《咸鱼基建,我手握重兵》 第1章 路上 大夏朝兖州-截仓郡,乡村的土路上驶来一架牛车,乡人们抬头望去,车架上一个翻着金底的迂牌轻轻晃荡着,中间一个花体的谢字,镶着一圈碎金般的暗纹。鱼鳞牌在阳光下晃的眼生疼。乡人们敛了神色恭敬,只轻轻一礼就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了。 “哎!这次哪位贵人出巡。”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把着木锄小声问道,他是才从南边逃难过来,好容易找到这边可以落户的地方。谢家族地广袤,基本上半个县都说的上话。这族地的公田能在这灾荒年间给人一口饭吃,不愧是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 旁边的老农弯着腰等到牛车走远了才直起身子,慢条斯理的道“是宗家子。”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与有荣焉“嘿今天运气真的好,竟然能看见宗家子的车架。” 黑脸汉子莫名,往日里看见贵族路过不都恨不能躲的远远的,这仓郡也是怪平民遇见贵族只是低头已是恭敬,并不下跪。他来仓郡已有半月,这路边的大田内讨口饭吃,眼瞧着贵人的牛车来来往往却鲜少有农人起礼的。 看他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老农也不在意,“你呀才来,要不当今宗子定下遇贵人不用下跪,那有现在好的日子。往日里靠近路边的大田就因为这个都没人愿意来,谁也不喜欢活没干多少天天跪在泥地里不是?” 见黑脸汉子没说话,老者又道:“你们逃难的能在这仓郡安定下来也是宗子提议的,要不你们还不得和其他人一样赶去都城?”说到这黑脸的汉子脸色蓦然变红了,吭哧了半天。“原来是恩人当面,某实在是不敬了。”说完也不顾脚下土地,趴在田埂上朝着马车方向。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身后的老者等他磕完才慢悠悠的过来拉把,“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呢,贵人说了不用跪的。下次可不兴这个了。”黑脸汉子顺着力道起身,面上憨憨笑着满脸的恭敬之色看向马车的方向。 殊不知,这一幕被车内的人瞧了一清二楚,“哎这些乡老还是这么能,这驯人倒是有一手。”说话的是个利落的丫鬟,身着青黛面上虽显着无奈却眼中带笑,撑头间不错眼的看着香帐里一个侧卧的身影,看着主人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遂压着嗓子和驭者闲话。 “今年的收成还行啊!”青黛无聊极了,这陌道也不知道修修,这牛车速度慢不说还老是晃得人昏昏欲睡。 “今年年景不错,看样子宗家提出的土肥法还是挺有成效的。”说道宗家两人都顿了顿,那青黛丫鬟撇撇嘴,好一群老不羞,这本是女君提的,结果名头全让他们占了去。驭者低声哼了下,她外罩着一顶斗笠遮住半张脸只能瞧得出俊秀的下巴。若是不出声谁都能认为这是个汉子,但清脆的声音却暴露出了这是个女娘。 她身着蓑衣,一身短打也遮不住长腿。她不疾不徐道:“娘子自有决断。”看见乡间农人们躬身她面无表情的拉低了帽檐,她动了动发麻的双腿,刚想并拢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把一只脚踩在辕架上,整个坐姿更显豪放了。 牛车在道上直走到了晌午,要不是车箱间链接底部的木缘上挂着铁钩,偶尔悠悠的吱几声,她们都以为车里没人了。 车厢中间蒙着牛皮,行走间就算晃的再厉害,中间的皮子软垫也只是微微起伏。 谢娴伸了个懒腰,能在这颠簸的土路上睡的着,只能靠这自改的牛皮沙发垫了。她只觉的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曲指压了下箱板,看样子又得换了,这年头牛皮不好找,想让自己舒服不难,就是有点费铜子。 好容易从康健奔出来,总算让人松了口气,想当初她刚醒来本着出门散心顺便瞻仰下魏晋风的小鲜肉,毕竟古代的四大美男都出自于这个时代,结果街头看见不论男女皆敷粉于面,眼神不好谁是谁都瞅不出来。 转头一个武将家的小子,长的五大三粗的把脸涂的好似上了腻子,加上魁梧的身材,整个一金刚芭比,好悬没一口气没上谢娴恨不能自扣双眼。这是什么人间疾苦。都城康健,和历史上的健康何其相像。只是有些州郡名称大变。想来也只是平行世界莫名的让她松了口气。 这次宗里来人,谢娴就痛快应下了。想着还是农家子看的顺眼,珍爱生命远离娘炮。 谢娴,陈留谢家嫡系二房唯一的女公子,说声姬君也不为过,但自谢娴穿越过来看了这小姑娘的前半生除了父母亲缘比较薄弱其他皆是平平。 此番朝代从没听说过,国号为夏,都城康健。刚来时听说都城康健把谢娴吓个半死,以为是魏晋南北朝。刚想找杯味道不错的毒酒把自己这具身体送去一家团聚的。 结果又发现这个夏朝和已知的历史完全不同,谢娴上学的时候也不是专门学历史,只能从后世的玛丽苏电视剧中才知道魏晋时期那叫一个乱啊。就算是世家大族都不好混。但好处也是,当下社会风俗和历史上魏晋时期相像但又不像,这是朱程理学还未出现的时代,也是女子社会地位没有被极权打压的时代。 前面才乱了200-300年夏朝初立,虽是沿用旧都但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致力于休养生息。就像是从魏蜀吴开始历史拐了个弯,大概率是不会走老路了。 松了口气的谢娴,这具身体养了一个月才慢慢习惯,任凭如何想念废宅快乐水也回不去了,原主也实惨,一个小姑娘能在父母死后撑了三年才倒下也是不容易。原主的性子是标准的内宅贵女身体羸弱从小被送到平山女院。 直到及笄之年才被接回家,本想着终于能承欢膝下却不料一场祸事父母双亡,偌大的谢家二房就落到了身上,还没享上几天女郎的福就火速承了女君的职责。 天真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去书院就读,谢家宗子分三房,大房善权,二房善兵,三房善财。 历时新旧朝交替二房本就人丁凋敝,更是只剩下这个独苗苗。 喜的是这个时期的女公子地位还是有的,宗家嫡系即便是女郎也是有继承权的,所幸接到谢娴手里的就是这么一支老弱病残的势力。 自原主的父母故去,原主一直郁郁寡欢借口守孝三年都没有回宗祠更别提继任洗砚池接手黑石卫了。本就是个小白兔结果硬是要被拱上头狼的位置,这谢氏宗族也是没谁了。 估计是爹妈把小姑娘保护的太好,无意撞见黑石卫料理觊觎谢府的脏事,被带血的尖刀直接吓的三魂去了七魄。 当晚就去了,谢娴这个新时代的社畜好死不死的闯了进来。还好这具身体自带内存,要不还得抓瞎。 当她醒来仔细回想了一遍瞥了嘴,黑石卫怕是也不那么纯了,一个孤女偌大的家业不是轻易能守住的。 这次回宗本想把原身的婢女腊梅留在康健看房子,但她张口闭口李郎君、刘郎君的前前后后小动作不断,怂恿原主嫁人,还好原主虽是个懦弱的性子,好歹也在书院呆了几年。有着女儿家的矜持,这才没着道。 谢娴对外称病,要回乡看望长辈就随着送信的女婢一起走了。本来一起的还有三辆车和20个护卫,但是谢娴并不放心,护卫再多也架不住谢娴的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想法。 宗仆青黛奉命接她回宗。 牛车隔间内,谢娴手中把玩一枚黑色的扳指,上雕凤栖梧桐鎏金,最下面一个花体的石纹。内里一个金色的谢,这就是谢家二房的掌刑之物黑石令。 她反复摸了摸这扳指,有些好奇非木非金,看着有些大但重量却很轻要说像什么谢娴只能无奈扣头,怎么看都像塑料或者骨头,饶是她现代人见多识广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材质。 青黛是谢氏宗家的世仆,虽然只是外事娘子但是那些个金枝小姐们也是见过的,现在想想当时为了赌上自己前程,才应了这个差事。要不是托了阿耶的关系,跟着二房的游镖客同路,她才不敢来呢。 刚见女君的时候,心里也是没底的。族地老人都传二房的女君在康健呆了这么久怕不是扛不起掌刑职责,且和那些娇弱贵女一般只想着嫁人。 偷偷瞄了眼素缎帘子里面的人影,女君翻了个身也不说起来。青黛坐正身体,她刚去康健时候其实没抱多大希望,说不得二房的掌兵之事就落在大房或者三房身上,临出发前还听说嗣子都选好了。 只等着女君点头凭白得个兄弟呢,但族地中的老人只是笑笑,阿耶说黑石卫可不好相与,看来这次回去还有一场大戏,不知道当奉人的老爹更看好哪边。 眯眼瞅了眼外面驾车的珍姐,要说女君娇弱现在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第2章 初遇 青黛头一晚到康健,女君就见了她,让她印象极为深刻的是一个清秀的小娘子披衣散发斜靠在桌边,见了她就吐了一个字:“说。” 她当时都愣了,自己好歹也是宗家派来的,虽然面上是个丫鬟,但父亲也是外事的奉人之一。怎么说也是家生子里有头脸的世仆,遇见宗子也能得个好脸,怎么到了小娘子这边,没正个衣冠就见面了,低头间撇嘴。自己宽慰道也许是现下小娘子流行的是康健名仕不羁之处。 有些困顿的谢娴心中开始暴躁‘刚听完腊梅毕叨李家公子姿容无双半个时辰,刚睡下就又来了个外院的章程,这让她从头到脚都不爽利,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宗老们怜惜女君身边没了长辈,这次祭祖请女君回乡呐,老祖宗每次说起都掉眼泪。”青黛跪在地上面上一片真挚。 谢娴看了看外面的月色,这么晚了还以为是什么急事,又看了看青黛风尘仆仆的样子,叹口气“先去洗漱休息,明个再说。”言罢也不管在地上的青黛,径直回房睡觉去了。 被晾在地上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把情绪调动起来的青黛 谢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第二日谢娴就叫来了府中的管事,准备回乡的事宜,留下来的人不多,谢娴言明自己这次回乡,说不得要呆个年的,活契的下人都归家,只留个看门的。 直到第三天,青黛眼睁睁的看着女君把仆人们遣散,剩下没处去的奴仆和行李一起打包送到兖州平口的小庄子上。看着那个小破庄子门柱上黑底的花石纹,青黛才把口中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那庄头是个独臂的魁梧汉子,着麻衣露着半边胸膛,眼神锐利一看就不好惹。他一眼扫过几个想冒头的家生子就抖的和鹌鹑一样,女君只是淡淡说了句“收拾好。”便换了辆底座更宽的牛车上路了。 这车刚开始觉的比之前的牛车没有不同,上了车青黛才发觉这牛车的特别之处,竟然一点都不颠,且车厢内包了层黑色的木料,内外都刷了桐油,青黛作为谢家的外事女使,她爹好歹也做过不大不小的采买奉人,但这种黑木她是知道的,防火不说更是刀枪难入。 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掌兵的谢家二房,这手笔啧啧。 等到了出发的第四天青黛在官道前前后后看了半天才发现,真的就只有一辆牛车,什么奴隶护卫通通没有,仆从就剩她一个还是因这宗仆的身份才能于女君同车。再有车夫也换人了,虽然身形高挑,但却是个女人。 要不是女君还在青黛都要以为自己要被买了呢,三个女人上路虽然离郡城比较近,但这也太没安全感了,车夫·珍姐只是抱臂笑笑浑不在意:“这牛车也就只能睡我们三人,多了麻烦。”看把这小丫头吓的。 入夜她从车底往上抽了块迂牌,月光下金底的谢字闪闪发光。远远就能看见,待随便吃了点就钻到车箱里躺下了,谢娴点了盏灯随手翻了本游记,吩咐道:“把箱门放下来,别吵我们。” 然后青黛眼就看着珍姐当着女君的面翻了个白眼。最怪的是娘子也不以为意,还笑出了声:“好了今天辛苦你了明个我来试试。”这语气完全不像是对奴婢。 “那腊梅她们不在怎么服侍好娘子?”青黛有些着急,现在康健的小娘子都这么虎的吗连贴身侍女都能丢下。看着女君没有回她话的意思,又道:“奴常年在外院行走,手上粗糙可比不得贴身的丫鬟精细。”不是我不想,只是做不到啊。 谢娴这才悠悠的转过头,轻扫了眼这个一脸焦躁的宗家世仆笑了笑:“腊梅去她想去的地方了。”什么叫她想去的地方,你这么说我好怕啊。青黛打了个冷颤蓦然想起,临走前她为了能在路上行道方便使了对银耳豆打听女君的喜好。 她记得腊梅当时傲娇的样子:“我们家娘子在那边待不了多长时间,虽然那边有宗亲但都出了五服了又能有多亲,娇娥慕郎君才是康健的本味!” 说话时腊梅双侠绯红,一脸笃定之色。她当时只觉的是深秋的风正冷,心里都不抱希望了,能让女郎答应回一趟陈留就行。 没想到第二日女君就爽利的应了。 现在细想来,腊梅那丫头怕不是有了外心。不是娘子慕了郎君,真正想嫁人的是她自己,在想到女君当时烦躁的样子。 心中打鼓,哪家的丫鬟竟然和女君竟不是一条心,除非……,抬眼看了看现在娘子悠闲的样子。 嘴中发苦,悔不当初没听阿耶的劝,女君能把陪伴自己从小到大的丫头说送走就送走,这女君也是个狠人。 青黛手拿着半片饼子撕成小块,缓缓塞入口中,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谢娴,在她手上黑色的扳指顿住。她瞳孔猛缩,一口饼上不去也下不来,那是黑石令。 见黑石令如见刑君,她低头猛咳,憋的眼泪都出来了,接过水袋更是往角落里缩了身子。 二房家主之令原来早就到了女君手中。看来宗家的打算要落空了。 她侧身睡在素缎帘子之外,虽然身下垫的软被,也没带给她一丝温暖。 夜里…… 林中却是传来几声细碎的声音,没多久便隐去如叶落无声。清晨鹧鸪声音响起。谢娴猛地睁开眼睛,轻轻打个哈欠,翻个身实在不想起。 忐忑了一晚上,心中暗下决心要服侍好女君的青黛 连行了两天,谢娴无聊时为了找乐子和屠珍学起驾车,只半日便有模有样,青黛见着有趣也凑过去奉承道:“女君真是厉害,想来驾车都是男人们要学也要天呢!” 谢娴和屠珍转过头同时看着她,青黛瞧着面前两张清秀面容背上的汗直淌。屠珍面无表情,谢娴咧嘴一笑:“这车上只我们三人,驾车也是个辛苦活。”抬眼看了看头顶太阳眯了眯眼,黑色的瞳仁闪了闪。 青黛心中忐忑,这每个意思她都懂但是连起来怎么就不明白了呢,这驾车不是娘子一时高兴才学的玩耍的吗?怎么听着意思自己也要学? 在谢娴式压力下,第五天青黛就能熟练的驾牛车了,谢娴愉快的安排了值班表,还给自己排了中午,为着能够睡好觉。青黛和屠珍倒是无所谓。 青黛万分不解问道:“我们本就是奴婢,何德何能让娘子驾车?”心中奇怪,这日子处久了说话也松快了些。 谢娴侧身坐在车辕上:“一个人赶车太辛苦而且事故率比较高。能从早到晚4个时辰已是极限,但如果是两人就可以休息好,若是三人那么不仅可以休息好还能多走两个时辰。” 微风轻拂过三个女孩的发梢,肉眼可见的气氛松了下来,“况且驾车也是门学问,看起来简单学的快,但是门道也多,技多不压身。”驾照那是一定是要考的。 屠珍若有所思,看了看谢娴腰上别的木刀,所以这就是谢娴非要跟着自己学武的理由? 青黛嘿嘿一笑附和道:“娘子说的对,说不得这次回去我爹也会夸我呢!”自从5天前清晨起来看见自家牛车的牛换了一个,青黛就想通了这明显是有人跟着,许是女君就喜欢这个调调,虽然没有提供吃食但是其方面倒是照顾的都好。 这原生态的环境就是好,除了时不时的草丛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杂声不那么入耳,其他完全不妨碍谢娴高高兴兴的游山玩水。她们行程虽快但是谢娴玩的也开心。 “女君这东西能插上鱼吗?”青黛蹲在河边洗衣服,这几日的换洗都是她来,谢娴对于古代这原生态的家务实在是做不来,只好报名做吃食,而屠珍一路上的山鸡兔子不断,青黛从一开始的珍娘子再到现在的珍姐儿,原来队伍里的武力担当在这里。 见识了女君的花样烧烤,外加各种面食做法青黛也在心里服气了,出远门这么多次,哪一次有这么轻松。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这叫鱼叉,只要看准了就能插到,但是很考验眼力劲儿,看珍珍多厉害,已经好几条了。”她们在一处水湾边停了车,搬锅垒灶修整修整。 青黛抬眼望着上游,粼粼的水面上远远的飘过来一个篮子,远远的听见篮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青黛虎了一跳“娘子你看那边是个娃娃。” 谢娴挽着裤腿站在小溪中间,手上拿着鱼叉,看了眼飘过来的竹篮,盖子是松的里面传来婴儿的声音,篮子一角露出一片被角,百子福样红艳艳的衬着幽色的溪水醒目极了。 屠珍蹲在地上填着火,向下游望了眼,而察觉气氛不对的青黛捏着盆的手紧了紧。 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面,谢娴拿着木制鱼叉紧紧盯着脚下,猛地扎下去,喜提一条小鲫鱼。 然后谢娴朝着两人举了举那巴掌大的鲫鱼笑了,而随水荡到脚边的竹篮就这么飘了过去,过去,了…… 屠珍似笑非笑的转头继续添火,脸上的神色不明。青黛一脸懵然在看了看谢娴一脸轻松的模样,又看看继续往前飘走的竹篮,真心想问句‘娘子你眼疾否?’ 她欲言又止刚准备开口,脚边被撩过来一只死兔子,她被惊到往后退了步,屠珍淡淡道:“没事做就去把皮子处理了。”青黛顿觉气氛有些怪异,更是不敢吭气。 第3章 初遇3 这两日谢娴和屠珍两人待他温和随意,心中渐渐放下了主仆的敬畏,但现在看着谢娴毫不在意的样子才想起面前这个可是谢家二房的女君,也是随手便把自己丫鬟处理了的主,可不是什么好性。 她手脚麻利地接过,再也不看那飘远的竹篮一眼。 谢娴赤脚站在河边的石块上,把鱼叉贯在软沙地上,解开裙摆,眯着眼等太阳晒干,她可不想踩一脚泥后沾着一身腥。 屠珍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把木屐放在她脚边把玩着一个幽蓝色的匕首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些人?” 谢娴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应该快来了。”这些人也是真的烦,送人头送的她都不耐烦了,这次不知是什么新花样。 远远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五骑红衣甲士快马行来,谢娴庆幸还好自己站在上风向,要不还得搞一身灰。这乡间土路就是这点不好,有马的基本都是贵族或士兵,上了官道就喜欢开高速,扬尘p25严重超标,这还是人烟稀少的缘故,自己都改走小道了还能碰上骑甲,怎一个烦字了得。 青黛见人来,忙把维帽寻来,谢娴看她着急的样子,只得接过松松地扣在头上。 “娘子还没梳洗呢?”谢娴这才想起,车上铜镜看不清楚,她也懒得扎发,这几天要么就是束一个马尾要不就直接披着省事,连带的屠珍也觉得丸子头方便。 谢娴的头发和前世一样是个自来卷,和现下黑长直不同,这身体祖上似是带着胡人血统,脸上看不出来,但是一头长发浓密微卷,打理起来颇要费一番工夫。 还好有维帽,谢娴侧过身。瞥了眼水边,‘麻烦来了。’ 真是越念叨什么越来,打头的甲士看水边有人,不远不近的打量,拉歪了马头,看了牛车几眼,后面的骑士也停住。 青年甲士皮肤微黑,剑眉斜鬓唇下的胡茬子不长不短搭配上长脸一副精明样子,想来是常年在外奔波,他双眼直视谢娴问道:“不知是哪家娘子,可见到刚才水边的娃娃” 对面的女郎恍若未闻,等了半晌才伸出一根葱指,斜往溪边一指,众人抬眼看去果然下游处十几丈外那竹筐悠悠的打着旋儿,将被浅水中的石尖卡住了。 这边小胡子青年还没有动作,就见后边的甲士身后冒出个锦布白衣的少年急急跳下马,嘴里喊着“草儿妹妹,草儿妹妹。”兴许是忘记了马和地面的高度,要不是身后的骑士拽了一把,差点以脸抢地。 谢娴三人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那边的小胡子和四个甲士也坐在马上没有动作,任由那少年涉水把竹筐废力捞起来。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出头,面容稚嫩的娃娃脸,此时抱着怀中的女婴哭得像个被人遗弃的小狗。 他身体瘦弱,本就是个孩子,拖着那湿重竹筐更是费劲。十几丈距离硬是挪了快一盏茶的时间。 在此间那小胡子和他身边的甲士没有一人相帮,只自顾自地下马,喝水掏出饼子啃了起来。青黛站在锅边熬着鱼汤,被几个大汉盯的毛毛的。 她也不怯,怒道:“笃那汉子是没见过吃的不成,看什么看这汤可是我谢家饭食。”说完狠狠瞪了一眼。 小胡子几人对视一眼,待听到谢家二字便收回了眼神,这车架可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起的,最让他忌惮的是偌大的牛车前后脚却只有三人,他们本来想过来顺便捞点鱼汤喝喝,但看现在是没份了。 他身后的汉子见众人不动有些耐不住,“大兄,不是说?”他话还未完,便被身边一个瘦小男人拉住:“你没见头儿都没动?说完他朝牛车歪歪嘴。” 他们都看出来了,原来以为是两个娘子带个车夫,要占点便宜也就是唬两下的事情,但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三个都是女人。那岂不是更好。见他脸色表情就知道这没脑子的货在想什么。 瘦子把身上的弓取下挂在马背上,却把匕首插在腰后。一巴掌把他的脸拍转过来:“你想死别拉上我们,你那两鱼眼泡子瞪大点,若是没点依仗能单独在外行走?” 瘦子面容有些枯黄,但眼神黑亮。一看这三个女郎就知今日得敛着点。“我的乖乖,那车厢是黑木的,买了哥几个都不够。”那甲士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这是陈留谢氏?” 几人叹口气,这种世家大族的小娘最不能碰,吓到了或者言语冒犯搞不好就要陪上一家老小。见底下人收起了心思,小胡子也不急,转头看着那小少年还在努力地朝这边挪着,面露不忍。 “大郎,这又是何苦呢?”他真心不想接这个差事。但是自己作为平城巡吏,不得不给金偏将面子。但是内心真的不想接受这个麻烦。 “不用你们”那小少年显然已经意识到光靠自己无法做什么,但是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自己堂堂金家嫡子,平城州牧之子父不喜,继母磋磨最可气的是继母带进家的庶兄连金家子都不是,靠着枕边风便得了偏将军职。 刚开始还好言语,自从继母生下弟弟,一切都变了。他恨自己为何还没长大,连身边的老仆也被杖毙,自己带着老仆唯一的孙女出门却被那狗贼金错,拦着欺辱。 旁边的甲士看着金大郎着实费劲,想去帮的,但却被瘦子拉住:“别多事,你忘了金偏将的话。” “那错二郎真不当人子,这可是金家少君,怎能容得他如此磋磨。”甲士心中不爽嘟囔着。 那瘦子却不这么想:“你少说两句,那金错可是姓都能改得狠人,再怎么样金家也是你我能够说道的。你可别忘了老袁头的事情,错二郎是个不留手的。” “今天出门真心倒霉,怎凭白遇上这种事情,伸手不伸手都不行,憋屈死了。” 今天在桥上错二郎把那金大郎的老仆从女从桥上扔了下来,叫他们巡街碰上,作为兵士救人也是本分,当街那么多人看着,错二郎却是吩咐不能帮忙,要不就要发作。 那边几个甲士看不过眼嘀嘀咕咕,车厢里屠珍动着耳朵却给谢娴来了个现场直播,“有趣!”谢娴弯弯嘴角,没想到一开始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才发现主角不是自己。 三女自顾自地忙活:“小姐,那女娃娃看样子是受寒了。”青黛皱着眉头,听说了这金家的事,屠珍就不拦着她帮忙了。且女君也没说什么。 青黛跑前跑后地围着小奶娃团团转,一会儿鱼汤泡饼,一会儿给换尿布,那小郎君倒是个知礼的但却绷着脸。男孩也只有十来岁怎么可能会招呼小娃娃。这会儿才发现果然是染了风寒,脸烧得红彤彤的连哭腔都弱了不少。 谢娴晒太阳昏昏欲睡,想睡觉却被吵得不行。 青黛皱眉嘟囔“不好了,这丫丫烧起来了。”她作势要抱,那金大郎却侧了侧身子。他和草儿相依为命,现在看着她烧得红彤彤的小脸心中焦急。 那小胡子皱着眉头,最近的镇子也要赶半天的路,看这小娃娃怕等不了这么久。“这附近有没有游医?”小胡子几人凑一起嘀咕道。 青黛想上前帮忙却又不敢,她跟着娘子的时日尚短,且态度不明。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哪里去找医者。 见她巴巴地望着那边,谢娴放下帘子:“该走了。”谢娴就是这样,城市钢铁森林里,大家彼此都是熟悉的陌生人,有人说她冷血,但是这世道作为女孩活下去何其艰难。 那边小胡子和郎君听了这话面色黯了一瞬,皆长着脸心中不渝,他们没有立场管一个路过的贵女。 屠珍抬眼望了望,没说什么。把牛车套上东西收拾齐就准备出发了。青黛一步三回头,实在是不忍心见着惨事发生。但若是开口求却也不敢。 众人撇嘴。 “那小娘子不是个简单的,若要求她可没这么简单。”小胡子往水袋中灌了两口,见着远去的牛车皱眉说道。 看其他人发愣,瘦子甲士撇撇嘴:“何止,这可是个心硬的,若是你坐在水边能看着这娃娃飘过去不管吗?”后面三人恍然大悟。 “徒那小娘子看起来柔弱的,怎得这么心狠。”后面两人附和道。 金大郎皱着眉头,脸上神色变了变。刚才那婢子过来帮忙想着最好让那谢家娘子自己开口,自己也好顺水推舟,至少能让草儿舒服点。现在想来,自己这点打算怕不是都被看透了。 他握着竹筐的手紧了紧,朝着小胡子弯下腰:“多谢军士相助,但现在草儿等不了多久了。也只能求那谢家娘子帮上一帮。”他说的这个求,大家都懂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小胡子咧嘴点点头,不是他看不起金大郎,求人办事还端着架子,这不撞了墙。 谢娴离开不到百米,后面一阵马蹄声,屠珍把牛车让开一边。却没想到几人却挡在前面。 第4章 在路上 谢娴离开不到百米,后面一阵马蹄声,屠珍把牛车让开一边。却没想到几人却挡在前面。 五个大男人堵着路,也不见车上人慌乱。瘦子眼看着屠珍伸手从车厢中摸东西,忙朝着小胡子使眼色。 小胡子脸色无奈“谢家娘子,鄙人无意冒犯实在是金家大郎有所求。”刚才就觉得屠珍是有功夫在身,为这点小事起冲突却是不值当。 隔着车厢传来谢娴冰凉的声音:“哦!”几人对视一眼,看来这谢娘子真的不打算管了。 金大郎从马背上滑下来,站在牛车前一张小脸上愤怒无奈来回变换几次,最后定了定神朝着马车一揖到底:“是明锐失礼,请女公子看在小草儿的份上帮一把,她身子弱刚已受了寒气,若是不好也怨不得什么。”他心中忐忑知道有些贵族很忌讳病人。 车帘掀起,青色的素纱只垂到下巴。只瞧见那樱桃般的红唇扯起一边“有什么好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对面五人的表情卡在脸上,在他们看来这金家郎君都作大礼了,看在金氏的面上也该顺手帮一把。 结果好家伙,这谢家娘子是不是太过务实了。金大郎顿时觉得自己的腰直得很是艰难,他被阿耶厌弃孤身一人除了个嫡长子的名头什么都没有。 黄叶随着风坠在少年的肩上,红黄间衬的少年人肌肤愈加苍白,是啊凭什么。 “这娘子也太不近人情,这只是个小女娃娃,上你的车拉一程罢了。怎么谢家穷的这也要钱不成?”后面的圆脸甲士看不过去,囔道。 青黛看了眼谢娴低声道,“这金大郎的阿父是平城州牧。” “哦?”然后谢娴像是发现什么稀奇东西从上往下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混的也太惨了。 金明锐一身狼狈,恨不能遮脸而去。他嘴唇微微颤抖悲从中来,直盯着地面,不明白怎么有这样狠心的女人。 呦这还气上了。 修长的玉指扣了扣箱板,墨色的黑木面上泛起隐隐油光。水润的唇角又是一弯。“无谓之事。”说完便放了下了面前的素缎帘子。 小胡子扯着缰绳笑“这娘子倒是个通透的。”他见过的人不知凡几,这金大郎实不配位,早晚要糟。 “老大我怎么听不懂啊?”圆脸甲士伸手摸头。 “小子鲁莽了,本就身无长物现在又如何能出得起谢娘子要的报酬。”金明锐心如死灰,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小胡子浑不在意,他懒洋洋松了缰绳,这金大公子求人都没个求人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金氏可以傲气那是得有实力支撑的情况下,但现在这光头嫡子身上能得什么好处。要不跟着自己这几个小卒也不能如此怠慢。 “这金家小郎长得倒是清秀”坐在旁边的屠珍突然插了句话。她可没忘记自己也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被谢娴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 眼看着金明锐的身体僵了一瞬,他去岁才十四个头虽然小但是已经快要行冠礼了。眼看着事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谢娴低头掩唇,这屠珍也是个闷骚的竟拿这话来挤兑自己。 马上的几人皆愣了愣,没想到厉害的原来在这呢,圆脸的还朝瘦子挤眼睛。“不亏哈!”小胡子几人抖着肩膀,咳,要忍住他们是来办正经事的。 金大郎猛地起身退了两步,胸膛剧烈起伏,真奇耻大辱,但脑子想着刚才维帽下艳艳的嘴唇,脸色变了几变,不知想到了什么羞恼之色更甚,果然和老师说的一样这些世家大族的女郎没几个好的。 但是他闭了闭眼,罢了自己什么都没有还计较这个。 小胡子看了看屠珍手中把玩的鱼皮匕首,又瞅了眼金大郎。心想着对金家子来说这未必不是条出路。 瘦子斜了眼还在笑闹的几人。假装呵斥道“都闭嘴,说不得金大郎的前程来了。”他口中前程二字咬得级重,众人一想,果然金家门第虽高,但是和延绵百年的谢氏相比又算个什么。 金明锐苍白着小脸艰难地走上前低声道:“只要能救草儿,但凭吩咐。” 谢娴“” 臭弟弟说好的节操呢?就这 …… 说好你的倔强抵不过我的铁石心肠。然后你就给我看这个。还有那边看戏的几个,嘲讽地不给力啊!失望jpg。 青黛回头看着谢娴,发现女君只盯着竹帘外发呆,远了去便是金明锐俊秀的小脸,她来回看了两遍。 咳!看来珍姐说的不无道理,作为女君现身边唯一的侍女,要想主人所想急主人所急,这次虽然被珍姐抢先了,但奴一定会努力的。 等谢娴回过神,牛车已经动了起来,她一脸懵地看着车上的小女娃,还有坐在车辕边上的金明锐。 不是, 刚才我没答应,你们的逻辑都让狗吃了吗? 看着小草儿烧得通红的小脸,谢娴皱着眉头退到里间,可千万别尿在车上了。 这一幕让门口的金明锐看了个正着,他垂下眼抿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加灰白了。 自金大郎上车后小胡子他们几人的态度明显轻松了许多,说话间脸上都带笑。 几个甲士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这下等到城里就可以甩掉这个包袱了,没想到现在康健的小娘子都玩得这么开。 听着车厢后面不时传来的笑声,谢娴扶额她凑头看着小女娃红着脸不停地哼唧,皱着眉头道:“用温水擦身,额头、手心、脚心、用中二指擦尺侧、腕部到肘根。” 见青黛望了过来,便伸手示范了两下。又道:“每侧百下便可。”说到底还是以前社畜的时候实习期被派做幼儿园辅教,什么熊孩子没见过。 也是这个经历让她对一切幼崽,都敬而远之。天知道子涵妈妈给人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虽然这异世界对小孩子没有现代的珍视,但这要是不好了很难不让人嫉恨,作为最讨厌麻烦的谢娴只能出手了。 孩子烧得快去快去得也快,为了安家长的心基本带班老师都会个一两手,工作不易猫猫叹气。 女郎的声音沉稳有力,金明锐眼睛亮了,盯着青黛的动作,轻声道:“我也来。” “娘子真的降热了,”青黛惊喜的声音传出老远,谢娴心道什么叫我降热了,我又没烧。 谢娴不想与路人有太多接触,自己知道自家事,这世道自己能帮一两个已是不易,难道还能帮天下人吗?泥菩萨·娴如是想着。 吃饱了就有点犯困,“把尿布看好,鱼汤就别喂了,给些米粥。”说着便背过身去懒懒地歪着。 跟车的几人听闻女娃娃的高热降下来了,却是谢氏女出手了。想到女郎方才声音并不小的几句话,心中敬畏,果然是世家大族,底蕴深厚连着医者的路术也懂。 不远的山腰上有间破庙,天色将晚谢娴抬眼望了望天边的火烧云。喊停:“今晚在庙里过夜,把牛车停进去。” 众人看着天边的斜阳,有些不明所以。 “女公子,山脚下有间客栈可歇脚,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小胡子朗声道,这条道他跑过几次,前面河边的客栈虽然算不得多好,但好歹有房住有吃喝,不比这破庙舒适。 刚他们几人都去看了小草儿,女娃娃烧已经退下去了。 且退热手法谢娴也不私藏,让青黛大方地给他们教了。心中对谢家娘子大为改观,毕竟谁家没个老小呢! 所以帮起忙来积极了不少。 “你们可自去客栈,我就在这里歇了。”她看了看贴着草尖飞过的小雀,怕不等晚上就要来一场雨。 小胡子抬眼看了看天上沉闷乌云,便也没说什么。 他低声和瘦子商量:“女公子牛车独自在这破庙怕是不安定,兄弟几个就委屈下。” 圆脸汉子嘿嘿笑:“头,有什么委屈的,我们几个还得多谢女公子呢!”几人嘴上道着谢,把马拴好就过来帮忙。 等几人把车厢停进去,瓢泼的大雨就从天而降。 小胡子站在门边,看着破庙漏雨的另外一边,暗暗咂嘴。 雨从顶上泄下浇在清灰色石塔上,溅出一层白雾,让石庙更显厚重。 这就是早年乡间的山神庙,经历过战乱、王朝更替,世道艰难下庶民们的精神寄托,这庙子幸亏是石头垒砌而成,看着年久失修的样子也鲜少有人祭拜。 谢娴怀着敬畏之心,看着石塔,而几个甲士却心中庆幸,还好没有去河边的脚店,要不这会儿绝对会被淋个透心凉。 升起篝火,青黛也忙前忙后地支起锅子把瓦罐中的鱼汤热热分给了几人。 近距离下几人才发现这牛车乾坤暗藏,侧边的车厢后方有拉门,机关打开做饭的家伙什一应俱全,几人好奇之色更甚。 他们早就奇怪哪个氏族的贵女出门后面不得跟着好几架车放行礼,却不想原来牛车上都用了机关。 青黛看他们眼睛都黏在车上了,心中啐了句土包子。却是忘了她第一次被谢娴使着拿东西时自己惊呆的表情。 第5章 错开 金大郎寸步不离地守着小草儿,喂了一碗粥之后,小女娃终于睡下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已经大半天都没吃东西了。 小胡子几人聊的却是这牛车,“这世家大族就是不一样啊,连车都能造得这么精巧。” 圆脸的甲士咂嘴,“还有这鱼饭也不知放了什么一点腥味都没。”剩下几人一脸深以为然。 小胡子就着热汤吃了半个饼子,看着金大郎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金大郎君,在想什么?” 这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被这簪缨世家的女公子看上。 “这般的车辇可不是一般的望族能用的。”金明锐可不是没见过几个贵族车架的粗汉。 他方才仔细看过这些机关之术精巧至极,且相互折叠支撑的恰到好处,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的榫卯之术。 普通的牛车,可没有如此宽的骨架。 “这车也是内藏乾坤!”小胡子顺手递给他一碗鱼汤,“还好给留了一碗,要不等下就没了。”金大郎低头道谢,抓着碗的指尖发白心中无力。 刚上路时他心中翻江倒海,从开始的愤怒、隐忍、到发现谢娴无视他的郁郁、到现在的自卑。 旁人未曾察觉,只有从一开始便注意这边的屠珍多看了两眼,她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神色莫名。 谢娴感到少年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手中的书顿时不香了。她朝金明锐勾勾手指,在众人的哄笑中去往殿中的一角。 “你家中都有何人,怎的就到了如此地步?”谢娴想要快刀斩乱麻,要知己知彼才能把手上这个麻烦顺利地丢出去。 “家父平城牧,已三月未归,于康健城理事,虽为嫡子但不得大人喜爱,继母从幼弟,主家又有庶兄针对,谓之难也。”少年人跪坐在破草席上,一脸认真地回答问题。 谢娴把书翻得哗哗响,她真的想来一句‘人话否?’就不能用口语好好交流吗?看他一脸我已经很努力的样子,谢娴都要气笑了。 “金家的宗老呢,你找过吗?” “父为宗子,宗老忌。”呦这还是个宗子呢。怪不得管不了,谢娴对于宗族抱有警惕之心,这个时代的人抱团取暖,宗族大于一切。但现在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你外家呢?”谢娴又问。 “外家于荆州,离此地甚远。”说完他有些愧疚的低头,本来他舅父三月前就来过一次,问他可愿与他归家小住,但是他阿耶尚在,家中主事的继夫人没应。 他也不好说什么,但现在看来。舅父怕是早就料到这祸事。 谢娴看他面上神色知道此中有事,却没继续问下去只淡淡道:“明日若是不成,便送你去荆州。” 她站起身拍拍裙摆,金明锐追了两步问道:“何为不成?”他不明白这谢家女郎模棱两可的话,平城甲士对他态度前后变化,让少年压抑在心底的弦彻底绷断了。 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有些刺耳,惹得众人看了过来。少年在谢娴浅淡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小子唐突。”谢娴脚步顿了顿:“好好休息一晚。”今晚过后能不能睡好还是未知数呢。 外面的雨下了一夜等到后半夜才变小,他们在山上都能听见山下河流的湍急的水声,想来那水边的脚店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第二日金明锐坐在马背上欲言又止,刚他们路过河边看那一群人望水兴叹,小胡子几个心中唏嘘,庆幸积德之事果然有福报。 那些行商货物被冲走了一大半,一群人望着混水激流也不敢下去捞。 那绝望的样子金明锐只能垂下眸。 他还没忘记昨天谢娴的未尽之言,他思绪翻涌等到快中午才期期艾艾地问出声:“女公子……” 瘦子几人也驱马上前,谢娴转脸看向窗外,“?”见少年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自己昨天的话是白说了。 “明锐今日归家,女郎的大恩没齿难忘。” 谢娴看这个完全没领悟到她意思的少年人,也有些烦躁,叹口气说道:“你家庶兄盼着你回?”显而易见,怕是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金明锐皱皱眉,家中继母缺衣少食,但是忍忍也就过去了,这次差点害死草儿却是从未有过。 “听你说来,往日磋磨你,也就一些小事,但这不足以达到他的目的,况且那毕竟是城里,他要直接动手往后不好交代。” 谢娴懒懒地靠在床边继续道:“他的最终目的并不难猜,想要捧他侄儿上位最快的捷径就是。”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金大朗惨白的面色勾起嘴角。 看着小胡子几人面露不忍之色,她翘起一边的嘴角扫了一眼轻声说:“荒郊野外,没了几人不稀奇,你看连凶手他都帮你备好了。” 这一眼让小胡子觉得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关俺们啥事?”圆脸甲士不信。几人拉住马相互看了几眼,心中打鼓。 谢娴无视他们的反应,只淡淡道。 “是不是你们做的不要紧,只要能够给平城牧一个交代就行。”说完便放下帘子。 这下金明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余身后略显慌乱的马蹄声。 瘦子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小胡子,脸上挂着疑惑。 小胡子心中打鼓这几天他心中不安,自己与那错二郎却是不对付,但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军头只是看不惯他仗势欺人罢了。怎会如此。 不等他多想什么,还是有人先忍不住了。 “不可能,我们小队虽是兵士但也是立过功的。”哪里能随便折在这里?那圆脸甲士气得眉毛都快烧起来了,但攥在缰绳的手青筋毕露。 谢娴也不想管这破事,但也做不到看着他们去送死,只能撇嘴道:“他之前是否拉拢过你们?”瘦子面色一变,看向小胡子。 “是我碍着他了。”小胡子叹了口气,自己也是看不过伸手帮一把罢了。 “这事情太过突然,况且当时只是碰巧罢了。”他心中依然不信。 这几人依旧不死心,谢娴叹了口气,“知道你巡街的时间和地点很难吗?还是知道金大郎行踪很难。” 金明锐见几人望着他,他白着脸轻声道:“他身边的健仆抢过草儿就跑,我是跟着他到桥上的。”几人心里都知道看样子是没跑了。免不了心中哀叹。 “我家老母可咋办, 呜呜~”圆脸甲士一嗓子嚎得谢娴差点抖掉手中的书,一个大男人哭的不能自已。 剩下几人面色灰白,他们其实也可跑路,却也知道自己等人都有家室,若是逃跑怕是更把罪名坐死了。 几人心有不甘,心中暗骂那错二郎不当人子。 “闭嘴”谢娴被吵得不耐烦,还能不能好了。 “唔~我都要死了还不让人哭,俺还没娶媳妇呢!”圆脸甲士差点让众人破功。 谢娴无奈“又没说一定会死。” “请女公子救我们一救,”金明锐脸上尽显愧疚之色,“他们都是被我拖累了。”说着脸上的泪快要掉下来。 “停~”能不哭吗?谢娴最怕有人对着她哭,上辈子最怕的就是嘤嘤怪,使了大力才从小教爬到初高, 就为了躲那些神兽。 结果这时代简直和她相克,不论悲喜几乎人人都喜欢嘤嘤。怒不过夺,喜不过语。求放过! 谢娴捂脸,无奈道:“趁着这天色还早,我们穿城而过,让认识的人带口信说你舅舅接你回荆州。” 谢娴看着他们,“选人最多的那条路,然后你们几人也带口信给家里,是城主让你们护送小郎君去荆州的,明白?” 几人细细思索这意思,也就是他们不用和错二郎碰面!可是这样不是骗人吗? 小胡子眼睛一亮:“如此我们家人也不用担心,若是错二郎动手也不好说。” “那父亲回来怎么说?”金大郎从小都是被教育偏偏君子行事,好似没有骗过人,心中有些忐忑。 谢娴面无表情看着他,“他不会否认的。”再怎么样做父亲的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否认自己维护自己的孩子。 看着几人若有所思的样子,谢娴继续看书了。今天也是他们运气好,经过平城中街的时候,那错二郎不知在那个巷子里钻着。 其他普通兵丁,见着贵人车架更是没人阻拦,识得小胡子几人只照列招呼了几声,“崔大你们这才回来啊?” “这不是刚好遇见金大郎的舅家,要接小公子过去呢!我们这边着急走,劳烦诸位转告家母,这边是赶的急。” 小胡子面上意气风发,似是被冻得脸色发白,一副要出门远行的样子。 “这不回门儿说一下吗?”来人也是平城有头脸的人物,没想到只是打个招呼,却被托了这档子事情。 “劳烦各位带个话就行,家君不在。”金明锐撩开帘子笑着说道,说完不忘看向金府一脸想回却又不敢回的样子。 那人一想到金家的糟粕事,除了他阿耶也没有金大郎的至亲了,只有个继母也是狠心的,看着少年人怯弱的样子,心软了半边。 罢了也就是带个话,正反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遂点点头“那行,只要告知你大母就行。” “多谢,不胜感激。”金大郎见周围人越来越多,便挥手催着牛车快走了。 第6章 上船 平城虽然叫个城,但是繁华的地方比不得后世的一个县城,几人从东到西也不到盏茶的时间,随便采补了点物资便出城了。 谢娴放下手中的书,轻轻点着桌面。书的最后一面是一张舆图,这是专门问黑石卫要的,虽然自己说了画地图的方法。 但是这时代的识字率是个大问题,谢娴只好通过具体的路程长短亲手整理出了从康健到陈留的地形图,现在还要把地图补得更加仔细点。 她抬眼看了看地图上的淮水,再有两天便可以上船了,但是看样子还有尾巴才是,现阶段自己宁愿坐船,坐车真的太考验体力了,谢娴觉得锻炼了不到两个月的小身板已经快要吃不消了。 她叫来小胡子低声嘱咐。 小胡子面色有些沉重,和瘦子商量了几句便拐道往旁的小路行去。 他们走后不久后面便追过来了二三十骑,带头的人眼神阴毒地盯着地上的车辙印记,“兵分两路追。”他指着地上的车印咬牙切齿:“追到杀无赦。” 错二郎心中很气,要不是昨晚的大雨他早就派人出去寻人了,结果早上在花姐怀中就听说了金大郎和小胡子竟然回城了,还要去荆州,这下他有些慌了,若真的让那小子跑了。等城君回来就更没有机会了。 他带人追上来,却见着地上有两道车印,却也是大雨过后地上泥泞,昨日他派去解决的人似是和他们叉了路,今天可是最后的机会,若再等半天出了平城地界便不好追了。 小胡子看了看牛车后面拖着的大把树枝子,圆脸甲士兴奋道:“还是女君厉害,这用树枝一盖完全看不出来了,也不知道三哥他们回来没。” 他口中的三哥就是那个瘦子,是边关退下来的哨所卫,这侦查也是专业对口。众人把车停在一处树林中,边上用草和树枝做了伪装,若是不走近便是发现不了。几人卸下东西吃吃喝喝,等到快晌午瘦子才摸了过来。 瘦子现在心有余悸,想着刚才看着营中精锐来回的在官道上疾驰,若他们没有防备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看向谢娴的眼神充满敬意:“正如女君所说,他们果真遣人来追了,27人都是黑甲,那错二郎果然是不想放过我们。” 当时谢娴吩咐他们兵分两路,拖着固定好的树杈模仿车轮印记从泥地上过,兵分两路走小道,自己等人却在官道旁边匿着,硬是看着错二郎几人分头跑了两三趟,最后还是马都快废了才泱泱地回城了。 众人现下心中对谢娴佩服的五体投地,“女君真是知了如神。”圆脸甲士白着脸心有余悸,他们终是逃过一劫。 “那是料事如神”小胡子心中敬畏,他虽然只是小头目却也知道,这样能料敌先机的才能不是谁都有的,况且这女君还是个女儿身,世家宗女不可小视。 谢娴有些好笑,自己这顶多算是菜鸡互啄,也就是这个时代兵法等大都掌握在士族手中,普通人最多也是凭着经验,所以显得自己这份见识难得,心中并不以为意。 要知道古人多智近妖的不知凡几,自己说话每次都很简短,总担心说错一句要用n句来遮掩,这就是谢娴穿越而来三个月小心谨慎从不多言的原因。 君不见穿越人士所有的麻烦都是祸从口出,或为一句意气之争或为一句寻常的普世观,便被人发现异常。 现在她手中这本异事录,就记载了一个小故事。 讲的是一个商人的儿子郭于落水昏迷醒来后,不识其父母,后服汤药渐好,从此这人性情大变,口中乱语上不尊大人不敬宗族,下对兄弟姊妹也无照护之情,且后以竹子、桑麻、破布为料泡煮成浆,造出纸来。 他家以此赚得大笔财货,但此子对宗人渐疏,与邻人不睦。半年后有强人偷盗,呼救无人应。遂死,郭氏宗族也靠他的造纸术起家,现在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庶族了。 所以现代人的一些习惯还是要不得,她刚来的时候看这书还挺高兴。肯定有前辈先来,这样好多东西自己可以不用费力气了。 结果看了半天原来这前辈这么英年早回的吗? 忍着牙疼,谢娴叹了口气,心中默默哀悼,你说这前辈就不能把什么玻璃,香皂,马桶,水泥什么都搞出来再走吗?看着这车厢发呆,自己这个普通大学出来的文科生要怎么办,哎连个螺丝钉都难整哦。 众人看着谢娴明显不好的心情,都放低了声音。 “女君怎么了?”青黛轻声问屠珍。 “我哪里知道。”屠珍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她以前的武器都是青铜的,但是这次谢娴给了这把陨铁铸造有些黑乌乌的匕首,但这些日子打猎做饭也没生锈的迹象,看样子也不赖。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不是说要走水路,既然那追的人都走完了,为什么还不出发,再等等天都黑了。”青黛心中有些不解。 “你要着急就去问他们啊!” 屠珍想起谢娴手中的地图,懒懒地靠着车厢。这女君心中可是有数得很,那二三十个人也不是打不过,但是谢娴 明显就是那种不想在小事上面浪费力气的人。 这边瘦子在和小胡子汇报:“老大他们27人已经过去25人了。” “还有两人,估计是守着路口。”小胡子皱着眉头,看着太阳开始西斜了,自己等人已经耽误女君很长时间了。 他心中盘算到从城中到这里要2个时辰,再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出平城地界,但是估计剩下两人不知埋伏在哪里,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 谢娴听了他的话,又细细问过:“平日里军中传递消息用的什么?” 小胡子摸不着头脑:“用的讯兵,北府用兵也就备的狼烟。”这时代通讯基本就是狼烟和鸽子,但是那是对紧急情况,这小城能在战时看到敌人那都是靠眼神了。 “有没有那种很远就能看到的?”谢娴再次确定会不会有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未曾有过,最多是以烽火相传。”但那还得有这个条件才行,狼烟也是得有特殊燃料。且更快速的信烟那种高级货可是世家大族的特权。 谢娴看了看西边的厚云,喃喃道:“烽火”还真没什么技术含量呢!那我就放心了。 思来想去只能晚上赶路,到头来还是得靠自己。 问他们几人是否有雀蒙眼,几人吭哧了半天原来除了她和屠珍连青黛都是夜盲。 这也不奇怪,要不说古人日落而息,不是不想加班,是没那个条件啊。 等晚上屠珍和谢娴两人轮换着赶车,几人把马拴成一溜跟着车走,凭着天上的弯月,没有火把的情况下,虽然拖沓但是还是慢慢地出了平城。 第二日等谢娴醒来,牛车已经停在江边了。 谢娴看着破旧的码头,这说好的大船呢?但是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又等了一日才等到大船,路过的客船挺多,但谢娴要求把牛车带上,没有太大的船能上去,唉声叹气终于等来宗家的船。 船家本不想多事,但是青黛亮出谢氏迂牌立马变了脸色:“原是本家宗子,好说好说。只是这船上大半是伶人怕冲撞了贵人。”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本来这次没想走这片水路,却是本家传了消息说有宗子要走淮水,他差人打听却不甚明确,只道是贵人。 船老大心中不以为意,为了不跑空便在潮州接了一船的伶人,历来若是贵人出门遇见伶人说不得还高兴给个赏赐,等到跟前才想起这二房却是个女公子,大意了。 这船老大此时有些尴尬,面前的女郎只是轻轻地站着什么也没说,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势让人直不起腰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本家派来接女公子的船吗?”青黛满脸怒气,要是女君和一群伶人待在一处,还不脏了眼。 船老大抹了抹头上的汗:“这本想着贵人来了接船伶人好给贵人取乐,却没想到”他偷偷抬眼看了眼面前的窈窕身影,是个女公子啊。 “有意思,取乐~”她的这声尾音上扬,其中的意味直让人汗毛倒竖。 谢娴心中已经开始想小作文了,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女公子还有这种特权呢?真香来的猝不及防啊。 等船老大回过神,谢娴已经抬脚上船了。他忙跟在后头:“娘子怕污了眼,等船到荆州码头就让她们下去,让她们换船。” 他仔细看了眼青黛手上的金底迂牌,心中才记起,这哪里是普通宗子,搞不好是女君,他们虽然隶属三房,但对于宗中内情也是有些耳闻,没想到自己一个过水路的还能被拿来 当了筏子。 老仓头只嘬牙花,心里暗暗把那个外院档头全家问候了百八十遍。自己老舅才去了没多久,这些个看人下菜的东西就开始作妖了,等过了这次哼! 第7章 洞箫 他踮着圆润的身材,加快脚步跟上。船上几个在甲板上打扇闲聊的伶人听这话有些奇怪的喵了谢娴一眼,本以为是个路过的贵女,怎么听起来她们是为了这个小娘子顺便搭的,这小娘子才是正主,还要赶她们下去。 那可不行要不稽上的清谈盛会就来不及了,一个机灵的丫头跑去找花大家。 众人合力把牛车都过到后面的拖船上,谢娴看着这个类似福船的平底舫,她饶有兴趣的转了一圈。船与楼船的气势相似。船头方阔,中部船面建有舱棚看样子是人力风力个半,这艘百料的舫船在这淮水上已经算是大家伙了。 船老大舶仓见谢娴似是对自家的船有兴趣,只得忙着介绍了一遍,说来他还很自豪,这淮河上除了自家就没有再比他大的船了,这让他在宗家还是说的上话的。虽然谢娴是二房的宗子对他没什么交集,但是对他们跑商的来说在外最害怕的就是盗匪,二房虽然没落了但有时候也要仰仗二房的黑石卫保护,这谢家女君没确定,可他也不愿为了这点小事下了二房的面子。 “女君,在二层上房看的更清楚。”舶仓见谢娴对船有些兴趣,每一句都问在他的痒处,他也不见外,难得碰见对船有兴趣的主家公子,他就放开了聊。 “舶仓叔真不愧是淮水仓头,看着船就知道您打理的很好。”谢娴也有些兴致,古人真很厉害。不用钉子造船真是不可想象。 “哪里,这船就是保养得宜还能撑一段日,但想要再大却是不能了,哎~”舶仓也有些遗憾,他的愿望便是造最大的船,但是这时代造船的原材只有树木,想要巨大化,很难。材料达不到要求,这也是时代局限性 。 “明个有空了再来叨扰女君,快去休息。”难得碰到本家宗子和自己兴趣相投,还一口一个叔的叫的也是慰贴。在这女娃眼里,他并没有看见对下九流鄙夷之色。 谢娴心里想的是,后世搞物流的都是龙头企业啊。 青黛眼睁睁的看着谢娴在不到两盏茶的时间里,把这船老大的祖宗十八代都套了出来,还聊的很是投机,待谢娴如自家子侄。心中腹诽,原来女君不是不喜欢说话,而是懒的动嘴。 见她有些恍惚,屠珍撇嘴。 但屠珍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她面色发白头重脚轻,虽然武艺高强,但真正的是个旱鸭子,到了船上便觉的天旋地转。 谢娴看她惨白的脸色心中纳罕:“你这不会是晕船。”屠珍囧然,没想到武艺再高也怕晕船。 谢娴无奈,只好让青黛好生照顾着,现下也没有准备什么特效药,也只能生受了。 可怜的屠珍从来没坐过船,现在才知道自己晕船。 “这晕船没法治只能等自己习惯了,待过几天就好了。”谢娴安慰道,若是她嘴角翘得不那么高,屠珍也就信了。 接下来两三天谢娴跟在船老大身边,她早摘了维帽放松下来 ,她知道自己相貌也就算个清秀。船上这么多女子,但是一见她就如同遇见洪水猛兽,战战兢兢的仓皇遁走,谢娴只多看了几眼就没啥意思了。 谢娴对于船的构造很是好奇,这个时代没有钉子,古人的船都是怎么造的还保证不散架,简直是世纪谜题,谢娴不嫌弃的跟前跟后,一开始舶仓只以为是小女孩的好奇,但是谢娴提了几句后世的船舱分布,还有关于风帆的改进,舶仓大受启发。尤其是谢娴提出用金属造船的设想。 舶仓心中重视,虽然这些设想困难重重,但是不失为一个新的方向,他心中暗叹可惜了女君是个女娃,要是个男娃宗家一定能有一席之地。 宗家早就放出风声,这次谢娴回来可能会移交黑石卫,大家都理解现下的女郎到了她这个年纪都是少年慕艾,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却看到的完全不同,娴公子待人温和心胸宽广,太过容易相信别人,最厉害的地方是有奇思妙想,才气逼人。 要是这样钟灵淑秀的继承人变成了后宅妇人,那才叫暴殄天物! 被认为才气逼人的谢娴,现在只想好好享受,外加寻欢作乐。花大家自谢娴上船就暗自关注,她消息灵通,知道这女娃可能是谢家二房的女君,心中忐忑,优人素来地位低下,怕惹了贵人的眼便收束下人不准往甲板上去,只待到了荆州城便下船另寻他法。 游吉是优人中专管乐器的,花大家传话船上来了贵族,他们这一班虽不是出了名的优伶,但大多是琴人,并非曲艳魅上的戏人,他进了班不到两年师傅说他容色太盛,遂让其专管乐器。 “哎,也不知花大家说的稽上的清谈盛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年纪小闲不住,想着船底潮湿大家吃饭的家伙可不能大意。 游吉嘟哝着:“这三把琴都要上去晒晒才成,要不都要长霉了。到时候越琴人又要发脾气了”游吉皱着眉头,用手中的麻布小心的擦拭。 旁边帮忙的小丫头接口:“这豚皮的鼓也要晒了,要不等发潮鼓皮又要换了。” “那就拿去晒呗。”蓦的一声清越的女声响起。 游吉和小婢转头看去,来人背着光站在仓门边,浓密的黑发束了个马尾,用根白玉簪子斜斜插着。 身上内着白色的交领窄袖襦,下着红的绔皱裙,外罩个半褙对襟看起来既有少年的干练也有娇娥的柔婉。这女郎束着黑金色的腰封,只教人一眼便知道这是个仕宦名家之女,这般衣着虽没有风流欲仙之态,却自有一种大气庄重。 两人惊呼声引来其他琴人。舶仓一拍头,啊把这些优伶给忘了,但这群老琴人却是走了些情面的,直接赶下去也不妥当,但看谢娴的意思了。 “女君,这些琴人?”你说怎么办。 谢娴无所谓,见众人似是僵着,她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好好享受着贵女的待遇。 “听曲”在外人面前她向来言简意赅,这两天船上该看了都看了。只想找些新鲜事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花银闻言眼神亮了亮,他们这些老琴人最怕就是没甚用处现在贵人想听曲那就赶紧的。说不得伺候好了他们还能得些好处。 花银带领的这帮优伶都是年纪比较大了,康健现下兴起的都是艺人伎伶,这行当吃的就是青春饭,像他们这群靠手艺的琴人只能去往别处。这次受邀去往稽上的清谈盛会,他们几个老人心里也没谱,若是不能多想几个曲目说不得以后自己这帮人就得散了。 在甲板上支起摊子,琴人们便使出看家的本事了。听着丝竹之声谢娴倚着船头默默的叹了口气,说好的寻欢作乐呢,虽然各个都是琴意大家,但是翻来覆去就这么几首,刚开始还听个新鲜,现在只想睡觉。 金明锐抱着小草儿倒是玩的欢乐,青黛也颇为享受,他们比起后世经过信息轰炸的谢娴来说,能听专业乐队演奏已是难得,全然不挑剔,倒是花大家从谢娴的面上已经看出,这位女君怕是已经腻了。 他们也能理解谢娴可是从康健来的,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 游吉是个机灵的,花大价让他随在谢娴身边博个前程,他一开始心里也是不愿的,但听到金明锐一行人的经历之后,对这位谢氏娴公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金家郎君,你们平城兴的都是什么曲目,”他跟了两天谢娴没搭理他,现在众人眼中他和金明锐就是两个难兄难弟。 谢娴谁都懒的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哀叹中,听一遍想回家,听两遍更想回家,谢娴扒在船边已经开始考虑要是现在跳下去能不能穿回去的事情。 青黛有些紧张,这女君是被乐声勾起思亲之愁,这两日心情都不好。 游吉听了青黛的话,心里对女君更是怜惜,父母双亡宗族逼迫孤身一人与自己何其相似,不免对谢娴关注了几分。 屠珍也被青黛抓来,“快来看看女君,奴看着像是。”她眼里不免担忧。 屠珍这几天经过几轮摧残,已经能够勉强自主行动了,最起码走路不打漂了。她斜了眼谢娴:“她会去寻死?我才不信,搞不好就是想跳下去看看江水凉不凉。”她说话声音不小,几个小的一惊生怕戳了谢娴的肺管子。 但是谢娴一想到现在都秋天了,现在跳下去,不管能不能穿回去,反正肯定是冷的很,那~就算了!然后几个小的眼睁睁的看着谢娴丧气的上楼去了。 目瞪口呆gpj 眼见着谢娴转过身晃悠悠的走了,几个小的松口气,金明锐瞪了眼屠珍,屠珍也不气只是咧嘴笑笑。谢娴的性子她能不知道吗,要不是亲身接触过,她也不能想象,世间竟然能有如此又懒又馋的女娘。但是却不招人讨厌,她也想不明白。 花银看着几人的互动觉的这女君真是个好性的,下面人说了重话也不恼。若是 第8章 响峡 女君看这竹笛怎样?”游吉期期艾艾的把前两天做的竹笛拿给谢娴看,虽然不理自己等人,但女君应该不会恼了才是。 对于小男孩的心思谢娴知道,只是接过来默默的看了眼,嗯?怎么这么长,你确定是笛子。“是你自己做的?”谢娴看着熟悉的造型有些疑惑的问道。 “越琴人嫌疑我笛音太高,我琢磨着找个粗点的管子声音就低了。”游吉没想到谢娴会认真回话有些受宠若惊。 “可以啊,小子聪慧,这个太长了,吹孔按原来的位置就不行了,不如从上面试试”她心里想着上辈子见过的乐器,指点着。 听到谢娴对于这长竹笛的改进,游吉打起精神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半天,最后游吉答应给谢娴单独做一个加长竹笛。 几日后,游吉的成品出来了,越琴人给的评价是声音太低,如呜咽之声恐不吉,这让游吉备受打击。 “女君,这笛做好了。”他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了。清秀的小脸面色有些难看。 “拿来我看看”,谢娴忍着兴奋之色,接过箫左右看看,这小子手艺可以啊,精通乐器保养的游吉是个置器好手。说不得要把这小子拐带上,有这手艺啥不能造的。 傍晚的江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竹笛声,但略有不同的是,听来低沉空寂,顶着两岸的岩壁悠悠回响,其声呜呜然,如怨如睦,如泣如诉。 客岸边的几艘画舫上一群世家子放下手中的杯盏,推开美姬冲到船边凝神听着,脸上渐渐浮起兴奋之色。 谢娴掌握了正确的吹箫音阶后,断断续续的练着,却不知她身后慢慢的站满了人。谢娴最喜欢的便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这首曲子适合用洞箫演奏,打开头便让人忆起往事,思而不得恨别离苦,到了中段更是将跨越时间的忧思缓缓倒出。 青黛心中黯然,我家娘子大才,但谁又懂得娘子心中的忧思难离也是苦呀。 花银泪流满面,这就是她想要的曲子,这位女公子定是他们的贵人,这次清谈盛会自当拔的头筹。 游吉握着箫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激动不已,他疑惑于女君一定见过箫的,想着这两日的指点,心中愈发肯定。女公子之才入斗宵,却谦逊和气,把这首创之功给了自己,想着自己手上诞生了新的乐器。激动不已,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几个老琴人,越师傅等坐在甲板上,顾不得什么把琴放在膝上,手指空浮,闭着眼在脑中弹奏。这曲子从未听过,却两曲部回响两次,徘徊顾慕,着实上上之作。 舶仓站在舱门边,望着水边悠悠的想着往事,“哎老了就是容易作古啊”。谢家女君果然大才,自己得早点传消息回去,莫让三房因这消息站错队,这女君可不能错过了。 江边迷雾漫漫,携着无限思念的箫声传的很远,不知勾起多少人的心思。定睛看去江心一艘大舫船划过,因为顺流所以速度颇快,几位世家子的画舫将将离开岸边,便见着这一幕。 粼粼的江水照映着弯月,船头的女娘头顶的玉簪这一刻微微泛着光,裙裾飘飞若仙迎着江雾似下一刻便要乘风飞去。 待两遍吹完谢娴见不远处的画舫游近便收了箫。一转身面对一群哭的不能自已的嘤嘤怪,谢娴心里只能太阳了狗了。 好悬记得自己站在船头,在退两步就下去喂鱼了,她面上强装镇定,朝唯一面带笑容的船老大点点头,便上楼睡觉去了。不提谢娴这边正为这些感情充沛的古人烦恼,那边小游船似乎朝他们而来。 “舶仓叔,那边的画舫似是过来了。”青黛眼尖看了眼靠往江边的画舫指着说道。 舶仓望了眼:“估计是些世家子,要找新的乐子了,”画舫夜游见怪不怪了。 但是他们现在船上可是有女公子,自己也不想节外生枝。他皱眉道:“顺子走中间,别让那舫打接了我们的浪,这些世家子也不怕死,这么晚了还来江心。” 他一眼便看出,对方的船是那种只能飘在岸边的小舫撑死了能载二三十号人,江上稍微浪都要打圈,也不知是哪家的这么张着胆子夜游。 “起帆给我快点!”麻溜的走人,只要跑的快麻烦就追不上我。 在身后吃了一尾浪的小画舫“” “你就不能快些吗?我要追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一位身着绿衫的公子冲着画舫的船老大喊着,他面色涨红跳着脚,面上的粉涩涩的往下掉,旁边的美姬默默的把矮几上的盘子往边上移了移。 “王郎君恕罪,那船可是百料的大舫,且张着帆我这小船拼死也追不上的”。 船老大一脸苦笑,他撇头望着江心,心中羡慕这能走江心的百料大舫。可不是自家的水漂船能比的平日里他们的船见着都是能躲则躲,若不小心靠近了被余浪转了头也只能自认倒霉。 几家公子也想看看刚才到底是何人吹笛,那曲子直入人心,几人俱望见了船头白衣若妖的背影。知道这王三郎最爱追逐美人,不论男女皆为他所好,便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 “那边方向可是荆州,河上来不及了,除非让人快马追上便是。”一个玄衣的少年说道,他刚才离得最近,比王三郎看的更加清楚,那是个女娘。 又一人道:“稽上的清谈也快要开始了,反正都要走那边不如早点动身。”在座的都是世家子,两年一度的清谈盛会岂能错过,更何况说不定还能遇上美人。 众人一听这倒不错,遂一改泱泱的表情兴致勃勃的打道回府。 身后的事情谢娴不知,只一日淮河有妖仙现世的传说便广为流传,更有人说其声呜咽难觅,闻者伤心伤情矣。 第二日一见面游吉就来了个大礼,谢娴绷着脸心中囧的不行,至于吗?一个个的就和见鬼了一样,都快把自己供起来了。 刚才花银大家才走,拉着自己讨论她新出的曲子,主要是想请昨天的箫曲,允他们在清谈会上演奏,谢娴无所谓的应了。 这人刚走还没歇口气,游吉又来了,“说什么事。”谢娴靠在船边上晒太阳好不惬意。 “请公子准许游吉侍奉左右。”游吉以头触地,越琴人告诉他女君是他的贵人,不可忘本。 瞌睡来了送枕头的谢娴“?”你们都是认真的吗? 看着面前的男孩只有十三四岁,面容稚嫩眼神清亮像葡萄一般泛着紫光,小正太拒绝不了啊。 谢娴唾弃了一把自己老阿姨的心,矜持的点头“可。”反正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放。 这才是正经的收人标准流程,随后瞪了眼混进来的金明锐。 屠珍坐在桅杆上,把玩着匕首心里想的却是,谢娴昨天面上的表情,那是真的悲伤,但她思念的又是谁呢?要说谢娴想念她的父母自己是一万个不相信的,自己和谢娴初识可就在墓地,当时自己浑身是血的滚在落叶中。 听得清楚,谢娴语气平静对着自己的父母坟冢说:“你们一家整整齐齐,我也就放心了,每年我会给你们烧纸的。”虽然失血过多让她有些头晕,但是她记得清楚,谢娴面前摆着三盅酒杯而她在墓碑上只见着谢家夫妻的名讳。从不相信有鬼的她那一瞬只觉的一股凉气从脚底蹿到头顶。 随后见了她的第一句话便差点把她气死:“呦!这邻居都躺好了,”那语气中的调侃之意不要太明显。虽然之后使人救了她。但她心中始终有个疙瘩,即便是答应了做她的护卫,但还是觉的谢娴的怪异之处太多。 比如借她的匕首,心里嫌弃太钝,比如问她毒药的口味。还有如果中了迷药死的时候会不会有痛感,等等她都以为这谢家二房的娘子是摔坏脑子了。 熟悉之后谢娴口无遮拦歪理邪说一堆,让人招架不住。虽然后来听了她的建议在外人面前少语。 但有些事情也让她很是警惕,谢娴此人在格物之道上的造诣非比寻常,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把牛车改装。她所见谢娴似乎什么都懂但是没逼到份上却懒的动手。甚至于面对死亡也面不改色。 谢娴在她眼里就是这样一个集矛盾于一体,诡秘女娘。 而谢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对于自己并不避讳。 她作为护卫刚好待在她身边,师祖说过世上的事没人能够尽知,往往第一灵觉才是真的,所以她要替世人看好这个女娘。 接下来几天屠珍觉这个女娘是名副其实的妖鬼。 在有两天就进荆州了,谢娴自从发现两岸的岩壁可以比拟天然音响放大器,就招呼游吉开始了她的乐器制作。古筝是必须的,但是弹起来废手,钢琴不要想,弦乐倒是可以考虑下。她画出大提琴的样式让游吉开工了。 琴人们对于24弦的琴有些微词,这违反祖制了。谢娴便说:“祖制不就是拿来违逆的吗?”说的理直气壮。众人噎住,但转而一想又觉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屠珍:你们都醒醒。 第9章 惹船客 ipaoshuba.net “舶仓叔,你说的响峡还有多久啊!那地方真的能让人的声传千里吗?若是换成鼓乐也一样吗?”谢娴自从听了顺子说的响峡的奇特便憋不住的开口了。 一脸无奈的舶仓狠狠的瞪了眼桅杆顶上的顺子,“要你多嘴。”他被谢娴念叨的头大,知道她对响鼓峡有想法,但那地方可不算什么善地,常年水流湍急,稍微有点声响便吵的人头疼。 且两岸边皆直壁,船不好停。早些年都传响峡是鬼谷通往冥地,视为不吉,前些年被一游船带的琴人恰好在响峡缅怀旧人,古琴鸣乐之音声传几里,之后就被开发出了新的玩法。很多爱乐的名流遂往,此峡便被命名为响。 听完船老大的说法,谢娴已经可以预料这地方估计地形有些奇特心中更加期待了。 “青黛把我箱中的那个海螺拿出来。”谢娴有些期待,等过几日到了响峡要准备什么音乐呢? 那处地方已经成了名流的打卡胜地,只要经过想来都要体验一下天然音响的特殊之处,果然古人的快乐你无法想象。那么我的快乐你们也无法想象。 舶仓一脸郁闷,响峡的难处在于,大船难停且岸边太浅,那段江水深处只有江中心的位置,对大船来说很不友好,说到这个问题谢娴回了一句:“下锚不就行了?” 船上的几人转过脸,“锚是什么?”他只见过小船用石头或者锭来固定船,但是锭的体积和船的大小有关,他们这大舫行的水道深,若是用锭就太占地方了。顺子从桅杆上滑下来,他也好奇这个主家的小姐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 古代的锚是一块大石头,或是装满石头的篓筐,称为”碇“。碇石用绳系住沉入水底,依其重量使船停泊。后来有木爪石锚,即在石块两旁系上木爪,靠重量和抓力使船停泊。中国南朝已有关于金属锚的记载。中国古代帆船使用四爪铁锚,这种锚性能优良。 谢娴在纸上画了铁锚的样子,现在是没机会了等上岸就可以造个试试。怕舶仓看不懂她画的是写实版的,用木炭在白纸上细细勾勒将铁的质感阴影打实。“就这个形状造就行了,我画的清楚吗?”舶仓的手微微颤抖,顺子蹲在桅杆上看着心里腹诽:‘何止看懂,这铁锚都快从画里面掉出来砸脚上了’,又不瞎。 舶仓是见过画的,没想到女君的画技如此精湛,只是画了这么个东西,丝毫没有被污了贵人眼的觉悟,现下文人雅士酷爱山水寄情。工匠们又不懂画,会画的又不屑于画这些匠作的东西。 回家一定将这个供起来,哎呦看着就觉的沉。 心想先寻摸一块石头,用麻绳连上先做个简易的。若是真有用那么舶仓的小眼中金光闪烁。 谢娴心中想着两日后的打卡地旅游,既然自己带了一个乐队,不整个大的不浪费了吗?她仔细回忆以前听过的有名的交响乐曲目但这东西真的只会流行的那两首。 不经意的瞥过二楼的屠珍,这家伙真是时时都不放松警惕,好歹自己也救过她,想起今天一大早屠珍站在她床前,就气的牙痒痒。 “谁?”谢娴刚睁眼就看见床前杵了个人影,腾身坐起贴在床角上。 窗前的曦光印在女武士的脸上,她缓缓蹲下撑在床前,双目含煞直视谢娴。这女娘每次都能拿出奇怪的东西,确实在挑战她敏感的神经。 她盯着谢娴的脖子,这女人现在还很弱小,只要两下就能枭首,但师傅说过:异数,变者也。 这个变数现下还很弱小,只是暂时不分正邪,让自己没法下手。想到这里屠珍有些烦躁,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对谢娴放下防备。 她收回腰后的手直起身,谢娴坐在床上猫眼瞪圆后微微眯起,心火烧的压都压不住,d不让睡好觉是,有什么大病似的。一想起自己救了人到头来还要时刻监视自己,要不是当初图个身手高强的护卫,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在多管闲事,每每 想起这事就气的吐血。 她翻身躺下,懒懒的说道“我早上要吃黑鱼片粥。” 屠珍切~了一声,刚准备转身。就听见女人又说“要是没有我就自己去抓,哼~”屠珍手中紧了紧,她知道今天有所冒犯,所以这女人说话都是认真的,比如那句‘我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从不过夜。’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出门的时候青黛将将打水开始洗漱,看着从女君房中出来的屠珍瞪圆了眼睛,这什么情况。 主人的这个护卫说实话她挺看不懂的,有时候觉的和自己一样护着娘子,但有时候却老是顶撞小姐,虽然小姐没有生气。 谢娴:不是不气而是打不过啊t=t。 不过珍姐虽然脾气不好,就只顶撞小姐一人,但是对她们还是不错的,长相秀丽,身手利落还自有一股侠气,要不是女子就感觉和小姐很是般配啊。 所以你嗑得的什么阴间cp。 谢娴蒙着头往嘴里塞鱼片,唔!天然无污染的鱼片从宰杀到下锅不超过一个小时,好吃到爆。她却没注意到屠珍靠在窗前一脸轻蔑,真是个又懒又馋的女人。 介于今天从早上开始心情不好,谢娴准备到了打卡地搞个大的,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吗?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来自蓝星的交响乐! 现在情况是乐队有了,乐器没有。除了一个天然的海螺可以当麦克风,其他弦乐明显不够,鼓可以凑合用,那么要不多做几把琴弓凑合下?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弓弦乐器,为了自己耳朵的福利,谢娴准备放飞自我一把,她招来游吉,“女君说的那个提琴阴干还需要一段时间,今晚怕是用不成的。”游吉没想到除了箫自己有生之年还有新的乐器从自己手上诞生,他这几天仔细打磨对照图纸不敢怠慢,只是听闻这个叫提琴的并不是用来弹奏的乐器,他忍着心中的疑问。 看这孩子脸上浓郁的求知欲,谢娴温和的说道:“今天晚上我们过响峡,你不是不知道我说的弦乐是什么吗?你把弓子拿来。” “这个已经做好了”游吉兴奋的盯着手上的弓弦,这个最是简单。 谢娴拿过松香轻轻擦过,又问琴人们要了把琴。见他们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望过来,谢娴只笑了笑:“我不知这样对琴有没有什么影响,但弓弦琴也是很好听的。” 说完她竖着抱起琴,把弓弦横放,拉了起来,一开始音色很是粗糙,但是两个呼吸之后,一首优美的旋律从琴声中传出。 “这是昨天的曲子,”一个小丫头兴奋的说道。 剩下的游吉被督促着开始做新的弓弦,而这一把在琴师中传阅,谢娴赶忙拿起松香递了上去,可别搞坏了。 为了晚上的交响曲,谢娴和花银大家说了要凑群曲的想法,花银笑的满脸掉粉,忙把人都叫来,给谢娴只管安排。 谢娴不知道平日里他们是怎么排曲,只能用纸把每个分组要演奏的标记好,且声曲折普和文字普看的谢娴眼晕,她只好搬出无线谱,不到一刻钟就让大家把自己的部分记牢。 “这谱子还挺方便的,五线谱就和5根弦音对应,这样容易记得多。”游吉和琴师们竞相传阅,他们并不意外,因为每个地方的曲谱都不同,只当是这个更加直观罢了! 谢娴微笑,小伙子你太年轻了,要知道当时姐我学个五线谱光记忆曲调都去了半条命好吗? 当下谢娴一不做二不休,告诉他们统一的全音节和半音节,还有下面横线表示节拍,花银和越琴师认真起来,当他们用五线谱标记着音调唱出最常见的曲子,才满脸震撼的看着谢娴。 屠珍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着下面乱哄哄的各自调子,撇嘴~不知所谓,看样子昨天也只是碰巧了。 众人拿着各自的部分开始练习,谢娴排演了两遍,虽然曲调没错稍微有哪个味道了,但是灵魂之音大提琴出不来啊,低音部分只能靠人力了。 然后忙不迭的教剩下的人合声部分连顺子都没放过,众人本来不在意只觉挺有趣,但随着和声加入整个音乐的意境猛的一样了。他们的脸上有些无措。这是我们发出的声音? 第10章 玉树 谢娴这边忙着教却不知那边却有人正在赶场。 响峡顶上,崔家别苑,几棵劲松绿枝沉沉垂下,鹤衍亭的廊道上一个小侍匆匆行过,虽是疾行但脚步无声,原来是个练家子。 棋室的门半开着,从廊道口只能瞥见一抹月白。想来自家公子还在。 亓牙走到门前躬身站好,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心下松口气还好这次谢家大郎君在,想来自家公子也就坚持盏茶时间。 不多时“谢安尔非君子,就不能让我一子?”一个清亮的少年音高声响起,外面的侍者嘴角抽了抽。 “崔大郎,前三把我可让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皎白长袍的青年,他坐的笔直身上的绶带一丝不苟,头发全部束起至头顶的笼冠中,白皙的额头露着美人尖。对着好友耍赖却面色却不变。 崔镜可不管这么多,虽然好友面上是个美人,但每每张嘴能把人气个半死,“那不是你昨天答应让的吗?”崔大郎垮着腿拿手中的扇子把面前的棋桌拍的邦响。 他身上的衮冕让他姿势有些僵硬,就很烦后悔没回去换身衣服,对这次没发挥好都是因为衣服的问题。 分分钟把自己借口找好的崔镜还想抵赖,就听见谢安道:“愿赌服输青雀。昨日之事,子为制。今日之事,吾为制”昨天的事情昨天毕,今天的事情只能算今天。 崔镜气个仰倒,亓牙憋出个气音,抖着肩膀往后缩了缩。 “好好,谁让你是谢家玉树。”见自家郎君气的狠了亓牙插话道:“禀郎君,刚才有快马来报,王三郎和几位平城的世家子要来别苑落脚,已经快到了。”刚准备去换衣服的崔镜 顶着郎君诧异的眼神,亓牙继续:“说是早点过来,参加稽上的清谈。”话没说完就见崔镜嗤笑出声。 “这借口也就他自己信了,”崔镜倚着矮几无聊的刮着茶末,呡了一口,“说这次又是谁这么倒霉。”王三郎的爱好在贵族圈子里人尽皆知,只好悦音美人,但若是氏族贵女有家族庇护他也不敢惹,这还是面前这位谢家玉树所赐,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虽然王三郎死性不改,但好歹收敛着些了。 “都能追到这里,不会又是从江上来,啧啧。”崔镜心中有些发怔。 亓牙顿了顿:“说是前天夜里江心遇见了妖仙奏曲,还说从未听过,合着平城的世家子全都来了。”亓牙感到头顶一阵强烈的视线扫过,把身子压的更低。 啪的一声,崔镜顾不得擦手上的茶水,眉色深了深:“那杀才,两年前的教训又忘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烦躁的瞄了眼对面的谢安。 对面的青年人无甚表情,长长的眼尾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崔镜把扇子往地上一撂,起身“一群不省心的,改明儿就把这破宅子拆了。”他回身瞪了眼亓牙“愣着干什么,换衣服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安端着茶,发现茶汤凉了。“止墨换茶。”容色清丽的月下美人轻轻启口,衬的霜月无端凄凉起来。 黑色玄衣的娃娃脸侍者从暗处走出,轻手轻脚的煮茶。他看着谢安欲言又止。 “何事?”谢安刚才瞧见,亓牙出去的那会儿,止墨也接了消息。 “关于谢家二房的。”仔细想想,这事情说不定和崔大郎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呢。 “父亲还是没放弃吗?”谢安微微皱眉。 “家君的人全被丢在康健了,据说那位身边只跟了个外事娘子,后两日也没收到消息。”看着大郎君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己,止墨无奈的撇嘴,鬼才知道怎么搞的,族里派的人全被耽搁在路上。只有个外事娘子先到,也不知道一个无名婢子,是怎么混上这个差事的。 青黛:无名婢子惹你了。 看着要强的止墨谢安弯弯嘴角:“能让你都没收到消息,那就不是我们的人。其他房呢?”二房的事情谢安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介孤女罢了,没人相信她能接下黑石卫。只是父亲的吃相太难看,怕又要被阿爷骂了。现任宗子谢安想道。 止墨仔细回想了下“只是三房那边,似乎有些动作。说有什么重要贵客在淮河上,三房为了这事都密会了两次。具体消息就探听不到了。” “唔?贵客、淮河?”像是想到了什么,谢安和止墨不约而同的朝崖下望去,不会这么巧。 纤弄雅筑,崔镜站在铜镜面前,仔细的看着:“这件太素了,看起来和谢安的衣服颜色一样了,换一件。”亓牙心中无语,说的好像这件是我给你拿的一样。 “谢大郎君皮肤白穿月白色的好看,”亓牙解释,抬眼看着麦色皮肤的自家郎君,所以就别为难自己了呗。 “我打上粉也能变白啊!”崔镜曲解能力一流。 “刚才就不该提那个王三郎,那小子尽坏事。上次落仙娘的事情还没吃够教训,气死我了要不是他大哥在康健没回来,我管他去死。”崔镜没好气的把身上的衣服拽下来,光着脚又换回日常穿的玄青色的衣袍。 “王三公子只是爱玩,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亓牙顺着话说,再怎么混账,还不是老老实实跑去给收拾烂摊子,谁让荆州王谢崔三家互为犄角守望相助,他家公子和谢家大郎、王三公子的大哥王允之并称荆州三公子。自家公子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也不得不管。 崔镜整理玉扣的手顿了顿“他是没做什么坏事,可他把人捧上天,这不就被上面的人捞走了。”落仙娘本为清琴人,两年前在响峡一曲绝响,被评为 月皎坠仙,给这评语的并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好友谢安,那时的谢安因曲和出名仕,更是因为美仪容获赞风神凝远,仙姿折桂,受众多贵女追捧。 谢安和落仙娘,识于琴止于曲,他瞧的真切那落仙娘对自家好友已是动情但谢安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后王三郎与人打赌捧落仙娘为曲夔(魁)。落仙娘走时谢安不在荆州,等他回来时落仙娘已经是康健宣王府中姬妾。 王三郎回来后上门赔罪,谢安在响峡别苑枯坐一夜。之后他们荆州之人便很排斥康健的乐班,而王三郎被他大哥勒令滚去平城。这都快一年多没见了。 暂且不说当时谢安对于落仙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若是要收为姬妾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当时自己追问半晌,谢安只说“以琴会友,无有其他。”鬼才信,没其他你枯坐一夜为何。且这一年长侧都快放的长霉了,也没见谢安再拂过一曲。 自己可都看见了,每次止墨擦长侧都叹气。 今天也是邪门儿,这王三郎好容易借口清谈回荆州,却又是追逐琴人而来,就看这次能不能出第二个落仙了。这一年来自家好友曲高和寡的样子任谁都要怜惜几分,e=(′o`)))唉! 这边崔镜操碎了心,那边王三郎心中却是忐忑不已,恩这次带这么多人回来应该不会被打,一想起上次被大哥按在地上爆锤现在想想都还骨头疼。当日那落仙与康健,宣王启口要人自己还没说话,结果那姬子频频往上凑,上赶着也拦不住啊。 这半年他在平城厮混,被人捧着赞着,为了追个吹曲的头脑发热就上路了,现在坐在马车上冷静下来,王三郎开始觉的这坐垫有些烫屁股。但一想到这次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新曲目,又觉的斗志满满,猛然间想起今天早上那贫家子说的他瞧的清楚那是个女娇娥。 心中有些腻味,可别又来一个落仙娘。之前一个都快被大哥揍死,这一个若是长的美大不了自己收在府里叫她天天给我吹曲,对了昨天母亲来信说自己可以收用小婢了,除了正头娘子其他的家里也不会管。到底能收几个来着,哎呀我的美人这么多挑起来好难啊。 王三郎思绪已经飞到天边。 后面几辆牛车中,苟信心中兴奋,他本是农家子,凭着聪慧被参加清谈的王三郎看中,一直想找机会往上爬的他自告奋勇成为门客。荆州本地氏族向来看不上平城这种小地方的文人圈子,现下他们能跟着王三郎竟然能进入响峡别苑几人心中兴奋不已,那可是传说中三公子经常举行雅集的地方,是江北文人的圣地! 谢娴趴在船舷上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两边的崖壁被水浸风噬向内形成层层叠叠的凹陷地形,任何说话的声音自带混响层层放大,赞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谢娴盘算着能待几天,这种地形全凭运气。 完美的古代现场版声音放大器,虽然地理位置危险了点,但是好在观众见识少,对音乐狂热,这下乐队也有了就缺个船。 谢娴看着前面顺着百米高的崖壁人工开凿的石道,呈之字型直通到顶,崖底还专门修建了码头,几艘小舫船悠悠的飘着,两根长缆绳绷的紧紧的,只能保证这小船停在原生态音响的边上,生怕被这窄峡的湍流顺走了。 远远的还能听见几声琴音飘来,谢娴为音乐狂人们不要命的态度镇住了。牛p。 第11章 被掳 舶仓顺着谢娴的目光望去,“这些小舫也就只能这样了,要是放的太远,就不容易回去了。”平顺的江面在这里收窄,临近岸边的水流因为河底岩壁的抬高潮涌翻底,波诡浪急,反倒是江心和前后段一样都呈现深邃的绿色。 舶仓让人做了两个石锚只等到前面试试了,其实江心的水流只是面上平缓,大船吃水深够不到岸边。岩边的小舫也见到了他们的大船只以为是路过的,急忙忙的拉绳避开,只怕被大舫的尾浪掀翻。 却不料噗通两声后大船走到正中心停了下来。 小舫上的人:? “快看那大船停在江心了!”崖底的游人们都看了过来,他们见惯了来往的船只,却没见过能在江心停住的。 “这个位置好啊,若能在那个位置奏曲,响的更大声。”一位琴人羡慕的说。 他身边的船工闻言翻了个白眼,重点是这个吗?我们讨论的不该是这么大艘船是怎么停在这湍急的江心的。 小舫收了绳子,几个船头聚到一起,都在朝这边张望,只能见到船尾有缆绳垂下,却不知是栓了什么东西。 船上,顺子和舶仓绕着甲板走了好几圈,“真的停住了,还挺稳的。”舶仓半辈子都在船上度过,现下他能感觉到船随着水波,却又有股拉扯力,让船只能在方寸之地移动。 顺子咧嘴笑的开心,想着这下很多地方,自家的大船也能入货了,现在很多岸边都是浅水港,他们的船进不去,难停靠,只能找水流平缓的弯道停泊。 舶仓绕着船又转了几圈,“好,好,好。”他心中激动不已。 思维发散中想的更多,有了锚他们这船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很多不能着路的地方用小船就能解决,船舶的适用性增加,自己在族里也能有更多的话语权。当浮一大白,他激动的看着谢娴的背影,大善。 谢娴让花银班上的人自己试试,又找了个竹竿把海螺固定在半人高的位置,这下麦克风摆好了。 琴人们过了几首常弹的曲子,对这个位置的混响声很是享受,轮到游吉,他掏出自己最先做的箫,慢慢的吹着。他练习了一早上女君的那个【思念】想趁着响峡让谢娴指点一下。 谢娴听了箫音笑着点头,这小子音感挺准的,想来再练练就更加顺滑了。只是现在还少了个鼓,乐人们带的鼓不够大也不够响,虽然有混音加持,但是些个脸盆大的鼓实在是不够看啊。 崖顶上鹤延亭一群人听这音都快要坐不住了,上首崔镜推着茶盖慢条斯理的看着面前这群平城氏族子弟。 一个都不认识,平时自己也鲜少出去,崔家基本上只在本地经营粮食。这王三郎带了人来介绍了两句便臀上长刺般的坐不住。 自己还是得好好磨磨他的性子,都已经加冠的人了还这么毛躁,莫在外人眼里丢了面子,他憋着气幽幽道:“三郎近来可好。” 被点名的王三郎觉的背上有些凉意,只好收了心笑眯眯的答话。“还好,就是很久没见兄长颇为想念”,个鬼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我哥打我都是你在后面掇蹿的。 王三郎头皮发紧,刚伊奢回话别苑中崔大郎在他就有不好的猜想,本来想着别苑没人,带着哥几个住就住了,没想到平日里拜访都找不到人,尽然能在这里碰上,说不得那谢玉树也在,哎虽然过去近一年了但是终究是自己有愧在先。 尴尬中就发现只有崔大郎君出来接待,想来那谢安也在只怕他面上难看。 众人相互寒暄几句,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崖底蓦然传来一阵悠然的箫声,听调子却是昨晚的那首。 几人对视一眼,朝着王三郎看去,赶紧的正事要紧。谢玉树没看见好歹让我们把昨日如仙女般的小娘子看上几眼啊。 王三郎准确的收到了几人的眼神,只好苦笑着道:“崔大兄,那边已经开始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哼,就知道装模做样。 崔镜欣赏够了王三郎屁股着火的样子,才慢慢的放下茶吐口道:“去,让亓牙给你们带路。” 他话未落地,王三郎便一步抢到最前面,“我知道地方的。”被抢路的亓牙抽抽嘴角,这王三郎还是老样子。他也不急稳稳的压着步子,崔镜也起身跟着。 他只想知道,平日里在鹤延亭是听不到这么大声的,还是这次来的琴人真的有什么厉害之处。 这完全是因为,游吉吹了两遍,谢娴想试试海螺的扩音效果,便让游吉试试。没想到效果完美,整个响峡中都回荡着竹箫呜咽的思语。 众人走近听的愈发清楚,王三郎激动的道,“就是这个调子,看看是什么笛”,声音能这么哀怨。 这边离船还有些距离,从上往下看去,只见着一个少年吹着竖笛,站在甲板上面朝着响石,因为背对着原因。看的不真切,但是男女却很好分辨。 崔镜好悬没笑出声,曲子虽然好听,但看这一船的老琴人,哪有什么美娇娥。 假装不经意的走走到王三郎旁边站定“三郎莫不是久没会荆州,连这些老琴人都这么赶。”可怜的娃,除了曲子有点意思完全不明白有什么看点。 平城的几个子弟脸色微变,他们可是借口有美人才追过来的。 这游吉虽然穿的布衣麻裤,但身姿欣长转过来眉目清秀也是个小美人。 王三郎紧紧盯着下面,在人群中搜索自己看到的身影,但谢娴每到中午都纹丝不动的睡午觉,就算外面再吵也不能影响到他。 “不可能啊,我看到的的确是个女郎。”他喃喃自语,并非为了美人而是为了曲子,那天晚上听的吹奏和现在这个小郎君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或者说连竹笛都不是同一支。 王三郎坚持自己的判断,旁边的苟信眼尖的看见青黛从楼上下来,手中拿着一顶纱青色的维帽。那上面用的素纱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反着光。 “那婢子手上是维帽。”他不经意的说道,虽然拿这女郎家的东西说事有些不地道,但是为了在王三郎眼前能冒尖,他也顾不得了。 众人的眼神盯了过去,“哎真的是,那可是银素纱料,难不成真的有贵女在船上?”众人又在一群中老年中搜索。 崔镜轻嗤了一声,身边的亓牙眼峰扫过轻声道:“听说康健最近琴伎也挺兴盛的。”保不齐就是伎子罢了,也亏的这群人眼巴巴的追来。 见王三郎不死心,崔镜听着小曲心情甚好的往回走,亓牙跟上:“王三郎这么眼望着,要不要请上来。”再怎么也是伎子罢了。 崔镜没出声,他只是觉的刚才那群人中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但也没多想,“不用,给自己找麻烦。” 崔镜回到棋室找谢安聊天,三言两语就给王三郎扣了顶身漏目窄的大帽子,言语吐糟了半天,却见对面谢安面上没什么反应。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笛子古怪了些”,崔镜最后总结。 自家好友目光清亮,神游间像是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好半响似是觉的崔大郎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谢安只轻声道:“余音沉炙,袅娜温婉。这笛倒是有些意思。” 崔镜觉的自己像是漏了底的水囊,完全没底了。 合着我说了半天,你压根没听。 待到船上众人开始自发练习女君说的那个什么协奏曲,崖顶上的众人刚开始还不以为意,但是后面听的渐渐有了感觉,王三郎自小听音曲乐长大,自识得这种乐队模式的演奏,且他自己就是个玩鼓的,但是当下大家都喜欢听小桥流水的清音,除了大哥没人赞成他玩鼓。但是他听着下面的合奏觉的心痒难耐,手指轻轻跳动心神紧紧的合着乐曲起伏。 直到晚上谢娴听顺子说着崖顶有世家建的别苑,想来自己这么大动静人家已经听见了,但是这时候的人都矜持。在现在看来都吵了一下午了也不差明天那么一下了。 谁知晚上却出了变故,因为好容易船停了这么一下,屠珍上岸办事,且这船离岸边太远,应该不碍着什么,就这档口却让堰楼的人钻了空子。 夜色下两道黑影乘小舟掩着水声,一道勾爪攀上了船边,谢娴穿了白色的寝衣敷了纯天然绿色藻泥面膜,披散着头发歪在床上看游记,却不知怎的突然间困意翻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2章 美人1 船舱之内,琴人疲惫了一日,却未引起任何注意,此时,谢家女君已然不在房中。 黑暗中。 “影四,任务不是说不让那小娘子插手黑石卫事务即可吗?何不干脆杀了,多省事。”瘦削的黑衣人压低嗓音,满不在乎地提议。 另一个瞥了一眼“你想死就趁早,别拖累我们,在怎么样也是黑石卫的少主,”说着看了眼谢娴手上的黑色戒指。 “她要真在我们手里没了性命,你觉的黑石卫能不找我们堰楼的麻烦?” “可这坏人名节做的实腌臜。”瘦子还是不懂,那个年纪大的叹口气,所以才说柒先生狠毒。 那别苑全都是男子,若让人发现,你说平常人家的娘子会如何? 还能如何,只能以死明志了呗。若是一人还可做姬妾,人多混杂谁知道会如何,瘦子恍然大悟,可惜了这小娘子在曲道上是个有才的,他们跟了一路可是瞧的真切。影四心中叹息,但是任务如此他也没办法。 两人商议了半天挑了个据传闻美人最多的郎君,想来到时成就好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王三郎在洗漱完之后就发现自己的榻上有人,身段窈窕侧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心里有些小激动,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小侍还是有点眼色的嘛,昨天母亲来信今天就把人给备好了。 他轻手轻脚的过去,想借着灯光看看是哪个美人,这么热情。伸手翻身扒开头发,就看见涂满绿色泥膏的脸。 “鬼啊!”王三郎一声惊叫,退后间带翻了矮机,一屁股坐在地上,后发现手上绿色的膏状物。 转了转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呦呵第一次玩的挺花啊。可以小爷我挺喜欢的,我还就要看看美人的样子了。 他转身出去招来仆妇带进屋内,指着谢娴道,“把她脸给我擦干净,”那女奴起初也是吓了一跳,待仔细看却发现这女郎身材丰润纤浓有质,端的一副好体貌。便唯唯诺诺的应了。 闫楼的两人蹲在屋顶警戒, “柒先生给的迷药没问题,别被人发觉了。”影六有些不安,总觉的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放心那药遇水才能醒来,”留不了痕迹,影四自信的说道,等到沾了水也是于事无补了。刚说完影四心中一惊猛然一个侧翻,抬头便看到前日里追了他们好几日的屠珍冷冽的望着他们。 两个影刃面面相觑,对面的女武士已经抽刀对着面门而来,不过两招就被打的连连败退,影四知道自己两个人都跑掉不可能,只盼能拖住这雪山宗的弃徒一段时间。 两人使了眼色分头逃开,屠珍摸了把身上的腰刀盯住一个跟了上去,这两人决不能放过,她心中不安刚才她竟然在他们身上闻见了绿藻泥膏的味道。 谢娴觉的脸上一凉,昏沉的头脑一下清醒了。她皱着眉头,只觉有人在给自己擦脸,难不成是没洗脸便睡过去了? “公子真是好眼光,”伺候的仆妇见多识广,这女郎五官长相并不惊艳,却是那种耐看的美人。也不知是谁献来的,这还没醒呢。 “那是,若是伺候本公子高兴,让她当个姬妾也不是不行。”王三郎丝毫没发现这个送来的姬妾到现在都没醒来会不会有些奇怪。 崔镜还在棋室磨着谢安下棋,“说了最后一把,再来就一把行了。”人菜瘾大实锤。 谢安无奈“这都是你说的第三次了最后一把。”这青雀每次都耍赖,但自己也只能顺着,他知好友一片心意不想自己睹物思人,哎。 棋室的门轻声叩了两下,两人顿了顿。 “何事”崔镜道。 亓牙拉开门躬身:“甲士来报,巡守发现了影刃和人争斗的痕迹。” “影刃何故来此,这离康健有些远啊。”崔镜撂下棋子。 谢安抬眼“止墨。” 止墨的身影从门后闪出,“寻非本苑的人。”他刚才转了一圈没发现太多异常。 “非也,既然来了定然有事。”崔镜收起不正经的表情,认真起来。他内心烦躁不已今天简直诸事不顺,自家院子里歇的虽然算不算大族,却也是新近的世家子弟,若是哪个出了事情都是麻烦。 他可不相信臭名昭着的堰楼能做什么好事情。 “挨个问,”肯定有哪里不对。 亓牙退下,谢安歪头看向窗外“莫不是是冲着那船来的?”他有种直觉,或许真和自家有关。 崔镜一脸你在逗我玩的表情,而止墨却面色变了变。不会!若真的是那船上的人出了事黑石卫可要乱了。说到底他们这些近侍都是从黑石卫出来的,谢氏宗卫功夫源出洗砚。 他俯下身子有些颤声问道:“郎君是否召集黑石卫。”他知道这问题有些僭越,家中宗子无事不可动用黑石卫。但是为了二房的事情他不得不试试。 谢安闻言歪头眯了眯眼睛,止墨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崔镜挑眉,黑石卫他知道,谢家二房的事情三大氏族偶有流传,但因这是谢家族务他也不好打听仔细。却不知这里面和谢家大房还有干系。 远处的黑夜中一抹明亮的白光升空、炸开隐约照亮了十里的范围,光亮打在几人脸上,神情溟灭间。“原来真的是”谢安低沉的声音响起。 看着有些发呆的止墨,崔镜抬头望着夜空,“看来用不着你家公子了。”就知道今天晚上别想睡好觉,肯定是今天选的衣服颜色不对。 谢安起身,崔镜将手中的牙扇别在后腰缓步跟上。止墨恨不能把头埋在地上,嘴里发苦,事情大发了,谢玉树都惊动了。 亓牙在院中看着过来了两位郎君心中奇怪,刚才的信烟他看见了,但是不明白谢家大郎君为何也过来了。这位可是出了名的事不关己,崔家院子中的事务从不插手。 两位郎君匆匆的走过,跟在身后的止墨见他实在好奇的样子,低声提了句:“宗子令。”凡是遇见信烟者必须出手相救 ,否则以族规论处。 亓牙挑眉,回想了一遍谢家的宗子,哪位啊? 实在是这方圆十里就他们别苑有人,连路过的牛车都没影。 几人火急火燎的找人,而谢娴这边却有些诡异。 谢娴彻底清醒之后,待到那女奴的声音彻底消失,才睁开眼睛。她的身体才锻炼一个月,打一个够呛,两个就有点勉强了。 刚转身便对上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圆脸小胖子,这小胖子还色眯眯的对着自己叫美人,她刚才可都听见了,这货掳了自己来,说什么姬妾。 感觉被冒犯到的谢娴心里有些烦躁。 王三郎看着眼前只是清秀的美人,心中略微失望。还不及自己在平城小庄上的几个美人好看,但好在这美人的皮肤细腻光洁一看就是娇养的,神态沉静端庄猛的看上去竟然比肩那些大族仕女。 谢娴坐起身来,环视一周,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房间,除了面前这小子身上的衣料比较华贵,其他装饰都很一般,很好自己穿越这么久终于可以体验一把古代贵女日常生活了。 屠珍:你确定是贵女日常。 王三郎看着谢娴镇定的样子,他也觉的有些不对劲了,实在是谢娴的目光太镇定了,完全没有平日里那些姬妾的谄媚,和眼色。 这女人从醒来只是平淡的扫了一眼,好像自己在她眼里不算什么。这完全有别于奴婢的神态,让王三郎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心中的兴奋劲儿过后,他现在也反映过来,这女人的出现实在太奇怪了。 他试探开口:“小娘子?”他上前两步屋里太暗这小娘子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是蜀锦,他有些不确定上前两步。 却没想到面前的小娘子只嘴角微翘,整个人被一把抓住反身压在榻上。 “嗯~半夜请我来,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叫什么?”谢娴的声音疏朗温和,但语气里却步步紧逼。 王三郎胳膊剧痛被糊在榻上,脸和草席来了个亲密接触,整个人都懵了,从小到大除了他哥还没被别人这么暴力的对待过。况且还是个娇柔的美人。 王三郎被子的眼泪都出来了,两下被反绑了手。 谢娴提着王三郎抵在门柱上,王三郎后槽牙连着半边脸磕的生疼,龇牙咧嘴道:“有话好好说,美人这非我所愿,误会都是误会。” 谢娴一巴掌拍过去,王三郎的脑袋和门柱来了个爱的贴贴。咬牙切齿道:“误会?嗯~” “掳了本姑娘,误会?”紧跟着又两巴掌,打的王三郎眼冒金星。 “美~大姐你听我说”王三郎心中流泪,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摊上这么个姑奶奶,要让我知道是那个王八蛋把这祖宗放他房里,自己绝对要弄死他。 这小胖子还有点沉,谢娴懒的动,索性就扔在地上,听他说美人,又抬手欲打。王三郎一个“美”字又咽了回去。 谢娴想想这货一脸蠢样,且年龄比自己还小看着只有十四五岁,欺负初中生的确有些过了,但是还是要问清楚,把王三郎捞了起来,怼在门柱上,咧嘴笑了笑:“我问你答”明白? 第13章 美人2 响崖别苑,众人的住处都一一问过,因为王三郎要避着谢安,索性要了个最偏远的屋子,崔镜和谢安两人带着几人把院子巡了一遍,临到西跨院边上,亓牙看前面下奴急匆匆的走过:“前面还有哪个郎君的住处没看?”他着人问道。 那下奴低着头回到:“前面是王郎君的住处了,”崔镜意外的皱着眉,“他怎么跑这么偏?”下奴瑟瑟发抖似是被吓到了。 谢安缓缓道:“勿怪,应该是三郎不想见我。”众人恍然,亓牙和止墨对视了一眼,后者一脸无奈。 四人结伴往前走去,却看见大门边上有个女奴探头看过来,:“是谁在那里。”亓牙喝道。 女奴骇了一跳,糯糯回到:“奴在给王郎君看门。” 众人? 亓牙厉声道:“看什么门。” “今天夜里王郎君召了个美人,奴怕等下要用水,便在这候着。” “美人?”这小子来的时候还带人了? 女奴见他们不信,心中腹诽:为了两个赏钱容易嘛,心中不兮道:“刚奴还进去了,就在王郎君榻上。” 看见众人面色有些凝重,亓牙召来后面跟着的门子:“这西院白日里有女人进来?” “回郎君白日里并无女娘,郎君们只带了从者。”门子信誓旦旦说道。 那仆妇见众人不信努努嘴:“奴可没胡说,那女郎娇嫩的很,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崔镜只觉牙疼,他用手捂住额头,看了完全黑脸的谢安,到底进不进。看样子这下谁都跑不了了,这幕后之人真的够毒的。 他不耐烦的把这两个碍事的遣走,谢安已经跨门进去,绕过堂屋,还没行到门前,就听见一个女人沉沉的笑音。 “姐姐陪你玩个游戏怎么样?”尾音上扬绕的人耳朵痒痒。 “姑奶奶,我该说的都说了,真不是我干的啊!”王三郎话里的委屈都快带上哭音了。 “可是姐姐来的时候鞋都找不到了,你说怎么办?” “呜呜,我让人送一双新的来,呜呜想要几双都行。” “可是我还是、不、开、心。”一股大力从门柱上传来,终于小小的木门不堪重负的倒下了。 烟尘中,谢娴身穿白色的垮皱,身着微薄的寝衣,单脚踩在小胖子胸口,莹玉般的脚背绷紧,脚趾甲涂成亮红色,月光倾下,如桃花含蕊在这黑白的画面中尤其惹眼。 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王三郎躺在地上,不用低头就能感觉到温热的肌肤传递到胸前,隔着衣料都觉的嗓子冒火,谢娴肆意的邪笑闪的他睁不开眼。 “咳”实在是忍不住了,崔镜拿扇子遮住嘴角,这王三郎艳福不浅。 几人回过神猛的错开眼神,实在是场面太劲爆。众人从没见过如此放肆的小娘子,原以为是来救人的,结果看着被踩在脚下的王垚几人都替他脸疼。 谢娴转过头便见到两个古装版的帅哥,穿青黛的风流倜傥,穿白衣的那个清冽如谪仙,直叫人看的挪不开眼。 但此时此刻,她内心神兽奔腾。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好容易遇见帅哥,结果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嗯!就问这种人设已经崩塌的情况下,现在装柔弱还来得及不? 谢娴收腿,这来的是帮忙的?嗯看表情帮谁的暂时不知道。 王垚躺在地上装死,他恨不能现在就晕过去,完蛋、收用个小妾结果被人按在地上踩不够,还被人围观,自己怎么还没晕过去。 “咳~~”虽然不知道好友为何脸色这么黑,但是崔镜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三郎你这是?” 看见对面果然和这家伙认识,谢娴退开一步。 躺在地上的王垚:你们爱咋咋,我已经晕过去了。 “你还嫌不够丢人。”崔镜也看不下去了,躺着很好看吗?现在装晕已经晚了。 谢娴只觉的对面的一道视线太过强烈这是不满意这胖子躺地上,那她就勉为其难的帮个忙,她抓住小胖子的衣领一把提了起来,弯嘴笑笑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站好。” 收到死亡凝视,王垚有些腿软的靠在另一边的门柱上,一脸生无可恋。 谢娴觉的对面的视线如芒在背,横移两步躲在小胖子身后。 都什么毛病!本姑娘也是受害者好吗?对面白衣男子如教导主任般的眼神实在糟不住,小胖子顶上。 几人在谢安犹如实质的压力下谁都没开口,却听到房顶上一阵脚步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扔到院子里,翻滚两下不住抽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人,只是面盘上五颜六色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清冽的女声响起:“原在这里。” 谢娴听见声音松口气,终于来了。虽然知道屠珍肯定会来,但这次真的是有些小惊吓。 屠珍三两下落在院子里眼风扫过,亓牙和止墨绷起了背,这女武士好大的煞气。在看看地上呻吟的影刃,众人面色不一。 止墨轻声道:“雪莲宗屠娘子,本家二房君侍。”他和亓牙低头拱手。屠珍回了一礼,她眼瞧着谢安和崔镜有些发愣,这是,谢家少君,还有崔家的,然后她又看了眼只穿了寝衣的谢娴。 心沉到谷底,本想着没什么人就把见过谢娴的全都处理掉,就当没发生过,哎!现在感觉有可能谢娴会被处理掉啊。 皱着眉头收敛了身上的煞气,心中叹气要实在不行带谢娴回雪山宗,这女人运气真差紧赶慢还是e=(′o`)))唉。 她朝着谢安和崔镜拱手,“见过两位郎君。” 崔镜看总算来了个正常的,皱眉问道:“刚才的信烟是?” 屠珍点头,当时两个贼人分两路,她只能用信烟找人帮忙。“这影刃还有一人。” 如此看来这女郎当真就是谢家二房的那位了。 正思忖着,余光瞥见谢娴光着脚走到院子里,屠珍既然来了她也不怕什么,现在她倒是对这些一直跟着她的人有些好奇。 “珍珍,什么是影刃?”她看着全身都黑衣的人问道。 崔镜闻言饶有兴致的歪头看去,这位也是个有趣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讨论别的事情,就不怕 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小娘子微微蓬松的卷发柔顺的垂下,红唇微呡颇有些别样的韵味,从开始到现在都神色镇定不见慌乱,没有哭泣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已经想好如何对策了。 这时代女儿家的名节虽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面对如此多的男子,赤脚只穿单衣还是有些过了。 “成何体统,”从开始的震惊,看到她衣冠不整虽然知道情况紧急非她所愿,但到现在竟然丝毫不在意,谢·教导主任·安终于爆发了。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怒气勃发的声音吓了一跳,谢安黑着脸盯着谢娴。看得她一脸莫名其妙。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安是在说她。 谢娴歪头抬起下巴丝毫不怵的回到:“你谁啊!”长的可以但是管的真宽。 众人还真有不怕死的。 止墨见两人对上,低头忙说道:“见过女公子,主人乃谢家大郎君。” 谢娴“哦。” 好容易终于有人回自己话了,可关自己什么事情啊。 他是大房的,我是二房的都出了好几服了,搞不好这两个要害我的就是大房的人,你搁这生气,莫名其妙。 见谢娴丝毫没有波动的表情,难道是没听明白。 屠珍有些着急,“是谢家少君。”她虽然监视谢娴,但是这时代宗族何其重要,要是恶了宗家,谢娴绝对没有好下场,虽然现在已经快要凉了。 月色下卷发的女郎懒懒的耸肩。 谢安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不在意名节的女人,要不是看在同宗的份上,他才不愿插手,真想拂袖而去,但是一想到这次搞不好还真的和自家父亲有关,他不能不管。 心中又是气又是无奈,最后看见谢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更是憋的难受至极。若是别的女子他可不用管,但是一想到谢家宗祠的那份祠书,他瞥了眼谢娴踩在地上的白嫩小脚,更觉的刺眼。 他深吸两口气,按下怒气沉声道:“去找鞋子和衣服。” 等着看对女人从来不加辞色的谢玉树正面管教谢家二房女郎的众人 就这。 止墨被这急转的事态弄的有些懵,机械的点点头转身退下。 谢娴眯了眯眼睛,见好就收。把玩着头发走进屋内,外面地上真的凉。 第14章 黑石卫 等到黑石卫压着剩下的那个影刃出现,谢娴已经坐在几案旁喝茶汤了。坐在软软的垫子上,谢娴舒口气,总算没那么凉了。 崔镜抬手斟了茶水不住的又看了眼谢娴,这女郎满头的蓬松卷发只用发带在后面松松的扎了个结,摸起来一定很软。他面上带笑温和道:“小心烫。” 身后的亓牙默默的移开两步,自家郎君真是没眼看只要长相过的去的小娘子都温柔以待。没见着对面坐着的谢大郎君脸都黑成锅底了吗? 谢娴礼貌的点头笑着回答:“多谢。”唔还是花美男温柔。 屠珍坐在下首,抽抽嘴角她重重咳了几声,见谢娴望了过来,忙往旁边使眼色,看着旁边冰山脸的谢大郎君。当着谢家郎君的面你好歹收敛点啊。 谢娴瞥了眼从一开始就垂目盯着茶杯一动不动的谢安翻了好大个白眼。 惯得~ 一脸别人都欠他千八百万的样子。 茶室又陷入莫名的寂静。 谢娴看了一圈轻声凑过去问道:“刚那个小胖子呢?” 崔镜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下。 刚走到门口的王三郎:我有名字。 随后王垚坐在崔镜旁边,气哼哼:“吾名王垚,排行第三。”这次的事情真是无妄之灾,什么都没捞到还被揍了一顿,丢光面子不说,这母大虫还小胖子个不停,王垚已经到爆发边缘了。 谢娴歪着头“你命中缺土?”随后从上到下看了一圈。 王垚把茶杯往矮几上重重一放,他眼睛愤恨的盯着谢娴,每次一说他名字总有人欲言又止的看他,他知道自己名字惹人调侃所以都让人喊他王三郎。这女人一句话戳在他肺管子上。 见着小胖子一双黑黝黝的葡萄眼气的泛红,都快挤出水了,谢娴有些心虚,别啊你是男的哎,这么容易就被气哭吗? “那个,莫气了。姐姐我也不是故意的,”说完还眨眨眼。 “你是当谁姐呢!”小胖子看谢娴示弱便得寸进尺。 谢娴的耐心告罄,上手捏着肉脸便开始扯“你有意见。”又来了女魔头带着她的夜叉般的微笑出手了。 “啊,姐、你就是我姐还不成吗?”王垚已经彻底放弃了,感觉自己在这女魔头面前翻不了身了。 “别以为一开始你说的话我没听见。”谢娴没松手她龇着牙憋着气音道。 王三郎眼睛一转,猛然间想起来。谢娴未醒时那女奴还赞过但是他说什么来着:“若是伺候本公子高兴,让她当个姬妾也不是不行。” 姬妾~她都听见了,王垚顿觉的脸上烧了起来,说到底他也只是声名在外,在这个男女对面坐着都能脸红的时代,哪里有被女子如此对待过。 好容易躲过谢娴的魔爪,忍不住捂脸偷偷瞧了眼,若是,若是,虽然凶了点,也不是不行。 屋里的其他人已经目瞪口呆,是他们孤陋寡闻还是现在康健的女郎都这么孟浪了吗? 崔镜有些无奈道:“谢家娘子,三郎快要及冠了。”注意男女大防,好歹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其实谢娴心里小胖子已经是熟人了,在她动手时这小子自知理亏并未反抗,就知道这胖子不是什么坏人。要真是碰上什么恶徒,她谢娴的匕首早就掏出来了。 瞧了正在揉脸的王垚,谢娴眼神中的鄙视犹如实质“比我小。”就是弟弟。 崔镜无奈笑了笑,但是谢娴这种反向的自来熟,也让他很是惊讶,王三郎虽然看着被欺负的很惨,但是看着他熟念讨好谢娴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也是愿意的。 “王小弟,看你这手怎么觉的是个拿鼓槌的啊。”谢娴指着王垚手上奇特的老茧说道。 “哎,你真是我姐,我跟你说我就喜欢打鼓,但是少有人喜欢”两个人打开话匣子,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 众人:就挺突然的。 门外的几个黑石卫把两个影刃押了上来,“属下来迟,请女君责罚”五个高大的甲士单膝跪地。 谢娴被这阵仗弄的一愣,王垚和崔镜的面色微变,屠珍把头低下,说到底还是她防备稀疏,损了谢娴的名声。 谢安面色不变,只是偶尔抬眼看了谢娴手上的黑色扳指。 谢娴见几人都看着自己,确切的说看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有些怂的缩了缩手,我去这煞气真不是盖的,抬头挺胸学着电视剧里面的大女主面色端然道:“各位辛苦了。”大晚上的加班,都不容易啊。 “女君。”那大头的黑脸汉子,一身粗布衣服,只在胸前裹了个铜制的护心镜,面上充满划痕,但擦的锃亮。后面几人也是风尘仆仆。谢娴打量他们这明显苦涩的面相,心中不免有些打鼓,看样子还是加急班。 “那两人可开口了?”屠珍有些坐不住。她知道谢娴面上看着无事发生,内里又有什么幺蛾子。 “屠娘子,这两人是堰楼的,他们的死士向来嘴硬。若是逼急了怕”崔镜挑眉,看样子谢家娘子重要程度还要商榷。连堰楼都派死士出手了。 谢娴皱眉,说话留半句,日后没老伴。见她皱眉屠珍接口道:“那堰楼的人最善死。” “唔,如何善死,是咬舌自尽?”这都邦成麻花了,除了咬舌自尽也想不出要如何自尽的。话说这咬舌自尽也是很需要勇气的好,能做到的都是狠人。 “是服毒,但不知他们把毒药藏在何处。”领头的大个子回道。最近这帮孙子越来越善死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吃了毒物,既时便死让他们不好交差。 见下边两个影刃快要清醒的样子,谢娴只想赌一赌。 “把他们下巴卸掉。”电视剧里都这么写的。 两桶水从头淋下来,两个影刃猛地打个颤。抬眼便看到谢娴好奇的看着他们,动了动嘴想放两句狠话,发现嘴巴不听使唤了。 两人身上只一身黑衣五官平平。想来这个时代死士也有严格的外观要求,这堰楼有点东西嘛! 见谢娴盯着看个不停,王垚有些疑惑:“就是他们两人。”遂有些气愤,但是一想若不是他们自己也见不到谢娴,又眼神闪烁的偃旗息鼓。 “堰楼接任务,那么他们知道主顾是谁吗?”谢娴问道。 屠珍摇头:“堰楼素来神秘,很少有人能顺藤摸瓜挖到主顾的消息。”堰楼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里面的高手比起雪山宗也差不离。 “发任务的人,接任务的人应该是单线联系,我这趟买卖让他们跟了这许久,那么肯定是有人给他们提供了消息。”谢娴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红唇微翘,轻声道:“说明发任务的人对我们这一路很是了解,”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微冷:“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了,把他们牙齿敲下来。” 不到两下,影刃口中喷血,吐了满地的牙齿中漏出了一个小纸包。 “这是?”大个子黑石卫眼尖,用刀尖挑开。那粉末翻在血上腾起一抹白烟伴随着甜腻的气味荡开。“枭毒,沾之即死。原来是藏在牙齿里面。” 屠珍面色微变,她看了眼谢娴,又是这样,自她在谢娴身边,总有些事情让她觉的不受控制。紧接着背后发凉有了不好的预感。 谢娴吐口气惊讶道:“原来是真的呀,珍珍你猜的真准。” 屠珍:有句p。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屠珍只能保持雪山宗高徒的高冷表情。 “屠娘子大才,此秘法外泄,那堰楼定讨不了好。这两人肯定能掏出点东西。”打头的大个子信心满满,听闻黑石庄那边兴起了新的刑讯方式,据说管用的很。 “吾等就退下了。”几人躬身。 “哎,等等”谢娴笑眯眯的道:“今天我和王三郎都是苦主,在怎么地也得问堰楼讨些便宜。这主使之人我心中有数。”那么这两人就全无用处了。 众人见她面露惊惶之色,真的我见犹怜可嘴里的话却是:“这两人让堰楼用赎金换,顺便说说这秘法值几个钱。”好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娘子。 崔镜一口茶卡在嗓子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打头的大个子懵了下,新来的女君这么能抠算不知是好是坏,不过这两人已经没用,抓回去也是养着,换点钱也不是不行。恩、这赎人的活计还是五叔熟悉。少不得麻烦他老人家了。 乌奴心中打鼓,新君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他谨慎的问道:“要以什么名目。”总不能直接去要。 “简单,就说本娘子受到惊吓的精神损失费,还有王三郎的养伤费,唔可是差点都要命了。”她看着王三郎发青的脸,当时下手是重了些。还有各位的值夜费啊,大晚上的跑这么远,怎么的也得换顿酒食不是,更别说还有器物磨损,低温补贴。暂且就这些,列个单子也好让人觉着我们要钱有理有据。” 众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5章 分别 乌奴看着谢娴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眼角抽了抽好像刚才止墨说过,那王三郎的脸是女君动手打的! 谢娴见众人满脸的不适:“怎么我说的不对,要不是他们,我和三郎能受这份罪?” 王垚接收到死亡凝视,连连点头,“对、谢家姐姐说的对,都怪他们。” 崔镜用牙扇遮住脸,这茶真没法喝了,瞥了眼好友平静无波的脸,心中越发佩服,这谢娘子的性子真的让人意外。 待乌奴几人退下,王垚问道:“姐姐真的已经知道主使之人?”他有些好奇了,刚才明明没有说啊。 谢娴懒洋洋的依在桌边上,“这种事情,证据什么的不重要,只要看最终谁最得利,九成九就是,您说是不是谢大郎君。”她抬手给壶中续上滚水,袅袅的雾气中看不清表情。 众人面色微变,在座的都不是蠢人,对于谢家二房的态度,大房和三房早就暗流涌动,但这糟事情真的是谢家大房动手吗?更细思极恐的是,江中大船上飘的是三房的旗,而今夜坐在这里是大房。 且看样子这二房的娘子似是已经笃定,谢安轻声笑了笑:“家妹笑闹,望各位海涵。”他眉目流转,如朗月轻风拂面。 谢娴差点看呆,花了大力气转过脸心中暗骂‘犯规’。 “唔,风光霁月的谢家玉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最先叛变的是王三郎,然后是屠珍不赞同的脸。 见气氛瞬间被这张脸打破,谢娴气到自闭,不讲武德。 不得不说谢安的脸太能打,谢娴有些无从下手,一转身便见这美人脸认真的对着她说:“二妹妹随我来,”看着面前白袍青年衣服不带丝毫褶皱的起身。 谢娴叹口气,有种被教导主任单独谈话的既视感。她敛衽一礼,抬脚跟上。 月光从空中洒下,幕夜沉沉的笼着崖壁,似是江上雾气溢出,月光朦胧即便站在身前也面容模糊,“今日让二妹妹受惊吓是瑾年之过!”谢安笔直的腰背弯下,稽首一礼。 谢娴侧身闪过,她实在有些不习惯,在蓝星很少有人能这么认真的道歉且这事情看样子也不是他做的,但凡亲亲相隐自己就不能怨一个认真至歉的年轻人,她本以为谢家大房或威逼、利诱、利用她的名声来说事。给寻个人家远远的嫁了,或许自己就可以天高任鸟飞。 却没想到却是谢家少君来请罪,宗族之力的可怕就在于此,宗家内部大方向上禁止内斗,哪怕真的做过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因为这会成为族中污点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交好的世家会认真评估交往价值,瓜田李下很难说清。 除非找到足够的证据洗刷,那么就将会被视为品德有瑕,这在靠九品中正制的大夏来说是致命的。 谢娴习惯以现代人的思维来处理事情,却没想到在这里被谢安打了个措手不及,见识到了谢家少君的气度,她亦匆匆回礼,这波自己防卫过当糟反弹,却让人看了笑话,她低头整整衣服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谢安跪坐的笔直,目光直视:“二妹妹从小没在族中长大,对宗家规矩并不了解,情有可原。身为女子,蒙受如此冤屈进退失据亦可,但吾在此处,请二妹妹不必自弃。” 你才自弃,你全家都自暴自弃。 谢娴心中不兮,这一晚上若普通女子早就去了半条命,而谢娴镇定还能从容不迫的帮助审查犯人。在谢安看来这已经是二房宗家主君教导有方,女儿家使些小性子,也无伤大雅。 但方才他也看到了,在谢娴眼中没有对宗族的敬畏之心,她能面色如常的在外人面前直说就是怀疑谢家大房。这让谢安心中既羞恼又愧疚,但最后冷静下来也理解,谢娴的成长中从来没有过他们,所以谢娴眼中他亦是外人。 “这事情我会处理。”长兄如父,总不会害她。谢安看着对面女孩微微低头似乎知错,满意的点头。 正要起身,却听闻“哼~”嗤笑之声响起,他微微愣住。 少女眼中一片平静好整以暇看着他,“兄长要如何处理今天的事?”少女直言不讳。 谢安皱着眉头,没想到她如此追根究底。 “此事要与王三郎和崔兄商议,”于你并不方便。” 谢娴翘起一边嘴角:“那小妹能否旁听?” “不可。”此事和女儿家名声相关,未嫁女子如何能听。 谢娴悠悠站起身,拱手拜下一字一句道:“自承了这黑石戒,便糟了多少人的恨,但唯一的一次却栽在这里,宗族里是个什么意思我不管。”女孩起身腰背挺直,风临傲骨,如梅落霜雪。 “我谢娴只道,我命由我不由天。”终于找到合适的台词了。 望着转身离去的女孩,谢安微愣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个二房女君和他平日里家中全凭他作主的女郎多有不同。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需要他的帮助。他愣了半晌摇头轻笑,娴二娘子这名字和她的性子相距甚远。罢了小娘子没有长辈自是要强了些,以后自己多让着点就是。 待他回到堂屋,谢娴已经带着屠珍离去,走之前邀请王三郎明天去船上玩耍。谢安没有在意,再如何谢娴是不可能嫁出去的。谢娴从小估计也没和同辈相处过,随意些也无妨,有自己在王垚那厮也就只能是个弟弟。 几人自去歇下不提。 待第二日天明,谢娴还没起身就听的青黛在隔壁叽叽喳喳的说话,船上的琴人也轻手轻脚,有些勤奋的已经开始练起来。 “咦,那抬着鼓上船的是哪个?”青黛好奇的问道。 好一会儿屠珍才道:“是王家三郎,女君邀的他。”昨天晚上,两人回来并未惊动多少人,但是青黛却是知道的。当时便哭的稀里哗啦,让谢娴好一阵哄。 青黛面色变了变,只恨不能陪在娘子身边,心里生气这王三郎声名在外不是良配,但是娘子的名声有瑕,据说昨晚大郎君也在,想来会为娘子安排好的。 这边正想着,王三郎带着他的鼓早早就来了,见了谢娴得意道:“姐,你看我的鼓如何。” 这是一个牛皮的缸鼓,青铜底座,鼓槌是梨木的,鼓身便一圈的青铜钉被擦的锃亮。谢娴看着点点头,“看来你昨天并未框我。”不错想来最后一样乐器也凑够了,那么今天就可以试试了。 众人按乐器分站两边,一致朝向石响,谢娴以手起势,她先前给王垚演练了一遍节奏,她演奏的乐曲就蓝星中bg的经典【victory】的交响乐。 以弦乐为引子,一小节过后重鼓的加入显的整个曲子气势磅礴,原曲的底音是大提琴小提琴合奏,这里没条件只能用弓弦拉古琴,效果勉强,在谢娴听来比起原曲差了许多,但对没听过的古人来说这就够了。 曜日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霞光照在江面上一片粼粼之色,人声合乐将曲子推上高潮,第三小节鼓点低沉中,谢娴走到海螺前站定,她以前虽然是麦霸,但是第一次用这具身体唱这种颇有难度的真假高音互转,不过她不虚,这具身体还年轻。 “啊~啊啊啊啊啊 啊 啊 啊 ~”一阵高亢的女声响起,合着大气磅礴的鼓乐之声,似是惊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紧紧抓住所有人的心脏,心跳紧随着鼓点震动。 崖顶崔镜的牙扇从手中滑落,所有人视线紧紧盯着甲板上面对石响用尽全身力气吟唱的背影,谢娴一袭素衣泛着水色,随着力道张开手,低声时真声浑厚有力而又不失细腻,完全不同女子的柔婉,转换高音时自然流畅气势尽显,如妖仙般天籁之音 ,让整个曲子升华、震荡。 随着这震撼人心的力量,谢娴挺直脊梁,在这个女性身披枷锁的时代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历来女子的唱曲被称为婉约柔美,崖上的众人第一次见识到,人声可以彪到的极限。哪怕一个词都没有,也可以如此大气磅礴,随着声音渐渐结尾众人缓缓的吐了口气,谢娴面带微笑转身,众乐者躬身连王三郎也不例外,像是拜见音乐的君王。 第16章 不 平 自古以来人们以音乐抒情志,所有人呆呆的望着谢娴,他们眼里这女公子气韵悠远,那淡漠的眉眼。像是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妄。 谢安望向跃出的朝阳,禁不住眯眼,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拳头。 崔镜和众位权贵子弟眼中异彩连连,心中庆幸,原来这才是这乐曲中的精华所在,崔镜接过亓牙递过来的牙扇低头浅笑。 “瑾年,昨天的提议可以考虑下我。”虽然身份够不上正妻,但就凭着这一曲,谢家女的才情也可配的上他崔家大郎君的贵妾之位。 谢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说完便转身走了。 崔镜嬉笑:“我可是很有诚意的。”他望着甲板上身影想了半天,瘪嘴~唔要怎么才能经常听到这曲子呢! 随后又想到,谢安可是比他还要痴迷音律一道,难道说?算了只要跟紧瑾年想来还是有机会的。在氏族中贵公子们大都随心所欲,在女人方面更是难得克制。 打发了好几拨来问的公子,止墨躬身回道“已经回了几位郎君,他们听说是谢家女君就并未纠缠,只是都在询问女君是否会参加稽上的清谈。” 谢安低声“嗯”,待转过身来手中的茶杯紧紧握着。不过半晌他便轻轻的放下了,他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了。 远处的帆影逆着江面远去隐约漏出一鼓乐声,没有告别连说一声都没有,谢娴走的潇洒无比。 他声音有些低沉“王三郎呢?” 止墨觉的头皮有些发麻:“王三公子并未下船,想来是跟着一起去了。” 咣当一声,手中的杯子落在桌上,谢安垂着眼睛看着茶杯倒在桌上转了一圈,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转过脸,声音温和道:“给王炙去消息,他三弟做的好事。” 止墨低声应了,啧啧。向来是崔郎君喜欢告状,自家郎君从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现在看来原来是没惹到自家郎君头上,心中为王三郎默哀了一瞬,也不知道等王家大郎看到信会是什么表情。 众人在荆州便分开,一路上谢娴的新曲不断,蓝星好听的曲子何其多,到下船王三郎依依不舍但他不得不回,在往前就要进入凤江段了,她实在舍不得娴姐说的交响乐,还有各种明快的鼓点,叫什么地斯科的。 没法谁让他答应好,要等那几个好友一起去稽上。 谢娴拜托他送金明锐去荆州城的舅家,清河王氏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小草儿趴在金明锐怀里也眨着眼睛冲着青黛挥手。花家班也下船改走陆路,游吉被谢娴放出去见世面,说等参加过清谈盛会,再来寻她。 “娴姐,等我回转就来找你。这次稽上的清谈你会去吗?”王垚经过三天的相处已经对谢娴没什么想法了,他心中谢娴已经从妖仙,进阶到神女不可亵渎。 不知道谢家娘子如何有这么多好听的曲子,经寻问,花银他们就是从康健来的,这些曲子他们也未曾听过。 面对他的好奇谢娴直说,是她师门内师兄弟所做,她只是拾人牙慧罢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拿的几回闻,面对她的解释,花银和王垚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屠珍抽抽嘴角,我屠·背锅侠是不会屈服的。经过上次,谢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有些别扭,因为她知道,谢娴只是不在意,连自己性命都不在意的人,指望她在意女子的名节。 且经过两三天的观察,谢娴对于男女之间大防更不在意,虽然她待王三郎如小弟,但平日里种种迹象表明,谢娴还是老样子,在她眼里所有人一视同仁,不论男女,不分贵贱。 这份心性让屠珍佩服,她扪心自问连她师父都不曾做到。心中对于谢娴的来历越发好奇,能做出【胜】这样的曲子,想来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更何况她心中深深记得,少女唱完震颤灵魂之音,转过身的第一眼,那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忍不住跪拜,状若神只。 这绝不是妖鬼,那她是什么?看着滚在榻上没个正形的惫懒女郎,屠珍摇头望天那一定是错觉。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郎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送走金大郎和王垚几个,谢娴一行人逆流而上进入淮河的上游凤遥江段,到了这边就进入谢氏的势力范围,陈留往东南距离雀县几百里,上岸再用牛车约莫4-5日便到了。 谢娴趴在软枕上不想动,这边的路况比康健城外的好些,但土路还是颠的要死。但乡里间农人面色却比康健好上不少,抬眼望去一条陌路直通天际,吾~看来土地被世家吞并,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若是分散开来,是修不了这么笔直的接近驰道的模样的路,茫茫禹迹,画为九州,经启九道,互为阡陌。看来这谢氏宗族还是有点东西。 到了自家地界,青黛就活跃了起来,一路上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谢娴想多了解宗族,只能静静的听着偶尔还点头附和。 来往的牛车多是贵族,还有其他宗氏,乡民们却也不是太过敬畏。 谢娴灰扑扑的车厢并不起眼,若不是拉车的牛膘肥体壮,差点被巡弋的兵丁检查了。进城排队最是磨人最后谢娴实在不耐烦就挂出谢氏金底迂牌正儿八经的享受了一次畅通无阻贵族待遇。 雀县紧邻着码头,街上巡弋的武士着灰色的皮甲,百姓的面色红润大都穿着麻布衣服,市井烟火人流如织。 好容易到了能吃早饭的地方,青黛迫不及待的掰着指头算起来,是吃笼饼,云吞,还是吃水引、汤,看她如数家珍的样子,谢娴弯了弯嘴角。 空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还有秋天里果子山桃等甜美的味道。谢娴丝毫没有亏待自己的习惯,果断买了一堆零食打算放在车上慢慢吃,这边乡民的口音有些重,不过大体能听懂,况且还有青黛这么一个百事通。 她们找了个看起来据说有档次的酒楼,打算好好吃一顿,谢娴撇嘴对这个木质的二层楼房不予评价。 在包厢坐下,谢娴靠在窗边抿了口茶,她不打算吃太多,水是要多喝的,自打到了雀县她就觉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没想到这水土不服还有些厉害。 古代的卫生条件就那样,这还因她一路走水路过来,跳跃太大,若是一直做牛车龟速过来,估计到这边就没啥感觉了。 她放下维帽,支在窗边朝下看,好一片烟火气息,要是没有旁边的吵闹声就更好了。 旁边的包厢里面传来女子的哭泣声,还有男子隐约的呵骂。门开了,屠珍皱着眉头看了过去,店小二端着笑脸往桌上放菜,看到这桌全是女客只愣了一下便恢复表情,好声道“各位小娘慢用,这菜都上齐了。” 青黛顺着敞开的门往外瞄了眼“那边怎么逮?”见她开口便是本地话,那小二便没这么拘束,往外瞅了眼低声道。 “啷个菜娘好个惨妇呦,那夫君骗到彩礼便不管她和娃儿喽。”一口的乡音说的又快又急。在座的只有青黛一人听懂,谢娴和屠珍都是一脸‘?’。 等伙计走后,青黛才慢慢说,这雀县不大,那个是谢家从女,本来家里挺好,结果年轻遇人不淑,跟着个书生暗自往来,父母没法只能把她嫁去,没想到这书生是个白眼狼,见她娘家没有兄弟便天天问她要钱,家里也不照管,只知道拿钱出去混,最近不知道怎么还在外养了个姐儿,结果被蔡氏发现,她气不过便追来酒楼,他那夫君被下了面子正骂着。 青黛一脸气愤“那妇人,因为年轻的事情没脸回去见父母,现在被个烂人捏的死死的。”小脸鼓起像个包子。 几人边吃边聊,青黛将刚才那小二的话复述一遍,末了对着谢娴期期艾艾道:“那蔡谢氏是二房从女。”所以娘子可伸手管一管的。 谢娴放下筷子眼皮都没抬:“好惨一女的。”谢娴知道青黛的意思,在宗族里,这种事情向来是亲兄弟出头,若是没有亲的那就是地位高的宗亲出头,而谢娴就是二房宗子。 但是她虽然是宗子,理论上能管这事情,但在现代拉架家暴反被告的事情不要太多,这种无聊的事情谢娴完全不想理会,指望着人救比不上自救。若是这蔡谢氏自己立不起来,她也犯不着伸手。 屠珍盯着谢娴皱眉,谢娴总是有种骨子里的冷漠,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好容易回乡里,这是建立名望最好的机会,哪怕做个姿态也好。 但是谢娴完全不在意,在她身上没见到对宗族的敬畏,更没有对乡里的亲切。谢娴就像个旅人,你永远不知道她的心在哪里。 谢娴:又是想回蓝星的一天。 ipaoshuba.net 青黛很有眼色的打住话头,她这一路上深知女君的性子,看起来温和无害,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疏离。 这边正说着,隔壁却越吵越厉害,搅的几人都没胃口,谢娴吩咐把菜打包,路上吃。 她们那边刚走到楼梯口,这边却吵的正酣。“谢苗苗,别以为你是谢家人我就休不得你了。”一个男子大声嚷嚷着,吃瓜群众面色微变却一脸兴奋,喔!这挺劲爆啊。 “蔡切,你个白眼狼,要不是有我的嫁妆你那里来的钱吃吃喝喝,现在在外面养姐儿。呜呜~~我好命苦啊,真是眼瞎看上你这么个东西。”那妇人衣着干净,头上只拔了根银簪。面色凄苦,虽然不到二十岁看上去却肤色发黄暗沉。 她那夫君,长的倒也像那么回事,但是面上敷粉,吵架兜了一头汗,现在滚在面上一道一道的,有些滑稽。 “谢苗苗,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这黄脸婆的样子,回去把家里整好便是,我在外怎样用不着你管。”蔡切一脸鄙夷。像是多看一眼都脏了眼睛,呦呵这是糟糠之妻就可弃啊。 见众人面色微变,蔡切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地道,顿了顿道“大不了,我迎珠儿进门让你继续当妻便是。”嘴上骂的凶,毕竟这里是谢家的地盘,若是真如他所说敢无故休妻,谢家真恼了,他也是不敢的。 但若只是纳个妾,谁也不能说什么,况且他都打听过了,谢家二房势微,宗子多年不在乡里,这事情八成不会有人管的。 “蔡切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要到宗家去告你。”谢敏敏嘴上骂的凶,但是面色凄惶,但凡是有人管她早就去了。除非她豁出面子,求到父母面前让父母去求大房叔伯。她哪里来的脸,都怪自己的糟心事,带累双亲在乡里抬不起头。 蔡切借着酒劲上了头,“你个泼妇,你去啊,你们二房就一个黄毛丫头理事,自己都泥胎过江自身难保,还能管你这根鸡毛。”说完越骂越带劲儿。“要不是二房势末了,当初你能嫁于我,要我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你就乖乖。” 旁边的掌柜看不下去,嘟囔道:“蔡郎君,说话莫要过了,在怎么说也是谢家的人。”说完他左右看了看。 众人‘咦~’,这话说的“你这老油子滑头的紧。”众人见着掌柜忙着撇清,面上安抚实际上火上浇油的话,纷纷鄙视了一番。 “你这混犊子,敢言戏我家人,我跟你拼了。”那妇人本来弯下去的脊梁,陡然间挺起,急怒间一把抓在蔡切脸上。 ‘哇’打起来了,众人伸长脖子,乡人们也依着栏杆往前瞅着。 那蔡切懵了一瞬,摸过脸上一片火辣辣,被众人目光刺得生疼,在乡里吵骂最忌讳带着宗人,宗族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可亵渎,那是家人是臂膀是后盾。 蔡切心中怒急,反手一巴掌把谢苗抽倒在地。“你个疯婆子,我打不死你~”见他还要出手,众人忙拉住,开玩笑男人打女人使了大力,虽然是那妇人出手在先,但是要在让他打下去,就过了。 “呜呜~~~”谢苗苗瘫在地上哭着,素白的衣料混着灰尘褶皱浑身狼狈。青黛上前一步“谢家可不兴打女人。”她站在谢苗苗身前气愤道:“你这混家就没人制?” 按理说谢家的女儿出嫁,都是很有背景的,以往就算是旁支条件好的也能嫁个小官或商人。却不想二房旁支沦落到嫁了这么个小烂人,不敬着谢家女,竟然还如此折辱。 看着熟悉的青色短褂,谢苗愣住了。青黛这身衣服她太熟悉了,虽然没有穿专门的罩裙但青褂云纹,谢家裆衣。 {谢家外院称为大档,大裆专事杂物,家仆按照灰、青、紫、玄。只有主家才能穿白。档衣花纹也有分类,三房花纹各有不同,大房是松竹梅兰菊等植纹、二房是虎豹鹿鹤等兽纹、三房是宝瓶盆珍如意等器纹。青黛地位是小档,衣着青,纹饰为云} 见谢苗苗不出声,蔡切似是得了势:“哪来的小娘皮,管这起子闲事。”他上下瞄了眼,只觉这小娘子甚是眼熟,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不等他细想,掌柜忙说道:“蔡郎君,谢家规矩若伤了外嫁女可是要糟的。” 他见多识广,青黛那身衣服,还有站在后面气度不凡的带刀女武士,哎呀这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管不了管不了。 谢娴依着门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丝毫没有当事人的自觉。 屠珍余光看着谢娴面上的表情,她实在忍不住:“娘子~”就不管管? 她个子比谢娴高半个头,此时只能看见维帽阴影下带笑的嘴角,谢娴不紧不慢道:“谢家对外嫁女还有这章程?”语调上扬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感慨。 店小二讨喜的笑道:“娘子是刚来雀县,这谢家对外嫁女确有其说法,”凡亲属互殴,皆不言亲告乃坐。只要不是对簿公堂,亲属之间是不论罪的,但谢氏宗族对外嫁女是有一定程度的保护。夫殴妻者,夫妇愿离异者,断罪离异。现在的情况就看谢苗苗是要继续过,还是想要和离。这种事情在现代都清官难断家务事,遑论律法不全的古代了。 但谢苗苗幸运的是她是谢家从女,再怎么落魄也受宗家庇护。但不幸之处在于二房势微,这点有理能沾得几分又得另说了。 谢娴心中惊叹谢氏宗族的影响力,唔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为了自己的将来,还是得研究一下。 二楼的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大堂众人窃窃私语,谢苗苗在发呆,蔡切身后几位同窗把他到一边好生劝,但蔡切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这些丧气话。 “蔡大郎,你莫要逞强了,看那青色衣服的小娘没?那可是谢家世仆。小心最后没法收场。”蔡切人不怎么样,但还是有些为他着想的好友。 蔡切不服气,“那又如何,一介仆从罢了,几时能管我的事?”当日他从谢家娶妻,青衣仆从也是见过的,但是都在外院大裆,实在没什么地位,他不虚。他小眼扫视一圈,只见了屠珍这个有些扎眼的女武士,却没看见个像样的主子,坐没正形的谢娴正和店小二聊的开心。 听得这话地上的谢苗苗悲从中来,是啊小姑娘只是青衣仆从,万万管不得这事情,说不得还得连累她。 谢苗苗缓缓起身,她累了。“蔡切~你要那姐儿进门,休想。”这时代大家提倡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若是丈夫纳妾需的妻子同意,若是不同意那就看缘法了。 蔡切看着丝毫没给他脸面的谢苗,面色狰狞,这女人每次都这样,从来没有温柔小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若不是,若不是他定要把她踩进泥里。 谢苗苗挺直腰板:“我谢苗自进了你蔡家的门,上奉家慈下哺幼子从未松懈,你在外游学全都赖我一手操持,现在你弃我如糟糠,还要我忍,我如何忍得。”她谢苗也不是什么无知村妇,她自有理又有何惧。 众人见这也是一脸佩服‘这大家族出来的即便是从女,也是有些道理的。区区女子确也不虚什么。’ 蔡切气急,他不占理在先若是激的这黄脸婆进退失据,也好叫众人看看他的难处,但这谢苗不知为何突然支棱起来了,说话还颇有条理。 他阴狠的瞪着谢苗厉声喝到:“谢氏你休要猖狂,就仗着谢氏门楣羞辱我等小民。”青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蔡切这波连拉带踩,手腕耍的贼溜。见众人被他这话堵住,他更占上风,兴的越加口不择言:“当初要不是谢家,我会娶你这蠢妇,”都是被逼无奈。 谢苗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只觉的脑袋嗡嗡直响,天旋地转,当初蔡切对他的甜言蜜语,和眼前面目狰狞之人,哪个才是他。她听人说了蔡切在外豢养女人她急急跑来,只是想让他给自己赔个不是,毕竟现在自己什么都没了。 谢苗整个人的精神气,肉眼可见的衰败了下去,原来都是自欺欺人,她垂着眼面上无泪。茫然无措,看着二楼边上窗外一步步挪过去。下面滚滚的江水面上闪过一抹疯狂。 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到谢苗已经跨了一只脚在窗棱上。 众人大惊“蔡、谢娘子,可别想不开。” “是啊,你家里还有小梨儿呢,没了娘亲怎么过哟!” 巧的是,谢苗跨的窗户,旁边就是谢娴的茶桌,店小二唬了一跳想伸手去拉,却受限男女大防,进退不得。 那蔡切,见谢苗要寻死,他心中不耐,却也知道若是今日真逼死了谢苗他也跑不了。他假惺惺道“阿苗快下来,有话好说,大不了我把珠儿养在外面,不让你看见就是。” 众人:人话否? 第18章 我踩 谢苗脸上无悲无喜,她觉的烦了累了,几个月之前的花姐,今日的珠儿,关她何事只想纵身一跃,万般烦恼皆去。 正想抬脚,恍然间听得身后噗嗤一笑“哼!”她转头便看两步之外的茶桌上坐着个身形慵懒的小娘子。维帽的轻纱翻覆间,一双凤眼饶有兴致看着自己。 谢苗莫名的觉的有些愧疚,自己若真是去了怕这小娘子要吓坏了。 “怎么不跳?”那小娘子开口了。 谢苗: 众人: 见谢娴穿着不似普通人家,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小娘子的意思。 谢娴转着茶杯慢悠悠道:“跳下去就一了百了,刚好给那外室腾位置,你看那蔡郎脸上的笑都快止不住了。”众人眼神不自觉的顺着话头看向蔡切。 蔡切刚没来得及收住的脸色和强装的关切来回切换显的面孔扭曲,谢娴继续:“你对那外室真的好,往后她占你的位,用你的嫁妆,打你的娃。真儿真儿的亲姐妹~” 谢苗苗:汰~ 收回了那只脚。 “你看你夫这着急的样子,说不得还得用你嫁妆养那珠儿的娃,啧啧!”谢娴踱步到窗边,一脸可惜道:“听说你也没什么兄弟姐妹,等你嫁妆花完,搞不好还要借着你娃的口,去筹谋你父母的家产。” 谢娴往前一步,看着她像是个笑话,吐口的话却像刀子。“你~到是跳啊!” 众人:这小娘子番话简直太扎心了。连他们听了都觉的亏的慌。 谢苗苗一脸恍然默默流泪坐倒在地上。 蔡切死死瞪着谢苗苗:“你这蠢妇,到是跳啊,每次都用这招。唬谁呢!”哪里来的小娘皮,竟然坏我好事。但此时任凭他如何挑拨,谢苗都无动于衷,众人看着蔡切的目光闪烁,看样子这女娃娃说的搞不好有七分真假。 青黛大怒“你这杀才好毒的心肠,你若真敢谋财害命,谢家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刚才也被谢娴的话吓住了,本以为是个简单的吵嘴,却没想到这背后隐藏的恶毒。 “谢家~你们谢家二房真这么厉害,能奈我何,听说你家二房是个黄毛丫头当宗子,现在还不知道在里哭呢。”蔡切心中打算被戳破,撕破面皮,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 “蔡切你好狠的心,为了个伎子辱我至此。”谢苗苗目露决然之色,恨声道:“如你所愿,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众人哗然:“这~~~这就要和离了吗?” “可离开了蔡家,谢氏要回宗家吗?那边,”会接收她这个合离妇吗,家族中大都不会接收是合离妇人,基本都是匆匆找人嫁出去好少些嚼头破事。 “你操心个什么劲儿,好歹她父母亲还在呢。” 蔡切面色发白,色厉内荏道:“我,我要你净身出户。”下面看不过去的大爷说道:“蔡大郎,莫要夸口,你家那点东西哪个不是谢苗置办的。” “就是,当时谢氏没嫁来,你家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这会儿厉害了,早干什么呢! 青黛扶起谢苗轻声问道:“你决定了?”她有些心虚的看向自家主子,她可是清楚的很,没有自家主子的煽风点火,怎的人家要和离至此。 “我宁愿什么都不要,”谢苗一脸的灰败之色,她现在什么都没了。看她下定决心的样子,谢娴笑着给她递了杯茶。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屠珍抬眼望天,都说劝和不劝离,她只想回山,心累。 蔡切昂着头,像个胜利的公鸡撂下一句“今天你就给我滚出去。” “这年头小白脸都这么横?”谢娴全然没有息事宁人的样子。 “哦~小白脸,”准备散场的众人,觉的这话总结的精辟。 “你~~”他看了眼谢娴素缎的衣料,把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下去,转头就对着谢苗骂道:“你这蠢妇,不就仗着有谢家撑腰,就是今天二房的宗子来了我也不怕你。”他越骂越顺溜,平日里谢苗最在乎的就是宗族,夫妻几年他深知她的软肋。 今天的气不能白受。 谢娴看着泼皮不上钩,正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动手呢,结果真就被人骂到头上了。“哦,若是她真的来了呢?” 蔡切正上头,哪里顾忌什么张口就来:“真来了,我就认打认罚,绝不抵赖。”刚说完,不等他回头,背后劲风袭来腿上一疼,整个人如同装了酒的筒子,从楼上滚了下去。 一路连叫带嚷的摔碰,这偌大的动静让整个酒楼为之一静。连门口路人都张望过来。 蔡切趴在地上,头脸青肿,身上的青衫混着泥土裹了一身灰。整个人瘫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 众人抬头望向楼梯上,只看见一只慢慢收回的木屐,和帷帽下的笑。 “嘶~好惨。”一桌挨着门口的客人吸着牙,但是心里挺痛快怎么回事。 “啊~~我的腿,唔”蔡大郎君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与地上蠕动,光影交错中,众人觉的似乎一切不一样了。谢苗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谢娴的背影,青色的素纱下,隐约间一只金边黑底的白鹿昂首向天,鹿脚下黑石纹在青色的袍边上层层叠叠。 谢娴缓步下楼,木屐声如同踩在人心上。众人面上肃然,刚才没注意,这娘子通身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剑。 “你~到底是谁,”蔡切心中惊异不定,他趴在地上到现在才发现似乎一开始就错了。他刚才说什么了,让这女公子发难。 “蔡郎君,刚出口的话,这么快就忘了?”谢娴不疾不徐,声音温和,抬脚踩在蔡切的右手腕上,使得本就有些变形的手骨,彻底翻转。伴随的还有蔡切撕心裂肺的惨叫。 几个吃饭的武人看不下去,“这也太狠了~”他们虽然觉的蔡切是个烂人,但是没想到情势会翻转的如此之快。 见武人起身胖掌柜,灵活的身子挤过来,用茶壶掩过。低声道:“诸位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那小娘子可不好惹。”说着看了眼跟在谢娴身后的屠珍。 那带头的大哥顺着壶口看过去,面色变了变屁股又磨了回去。 蔡切死死按住右手,其实他的腿没那么严重,几步的木楼梯不至于摔死人,但看这么久没人为他说话,他就知道,完了。 本想着嚎几声,能让着小娘子心软莫要在找他的错处,他隐隐猜到什么,却没想到谢娴能这么狠。他的手现下麻木一片,面目通红狰狞,头上青筋鼓动,不知是怕还是怒,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站在楼上的店小二,面色古怪的看着蔡切,也不知道蔡大郎是倒了几辈子的霉,骂人碰见正主,真是打着灯笼上茅厕。 谢娴脚步未停,几人鱼贯而出,青黛扶着谢苗跟在后面。众人只觉的谢苗苗的脊背挺的笔直,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店小二牵过牛车谄笑着问道:“那蔡~怎么办就这么躺着。”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谢苗这才醒悟,那蔡切还躺在地上呢!主要是妨碍酒楼做生意了。 她面色紧了紧,如小鹿般的看着谢娴。 谢娴靠在软塌上,“你理他做什么,不是在外养了个相好的直接送去便是了,”眼看着刚买的山桃,挑挑拣拣。店小二听这话把头埋的更低了。 不到半盏茶,腿脚快的店小二递过轻飘飘的一张身契,接过青黛递过来的刀钱满面笑容的保证道:“还真如娘子所说,这身契在蔡大郎身上,放心谢娘子我一定把蔡郎君送到地方。” 青黛不放心道:“还要让人好生看着别让那外室跑了,告诉她契书在我们手上,若不好好伺候主家就等着被发卖。” 店二堆着笑问道“这看病的钱。”他看了眼青黛,不能做主,赶车的屠珍高冷,只有谢苗苗有些犹豫,她看着谢娴欲言又止。 谢娴不耐的皱着眉横了眼,谢苗慌忙的低头。待牛车缓缓走远,店二摸了头上的一把汗。 这谢家女公子看起来柔弱的小娘子一个,但一开口那气势直叫人不敢抬头,怕了怕了赶紧干活。 掌柜雇了两个人把蔡切抬走,这才长出一口气缓神。旁边的茶客开了口:“金柜,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蔡大郎君被踩伤了手也不吭声?” 店二刚好在抹桌子,顺口接了句“倒了八辈子霉了呗!”看掌柜的瞪过来,缩缩脖子。 “哎你倒是说啊,为啥突然被踹下来啊。” “最后说了句啥来着?” “店二,快说。” 他瞅着掌柜也望过来便嬉笑着道:“那蔡大郎说若是碰见谢家二房宗子,就任打任罚。结果啧啧。” 二楼的茶客接口:“难道刚那女公子就是”众人相互看了眼。 门口武士低声忒了口“作死。”当着人正主的面骂来骂去,只踩断一只手已经算客气了。 “可别忘了,谢家二房那可是掌刑的:”惹不起惹不起,怪不得出手这么狠呢。 第19章 文书 谢娴抬脚跨进干净的小院,院子并不大但家什齐全,一个朝天辫的小丫头睁着圆溜溜眼睛直直的看向她,手上散发阵阵清香透着紫皮的山桃。谢娴面不改色的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口齿留香。 谢苗进门去斟茶水,青黛看着院里一大一小就这么一个看一个吃。直捂眼睛,不知道为啥总觉的女君性格越来越恶劣了。她看着娘子手上拎着的篮子,搓搓手默默退下。 谢娴吃完一个满意的眯眯眼,开口说道:“喜欢吃梨子吗?” 小丫头点点头:“喜欢词。”她不太明白明明姨姨手上拿的是山桃为啥问自己喜不喜欢吃梨子。 确定这叫小梨儿的丫头的确是喜欢吃梨子的,谢娴点点头,大方的递过去一个山桃“叫姨姨。” 小利儿馋的揪着衣角叫了声姨姨,但没有伸手,她歪头看了看娘亲还在灶房没出来,不敢接,这个姨姨的山桃好香啊,但速娘亲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谢娴把山桃塞在小梨儿嘴里,“呐,你看你口水都把它弄脏了,”可不能吃了。 小梨儿懵懂的点点头,接过大口的吃了起来 。等青黛和谢苗苗端着茶水出来,小梨儿就一口一个姨姨,叫个不停。 谢苗苗看着小梨儿这么亲近谢娴有些意外,青黛也有点发呆,自家娘子用山桃各种逗着小丫头玩得倒是开心,但剩下的麻烦事情要怎么处理。 几人坐在院中,小梨儿依偎着谢苗苗,刚吃的太饱看样子想要睡过去了,谢娴用帕子擦手淡淡的问道:“你都决定了?” “全凭女君做主,”她看着谢娴温和的脸庞,实在难以想象就这样柔弱的娘子,为了帮她能对人动手。真不愧是我二房的女公子,杀伐果断英武非凡,谢苗苗每每想起就觉的心中滚烫。虽然女君是女子,但她就是觉的心里踏实。 谢娴招手,拿过青黛手中的身契细细的看着,唔这个只是普通的白契,上面也是言辞不清,没说是为奴还是为妾,“拿着舶叔的牌子去把这换成红契。”青黛有些懵。 “娘子为啥啊?”青黛还是有些不明白,只看着谢娴道。 屠珍靠在桌旁嗤笑道:“定了契那什么珠儿就只能做妾了。”谢娴笑着点头:“成全他们喽,”我可是个好人。 众人:\"\" “那为什么用舶叔的牌子,不是说”拿来住店用的。我们自己也有牌子的,想了想自家的迂牌一出神鬼辟易,何必要用别家的呢。 小妮子想法挺多,谢娴轻笑道:“这种事,怎么能用自己的名号。”所以就对不起舶叔啦,不过想来他也不上岸。 三女:你这样下去会没有朋友的。 雀县的县令白管仲是崔家拐了不知多少道的女婿,因为谢崔两家的关系大家都喜欢把后生们推到邻里门下锻炼一番,美其名曰避嫌。因为夏朝新立,清流名仕虽然有些不理俗物,但大多是些不挂实职的士族,像白县令这种宗族势微的还是要做勤勤恳恳的打工人。 他下辖的雀县,大半都包在陈留内,谢氏族人和其他姓氏杂居,在这种世家小姓杂居的地方判案,既不能堕了崔家 的名头,也不敢胡乱了事,今儿日头正好和谢县丞喝着茶讨论流民的事情。正聊到是不是要去谢家宗族拜访一番,就见小吏来报。 接过手中的状子,白县令眯了眯眼:“?” 那小吏抬眼看了看坐在旁边捏着山羊须老神在在的谢县丞,开口道:“和这状子递进来的还有谢家三房的迂牌。”说完呈上一块谢家金底白谢玉瓶纹的木牌。 谢县丞摸胡子的手顿了顿,保持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白县令也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翻看,谢家迂牌并不常见,但若说是假的也没谁有这个胆子。阳光下金色的迂牌上闪闪发光,这颜色充满了财气的味道,晃的人眼睛生疼。想来刚才说的拜访谢家宗族,要不还是去谢家三房,光看迂牌就很有底气的样子。 白县令走到案桌后面,把手中的状子展开心中想着,若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情也就允了。白县令盯着状子看了半天,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惊愕、在后来皱着眉头、最后的恍然大悟,面上神色多变引的谢县丞频频看过来。 白管仲看的认真,不时翻翻后面的几页纸,打眼看上去还有不同人的签名画押,这状子并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和离文书罢了,但这行文格律有些意思。 开头便写明了这是封和离申请,夫妻双方分开两边表明,和离原因也单独列一行。让人看来便一目了然。 最有意思的是,下面关于财产分割,不是像往日需要宗族拉扯的一堆人辩来辩去的扯两天。而是在下面列了一个方格,前面用日期做开头,从这叫谢苗苗的女子嫁入家中开始,所带的嫁妆几何,总价几何,后面并附有嫁妆单子,且细心注明是抄卷,连是谁人抄卷都有签字。 在以时间年限为开头,家中资财大到房屋,小到商铺的市场估价都写明,一并在后面备注是那个牙行估价。零零总总逐行列下,到底一个合计金额。 最后在注明,女方愿意放弃一半家财,并要求女儿的抚养权。 白管仲对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看法,这种事情见的实在太多了,要他说这个拿着谢氏迂牌完全可以求得更多,但是这后面只是提了简单的两个要求。 而县令大人在意的是,这种行文格式,实在是别具一格,且从上到下因果顺序,条理清晰观看者的思路完全按照这样看下来不用想太多,不用考虑多少真假的问题,因为在后面的附加材料已经提供,不需要为了核实正确性在让手下的小吏跑一趟。 最后连他批复的位置都留了白,白县令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公文的方式简直对于上司太友好了,完全不用费脑子,连处理意见只有两个,准或者不准。 看他看了快两盏茶了,白胖的谢县丞瞄了好几眼,他等着白县令问他这谢家的事情呢,但是等了半天白县令完全沉浸在纸上,没注意他的脸色,要不是顾忌是上峰,他早就伸头过去瞧瞧了。 白县令想了半天,越看越兴奋“秒秒啊。”谢县丞刚看见和离两个字,就听见白县令这话。 谢县丞:看和离书都能高兴成这样,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最后白县令写下了个“准”,这份和离协议就具有官方效应了,谢县丞看着令牌反面小船图案,瞥了眼桌上的文书陷入了沉思,晃着脑袋没想明白,三房为何会搅和这事情,遂眯着眼继续晒太阳了。 谢苗苗都没想过能这么快就拿到文书,应谢娴的要求,把房子和家产托给牙行处理,带着牙行的定金,带着小梨子雇了一辆驴车跟在谢娴的牛车后面。 在路上耽搁了一天,谢娴并不着急,她在下了船之后便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但是她没有理会,照旧游山玩水。 靠近族地,田地中只有少部分开始用堆肥之法。 想来自己的这个法子在谢家并没有太受重视不过也对,这种见效慢的事情,总得有个过程,不过谢娴也不急,农家肥不算什么,想要在谢家获得更多话语权,没可能一蹴而就,就算在现代职场中也要熬资历,更何况是重视尊卑的古代。 她这次回来一是讨厌面对外在的麻烦二是她的年纪,独自在外这种关头,家里的麻烦哪有小命重要。 虽然烦恼大家族中的勾心斗角,但这是目前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她上路之前就把堆肥之法递了出去,至于族中用还是不用就不是她说的算了。 也可能自己这趟回去之后就被随便找个人嫁出去,但是从青黛这里消息,谢家二房的女君并不会外嫁,加上她年纪过大的孤女身份这下更好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但在此之前谢娴只想获得更多的话语权,毕竟被人决定的命运谁都不会喜欢。她透过素帘看着屠珍的背影,若真遇见个自己不喜欢的大不了合离跟着小珍珍上山也是不错。 摩挲着手上的黑石戒,谢娴陷入沉思,她想起了在崔家别苑见过的乌奴几人,啧啧明明有着高强的武艺,但能混的这么惨,若是谁敢这么对自己,包准灰都给他扬了。 打住~~~谢娴换了个姿势继续躺,默念了几声雨女无瓜。 自己这次回来就是把黑石戒交回去,然后找个长期饭票吃好喝好,当女君什么的表太辛苦,上辈子过劳死,这辈子一定要躺平才行。 想着这些谢娴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20章 入宗 屠珍盯着手上的鞭子随着牛车的晃动,思绪也慢慢飘远,今天上午谢娴的所有表现,她都看在眼里。 说不上什么不对劲但就越想越奇怪,从一开始谢娴就完全不想搭理的样子,即便是那蔡切说的在难听,谢娴都能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喝茶。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转机呢,屠珍默默想着。 回头看向后面坐在马车上的谢苗抱着小梨儿那欣喜、满足样子,屠珍表情柔和了几分,她还是有心的。 不知不觉的吐了口气,屠珍为着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终于露出的善的一面松了神经,人眼中的谢娴高傲自持,而她眼中的谢娴是连自己的命都没放在眼中,犹如人间过客,似妖似鬼。 且谢娴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她,但她毫不在意。 她默默想着自己和谢娴的第一次见面。 小姑娘倒在坟前一动不动,几个呼吸之间又挣扎的站了起来。 面若恶鬼,肢体僵硬嘴里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什么你们一家在一起,下次投胎投个好地方,念叨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了我只能凑合用了。 愣是把她吓的廉息术都差点破功,满脑袋都是师傅给的禁书上,还魂两个字,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被谢娴发现了,当时谢娴望过来的时候一度让她认为自己要被灭口,但是没想到她却笑了。 路边的族地里,乡亲们顶着日头劳作,面上却一片和乐,谢娴撑开帘子放眼望去,远远的地头似乎有人在翻着肥堆,农人们都避的远远的。 狗娃捏着鼻子站在地头边上,嫌弃的道:“牛二你说这腌臜物真的有用吗?会不把庄稼都搞臭了。”晒场旁边的一个黑脸的青年人蒙头翻着料堆,“少张嘴,一口气干完就没那么臭了。” 两人用耙子翻着肥堆,旁边一群家鸡虎视眈眈的盯着,看见蠕动的条状物就一股脑的冲上去。 “嗨别说,好像比起第一次已经没那么臭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鸡倒是喂得挺肥。”青年眼睛盯着那群母鸡咂咂嘴,家里现在的鸡也是半大,要吃还得等半个月。 黑脸汉子顿了顿:“三天两个蛋。”他言简意赅,狗娃应景的怪叫“真的,这鸡吃了真的多下了。”要知道夏天的鸡子,都是在外面找食吃,现在粮食金贵,除了切点草和点糠。谁也不舍得给鸡子多喂粮食。 这半个月只见鸡子老是围着肥堆转,也不知道这臭烘烘的扒拉什么。等他们第二次翻肥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鸡子爱吃的是这里面的蛆虫。 这牛粪味道挺大,宗家派人来说了一次留下肥堆要术薄薄一页纸就飘然而去,带话让每个村都起个肥堆,并没有强求只说是有利收成,本来他们村也懒的弄,但是奢老发话说是这办法是从洗砚那边传来的。 族人们压下疑惑也就闷着头起了,二牛想着小弟从黑石卫传出的消息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嘿嘿,村里就你我两家堆的最大,再过1个月应该就能用了,正好赶在收割前半个月给田里用上 ,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我房后的那个已经不臭了。”二牛抹了把汗,看着叨叨不停的柱子,终于给面子的回了一句,他可没忘,翻开自家肥堆里面黑黝黝的肥土让老爷子乐了半天,说是这肥土捏一把能出油的和南地的沃土差不离,当下就给菜圃上了一遍。 现在天天没事就蹲地边上砸旱烟。 谢娴放下帘子,靠着车壁想了想,总算是看到有堆肥了,虽然味道霸道了点,也不是不能忍受,当下就要去看看。 牛车停下,谢娴抬脚就走青黛紧随其后,到了地边边,两个年轻人干到一半,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便看见两个贵人家的小娘子站在地头。 青黛捂着鼻子:“怎么这么大味道。”谢娴随手捡了个棍子划拉着。 “女公子可别在靠近了,这味道我们都受不住。”狗娃好心提醒道。 “娘子,我们还是走。这看也看了。”青黛又远离了两步。 谢娴站在牛二身后,看着他翻起的肥堆,里面草黄扬起尘土显得有些呛人。轻声说了句:“缺了点水。” 牛二本来没想搭理这些小娘子,但是莫名的听见这句,他没转身。阿耶说过贵人多事,他也就低着头没吭气。 他杵着耙子退到一旁。 二狗子嬉笑着“这堆肥也是族里降的恩泽,就是味道大了点,据说能让庄稼长的好呢。”说着眼睛不住的往青黛那边瞥。 牛二踢了他一脚,两人又让开几步,谢娴好似没有听道:“湿度不够。”说完转身就走了,她其实早就想到,原始的农耕文明中,推广新东西,在没有看到成效之前是很少有人会尝试,但堆肥这东西却无妨,只要做好放了一年半载的总能用,这技术含量已经到底,她不急。 待两人走后,牛二撂下耙子就往村里走,二狗愣了:“怎么了这,都是莫名其妙的来了又走。” 牛二没说话,只是想到刚才女郎说的缺水两字,小弟的家书上说,这堆肥之法就是二房的女君所出。那么现在还是先给肥堆提上两桶水,晚上在去老爷子那边重新看一遍堆肥要术好了。 往前的路越发平坦,看样子就是经常着人修葺。 谢娴叹口气,自家的牛车不起眼,迂牌已经不需要,凭着青黛一路上就畅通无阻,就是这模样怪异的车厢打眼了些。 屠珍压低帽檐,已经有几波人路过,只是似有似无的盯着,并没有什么动作。想来乡里的人并没有恶意。 谢娴靠在软垫上有种即将开学的感觉,难受的想死自己怎么不生个病什么的,也好多拖些日子。 已经把五天的路硬生生拖了十天的谢娴如是想。 青黛高兴极了,这次外派自己的资历可以动一动了,给爹爹报声就准备转到女君手下做事。实在是觉的跟着女君有趣多了。 马车停在正门,过一会儿从侧门缝里挤出来个门子招呼着从那边走。青黛犹豫了一下,历来家里的娘子除了出嫁很少走正门,但是女君地位特殊不知宗里是个什么章程。 屠珍只知道大家族规矩多,谢娴也对这规矩不甚了解。 青黛没说上几句便有个老嬷嬷出来迎:“是二房的女君回来了吗?”她一脸和善,身着玄色的背夹,领口绣着如意。抬眼看了看牛车见谢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顿了顿。 “二房女君归家,不知宗里是什么章程。”青黛试探的问道,正门这边归宗中礼院管,她不甚了解。 “咳~这个早就收到消息说娘子要回来,这不让主母好等,快女君下车。”说着快步走下台阶就要来掀帘子。 谢娴没等她近前已经从车上下来,听这老仆的话似乎接待自己的只有女眷。嘻嘻看来以后的日子才有的磨。 “劳烦嬷嬷带路”谢娴小步的走着,旁边有小厮过来牵牛,谢娴回身顿了顿,“珍珍去给我买笼包子。”屠珍抬手摸了摸帽檐,点点头没说什么,赶着车离开了。 旁边等着牵牛的小厮: 去买包子用的着驾牛车去吗? 谢娴维帽遮住半张脸,只能看见红润的嘴角轻轻的抿着,想来刚回家的娘子心里也是怕的不行。 宗嬷嬷走在前头,进了门谢娴轻笑了一声,回身望了望不到两息就合上的铜门。自己体量只开一道缝尽够了。 进了宗中青黛默不作声,蹦着脸低头快步走着,十几米宽的影壁把庭院里遮的严严实实,青灰石铺就的路边来往的下仆都大气不出,让着庭院里平添了几分肃穆。 谢娴抬头看了看院子里几人合抱的松竹,心里赞叹真不亏是养老圣地。 几人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青黛在过了外院便停住了脚步,谢娴看着路渐渐往一边偏去,就知道这是给女眷专门走的小路。 她不紧不慢的跟着,感觉像是在逛院子,宗嬷嬷腰背挺直,放慢速度心中寻思女娘是第一次来,合该见识见识谢家底蕴。 谢娴看带路的识趣,便左右看着并不觉的这样失了面子。 宗嬷嬷心里拿不定,说着小娘子没见过院子,但脸上的表情的确挺新奇,但说多稀罕那也不是。 然后一转头就看见谢娴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假山旁放着一堆,如同烧化的玻璃的块状物。外表有黄有红,要不是亮闪闪的光泽谢娴都要以为那是一坨不可名状之物了。 宗嬷嬷看见谢娴看的仔细,脸上的鱼尾纹都舒展了些:“这大块的琉璃山石,是七老爷从西域购进的,做寿时献给宗君的。”这山石能放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总有人想来借宝一观。几位大爷争抢不过,老爷子大手一挥就放这里了。 谢娴嘴角抽了抽,看着宗嬷嬷等待夸奖的表情挤出两个字:“甚好”! 第21章 调仆 和预想中一样,在谢娴看来最多就来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婶娘什么的,给安排个房间,指个地儿让她蹲着,然后就该寻思把自个儿往外嫁了。 吕氏作为宗家大妇每日的事务颇多,好容易有空闲在暖阁喝口茶歇着,就见宗仆带着个青黛女郎进门了。宗嬷嬷低着头恭敬道:“谢家二房女公子带到。”谢娴敛礽一礼,“见过大娘娘。”在来时的路上听青黛说过,不清楚的女性长辈叫娘娘没错。 吕氏上前两步扶起谢娴:“哎呦阿娴终于来了,老祖宗可是想你的不行。”她面上带笑,出口的话如沐春风。虽然黑色的宗服遮不住的发福身形,但表情诚恳亲切如邻家大娘。 谢娴手臂僵住,她有些不太习惯,内心里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让人搂在怀里心肝的疼,面上有些发热。 “可别生分了,不嫌弃就喊我大伯娘!自收到你父母的消息,家里都担心的不行。老祖宗念叨着都快十几年没见了,你离家的时候还是个路都不会走的小团子,现在长这么大了。”用手帕沾了沾眼角的泪水,吕氏是心中叹息,谢家宗室之大,每代的宗君都出自大房。 每代宗房中除了嫡系,其余皆为旁支。这代以谢安为首的嫡系大房强势,在截仓闯出偌大的名头。家中的年轻一辈都以他为首,掌财三房年轻一代也没几个出色的,只有宗叔还在撑着。 而谢氏最被看好的二房,却人丁凋零,谢娴这辈只剩下她一个独苗苗。本来长辈们想着都来看看,但又怕人太多吓着女娃娃了。只好按下性子等吕氏的消息。 待到谢娴抬头,她便见着一双安静的眸子,吕氏缓出一口气,太像了!!谢娴的眼睛长的很像她的父亲,那个才惊艳绝的邢二郎。谢娴的父亲是他们那辈最出色的人物,在康建经营多年才让谢氏没有堕了名头。 一双丹凤眼,随了刑二郎。也让她放下担心,就谢娴这双眼任谁也说不出,二房女君名不正言不顺的话了。 这眼睛在谢娴脸上却显不出锋锐,只让她略显清秀的脸上透出一种冷意。在不笑的时候显的严肃些,这可能就是谢娴上辈子当老师太久刻在骨子里的严肃脸。这张脸在她换工作的时候倒是让她练习了好久的面部表情,只要弯起嘴角,眯着眼睛便觉亲切。演员的自我修养·娴。 在谢娴觉的自己脸都快笑僵的时候,终于说到正题:“阿娴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老祖宗不时念叨着要回来,一直给你们留着呢!” 定好了接风宴在两日后举行,谢娴全程只乖顺的听着,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她插话的份儿。莫名有种被老妈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既视感。 吕氏对她的好她能感受到,秉着既来之则安之谢娴只想早点躺着,等再次看见青黛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谢娴仰头望了院门上的牌匾洗砚两个字苍劲挺拔,后一个池字其浓淡枯湿与其后的木色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好一个春秋笔法,能看的出题字之人胸中有沟壑。 “女君回来了,这洗砚池总算没埋没了去。”现在已经改名为青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早在进门前就向谢娴申请想要调到她身边做女使,谢娴允了。 看来这身体的父亲是个人物。从吕氏的谈话中只少量的涉及了自己小时候,而大部分却都在说这具身体的父亲年轻时候的种种。 谢娴只能尴尬的笑着,这种在女儿面前吹嘘父亲是最为常见的社交手段,古代的贵妇们深谙吹捧之道,大部分荣耀都寄于男人身上,反正这么夸错不了。 吕氏:因为和你娘不熟我只能吹你爹了。 谢娴抬脚走进传说中的洗砚池,入眼是一片深沉,清凌凌的碧波泛着微光,水边坐落着几块高大的巨石,面上呈现乌沉沉的油光。谢娴瞪大眼睛,怪不得能把这片池塘都印成黑色,打眼望去,这片天地都如同墨水烟色般浮动。 这么大块的煤精用来做奇石观赏也是没谁了,走进一看不大的池塘地下铺了整整一层的煤精。orz这要拿到蓝星给啥都不换啊。 黑色的池塘边上铺着白色细沙,极致的黑白两色带来别样的美感。本来有个小房就知足了,没想到是豪华别墅。 一开始听说洗砚池,谢娴就以为就是字面意思,天天用来洗毛笔给染成黑色的,这个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看过,结果看着两三亩的池塘,谢娴的第一反应是这要洗多少支笔才能把水染黑。 真孤陋寡闻·娴 洗砚池虽命名为池,却不折不扣的是个占地百亩的庭院,前三后四,回廊林立,青砖铺路。内多用青竹和松柏点缀,青绿间穿插着斑驳的廊柱。 瞬间进入养老模式的谢娴慢下脚步,院子看上去也常有人打扫,但长时间无人居住还是免不了透出一股颓然。如那屋顶的杂草顽强不屈的露头。路边的石砖也是新旧不齐的样子,谢娴挑挑眉,这比预想中的好的多。 怀着逛历史博物馆的心情,谢娴大致了解到。各房的院子,大裆杂院基本只提供基本的清洁打扫,但是要修葺就得自己掏钱了。二房常年无人做主,连宗子都差点被人换掉,何况是这个院子呢,要不是这院子意义特殊,还保不齐能留到现在。 像隔壁的旧巷子,原来都是二房隶臣妾的住地,现在变成孤老院了,来之前就听了一耳朵旧事。 望着面前一身玄衣被洗的发白的女人,谢娴陷入了沉默,“遂,这洗砚池,是让人祭祀之地。”麻姑手中一个落了皮的红木匣子,里面装着三颗拳头大的墨石,哦不煤精,因为上面能轻易刻字,姓氏名讳,还有出身行几。 麻姑面上无甚表情,双目却紧紧盯着谢娴。见她面上的了然,心中长出一口气,还好没有厌恶或忌讳。 现在刑宗凋零,只女君一人,宗中打主意的不少,但刑宗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伸手的地方,即便宗君有想法,也只能从明面上来。 只是,看了看谢娴清冽的眼睛,麻姑心中微动。和刑君一样的眼睛,长在男子身上显得极有气势,但在谢娴慵懒的神色中,她只看到了漠然。 她递过木匣,谢娴顿了顿,伸手拿起一块,入手油润光滑上面刻着,牛清伯,雀县,黑水村,甲庚年。看着黑水村三个字,谢娴眯了眯眼睛,貌似她们来时便路过一处叫黑水的地方。 这情景像极了把影视剧中的慰灵碑,生生拉到近前,疲惫的精神一个激灵。 麻姑眼见着谢娴漫不经心的单手拿起,却又慎重双手放下。行了一礼与她错身而过往后院去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匣,轻叹口气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她猜不透,这女君是否能背负的起二房。 青黛一路小跑的跟上,她有些不明白自家娘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接还是不接。 谢娴脚步加快,心中沉甸甸的,这么重的东西自己接不起,躺的平平展展的当咸鱼不香吗?虽然地方破点,暂住却是够了。一池子的英灵陪着感觉有些别扭。但一想到都是我方,搞不好鬼龄还没自己大,遂又放平心态。这掌刑之责比她看起来的更有分量。 第22章 外院 第二天谢娴睡到日上三竿,青黛早早在门边候着。她身后跟着个面若银盘的妇人,穿了一身金元宝打边的褂子,见着谢娴便笑着打稽首:“拜见女君,想来是这一路累极了,今个也是我性急应该晚点来的,但是宗家叮嘱,娘子身边只青黛一人却是不妥。便让我把人都备齐了,请娘子挑选。”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谢娴打起精神只听到了重点,挑仆人。 所以人呢,想象中的让我挑人,不该准备一大串人。扫了眼胖妇人身后除了青黛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谢娴蹙眉。 三人沉默,足足快有半盏茶,那仆妇眼睛转了又转才期期艾艾道:“瞧我这记性,他们在院外等着呢,这院子外人轻易进不得,哪里是小丫鬟乱走的地方。”她抬头快速扫了一眼。 “女君要是等不急就随我到院外去挑!”说完把头垂着,做出了一副情非得已的样子。 谢娴打了个哈欠,还没睡饱就被迫营业,结果就这。传说中的宅斗现在就开始了吗?可是好无聊。 她扫了眼青黛,“外院?”这洗砚池没记错了话是外院了,犹记得昨天来的时候青黛还抱怨,自家娘子只能住外院。出门不易,这外院皆是男子往来之所,又紧邻着书堂和文馆。昨天吕氏也说了她本想重新开道小门,但是这道令被忽略了。不知是哪路叔伯伸的手,她也不好坚持毕竟她也不是谢娴直系长辈,名不正言不顺的。 所以谢氏二房安保公司,代理人谢娴第一天就和谢氏集团总公司因为权责划分问题产生纠纷。那么作为社畜,上班第一天,员工手册了解一下,集团构架,福利待遇,咳咳嗯自己只是暂代,别想太多。 嗯还是把规矩先看一遍再说,听着青黛念了一遍族规,但令人失望的是,指望里面能清晰划分责任片区,真的想多了。满目望去都是礼义廉耻。 谢娴道:“然后呢?”她从头听到尾都没听到一句关键词,只大概了解到,宗子的权力无限大,从方方面面皆可酌情考虑。 看着面前的两人一脸懵,谢娴顿了顿又问道“宗子是如何安排的。” “宗子是玄仆一人,大都家君从子。甲士若干不超两手之数。”爹娘给配小厮不错嘛! 胖妇人念道:“女公子是侍女四人,粗妇若干。”看着谢娴皱着的眉头,鬼使神差的接了句“甲士要家君使之。” 谢娴抻着点头,“那么我就是侍女四人,玄仆一人,粗妇若干,甲士若干。”不错我喜欢。 无视两人瞪圆的眼睛,自以为理解到位的谢娴满意的点头 。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他们的月钱谁出。” 从没遇见这么直接的小娘子,胖妇人艰难回道:“由各家负责,若要结身契,大裆杂事处交一笔卖身钱就是。”哦还有适用期,这谢氏大裆听起来好像劳务派遣啊,溜溜溜。 “哎,这~~~这 ”胖妇人像是突然想起,这不对啊,自己说的明显是二选一,怎么到了女公子这里就变成了一加一啊。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话,没毛病啊! 抬头对上谢娴淡漠的神情,她讷讷的垂下了头,心中咬牙那老锁头,真是个瘪犊子玩意儿。昨个儿就不该牵头了自己手中的事情,现在让自己晾到杆儿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果然那档头没一个好相与的,常年爱吃的红豆包硌牙了。 转头狠狠的剜了眼青黛,这老匹货到是会给自家攀高枝。 被瞪了一眼的青黛一脸莫名其妙,全然不知是自己亲爹的锅。 “把谢苗的契调我这里,先给她补个侍女的位。”想来这工作谢苗还是做的来的,自己手中的财物大半都花在那辆牛车上,还有自己常用的零碎物件,雇不起就放着呗,至于院里面要不要人,就凭她们的本事了。 谢娴歪头轻轻笑道:“剩下的不急。” 青黛凭着吩咐送人出门,心中疑惑女君刚才夸口,这位外院的姑姑也不见反驳,到底为啥呢? “青黛姑娘,不知随在女君身边多久了?”胖脸姑姑眯起眼睛笑着,顺手递过来一把花生。“我那档子也没啥好东西,不缺一口子吃的。想吃了常来玩啊。” 青黛抿嘴结果“多谢姑姑,与娘子身边也就月余,再多就不得了。”我也是才上岗,没啥地位啊。“姑姑是娘子在院里的头客,心里怕是高兴的紧,以后还要姑姑多顾着些。” 胖妇人的面色好了些,总算从二房女君无赖阴影中走出来,把人送出院门看见果然外院整齐的列着一二十号人,有男有女皆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只静静的站着,眼睛也不乱瞧,看着就被调教的很好,青黛和胖妇人齐齐叹口气,相视一笑。 看着胖姑姑颇有气势的带人离开,青黛缓缓关上院门,一转身便见着身后站着的麻姑,她立马恭敬道“麻姑姑。” “你家娘子如何说的?”玄衣的妇人面无表情的问道。 “娘子只要了谢苗一人,其他便没说什么了。”谢苗是谁,青黛没解释,搞不好麻姑比她还要清楚。 其他的便不好说了,想了想每每谢娴的出乎意料,青黛实在不好出口,便住了嘴。 麻姑的脸上扯出僵硬的笑,欣慰的点头。“洗砚池的玄衣只老婆子一人,玄侍你家娘子要等一等了。”这位置她都占了几十年了,现下若是不当这个管事,也不知该做什么。那丫头是个心硬的,不知会不会接。 “青黛自知才浅,万万不敢肖想。”开玩笑,玄侍指的是宗子身边的小厮不假,但宗子起势后,要么成为院中的管事挡头,更厉害的成为幕客,参记之类的,为主家掌管一方事务。 以她的能力,女公子的侍女都有些勉强,何况要为宗子打理阴私的玄侍,且就这么两个月在她看来,自家这个女君做派颇有左道之风,万事不荧于心,就珍姐和娘子这边都没整明白呢。 正常的贵女对于女武士都是敬重和依赖。 青黛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看珍姐对自家娘子的细微中透露着一种恐惧且更有着无与伦比的信任。这让她迷惑不解,她尤记得屠珍对她说过:“女君甚独。”言如珠玉,却难解其真意。胸中自有丘壑,却不愿轻易示人。纵有千般智慧,万般才情,亦如春水东流,不露痕迹。 自己何德何能,冒着即使被阿耶弃置的风险,也要留在娘子身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中了蛊一样。 第23章 吃食 谢娴瘫在摇椅上,看着谢苗和青黛里里外外收拾着,把她的物件从牛车上卸了下来,归置好。幸好经过这么多天相处,几人也熟悉了,青黛和屠珍对各种用具的功能大致有些了解,摆放整齐。 而后想着中午的饭菜,谢娴皱着眉头,这里啥都好,就是吃 的不咋地,除了蒸的就是煮的能放点盐巴已经算不错了。 自己车上大部分家当便是炊具调料,为了收集这些谢娴可费了大力气,现在嘛先把自己五脏庙整好再说。 使人问过,在小院亭中搭了个炉子,青砖还是青黛的弟弟青季匠造友情赞助的,为的不过能近距离观摩自家的牛车,谢娴想着现在空空如也的车架子,大手一挥准了。 也不管后面对着各种铆钉卡槽做何用的青季匠挠的头秃,自家姐姐只能说个大概,越听越心痒。无奈只能把已知的报上去,所以说自以为用青砖能换的密术,简直想太多。 不管谢三房那边如何的心急火燎,谢娴闻着面前的炒烤肉露出了陶醉的神情,孜然没有花椒来凑,辣椒没有茱萸来凑。炙肉不是什么新鲜菜但是,耐不住这羊肉鲜啊,上点盐。霸道的香味蔓延开来。 抄手游廊后面的书梓堂中,众人本就耐着饥伏案临字,谢其彦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按住肚子免的自家腹中轰响扰了旁人,有些脸红的低头,偷瞥了眼四周。 自以为没人听见,却觉着前后左右大家姿势都有些奇怪。 “谁啊搞的这么香,还让不让人临字了。”说话的是三房的旁支谢端文,他把笔一摔,彻底放弃这篇临字。 其他的学子们只是外头,看了眼却也遮不住眼中的轻蔑,谢瑞文长了张娃娃脸,虽然他爹帮他抢了一个好名字,但看腰身是常人的两倍就知道这货浪费了他爹的一番好意。 “哎不行,本就饿着,现下不行了。先生不在我先吃为敬了。诸位请了。”小胖子,迫不及待的夺门而出,着急去寻自己的侍者。 谢其彦咽了口水,努力让自己精神集中到书上。但是书堂中大家精神气已经有些散乱了。 “肥文,你够了啊。没看我们饿着呢,你要吃不能走远点。”众人一抬眼,便气的要死,这谢端文拿着肉饼,两三口一个,油花顺着嘴角流下来,但他却心不在焉,站起身顺着抄手游廊巡着,边走边闻,“这边,不对刚才是这边,嗯加了茱萸,还有啥味。” 谢瑞文是个灵活的胖子,挨着墙边闻着那霸道的炒烤肉的味道,觉着口中的肉馅汤饼都不香了。在普遍只有蒸煮的时代,刻进人类骨子里对于炸烤肉香味道的免疫力为零。 何况谢娴为了便宜行事,重金着人打造了薄铁锅,这东西现阶段很是难得,要厚薄均匀,按康健那边最好的铁匠说的话就是,这东西敲一口出来,顶他打好几把刀剑了。 现阶段的铁太脆,谢娴每次用都很小心,生怕哪天摔漏底,到时候找人修补又是麻烦事。 肥肉滋滋冒着热油,把蔬菜和香料的味道激发出来,油炸的香味直入灵魂深处。 谢其颜看了眼脖子都要伸到墙那头的谢瑞文,轻声道:“瑞文兄,不可能是那边,隔壁的孤幼院可没这么好的饭食。”他难得主动说话,实在是他作为二房从子历来不被人放在眼中,且他内心中还有些不确定,实在是这一墙之隔便是二房圣地洗砚池。 即便是只有每年的祭祀之日遥遥一拜,也不愿被人如此不敬的窥探。 “肥文,你确定?这边?”谢金元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低矮的院墙,土坯搭建的墙面上草籽顽强的迎风而立。 虽然一抬脚便能撑头看到里面,但这边的学子却都没有动作。谢金元身后的另一人挑眉“听说昨日那洗砚池住人了?” “什么人,只是女公子罢了。”身后的另一人说道,少年人变声期的嗓音尖利,刺的人耳朵不舒服,几人皱着眉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恍然。 谢金元没有理会只又问了一遍“肥文,这香味有这么稀奇?” 站在墙根的胖子这才嚼完最后一口,重重点头“没吃过,只闻出是羊肉和茱萸,还有一香底味厚劲却辨不出是什么。”他对大房和三房的争斗漠不关心,再说他和谢其颜一样只是偏房从子,宗房之间的争斗可不是他们能沾边的。 金元是三房嫡系第三子名副其实的谢三,算是他们这波人中内部消息知道的多的人,他身后的是他的娘家表兄崔词,面对嫡兄谢瑞文只能蒙生答了。他历来人缘好,也从不站队要不是父亲非要送他来读书,他都不想来这书梓堂,在家多研究几个菜谱不香吗? 崔词鄙视的看了眼谢瑞文,“这吃食之道还是瑞文兄更精通。”小胖子只是笑着点头不说话像是没听懂他的讽意。 谢其颜看不得这三房嫡系又拉又踩的行为,“瑞文本就爱好这般,要不飘香楼的生意能这般好。”他侧过身稍稍挡了下小胖子捏紧的拳头,暗暗拉了他的袖子。 “呦这是听见你们二房宗子回来了,是有人撑腰了啊!”旁边几人看着三房内斗正开心,竟然还有二房的小透明过来帮衬,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崔词心中暗恼这谢其颜每次都帮衬肥文,他眼珠一转“看来这二房宗子带了这么些好东西也没有想着族人嘛!” “昨夜阿大才说过,二房女公子是才回族中,连接风宴都没过呢。”谢金元突然插口道。他站的远已经注意到墙头上不知何时搭上来两根木棍,还在有节奏的抖动。 “那又如何,还不是没见过二房几个族人,要我说现在二房的人想见都难,毕竟大都只能在大裆或外乡执事,嘻嘻!”那学子尖利的笑声让人不适,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发笑。 突然觉的众人的目光没在看他,顺着抬头,才发现墙头探出一个年轻女郎正皱眉瞧着他们。 “你们好吵。”那女郎居高临下,凤眼扫了眼学梓堂的牌匾,皱着眉接了一句“还以为养了一群鸭子。” 随着这句话,惹的满园的瞪视,尖嗓子的少年气的浑身发抖“你是何人,不知道非礼勿视,还爬墙成何体统。”他不顾头顶上墙灰瑟瑟飘落怒道。 谢娴歪头瞧了眼,她手拍这院墙,嫌弃的抖了抖袖边的尘土,哼了声“你家墙?” 确定没个带冠的长者,没耐烦陪着一群小p孩嘴炮。漫不经心又接一句“你姓谢?” 尖嗓少年人顿时如被卡住嗓子说不出话来,他要姓谢就不用处处捧高踩低做些博人眼球的事情了。 被人两句话捅到腰眼上,院墙内外一片寂静。谢娴一眼扫过看了眼谢其颜手中的干麦饼,少年人白净的脸色有些赫然,匆忙间露出了衣袖边的一只黄雀,谢娴挑挑眉问道“可有二房之人?” 女郎的一句话问回正题,看了眼女郎背后的院子,众人面色恍然真的是二房之人啊,谢其颜整了整衣袖“二房其颜在此。” 看着少年人一本正经介绍自己的样子,似是自己要问罪?谢娴忍不住笑出声,“今个炙肉做的有些多了,过来吃吗?” 女郎从刚才的问罪转眼便成了笑颜如花的邀请,众学子:有点酸怎么破。 谢其颜一脸懵,直到肥文疯狂的打眼色才愣愣的点头,然后轻声的问了句“不知能不能带好友一起。”看着谢瑞文都快挤变形的胖脸。 他有些踌躇,自知第一次见面有些失礼,但是好友的愿望便是吃尽天下美食,看那祈求的小眼神,没出口的话便是,朝闻道,夕可死已。 谢娴没所谓的点头,便顺着墙梯下去了。一个眼神都没捞到其他人“”就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女娘。 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扶梯的青黛看着自家女郎轻松的样子,汗都要下来了,刚女郎爬上去的时候,她就心头直跳,怪不得女郎说这个叫方便梯。用来吵架还站的挺稳得嘞! 起先这东西就顺着墙边放置,她都不知道用处,今天总算知道这是做何用的了。谢娴不知道这次她的亲身示范,为青黛以后的墙头行动提供了有力支持。 第24章 羊汤 谢苗把手中的肉切成薄片,瞟了眼正在专心翻炒的小胖子,这小子一进来便抢了自己的活,对娘子的这套铁质炊具却是两眼冒光。 给谢其颜盛了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尝尝这味道,羊肉泡馍也是一绝啊。”神态自然看上去就是个老饕。一碗羊肉汤下肚,谢其颜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领自己进来的是人人惧怕的玄衣麻姑,而面前这亲切如阿姐的女郎便是他们二房的宗子。 他低头遮住眼中热意,心中忐忑。阿娘从小就念叨宗族是族人们的依靠,他们二房从十几年前就似没了头的群羊,靠着黑石卫才没有堕了二房的名头,但是突然间有人告诉他们的头人回来了,但是谁也没有把一个柔弱的女娘当回事。 女君又如何,只要嫁了人那就和他们二房的宗君无缘了,且听闻女君在淮水上遇险,回来的族人们对女君之事都讳莫如深,一时之间女君要嫁人的传言喧嚣尘上。 他握紧拳头平复了下心情,拘谨的点头道:“多谢”口中的女君还未出,便被谢娴截住话头,“我单字娴,叫我娴娘子便是。”谢娴淡淡道,眼睛却看向那不老实的小胖子。 谢其颜心中咯噔一下,他和肥文对视一眼,这女君不会真的如同他们说的想要外嫁!娘子这种平易近人的称呼看似是拉近了关系,但是女君这个称呼才更正式点。 一时间分不清,谢娴是表明了自己不想继承刑君之责,还是单纯的觉的他们亲切? 谢娴面上笑容不变,他们只能按下心思顺着话回了句娴娘子。 肥文好奇极了,桌上的调料全是粉末状,其中只有茱萸的味道他能确定,更别提那洁白如雪的盐了,要知道这年头顶级的贵族用的青湖盐也从他们手中过了不少货,但这白如云细如砂砾的盐他确从未见过。 他不信邪的尝了一口,却被这纯正的咸味齁住了。待他好奇了挖了一勺花椒粉准备尝尝的时候,谢娴看不下去了。 “是三房的?” 小胖子登时红了脸,当着主人的面如此作态太过失礼,他慌忙回话:“瑞文是三房从子,见过女君。” 谢瑞文从小便头脑灵活,二房洗砚池作为谢家族中禁地,是他们这些孩子从小便向往和恐惧的神秘之地,他刚去书梓堂时也好奇过,但一年年的破败还有繁忙的学业,他们便习以为常了。 但今天爬墙的女郎唤起了他无穷的好奇心,当然他也没想到,小时候的愿望实现的这么快,待他回过神,他已经和其颜坐在园子里了。 等见到谢娴的这套炊具便知道,自家的叔伯们所言非虚,这二房女君不是个简单的。 “请女君放心,我谢家三房并非无信之人,未经女君准许,瑞文所见不会透出分毫。”小胖子一稽到底,家里的事情他有所耳闻,匠人们对于谢家女君的机关车好奇不已,但显然这些秘术并不易得,试探几次都无功而返,却没想到女君在吃食一道上也能如此奢遮。 看着面前的高脚桌子,还有舒适的座椅,院中的器物之精致,就连灶台的高度都有讲究。就如同阿爷说的技的极致近乎于道,昨天阿耶还念叨要是能得其一二能让家里的生意翻番。可惜这些秘术二房女君不甚在意。 水源木本,敦宗睦族的思想下。做任何事都要靠着宗族而行,技术拿出来提高自己的宗中名望也是理所当然。但这个前提是,谢娴作为宗子有自己的势力和资产,但谢娴二房人丁稀少,自己这个宗子之位可能被和谐掉。 她就是来养个老,小钱钱肯定是要挣的。但目前谢娴只是个没有爹娘空有宗子之位的孤女,在谢娴看来,各方的试探赤裸裸,三房前面的动作尽是想白嫖。 谢娴从来没有小看古人的智慧,像她院中的这些常人只要看一眼便能学会的东西,真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古人的教育水平在后世人来说大都是小学生水平,平民和世家却是两级分化,没出路的普通百姓和世家子的学习资源决定了彼此固化的圈子。 她也曾经尝试教授下仆,但眼界差距犹如鸿沟,能交流的太少,谢娴试了几次就放弃了。 她手里能快速变现的技术更是没有,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族里对她的安排也不明确,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方才请人吃饭的姿势有些唐突,谢娴不在乎,为了自己的钱包问题只能拼一把了。本想着找个本家小子,通过书梓堂内的同窗之谊徐徐图之。 但没想到邀请谢其颜附带的好友就是三房的人,谢瑞文在学业上一般,但对于吃的很有天赋。而享受一道上人类都很有共同点,当视野抬高之后,再次回到跪坐的形式便忍受不了这种差距带来的不适。 “三房自我回来便没消停过”谢娴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有些拘谨的小胖子。 小胖子脸上羞恼一闪而过,圆脸涨红“好叫女君知晓,外面现在都传闻女君的机关车能日行千里,逢路避雨,刀枪不入。族中叔公们便心痒难耐。” “请女君莫要怪罪。”好嘛这连背锅的都找好了,族叔们年纪大了她可不能这么小心眼呢! 青黛听了两句差点笑出声,还不是路太烂了娘子催着赶路才这么快的。 谢娴抽抽嘴角“过誉了。”等有钱了一定造出了四轮防震马车,没马车出门简直就是受罪。 小胖子认真道:“在女君看来这是小技,但对于三房来说却是大道。”他心中汗颜,阿耶尽等着接风宴之后才来拜访,却不知下面的人小动作不断差点恶了宗子。他也不确定是否有他爹的手笔。 “愿闻其详。”谢娴伸手倒了杯花茶,漫不经心。 谢瑞文看着面前的白瓷杯子发呆,他能说全都想要吗?从进了这院子,吃用坐卧,他每一样都想细细研究。 旁边的谢其颜看着好友突然卡壳有些不忍心,他偷偷抬眼看着两人,斟酌道:“这,瑞文并不能做主。” “啊是,还是要长辈定夺。”小胖子连连点头。 谢娴不以为意,总算第一把韭菜送上门了,要不人都快雇不起了。史上最穷女君·娴。 作为谢家二房新品试用员,谢瑞文很尽责的发挥了自己的作用,所有东西都细细研究的一遍,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二房的清秀少年谢其彦,也不遑多让。 谢娴只能耐心解答,下午给谢苗放了假处理住房的问题。 谢娴现下只有一个略识字的谢苗暂时定为侍女,青黛只会写个常用字但对族中事物熟悉作为二等侍女,还有个玄衣麻姑这个不熟,她手中无人可用,实在是这年头不是谁都能说会写的。 谢其彦心思放在面前的纸张上,对女君这种叫做表格的文体模式很是新奇,对于繁杂的货品是分类利器。手上写不停心神却放在煮茶汤的谢娴身上。 这种事他第一次参与,却也知道手中这薄薄一页纸,能给族中带来多大的利。 “呵~胃口不小啊!”谢娴扫了第一行一个“盐”字浅浅一笑。两个中学生,想来也没接触家里生意,想的多点没什么。 “女君见笑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去,小胖瑞文缓了缓神,才发现有些托大了。他倒是都想要,但是里面谢家二房能给几个还是未知数呢,就像那洁白如雪的盐,还有那些未知的调料。 白如碧玉的杯盏,形状奇怪的器皿。随便哪样放在一些小家族中都是镇族秘术,他们都在猜测女君这些秘术的出处,但查探半天最有可能的只能是近来出现在女君身边的雪山宗弃徒了。 谢瑞文并不着急,三房说到底也是嫡系掌家,他家虽然是旁支但在商家言商,有能力的从子庶女地位也是有的。 总之是要凭赚钱的本事说话,秘术谁都想要,但如何谈条件却是各房竞争了。 可以说今天他能进这个院子确是他为家里争的一大步。 谢娴伸手抽出两人花 了半个时辰整理出来的客户调查问卷,眯着眼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一众繁体字中辨别出,写的都是什么。 谢娴已经毕业近十年了,不动声色的花了两个月连蒙带猜靠着一本游记,把这鬼画符一样的字和简体字对上,感觉高考都没这么难。 见她不说话两少年只能打着眉眼官司安静如鸡。 ‘唔,女君严肃起来好吓人,’小胖子示意谢其彦。而少年人只是盯着茶水发呆,阿娘说过只有宗家强大,自己才能过的好,宗子之事自己万万不能懈怠。 女君待人亲切,容他吃顿饭食,还带上了好友瑞文,但是他是不是太过放肆了。刚才只凭着一丝新奇填了那个模样奇怪的文体,但看瑞文的样子,连那文样也是个宝贝。 果然自己是给女君带了麻烦,谢娴上辈子在职场摸爬滚打,聚精会神的时候免不了就带上了一抹肃穆,这种内宅娘子们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气质镇住所有人,连青黛都放轻了手脚。 等谢娴回过神,周围安静的可怕,她没有在意。 见她转头看来侧边的两个少年下意识的坐直身体。 “这几样你可先于家中大人说”。小胖子面露惊喜,本以为会被责罚,觊觎他人秘术,就算被罚也是应该。 谢娴倚在身后的软枕上,两边的藤圈弧度贴合,让她放松下来,“阿彦,以后午间可过来加个热汤。”她看着面前略显拘谨的少年笑着说。自己虽然穷了点,但是加一双筷子的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 听到说可以过来蹭个热汤,谢其彦耐住心中激动,作为谢家子弟从小都被教导。这是宗子给的脸面,他也是有宗子撑腰的人了。 汤门子,类似门客,在族中算是比较正式的邀请了。他心中有些激动,他们前些日子还在讨论女君是个怎样的人,族中子弟私下里也讨论过。 比自己条件好的不知凡几,却是没想到自己能最先得到女君的招揽。不提谢其颜这边激动不已,谢娴没注意到麻姑欣慰的眼神,青黛有些好奇的打量这少年人,满是素色的麻衣长袍,不显眼的地方少许补丁,看样子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混的连她们的挡头的管事还不如。 但是眉眼清正、举止有度,从进了院子都规矩有礼。看麻姑的表情自家娘子似是歪打正着了! 书梓堂中规矩繁琐,历来学子们只有附近有交好的亲族长辈,才能喝口热汤。而上位的汤食皆有讲究,其中带有招揽之意最浓的便有汤门子,茶兜子等不同的叫法。 只是这些只是上位和门客之间相互试探的一种美谈。 第25章 宗祠 谢氏宗中腹地,宅邸从来只有各族长房嫡系才有居住的特权。大房不必说,书梓堂便隶属大房,靠近中心之处多是木楼大多年代久远。二房呈环形抱洗砚池而居,三房虽然远些但屋舍檐牙高啄,斗拱层叠、青砖铺路更显气派。 书梓堂在族外院靠里,除了各房宗中嫡系,于聚集的各个坊还是有些距离,各家跑腿小厮勤快些也能吃上热饭,只是苦了他们这些二房的,族中地位不显没人出头。 也难怪自家的兄长们一说起上书梓堂,表情皆是有苦难言。 现在好了自家宗子已经归位,就算因为女儿身不能统领黑石卫,但是宗中事务好歹也有转圜之地,想来爹娘也该开心的。 天真的他不知道,现在大裆中流传着谢二娘子,不好相于的传言,早上眼见着一群隶臣妾被送回来。皆说从康健来的小娘子太过挑剔,看不上宗仆这下二房更要被嫌弃。 “你们这群惫懒货,是不是皮子又痒了,那二房宗子住的是什么地方,啥金的银的小奴都往里塞?也不怕哪天碰见黑石山的人送你们这群烂命的,到下面去和你祖上团聚。”说话的是个手上挂着铜圈匙的精烁老者,几句话便是把档头里窃窃私语都摁了下去。 一个圆脸的青衣小厮从院外探头:“锁头儿,那位真的住进洗砚池了?”他环视一圈,众人见他脸熟,却道是大房的门吏,待他说出洗砚池三个字众人便恍然大悟。 “切~那是谁人这么没规矩,那是下奴能进的地方吗?” 老管事们的面色变了又变对望一眼,便拉着脸把下面的小奴驱着去作活了。 玄衣老者撑袖子点人,手上的钥匙晃得叮当响,却也掩不过他洪亮的嗓门:“一个个的放精些,都看好手下的崽子们,脸上的口子那是吃饭用的。”不想要了有的是人顶上,老主子几年都没管事,现在这些崽子们愈发没规矩了。 刑君二字的分量可不是这些腌臜东西能随便挂在嘴上的。他沉下脸直看的几个灰衣们躬在地上,半响才小心的问道:“锁老,刚才还听见那侧院的银姑姑骂着呢!”瞧着锁老的面色稍好,便顺着道:“听说是被红豆包卡嗓子了。” 老锁头缩着肩膀一笑,仿佛刚才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是众人的幻觉。 “嘻嘻,那娘们吃了这多才被卡一次,已经够本了!”另一个揣着手的管事耸耸肩膀,自家挡头的礼是这么好收的,且看来二房的宗子是个能耐的,能让大裆最油滑的老锁头帮着开口。定是有过人之处。 “严匠头少听了不是,”开口说话的管事一阵挤眉弄眼,叹声道:“青黛侄女这次升调,就是进了洗砚池。”说完有意无意的瞄着老档头。 但让他失望的是,老头神情依然倨傲:“哼~那丫头出去一趟性子都野了。混了几个月也只当了女使,都是她自己作的我也拦不了。” 女使只比女奴高一级,院里有些个得脸的女奴比起其他女使地位还要高,这完全取决于跟着的主子。 青黛原本在外院也是肥差,但她不知足,所以求了老索头起了誓,才得了这次外派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结果,外人看来青黛只是平调,从外院进到内院罢了。 一般宗子配的一个玄衣,两个青衣,四个女使。 但若是普通娘子,老锁头使使劲儿说不定就能混个玄衣当当,青黛且转了一大圈才在二房混了个女使,这事办的莫来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二房玄衣,青黛自己是没啥想法的。 作为二房掌刑的宗子虽为女郎,但身边的玄衣,能文能武是基础 。 她的目标只是待在娘子身边多学点东西,以后混个管事姑姑就知足了,也好过在大裆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无趣日子。 谢娴对下属没啥要求,在人均幼儿园水平的朝代。能有个识字读写过关的就已经是千里挑一了。她现在只祈祷她未接手的黑市卫能少些文盲,但看着几天族中了解,书梓堂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谢氏宗族人口过千,学堂也不是人人都能上的起的。 只有宗中嫡系或者对族中有莫大的贡献才有资格,若是外姓那么就有可能是高价旁听生了。 不论外边的流言如何喧嚣,谢娴扎扎实实的在躺椅上度过了两天,这两日的饭食谢娴也没什么心思弄,主要是屠珍中间来过一趟,响峡妖仙出名了,虽然有谢家玉树出手按下。但当时看见的人太多,众人只捕风捉影,但崔家和王家等氏族还是知道的。 屠珍只叹息,谢娴虽然觉的自己低调。但她的身份注定了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谢娴有些烦躁,人多果然麻烦,那么族里安排的嗣子呢?谢娴坐等来个厉害的接过二房这个宗子的名头。 第三天,开宗祠。 带着黑石戒指,谢娴挪动步子低头看着脚上的木屐,心里对能把这种木屐踩的如同草上飞的古人们佩服不已。 实在是习惯了软底鞋,突然发现正装要带的玉簪环佩就有一斤多,更别提好些还是青铜制品,虽说都是手工打磨,精雕细琢大师出品。 但是架不住古人的实在,一个个都秉承着大、粗、质量绝不掺假,带着不仅有分量,还安全感满满,保证一个圈轮过去能打掉一排牙。 谢娴负重前行,入了席间见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晃得她脸盲症都要犯了。 谢家的祠堂,屋舍都是木质,用的大都是楠木梨花, 星星点点廊柱合着淡淡的香,实在让人迈不开腿,假如现在能回现代,她高低要弄一根。 带路的小婢心中奇怪,刚才见到园中奇花异草都不见惊诧的二娘子,怎么对着木头柱子这么着迷。 谢娴入了族谱,三叩九拜认了祖,总算定下了名分。按着二房嫡支宗子的排行,谢娴行二。 想象中的为难并没有,反倒是老人们见了谢娴,个个都对着她的脸唏嘘不已,又是只能尬笑的一天。 谢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凭着这张脸乖巧笑容,博了长辈们n多的好感,也不必担心会被突然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自生自灭。 谢娴觉的自己的脸,都快被姑姨们的袖子擦红了才逃过一劫,她正在心里琢磨着要搞点棉花,弄点棉布来穿。廊道中迎面就碰上了几个如同娇花般的女娘。 下意识的挺起身子,谢娴秉承着少说多看,对面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女便弯腰行礼。“二姐姐?”似是问询,一个身材娇小的女郎睁大眼睛望着她。 谢娴笑点头,不等她开口。小姑娘不外道的帖了上来,“来来,我们可等得好苦,老祖宗说你舟车劳顿,不让我们打扰姐姐呢。” 说话的娘子,腰上系着一串子黄铜的筹珠,“我是寰琅行六,那边是九娘和十三娘。”她们都是三房的小娘子,因着长辈交代。六娘子对谢娴多了几分热情。 谢寰琅,为谢家三房庶长女,其母家是江南的商户,小小的个子面上一副江南女儿家温婉样子,但一张嘴便停不下来。 即使谢娴半天没说一个字,她一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了半晌也不见口渴。 谢娴看着谢寰琅眼神悠远,她以前的铁子,也是这样一个社交牛逼症。一副自来熟的性子是社恐人员的理想闺蜜。 “六娘子把话都讲完了,让二姐姐说什么。”旁边一个面若皎月,声音温吞的少女慢悠悠的插话道。 “十七娘总算舍得放下手中的书了。”谢寰琅听见也不恼。她自来熟的给十七娘的杯里蓄上滚水,“这十七娘可是大房的娇娇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可不像我们这些俗人。”好嘛这就是大房上了排面的嫡女了。 十七娘听了也不恼,只瞪了眼谢六娘,但架不住她厚脸皮的嬉笑两句就揭过去了,这相爱相杀的剧情,一个看似高冷实际傲娇,一个四面玲珑把这几个人的姐妹团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处精舍中都是各房小辈,嫡庶之间泾渭分明。各房衣襟上的纹样也各有特色,大眼望去庶子女只有衣料好些,但没佩什么金银玉饰。大家族中阶级的划分非常明显尤其是在这种开宗祠的日子。 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只有宗子一人可着补子卦,谢娴今天后背就是一只花鹿,于青纱下若隐若现,惹得小姐妹偷偷看了好几眼。 面前的女郎面带微笑,像是听他们说话,但眼神却透着迷雾。早上实在起的太早,谢娴已经开始犯困了。 对面的亭子中,郎君们主次分明。一袭白衣坐在正中,其余人垂首却并不见声音传来。啧啧~谢娴侧过头这被教导主任训话的场面看得她牙疼。 见六娘子说的累了,她便随手剥了个橘子递过去,众人有些诧异,心道这二房的女君还真是如同传闻中这般放的下身段。六娘愣了愣笑嘻嘻的接过,面上的表情真切了几分。 就这一会儿六娘已经把众人介绍的七七八八,连没到场的几位都没放过。谢家的子嗣从十二岁才能论行。 单字的只有主家嫡支。其余都是双名。所以光她这辈就有十七个兄弟姐妹。 她知道这是三房向她示好,她拍拍六娘的手笑着点头,“辛苦六妹了。” 十七娘拿着书的手松了松,谢娴叹口气果然几个女人一台戏,几个小娘子明显不耐烦听这个,只端着身子坐着最小的已经开始微微打晃了。 半个时辰过去,谢娴心中佩服大族教养,却不知几个小女郎也快撑不住了。 六娘心下稍松了口气,临来时父亲的嘱托要她交好,说是于家中生意有益。她在谢家女郎中也算是面儿上的人物,三房没有嫡女,她就占了个先因夫人商家女身份知道自己的斤两。 平日里小心维护谢瑶的关系,凭着这张巧嘴站稳女公子里面二号人物的位置。 她谢六娘自诩在宗还是有几分脸面,父亲说的‘谢二娘就算不能掌黑石卫,也不是个简单的。’ 她当时听了心里不以为意,簪缨世家的贵女她也是见过的,除了娇贵和目中无人的傲气,也没什么特别的。万万没想到从小弟那里听来的消息让她惊了。 娴公子路遇二房从女,劝离不劝合,后废人一手。 乖乖自家姐妹虽说闹腾,但明面上都没上过脸,更别提动手了,在宗中传来传去就变了,这么彪的女郎真不愧是刑宗女君。 谢娴没来之前,她们正说着这事,心中惴惴。六娘警告都把平时的娇气敛了些,这谢二还不知是个什么性子,但这位是真敢动手的。 第26章 茶会 往日里嬉笑打闹的姐妹坐了半个时辰愣是没敢松口气,大家嘴上不停,暗地里较劲。话题从康健的公子又转到西域那边流行的宝石,然后到新出的面脂,众人每说几句便偷瞄一眼谢娴。 莫名成了焦点的谢娴一头雾水,所以你们聊的这些跟我又什么关系?最后还是止墨的到来打破僵局。 玄衣少年面上白净,眼神清澈灵动。入了廊便规矩的低下头。 不等他开口,小女娘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询。 “可是大兄允了我们过去?”六娘面上笑的急切,像是早就等着了。十七娘也放下书,不着痕迹的转了转手腕。 “回娘子的话,少君那边已经备好,请各位娘子前去。” 看着颇有些面熟的玄侍,谢娴昏昏欲睡的脑子一个激灵,果然还是没逃过。 直觉没什么好事,谢娴便再也端不下去,靠在廊柱上生无可恋。 刚答应完一转身的六娘“??” 自家的姐妹都是惊喜的表情,谢安贵为少君大部分时间都很忙碌,和她们这些内宅娘子很少见。 更别提这时期大家都喜美人,就连自家兄弟姐妹也不能免俗。望着众人的兴奋劲儿,谢娴撇嘴。 却不知这动作却被十七娘看了去,她翻书的手顿了顿,心中愈发好奇。 院中,风穿过草帘传来阵阵菊香。众女郎列位两边,上首只一袭白衣独坐正中。 刚才兴奋不已的小女娘们,此时俱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盯着面前的草席。走在最后的谢娴,很有边缘人士的自觉,但是家族排序很自然的给她留了空位。 看着谢安左近的团蒲,谢娴又开始牙疼了。来之前谢苗就请罪,这次宗祠可能会有拿她和离之事与谢娴为难。 这年头女娘的嫁娶之事都是随着宗族定夺,大环境上没有明清时期那种对女性压迫严重的事情发生,朱陈理学未显。 儒家起势不过百载,百家还有余力争世。 要不谢娴就算拼着毒药难喝也要自己送走。 刚宗祠中各位婶娘都没提起,谢娴以为这事情就算过了,现在谢安来这么一出,她面上淡定,但心中已经开始打鼓。 最近屠珍不在身边,能束着她的人几乎没有,她是个懒散性子,各家叔伯婶娘虽然占着长辈的名头,为了撇清自家对二房没什么想法,更是没来打扰谢娴。 毕竟几个奢老们发话,让他们悠着点,见了谢娴的脸就不免想起,对二房的亏欠。 对于几房亲戚之间曲折的清淡关系,谢娴不感兴趣,也乐得清闲。 她挪到近前,觉着几道强烈的视线,顺着望过去,是那天书梓堂几个小p孩。 “哎,快看真是那个爬墙的娘子”旁边的一众小郎君窃窃私语。 谢金元快速扫了眼上首的谢安,垂头坐正,见旁边没眼色的几人还在喋喋不休,寻声定位,一肘子捣过去,终于安静了。 他们又没瞎早就看见了,用的着说,要说也不要离自己这么近,当大兄是聋的吗? 他们这辈几乎都是谢安启蒙长大,对这个谢家少君亦师亦父,心中敬畏不敢造次。 却没想到还真有人不怕死,这边刚压下去,那边却有人冒头。 “真的哎,不是说二房宗子从康健回来的,听说是女学出来的没想到这墙也上得!”这话说的就有点难听了,谢安坐在上首眉头微皱。 谢娴隔墙请二房子弟吃汤的事情,止墨给他说过,当时只说隔墙可没上墙一说。 察觉到谢安的目光,止墨默默侧身。 谢娴一袭青色马面裙,小步时只能见青色浮动,大步走动间褶皱散开淩光闪烁玄色的龙蛇游走其中,外罩是红色的对襟,环佩叮当衬的她贵气逼人。 众人的私语被走到近前女郎的淡漠眼神压住,只能低头瞅着裙皱里玄色的樊龙隐匿。 谢娴停住脚步轻笑一声:“书梓堂这么闲?”果然这年代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娱乐精神,这吃瓜都吃自己头上了。 这次本就是小辈之间的相互认识,待谢娴入座谢安只开口说了几句,几个小辈上来见礼,看着一群初中生,谢娴表示完全没啥兴趣。但他没有兴趣不代表别人对她没兴趣。 六娘子不知何时把座位换到她身后,轻声唤道:“娴姐姐,你的裙子是怎么做的真好看啊!” 亭子里的时候大家都碍着规矩不敢动,且谢娴入乡随俗也是慢步入场,就刚才被那话一激差点本性暴露走了快了点,众人这才看出这裙皱的好来。 这时代不论男女都穿裹裙,从上到下一片布,更有的贵族喜欢拖地长摆来显家室富贵,紧腰瘦臀衬的身姿婀娜。 但谢娴的马面褶皱,宽松大气舒适,摆大方便迈步啊。 “都是青黛做的,改天来我院里让她教你!”谢娴习惯性的客套。 众娘子眼睛一亮,“娴姐姐,我也能来吗?”九娘子不到双十,小脸肉肉的。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谢娴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应下不少事。古装萝莉犯规啊! 不知何时,对面也有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谢娴保持高冷的表情。 男孩穿什么裙子,简直没眼看,古代版的茶花会就是如此,谢安虽然坐在上首,但下面该热闹还是热闹。 谢安温润的看着书,几个好学的郎君上前请教,他也耐心回话。 像极了带崽的悠闲家长,谢娴这边诧异于大家对自己的接受良好,坐在席上嘬着茶汤,看着下面一众小辈你来我往。 “哎你们听说了吗,薛家的大娘子好像已经定下了。”几个小娘子坐在里面谈论她们感兴趣的话题。 “那可不,据说还是她外家的表哥呢。可薛家的表小姐怎么还没走啊,每每体弱还总来。” 六娘子端了盘茶点放在矮几上,接过话头“别提了,为了这事薛二叔都和婶娘吵了几次,据说最近又缠上温书生了。” “切~薛枝看起来文弱,但手段一点都不少,那温书生本就是敏娘子的” 她们口中的敏娘子说来还是和谢家二房有些关系,谢敏敏的父亲名为谢长欢是谢定的庶弟兄弟,两人感情很好。 自谢定掌刑宗更视谢欢为臂膀,但谢定死后谢欢退居黑石山,也不参与族中事务,只住黑石山与族中来往甚疏。 谢敏敏的母亲早去,谢欢并未续弦,因为是庶女,在谢家排行十二,这次因为病没来。她爹谢欢是黑石卫的二号人物,宗中也不敢怠慢,遂家里的姐妹相处多有照顾。 谢娴听了一圈八卦,不得不说最后还是绕到二房身上来了,万万没想到。 谢敏敏母亲谢刘氏,走之前给女儿定了门亲事,岐山温氏历来与刘氏交好,雀县的这一支只是十几年前迁来的。 温氏和大族比上不足,但比起小族还是沾了点关系。应着两家夫人手帕交这才定的儿女亲家。 但这几年因谢刘氏走的早,谢家二房式微,温氏也并不热络,所以这两家婚事作不作数,还得再看。 谢娴捋了捋,听着意思又是二房的女儿又要被绿了?这都是什么命中注定草原脚本,汰~ 待人都走完,不出意外的又被谢安叫住。 “二妹,”谢安清越的声音响起,“宗中几日可待的习惯?” 谢娴背后一凉,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自己没得罪他。 “还好,多谢大兄关心 。”谢娴直起腰背,维持端庄表情。对方颜值犯规,只能盯着桌面,然后就~手也好看啊! “雀县那边的白家说收到了三房的虞牌。”瓷白的手指扣着桌面,止墨顺势递过来一枚金底的虞牌。 “白家,崔府君的眷族。”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观察她面上的表情,刚听说这事他也不太相信,三房水路的人情可不好得。 虽然不知她怎么入了那船头的眼,但偌大的人情用在这种小事上,实在太过浪费。 但看谢娴不动声色的样子。他有些摸不准,难道二妹不知道谢家三房虞牌的用处?也不像。 谢娴蛋疼,她是给过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凭着谢氏两个字,那和离文书就不是个事儿,她以为女子和离太过大胆不被世人所容且想着尽快事了,才用上了手中的虞牌。 哪知道后来青黛说,这金底的虞牌可以抵10金的人情。心里哭唧唧的谢娴,心里吐槽谢·教导主任·安的鞭尸行为,但嘴上绝不认输。 “当时手中只有仓叔的牌子可用。”谢娴尬笑,所以她这个刚上任的二房宗子有个毛线的人情。 看自家少君不说话,止墨忍不住道“女君下次只报上谢氏的名号。想在仓郡没有什么事能难住。” 止墨心中还停留在上次谢娴为黑石卫要加班费的样子里,女君想来是在财货上多有亏空了。 心中唾弃,看女儿家好欺负,回来这么久也没给交对匙,二房之事黑石卫就算了,难不成二房的资财也要贪墨不成。 “阿娴只一介孤女怎么劳长辈操心~”这茶味浓的,自己听了都要yue了,对面的青年神色微动,“据说二娘在洗砚池当了长辈。”谢安手中的书卷折了边角,被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慢慢抚平。 就知道。 谢娴囧:“是那墙太矮了。”真心君子墙。两人答非所问,但心中都是知道说的是什么事。 谢安看着她有飞瑕的脸,勾勾嘴角:“书梓堂的小子竟然敢拿宗子的事说道,想来是课业太轻了,明日便告于夫子。”止墨垂首应诺。 谢娴笑的幸灾乐祸,看得止墨都愣了一瞬,这女君真是少女心性什么都显在脸上。 谢安面色不变继续道:“听闻洗砚池日日炊事不停,书梓堂的小子们都抱怨到家君那里了。”现下人们习惯了两顿饭,但谢娴坚持每天三顿。 眼看着少女葱白的手伸向虞牌,谢安挑挑眉。借着书把虞牌往后拉了拉。 谢娴气馁缩回手,头可断血可流,饭可不能少一顿都不行,本来想着把牌子拿回来,但是如果用吃饭的代价,那还是算了。 她可怜道:“娴从小体弱,医者说了要少食多餐。”说完借着宽大的袖袍偷瞄谢安的脸色。 谢安细看女孩健康的粉红脸颊,秋季加裳粗了几分的腰身,不自觉的低下头。 好第一次碰见这么难缠的女郎,偏还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便让疫医去看看。”谢娴只当他这么一说,便应了。 “那书梓堂?”谢娴疑惑,既然他们都饿了为啥不给吃的。 看谢娴一脸不明所以,止墨便解释道,“谢氏族地只有部分用的石砖所筑,并不像坊中都是茅草屋,为了防火兵丁们对于屋中做饭那是抓的快,罚的严。” 宗中的书楼和宗祠都用的是青石砖,役房大裆用的木头和茅草所建。书梓堂也是木楼,虽然看着新,但是严禁引火。 谢娴听罢,心中庆幸还好洗砚池虽然旧是旧了点,青苔多了点,但好歹是石砌的。要不做饭都成问题。 因着自己的做饭自由而高兴,就想到书梓堂的人可比他惨多了。 “那就近找个石砌的房子改做灶房呗。”在她看来很简单的问题,却让对面的两人都看了过来。 这才想起,书梓堂附近最大的石砌房子不就是是二房的吗?原是在这等我呢! 且不说各家的灶房都是重中之重,且把洗砚池变饭堂麻姑会把自己炖了的。 青黛说过,二房所属各式石屋子整片的荒废,但是因为二房宗子不在,没人有权利支配,只能看着杂草丛生。 现在自己回来了,这不大房第一个打主意了。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谢娴歪头微笑,“房子嘛是有的,但是看是个什么章程了。” 清俊的少年人勾起嘴角:“善。” 就此大房二房首次合作达成共识,止墨惊叹女君答应的爽快,他们早因为这个问题讨论过。 但是都被麻姑挡了回来。没想到女君连问都没问就应下来。他来回看着自家少君和谢娴,直觉其中有什么不对。 袖中双手摩挲两下,心中微嗮,‘现下答应的爽快,到时候要反悔又要来哭闹了。’ 第27章 超级烂摊子 谢娴不再装可怜,冲着桌上的虞牌伸手。 不料谢安又起了个话题:“秋祭也快开始了,到时候谢家二房也要准备行街的。” 谢娴一脸懵,谢安细细解释,秋收祭也叫丰年祭祀,行街是传统,大宗都会举行的盛典。百姓围观,其他几家也会来参加。谢娴理解了下,类似文化祭,就是彰显世家实力的机会,哎古代人也挺会玩啊。 可她这边连二房人都认不全,既没钱又没人搞毛线啊。 看着谢娴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谢安承诺道:“今日二房归宗,宗务归籍,一应事务交接,若有难处便来寻我。”他知自家父亲和欢叔明争暗斗不断,这次谢敏的婚事却过界了。 若是让欢叔知晓,又是一通麻烦。且为了谢家大局,谢家二房必须参加这次的秋祭,要不明年的边城榷场谢家就更没话语权了。 身为谢家少君身上的事务不少,这次能参加谢娴的归宗宴也是表态,他站在谢娴这边,希望父亲能放下成见。 待谢娴走远,止墨看着清瘦不少的少君,心中疑惑看样子族中还是没把那宗中文书告诉谢二娘子。 原本自家少君这样的姿容,气度。原本的打算为何不提。但看了响峡一行,他心中有些不确定了。且自家少君,许是对于二娘子在意的许多。 谢安并未多想,只是原本打算认个妹妹,好好寻个亲事,把二房的掌刑之责慢慢接过来,没想到,谢娴却与他们想象的都不同。 懵懂中透着疏离,目下无尘,眼中无人,连他也不能幸免,他有种直觉,邢宗给了谢娴,也许自己能有惊喜。 谢娴回到房中,只觉的自己脑子嗡嗡的,她没想到自己一个混闲饭的都能被派上任务。 “少君为何给娘子安排了这么个事。”听见谢娴答应了将旁边石屋挪给书梓堂用作灶房。青黛心中愤愤。 “谁说我要给我们洗砚池的屋子了。”谢娴皱着眉头靠在躺椅上。 “那我们也没别的好房了啊!” 谢苗递过一盏茶,也不知女君是如何想到的,这菊花晒干了冲泡起来比起茶汤要清雅的多。她看谢娴懒病犯了便接过话头。 “除了这边院子,旁的不是还有吗?”青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瞪大了眼睛 ,“可那边不是宗里 的孤幼院吗?” “没人规定孤幼院要占那大的地方,且这地方荒僻,好歹是二房的地界。”谢娴早就转过了,他们口中的孤幼院,只是族中弃子呆的危房,孤儿们没地儿去,二房的屋子也没人管,就占了这没主的屋子,且族中只是接济,不叫人饿死已经是谢氏宗族 最大的慈悲了。 孤幼院中的孩子吃的是百家饭,各家亲族接济,或大裆灶房有余的给剩点稀粥,等大些有了力气就能出了孤幼院,在宗里找事情做了。 二房宗子常年不在且麻姑心软,不想他们没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便在众人的默许下,孤幼院叫了起来。 族中旁支的孩子,虽然饿不死,但想过的多好那也是没数的,但在二房在侧,吃绝户等其他的腌臜事情却是没有的,也能让他们好过点。且最重要的是,这孤幼中就属二房的人最多。 谢娴听到的时候沉默了,在这个时代,当贵族们能吃顿白米饭就算大餐了, 还指望下层人民过的多好?每每到这种体现物质生活差距的时候,都能勾起她的小烦躁。 果然没过两日,谢娴案头便摆上了宗家二房的财货账本,看着上面铺面的个个亏损,唯一安心的是不动产和古董被封的库还在,且最让人惊喜的是谢家二房在宗书堂有整整一层楼的书。 因为年头比较久远,锁入高层因着是二房私产被束之高阁,当然这都是原本,手抄本早就充入书库了。黑石卫的老人们论起刑兵之事各个都是高手,但是说论黄白之物,那就强人所难了。 且大房和三房心思各异,面上的亏空都连年欠着。但是那些房产和老物件却没人下手。 这超级大的烂摊子,看的谢娴眼晕。 怪不得初见族老几个都面带歉疚,现在总算找到根了。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一个洗砚池能有多大的亏损,自己搞两个铺子给几个方子出去,就能养的起这院子的开销了。 然而等麻姑姑把刑宗的开销账本拿来,谢娴看着那负债厚厚的一本册子,就不想说话了。通过这债本子,总算揭开了刑宗的面纱。 怪不得大家都不看好自己,想来这十五万贯的负债不是自己这种没靠山的贵女能陪的上的,自己现有的资产加起来也就是个五六十金的样子,(1000铜钱等于一贯,10贯等于一金,十五万贯等于一万五千金)就算全部填进去也不能抵得上亏损。 且刑宗最大的开支也不是黑石卫,而是黑山那边伤兵和兵丁的家眷,这些年来都是靠着谢欢一人苦苦支撑,而大房和三房不出手也是因为不想接手这些累赘。 黑山村土地荒芜,上面几乎都是荒坡乱石,近深处出黑石的山头更是寸草不生。黑石只是别称,坊间叫乌丹,或者乌金石。燃之不易,烟毒,药石无医。遂知道煤炭能烧火的人不少,但真正用它来做烧的火做饭的没有。 所以谢家二房刑宗看着地方大但是人真的不多,且土地贫瘠,黑石村也是年年人少。不是还有谢二叔顶着,人早都走完了。 且谢氏虽然是大族,但是对于房门之隔还是有的,要是为了一口子吃的就跑去走别的营生,户籍规矩不宽泛,还会被人瞧不起,更别提在氏族中土地的固化。让二房的人几年来只能靠当游侠儿,或者商货的镖行等讨口饭食。 但族中大都要打熬力气,更别提血气不足还怎么赚钱,所以家中儿子多的也就只能供一个习武。二房的人丁凋敝不说,现在看来少不得大房和三房的影子。 谢娴看着账本直叹气,在她看来这三房和大房俱是庞然大物何必在意二房这条蚊子腿呢? 就拿着报酬来说,族中请镖一个甲士竟然只给两担米,除了包吃喝,其他一概不管,就这账目还等秋后米价下降了才结。 这什么价格,且二房需要的物资,肉食、布匹、按照当时的价格全都记到账上。一分不少,古代的物价那是如潮水,随着季节不停波动。 且若是不缺,人家能买吗,然后就造成了,二房采购的点基本在最高处,而族中米价结算的点总在最低处。 差距拉开,短短几年欠债就达到惊人的十几万钱。需求方总会在最高价的时段买入,但供给方嘛就不一定了,二房身为刑宗历来是有些清高在身上的,又不肯接黑活,所以只能靠走镖等赚个辛苦钱。 于三房的流水账目明确,高买低卖按常理说这没毛病,但是却让谢娴非常不高兴,这账目是清楚但就看着很恶心了呗,咋滴外出走镖人就不值钱了呗一年四季都一个价。 谢娴把册子往塌上一扔,怪不得上次看着乌奴几人面有菜色且装备也寒酸,感情谢家二房都是靠着情怀过日子呢。 看着面前渐冷的庭院,谢娴深吸一口气,默念两遍雨女无瓜,雨女无瓜。个屁啊~那可都是宗子的钱财,以后不论如何,现在得把这规矩改了。 二房不善经营,现下谢娴手里的就只有两家店,在最乱的东市一家买布匹的,一家买族中人自己猎到的皮毛山货。布店里全是三房押镖抵给的麻料,且人家也是按底价给的,面上瞧着真没占什么便宜,不但量大还多给了些。 谢娴环视一圈,全是一些素色的麻料子,虽然这年头绢布可以当钱用,但这明显是倾销好,指望着这群只练杀人技的肌肉男,去做生意明显想多了。 看着隔壁布料店人来人往,自家这边就差全换成白娟可以摆灵堂了。 泗几看着女君面无表情的脸,头垂的更低了。谁让前几天训练打输了被派来看店,正想打瞌睡来着,没想到便碰见宗子了。刚准备伏下身子,就听见谢娴说了句:“地下脏。” 遂着急忙慌的去找笤帚,瘦高的汉子手忙脚乱的到处找扫把,心里则把昨日值守的乌乙骂了个底朝天,窝囊货把笤帚放那里去了,‘哎!不对我早上不是扫过一遍了吗?’ 看着谢娴已经从容的坐下,泗几看着谢苗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后退一步,面上憨笑这才停住了在柜里寻摸的手。 “禀娘子,这家店营收一月不到10贯,处于亏损状态,隔壁的皮料店还行,但看着伙计”也不是伶俐的。 谢苗捧着册子尽量简洁的说道,这都是娘子教导的。 她瞄了眼泗几,看他那精瘦的体型,手上厚厚的茧子,住了嘴。 她知道这些二房出门赚钱的汉子也不容易,看样子账房都赁不起,现在二房比她出嫁前还不如。 泗几站在一旁,脸色微红。 原来他只是顶班的,他这次任务伤了腿,要养一阵,这才玩笑般的整了这差事。 再说这铺子二爷他们也没想着能赚几个钱,只当个歇脚的据点。 既是心中猜测,泗几也没贸然出声,于情于理这铺子的归属终是二房宗子的私产,他们二爷手头关于女君的消息日日不断。但就是没有上门的打算,而女君也不急,下面的人虽然有些微词,但二爷和五叔压的紧,更没人敢吱声了。 但看着侍女,面无表情的汇报着两家店的收支情况,他眼神闪了闪面前这侍女有些面熟但是他有些不敢抬头。 谢娴合上账册,慢悠悠开口道:“这街面上谁说了算?” 东街看起来比起西街热闹的多,这一路走来随地摆的摊贩不多,且看着身上----------也都是有些底气的。 看着从门口掠过的偷儿和追在后面破口大骂的乡人,谢娴探出头循着望去,这古代版的追小偷就挺有趣的。 一回头泗几不知何时半只脚已跨在门上了,看着街面上恢复平静后,拢了袖子规矩的垂着眼。 谢娴弯了嘴角闲聊道:“往日里也这般热闹吗?” “禀女君,东街都是穷牙子们待的地方,离着城门近,且这段时间,东边来的逃荒的就扎在东城外,本就不太平。” 经过泗几的介绍,这东街聚集着雀城的大半的暴力团伙,像是丐帮,人贩子,黑牙子,赌场,只有每逢十五大集,巡街的兵丁才会过来维持秩序,平日里只要不出人命基本处于无人管的状态。 除了几个大族的铺子,身后没什么势力是绝对不敢把营生开在东街的。按泗几的话来说,自家布店和皮货铺子门口算是最好的,虽然平日里是少不了收孝敬钱,但也只限于周围四五家。 鱼龙混杂中,他们守着据点,只是随着下面的兄弟当个补贴。他心中忐忑,想着母亲的病,眉眼暗了暗,看来这波修养的钱是拿不到手上了。 响峡别院那事,只少数知晓,但凭着影刃的人被送去换钱,却是让黑石卫上下都在猜测宗子是个爱财的,介于是女君的命令,虽然有些丢脸但还是照做了。但是跑外物的兄弟却是高兴的,起码这趟能得不少。 “若是能拿下这条街,应该能收不少钱!”谢娴道。 泗几暗道果然,女君已经穷到开始打下面这些人的主意了。 谢娴仔细的了解中,东街上最大黑帮团伙只不过是游手好闲的泼皮街溜子,之所以这么嚣张只是占了点氏族的亲,官府不管是历来的规矩如此,大氏族不管也是因这些人做事向来很有分寸,谁能惹谁不能惹,心里门清。 若以她的名义用在这儿用青黛的话来说就是,脏了手。 但谢娴急切需要一个打探消息的地方,绝不是因为这街面一大半铺面的契书都在她手里,且这街面上的事情有宗中兜底,大不了用秋收祭的事让那个大兄弟帮忙呗。 至于面子,这东西能吃吗? 第28章 起灶房 昨日三房的小胖子带着一沓契书特来拜见,自她收了债本就对三房看的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连中午的汤水都不给谢文彦留了。 三房闻弦知雅意,她前脚收到债本,第二天就让小胖子嚼干饼子,看她们喝鸡汤。 许是听闻谢娴接了对匙看了账,他们自知这几年的烂账做的不地道,便软了态度。 谢娴只想讨三房一个态度,她可没有天真到,自己大闹一场就能让这波债抵消。 三房本以为这次要大出血一波,但谢娴只要了价值最低的东街一片棚屋铺子的地契,其他的珍玩和首饰都没收。 倒叫三房松了口气,谢娴没有狮子大开口便是看着情面,这尺度拿捏的刚好,比起珍玩首饰东城街那脏乱处的地契值不了几个钱,能换来人情也是不亏。 外人眼里谢氏是一体,二房的债三房不能催,且三房的货二房要赊账三房也不能拒绝,只是给的不怎么好罢了,其中牵扯的人情往来,宗家理短不知凡几,只要面上能过的去族老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在刑宗的归属未定谁人要接手那这波债绝对跑不了,眼看着谢娴入住洗砚池,但黑石山她没去,明眼的都看出她不想接手黑石卫,似是被那巨额债务吓住了。 所以泗几他们也知道,面前的谢二娘子只是二房的女君,不一定能担起黑石卫的刑君之责。 黑石卫的归属争议颇多,三房作为最大的债主虽然优势最大,但世人眼中商贾是被看不起的,所以他们又是最没机会的。大房超脱两房之上,碍于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能下场。黑石卫在谢氏宗族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奇妙的平衡。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谢娴叹口气,她实在是不喜欢下雨天出门,但是她帖子已经下了,还能怎么着。 即便多穿了一件秋裤还是觉的冷,没法子木屐上的湿意还是让她觉的脚心凉透了。真不知道古代人都怎么过冬的,又是想念棉袜的一天, 谢金元面无表情的站在屋檐下,面上满是困倦,但没法今天是被他爹从床上挖起来,说是今日有贵客。他心中不兮,看了眼旁边圆滚滚的谢瑞文。 “八弟,倒是好运道。” 谢瑞文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点点头。“嘿嘿,运气罢了。” 若不是自家亲娘要在嫡母手下立规矩,这位心眼针尖般的嫡兄弟他才懒的理呢,因这最近他拉进了二房的关系,父亲对自己关心多了,娘脸上的笑容也多些。 蒙蒙细雨中泛着水光的竹娟伞缓缓行来,天与地在烟雨中模糊,一抹红色劈开雨幕,强势闯入所有人的眼中。 直到进入主厅中,所有人的眼还是牢牢的被那抹赤色吸引。 果然不出所料,盐道并没在谢氏手中,仓郡盐地是为官营,百姓吃盐都是到固定的店铺去买。价格贵不说矿盐黑黄含有盐毒,贵族们吃的盐,却是从北地贩来,青色湖盐谓之上品。 “二娘,此盐制法当真可行?”谢老爷白胖的脸上真是急切,谢娴点头,“这是师门中所传,虽然制法极难,耗费颇多出量小。但可去多数盐毒。”谢娴笑眯眯的回道。 “此事甚好,你四叔在北边通商道甚是不易啊,有了这东西嘿嘿!” 谢三爷高兴道,听幺儿所说,这二房器物皆是不同,他有些好奇,虽然拉不下脸面讨要,但是看着手中的杯盏,这如玉般莹润的手感。 他微微叹气:“二娘,这瓷器我们谢家做不得啊!”其实说也说得,瓷器在仓郡历来是崔家的营生,米粮三家都有,崔家主瓷器,其他小家不能伸手,也不敢。 而谢家历来与崔氏交好,这要是做起来明显是要恶了崔氏。且谢家在朝中势微,难啊! 谢娴不解“盐都可以,为何瓷器不行。”这事情实在是她不懂,且宗族关系太过复杂,她只拿这两样来探路就困难重重。 按她想法,盐估计不行,但瓷器难度小的多,现在看来正好相反。 谢金元嗤笑一声,“为君子者,如何能夺他人财路。谢家与崔家互为秦晋之好,怎能为了这点子利驳了面子?” 谢娴:“” 诧异的看了眼旁边的小胖子,又把目光转回到三叔身上,后者忍不住拔了根胡子一脸苦笑。 实在是谢娴脸上的表情太过诧异。 再看小胖子都要把眼睛翻到天上去了,谢三爷只好苦笑道:“内人便是崔家女。” 谢娴无语,这完全是商业失误啊,说好的谈判保密性呢!且看这小子的尿性,明天崔氏上门讨要方子,她都不稀奇。 看着谢娴一脸失望的表情,谢三爷狠狠瞪了谢金元一眼,“让二娘见笑了。”这老狐狸这是要给自己下套呢! “不若让你婶娘来?”他话还没说完半句,谢娴摇了摇手。 “三叔不必了,明日我便让大兄帮着牵线好了,崔家大郎也是识得的。”好人坏人都让你一家演了,自个也没必要这么上赶着。 谢金元脸色微变,少年人终究是沉不住气,“那怎么行,来都来了,便把方子出给我们,若让大房说项,最多只能换得一个妾位。” 用技术入股,在官本位的古代,的确只有姻亲最为保险。谢家的几个出嫁的女郎,嫁的好的基本都是父兄出了力气的。嫁进来的也得有着丰厚的嫁妆,肥文的母亲便是渭水船帮龙老大的家女。 有人急了,谢娴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汤,乖巧的笑容撤下,看来果然是有人把自己当软柿子了。 三叔捋捋胡子,后退了两步靠在矮几上,谢娴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他心中乱跳,太像了实在太像他二哥了。 谢金元心中兴奋极了,谢娴的沉默在他看来是哑口无言,若是这买卖谈成了,枝枝就能多看我几眼,他心中闪过雨打梨花般娇弱的身影。 “三叔,既然你不收,我便先回了。”谢娴已经确定,倒是她一厢情愿,世俗规矩束缚着这个时代所有人。 像是小说里那样拿着一两项发明就能翻云覆雨,是她想当然了,本想着借着谢家的体量可以伸伸手,结果看来是她想的简单了。 谢金元看着眼前的鸭子要飞走了,如何愿意:“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拿什么去找枝枝。 谢娴停住,眼神冷冷的看着谢金元,不~ 是越过他去看他身后沉默不语的中年胖子,谢老三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刻意弯起的嘴角放下。 “金元退下,她是二房的女君,不得无礼。”听着自己父亲微沉的话语,谢金元猛然意识到,这锋利眉眼的女人不是凭他做主,讨好他的姐妹,而是一房宗子。 谢三叔朝着谢瑞文摆摆手,示意他送谢娴,谢金元扶着他往后堂去,临了还能听见他抱怨谢娴不知好歹。 谢瑞文从身后追上来,脸上有些扭捏:“女君都是我不好,于阿耶说项时被大母听见了。” 原来这锅在你这里。看着他有些郁闷的神情,谢娴不在意的笑了。 “你大母很凶吗?”谢娴有些好奇道。 “大母最讲究尊卑,”看重庶嫡之分。“阿耶也很敬重母亲,”原来是个怕老婆的。 “你大哥”谢娴的表情一言难尽,明显是个脑子进水的。 小胖的表情无奈,叹口气:“我大哥从小在崔氏族学拜学士,大母也是希望能更上一步。” 啧啧,你老爹能娶到崔氏女,也是个有能耐的,但看样子这家庭地位够呛啊。“阿耶对此事颇多重视,大母不喜。”原来是你爹偷练小号被发现了。 谢娴一脸我了解的表情,心里虽然不爽,但是看着小胖一脸的怜悯之色。她心中并未纠结太多,这种事情早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或许对任何朝代来说,盐是国之重器,但在这个时代,吃不死人,或许说吃了当时死不了人的就是好盐了,谁会在乎你的盐有多金贵。雪盐的受众最后还是落在贵族头上,而这相就绕不开世家大族。 其中这盐的制作耗费的木炭及人力物力颇多,到头来说不定还比不得,院里的那方玻璃奇石,能让贵人赏眼,存量价值具有争议。 谢娴没有解释太多,其实这样也蛮好,当一个对宗家有些贡献的宗子,不需要多大的名望,但能比普通女郎好上一些,也就知足了。 不出所料,第二日崔家的管事便登门了,拜这次的主动出击,谢娴才见着了谢氏真正主事的族老,双方经过亲切友好(讨价还价)的商谈,谢娴付出了瓷釉色的配方。 对!她交出的只釉色的配方。 不是不想买更多,而是给了他们也做不出来啊,这种温度不达标全靠玄学烧出的陶器时代,就算给了瓷器的方法他们也做不到,其中牵扯的技术壁垒太多,光想想谢娴就想放弃。 所以最后她只是交出了瓷釉的配方,这个至多当成个颜色变化,若说像后世那种通过温度不同变化配合釉色玩出的各种花活瓷器,还是洗洗睡。 “女君为何会换了那块不毛之地。”目送族老出门,青黛忍不住问道,刚才崔家出了一万贯买这釉色的秘术,却让谢娴拒绝了。 她问族老要了黑石山附近方圆100里的山地,而至于谢氏拿了这个于崔氏如何交易那她就不管了,当时族老面色诧异极了,以为谢娴要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这女娃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到最后为了证明自己的这套就是用着釉色烧制,谢娴当面摔了个杯子,待她爽快交了配方。族老对谢娴的识趣相当满意,临了还表示以后有事可以去找他。 东城铺子的事情还要两日才有消息,谢娴准备把现有的资产归置一番,既然答应了大房要给出一个灶房那就不能食言,区区一个灶房,随便整整就有啦! 麻姑生气的表现就是不理人,谢娴无奈只好让人把门开在背面这样就离书梓堂更近,但是介于这偏房也是属于洗砚池外围,那么翻新什么的还是要自己掏钱。 谢娴表示想让自己掏钱装修,没门、窗户都没有。 找到书夫子商量,于是这几日的术科暂停所有的郎君都要动手翻新他们的食堂,谢娴贴心的提出方案,能者多劳有木料的出木料,有钱的出吃食,啥也没有的就出力气。 书夫子本来是有些纠结的,但是谢娴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便对她提出的劳逸结合,非常认可。 于是在谢娴提出今天茶馆出了新的话本,便火急火燎的把一众小郎君撂给谢娴支配了。 “娴姐,你怎么知道今天茶寮里出新话本啊?”谢瑞文有些不太明白,书夫子向来古板,在学子面前不拘言笑,怎么被娴姐三言两语就劝住了呢? 谢娴看着手中的图纸,头都没抬:“我听人说的!”这年头读书人的爱好有哪些,如果这个读书人还没啥钱,那么他的爱好还是很好猜的。 年轻人、你还是不了解社畜摸鱼的快乐,其余的小郎君们有些不明白,可总觉的哪里不对。 瞧着这些中二少年们似要追根究底,谢娴岔开话题。 “我说,你们今天都没吃饭吗?拿着两捆草腿都迈不开吗?算了,今天先把画图纸好了,中午你们回家换一身方便干活的衣服来,今天可一定要把地方收拾出来。” 看着这些笨手笨脚的少年人,谢娴一脸嫌弃的安排。 待到下午,小郎君还没等抱怨出口,谢娴就对这种线都划不直的作图方式,疯狂吐槽:“啧啧,我还以为你们学了什么,结果连个饭堂的营造法式都画不了?”一脸鄙夷。 一众学子们气到半死,“这种事本就是工匠专事,我们如何学得?”一个白脸的小子不服气道。 谢娴好整以暇:“那你们知道当年秦帝为何重用李斯?”见众人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谢娴笑眯眯的说:“那是因为秦陵,和长城皆为斯相所绘,而你们已经快要及冠,却连家中灶房都画不好,可真是无才而自矜。” “可我们以后些许用不上这些阿?”他们觉得有些惭愧,但是真的要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谢娴叹气:“你们还真是死读书,谁能保证以后完全用不上?城防图能看懂吗?修路造渠能理解吗?这些难道非要等到需要时再临时抱佛脚?” “现在的机会难得啊!”谢娴看着面前已然开始兴奋的小学鸡们,露出的姨母笑。 现在的年轻人读书,不就是为了以后能领兵打仗或者牧守一方,未来的前景摆在这里不由的大家兴致高昂。 第29章 营生 直线不会画就去请教,总有人会画的。待到下午,几个小家伙就画的有模有样了,谢娴趁机提出,灶房旁边便是饭厅,不如一起弄好,这样吃饭也方便些。 随着两天的相处,众人发现二房女君当真是个有才的,虽然文采略逊(基本没有什么文采),说话气死人不偿命,但是在算学格物方面当真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众人按照谢娴的讲解,垒了个超级长的灶台,在谢娴看来没有直顶烟筒的灶台那能叫灶台吗?若是用鼎,一做饭把满屋熏黑,不仅脏还不安全。至于油烟问题,在房顶打通拉长烟囱,只能用空气动力的抽油烟机。 大功告成,众人都忙着点火,踮起脚看着屋顶袅袅炊烟,咧嘴笑了。 “这叫烟囱的真的能把烟灰都吸了去。”一众少年人兴奋不已,这新型的灶台带给他们巨大的成就感。 “真不愧是二房女君,这加了炉条的灶台可比以前好用的多。”炉子四周封泥能将明火挡住,烟筒也能把烟气排出,这可比占地方的火塘安全的多。 “这样即便是茅草屋子也不怕失火了。”众人围着灶台转来转去越看越觉得好处多多,现下炊具并不搭配,如今灶上只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陶盆。 有机灵的道“这新灶虽好,但是和鼎吕并不相配。” “那你们就自己想一个呗。”谢娴悠悠的道。 谢瑞文眼前一亮,他想起了在洗砚池见到的那口薄钵锅,那个尺寸和圆底,架到这灶上刚刚合适。 “这灶还很省柴呢!”一个面上有些黑的少年蹲在灶边神头看着,众人像发现了新大陆,书梓堂是谢家族学,里面都是族中弟子,贫富差距也是有的,有些家庭虽然厨房他们并不常进,但是烧饭用柴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 若是这古怪模样的灶台能省点薪柴那可就不一样了,古代为何居不易,很大程度就是柴火的问题,地理环境中森林的多少也是制约人口的重要原因。这可是和吃的息息相关,尤其是冬季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众人心中想法不同,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开始琢磨。 “不知这新灶方法能否传给我等?”那黑脸的少年,面上有些发红,实在是居家不易,若是能省点柴那么阿爹和阿娘也能轻松些。 “切~这么个东西你们倒是入了眼!”谢金元不以为意,他才看不上这些泥瓦匠工的手艺呢。 小胖子皱着眉头想了说:“这灶台搭建出图可都是二姐,我们只是上手的小工而已。”众人这才想起来,虽然全程被谢娴嫌弃的不行,但是这般巧思的确是谢家二娘。 至于他们的功劳也就是出了桌椅板凳的尺寸和泥瓦匠一个伙计而已,面皮薄入他们此时也红了脸。 谢娴无所谓的:“你们若是学会了可以自己上手试试,这东西迟早大家都会的。”她也只是拾人牙慧,磊灶的方法随便看上一眼就会来,可没啥技术含量,她赚钱的点也不在这里。 青黛疑惑的说:“女君,那铁打的炉盘真的能赚钱吗?” 实在是昨天晚上娘子大半夜的爬起来画个图纸,一大早的让送到匠作间手中,要出几十副炉盘,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何娘子非要在东街起了个铁匠铺子,且定了大批的铁矿。 谢苗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娘子最近的行为她完全看不明白。昨日之后,二娘子就使人开始满城的收购铁矿石,现下铁匠铺后院都堆满了,且还和外地的商贾人下了万金的订单。 谢娴躺在椅子上,叹气:“还不是没钱闹的。” 她现在手握半个雀县的铁矿石,坐等杠杆。自从她听族老谈起,铁矿现在还是各大世家手中不显,且族中在外地还有几座富矿,她心中的计划就开始了。 这边发生的事情,几大世家也有耳闻,但是这时的铁器太脆,并不是主要的兵器来源,所以铁矿并不像铜矿那样贵重,所以皆以为是小娘子胡闹。谢安也听说了,结合炉盘一说就知道谢娴是要做什么,这东西用的脆铁,不是什么要紧生意也就随着她去了。 谢娴这边炉盘的成型还是很艰难,锅是完全没法打,现在只能紧着就是中间的网格般的铁盘,炉盘这东西只要是个灶台就必须有,要不和火堆没什么区别。 给铁匠铺下了命令,全力铸造炉盘,谢娴心中盘算,这时代铜矿比起铁矿贵的多,兵器用铜,铁太脆易碎。过几天找到好土,把耐火砖造出来就可以起个大窑,不说炼钢,就是碳比加上去一点,那出来的铁也比现在的耐用,到时候就可以放心的赚这笔钱。 天知道,铁匠铺最大的工费不是人力也不是矿石而是木炭。简直无语,温度不达标,这效率让人牙疼。 谢娴想了想,只得找人把盘子拉起来,她手下的人不够,她只能把主意打到书梓堂中了,也就出现了这一幕。 黑脸少年有些发蒙,看着手上这份娉书有些转不过弯,“二娘子若是要我做些算会手书的活计,知会一声就是了。”实在没想到十三岁的少年被人身中第一份offer砸晕了。 谢娴笑咪咪道:“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再说我这也不是什么一天两条就完的事情,总归要占些时间。” “你就快些应了,这活计离你家近还轻省,婶子也能少担心你了。”小胖子觉的自己推荐的人非常合适,平日里伸手老被拒绝这不机会就来了。 黑脸少年面上还是有些犹豫,他觉的这样一来自己就完全和二房绑定了,实在不想卷入这些事。“女君能允我等在家中起新灶,已是感激不尽。”且他也听说面前的这个女郎非常大手笔的收购铁矿,这让他更不看好。 谢娴歪着眉头轻笑了下,“于公于私,你更应该签下娉书才是。” 她心中想着,这小子有点想法啊!把自己的立场看的蛮清楚。然后又加了一句“这样才算做交易不是吗?” 女郎的眼脸细长,有种笃定的自信。最后在肥文的强硬的要求下,暂时先做一个月。而后在看经营情况再说。 谢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雇人而这么焦灼,更难受的是,她这样也算是雇佣童工是! 殊不知她这样雇佣同族子弟的行为在宗中掀起大波。“胡闹,给宗子做事如何能做货价。”有些看不过眼的怒骂。 “那是因为你不愁吃喝!”家境贫寒的忍不住反驳。想来自己也是从读出学问后在族中领了事务家里的条件才好些。 “别说这了,现在给二房做事不拿点报酬谁肯?”这里还是有明白人。交易便是交易和追随站队不搭边,这样双方都能清爽。 “这二房女君也是个眼明的。”众人撇撇嘴,说如今明面上帮助宗子做事,大都会定期发些米面之类的算做福利,若是得脸的会领些有油水的庶务在身上。 他们伴随在宗子左右,算做追随者。但是把娉书写的如此条款清晰的真不多见,每月报酬定死,福利随着盈利的多寡涨跌。这如商贾般的行事过于露骨,不过好羡慕啊。 众人心思各异,暗地里关注,没想到第二天出了个更劲爆的消息。书院灶膛墙上挂了一块木板,上书‘公告栏’三个大字,正中间正规的帖着招聘启事。 这次招聘的连常工都不算,只能算是临时工,工作时间地点有要求,且年龄和算学水平也有要求,工费按天结算,做一天算一天,根据难易程度给的报酬也不同。 谢娴揉着头,自从越过雇佣童工这个底线后,她也就放开了,用谁不是用,好歹我这用的也算是自己人,自己只要负责下达任务核算和给钱自有人处理,所以雇佣零时工更划算,且这事情全都由谢苗出面定契和发放任务,她就负责躺。 谢娴不粘锅般做法也让宗中子弟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总觉的怪怪的。 谢娴帮东街口几家汤饼小食铺子起了灶。三天的发酵期一过,就来了来了好几家的酒楼和茶寮的大单子,干活的泥瓦匠人好找。 但是炉面的镶嵌美化,整体房中的布局,烟筒的走向等。 这些都是需要到现场勘察规划出图计算的,这时代的匠人干活全凭感觉,一门手艺当做秘传,都是几年或者几十年熟能生巧,但是谢娴这个灶台说简单,小民们随便起起就能用了,说难的就要看客户需求了。 按她前世装修房子的流程来看,开工前的测量数据,效果图要画,更别说还有客户的奇葩要求,都要一一满足,如此一番贴心服务她在收30当做定金不过分。 这她人手这么紧缺哪哪都缺人,所以羊毛还出在羊身上。 看这简简单单的炉灶生意被谢娴玩出诸多花样,让族人们看的眼花缭乱,最后一套流程走完,客户满意了,弟子培训出来了,即使价格多要一点也是能理解的。 起灶成为雀县的一大流行。 打工人手急缺,想赚这波快钱,秋收已完闲人挺多,本家佃户招一批,在城外的流民招一波。 自家的泥瓦匠调出来当师傅,只需要简单的培训把泥砖抹平就行,各个订单流水线作业,订单排满街面上的木匠光做泥抹子都忙不过来。 等半月过去工程队的订单开始朝外扩散,流程走熟悉她定好规矩福利,丢给谢苗就又当起了闲人。 如今书院的饭堂已经成了香饽饽,对所有谢氏族人开放。不管是不是读书的,只要掏钱那就全天供应,嫣然一个大档分院 。 大裆已经过来约了一波,谢娴表示你们想怎么搭都行,但是别占我的人。谢苗作为谢娴身边唯一的女吏,现在荣升ceo忙到飞起。培训新人尽职尽责。而谢娴除了重大决策其他概不插手,谁都不能妨碍我躺平。 这边二房的热度持续上升,虽是小利还是免不了让人眼红,这不银姑姑又上门了。 “二娘子真是好胸襟,外院的郎君们可都念着您的好呢!”这话面儿上听着是夸人的。可话里话外都在强调谢娴给钱的大方爽利,飘着酸气。 谢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就知道有这么一出,说好的世家大族的胸襟呢。她垂下眼轻声道“现下二房就我一人撑着,若不在钱财上爽利些,谁愿意伸手呢?姑姑谬赞了。”少女面上带笑,却不达眼底。 对面的妇人顿了顿,有些尴尬道:“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以后还是要攒起来当嫁妆的。”她眼神带着揶揄,倒是想看笑话的样子,但哪知道面前这少女面不改色,一脸饶有兴趣的问道:“我这宗子嫁娶大娘娘也管的吗?” 银姑姑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好悬没忍住翻个白眼。 能管个鸡毛,二房宗子外嫁,既定的嫁妆是包括黑石卫的,这可是谢家的手中的刀,此事牵连甚广可不是她这个管事姑姑能置疑的,于是天就这么被聊死的。话题终结小能手娴。 女君的嫁娶除了父母就是祖父祖母,但谢娴来了谢家这么久,只知道现下只剩下爷爷健在,但上次入宗祠没见到,因为这身体的父母之死讳莫如深,这事在宗里便是大忌。 虽然老太爷不管事了,但女君外嫁之事三房宗君都不敢起口子,下面人更没人敢说了。见银姑姑没接话,谢娴失望的抿了一口茶。 差点在这毛丫头面前露了怯,银姑姑面上扭曲了一瞬,然后深吸一口气才道:“二娘子这是财运来了,家中大人们也都盼着娘子好的。”她一脸骄傲的说道。 谢娴顺着哦了一声,眼睛眯了起来。 “族里现下正是有件,抬身价的好事,这不就想起二娘了。”她面上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凑过头来说。 谢娴顺势往后靠了靠,实在是对方这油脂混杂着香气,味道有点上头,胖妇人顶上黑发下面隐约藏着一些白色的小颗粒,她甚至觉的其中的一个动了动。 使了洪荒之力没让自己弹起来,谢娴又往旁边挪了挪。只是面上带着笑不再言语,赶紧的说完了就走,在晚点自己就要被膈应死了。 银姑姑看着谢娴一脸乖巧,心中得意又东拉西扯了半天才说道:“东面的孤幼院,也是娘子的地界儿,虽要费些心力,但那可是积德的地方。”昨个大房主母准备推着大裆说这孤幼院的粮从几房出些,却没想到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不知是谁起了头,说近来二房找了个赚钱的营生。他们出钱也出了这么多年,怎么滴也该二房出了。 看着谢娴面上没什么表情,旁边的青黛气道:“姑姑不知,我家娘子为了三房送来的债本可是愁了好几夜呢,那孤幼院本就占了二房的地界,现下这是看我们姑娘好容易攒些嫁妆钱,可是让人红了眼!” 第30章 孤幼院 青黛脸上愤愤道:“宗中从我家娘子这里拿佣金的可不少,现在怎说的好似给娘子白干了似的。”说完手中的茶壶搁在桌上,好嘛这茶也免了。 银姑姑咽了口水,就知道是个得罪人的活,这不连口水都喝不上。 “青丫头别恼,我家大娘子也是被逼无奈,这秋祭快到了,各房的粮还未收,才缴了笔贡粮,加上今年北地大灾,各家也不好过啊!” 这灾荒年间,只要地方上遭灾,附近的大户稍微有点名望的都会给灾地捐些钱粮,且南边的水患才过去,这边秋收的粮食还没下来。为了维持住谢氏的名望,还是得凑出一笔钱粮出来。 要说往年的陈粮呢,不好意思,这个时代的保鲜技术真的不怎么样,粮仓也有待改进,新收的粮食,放个两三年就变质发霉,更别提还有虫鼠之患。 大族虽然有些家底,但是多是以黄金或者田产等固定资产为主,至于粮食最多存个2-3年的余粮用于周转之用,无他损耗太大了。 大房用钱粮上下打点,好趁着机会博些名望,平日里各房也在等这秋收,都在哭穷虽然没法子吃二房的绝户,但是前段日子里二房出了好些风头着实让人眼红,这档口可不得要出点血。 “这公粮嘛!”谢娴看了银姑姑一脸茫然,遂笑了笑,估计在座的都是没资格知道的。 “往年族里都怎么办的?”谢娴还是有些好奇。 “哎呀!别提了去年城门口可没这些个饿死鬼。粥棚现在也就大娘子在撑着呢,用的还是自己的体己钱。” “唔!要是只撑到秋收倒是无妨,但往后怎么也得有个章程!”谢娴脸上笑道。 银姑姑面露尴尬,看谢娴真挚的眼神,实在没勇气回话,她能怎么样,宗里面那起子都不怎么要面皮了。 “难不成宗里往后都不管了?这是想我们二房孤寡的凑一堆不成。”说完似是伤心的遮脸,低声道:“孤幼院呐!”那声音拉长了调子。 青黛怒道:“我们娘子千里的来寻亲,宗里就甩这烂事。就不能看得人过一天好。那孤幼院占了地儿不说,顶上更没一片好瓦,接到手里少不得还得修屋补墙,要不等雪天了不出事才怪。” 青黛说的气愤,杏眼瞪的溜圆,谢娴挑眉看了过去,自己还没想到这些,这小侍女提点的恰到好处。 谢娴轻咳一声:“二房好些的屋子做了书堂的灶房,剩下的屋子要是宗中看得上就扒去就是了,省得为了些漏屋破院伤了和气。” 银姑姑面上一白,心中哀嚎,“女君莫要说些气话,那屋子再破也是二房的。族中规矩可没扒亲族房舍的说法,要宗老们听见可是得挨罚的。” 她心下打鼓,这女君说的爽快,但是就不松口:“女君就可怜那些孩子些,难得混个温饱,可不能连住的地儿都没了。” 她不敢再多说了,怕真激怒了谢娴二话不说房子扒了,那可真是没事找事。 银姑姑像是被狗撵的样子青黛笑出了声。 看着谢娴皱眉沉思,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自家娘子真的要把那些房子扒了。 “娘子真的要扒房子?”她想到什么就这么问了出来,她跟随谢娴也有些时日了,知道她们家女君说话就喜欢直接。 谢娴沉思她还没想好,那些屋子早晚是要扒的。但马上就要冬天了这今年是不成了。 回过神来谢娴搓搓手臂一个激灵:“打水洗澡,把我的药包拿来。”珠帘微动,说着人已经不见了。 青黛:?? 今天谢娴的心情不好,实在是刚才银姑姑那一头小动物才让她想起,这个时代虱子太常见了。她接触的几人都挺爱干净,谢苗是宗家女喜洁,青黛因为母亲是灶房的管事所以卫生要求比较高。 屠珍虽然是江湖中人但看她花销也不是缺钱的主,所以没怎么觉的难受,但今天近距离观察才发现,这个时代顶着一头小动物才是普通人的生活。 谢娴心中一万头xx马跑过,篦子的由来,头油的发明,包括披肩的出现,都让人觉的这和古人长时间不洗头有着必然的联系。 有时候她真的在想,头油到一定地步用一根木棍的确很好固定,和穿久的袜子自己能站起来是一个道理。 青黛越来越摸不着女君的想法了,银姑姑才走女君不着急解决孤幼院的问题,倒是指使她去弄了一大包除虱子的药粉,并且把屋里屋外熏了个遍。 这还没够,连隔壁的灶房都没放过。最离谱的是女君嫌弃不够,更是要求他们这些下人必须要清洁干净。 谢娴看着面前的朱漆屏风叹口气,又开始思考还是找点痛点低的方式把自己送走。 讲真穿越者,其实按普通人的心智是不会如小说中那种为了求活而坚韧不拔什么的,估计大部分是没有什么勇气面对这种巨大的生活差距。 谢娴刚来的时候,因为自己是贵族偷偷高兴了这么一丢丢,然后两个小时不到就想死回去,古代的女子,就算地位不错的,在她看来也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所以屠珍监视了一个月总觉的这古怪的女人没啥生气,总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谢娴在二房折腾这大扫除,从里到外连院中的树都被上了石灰水刷脚。宗中便都再传二房姬君在行祭祀之事,连园中的树都没放过。 谢娴看着面前第二次来的银姑姑,叹了口气,宗家里外都是一群人精子,但是这次来势汹汹的,更让她奇怪。 她刚到时,也没这么多事情呢,虽然财帛动人心,却没想到就这点小钱却被人死抓着不放。 却是不知,她觉得这点小钱不放在眼里,但是她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女郎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却让人不得不多想。 沉松院,义事堂中。几位族老皆坐着,其上一个身披松鹤褙子的中年人,面上削冷。 他身形消瘦,肃然道:“老二家的,还是没应啊!” 下首一个圆脸老者笑咪咪道:“出这点子的怕是要被说小气了,二丫头才吃了点甜便被压着,大兄是不是太严了点。” “这是规矩,宗子初做事,哪个没被压过。”旁边人附和道。 圆脸老者只盯着桌上的糕点,继续说:“可这二丫头身上的担子重了点!”毕竟光是黑石卫一项,就是三房也不愿接手。 但他们没说的是,其他郎君都是有父母帮衬的。 谢娴就这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了所谓的宗子试炼,这不几人谈到二房只说了两句便略过了,这事情在偌大的谢氏也不值当让宗老们费心。 待到快要到中午,外面的青衣宗仆回报,二房接下了孤幼堂,但是要求族中出一份契。 “荒唐,都是族中之事还要什么契!”没等侍者说完就有族老按捺不住高声道。 他早就看不惯二房,所有的事情皆有条例。只要认字之人皆寻列而行。面子、人情皆不好使。 却不知谢娴新增了福利一项,只要认真做事,好处是写在明面上的。 这种处事方式太过特立独行,让外院的各个管事颇有微词。但好处是明显的,下面的小子丫头倒是欢喜的紧,就这样光看技术不看人情的制度下,似乎干活都有力气了。 “莫急,这才显的二丫头的分寸不是。毕竟谁都不想辛苦一场,到头来被人占了便宜去。” 说话的族老们手下就有不少从孤幼院中出来的仆役,平日里高人一等习惯了,似乎就算在宗族里也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 孤幼院出来都是亲族血缘浅薄的人,最好指使。分个脏活累活,被拉去背锅那都是命,鳏寡孤独历来如此。 二房的地界煞气重,往年里出现的邪事也少了些。 却不知奉人的外事房这几年护住了好些个孤儿,这才让孤幼院的孩子们有了喘息之机。 “行了,那丫头还说了什么?”宗主一脸严肃的问道。 那侍者清呼一口气,有些为难道:“还说,若是定下那孤幼院的孩子都得过二房的红契。” 红契是要在官府过户的,也就是这些孩子以后便是她二房的人了,果然这二丫头半点亏都吃不得。 扫了眼脸色不断变化的众人,圆脸老者嘻嘻笑了:“这丫头口气不小,现在孤幼堂还剩几个?” 下首出来了个灰衣管事:“回宗君,前日里外事院才把十岁以上的都挑走了。”所以剩下都是未满十岁的奶娃娃。 众人心里一轻,似乎没这么难受了。 “若我没猜错都是女娃!”圆脸老者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宗主面前的桌上。 “回宗君,七女一男。”那男娃只九岁但是是个腿脚不方便的,更是落选却也呆不了两天了,也不知道二房会不会要这个废的。 最后终是因为没人愿意接手这个完全赔钱的买卖,谢娴玩笑般的条件被通过了。轻描淡写决定了这几人的命运。 几日后谢娴看着匣子中的红契,若有所思,前日里便去那片棚屋瞧过,虽然有着宗族的关照,但是吃的那饭食比起下仆还差些。 谢娴闭了闭眼,当真是不想伸手,但也不愿意看着这么几个鲜活的生命日日朝不保夕的挣扎求生。 “外事院子送来的时候,面色可不大好呢!”青黛面上不兮,也不知那些抠精子哪里来的这些个不乐意。 他们不乐意,当我们娘子乐意是的,着还不是他们巴巴的要塞人过来,结果竟想着吃白食,要是着娃子大了,又被笼络去了其他院子,我们娘子不成了冤大头了,对了娘子说他们就是想白嫖。 谢娴为的这事头痛,她是个怕麻烦的,房子肯定是要修的,但是一应安排运转起来,又要惹起诸多麻烦,只好耐下性子,开始写计划书。 到这里众人才惊觉,着二房女君似乎是从根子上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也是谢娴习惯了以现代人处理问题的角度思考,解决问题就彻底,一劳永逸解决麻烦,必须的。 院子里,众人却在七嘴八舌的猜测:“真的把那无底洞缺给二房了,啧啧……” “要我说这二房的吃相有些难看了些,往日里各宗只是代管,也没哪个说要契书的。”一个白脸管事撇嘴。 “再怎么着,也比被饿死强啊,幸好奉人手快,好歹捞出来一批孩子,要不还不定这么遭呢!” 往日里这些鳏寡孤独在宗里不起眼,却也很难混的上去,但自从老锁头退到外事院里,就对孤幼院多了几分照顾。 几个年轻的灰衣眼神交汇了一瞬,手中的事却不敢慢了分毫。上工时间,茶水间只有管事们能闲聊几句,他们确是没资格说嘴的。 一名灰衣离了远些闷声道:“今个儿,做事上点心。”知道几人皆是从孤幼院出身,又宽慰道,可别忘了那多的是二房的遗孤。都安着心要知道,那位可从不做多余的事。”几人若有所思看了眼书楼。 二房能在族中威名赫赫这么些年还没被吞掉,除了黑石卫那位病入膏肓还每次都能挺过来的六爷,就还有如同柱石般的老刑君了。 虽然平日里不管事,只喜欢在那书楼上呆着,但是几房做事也要面上过的去才是。 在议事堂洒扫,递话的青衣前几日便和锁老接话,后来这娴娘子的提议不就顺利的通过了。也不是没人打过孤幼堂的主意,但是都莫名的没了后续。 这次硬按着二房接下孤幼堂,宗里都在猜测到底是谁的意思。 第31章 碰瓷 自二房女君归来,外院里的人心思都浮躁起来,皆是因这外院中下仆大都与谢家二房有些瓜葛。 谢娴暗恼自己接来孤幼院这么个锅,却不知道这事有的是人推波助澜。二房众人与谢娴而言只是同族,但谢娴于他们是难以言说的那棵稻草。 族人们对于二房这个刚来的女宗子不熟悉,但谢娴虽然没躲过这次算计,却也不是怕事的。 没过几日便带着两个仅有的侍女去看新项目了。 孤幼院,几个从小到大的萝卜头,面上泛着黄,头脸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只能蔽体。 最里面的屋子中生着炭火,黑烟顺着破了口的窗缝飘往窗外,对面地上是一个沙坑,几个光屁股的娃娃在里面爬来爬去,也不知从沙堆里捡了什么出来,咯咯笑着朝谢娴举了举。 谢娴后退半步,真·玩尿沙,她皱眉看着,本来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却没想到比她想的还要难。 青黛和谢苗脸色也不好看,她们以前只听说过孤幼院贫弱,却没想到条件能差成这样。 旁边摞着木板,看样子晚上铺着便能当床。木头家具也是缺胳膊少腿,一个拐了腿的男孩拿了扫帚进来,看见那女娃娃举着屎蛋给谢娴的样子,吓了一跳。 “大丫,放下!”他急的脸色发白,刚去外院拿了笤帚,没想到女君就这么进来了。旁边屋子的几个稍大的女娃这才听见声音慌忙过来。 “拜见女君!”几个小娃娃懵懂趴在地上,谢娴轻轻点头,僵身子小心地维持着平衡,生怕一不小心便被这拐腿的凳子摔一跤。 见她皱着眉不说话,青黛对着那小男孩说道:“宗里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在外院听说了。”鱼蛋小心翼翼地瞅着谢娴,见她面上没什么嫌弃的表情,暗自松了口气。 青黛扫过一眼,“往日里你们都怎么过的?”她心中不信,这个条件,孤幼院早该毕院了,轮不到她们接手。 难不成有人胆大包天的截胡? 鱼蛋有些心虚,前日里几个哥哥走时,念叨他们剩下的得了大造化,屋里好点的家什便都被搬了去。 除了衣衫被褥和一些破烂,但凡能入眼的都被他们搬了个七七八八。 见他讷讷的样子,谢苗叹口气:“我家女君新接了这差事,以后二房便是你们的归宿了,女君拉下脸去求了身契,现如今外院还有些说嘴的,若是连你们都信不过。” 鱼蛋见着谢苗苗一脸为难样子,有些急了:“是山狗哥他们,得了内院的差事说是为了出口气。” 出了院子的几个哥哥里面是各有缘法,但山狗向来和陆木他们不对付,虽然才十几岁的年纪但为了得管事看重赏口饭吃更是豁得出去。 早上陆木哥几个还愤愤不平,扬言要去找山狗的麻烦。 鱼蛋作为小弟有些为难,现下几人的矛盾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得这位二房女君的眼,要不这些个妹妹们要怎么活。 天知道,几房的管事这次约好了一样,把男丁全都收了去,只留了自己这个废的,花儿她们几个又还小,可恨自己连这小事都做不好。 谢娴心中叹气,说实话她对宗族感观有些复杂,这样的条件虽让人看不过眼,但对比这一路上看到的饥民饿殍,谢氏宗族已经做得不错了,从人性来说她又是敬佩的,眼见着这些个女娃娃还是活下来了。 谢家族规:人有祖宗,犹水木之有本源,不可忘也。父母罔极之恩,同于天地。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福而恣杀生禽。 眼瞧着,这烂摊子要从头做起,却也让她松了口气,女娃娃好啊!这年头女子不被重视,怪不得宗老们答应得这么爽利。若是好几个半大小子谢娴倒是要想着宗里又要打着什么主意了。 谢娴让青黛从外院雇了两个娘子来帮忙照看,泗己那里帮忙采买些麻布的衣服被褥,把这些个小家伙从头到脚打理干净,才开了新院子彻底换了地方。 那些个破旧石头屋子,离洗砚池只隔着两套房,因为挨着河边,所以地基有些松垮,这也是为什么屋子里也能挖出沙子了。 找人看过,说这片地实在不是盖屋的好地,无他地基难挖不说,下面都是砂石,挨着河床太近。每年涨水的时候也不安稳。 对着自己刚刚有点起色的钱包叹口气,谢娴大手一挥,推了给我重新建。二房这边大兴土木,谢娴找人画图了,虽然她内心有些想法,但是碍于现实的骨感,只能合理布局了。 谢瑞文看着谢其颜激动的问道:“阿颜,娴姐真的要把那片全推了?”没法他实在是好奇。 那片原先也是好地,但河水改道被淹了几才破败下来。后来几年二房人丁凋零,更是只有孤寡为求庇护才成了孤幼院。 谢其颜有些不确定:“这连图纸都准备好了。”看着手中的名为【娱乐广场】的图纸陷入思索,把这片平成园子真的不会被族人说吗? 谢娴只是让他给个建议,至于老旧小区街心公园改造计划是一定要实行的,况且后期孤幼园的盈利说不得还得靠它呢。 小胖子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住了心神,挨着水边是个巨大的沙坑, 溪水堤岸被青石铺好,水浅的只能没过脚踝,边上零散的有跷板,有高低不同的架子,爬杆等、还有个呈螺旋状的梯子。 秋千和翘板他是见过的,其他的一看便只是小子们的玩具,他虽是过了玩闹的年纪,这些让他心里如同猫抓一样,一上午都和谢其颜猜测图上画的到底是什么。 等匠人进场,这些个石头挨着拆下,铺平地面多余的旧砖码在一边另做他用,鱼蛋最近也有个任务,看着院里的孩子们在河边捡鹅卵石,只要巴掌大小的。 女君说了,捡这些是可以顶饭钱的,他记得清楚,那日女君说她不养闲人,凡是六岁以上能动的都要去做事挣口饭吃。 想着昨日的菜窝头,鱼蛋流了口水,在他人生的十几年中第一次吃上干饭,若是天天如此,就是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的。 看着这些已经步入正轨,且打炉的食物也有专门的人做,把谢苗抽调到这边后,她便又闲了下来。 心血来潮想着去盘点自家藏书楼的收藏,在这时代家中能有万卷都能算是顶尖的贵族世家了,众人皆以书卷为贵。 但事实并不能如意,看着面前跌倒的老太太,谢贤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外院的竹林旁跨着一座青石小桥,老人家穿着水青色长衫,发髻盘得紧实泛着油光,她斜了眼桥对面站着的谢娴。 老太太蜷着腿坐在地上艰难的移动着,但似是怕弄脏了衣裳只敢在红黄的落叶上挨蹭。 谢娴挑眉,目光越过竹林向后望去,今天这地儿还挺安静,往日里这可是各院的仆人的来往之地,但今日即便她快站了盏茶的时间,鬼影子都没一个。 那油头老太看谢娴并没有上前的意思,往那边斜了好几眼,有些坐不住了。 她转过身装作才发现谢娴的样子高喊:“那丫头,快来扶我一把。” 谢娴咧嘴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在等,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大戏,前世可没少刷到扶老这个梗。 却没想到都魂穿古代倒是让她给碰上了,心里感叹世家贵女生活竟然是这样丰富多彩。 本想着今天去藏书楼呢,但看样子是去不了了。 老太貌似坐在地上有些久,哀戚的面容有些扭曲:“这女娃娃,你还不过来帮一把。”就这样还装作不认识自己呢。 谢娴闻言往后退了几步。在没有监控的时代,身上票子不够的情况下,扶老需谨慎。 见前路被堵,谢娴暗自纠结如果她这么一走了之是不是不太好,半天竹林那边传来响动,两个下仆上前扶起那老太。 虽然仆人尽力遮掩,但谢娴还是看到了她们面上的诧异之色,果然自己想的没错,这就是给自己的套儿。 没有理会身后越来越难听的话,谢娴撇嘴转身走了。 “哎,怎么走了?”刘韫人越想越气,今儿的盘算落了空,自己还受了大罪,最重要的是什么都没捞着。 翻着三角眼死死地盯着谢娴的背影暗恨。却不知身后的两个粗婢却相互对了眼,掩了看好戏的神色,随意附和了两句便不再言语。都说到二房女君是个心硬的,今儿可算见识到了。 只是她们也只得了这刘老太的一点赏钱,为这两个大钱还犯不着让他们得罪二房那群闷头子。 这事儿她们本不准备应的,可上面却有人借此作一番试探,要不凭这刘老太自己可整不了这大活儿。 谢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瞧这手段幼稚的,是瞧不起谁呢?要不就是老太太没事逗自个玩呢,自己还瞎激动了半天。 她回到洗砚池转两圈儿觉得没多大意思,便往新的孤幼院去了。 几个小娃娃穿着新衣服在院子里疯玩儿。大一些的孩子在河边捡鹅卵石按顺序摆放在中庭大树下。 远远的便听见一个颇有奶气的声音:“你们捡这些破烂石头做什么?”似是不习惯说这霸道的话,尾音有些发颤。 谢娴慢下脚步没等转过影壁,便听见鱼蛋声音道:“我们与女君做事呢。你要玩就一边去,我们还要换着吃饭呢。” 他脸上被晒得通红,生怕摆的不规整,心里有些不耐,头都没抬地回道。 但那奶娃娃似是有些恼了,娇声道:“我当是谁?你们这群不吉利的家伙,我还看不上呢。” 现在工地上,青石砖都搬走了,空出好大一片地,沙石泥料的堆了满园。鹅卵石被一个一个地栽在地上摆出特定的形状,猛的瞧过去,像是五颜六色的花朵非常漂亮,早上便吸引了一群孩子,远远地望着。 谢娴走近,便见着一个穿虎头鞋、身着酱色夹袄的小男娃叉着腰,颇为高傲的和鱼蛋对峙。 那娃娃身后跟着一个青衣男仆半眯着眼,见到谢娴也不慌,慢吞吞的低头行了一礼。 鱼蛋见到自家女君来了,颇有底气便不再答话,自顾自地摆弄手里的石头去了。 小奶娃正恼着,见谢娴过来出口的话便有些不客气:“你是哪个?” 鱼蛋往谢娴身后缩了缩,谢娴挑眉看向那小郎:“你又是哪个?” 那男娃像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回话----愣住了。 谢娴四下望了望接着说道:“哪来的矮墩子。”跑到这儿来,吆五喝六的。 “鱼蛋,你活还没干完呢快去。要不中午可没吃的。”她指让鱼蛋走远点。 矮敦子·崔灿气得跳脚,谁是矮墩子?他虽然已经七岁了,是所有的兄弟里面个子最小的。 阿耶和兄长们都爱摸着他的头,最可气的是他的乳名就叫敦敦。用他爹的意思指敦厚之意,希望他体魄强健。 鱼蛋儿目瞪口呆,眼瞧着自家女君一句话就把面前这个贵气的小萝卜头气得跳脚。 崔灿只是学着表兄的口气说了几句,没想到反击来得这么猛烈,崔·河豚灿。 谢娴没有理会他,自顾自检查施工进度,崔灿一张胖脸气得通红。 他并非不知理,只是平日里仗着身份在同龄人中占据主导地位,在崔家有父兄盯着教导还好,自到了姑母家便被奉为上宾千依百顺,三房的族人们也都知道这是主母家的贵客,自然不敢怠慢。 谢娴瞥了一眼他身上的酱色的金元褙子。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气质,估计是三房表亲家的孩子。 工匠们见女君来了干得更加卖力,两个雇来的女仆,这日子里也不敢怠慢,二房工钱给的虽高,但是要求也高。 她们心中嘀咕这二房女君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连饭都在孤幼院吃,且点明了要吃一个锅里的饭。 她们刚开始还想偷懒,但看女君连着几日如此,便知这事无可更改,私底下更不敢怠慢。 第32章 公园 “哎呀!你们这吃的是什么?”这自来熟的小胖墩儿倒也不怎么嫌弃。 平日里讨好他的多了去了,今日一见这谢娴,不知怎得生出了些亲近之意,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跟着进了灶房。 孤幼院的灶房格局同隔壁书梓堂的饭堂相似,木桌又宽又长,旁边的条凳都被细细打磨。 每个孩子皆有自己的木碗,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各自的名字。 娃娃们拿着自己的碗排队打饭。谢娴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坐在上首。 今日份是窝窝头和鸡蛋拌菜团,清炒的豆芽。她见状点点头,新来的厨娘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调教了几天便炒得不错。 为了口吃的谢娴可是把自己的唯一那口薄锅拿过来用了,两个厨娘为着新菜谱还挺卖力,等这幼儿园盈利了可以考虑再教些别的。 孤幼院和书梓堂两边儿虽隔着墙壁,前后开门碰不着,看鱼蛋不自主地往那边瞄的眼神,谢娴若有所思。 “自己吃多少打多少,不许藏饭,不许浪费、相互监督自己洗碗。若是洗不干净,下次便没的吃了。”厨娘是个好性儿的,看着娃娃们脸上带着笑,嘴里虽然说得厉害,但是手上却温柔极了。 崔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他左右瞅着,觉得自己的口水也多了些。他衣服料子不凡,其他的娃娃们也不敢与他说话。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小口吃饭的鱼蛋儿。拉不下面儿,便又往谢娴跟前凑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德贵真想捂脸,自家小郎君,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进了饭堂子竟然还馋了。 这二房女君也是怪,没见过几个主子和下人一个桌用饭的。但转念一想自家郎君这些日子,也没人陪着用饭,可不就是孤单了吗? 谢娴吃了两口,实在不能忽视旁边灼热的眼神,便递了个菜窝头过去,眼神意思‘你要吃?’ 崔璨有些脸红,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我就替你尝尝。 谢娴嘴角微勾,收回手:“不干活的人没饭吃。”顶着小敦子渴望的眼神,把最后一个菜窝头塞进自己嘴里。 青黛转过身子,自家女君这性子愈发恶劣了。 崔璨眼瞅这自己看上的窝头进了人家的肚子顿时恼了,他气的眼睛水当当的,眼瞧着金豆子就要掉。 谢娴怕他真哭,只能哄:“你要吃这儿的饭,那下午便要和他们一起去捡石头。” 崔灿忙不迭的点头,只觉得这失而复得的菜窝头香极了,但总觉得有些不对。 嘴里含糊道:“去就去。”这饭虽然不香,但我还偏就要吃。 德贵抽抽嘴角,凑过来小声道:“三郎君这快到饭点了,我们不如去姑太太那边看看。”刚就该拦着,自家小郎君自来了谢家倒是头一回吃瘪。 “我就要在这儿吃”。小娃娃鼓着包子脸,狠狠地嚼着菜窝头,像是要把受的委屈都吃到肚子里似的。 青黛收到眼神默默退下,只是给崔小郎君盛饭的路上肩膀抖个不停。 德贵深知自家郎君执拗的性子,只得退下。 在门边继续守着,自家小主子今个是被气得狠了,反倒比平日里多吃了几口,便松了口气。 今天自家小郎本不想出来玩,但是远远瞧见很多娃娃在捡石和泥的,不自觉寻到这里。 本见到是孤儿也玩不到一起去,便有一些失望。没想到碰见了二房的女君。虽然不像传闻中那么难接近,但这性子嘛 吃完饭便是日常的午休时间,谢娴习惯性地把前世的作息时间照搬在了孤幼院。 这让青黛不解,在她看来自家女君有些怪,既然想对孩子好,可为什么又要让他们做活呢? 自家女君总是布置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让这些孩子做却又不慎严厉。 前世谢娴在幼稚园当了三年的实习老师,太了解精力旺盛的熊孩子破坏力有多可怕。 现如今只契了两个女仆,不但要看好十几个孩子还要做一些杂事,还好有大点的女娃帮忙否则顾不过来的。 用过饭,德贵便带着崔小郎回去了。谢娴的规矩每日的作息时间都是固定的。吃过饭,小睡一个时辰,等醒了再过来捡石头。 崔灿吃过饭乖乖跑去午睡。 阿娘说了,做人要讲诚信,既然说好了要做活抵饭钱,自己便要做个守信的人。 谢娴回到洗砚池检查了工程进度,把一些基础的物料,双翘板、秋千儿童爬架、沙坑之类的。各种石木料的尺寸、部位做好打磨标记。 工匠们对于二房女君的奇思妙想叹为观止,光看着就想让自家娃娃也来玩玩。 谢娴看出他们的意思,却只等做好再说。 并未许诺什么,就看着游乐场能不能给她带来实际的经济效益了。 她其实没有把这小区广场当做正经营收来做,只是想着这样能让大家放松的时候有个去处。族地中花园也是有的,但那都是各房自己的园子轻易不让人进的,但谢娴二房的这个位置就很合适作为社区公园。 她也没那个闲钱在起房子,只能快刀斩乱麻的起个园子遮掩自己没钱的事实。 远处的书楼里,所老头恭敬的弯腰煮茶。窗边老者皱眉看着下面吵闹,撇撇嘴。冷声道:“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所老只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二公子小时候也是个爱玩的。” 看着家主不耐烦的样子撇了眼,继续安心煮茶心中腹诽:也不知是谁占了快有一个时辰了。随后忍不住问道:“家君何时与娴娘子相见。” 那老者揪着花白的胡子心不在焉地回道:“还不到时候。”而后继续不错眼地看着下面。 这边谢其颜和肥文待到下课从书梓堂拐了出来。他们昨日就看着这片大玩具跃跃欲试, 两个半大的小子正是好玩儿的时候,抓心挠肝的就图个稀奇,现下好容易逮到始作俑者哪能轻易放过。 ”娴娘子!你给的那些图纸上都是什么呀?“肥文一脸好奇,他和谢其颜猜了半天,觉得可能都是玩儿的东西。但又有些不确定,女君就不怕被说玩物丧志吗? 谢娴懒得搭理:“这东西可不是给你们玩儿的。” 两人仔细瞧,这尺寸明显是给小娃娃们玩儿的,但是他们也好想玩儿,怎么办。 他们平日里也是可怜,除了读书并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咋一见了这么多东西,哪能按耐得住?就像前世里很多大人不都借口给自己的宝宝买玩具,结果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吗? 谢娴抿嘴笑了笑:“想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肥完立马接了一句。:“姐,有什么事儿只管说。” 谢娴见他如此上道乐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便是这院子得有人时时盯着点儿。” 她可不愿天天在这蹲着,东街那边还得跑过几趟。算来算去就他俩离得近,时不时地还可以过来看两眼。 娃娃的娱乐设施嘛!最主要便是尺寸合适,木质表面要光滑,没有毛色,不需要多么精美的雕刻,但是定要做到安全。 两小子点了点头,忍住心里的激动,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接到差事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差事。但是他们一定能够做好。 抬眼望去不远处一个白嫩嫩的小郎君在一众面黄肌瘦的娃娃里鹤立鸡群。他肉手抓着巴掌大的鹅卵石,一趟趟地往这搬着。 脸上乐呵呵儿的,时不时还跟旁边的娃娃一起说上两句,明显乐在其中。 肥文有些不确定,又仔细瞅了眼,那不是大母家的表弟嘛。 旁边的德贵站在柳树下一脸的生无可恋,已经两天了。身为崔家郎君老来子,祖母娇惯、翁君天天忙着见不着面。 主母去串门子便把小郎君塞给姑太太带。而姑太太这些天忙着庄子上的事情,便放了小郎君在谢家宗族里逛。 自家小郎君也是个闲不住的,往日里被人顺着惯了。见了二房的女君,被戏耍了两句。 竟然还找了乐趣,这不正玩儿的开心。德贵心中打鼓要是被姑太太发现了,还不知要如何发作呢,他可没忘前两日三房的大公子可是与这位起了龌龊。 这谢家二房女君面儿上也并没有为难小郎君,只不过是对所有的娃娃一视同仁罢了,在德贵看来即是没有优待,便是慢待了。 自家小郎君倒是每每越挫越勇,女君越是放任却让小郎君撅上了。 崔灿才不管这些,昨日姑母念叨几句,说这位姐姐目中无人,且不知礼数让他远着些,但是他心里清楚,真正的目中无人是怎样的。 就像阿娘说的,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谢娴清淡的眼神盯着天空发呆,实在是这群熊孩子没到两天便不惧她了。 但她实在狠不下心,刚想开溜便被叫住。 “女君,昨天说的那只猴子到底被救出来了没有?” “对啊,对啊我们也想知道!”小鱼儿有些心虚,他心中惦记那只猴子又怕惹女君厌烦,只在弟弟妹妹们凑过来时虚拦着,但这完全挡不住想听故事的娃娃们,两下便被拱到边上,看着谢娴挠头笑着。 谢娴真心后悔,吃完饭就慢了两步被崔灿拦下,后面的事情便不受控制了,两个厨娘也凑了过来,看着面前一双双渴望的眼神,谢娴只好回身坐下:“我昨天讲到哪了?” “猴子被压山下了。”鱼蛋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哦那后来,那猴儿被他师傅放出来,陪着去取经了。”谢娴想偷懒。 “去哪里取经阿!” “西天” \"西边的天上都有什么经?” 谢娴扶额,就知道着猴子的故事是没这么容易完。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做大院里拍着黑白电视调天线长短的时光,但长大之后。 西游的故事,已经变成了这样。 如来佛祖想要和道门争锋,派唐僧师徒带着千卷经书远赴东土传道。 一路上斩妖除魔、立下功劳无数,但是快要到了东土大唐的时候,泾河龙王因为要保护水族而获罪,小白龙因为救他而被罚囚禁于鹰愁涧。 沙僧、猪八戒相继隐居在流沙河和高老庄,孙悟空则被指杀戮过重而压在五行山五百年。 唐僧一人则以肉体凡胎之躯,走到长安,坚持完成传道的任务,孤独终老。 五百年后,孙悟空自五行山下出来,大闹天宫,打上了凌霄宝殿,玉帝和如来媾和,请出孙悟空当年的好兄弟,猪八戒和沙僧。孙悟空不愿意阵前与自己人为难,自废法力,隐居在花果山,最终化为石头,不再问天地间的事了。 第33章 邀宴 谢娴这边为了自己以后的钱袋子,埋头写计划书,青黛通报有个十七娘身边的侍女来送帖子。 计香头次来洗砚池,往日里他们这些小丫头是不能进的,但自从二房娘子归宗,这洗砚池的规矩便松散了些,谢娴不想大家麻烦,便从孤幼院那边开了道边门,左右那池子是不怎么去了。 麻姑却也没说什么,只要求她初一十五的必要上一炷香。 计香随着青黛行过廊道,只觉得这院子丝毫没有女儿家的风雅,她随着十七娘在院里种的梅菊却是不少,娘子们也常约了游园玩耍。这洗砚池实在不是个小娘子能住的地方呢! “青黛,这院子可待得顺心,大裆里那群人可是没少编排。”计香是个大方性子,在十七娘院子里专管外事,和各院子档头也熟稔,因此说起他们也毫不避讳。 “计香姐,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青黛早知她们这群内院的女吏婆子们想打听这二房的消息,索性也没避着什么,无非就是些月钱,吃食,还有主子脾性什么的,这从来都是内院经久不衰的话题。 计香见青黛说的痛快,面上也带了笑:“真的,这月钱还有什么奖金,那不是和以前主子给的赏钱一个样吗?”她睁大眼睛惊讶问道。 “那是当然,我们娘子说了,她记性不好,有些该赏该罚的大家伙按章程走,什么都随主人的性子她也累得慌。”说到这个青黛自个也嗤嗤笑出声,实在是她和谢苗都没想到,别家主子大都靠赏罚下人建立威严,掌控话语权,而自家娘子,哎! 按珍娘的话说就是:‘懒到骨子里了。’这话谢娴听的也只是认同的点头,让她们无话可说。 “这样那些偷奸耍滑的,岂不是翻了天。”计香皱眉,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样管理下还有谁能敬着规矩。 两人正聊得投机,忽闻西边偏房内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诸位,年岁虽长,却非懈怠之由。” “我花钱请你们来是做什么的,不要给我说做不到,我二房非养闲之地。”话语间,虽未直言厉色,却令人心生敬畏。 谢娴微微颔首,声音慵懒:“拿钱做事天经地义,做不到的话,自有贤才补之。明日我便在书梓堂张榜招募,缺的人都给我填补上。”只要待遇得当,何愁无人?只是,诸事皆需循序渐进,说道后面语速渐渐加快。 言尽于此,谢娴面上虽挂笑,然眸中却闪过凌厉之色,轻启朱唇道:“诸位无需忧虑,恪尽职守,自有公道相待。”言下之意,若不愿尽心尽力,自有法度处置。 “有机会却不珍惜,那便休怪我不留情面。从今往后,账目之事,务必严加监管,我不允许有人破坏我的规矩。需要的是齐心协力,而不是一盘散沙”说到此处,谢娴的语气已是不耐。 计香心中一惊,面上虽维持着笑意,却也不禁暗自思忖:这二房女君的性情,果然不似传言那般简单,日后还需得更加小心才是。 往日里大院主母对待会计账房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偏到了二房却兜头地往出骂,等下面没人做事就知道当家主母的难处了,看来宗中传闻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看下面几个账房老爷们面色涨红,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拂袖而走,青黛叹气,自家女君哪点都好就是对人实在没什么耐性,除了孩子。 她见到计香停下脚步,回头:“?” 计香悄声道:“你家女君正在火头上,要不我先避避。”计香还没从谢娴彪悍的咆哮声中回过神来。实在是当家主母行事都没这么狂悖,管事说换便换,账上的事情她虽然不懂,但是听娘子说着账房管事里面门道颇多,恼了账房苦的却是主家的钱袋子。 见着青黛回来,谢娴放下手中的茶汤,这两天她真是着急上火的,本来就忙,结果几个二房的庄头还有城中南街的几个铺子账房连着来给作妖。 本想着忙过这阵子腾出手来再拾掇,却没想到,下发的孤幼院义学培训,夜校却让这几个账房纷纷反对起来,说什么祖宗礼法不能轻授。 我授你大爷,下面人干活数数全靠手,不行加上脚。 算筹只有少数人会,干活有什么效率,大字不识一个怎么看员工守则? 费心思写的员工手册成了白纸,那些个管事仗着下面不识字各种曲解给自己捞好处,欺上瞒下的老混子。 谢娴一想到这里就各种爆炸,别问为啥这么在意,在职场混过的谁没受过这个鸟气。 为了自己以后偷懒,她才不要天天被这些个琐事拌住成为二房的打工仔呢,拒绝007从我做起。 “青黛你终于回来了,这群人都要把你家娘子气死了。”谢娴放软了声音娇嗔道。 看着河东狮转脸就变小白兔,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的计香…… 谢苗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手腕接口道:“娘子也只是动动嘴,苗可是全都记下了呢!”谢娴心虚这半月可是把谢苗累着了。可谁让自己的字太丑了呢! 见谢娴看过来,计香屈身行礼:“见过女君,十七娘子接了余家的赏花帖子,邀家中女郎都去呢!”她低头呈上帖子。 这是一个烫金的帖子,里面夹了个薄薄的香木,面上印花却见主人家讲究,谢娴有些茫然看向谢苗。 谢苗扫了两眼:“这是余伯候家的,记得余家几个小娘也快要及笄了!”她这些日子里可没少找自家婶娘打听,既做了女吏各家关系是要补齐的。 计香轻轻点头:“苗娘子还是这么聪慧,这就猜着了。”她心中惋惜谢苗年轻时候在院里做过青衣,要不是后来……。也该有个好前程的。 谢娴见着面前瓜子脸秀气的小姐姐,面上露出笑容,哎就喜欢看美女洗洗眼睛。 几人说笑几句,谢娴便应下,反正她就是个凑数的。出去看看别家贵女娘子的日常也能放松一下。 到傍晚,几人收拾东西往孤幼院灶房去了,堂内几个娃娃正在吃着,门口却排了长队,这都是谢娴要求的,前面说着教识字,但来的人不多,后来青黛出了主意若是管一顿晚饭,这才来了四五十号人。 见谢娴几人,队伍稍微动了动排的笔直了些,众人低头问好。 谢娴不说话,看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皱眉。 泗己凑头过来呼和道:“你们几个咋排的,都看脚下,就这鹅卵石排的竖直,就说你呢,往哪里看呢。” 几个物管处的丢了碗忙不迭地过来维持秩序,刚来时他们自己都排不好,罚了几顿饭后,老实了。 直到第二天谢娴定下前来习字的规矩,排队座位,从低到高。 “乖乖,不是说二房的主子管的少吗?怎么吃个饭还这么多规矩。”新来的大汉撑头往前看着。 “那你以为这饭是白吃的,要是学得不好嘿嘿。” 身后的年轻人已经来了两天了,“看着那面公告墙没?听说要是识了字,那上面的活计随便做个就比我们累死累活一个月都多。” “哎真要考试啊!那不是学子秀才们做的事吗?” “那不比试如何分高低,若是学得好说不定还能考个录事当当。”旁边又一个插口。 “真的假的,录事是个什么?怎么也要考试?” “骗你做驴球,现在提拔每个管事配两个副手叫做录事,听说管事若是做得不好直接录事顶上。”看着面前兴奋的几人,年轻人看了看自己露趾的草鞋,本来只想混口吃的,麻木的心中一把火渐渐烧起来了。 谢娴从门口慢慢向前,歪歪扭扭的队伍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大手捋过,由弯曲到笔直只需女君的一个眼神,人们有意无意地挺胸抬头生怕被人比下去。 谢娴平和地看着二房这些奴仆族人,心中喟叹真和大房三房差距巨大,他们面上神情麻木、崇敬、或是畏缩各不相同,但让她欣慰的是,没有怨恨。 旁边几个玩耍的娃娃在青黛的带领下洗净手,拿着自己的小碗,规矩地跟在身后。意外的他们竟然排得很整齐,经过大半月的训练已经很熟练地用右脚踩住脚下的鹅卵石。 这时队伍里面已经没有人说话了,觉得这没用的排队突然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看到这里众人面上的不情愿渐渐消散,青黛对往日里女君所说规矩有了新的理解。 第34章 族中想法 不远处的小楼上,几位大档管事翘首以盼,目光如炬。“这守城的兵士,竟也不及此间整肃。” 荣辱与共,存亡相依。这二房女君,却与寻常贵女截然不同。 老锁头轻抿一口香茗,嘴角微扬:“你们这帮家伙,真是眼力不济。姬君与女郎,岂能相提并论?”众管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一机灵之人捧着茶盏,解释道:“女郎日后嫁作人妇,所学皆是后宅之术,女君则不然。”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这二房女君行事独特,与普通娘子大相径庭。寻常女子岂能扛起一房之重? 更何况他们也听说了黑石卫那可是个无底洞,要是轮到哪个郎君来管可不得哭死。 但神奇的是二房女君脾性虽不好,但也没听到出来哭求什么。 “锁头,晌午见听说几个庄头和南街账房好像被女君发落了。”见众人的注意被自己吸引,他得意的眯眼。 “胡子快说!”众人正聊在兴头上被他撩了话,心痒着呢! “你个鳖孙快点的,哥哥我等下就要上工去了。”见众人催得急,小胡子这才不紧不慢道:“听说女君是不满意他们的账,还要让他们把自己看家本事教给下面年轻的。” “豁,这可犯了忌讳,他们能愿意才怪呢!” “谁说不是,这不几个账房当场就和女君顶上了。”众人面上神色不一。 “那几个刺头谁不认识,盘爷应该没去!”识的内情的人道。 “那是当然,听说盘爷只是把手上的铺子交给徒弟,没管这事。”其中一个瞥了眼老锁头,盘老和锁头年轻时候是混一处的,虽然一文一武但都是护持着二房的,现在二房女娃冲劲是有了,但老爷子也没出手拉着点。 老锁头拎钥匙盘的手轻轻晃动,眼神眯着也不知道听没听他们的话,但是心里却想到了昨天去盘老头那边。 “女君的本事深,我也老了小子们都被新的会计法吊着胃口呢。老喽~!”看着老友一脸欣慰的表情,似乎对隐退的事更加放心了。 本要等个年才能出师的小子们只上了几次义学,没想到算起账来连筹珠都不用了,女君的义学不仅教识字,还有最新的计算方法,成年人不到日就可做一百以内的加减法。 “几个被谢苗给了聘书的小子倒是光棍,说签几年就几年,只为了能早些出师。说他们考过九章,就能学习新的记账法了。” 盘老头看了新的会计法,便押着几个小的签了死契。第二日苗丫头就给送了一个铁牌,说每月可靠着牌子领些米面,说是给二房功臣的养老钱。 虽然不多,盘老头笑眯眯的接了,待送福利的人到,儿媳妇们都乖顺了不少。 老锁头嘴上嫌弃:“这娴丫头花活倒是不少,笼络人心的手段可比他爹强得多。” 抬眼看了眼楼顶,心中又加了句,也不知翁要别扭到何时去。 今天是考较学业的日子,吃饭时人心里都没平日里这么欢快了,吃饭前宣布了考试的方法,大家本不以为意,但听说前十能有肉吃,人表情都不一样了。 “我的乖乖,这鸡肥啊!也不知是哪个庄子上的?”盘老头的孙子朱子单,流着口水道。 他家条件也算不错,但是也不是日日有肉吃的。现在这大盆鸡就放在讲台上,这让好几个月都没能吃口肉的小子们眼睛都绿了。 朱子单心中自信,他本就是会计世家,从小听大人和阿耶的教导,小时候连玩具都是孔明锁和筹珠,这群才识字的家伙哪能比得上自己。 除了~他看了眼后排的那个黑脸少年,那家伙叫罗运,听说是庄子上的,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这家伙是个脑子灵活的,自从学了新算法,进步飞速。 连苗娘子都看好她,听说也签下了身契。察觉到朱子单的目光,罗运望了过来,空中两个少年的眼神充满了火花。 谢娴笑眯眯的看着下面激情四射的场景,开心。这可是谢苗辛苦了两日得来的奖品呢!看着旁边吃得满嘴流油的崔灿轻轻抿嘴。 德贵手中拿着帕子给自家小郎擦嘴,心中疯狂吐槽,自家小郎这是中了蛊不成,没吃过鸡吗?说得好听这几日里义学是谢家女君开的,但是出力教学的都是旁人。 自家小郎才蒙学竟然就给抓去当下面小娃娃的夫子,还有那两个书梓堂的,就一顿饭就给收买了,天天来教义学的奴仆识字。 在他看来这玩闹般的夫子教学,却让二房的义学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他身为大宗世仆还是有点眼界的,这女君义学教的却也不是春秋大学,连三百千都是浅浅而过,只着重于基础字和算学。 开始他不以为意,但是当他无意瞥了两眼发现这些方法简单有效,用手便可轻易算出,不过两周而已。 算学的进度已经开始往乘法和除法上倾斜了,大部分人停留在加减中,前二十的优秀者继续教授更加难的,往后面才教授新的算学方法。 经过不到半个月的培训,义学进入最后的考核,谢娴把几年来二房的账本全都翻出,给这几个签死契的规定时限,按照新的记账法把账本统计出来。 里面有问题账本单独处理,前几日被罢免的几个管事便是出问题最多的,谢娴已经暗中拜托泗己调查了。 谢娴斜倚在榻上,目光懒散地扫过屋内那些埋头苦算的仆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满足。看别人干活,果然很能愉悦精神。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心中暗自得意:自己辛苦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偷懒吗?这不,现在不就有这么多人帮忙干活了吗? 青黛端着一盘色泽诱人的果子走了进来,听见谢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娘子这是又想起什么趣事来了? “娘子,明天便是余家的游园会了,您好歹也准备准备啊。”谢苗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提醒道。她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自家娘子这般懒散的模样。 谢苗头次觉得做个女吏也能这么费神,以前自己在后宅最多管管洒扫,娘子的妆裹衣物什么的。小姐妹们聊天也多是家长里短,眼里能见的就是这四方天地。 但现在,她看着歪在榻上没个正形的谢娴,深吸了口气,昨日里自己拿到了第一笔月钱,不过500文,但是奖金却是有三两,她和青黛惊喜不已,唯恐算错了。 娘子却说:“算的多少就是多少,每月我们的利3拿来分利这是规矩,以后大家赚得越多,分得越多。”看着她肯定的脸。 头一次谢苗觉得自己活着有了意义,自昨天拿了月钱交到母亲手里,阿耶和娘亲再没提让她再詹之事了。 谢娴闻言,眉头一挑,不以为意地说:“要准备什么?不就是穿身好看的出门就行吗?” 谢苗从账本下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家的姻亲关系。她看着谢娴那苦瓜脸,忍不住和青黛交换了一个不厚道的笑容。 “哎,我觉得明天带上我们的苗女吏就行了。”谢娴试图挣扎一下。 谢苗好整以暇的回道:“多谢女君青睐,但这种游园会各家小娘子带的都是丫头。”全都是未婚的娘子谁会带姑嬷嬷出门赴宴。 “这不会是要相亲!”谢娴努力地在纸上里面找到了未婚的娘子和郎君。最大的才十五,啧啧,看样子古人果然都是英年早婚啊。 看谢娴面上的表情怪异,两女顿了顿才想起,自家娘子已经快成老姑娘了,这还不积极点,早点寻个郎君。 但这事情她们可不敢说,青黛知道,就这个问题屠珍和谢娴两个不止说过一次,按珍娘子的话说‘你家娘子入了魔,全都是歪理邪说。’所以是听不得的。 谢娴兴致勃勃地准备吐槽两句,发现自家小伙伴竟然不想听了,就挺奇怪的~ 那就等下和六娘还有十七娘聊呗,丝毫不知道自家娘子准备去荼毒大房三房娘子,两人忙着手里事,配合默契。 谢娴看着难得的摸鱼日子,怎么能轻易放过,但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躺便看见义学现在的小崔夫子来找她了。 “娴姐,这几日我教的还好!”崔灿一脸求表扬。 谢娴点头,忍不住揪住包子脸揉了下,嘴里却说道:“不错,崔小郎很了不起呢,能把小花她们都教会真是厉害!” 虽然听这话有些浮夸,但是配上谢娴脸上真挚的表情,竟然让崔敦敦难得地脸红了,果然还是娴姐了解我,这里的小伙伴多,说话又好听,超喜欢这里。 青黛和谢苗配合的点头,脸上憋住不笑,手上也不慢,拿果脯的,夹山桃的,两下给崔灿塞了满嘴。 德贵站在门边上直抽嘴,又来了这二房女君带着她的甜言蜜语又来了,自家小郎君就好这口。虽然知道有些夸大了,但是架不住真香啊。 刚开始也是,本来自家小郎君不想答应的,说自己学艺不精枉为人师拒绝了,但是被娴娘子两句话便打消了顾虑。 知识就是用来学以致用的,要不这知识怎么成为自己的呢? 崔灿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把自己学得用简单的方法教给鱼蛋他们,却发现自己以前学习的地方有很多粗陋,让他不得不去请教大兄。 且这几天下来,也能觉得自己的学识在突飞猛进,连大兄问询我都没说呢,自己真是个厉害宝宝。 谢娴面对崔灿的疑问:“这就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崔小夫子努力下去会更厉害的。”她一脸真挚,本来她就对这边的字不太熟悉,还好有这么个好忽悠的墩墩,要不自己找不到人培训那就兜不住了。 眼下她这二房夜校,也只针对二房的各个仆役或者族中旁支,家里条件好的估计也看不上,这样她就可以需求对口,毕竟能出来学的大都是年轻人,倒是真给筛出了不少好苗子。 接下来对她的东街改造计划招到不少人才。 第35章 游园 第二日清晨,青黛就起来催着谢娴早些洗漱打扮,待到门口便见着十七娘和六娘带着一群姐妹在等着了。 谢娴有些不好意思,真不是她故意的,以前出去轰趴什么的,都没提前两个小时起过床,曾经作为现代女性,玩乐从来是为了放松自我,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几人登上牛车,大房的车最大,十七娘带着几个庶出的姊妹,六娘子也钻进车里显然是想说说话。 谢娴看着二房牛车就自己一人也没做她想,实在是不熟啊。 “今日可是太早了些,娘子连口水都没喝上!”青黛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实在是谢娴起得晚,什么都来不及吃。 正待谢娴昏昏欲睡时门帘打起,一个纤纤弱质,面色略显苍白的小姑娘挪了进来。 谢娴刚躺下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的弹了起来一头撞在窗棂上,目睹这一幕的谢敏烟,本来苍白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紫,低下头憋得眼泪都快出来。 谢娴放弃治疗:“想笑就笑!”说着揉了揉额角,还好包了软木要不肯定得留个包。 “女君用这个,能舒爽些。”对面如林妹妹的少女笑够了,面上有些歉疚,从腰包中掏出一小瓶膏药递了过来。 谢娴接过刚准备说话,谢苗探头进来说道:“女君这是六大爷家的女郎敏娘子。”她手上忙着往车上放置包袱。 嘴里念叨:“二房就两个女郎,丫都给精细着些,东西都备齐了。”谢苗这些日子里越发有管事嬷嬷的气势了。 “三七,我家青黛是第一次陪女君出门子,可要多提点着些。” 另一个少女声音憨笑道:“放心苗姐姐,我家女郎还要仰仗女君多多护持呢!” 好嘛原来这就是上次归宗宴没来的那个二房传说中被绿的那位十二娘子。 谢娴眼神一亮,瞌睡都少了几分,对面的少女一席水青色丝帛腰裙,外罩银边云兽纹的裘皮短袄,巴掌大的小脸,恍惚间似是红楼里弱质纤纤林妹妹落在眼前。 看着手上莹白的膏药,谢娴仰脸笑了。 “是敏烟妹子?”谢娴靠在车窗旁确定道。自己人不丢脸,且这个妹妹她喜欢,最起码看着养眼。 可面前的谢敏烟面对谢娴的突然热情有些不太适应,小心地靠坐在车厢旁微微抿唇:“从女谢敏烟拜见女君,”没等她拜下身去,就被扶住。 谢娴低头这胳膊细的和初中生差不多,苍白色的肌肤中隐约透着细紫,看来身体真的不怎么样啊。 车外那个圆脸的丫头先一步挤了进来。“娘子~”三七高声道,她紧张看着谢娴收回的手,眼神紧盯着谢娴,那防备的样子生怕谢娴下一秒就把她家女郎吃了。 气氛有些僵硬,青黛跟了进来,她也是被这一声惊了一跳紧着进来瞧瞧。 “坐好,”谢娴岿然不动,一只手扶着谢敏烟,从身后捉了两个软垫过来让她靠着。 等敏妹子坐好,这才看向这大嗓门丫头,她微肉的小脸绷的紧紧的,酱色的夹袄圈在身上,难得有着奴仆们稀缺的圆滚滚的身形。 这体型和这妹子相得益彰啊,三七猛的叩在谢娴面前的地垫上,刚才她以为女君要对娘子…… 自己还那么大声实在太没规矩了,呜呜女君会不会把我扔下车去。宗中都说女君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呜呜若是我下去了,娘子该怎么办啊! 谢娴看着自己上好的羊毛地毯垫被砸得凹下去一个坑,心中无语。 谢敏嫣看着谢娴在她和三七身上来回扫视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女君,三七这丫头原先不是这么胖的,只是为了我试药,便再也瘦不下去了。 她面露歉疚,想来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三七形貌有碍却还能被她带在身边的缘故。 谢娴点头,她猜测三七应该是有功夫在身。 见她不计较的揭过,谢敏烟松了口气,她虽然是初见谢娴,但二房娴娘子的各处消息都是从她手里过,知道她是个爽直性子,更是少有女儿家的温婉,爹爹也说让她多担待些。 可看了谢娴在她面前毫不做作的样子,感受着身后带着微温的软枕,这一月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青黛见着众人神情放松下来有些好笑的拉了三七起来:“行了,你这大脑门子,可别把女君车架给磕坏了。” 哪有这么揶揄的,好歹也是女儿家。但见谢娴面露好笑之色,谢敏烟若有所思,看来阿耶说的对,女君性子疏粗是真的了,连下人跟着说话都这么不忌。 三七破涕为笑,这青黛姐姐说话像极了师傅,心下觉着亲切。 不多时车厢里便其乐融融。 余家主君现任截仓郡观察使,管着雀县往东一道行的布政司,实权虽然没有州牧大,但是本地的乡绅豪族还是很给面子的。 余家府邸大门外并未有东西,两组院落三间正房,两侧有两座罩子门各配男女两个门子,东西两个院落,门的前方纵列着四排房屋,这鳞次栉比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家族。 进出的各家亲眷,从西门进府。十七娘和六娘从车上下来,递过拜帖。唱门的下奴忙不迭的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面容富态的妇人迎了出来。 “哎呦!这可是天上落了金花,谢家的众位娘子请礼了,我家大娘子早就在候着了。” 十七娘未曾言语,六娘子接过话:“这可不,为了余大娘子,姐妹们可是早早便起了。”她颇为熟稔的和妇人寒暄了两句。 这次荆门望族云集,各家主母难得出门晒娃。 谢家的郎君这次只来了一个,年纪到了的就只有谢九郎。各家的主母聚在后院,娘子和郎君院子也各有去处。 小奴在前面带路,十七娘和六娘默契的慢了谢娴半步,压着裙角,不紧不慢地跟着,谢娴本想和五妹妹好好聊聊。刚在车上还没说两句便到了地方。所以为什么要坐牛车呢? 怡香园里,花团锦簇莺莺燕燕,远处看去各式娇娇儿让人目不暇接,谢娴第一次见识到了名门望族贵女们的好颜色,这年代大家拼的都是底子,浓妆艳抹也只是少数,毕竟化妆难定妆更难,掉色就不好了。 谢娴面带微笑,在谢寰琅的介绍下与众女郎见礼,她身份颇高,声名在外靠的只不过是余荫。 且没个兄弟,众人私下里都在议论这二房宗子不知能扛得几时。 众人神色不一,但面上还是摆出敬重模样。 待贵女们聊起她们各自话题,谢娴早早地便要了茶果点心,坐到角落里的亭桌上填起肚子,等开宴还不知要何时。 一转头,谢敏文乖巧地坐在身边。谢娴嘴里塞着糕点眼神示意:“?”谢敏文见着面前盘里的点心以非正常的速度消失,只好捻起一块遮掩一二,免得人家笑话。 第36章 吵架 这二房娴娘子自打在她面前撞了头,就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似的,在十七娘和六娘子面前还好些,在自己面前丁点不端着了。 妹妹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放飞自我。 众人皆知自家女君不是那种要嫁出去的女郎,所以众人把谢娴的出格之处看在眼里,处处包容,何必为了装腔作势委屈自己呢,开心就好了。 自家这五妹妹什么都好,却是文弱的样子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这时代的男子不都喜欢这款的吗怎么还…… 没等她想明白前日里听那关于敏妹子闲话的真假。 说话间又来了几个女郎,庭中一阵骚动,豁~看来正主终于来了。刚刚面上带笑的谢敏文,紧紧盯着其中一位穿裹身裙,细腰如柳的美人,面沉如水。 谢娴:瓜来了,大瓜它向我走来了,环视一圈看众人兴致勃勃的样子,这看来是特意安排呢。 三人中那位柳腰美人紧跟在余家娘子身后。一身是浅蓝色的拽地锯裙,把身段显得淋漓尽致。 中古时代的女子多是以含胸溜肩为美,恨不能把女性特征藏得严严实实。谢娴很难理解若是没个细腰帮衬一下这宽袍大袖之下,若换个发型这男女真的不好区分啊。 这就是薛南枝,好一朵清含若水的白莲花。 谢娴的眼神在薛南枝和谢敏烟两人间来回打转,两人都是细眉杏眼,弱柳扶风,也许、大概、可能是撞款了。 目前看来还是薛南枝更胜一筹,啧啧这可是真·在你擅长的风格上打败你·现实版。 不禁感叹,这姓温的真是个好牙口。 从那次宗中聚会,她专门找青黛打听过,这温家在雀县混得可不咋地,平日里就靠着谢氏姻亲的名头打混。 各方世族愿意给谢家面子,到让他在书院里混出了点名堂已经举为孝廉被县邑看重。这不翅膀硬了开始打野食了,在谢娴看来这事情族中也矛盾。 若能结亲更好,若现在放弃沉没成本有些高了,所以整的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 谢娴寻思这温大郎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但看起来也不像,她往男客那竹楼扫一眼,长得好的也没见着几个,这都能抢手实在匪夷所思。 自余家大娘子带着薛枝现身,众女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古怪起来,众人似有似无得打量的眼神。让薛敏烟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心中暗恼,这次就不该来的。若不是怕自家女君没人帮衬,她幽怨地看向谢娴。 被瞪得谢娴莫名其妙,女孩家面皮薄,被人多看两眼,心中转过万千愁绪。正想起身退走,却不料面前被递来一个红皮油亮发紫的山桃。 “来都来了,不吃一个?”她心知第一次见面两人虽为同房姐妹,但也没要好到轻易吐露心声。 且这话谢娴也不敢张口,屠珍、谢苗几个为了这事儿耳提面命的,让她莫要带歪了别家女郎。 看谢敏烟这伤心难过样子,谢娴暗戳戳想着所以带坏自家女郎没关系。 怡香园边上就是洗竹阁。各家郎君聚在里面高谈阔论,烹茶捉酒倒也有趣。两园间刻意摆放着一排稀疏菊花丛,前后不到几米,生怕彼此看不清楚,所以这是古人版相亲见面会。 谢娴心中感叹,古人思想还是蛮开放的嘛。她四处看着殊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今日谢娴还是那身绛红色的直缀,下身着深色皱裙,外罩个素纱褙子,背上的黑石鹿纹。在一众浅色花丛中尤其突出。 她神色慵懒地靠在亭栏边,一手撑在围栏上,一手把玩着顺来的香菊,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廊下几个小丫头窃窃私语,“那谢家女君好俊的颜色。” “那是,虽然坐在娘子中间,但是说不出的贵气。” “你懂什么,这可是康健流行,男穿女裙,女穿男装。”两个丫头又飞快抬头望了一眼。 “啧啧,这可比郎君们俊气多了。” “那可不,连薛家娘子都不敢上前了。嘻嘻亏得大娘子安排了这场好戏。” 等谢敏烟回过神来,却见这气场全开的谢娴以一人之力吸引了全场的注意。面上微愣,这娴姐姐倒是比郎君还要惹眼,该是她多想了。 一逛聚会就想睡觉·娴,没发现自己坐姿随性。被太阳一照更想睡了。啊不是小说里宴会上撕逼大戏多吗? 怎么到了自家这里风平浪静的,这不科学,整的姐都食欲不振了。 直到上席,众人都规规矩矩的,饭后各家自由活动,反正谢家女郎要么没到年龄要么定下得心里有人,这种女儿家伤心事外人难插手。 谢娴刚被青黛数落一通仪态问题。这边就寻思了一个凉爽的高地猫着。 只是没等她睡着,这搞事情的人就来了。 “敏娘子,外人那都是乱说的。我和温郎可是清白的。”一个如鹂鸟般娇怯的声音说道,听这杂乱的脚步,假山后面人还不少。 数丈宽的山石,背阴面是个纳凉的好地方,就是草高了些,周围有踩踏的痕迹,想来是吃瓜群众光顾的好地方。 翻过去便是池塘,这两方人马是不期而遇了。 一个温润的少年音道:“敏妹妹,我与南枝借些书看看罢了。”声音中透着无辜,谢敏烟还没出声,就一人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谢娴翻了个白眼,远处的木楼虽没有谢家高,但两三层的还是有的。书楼就在湖对面,到这边可不怎么顺路。 轻叹口气,看来自己这二房注定是摘不掉的渣男帽,造孽呦~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头帮五妹妹怼两句,转头便见着粉色衣角,谢瑶和谢寰琅两个小姑娘扭着身子往外处瞧,像趴在山石上的树袋熊。 两女怕被人瞧见便往里处挤了挤。 没想到看二房笑话,却被娴娘子逮个正着,六目相对,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这时谢敏烟清冷的声音响起:“那请二位自便。”看来自家五妹倒是没想象中的那样陷进去。 “敏娘子可是讨厌我了,可怜我一介孤女却只有温家哥哥怜惜。借个书也被人怀疑有私,不如让我撞死在这里,省得污了敏娘子的眼!”呜呜…… 那声音凄凄切切中,带着一丝娇意。听得谢娴鸡皮疙瘩直掉,这茶味浓的。 “谢敏烟,你这是什么眼神,枝枝究竟做错什么了,怎么你们世家贵女一个个都欺辱与她。”这少年声音拔高,急切中带着尖利。 三七的声音响起:“我家娘子什么都没说呢,怎么欺负她了。”这温大郎好生眼瞎,这薛家娘子也是邪性,每每遇见她自家娘子都要吃亏。 第37章 逼迫 三七在边上瞧着都快急死了,那温大郎君却是咄咄逼人:“借两本书便尖酸刻薄的嘲讽于我,我温冉可是凭着自己在书院的头筹,这才奉了郎官。你们这些贵女不过如此。” 刚才在书楼下遇见了余家大娘子,看得别家郎君在书楼里面打围压酒、作诗取乐,旁的下人们却都跪着请礼。 自家想借本书却还要枝枝去求,少年人心火烧了起来,想起枝枝的话,英俊的脸庞逐渐扭曲。 三七连带着被骂得莫名其妙,“这与我家娘子……”有何关系,还没等她说完。 温冉见着谢敏烟灰白脸色,似是找到了发泄的快感,他冲着三七怒吼,声音刺耳:“闭嘴,你个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他越说越兴奋,像是多年的憋屈都找到的去处。 旁的小竹林中,有人发现这边起了口角,一个小奴匆匆往后院去了。这贵女娘子甚是矜贵,出了差错。他们也逃不过麻烦,且看那谢五娘子快被逼入水中了。 谢瑶和谢寰琅面露恼色,这温大郎真不当人子,若不是靠着谢家,他能上孝廉,就凭他那平平无奇的才学吗? 两女郎小心翼翼地看着谢娴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听说二房娴娘子性子有些躁,等下她们拉不住怎么办这温冉可不是身后无人地落魄学子。 她们想来谢娴应是恼极了,谢家二房一荣俱荣,被人伤了颜面却是头等大事。 此时谢娴在等,她在等谢敏烟自己做出决定。 “温冉,你如此不满那就家去,让你的父母大人出面来我谢家解了这桩婚,我谢敏烟绝对不说半个不字。”五娘子的声音嘶哑,似是气得狠了,急急地咳了两声。 这两人龌龊,平日里只是亏些个银钱,自己不想让爹爹担心,便一直忍着,不知这次又打的什么盘算。 本来不予多说,但她脑中一想到娴二娘那肆意英气的脸庞便再也忍不下这口气,女君会帮我吗? 那薛枝像是惊了一瞬声音尖利起来:“那怎么行!”看着众人望着她莫名的神色,定了定神柔声道:“枝枝愿为姐姐先,莫要恼了郎君,让他气坏身体。” 我勒个去,这真的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这还把大小都安排上了,看着谢敏烟不可置信的眼神,温冉露出施舍的神色居高临下道:“以后家里都听你的便是,只要让枝枝进门。” 谢家众女弯腰yue被恶心一脸,三人对视,谢瑶朝谢寰琅点头,这温大郎太过了,这是把谢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呢。 “温大郎君好大的脸面,我谢家女郎还没进门,连妾都给安排好了。”谢寰琅高声道,湖边的几人吓了一跳,没想到有他人在侧。 谢敏烟戚戚然看了谢娴一眼垂下头,原来娴姐却是早就在的,族中知道此事,却没个章程,往日里自己也是勉力支撑着,阿耶也是聚少离多,想来这亲事却是退不掉的。 罢了只身残躯,苟活几年罢了! 谢敏烟摇摇欲坠似风中秋叶向后斜斜坠去,右脚冰凉刺骨,却是刚才被温冉无耻之言逼得踩入水中。 她撑不住了,此刻再也顶不住这染着秋霜的冷风,心似乎都被冻住了。 蓦的身后传来一片温暖,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身体连带着被拽出这脚下的泥泞。 她懵然转头,便对上谢娴漫不经心的脸庞,“站好!”自家萌妹子怎么这么轻,一只手都能拎起来。想来都是被这两个气的。 想到这里谢娴眯了眯眼,刚才从谢敏烟的话中不难猜出,她也不看好这桩婚事,却是族中无人替他出头,还是有人暗中在看二房的笑话。 心中暗恼,这群腌臜货他们的不作为却差点让这花朵般的小娘子步入绝境。她瞧得清楚,谢敏烟已是存了死志,这婚事不要也罢。 那边谢瑶也是气得狠了:“不知温公子在痒学中竟是学了这些,”真无耻之尤。谁知温冉看了看四周邪笑道,“那又如何?就算往出说去,谁会信几个小娘子的稚语。” 谢娴摇头,十七娘和六娘还是太嫩了,论吵架这些学子可是专业人士,且他说得也对,世人总是愿意听自己想听的。 两位娘子投鼠忌器,生怕豁出去的温冉又说什么污言秽语,直气得心口疼。平日里姐妹间吵嘴,对上这温冉却是不痛不痒。 “你无耻!”谢瑶也是急了,从小到大可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无理,君子守诚谢氏族内可没人敢对大房嫡女出言不逊。 “本就是,我与枝枝情投意合,只是要个名分罢了,谁让你们这么大惊小怪的。”温冉喋喋不休,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女被气得变了脸色,心中畅快不已。 “且谢氏族中都没说话,你们几个小娘子能管得这事?”谢瑶暗恼,她前日里也听得此事,却只当个乐子看着,却没想到五娘子要面对的是这么个烂人。 看来只能借大兄名头一用了,她正准备开口,却不料有人快她一步。 谢娴把身上的褙子脱下,裹在谢敏烟身上,“要是我说能管呢?”她一步步朝前走去,谢瑶惊诧的望了过来,几人心中微动,对呀娴娘子是二房女君,礼法上是可以管的。 面前的女郎一身红衣,肩上金丝白线绣着一只咆哮的虎头,虎目灵动,毛发根根逼真。平日里谢贤嫌弃威势过甚,便穿半臂遮着。 此时谢娴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对面的两人寒毛直竖。 “她是二房女君。”薛南枝自刚才便不敢吱声,她深知有谢娴在,这场谋算终究是竹篮打水。 现下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名声。要知道外面早就传遍了这二房女君,可不是个乖顺性子。 惹怒了她,顶着族中的责罚也能把这亲退了,看来这温大郎,只能弃了。 第38章 出手 温冉大放厥词,薛南枝悄悄后退几步,她看了眼站在湖边上的谢敏烟神色微动。 现下还是想着如何让谢家众女郎把气出了才好。温冉说得眉飞色舞却没发现薛南枝离他越来越远。 众人被谢娴镇住,薛南枝眼中幽光一闪,面上哭求:“谢家娘子和温郎君莫要吵了,都是我的错,若是你们气不过便打我!”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竹林中已经有脚步声传来,再过两息自己假装摔倒…… 谢娴脸上似笑非笑,高声问道:“你说什么?”薛南枝有些卡壳,莫不是这二房女君耳朵不好,紧要关头。 只好大声道:“你们打我!” 话音刚落,眼前红光一闪,‘啪~’的一声。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众人惊住。 薛南枝眼冒金星连转两圈,跌在水中。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了?薛南枝坐在水中被打懵了。 离得最近的温冉,伸在空中的手抖了抖,紧紧闭上嘴。 谢娴揉着手腕,面无表情道,“三七?你知道学武是为了什么?”见三七傻傻的看着自己,自顾自道:“就是为了让这些傻13能好好听我们说话。” 众人:有道理…… 薛南枝感觉自己半边脸已经麻木了,她尖声哭喊道:“唔的脸,嘶~额的脸。”她声音凄厉,在水中挣扎。 谢娴缓缓转身对温冉道:“温大郎君,那可是你心爱的女子,你不帮帮她吗?” 湖边的小路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温冉有些犹豫。这湖水冰凉刺骨,若是被人看见可是难说清楚,他眼神在谢娴身后偷偷一瞥。 奇怪的是,薛南枝只是独自挣扎,并不向温冉求助。她看得清楚温冉已经废了,这谢家亲事已经到头。 当时她只想着谢敏烟带有大批嫁妆,且身子骨不好,这才向温郎示好,却没想到这男人这么没脑子,恶了谢家。 现在心中只盼望和他快快断了关系才好,宁愿自己脏着累着,现在越狼狈等下哭求起来才更有说嘴。 这女人神色变幻望着温冉的眼神嫌弃万分。 谢娴只觉得好笑,这么快就嫌弃上了,这朵白莲花可真是现实呢! 谢娴看着站在湖边的温冉,对面的众人已经走到近前,这身位遮挡间,还是早做了断为好。 薛南枝刚摸索着站起身,头顶一片阴影袭来。 “啊~啊~”两声尖叫,一男一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默默收回脚,谢娴帮他做了决定,电光火石间温冉压下心中耻辱,也是想清楚了,谢氏这边没指望了,但是枝枝还是心悦于我的。 自己冒着冰凉的湖水下来救她了,枝枝都感动哭了。 薛南枝看着谢娴收回的脚,眼睛里的愤怒化成实质,“谢,我&&&”咳咳啊~她没出口的话被温冉的大手堵住,胡乱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温声道:“枝枝别怕有我在的~”。 在你个头啊,你离我远点啊,看着湖边的人越积越多,薛南枝知道,她所有的算计都完了,心气散在这冰凉的湖中,怨恨也好,愤怒也罢,都化作了一声百转千回的:“温郎~”。 谢娴转过身,挑眉一笑,众人没料到谢娴会如此果断,飒爽的英姿直入人心,谢家三女心若擂鼓。 问题就这么被解决了。 众人面前落水,这两人怕是逃不脱彼此。谢娴心中也如是想,渣男贱女必须锁死。 余大娘子,领着众人匆匆赶来,她听仆人来报,湖边水榭出了事情。看着谢家四女无碍心中叹了口气,还好还好。 只是湖中这两人太过狼狈,她鄙夷的瞥了一眼,果然还是滚到一起去了,没用的东西! 薛南枝看余大娘子愤怒的眼神,瑟缩了一下。 只趴在地上,哀切切道:“求娘子为我做主。”她抬起两边明显高低不平的脸颊,半边脸肿成猪头,眼睛都看不见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好狠。历来娘子们口角最多踩个裙角,拌个嘴,众人直呼好家伙。 于大娘子眼珠转了转,厉声问道:“谁打的?” 她眼神凌厉朝着谢家四女扫来,心中有些笃定。毕竟当时这么多人都听见那声响亮的巴掌声。 谢娴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我打的。”她眼睑微眯有些漫不经心,不等于大娘子发作,悠悠道:“这可是薛娘子自己求来的。” 众人这才想起在巴掌声响起前一句,便听见薛娘子高声道,你们打我。他们当时还在想这是何意,现在嘛~ 谢娴耸耸肩,“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见了,我也很无奈,从来没见过提这种要求的。” 众人…… 看着于大娘子憋屈的脸。谢瑶心中舒爽,低声暗笑使眼色,当下谢寰琅凑上前去,语气古怪对众人描述,当时薛南之的要求是多么奇怪,他们家二房女君是多么无奈才应了这事。 薛南枝自己不小心才让她跌入湖中,而温大郎君是为了救她,也入了湖中,两人情深义重。自己等人颇为惭愧没能帮上忙呢。看我家五娘子,连鞋都打湿了。 谢娴看着谢敏烟,红润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刚忙着踹人,忘了这丫头身体不好,踩了这么长时间的凉水,怕不是要烧了。 她上前两步,弯腰把谢敏烟抱起,紧了紧她身上裹着的褙子。快步向后院走去,心下着急,青黛他们应该有带换洗的衣服。 三七也是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小姐发热了?哎~等等奴。” 谢敏烟恍惚地看着谢娴光滑的下颚,心中却如炉火般滚烫。 众人闪出一条道,看着火红的身影急行,红白相间的褶裙随着她疾步的铺散开来。平日里眯起的猫瞳此刻肃然,茶色中透着冰冷夺人心神,莹玉般的脖颈显得她风采高雅,神明朗俊。 远望去,和肩上的白虎相得益彰。 这就是谢家女君吗? “子麟,你家女君真是英武。”余家旁支的小郎兴致勃勃地赞叹道。 第39章 入祠堂 书楼三层虽隔着老远但温冉尖利的公鸭嗓颇为刺耳,几个年长的郎君正准备下楼,就看见谢家女君抬抬手脚,就把两人收拾了。 尤其那句:“你再说一遍?”当时谢娴眉眼微挑,往这边瞥了一眼。他们离得远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但看那温冉张狂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然后就是谢娴当众脱下褙子护持幼妹,一巴掌一脚送那两人入湖。 如那茶廖说书人口中,快意恩仇的侠客,加上那刀锋潋滟的眉眼,真真儿地让人心折。 谢子麟平日随在谢安身边,对这位二房女君不怎么熟悉,刚才几个妹妹被欺负,他正要下楼,待看到谢娴现身,他就不慌了。 无他,谢娴处理问题,绝对比他去解气,结果如他所料。啧啧~这下大兄又要头痛了。 谢娴回到家中,需要马上去跪祠堂,想来早晚的事情,谢娴没有多想,把谢敏烟安顿在洗砚池就放心地去了。 青黛正在收拾东西,便见着银姑姑带着一群下奴气势汹汹地找来了。 “二娘子呢?”银姑姑问道。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青黛大包小包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回姑姑,娘子说了她这两天要去为老祖宗祈福。”好家伙,宗里准备上大议事堂了,结果她一步到位,连过程都省了。 这就有点过了昂,这让他们咋办,她们能咋办,难道还去祠堂把女君拖出来押去议事堂。 她带这些人也是给自己壮胆,天知道这次各家可都听说了,那跳的欢的面皮子差点被抽掉。 也不知这女娃娃哪里来的力气。 不知遗憾还是后怕得松了口气,银姑姑大手一挥“我们回。” 嘁!这二房之事女君管了便管了,想借这档口子刹刹娘子的锐气,做梦! 旁边的麻姑姑担心地看了一眼,“女君此事”。 青黛笑道:“姑姑请放心,娘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且这次我们也在理的。”青黛没说的是,那祠堂不是还有老祖宗在呢吗?由他护着娘子最妥帖不过。 麻姑转身低声道:“早晚也要见的” 谢娴带着谢苗疾行,谢氏族的宗祠紧挨着书楼,是族地中心一片半亩大小的青砖庭院。 院门前一个黑衣老者持帚扫阶,身形有些佝偻,谢苗见了忙躬身行礼:“拜见翁君!” 谢娴心头一跳,这怕不就是原身未见面的爷爷,完犊子。心念电转忙跟着行礼:“拜见翁君!”这阿翁还是叫不出口。 那臭脸的老头冷哼一声,丢下手中扫帚。 青黛退下,朝谢娴投来自求多福的眼神。 谢娴心下叹气,只好老老实实的捡起扫帚认命的扫阶。 这边被抓苦力,那边议事堂里面却也没消停。 “岂有此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轻易说变就变。太过儿戏。”族中奢老向来遵循旧例,但这事归属各房宗务,其他房很少插手。 谢奉嘬了一口茶,今天的青豆包有些粘牙。这些个老家伙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不知又收了什么好处,但这次二房可不像以前了,现在可是有宗子,虽然只是个女娃娃但也不是任人摆布。 不过这事还真没他三房什么事。 谢仲垂着眼冷冷的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样子,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温家什么人呢,刚小瑶才找吕氏哭诉,那温冉实在是扶不上墙,枉费自家些许人情。 且那老二家的张口拒了这婚事,为了自家面子这事也得翻篇。本想用此事逼一逼六弟,但现在看来失策了,宗祠那边二叔又去扫阶,一想到这谢仲只觉的眉头直跳。 看了眼还在吃的老三谢奉,只觉的心头无名火起。 谢奉被这眼看的青膏差点掉在桌上,心里委屈:‘二伯出马谁不怵啊!’看我也没用,谁让你放任族中打压二房的,现在报应来了!’ 若不是……二伯早就出山,这一屋子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二房谢娴呢?”其中一个佘老问道,他双眼瞪若铜铃,好似找回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只是这还没两息便被入门的一个老者打断。 来人身形笔直,腰上挂的钥匙随着走动叮当作响,这偌大的议事厅陡然一静。 “二房女君被我家主君罚去扫阶了。”来人不紧不慢的说道,他虽低着头但是说出的话,让整个厅堂为之一静。 主位上的谢仲坐直身体轻声道:“二伯可还有别的话?”众人神色肃穆,谢奉也放下手中茶点竖起耳朵听着。 “回宗君,主君说按照族规行事,”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刚才说话那人。 那佘老忙转头不敢与之对视,该死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看二房的笑话这下被那谢云惦记了,完了完了那可是个小心眼的。 这嫁娶之事,宗中有规定,皆是按着各家长辈意思,且也从来没有越过他房去管别家之事的,所以他们这群人到底在操个什么心? 谢奉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块青膏,拍拍手站起身来,准备走了,见各位族老眼看着,慢悠悠道:“这娴丫头也是能动手就不动口的,听说那找茬的被煽得脸子肿到现在也不见消……啧啧。” 也是、这个词有些微妙。 众人对视一眼,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他们为啥这么怕谢云,还不是老二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心黑手狠的,在坐的有哪个没被收拾过。 锁老笑眯眯的往回走,这下总算能消停了。 说到婚书似乎祠堂里也有一封,主君还没做决定呢。 吕氏端坐在厅堂之中,面前摊开着那份婚书,面无表情。 “大娘子,我家大郎君对五娘子万分愧疚,希望能得一见。”温家的使者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试图拉近与吕氏的关系。 吕氏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她微微抬起下巴,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淡:“温大郎君想见五娘子?那为何不自己前来?这洗砚池乃我谢家重地,非请莫入。” 使者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他很快调整表情,继续道:“吕娘子此言差矣,两家既已定了婚约,自当多多走动,增进感情才是。” 吕氏轻哼一声,站起身来,不耐烦。她走到使者面前,目光直视讥讽道:“温大郎君快要娶那薛小娘,却还想着见五娘子,这未免有些不妥? “某不才一届妇人,但也知礼义廉耻,这般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使者被吕氏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料到吕氏会如此直接。吕氏见状,心中更加不屑,她端起茶盏,示意送客。 “五娘子如今不便见客,这婚事宗子下令已消,以后桥路自循,请了!”吕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使者无奈地点了点头,只得留下一句:“自家郎君于谢家大郎有旧,过些日子再来拜见。”便灰溜溜地离开。 第40章 鸡腿 吕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撂下茶碗面沉如水,这温家的人真是好生无耻,竟然想利用婚书来纠缠。 攀扯二房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打瑾年的主意。把她气的要死,忙喝茶压压火头。还好这婚书已经要回,若是不给定要让他温家好看。 银姑姑斜眼看着远去的温家几人呸了口:“晦气,也不知这薛娘子是何等的绝色,能让那温大郎君念念不忘。” 旁边计香接话道:“可惜在怎么绝色现在也是看不得的。”几人噗嗤一笑,实在是刚瑶娘子一句青肿若豚可是把她们给笑倒了。 谢娴这边扫完台阶,又被安排擦洗香案,好家伙果然这祠堂不是这么好进的。 只能卷起袖子认命做活,谁让她占了这身子! 见她做的认真且毫无怨言,远处的老爷子眯眯眼这才像话,这谢家刑君就是要扛得起放得下。 这次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出了事就往祠堂跑实在堕了二房的名头,自己年轻那会儿议事堂的门都不知道被踹烂多少回了。 可不能学的定儿那样,什么先礼后兵还不是让人算计了去。 本来他也没对谢娴报多大希望,只想着若是个哭唧唧的女娃子,找个好人嫁了,自己再从旁支里面挑几个得用出来,接了二房的盘子也成。 却没想到先是谢苗的事情,虽然手法稚嫩却也处理的果断,接着这次烟丫头的事情,见识到了谢娴的护短。 他二房刑君就该是这样有情有义的公子,就算是女娃又如何,我二房女君照样能扛起刑宗之责。 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被安排好的谢娴,正在欢快的擦桌子,心中碎碎念谢家老祖宗们一定要保佑我啊,赶紧找人来顶替。 像我做事这么不计后果没有世家风范柔弱小娘子,铁定是要被推下台的,只希望走的时候能多分我一点小钱钱。 谢娴替这具身体尽孝,身体虽然辛苦但是精神倒是放松了下来。 但这祠堂的生活还是没有自己那小院自在。 打水、井好深,且这么大一桶水只用手提上来好累,顿时感觉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谢娴,似乎不那么好躺。 等到晚上看着手里清淡的稀粥,谢娴欲哭无泪, 吃了整整两天的清粥后,谢娴觉的自己的脸都要绿了,直到青黛到了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明天给我送点纸和笔。”谢娴蹲在院墙外心中盘算,她仔细的嘬着鸡骨头,感觉几日下来身体都轻了二两。 青黛左右看了轻声回道:“好的娘子!”也不知道娘子要几时才能回来,那群娃娃们天天都来问。 她才不是想知道那猴子故事的后续呢! 等谢娴回到祠堂,正打算找个地方休息,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鸡腿好吃吗?” “好吃,就是太少了。” 谢娴:!!! 一仰头,谢云笔直的站在书楼的栏杆边上,阳光越过檐顶,轻巧影照在花丛边。扒开那丛草,就能看到默默躺在那里的鸡骨头。 ‘我拙。’ 谢娴低下头,阳光有些刺眼。‘咳咳’想想该如何解释(狡辩)。 老爷子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谢娴上前忙扶着,生怕那用来拄着的拐杖,等下落在自己腿上。 对待这个重孙女,谢云深吸几口气,家里就这一个独苗苗还是个娇弱的女娃娃,他能怎么办呢?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花白头发的老者粗糙的手指抹过一个个牌位,语重心长说道:“二丫头,宗里的人也没啥坏心思。” 谢娴垂下眼:“是,孙女记得”。 昨日里麻姑姑来送饭,才听说了这第一任的刑君辉煌战绩。 从上一任刑君谢娴的父亲谢定去了,谢云就一直在宗祠或者书楼里荣养,虽然不管族中事物,但没人敢小瞧了去。 要不这二房宗君缺了这几年,还能屹立不倒,原是根子在这。 谢娴心中激动,扫地僧、戒指老爷爷,我去!这妥妥的金大腿啊,我在表现的乖巧柔弱一点是不是躺平指日可待。 “过了今日你就回去!”谢云看着谢娴喝菜汤时半点不入口的样子无奈道。 和她爹一样,不爱喝茶汤,哼!挑嘴! 谢云转过头闭了闭眼。 老锁头站在门边:“主君,敏娘子那边已经回了消息,说是彻底和温家那边断了婚。” 谢娴抬头,“都过了三日了,敏烟妹妹身体如何?”她没问退婚之事,自从那天她踏入宗祠见到麻姑立在谢云身后,她就知道这事妥了。 本想着在黑石卫,免得搅扰她养病。 “放心,昨天麻姑能来送饭,想来已经好了大半。”谢云看谢娴这着急的样子,有些欣慰。 他瞪了眼老锁头:“那群没用的东西,还没把敏丫头的事解决好吗?” 老锁头弯腰回话:“少君发话了,给了那温氏一些补偿。” 谢娴拧眉,那温渣渣还有脸要补偿。 见她不高兴,锁老头道:“那温氏算不得什么,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一起子小人,当初就不该让敏丫头陷进去,哎!”谢云越想越气,“瞎眼的!当初要不是与敏丫头的母族有些交情,哪还轮到他们沾边。” 老锁头默默看了眼自家主君,“是瞎了眼。”他觉的盘老头说的对,自家主子这房眼神都不怎么好。 谢云心苦,感叹六郎为了这二房的刑君之位连娶亲都不得行。 谢定死后,二房能撑头的就只剩下六郎谢长欢,因为是庶子不能继承宗君之位,但还是惹了别的红眼,早年间被暗算身体一直不好,又怕娶了新妇,族中忌惮便一直拖到现在。 这几年强撑着料理黑石卫,更是对族里生了怨。 “哎!” 想到这里老爷子又开始擦起了牌位。 第41章 算计 谢娴看了看明显抑郁的阿翁,和旁边漠然不语的锁老头,心想黑石卫和宗里的关系如此复杂。 只要自己不伸手,还可以躺平当米虫。不过谢六叔的身体还是要好起来,好歹能挡一挡,要不让敏妹子替他爹? 也不是不行,刚好东街那边缺人手。 谢家大档,几名仆人聚在一起。 “你们听说了吗?那温家郎君终是要成婚了。”一灰衣女俾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火花。 旁边几人急切道:“快说快说!” “听说是薛娘子。”一人不确定道。 “对对对!就是他们俩!余家宴会两人一同落水,薛娘子还伤了脸。现在两家就要定婚事了。”灰衣女俾抿了抿嘴。 “伤了脸?”娃娃脸惊讶。 “你们知道被谁打的吗?”灰衣女俾仰起头故意吊着几人胃口。 “敏娘子好歹是薛家的大娘子,谁能在游园会里这般放肆!”娃娃脸女明显不信。 灰衣女俾眉飞色舞:“据说当时几家夫人都在场,据说是那位动手。“说完轻瞧了眼洗砚池的方向。 ”哦?“那小俾捂着了嘴巴瞪大眼睛。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几个,在这里偷懒?” 几人顿时身体僵住,转头一看,灰衣管事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们。 “没、没有……” 几人忙捡起地上的篮子和扫帚。 管事没好气道:“知道那位厉害,还有胆子嚼舌根?一个个皮痒的紧。” 几人无奈只能乖乖应诺。 看他们离去, 管事撇嘴: “竟然惹到二房头上,被打也是该!” 那温大郎在外老是攀着大郎君的关系,但只有谢家族人才知,大朗君也就只见过一次。 后面都是看在二房面上才没有戳穿罢了!真是颜厚如砖,皮厚如泥。 薛家。 薛南枝坐在精致的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她那因伤稍显黯淡的脸。手指轻轻抚过脸颊上的细微淤痕,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自从那日在游园会上落水后,她便心中不平。 ‘若非谢二插手,我岂会与温冉定亲的如此仓促,连姑娘家的脸面都不要了!’薛南枝心中暗恨不已。 温冉、在她看来无非是个懦弱无能之人,连谢敏烟都哄不住。 好在最后终是应下了求娶之事。想到此处,她心头不禁涌起一股苦涩。‘这次联姻,温家于薛家没有多少助力,还不知阿娘会如何怪我。’ 如此想着,但心底深处却隐隐有些期待,如果能借此机会攀上谢家 于谢敏烟的亲事虽然作罢,但温冉在外是实打实是谢氏举荐的郎官。 念及至此,薛娘子眼神怨毒,“谢敏烟为何不乖乖的……” 胸中仿佛有火在烧。 她永远忘不了几年前灯会上见的那位谢家芝兰,否则她也不会在听说温家与谢家的亲事后,于温冉面前落了绣帕。 每每想到谢敏烟身边的谢娴和谢家众多姐妹为其撑腰时, 薛娘子内心暗恨。“若我……”思及此处, 她突然间笑了起来, 笑声之中带着几分阴冷。 “既然天命如此, 那我就要好好想想。”薛娘子起身, 在房间里走动。 “先从温家入手,等时机成熟。”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女婢怯生生的声音:“娘子, 温大郎君派人送东西来了。” “是吗?”薛娘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温郎还记得我呀。”说罢便款款而行,愈发显的身姿曼妙。 谢家,洗砚池。 谢娴几人看着一群皮孩子在小公园里玩耍,青黛坐在长凳上,轻声道:“娘子上次给的图纸,季匠已经做出来了。” 谢娴摊在躺椅上轻嗯了一句,盖在脸上的扇子滑到一边,换了个姿势继续躺。 “什么图纸?”谢敏烟有些好奇。 “吾,没什么 ,就是从井中提水方便些的器物罢了。”谢娴艰难坐起身来,谢敏烟自从进了这洗砚池就化身好奇宝宝。 她柳眉细目,娇娇俏俏、望着你时恨不能把心都舍了去,只为其一笑。谢娴本就有些颜狗属性,这下更是将人当成亲妹子处的。 谢娴想到这绞车提水也不是什么难的,不过青黛这弟弟倒是有些天赋。 “可是祠堂里井的绞车装好了?” “那是当然,阿耶直说省了大力气,以后打水也方便!”青黛见谢娴带了笑,叽叽喳喳凑了过来。 “就是大档那边差人来问,不知能不能给他们也装上几个?” 谢娴挑眉:“和炉盘一样的流程!自家用可以。”但不能抢我们的生意。 几人不解,那东西他们见过,和前面的牛车复杂装具不同,这个只要瞧个几眼便能学会。 谢娴心中微哂,前面她倒是大方,结果个个都想上来咬一口。 她算是明白,有些人给了脸便要登着上鼻子,她可不惯着这些个家伙,不过得换个方法。 “让青季招几人多做些出来,放在铺子里,关键部位用铁的。”这年头也不指望这些个赚钱,但是一定要拿下先手。 木头的磨损率很高,等做成流水线价格自然就下来了,谢娴懒的多说。 “诺,”青黛现在越发的看不透女君的意思。 不过一想到,那祠堂的井能让自家娘子上心。 谢苗莞尔一笑:“说不得娘子以后还真用得上呢!”众人一想,说的也对,就自家娘子这按捺不住的性子,隔三差五去祠堂洒扫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嬉笑,唯独谢敏烟神色黯然,有些心事重重。 谢娴瘫回到椅子上嘟囔:“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青黛转了转眼珠:“回娘子,再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她语气略有些兴奋。 “那可是上街游玩的好日子。”谢苗笑吟吟,她这些日子心情舒畅,脸上也时常端着笑。 石榴坐在矮凳上再给谢敏烟扒着橘子,头也不抬的道:“今年出门不用找大娘子借人了!” 众人闻言一愣,脸上神色各异。 谢娴将目光投向谢敏烟,面露疑惑。 谢敏烟面上微微发红:“往年这样能出门的日子都是大娘娘安排几个郎君带着我们的。” “每次一大群人,我家娘子体弱。”与其当个拖油瓶还不如不去。石榴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弱,在谢敏烟的逼视下住了嘴。 谢娴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之色,“乞巧节难得出门,敏烟大病初愈,出去走走心情舒畅一些。” 谢敏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我……我不想去。”她低声说道。 乞巧节一年一次多么难得,但如今她退婚风头正盛,哪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姐姐蒙羞。 “敏娘子莫要担心,往年里我们二房只能靠自己,但现在女君可是在呢!”谢苗相信谢娴能护着她们,从第一次见面就始终相信,众人的眼神汇聚, 谢娴头皮发麻,用扇子遮住脸闷声道:“那就去呗!”她完全不想在人前露脸,她是要被扫地出门的,可不想扛起什么千斤重担。 你们别过来啊! 第42章 黑石黑石 黑石山,村中驻地。 “东街卫队?这不是笑话吗?黑石卫何时沦落到这地步了。”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拍着椅子,满脸怒色。 火塘内噼啪作响,这才入了秋就点起了火堆,议事厅内气氛紧张, 几个队正、甲长围坐一堂,争论之声此起彼伏。 “话不能这么说,村里粮食已撑不了多久,得想个办法。”另一名汉子辩解。 泗己站在门口,眉头紧锁。他本想着东街的事情已有些眉目,没想到寨子里大家是这般想的。 “女君的想法,是这几日去几个人搭把手,”照他的意思让几个没任务的家伙去就行了,反正休假=去雀县。 “哎!刚好我这旬的假期到了!”牛二咧开嘴嘿嘿扫视一圈。这不是乞巧也要到了,到时候宗里总会来要人的。 不过他才不愿跟着几位大爷,他们吃香喝辣他看着,他们逛红楼打情骂俏他们蹲着。 “就你事情多,刚才也不知道谁嚷着东街卫不行呢!”泗己挑眉。 牛二双目圆瞪:“那就是一群混子,要我说早就该拉去埋了,也就女君好心还给口饭吃。”越想越气,“卫里的老甲都没能吃饱饭,那群腌臜货凭什么。” “东街的铺子是女君的陪嫁。”旁边一直沉默的乌奴突然出声。连我们都是,几人心中恍然。 女君回来后,住进洗砚池除了三天一炷香,像是把他们忘了,连宗祠也是这次逼急了才去,老祖宗那边没开口,女君也不急。 宗中态度莫名,前段时日三房送了这月的口粮便撂了话,后续钱粮是不能再赊了。 火塘边的铜壶开了锅,牛二轻手轻脚的倒了一碗茶,完事儿又缩回木椅上不说话。 首座上的中年人一袭青衫,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双眸深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淡漠,他虚咳两声温声道:“太心急了。” “上位,我知道女君才回宗中不太稳当,但兄弟们这些日子太难熬了。”牛二幽幽道,他管不了宗里的大爷们如何争斗,只想村里的老人孩子吃饱饭。 谢长欢轻捋胡须,沉声道:“各位兄弟,二娘子只是个小女娘,莫要期望太高。”他顿了顿,宗里人没见过谢娴。 但这几年康健的节礼可都是从他手边过的,如何不知这小女娘性格软弱,就连身边的俾子都惮压不住。 他去年便把消息递了上去想让阿耶早做打算,但阿耶没在意,只说再等等,这才让族里各房起了心思。 不过这娴二回到宗里倒是立了起来,据说黑石戒也在她手里,这东西的隐患颇大,要让敏儿提上几句。 一个年轻小子偷偷瞄了眼主君,往泗己旁边挪了挪悄声道:“甲长那东街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他实在好奇,刚才便想问了。 “那地方可是乱的很,城外的蛇鼠窝。里面有不少铺子都搬走了!”他们卫离县城二三十里,来回也就1天的时间,平日里也是常去的。 “所以才说女君是个有成算的,这不到一月便把东街剩下的铺子拿到手了。”泗己翘起嘴角。 众人:“!!” “此话当真!”装死的牛二立马跳了起来。 他搓搓手来回踱步:“这个好!东街卫哪能让几个盲流占了去,不如。。。”见他打起了歪主意。 泗己苦笑:“莫不是你以为女君真是好相与。” 乌奴看向谢长欢,眼中略带希冀:“女君刚入雀县便断人一手足见人果断,且敏姐儿那边也是多有维护可见有情有义的。” “你别光说好的,那孤幼院听说也推平,被修成了园子,剩下的娃娃还要过了身契,哼!”众人都知道,那孤幼院是族人们最后的念想,若真有哪天过不下去,也能给自家娃娃留个退路。 话落,议事厅陷入寂静,乌奴面色白了白,谢娴他只见过一次,但女君的印象有些怪,看似在乎财货,但又没有其他世家公子的理所当然。 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牛二接过话头。 “哎!那孤幼院以前还好,可这几年其他房可没给过什么好差事。”卫里有些个就是孤幼院出生的,后来慢慢没人回黑石卫。 这几年就算勒了裤袋也没人再送小子们去了。 先不论这个,先下只有泗己见过谢娴,见众人看着他,泗己被几人目光刺的生疼忙说:“过了身契才是自己人,就连鱼蛋儿都穿了新衣。” “鱼蛋!”旁边侍候的小子激动起来,他和鱼蛋是表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玩耍,若不是鱼蛋伤了腿爹不在娘改嫁,阿翁也不会送走他。 听说自家堂弟现在过的不错,狗根乐了。心下觉的,卖了身也没啥不好,自己都没新衣穿呢。 “那可好,”他们不计较这些,“那这次有说我们的安排?”牛二眼巴巴的看着。 泗己撇过脸:“恁大的脸,女君说只要一二十人,过几日乞巧节,东街卫队怕忙不过来。” 安排是有就是没多少。 他留了个心眼,可不敢说女君对自己等人的生分,竟然答应了去的人都能有10个钱,哪有给自家主子做事还收报酬的,就像是对他们避之不及。 他怕这话出口几人更不高兴,算了到时候求苗娘子折些米粮! 此时泗己感觉自己像是夹在女君和众人间的汤饼,心累极了。 第43章 支持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进城的乡民脸上带着麻木和警惕匆匆而过。 坊间随着城门开时才能露出一丝活气,城外的饥民们陆续离开,带走或者融入这片死寂。 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走起来泥泞不堪, 两边的建筑物更是破烂,墙上斑驳的漆和脱落的砖块,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凄凉。 路边的水道黢黑、淤泥淹过路面,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捂住口鼻。 一队人出现在街头,他们衣着光鲜,队伍肃整,与这破败的街道格格不入。 几人虽然看上去身体有些瘦弱,他们脸上罩着白布,拿着铁铲和耙子快速清理街边的沟渠。 早起商户聚到一起围观:“今年的廉水官怎么想起到我们这边清理地沟?”往年只有遇见新官上任,或是哪家大户遇喜,发了慈悲才能让这些个小民占些便宜。 “这几人看着好似有些面熟。”几个商贩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阿大几个,往日里这几个青皮可都是东街坊肆里混,欺男霸女恶事可没少干。 没想到今日里竟做起了这等活计,几个掌柜对视一眼,心中纳罕。 一个物业卫卒被身后的灼热眼神盯住,面皮有些僵硬扯起嘴角闷声道:“各位掌柜早,现在哥几个是东街物业卫卒,以后在这街口混饭吃,还请各位多担待。” “东街物业?”掌柜一脸茫然。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另一个队员接过话茬,“是我们东家,收了这片铺子,立了东街物业,往后掏沟垫路都归我们管了!” 听着他的话,几个商户面露惊讶,这些曾经让人头疼的青皮无赖,如今竟然成了所谓的东街物业。 他们心中发沉,往日里这片街道鱼龙混杂,大族自是不必担心,小户们交点钱粮也能有口饭吃,现在有人收了铺子。 且还能让这些个净街虎在手下听用,来者不善啊。让他们这些胡口的小商贩该如何自处。 “若是这一片都归了大族,那以后我等小民岂不是更难。”他们的铺子大多是租赁的,刚清静日子还没过几天,没想到就听闻噩耗,怕不是走了豺狼又来了虎豹。 “诸位莫慌,郡城谢氏历来宽仁,我等莫要自乱阵脚。”一位知道消息的安抚道。 “郡城谢氏,还好还好。” “但这几日也不见来人收赁钱,莫不是以后要涨价?”说话的伙计把目光移到正在清沟的物业队员身上。 几个小商户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好继续问这东街物业队员:“几位郎君,这铺子日后例钱有何成算?” 既然又修路又掏沟的,那就是要把这街面往好里整治,如此他们这些个小户也该识趣点早些拜上东家。 “各位都是老户,莫要担忧,东家定下规矩,街口便贴有告示,诸位请自去。” 说话的黑脸汉子看了眼对面的进度,明显比他们快,心中不耐。 只拱拱手,不等回话提起耙子飞跑,可不能耽误他们赚奖金。 几位掌柜冲向街口自是不提。 谢娴还不知,她这新出的东街细则吸引了多少目光,她此刻正在打水擦桌,是的,谢家宗祠她谢老二又回来了。 “你说你哪里来这多花样,还好没出什么乱子,白县令的帖子都上门了。”也不知这丫头做了何事,能让三房舍得出那片地契。 早些年三房就想用这片商铺到他这里换好处,但他都已经封刀多年自是不理。没想到这丫头一回来便被人诓了去。 “你三叔是不是从你这里得了什么好处?”谢云不放心的问道。 谢娴眨眼:“没!我就是看了个账本,和三叔交流了下(对了下往来账),然后三叔就把地契送来了。” 谢云狐疑,谢奉那个铁公鸡能这么好心? “真的!我刚回族里手头也没能拿得出手的财货,能拿出什么?”谢娴摊摊手。 谢云恍然、看着谢娴面露愧疚,“这些年可是亏了二丫头了,哎!”都是他们几个爷们不通庶务,累的两个丫头没过什么好日子。 二房大部分的钱财都用来贴补黑石卫了,能给小女娘留下的除了她们阿母的嫁妆其他甚少。 谢云皱眉,那片地紧挨着城门,小商贩和青皮帮派众多,又年久失修。他们手下是有人,但若是抽调人手就只治标不治本。 大家族们看不上小门户的又吞不下去,这才让三房捡了便宜,但三房只得个地契收个赁钱,里面的青皮地头蛇也管不了太多。 “谢奉那个皮子痒的,当年还是锤的轻了。”谢云悠悠道,他怎么看,这烂摊子绝对是三房故意的。“他自己是吃不下,还哄的娴丫头接手,有这么坑侄女的吗?” 谢娴:“!”硬是没敢说是自己开口要的。 “等过些时日,让你六叔也使点力气。” 老锁头揣着钥匙轻晃:“要全拿下也是不难,崔家粮店可以用西街的铺子换来,那刘家的也好解决,就是金家的票号怕是要费些功夫。” 他心中盘算,黑石卫在族地还有几个得用的,不管明着还是暗着,既然小主子要做事自己把人手备齐便是。 谢娴一脸懵:“那些大族旺铺”就不用了! 我一个现代工资都够不上缴税的普通社畜,商战是真没玩过啊!能有几个连着的铺子就够自己规划了,真没有把整个东街拿下的意思。 本姑娘牙口不好,求你们冷静。 “那个,阿翁!我觉的就着几个铺子尽够了”谢娴郁闷,我要那么多铺子干嘛,搞房地产吗? 不就是想收个租子,搞个物业公司整点消息来源。让自己躺的平点,有这么难吗?她已经够小心了,水泥、玻璃、白糖这些个大杀器一个都没粘手。 “女君莫要担心,你只要做好你自己想做的便是,其他问题老奴来。”锁老头老神在在。 谢娴见阿翁点头,“那多谢所老了,有事我会让青黛说的。”她不是没感觉,每次遇见族内阻力,只要青黛知道,没几天便会解决。这下子确定原来自家大手子在这里。 第44章 卫卒 见着女君远去,锁老默默盘算。 多年来,谢家二房似乎并未涌现出多少通晓庶务的子嗣。然而,女君归来不到半月,便迅速整顿了炉盘、绞车,并敲定了与崔家的几座矿山交易。 可是把家君乐了半天,直说二房有望。若无翁君的支持,族里人哪能这么乖顺。 这二房的日子越来越好,可不能让女君着了小人的算计。他们这些老伙计现在都摩拳擦掌就等着有人跳出来。 他漫步进入大档茶房,不久后,一个灰衣的管事侧身进来。 躬身道:“回锁老,那苏媪人前日里大骂儿媳时候滑倒,已经被那七郎送到乡下将养去了。” 锁老手边的钥匙轻轻停住,“大娘子那边没说什么?” “自大娘子知道,苏媪用手段框骗女郎作家妇,便不再过问。”灰衣管事面露愤怒之色,对于那蕴藏心机的苏媪感到难以置信。。自家还当作亲家时有孝敬。 “目前七郎已是第几次续娶?”老锁头面色不变。 那灰衣管事愣了一下,突然似想到什么由怒转悲不敢置信:“第、第三个了,难道我那妹子?”他猛然抬头盯着老锁头。 老爷子轻斜了一眼嗤道:“还不算笨!”说完挥挥袖子专心把玩手中铜圈。 前日里大房旁枝的苏媪人过桥时滑倒,正巧让二房女君碰上,女君为避嫌未上前,没过几日族里都再传女君性情不恭顺,不尊老怜弱 当被问及此事,女君仅表示大档路平日里繁忙,她在桥上目睹老媪呼救达一茶之久,却无人施救,她便没有上前。 家君听闻后,称赞娴娘子机敏。至于那位发现自己妹妹被骗婚至死的大房管事如何报复苏媪,他不关心。 宗中人心复杂,只要不在自家女君身上起心思,他都懒的理会。 让大房的管事做事,费了些心思,此人正是苏媪人儿子苏七郎的原配发妻的大兄罢了。 这人在大房档中颇有些手段,因此后续事宜无需亲自动手。 此事过后,大房可是能用上一用了,刚才娴丫头说发愁什么来着? 从这日开始,谢娴便觉的族人对她更显恭顺了,她有些莫名,却不知这才是二房女君应有的威仪。 谢娴近日忙于东街事务,她的新规一出,许多商户都在观望。尤其是第一条,她习惯了大华夏的兵器管制。 但在这个武德充沛的时代,想要在街上禁兵刃实在不现实,她只好改成兵器不得外露,且禁止当街斗殴。 她刚刚得知白县令递交了帖子,涉及东街物业卫卒问题。大夏实行募兵制和卫所制,黑石卫等组织还有编制可言。 但在古代,武装力量都受到朝廷的严格管制。 现代带个木棍就可以当门卫,但是在古代你卫兵穿了甲都不一定安全,关内道的兵制也就大族豪奴才能组成的军队才有战斗力,因此只能求助于白县令。 谢家大房宝书堂,谢安执棋与白县令相对而坐。 白县令捻须叹息:“谢大郎,今年北地大旱,可怜那饥民如潮水般涌至我雀县。”白县令叹了口气,“我这小小的雀县哪里应付得来啊,东街已经够乱,且离城门过近 ” 今天朝中邸报,新君都被逼着下罪己诏呢,现在这郡城一带都乱着呢。 谢安神色不动,微笑回应:“县尊过虑了,据我所知,我家三叔与了些钱粮,有了这些救济,应该能缓解一二。” 今年初灾祸不断,城中尚未恢复,又遭遇雪上加霜,即便陈郡靠近淮水,粮食也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 白县令眼神微闪,他轻哼一声:“即便如此,这东街的物业卫卒之事,还是不妥 。听闻那卫卒中人都是东街本地的帮派居多,万一串联伤了谢家金枝那便不美了。” 在他看来,女子虽有智慧,但终究不如男子沉稳,难以服众,最终可能自取其辱。 谢安低头执棋:“好叫县尊知晓,我谢家二房姊妹非泛泛之辈,而且此事已得家君首肯。” 见白县令脸上的诧异之色,他又道:“再说,物业卫卒本就是县中团勇,若是为了维护坊中安宁,县令大人需要时调动他们也是名正言顺。” 白县令被谢安的话语所动摇,他眉头紧锁,似乎是想到什么。这冬日里多地受灾,且北边情况也不好过,就怕蛮人这次来的太快,谢家想在黑石卫之外多加些兵勇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为何要借二房一个小女娘的名头。 谢安见他面色稍缓,便开始加码。“这多出点兵制也不用白叔操心,其武器和月奉都由我家妹子担着,且那些人都是东街子弟,乡里乡亲的多加管教便是。” 他曾听止墨说过,这娴娘子团练法子甚是奇特,让这些个无赖短短一月就有巨大的变化。 白县令面露难色:“这若是如此说,倒是可行。不过,莫要在东街起了乱子便好。” 谢安笑了笑:“不瞒县尊,我家妹子自幼聪颖过人,凡文韬武略皆有涉猎,她的才智不在男子之下。再者,我们谢家也不是无名之辈,且我那妹子是二房女君,想来县尊该有所耳闻。” 谢家二房所掌黑石卫,属刑君之职,沉寂多年无人承继。 这在大族间成了一桩笑谈。然而,那些嘲笑之人岂知其内情?这黑石卫非同小可,雀县得以在大灾之后依旧维持安定,就是借重了黑石卫之力。 白县令挑眉,这一说他觉的似在哪里听过谢娴的名字,沉吟片刻,终是应下:“好!既然谢大郎君担保,那我便应了此事,东街物业卫卒一事,许营乡勇五百。” 见事情谈妥,谢安拱手称谢。瞥了止墨一眼遂坐下于白县令另开一局。 谢娴听止墨的传话高兴不已,“当真,大兄真是及时雨。”她暗暗吃惊,果然大族就是不一样,原本想着,能有个十人尽够了,却没想到能要的一个营的编制。 厉害了我的哥。 第45章 东街 “少君素来繁忙,前些日子得闻娴娘子得了东街铺子,实乃喜事一桩。,”少年止墨眼中闪烁着笑意,自从谢娴归来,便鲜少麻烦郎君 谢子麟几人免不了提起,女君在余家茶会上大打出手之事,少君面上不愉,但私下里几小子都觉大快人心。 那余家娘子每次都缠着大郎君,害的大郎君难得出门一回。往日里总是大房的子侄带着家中姊妹参加宴会,难免有些委屈。 不料,二房娴娘子却是个重情义的,虽然行事有些不羁,但总能护持幼妹,这便是极好。 “青黛,快将烤肉送过来,止墨晚些回去无妨!”谢娴心中欣喜,便拉上他一起吃。她刚刚还在与小姐妹们商议在街上开设烤串店,尽管被谢苗否决,此刻只能将失落转化为食欲,自己享用。 也是这现在的消费市场没有基础,连吃饱肚子都是难题,更别提美食了。 “快些快些,刚女君才烤过一轮呢!”青黛也不见外,本就是家生子内外院也是常见的,像止墨这样的玄衣,哪是会和他们这些女婢搭上话的。 青黛在洗砚池待久了,却也没了初来时的卑怯。她塞了一把烤肉到止墨手里,然后转身去盯紧谢瑞文,“已经偷吃了三串了!” “青黛姐,莫要计较。”肥文嘟囔,哪有让厨子饿着的道理,院里欢声笑语不断。 止墨愣了愣,有些不习惯的放松肩膀,手中的烤串的香辣似是钻到了心坎里。 待到他顶着一身烤肉味回到大房,当日晚些便听说,止墨被罚扫了院子。 谢娴:又是把大兄遗忘的一天。 次日、谢娴便去了东街,虽然说士卒的名额多了,但是谢娴可是没钱养这么多人。要是这铺子开不起来,前面赚的养老钱怕是都得填进去。 谢娴在东街看了下进度,感觉还是慢了,她着急赚钱,着急养老,着急得很呐! “女君,卫中甲士来了十二人。”泗己躬身行礼。他心中有些忐忑,原本只有十个名额,如今却多了两个。他不满地瞪了一眼牛二。 牛二轻轻挑眉‘咋地愿赌服输。’十二个汉子牛高马大,或站或坐,即便是谢娴走近也无动于衷。 谢娴一门心思在想,自己几个空铺子该做些什么,听到泗己的回报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她眼神扫过,心想自己花的这笔安保费用算是物有所值。 如果不是泗己提醒,她还以为是哪里的山大王下来踩盘子呢。众人皮子一紧,那女娘的目光好生放肆。 “也行,”她也不太记得自己说的是十个还是十二个人了,不过这些人身材倒是难得一见的壮硕,这时代的人大多吃不饱,干瘦如柴,除了发型男女不分这才是常态。 她朝泗己招手,递过去一本小册,“我的要求也不高,只不过要足下费点心了!” 泗己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街安保条例】表情无措:“这。”虽然他识几个字,但这书名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泗己见谢娴坐下喝茶,他也不慌不忙地翻阅起来,刚开始还漫不经心,后面坐直身体,直到最后深吸几口气,缓了缓神看向谢娴的目光充满敬畏。 牛二见他神色不对,刚伸手便被挡了回去。“咋滴?”我还不能看了? 泗己眼神鄙视,‘你识字吗?’牛二败退。 谢娴没理会几人的眉眼官司,她只是提出几个提议具体实施还要再看。 她在屋内与谢苗讨论空铺子的经营方向,而外面的人则都将目光集中在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上。 来的人中也有几个识字的,最后牛二还是把这条例抢去,让人念给他听。 众人嬉笑:“别闹让我瞧瞧,安保护卫流程,流程是何意思?嗯,第一条,设立岗哨、夜间巡逻、阴翳之中易生事端,故夜间巡逻不可或缺。”众人点头有点东西。 “防火措施、备水、置器、建墙,唔还有交易监管,乃是维护市井秩序之关键。嘶!这就是细则?”众人面上早已没了嬉笑之色。 “这还有紧急应对:建紧急事件通报系统和疏散计划,要求所有的商户都要参与。”下面还有东街自治的条例和罚款项目。数目之多看的人头晕眼花。 几人神色认真,相互对视一眼,看来女君于兵家之术上颇有建树。 一个高瘦的汉子继续念道:“最后情报分析:收集安全情报,于周边的粮价涨跌做参考” 几人不是莽夫,这薄薄一本册子中护卫之法严谨细致。设立岗哨、夜间巡逻、防火措施、交易监管,皆是保安之要务,须臾不可忽视。 也是从各个方面把他们从师傅那里年才能学到的知识,构建了个完整的体系。 突然觉的这本条例有些烫手。泗己面上闪过一丝无奈,这些个饭蒙子这表情看我作甚。 “这真的是女君自己写的?”牛二有些不死心,他这次横插一脚就是来看啥样的女娃娃,能让泗己这狐狸,这般费尽心思的在黑石卫中为其作势。 泗己嗤笑:“是不是的自己闻,咋滴这墨味都没散就让牛队正瞎了鼻子?” 牛二大怒:“你个皮痒的猢狲,我老牛就问问,哪里来的这多怪话。”这家伙前日子里回来便魂不守舍的,更是自告奋勇的领了雀县的差事。 平日里最是讨厌宗族杂事,最近却一反常态,这不就被俺发现了吗?幸好俺来了这功劳也有咱一份。 他把那条例塞进怀里挑衅的看向泗己,嘿嘿直乐。 泗己看这憨子无奈,这条例本就是女君所写,拿回去也是要主君过目的,他在这乐个什么劲儿。 倘若知道自己手中还有一本,【军训手册】那不得疯,他抬眼向屋里望去,谢娴在巴掌大的纸上指指点点,苗娘子手中拿着一小本奋笔疾书。 他轻敲了敲门:“东街卫卒的训练已经进行了半个月了,前日我去看了一下,都服管教。” 谢娴点头,当恶霸哪有做事拿钱来的有趣。看来这军训到了哪里都是能快速养成习惯。 “正好,我需要你们分成两队,东街卫卒那边的训练不能落下。月底之前我要看到成效。 还有对商家的服务意识也要提高,若有人拒绝交物业费也不能恐吓他们。” 谢娴神色郑重:“要让他们明白,他们现在是保护商户的,而不能给商户带来麻烦。”如果有些不识趣的人过了这一季还不租,那也就罢了。。 看着面前的安保大队长,谢娴还是很放心的,虽然工资开的高,但人家确实有能力。 不管以后自己能不能接受黑石卫,都打算把这家伙挖过来,只要她锄头挥得好。 第46章 乞巧 这几日东街经过了几轮整治,一些商户免不了怨声载道,要求垃圾倒入专门的桶,专人来收,几十丈的距离就设置一个垃圾桶,这些个零碎的规定让商贩们觉的麻烦极了。 他们嘴上抱怨,手底下活计却不慢,无它,这街面上肉眼可见的清朗起来,歪脚木匠把街面上木桶、长凳一一做好,人流量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外城来的哪个不想有个地方歇脚,街面上的木凳位置刚好,这坐的时间长了肚子饿了,然后前日里叨叨这凳子占地方的汤饼店老板就乐开了花。 娴娘子大气。 待到晚间,各个杆上的灯笼一点,整条街似乎都活了起来。 正值乞巧佳节。 谢娴陪着自家妹妹出门同游,这乞巧节对于女子们来说,可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相传七夕夜里,天上的织女会下凡。 女孩子们便会在月下穿针引线,祈求心灵手巧,更有祈求姻缘美满之意。 街上熙熙攘攘,小贩们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卖花灯的,有卖糖人的,还有表演杂耍的,热闹非凡。 谢敏烟拉着石榴的手,左看右看,眼中满是欢喜。谢苗和青黛也被早早打发自己去玩。 “快看那个糖人,做得真好。”谢敏烟指着一个卖糖人的摊位有些惊喜。一年难得吃口甜的,那摊子被一群娃娃围住,不管有没有钱的都在流口水。 谢娴宠溺地一笑,正准备上前,却听见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温郎,那个最大的花灯可是麒麟衔珠?” 谢娴忙侧身挡着谢敏烟的视线,没等她转身便又传来温冉自命不凡的话:“那可是要夺得诗魁才能赢得呢!” 温冉有些得意,麒麟衔珠,寓意是吉祥如意的,这是他温大郎君提议做的,他温家书堂可要争的头灯之喜。 两人的吹捧听的谢娴尴尬不已,我说你们能不要在自家铺子门口这么尬吹,真的好吗?没见这灯笼都快把路挡住了。 没等她拉着谢敏烟走人,便被叫住。 “可是敏烟妹妹?”温冉故作情深道。 无奈谢娴只能护着谢敏烟转身,保持礼貌。 温冉穿着月白色锦缎配了金色的头冠,在灯光下刺的人眼生疼,没有谢安的芝兰玉树,只有这大号的灯泡,怪不得他家门前比人家更亮三分。 他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简约同款白衣的女子,正是和他一起游泳的现任未婚妻薛南枝。 薛南枝坚定她的小白花路线,见到谢娴两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还未等张口说话便挂上了楚楚可怜之色。 温冉和薛南枝虽然都出身名门,但他们在谢家二房女君谢娴面前,却是不敢造次。且这谢家女君性情暴躁,那日也是他们人少才吃了亏,今天嘛! 薛南枝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中顿安。 谢娴有些不耐烦了,人家的灯都挂在杆上,就你家灯做这大,还占地方,没见着大家都堵在这里了吗?没眼色的还不赶紧让开。 薛南枝面露得色,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和善的样子,假意笑着说道:“敏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前日里温郎欲上门拜见,只听闻你卧病在床。”这才作罢,说完抬头仰慕的看了眼温冉。 谢敏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虽然性子柔弱,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她与温冉本就不多的情份,早就在他逼她入湖的时候沉底了。 她扭过头实在不想再见这对男女。谢娴侧身挡在谢敏烟身前,眉头微挑、上下打量,啧啧搁我这玩狼人杀呢! 谢娴也同款表情不说话。 温冉见气氛有些尴尬,便硬着头皮上前:“敏烟,其实我和南枝一直都挺担心,我们……” “温公子,请自重。”谢娴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家妹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莫要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她不管脸色不好看的温冉,安抚的拍拍谢敏烟的手。 “我谢家金枝,哪能随便来个人就攀扯。”谢娴今天还是那身红裙,只她嫌弃麻烦带了束袖更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她迈步逼近,“还是温公子想回忆下这秋池的水凉不凉?”她见着人越来越多,可没那工夫给这两损色逼逼赖赖,只能暴力破局。 温冉被谢娴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自己惹不起谢娴,只能灰溜溜地拉着薛南枝让开。 两人走后,谢敏烟崇拜的看着谢娴:“姐姐威武。” 丝毫不觉的自己教坏了小孩的谢娴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是我妹,我当然得护着你。不过,这种场合,还是得换一身才更有趣。” 说着,她从旁边的摊位上买了一把青色的压花纸伞,找了家成衣铺,挽上绾髻配上玉冠。当她重新出现在谢敏烟面前时,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谢敏烟看得目瞪口呆:“娴姐,你这是……” 谢娴得意地一笑:“这位小娘子可愿与我同游?”谢敏烟听这话便笑弯了腰。 两人共执一伞走在街上,谢娴的红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玉冠两侧垂下璎珞,腰间束着玉带,身姿挺拔,步履之间尽显英气。 她凤目微挑妙语连珠,逗的谢敏烟笑颜妍妍,懒散中透着不羁 ,如偷偷入世的贵公子,路人纷纷侧目跟随。 “这位公子好体貌,旁边的姑娘也是美若天仙,真是般配!”不知不觉间身后跟了许多人,谢娴小瞧了这时代众人对美姿容的追求。 “是啊,看这公子一身贵气,城郡何时来得如此美人,得问问是哪家公子。” 温冉和薛南枝在不远处听到了这些话,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街上竟然出了个美郎君,引来这么多人的赞美跟随。 薛南枝嫉妒地嘟囔道:“真是气死我了,什么人都来抢风头!” 温冉也是一脸不甘:“哼,别看她现在得意,那谢家悍妇,看有谁敢要!” 而谢娴此时正拉着谢敏烟逃跑,现在能救命的只能是东街了。一时风骚一时爽,事后被追火葬场,她可不想当卫玠。 却不料她两人狼狈模样,都被二楼雅间内的谢安和崔镜尽收眼底。 第47章 街口 谢娴带着谢敏烟在街上狂奔,引得众人追逐。 归云阁,二楼雅间。 崔镜笑的摊在榻上:“哈哈,你家二妹甚是有趣。”怎的换了男装,没想到还有被小女娘追着跑的一天。 谢安摇头轻笑:“想来她也没有料到。”刚才看着温冉似是有意刁难十二妹,但没想到谢娴颇为强势,两句话让温冉变了脸色。 崔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随意道:“瑾年,你这位妹妹可真是有意思,你说刚才她和温冉说了什么?” “不知”谢安继续盯着棋盘。 “你就猜猜呗!”崔镜眼见着自己要输了,赶紧转移话题。 刚才谢娴行事果断,不仅护住了妹妹,还让那温冉和薛南枝吃了个哑巴亏,这样的女子少见。 谢安知道他又要作怪,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棋子:“二妹疏朗,家中长辈宠溺、不拘于后宅,扮成男子颇有一番气象。” 崔镜闻言,眼睛一亮“你也觉的她扮男子甚美、比起我如何?”崔镜挺起胸膛。 亓牙闻言低下头,自家公子比不过谢大郎君,没想到连娴娘子都能被拉来比较。 房间内突然陷入安静,看着崔镜眼巴巴的样子,谢安转过头。 见谢安无话可说,崔镜嬉笑收了棋盘。 崔镜见无人理会便另起话题:“听闻东街的变化,也是你家二房女君所为?”他心中痒痒,往日里循规蹈矩的小娘子见的多了,好容易来个伶俐有趣的。 谢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正是。” “这么说,二娘子当真有才啊!就是不知这商贾之事是师从何人?”那谢娴在康建时上的女院,自家姐妹也有去的,这几日专门差人问过可没教过这些。 女子历来的管家手段都是长辈从小教导,听闻这二房女娘的母亲来头不小,可是 他又道:“娴娘子一身技艺可不像康建女院传承,莫不是?”他有心试探,自己这好友能如此看好一个女娘颇为难得,能从他嘴里扣点消息也是不易。 谢安沉下脸,不渝道:“青雀慎言,长辈之事可不是我等可以置喙。” 见惹了好友生气,崔镜讪笑:“莫怪莫怪,好奇尔。” 此时,止墨匆匆而来,低声禀报:“公子,娴娘子带着谢敏烟小姐去往东街了。” 崔镜一听,立刻坐不住了:“东街?这东街如今虽然好了许多,但毕竟是鱼龙混杂之地,她一个小女娘带着妹妹去,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他忙伸腿下榻找丝履。 谢安却淡定地摇了摇头:“你放心,东街早已不是以前的模样。有娴妹在,不会有事的。” 黑石卫这次可是来了不少好手,阿父早早便收到消息。 崔镜将信将疑,见谢安重开新盘便苦着脸安分坐好。 抬眼见着止墨欲言又止,便开口道:“可还有事?”眼见着又有乐子。 “回郎君,温家书堂的麒麟灯被踩坏了,奴回来时,温家郎君还在街口骂呢!” 原是不知为何,人群一窝蜂的往前跑,温家的麒麟衔珠不知被谁踢倒,等人群过后拾起来已经不成样子。 崔镜捧着肚子把桌子拍的邦邦响:“哈哈,就知道,哈哈” 眼看这新开的棋局被拍的不成样子,谢安无奈。正欲转身喝茶,却见崔镜拎着一坛桂月香。 “来来,今天高兴,当浮一大白。金家老饕说这酒醉人,我才不信”不由分说便凑了过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从西街往东过了府衙便是东街。谢娴几人过了街口才松了口气。石榴,这丫头刚上街便被糖葫芦绊住脚,这会儿才汇到一处。 跟随的人群似是发现了新大陆,顾不得谢娴便汇入这满街的星光中。 一路上,只见东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贩的吆喝声、乡民的谈笑声此起彼伏,一片和谐繁荣的景象。 谢敏烟不禁暗暗称奇,这东街的变化,果然非同一般。 她只听闻娴姐姐接了东街的盘子,族里多少人等着看笑话。现在估计都悔青了肠子。 “娘子,你看那边。”石榴指着不远处说道。 谢娴和谢敏烟望去,只见一群黔首围坐在街边的长凳上,议论纷纷。 “东街现在真是大变样,以前晚上都不敢出门,现在却是灯火通明。”安生的很,看着不远处巡街的卫卒,心中安定。 “是啊,自从谢家女君接手后,那些青皮算是老实了,以前这群混子连衙里都没法管呢。” “那可不?还是的遇到强龙才能压这地头蛇呢!”一个老汉感叹道。不知为何他瞅着不远处巡街的卫卒甚是欣慰。 不多时一个穿甲的汉子小跑过来,给老汉递过一个烧鸡闷声道:“阿耶!快回。” 见这些乡民都望了过来,涨红了脸,怕那老汉误会,又重重说了句:“这是我用工钱买的,带给小妹吃!” 前日子教头赏下了过节费,自己说找了活计,阿耶还不信,以为自己又去放印子钱。没想到刚才巡街便被撞见,这才买只鸡打发家去。 老汉颤抖的手接过那微微冒着热气的烧鸡,咧开嘴笑了。 在乡民羡慕的眼神中,挺起腰杆自己这大儿终是知道孝顺了。 说着三步并两步冲到街口告示栏处咣咣磕了三个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哎!这甲大竟然真的进物业卫卒了”一个大爷摩挲着街边木桶感叹。 “是啊,谁也没想到这青皮也有翻身的一天” “可是稀奇,这甲大黑瞎子耍门扇——人模狗样,甲老汉和他妹妹也能好过了。” 也有新来的:“那为何对那告示磕头阿。” 汤饼铺的伙计插了一嘴:“那是在感激谢家娘子的恩德呢!这两日里这些青皮家里人几乎都来过了。” 众人感慨,平日里家中凡事有个混子,日子更是难过,现在日子便好了且家中儿郎还有了糊口的营生,这不就是大恩人吗? 众人便附和道:“是极,是极!” 第48章 这是不掏钱能看的? ipaoshuba.net 见众人似是要走,大爷抄着手神神秘秘道:“我还听说那谢家女君,是罗刹转世,有大运道在身呢!”见众人似是不信。 遂四处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听说那苏家村那边传的,得罪女君的人都会遭报应呢!”那苏媪人不知为何犯了疯病,见人就喊谢家女君害她。 但乡人们自是不信的,没过两日才传出原来这苏媪人这是做了脏事,才遭了报应。 “可这和罗刹转世有何关系?”还是有人抓住重点问到。 “那你以为,这些事情是如何传出来的,这不是罗刹女是什么,我等凡人如何得知地府之事。” “听闻这段日子,城门口的粥棚都多了几个,我可是听闻人死后的世界可是有十八层呢!那平日里损了阴德的老爷们都怕了!”那老人面上带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傲。 众乡民眼神一亮往前凑去:“快说,咋滴这么多层!”几人便谈起了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只身边的侍女,玉面罗刹、带来的地府最新消息。 不多时谢娴几人从告示牌后面转了出来,谢娴一脸复杂的看着走远的甲老汉,面色难看、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瞪了一眼石榴和谢敏烟。 不就是讲了个西游记,本来就是哄臭小孩的课后故事,崔灿问了几个妖魔势力之后,就对冥界非常感兴趣。 熊孩子只会问阎王爷,生死簿有多厉害。而她敏烟妹子就会问,为啥只有十殿阎罗?黑白无常叫什么?为何孙悟空改了生死簿之后没有被改回来? 当时谢娴只觉的麻烦,但现在她只能说后悔,非常后悔、自己恨不能抽死当时嘴贱的自己。 d不是说不传出去吗? 自己现在位列地府大佬座下侍女,就问你怕不怕。 谢娴忽略了这个时代对神鬼妖魔崇还停留在原始的自然崇拜和血缘崇拜,没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 而谢娴说漏嘴的西游记背景,已经是天地人三界进化的完全体。 现代稍微有点名气的教义都能把世界的由来,自圆其说,更别提这个酷爱修炼成仙皇帝带头spy,大家都喜欢给自己封个神,造个墓都卷生卷死的时代。 她说出来当个乐子,别人却当了真经。 等她回过神来,就见着谢敏烟和石榴一副担忧惶恐的表情。 没等她说话。 谢敏烟拉着谢娴的手忐忑道:“姐姐,是我等逾矩了,这事若犯了忌讳,便我一人担着。” 前日里,当她听了那猴妖的故事,她便觉得这并非寻常之事,没按住好奇心问了出来。当时只以为姐姐是感到不耐烦,却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重大的干系。 谢娴:我只是犯懒。 谢敏烟心中惶恐,此时想来定是泄了天机,或是有损寿数。 谢娴僵硬的转头尬笑:“没事,这世间哪来的妖鬼仙神,子不语怪力乱神,若让人听见便不美了。” 见谢娴面上神色笃定,谢敏烟眼神闪闪:“听姐姐的就是。” 三人继续逛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不知不觉间又逛会了西街,雀县说的是个县城但究其规模和现代的一个镇子差不多。主要的商业街更是只有回字型的两条路。 石榴左右张望:“娘子刚才好像见着大郎君身边的止墨了。”她一个小婢女也没管两人的眉眼官司,只自顾自的乐着,但要说眼神也是真的好。 谢娴抬眼看去,西街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似乎温家书堂门口少了什么,她也没在意。 顺着石榴手指的方向看去,咦好像真的是,想到这几天大兄弟帮了不少忙,自己是要道谢的,绝对不是觉的走累了想要上去混口水。 她带着两女跨过彩楼欢门,目光所及之处幕帘如页,廊上挂着金红纱栀子灯,婉约精致。中庭的舞姬艳丽,琴奏舞曲甚是美妙,台下的围者甚众。 众人见进来的这对,男俊女美,且两人衣着不凡便也无人上前阻拦。 谢娴走过几个楼阁亭榭,终于在望江楼二层找到了止墨的身影。 亭中的舞姬、琴女望着这边发呆,“快些回魂了,那可是玉树阁。”认识的小奴使了眼色,让自家舞姬别恶了贵客。 舞姬不耐烦下巴一抬:“说我做甚,那郎君早就看直了眼。以前也是见过谢家玉树,怎的这美人看样子也是认识的。” “那是,要不一来就直奔着玉树阁去了。” 众人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谢娴眼左右张望,还是古人会玩,这装修要放在一起没个大几千的会员费都别想进来。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迎面便碰上,出来端水的亓牙。 亓牙面上意外,只躬身一礼:“女君安,我家少君与谢大郎君正在斗酒。” 谢娴点点头:“唔,那我便自去找大兄,你忙!”她就这习惯,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要办的事情做完。 似是想到了什么,亓牙顿了顿:“我家郎君酒后无状,要不几位娘子去偏厅坐坐。” 今天自己郎君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瓶烈酒,还非要玩斗酒,结果三杯下肚就开始,可莫要冲撞了谢家娘子, 谢娴刚想说话便听见里面传来,清凉的男声:“我没醉,真的我没醉。” 谢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那好,我们歇歇脚。” 我去这好尴尬,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见众人安顿下来,亓牙这才放心的去了,生怕自家郎君的丑态都被小娘子看了去,若是普通娘子随口便可打发了,但是谢家女君,他不想试试自己的骨头够不够硬。 谢娴知晓谢安和崔镜是自幼的好友,两人性格迥异的花美男,但这酒鬼形态还是不了!会脱粉的。 就在谢娴纠结要不要走的时候,雅间的门突然被重物砸开。 眼前的景象让她瞪大眼睛。谢安坐在桌边,依旧是清冷模样,他的脸上羽结幻生,耳根有些红,一只手按住崔镜把他困在榻上,另一只手举着酒坛拿远。 而崔镜衣衫凌乱,如玉的肌肤,唇如春色,薄透柔软、华光滟滟,这般却还徒自挣扎喊道:“我的船呢,我的船呢?” 而谢安望着地上被打翻的铜盆,满是狼藉无处下脚,面露疲色。 盯着崔镜音色沉沉:“莫要在闹了!”他实在对好友这醉了就疯的性子应付不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谢娴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开,瞥了眼地上的金丝履,转身就是一脚原路送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门关上。 第48章 这是不掏钱能看的? ipaoshuba.net 见众人似是要走,大爷抄着手神神秘秘道:“我还听说那谢家女君,是罗刹转世,有大运道在身呢!”见众人似是不信。 遂四处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听说那苏家村那边传的,得罪女君的人都会遭报应呢!”那苏媪人不知为何犯了疯病,见人就喊谢家女君害她。 但乡人们自是不信的,没过两日才传出原来这苏媪人这是做了脏事,才遭了报应。 “可这和罗刹转世有何关系?”还是有人抓住重点问到。 “那你以为,这些事情是如何传出来的,这不是罗刹女是什么,我等凡人如何得知地府之事。” “听闻这段日子,城门口的粥棚都多了几个,我可是听闻人死后的世界可是有十八层呢!那平日里损了阴德的老爷们都怕了!”那老人面上带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傲。 众乡民眼神一亮往前凑去:“快说,咋滴这么多层!”几人便谈起了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只身边的侍女,玉面罗刹、带来的地府最新消息。 不多时谢娴几人从告示牌后面转了出来,谢娴一脸复杂的看着走远的甲老汉,面色难看、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瞪了一眼石榴和谢敏烟。 不就是讲了个西游记,本来就是哄臭小孩的课后故事,崔灿问了几个妖魔势力之后,就对冥界非常感兴趣。 熊孩子只会问阎王爷,生死簿有多厉害。而她敏烟妹子就会问,为啥只有十殿阎罗?黑白无常叫什么?为何孙悟空改了生死簿之后没有被改回来? 当时谢娴只觉的麻烦,但现在她只能说后悔,非常后悔、自己恨不能抽死当时嘴贱的自己。 d不是说不传出去吗? 自己现在位列地府大佬座下侍女,就问你怕不怕。 谢娴忽略了这个时代对神鬼妖魔崇还停留在原始的自然崇拜和血缘崇拜,没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 而谢娴说漏嘴的西游记背景,已经是天地人三界进化的完全体。 现代稍微有点名气的教义都能把世界的由来,自圆其说,更别提这个酷爱修炼成仙皇帝带头spy,大家都喜欢给自己封个神,造个墓都卷生卷死的时代。 她说出来当个乐子,别人却当了真经。 等她回过神来,就见着谢敏烟和石榴一副担忧惶恐的表情。 没等她说话。 谢敏烟拉着谢娴的手忐忑道:“姐姐,是我等逾矩了,这事若犯了忌讳,便我一人担着。” 前日里,当她听了那猴妖的故事,她便觉得这并非寻常之事,没按住好奇心问了出来。当时只以为姐姐是感到不耐烦,却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重大的干系。 谢娴:我只是犯懒。 谢敏烟心中惶恐,此时想来定是泄了天机,或是有损寿数。 谢娴僵硬的转头尬笑:“没事,这世间哪来的妖鬼仙神,子不语怪力乱神,若让人听见便不美了。” 见谢娴面上神色笃定,谢敏烟眼神闪闪:“听姐姐的就是。” 三人继续逛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不知不觉间又逛会了西街,雀县说的是个县城但究其规模和现代的一个镇子差不多。主要的商业街更是只有回字型的两条路。 石榴左右张望:“娘子刚才好像见着大郎君身边的止墨了。”她一个小婢女也没管两人的眉眼官司,只自顾自的乐着,但要说眼神也是真的好。 谢娴抬眼看去,西街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似乎温家书堂门口少了什么,她也没在意。 顺着石榴手指的方向看去,咦好像真的是,想到这几天大兄弟帮了不少忙,自己是要道谢的,绝对不是觉的走累了想要上去混口水。 她带着两女跨过彩楼欢门,目光所及之处幕帘如页,廊上挂着金红纱栀子灯,婉约精致。中庭的舞姬艳丽,琴奏舞曲甚是美妙,台下的围者甚众。 众人见进来的这对,男俊女美,且两人衣着不凡便也无人上前阻拦。 谢娴走过几个楼阁亭榭,终于在望江楼二层找到了止墨的身影。 亭中的舞姬、琴女望着这边发呆,“快些回魂了,那可是玉树阁。”认识的小奴使了眼色,让自家舞姬别恶了贵客。 舞姬不耐烦下巴一抬:“说我做甚,那郎君早就看直了眼。以前也是见过谢家玉树,怎的这美人看样子也是认识的。” “那是,要不一来就直奔着玉树阁去了。” 众人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谢娴眼左右张望,还是古人会玩,这装修要放在一起没个大几千的会员费都别想进来。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迎面便碰上,出来端水的亓牙。 亓牙面上意外,只躬身一礼:“女君安,我家少君与谢大郎君正在斗酒。” 谢娴点点头:“唔,那我便自去找大兄,你忙!”她就这习惯,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要办的事情做完。 似是想到了什么,亓牙顿了顿:“我家郎君酒后无状,要不几位娘子去偏厅坐坐。” 今天自己郎君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瓶烈酒,还非要玩斗酒,结果三杯下肚就开始,可莫要冲撞了谢家娘子, 谢娴刚想说话便听见里面传来,清凉的男声:“我没醉,真的我没醉。” 谢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那好,我们歇歇脚。” 我去这好尴尬,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见众人安顿下来,亓牙这才放心的去了,生怕自家郎君的丑态都被小娘子看了去,若是普通娘子随口便可打发了,但是谢家女君,他不想试试自己的骨头够不够硬。 谢娴知晓谢安和崔镜是自幼的好友,两人性格迥异的花美男,但这酒鬼形态还是不了!会脱粉的。 就在谢娴纠结要不要走的时候,雅间的门突然被重物砸开。 眼前的景象让她瞪大眼睛。谢安坐在桌边,依旧是清冷模样,他的脸上羽结幻生,耳根有些红,一只手按住崔镜把他困在榻上,另一只手举着酒坛拿远。 而崔镜衣衫凌乱,如玉的肌肤,唇如春色,薄透柔软、华光滟滟,这般却还徒自挣扎喊道:“我的船呢,我的船呢?” 而谢安望着地上被打翻的铜盆,满是狼藉无处下脚,面露疲色。 盯着崔镜音色沉沉:“莫要在闹了!”他实在对好友这醉了就疯的性子应付不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谢娴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开,瞥了眼地上的金丝履,转身就是一脚原路送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门关上。 第49章 黑石来人 这是我不付费就能看的吗?谢娴内心土拨鼠尖叫,‘要是、这样、可能的话、好想在看一眼,就一眼。’ 千防万防没防住老天爷发福利啊。 她双颊爆红,内心小人兴奋的原地转圈。 就在这时,雅间内又传出崔镜痴笑:“啊!我的船游回来了!” 谢娴:‘原来你是这样的崔大郎君。’ 她平复心情,门里、船鞋不分的崔美人就交给,自家玉树临风的大兄长好了。 她转脸看着跪坐在矮几旁,被响声吓的一脸懵的谢敏烟和石榴。 谢娴一秒换脸:“咳!大兄现在有点忙,你们吃好了吗,我们今日要早些回去,要不麻姑要担心了。” 谢娴面上风轻云淡。 “娘子,这归云阁,青膏是比我做的好吃呢!”石榴刚拿出帕子擦嘴,便被谢娴一把夺过。 谢娴手上不停:“好吃那就都拿走,”她把盘里的青膏直接打包,速度塞进石榴怀里。 “快些,麻姑要等不极了!”谢娴一把拽起谢敏烟,飞一般的往外走,像是有鬼在追。 石榴小跑跟上:“哎!这是不是拿太多了,娘子慢些!” 谢娴一路上东张西望,庆幸没碰见亓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哎!大兄弟,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待回到西厢房,谢娴这才缓过神,自家大兄和崔嫂都没成婚,且终日出双入对,啊呀,早该发现的。 谢娴一脑子腐烂废料,不知不觉把谢敏烟送到门口,小萝莉乖巧的道别。 “姐姐,今日敏烟很是开心!”莹莹的小脸娇娇悄悄。 谢娴心满意足:“那以后想出门了,姐带你出门便是。”当下便夸口道。 当她看帘子落下,正准备转身时,身后又传来一句。 “那红孩儿的父亲是谁?”小女娘声音清脆。 谢娴头都没回就道:“太上老君!” 谢娴:!?? 什么情况!谢娴过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红孩儿的父亲是一个西游记中隐藏的悖论,这问题收录在度娘试题中。 看着再度关上的房门。 谢娴一脸懵,这个问题需要对西游记背景非常了解,且逻辑满分。 谢敏烟这问题的目的何在?她普通小镇做题家,没能耐背出西游记原文。 她能在大体上,每一集都有印象,已经是h县第一小学食堂电视机天线劈叉的功不可没。 那时候学校食堂电视定点播放西游记,保证她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纪,每次踏进食堂都能听见,敢问路在何方。 这才让她对剧情记忆犹新,但是这问题背后的意思让谢娴意识到,这是一句试探。 西游记里的红孩儿的三味真火、他妈的芭蕉扇、还有火焰山的由来、细思极恐。一度成为贴上流行元素。 故事外的事实逻辑链完美闭环。 我戳 ,这让她怎么解释,把天庭各个大神背后复杂关系罗列出来,最后人家再来一句,姐姐说的我都信。 个鬼啊!说好的娇软小萝莉呢,被套路的谢娴身心俱疲。算了还是躺平,高智商萝莉惹不起。 ------------------------- 东街自乞巧节后,成功荣获雀县环境先进单位,乡民们自发的遵守街口谢娴定下的规矩,商户们在人流量的加持下生意愈发兴隆, 前日里还有人来问,下季度的租金。 而谢娴只是抿嘴一笑,她也不知道啊,这价格要涨也得先把今年冬天熬过去。 无他,谢娴感觉自己要吃不起饭了,铺子的收益才起头,炉盘的生意县中已经接近饱和。 收入不断减少开销却越来越大,让谢娴的财报进入危险的下行线。 据青黛传来的消息又有一批饥民会在冬天涌入雀县,而东街首当其冲,她可没忘,东街卫卒名额的交换条件便是,要保证东街的安稳。 这些不解决,她的东街物业卫卒就得黄。 谢娴瘫在美人塌上,手中捏着一只精美黑石把件,眉头紧锁,思考着接下来的问题。 门外突然传来了谢苗的声音:“娘子,有件事得您来定夺。” 见谢娴望了过来,又道:“孤幼院食堂的孩子数量增加了许多,我们计划的米粮怕是不够了!”说这话时底气不足。 谢娴皱眉,这孤幼院的孩子都有定数,自从她定下规矩,只有过了红契才能刻碗,平日里就算几个弃婴,也不会一下增加这么多。 谢贤眉头微挑。 谢苗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眼神闪烁低声道:“这些孩子都是黑石村来的,前日里一个妇人来门前哭诉,说他们已吃不起饭了。” 谢贤垂下眼,只盯着手中的煤精道:“所以你就让她进门?” 谢苗深吸一口气:“是我鲁莽了。” “今天这波是怎么回事?”谢娴有些烦躁。 “今早一开门,便有一大群孩子等着。”谢苗声音有些颤抖,她心中也是无奈,这都是些本家的孩子,族中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真是赶了出去,以后二房该如何立足。 谢娴放下手中的黑石,深深地叹了口气:“孤幼院的粮食本就不足,现在又多了这么多张嘴。” 她低头揉了揉眉心。 这时,门外一阵骚动。 麻姑领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上前来。那妇人手指粗大,身形消瘦,衣服上满是补丁。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刘氏一进门便跪了下来,口中喊着:“娴娘子大恩。” 她上前两步扑倒在地:“族中三房上个月便没再给赊粮了,村里的孩子们已经饿了这多天,若不是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怎能求到娘子这来?” 她眼眶微红,显然是刚哭过:“娴娘子,愚妇自知是个麻烦。” “但是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养他们些日子,这连年灾荒,村里的老甲昨个都差点饿死。”她跪坐在地上,声音沙哑,垂下头紧紧抓着袖口。 期期艾艾的呜咽:“若、若实在不成,那就让他们过了契,也好过饿死。” 谢娴无奈,这时代父业子继,他们都是黑石卫出身,可都是预备役,这过了契那就是奴了,这么多男丁收为奴,估计黑石卫都得散了。 第50章 目的 听得刘氏把男娃卖身为奴的话,麻姑眼角微动,只面无表情端了杯水递上。 刘氏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谢娴面上的表情,似有些后悔刚才话敢话的说过了,见没人应声,才扭捏的接过,小口的喝着。 谢苗颇为气恼:“昨日里好心让你进来,今日里便领了这么多人,你当我们女君是开善堂的吗?” 那刘氏其实早就寻过几次了,自从乞巧节之后便时不时的在孤幼院门口转悠,见麻姑偶有搭话,才知道是黑石村人。 谢娴眼神在她两人脸上瞥过,还是没有说话。 青黛见气氛僵住便忍不住念叨:“前些年我们女君未归,你们不都过的好好的吗?怎么偏偏今年便不行了?” 她实在有些好奇。 刘氏面上有些委屈和无奈道:“那是以前,秋日里都会去三房佘粮,往年都是等着卫里进山秋猎换了钱,便能续上。” “可从去年开始,灾祸不断,地里的收益本就少,山里也不如往年,黑山地贫,连饥民都不愿来。” “本就靠这吊着口命呢!可是从上月开始卫里进山也没了收获,损了人手不说,这个月又断了粮。”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谁愿意舍了面皮求到主家娘子这里。 麻姑姑又续一杯,递到刘氏面前。 谢苗瞪了眼刘氏,就这都没堵住你的嘴。 这些孩子已经进了院子,赶出去是不能了,要不明日宗里不知该如何编排娘子。 但要让她哭求两句便应了此事,那也是不妥的,她和青黛对视一眼,要不 啪!的一声,谢娴终是没了耐心,把手中的石精扔的桌上,她有些心烦,现在就算用些粮食也是打发不了的。 看他们这情况能来第一次也能来第二次,怪不得三房听能还上欠账,高兴的连东街地契都打包送了,可见这黑石卫连年的赊账,再三叔那绝对是老赖中的战斗机。 不敢不借,要不敢要,搁谁谁秃。 谢娴心中纳闷,这卫所经营这般困难,但却没听阿翁提起,这又是为何? 黑石卫的事情,是她考虑不周了。 原是想着,自己帮还了前几年的债。 这后面的,就该赶紧推出接手的人,自己又没打算做刑君,和泗己打交道的几次也只是雇佣关系。 她接下东街摆明了自己行商贾之事,和黑石卫玩不到一起去,自觉已和阿翁达成默契。 但这出又是什么意思,是刘氏自己做主来找?还是黑石卫内部有其他想法。要么就是到自己这里单纯的占些便宜。 谢娴皱眉,头脑风暴中。待她回神看着刘氏如老树皮般的手,心中沉郁。 本以为谢云对东街之事颇为赞赏,就是默认了自己能脱离,毕竟她自认为相当避嫌,用黑石卫的人给钱,给粮,待遇还不错。 完完全全的交易关系,对黑石卫的实际掌权人谢长欢一次都没见过,就是怕人误会,免的卷入几方势力争斗。 谢娴自认已经做的够好,但是这事情却打的她措手不及。 她能收下黑石卫的孩子吗?可以,但是凭什么?她就一娇弱女娘,为何要背负着宗族的重担。她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抗不了这些。 前世活了快三十年,这里的生活,不是诗和远方只有眼下的苟且。 怕麻烦的谢娴把一些不好的想法甩开,她不愿意想,也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此等境地。 上次在淮水之上响峡别院就差点被嘎,要不是来人只想坏她名声,现在坟头草都多高了。 黑石卫真不想粘手,想到这里,谢娴察觉到麻姑的视线,顿觉压力山大。 这事不处理好,恶了宗里搞不好自己这豪华别院都得收回去。 刘氏跪在地上哭求,谢娴却神游物外。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谢苗有些慌张,向麻姑的方向看去。女君的表情让她后背发凉。 她隐约猜到谢娴的想法,女君似是对什么都起不起兴致。 几人私底下猜测女君在康健被伤了情,要么就是心里少了寄托。 自和离之后谢苗才觉的自己活的像个人了,对她来说自家女君怎么都是好的。小梨儿在孤幼院的书堂里认字识数,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更是把女君说过的话奉为圭臬,自说以后长大了便要给女君效力。 女君前日里还说过,男人什么的都靠不住,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眼看着女君起势,二房众人也有了盼头,私下里都认定刑君之位只能是谢娴的。 但不知为何,女君对黑石卫颇有忌讳,平日里提都不提。 思来想去,还是觉的女君定是思亲之痛,这样频繁接触族人,多些牵挂定会好很多。 被以为思亲之痛的谢娴:我谢谢你啊。 堂屋的气氛陷入焦灼。 青黛在一旁,看自家女君被这样逼迫,实在损了威严,气愤道:“刘氏,你不容易,那我们娘子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平白无故帮你们养孩子是不能的,孤幼院也有自己的规矩。” 见几人似有缓和之口意,刘氏眼珠一转、讪笑接:“只想着都是二房族人,总归大了也是给女君效力,这能让孩子们识个字,我等就是立马死了也值了。”她面上有着委屈和不平,眼神却直直的盯着谢娴。 几人见状都明白过来,原是冲着幼学去的。 谢娴见过太多的眼神,每次家长们隔着学校围栏便是这样看着,她心中松了口气。 只要不坚持卖身就没事,她盯着那妇人:“孩子可以来,但得做些活计顶饭钱。”就当结个善缘。只要不和甲士接触应该没事。 前日里也听说,黑石卫里面战死的孤儿和老无所依的残兵也有不少。 不过这的在等等,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何黑石卫的开销能有这么大,在这个时代,为战死的人抚养后代,提供伤兵抚恤,有这般情义也是不多。 刘氏听了,伏在地上感激涕零:“多谢女君,多谢!” 谢娴摆摆手打发了刘氏,继续把玩煤精默默思考。 麻姑把刘氏送到门口沉下脸道:“你这混婆娘,几日不见胆子倒是大了,说!谁让你来的?” 刘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姑姑莫怪,乡里都说女君手握东街的铺子,定能给娃娃们一个前程。” “且那些院里的下奴都能学得,为何我们这些正经的二房族弈却粘不了半点,姑姑你睁眼看看,自从主君走后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家父兄都躺在那池子里。怎能让他的孩子们受这等不公。” 刘氏趴在地上身体微微颤动,手边的青石随着点点水光变了颜色。 麻姑姑面色不动:“那这也不是你们拿来逼迫女君的理由。” 第51章 机会 麻姑姑面色不动:“那这也不是你们拿来逼迫女君的理由。” 谢娴回宗已有月余,她看在眼里,女君的性格平日里虽然看着懒散,对下人并不如何管束,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脾气好。 相反她觉的,女君这种万事不盈于心的样子,让她的心思更难以琢磨。 谢娴开始忙碌,首先便是把吃的搞一搞,她看着面前都菘菜蒸豆饼,陷入沉思。 即便是秋天,能吃的菜也是不多。不像21世纪,大棚一年四季,想吃的天南地北,往往隔天就到。而古代那真是胃跟着四季走。 夏季过去,不少野菜退出餐桌,田地里如今能抗造的就是小白菜的祖辈菘菜了。味道有点微苦,但是耐寒易活,个头大管饱。 她招来谢苗寻问往年秋天都吃啥,谢苗有些忐忑轻声回话:“女君且忍耐些日子,这几日里新鲜的栗米还没下来,麦、黍、都换成菽了,等下了新米便好了。” 原来稻米和麦子存放不易,饥荒年间,县衙到处借粮,大家都把食物换成更加耐储存的菽,这便是这片土地上承传下来的宗族智慧。 谢氏虽不是顶级的望族,但能传承百年自有手段,不管是做给人看,对食物如此珍视的态度,让谢娴汗颜。 宗里其他家也是如此,族人都习惯了。主食不好吃便多吃些肉菜。 说到菽、就是豆子,谢娴来了兴趣。种地不行但是发发豆芽还是可以的,何必委屈自己。 让青黛取了些黄豆和绿豆来,谢娴让人把屋中的火盆点起,秋风瑟瑟,室内温度感人。 谢娴决定第一要务便是把炕盘起来,再找个庄子猫着,自己要做些东西洗砚池可不方便。 等到孤幼院食堂吃上豆芽已经是几日后了。 今天,小梨儿和面前的狗根对上视线,这盘叫豆芽的菜定不能被抢了,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不多时狗根仗着速枪挑字诀,成功抢到大半豆芽,就着小豆粥两口塞进嘴里,看着对面女娃小脸气的通红,嘎嘎怪笑。 正乐着,不料脑后生风,一巴掌拍来。 “说了多少次了,表抢小梨妹妹的菜,你是没听见吗?” 鱼蛋作为孤幼院的老人,又出生黑石卫很快越过小梨儿成了孤幼院的带头大哥。 狗根把头从碗里拔出来,一翻眼睛:“切--没本事吃什么菜!” 小梨儿再也忍不住了,自从两天前来了这群野孩子,没规矩不说,见啥吃啥,连嬷嬷都制不住。说好的这菜是算学最厉害的才有的奖励,却还是让这家伙抢了。 着群野孩子,在小花园里上蹿下跳,不讲规矩不说,有人看不过眼,他们报上黑石村名号,几个嬢嬢便弱了气势。 想到这里小梨儿再也忍不住,圆圆的杏眼里水当当的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声。鱼蛋赶忙上去,小心翼翼哄着:“梨儿妹妹,狗根他们是饿狠了,没坏心的,你别往心里去,改日我给你做烤鱼吃!” 他知道小梨儿最喜欢吃烤鱼,往日里,也用这招换小梨儿给他们几个脑子笨的补课。 小姑娘瞪圆眼睛,愣了愣:“真的!”说着咽了咽口水。 鱼蛋连忙点头:“真的,我昨天还抓了两条,就是给你留的。” 小梨儿吸吸鼻子,瞪了眼旁边黑瘦的狗根,勉为其难的嗯了一声,这是答应了。 鱼蛋刚准备松了口气,旁边想起狗根贱贱的声音:“啊!昨天放在桶里的两条吗?我已经烤了吃进肚里了,嘻嘻。” 说完还挑衅的朝小梨儿一笑。 鱼蛋心中咯噔一下,完蛋。 只见小姑娘哇的一声,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边哭边朝主院跑去。 小梨儿心中委屈,愤怒,阿娘说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找能解决问题的人。呜呜,我的烤鱼。 须臾,谢娴坐在食堂的长凳上,看着面前一溜小萝卜头。头疼,就知道 青黛谢苗站在谢娴身后,眼神却在那些个明显黑了好几个色号的男娃娃身上。 堂屋内气氛压抑。 狗根几人随意站着,但紧绷的身体昭示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他偷偷瞄了眼中间面无表情的女君和她身后的女吏。 心中暗骂,自家堂兄不靠谱,也没说这软包子一样的女娃娃是苗女吏的丫头。 然后叹了口气,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心里盘算要是被赶出去,她娘要打他几顿才能消气,一想到这两天都饭食,觉的屁股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哎! 谢娴没管狗根的想法,只知道这些娃娃野惯了,定是要适应一段时间的,但没想到这么快便闹到她面前。 “说说!怎么回事?”谢娴懒的多看直入主题。 小梨儿举起手,这让狗根刚想张开的嘴又闭上,他学着小梨儿的样子也举起了手。 谢娴点头:“很好,你们谁先说。” 小梨儿见谢娴点头便开口道:“女君,狗根哥哥他们是新来的便让他们先说!”她娘说过,告状要讲究策略。 狗根愣了一下,他眼神在谢苗身上转了圈,闷声道:“回女君,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 小梨儿见那讨厌鬼认错如此之快有些发懵,仰头往后看去。 狗根低头认错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嘟了嘟嘴,心里又骂了一声讨厌鬼。 谢娴听了狗根的话,饶有兴致的把眼神从面前的图纸上移开。 “唔,那便罚你给小梨儿赔四条鱼,你可服?”谢娴火速结案,她实在没有时间浪费。 狗根眼见事情峰回路转,只需赔几条烤鱼便能翻篇。眼神亮了亮,忙应了下来。 果然就像牛队正说的,食那什么来者为俊杰。 见他笑的开心,谢娴又道:“现在书堂添了新人,那么班长就要重新选了。” 她见狗跟眼神亮了亮,继续道:“这班里可不是以武力论英雄,是以综合成绩排名。” 青黛上前宣布了新班长的选举规则,考试根据各班的进度不同,题目也不同,体力方面加了跑步。 最重要的是,班长是选票制,需要全体孩子们进行投票。 不能进行非常规手段拉票,给他们两个礼拜的时间准备。 班长以后的权利和义务也一一列举,总之一句话,班里搞自治,你能让全班服气就能赢。 听这新鲜出炉的规则,狗根眼神逐渐炙热,这样说来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但是书院的规矩必须遵守。 黑石后裔暗暗下定决心,定要争得这个班长,他明白,谢娴这是给他们的一次机会,他定要让女君看在眼里,可不能堕了黑石之名。 谢娴看着下面打起精神的娃娃们,微微一笑。 学会用人,就是轻松自己,相信他人,给孩子多留一些空间,才能让他们发挥自身的潜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是谢班主任,常用的带班手法,她管理班级只管带头大哥,不看学习好坏,只看责任心和管理能力。 前世里,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只要挑好了头羊,大方向上不偏离她就不会插手。 她回过神,暗自盘算,自己后面的计划确实需要人手,这些个半大小子们或许真的能派上用场。 只要保证良好的雇佣关系,等他们长大了就可以脱手了,完美。 第52章 乌奴归来 谢家书楼,谢云今天难得穿了件松竹龟背绿纹鹤氅。他在楼上来回走动,朝着外面望了又望。 “你说那丫头怎么就应下了呢,这性子如此容易被下人拿住,可不行。”他似乎是在对门前扫街的老锁头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嗯~” “你说这吕氏也是个不中用的,丫头被欺负了也不搭把手。” “嗯~”老锁头专心致志扫阶。要是家君脸上的表情高兴的不要太明显,他就信了呢。从昨得了信儿,女君收了黑石卫的孩子们,家君就这种状态。 “哎,不行你说现在让那丫头接手,会不会吓着她?不行不行!”谢云脸上变幻不停,欣慰、期待、心疼、愧疚皆有。 “嗯~” “嗯?”谢云转头。 老锁头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又到吃豆粥的日子了,家君若是放心不下,就给娴娘子送些庄子人手。陡然多了这么多张口,娘子想来也是头疼的。 “对对对!” 见主君的注意力被移开,老锁头偷偷松了口气。 “你这老杀才怎得不早说,我家丫头可不得饿着自己。”谢云终于想起,自家乖孙女,现在最缺的就是他的支持。 老锁头:“诺~” 这想法和谢娴不谋而合,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记得好像上次有个铁矿的地契,谢娴想了想翻出来,计划的地方还得离城里远些,安全性保密性都要高些。 老爷子指着禹图,黑石村到淮河以北二十里范围内的地方随便选,看上哪个山头就哪个。 谢娴愣了愣,这才想起,雀县是个边城,周边除了黑石村就几个零星的村寨坞堡,在往西边出了西岭铜关便是蛮族的地盘,往南过了淮水就是百越,e这地理位置有点东西。 咳,谢娴突然有种玩王国战争的既视感。 她心中暗自庆幸,自家这金大腿就是给力,还好自己没拒绝要不可就亏大了。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谢娴便带着自家女吏和谢敏烟出城看房,不、是看庄子。 1 车悠悠的走着,路过西街时谢娴打开帘子,看着完全不同于东街的富贵铺面而来,西街上没有零星的小摊贩,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声鼎沸,繁华之景令人目不暇接。 高楼之间,飞檐翘角,脊兽石雕坐落屋顶,背上插剑,俯视众生。 谢娴心中感慨,终于有了自己穿越时空,那份属于华夏古老的韵味与繁华。 马车穿城而过,出了城便是另外一番景像,秋日里田地里的麦密密麻麻,在谢娴以前的认知里,说起麦子的画面,是金色的麦浪加联合收割机一起玩地图消消乐。 但眼前的麦子又细又矮,根部发红褐色 ,叶面有白色的绒毛,叶细窄,抽出的穗稀稀拉拉,顶端的针芒直冲天际,相比起以前常见沉甸甸的麦穗,这古麦的腰是弯不了一点。 但看这农人脸上的表情,似已经是难得的丰产了。谢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搞不了、一点都搞不了。 短时间内从地里获取大量粮食看来是行不通了,只能想点别的,“阿苗,我们名下的瓦工木匠还有多少了?” 谢苗翻着手上的小本,“回女君,这段时间县里的炉灶基本饱和了,不需要这么多工匠,这段日子秋收,大部分都家去了。 “那我让留的几个老手呢?” “在的,这几个在桃花别庄,前日里还来报,女君让实验的床灶已经实验的出来了。”谢苗费解,女君为何要整那么大的火炉子,和床一样大呢。 谢娴失笑:“那叫炕!冬天你家娘子就指着这个过活呢!抓紧时间把地龙也造好。冬天吃肉还是嚼糠就看这遭了。” 这年代,棉花没有大规模普及,衣料大都是麻和丝,冬天靠皮毛,富贵人家冬天还有碳盆,穷人就完全靠抖了,魔法伤害ax。 现在城里的柴炭价格已经开始涨了,她心中有些想法,但是顾忌颇多,待到有空和阿翁聊聊! 所以现在只能找些个隐蔽点的地方,把东西做出来,自己先享受了再说。不过听说这几个庄子离黑石卫比较近,这安保费是不是可以便宜点。 先去了桃花庄,这庄子是谢娴母亲留下的陪嫁,在康健时候就在原主手里,和这庄子一起的还有桃花庄后面的几座山,那山上据说也挺邪性,除了本地村民,往深处多走走不是失踪就是被吓了回来。 不过桃花山往后便是靠近百越之地的峒主夏劫的领地了。所以即便是满山桃花好颜色,也没几个氏族打这山头的主意。 等到谢娴下了马车,便看见早早等在门前的庄头下奴和一个沉默的身影。 他们跪倒在地,谢娴不确定道:“乌奴?” 那汉子脸上的刀疤动了动,似是想笑但又怕吓着谢娴,黑红的脸上露出一排牙齿:“女君。”原来还记得奴。 他后面跟着几人,铜制的护心镜被擦的锃亮。谢娴轻笑着问道:“上次那两人换到钱了吗?” 她抬脚往庄里走去,示意乌奴跟上,这庄子面积不大,只有主屋一排坐北朝南,东西各一排偏房。离了远处还有一大片草棚没有修建完。 应着谢娴的要求,把围墙加高加宽,其他还在修,谢娴想着冬天自个也要住的舒服些才是。便把屋内卫生间和浴室什么的都安排上了,每排偏房也隔出一套卫浴室,这样大家都方便。 但这些的难点还是下水管道的材质不太好搞,用陶器的话会往外渗水,若有瓷器的话工艺温度又不达标,且她手里没有那种厉害的工匠。 所以谢娴只能把给崔氏的釉料配方再拿出来用用了。我刷个下水道和马桶应该不会介意! 乌奴几人把一口箱子抬上来,谢娴打开一看,一片金光闪瞎狗眼。 谢娴表情疑惑:“这两人身价还挺高啊!” 乌奴一想到堰楼当日里那头人的表情就心情愉悦。“他不敢不掏。”还是五叔说的在理,对方人越多给的钱也越多。 ipaoshuba.net 第53章 处境 谢娴合上箱子,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对乌奴几人道:“你们这下活动经费可是绰绰有余了,也该给自己添置些像样的物件儿。” 在她看来,这箱金子说是黑石卫的收益倒也贴切,说不是也说得通,毕竟这算得上是意外之财,分一分也无妨。 可乌奴他们却坚持将金饼尽数奉给谢娴,言辞恳切,躬身作揖:“这些都是女君应得的。” 谢娴想了想,当时似乎说这是她和王小胖的精神损失费,谢娴目光流转,落在他们那露趾的鞋履和布满补丁的衣物上,心下微涩。 弯腰拿起一块金饼,在手上把玩,漫不经心道:“这点金子我还不放在眼里。诺~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刚进门的谢苗瞥了一眼,倒茶的手顿了顿。 乌奴三人听闻惊住:“这~” 不擅言辞的他涨红了脸,虽然这两日他们才赶回来,连卫里都没时间去,就来交货。但也听说了黑石卫今年冬天情况堪忧。 他见谢娴态度似是不耐烦,只好闷身告退,他实在不理解自家女君怎得性格如此别扭。明明见到金子表情像极了见到鱼儿的狸奴眼神内外都透着光。 却不知他走后,谢娴拍着胸口心痛的要死,砸在榻上,哀嚎:曾经~有几万钱放在我的面前…… 谢苗拎着茶壶出了门,帘子还没放下,便笑出了声。自家女君什么都好,就是这看重财货的性子,哎。 不过她也不能懈怠,这几天收到的消息,东边的灾情越发严重了,大批流民已在路上,且沿路的城镇情况也不容乐观,各大世家有良心的发些粥粮。 没良心的只要靠近便派军队驱赶,陈郡沿线还有不少流民侵扰村镇的案子,这让大家都开始警惕起来。 若这些流民持续得不到安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娴连着几日,泡在桃花庄里,她打算接下来的工坊,挨着这边扩建。却不知道黑石卫现在却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黑石驻地。 草帘低垂,火塘中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照出一室的寂寥。 “那薛家简直是无耻至极!”牛二气得猛拍茶几,震得茶杯乱跳。“说好的炭火供应说断就断,就因为一点小儿女之间的纠纷,就对我们黑石卫落井下石?” 泗己倚在廊柱上,盯着跳跃的火焰,面色凝重。他深知,薛家此举并非仅仅因为小事,而是背后隐藏着更大的企图——借由断炭试探谢家二房及谢娴的态度。 如今,邢君人选尚未确定,郡城内的几家势力正虎视眈眈,企图借此机会窥探谢家的底线。 谢长欢裹着厚厚的毛皮斗篷,头顶的玉冠梳的一丝不苟,他凤眼微阖:“这薛家越发不如以前了,这炭没有便不要,卫里的老人们集中一下,让人多看顾着些。”他似是不在意。 “那怎得行,上位的身体本就畏寒,若没好炭,这冬天该如何过?”牛二几人有些着急。 “我一人用的好说,但卫所里这么多老弱妇孺怕是要跟着受苦了。咳咳……”说到后面,轻喘了几声。这火塘烟大,炭不好便呛人。 牛二来回走了几步:“我们自己烧点也成,但郎君的身体,可闻不得劣烟。 “何不问问女君?”泗己适时提议,他昨天刚收到消息,女君这些日子都待在桃花庄,且乌奴几人不久前才见过她。 谢长欢摆摆手,“万万不可!”他面露痛苦之色,咳嗽得愈发剧烈。 见他坚持牛二和泗己只好先退出来。 “哎!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就不娃娃们送去了,谢长欢前日里得知他把卫里的孩子送去洗砚池,气得罚他站了几天的岗,还是老甲出面求情才得以免罚。他深知主君最忌冬日受寒,为此总是格外小心。 泗己见牛二心急如焚,慢悠悠地道:“你这般着急作甚?昨日乌奴几人从桃花庄带回了一箱金饼,你可知晓?” 牛二闻言,惊愕万分:“金饼?桃花庄?那庄子不是先夫人的吗?”他记得,自从先主母离世后,这庄子便归属族中,多年未曾启用,仅是他们偶尔上山狩猎时路过瞧上几眼。 “那你认为现在又是谁的?”泗己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笑意。他暗自庆幸,女君离得近了总是好事,这十里八村都是乡亲邻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也能尽早应对。 见这家伙完全跑偏,泗己无奈:“这十几万钱能缓解一二,这郡城也不是只有薛家才有炭。” “对哦,那我们要不要送点去洗砚池,给娃娃们交些束修?”牛二咧嘴笑。 泗己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牛二被泗己这一打岔,思绪瞬间飘远:“哎,你走这么快作甚?到底去不去洗砚池给娃娃们交些束修?”他仍不死心。 老甲悠然经过,留下一句话:“这金饼就是从女君那里得来的。” 牛二:…… 谢娴躺在牛车里,心里琢磨如何搞些水晶,她准备趁着冬日里火炕温暖,孵些小鸡小鸭,这科技树,明显得刷经验才行。 需的磨制几个镜片,用来区分受精卵提高成功率。 再就是,小鸡的饲料问题也需要提前准备,看来蚯蚓也要同步上暖房。咳咳,就是不知道房间够不够用。 这几日给其他两房送了些豆芽,大房和三房也非常上道的给了回礼。 大房送来了几本《山川地理志》,三房就务实的多,给了好几头羊。谢娴随手翻了翻,这书看的她头痛,撂到一边,心中暗想:“如果我把这豆芽种植之法卖给三叔,怎么样?” 她这波出血亏的有点多,手头能快速变现的资源并不多,但短期赚一笔快钱也未尝不可。 这波正值豆子收获的季节,虽然收成不如往年,但市场价格已明显下降。她盘算着与三房合作,收购一批豆子,待豆芽推广开来,小钱就能回流了。 想到这波操作的成功率,她估算着三叔谢奉手里的金子应该不少,这样一来,流动资金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谢娴望着窗外荒滩碱地,心中暗自估算这样做的成功率,自己虽然拿不了大头,但蹭点汤还是可以的。要不,把大房也算上? 啊!大兄那仙气飘飘的样子,会不会又训我。 第54章 火墙 谢娴乘着牛车悠然回城,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声响。 牛车之上,谢娴倚在窗边,身着素雅衣裙,眉眼间流转着淡然与从容。这一幕,落入了街角柳氏与其婢女环儿的眼中。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浮现出深深的羡慕之情,她轻声道:“你看那牛车上的女子,可认得是谁?” 女俾环儿目光跟随柳氏所指望去,答道:“那是谢家二房女公子,谢娴、前些日子余家茶会上,便是因这谢娘子出手,让其幼妹于温家断了亲事。” 柳氏听闻,不禁轻轻叹息,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她与谢娴也算远亲,是谢敏烟娘家表姐,嫁入裴家十年,却只得一女,前日里裴郎君不幸去世,她一夜之间成了寡妇。 而如今郎君不在,那婆家表妹怀了遗腹子。 婆婆大喜对她越发苛责,小妾跋扈,柳氏生活的水深火热,心中萌生了归家的念头。 环儿察言观色,看出了柳氏内心的苦楚,她眼神一亮道:“娘子,您何不向谢家女君求助? “她既为谢家女君,算起来也是你这房的表妹,且柳家历来都是归从谢家二房,我们去求上一求,或许能帮您脱离裴家的苦海。” 柳氏闻此,微微一愣,随后轻轻摇头,“环儿,你不懂。”柳氏的声音低缓而坚定,“我羡慕谢娴,并非因为她是大族贵女,而是羡慕她谢家二房虽落寞了,却也会对族人守望相助。” 我虽身处名门,却如同浮萍一般,无依无靠。裴家的困厄,我必须独自面对,哪怕净身出户。” 环儿听罢,默然无语,心中惋惜。她深知,柳氏始于前朝大匠作,以半本鲁公秘录起家,但战乱之后族人不再,主宗中子嗣凋零。 只能下嫁裴氏,以求庇护。娘子心巧虽在后宅但对匠事精通,裴家几年大半家业都是娘子用手艺换得。 但天有不测风云,那裴家君姑贪得无厌,竟然把主意打到鲁公秘录上了。娘子这般归家怕也是麻烦不断。 牛车渐行渐远,谢娴的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 这段偶遇,似是一段无人知晓的微澜。 谢娴一连几日都在桃花庄加班,实验心中所想。 本来谢娴人手不够,求了谢云,让附近村中信的过的人家做事。但锁老头来了一趟之后,不知不觉间,桃庄附近便不时聚集起十几个缺手少腿的老甲。 谢娴后知后觉,赶紧抓紧盖了门卫房。让他们进来坐,却死活都不愿意,只能挨着墙边起了个棚子,这才罢休。 “汰~那添柴的瓜娃子,这还没如冬哩!你把这墙烤的这般热,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当烙饼呢?”一个脸上带疤的黑瘦老头,跳着脚高声骂着。 “给你家女君省些柴炭,是谁把石凳非要摆在墙边的……”见众人没理他,便又悻然往旁边挪了挪。 不一会儿从墙里传来个年轻娃子的声音,“沈大爷,女君吩咐烘东西呢!这几日里都得这个温度。低了可是要扣工钱呢!” 说完也不管墙这边有没有回应,脚步声走远了。 一个少腿的老头,眯着眼:“是狗娃子,这声音可比以前响亮。” 一旁的狗娃爷爷,双手揣在袖口,蹲在角落里,嘿嘿笑着:”这狗崽子如今主意大得很,前日里还嚷嚷着要把他妹子也送进桃庄里头” “唔,女君这又要招人吗?怎得每次都只要妇孺女娃。”说话者心下思量。 谢娴那儿倒也不是有什么重体力活,无非是搬砖、扣模具、翻鸡蛋、挑蚯蚓,再不济就是给棚子顶上卷帘子,确实不需要多大力气。 她也不好意思把各家壮劳力弄进来,毕竟那是人力资源的浪费。所以桃庄里面,大都是些老妪、女娃还有几个半大小子,绝对不是因为工钱便宜。 “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这老东西还瞎操什么心?”狗娃爷爷笑眯眯道,话锋一转,“不过这地方确实好,娃子有心,给我们几个老骨头找了个好地方。” 原来,谢娴在庄子外院围墙边建起一座温室,温室用的火墙紧贴着石墙,里外皆热。这倒不是她偷懒,实在是看一群老兵专门帮她看门还不图回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反正煤在这儿不缺,索性物尽其用。 那黑瘦老头摸着下巴,皱眉道:“也不知女君哪里来这么多柴,天天这样烧的也浪费啊!” 拐翁眯眼昏昏欲睡,听唠叨鬼说个没完,心里暗道:‘有没有柴你不知道?他们在这蹲了半个月了,这进出庄子的可没见卖炭柴的。 陡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凌、低声呵斥:“莫要再说柴炭之事。”周围众人一静,脸上皆是茫然之色。 他终是想通,各家娃子进了庄子便不让回家了,且锁总甲亲自下的命令让他们务必要保证桃花庄的安稳。 见手下几个都看了过来,他脸上扬起一抹骄傲:“二房终于要起势了!” 旁边众人更是一脸懵5。 其他人面露困惑,刀疤脸急不可耐“你个装象的,到是快说啊!”这个拐子一天到晚插葱装象,招的村里婆娘都围着他转。 他出身探马,比这些步卒脑袋瓜灵光得多。 拐翁脸上带笑,略显红润“想一想,咱们守在这里这么多天,见过庄子收过炭柴吗?” “就前日里马婆子送来细枝两捆,再无其他。”有人回答。 “那再想想,前几日送得最多的是什么?”拐翁卖了个关子,片刻后才道:“是乌石!那东西可不能在屋里烧,会死人的。” 这片土地上,乌石也叫黑石、乌炭,遍地都是。但在这个家家都是火塘,没有灶和烟囱的时代,直接烧煤炭无疑是自杀行为。 因此黑石卫,黑山村守着煤山还得买柴炭。 拐翁目光投向远处那根高耸的烟囱,黑烟滚滚升腾:“估计就是用了那东西,能将烟毒排出去。”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火墙取暖用的也是乌石。他们脸上激动压抑不住。 不等他们笑出声,拐翁面色一沉,肃然道:“此事关系重大,关乎我黑石生死。”想来主家这次是有大动作,这夜里守卫也不能落下。 众人纷纷点头,拐翁起身,悠悠道:“看来那门口的房子必须要去住一住了,哎!我们这些老家伙,舍些面皮也是应该的。” 第55章 讥讽 洗砚池,屋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雨水滴答敲打着湖面,连吹起风都带着潮湿和黏腻。 谢娴懒懒的趴在窗边,今天是她的方子交于议事堂定夺的日子。 “所以族中意思,我不用去?” 跪在堂下的灰衣面上有些倨傲:“是,族老们叫小的来拿方子。”似乎并未察觉到谢娴语气中的微妙变化。 “呵”谢娴轻笑出声,但堂屋里此时落针可闻。谢苗手中的笔尖在纸上停滞,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所震慑。。 “你回去告诉他们,这方子归属我谢娴,还轮不到他们做主。” “可族老们都等着呢!”灰衣面露惊愕,他实在不能明白为何会有女郎,敢如此忤逆族老。 见谢娴是认真的,他心中一抖,这时才想起面前的女郎可不是娇弱性子。 谢娴面上带笑,一脸玩味。 “女君莫要玩笑话。”那灰衣声音有些颤抖。“女君还是快些,若惹怒族中长辈该如何是好!” 谢娴脸上的笑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峻。她身着红底缎面褙子,肩头的白虎纹饰熠熠生辉,犹如烈阳般炽烈。 “你在教我做事?” 待那灰衣连滚带爬的走了,谢苗声音有些发颤:“这次、不知族中会如何?” 她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几年前族中旁支一女郎,开发出了新的舀米之法,被族中议事堂听闻,不过一日便要了去。 然后,便没有后续了,这事在族中引起了很大轰动,人人都说此事不公,但议事堂佘老们独断专行。 后来听说那女娘几月之后便嫁了出去,宗中族老似是还有微词,但大房少君出手这才罢休。 前日里女君把几个秘法出给三房,族中不会介意,且通过宗中和崔家交易几座矿山,这事情族中也会获利。 但这次女君这豆芽之法,短时间见效快,能赚巨额利润,这些族老哪能坐得住。 谢苗看了眼谢娴的方向,她总觉得女君这一步一步的都是在试探族中底线。 青黛打着小伞匆匆走来,进了门就朝谢娴点了点头。 谢娴唇角微勾。 鹤院议事堂。 “岂有此理,谢娴这丫头竟然如此放肆!”一长老义愤填膺,显然对谢娴的举动极为不满。这丫头做事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中。 这次不论如何也要让那丫头服软,谢云那是个硬骨头,但一个丫头片子,他们还不放在眼中。 见下面议论纷纷,谢仲皱紧眉头,谢娴对他来说无关紧要,黑石卫的事情已经解决大半。 如今冬日,不知谢长欢还能支撑多久,不过,这丫头可不是个安分的主。 莫要坏了他的事情便好。说着他坐直身体,“老三,你说说!” 坐在一旁悠然吃着青团的谢奉,不紧不慢的擦擦嘴角,慢悠悠道:“又能如何,这豆芽菜想来大家都是吃过的,这方子的确是娴丫头的。 如今讨论这方子的去处,却不叫她来,是有点说不过去。” 一个中年胖子反驳道:“我等也是一片好心,这谢二太过孤僻了。” 谢奉抬眼看了一下那人,淡淡道:“哦,好心!”下面说话的几人,却都眼神闪烁不敢对视。 突然,门外一阵骚动。 “那娴娘子来了,快快。” “哎,真是女君到了。” 门外的灰衣,真的有些慌了,他看着从雨幕中走来的红色身影,像挽在心口的血线,带着一抹决然的怒气。 哒-哒-的木屐声声敲在众人心上。伞檐微抬少女的红唇轻启。“听说,有人想做我的主?” 谢娴面上带笑,但眼中寒光压的众人喘不上气来。 议事堂内肃穆压抑,连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只闻彼此呼吸声若有若无。 “谢定~”一声惊慌叫喊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众人面露惊骇之色。 谢娴转眼望去,只见那人往后坐倒在地。 众人在再次看来,才发现今日谢娴做男装打扮,本就和其父七成相像,这下便是九成。 谢娴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中思量这水有点深啊,要不赚过这波跑路好了。 她顶着这张脸都不好意思,在这装神弄鬼,看把这几个人吓的。 上首的谢仲垂下眼眸:“谢娴,你作何如此?” “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么怕我这张脸。”她面上无辜,“毕竟心虚的又不是我。” 见她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谢奉面色不渝:“既然来了,就进来说话。” 看在老二的面子上,谢家女君若是被拦在议事堂外,传出去是要被笑话的。 谢娴眼珠一转:“这议事堂可不敢进,要不这自家秘术方子便要无缘无故的充公呢!” 她来之前就听谢苗说过柳氏被夺技艺之事。平日里各家的秘术,配方都是各家保管,谢家三房才从北边迁来不足百年。 原本各房亲缘就不相近,在面对强豪氏族时只能抱团取暖,但安稳下来人口一多,就不免因为资源的分配开始内耗。 而从刚才各人脸色看来,自己这身体的爹,说不好就是内斗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谢娴心中有什么终于放松下来,不是亲的就行。 旁边收伞的青黛,觉的似是雨点子落在身上冷的寒毛竖起。 听得她这阴阳怪气的话,众人气个仰倒。 “谢娴~”谢仲怒喝。 “在呢~”谢娴声音莞尔。 谢家现任主君终于开始正视,自家这个不安分的侄女:“那你要如何。” “嘻嘻,我就来看看,是那些个不要面皮的东西,觊觎自家侄女的家财。”她面色乖巧,但说出的话却如同开水滴进了滚油。 议事厅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刚才那佘老又跳了出来。 “就说这女娃父母不在没有规矩!”另外一人接口道。 “看她孤身一人,都是为了她好,却不领情,哎!”离了宗族,那就什么都不是。 众人的议论如同找到宣泄口,利剑从他们的口舌处向谢娴袭来。 谢娴面色不变,她瞥了眼身后,见谢苗拿着炭笔飞速的记录。而另一边的青黛虽然没这么熟练,但是也是写的有模有样。 第56章 甩掉 终于众人似是说累了,见谢娴半点眼神也没给他们,有些奇怪。 “哎……她那两个女婢在写什么?” 众人的眼神望了过去,谢苗甩了甩酸痛的手,不怀好意的看了几人一眼。 谢娴挑眉:“你们别停啊,继续说我都让他们记着呢!” 众人:不讲武德。 那佘老面色一变:“你个臭丫头不会要去给谢云告状!” 谢娴一脸‘被你猜到了’的表情,众人陷入沉默,大意了。 那佘老脸上僵硬:“娴丫头,被长辈说上两句便要如此?何况我们都是为你好。” 谢娴面上讥诮:“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佘老你的第五个小妾,怎得?聘礼都谈好了,就等着侄女帮你出呢?” 她声音平平转向另一个中年人,接着道:“十四叔,不知温家送你的宝马可是喜欢?惹的族中小郎都羡慕的紧。” 年轻女君的喝问如惊雷炸响,众族老宗君顿失盛气之态,平日里雄辩滔滔者,此刻猴头似梗,言语难续。 坐在门边的几位青年郎君本来因为谢娴对族老的不敬之态,心中不兮。但听闻还有此等逆事,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望向上首。 那位十四叔满脸通红,以袖遮面退至角落。众人见他如此作态哪有不明白的,纷纷怒目而视。 而另一位佘老却色厉内荏,指着谢娴道:“你这是忤逆不孝。”此话一出,议事厅内鸦雀无声。几人神色大惊,有些担忧的看着谢娴。 他们没想到,这族老平日里长辈模样,现在被踩了痛脚,竟然如此狠毒。 这个以宗族势力为主的时代,被斥责忤逆不孝,可是大忌。 谢娴内心毫无波澜,就这。 “呵~”谢娴嗤笑出声。 她声音沉沉:“我家长辈都在祠堂里。”你算哪颗葱。 她声音透着轻蔑:“说好的长辈,可有生我养我半分?我回宗之后,吃穿住哪一样不是二房供养?众位长辈可有出过半分?” 少女身形挺拔,面容冷毅,两句话一出众人被其气势所摄,四下悄然,连空气似也凝滞。 她似是红了眼眶,娇躯微颤。“还是说诸位根本就不当我是谢家之人。”没有半分公允,由着族老随意作践。 “那这,不要也罢。”她面露愤然之色,摘下手中黑戒往面前的铜鼎之中一扔。 当啷~啷~那戒指入鼎之声不大,清脆响亮,如落石般入众人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谢娴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半臂上的虎头神光赫赫,让人不可直视。 ‘艾玛,终于扔掉这玩意了。’谢娴心中雀跃。 青黛和谢苗看着独自行走在前的女君,只觉的难过,如女君这般优秀的娘子,为何族人要如此算计,不管怎样我们都会站在女君身后。 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咋女君步伐有些轻快呢? 谢娴走后议事厅中,陷入沉默。有人面露愧疚,也有人盯着那铜鼎眼中垂涎。 谢仲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这两个蠢货,看了看面有得色的佘老,眼中寒光闪过,这棋已经废了。 心中作了决定,便不再犹豫。“族叔年事已高,自去乡下退养,现在开始唱票。” 谢奉快速的把腰间的迂牌举起,口中唱喏。 各家主君也纷纷跟随,家中族亲大多还是希望族中处事公道。虽然他们被谢娴讥讽,但心中还是觉的此子言辞犀利,有乃父之风。 其中叔辈好些家主年轻时还是谢定的拥趸,而看到谢家二房有如此强势的女君,心中也是起了波澜。 不管议事堂后续对两位被曝出的族老如何处置,但其他人都是没意见的,因为谢娴的两句话包含了太多东西。 这两人的龌龊,谢娴如何得知,什么时候得知,这次议事堂之事,是否早有准备。 细思极恐,就凭借着洗砚池的大猫小猫两三只,短短一月便有如此能力,不的不说,谢娴此女恐怖如斯。 更有甚者,已然想到了东街卫卒。 “东街卫卒,锁老可知晓?” 宝书堂中,谢安独自坐在棋盘前,锁老挺直了身子站在一旁,面露复杂之色。 他躬身道:“这次黑石卫北行遇困,多亏少君出手,家君定会涌泉相报。” 他觉的大房行事,真的让人看不懂,谢仲此人,心胸狭隘打压黑石卫不遗余力,但谢安身为少君却为人正直君子持重,做事大气。 这可是歹竹出了好笋,不不对,想到北边的消息,老锁头又开始牙疼,这大郎君的身份搞不好还真的要压过谢仲几分。 不过想想也是,若真的是亲父子,那谢仲哪能被谢安压制,宗中年轻一代皆以谢安马首是瞻。 谢仲自知比不过,便慢慢放手了,但除了对付黑石卫这一条。 呵,当真是一条好狗。 第57章 消息 白县令坐在书案前,愁眉不展:“这次陇西那边可还有消息?” “没有,且郡守那边只说,这次只能各家筹粮了!”谢县丞往日里白胖的面容有些憔悴,他看了眼顶头上司的黑眼圈,心中微动。 “上次那批粮只能撑半月。”听族中来的消息,这次豆粥族里已经吃了快一个月了,往年都是等着秋粮入仓便会恢复,但今年看来族中也不好过呢。 白县令仰首望向窗外,那灰蒙蒙的天色似乎映照着此刻他沉重的心情。他长叹一口气,对身边的谢泽道:“朝廷下旨,让各地自行解决流民问题,真是令人心寒。朝中诸公怕是忘了,这流民之患,非一县一郡之力所能独担。” 谢县丞深深叹口气,小老头抹了把几天没换的袖口,眼睛瞥向那桌上的一封请帖,他看了看白县令欲言又止。 “泽之,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回去休息!”白县令看见他的动作,转身劝道。 “上位也是好几天没休息了,我还能撑一撑。”两人共事多年,白县令出身庶族领了实职,被清流排斥,且加上他性格耿直,不愿为了迎合上位溜须拍马,被同僚孤立。 发配到了雀县后,刚来时举步维艰,在谢泽的帮助下,这才站稳了脚跟。谢泽虽是陈郡世家推出来的主理人,两人立场不同,但基本盘都是扶助民生,所以相互扶持一路走到今天。 “县中自我们上次借过一遍了!”白县令沉声道。 谢泽语带无奈:“上位所言极是。年初时,我们已向周边世家借粮救济灾民,如今再去,恐难开口。这流民之困,愈发棘手。” 两人相对无言,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皂服的衙役推门而入,神色紧张地禀报道:“上位,大事不好!隔壁县竟将大批流民驱赶到我县境内,说是他们无力安置。”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是一惊。 有人面露恐慌,也有人紧皱眉头,众人担心流民激愤之下,引发暴乱。 白县令面色铁青,紧握双拳,沉声道:“混账!他们这是要把我们逼入绝境啊!流民若果真因此而生乱,这官,我白某人恐怕也坐到头了。” 谢泽眉头紧锁,目光中闪烁着决然:“县令大人勿忧,纵然形势严峻,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当务之急,应迅速统计流入我县的流民数量,同时动员乡绅富户再次捐粮,哪怕杯水车薪,也总好过坐视不理。至于世家那边,我立刻修书一封,如实陈情,请求支援。” 白县令微微点头:“谢县承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招县中兵勇加强治安巡逻,防止流民滋生事端。”当务之急先做这些他们能做到的,其他而后再说。 众人听罢,纷纷领命而去。白县令与谢泽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邻县县令其实不算坏,只不过对方出生豪族,崇尚清流无为而治,所以两县的差距越来越大,这白县令也不想的,谁知道对方这么废。 被迫成为别人家的孩子,白县令很无奈,所以自己就成了郡守眼中不合群但有能力的那个。 果然遇见天灾,自己这些同僚们便开始落井下石。 宝书堂。 谢娴百无聊赖着把玩着面前的茶盏。好似这茶盏之上有着奇珍异宝,让她目不转睛。 见她如此作态,谢安只觉自己快被气笑,自己这二妹真是好大的气性,谁都说不得。 他伸手拿过她手中茶盏,放在桌上用铜壶倒入沸水。 水色清亮,隔着蒸腾的热气,看着谢安平静的神色,谢娴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是她太心急了,昨日她扔了黑石戒后,心中一度有些后悔,不敢去祠堂见谢云。 虽然她和谢云都有默契,知道这天早晚会来,但是她也没想到自己反应会这么激烈。 回到洗砚池麻姑姑也不见踪影,她有些不敢面对,他们对自己的任性,会是生气、愤怒、还是失望。 所以待到止墨来传话,她便跟着来了,她想听听谢定会如何说。 面前的少女,梳着高马尾,英姿飒爽、隽秀非常,但此刻她嘴唇嘟起,神色厌厌的倚在桌前。 谢安放下手中的茶匙温声道:“阿娴莫要担忧,此事你之错在与长辈面前过于刚直,何为家人?若无人相扶,谢氏一族如何能走到如今?” “要知道,族中诸老并非都是坏人,人自有其筹,盖所之识,未与君同耳。”人只能适应环境,如何能让环境适应自己? “我只是不敢面对阿翁。”谢娴喃喃道。 见她对谢云有愧,谢定面色稍缓,心下微松,对族人有牵挂便好。 其实族中之人都看在眼里,谢云对谢娴既是心疼又是不忍,他看重谢娴的优秀,想让其继承黑石卫,但又心疼她,孤弱的女娘如何担得起刑君之责。 爷孙两个就这样僵持到现在,罢了此事,他也不便插嘴。 见谢娴提不起兴致,谢安便另起话头:“不知,你说的豆芽之术,想要如何?” 谢娴直起身,“豆芽之术?需要大量的豆子,但目前市场上货源有限,今年新下豆子不多,价格虚高,若是能找到稳定的货源,那冬日里倒能有一笔进账。” 且经过这次族中之事,谢娴有些想把手中之事缓缓了,她不想在因为这些事让自己分心。这也是为何谢娴急于确定族中想法。i人讨厌一些悬而未决。 “大兄有何想法?这豆芽说难也不难,只是给乡人们冬季添个菜罢了。”谢娴觉的发豆芽,太过简单,但凡有点脑子的自己琢磨琢磨便能窥其门道,只能赚些快钱。 对谢氏族人她没有什么感情,但她不想做大善人。 她在等、等族中、黑石卫和谢云的反馈,这决定了她以后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们。 谢安思索片刻,提议道:“此事或许可以让崔家参与进来。” “哦?那不是崔、咳、崔郎君?” 谢安又道:“崔家乃陈郡最大的粮商,手中颇丰。他们若能相助,不仅豆子供应无忧,或许还能助你销往郡城。 “最大粮商!”谢娴眼中发亮,崔嫂威武。 谢娴眼神晶亮:“要不见见?” 第58章 饥民 县衙之内,谢泽之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秋日的细雨似乎冷到骨子里,灰蒙蒙的天乌云压顶,随时可能席卷雀县。 他站在屋檐下,似是背负了千斤重担:“风潇雨晦无有止息,这流民之患,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今年初,南方水灾,关内道被大批灾民冲击,各大世家联手止息,年底却碰见了北方的兵祸,真是不让人消停。 白县令拿笔的手一顿,面上也浮现出凝重之色,他轻抿一口茶,缓缓道:“泽之,这流民之患尚未解决,世家那边也不见安稳!” 见谢泽之诧异的望过来,他苦笑的扬扬手中的帖子:“他们竟然想让我收回东街卫卒,扬言若是不依,就要在冬天断了县里的炭火供应。 谢泽之因过度操劳而有些憔悴的脸上,嘴唇微微颤抖,“这,这是趁火打劫。” “难不成就因为冬日将近,他们便可为所欲为?他温家想在这雀县,一手遮天不成。把诸位乡民又放在何地?”谢泽之气的发抖,身形似老了十岁。 他嘴上这样说,但是内心苦涩。温家把持着雀县和郡城大部分的炭火供应,若是他们真如此做。怕是其他家会联手向县尊施压。 若平常年见,乡民们也会自己去山中烧炭,但自从温家买下了雀县附近的山林,县里的柴炭都涨价了,本就让众乡民怨声载道,现在更是过分。 “上位,这关键时刻撤卫队,和自断手脚有何区别?” 白县令闻言没有说话,他目光中露出思索之色:“泽之,现在正是流民动荡之时,乡勇卫卒万不能有失!” 为了让谢泽之放心,他又道:“我心中有数。” 谢县承皱紧眉头:“温家为何会与谢家二房,多起龌龊。两家似乎因儿女之事杠上了?平白惹人笑话。” 小老头胡须都翘了起来。他实在不能理解,大难当前正需各家齐心协力之事,温家这个时候跳出来作妖,“哼!素庶尔。” 白县令用手指轻点桌面:“听闻温家在黑石村收木料时与乡老起了些口角,且未讨得什么便宜。” 这事是前几天巡乡的皂吏见得。那吏员回来只当趣事随口一说,毕竟能有胆子到黑石村找麻烦,也是稀奇。他并未放在心上,但今日一想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陈郡谢氏,在县里历来低调,族人喜深居乡野,族地广袤,底蕴深厚。兴起的庶族并不敢轻易招惹,但谢家若说哪房最不能惹,那就数谢家二房,据说是鲜有兵家传承的氏族。 谢家二房,前朝因锋芒过盛,为朝中忌惮,遗老封刀、兵甲入库,这才没落下来。 但凡百年传承的世家都互相勾连,谢氏虽然没落,但在陈珺之中颇有威望,白县令看了眼谢县丞。 这温家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如此迫不及待,但这挑软柿子的水平,啧啧。 谢泽之低头回想,前日里听说二房女君和宗老起了龌龊。不论对错,此为家丑,他不便在外议论。但听闻温家之事,又与二房有关。 他暗自嘀咕,这二房女娃倒真不愧是谢云的种。 ================================= 城外荒野,流民如潮汐般涌动,双儿与母亲,麻木的走着,她们枯槁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孱弱。 饥民们大多身着破旧不堪的布衣,衣衫早已褪去原本的颜色,只留下风尘与疲惫交织的灰白。双儿的小脸瘦削,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紧紧拽着母亲粗糙的手,沉默的走着。 妇人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似在与饥饿对抗。她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疲倦,却始终紧紧盯着前方,那是通往雀县的方向。她抓着女儿的手:“莫要停下,莫要往后看,到了雀县就有救了,咱们能活。” 女孩无力点头,只动了动手指表示自己听见了。她想起临行前隔壁县承站在马车上告诉她们的话:“去雀县,那里或许有救。”这句话如同救命稻草,也是支撑这群饥民一直向前的动力。 她们一路往西,阿爹在和人抢一碗粥的时候挨了两棍,第二日便没了,母亲只是拿草匆匆盖住阿爹的身体,便带着她一路走到这里。 饥饿如影随形,脚步愈发沉重。直至邻县,终于得一碗稀粥果腹。那粥水寡淡,米粒稀疏,却如同甘霖般滋润着干涸的生命。 喝完后,众人精神稍振,才有了继续前行的力量。 忽的双儿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正捧着一把泥土往嘴里塞,不多时男孩那张小脸因充气般鼓胀而扭曲,双眼瞪大,却再无生机。双儿惊恐地躲在母亲身后,颤抖着问:“娘,他……他怎么了?” 母亲轻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喃喃道:“那是饿极了,吃土填肚子。可是那土只进不出,会把人撑死。”她拉着双儿转过脸,加快脚步。 周围的流民们麻木的走着,他们的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恐惧与无奈。一位老者声音沙哑,低语道:“唉,谁都知道,能走到这里的,多半是难活。但咱们拼着这条命,莫要被后面的追上。” “都快些,那些人吃饱了,会来抢孩子的。”他哑着嗓子催促道。 队伍不远处坠着几个男人,他们面色狰狞,眼睛泛红如同猎食者般盯着前面的人群。犹如豺狼般的眼神,让人心头发寒。 一个佝偻身子的男人眼馋道:“不若在吃一顿,等到了前面说不得就吃不饱了!”他眼神在人群中巡弋似是在挑选猎物。 后面的壮实男人,一把扒开他,朝着刚才吃土男孩的地方一指,“去找个锅,最后一顿。” 昨天那个管事的话,说的好听,去了雀县能有活路,他是不信的,这一路上路过了多少城池,又有哪个给他们活路了。 好的给煮上几锅粥,恶的就直接派兵驱赶。这阿鼻耶地狱里只有比他们更恶才能活的下去。 他无法选择,这旷野阡陌的尽头,是人间还是地狱谁又知道呢? 第59章 要人 东城街巷,今日行人寥寥,连枝头鸟雀都似乎感知到沉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压抑。巡逻的乡勇们步伐沉重,面容紧绷,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昨日队正一番警示,雀县正被数千流民围困,其凶险程度足以令人肝胆俱裂。 城门之下,两名卫卒在角落低声交谈,年轻的卫卒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长枪,嗓音低沉:“头儿,今日这城门还开不开?” 那老卒斜眼瞪他,啐了一口:“开个鬼!难不成想让那帮饿殍涌入城内,弄得满城鸡飞狗跳?”虽话语粗犷,却道出了众人内心深处的忧虑。 两人正交谈间,忽闻东街商街那边传来嘈杂之声,撑头往路中间看去。只见一众商贩个个摩拳擦掌,焦急地催促着:“快些开城门,莫误了时辰,早些招几个人,也好早些开工呢!” 那老卒见状,心生疑惑,好言劝道:“诸位稍安勿躁,城外流民众多,贸然开启城门恐生祸端,各位这是要去何处?” 商贩中一位身着襜衣的商贩走上前来,朗声答道:“回军爷,吾等正是要去寻那些流民。” “你有所不知,昨日谢家女君已下令扩建东街,所有商铺修缮增加人手。而今,这些流民正是我们要找的劳力。”待他说完,其他商贩纷纷点头。 老卒听罢,惊愕之余又觉困惑:“谢家此举,可是冒险之极。流民众多,且身份复杂,如何能保证安稳?” 那商贩微微一笑,在身前襜衣上习惯性的抹了两把,才说道:“女君早已考虑周全,她已列出细则,对流民实行统筹管理。我等也是为上位分忧。” 旁边一个嘴快的伙计道:“你个老油头在军爷面前还花嘴子,要不是招募流民不仅价格低廉,还有那,叫补贴的,我们才不操这门子闲心呢!” 老油头回瞪那小子,旁人哄笑七嘴八舌道:“军爷快些开门,招完人还要回去看店子呢!” 老卒听罢,心中仍存疑虑,但见商贩们信心满满,又想到谢家女君是这东街之主,断是不能在自家地盘上乱来的,或许真有化解危局之策。 他略一沉吟,终究还是点头道:“既是如此,便依你们所言。但一切需谨慎行事,莫要生出事端。” 东街,谢娴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张满是标记的地图,眉头紧皱,她让商贩们招募流民,只为了让流民们安心,但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县里的粥棚还在准备,但她要在粥棚支起来之前,做一件事。她招来青黛,问道:“我们现下还有多少人可用?” 青黛拿出身上的小本翻了几页:“女君,东街卫卒被县尊征用,现在外行走的是黑石卫受雇的几人。泗己已经回去求援,估计明天能来四五十人。再有族中,十二郎他们也愿意来帮忙。” 谢娴手指在地图上划拉:“城门外那堆流民,先统一安置下来,需要分管各处的人不少,最好能识字。” “娘子何不去和大郎君商议一番,平日里谢家各个族务基本都是大朗君在打理,且书梓堂各位郎君也是识文断字的。”青黛提议。实在在他们这些下人眼中,谢安是无所不能的。 谢娴听罢眼睛一亮,这个可以啊,工厂招人最喜欢用的不就是实习生吗?“那我就去试试,但还是要做些准备,我们需要一批口罩。绣房那边能安排吗?” 青黛领命而去,谢娴带上自己几天前做的计划书便往族内赶去。 大房宝书堂内,谢安坐在上首,众书梓堂的学子,位列一边。 谢子麒几个外院行走、坐另一边,堂中正在讨论,城外流民之事。 “大兄,我等也想尽一份力。”谢其颜几人心中有些着急道,他可是听说了,这次城东那边情况很是不好。娴姐在那里,让他们干坐在这里等,可不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是啊!大兄,夫子都放假了,县里应是缺人的!若不嫌弃,我等也能帮上忙呢!” 谢子麒坐在下首拿着折本,笑眯眯的看着,这群小弟还是这么不安分呢!他身边的谢元义忍不住呵斥:“都吵什么,没见少君忙着看折本呢。一天天没事做,尽会添乱。” 见他瞪过来,谢其颜几人顿时安静如鸡,实在是惹了谢安不高兴最多罚抄书什么的,惹了谢元义不高兴这家伙是真动手啊。 正在这时,止墨声音传来:“女君。”他话未说完,谢娴已经跨过门槛了。似是没见到止墨的尴尬。 谢娴环顾一圈笑着开口:“这么多人,郎君们都在呢!”来的正好。 众人见礼,谢娴轻点头。她直接道:“我东街缺人,大兄可否借我几人?”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谢子麒微微皱眉,这些小子已经缠磨大兄一上午了,外面流民凶险,这可是各家宝贝,万不能有失。 谢安抬头,看着谢娴问道:“做何事?” “东街临时书记,要求会写字,数数就行。”谢娴也不挑,有人就行,至于这几个娃娃们,估计坐不了几日便叫苦连天了。 她的意思,最好是把谢家大档管事灰衣白衣的调用几个就行。 谢安朝谢其颜他们几人瞥了一眼,“他们调给你用。” “这”谢元义似有异议,他刚准备开口,被谢子麒拉了一下,便又老实的坐回去。 谢娴:不是很想用这些大宝贝。 谢其颜几人一脸受伤的表情,娴姐脸上是嫌弃我们,是! 幸好自己准备了口罩,襜衣,明日待泗己等人到位,也不是不行。 打发这群小子去东街找青黛,谢娴转头又进来。看见谢子麒他们手中都拿着折本,想来这就是类似公文的东西,谢娴识趣的从怀中掏出她准备好的计划书。 谢元义见谢娴中怀里掏出厚厚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东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薄薄的折本。心中莫名的胜负欲起来。 他下巴微抬:“我们先来的!”见谢娴不明所以,他眼神示意朝谢安桌上看去,上面放了七八个折本。 要排队,懂? 第60章 排队 排队? 谢娴眉头微挑:这就是传说中的办公室争宠吗? 上下打量一番,她深吸一口气,幽怨的看了谢安一眼,蓝颜祸水,竟然还有迷弟。以前上学历史老师说过,这时代有人可以靠脸升官发财,当心里直呼不可能,现在我信了。 谢娴往旁边一坐,顶着谢元义吃人般的眼神,翻开一本便看了起来:【敬奏为秋事,恭启者:羊村去岁与邻村为水事生怨持械者伤,今秋往复,伤,村中伤者甚重,请其医费药】 谢娴猛地抬起头,这两村打架也要谢家少君来管?她又翻了几本,都是说乡里出了什么事情,求请裁决,哭穷的、从民生到政事、五花八门看的谢娴脸都皱到一起。 她实在没想到,在她眼里,少君是决策层,谁会管这些家常里短,却不知,这时代律法不全,村中之事一般是里长裁决,里长解决不了的,涉及到氏族中人就会交由族老等评判。 县衙更是只管刑事案件,或者影响甚众的大 案、要案。 谢子麒绕有兴趣的看着谢娴。心中腹诽,若是告诉女君这些折本都是从议事堂送过来的,不知该是什么表情。自家少君本不粘族中之事,但为了替女君撑腰,硬是接了这些差事。 让他们这些做幕僚的也不得清闲。 但看谢娴脸上的表情渐渐的有些不对。 二房女君拿着折本,翻了正面又翻反面似是在找什么,他面露疑惑之色。 “女君是在找什么?”谢子麒摸着下巴。 谢娴头也不抬:“你这本子为何没写应对之法?” “哪里来的应对之法,这都是呈请少君决策的折本!”谢元义忍不住开口道。 谢娴合上手中折本问道:“这公文之中,应有陈情奏请,后接应对之法,陈列方案一二三等。且后续影响,更该分上中下三策,为何这折本没有?”面前两人一脸懵。 “不会,连这都没有?”谢娴惊讶的表情不似做伪,众人脸上愠色微现、羞愤交集。 “大兄如此劳累,真是辛苦了。”谢娴面露痛心之色。 她一脸你们怎么能这么废,把众人看的无地自容。 谢元义不服气:“可这应对之法,到哪里去找?”他们第一次接手这种复杂事物,没有以往的经验。就是以前也没在公文中写应对之策,原来都是让郎君定夺。 谢娴没好气道:“咋滴,这些事情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前如何处理的?记录呢?翻出来啊?处理结果呢?乡民们满意吗?这些能不能作为参考?” “你们这些不调查清楚,等着谁去,等着大兄吗?” “见过废的,没见过这么废的。”谢娴拿出当班主任的气势,从坐着到站着,把比她高一头的一众青年郎君骂的直不起腰来。 止墨跨门的半只脚默默收了回去,屋里屋外的纷纷屏气凝神。 谢娴把桌上的折本一收,“这些都拿回去重新写过,因由,经过,结果,要简洁易懂,后列出处理建议。” 她一脸严整:“要求,凡识字者三息内、便能明白。” 众人低声应诺,乖乖接过谢娴递过来的折本,没想到盏茶时间便又要回去重写,皆是生无可恋。 脚还未跨出门外又听谢娴悠悠道:“你们也不想大兄如此劳心,心累会掉头发的!” 众人:!!! 谢安看着谢娴折返回来,轻笑道:“大妹当真威武。”能把这些家伙骂的不敢吱声。 谢娴凑头过去,嘻嘻一笑,:“那还不是,他们不会做事,这事事都要大兄操心,可不得累出好歹。” 看着面前清冷的谢安,谢娴心中微叹,原来大家都不好混,她以为大房少君只要天天喝茶,下棋。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代劳。没想到哎 谢安看着她眼带心疼的样子,微侧过脸。轻声道:“你来是有何事?” 谢娴二话不说把《救荒安民策》拍在桌上,:“大兄、这个要靠你了!” 对面的女郎,笑容满面似乎对这事胸有成竹,县承和郡城各大世家都束手无措之事,她有何依仗。 谢安伸手接过,怀着期待和好奇慢慢展开。 《救荒安民策》用谢娴更喜欢叫它(收治灾民紧急防控条例),谢娴前世在长达十年的教师生涯中,有幸参与过一次,援非行动,在那里她见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庆幸有着国家作为后盾,她这个小螺丝只能做些无足轻重的文职工作,这也是她的校长妈安排她国外镀金升职堪称完美的借口。后来更是凭着履历助她升职到初中部。 谢娴在《救荒安民策》中第一条就是,以工代赈,除了老人和小孩能领取定量的粥,其他的人必须通过劳动换取。 最重要的是不能。 为此谢娴提议县衙开展修葺城墙和道路铺设工作。每年都要征发徭役,不如提前干了,谢娴专门问过,这里冬天虽然冷,但是也就零上1-2度左右,土建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第一条就是在城外让灾民自己挖地窝子,住房问题就解决了。有了房,安定下来,流民们才能安心,安心之后才有心气做事,对白县令来说大量的人口这可是功绩。 谢定目光灼灼:“阿娴这地窝子是什么?” “呐,我后面有结构图的,展开看看?”谢娴葱指微点。 果然翻过一页,上书附件二字,两人对这计划细细看过,商议,谢娴心中汗颜,幸好自己来问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问题还真多。 乡民,土地,资源等,计划书上多有疏漏。待到止墨为两人掌灯,谢娴才发觉已经快晚上了,她揉了揉脸,。 “大兄,这个就交给你了,县里的人我也不熟,这次能把我东街卫卒保住就行了。”用脑过度都有些困了。 相比谢娴的没精打采,谢安反而精神奕奕,他温和的望着谢娴道:“阿娴,你当真把这《救荒安民策》给我?”他没想到,谢娴能有如此胸襟。 这条例完善非常,里面各项言语精炼,行文间把控人性善恶,上通下达,各部门协作规程之详尽,断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作的出。 尤其是防疫部分,从接收难民到分类,设观察期,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但在谢娴的解释之后,豁然开朗。 谢娴困的不行:“是,给大兄你了,这本来就是我抄前人的。”她没说,谢安也能看的出。 虽然谢娴也想说是自己写的,但是显然,不可能 看着谢安清风朗月的脸,不骗美人,是做为颜狗的基本素养。 她在雀县没什么根基,且和谢安压根不是一个赛道,谢安若凭此建功以扬名立望,她也能混口汤喝。且这时代,女子声望过高,那都是会被拉去嫁人的。 哦no! 第61章 地窝子 次日清晨,东街一片繁忙景象,城门近处,一排长桌依次排开,分别记录着流民们的基础信息与特长技能,男女各列,秩序井然。当地乡老们自发前来协助,他们在地面细心划分区域,先期招募的流民经过短暂培训,即可胜任各项基础工作。 谢娴从铁匠铺支取500把铁铲,这些工具至关重要,否则地窝堡的建设只能依赖人力挖掘,进度将大大受阻。 新组建的建筑队伍对地窝子的修建充满好奇,他们可是听说,这法子可以在半日便建成一屋,但大多数人是不信的。 地窝子、前世谢娴只在博物馆见过,在兵团垦荒时候的老照片上,这是人民的智慧结晶。 黑石山附近的土地还是比较合适的,在当地乡老的带领下,需要选择地势相对平坦,土壤坚实,不易塌陷且远离水源的位置,考虑到采光与通风,地窝子宜朝向东南,出入口设计便于进出,同时设置通风口以保持空气流通,避免湿气积聚。 通风口可设在顶部或侧壁,且为了加固后期用石块砌垒,以增强稳定性。 铁铲在手,众人便开始了挖掘工作,先向下掘进约三尺,随后堆砌石块增高三尺,形成三面坚实的土墙,四角竖立木梁,再在土墙上架设中梁。 后续的扩建与内壁修缮可逐步进行,谢娴特意请教了几位经验丰富的工匠,采纳了在侧边预留两尺空间以构建壁炉的建议,炉口直通顶部,插入竹筒作为烟囱。 地窝子一半隐于地下,一半立于地面,相较于传统的茅草屋,其工程量大幅降低。 最后一道工序是搭建屋顶,树枝、芦苇与泥土层层叠压,短短两个时辰,一座颇具规模的地窝子便矗立眼前,面积适中,足以容纳四位成人居住。 再装上个门,就是个像样的房子了,除了有些潮气,但点上壁炉散散味,晚上便能住人。 众人目睹这一奇迹般的速度,无不为之惊叹。 泗己大手一挥:“赶紧的领了铲子的,速度动起来,按照规划好的地方挖,莫要乱挖乱建。” 谢其颜闪着星星眼:“这速度,不出几日,流民们便可安定下来了。”口罩遮不住他的欣喜,他身着素色麻衣跟在谢娴身后,半步不离。对半日之内建成住房的壮举仍感震撼,正沉浸其中,便见着谢娴招手。 “娴姐!”谢其颜乐颠颠的过来。 “这些铲子,每日的领取和派发,必须做好登记,若是有损坏、也必须回收。”谢娴嘱咐,这批铁铲她在里面加了点东西,所以硬度比起普通的铁质工具有显着提升,但她不想引人注意,本来这都是给自己东街卫卒准备的,但是这次为了快速安抚流民,只能临时调用。 她面色严肃:“此事交由流民中的保长负责,如有遗失,须三倍赔偿。金银之物,最能触动人心。”东西只有和钱挂钩才能让人重视。 看了这片地方的规划,住几千人是没问题的,但卫生设施的建设迫在眉睫。她抬眼望向城门的方向,也不知道县里谈的怎么样了。 她一刻也不敢懈怠,立即召唤泗己,要求加快厕所的建造进度,同时叮嘱所有参与人员作业时务必佩戴口罩,并遣青黛前往县衙询问是否有医馆人员前来支援。谢娴一连两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但在东街往来的商户们眼中,谢家女君似乎更加神异了,能够化解一切难题。 谢娴此刻深感制定规则之不易,需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此刻她彻底理解了为何公务员必须深入基层,亲身经历方能洞悉民生疾苦。 刘氏面色恭敬的捧着茶盏,“卫里婆娘小子们把割好的芦苇都堆在麦场上,等晾上几日便可以用了。”她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谢娴。 “女君这东西真能卖钱?”芦苇这东西不值钱,在黑石卫周边,塘边、溪畔、河岸,到处都是,平日里仅用于编织席子、铺垫屋顶,如今女君却命人将附近所有的芦苇尽数收割,她联想城门外流民新建的地窝子,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谢娴手不停笔,淡然回应:“这东西先到先得,且本就是村里的东西,只叫你们收着。后面若有人要,你们便宜点出了便是,难道银钱还能烫手不成?” 见刘氏释然,谢娴又道:“芦苇早晚会有人收购,你们收完,流民就不会在村里乱窜。”芦苇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庄子上的东西现在还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这些流民身上没钱,我会让他们开欠条,凭欠条可在你那里领取芦苇。如此一来,账目也便于管理。”谢娴搁笔。 见刘氏终是明白她的意思,轻笑道:“这几日狗根倒是帮了我大忙。” 刘氏面上红润,激动道:“是女君教得好,有用这娃子的地方,尽管使。” 这几日所有的人都忙,几个半大小子便做起了跑腿的活,当然谢娴也不白使唤,加一盘豆芽就能让那小子高兴半天,至于回去是不是用来讨好小梨儿那就不是她管的事情了。 谈及芦苇,谢娴又想起日前所问之事:“我之前提及的渔网,可有进展?”黑石卫临近淮水,但江面上捕鱼船只寥寥无几,谢娴原以为江鱼捕捞已被世家垄断,询问之下才得知,实乃捕鱼方式过于落后所致。 “除了鱼鹰和小网,有没有大点的船?”谢娴靠着椅背叹口气,自己冬天的伙食,还是得自己来,且捕鱼也不一定要自己去,可以租几艘船,捞个几百斤,等天冷了冻起来可以吃好久。 刘氏正色道:“回女君,大船多是走货的,捕鱼的甚少。那江上,冬天冷的时候就起薄冰,且小船捞不了多深,所以”没有多船协作,也没有刺网、围网、拖网,地笼,那下面还有好些大鱼呢! 谢娴的口水开始泛滥,秋天正是吃鱼的好季节!“那就找人先定上几张大网。”谢娴给刘氏详细描述,拖网和围网的样式,还有浮标等用具,让她找人定做。 她发现这刘氏用起来愈发顺手,刘氏性子泼辣、爽利、在卫所和村里人脉颇广,谁家人能做什么心里门清。 谢娴想了下以后或许用到她的地方挺多,便做主免了狗根的束修。让刘氏一顿感恩戴德,谢娴笑了笑没说话。 第62章 谈判 自从上次大闹议事堂,谢娴一气之下把孤幼院学堂束修和郡城里平齐,要学技术的就交钱,她唯一能做到就是,族里族外都一视同仁。 没管这束修涨价后,族里的人如何暴跳如雷,但是谢娴作为资本家,搞垄断抢占市场,反手涨价很正常的操作好。 何况我这是技术培训,搞培训不割韭菜,比起那些靠几张ppt就能赚得豪车别墅的大师们,她已经很有诚意了。 谢娴强调工作的众人必须把口罩带好,她不敢赌,尤其是谢其颜书几个梓堂的大宝贝,每人身边还配了健仆,这些是谢娴经过友好‘协商’,族里友情提供的。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子侄在外出什么意外! 另一边,谢奉与谢安正与县令白大人在县衙中商议流民安置事宜。白大人对于谢家主动承担起流民安置工作表示高度赞赏,承诺会尽可能提供官方支持,包括协调粮食供给、医疗援助以及治安维护等。 “谢家此举,不仅解决了本县的一大难题,更体现了贵家族的仁德胸怀。本官定会向上级详述此事,为谢家请功。”白大人真诚道。 谢奉拱手道:“白大人谬赞了,我谢家只是尽绵薄之力。 但有一事还需大人鼎力相助,那就是流民的户籍问题,能否请县衙酌情简化流程,尽快为他们办理户籍登记,以便他们能在雀县安心。” 白县令略一思忖,点头应允:“此事本官会与户房商议,尽量简化手续,让流民们早日安下心来。” 他看着谢安,越看越满意:“早就听闻,谢家玉树之名,果然非同一般。”白县令手中拿着《救荒安民策》越看越惊异,心中暗叹不愧是世家大族,百年沉淀非常人所能及。 谢县承摸着胡须在旁笑眯眯道:“是极,是极。”这安民之策递上去,谢家能更上一层楼。 而谢安说的这等济世之策来自谢家二房,若说是什么兵家韬略,他们姑且就信了,但这《救荒安民策》明显集各家所长,哪里是那些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兵流子能想的出的。 便当这都是谢安谦逊之词。 谢安顶着两人灼灼眼神,继续说道:“大人,现在流民营地最紧要的就是缺少疫医,不知能否联系县内医馆让他们多派去些人手,不虚真正的大夫,学徒或者药童便可。” 想到谢娴说的,大灾后面便是大疫,他正了正神色,“现在最重要是,流民若带有什么疫病也好及时发现。” 见他说的郑重,白县令两人对视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白县令点头,“善,大疫?这确是有几分道理。”更是对谢安这个中枢兰台心中多了几分亲近。 不多时,谢奉和谢安便出了县衙, 两人上了马车,谢奉看着谢安心中高兴:“这次流民之事,族中全力支持。往后在府君那也能得些美名。”他想着大哥儿子能如此出色,心生羡慕。 谢安并不答话,他既然拿出《救荒安民策》便知道族中人定会发力,把他往上推,但他也不能推辞,就如几年前。 “瑾年,你和阿娴的婚约,可有和谢云说过?”谢奉有些好奇,说来他们这谢家中人都知道,谢娴于瑾年定有婚约,若谢娴不接手黑石卫,那作为黑石卫的主人,她嫁给谁就很有讲究的。 “此事还要和阿嗡商议!”谢安面不改色。 “郎君,归云阁到了!”车窗外,止墨的声音响起,谢安辞别谢奉便下了车。 谢奉老神在在,吃起面前的糕点,看了眼对面谢安那完全没有动过的茶杯,嘿嘿一笑,年轻人呀! 雅间中,崔镜和谢娴正在下棋。 “哎!刚你走了这步,可不能在晦棋了。”谢娴紧紧盯着崔镜。 崔镜毫不想让:“那不成,你前面可都退了三步了,这次怎么也该我了!” 旁边站着的亓牙面无表情,自家郎君风度呢,来之前说好的要给谢家女君留个好印象,结果一粘棋盘就原形毕露。 不管旁边掩嘴直笑的青黛,见到来人开门端茶一气呵成,看着谢安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赶紧让谢家大郎把自家郎君治一治! 看两人菜鸡互啄的样子,谢安摇头失笑。 须臾两人对双方的棋艺有了深刻的理解,并不约而同的鄙视对方。 谢安这才说起正事,崔镜听闻谢娴提及的豆芽之术,眼神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他饶有兴致地问道:“谢家女君所言豆芽之术,倒是颇为独特,不知有何奥妙之处?” 谢娴正襟危坐:“豆芽之术,可以让菽豆多出一种吃法,且不分季节,产量颇高。今日前来,希望能以此术换取贵府十万石菽豆。” 此言一出,崔镜与谢安皆是一惊,面露愕然之色。崔镜略显迟疑,沉声道:“娴娘子可知,十万石菽豆堪称海量,几乎可供给千人规模的大军半年的口粮。” 他心中虽然惊讶,但却是不担心,要价如此之高,想来必然有过人之处。便一改嬉笑之态,目光湛湛的看这谢娴:“如此高昂的代价,不知豆芽之术究竟能给我带来何等回报?” 谢娴神色泰然,娓娓道来:“豆芽之术,看似寻常,但其价值连城。” “现下菽豆价格较粮食低廉,一旦豆芽之术推广开来,人们对菽豆的需求定会激增。崔家若能利用这一点,低价收购菽豆,待豆芽之术普及后高价售出,岂非可轻松赚得一波厚利?相较于全国的粮食贸易,区区十万石菽豆,又算得了什么?” 崔镜眉头微挑,“但我也可以等娴娘子公开豆芽之术后,什么都不做。”反正就那么多菽豆,早卖晚卖都是卖呗,不参与也可得利,自家何须如此辛苦。 “我想这郡城不止崔家一家收菽豆!”自己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谢娴无所谓,虽然少赚点,但也是赚。 谢安在屏风后面喝茶,听两人你来我往的互不相让。自家好友平日里虽然没个正形,但说起家族之事,崔镜是定然对的起崔大郎君的名头的。 第63章 温家 崔镜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女娘,在自己底线上来回横跳,“十万石菽豆太多了,崔家一下拿不出来!”他索性不装了。 谢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我们可以用第二个合作方案。” 见崔镜一脸温怒之色,谢娴轻笑:“利润分成,就是我出技术,你出资金,这样赚到钱了在分账,你看如何?” “后期,菽豆价格上来了,可以用别的粮食抵账,我要求不高,只要两成。”谢娴知道,两成已经很高了,且这个分成方式,实在考验对方人品,她估计就只能在郡城可分点,不过在远点她也够不着。 “若是崔家想在其他地方占一城之地,这次也是个好机会,垄断可是重创对手的好时机。”谢娴眼中微沉,带着蛊惑之色。 为打消崔镜的疑虑,谢娴接着道“所谓垄断,即独占、从生产到销售,控制价格,获取利润。” 对面女郎的红唇开合间,似有着吞噬一切的森冷:“若能把握住菽豆市场的先机,适时垄断菽豆供应,抬高菽豆价格,来年种植菽豆的人就多了,种粮的人就会变少,如此几年” 少女白嫩的手指轻轻一握,“你手中的粮便是此地命脉。” 屋内众人似是被这惊世骇俗的话怔住,从来没人敢这么大胆,借由商贾之事控制一地。 忽的面前递过来一盏茶。 谢娴转头,原来不知何时谢安站在她身后。 谢安面色肃然,沉声道:“阿娴,这垄断之术过于极端,恐伤民情,不利于长久经营,此事莫要再提。” 谢娴对此却不以为意,心中暗忖:这些世家大族本就在做垄断的买卖,只不过手段更为隐蔽,她不过是将此事实质挑明而已。 “刀之利,咎在使用者,非器物之过。”谢娴对谢安的话不置可否。 她懒懒的靠在桌旁:“嘻嘻,垄断之术虽霸道,但若运用得当,不仅能为崔家带来巨大收益,亦可惠及百姓。”说完她无辜的眨了眨眼。 似乎到了现在,谈判之局势似是完全落入了谢娴的掌控之中,这商贾诡术竟如此可怕。见众人陷入深思,谢娴杏眼微眯,貌似纯良。 “我所求者,不过是公平交易,互利共赢罢了。还望崔家郎君能慎重考虑哦!”说完还不忘露齿一笑。 谢安与崔镜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谢安深知谢娴性格坚毅,一旦决定便难以更改。 崔镜则被谢娴提出的丰厚利润所吸引,心中颇为动摇。一场关乎豆芽之术的谈判,就此陷入了微妙的僵持之中。 谢安心事重重的带着谢娴离去,亓牙见自家郎君似是还没回过神来。不由道:“郎君还在想刚才的垄断之术?” 崔镜把玩着手中的牙扇,喃喃道:“唔~越来越有趣了呢!” 他面色潮红,目光朝着窗外望去。 “你家主君被一个小娘子威胁了!也不见你吱声,哼!” 这谢家女君当真可怕,若是这垄断之术被别家得到,那这还是第一次在商贾之事上被人威胁。 亓牙道:“乍闻,商贾之术能有此伟力,一时间惊住了。”他手中不停把棋盘上的黑白小鱼捡起,唔怎么好似少了些呢。 崔镜斜了一眼没有说话。 不多时,亓牙再度进来,递上一封拜帖:“是温家的!” 崔镜面色一沉,“还真是阴魂不散呢!”前几日就碰见了温冉几次,看来真是有事相求。 但他心中直觉此事定和谢娴有关,但若是以前,自己看在谢安的面上,肯定不理的,但是今日谢娴那邪肆的样子,勾起了他的兴趣。 “让他进来。”崔镜整了整衣袍,恢复成崔家大郎君翩翩的样子。 今天的温冉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似是上次从湖里上岸之后,便对这白色袍子情有独钟,但看周围人眼中,他那棕红色的皮肤映衬下,实在不是什么好颜色。 但身后的薛南枝倒是比他有眼色的多。 “还请崔家郎君勿怪,这几日频繁叨扰,却是有要事想求。” 崔镜见到薛南枝,不胜娇弱的样子,嘴角微勾。 “说~”他把玩手中牙扇,眼都没抬。 “启禀郎君,我们家在那黑石村收了些木料,好心送了几车柴炭过去,却被乡老们追大,好生不讲道理。”温冉义愤填膺道。 崔镜顿了顿,“我又不是县衙,管不了这些。”这温冉是上次被花灯砸坏脑子了吗? 见温冉半天没说在点子上,薛南枝有些急了。她莹莹朝前两步:“那黑石村之事确实和崔大郎君无关,但若是谢二娘子在打听江中货船呢?” 崔镜眉头微皱,抬眼看过去。 见引得崔郎君注目,薛南枝羞涩的垂下眼睛,露出修长的脖颈。轻声道:“那黑石卫,早些日子便听闻没粮了,但是不知前日里从哪里得了些钱粮,这几日更是在打听大船。”就是不知是不是要从对岸崔家的死对头陆氏那边买粮。 这陆氏漕运起家,这两年势头正盛,他们崔氏历来也只做陆上买卖,两家都做粮食生意,陆氏联通两岸贸易,更是有了挤压崔氏生意的苗头。 崔镜蓦然一笑,眉如墨画目含星,面若春桃笑生风,晃得薛南枝有些站不住脚。 “这消息属实?” 温冉趴在地上,连声道:“我那族人,正是问这消息才被打的。请郎君为我们做主阿!” 崔镜看了亓牙一眼,后者上前一步:“据说,三日前,温家想强买强卖黑石村的木料,强闯人庄子,被打出来。” 温冉听的头皮发麻,他这才想起,这郡城之地崔家经营数十年,底蕴远超温家,各路消息自是灵通。他在这里颠倒黑白,要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把头埋在西域的绒毯上才能带给他一点温暖。 屋中安静了一瞬,崔镜呵呵轻笑:“看来我崔家已是没落了,什么猫儿狗儿都想来糊弄了事。”他眼中寒光刺骨,压的温冉瑟瑟发抖。 “郎君~”薛南枝勉强直起身子,娇唤了一声。她厌恶的看了眼地上的温冉,轻声道:“郎君莫恼,他前日里与人争执,被打了头。” 亓牙默默低头,真被打坏脑子阿!我忍!不能笑。 崔镜一眼瞪过去,却不在好说些什么,他有些不耐烦。 薛南枝慢慢俯下身,娇声道:“郎君,我们只是来递个消息,毕竟这江上平日里更是少有大船,莫让黑石卫钻了空子。”她话中诚恳,见前面的少年人似是看呆了去,一抹红霞爬上脖子。 崔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温冉,也没理欲言又止的薛南枝。斜靠在榻上怔怔出神,袖口滑出来两颗棋子,一黑一白汗津津的,落在桌上,激起两声脆响。 第64章 宴请 前几日,东街许多事务得亏谢家女郎相助,谢娴心中感激。 崔家郎君们自有族中人悉心培养,但女郎们做这些事全是自发出手,她也不能没有表示,贵族仕女显少出门,谢娴决定带她们到归云阁吃顿好的。 归云阁,水边庭榭。 雅间内谢娴倚窗而坐,众女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全因平日里她们虽为谢家贵女,却也少得出门机会,今日得谢娴邀请,能来归云阁用饭,心中都颇为兴奋。 见姐妹们高兴,谢娴大手一挥,请了几个舞娘前来助兴。 众女眼中异彩连连,若平日里有父兄坐陪,看舞姬表演更是不能,生怕众娘子学坏了去。 家中大娘子们也看得紧,更是没空带她们出来玩耍,就算去各位园中赴宴,最多是吟诗作对,斗花、投壶、和酒令。 哪里见过此等,节奏明快,衣袂飘飘旋转妖娆的表演。 舞姬们见人真的欣赏自家舞姿,更是卖力,众女娘被吸引住所有视线,等美食美酒上桌,众人奏乐起舞,嬉笑、好不快活。 “娴姐,那东街之事真的交于我手中吗?”谢敏烟心中有些忐忑,实在是前几日谢娴突然找到她,让她接手东街之事。 她心中忧虑,怕自己做不好,但谢娴借口流民之事太过繁忙,自己力有未逮,不由分说,便让她上手。 谢敏烟心中所思所想皆是东街各项事宜,接下来几日更是做的不错。 她本以为自上次自己出言试探惹的谢娴不喜,恐谢娴今后不会理会自己。 却没想到,被托付如此重任。 谢娴见她发愣轻郑重道:“敏烟如此聪慧,若是放在家中蹉跎度日岂不浪费。”自家这个敏妹妹如黛玉般聪颖,心有沟壑才气卓然。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师,实在不忍心,见到如此良才困于后宅浪费生命。 谢敏烟垂下头,心中思绪翻涌,自己与爹爹半年未见,都是在信中交流,爹爹叫自己见谢娴行事多思多想。爹爹心思难测,心中对娴姐本有愧疚,得此夸赞实在心虚。 她雾蒙蒙的眼神看着谢娴,心中激荡不已,这世间只有姐姐懂我。 众女郎相互玩闹,舞姬翩翩起舞。她们虽有些忐忑,但见女郎们眼中并无鄙薄之意,动作便没开始那么僵硬。 舞姬们以为世家贵女招自己来,会颇有为难,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为着郎君争风吃醋,最后累的几个姐妹被鞭挞出气。 本来你推我让的,无人愿来,但没想到真的就只是简单的跳个舞。且女娘们与她们说话,也并非高高在上,偶尔听她们说得练舞不易,竟然还会露出敬佩之色。 后来更是问她们讨教起妆容技法,气氛和乐。谢娴见状点头,不枉她进门之前就给自家姐妹说过,戒骄戒躁,要有大家贵女风范。 谢嬛琅眼珠一转,笑嘻嘻的凑上前来,“娴姐姐,带得姐妹们如此玩闹,下次若有什么可以出力的地方,莫要忘了妹妹们呀!”不为别的,就是能出来玩她们也是愿意的。 前几日听闻谢娴带着谢敏烟去逛乞巧节,可把她们羡慕坏了,不比她们一晚上只坐在酒楼上喝了一肚子茶有意思。 谢娴不动声色,这丫头不老实。 “说,想做甚?”这几个妹妹虽然闷了点,但是相处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谢娴懒懒的喝了口果酒。 “我等想为姐姐分忧!”谢嬛琅忐忑不安的开口,刚才她与谢敏烟说的话,她们都听见了,她们自认不比谢敏烟差什么。 这次她们去帮谢娴,也是看在谢娴用人真的不拘男女。大胆尝试,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也能做些什么的乐趣,比起平日里,扑蝶绣花,那种被人需要和尊重的感觉最是让人着迷。 谢娴坐直身体,深思良久:“可以,不过得先过了你们家人那关。”这些女娘和书梓堂的郎君们又不一样,并不是人人的父母家人都愿意把心思倾注在女儿身上。 她没把话堵死:“你们只要学得本事,且通过了我的考验便能和郎君们一样领取差事。”她自认为让女娘待在后院,才真的是资源浪费,这个想法她早就有了,但还需要她们自己争取。 待到天色微暗,谢娴让谢苗送他们归家,众女郎来是高高兴兴,走的时候却都有些心事重重。 秋风送爽,谢娴紧了紧衣服,送别牛车。 转身便看见亓牙站在灯下,似是站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谢娴挑眉:“可是崔郎君有话说?” 亓牙恭声:“我家郎君刚在楼上,怕搅扰了娘子们的热闹。特意等到此时前来请,女君一叙。” 谢娴抬脚跟上,两人踏着月色往归云阁后花园方向走去。 谢娴心中奇怪,竟然不是以前的那个雅间。 转过前面的山石,池塘边柳丝随风轻轻舞动,偶尔触碰水面,激起细微的涟漪。映照着少年郎微红的脸颊。 崔镜衣领微散,斜在湖边的巨石上,手中拿着酒壶。面色醺醺然。好一副自在的模样。 谢娴还未走到近前,便听他悠然道:“娴二娘子,你看我这杆何时能上鱼呢? “崔大郎君可听闻,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谢娴轻笑出声,实在此情此景,引人浮想联翩。 谢娴不知道此世界中有没有封神榜一说。但这句话实在是不吐不快,这家伙明知自己为何而来,还在这装模作样。 她也不墨迹:“崔大郎君上次商议之事可有决断?” 崔镜一双桃花眼斜睨过来,语气中颇为不善:“传闻,黑石卫这几日在搜寻大船,不知谢家女君对此事如何说。” 谢娴面露茫然之色,这和崔家有什么关系吗? 见谢娴不解,崔镜又道:“淮水之上大船多为货运,但我崔家只作陆上生意,只有陆家专走水路,且不守规矩。” “若黑石卫,想用大船走些粮食生意、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他说到这里已是警告,即便她是谢安的妹妹,也不能免俗,世家掌握在手中的粮食渠道,才是立足之本,不容他人沾染分毫。 若是别家要用大船,崔镜并不担心会抢自家生意,但这谢家二房女君,心思沉稳,且善商贾之事,听谢安说过那《救荒安民策》也是出自谢娴之手。 其他人不信,但他自是信得,因为谢安从不说谎。 如此果断女娘,手中掌着黑石卫,一旦起势他崔家却也要让上三分。 见谢娴面露恍然之色,而后一脸好笑。 他皱紧眉头,这跟预想中的似乎不一样。 谢娴笑了一声道:“崔大郎君多虑了,我找大船只是想在黑石卫附近的河面上捕鱼而已。” 第65章 确定 捕鱼? “且秋鱼肥美,打上来一些给族人们补补身子罢了。”谢娴不慌不忙。 见崔镜还是一脸警惕的表情,她懒洋洋道:“若郎君不放心,亲自借些大船与我便是!” 她心中对雀县乃至郡城的粮食贸易没什么想法,这时代,大多粮食还是要在黔首手中或者在大族之中周转,她没有这些人脉基础,最多以后自己多种点。满足自己的需求。 刚好前几日,刘氏那边还未找到大船。 现如今,就有现成的送上门来。旁边的亓牙已经目瞪口呆,明明自家郎君是要问罪,怎么现在更是变成了不得不借船给谢家女君,这是什么道理。 崔镜此时也哭笑不得,这女娘好厚的面皮,打蛇随棍上。 他正要说话,忽闻山石后面有说话的声音响起。 他心中奇怪,谁人这么大胆,竟然敢闯。 崔镜瞪了眼亓牙,示意他去瞧瞧,他约了谢娴来此处密谈,就是为了不被人打扰。 亓牙颚首,转身而去,脚步加快、他倒要去问问那管事,自家郎君定下的园子为何还有人前来打扰。 清冷的月光下,湖边只剩下谢娴和崔镜两人,气氛有些尴尬。谢娴刚想说两句缓解尴尬。 就听山石那边,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一女子娇声道:“齐郎,我等你、等的好苦,何时能带我走?裴家那死鬼死了也不见得好,婆母催的紧,等日子长了恐就兜不住了。”说到最后都泛着颤音,似是有些怕了。 “再等等,娇娇莫慌,我等先要筹点路费才是,我可不忍心让你在路上受苦。”男人回应道。 伴随着两人黏糊的声音。 谢娴和崔镜对视一眼,竟然有对野鸳鸯。 不多时两人衣料摩挲的声音响起:“齐郎,我这肚中孩子是假的,瞒不了太久。”那男人喘着粗气,低声调笑:“那便今日给你!” 谢娴瞪大眼睛:?!! 哦豁,真刀真枪上啊! 介于对古代造人类繁衍之术的好奇。谢娴兴致勃勃,往前挪了两步。 却不知,身后的崔镜已然阴沉了脸色,他背过身去暗自磨牙,这都什么龌龊之事,自己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还正好和谢二娘子困在此处。 且两人谈论皆是密事,不宜声张。更不宜被人发现。 他正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带谢娴脱身,那边却已入正题,声音不堪入耳。 抬眼却见到谢娴侧头往前张望,恨不能翻过山去的样子。 崔镜气个仰倒,谢家贵女?淑女风范?避嫌不知道吗,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 谢娴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有些不合适,但是她刚才听见裴家两字,心中一动,前几日听谢敏烟说过,远方表姐柳氏嫁入裴家,那个小妾说是有孕,这才让裴家婆母气焰嚣张,要让柳氏净身出户呢! 这可是个大瓜,都送到嘴边了不吃不合适! 她光听声音,没见到人,也是不能确定。尚在思量对策之时,却发现自己领子被人往后拽去,一回头,就见着崔镜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好看吗?”崔镜咬牙切齿道。 谢娴被拽得呼吸不畅,抬手就一肘子。崔镜毫无防备之下硬生生受了一击,闷哼一声,松了手。 谢娴顺势挡着他紧靠在山石上,竖起食指:“嘘!噤声。”她心中好奇,急于一睹能够掀起如此轩然大波的女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崔镜此时已经傻了,他被一个女娘打了,此刻又被挤在山壁之间动弹不得,他面色扭曲了一瞬。若是强行推开谢娴,两人就会被发现,届时将百口莫辩。 山壁另一边的声音依旧刺耳,他的面色逐渐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一双明亮的眸子怔怔的望着湖面,谢娴见他不再挣扎,遂收回手臂,刚往旁边蹭两下,哪知背后陡然一阵温热。。 谢娴:? 原来崔镜面色惨白,虚弱地倚在她背上,水光潋滟的眸子直直的望过来,俯在她耳边亲昵道:“女君如此好奇,不如” what? 谢娴手比脑子快,一记直拳,等她回过神来,崔镜已经捂着鼻子转身蹲下。 “喝多了你!” 谢娴见他终于老实了,甩甩手,简直莫名其妙。任谁大晚上的一回头见着个女鬼贴脸杀,本能反应就是一拳。 正当她打算再度悄悄移动,那边已经风停雨歇。 这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啧啧! 凭着月光,终于是看见了那女子的身形。还没瞧仔细,那对男女就快速离开了,似乎刚才她出手的时候发出了点声音,被发现了。烦! 她恶狠狠的往身后瞧去,崔镜已经整好衣衫,恢复成正人君子模样。 面对谢娴的打量,崔镜面不改色道:“这山石后的两人,明日就给娘子一个交代。”他刚才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误会了,这谢家女君分明是知道些什么,才如此不顾仪态的上前看个究竟。 但这园子他是常客,要查什么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谢娴见他和刚才判若两人的样子,往旁边挪了挪,咦惹!精分啊!。 “此事定是不能让谢安知道!” “此事定是不能让大兄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冷哼一声! 等亓牙匆匆而来,有些奇怪自家郎君和谢家女君之间气氛怪异,他却没多想。 “你说的昂,明日就把消息给我!”谢娴完全不客气。早知道自家大兄看上的是这个神经病,自己该早点劝劝的。谢娴心中气愤,一副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样子。 见崔镜点头,她转身便走。亓牙提着灯笼在前引路,他总觉的刚才自己错过了什么,出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回来就变的奇怪了呢! 等亓牙回转来过,崔镜刚放下茶碗:“这谢家女君没说什么!” 亓牙有些莫名,仔细想了想只好回道:“启禀郎君,谢家女君没说什么。” “真没说什么?”崔镜狐疑。 “只说,只有一盏茶,什么的,小的也不知是何意思!”亓牙无奈道。 噗~崔镜一口茶喷出,连咳几声。 第66章 幼学 次日清晨,谢娴撑了个懒腰,从洗砚池边缓缓走过,这半个月可是让她忙个不停。昨日把东街之事,彻底交给谢敏烟,愉快的当个甩手掌柜。 好容易清闲下来,不得弄个火锅补补。 没等她想好吃什么菜,青黛于前院匆匆而来:“女君,崔郎君身边的亓牙送的帖子。” 谢娴眯着眼,心中微动是昨日那对野鸳鸯有了眉目。 她随手接过,呵!这次终于是换了个地方。估计崔大郎君已经对归云阁有阴影了! 抬头望天,顺手拿把竹伞便出了门。 族中下仆见了谢娴都点头问好,园子里落叶纷纷,红黄满地,还有几个女婢藏在花树下躲懒。 “要我说,还是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得了。”一个圆脸的女婢说道。 她有些气愤,“你那哥嫂可不是个好的,月月都盯着你那几个子。” 一个声音弱弱道:“可是大哥说,是给我存嫁妆。” “切这你也信!傻了!”菊每次回家连口粥都混不上,还能指望以后。 “可若是不给,怕哥哥又让阿母来闹!”这个叫菊的女婢都带了哭音,说明已经不只一次了。 圆脸女婢眼睛一转,有了个好主意:“要不你去二房开的学堂!” “听说那边,只要缴了束修,便能学得本事!外事房的花匠就送了他家小子去,说这次东街招管事,竟然让他给混上了。”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羡慕。 “真的假的”几人连声追问。 圆脸女婢有些得意:“我骗你们作甚?那可是二房。”那二房女君手段可是连族老们都没辙。且这次东城流民能如此乖顺,多亏了女君,要不多少城外的庄子要遭殃。 “可听人说,上次二房女君和族老们大闹一场后,便把学堂的束修提高了。”有人不服气道。 “咋地,你还想白得好处不成?”圆脸女婢鄙视道。 见众人不说话,她又往前凑了几分:“听说这次孤幼院学堂,虽然加了束修,但是对所有的族人都收,不拘是哪房的。下等仆役,也可以。” “可我们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可别忘了,那学堂里可是有女娃的。”她越说越激动。 “那小梨儿,是女君身边女吏苗娘子的女儿,哪能一样!” “你这就是大惊小怪了,除了小梨儿还有其他孤幼院的女娃。既然有女娃娃,那我们也是可以的,不若现在去争一争,总好过以后被压着永远出不了头。” 说话的圆脸女婢眼神怔怔地望着墙外的天空。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菊。 “你可要想好了,你年纪也不小,你那兄嫂说不准就把你给卖了去。”还不如多多存钱,为自己打算些。 几个女婢沉默,好半天菊终于鼓起勇气:“那我去试试”。 谢娴悠然的穿过廊道,无视躬身等在旁边面色铁青的管事,也没有理会话题早已转到别处的几个小婢。 待谢娴走远,管事身旁的灰衣下仆有些不确定:“这事我们要不要管管?” “你管!显得你有嘴了是?”那管事圆脸上看不清神色,嫌弃的瞥了一眼自己小弟,这个没眼色的东西。 那灰衣莫名其妙挠挠头。 管氏望向谢娴的方向,喃喃道:“变天了呀。” 紫薇阁。 谢娴推门而入。崔镜却早已等在此处、他百无聊赖,手中正把玩一个玉色茶盏。不远处的矮几上,跪坐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郎在那烹茶煮水。 亓牙垂首,躬身接过她手中的竹伞。 谢娴仔细回想,这不是那柳腰曼妙的薛南枝吗?她怎地来到此处。 薛南枝见谢娴朝她看来起身见礼:“娴娘子来了。” 谢娴点头算是回应。 她转眼望向崔镜,目露询问之色。 崔镜只是笑笑,不说话。 谢娴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开口问“昨日那两人可是找到?” 薛南枝见谢娴无视自己心中暗恼,截过话头:“娴娘子,不知我那大表哥,可是惹了娘子不快。” 谢娴面带思索之色:“你那表哥姓齐?” 薛南枝点点头,她心下暗骂,那齐桓就是个废物,让他去骗那宛娇娇打听柳氏之事。 没想到他贪图裴家财货,竟然和那婉娇娇滚到了一起,现如今被人抓个正着,还要她来替他遮掩。 谢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内心疯狂吐槽,原来那秒男是薛南枝的大表哥。 “既然是你那表哥,怎的要你来替他说项。”谢娴实在有些不懂。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都是家中主事之人,竟然薛家还要让这个未出嫁的女娇娥前来要人。这就说明了,他家的男人真是不顶事。 她心中不免有些同情薛南枝了,未婚夫是个废的,大表哥也是个赌的,好惨一女的。 薛南枝低下头,有些幽怨的看向崔镜的方向。 亓牙面无表情道。“今儿在赌坊后门,碰到了齐家郎君,似是被人追着要债,堵在巷子中,听说我家郎君正在找人,便迫不及待的承认了,昨日擅闯柳河苑的事。 谢娴撇撇嘴,能让人‘迫不及待’的承认,崔大郎君好手段。这坊市之中,果然还是崔家更有手段。 亓牙对只说是有人昨日擅闯柳河苑,郎君丢了东西,所以才这番大肆搜捕。 薛南枝心中有些奇怪,为何崔大郎君丢了东西,娴娘子却来了。但她现在有求于人,也不便开口。 这次只求把齐恒那蠢货保出来,想到自家那好赌的‘表哥’悲泣的表情更真切了几分。 谢娴心念电转,便明白这崔镜的意思。她好整以瑕,坐在薛南枝对面。 谢娴不慌不忙的为自己倒了一碗茶,语气平稳地开口:“薛娘子,你可知晓你那齐家表哥与裴家的妾室有何瓜葛?” 薛南枝闻言,手上的动作突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他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她心中忐忑不安,揣测谢娴是否已发现什么。 第67章 秘录 谢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曾听说,裴家的大娘子柳氏受其婆母的欺压,甚至逼迫其净身出户。而且,柳氏陪嫁中的那部《鲁氏秘录》,也想据为己有。” “这些事,可与你那齐家表哥有关?” 薛南枝急切辩解:“这与谢娘子有何牵扯?” 当然有。 谢娴身着红裳,目中神光湛湛,话语掷地有声:“谢家二房久未露面,有些人恐怕忘了,柳氏原本也是谢家拥趸。” 原先柳氏在前朝专营兵器匠造,和谢家二房相互扶持,谢家军南迁称黑石卫,柳氏弈跟随,之后没想到家族衰败,连带着柳氏也没落至此。 “那《鲁氏秘录》本就是柳家之物,如今谢家二房归来,这般欺凌之事,自然不容袖手旁观。” 薛南枝被谢娴镇住,眼中泪水摇摇欲坠。此事筹划已久,现如今不得不弃吗?她心中不甘。 《鲁氏秘录》那柳氏靠着这等秘法。硬生生拉把其夫家好几年,令裴家起死回生,现今家业殷实。 此等秘录,外人能不觊觎吗?要怪只能怪那柳氏没那个命!薛南枝试图将话题引开。 眼前的女娘,红衣灼灼身后的褙子上,白鹭振翅欲飞,谢娴语气坚定:“柳家之事,我谢娴管了。” 崔镜手中一停,原以为谢娴关注柳氏,帮其保住《鲁氏秘录》,是想据为己有。 却没想到谢娴竟公然承认,秘录是柳家之物。难不成她心中没有垂涎之意? 他注视着谢娴,升腾的水汽中,白鹭的纤羽栩栩如生,蕴含着坚韧不屈的气节。 好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善”崔镜朗声赞道。 虽然经过了礼崩乐坏的熏陶,此时人们的价值观还是非常朴素的。 亓牙眼神清亮的看着谢娴。 薛南枝低下螓首,秀眉微蹙,巧妙地掩饰住了眸底闪烁的怨毒之色:“我家表哥荒唐,被那婉娇娇迷晕了头,作出此等下作之事,实乃糊涂至极。” “求郎君狠狠的罚他,若实在不成,打断其腿骨,权当代我舅母教诲他做人之道。”她盈盈下拜,语音虽柔,却透露出坚定不移的决心。 她内心困惑,不明白崔镜为何会参与进来,但此时她薛家不得不服,自家把柄被抓,若闹僵了自家名声烂了不说,还得搭进去个表哥。虽然那人本就是个废的。 “至于你那表哥,由崔大郎君处置。”谢娴声音淡淡的。没办法,人不是自己抓的,她也懒的管。 报复一个赌鬼,当然是让他继续去赌喽! 崔镜淡漠地瞥了一眼,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亓牙将齐恒放走,随后转头看向薛南枝,言语中尽显疏离:“薛娘子无需多言,此事就此揭过。”他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薛南枝虽感崔镜的大度,却仍心头郁结,有些无措:“崔公子高抬贵手,南枝感激不尽。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我家表哥提到娴娘子在江上收罗大船,似乎是冲着崔家而来?” 这茶香四溢。 谢娴闻此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从容应对:“薛娘子误会了,我搜罗大船,不过是想捕鱼而已。” “说起来,我还曾亲自向崔大郎君开口借船,并无任何挑衅之意。若崔郎君愿意,自是皆大欢喜。” 话音刚落,谢娴眼神狡黠地望向崔镜:“既然说到船,崔公子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多借我几艘,我保证按时归还,说不定还能与崔郎君 合作鱼肉生意。” 对于谢娴的话,崔镜没有全信,捕鱼和大船并无多大的干系,鱼腥臭且不易存储,用大船实属浪费。 但谢娴话已经放在这里,他再回绝就显得没有风度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心中无奈,又被谢娴坑了。 然而薛南枝并未善罢甘休,眸中闪过一丝嫉恨,想到苏家那边传来的消息,微勾唇道:“娴娘子,不知何时完婚?” 谢娴皱紧眉头,语气不善:“什么婚事?” “娴娘子回雀县不是与谢大郎君完婚的吗?毕竟如此好的夫婿,娴娘子千里迢迢从康健回来,也是应该的。” 哐当一声,茶碗落地。 窗外柳叶沙沙。 桌上铜壶沸腾。 谢娴愣住,自回族地,所有的记忆纷至沓来,阿翁几次的欲言又止,她每次对黑石卫的避之不及,似乎都被族人们很快的理解,并习以为常。 但站在外人角度,谁家女君能放着嫁妆‘黑石卫’不接手,这不是脑袋有包吗? 现在她才明白,脑子有包的是她自己,不会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不接手黑石卫,是为了谢安。 d,穿越就够惨了,还要被人误会成恋爱脑。 等等,谢安是我堂哥,谢娴感觉自己骨头要不好了。 表情逐渐扭曲。 崔镜见状亦是一愣,原以为谢娴得知此消息会欣然,毕竟谢安才貌出众,又是族中翘楚。 他疑惑,语气中带着探究:“谢二娘子?” 听见他的声音,谢娴猛然惊醒,她直直的看着崔镜。 崔嫂! 虽然这嫂子精神不太好。 但是有钱啊! 她起身拿伞,头也不回。 薛南枝见谢娴因此而乱了方寸,面上露出得意,但她内心深知,谢娴这份冷静与独立,正是自己所不及之处,眼见着崔郎君还望着门外的方向,心中暗恨。 这娴娘子丝毫没有贵女风范,且能得谢家大郎君的婚事,一般娘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但谢娴这满面凝重之色丝毫不做伪,难不成和崔家郎君有关? 崔镜心中思绪万千,这事谢安并未瞒他,两家互为姻亲,有些事长辈口中偶尔提及,但谢安说过,把谢娴当做妹妹,但看着一个月的表现,不知谢安还能不能放下。 亓牙面露震惊之色,他心中有些复杂,不知该为谢二娘子,高兴还是伤心。 若是普通娘子能有谢大郎君这样的夫婿自是好的,但谢二娘子的性子怕是 谢娴回到族地,直奔宝书堂。 见着谢安第一句话便是,“大兄,能帮我找个夫婿吗?” 立刻马上。 第68章 婚事 “大兄,能帮我找个夫婿吗?” 谢安手中的折本一抖,差点掉到桌上。 止墨很有眼色的出去,守在门口。 谢安看着谢娴一脸殷切的表情,耳根微微发热,颇有些不敢看她。 谢娴翻起一只茶杯,灌了口水。 继续道:“找个身体不好的,活不长的,最好今天结婚,明天就能下葬!” 她似是没看见谢安面色微变,接着:“家族不能太强,最好是有兄弟。”能帮养老,这样自己也不用花费太多。 “还有 ”没等她说完。 “啊娴!”谢安沉声打断她。 “你愿做寡妇?”都不愿意嫁他。 他说到这里突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他紧盯着面前女郎的眼睛,还是那么灵动和鲜活,从初见时便如一尾红鲤,扰了他、更是滑不溜秋的游走。 他微微仰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的汹涌,和挣扎。他在康健,便官拜兰台,得新帝赏识,若不是被郡主纠缠,也不会借口回乡躲避。 母亲曾说,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是我儿配不上的。他以前也如此以为,但此时却只觉口中发苦。 再睁眼,谢安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似乎刚才差点失去理智的不是他。 谢娴有些心虚,她以为谢安是恼了她自暴自弃,随意找个人嫁了。 她有些不确定:“大兄可知,婚约之事?”不知为何,她感觉谢安生气了。 “我知!”谢安语气毫无波澜。 “我自知配不上你,也不愿做那后宅妇人,大兄何不帮我一把。”当寡妇多好啊,寡妇好,寡妇妙,钱多事少嘎嘎笑。 谢娴真的想在挣扎一下,她不知道黑石卫和这个婚约是何关系,但是她冥冥之中觉的,两者就是有关联。 现在不用接手黑石卫,且能脱身的办法就剩下这个了,把自己嫁出去,说好的后宅孤女,随便找个人嫁了。 但是没想到是找个这样的,她看了面前头发丝都透着仙气的美人。心中一激灵,打住,膝盖骨开始隐隐作痛。 心中不断念叨,我是来养老的,养老的!等当了寡妇,什么样的小鲜肉没有。 每天一个恐婚小技巧。 谢安深沉的眼眸似是没有尽头,他蓦然一笑直叫谢娴后背发凉。 “阿娴,此事是长辈定下。”他也做不了主,才怪。 他就是想看谢娴这慌乱的样子,以前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放纵了。 谢娴有些狗腿的笑道:“大兄,这样大家都好,想当谢家大妇的人能从雀县排出两里地去 。”自己就不凑这热闹了。 谢娴收脚,刚才穿木屐踏着细雨,现在只觉的浑身冷的厉害。 搓搓手臂,抬眼就见谢安递过来一杯热茶。谢安低着头定定的看着谢娴红润的脚趾,转开眼。 谢安笑容苦涩,他从桌上摆开棋盘,漠然不语。 “阿娴,此事大兄帮不了你!”骨节分明的手落下一子,貌似从一开始,谢娴便是不想接手黑石卫。 族人们都以为,云叔是打算让谢娴嫁人,却没想过谢娴若是不知此事,那她对黑石卫如此抗拒又是为何?谢安心中默默思索,谢云那边对此次婚约中,谢家二娘子只是黑石卫兵权的一个附属物。 几家争夺,谢娴的意志不重要,重要的最后谁能赢。但这一切基于,谢二娘子是个要背靠夫家的娇弱女郎,但现在 不一样了,谢娴拿回自己的竹伞,回身向止墨道了谢。缓步朝宗祠走去,她心中暗恼。 刚才自己也是急昏了头,下意识的按照现代的思维方式来解决,先找男方解决问题,但这里是古代,婚姻大事自是由不得她。 这事还得去问问自家阿翁。 蒙蒙细雨中,谢娴回头望了望绿竹满园的宝书堂,心头百味陈杂,她不是懵懂少女,谢安看她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错误的策略导致对方被激起了占有欲,她低头看向青石板上一圈圈涟漪,叹口气,她绝对不承认是自己的失误。 有些想念蒲老师了,上辈子她妈堪称一中灭绝师太,从小学部到高中部,早恋就是触犯天条。 自己更是全天360度无死角被各科老师照顾,你能想象楼下住着班主任,对面住着物理老师的那种绝望吗? 结果等到大学毕业,蒲老师发来贺电,第一句话便是可以找男朋友了,但是不能只找一个,婚前指标,谈够5个,才能结婚。 虽然她理解自家老妈是对婚姻这个坟墓有阴影,但是她早已心如止水。自她穿越到这里,还是第一次想家,果然蒲老师说的对,自己就是个白眼狼。 谢娴自嘲笑笑。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秋雨蒙蒙,远处乌云低低的摧压着山尖,雷声滚动,天边的银蛇若隐若现,好一会儿才传来沉闷的声响。 谢娴的脚已经湿透,沁心凉。摸了摸鼻子似有些发痒,低头看着自己被泡的发白的脚趾,有些可惜她最喜欢染的指甲花,以后就得穿鞋了。 唔,让她来想想,皮鞋要怎么做来着。不行回去还是得喝点药,这样下去会风寒的,要是运气不好,再来个流感怕不是要寄。 晚上谢娴就病倒了,洗砚池众人忙碌了一晚上,谢娴昏昏沉沉中觉的有股熟悉的松香味,也有令人平心静气的檀香味,后面还有各种的花香,最奇怪的是还有酱鸭和豆芽的味道。 她把自己的头往被中埋了埋。心中暗讨,咋滴自己又阳了?还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天赋不成。 “娘子这要何时才能醒来?”青黛有些焦急。她看了眼谢苗眼底的黑眼圈。 “你去休息,我俩可不能放松警惕。” 谢苗摇头:“在等等,昨天就说娘子今天就该醒了。”娘子已经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脸都瘦了一圈,今天肯定能好起来的。 胃里咕咕作响的谢娴本来还想再躺躺,但怕自己宁愿挨饿也不愿起床被发现,只好悠悠的睁开眼睛。 娘子果然‘好’起来了。 第69章 看望 谢娴一碗粥下肚,只觉的自己终于是活过来了。 “我这躺了几天?”她觉的自己饿的要死。但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青黛声音轻快:“娘子躺了两日,昨天大家都来看望,少君还请了郡城的疫医来呢。” 谢娴顿了顿,看来昨日谢安确实来过。她有些不确定道“那阿翁呢?可是让他担心了。” “老祖宗昨晚上来的,”谢苗她和青黛对视一眼,她们也是没有想到,见到谢云可把她们吓了一跳。 昨夜里老爷子面上神色有些焦急,披着夜露而来。锁老似是知道什么,麻姑姑也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三人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谢娴吃了两口,便停了嘴。她心中知道谢云一定是因为婚约之事而来。唉!她也不想的,可是她被人当恋爱脑这么久,自己不要面子吗? 谢苗见到谢娴醒来终于松了口气,她们这几日可是提心吊胆,连小梨儿也嚷嚷着给女君吃豆芽治病。 谢娴暗自感叹:“想不到病一场,竟引来族中这么多人挂念。” 中午恰逢书梓堂的谢其颜与谢瑞文一同前来探视,两人手中捧着几册书籍,脸上带着关切之色。 谢其颜率先开口:“娴姐身子可是大好了?我们来是想问一问幼学增设学堂之事。” “是啊,自孤幼院改建成幼学,族里不少下仆、婢女都想入读,要学些技艺傍身。”谢瑞文附和道。他们这些天,书梓堂和幼学两头跑,可是累得够呛。 谢娴闻言,心下欢喜:“我本意便是如此,能给她们些助力也是好的,学些本事立足世间,自是欣慰。” “但能否学有所成,关键还在于她们自身。”她皱眉道:“这次束修提高,能有多少人来?”若是族中下仆,这些人身上怕是没多少钱。 谢瑞文嘿嘿一笑:“娴姐放心,我们把课程拆分仔细了,上一节课就交一节课的钱,绝不多收一分,想来的随学随走,全看个人意愿。” 且教学的也都是前面毕业的学员,以老带新,知识也学的更稳固了。 我去、这小胖子有点东西啊,自己前几日才说过零售的好处,就给我用起来了,够机灵。 看着谢娴赞赏的眼神,谢瑞文激动的挺了挺胸膛,娴姐夸我了。 这时,青黛匆匆走入,:“女君,桃庄那边的炕已经做好了,庄子上的人都来求,也想在家中垒砌。不过老甲们考虑到人手与材料有限,暂时没应。” “这些老甲就是想的周到。”谢苗接话,本来就是女君之物,在哪里用,何人可用自然是女君定夺,老甲们做事自是比小子们稳当。 谢娴听罢,微微笑道:“此事不妨慢慢来,先惠及孤幼院的孩童与村中老弱,火炕和火炉是要用到炉条的,这可不便宜,让几个匠头选些小子带在身边,多练练。” 等手艺起来,等煤炭卖出去的时候就不用招人了,这和炉子一样。这炕也不是人人都要垒的,城里垒炉灶的时候,有些村中富户也是垒过的,不过这火炕主要目标客户也是他们,这不就巧了吗? 没想到谢娴打主意二刷富户,谢苗点头,终是明白自家女君为何要养着那些匠头,且工钱颇高,原是早晚还要用到的。 紧接着,青黛又提起了另一件要紧事:“女君,温家最近与庄子上的人发生了冲突,似是发现了什么,老甲带着村人已赶走两拨人了。” 谢娴心中哂笑,这温家还真是阴魂不散呢,不过无所谓,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她显得十分镇定:“无需担忧,只要牢牢掌握了主导权。温家纵有动作,也无法撼动我们的根基。” 自回来就用手里的钱,买地,围绕那座黑石山买地,县中也有人发现了她的动作,但她只玩铁矿、炉条,他们也只当女娃娃护食,没有多想。 也不知日后知道这座煤矿价格后,会不会后悔。 这些谢娴懒的多想,这时代冶炼技术多为浇筑,且铜的熔点比铁低,匠人们便在铜里面加入锌、或者铅,根据比例不同,有白金,红铜,等不同的合金,作用于不同的器物上,所以铜矿才是各大世家的必争之地。 她这小小的铁矿自然不被人放在眼里。 谢娴刚来时看见银白色的铜镜都惊呆了。这和玻璃镜子也差不了什么,只是时间长了需要专门的磨镜匠人,重新打磨才能光亮如新。 她只叹自己还是太穷,若再有点钱投资几个煤矿,能赚更多。想到这里,她眼珠一转,豆芽之术已经开始运作,不知到时候能不能找崔镜再换些煤矿铁矿出来。 最后谢娴还是压住了心动,不能浪,这些还不是时候,自己要慢慢来,先把手头的事解决好再说。 谢家祠堂,十几支蜡烛把屋子照的透亮,谢云坐在供桌前一动不动。面上沟壑不显,却似被抽去了精神。 锁老头,拿着扫帚一遍遍的扫着院子,雨后的落叶,湿哒哒的、不是很好扫,一下过去带起不少泥点子。 谢云皱紧眉头,“一天天的不消停,天都黑了扫个什么地。”他嘴里嘟囔却没让锁老停下的意思。 这祠堂太安静了。 锁老头拿着扫帚的手顿了顿,撇嘴。让扫的是你,抱怨扫的烦还是你。 他看了眼堂桌上的黑石戒,继续。 谢娴进门就觉的锁老的目光有些幽怨,她抖了抖袖子,“锁老,阿翁可在?” “娴丫头快些进来,外面冷着呢,也不知道白日里来。着了寒气有你受的。”谢云的声音迫不及待,谢娴只觉的心中暖暖的。 进了屋子,桌上的碳炉燃起,檀香和水蒸汽熏的屋子里温热,和外面的湿冷似是两个天地。 谢娴坐下,老头看着她红润的脸色,心里终于放下,叹口气道:“你既不愿,就该早些和阿翁说,自你那日说和瑾年见过面,我等都以为你是愿意的,所以一直没让你管卫里的事。” 谢娴: 第70章 筹码 谢常欢其实并不想让黑石卫作为大房的附庸,在三房断了他们的粮后,也没有去族中求助,只一心想靠自己撑住。 “自你拿了东街,你六叔身子便不行了,哎!” “他自小与你父亲一同长大,比亲兄弟还亲,黑石卫交予他我也能安心,本想着,他多撑些日子,你与瑾年的婚事上能多些筹码!我陈郡谢氏不能被主家拿住命脉。”老爷子站起身来,挑亮了烛火。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族人目光短浅对主脉敬畏,谢安却是更甚一筹。” 谢娴心中一惊,她目露疑惑。她知道谢安的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谢云淡淡道:“大房无能,世家为保其枝,每灾荒年间,或者皇朝末年,便会换其嫡枝主脉与分家,我们这些分家,既是得了好处但却也拿人手短。” 谢娴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每到王朝末年,都会和分家换嫡子?她被老祖宗们的骚操作惊呆了。 这是为了防止九族消消乐?也不是不能理解。 666 见谢娴面露了然之色,谢云又道:“你父母走后,我在族地残喘至今,也是为了让主脉安心。”他脊梁微弯,尽显英雄暮迟之态。 “两家婚约,就是为此,但你六叔不满。”他拿起放在供桌上的滚着金边的婚书,递给谢娴。 “谢安此子是极好的,族中威望颇高,但若你要嫁他,却只能是平妻。”老人看着自家孙女英朗的面庞,似有些不甘。 “谢安母为靖安郡主,是今上姨母,父为前朝右仆射官拜尚书令,身份高贵,在康健中也是为数不多的好郎君。” 但看着谢娴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但那也是平妻,靖安郡主心高气傲,看不上我陈郡谢氏二房是兵家,非清贵之流,辱没了他儿子。且因你母亲缘故更是有偏见,所以婚书之约没有定死。” 谢娴只觉的脑子嗡嗡的!等等,我虽然不用骨科了,但还要和人共用一个男人,婆婆看不起,还嘲 讽 我 妈。 凸(艹皿艹)谢娴怒了。 深吸几口气,嗯,很好恐婚的理由又多了两个。 再次看向谢云,她不信谢云跟她说这么多,就没有一点想法。 在面前的少女灼灼的目光,谢云挺直腰背:“若你不想嫁,那就还有一条路。” 他拿过桌上的黑石戒,摩挲几下,塞进了谢娴手中,“谢家刑君,无人敢逼嫁。南有夏岐洞主,是你姨母。” 看着谢娴眼神悠远,“百越之地与我陈郡隔河相望,却相安无事已久,众世家似是已经忘了,我黑石卫的由来。” 他站起身来,声音朗若晨钟,竟让那桌上的烛火随之抖动。靠在门边的锁老头,站直身体眉眼间满是敬虔。 黑石卫的存在,让这片土地远离纷争,谢娴这一刻才明白,黑石刑君的荣耀是如此沉重。 她看了看手中黑底鎏金的戒指,感叹自己离躺平越来越远。时事变换无常,接掌黑石卫未尝不是另一条路。 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试试。 谢娴戴上黑石戒,郑重下拜:“娴必不负所托!” 老爷子大笑三声,自家终是后继有人了。祠堂的烛火持续到半夜。 锁老拿出腰上的钥匙串叮当作响,伸到谢娴面前细细数来,这把是黑石村南洞的兵器库钥匙,那把是黑石卫粮仓的,在谢娴目瞪口呆中,把这串钥匙交到她手中。 谢娴哭笑不得,“锁老还是拿着,若是需要在唤您老!”她可是懒人,哪有力气天天带在身上。 这事情定下,明天上报宗祠,谢娴正式接掌刑君之位。 她的时间很紧。 黑石卫那边许多事情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既然有了自己的军队,她的赚钱大计是不是可以加快脚步。 练兵她不懂,但是她知道要撑起一个军队,那的是多大的开销。 没钱,狗都不理好,且古代军队的忠诚度和军纪是建立在军饷之上的。没有好的条件队伍拉不起来。 其实原来的黑石卫在谢娴看来都是靠族人相互支撑,还有律法的束缚。 前朝崩溃的如此之快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世家豢养私兵,各地盗匪不断,经济不通,政令不达,大家各玩各的让天子坐蜡。 新朝初立皇帝重用文士,收编各地军队后,便开始打压武人。 世家兵权被收回,只有边疆的像黑石卫这种,靠着戍边的卫所和坞堡才保留下来,就连凄惨如黑石卫,也是各种限制。 谢娴翻了翻手中的兵书,听谢云给她讲黑石卫现如今的情况,心中惊讶,这夏朝重文轻武?不会走大怂‘大宋’的老路! “阿翁,若当今圣上打压武人,那边疆之事谁来?” 谢云轻笑,“自是有人,当今也算是兵家起势,对武人了解甚多,所以也最是防备。” 谢娴撇嘴,过河拆桥呗,还说的这么好听。切~ 见她面露不渝之色,谢云无奈,自家这孙女学兵家之术堪称迅速,什么道理一讲就通,更能旁征博引,问问题每每也能问到痒处,让他欲罢不能。 但就是对当今朝堂和圣上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他觉的自话说开了,谢娴也是不装了,撒欢了暴露本性,丝毫没有女郎的矜持之色。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把谢娴推上刑君之位,是对还是错,有的时候谢娴提出的设想都让他脊背发寒。 “女君,五叔来信了,说你上次给的几个刑术作用不错,尤其是那水滴之术,能让人没半点伤痕的死去,实在高妙。”泗己一脸兴奋之色手中拿着信纸眉飞色舞的说着。 “真的?五叔真的试了?效果还不错,我这里还有几个好玩的要不要也试试?”谢娴有些惊喜。 旁边的锁老笑眯眯的坐在门槛上脚踩着扫帚,丝毫不觉的他们话题有什么奇怪之处。 谢云一口气上不来,算了看样子娴丫头适应良好,六郎那边也能缓缓了。 他把手中几本兵书拿起来,整理好,又看了看谢娴给这些兵书写的注解比起这兵书还厚,想了想一起存进盒子里锁好。 娴丫头说的对,这叫什么读书笔记的,方便后人能更好的理解前人的想法。 谢云脸上难得露出轻松之色,听说那张记的酱鸭味道不错,这丫头也不知道给我孝敬点。哼! 第71章 挑衅 宝书堂,谢安手中攥着两个棋子,眼望着窗外的竹影婆娑默然不语。 止墨站在堂前轻声回话:“娴娘子接手黑石卫已成定局。” 他小心看了眼自家郎君面无表情的样子,艰难开口:“锁老让我带话,谢家刑君绝不外嫁。”这就是让郎君绝了心思 他心中不兮:“早知道,郎君就不该帮他们的,现如今舍了孩子,还套不着狼。” 谢安轻笑道:“莫要叫屈,同为一族,怎能不帮?”他把手中的两子丢入棋篓之中,“她会如此,我早已心知肚明。” 所以他还在奢望什么?他想了想以后也许再见就是一房主君。 他拿过手中折本,悠悠道:“一房主君可是不这么好做的。” “这次去关中的黑石卫还有多久能回来?”谢安问道。 “估计也就七八日就该到了。他们这次可是伤亡惨重,且这几日阴雨连绵还不知有多少人能回来呢!”止墨低声回话,这次黑石卫粮钱皆缺,冬日里,温家还在柴炭卡脖子,实在艰难也不知娴娘子要如何应对。 他们这些玄衣,都是从小在黑石卫学艺的,大房培养文,二房培养武,等长成人了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到郎君身边。 所以他们对那些黑石卫还是有些面子情,即便黑石卫再惨,族人们也要拉上一把。 谢子麒和谢修元坐在宝书堂偏房,心中也是有些可惜。 “你说少君真的被拒了?”谢修元一脸不可置信。 见谢子麒点头,他接着道:“那娴娘子如此粗鲁的女娘,哪里能配的上少君!要我是女儿家别说是坐平妻了,做妾也是愿意的!” 谢子琪鄙视:“那你去!” “我!可我不是女郎” “你见过哪家女郎,能在半个月盘活一街市?你又见哪家女郎能写出《救荒安民策》?还有族中女郎如此之多,又有哪个能有胸襟放出我等皆要去学的算经?” “若你家有这些,你愿意拿出来与人同享吗?”谢子麒看着谢修元一连三问。 “那娴娘子没有天姿国色,也不温柔贤淑,但胸怀气度,又有那个郎君能比之。如今扛起二房刑君之责,我们得了好处却在此处说项,有违君子之道。”他说完就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似是被气狠了。 “那我说错话了。”谢修元,垂下头面色涨红,他心中光想着那日被谢娴训斥,让他挂不住面皮。 却忘了如今族地越来越好,这都是二房女君回宗之后改变的,想到这里心中愧疚万分,自是不敢在出声。 谢子麒合上手中的折扇,心中一叹,他有些惋惜,为了大房也为了谢安。 谢娴当日教给他们重写折本的公文,他回去琢磨半晌,发现好处很多。既节约了上位的时间,也节约了下位的笔墨。 从那时就开始注意谢娴,发现二房如今的变化。他庆幸谢娴于少君有婚约,如此钟灵蜀绣的女子必为谢安的贤内助。 但如今看来,谢娴优秀却是有些过了,家世背景母族再加上黑石卫,若不是父母不在,黑石卫也被打压。这配置放在前朝,那是皇子都要看在眼里的。 但就是这样谢娴心思通透到,竟然把少君撇下了。哎!自家少君的容貌终是有不顶用的一天。 不管谢子麒心中如何可惜,谢娴终于还是踏入了议事堂。 她扎着高马尾、红黑色的璎珞掩藏其中,外罩红色曳撒,黑色腰封,半臂带着臂铠,肩膀上的白虎蔷薇,十足的武人打扮,英武非凡。 在众人深色的鹤袍中显出一抹亮色。她虽然讨厌开会,但是这是她作为谢家刑君必须,也必要的义务、和权力。 上首的谢仲方正脸庞神色肃然,微斜了眼谢娴,在她手上的黑石戒上顿了顿,似是没有看到,不介绍、不理会,就这么如常的进行族中议事。 谢娴对面的谢奉,笑咪咪的点头,然后继续喝桌上的糕点奋战,似乎是总没有个吃够的时候。 他们两人往下便是,各个分家的主君和执事,再往后,便是各档的管事,每月初一才会如此齐聚一堂,汇报族内之事。 谢娴叹气,她也不想起这么早啊,为什么,都穿越了还要开例会啊,这都是什么牛马精神。 她听了半响,也就是各个庄子的收入,秋收情况,族中和各家的关系变化,还有朝堂政令,对家族安排等,听的她昏昏欲睡。 直到最后,谢仲才缓缓开口。 “二房刑君人选已经确定就是娴二娘子,诸位没有什么异议?”谢仲阴凉的眼神扫过谢娴,不情不愿道。 他对一切脱离掌控的东西都会下意识的感到不舒服,没等他说完下面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 “什么?就是这二房的丫头,我不同意?”说话的是个年轻人,眼底有着浓浓的黑眼圈,一开口便有股淡淡的酒味弥漫开来。 周围几个家主皱紧眉头默默往后让了两步,撇嘴,他爹前几日才被送去将养,这家伙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谢娴眯起眼睛,看了过去,若是没记错,不是上次那个一枝梨花压海棠,老当益壮,族老的位置吗? 哦!这继承人啊,完美继承了他爹的没脑子。谢娴的眼睛在谢仲与那青年身上绕了一圈,若有所思。 她嗤笑一声!转头看向谢仲道:“族长,我二房刑君之位可还要族中来选不成?”她面露困惑,似是对族中规矩不甚了解的样子。 谢仲不与他对视:“这倒没有!” “那,这位小家主似是对娴不满。”她面露愁苦之色,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众人打起精神,目光汇聚一处,那青年人身体抖了一下,但看到上首的谢仲,似乎又有了底气:“我谢家又不是没人,如何会让一个女子来接任刑君之位。”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来试试?”谢娴漫不经心地道。 不知为何,许是今日起太早,她心中隐隐有些暴躁。 第72章 认可 谢娴莫名暴躁。 那青年眼珠乱转露出贪婪之色,不怀好意的望着谢娴,“我?试试?” 似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兴奋起来,“怎么试?” “我二房刑君,历来都是兵家出身”谢娴面无表情,她已经有些不耐烦、饿了。 真没想到,谢家还有这种货色,真让人大开眼界。 “那就比兵家之术。”那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青年,见谢娴玉面红唇的娇美模样,脸上垂涎表情让人倒尽胃口。 后排有人面露鄙夷之色,这苏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苏七比起他爹更是不像样子。 有族老摇头:“这苏七莫不是喝酒喝进脑子了,敢在族会上犯蠢。” 下面几个灰衣管事,有些看不过眼:“苏七是男子,怎能这样欺负二房的小女娘,这苏家主,也太不像话了。” 议事堂近四五十人,嗡嗡作响。 苏七的话似是滴水进油锅里,有人看好戏,有人义愤填膺,更有人冷眼旁观。 谢娴环视一圈,把族人的表情记在心底,今日没带小本。阿翁说过,有仇不报非君子。 看到族中众人脸上都挂起了看好戏的神色。 谢娴懒得与他废话,站起身来抬步上前。 “兵家之术太繁琐,不如我们来更直接的。” 说时迟那时快,谢娴抓住他的领子,从蒲团上一把捞起。这猥琐男似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谢娴并不觉得他比煤气罐重多少。 谢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心道这当上刑君,力气都大了许多。 众人一个没注意,眼睁睁的看着刚才叫嚣的苏七,如同鸡仔般被谢娴提起,在惊呼声中被一把贯到门柱上。 议事堂外,仆人们正在洒扫廊道,突然间听到议事堂紧闭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紧接着连着整面墙壁,似是遭受重物撞击而剧烈的抖动。 然后才传来一阵抑扬顿挫,颇有节奏的惨叫声。 一时间。 洒扫廊道的仆役掉了扫帚,修剪花枝的女婢落了剪子,通通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伴随重物落地的声音,安静了。 谢娴踹了一脚躺在地上如同死狗的苏七,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臂。心中舒爽,爆炸的力量,充实全身,每一次发泄都让她沉浸其中。 小娘子娇美的面容莹莹带笑,乌发间红色璎珞顺着耳边垂下,回身望向众人。 嘈杂的议事堂此时,落针可闻。众人对这张扬暴力的画面略感不适。 谢娴咧嘴一笑:“现在,可还有人有异议?” 她面上温和有礼,但是出口的话却气势迫人,娇媚中带着凌厉,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咕!”谢奉艰难的咽下糕点,拿过桌上的茶顺气。连连咳嗽几声,这才缓过来。 \"女君好力气,想来也是承自云叔一脉。\"他眼神晶亮,谢家二房并不是简单的兵家。 众世家千年不倒,皇权也不敢轻视,其中就有得自上古传说的一些神异之处,而谢家刑君一脉便是如此。 传闻谢家每代刑君,都身负巨力,脾气暴躁,这些在谢家二房血脉中流转,诚然、族人们对此事也颇为看重。 也是谢氏兵家,虽然只剩下个女娃,但也无人可撼动其地位的原因。 果然阿翁没有骗她,只要在族人们面前展现武力,便会被认可。 谢娴稍稍平复心情,本来正常计划中是权谋剧本,没想到大家就喜欢看武侠。 谢娴无可奈何,当然满足他们喽! 众人似是遗忘了躺在地上的苏七。 “这二房邢君,终是后继有人了啊!”几个头发花白的族老哈哈大笑。 刚才昏昏欲睡,此刻如同泥塑木胎活了过来。 谢娴暗自撇嘴,这几个老头自己刚来时,连个眼神都欠奉。现在连连夸赞,停不下嘴,好像自己是他们多年失散的孙女。 连带着刚才冷眼旁观的执事们眼中也是带了几分亲切。 态度前后翻转太快,下面几个年轻的管事和家主和谢娴一样处于懵逼的状态。 谢娴心中哑然,自己脸皮还是太薄了。 听锁老说过,自己家阿翁年轻时踹坏议事堂的门好几次,大概、也许,有些怀旧! “这手劲,和云混子有的一拼咯!”几个年长的执事欣慰的点头,似乎对谢娴的力度表示满意。 果然越是大家族,脸面越没有那么重要。 眼见着,苏七被仆人抬走,就连座位团蒲都被后面的族老们踢开。 谢娴直呼好家伙。 现在她严重怀疑,那苏七就是众人推出来试验自己的工具人。要不然这用完就丢的姿态要不要这么熟悉。 看了眼坐在上首的谢仲,暗自感叹,原来我误会大伯了。 此时的谢仲,怒火中烧,直叫他心口疼。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议事堂众人,低头看了眼掌中甲痕。 又是这样,谢云掌黑石卫,众族老就惯着他、纵着他。每每有不顺心意的事情便砸了窗,踹坏门。 族老们每次也就笑笑,替其遮掩过去。 现在来了个小女娃,却也把谢云这莽夫相,学了个十乘十。 他看眼被众人围住的谢娴,眼中越发冰冷,自己绝不会再放纵二房了。 “仲。” 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仲闻言转过身去,看清来人忙拱手道:“大长老!” 头发花白的老者拎着一个团蒲,颤巍巍的挪到谢仲面前。他似是没听见谢仲的回应声,自顾自说:“仲啊!这女娃娃好!” “二房后继有人了,后继有人,有人。”说完面露迷茫之色,像是又记不得刚才想说什么。 谢仲无奈苦笑,这大长老,今天怎么来了,大长老早已隐退,只不过耳聋症时好时坏,和其说话有些费劲,这可是族中祥瑞。即便他是族长也得敬着。 大长老喃喃道:“这团蒲不要了,不要了。” 他心中无奈,只想快些让大长老回去,只好顺着他道:“好!好!”你说好就好。 众人陡然一静,一位执事道:“哎,老祖宗都发话了,是让苏家逐出议事堂吗?” 众人见状纷纷睁大眼看着谢仲。 谢仲没想到自己刚才声音大了些,怎会闹出如此误会。刚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刚才什么都听不见的大长老,这时候却口齿清晰:“逐出议事堂!”这话,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众人下拜应诺,似是没看见谢仲气的发青的脸色。 老爷子说完把手中的团蒲往门口一丢,也不理谢仲,颤颤巍巍的走了,比来时的 速度快上许多。 第73章 姐妹 待谢娴离开后,谢奉打了个饱嗝准备回家。 谢仲却叫住了他:“三弟,这娴丫头在祠堂中大打出手,太过放肆!”他神色阴沉道。 刚才无人把他这个族长放在心上让他如同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那大长老,该听见的时候没听见不该听见的时候,耳朵好的很。 “嗯!”谢奉回身,看着自己这个大哥,漫不经心回应道。 “那就该提议,约束这丫头,好好的女郎,怎能如莽夫一般动手。”谢仲见到他的回应,终于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他看了眼谢奉的神色,继续道:“谢娴自回来就没去过黑石卫,想来对于兵事也不会,这正是需要我们两个叔伯给她些助力。” 他一脸严肃:“不如,我两家派几个武艺好的子侄,送去黑石卫,若娴丫头不凑手,还能帮上忙。” 谢奉的脸上,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心中嗤笑,难怪主脉能将大房按在手心揉圆搓扁,就谢仲这心思连谢安那个小年青都斗不过,也就只能在议事堂耍耍威风。 他面上露出茫然之色:“啊?可是历来黑石卫都没有其他房插手的规矩。” 自己这个大哥真是不长记性,自他上位,手段频出的在黑石卫那边安插细作,然后还不是被人三两下收拾了。 谢仲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家后院的哑奴残人颇多,常人都道族长心善养着他们。 却不知这全都是谢常欢做下的孽,他心狠手辣,大房送去的细作全都毒哑,若是识字就砍手挖眼,然后再给送回来。美其名曰,物归原主。 如此死侍本就不多,自己还不能全都处理了,免的让他人心寒,只能养起来,每想起此事都气的心肝脾肺哪哪都疼。 谢奉看着谢仲的表情,心中舒畅。“大哥若无事,我就先回了。”他懒的与其周旋。 做了这几年的族长还看不清宗里的形势,长老们也就给他留个面子情,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谢仲不甘心:“还有一事,那苏七。三弟可有好的安置之处?”苏七本就是他大房的附庸,好容易能在议事堂站住脚,没想到和谢娴没过两招便废了,累他现在也不好处理,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谢奉冷下脸:“那苏七,不学无术,我这实在没有什么好差事。”垃圾谁愿意捡啊,也只有他这好大哥当个宝了。 “现如今,只能去外面避避风头,这娴丫头,礼仪尊卑一点都没有,都怪谢云这莽夫,气煞我也!”看着谢仲无能的狂怒,谢奉撇嘴。 “大哥,如今谢娴已是二房刑君,我等也要注意称呼!”嘴上说别人不懂礼仪,自己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可这苏七也不能不管!”谢仲还是不死心,今天说什么也要拉谢奉下水。 谢奉眼珠一转,勾起嘴角:“这,解铃还须系铃人!” ---- 谢娴此时正和谢敏烟兴致勃勃的讨论,明日去桃庄之事。 谢敏烟心中高兴,自己和父亲已是许久未见,娴姐接掌黑石卫,自己这心也算是有了着落。再也不用夹在两人中做个大家心知肚明的传声筒。 父亲能歇歇,养好身体。 然而她却不知。谢娴已经把她和她爹都安排好了。 “敏烟,六叔身体不好,咳症有没有让疫医看过?”谢娴开始担心员工身体情况,这都是未来的牛马。 谢敏烟眼中露出担心之色,轻轻摇头:“阿耶,并不多见我,说是怕过病气给我,早些年也找大夫看过,但是只说阿耶体弱。需将养,自娘走后,阿耶便常驻黑石卫,只于我书信往来。” 看着谢敏烟提起谢常欢,小姑娘的思亲之情都要从眼里流出来了,她上前把谢敏烟揽在怀里,顺背安抚道:“好了,既然姐姐来了,自要把我们敏烟的阿爹换回来!” 又揶揄道:“到时候,姐姐我力有未逮,敏烟可要帮我呀!可不能一说做事,就忙的什么也不顾了。” 原是谢娴看谢敏烟把东街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便把城外流民的摊子也甩了过来。 谢敏烟连着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再也没有时间悲春伤秋了,连着石榴都被拉过来帮忙跑腿。 结果没两日却差点累的病倒,谢娴吓了一跳,严格规定了作息时间。在她的严厉督促下,身体这才强健起来。 且谢娴答应谢敏烟,若她做的好,便带她去见谢常欢,为了能见爹爹,谢敏烟也是拼尽全力。 谢苗看着谢敏烟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之色,刚开始她也是这样。现如今,她斜了眼谢娴。 谢娴把摇椅搬进了屋里,也不碍两个大忙人的眼,才得清闲了两天。 昨日听闻谢娴正式接手黑石卫,谢苗心中却是有些幸灾乐祸,自家女君终是不能躲懒了,却没想到。 “阿苗,现在庄子上的活已经捋顺了把!”谢娴一脸正色。 谢苗点头:“回女君,已经能上手了。”她挺直腰背颔首,现在的她可是谢家二房女君的第一女吏。 自然这都是每个日日夜夜在女君的教诲之下奋斗出来的。 谢娴面露欣慰之色,自己的大秘已经能独挡一面了:“那就把手上的活和青黛交接一下。” 谢苗心中惊了,她抬眼看着谢娴,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天和我一起去黑石卫,我们在那边的事情会更多,除了桃花庄,你手上的其他小事,自己找人分下去。”谢娴用手撑着脸颊有些心虚道。 她语重心长:“不要所有的事情都抓在自己手里,记住身体是自己的,累坏了还得我掏钱替你们看病,这几日你天天忙来忙去,可是好久都没回家了。” 她看着眼睛发红的谢苗,心中无奈,她想躺平,但是架不住自己下面的人卷的要死,就谢苗纯纯的加班狂魔,带得她院子里,还有幼学中一个个的往死里卷。 看的她心惊胆颤,生怕那天自己被吊在路灯上。她暗暗反省,自己没给什么压力把,怎么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 谢苗声音哽咽伏身:“谢女君恩德,苗没齿难忘!”谢娴的放权,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没有算计得失,只有大胆去做,没有需要藏拙,只有完全信任。 谢苗手下不知不觉间已经聚集了一批小姐妹,她们白天在族中做事,晚上便来幼学,谢苗为了给她们支持,特地请示了谢娴,而谢娴只说,有毅力者返学费。 这让族中女娘们把谢娴当成神灵,因为谢娴,她们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一条路。 “今晚你就家去,明天开始就要忙了。”谢娴摆摆手,听说谢苗要在族地附近买房子,好把她父母接来照顾,那自己是不是要提供下住房公积金。 是不可能的,但是分期贷可以了解一下。 第73章 姐妹 待谢娴离开后,谢奉打了个饱嗝准备回家。 谢仲却叫住了他:“三弟,这娴丫头在祠堂中大打出手,太过放肆!”他神色阴沉道。 刚才无人把他这个族长放在心上让他如同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那大长老,该听见的时候没听见不该听见的时候,耳朵好的很。 “嗯!”谢奉回身,看着自己这个大哥,漫不经心回应道。 “那就该提议,约束这丫头,好好的女郎,怎能如莽夫一般动手。”谢仲见到他的回应,终于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他看了眼谢奉的神色,继续道:“谢娴自回来就没去过黑石卫,想来对于兵事也不会,这正是需要我们两个叔伯给她些助力。” 他一脸严肃:“不如,我两家派几个武艺好的子侄,送去黑石卫,若娴丫头不凑手,还能帮上忙。” 谢奉的脸上,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心中嗤笑,难怪主脉能将大房按在手心揉圆搓扁,就谢仲这心思连谢安那个小年青都斗不过,也就只能在议事堂耍耍威风。 他面上露出茫然之色:“啊?可是历来黑石卫都没有其他房插手的规矩。” 自己这个大哥真是不长记性,自他上位,手段频出的在黑石卫那边安插细作,然后还不是被人三两下收拾了。 谢仲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家后院的哑奴残人颇多,常人都道族长心善养着他们。 却不知这全都是谢常欢做下的孽,他心狠手辣,大房送去的细作全都毒哑,若是识字就砍手挖眼,然后再给送回来。美其名曰,物归原主。 如此死侍本就不多,自己还不能全都处理了,免的让他人心寒,只能养起来,每想起此事都气的心肝脾肺哪哪都疼。 谢奉看着谢仲的表情,心中舒畅。“大哥若无事,我就先回了。”他懒的与其周旋。 做了这几年的族长还看不清宗里的形势,长老们也就给他留个面子情,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谢仲不甘心:“还有一事,那苏七。三弟可有好的安置之处?”苏七本就是他大房的附庸,好容易能在议事堂站住脚,没想到和谢娴没过两招便废了,累他现在也不好处理,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谢奉冷下脸:“那苏七,不学无术,我这实在没有什么好差事。”垃圾谁愿意捡啊,也只有他这好大哥当个宝了。 “现如今,只能去外面避避风头,这娴丫头,礼仪尊卑一点都没有,都怪谢云这莽夫,气煞我也!”看着谢仲无能的狂怒,谢奉撇嘴。 “大哥,如今谢娴已是二房刑君,我等也要注意称呼!”嘴上说别人不懂礼仪,自己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可这苏七也不能不管!”谢仲还是不死心,今天说什么也要拉谢奉下水。 谢奉眼珠一转,勾起嘴角:“这,解铃还须系铃人!” ---- 谢娴此时正和谢敏烟兴致勃勃的讨论,明日去桃庄之事。 谢敏烟心中高兴,自己和父亲已是许久未见,娴姐接掌黑石卫,自己这心也算是有了着落。再也不用夹在两人中做个大家心知肚明的传声筒。 父亲能歇歇,养好身体。 然而她却不知。谢娴已经把她和她爹都安排好了。 “敏烟,六叔身体不好,咳症有没有让疫医看过?”谢娴开始担心员工身体情况,这都是未来的牛马。 谢敏烟眼中露出担心之色,轻轻摇头:“阿耶,并不多见我,说是怕过病气给我,早些年也找大夫看过,但是只说阿耶体弱。需将养,自娘走后,阿耶便常驻黑石卫,只于我书信往来。” 看着谢敏烟提起谢常欢,小姑娘的思亲之情都要从眼里流出来了,她上前把谢敏烟揽在怀里,顺背安抚道:“好了,既然姐姐来了,自要把我们敏烟的阿爹换回来!” 又揶揄道:“到时候,姐姐我力有未逮,敏烟可要帮我呀!可不能一说做事,就忙的什么也不顾了。” 原是谢娴看谢敏烟把东街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便把城外流民的摊子也甩了过来。 谢敏烟连着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再也没有时间悲春伤秋了,连着石榴都被拉过来帮忙跑腿。 结果没两日却差点累的病倒,谢娴吓了一跳,严格规定了作息时间。在她的严厉督促下,身体这才强健起来。 且谢娴答应谢敏烟,若她做的好,便带她去见谢常欢,为了能见爹爹,谢敏烟也是拼尽全力。 谢苗看着谢敏烟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之色,刚开始她也是这样。现如今,她斜了眼谢娴。 谢娴把摇椅搬进了屋里,也不碍两个大忙人的眼,才得清闲了两天。 昨日听闻谢娴正式接手黑石卫,谢苗心中却是有些幸灾乐祸,自家女君终是不能躲懒了,却没想到。 “阿苗,现在庄子上的活已经捋顺了把!”谢娴一脸正色。 谢苗点头:“回女君,已经能上手了。”她挺直腰背颔首,现在的她可是谢家二房女君的第一女吏。 自然这都是每个日日夜夜在女君的教诲之下奋斗出来的。 谢娴面露欣慰之色,自己的大秘已经能独挡一面了:“那就把手上的活和青黛交接一下。” 谢苗心中惊了,她抬眼看着谢娴,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天和我一起去黑石卫,我们在那边的事情会更多,除了桃花庄,你手上的其他小事,自己找人分下去。”谢娴用手撑着脸颊有些心虚道。 她语重心长:“不要所有的事情都抓在自己手里,记住身体是自己的,累坏了还得我掏钱替你们看病,这几日你天天忙来忙去,可是好久都没回家了。” 她看着眼睛发红的谢苗,心中无奈,她想躺平,但是架不住自己下面的人卷的要死,就谢苗纯纯的加班狂魔,带得她院子里,还有幼学中一个个的往死里卷。 看的她心惊胆颤,生怕那天自己被吊在路灯上。她暗暗反省,自己没给什么压力把,怎么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 谢苗声音哽咽伏身:“谢女君恩德,苗没齿难忘!”谢娴的放权,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没有算计得失,只有大胆去做,没有需要藏拙,只有完全信任。 谢苗手下不知不觉间已经聚集了一批小姐妹,她们白天在族中做事,晚上便来幼学,谢苗为了给她们支持,特地请示了谢娴,而谢娴只说,有毅力者返学费。 这让族中女娘们把谢娴当成神灵,因为谢娴,她们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一条路。 “今晚你就家去,明天开始就要忙了。”谢娴摆摆手,听说谢苗要在族地附近买房子,好把她父母接来照顾,那自己是不是要提供下住房公积金。 是不可能的,但是分期贷可以了解一下。 第74章 柳家 晨光初照,,谢娴和谢苗几人坐上牛车上路,东街早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卖早食的,做汤饼的,空中腾腾热气,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行至街角,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一户朱漆通门前,一名衣着朴素神色憔悴的妇人被主人家推搡着,似是与人争辩。 “咦!那不是柳家娘子?”青黛看着那青衫妇人睁大眼睛 。 那妇人约莫三四十岁,身后护着一个小女孩,大概7-8岁的样子,地上还有个女婢的正在地上捡着什么? “这裴家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其中一个乡老说道。 “可不是,这柳氏好歹也是裴家妇,这裴大郎才去,就把媳妇子赶出家门,裴家也真做的出来。”旁边一个大娘明显更有发言权。 见周围路人都看了过来,她义愤填膺道,“虽说这裴家大郎走了,但是小妾肚子里却是有个儿子。且听说这小妾还是婆母的侄女。现在后继有人,可不就不把大娘子放在眼里了吗?” “可我听说,她们能这么欺负柳氏还是因为柳氏家族没人了,只剩下她一人,可不就有人急着吃绝户?” 众人:“哦,吃绝户啊!这也太不讲究。” 谢娴心中一紧,她本想着过几日自己腾出时间来拜访一番,怎么说这柳氏与谢家二房也是旧识,如何能看着柳氏被如此欺辱。 未想到在此偶遇,看样子这柳氏也是撑不下去了。 走近了才看清,地上扔了些破衣服等杂物,那穿着缎面夹袄的老妪嘴上嫌弃:“妇道人家,无子便是无德,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裴家!” 旁边一乡老看不下去:“家和万事兴,怎可因无子便如此对待儿媳?” “呸!什么家和万事兴,这不下蛋的母鸡现在留着也没用了。且我大孙子已经有了,要这光吃不干的妇人做甚!” “造孽呦!”众人没想到,裴老婆子竟然如此不要脸面。 “你家又不缺那口吃的!”刚才说话的大娘看不下去了。“何况你裴家,家财大多也是你这媳妇赚来,现在柳氏眼睛不行了便把人撵出去,不怕她去府衙告你!” 那裴老婆子神情慌乱了一瞬,便继续骂:“柳氏你赶紧走,我裴家已经做主休了你。”她见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深怕还有人来替柳氏说话。 “娘子,我们不若去府衙上告!裴家无故休妻是为罪。”女婢环儿蹲在地上,手中攥紧了干瘪的包袱,擦了把眼泪。 “不妥,这柳氏现如今还是裴家儿媳,她若告裴家便是不孝,”街坊中一位老者好意提醒道。 这裴老婆子也正是因为这点,才能肆无忌惮,甚至敢把柳氏赶出家门。 这个时代,父母对儿女那可是予取予求。 谢娴皱眉,这律法规则真是一点都没给女子活路,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众人一时间被柳氏悲惨的境遇所摄,纷纷沉默不语。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青黛面色有些难看道。 “难就难在柳氏已经没有亲戚了阿!若是有个堂亲,表亲在,自然能为她做主!”说话的乡老摇头。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听说柳家与那谢家似是有些表亲关系,柳氏为何不去求呢?” 柳氏低头一言不发,眼睛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环儿脸色发白扑倒在柳氏脚边,哭道:“娘子都怪我,若不因为我不小心让他们抢了秘术,我们今天便能去谢家。” 众人一片哗然!“原来这柳氏也是要去的谢家的,但是这秘术被抢,自然没了重礼,这谢家也就没有了开口的理由。” 裴老婆子态度强硬,嗤笑一声:“那秘术本就是我裴家之物,你还想用我裴家秘术去换好处,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谢娴心中一动,原来柳氏手的鲁氏密录被抢,正是如此这柳氏才没去。 柳氏闻言,脸色一白,坚决摇头:“此乃我柳家祖传之物,你们既已抢了去,我也无话可说,”她眯着眼睛看向身后的女儿,心中坚定:“但玉儿我是要带走的。” 她面色平静,自家秘术被抢她早就有预料,自家婆婆手段凶狠,行事无忌。但环儿还有玉儿她定要带走。 眯了眯眼,有些模糊,平日里做工常常不分昼夜,且家中为了自己晚上用油灯的事情,被婆母唠叨,后换了劣质灯油,日子长了眼睛便越来越看不清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废了,一个瞎子能有什么用处,且就算谢家二娘子肯伸手,自己又能付出什么呢? 她面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现在只求能把玉儿带在身边。那裴家连自己都能舍弃,等那碗娇娇生下儿子,自己的玉儿该何以自处? 谢娴心中一动,瞧了半天也才明白,这柳氏早已有了去意,但是为了女儿不得不撑着。 “那可不行,这玉儿是裴家女郎,裴家血脉怎能流落在外。”裴老婆子未发话,但是门后面一个面容较好的妇人开口了,她微微挺着小腹,缩头缩脑的探出身子。 谢娴眼神微眯,若有所思,就这样子怎么也得有个月了,她不会就是上次的那个婉娇娇? “娇娇儿,哎呀!你怎么出来了,就你好心还留着这赔钱货作甚!要我说,就随她走就算了,反正就是个和我不亲的白眼狼。” 柳氏身后的小女孩身体微微颤抖似是怕极了她们两人。 柳氏慌忙的安抚住玉儿,她似是下定决心:“玉儿我定要带走,若你们想真正的拥有《鲁氏秘录》。” 她环视一周,知道这里还有其他家族的人,她的好婆母闹的这般大,不就是想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逼走,等她走远了再出些意外,就于裴家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她想,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裴老婆子听她这话,面色一变厉声喝到:“你敢!” 柳氏眼中决绝之色闪过惨笑一声:“我有什么不敢!” 第75章 表姐 柳莹于裴老婆子针锋相对毫不相让,场面一时陷入僵局,裴家族人环伺四周,气氛紧张。 却不料远处的街口便传来一阵喧哗,众人抬眼看去,一群衙役朝着这边走来。打头的汉子,面色黢黑,眉毛棱角分明如同利剑,正是衙班捕头赵全。 “谁是柳氏?有人上告,你婆家偷你嫁妆,可有此事?”赵全是个急性子,这段时间,城中巡防压力大增,他正准备睡一觉便有人来报,说东城裴家有人要告其婆家侵占其儿媳嫁妆。 他这便匆匆赶来,传闻这柳氏,是谢家女君要保下的人,不敢耽搁,招呼了兄弟便赶了过来。 柳莹有些回不过神,只能硬着头皮应声:“民女柳氏。”她看着从天而降的衙役,心中一紧,难道自己婆母还留有后手,好让自己翻不得身? 众乡人:“哇,真有人去报官了。” “不可能?柳氏这是不孝,她怎么敢告我?”裴老婆子尖利的嗓音刺得众人耳膜生疼。 赵全皱眉:“是谁人,呈控上告?”报案人若是柳氏就有些麻烦了。 “我!”挤开人群,红衣烈烈的女郎缓步上前。 女婢环儿猛然抬头,待她看清楚来人模样惊声道:“谢二娘子!” 柳氏心中不敢置信。她使劲眨眨眼睛,想看清楚面前的这个红衣女郎。 众乡人哗然一片。“真的是谢家女君,太好了这柳氏竟然真的和谢家是远亲!” 众人心中百味杂陈。他们想到过,柳氏的谢家表亲,却没想到柳氏的谢家表亲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谢家女君啊! “不可能,这柳氏哪里来的什么表亲?”裴老婆子自是不信的。柳氏嫁入裴家这十几年,若是有什么表亲早就来了,何苦等到现在。 谢娴凑到柳氏身前:“表姐,说好的过几日来寻我,怎得让妹妹等这么久。” “这是玉儿,都这么大了啊!”她摸了摸小女娃的头,软软的不扎手,顺势塞了把糖尖过去,动作自然。 众人眼神颇有些诡异的看着裴老婆子。 赵全见到谢娴上前躬身行礼:“见过谢家女君。”他们素来消息灵通,昨日里谢娴接手黑石卫的事情,已经传遍雀县。 以后他们衙班,可是要仰仗黑石卫的,加上流民之事,谢娴的能力有目共睹,他和东街卫卒也是常打交道,自是敬重了几分。 众人见赵全恭敬的神色,心中各有思量。看向谢娴的目光更是眼含敬畏。这柳氏的表侄女可不简单。 没管一脸懵的柳氏,谢娴只笑咪咪道:“赵捕头办案,有请。”对于警察她向来是个好脾气的。 她作为原告自是要一起去,把柳氏三个塞进牛车,转头便能瞧见裴老婆子坐在大门槛上撒泼:“我不去,那破落户,小贱人,哪里有什么表亲,她就是随便找的骗子。” 她笃自不信坐在地上,涕泗横流,胡乱踢打搅得尘土飞扬,上前的衙役们都皱着眉头,这老太婆最是难缠。 赵全看了眼旁边看好戏的众人,沉声喝到:“裴周氏,你莫要扰了衙门办案,老实些,否则我就去请家老了。” 裴老婆子,听闻身子抖了抖,他不怕这些青年男人,他们拉不下脸来捉他,但是若是族老出面,自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一脸不情愿的墨迹爬起身,见玉儿坐在牛车上,嘴里还吃着甜食,她抿了抿嘴不依不饶:“那小贱人为何能坐牛车?” 众人鄙视:“人家那是谢家女君的牛车。” 谢娴没有理她,只嘴角微勾:“上告人是我,与我表姐有何干系。” 红衣女郎目露森冷之色:“被告裴家之人,全都有嫌疑,只拿这个婆子怕是不够!” 谢娴倚在牛车上,脸上笑容未减,但是仅一句话就让人遍体生寒,裴家众人面色发白的看向谢娴。 谢娴无所谓的看了赵捕头一眼:“毕竟东西是在裴家丢的,谁都有嫌疑,你说是不是,赵捕头。” 赵全对上谢娴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个激灵,“是都是嫌疑人,全都带走,还有把那个什么,秘录也找出来。” “那可是赃物,通通都带走。” 他回过神来,这裴老婆子真是活腻了,惹了谁不好,这谢家邢君,可不是好脾性。 幸而有想到,谢家女君真要恶了裴家,有的是手段收拾,且无声无息。但这次却是去县衙上告,这还是看在县尊的面子上。 咳咳,看来这谢家女君行事颇有章法,真不愧是谢县丞的族人,做事够讲究。 他面上端起严肃的神色:“衙门办事,诸位退避。进去搜赶紧的,下午还有别的活呢!” 谢娴见他们行事利落,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赵全忙使了眼色,深怕这谢家女君又出什么幺蛾子,众衙役搜的更卖力了。 裴家人看着被砸了稀烂的屋中物件,只觉的欲哭无泪,看向裴老婆子眼神不善。 不多时,谢娴手中拿着泛着黄页的《鲁氏秘录》,随手翻了翻便递给柳氏。 柳氏颤抖的手,接过手仔细翻看了下便朝着谢娴点头。东西是真的,就好,刚在堂上谢娴以为的像电视剧中,原告被告,家县令升堂什么的完全不存在。 她一进县衙就被迎到偏厅中,柳氏青黛在她身边,玉儿更是连牛车都没下。 她在偏厅听着那边大堂中打板子的声音,声声入耳的惨叫。 垂下眼帘。那裴家几人除了孕妇,其他人都被拉去打了板子。 进门啥都没说,先来顿板子热身。这就是规矩,士人见官不跪,世家也在特权之列,平民百姓不论原告被告,进门就挨打,这就是作为打扰县令大人的代价。 如此才显得出士人的尊贵,谢娴盯着地上,神游天外。 难怪乡民们提到告官,都是一副为难样子,此时她才深刻了解到,若不是她身后有着谢家女君的光环,怕也逃不了被践踏在他人鞋底的命运。 那边没等打完一轮,裴家就迫不及待的认了,他们现在那个后悔呀,早知道柳氏竟然有谢家的表亲,自己哪里还能如此对待,早就供起来了。 柳氏的要求简单,拿回自己的东西,带着裴玉离家,另立门户。 第76章 大船 不到半个时辰,此案便已了结,柳氏把新的户籍收进怀里,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她看着心不在焉的谢娴端正行礼道:“娴娘子,此大恩柳莹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谢娴嬉笑的接口。 柳莹面色微红,从怀里抽出《鲁氏秘录》双手奉上,“此秘术本就该是答谢女君恩德。”说完心中又有些愧疚。 “柳莹无能,这秘术虽以寻回,但是那裴家应还有抄录。”搞不好已经不止这一份了。 谢娴无所谓的摆摆手,“莫要自责,这秘录到我手中也是拿来给人看的。要不仅仅依靠你我二人如何发扬光大。” 咸鱼叹气,若人人敝帚自珍,有多少智慧结晶遗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反正这秘术,也是打算放在幼学里面当课本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印刷个几百本,既然现在热度这么高,应该有人掏钱买! 两人正说话,便听前厅脚步声响起。 来人是个穿长衫的圆润中年人,头戴璞帽,胡须打理的一丝不苟。看着谢娴面露慈祥之色。 见谢娴上前便行一礼:“分家谢泽拜见女君。” 谢娴忙起身闪开,实在不敢受。 “泽叔折煞我也。”谢娴回礼,刚求人办事,这腰是挺不直的。 柳氏一样见礼,口称谢县承。 谢泽踱步至谢娴面前,目光灼灼道:“女君之意,这裴家算是受到教训。”他有心试探,传闻中娴娘子脾气暴躁,裴家惹她不高兴。 但这偷窃之事,重判也就只能多打几个板子,但要人性命可就有些过了。 谢娴闻弦知雅意,目光淡然:“泽叔多虑了,我谢娴行事向来依法而行,从不越矩。 “裴家违法,自有律法治裁,我虽为女子,却也知法度不可违。” 言罢,谢娴转头望向柳莹,语气柔和:“柳姐,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柳莹抬眸,眼中有释然之色,轻声道:“女君,我只求脱离裴家,过往种种,不愿再提。只愿得一清净之地,安心度日。” 谢娴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较:“裴家之事,自会有公道,你只需考虑自己今后的路。若愿意,谢家可为你提供庇护。” 柳莹嘴角微抽,这就是娴娘子刚说的以身相许。 谢泽听罢,心中石头落地,对谢娴的行事敬佩,他拱手道:“女君高义,裴家之事,我等自然会按律法办理,绝不姑息,自不会让女君为难。” 谢娴轻笑:“我自无愧于心,但柳姐女儿,既已脱离裴家,还请泽叔帮要个断亲书。”她心中想起那碗娇娇之事。 心中嗤笑,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若是裴老婆子知道那碗娇娇肚子里是个空谷,到时候定是要来纠缠玉儿。 还不如早做了断。 柳莹听得此话,心中一动,没想到就连后路谢娴都帮她想好了。自此玉儿改名柳玉,她柳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 黑石卫。 堂屋内,火塘内烈焰熊熊,映照着谢长欢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他咳嗽声连连,似乎每一次喘息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即便屋内温度再高,也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意。 众队正,甲首、围立一旁,面露忧色,皆是束手无策。谢长欢这几日身体愈发虚弱,一点冷风都见不得。众人担心不已,且好炭不易买到,这病再也拖延不得。 泗己紧锁眉头,终是开口道:“主君,您这身子骨,不如去桃庄静养,那里听说有个叫暖炕的东西,应该对你情况有所缓解。如今女君已允诺接管黑石卫,亦可以放心了。” 谢长欢摆了摆手,咳嗽声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矣,黑石卫尚有诸多事务未了,我怎能安心。” 本来这几日族内便报,女君要来,但是不知被何事绊住手脚,他没有亲自见过谢娴,怎能放心。 正议论间,一名甲士急匆匆来报:“主君,关内道的二卫和三卫已撤回,但途中遭遇重创,大多内卫身受重伤,恐难徒步返回。”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更显沉重。这个冬天,卫内钱粮不够,村里妇孺都是女君安排接济,本该他们出力供养主家,但现在他们这些人却反被女君供养,自是吃人嘴短。 谢娴大方,他们也不好探究谢娴为何从不来黑石卫的原因。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牛二忽然出声:“我听闻女君近日向崔家借得几艘大船,若派船去接应二卫三卫,能不能行?” 他自是从自家婆娘那里听得的,每每家中无钱,便要拿出女君来衬托他的无能,这让牛二每次提起谢娴都有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泗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此计可行,速去禀告女君,求其援手。黑石卫生死与共,我们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这些兄弟,此次远行皆苦,本就士气低迷,若卫里不去接应,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黑石卫每年减员,他们不能再失去兄弟了。 牛二刚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眼珠乱转,只看着谢长欢不说话。他刚才猛然想起,主君最是不喜,麻烦女君之事。 谢长欢低声咳嗽两声,悠悠道:“这些大船,女君有何用,我们贸然用做他途,扰了女君行事,是为不美。”此法虽好,但是这也只是他们一厢情愿。 泗己瞪了牛二一眼,这憨子话不说完,尽给我挖坑。他这几日流民之事还没忙完,谢娴那边却没联系。 “额,据说这几艘大船,女君是专门借来捕鱼的。” 众人:? 牛二见众人疑惑的表情,无奈道:“甭看我呀,我只听说是要来捕鱼,说是给幼学的娃娃们补补身体。也不知娴娘子为何捕鱼非要用大船。” 他见众人不说话接着道:“要我说,我们还是赶紧去问问,说不得是女君觉的大船捕鱼更有气势,但先把兄弟们接回来才是要紧事。” 谢长欢深吸一口气,他直觉谢娴这大船捕鱼不会如此简单,但无论怎样,这事必须得问过谢娴。 第77章 求援 桃庄后院,谢娴看着正在收银针的大夫问道:“我家表姐这眼睛如何?” 那花白胡须的王老大夫笑着道:“女君莫要担心,柳娘子只是平日里用眼过度,且被烟熏的有些癔症罢了!”他自信满满,“只要配合着服药,按时扎针一段时间就可以转好了。” “但切记以后要注意休息。” 众人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娘子的眼睛没事,太好了。”环儿紧紧抓住柳氏的衣服,哭的不能自已。 柳莹莹也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自己终于不是废人了。 谢娴对侧大夫道谢,这次桃庄请来城里的大夫不容易:“劳烦王老给庄子里的人都看看,您老来一次也不容易。” 众人面露惊喜,没想到这保和堂的大夫能来给他们瞧病,谢娴的意思每年大家最起码的体检也是要的。要不哪个重要岗位上的技术人才倒下了,她这才叫亏大了。 “王老大夫,您在堂里坐镇便是,我瞧你那孙子也是能出师了,不若就让其给小得们看脉,若是拿不定主意,您老再来。” 开玩笑,没见刚才王大夫的脸色都变了,自己庄子上也才200多号人,还不及大医院门诊一天的流量。 那小王大夫她也是见过的,是个一心只扑在医术上的好苗子,上次流民义诊,其他的药房推三阻四,只有保和堂派了人来。 这不赞下的好人品就发挥了作用,谢娴这次专门派车接了人过来。 王大夫,面色有些扭曲,既高兴自己接了个大活,但又担心这么多人自己要忙个两三天才能完。 听见谢娴后面一句话,面上才带了笑。 “娴娘子妥帖,我这孙儿经过上次历练,精进不少。”王大夫一脸高兴之色。 得了消息的谢苗立刻安排下去,分为两队,男人一队,女人老人小孩一队。这次安排的是体检,并没有同往日那样,生病了才看。 而是所有人凡在桃庄做事,上到管事下到仆役。凡是在名册上有姓名的都去把脉,分工分时段。 各个管事安排起来。就连门口几个老甲都被几个小子抬了过来。 几个守门的老甲,嘴里说着浪费,但眼里却带着笑。 谢娴看着大家面上带笑,心里高兴,这就是保障,自己不能改变世界,但是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还是可以做主一二。 正和谢敏烟讨论等下去黑石卫的事情,青黛来报,黑石卫的人求见。 谢娴心中诧异。 来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张方脸瞧着老实憨厚的模样,见到谢娴便下拜行礼:“见过女君,卫里兄弟等女君救命呢!” 谢娴挑眉:“说说看。”她正准备去,却不知着黑石卫那边出了什么急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回女君,关陇道的兄弟们这次伤亡惨重,在路上需要支援。这回来的路上缺医少药的,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谢娴直起身子问道:“这黑石卫现在是多少人?困在哪里了?为什么会困在那里?”谢娴一连三问直击重点。 牛二心中松了口气,看样子女君是不会不管了。 “回女君,内卫八百人,被困在阳夏,此次去关内道是帮靖王押送生辰纲,但是路上碰见硬茬子,这才折损了人手,虽然东西送到了,但是靖王之事被皇帝厌弃,去的人也没捞到好。” 谢娴听见生辰纲三个字就感觉牙疼,这都什么呀!为啥黑石卫这个边疆卫所,要管那朝堂争斗,还去掺和一脚。 先不论这奇葩的决定是谁做的,黑石卫被困,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目露疑惑:“要我如何做?” 牛二看见谢娴一脸疑惑的样子,心里发虚,等下女君不会罚我! 他面色有些发白,为了兄弟们自己也是拼了:“那阳夏之地可走水道,请女君大船借来一用。”他内心忐忑不安,眉间见汗,怕以后自己真的要被女君厌弃了。 谢娴一愣,心中明白过来,原来是想用那大船送人。看的地上的牛二额头见汗,似是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心中好笑。 看这牛二和狗根有些相似的脸,谢娴突然来了一句:“刘氏是你什么人?” 牛二身体不自觉的一抖,完蛋了这女君有大船的消息可不就是从自家媳妇那里听来的吗? 自家媳妇还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不能说出去,这下完犊子了。 牛二脸上汗如雨下,憋的面色通红,半天才嗫嚅一句:“是俺媳妇。”他低下头,不敢看谢娴。 “求女君责罚,我那婆娘不是故意说的,是我逼着问的。要罚就罚我一人。”呜呜,完了要是这次媳妇的差事丢了,回去会被老娘打死的。 谢娴莞尔,脸上的神色好了许多。看样子还是个疼媳妇的。 没有理牛二,这夫妻两个都是如此莽撞的性子,却让人气不起来。做事虽然有僭越之嫌,但是出发点是好的。 她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但不能不罚。 谢娴面无表情道:“你可知,这船是我借的?” 牛二瓮声瓮气:“知道。” “那你可知这船是和谁借的。”谢娴又道。 牛二有些惊疑不定抬头问道:“是哪家?”他心中开始盘算,不会是和黑石卫有仇的那几家! 应该不会,要不然根本不会借船的。 谢娴放下手中茶杯:“是崔家。”她盯着牛二的表情,自己这船分明就是从崔大郎君手中赖过来的,不知黑石卫和崔家关系如何。 牛二听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崔家和他们算的上是井水不犯河水。最多是生意上有往来,且看在谢家少君的面上也没起过什么龌龊。 谢娴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但悬着的心却是没放下来,这船她只答应了在黑石卫附近捕鱼,如今却是要去到阳夏,怕是还得和崔大郎君说一说才是。 这河面上的事情不懂,天知道被困在阳夏的黑石卫后面还有没有追兵,或者其他的麻烦。 她揉了揉脑袋,好烦自己为啥要操心这个,还没接手就来这么个麻烦,又是躺不平的一天。 第78章 准备出发 “你去回六叔,让人做好准备,等人齐全就出发。”谢娴深吸几口气还是应了下来。此事人命关天,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牛二抬头有点懵,他都准备好被女君拒绝了,毕竟女君说起崔家,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全因为崔家历来不参与各方争斗。如今自家女君如此行事,难道就不和崔家说一声。 谢娴当然不能说,这事不管崔镜答不答应,她都要做。 “多谢女君。”牛二似是懂了谢娴的言外之意,对女君的果断深感佩服,兄弟们没有跟错人。 待牛二走后,青黛有些担忧问道:“女君不怕那崔家怪罪吗?”女君答应的只在雀县这边,但是若要瞒着崔家去往阳夏,那些船工还有仓头怕都是不好说话的。 谢娴手顶着眉心道:“先不谈这个,把八百人的物资准备妥当,既然是残兵败将,缺衣少食,还有大夫和药都要备好。” 她找到忙碌的王老头:“王大夫,我这还有个八百人的大单子,不知道保和堂接不接?” 王大夫:就挺突然的。 黑石卫接到消息皆是动了起来。 “你个呆子,这要女君以后如何看我。”刘氏手中拿着扫帚一下下的往牛二肩膀拍去,这憨子简直要把自己气死。 刘氏上次得了谢娴的看重,为女君做事能得个赏钱。却没想到这次牛二两句话就把自家媳妇卖了。 见刘氏真的生气了,牛二只的转过头来,轻声哄道。 “女君大度,这事没有怪罪我们。”他没说的是,虽然没有怪罪,但是从桃庄出来连口水都没人给他喝,临走的时候,还被门口的拐翁等几个老甲头,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心中委屈,自己为了卫中兄弟牺牲大了。 “现在卫中还有几人可以出门?速度校场集合,要会水的。”令卒来回奔忙,整个黑石卫都动起来了。 “快点,快点,受伤的不能去,都把自己的人检查好。这次只能带不足百人。” 泗己抬眼看了看天色:“他们这船上,船工和仓头加起来每船只有二三十人,我们去的少了也不好。” 谢长欢低声咳嗽几声,眉眼平和:“这也是无法,既然阿娴已经答应了,我们只管准备。” “以和为贵,只保证他们都听话就好。”他也没想到,谢娴能如此果断,说干就干,中午才定下的事情,下午便运来了不少物资,粮食,衣物,更有一个年轻的大夫及药童,各类药材,准备之周全,令人侧目。 王大夫:我也不想,但是女君给的太多了。 见如此齐全的物资,谢长欢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自家这个侄女是懂得安抚人心的。 没见卫里众人,看着这一车车的物资,眼见的面上的焦躁之色都少了许多,连带着面上都有了笑。 黑石卫校场,火光透亮,谢娴立于众人之前,女郎虽未着男装,但斜眉飞纵,眼神深邃:“诸位,众兄弟被困,我废话不多说这就出发。” 谢长欢自见到谢娴便陷入奇怪的沉默中,他颤抖着手,微微握住茶杯:“有劳女君了!” 谢娴看着面前中年帅哥担心,这六叔身体真是不行了,等此事结束,还是送去桃庄休养。叔侄两人本该有很多话说,但是现在情况危急。 “卫中之事还得六叔费心,侄女这就去了。” 她行事利落,转身就走丝毫没有一般女郎的柔婉。 夜幕低垂,月光稀薄,峡湾之中,三艘硕大的平底舫船静静停泊,仿佛三头巨兽静卧水面。 船身被夜色笼罩,仅借着岸边几点昏黄的火光,隐约可见其庞大的身躯,黑漆漆的船体在夜色中更显沉稳,船舷两侧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泛出一圈圈橘黄色的微光,将周遭的黑暗撕开一道道细缝,透出一丝希望。 随着黑石卫众人踏上船板,一阵轻微的嘎吱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他们穿梭于船只之间,逐一清点物资,每打开一处舱门,都是一阵惊喜交加的低呼。 “快快,把东西都看好,这可是后面要用到的。”众甲首看过才知道,舱内,各类物资堆放得整整齐齐,从腌制的肉类、干果蔬菜到厚实的冬衣、帐篷,甚至是应急的火石、油灯,一应俱全,仿佛这次不是急事而是去随贵女游玩。 合理但离谱。谁家打仗还带新鲜果蔬的,还有船工仓头们经过‘友好’交流自然态度谨慎了许多。 “仓头,这不是说就捕鱼吗?怎么。”那小工看着船上,秩序井然,训练有素的黑石卫卒,眼中精光闪烁。 一个身形壮硕的老者,把他的头拍向一边:“招子放亮点,不该问的就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 上面下的命令,自己等人配合黑石卫去江上捕鱼,他看了眼船尾上放着的几张巨网。是的、在他看来,这网光抬上船来就要四五个好手,必然是张大网。 他们私下里都说,这不是去捕鱼,这是去捕龙王爷的! 且听闻那谢家女君,是后土娘娘座下血海修罗姬转世,定然是有法力在身上的。他们这些靠水吃饭的,最是信这个。私底下都说,雀县的流民也是被谢娴修罗姬名号所摄,才对城中丝毫不犯。 一个老船工缩着头:“这女君全身都穿血色,说不好就是那修罗姬转世!” 本来心中忐忑的众人,齐齐一抖,“不会要食人!” 他话音刚落,便被拍了个仰倒:“说什么瞎话呢,你这老菜帮子有二两肉在身上吗?没了我们,这船怎么走?” 众人一想,有道理。 仓头无奈,这群憨货,尽喜欢瞎猜。“记住我们主家可是崔家,谢家崔家历来交好,我们只是来帮忙的。” 见众人放心下来,又叮嘱道:“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一个年轻的娃娃荡在绳上道:“可这动静也不像是要捕鱼,这阵仗,捕龙王爷都够了。”哪家捕鱼用的着二三百的卫卒出动。 且这也不是普通卫卒,他们身体强健,人高马大,身着皮甲却走地无声,都是罕见的强军。 那仓头狠狠的瞪了眼爬在竿上的小猴儿,沉声道:“下来休息,等船开了在上去。”省的看到不该看的,命都保不住。 见众船工终于散了,伏在仓壁上的泗己收回拿刀的手,顶了顶身边的牛二,“这下放心了?” 牛二姿势未动,有些犹豫:“他们说的,女君是修罗姬转世,是不是真的?” 泗己:。。。。 第79章 遇崔镜 待到第二日,相安无事,只不过黑石卫这边发现船工们似是对他们更是恭敬了些。 泗己似乎有些不解,但是牛二非常理解,因为他越看越觉得谢娴是真的修罗转世,喜穿红色且性格乖戾。 有这尊杀神在船上,这船工能不乖吗? “这女君为何要我们必须喝烧开的水呀?”众卫卒有些不解。 “叫你干啥就干啥哪,这么多毛病。”牛二虽然也不知道女君这样做的目的,但他也 会无条件支持。 谢娴,心中无奈,没办法,他们此时出来的急到阳夏顺风顺水便要三天,而黑石卫很少有水上作战经验,就怕水土不服,为了避免,在船上带了不少煤,虽然吃食方面有些简陋,为了降低众人的患病几率。她也是绞尽脑汁了。 但目前看来效果还是挺好的。 封丘,官道。 极速冲出一辆彰显尊贵的马车,车身由上等香樟木精雕细琢而成,外覆以黑漆为底,镶嵌金丝勾勒出繁复的云纹,阳光下熠熠生辉。 车顶边缘垂挂着流苏,随风摇曳。车窗以细密的竹帘遮掩,帘上绣着精致的花鸟图案,既可遮挡外界视线,又不失雅致。 但此时,车帘上却破了一个洞。随着车身的颠簸,极速摇晃着。 车内的西域地毯,上色彩斑斓,脚踏之处皆感细腻温暖。但现在上面一片脏污血迹,碗碟糕点撒了满地。 崔镜面色发白,头上冷汗细密,似是忍耐什么。他保持着一个姿势斜靠在车窗前,肩上还还有点点血丝渗出。 马车旁跟着三个护卫快速抽打座下马匹。 “驾! 快些!” 但是身后十几匹快马紧追不舍。只听一声惨叫,不到一个呼吸间,便有一人被后面的射来的箭矢射中。 “郎君前面就到淮河了。”亓牙握紧缰绳,语气焦急。 崔家此行本就是为秋粮一事,但不知合作多年的世家突然反目,身边的护卫被引开、若不是郎君机智,发现不对,抢了马车就走,此刻他们已经沦为刀下亡魂。 “走河边。”崔镜平稳的声音传来。 他至此是危局,但必然不能被他们抓到,若是被俘,族中定会受制于人。若要让出北岸粮市,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陆家狼子野心。 忽然马车外,传来亓牙的惊呼声。语气中带着惊喜。“公子快看,那不是咱家的船吗?” 身后的两个护卫也露出惊喜之色。崔镜皱紧眉头,只觉不对,他猛然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远远的江面行着三艘大船杆上立挂的崔家旗帜。他眼中的疑惑并未放下,拧眉暗叹,难道自己此次出事,还有族中之人的手笔,想到这里他浑身冰冷。 封丘是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天晴气朗,微风送爽。 若没有远处的呼救声,谢娴心情还是很好的。 问、如果看见公司的千万大单甲方爸爸掉进河里,该如何选择?此刻的谢娴,看着在水中扑腾的亓牙、崔镜,还有岸边虎视眈眈的十几个骑士,心中纠结不已。 她出发前心中祈祷,千万不要碰见崔家之人,千万不要碰见崔家之人,然而巧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竟然碰见正主。 泗己和牛二皱紧眉头,紧盯着河边之人,二三十个卫中好手,在船舷边戒备,手中弓箭蓄势待发,等着谢娴号令。 崔镜这样,明显是在被追杀,而谢娴只想着赶紧接完人撤退,这时代山上有山匪,水中有水匪。如今在别家的地盘上,崔镜还等着她救命。 虽然她不想惹上麻烦,但是这船又是崔家的。 谢娴叹口气,挥挥手‘把他们捞上来。’ 亓牙见着船上,眼熟的红衣女郎,眼中的激动之色都快溢出来了。“求娴娘子快救救我家郎君!” 对面的大胡子骑士,见着崔家大船,本就觉着希望不大,却没想到带头的竟然只是个女娘,且前面的武士也不是崔家之人。 心中一动作势大喊:“那女娃娃,我劝你们莫要多管闲事。这落水之人,是我陆家捉拿的毛贼,识相的赶紧走。” 谢娴紧盯着对面轻声问泗己:“他们的箭能够到我们吗?”泗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低声道:“百米之外、够不到。” 谢娴心中一定,对方不占地势,她们顺风。这波可以打。 月色朦胧,江面泛起层层银波,谢娴立于船头,她轻轻挥手,那一刻,藏匿于船舷两侧的二三十名弓箭手应声而出,身手矫健,拉满了手中沉甸甸的弓弦。 箭尖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直指对岸。那群骑士们正欲继续嘲讽,忽见此景,顿时惊诧莫名,面露恐慌之色。 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吹透了骨髓,有几个年轻的骑士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哪家货船出行带如此多的弓箭手。你家县尉知道吗?这可是朝廷管制武器阿喂。 刚才喊话的的骑士,面色铁青,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怒目圆睁,望着那密密麻麻的箭尖,心中暗自叫苦。 这些弓箭手个个神情冷峻,蓄势待发,且那些士卒虽然没穿甲胄,但神情肃然,明显是精锐,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连江水的流动都被凝固。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那大胡子骑士勉强稳住心神,高声质问,声音中难掩颤抖。 谢娴面无表情,声线清晰而坚定:“滚!” 话音刚落,对岸的骑士们顿觉羞恼,他们能感受到,只要那女郎一声令下,这些箭矢便会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将他们淹没。 最终,那大胡子骑士咬牙切齿,狠狠甩了一下马鞭,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便带领着手下灰溜溜地撤退,消失在夜色之中。 随着对方的离开,江面上紧张的气氛逐渐缓解,船上的弓箭手也缓缓放下弓箭,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谢娴长出一口气,还好,没打起来,自己这边箭矢可没有多少,在这里耗费完了,后面就白瞎了。 众人散开,却见亓牙哭诉:“呜呜,郎君你醒醒!郎君!”谢娴心下微沉,这崔镜不会这么脆皮! 第80章 羞辱 江水翻腾,月色朦胧中,崔镜被人抬上甲板,湿漉漉的衣衫紧贴身躯,面色苍白,气息全无。 王小大夫匆匆赶来,跪地探脉,片刻之后,缓缓摇头,神色沉重:“无力回天矣。” 亓牙红着眼,泪水如断线珍珠,悲愤交加:“此事,定要陆家血债血偿!”身旁的两个护卫亦是眼眶微红,怒火中烧,皆欲即刻拔刀,为崔镜报仇雪恨。 谢娴看着少年人毫无生息躺在地上,清冷的面容残破,心中叹息:“且慢,我或许有法子救他。”众人闻言,悲痛中生出一线希望。 亓牙见谢娴似有为难,急忙道:“但凭吩咐,是死是活全凭天命。” 谢娴迅速布置:“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快!”同时吩咐其他人:“亓牙,你与护卫们合力将崔镜抬进去。”众人不敢怠慢,迅速行动起来。 谢娴关上房门,她准备用的,没错就是各大影视剧中,的心肺复苏。 她把崔镜的脸侧过来,检查口鼻,没有明显的瘀堵之物。开始扒衣服,亓牙表情奇怪,他回头和护卫对视一眼,要不是谢娴一脸严肃,她都要以为自家郎君死后还要没了清白呢。 从胸骨下半部分。将另一只手的掌根,至于第一只手上,双臂打直,双上肢垂直向下用力按压。 崔镜口中被挤压出一些水,但是这明显不够。 谢娴转头问,“你们谁来渡气?” 亓牙和护卫:?? 谢娴快速像他们讲解如何向崔镜口中吹气,但几人明显接受不了。 谢娴杏眼圆瞪,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救不救,最多就是一命换一命。”她懒得解释这么多,直接用换命一说。 最后还是一个护卫视死如归的答应了。 谢娴边按边说:“配合着点,我说吹,你就吹气。” 亓牙焦急的看着两人一个吹气一个按压,那谢家女君口中还念念有词,颇有节奏,‘苍茫的天涯,吹。是我的爱,吹’这是什么秘术吗? 正当所有人屏息以待,几乎绝望之际,崔镜的胸口微微起伏,口中猛然咳嗽两声,胸腔震颤大口喘息几声。紧闭的双眼睁开,虚弱而迷茫。 “我在何处?”崔镜的声音虽细微,却如同春雷一般,让在场众人喜极而泣。亓牙扑至他身边,泪眼婆娑:“郎君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除了刚才吹气的护卫一脸魂外飞天,和默默退出去的谢娴,其他人都一脸喜色。 谢娴表示一点都不想知道后续,人救过来就好。看这那护卫幽怨的表情,谢娴撇嘴。 自己上,那才叫想多了,现在正好。 救活了,我的手艺好,救不活,你们心不诚。万一甲方爸爸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女人亲了,找我拼命怎么办。 她可是发现了,这崔镜是有些厌女的,从上次接触来看,能对女人这么大反应,有可能是ptsd。啧啧,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呀! 谢娴转身就走,招呼王小大夫,给崔镜好好看看,该喝药就喝药。又安排烧些热水,上点热菜,这甲方爸爸可得招呼好了。 等下自己还要编一个出现在这里,合理的解释,谢娴只觉头秃。 牛二笑嘻嘻的凑上来:“女君,不知是何秘术能让人起死回生?” 谢娴撇了眼竖起耳朵的众人:“此换命之术,只对溺水之人有用。还需亲近之人方得施展。”嗯,是要亲近之人,要不怕被打死。 第二日清晨,谢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崔镜,转开视线。 “这陆家如此大胆,竟然敢在陈郡之地袭杀崔家少君?”泗己和牛二立在谢娴身后表示愤怒。 面前的亓牙等人义愤填膺,亓牙一脸后怕,郎君此次受伤,还是快些回族地疗伤!他不敢在冒险了。 崔镜面上苍白,说话有气无力:“还不行,他们若是一心杀我,定会盯上这船。”他目光沉沉的盯着谢娴,他不敢赌,这谢家女君说好的只在雀县用船,却出现在这里,这是巧合还是安排? 谢娴见他一脸阴沉,翻了个白眼。 崔镜心思翻涌,自己如今被谢娴救起,若谢娴真的有异心昨夜只要不管自己就是,但如今又救了自己,难道 他坠河之前见到一抹红色,他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头脑一热便跳了下去。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他心中百味陈杂,若谢娴为了自己而来,那昨日里就该,咳咳、但一想到亓牙所说之事,脸色红了又白了,最后只幽怨的盯着谢娴。 谢娴:? “这几日就叨扰娴娘子了。”他轻声道,似是说两句话便废了他所有的力气。 谢娴眯起眼睛,心中后悔,这崔大郎真是个脆皮,怎么休息一晚,还是这病歪歪的样子。 谢娴点头,虚笑道:“崔郎君才是主家,不麻烦。” 亓牙出门烧水,泗己和牛二也自去盯着船工们,现在这船上,崔镜手中只有他们可用,虽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也要小心。 崔镜优雅起身,在谢娴旁边落座,为谢娴斟茶:“恭喜娴娘子,接掌黑石卫。”十七八的少年人,俊逸的容颜舔了几分病弱之色,但一双桃花眼似是能看进人心里。 “同喜,同喜。”谢娴有些尴尬的回道。 崔镜靠近:“同喜什么,我自大难不死,可不是托了娴娘子的福气吗?”两人靠的极近,似乎都能闻到彼此的呼吸声。 谢娴敛起笑容:“那崔大郎君,想如何?”她心中烦躁之意越盛。最烦这种拐弯抹角的家伙。 “娴娘子是为了我来这儿的吗?”突然放大的脸,让谢娴后退了几分,这已经突破她的社交距离了。 这神经病花样百出,就为了问这?早说阿!你不是厌女吗?离这么近做什么? 在崔镜眼中,谢娴的后退是心虚了,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这谢家女君对他是有所图。 他心中气狠,为何如此,自己好心借船给她,却如此对我,昨夜获救又用那所谓的秘术羞辱自己,他红着眼,不明白世上如何能有如此心狠之人。 上次被轻薄,这谢娴就当没事人一样。自己帮她作势惩治了薛家,她也没任何表示。 想当初亓牙说谢娴拒了谢安的婚事,自己隐秘的欢喜。这让他心慌意乱,才回开封处理家族之事。没想在最不应该在的地方,碰见了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崔镜心中泣血,他不知谢娴的目的,自己接下来是被囚禁,还是被杀,他势要问清楚,谢娴到底为何如此对他。 谢娴见崔镜脸上面上变幻,且神色越发狰狞,连忙后退,这是要发病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按倒在地。 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嘴上传来一阵疼痛,谢娴双眼睁大。 第81章 不讲武德 少年人似是委屈极了,墨发垂下,眼中珍珠顺着骨感分明的颌骨流淌,好一幅郎艳独绝的美人图。 不是,你亲我的,你自己哭个什么劲。 谢娴脸上肃然的表情绷不住了,她使了力气,把崔镜掀翻,压在绒毯上。轻手轻脚的护住他的伤口,心中有些怪异和好笑:“莫哭了,乖!” 说完还不忘甩甩手,咦~ 不会把鼻涕流我身上! 崔镜被谢娴的大力惊呆了,谢娴顺势摸摸他的头,这就是个高中生,哭起来还怪好看的嘞! 她不等崔镜再度开口,急忙道。 “我们此次是要去阳夏,黑石卫有八百兄弟等着我去接。本来想和你说一声再走的。”她赶紧把事情和盘托出,要不这家伙又犯病该如何是好。 崔镜听完这话,回忆了一下,似乎听亓牙说过,黑石卫生辰钢失利,被重创,就在寿春、阳夏一带。 他面上神色变来变去,看谢娴脸上的诚恳之色,迟疑道:“那这些甲士?” “都是黑石卫的人。”所以是误会了,没有外人合谋害他。 崔镜松了口气,但是一想到昨夜的还魂秘术,脸色发黑:“那还魂秘术?”他还是有些气不过。 谢娴心虚的转脸,这要怎么解释,自己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现在撒谎了,万一后面发现被骗,自己的小钱钱还没到手呢。 她内心正在纠结,就发现这崔大郎君又贴了上来。 他捉住谢娴的手,拉一下。 没拉动。 崔镜面色涨红,有些羞恼。 谢娴无奈,只觉的好笑:“还魂秘术,其他人也可以的。” 但我就是不想。 在她看来,这崔大郎病的不轻。能活着就不错了,还竟想这有的没的。她舔舔嘴唇,d感觉被磕肿了。 工伤啊! 面若桃李的公子深情不已,伸手欲要摸她的嘴唇,谢娴皱眉闪开。她算看出来了,这神经病是在驴她! 趁他发呆的时候,闪身出门。 明知道他犯病,但是也怕自己招架不住,上了甲板,她把手上的黑石戒取了下来,心中庆幸还好我带了。要不被按在地上翻不了身,那得多尴尬。 崔镜平静下来,见谢娴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彻底安心了。谢娴不图他这一身皮肉,且两人还有合作,自己的安全算是有了保障。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亓牙推门进来,默默给崔镜倒了杯茶,他有些忐忑的看了眼桌上一片狼藉,忍不住开口道:“郎君,娴娘子不是那样的人!”就莫要再如此试探了。 崔镜面上苦笑:“此情此景,我能如何?”她不是那样的人,但自己却丢了大脸。 他心思翻涌,面上的神色被袅袅水汽遮挡,愈发飘渺难以琢磨。 这边,谢娴越想越气,哎-以后合作伙伴一定要考察,不能找有病的,太过危险,稍不注意就和你玩狼人杀。 刚才崔镜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眼中却无半点情意。 但所有的动作,都在告诉自己,他心中有情,影帝啊!奥斯卡都欠他一个小金人。 谢娴一把推开药房大门,神情严肃问道:“王小大夫,崔镜到底吃药了没?” =======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水声,浑浊的巨浪裹挟着碎石烂木,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转过河弯向下游冲去。 勇吉蹲在岸边的林子里,不动时就和着阴沉的雨幕融为一体,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整了整背后的滕盾,心中暗骂,这鬼天气,再下两天,这藤甲就要生霉了。 他有些担忧的望着远处的江面,他所在的地方是个江边荒石滩涂,除了些碎石,就是泛着白碱的泥地,连岸边的泥洞里,小鱼都少的可怜。 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耳朵动动,没有回头。 “头!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把,这片能吃的都被抓绝了。几个伤员也起了热,这野地里不行,还是要去城里看大夫才行。” 力夫眯着眼睛,雨水顺着眉毛滴下,连呸了两口。才把要说的话说完。 勇吉摇头:“不行,你忘了寿春令那怂样?”弟兄们太多了,他们城里也进不了这么多人。 “但是吃食已经没了阿!昨日还接到信说让我们在江边等。到底等什么阿?”力夫有些烦躁,自己等人这次失利,被人如同丧家之犬般的驱赶。 若不是族中接济,他们早就撑不下去了,但是他们的伤员太多,没有车马,回程也难。 若平日里,找人借点粮也就过了,但是今年闹灾,各处城池见到人多的队伍就紧闭城门,严格盘查进出,粮价也是涨的飞起。 他们这处地方,方圆百里的村寨都无一人,大家为躲流民都进城了,没进城的也带上家当,进山躲避了。让他们一群大头兵,着实没地方找粮食。 他们在路上也遇见的流民,但是讲真,这流民比他们还惨,带着队伍进山找野食,才撑到现在。 但这两天阴雨连绵,许多兄弟们又饿又冷,没撑住病倒了。 “哎,再等等,早知道就不把那信鸽子烧了吃。”勇吉心中有些后悔。等回去又要被五叔骂了,但真香吸溜 力夫蹲在勇吉身边,撇嘴:“头你还真信,能有船来接我们阿?” 他们出门的时候谢家女君还未出康健呢,但一路上收到的消息也是断断续续的。 如今他们二卫和三卫这次算是废了一大半,有哪家主君愿意为他们这群残兵败将收拢。 更别提,好些兄弟们伤的很重,还不知能不能挨到那个时候呢! 力夫耳朵动了动:“听-什么声音!”悠长刺耳的尖啸声声回响。 不远的江面上朦胧,似有三个庞大的黑影,天空中传来信烟炸响的声音。 勇吉猛然站起身,掏出层层包裹的信烟,举起手来。 那一刻雨停了。阳光穿过乌云照在江面上,泛起丝丝金光,眉间的雨水从眼角滑过。 真有船啊! 第82章 前因 随着黑石卫平安登船,谢娴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船舱内,紧张的气氛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所替代。 唯有崔镜这几日不知为何人影都见不到。 谢娴反而是最闲的人,她打开地图细细的看着,这淮水流域,河道复杂串联,很多地名她都不识得,若不是泗己和勇吉给她指出来,她都不知道现在行到哪里了。 勇吉凑近泗己,好奇地问道:“你说,女君是如何说服那崔家借给我们船只的?我等原以为回不来了。”他摸了摸身上干爽的麻衣,咧开嘴笑。 卫中兄弟在山洞里住了些许日子,身上患病的不少,若不是女君来得及时,他都不敢想后面会如何。 泗己尚未开口,牛二已抢先一步,语气中满是敬佩:“勇吉,你可别小看了咱家女君。不仅智谋过人,更细心稳妥,这样的好主君,可是难得。” 就看那些果蔬,腌菜,女君为了吃口热饭竟然还专门带了个铁炉子,这东西扔点乌石进去,比柴耐烧的多。 平日里的饭食,和熬药可少不了这叫炉子的物什,连那船老大都在打听此物呢! 不过女君并未在意,随便看随便用,不知道是不是雀县那边新出的物件。 泗己面露思索之色,这东西记得是从桃庄那边拿来的。 但是牛二明显话更多,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你们有所不知,咱们女君在雀县可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是能用豆芽之术变出满仓菽豆呢!” 泗己用手捂住额头,牛二这张嘴 力夫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牛二这话不假,我虽没见过,但这仓里给兄弟们准备的东西,可比往日细致许多。”他们都没想到,连布匹,针线、都有。 他这话说的不假,他们最没想到的是,竟然还请的有随行的大夫,勇吉和力夫见到王小大夫的时候,眼泪都快下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中,船向着雀县方向破浪前行。 崔镜见时机成熟,向谢娴提出请求:“娴娘子,我有一事相求,可否顺路将我送回平城?” 将养了几日,崔大郎君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谢娴看着面前明显高了几个档次的金镶玉的茶杯,眉头微挑。 这是联系上了外面,又有了底气?她们回程并没有赶的太急,也是为了让崔镜安心,每到一个城市,谢娴都会停船补给。 这家伙还真是多疑呢!对谁都不放心,但她一想到若自己和一个手握重兵的之人 同乘一船,的确是要多想的。 不过。 还真是个自恋狂。 谢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崔大郎君若想搭船,也不是不可,不过我这豆芽之术,何时才能到账第一笔菽豆?” 她正好趁着人在眼前,多催催账。 崔镜闻言,不由得好气又好笑,望着谢娴那副“财迷”模样,无奈摇头:“放心,连带着这次救命之恩,必有厚报!” 谢娴眼睛一亮,厚报到底有多厚? 但是她也有自知之明,崔镜随意找个码头都能自行下船,现在说的好听,专程说让黑石卫护送到平城,怕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等人。 她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什么,你说陆家的人就在平城?”谢娴惊诧的看了眼崔镜。这叫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崔镜慢条斯理的用茶杯盖漾开浮沫,淡淡道:“陆七郎正好在平城,正好大家都在,就做个了结。” 什么叫大家都在,这是要黑石卫给他撑腰呢! “娴、这里的一群残兵败将,怕堕了崔郎君的颜面、”谢娴低头喝了一口茶,她不急。 崔镜微愣,蓦然一笑:“阿娴,莫要妄自菲薄。若黑石卫这般精兵悍将,都能被叫残军,那天底下就没有善战之人了!” 他可是仔细瞧过,这黑石卫对谢娴这个新上任的女君很是信服。在他看来,谢娴如此御下之术,也是颇有手段。 以前听说黑石卫,只当是平常的边军,就连朝廷的御前卫他也是见过的,但都没有黑石卫这种强军的气势,即便是受到重创,但也相信有人会来救。 这种感受很特别,谢娴对她们上下尊卑不显,但却是行止皆有法度。 谢娴听他如此盛赞,心中微动,这货说话如此动听,不会要上什么大活!不行,伤不起!真伤不起! “不知崔大郎君,此行究竟有何处难处?”就说什么事。 崔镜低头好笑,这娴娘子每次说话都如此直白,不知瑾年知不知道。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看着谢娴叹了口气。 “陆家在平城宴请各地商贩,我等也要 一起参会,如此我崔家陆家依河而据。到时昭告天下,想来他陆家也不能再过界了。” 谢娴皱紧眉头:“那你先前,被追杀之事呢?”她不信,这人就不想报复吗? 崔镜阴狠之色闪过,“这是后续之事!”现在世家不能畜养太多军队,上次算是栽在陆家地盘上,自己大意,但是若他陆家敢来陈郡,定要叫他好看。 谢娴摸了下巴:“这不对啊!按你这么说,他陆家从水路一直开始扩张了,你们崔家节节败退,可这黄淮两地水路众多,被他们吞并不是早晚的事?” 她看了眼神色微动的崔镜,接着到:“既然你自家有船,为何不抢他水路粮道?”她还不信了,垄断生意人人想做,但最让人忌讳的也 是一家独大。 旁边的亓牙忍不住道:“娴娘子,那陆家送了女儿入了宫中,陆良娣颇为得宠!” 谢娴精神一震,哇说到八卦她就不困了。 她眼神在崔镜面上一扫:“我不信你们宫中没人?”这些大世家,百年经营,宫中对他们来说,才是主场好!没见那些排的上号的妃子都是几大世家出来的吗? “如此,陆家势头正盛,我崔家只能暂避锋芒!”崔镜垂下眼帘。 “咦~ 你们不会有什么后手!”谢娴依旧笑嘻嘻。 第83章 得加钱 谢娴等着崔镜的回答。 崔镜见她问得深,淡淡看了她一眼:“今上也有让陆家打压世家之意。”所以这也是上面的意思,这在各大世家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谢娴恍然大悟,哦!她心中一动:“那你们就这么看着?” 亓牙叹气:“那是今上的意思,我等又能如何?不过还好陆家只在水路猖狂,到了陆上便收敛许多。”他这话说的有些气弱,想来也没多大把握。 谢娴一脸恨铁不成钢,盯着崔镜手中的金镶玉茶盏微微笑道:“我有一计,可让崔家把手伸进水路。” 自己以后可是打算搞物流的,这陆家明显不好说话,自己又不打算当水匪,只希望合作伙伴能给力点。 崔镜眼神带着探究之色? 谢娴一脸职业微笑:“不过这可是另外价钱!”老板。 亓牙眼神晶亮,这娴娘子每每都出乎意料,这次能给郎君带来什么惊喜。 谢娴当下就把,区域转分包代理销售的理念一说,还有类似扶持新兴小家族,提供船只租赁,片区风险转移等,崔家钱这么多可以做风投啊! 既然当今如此忌惮世家,那就化整为零呗!资金投的多了也是另类的控制。 到时候如果陆家,不仅打压世家,连庶族、和小地主都不放过。 陆家也就成了新的世家,勇者终成恶龙,嘻嘻! “如何?”这才是商战嘛,是不是很有带感! 谢娴精神奕奕,把投资人运作手段,和后世的案例结合古代背景,一一道出,听的亓牙两眼放光。连他这个不太懂商贾之事的,都觉的,这个叫风投的,明显就是为了崔家量身打造的。 崔镜看这谢娴认真的模样,心中微痒。 谢娴的提议在他看来有些许不合理之处,王朝更迭世家翻覆,她的一切说法都基于太平盛世,但基本原理,倒是隐藏世家庞大财富的一个途径。 不知娴娘子,如此看好崔家是为了崔家还是为了他。 两人定好此次平城上岸,谢娴要提供上百的卫卒,来担保崔镜的安全。 用谢娴的话来说,一分价钱一分货。 现在听说陆家这次在平城宴请众商贾,商讨粮市一事。分外心动,这可都是潜在客户啊,她不去掺和一脚,实在是可惜。 但她也不能扔下众人,黑石卫现在正值虚弱之时,自己只多是个力气大点的女郎罢了,千金之躯不坐危堂。 她是个历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所以她只能憋屈的呆在船上。 只能心中暗自计划黑石卫的安保转型工作。现在黑石卫还是保镖工作,但这世道保镖工作风险太大。且有些客户明显不好说话。 现在走镖可以退出关内道市场了,灾荒年间,整个大夏腹地都是人心惶惶,实在不是外出走镖的好时机。 但其他的业务还是可以的,比如物流。且黄淮两地,水网发达,谢娴暗自盘算黑石卫到底能做些什么? 第一步培养好的合作伙伴。说不定,还是自己的未来天使投资人。 “崔大郎君,我此番提议如何?”谢娴一脸职业微笑。 崔镜朗声笑道:“若此计可行。定不会让娴娘子失望。” 谢娴面上笑嘻嘻,心里p,你倒是说到底给多少呀? 但她转念一想,阿堵之物上不得台面的,她也不好问的太细。 这边和崔镜定下人数那边谢娴便和牛二、泗己、还有勇吉。开始讨论,平城的这个大单。 看着几人制定计划,谢娴插不上嘴,便出了门,她绕着甲板一周,看着船尾裹成一团的拖网陷入了沉思。 她忽然想起自己借用大船的真正目的,不就是为了捕鱼吗? 不远的桅杆上,小猴儿看着夹板后面,徘徊的红衣女郎,心下一惊忙朝着自家杨仓头打眼色。 这几日他们跟船,卫卒们吃什么他们也跟着吃什么,得了不少好处,连老船工的寒腿,都让王小大夫给看过,开了药。 他们私下里感叹,这谢家女君当真大方,他待在这船上几年,难得吃口热食。 远处的杨仓头,疾步走来一脸憨笑问好:“见过女君,”他可是知道面前的这位女郎不简单,是边军黑石卫的主家,自然不敢慢待。 谢娴微微点头示意,开口道:“仓头可否告知此船,载重几何?”她必须得问清楚。 她没有打鱼的经验,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海捕拖网,且那是21世纪,海捕船基本都是尖底,吃水稳当,外加大马力发动机,载重和航速与此时的船只自然不能相比。 她现在乘的楼船只有两层,平底儿漂在江面上,若载重不够,船身一旦失衡,这一船人都得跟着到河里喂鱼。 打眼看去,这船上也没有起吊重物的地方,所以才有了此问。 那杨仓头看着谢娴白皙的面庞,心中有些不以为意,回道:“女君放心,这船载个五六百人不是问题,平日里运粮也得万石以上。 他跑船十多年,对自家船有十足的信心,打个鱼而已,多大的事儿。 谢娴仔细询问得知,这船在这江面上已经算是大船了,船长十丈约等于33米,排水量200吨左右,载重在100吨以上。 船底舱室还有百十个压舱沙袋,若是去掉沙袋,能装的更多。自己这两百多米的拖网,也许、大概、捞不了多少鱼。 见那杨仓头说的笃定,谢娴也放下心来。只叫伤员换了别的船,请了几个会看鱼情的老船工帮忙。 “我找人订了拖网,是想给兄弟们打些野食。”谢娴笑眯眯道,她心里没底,心里想的是,来都来了,既然都飘在江上了,秋鱼肥美,自然要让大家吃进嘴里。 “全凭女君安排。”众人见状也打起精神,用这百米大网捕鱼他们也是没见过,自有好奇的人,凑上前来。 杨仓头面上有些纠结,记得自家郎君最是讨厌鱼腥味。 但念着这几日跟着黑石卫混了不少好处,此时也不好拒绝,便招了两个老手来帮黑石卫挂网。罢了,大不了等跑完这趟,辛苦小子们把船刷干净些。 第84章 鱼获 手臂粗的缆绳垂下,连在两船之间。网绳上的竹节被当做浮标一个个被投到江面上,竹筒下面坠着坠子,百米的拖网展开,远远的看去就像一条绿色的长蛇。 前面的两艘楼船因为具有拖网相连,速度放缓,最后面的一艘也是远远的跟着。 三艘船的船工和卫卒纷纷站在甲板边向下望,他们也没见过如此长的渔网,心中好奇,不知谢家女君的这张大网能在江捞得多少鱼。 谢娴定制的这张渔网,长约六七十丈,双船梳目网,垂到江中也只有二十丈长左右,只能捕捞中上层鱼类。 考虑到江底并不平坦,他们是逆流而上,谢娴也不敢把坠子放的太长。只能说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大鱼小鱼能捞个百十来斤也就知足了。 两个船上的船工通力合作,拖网完全入水,两船拉开距离,缆绳绷得笔直,远远看去如同是在江心划了一道弯勾。 江上的风吹的旗帜猎猎作响,风帆鼓满,速度却开始下降。 不多时,老船工盯着江水发呆,面色有些奇怪道:“头,我们走不动了。” 杨仓头刚安排完擦甲板的活 ,转到船舷边,见他动嘴,吼道:“你说什么?声音大点我听不清?” 小猴儿从桅杆上荡了下来,指着前方不远处,已超过半个船身的第三艘大船,声音洪亮:“我们走不动了?” 杨仓头:我没聋 船工们面面相觑,二三十米外的另一艘船上围观的众人也看着这边。 一时间只剩江上的风呼呼的刮着。 “那边,杨仓头为何把船停下了?” “没有!我看也没降帆啊?咦?怎么觉的他们在往后退呢?”众人议论纷纷。 杨仓头只觉得今日的风格外冷,吹的脸有些疼。 不等他有其他动作,就感觉船身猛的一震,似有什么东西拽住了整艘船,木质船身嘎吱作响,杨仓头大惊,猛然望向斜后方牵着缆绳的另外一艘船。 一看之下,心胆俱裂,只见那船桅杆下压,止不住的往他们这边倾斜,船上慌乱一片。 平静的江面上,两艘大船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定在江心。 他们开始以为是拖网挂住了江底的礁石,但船身还在缓缓移动。只不过吃水越来越深,开始倾斜摇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拖网里面的的东西太重了。 “快,快收网。”杨仓头扯着嗓子一声嗷叫,喊破了音。 三艘船的众人哗然,没挂网的那艘舫船也慢慢靠了过来,垂下一条条缆绳。 待到众人合力,牵绳的两船艰难的交错而过,拢住网口,这才止住了继续向下的势头。 但是木质楼船摇晃一下,开始朝着另一边倾斜,桅杆上所有的船帆全数升起,转舵、满风、加速。 沉闷的嘎吱声,在舱中回荡,缆绳绷的笔直,船身在江水起伏摇摆 ,二三十号汉子咬着牙,固定缆绳,就这样也差点被拖下甲板。 “快快快,把压舱的沙袋移走,快点,都来帮忙,再慢点船就要翻了。”船上的众人似是被按下开关,奔忙不已。 在杨仓头‘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船身慢慢回正,但是速度依旧起不来。 谢娴手中抱着刚才抢救下来的糕点盘,扒在二楼了望台,雀室的窗沿边,找绳子把自己固定住。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揉了揉眉心,心中暗恼,知道他们没捕过鱼,但没想到能这么不靠谱,d等下一定要换船。 否则,日后传闻,黑石卫打渔,把自家女君晃到江里,岂不是要被笑死。 回转的两艘楼船赶紧靠过来帮忙,连加了几根缆绳分担重量,这才把这艘船身稳住。 众人心有余悸的长出了口气! 随即心中激动,兴奋于有如此多的鱼获,却也发愁,这大船上没有起吊装置。这网鱼看着就有千斤重,可不是凭着他们这百十几号人就能拖上船的。 杨仓头和船工们眼冒金光,望着船后绷的笔直的缆绳咽了咽口水,这网是真的能捕大货。众人在心里对谢娴佩服不已,这渔网可真是神器。 远远看去,江面之下,犹跟着一个庞然大物,逆着江水,在江面上翻出一个交叉的浪线。 常年走水道的人一看便知,这水下的东西个头不小。此网能有如此大的收获,差点把船拉翻也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谢娴心中叹气,能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拖网这么给力,鱼获多到要三艘船一起拖。 众人商议片刻,船上没有趁手的工具,这网只能到浅滩再处理了。 谢娴发愁,这鱼获必须得尽快处理,要不到时候他们只能拉上来一网臭鱼烂虾,且这平底楼船,风帆打正,航速还是提不起来。 若是以后自己要走水路,还是要解决船的问题,她心中只知道个大概,但是这还是要专业的船匠。 “这谢家女君,当真了的,这一网下去怕不是把龙王的子子孙孙都捞了个干净!”甲板上的众人聚到一起。 “不止,看样子也有万斤了。”一个经验老道的船工插话。 众人心中惊叹,牛二一副你们大惊小怪的样子,嗤笑道:“女君出马,连龙王爷都跑不了。” 泗己:… 众人:… “这网出货,等下还得仰仗各位帮忙,女君说了,待鱼获卖出自有赏钱。”这卖鱼也是有讲究,各个码头鱼贩子自成一体,自家卫卒她可舍不得让他们下冷水捞鱼。 “那就托女君的福气了,我等义不容辞。”杨仓头满面红光,好似上午被打脸的不是他,但出来跑船嘛,赚钱不寒碜。 且他可是见着这谢家女君本事,这叫拖网的东西不简单,他心中打定主意,自然要往前凑。 众船工喜上眉梢,看得卫卒们也蠢蠢欲动。他们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也想下去帮忙,他们可以不要钱,只是这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未给女君做事,心有愧疚。 泗己闻言,安抚众人 :“诸君安心养伤,上了码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经此一番折腾,等他们到平城,已是第二日上午。 第85章 地头蛇与过江龙 平城码头在一处峡湾之中,是个较大的天然良港,淮颖两河水路交汇。 晨光初破,码头上熙熙攘攘,大小渔船错落有致,与往来货船交织成一幅繁忙景象。 装卸的货物堆积如山、行脚夫们汗流浃背,肩扛手提,搬运着重物,穿梭其间。 地头蛇张冲的身影格外显眼,他穿着翠绿色的短衫,坐在胡凳上,手中摇着蒲扇,面露烦躁之色。与周围的衣衫褴褛的行脚渔夫们格格不入。 张冲面前的衡器一上一下,给一筐筐鱼称重,这些都是今早从各地的网梭船、乌篷船、舢板等渔民们一晚上的收获。 现如今正值秋季,江鱼肥美,城中的老爷们有好这口的,他本家有些关系,搜罗了附近几个混混,干起收鱼卖鱼的行当。 往日里给的价钱颇低,但渔民辛苦,想买进城里除了转给张冲,就是得自己交入城费摆摊,除非碰见城中富户和酒楼掌柜,到码头收鲜,大部分渔民自然只能忍下张冲这个渔霸,任他盘剥。 但这半月,收鱼的价钱已经提高两倍,十里八乡的渔获几乎都从他手中过。 都是因为,县尊下令,要多收些渔获,填补那城中粮食缺口,但江上讨饭的渔家只有这么多,每日渔获有限,他从哪里去找多出的鱼来填补空缺。 没见几家城中酒楼掌柜这几日连番争抢,只为从他这里多拿些货,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柜执事,放下身段结交他这小小青皮。 他心中着急,这事情县尊都在盯着他也不敢怠慢。 正当众人忙碌之际,三艘巍峨大船缓缓驶入视线,它们的出现,引起不小的波澜。船上帆布鼓胀,甲板上人影绰绰,而船尾拖拽之物更让岸边的人群好奇不已。 “那什么?大船后面拖着的,是什么东西?”人群中有人疑惑道。 “哎呀,我看清楚了,是网,好多的鱼!”另一人眼尖,惊呼出声,码头上因为这三艘楼船陷入短暂的停顿。 楼船太大,网深入水,有些难以入港,远远的便停了下来。 张冲闻声,眼眸微眯,心中迅速盘算起来:“这等规模的渔获,若能落入我手,转手之间,岂不是赚翻。” 他忙站起身,朝着码头疾步走去,想要靠近看看。 连声喝骂中,终于在自己小弟的带领下挤到了最前面。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三艘大船,缆绳五六根,吃力的拉着一坨巨型渔网,靠了过来。 “都让让,都让让,这渔获我们张爷定了,都闪开。”身边的小弟知道他这几天烧心之事,看到如此大货自然要给张冲面子做足。 张冲得意洋洋的看着拖网,眼中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岸边众人一静,碍于他往日淫威并无人说话。 正当张冲心中打着如意算盘时,泗己的声音从船上响起,洪亮而有力:“诸位,我们这船有大量渔获亟待处理,愿出高价雇人,一日三十大钱!”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往日里辛苦一晚上,捕的鱼都不一定能卖这个钱,渔夫、脚力、开始往前挤,人群沸腾。对于这样的好事,大家都不愿放弃。 “三十大钱一天?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去我去!”一个渔夫激动地喊道,随即挤入人群,奔向大船。 “这等好事怎能错过?”又一力夫紧随其后,生怕落后。不用辛苦搬货,只要下网捞鱼,他常年在码头搬鱼,分拣渔获自是做的熟练,大家一股脑的往前冲,这时无人还会在意张冲。 张冲见状,厉喝出声:“那是我的,哎--别挤,别” 噗通一声,连着好几人掉下水,会水的纷纷朝着大船游了过去,生怕慢一步就抢不上名额。 船上牛二露出头,疑惑道:“咦?你们听见了吗?刚才有人说要收鱼,人呢?” 张冲:咕噜 待到近处才发现,这网是真的大啊。渔夫和行脚夫们,手拉着纤绳,在浅滩艰难前行。找了个合适的岸边浅坑,动用绞盘才把拖网拉到近前。 众人合力拉动巨大拖网,宛如一条沉睡的蛟龙被缓缓唤醒。随着网绳一点点被拖上岸,网中的鱼也露出头,先是几尾被网绳缠住的银鳞鱼,小的两尺,大的有丈长。 “哇,看那是淮王,长尾鮠,这个可是一两银子一斤。”目测这条两尺多的淮王鱼,能有个四五斤的样子。 “还有还有,快看还有刀子、鲹子鱼、好大呀!这网深、肯定快到江底了。”众人面上激动,比自己上鱼还要兴奋。 毕竟难得一次性看到如此多的鱼。待网口打开,用竹筐开始往上捞。不用泗己多说,众人就在岸边就地分类。一旁卖竹筐的老头乐的嘿嘿直笑。 各式各样的鱼儿在网中跳跃,银鳞闪烁,数量之多,几乎要溢出网兜,挤挤挨挨,引得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乖乖,这网里的鱼,怕是够平城吃上一个月了!”一旁的老渔民惊叹道。 “多,这可真多,要我来怕是一年也捕不了这么多的鱼!”另一位年轻人附和,眼中满是羡慕。 正当众人沉浸在震惊之中时,先前还趾高气昂的张冲,抹了把脸上的水拧了拧绸衣,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挤到泗己等人面前,语气讨好:“各位军爷,这渔获可真是难得,我张冲愿意出高价,怎么样?” 泗己上下打量,不疾不徐地道:“这位兄弟,这渔获我家主人自有安排。” 见他面露失望之色,又补充了一句:“这渔获如此之多,自然是要出一部分的。”按女君的话来说就看谁能出得起价格了。 女君可说了,现在粮食是稀缺之物,她们这可是大单。 在现代,买东西是,买的越多越便宜,且有时候还有礼品赠送,但古代却刚好相反,买的越多越贵,生产、运输等颇为受限。 大部分人民被束缚在土地上,小农经济极大的限制了商业的发展。 只有逐渐向更加集中和高效的农业生产方式过渡,才能带来改变。 谢娴看向热闹的人群,勾起嘴角。 第86章 合计 张冲心有不甘。 “那是自然,嘿嘿。”他眼珠乱转,笑着附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大船上的旗帜,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那飘扬的崔家金玉旗。 船上威武的甲士,腰间刀剑齐备,精神抖擞,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他赶忙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错话,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怎么会想贪这波渔获,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 江水起伏,巨大楼船的甲板上,整齐码放着百十个藤甲、藤盾,不远处还有个甲士巡弋。 他搓搓手臂,赶忙收回目光,妈呀!这可是带甲军,不是那些氏族豪奴能穿戴的东西。 自新朝建立,就对各家士卒有严格的限制,刀剑不论,但是铠甲,盾牌,还有弓弩,只有带兵制的军队才有资格穿戴。 若是私下蓄甲、佩盾,都算兵器私用,那可是与谋反之罪相提并论的,夷三族。 “哎呀,原来是崔家的船,有眼不识泰山,各位英雄好汉,得罪,得罪。”张冲连忙赔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一旁的黑石卫卒,面色不改,泗己淡淡回道:“这渔获,自有主家决定,也不是我等小卒能置喙的。”他们只负责看好,货物分拣,至于怎么卖自有女君操心。 雀室内。 谢娴用手撑着下巴,生无可恋,卖个鱼而已,怎么这么难,崔镜笑盈盈的看她犯懒。 这平城他家的粮市,只占一半。其他由各个小家族瓜分。平城令似是有意维持这样的情况。 刚才家中来报,似乎对这样的局面没什么好办法,若是可以自己还真就得用谢娴所说的提议了。 他垂眸思索:“娴娘子,这万斤的渔获怕是已经被平城令盯上了,你势必要卖给他们些。”崔镜温声细语。 “不能价高者得吗?这渔获放不了两天,如此大单,他们肯定要压价。”谢娴还是有些不甘心。 船还没停稳,便有衙门中人递上帖子,邀请崔镜,谢娴没报名号,人也不认识她。 “可若便宜卖,我也不开心。”谢娴皱紧眉头。 “不过,也可趁着这粮市,商讨一番。”崔镜道,这次崔家失利,肯定有人跳出来。刚好趁着谢娴的万吨鱼获堵他们的嘴。 想到这里崔镜的眼神柔和的许多。两人刚才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与平城出货,不管平城令想出什么价,众多商贾在场,若是太过,失了面子,众人便要开始考量平城此地的价值了。 “这波就算了。”谢娴下定决心,刚才崔镜也解释了,平城卖货,价高的不是渔获而是税,她这万斤渔获若不卖给平城,到时候城中税,都能刮下一层皮。 怪不得几大世家很难把业务拓展到别处,光这自定义的弹性税率就让人受不了。 她本来想着,趁着这段时间倒卖些渔获,但这税钱实在让人牙疼,她心中一动,朝崔镜笑道:“崔大郎,若我把后面两月的渔获今天卖出如何?” 崔镜:“后面两月?”他面露不解之色。 谢娴凑过来道:“你不是说,这各位商贾难得相聚,我们刚好按地界,定下渔获,我们收些定金,然后在捕鱼送去。” 说到底,这就是拍卖优先权,谁给的钱多,就先送鱼。这渔获先后完全体现了世家的底蕴深厚,后面的就喝口汤呗。 她们必须趁着拖网的技术还在保密阶段,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咬下最厚的肉,才对得起自己。 谢娴笑的开心,崔镜也听的入迷,竟然还可以这样。他心思敏捷想的更多,补充了许多谢娴没想到的部分,谢娴虚心求教,没办法自己对这方面确实不了解。 崔镜也颇有耐心,不论何问题都一一解答。两人凑一起把拍卖流程能出现的问题都过了一遍才长定下心来。 谢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那陆家之事,你能应付的了吗?”刚她都快忘了,这货还在被人追杀呢。 “如此,阿娴就放心托付于我?”崔镜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似润了水色。 亓牙默默退下,自家郎君这双眼,能让康健的女郎,软了腰绊了腿,但是在谢二娘子这里貌似都失灵了。 谢娴专注的在纸上勾画,没分给半点眼神。 “崔大郎君出手,定然能赚到钱,”现在这是财神爷啊!是要供着的。 她只坐等分账,他们两人,崔镜出船和人,还有销售渠道、谢娴负责出技术,包括网、船上起吊重物的工具,五五分账,等这趟回去便要开始改造。 到下午,崔镜便坐上马车在一百卫卒的护送下去往平城内。谢娴靠的船舷边,望这远去的车队,心中暗想,这次回去,钱和粮都有了自己可以躺平多久。 没一会儿,泗己找了过来,他躬身道:“女君,卫中来信。” 谢娴接过两个小竹筒,展开来看,一个是六叔写的,她自3天前接到人,七日内便该回到卫里。他写信主要是问人啥时候能回来。 谢娴表示她想永远的飘在江上,一点都不想回去。刑君的担子自己这柔弱的小肩膀担不起。 压住内心的吐糟,谢娴展开另外一张小纸条,她眼睛瞪大,咧开嘴深吸了口气,眼中有怀念和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最后轻笑出声。 把两张纸团了团塞回到泗己手里,什么也没说,往厨房去了。 泗己展开手中纸条,牛二凑了过来。 他眼神一撇问道:“这屠珍是谁?”牛二有些好奇。 泗己敛目思考片刻,轻声道:“这是女君身边护卫,雪山宗弃徒。当时女君从康健回族地便是由此女护送。” 说到这里,想到五叔传来的消息,又道:“雪山宗可不简单。” 牛二又问:“听说女君力气大增,便因为和屠娘子学了些雪山宗秘术,此事当真?” 这消息他听说都快有月余,当时没人信,但近日族中传出,好多人都说,女君力气大是真的。 这几日,瞧着那崔家郎君对女君黏的紧,他们几人本想随身护卫,免的自家女君吃亏。 但是一想到那晚看到,崔大郎君七尺男儿,被谢娴按在地上翻不得身的场景。 牛二摸了摸下巴,自家女君力气不错,就是没什么章法,还得在练练。 泗己: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觉的辣眼睛呢! 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强求跟在谢娴身边。 第87章 杜信到来 曲江楼上,雕梁绣柱,宾客满座,三楼金丝玉缕幕帘垂地,中间一副巨大的江山浅水的屏风,把里间与大厅隔开。 崔镜端坐在屏风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气,听着自家执事和各地商贾谈论之声,言谈间皆是敬畏,不敢高声语。 崔镜的露面对各地商贾来说已是屈尊降贵,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各地的执事。 何况平城令与城阳公子杜信也在。 “崔郎君此番前来,让平城蓬荜生辉!不知是否与陆家之事有关?”平城令压低了声音,言语间满是揣测。他前两日收到消息,陆家似是做了恶事。但此刻看崔镜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敢多言。 杜信轻摇折扇,笑中带讽:“陆家此番行径,是自断后路。青雀岂是轻易就能求得原谅的?”他自幼便与崔镜相识,自是知道崔镜性子。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嘈杂,陆正身着麻衣,跪地恳求,声泪俱下:“求请崔郎君,那刺杀之事,实非陆家所为,还望明察。” 他眼中懊恼之色闪过,“家姐无辜受累,被打入冷宫,求崔大郎君念在旧情,向贵妃娘娘美言几句,救她于水火。” 他此刻跪在地上,看不清屏风之后。 过了半晌才听的一句:“唔,陆家所求甚多呢!”崔镜这话既是说追杀他的事情,也是指宫中争宠之事。 崔镜面容冷峻,不为所动:“陆正,此事凭你几句空话就想解决?” 杜信轻笑,添油加醋道:“陆良娣确实得宠,怎奈何一朝失势,便如秋叶飘零。”他是城阳公府嫡子,皇亲国戚,自是消息灵通。 陆正伏在地上,“可是家姐无辜。” 崔镜冷冷反驳:“若非圣意,何人能将陆良娣打入冷宫?” 这时,杜信身旁的小童,悄声插言:“宫中传闻,此事起因微末,皆因崔贵妃剪花时玉指被刺,陛下迁怒于旁侍的陆良娣,故而。” 杜信与平城令对视一眼,啧啧,平日里宠信,遇到世家争斗,还不是说抛弃就抛弃,怜悯的看了一眼外面脸色发白的陆正。 亓牙面无表情道:“陆郎君请!”这家伙,在自家郎君面前,是龙都得盘着,是虎都得卧着。 上次刺杀之事陆家没有直接插手,但那伙贼人出现突兀,若说其中没有陆家船帮伸手,自是没人信的。 他招来两个甲士,把陆正‘请’出曲江阁。外间的众商贾猛然见到陆正狼狈模样,纷纷低头,眼神偷瞄屏风之后。 乖乖,这陆正可是漓龙帮主家,在这淮河上纵横两岸、风光无限,如今在崔、杜两家郎君面前,还不是如同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啧啧! 杜信轻摇折扇,掩嘴笑道:“当今可是胸怀大义之人,怎会被个宠妃绊住手脚。”他眼中兴味之色正浓。 平城令,抹了把头上的细汗,说的崔贵妃不是宠妃一样,他看了看外间,脚步轻移。 完全不想在这里,听这两位世家公子讨论皇帝后院密事,心中打起退堂鼓。 便假借尿遁,拱手出了外间。他走的飞快,却不知里面两人压根没停。 杜信还在继续撩拨:“此次能破那陆家势头,还不是因北境之事。” 崔镜嗤笑出声:“原来如此,不过北境军粮是几大世家都有份,陛下怎能认定就是我崔家呢?” “陛下此举虽狠,莫不是想借此化解两家恩怨?”崔镜言辞间流露出几分无奈与讽刺。当今登基并非正统,自诩郑庄公后人,多疑、善弄权术,更以为他们这些世家就只盯着他后院里的那些破事。 杜信见他吃瘪,差点笑出声,言辞之中对今上也并没多少尊敬之色:“陛下此举,确是权宜之计,但陆家若想借此翻身,怕是还需另寻他法。” 陛下用个女人来给崔家赔罪,着实可笑。 崔家若是不认,继续与陆家为难,便是有违圣意, 但若就此放过陆家,便会抬不起头。如此行径着实恶心人,就看崔家如何选择了。 气氛一时凝重,崔镜忽然笑出声,“杜大郎,你此番就是为了来看我崔家笑话的?”这家伙平日里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这次能在平城遇见,有些意外。 杜信见状,言笑晏晏:“青雀不知,你和瑾年不在,这都城里无趣极了。” 他往前凑了凑:“近来听闻会稽流行起新的乐器,据说声如幽谷,九转曲觞,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从荆州来的一群琴人,善合乐,据说宛如天籁,这名声都已传到康健了,如今离会稽清谈盛会还有十几天,我自然早早就来了。” 要不这穷地方,当谁乐意来呢! “呵呵,倒是难为义信了,这里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说就是。”崔镜面上带笑,杜信家中简单,也不需要他费心做事,所以提起吃喝玩乐,最是热衷。 杜信翻了个白眼:“用你操心?”他眼珠一转又道:“不过我听闻你这次是乘自家船回来的。还捕鱼甚多,可有此事?”他心中好奇。捕鱼自然是见过的,但听人说万斤渔获,如此玄乎,自然想见识一番。 崔镜皱眉:“这腥味太大,熏的我两日都没吃好。”说完用手中牙扇掩鼻。 杜信心中打起退堂鼓:“这样啊!” “你听谁说的?”崔镜垂下眼,平日里这些氏族郎君们连稻谷和草都分不清,哪里会对这些营生感兴趣,定是有人故意在嚼舌根。 旁边的亓牙会意,悄声退下,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穿绿绸的闲汉被带到面前。 杜信见他眼神一亮,敲着桌子道:“就是他,刚下车,就听他在门口说的有趣,便多问了几句。” 一旁的勇吉有些意外的瞧了几眼,这家伙不就是那个口气大的,要收了自家所有渔获的码头青皮吗?旁边的甲士见自家老大面色不对,手中使了力气,把那张冲一脚踹倒,按在地上。 杜信不以为意道:“啧啧,还没说完呢!”他也不傻,刚崔镜提醒,他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引他过去和崔家对着干? 亓牙拿来麻绳,递给勇吉:“绑好,莫要冲撞了郎君们!” 张冲一见到勇吉就知道坏事,他趴在地上使劲磕头:“小人张冲,不是有意冒犯贵人的,只是难得见到万斤渔获,心中欣喜不免犯了口舌。” “求贵人饶命!”他现在已经不指望分一杯羹了,只希望自己没被做成羹。 天知道原来这甲士们真是崔郎君的人。 亓牙道:“现在什么货色都想来捞些便宜!”他心中正是不爽,这青皮就撞到面上,可不得给松松筋骨。 第88章 你们这是诈骗 张冲心念电转:“小的是帮令君收鱼的,若这鱼卖给别人,小人便要受罚,这才想办法。”他刚说完便觉房中一静。 刚转过屏风的平城令: 见众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平城令脸色发白忙道:“呵呵,城中粮食短缺,才此有此一说。”他抹了把冷汗,心里把张冲的十八代亲属都问候了一遍。 亓牙上前一步,言辞间暗含警告:“金令君,我崔家此次渔利颇丰,近万担渔获正是要卖于平城,还望大人能给个公道的价格。” “自然,自然!”平城令脸上带笑,心中滴血,本想着崔家渔获万斤也该压价。他也不怕崔家不卖他,商贾也不敢与他抢。 但没想到这崔家受打压,还没两日便翻了身,今上却还要用个妃子向崔家赔罪。且这城阳公府杜信也在一旁,他自然不敢怠慢。 这下他的肩膀便塌了半截,不管崔家如何被今上忌惮,他可不想做中间夹饼。 惹不起,但躲的起的平城令苦着脸道:“忽然想起,县衙中还有事,老夫先行告退了!”随即挥手招了县丞过来,交接渔获之事,并嘱咐按正常市价收取,这才放心出门。 崔镜看这面前张冲,对他所谓的借口,自然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不过此人倒也是机敏,能舞到他面前也是有些心机。 他盯着张冲暗中思量,房中静默无声。 张冲对这如山的压力,心惊胆战。 半响,崔镜清润的声音响起:“张郎君,听闻你对卖鱼甚是手熟” 张冲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在曲江楼卖鱼,他撇了眼身后的屏风,手边虽然没有鱼,但是他可以编、额不对,崔大郎君说这是卖往后两个月的鱼。 卖的好,能从崔家贷一艘船,跑渔获生意。卖不好,他悄悄看了眼旁边虎视眈眈的勇吉,打了个冷颤,自己肯定可以卖好。咳! 平城码头。 谢娴此时正在品尝正宗的江淮王鲜,肉嫩软弹,鲜香无比,她吃的头也不抬。 泗己和牛二拿着渔获单子,在旁边念叨:“鲈鱼二百斤,刀鱼五百斤,以上渔获十九万两千四百斤。” “能卖多少钱?”牛二两眼发亮。 “鱼肉价格,平常渔获也就二十钱一斤,比肉便宜一半。”泗己嘴上不停。 牛二开始掰手指,谢娴道:“三千八百两左右。” “哇,好多钱。”牛二心中激动,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谢娴心下微松,这渔获虽多,却也算不得什么大钱,比起贵族,也就是个好的玉佩,或者入眼的花瓶罢了。 且这3800两也不全是黑石卫的,其中还有崔大郎君的一半。 若是每次都能这么多,接下来两个月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谢娴顿觉得天朗气清。 自回到族内,每日里为了钱粮的焦躁不安,被治愈了。 说完这事,话题便转移到他处,牛二期期艾艾道:“女君,近日我想去平城走亲。” 谢娴点头,应了。 “我们估计得到明日才能启程回雀县,一天的时间够不够?”放假嘛,洒洒水啦。 牛二见她答应的爽快,有些扭捏道:“着实想问,能不能支取一些银两,待到发响在扣。”他眼含期盼。 谢娴点头答应,据她所知黑石卫近千人,往来亲眷几乎都是雀县周边二三十个村子,在平城走亲往来也算正常。 泗己见牛二如此作态,眼中微黯,朝着谢娴拱手:“女君,牛二所说亲戚乃卫中兄弟遗孤,往日每年都要去祭拜,顺便探望袍泽后人。” “但今年年景不好,手头不宽裕,只等发了饷才有脸面前去。”泗己和牛二两人都低着头,不敢看谢娴。 谢娴心中了然,往日里阿翁说过,黑石卫中有自己的安济坊,和孤幼院一样。 便开口问道:“黑石卫遗孤不是都在卫中安济坊?为何会平城也有?” 她这话音刚落,轮到泗己和牛二疑惑看着她。 牛二嘴快,张口便道:“卫中周边的村寨,只有三甲精卫的兄弟家属。” “黑石卫三卫合计一万五千人,雀县周边哪能住得下,自然是分散在城郡各地。” 谢娴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看着两人。 她一直以为黑石卫只有卫所中的士卒千人,加上周边村寨,亲眷家属撑死也就五千左右,她努努力多掏些技术也能养的起。 但是谁来告诉她,黑石卫竟然有一万五千人。 谢娴沉默,低头看着盘中的鱼,感觉饭都不香了。 有时候一个人穿越挺无助的,谢娴觉的自己遇到了诈骗,很想报警。 她以为今个赚的一千九百两,足够大家过个好年,结果惊闻噩耗,刚发工资还房贷,到头来发现自己贷款买的是别墅。 累了,毁灭! 泗己拿着账册,看了眼早早熄灯的女君房间。有些担心,下午女君本来心情挺好,但是一听到他们只有一万五的兵力,便失望至极。 哎!都是他们不争气,十年前,黑石卫极盛之时,共有十卫,满员十万精兵。那时候连王孙贵戚都要给几分颜面,哪像如今没落到要靠女君嫁妆养着,着实愧疚。 泗己凝视着滔滔江水,于心底默默立誓,女君已指明道路,有了稳定的收益,自当发展壮大。 思绪至此,即刻修书一封,呈递给主家,商议招募人手,扩充势力,以实际行动回应女君的期许与信任。 卫中精兵虽然只有一万五,但那是因为多年无战事,没有招新入伍。他相信只要女君振臂一呼,定然有好儿郎相随。 第89章 喜悦 张冲立于码头上,身后是崔镜答应他的乌篷船,望着江面上远去的大船。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之情。 “大哥,崔家真的把这船租给你了?”一个小弟不敢置信,自从他这大哥那天掉进水里,去了一趟城里就莫名奇妙被贵人赏识,得了一艘船不说,还认识了好些富商老爷。 “这船都到手了还能有假?”另一个高个子说道。“这下冲哥也是有产之人了,”不能和他们这些盲流相提并论。 张冲心中激动,自己这次总算捡回一条命,能为崔家做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虽然每个季度都要上缴船租抵债,但是只要努努力,就能赚回来,等三年时间一到,这船就是他的了。 他心中暗赞:‘崔家真不亏是豪商巨贾,以信为本,收拢资金,这样既能筛选客户,又能发掘各地需求,端的是手段高明。’ 别人用这手段可不会被质疑,但崔家陈郡最大粮商,商户们为了能与其搭上话,自是心甘情愿,乖乖交了定金,安心等候。” 他一想起昨天收到将近十万两的定金,口干舌燥、心打颤。这钱虽然他没见到,但他从崔大郎君的那位好友的惊呼声中,也听出这不是笔小数目。 张冲在两个小弟的吹捧中,只觉得豪气顿发。 “老大,我们出去打渔吗?我可以帮忙摇橹。”一小弟迫不及待说道。 “哎!摇橹我不会,只能帮老大撒网了。” “哎呦!疼疼!”小弟捂着脑袋满脸委屈。 收了手的张冲一脸无奈道:“光一个船啥也没有,用手捞吗?当然是先去赚点钱,买些家伙事。”他指着码头的招工告示道。 他瞥了眼两人,心中盘算,自己身上的钱不能全都拿去买网,还得留着几日花用。 “是城中鲍鱼之肆在招人,可那好臭啊!”两人面露惊恐之色。 “那总比你饿着肚子强。”张冲没好气道,把两人抓在手里拖着往前去了。 平城中的渔获,都会做成鲍鱼作为粮食储备,春、秋两季腌制成咸鱼,卖到外地或者自用,这都是政绩。 谢娴的万斤渔获,给这小小的城池注入的新的希望。 黑石村江边,晨光初现,薄雾还未褪去。不远的江面上三艘大船停在江面上,这贫瘠的滩涂,今日热闹非凡。 来往的卫卒们脸上带着笑,就算淌着刺骨的江水拉木桶心中也是火热。 女君可说了,凡事来帮忙的,一人五斤鱼拿回家补身体。 村里的妇人、和半大小子在岸边帮忙处理渔获。 “哎呦呦!这条乌江是要成精了!”媪婆围着一条丈长的大鱼,左右打量。 听她念叨的话,几个小娃娃围了过来:“阿媪,恁大的鱼能有多少肉。” 媪婆一眼瞪过去:“一天就知道吃吃吃,这条乌江,说不定还是龙王坐下的将军哩!” “那就是不能吃咯?”孩子们咽口水的声音停住,神色有些害怕的望着。 那媪婆闻言也不答话,手上雪光闪过,两下便把那死命挣扎的乌江鱼,开膛破肚。 而后连带半个手臂捅入鱼腹,就那么一伸,一拽,红红白白的一团便稀里哗啦的涌在地上,远远看去这一片滩涂都染成酱色。 旁边的娃娃们眼睛瞪的溜圆,偷偷往后退了两步,但又不死心伸脖子去看,哪能想到平日里温和可亲的阿媪,有这如此利落的刀法。 刚才还说这乌江大将来历尊贵,怎么眼都不眨便砍成段,还大小均匀,刚好能下锅的样子。 旁边的妇人见几个娃子被唬住,皆是笑弯了腰。“哈哈,这几个崽子怕是没见过阿媪杀贼的样子。” 年长的妇人道:“这算啥,你阿媪年轻时候连狼都杀过哩!” 几个小年轻,惊奇的看着手中拎着圆柄菜刀的媪婆。 怪不得村中祠堂,族人议事阿媪都有专门的木椅,原来不是看辈分而是看本事啊。他们迅速挺直了腰,可不能在媪婆面前露了怯。 “可媪婆不是最信这个了吗?”另一个青年问道。平日里年节祭拜、插香上供都是媪婆最为积极。 媪婆把分好的肉块装进筐里,没好气骂道:“你们这群赖皮蛋,女君在地府都是有尊位的,我黑石卫靠山比那江龙王强多了。”砍条鱼怕啥,就算龙来了也照砍不误。 “有这功夫,赶紧把鱼收收拾出来。老娘都恨不能多长只手出来,你们还有闲工夫摆活。”她手上不停,嘴里也不闲着。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媪婆自从县中回来后,就满面红光,见人便说,卫中有靠山了,好日子要来了。 原来是信了城中的流言,走的地府的关系。有人想张口反驳,但看到媪婆兴致勃勃的样子,和旁边干瘦的娃娃们,自悻悻的闭上嘴。 爱说就说,谁上这好日子确实是女君带来的呢? 谢娴归来,迎接的队伍热闹非凡。 牛二扯着嗓子,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捕鱼的经过:“你们可不知道,那天我们拖网一拉,那鱼多的,坠的杆子都打斜,要不是我们收网收的快,怕不是都被拉水里,会龙王去了。” “真的,这江中哪有这么多鱼?”有人不信。 “该是真的,平日里哪有小船赶上江心捞鱼。”有人明显想到了,“听说女君造的网张开足有六十丈。” “哇,这网也忒大了,要换个小船连个网都放不下!” 牛二得意洋洋:“那可不,两艘大船,才能张开。诺就那两艘。”他朝着江上指了指。 周围人听得目瞪口呆,也有调侃道:“牛二,你这牛皮吹得,咱女君那是有真本事,要不哪能想出,用这大网捕鱼。” 众人围在几条大鱼旁边啧啧称奇,心中却是信了,这大的鱼可不得就在江心够深的地方才能捞到。若是平常小船,搞不好连船带人都得散了。 谢娴面色平静,心中暖意融融,黑石村的这份轻松与默契,充满了烟火气息。 看着乡老们把发鱼的工作自觉接过去,谢娴就撒开手不管了。村中自有一套运行规则,谁多谁少不用说,大家都看在眼里。 在他们身上,谢娴看到穷苦,坚韧不拔和金子般质朴的心。 三艘大船如今可是宝贝,速度找来木匠,讨论加装绞盘,和吊架的事。 谢娴早先定制的滑轮也被青黛送来,解决了渔船拖网靠着滑轮组,起吊上船的问题。 后又加急定了几张拖网,谢娴终于能松口气,自己这聚宝盆,还能撑两个月。 第90章 黑石卫现状 次日,谢娴踏上了前往桃花庄的路,桃庄离黑石卫挺近,来往也方便,谢娴上船之前就安排谢敏烟,盯着让谢长欢搬到桃庄。 因为有了铁炉烟囱,每日里被烟熏的肺终于顺畅了许多,谢长欢气色渐佳,谢敏烟好容易和自己的父亲相见,在洗砚池的各种吃食做好了端来。 王老大夫,三日一次的问症也没落下。扎针,药浴连番上,这才几日,谢长欢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六叔,近来身体如何?”谢娴关切问道,作为黑石卫一把手,谢娴非常担心,二把手的身体情况。 谢长欢捋须笑道:“让阿娴担心了,一切尚好,自来了此处才知,阿娴为何要改建这么多。”他看着着谢娴,越发满意,当时听闻谢娴在桃庄大肆破墙动土,以为只是小女郎喜欢奢华景致。 待他到来,见到睡觉不会被冻醒的炕,旁边立着燃得正旺的炉子,将整个房间烘得暖意融融。 更令人称奇的是,偏房的小门有浴室、茅厕相连,设计之巧妙,既保留了私密,又兼顾了实用。 对村中老甲们单独建暖房照顾,如此有孝心的女郎哪里找。 曾几何时,那因吸入冷冽空气便引发的阵阵咳喘,如今已好久没有复发了。 他的世界里,寒凉似乎已成往昔云烟,更让人感慨的是,这样的安逸,无需他踏出房门半步即可全然享有。 如此匠心独运费力建造,就是为了他这个废人,不枉自己为了大兄苦守黑石卫十年,侄女对自己的拳拳孝心,千言万语不能言说。 谢长欢眼中微热,转身倒茶,慈爱的看着谢娴,心中感慨,谢娴样貌真像大兄阿!连性子也像。 “阿娴,对卫中有何安排?”终于聊到正事,他清俊的面庞正色道:“黑石共有三卫,其中两卫皆在边境驻守,朝廷分担军饷,减轻不少负担。只是其余一卫,还需走镖、接些杂务,自筹军费。” 所以平日里,才觉的黑石卫中人手不多。 谢娴:哦,你们障眼法使的挺好。 谢长欢,轻捋胡须耐心解释。 “朝廷这招分而治之,倒是省了咱们不少财力,但也显现出各卫之间的不均。”他轻拂过下巴,似是想起自己没有咳嗽有些不习惯的放下手。 “日后,咱们还需寻更多稳定财源,不然连着一卫之人都负担不起,还要阿娴操心。” 谢娴轻叹口气:“那驻守边军的两卫士卒,他们日子过的可好?”她还是比较好奇,船上的时候听泗己说过,他们好些人都是受伤退下,来后方休养,就这样也觉的日子比在边境的时候舒服多了,最起码不用看人脸色吃饭。 谢长欢沉默了半响才说到:“边境卫卒都是由督尉统挟,黑石卫算是军户,”自然就是军中最不受待见的一波。 大夏在地方军事管理上,实行都督制,即由中央政府任命的都尉负责地方的军事和行政事务,增强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但黑石卫作为前朝老黄历,用的还是世兵制和军户制相混杂,前朝,世兵制是主要的军事组织形式,即士兵世代为兵,家族传承。 然而,由于社会动荡和经济压力,世兵制开始逐渐衰落。新朝多地施行了军户制度。 即为了确保稳定的兵源,将某些家庭划为专门的军户,负责提供兵役所需要的兵员。这和现在,所有的职业都被绑定在家庭单位上的社会制度一脉相承。 即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各种匠作技能和手艺编制都是由你爹传给你,然后在一代代传给你的子子孙孙。 谢娴咂嘴,好惨阿!这完全拼的是投胎技术啊! 言毕,谢娴心中已有计较,她深知,黑石卫的未来,必须要改,既要守土安民,也要图谋长远。 不能让卫卒们流血又流泪,谢娴翻开手中厚厚的名册。 “那若是让边境的两卫都撤回来呢?”她还是问出了口,她不忍看这自家人干着最累的活,半天还吃不饱饭。接下来她冬天煤炭生意需要大量的人。 谢长青抬眼看向谢娴,见她眼中的认真之色,轻叹口气道:“你是第二个这么问的人了,”大兄也是你这年纪,问这个问题,但是除了引得陛下更加严厉的打压,连同夫妻二人都被叫去康健为质,没有任何变化。 谢娴也没想要一口气把人都调回来,但是她可以分批呀,她压低声音道:“不用一年一轮,我们可以一年三轮或者两个月一轮。”三卫轮换,大家一起分担。 不用都回来,我们可以退役阿,受伤休养阿!打工人摸鱼的办法总比问题多,如此卫卒们的日子也就好过的多。 谢长青眼神微亮,轻笑道:“你个促狭丫头,你当那都督是死的不成。”他放心下来,谢娴是真的在为卫卒们真心考虑。 “那难不成六叔还有其他办法?”谢娴反问。 “也不是不行,那铜关杨督尉是你父亲旧识。对我黑石卫颇有照顾,不然也不能将两卫放心交予他手中。”谢长欢眼神微眯陷入回忆。 谢娴不以为意,交好还不一因为便宜又好用。就像后世月薪两千的打工人那个不是单位大爷。 惹个不开心,就辞职不干了,有随时炒老板鱿鱼的胆气,若是工资开到上万,你看那都是打着点滴都要上班的狼灭。 哎,不能想,自己手中这哪里是军队啊,这不明显就是朝廷手中的边疆耗材吗? “可这冬日里,娴手上的煤炭推出,想来能让卫中好过些。”她有些骄傲的抬起头,似是等着长辈表扬的小女孩。 谢长欢眉头皱起,他放下茶盏,正色道:“阿娴,这乌石真能代替柴炭?” 他这几日都呆在屋里,只见过几次庄子上的小子用黑色蜂窝状的乌石添加进铁炉中,不多时那火燃的越旺,能把铁炉烧的通红,还不得不封上炉盖减小火势。 “六叔不都见到了!”谢娴笑道:“只要有了乌石平日里便只需少许柴炭,但炉子是必须的。” 炉子想怎么垒都可以但是不能没有炉条,所以她从一开始便招呼铁匠浇筑炉盘,不知道如今已经备货多少了? 第91章 暗涌 蜂窝煤、是谢娴为了应对高端客户需求,新开发的工艺,需要打碎、硫化、和泥浆,脱膜、定型,其目的是让其中煤粉充分燃烧,从而烟尘更少,也能减少有害气体排放,当然最重要的是,能卖的上价。 谢娴根据煤的质量,分为高、低、两个档次,那三艘渔船冬天里,或许还能用来运煤。 杨老大:刷不完的甲板,根本刷不完。 这边谢娴心中盘算着赚小钱钱。 谢长欢已经开始担心自家侄女这来钱的法子虽好,还得守住才行。 谢长欢心中思索,这乌石能卖上价格,盯上黑石卫的人就不会少,他看了眼谢娴无忧无虑的样子,下定决心,还是得去信,今年多调些人手回来。 自家乖侄女如此单纯孝顺的小娘子,可不得好好护着,嗯,族中也要通个气,大不了到时候分润些,但自家宝贝侄女定然不能受累。 一卫不太够,还是把千机营也调回来!哎,一想到刚还信誓旦旦说边境两卫不能轻动,没想到盏茶的功夫就被打脸,为了保住自家这聚宝盆只能拉下老脸去求人了,谢长欢一脸苦笑。 两句话打发谢娴去找谢敏烟玩,谢长欢便忙着写信去了。 谢娴出了门,便伸了个懒腰,哎!打工人摸鱼当然是基操,自己好容易出差回来,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幸好自己当时盖房子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盖了两套偏房。 不行,来年还得多建几套。冬日里谢娴就准备在桃庄猫冬了,洗砚池什么的,冬天临湖而居,老了怕不是要得风湿,心中微动要不把麻姑姑也接过来住? 此时麻姑正板着脸一丝不苟的擦拭祠堂,听着一墙之隔的幼学中,小童们整齐的朗读声,冷硬的嘴角微松。 女君此去已有十几日了,虽说暂住桃庄,但总不回洗砚池也不是个事! 往年洗砚池只有她一人时,也没觉的难过,但自女君回来,这洗砚池便多了活气,少了冷寂。哎!自打想起女君怎么这香气越来越浓了,好像还是酱鸭的味道。 转身一瞧,小梨儿蹦蹦跳跳的从偏门进来,递上一个纸包:“麻婆婆,这是我娘带给你的酱鸭。” “多谢苗娘子和小梨儿!”麻姑姑脸上神色放轻,生怕吓着小姑娘。 小梨儿露出甜甜的酒窝,笑道,“外公外婆最近搬来城里住,阿娘可高兴了!”自己都送了好几只酱鸭出去。 “就是锁翁,总是不在,梨儿一连两日没见到人。” 麻姑脸上的笑顿了顿:“没事,他不爱吃!” 听见此话,等在院门外的狗根和鱼蛋,对视一眼,嘴角微抽。 “那女君啥时候才能回来阿?”小梨儿终于问出了她们最想知道的事。 麻姑瞥了眼院门口,耐心道:“女君在桃庄呢,前日里的鱼就是女君送来的。”也不知道这次收获几何,但看那锁老头忙活的样子,应该有不少。 她细心哄着小娃娃:“听说马上就要月考了,你们几个复习的怎样了?女君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小梨儿赶忙表示,还要帮她娘送东西,就不打扰麻婆婆了。 待到院门关上,三小只蹲在墙边愁眉苦脸,哎!她们好想去桃庄玩呀! 小梨儿想去看她娘说的能自己生热的床,狗根是只要不在幼学,去哪里都可以,他不挑。而鱼蛋无所谓去哪,他只要跟着两个小伙伴一起,就心满意足。 就这样三人做了完全的计划,等过几日休沐就出发去找女君。 “问了半天,女君到底啥时候回来阿?”狗根一脸严肃道。 三小对视,小梨儿声音喏喏:“不知道呀!” 所以他们搭上一只酱鸭也没问出女君的消息,感觉好没用阿! 看着两人一脸你好废的表情,小梨儿眨眨眼,“要不去问问崔小先生有没有办法?” 崔灿自打在幼学当上了小先生,学业就在没让其父母操心过了,他的老师知道崔灿竟然在谢家幼学,给一群蒙童当夫子,也是啧啧称奇? 见他如此勤勉、上心,便也随他去了。 崔灿板着小脸听小梨儿他们的主意,不赞同道:“你们要如何前去?” “当然是坐牛车去!”小梨儿答道,她只记得出远门是要乘牛车的。 “是哦,我还没坐过牛车呢,”平日里出门马车接送的崔灿点头。 见崔灿赞同她的提议,小梨儿满脸骄傲。 狗根左右看看,他没坐过不予置评。 最后还是鱼蛋提出了灵魂拷问:“你们有钱吗?” 还是崔灿从自家老师书架上的乌龟壳里摸出了几个铜板,应该可以用! 此时城外流民营地一个宽大的地堡中,几个汉子,拿着手中的铁铲正在用石块打磨,仔细看去铁铲的边缘已被磨的雪亮。 其中一人抬头晃了晃脖子,潦草的头发散开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 “我想吃肉,想吃肉。”高瘦的男人边磨边念叨! 突然门外一阵嘈杂,伴随有力的敲门声响起:“快点收工具了,都把工具交上来!” 不多时,这敲门声又在旁边的屋门口响起,这一片营地陡然如水滴进热油,沸腾起来,流民们陆陆续续的都冒了头。 众人似已经习惯如此,不多时就在空地上排起了长队,管事们也是做熟了此事,和流民们相互认识。“这甲大几人又磨铲子了?” 管事手中拿着一柄尖头被磨的锋利的铁铲,他眼神眯起,心中警惕起来,这甲大几人自来了营地,便奇奇怪怪的,众人自领了工钱便穿了新衣,打理头面。 手脚勤快些,过的也不比城中庶民差。 但甲大几人,工钱颇高,身上衣服虽是新的,但那头发始终如同鸡窝,从不打理,也不知是什么怪癖。 他们几人体壮,也能干活,他也不好多嘴。 但是流民们却对他们几人很是排斥,他心中不解,每日铁铲都是随机发放,并不固定。 但这把被磨的尖利的铁铲,没到半日便会回到甲大手中,这么下去 第92章 天师 这几日,临近丰收祭,雀县的人流明显变多。流民们也被放行可以和普通庶民一般入城了。 “甲大,你说的六气食法,真能遮我们的红眼病?”一行人跟随甲大进城,听闻有法子消除他们的特异之处。 几人七拐八绕的进了一个小巷子,远远的便闻见一阵香火气味。几人心中打鼓,这甲大从一开始就与他们不相同,这人独自一人时候,总是念叨些奇奇怪怪的经文。 但他们并不在意,只要能消除他们眼中的红色,做什么都愿意。 到了门口,还没进屋里,便听见一声悠长道号响起:“无量天尊,如今三阳劫变将至,灾祸频发,这天灾皆是天命,吾等凡人之躯,只有修心修性,才能入我大罗天国。” 几人压低声音:“这大罗天国,能治好红眼病?” 甲大抬起头,神情狂热道:“大罗天国,罗教之密,六气食法,自然迎刃而解。” 这时又听见屋一妇人声音恭敬道:“入了罗教,能让我们吃饱吗?” 那一开始的声音高深莫测道:“此凡躯,自当褪去。”所以吃什么饭,回应他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外面有新的教宗,来人开门!”那声音似乎终于找到合适的借口,岔开话题。 甲大进门后就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尊天师之命,带了三位教众前来。只为求天师能传授六气食法。” 众人抬眼看去,发现堂前站着的是一个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道,这老道士面色红润,也没有皱纹,端得是一片得道全真模样。 见众人似是被自己的样貌惊呆了,这才笑眯眯道:“入了罗教,都是教众自当守望相助。” 旁边坐着的几个妇人好奇道:“请问天师,你说的六气食法是什么?” 那老天师旁边站着的小道童,抬起脸庞,傲气道:“六气食法是我罗教之密,哪能随意传授。” 甲大几人交换眼神,看来还得出点血了,正欲开口。 却听那妇人又道:“天师,这罗教如此厉害,想来会些术法的,我们正想瞧瞧,会不会半日起屋?” 老天师听着上半句,还颇为自得,听的下半句就脸色不对了。 而那妇人还在喋喋不休,:“我还听说,有种唤鱼术,能让江中之鱼自己跳到船上哩!”她说的起劲,自有一种,见过世面的傲气在身上。 她今日里听邻居大娘说什么有罗教,能让人死后往升极乐。 但她丈夫是东街商贩,天天以谢家女君异事奇闻为乐,前天东街还摆出好多切成块的鱼肉,要价便宜,说是惠及乡里。 那鱼块巨大,两根鱼肚刺,连皮带着厚肉就有三两斤,乖乖,这鱼刺吃完了比她拇指都粗,这得多大的鱼阿! 所以私下便流传起了,女君新学的法术,唤鱼 那小贩娘子,一脸老娘有见识,少拿那些没用的东西糊弄老娘的表情,看着老天师。 老天师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他心中发苦,不就想找个地儿,混口饭吃,怎么这年头还真有人练出法术了?自己跑人家地盘了? 不对呀,他在开堂口之前,可是把这地方都摸透了。白莲教向来只在南方活跃,弘阳教更是一帮喜欢沐浴阳光的蛮子。 作为罗教天师,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像雀县如此偏远的地方,必定是没有其他教派来发展信众的。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神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道:“这术法乃一教之密,岂能轻易展示于人。” 这下本来要入教的几位大娘,也拉下了脸色,“我呸!什么玩意,叫干这不行,叫干那不行,还以为能有术法表演哩!” “我就说,这入教还要交钱!这比起女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走走走了,明日还要早起,那大鱼鲜美可惜只卖三天,晚去些就没了!” 小贩娘子一脸不屑道:“有这功夫还不如在街口多拜拜,求请女君,能多送些这好吃还便宜的鱼肉呢!” 一屋子的乡民,就在老天师的‘尔康手’中,呼呼啦啦走了个干净。 见到老天师铁青的脸色,旁边的小童撇嘴:“这什么女君,哪里冒出来的阿?” 甲大见人走光,也不见什么动作,轻声道:“这谢家二房的女君,历来神秘,但见过的人甚少,但做的事情却影响甚众。” 他看了眼发呆的老天师道:“我身后几人,是真的来入教的,可不比那些见利忘义的小民,天师不必放在心上。” 身后的几人适时弯腰下摆,他们如今走投无路,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只能抓住罗教这救命稻草。 老天师,轻捋胡须,面上一派淡然之色,:“让老夫看看,你们这眼疾是何病。”说着边用手撩开了甲大额前的长发。 老天师抬眼看去,神情忽然一滞,手摸胡须若有所思,少顷,叹息道:“尔等之病,实乃顽疾,今日暂且入教,待吾明日调配些药水,再辅以六气食法,且观后效!” 见他为难,甲大一手放在腰间,死死得盯着自己的脚尖,问道:“有何难办之处?” 他身后几人不怀好意的盯着老天师,和那小道童。那密布血丝的眼眸,泛起贪婪的赤色。 “咳!咳!”老天师轻咳两声。 “想治愈极难,但可遮掩一二,不过需等些时日,待等我开炉炼那九幻雨露丸才成。” 房中静默许久,他收拢了身后泛着寒光的铁铲。 甲大这才拱手道:“那兄弟几人,就先入教,望老天师能早日开炉炼丹。” 老天师捋须微笑,只不过看上去有些僵硬。 待小童送几人出了院子,回转来发现自家师傅还是那副表情。抱怨道:“师傅,这甲大领来的那些汉子,眼睛是真有毛病,看得我渗的慌。” “师傅,哎?” 小童话还没说完,那位刚才还一派得道高人模样的大仙师,此刻已经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萎顿在地,身体更是像风中残烛般微微颤抖着,仿佛去了半条命。 小童赶忙上去去扶,却听得自家师傅念叨:“他们这可不是病,他们这是食了白肉啊!” “造孽呦!” 他狼狈起身:“快快,收拾东西,这些人若是回转来过,怕不是要把我两个都吃了!” 见这小童兀自发呆,老天师赶忙催促道:“快些走,徒儿啊!为师我虽平素里爱占些小便宜,但身为火门中人,这些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家伙是绝对不能帮的!” ipaoshuba.net 第二日一大早,老天师便带着小童出了门。花钱租了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往城东去了。 老天师坐在平板牛车上,甩了个响鞭,任这牛慢悠悠的走,东街还是一片热闹景象。 “师傅,为何非要租牛车阿?”他们以前可都是坐马车的。 “哎,为师兜里空空,只剩下些许银子了。”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什么又道:“昨日那帮强人给的银钱收好了没?” 小童看着路边的汤饼眼都不眨,随口道:“带了,带了!” 不多时,他手中便抱着个鲜香的夹饼啃了起来。这时小童才想起问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师父我们要去哪儿?” 他满脸不开心“莫不是又要逃?前日里才从烁阳逃出来?” 老天师一脸不赞同道:“那可不是逃跑,为师于那烁阳令,理念不合,免的面上难看,为师这才离去。” 那小童眨眨眼:“哦?” 他不明白在烁阳令府呆了两个月,那烁阳令一开始只是求取丹药,后面就开始打听术法。 自家师傅术法不精,便无颜继续呆在那烁阳令府,只他不明白,烁阳令府中的,阿婆,娘娘们都对自家师傅颇为不舍。 其中令君的姑母还送了师傅好大一块玉佩。 当时自家师傅就变了脸色,慌忙带着自己就跑路了。 “师傅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小童吃饱,靠在边上昏昏欲睡。 忽然,前方一个急停,小童惊得险些撞在老天师身上,他摸摸脑袋。 只听自家师傅怒喝道:“谁家的小娃娃,竟敢在大街上乱跑,若不是贫道眼疾手快,撞到了可如何是好?” 路边的小女娃,宛如粉雕玉琢一般,小脸粉嫩粉嫩的,似乎被吓得不轻,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仿佛不理解老天师为何要责骂她,只小手一伸,将六枚铜板递给老天师,声音清脆如银铃:“搭车!” 老天师接过来一看,嘿!竟然是六枚卜铜钱,再看这娃娃衣着整洁,难道是与家人走散了? 他可不想惹上麻烦,连忙把钱还回去:“喏,小娃娃,快回家去,莫要在街上乱走,免得被人贩子拐了去。” 小梨儿坚定地说:“我娘在桃庄,我自然是要去找我娘的。” 老天师心中一动,昨日就听说,那桃庄乃是谢家女君的产业,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嘛!嘿!昨日之事,正需要找人帮忙呢! “那谢家女君是你什么人?”他出于谨慎还是问了句。 “我这妹妹管谢家女君叫姨呢!”旁边等着的狗根按捺不住,跳了出来,鱼蛋紧随其后。 老天师打量了三人半天,掐指一算,得这钱可收不得。 他把手中卦钱还给了小梨儿,心里美滋滋的,笑眯眯道:“老天师今日算出,西出遇贵人,想不到是你们几个小家伙。” 他招手让三人上车,正好自己也认不得路,他拍了拍车上的草席,心想,来这雀县还真就来对了,前脚刚要去会会这谢家女君,这不机缘就来了。 昨日他思来想去,甲大几人身强体壮,他老人家动手不雅,最好是能请动本地氏族。他这才打算租辆牛车往城东碰碰运气。 他瞧了瞧三小只,眼中满是慈爱,这可都是他的小福星呀! 但他心中更是好奇,昨日那几个妇人说起的,修罗转世的谢家女君,有何神异之处,能让市井妇人们推崇备至。罢了等见到人再说! 牛车慢悠悠的走在乡道上,来往的乡人们有些奇怪这一车人的组合,但想这道士为方外之人,这才没人上前搭话。 他们走后不久,流民营地甲大就接到了消息 一红眼汉子,面露狰狞之色道:“你猜的没错,那老天师果然出城了。” 昨日里回来,甲大就让人盯着城外,他们眼睛能不能治好就看这老天师的了,可不能让人跑了。 昨日交了银子,今日看这老天师出门,让他们不得不多想,众人暗自揣测老天师此行目的,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悄悄尾随。 雀县往西的乡道皆是通往周边村镇,狗根很是熟悉,由他指路,倒是不担心找不到桃庄。毕竟桃庄紧邻黑石村,他娘舅就是黑石村的人。 老牛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偶尔还低头啃一口路边的草。老天师也不着急,依旧走了不紧不慢。 小梨儿睁大眼睛四处瞧着,和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的谈论等下见到阿娘会有什么惊喜。 老天师眼角余光瞥见身后微微晃动的草丛,心里暗暗骂道:“都跟了一路了,怎么还不出来。” 他从一开始便发现身后被人跟着,也猜到了是甲大几人,心中盘算,正好到了桃庄,让谢家女君对付几人。 想他玄青子,闯荡江湖几十年,这些人追宗的手段还是太嫩了。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悠悠的赶着牛车,却没想到狗根眼尖,指着旁边草丛中,甲大两人朝着老天师士喊道:“阿翁,那草中有人想搭我们的车哩!” 蹲在草里的甲大: 假装没瞧见的老天师: 狗根见这人跟着他们好久了,也不好好走路,尽往路边的草窝子里钻。 这么热的天气,想来这叔也是累坏了。 不多时,牛车上又多了一人,老天师头也不回,抓着鞭子的手紧了紧,头顶的草帽压低,心中盘算等下如何在保证四个小孩安全的前提下,放翻坠在后面的人。 他漫不经心的斜了甲大一眼,眼神在他腰间的雪亮的铁铲上盯住,过会儿,又撇开眼摸了摸怀里的小罐这才安心下来。 甲大阴恻恻地坐在牛车上,一头乱发遮住了脸,一声不吭,死盯着眼前白嫩的娃娃,贪婪地咽了咽口水。 他向后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跟得太紧。 他心中毫无惧意,轻轻摸了摸腰间的铁铲,暗自庆幸自己发现了这件宝贝。这铁铲坚硬无比,比他平时砍骨头的刀还要锋利。现在他倒要看看,这老天师能逃到哪里去。 他一直在城里干活,从未到过雀县西边,只知道这里靠近黑石卫。那老天师人生路不熟,又能认识几个人?还不是得乖乖听他的话。至于那几个小的,他更是没放在眼里。 小童自那甲大上车后便吓得身体僵硬,下意识地往老天师身边靠,还转过脸去,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完了,真的是甲大,就像昨天师傅说的,这人是要抓他和师傅回去吃掉的。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天师,心里祈祷着能离那甲大远一点,呜呜,实在是太害怕了! 第94章 拿下 在乡间小径上,秋日余威犹存,如同猛虎般炙烤着大地,即使已至午后,路面依旧热浪滚滚,让人难以忍受。 小梨儿显得有些昏昏欲睡,而狗根的目光则在老道与甲大之间徘徊不定,偶尔又掠过那小童满是委屈的脸庞,他的嘴唇不自觉地紧闭——显然,他意识到这道士和大汉是一丘之貉。 他后知后觉,自己刚做了什么蠢事。 从刚才两人一句话没说就让上车,可以看出,两人行径太过默契。他抓着车板的手微微发白,心如擂鼓,害怕,但又有些兴奋,无他所里若能抓住贼人,那就是有功阿!他已经有几年都没见过人贩子了。 他现在已经认定这老道是人贩子,而眼巴巴一脸抑郁色的小童就是要被老道拉去卖的。 唯一担心的是小梨儿和鱼蛋。 他虽然有些紧张,但他并未真正感到惧怕,黑石卫方圆百里哪个村都有卫所的人,只要他一嗓子,保准这两人,一个都跑不了。 想当年,他狗大将军,也是村中一霸,怎么能被区区人贩子吓住呢? 他心中给自己暗自打气,英明如我,既能顺了人贩子的车到桃庄,又能立功,这就一举两得。 谢娴这几天过的很是悠闲,卫里没什么大事,而六叔似乎忙的很,但她没兴趣凑上去,问了问柳莹的眼睛恢复的如何。 她把那《鲁氏秘录》,仔细的瞧了许久,很好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理解不了。 书中虽载满技艺精要,却偏爱隐晦其辞,诸多暗语、密语。 她忍不住吐槽,能不能多画点图,方便你我他。 揉了揉自己的头,觉的这东西还是留给那些大匠们看去。 现在还是正事要紧,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图纸,铺开在桌子上。 几位大匠凑过头来,他们都习惯了,女君每有创新,必亲绘蓝图,虽偶有细节偏差,但是每次做出来的东西都很好用。 “筒车?”柳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形状和《鲁氏秘录》里面记载的不一样啊! 她心中忐忑,以为女君是凭着《鲁氏秘录》,女君仅寥寥数眼,便能绘此图样,一时之间,她曾引以为傲的手艺显得黯然失色。 本来还觉的凭这身技艺,能为女君所用而沾沾自喜,柳氏,陷入沉默。 其他工匠亦是疑惑:“这水能驱动之法,有何深意?”龙骨水车之类,他们自然熟悉,无论是翻车还是龙骨水车,早已广泛用于农田灌溉,驱动方式多样,手摇、脚踏、畜力乃至风力,不一而足。 然而女君设计的这筒车,虽借水力驱动转轴,其后用途却让人捉摸不透! 谢娴脸上带笑:“我想把这转轴后面做成活口,想接什么就能接什么,可以舀米,可以转磨,也可以碎石!” 临近冬天,她这蜂窝煤的产量还是起不来,没法子,人太少了,周边几个村中的壮劳力都不在,也不能指望靠一群妇孺把煤石砸成煤粉! 蜂窝煤所有的工艺中,只有碎石这工艺是最费人力的,故而她灵机一动,欲借水力破解难题。 众人闻此言,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设想若制成大型装置,届时确可随需应变,灵活应用。 谢娴接着道:“这水轮中,容易磨损的部分全都用铁来制作,且还要兼顾铁器核心部件的防水问题,所以大家还是要想想办法。” 现在她手里头只有高硬度的铁,钢材还遥不可及。实力有限,有些东西指望保密,还不如压根就不拿出来。 她手中这种韧性和硬度兼具的铁,正好用来打造她构想中的机械核心,即便被发现了,也不过一块铁疙瘩罢了。 这批铁锭,除了造成铲子,要么变成机械零件,她坚信自己没错,应该没人会拿铁铲当武器! 甲大看着手中铁铲,用手指抚过刃面,只有这柄神兵利器,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随着老道的鞭子一扬,牛车转头向着南边山脚下的庄子行去。 他低下头,紧绷的身体松了松,眼神四处游移,暗自警惕进了村里,乡人一多,自己等人行事多有不便。 老道专注于赶车,面上无什表情,他背后的小童哭丧着脸,生无可恋。 小梨儿靠着鱼蛋两人睡的香甜,只有狗根反手扒着车板,双腿自然垂下脚被路边的野草划过,乐的直笑,望着不远处落满秋叶的庄子,眼含兴奋之色。 牛车缓缓靠近桃庄的大门,几位老甲们已然警觉,目光审视的看向来人。 拐翁眯缝起双眼,仔细打量两人,一人仙风道骨,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凡之气,而站在一旁的甲大却手握铁铲,低头不与人对视。 两个怪人。 “快跑!他们是人贩子!”未及众人回神,狗根已拉着小梨儿与鱼蛋如兔脱弦,飞奔而去,稚嫩的呼喊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乡民们闻声哗然,迅速聚拢,将一脸错愕的老仙师和甲大团团围住。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谢娴带着牛二走到院前,她目光扫视一圈,看清众人神色,摸了摸一脸懵的小姑娘:“小梨儿,你怎么来了?” 小梨儿望着四周紧张的面孔,咽了咽口水,才发现自己好像闯祸了。若被阿娘知道 狗根看着他爹牛二的眼神,略有躲闪,完了忘了他爹也可能在,我老舅在哪呢?他有些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姥爷也行啊! 谢娴对这两小只的表情再熟悉不过,她一字一句问道:“你们三人,如何来的桃庄。” 谢娴沉下脸来,小梨儿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突然想起,刚才狗根喊的。 “坐他们牛车!”对她们是被带来的,说谎是不能说的。完了又补了一句:“没要我们钱,带我来找娘!” 很好,陌生人能有这么好心的,人贩子实锤了! 这时候狗根的胆气又上来了,坚定地指向老仙师与甲大:“是他俩!我们在路上遇见,还带着一个吓得发抖的孩子。” 老仙师闻言,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襟,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诸位误会了,贫道乃罗教天师,此行只为拜访谢家女君。 “而此人,与吾等毫不相干。”他赶紧和甲大撇清关系。 谢娴眉头微蹙,目光在老仙师与甲大之间游移,神色有些不耐烦道:“是非曲直,暂且不论,先将两位请至庄内,而后再议。” 话语方落,甲大神色骤变,一抹狠厉之色闪过眼底。未待众人有所动作,猛然抽出腰间的铁铲。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看着甲大一脸傲然之色,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定睛看去却是一把,铁铲?且这铁铲的形制还颇为眼熟,不由的低头一看。 和自己手上的挺像啊,众人的严肃的表情一顿,ennnn就挺意外的。 甲大: 第95章 交换条件 桃庄,众人一拥而上。 甲大三两下就被拿下,远远跟在后面的几人也被乡民们找了出来。 堂屋中,谢娴皱起眉头:“老仙师是说,甲大几人的红眼之症,是食了白肉?” “他们几人应是跟在流民身后,混入营地的。”牛二一脸严肃道,这几人若是不处理了,还不知道要惹多大的乱子。 “食白肉者,非复人伦矣。”老仙师坐在椅子上,手摸着胡须点头道,他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这些人每次在大灾之后都会出现,若不及时处理,便会带来灾祸。 “那营地的流民为何不上报?”有年轻人问道。 旁边的乡老瞪了一眼,“哎!他们也是可怜,还不是怕被报复,何为流民,无根者也!” 谢娴垂下眼帘,虽然白令君给流民们放宽了落户限制,但本地乡民对新来的流民很是排斥。这种事情在现代都存在地域歧视,不可避免,现如今只能等慢慢融入。 流民们只能做最苦最累的活,无产,无地,自然心中不安,心不安,每天过的战战兢兢,对雀县没有归属感。 谢娴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盘算冬日的煤炭还需要更多的人手,等黑石卫卒回来后,便要准备招募人手扩大生产了。 她从桌上拿起,那把被磨的雪亮的铁铲,心中微动。这东西是从流民营地流出的。 她眼中掠过一抹寒光,族中事务如何处理她不管,今天这事必定要给个交代。 她抬眼看了树下罚站的三小只,谢苗也站在旁边脸色难看。 她洗砚池和幼学的管理规章也要提上日程。 谢娴答应帮忙处理甲大几人,按照她原本的意思,直接送县衙按律当斩,但夏朝的死刑执行非常严格,需要呈报皇帝。 等这几日关个月,就怕会有别的变故,比如,大赦天下,拉去做徭役什么的,那就浪费她表情了。 老天师和小童被牛二送出桃庄,谢娴为了答谢还送了几个金饼,这几个小的若是真丢了还不知要出多大的乱子,于情于理都该感谢老天师。 牛二面色不大好看,看这谢娴欲言又止:“女君,那甲大几人,真要送去县衙吗?”按他的想法是,拿去挖煤也行。 谢娴摆摆手:“埋了!就说押他们去县衙的路上逃跑了。”粮食也挺贵,直接埋了还能肥地。 留下一脸错愕的牛二,谢娴出门去了。 一日后,谢家议事堂。 谢娴跪坐与团蒲上,正襟危坐,她一改往日的惫懒之色,眉宇间凝着一层薄霜,环视四周,沉声道:“今日我桃庄之事,族中对流民监管不力,导致有人持刃行恶。” “我记得当时,从敏烟手中交接之时,我就强调过了,这些工具每日都要回收的,现在呢?”她声音不大,但无端的就让人有些发虚。 他们当日打着为了锻炼族中子弟的名头,要过管理权,等到手后发现白县令的账目做的细,流民这块倒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几个族人便把差事撩给下面的灰衣来处理了。 那些仆役,本就喜欢偷奸耍滑,见主家不上心自然也不会多用心。这几日族中为准备丰收祭,调用很多仆役回转。那边自然就落空了。 灰衣管事战战兢兢的汇报完,不敢抬头看谢娴的表情。 而那族人的家主,顶着谢娴的目光抬起下巴,反驳道:“女君未免太过小心,不过是几个流民拿着工具乱走罢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他前几日约人喝酒,把这事甩在脑后,忘的干净,虽然失约但是也没造成大的损失,这事,说说也就过了。 身后的族老捋须,语重心长:“此事说的容易,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流民问题若不妥善处置,恐将累及全族。既然答应做好,出了纰漏,女君问罪实属应该,泽越你过了。” 他看这谢娴冷厉的表情,心中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他们当日也有疑惑,女君为何对那批工具如此在意,但谢娴实在坚持,但据他们的人回报,这批铲子就是比同等的坚固一些罢了。 那心怀不轨的家主,见族老发言,自知理屈,只得低头道:“泽越之过,此批武器自当为女君收回。”不就是几把铲子吗?我交还便是。谢娴沉默不语,似乎并未应允。 亦有人不以为然,冷哼道:“女君是否过于严苛?族中事务繁杂,偶有疏漏,亦在所难免。”谢娴转眸,此事便如此翻过。 她直视众人,直言:“至于幼学之事,孩童无知,门房疏忽,自当是我二房之过,愿领罚。”此事说白了与族人并无多少关联,他们也不甚在意,但必须让众人警醒。谢娴只觉自己仿若回到校园,开不完的会,学不完的习。 见谢娴毫不避讳谈及自身过失,众人这才正坐,认真看向堂上的女郎。此等胸襟,较男子亦不遑多让。 她见众人满不在乎,心中早有预料,故而并未露出多少失望之色。 她也不多言,直接取出一卷账簿,轻轻展开道:“煤炭之利,诸位想必早有耳闻。然而,生产须建立在有效管理之上。若不能达我之标准,合作与分润,皆是空谈。” 话毕,堂内霎时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片刻后,族老首先打破沉默,面容诚恳:“女君高瞻远瞩,老朽深感佩服。我谢氏之兴,需有法度,老朽愿全力支持女君之决策。” 众家主见状,面色微变,却碍于族老之言,不好再争辩,只得勉强附和:“既如此,亦遵从女君安排。” 族人们的态度随之微妙转变,先前的轻慢与不以为意,此刻化作了敬畏与恭顺。 谢娴见状,嘴角微扬,面色肃然道:“煤炭之事,其利巨,需举族同心协力。” 见众人似是兴奋起来,谢娴勾了勾嘴角。 “之前流民不过千人,我族内管理便有如此漏洞。” 她环视一周:“我谢家,祖训有言,族人怠惰,刑君可策之。” “诸位,我说的可对?”谢娴笑的有些邪肆。 第96章 谢氏规训 众人对视,族中是有这么一条,以往刑君之责,不只在对外兵事,还在对族人内部的鞭策之意。 但这女娃娃才接任刑君没几日,她想干嘛? 难不成还想管到他们头上? 众人脸色各异,谢娴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看着,这群家伙平日里干活推三阻四,见到肉了各个化身为狼,想我堂堂社畜被资本家压榨十几年,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摸鱼,呵。 谢娴嘴角带笑,但眼神微凉,她的条件很简单,想要分煤炭的利益,可以,那就给她更多的权利。 她和六叔商量过了,这么大的生意想要完全撇开族中,是不可能的,但资源没有就出人力,想空手套白狼,门都没有。 让这些人做事还得先调教一番,这群人养尊处优惯了,不抓点权利在手上,自己一个隔房的小辈女郎,如何管束。 谢娴对面坐着的谢奉,一开始开觉看着谢娴,从开始的先声夺人,到后来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的诱之以利。 他不由坐直身体,他低咳了两声,的今日的果子糕有些卡喉。他灌了两口茶。 心中暗自感叹,还好自己没有帮族人们说话,他眼睁睁看着谢娴一力降十会,三番四次把族人们勾着鼻子走,心中感叹,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比起他父亲和强多了。 谢定虽然掌管兵事,但内里却是个谦谦君子,顾全大局,甚少与人脸红,这才被人钻了空子,算计到如此下场。 可谢娴就完全继承了谢云那混不吝的性子,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手段和心性都不缺,对族人也毫不手软。或许这真的是族内的一个机会。 谢奉眼神在谢娴于众人身上盘桓,族中有些弟子越来越不像样子,正好让谢女君拾掇拾掇,他可是听说,谢娴颇有些手段。 替没来的谢仲惋惜两句,可惜这般场面却无缘得见。 见众人被谢娴这个提议压的喘不过气来,终于谢奉开了口:“阿娴你说的这刑君之策,指的是?”他眨眨眼,提示谢娴把握好尺度。 谢娴莞尔,眉眼飞笑:“族叔想到哪里去了,娴,如此年纪能坐上刑君之位,都仰仗诸位推举。” “娴身为女儿家,既然继承了刑君之责,就要担起替族中看好后辈的职责。”年轻的女郎,眼神清澈,似是单纯的想为族中做些什么。 说完,她意有所指的看向,喝酒误事的那个家主,众人恍然,哦! 原来女君是要找理由出气,阿!不对是整顿族纪家风。 这有什么关系,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只要族中能得利,找十个八个出气都行。 堂中气氛终于缓和下来,除了面色有些难看的家主,但他犯错在先,谢娴提出此等建议又是为了族中发展壮大。 众长老纷纷点头同意,此法可行。反正族人众多,良莠不齐。有这么个人盯着,他们也能少操点心,也不用天天为了狗屁倒灶的事情给那些废物擦屁股。 现在有人上赶着接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对那些惹是生非、烂泥扶不上墙的族中纨绔,只要不断手断脚,留着条性命就行。 想来谢娴这女娃娃手段有限,狠不到哪里去。 谢娴微微一笑,袖中那最厚的折本呈上,众族老一一签字认可。 根据议事堂最新通报,经过各族长,执事联合声明,为了积极应对族群发展,共建谢氏美好家园,在各方宗亲的见证下,谢家纪委、额戒律堂,正式成立。 谢氏规训,新鲜出炉。 第一条,修身诚敬:“余欲屏绝‘巧’、‘伪’二字之弊,而躬行‘勤’、‘俭’之道。”修身当以诚挚与恭敬为基,去伪存真,笃行勤劳俭约。 第二条,读学并践:“士子研习,首在立志,次求识见,复须持之以恒。”——读书非唯增广见闻,更需立高远之志,广博见识,且坚持不懈。 第三条,齐家之要:“治家之法,莫善于俭,处世乱之时,尤宜戒奢。” 第四条,自省改过:“日省其身,有十二则:敬、静坐、早起、读书专一、览史、慎言、养性、保身、日新、月不忘旧能、习字、夜不出户。” 第五条,忠孝兼备 第六条,坚韧不拔 第七条,嫖,改之,赌,刑之整顿不良等。 第五十七条,赌,罚三十仗,继,罚四十仗,尤不改送黑石卫。 谢氏规训出炉,众人看着这厚厚的折子,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以前的族规都是口口相传,跟世俗法规差不多,没想到谢娴居然能把规训写得这么详细。 这简直就是在朝廷律法的基础上做了补充,好多他们没想到的,规训上都有。谢娴来谢家这么久,族规少得可怜,要不是她年纪小,不适合把这些加进去,她才懒得动手呢。 规训前十条是规劝,后五十多条是惩罚。好在族老们只翻了前几页,没怎么看后面惩罚的部分。 不过迟早都得看,明天就贴到公告栏去。谢娴身着黑青色对襟,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娴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然后低着头静静地站着,这位年轻的姑娘在温婉中透着一丝邪气。 谢娴收了收嘴角,心中暗想,她妈就是从蒲老师到蒲教导主任,然后荣升校长的。 在她不怎么愉快的童年生活中,最常听见的就是蒲老师对于性格各异的同学们量身定制的多种惩罚手段。 从肉体到,精神,种类齐全,不一而足。 她六年级那会儿,被小混混堵到街角要钱,她还没张口,就听见旁边路过的同学大喊道一声“她妈是蒲教导主任!” 面前的几个小混混秒跪,态度好的不得了,嘴里一口一个姐,千万表告诉蒲老师云云。 估计家里两代都是她妈的学生没跑。 谢娴会心一笑,是该让古代人体会一下思想政治的魔力了。 但先得把族里的害虫清除掉,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钓鱼。 第97章 整顿 第二日 族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着那长长的谢氏规训,议论纷纷。 “这规训也太详细了,连后院之事都有规定。” “可不是嘛,以前都是族老口头说几句,谁当回事啊。” “我看这女君是来真的,第一条就拿泽越开刀,罚款不说,还打了他那管事二十鞭子!” 泽越是谁? 那可是大房旁支新贵,手中握着不少产业呢,平日里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却被谢娴当众责罚,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众人议论纷纷:“听说泽越不服气,去找大长老了,结果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 “活该!谁让他不认真办事,害得流民营地差点出事。”族人们心中有些快意。 谢氏族人并不是人人富裕。宗族只是抱团取暖罢了,人一多就会有争斗。 还是有知情的人:“可不是嘛,那甲大之事,管事早就上报了,他倒好,根本不当回事。” “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我看以后谁还敢阳奉阴违!”说话的人脸上似笑非笑,似是以前也被泽越坑过。 谢娴揣手倚在门边,看着议论纷纷的族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还是得加把火,都以为自己弄这戒律堂,只为惩治泽越一人? 天真! 不多时,一个仆役上前高声道:“仔细看这谢氏规训,若有人触犯条例,凡举报者,可得受罚者罚款的一成!”具体数额都在下面写着呢! 众人忙往谢娴看,有些人眼神都亮了,也有人笑的不怀好意。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举报还有奖励?”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惊,如此以来犯错之人就要掂量了,他们开始还嘲笑谢娴戒律堂只有寥寥几人,如何能管住上千人的宗族。 没想到后手在这里。 “这也太诱人了,让让我看看。”有人朝前急去。 刚才那仆役,沉下脸:“莫要拥挤踩踏,若惹出事端,直接送去戒律堂。”众人一顿,她们这才发现谢娴站在戒律堂前面,淡淡的看着,旁边几个着甲的卫卒皆是面无表情。 那不好惹的模样,瞬间让他们乖顺起来。 几天时间,戒律堂门庭若市,举报人进进出出,有家庭纠纷的,有田地争斗的。 谢娴看着堆积如山的折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报女君,那个说别人侵占他家田地的,已经调查过了,是他家早就卖于别人了,现在想耍赖。” 来报的卫卒,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去调查的时候,还被乡民们吗仗势欺人。 谢娴早有预料,这种人不给点教训,就不会老实。她这次把宗老们的权利要过来,自是有自己的打算。 是非对错,只能酌情处理。 “想浑水摸鱼?没那么容易!” 她从黑石卫千机营调来几个退养的老卒,专门负责处理举报信。有专人调查、也有专人行刑。这些还都被记录在案,作为基本的征信。 “抓住几个构陷他人的,午时当众鞭打二十,杀鸡儆猴!” 谢娴一声令下,几个执事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几个试图浑水摸鱼的族人就被揪了出来,认字的学子当众宣读了他们构陷的罪名,女君毫不偏袒,对族人如此也对外人也如此。 “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几人被绑在柱子上,粘了盐水的鞭子不破皮肉,但打的揪心疼,看他们叫的大声,但并未破皮。 千机营老卒:我们是专业的。 大长老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路过,似是又范了耳聋的毛病。 惨叫声响彻整个谢氏族地,众人噤若寒蝉,有些还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他们终于意识到,二房女君手中的戒律堂,不是以往族老们的苦口婆心,也不是各家父母亲人的纵容宠溺。 人心向背,做事之前总要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这就是刑君,真是太可怕了!”他们再也不敢心存侥幸。 “可不是嘛,手段狠辣,说一不二,谁敢惹她?” 一时间,族中掀起研读谢氏规训的风潮,生怕一不小心就触犯条例。管事仆役做事也不敢偷懒,整个族地风气顿时变好。 就连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长老,也变得谨慎起来。 没法子,这规训虽然暂时没管到他们头上,但这东西他们都是签字的,自己若是犯错,被举报还不知谢娴又有什么手段。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消停点把,未及冠去春意楼过夜这可是违反规训的!”众人一时间都觉的自己孩子瞬间听话了许多。 只要挂上规训两个字,天然有种威慑力。皮猴子们都老实许多,当然这也包括在幼学,全体学员面前,念检讨书的三小只。 门房不在是养老岗位,敢吃酒偷懒能罚到你月钱倒贴。 书梓堂的学子们更是对谢娴敬畏有加。无它,谢娴掏钱请他们抄录规训,各处张贴。 他们是最先接触规训的那批人,谢娴抄录的《家规》充满了,人生智慧和高尚的道德追求。 不仅可以对家族产生影响,也可作为修身齐家的重要参考。看这那一条条警示名言,直觉醍醐灌顶,他们家族长辈平日里的教导更为全面。 但后面的罚款项目之多,也让人咋舌。书梓堂中许多学子征得谢娴同意,把规训抄录了回家给自己的父亲和长辈们看,得到了一致好评。 本来他们对陷入如此桎梏的谢氏同窗,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自家长辈认为这规训很好,一字不改的就拿当做族规,和家训。 一群难兄难弟,这下谁也别嘲笑谁。 夫子看到这些小子们天天听着戒律堂的皮鞭声声入耳,读书都更有劲头了。 想到谢娴说的,给几个名额让学子们过去当禀笔,做写抄录的伙计,也可以锻炼他们的处事能力。 心中便有了决断,这谢家女君如此行事,所图甚大。这些小子们能在戒律堂历练几年,能过考。论举荐,光这一项还不是人抢着要。 娴二娘子,纵是一夜之间便成了人人惧怕的谢家刑君,而谢娴也成令人敬畏之人。 她的‘和蔼可亲’,凭一己之力整顿谢氏族风,让族人对她又敬又怕。 但这一切,对谢娴而言只是个开始,毕竟开局先杀猪队友。 第98章 赌狗 谢娴是谁,她不需要人来给她拖后腿,因为她会自己把废了的后腿砍掉。 菊是大档的洒扫婢女,往年她的月钱每次发下来都会被兄嫂要走,不是母亲生病,就是侄子吃肉。 她往日里浑浑噩噩,觉的只等大些随便,找个人嫁了便就能脱离苦海了。 但有一天,有人告诉她,有个地方,可以让她用自己的月钱,学些手艺,手艺总不能被抢走!菊是个听劝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去了,在那里她认识了好些和她一样的女娘。 有前后院的婢女,也有小小女童,二房幼学毫不犹豫的收了。除了不准违反幼学的条例,能不能学到手艺全靠自己。 菊从小就手巧,她凭着学到的知识,画了她人生中第一幅绣图。她高兴的哭了,但是没多久,母亲遣人告诉她,家里要把她嫁出去换钱。 只因为他哥粘上了赌,菊只觉的晴天霹雳,整宿哭的合不上眼。 “我给娘亲说了,我可以卖绣活赚钱,替哥哥还钱。”菊满眼悲戚。 “可他们还是要卖我,还是要卖我阿!”她不明白,自从父亲去了之后,家里就哥嫂做主。 她母亲说的话没人听,她最后的一丝亮光破灭了。 菊的小姐妹,也是感同身受,“这就不能有人帮帮菊吗?” “谁来帮,你母亲要靠你哥嫂养老,就算有心也帮不上忙。”一个年纪大些的婢女说道。 菊这种家庭,她见过太多了。女儿家的下半辈子全看家里人心性。 “菊,你家是族中哪房的?”有个伶俐的小女娃问道。 见她似是想到什么,众人望了过来。 菊叹气:“二房旁支,苏家凹的!”她祖父那辈是跟随二房营卫军,负责后勤。但是后来退伍,置产,便成了农户。 若后面女君征兵,她家也可以有名额的,但是现在大部分人都不看好当兵的,不仅危险不说,还不一定能按时发饷。 现如今,只有那些将兵世家,通过举荐才能进黑石卫。一般人,可边都粘不上。 那小女娃听到菊的话,眉眼一弯,带的脸上的梨涡浅浅一笑:“那这事可以上报戒律堂啊!” 众人疑惑不解,但还是有人反应快,“对啊,规训上面可是要戒赌的!” “这个办法好啊!这样菊就有救了!” “可是这样不好!”菊小声道。她性格软弱,觉的告发亲哥对她实在有些超纲了。 眉眼弯弯的女娃皱皱眉头,她有些疑惑:“可是阿娘说,赌徒到最后都会倾家荡产,连媳妇老娘都能卖掉!” 她能知道这么多,实在是,谢娴不仅每日在戒律堂门前行刑,且每次行刑之前都会让人宣读罪状。这就成了族人们平日里看热闹的好地方。 但是一开始有人不明白为何规训,里面这不许,那不许。 但几天下来,见识到了,嫖、赌、等给当事人,还有家人和亲人带来的伤害后。 众人沉默了,以前只知道这些不是好事,但具体能有多不好,心中没有定数。但一个例子,卖儿卖女,卖房卖地。 第二个例子,拐了亲戚家的娃娃去卖,被发现丧心病狂砍伤亲爹,家散了。第三个例子、第四个例子 他们好似知道规训的意义,有些家里还带着一家老小都来看。 族人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后面震惊,一身冷汗。更是把所有的亲戚好友,在心中都过了一遍。 第二日,菊被带到戒律堂门前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被绑在柱子上的大哥,和萎顿在地的嫂子和母亲。 她脸上,吃惊茫然之色闪过,她看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大哥。心中却有些快慰。她忽然想起昨日,那女娃娃走之前对她说过,我帮你阿! 然后今天,他哥就被打了。 念折本的郎君她也认识,那是女君的族弟。她茫然的听着他念叨:“刘大,赌二月,输二十两。卖田地五亩,欲卖其妹。” 有认识的乡人,把眼神转到菊的身上。 菊心中刚生起的愧疚瞬间消散,她垂下眼,是了,她是她哥要卖却没卖掉的东西。 忽然,地上的女人爬起来,狠狠抽了菊一巴掌:“是不是你个贱人,告发你哥的,你个下贱东西,!!!¥!” 菊被打的一个趔趄,她半边脸红了。她冷冷的看了过去,从她哥要卖她开始,她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嫂嫂,觉得我被卖之后下一个会是谁?” “是豆娃子?是母亲,还是你?”既然嫂嫂觉的她该死,那就让她来说说,到底谁最该死。 那妇人凶狠的面容怔住,后退一步哭的撕心裂肺。但是她知道菊说的都是对的。 谢其颜皱眉,这些日子,这些家属来疯闹的。他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镇定从容,成长飞速。 他警告道:“不得在行刑的时候喧哗,不然就一起挨打!” 旁边有常来的乡老提醒道:“豆娃他娘,这里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这刘大的赌瘾与她媳妇的弟弟也脱不了关系。 谢其颜继续:“第三罪,刘大受其妻弟蛊惑,染赌,欲卖幼学学员罪加一等,鞭刑之后徒黑石卫三月。” 顿在地上的妇人顿时慌了,“军爷,徒黑石卫做什么?”她怕自己的丈夫一去不回,她就成寡妇了,家里没个男人不行啊! “哇,刘大也要去挖矿改造啊!”众乡老哗然!因为前几日也有赌徒被判徒黑石卫一两个月的。但都没这次罚的重。 谢其颜,见众人疑惑,便解释道:“女君幼学学员,在学习期间受女君庇护,谁也不能无故欺压,连家里人也不行哦!” “所以因为他妹上了幼学,刘大想卖他妹被多罚了两个月?”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好大的福气啊,被女君庇护!” “诸位以为女君的幼学是做什么的?在幼学里学得手艺,往后是要为女君效力的,可不是为了被家里人随便拉去卖了的!”谢苗上前一步。 跟在她身后的小梨儿,冲着菊浅浅一笑。 第99章 钓鱼 这几日族中因为规训一事,闹的沸沸扬扬,据说就连白令君,也称赞谢氏规训可正家风,族中瑰宝,承传百年。 清秋馆。 “泽越兄,你谢家可是出尽风头阿!”喝的上头的书生,醉醺醺道,“这两日教瑜都夸了两次了。” 对面的坐着的泽越,怒色一闪而过。脸上带着愤然之色,假装不以为然道:“哪里,就是个女娃娃哎多管闲事罢了!” 见他有些羞恼,旁边陪酒的女人嬉笑出声:“越郎这是不和小辈计较罢了,这规训一出,越郎第一时间便来看奴家了?” 泽越心中舒爽,两只手不老实的在那女人身上游走,嘴中含了口酒,追着女人笑闹道:“那规训可管不到我。”规训刚贴出来的时候,他就专门找人抄录来看。 除了其中几个不能犯错,其他的都管不了他。酒、他已经娶妻生子,色、他早已经及冠。家里那黄脸婆只顾着折腾几个小妾,更是管不了他 规训中最多的还是,对少年的训诫,对于成年人,则没有那么严格。 谢娴:我这只是条例,成年人犯错自有大夏刑律,恕她无能为力。 泽越心有成算,他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他又不敢对二房报复。所以只能行事狂悖,天天出去喝花酒,排解心中郁气。 “那二房谢娴,得了黑石卫便不知天高地厚。哼!”他越想越气,心中酸气直冒。 那女人似是被捏疼了,“郎君,疼!”她眸中精光一闪,又道:“可我听人说,那娴二娘子,面若芙蓉,清俊非常,比郎君们还美呢!” 这时对面的书生也接口道:“快说说,我们还没见过呢,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泽越心中想起,谢娴身穿红袍,朱面玉容、一脸邪肆的把苏七单手举过头顶,像拎死狗一样,扔到议事堂门上,身体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许多。 身边的女人只感觉泽越身体微微抖了一下,然后便把她推开了。 “那是谢家刑君,”不是你们可以拿来调侃的。他虽然混,但是在外面还是得有谢家颜面。 泽越的脸越发的红了,今天的酒还真是上头。身边的女人又贴了上来,滑腻的触感,让泽越有些熏熏然。 “越郎,都城那边传来了新的玩法,明日里可要来帮奴,撑场子呀!”几人平日里都是凑在一起赌茶,花酒。在这方面泽越却是把好手,赢的多了自然就更是上心。 对面的书生,自顾自的喝茶!偶尔吃两口菜。 “有什么新玩法?今日不行吗?”泽越只觉的心中似有团隐火在烧,他只想着能快点吃完。 “泽越兄,这可是从康健传过来的新玩法呢!据说赢了可以”那女子娇笑出声,媚眼如丝的瞟了对面的书生一眼。 那书生心领神会,“好好,泽越兄都不带我玩。”似是有些恼了。 泽越面上过不去,只笑道:“都去都去,”说着被那女子拉着出了雅间,往后院去了。 夜色朦胧中,泽越被引入了清秋馆的后院的厢房中。墙根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丫上,一只乌鸦歪着头。 它漆黑的眼眸中,厢房外,仅一墙之隔的楼宇灯火通明,里面人声鼎沸,那楼前细长的竹竿上,一个大大的赌字,在墨色的浓雾里迎风飘扬。 不多时,小楼二层有扇窗户被推开,一个虎背熊腰,脸带刀疤的男人冲着围墙那边不怀好意的笑道:“唔,要怪就怪你谢家手太长了,哼!” 第二日,谢娴本想继续躺平,还没翻身青黛就匆匆来报,大房泽越被长乐赌坊扣下了,他家好些人聚在戒律堂门前,要我们给个说法呢! 谢娴:? 随即她想起了,泗己前几日发来的消息,泽越好似被什么人盯上了,他平日里的粉头换了清管,还有那前几日凑到他跟前的书生都不是什么好人,谢娴收到消息只是淡淡一笑。 本来叫泗己他们盯着泽越,是想着以防万一。 但不得不说,泽越这个倒霉蛋似是被卷进了大房内斗。明面上是与二房赌气,不顾家人阻拦,夜宿清馆。 实则他是被人盯上了。谢娴耸耸肩,此事本与她无关,但是毕竟族中有人涉赌,刚好她就去凑个热闹。 戒律堂门口,此时聚了一大群人,有人拉扯,有人咒骂。 有个身形微胖,头发凌乱的妇人,在戒律堂门尖着嗓子高声道: “都说二房女君立戒律堂管束族人赌博,为何我家越郎偏偏被漏了过去,他现在被扣在堵坊,回都回不来呀。” 她哭的伤心,眼泪混着脂粉,在脸上印成一条条沟壑。端的是让人不能直视。 族人们交头接耳,很快弄明白的事情经过。 有人看不过眼:“泽越家的,你这好没道理,你家男人本就与女君不对付,他去赌坊关二房何事?” “说的对,说不定泽越就是为了和戒律堂对着干呢。”也有人猜测。 那妇人顿时弱了气势,这几日,他男人在家里,处处摔打,心气不顺,对二房诸事骂骂咧咧。 骂完了就问她要银子去清秋馆,她心知,不把这气撒了自己也难过,便就随他去了。 但今天一早,长乐坊就派人传话,说泽越昨晚输了1万两银子。当时她就被吓得呆住,经过那人提醒,想来想去定是二房规训惹恼了长乐坊,泽越是被牵连的。 她心中越想越气,便带了一家老小,到戒律堂门前闹了起来。 “你们这群没心肝的我家郎君,平日里也就只去个青楼而已,自是与二房置气,才进了赌坊。”她心中认定,一万两银子她家可是拿不出来,若能赖上二房自然更好。 但是她忘了,谢娴身为谢家刑君连泽越本人都忌惮不已,更何况她一个后宅妇人。 “你这婆娘好没道理,自家夫君去青楼你不管,去赌坊你也不管,等出了事就来戒律堂撒泼,你当戒律堂是你家不成。” 那妇人瑟缩了一下。她头顶冒汗,脸色发白,伏在地上哭的伤心。 “可是那赌坊要1万两银子,我们家虽有几亩田地,但是到哪筹如此多的银子。若不交,那长乐坊便要砍了泽越的手呀。” 第100章 长乐赌坊 戒律堂前,这妇人耍赖不行就卖惨,也是个滑头的,但明显没人理她。 谢娴一袭黑袍,红黑相间马面裙金色鳞纹闪过。 不疾不徐的从趴伏在地的妇人旁边走过,她声音清冷:“泽越去赌坊之事,无人上告,戒律堂未接呈报,自是不会出手。” 黑衣女郎逆着晨光在戒律堂前站定,眼神微凝,盯住众人:“无故,于戒律堂前闹事者,鞭十。”随着她话音落下。 几个老卒从门中鱼贯而出,按住那妇人便开始抽打。 那妇人被吓懵了,平日里在大房也是耀武扬威,骂遍街头无敌手的存在,没想到在族中闹事不成竟然还挨了打。 她哪里受得这疼,没几下便污言秽语骂了出来。 谢娴眉头蹙起,轻声道:“不服判,加五鞭。”又来了,谢娴带着她的加刑又来了。 这些日子里,不服管判的人多了去,但是只要谢娴在场,打的再疼都不敢说话。 一开始就有人不信邪,谢娴通常只五鞭一次的往上加,遇到有意思的,那就加盐水或者茱萸粉。 有位硬汉,真正试过之后,就再也没吃过茱萸。只有看过加鞭,才对谢娴有了新的认识,刑君可不止说说而已。 刑君守则,其一:只有疼痛能让人记忆深刻。 妇人哪里见过如此心狠的女娘,平日里只听泽越说起过那二房刑君多么残暴无情,手段狠辣。 她心中不信,不过一孤女。 但如今见到见谢娴横压众人,凛然不可犯的气势,待刑鞭抽到身上,才明白自己是踢到了铁板。 她耍赖不成,还捞了一顿鞭子,哭的更大声了。 且谢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愿意再管,众人皆是面露不忍之色,虽然这妇人嘴贱,但家中欠债万两这要如何来还。 谢娴见她终于老实,慢悠悠道:“平日里你夫君常去青楼你不教训他,此时出了事便到处吵闹,这是一过。” “出口成脏,想来对乡邻也多起口舌,这是第二过。若还有下次,加鞭十,你可服?” 谢娴对平日里的吵嘴是懒的管,但如果上升到诽谤,污人耳朵,那就不要怪她出手整治。 那妇人嘴不敢张,咬着嘴唇点头,她是真的不敢了。 谢娴环视一圈又道:“戒律堂只管族人有违规训之事,但泽越于长乐坊,一晚上输万两却是怪事。” 旁边的族人也觉蹊跷:有那相熟之人皱眉:“这的确奇怪,他平日里都只爱喝花酒,从不沾赌,这次是着了人家的道?” 族中也有见多识广的,这明显就是冲着二房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眼巴巴的看着谢娴。 谢娴自然知道,这就是赌坊的报复。 赌坊,她早晚要处理掉,无他,长乐坊在西街口的巷子里,离族地有些近了。学校门口可以有小卖部,但是不能有游戏厅,这是底线。 吩咐谢苗,泗己领了两队东街卫卒,向着长乐坊而去。 长乐坊中,不论白天黑夜,皆是一副嘈杂模样。骰子的碰撞声、铜钱的掉落声、与人群中偶尔爆发的欢呼或叹息交织在一起。 红眼的赌徒,进来时意气风发出去时,失魂落魄。 尤大早已习惯,此种狂热气氛并不在意。他面前摆着一摞摞铜钱,抓了一把在手上,嗤笑道:“谢家规训一出,我们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不出手教训教训,怎能行。” 但那管事却有些担心:“那谢家女君领兵黑石卫,我们设计他家族人,若是直接打上门来,该如何是好。” 尤大摸了把鼻子:“你当这雀县只有黑石卫?东家早就想找这女娃娃的麻烦呢!”但是没有机会。这不现在借口有了,自己若是凭这事立功,嘿嘿。 那管事见刀疤丝毫不担心的模样,只能暗自嘀咕,温家再强也只能算是庶族新贵,如何能比得上黑石卫十几年经营。 “你放心我们东家并不只有温家,县里的其他大族也皆有分红。”温家靠游走在黑白两道,近几年才混出头。手中接了脏事,送上把柄这才得以在雀县立足。 不等他把面前的铜钱摆齐整,便有仆役来报,谢家来人了。 谢苗领了刑君的令,带着泗己和两队卫卒,直奔长乐坊而去。按青黛的话,这等小事并不值得谢娴出手。 往日女君事事亲为,那是因为手里没人,现在几人已经历练出来,谢娴自然是乐的躺平。 谢苗是第一次来长乐坊这种地方,平日里只听说过,巷子深处多为醉鬼闲汉,还有地痞流氓。 她一个女娘来到此处,需鼓起莫大的勇气。谢苗眼神坚定,如今她代表着谢家二房刑君脸面,不能退缩。 泗己把那木门一脚踹开,领着两队卫卒强闯了进去,女君说了不必温柔,大厅内顿时一静,一众赌徒望了过来。 管事探头看着谢苗身上的,黑石鸟纹褙子心中一惊,这谢家,真是来的快。 几个闲汉见谢苗一个小妇人跑来赌坊,以为是来抓自家郎君的。便色眯眯的靠了过来,嘴里调笑:“哪家的小娘子,可是来寻人。” 不等他话说完,便被泗己一脚踢开,撞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泗己轻轻挥手,两队卫卒散开空出一片。泗己搬了把椅子放在中间,谢苗也不客气,稳稳的坐下。 谢苗瞥了眼众人,下巴微抬,手中帕子掩鼻一甩:“来个能说话的。”这姿态,谢娴可是帮她排练过的,一定要有气势。 “喝!哪来的小娘子好大的排面,来我长乐坊何事。”尤大站在二楼,看着两队卫卒带甲配刀,心中发沉,这谢家还真的打算来硬的。 谢苗抬眼看去,神色淡淡道:“奉谢家女君之令,前来带回谢氏泽越。” 尤大疤脸狰狞一笑:“泽越可在我这长乐坊欠了万两白银,咋滴,你们把钱带来了?” “这我不管,我只负责把人带回去。”谢苗语气平平。 “呵呵,这可是天大的笑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那就剁手!”尤大语气森然如同地狱的恶鬼,他眼神在泗己和众卫卒身上乱转。 “那尤掌柜是不打算交人了?”谢苗也不惧他,站起身来盯着尤大,她此时的神态像极了谢娴不好惹的样子。 第101章 一箭双雕 “那尤掌柜是不打算交人了?”谢苗面色沉沉的盯着尤大。 泗己看着她微抖的袖口,心中莞尔,苗娘子还真是要强。 众人惊住,这谢家娘子,好生犀利,竟然敢威逼赌坊掌柜。 那尤大见众人似要动手,虎着脸眯起眼睛:“你待如何?” 谢苗收起冷峻的表情:“我家女君只问一句,”她环视众人。 “谁人见过泽越进了你这堵坊。” 众人愣住,纷纷醒悟,他们有人从昨天玩到现在的,的确没见过谢家的人啊! 尤大见众人看来,顿时语塞,他要如何说,说那泽越是被舞姬诓骗,从隔壁清秋馆暗道过来的? 见他不说话,谢苗步步紧逼:“在座各位,昨日可见我谢氏泽越进过这长乐坊吗?他与何时何地,与何人相伴,在坊中输的这一万两,还请尤掌柜告知。” “是啊!若是输钱万两,老子早就跟着押注了,尤掌柜不会是庄家吃独户!”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些个老赌棍,知道这赌坊会出老千,做些手脚,但这么明目张胆的吃独食,就过线了。他们是来寻开心的,有输有赢才叫玩。 谢苗一针见血,让犹大冷汗直冒。 那泽越精明从不沾赌,他便勾结那妓子一步步将泽越引入陷阱。 而泽越确实没露过面,他万万没想到这谢家娘子从这种刁钻的角度发问,一时间让他百口莫辩。 本来白县令对治下的几个赌坊就不怎么待见,如此明显的局,若谢家上告,他就完了。 虽说他身后,有其他几大家族的分红,但温家只不过是帮人处理脏事之人。 若长乐坊,惹了官司,那其几家必然会抽身离去。毕竟作为一条咬人的狗,温家已经不合格了。 这时代的氏族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他敢爆出那几家名号,等来的将是无情的打压。所以他心中明白只能靠自己。 昨日里泗己他们便收到消息,泽越被人坐局入了赌坊。虽手段粗暴的令人发笑。 但若是平头百姓,被尤大制住,少不说也得脱层皮。 但尤大忘了,谢家可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此时尤大荒了神,眼睛狠狠的瞪着谢苗,脸色发青,这把算是栽了。 泽越被领回戒律堂时已是下午,他满身污秽,脸色苍白,显然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尽管他本人已平安归来,但那万两白银仍挂在长乐坊,成为心头大石。 他与妻子一同跪在谢娴面前,口中连连道谢,而谢娴仅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便道:“泽越你既入赌坊,虽非自愿,但也需受罚,你可服?” 泽越满心感激,泪流满面地答道:“多谢女君。”面对谢娴,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得知自己被人算计,输掉巨款时,他憎过怨过、最后心如死灰。 他仔细想来,自己是谢氏二房,于雀县赌坊用来争斗的棋子,不论谁输谁赢,他都要遭,但没想到未至午时,谢家二房就出面将他救回。 当时他感动到几乎落泪,而今听了谢娴的话,他更意识到,自己此次遇险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泽越真的被救回来了?” “二房不得了,看这两口子被打了都高兴。” 有人插话道:“这不明摆着吗?若非女君出手搭救,泽越身陷囹圄,说不定手脚都不保了。” 众人点头赞同,心中承认二房女君规训严厉,但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救人于水火,却是大义。 不久后,仆役来报,衙门的赵捕头带人上门了。 泽越心中一紧,不知这衙门来人是何意。 谢娴命人有请。 赵捕头带着两个皂吏大步上前,向谢娴行礼:“见过女君。” 他望向一旁狼狈的泽越夫妇,轻声询问:“不知女君遣人去衙门呈报何事?” 谢娴命人摆上茶水,正襟危坐道:“赵捕头,长乐坊,诓骗我谢氏族人,诈骗万两白银,叫赵捕头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赵捕头眉毛微动,他来时已听说长乐坊算计谢家,而女君使人上门把人带回,赌注高达万两白银,一上午便全县皆知,津津乐道。 毕竟谢家规训颇为严苛,但禁赌戒嫖这一条便是与赌场和青楼对上了,本来一个谢家没什么。 谁知道后来用规训的家族增多,这就挡了他们的道,只是没想到长乐坊第一个出手,真敢招惹谢家。 温家起势不过数年,便敢对盘踞雀县十多年的谢家伸手,可见各大氏族对自己的“看门狗”也不怎么上心。 还是说谢家最近的势头,让某些人蠢蠢欲动了。 不论赵捕头心中如何想,谢娴的态度明确:必须为族人讨回公道。 谢娴继续说:“长乐坊设计陷害我谢家族人,我谢家拟告其欺诈。”她一指旁边的泽越又道:“此人便是泽越,此事苦主。” 赵捕头无奈一笑:“我岂敢不接?”不然您是不是要亲自带人把长乐坊烧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小娘子,行事雷厉风行。 赵捕头咽了口唾沫,有些忐忑 :“谢家女君,听闻谢家女吏带着东街卫卒前去长乐坊,是不是有些过了?”这些卫卒虽然是谢娴名下,但却不是谢娴私兵。 “赵捕头,东街卫卒只是恰好巡逻至长乐坊门口,并未有不妥之处!”谢娴眉眼灿烂,端的狡诈如狐。 戒律堂内,众人沉默,赵捕头脑瓜子嗡嗡的,他没记错的话,长乐坊是在西街巷子里,这东街卫卒巡逻的路线有点偏呢! 谢娴如此解释让赵全无话可说,他心中警惕,觉的谢娴叫他来没这么简单。 谢娴面露疑惑:“我这么做是为了确保族人安全,有何不妥?” 赵捕头被问得无言以对,只能点头,但脸上难掩为难之色。毕竟长乐坊背后有温家撑腰,还有几大氏族的影子,处理起来绝非易事。更何况,长乐坊每年对县衙的供银也不少。 见赵捕头面有难色,谢娴眼含愠色:“赌坊本就不该存在,此万恶之源,取缔后更会死灰复燃,” 她面带蛊惑之色,轻声道:“如同那田间野草,一年可以割那么几次。” 赵捕头恍然大悟,若取缔赌坊,不仅能随时查处,还能没收财物,所得或许远超每年的供银。 如此白令君利益无损,还能去除雀县一大患,又能得好名声,一箭双雕。 他望着面前笑得如春花般灿烂的女郎,心冒凉气,背上生寒。如此心机,如此手段,只言片语便将长乐坊置于死地,不愧是谢家女君。 第102章 来投 大房宝书堂,谢娴看这坐在棋盘前的谢安,翩翩贵公子,似于这尘世间格格不入。 “大兄。”谢娴笑盈盈上前。 谢安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着谢娴,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阿娴。”自上次谢娴负气走了,便再也没来过他这里,他眉眼认真的看着谢娴。 谢娴走到谢安书桌旁,随手拿起一颗棋子,在手指把玩。 “最近在忙规训之事,昨日还惹了不小的乱子。”她真是心累啊!好容易抽时间出来走走。 谢安剑眉微蹙,想到那泽越之事,不动声色道:“赌术,博戏乃恶习,败家之源,阿娴做得对。” 谢娴倚在桌边懒洋洋的看向谢安。 “这次来是向兄长打听,城西的长乐赌坊之事!”赵全走后,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也不知白令君如何打算。 谢安面色一沉,显然对长乐赌坊的存在颇为不满,但没想到阿娴出手如此之快。 “阿娴是要整治那长乐赌坊?”他心中疑惑,听闻泽越已回到族内。谢娴还在担心什么? 谢娴狡黠一笑,摇了摇头。 “整治倒不必,只是想问问大兄,可知道那长乐赌坊的地皮是谁家的?” 谢安略一沉吟,片刻后答道:“是崔家的。” 谢娴眸光微闪,崔家,又是崔家。我去,自己这合伙人还真是业务广泛呢! “崔大郎家的?那可真是巧了。”她凑了过来。 谢安见谢娴神色有异,温声问道:“阿娴为何突然关心这地皮之事?” 谢娴眼珠一转:“大兄,你也知道,赌坊这等地方,乌烟瘴气,离咱们谢氏族地又这般近,实在是不妥。” “阿娴说得有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问问大兄,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谢安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崔家在雀县势力不小,这事得问崔镜,他在族内主管粮道。”这地皮怕是不好伸手。 “我也不是非要弄到手,只想着能不能让他们改做其他营生。”她要求也不高,只要别在自家门口开赌坊,妓馆就行。 谢安看着谢娴,眼中闪过一抹宠溺之色。 “阿娴放心,此事我来想办法。” 谢娴满意地点头,毕竟事关崔镜,她也不好越过大兄去。 经过上次之事,她总觉的面对谢安有些不自在,感觉自己有点渣啊,好像每次来找大兄都是有事相求,完事了就抛之脑后。 难道我这玉树临风的大兄还是招渣体质?肯定是崔镜那个嘤嘤怪,给我的错觉。 她正欲开口告辞,却听谢安问道:“对了,前些日子,你在淮水上救了崔镜,你们、可还好?” 谢娴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日之事,心中暗道,原来大兄也知道这事。心中盘算,如何跟谢安说。但是也不能全说。 “不过是偶遇罢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谢娴摆出无所谓的姿态。 谢安看着谢娴,视线一压,扫过谢娴朱唇,眸深似海。 语气平平道:“崔镜此人,风流成性,阿娴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好。” 谢娴心中暗自吐槽,大兄这是在吃醋吗?我可不想成为你们py中的一环。 “大兄放心,我与他只是交易关系。”她凤眼澄澈,认真保证。 谢娴说完,便起身告辞。 谢安目送谢娴离去,拿起落在榻上的棋子,轻轻摩挲着。 止墨进来添茶,谢安问道:“泽越现在如何了?” 止墨垂首:“在家中养伤呢,昨日挨了二十鞭,女君体恤,剩下的二十鞭,等好了在打。” “阿耶哪里呢?”这次泽越本来是他要拉拢过来的,但是谢仲不想大房出现不能管控之人,便露了消息给温家。 他没有出手只是看着,想看看泽越会如何选择,结果谁也没有料到,最后竟然是二房出手救了泽越。 “族长,昨日里砸了好几套茶具,大娘子都没劝住。”止墨撇嘴。这就是女君所说的无能的狂怒。 止墨朝外看了一眼,有些担心道:“这段时间,大家对二房多有关注,看女君疲于应付。” 谢安轻笑,悠悠的在棋盘落下一子:“这样不正好,有了遮掩,大房我和阿耶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胜负未可知。 止墨欲言又止,叹息道:“郎君这又是何苦,”若直接用陇西那边的力量,族长之位绝对能拿到手中,而不是现在这样一点点蚕食。让谢仲和吕氏面上都不好看。 待止墨出去,谢安摆上黑白两子成对弈之势,淡淡道:“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谢家祠堂。 锁老蹲在门槛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中的铜圈叮当作响。 “菽豆都收好了吗?”谢云手拿笤帚把落叶拢到一处。 锁老有气无力,“嗯!放好了。”他抬了抬手中的钥匙,仔细看去,似是多了几把新的。 谢云笑骂:“嘿!你真不愧是属鼠的。”转身也不看那老货的得意嘴脸。 “昨日赌坊之事,主君要不要见见女君?”锁老打起精神。 他们这边千机营的人快到了,到时候女君身边也该跟些人手,不能有事还要麻烦东街卫卒,容易落下把柄不说,还让人瞧不起。 赵全:我敢瞧不起谁? “行,你看着安排!”谢云点头。 锁老继续歪在门框上 ,过一会儿忽的笑出声:“大房那边最近热闹,做的筏子竟然让女君给踩着了。”他一想到,昨日大房泽越死活要来二房做事,就咧嘴直笑。 谢仲那脸黑入锅底,但谢娴救了泽越,泽越为报恩为二房效力,名正言顺。 大房此事不占理,谁让他们父子两个慢了一步,泽越虽然人不怎么样,但管事还是有些能力的。 泽越也是聪明,知道现在大房就是个火坑,借着这个由头往外跳,不过看女君一脸嫌弃的样子,泽越不知能不能受的住。 他可是知道 ,谢娴对于算账这块,十个泽越也比不上一个谢苗,不过女君这边第一次有旁支投靠,这也是个好的开始 。 谢娴看着手中折本,听着青黛的汇报,心中疯狂吐槽:“什么?泽越?谁要那个老色批来投靠阿!”她是不是这两天把那家伙打舒服了,这个抖 第103章 丰年祭 这几日,县里的大动作让众人应接不暇,先是白令君出手,把城中所有赌坊一网打尽,且立下规矩,私设赌坊视为违禁,举报者皆有赏。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众人惊叹之余,便想到了谢氏规训。众人私下里玩玩,无所谓。 但像那种成规模,能在明面上,挂赌旗的不见了。大多的转入暗巷中,成为过街老鼠,出不了头。 县衙借口谢氏族人被赌坊欺诈一事,将雀县一大毒瘤连根拔除。 赵全接收案子,返回县衙,不知道和白令君说了什么,不到两日,县衙便雷霆出击,将城中残余的赌坊尽数查封。 而世家对此默不作声,显然默认此事。对氏族来说,此事犹如蹭皮刮藓,扰不了他们半分心神。 温家的势力也龟缩起来,连买卖柴炭铺子里的伙计,态度都好了不少,没了以前的嚣张跋扈。 众人咋舌,对温家嗤之以鼻:“这温家,现在老实,”前段时间,那架势似要上天去。” 做为主犯,尤大和那妓子被关了起来,但那泽越‘好友’的书生却是逃走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他们原以为谢家只是这系列事件的导火索,却未曾料到这位新上任的女君才是幕后推手。 长乐坊的赌字旗杆倒下,改成了木器店,据说这木器店的掌柜便是,于裴家和离的柳氏。 都知道柳氏手中有《鲁氏密录》,众人对这秘术做出的器物好奇的紧,呼朋唤友纷纷去瞧。 里面卖的东西确实挺奇特。有那种摇来晃去的椅子,让人坐的舒适,还有黑色炉盘、铁条,不知作何用。引人瞩目的是一个缩小版的龙骨水车,牛犁,以及一些看不懂的木器物件。 最令人惊讶的是店门口,书架上的几百本册子,上书《鲁氏密录》四个大字,晃的人眼生疼。有人买了,翻开读了一遍,然后也就是读了一遍。 若真想学,那就得拿到谢氏幼学二期班毕业证之后,才有资格进修匠作大学。众人有些恍惚,现如今木匠的门槛如此之高吗? 虽然现在秘术就在眼前,但是不认字的不行,不懂算学的也不行,还有图纸,一堆堆要学习的东西砸下来。听的人心中发颤。 那伙计理所当然道:“这秘术若人人看一眼就能成大匠,那外面木器店的学徒何必要学个十年?” 众人一想也对,要求如此之高,劝住了一批人,但也有人不死心,买了《鲁氏密录》自去钻研,自是不提。 泽越也正式转投至二房名下,谢娴虽未亲自接待,但也不会拒人千里,遂将泽越派遣至城外继续管理流民营地。 欲观察这泽越是否真心悔改,能改过自新的机会是要给的,女君的鞭子也是少不了的。 时光就这样悄然流逝,直至族中为丰收祭准备祭拜社神,大档繁忙,各处都热闹非凡。 宝书堂外,围拢了不少族人,青黛杏眼炯炯:“女君,听说少君在丰收祭上会跳羽舞,这几日在宝书堂演练。”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谢娴直觉好笑。 但是这时代娱乐太少,大家对美的追求可不少,如今有机会看男神,自然族中的女娘们都蠢蠢欲动。 谢娴懒洋洋地从摇椅上起身,伸个懒腰好奇道:“羽舞?是六小舞之中的那个?” 羽舞是中国古代舞蹈之一。帗舞、羽舞、皇舞、旄舞、干舞、人舞被称之为\"六小舞\",是周时期用于教育贵族子弟的乐舞教材,也多用在某些祭祀场合。 一想到谢安那副翩然若仙,的谪仙模样跳羽舞,她勾起嘴角,颇觉有意思。于是便带着青黛几人悠哉游哉地走向宝书堂。 宝书堂的前院敞开着,中间的空地上几位郎君正在排练,不少女娘执扇掩唇,眼睛却是大胆的朝里面看。 而路过此地的族人数目众多,也不显谢娴几人。 谢娴毫不掩饰,径直走入,未及院前,便听见谢子麒的抱怨:“这次丰收祭,郎君跳羽舞,为何还要加入傩戏鬼面?” 谢修元揣着手臂,不耐烦道:“听说城里来了位罗教的大仙师,说鬼神祭需阴阳相合,不能仅有男子,也要加入女子。”这才有了傩戏。 谢子麒斜睨他:“说来轻松,那跳傩戏的女郎找到了吗?” 谢修元耸肩:“都问了,但听说要戴面具扮鬼,女郎们都不愿意,那傩戏鬼面实在太丑,哪有娘子愿意。” “既要未婚的女娘,还要能舍下面皮扮丑的,年龄也不能太小。”谢修元一脸生无可恋,“往年的丰年祭哪有这么多事。” “只要郎君上场,随便一跳哪次都能拔得头筹!”谢子麒帮他把剩下的话接上。这惫懒货,让他动脑子不愿意,跑个腿还这么大的怨气。 谢修元,猛灌了一口茶,:“少在这阴阳怪气,家中女娘就那么几个,都问了一遍没一个应的。” “都问过了?” “嗯!就剩下二房,额!”谢修元心中微动,二房除了十二娘谢敏烟身子柔弱,剩下的未婚女郎,就只有 谢娴站在墙边,把跨过门槛的脚收了回来,没等两人说完,忙闪到门后,心知不妙,还好没让他们两人看见,拽过一脸懵的青黛,拔腿便往回走。 谢子麒若有所觉的往门口看了眼,刚才有人来过? 谢娴走远了才松口气。 开什么玩笑,企业年会活动,和我有什么关系,又没有加班工资,吃吃喝喝,看表演不香吗? 以前有个同事反应慢,被领导抓去跳舞,跳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后年年活动都跑不了,虽然每次都有小奖品,但天选打工人,绝对不会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上,浪费表情。 何况她这位女君,根 本 没 学 过 。 通常贵族子嗣从小学的是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其乐的范围甚广,六舞只是小菜。 而谢娴会的只有广播体操、街舞和蹦迪,剩下的就只是在小视频里面各种炫技舞蹈,这玩意要穿帮了就完犊子了。 第104章 屠珍归来 为了不被看出异常。 谢娴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字练到能见人的地步,身为女娘四书五经等课程无人考教。 而黑石卫那里,抛出三十六便让谢六叔惊为天人,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但这舞乐,真的没见人跳过啊! 谢娴只觉蛋疼。赶紧装作很忙的样子,远离宝书堂,保命要紧。 青黛等人见谢娴逃跑的架势,无奈叹气,女郎喜静,谢娴身为二房女君没人指使她动弹。 殊不知,谢娴从来到走被屋内的谢安尽收眼底。他心中莞尔,自家这堂妹,古灵精怪,平日里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旦牵扯到自己就溜之大吉,有趣极了。 前天,还说她平日里甚是忙碌,现在还有闲心到他宝书堂看热闹,他眼中兴味之色闪过,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止墨笑了两声,他望着墙边远去的身影,咂咂嘴,倒是有些想念二房的烤肉了。 夜幕降临时,也没见大房来人,谢娴终是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吓自己。 谢娴与青黛等人准备了一桌丰盛菜肴,特意买了卤鸡酱鸭,庆祝远归之人。 不久后,身着武袍,背负长剑的身影,步履从容的走来,正是屠珍。 青黛欢呼着迎上前:“珍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屠珍拱手向谢娴致意:“女君,幸不辱命!” 谢娴递上花茶,欣然笑道:“珍珍还是老样子,旅途劳累,快来吃点东西。” 数日前,谢娴就收到了屠珍即将归来的消息,她刚回族内,自己尚未安稳下来,便派遣屠珍外出搜集情报。 屠珍身为谢娴护卫身手高强,谢娴并不担忧其安危,只因她要考察各地流民状况,未雨绸缪。 谢娴从康健一路行来,便听闻夏朝这几年灾祸不断。 如此频繁的天灾人祸,她心中猜测与气候有关。 故而让屠珍调查周边县城,近几十年来的县志,临摹其中的灾害记录,以供证明自己的推断。屠珍奔波一月有余,终得空回返。 屠珍先是回到自己的师门,向师父报告了谢娴近期的状况。谢娴并不在意,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属于外来者。 雪山宗派人监视,再正常不过,前提是不干扰自己的生活,她又不是要争霸天下,被人看着,少不了一块肉。 作为交换条件,屠珍这个高阶武者为她效力,她觉的自己赢麻了。 这次的任务便是如此,如果其他人去,谢娴还不能保证其安全,但作为这世界战力天花板雪山宗之徒,到底是有两把刷子的。 晚上,屠珍把临摹收集来的纸页,交给了谢娴。 她对谢娴让她做的事情,开始的时候并不理解,觉的谢娴这就是打发她出去,别在她身边碍眼。 但她师傅,觉的谢娴这么做定是有其深意,屠珍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始收集各个地区的县志,开始几个北方的县志,灾害年份相近,待到后来,屠珍才明白谢娴定是从中发觉什么了。 此番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影响甚众。回报宗门后,她师傅及长老门也愈发重视,发动交好的宗门,最后更是出了雪山令,邀天下江湖人士为此大计出一份力。 江湖上,不论正道,邪派。对雪山宗的收集行为颇为不解,但人家给钱,还不论正邪,干就完事了,做的好了还能在道上混点名气。 整个江湖为了雪山令,动了起来。 这雪山令上次出现还是百年前,异族入侵,江山倾覆,生灵涂炭。 异族王庭,欲要亡我族灭其种的时候,雪山宗联合武林几大派,出手把那异族萨满杀了,破其幼龙之势,斩断其入主中原的野心。 使异族几十年都没敢再踏入中原半步,那时候的雪山宗,在异族语中,叫做血山宗。 此后的百年间,汉人朝代更迭,雪山宗再无出手。江湖传闻,雪山令一出,有改朝换代之能势。 不知多少目光聚焦雪山之巅,此次令出江湖,只为一纸县志。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提出用县志中的灾害记录来帮助推算气候变化的另有其人。 历史灾害记录,特别是洪水、干旱、风暴等极端气候事件的记录,是气候变化研究中的重要资料。用谢娴的话来说,历史就是个轮回。 此番做法,却让谢娴的名气,往玄异的方向更上一层楼。 谢娴:你们都醒醒,我就想要个气候预报,至于吗? 屠珍看着谢娴乐颠颠的模样,口中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要知道她来雀县的路上可是看到不少其他门派之人。 也不知道这对谢娴来说,是好是坏。 算了,师傅也说,自己既然在谢娴门下做事,就要对主家一心一意,等多几个人来也好,省得谢娴老逮着自己一个人坑。 谢娴兴致勃勃的看着手中纸张,“哇珍珍!好厉害,能收集这么多?”她还以为屠珍一人,能拿到周边几个地区的县志就够了。 “你是跑了多少地方啊!怎么南岭、许昌的也有,”她顿了一下,翻到下一张,“这还有北边濮阳?”谢娴脸上一个大大问号慢慢升起。 “屠娘子,你没什么要说的吗?”谢娴幽幽道,这县志收集的很全面,陈郡包含在内,从南到北,甚至超出了不少,最离谱的是连康健的都拿来,往前十几年,包括前朝的厚厚一沓。 咋滴,皇宫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一桌子县志明显就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屠珍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师傅知道了,所以就找了点人帮忙。”嗯,雪山令嘛,加上宗门在朝中的关系户,只有亿点人而已。 她知道后续工作必须谢娴来完成,也不好瞒着她,只能全部交代。 “所以说,你师傅为了这几页破纸,用了你们宗门百年不出的雪山令!”谢娴捂脸,她觉的自己重新投胎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见她神色不佳,屠珍赶忙说道:“宗中对外只说,是要筹备藏书阁,没办法才拉下脸,求出雪山令,收集各种藏本,县志只是顺道的事。” 她心中暗暗感叹,长老们做事深思熟虑,脸上还露出得意之色,邀功道:“你放心,知道是你发起这件事的,没几个人。” 第105章 阳谋 “你放心,知道是你发起这件事的,没几个人。” 谢娴听得前半句,松了一口气,听了后半句,只感觉这气不喘也罢! 什么叫只是少数,谢娴被气个仰倒。 秘密只要三个人以上知道,那它就不叫秘密。 她瞪着屠珍,看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这傻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雪山宗这是觉的屠珍看不住自己,给她找帮手来了。 啧啧,还真是明目张胆的阳谋,谢娴反抗不了,她看着手中这些县志,心中盘算,这算是对自己的补偿?还是自己帮他们做事的报酬? 这群老狐狸,想让自己无偿加班,还想白嫖我的劳动成果。 谢娴越想越气,这些资料虽说是谢娴自己要收集的,但在谢娴看来,她此时的任务已经从b级上升到s级,老板随意提升任务难度,且把生产资料当成报酬,这是来搞笑的吗? 想让打工人加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最后在谢娴和屠珍的‘友好’交流下,雪山宗提出用各类情报,当做大夏近年气候预测的报酬。 屠珍双眼无神,她跑了近一个月,都没现在这么累,尤其是她突然发现雪山宗,怎么这么穷。 还因为穷,被谢娴嘲讽了,诸如:“那么大个门派,都承传百年了竟然连万金都拿不出来,怎么能这么废!” 还有“雪山令拿来做这个真是杀鸡用牛刀,收集资料,画几张饼,不就到手了,浪费阿!”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屠珍被喷的怀疑人生。 谢娴一顿diss雪山宗,心中舒爽,去睡觉了,反正事情都发生了,现在急也没用。 待到第二日,谢娴看着面前的族老和罗教老仙师,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都是什么情况?本以为她已经逃脱被迫加班的诅咒。 “阿娴啊,此次丰年祭,对族里非常重要。”族老看着面前红衣女郎英武的样子心中满意。谁说谢家女郎都是娇弱娘子? “这位是县中请来的大天师,主持此次丰年祭。”他笑眯眯道,似是没看到谢娴的臭脸。 “这次白令君又批下五百人营卫名额,说是东街卫卒很是让他满意。”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谢娴,小样儿这都不动心?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娴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昨日谢修元连洗砚池都没能进去,今天早上没想到大天师竟然亲自来了,还是谢子麒迎进族中的。他向宝书堂看了眼,面上端着笑。 谢娴无所谓的摆弄手中的茶盏,心中发笑,光手里的黑石卫我自己都快养不起了,我要这么多营卫做什么?养着还要白给别人干活? 见她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族老狐疑的皱了皱眉头。这小女娘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 他思索半晌,捋了捋胡须,有心试探:“十七娘和六娘前段时间提议,想去书梓堂进学,族中正在议论此事。” 谢娴撩起眉毛斜睨了一眼,这族中老狐狸花样颇多,看样子挺难对付的。 对于族中其他女娘,谢娴并不熟悉。但听闻她们有如此志向,也为她们高兴。只是没想到,族老会用此事作为筹码? 她眼中泛起疑惑之色,族老端起神色:“自女君回到宗族之内,宗中女娘都不安分了。” 谢娴心道:怪我喽!她眯着眼睛,心中暗讨,若是执意不答应,这老狐狸定还有后招。 她坐直身体,蹙眉思考便片刻:“族中本就该一视同仁,众女娘也该有自己的学堂。”何况谢嬛琅还帮过自己。 族老见谢娴应下,心神放松下来,而后看谢娴的神色,越发慈爱。谁说二房女君对族人冷漠的?这对姐妹们还是有些情谊的。 有情义就好,刑君对族人有护持和监管之责,若是对族中之人没有爱护之心,那如何坐得了刑君之位。 谢娴还不知道,她这刑君之位差点不稳。不过想要在宗族之中立足,这些集体活动是免不了的。 接下来族老起身告退,便留着谢娴和青玄子老仙师,面面相觑。因为上次之事,老仙师与谢娴只匆匆见了一面,并不相熟悉。 但这几天在雀县盘恒多日,老仙师也听到了关于谢家二房女君更多的消息。 在他看来,谢娴并非玄门中人,但不知为何被庶民们如此追捧,吹的玄之又玄。 既然知道谢娴并非玄异,他便放下心来,集中心神做别的事情。 尤其是,江湖上这段时间热闹非凡。雪山令出,各大世家,门派,百家中人动作不断,搞的人心惶惶。 老仙师拂尘一扫,淡淡道:“黑石卫血煞之气太重,傩戏娱神,最为恰当。” 他观谢娴面相,虽是凡人之躯,但集聚众信仰于一身,参与祭礼,对谢氏和她自己都是有好处的。 谢娴皱紧眉头,她是个干脆的人,既然答应了,那就要做好:“说,怎么跳?” 这几日他要统计数据,还要加班,实在没有别的精力再听人废话。 老仙师把傩戏的要点一一列举,谢娴听的晕头转向,还是没明白。 于是,看着面前跳大神似的傩面舞,谢娴陷入沉默。 所以说了半天,宗旨就在一个‘跳’字,至于跳成什么样,就因人而异了,只要注意走位,没有固定的舞蹈动作。 阿这,突然又有信心了呢! 羽舞端庄优雅,执羽者手中的羽旄垂直向上,象征着权利和威严,身着祭服,呈白色或浅色广袖纱衣,袖口金线银花。 配饰还有雉羽头冠,嗯!看起来就不便宜, 而傩面舞姿多为模仿山中鸟兽,身上挂满了兽骨铃铛。脑后绑着鬼面,跳起来颇有雄壮之美。 所以这就是老仙师口中的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谢娴心中疯狂吐槽。 接下来几日在宝书堂排演,谢娴对集体舞并不排斥,毕竟当老师的,那都是每年的必修课。 众郎君们,也是习惯了,只有三房的谢金元对谢娴颇有微词。 “身为女郎如此没有仪态。”谢金元高昂着头,眼神挑剔的看着谢娴。 第106章 难处 秋老虎凶猛,顶着大太阳费体力,还要被人阴阳,谢娴心中不爽。众郎君们,穿的宽袍广袖,飘飘欲仙。 和他们比起来,谢娴一身黑色武服,身上半点首饰全无,似是被比成了黑乌鸦。 谢娴猛灌了几口茶水,又用井水抹了把脸。 看着谢金源闭不上的嘴,觉的牙痒痒,抬步向谢金远走去。 谢娴一身劲装,高马尾上两根红色璎珞垂下,身姿挺拔。她站在那里,挺胸抬头,没有女郎们常有的娇弱姿态,反而比郎君们还显出几分俊逸。 几日里相处下来,他们都知谢娴的性子那是真的堪比男儿,比如眼下。 遇见挑衅,谢娴两步上去,把喋喋不休的谢金源,提到眼前。 “你对我不满意?要不咱俩换换?不要天天在这逼逼赖赖。” 身姿高挑的女郎,把谢金源这个十四五的小郎君提到面前。 一副准备揍他的架势,谢金源平日里见的都是文雅君子,有了争执最多也是嘴皮子功夫,哪里见过谢娴这种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他被吓住了,面前的女郎眼神凶狠,盯住他似要把他心中龌龊瞧个清楚明白。 谢金源自觉被羞辱,试图反抗但挣扎不过,在一众郎君面前被人如同鸡仔般提在手里,只觉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羞愤欲死。 谢娴把她提到眼前,勾起唇角,眼神环视一圈问道:“你在想为什么?” 谢金源喘着粗气撇开眼,不知为何脸更红了。 谢娴见好就收,把人放下,哼笑出声。眉眼带着肆意之色:“你可一点也不招人喜欢,小子。”说完还不忘在他白嫩的脸上拍了拍。 众郎君呼吸一滞,他们虽觉得谢金源有些聒噪,想过谢娴会出手整治一番。 但是没想到谢娴是真的‘出手’,不是动嘴皮子,也不是利用大兄或者族老压制,而是直接上手。 动作之熟练,语气之嚣张,还有那不怀好意的恐吓表情。 像极了混街巷的青皮无赖,这一顿操作,把几个郎君给看的目瞪口呆。 早就听闻,二房女君比男郎还要潇洒不羁,他们如今总算是见到了,如此雌雄莫辨的鲜活灵动,端的是引人注目。 围观的族人本是来看众郎君的羽舞,但是慢慢发现,谢娴的鬼面舞更具雄浑力量之美。 而且,谢娴的音感很好,每次都能踩准鼓点,看起来赏心悦目。 慢慢的众人眼神都汇聚到了场中的黑衣鬼面身上,诸位女娘,更是心神震动,姐姐看看我。 谢娴见有人捧场,也起了逗乐之心,她眼神专注,摆出个邪肆表情,偶尔还冲女郎们眨眨眼。配着她英武身姿,只让众女娘脸红心跳。 谢子麒捂脸,哎!这都什么事儿啊! 谢金源看不过眼,正想说话,见谢娴眼神扫过,便乖乖闭上嘴,这丢脸的事,一次就够了。 谢修元耸着肩膀直笑,这二房娴娘子实在有趣极了,这等性子和他常来往的游侠儿,一样不羁。不过如此女娘,哪个男人能驾驭得了。 这两日,谢娴白天忙排演,晚上忙着汇总资料,祭舞的服装道具都是青黛帮忙准备,老仙师只拿来了一个骨面具。 谢娴对他们这不负责任的态度简直要给跪了,你们嘴里不是说重视吗?就完全撂给自己准备。 没办法,为了自己不穿羽毛上场,谢娴只能自己想办法,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刷视频里面的,现代魔改的傩面舞。要不 雀县如今都陷入了丰年祭的庆典中,不过也就雀县的情况好一点,有许多城池还在被灾民围困,什么丰年祭,能维持正常运转都难。 白县令看着手中的文书,面上神情变幻。这次官员大考,雀县人口增长三分且县中治安良好,粮食也收仓入库。 这在一众天天叫屈求救的县城里面算是鹤立鸡群,显眼至极,虽是好事,但如此优秀确实惹了眼,这不,随着表彰而来的便是让雀县收纳更多流民的通知。 完全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问就是流民已经在路上了。 白县令,被人称呼一声令君,自然要对雀县负责,这次能安全无逾的接手众多流民,完全是因为谢家女君提出的,新的造屋法,和以工代赈。 但如今,该修的该造的经过千人一个月的努力,已经没什么活可以给他们干了,而且雀县周边的土地实在不适合开垦良田,还不知道后面如何处理手中现有的三千流民呢。 现在又给他安排了近万人,这是要整死自己吗? “这群家伙,就是见不得我好上半分!”他气的把折本甩在地上。 他内心焦急,心知如今回绝已经没办法了,他这些同僚都是手快的,只盼着,能想出办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他这小小雀县如何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本来想着此次丰收祭大办,好让流民收收心,在雀县安顿下来。结果现如今又要来这么多人,白县令只觉头秃。 这时仆役来报,罗教老仙师求见。 白县令,深吸一口气。 老仙师慢悠悠的进门拱手道:“白令君,此次丰年祭,已经准备好了。”日子,就定在后天。 届时附近几个村镇的乡人都会赶来,虽然说的热闹,但是安保压力也很大阿! 说到卫卒,白县令就不免想起谢娴,他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听说这次还有谢家女君的傩面舞。” 这事情在县里都传开了,说谢家女君降神的也有,说她带小鬼游街的也有。 老仙师幽幽道:\"是,谢家女君舞技高超,\"的确是武艺高超,谢金源貌似又被打了,咳,不过谢家女君保证不打脸,所以大家都装作没看见。 “如此甚好!”总算有点好消息了。这次谢家女君能在丰年祭上露面,也是县中高层之间的默契。 作为雀县屏障的黑石卫的主人,怎么能不出来亮相。 全县人都会来围观,也是大家难得放松的节日,各个氏族大家,都会派出花车游街。 乡民们拿着持鲜花或者瓜果,往心仪的花车上投送。所以,这也是各家比拼实力的时候。 第107章 夜行 伴随着悠扬的钟鼓声,雀县最热闹的丰年祭拉开帷幕,乐声响起,十二位舞者身着华贵的礼服,头戴羽冠,手持洁白如雪的鸟羽沿着街道前行。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花车上的谢安,他步伐稳健飘逸,如同云间飞翔的仙鹤,动作流畅而有力。脸上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展臂、转身、挥羽,于天献上敬畏与崇拜。 街上人潮汹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长街边各家的祭台贡案连成一片,香火烟尘将这狂热的气氛推向高潮。 祭祀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花车从长街行过,羽舞的队伍跟随其后。 阳光从云中洒下,他们的队形不断变化,时而聚合如满月,时而散开似星辰,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跳跃,都与舞乐之声和谐共鸣,营造出一种神圣的氛围。 谢家的花车很快被鲜花投满差点将谢安淹没。当然看热闹的不止只有雀县的人。 归云阁二楼,几个身穿麻布的身影笔直的坐着。其中一个青年公子,瞧着外面游行的队伍眉头微蹙,身后的随从低声问:“巨子,这雀县,真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那青年巨子虽然面上难掩疲惫之色,但灰色麻衣也遮掩不了通身凌冽的气质,他沉声安抚众人:“我们此次跟随屠珍而来,只要看她把东西交到谁的手里就行了。” 几人眼神相对,放松下来,一个小小的雀县而已。 见气氛微松,几人倒是有兴致看起了游街:“这一路上都人心惶惶的,没想到这小小的雀县能如此热闹。” 他们从康健一路行来,路过的郡县不知凡几,但无一不在驱逐流民。 自上而下,从县令到庶民纷纷排斥外来者,他们好似都忘了城门外的和他们一样都是大夏子民,只认为那些是来争夺他们口粮的恶鬼。 “是阿,这里如同世外桃源,此地上官定是个有本事的。”一人附和道。 另一人眯着眼,想到刚打听的消息,缓缓道:“说不得,和我们的要找的东西有关呢?” 几人竖起耳朵,都看了过来。 他淡淡一笑:“谢家二房女君。”马上就要出场了。 随着金乌西坠,橘色的霞光染红半边天空,地上升起的薄雾于红尘相互印染,将白日里的神圣扭曲,似要拉着这片空间坠入另一个世界。 夜晚是鬼神的主场。 早上以为和大家一起出发游街的谢娴,一脸懵逼的被拦了下来。她的服装道具都装在一口箱子里,本想着上舞台前再穿,只拿了个面具出来。 没想到青玄老道拦住她道:‘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也。’她的鬼面只能从阴而出,所以定下的是晚上参与游街,扮演鬼神,要焚香沐浴,静心虔诚。 哪能想她这样,游街连行头都不穿,糊弄鬼呢! 谢娴摸摸鼻子,啊这!老毛病犯了,以前排练节目,都恨不得到了台下在换衣服,没办法穿着不方便,这次的傩戏服装道具加起来快有三四斤重了,真是要累死个人。 谢娴此刻拿着半块面具陷入了沉思,早上的时候这鬼面还是好的,到了下午就从鼻子的位置被人切开。 难道,豪门宫斗剧体验卷的时间到了,终于有人对我下黑手了?她心中一股说不上来的兴奋。 哎,现在对于武力值ax的她来说,能偶尔体验一下后宅生活还是蛮有意思的,摸着被齐整割开的断口,眼前迅速闪过几个人选,啧啧。 她抬手唤了青黛过来,傩戏是晚上开始,如今她们还没出族地。谢娴行若无事,只想知道,谁的手伸的这么长。 不过她的时间不多,看着满院的霞光,首先便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准备好新的鬼面,还好她找青玄老道要了些萤石,磷粉,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 到现在想起那老道一脸肉疼的模样,谢娴就想笑,还有他一脸震惊问谢娴如何能知道,他们火门秘术等。 谢娴懒的理他只能微笑不语,要她怎么说、说是大科学教的化学老师教的?果然没有那一次课是白带的,如今这不就用上了吗? 她心中叹气,本来想着平平无奇当个路人甲混过去,结果青玄老道,还专门为她准备了个牛车。 人家都是花车,她这是牛车,嗯!打扮的红红白白的牛车,没毛病。 夜幕降临,喧闹还在继续,但不知何时游街的人群后方加进去了个奇怪的车队。 浓重的雾气被荡开,长街上挂满了灯笼,使的周围人群都显得影影绰绰。一辆牛车远远行来,四角挂着一串红色笼灯,拉车的牛头被人画成了骷髅的模样。 谢娴对自己的杰作深感满意,前后随车假扮小鬼的仆役,手中撑杆,往上两米,顶上是个白色面具,画着笑脸模样,打着腮红,下面的人都笼罩在黑袍里面。 这个有些难度,人在里面走起来歪歪斜斜,长袍曳地,迤逦而行。 这非人的姿态,从远处看去,就如同没有手脚,还顶着一张惨白笑脸,不时扭曲,半漂浮在尘世间的鬼物,恐惧气氛直接拉满。 车轿四面通透,顶部红色素纱,漫漫垂下,随风轻舞,露出其中箕踞而坐的一个鬼面巫祭。 随着车轮慢行,轿顶上的铃铛骨饰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那车中的鬼面巫祭,忽然转头,露出的是还有一张泛着青面獠牙的脸,阴森恐怖。 乡民们被吓的惊呼后退,惹来一阵欢笑,谢娴满意了,前后两张脸才好玩! 这时,街上的香火旺盛起来,于白天的花团锦簇不同,夜晚的街道,红光摇曳,不少人买了面具带在脸上,跟随队伍前行。 不知道是谢娴这支队伍扮演的太过逼真,乡人们只远远的跟着,但人却是越聚越多。 “快看,是真的小鬼,哇还会飘呢!”有娃娃坐在大人的脖子上,拍手笑道。 “真的是那位降临吗?”妇人眼神有些不确定,按理说巫祭中,最重要的就是请神上身,“不知是不是地府那位。” 归云阁二楼的雅间内,薛南枝死死的抓住窗沿,直直的盯住下面轿中傩面巫祭,不敢置信的眼睛瞪大?她的面具为何没坏。 谢娴若有所觉,回望过去,葱白的手指,掀开脸上在红光中透着莹绿之色的鬼面,露出下面一张邪气凌然的脸。 第108章 绿 火 谢娴回望薛南枝,勾起一边唇角,看那小绿茶大吃一惊的小表情,还挺可爱的。歪嘴龙王jpg。 要说谢娴自从回到宗族中什么有些遗憾,那就是没有什么宫斗剧本,让她觉的好生无聊,家里除了谢安,不论兄弟姐妹对谢娴都是一脸敬畏之色。 就连大娘子吕氏也从不找她麻烦,这让她的贵女生活毫无代入感。 她垂眸,百无聊赖的仰靠在轿子中,谢娴把鬼面顶在头上,而下面便是用红色颜料专门画的鬼神面妆。 斜眉飞纵,眼尾上挑,红色的眼线在双颊处蜷曲成一朵朵曼陀罗花。 泪腺向下绘着咒文,如同獠牙般的点在酒窝处。 殷红的唇线顺着中线向下拉长,平添了几分欲色。 车中的巫祭,睥睨众生的姿态,如同黑夜中那灼人的亮光,生生把众人钉在原地。 上下两张脸孔带来的巨大反差,丑陋与美丽,凶恶与魅惑,放在一处,只让人迷醉,如同诡秘曼陀罗悄悄的缠绕心间。 谢娴丝毫没有在意,她只觉的众人的视线狂热了 不少,但她看不清黑暗里其他人的神色。 只把鬼面缓缓拉下,扣在脸上,任牛车继续往前行去。 殊不知,待她走后,街上轰然炸开:“那就是修罗吗?真的好美!”一个路人兴奋的喊道。 他们白日里追逐的花车上,也有各色美人,飘飘欲仙的,纯洁无瑕的,美艳动人的。 但都没有车上的鬼面美人带给他们的冲击大。 “那是当然,这可是地府修罗,自然不一样。” 一个妇人放下篮子,娴熟的掏出香烛,向牛车的方向叩拜,众人这才想起,那正是谢家二房的傩面鬼车。 于是不断有人上前,加入妇人的行列。“拜一拜阿!希望女君还能施展神通,多些渔获。”她还是有些怀念前段时间那些大鱼的肉香。 归云阁二楼,薛南枝气的要死,连摔了两个杯子,连声骂着废物,让门外的仆役都抖了几下。 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尖声怒斥,此间房内墨家众人面面相觑,少倾。终于一人咂嘴:“我们这趟可真没白来,这谢家女君” 他们转头看向窗边定住不动的青年巨子,几人眉眼乱飞。 “这傩面还真的有女子来跳啊!要不等下跟上去看看?” 有人提议道,实在是刚才惊鸿一瞥,美人谁不想看,这女郎身份高贵可不容易得见,而且,这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美,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窗边人这是才有反应,青年句子沉着脸:“能确定屠珍,就是在为这谢家女君效力?” 众人不敢怠慢,那年长之人回答道:“据调查,这谢家女君从康健回来,便是屠珍一路护送。” “期间没发生什么?”那青年巨子谨慎问道。他总觉的这女君有种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感觉。 另外一人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据说在崔家的响峡别院,这谢家女君被人掳去,后第二日就被送了回来。”因为这事情堰楼还被人宰了一刀,沦为江湖中一大笑料。 众人会意,都脸上憋笑,心中对堰楼不齿,此等毁人名节之事,只有他们那群不择手段之人才能做的出来。 那青年人不为所动:“然后呢?” “此事被谢崔两家联手压下,不了了之。”也没后续,他们能得的消息只有这么多。 青年巨子推门向外走去,众人对视有些无语,自家巨子问了这么多,还不是要跟上去看看。 谢娴在车上被晃的都快睡过去,绕街两圈,这才在街口停下。 她看了眼大变样的街口,颇为无语,刚她还在暗自嘀咕,这雀县屁大点的地方,哪来这么多路,还能走这么长时间才到。 原来为了保持参与感,几乎把县内几条主干道路都转了一遍。 此时祭台上火光熊熊,玄清老道,换了身崭新的鹤袍,站在台上念祭文,谢娴是一句都没听懂。 但是等鼓乐声响起,她知道,她该上场了。 夜色浓重,祭台周围的火把星星点点,往台下望去看不真切,只能见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众人安静下来。 牛车在祭台前停住,门前的素纱荡开,谢娴抬步向祭台行去。白皙的脚面上,红色的指甲在火光中添了一抹血色。 黑色的裙褶间金色龙纹闪过,裙摆宽大在腰间束紧,后腰处坠着几条尾巴,毛绒绒的颇为可爱。 踏着鼓点,谢娴围绕火堆跃动,旋转间,发辫散开,衬着鬼面下白皙的脖颈。 鼓乐声逐渐高昂,谢娴屈腿下腰,歪头晃动身体,女性柔美的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 裙摆旋转间,脚上的铃铛响亮,似踏在人心上。众人的眼神控制不住的追随而去。 伴随着鼓乐越发密集紧凑,祭礼的高潮处来了,谢娴从袖中滑出两管竹节,甩入 火堆中,以一个拜月的姿势停住。 而后,中间的火堆处轰然炸响,一道绿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将这夜色更添了几分森冷。 鼓乐声停了,后面的乐班,众人脸色白中带绿。更有甚者手中的鼓槌都掉了。 青玄老道连忙摆手,示意乐班继续,然后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谢娴一眼。 高声喝道:“祈福,抛面!” 谢娴取下脸上的傩面,在绿色的火光中继续舞动,霎时间人们都看见面具下,显露出她那张不以为意,肆意妄为的脸。 谢娴丝毫不觉的刚才的事有什么不对,只想给大家接点地气,整点氛围效果。没想到一个 不小心接到了地府。 看着台下诚惶诚恐下拜的乡民们,谢娴心中咯噔一下,也许,大概,没事! 她看向玄清老道,这家伙正在安抚乐班,让鼓乐不停。嗯,然后又把眼神看向祭台后面的羽舞队伍。 众郎君见她望过来,皆是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谢娴:?你们到底跳不跳了。 正在心里疯狂吐槽他们心理素质不行,就见谢安从黑雾中越众而出。 他眼神深邃悠然,灼灼的看着谢娴。 谢安展臂上前,跟随那抹幽绿色的荧光,围着火堆继续跳,随后鼓乐声恢复。 谢安的的目光太过专注,如同发现了新奇的猎物,直看的谢娴招架不住。 第109章 乐子 谢安真不愧是乐舞大家,他的身形颀长,体态优雅。 他速来沉稳可靠,对刚才之事泰然自若,有了他的加入众人逐渐恢复原先的节奏。 谢娴松了一口气,刚才谢安的眼神,给她一种压抑的窒息感,这让她颇为不适。但这感觉转瞬即逝,谢安移开目光,恢复优雅从容,再看去,一切都恢复正常。 祭台上一黑一白相得益彰,阴与阳在此刻交汇,台下的众人面露崇敬之色,仿若先前的一切都是虚幻。 大祭行完,剩下便是众人自由行动的时间,街上的摊位已经摆出来,供人吃喝玩耍。 谢娴卸下身上多余的配饰,准备外出闲逛,但脸上的妆容一时间洗不掉,只得带上鬼面用来遮掩。 心中记挂着那个待解决的‘小麻烦’。 不过现在到哪里才能找到呢,她眼神一转,看向了谢家的花车。 谢金元与花车后面,磨蹭着。好不容易换装完毕,他从花车后挪步而出。 肩头突然一沉,吓得他一个激灵,转身回头,原是谢修元。 “你动作可真慢!” 他们早就换好,只等他一人。 谢修元抱怨:“是和我们一起去转转,还是?” 表演结束后,晚上的活动才刚刚开始,他们难得正大光明的晚上出门逛街,可不想错过。 谢金元面色微变,似乎想起了某个不愉快回忆,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直接回去,你们先走。” 见他如此积极归家,谢修元虽感诧异,但并未强求,只是点头,便与其他等候的郎君们一同离去。 谢金元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暗道总算是走了,他可不想在路上遇见。 刚绕过花车,迎面就撞上了谢娴笑意莹莹的脸。 谢娴黑色裙摆似融入夜里,脸上的妆容显得妩媚邪恶。 “三郎,可是让我好等!”谢娴声音轻柔,但在谢金元听来,却如同幽冥恶鬼的低吟。 他转身欲逃,还没两步就被揪住命运的后脖领子。 “想去哪儿?不如带姐姐一起阿。” 谢金元满头冷汗,在他眼里,谢娴头顶的鬼面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绿光。 谢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叹息道:“这么着急,是不是,有美人相邀?” “没没有。”谢金元只觉的身后凉飕飕的。 “说不得那美人儿,我还认识呢!”谢娴继续逗弄。 谢金元顿时面如土色,他实在是受不了,与其让谢娴如此戏耍,还不如直接认了,他连忙道歉:“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谢娴松开手,靠墙斜睨着他:“不是故意的?那面具是自己断的?” 谢金元颓丧,无力辩解:“我真没想到薛娘子会如此做,她说只想看看你的面具,我我。” 他垂下头面露愧疚之色,他已然后悔了,他哭丧着脸,只怪自己蠢,被人挑拨了几句,脑袋一热就昏了头。 谢娴挑眉:“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 “虽然你不是主谋,但我还是要见见那位薛娘子。”她懒的理这熊孩子,回去抽几鞭子就老实了。 谢娴早就怀疑,洗砚池外人难以涉足,而那面具仅在洗砚池和大房宝书堂放过。 显然,宝书堂院中人多手杂,嫌疑最大,加之手法粗陋但有效,回忆接触过的人,谢金元这臭小孩最有可能。 刚在台上的时候,就不敢与她对视,定然心中有鬼。 不过没想到那薛娘子还有这等本事,反正今夜无事,权当一番消遣。 归云阁中。 薛南枝因计划失败而满腹怨气。 此刻她心有忐忑,总觉得谢娴离开时的眼神玩味,似是知道了什么。 她安慰自己:“还有谢家那小子顶缸,谢娴未必能这么快发现。” 然而,不多时楼下婢女就上来通报,谢家三郎在梅园等候。 薛南枝不禁蹙眉,心中暗骂对方无能之余,又怕秘密泄露,只好硬着头皮前去赴约。 不多时,远远见着一身白衣的谢金元,薛南枝便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那面具” 她的话说了一半,才看清谢金元那苍白的面容和惊惶的神色。 薛南枝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有些防备的左右看看。却不料,身后,谢娴的鬼面赫然浮现。 她紧贴着薛南枝,亲密无间,如同闺中密友。 薛南枝猛然回头便撞见谢娴的鬼面。 她嗓子似是被人掐住半点声音发不出来,脑海中全是,那抹莹绿带来的恐惧,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谢娴见她已然被吓住,轻笑出声,斜了谢金元一眼,“滚!” 谢金元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溜了。 谢娴低头垂眸,薛南枝那苍白的面色与颤抖的身体,无一不表示出,她的害怕,与恐惧。 谢娴轻笑:“薛娘子,你怕什么呢?既然出手,就要做好失败的准备,不是吗?”她的声音轻柔,但语气冰冷、气势迫人。 她想要知道,为何薛南枝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她自认为与着薛娘子交集不多,唯二的两次,却都是她咎由自取。 难道传说中绿茶和一般人的脑回路不一样,是真的? 而另一侧,谢安与崔镜正相对无言,双方脸色都不好看,显然是刚才发生了不愉快。 但两人沉默半响,都不发声。 直到谢娴的声音响起,两人同时转头,阴郁的脸庞瞬间明亮,尤其是崔镜,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 他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谢娴了,自上次分别之后,每次静下心来都会想起,谢娴的温柔以待,即便做了那种冒犯的事,谢娴也只笑笑。 这几日第一批的菽豆已经交接完毕,他此时特地来雀县,就是为了谢娴。但是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祭舞,想道这里,他又瞪了谢安一眼,这家伙定是又大出风头。 得知谢娴来此,他心中的懊恼一扫而空,心中说不出的欣喜。 两人转过梅树,就见谢娴将薛南下巴勾起,脸靠得及近,薛南枝脸上如同娇花照水泪意莹莹,似是被强压着 这一幕让两位郎君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变了数遍,场面颇为尴尬。 第110章 对线 谢娴捉住薛南枝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嘴里说着冰冷的话,但她眼底的淡漠之色毫不掩饰。 她看了眼,哭的不能自已的薛南枝,有些嫌弃的瞥嘴,顺手把这女人的眼泪,抹在了她的衣服上,脏。 这么伤心做给谁看呢。 霎时,便听到了脚步声,谢娴回头,看向来人。 她面色不好,今天做什么都不顺,找人报仇,都能碰见管闲事的,谢娴不开心。 “有事?”她眉眼间有些烦躁。似是被人打断好事。 崔镜停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谢安沉着脸色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上前道:“娴妹为何在此。” 谢娴放开薛南枝,懒洋洋道:“出来逛逛,你们也在阿!”她回答的无比丝滑,好像就是随便打个招呼。 能在这种地方碰见他们两个,谢娴一点都不意外。但是你们能不能花前月下、约你们的会去,不要来烦我。 薛南枝,瘫坐在地上,呜咽出声,见到来人,忙哭着求救:“二位郎君,救救南枝。娴娘子,她” 她悄悄看了眼谢娴,见她好整以暇的盯住自己,似乎刚才就等着她说话。 薛南枝一个激灵,立马收起面上表情。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她是真的怕谢娴动手。 薛南枝的伎俩对男人好用,对谢娴就不好说了,刚才谢娴眼底的冰冷,似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让她汗毛直立。 而且,此番场景,面对来人都要解释几句,但谢娴丝毫不在意,对别人的误会,仿若未见。这般心性的女子,她也有些后悔招惹谢娴了。 崔镜和谢安听见薛南枝出声,低头看去,哦,这女人貌似也是见过的。 薛南枝见崔镜看了过来,急忙往前两步:“南枝做错事,求娴娘子能饶了南枝!”她实在是不敢,在谢娴眼前作妖了,待她说完这话,谢娴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的闪过无趣之色。 薛南枝松了口气,趴在地上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她心中暗自庆幸,这娴娘子简直就是来专门克她的! “原来如此。”崔镜面上神色好些,想来谢娴也不是那种强抢民女的恶霸,他为自己这想法有些脸红。 崔镜看着谢娴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这得看阿娴怎么说。”以他对谢娴的了解,他可不愿随便插手谢娴的事,凭空惹她不快。 谢娴拧眉,“崔郎君和大兄没事吗?”有事就赶紧走啊!一天天的狗拿耗子,自己还想趁机问问温家的事情呢,好容易抓个小绿茶开心一下,这两人咋这么没眼色。 薛南枝心中发苦,看样子,这次是逃不了了。她娇媚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崔镜没想到是这个发展,谢娴似是让他们赶紧走。他心中微沉刚准备开口,就见谢安上前一步,拉着谢娴便往玉树阁走去。 后面的两人愣了一下。崔镜见薛南枝还赖在地上不愿起来,对着身后说了一句:“找个房间关起来。” 然后加快脚步往前追去。 片刻后亓牙和止墨从暗处显现,两人对视一眼。止墨往玉树阁方向去了,亓牙端着笑脸看向薛南枝道:“薛娘子,请!” 谢娴被扯着向前走去,穿过庭榭回廊,转过几个弯便到了玉树阁前。 她手中使劲欲要挣脱,然后没有成功,谢安抓的更紧了。她心中微沉,看了眼自己戴的戒指。 谢安似是真的生气,平日里身材不显,拢在宽袍大袖中的手臂怎么会如此有力。 谢娴能感觉到,谢安的掌中虎口和指尖略有薄茧。她放松身体,不再挣扎,任由谢安带他往前。 手指有薄茧,大兄喜琴,弹琴之人手指有茧这是正常,但虎口处的茧,只有一种解释,她深吸一口气,谢安乃练剑习武之人。 藏的够深阿!她一直以为谢安是个端方君子,对棋、琴、乐舞,颇为精通如今看来,还是她孤陋寡闻了。 两人进了玉树阁,谢安没有停下,带着她绕过屏风,竟然有个楼梯,楼梯颇窄,仅容一人通过。 谢娴觉的自己是被人提上去的,不是,大哥,你这翩翩公子的人设要崩了啊! 你这比我还有力气,等下我两个打起来,我是认输呢,还是认输呢。 她心中懊恼,自己最近力气暴涨,就对习武之事多有懈怠,对付普通的人是够了,现如今,遇上个有真功夫的,完犊子了。 到了楼顶谢安将她拉到身前,清冷出尘的脸上透着一股无奈,他眼珠黑若点墨,定定的看着谢娴的脸,薄唇轻抿:“阿娴,莫要对其他人动心。”不论男女。 谢娴看他认真的样子,真想来一句:喝多了你。但是她不敢,谢安此人她猜不透。 如今他不惜暴露自己的底牌,说明这件事情是认真的。但是她不明白,自己前面不是已经说过此事了吗?为何现在又来一遍。 你们没完了是! 谢娴垂眸,并不言语。 谢安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廊下,是崔镜找来了。谢安眉头微皱朝止墨打了个眼色。 远远的便听见崔镜似乎说了什么,就往别处去了。 此刻无人打扰,谢安终是松开了手。 但这时谢娴倒是反手抓住,她用中指轻轻摩挲着谢安骨节分明的手掌,淡淡道:“大兄何必委屈自己。” 谢安眉头微蹙,似是明白了什么,微侧过脸一抹红晕爬上耳尖。 对谢安终于做出,对的表情,表示赞许,谢娴轻笑出声。 两人明明做着许多情侣才有的亲密之事,但是双方之间的气氛却略显沉凝,没有半点旖旎之感。 见谢安没有说话,谢娴忽的笑出声:“说来,大兄对刚才之事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比如,为何我会找薛南枝的麻烦?”谢娴心中感叹,手是好手,劲骨丰肌,指节修长若是用来弹钢琴,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少女眼神妩媚,眼角的曼陀罗花似悄悄绽放,红唇开合间说出的话却是:“大兄早就知道,薛南枝所做之事。” 她刚在路上才想明白,谢安身为谢家少君,宝书堂若是这么松散,谢家早就被人灭了。 所以谢金元和薛南枝两人的手段,谢安不仅知道,并且放任。 谢安表情不变,视线在谢娴眼角停留,他用手抚过面具下那绽放的花朵,宠溺道:“这些小事,对阿娴来说不值一提。” 第111章 对线二 谢娴对于谢安的话不置可否。 自己这个大堂兄,她以为的正常人,如今看来也如此的不正常,就连害羞的表情,都要自己提醒才能做出来。 我不教演戏,谢谢。 不过此时她也想知道,谢安对自己没什么爱慕之情,为何还要说这种话。 她直接开口问:“我的婚事,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那次她去问谢安有何办法,谢安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之所以敢来找他帮忙,就是因为没在谢安身上感觉出任何爱慕之情。 若谢安真对他有情,她那么说不是把人得罪死了?打碎一片少男痴心? 但是,完全没有,包括现在她把谢安的手拿在手心把玩,两人呼吸相交,浑身都笼在谢安的冷香之中。 此刻,她敢打赌,谢安的心跳都没任何改变。 她真想问一句,你这么分裂,你妈知道吗? 谢安见她提起,上次的事,垂下眼睛,轻声开口:“上次是宗中决定,但这次是老师的命令。” 谢娴:?你老师? 谢娴心累无比,这尼玛通关boss吗?一个接一个的,还能不能好了。 谢安见她白眼都快翻上天,忍不住笑道:“这事屠珍最为清楚,让她来和你说!” 谢娴撂下他的手,懒洋洋的靠在栏杆上,斜眼看着外面。不多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是屠珍。 三人围坐桌边,屠珍小心的看了谢娴一眼,心中发虚,这几天她都不敢在谢娴跟前露面,实在是上次谢娴嘲讽雪山宗,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 “谢家大郎,乃是儒门,竹圣人的子弟。上次娘子派我出去做任务,我放心不下便给宗门去信。” 说到这里,屠珍见谢娴的脸色不变。吐了口气,谢娴对屠珍监视她的事情从来不管。 屠珍继续道:“宗门让我放心去,自有人来接替我的任务。”说完她小心的看了眼谢安。 谢安倒茶的手稳若磐石,脸上神色丝毫未变。似是这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谢娴拧眉:“所以,谢安就是接替你看着我的人?”她早该想到,屠珍出门月余,那边早就该派人来接替屠珍的工作,但是没有人出现。 那么谢安从一开始就知道,谢娴的身份,所以对她所做的出格之事如此包容。 谢娴心中愈发烦躁,看来在这件事情上,雪山宗或许一开始就不占主导地位。 儒门,多么庞大的势力。自己这个异世之魂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幸运呢! 或许,正因为谢安的存在,她才能安心的呆在谢家,要不然,她面临的什么局面实在不敢想。 她轻声叹了口气,没刚才那么针锋相对。 屠珍见她放松下来,也是轻嘘了一口气,作为谢娴明面上的护卫,她的压力还挺大的,其实从一开始,谢安在响峡别院,就是在等着接手谢娴。 本来儒门对雪山宗说的异世之魂,并不相信,但此事涉及谢氏一族,更涉及边疆卫卒黑石卫的继承者。 做为谢家少君怎么能不好好看着。 所以谢娴这个任务就在她回宗后,丝滑转手到了谢安这里。 谢娴心中不爽开口道:“可我记得当时说好的,不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说到私人两个自加了重音,还意有所指的看向谢安。 屠珍睁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她刚才被招过来之前见到两人耳摩斯鬓,还以为谢娴是答应了,没想到问题又绕了回来。 见着谢娴的低气压,她暗道不好,只快速的说了句:“这事我师傅他们是不同意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溜了。 妈呀,这两人眼神太可怕了,她一个都惹不起。 儒门,和雪山宗,都一样承传千年,一文一武守卫汉人族裔,但这几代朝廷重文轻武,儒门趁势崛起,许多弟子都在朝中为官,势力庞大。 雪山宗只有寥寥几个门人,只在江湖和玄门中有些影响力,渐渐的被世人淡忘。 谢娴的事情,说大不大。但是这次收集资料,儒门也参与了进来。 这一查,就连她都差点被踢走。要不是师傅强硬力保谢娴,说她天生异命,还有谢娴随时想死的个性,怕是就有人想来硬的。 若不是谢安圣人弟子的身份,镇住各门百家,谢娴这里哪有清静可言。 就这今日墨门已经找过来了,刚才就在与他们纠缠。啊!这动脑子的事情,她是真不擅长。 谢娴见她跑的飞快,也是无语,你师傅不同意,你跑什么? 她心知屠珍心性单纯,不是谢安这芝麻馅汤圆的对手,但是你这不战而降,是不是有些过了,啊喂!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谢安从小被抱养,远离父母身边,能在谢仲那种人手底下平安长大到现在,还各方面优秀,心性定然不会普通。 并且在各方都知道其来历的情况下,在大房力压谢仲这么久,没点东西在身上,可能吗?谢安身后的势力,她不清楚,但是一定很强。 谢娴只想挠头,她身边就不能有个正常人吗? 谢安靠拢过来,轻轻取下谢娴头顶的鬼面,手指抚摸那荧绿的油彩,问道:“阿娴与玄门之人也有交集?”他这话说的既是疑问,也是肯定。 祭台之上,他便确定了,那玄清老道与谢娴相熟。 他是知道的,火门中人,对吃饭的家伙最为看重,玄青子,罗教仙师,只与阿娴见过两面,断然不会贸然传授火门秘术。 谢娴心中一咯噔,擦!差点忘了,自己就做个气候地图,就惹来如此多的麻烦,若是还让人知道,自己懂得‘科学骗术’还不知又要招来什么东西。 现如今她只想低调,在低调。 她顺着谢安的力道,靠在他身边,似是服了软,幽幽道:“那老道收了好些金饼,才给了我那两个竹筒。” 说完眸中水光莹莹的望向谢安,不好意思的低头,“我第一次登台,只想让丰年祭更加出彩。” 钱是给了,那老道在她说出磷粉的提炼方法后,为了让她闭嘴,差点倒找给她钱,只求不把他们的火门秘术泄露出去。 至今她都记得,那老道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在她面前,玄青老道再也不复仙风道骨的模样。 所以后来她用两个配方,换了老道士为她效力十年。啧啧现在这锅不就有人背了吗?稳稳的。 第112章 我来自 祭舞之事,由玄青老道背锅。 也不知谢安信了还是没信,她如今只想快点翻篇。 眼前之人可不好糊弄。 谢安手指轻轻点在面具的莹绿之色上,看着谢娴有些烦躁的表情,眸中微漾起暖阳之色,没在揪着不放。 他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这便是师傅说的与阿娴处好关系吗?感觉还不赖。阿娴肯教我,我定然能做的更好。 君子和而不同,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自己的个性,阿娴已然知道,保持文与质的平衡,莫要使阿娴难过。 他放下面具,拉过谢娴的手。女郎的手指纤细,肌肤嫩滑,他将两只手都捉在手心。 “阿娴,只有真的成为谢家之人。”怕谢娴不明白,又道:“才能护你周全。”他与谢仲的争端,皆有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为了谢娴。 “你为什么不救泽越?”谢娴问道,她早该猜出。 “由阿娴出手,一样的。” 谢安睫羽轻煽,面上温如暖玉。 他心眼中清澈如海,如同见到,师傅第一次拿给他的那方澄泥砚。 谢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心中微动。 “阿娴,你教教我。”总能让你满意,谢安似是想到什么又红了脸。 再这么演就过了昂!谢娴心中狂翻白眼,玛德我是来这里和你玩养成吗? no,请给我个正常大哥。 似是看出了谢娴的不愿之色,谢安眼神沉沉:“阿娴,黑石卫不能没有你。” 他似又变成了,那个运筹帷幄的谢家少君,“云叔的身体愈发不好,还有十二妹也快要及笄。”他放开谢娴的手。 阿娴总是如此任性。 谢娴心中怒气翻滚,这是在威胁我? 谢安见她生气,捧起面前女郎画满符咒的脸,眼神细细描摹,只觉今日的妆容很得他的心意。 他哼笑出声:“阿娴,对我不满?” 他不明白,母亲说过,他配得上世上最尊贵的娘子,连郡主之流,都不被看在眼里。 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只有自己不想要,而别人不能不给。 谢娴皱眉从他手心挣开,伏在矮几上,漫不经心道:“若我看上别人了呢?” “不会有别人。”谢安说话的语气宠溺,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谢娴不确定,谢安所谓的师傅命令有几分真假。 这明显不太正常的谢安,让她拿不定主意。但不妨碍她发泄自己的怒火。 “可我心中有人。”谢娴坐直身体,睫毛微垂睥睨之色闪过,她单手托住下巴,开始发牌。 谢安拧眉:“不可能,”除了崔镜,谢娴没和任何人亲密接触过。他想要的东西必须干净清澈。 谢娴笑的妩媚:“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吗?” 谢安仙姿玉质的脸终于变了,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那里女子当皇帝哦!”谢娴甩出三个a。 谢安眼睛微睁,不可置信。“怎会?” “在我们那里,女子上学,做官,当将军,都是寻常。”继续出牌四个2 谢娴眼中带笑,眼角的红线如同鬼魅在人心间勾勾缠缠。 “而且,我从小便接受教育,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的如此之多。”她开始举例。 “那些乌石,蜂窝煤,在我们那里只是寻常。” 此时的谢安,似是想到什么。 “在你的世界,你只是普通女子吗?”他脸色变了又变,试图挣扎。 谢娴被无端打断,不爽的应了一声。 谢安毫不示弱:“观你言行,并未有挂念之人!” 可能已是有夫君之人,虽然心中难过,但是谢安只想了片刻就放下了。 谢娴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咧开嘴角,笑的肆意。 她捏着谢安滑嫩的脸蛋,表情恶劣:“但我有好几个男朋友啊!” 看着谢安整个人都快裂开了,谢娴继续:“女尊国嘛,三夫四侍没问题!” 谢娴甩出王炸。 “刚到这边还真是不习惯呢!我这个人向来正直,又不能娶了你们,当然还是不招惹为妙喽!”谢娴努力回忆,前世某小说上面关于女尊文的设定。 她心中知道,自己不能做小女儿姿态,这叫绝对不会在敌人擅长的赛道与之争斗,果断另起赛道。 簪缨世族大家公子,喜欢冰清玉洁?喜欢温柔和顺的女子?来啊!快活啊! 姐姐用地球人脑洞,创飞你这个芝麻汤圆。 谢娴心中不爽,她没什么重活一世的执念,没系统没任务,爱活活,不活拉倒。 我谢钮钴禄娴,就是如此稳定的精神状态。 面前的谢安,蹙紧眉头,仔细的盯着谢娴,他刚才被谢娴的话乱了心神,但此时平静下来,还是不怎么信的。 谢娴此人,如同烈日般耀眼张杨,但对周围人,则是能帮则帮。平日里见到其他郎君,也没有什么逾矩之处。 他心念电转,脸上带着无奈的笑:“阿娴!”莫要诓我。 谢安心知,谢娴并不是普通的女子,他只有牢牢把她笼在身后,才能护住她,她安心呆在谢家,作为女君也好,作为他的妻子也罢。 只为让谢娴明白,谢家是她的后盾。希望这猫儿收敛爪子听话些。 刚才在梅园,见着崔镜的眼神,不知怎得就不想阿娴见他。 谢娴见谢安脸上神情,似是不信。 她嗤笑出声:“你如何肯定,我说的不是真的。” “阿娴,你对他人,从未有逾矩之处,实在不像”他似是想到什么,他往楼下望去。 当日有人来报,阿娴被催镜冒犯,但阿娴的反应的确不是普通女娘该有的样子。 他心中一紧,想从谢娴脸上看出什么。 谢娴此刻,与他贴的极近,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不像什么?” 谢安看这极近之处,谢娴邪肆的眉眼,心跳快了几分。撇开脸,有些无措,面上不知该摆出何等表情。 皆是因为此时,谢娴一只手不老实的在他,领口滑动。还有往里的趋势。 谢安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无理的女人,没人敢如此对他。 谢娴心中暗爽,这手感啧啧。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猥琐极了,小样儿,这还能忍,那就表怪我不客气了。 她看着谢安,丰神如玉,却又无动于衷的脸,悍然出击,咬了上去。 第113章 坐忘道 谢娴没有得逞。 谢安最后还是偏过了头,谢娴只碰到了他的脸。触感滑嫩嫩的,啧啧她还有些遗憾是什么鬼。 她被推开,看着端方公子难得惊慌失措,跌下神坛的样子。她不怀好意的笑出了声。 谢娴浑身似没了骨头,靠着廊柱笑盈盈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大兄,美!” 谢安后退一步,用袖子遮住唇角,他看着谢娴这浪荡子的模样,心中有些生气,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按理说,谢娴如此亲近,他该高兴才是,但他笑不出来。但若说讨厌也不对,谢安一时间内心思绪翻涌,复杂难明。 谢娴见他背过身去,不欲与她再说话。 便嬉笑一声,开口告退:“那我先走了!” 似是刚才两人什么都没发生。 谢娴脚步渐行渐远伴着铃铛声消失在夜色中。 半晌,谢安这才转身,眼神幽幽的看向桌上的面具,没有在管,便也下楼去了。 今夜街上灯火通明,归云阁中被灯火映如白昼,乐舞之声远远传来。 谢娴出了玉树阁,抬头望去,天上的繁星点点,心中畅快,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她不愿委屈自己,什么女君之位,什么文武之争。在她看来,还没有眼前的这片星空令她着迷。 若谢家能待,那她就是那个无欲则刚的小娘子,若待不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谢娴路过廊榭边,不知谁家的酒桌,捞了一坛拿在手里。 仰头喝了几口,满口果香,味道不错。 似是要把今天的愤闷全都散去,摇摇晃晃转到巷子中。 她摇头晃脑,每一步踏出,颇有节奏。 “嘿!夜里拜山头!” “勾肩搭背是谁的手。” “麻起胆子就跟到走,一不做,二不休。” 女郎的醉态,颇为娇憨,但她面带符咒,身后的尾巴随着轻轻抖动,似是活了过来,像是刚下山的鬼魅。 “嘿!夜里拜山头!” “胡言乱语都猜不透,” “喜怒哀乐就揣心口。” “忘情忘道忘春秋。”她压低嗓音,歌声中透着肆意和豁达。 跟在身后的屠珍: 墙头另一边的墨家众人: 谢娴不在意,只想放纵一把,明日里她又是那个身负重担的谢家女君。 “鬼话哪有人心坏,” “你别大惊小怪。” “不染淤泥染尘埃,” “都是肉眼看凡胎。” “哪有真假和黑白,” “我一粟压沧海。” 屠珍:完了完了,这娴娘子这是中邪了,这下子怎么办。 定是在跳祭舞时,不知被哪位大仙上了身。 她加快脚步,闪到墙另外一边。 刚才被打的墨家几人,以为屠珍又要找他们麻烦,顿时防备的盯着她。 “娘子不对了,你们会不会驱邪。” 鼻青脸肿的墨家众人对视一眼,闷闷道:“驱邪?” “不像啊!我听着唱的还怪好听的嘞!”脸最肿的那个接口道,这歌一听就是老江湖了。 不仅很有节奏,而且用词也简单,他听了两遍都快会唱了。 他们这些常在外面跑的,心中免不了感慨,这简直唱到他们心里去了。 屠珍一眼瞪过去,那人憋了半天弱弱道:“那罗教青玄老道不是也在吗?” 对哦,差点忘了还有个老仙师,玄门中人,专业对口。 屠珍顾不得说话,忙去找人。 待到谢娴晃到谢家门前,就见青玄老道被屠珍提在手上,一脸生无可恋。 两人见着谢娴过来如临大敌。 谢娴伸手点点两人,嘴角微勾,继续唱。 “嘿嘿!又中他人一计” 她推开铜门,一口酒气喷的两人仰倒,青玄老道脸更黑了。 看着女郎挤进门里,往洗砚池去了。 屠珍擦擦头上的汗,一脸疑惑,回头便是老道的大黑脸:“你家女君这是喝多了,可不是中邪?” 他可是见过,醉酒之人。酒后唱歌,算得了什么。 屠珍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谁让刚才谢娴像是换了个人。明明在玉树阁还是好的,结果没走两步,就变成这样了。 墙上,陆续冒出了几个头,刚才那肿着脸的汉子开口道:“俺就说,她谢家女君没事!这着急忙慌的。嘿!” 旁边一人悠悠道:“让她去找老道士,还不是大哥提议的。” 见着下面的老道士抬头看过来。那肿脸汉子不好意思的摸头:“我这不是看她着急吗?” 随即对着自家小弟怒斥:“万一这母大虫一着急又打我们怎么办?” “有道理” “大哥,我觉的她现在还想打你。”一边的小弟瑟瑟发抖。刚才他们在那酒楼已经和这雪山宗弃徒打过两次了。 一开始还好,不知为何消失了一会儿,回来之后就处处不留手。把兄弟几个揍的那个惨啊! “哎呀!刚不是说不打了吗?怎么又来。” “你刚才叫谁母大虫?”屠珍拿着刀鞘的手又重重抽了下去。 “哎呀,别打脸。” 青玄老道士,看着满场乱窜,束手束脚却不敢还手的三人,皱紧眉头,这墨门五杰怎么会到雀县来了。 那被屠珍追着跑的正是墨门五杰,历来以豪侠着称,他们几人最爱的事情,就是抓捕逃犯,然后领了赏银分给穷苦百姓。 虽然嘴碎了点,但人不坏,不过五杰历来都在巨子身边。如此看来,墨家巨子楚墨也是来了。 他皱紧眉头,自己刚答应了谢娴做其门客,想来在雀县这小地方,凭着他的手段,护着一个小女娘是绰绰有余。 但现在到底是什么事,让墨门之人都来了呢。 这雀县虽是个小小县城,但在如今的大夏众多县城里,却又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他有些想不通,不过现在他得赶紧回去,还要帮红馆中的小娘子看手相呢。 哎!再有什么事,也的等,明日娴娘子醒酒了再说。 第114章 条件 谢娴醉酒微醒,便听得青黛来报,崔大郎君。在归云阁设宴请女君前去。 谢娴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梳理昨日的记忆。 起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崔镜的到来和随后与谢安之间的小插曲,两人的争锋相对算是暂告一段落。 毕竟,崔镜是金主,涉及谢娴的生钱大计,这可不能怠慢。 她摇了摇仍旧有些混沌的脑袋,起身穿戴整齐,手执一柄青翠的竹伞,步入了清晨的雾气之中。 街道上,晨雾与市井的喧嚣交织,昨晚的狂欢似乎仍未完全褪去,几个酒醉之人横卧街头,一片慵懒景象。 谢娴踏着轻盈的步伐,穿过这幅人间烟火,步入了雅致的阁楼上。 崔镜早已在此等候,那双桃花眼微垂下,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白玉杯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 他面上带有一丝暗色,回想起昨晚被莫名其妙地支开,后来才意识到,这肯定是谢安的手笔。 心中虽略有不悦,但身为名门贵公子,他也不好意思再去玉树阁纠缠。 不过,他并不担心,从谢娴对薛南枝的态度来看,只要薛南枝在他手中,谢娴自然会找来。 因此,他特意安排了这场宴席。 第一批菽豆的货款十万余担已全部拉来雀县, 陈郡周边几个县城的豆芽销售也是如火如荼,菽豆价格正如谢娴预测的那样持续攀升。 崔家提前囤货,因此大获其利。见到一身红衣的谢娴步入阁楼,崔镜的笑容更加灿烂,阿娴总能为他带来好运。 两人对坐,崔镜递上茶盏开口询问:“娴娘子,关于第二批菽豆的收购,现在就要开始了吗?”两人之前已在书信中沟通过了。 坐等菽豆涨价,然后略微稳定之时,继续收购一批。 谢娴轻轻点头,现在豆芽已经慢慢传开,等过段时间发豆芽的方法也就能公之于众了。 但崔镜略有不解,“既然豆价已涨,为何还要收购。”此时不是抛售菽豆的好时机吗? 谢娴不欲多说,从怀中抽出一个折本,递给崔镜。 崔镜接过一看,瞳孔微缩,里面详细记录了各种豆制品的制作方法以及工艺流程,他心中震惊,竟然又是秘术。 他没想到,小小菽豆竟然有如此多的吃法,这样看来,现在菽豆的价格还有上升的空间。 “阿娴,这是……”谢娴见他激动,淡然点头确认,“这不仅仅是豆子的食用方法,更可以把豆子做成能长时间保存的食物”,虽然耗时较长,但为了冬天丰富大家的餐桌,也是尽够了。 崔镜心中迅速计算,如此操作,菽豆的价格将稳定上升,即便当前收购成本较高,但仍有利可图。 何况陈郡的土地种植稻和粟产量并不高,如果改种菽豆,也许能进一步提升产量。 他不通农事,但家中族人也抱怨过,这边的气候没有南边那么适合水稻和粟米。 “这是要卖的。”谢娴指了指那个秘术? 崔镜不确定道:“阿娴是要把这秘术也卖了?” “是的,等菽豆收到一定数量,就把这秘术卖了,明年自然会有人大量种植菽豆,而这秘术可以多卖几份出去。” 谢娴也是想明白了,她只打算赚一波快钱,利用秘术把各大贵族割一遍韭菜,然后就放手了,这豆制品,虽然说是新食物但制作方法太耗费人力。 但好歹也是一门手艺,按地域划分多卖几家,自然会慢慢传开的。 那种看一眼就会的技术,实在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 真正赚钱的是倒卖菽豆,就像后世的炒金一样,价格一上来,在大笔的出手,要不然自己要这么多豆子干啥,她可没打算让黑石卫,天天吃豆芽,她都快吃吐了好! “阿娴的意思是把菽豆的价格炒高,然后出手?”崔镜闻言双眼一亮。 见谢娴点头,他面若桃李的脸上眉头微蹙:“但阿娴手中才这么点菽豆卖不了多少,要不我把南郡那边的菽豆也收购一遍。”他声音清亮有些跃跃欲试。 谢娴眼角抽了抽,好笑的摇头,这小子这么虎的吗? 崔镜紧盯着谢娴脸上的表情,见她不同意,肉眼可见的蔫了。 谢娴身体往后靠了靠,笑出声:“你这下不怕上面盯着你了?这才过了多久,又忘了。”上次被追杀的人是谁。 “这菽豆的秘术,其实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扩散出去。”谢娴盯着崔镜悠悠道:“今上不是很想要政绩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反正是要撒出手的,但与其在她手里,战战兢兢,还不如拿去换点实在的东西,她刚又有了一个想法。 崔镜有些不确定谢娴的意思:“阿娴的意思是,上献。”这样对崔家来说当然是好的。 但谢娴要上献最好的途径不该是谢家大房吗?这番操作属实把他整迷糊了。 “谢家两支不合才是今上想看到的。”若走大房那边,怕转头就被谢安身后的势力吞了,她还没这么蠢。 自己的东西可不能给人做筏子,“我只有一个条件”谢娴倾身向前,在崔镜耳边说了几句。 他面色复杂的看了眼谢娴,面上的表情真挚了几分。 “放心,我必拜托阿姐,尽力办成。”枕头风嘛,如今这个要求对皇帝来说也无关痛痒。 谢娴点头:“多谢。” 这事情,她是临时想起来的,历来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崔家为何会被打压,究其原因就是,崔贵妃诞下了皇子。 这样一个母家势力庞大的贵妃,不知道多少人盯住。已经能让皇帝出手平衡。 那谢娴此时小投资一笔,看看实力如何?能不能捞点好处。 这样一来,谢娴之前打算卖秘术的计划就泡汤了,但是这事情如果真能成,那么对谢家来说又是另外一番局面。 经过昨日之事,谢娴对崔镜又有了新的想法,自己这金大腿要稳点阿! 谢娴最后还是把后续的菽豆换成了别的东西。 “我还要几艘船,越多越好,”谢娴也不客气,她的煤还等着出手呢! 在这个车轮都是木头的时代,货运交通,河运已经算是最优选了。为了不被卡脖子,自己必须把运力掌握在手中。 第115章 回归的卫卒 康健,含章殿。 崔贵妃收到了家中来信,女官伺候崔贵妃净手。旁边的矮几上摆满了御赐的荔枝,香瓜。 鎏金的铜盆映照着一张与崔镜七分相似的脸。 她任由女官给她的手上细细涂抹香膏,这才接过来信,速来清冷的脸上浮起一抹笑:“不是前几日才来信,怎得这又是何事?” 那女官俯身逗趣道:“崔大郎君定是有好事”,她眼中透着钦佩之色,“上次仅用一箱金饼,便让陆良娣翻不了身。”那与有荣焉的讨巧模样,逗的崔贵妃笑出声。 她心中只当是玩笑话,自家这位陛下,心里门清。有舍才有得。 上次若不是卡在前朝北境军粮的当口,崔镜送金,虽然没有多少,但这是在提醒皇帝莫要被女色冲昏了头,也是为崔贵妃撑腰。 第二日,陆良娣就乖乖的来给贵妃捧瓶,才有入冷宫一事。 自家贵妃对同胞兄弟有多重视,便是崔家所有人捆在一起都比不过。 那女官见崔贵妃看这信脸上的笑容愈盛,心道,看来真的是好事了,能让贵妃这么高兴。 见女官脸上的好奇之色,崔贵妃嗔她一眼:“还真让你蒙对了,这是阿弟献给陛下的。”她手中把玩着一个烫金的折本,只扫了一眼,便丢在桌上。 阿弟绕过崔氏,还专门说明,走她的路子进献,阿弟这是来对陛下示好了吗? 速来对皇族之人不假辞色的阿弟,这是为何?她娇媚的面容上带忧色。 她是皇帝的女人,这就算是陛下自己的东西,明面上不走崔家的路子,应该能放下对族中芥蒂了!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这秘术竟然是谢家的,她心中有些好奇,谢家除了那个拜入儒门的圣人弟子谢安。 前段时间还因为被郡主逼婚,挂官而去,让禹王府面上无光,余下就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人物了。 她看这手中的秘术有些发愣,这东西是怎么七拐八绕到她手中的,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条件。” 待她拧眉看去,却只有‘谢云’两字。 谢娴自那日见过崔家大郎君,便开始忙碌起来。 黑石卫的千机营,换防回到卫里,谢娴专门去巡视,这些卫卒,皆是悍勇之辈,但都衣衫褴褛,身形单薄。 她瞥了眼站在旁边的谢长欢,眼神示意‘这就是你说的,会对我们的人照顾?’ 看这卫卒们风尘仆仆的脸上,只有对自己家人的思念和欣喜之色,而对自己身上的结块的麻衣,露了趾的草鞋视而不见,没有丝毫不满之色。 谢长欢心中发苦,自己无能,苦了自家兄弟啊! 谢娴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攥着手心,玛德!不能在看,她怕多看一眼这庄子上的狐狸就该叫了。这该死的世道,她胸中怒气翻涌,似要掀翻一切。 这些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说好的待遇从优,说好的多有照顾,那铜关的都督眼睛都是瞎的吗? 谢娴面上神色晦暗,她的低气压让周围人后退两步,谢长欢面有愧色,不敢与之对视。 牛二见两人气氛不对,缩着脖子往后移了两步,乖乖,自家女君气势好足,都敢的上翁君了。 他转头便见着自家小舅子也回来了,刘氏正围着嘘寒问暖呢! 狗根也在旁边转圈,三人其乐融融。他背着手晃了过去,轻咳一声。 “小舅,那铜关真的那么高大吗?”狗根睁大眼睛,养了一个月略微有肉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这孩子,快从你舅身上下来,”刘氏一边埋怨儿子,一边抹着眼泪。哎!心中为了阿弟回家高兴,又难过,自家老娘没等到现在。 刘昱黝黑的脸上微微一笑,用手颠了颠挂在身上的大侄子:“哎呦还真是重了好多!”心中熨帖,自己这么拼命为的什么,不就是图个,能让家里人吃饱饭。 “咳,”牛二背着手。 “是啊,这个月玉姨都说我吃的好多!”狗根乐颠颠的摸着自己脑袋傻笑。 “是姐夫辛苦了,”能把侄儿养的这么好,就连大姐脸上都有肉了,他心中感激。 “咳,”牛二红着脸又咳了一声。 “关他什么事?没用的东西,没往家里拿一分钱。”刘氏挤开牛二,拉着刘昱就进屋里去了。 刚准备打招呼的牛二,笑容卡在脸上,最后只能无奈的放下尔康手,轻哼一声,用已表达自己的不在意。 不就是提前支取了几个月的月钱吗?可我也没乱花呀。哎,都不知道在人前给他留点脸面。 而屋里的三人,其乐融融。 旁边的狗根完全没在意亲爹的想法,“小舅我和你说,我这都是在幼学吃回来的,玉姨说了,让我们敞开吃,女君供的起。” 刘昱笑容微顿,抓住重点:“玉姨是?”他仔细看了眼自家大姐的神色,见未有变化,这才顺着侄子的力道进了里屋。 “你侄子现在能着呢!二房的幼学里混日子,那边还管饭,卫里的小子们天天吃的肚儿圆。那伙食好的我都羡慕呢!”刘氏满面红光。 “阿娘,我这哪里是混日子,我这叫上学好!”狗根不满。 “那行,可听说你们班里这次月考,是小梨儿拿了头名,还得了一顿烧鸡。”刘氏一眼横过去,狗根蔫了。 “那是她学的比我早!我这是让她。”对我就是让的,狗根自我催眠,绝对不是自己粗心大意。 见母子二人相互斗嘴正开心,刘昱环视一圈,屋里缺胳膊少腿的家具都换成新的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屋里暖烘烘的。 他眼神敏锐的落在门口隔了一道的土墙上。绕过墙头,便瞧着多了半人高的土灶,里面红色的石块呼啦啦的燃烧着,其上坐着口铁锅,锅中水汽微漾,似是马上就烧沸了。 刘氏见自家阿弟研究灶台,微微一笑:“狗根,快拿盆来,让你小舅好好洗洗,刚好屋里烧热了,你也洗洗。” 说完打了帘子出去把门带上。 狗根听闻,找来木桶,舀起热水:“舅,这可是好东西,好容易洗个热水澡,快来!” 刘昱,心中暖暖的,自从回到卫所,虽然心中知道主君换人,但他们这些服役多年的老卒,心中早已经波澜不惊。 当他把头沉入温热的水中,体会着从未有过的放松与舒适,面上带笑,口中轻声道:“女君吗?”还不赖。 第116章 回归的卫卒2 刘昱从侄子这里听到了谢娴的种种。 以为是娇娇女郎,但是抬手就能把成年男子举起来。听说心狠手辣,但是又爱睡懒觉。 然后最离谱的是村口的媪婆说女君是修罗转世。刘昱抹了把脸,算了他还是自己看! 刘昱一脸懵然的表情出现在广场中心的时候,回来的兄弟们陆陆续续的也到了。 卫中的广场中心不知何时堆放了很多苇杆,一摞摞的码放整齐。不时有外村的来买,不过手中拿着的是白色的纸条。 刘氏见到自家弟弟出门,收好手中的纸条,朝他招手:“快来帮忙,给这装车,等下还要去码头卸鱼呢!” 几个本来想和自己甲长说话的老卒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只好过来帮忙。 等装车捆好之后,刘氏便带着一行人去到码头边。 “嫂子,怎么卫里人这么少?”他们几个一起过来的,抬眼一看,好嘛都是刚回来的自家兄弟,都在卫里闲逛。 其他人也不知道都去哪里了? “在码头呢,我们的船今日要回来卸鱼,还好你们回来了,要不真忙不过来。”刘氏嘴上说着,脚下生风。 几个老卒眼神一亮,有鱼?一想到鱼,就流口水了,可怜天见的,别说鱼了,他们这一年到头连口肉都吃不上。 铜关守将们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最远的地方巡逻,最脏最累的活,都是他们的。 更有甚者,有人想让他们改换门庭。且卫中也有人动心了,这次回来的人中就有不少。 但奇怪的是往年里这时间,秋收已经完毕,卫中大多汉子最多进山狩猎,其他妇孺还是在所里待着的。 但他们近千人回来,所里明显空荡荡的,大白天的人都上哪里去了。老人和小孩也不见踪影,偶尔见面的几个熟人也都匆匆打个招呼就走了。 比起往年回归,死气沉沉的卫所,今年的所里确实有了不小的变化,大家虽然忙碌,但是眼中有光,似是身板都结实了许多。 “哎!卫里啥时候有船了,那渔船还用得着,这么多人去帮忙?”后面跟着的人,明显不信。 “嫂子我知道,你是想带我们吃口肉,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几个汉子,面带羞赧。 他们回来也不是吃白饭的,但若是还要和妇孺抢活干,抢鱼吃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刘氏听他一说,“哎呦,对了回来的不止你们几个,快都喊上,去帮忙。” 见几人不动,她推了推刘昱:“快啊,你以为卫里的人都去哪了?”她面上好笑:“女君每次让人送鱼来,所里都要忙个两天。” 刘昱皱眉:“不能,那得多少鱼啊!” 几人话没说完,皆是站定不动,一个老卒从身后摸出了刀:“有血腥味!”几人面露警惕之色。 刘氏却熟练的从怀里掏出面巾,嘴里骂骂咧咧:“都说换个地方杀鱼,他们非不听,这味道简直熏死个人。” 其中一人朝后面使了个眼色,几人的队形悄然变幻。 刘昱反而放心下来,因为他看见地上的脚印,那是生生踩出来的一条路。 “哇,这味道,赶得上”有人脸上微变,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是众人都没有反驳,他们心中有些忐忑,鱼腥味夹杂着江边的水汽,无孔不入的钻进他们的鼻子里。 刘氏看了眼身后脸上发白的弟弟,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面巾递过去:“戴上,要不今天就算白洗了!” 众人莞尔。 人声渐渐多了起来,众人加快脚步,心中渐渐有了猜测,转过一处芦苇荡。 灰色天空下,三艘大船如同巨兽静静的匍匐在江面上。岸边一条窄窄的木质码头延伸出去,将将能够到船。 远远的,便见着一筐筐的渔获,从船上吊下来。然后马上有人推着板车上去接过。 卫所中的人搬搬抬抬。男人都在搬货,女人和小孩就在江边杀鱼,江边的泥地已经成为了酱紫色。 “好大的船!”众人惊呼。他们还没走近,就听见船老大的声音:“你们能不能把码头再多往前修一点阿!每次卸半天!修长点三艘一起卸啊!” 他脸上带着不耐烦,好似欠了百八十万的样子。但忙碌的众人也不生气。 刘昱微沉了脸,这船上飘的是崔家的旗帜,难不成这些鱼都是女君买来的?这得花多少钱。几个老卒似乎也想到什么。 没等刘昱开口,就听见自家姐夫贱兮兮的声音传来:“我说,杨仓头,你每次来都是千斤的鱼卸着,我们就这么点人忙的要死,能给你修条路就不错了。” 那语气,丝毫不让,把那船老大气的脸都红了。:“你们就不能请人来修吗?” 这群兵痞子,难缠的紧。又扣塞,若不是天实在冷,下水要生病,他们还不准备修这个小码头呢! 但一想到,这都是谢家女君手下的人,这口气又咽了下去,谁让女君给的钱多呢! 刘昱就见着被自家姐夫嘲讽一顿的船老大,面色变了几遍,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牛队,这可不是我要求的,昨日里东家下令。还要加船呢!” “往后若再来个几艘,”他指了指浮木支撑仅供两人通过的码头,脸色无奈:“到时候若运送重物,你觉得这东西能撑多久?” 牛二听到‘重物’两个字,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连忙点头接口道:“修,马上就修。”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 完蛋了,女君要知道自己为了省钱没把码头修好,不会让我去挖煤! “。 杨老大放心,这次一定修个宽敞的。多多担待阿!”说完一脸讨好之色。千万别在码头修好之前捅篓子。 刘昱几人,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几句话,更懵了。所以闹了半天,这些鱼都是女君的? “是啊,这不是女君专门让我们过来送鱼,说是要给你们加餐!” 众人听闻,垂下头有些手足无措,刘氏推了一把刘昱:“愣着干什么,快帮忙啊!” 老卒们在战场上千锤百炼的心,渐渐有了温度。他们撸起袖子上前帮忙。脸上带着希望的表情,很自然的融入其中 第117章 墨方 有了老卒们的帮忙果然杀鱼的速度快了许多。 等到了晚上,他们端着手中的鱼汤蹲在墙边的时候,几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有因为搬了太多鱼肉,腥的吃不下饭的一天。 他们盯着手中由上好季稻熬制的米粥,米香味扑面而来,虽然碗里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片鱼肉,但是没人抱怨。 这都是他们长时间没吃肉,怕突然吃多了拉肚子,所以这次庆功宴,主角们蹲在一旁喝稀粥,而来帮忙的人,却大快朵颐在雪白的鱼汤里面捞肉吃。 看得他们既羡慕又无奈,牛二端了一碗米粥蹲了过来。笑嘻嘻道:“还是清粥好喝哩。” 刘昱非常感动,为了迁就他们自家姐夫竟然。 “哎!你们都不知道,上个月你姐天天做鱼肉,吃的我都快吐了。”牛二开始他的凡尔赛。 旁边的刘昱几人: 这感动,不要也罢。 牛二把碗边最后一粒米舔干净,摩挲着锃光瓦亮的碗边,笑眯眯的靠过来:“嘻嘻,我这不找你们有正事来着。” 见众人一副不想搭理他的表情,也不管面上泛起的一丝油光,压低声音道:“刚才杨仓头说,有几个地方的钱不大好收,让我们帮帮忙呢!” 众人:? “姐夫,这船是崔家的?”刘昱实在憋不住了,今天莫名其妙去搬鱼,然后现在又要莫名其妙的去收钱。 “是崔家的,”牛二点头。 那他们卖鱼的钱和我们有啥关系!几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刘昱脸色几经变幻,他磨着后槽牙,这才一年没见,自家姐夫越发欠揍。 虽然两人不在一卫,但都是甲长,自己这姐夫自去年重伤退养,比他早了半年回到卫里。 现如今看来混的不错,竟然能和那大船的管事搭上话。但这事情不问个清楚明白,简直让人百爪挠心。 牛二嘿嘿一笑,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小样儿,继续憋着啊?别问阿?我还是喜欢你们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桃庄。 谢娴拿着手中由无数小方块组合而成的木质方块体,巴掌大小,做工精致,这东西每个小方块都刻的有字,还能从不同面进行旋转,怎么看都像是以前的益智玩具,魔方! 谢娴陷入沉思,她突然有种穿越穿了个寂寞的突兀感。 不是大哥,你们连魔方都造出来了,能不能把生产力提高一丢丢阿! 今天一大早就被青黛吵醒,没等她吃好饭,然后就递到她面前。 “这东西今天一早就放在我们院门口,也不知是谁。”青黛面露好奇之色,这可是洗砚池,谁这么没规矩啊! 有屠珍守着,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门前,想来也是厉害的。 “这是墨家的,墨方。”窗外传来屠珍的声音。昨天晚上她听到动静,但是没进院子,她便没管,没想到真是墨家之人。 谢娴见她神色颇为凝重,手指拂过,木质魔方没有毛刺,打磨的非常精细,横排、竖排都能拧动,是魔方没错啊! 只不过上面不是用色块区分,而是用不同的数字,天干地支来替代不同的面。 屠珍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这东西素来是,墨家的敲门信物” 谢娴不在意她说什么,直接上手拧,咔咔,咔咔。 “前几日,就碰见墨家之人了,这是他们的战帖?” “不过为何呢?难不成是冲我来的?”屠珍眉头紧皱,不就是打了几架吗?至于吗?这么小气。 谢娴继续拧,咔咔,咔。 “江湖规矩,武斗就武斗呗,怎么还搞上文斗了?” “这东西打开了里面有什么阿?”青黛有些好奇,她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不过听自家阿耶提过一嘴,墨门历来神秘,善机关以及思辨之术。 在江湖上属于,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的那种,挺难搞。 屠珍摸着下巴:“不知道,除了墨家各派,从未有人打开过!” “那就不怕被人打开吗?” “这东西哪里是轻易能打开的,而且此黑铜木耐水火,向来是墨家信物。” 谢娴唇角勾起兴奋之色,呦呵有点难度,继续拧,咔咔,咔。 “那慢慢来,总有打开的时候呗!”青黛不信。 “哪有这么简单,这墨方超过一定的时间就会自动锁死,传说只有特殊的手法才能重新解开。”屠珍唯一见过墨家机关,就是这个了。 “哇!那也就是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打开它,要不就输了,墨门的规矩好奇怪啊!”青黛心中激动,江湖啊,有点向往呢! 这种文斗方法,好装啊!谢娴心道,这出来混的,厉不厉害不知道,但这逼格一定要有,不然就输在起跑线上了。 人家出来两句话就开打,墨家上来先丢个墨方,若拧不开就是你不行,若拧开了。 她微微一笑:“这东西还可以用来挑选,墨家子弟!”这明显就是广撒网,捞大鱼。 屠珍一脸惊诧看着谢娴:“女君如何知道,传说中墨家弟子的挑选,墨方也是必考的选项。” 所以拧开了还可以收入门墙,我去,这简直无敌了好! “上次在归云阁,已经交过手了,这次把墨方放在洗砚池门前?”屠珍眼神一亮。 “女君,他们是来找你的!”上次他们跟到门口,屠珍一直以为他们是来打个招呼,屠珍眼中江湖中人见面先干一架=打招呼。 现在想来,难不成他们的目标一直是谢娴。 她把视线向谢娴,红衣女郎,素白的双手似是有种魔力,墨方在她手中不停转动,颇有韵律。 咔哒一声,谢娴勾了勾唇角。手中的墨方六个面全部对齐,然后自动平整的对半分开。 在屠珍和青黛震惊的眼神中,从中拿出一个透着清香的小纸团,缓缓展开。 “有意思!啧啧!” 第118章 解开 谢娴展开那张泛黄的纸条,其上笔迹娟秀,透出一股女子独有的细腻。 “墨门之外,智者不孤。解此方者,心有玲珑。” 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好奇:“原来,这背后竟是一位女子的手笔。墨家,真是处处皆意外。” 谢娴手拿纸条,心中猜测是何等的女子,竟然在墨门中有如此地位。而墨家五杰此时正在归云阁讨论墨方的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说话的汉子,脸上微红,显出几分醉态,“我可是挑了个最难的。”那可是黑铜斗方,哪是什么人都能解开的。 众人脸上微变,对视一眼问道:“你不会把师祖传下来的黑铜斗方给送去了!”他们此番来雀县,虽然是为了调查清楚,雪山宗的事情。 但同为正道人士,也不能毫无理由的去要东西,刚好那谢家女君也是读过书的。 自己等人就厚着脸皮,下了文斗的墨方上门。 但谢娴身为黑石卫的刑君,黑石卫在行镖行当吃饭,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他们这样也能说的过去。 但给个带兵的小女娘下文斗墨方,已经有欺负别人的嫌疑了。但他们也没办法,若是偷,他们还要脸,但若是抢,想想城外二十里的黑石卫所,几千士卒。 他们觉的文斗最为稳妥。 但给个不过在康健上了几年女学的小娘子,下文斗墨方,已经快要突破几人道德底线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这文斗墨方可是连那些算学大家都解的吃力。 那吃酒的汉子不乐意了:“是你们说,最好是文斗,我才去了,要不是输给你们几个,你当我愿意去丢这个脸。” 几人面露愧色:“那不是听大哥说那女君算学颇为厉害吗?” “那也不用那黑桐木墨方啊!那可是师祖留下来的,要是被解开了,我们还要倒欠人一个人情。”另外一人,不赞同道。 红脸的汉子嗤笑一声:“做什么梦呢,那黑铜斗方,你自己都解不开,只有”说完他心虚的瞥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楚墨。 楚墨端坐桌前,继续吃饭,没有被他们几人的话影响分毫。 “我说的是万一。”那人继续不依不饶。“我可是听说了,这谢家女君可是传下来一种独门的会计方法,比之前的筹算快的多。” 如此高的算学造诣,说不定解开墨方也很厉害呢? 另外一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那女郎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那晚谢娴的绿火祭舞,他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知道与那青玄老道脱不了关系,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术,且面色丝毫不变。 除了心性强大,就是了解并掌握火门秘术。 但就他们打听的消息来看,这罗教老道可是老江湖了,哪能轻易就范,所以在他们看来,这谢家女君定有过人之处。 那红脸的汉子,这会儿酒也醒了,心中有些懊恼。昨日他们几人谁都不想去送墨方,争斗半天最后是他输了。 心中气不过,这才拿了最难解的黑铜斗方。 “现在已经迟了!”楚墨轻声开口,他本也不想管,但他们几人实在聒噪。 他吃完饭,收起碗自去房间里面点灯看图纸,他看着外面升起的皎月,眼中闪过那莹绿的鬼面,心中暗道,若真的能解开黑铜斗方,说不得还是个好事。 墨门近十几年,因为收徒严格,遵循“兼爱”、“非攻”、“尚同”、“尚贤”等理念,于当下的世家大族未有助力,不得支持,日渐衰落。 师傅得了消息,推算出雪山宗追寻往年天文地质的记录,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而线索就在谢娴身上。 墨门对于数据向来敏感,师傅说谢娴身上说不定就有墨门重新兴盛起来的破局之法。 两日后,桃庄别院。 谢娴于楚墨相对而坐。 石桌中间便放着黑铜斗方。 “女君,我墨家的墨方,自古以来便是难解之谜,即便是我墨门弟子,也鲜有人能破解。”楚墨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见谢娴面上神色淡淡,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实在是有事相求,才出此下策,望女君海涵!”身后的几人也是不好意思的看向地面。 用如此难题欺负一个女娇娥,实在有损他们墨家威名。 屠珍面露古怪之色,但看谢娴脸上没有表情,只能说:“巨子的意思是,这墨方不用解了。” “是!”楚墨点头,他们这次有求于人,且大多贵女的性子骄矜,实在不好把人得罪狠了。 谢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如炬:“巨子高看我了,”谢娴谦虚道,她只对那写纸条的人感兴趣,但明显面前几人都不是。 “不过,墨家找我,所为何来?” 楚墨见她直截了当,心中稍安:“实不相瞒,我们得知屠娘子带回之物是女君想要的,我墨家欲知其详。” 他见着面前的女郎眼神认真,接着道:“但我们也明白,到底用作何处,女君不会轻易示人。” 有条件,就有的谈。 “所以,你们就以墨方为饵,投石问路?”谢娴目光犀利,一眼看穿。 楚墨微微颔首,露出几分无奈:“正是,既然女君如此坦诚,我墨家也愿意付出酬劳,若您有所需,我等义不容辞。” 谢娴心中盘算,自己大致表格都做好了,现在就剩下填数字了,这不上好的劳动力就自己上门了。 数据填空既要认字,又要对数据敏感,逻辑性强,除了谢苗,剩下的考虑到保密性,无人可以胜任。 谢娴心知,自己捅的篓子,可不敢为了偷懒,再拉别人下水。 她本来都打算,自己填的,这不瞌睡来了送枕头。 “正巧,近日需整理大量术数资料,正愁无人帮忙,若巨子愿意,此事可为交易。”她声音中透着迫不及待。 楚墨见她毫不掩饰高兴的看着自己,略微脸红,“善!”终于放心下来,自己等人也能参与进来,学习交流一番,如此最好。 双方约好时间,明日便开始来桃庄帮忙。 待几人回到归云阁,楚墨再次拿起那黑铜斗方,惊愕地发现,墨方似是已被解开,内部的祖训竟被换成了一角糖块。 “这……”楚墨大惊。 突然想到,他们走的时候,屠珍脸上那副戏谑的表情。 楚墨脸上的羞恼之色稍纵即逝,自己当时那么说,简直是自取其辱,但谢家女君宽宏,没有当场戳穿他,已是给尽了脸面。 众人见巨子异样也围了过来,见那打开的墨方,惊呼出声。 “真的假的,难道”见楚墨点头。 众人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 “谢家女君,可真不简单呐!” 第119章 赤血 一片广袤无垠的荒野上,谢云独立于天地之间,脚下踏着硬实而荒凉的沙砾,赤血刀沉沉的拖在地上,每一步都充满黏腻的血腥气息。 周遭,昔日并肩作战的同袍逐渐冰冷的身躯,倒影在迷雾中逐渐扭曲,像是在诉说着他们曾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盛世”付出的最后代价。 消息传来,陈王以极端残忍的手段迫使谢定与其妻自绝,这噩耗如晴天霹雳,撞在人心间。 谢云低下头,那是他的亲儿,他的嫡亲血脉,是黑石卫刑君。为了掩盖朝廷的软弱,慕容垂为免一死,答应臣服于夏。 朝中肱骨之臣,英明神武的陛下,就为了让众将退兵,逼死我儿。 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谢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策马狂奔,不顾一切地冲出北地,而他手中本握的不是复仇的刀剑,而是一纸沉重的招安令。 那本应是和平的象征,是慕容垂愿意臣服的证明,但对谢云而言,这份和平的代价过于沉重,它牺牲了太多无辜的生命和完整的家庭,仅仅是为了让慕容垂低下头颅,向大夏俯首称臣。 谢云不甘心这份屈辱和牺牲,他的内心充满了悲愤。 谢云调转马头,将诏安令弃之如敝屐,燃烧的火焰成了他决心的见证。 随后,他率领着三千黑石卫,西出铜关,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后燕的王宫。 那一夜,金康城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黑石卫如复仇的狼群,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将金康城从地图上抹去。 然而,当陈王得知这一切,他手持象征着和平的节杖,他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的震惊与愤怒。 谢云的抗命,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羞辱。 朝堂之上,群臣的指责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好似诏安了慕容垂,就能彰显他们烂到骨子里的雍容气度。 谢云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但赤血战神的战绩有目共睹,怕被万民唾骂,他们只能将谢云贬为庶民。 最终,这位曾经被誉为“赤血战神”的国之柱石,连同族裔被主枝抛弃,远远的发配边疆。 日夜囚困于谢家祠堂的冰冷石壁之内,从此与外界隔绝,他的故事也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成为了传说。 梦境的碎片在谢云的脑海中渐渐散去,他从深沉的梦中惊醒,夜色中摇曳的灯火映着他那苍白的脸。 谢云轻咳一声,微红的双眸,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倦意与苍凉。 锁老从黑暗中默然出现,捧着温热的茶水递了过去。 “主君,又做梦了?” 谢云习惯的点头,眼神越过锁老,望向墙壁上悬挂的古旧血色铁刀,刀刃沉沉的隐没在烛光中。 他心中轻叹:自己终是老了。 心中明然,自己被这宗祠堂的枷锁绊缚已年岁久,每当念及孙女,心湖底便涌起波澜,愧疚难平。 身为祖父,未能为阿娴挡风雨,庇护航,反成其重担,这份痛楚让他难言。 目光从锁老脸上扫过:“你这老货,如此年纪还守个什么夜,让小子们来就是。”他语气中略带埋怨,但面上带笑。 “觉少睡不着。”锁老闷声回话。 “哎,最近晚上还是老梦见兄弟们啊!”谢云长叹一声。 “主君这是憋狠了,要不明天去外面走走。” “被困于此是先帝诏令,当今因是不在意的。”锁老眼中带着希冀之色。 谢云一言不发,他活的不自在,死也不甘心,他还有阿娴,还有众兄弟未能放下。 不敢轻言生死,恐离别,他怕自己身陨,会使谢氏的血脉裂痕更深,家族陷入无底的深渊。 当年谢定夫妇被逼死之后,谢娴就如同被人遗忘。 一小女娘在偌大的康健独自生活,虽然暗地里有黑石卫众人照看,但终究是没有长辈在身边教导。 说是于学院求学,但生活的方方面面还是要靠自己,谢云抗旨。人皇震怒,紧接着陈王死,当今发起宫变上位。 康健那时候正值风声鹤唳之时,出于对谢家的考量,朝中各大势力的重新洗牌,谢娴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三年。 而后便是书院关闭,谢娴回家,为亲族扫墓时,伤心过度,大病一场。 这是谢氏族人似乎才发现,自家还有个女郎流落在外。 谢云想到这里,笑的嘲讽至极。 幸好阿娴回来了,他虽无能,但自家孙女还是能护住的。 这几年黑石卫的一大半钱财,都送往了康健,只盼着自家孙女能在外过的好些。 他不敢见谢娴,不想让自己的乖孙女见到阿翁被囚笼中的样子。 哎! “夜深了,你去睡!”谢云轻声低喃。 锁老知道,就算走走,谢云也只在夜晚于宗中漫步,不敢行差踏错分毫,恐为娴娘子招来祸端。 当今得位不正,很是在意天理伦常,有些事情还遵循旧列。在谢云一事上更未有提及半分。 且大房被主脉压制,自知于谢云之间已撕破脸,自然不肯相帮。 当时随着主君来陈郡的只有黑石卫卒及其家人,还有些于谢云一支联系紧密的小家族。 他们也是迫不得已,陈王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谢云他动不得,但余下的黑石卫众人却不会被放过。 谢云无法,只能带上他们一起,即便从世兵小族被贬为军户,也好过被人灭口,用以泄愤。 谢云挥手,催促锁老头快去休息。 不愿再多添烦扰。 锁老轻声退下,留下谢云独坐于夜,对壁刀影,静默然。 第120章 知人善用 东街一片繁忙景象,街边的卫生条件保持的好,原先的茅草屋已经被以一排气派的青砖瓦房替代。高高的墙沿连绵不绝,威武的脊兽坐落在屋梁上,显出一派庄严之色。 东街的喧嚣与繁华映衬着姐妹俩的闲适,谢娴轻抿一口茶,目光温柔地落在谢敏烟身上:“东街确实大变样了,还是小妹辛苦了。” 东街的变化被乡民们津津乐道,更是人心的安定与生活的希望。” 谢敏嫣脸上漾腼腆的笑容,她也没想到,自己埋头做事,能给周围带来如此大的变化。 自阿耶的身体好了许多,他们父女两个,也没什么能报答谢娴的,只能更加努力的做事,以报答阿姐的回护之情。 “快吃啊,好容易出来一趟呢!”谢娴毫不客气,招呼自己这个社恐妹子,好容易把人拉出来沾沾人气。 天天埋头做事,和谢苗两人卷的要死,让她这条咸鱼窒息。 “事情又是做不完的,该玩就玩,再说了我家敏烟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带出来逛逛,岂不是亏的慌!”她说着斜了眼,饭堂对面的雅间。 刚上楼的时候好像听见谢金元那臭小子的声音了。但谢娴今天带妹子出来玩,不想理会那熊孩子。 谢敏烟低下头,正欲回应姐姐的夸赞,却被一阵突兀的嘈杂打断。 隔壁雅间的女子哭声与抱怨声隐约传来,茶杯落地的破碎声清晰可闻,引起两人的注意。 “姐姐,那边”谢敏嫣好奇地说道,眼神爆发出兴奋之色。 谢娴挑眉,没发现自家妹子还是个八卦精,她心中好笑说道:“想听就听。”出来玩的,她也不拘着什么。 二人侧耳倾听,只听隔间里那妇人的哭诉:“他怎能如此对我?我就这次没给他银子,他就被别人迷了心!” 另一女子则劝慰:“娘子莫要生气,那齐郎君定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 “原来哥哥的话都是真的,我辛辛苦苦供他读书,他却”说话的女郎声音稚嫩,但语气悲痛欲绝。 “这齐郎君都已经和女娘定亲了,怎的越发肆无忌惮。”那婢女语气愤愤。 谢娴与谢敏嫣相视一笑,对这偶遇的‘趣事’颇感兴趣,悄悄靠近窗边,向外望去。 只见街上一名青衫学子正与一名白衣女子交谈,那女子似乎察觉到酒馆二楼有人窥探,却假装未见,继续与那学子说话。 “看来是个厉害的。”谢娴微微挑眉,对这狗血场景感到好笑。 而隔壁的哭声愈发大了,谢娴揉揉脑袋无语至极。 “那娘子也是可怜,已经定亲了。”谢敏烟脸色不好,似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 谢娴满不在乎:“定亲不能退吗?”她属实不太了解,不过帮谢苗写和离书的时候,问了一嘴,没下婚书之前,都不作数。 “可终归是女子吃亏。”谢敏烟感同身受。 此时,隔壁婢女的低语传来:“娘子,还是关窗,以免齐郎君发现了又怪你多管闲事。”言语中对那位齐郎君如此行径似乎习惯了。 谢娴神色丝毫未变,继续吃喝,顺便看着谢敏烟竖着耳朵听八卦,脸上的各种小表情变幻不停,着实可爱。 酒馆斜对面的雅间中,谢金元正在高谈阔论,他脸色通红,毫不掩饰对谢娴的不满:“等她嫁出去,谁还能压我一头?” 同桌的友人打趣他,“少来,你家女君是不会外嫁的,谁人不知。”那人继续嘲笑:“不过谢家二娘子,真是个美人。” 他们这些氏族子弟,自然也看了祭舞,红裙鬼面的女郎给很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谢金元缩了缩脖子,想起那夜红衣女郎的威严,至今心有余悸。你们口中的美人,第二日便抽了我二十鞭。 一想起来现在还肉疼。 谢娴这桌的菜终于上齐,招呼谢敏烟过来吃。 “阿姐,那尤家娘子也是倒霉,她家里是开着雀县最大的首饰铺子,没想到竟然找个这样的人定亲。”谢敏烟嘴上不停,似是有些饿了。 谢娴心中一动,“尤家?不是本地人吗?”她只知道雀县中说得上来的世家就,谢,崔,陈,王老牌世家,剩下兴起的庶族倒是不怎么了解。 “据说尤家,是从南边迁过来的。在郡城里开了好几家首饰铺子。和家里大娘子还有些关系呢。”谢敏烟随口道。 大娘子吕氏,就是南方的豪族,谢娴在心中盘算,尤家=豪商=有钱,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县中人脉打通,有什么比首饰铺子的人脉还广的。 她身为女子,明面上路线走不通,但她有个别人比不了的优势,她可以走后宅路线啊! 谢娴坐正身体,吃饭,留意着旁边雅间的动静。 尤氏,这边哭的正伤心,忽然听见隔壁两个女子谈论之声响起:“阿姐,我不想嫁人!若以后夫君用着我的钱财,还起外心,岂不是要被气死!” “哦!那你忍忍呗!”另外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响起! “可我不想忍!”女郎继续道。 尤氏,和她的女俾对视一眼,面上微红,竖起耳朵。 虽然知道听人说话不对,但是‘难得’遇见和她境遇相似之人,不免起了好奇心。 那懒洋洋的女声继续道:“那就打一顿呗!一顿不够就打两顿!总能让他听话的。”谢娴没发现,自她张嘴说话,酒馆里面就变的安静了许多。 不仅尤氏这边的包厢,听见了,对面谢金元那边众人也静悄悄的。 谢敏烟作为一个捧哏实在接不下去了:“咳咳!姐你声音小点!” 大堂中人各个疯狂使眼色,‘这就是那位?’ ‘你这都不知道?’ ‘厉害!’ 不多时,包厢门被叩响,红着眼的尤氏,躬身行礼:“拜见谢二娘子!”没办法,她又没聋,这谢家女君说这话就是在替她出头,不管她愿不愿意。 谢娴热情招呼道:“尤娘子,快来坐,相逢即是有缘,”众人相互见礼之后。 看着面前有些拘谨的尤娘子,谢娴眼珠一转道:“姐妹出来玩,主要就是快乐,不开心?”哎!组局的人还是太少了。 她转头冲着那边安静如鸡的包厢就是一句:“谢金元,给我滚过来!” 第121章 拥趸 不多时,谢金元白着脸,勉强维持着谢家郎君的气度,站在包厢门口。他身后还能听见,对面的雅间中传来的闷笑声。 谢娴一把把他拽进来,坐在桌边:“来给姐们笑一个。” 谢敏烟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连咳两声,她的姐呦!不会是想让谢金元和尤氏相看! 这可不行,要让三房婶娘知道,谢家三房嫡支郎君配个商户女,不得闹上天去。 虽然自家阿姐是谢家女君,管一房事物,平日里其他庶子的婚事到是可以说项,但三郎乃嫡系,可不能让阿姐给霍霍了。 对面的尤氏,显然也想到什么,脸上有些发白,生怕谢娴张嘴下了谢家郎君颜面,这谢氏她可高攀不起。 谢金元在凳子上如坐针毡,他眼巴巴的看着谢敏烟,十二姐救命啊! 谢娴像是没见到几人脸色自顾自招呼众人吃饭,看着谢金元惨白的脸色,没好气道:“你屁股上的伤都好了?” 谢金元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心里气的要死,刚抬头就对上谢娴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个透心凉。 “我记得规训不满十八是不能饮酒的,嗯?” “没,没喝!”谢金元慌忙摇头。 谢娴轻笑一声,“呵呵!”也不知道信没信。 谢金元刚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才坚持住了,没被那群家伙蛊惑成功,要不现在他又得挨抽。 “刚才我好像听见,你说要给阿姐我说亲?” 谢金元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更不敢抬头去看谢娴的脸。 旁边的谢敏烟,和对面的尤氏,皆是往远离谢金元的方向挪了挪。 心中吐槽,果然这小郎君没有那一顿打是白挨的。 房间中的空气都凝固了,众人觉的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但谢娴丝毫不在意,她拍了拍谢金元的肩膀,阴啧啧道:“来给姐们笑一个。” 她脸上带笑,但望过来的眸中丝毫没有温度,谢金元感觉自己都快哭了,恨不能给说过这句话的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求救似的看向对面的谢敏烟,但只收到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此刻他只能,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众人:咦惹!!![嫌弃脸] 谢娴见他乖乖听话,收敛了气势,“哎!没办法今天出来的急,我家三弟长的还不赖?”她嘴上说着逗趣,眼睛望向对面的尤氏。 尤氏,哪里见过这等,拿自家郎君为博她一笑的阵仗,顿时受宠若惊,这谢家女君真真的不按常理出牌。 她只得脸上挂起笑,附和到:“谢家郎君自然是丰神俊朗。” 对面的谢金元一脸的羞愤之色,像极了被大汉调戏的柔弱女子。 谢娴见两人面上表情不太自然,这才想起,这不是二十一世纪,她可以把表弟带出来玩闹随便开玩笑的时代。 而是封建礼教未起,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古代,擦好烦! 见谢金元这气炸的模样,她一巴掌呼到头上:“想什么呢!就一小破孩,一天天的。” “叫你来,是问问你认不认得尤娘子的未婚夫婿。”众人闻言这才松口气,谢金元脸上青白相交,整了半天,娴姐只让自己来认人。 那前面说的话,感觉下一刻都要被卖,是几个意思。 见他脸上的幽怨之色,谢娴斜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自己长啥样没点逼数吗?一天天哪来的自信。” 谢金元只觉的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只好不情不愿的挪到窗户边,向外望去。 此时,楼下的男女似是终于说完话,女子转身走了,那齐郎君也转过脸来。 除了身形比较高瘦,一张脸算不得多么俊秀。但那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生生破坏了他文人的气质,有点油啊! “我去,长的也不咋滴阿!”谢娴吐槽。 说完又看了谢金元一眼,语气诚恳道:“这么看来,阿弟已经算好看的了。” 谢金元一脸麻木,他已经不想说话了,娴姐把自己专门叫过来就是为了埋汰他的。 “怎么样认识吗?”谢娴实在好奇,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就能和雀县第一大银楼的娘子订婚。 这波操作属实没明白,放到现代,商圈大佬的女儿和一个屌丝大学生订婚,还被劈腿一样扯蛋,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阿! 但现实就是这么魔幻,谁让这是古代呢,这个齐郎君在学管里,已经算是有前途的年轻人了。 尤氏家族虽然有钱,但是庶族,若没点背景倚靠,早晚都是人家口中的肥肉,所以给自己找个女婿,就得找个有前途的。 就这齐郎君的模样已经是尤家精挑细选出来的。 听谢金元说这齐大郎的来历信息,还有尤氏在一旁补充。谢娴发觉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 “所以即便他如此对你,你还是要嫁给他?”谢娴直指问题核心,问道。 尤氏无奈的点头,她能如何?都是为了家里。他们这支搬来陈郡几年,钱多底子薄,做什么都战战兢兢。 哥哥和父亲押宝在齐大郎身上,只盼望他能有个一官半职,自家也能得余荫庇护。 谢娴啧啧两声,“那我帮你打一顿!”本来想帮忙的,但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尤氏眼眶微红,自己心中委屈在家中无人可诉说,没想到遇见的萍水相逢的谢家女郎愿意帮一把。 她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子出手相助,”身后的婢女和她一起拜谢。尤氏犹豫了一下又道:“别把腿脚打坏了就行。” 谢金元听得这话,猛然抬头,看见尤氏娇弱的样子,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而旁边的十二姐,还孺子可教的点点头。 “嗯,放心都是老手,知道轻重。”谢娴摆手。 谢金元只觉的谢娴有毒。 他稳了稳心神,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反正这也是那齐大郎运气不好,谁让他从这路过呢,真天字一号倒霉蛋。 “阿姐,你要真想帮尤娘子,其实可以把尤家收为拥趸。” 第122章 商贾于招新 谢金元提议,把尤家收为拥趸。谢娴其实挺心动的,但是按照她的性子,不愿强人所难。 但对面的尤氏一改刚才愁苦的神色,她眼巴巴的看着谢娴,双颊兴奋的通红。 满脸的期待之色。 尤氏,虽为商贾之女,但也听父兄说过,谢家女君化腐朽为神奇,将东街整治成如今模样,是个智慧大气的主君。 而他们尤家只是个微末商贾,虽小有资财,但素来得不到郡中大家氏族正眼相待,士农工商,历来如此。 没办法,商人地位最低,就连靠他家资助求学的齐大郎,也一样看不起她家,只求得日后能得氏族青眼,否则只能沦为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底层。 谢娴心中盘算,如何开口,她只想用他家首饰店打听消息,收为拥趸,是不是有些过了。 她心中纠结,却没想到对面的尤氏比她还急。 尤氏见谢娴脸上的纠结之色,知道这事情有戏。 自己今日,定是好运来了,本想着谢家女君只是瞧她可怜,伸手相助,没想到却能对她有如此好感,她可不敢想,谢娴是看上他家银楼。 要真看上了,以谢娴对付长乐坊的手段,明日她家的银楼就能改姓,说不得都不用等明天。 尤氏愣了半晌,慌忙起身,于其婢女齐齐下拜:“望谢家娘子,收留。” 正在斟酌该怎么说的谢娴,缓缓打出一个‘?’ 她瞧着众人脸上的平静之色,觉的如此才是正常流程,谢娴心中对商人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 “你能决定?”谢娴缓缓开口。既然目的达到,那么这个尤氏就必须要自己立起来。 “是,任凭娘子差遣。”尤氏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不能放过此次机会。 谢敏烟嘟嘴:“阿姐心善!”这些没有背景的小家族,在县里可不好混。 “是,娘子心善,明日就让父兄前来拜见。”她此时泪流满面,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齐大郎了。 家中有了靠山,父兄也不用处处伏低做小。 谢娴眉头微蹙:“既然收下你家银楼,你就要立住,明日来我谢家幼学上课。” 见尤氏一脸懵的模样,谢敏烟笑嘻嘻道:“要什么你家父兄,我谢家二房,做主的是娘子,管事也是女娘。” “能不能通过考核,就看你表现了。” 尤氏怔住,谢家女君的话,是说自己可以参与打理自家生意。 她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自小痴迷算学,父兄都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否则也能分管一片生意。 现在这个机会摆在面前,她眼中闪过坚毅之色,沉声道“唯!” 谢娴勾起唇角,从尤氏的眼中她看到了野心,这才有意思嘛! 不提晚上尤氏回家之后,尤家人是何等的兴奋。 第二日,谢娴便马不停蹄的去往桃庄,崔镜来信,托他办的事,已经开始推进,但朝中阻力巨大恐难成。 “你真想如此做?”谢长欢的面色微变,他刚听谢娴谈及想要用手中秘术换谢云脱困,只觉的天方夜谭。 但后来一想,这也是阿娴的一片孝心,虽然很难,但自己还是要委婉些。 他心中不忍,沉声道:“阿娴可知,此事当今圣上,定然不会同意,”虽然于谢家有仇的陈王一脉已死,但皇帝打压世家豪族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两者之间虽有争斗,但都保持在一个微妙平衡。 “且,谢家主脉定然会出手阻挠,他们哎都只认利益不认人的家伙,况且当初,因为你父母之事于我们断了往来,现如今于大房关系甚密,为此更是不会容许你阿翁出山。” 难啊!想要皇帝开金口赦免谢云囚困之罪,这太难了。 谢娴听到谢长欢如此说,深吸一口气,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谢娴就想过会遇到的种种困难,只是没想到还有主脉参与。 她想到谢安,如玉的脸庞,或许也不是没有办法。 “六叔,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行,就当成全我一片孝心!”她笑嘻嘻,似是不在意成功与否。 谢长欢半晌说道,“也罢,既然你坚持,那听你的便是。”自家这个侄女历来主意大的很,他只能尽力帮忙。 这次和崔家的合作,让卫中财政缓和了一些,回来的千机营卫卒对谢娴颇为感激,眼看着一步步走上正轨。 在让阿娴和士卒们多接触,培养些卫中心腹,就能彻底掌控黑石卫。 谢娴面上带笑:“还是六叔最疼我!” “尽油嘴滑舌!”谢长欢笑骂,他想不通谢娴怎的这副惫懒性子,若不是谢娴为女儿身,他有时候都有种自己多了个皮猴子般侄儿的错觉。 “你何时,去见见千机营回来的老卒,还有冬季新兵招募也要开始了。”这些都该谢娴负责的。 趁着谢娴在,谢长欢赶紧把工作安排上。 谢娴苦着脸:“已经有这么多人了,还招人啊!” “招新入伍,每年是必须的,将兵世家的孩儿到了年龄,不招进卫所,他们能上哪去?”这也是为了安军属们的心。 可以少招,但不能不招。 谢娴皱眉:“那就提高招兵条件,神机营休息的差不多,那就给安排些老带新的活好了!等我回去写个计划书,过几日再来!”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蹿了出去。 她一路走着,心中盘算,当初高中大学的军训是怎么弄来着,得赶紧想想。 三千神机营卫卒,这么多人,都是劳力阿! 如何安排,矿场?有点浪费,要不去剿匪?对了可以提前探探路嘛!刚好打算搞物流,各个路段山头林立,不如冬天去‘拜访’一番,拉拉关系。 刚走到一处院子,远远的便听见里面传来,墨家五杰中高石的阵阵哀嚎:“你怎么还没填完,你能不能快点,我这还等这数据呢!” 高石就是五杰之首,他长相颇为粗犷,但心思细腻。将他们几人统计数据都汇总到他这里。 “哎不是,我有个数字对不上。”另一人弱弱道。 “哪个对不上,多大的数字?” 那人有些心虚道:“不大的数字,好像就错了一位。” 高石的声音直接高了八个度:“错了一位?” 听得里面气急败坏的声音,谢娴从心的收回迈出的脚,嗯!怪不得以前搞统计的同学脾气都不太好,哎罪过罪过啊! 第123章 柳莹的社交技巧 谢娴想走,却没走掉,没等她转身,便看见身后的楚墨。 “见过女君!”肤色微黑的青年,面带微笑的问好。 谢娴点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面走,顺便问道:“进展如何了?” “有了女君的快速算法,基础数据已经上表了,剩下就是核对与计算了。”楚墨恭敬回话。 天知道,他们一开始以为,谢家女君要他们帮忙制作奇巧之物,或者处理什么世家辛密。 没想到居然是通过资料统计前后百年的天象灾害。 此等大事,若是做成都有可能被载入史册,但谢娴一句话就轻飘飘的让他们参与进来了。 这对于谢娴可能是随手之便,但对他们墨家却是天大的恩德。 心中赞叹于谢娴的格局之大,恐朝中的士大夫都不能相提并论。 一心想偷懒的谢娴: “那就好,你们忙。”只想速度回去躺平的谢娴如是道。 楚墨理理衣袖躬身:“我见河岸边有工匠似乎在造筒车,不知我们可否前去一观。” 没法子,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见了。 筒车他们也是见过的,但如此巨型的筒车,而且内部构造之精密,时时刻刻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但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自诩君子的他们对他人秘术必须要保持距离,这是礼数。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桃庄中人压根没人监管,他们心痒难耐,这才对谢娴开口。 谢娴听道这话,有些发愣:“嗯?我以为你们去看过了呢!”能把他们请进桃庄,对桃庄里面的各项工程,就没打算瞒着他们。 墨家众人: “一起去呗,刚好听说,那边有个小问题,大家集思广益。”谢娴不在意的摆手,招呼几人一起去。 遇见问题自然是,工程师越多解决的越快阿! 几人忙跟上,看着红衣女郎,大步向前的背影,几人心中微微有些激动。如此心性的女郎,真是难得。 待走到眼前,才看见指挥众工匠的管事竟然是个女子,柳莹不施粉黛,用素帕子包着头,身着短衫,若不是看她那莹润的小脸,和头上的发髻,都看不出是女子。 见他们过来,柳莹也只是点点头。她盯着巨大的筒车中心,里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机械齿轮,下面的脚架上,几个匠人正在忙碌。 柳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筒车和图纸上。几人低声讨论,谢娴自然而然的插进去,“我觉的这个还是做的小了。” “可我们前面已经试过了,小的也不行。”柳莹忍不住反驳道。 “那就更小一点,试试。” 谢娴提议,柳莹沉思片刻,点头同意,众人忙碌起来。“女君,我们这进度太慢了!”柳莹有些自责。 当初女君拿出图纸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月余就能出成品,结果都快到一个半月了,核心机轮还没调试好。 “无妨,上次和你说的游标卡尺,你们做出来了没?”在这个没有工业机床的古代,所有东西都靠手搓,精度差点可以理解。 “做出来了,但是刻度还是有误差。” “那就继续,做好模板,保证每一把刻度一致,要不然后面批量出货的时候,对接不上就难受了。”谢娴只能保证,自己地盘上的刻度保持一致。 后面墨家几人,对谢娴两人讨论的问题插不上话,但她们说起刻度的时候,几人眼神都亮了。 这个他们熟啊!一法度衡石丈尺,各地的尺子,包括前朝的刻度寸、尺、丈各地区差不多,但往小的忽、毫、埃、等长度,就各凭缘法了。 没等他们说话,谢娴让开身位,指着几人介绍道:“这是墨家巨子,楚墨,这是墨家五杰” 几人相互见礼之后又道:“若有什么难题,可相互探讨一番。”她主要是好奇这个时代的墨家。 既然都能造出墨方这等精巧之物,对于小物件的制作,和测量定然有过人之处。 柳莹眼神微亮:“墨家之人吗?这可太好了!”她正因为筒车之内的齿轮核心,不相合而头痛,这不解决问题的人就来了。 她眼中的热切之意太过,看的楚墨几人头皮发麻! 柳莹虽然是个长相漂亮的女娘,但眼神中对他们不是什么爱慕之色,而是对技术的渴求。 “几位可是来的正好,小女子不才,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就只有祖上传下来的秘术,来来一人一本就当见面礼了。” 柳莹掏出六本书,一人发了一本,然后就铺开图纸,开始讨教制作难题。 手拿《鲁氏秘录》的墨家众人:不是,这好歹是本秘术,但这也太随意了! 谢娴捂脸,见无人注意赶忙溜走,自从柳莹把秘术献给她,她拿来当教材,放在杂物店里卖之后。 柳娘子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以往珍重的秘术,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但你这么当见面礼,有些过于豪放了! 对柳莹来说,自从来了桃庄,治好了眼疾,通过谢苗举荐,去幼进修了算学,回来之后,跟着谢娴上了几次物理,力的运用,几何构图,等就把《鲁氏秘录》抛之脑后。 然后成天逮着谢娴就问,如同海绵超快速的吸收各种物理化学知识。 以至于,普通人看来晦涩难懂的匠作秘术《鲁氏秘录》现在已经沦为社交工具。 嗯,就很难评。 不提被柳莹见面就送秘术给砸的头昏脑胀的墨家几人。谢娴出了小院,便找来了乌奴。 “这封信,递给五叔,事关煤炭大计,定要小心。”谢娴郑重道。 乌奴几人下拜,接过信件珍重的放在怀里。 谢娴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告诉五叔,这里面的东西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她目光沉沉继续道:“尤其是我爱慕谢家少君的事,定要让靖安郡主知道。” 乌奴面上没有表情,知道谢娴说的这几句话,是没写在信里,只有亲口传话才能安心。 “诺!” 第124章 五叔 待乌奴几人走后,谢苗疑惑的眼神看的谢娴眉头直跳。 顶着谢娴瞪过来的压力,谢苗开口:“女君为何要如此说,爱慕” 实在是如她这样的妇人,这般黏甜的话都难以出口,但女君对大房平日的表现可看不出分毫。 无声无息出现在门边的屠珍,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是的她也没看出来。 “那靖安郡主可是大郎君的母亲,速来眼高于顶,”谢苗脸上的表情微顿,回过味来,女君这是欲擒故纵。 见到谢娴眼中的冰冷。 屠珍回想起前段时间女君于大郎君之间闹的不愉快,她一个激灵,“这事,大郎君知道吗?” 谢娴斜了她一眼:“和谢安有什么关系。” 屠珍表情空白了一瞬,她看了谢苗一眼,见她已然了解的模样,再看谢娴继续悠闲品茶。 两人谁都没有和她解释的意思,算了放弃,师傅说想不明白就不想。 要不还是找高石他们打一架!这几日每天都在帮墨家几人跑腿,感觉刀法都退步了,心中不爽的屠珍如是想。 十日后,康健城外,无名小庄。 “嘿!总算有点意思了!”一个独臂的麻衣汉子接过信,冷硬着脸,他身材魁梧即便是快要入冬还敞着半边胸膛。 沉默着展开信件,几眼扫过,待看到最后面的折本,眉头微皱,“女君信上说的可是真的?那乌石真能当做柴炭?” 乌奴没有说话,他默不作声的又摸了一封信出来,“着是六爷的信。” “嘿,你还给我藏一手。”独臂汉子笑骂着接过。 看完信他面上神色变了变,从信封中倒出一个黑色的谢氏迂牌。“来真的啊!”他摸着下巴皱紧眉头。 “黑石迂牌!”看着他手中乌黑发亮的谢氏迂牌,屋子里众人不免有些骚动。 自谢娴回雀县后,他们驻守在康健的这些人,便闲了下来,除了日常的搜集情报,剩下的就是试验谢娴留下的刑讯之法。 入秋之后,南方部分地区灾年欠收,北边蛮人又蠢蠢欲动,据说朝堂上衮衮诸公忙的焦头烂额,连带着城里的气氛都肉眼可见的压抑。 就连平日里打马游街的纨绔子弟都被长辈关在家里,不许上街惹事,如今圣上急需一个破局之法。 厅堂里众人低声议论声不停。 “嗯?”五叔眼神一凛,众人噤若寒蝉。来自老卒身上的杀伐之气压的众人难以发声。 “主家下令,来了个大活!”他沉声道。 众人眼睛一亮,“老大,啥活阿?怎得连黑石迂牌都拿出来了。”他们实在心痒难耐。 “这黑石迂牌是于主脉有关,女君,欲要把乌石制炭之法交于主家。”他脸上神色莫名。 众人脸上微变:“什么嘛!主脉与我陈君谢氏有何关系?” “就是,当初不都义绝了吗?”有人不兮。 但也有心思缜密之人,“谢氏主脉手中也有几座乌石矿,这制炭之法,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五叔见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慢慢开口道:“助翁君脱困!” 屋中一静,轰然炸开了锅。 众人面上激动的发红,“当真?” “太好了,果然我就说女君是个厉害的,这次换防回来的千机营都服服帖帖的。” 有人附和,他们虽然远在康健,但卫中消息,有信鸽定时传送。 谢娴在雀县所做之事,也通过卫卒之间私下往来信件传播。谢长欢默许,这有助于提高谢娴名望,就并未阻止。 他们心中激荡片刻,待冷静下来。 “可谢氏主脉,会帮我们吗?”有人质疑。 当年谢云之事,主脉就丝毫不讲情面。如今多年过去,只有大房与主脉走的近,但其他就不好说了。 “女君莫不是应下了大房的婚约!”有个老卒开口道。 这件事虽然没有蓄意隐瞒,但是他们这些搞情报的还是心知肚明的,“难怪,如此就解释得通了。” 众人神色有些落寞,若女君真的被谢安收入房中,他们这些年的坚持又算得了什么? 见众人脸上皆是愁容,五叔眉头紧皱:“一群没出息的家伙,就知道胡言乱语。”“若女君应下大房婚事,早就有消息传来了,但是女君回宗已有月余,你们可曾听闻过女君与大房走得近的传闻?” 众人恍然,是哦,谢娴回去不到几个月,可是把宗里搅的天翻地覆,不仅在议事堂揍人,还设置戒律堂。 “嘿嘿,听说族里的崽子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我们女君了。” 众人都是看着谢娴长大的,自然把她当做自家子侄,如此优秀的女娘,他们脸上也有光。 “这次,主脉办事,他们若不同意,怎么办?且着秘术给出去,被他们吞了。”我们又该如何。 站在角落里丝毫没有存在感的乌奴,突然开口道:“女君说,乌石制炭之事,越多人知道越好!” 众人眼前一亮,这样就不怕他私吞了。 但他们于主脉不对付,“主脉不愿出手相助呢?”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以上主脉顶着压力,不能私吞秘术,定会再明面上补偿一二。 想要让其在朝堂之上开口相助,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坐在主位上的,独臂大汉陷入沉思,信中女君只说自有人相助,没有写是谁,但特意提及,那就定然不是主脉之人。 另外一股势力? “女君可还与哪家势力接触过?” “据说康健兴起了豆芽这种吃食,这东西若没记错是女君手中的秘术!” 众人心中一动,豆芽,粮店,那就是崔家。 五叔眼睛一亮,这下便说的通了。 远在桃庄的谢娴没想到自家情报组织如此厉害,基本上把她的计划扒了个干净,她没有全盘托出。 一是因为不信任,二是因为没必要,只负责知道的部分目标,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暴露计划。 见众人各自分头散去,五叔准备安排具体议程,一转头,乌奴站在旁边,幽幽的看着他。 他一个战术后仰,在他审视的目光中,乌奴开口,女君还有一句话。 “女君爱慕谢大郎君的事,定要让靖安郡主知道。” 众人:“!!!” 不是,刚才已经说过,没有这回事吗? 独臂大汉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到:“女君说这话时的表情是怎样的?”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奇怪。 众人沉沉眼神中,乌奴一言难尽道:“和你们现在的表情一样。”那是想刀人的眼神。 第125章 主脉 五叔行动很迅速,不到两日康健就传闻,谢氏找到了乌石的利用之法,可代替柴炭,不仅温度更高,而且比木炭更耐烧。 街头茶馆顿时都传开了,都说这方法还是陈郡谢氏献给主脉的,只妄图能不计前嫌,重修旧好。 康健的东胜街,谢家祠堂内。 金丝楠木的梁柱得多年香火熏陶,已然是呈现乌黑的色泽。 半人高的鎏金衔玉香炉,青烟袅袅。但众人端坐气氛凝重。 谢昭正襟坐于上首,身穿金松缎面鹤氅,从头到脚分毫不乱,给他那国字脸,添了几分威严,然而此时脸上扭曲的表情却让这份正气蒙尘。 “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谢昭冷声质问,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族长,听说您派了健仆前往西山的乌石矿,还调拨了百石粮食过去,此事可真?”一位老者悠悠开口,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似笑非笑。 “哼,就算如此,又如何?陈郡谢氏不过是被贬边疆的废子罢了,那乌石秘术本就该我谢氏所得。”谢昭眉眼一挑,语气里尽是不屑。 “族长大人,就算身为尚书令,这做事还是需讲究有舍有得。”另一位老者摇头叹息,“拿了好处,却不想做事,却还闹到人尽皆知,不妥呀。” 祠堂众人眼神互有交集,但都对谢昭的话讳莫如深。自家这族长,出身好,长相正气头脑精明,但有一点就是妒忌心强,一遇见谢云之事,就争锋相对,深恨不已。 “我何时说过不办事?”谢昭反驳,语气敷衍强辩道,“只是时机未到,我自有打算。” 众人无奈摇头,几年前先帝在的时候,他仗着郡主驸马的身份,就把谢云一支‘打算’到发配边疆,他这次又想如何打算人家? 谢昭看着下面众人脸上明显不信的神色,心中暗自恼怒,他就是看谢云不顺眼,怎么了。 他谢云仗着父辈宠爱,没脑子的东西,就算继承了黑石戒,拿到兵权,还不是被他玩弄鼓掌之间。 下首的大长老神色漠然,自谢昭上位谢氏就更不如以往,谢昭善钻营,钻营其婚事,钻营族长之位。 于族中也处处打压,只要不是他这一支的,想喘口气都难。底下好些个旁支渐渐没落,前几日竟然传言,有人想往南边去发展。 这些消息他都压在手中,实在不行让他们去陈郡,总好过单打独斗,在外独自凋零。 谢昭把朝堂上的争斗手段用在族人们身上,把族中女郎送于上峰为自己牟利,嘴上说的为了族中利益,实际上不择手段,罔顾人伦亲情。 去年谢昭不知替朝中哪位办事,竟然朝谢云唯一的孙女下手,这下可是犯了众怒 那女娃娃好命,躲过一劫。之后陈郡来人,便跟着走了。 哎!造孽哟!那女娃娃也是个厉害的,在康健这边不显山不露水,只当是个普通女娘,回到陈郡便支楞起来。 不仅让宗中敬服,还顺利继承了刑君之位,这可是让等着看笑话的谢昭一连半月都挂着脸。 等下他得去打听打听,这叫谢娴的女娃娃,到底怎样,他们这些老家伙也好为谢氏将来,多做打算。 此时,偏厅外,雷五静立,他环视四周,这雅致庭院、金玉考究的装潢,心中暗叹,主脉祠堂承传百年,确实非同寻常。 比起这里,雀县族地简直如同茅屋陋舍,有着云泥之别。 忽见一个身着黑衣金底云纹的老者带着两个灰衣下仆慢慢行来,每一步迈出的距离犹如尺量,雷五眼角一跳,垂下眼不敢在看。 不多时,大长老缓缓开口,眼中带着审视之色:“可是密羽卫?”他耳朵微动,听得雷五呼吸悠长,定有功夫在身。 雷五低头行礼,“密羽卫,雷字行五拜见长老。”这老头看这行将就木的样子,但开口却中气十足。 大长老懒的废话,直接道:“信已收到。但这事,却是帮不了。乌石秘术对谢家确有大用,此为补偿。” 言毕,将木盒递于雷五,眼底藏着几分探究。 谢昭性子人尽皆知,他们了解。而差点互为仇寇的黑石卫更加了解才对,但黑石卫还坚持这么做,定有其用意。 “这事,是谁决定的?”他紧紧盯着面前之人。 雷五接过木盒,不卑不亢,闻言只道:“我等只依命令行事”。 易长老闻言,轻哼一声,这密羽卫还是这么嘴紧。 “也不知,这事能得什么好处,差点白白让人昧下秘术不说,还遭人嫉恨,实属不智。”大长老,甩甩袖子,让身后的仆役退了下去。 他嘴上噙着笑,慢慢踱步到雷五身边,低声道:“还是说,早就料定我等不会帮忙,而只想转移众人视线,” 康健建城不过十几年,方圆几十里的地面上,无主的树就不说了,哪怕连颗树枝都找不到一根。想在城内生活的人,家中柴炭必须用钱买。 城里居不易,若是乌石真能代替柴炭,不知道会动了多少人的蛋糕,就连谢氏,还不是得分出几成拉拢世家,这才能拿住手中的利益。 谢氏百年,遇到此巨利都不能够独吞,那只算得二流的陈郡一脉,更不可能守住乌石矿。 “此计策虽然粗陋了些,但是目的已然达到!”大长老脸上带着欣慰之色,“你们那支总算出了个灵醒的。”他眉尾上挑斜了眼,神色变了又变的雷五。 雷五额上的汗,一点点滴落,他不敢抬头,恐让这老狐狸看出他脸上的惊色,他此时心跳如鼓,原来女君是为保住他们黑石卫。 第126章 女学一 雷五对于大长老的敏锐心惊。他收敛面上神色,恐这老狐狸看出什么来。 哎,昨日兄弟们还吐槽,女君胆小,遇事只知道巴结主脉。没想到女君此举是为了让主脉帮忙背锅。 原是他们误会女君,他皱紧眉头,隐隐觉的还有哪里不对。 大长老瞧着雷五的僵硬模样,颇为无趣,正准备离开,便见芙蓉院的女吏远远的朝这边过来,他眼神微凝,塌下肩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那女吏长相端正,脖上套着银圈,先是给大长老行了个福礼,转过身对这雷五就换了脸色,她嘴边虽带着笑,但眼中的 傲慢之态溢于言表:“郡主有言,陈郡孤女,非大郎君良配。” 她招手让后面的婢女呈上金盒,“这盒中是陈郡三座山的地契,连带着一座铁矿,当是尽够了。”说完那婢女又扫了眼雷五有些嫌弃的挥了挥帕子。 “让她断了念头,郡主自会为大郎君另择佳偶。”说罢,将金盒放于桌上,睨了雷五一眼,不屑道:“还想做正妻?痴人说梦。”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雷五,嗯? 虽然听着挺让人生气的,但他也不好回嘴。 旁边的大长老,瞪圆了双眼,他用手仔细的捻着胡须。围着那金盒转圈。 “你来送信,怎得让芙蓉院知道了?” 大长老啧啧称奇,“这把你们可是大赚啊!”估计谢昭还不知道,若知道了不得气个半死。 雷五静立,心绪万千。这乌石秘术虽让大房得益,但女君的一句话,却换来更多。 刚才那女吏的话,都算是折辱了,他本来应该愤怒,但看这旁边羡慕到流口水的大长老,完全气不起来怎么办。 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纠结。 “嘿嘿,这手玩的妙啊!”大长老,笑的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到底是哪个出的主意,连郡主都算计上了,嘿嘿!”他勾起嘴角,起了兴趣。 他揪着自己的胡须盘算:“这后宅之事,谢六郎定然不可能,谢云那憨子更不可能,”事关女郎的名声,没有哪家的长辈,会如此拿小辈的婚事做筏子眸利。 他看着雷五镇定的模样,轻笑出声:“这女娃娃倒是好心性,”能对谢安不动心,竟然还能想到以此大赚一笔。 雷五,听得此话心中一惊,女君被猜到了,脸上不免带出来了一点。 大长老摸着下巴凑到雷五身边:“你家女君,还真是抓财。有前途!是个好的!” “长老谬赞!”雷五见他对谢娴有如此好感,也与有荣焉。 “谢云的事,这边的路子走不通了,让那女娃娃再想别的办法。若真的成了,也不是”他后面嘟囔了几句,拍拍屁股就远去了。 雷五躬身,看着老人颤巍巍的身形,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总觉的哪里见过。 谢娴觉的今天的天气不错,幼学便难得上了户外课。 一群小娃娃,拿着各种游戏道具在小花园中玩,这片院子并没有起墙,是族地内难得的公共场地。 平日里喝茶纳凉,家长里短,热闹非凡,此时见着幼学的孩子们都出来放风,老人们更是停下脚步,眼瞧着娃娃们朝气蓬勃的样子,笑缺了牙。 谢娴屁股还没坐热,就闻见一股檀香味飘了过来,她以为是谢云,还未转身,张口就叫:“阿翁!” “哎!”颤颤巍巍挪过来的白长老。今天心情好,耳朵突然好使了。 谢娴脸上带笑,虽然不是谢云,不过也没喊错。 她起身扶着白长老坐下,“您老怎么过来了?” “晒,晒!” “哦,晒太阳!我也喜欢晒太阳。”谢娴往后靠,把手垫在脑后,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贵女风范。 白长老,看着场上的小娃娃们笑的通红的脸蛋,轻咳两声。 “阿娴!女娃娃们也一起,好,”他声音沙哑,长时间不说话,有些艰涩难懂。 谢娴转头,瞧着白长老高兴的模样,不像是装的:“是!我也是女娃。”谢娴回话。 族中都说,白大长老已经‘呆症’时日无多,很多年轻人都不耐烦听他说话,渐渐的白长老就耳朵不好了。 但谢娴知道,白长老耳朵可一点都不聋,议事堂每次谢仲作妖,众人劝他不听,白长老就能听见话了,并且口齿清晰,直指要害。 每每这时候,众人附和,谢仲没办法只能妥协,如此几次,谢娴便领悟了,议事堂真正的流程。 白长老似是累了,把头搁在拐杖上,眯着眼睛,轻声道:“族人短视,还需有人指路。” 谢娴挑眉,她可接不了这活儿,自己都蒙眼过河呢,可不敢给人当指路明灯。 见她笑笑未说话,老头继续道:“女娃娃们,也用得!族中小郎只二百人,但女娃却有三百人。” 没办法,如今吃食紧俏,人们为了生儿子,会不停的生,但若真的有了儿子,生育的意愿就不会那么强烈了。 所以乡人们普遍的标配都是一两个男娃,好几个女娃。且女娃除了在家做活之外,她们能做的事情极少,眼前的只有墙中庭院,和灶台这方寸之地,严重浪费了劳动力。 家里条件好的,早早便把小郎送去好的私塾读书,指望出人头地,谢家书梓堂,只能算是族学,在雀县虽小有名气,但不是人人能进的。 族人中必须对族中有功绩,或者受长辈蒙荫才能送小辈入书梓堂学习。 “从你这幼学出来的女娃,能干的事情不少。”幼学只教通识常用字,和基础算术。只要考过结业证,便能找到个好差事。 这个月新上了个物理课,是和力学有关,包括画图,标尺等。但大家明显报名意愿不高。 谢娴点头,她知道啊。“娴尽力了!”她只能帮她们到这里。 若要她开办女学,学校房间谁来出? 且那些习惯家务事交给女娃的家长们愿意吗?这些就算在现代社会都能凸显出来的问题,在古代只能更加明显。 对于混在教育界这么多年的谢娴来说,这属于时代问题。 第127章 女学二 听到大长老有如此想法,谢娴心中微动。 “族中,好些人家的女儿,用自己的月钱来你这幼学学习,不能拿钱回家,对此颇有微词。” “呵,就知道。”谢娴已然明白,占便宜是没够的,人性本就贪婪。 “那族中如何说?” “此事,你情我愿,族中管不了。幼学还是教了真东西的,家中女儿过了幼学考核,连聘礼都比普通姑娘高出好些。” 白长老叹口气:“他们看到了好处,自会趋之若鹜。”这就看各人眼光了。 谢娴撇嘴。 “但你姐妹几个,却是真能帮上你的!”白长老有些无奈,二房这丫头,实属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她愿意让下面婢女学这些手艺,但对隔房姐妹却无动于衷。让他们这些老家伙,看的着急上火。 谢娴龇牙一笑:“这姐妹现在是自家的,但后面可就不一定了。”她垂下眼帘,何尝不想对姐妹们好点。 但知道的越多就真的好吗!她宁愿她们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她们清醒而忧郁的凋零。 说到底,谢娴自认这世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性,她只能尽量让身边的人过的好点。对探讨人性的弱点什么的,完全没兴趣。 “谢家的女郎,出嫁后也于家中助力颇多!”白大长老缓缓开口,“家中也只是希望她们能过的更好。”能与谢家联姻的,上品虽然不一定是豪门,但下品定是无寒门。 “家中为了给女郎们找个好夫家,也是尽力了。”你就说帮不帮! 古代也有大龄剩女,为啥古人订婚早,优质男女在婚恋市场里都是抢手货,谢家在陈郡算得是高门大户。能与之联姻门当户对的真心不多。 现在施行九品中正制,寒门想往上爬除非肯给人做女婿依附于人,其他办法那是痴人说梦,所以相对的,氏族女郎下嫁寻找优质股还没那么普遍。 在这个地位和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里,编制在血脉里流淌,高门贵女嫁人真的是要拼尽全力。 谢娴一脸懵:“阿,这!好我考虑考虑。”谢娴想着谢敏烟的婚事,自己要操点心,没想到其他几房的姐妹也不能落下。 为了不让姐妹们被父兄三言两语就送与人为妻,她只能挑起担子。 史书大多记载的,女子嫁人真的有可能,两句话就被送出去当做投资,或者奖赏。 谢娴皱眉,首先就得提升家中女郎的地位。 家中女郎的学识并不低,且大都四书五经,春秋大学比她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谢娴怕自己露馅,所以甚少往来。这下要倒是要想想,该如何与其相处。 不过两天,谢娴站在书梓堂的讲台上,看着用一道珠帘隔开的课堂,还有些发懵。 她记得她就说了个考虑考虑,然后第二天,就被通知要去当女学的夫子,上台讲课。 谢娴颇有些不习惯的低咳了两声,书梓堂课堂挺大,男左女右分开,让她有种生理上的不适。 但她生生压制住了这种感觉,她扫了眼右边,坐在前排的谢金元,小脸严肃。 后面的谢其颜和谢瑞文,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我记得,我是来讲女学的。”谢娴丝毫不怵。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了指中间的珠帘,这能遮住个鬼啊! “回女君,这是大娘子提议的,说女子之学,于我等也有用处,让我们也听听,且夫子们也同意了。”后面一人道。 其实是他们对谢娴很是好奇,二房刑君谢娴,族中对她的传言颇多,但私下来没怎么接触过,只能从其做事手段中窥探一二。 这次听闻,谢娴能来讲学,他们是求了半天,才得夫子同意。 谢娴看他们脸上那好奇的小表情,轻哼了一声。一群熊孩子。 她也懒的多想,把手中的折本,往桌上一撂。缓缓踱步开口道:“我讲的东西不算重要,你们可听,也可不听,但要遵守我的规矩。” 谢娴声音不疾不徐道:“第一、在我课上,不论男女,都不得穿金戴银,统一着麻衣窄袖。”下面众人哗然,听过讲规矩的,没听过衣服还要统一的。 谢娴继续:“第二、不论庶嫡,同学之间只称姓名。”她好似没有看见众人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现在把你们的桌子都给我推到窗边,起立,站好!” “快点,没吃饭吗?”谢娴一脸不耐,“女郎也一样,帕子收好,下次再掉地上,就拿去烧了!” “挺胸抬头,下巴抬起来,平视前方。”这群世家子弟,没有经过统一的培训,在谢娴如此严厉的督促下,脸色微变。勉强才排好队形。 “男的一队,女的一队,按身高排序从前往后,从低到高,快点!”谢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竹竿。顿时众人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女郎这边挤挤挨挨的,有些甚至委屈的流下眼泪。 “你们这群废物点心!饭堂前面天天排队都学不会吗?”谢娴语气愈发不好。 顿时,众人心中一凛,女君生气,那是真的张口就骂,丝毫不顾男女之别。 “现在我说第三点,”谢娴把夫子桌案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扫,转身一屁股坐下,姿态像极了山大王。 现在的桌案都是跪坐用的,对腿相当的不友好。这个高度对谢娴来说,当个凳子勉勉强强。 众人眼神不禁瞪大,相互对视一眼,垂下脑袋,嘚!他们还是闭嘴! “在我这里,一视同仁,座位次序按照身高排列。”想来他们也没有异议,看着面前个个如鹌鹑般默不作声的学子,谢娴满意点头。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事问问题,先举手,等我点名之后才能开口,尔等可明白?”谢娴后世班主任气场全开,众人直觉精神dbuff叠满,只能一动不动。 “现在,我们进入下一项,入学测试。”谢娴说完这话,满意的看到下面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 第128章 测试 提到入学测试。 谢其颜小心的举起了手,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他有句话憋在心里许久,真的快忍不住了。 “谢其颜,你有什么问题?”谢娴见他举手,满意点头,这是一个很好的示范。 谢其颜,暗自松了口气:“女君,我等座次定下,往后还能不能改变。” “可以变化,不过得有合适的理由。”谢娴耐心回答。 她习惯性的拍拍手,“好了接下来,入学测试。” 后面的半个时辰里,谢娴对众人分别进行了,前后左右平衡力的统感测试,包括走石砖,快速报数,反应速度等。 用谢娴的话来说,最重要的是社会与情感能力测评,测评框架主要分为五大维度:任务能力、情绪调节、协作能力、开放能力、交往能力。 其中主要测试的任务能力,对学堂来说,任务能力最为重要,其他能力可以慢慢来。 “对就是测试这些。”谢娴点头。 谢娴随便挑几项测试摸底,好具体了解一下,孩子们的体能,智力,以及心智发育情况。 众人逐渐习惯排队,谢娴的一声令下,努力记住身边所有人,“必须在三息之内,找到自己的位置。”队伍打散,集合,再打散如此反复。 直到,集合时间缩短到十数之内。 谢娴比较满意,和她料想的差不多,最坏的情况也没有出现。 人种问题暂且不论,这几千年的时间差距,这对于人类的进化旅程来说也许只是个小插曲,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人类和后现代人类,各项数值差距不大。 户外部分的测试完毕,剩下就是室内环节,一个个上台来,自我介绍。 没管他们憋的通红的脸色,谢娴提醒:“难得能有如此多的人,安静的听你们说话,抓住这次机会。” 他们发现,从来都没这么了解自己的同窗,按谢娴的话来说,姓名来历只是基础,理想和期望才决定高度。 两个时辰后,谢娴留下课后作业,拿起折本转身就走,加班是加不了一点。 待谢娴走后,书梓堂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总觉的这堂课很充实,但若说学到了什么,他们也一知半解。 “有谁知道,女君考我们这些,作何用?”终于有人出声问了。 他们平日里习惯的学习模式,背诵,默写,听夫子讲经。今日谢娴的教学风格,互动程度太高,简直让他们耗尽心力。 不仅要面对谢娴的压力,还有来自同窗的压力。 “女君自有其用意。” “谢金元,你离的近,听懂了吗?”那人不死心。 谢金元满意于自己的座位没变还是第一排,他整理了桌上的书本,脑中仔细回想刚才自己做的对不对,敷衍道:“不知!” 作为课堂上唯二的谢氏嫡系,众人自然不敢怠慢。 崔词插口道:“还是三郎好,座位都没变!”说着斜了几眼从后面调到前面的谢家子弟身上。“不像某些人,运气好罢了!” 此刻刚从门口调到谢金元旁边的,旁枝学子们,战战兢兢,在众人的目光下,垂手遮掩袖子上的补丁。 他身形瘦小垂眸,看着黄花梨做成的桌案,都不敢多碰一下。 但也有人,看不惯崔词捧谢金元。 “那还不是因为他矮!”有人直指问题核心,众人哄笑一片。 谢金元脸阴沉片刻,只转过头独自生闷气。 崔词眼见他不高兴的样子,低声道:“这些家伙才不过一日,便不把你放在眼里,要不”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 今天课上难得谢娴一视同仁,丝毫没有对隔房嫡子嫡女有什么优待,众人少年心性渐渐放开,对嫡系的敬畏也放下许多。 “万一,这就是二姐要的呢?”谢金元看了他一眼,心中虽然发闷,但并不怎么生气。“莫要做多余的事!”他警告道 。 不远处小女娘那边,谢瑶准备回去了,谢嬛琅紧跟其后:“阿瑶,你说二姐是何意?”闻言族中其他女郎也竖起耳朵。 刚才谢娴虽然没针对她们,但是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就是嫌她们慢,走路慢,做事慢,外加反应慢。 谢瑶放下手中的书本:“二姐不是说过,是测试。” “那我们怎么能和男儿一样?”还是有人不服气。 “二姐,开始便说,她的课,可听,可不听。”她睨了众人一眼。 众女郎噤声了,是啊!这是她们好容易求来的,她们不求像谢娴那样独自支撑起一房。 只盼望着同谢敏烟一样,能手中掌事,说出口的话有人听,有人动,而不是现在这样,连自己房中之事都做不得主。 谢瑶身为大房嫡女,吕氏对她的教导很上心,常带着她出入雀县上层名士宴会,见识自然比旁人多些。 “今日课上,二姐眼中没有嫡庶之别,连男儿女郎都一视同仁。”她皱着眉头。 谢嬛琅眼睛一亮:“你是说,二姐想让我们同郎君们一样吗?”众人心口一热,刚才的愤懑与抱怨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二姐大才,丝毫不输于郎君,那她这身才学从何而来?”自然是有人教导,如此说来,只有把自己当成郎君一样努力,才能学得本事。 几个小女郎叽叽喳喳的向后院去了,留下第一排的一个较小的女娘,见没无人理会,眼眶红了一下。 抬脚跟上,心中害怕,就知道姐姐们都不喜欢我。 谢问枫落后一步,众郎君注意到她,有人问道:“哎,那个爱哭鬼,是哪房的?” “哦,就那个女君一说话就红眼睛的,那是十九妹。”有人接口道:“大房从女,很少见到,没想到今日也来了。” 郎君们显然对身形矮小的谢问枫没什么兴趣,他们抬好桌案,话题转眼间又偏到其他地方去了。 学子们还在纠结课后作业,而谢娴已经吃完饭,瘫在摇椅上晒太阳了。 教文学她得抓瞎,露馅,还好这时代还没有女则这种恶心人的东西,目前只能暂时客串生活课老师。 昨天她据理力争,把上课的时间调整成三天一次,要不她感觉自己得累死。 想到这里,谢娴就亏的慌。当时长老答应的条件是,这些个小家伙,现在阶段内,可以任凭驱使。 嗯,也就是说,自己手中多了十几号的劳力,还是高端人才,虽然是童工,不过没关系!反正她手中干活的虽多,但是文书很缺!凑合用把! 第129章 小朝会 秋风萧瑟,白露为霜。 进入九月后,农闲时节,天地间皆是红黄之色。 谢娴与谢长欢并肩而坐,于书房之中,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谢娴手执茶盏,轻抿一口,实在是昨日墨家的数据出来了,那边着急要,她只能连夜赶进度画图。 忙到三更天才睡下,她此刻眼角困泪,靠在桌边闷声道:“六叔,新兵的招募,往年是如何操作的?” 谢长欢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无奈一笑,眉宇间尽是岁月沉淀的沉稳:“往年的招募,多是卫所中世兵之家举荐,看重的是家世背景与武艺。” 谢娴闻言点头,关于这个她听说过,就洗砚池底的煤精,同性之人颇多,于此她早有猜测。 “今年,我意欲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入识文断字的考核,不仅仅要有武艺,更要懂谋略,”她眼中锋锐之色闪过。 继续道:“为将来备选将官的苗子,毕竟,军队中将领若能文武兼备,更能行军布阵,筹谋千里。” 谢娴身为女郎,她这惫懒性子,亲自领兵有些困难,这时代的军司马,上战场还有香车美人相陪。打仗全靠下面的小卒,求生欲爆棚加发挥主观能动性。 几场战事下来,自然有厉害的人物脱颖而出。随便舍个小官头衔过去,人家就感激涕零的给你卖命了。 若说厉害的,那往前个百年,将星璀璨,诸侯大乱斗,把中州大地摧残到现在人口还没过千万。 所以说,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带兵打仗厉害且不被皇帝忌惮,那都是凤毛麟角。 谢娴能坐上刑君之位也算是顺应时代,皇帝对武人忌惮,压制,她一个世家贵女能领军一方也是捡了大漏。 谢家领兵黑石卫,她父亲谢定,一个纯粹的文人,也很少插手卫中事物,只要粮饷发到位,保证黑石一地,周边卫卒家口安全无虞,便能掌控军心。 卫卒们的要求真不高。 见谢娴如此提议,谢长欢赞许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欣慰:“此举甚好,我亦认为军队应当如此,文武并重,方能适应时势。” “先让几个队正出一份考题交上来,大家集思广益嘛!”谢娴心中盘算,职场第一条,对于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领域,当然是翻翻老底喽。 正在船上吹风的泗己等人,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 两人正商讨之际,话题不知怎得就转向了康健:“话说回来,密羽卫那边还没消息吗?阿翁之事进展如何了?” 而与此同时,帝都,承明殿之中,御案前堆积着高高的奏折,皇帝手执朱笔,正逐一审阅。 屋内地笼烧的火热,香气熏熏然,明黄色的素纱幕帘轻轻垂下,遮挡着殿外的冷风。 旁边站的内侍轻手轻脚的换了温热的茶盏,并不敢发声。不多时一个小黄门,匆匆行至偏殿门前。 见他探头,身穿青色官服的内侍皱了皱眉头,瞧着皇帝没有注意这边,便阴沉着脸,向外走去。 这几日北边战事频发,陛下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自然要更加小心。 “何事?”内侍被殿外的冷风吹了一个激灵,沉着脸问道。 小黄门陪着笑脸,忙道:“宣室殿那边又吵起来了,尚书令大人这次也劝不住了,说还是为北边的事情。” 内侍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们吵就吵呗,别扰到陛下就行。” “那怎么行,冯相奏请要陛下定夺呢!”那小黄门,脸上是快哭出来的表情。 几个大佬打嘴仗,他们这些池鱼遭殃。 承明殿内,启帝的目光落在一份关于西北军费上涨的折子上,眉头不禁轻轻一皱,铜关那边的情况也不好。 如今的大夏,北边蛮族虎视眈眈,西边的金国旧部也欲要卷土重来,前两日崔贵妃呈上的秘术让他还没高兴两天,便又被这边疆急报,扰的心神不宁。 “外面的是谁?”启帝索性撂下笔,朝外面走去。 赶来的内侍躬身道:“是宣室殿那边,兵部的张长吏,和仓部的度支尚书吵起来了。” 启帝皱了皱眉头,轻声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接过内侍递过来的披风,向着宣室殿那边走去。 承明殿是皇帝平日里办公的场所,而宣室殿是士大夫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两殿离的不远,若有大事,皇帝也能及时赶到。 启帝,还没走到门前,便听见,尚书令谢昭的声音:“北蛮之事,两位大人莫要伤了和气,我等皆为陛下分忧,不若筹些钱粮先行送去,既显圣上宽仁,亦可拢边疆士卒之心。” 一旁的度支尚书瞥嘴道:“听说尚书令,喜得乌石秘术,可替柴炭,眼下正值冬日,想来能大赚一笔,如此到我等面前散财来了。” 他阴阳怪气的声音,殿内众人不禁向谢昭投去羡慕的眼神。这是什么好运气。 门外的启帝,顿住了推门的手,他微微侧头。 那青衣给侍中,低声道:“确有此事,传闻是陈郡谢氏献上。”启帝听得此话,眉头微拧。 启帝得位不正,最讨厌武将做大,尤其边军和朝中联系过密,必遭厌弃。 他重重把门推开,没有理会两边众臣的躬身行礼,直直往御座上行去。 几个跟随的小黄门,疾步跟上,那披风的点香炉的,待启帝坐下,才摆摆手淡淡道:“免礼!”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今日皇帝怎得心情如此不好。 “陛下,北边之事,如何筹措军费,需早日定夺。”冯相开口道。 启帝,眼神微眯,把玩着手中的佛珠开口道:“刚才谢尚书,不是说了,他愿资助一番吗?”他声音平淡,但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冰冷。 谢昭冷汗直流,噗通跪倒在地:“回陛下,臣等家中略有薄资,愿捐二十万钱。” 度支尚书眼瞧着谢昭吃瘪,嗤笑一声:“谢尚书那乌石之法,可赚得不止这点!” 众人眼神一转,这谢昭平日里装模作样,每次筹措军费,他都第一个跳出来,给启帝打前站。 坑了他们好几次,如今踩到陛下雷点,回旋镖虽迟但到。 第130章 当赏 众臣见谢昭吃瘪,心中暗爽。 还是冯相看不下去,这谢昭好歹是谢安之父,而谢安为竹圣子弟,在他儒门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谢昭虽然爱钻营,但用起来颇为顺手,若这么被陛下厌弃,就有些不值当了。 见众人蠢蠢欲动,冯相开口道:“坊间都在传,陈郡谢氏欲归宗,但被拒之,可有其事?” 谢昭猛然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眼仓部的几人,忙接口道:“是,我与那陈郡谢氏,早就义绝。”他瞧了眼冯相眼含感激之色,怕启帝不信,又道:“此番是为了吾儿退亲之事。” 那日他得知靖安郡主赔给谢娴的几座山,气了两日,但心中甚幸,谢家主脉于那陈郡谢氏的唯一联系,也被斩断,只要老死不相往来,自己自然不会再被拖累。 尔后官运亨通,指日可待。 启帝眉头微展:“原来如此,”他脸上暖色浮现,似刚才翻脸的不是他,让内侍去扶了谢昭起身,转头又问起了北边之事。 “这此筹款,就如冯相所言!”前日里,他从崔贵妃那里得的菽豆秘术,已然被众臣捧为祥瑞。 众人也借这祥瑞,夸赞之言如雪花飘来,直让启帝飘飘然。 没等启帝高兴多久,冯相下首,身穿朱丹文菱袍一直没说话的崔司徒迈出一步:“臣有本奏!”他声若洪钟,打断了众人的吹捧。 启帝面色一变,颇为不喜,但瞧着眼前精神健硕的小老头,转为无奈,谁让崔家管着朝廷的钱袋子,就连皇帝也不得不给三分颜面。 “崔爱卿,有何事?”启帝艰难开口,这小老头每次奏报准没好事。 “启禀陛下,臣听闻此菽豆之法可善民生,臣请推行全国。”崔司徒无视了启帝面上的难看之色道。 众臣见皇帝面色难看,纷纷住了嘴,崔司徒冷哼一声,一群孬货。 “臣听闻,这菽豆秘术,似是从崔家流传出来!”谢昭忙跳出来,给启帝助阵。 他可是知道,菽豆之法让崔家大赚一笔。 众人闻言愕然!眼神在启帝和崔司徒脸上来回巡视。这又是什么情况? 冯相瞪了谢昭一眼,白瞎了这身皮囊,长的玉树临风,凛然正气的一张脸,偏偏作出谄媚的表情。 辣眼睛的家伙,怕只有启帝才喜欢被这家伙拍马屁! 谢昭这话,本想为启帝站台,但他一句话出口,成功让两人都下不来台。 最后还是崔承开口道:“此事崔家并不知情。”青雀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哼!和他姐一样,被人花言巧语就哄住了。 启帝尴尬的看了眼,自家岳父兼钱袋子的崔承,轻咳一声妥协道:“那就如崔司徒所说,推行全国!” “陛下圣明!”众人这次的恭维真心实意多了。 见启帝脸上表情缓和,兵部的张长吏开口道:“启禀陛下,马上冬日将近,铜关都督杨茂上奏,因灾年流民不断,粮饷拖欠已久,边境卫所兵员不足。” 众人眉头紧皱,这北边之事还没完呢,这西边也不安生。 “铜关不是有卫所吗?”启帝出言问道?接连几年西边金国都没有生事,他的心思大都放在北边。 “回陛下,今年流民众多,且途经各县,多数往西边驱赶了,卫所也自顾不暇。”户部尚书孟横赶紧开口。关中地区庶民流失严重,事关他的考评,不趁这个机会把话挑明,更待何时。 “多少人?”启帝眉头微皱。 孟横咽了口唾沫,求救似的看了眼冯卓冯相国,才开口道:“十万余人。” “什么?”启帝大怒,“边关本就贫瘠,如何能有粮供得起十万人?” “启禀陛下,据说有的县城放流民直接出关去了!”御史中丞,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不是让百姓去死吗?”众人一片哗然。 “哎!下面各州县城实在不像样子。” 冯相见启帝面色发黑,开口道:“现在是讨论解决问题。总不会都没留住人!”虽然今年年景不好,但各州县情况不同,总该有好些的地方。 启帝闻言眼神亮了亮,往下看去,就在他快要以为自己又要下罪己诏的时候,站在御座旁的给侍中轻声道:“陛下前些日子还有人说过,陈郡那边今年考评有人评了上等呢!” 他尖细的声音,为众人带来一丝丝清爽。 “快快,翻翻是哪里的,能有如此魄力。” 不多时,考评等级的折子就传到了冯相手中,他快速扫过一遍,眼神诧异的看了眼旁边的谢昭。 被瞧的莫名其妙的谢昭:? “启禀陛下,是陈郡雀县。县令白廷敬,考评上等。”说完顿了顿,继续道:“县中庶民一年之内增加万余人,已过检察司绶印。” “甚好!”启帝松了口气,总算还有地方接收流民,没让他英明毁于一旦。 “这陈郡雀县,不是谢氏族地吗?”终于有人明白刚才冯相刚才看谢昭是为何了。 冯相点头:“折本上说,此次流民之患,多亏谢氏出手,协全县之力,才安顿下来。” 啧啧,不愧是黑石卫啊! 启帝眉头微挑:“善!此番功绩,当赏。”他嘴上说的赏赐,但眼神在众人脸上巡弋。 冯相无奈,陛下疑心病又犯了,但话既然说到这份上,怎么赏赐,却让他犯了难,说大赏,陛下定然是不愿意的。 但赏赐的太少,又显得陛下小气。虽然陛下的确心胸狭窄。 “这陈郡谢氏”冯相刚准备说话,就被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 众人一愣,往出声之人看去,就见谢昭躬身道:“陛下,谢氏为君分忧,是为本分,当不得赏。” 他如玉的脸庞上,有些发白,惶恐中透着一丝扭曲。众人心中唾弃,刚才还说于陈郡谢氏义绝,此刻又跳出来,顶别人的功劳,不当人子。 冯相被人打断,颇为不悦,但听到谢昭的话,他又看了眼启帝,仰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第131章 旨意 崔司徒看了眼谢昭鄙夷道:“没记错的话,陈郡谢氏向主脉上供乌石秘术,你谢昭一个字儿都没掏!”这事坊间都传遍了。 谢昭脸色发绿,他要如何说,他当时派大长老送去的木盒中,就放了几万两银钱,他想着随手打发了事。 没想到如今拿出这事情来说嘴,若他说给钱了,人家问给了多少钱,他这脸就更没地方放了。 无他,实在太少了。 乌石矿巨利,光一座矿山,一月就能卖万两白银。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瞧他这样,皆为不齿。 冯相摇头,他有些明白谢氏为何选谢昭当族长了,毕竟陛下再怎么猜忌,也不会猜忌谢昭。 蠢如谢昭,浑身上下,也就那张脸能看。 启帝轻笑出声,他瞧着谢昭被众人排挤,并不在意。温声道:“还是要赏的,”他瞥了眼冯相。 冯卓会意:“陛下英明,那白廷敬评了优等,三年任满可调中中品。”中中品是五品官员,可任一地郡守,对白廷敬这种身后没有氏族撑腰的庶族来说,已经能少奋斗十几年了。 “至于陈郡谢氏,臣知道其所求。”冯相淡然开口。 “哦?”启帝目露疑惑之色。 “黑石卫,粮饷历来最低,且每年人数退减,前段时间兵部还接到杨茂奏请,收编黑石卫。” 兵部张长吏闻言垮了脸,忙插嘴道:“使不得,使不得哎!收编了黑石卫,他们的饷银可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毕竟现在黑石卫只能算是朝廷雇佣的。 若成了正规军,那你发那点钱,够养活谁。 启帝听到收编黑石卫,脸上闪过兴奋之色,然而听了张长吏的话,便没了声音。 沉思片刻,不过几年间,黑石卫便如此羸弱,现在还能抗得了西边的铁骑吗? 他脸色变了数变,狠盯了崔司徒一眼,还不是没钱闹的。但他知道,若养一支强军,就必须养他们的家人。 不然军队的忠心何在。算了算了,还是遵循旧例。 他轻咳一声:“那黑石卫那边如何说?”启帝开口问。 那张长吏,脸上挂起一抹苦笑:“谢家传讯,想解散黑石卫,寻些别的营生,养家糊口。” 朝中众臣,低头脸色微红,好嘛!人家直接不想干了,又不给钱不给粮。还想让人给你卖命,啧啧。 启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要求。”他现在已经不求打压了,只想着能保持现状就不错了。 流民往人家那里赶,军饷也发不出,现在人家还做出了功绩,就问你亏不亏心,若他真的赏的少了,伤了臣下的心,怕不是要步入他爹的后尘。 解散?那绝对不行!他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黑石卫身上,只有他们才能抵挡住来自西方金人的东进威胁。 \"那就赏赐,赐予谢家刑君千石粮食,并授予子爵封号。\"启帝毫不犹豫地决定道。这样一来,可以给谢家一个空有其名的头衔,再赏赐一些财物,好让他们专心练兵,为国效力。 冯相和崔承面面相觑,恐怕着陛下还不知,黑石卫现如今的刑君之位是个女娃! 算了子爵不大不小,也还行。 听罢此言,众人皆陷入了沉思。陈郡谢氏,原是先帝所定,时过境迁,众人记忆已渐模糊,未曾想此旧事重提,不禁有老臣发出沉重的叹息。 昔年那位威震四方的赤血战神,多年以来一直被幽闭于谢家宗祠之内,此事实乃鲜为人知。 但如今谢娴受封,谢云的囚困之刑,自然解除。几人看向启帝,猜不透陛下知不知道此事。 冯相躬身领旨:“诺!”谢家之事总算有了定论。 堂上众人,面色各异,有的凝重,有的则目光闪烁。崔司徒与冯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二人,多年前便曾劝诫启帝不可过分削弱军备,特别是边境卫卒。 此次,借由陈郡谢氏之事试探启帝于武将的态度,似乎尚存一丝希望, 冯相身为相国,位高权重,兵部在其名下,名存实亡。 启帝对于,兵事异常敏感,但士大夫于朝中势力庞大,为了制衡皇帝,自然想将兵权重新拿回手中。 这场小朝会,在众人的拉扯试探中结束。 离开之际,跟随在启帝身后的青衣给事中,不经意间与冯相国对视一眼,点头微笑,尽在不言中。 后续,对于谢云之事,冯相国建议,赦免所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虽范围较广,但不直接点名,既避免了直接冲突,又为启帝保留了几分颜面,此计实为高明。 如此一来,既能展现皇恩浩荡,又能不动声色安抚边疆卫卒,可谓一举两得。 待消息传出,密羽卫一片欢腾。 “太好了,这次不仅女君得了子爵之位,翁君也能脱困。”这对于他们二房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众人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乌奴绷紧的神色,算是松了几分,他摸了摸胸前的铜镜,起身准备东西,女君知道此事,定然是高兴的! 雷五盯着眼前的鎏金铜盒发呆,刚才主脉派人送来此物,说是那天拿错盒子了。 大长老:这锅我可不背。 “也不知主脉是如何想的,这种话也能说的出口,”那天的木盒中只有五万两银票,实在和乌石秘术的价值不符合。 深知主脉的做事风格,雷五对于这个结果也是见怪不怪了。 没想到的是现在竟然还有反转。 这次送来的铜盒,明显比上次高级了许多,其中除了二十万两白银,竟然还有库部下发属盐运司发卖的可西出铜关的盐引,啧啧,这可真是好东西。 雷五拿着盐引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上面写明只能往西边靠近铜关售盐卖盐,其他地方不行。这指向太过明显,惹人深思。 但,就算被限制了地域,也不是谢昭一个五品的尚书令能弄到手的。 他严重怀疑,这盒子里的东西,到底谢昭知不知道啊。抬眼看了看宫中方向,这算什么?给的补偿吗? 正在与崔贵妃调笑,说朝中趣事的启帝,咳!谁又在念叨朕。 第132章 见崔郎 随着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报送圣旨的天使已然离去,谢家上下皆为此事欢欣不已。 祠堂中,烟雾缭绕,梨木的供案上放着圣旨,那圣旨选用的是上等的锦缎,其上绣有金丝龙凤,在肃穆的祠堂里,成为了唯一的亮色,众人眼神热诚。 谢娴刚才在前院接了圣旨,虽然听不太懂,但大致意思她还是明白,自己收治流民有功,封了个子爵,这个不重要。 于众人的欣喜神色不同,谢娴脸上是老板终于把老员工调回来了狂喜之色,自己身上的重担终于有人分担了。 谢云站在院子里,眯着眼望着飞奔而来的谢娴,脸上保持着矜持的微笑。 今日的风吹的人眼睛生疼,旁边的锁老,抹了把眼睛。自家主君,终是熬出头了。 谢娴如同一阵旋风冲进祠堂,一把抱起谢云,原地转了两圈,“太好了阿翁!”终于有人帮我干活了。 问讯赶来的长老们,看着谢娴如此狂放,惊了一下,而后看着谢云发白的脸色,不知是谁,噗嗤笑出了声。 “哎呦呦,女君呀,快把翁君放下。”锁老在旁边慌忙喊道。 “翁君又不是稚童,闪到腰了怎么办。”他在旁边嚷嚷半天,但丝毫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谢云扶额,脸上浮现囧然之色,自己这个孙女怎的如此大的力气。再转两圈,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轻轻拍了谢娴的肩膀,示意谢娴放下他。虽然孙女对自己表达亲近,但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抬脚迈过祠堂大门,深吸了口气,对着众族老拱手。 众人躬身回礼,一个中年执事开口道“云叔,你这孙女比起孙子也不妨多让。”刚才谢娴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谢云。 谢云与有荣焉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种!”族中一大半的老人都来了,虽然平日里偶尔也能见到,但这次谢云脱困也是族中一大幸事。 谢云这张ssr能正大光明的坐镇黑石卫,对谢氏来说,也是一个整体实力的提升。 他虽然现在是庶民身份,但也曾是可佩紫绶的一方军侯,光人脉这块就不容小觑。 谢娴立功朝中赐下爵位,未尝不是对黑石卫的安抚。子爵等价正五品,对常人来说天大的恩赐,但对于从公侯之位跌落的谢云来讲,只能是聊胜于无。 第二日议事堂中,谢云应邀参加,赫然就在白长老旁边加了一个团蒲。议事堂中两大巨头坐在族长身后,赫然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谢仲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主持议事,谢娴看的闷笑不已。 “阿翁,宗中之事,我便不管了,那戒律堂有您坐镇,想来他们也不敢造次。”谢娴一本正经的分配工作。 “还有幼学之事,有青黛管着,其他你也不用操心。”若是可能,谢娴真的想将身上的担子通通卸下,但黑石卫这是谢家二房的立身之本,还得抓在手里。 皇帝这钱拿的有些烫手。 过几日就是新兵招募了,她对泗己和永吉交上来的方案做了优化,自己得提前去做些准备工作。 但想到一大早接到的帖子,谢娴叹口气,这不要债的也上门了。 谢云见她忙的脚不沾地,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刚才锁老头,无意中提起,在门房似是见到崔氏仆役。 阿娴和崔家大郎有些往来,谢云口中的话便咽了回去,罢了,阿娴有自己的想法,他管不了这么多,能帮阿娴照看好族中就行。 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谢娴穿着皮靴踩在柔软的雪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 淮河地区冬季难得下雪的,自己对于气候的推论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她心中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谢娴慢悠悠的走着,待到梅园,远远便见到在亭中烹茶的崔镜。 亭子四面有上好的素纱挡住,冷风进不来,其中放置了两个炭盆。 坐在雪白绒毯上的玉面公子,朱唇微点,眉眼清淡。专注的拨弄茶盏。真是好一幅雪中美人图。 谢娴放缓脚步,这几天激荡的心情,都平静下来。 真是男色惑人! 收起竹伞,谢娴拾阶而上,崔镜转头,一双桃花眼含笑:“阿娴,你来了!” 谢娴颇为不自在的应了一声,心中暗道今天必须要出血了。 本来阿翁之事,谢娴只是抱着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看看的想法行事,没想到竟然做成了。 还不知崔家在其中作用,若所欠人情颇多,谢娴有点心虚,感觉刚借出来的船,要离他而去了。 她先发制人:“这次阿翁之事,多谢崔郎君。”谢娴躬身行礼。 崔镜面上微愣,轻笑出声。 他扶起谢娴拉她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笑眯眯道:“这次我崔家倒是没出多少力气,都是阿娴自己的功劳!” 见谢娴脸上的诧异之色,又继续道:“阿娴给的菽豆秘术,本来陛下收了,但被朝中诸公逼着推行天下!”崔司徒回家说起当时陛下脸上的表情也是有趣。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都收不住,谢娴见他高兴,莞尔一笑:“竟然如此?” “朝中局势不稳,北边战事频发,陛下怕西边也不安稳,只能先稳住众卫卒。”说到这里,崔镜露出不悦之色。 再他看来,启帝平日里对武将打压,临到要用了,才想起来嘉奖一番,真是短视至极。 谢娴压下眉眼,“不论过程如何,我终是得了好处。”她要求不高,乌奴带回的银票和矿山地契,让她大开眼界。 一想到自己作为谢安的伪前女友,被豪门婆婆甩了两座矿山的分手费,谢娴只觉的,她可以! 果然谢安的脸很值钱。 直到现在,谢娴才对世家豪门的奢遮,有了新的认识,所以她以前为了养几千人,殚精竭虑忙的是什么勾八玩意。 见到谢娴对此没有什么气愤之色。 “阿娴,你也太好哄了!”崔镜皱紧眉头,听说那靖安郡主竟然用钱羞辱谢娴,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但那是谢安的母亲,贵公子的修养,让他不能妄议长辈。且这是谢氏族内之事,他更是无权干涉。 谢娴不在意,只要钱到位,我能更好哄。 “快到年关了,你最近不忙吗?”谢娴问道,刚才两人聊了半天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崔镜看着谢娴,一双桃花眼水波潺潺,“听闻阿娴获封爵位,特来恭贺!” 第133章 县衙之难 对于崔镜的恭贺,谢娴只能回以礼貌的微笑,前世作为老师对于类似三好学生等荣耀称号实在是不怎么感冒。 看着眼前,明显心不在焉的谢娴,崔镜另起话头,“朝中为了安抚金人,欲要在铜关外新建榷场。家中族老派我来探探路。” 当年康金城被自家老爷子打了个稀烂,现在听说因为那边风水不好,慕容家准备换地方重启炉灶。 这些消息,回来的千机营都上报了,没想到。朝中反应够快的啊!但这消息并未证实,且军情秘报她可不准备对外说。 而这崔镜的消息来源,或许是启帝金口玉言,搞不好还是崔家长辈提议的,她心中一凛,世家大族对于朝中之事的掌控实在可怕。 她一个小小的子爵,还是不趟这波浑水。 榷场,对外贸易之地,与异族互通有无,这可是不小的蛋糕,到时候盯上的人绝对很多,她只要稳住基本盘,跟着喝口汤就是了。 比起各大世家豪族,谢家黑石卫如同刚脱贫的破落户,拿什么和人争。 谢娴避过,崔镜灼灼的眼神,另起话头:“谢家有一张铜关的盐引,”不知道这东西崔家知不知道。 要是她实在想不出,崔镜如此热切的原因。 崔镜眼睛一亮:“盐引,这可是好东西,阿娴运气真好。”阿翁虽然提起,启帝对黑石卫有所补偿,但是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没想到阿娴就这么毫不避嫌的告诉自己了。 崔镜只觉心口处酥麻,他垂下眼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当下就给谢娴讲起了盐铁专卖权,盐铁这两种产品,既为人们物质生产与日常生活所必需。 又非一家一户男耕女织的个体小家庭所自产,只有依赖市场供给获取。 这一点早有人看出,''夫盐,食肴之将'';''铁,田农之本'';''非编户齐民所能家作,必仰于市,虽贵数倍,不得不买''。 因此,这两种产品便成为封建社会中最有利可图的商品,其生产经营为历代官府私家竞相争夺。 “如此好的东西,可惜我黑石卫却没有相应的渠道。”谢娴意有所指。她手中的铁矿,也就打农具,和炉条,数量太少,完全不具备出口性。 “阿娴若找别人合作,我可得要伤心了。”崔镜哀切的望着谢娴,看的她头皮发麻。 抿口茶压压惊,谢娴无奈一笑:“青雀莫要笑我,雀县最近也是缺盐。”身处内陆,周边也没什么盐矿,谢娴只能虚心请教。 如今最近的是淮盐,盐城、淮阴、等地,以现在的制盐手段,这品质还有待商榷。 不过谢娴要求不高,有的吃就行。 “有了盐引,让船队跟着跑一趟就是了,”崔镜并不在意,盐矿虽然巨利,但渠道却是掌控在朝廷手中,他们这些手中握着各处盐引的豪商,相互之间都互有勾连。 谢娴大喜:“那就劳烦青雀。”现在最愁的是缺个引路人,有了崔镜,凭借着谢娴自己在陈郡的影响力,摊子自然就能铺开了。 “那阿娴要如何谢我!”崔镜看着谢娴,尾音微微上扬。 谢娴转头,揉了揉鼻子。 最后谢娴还是痛失了一个月的产能,崔镜预定了万吨的乌石原煤。 回去之后谢娴痛定思痛,现在乌石之用已经过了明路,手中有煤矿的也不止一家,她如今招工开采应该没那么惹人注意了。 但要盘活一个煤矿,光她谢家是不够的,光是黑石山附近就有不下四五个村子,刚好流民营地这段时间,没什么活,招工! 反正现在已经过了明路,招人挖矿,把待遇做上去,等开始运转,自然就好了。 雀县县衙,白县令这段时间,痛苦并快乐着。 痛苦是得知中州淮水这一带,还有一大波流民正在赶来雀县的路上。 喜 的是上次天使赐玉诏,他若能接下这波流民,能评个优等,官位上涨到五品不是梦。 但若做不到嘛!呵呵怕不是这身官袍都保不住。 上次谢家女君提议的以工代赈,把雀县的城墙,街道几乎翻新了个遍,但是工事再多,总有做完的一天。 如今进入冬季,工程停滞,没有工作,自然就不会再发钱粮,流民们手中的钱只能再撑个一月。 眼看着如此艰难,结果又被上官坑了一把,还有万人要来,他还必须保住。不仅粮食是困难,上次县中世家大户所捐的钱粮也已经见底了。 谢泽圆润的脸庞都消瘦了几分,眼见上首的白令君不停的来回走动,晃得他眼晕。 “令君,且安心,”可别在走了,这鞋底都起毛边了。 “我怎能安心,郡守此次上奏,可是害苦了我。”说到这里白廷敬顶着两个黑眼圈,有些烦躁。 “那起子小人,定然等着看我好戏,哼!他们这是嫉妒,我等能接收流民,上次评等,他们竟然还叫来了检察司院判。” 当日检察司来人,可是让县衙里一阵忙碌,但是没想到的是,白廷敬这边竟然没有瞒报虚报,难得给黑着脸的陈郡郡守涨了脸。 最后得了夸奖,那院判也是喜极而泣,忙说定然将他的功劳呈报内庭,以慰他辛劳之苦。 白廷敬一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把自己手剁了,叫你表功,叫你出风头,现如今上面见他做的好,这不压力又下来了,尤比之前更甚。 谢泽之摸着胡须嘿嘿直笑,“上次尊上能化险为夷,气运眷顾是也。”他想着这几日听到族中传闻,心下已有对策,但是不急。 “可哪里呢次次都如此好运!”白廷敬跪坐在案前,弯腰捶腿,哎!这猛然坐下酸痛不已。 “那可不一定!”谢泽之笑的高深莫测。 第134章 招新 不多时,众衙役就听见,偏厅传来白令君的咆哮声:“好你个谢泽之,知道我所急为何,你还给我卖关子,你个老匹夫,我” 白廷敬骂的虽然凶,声音半个府衙都能听见,但此刻他脸上如拨云见日,难得带了笑。 谢泽听他骂了半天,也不恼,捋了捋自己稀疏了不少的胡须,挑眉看着白廷敬,那眼神就一个意思,你继续! 白廷敬心中恶气一出,脑子清醒了,一想到谢泽还是谢娴的族叔,胆气便弱了几分。 骤然便换上和风细雨的亲切眼神:“泽之!为兄只能靠你了” 守在门外的赵正赵捕头,神色震惊,缓缓转头看了看天,又在白县令和谢县承身上来回转了一圈。 完了,自家县尊这几日压力太大,终是疯了。 谢泽之微抽嘴角,“大可不必如此!”他背过身搓了搓手臂,“谢娴说这煤矿的章程,这几日拟定好,需要县尊的地方,还请周旋一二。” 一回头,白廷敬紧紧跟在他身后,闻言忙不迭的点头:“这是自然,此等大事,定然不能马虎。” “放心,只要贤侄女需要,税率方面我会向郡君申请的,还有什么?” 谢泽之从没见过白廷敬如此殷勤,他还没开口呢,这连怎么减税都想好了?他轻咳一声:“只事郡城各世家” 白廷敬会意,眼中锋锐之色闪过,“放心他们若敢阻挠,就是不遵御诏!” 谢泽抽了抽嘴角,大可不必,他只是想说谢娴对煤矿产业链进行的规划,这么大个蛋糕不能独吞,所需的物资,各种物资、设备,谢氏一家可供应不了。 便打算在城中找有兴趣的商贾世家叫价,类似于现代的工程招标,她也不准备玩什么明标、暗标。 只要供应及时,物美价廉,不拘于哪家。但她声望不够,只能拜托族叔说服最有声望的白令君帮忙组个局。 没想到他这还没开口呢,这边白廷敬已经杀气腾腾了。咳!是不是误会了! 今天是黑石卫招新的日子。 难得出了太阳,前几日下的薄雪被着一晒便了无踪迹。 黑石卫中心的大校场,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世兵之家,虽然明面上是军户身份,但在各个世家的眼中那可都是带兵的香饽饽。 当然这些兵家族人也随着主君的衰落而变迁,战国时期璀璨一时的将星,有些起于微末,是传承、也是薪火。 和平时期藏身于民,待到大争之世复起。这便是世兵之家的生存之道。 牛二捧着个海碗,蹲在校场外面的原木上,伸头瞧着里面热闹时不时的扒拉两口。 旁边的泗己用手顶着额头:“我说!你就不能吃完了再来!”实在是旁边就是招新排队的地方,这些十几岁的小郎正是吃不饱饭的年纪,牛二在这里吸溜,想不让人盯着都难。 “哎!这也不怪我啊!是我们伙食好呗,最近吃的太多,肠胃有些不下饭了!”牛二状似无意的,把碗斜了个边。 那边的队伍里,立马传来阵阵惊呼:“肉粥!是肉粥,!” “当真?” “我还看到一个鱼头呢!” “哇!竟然有鱼!”咕噜好饿。 果然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泗己往远处走了两步,实在不想和牛二这个显摆货,待在一起。 旁边维持秩序的卫卒看见,众人被肉粥吸引,见怪不怪:“都给我把队排好,真要选上了,肉粥三天一顿,管饱。” 他瞥见牛队正欣慰的神色,身体站直嗓门大了几分:“儿郎们,能不能吃肉就看你们本事了!” 泗己捂脸,牛二这显摆半天,竟然还有人配合。旁边刚来的刘昱已经笑出了声。 “前几日女君要的计划书,你咋写的?”见刘昱过来,泗己忙问道。 他和牛二两人苦思冥想半日才憋出十字,但刘昱不同,刘氏祖上是真正的将兵世家,从小除了武艺,兵法也有涉猎,读书识字自然会的比他们多。 而刘昱更是凭借着这份底蕴,不到一年便被提上了队正之位,这次千机营换防,刘昱等几个年轻的将官备选,是专门被调回来的,为的就是新的主君上位。 位于中上层队正和甲长,自然要效忠新君。 他和牛二都过了而立之年,且身有暗伤,得女君不弃,不知还能在这队正位置上呆多久。 不过刘昱不同,这小子正值壮年,又是神机营出生,神机营的称号类似于战国时期的武卒,是卫卒中的精英,大多充当主将的短兵。 正所谓短兵相接,轮到他们上阵的时候,要么是跟着军官冲锋陷阵,要么就是敌人已经攻至眼前,危在顷刻了。 类似现代的中南海保镖,离主将近,上升渠道顺畅,这也是众人千方百计要挤进神机营的原因。 刘昱微微一笑,诚恳道:“没写什么,就把每年的选拔赛程,写了一些。”他没说的是,其中他大胆的写进去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他心中忐忑,担心惹女君不喜。 但连着两日过去了,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么早在此等候,就想早点知道结果。 “嘿嘿,想那些没用,说来说去,每年挑小子,还不是那些花样。没点新意!”牛二满不在乎道, 挑选新人,他们看了好几年了,能不能行一眼扫过去就能猜个七七八八,实在没什么意思。 要不是能显摆自己的肉粥,让这些个小子们加把劲,他才懒得在营门口吃灰呢。 泗己眼瞧着两人各有心思,眉眼一挑:“听东街那边的兄弟说,这几日都在桃庄外的林子里忙活,说是布置场地!” 见牛二和刘昱的视线扫了过来,他嘿嘿一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选拔新兵用的。” “汰!你个老憋,知道还不早说,”牛二三两口把碗里的粥喝完,火烧屁股的就往营地跑。 这个真的好奇,实在心痒难耐阿。 泗己和刘昱对视一眼,双双往桃庄那边行去,后面是牛二着急的声音:“我的碗,给我先放着。” “你们两个等等我,哎!” 第135章 招新2 桃庄外,一片被打理过的林地。 沙坑低桩网、高低跳台、木桥、矮墙、软梯、曲折桥,各种谢娴能想到的障碍项目通通安排上。 这些都是用于提升新兵的体能、耐力、灵活性、协调性和团队合作精神所设的。 前世她只在各种娱乐综艺,还有特种比赛直播上面见过,学校军训也只有寥寥几个常规项目,这次谢娴秉承着,建都建了,肯定要体验一番的想法。 “女君,不知这些是做何用?”谢苗手拿着沙漏,皱紧眉头。 “这些,是考验各项体能,主要就是筛选神机营那样的武卒用的。”谢娴说这话时,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只不过她知道,这些看起来像是前世综艺大乱斗用的项目,或许有着其局限性。 不过再怎么说,也比只比拼耐力和反应速度等几个项目的新兵筛选要好很多! 谢娴今天出门穿了武人短衫,马尾高高束起,带上护臂,扎起裤脚。把圆领袍的前襟别在腰间,开始做热身运动。 谢长欢和谢苗看他这个样子,皆是有些震惊,女君这是要自己上? 谢娴做完拉伸,一脸跃跃欲试,“我先上去试试。” 前世她在电视里看见一些特警或者消防员,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如履平地,曾几何时,她可是羡慕的紧。 如今她现在这具身体力气大增,但平衡力、和爆发速度,没有测试过,加上她也很少练习,所以索性这次刚好测试一番。 等到刘昱,牛二还有泗己三人走到跟前的时候便见到这片林场内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各项木桥、矮墙、木桩,等他们看不懂的物件中间,来回穿梭,跳跃,辗转腾挪。 谢娴调整身形,提气翻过末尾处的矮墙,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谢苗眼中露出兴奋之色,拿起手中的沙漏道:“这次,比上次要快了三息。”她拿出手中的小本子认真记录。 \"帮我看好,我再试一次。\"谢娴坚定地说,眼中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 她深知,自己虽然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但在持久力与身体的协调性、柔韧性上仍有待加强。 然而,这并不是她懒惰的理由,作为一个曾经的老师,她深知想要做好任何事,就必须不断学习与进步,哪怕自己在武艺上不甚精通,但也不能成为弱点,否则如何能胜任刑君之名? 见自己刑君身为女郎在场上挥洒汗水,场边的五个人皆有些沉默,谢长欢脸上的表情,从刚开始的不赞同,到后来的若有所思。 谢娴所做之事,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这些个障碍物,很好的模拟了领兵作战时候可能面临的地形,和困难。 若是卫卒们,通过此番训练,和阿娴一样一遍遍的缩短通过时间。 他都不敢想,到时候自家的武卒们会有多强,阿娴在兵家之术上历来见解独特。 但这番兵术,可不是自家兵书之中所记载的,那就只能是。 不知道谢长欢此刻在脑补了些什么,谢娴一旦认真起来便进入专注模式。 她熟悉了几遍场地后,速度便骤然提升,她衣袂翻飞,脸上神情坚韧,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势,一遍遍缩短五轮沙漏的刻度。 牛二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暗自嘀咕着,“我的个娘勒,咱家女君,还有这体魄,真没看出来。” “这些项目不知有啥门道,要不,一会儿你两个也去试试?”他们从路上来,也没避着人。 到了近前谢长欢也没理他们。 刘昱靠在围栏上,看得津津有味,眼神随着谢娴的动作移动,捕捉每一个细节,暗自盘算若是他自己会用什么姿势通过。 他瞥了旁边的谢苗一眼,心中估摸着:“女君通过这些项目的最快纪录是多少。”他也不好凑过去看。 谢娴再次冲过终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慢慢踱步让自己肌肉放松下来,见着泗己他们三个队正过来,挑眉道:“来试试?” 她如今已经到极限了,正想着看看其他人的速度,这不有人就送上门了。 牛二和泗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的刘昱: 新兵招募如火如荼的进行,招新也有了其他的变化,只不过黑石卫中的伙食好了不少,报名的人比去年翻了一倍。 而死气沉沉的流民营地,今日也迎来了平常的一天。 “阿娘,今日还去找活吗?”一个小女孩睁着大眼睛问道。 面黄肌瘦的妇人,皱了皱眉:“你在家待着!阿娘自己去!”她紧了紧身上臃肿的芦花衣,声音也没底气。 看了眼,自家女儿长了些肉的脸颊,女人叮嘱道:“莫要乱跑,遇见不对的事,就找保长。” 见女儿乖巧点头,女人放心出门了,往东城门外的空地上走去,那里已经有好些个人蹲守、 紧靠城墙的一边还搭起了一个树枝棚子,好让他们这些找活儿的人,有个避风的地方。 “豆娃她娘,你来了?”一个相熟的妇人见她来了往旁边挪了挪。 “现在城里的活,是越来越难找了,哎!” “可不是,还好前段时间攒下的粮还能撑些时日,”有人庆幸道。 “哎!过几日更冷了,这个冬天难熬哦!” “可我听说,黑石山那边好像要人做事呢!”有个消息灵通的汉子开口。 有人嗤之以鼻:“那能有什么好活,挖矿,这可是要命的活计。” 历来,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去下矿,各大世家的矿场都是囚犯和奴隶聚集的地方。 更有甚者,会借着盗匪的名义,把一些偏僻地方的村民或者山里野民抓去充当奴隶。 所以说到挖矿,他们这些良民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前几日,他们就有人受雇去黑石卫附近的江边帮修码头,那边对他们也不吝啬,三天一顿鱼肉粥。 那些没去的,听说后悔的捶胸顿足。 东街的鱼肉虽然卖的便宜,但这不是有的可以吃吗?结果还没吃着。 第136章 城门 众人眼睛一亮:“是谢家的!” “你当谁都能去呢,也不看人要不要你!想想黑石卫那伙食,前几日我又见他们来船了。”那人羡慕的直咽口水。 旁边蹲着的妇人,眼神一亮,她本想攒些钱,给豆花儿买些鱼肉补补的。 “但这几日没见着东城有卖鱼肉的啊!”有人接话。 “那不是这两天,黑石卫那边招兵呢!” 有人开始感兴趣了:“招兵?我等可否报名?”就没听过哪里的兵能有黑石卫这待遇的。 “想都别想,那可是军户内部招新,只要十四以上十八以下的男娃。”啧啧,这条件卡的可真死。 在众人聊天打屁声中,日头慢慢升高,也不知怎得,今天东街口,人特别的多。 那妇人等在墙根处,一早上都没挪窝,看着窝棚处找活的青壮年越来越多,妇人若有所思。 不多时流民营地的管事,带着几人抬了桌凳出来,往街口一摆,身后的墙面上贴了好几张纸。 众人见状,忙围了过去,七手八脚的帮忙铺好。没能伸手的也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墙上的告示。 “行了,啊!都站好听我说。”那管事众人都熟悉,前几个月还是个小灰衣,但甲大几人失踪后,就被提拔为管事了。 负责统管工具的收缴,和流民营地的各项事务。 “谢家欲要在黑山下,建矿场,现招人盖地窝子,还有各类匠人若干。大家看有没有合适自己的。不要急我一个个念。” 那管事面上带笑,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司库这次招多少人啊!”有人按捺不住问道。 “对阿司库,这次要做几天的活,包吃吗?”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行了,都消停点,这是二房女君的产业!听我一个一个说。” “哦!”众人一听是女君名下的,顿时松了口气,无他谢家二房招工,历来口碑不错。 从不拖欠工钱,遇见重活还能有顿肉食,是顶顶良心的主家了。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颇有秩序的围成一圈。 “现在招工的有,劳力五十人建造过地窝子的优先,木匠二十人,厨工十人,杂工十人,矿工” 众人听闻心中一惊,“看样子要的人不少呢!光这些给下矿之人做饭和盖房的就快要百人了,”他们心中不免对矿工有了一丝期待。 若说矿工待遇差,都雇十个人给你做饭了,你说这待遇能差到哪里去! 城门不远处的木质马车上,车厢用的黑木,但车顶和帘子用的青灰色的锦缎,车角上挂着一个木质的‘尤’字牌,整体看上去灰扑扑的,并不起眼。 车内檀香袅袅,雪狐绒毯上,一个青年手端着巴掌大的茶壶,靠着桌角听那边的司库念招聘公告。 听到后面他有些惊奇的掀开帘子一角,见众流民迅速排成一队,还颇有规矩的把出城的路口让了出来。 就连旁边妇人那一队也是如此,他常年在外面跑商,这段时间听闻家中出了大事,临近年关才往回赶,不想临到城门口便被堵住了。 但他丝毫不急,这种被流民堵门的事情,在其他城外十次就能碰见八回,他都习惯了。 “郎君,城门那边通了,我们要不要进去!”赶车的侍者低声问道。 “嗯!”他语气平淡道。 外表普通的马车跟随队伍往前走,众乡民声音时不时的传来。 “哎!黑石山那边要开工了,下次是不是能把我家的菜挑到那里去卖,”一个挑着担子的老翁,眼中精光闪烁。 “应该行!那可是上千人的吃食,这路程可比城里近多了。” “那可不!哎?老伯你挑着重物,该走那边的货道。可比我们这边快些!”一个年轻人提醒道。 那挑担的老翁,面色微变,但是脚步不动。那青年会意,轻笑道:“老伯莫要担心,走货道不多收钱的。” “当真?”有人问出了口。 那青年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这是女君建议的,”他指了指入城被人为分开的三个闸口,“人道,车道,和货道。”只有货道是有专人看管的收入城税费的。 人道这边,只有个投币口,投一个铜币进去,闸口自然打开,几米之外岗亭里的卫卒懒洋洋的看着,只为了防止有人翻杆。 连嘴都懒的张一下,更别说多收钱了。不好意思够不着。 货道那边收钱的,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墙上贴的就有,收费标尺,每个标尺下面画的就有一串铜钱。 根据车辆长度还有载重不同收费,唯一不同的是马车比牛车贵了两个大钱。 如此公开透明的收费标准让新入城的乡民大开眼界。 那卖菜翁,看这货道寥寥几个车,和人道这边排的长长的队伍,还有他这担子难以通过的闸口,犹豫了半天,就挑起扁担往货道去了。 反正他难得来一次,不若听那后生的话,早些进城自己的菜也能卖的上价。 他两步排到货道之前,左右看了看,前后也有人,挎了个小篮子的妇人,还有拉着板车的柴炭郎。众人面色平和,似是真的不多收钱。 货道宽阔,前面是一辆高大的马车,那侍者递过去十枚铜钱,收钱的小吏坐在岗亭里,手拿着挂杆抖了一下。 旁边的墙面上贴的有,若是拉货的马车入城费刻了十个大钱,但那小吏看了眼旁边的地榜上显示的刻度,就坐了个人,不走车道就算了,还准备付货车的钱。 果然大人说的对,能坐马车的都是有钱人。 他翻着死鱼眼,用杆子指了指对面墙上,马车的收费标准八个铜钱,又朝那侍者跟前送了送,示意他麻溜的,把多给的铜钱收回去。 第137章 尤氏 他们可不敢多收,要不然为何要另建岗亭,还用穿钱杆子,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吃拿卡要。 瞧着那收钱的小吏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刚说话的少年,轻咳一声,装似无意的说道:“都说了,这城门口是咱雀县的门脸,要微笑服务,怎么看着和以前没区别阿!” 那收钱的几人,闻言,立马坐直身体,然后看着那少年,脸上哭笑不得:“谢家郎君,莫要取笑我等。”实在是这几日为了这事都被罚怕了。 少年耸肩:“我只是听说,”他一脸无辜道。 马车上的青年,放下车帘,面露惊奇之色。侍者手握着拿回来的铜钱,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还有不收贿赂的守城卫。 他仔细打量着,让众卫卒忌惮的谢家郎君,众乡民对待那少年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送菜的,塞鸡蛋的,介绍自家女儿的。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就连岗亭里的卫卒也凑热闹喊两嗓子。 等那少年脱身出来,没好气的瞪了眼叫破他身份的小吏,却也只得了个无赖般嬉笑。 他快步往前赶,没走几步,便从身后的包袱里掉出来个折本。这一幕被后面慢悠悠打马的侍者看了个正着。 “前面的小郎君!稍等!” 那侍者喊道,“你东西掉了!” “什么?我的?”那小郎君,转头便瞧见了侍者手中的折本,心中一惊摸了摸身后的包袱,忙小跑回来。 接过折本,躬身道谢:“多谢大叔!” 那赶车的侍者,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不知小郎有何急事?如此着急!” “是要赶去上课,怕迟到了!” 这时车帘打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可否知道郎君名讳。” 说话的青年,俊秀温润,笑容亲切,一身青缎袍子,坐在华贵的车厢里,如水中青莲,见之欣喜。 “谢氏其颜,见过郎君!”谢其颜被来人惊艳了一瞬,而后拱手问好。 “谢郎君安,吾乃尤淳,家住淮南坊。”那青年微微一笑。 “尤家郎君?”谢其颜似是想到什么,眼神一亮。 “若不嫌弃,可载谢郎君一程。”尤淳邀请道。 谢其颜正好想多看看这尤家娘子的阿兄,遂从善如流的应了。 前几日听闻女君收了个新的附庸,正是西街的银楼尤氏,那尤娘子还颇有才学。 不到三日便通过了幼学数术考核,被女君破例提拔让其跟着上书梓堂的女课。 这几日,在女君课上,处处拔尖,把他们几个正经的兄妹都比了下去。 他倒要瞧瞧,如此能耐的尤家有何过人之处。 待马车停到谢家门前,谢其颜欢喜的下车后,回过神来:“哎?不对啊,我刚才要问什么来着。” 远去的马车上,那侍者瞥了眼站在门口,被他家郎君三两句话便摸了个底掉的谢家小郎,忍不住笑道:“主君信中说的就是这谢家二房。” “阿妹便在谢氏族中进学!”尤淳肯定道,“瞧这谢家子的心性,如此纯澈已是难得!” 马车速度加快,其上两人心中都松快不少。 他们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世家子弟没见过,能和乡民打成一片,且对车夫都能如此有礼貌的真不多见。 即便谢其颜身穿布衣麻料,但面色红润身体健硕,说明虽然家中条件不好,但是族中伙食不错。 且观其面,眼神清正,对自己是旁支庶出没有丝毫遮掩,似乎这算不得什么,没有世家旁支,那种唯唯诺诺的郁气。 谢其颜:郁色?不好意思,我姐提倡有仇当场就报。 尤淳心中盘算,自家阿妹以前的婚事可以作废了,丝毫不知,尤銮如今在书梓堂混的风生水起。 待尤淳回到家中,在堂屋外就听见,他父亲的声音:“銮儿啊!虽然你不喜那齐家郎君,但也不能让别人套他麻袋。” 尤淳:所以这婚事真不能要了吗? 尤老爷的声音诚挚而忧虑,面庞上满是愁容。 尽管齐大郎对他尤氏从未看在眼里,但他已经习惯了,商贾历来低贱。 他别无所求,只望看在钱的面子上齐大郎能对自己的女儿好一些。 然而,女儿自从跟了那位谢家女君后,性情似乎大变,再无从前的恬静温婉。这几日竟然还混入谢氏族学中去了,让他好生焦心。 “銮儿,氏族历来看不上我等,你可莫要”被人骗了,他初闻谢家二房肯做尤氏靠山,也是欣喜异常,但他深知高门氏族之傲慢。 过去这么些天,谢家除了让自家女儿进学,并没有开口要银钱、土地等财货。 这让他心中惴惴不安,觉的此事或许是那谢家女君的玩笑之言,当不得真。世家收商贾附庸,哪有不收财货的。 苦思冥想合作章程的谢娴:? “阿爹,套麻袋的事并非我指使的。”尤銮理直气壮地辩驳道。 旁边跟着的婢女附和:“这话,真不是娘子说的,是……”众人交换着眼神,心中已然明了。 原来是谢家女君的手笔,站在门外的尤淳面露奇怪之色。 他在车上听得谢其颜对自家二姐的各种溢美之言,尤其是武力方面,他都当做夸大其词,没想到还没进门便被自家妹妹打脸了。 尤父脸上露出苦笑,哎!那位谢家女君自一年前归宗,便让雀县中原本柔弱的后宅女郎一个个挺直了腰杆。 如今自家女儿攀上了谢娴这铁杆高枝,便再也听不进老父的肺腑之言了。 他内心哀叹,“銮儿啊,谢家女君或许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他面露焦急之色。 “嫁做人妇后,还是要仰看夫家的脸色,怎能养成这般任性的性子,将来又该如何是好。” 老父亲拳拳的爱女之心让尤銮沉默了,但她心中不甘,见识过谢娴那样凭借自己能力当家做主的生活后。 她更是无法想象回到过去,那种困于后宅的日子。 “随阿妹去!”见两人僵持不下,尤淳推门进来。 屋内的两人惊喜万分。 “阿兄回来啦!”尤銮,乳燕归巢般的扑进她哥身边。 她搂住尤淳的胳膊,娇声道:“阿兄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早些日子就派人送信给你了。” 第138章 赴宴 一旁的侍者连忙替自家郎君解释:“娘子不知,从平县这一路上流民众多,为了赶路只能走小道。”这才耽误了路程。 闻言,尤父和尤銮脸色微变,这么多流民,“阿兄,路上可遇见危险,都怪我,若不是我崔的如此着急,阿兄可以等安全了再回来的。” 她有些自责。 尤淳嘴角噙笑,揉了揉她的头:“阿妹莫要担心,兄长常年在外行走,自是有保命手段。”众人温情片刻。 他们路上遇见几股流民,当时为了赶路么多想,现在看来,可以确定。 “当日看这路上流民,怎么其他县城都不停留,好似就朝着雀县来的!”尤淳皱眉问道, 四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只见尤父淡淡开口:“无妨,想必县尊已有对策。”昨天府衙还发了通告,说明日有请各大商会之人,于清心苑一聚。 而尤淳也想起了在城门处听到的招募公告,流民营里顶多也就一两千人,如果谢家二房的矿场确实需要人手,这些新来的流民将是极好的劳动力。 这样也能解决县尊的燃眉之急。他心中一惊,莫非这也是那位谢家女君计划之中的一部分? 第二日晨光破晓,谢娴乘坐马车抵达了位于雀县郊外的“清心苑”。 这清心苑,不愧是世家贵族平日里赏花,清谈、相亲的圣地,因靠近山林请人专门种植各种花卉,每逢初雪,满山梅花竞相绽放,景致独特而引人入胜。 谢娴身着火狐斗篷,头戴玉冠,简约中透出不凡气度,仅以两耳垂下的璎珞作为点缀,一身夹袄的谢苗紧随其后。 她还未到,谢家二房女君的名号已先行一步,引来诸多关注。 待到门前,白县令的大娘子孟氏,亲自前来迎接, 她身材圆润,身穿银狐斗篷,笑容亲切,连声赞道:“早闻娴娘子英姿勃发,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明显是个十级往上的社牛。 谢娴拱手回礼,“见过大娘子。”她这个微社恐实在不适合出门,孟氏见她不爱说话,只自顾自的说着,把庭院安排等三言两语的介绍清楚,便领着她到了后堂。 “你白叔说,上次多亏了女君,才能安然度过流民之患,本想着找个日子上门道谢的,没想到这次又要你帮忙!” 孟氏自知道,白廷敬与她感情甚好,前些日子里,白廷敬愁的头发一把把的掉,但没想到的是,流民之事还得靠这谢家女君帮衬。 她虽然未见过谢娴,但谢娴做的事可一点不少,但对于她们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普通庶民,却是相当多的恩惠,孟氏也是小庶族家的女儿,和丈夫相互扶持,一步步走到今天。 所以她对谢娴自然抱有好感。 谢娴笑着点了点头:“白大娘子您可真是太抬举我啦!”直到听孟氏说起,谢娴才知道原来大家对她的评价这么高啊!什么为国为民,什么回报乡里。 她自己都纳闷,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懒得出门吗?还有什么至纯至孝,这不就是召唤同事的常规手段。 谢娴被孟氏夸得怀疑人生了。 此刻的清心苑里,虽然冬天的寒气让花草树木都显得有些冷清,但园子里的聚会却热闹非凡,来自各个氏族的青年男女们,正在尽情享受着这场盛宴。 这时代没有太过严格的男女大防,宴会仅以轻薄幕帘象征性地分隔男女,谢娴在众人瞩目之下,随同孟大娘子穿行。 对于那些久闻其名却鲜有机会在正式场合目睹其风采的宾客而言,她无疑成为了焦点。 远处亭阁间,几位贵女窃窃私语,王家小娘子王玥轻声说:“那位可是谢家的女君?” “不错,不过为何女君装扮如同男子?” “但这样看上去也风姿卓越!”刚被谢娴一眼扫过的女郎,微红了脸出声感叹。 “这位,可于我等不同,她可是谢家刑君,光手下黑石卫就有万人之数。” 薛南枝插言,语带微妙,提醒众人谢娴身为刑君,掌握重兵,非一般深闺女郎可比。 “哇!那这样想来,更帅了。”几个少女凑在一起。 薛南枝脸色微沉,一想到上次自己被谢娴捉住关了半天,最后还是谢娴太忙,没空理她,直接把她忘了。 她之后,还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 谢娴的座席设于孟氏左边,孟氏深知夫君的忧虑,故精心安排。 但鉴于谢娴的特殊身份,她虽然是未婚小娘子,但于平日里那些倚靠父兄的贵女不同,她手握兵权,又是陛下新封的子爵,对待谢娴更要郑重几分。 特意在众多贵妇之间为她设置了一张独立的案几,使得她左边是世家贵女,右边是各家当家主母。 模糊了界限,这一安排虽让众人稍感困惑,但很快便接受了。 白大娘子引着谢娴,逐一介绍各位世家主母,其中包括崔氏、王氏,以及已出嫁的谢氏外嫁女。 诸位贵妇,对谢娴这位女君很是慈爱。而谢娴对于应付长辈自然是信手拈来。 “王大娘子,这玉簪配色真好看。” “大表姐,这皮肤怎么保养的,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谢娴凭借这三寸不烂之舌,哄的众位大妈、大姨们喜笑颜开,主打一个字夸,往死里夸,反正她年纪小。 谢娴今日一身红黑的装扮,在一片华服丽影中显得格外夺目,虽自觉张扬,但她此行目的明确,便是为谈判而来。 另一边,雅阁中各家郎君们亦议论纷纷,谢金元作为谢家唯一嫡系代表,自然成为焦点。 有人调侃谢金元:“你二姐终于现身了,传闻中的谢家女君,亲眼所见也不过尔尔嘛。” “不过是个小女娘罢了。”他们平日里在外见多识广,谢娴的样貌并不算拔尖。 除了那锋锐张扬的眉眼,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谢金元面带微笑,“啊!对对对!” 内心却暗自腹诽,被卡着脖子举起来的不是你们,想到谢娴在课上给他带来的压迫感,低下头又是不想说话的一天呢。 他打定主意,不做评价,上次说谢娴小话被抓,现如今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第139章 骗过一 谢娴落座不久,便注意到坐在廊道上略显孤寂的尤銮,尤銮见是谢娴,立刻高兴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娴娘子,你也来了!” 谢娴微笑回应,见到尤銮在此,她并不意外。 小女娘的声音清脆,为谢娴身边平添了几分热闹。 “我兄长昨日归家,过几日便让他来拜见女君。”提起此事尤銮颇为兴奋,虽然谢娴有意让她主管银楼。 但随着这几日的学习,才发现自己的能力不足,有些惶恐于怕自己辜负谢娴心意,若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女君失望,那就罪该万死了。 所以她极力向谢娴推销起了自己的兄长,尤淳。 谢娴见她如此热心,不好拒绝只含蓄地点了点头。 尤銮望向松院雅筑,心想哥哥似是往那方向去了。 此时的尤淳,正坐在后院的竹林边。手中托着巴掌大的青盏紫金壶,半天没动一下。 而面前和他那侍者打的难分难舍的提刀女武士,正是屠珍。 刚屠珍随谢娴进入清心苑,就发现不对,这里的仆役和婢女竟然大部分武艺在身。 她正准备提醒谢娴便被人引至后院,见到那人出手的一瞬间,屠珍就心下微沉:“你们到底是谁?” “主上,是雪山宗之人!”那侍者,手持黑色长针,这武器少有人用,但江湖中那些走鼠道、搞暗杀之人颇为推崇。 屠珍握住手中的信烟,大有不对就发射的意思。她心中警惕,百思不得其解,这偏远之地怎会有如此隐秘的江湖势力。 且就在黑石卫眼皮子下面,且前院集中了大半雀县权贵,若此时谢娴出事,她都不敢想师傅那边要如何交代。 影乙脸上的冷汗滴下,实在是大意了,刚才屠珍稍微出手试探,他便如往常一样反击,待出手之后便后悔了。 “雪山宗高徒,屠娘子?”尤淳漫不经心道,似乎他不担心自己暴露。 屠珍见他故作轻松,更加警惕,这家伙绝对不安好心。 “主上!”影乙,低声道,这女人不能留,要不他们这处据点就暴露了。 尤淳也在头疼,他如今负伤在身,加上影乙都未必能一击必杀屠珍,毕竟雪山宗声名在外。 虽然江湖上雪山宗门人稀少,但有一点是公认的,凡是在外行走的雪山宗门人没有一个弱的。 他刚才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天知道他只想回家休养身体,怎么在自家别院还能碰见这个女煞星。 “哼!你们这些反党奸贼,就见不得别人半点好,这次宴会本就是为了数万流民的安置之法,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 屠珍心知,此次宴会对谢娴对雀县来说是多么重要。 没想到,这些他国细作竟然藏的如此之深。 影乙:?你自己打上门来,还说我们是奸贼。 “女侠误会,我等是斗剑阁之人。”尤淳沉声道。赶紧先编一个出处。 “那他为何不用剑?”屠珍眼神似有放松,在两人身上来回看着。 尤淳轻咳几声:“我们是暗部之人,阁主为了让我们区分开,并不让用剑。” 影乙眼神看着尤淳面露佩服之色,主上说过,这屠娘子性格单纯,最容易骗,原来是真的阿! 屠珍收起刀,已没有刚才那般敌视了:“听说斗剑阁都是朝廷鹰犬?”她面露鄙夷之色。 “你们这次来想做什么?”屠珍继续问道。 尤淳面上带笑:“为流民之事而来,圣上不放心,便派我等暗中照护一二。” “切-早干什么去了!” “要这苦寒之地接收流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屠珍毫不遮掩,鄙视之色简直要将两人淹没。 影乙脸上的青筋直冒,幽怨的看了眼自家主子,挑个什么不好,非要用江湖中人最看不起的斗剑阁名号。 尤淳无视他幽怨的眼神,“咳!此番差事还仰赖屠娘子援手。”不要暴露他们,他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养伤。 “嗯!那行,看你这么惨,就给你找个轻松的伙计好了。”屠珍见他咳的厉害,猜测他也是被排挤的小可怜,那就看着给他找点事做好了。 到时候还能混点功绩,也不枉跑这么远的带伤出差。 她朝两人招手,示意跟上。 不想加班的尤淳: 前院谢娴正与尤銮凑在一处,吃着糕点,宴上的菜色虽然精致,但因为调味料的问题,并不怎么好吃。 而且除了锅子,其他肉菜,放了不到盏茶时间,上面便有厚厚的一层油,着让她更没胃口。 席间,各家主母带着自家郎君或者女郎,前来向孟氏拜见。谢娴坐在旁边也享受了一把长辈的感觉。 她与身边的尤銮窃窃私语,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各家趣事,尤銮在这方面的消息灵通,且她有意讨好谢娴,见她喜欢听,便滔滔不绝。 谢娴感觉自己就像是来到瓜田里的猹,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直到到一个青衣公子上前拜见,尤銮变了脸色。 谢娴斜了眼,有点眼熟啊,这人。 看着快要缩到自己身后的尤銮,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被套麻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齐大碗? 来人穿着一身缎面书生袍,衬的一张小脸更加苍白,比起那日,身形削瘦,温雅气质不再,更添了几分阴郁之色。 不过,看过来女郎们,貌似就吃这口,好几个都脸带兴奋之色。 谢娴:阿这! 齐大郎进来之后例行拜见,眼神在众女郎中快速扫过,看见谢娴身后的尤銮,微微抿唇。 “这可是官学中排名第三的齐郎君,真是一表人才阿!” 孟氏微笑点头,这齐大郎她是见过的,不过这孩子,心思太重。 白廷敬虽然是县令肩负教化之功,但他所能做的就只能在课业上多多考教,其他的只能靠他们自己。 这齐大郎在官学中占的前几名,但私德有恙,为众人不喜,偏他还为求得同窗另眼相待,学人穿绫罗绸缎,不顾家中父母亲人。 见有氏族女郎似是起了心思,孟氏也不动声色,齐大郎此人虽有微瑕,但人各有志,那日她收到齐大郎拜帖的时候就料想到今日了。 第140章 骗过二 小学鸡吵架 这边谢娴继续吃吃喝喝,却没想到有人要起幺蛾子。 齐大郎路过谢娴桌前的时候,似是才看到尤銮,他往前一步,朝尤銮拱手道:“小生实在有愧,辜负了娘子的心意。” 这女人不知好歹,自从攀上了谢家,便不把他放在眼里,竟然还派人收走了当初送给他的东西,各种梨木桌案,柜子,还有书。 娘和妹妹的鲜亮衣服也被夺了去,天天在他耳边哭嚎! 他心中从未看上尤銮,只当这些都是他应得的,都是提前投资。 等他得贵人看中,给尤銮个妾位便是。 齐大郎见到尤銮在谢娴面前讨巧卖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不甘之色闪过。 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冲着尤銮发难了。 齐大郎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堂中之人皆是看了过来。谢娴眯起眼睛,这齐大郎不老实啊! 她身后的尤銮身体微微颤抖,此刻她已经开始后悔,为何自己非要来参加这个宴会了。 众人眼神发亮,“这齐大郎说这话,是指有人爱慕他吗?” “啧啧,现在的小女娘,也太不矜持了。” “不是,听说齐大郎被一个商贾之女追求,是不是真的啊!”形形色色的眼神在齐大郎,和尤銮这边扫视。似要把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而旁边的松院雅筑也有人注意到这边,“快看那齐大郎做什么呢?” 正吃的开心的谢金元,被人捅了胳膊,“快看,有人找你二姐的事呢?” 说话的是王家之人,这家伙嘴毒,什么好话在他嘴里转一圈出来都要变味。 谢金元朝那边瞥了眼,不感兴趣:“哦!” “哎!你都不担心吗?那可是你二姐。” 谢金元无法,只能端起面前的盘子,往回廊边走去,放下继续吃。 “这齐大郎到底是何事,惹到谢家女君身上了?” “切,那家伙历来喜欢装模作样,讨女娘欢心。”有人忿忿不平。 “你这是醋了!”众郎君笑骂,只当看戏。却不知,不远处走来的三个身影脸色皆不好看。 “你家娘子有麻烦了”影乙扯起嘴角,似要把刚才的憋屈还回去。 屠珍似笑非笑,两手一揣,靠在廊柱上:“还不知麻烦的是谁呢!” 瞧见自家主子脸上神色微沉的影乙,这才听见众人议论,他们是在说尤娘子。 尤淳脸上厉色闪过,手中的紫金壶被摩的轻轻作响。他如今的身份即是这园子的主人,但明面上,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商贾之子。 若是暴露出去,这园子恐怕就保不住了,但为了妹妹,又有何妨。 他眼神暗沉,如渊似海,让人望不见底。 屠珍若有所觉,这男人此时比刚才还可怕,她捏紧了手中的信烟,打算一有不对,就放烟花,到时候只带谢娴一人,她还是有把握逃走的。 尤淳缓和了面上表情,正想上前,就见堂中有了新变化。 谢娴身后的尤銮,颤抖着挪了出来,她不能总是躲在女君身后,她要独挡一面。 没等她说话,面前红衣女郎轻笑着,站起身来,手中一杯梨花酿从头到脚的全数浇在齐大郎头上。 “你算什么东西,”谢娴挡在尤銮身前,将颤抖的小女孩完全遮住。 她嘴角噙笑,眼神盯着齐大郎,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如同挑选牛马,而后轻蔑一笑:“齐郎君,辜负?你在搞笑吗?” 她声音语调悠长,似是听得,天大的笑话。 齐大郎在众人面前被如此羞辱,谢娴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踩,他头上赤红一片,气的青筋直冒。 他死死的盯住谢娴身后的尤銮,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哪里敢对谢家女君说这话。 但此刻堂上已经轰然炸开了锅,“哇!好勇!”这是佩服齐大郎的,竟然敢当众人的面说,谢娴恋慕于他。 “娴娘子,真不愧是女君。”那干脆利落,丝毫不留情面,两句话把那齐大郎,一踩到底。 也有人看出不对,谢娴身后的尤銮此刻已经泪流满面。谢娴起身后,便把她推到孟氏身后。 而孟氏会意,轻轻拍着尤銮的手,带着安抚之意。 离谢娴近的都是各世家主母,自然没一个蠢的,刚才齐大郎就是想踩着尤銮上位,好让众人觉的他多么受欢迎。 但谢娴霸气护人,更叫人赞叹不已。 齐大郎哪受得了众人的嘲讽,正想辩解:“我不” 谢娴上前两步:“你不是什么?我就让妹子送了你两件破衣服而已,便喘上了?”她只能开启糊弄模式,从尤銮送衣服改口成自己让送的。 齐大郎被眼前谢娴的怒呵逼退,话被打断。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谢娴明显在护着尤銮。 他面上闪过阴毒之色,想起了那次陪氏族子弟吃酒时听到的传闻。 既然这谢家女君如此不给脸面,就别怪他心狠,他站直身体冷冷一笑:“小生不敢,只听说,娴娘子在淮水上,被歹人劫走,如今便是连小生都不看在眼里了!” 谢娴眉头微皱,转而笑出了声:“看上你?你哪颗?”葱。 众人目瞪口呆,一个敢说,一个敢接。且听谢娴这话是承认了。 这齐大郎是真的勇啊!若说之前他说恋慕谢娴的话,众人只当是笑话听听。 可现在他竟然说,谢家女君被人劫走,清白已失,所以只能找他这样的?这哥们是真敢说啊!他到底知不知道,谢家刑君意味着什么? 齐大郎看着谢娴,脸上闪过疯狂之色,他如今前途已失,雀县是呆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只想多拉个人下水。 一个本就不清白的女人,竟然能坐刑君之位,凭什么?谢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他苍白的脸上表情扭曲,如同索命的厉鬼,狠狠的瞪着谢娴。 女郎不就该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而不是像谢娴这样,在县中大出风头,官学的教瑜们对谢娴推崇备至。 尤其是数术课上,三番五次的拿谢家幼学做比较,让他们只觉的自己蠢笨如猪。 有些人遭到打击会奋发向上,而有些人会在心底滋生阴暗的底色,这就是妒忌。 谢娴看着面前,被她两句话给破防的齐大郎,有些怀疑人生,这人咋这么玻璃心。 她承认自己被劫走,就是打着让各家主母退却,别再给她介绍自家子侄,天知道都穿越了为啥还要被催婚阿! 谢娴等了半天,和齐大郎再吵几句呢,结果就这,哪来的小学鸡。 “女君如此说,可是伤了小生的心了!”齐大郎豁出去了,他就是要搞臭谢娴的名声。 yue谢娴只觉一股茶味直冲天灵盖。 “齐大郎,你找死!”伴随这一声怒斥,一个菊花糕从松院雅筑那边飞了过来,砸得齐大郎一个趔趄。 众人转头看去。 谢金元,站在廊凳上,小脸气的通红。这家伙嘴太脏了,他简直忍不了一点,若要让他如此污蔑下去,不仅仅是谢娴,家中其他女郎们的婚事也会受影响。 今日,族中兄长没来,只能他顶上。但他丝毫不怵,平日里他可没如此大胆过。 但不知为何,看到谢娴眼中的欣慰之色,心中的畏惧荡然无存。 我姐就是这么教我的。 松院雅筑和正厅中间隔了个水池,被谢金元刚才的举动,惊住的众位郎君们此时也回过神来。 “这齐大郎,是脸面都不要了吗?”胡乱攀扯,只能让人不齿。 “就是,平日里的君子之仪,都学到哪里去了,”竟然当众说女儿家的小话,他们家中也是有姊妹的。 王郎君看谢金元小小的个子,却勇敢的冲着齐大郎去了,心生佩服,“走我等也去看看,莫要让谢小郎受欺负。” 见来人助阵,谢金元底气更足了。 小小的身子绕过水池,直冲齐大郎面前。 但齐大郎此刻并不怕他,看着比自己明显矮上一头的谢金元,他面露鄙夷:“你们谢家没男人了吗?”让这么个小矮子出来说话? 谢金元第一次直面危局,齐大郎脸上的扭曲之色让他心中发怵,这家伙怕不是已经疯魔。 但是他不能退,他如今代表的是谢家的颜面,他颤抖着准备上前。 就见一只玉手伸出,从他眼前掠过,抓住齐大郎的领子。快到拉出残影。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看见谢娴把齐大郎从谢金元面前薅走。 大家有种错觉,此刻齐大郎在谢娴手中,如同老农手中的一把草,轻飘飘,状若无物。 “你敢冲我弟吼?”谢娴眼神冷酷,没了刚才的玩笑之色。 正堂中一时间,落针可闻,众人嘴巴微张,心中的凌乱就如同那齐大郎飘荡在空中的衣摆一样弱小,无助。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两位郎君哪边先动手,是维护阿姐的谢金元,还是已经装似癫狂的齐大郎,但是万万没想到先动手的是谢娴。 “死绿茶,滚!”谢娴含怒出手,让齐大郎成功离开地面,电光火石间,众人脸上的震惊神色,她意识到自己的淑女人设要崩了。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的救。 谢娴状似使了大力后退两步,把齐大郎推了出去。 齐大郎便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廊外的水池中。 谢金元,只想捂脸,他的二姐啊! 出门时,阿翁千叮万嘱不让娴姐在外动手。 她难道不知道,作为淑女是不会把人扔出两丈开外的吗? 众人眼神汇聚在谢娴身上,面色各异。 孟氏此刻正忙着找人把齐大郎捞出来,虽然这家伙今日犯了众怒,但罪不至死,且谢娴也没有在找他麻烦的想法。 跟在谢金元身后的众位郎君经过刚才之事,又回到了松院雅筑。 “谢金元,难怪你姐能坐谢家刑君呢!”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那力道,一般男子都不及。 “对啊!如今看来你姐对你挺好的啊!”本来谢娴凭着女子之躯坐上刑君之位,雀县众人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中还是有些微词,但如今见到谢娴的力气。 直接没了其他的想法,原来这谢家刑君是这么选的啊! 谢金元脸蛋微红,矜持的点头,可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谢娴见尤銮哭的伤心,便拉着她到了人少的游廊上坐着。 等屠珍带着尤淳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个画面。 尤銮伏在谢娴肩膀上,哭的不能自已,而谢娴低头耐心的替她擦泪,唔!此时若把谢娴换成一个郎君,就是一幅神仙眷侣图。 但此刻找来的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屠珍眨眼,额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啊! 尤淳的脸上更是一言难尽,刚才他看见谢娴一力承担齐大郎的污蔑之言,保护妹妹心中是高兴的,也对以后尤家归附谢家有了那么一丝心动。 但此刻面前两人,只让他不想说话,难不成这谢家女君不喜欢男郎,喜欢女郎?遭了,銮儿可不能羊入虎口。 见到来人,谢娴轻拍了尤銮一下,面色如常。 “女君!”屠珍抱剑拱手道,后面两人也跟着行礼。 谢娴看着面前这个气质文雅的男人,眼神在他手中的紫金茶壶上面掠过,轻轻点头回礼。 “阿兄?”旁边的尤銮见到来人,兔子般的眼里,似又有珍珠落下。 尤淳关切的看了一眼,“今日阿銮之事,多谢女君庇护之恩!”他面带激动之色,言辞恳切,不动声色的把尤銮拉到身后。 谢娴眉头一挑,这家伙嘴上说着谢,但这手上动作可没一点感激之情啊。 她也不好打扰,兄妹两人说话,只使了眼色,带屠珍走到一旁。 “尤銮她哥?”什么情况。 “这清心苑就是这尤淳的,”屠珍低声道。 谢娴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走到一起了?” “这园子里都是武奴,”屠珍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确定:“那尤淳貌似身受重伤,他说是朝廷斗剑阁的暗部之人。” “但看他身边侍者手段阴毒,很有可能是走鼠道的人,”江湖上,走鼠道,就是指接暗杀,买卖消息,为权贵做脏事的行当。 谢娴眯起眼睛:“哦?离黑石卫如此近的距离都没发现?”这藏的挺深啊! “我怀疑是燕国旧部,细作!”屠珍道。 谢娴摇头:“他和尤銮是亲兄妹,”身为大夏人,主动做他国细作的还是少。 “是江湖中人!” “也有可能,这清心苑也许就是他的产业。”谢娴猜测。像小说里那种为了大义天天打打杀杀的游侠儿还是少。 大多数人就算学的一番武艺,也是要出来混饭吃的。 屠珍皱眉仔细回想,只能让师傅查一查了,这男人看样子也不弱。 “那你就这么信了,朝廷斗剑阁,也不嫌弃。”谢娴好笑,她和屠珍呆在一起这么久。 对江湖中事也知道不少,听的最多的,就是屠珍对斗剑阁的吐槽。 什么‘江湖知耻’,什么‘武林敝屣’,这样埋汰的外号就起了一大堆。 屠珍嘿嘿一笑:“师傅说了,打不过就相信,别人既然想骗你,那就顺着来,这叫以退为进!” 谢娴: 第141章 谈判 尤淳 “那这人,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两人说了半天,现在消息的传播速度太慢,尤其是江湖上的。 这年代有没有监控,若做的隐蔽点,那是真的杀人灭口。 不过看样子,尤淳是对他们没有杀意,再怎么说,他尤家明面上倚靠的是谢家。 这还没靠上来若就敢噬主,明天黑石卫就能让他插翅难飞。 毕竟现在,江湖人士在强,在军队面前,也只能是个小卡拉米。 谢娴并没有多担心,这样的人有本事,她现在手里最缺的就是这种精英,反正尤家在她手上,也不怕他翻出天去。 “江湖!也不错,”至于尤淳在江湖上的身份,谢娴也不在意,这和自己都不在一个赛道,不妨事。 所以等谢娴回去,单独把尤淳叫走时,尤銮那叫一个开心,欣喜于自家大哥终于能的女君看重。 身后的影乙有些担忧,这次虽然事发突然,自家主上历来心思精明,定然不能吃亏的。 “乙叔,你说女君能看上兄长!”尤銮心中有些忐忑。 影乙一言难尽,“嗯,主君聪慧。”看不上才好,主上的伤还没好呢! 厢房中。 而此刻的谢娴倚在矮几边,看着对面的青年翻看手中的折本。她刚吃的不少,此刻运动一番都有些困了。 对面的青年清润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他肤色微暖,不似谢安的冷白皮,但身上一股上位者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苦逼的在编公务员阿! 此刻尤淳拿着紫金壶的手,忍不住的想摩挲两下,实在是面前这女人的视线犹如实质,恨不能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但他面前的折本上,却是字字珠玑,把一个矿场的用人规划,从各个方面都罗列清楚,最重要的是,从中下游的采购,给雀县各大世家,让出部分利来。 拉拢一批,淘汰一批,留下为自己服务的那批人给口汤喝,真真的好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女君何意?”尤淳正襟危坐,看向对面快要睡着的女郎。 “我以为尤郎君知道呢!”谢娴打了个哈欠。 尤淳看着对面女郎因为犯困有些泪意的眼角,眼神沉沉,这谢家女君可没那么好骗,他轻轻摸了摸莹润的壶身,这能让他集中精神思考。 谢娴完全没了顾忌,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带着玩味之色:“尤郎君似乎没得选。”她似乎吃定了尤淳不能反抗。“我没兴趣知道,你从哪里来,要做什么。” 少女凤眉斜向上挑起,眼中透着满不在乎,葱指轻轻点在尤淳面前的折本上,“把这件事替我做好!” 谢娴需要个能独挡一面,替她应付雀县商贾往来之事的人,她作为子爵,逼格不容许她亲自下场谈业务,但是若派家中执事出面,那就有被人钻空子的风险。 尤淳出现的就恰到好处,他不是谢家之人,明面上不过个依附于谢家二房的商贾之子,洽谈业务,当销售最合适不过。 而且这人是江湖中人,自带自保技能,自己连保镖都省了,简直完美打工人。 谢娴美滋滋的想着。 对面的尤淳眉头微蹙,他有些不明白。这谢家女君才见自己一面,如何能将如此重任交于自己手中。 “家妹仰赖女君大恩,淳愧不敢当,”不会是这女人,给下的陷阱! 谢娴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实在有些不明白,自己提的条件不够好吗?他就出去拉客户,签签合同,大不了后面多给点利润就是,怎么还不同意。 她不知道,就是因为给的太多了,让尤淳害怕,谢娴是打上了她妹妹的主意,所以才对尤家如此宽厚。 “你有何不满意?”谢娴问道,她自认为条件很可以了。 她真想对尤淳说,你看现在的江湖上,有几个能找到姐这么宽厚的老板,小伙子,要知足。 “淳只求女君放过阿妹!”尤淳见谢娴不满的表情,直接开口。 谢娴不明所以,“放过你妹?”她看着尤淳晦暗的眼神,都是成年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擦!你说什么?”谢娴简直要被气炸了,谁说古人保守的,这都是什么腐男思维。 情急之下,她上前一步跨过矮几,把尤淳按倒在绒毯上,恶狠狠道:“我喜欢的是男人!” 尤淳背后的伤口,被压住,闷哼了一声,门外的影乙见状不对一把推开门。 尤銮:“哦吼!”,激动的小手挥舞,把探头的影乙和屠珍推了出去。 末了还来了句:“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她眼神亮晶晶的,听到没,女君按着我兄长说,她喜欢男人呢!哇女君好帅啊,和兄长好般配啊! 影乙一脸幻灭的表情,自家主上,游走于各大世家权贵之间,什么样的女娘没见过,难道这次真栽了? 总觉的哪里不对。 他盯着对面的屠珍,屠珍见他看过来只耸耸肩,心中暗讨:‘反正你家郎君也不是第一个,习惯就好了。’ 谢娴此刻只觉的自己尴尬的能抠出一个魔仙堡,都什么勾八玩意,坑货。 她用手捂着额头,实在没力气争辩,累了毁灭! 躺着的尤淳见谢娴这样,轻笑出声。这谢家女君实在是个妙人。 谢娴见罪魁祸首还能笑的出来,觉的拳头硬了,她抓住尤淳的衣领,粗暴的把他拎坐了起来。 怒目圆瞪:“你还笑!”两人脸庞近在咫尺,气息交缠。 如此暧昧的距离,粉红泡泡飘满屏,若普通男女定然有些羞涩,但他们两人。 一个是咸鱼二十几年,历经各种美男,同人小作文洗涮的躺平女,一个是心脏强大,据点开在青楼楚馆的暗界尊主,什么没见过。 尤淳眼神放肆的在谢娴脸上滑过,他自认也是不输世家子弟的俊朗样貌,但如此距离,这女人却毫无羞涩可言。 不仅更是坐实了他心中猜测,这女君藏的可真够深的。 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寻问声:“大娘子,问女君如何了?”孟氏那边处理的差不多了,但这宴会的主角可是谢娴。 三人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人进去的想法。 尤銮有些心虚,开口道:“女君说她有些饿了!” 屠珍和影乙: 第142章 无情打工人 谢娴此刻皱紧眉头,两人贴的如此近,但面前的男人丝毫不乱,难得遇见对手,她勾起唇角,邪肆一笑。 “淳郎,这是在担心什么?”这男人心性坚定,定然是个打工人好苗子,可不能放跑了。 见着面前的女人,一秒变脸,媚眼如丝双目含情的看着他,尤淳心中冷笑,果然有所图。他历来谋定而后动,倒是要看看这女人耍什么花样。 正好他此时需要养伤,不若就陪这小女郎玩玩。 他垂下眼,微微仰头避开眼前的女人,却不料下一秒便被捉住下巴,“若淳郎担心,不如以身替之。” 谢娴心中嗷嗷叫,这强取豪夺的戏码,终于轮到姐了。爽! 这男人身份不详,遮遮掩掩,看着就不像好人。 到时候她用完就丢,自然毫无负担。 两人心思各异,但此时却诡异的同频了。 谢娴急需天选打工人,来帮助他应付矿场之事。而尤淳却是想跟在她身边看这女人到底对他兄妹二人有何目的。 尤淳轻轻叹气似乎已然认命,的病弱模样,睫羽轻颤道:“请女君怜惜!”说着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他估计伤口绷开了,好烦。 若不是受了伤,中了血清镰毒,浑身提不起劲,如何能让这女人钻了空子,他心中烦躁,这处庄园是他早年购置的。 离都城遥远,养了楼中很多重伤不治的死士,还有一些被楼主抛弃的孤儿。 他为了夺权,在楼中名声并不好,但庄子中的这些人,或是有所残缺,或为王公贵族做脏事而留下的把柄。 他养了这么些年,都对他忠心耿耿,认他为主,事关他夺权大业,马虎不得。 所以在刚才见到谢娴时,他就准备动手,但一想到雀县周边万余黑石卫卒,他便心有顾虑。 自己经营多年可不是为了亡命天涯,所以虽然于这谢家女君有些过节,但看她刚才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这就有些意思了。或许 见尤淳似是服软,谢娴收回掐着人下巴的手,有些心虚的用手指摸了摸,我去这皮肤比我还嫩,自己也没用力阿,怎么就红了。 她装似自然的坐在桌边,把折本往尤淳那边推了推,眼神示意,赶紧干活。 尤淳只觉的牙齿有些痒,自己这靠脸上岗,怎么还要做事? 此时前院的人来传话,那边宴席已经开始,让女君入席。 谢娴扶着尤淳起身,替他打理好衣领,左右看了看。 嗯,下巴处,不是很明显。 而后轻笑道:“白令君帮忙甚多,我族叔谢泽定会护你周全。若有人找你麻烦,只管报我谢家二房女君名号。” “只等他们叫价,要物美价廉的。”她嘱咐道,自家员工刚入职就接了大单子,作为老板可不得仔细交代。 尤淳眉头微挑:“哦?不该是看世家排名座次吗?”在他看来,这女人想法有些天真了,真当那些世家是吃素的。 既然分出利润,自然是大鱼吃肉,小鱼喝汤。 “这是我的生意,只看与我是否便利,”不看他人面子,此番各家货品都是凭借权势占领市场,然后等权势没落了再慢慢更替,但谢娴作为后世之人,更相信市场严选。 谢娴信奉的是市场优胜劣汰,在雀县谢家还不需要仰人鼻息,自然不想委屈求全。 她拍拍尤淳的肩膀:“雀县之内,谢家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对面的女郎,眉眼平和,似是说着这世上最普通的道理。强势、洒脱。 她挺拔的身姿,曲线毕露,站的笔直,整个人散发着与众不同的蓬勃生机。 完全没有普通女子那般,含胸俯首以示恭顺,也没有刻意扮弱博取他人怜惜。 似是在她眼中,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谢娴翻开前页,大致说了下尤淳需要做的事,针对不同的物品,竞价的标准也不同。 供需契书一年一签,若有特例可以两年或者三年一签。 目前对于商品物价方面,谢娴属于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市场受政策影响太重,对她而言有利也有弊。 谢家此番乌石矿开采,那就是坐着等钱从天上掉下来,但谢娴并不是只盯着煤矿,而是打算用着乌石矿盘活雀县的经济。 作为黑石卫的大本营,只有雀县的条件好了,才能招到更好的人才,人往高处走,前段时间谢六叔还找他抱怨,卫中兄弟一大半都还打着光棍。 雀县太过偏僻,好人家的女儿一听这里的条件,也不愿意往这里嫁。若要解决此事,改变雀县的经济形态是第一步。 但遇到各家势力阻碍是不可避免的,硬刚是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合作,拉拢打压,让其跟着谢家的步子走,规范市场开始良性竞争,给底层民众开个好头。 等这边商业环境好了,自然有人争先恐后的入驻雀县,到时候她的矿场,也许出了乌石矿也能发展成一座小城。 谢娴此刻的布局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开头定然是要按照自己的规矩来的,不然现在妥协,后面更是会被人诟病。 折本最后一页,上书:共赢之道,非浅薄之利互易,实乃价值同创。 尤淳定定的看了许久,这才慢慢合上折本,加快脚步跟随前面的红衣女郎,向前院行去。 尤淳在雀县也不算是透明人,听说谢娴将他推出来做为谢家矿场的执事,众人自无不可。 前厅中,一众世家执事和大商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谢娴则由孟氏作陪单独坐在偏厅中。 听着这群中年人谈论着康健的粮价又上涨几厘,那边又说今年北地商路断绝,某某屯了一仓库的皮货到时可以卖个好价钱。 她眼神微亮,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商会群聊吗?他们谈论的是消息吗?不,他们谈论的都是小钱钱。 谢娴此刻,gat到了,买卖信息差的暴利和快感。暗自盘算康健密羽卫可以进行的业务拓展。 第143章 竞价 尤淳只能干坐着,白令君坐在上首,任凭下面的商贾相互交流,他们对有些消息也是略知一二。 而谢泽之,此刻却在观察身边的年轻人,“尤大郎君刚回雀县吗?” “回县城,已近年关,家中催的急。”尤淳独自坐着,面对如此多的人,却也不显尴尬。 谢泽之点头,尤家他是知道的,才被谢娴收入名下,现在这小子能为女君效力也是赶上好时候了。 他淡淡道:“阿娴一介女儿身,以后诸多事物,要靠尤郎君相助。” “能为女君效力,是小子之幸。”尤淳作出惶恐之色。 “善!你随我来,这位是黄家主,他家做的是玉石生意,这位是温家主,西街的柴炭铺子就是他家的” 谢泽之对于能有人来帮忙,自是欢喜的,他身为谢娴族叔,自然要为侄女考虑,所以迫不及待的把新上任的尤执事,介绍给众人。 而尤淳眼神扫过每个人,其人身后势力都在脑中自动跳出来。 嗯!这姓黄的背靠陈王,除了卖玉石,还干些拐卖勾当,不能合作。 这姓温的,不是雀县地头蛇背后的东家吗?好像还和女君有过节来着,不能合作。 尤淳真不愧是,最大情报组织的精英,他手中各家的消息太多,谁好谁坏一眼就能看出。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把所来之人都过了一遍,而且能与之合作的都已经筛选出来了。 见他游刃有余,谢娴透过幕帘看着心中满意,自己真算是找对人了,他对人态度不同,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果然他才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她心中暗叹,走鼠道之人都这么牛的吗?也有人找尤淳麻烦,但三言两语就被他打发了,完全不需要谢泽的帮忙。 这人有点东西,自己可要趁现在赶紧能用则用,虽然人带伤上阵,自己也不能拖人后腿。 众人见这谢家执事有些难缠,便准备用最朴素的手段压制尤淳,敬酒! 尤淳脸上微变,他身上的伤愈合缓慢,若饮酒定然药效减半,但此刻面对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并未退缩。 从婢女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但入口的是清冽的茶香,他有些意外,面上不动声色,转头看向偏厅的位置,谢娴见他看过来,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好好干。 尤淳似是被她明媚的笑容烫到,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又投入眼前的酒局之中。 谢家执事吗?感觉还不赖,他如此想。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便开始了最终的竞标环节,谢泽之和谢娴商议了半天,还是决定用暗标。 用明标容易得罪人,避免大家尴尬,就都把出价,写在纸上折起来,然后价高者得。 当然这些是基于,货物质量相同的情况下,不过雀县不大,来的商贾之间大多认识,竞争没那么激烈,都是有头脸的,谁还不认识谁了。 谢娴看他们一个个的老神在在,心中嗤笑,所以说她为什么答应用暗标阿!等下翻脸才好玩。 尤淳眯着眼睛,他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但没有谢娴这么乐观。 待到第一轮标价公布的时候,众人惊诧不已,说好的大家排排坐吃果果呢,结果有人不按套路出牌,而谢娴只公布竞价结果,绝口不提,价位是多少。 “这王家也太不讲究了,这布匹之事又不是他专营的,为何参与竞争?”有人不乐意了,他是雀县最大的布行商人。 王家执事嗤笑一声:“我王家虽然在雀县不善布料生意,但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 “这话说的谁人不知道,王家基业在南边,好些个桑园都是他们的,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众人心念电转,陡然间意识到,谢家组的这个局,不简单。 矿场采购都是大批量的,而且听说黑石卫那边起了个码头,只要自家货物能走淮水,就可以多个销路,何乐而不为呢? 且白令君在此,也无人敢以势压人,这不正是个为自家开辟销路的好时机。 在坐的没有蠢人,没人会以为,这会打破雀县的市场格局,而谢家矿场,动辄千人的吃穿住用,这可是个新蛋糕,还热乎的呢! 尤淳就见桌旁的众人从开始的按资排辈,到现在的各怀鬼胎,各个世家之人从地域和远近亲疏,分成一派。 而商贾们,又分成另外一派,最后小商贩们抱团取暖。 只仅仅一个暗标,就让原本无懈可击的商人们自动瓦解在不到盏茶的时间里分成三方势力,他摩挲着手中的小壶,心中惊叹,如此手段,真的是谢家女君所出? 偏厅中的谢娴终于露出了笑容,心情愉快的吃吃喝喝,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孟氏的家常话。 孟氏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便借口要去看着后院,告辞了。 谢娴点头,“多谢大娘子陪我,快些去看弟弟妹妹们!”她从善如流。 待到前厅所有标价落地,众人陆陆续续散了。剩下就等着去县衙立契书了。 尤淳进到偏厅时,就见谢娴百无聊赖的望着对面松院雅筑。他轻咳一声,坐在矮几旁。 谢娴回头见他终于忙完了,回过了神。哎真无聊啊,早知道不用自己出面,她恨不能立刻躺倒。 她笑嘻嘻的给尤淳奉上一杯茶,“今日多谢尤大郎君了,”随即露出一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的表情。 尤淳看着眼前的茶杯,没有接,没好气的看了眼谢娴。 谢娴立马想起,这人刚才喝了好多茶了,她有些悻悻的收回手,算了茶喝多了睡不好。 “今日,此次竞价都在女君的掌控之中,淳不敢居功。”他说这话是真心的,除了竞价,谢娴还提出了预定蜂窝煤的销售模式,不过这是要先付定金的。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众商贾世家之人,来这里卖货,竞标,然后预定,掏钱。 而且谢娴的规矩是定金必须三日之内付清,要不这批货就会顺延到后面预定之人身上。 这招可不谓不狠,他觉众位掌柜出去的时候肉都轻了三两。这不,他们都是着急忙慌的调集资金去了。 第144章 庄子 谢娴心中暗笑,这才哪到哪,自己和他们签订契书,也就要开始付款了,她不提前收点钱回来,后续如何给人付钱。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你的。”谢娴语气真诚,“你好好做,我给你千分之一的提成。” 前世的经理人也大都是拿股份的,这饼画好,自己就能躺平了。 尤淳有些意外的抿了抿唇,自己是被人看上了,想用这个拴住我?但他心中却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是认同谢娴拉拢人的手段。 “那就多谢女君!”他点头,自己对得起这个价格,自然没什么好推辞的。 谢娴坐着马车离开以后,影乙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主上!”难道就这样放任几人离开?他有些不甘心。 尤淳皱眉拂过胸前的绷带,“莫要多事,谢家可没这么简单。” “主上是担心黑石卫吗?” “神机营可不是普通卫卒,正面对上必死无疑!” “况且,你忘了前几日山上遇见的那位老者。”影乙仔细回忆,前几日庄子上收柴炭,没几日就有老翁挑着炭来卖。 但那老翁身形瘦弱,且还拐了一条腿,没什么特别的的阿! 见他不明所以,尤淳又道:“他那腿是被砍伤的,从正面,那种伤势,只有军中才有。” 影乙不以为意:“周边伤残的老兵多的是!他以前来过这里,见怪不怪。” “那你可知,这些老兵以前是哪里的!” “那老头,年过花甲,”按年纪算,最少也是谢娴爷爷辈儿的, 突然,影乙想到什么,他眼睛睁大,连呼吸都有些颤抖,口中喃喃道:“赤血卫!” 他联想到,前些日子,谢家两件大事,除了谢娴封爵外就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赤血战神谢云,出现了。 他心中惶恐,这些可是百战老卒,远不是他们园子里这些搞偷袭暗杀,等下三流武者可比。 那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兵,练的都是杀人技,他们这些搞情报的才杀过几个人,比起人家来自己等人什么都不是。 他面色涨红,感觉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可笑,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想动谢氏刑君,真是打着灯笼上茅厕。 “属下该死!”他麻溜的单膝跪下,刚才蠢如自己还打算动手,而赤血卫的人,说不定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此刻的影一汗流浃背。 尤淳眯起眼,没有理会,“下去领罚,给园子里的人紧紧皮,若再出纰漏,我也保不住你们。” “诺!” 尤淳轻咳一声,后背在疼痛,但摸到怀中,谢娴走时塞过来的折本。 就觉的心气不顺,自己是凭脸上位的,为何还要加班! 而此时桃庄,门卫房。 一排由红砖砌成的火道,靠着院墙,穿过成排的屋舍,直接联通暖棚,发出呼呼的声响,一排老头蹲在墙脚,惬意的眯着眼睛。 “我说拐子,上次让你去看的那个山洞怎么样了?”锁老盘腿坐在炕上,漫不经心问道。 “哎!不行,那边有个死士园子,人有些多了。”拐翁手中拿着一把苇草,手上不停的编席子。 “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起码还养着,比起大房好多了,总好过,养着养着人就没了!”旁边的刀疤老头插口道。 拐翁斜了眼旁边的刀疤老头,鄙夷道:“要不呢!你以为这园子能留到现在。” “有些碍事了,女君说过段时间还要收一批货,没库房了。”锁老头,晃着手上的铜圈,各色钥匙叮当作响。 拐翁不赞同摇头:“这园子如今经营着呢,都是县里的贵人,今日连女君也去了,不过听说那家的主人回来了,要不要去瞅瞅?” 刀疤老头一听便来了兴趣,乐颠颠道:“走呗,晚上还是现在?” 锁老瞪了他一眼,“咋滴!晚上去,你想干啥?”这家伙匪气太重,老都老了还不安分。 听见锁老的训斥,刀疤老头,也不恼,只笑嘻嘻道:“晚上刚好没人看到,摸进去瞅瞅,完事儿了,再放一把火,这地方不就齐活了吗?” 对他而言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年靠南山这片建庄子的权贵世家有不少,建好了庄子,贵主豪奴还想占地。 但被激怒的乡民没有告官,只是没多久附近的庄子便遭了匪患,待告到县衙,也不了了之。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就如同权贵们想着黑石卫附近安全,建了庄子有保障,结果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 而黑石卫这边虽然上千的卫卒,结果偏偏就闹了匪患。 这世上的事如何说的清道的明。 几年过去众人大多遗忘了,也难得有人来打主意。 如今各个庄子大多都荒废了,黑石卫的地盘有人想伸手,不说爪子,他们是连胳膊一起砍的。 见刀疤起了性,锁老撇嘴:“莫要给邢君惹麻烦,如今的白令君是个好的,上面也盯的紧,小心有人翻旧账。” 拐翁把手上的草席压实,赞同的点点头:“好歹给留一个,要不就太明显了。” 雀县往西,这片地方,十几个村子虽然土地贫瘠,但山上景致俊奇,春秋两季也别有一番野趣。 不少文人墨客,专程来观景题词,但奈何方圆百里连个像样的客宿都没有,不知劝退了多少人。 如此商机,才造就了清心苑的火爆异常,但也就这样了,稍微老牌的权贵都知道,这地方能留个庄子不容易。 大家且玩且珍惜 “哎!谁说的,那桃庄不是也庄子”见到对面两个人鄙视的眼神,刀疤老头也说不下去了,他讪笑着摸了摸头:“是有点明显昂!” 房内的众人瞥过脸,继续各干各的的,沉默了一会儿,锁老眯着眼睛:“等入了冬,女君有意让神机营去跑跑路线,恩用女君的话说,叫什么打野。” 谢娴早在秋天的时候就和谢云说过这事情,主要问的就是,出门打野什么季节合适,结果谢云告诉他,只要有钱有粮什么季节都合适。 不过冬天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那些山上的寨子里,大多钱粮不够,等人饿的差不多了,一锅端也是方便。 第145章 曲线 这也就是这冬季雪天行路艰难,想跑都不跑不掉。 还有就是今年大饥,等到寨子里的粮食吃完,妇人和小孩就危险了。 锁老又道:“你要实在闲不住,就跟着去,刚好会会你那些个干亲!” 他望了眼窗外的冷风,想到了谢娴在他说起山寨中的人,眼中流露出的怜悯之色,心中微暖。 自家的女君是个有情义的,想要做什么,他们这些老家伙二话不说,定然支持,就是不知道女君是如何打算的。 又过了两日,黑石矿上便开工了,各家拉来矿上需要的物资,而走的时候又拉走谢娴赶工出的蜂窝煤。 一进一出间,谢娴手中的银钱倒是没花几个出去,只是不免看见尤淳幽怨的脸,不过在她把尤銮派去给他哥帮忙后,便好了许多。 谢娴这才有时间去看,柳莹那边的筒车进度如何,来到桃庄不远处,便听见了一阵巨大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捶打。 待她靠近,就见到那筒车在水流的带动下,带起了一个巨大的滚轮,碾压着地上的乌石矿。 效率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总比人力快的多。 就是尘土大了些,旁边的柳莹等人,都戴着口罩,显然他们在这里待的更久。 谢娴有些惊奇,前日里她只说,想要个能自动砸碎乌石矿的东西,没想到他们现在就做出来了。 柳莹见她来了,忙迎了上来,“娴娘子!” “如何了?”谢娴也不废话。 “已经可以碾压石块了,但是灰尘太大了。”柳莹如实说道。 谢娴脑中仔细回忆,她记得粉碎机是和搅拌机一样的,漏斗形状,不过现如今,没有什么好材料,来打造,若用生铁说不定比那乌石矿还脆。 “只能这样吗?”谢娴看着附近已经黢黑一片。 柳莹无奈点头,他们用的大石块已经是极限动力了,再大再重的,筒车就带不动了。 谢娴揉了揉额头,不行还是得把铁升级一下,生铁太脆,作用有限,但熟铁还是可以期望一下的。 熟铁需要氧化还原,含碳量远低于生铁,杂质含量也大幅减少,因此其纯度相对较高,具有良好的可塑性和韧性。 但工艺有些复杂,前面她的小高炉,出了一批铲子,已经不堪重负的倒塌了,现如今首要目的还是先搞耐火砖,要不后面的一系列科技都攀不上去。 这时代,铁匠大多对铸造工艺娴熟,但对于钢铁的生产还得花些功夫。 当下便招手给各工匠安排伙计,总之先弄个密闭空间,在铸造个铁制搅拌棒,一头进货,一头出货,凑合用把。 谢娴画好图纸,和众人讨论此法的可行性。一个铸铁匠头,便提出疑问:“回女君,用铁铸造这搅拌棒,怕是还得时常更换,”实在是有些脆了。 谢娴没有回话,她把目光转向,另外一人。 这是一个干瘦的老头,是锁老从黑石村里给他找来的,他姓杨,人都称他杨匠头,庄上人手一把的铁铲,便是杨匠头牵头生产的。 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这批铁铲秘密的人。 杨匠头接收到谢娴的眼神,会意:“总有让东西不脆的办法,先准备好其他东西便是。” 那提问的铁匠,似是想到什么眼神一亮:“是和那铲子一样吗?”他心中有些激动,他来的晚,虽然也签了死契,但这庄子上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谢娴前段时间生产的铁块为了造这个筒车,已经用去了不少,若要做这么大个搅拌棒,是完全不够的。 无奈只能再开一炉,谢娴见杨匠头接手,自然不再操心这事,但还没走进主屋便就看见早已等着多时的,楚墨。 楚墨还是一身麻衣,但因为这段时间在庄子上有吃有喝,竟然肤色都变白了,谢娴点头,心中发苦,这有完没完。 “女君,不知,”楚墨还未说完,谢娴已经快步向里间走去,她示意楚墨跟上。 她知道,只要一天自己没把这个搞完,他们就一天等着,楚墨很有君子之风,他也不催,只是时不时的出现在你眼前,而谢娴最怕的就是这种有耐心的人。 进到里间,谢娴的书房,东墙上贴着一张画,上面只有一条条各色相交的曲线。 楚墨走近之后皱紧眉头:“这是?”他有些茫然。 谢娴拿过桌案上的一支笔,轻轻一点,横线为年代,竖线为温度,而颜色不同的线就表示不同的地点。 而称之为年代的横线上下还各有一条,最高温和最低温,当曲线过高或者过低,就表明是气候灾害的到来。 通过谢娴的解释,楚墨很快就明白,这张图,如何能预测了,因为,曲线呈现上下波动,是有规律的。 他激动的一把抓住谢娴的笔,“这、这真的妙。”迅速的选定一条曲线代表的城池,翻开几年内的温度记录,和图上对比,数据相差无几。 楚墨心脏狂跳,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随后眼泪一滴滴流下。 他控制不住的想到,自己的母亲就是在这里一个寒潮之下走的,那时候他才九岁,后来被师傅捡到,带回山门。 若此图真的能预测,气候变化,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是不是他的母亲也能活下来。 刚准备伸手安慰楚墨的谢娴,被他发红的眼睛,盯的后退一步。这什么情况,要不还是别安慰了,她也不擅长这个。 却没料到,谢娴准备收回的手被楚墨一把抓住,“多谢!”他的声音低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心中惶恐至极,既希望谢娴这个图能对天下人有所帮助,又担心谢娴会被其他人当做异类,他心中一团乱麻。 如今他只想伸手抓住些什么,谢娴无法,看他快要碎掉的样子,只好忍着疼。嘶!这小子手劲真大。 “楚墨,你应该高兴才是!”谢娴见他半天不出声,为了明天能正常使用右手,只能先开口道。 见楚墨眼神迷茫,谢娴继续说:“不论这图顶不顶用,我们都向前迈了一步。”她对自己忙碌了这么些天的成果还是满意的。 她拉着楚墨的手,轻轻点在雀县的那条曲线末尾处,眼中带着笑:“我冬季是要出门的,看样子不会太冷。” 年轻女郎,莹润的脸庞在烛光下,泛着光,似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他感受着手中的柔荑,只觉喉间微痒 ,轻轻放手后说道:“女君对墨有大恩,任凭差遣!” 第146章 矿场招新 谢娴这下可算是明白,什么叫恩将仇报了,楚墨前脚答应要报恩,后脚就让她拓印几份气候预估图出来,直到她画的手都酸了,还不放过。 这图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但xy轴和函数,那是教不了一点,对于谢娴这个懒人来说的确有些超纲了。 不过以他们的高智商,相信很快就能琢磨出来的,不过拓印也是一个体力活,若说完全凭着肉眼比划,那叫一个千差万别,只能谢娴自己上了。 不过两日,柳莹那里就传来了好消息,耐火砖已经试验成功,这下小高炉可以建起来了,不过为了加快蜂窝煤进度,谢娴算是连夜加班。 她只有个大致思路,里面的具体构造,那是一概不知。 若说盘炕里面的火道,她能画出来是因为见过,但高炉内部,不好意思,她上辈子都没见过实物,最多就是视频刷到过,知道个大概的样子。 谢娴看了那么多的穿越小说,怎么在现代普普通通一个社畜,一到古代,什么水泥肥皂,炼钢,张嘴就来。 而到了她这里,脑袋空空,只能想起个大概,谢娴一边心中吐糟,老天不公,一边努力挤压自己的脑细胞,还好她当老师这么多年,理工的东西只维持在初高中水平。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大部分人类的智力巅峰。 随着矿场住宅区的建立,来应聘的矿工也陆续增多,很多人,都是头一天领了盖房的工钱,第二天就报名当矿工了。 无他,条件实在好,伙食待遇没的说。 就连豆娃她娘都当上了后厨的杂工管事,虽然她厨艺不怎么样,但是做些杂活还是可以的。 她也是运气好,在城门口等了一早上就碰见第一波的招新,因着大部分人将信将疑怕自己被骗,报名的人不多,但她走投无路,凭着对谢家女君的信任,就应聘了一份后厨的洗菜工。 但随着人数逐渐增多,她的地位水涨船高,竟然当上了杂工管事。 “豆娃她娘,快些哦!那边等着炒菜呢!”灶上的大厨开始催着干活了,她应了一声,麻利的摘菜洗菜。 把前面一排杂工洗好的菜都收走,往灶上送过去了。 “哎,你说她怎么那么好运,能当这个管事。”其中一个年轻的妇人心中不平,她和豆娘子的年纪差不多大,还比她年轻能干,心里自是不服气的。 “切~少些心思,她可是第一批招进来的,那时候都没人,哪像现在,光是个杂工都要挤破头!” 那妇人眼珠乱转,旁人见了嗤笑一声:“我劝你,老实些,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执法队的人。” 众人一听执法队三个字,便收敛了心思,这东街卫队,也扩招了。 从谢家戒律堂,派了人来专门组建了个执法队,上千人的矿场,若无人管束,那还不乱套。 谢娴懒的插手,把问题丢给了谢云,美其名曰,这不是她的业务范围。 执法队虽然是个监督岗位,相应的也有绩效考核,是的,矿工有绩效,厨师有绩效,就连执法队都有绩效。 而且他们也必须接受各部门监督,不得私自乱用刑,必须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才能量用鞭刑。 在第一起偷盗案件,被破后,那小偷直接被三十鞭刑,丢到矿井里做工三月,需要三倍赔偿以还罪,而这便由执法队监督。 矿上的风气顿时一清,没办法,偷东西为了一口吃的可以,但偷了东西,白干三个月实在没必要了。 而且,执法队的人也不敢收受贿赂,只要被发现举报,那就同罚,三月期满后,逐出矿场,永不录用。 谢娴对于矿场采用的是军队般的管理制度,每个人都有身份铭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这就保证了,所有的人都有一份工作,一旦做坏事被发现那就意味着工作没了。 自从尤淳从谢娴那里了解到了绩效考核制度,似乎就发现了新天地,从上到下就没有不考核的。 这让谢娴也很无奈,不过眼见着大家一边抱怨,考核严格,一边又兴致勃勃突破工作记录,她能怎么办,总不能拦着不许人赚钱! 但是加班时间不得超两个小时,而且一月必须有三天假期,这是定死的,没有任何余地。 所以,等柳莹这边的大型粉碎机成形之后,黑石山上的蜂窝煤产量就迎来了高峰。 从一天几吨到现在的几十吨,黑石山这里的露天煤矿,属于富矿,煤炭中有害气体少,只要家中有灶台,装上烟囱就可以直接使用煤炭。 城里有许多乡民们家中,灶台并未普及,想要取暖还是火塘,或者火盆。 谢娴城中的铁匠铺子,这段时间的蜂窝煤专用小铁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处于缺货的状态,而桃庄秋天培训好的三只打灶垒炕队伍,也可以进城给家中稍微宽敞的乡人们垒灶台。 而还有一波富人,是在谢娴推出灶台的第一时间就垒过的,自然直接派车到矿场拉原煤回去烧。 不论是买煤炭还是蜂窝煤的,谢娴都是来者不拒,若是自己拉,还能帮她省下运费。 知道矿场到雀县城外的土路,也被筛洗过的矿渣铺满,远远的看上去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在黄色土地的映衬下,非常显眼。 而城外的路,便被人们改口叫黑石路。 进入十二月后,天地一片萧瑟,城外终于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乔大,推着破旧的板车艰难的行走着,车上稻草堆隆起,其上搭着些破布,只有偶尔轻微的动静,才能发现草堆里是有人的。 他脚上穿着露趾的草鞋,身上破旧的麻衣里面塞满了芦苇须,这还是他和别人打了一架后才抢到手的。 嘴里深吸了口气,冻的发青的脸上无甚表情,他走在最前面,要抢到第一口粥,给自己的儿子和老娘。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草堆里传来:“大阿!” 乔大麻木的脸上,眼珠动了动,似乎说句话都能耗费他为数不多的力气。他知道母亲在问什么,掀开已经起皮泛白的嘴唇艰难道:“快了!” 第147章 矿场招新二 乔大在路上,就是凭着这口气,支撑到现在,只有母亲的话语,才能让他感觉自己还算个人。 不想被红眼的家伙们追上,他只能快些,再快些。 和他一起的几人摇摇晃晃的跟着,也已经精疲力尽。但不远处地面那条黑色的路,吸引住了他们所有心神。 “路?”一个青年,小心翼翼的踩了上去。 后面的人没有说话,但是也快步靠近,坚实的地面反馈让他们精神一震。 感觉离目的地又近了几分。“附近有城!”那青年说道。 他们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只能减少开口的次数。 “问问。”他们每路过一个城池,就会问还有多远,能不能收留他们。 但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心早已麻木。 似乎那个能收留他们的雀县,等他们死了才能走到。 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到,路边不远处,一个土包高高隆起,前高后低隐于地下,从后面伸出长长的竹竿,竹竿顶上还有白色的烟气飘荡。 众人一愣,这土包挺大,周围的地面被黑色石子铺平,挨着路边还用土砖砌了个半人高的围墙,那土包三面用土砖堆砌而成在黑色碎石的映衬下,很是显眼。 远看去,如同一个露出地面半截的菜窖。 随着众人走近,便看到这里面确实是住人的。 这土包从入口处向下倾斜了一尺有余,径直走下去,更是有着正常高度的木门。 屋子后面冒着烟气的,走近了才发现原是一根又粗又大的竹筒,直直穿过屋顶插进土里。 待靠近,便觉的这整个土包散发着隐隐的热意,他们却是从周围的空气中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几人精神一震。 随后面色一变,后退几步戒备起来,许是屋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动静,这土包的门打开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让你别添这么多煤渣,你非要添,这下好了,你是准备把我俩烤了吗?” 说话的人身材高大,脸上冒着细汗,显然是被屋里的温度热到了。 从门中散出的热气,和外面的冷气对冲,形成一股白雾,让人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阿大向前几步,用袖子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这才抬头看向站在路上几人。 他眼中惊喜之色闪过,高声道:“六子,快有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从屋中钻出个瘦小的汉子,手上端着一碗粥,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才道:“着什么急?我粥都要糊了!” 那碗粥一出现,乔大几人不约而同的眼睛发红,狠狠的盯着,但是看见阿大手上的臂铠,还有腰间的长刀,他们并没有动。 反而错开眼神,生怕惹恼了面前的军爷。 “他们是,流民?”六子没错过众人的眼神,这个表情他太熟悉了,两个月前,他何尝不是这样。 阿大眼神一亮:“你们终于来了啊!后面的人呢?”他往后瞧了瞧,远远的只能看见零星的人影,似乎惧怕什么不敢向前。 看见阿大脸上高兴之色,乔大脸色微变,他看了眼车上木棍,后退两步。 他们在路上也不是没见过,见到他们面露兴奋之色的贵族,但那家伙只是在高兴家中会新增奴隶,还有那些想要把他们卖去黑矿场的奴隶贩子。 他们虽然是流民,但是因此沦为畜牲不如的奴隶,自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争斗逃脱,被驱赶,一遍遍蹂躏他们麻木的心。 见他们脸上的警惕之色,阿大不明所以,他挠头:“县里不是说,要来一批流民吗?”说完仔细打量起,眼前一群人。 “他们就是流民,只不过怕被人捉去卖。”六子端着手中的汤碗,神色悠悠。 乔大听着两人对话,见他们只是看着并没有准备做什么,只当是普通的驿站小卒,便开口问道:“请问,雀县黑石山,离这还有多远?” 他们一路走来,每到一处地方,想停下来时,便会有人给碗粥,然后告诉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叫雀县地方,最显眼的就是黑石山。 他们无奈只能妥协继续向前走去,凡是路过驿站,或者城池只要说出他们的目的地,双方便能放下敌意,短暂的和平相处。 无他,这些流民是有地方去的,不会入侵当地人的生活,不会抢夺他们的粮食。 六子和阿大对视一眼,表情有些奇怪,想笑又觉的悲哀。最后六子指了指,他们眼前的这条直通天际的黑色道路。 “你说,我们这条路为啥是黑色的。”他微笑,带着点骄傲反问道。 乔大眼神睁大,用力踩了踩黑色路面:“我们到了?这就是黑石山了?”他有些不敢置信。 看着六子点头,众人喜极而泣。有人跪坐在地上,不停的哭着笑着,也有人呆呆的望着来时的路一言不发。 半盏茶之后,众人蹲在门前的空地上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一口圆底的铁锅,用三块土砖固定住,他们轮流用碗盛粥喝了个干净。 “你们在往前走个十里地,就能看见雀县了。我们这可不是什么大城。”阿大脸上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 乔大皱紧眉头,“那我们这么多人,能养的活吗?”他如愿的吃上了第一口饭,但是听这阿大的介绍,就知道。 这是一片贫瘠之地,他们一路走来也能猜到。作物产出的不多,他们将近万人的流民,如何能收的下。 阿大嘿嘿一笑:“放心,我们县尊都给你们安排好去处了,”见众人面露期待的眼神,乐呵呵道:“黑石矿场啊!” 一听是矿场,众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不免让人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乔大面露苦笑,可他们能怎么办,最起码一县之尊让他们去矿场,不会被当成奴隶!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绝望之色,那个青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矿场”他刚准备问什么。 跟在他们身后的流民们听说这是黑石山雀县,便都呼啦啦的围了上来,面露激动之色。 第148章 矿场招新三 阿大,笑嘻嘻招呼到,来来,给你们加个炉子,暖和暖和。 说完从地窝子里面掏出一个竖条的铁盘,两三下,用土块垒起了个大致的土灶。 这还是他准备在外面垒灶做饭用的呢,地窝子里面每次做个饭和蒸笼一样,能把他闷熟了。 他用柴火引燃之后,从路边铲起一小把黑色的矿渣,就埋在了火里。 众人脸上神色一变:“这乌石能烧?” “哎,那当然,这些铺路的虽然是筛洗过的废料,但是大多还是能用的,只不过渣滓太多了,捣腾起来麻烦。” 众人一听,好些人便扑到路边开始往怀里装煤渣,还专门挑大的颜色黑的发亮的。 阿大和六子看了一眼,想让他们不要装了,为了这点东西把身上弄脏不值当,但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算了随他们高兴。 乔大和那个青年没有动,他们冷眼看着,这矿渣既然能铺路,自然不少,说不得等下他们还得放回去。 正想着,远处的路上便行来了一辆马车,四轮的箱式马车。速度不慢,随着马儿跑动,可以看到车厢缝隙里面不时飘洒下来的矿渣。 那马车路过他们也不停留,只向道路尽头行驶而去。路过那些装矿渣的人,不知是不是马儿都看不过眼,一个颠簸,撒了他们一身。 那些人,看了看手中,又看了看远去马车上足足千斤的矿渣,突然觉的自己像个傻子。 乔大捂脸,不敢抬头看对面阿大和六子的表情。 众人保持这尴尬的气氛,直到那马车卸完货物返回,走到阿大面前停下,那赶车的是个小老头,高声道:“你俩没事把那矿渣平了昂!” “哎,叔!这流民到了,给行个方便呗!”阿大笑嘻嘻道。 他知道这些人虽然能走但是,有马车不坐岂不是亏的慌。 “我这是拉煤的车,拉不了人。”小老头婉言拒绝,这群人进去滚一圈出来,难民营地那边的澡堂管事能把他骂死! 见他脸上的犹豫之色,乔大心中微沉,还没等他开口,便见六子眼珠一转:“叔!你是不是怕冯媪骂你呢!”他脸上带着揶揄的笑。 指了指那群蹲在路边,刚才跑去拣煤渣,一身灰的人,“他们总可以了!” 小老头,眼神一瞥,似是被埋汰到了,他嫌弃的点点头。 六子,就吆喝着,让那些身上掉煤渣的家伙赶紧上车。这群人一脸懵的,上去了,待到马车跑起来,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到这次机会的。 旁边站着的乔大和青年,目瞪口呆,还能这样,此刻他们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现在也去扒拉煤渣可还来的及。 六子看了他们一眼好笑的摇头:“别羡慕了,等女君得到消息,定然会让人来接的,放心好了。” 他可是知道,他和阿大隶属东街卫卒,专门在路边建个地窝子,便是在等流民的消息。 城里的马车行,如今已经大变,城内去矿场上工的人不少,而且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矿场有房子。 女君规定了工作时间,到点自然车接车送,现在路也铺好了,四轮马车拉的了千斤的重物。 光城内,难民营地,到黑石山这条路线一天就有三班车来回。 缩短了城中之人出行的时间,而沿途的村镇也颇为受益。 谢娴的马车行带动了城内的经济和人口流通,又得了白令君的称赞。 果然众人没等多久,路上便来了三辆马车,宽阔的车厢顶用粗布密实的遮住,防止冷风吹进来,而且两边各有一排座位。 众人上车时候被赶车人狠狠的嫌弃,拒绝干草和煤渣还有树枝这些东西。他这才洗干净的车啊! 乔大再三哀求下,他的小板车倒扣在车厢里,才给带上了。“哼!像你这等带大货的,少说要交3个大钱。” 六子陪坐在旁边,笑着道:“我记得,车行可是有服务考核的!” 赶车人心中一凛,便改了口:“可若是车里面搞太脏,可是要扣钱的!到时候谁掏?”他也不虚。 “他们这次是女君任务,自然是不用钱的,但往后,只有矿场做活的,才能免车钱,其他人都是两个大钱。” 流民们仔细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却是放松下来,竟然能派车来接他们,这矿上的东家定然是个心善的。 “乖乖,这么宽敞的车,竟然只要两个大钱,”流民们窃窃私语,他们以前也是搭过车的,但是一般十里路的牛车就收两钱一人,而且牛车速度慢。 这马车平稳,跑起来路边的风景飞速倒退,这种感觉是他们从没体验过的。 那赶车的也不怯场,看了六子一眼,高声道:“自然,这车行全赖女君的供养,收那点子钱连马的草料都买不起。” 众人闻言一静,有识货的接口:“是啊,马可比驴金贵多了,难得能让这好马来拉车。” 前面两匹作为世家定金的骏马,打了两个响鼻,以前是没地方跑,现在是往死里跑。 不过自从谢娴拜托楚墨帮忙改造了马车的转向系统。 把轮子的轴心换成滚轮和辐条,车轮更加润滑,跑起来省力,车身的载重直线上升,这也变相减少了运输成本。 所以谢娴的车行,没怎么赚钱,但也没怎么亏钱。 但若说是长途,不好意思,她的四轮马车,除了矿渣路,石板路,土路跑起来太费轮子了,而且更废马,谢娴拒绝。 所以现在所有对外出口全都是走水路,只有在雀县才能享受如此轻便的出行服务。 随着马车停在流民营地,众人陆续下来,便看到了早已等候的营地管事。 六子朝那保长点点头,向着城内走去,他要去做汇报,十里铺地窝子围墙还是太矮了,还好这次来的是流民。 若碰上其他人,还不定如何呢! 难民营地迎来了新一波的喧嚣,乔大心中的未知和忐忑,在见到难民营地的澡堂后,便抛之脑后。 开玩笑,谁会让奴隶洗热水澡,他喂给自家老母一碗米粥的时候如是想。 第149章 准备物资 随着气温降低,煤炭出货量大增,谢娴手中的蜂窝煤和铁炉配套卖的挺好,时常断货,听说在康健价格已经翻了好几倍。 但谢娴没管,他们雀县作为煤炭的原产地,是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 只要花几个大钱买个炉条,请人来帮忙垒个土灶,打个火墙,或者炕就能让一家人暖暖和和的度过冬天。 那些用来铺路的矿渣,谢娴是不收钱的,有些人就着门前的矿渣烧,挖的到处是坑。 谢娴见情况愈演愈烈,就立下规矩,若是路被破坏,公共马车就直接改道。 谢娴对于车行,有些随意,这又不赚钱,是给城中谋福利,反正只要能把自家员工送到家就行了,路不好,那就换个好路跑呗! 她可从来不惯着谁。 马车换了几次路之后,村中的乡老们也回过味来,把那些个挖坑不填的人家狠狠的批了一顿,然后花钱请人把路修好,希望马车能从他们村口路过。 谢娴也不计较,反正她就一个宗旨,修好我就跑,修不好我就换条道,爱修不修。 就这样黑石山附近的几个村子,为着修路的事都卷起来了。 谢娴这招,直接让族中执事们叹为观止,众人从议论二房女君阴晴不定,到现在的一片赞誉之声,谢娴只用了半个月。 一手反向道德绑架,让她玩的炉火纯青,只要我没有道德,谁都不能让我吃肯德基大礼包。 若说为何不用水泥来铺路,谢娴只能说太天真。 古代的水泥需要石灰石和石膏,要经过高温煅烧和搅拌,而水泥的细腻程度,远远不是现如今她手里的小破粉碎机能达到的。 所以她只能洗洗睡了。 谢娴瞧着手中的钱已经不少,黑石卫那边的新兵招募也落下帷幕,而她的打野装备还没准备好,就有些无奈。 秋收冬藏,冬天是个抓兔子的好季节,谢娴采购了一大批布料、皮革之后,发现价格还是太高。 现在棉花还没有普及,人们还是用麻布和蚕丝,但这东西穿在身上透心凉。 谢娴无法,只好高价到南边采购了一批棉花,也叫木棉,这时期的木棉远没有后世的那种蓬松度,纤维短,花朵小,种植技术也不发达。 只能用于制作被子,和绳索,而且它需要手工脱粒,在纺织技术不够先进的古代,实在没有什么优势。 谢娴只觉头秃,但再怎么难,为了自己以后能躺平的生活,棉布是一定要出现的。 等千机营穿上冬衣时,已经过了十二月中旬。 刘昱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带新兵,因为已经过了农忙时节,他们这些人身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平日里没事就组织起来,以老带新。 这些新兵蛋子大多也是各家子侄,谁还不认识谁呢!这边叔叔伯伯一叫,你还能不教咋滴。 泗己,蹲在训练场边的木桩上,眯着眼睛心中暗道:“这女君的方法多损呐!” 就见场上,魁梧的汉子,一脸狞笑,每当新兵负重跑步没力气的时候,便从他嘴里各种方言夹杂着污言秽语喷射而出,“你们这群没卵蛋的玩意,天天吃了这么多,有什么用” 仅凭他一人,硬生生的提高了这礼拜的训练量。。 这是女君亲点的教官,带薪骂人属于了是。 “啧啧,现在他们可比以前精神多了。”牛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 前几日,谢娴过来视察新兵训练情况,这些小年轻,刚来的时候挺新鲜,活力满满,但军队训练本就是枯燥的,天天就那几样,让他们提不起劲儿。 谢娴找来刘昱几人,提出了队伍大比,还有什么军歌、蹴鞠比赛,宗旨就是寓教于乐。 女君表示,他们现在是职业军人,完全脱产,除了身体素质的提高,还要培养坚韧不拔的意志,于是聘请了先生晚上教习认字,学习谢家军队条例。 这样无所事事的他们,这个礼拜忙的脚不沾地。 “你说,女君哪里来的这么多花样?”牛二揣着手问道。 “以前的兵书上,也没见过啊!还非要教他们晚上认字,那些小家伙,个个抓耳挠腮的样子太好笑了。” 泗己斜了他一眼:“你这导员的课程背会了?”谢娴对于他们这些退养的卫卒,也有安排,那就是转文职,做辅导员。 五十人一队配一个导员,负责教授战场知识外,主要就是监督他们背会军队条例,什么八大纪律,什么军人天职。 让他们这些只知道砍人的大老粗,也是两眼一黑。 最后他们看着谢娴已经丝毫不敢轻视,这是要把队伍从心到身的完全教化,这是多么可怕野心。 这也是历来的刑君都没做到的事情,那就是告诉卫卒们为何而战。 虽然条例中颇为严苛,和他们以前的军规军法差不多,但是仔细看去区别还是挺大的,以前他们只是对于底层士卒的约束,而新的条例,却是对所有人的约束。 从上到下,任何人不得触犯。 监督,举报,考核一条龙,谁敢在军中玩拉帮结派那一套,只要有人反应,立马被带走审查,若有属实,即刻官职被拿下。若错误严重,有可能发配矿场服刑。 也不是没人反抗过,有些人被边军蛊惑,想带一波人叛逃,但还没等他起势,便被手下之人举报了。 那人也是不可置信,他身为队正,几年的同生共死的兄弟情难不成是假的? 但和他同队的卫卒只说了一句话,‘跟你走,你能混个小官当,那我们呢?’是啊! 他们在边关这么多年,谁家的乌堡不欺压士卒,谁家的军队把底层的士兵当人看,他们立功上官理所应当的占大头。 底层普通士卒永远是被压榨的,无望的。 而他们回来的人里面有个士官看上了手下士卒的妹妹,想要强娶的时候,他反抗了。 谢娴对此很是重视,从戒律堂调人,就在黑石卫校场千人面前开庭审判。 第150章 遥远的爱意 ‘你们身为士卒,肩负着保卫家园的重任,在这片土地上,你们是守护者。’ ‘没有人有权力对你们不公,无论是敌人还是我自己,都不能侵犯你们的尊严和权益。你们的付出和牺牲,将永远被铭记在心。’ 谢娴眼神坚定,声音洪亮而有力,她站在台上,小小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信念,让人感到无比的敬佩和自豪。 泗己和牛二几人,像是重新认识了谢娴,往日里这个惫懒的女君,内心竟然如此强大,有她作为众人的后盾,他们安心无比。 自此,队正选拔从基层开始,面子那是什么?能吃吗,军队里只看功劳和个人能力 有人害怕朝不保夕,在谢娴强制退伍一批老人,且每月发养老金之后,也没人提了。 认字之后能读懂条例,有了导员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知道什么是自己应得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谢娴从方方面面做到了,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若就连这还不能达到她的要求,被劝退也是活该。 所以就有了开头一幕,新兵没激情训练,谢娴自然有办法让你们充满激情。 泗己嘬了口自己的后槽牙,“你说这郝石头,是不是挺享受的!”他口中的郝石头就是那个挺身反抗上官的第一人。 这也是掀起黑石卫大清洗的导火索,当初他妹妹的事情爆雷后。 谢娴怒了,把附近黑石卫下辖的所有村正乡老,还有保长,甲正都叫来,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以后嫁娶之事,父母之言不能定之,必须要双方自愿同意,若有人卖儿卖女过不下去的,那就卖给谢家二房。 若在让她听见,不顾本人意愿,强娶之事,他们这村正,保长也别做了,且还说了一句,明年开春准备重新选举村长之职。 不知不觉,谢家二房的影响力,已经扩散如此之广。她的矿场为周边乡民们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而且黑石卫卒也被谢娴收心,现在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谢娴给的。 可以说,在黑石卫方圆百里的地界,谢娴说了算。 诸位保长村正,只能憋屈的应了,没办法,他们村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谢娴手底下讨饭吃。 他们以前还可以作威作福,现在是真的刚不过。 闹到谢家宗族,谢云就在那坐着,听人说她孙女的坏话,一个不高兴,就把议事厅的门踹坏。 顶不住,完全顶不住。 所以此后一个月,众人发现家中的女子地位无形中变高了不少,因为谢娴说了,你可以卖儿卖女,但是只能卖给族里。 家中的女孩儿对谢娴更是崇拜,婚事虽然不能完全说了算,但是享有一票否决权。 女子和离再嫁,也不会被人诟病,没见谢娴身边的苗娘子就是和离妇,你若敢嘲讽,有的是人说小话。 谢娴在黑石卫附近,建了个织物作坊,专门给黑石卫生产军需品等。 皮靴,背包,手套还有棉布生产,只招附近的女工,卫卒家属优先,这波让女子的地位再次提升。 很多流民更是为了这,争先恐后的把女儿嫁进黑石卫。 谢苗手中拿着小本本,一步步走来。 泗己和牛二忙站起身,“苗娘子。” “织物作坊,那边到了一批新货,要找人来量尺寸。”谢苗淡淡道。 “什么新货?鞋子吗?上次的棉鞋就挺好的,啥时候发阿!”牛二立马蹦了起来,积极的很。 说完也不等两人,朝着织物作坊一路小跑。 “这憨货!”泗己笑骂。 他转头见到苗娘子停住脚步,嘿嘿一笑上前道:“阿苗!” 谢苗小脸微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为何不来找我?”自她确定了心意,就主动出击,只是这面前的憨子,老躲着她。 女君提示,男人嘛,他若退缩,你就用强。两人必须要有一个人主动。 谢苗心里虽然有些生气,但她也明白泗的顾虑,她们两人年纪不小,她是女君近臣,恐遭人闲话。 但谢娴对她们俩相当看好,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 谢苗想到这里红了脸,一把拉过泗己就往桃林里面钻去,泗己整个人也晕晕乎乎的,七尺男儿似浑身没了力气,被那柔嫩的小手拖着往前走。 而后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推在树后,头被勾下,一抹轻柔的气息滑过唇角。 泗己闻着身边环绕的女人香,身体微僵,他不敢告诉谢苗,年少时谢苗父母给她定亲之人就是自己。 那时候他偷偷的去看过谢苗,满腔的思慕都倾注在那灵秀的小女娘身上。然而等他回来,就听见谢苗已经嫁为人妇的消息。 此后他便心如死灰,于军中常驻,再也不想成家之事。 而半年前,谢娴第一次视察皮货铺子,他便认出了谢苗。但看着自己的腿伤,他只能苦笑。 他已经残了,虽然身上暗伤已经被调养的差不多,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郎。 谢苗作为谢娴身边的一把手女吏,地位很高,于她说相的人家能排到巷子口,但她通通拒绝了,怎么可能看上自己这个残废的军汉,他不配。 泗己发呆,却惊觉手上微凉,他抬眼看去,只见谢苗已经泪流满面。 她声音低哑:“你还在怨我!” 泗己心中大惊,难道谢苗已经知道他们两人以前定过亲。他着急解释,但奈何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苗后退一步躲过泗己给他擦泪的手,“你既是不愿,那就算了!” 自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年轻时候做下错事,还累的泗己一直没有成婚,谢苗自责过,愧疚过。 但是谢娴告诉她,大可不必,若喜欢就追,如今她不需要靠男人过活,泗己多年未娶,谢苗可能是诱因,但未必没有他自己的原因。 所以把谢娴的话奉为圭臬的谢苗,大胆尝试,让泗己不知所措。 谢苗心中想到,对他表明心意,已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只此一次,她的骄傲不容许她纠缠下去。 她见泗己只是沉默,似不想与她说话,心中黯然。转身就走,不再留恋。 手中柔软抽离,泗己猛然惊醒,忙把人拽了回来,拥入怀中。双手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道:“明日我就让人去提亲,可好!” 第151章 出发前 待两人重新出现在织物作坊,牛二浑身上下已经穿戴一新。 他瞧这泗己满面春风的样子,嘿嘿一笑。 这家伙总算开窍了,他们兄弟几人,在旁边瞅着都替他着急。 织物作坊新做棉衣中间有着夹层,留出内袋的位置,可直接插入特定形状的甲片。 桃庄那边送来的甲片,微带凸面,一体冲压成型。甲片不大不小,组合起来用绳子穿上,或者直接插入衣服内袋,便可以任意组合成胸甲,臂铠,还有裙甲。 为了考虑到,替换方便,甲片形状统一,制作工艺流水化。谢娴专门做了优化,剩下的就是头盔了,她打算用一体冲压的铁盔,刚好以后做饭都能闻到头油味。 至于武器方面,虽然管制没有甲胄严格,但是她考虑到性能问题,准备了矛,这东西省事、还省料,攻击距离长,携带方便,平时可以当投矛用,军团作战当长矛。 实在是很完美的武器。 就算剑术大师碰见长矛兵,最好的办法就是转身逃走,要不就会死的很不体面。 近战武器,就是直刀了!但这东西她如今的高炉产能完全支撑不起来。只能部分替换,先凑合用。 冬季出行,帐篷和披风是必须品,马匹也是没有的。 没办法,黑石卫还是太穷了,军队出行到哪里都是腿着去,只有偶尔几个家中富裕的才自备的马匹。 以前卫卒每次出征,兵器甲胄还有马匹,粮食都是士卒们自备的。 听说女君打算冬季出门剿匪,虽然天气不好,但对他们来说,谢娴已经给的太多了,能让他们三天一顿肉食,就算豁出命去,也是值当的。 各个小队训练不停,新发的棉衣棉裤,皮靴背包,还有新的甲胄、矛头。这让卫卒们心里暖暖的,有了这些他们已经对此次冬季剿匪信心十足。 但接下来就逐渐离谱了,谢娴开始配发,帐篷,大衣,军中专用干粮,鱼肉松,干面条。 然后就是一体冲压的头盔,这个可以用来做饭的大杀器,谢娴作为资深火力不足恐惧症患者。 现在刘昱一说起,各种兵器装备用法,就眼神发亮,实在是黑石卫以前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有了这些装备,若说让我们去攻城都够了阿!”牛二把胸甲拍的邦邦响,心中激情澎湃。 刘昱拿着手中的铁铲,在那尖头的锋锐滑过,“你说准备这些真的是去剿匪吗?”他们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这装备实在太好。 但谢娴说,这次只是出去军队拉练,顺便提升装备熟悉程度,而且新兵锻炼也不能落下。 主要是跑线路,把预计的几条线路上‘路霸’清理一下。 但谢娴作为现代人,固有的观念就是,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 她现如今完全没有火力,弩是没有的,他们连边都粘不上,但又不能完全放弃远程攻击手段,所以只能用弓箭凑合一下。 谢六叔的表情一言难尽,他从来没想过,谢娴能把手中卫卒武装到如此地步。 而泗己几人也心中惴惴,总觉的自家女君早晚要整个大活儿。 而矿场那边的收益越来越好,尤家兄妹也是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今日是一月一次的族中大议会,谢娴平日里在外面忙,大议会必须参加,刚好作为黑石山的执事,尤淳也来了。 谢娴在前面疾步走着,尤淳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这不是已经招人了吗?”谢娴不明白,数万的流民,怎么矿场还是缺人。 “来的人,不合格,身体太弱,不符合女君定下的标准。”尤淳无奈道,说招人的是你,但立下重体力劳动招人标准的也是你。 谢娴一顿,“矿场招人标准不能变,让他们养养!”她可做不出让那些体重还没到八十斤的人干挖矿这样的重活。 尤淳看着谢娴,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谢娴这样的主君。 世家贵族们谁人会在意,底层庶民的死活,矿场干活能按时发工钱已经都是天大的仁慈了。 “难民营地的管事说,那些难民自动请愿要下矿。” 谢娴:? 尤淳见她不甚明白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廊道边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徭役快要开始了,若是没有银钱,他们定然难以度过冬日!” 拐过墙角便见一身月白衣袍的谢安迎面走来,那张俊朗的脸上还是那副表情。 “大兄!”谢娴行礼。 “见过少君。”尤淳亦是拱手道。 两人对视一眼,谢安身后的止墨上前一步,这新来的黑石山执事武艺不俗。 谢娴没管两人的眉眼官司,只开口问道:“不是有旨意,接收流民,免税吗?”她记得白令君说过,受灾地区应该都是有免税优惠的才是。 “是免税,但是徭役不可免。”尤淳垂下眼,脸上的表情似是嘲讽。 “不对啊,前面以工代赈,不是已经算过徭役了吗?他们几天前才到,这连户都没上,就要服徭役!”谢娴满脸不可置信,这都是什么勾八玩意儿。 看着谢娴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表情,尤淳只觉的好笑,他试探道:“可如今难民营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劳力了。” 开玩笑,不止难民营地,就连雀县稍微有点力气的,都跑矿上去做活了。 “剩下的人,怎么安排?”谢娴恍然大悟,“还有多少人?”她不能保证所有的人都有营生。 “族中召我来正是为了此事,看有没有办法给剩下的人找些活。”谢安淡淡道。 没法子万人的流民,只有两三千的人能进矿场,剩下的人,若没有事做,也是一番灾难。 “大兄想如何做?”谢娴问道。 “看县中有没有需要人的地方,开荒、修路皆可。”谢安道。 谢娴微微点头,开荒也是个办法,但如今冬季,效果肯定不怎么好,但是最起码让人有个盼头。 尤淳看了谢娴一眼:“多些营生可以过更。”不能亲自服役者,可出钱雇人,这笔代役钱称作“更赋”,但这些钱的来处嘛! 谢娴:我感觉你们两人都在内涵我。 第152章 琼楼寨 谢娴明白,修路也好,开荒也罢,所有的问题又绕到她头上来了,没法子,只有她二房产业最大,需要的人也最多。 但是她觉的,不能白白浪费人力,她得回去做些计划。 谢娴自认为不是圣母附体,她可不想养着这么多人。 她心中有事,打声招呼便先走了。 独留下尤淳面对着谢安淡漠的眼神。 谢安身后的止墨绷紧身躯,警惕的盯着尤淳这人并不简单,而且身上杀气极重,不知道娴娘子从哪里找来的。 谢安缓缓从尤淳面前行过,姿态高雅,目光清正似只当他是个普通的谢家执事。 尤淳垂着眼,谢安走远,直起腰远远望着:‘文圣弟子吗?’他没看错刚才谢娴刻意保持的距离。两人间定然是有点什么。 进入宝书堂,谢安向后倪了一眼,止墨躬身:“刚才那人是二房附庸,尤氏大郎,此人常年在外地跑商,行踪不定,且和那清心苑有些关系。” 谢安侧身坐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道:“那人身上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血腥气重了点,估计是江湖中人,”止墨不以为意,面上恭顺,但骨子的狠劲不输那些道上的绿林中人。 谢安平日里往来大多都是文人雅士,但因为儒门的关系,各个江湖门派,也有所接触。 这时期阶层划分还没那么明显,有人为了自抬身价,编所谓的上九流,和下九流。 很多氏族与学派,百家相互交流,融合从而迸发出各种新思潮。 而氏族对于江湖中人也没有后世的那种厌恶和偏见。 “查,”谢安是不会允许谢娴身边有不可控的因素,他不喜欢不能掌控之物。 “唯。” 谢娴这边完全不知道,有人比她还要上心尤淳之事,不过她已经不在乎这些。 她现在头疼的是,冬季煤炭卖出去了,而且变成各种物资存入黑石卫仓库,但这远远不够,她去问过谢云,徭役之事是真的。 启帝好大喜功,最喜欢就是听人夸夸夸。 北边仗还没打完,就想让人修宫殿,反正天天的幺蛾子不断。 本来底层黔首能活着就不易,还摊上这么个滥用民力的皇帝,实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半的时间都在服徭役,更别说这时候服徭役路上都是自带干粮的,你敢信。 有一地的百姓为了不服徭役,竟然愿意自断手脚,还称之为福手、福脚。 谢娴听得是目瞪口呆,都这样了为啥还没被人砍死啊,这狗皇帝。 但比起上一任强抢兄弟媳妇的胜帝来说,启这样的皇帝已经能算是明君了,谢娴叹为观止,这就是矮个子里面拔高个吗?她只能说一个字,6。 为了安抚流民,第二日便成立了修路队,负责把煤渣路铺平,且在谢娴划定的区域继续修路,包括但不限于雀县往东和往西的两条路。 还有织物作坊也开始招新,谢娴工资发的很少,但她管一顿饭,这样也让他们能喘息片刻。 待冬季的第二场雪下来,谢娴就准备出发了,这次路线对她来说,是接手刑君的第一战,她本着来都来了,怎么能不体会下带兵出征的感觉。 然而没过一个时辰她就后悔了,“我去,这牛车底板还是太薄了阿!” 谢娴上辈子也是个北方人体质,一到冬天没有暖气就活不下去的那种。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没一会儿,青黛就拎进来个小巧的炭炉。放在桌边,车里渐渐暖了起来。 谢娴缓了口气,透过车窗缝隙,看着外面行走的卫卒们红扑扑的脸,感觉自己真是个废物点心。 这天气也就零上1-2度的样子,但谢娴感觉自己,是那种冻的要死,还没死成。 这次出行,谢娴只带了一千五百人,考虑需要去的地方‘民风淳朴’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雀县和平城接壤之地。 其他三山十二寨基本都是沆瀣一气,所以她人带的太少也不好,毕竟万一自己打野翻车,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谢娴现在就满脸无语的看着面前的高瘦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呜呜~~~求贵人救救我虎头寨上下十几口人!” 那汉子身上的麻衣,极其不合身里面虽然没有露出芦花,但是生生端了一大截,谢娴只要稍微低头都能看见他满是冻疮的脚脖子。 这是混的有多惨,黑石卫一行人才走到山脚下,只派了五个侦查的好手上山看看情况。 根据刀疤老头提供的消息,这是一个不到百人的小寨子,平日里靠在山林里种地维生,为了逃避关税和徭役才上山立了名号,自封为虎头寨。 谢娴看这消息本来打算绕过去的,这看样子这寨子已经很惨了,结果五人上山,下来的是六人。 欢欢喜喜的把谢娴他们迎了上去。 然后那所谓的‘山匪’头领见到黑石卫众人,哭的那个情真意切,不知道的以为遇见亲娘嘞。 谢娴坐在四面漏风的堂屋里,屁股下面是把头的虎皮座椅,远看上去颇为气派,但谢娴只觉如坐针毡,我去这虎皮这么脏,洗过没有阿,不会藏着小动物! 她不安的动了动,见面前的把头哭了快盏茶的时间,还没有说到重点,谢娴略显烦躁:“你说的那些人在哪里呢!” “他们被抓走了,我那儿子才六岁啊!”他伤心不已,但就是说不到重点。 “谁抓的?一共几人?什么时候的事?”谢娴懒的听他絮叨,这智商也不知怎么混上把头的位置的。 见她面上的不耐烦之色,男人缩了脖子,他有些害怕的不敢抬头看谢娴,老老实实的一一回答。 “这琼楼寨,是什么地方。”谢娴来了兴趣。 那男人眼上愤恨之色闪过:“那寨子,就在平城路口交汇 地方,那地方原本是个天坑,但从去年开始,有就被人占了去,改造成天堑,便立了名号称为琼楼寨!” 谢娴看了泗己一眼,泗己点点头,地图上似乎有这么个地方,原先是个天坑,但是里面深的很,地底甬道四通八达,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是个易守难攻之处。 第153章 诱饵 李韬身为虎头寨把头满脸苦笑:“今年本来收成就不行,那琼楼寨,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带刀的军汉,让我等三山十二寨都要归顺于它,前段日子还要我们注意山下流民。” 他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谢娴,似是难以启齿。 牛二上前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婆婆妈妈,你到底说不说!”几人听的也不耐烦了。 “他们要青壮年,男人要,女人也要,还说若是直接抓住,一人可以得二十大钱。” “那你抓了吗?”不知何时谢娴已经坐直身体。 李韬见谢娴变了脸色,慌忙道:“小的冤枉啊,虽然是称作虎头寨,但也就只在山里种点地罢了,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接着又道:“就是因为没交人,他们才把寨子里的女人和孩子都抓走了,呜呜~~~还说让我们用人去换。” 谢娴看着面前瘦的一阵风都能刮走的几人,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想来让他们去绑人,还不如说去送菜。 高瘦的李韬眼神闪烁,在牛二几人腰间掠过,他们几人商量了半日。 想着在怎么,也得把家里人换回来,于是准备下山绑人,却没想到等了半天人是来了,就是人数有点多。 心中庆幸,还好没行动,这可是黑石卫阿!他们这些‘山匪’能在林子里躲这么久。 皆是因为黑石卫的存在方圆百里内没有穷凶极恶之徒,要不早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所以才在听说是黑石卫的人,麻溜的迎了人上来。没想到新上任的刑君却是如此俊俏小郎。 当天夜里,谢娴就驻扎在这虎头寨,刘昱提议,他们现在要先摸清附近山寨的情况再做打算,看这虎头的遭遇,受琼楼寨盘剥的并不只他们一家。 谢娴并无异议,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她从善如流,只要少给他们添麻烦就已经算是好主君了。 接下来三天,不出泗己等人所料,附近的山匪几乎被琼楼寨,掳了个遍。 “这琼楼寨要这么多人做什么?”谢娴不解。 三鸦寨的把头,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谢娴的脸色,不确定道:“小的听到消息,似是在那天坑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去的人几乎没出来过的。” “而且附近的村子也无故消失了几个。”另一人也接话,此时虎头寨已经不是刚来的破茅屋了。 堂内正中间放着一个铁炉子,炉膛烧的通红,众人围坐一圈,脸上神色也放松了几分。 三天时间,有了李韬这个带路党,众人很是轻松的便把其他几个寨子的把头找到,秉承着能动手,不动口的原则,众人来拜见谢娴的时候,态度异常恭顺。 问起琼楼寨的事情,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些家伙,看上去像是军爷,”这几日李韬和牛二几人混在一起,熟悉起来,说话也没了顾忌。 见众人看了过来,李韬又开口道:“他们绑刀的方法,和牛哥一个路数。”他指着牛二反绑在腰上的直刀说道。 牛二,眉头微蹙,若刚开始李韬说琼楼寨里面的是逃兵,他们不会信,因为官府对逃兵管理很是严格,若真的做了逃兵,是要连坐的。 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全家流放的罪责,很是严重。 “不对啊!这几年铜关那边也没有什么大的战役,更没有溃逃的记录。” 夏朝这边小规模冲突撑死了也就是彼此撩骚几下,谁放着好好的卫卒不做吃多撑的了当逃兵。 谢娴眼神轻轻从屋中扫过,看来这琼楼寨水挺深啊! 三山十二寨,平均每个寨子都有人被抓去当人质,就算抓了流民去换,也会用各种借口推脱,和高利贷一样。 “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这天坑里面有矿,那你们家人怕是回不来了?”泗己开口。 众人脸色微变,他们刚才也想到了,这下他们彻底死心了。 虎头寨的把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公子救小的家人,愿为公子马首是瞻,” 他身后几个把头对视一眼,也麻溜的跪下,磕头一气呵成。 “愿为公子效死。” 谢娴抽抽嘴角,这些家伙实在没什么节操,原先她以为这些寨子位置不错,可以当做以后物流站歇脚的地方。 但看了虎头寨的这几间四面透风的茅草房,她心都凉了,要不要这么坑。 自己是来占便宜的,现在便宜没占上,还要精准扶贫。 所以现在这些个土匪兜里比脸还干净,唯一能拿出来的只剩下寨子中的地皮了。 谢娴无奈,真心服了,从没见过混的这么惨的土匪。 “干爹还好吗?我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干爹了!”三鸦寨把头一听泗己说起刀疤老头,便一脸惊喜的凑上前来。 剩下的几人也一脸高兴,谢娴挑眉,还真是干亲啊!当初锁老要她带上那个刀疤脸的门卫老头,她拒绝了。 这么大年纪还要出公差,她不忍心,后面实在无法,对方只叫泗己去了一趟,交代几句说山上寨子里有认识的人,也能行些方便。 如此既然是干亲,自己更不能下手太狠了。 几人商议了半天,还是实地考察一番。 两天之后,琼楼寨。 她们几人扮成路过的商队,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本来想提议扮成流民的,但体型差距太过明显,对方又不是傻子。 商量来商量去,刘昱扮成富商,抽出了十人扮做护卫,拉着车马从山前路过,但是明显对方并没有上钩。 “不行,看样子,他们是没戏了。”泗己抖了抖身上的草。 “这些人很是警惕,应该是牛哥他们太过英武。”李韬一边分析还不忘拍马屁,也是个人才。 谢娴无语:“这琼楼寨如此行事,太怪异了!”一般的匪寨这段时间应该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竟然能忍住挑选目标。 “应是不缺粮食,而且对武人很是警惕,”刚才刘昱一群人,没有什么破绽,唯一的缺点就是全是壮年男人。 他们如此谨慎,就更让谢娴好奇了。 琼楼寨地形特殊,泗己等人昨日就从周边看过,对方的地形,是一个巨型天坑,如同深井,山壁光滑垂直向下,肉眼看去难以看到底部。 从上到下,目测有二十丈深,也就是20层楼这么高。 琼楼寨的人在井壁上开凿了一人宽的小道螺旋向下。 而且还搭建了连接各处的索道绳梯,如果从正面攻入,对方只要用箭,或者把索道砍断,就会被断了后路。 那是去一个死一个。 且她怀疑,这石山的内部,也会有甬道,直通旋梯内侧,只要向外轻轻一推,下来人就活不了。 好一个易守难攻之地。 谢娴几人商议,一致决定还是等机会,最好是有人能混进去,把里面的情况摸透了,在下手也不迟。 她可不想,自己人上了,结果人家和你玩洞战,这种地形,最适合躲猫猫。 平城往西的道路上远远的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杜信打着哈欠,昨日在平城桂月楼玩的实在太晚了。 要不是家中催着要赶在年前到铜关送信,他还能在玩两天。 马车外杜信的侍卫说到:“公子,我们少带了一半人,怕不能护公子安全。”那甲士目光坚毅,透着一股不安之色。 昨日他可是听人说了,这条路上匪患频发,且还有流民怕是不怎么太平。 杜信在马车里已经困的东倒西歪,满不在乎道:“哎!没事,我少带点东西能走快些,铜关那破地方我可不愿意多呆,要不是阿耶非要我来送信,谁来这破地方。” “早知道还不如当初和崔镜一起到雀县了,悔不当初阿!” 侍卫首领抽了抽嘴,你是没看见崔大郎君嫌弃的表情。“那留下的护卫也太多了!留一人看守即可。” “那可不行,公子我一大半身家都在平城放着呢,若被人偷了我岂不是要哭死。” 那甲士哭笑不得,自家公子除了爱玩,就是对美玉的喜爱,这边城之地盛产玉石矿,公子自来了之后最喜欢的就是美人,和美玉。 得了宝贝,自然得派人好好看守。 希望这次行程能顺利些,他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三辆马车,和五个骑士,应该没哪个不长眼的来惊扰公子! 出城不远后,便见着路边不远处停着一辆牛车。那车夫瘦高,穿着破烂,见他们来了连忙把路让开。 待他们走过,后面的牛车也不紧不慢的跟着。 “公子,我们后面跟了辆牛车!”甲士敲了敲车窗道。 “嗯,去问问,若是顺路的,带着也无妨!” “诺!” 那甲士打马等着牛车靠近,刚到近前,那瘦高的车夫就谄笑道:“军爷,听说这路上有劫道的,我家小姐想同行一段。” 随着他话音落下,车帘掀开,露出两个女娘,一个肤白貌美红衣娘子,另外一个侍女模样的穿了身青衣,递给车夫一个钱袋。 李韬会意把钱袋递到那甲士手中,“军爷请个方便。” 瞧着车里除了两个女郎再无他人,那甲士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怕不是又一个想攀高枝的小娘子。 他矜持的点头,算是允了,他家公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看着便是。 “你说后面牛车上,是个美人?”杜信一听这话便精神了。 他打开车帘向后望去,心痒难耐,“嘿!小爷我运气真好!” 就这样谢娴和屠珍坐着牛车慢慢的跟在杜信身后。 杜信一行三辆马车,其中一辆是粮食,还有一车财货,这样一个车队,有财货有女人,可算是个好饵料。 待行到半程,车队停下休息,杜信下车活动,而谢娴两人也下车烧水做饭。 再推掉杜信一同吃饭的邀约后,谢娴抬眼看着山上的密林,这个位置可是对山道监控的入口。 再怎么蠢这个地方也是必须派人守着,泗己说过,这个位置很是重要,琼楼寨的人很可能在这里挑选肥羊。 这里两边山峰奇骏,只余中间一条小道供人行走,的确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谢娴和屠珍远远的跟着,前面的贵人当饵料,她们见状可以跑,一旦有人来追那就给泗己等人创造了好条件。 但是这当饵料的公子并不怎么老实呢!谢娴看着面前冲着他嘿嘿直笑的杜信,如是想。 拳头有点痒怎么办。 “这位小娘子,本人杜信康健人士”杜信一双眼直直的看着谢娴。 谢娴无奈只能回礼道:“见过杜郎君。”她懒的应付只能装作身子虚弱,提前上了牛车。 杜信上前两步:“不知”迎着屠珍直勾勾的眼神,只能停下脚步,突然觉的自家侍卫说的也不全对。 这位小娘子的体貌虽然不是那种温婉的长相,但却别有一番风味叫人见之忘俗,他还想攀谈几句,但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对方似是对他无意,但这样才勾的他心痒痒。 不远处的侍卫头领,简直没眼看。 自家公子失魂落魄的回来,只好安慰道:“公子放心,定然是小女娘在欲擒故纵。” 杜信神色一变,惊喜不已,“真的吗?可我觉的那娘子身上的气度也不像普通人。” 他虽为城阳公的儿子,平日里遇见想攀附的人何其多,杜信却也只凭着自身喜好与人交往,对人的态度自认为还是能猜到几分。 刚才谢娴那敷衍的样子,让他备受打击。 “放心公子,下次你直接报出名号。”他相信没有女人能挡住城阳公府的诱惑,除非同为公卿世家子弟。 况且这偏僻的边城之地如此贫瘠,大多数小民都没见过什么世面。 被认为没见过世面的谢娴,懒懒的躺在牛车后面:“还有多久阿!打劫而已,还要挑挑拣拣,也太不敬业了。” 刚才为了表现出家境贫寒,她和屠珍就着肉干饼子将就了一顿,现在只觉的,胃里被顶的不舒服。 屠珍闻言翻了白眼,是谁哭着喊着,非要演一出孤女远奔的戏码,“娘子喝些热汤!”看着谢娴这三分钟就摆烂的姿态,屠珍能怎么办。 “谢谢珍珍!” “不用,”求别叫的这么恶心,就算谢我了。 第154章 虎 琼楼寨内,一处宽阔的溶洞中。 “曲先生,这山下又来一波肥羊,这回总不能放过!”说话的是个面色黝黑的男人,他身形壮硕穿着一副藤甲,腰配直刀,正是琼楼寨的把头甘虎。 他此时坐在一张石椅上,面前的火盆浓烟滚一滚,他瞧着旁边的青年文士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剩下几个山匪闻言心中不满,眼神不渝的盯着桌边坐着的那个青年文士。 “曲先生,兄弟们都憋坏了!”他们这群人跟着甘虎出门‘创业’,但不知为何非要认这青年文士曲青为二当家。 但几次危机之后,发现曲青身为谋士的厉害之处,于是在琼楼寨里,众人也渐渐认可了曲青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当家名号。 “听说这次的肥羊,是个白皮的小子呢!”下面一个小弟起哄道。 “是啊,这破地方天天也没个乐子,好容易来个肥羊,可不能放跑了!”说话的人闷声闷气道。 曲青并未停笔,只淡淡开口问:“这次能有几分把握?” 众人见他松口,皆是精神一振,“八成把握,四辆车,只有五个护卫,”等到了一线天,只要滚石一下,两头堵上,还不是想咋滴就咋滴! “是啊,听二狗说,车队后面还有两个小娘皮呢!嘿嘿。”顿时众人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曲青闻言眉头微蹙:“女子?”不知为何,听到车队里有女人,他心中总觉的哪里不对。 “就一个贵女带着个丫鬟,那车队里的白皮小子献殷勤,定然姿色不俗。”一阵嘻嘻哈哈的黄笑话。 甘虎接过话头,“这地下憋屈,不如放兄弟们出去透透气!” 众人眼神一亮,但还是眼巴巴的看着曲青,历来确定下手必然是要听曲先生的,每次下手时机,方式,连身为把头的甘虎也不可违背。 他们现在都习惯了,知道曲青慎重,但这段时间他们除了看那些奴隶干活,就没出过这老鼠洞,实在有些憋屈。 曲青看了眼旁边不说话的甘虎,这家伙每每都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呵呵! 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淡淡道:“上面说要打听康健一位贵人的消息,不知把头打算如何?” 甘虎面色陡然僵住,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是康健那边的城阳公子,说要打听行踪。但我们这破地方咋会有贵人来?”他干笑两声。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任务,都督那边来信只是例行通知罢了! 他狠狠盯住曲青,这纵横家都是心脏的很,完全见不得他好。 这事情于甘虎而言没半点好处,这康健的贵公子,抓在手里也是个麻烦。到时候他这琼楼寨怕就不得安宁了。 曲青见甘虎脸上的郁色,也不恼:“这都督下的令,总得让弟兄们心里有数才是,若当真错过了,不就可惜,听说这次的肥羊就是个白皮贵公子呢!” 众人闻言,顿时露出贪婪的眼神,这个好啊,若真能完成上面的任务,可不得飞黄腾达,最起码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洞。 见众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甘虎斜了眼面带微笑的曲青,只能硬着头皮允了。 不过他生性多疑,就像曲青说的,前段时间路上出现的商队太可疑了。 他们这段时间只抓了周边寨子的一部分人。没有一网打尽,这样也不至于显得他们突兀。 不过流民潮之后,渐渐路上也没什么人了。给他们挖矿人手还需补充。 说来说去,还是得干好老本行,若说真的谁都不打劫,就显得他琼楼寨太特立独行了。 所以这趟是避免不了了,他朝那闷声闷气的汉子挥挥手吩咐道:“把家伙都带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谢娴的牛车慢慢走着,泗己他们也在林子里不远不近的跟着。 自从谢娴自告奋勇跑去当诱饵,众人现在一直都是低气压:“你说这次应该没问题!”牛二嘴上不停。 “哎!你能不念叨了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泗己无语道。 “你看那小白脸又去骚扰女君了!”牛二嚷嚷道。 他们心中也是有些担心,但谢娴的提议却是最优解。他们知道谢娴也不是真的‘柔弱’娘子,但心中就是不放心。 三人头凑到一处,“那小白脸,长相不行阿!”牛二吐槽道。 “比起崔郎君差远了,不过你不觉的这家伙有点眼熟吗?”泗己有些不确定。 牛二仔细看了看,“哎!是见过的,上次在平城崔郎君的朋友,叫杜公子什么的!” 刘昱心中一动:“杜公子?”现如今,男性的称谓大都叫郎君,若叫公子,那就说明家里是有爵位的,公的儿子叫公子,公的孙子叫公孙。 所以杜信可是真正有身份的人。 但是刘昱看自家女君的表情,依然不耐烦,所以即便是这种身份,还是不能入谢娴的眼。 自家女君的性格,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也摸到不少,怎么说,大事上很有原则,不能越雷池半步,但小事方面得过且过,平时里更是懒的动弹。 这种和其他贵女完全相反的个性,有时候还挺可爱的,但有时候又让人头秃,比如这次谢娴主动要求当诱饵。 平日里谢娴对他们的安排不予置喙,但这件事情,更是以求最好的方案解决问题,为了减少损失,而毅然决定以身犯险。 他们只能听之任之,毫无办法。 前面杜信的马车快要到隘口了,这个位置两边都是峭壁,中间唯有一条窄道可通行。 林间鸟雀似是绝迹,没有半点声响,不知怎得,空气中都安静的几分。 侍卫头领牧何,眉头紧锁,这处险地实在是打劫的好地方,他捉紧缰绳,座下的马儿不安的踢了几下。 事到如今,只能打起精神,小心应对了。 车队走至中段,突然山上的草木微动,腥风乍起,一声虎啸传来,岩壁上方窜出一头三丈长的金渐层,朝众人猛扑过来。 “虎!” 众人惊,忙安抚自己的马匹,这时候可不能乱。 牧何脸上表情微松,伸手一指,其后两人翻身下马,朝着老虎拔剑冲去。 另外两人却也弯弓连射两箭,众人显然对此事颇为熟悉,没几下这虎便没了生息。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牧何下马查看老虎尸体。 “这虎,得有三四百斤了!”侍卫们有些高兴,围着那虎尸啧啧称奇。 第155章 公子杜信 侍卫们有些高兴,他们平日里出去野猎,虎却也是难得碰见的,这次运气不错,拉到城里,也能换些银钱。 “你们一人射了几箭?”牧何面色微沉,开口问道。 “我们只一人两箭,这虎便被解决了。”一个侍卫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可为何,有五处箭伤!”牧何皱眉。 他把虎尸翻了个面,正待仔细查看,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猛然一变高声道:“护卫公子,快。” 随着他话音落下,前面的山道处,一堆滚石轰隆隆的落下。 众人暗道不好,正准备转身撤退,便见后面不远处也有巨木当头砸下,顿时山谷中一片兵荒马乱。 本来马匹受了虎吼,便惊恐难安,被巨响一刺激,嘶叫着在这狭窄的小路上横冲直撞起来。 顿时,搅得山谷中尘土飞扬,马蹄声、嘶鸣声混杂着惊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谷底视野被遮蔽,看不清楚山上的敌人在何处,但武者耳力好,能听见箭矢的破空声。 牧何如临大敌,心中暗骂,神他妈一窝山匪打劫竟然还用战术,简直哔了狗。 嘴中发苦,狠狠呸了几声,吐掉口中沙石,高声道:“快护住公子,把马车拉住。” 虽然这样高声会暴露他的位置,但他也无法,这群家伙如此不讲武德,想来这次不能善了。 侧身躲过一道箭矢,但身边两人就没这么好运了,此刻已经有人中箭倒下,牧何滚到一侧用虎尸挡在身前。 身旁是奄奄一息的同袍,他面色难看,中箭的士卒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是弩箭!”说完便再无声息。 此刻牧何只想骂娘,弩是军中标配,私下用弩视为谋反。 他抓着剑的手轻轻颤抖,不敢想,会是谁?如此处心积虑的打劫他们公子,莫不是朝中哪方势力?不然如何解释,这山匪的不同寻常。 定了定神,自己还不能死,朝中势力也好,有人谋反也罢,只要苟住,定然能保下公子性命。 就怕是真的莽汉伤了公子,城阳公府,在朝中不争不抢,虽然贵为国公,但因为安守本分被皇帝看中,就连儿子也养的只会吃喝玩乐。 他实在想不出,会有何人打他家公子的主意。 现在牧何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公子,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此刻的杜信,正躲在一处凸起的岩壁下面瑟瑟发抖。他本来坐在马车里好好的,听见一声虎啸外面便一片慌乱。 他相信牧何能护他周全,所以并不担心,他只要老老实实的待在车里,不去给他们添乱就行。 听到老虎被打死,心中松了口气,就听见一声巨响。马儿受到惊吓,车夫被甩飞,车厢就被拉着跑了起来。 杜信脸色惨白,他紧紧抓住车厢,努力保持平衡。但外面尘土飞扬什么都看不清楚,没跑几步,这马就一头撞在两个大树中间,卡住了。 他还没缓过神来便听见一声娇呵:“还不下来,想死不成?” 待回过神,人就已经被前几日从没给自己好脸的红衣女郎拉着避入一处岩壁之下。 谢娴无语,这小子被吓呆了,愣愣的也不说话,眼见着尘埃落定,他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还好后面这些巨树,没有把路完全堵死,她和屠珍两人钻过去逃跑绰绰有余。 她招手让那小子跟上,山谷中间的土匪已经过来了。屠珍麻溜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当头杀了过去。 谢娴拉着人往树后面钻,但杜信似是被吓住了,只记得危险的时候报出自己的名号可以保命,然后山谷中就听见他高声道:“我是城阳公子杜信。” 山谷很给面子的加持了回音特效。 “城阳公子杜信。” “公子杜信。” 悄悄摸过来的牧何: 五具尸体在脚下的屠珍: 众土匪眼神一亮:“快,就是把头要找的人,赶紧抓住他,有赏钱呢!” 一群土匪加快脚步,眼见着他们是跑不脱了。 屠珍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娘子快走,我断后。”人太多了,她也顶不住,而且这些家伙竟然有弩。 他们手中的弩箭,百米内随便给射成筛子。 谢娴上前一步,夺过屠珍手中的剑,塞进一旁已经被吓呆的杜信手中。 屠珍会意,把脸上的血清理一番,往地上滚了一圈不动了。 众人围过来时,便见着贵人公子手持宝剑,护在一貌美女子身前,而女子的丫鬟已经吓晕过去。 旁边地上还有他们五个兄弟的尸体。 “好家伙,没想到白皮公子,竟然还有些本事。” “杀了我们这么些人,要不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有人不甘心,他们自从跟着二当家,那次打劫都没损失过兄弟,没想到这次倒是栽了。 “嘿!想什么呢!这白皮小子,可是要用来换钱的!” 赶来的牧何,扔下武器忙道:“各位好汉,莫要伤了我家公子性命,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服软的话取悦了一众土匪,他们眼神贪婪的从杜信脸上扫过,停留在谢娴身上。 “嘿嘿要不就这小娘皮,给大爷玩玩!”众人嘻嘻哈哈。 杜信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剑尖还在往下淌血,众人皆以为他杀了五人已然力竭,并未在意,却无人敢上前。 杜信腿上一紧,就见谢娴扒住他的裤腿哭的梨花带雨,“公子莫要丢下阿娴!”那声音凄凄切切,配上她绝望的表情,可引得任何男人怜惜。 躺在地上的屠珍,微微把脸转了个方向。 杜信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还有剑身上热乎新鲜的血液,懵了的大脑此刻才开始转动,所以他们都以为这些人是他杀的。 冤枉阿! 他正准备出声,便感到腿中被一锋锐顶住,低头见那哭的凄惨的红衣女郎,一双凄楚的眼睛望着他。 但那泪水是真的,但眼底的冰冷之色也是真的。 杜信:妈妈我想回家。 “杜郎~”谢娴的语调凄婉,生怕杜公子不管她。 牧何上前接过杜信手中颤抖的剑,看了看马上都快被砍出裂口的剑身,抽了抽嘴。 他是害怕土匪吗?不是,自家公子能一杀五还把身边佩剑砍裂口,开玩笑。 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侍女,好像刚才动了一下! 玛德晦气! 自家公子现在在人家手上,他能怎么办! “公子!你竟然能为娴娘子做到此等地步!”他眼中大为震惊,好似杜信刚为谢娴拼过命。 他为谢娴递上了通天梯,只求能放过他家公子。 第156章 狗血 杜信此刻人已经麻了,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被冤枉过,但比起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阿娴!我定会护着你的,”能不能把刀拿开些。 “杜郎~”算你识相小子。 两方人迅速交换眼神,暂时达成合作。牧合总算松了口气,他觉的前所未有的心累。 山谷里一片狼藉,砸坏的马车,还有失控的马匹,杜信的护卫除了牧何,只活了一人,剩下的车夫和家丁零零散散还有二三十人。 本来五十人的车队,如今活下来的不到一半,牧何叹了口气,他也没办法,眼下只求能保得公子。 说完又看了眼走在杜信身边的谢娴和屠珍,眼中暗含希望。 男人被绑了手,排成一列从天坑边缘往下走着,这种高度普通人看了都眼晕,更别提被绑了手,大家皆小心翼翼的往下挪。 但那群土匪倒是轻车熟路,似已经习惯了。 杜信脸色煞白,他有些恐高,贴着岩壁走的战战兢兢,他心中哀嚎,杀人的又不是我,为何要绑我? 又看了眼旁边步态轻松的谢娴两女,心中更是不平。 猛然间头晕站不住脚,谢娴便拉他一把,但就这一下让他不平的心死了。 你见过被人双脚离地的扶起来吗?杜信心绪起伏,从开始的憋屈到愤懑,在到现在满满的安全感。 旁边众人一脸无奈:“这两个怕是分不开啊!看这黏糊劲!啧啧!” “等下见了把头再说!我们可做不了主。” 众人心中不兮,好容易打劫一次,但是两个女人都不能动,白皮小子更不能动,要不是干活的人多了十几个,赶觉自己劫了个寂寞。 远处的山林中,黑石卫众人愁眉苦脸,“女君危险!”牛二心中着急,脸上便带了出来。 “他们手中有弩,女君腰挂白绢,是让我们按兵不动!”泗己沉稳道。 刚谢娴的一系列手段他们也看到了,不过双方人数不对等的情况下,对方有弩,实在不是接战的好时机。 他们刚才都准备出手救人了,但没想到杜信一嗓子,差点让他们暴露,神机营众人应着谢娴的手势退了回来。 谢娴以身为饵深入虎穴,这份沉稳机敏让人佩服。 对方既然有弩箭,就不是简单的剿匪,如此大事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了。 待冷静下来立刻做的事情,就是求援,还有上报。 琼楼寨距离黑石卫也就五十里的距离,如此之近,且一直隐藏不发,定所图不小。 几人也不耽搁,刘昱带了两人连夜赶回黑石卫,说明情况,女君是要救的,琼楼寨背后之人更要查清楚。 不大的牢房里,火把熊熊燃烧,谢娴用手指轻轻抠了抠墙壁上岩石,触感颇硬,成层状分布,而且切面黑白相交典型的石灰岩层。 走道中的石灰岩呈现白色,已然成型已久,被风化侵蚀,而这间牢房因为新开凿的缘故,里面大多是黑色的岩壁。 刚才众人好不容易下到天坑底部,没有见到琼楼寨的高层,杜信和牧何,还有屠珍四人关在一处。 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谢娴心中猜测,她们刚来,定然会被人严密监视。 不过这边的看守似很是放心她们,把牢房门落了锁便走了,屠珍道:“娘子,现在要如何?” “我们在此处只能靠杜郎了!”谢娴眼神微眯,这地方可没这么简单,他们刚下来问都不问,更是没半个人看守。 她眼神环顾四周,按在岩壁上的手动了动。 于是牢房中的三人便看见谢娴胡言乱语起来:“本想着杜郎能让啊娴有个依靠,却没料到,害杜郎落难,都是阿娴不好” 谢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声音却是起伏婉转,情绪饱满,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以上省略万字,从谢娴口中讲述了她与杜信如何相识,但遭遇杜家阻挠。 后两人商议私奔,而她张娴也从一介贵女沦为为爱私奔的痴情女郎。 王宝钏来了都得掉到榜二。 其中包括退婚啊!打脸啊!争风吃醋各种戏码,简直堪称狗血剧鼻祖。 此刻牢房中,屠珍摆出了面瘫脸,杜信和牧何一脸震惊,他们只觉脑中错乱,若不是他们就是故事的参与者,自己都要信了。 “杜郎,我不会拖累你的,大不了一死。”谢娴情真意切。 顿时,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 待再有来人时,便瞧着杜信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似在看一个负心汉。 牧何看了他家公子一眼,低声叹气:“哎!”好似恨铁不成钢。 杜信:他不想说话。 来人放下一些水和吃食,而后便再无声息。 谢娴连喝两碗水,低咳几声,感觉自己嗓子都冒烟了,为了能呆在免死金牌旁边,她出大力了好! 屠珍眯眼微微点头,谢娴这才松了口气:“玛德,一窝土匪还玩什么隔墙有耳阿,浪费我口水。” 牧何此时靠过来,他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二位,为何来此?”虽然知道会惹人不快,但是他还是要问,自家公子的安危不容有失。 谢娴眉头微挑:“你以为我想来,这憨货可是害人不浅。”谢娴反客为主。 对面愧疚的低下头。 “放心,我对你家公子没什么兴趣,”谢娴说完嫌弃的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的杜信。 感觉自己人格受到侮辱的杜信,再也憋不住了,两步冲到谢娴面前:“你这毒妇,那些人都是你们杀的,还赖到我头上。” 杜信气的要死,先是被人塞了把凶器,然后又被绑着,最后在这女人嘴里,自己竟然还是那薄幸之人。 他满脸委屈,外加不服气。 谢娴抿唇道:“你待如何?” “我”杜信有些懵,但是又想不到,如此境地能让谢娴如何,一时间卡在那里。 “行了莫恼了,等下姐请你吃好吃的!”谢娴见他红了眼眶,也不再逗他,只能画饼安慰道。 杜信肚子适时的响了起来,众人眼神落在地上的吃食,黑栗饼,清水。很好减肥套餐啊! 最后牧何吃了半个,剩下半个没动,杜信蹲在墙角生闷气没空理他们。 谢娴也乐的自在,要不是为了演戏,她才没心情哄熊孩子呢! 第157章 洗衣 待到下午,他们才摸清规律,这天坑中人还不少,有男有女,女人洗衣做饭,男人挖采矿石,这是他们出去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远远看到的。 这天坑底部,甬道颇多,四通八达,而且很多禁地还设置了机关。 从看守之人口中也听出,这琼楼寨的高层共两人,把头甘虎统管全局,还有个曲先生在寨子里也颇有威望。 谢娴感觉就是离谱,这不到千人的寨子,有刀有弩还有军师。 待到晚上,谢娴和屠珍被领到妇人们住的地方,带她们过来人吩咐道:“寨里不养闲人,若想吃饭,明日就开始干活。” 谢娴手中拿着一支木簪,一脸倔强小白花的表情:“我定会好好做事,不让杜郎担心,” 众人皆是一言难尽,本来想找乐子的人,看她这副情深似海的表情都被腻味到了。 “看什么看,还不去干活,这女人满脑子都是那白皮小子,膈应的很。”谢娴如此便混了过去,被认为不怎么聪明的亚子。 寨子里本来人手就紧张,他们可不会放任两个劳力天天休息。 也不是没人打过屠珍的主意,但屠珍眼神犀利,身形高挑并不怎么符合现下审美,明显也不好惹,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这样谢娴和屠珍在这天坑里就有了短暂的自由,她可没忘自己混进来的目的。 洗衣房的管事叫辛三娘,路上丈夫饿死后,为了口吃的,与她儿子一起被婆家卖到这里。 这天坑里有处天然盐矿,土匪们把守这出口,并不怎么管他们,但每月都必须交出相当数量的盐矿才能换些粮食柴炭。 一开始那些土匪乱来,欺辱了不少流民家人,结果惹了众怒,暴动几次,军汉和土匪一共才不到百人,而流民加上附近掳来的乡人也将近六百到七百人。 他们不愿意再折损人手,便定下了规矩,女人不能强迫,可以用食物和钱财换,要人家愿意才行。 这样虽然做事辛苦,但有吃有喝,比在外面吃土强,如此流民们这才被安抚下来。 谢娴若有所思,现在自己和屠珍暂时安全了,这里的消息要如何传递出去呢? 她摸了摸兜里的大宝贝,这是临行前玄青老道送来的,据说是超级加倍的黑火药。 谢娴没试过,但这不妨碍她底气十足,虽然比不上邱小姐,但这地形真的来一下,估计大家都得凉。 辛三娘看着谢娴白皙的脸庞,欲言又止,“娘子还是遮一遮!”谢娴实在有点显眼了。 “上一个被捉住的贵女,没活过七天就没了。”她暗示道。 谢娴妙懂,她往脸上抹了把灰,争取和大家一个色号。 溶洞大厅内。 “快到月末了,盐矿不到五百石,”仓库的管事有气无力。 “是什么原因?”曲青坐在书桌前,似是正在描摹一幅丹青,他头也没抬的问道。 那管事喏喏道:“工具不够了。” “上次才买的那批呢?” “铁器易损,已经坏了一大半。” “那就继续去买,”曲青揉了揉额头,实在不想在这些杂事上浪费时间。 “库里的钱不够!上次在平城进了很多器物,已经引起那边的怀疑了,还有,人数增加粮也不够了!” 管事说完就垂下头,反正他就是个记账的,被掳来此地,做了两个月,只管吃喝,出不去,打工人完全提不起劲。 去哪里买怎么买和他关系也不大。 曲青无奈,天坑里面一群兵油子,和本地被收编的土匪,一群人加起来都凑不齐一个脑子。 想找出个识字的都难,这些记账类的杂事,有些就必须亲自下场,但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不合适。 那管事见他犯难,觉的自己的应该多找些同僚分担工作,于是开口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识字的。” 他只是听说这次劫了贵人的车队。 曲青眉头微皱,想了想,杜信肯定识字的,但他们需要尽量减少接触,还要等上面消息。 杜信身边的侍卫,也不行。那剩下的就只有 谢娴看着手上被捶成破布绺子的衣服,很是无措。 她是真没洗过衣服阿!上辈子就小时候洗洗自己的袜子,长大了靠全自动洗衣机。 这一世原主也没做过这活,所以谢娴此刻脸上的无辜万分真实。 旁边的辛三娘一脸震惊,她见过把衣裳洗烂的,但是眼看着,这位娴娘子就捶了三下,衣服就被打糟了。 “这衣服是不是浸盐被泡糟了!”旁边一个年长的妇人,过来打圆场,实在是谢娴的表情太无辜了。 辛三娘深吸一口气,示意谢娴继续。 谢娴抹了把汗,拿着手中的木棍垫在溪石上轻轻的敲着,生怕力气大了在把衣服捶成破布。 辛三娘看了几眼,谢娴适应良好,再也没有把衣服弄坏,便低头专心干活了。 可有人明显不这样想。 “也不知哪里来的贵女,这手嫩的还没拿过槌棒!”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个颇为妩媚的女子,她面容生的挺好,就是太瘦显的面上尖酸刻薄。 溪水边捶打的声音微顿,一众妇人都竖起耳朵。 谢娴心中想着如何传递消息的事情,心不在焉,这般不予理会,似是让那女人以为谢娴怕她。 “听说还是个和人私奔的,这下你那郎君也被抓了,看他如何能救你。”说完那妇人狠狠的剜了谢娴一眼。 她平日里的姘头说来了个美人,她心中不服气,便赶过来瞧了瞧,“不就是靠着一身衣服!” 她眼珠一转,又开口道:“那丫头,你这衣服反正也用不上了,不如给你三块栗饼,换于我如何?” 谢娴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不耐的神色一闪而过。闷声道:“不换!” “好你个小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穿这么艳一天天的勾引谁呢!”穷图匕现,冲着谢娴去了。 还没走到近前,谢娴手中咔嚓一声。 众人一静,抬眼望去,就见谢娴手中碗口粗的捣衣杵断裂开来,常年被水浸泡的黑色木料断口处木刺峥嵘。 谢娴把手中衣服往石头上一撂,拎着半截捣衣杵,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看着面前,比她矮半个头的妇人,似笑非笑道:“你说什么?” 第158章 审问 “我”那妇人见谢娴面无表情,像是被黑暗中的神魔盯住,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小溪边霎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潺潺的水声。 众人被谢娴的气势摄住,直愣愣的望着,如同遇见猛兽巡弋领地的兔子,只能呆在原地瑟瑟发抖。 谢娴勾起嘴角,丢开手中的捣衣杵,轻声道:“是来帮我洗衣的吗?”她声音沉沉带着不容置疑。 那妇人顿时疯狂点头,她后背已经浸湿,此刻回过神来,她不敢抬眼看谢娴,忙蹲下来,抓起旁人的槌棒,使劲敲着,深怕谢娴不满。 而洗衣房那边传来管事的声音,让谢娴去一趟。 辛三娘示意知道了,她看着谢娴,想嘱咐她几句,但经过刚才那一下,又觉的自己这么说是多余的。 最终她只道:“娴娘子,路上小心!” 谢娴看了眼地上的捣衣杵,不好意思的冲辛三娘笑了笑,转身便跟来人去了。 众人眼中,谢娴肩膀一塌,拎着一边裙角,恢复了刚来时弱柳扶风的模样。 辛三娘抽了抽嘴角,这娴娘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待谢娴走后,众人议论纷纷:“哇!那娴娘子,比世家主母气势还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不过,这衣服糟了,这捣衣杵也不能是自己断的!”有人一针见血。 众人细思极恐,心中暗下决定,这新来的娴娘子不是个好惹的。 辛三娘看了眼旁边疯狂洗衣服的刘寡妇,摇摇头,抛开力气不谈,如此气势的女娘即便她在康健都没见过几个。 所以娴娘子,真的如传闻所说,会于郎君私奔吗?不过这和她没什么关系,转身便催促众人干活去了。 这边谢娴一路上磨磨蹭蹭,走两步歇一步,东张西望终于到了大厅旁的一个房间里。 入眼的便是,更加平整的地面 ,似是仔细打磨过。还有难得的一个和石壁严丝合缝,镶嵌其中的雕花木门。 整个甬道宽三丈,每隔几米就凿了石台,上放着陶碗,豆大的火苗,随这她们的到来摇曳着。 谢娴撇嘴,看样子这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 管事轻轻扣门,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沉稳的男声:“进!” 房间里面不大,但该有的家具都有,谢娴惊讶,嚯,这生活质量可以啊! 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梨花桌案,其后是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东西,旁边的炭盆,传来阵阵暖意,这让谢娴的脸上都舒缓不少。 桌案后面坐着个青年文士,气质儒雅留着山羊胡,是时下流行的文人款式,但双眉间川字纹明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曲先生,人带到了!”管事躬身道。 “那你问!”曲青不想浪费力气,眼都没抬。 要不是真的忙不过来,他才不能允了管事的提议。若这女子真的读书识字,能帮忙也是好的。 “这位”管事看了谢娴一眼,眼神躲闪。 “张娴!”谢娴扫视一圈,这才明白叫自己来的意思,是想要我帮忙做什么? “娴娘子,你可识字,会记账吗?”那管事继续问。 谢娴垂下眼,“会一点。”嗯应着人设,张娴也算个大家闺秀。 那管事抹了把头上的汗,不知怎的,在谢娴面前,有种莫名的紧张。 “太好了,”管事欣喜,自己终于有同事了。 而此刻,在谢娴肆无忌惮的目光下,曲青终于抬起头,他眯着眼想看看如此放肆目光的主人。 对望过去,便见传闻中的无脑女人,一身红衣,脸上很是敷衍的抹了灰,但是还是能看出俊秀的五官。 此刻曲青眼中谢娴从无脑女人变成了无脑花瓶。 谢娴见他看了过来,眼神迅速由审视变成羞涩,微微低头。 曲青:? 为了保证谢娴的身份没有问题,当面盘问是必须的,但谢娴的表情,让他一时间有些踌躇,算了还是大局为重。 再怎么他也不会畏惧个小女娘。 他示意管事出去,绕着谢娴走了一圈,淡淡道:“娴娘子几岁起开始读书?”曲青的问题漫无目的地,“于杜公子如何认识的?” 谢娴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是个审问高手,自己的来历都是根据狗血剧现编的,谁能记住上个刷到的视频里面各种细节阿! 她努力回忆,早上她咋说的来着? “阿娴自幼失孤,得族中上的女学!”她顿了顿,脑中疯狂回忆,玛德到底是康健还是平城啊,想不起来啊!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有人把瓜放到正主这里还要在吃一遍,要是再去找杜信核实,答不上来自己岂不是要被自己坑死,哦no “我与杜郎一见钟情,曲先生莫要在问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倔犟恋爱小白花·娴。 曲青: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心情平和,大夫说他不能动气,面无表情继续问道:“那你于杜郎君是何时到平城的呢?” 他选择最容易查证的时间问题。 谢娴眉眼微弯:“我记不得具体日子!” 曲青面色阴沉,这女人答非所问,正当他失去耐心的时候。 “但那天平城来了三艘大船,码头上热闹极了!”谢娴似是陷入回忆。 刚才在牢里,屠珍就说,这杜信便是那日平城卖鱼陪在崔镜身边的友人。 所以她感觉自己又行了,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平城卖鱼的事情,她虽然不在酒楼,但是过程还是听崔镜说过。 曲青表情缓和许多,这些确实与打听到的消息吻合,这女人虽然蠢了些,但是只要会记账就行。 叫了管事进来,吩咐他带着谢娴先熟悉环境,便准备继续画他的图了。 谢娴好容易糊弄过去,可不打算就这么离开,她上前两步,靠近曲青。 面上表情凄婉:“曲先生,我可以做这些,但是能不能给杜郎送些吃食,我担心他吃不下饭。” 曲青面无表情的转过脸,他实在不想理会这个蠢女人。 谢娴低头似是又红了脸,视线快速扫过桌案上的图纸,她瞳孔微缩,竟然是。 第159章 图与友人 见她盯着书桌发呆,曲青有些恼怒。这蠢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谢娴见状忙道:“娴愿为先生磨墨,”她小脸微红的低下头,曲青往后退了一大步,算了是他多想了。 “只要能对杜郎好些。”曲青脸上青筋直冒。 管事带着谢娴飞快的出来掩上门,里面传来曲青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他擦了把圆脸上的细汗低声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哟,你可少说几句!”没见曲先生差点都恼了。 谢娴提裙跟上:“可我担心杜郎。” “可也不能为了他,误了自己性命!我给你说,记账这个活,不算累,还能吃的好些,可比那些苦力强多了” 天光渐暗,甬道的烛火明灭间,露出了谢娴森然的表情,她心不在焉的应付着福管事的话。 她蹙紧眉头,脑中一遍遍回想,没想到竟然能在曲青桌上见到那张图。 那可是她亲手画的,每一个线条都熟悉无比。但看曲青临摹了一半,似乎地上还有几张失败品。 谢娴轻笑出声,这琼楼寨,牛鬼蛇神齐聚,越来越有意思了。 此刻桃庄众人一片凝重。 “能确定阿娴的安危吗?”谢长欢在屋中踱步。 刘昱此刻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琼楼寨,不简单,竟然有军中之人,还有弩箭!”锁老拿着手中的弩箭翻来覆去的看着。 桌上还有一把直刀,也是军中制式,而这些在座众人都颇为熟悉。 “女君关键时刻,依附于杜姓公子,也是为了保全我等!”刘昱声音沙哑。 锁老眯着眼不为所动,“当时女君是如何说的?” 刘昱顿了一下,轻咳两声还是把谢娴的原话学了一遍。 房间众人: 我们的女君不可能这么颠!而谢六叔抽了抽嘴角,觉的刘昱的‘依附’一词还是有些含蓄了。 众人被这么一打岔,突然觉的谢娴被俘似乎不那么忧心了,怎么回事。 堂中气氛不那么压抑了,刘昱又道:“当时那杜公子报出名号,这才引得山匪们聚拢,貌似杜公子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现最重要的是,如何于天坑内传递消息!此方绝地,上下困难而且只有一条路,”有些难办阿! 锁老手中拿着弩箭低声道:“这天坑若说只有一条道,我是不信的!要知道狡兔三窟,只是这入口不好找罢了!” 众人眼中一亮,作为本地人,也知道一点,这些地底暗河溶洞甬道四通八达,很多地方人迹罕至,所以进去了就容易迷失方向。 但有些常年在山上住的老人,为了逃避税负,对这些地形也颇为了解。 谢长欢道:“那此事就拜托锁老了!”他可是知道,自家阿父身边的玄衣常侍对周边几个村寨最为熟悉,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锁老点头,起身道:“六郎也莫要太过忧心,翁君说了,雏鹰展翅,乳虎啸林,我谢家刑君定能让百兽震惶。” 谢长欢脸上神色微松,阿娴不是娇弱女郎,她是谢家刑君,聪慧机敏,此次行事对于一般女郎算得上九死一生。 而对于阿娴来说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调整好面上表情,让刘昱起来,“既然刑君下令等待,你们见机行事便好,琼楼寨的消息还需一段时日。” 刘昱点头,他眼神晶亮,此刻他才真的意识到,谢娴作为刑君,不论是黑石卫还是谢家众人,都将在心中重新审视谢娴的地位。 谢娴可不知道如今她娇软女郎的身份不保。 而谢长欢却没想到刚送走锁老,就有新的访客。 楚墨见到谢长欢的第一句话便是:“吾有一友人,在琼楼寨。” 谢长欢拿着茶盏的手轻轻一抖,而后慢慢放下,楚墨一行人他是知道的,桃庄不大。 谢娴为了方便实验,在河边建了筒车,凭着巨力,粉碎乌石让蜂窝煤产量一度暴涨。 而后边主院就是谢娴和他住的地方,与前院隔了两道墙,黑石卫办公自然走后院的小门,两方少有交集。 谢长欢只知道,谢娴答应了江湖上百家之人,做了个什么实验,具体的便没多问。 但楚墨此人他还是知道的,毕竟是墨家巨子,且听谢娴说过马车的改进还是多亏了此人帮忙。 他看着面前一身麻衣的俊朗青年,心思百转,刘昱回来没多久,定然不会将谢娴的事情告诉他,那他是如何知道的? 楚墨面容坚毅,垂下眼,任由谢长欢打量,他知道此刻说这话有些冒犯。 但当他得知谢娴身陷险地,心中不由自主的便来求见了。 “这是我谢家之事!”谢长欢淡淡道,他猜测或许谢娴对墨家之人来说,算得上合作伙伴,所以出手相帮,但他知道百家的人情不好还。 楚墨眉头微蹙:“女君于我墨家有大恩。”所以是他们欠谢娴的人情在先。 谢长欢轻抿嘴角,谢娴这丫头还有啥是我不知道的。这墨家向来奇物甚多,应该有办法传递消息。 “阿娴此次是为除暴安良,这琼楼寨中你那友人”谢长欢语气中故意在‘友人’停顿一下。 百家之人向来随性,但在土匪窝里做事的,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他有些好奇,这楚墨所说的友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楚墨有些赫然,沉吟半天终是开口:“我那友人是纵横家。” 时下江湖中最瞧不起的就是走鼠道的,视为武林知耻,而百家中人比起江湖绿林神秘不少,他们人数稀少,但是在各个方面皆有所长。 但百家中也有排名,儒门道门,争夺前位,但那常年垫底的就只有纵横家。 无他,纵横家百窍心机,合纵连横,在春秋战国时期鼎盛一时,但后来中原之地,经分裂统一后,飞鸟尽良弓藏。 开玩笑权贵世家,现在谁敢养纵横家的门人,你想干啥?来自皇权的极致打压,需求减少,纵横家走向衰亡。 余下为求活路纵横家们,急于证明自己,行事肆无忌惮,遭人记恨,厌弃,然后继续拉低下限行事,循环往复。 纵横家对于百家来说算是垫底,和那走鼠道的武林中人地位相当。 所以你说百家在土匪窝做事,我不信,但你要说是纵横家,哦!那我信了。 第160章 往年 最后在楚墨的恳求下,谢长欢终是答应,让刘昱配合行事,消息至关重要。 谢娴在天坑底部,倒是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每天在管事房里等人收发物资,她管理的这个溶洞是放杂物的。 主要就是日常用品,和矿洞器具,至于武器和盐矿,那不归她操心。 谢娴翻开账本,一连三个月的竹筐消耗都是两百个往上,看来这处盐矿产量可以啊! 就算管着杂物房,平日里不能离开,但是去看杜信是可以的,别问,问就是曲先生允的,深怕谢娴又说出什么惊世之语,败坏他的名声。 屠珍的存在感也很低,这几天只有晚上回来,“这是天坑地底的甬道地图。”屠珍脸色有些发白,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不少。 谢娴接过地图,拽着屠珍给她灌了碗热水,然后拿了被子裹住。 她小手冰凉,这家伙为了探路竟然下水了。这天气,虽然没结冰,不过接近零度的水,她是怎么敢的。 “以后莫要下水了,最多就是被多困些时日罢了。”她认真的看着屠珍。 屠珍不自在的转过脸,她身为武者,内力浑厚,但是这么冷的天气,水中冰凉刺骨,时间长了她也遭不住。 谢娴又往被子里塞了个热水袋,这天坑里面柴炭很是难得,平城的煤炭和炉子还没传到这里,买来的少许银丝炭都是供少数人用的。 她手上不停,又找出私藏的几个肉饼让屠珍吃,心中盘算明日再去杜信那里顺几个过来。 “我问了他们,说每十日便会有人专门去到崖顶砍柴,且这冬日,靠这点炭火是不行的。” “昨日库中又进了一批斧子,”谢娴目光灼灼,这是个好机会。 谢娴猜的没错,议事堂中,琼楼寨高层齐聚一堂,曲青这次没有作画,手中捧着一杯茶听甘虎训话。 “这次的盐矿上面还算满意,可是马上就入冬了,寨子里的炭火准备不足,大家劳累几天,把这几个月的炭火攒够,”甘虎黝黑的脸上凶光四射。 “这事没的商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下面那些做活的若真的上去,你们看不住。” 他环顾四周,“平日里兄弟们做事勤勉,我也记在心里,但这炭火是寨子里 的大事,不容有失。” 他咧嘴一笑,恶意满满道:“谁放跑一个,谁就顶上。” 土匪们不以为然的脸色变了变,他们觉的坑里的矿工已经够多了,放跑一两个又有什么关系。 “把头放心,定然不让他们跑了!” 众人见甘虎如此重视,便纷纷开口允诺道。 “除了柴炭,还有衣物也要准备,”曲青淡淡道。 见众人望了过来,他有说到:“这地方连根草都没有,若不准备衣物,如何过冬。”众人恍然,但那几个跟随甘虎的老人,却面色不变。 天坑底部,物资匮乏,没有草木,他们进来之后连常驻的蝙蝠都绝迹了。 冬日气温没有外界这么低,但也算不得好过,所以准备衣物又是一大笔开支。 甘虎皱紧眉头,这批盐矿得来的钱他只留下了平日里买物资的,其他的都用来打通关系,且自己的钱怎会花在这些流民身上。 这时候的布料那都是一根根手动织出来的,布匹价格昂贵,甚至能直接当钱用。 七百人用的布料很多,但在甘虎眼里,这都不算事,人不在了自然就不需要保暖了。 他摆正脸色,“这事之后再议!”就这一句轻飘飘的就决定了五百人的生死,他身边的老人对视一眼,皆是会意,老大又像和去年一样。 曲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捧着茶盏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福管事敲门进来。 “曲先生,真的不管下矿的人了吗?”福管事有些心焦,他虽然帮这土匪手段狠辣,但只要能给口饭吃让那些流民活下来,也算是一件善事。 可如今听甘虎的口气,似是真的不管这些人了,冬天没有柴炭衣物,这些人如何活的下来。 且这天坑只有一条路,这是要生生把人困死啊! “这事,把头说他会处理的!”曲青闭了闭眼,他知道这甘虎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如此不顾人性命。 “我们这寨子位置不错,大不了来年在掳一批就是,就是不知这次若下面的人知道了,会不会还这么老实。”曲青捧着茶盏低声道。 福管事心领神会,躬身出去了。 曲青,轻笑一声,再过一个月来年雨季,这甬道中的盐矿就会被暗河淹住,这些人自然不能白养着。 他今年来时就发现,这处天坑早有人活动的痕迹,但甘虎告诉他,这是今年才发现的一处盐矿。 而此地离平城这般近,他不信那些盘踞多年的地主豪族会不知道,然而他们就是没瞧见。 平城盛产咸鱼,鲍鱼之肆多如牛毛,需要多少盐,且这盐又从何而来。 而上面的贵人,只管把盐矿的收益拿在手心,哪里会管下面人的死活。 他低头看这书案上的,气候预测图,手指轻轻拂过,平城这条线,揪住心口沉沉咳了两声,纵横家啊! 谢娴靠在陈旧掉渣的木栅栏上,朝里面伸手:“再给我一块,珍珍回来了!” 杜信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要饭怎能如此理直气壮?” “因为你这饭是我要来的阿?” “你!” “杜郎,你是嫌弃我了吗?” “给给,拿给她!”杜信转过身去,他发现了自己每次嘴不过谢娴,还要受气。 牧何病歪歪的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栗米饼子。 “屠娘子,可探到什么消息?”他本就有伤在身,觉的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谢娴接过栗饼,递给他一个纸包。“那个死心眼,大冷天的下河,爬不起来了,傻不傻啊!” 提到屠珍她就来气,这下身边减员,她还要分心照顾屠珍,谢娴觉的心累。 但是这地图虽然探明了,但还是找不到出口,对她们来说不怎么有用啊! “这下大家都死得了,谁都出不去。”杜信听闻武艺高强的屠珍也倒下了,心里顿时绷不住了,耸着肩膀蹲在角落里。 本来一个世家公子,享受锦衣玉食,结果被关在着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吃不好睡不好,咋闻不好的消息,心中绝望。 第161章 矿洞危机 “你这小子,”谢娴隔着栅栏门摸了摸他的头。 “放心,我们死你也不会死,这寨子里面可是有上面的人,若你出事,信不信他们比你还慌。” 牧何猛然抬头,“娴娘子是说,这里是个暗矿?” 谢娴点头,没有否认,暗矿就是指不予税收的矿产,其收入完全被地方世家或者地方武装掌控。 但对于有世家大族的人来说,暗矿总也会于官府勾连,若真的杜信在这里出事,平城令也别想好过。 见牧何就想明白,谢娴勾唇,孺子可教。 第二日,大清早便有人来报,那杜公子嫌饭不好吃,床板太硬,要求换个房间。 甘虎,此时正在头疼,安排砍树的事情,就听见此事,顿时气的不行。 但他又不敢真的怠待杜信,杀又不敢杀,若惹他记恨,到时候他顶头上司也保不住他。 “都随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不到下午,谢娴便又顺了只烧鸡回去。哎别说味道挺好的。 待到晚上,一群土匪砍了一天的树,累的要死,却发现自己的伙食水平骤降,问了一圈才知道,那个白皮小子,一整天都在要这要那。 一会儿,床不舒服了,换新的,一会儿,菜里盐放多了,拿去重新煮。各种挑剔。气的伙房的管事差点打烂了陶锅。 就在刚才,嫌弃黑炭熏人,又让管事换了银丝炭去。 福管事擦着额头的汗,偷偷瞧了坐在石椅上的甘虎,这脸色难看的,感觉像是要吃人呢! 最后甘虎挥手,让人招了曲青来。 “这杜信的事情,上面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甘虎觉的他养不起这祖宗了。 “不知,估计上面也没想好。” “哼,他们没想好,他们就是想让我背锅,不行这小子抓紧时间送走,不能在耽搁了。”这两日,不知为何,下矿的人明显躁动起来。 他有些怀疑的看向曲青,“那信也搜出来看了,并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有些人夜路走的多,看谁都疑神疑鬼,曲先生怎么看?” 既然杜信这里是个误会,但也是个麻烦,现在只能找机会把杜信放了。 甘虎,暗自打主意,反正这矿洞再过一个月就不能用了,自然可以如同去年一样。 “其实送走也可以,毕竟赎人是要交些财货的!” 甘虎,眼神一亮,是啊!这样又可以赚一笔,还能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那就快些,让他们早些准备东西,最好就在这几日。”甘虎盯着曲青道。 “我会安排的。”曲青死死的攥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 这甘虎既想得好处又不愿意承担上面的怒火,就把这事撂给他,而且这种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 见曲青愤然离去,旁边一人插话道:“把头这样,不怕曲先生记恨吗?”这人是一直跟随的边疆老卒,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 甘虎嗤笑一声:“切~说的好听是纵横家,说的不好听过街老鼠罢了!要不是看他还有些用,能留他到现在?” 那人担心的看了眼曲青的房间,下面众人对曲青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有曲青在,他们作战每次都很顺利,但同样的甘虎才是他们的老大,是都督安排的主事之人。 最终他只能叹口气,谁让曲先生是纵横家呢! 曲青摸了摸桌案上的那幅画,闷闷的咳了两声,大夫说他气郁结,他只觉的好笑,自己做的事情哪一样都要命,生病又算得了什么? 而下矿处,一众流民聚集起来,他们搬运着上面砍落的木柴,眉眼中的死气淡了些。 每一个到天坑中搬运木柴的人,都会贪婪的望向头顶的那片蔚蓝,他们好想上去啊! 如今已然飘起小雪,天坑里面虽然没外面这么冷,但是温度还是很低,有些人终于受不住了。 “军爷,我儿病倒了,能不能给些药材。”有人恳求道。 “是啊,这温度谁能抗的住,什么时候发冬衣!” 鞭子狠狠抽下,那土匪吐了口痰,骂到:“一群痨鬼,想什么好事呢,还冬衣?发什么梦呢!” 他可是听说了,昨日议事堂,曲先生提议,冬衣的事情,但被把头按下了。 在他看来,这群人是没什么希望了。大不了和去年一样,用大石头,把洞口堵上,让他们在里面自生自灭呗! 反正待到河水上涨,他们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早点死,能省些粮食。 被抽倒的老汉翻滚了两圈,躺在地上哀嚎,但旁边没人敢上前帮忙。 流民中几人对视一眼,面色不好,他们其实也有预料,刚来的时候,在这处矿场溪流深处,他们就发现了好些尸骨。 且人数不少,一开始他们只当是,被土匪杀害堆积的尸体,但是随着发现白骨的地方越来越多。 还有被掳来的当地人,说每到春季初期,汛期到来,这些地下暗河便会暴涨。 他们干活的这处矿洞,到时候便会被水灌满。若入口处在被巨石堵住,他们就完了。 众人这才明白,坑中白骨就是前车之鉴。 顿时流民们更没心思做活了,都有意无意的,盯着入口处,生怕哪一天醒来发现入口被堵。 直到甘虎派了四个人手持直刀,守在洞口边上,更是让流民们死心,如此他们便是陷入绝望。 而谢娴此刻正靠在栅栏边,和牧何交换信息。 “就在这几日了,估计会放你们出去一人,准备财务。”谢娴道。 杜信眼神一亮,“真的?”他心中激动,自己若真的能逃离此地,定然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谢娴点头:“我有个小小要求,他们找你们要财货,定然是要粮食,布匹,能不能把粮食都换成面粉。” 杜信无所谓,牧何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但看谢娴认真的样子,他也不多问只点点头。 谢娴准备离开的时候,杜信叫住她:“喂!你不走吗?” 第162章 活路 杜信既然可以脱困,谢娴明面上是依附于他的女人,按道理是可以和他一起走的。 虽然这女人来历不明,但这些日子着实帮了他不少,按牧何的话说,此女聪慧定然不是普通人。 红衣女郎站在阴影中,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破旧,但瑕不掩瑜,即便在灰尘的遮盖下,那一双眼眸也熠熠生辉。 杜信见她看了过来,不知怎的,突然觉的脸热。 “不了,我还有事没完成!”女郎淡淡的声音传来。 “敢问,可是为了此地流民?”牧何上前两步。 这几日他思来想去,这地方除了盐矿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几百矿中流民,可这世间权贵谁又把流民当人了呢? 所以他猜测,此女郎定然是为流民而来。 谢娴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牧何躬身:“敢问先生姓名?”(此处的先生,不分男女,指受人尊敬之人) 待走远后,飘渺的声音传来:“我姓谢。” “谢家人!雀县,黑石卫啊!”牧何了然,这便说的通了。 杜信好奇,“谢家人,是?” “公子,你不是最喜欢赤血战神的故事吗?”牧何面上带笑,缓缓开口道。 谢娴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矿中流民已然察觉,甘虎的打算,但是他们却毫无办法,一旦到了这种时候,没有希望的人,是最可怕的。 甘虎他们反抗不了,心中的疯狂无处发泄,此时危险的就是老弱妇孺,谢娴不敢赌人性,所以她只能早做打算。 她找到辛三娘,把手中矿洞的图纸展开,“你们来这里比我久,可有什么出路?”谢娴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有此一问。 这天坑之下的甬道,一大半都在水里,而这个天气,真不能怪大家不努力。 辛三娘看着手中的地图,眉头微蹙,思虑片刻才道:“这地底甬道,几个月前就有人试过了。” 谢娴见她面上并没有欣喜之色,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见,辛三娘又道。 “天暖的时候,有人也涉水去探过,但是很多甬道都是向下的,向上的很少,还差点有人回不来,后来便不了了之。” “有几条向上的?”谢娴眼神一亮,这方向应该没错。 谢娴开口:“我想见见那人。” 辛三娘,看着谢娴认真的眼神,轻轻点头。 待到晚上,就在谢娴的仓库中,几人齐聚一堂。 “向上的三条甬道,其中两条后面是过不去的,剩下的是死路。”一个瘦小的男人说。 他就是探路之人,这几天他们也在想办法,流民中有人死气沉沉,但也有人积极找寻出路。 那人用木炭在墙壁上画了他们找出的几条路,向下的是没什么希望的,“唯一能过人的那条,甬道的尽头是死路。” 一位老者叹口气:“那条路最有希望,我们也试着挖了,但那岩壁太过坚硬,废了两把镐子,怕被人发现便没继续了。” 谢娴闻言点头:“这事我知道,那现在呢?” “前几日,那群土匪把工具都收走了。”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 土匪也有顾虑,怕到时候流民手中有工具,挖开山石逃出来。 “这群杂碎!” “他们就没想给我们留活路!”众人一时间群情激愤,但那老者抬手压了下来。 “娴娘子,听说和你一起来的贵人,已经派人来谈赎金了,你为何还要参与我等之事。” 刚才辛三娘来找他说起此事,他就纳闷,这娴娘子一副世家贵女做派,与那世家公子一起出去便是,他们这群没有活路之人,为何要来掺一脚。 “你莫不是,他们派来监视我等的!”有人恶意猜测。 “就是,你速来于那群土匪走的近。”谢娴刚来就能混个小管事当当,还是惹人红眼的。 那老者用手中木棍敲敲地面,看着谢娴道:“我相信娴娘子,不是那等人。” 谢娴刚来时,娇弱女娘一枚,人人都猜测与那位公子私奔的女郎,定然活不过几日。 却没想到,看着人在洗衣房,结果差点把泼辣的刘寡妇吓尿裤子,看着人被曲先生叫去,结果还混了个管事当当。 虽然有传言,每次娴娘子进了曲先生的屋子后,曲先生都会不高兴好久。 众人想象中的被看添香,但总觉的哪里不对。 最后,大家发现谢娴竟然能游走于各处,而众人却都觉的正常。 老人见多识广,光谢娴震慑刘寡妇那力气,就不简单,而且谢娴对于他们这些流民态度,和那些世家之人大不相同。 还听说谢娴数次从她那所谓的‘情郎’那里要了好些吃食,给自家婢女。 谢娴每次离开之后,那公子貌似也不怎么高兴,所以就挺难评。 “希望娴娘子,给我们一个说法。”一屋子的男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谢娴。 谢娴坐在桌前,似笑非笑道:“诸位真好汉,面对土匪唯唯诺诺,而对我这小女子便重拳出击,啧啧!” 自己来帮忙,这些人还看不清形势,谢娴可从来不惯着谁。 “都什么时候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娴娘子图你们什么?”辛三娘,眼见着两边就要谈崩,终于是憋不住,替谢娴说话。 谢娴这房子说好听是仓库,其实也在矿洞里,若入口堵住,她也跑不了。 所以从一开始,辛三娘就知道谢娴是来帮他们的,谢娴现在来找他们,定然是不能跟随那公子一起走了,但凡有点希望,谁又愿意放弃。 但她不知道的是,谢娴主动放弃了出去的机会,要解决这处险地,杀光土匪是小事,但是这处盐矿,定然会被人盯上,依据地势又可以掳掠人口,再行恶事。 想要彻底解决后患,就要找到第二条路,这样险地不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而谢娴所做之事就是在找第二条路的可能性。 不过,要人办事,总得给点甜头,谢娴淡淡道:“我来此处,只为剿匪。” 她神情平淡,似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老者皱紧眉头,“剿匪?”。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原来是冲着那帮土匪去的。 第163章 发觉 “你们说的那处地方,明天我要去看看!”谢娴懒的于他们多费口舌,她必须要亲自确定, 至于自己的来历,谢娴可不想暴露,到时候若让甘虎知道,那就只能拼命了。 众人无法,现在只要有一丝希望,对他们来说那都是救命稻草,不得死死抓住。 既然谢娴说了,她是冲着那群土匪来的,说不定是江湖中私人恩怨呢!众人心思各异,答应明日给谢娴带路。 待众人走后,辛三娘道:“娘子的婢女,可还要人帮忙?” 谢娴闻言愣了一下,蓦然笑道:“那就多谢三娘!”她属实不太会照顾人,这几日她不在都是辛三娘给屠珍送些吃喝。 “今日屠娘子身体好些了吗?” 谢娴推门进去,屠珍躺在草席上,身上盖了几层衣服,听见有人进来,她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见到是辛三娘和谢娴,屠珍眉眼弯弯:“我觉的我好了!”说完就想挣扎起身。 被谢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你老实点,现在可不是你病好的时候。” 听到谢娴意有所指的话,屠珍又乖乖躺了回去,天知道,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辛三娘有些好笑的摇头,她在谢娴和屠珍身上,丝毫没有感受到尊卑之别。 但两人虽然日常互怼,但又彼此相互关心,情同姐妹。辛三娘把脏衣服放进盆子里,看了谢娴一眼。 谢娴顶着辛三娘灼灼眼神,觉的自己五天没有换的衣服,传来不可名状的味道,算了她这外衣不洗不行。 说着便脱下罩袍,露出青色褙子,黑石在底,白鹿呦呦向天,辛三娘难得见过此等纹饰,多瞧了几眼,便没在意。 谢娴眼巴巴的看着:“三娘,这衣服明日能好吗?”她就只有这一身,可不想明天穿单衣出门。 “放心等下洗出来,明日就干了!”辛三娘只觉好笑,这娴娘子,哪里都好,就是不擅长洗衣服,想起被捶烂的那件衣服,低头抿嘴,端上木盆便出门去了。 第二日,杜信那边就有两个个重伤的侍卫被送了出去,牧何不放心杜信一人留下。 当然两人手上还有谢娴需要传递的消息,而此刻经过几日的观察,这曲青和甘虎不是一路人。 今天听说甘虎和曲先生闹了不愉快,谢娴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还是那张书桌,还是那个人,只是曲青似乎被耗尽了精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他坐在桌案后面,见着谢娴推门进来,也没有呵斥她。 “娴有个不情之请,”谢娴提着一个茶壶走到桌前。 “说!”曲青内心烦躁不安,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甘虎这两天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娴请先生救救那些流民,这几日矿中有些不好的传闻。” “呵!娴娘子,既然都愿意留下,自然有办法,何须找我这个说话不算数的!”曲青,自从知道,谢娴并不跟着杜信走,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这女人嘴上说的要依附于杜信,但等到杜信真的要走,却没求着杜信带她一起,他敢打包票,这女人定然另有目的。 “可阿娴,如今只能依靠先生了!”谢娴怕崩人设,只能对外说,杜信嫌弃她多次出入曲先生的书房,不肯带上她。 然后这说辞不到半天时间就被众人认可了,世家公子嘛!喜好各有不同,或许在牢中想清楚了,娴娘子这种女子,哪里值得多费钱粮。 负心薄幸之人不过如此,所以谢娴喜闻乐见的被抛弃了,而谢娴为了自身安危,找上曲青自然而然,没人多说什么。 曲青揉着眉心,聪慧如他怎么能不知道谢娴的意思,这女人真当自己是泥捏的。 被甘虎利用,他已经够气的了,没想到区区一个攀附他的女人也敢这样算计他。 此刻他已经不想再憋着了,他盯着谢娴目光沉沉,“娴娘子,做事总要付出代价,我可不是杜信。”那个傻白甜,被你忽悠两句就信了。 谢娴自然早有准备,她这几日每每想起自己画的气候图在曲青手中,就觉的这人应该和楚墨是认识的,说不定还是好友。 所以对有机会策反曲青,谢娴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谢娴正准备开口,就见曲青房门被人敲响。来人声音粗犷还没进门,就嚷嚷道:“曲先生,听说杜公子的女人,跟了你可是真的,把头让我来问!” 房中两人皆是一惊,谢娴心中暗骂,速度这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要是曲青不答应,自己直接杀出去? 而曲青心中却是想,这甘虎确实不想留着谢娴,若谢娴真的跟着杜信走,说不得半路就会被处理掉。只有自己能救她,他心中厌烦,但看着谢娴如花似玉的脸,又不愿此等佳人,就此香消玉殒。 等等,佳人哪里来的匕首。 看着谢娴中腿上拔出匕首,一副想杀人的模样。曲青心中大惊,再细看谢娴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只是气势完全不同。 美人眼睛死死盯着房门,面色坚毅沉凝,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雌豹,因为身体紧绷,衣服贴紧身体。 站在谢娴身后的曲青,透过还未干透的罩袍,隐隐看到谢娴穿在里面的黑石白鹿褙子。这是 但此刻不等他多想,只能高声道:“进来!” 说完更是将自己的一件衣服披在谢娴身上。 谢娴:“?”但看曲青神色,匕首划入袖中。 “哎!!哦!!那行我给把头回话了,”那人眼瞧着两人站在桌前,谢娴身上还披着曲先生的衣服,就默认了刚才的话。 “嘿,果然谁都难过美人关啊!”说完便合上门出去了。 此刻谢娴站在原地没动,感受着肩膀上的爪子,转过头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曲青。 曲青丝毫未动,还不等谢娴动作,门突然又被推开。 还是刚才那个粗犷的汉子,“哦!把头说明日早会,曲先生莫忘了!”说完看了眼谢娴,笑容揶揄的合上门。 直到此刻曲青才放开手,他后退两步躬身道:“事急从权,娴娘子莫怪!” 谢娴收回了刚刚抬起的胳膊,想给对方一个胳膊肘子,奈何对方跪的太快,这样显得她很没礼貌。 第164章 巨石 刚才那人的操作,给谢娴看懵了,她喃喃道:“这小怪都会回马枪,不科学!” 曲青虽然不明白什么是科学,但回马枪还是知道的,便顺着谢娴的话说道:“定是甘虎的意思!” “这么多心思,怎么不往战场上使,”就知道祸害自己人。 “战事不起,何来军功?” 谢娴眯了眯眼,她感觉到曲青,对她态度的转变。 “楚墨是你什么人?”她懒的兜圈子。 “挚友!”曲青站在书桌旁,垂头恭敬道。 谢娴眼神在那气候图上滑过,心中了然。“你有何打算?”这矿洞下的流民她是必须要救的,但那甘虎一群人也不能放过。 曲青,抬头看了谢娴一眼,有些踌躇:“我受雇于此,但甘虎所为有伤天合。”他也想救人,但他身为文士手里没人,实在无能为力。 “你就不怕,到时候事情败露,他拿你来顶缸吗?”依着那些权贵的尿性,杜信后续,肯定要发落一批人。 而纵横家,多好的工具人。 曲青脸上苦笑连连,楚墨信中谢家女君性格沉稳,聪慧。却没想到几次接触下来,聪慧是有,但却如此狡黠。 “青做事问心无愧!”他低咳一声,他们纵横家对于敌人历来都是以最坏的方向揣度,他能活到现在自然留有后手。 谢娴摸了摸下巴:“若说给你千人的甲士,如何安排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此地?”这家伙打仗方面还是有些东西的,不薅过来用用岂不可惜? 曲青眉头一挑,这 谢家女君这么直接的吗? 楚墨与他相识微末,两人一个是墨家巨子,一个是被人厌弃的纵横门人,但两人趣味相投,相交恨晚。 这次来信,楚墨也想让他投身谢娴门下,做谋士,说谢娴御下宽宏,是个好东家。 曲青有些动心,但他不知道谢娴会不会介意他纵横家的身份。但此刻看谢娴的表情,曲青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行。 他摆正心态,于谢娴讨论起甘虎手中兵力,要如何应对。 而谢娴也把黑石卫的战力告知。 “那依你所言,还是得等封洞之后,才能行动?”两人讨论完之后,还是觉的,把流民和土匪分开好。 到时候双方接战,若土匪冲入流民中间,殃及无辜,矿洞之下甬道复杂,四散而逃,搜捕起来也是麻烦。 谢娴喜欢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 “是,按娴娘子所言,这样伤亡最小。” “杜信走便可行事,但要尽快,我不想等了。”最主要这破地方,她待烦了。 “等杜公子走后,自然有法子让他们抓紧时间封洞。”曲青捋着胡须自信道。 谢娴点头,如此便好:“我等下要随他们去查看甬道,找一条出去的路。”谢娴想了想,都是自己人,做事还是要通气。 “可此地,已经探查过了,没有可供人通行的路。”曲青一脸笃定。 谢娴恍然,所以大家都已经把这矿洞探了好几个来回,啧啧。 “只要找到外界薄弱之处,便可一力破之!” 曲青好奇:“这山岩坚硬,普通的铁器都无法破开。”开玩笑要能破开,他们早就打通好几个入口了。 “不知曲先生可听过雷火之说?” 待快到中午的时间,谢娴才从曲青的房间出来,她找到辛三娘,这边带路的人早已经等候多时。 众人事不宜迟立马行动,他们只备下火把,甬道地形复杂,是盐矿的一个分支,洞顶不时还有水滴落下,谢娴仔细观察,果然是钟乳石。 “此处甬道早就被人发现,算是好路。有些甬道,有瘴气,进去火把都燃不起来。”带路的中年人介绍。 “这些地方常年无人,气息不流通,进入就要憋气。” 他们一行四人,走走停停,谢娴举起火把观察,越往高处火把摇曳。 “这里有风?”谢娴不禁有些高兴。 “是有风。”有人不兮。 本来他们就吃不饱饭,现在还要带这么个娇弱女郎走这么远,来看这个没什么希望的甬道,体验绝望吗? 谢娴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她仔细观察,岩壁呈现灰白色,明显是被腐蚀了很久了,而且上方空气流通快,氧化反应厉害。 待到甬道尽头,谢娴就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绝望了,这是个数丈高的巨石,堵在通道口,上前两步在巨石的边缘处,便能闻到外面的冷腥味。 这石头质地坚硬,敲之清脆,起码数丈厚度,这种硬度,仅凭人力,的确艰难。 老保长也坐在地上,几人感受到山壁那边清冷的气息,贪婪的吸了几口,皆是沉默不语。 这厚重的巨石横亘于此,他们的自由之路就此断绝,已经来过无数次,想过各种办法,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谢娴掏出匕首,围绕着巨石查看,如此巨大的花岗岩,的确难得,这石块,像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刚好被卡在甬道入口处。 她身上的火药有限,如果用来爆破这个花岗岩,感觉用量不够,但是如果是周围的石灰岩,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不敢打包票。 用火药开山,自古有之,但这东西不是谁来都可以的,她可不想,石头没开成,结果把甬道震塌,大家死的更惨。 而且这东西需要引燃,她身上也没这么长的引线。搞不好就是一条命! 谢娴想了想稳妥起见,还是要准备不少东西。 “我有一法,借助雷火之力,但是需要一些引火之物,还有要把这山石凿进去一个小洞。”谢娴用木炭在巨石周边,受力之处,划了几个拳头大的洞。 “当真?”老保长站起身来,语气激动。 谢娴面不改色道:“此雷火之法,是罗教天师青玄子传下秘术。但我手中不多,要省着点用,找到石块的受力点,方可事半功倍。” “凿石头,我熟阿,我们在这盐洞里天天和石头打交道。只要过手,自然知道哪里最能省力。”那带路的高瘦汉子,跳起来说道。 第165章 涨水 谢娴见众人信了,又补充道:“此物禁忌颇多,不能沾水,沾水便会失效,而且因为威力巨大,遇火会爆开,所以大家想想办法从远处引燃。” 众人对谢娴所说之物,更是敬畏,但又实在不能理解威力到底如何。 谢娴没法子,现场唯一领略过火药威力的只有自己,所以这些事情还是得自己来。 “还有,这个方法,得等到矿洞被封的时候,再行事。且不能被他们发现,要不然。”谢娴的话没有说尽,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也就说他们只有这次机会,老保长点点头:“我们别无他法,而且此事先不能说。”他知道只有大家展露最真实的绝望,才能骗过那群土匪。 果然到了第二日,城里有人来赎杜信,牧何扶着杜信走的一步三回头,好似有些不舍,但众人心知肚明。 甘虎见这麻烦终于送走,呵斥道:“看什么看,都去做事!” “可惜了那娴娘子,不过走了也好,”历来进了土匪窝的女人,出去了都没什么好下场,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在意这个。 “好了,收取财货的人呢,准备好了没有,可要把东西藏好,莫要坏了把头的事。” “知道了,刚才可听说,今年涨水要来的早些!” 接话的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马上摆正脸色,“哎!早些也好!” “谁说不是呢!把头都说了,心慈的做不了这行!” 议事堂中,甘虎再三确认,“去年涨水可没这么早!”一双三角眼,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今日才送走杜信,曲青便来报,说今年地下涨水也快了。 但是他,记得去年是正月之后,才开始涨水的。 “把头,今年涨水过早,不如早做打算,”曲青低着头,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 甘虎心想到,这纵横家,也不过如此,心慈手软做不的大事。 “曲先生放心,那事自有办法解决。”他这几日,心中不定,总觉的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曲青人虽然聪慧,但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眼中厉色闪过,正好,早干完早了事。 接下来几日,天坑底部的气氛越加紧张,不只是流民们不安,连土匪也开始紧张起来。 不知是不是老天都在帮他们,这几日天天阴雨,暗河中的水果然开始缓缓上涨了。 谢娴一脸诧异之色,盯着曲青:“你会看天象?”她想不通,这天坑所能见到的天空只有巴掌大,靠这点的视野预测天气,有些扯了! 而曲青只是一副,不过尔尔的样子,谢娴咬牙,让这家伙装到了。 众人严阵以待,都等待这封门那日,谢娴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以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形式。 待到一天早上醒来,大家发现门已经被封住了。 众人站在巨石边,有些发懵,他们以为堵门定然是要两方拉扯一番,自己等人也乘机提些要求,甘虎面目狰狞,他们据理力争。 却没想到一切发生在悄无声息中,谢娴眯起眼睛,老保长重重叹气:“这群混蛋!” “这几日不是安排人值夜了吗?怎么还会如此?” “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吃完饭便在这里守着,但是不知道怎的就睡过去了!” 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菜里被下药了。”众人分开一条路,这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正是曲青。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诧异,也有幸灾乐祸。 “曲先生缘何在此?”老保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跟在曲青身后的福管事哭丧着脸:“别提了,还不是为了给你们说好话,惹恼了甘虎,索性就把我和曲先生也扔了下来。”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在河边,能摆出什么好脸色。 他此刻心中万分懊恼,自己怎么就发了善心,怎么就这么嘴欠,这下完犊子。 曲青让副管事传话,让他们自救,这事情还是不少人知道的,闻言众人也露出愧疚之色。 而此时,谢娴一脸诧异,是谁说的自己后后路的,她闷笑出声,小样儿没想到!这下真落姐手里了。 谢娴倒没这么担心,因为要解决通道的事情,这几日他们暗地里收集了一些工具,估计这事情被甘虎察觉,怕夜长梦多,才这么快就动手了。 看这大家在强装镇定,谢娴知道,这是大还没从封门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待到他们真正意识到没有退路,才会有最后的疯狂。 谢娴朝着老保长使眼色,众人早已分工明确,老保长威望颇重,尤他来安抚人心,而谢娴等人就负责爆破巨石,打通通道。 屠珍跟在谢娴身后,一行人朝着甬道出发,曲青跟在队伍后面,颇为洒脱道:“娴娘子,可知我如何推断有雨吗?” 谢娴停下脚步看了过去,“爱说不说。”最讨厌卖关子的。 曲青本想活跃气氛,没想到刚开始就遭遇滑铁卢。 “某,是根据女君的气候图推测出来的!”顶着自己未来东家杀人的目光,曲青从善如流。 谢娴面色微僵,气候图能推导出这东西?她咋不知道嘞? 所以自己穿越过来是给人送温暖来的?谢娴觉的心口一团郁气哽住,上不去也下不来。 众人见她沉着脸,不说话,只是埋头向前冲,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曲青,啧啧! 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待到了巨石旁边,果然她打过标记的地方已经被凿好了孔。 谢娴用木棍把每个洞的深度测量了一下,还可以,她心里也没底,爆破阿!她只在电视上见过,她脸上不显一点。从腰间解下竹筒。 正准备往里面塞,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是第一次带路的那个黑瘦的汉子,“娴娘子,河水开始大涨了!” 众人面面相觑,恐慌开始蔓延:“这处地势,比天坑的要低,入口处的河水已经漫过小腿了。” “抓紧时间,”谢娴面无表情,但心里慌的要死。等下会不会把自己也埋了。 她咬牙切齿,心中暗骂,等自己出去,什么甘虎土匪,通通都要祭天,还有那个坑货杜信,最好别让她在碰见。 洞中众人突然觉的涨水并不可怕,没见着娴娘子现在的表情才叫可怕呢! ipaoshuba.net 第166章 走蛟 谢娴两三下塞好竹筒,引线只有短短的一节,剩下的距离只能用衣服撕成条,淋上火油来确保不会断燃。 雨水从石头缝里渗了进来,众人看在眼里,脸上焦急,他们知道必须再快些,要不秘药被淋湿,便会失效。 但此刻谢娴,面容沉静,不慌不忙的摆好引线,把众人驱赶到甬道拐角处:“不行还是太危险,你们在往后退。” 现在的距离目测离巨石只有二十米的样子,谢娴想了下,这距离还是不太保险,人家炸楼引线最少百米以上。 但看众人一脸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谢娴心中知道,此事因为技术问题,威力可能没有后世那么大,但是为了大家的小命着想,还是走远些。 谢娴看了眼周围的岩壁,她这个门外汉,等下不要石头没炸开,把自己给埋里面。 找出一个据说跑的最快的人,谢娴把点火重任交付给他。 见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谢娴也不磨叽,点火! 那黑瘦的汉子,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谢娴只觉好笑:“别怕,点完就跑到拐角处趴在地上。” “我还有个弟弟,以后便托大家照顾了!” “放心,你去!” 谢娴黑脸问号脸,自己只是为了让他跑快点,所以大致描述了下爆炸场景。也不知道这家伙脑补了什么? 众人屏气凝神,静静等待,但过了许久都没听见那人脚步声。 谢娴刚想过去看看,就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她大喊道:“趴下!”说完抓过旁边不知所措的屠珍,按在身下。 土石飞溅,一股灼热的气浪横扫而过,巨响声回荡在甬道里,回声阵阵,众人只觉的脑子嗡嗡的。 然后还触发的连锁反应,外侧的山石滚落,除了他们这处,还有其他地方也有震感传来。 谢娴咯噔一声,最坏的情况是塌方,但她没想到会影响别处,不过应该没人这个时候上山! 黑石卫众人身体紧贴的岩壁,看着于他们擦肩而过的巨大滚石,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紧接着众人一动不动,脚下传来巨龙翻身的声音。 “乖乖,啥情况啊!你们听见没有,刚才是什么声音,震的耳朵都聋了!” 牛二紧了紧身上的蓑衣,他们前日里,终于从锁老那里了解到,以前山上是有一条暗河直通天坑的,但几年前地龙翻身,便被堵住了。 在众人强烈要求下,刘昱上山找人,花了半天时间终于找到这个老猎人。 但是这两日天气不好,但他们等不得,听那杜公子身边的侍卫头领说,甘虎等人心狠手辣,为了永绝后患,很可能会用巨石把盐矿的通道堵死。 他们听到这话,便火急火燎的冒雨上山,再怎么样,必须救出女君,实在不行,强攻也要拿下琼楼寨。 而谢娴等人,此刻看着面前带着裂纹的巨石垂头丧气。炸是炸开了,但是又没完全炸开,那巨大的花岗岩,外侧被崩飞,但甬道口的地方,还是好好的。 谢娴看着还在冒烟的爆破孔,貌似在嘲笑她的自大无能。跟在她身后的众人,眼中的光已经消失。 “早知道如此,我们还不如吃顿好的!” “唉,都是白费力气!” 在一众唉声叹气中,一道声音响起:“这石头既然已经裂了,是不是就有希望。”曲青面容坚毅,他上前两步,摸着开裂的巨石。 谢娴透过缝隙瞄了眼外面,感觉吹进来的风更冷了。她双手撑住巨石一处边角,使劲一推。 刺啦一声,可以推动,原来这层花岗岩和汽车玻璃一样,内部已经碎裂。 谢娴一脚踹过去,又是一块岩石被顶了出去,众人眼神一亮,连忙上来帮忙。 然后一使劲,岩石纹丝不动。有人不信邪用木棍撬,费了老大力气,才弄出一点碎屑。 所以众人对谢娴的力气有了新的认识。 谢娴忙着掏石头,身后众人捡石头,“果然不愧是陈郡谢氏,如此血脉,这就说的通了” “乖乖,如此巨力,要不怎么有胆气闯匪窝子。”众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谢娴干活干的起劲,却不知她娇软女郎的人设算是彻底崩了。 曲青面带崇敬之色,果然自家主君强的可怕。谢氏刑君血脉之力啊! “哎,不是都震过了吗?怎么还在往下掉石头!”牛二闪过从天而降的一块碎石,嚷嚷道! “天天的,咋这么倒霉,没完了是!” 跟在身后的众人,也是黑了脸,泗己有些犹豫道:“若是继续往下落石,会不会走蛟(泥石流),要不兄弟们避一避。” 他们虽然为了事情着急,但是若平白的搭上几人性命,也是不值! 那老猎户,眯着眼,仔细的瞧这上方的巨石,待看清楚的确是里面有东西往外推碎石,大声惊呼道:“军爷,咋快跑把,那洞里有东西要出来了,出蛟拉!” 众人哗然!眼见着人群有些慌乱。 牛二一着急:“慌什么慌,两步路就到了!”他这一嗓子,成功让众人安静下来。 泗己扶住慌乱的老猎户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他一脸惊惶。 谢娴本来扒石头的手,微微一停,她竟然听见牛二的声音了,她趴在石缝里,凝神一听,果然外面有人。 她心中高兴,透过石缝大喊道:“牛二,快来帮忙!” 石壁外的牛二转头看看,“咦,怎么听见女君喊我呢!” “牛二,狗根说你偷藏私房钱,就在” “哎呦,姑奶奶,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牛二一个激灵,迅速往上爬去,这忙他敢不帮吗? “真是女君!”众人激动不已,原来这碎石真的是女君弄出来的响动。 泗己捂脸,这熟悉的语气,绝对是自家女君没跑了。他没管身后神色古怪的众人,只加快脚步往上攀爬。 谢娴兴奋的来回踱步,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曲青,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他突然觉的自己的效忠是不是太草率了! 第167章 救出 有了黑石卫的加入,山石很快被清理一空,青黛扑进谢娴怀中,她这几日担心急了,“女君可有受伤?” “我没事,但你珍姐就不好说了,”谢娴看了身后的屠珍一眼。 这家伙这次跟着自己也算吃了不少苦。 “也没什么事!”屠珍面对青黛的嘘寒问暖,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脸。 但她还是感激谢娴的,她当时发烧,却真没想到谢娴能放下身段照顾她。 虽然吃食这些都是辛三娘准备的,盖被子,喂水还有擦身这些琐事,可都只有谢娴一人。 她本来对谢娴就心中有愧,经此一事,她更偏向谢娴这边。 谢娴却没想这么多,陷入困境,抱团取暖是人类本能。 老保长和其他几人,任凭雨水淋在身上,却再也不想待在甬道中。 他知道,终是得救了,从牛二口中才知谢娴真实的身份,此刻他透过雨幕,望着换下外袍的谢娴,赤色武服肩膀上的白虎,如此耀眼,让人安心。 “安排几人,去洞里通知众人转移,还有天坑之处莫要打草惊蛇!”谢娴喝了口热水,换下脏衣服,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泗己躬身:“诺!” “还有,这位是曲青,是我新招揽的门客,善兵事,且对那琼楼寨很是了解。” 刘昱等人,看着跟在谢娴身后的青年文士,面露喜色,脸上闪过意外之色,没想到自家女君还会有谋士投奔。 “咦,你就是楚墨说的那个纵横家!”不知何时牛二又窜了出来,他一张嘴,成功把两边人都干沉默了。 谢娴饶有兴致的看了曲青一眼:“哦?楚墨是怎么说我的?”红衣女郎,洗净面庞,莹润如玉的脸上,带着玩味之色。 曲青此刻只觉的头皮发麻,他素来熟读兵书,但女郎家的夸赞之词,他不熟啊! “楚兄与我,信件往来多为交流机关造物。”我这样说,你就没兴趣了! “哦,你们还聊这个呢!”谢娴心情不错,也就跟着说了几句。但是曲青越聊越发现,谢娴懂得真不比他少。 原来楚墨好些东西,居然原型都是谢娴画的,此刻他心中的不甘通通化为敬佩之情。 自家女君有勇有谋,手段高超,此等明主若是男儿身 曲青恭谨的垂下眼,跟在谢娴身后。 泗己和刘昱眼看着,自家女君收了一方得力助手,有心交好对方,便上前攀谈,成功把牛二排挤出他们这个圈子。 而牛二却毫无所觉,此时正蹲在地上和老保长吹牛。 “哎呀,我和你说,我们女君誓要拔除琼楼寨!”这个地方,地势险要,而且有个私人盐矿,既然打下来了,那以后黑石卫也能插一手。 他面上带笑,和善的问道:“你们洞中还有多少人啊?这天气出行,方不方便?” “还有,雀县有我们女君的矿场,真在招人,包吃喝,还发有棉服。” 众人闻言一愣?这是已经给他们安排退路了吗? “牛二继续,我们那矿场待遇可以一等一的,好些人想进都进不了呢!” 黑瘦汉子,弱弱的问了句:“挖矿有什么条件?” “体重不得低于八十斤,你们饿的狠了得好好补补,做些轻省的伙计,养养肉才行呢!”牛二一脸理所当然。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好没几个人能达标。 刚开始以为是准备拉他们去做矿奴,但毕竟谢娴救了他们这么些人,做些活计是应该的,但此刻听到牛二的话才知道,他们不配。 老保长面上带笑,问道:“那不知我等会如何安排?”他算是听出来了,这军爷是在敲打他们呢! 女君虽然救了他们,但可是没义务一直养着他们的,所以他们还要自食其力。 听出牛二的意思,他反而放心下来,这样最好。 “看你们自己喽,雀县那边才接收了近万流民,你们几百人也多不了什么!” “我等厚颜托女君的福了!” “那可不!”牛二与有荣焉道。现在雀县中说起谢娴,谁不道声好,世家大族不清楚,但底层百姓受了女君恩惠的大有人在,有些人甚至在家中还给谢娴供奉了长生牌位。 就是不知道女君喜不喜欢这样。牛二心虚的瞅了谢娴一眼。 甬道中流民们看着外面的阴沉的天空,响起低低的欢呼声,他们终于得救了。 “这些流民衣物不够,还得劳烦安排一下。”曲青通过刚才的对话从泗己和刘昱口中,知道了谢家二房对于流民们的安排。 对庶黎慈和但对于该杀之人却毫不手软,他心中不禁开始感叹为何自己没早些投奔女君。 算了现在加入也不晚,刚好自家师门还有些流浪在外的门人,去信问问! 花了一天的时间这才把,数百流民安然送去雀县,待送走最后一辆车,谢娴表示,等到天晴就是甘虎的死期。 杜信回到平城后,绷着脸接见了满头大汗的平城令,但这事情真不怪人家,都是无妄之灾,杜信明白这是朝中派系争斗,而他自己也是被牵连的。 所以只说了几句,就放人走了。他走到后院,就看见牧何:“牧叔?你说娴娘子他们出来了吗?” 牧何此刻手中正拿着账本,核对此次送去的赎金,这些都是平城令补上的,前天听说杜信出事,还需要赎金。 平城令当即就吓个半死,连夜送上财货,直道此穷山恶水出刁民,惊扰了杜公子,万分惶恐巴拉巴拉。 所以最后他家公子,虽遭了罪,但是也小发了一笔。 牧何听见杜信的问话,看这他家公子的神色,面上有些纠结,不会真的对那娴娘子上心了! 但看这样子,也不是他一个侍卫头领能管的,索性就把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那娴娘子很可能是谢家女君?”杜信一脸不可置信。 “谢家女,娴、勇武、爱穿红衣,是赤血战神谢云孙女,掌管边军黑石卫,听说其聪慧非常,因为流民之事获封子爵。”牧何展开最新收集的情报。 他也同样有些恍惚,这纸上所说的谢家刑君,和那个在牢狱中冲他家公子要栗饼的女娘是同一个人吗? 杜信不可置信脸,那刁蛮恶女,竟然有这么大的名号。一想到自己每每在谢娴手底下吃亏,又不是不可接受了。 第168章 面粉 冬日的雨夹雪,润物细无声,但却又将这绵绵的冷意,浸到人的骨子里。 甘虎望着天坑上空,吊梢三角的眼里阴霭不散,天坑下的气温稍高,细雪飘下,还没落地就化为一抹薄雾散去。 自从洞门被封上,他心里就隐隐不安,今天雨势不减,按理说矿洞底部,应该早有人受不住才对。 “把头,那边现在也没什么声音!”长脸汉子来报。 甘虎皱眉:“再去盯着,”这动静与往年很不一样。 土匪们缩在大厅里面烤火,“这鬼天气,洞封上了还留这做什么?” “就是,早些回去,大家分了钱去城里逍遥才是正事。” “怕那些泥腿子跑出来呗!”有人瞥嘴。 “他们手中连个镐子都没有,怎么出来!”有人不服气。 那长脸汉子幽幽道:“别忘了,这次把头可是把那曲先生也扔进去了!” 众人纷纷噤声,心里却都对甘虎过河拆桥的行为看不上,他们也能猜到。 甘虎这是怕上面追究,公子的罪责,现在曲青‘失踪’,自然可以把锅都甩给曲青,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说到底,他们留在这里就是以防万一,若真让那些人跑出来,他们这地方也就暴露了,不可不防。 “哎!你说上面的财货没问题!”有人起了个话头。 “大家都懒的搬了呗,反正过两日就回城了,自然省些力气,放心上面有兄弟在守着呢!” “那就行,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 天坑涯顶,泗己把短刀上的血在一旁的尸体上抹干净,有些嫌弃的撇嘴,说好的训练有素,就这! 他探头往下看了眼,下面的人没有发觉,也不知道这土匪上下联系有没有什么暗号。 但是等了半天,好像是他想多了。 “女君说什么时候动手?”刘昱也凑脸过来。 牛二摸着脑袋,不解道:“明天太阳出来!女君说水汽太大不方便,”他不能理解,这玩意和水汽有什么关系。 “听令行事,就你话多。” “哎,怎么就我话多,你们两个是不是在排挤我?” 一众黑石卫在山顶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刚好琼楼寨白天搬上来还没来得及拉走的财货,让他们热泪盈眶,他们清剿土匪终于有收获了。 天知道,顶着翁君的压力,出来半个月都没有收获,心里是何等的煎熬。 现在好了,就算明日里剿匪失利,自己等人也不算白来一趟。 而谢娴此刻在营地里,却是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楚墨!你怎么来了?”谢娴有些诧异,但是转念一想,应该是担心挚友。 “曲先生,在旁边的营帐!”谢娴好心指路。 “我刚才见过曲青了,”青年巨子看着谢娴红润的脸庞,心下松了口气,“你,可还好?” 他听说谢娴打通山中甬道,才得以脱困,心中便一团乱麻,想见谢娴的心按捺不住,便连夜赶来了。 如今见到佳人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下来。他迎着谢娴探究的眼神,耳尖微红轻声道:“听说你用雷火之物,破开巨石?” 谢娴了然,“此物称之为火药,是青玄老道送我防身的。”她才不会说,配方是自己出的呢。 但是一想到,她去拿东西的那天,青玄老道烧毁的半截胡子,那幽怨的眼神,嗯!应该没问题,自己好歹把注意事项都告诉他了。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知道小心了。 楚墨面色哑然,他心中暗喜,阿娴竟然肯告诉我这些。 “此物威力巨大,阿娴定要小心些。”他还有句话没说,这东西若用在战场上,定然是利器。 但听那些流民中的传言,什么神女术法,什么妖鬼助阵。都不用谢娴下令混淆视听,这打通甬道之事,在流民们中间转了一圈,就完全失去了本来的样子。 谢娴轻笑道:“我自然知道,此物有伤天和,反噬颇重,老天师现在半截胡子还没长好呢!” 所以不用担心,这东西用起来是有代价的。 她心中一想到青玄老道如今模样,就觉的好笑。 可楚墨却不这样想,他颇为紧张的上前两步,盯着谢娴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面色焦急道:“阿娴,可有什么不适?” 青年高大的身影将谢娴笼罩,经过这一个月在桃庄吃喝不愁,楚墨身形壮硕不少。 “我没事!”谢娴笑着摇头,火药这东西,以后还是要用的,但是产量要和老天师的身体健康指数挂钩,这样金贵的东西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 她有些不习惯楚墨对她如此关心的态度,认真建议道:“赶紧去吃些东西,早些休息!”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来赶路辛苦。 “等回了桃庄,我找机会给你要一份,不过这东西很危险。”谢娴安抚道。 不愧是她看好的科研大佬,跑这么老远就为了一份火药,这种精神她不及一分。 见她送客,楚墨只能乖顺的下去找曲青了。 第二日应着曲青掐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山上的雾气飘散,就连天坑底部都能看个清楚。 谢娴满意了,她好不容易出来了,怎能不给甘虎等人送个大礼包呢! 因为矿洞入口被封住,所以天坑底部能住的甬道只有那么几个,两三百人挤在议事厅里面。 皆是眉头凝重。 “把头,那边还是没什么声音,”来人面色沉沉,暗河中的水已经漫到他们这里了,若有人在那边,早就乱起来了。 如今没有半点声响,要么就是他们躲起来了,要么就是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这不可能,那甬道我们早就探查过了,暗河一涨水,谁都跑不了!去年便是如此!” 甘虎闭着眼不说话,此刻不祥的预感愈发重了! 这时外面嘈杂的声音传来,闹哄哄的。 “怎么了?” “不知道阿?” 一人跌跌撞撞跑进来道:“把头,山顶上出事了,有人在往下撒面粉!” 来人头脸皆粘的白色粉末,说完还打了两个喷嚏。 第169章 爆燃 土匪们议论纷纷,“上面的人疯了不成?” 有人攻打,直接杀下来便是,撒面粉作甚。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面的兄弟没有回话,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甘虎咧嘴一笑:“怕他做甚,只要守住坑底,谁来都不好使。” 土匪们纷纷信心大增,拿起武器,“嘿!还有真有不怕死的,非要来试一试这阎王洞。” 众人嘿嘿哈哈一顿笑,“兄弟们还记得去年刚来时,平城尉剿匪,下来了五六百人,还不是被兄弟们当吊绳上的咸鱼杀得屁滚尿流。” 见大家脸上换回了轻松的表情,甘虎又道:“那平城尉回去之后怎么说的?大家可还记得。” “说是路遇天灾,才把这损失的兵力遮掩过去,当时兄弟们都笑弯了腰,哈哈!” “我琼楼寨就是天灾,让他们见识见识!”几句话下来一众土匪士气高涨,脸上的惶恐之色一扫而空。 甘虎满意的点点头:“今日只要我们自己不慌乱,管他上面出什么幺蛾子,就这区区面粉,除了能遮眼还能做何用?” “兄弟们,招子放亮,见到活物就射,此处险地,除非用仙法要不谁来都的脱层皮。”他信心满满道。 众土匪严阵以待,抬眼向上看去。 正午的阳光从洞顶穿透进来,但是山间一片白雾蒙蒙,似是进入仙人幻境。 “这山上的还在继续撒面粉下来,什么毛病?这不是浪费粮食吗?”有人忍不住骂出声。 山顶上,黑石卫中这样想的也大有人在。 “女君,就剩下这十袋了,真全都撒进去阿!”牛二有些不舍。 谢娴低头看着下面,依稀还有些空旷:“对,快些撒完!”这密度不够啊,要不是这两日下雨,山里潮气大,她也不用这么多。 几个士卒沉默的执行命令,虽然眼中有心疼之色,但是手上不慢。 “还别说,是挺好看的哈!”牛二心痛的无法呼吸,只能苦中作乐道。 谢娴轻笑:“等下还有更好看的。”见众人不明所以,她招来曲青,“曲先生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装逼机会我可是给你了,昂! “女君是想用此法,遮蔽他们视线?”曲青从刚才就在猜测,谢娴如此做的目的。 谢娴闻言摇了摇手指:“给你们看个好玩的!” 从火堆里挑选半天,抽出一根火把,完美的爆炸,就连点火的火把也要挑个好看的。 她满意的点点头,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往后轻轻一丢。 众人瞧着谢娴脸上森然的表情,只觉后背发凉,他们只当小女郎在发泄心中不满,只不过手段怪异了些。 却不料,下一刻,一点火星爆燃开来。 天坑中白雾沉沉,黄色的火光再白色粉尘中穿行,还没落到底,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山巅,火球从天坑底部腾空而起,照亮了甘虎等人惊恐的脸。 火焰在空中翻滚,吞噬着周围一切可燃烧的东西。天坑绝壁上的杂草、突出的树木和绳索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着,木屑、石子和尘土,形成遮天蔽日的尘埃云,直冲而上。 众人被爆炸声惊的后退几步,谢娴却丝毫不在意,她身后天坑底部还在不断爆燃,伴随着或长或短的惨叫声。 谢娴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效果不尽如人意,但土匪们经此重创,丧失战斗力,等下崖底的清剿定然能轻松不少。 此刻,众人眼中,爆燃开的冲击波吹的谢娴一身红袍烈烈作响,女郎眼中灿若星辰,她笑容明媚、邪肆非常。 爆炸、哀嚎、搭配上深渊中吞吐的火焰,谢娴灭世修罗的气势尽显。 一众黑石卫被震慑当场,心中对于谢娴修罗转世的传闻开始自动循环播放,有些人转开眼不敢直视,心中的敬畏更胜往日。 牛二张大着嘴半天发不出声,泗己和刘昱面露惊容,而后转为更深的崇拜。 曲青背在身后的两手相交紧紧握住,面上笑的风轻云淡,但有些发白的脸色,还是透露出心中的不平静。 呵!谢家女君,还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他突然觉的自己要好好活下去,或许将来还有更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他。 转头看向楚墨,笑的意味深长,就是不知自己的挚友能不能把握住了,这位娴娘子可不简单。 此刻楚墨按住胸口,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从未对一个人有这么强烈的情感,想一探究竟,想更了解。 如同第一次解开墨方的快乐,顶着师傅杀人的眼神,拆解门中唯一那件奇物的成就感,他平静的生活终于又有了乐趣,谢娴一个浑身充满谜团的女娘。 在他眼里,是如此的迷人,让人欲罢不能。 还不知道被人当成谜题的谢娴正下令,神机营用绳索降到底部,速战速决,看有没有活口,她对这处地形还是挺满意的。 水源不缺,地处交通要道,稍微改造一番就是一个物流集散地。山匪们的寨子没有几处是合她意的,但这处天坑是个例外。 因为工具的问题,甘虎他们对于天坑的改造,多半是为了防御,而谢娴眼里,这可是个旅游的好地方,天坑旅馆,怎么样,很有意境! 为了安全问题,在挖一条小路直通山下,说不定下面的地貌还会有惊喜呢! 总体来说,盐矿她要了,地方她也占了。 至于那些平城的世家贵族,要盐就掏钱买,若有想法要来硬碰硬的谢娴也不惧。 “女君,下面死伤惨重,兄弟们下去很是顺利。”刘昱快步来报,这处险地,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伤亡的准备。 但没想到,女君几袋面粉加一把火,直接让琼楼寨一众土匪失去战斗力,如今的坑底,宛若修罗场,好些人被烧的面目全非。 “琼楼寨把头,甘虎只受了轻伤,那家伙倒是聪明,拉了好几个人挡在外面。”刘昱面露鄙夷之色,这种狠厉无情之人最让人不齿。 谢娴闻言:“那就拉去审一审,这家伙身后之人,我们大概已经知晓,若没其他价值,处理掉便是。” 对甘虎此人,谢娴没有什么好印象,她可不会向反派一样去炫耀一番,让对方死个明白什么的,太幼稚了。 第170章 回家 现如今,她心里只想着把天坑规划好,能早点回桃庄躺平,至于后续的事情,甩给新进打工人曲青,很合理! 所以当甘虎被五花大绑的吊起来的时候,谢娴就只是好奇的瞥了一眼,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甘虎不敢置信的瞪着谢娴,见她坐在崖顶上,旁边还有婢女服侍,且众士卒对她恭敬的模样,无不显示出,谢娴身份的不简单。 “神机营?”甘虎在边军混了这么多年,对于刘昱和泗己等人还是认识的。 看着面前从头到脚一身新装备的泗己,他有些不敢认,泗己身上是谢娴新设计的棉服,里面棉布里子,中间要害位置还有甲片插袋。 衣服整体黑色和绿色相间,腰间配有腰带,卡口上挂满了各种小工具,上衣下面的口袋也颇为方便。 裤子是同色系的,修身长裤,谢娴想来想去,还是沿用了后世上衣下裤的模式,主要是省布料。 在配上黑色皮靴,扎紧裤腿,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上了好几个台阶。 现如今黑石卫的军服已经开始流行起来了,本来七分的颜值都能加到九分,且冬季每人还配有斗篷,服饰统一,这让黑石卫整体更显的高大上。 余下几个土匪也陆续被吊上来,满是不服气的扫了眼山顶沉默做事的黑石卫,突然觉的自己输的不冤。 甘虎如同肉虫被撂在地上,他努力的抬头想看看面前的人是谁。 曲青不慌不忙的走过去,微微一笑:“大当家好久不见!” 帐篷外面的地上,剩下几个土匪听着曲青的声音对视一眼,皆露出绝望之色。 谢娴等待最后一批财货拉走。 她心中盘算,这次出门半个月,收获不多,好歹也得了一处盐矿。 最令她开心的是琼楼寨,琼楼寨地处,平城、雀县、交接之处,于淮水边也不远,是一处交通要道。 打通此地,黑石卫运送物资就可以不通过雀县,直接在这里转运,方便不少,还可以掩人耳目。 但这样一来,他们来时路过的那处山谷就必须拓宽道路。 谢娴皱眉,修路的人手又要增加,不过没事,这个月已经好些人开始加入采矿队伍了,今年冬天还有两个月。 等到春天来临,煤炭的需求就会变少,到时候矿场就不再需要这么多人了。 透过马车窗户,向外望去,雀县往黑石卫方向上的矿渣路已经压的平实,路面抬高两尺,车子走在上面不说像后世沥青路面那样平整,但也比乡道好上许多。 桃庄里依旧是一副繁忙模样,谢娴刚进主屋就看见谢云沉着脸。 “阿翁!好想你啊!”谢娴摆出一副委屈表情。 “你不知道,那破地方啥都没有,阿娴差点就回不来了!”果然谢娴撒娇大法一出,谢云立马心疼起来,完全忘了刚才誓要给某人好看。 锁老和谢六叔无奈的对视一眼。好!看来这家里面是没人能治住谢娴的。 等在屋外的曲青等人,听见谢娴在里面撒娇卖萌的哄翁君开心,就感觉挺魔幻的。 曲青看了刘昱和泗己,那疑惑就写在脸上。 牛二眨眨眼,表示这都是常规操作。曲青默默的垂下头,结合这几天对工作环境的观察。 发现如果连谢云这个谢家二房老祖都对谢娴千依百顺,那么自家女君岂不是无人制衡。 嘶~自家女君对外杀伐果断,对长辈却又能放下身段讨好,高!实在是高! 待到谢娴终于躺在床上休息已经到晚上了,她可是已经把琼楼的发展规划都安排好了。 谢云表示今年不可能再让她带兵出门了,光这次就差点给他吓出个好歹,祠堂的香火都没断过,天知道谢家老祖在下面托了多少人情才保住谢娴平安无事的。 再来一次他可遭不住。 这样,也正如了谢娴的意,出门旅游是情非得已,谢娴这个死宅也不想动。 但是正当谢娴以为自己能躺的更平,她的矿场管事尤淳找上门了。 “有水匪想收我们的保护费?”谢娴不可置信道。 “是,杨仓头那边传来消息,前两次都是抽了两成,但不知是从哪里听说,我们赚的多,这次就提到了四成。”尤淳看谢娴不可置信的模样,有些好笑道。 “这些水匪都什么来历?” “大多是本地的氏族豪奴,或者城中地头蛇,还有些和官员暗地勾结。”他们这生意虽然没有北边谢家主脉那里挣的多,但两河流域富庶的城池有不少,她的蜂窝煤销量一直挺好。 人听说边城谢氏就看轻了不少,且有人眼红,自然想走歪路。 谢娴听完简直要被气笑,自己冬天运煤去给他们用,这些城池反而想把自家的利润在刮一层。 “女君,如此销路不畅,我等要如何行事!”尤淳听说谢娴回来,且神机营也回来休整,既然那些世家吃相难看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谢娴眯着眼睛,“这事可用不到黑石卫。”谢娴开口便否定了尤淳的提议。 武力她自然有,但是陈郡内部还可以仗着郡守的好感度,刷兵,但出了陈郡她谢家的名号就没这么好使了。 且雀县作为基本盘谢娴还没彻底掌控,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啊! 尤淳有些不明白,自家生意被阻挠,如果不用黑石卫该如何处理,难不成就眼睁睁的把利益分润出去吗? 谢娴笑着摇头,“我们不是有片区代理吗?何必自己辛苦呢!” 那些雀县的商户身后或多或少,都有各大氏族的影子,她的煤矿生意,目的是做批发而不是零售,想分润可以,自己来拉呗! 面容清俊的男人,脸上带着疑惑之色:“片区代理,上次在清心苑那些商人的专营之事?” 上次尤淳虽然被拉壮丁,临时顶上,但凭他多年的经商头脑,谢娴的做法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此一来自家的确就不用在河运上多费心思了。 那些氏族想收过路费,现在换成你们自己的商队,就看他们敢不敢伸手。 第171章 朝食 按谢娴的话来说,清心苑竞标,只是把煤矿的周边服务给外包了出去,这些商人也订购了一批蜂窝煤去各自区域销售,如今煤炭的使用,已经推广开来,自家煤压根不愁卖。 何必还要苦哈哈的搞零售呢,可以学后世的某些大厂,搞垄断啊!谢娴看来,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垄断一行挺容易的。 尤其是这种矿产资源,要不是临近北方也有个大型煤矿在关陇世家手中,说不得新帝都想收归国有了! 有人扛雷,自己默默发财不好吗? “传出消息,我们的煤矿开始招标,”谢娴手指轻点桌面,“就陈郡几个县,谁出高价谁得,记住我们售卖的是代理权。” “我们以固定价格出货,他们拿钱换货,至于卖给谁,卖多少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谢娴脸上带着不顾他人死活的微笑,定下了乌石矿的发展路线。 尤淳心中微动,他已然明白。谢娴的懒病又发作了,但他只是个执事,听命行事而已。 只管放出消息便是,不仅又问道“那地点定在?” “雀县。”正好让他们看看路况,如此谢娴对琼楼阁的发展规划又要提前。 “琼楼阁前,会修建一个码头,还有配套的仓库,用于出口煤炭,黑石卫这边的码头便可以转而用于兵事。” 谁上黑石山离琼楼更近呢,谢娴如是想到。 现在每个月都有大几千入账,她手头宽松,种花家的祖传技能发动,看哪哪不顺眼就想倒置一下。 尤淳来的早,谢娴就是被青黛从被窝里薅出来的,她还睡眼迷蒙,刚经过一次头脑风暴,现如今也饿了,刚好就近上菜。 尤淳看着面前的,油条豆浆,水晶包,这才发觉谢娴这是才起床,吃朝食。 谢娴见他有些不自在,便招呼他一起吃,“来尝尝这个,油条、豆浆,可是绝配。”亲自给他盛了碗豆浆,难得有吃饭搭子。 尤淳看着谢娴把油条浸入豆浆里,然后就是一大口,丝毫没有淑女仪态,吃着还不忘和青黛说,这次的凉菜豆芽拌的不错。 如此随性,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尤淳轻笑一下,他倒要尝尝,真有这么好吃吗? 谢娴看着尤淳发亮的眼神,忙凑过去:“怎么样,你觉的甜豆浆好喝,还是不放糖的。” “都可以,”见她凑的这么近,尤淳不习惯侧过头,他看着谢娴,两人相距不到两尺,垂下的衣袍相互交叠。 亲密中透着自然,看着谢娴一张小嘴不停,吃的香甜。他也跟着吃了不少,三根油条,豆浆下肚,身上腾起一股暖意。 全然忘记了自己从不在外用餐的习惯。 “哎!”谢娴气鼓鼓的看着最后的水晶包被尤淳夹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开始心中后悔,再也不找大胃王当饭搭子了。 “女君朝食,莫要过多,”尤淳一本正经道,然后慢慢把水晶包塞进嘴里,他用餐仪态很好。 好你个尤大郎,武功是用在这种地方吗?不就夹菜速度比我快,比我精准吗? 谢娴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心中暗暗发誓,等下就练武。要不以后连饭都吃不饱,这是吃货不能忍的。 她气哄哄的剥茶叶蛋,刚剥好一个,拿起勺子,一转脸回来,就不见了。 谢娴怒瞪尤淳,而对方慢条斯理的小口吃着茶叶蛋。 两只筷子,端着滑嫩的鸡蛋,非常稳固。反观谢娴为了剥鸡蛋抓了一手的茶叶汁。 而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茶叶蛋了,尤淳纹丝不动,似乎还等着谢娴剥鸡蛋。 而谢娴害怕等下剥好鸡蛋,尤淳这个不要面皮的家伙又和她抢,一时间僵持住了。 最后谢娴眼神一转,拿起鸡蛋,剥了一小半壳,然后张口就咬,哼!这下不会再被抢了! 看着,茶色蛋白上圆润的缺了一小口,谢娴放心了,这才慢条斯理开始剥剩下的。 没好气的斜了尤淳一眼,便到卫生间洗手去了。 吃饭的时候没有餐巾纸,这是一大痛点,谢娴如今忙的还没顾的上这些,但是等黑石卫走上正轨了,她就要解决这些生活上的不便。 尤淳勾起嘴角,谢娴刚才生气的样子,有些可爱,他忍不住就想逗。 但没等谢娴出来,青黛便来报,说是族地那边银姑姑求见。 谢娴用软巾擦干手,轻声问:“什么情况?可是大娘子有事?” 青黛摇头,她现在负责的是谢娴身边诸多事务,谢苗主外她主内,但对于族地各房并没怎么接触,有问题的也早就被她爹锁老摆平了,轮不到她操心。 谢娴让人在偏厅等候,回身换衣服去了,等到再次出来,就见饭厅中尤淳已经走了,谢娴惦记着刚才没吃完的茶叶蛋,她不喜欢浪费粮食。 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桌上还保持着吃完饭的狼藉模样,但我那么大一个蛋呢? 谢娴沉默半响,这孙贼不会拿去喂狗了!好气! 此时某人坐在马车上,回味着最后一个茶叶蛋香甜的滋味,有些心虚唾弃自己小人行径,但闭上眼都是女郎嘟起的红润双唇。 陡然想起,自己和谢娴第一次见面,谢娴有意收他做面首,此刻舌根微麻,手中的紫金壶往矮几上轻轻一放,也,不是不行。 赶车的影乙觉的今天主子有些奇怪,从来不在外用餐的主子,竟然破天荒的在谢家女君的房里吃过了。 且出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发红,他觉的自己眼瞎了,堰楼在各地都有自己的情报机构。 那就是各地的青楼,为了收集消息,主子手中训练了不少孤女,各个皮相骨相无不是千里挑一,这都没有谁入过自家主子的眼,怎么会看上谢家彪悍女郎。 他咋咂嘴,哎自家主子一世英名,终究还是败给了世家身份吗? 思来想去,谢娴对比以前那些世家贵女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谢娴的子爵身份,和手中的黑石卫。 这样一想,现在手握兵权的女子也就只此一位,“也不算太亏!” 第172章 小泉村 谢娴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动收下一个面首,但此时,她皱紧眉头看这眼前的银姑姑。 “大娘子身体不适?哦!青黛去库房里拿些药材等下让银姑姑带上。”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自己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族中内务都是大娘子统管。 她素来只管二房之事,对于族内后宅很少打交道,她二房谢云和谢长欢都没有续娶,所以她只负责带好谢敏烟就行。 完全没有后宅经验的谢娴,t不到银姑姑来找她的用意。 谢苗掀开门帘进来,看着银姑姑被谢娴一句话怼的半天上不来气,心中好笑:“女君,银姑姑身为大娘子身边人,定然有事,”人跑这么远,可不是为了你这三瓜两枣。 “对对,大娘子入了冬,身子骨就受不得寒了,如今病了月余,也不见好。可身为宗妇,事务繁忙,大娘子这一病不起,连着族务也积压了不少。” 她有些心虚的看了谢娴一眼,索性低下头一口气说完:“这才让老生求到娴娘子这里,希望能帮衬一二。” 谢苗眼神一转,瞧着自家女君一脸抗拒的表情,惊奇道:“可我听说族务不是有瑶娘子帮忙打理吗?” 吕氏病倒都快一个月了,要真的是族务积压,早就来求人帮忙了,哪里能拖到现在。 见谢苗问到点子上,谢娴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想来是遇到困难之处,只要姑姑开口,娴自然能帮就帮。”不能帮可怪不了我。 反正族务这种破事,和以前公司里面的行政一样,杂七杂八天天忙到死,到头还不落好,自己可不能接手。 “是有些难处,瑶姐儿毕竟年纪小,有些妇人之事见识不够,不免就受人愚弄,为得这些事,气的两天都吃不下饭。” 银姑姑见谢娴松口,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快速的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宗族之事,宗妇主要就是处理,后宅之事,比如家长里短,说亲,保媒,这些找个年长的伯娘也就应付过去了。 但有些难缠的,像是外嫁女被婆家欺辱,要人撑腰,比如父母亲人想女儿高嫁,但女儿不同意的。 还有些女儿家不满意父母定下的婚事,威胁要与人私奔的。 最棘手的就是有家村子的幼学,据说有邪祟,吓的好几个女儿家,都不敢出门,更有甚者还有一个想上吊自缢的,幸好被家人救下。 这事情惊动了府衙,但任凭赵捕头如何询问,几个女娘都不肯说出实情,这村子离雀县挺远,属于平城和雀县的交界之处,里面谢家族人只占一小部分。 而受害上吊的就是谢家旁支的女娘,眼见着官府处理不了,就又求到了族中,压力给到吕氏这边。 明眼人瞧着,这事定然和女儿家的清誉相关,吕氏自然不愿谢瑶插手,刚才几人商议半天,只好求到谢娴头上。 谢苗冷着脸,“怎得?大房的女娘这么宝贝,我家女君的清誉就不用担心了?” 青黛也气的不轻,每次大房来找定然没有好事,事实证明她猜的没错。 银姑姑缩了缩脖子,她知道这事情说出来是他们有错,瑶娘子想去却被吕氏按住不让其插手,只遣了她来与二房女君说项。 “仆妇知道此事事关娘子清誉,但那小泉村的女娘,似是魔怔了一般,一心想死。”这事情还关系到查案,思来想去,还是二房女君最为合适。 “府衙出动都没找到原因吗?”谢娴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的,谁问也不说,如同魔怔了一般。小泉村是附近唯一一座收女子的私塾,这下好些人家都不愿女儿在去上学了。”银姑姑心有不忍道。 “自从女君开设幼学,好些村子附近便有人效仿送了女儿去念私塾,想等学得一些字,就可以参加幼学的考试,却没想到出了这事!” 银姑姑悄悄抬头看了谢娴一眼,果然女君沉下脸。 说到底,这事情都是谢娴想给族中女孩寻些出路罢了,现在谢苗手下几人,都是从幼学毕业,算账做事是一把好手。 想要自己轻松,自然要培养人才,现在初有成效,却没想到遇见阻力,谢娴思索片刻道:“你回,这事我接了。” 银姑姑躬身退去,抹了把头上的汗,还好这趟没有白跑。但是仅仅半年不到,当初那个孤身寻亲的女娘就成长到如此地步。 谢娴找来刘昱:“我要小泉村的资料,和最近消息,尤其是谢家旁支,叫白浅一家人的消息。” 黑石卫在平城虽然掌控力弱了很多,但是小泉村不远,自然相互有亲戚走动,打听消息易如反掌。 刘昱领命去了,这事情简单,还不用密羽卫出手,随便找些村妇便能打听到。 说起密羽卫他就不免想起了乌奴,这家伙自从上次从康健回来,整个人就神神秘秘的,不过这家伙和他不在一个卫,两人鲜少碰面。 只不过听说女君给他安排了个活计,在康健那边靠卖消息,赚了不少钱。 据说现在密羽卫富的流油,鸽子都肥了不少。别问他怎么知道的,牛二是最有发言权的。 牛二蹲在锅边,深深的吸了口气,哎炖的肉烂最香了。 旁边的泗己靠在木桩上斜了他一眼:“你就不怕五叔发信来骂你,这个月都第几只了?” “哎!怕个鸟!这边的消息还不是我们收集的,他拿着我们这边的给的消息卖钱,我吃他几个鸽子怎么了。”说起这个,牛二理直气壮。 自从谢娴参加过清心苑一众商人聚会之后,就对各地商品信息上了心,决定扩充密羽卫,在各个城市设立的据点,不仅仅是收集谢家有关的。 更是把各地商品,粮价消息,皮货,茶叶等,价格收集起来,统计汇总,形成自己的情报网络,然后卖给有需求商人。 这样买卖的消息只介于商贾之事,于其他情报贩子没有什么冲突,所以如今发展良好。 如此密羽卫能不断壮大自身,还能对各地的市场行情了如指掌,为后续成立物流镖行打下基础。 第173章 打探 “你看看,前几年他们养的鸽子不比麻雀大多少,两只都不够炖一锅的,你瞧瞧今年的,这一只就能炖一锅。” “你就仗着五叔手头忙,没时间过来收拾你。”泗己一眼看透。 “可我记得乌奴也快回来了!”刘昱默默的插了一句。 牛二动作僵住,突然觉的鸽子肉也没这么香了。 刘昱蹲在牛二身边,轻声道:“姐夫,女君刚有个打探消息的活,要去趟小泉村。” 本来埋头苦吃的牛二,立马新盛了一碗,递到刘昱手中,“哎!还是小舅子和我最亲,来赶紧尝尝,鲜的嘞!”说完折了一根苇草,掰了双筷子递了过去。 泗己见着牛二见风使舵,转头讨好刘昱也不恼,他有些好奇问到:“小泉庄?怎的?” “说是后宅之事,惊动了府衙都没查出来,求到女君头上了。”刘昱喝了口汤,果然论起吃食,自家姐夫可从不亏嘴。 “据说是个小女娘被吓住了,寻死觅活的!女君让我们去摸个底。” “小泉庄啊!那地方是个杂姓村!”牛二也略有所闻。 “切~黑石卫周边的村里,早就把小娃娃们送去幼学了,那些外姓人,想来占便宜,还不愿意出钱。” 黑石卫周边十几个村子,历来抱团取暖,以前虽然穷,但是民风彪悍,一些等闲富户看不起,轻易也不敢招惹。 但这小半年,谢家二房起势,黑石卫一次性补足了几年的军饷,而且谢娴按照全职军人,给发的福利待遇,每月肉食供应,衣服鞋帽,冬季还有煤炭份额,直接让人看红了眼。 如此待遇比起以前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如此以前从不联系的亲戚都恢复了往来,光这个月成亲保媒的就有好几家。 更别提,成了军属,还有机会入职女君开设的纺织厂,生了孩子去幼学也不收束修。 十里八乡现在都盯着黑石卫里的单身小伙,想把女儿嫁进来。 “小昱,你姐今天是让你留在家相看呢!正好女君的差事姐夫替你去了,你就安心待家里,把终身大事办了。”牛二头也不抬,絮絮叨叨。 刘昱顿住,不可置信的看向牛二,一旁的泗己撇过头笑的直打颤,这小子太不了解他姐夫了。 刘昱:姐夫你是真的狗。 谢娴从马车上下来,她都快有一个月没来族地了,自打入冬以来,说住不惯没有火炕的屋子,便搬去了桃庄,谢敏烟为了照顾亲爹也陪着住在那边。 谢云一开始还有些不满,但是去住了几次后也带着锁老住了过去,所以偌大的二房洗砚池,如今又恢复的清冷。 麻姑姑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冷硬的脸上硬生生勾起一抹笑。 谢娴心虚的打了声招呼,算了等天气暖和了还是把这边屋子改造一下把,要不这么大的院子老是空着也显得浪费。 例行公事,去祠堂上了一炷香,然后谢娴就听麻姑姑汇报,这一个月族地之事。 谢娴不在,戒律堂谢云交给几个退养的甲士接手,大家按条例罚款抽鞭子,族人对此已然习惯,做事之前都会过下脑子,戒律堂很好的在族内树立起了威信。 就连其他房的族务都比以前处理的快速,直接前因后果一说,谁罚多少,该打多少,把人打包往戒律堂一丢,苦主等着明日正午行刑,打完罚完,了事。 处理速度比以前动辄扯皮一个月的情况,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各家执事体会到了按规章办事的好处,走人情什么的也就少了。 无他,谁都可以讲人情,但戒律堂有亲眷回避的规矩,所以不好意思,抽鞭子的不安排成你仇人就算我大发慈悲了,还想怎滴。 如此一来,看着前人掏钱讲情面,但到了戒律堂,鞭子照抽,钱照罚。 所犯之事都贴在布告栏上,要挂一个月之久,谁不服气欢迎随时来辩。 所以如此公平公正处理结果下,族地内风气为之一清。而娱乐活动却被,幼学层出不穷的,学科竞赛吸引目光。 谁谁家的小子,考试得了前三甲,谁谁家的女儿,有算学天赋,被女君破格招去当管事,等等。 谢娴手中正缺管理人才,只要通过三道考试,就能按照所擅长的当个储备管理。实操上工期间也是有工钱拿的,等到转正就同工同酬。 规矩定死,每一个想提级的管事,必须把手下人带出三个徒弟接手自己的工作,才有上升的资格,所以为了向上爬,师傅们使劲的逼着徒弟学。 什么敝帚自珍,这点东西哪有提级了工资拿着香。而且徒弟们级别升高,工资里还有百分之一是给师傅的,这个是要给三年的,是谢娴定下的拜师礼。 这些个管理规定,看得谢家众人头皮发麻,如此参透人性的规章制度,真的是孤女所能学到的吗? 谢娴听说此事,只嗤之以鼻,比起后世的大厂996,只凭着企业文化,绩效规章,pua员工打着点滴加班,这些小手段才哪到哪。 族内的管理制度,只是结合当年实习期,记不起名字的三流工厂员工手册,她魔改了一部分就拿来用了。 “如此族地中,各家都对幼学各类奖项,颇为关注!”麻姑姑,守着这么大的院子,闲来无事,便对隔壁幼学实时转播。 谢娴笑道:“这些皮猴子,倒是整出些名堂了。” 青黛与有荣焉,“女君这幼学如今已有三百人了,还有好些族中子弟,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上,我们是不是在扩招。”幼学小班,中班只收了些二房的孩子,还有黑石卫子弟。 而大班是只要过了基础语文考试,教了束修就能来上。 大班相当于成人夜校,大班分甲乙丙,三级考试,只要考的过甲级,就有人抢着要,谢家幼学出品,必属精品。 其中还有一部分学员,是本来就从事管事工作的,但是因为岗位技术薄弱,被打回来进修。 若没有考级证书,工资待遇级别就和别人拉开差距,所以大班竞争相当激烈。 第174章 撑腰 谢娴还是处于筛选人才,培养人才也只局限于谢家二房,其他考级成功的能得到的管理岗位,也是一些中下层职位,真正的心腹,还有待培养。 她没放开中班和小班,也是因为,现在的读书人,但凡有点本事,都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看那些考过大班甲等的,都有好些人被雀县其他氏族以各种优厚条件挖走了,谢娴并不认为自己魅力无敌,也不认为这些人在自己这里学了本事就要卖身给谢家。 但是如此无私贡献给别人培养人才,谢娴这个懒癌患者宁愿都送他们去死一死先。 说到底还是大家的精神追求不一致,她不可能在这里科普主义核心价值观,要求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所以她只能在细枝末节上,慢慢改变众人的思想,但谢家子弟培养出来就是可用的,这种天然的血脉凝聚力承传千年,经久不衰,自有他的长处。 所以青黛所说的,扩展幼学的私塾,她还需要仔细斟酌一番。 谢娴第二日,便去大房找谢瑶了,刚认识的时候,在谢娴印象中,谢瑶只是个爱看书的乖乖女,谢嬛琅常伴左右。 但这次谢娴见到的谢瑶,成长了很多,眼中没有初见时候的那么不染尘埃,谢娴在心中,对世家贵女的教养有了新的认识,看来吕氏对谢瑶的期望还是挺高的。 谢瑶此时身边只有侍女计香,就只有银姑姑在旁边陪着。 见到谢娴到来,谢瑶简直如同见到救命稻草,“娴姐姐!”十五六岁的少女,小脸苍白,眼下挂着黑眼圈,此刻看着谢娴满是愧疚之色。 眼见被族务摧残的不轻,“此事,是母亲不对,这事情本就是大房之事,却还要累的娴姐操心!”本性清傲的女郎,很是无措的替母亲道歉。 谢娴把她扶起,“大娘子做事自有章法,遇到难事,找族人替你撑腰,互相帮扶也是应该。” “瑶妹妹,组建女学之时,第一个带头响应,此等恩情,娴也是记在心里的!”她这个妹子,被保护的太好了,许是吕氏察觉到大房的变故,所以这是来个揠苗助长? 谢娴猜不透,大房现在明面上与二房并不是一条心,所以吕氏向她求助,是她没想到的。 “大娘子说,此次出门唯娴娘子是瞻,”银姑姑低着头,叹口气,吕氏这些天,因着大房父子不合,心中郁结,且少君于瑶娘子,兄妹情分淡,主君又执着于族中权利,对瑶娘子没有半分顾忌,哎! 她抬眼看着谢娴挺拔的背影,眼中暗含期盼,只望女君能教导瑶娘子一二。 谢瑶带着计香上了谢娴的马车,身后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这些都是吕氏安排的,全都听命于谢娴。 谢瑶打开第一个折本,“这家苏清清,是三房旁支的外嫁女,但是前些日子里,夫君病逝,如今婆母上门讨要家产,苏清清性子柔弱,这才上报族中,求着族中处理。” 少女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谢娴,似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谢娴心中有些好笑,“这种事一般都如何处理的?” “平日里,外嫁女丧夫,可以回家再嫁,或者带有子嗣的,婆家同意供养,可以留下抚养孩子。” 这几日,她刚接手这些事情,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翻起以前的折本,照本宣科。 但世间之事哪有完全一样的,套用并不现实,谢瑶对人情世故过于青涩,能做到不轻易下定论,已然不易。 计香给二位女郎摆上糕点接着道:“这苏清清,虽有子嗣,但婆母偏心,她想回家再嫁,但又担心孩子,这才被拿住脱身不得。” 谢娴点头,明显就是婆家贪得无厌。且这苏清清也在小泉村,这让谢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没等马车进村,就见识到了小泉村不同寻常的一面。 “赔钱货,你有什么资格吃!”一个小男孩把泥巴甩在对面的女孩身上,夺过她手中的野鸡蛋,两下摔在地上,踩了几脚还嫌不解气,又抓起稀碎的泥蛋混合物,往那女孩身上糊去。 而那女孩儿,只是低着头,不敢躲,明明比那男孩高好几个头,却不敢还手。 “哦哦!虎子又欺负他堂姐了,哦哦,羞羞,虎子你奶说要用你姐去给你换个童养媳。” “这赔钱货,还得等着她那娘滚蛋了才能拉去换,晦气,还得多养几天。”那叫虎子的小男孩,擤鼻涕然后熟门熟路的卡在自己身上,呸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村口榕树下,一群小男孩起哄几声就跑走了,只有那个女孩双眼无神的,往小路上行去。 谢娴几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谢瑶拿手帕捂着鼻子,这里的味道,她很不喜欢。 来到苏清清家里,谢娴见到了刚才那个被欺负的女孩,王柳枝,王家以前是村里的夫子,靠着束修,也能维持生活,且家中只有王柳枝一女,所以虽然婆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小院被收拾的很干净,苏清清见到谢家马车,顿时知道是谢家族中来人,她面带惊喜之色,伏身行礼之后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她忍了这么些天,本来以为都无望了,却没想到族中真的派人来替她撑腰了。 “苏清清,谢家旁支苏恒之女,因着你爹娘不在,族中自会替你说话。”计香手拿折本,一副大家世仆的强势做派。 但苏清清却丝毫不介意,她父母双亡,身为外嫁女族中肯来人替他撑腰,心中已然很是感激,其他不敢奢求更多。 谢瑶扶她起来,道明来意,“村中佘老,保长何在?”她作为谢家大房主事人,自然端起姿态。 “家中有位小叔是平城衙役皂吏,对村中乡老说的话颇为不服,平日里也把小叔挂在嘴边,所以乡人也不敢得罪。” 好嘛没想到还是个有关系的。 计香嗤笑出声:“区区一个皂吏,还想翻天不成?莫不是家中有人在府衙当差,这大夏律法就管不到他家了?” 第175章 算 谢娴眉头一挑,计香是谢瑶最佳嘴替阿。 这时门外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小娘子可莫要乱说,这王家之事,也不是一个小小皂吏可以左右的。” 进门的是个精瘦的老头,他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群农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刚才谢家的马车一进村,便被瞧见了,村里有马车的人家可没几个,更别提,这车上黑色的谢家迂牌。 王家人听着消息便把地里的儿子媳妇都招了回来,王家在这小泉村也算是个大家族,光苏清清婆家就有四个兄弟。 除开苏清清的丈夫年纪最小,还有三个兄弟,其中老三在平城府衙做了皂吏,还有老二是村中屠夫,种地的只有老大。 一进门就乌泱泱的站了一片,其中一个气势汹汹的老妪上下打量了谢瑶几眼,眼中闪过轻蔑之色,但着她身后的四个仆妇人,眼中闪过忌惮之色。 农人冲突,历来都是靠人数取胜,谢娴看着阵仗有些好笑,怎么以为他们谢家是派人来武斗的吗? 双方一个照面,计香也不怯场,她环顾一周,“乡老何在?既然知道王家不能独断,那就听听乡老如何说!” 众人一时间被计香气场慑住,皆是不语。 “阿娘,那赔钱货家还有鸡蛋。”从众人身后钻出来个小孩,冲着鸡圈就扑了过去。 果不其然,就是村口遇见的那个虎子,但是王柳枝此刻,紧紧的抱着手中的篮子,不让他抢。 她眼神倔强,似乎刚才计香的举动让她知道,还有人给他们撑腰。 “你个赔钱货,竟然还敢不给我!”小男孩怒上心头,发狠的踢了王柳枝一脚,小女孩吃疼,松了手,那篮子便被抢了去。 “二嫂,这是我家!”苏清清气不过,怒声道。但她身形柔弱,实在没什么气势。 这些人自从丈夫走后,便常常上门恶心人,尤其是柳枝还小,他们欺负起来变本加厉。 “哎呀,弟妹,小孩家家打闹而已,”后面一个面容黝黑的妇人,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劝解她儿子的想法。 谢娴看了青黛一眼,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青黛走到小女孩身边,把他拉起来,递给她一把扫帚,“你自家的东西,自己抢回来!” 王柳枝以为这次被抢东西,也不会有人替她讨回公道,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但当她看到青黛眼中的鼓励之色,心中涌现起勇气。 拎着扫帚就冲了上去,两下就把虎子抽倒在地,一把夺过地上的装鸡蛋的篮子。 那刚才不说话的黝黑妇人一声尖叫就扑了上来,嘴里骂着:“你个小娼妇,你敢,哎呦!”她还没骂两句,计香身后的一个壮年仆妇,就一把薅过她的头发,干脆利索的抽了两个嘴巴子。 这妇人脸上顿时肿的眼睛都睁不开,王家众人怒目而视,然后就怒了一下。 但计香丝毫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如同看什么脏东西,“说好的小孩子之间的事情,怎么想反悔了?” 说完向青黛投来赞赏的目光,青黛受到鼓励,在王柳枝耳边说了一句。 然后众人就见着,王柳枝把手上的扫帚一丢,骑在王虎身上就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边打边骂。 “你个烂肚子的龟儿子,让你丢我泥巴,让你抢我鸡蛋,”小姑娘像是被压抑久了,终于迎来爆发。 “你个贱人,敢打我,哎,,,呜呜!”那黝黑妇人刚骂一句,又迎来了第三巴掌。 “哎呦,快别打了,别打了!”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他刚才在外面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打架的声音。 不由的有些着急,这可是谢氏族人前来,王家这些年愈发不像话了,若是谢家女眷在这里被冲撞了,他和王家都得玩完。 结果推门一看,原来是王柳枝在压着虎子打,哦!那没事了。 青黛拉起了柳枝,让她站在身后。王虎子还躺在地上哀嚎,但是这会儿,没人理他。 “劳烦保长寻个地方,解决我谢家旁支苏清清之事。”计香一副高傲的样子,她环视一圈,这院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应该的!”王家之人,见着保长对待谢瑶如此恭敬的模样,对视一眼,看来这次老四媳妇的事情,不好办了啊。 小泉村祠堂。 这会儿,大家都一门心思的在老四家产的事情上面,虎子和她娘更是无人理会。 那黝黑妇人,脸上闪过怨毒之色,后牵着虎子回家去了,刚才自家丈夫只知道看她被打,这事情本来就是他王家之事,她只是个媳妇,所以借口虎子的伤势,就没有跟去祠堂。 祠堂中众人分两边而坐,谢瑶板板正正的坐在主位上,但那保长也不敢说一句不是,这可是谢家大房嫡女,代表的是谢家宗妇颜面,他也不敢怠慢了去。 “这王家老四的事情,村中已下了定论,这老四早就分家出去单过了,这房子和私塾都是苏家女带来的嫁妆所建,” 老保长说到这里,没有看那王旦一眼,他王家想吃绝户,而且一点情面都不留,这下好了,苏清清身后站的是谢家人。 王家老头,王旦脸黑了下来:“可我儿读书这么些年都是家中供养,如今人走了,我老两口没了儿子,还不能分些家产吗?” “天爷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没了儿子该怎么活啊!”那老太和王旦打的一手好配合。 祠堂外窃窃私语,众村民也有赞同的,“是啊,这王老四走了,可不就得把他以前读书的时候钱,补给家里吗?” “哎,家里养了个读书人,可是费钱的很嘞。”有人感同身受。 “可人都走了,这钱如何能说的清楚?”计香道。 “看朝中律法!”谢瑶面对如此难缠的王家人,只能以大夏律顶一顶。 老保长眉头微皱,哎终究是两个小女娘,他顿了顿道:“我朝律法,妇人夫亡无子守志者,合承夫分。” 这般规定,是无子,那就家产要归还夫家的,王家众人脸上带笑。 第176章 皂吏 “早就该这样了,我四儿的屋子和私塾,就该是我们的!”那老妇顿时嘚瑟起来。 计香气急,她和谢瑶面上不好,这律法是如此规定,她们也没什么好办法。 谢娴看了青黛一眼,青黛会意,随即掏出算盘,往桌上一放,开口道:“能确定,房子和私塾都是王老四,付的钱吗?” 众人顿住,王家人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概!”王家人不敢一口咬定。 青黛,轻笑一声,“既然王老四做的是私塾夫子,每月的收入都是有定数的,分家银子也有定数,这房子是村里盖起来的,大概花用的银钱,村里老人也该是心中有数的。” “这有什么算不清楚的,当然,苏清清带入你王家的嫁妆,可以不认,那就刚好填补这房子和私塾多出部分。” 青黛如今算盘打的贼溜,所有的价钱都是村里人七嘴八舌,报出的数字,“所以王老四当初分家,只有五两银子?” 众人顿时哗然,“怪不得单单把王老四 分出去呢,这分家连田都没给一亩,如此偏心,也是绝了。” 乡人们开始为王老四不平,苏清清泪水流个不停,当初要不是为了她,他家夫君这才被婆家厌弃。 青黛不为所动,还在继续:“盖房子和私塾花用了至少五十两,如此算下来,可有异议?” 随着众人报数字,人群中也有会算的人,相信数字没错,纷纷点头。 计香嗤笑一声:“这就是王老四的家底?”对面王家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可老四每个月还有挣的束修呢?”王老太婆不服气。 “那就接着算,家里有人上学的名单可有,每人交钱几何!”青黛丝毫不怵,在众人盯视下,不到盏茶时间便得出结论。 “束修每个季度收一次,一年四次,合计也就五两不到!期间王老四吃药花用,得算他自己的!” “所有药钱,可以去药铺取证,大概算做每年二十两。” 迎着青黛似笑非笑的脸,王家人彻底抬不起头来。 “我的天哪,原来王老四都靠着苏清清养着,这不算不知道啊!”众乡人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看着王家人都变了脸色,这王家还有什么脸来分家产的。 “这还要算下去,王四郎死了还要被爹娘拉出来丢一遍脸。”众人都有些不忍心听了。 谢娴看苏清清脸上似乎有不忍之色,开口道:“王家想要赔偿王四郎读书费用,算下多少钱,一把结清。” 众人听谢娴这话有些发懵,为何又说起这个。 只有王老头脸上气的脸色发紫,小泉村的保长也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仔细的看了谢娴一眼,这红衣女娘才是个狠人。 青黛眼神一亮,她领会到了谢娴的意思,接着道:“这王四郎,读书费用算完,把入赘礼金也算一下。” 外面顿时炸开了锅,“真的假的,如此一来王四郎就真的算做入赘。” “那可不,没见着平日里花用的都是苏家女的嫁妆,若把这读书的钱结清,可不就算做赘婿了吗?” 计香和谢瑶两人亮着星星眼,妙啊,实在是妙,谢娴一句话,就让王家人下不来台 怎第,既然要算读书花用,那么大方点,我们直接礼钱一出,算你入赘好了。 一旦入赘,那么刚才大夏律,针对寡妇的就得反过来用。说不得王家还要赔钱给苏清清。 此刻王家众人面上精彩纷呈,王老头黑着脸竟然对于青黛的话没有反驳。 谢娴眼神微眯,这老头已经豁出去了,完全不在意自己儿子的身后名啊,她摸着下巴琢磨,总觉的这事没完。 果然没等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个瘦高的青年人,他的脸和王老头有五分像,一进门,先是打量了计香和青黛几眼,这才看向老保长。 “王之武,来迟了,此事关乎我家四弟,万万不得草率行事。” 他刚才在外面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自家四弟死就死了,但是房子必须要到手。 “当初四弟娶妻,众乡人可是都去看着的,这入赘之言,是万万做不得数的!” 老保长垂下头,王之武可不是好相与的,一来就把谢家人造的势,压了下去。 王老婆子见到,家中最有头脸的三儿回来,立马支楞起来,坐在地上哭道:“我家老四,咋这么惨呦,人都没了,还要被人说嘴!” 众人嘴角微抽,为啥被人说嘴,你不知道吗? 王之武面带悲戚之色,低声宽慰道:“母亲可怜,四弟都去了,往后”他点到这里,王老婆子秒懂。 高声哭泣道:“我儿就这么去了,以后我们老两口怎么办呦!媳妇儿外嫁,我们便没人管了。” 青黛撇撇嘴:“你家只走了一个老四,你这么哭,是说其他人活不到给你养老吗?”青黛嘴快,在谢娴身边待久了更加耿直,她这话一出口,场中顿时一静。 “对啊,这王家还有三个儿子呢,谁家指望着幺儿养老啊!” “就是,这不就想硬赖点钱吗?”啧啧,王家在这小泉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家都没想到,能在此事上不依不饶。 王老婆子,抹眼泪的手一顿,突然觉的再哭下去就不吉利了。 王之武和王老头对视一眼,这事情有些棘手了,他昨日就带了消息回来,让家中把四弟的产业,贴点钱,按保长说的分了就是,这房子和那私塾,四弟妹就算拿到手里也是要卖的。 何必搞的如此难看,他狠狠瞪了眼二哥,都怪二嫂,把主意打到王柳枝身上,要去换什么童养媳,这才惹毛了苏清清,这下竟然闹到谢氏族地。 他在平城当差,可也听说过,雀县之事,这半年谢家势起,出了个二房子爵,自家关系都在平城,但对上雀县的谢家也定然讨不了好。 他眼神扫过青黛,看她起身给谢娴倒茶,那穿红衣的女娘依旧懒洋洋的靠坐在椅背上,丝毫没有贵女仪态,但不知为何,让人不敢小觑。 第177章 拿捏 谢娴感觉都有些困了,这王家老三回来,两句话,又把事情绕了回来。 看王旦和王之武交换的眼神,这王家父子定然有所求。 谢娴心中思索,苏清清一介女流,自然是看不上眼,小丫头王柳枝就更别提了,不被拿去换钱都算好的,但这王家人偏偏死抓着不放。 为了钱?看着王家人也算是小泉村的富户,身上的衣服鲜少有补丁,那他们到底图什么? 待到众人又喝了一轮茶水,外面等的乡人们也可是躁动起来,“这谈个分家之事,怎么磨磨唧唧的!”他们下午还要入田里作活呢! 老保长这时才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都说说。”他扫了眼苏清清,说话时却转过脸对着王之武。 王之武面上带笑,丝毫没在意大家脸上的不耐之色:“就按乡老所说的分!四弟的屋子和私塾都算做四弟妹的嫁妆,我王家也没脸要。” 他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色顿时好上不少,“王家终还是有个明事理的。” “但柳枝终究是王家的孩子,所以柳枝是要留下的。”王之武咧嘴笑道。 “不行,柳枝是我的孩子,不能留下!”苏清清想也不想道。 她自是知道,王家都是一群什么人,平日里为着自己的事情,就看他们不顺眼,现在丈夫不在,她家柳枝儿若是待在王家定然会被磋磨致死。 丈夫刚走第二天,二嫂就把主意打到了柳枝身上。 “我不要留下,王虎说要拿我去换童养媳。”王柳枝紧紧的抱着苏清清哭叫,她不要呆在这群坏人身边,小孩子对周围人善恶很是敏感。 大伯家里面没一个好的,奶奶经常趁着爹娘不在拿柳条抽自己,而大伯娘吃饭也从不让自己上桌,呜呜她不要去。 众乡人闻言,纷纷对视一眼,“真的假的!” “村里的小子们都在传这可是王虎说的,应该是真的了,啧啧!” 王之武沉下脸深吸了口气,感觉脸上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 还不是二嫂出的馊主意,这事情大庭广众之下被捅出来,没脸的还是自家。 见众人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王老头忙堆起笑脸,“没有的事,小孩子家家听风就是雨。”他可不敢认。 青黛嘻嘻一笑:“苏娘子,既然王家说要好好待柳枝,那就让他们立个字据!” 众人神色莫名,这还能立字据。 她轻咳一声:“苏家娘子虽要再嫁,但是每个月可以回来看孩子,这探视权是必须有的,还有柳枝既然在王家当孙辈养,那就要好好养着,不得随意打骂,还有继承她爹的遗愿,书也是要读的!” 随着她一边说,一边写,王家众人脸上又黑了一片。 “这就一个丫头片子,哪里来的这么多事儿\"王老婆子第一个跳出来。 村里的女孩儿,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去私塾,她家孙子里也只有男丁能去,花钱让赔钱货去读书,这是要挖她的肉。 村里众人也有赞同王老婆子的话,家里女孩早晚要嫁出去的,如何能浪费钱去念书。 青黛心中一堵,看了苏清清一眼:“你家柳枝去读书吗?” 苏清清点头,她虽然是谢家旁支,但父母在世的时候也是念过书的,所以自然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我家柳枝定然是要念书的,继承他爹的遗志。若你们王家不愿出钱,那就我来出钱。” 谢娴突然插了一句:“谢家幼学也可!” 苏清清眼神一亮,惊喜道:“多谢女娘。”她不傻,虽然谢娴跟在谢瑶身后,似乎很少说话,但她能感觉到,谢瑶对着红衣女郎的敬重。 且青黛是谢娴的侍女,那一手算盘打的人眼花缭乱。而且言辞犀利,几句话便将那王之武,说的闭口不言,此等人物要说谢家普通女吏她是不信的。 且谢家众女对谢娴的话并无半分意外,想来是个能做主的。 为了女儿的前程,苏清清利落的道谢,把此事定下。 “谢家幼学,乖乖,这可是天大的运气了,谢家幼学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乡人里还是有识货的人。 青黛脸色一肃,“谢家幼学可不是的,”她抄起算盘,边念边打:“你家柳枝如今九岁,小班一年,中班三年,待到大班看要兴趣学习,开支先不算。” “光算小班一年住宿加伙食费加学费就是五两,中班三年,每年也要十两,合计三十五两。”她还没说的是,如果苏清清来谢家做事,是可以减半的。 这苏清清虽然性子柔弱,但好歹是个识字的,看自家女君应是惜才,所以才出口相帮。 祠堂外众人听闻这个数字,顿时炸开了锅:“多少银子?三十五两,养个女娃四年就要这么多钱” 众人咋舌,从没想过谁家愿意花这么多钱,在一个丫头身上。 “多吗?就算其他的私塾,女学,每年也就五两束修,这价的确有些贵了。”村里也有人,送女儿去上女学的,对价格也有些了解。 要想培养孩子,自然就要舍得。 “那可是谢家幼学,外面大把的人拿钱也挤不进去。” “谢家幼学过了考试,可是直接就当管事的,月例都是一两打底,做个年什么都回来了。” 乡人们虽然见识不多,但是说到钱,可是精打细算,这一来一回,王柳枝到了年岁就是个行走的钱串子,顿时就让人红了眼。 老保长轻咳一声:“这位女娘,就是幼学出身!”青黛没有回话,她怎么说,她如今是幼学的掌事。 女君总说要低调,这按着珍姐姐的话叫扮猪吃老虎。她此刻也体会到了装13的乐趣。 面对老保长的恭维,她矜持的点点头,坐姿更加端正了。 “王家可出不起这钱,”王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直到此刻他才清晰的意识道,自家自诩小泉村有些脸面上的人,但是比起谢氏,他王家算得了什么。 第178章 了解 青黛眯起眼睛,这事儿她熟悉啊,天天戒律堂打板子的,就有不少,分家之后吃绝户拉自家子侄去卖的,都是四十鞭起。 自从女君说了,要卖儿女可以,但只能卖给谢家,让族里吃绝户的事情顿时少了。 谁吃多了把侄子侄女卖给谢家,培养出来当上管事之后,自己还能有个好? 既然人还在,分个房子而已,大家也就歇了这些心思。 “王家既然要养柳枝,却又不愿让她上幼学,莫不是打主意,我等走了之后就卖了去?” “私卖良家,按律刑五十,”虽然是亲眷,但只要苏清清上告,他王家一个都跑不了。 王之武黑着脸,他就在府衙当差,能不知道吗? 着谢家女吏好生厉害,当众说出,不留一点颜面,若他家真敢如此,他这身皂袍也保不住。 卖是不能卖,换童养媳也不可,剩下就是磋磨了,自家老娘是个什么性子苏清清最是清楚,该着急的也不是他王之武。 苏清清皱紧眉头,自家女儿若不能脱离王家,定然还要受那老虔婆虐待,她不忍心啊! 她抱紧自己的女儿,身体轻轻颤抖,哭的不能自已。 老保长叹了口气,这王家着实心黑,揪着他家老四的女儿不放,端得是要咬下一块肉来。 众乡人也唏嘘不已,这王家在小泉村历来强势,但按律如此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计香和谢瑶也暗暗着急,两方僵持不下。 青黛面露鄙夷之色,终是开口道:“王柳枝不愿跟着你们,两看相厌,何苦呢?” 王之武见青黛放软了口气,精神一震,他知道机会来了,“我家终是走了个兄弟,只想给爹娘留个念想。” “除了柳枝,你们想要什么?”见他终于不装了,青黛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王家老爷子,上前两步,沉声道:“小四的私塾。” 他终于说出目的,谢娴咧嘴一笑,果然,这王家所图不小,她们这次要处理的两件事情,一件就是苏清清归家之事,另一件事便和这私塾有关。 所以这小泉村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老保长猛咳了几声,想张口说些什么,他盯着谢娴看了许久,终还是闭上了嘴,罢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私塾可是两进的青砖瓦房,用一个女娃娃换一套这样的房子,倒是划算。”心思活络的,自然也看出来王家的意思了。 “你王家得了私塾,又能如何,你家可没再出一个书生。” “那留着住也是好的啊。” 青黛看着苏清清,见她明显有些意动,只说道:“这私塾刚才算过,建的时候可是耗费了四十两银子呢,你们愿意掏多少?” 那王婆子听完,立马跳了起来:“都说了你们要那赔钱货,就拿这处院子来换。”她声音尖利,众人皆是眉头微皱。 见自家老娘已然撕破面皮,王之武也不装了:“柳枝侄女年纪小小的,哪天生了病忽然没了也怪不了谁。” 计香大怒:“你们敢!” “切~你们这些世家女郎哪里知道,乡下人私宅里磋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祠堂外的,一个妇人开口道,这王家婆子历来在村里霸道惯了。 柳枝丫头要在王家,定然是长不大的。 谢娴用手在桌面轻叩了两下,青黛站起身来,“既然说不通,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清清,你收拾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作势跟上谢娴的脚步向外走去。 自家女君的耐心已经耗尽,她也懒的与这些乡间蛮人扯皮。 王柳枝轻轻颤抖,她害怕极了,她娘终于没能把她讨过来,自己还不如死了算。 却没料到手被青黛抓住:“愣着干嘛,幼学小班也要测试的,晚了就赶不上他们吃饭了。” 王柳枝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她终是没被丢下。 王家众人见谢家说走就走,完全没有在商议的意思,顿时急了。 “等等,你们不能走,”王婆子大喊一声。 众人抬眼看去,迎着谢家四个壮实仆妇虎视眈眈的眼神,王婆子缩了缩脖子:“那苏清清和那丫头不能走。” 青黛转头斜睨:“说笑了,我谢家要接自家人回族中住些时日,还得你们说三道四?”来啊,你们不要脸,那就开启不要脸的玩法。 “那她们何时回来?”有人问道。 “这可说不好了,等什么时候想你们了自然就回来了。”青黛头也不回。 “那这屋子的事情怎么办?”王老婆子追问道。 青黛将王柳枝塞进马车,回头一脸无辜之色:“什么怎么办,这房子放着便是。我谢家还缺住的地方不成?”一日谈不成急了又不是他们。 “回家把东西收拾好,等下把铁将军挂上,少不得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王之武面色铁青,这谢家女还真是不好对付呢,如今双方撕破面皮,但若谢家把人带走,这房子不卖,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不行他答应的事情,不能拖,要不贾家那里不好交代。 他上前两步,躬身道:“诸位娘子,王家愿意出三十两买下私塾。”他心里暗暗咬牙,三十两可是他两三个月收的规费和纳钱。 这把出血,看来下个月坊中的纳钱还要再加三成。 青黛看向苏清清,苏清清也想早些了解此事,便应了下来。 后面的手续办的很快,契书写好,私塾的院子便归王家所有,不过这也要等,明日里去府衙办理手续。 谢娴掀开车帘,看边上的老保长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王家想快些拿到房契,约定明日一起去,雀县办过户。 苏清清之事,最后就已王家妥协买下私塾,她拿着手中的女户,上面是她和苏柳枝的名字。 刚才说起过户,青黛直接提起,改名。 但王家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想来他们也并不在意,一个丫头片子到底和谁姓。 等谢娴回到族中已是晚上,苏清清刚才在路上便答应了去纺织厂做事,现在谢娴手中管理人才非常缺。 今天看苏清清能为其女儿出头,想来磨练一番也得用。 第179章 异常 晚上,小泉村,王家。 “之武,那贾老爷答应的事,真能成?”王老头坐在榻上,盯着豆大的烛火,沉声问道。 “当然能成,哎呦!要不是谢家那几个小娘皮,哪里用这么多钱,三十两呦,都够我儿娶好几个媳妇了。” 王老婆子坐在地上编着草席,边坐边骂,王旦皱着眉头,并没有理会自家老婆子的怨言,家中其他几房都已经歇下了,院中静悄悄的。 他往向外走去,王之武识趣的跟上。 王旦叹口气,“也是怪我,这次老四家的本来就可以直接把房子换来,但你二嫂非觉的老大和你占了大头,他什么都没捞到,心不平,这才闹了一场。” 王之武,低声应是,“是爹,我不会怪二哥的。”只是低下头脸,看不清表情。 “本想着,老四媳妇也能卖些价钱,她娘家无人,老四却和她一条心,哎!” 他们都打算动手了,但苏清清识字,她似是觉得危险,便找了村里。 “那老不死的在,这村里人多眼杂,孤儿寡母突然全都不见了,这要是有心人上报就不妙了。” 王旦有些可惜,“没想到,这苏清清竟然还有谢家撑腰。”要不再多等几天,这母女两个定然逃不掉的。 “阿耶,这苏清清已经动不得了,这谢家来的几人都不简单,能使了银子了结,也是好的!”王之武神色暗含警告。 他爹以前的那些勾当,自打逃荒到小泉村就鲜少做了,但时不时的就手痒,可他们现在是良民。 为了他这身衣服,也要看住他爹娘。只不过他爹见到贾老爷便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他也不懂两人之间说的那些行话,但他们村的私塾却是贾老爷点名要的。 贾老爷答应会派夫子来教书,不过是要改成女学罢了,束修收的少,且中午还管一顿饭,学的什么不知道,不过听说如果通过筛选女孩家里就能得一大笔钱。 他总觉的这贾老爷的买卖有些奇怪,但是那些女孩都被送往都城做事,想来都能有个好前程。 “贾老爷答应的私塾拿下,能给五十两呢!这也不算少了,”王旦看了眼儿子,年轻的脸。 意有所指道:“我们只把私塾转卖给贾老爷便是,其他的你莫要插手。” 王老头抬头看了眼院子外面,“他做的买卖精贵,我们可够不上。” 王之武盯着自家老爹的背影,眼中精光闪烁,什么金贵买卖,老爹也不说,不过自己的爹为人精明,自己这个吏员身份便是贾老爷使了银子弄到的。 也不知阿耶和贾老爷说了什么,乘着谢家幼学的势,在平城附近好些村子都建了女学,听说去的人也不少。 他远远的见过几回,但自家老爹却不让他靠近,像是有什么不干净,生怕他沾染上了。 谢家族地,客房中,苏清清和苏柳枝,正借着屋外走廊的灯笼,收拾她们的东西。 “阿娘,我们再也不回小泉村了,好不好。”苏柳枝已然明白,她娘彻底把她要了过来,以后她就再也不是王家人了。 苏清清笑了笑:“明日里你就要去考幼学,可没时间回去。” “啊!还真要考试啊!”苏柳枝一声哀嚎。 “可小泉村的女学,她们就不用考试阿,花姐姐她们上课就是听女夫子说大城里的生活。最多学些刺绣活计。”柳枝心里有些慌,在她心里,幼学和女学差不多! “这可不一样,谢家幼学是以分数排名的哦,若是考的好,听说还有肉吃。”来时的路上苏清清就知晓青黛的身份了,也才庆幸自己的运气。 对于幼学她也憧憬,看着女儿不情不愿的样子,她只觉的好笑,“别皮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若不愿去,那我明天就给你青黛姐说,换别人!” “哎呦!我去得,去得。”苏柳枝此时还有些恍惚,自己和娘就这么容易的从王家那个泥坑里出来了。 她到现在还觉的不真实:“阿娘,听青黛姐姐说,上幼学要花三十五两,若我真去了,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苏柳枝心里,自己母亲是没有收入来源的,阿娘把钱都花在她身上,那往后如何生活。 苏清清摸摸女儿的头:“放心,你阿娘还识得几个字,在女君手下讨了个管事的活计。” 她盯着天上的月亮,一想起今天坐在马车上,很没精神的红衣女郎,便是大名鼎鼎的谢家女君,心中便是一阵激动。 当时她正和青黛说话,说到黑石卫纺织厂,青黛有意无意的提起,缺个识字的账房管事。 她心中激动,便张口求了。只是没想到青黛笑了笑看向旁边斜躺着的红衣女郎。 那红衣女娘,只漫不经心瞟了她一眼,开口道:“准了。”她苏清清便喜提纺织厂的管事工作。 待她下车时,听的大房娘子称其为娴姐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和她同乘一路的便是谢娴。 “阿娘,今天车上的红衣服姐姐,好生厉害!” 苏清清不解,她都是下车时才发现,自家女儿是如何知道的,“枝枝怎么知道红衣服姐姐厉害。” “阿娘没看见,三叔盯着我的眼神特别可怕,但红衣服的姐姐只是哼了一声,三叔就不敢说话了。” 在幼小的苏柳枝心里,谢娴一声退敌,可算的厉害。 “哦!你以前不是最怕你奶吗?怎么又怕三叔了。” “奶奶只动手,老是扒着我嘴,要看牙,三叔那眼神和虎子盯肉菜的眼神一样。”小女儿说着还搓了搓胳膊。 苏清清闻言皱着眉头,她知道王家一家以前是逃荒来的,落户只不过二十几年,但几年前不知为了何事,丈夫便于家中闹翻了。 这才搬了出来,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嫁过去的,但自家丈夫从来不让自己和柳枝单独待在王家。 总是嘱咐要小心王家人,她心中猜测,自家丈夫知道什么,但是碍于亲人的关系,不能说出口,后来便一直郁郁寡欢。 每次喝完酒,便叫嚷着自己有罪,但若细问却又不愿多说。渐渐的时间长了,自家便少有往来。 只是这次丈夫走后,苏清清在下葬的那天便瞧着,自家公公婆婆盯着她们母女俩,那渗人的眼神。 苏清清,心中有些猜测,但为求自保,除了上报保长,还专门求到了族里,想到惊天王家人打算,苏清清打了个冷颤。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第180章 深夜到访 今晚的月圆星稀,谢娴却没什么睡意,她翻了翻手中的折本,里面是黑石卫在小泉村搜集的资料。 王家十几口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今天王老头和王之武的异常,她觉的此事并不简单,黑石卫多是从村中人着手,所以信息特别零散,有价值的不多。 想到王之武的皂吏身份,谢娴眯起眼睛,折本上显示,王家在小泉村落户只有二十多年,日子过的没有什么起色,只是这几年突然有钱。 而且每次来钱都很蹊跷,不是拣得就是挖的,如同人间锦鲤,这太奇怪了。 她思来想去,明天又要去小泉村,处理女学的事情,今天必须找人问清楚。 尤淳正点着烛火深夜加班,刚才影乙过来帮他换了伤药,经过半个月调养,胸腹间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白天在矿场忙做谢家执事,晚上就还是杀伐果断的堰楼堂主。 明日便是月中议事,为了赶早,便回了谢家族地在外院要了个客房休息,却没想到大晚上会有人来敲门。 推开门,就见到只穿了一身单衣的谢娴,尤淳瞳孔猛缩。 他转过脸,身为堰楼堂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此刻都有些蚌埠住。 尤淳低声道:“女君。” “我找你有事,进去再说!”谢娴丝毫不觉的有什么不对。 尤淳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此刻脑中一团乱麻,僵着身子侧身让过。 谢娴边走边叹气,自己也不容易,没有微信的时代,让员工加班,还得老板亲自上门,烦。 她环视一圈,桌上散落着许多折本,便知道自家员工,正在深夜加班,免不了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自己员工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值此深夜,她没有废话,便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雀县周边各村的情况?” 在她印象中,尤淳对于各地的消息尤其灵通。 谢娴几句话,把小泉村的情况交代清楚,谢娴主要想知道,王之武皂吏身份是如何来的? 她知道古代人情社会中,定然有些走关系混个官身,但王家在土里刨食走得是什么关系? 这些事情,谢娴觉的走南闯北的尤淳说不定知道。 尤淳听完谢娴来意,轻呼出一口气,虚惊一场,随后心里又有些枉然。 坐在矮几旁边,尤淳手拿起紫金小壶,轻轻的摩挲几下。 缓缓开口道:“如你所说,这王家似乎并不怎么干净。” 江湖上下九流,有些地方发生灾祸时,便会以此为契机,在流民中大肆敛财,其中最猖獗的便是人贩子。 “这事情要查证起来也很简单,只要把他们得财的时间问清楚,就知道了。”毕竟这几年灾祸频发,若真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也是常态。 谢娴眼神一亮,这个办法好。 她猜到王家不是什么好鸟,且老保长对王家那到私塾忧虑颇多,想来是知道什么。 “甚好,明天就让人去查证,”有了方向就好办,“多谢尤大郎,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了。” 谢娴心中有了头绪,心下微松,天色已晚,虽然面前美男披着深衣,浅浅的挽着发髻,让人想多看两眼,但她还是想回去睡觉。 却不知,对尤淳来说,谢娴褪去了平日里爱穿的红色外袍,一身清浅的月白色单衣,头发松散的在后面挽了个垂髻。 没了白日里明媚的张扬,却多了几分温婉,直让尤淳不敢抬眼多看。 待谢娴走后,影乙从屋檐上翻身落地:“主上,那谢家女君没有发现什么!” 他有些担心的看向书桌。 深夜了,主上开始处理堰楼之事,不过自从给谢家女君办事,自家主上处理事情的速度越发快,且游刃有余。 待到影乙走近,才看见,尤淳坐在矮几旁边,平日里最爱的紫金壶,被搁置在桌上。 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影乙叹气,自家主子每次遇见与谢家女君有关的事情就变得奇奇怪怪,他也不懂。 谢娴本来还想再问,但看尤淳的表情僵硬,便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索性问完王家之事就闪人。 走在院中的小道上,谢娴揉了揉脸,这段时间她过的太顺利了,甚至都快忘了这是男女大防的古代,不过尤淳是自己人。 应该没什么关系,! 殊不知第二天,谢娴深夜独访尤执事住处的事情,就被有心人传了出来。 但谢家众人却都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诡异欣慰感,对于谢娴的身份,众人觉的即便多几个美人送于女君也可。 这个时代,女子虽说被规矩束缚,但世间总有那么些人是特例,就比如济阳公主,封地不大,全靠面首治理封地。还有巨商钱寡妇,手中有大把的资源,自然有的是美男环绕。 所以谢娴对于自己当初口出狂言,三夫四侍,还是有理论基础的。 而此刻止墨有些担心的望了眼宝书堂里面,把等在门口的谢修元二人赶走,便守在门口。 今天早上例行汇报,少君二房之事,听闻娴娘子夜里在外男房中待了盏茶时间,自家少君的面色便不好了。 屋里的谢安此刻没有半点表情,他一直知道谢娴对他避之不及,但却没想到谢娴能如此自甘堕落。 是的,在谢安看来,堰楼堂主也不过区区鼠道魁首,在世家眼里只不过是清扫垃圾得用的工具罢了。 不顺眼了随手换了便是,实在入不了眼。 所以对谢安来说,尤淳实在上不得台面,但他心里却又知道,谢娴和他不同,谢娴如今的地位,都是她一步步走过来的。 对黑石卫予以重利,骄兵悍将也要俯首称臣,不论谁掌管黑石卫,只要给的没有谢娴多,那就什么都不是。 这点各大世家都避之不急,江湖上各世兵之家,有些人都准备来投奔黑石卫了。 但这不足以说明什么,乌石矿的使用和开采,谢娴进退有度,就昨日收到康健那边的信件,年轻一辈的各个贵女还在嘲笑谢娴,只知道讨好主家。 第181章 女学 而谢娴派人在康健所行事,又有几人看得明白,更别提,得知自家母亲竟然用两座山换谢娴解除婚约,谢安只记得,当时他直接气笑了。 谢家主脉那边经过各大世家刮分,这乌石矿的利润还剩几成?而谢娴手里的黑石山,这两天还在筹备商会定价,据说施行什么区域代理。 这样强烈的对比,真的很难不让人发现这事,真正获益的是谁。 谢安摆开棋盘,黑白交错间,让他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来人,收拾东西准备去会稽。”谢安下定决心,远离此地,谢安此举并非是嫉妒,而是发现谢娴太过现实,尤淳对于谢娴是有用处的。 而他对于谢娴来说,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反而如果和他纠缠不清,谢娴将陷入不利的局面。陈郡谢氏于他而言,是向主脉进献的筹码,或者是他谢安借此完全独立出去的一个契机。 他谢安从小亲缘浅薄,为人冷淡,两边父母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自从他回到陈郡,就没打算按照主脉那边行事,他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一个独属于他谢安的陈郡谢氏。 他把玩着手中玉牌,低声道:“阿娴莫要让我失望。” 止墨看了谢安一眼,欲言又止道:“那少君这里?”就这么算了? 谢家大房,这半个月都为掌家之权斗的不可开交,谢仲为了保证自己能坐得稳,在议事堂中都没再作幺。 谢安看着手中玉牌,入手微温,莹润清透,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一面刻着一个古体谢字,背面被不知名的黑色材质包裹。 若此刻谢娴见到一定会发现,这玉佩的后半部分和自己手中刑君之戒所用材质何其相似。 “东西已经到手,何须在意这些杂事?”他和谢仲的争斗,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这块玉牌。 止墨顿了顿,心中想着如此也好,族长之位少君并不着急,且如今二房势大,实在不是接手的好时机。 他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谢字玉牌,找了个檀木盒子,准备放入其中,玉牌翻转间,底面却是个大大的豸字,让他瞪大双眼,拿着的手轻轻一抖。 玉牌正面谢通獬,背面为豸,獬豸是能明辨是非,象征着正义和守护的神兽,而在世家血脉特异的情况下,獬豸却又有着压制的意思。 所以少君花费如此长的时间,从族长手中拿到玉牌,是为了压制什么?这玉牌背面非金非玉,似在哪里见过。 雀县府衙外,此刻谢娴正百无聊赖的靠在马车内,她让牛二查证王家消息,而此刻王之武恭顺的候在马车旁边。 昨日他拜托身边的同僚,询问谢娴的身份,此时此刻在雀县府衙看着赵捕头匆匆而来,躬身问候,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果然谢娴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府衙内苏清清已经把私塾的转让契约签好,她心中感激,若不是有谢娴相陪,哪有这么快。 但谢娴也不是白来的,小泉村还有女学一事,刚好就发生在私塾附近,所以这私塾谢娴还要借住两天。 这事情苏清清应下,今天早上她送苏柳枝去幼学上课,对于谢家幼学教授的计算方法大为震惊,当然这也是她这个纺织厂管事,必须要过的职级考试。 苏柳枝万万没想到,自家母亲也要同自己一起上学,心里欢腾极了,对新学校的畏惧也消散了。 所以当青黛找到她,要借用她家小住两天,她便欣然的应了。 小泉村的私塾,旁边就是后山树林,窄窄的一条小道,下学的娃娃们都被叮嘱,莫要在这野地里多停留。 谢娴抬眼看去,那出事的女娃娃家就是村头上住着,而私塾在中间,但小泉村女学却是在村尾。 “这女学是谁家开的?”谢娴问道。 “这女学是平城来的一户姓贾的老爷,说是挑选绣娘,还有一些大户人家的女吏,要求识字。”老保长脸上的神色模棱两可。 “哦,这女学还有这等好事?”谢娴来了兴趣,这古代的定向培训啊,能这么玩,说明贾老爷还是有些想法的。 “女娃娃去女学读书,要交多少束修?”她实在有些好奇。 “每年就交个一二两,伙食费罢了,贾老爷要的不多,只一个女夫子,没有私塾对于学问的要求严格,但是女学筛另有其尺度。”没有一张好皮子,可是进不去。 这十里八乡有心气的女娃娃都被收拢到女学之中,这条路上,便是闲汗盲流常来蹲守的地方。 虽然算不得大事,但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这不前两天终于出事了,一个小女郎回家,不知被什么吓到,竟然开始寻死。 他家人也找妇人看过,身体没有什么伤势,但就是要死要活的。 “这事情就拜托,娴娘子了!”他躬身道。 谢娴摆摆手,“这女学正常开吗?我能去看看吗?” 老保长欣然同意,两人一起去了,说来也奇怪,谢娴名义上是在康健念过女学的,但对于女学这个有别于私塾的地方,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好奇的。 当然,在看着女孩们学完了三百千,后便开始聊起诗词歌赋,然后就是下午的学琴,每堂课后,女夫子都会用康健某某女吏琴技高超,得谁谁赏识,去往府中如何如何。 谢娴听着这明显别有目的的教学方针,饶有兴趣的看了老保长一眼。 老保长眉头紧锁,看来他也知道,如此熏陶之下,小地方的女娘如何能顶得住,城中诱惑,若往后没能成为女夫子口中的女吏,不知又会如何失望了。 对于女夫子手动拔高村中女孩的人生目标,谢娴不予理会。 既然家长愿意送女娃儿来读书,就有这种想法,所以拔高希望也是为了让她们更努力。 听到最后,谢娴忍不住问:“现在有几个在外面出人头地的女孩?” 老保长叹了口气:“还真有,出去以后不仅高嫁,算的上衣锦还乡了,这女学就是在她的号召下开起来的。” 嚯,竟然还有领头羊效应,这女学背后之人所图不小。 第182章 抓住 谢娴就这样在小泉村住了下来,下午的时候牛二就送来了调查结果,事实证明,尤淳的推断是对的。 “每次附近有流民经过,这王家王旦和他老婆两个人就会出去打小工,但具体去了哪里不知道,但回来不久后,生活质量有明显的提升。” 牛二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这王家运气也是怪,村里人都说,只要出灾,王家便能走大运,还说这是旺财命!” “这王家人带财,是算命先生亲口说的。” “这王家人,为了安稳拿钱还真是煞费苦心,而唯一的破财就是女君这次了,便宜没占上半点,嘿嘿!” 牛二这几天都在小泉村附近晃悠,谢娴在这里,他们十人的队伍自然要护卫在侧,为的就是防止出现上次琼楼寨女君陷入危局他们鞭长莫及。 “晚间的值守都安排好了吗?”谢娴问,既然来了就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私塾后面的山道,挨着大山脚下,草高林密,俗称青纱帐,对独走夜路的人来说,是危险之地。 虽然邻近村子,但私塾夜晚无人值守,所以遇事呼救无望,的确算是不错的作案地点。 白天的时候谢娴见到了那个受惊的女孩,问寻的结果和赵捕头的情况差不多,不愿意说,但谢娴提及此事,她一脸羞愤模样,让谢娴有了其他的猜测。 若闲汉无赖,定然不会吓这么一下就算了。所以谢娴让牛二把附近几个村的氓流都抓过来问了一遍。 果然据几个小混混所说,他们蹲在这条道上,至多叫叫名字些嘴上便宜,若真的要做什么,也是不敢的,若被老保长抓住,就要他们去给苦主家服劳役,光这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听那些个青皮说过,晚些时候也有一些上山采药的和下田路过的,这路虽然算不得村中主路,但还是有人常走。” 牛二摸着下巴,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但看谢娴已经有了猜测。便开口问道:“让兄弟们蹲在围墙里面能成吗?” “又不是什么大事,路就挨着墙根,听到动静翻个身就过去了。”谢娴可是知道他们这些人,没事就喜欢去新兵营玩障碍赛,为了鼓励他们的积极性,谢娴还自掏腰包,设置了各种奖项。 这农家院子的土墙,四尺五的高度,放到现代15米,个儿稍微高点,踮起脚便能望到外面,没什么难度。 牛二点点头:“成,我让弟兄们警醒着些!” 谢娴想来,光这样布置还不够,她们进村没有遮掩,有心人自然能够发现,不过为了给人作案的机会,还得下点猛料。 第二日,小泉村的乡人们就听说,村里请了灶戏,要演一下午。在这个小村里,不年不节的,娱乐项目少的可怜。 前两日,王家欺媳事件的热度还没下来,没想到竟然有灶戏表演,大冷天的也不能磨灭乡人们看戏的热情。 于是到了下午,附近十里八乡的闲人们都来了。灶戏舞台搭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乡人们纷纷拿着瓜子,零嘴,小板凳,还有好心的在两边燃起了一堆篝火用以取暖。 谢娴外罩了件麻布衣服,遮住了她显眼的红袍,如此混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突兀。 因为有人比她显眼的多,那群女学中的小娘子,穿红带绿,扎堆坐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谢娴仔细看去,对女学的入学标准有了更深入的判断,长的不好看的完全没机会啊。 一转身便瞧着老保长,蹲在旁边的石头上,眼瞅着舞台的方向,唉声叹气。 “刘保长在想什么?”谢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老保长瞧了谢娴一眼,似乎被她不淑女的样子惊住,然后继续叹气。 “着村里的私塾,无人能教了,这下娃娃们上学又要走好远。”老人沙哑的声音悠悠响起。 “不是还有女学吗?都一样,男娃不教,女娃出息了一样。”谢娴借口。 “娴娘子当真没看出来那女学的问题吗?”老保长不信,谢娴没瞧出来。 “看出来了又能如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谢娴就算想要告诉她们,这样培养出的女娘,心气高傲,时刻向往着大城里的生活,已然脱离实际了。 但这又能如何,眼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对比太过惨烈,或许能被选上,进了城不管做什么,都比现在强。 “可这村里的女娃子少了,以后儿郎们到哪里去找媳妇啊!”老保长的担忧不无道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谢娴笑了笑。 幸好每次女学能得贵人眼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其她长相平平或者才艺或缺的,只能被淘汰回家,但好歹学得不少字,将来说亲也能得更高彩礼。 所以女学这种扭曲的产物却又合情合理的存在。 对于贾老板的高端生意谢娴已然有了猜测。 但与其劝说让貌美如花,心比天高的女娘,按头嫁给土里刨食的庄汉,要她也做不出这等事。 今天早上雀县府衙中,谢娴隐晦的问了贾老板的事情,谢县承笑着提点了句:“贾老板生意有诸多贵人捧场,且乡人们并无多少怨言。” 所以他们也无权干涉,谢娴明白这种‘貌美’的生意,自古以来都不能杜绝,且这事牵连甚广,不是她这个新进子爵能沾边的,所以她果断躺平。 她陪着老保长坐在青石上,看着灶戏演完,乡人们拿着板凳归家,脸上被冻的发白,也掩不住脸上的满足之色。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何必强求。 月上中天,谢娴晃晃悠悠的绕去私塾旁边的那条小道,今天晚上可是个好机会。 果然晚睡的鸟儿有虫吃,谢娴刚拐过墙角便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娇呼。 谢娴加快脚步,就远远见着一个女孩踌躇不前,只用手紧紧的捂住眼睛,而前面不远处却是一个邋遢男人,敞开衣袍,萝卜须般的腿毛迎风招展。 待她加快脚步,正想一探究竟,便见那男的被从天而降的牛二一脚踹倒。 “孙贼!” “我去要长针眼了,咦~” “呸,腌臜货。” 谢娴撑头往那边看去,刘昱却挡在身前,恭敬道:“女君莫要脏了眼!” 第183章 八卦 顷刻间,黑石卫众人,皆翻墙而过,对着那人一阵拳打脚踢,牛二虚虚抹了一把汗,还好女君没看见,要不回去少不得又要被罚。 谢娴插不上手,只能安慰那受到惊吓的女孩,“莫怕,那家伙都快被打死了。” “呜呜,完了,我也要死了吗?”那女孩神情惶恐,似是真的被吓住了。 谢娴好笑的摇摇头:“这有什么,你阿弟撒尿没见过吗?回去让你娘来,把这货好好的骂一通便是。” 见她说的风轻云淡,女孩想了想,也觉的不怎么怕了:“可女学里面的都说,这样就算不干净了。” 谢娴皱眉:“听她们说的能让你吃饱饭?别听那些糟粕玩意,当今圣上还鼓励寡妇再嫁呢!” 按那些贞洁论患者所说,岂不是呼吸都有错。 “也是!”女孩声音小小的,有些入神的看着谢娴的脸。 “就当被狗咬了便是,我送你回去!”谢娴雌雄莫辨的俊脸,成功安慰到了女孩,待送女孩到家,乡人更是感激非常,连声道,谢娴为乡里除了一大害。 待回到私塾,走到门前就听牛二瓮声瓮气道:“不就下手重了些!谁让那烂人这么不禁打。” “你这叫重了些,差点就把人打废了!” “他活该,腌臜玩意儿。”牛二愤愤不平,当时从墙上过去,见到那变态搔首弄姿,可把他给恶心到了,怒从胸起,一脚下去,人差点就没了。 “老大,这人还活着,但是那活儿,刚才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踩的有些狠” 众人沉思,这要治吗?不治怕人死了,但治,又有些不甘心。 谢娴推门进来:“那就直接切了!找个郎中来看看。” 几人冷汗,然后纷纷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心中疯狂吐槽,自家女君,为何说这话,为何他们秒懂,不是当时没看到吗?难道他们没挡严实? 谢娴脚步不停,越过众人,似是怕他们没听清楚:“赶紧去找郎中,明天还要吊在城门口示众,要活的阿!”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刘昱低着头,耳根一片赤红,沉声应诺,打发人去找郎中了。 最后郎中来看,此人身上没一块好肉,但是听说他做的腌臜事情,郎中表示,那东西不能要了,若不及时切了,说不得命都保不住。 众人无法,最后还是一碗冷水将那人浇醒,让他自己做决定,那人哭的实惨,但在小兄弟和命之间还是选择多活几天。 第二日,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敲锣打鼓的把人送往城门口,挂在旗杆上示众。 这还没完,上了年岁的妇人,成群结队的找角度,这事情历来都很割裂。 对女子来说,做姑娘的时候是禁忌,但成了妇人,有些聊的比男人们还放的开。 所以城门口便成了全城的焦点,妇人们围观,指指点点,顺便把他十八代亲属都拉出来嘲笑一遍。 这人是个早年丧妻,再娶的妻子因为太过彪悍,常常将他骂的抬不起头来,时间长了,心生怨气。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但在爆发和灭亡中,他选择了变态。 谢娴纳闷,古人压力也蛮大的,这种绝不内耗的精神状态,谢娴表示尊重,但不理解。 不到一天的时间,黑石卫抓住变态男的事件便荣登雀县今日头条。 坐在马车上的谢娴有些头疼,大家吃瓜热情可以理解,但对于抓变态的细节过于执着,大可不必。 看着众人兴奋的神色,谢娴知道这事情已经是,黑石卫众人极力掩饰的结果了。 哎!这种英勇事迹,容易让人社死,虽然她不在意这些,但家里姐妹还要嫁人呢! 等回到族中,果不其然收到了吕氏的点赞,愧疚,打赏,一键三连大礼包。 谢娴都欣然收下,劳务所得合理合法,这趟出差虽然过程没什么波澜,但精神上被套了个debuff。 导致平日常见的黑石卫众人都不见了身影,谢娴疑惑难不成他们也有心理阴影了? 却不知,黑石卫几人此时都老老实实的低头受训,谢六叔听闻此事非常恼怒,坚决表示,他们几个若还是这么粗心大意,就换人。 此话一出,黑石卫众人又迎来了一轮集训。 辛三娘距离从琼楼寨被破,已然过了半月有余,自从那日从山壁中走出,便如同做梦一般。 被马车拉到了难民营,吃着白米稀粥,听着管事的话,被领到澡堂洗去身上污垢,大冬天的本来以为又要遭罪,却没想到,竟然是热水。 最后换上新发的棉服,和儿子一起看着管事把她们换下来的衣服,扔到火中一把烧了。 旁边人都在可惜这衣服,但管事说,这是雀县难民营的规矩,在后来的学习中,他们才知道,大家的衣服里,会带有疫病和跳蚤,是卫生管理条例中必须清除的。 所以除了个别衣服干净无破损,其他一看就属于救不回来的那种破衣服,管事都直接烧了。 辛三娘,晚上躺在地窝子中感受这身下的热炕,身上崭新的被褥,心中暗道,明日若是让签奴契,她都认了。 一连过了两日,辛三娘带着儿子迅速适应了流民营地的生活,早上管事把大家叫到一起,宣读规矩,事关他们的衣食住行,让他们认真记住。 “我们讲究以老带新,新来的都听好了,饭碗,脸盆,还有被子,这些东西一人一套,等以后赚了工分抵账。” “老人们抓紧时间,工资拿到了就赶紧搬出去,矿场那边的宿舍条件不错,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有些人宁愿多跑些路专门回流民营地住,也不愿意在矿场宿舍凑合,实在是这地窝子土炕的温暖,让人欲罢不能。 矿场新起的宿舍是通体火墙, 整排屋子走一个火道,虽然有专人烧火,就是温度有些难以把控。 管事们住的小二层,听说是独栋供暖,用的是铁管子和热水,不过具体也没几人见过,只听闻比起宿舍干净不少,最重要的是租金可不便宜。 所以有些家里人口多的,使劲的攒钱,就为了能一口气换个大房子住。 第184章 谢氏铁币 但现在,流民营地实在是没地方住了,每个窝棚都挤的满满当当。 在入冬后的半个月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快有万人,这还是把矿场塞满的情况下,修路队从一个队伍扩充到了五个队伍,分别往东西两条路一直往前修。 黑石卫码头,和琼楼阁前面的码头也修筑的差不多了。 流民营地的管事也是熟手,知道大部分人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就算是找到活计,还想赖在流民营地,但他们自然不可能让人钻了空子。 “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身份牌拿好,这上面是你们自己的名字,以后做工,领工钱都得靠这个,若是遗失,补发便要掏五个大钱。” 一说到钱,众人便把拿在手中的木牌,神色郑重的放进内袋。 “此身份牌,每个人只此一个,都有留档,最好学会自己的名字,还有后面的数字编号,若记不住丢失了,你们的工钱便拿不到手。” 流民们顿时窃窃私语,这身份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有些人眼神开始在人群中游弋。 “你们那些有不好想法的,我先警告,身份牌不可带领,若涉嫌偷盗,冒领,一经发现,直接发配到矿场,无偿劳作三个月。” 管事面上虽带着笑,但眼神冰冷,他讨厌一些打乱规矩的东西,“既然想求活,就缩着脖子把规矩记牢。” 本来对晚上学习认字的安排有些微词的众人,顿时明白,这流民营地的规矩,都是一环扣一环,如果不认真听,后面便自掏腰包补回来。 管事做事老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他可是了解的很。就如同女君在幼学讲的管理课程,那什么人性的弱点,他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新来的只提供三天的饭食,三日过后所有的东西都要花工分买,当然你可以去找工作,得了工分然后换吃食,但注意,工分不可以交易。 若乱了规矩也会扣工分,工分在每月月底的时候可换算成钱。” 营地里有些老人为了防止被偷,宁愿一直用工分,也不愿换成钱,这时代的钱种类太多,很多都是私铸钱,缺斤少两,有些铜钱里面的铅铜比例各不相同。 钱币市场混乱,给商品流通带来极大的不便,一些偏远山村还存在以物易物的方法交换生活物资。 这种铸钱全靠上位者良心的时代,让谢娴大开眼界。 所以谢娴为了自家物资流通方便,铁钱的生产规划也要开始,而新的铸币厂就打算建在琼楼阁附近,辛三娘时隔半月,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辛娘子,快些走!琼楼阁那边已经改建的差不多了,听说山洞里也做了火道,暖和的紧。”旁边和她一起被招工到后厨的小妇人说道。 “来了,来了。”辛三娘学完营地规矩的第二天便开始找新工作了,她一个妇人,能做的活范围有限,她还有个儿子要养,自然要比别人考虑的多。 “听说这处地方,以前是个土匪窝,还是谢家女君带兵打下来的。” “嗯。” “我那口子,说这里还有个盐矿,但冬天涨水了不能挖,要等”小妇人似乎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所以对着她并不熟悉的辛三娘滔滔不绝。 走到山脚下,原本陡峭的山路,已经被修成规整的台阶,蜿蜒向上,到了半山腰更是从一道瀑布后面穿过,凭添几分景致。 为了加快修建速度,谢娴专门特批了一批火药,用来开山凿路,当初她们出来的甬道,在山顶处,对山山并不友好,所以专门又找了一条通道,拓宽,直通山外。 这次辛三娘她们走的就是半山腰进去的大门,脚下的青石平整,相比半月前,甬道内部也有了更多的变化,两边被修建平整,顶上搭建了木料支柱。 顺着岩壁,搭建了许多木质塔楼,搭配天坑奇景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盐矿的开采告一段落,但琼楼阁里面却是一片繁忙景象。 这地方作为交通要道,易守难攻,改造好了之后,可以打造成存放物资的仓库堡垒。 而且两处甬道,专门找墨家之人设计了甬道机关,千斤的石门放下,就算再多的人也打不进来。 所以谢娴打算当做重要据点改造,这次的铁币制作也选择了这里,炼铁的高炉不用太大,天坑底部水源不缺,炼铁的煤炭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 谢娴设计的铁钱,比铜钱大了整整一圈,现在铜价贵,铁价便宜,经过桃庄的配比,往里面加了不少碳所以硬度比起普通的铁结实不少。 低碳铁,呈现银灰色,强度和硬度较低,还有一点就是爱生锈,而在谢娴这里生锈什么的,是缺点吗? 这明明是优点好,钱就是往外花的,放的久了不花,容易生锈,很合理! 且这铁钱,正面一个谢字,反面中间是面值数字大写,旁边配有不同的鸟,鹿,兽纹等用以区分。 边缘呈现锯齿状,若被破坏很容易就被发现。 所以谢娴的目的是,保证我的铁币重量和价值差不离,等同的铁币,拿去加工打农具都不会亏多少。 这半年因为煤炭的推广,铁炉子广受好评,所以铁矿价格都跟着翻了一番。 谢娴手中的铁矿不少,更还有人送了两座矿山,这才让谢娴有了铸造铁币的想法。 没办法,她想搞活经济,但工分这东西只在账面上,若发铜钱,世面上各种钱币堪比各国汇率兑换起来极其麻烦。 所以咬咬牙自己铸铁币,她这铁币别的毛病没有,就一个字,重。 其重量差不多等同于面值所能买到的铁锭,主打一个把铁锭改了一个造型,可谓相当实惠了。 底层民众所用的物资价值低廉,普通面额的铁钱,就能很好的完成价值兑换。 而且谢娴也不怕那些造假的,她的铁里面含碳量是固定配比的,拿在手里的重量和颜色,想要造的一模一样也有难度。 而且这铁币和铁锭的价值相差不大,基本没有利润空间。 辛三娘终于狠心用工分换了钱币,她拿着手中颇有分量的铁钱,心中踏实。 第185章 会稽清谈 一开始有人对铁钱表示怀疑,但有谢家雀县所有的商铺做保,便不再顾虑,大不了全换成粮食或者布匹,也不亏。 随着众人进城才发现,似乎他们手中的铁钱更加受人追捧。 “如今城中很多商铺,大多都可以用铁币交易,而谢家在内的几个铺子,只接受铁币,银子,其他的钱都不要。”这减轻了他们还钱的难度,何乐而不为。 各商铺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现在的积极使用,谢氏币在雀县有着取代铜币的趋势,随着黑石卫的军饷发放,退休金补贴,还有工分兑换,逐渐扩散开来。 “这东西方便啊!不用费力气鉴别铜钱大小,类别,生意做起来就舒心。”小贩们有感而发。 “听说,谢家还成立了个什么银行,专门回收这铁钱的!” “嗨,人家那里不换铜钱,只能换银子,或者金子。听说每月的兑换比例还不一样,这都和铁的价格有关。”有人心里活络开来。 “那用银子换铁钱呢?” “按照市价的铁锭的高两成兑换。”显然有人已经试过了,铁币的价格就和金银形成强关联。在市场上铜本位逐渐替换成铁本位。 根据铁价的走势,二成的损耗,比起铜币的缺斤少两划算的多。 世家大族铸铜币为的就是赚钱,其中铜含量完全取决于他们有多少良心。 而谢娴铸铁币,却是为了盘活经济,不到半月便开始生锈,让大家对于铁币的纯度有了新的认识,所以铁币一经推出,广受好评。 商家还发现,这铁币的可塑性和韧性比普通的铁器高,还有专门收集铁币打造器具的。 清丽的银白色,比起银子更不容易变形,因为是冲压一体成型,上面的花纹样式统一尽显财气。 “所以说,我们造的十万铁币,又没了?”谢娴黑人问号脸。 “银行那边回收的情况呢?我要铁币流通起来,不是流出去就回不来。”都什么鬼啊! 曲青顶着两个黑眼圈,无奈道:“平城那边还有高价收铁币的,据说贵人们流行起了用铁币铸造的器具。” 这种情况他能怎么办,只能等这阵风头过了,市场饱和,大家习惯用铁钱,自然不会在出现这种情况。 但谢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们用铁币造什么了?” 看着面前摆开的,各类器物,从盆,盒子,炉子,还有剑,铁币银灰色微微泛光,工匠们把钱币上特有的纹路,小心打磨保存,如同天然的纹理,看上去极具美感。 谢娴扶额,这些贵族玩起艺术来,都是人才,但是能不能别来霍霍我的钱。 “他们高价收铁币,能高出多少?” “高两成,而且大多是在平城。”曲青这段时间,除了负责穷楼阁的督办工作,还有铸币厂的各类账目,现在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谢娴见他这一副过劳死的样子,有些担心,要不要给他放几天假,但是曲青喜欢每天有事做。 或许是前几年的被各大世家排挤,导致这家伙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的。 “你同门师兄弟什么时候能到?”谢娴真的有些担心,曲清做事太拼了,还好她专门交代王老大夫,盯紧他和谢六叔。 有问题就趁早治疗,顺便安排专人提醒他们的作息时间。 她可不希望接班的人还没到,曲青人就没了。 “我那些师兄弟打算等清谈盛会之后,再来此处。”曲青没说的是。 他同门师兄,接到他的信,对其信中所说,都不敢置信,如此好的条件待遇,竟然不嫌弃他们纵横家的名声? 还有门中小师弟,在回信中用暗语表示,他是不是被人胁迫了。 曲青哭笑不得,怪他一心想让师兄弟们来,把黑石卫写成老板人好钱多,速来。 却忽略了平日里被众世家嫌弃的师兄弟们,反差过大,不敢置信。 曲青无奈,他们纵横家还有起复之机。 目光灼灼的望着坐在他面前,红衣女娘慵懒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娘,以一己之力,凭着谢氏铁钱,搅的市面上的铜铸钱没了市场。 而世家们用铁钱铸造器具,一开始也是想,打击谢家铁币,但没成想谢家铁币真材实料,纹理优美,反倒凭借着质量开始流行起来,这是世家们万万没想到的。 “女君若是着急,不如去参加会稽的清谈盛会。 那里汇聚了天下名流,天下之才,会稽清谈独占九斗。 “我那师兄弟也会去。”曲青没说的是,凭着黑石卫的名头,能不能招人回来还是两说。 不过只要别在催他便是好事。 他不敢确定,会稽清谈盛会是每年,各大世家门派都要派精英参与的着名的文化盛宴。 谢娴的印象中只有‘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 其中最向往的只有流觞曲水,当时老师讲到这里,大家心里感叹,还是古人会玩儿。 清谈是一种社会风尚,不谈朝中大事,只言雅物,娱文。社会动荡不安,各家在新环境中寻求精神寄托,相聚一处,表达思想,抒发情感。 盛会一开,文人雅士云集于此,各家名士借此平台,展示自己的才华和修养。若自己的观点得大众认可,那便是鱼跃龙门,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谢娴眼神一亮,在她看来清谈盛会,不就是大型的人才交流会。 如今,黑石卫摊子铺的太大,管理人才欠缺,但培养人才却是最需要时间的。 底层管理可以通过十几天的培训速成,但中层高层人才,形成了个巨大的缺口。这种体制上的不平衡,现在只能靠几人撑着,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听说有人才市场,谢娴表示去肯定是要去的,就算被人看不起,高端人才人家不一定来,但中低端人才多多益善。 谢娴两眼放光,“曲先生,清谈盛世,若是不去,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青黛转过脸,抽抽嘴角,她可没忘记,一天前大房女郎谢瑶,想邀请谢娴一起前往会稽清谈。 她可记得清楚,当时谢娴瘫在躺椅上,翻个身只说了句:“什么聚会,狗都不去!” 青黛:娘子脸疼吗? 第186章 珠帘 对于文人聚会,谢娴不感兴趣,要问为什么,社畜对于领导搞团建没有半点捧场的兴趣。 谢娴身披康健女学毕业的马甲出身,原主的记忆只有一星半点,光她现在的字,都是这几个月,抓紧时间练出来的。 现代的时候她就是个标准的理科生,对于文学的爱好仅限于小说,玩意到时候各家女娘玩的高兴,击鼓传花,吟诗作对,她当场就得寄。 按照小说里套路,这个时候大家就喜闻乐见的当文抄公不好吗? nono,很多名篇绝句中的个人信息太过浓烈,比如你是意气少年,作诗来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又比如你是青葱女娘,结果开口来了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就问,哪个看不出来你有问题?古人是生产力落后,不是大脑容量落后。 你的对家和朋友只会联手送你去死,喜提妖邪火葬套餐一位。 这种文抄公的梦想,在代课的时候就有学生提出过,但是语文老师,会语重心长的提醒他们,回到古代光会作诗没用。 会作诗,放到现代,至多是爸妈鸡娃多的一个兴趣班,比如弹钢琴,可以让你在亲戚朋友那里长个脸面。 真正有用的是你的文学素养,家世,身份和德行。所以谢娴作为已经具有家世和身份的黑石卫刑君,实在不想凑这个热闹。 今天又轮到了谢娴讲课,一大清早就被叫起,谢娴臭着脸便来上课了。 一路上经过的仆役皆是战战兢兢,今日女君看起来很是不好惹。 书梓堂还是原来的样子,众学子们穿着麻衣,坐在学堂里,角落里放着的两个铁皮炉子烧的通红,温度的提升只有少许,没办法,书梓堂,临水而建,为了意境优美,窗外便是池塘。 木质地板并不能隔绝寒气的侵袭,而木墙又薄,索性这里最冷的天气也只有零下几度,大家打着摆子忍忍也就过了。 但是今年特别冷,尤其是家家都有温暖的火墙或者土炕,强烈对比之下,书梓堂冷的如同冰窖。 谢娴一进门就皱了眉头,这蜂窝煤炉,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安的,烟筒都封不严实,好在这房子四面漏风,娃娃们命还挺硬的。 她招来青黛,嘱咐道:“让人来把这炉子整整!” 旁边的几个小郎君听闻谢娴如此说,皆是转头看向谢金元。 谢金元委屈巴巴的看着谢娴,也不说话。 谢娴没管几人的眉眼关司,眼睛看着教室中间的珠帘眉头紧皱。 天暖的时候还好,现如今本就够冷的,炉子应该放在屋子正中间,大家定然会好受许多。 但现在这位置被珠帘挡住,所以这碍眼的东西还是惹了谢娴的眼。 “这东西碍事,撤了!”青黛找的人很快就来了,几人手脚麻利的撤下帘子,然后把两个煤炉移到屋子中间。 顿时屋子的中间部分暖了起来,“都把桌子往中间靠近点。” 郎君们行动快速,为了能暖和一点,自然毫无异议。 但女娘那边却迟迟不动,谢娴眉头微皱看了过去。 一个弱弱的声音道:“回女君,这珠帘都撤了,再近便于礼不合。”寻声望去,是大房的从女谢问枫。 谢娴没有理她,只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她沉着脸站在讲台上,下边的学子们顿时瑟瑟发抖。 谢瑶第一个把桌子搬到谢金元旁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开始把谢问枫骂个半死,自己刚才要走,却被她挡的严严实实,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就这。 众女看着谢瑶,大房嫡女都搬了,她们也没多少犹豫,到了最后,只余谢问枫留在原地。 她面上柔弱无助,好似众人欺辱了她。 谢瑶心中腻歪,这个谢问枫因为父亲缘故,惯会如此作态,和她那个没用的娘一样,以为人人都要让着她们。 吕氏对于谢问枫母女两个从来没有好脸色,就连来书梓堂上课,也是她们母女两个跪在大房门外,求来的。 当时父亲怒气冲冲的诘问母亲,为何不让谢问枫去书梓堂,但母亲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谢氏族学全凭自愿。” 本就没人说她不能去,却凭着想当然,让父亲下不来台。最后谢问枫母女两个灰溜溜的回去了。 如今却又在二房女君面前提起男女大防,她这是梦做多了没睡醒,想踩着娴姐姐彰显她的贞德。 谢瑶心中不兮,挂在脸上,自然人瞧了去,谢嬛琅凑过来问道:“你家这个又做什么妖。” “哎,别提了,平日里就天天的把女德挂在嘴边,如今得了个机会,可不就要显摆她的能耐。” 谢嬛琅噗嗤一笑:“可她也不看看是个什么时候,娴娘子能随了她的意?” 见她如此说,众女娘们也想起,谢家二房女君可不是什么好脾性。 谢娴看着谢问枫着小白莲的架势,完全不予理睬。 老师当了这么多年,刺头当然碰见过,她大多都是冷处理,有些人你越搭理越上劲儿。 谢娴见屋里终于有了个教室的样子,心知若不说清楚,到时候麻烦便是不断。 “这帘子挂与不挂其实没什么关系,我先问一句,在坐的诸位可有婚配。”谢娴貌似随意的开口问道。 见状只有少数的几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谢娴又道:“能在这书梓堂上课的,大多是族中子弟,不论远近都有亲缘关系。这节课我们就来讨论下关于同姓血缘对于后代的影响。” 在黑板上写下血缘两个字,谢娴便从母系时代开始讲起姓氏血缘的发展细细说来。 古代姓氏的出现确实与区分血缘关系,姓氏成为标明一个人所属家族或部落的标志,助于记录和维持家族间的亲缘关系和社会秩序。 据传上古时期就有“胙土命氏”的做法,即根据封地或者官职来赐姓,以及以先祖的字、谥号、官职、居住地等作为姓氏来源。 反映了姓氏与土地、身份的紧密联系。 且夏朝众世家之间相互通婚,也有亲上加亲的说法。 第187章 统计 “但到现在仍然有表亲之间亲上加亲的说法,那么我有一个问题,表亲之间接亲就可以避免后代出现遗传病了吗?” 谢娴眼神低垂,还是没迈过心里的那个槛儿,终究问了出来。 坐在下面的学子们窃窃私语,有人举手“娴娘子,什么是遗传病?” 谢娴怕他们不够重视,耐心回话:“白鬼病,心脏病,短寿、生下的孩子先天畸形,智力缺陷、更有甚者无法生下健康的后代。” 她每说一句,下面的众人便面色严肃一分。人口在古代历来是属于国家大事,影响人口的事情在怎么微小都要严肃对待。 有些女娘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 谢瑶问道:“只要是近亲必会如此吗?”她声音有些颤抖,谢娴所说真假不论,但凡有半点可能,必将震动一方。 谢娴还是那副随性模样,在她看来,这种常识性问题,大家讨论一番也没什么。 “这是概率性问题,只能说血缘关系越近,后代得病的几率越高。”至于他们信或者不信于她何干。 “天啊,怪不得”世家中人,谁还没几个表亲联姻的亲戚了,仔细回想一下,可不就同谢娴所说。 “可这事,也不能一概而论!我见过有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产下的孩子也难过活,这要如何解释?”自然也有不赞同的。 谢娴点头,对提出的问题有异议很正常。她开口夸奖道。 “这位同学善于思考,这很好,那么我们就做一个人口调查!”她提议。 “我所说的疾病,普通人中也有概率患病,而近亲结合生下的后代,会比普通人得病的几率高上几分。” “那么今天的作业,就是算出这个概率,每人回去调查一到两个近亲家庭,注意开展工作的时候,不要告知我们的猜测,我们现在只是推测,一切结果等下次公布。” 谢娴不慌不忙的布置作业,‘关于直系血亲和旁系血亲在三代以内结婚,对后代的影响。’课题就此成立。 谢家在雀县深耕多年,人脉甚广,谁家没有那么几个表亲结合的亲戚,按谢娴的话来说,集样本尽量不重复。 谢瑶更是提出,让吕氏帮忙,媒婆、产婆、或者女医那里定然也有不少消息来源。 此番提议,让女学那边精神大振,对于家长里短,后宅之事,她们有着天然优势,自是不愿被郎君们压上一头。 众人摩拳擦掌,都想好好表现一番。 而珠帘撤掉的事情,此刻再也没人提起。 谢问枫暗自咬牙,说了不赞同的话,就遭到大家排挤吗? 这二房女娘,好生戾气,为了证明她的话不对竟然编造什么三代表亲不能通婚的的说法,来糊弄众人。 她自然是不信的,没想到,郎君们竟然还听进去了,要她讲来,简直可笑,表亲通婚本就是为了各家关系更加紧密,就算于后代有碍,牺牲的不过是区区子女罢了。 她娘说过,我等女子如同菟丝花,在家靠父兄,出门靠夫君,独自逞强,到头来什么都抓不住。 她来书梓堂的目的,就是为了觅得良婿,谢娴如此提议,岂不是坏了她的好事。 书梓堂一众学子,第一次接到了社会实践课,而且这个作业与自身紧密相关。 谢娴把作业布置好之后便抛之脑后,她不过是起个头,如果有心人,自然能发现数据对比下的惨烈真相。 至于不信的也轮不到她操心,但无心栽柳柳成荫。 不到两天的时间,这消息如同瘟疫一般扩散出去,就连谢娴给学子们布置的作业‘关于直系血亲和旁系血亲在三代以内结婚,对后代的影响’被简称为‘血亲论’成为雀县最流行的话题。 血缘论于人们生活紧密相关,有些表兄妹定亲多年的,也有正准备办婚礼的,听闻此说,都纷纷放下手上之事,都在等一个结果。 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善于求证。 “呜呜,原来根儿在这里。”有妇人听闻此番说法,当即便哭出了声。 “那不是苏家的吗?哦,她和她家里人就是表兄妹,听说结婚七八年了,孩子怀一个掉一个,啧啧”有人暗暗称奇,这苏家妇在城里大多数人都认识,为的孩子的事情,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但每次去看郎中都说,她身体强健,但肚中胎儿不到两个月便会滑胎,众人找不到原因,最终归结为,女人命中克子。 “咳,当笑话听听就罢了,怎能当真?”刚才说话声音超大的那人,顿时有些心虚,这消息还只是传闻,谢家书梓堂最终的结果还没出来。 但看这苏家女子模样,大家对这事情已经信了八分。有好事妇人凑到一堆,把本村里表亲结婚的家庭都拨拉一遍。 还真别说,近一半的人孩子都有些毛病,当然正常的也有,“照这么说,不对劲的都快到一半了,乖乖吓死个人了。” 一老妪拍拍胸口,她早些年也是做过保媒拉纤的活计,好在后面家中过的下去,便不做了,“还好老生,没再做那保媒的活计,按着事儿的,还不知有多少孽缘呢呦!” 旁边的人也听的唏嘘不已,平常遇见家里子嗣困难的,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冷不丁的被人提起,这才发现,事实往往更加残酷。 雀县府衙中。 “这事情统计结果出来了没?”白令君,此刻在大堂里焦急踱步。 谢泽圆润白皙的脸上,两个黑眼圈深深,他抿了口浓茶,有些嫌弃的看了眼里面茶叶渣滓。 “户籍科,从昨天晚上加班到现在了,”好歹让人休息一下阿! “快在泡点浓茶送去!” 谢泽被噎,脸上没好气道:“谢家书梓堂那边还没出结果呢,县尊缘何如此急迫。”你慌个什么劲儿。 “哎,你们谢家统计的都是谢氏族人,如此哪有全县人口统计精准。” 谢泽,阿对对对。 第188章 结论 白令君和谢泽都知道,他们就算统计出来,也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是这也好过两眼一抹黑。 这边谢家收集的资料只局限在谢氏族地,而他们收集的就更为全面了。 可有些人家还是不配合,说到底已经成婚的,就算知道有碍子嗣,又能如何。 这种事情对当事人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正常的还好,若遇见刚好子嗣有碍的,这种问上门去的行为,无异于往人伤口上撒盐。 就算如此,还是要做,若此事证明了真实性,上报也是必须的。 谢娴此刻却是在和尤淳讨论筹备煤矿代理的事情,这个冬天已经过半,这次代理的招标,却是今年和明年两年的。 地区不同,代理费用也不同,而且这次也是用拍卖的形式开启竞争。 没办法,为了不惹人嫉恨,让商人们少些顾虑,只能如此。 尤淳开完早会便在这里等着,那天谢娴问了个没头没尾的事情,就走了。 这让尤淳不由的多想,但是现在在看谢娴对他的态度,似乎又于他人没什么区别。 他可是知道,女君出去剿匪回来又招了个谋士。 尤淳对于自己的地位有了危机感,虽然他现在身兼数职,但是,矿场执事工作补全了他在管理上的不足,而且最主要的是能待在谢娴身边。 屠珍这段时间也很少出现,对他和影乙的敌意也没那么大了。 但尤淳到现在还是不敢告诉谢娴他的真实身份,看着面前的女娘对他毫无芥蒂的样子,尤淳心中颇为烦躁。 谢娴对于打工人私底下的身份不好奇,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意,她完全没有兴趣知道。 这次煤炭招标,除了本地商人,平城的大商人也来了。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尤淳显得更游刃有余,这次是为了谢家煤矿地区代理,众商人出门便带了很多钱。 谢娴这里不收铜钱,所以平城中又掀起了一波谢氏铁币的热潮。 因为铁币方便换算,有些只作为猎奇而收藏了一部分,但铁币的价值与面值相当,不免让心思精明的商人对谢家有了好感。 做生意嘛,谁都喜欢老实人。 但在归云阁的拍卖会,很快就打翻了众人对谢家的刻板印象,拍卖规则,区域代理,叫价高低。 根据区域的人口密度和繁华程度不一样,划分出了大大小小的地方。 当然这仅限于陈郡周边的几个城市,而康健那边路途太过遥远了。 令谢娴没想到的是价格最高的代理区域竟然是江淮南岸,那边冬季比起这边还要暖和些。 但是依然抵挡不住,有钱人对于舒适的追求。 因为煤炭耐烧,而且价格低廉,从陈郡这里走货却比北边更方便。 至于康健,因为北边的大型煤矿,几乎被各大世家包圆,若是强占市场,就是找死,所以谢娴好心的给双方留了一大片空白市场。 这时代,运费太贵,尤其是大宗矿物交易,走陆路运费比商品价格更高。 谢娴还是更注意在两河流域邻近的城市,果不其然,烁阳离的最近,出价不多,而开封封丘一带有几座人口过万的大城,代理权被拍到十万钱合计一万金。 且这只是两年的,因为谢娴只提供批发价,所以剩下能赚多少各凭本事。 越到后面,这代理权拍卖起来就越疯狂。 “此次拍卖合计五十万钱,”尤淳递上账册,他对于这些数字已经麻木了。 谢娴靠在茶桌旁,懒懒的道:“不错,这次都发奖金,让大家高兴高兴。” 青黛咋舌,这么多钱,谢家二房终于要发达了吗? 但谢娴脸上并无什么欣喜之色,翻开计划书,自己的产业没有几个,煤炭是个稳定收益,这种钱两年收一次,分摊到每个月就没有多少。 拖网捕鱼已经赚到大头,后面拖网总会被人学了去,且这江中鱼也是有数的,马上就到禁渔期了。 虽然府衙明面上没有规定,但身为纯正的种花国人,讲究与自然的和谐共存,自然要以身作则。 煤炭产业,批发商自己负责货运,人力这块就解放出来一大部分,她的物流计划可以慢慢铺开。 归根到底,还是黑石卫物质基础太过薄弱,肉类缺乏,大家除了土里刨食,没有蛋白质来源,所以鸡鸭,牲畜这些还是要办厂。 但是奈何手中没人,谢娴皱紧眉头,这块儿物流市场,谢六叔就可以胜任,黑石卫还有一大半人在铜关不能回来。 谢娴嘬牙,怎么说虽然是给朝廷打工,但她就不爽。去族中祠堂看望谢云,谢娴提起在琼楼寨受的委屈,黑石卫另外一半的人,能不能早些换防回来。 谢云表示,这都不是事,最后找来了谢六叔,不知两人商量了什么,让谢娴回去等消息便是。 两天的时间眨眼便过,今天又是谢娴上课,也是‘血缘论’答案揭晓的日子。 走进课堂,众学子不论男女皆是魂不守舍。谢娴不知道他们为了此事付出了多少心力,而且父母亲人受到的打击不小,更有甚者,自己的父母就是三代以内的表亲。 他们内心之煎熬。 有人好奇谢娴所说‘血缘论’是对的,大家往后能避开,也有希望‘血缘论’是错的,从而能证明自己不是残次品。 谢娴看着他们憔悴的小脸,满意的点点头,“把手上的作业交上来。” 叫了谢瑶上来,替她念,她写。 随着谢娴每一笔写出,超过一半的家庭都有孩子夭折,生病,而他们知道,这还是明面上的,实际上真实数据远远大于百分之五十,堂下众人的脸色逐渐不好。 其中崔家的那个崔词此时他却脸色发白,摇摇欲坠。平日里于他要好的谢金元几人,有些担心的望了过去。 台上播报声继续,但谢娴手下的每一笔,都像是划在众人心间。 台下众人面色凝重,前几日谢娴说出‘血缘论’时脸上神色随意轻松,但等他们落到实处,才明白这是无数家庭的血泪。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要知道,我们统计的数据只是谢家族地内部,因为没有官方背书,所得的结论偏差性过大,不过大家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预期。” 谢娴看他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丢下两句,象征性的安慰过后转头就跑,她可不擅长干这事。 第189章 正月 听青黛说,府衙那边也有大动作,所以谢娴并不担心。 这事情说来对她的影响不大,屠珍两日前就不见了身影,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愁当着屠珍的面不好甩锅。 谢娴假模假样的感叹道:“没想到雪山宗竟然对人口血缘也有研究。”然后深藏功与名。 回到宗门传递消息的屠珍她说谢娴这两天一反常态的把,‘血缘论’专门写成文章,非要让她带给师傅,原来在这等着呢。 再过两天便是正月,族中众人陷入了忙碌。因为事情太多,所以谢娴也被抓去帮忙给各家送节礼。 “哎!这事情以前是谁做的,为啥轮到我。”谢娴一脸不解,吕氏面色还有些苍白,气弱的咳了两声。 “本来该瑾年来的,不过这孩子说要早些去为清谈盛会做准备,几天前就走了。”她神色有些黯淡,虽然谢安不是她儿子,但从小养在身边,再如何也有些感情了。 主家强势,跟在谢安身边郡主派来的嬷嬷对吕氏相当防备。所以吕氏只能望儿兴叹,她自己的孩子在主脉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谢安说是陈郡谢氏少君,但待在雀县的时间也不长,三岁启蒙,七岁去求学,这些都不是她能插手的。 她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随着谢安一天天长大,便知道,能得谢安一句母亲已是幸事,她可不敢要求甚多。 且自从她拜托谢安查问她亲子的情况,谢安就连这声母亲也不叫了。吕氏眼眶微红,圆润的脸庞已然瘦成瓜子脸。 “快过年了还到处跑,”谢娴看着吕氏黯淡的神色,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哎!行了大娘子,有事就吩咐下来,我和瑶妹妹在呢!总归不会让大娘子无人可用,但你要保重好身体。” 古人过节要准备的东西太多,矿上提前十天就放假了,相应的城中商铺,正是高峰期,谢娴允诺节假日双倍工资,过完节可以补休。 所以雀县东街各处都挂上了红灯笼,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好一副热闹景象。 谢娴陪着谢瑶走街串巷,若是出现什么有分量的人需要露面,谢娴一袭红衣的虎头披风闪亮登场。 小巧的莲花玉冠,耳边的璎珞垂下,发髻上无数个小辫子垂下,披散在肩头。搭配红底白面的披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谢娴英武俊逸,成为了街上最靓的那个崽。 身后的谢瑶坐在马车上,望着前方谢娴的背影,面色悠悠,阿姐待我如亲妹。 这马车是特制的,周围用皮子夹棉包裹,里面的坐垫尤其厚。 还专门配套的有小炭炉,保证车里面温暖如春。 谢娴骑在马上,心里骂骂咧咧,自己作为送货的主事,只能骑马,不能坐车,枉费她把马车专门装修一番,自己却用不上。 虽然怀里抱着手炉,但是脸冻阿!速度也不能太快,要不还冻耳朵。 但凭着她这身行头,路上行人很快就将她认出。 “谢家女君安!”有胆大的上前打招呼。 谢娴艰难的扯起嘴角点头示意。 更多的乡人是远远的,躬身行礼,谢娴也一一回复。 经过这半年,雀县中每一件大事都有谢娴参与其中。众人对于谢家二房,好感度大幅提升。 谢娴很少如此高调的出门,所以被众人的热情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归云阁二楼,几位世家子因为年节放假,终于有时间聚到一处。 “哎,快喝快喝,好久没聚了,你们在看什么?”众人眼神不由地往街上看去。 “谢家那位?”有人没见过谢娴。 “这就孤陋寡闻了!当街骑马穿红袍,现在平城的小姑娘都流行这么穿了。” “啧啧,不得不说,还是谢家子气势更胜一筹。” “切,人手下几万的黑石卫,如此强势的女娘,哪里能是那些深闺小娘子能比的。” 谢娴保持着高冷的表情,这样就不会老有人过来打招呼了,这严重拖慢了她速度。今天必须跑完好几家,她感觉自己已经僵了。 “看这后面拉货的马车,这是去送节礼!”众郎君眼神笃定,各家送节礼,基本都是嫡子继承人,或者是最有潜力的后辈。 “这谢家是起来了!”有人羡慕道。 谁也没想到,一个二房女君,能让谢氏在雀县声名鹊起。 有人不服气:“切~起来了又如何,这女娘终是要嫁出去的。” 他刚说完,发现桌上更显沉默,“谁不知道,谢家女君已经有面首了,估计是招赘!” 他们这小地方,家世地位能与谢娴比肩的郎君,真没几个。 “招赘你去吗?”一人不服气道。 “如此人物,即便是招赘条件也挺高!”他摇摇头,算了这等雌虎,他可不敢肖想。 “想什么呢!前段时间那位还带兵剿匪来着,听说就在平城三叉口,那地方被打下来的时候,两百的土匪据说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众人闭嘴。 “哎!兄弟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提这作甚。”谢娴如何已经于他们无关了,如此凶残的女娘他们要不起。 忙了两天,总算把城中各家的年礼送到,宗祠这边都是熟手,但黑石卫这里,因为年货的发放问题,又展开了新的讨论。 尤淳以为各家发放一些耐储存的粮食便好,但谢娴坚持奖金要发,年礼种类也要丰富。 所以最后按照谢娴所说,城中各处商铺迎来了巨额订单,粮铺不必说,肉铺的腊肉一人一斤也是好几千斤。 但小县城哪里有这么多货,所以只得换算成谢氏铁币发放,还有豆芽,豆腐,黑石卫纺织厂,如今除了不产布,什么都做。 各个部门,组长年节还要加班,却人人面上带笑,脚上生风,通知众人来拿年货。 月底工资也早就发放,连流民都早早把工分换成钱,带着家人融入这片欢乐的海洋。 “东街卫队,不能松懈,如今安保压力大,可以向上申请加人。” 谢敏烟看着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他们脸上带着笑容,有人拖家带口,满载而归。 “所以这就是阿姐,要给他们提前放假的原因?”谢敏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自然,他们赚了钱,也得有时间出来消费才是。”放假是必须的。 “这过一个节,可比平日里消费高个两三成。”谢娴一脸笃定。 “如此钱财又会回到我们手中,如此循环往复”谢敏烟不敢想,谢娴的每一个决定都环环相扣,却又让人觉的理所应当,这太可怕了。 第190章 墨者 正月除夕,扫尘,祭祀,挂桃符。 因为某些原因,屠珍只能留下来在谢家过年,处于谢娴自己累得半死,其他人也不能闲着的不平心理,挂桃符成了屠珍的任务。 “哎,左边一点,左边。” “对对,还有一边。”青黛踮着脚尖,将桃符递给屠珍。 “屠娘子工夫了得,要我们自己来可没这么快,嘻嘻。” “那因为我的梯子方便好!”谢娴嘴上叼着个炸鱼块,眯着眼道。 “可有工夫在身,上下多方便啊!”青黛属实羡慕的紧。 “切~”那是人家身体核心练的好。 这时代的江湖侠客,在谢娴看来,并没有金老爷子小说中写的那样,飞檐走壁,斗气化马,御气伤人的牛逼功夫。 只相近于国术古武,都是探索身体极限,柔韧自身,靠出手速度、窍穴精血,保持肌肉活性,性命双向加强,以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属于只要活的久,都能把敌人送走一类。 能打的多是外家硬功,撑死了百人敌。所以朝堂对于靠军队就能压制的绿林豪侠并未放在眼里。 刚听说这些消息的时候谢娴脸上的失望之色过于明显,惹的屠珍莫名,但听谢娴讲了射雕英雄传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其中展现的高深武艺、内功修为、奇门遁甲等元素,远远超出了此方世界历史记载的范畴。 诸如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等绝技,以及桃花岛、白驼山等神秘之地,都会让人无限遐想。 更是对武侠世界中江湖中人的恩怨情仇,听的欲罢不能。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当浮一大白。”蹲在墙头上的高石乐颠颠道。 旁边又露出几个脑袋,“大哥你怎么又上去了,忘了前两天被打的下不来床。” 谢娴捂脸,这几个活宝也是能耐,自从桃庄听了几个章回,就一路跟到洗砚池。 但以他们身份是不让进的,人就蹲墙头听,被屠珍揍了好几次热情丝毫不减。 “诸位,正月里不回山门吗?” 墨门是真正的在深山老林里面的,并且路途遥远,门中人数不多,但这大过年的不回去真的好吗? 一想起每年在山中过年,饥寒交迫,冻如狗的高石,打了个抖,嘿嘿一笑道:“某,研制的几个机关还要些时日。” 嗯,他找的这个借口非常充分,为了能留在这边过个暖和年,他甚至把巨子最近研制的图纸,抽掉几张。 惹的楚墨总觉的自己漏了什么。 “对,还要些时日,大哥那街头的烧鸡是真的香啊!”高石身后几人也都习惯了,这几天先来蹲墙头,瞻仰金庸大侠的江湖往事,然后去街上逛逛,买些吃食。 “这些个泼货,”屠珍笑骂,一开始看他们不守规矩,也出手教训了,但这墨家五杰就算被揍的鼻青脸肿,也丝毫不还手。 ‘我等本就理亏在先,屠娘子要打,接着便是。’高石如是说,搞的屠珍每次都感觉自己在恃强凌弱,索性谢娴不在意这个,就放任他们蹲墙头了。 洗砚池众人也渐渐习惯,这几个不着调的家伙。 高石朝谢娴拱拱手,然后身形利落的翻下墙头。他们如今手中有钱了,想让门中师兄弟也过个好年,可千万别像往年那般惨淡。 “大哥,你刚才差点踩到我了!” 高石撇嘴,“明明是你自己不站好。” “哪有,明明是大哥长胖了,也更高了。”有人认真观察道。 众人闻言一愣,相互看了看,叹口气道:“也是,怎么大家都吃胖了。”本来说好的拿到图纸就回去,结果不知不觉待到现在。 高石咧嘴一笑:“这有什么好叹气的,手中有钱了,希望门中也能过个好年。”除了女君这里,哪里能得这么个好差事,不仅管饭,只要想法获得谢娴的批准,东西随便糙。 他们心中想着事情,\"走走快些托人把银票寄回去。\" “现在买年货也来不及了,这银票寄回去也要好些时日!听说这边镖行都停了啊!”几人买了鸡腿,在手中啃着。 “你是不是傻,这里的最大的镖行,不就是黑石卫吗?” “咦?” “走走,去找泗己兄弟行个方便。”高石胸有成竹道。 黑石卫身上的暗器,腰带和绳索上面的小机关卡扣,便是他们设计的,因谢娴的要求,便利性和舒适度兼顾,所以一来二去于泗己几人也混熟了。 众人买了烧鸡,点心,和酒,便往桃庄去了。 走在东街上,看着街边热闹非凡,众人脸上带笑,心中唏嘘。 他们以前为百姓谋福利,设计的机关造物,最后大多成了世家权贵的玩物,明明是可以提供便利的器物,却用金银打造成小巧精致的玩具,供人赏玩。 直接给百姓们造好,但他们走后更是会被强取豪夺,而且黔首不懂维护手段,所以各种好器物也就是昙花一现罢了。 下山时巨子许下的宏愿,为百姓谋福祉,不过三年他们更是沦落到了,只能去抓山贼讨赏,得来的银钱再买些口粮分发给众多平民。 虽说这远比各种器物,更能得民众欢喜。 但他们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们造的东西在黔首保不住,但若是给了世家贵族,有时候却也是祸非福。 有一次,一商贾请他们造的水车帮他缓解田中旱情,高兴的请他们去了,但是水车造好后,商人名下的佃农对他们颇为仇恨。 因为水车高效,节省人力,商人的田地便不需要如此多的劳力,佃农们被商人赶了出去,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 他们被一群流民追着责打,好不狼狈,他们却也无言辩驳,此后巨子便沉默寡言,墨家五杰行事也愈发低调。 直到 “大哥,上次女君所说的分红是真的吗?” 高石回过神,咧嘴笑道:“钱都快花完了,现在才问!”当时谢娴给他们分红的时候,他们拒不接受。 第191章 画饼 “女君大恩为报,何能收此财货。”楚墨义正言辞。 谢娴只微微一笑道:“恩情是恩情,交易便是交易。”她知道现在对于帮人做事,习惯于用人情来衡量,但谢娴更习惯用金钱。 她翻开手上的账本,“你们在机械上是大才,正是因为你们的参与,为我节省了百分之五十的成本,换算成金钱不可估量。” 她把账本递了过去,手指在研发经费外聘人员上面点了点。 “我是要核算成本的,好为来年做计划,付出就会有收获。”谢娴加重语气。 “做事拿钱,天经地义。”谢娴专注的看着对面几人。“诸位莫要妄自菲薄,你们的价值不可估量,有幸能让诸位停留此地,算得上谢家幸事。” 他们从未见过,谢家女君如此认真的模样,语气谦卑,气势摄人,但说出口的话,却如一汪清泉流入他们早已干涸的心田。 高石几人红了眼眶,几年前他们为人做事,大多数人都以名声说事,明明做了好事却道墨门为天下先,都是应该的。 自己掏钱为百姓打造了水车,结果两村械斗抢水,最后却被好事者怪到墨家头上,他们屈辱、愤怒、无助。 心中的家国天下,落满尘埃,身躯疲惫,心中迷茫,在此乱世真的能践行他们的志向吗? 但谢娴的话像是打开了一扇大门,他们的才华终是被人发掘,认可。 他们的作品不再被贵人赏玩收藏,而是屹立在河湾边上,任凭水流冲击,带起巨锤砸向地面的顽石,粉碎一切不公。 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惊叹于齿轮的精妙,机械的壮美。 黑石卫众人因为谢娴的赞美,对他们另眼相看,翻车粉碎机成功以后,幼学多次组织娃娃们来参观,他们也常被拉出来讲解当初的构想。 看着面前一双双崇拜的眼神,高石挺起胸膛,心中的自豪突破天际,后面不论谢娴提起多么艰巨的困难,都努力达成。 楚墨捂着心口,垂下眼睛,默认了谢娴的说辞,实在谢娴的饼让他们噎着了。 “每个季度这边的分红可以支持你们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我下达的任务完成的越好,分红也越高。” 谢娴滔滔不绝,为了留下墨家几人,她可是绞尽脑汁,用尽毕生所学,豁出面皮,连童工都拉出来用了。 总算是看到想要留下来的苗头,谢娴脸上笑容灿烂,却没注意到对面麻衣青年越发红润的脸庞。 几人一路走着,其中一人继续道:“女君说这个月要求研制的水泥,就是用来铺路的。” 他踢了踢脚下的煤渣路面,虽然比乡间泥水路要好的多,但是煤渣松散,还是会沾到鞋子上。 心中笃定:“应该就是,谢家女君真是难得的明主,哪像那些贵人,这种路面万万舍不得铺在乡间的。” 几人点点头,顺着路面抬眼看去,土黄色的大地上,村子之间已纵横交错的陌路相连,颇有几分意境。 “待寄完信,不若把师弟也接过来小住!女君说的化学之物,总觉的师弟更加擅长呢!”而且他没说出口的是,小师弟体弱,到了这边条件好,调养起来也更加方便。 高石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快些,早些寄出去,门里也能送快些。” 他们步履轻快,往年他们在外奔波,身上没钱总是师兄弟几个出手支援,现如今他们也有钱了,而且用女君的话来说,他们属于高端人才,比起寻常人高出几成也是应得的。 泗己此刻正在和谢苗腻在一处,丝毫不知道有五个大灯泡要来找他。 “我们婚期定在年后合适吗?”谢苗心中有些不确定,她觉的时间是不是太赶了。 “就定在年后,他们过年的时候补些油水,也能少吃点肉。”泗己嘿嘿一笑,他把人拢在怀里,轻嗅发间的香味。 谢苗噗嗤一笑:“你这杀才!也不怕牛二笑话。”心知他在说混话,却也知道泗己身为黑石卫哨官,手下兄弟们颇多。到时候他们办酒席少不得几十桌。 “他笑屁,自己被管的兜比脸干净,怎么有脸笑我的。” 泗己毫无所觉的嘲笑道。 谢苗眉头一挑:“你兜里有多少?”说着小手不安分的摸索起来。 “别别,我自己掏,自己掏还不行吗?”泗己觉的现在就是煎熬,娘子坐在腿上,只能轻轻抱抱举高高,但两人还没成婚,其他也干不了,就很难受。 “哼,算你识相,”谢苗嬉笑着把手中的铁币数了数,却没管在腰间不老实的大手。 “诺!你自己放着!”她每月的月钱比自己高的多,但是她要赡养父母还有女儿,刚才拿钱也就图个趣儿。 泗己见谢苗不要,顿时心中一紧,他搂着谢苗,低声保证道:“阿苗,莫要担心,往后我来养家,父母大人和小梨儿我会待他们好的。” 他知道谢苗心结,自从跟了女君,谢苗的很多想法潜移默化的被改变。 “想什么美事呢,这第一女吏的活计,我不会放弃的。”她与泗己结婚,也是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 “家中事物雇人便是,就算没了你我也能过的好。”谢苗这话底气十足,丝毫没有顾忌的意思。 泗己闻言苦笑,他知道谢苗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温良恭顺的女娘,经过风雨洗礼的花朵绽放耀眼光芒,如此自信明媚的谢苗,更让他移不开眼。 他哑着嗓子道:“阿苗!”声音沉沉的打在谢苗心上。 谢苗双颊微红,毫不怯场,顺着男人眼中的欲色迎了上去。女君说了,食色性也,委屈自己做什么,反正是自己的夫君,怎么高兴怎么来,爽就完事了。 所以两人纠缠到最后,还是泗己先败下阵来,他躺在榻上微微喘气,衣衫凌乱,脑中一团乱麻,想不通自己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儿是怎么被娘子压在榻上亲的晕头转向的。 看着谢苗眼中兴奋的神色,泗己总觉的此景似曾相识,意识沉沦在柔软的唇瓣中,最后却化作无奈轻叹,想起来了,阿苗调皮,也不学个好。 第192章 祭礼 如此等众人回过神来,已然正月。 谢娴趁着年节好好的躲懒,窝在洗砚池,每天接受谢瑶和谢敏烟轮番投喂,这让谢娴乐不思蜀。 炸鸡腿,卤味,火锅,谢其颜一开始还陪着,但眼睁睁就胖了两圈,为免发展成为第二个肥文,后面就再没来了。 麻姑姑失望了两天,又开始投喂小梨儿和鱼蛋。 年节就这样不快不慢的过着。 族中大祭,谢仲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似乎谢安的退让,让他有些膨胀。 此次大祭是族中大事,上告祖宗谢家经此一年的发展,越来越好,二是收拢族人,归其心,各处游学的,务工的都陆陆续续回宗。 作为族中祠堂的常客,谢娴难得把谢家族人,认了个全乎。 谢修远和谢子麒两人,远远的就朝着谢娴拱手行礼。谢娴点头,然后带着谢家一群娘子们往前去了。 谢子麒轻叹,“女君威势更盛从前。”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女娘罢了,”谢修远撇嘴,谢娴对他们大房的态度就那样,从前就没怎么打交道,后面用人也多为二房之人,最多是各家的女郎颇为重用。 反而那些嫡子长孙,因为大部分都领着谢安的差事,所以谢娴招用人手,将他们完美避开。 谢子麒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难道不是,娴娘子在避让少君吗?怎得,若女君是个男儿身,你现在还能坐的住?” 谢修远一愣,心中盘算,顿时汗都下来了,心中庆幸,还真是这样,谢娴用人从来都是避着大房的,从无争抢,这还让一部分郎君们心有微词。 他们也要面子,谢娴越过他们,启用弟弟妹妹,让他们感受到了在家中的地位受到威胁,但这些谢娴并不在意,她只用一些族内的闲散人元,还是大多继承不了家业的。 应该不会得罪人了! 这种想法,谢娴也当成员工励志标语,每每激励着那些不能继承家业的次子,庶子和女郎们。 成为他们的动力,打拼出了一片天地,这都是后话。 往年谢家女眷排位靠后,但这次祭拜,紧跟在谢仲身后的便是谢娴,众人却没有异议。 列队在后面的众人窃窃私语:“我的天,这次少君没回,这风头都被二房抢了去。” 旁边的人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人一看就是刚回来,族中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却在这里呜呜喳喳。 但还有人好心提醒道:“一大半族人都在二房手下做事,”你可闭嘴!吃人嘴短都不知道吗? 他人恍然间看向周围的同族,今年大家行祭礼的衣服比往年华丽的不少。 这才惊觉,一年没回来族中的变化挺大,而族人们的变化更大。 他的两个弟弟,一改以前畏缩的样子,挺直腰杆站在谢娴身后的队列中,和自家表姐妹说说笑笑。 见到他的表情也没了以前的畏惧和嫉妒,酷似母亲的脸上,躁动和迷茫消失,如今只剩下沉静和从容。 他出去游学半年归家,从前被他所看不起的兄弟姐妹却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眼睁睁的瞧着各家美女娘们,优雅淡然的站在谢娴身后,不再为了一支钗环手帕斤斤计较,对他们这些外男的羞涩躲闪不再。 她们大大方方的站直身体,尽情彰显女儿家的曲线,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站在最前面的红衣女娘带来的。 谢娴眉头微皱,今天祭祖,子时就被挖起来梳洗,到现在天还没亮呢,还要在最前面吹冷风。 自家大伯,倒是岿然不动,转头一看,身后不知不觉站了好几列,大家都颇为兴奋。 谢娴:? 什么情况,二房没这么多人! 年轻女娘斜眉飞纵,眼中神色漠然的望向身后,那肃然表情,让身后众人立马规整了起来,所有人通通闭上嘴,立正站好,双脚于肩宽,目视前方。 这还是多亏了谢娴用人之前的技能培训,识字是基础,服从能力才是重点,而要达到这点,没有比军训更适合的。 于是谢娴身后,族中子弟,队列横平竖直,不论男女,如同士卒一般的姿态,生生将祭祖前的等待,蒙上了一层萧杀之意。 此等方阵顷刻之间完成,于其他几房散落各处的族人相比,那是格格不入。 其他人默默的退开两步,不等谢娴看过来,纷纷拿出自己最好的仪态,绝对不能被比下去。 大长老拄着拐杖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自家的池子里竟然出了一条龙鱼,虽然年幼,但足以让其他鱼虾们精神起来,好事阿! ‘岁在壬寅,节序正月,谢氏家族,陈郡支系,运崇德夏,四代裔孙,同宗同族,一脉相承,千里相聚,血脉亲情,子孙虽愚,诗书宜读,树高千尺,固在根深,水流万里,源自泉津’ 随着谢仲的诵读声,祭祖开始,众人面上肃穆,随着礼官的声音,跪、起、拜。 谢娴只觉的同宗血缘得到了加强,祭祖buff恐怖如斯。 祭祖之后,这年才过的完整,接下来几天都是走礼,拜访什么的,但是介于二房大猫小猫两三只,谢娴直接带着麻姑姑去桃庄住了两天。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了年饭,这才圆满。 “阿娴也不小了,有中意的人,就带来见见我们。”谢长欢病歪歪的身体,经过半年多的调养,好了大半。 此刻谢敏烟坐在她爹旁边,看见谢娴被催婚,嗤嗤笑出声。 谢娴瞪过去,嘴上打着哈哈:“这年头肯入赘的人太少了哎!不是我不想找阿!” “这肯入赘的也没人能配得上我家阿娴。”老爷子坐在上首,面色忧愁。 谢娴眼珠一转:“与其催我,还不如六叔努努力,给我们二房添人。” 谢长欢眼睛睁大,万万没想到,催婚会引火烧身。 “敏丫头有没有什么想法,”老爷子心慈,谢长欢再娶,还得问问谢敏烟的意思。 谢敏烟低头想了想,“我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家里只有阿耶一人难免孤单。”所以她也是同意的。 第193章 孵化 如今谢敏烟每月都拿的有分红,自己的嫁妆自己赚,对于家业什么的没什么想法,按谢娴的话说,手中有钱,心中不慌。 见众人的话题越来越歪,谢长欢忙道:“不急不急。”他有些无奈的瞅了谢娴一眼。 “怎么不急,以前你身子不好,我也不催你,现如今二房正是用人的时候,还不赶紧给我多生几个。” 老爷子对谢娴的提议百分百赞同,面露期盼之色的看得谢长欢落荒而逃。 年夜饭最终便以谢娴的大获全胜告终。 古人的年假是非常长的,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做什么都颇费时间。 十五过后,工人们陆续上岗,谢娴对于新的一年规划,第一件事,就是解决吃肉的问题。 再过一个月,江上就要开始禁渔了。 大型牲畜,羊稀少,马和牛都是战略物资,快速高效的就只剩下,猪和鸡。 现在的猪一般和厕所相同,吃猪肉大家感官上都不太能接受。 所以谢娴想了半天,还是喂鸡好了。 黑石卫纺织厂附近,悄悄加盖了两排屋子,江上的船队也领命开始去往各处收鸡蛋,现在百姓们家中养鸡的实在不多,因为没有余粮,鸡都喂不起。 想要大批量的鸡蛋,只能是那些富户的庄子上有,平城中富裕的鸡蛋全部被收走,无法,只能去更远处寻。 “回女君,这边的火道已经烧了三天,温度能稳定下来了。”青黛拿着手中的本子向谢娴汇报进度。 她只记得鸡的体温要比人的高一点,孵蛋她只听说过,但自己也没做过,只能慢慢摸索着来。 “先试一试,要等一月之久,才能看效果如何。”几天前就安排专门的人烧炕,要求温度微微热手就好,最重要的是恒定不变。 屋里的每个炕上都铺着芦花被子,整个屋子暖烘烘的,人待不了多久,便满身大汗。 另一间屋子里,谢娴正在教他们用灯给鸡蛋做b超。 用铁皮打磨光滑,用于反光,架在油灯上,然后把鸡蛋放上去。 如今冬天用日光鉴别受精卵难度太大,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 谢苗几人,看着鸡蛋中模糊的黑色小点,激动不已,“女君,这就是你说的那受精蛋?” 谢娴点头,“看没有黑影的,就完全孵不出小鸡。”有黑影的,失败概率也挺大的。 农村的时候,小朋友的乐趣就是一篮子黄色毛绒绒。没有谁能拒绝小鸡这么可爱的神兽。 在没有人工孵化的古代,家里能喂鸡,都是需要精心照料的,母鸡孵化,小鸡也是颇有难度的一个工程。 刚开始,有人不相信这样能孵出鸡蛋,但是随着几周过去,透过灯光,看着一个小黑点慢慢发育成型,这让众人看谢娴的眼神愈发敬畏。 在灯光的照耀下,看着一个小生命在蛋壳里搏动,感叹生命的奇迹。 随着一筐筐的鸡蛋运送回来,两间屋子全都启用,用来孵化鸡蛋。 筛选受精卵,然后不合格的鸡蛋,拿去加餐,矿上最近的伙食,鸡蛋也是一道主菜。 知道三千个鸡蛋分批进入孵化周期,谢娴才开始考虑小鸡的饲料问题,必须要提前准备 光用粮食喂鸡,有些得不偿失,所以蚯蚓的养殖计划也提上了日程,刚好三九之后天气开始回暖了,地面也解冻了,谢娴出动小孩大军,开始满世界的挖蚯蚓。 放置了一冬天的芦苇杆还有没用完的,全部切碎了用来腐熟,山上的落叶,地里的草杆,泔水等等,都是蚯蚓的能吃的。 就是现在温度还差点,简易的棚子搭起来,然后在用稻草覆盖保温,不出半个月,就能获得翻倍的蚯蚓。 众人对于谢娴的话深信不疑,干劲十足。 谢娴还没回宗的时候,就递回来了沤肥之法,但那时候没什么人重视一个小女娘说的话,但是如今早就有人,默默开始起自家的粪堆。 往常小路上到处都是的粪便,如今成了宝,娃娃们随地大小便,会被骂,肥水不流外人田。 随着堆肥的兴起,谢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听说了吗?纺织厂那边收蚯蚓呢?” “啊?那夜爬子还有人要?”有人不信。 “骗你做甚,好几家堆了粪肥的,正在起蚯蚓呢!听说都养了大半年了,五斤夜爬子可以卖一个大钱。”一听说有钱,众人忙竖起耳朵。 “就是臭气熏天的那个堆肥?”他们原先也是听说过,却并未有人放在心上。 “那可不?那堆肥堆的越早,里面夜爬子越多,先不说能不能肥地,光卖夜爬子都能回本了!”说到兴奋处拍了下腿。 有人笑嘻嘻问道:“可我听说你家也没起肥堆啊!” 说话的人面色一淡,似是被戳到痛处,撑着脸继续道:“今天就起了!”说着扛着铲子往后山去了。 村口的众人哗然,若此事是真的,自家可得抓紧时间起粪堆了,以前是嫌弃他臭,可如今里面的夜爬子能卖钱,据说放个一年撒进地里,还能肥地,这么好的时情哪里找。 如此人们对于肥堆的看法完全转变了。 谢娴不知道,往年推广了半天的堆肥之法,如今从一个小小的蚯蚓破局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计划书中,对于养鸡还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名下的石灰矿没有,但采购起来很是麻烦,所以还需要人手去寻找石灰。 鸡舍的搭建,若在山里养殖,还要编织围网,桃庄后山一大片桃林,也要改造一番。 谢娴脑中想着养鸡,但是手中纸笔已经思维发散到修剪嫁接桃树上去了。 去年的桃子真不怎么好吃,看来今年重点还是要把,这些地利用起来。 黑石卫附近有大片的荒地,因为土质问题,种植难度,普通的农作物收成有限,谢娴打算全部开荒出来,先种点棉花试试。 难民营地门口,开始热闹起来,谢娴向府衙申请了五千亩的地块,如今也成了雀县一大热门话题。 第194章 盐碱地 朝廷鼓励垦荒,所以报备流程走的都非常快。 不过一日谢娴手中便拿到了她要的那片地的地契。 城外。 “听说种的不是粮食,而是叫棉花的东西,这谁知道。”有人不确定道。 “你管种什么,有活干就行,”这边报名开荒的人也有不少。 随着修路队的入场,夯实道路,开挖沟渠,最后更是把田地分成一块块的。 有了铁制工具,众人的效率提升。荒地的深翻当然少不了神物曲辕犁,只要一头牛,便能轻松掌控深浅。 顿时干活效率飞速提升,以为谢娴对种地不了解的众人大跌眼镜。 不到一个月,整片地形经过有计划的改造,已经出接近后世农田的模样。 在楚墨一行人的帮助下,山里的石灰矿找到了,谢娴大喜,地方也不远,就在琼楼阁附近。 这样天然的消毒剂也有了,现在就是田地土质的改良。 谢娴大手一挥,沿着田埂边上,开挖。然后一条深沟蜿蜒穿过田地。 田地由高到低,深耕平土,然后灌水冲刷。这个深沟在后世的盐碱地区经常能够见到,谢娴家乡就有,名叫排碱渠。 黑石卫周边的土壤碱性太重,盐分过高,土壤盐碱化会严重影响作物生长,降低土壤生产力。 所以这才是此地土地贫瘠的根本原因。 随着谢娴的一步步计划推进,众人也是越来越看不懂谢娴的用意。 “这什么情况,已经第二遍灌水了!”一个面容黝黑的乡老蹲在田埂上,忧心忡忡的望着远处还在忙碌不停的人群。 “我哪里晓得,这谢家女君开荒地和端的是看不懂,一遍又一遍,土都给刮起毛了。” 待谢娴第一次把土地平整,众人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谢娴就在地里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用翻车把所有的地块浇了一遍。 众人不明所以“嘿!这地里什么都没有,浇什么水呢!离春灌也还早阿。” 紧接着玄幻的事情来了,浇完水,晾晒几天,谢娴又让人把地耕了一遍,土壤开始第二次深耕,灌水。 “这是第几次了?”旁边在地里刨了一辈子土的,乡老们迷糊了,这开荒还要做法事不成? 蹲在一旁的老农悠悠道:“第三次了,我这真是看不懂了!” 魏老三家是早年第一个尝识土地堆肥法的,他家堆肥堆的早,赶上秋收之前上了一波肥,多收了两成栗米,其心中对谢家女君有种盲目的信任。 听说女君开荒,天天拽着自家兄弟蹲在田埂上希望能学个一星半点。 刚开始来的人也挺多,但是在谢娴开始浇第二遍水的时候,一大波人就回转了。 这大冷天的,谁乐意在这里吹冷风,火炕上躺着不香吗? “我先回了!明天也莫喊我了!”魏老三的弟弟面上有些嫌弃道。 魏老三在田地里是把好手,自从听说女君垦荒就和着魔了一样,非要来看,一天不落坚持了快有大半个月,村里人都说这是瞎折腾呢。 凛冽的寒风吹的魏老三黝黑的脸生疼。 看着自家兄弟远去的背影,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从刚开始的数百人围观,不过半个月,黑色的煤渣路上只余他一人。 魏老三搓了搓冻的僵硬的手臂,心中坚信女君这样做定是有目的的。 且离他不远处,负责监工的泽越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土地。 他自从投奔二房以来,自己刚开始的确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但是因为一开始没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手中流民营地的管理权,很快便被下面升上来的一个小管事取而代之。 要不是自家婆娘职位越作越高,泽越都怀疑谢娴是在报复他了。 但经过几次幼学考核,泽越发现自己真是没什么算学天赋,所以果断申请调离了管事职位。 这次听说女君垦荒,他自认为有二十多年的农庄经验,应该是手拿把掐,但谢娴提出的垦荒方案,他完全看不懂。 他拿出手上的折本,里面记载着谢娴写出的所有步骤,他出来的时候还答应谢娴自己绝对严格按照要求执行。 他用脚拨拉地面颜色加深的黄土,心中若有所思。 “头,这土看起来是不一样了。”跟在他身后的一个汉子,远远的跑过来,他手中挖土的簸箕里面是从路那边挖的土。 这土粗糙,里面沙砾明显,还有白色的盐碱粒子,与他们开荒灌溉过的田地有了明显的区别。 “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哎!这多灌几次水就有这么大的差距?”他不知想到什么,抬脚就往深沟那边走去。 “哎,泽越郎君,这是要看什么?”其他人见他兴奋的样子也跟了上去。 一众人站在深坑边上,往那四五米深的沟里望去,“哎那沟底浮水了,怎么是白色的?” 这深沟他们也挖过,就连旁边的田埂也是他们起的,这沟里绝对没人灌水,但田里浇过两遍之后,这沟里竟然铺了浅浅的一层黄水。 “走下去看看,”有好事的说着就往下跳,这沟呈现深v形,两边虽然陡峭,但是成年人多走几步就上来了。 一人跳下去踩了几脚,“这和雨天泥地里的黄水一样阿。只是有些浅,奇了怪了这几天也没下雨,哪里来的水?难不成是田里的水漏下来了?” 等那两人上来,众人又围绕深沟边的道路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因为开荒,翻土深所以即便是大水漫灌,也没有流出田梗的。 泽越站在地头上,总觉的哪里不对,众人检查不出什么便往回走去。 谢娴的这些步骤定然有其深意,虽然谢娴没有说明,但土质的变化有经验的老农也是看在眼里的。 “咦,二蛋你腿怎么白了?”有人发现不对。 刚下到沟底的年轻人,此刻也感觉不对,龇牙咧嘴道,“我,腿上蛰的慌。” 众人一听忙围拢过来,泽越蹲下身子,摸了摸那泛着白光的皮肤,便起了一道印子,和小腿黑黄色呈明显的对比。 “这是,白碱?” 第195章 改良 泽越摸着手里黄白色的颗粒,这东西他太过熟悉,这片土地上劳作的人也非常熟悉,盐碱。 靠近江边的滩涂为啥没人要,以前也有人种过,本是良田,但是发水一冲,地下的盐碱被水泡起来,土层上面浮白碱,养了几年的地就这么废了。 盐碱地板结,沙化,别说庄稼,就是野草都不长半根。只有江畔边上的芦苇一年年的越来越密实。 “泽越郎君,这沟里怎么会有碱粒子?”识货的老农开口问道。 泽越迟疑道,“这碱地灌过两遍水,渗到沟里的。” “啥,这往地里灌水还能把碱粒子冲走?”有人大惊,他们心中激动。 看向不远处平整的田地,他们有些跃跃欲试,“若真能如此,那这一大片地可就得用了。”他们这地方,缺的就是耕地,这处地广人稀,河边的滩涂大片荒芜,若能开荒出来,能养活不少人。 “为啥不行,以前好田被水一冲,盐碱粒子就浮上来了,那现在女君用水一冲盐碱粒子自然也能下去。”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有人兴奋的跳到沟里,掬起那水尝了一口,顿时被齁的五官都皱成一团。 “阿,呸呸,就是碱水。”浓度还超标的那种。 本来以为是无用功,却没想到真的能改善土质,众人心头火热,干劲十足,手上的动作不停,恨不能把锄头抡冒烟了。 前几日不明白女君用意,众人都以为,谢娴此举是为了给他们找事情做,才如此折腾。 他们这些流民,本就亏欠女君甚多,有些人心中堵的慌,流民营地中也有不好的传言,说他们这些人是在瞎折腾,女君看他们可怜才找的这些活计。 让他们好生难受,但今天他们知道,女君的每一个命令都有其用意。 此等可以将荒滩中盐碱粒排出的手段,哪里是他们能够想到的。 众人悄悄的看了泽越一眼,心中更是坚定此等秘法要为女君守口如瓶。 泽越深吸几口气,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打开折本,翻到下一页,水灌三次之后,便是往地里撒入石灰粉。 第二天一早,路上便驶来了一辆四轮马车,长方形的车厢里面全都是一袋袋石灰粉末。 石灰的产量不错,因为离着不远,开采回来,粉碎煅烧后谢娴留下鸡舍那边消毒的用量,剩下都投入进田里,这片滩涂碱地ph太高,想要改良完成还需要投入更多的东西。 因为棉花本就耐碱,对土壤沙质要求也不高,所以稍做改良便能用。 往后一个星期,源源不断的石灰送过来,每人身后拖着一个大爬犁,把石灰和土一遍遍的敲碎,筛细,混合均匀。 此刻的土质已经接近棕黄色,与原先的土质有了天壤之别。 泽越咧嘴一笑,他们没有白费力气。 “这土已经赶的上下等田了,”众人面露欣喜,情况一天天的好起来,看的众人心痒难耐。 “女君可是说了,等这田地整好,就要雇人来做活,我定是要来的。”他们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一块好地,一般都是两三代人经过一二十年才能养好一块上等田。 可如今,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用女君的法子,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把寸草不生的荒滩碱地,变为下等田。 如同传说中的术法,既然女君有如此本事,是不是意味着也有办法,让这下等田变为中等田,甚至上等田呢? 一想到这里,他们便呼吸急促。 若说平日里谢娴名声是摄于财富和威望,但庶民们最在意的只有他们仅有的田地,谁能让田地变好,那便会被奉为神明。 纺织厂院内,大批量的蚯蚓入坑,上面覆盖厚厚的稻草,平日里还要时不时的,洒水保持湿润。 稻草,和芦苇杆都有用处,不能就让她这么霍霍,蚯蚓的吃食,落叶也是可以凑合的。于是山上的落叶被一车车的拉回来,作为蚯蚓的口粮。 传言谢家女君做事,愈发奇怪,但众乡人却没有异议,只要给钱就行。 雀县府衙内,白令君今日好容易泡了自己最喜欢的茶汤刚端起茶碗,就见谢县丞圆脸上带笑走了进来。 “今日可有什么好事?”白县令问道。 “你那侄女又在折腾什么?若那地块不行我这地契可是不退的。”他来这边城已有五年之久,这周围的土地什么情况他心中自然有数。 谢娴要的那片地,别说开荒种地,就连草都不长半棵。 谢县丞微微一笑:“不劳县尊烦心,我家女君已经让人把地开出来了,不过是费些钱财罢了,那些流民有个事做也能安心些。” “哦?如此也好,谢家为县里,排忧解难,甚好!”白县令点点头。“这县里周围的土地,大都被世家占据,贤侄女若真的想要地,吾拉下老脸,让他们匀些出来便是。” 在谢娴的帮助下,他如今在郡城里也算说的上话了,城主县尉对他态度不错,明年的考核他这位置也能升一升了。 在白敬庭心里,谢娴是他的福星,自己无以为报,自然想方设法要把这人情还上。 “上位,莫要如此,女君既然要了此地,定然有其用意,我等坐着看就是。”谢县丞,在族中听得一些风声,自然不愿节外生枝。 “真不用?” “县尊说笑了,娴侄女从不做无用功。” 见谢县丞说的如此笃定,白敬亭只好作罢,自己欠下的人情只能以后在还了。 “再过两月就是春耕,城中流民有些返乡,有些要留下来。不知县尊有何安排。”谢县丞起了另一个话题。 “按律,留下之人,分些田地也没什么,但雀县周围实在没什么好地。” 夏朝施行的占田制,十六至六十岁的男女为正丁,丁男课田50亩,丁女课田20亩,次丁,指十三到十五岁,六十一到六十五岁,课田25亩。 “田地增加是好事,但土地贫瘠,怕是课田税都缴不起,虽然有开荒前三年免税制,三年过去,这田地的产出也支撑不起一家消耗,本官岂不是要背上骂名。” 第196章 出壳 白敬庭面上难看,下面有人鼓动流民向县衙报备开荒,但府衙这里卡的紧,手头没钱的,家里人都养活不了,开什么荒地。 那些鼓动流民开荒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多是本地富户想着流民们先开出地来。 等三年过去,下等贫地,交上课田税,庶民们估计连自己都养不活,到时候在卖掉,自然这田就能落到他们手里。 还能省下开荒的钱,岂不美哉。 “那些人尽打些歪主意,想来有些人眼红了。” “不慌,这地契过了红,他们做不了什么。”把主意打到谢家头上,得有那个胆子才行。 “且我那侄女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嘿嘿!”想起祭祖那日,归家的各房子侄,被谢娴狠狠压了一头,他咧嘴一笑。 族中各家郎君不服气,找上门想要一较高下。谢娴懒的应付他们,直接扬言过了幼学甲班考试,才有资格。 所以,一大波人去了,然后一考一个不吱声。 最后灰溜溜的掏钱开始补习,什么阿拉伯数字,什么经济管理学,什么社科课,其中要学的与身边之事息息相关,比他们所学的四书五经,有趣的多。 更有甚者,甲班考过之后,直接一跃成为幼学老师,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族中不公打压什么的不存在,谢娴定下的规矩,不服气就去考试,分分钟让你明白,学习能力才是王道。 这种向学的氛围比起他们求学的书院还要浓郁,只不过没有大儒经学,但是其余几门课,甚是有趣。 谢娴对于这些回到族中给她找事的年轻郎君们,也不惯着,考完试见面,就把招聘职位表拍在他们脸上,来看看薪资待遇,支持寒假暑期工,休学的时候打个工挣点学费不香吗? 姐天天这么忙,身为谢家一份子,是不是该分担分担。 来我这里还能学到新知识,提前实践人员管理。 岗位随便挑,只要答应,明天就能上工,所以好多人奔着与谢娴一较高下而去,然后拿着契书一脸懵逼的回家。 意外于谢娴,这招聘人才的方式太过另类,面对兄弟们的目光都有些一言难尽。 “贤侄女那地如何了?”那千亩的地,需要的人可不少,近来县中多在讨论此事,所以才有一问。 谢县丞想了想回道:“听说还成!有了些起色。” “哦?”白敬庭心中都做好了谢娴开荒失败的准备,却没想到平日里谨慎的谢县丞这么说。 “那就是还不错喽!”他看谢县丞圆脸上的得意之色,心中微动,莫非这谢家二房对于土地,也有什么秘术。 想到罗教的青玄老道,白敬庭心中不敢确定,他招了赵捕头前来,问了问城外荒地开发进度。 “你是说,这地块耕作好之后,用水灌了三次,然后又往里面撒了好些东西?” “那可不,刚开始好多人去看呢,都想看看谢家如何开荒的,却没想到开荒是开完了,但是后面这些手段没几人能看懂了。” 赵全摸着脑袋,心中也在纳闷,这5000亩的地块平日里干活的就有一百多号人,他只是听闻开荒进度迅速,开荒完成后,地里面如何操作的就不清楚了。 “现如今,只有谢家管事领着人还在干,其他农人都说谢家女君是做法事呢!”他这也不是乱说,听说有个叫魏老三的老农人,一连看了十几天。 昨天终是没忍住抓了把地里的土,然后就疯了一样,喊着谢家女君用神术了。 “莫要乱说,那谢家女君是有些能耐,却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让田地变的更好。” 当时玄青老道曾经说过,谢家女君是雀县的一员福将,自然有些运道在身上。 “我可没乱说,好些人都去看了,那田里的土的确变了,据说现在已经是下田了。” 赵全吃早饭的时候,就有些乡人在讨论此事,说的信誓旦旦,他可不是一人去看过,村里好些老农都去看了。 “乡里的老把事可不会乱说。” 白敬庭面色一变,“当真?” 不是他不信,而是这土地是要养的,鲜少有人能把田地改良如此之快。 要知道最厉害的老农把事,想要把田地改造成熟田,短则年,长的要十几年的时间。 旁边坐着的谢县丞低头喝着茶汤,面色不变,白敬庭见他如此作态,便心中有数,这事情应该是真的。 他心中高兴,这可是好事,恨不能再让谢娴开荒个千亩地去。 见他喜形于色,谢县丞悠悠开口:“县尊,过犹不及。” “阿!对对,娴侄女大才,呵呵。”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道:“不是要去难民营地巡视吗?咱们现在就去!”白敬庭似是等不及,让赵全准备车马。 “嗯?”这事平时不都是自己去的吗?今天怎么县尊想起这茬了。 “这是关心则乱啊!”谢县丞放下手中茶盏,捋了捋胡须,一派淡然之色。 “谢先生,县尊邀您一起呢!”赵全从门后露个头。 “来了来了。” 谢娴此刻和青黛几人一起,蹲在孵化房里,里面的温度,湿度适宜,平日里也时常保持通风。 用手摸了摸炕上的温度,微微热手,错不了,已经第三周了,现代小鸡的孵化时间大多在22天左右,不过因为品种不同,谢娴也摸不准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壳。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角落里面的被子轻轻动了动,青黛眼疾手快,把被子掀开,果然满床的毛绒绒正在努力往外拱。 新出生的小鸡,身体皮膜呈现粉色,甚至还能看清下面的血管,胎毛湿漉漉的搭在身上,站在草杆上摇摇晃晃。 随着细弱的唧唧声音越来越多,所有的被子都被掀开,青黛一嗓子,厂里做活的女工们都来帮忙。 一篮篮的小鸡崽被送到专门的,屋子里,他们现在太小,只能喝水。 “哇,真的出来了,”没人能抵挡毛绒绒的可爱。 开始的时候大家抓鸡仔都小心翼翼,但这一批五百只鸡仔必须迅速转移过去。 “好多,比我们村里所有的鸡加起来还要多。”有些女工理解不了谢娴的孵蛋方式,但不妨碍她知道这么多鸡意味着什么。 “快些,那鸡舍的消毒做了没?”谢娴声音沉稳。现在鸡仔已经出来了,后面操心的就是吃食和患病问题了。 第197章 开会 一个月后,经过精细的喂养,小鸡崽们有惊无险的长大了。 “这边的麦麸里面还加了蚯蚓干,感觉小鸡挺爱吃的。” “那可不,这鸡食里面还有鱼骨头呢!”当时女君定下的饲料配方,里面只有小部分的粮食,其中最多的就是蚯蚓干。 “这蚯蚓干,鸡子挺爱吃的阿!”两个女工,轮流喂食,这鸡舍早就换成外面的鸡棚里面。 “这子鸡大了,等桃林整好,就赶那边去喂了!” 鸡舍里面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毛绒绒出壳。 如今就连纺织厂仓库都腾出来放置小鸡。众人还都庆幸,这小鸡是一批一批出的。 “没法子,我们这边马上都没下脚的地儿了。” 她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两间孵化室就孵化出了将近三千多只小鸡。 她们如今过手的是第四批鸡崽,就等小鸡长到半大,就全都放到桃庄后山上去。 “那边的鸡笼快要盖好了。”她们这边的鸡棚也快要满了。 “可不能再塞了,别忘了管理条例,超过五百只鸡,就要另起一舍。” 两人赶紧打扫鸡舍,这鸡粪也有专门的去处,谢娴害怕粪便传染,都是要用石灰杀菌,然后才开始堆肥。 现在纺织厂可是个宝地,黑石卫专人看守。 谢娴翻着手中的折本,眉头微皱:“这三千只鸡就要满员,你们要把围网建好,还有偷鸡的黄鼠狼神什么的清理干净。” 山林里面放鸡,自然也有天敌出没,而且因为这些鸡太多,所以应该会吸引一大波捕食者前来。 牛二把胸拍的邦邦响:“放心,专门找了几个弓兵退下来的老甲,若真的来了大家伙,刚好呢加个餐。” 现在军营里谁见着这群鸡不流口水,这以后可都是他们的口粮,自然不敢马虎。 开春后,鱼肉供应就停了,众人知道了也没什么怨言,这江中也要有个休养生息的过程。 对面的尤淳插嘴道:“矿上的订单下降了,”天气回暖,煤矿需求便没这么多。 谢娴抬眼,甩出好几个问题:“既然现在不忙了,年终总结做了吗?月报计划做了吗?场地整理出来,留存的员工数量,给我报上来。” “矿上的生产不能停,根据去年月消耗数量,作出预算给我,还要今年新增的销售区域。” 她一眼扫过,:“曲青,把区域图和销售区域测算做好,我需要销售区域的温度曲线图。” 年轻的女娘眉眼沉沉,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扣在桌上,很容易听明白她话里的重点。 谢娴习惯性靠在太师椅上,一张会议桌,围坐的众人,没人敢抬头直视上首的女郎。 虽然现在他们坐着开会,比起动辄跪几个小时舒服的多,但是女君开会,信息量又急又密。 谢娴停下话头,只有旁边坐着的谢苗刷刷的书写声音。 这个会议纪要,是要留作备份的,谢娴对每个人的要求,都有明确的时间限制。 背景墙上,挂着的陈郡地图,用不同的色彩标出他们业务范围,和营销地区图。 曲青眼神止不住的往上瞟,实在着地图太过精细,每一条道路,还有山川河流,皆标注的清清楚楚。 其中各个村子也在其上,只要熟悉道路之人,一眼就能分辨出,自身所在的地理位置。 谢娴懒懒靠坐一旁,费了力气,才把会议室建好,刚好她手中产业还不算多,十几人的桌子都没坐满。 众人对于第一次,在如此巨大的桌子上开会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坐着总比跪着强。 青黛进来,给每人续上茶水,又摆上几盘糕点。 尤淳眉头一挑,看来今天这会时间有点长啊。 “现在请诸位看下手中资料,这是接下来几个月的产业规划,各个部门集思广益,看看有什么建议。” 谢娴叹气,打工人终成恶龙,自己以前最讨厌开会,但是现在若不开会,自己能忙死,哎! 几人算不得熟人,只知道对方也在为女君效力,如今第一次正式见面,谢娴就组织起了谢家二房产业集团股东大会。 谢苗把会议流程早就告知,会议上所有的执事必须做好工作总结,要求实事求是。 “现在从左手边开始,”谢苗眼神示意,青黛给众人打个样。 青黛站起身,向众人示意点头,而后坐下,展开身前的纸张,开口道:“我负责的是幼学管理,第一季度,幼学总人数345人,其中增加学生102人,毕业人数231人” 收入总额,3650两,其中成本750两,利润2900两,”青黛的声音不疾不徐,她的管理课程是谢娴手把手教的,财务虽然不及谢苗,但是这份报告是谢娴过目的。 泽越看着对面,在纸上疯狂记录的尤淳和曲青,一脸懵逼,他幼学考试没过,所以青黛说的这些只能听懂一部分。 但看曲青毛笔都快舞出残影了。 泽越缩了缩脖子,本来想着自己城外的地终于有些起色了,自己也有资格参加女君所说的季度会议,但是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阿! 旁边的牛二往他这边靠了靠,眼神示意‘我也没听懂怎么办!’ 泽越耸肩‘凉拌。’ 旁边的柳莹翻了个白眼,天知道自己只是来找女君批一些高碳钢,莫名其妙的就被拉来开会。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匠人,比旁边两人更加无助好! 谢娴把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在坐的可都是她谢氏集团股份持有者,开会嘛,人人有份,这种痛苦当然是大家一起来才更快乐。 谢敏烟记录的速度也不慢,她作为东城街道的负责人,对于幼学的高级管理学自然是考过的。 但是没想到会用在这里啊! 她心中疯狂吐槽,阿姐开个会要了她半条命,但是心中非常兴奋,原来可以通过曲线图预测销量,这里也好厉害。 刘昱咂咂嘴,心中暗骂泗己这个滑头,只会用准备婚事做借口,他坐在凳子上,腰背挺直,脸上面无表情,心中暗暗思索,等有时间一定去幼学报课。 要是以后连开会都听不懂,岂不是贻笑大方。 第198章 铜关 军事集团以谢长欢为首,牛二和刘昱身形挺拔的坐在右手边。 谢长欢捋着胡须暗暗点头,眼睛从众人脸上扫过,果然不知不觉间,谢家二房已有如此底蕴。 开会好啊,众人汇聚一堂,各抒己见。且如此开会比起平日里跪坐在议事堂里面轻松多了。 谢娴瞄了眼旁边自家六叔满意的模样,她也挺满意的,自己打个样,作为成熟的员工,要自己会开会才行阿!什么事都找老板,是不可能进步的。 会议进行到最后,谢娴做了个总结:“如今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肉食不够,这边桃庄后山的鸡还是有些风险,你们有没有其他肉食来源?” 小鸡长大还需要4-6个月,这么久的时间,必须得有大批量肉食的补充。 “平日里每年这时候,就是青黄不接,能有吃食就不错了。”过年吃顿好的,储存脂肪,然后接着应付一年的消耗。 谢娴拒绝当熊瞎子,“城中富户手上的,鸡鸭能不能收购一些。” “可以是可以,但是供不起,”他们都知道谢娴说的肉食,主要供应给黑石卫众人,还有名下产业的工人。 平日里贵人们庄子上出产的土鸡,只能供主家享用,若让所有人都吃上肉,那是在痴人说梦。 在坐的几人没想到谢娴真的把吃肉的问题,摆到明面上来说,还如此慎重。 “我既然答应,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就不止是说说而已,三天一顿肉都供不起,叫什么好日子。”谢娴没好气道。 “她打心眼里觉的,自己手下打工人,都好命苦,天天工作十小时,只包一餐,加班都是自愿的,还对她这个老板感恩戴德,这什么福报体质。” 谢娴不忍心,她要让大家吃上肉。 “如何能保证四个月的时间里,肉食的充足。” “只能去远些的地方买,羊肉,鸡肉,附近的山上收些野味儿!” “说起羊,铜关那边倒是很多。”一直沉默的牛二突然发声。 见众人看了过来,他腼腆的笑了笑,一想到几个月没有肉吃,他就浑身难受。 他朝着旁边的刘昱挤了挤眼睛。 知道自家姐夫是个什么德行,刘昱无奈只好开口:“每到秋冬季节,铜关外面各部落就会送些牛羊过来,交换粮食布匹。” “那边的羊肉味道更好,”牛二补充。 “不过这些交易一般都被各大商贾和世家把持住。”身为铜关士卒,羊肉没他们的份儿,但是上官们私底下的交易却是清楚的。 “那边的榷场不是没开吗?”尤淳开口问道,他作为本地商人,消息灵通,还是知道一些的。 “榷场是没开,但是私底下可半点没少。”谢六叔摸着胡须淡淡道。 那杨茂身为铜关都督,每年都要给朝中大员们上贡不少好处,若不走私,哪里来这么多钱。 这些事情,边境的几个营卫,和坞堡自然都是清楚的,往年想着自家士卒,好歹能沾点光,结果谢家落寞之后,这杨茂却落井下石。 如此谢长欢暴出此事却毫无顾忌了。 “杨茂此人,是陈王旧部,陈王倒台之后急着改换门庭,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铜关都督。” 杨茂怎么被贬铜关,其他人不知,谢长欢可是太知道了,前脚陈王倒台,后脚杨茂就把陈王旧部卖了个干干净净。 连陈王最小的女儿,都不放过,抓了回来送上去,以求将功赎罪。 卖主求荣到最后,也没落好,被打发去守边了。可惜了他一心向上爬,这几年通过他不懈的努力不知走了谁的门路,竟然又有了起复的架势。 谢娴眯起眼睛:“这杨都督很努力啊,”连身边的私兵都能派出来赚银子。 她看了曲青一眼,后者似有所觉,无奈的开口道:“琼楼寨一事,甘虎等人只是杨茂手中棋子,听闻,杨茂手下如同甘虎等帮他做事的还有好些人。” 众人哗然,谢娴看众人的表情,心中忽然飘过,铜关守将大肆敛财,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他如此敛财,就不怕被人发现吗?”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文武勾结可是当今大忌。 谢长欢摇摇头,杨茂敛财的消息从两年前就开始了,但是光看这两年,人家屁事没有,还把业务扩展到他们的地盘,就知道杨茂背后之人,定不简单。 曲青面上纠结之色闪过,又道:“且甘虎等人的盐有些还是运往关外的!” “这杨茂也太大胆了!”众人有些不敢置信,盐这种东西都属于战略物资,这简直就是资敌。 谢娴对此早有猜测,没什么好说的,这杨茂能帮启帝镇守铜关五六年而不起战事,若说没些本事在身,谁信呢。 反正不论他凭着武力,让异族不敢来犯,还是凭着长袖善舞让两边的贵人满意,这都是能耐。 “现在说回羊的问题。”谢娴沉声道。 这开会跑偏也是无奈了,但是先把马上要断的肉食问题解决了再说。 “可以派人去看看,这会儿正月已过,铜关那边卖羊的人已经不多了,若有心去外族摸清地方,弄个几百只回来不成问题。”牛二笑嘻嘻。 刘昱忍不住捂脸,这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吗?自家兄弟因为伙食被克扣,常年吃不饱,自然有心思活络的想法子。 往关外的小路不少。 大部族靠偷,小部族靠抢,总之他们自食其力,那上面的将官知道他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尤淳和曲青,对牛二嘴里的‘弄’字秒懂,笑而不语,而其他人一脸问号。 谢长欢低声咳嗽几声:“那就和铜关的黑石卫联系一下,刚好这次换防的时间快到了。” 见众人没有异议,谢娴就拍板,按照谢长欢所说的去做。那边的黑石卫众人,待在边关快有一年,但上次回来的众人才把身体养好。 难道又要去边关受苦吗?谢娴眯起眼睛,心中暗自盘算,这杨都督这么爱财,是不是可以用钞能力打动对方。 谢娴不求黑石卫待遇如何提升,只不过,想让换防的时间更短,更频繁一些。 从两年一次,到现在的一年一次,她争取一年两次,至于自家卫卒的,吃、穿、等待遇,当然自己操心。 她往祠堂的方向走去,得想个办法问问爷爷,自家在铜关有没有产业,兄弟们饿得都要自己打野食了,自己不得去开个酒楼什么的,给好好补补。 第199章 安排 谢娴手中拿着两张房契,上面盖着铜关的印章,不出所料,是两家皮货店。 谢娴已经习惯了,黑石卫走到哪里据点总是皮货铺子,而铜关最频繁的就是大型的牲畜交易,这皮货铺子的收益也是显而易见的。 地契上街面的位置还是不错。而且占地面积比东街,那十五六平方米的狭小铺面要大得多。 “阿翁,咱家铺子地方还挺大的。”谢娴,摸了摸鼻子,实在找不出什么能夸的地方了。 谢云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拿了东西就快走。” 谢娴碰了一鼻子灰,把地契揣进兜里,嬉笑两声,出门去了。 “唉。!小子们是不是都在怪我这个没用的。老家伙!”谢云幽幽的叹了口气。 “主君。黑石卫宿命如此,陛下打压武人。若不是铜关需要我等守卫,黑石卫早就不复存在了。” 锁老头麻利的沏了一盏热茶放在谢云手边。 他和谢云都深知,黑石卫在铜关的命运不是战死就是被其他世家瓜分殆尽。 刘昱他们回来之后便上报,有很多世家,许诺了诸多好处。 如刘昱等世兵家族在各个世家眼里还是比较吃香的,只不过如今陛下严防死守,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收拢兵将。 但暗地里的小动作确实不少,而逐渐衰弱的谢家黑石卫变成了他们眼中的肥肉,谁都想来啃一口。 如今谢娴接掌谢家刑君,黑石卫一跃成为了周边村镇的香饽饽。 换防回来的黑石卫士卒,三天一顿肉,新衣服装备不断,美其名曰劳动保障。 这让众世家蠢蠢欲动的心又按捺了下来,开玩笑,那些粗鄙的泥腿子哪能配得上吃肉,随便给口饭吃就应该为主家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黑石卫中有些心思不定的人也被安抚下来。 老锁头见谢云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他嘿嘿一笑:“翁君,听闻这段时间,卫里好些小子们都成婚了,想来明年,也能多出不少娃娃。” 他面带慈祥,对此黑石卫众人是乐见其成的。 谢云道:“好!好!兄弟们能留下子嗣后裔是为大功一件。” 如今服役的黑石卫,众人基本上都是随着谢云征战的老人留下的孤儿,他们父母不在,皆是靠谢家二房接济,才成长至今。 很多世兵之家,有些熬不住的就离开了,留下的都是谢家的死忠。 如今见他们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谢云也是欣慰不已,黑石卫能有起色,都是因为谢娴。 所以对待谢娴的各种要求,谢云都是有求必应。 老锁头道:“翁君要不要给铜关那边去个消息,让他们好做准备,看样子女君是有大动作。” 谢云点点头,前几日,最后一批冻鱼已经送往铜关,也不知这些小崽子,怎么样了。 一个月前,纺织厂那边产出的甲胄,谢娴只装配了现有的神机营3000人和原先留下的2000人。 而衣服鞋帽,谢娴手中的材料并不富裕,本来打算送一批过去,但是因为不清楚,那边对于士卒的衣物是不是有什么统一要求。 所以并没有发出,只送了几车冻鱼还有米粮过去,顺便给他们带去了豆芽之法,只希望给那边的兄弟们加加餐。 去年换防回来了3000人,只占了黑石卫总人数的1\/5。 还有好些黑石卫分散在铜关各处,以谢娴现如今的实力并不能每一个都照顾到,所以只能慢慢来。 “送去的5000件棉衣已经发给小崽子们了。只是他们更想回来。”谢云失笑,这是当然,谁不想吃饱穿暖。 自己在边疆守的苦哈哈,结果回来的兄弟们个个吃鱼肉,穿新衣,还娶上了婆娘。这对比不要太过明显。 “下一批换防是什么时候?”谢云问道,“联系那边,这次人数尽量多一些,”老锁头会意,自家翁君对那铜关都督杨茂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他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中暗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谢娴这两天都在安排鸡场的事情,小鸡们一天一个样儿,如今众人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纺织厂那边,许多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鸡。 “这鸡子长的真快,桃庄那边林子里六个圈都放满了,怎么看那暖房还在孵。”有女工小声问道。 “你懂啥,仓库里还有好几千的蛋呢,估计要全都孵出来!” 闻言一众女工有些不解:“这不是没地方了吗?” 鸡蛋的收购已经停止了,按照谢娴的话来说,我们养鸡,大家也不能闲着! 她那三千只鸡,待到成熟也经不起这么吃,还是要靠大家一起养。 刘氏知道谢娴的打算,却是吊着众人的胃口。 “谁说没地方,能养鸡的地方大着呢!”刘氏面上红润,因为这两个月经常吃肉的缘故,身板也愈发结实。 本来就是大嗓门,如今声音更加洪亮,“大家都上点心,这批鸡子,女君说是拿去卖的,想养的都可以来登记。” 众人顿时炸了锅,“我要十只,反应快的顿时喊了起来。” 刘氏柳眉一竖:“少起那些个歪心思,这批小鸡,一只二十钱,女工福利价只要十钱,但是一人只能买五只。” 多的也没有,市场上成年鸡大概在六十至七十钱左右,这还是在家家有鸡的南方价格,若到了北方贫瘠之地,这鸡的市价有时候往八九十钱往上。 还要称斤两,市场上小鸡很是难得,而且能养的起鸡的富户,小鸡多是留着自家养。 鸡蛋两钱一个,这是基本价,市场上的小鸡价格都是25钱,高的也能卖到30钱。 “哇!这么便宜,可不得多买几只,”有那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盘算,这鸡仔转手能卖多少钱了。 但是刘氏不管:“每人额度只有五只,等这一批鸡仔发完,下一批鸡仔就要拉去县里卖了。你们若是有亲戚朋友也要的,可以早些来定,厂里的价二十钱一只。” 这是定死的,而且只用谢氏铁币交易。 第200章 安排二 按照谢娴的算法,两个孵化房,每二十天出三千只小鸡,卖价六十两,除去成本十两。 每月还有八十两左右的进账,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是随着后续成年鸡出栏,孵化房全力运转,才能多赚些钱。 如今几个附近城里的鸡蛋已经被她扫的差不多,鸡蛋价格都从原来的二钱,涨到三钱。 她如今手中的鸡蛋还能撑两个月,等鸡成年,她们将有更多的鸡蛋冲击市场。 到时候蛋价可能降到底,在穷的家里顿顿吃鸡蛋也不是梦了。 刘氏看着众人争抢报名,心里想的是谢娴交给她的任务,照顾小鸡也是一门学问,她们厂里的女工拿回这五只鸡,就是个考验,到时候看谁养的好。 说不得还有一场造化,“都排好队,一点规矩都没有,一个个来登记,哎呦!清清过来了!刚好请您帮个忙,把要买鸡的人登记一下。” 苏清清来纺织厂已经快有一个月了,纺织厂里面的事又多又杂,登记造册,人员名单,月钱的领用,都需要识字的人来。 她刚来时候,还因为自己的寡妇身份有些小心翼翼,但刘氏是个泼辣的,苏清清这个高端人才必须笼络好。 所以没几天苏清清就从苏管事,变成了清清妹子。作为纺织厂的账房管事,苏清清以刘氏为首,两人一个泼辣胆大,一个心细谨慎,互为补充,工作起来颇为合拍。 “刘姐姐,我把名册带来了,还有每月考核。”她眼神示意刘氏。 刘氏会意:“这买鸡仔的的名额优先那些勤劳肯干的,按先进小队排序,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女工听闻却也没什么怨言,这厂里处处表扬踏实肯干的,对偷奸耍滑没几个好脸色,有时候严重的还要扣工资。 “乖乖,刘娘子自从上了幼学,管人越发厉害了。”下面窃窃私语。 “谁说不是,的确应该这么分,那些喜欢偷懒的,没扔出去就算好的了。”谢娴当初为了照顾士卒家属,所以招进来的人优劣不等,但是再怎么不安分的,到了厂子里也被刘氏管的服服帖帖。 “别说刘娘子了,他家那口子可是队正一级的,不由得下面不老实。” 牛二除了爱吃,还有一大优点就是不要面皮,对于刘氏的工作很是支持,要是厂里谁家媳妇,闹腾,不服管,牛二绝对会在她家男人身上找回来。 这让刘氏在纺织厂的工作顺畅了不少,随着她在厂里站稳脚跟,厂里的福利待遇比肩矿场工人,纺织厂也成了黑石卫周边村子适龄女娘的向往之地。 养鸡事业逐渐成型,剩下来要操心的就是城外的田地,随着气温慢慢升高,各处田地里也有了劳作的身影。 谢娴给自己千亩的田地挖的渠道终于贯通了,这让不远处的几个村子羡慕不已。 乡民们的田都是一块一块的,而谢娴的田地整整齐齐的起垄,都是用线拉的,横平竖直。 顺着地势西高东低,就连犁地的走向都是有严格要求。 这一眼望过去,如同梳齿细密,强迫症爱好者来了都得赞叹一声舒坦。 泽越立在低头,脚下踩着界桩,地头不远处,还在挖坑,要留出堆肥的场地。 水渠两边也按照谢娴的要求用石块挨着呈梯形,往上砌,河堤比地面还高出两米。这是为了防止洪涝灾害。 “郎君,那碱水沟里面,水面上涨了。”一个年轻人匆匆跑来。 泽越点头,示意知道了:“开春淮水上涨,春汛过去,说不定还要涨。” 经过他们观察,这碱水沟的水面,似乎是跟着三里外的江水走的。 那边水位高,着沟里就涨水,那边水位低,着沟里就一点点。 “把两边种些树,可不能让土往里掉,要不年年还要挖。” 盐碱地,土壤沙质化严重,稍微刮点风边上的沙土粒子就往坑里掉。 “晓得了,魏老三刚才还问,这粪堆要整多大呢!” “不是把线都划好了吗?”这粪堆的大小都是有施工要求,不能随意更改。 青年摸着头笑了笑:“嘿嘿,我们都是按线挖的,但是这不是快到底了吗?” 他们这些人如今在这片地里,做什么都谨小慎微,女君用术法的观念深入人心,这些田梗,起垄各种都有距离要求。 他们深怕哪一步没按规矩来,影响了田地改良,那就成罪人了。 “那魏老头,也是能人,听说他家的粪堆都攒了三个了。”众人佩服不已,“夜爬子都卖了好些钱,可把那些人眼红的。” 泽越抬脚跟上,他心中无奈,谢娴自从给他撂了个土地改良法的本子,很少到地里来。 自从知道了这是秘术,他连夜眷抄了两本,然后把原本送到祠堂去。 如此贵重的东西,可不能让他翻坏了。 脑子中想着前几日谢娴在会上要求,他的任务挺重。 不过女君真的要把改良土地的秘术交出去吗? 谢娴当然不可能做这个大好人,她自始至终打定主意,都是满足自己的需求为先。 这河边荒滩盐碱地,在没有化肥的古代,还要施行土地轮作。 这种东西交上去,除了让皇帝更加忌惮谢家,最多把她这空头爵位往上挪,没有任何实际好处。 她吃饱撑的了,而且这东西上交也绝对不会在天下推广,说不定还会成为世家圈地的助力。 谢娴对于这千亩的荒地,秉承着实验的心态,众人传闻她使用术法,即便传的沸沸扬扬,谢娴也没有站出来否定。 就当她使的法术好了,这千亩地已经让她蓝条耗尽,没多余的力气搞别的地了。 前世谢娴的家乡,种花家人治理沙漠,沿用的模式就是治理种树,等沙漠土壤改好了,就把地块卖出去,这样看的见的收益,才让治理沙漠成为一项产业。 谢娴打算看今年的收成如何,若经过改良,土地情况变好,三年以后这地卖也好,留着自己种也罢,都是一项收益。 第201章 船上相遇 正值春季,会稽清谈再过五天就要开始,谢娴面前站着一群族弟族妹,谢瑶讨好的冲谢娴笑笑,她看了眼身边一群姐妹,小脸微微发红。 昨日听说二房女君要去清谈盛会,族中姐妹凡是想去的,都求上门了。 谢娴应了大房,其他几房也不能落下。 她揉着额头,失策了,自己还没出发,结果被堵在门口,看着自家姐妹一脸期盼的样子,也是无奈。 “娴姐姐,姐妹们出趟远门不容易,且郎君们带我们也不方便,所以才求到娴姐这里!” 谢娴知道这个时代,女子出门的确不易,而且清谈盛会三年一次,很是难得,许多女郎等嫁人之后终其一生,都没机会去。 本着富养女儿的心思,为了让姐妹们眼界放宽,谢娴表示,谢敏烟她是一定会带的,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 “可以带上你们,但是有一点必须做到,在外须听我命令,军训考试通过的才能跟着去。” 谢娴这次去,不可能带太多仆役,每个女郎只能带一个婢女,所以她们跟着去,大部分的事情,必须自理,若是做不到,谢娴就完全不考虑了。 几位女娘有些踌躇,有答应的,也有退出的。谢问枫心中咬牙切齿,女郎出行怎么可能不带仆役,若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成何体统。 但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必须打起精神,可不能在开头便被淘汰。 谢娴定下规矩,通知各家,她出门带人,必须父母同意,而且带的人和东西都需要自己打理。 她可没耐心,行李必须精简,出门办事,不是出去旅游,除了必须品,其它都轻装上阵。 青黛拿着纸笔汇报,“晕船的药物已经让小王大夫准备好了,还有女君所说的皮囊袋貌似不太够!” “能准备几个就几个!”谢娴揉揉眉心,她们要在船上待两天,所以有些安全措施是必须的。 上次差点被拖网甩下船,她就萌生了制作救生衣的想法,不过塑料没有,只能用尿脬和皮囊袋凑合做了几个游泳圈。 刚才吕氏还来找她,送上了会稽别院的地址,这一处院子是她的陪嫁,她们去了刚好也有住的地方。 一个不到十天的旅行团,谢娴还是有把握的。 谢敏烟掀帘进来,“阿耶让我带个消息,听说我们的船这次可能沿路还要接些人。” 谢娴:?还有和她们拼船的。 陈郡到会稽走水路,经过九江,进入东海,然后沿着海岸线往南走,其间会路过有名的长江入海口,然后就是会稽了。 那边可是着名的海盐产地,这一路上,赶去会稽的,都是有些门路的,手下的三艘船,现如今被调走两艘,谢娴长叹一声,果然爸有妈有不如自己有,夫有妻有还要跪着求。 想来这一波过去,不仅船费有了,还能赚不少人情。 谢娴打定主意,后面一定要搞几艘自己的船。 如今只能应下,不过好在最后留下的这只船并不小,分上下两层,谢娴加上谢瑶等人一共十个女娘加女俾,也只占了五间房。 这船上大半的位置还空着呢,这次出门谢娴带了青黛和屠珍,谢娴本着参加招聘交流会的想法,去凑个热闹,来都来了。 “娘子听说朝中大半风流名士都会汇聚一堂,许多娘子都说去一趟不枉此生,”毕竟看美男什么的不寒碜。 一群小娘子在一起叽叽喳喳,路上也不觉得无聊。 一日之后经过九江,陆陆续续上来几人却多的是女娘,郎君却只有一位。 “女君,看来崔家人安排的有心了,”青黛刚才已经去打听过了,只上来三家小娘子,分别是王家马家和钱家人。 “最后上船的那位郎君据说身子不太好进了房间就再没出来了,”清代拍着胸口庆幸还好还好,如此船上已满,便不会再上人了。 王娘子王钰是个爽利人,她与马家小娘子认识,而钱家娘子也是个八面玲珑的,据青黛说,和家中的六妹谢嬛琅挺像。 小娘子们在甲板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王家小娘子王钰,是三房嫡女,而且谢家和王家历来交好,所以谢瑶报上姓名,自然就说的上话。 两人同为嫡女,对待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多有照顾,谢娴嫌弃她们吵,上午都在船舱里休息。 直到下午,其他几家人见到谢娴,才知道,谢家此次带队的是,二房女君。 谢娴缓缓下楼,这天气微暖,她穿了红黑相间的马面裙,胸前绣有脚踏黑石的望山豹褙子,右手配护臂,腰间夸玉带。 马尾高束,玉冠璎珞,清俊的脸上一派慵懒的表情,好一副江湖浪子模样。 待走到近前,谢娴打了个哈欠,问道:“今天吃什么?”她斜眉飞挑,扫过众女郎,惹的她们纷纷红了脸。 谢敏烟抽抽嘴角,扛不住,完全扛不住啊!每次阿姐男装,只让人瞧的,心口怦怦跳。 “阿姐!今天还是鱼!” 谢娴嫌弃的皱皱眉头,“算了今天就做烤鱼!”她招来青黛,拿出调料,打算自己动手。 她朝着其他几家女娘,拱拱手,笑道:“若做的不好吃,几位妹妹可不能说我。” 几位女娘听她说话才晓得谢娴就是谢家二房女君,但这一时半会还不太习惯,听她说话有趣,却都是捂嘴轻笑。 王钰大方上前:“娴娘子,在家中也自己动手吗?”她有些好奇,她身为嫡女家教甚严。 除了读书,管家更是早早便开始学起,平日里打交道的多是后宅女娘,今天却没想到,碰到谢娴这个另类。 刚开始谢瑶说她们姐妹出门是由二房女君照看,对于谢家二房黑石卫她略有所闻,以为是个身强体壮,五大三粗的女壮士。 见了真人,却如此英武俊俏,那邪肆的眉眼,直叫人脸红心跳,像极了话本子里,少年游侠儿。 虽然心里知道谢娴是个女郎,但她们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 第202章 争锋 甲板吹风户外烧烤,谢娴妙语连珠,说了几个幽默风趣的笑话,逗的女娘们,咯咯直笑,引船上众人频频望过来。 二楼最东边的房间里,卜羽面色不太好看:“郎君,楼下的太吵了,那什么烧烤的烟气都飘上来了,呛人的很。” 卜羽年纪不大,却也唇红齿白,但是话说的急了声音却有些尖细。 船舱另一边,坐着一个少年人,墨色的鹤氅,更显身形消瘦,胸前用金线绣的螭龙纹,他眉头微皱摆手,“莫要多事!”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翻到一半,但鼻尖萦绕着一股霸道的香气,因为晕船,他早食只吃了点白粥,如今被烤鱼的香气一勾,腹中便有饿感。 “卜羽,拿些吃食来。”这次若不是求了阿母许久,这才允了他去清谈。 “这船上吃食本就不多,如今也只剩下鱼片粥了。”卜羽端着一小碗粥放在桌上。 李游没有理他,走到露台,推开窗户往下看去,一群女娘围在谢娴身边,听她说话,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卜羽凑头过来,看着一群女郎围着谢娴转,心中不平道:“什么嘛,这船怎么会有其他郎君。” 说到这,自知说错话,低下头闭口不言。 郎君体弱,及冠几年对女娘不感兴趣,这次好不容易想出门,却被安排了几位世家贵女,其中用意不难明白。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一身骚红色,实在太过惹眼。 “卜羽,慎言!”不管如何安排,都是几家大人的事情,其实有其他郎君在场,他也算松了口气,要不他都不敢露面,若到最后,哪家女郎闹开了,对谁都不好。 两人这边抱怨几句,却也觉的楼下人多热闹,谢娴此刻正讲到关键之处,“那许仙便娶了白娘子,这千年白蛇为报恩,却也得偿所愿。” “这白蛇怕不是被人骗了,报恩的话给钱不行吗?”说话的是钱元香,钱家出了个钱寡妇,是南地有名的巨贾豪商。 她是家中嫡女,自小受宠,钱财什么的是不缺的。 谢娴闻言一笑:“这白娘子,虽说修炼千年,却心性纯良,自然单纯好骗!” “对!”钱元香见谢娴也赞成她的话,高兴的笑眯了眼。姑姑说的没错,世上无难事,只要钱够多。 谢家姐妹看了看谢娴,又看了看钱元香,被这种向钱看的朴实观念镇住了。 “哈哈!”王钰和马蓉却是笑弯了腰,“这白娘子从深山老林里面出来,哪来的钱财?” “所以说,这人就要多见见世面!”谢娴接下来就讲到,小青夜盗宝库,惹来官差,许仙被锁琵琶骨,一对鸳鸯,就此分别。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大家都休息一会儿。”谢娴吃饱就开始犯困,吃饭还能看美女,这旅程的确不无聊。 “啊!这法术还能转移身上的疼痛,好厉害。”卜羽站在露台上,听的入神,见谢娴不说了,便有些着急。 李游垂眸往下看。 众人散去,刚才人多没感觉,此刻头顶的视线却让人不容忽视,谢娴抬眼,四目相对。 她习惯性的笑着点头,原来是先前青黛说的那个病美人,长的不赖。 她看了看桌上剩下的一条烤鱼,摸摸头,还是让人送了上去,不能厚此薄彼。 李游看着桌上焦黄的烤鱼,抽抽嘴角,这谢家女君行事可真不讲究。 “郎君,没毒!”卜羽手拿银针,刺了两下之后,便眼巴巴的看着李游。 这鱼是剩下的,看样子几位女郎完全没注意郎君的身份,堂堂镶王世子,吃众女娘聚会剩下的烤鱼,怎么可能。 “这黑鱼刺多,”不若就让他来替郎君受苦! 李游看着面前一面黑一面黄的烤鱼,鼻尖萦绕着阵阵香气,就算是凉了,却也勾的人口水直流。 摆摆手,让卜羽自行处理这盘烤鱼,他常年吃药,饮食清淡,所以对各种肉类不怎么感兴趣,这也让镶王妃操碎了心。 而谢娴这般行事,让他松了口气,如此看来谢家人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让他心里舒服许多。 接下来两天谢娴带着众女郎吃吃喝喝,谢娴吃酒,讲故事,击鼓传花,投壶,打牌九,真真正正体验了一把古代世家贵女的乐趣。 王钰的婢女疯狂打眼色:“少君让娘子和马钱两家贵女,乘坐这趟船,为得就是楼上之人。”但自家娘子却不为所动。 王钰状若无人扫了眼头顶,好笑的摇头道:“此次去清谈盛会只为增长见识,开心足矣。”她身为世家嫡女,深知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她自己做不了主。 既然出来了,还不能由得自己好好玩乐一番,要她说,那楼上病弱公子,不及谢家女君半分有趣。 这几天是她有史以来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娴娘子,谈吐风趣,外貌迤逦,确实很多郎君都比不过。”婢女见自家女君眼神牢牢的被谢娴吸引,也是无奈叹气。 算了家世好的郎君多的是,但能让她家娘子念念不忘的女郎,却只有谢家女君一人,这等人物能碰上,与之交好,实属不易。 索性该说的都说了,她只是个婢女可做不了女郎的主。 露台上,卜羽看下面众女娘围绕谢家女君,一如既往,看着自家郎君悠然的表情,心中暗暗着急。 什么情况,自己已经给三家女君身边人透了话,她们也早该收到消息,怎么过了一天多,还是围着谢家女君转,没有其他动作。 “哼,这王、马、钱、三家太不识好歹了。”卜羽暗暗观察自家世子的表情,顺着李游的视线,果然看的最多的是谢家女君? 他咳咳两声,提醒道:“郎君,这谢家女君掌边军,不外嫁。” 自家郎君身子弱,可不能找这么凶悍的女郎,昨天他可是亲眼见着,谢娴单手把睡着的谢敏烟搬上楼。 她表情温柔,小心翼翼,深怕吵醒了自家妹妹。却没瞧见身后的众女郎眼中嫉妒的火星子都冒出来了。 一大早,甲板上就热闹非凡。 “娴姐姐,你看这是我给你绣的香囊。” “娴姐姐,白娘子后续的故事再给我们讲讲!” “娴姐姐,” 卜羽自幼在宫里长大,后宫争斗不断,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真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见,一群小娘子,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可算给他开眼了。 而露台上的世子却被众女忘了个干干净净。 ipaoshuba.net “这谢家女君当真是受女娘们青睐,”李游笑道。 卜羽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嘴上这么说,您倒是看看别家女郎呀。 入了东海,黄色的江水和蓝色的海水,水色分明,不远处的海口中心,是一个不大的岛屿,这就是崇明岛了! 海口处的水流湍急,黄蓝交织的水面下鱼虾翻滚,叫不出名字的海鸟成群结队的盘踞在海面上。 谢娴等人站在甲板上,往海面了望,天宽地阔,美不胜收。 美景就在眼前,但谢娴注意到,船工们,面色紧张,眼睛不时的望向海面,似乎有什么危险。 不多时勇吉拱手道:“这东海之地,岛屿颇多,大量水匪盘踞在此。”所以他们才这么小心。 “就没人管吗?” “此处是东海盐场往内陆的水道,船只颇多,也是水匪的重灾区,上次走过一程,却是不容小觑。” 勇吉是谢娴年前借船的时候救下的八百卫卒队正,自从回到卫里,修养一番,就自告奋勇的成了押船卫卒。 这次谢娴乘船南下,他自然要护卫左右。 会稽就在苏州障郡,那边沿岸遍布盐田,其民富庶,文化兴盛,这才能办得起清谈盛会。 “不知是不是朝中出面帮忙清剿过了,这一路上倒也平顺,但是走到此地却没见到半艘渔船。”如此就有些异常了。 勇吉上次跟随三艘大船,沿途上大大小小的水匪可不少。 “想来这次朝中还挺重视这次清谈。”谢娴笑道。 她就看不明白,这夏朝九品中正制和科举制度齐飞,皇帝忙着打压武人,外加让文人闭嘴。 大家都不谈政事,然后就有了清谈盛会,如此各家子嗣也就铆足了劲,展现自己,希望能找个好主顾。 果然,扭曲魏晋,荒唐且美好。 “希望如此。”勇吉眉头皱紧,他总觉的这一路太过顺遂了。 他朝着二楼东侧望去,那里守卫森严,他们这些人难以接近。 那位上船的时候,便跟着上来二十个甲士,这些人各个都是高手,腰带马鞭,所以大多是骑士。 据说那个病弱郎君是个大人物,正因为如此却让他感到不安。 谢娴见他面上神色凝重,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勇吉想了想道:“海上天气变幻莫测,岸边礁石太多,但若入海深了,更怕有危险。” 他们这次跟出来的百余卫卒,大部分都伪装成船员,这些人从去年秋天,便跟着几艘船跑,平日里在船上无聊,倒是和杨仓头学了些船工的活计,所以在船上这几天,没被人发现异常。 几人正说着话,远处的晴空便被乌云笼罩。 不知何时,海鸟不见了身影。 “变天了,这时候回岸边也来不及了,”附近的岛屿情况复杂,这种天气,没后良港还不如停在海上。 青黛暗自嘀咕:“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 短短不到一刻时间,天空便乌云密布,天上似撕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谢娴赶忙招呼众人回到房间,挨着通知一遍:“在房间里面把门窗关好,有条件的用绳子把自己系在固定家具上。” 平底船的抗风浪能力弱,从这里到会稽还有一天的路程,眼见着起风了,就怕出什么幺蛾子。 不到两米的浪,看着船员们健步如飞,但谢娴把自己的胃倒个干净。 “不行,赶紧的,把东西收一收。”眼见面前一个矮凳滑了过去,谢娴一把捉住,倒扣过来。 二楼东边的房间里,李游脸色凝重,“你说,有船一直在我们后面跟着?” “那船从过海口,就一直坠在后面,现在却加速跟了上来。”一个黑衣侍卫,面色凝重道。 昨天就有船员来报,他们以为是过往商船,就没在意,但眼见着变天,这船不加速回去港口,依旧跟着他们,想来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李游气急反笑:“好好,我说 怎么允了我出门,原来在这等着呢!” “这船上,我们只带了的二十精锐,弓箭只有十张,此等天气弓算是废了,只能近身,却也危险!”他眼神担忧的看着李游,他们二十人怕是守不住这船。 那侍卫脸色不好,这次出来的急,二十精锐里面还有一半不善水战,如此此消彼长,却是落到下乘。 卜羽面色发白,“这些混账东西,这船上可不止世子一人,还有那几家的贵女,他们这是疯了吗,也不怕报复。” 他们心中明白,若真让人攻上船来,世子也好,众贵女也罢谁都活不了。 朝堂争斗,怎会牵连到世子身上,镶王比陛下大五岁,因为是庶子,母家不显,所以当年竞争大位时主动避让。 启帝上位后,为了体现孝悌,所以册封为镶王,镶王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和城阳公自成一派,但就算如此却也免不了各方算计。 “哎,郎君怎得如此倒霉,难不成和杜公子一样被牵连了?”卜羽喃喃道。 那黑衣侍卫,听闻他说起杜信,抬头眼含奇异之色。那城阳公子杜信,在陈郡被山贼所掳,后面花了大价钱才赎回来,虽然身不由己,但却被当成倒霉蛋的典型,在康间传开了。 但他们这些朝中之人知道,杜信是两方争斗被无辜牵连,还真·倒霉蛋。 人救出来后,却在平城盘桓良久不肯回。也不知是那个传的,说杜信在匪寨结识了个佳人,最后香消玉殒,好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哎,杜公子好歹有佳人在侧。”但自家世子就惨的多,身边的佳人是有,但心里装的是别人。卜羽哀怨的眼神看向李游。 “咳咳,全力防备,这船上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李游白着脸,窗外的冷风灌进来,呛得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卜羽忙不迭的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替自家主子顺顺气。 “启禀主上,我等只有二十甲士,并不能掌控这艘船。”他们这艘是百料大船,满载能装300人,楼上诸位贵女加公子仆役等人,只有100出头。 下面的船舱,他也去看过,除了船工颇多,便没其他人了。侍卫长眼神眯起,本来想着日就到了,他们二十人分管世子的安全,就没往船仓下面去。 如今想来,每次见到的船工都是生面孔,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204章 风满楼 “看来有麻烦找上门了。” 黑石卫众人光着膀子,在这小小的船舱中挤下了好几十人,他们听闻勇吉的话面露兴奋之色。 “什么时候能出去,这小地方,都快把哥几个憋死了。” “是谁哭着喊着要来的,原先的计划女君出门只带八十护卫,你们几个加塞的还有脸说话。” 勇吉无语,“说好的八十护卫队名额,都是兄弟们,凭本事得来的,后面上船的就闭嘴,再啰嗦,就自己游回去。” 他们也是快到平城的时候才发现,船上多了二三十号人,念在兄弟们对护卫女君有着执念,所以勇吉把护卫队的名额,改成了110人。 还好谢娴出门的时候,答应谢长欢带够百人卫队,但具体是多少却没有说,为此还缩减了姐妹身边的仆役数量。 谢娴深知,古代出门多带些人还是有必要的,安全必须有保障。 所以刚才勇吉上报卫队110人,谢娴也没说什么。 “刚才女君下的命令,随机应变,这后面的船估计和那二楼露台的郎君有关,但这是海上,说不得对方攻上来,想不留活口呢!” 众人闻言更兴奋了,“不留活口好啊,兄弟们在家躺了三个月,身上都长毛了。” 他们在边关最擅长的也是不留活口的买卖,这业务他们熟啊! 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道:“仓头那边咋说的?” “在等上面的消息,到时候把锚放下,早点打完早点收工。” 前几日,他们这群人有气发不出,生怕惹了贵人不快,只能轮换当船工上去透透气。 “我们没被上面那些个甲士发现!” “放心,头,那些贵人身边的护卫,本事没多少,傲气倒是不小,和俺们说个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能注意咱们。” 微弱的灯光下,船舱里面只有几人是船工打扮,平日里兄弟们上甲板那是做活吗,不是,那是去放风。 “你们声音小点,可别把人吓跑了,”他们人多,后面的船上多是弓手,只有二楼那十几个护卫,那些水匪还有胆子上。 若让人看到自己等近百人的士卒,保准那群水匪绝对掉头就跑。开玩笑,朝廷的水军,一艘船上也就百来人。 他们是来打劫的不是来送死的。 “兄弟们在忍忍,等他们贴上来,大家就能松快松快了。”勇吉点点头,暗自盘算,一艘船有点挤,两艘船应该就不挤了。 却不知他的想法,和谢娴却不谋而合了。 “你说后面那船,真的是水匪吗?”谢娴还是有些担心,若是仇杀,应该不会有哪个世家会傻到拿自家船出来行凶! 青黛无语,“娘子后面的船追上来,我们就危险了。” 谢娴摆摆手,“姐妹们安顿好了吗?”她刚才让青黛挨着通知,让谢家姐妹聚到一处,地点就定在紧挨船舱门的那个舱室。 “去是去了,不过,那处地方平日里是船工们吃饭的地方,所以”青黛想着娘子们脸色不太好,但是都乖乖的去了,也就没说什么。 “那么多人,伸手收拾一下便是,那可是最安全的去处了。”谢娴淡淡道。 舱室中因为常年烟熏火燎,所以木料有些发黑,屋子里面有股淡淡的鱼腥味,比起楼上的客舱可是埋汰多了。 “好臭啊!今天怎么回事,突然让我们聚在这里?”有人憋不住问出了口。 “听闻是有水匪来袭,”谢瑶面色沉静淡淡道。 众女娘大惊:“阿姐呢?” “正是阿姐让我们聚到此处。” “那,娴姐应该有办法,我们莫要给阿姐拖后腿。”经过几日相处,谢家众人对谢娴愈发信赖。 “大家动手把周围收拾一下,还有腰间的绳子定要绑牢了。”谢娴不在,谢瑶就当起众人的主心骨。 不多时,楼上的王钰,马蓉和钱元香也来了,谢瑶将她们迎了进来。 王钰进来看着这平平无奇的厨舱,脸上面色不变对着谢瑶问到:“娴姐呢?” “不知,阿姐将我等聚在一起,方便护卫,”除了她们还有楼上那位,只不过那位从没露面,也不知道阿姐会如何做。 二楼客舱的过道中,谢娴刚走到楼梯口,迎面就是四个侍卫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谢娴面上表情玩味,看样子真的是冲着这船上的贵人来的。 她拱手道:“娴来此处,只是说一声,已将诸位女郎聚在一楼的舱室之中。”至于这位贵客去不去就是你们的事了。 而她的话听在李游等人耳中,便是谢娴将女郎们聚在一处,等着借用世子手中的护卫力量。 此刻诸位娘子已然成为谢娴手中筹码,他们二十人的护卫,护住世子都勉强,那楼下的诸位女郎,他们若是不管,世子的名声将会毁于一旦。 谢家女君好手段。 谢娴看着她们脸上神色变来变去,却无一人答话,心中莫名其妙,你们到底去不去回个话阿! 她正要转身,前面的房门打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看了过来神色阴沉抑郁。 谢娴回想起,一日前二楼似是见过,她心中了然,这就是那个千呼万唤不出来的贵人。 她的话已经带到,且那水匪又不是冲着她来的,人家身边也有二十甲士,估计不用她帮忙。 所以朝着李游微微一笑后脚步轻快的下楼了,擦不行浪又大了,幸好已经吐的差不多了,谢娴深怕再多说两句吐别人一脸。 这就不太礼貌了。 “太过分了,亏还以为她能说白娘子传,还以为是个性情豁达的娘子,却没想到是个如此阴险狡诈之辈。”卜羽愤愤不平道。 “住口,估计她已经猜到,后面的水匪是冲着我来的。”刚才几人就在纠结,要不要把女郎们纳入保护圈。 “但如此行事,不是逼得郎君不得不护住众女郎。”而自家世子最讨厌别人逼他。 那黑衣侍卫沉思半晌,刚才谢娴下楼的脚步声有些凌乱,但看这谢家女君并无武艺在身。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迟疑:“不若世子就应了谢家女君的邀请,于娘子们待在一处。” 第205章 相对 没到晚上,乌云已经遮住了最后一丝光亮,雨点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 风浪大,船摇晃的更加厉害,谢娴推开门,迎接她的是众女郎关心或担忧的目光。 “阿姐!真的有水匪吗?”年轻的女郎终于问出口,声音打着颤。 胆小的甚至已经哭出了声,外面风雨显得这一刻是如此漫长。 谢娴咧嘴一笑:“姐姐忙了半天连口水都不给喝吗?”略显轻佻的话语却让众人心头一松。 “莫要担心,一切有我。”窗外的闪电划过,照在谢娴胸前的望山豹褙子上。 看着谢敏嫣担忧的脸庞,谢娴柔声安抚。环视一周,王钰几人面上镇定,比她想象中好的多。 谢娴感激的笑了笑,真不愧是大家族嫡女,如此气度,她这些姐妹却都比不上。 她如今担心的是对方会不会觉得天气太过恶劣放弃追上来。 这艘福船,因为是江上跑的货船,所以速度上并不占优势。 其上硬骨风帆,在海面上不如小船灵活多变。 刚才她上楼探寻一番也是确定,自家船上的大人物。 雨幕中,臃肿的货船,向着内海而去,而身后不远处,有个比它身形略小一号的八槽舰船紧紧的跟着。 “老大快些动手,这等天气属实难得,听说那船上还有好些个贵女,到时候你可要松松手,也让兄弟们乐呵乐呵!” 船把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盯着前面的货船,目露贪婪之色:“我们只要那镶王世子,至于其他,不留活口,到时候看兄弟们的表现。” 一帮水匪们嬉笑着,嘿嘿哈哈。 “能确定那船上只有二十甲士吗?”船把头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放心老大,消息是刚才跟着他们捞上来的,错不了。” “那些甲士,据说现如今都守在镶王世子身边呢,嘻嘻连小娘子们都不顾了!” 一众水匪们蠢蠢欲动,他们长年在海上讨饭吃 ,头都是别在裤腰带上,胆子也异常大。 抓个世子而已,只要朝廷不派出水师追缴,其他人都是不惧的,往海外的小岛上一钻,谁能找的着他们。 等风头一过,又可以出来逍遥。 风帆偏转,带动船身猛然加速,“兄弟们上,下半年吃肉还是米糠就看这一遭了。” 货船底部,闷热狭窄的货舱里,勇吉踹了一脚佝偻在地的人影,淡淡道:“这耗子说的木桶放了没?” “放了,这几天都按他所说把消息放在木桶里面。兄弟们怕后面的船看不见,还特意换的大桶。” “着孙子也是虎,当着我们的面放木桶,当兄弟们是死的不成?”说话的人鄙视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 勇吉点点头,“估计对方快憋不住了,大家把东西该穿戴的都备好,可别为了抓几只老鼠,伤了自己的手。” “诺!” 楼下的舱室,黑石卫众人正在分发刀剑,穿戴甲胄,但是楼上谢娴正在接待贵客。 一层厨舱中,坐在对面的镶王世子,就算是在简陋舱室中,都难以遮掩身上的贵气。 “我家郎君,愿出二十甲士护诸位娘子周全。”李游身后的卜羽迈步而出,声音尖细带着高高在上施舍的味道。 王钰等人眼神一亮:“李郎君能出手相助,我们感激不尽!” 众女郎躬身福礼,只有谢娴像是被粘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这大麻烦,还自己找上门了。谢娴心中不爽,嘴角微勾毫不客气道:“哦?李郎君真这么好心?” “能不能告诉我,后面的水匪为谁而来。”她可不惯着。 在场所有人闻言脸色微变。 李游刚才被冷风一吹,喉头一阵难受,脸色发白,似是被气着了。 王钰和马蓉几女,其实心中早就知道后面的水匪定然是镶王世子惹来的,但她们和李游地位悬殊。 李游肯出手相助,自然要感恩戴德,若不愿出手,就只能自认倒霉。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谢娴一个二流世家的女君这么刚,直接把面皮撕破,还上去踩了几脚。 卜羽气急败坏道:“大胆,你们放肆。” 谢娴看都没看他一眼,身旁的青黛丝毫不惧的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惹的众人纷纷低头,不行有点想笑。 黑衣侍卫抽抽嘴角,他心中着急,这卜羽也太不靠谱,咱们是有求于人的,现在不想着缓和关系,还抖起架子了。 “你们这些没教养的小娘子,”卜羽还想再说几句,却被谢娴望过来的眼神吓的住了嘴。 谢娴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凝的脸上满是不好惹,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意弥漫开来。 众人看着面前对峙的两拨人,心口怦怦直跳,娴姐好勇,更喜欢了怎么办。 卜羽看了李游一眼,面上高傲的神色渐收:“我家世子,自知心中有愧,如此才愿意和你们一同对敌。” 他口气好了不少,但谢娴依旧没什么表情。 青黛撇嘴:“打仗,谁还不想多找几个炮灰!” 她跟在谢娴身边,除了上幼学的课程,就连黑石卫中三十六计,和各种兵法也了解不少。 卜羽气的青筋直冒,前几日只听得这谢家娘子言谈风趣,却没想到身边的女吏却如此牙尖嘴利。 “哇,青黛好生厉害,果然跟在娴姐姐身边,连行军打仗之事都有所涉猎。” 众女郎眼神在谢娴和对面几人身上回转。 卜羽,习惯恐吓,以势压人的手段失效,他身后的黑衣侍卫不得不站出来。 “宫中内侍,眼界狭窄,言语多有冒犯,请女君莫要怪罪。”他身为镶王府卫统领,在王爷那里也有些脸面,所以他以王府老人身份自居,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自家主子体弱,如今更是被气的开不了口。 “不知谢家女君有何条件?”此刻他们身后有紧追的水匪,谢家女君还能在这里稳如泰山,和他们讨价还价,此等心性不愧是女中豪杰。 见对方终于说到点子上,谢娴歪头看了他一眼。 早说啊,上来非要绕圈子,被怼一通才老实。 她拍了拍身前的椅子,“让你家主子坐在这里,”可别乱跑。 第206章 破窗 众人顺着她的眼神看向正对舱门的椅子,有些不忍直视,这位置只要上到甲板除非瞎了才看不见。 李游二话没说,走到椅子前,坐下,又低低咳了两声。 谢娴满意的点点头,无视卜羽气愤的表情,起身向外走去,她要去通知勇吉等人,海战,当然要自己开个先手。 想到李游俊俏的脸庞,谢娴摇头道:“可惜是个哑巴!” 身后不远处的众人: 李游带来的二十甲士,守住舱门是够了。 谢娴对着仓底的楼梯喊道:“减速,抛锚!” 船上的风帆早就放下一大半,此刻全部降下来。 锁链噶啦啦,迅速滑动,噗通一声,伴随着巨大的水花,铁锚入水。 海面上摇摆的福船渐渐平稳,幸好这处地方在浅海区域,不然以着锁链的深度,不一定能够沉到海底。 不多时,身后雨幕中,三角八槽舰船破浪而出,迅速靠近,这船外形修长,尖底翘尾,常年行驶在海上,挨着水面的部分,呈现灰白色。 离着十几米的距离也不见减速,直直冲了过来。 眼看着两船就要相撞,那八槽舰一个漂亮的甩尾,贴着货船的边,停了下来,蹭的他们这艘货船都往前荡开几丈远。 相接的船舷处,传来刺耳的刮擦声,震的船舱里的众人都抖了抖。 还没停稳,就听得嗖嗖几声,钩爪如雨点般,被抛了过来,扣在木质船舷上,绳子被绷的笔直。 见对方强迫登船的手法如此熟练,定然是水匪无疑了。 有人怪叫着从桅杆上荡了下来。 “呦吼!美人我来了,哈哈!”接连不断又有人荡了过来。 他们眼神猩红,望着不远的舱室众人,如同狼群看向待宰的羔羊。 “果然老大没有说错,兄弟们抄家伙上啊!” 此时货船甲板,前后两个舱门猛然打开,身披灰色甲胄的精锐士卒,如猛虎出笼般扑向战场。 两船桅杆上的绳索纠缠成一团,八槽船舰上的水匪们听见先去的兄弟们快活的叫喊声。 不耐烦从船舷处慢慢爬过来,纷纷从桅杆上,捞过一条绳子,借用高低差,滑至战场中心。 只是落地之后,没有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迎接他们的只有,一脸兴奋的彪形大汉。 “哎,我擦,怎么这么多人。” “他们竟然还带甲,哎我绳子呢,让我回去” “啊,哪个杀千刀的说的只有二十人,呃!”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被雨雾遮掩长刀,甲板上偶尔传来水匪的惨叫声。 有人滑到一半还想回转却被人眼疾手快的一弩钉死。 勇吉擦了擦脸上不知是血水还是雨水,往四周看去,“哎,桅杆下面别站人,要不吓坏了都没人来了!” “嘿!你们给我留一个啊!好容易出来放风,哥几个给让个人头呗!” 此刻舱室中桌上豆大的灯光摇曳不定,众人鼻尖满满的都是铁锈般咸腥的味道。 女郎们被刀剑劈砍在舱壁上咄咄的声音吓得一惊一乍,她们长这么大,打架的都没怎么见过,更别提杀人了。 突然窗户被撞破开来,有个满脸是血的人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他眉目深邃,嘴里叽哩哇啦的喊着大家听不懂的话,似是在求救,又好似不甘心。 谢问枫挨着李游比较近,她本想着待在镶王世子身边,自己也能安全一些,却没想到就在窗边的位置,那人破窗而入,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顿时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响彻云霄,“啊!放手放手,啊!”她反应激烈连带着抓袖子的水匪都快被她拽进来。 众女郎吓的惊叫连连,慌忙后退。惹的舱室外面又是一阵骚动。 李游皱紧眉头,捂住鼻子,刚才是胸闷气短,如今却连带着耳朵都快要聋了。 那水匪半死不活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像是死到临头还要伸手捞一波,谢问枫被他向前拖去,众女娘在后面死死的抱住谢问枫的腰。 两方正在拉锯中,只听见‘嘭,’的一声,那水匪惨叫一声,然后接连‘嘭~嘭~嘭~’ 谢娴手里拿着刚才坐着的木质凳子,一下一下的把那水匪从窗户中敲了出去,她脸上面无表情,如同砸着一颗不听话的钉子。 谢问枫立马住了嘴,似是被人掐住脖子。耳畔的噪音消失,谢娴眉眼微松,她拉开窗户,冲着门外喊道:“把这窗户看好。” 可别再让人钻空子了,要不她耳膜都要穿孔了。 甲板上的喊杀声还在继续,但舱室里面,从水匪破窗到被谢娴钉出去,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此刻青黛递上帕子,谢娴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只是几滴血罢了,擦开了也恶心。 她朝众人安抚的笑了笑:“对方只有百人,再过一会儿就完事了。” 什么完事了,是杀完了! 黑衣侍卫往自家主子身边挪了两步,红裙女君挥舞凳子把水匪从窗户钉出去的画面再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晃了晃脑袋,刚才的画面太具有冲击性,感觉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眼神却止不住的往仓房外瞥去。 黑石卫众人,身披灰色的甲胄,手中的长刀白光闪烁间一个敌人就被斩于刀下,如此干脆利落,都是精壮悍卒。 “竟然有弩!”卜羽失声道。 他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家主子身为镶王世子,平日里出行带有二十的甲士,已经算多的。 且这些甲士多半来自宫中御林军。 其中龙蛇混杂,有多少自己人就不说了,自己手下这几个,还是镶王花费了大价钱收买得。 其他都是圣上赏赐,用着不安心,但退回去又不行,那叫一个难受。 可今日他们看到了什么,不是说边疆卫卒,贫弱吗?你管那些身高八尺,肩宽体阔的彪形大汉叫弱。 他甚至还看到有人单手举着水匪,如同抓起一只猴子,一下就扔到了水里。 李游开口道:“此等精锐,可是谢家黑石卫?”他嘴里问着话,但是眼神却看着谢娴语气肯定。 豆大的烛光中,谢娴还是坐在他对面,眼角殷红的血滴似是已经凝固了,给船舱中平添了几分森然恐怖的氛围。 谢娴,放下手中的茶盏,欲言又止的盯着他:“原来你会说话啊!” 第207章 审讯 李游身边的卜羽气个仰倒,却慑于谢娴的威势不敢多言。 “我家郎君体弱,不可多言。”他苍白着脸为自家主子找借口。 谢娴:“呵~”你看我信不信就完事儿了。 古代痨病鬼都心思多,她懒的应付这什么镶王世子,若不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儿上,多说半个字都算她输。 李游身后的黑衣侍卫,眼神微动:“胆请女君留几个活口。” 此次危机看样子已然度过,但这些水匪来历确实要调查清楚,他们镶王府不能再如此被动。 “你们能出多少钱?”谢娴换上营业微笑,有生意来了,没想到出门还能赚个外快。 青黛轻车熟路的掏出腰间的小本子:“我们这边按照地位不同,俘虏的价位也不一样。” 对面两人目瞪口呆,那侍卫想过,谢娴可能推辞一番,或者答应给镶王府卖个人情,却没想到是这种打开方式。 李游,以手抚胸轻笑一声,这娴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 他摆摆手:“所有活口,”全部都审问探查清楚,这幕后之人必须要挖出来。镶王府还不缺这点银子。 谢娴眼神一亮,大客户啊,那她就不客气了。 “李郎君放心,我们这里小卒五十两,头目五百两,还友情提供审讯辅助。”谢娴表示,只要钱到位都不是事。 后续的处理,他们也包干到位。 本来谢娴看上的就是八槽舰船,上面的水手肯定也要的,黑石卫自然就没有下死手,按所行恶事,分三六九等,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挖矿。 谢娴本着物尽其用的想法,没想到还能再赚一笔。 “什么叫审讯辅助?”卜羽有些好奇的问道。 谢娴笑而不语,直到看着奄奄一息的船把头如同死狗一般,被拖了进来。 船把头见到船舱中光鲜靓丽的贵人,才知终于到了正主面前,但他心中不服气:“这次我鲨大王算是栽了,呸,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斜眼瞪着黑衣侍卫,梗着脖子,一副嘴硬到底的架势。 后面几个小弟,陆续也被拖了进来,他们知道自己活不了,不开口求饶,只是眼神猥琐的在众女身上看着。 谢娴眯起眼睛,本来想着拖几个过来给金主验验货,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李公子,要他们嘴里的消息,既然是硬骨头,把嘴堵上,给兄弟们练练手。”她摆摆手,示意把人拖下去,免得脏了姐妹们的眼睛。 青黛面露同情之色,审讯课程在黑石卫中也是必修课,但是好像听六爷说过,自家女君心软,却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自家女君甚少动手,但卫中众人对于谢娴却颇为推崇。 最后,船把头和他的小弟们被几个课业不怎么合格的卫中兄弟,一脸兴奋的拖走了。 看的卜羽几人瑟瑟发抖,黑衣侍卫有些不放心的跟了上去,毕竟有些事,不是谁都能听的。 不过黑石卫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放心了,这几个水匪全程嘴巴都被抹布堵住。 黑石卫众人只在意,课程实践,至于素材是怎么想的不在考虑范围。 “哎,这家伙真不愧是在海上混的,嘴硬的很阿,我们都试到第三式了,他还能憋住不出声,来来,你看看我这手法对不对。” 地下舱室中,刚才嘴硬无比的船把头,此刻眼珠快要脱框,脸上憋的青紫,眼泪与鼻涕齐飞。 一开始有些看不起,两个卫卒如同按摩一般的手法,但是当麻经和笑穴一起被挑动。 分筋错骨的疼痛,伴随着自内心的痒意,让他恨不能再长出一双手来,把自己的血肉都剜出来。 “咦?你刚才是不是按错地方了,要不我们从头再来一遍,记得小王大夫说过,穴位错了,就没这效果了。” “好像是哎!” 船把头已经疼的意识模糊了,自从他出生起,就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这种疼法,两个面相老实憨厚的壮汉对着他一脸纯良,说要照着他们的书上正确的步骤再来一遍。 他顿时惊恐不已,连连摇头,然而嘴被堵上只能呜呜呜。 “哎,他这什么意思?”其中一人看了船把头面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呜呜呜” “他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停,他还能撑住。” “呜呜呜。” “哦,他刚才还点头了,那我们再来一遍。” 从房门口经过的,黑衣侍卫听着他们的话抽了抽嘴角,刚才那船把头明明已经疼晕过去好几次,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同救命稻草,一副什么都愿意说的样子。 算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原来审讯辅助,就是全程就在犯人身上下功夫,过后再把料理好的犯人交于客户。 若还不愿意开口,谢娴表示他们还包售后的。 只不过,他心中好奇,这种通过经络,让人痛不欲生,但又不损其身的方法从何而来。 远在桃庄正在给谢六叔把脉的小王大夫,打了个喷嚏。 半天后一众水匪,完好无损的坐在谢娴为他们安排交流的仓房里。 卜羽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几人除了面色有些难看,身上连皮都没带破的。 以往,能从刑镇司出来的犯人哪个不是血乎拉擦的。 如此体面干净的确是他少见多怪了。 当口中麻布被拿出来的时候,船把头甚至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说,我们什么都说,”没等他们开口问,一众水匪如同倒豆子一般,把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谁给的定金都说的一清二楚。 最后更是连,自家船身后的主顾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待他们走后。 “呵,父王就算什么也不做,还是碍了他们的眼。”李游面露嘲讽之色。 “没想到伸手的人还不少,等明天靠岸,要不要给王府去消息。” “再等等,这艘船是崔家的,本来安排上船的只有我等几人,却没想到竟然恰巧碰见谢家女君,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他们知道,谢家没有被幕后之人放在眼中,想到刚才上报的水匪共计二百五十多人,若没有谢家黑石卫,他们定然逃脱不得。 第208章 望风使 还有王家,马家,和钱家,也被自己拖下水,到时候,这三家定然会与镶王府交恶,“这幕后之人,想要一石三鸟,好歹毒的手段。” “这崔家难道就这样放过了?”卜羽有些不甘心,这船上定然是有人通风报信的。 李游,摆摆手:“这船是崔家大郎崔镜借给谢家的。”他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半路上船的。 他们几家势大,崔家没办法才动用了借出去的船,之后的事情却是没有料到的。 “那谢家女君?”黑衣侍卫习惯性的怀疑所有人。 谢娴身为贵女,也有可能,为了得到世子青睐而做这场戏。 但一想到谢怼怼那不好惹的模样,疯狂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娴此刻正在欣赏自己的新船。 “此次俘虏五十余人,还有些见势不对跳海的,我等水性不如,就没有追。”勇吉向谢娴汇报,昨晚的成果。 “这些俘虏里面,有些本来就是老渔人,家人被胁迫,被逼无奈才上船的。” 这一部分人,得知他们是朝中边军,更是喜极而泣,积极配合清算那些水匪,有些还想为家人报仇。 有了他们加入,这八槽舰船总算开起来了。 勇吉有些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这些卫卒,做些简单的船工活计不在话下,但若是让他们开船,却有些为难人了。 谢娴不着急道:“看看有没有值得培养的人才,往后卫里水军也必不可少。”这些人平日里可以在江上跑跑船,等需要时用来运兵,自己也再不求人了。 “挑选些能用的,先顶上,等靠了岸,再招些人手也不迟。”所谓挑选,水匪们相互检举,揭发,分化一批拉拢一批。 “李郎君那边,定然是要留下几人。”其余的自然可以废物利用一番。 那些罪孽深重的,矿场是个好去处。 至于这船原先的东家,有镶王府在前面顶着,谢娴丝毫不惧,有本事就来抢。 这海上水匪除去寇人,还有南边那些异族,连水稻都种不明白,哪有技术搞到大船。 这些水匪的船也都不新了,估计也是‘抢’来的,那自己再抢回去用,自然没人说什么。 启帝施行海禁,但来往的大船却不少,说白了只是禁止那些没有背景的庶民罢了。 今日这船上的奇珍异宝或许明日便摆在皇宫玉案之上。 她望向茫茫海面,突然有些想钓鱼了。 “阿姐!我们还就多久能到?”谢敏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因为两艘船都要打扫甲板,所以后半夜谢娴便让大家回房了。 众女经此一遭有些人被吓着,来找她说话的人都少了。 刚好谢娴如此也乐得清闲,她转头看着自家妹子苍白的小脸,伸手捏了把,一如既往的软滑。 “明日就到了,到时候上了岸,尽情去玩。”她这次出门小赚一笔,刚才镶王世子派人送来三千两银票作为谢礼。 谢娴收的毫不客气,分出五十人到八槽舰船,嘱咐他们别走太远,就在附近打野,顺便探探那鲨大王的老巢。 离江口不远的一个小岛上,海岛边一片礁石后面是个只有不到百人的小村落。 “大娃,这次你爹要是能回来,我们就逃。”说话的老妪,满脸风霜。 儿子和孙子还有孙媳妇被抓,为了逼迫儿子给那些水匪开船,连她这个老婆子都被掳了来。 但前几日,孙媳妇被那鲨大王抢了去,就再没回来,儿子私底下捆了个木筏,想要逃回去。 “奶,阿母是不是已经没了?”一个只有十岁刚出头的男孩,定定的看着她问道。 老妪眨眨眼,但是眼角却已经没了泪水,“你母活着就会回来。”她已经老了,年轻时候和父亲学的望风观天象,全都传给儿子。 这也是为何水匪要抓了他们一家人,一个厉害的望风使,能提前预测天气,发现危险,对于常年在海上的船队来说,都是高端人才。 本来儿子凭着本事,在一个商人的船队里混的不错,但天有不测风雨,那商人船队遇水匪,儿子被抓,连带着她们都被掳来,好让自家儿子为其卖命。 和她们一般的人家还有不少,都被鲨大王的手下掳到这个荒岛上。 荒岛上啥都没有,木头都少的可怜,所以为了做个木筏,儿子攒了半年的木头,就为了能带着家人逃出去。 平日里只能自己想办法在海里淘换吃食,跑又跑不了,若哪天那鲨大王的船没了,他们也难活。 “可叔说,这次鲨大王是要接个大生意,说回来给我们发米面。”说起吃的,男孩声音都高了不少。 老妪沉下脸:“大娃,根叔为何与你说这个,别忘了你娘就是他指认,鲨大王才看上的。” “他赵根就是狗腿子,自己婆娘献上去不够,连自己的弟媳都不放过。”她用力的捶打地面,似是气的狠了。 “奶,别气,”大娃眼神躲闪。 “说,他还和你说啥了,”老妪看自己孙子的神色,暗道不好。 “你不会把你爹私下里造筏子的事情,说给他了!”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大孙低下头,老妪一颗心沉入谷底。还没等她说什么。 茅草屋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老三家的,可算是找到你爹造的筏子了。” 来人声音尖利,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 大娃瞪大眼睛,有些不明白,“叔,你不是说,只要我交出爹做的筏子,就让我娘回来吗?” 他不解,上午和蔼可亲的叔,嘴里再三保证,会把他娘送回来的。 “你傻啊!他在出卖你爹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你叔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说的话能信吗?” 老妪简直要背过气去,这狗东西早年觊觎他家观风使秘术,她没给,然后就有水匪盯上了她儿子。 她刚来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时间长了,就发现这赵根与那鲨大王这帮水匪早就认识了。 但是这是鲨大王的地盘,赵根这个表叔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却没想到,他爹去跑船,这赵根又来挑事。 旁边屋子里的人听见声音也探出头来。“赵三家怎么了?哦,又是他那个好表亲找事情啊”啧啧赵三家可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摊上这么个亲戚。 “死老婆子,这次你儿不在,你家私造的筏子已经被我找出来,等大王回来,看你如何狡辩。”赵根,鼻孔朝天,他死死的盯着老妪。 “就算你儿是望风使,也难逃一死,嘿嘿!” 第209章 白虎旌旗 赵根和赵三本是同宗兄弟,但是他父亲年轻好赌,把他家败了,而身为堂叔的赵三父亲,外出打渔的时候救回一个女子。 那女人为了报恩就嫁给了赵三,还给他生下三个儿子,但是常年兵荒马乱,赵三家就活了他一个。 而身为堂兄的赵根从小受赌鬼爹打骂,在娘亲被卖后,再一个月黑风高夜中,他爹失足跌下海。 之后他就成了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尤其是赵三父亲可怜他没了父母,时常接济一二。 但换来的不是赵根的感激,而是嫉妒和怨恨。他深深嫉妒赵三为何能有这么好的父母,怨恨自己怎么不是叔家的儿子。 这种情绪在得知赵三的母亲竟然身怀望风使家传秘术之后到达了巅峰,但这种秘术只传子女,别说他只是堂兄弟了。 但在一次外出打渔被鲨大王抢了时候,他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大王知道望风使吗?” 自此赵三一家人的命运便跌落谷底。 一开始赵根伪装的很好,随同村人一起被掳到荒岛上,虽然日子过的一样苦,但对于赵根来说,他的生活还是海中刨食没什么变化,但是赵三一家人却越过越差。 “婶子,早知如此,当初不如听我的把秘术交出来就没这么些事了。”赵根笑的一脸恶毒。赵三家里面都是老实的蠢蛋,只有自己这个婶子,算得上见多识广。 老妪有些后悔,“赵根,当初要不是你叔,你能长这么大,你投靠水匪,害的乡亲们有家回不了,还以为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呸的一声,喷了赵根一脸,“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死了都入不了祖坟的野孤魂。” 赵根气的身上发抖,这老东西守着那秘术死活不肯给,等鲨大王回来,赵三不死也得脱层皮,嘿嘿。 他斜着眼看了大娃一眼,眼神满是算计,到时候把这小子捏在手里,不信她不就范。 老妪哭骂声犀利,句句都在说赵根不做人,但她有一句话却让乡人们心惊。 他们被人掳来不错,但若是被族人出卖,却是不能忍的。 等赵根得意洋洋出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围在赵家门口,面色沉沉的乡民们。 这些人都是赵家村人,为了吸引鲨大王,赵根当时卖村里人可是使了力气,因为常年生活在海边,所以一个村里很多人都会船上的手艺。 所以,一村子人,除了当天不在村里的,其他人都被掳了来。 村民们过的不好,心中怨气正愁无处发泄,如今听闻原来是赵根这小子出卖他们,心火顿时烧了起来。 此刻赵根面对着乡民们要吃人的眼神,心慌慌。 “你,你们想干啥,”他后退两步,声色内荏道:“告诉你们到时候鲨大王回来了,就让我当村长,定然不会让你们好过。” 村民们听到鲨大王三个字,前进的脚步停顿下来,又听到赵根要当村长,沉默的脸上尽显麻木之色。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呜呜,我要我阿母!”孩童的呜咽声,直叫人心碎,但是他们眼角已经没有多余的泪水。 当勇吉他们远远驶向这片岛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渔民,如同行尸走肉般杵在沙滩上。 看见八槽舰船,乡人们往前走了两步,亲人的回归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牵挂,除了。 “快快,你们这群贱民,没见到大王回来吗?把那筏子抬过来,给大王好好看看,这可是赵三起了二心的证据。” 没等船靠岸,就看见沙滩上一个长相猥琐之人吆五喝六的,与那些麻木的乡民们截然不同。 船舷上的黑石卫面面相觑,这种狗腿子,他们还挺怀念的,以前在铜关,每次发粮饷时遇见漕官克扣,就是这种表情,遇见上官卑躬屈膝,对待下属吆五喝六,官位不大派头不小。 手中有了权利,就各种为难下面的人,如此才能彰显其权利的重要性。 自从回到雀县,谢娴进行了全军的文化改造课,把以前队伍里的老资历,没本事、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通通踢了出去,从上到下充斥着各种考核标准,把上升的渠道展示的明明白白。 经过几次淘换,黑石卫底层士卒和将官的联系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密,士卒只听命令,而将官靠本事,各种轮换制度。 将世兵家族的影响降到最低,有什么本事,做什么职位,不再是以前靠着同乡,兄弟之情拉山头。 大环境公平公正,大家就不会为了自保而抱团取暖。 所以他们看着岸上的赵根喋喋不休,黑石卫众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和玩味。 “赵三,这货就是你说的那个堂兄?” “这般阵仗,迎接你!仇怨可不小。”旁边的勇吉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笑。 下面的赵根一边对着大船的方向拱手作揖,转过脸却又趾高气扬,如此两两副面孔,也是难为他了。 “乖乖,你是刨人祖坟了?” “滚犊子,他俩一个祖宗!” 勇吉旁边的赵三,黑黄的脸上面露苦笑之色:“家门不幸,我这堂哥从小就和我不对付。” 他娘早就提醒过,这赵根不是个好的,但是他随他爹,历来心软,面对赵根的每次算计,抹不开面。 所以渐渐养大了赵根的心,如今看来,自家堂哥是真的打算要他的命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勇吉,心中庆幸,若这次没有被救,跟着鲨大王回来的自己恐怕真的逃不了。 沙滩上激动的赵根还在继续,他兴奋的手脚并用:“恭迎大王,嘿嘿!” “你们这群贱民见了大王的船还不快跪下!” 但是随着熟悉又陌生的舰船靠近,岸上的众人渐渐也看清楚了船上人的脸。 “咦,那赵三身边的人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 “快看那桅杆上怎么换成虎头旗?那旗子上写的什么?” 众人看着船上的人似乎都是生面孔,而以前鲨大王的鱼骨旗也被换掉了,老一辈渔民都知道。 船上白虎旌旗烈烈,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鲨大王被人灭了,就连船都被人接管了。 第210章 羊皮筏子 这一发现如同水入油锅,人群炸开了。 “真的!” “那好像是个谢字,是朝廷的人吗?” 众人心中活络起来,他们眼中恢复了一点光彩,朝廷的水军,自己等人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呜呜,奶太好了我看到爹了,鲨大王也不在了,哈哈。” “可别高兴的太早,那船上没有朝廷的龙旗,朝中水军,我等贱民,他们会管吗?” 他们常年住在海边,朝中水军是何等模样他们在熟悉不过,那些人何水匪只差了一杆旗罢了。 “不论是哪家的,只要能把我等带回去,当牛做马又如何?” 岸边一片喧嚣,有哭的也有笑的。 “咦?赵根那孙子咋不见了?” 此刻的赵根已经跑出两里地,当看见船上的变化就知道自己的大腿已经没了,他不早些跑在这等死吗? 这岛虽然不大,但藏个人还是没问题。 翻过一个山头,赵根径直朝鲨大王的藏宝洞跑去。 他虽然没进去过,但这山洞,却是小岛上防备最严密的地方,走之前,赶紧去摸两把,要不亏的慌。 果然跑到山洞前,守门的水匪早就不见了影子,里面的箱子全都被打翻在地,金银珠宝洗劫一空。 只只剩下几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被丢在地上无人理会。 “这帮孙子,手太快了!”他有些后悔来的晚了,从箱子的角落里面抠出几个铜板装进兜里。 出了洞门,看了看方向朝着一处礁石区跑了过去。 但还没到地方就远远的见着,礁石洞里窜出一艘小船,三个身影在上面,朝着陆地的方向疯狂划去。 “等等我!等,哎呦我去,要完!”赵根喊了一嗓子,半路又咽了回去。 那小船出岛不到两百米,就被两艘鼓鼓囊囊的皮筏子堵住去路,眼见着三个水匪被人拿刀架着脖子,老老实实地的往大船方向去了。 赵根趴在草丛中,全程目睹,这岛今天算是出不去了,连小船都被逮住,只能先躲一躲了。 “嘿,这船装的还挺满,不会把那鲨大王的金银都搬空了!”皮筏子上的卫卒说笑道。 “估计是,正好,省的兄弟们劳累了,还专程送到岸边,嘿嘿。” 三个水匪鼻青脸肿,认命的划船,两艘皮筏子慢悠悠的飘在后面,其中一人手端着弩,目光似有似无的盯着他们,看的他们心惊肉跳,如此鲨大王真是凶多吉少了。 “伍长说的对,这屁大的岛,不派小船守着,还真就被他们钻空子了。” 刚开始勇吉派他们三只队伍去岛南面守着,他们只当是正常守卫,却没想到真的逮住三只藏金鼠。 “你说,队正哪来的这么多皮筏子。”他们平日里跑船,崔家的三艘大船,至多就带个小木船,为的是有些不好上岸的地方登陆。 知道内情的人斜了他一眼,“你以为这皮筏子是谁准备的,这是女君给我们跑船人备下的。” “这东西方便,还皮实,船带着也不重,最重要的是,关键时刻那是能救命的。”昨天谢娴把东西给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眼瞧着一个个羔羊大小的皮囊袋,展开吹足气、挨着绑在竹架子上,十六个皮囊袋组成一个筏子,可以乘坐三四个成年人。 羊皮筏子不用的时候收卷起来,只有巴掌大小,用的时候吹满气,膨胀到一只羊的大小,其浮力好,又轻便不占地方。 这样的羊皮筏子做了三个,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最主要是,听女君说,这吹了气的羊皮,单个拆开还可以绑在人身上,可以救人,不会水的腰上绑一个,就不会往下沉了。 在谢娴的认知里,船上配置救生艇不是应该的吗。 提到谢娴卫卒们肃然起敬:“有女君替我们如此着想,何其有幸。” “我凫水学的不好,游不了多远。”有人低下头,他们这些人,常年在边关驻守,并不擅水战。 身后的伍长一个巴掌拍过来:“好好学便是,怕个卵蛋,回去在抄几遍军规。” “别啊,老大!” 一众卫卒说说笑笑往八槽舰船去了。 鲨大王的宝库已然到手,如今只剩下这些村民的安置问题。 勇吉皱紧眉头,这群渔民们已经被掳来半年多,他们的渔村怕是早就没了。 年前启帝下令海禁,沿岸的不少村子都被迫迁往内陆。 估计他们这一村人,就是在下令搬迁之前就被掳来了,所以听见勇吉的话,众人顿时露出天塌了的表情。 “我们赵家村,祖祖辈辈都在南湾讨生活,怎么说走就走呢!” 本来听说,可以送他们回村,满脸欣喜,但是听见朝廷的海禁命令顿时又哭天喊地。 有些老人本就强撑着一口气,等来了好消息,但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无家可归的境遇。 这一下晕死过去几个,乡民们顿时一阵兵荒马乱,勇吉让卫卒们搬下来两袋栗米,熬了浓粥让众人填饱肚子,在商量其他。 “阿母,大娃,娃她娘还在!”赵三心里高兴,自己的妻子原来还活着,只是被抓走的半个月,瘦的不成人形,但他笃定等自己能赚钱了,定然要把家人都养好。 “我娘呢?呜呜,我娘在哪里呢?” 大娃听见他娘的消息,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 赵三赶忙道:“你娘她,身体太虚了,被送到大船上养病去了。” 刚刚看见妻子的时候,赵三都以为妻子已经没了,没想到勇吉告诉他,他们船上有大夫,可以给看看。 早在知道赵三是望风使的时候,勇吉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对待,这种人才难得。 眼见着母亲和大娃变了脸色,赵三笑了笑安抚道:“阿母莫要担心,鲨大王犯了事,如今新东家待我挺好。” 新东家三个字一出口,老妪就明显的松了口气,只要自家儿子还有用,儿媳妇就没事。 待他们知道,这黑石白虎旗属于谢家黑石卫,更是让他们放下心来。 这年头有名望的世家大族,比朝廷靠谱的多,下面的庶黎有些宁愿跟在世家身后讨口饭吃,也不愿面对朝廷的虎狼胥吏,一个不好就家破人亡。 第211章 八槽舰船 现如今还是要商量赵家村,乡民们的去处,朝廷下令渔民内迁,也是为了防止匪患。 但如今赵家村已然是不能回了,他们如今身无长物,去了府衙,说不得会被当做流民赶出来。 勇吉他们心里清楚,这两年灾害频发,他们雀县来的难民也有从南边逃过来的。 想来,南边日子也不好过。 “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打了半辈子的渔,让我们换个营生,这是要了我们的命啊!” 赵家村乡民们个个脸色灰败,众人也在商议对策。 这时候从远处走来四五个乡民,还有一人被捆的结结实实,拖拽的跟在后面。 众人定睛一看,不是赵根还有谁。 “这瘪犊子玩意,还挺能藏啊!要不是天上的鸟雀还发现不了这家伙。” 捉他回来的乡民骂骂咧咧。 大船停住不久,几个报仇心切的乡民就自告奋勇的去找赵根了。 这荒岛也不大,没走几步就看见山崖上盘踞的一群海鸟。 走到近处便能听见悬崖下面男人的咒骂声,他们几人伸头一看,好家伙,这赵根为了躲藏,竟然下到海岩下面了。 但处迎风的海岩峭壁,是海鸟们产卵地,雌鸟正孵蛋,被赵根这个不速之客侵扰,嘎嘎的警示声不绝于耳。 鸟群顿时沸腾起来,它们化身小型轰炸机,石子、牡蛎壳、鸟粪、等等各种不知名的东西砸下来,让扒在岩壁上的赵根苦不堪言。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被一群鸟给欺负了,还有没有天理了,满头满脸都是鸟屎的赵根气得要死,大声咒骂。 众人看他埋汰的样子,嫌弃不已。 “呸!恶有恶报。” “勇队正,这赵根是鲨大王的人,平日里作威作福,如今已经拿住了,”后面,要如何处理。 他们心中虽对赵根痛恨,但是好歹都是同一个祖宗,若在以前,至多就是把他除族,赶出村子。 这本就是赵家村内务,但是乡民们如今都是惊弓之鸟,既然找他做主那就得按谢娴定下的规矩来。 “不如就交给我们带回去,到矿上挖煤好了。”勇吉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根,这家伙浑身加起来也没有二两肉,此刻头顶鸟屎一副臊眉耷眼的样子。 一个乡老,笑眯眯的凑了上来,“勇队正,不知这矿场在何处?这家伙狡猾的很,万一给跑了可不是就让我等白忙一场。” “我家主上乃成郡谢氏,放心远着呢!”光来时坐船就要五天,若腿着去还不得走十天半个月。 “嘿嘿,远的好,只不知这矿上还缺不缺人了。”乡老又凑近一分。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如今看来这谢家黑石卫军纪严明,这无人的荒岛上,不仅对他们秋毫未犯,还给他们米粮,还帮人看病。 勇吉眉头微扬,哦原来在这等着呢!不过他们黑石卫附近还真没有正经的渔民,他们的拖网虽然还得用,但是拉网晒网还得专业的人来。 昨天他派人给谢娴递了消息,女君那边已经同意了,不过上赶的不是买卖,自然要把丑话说在前面。 “我家主子那边不缺矿工!”他顿了顿。 乡民们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但,缺些会打渔的。” 众人顿时激动起来,“你看看,这不就巧了不是,我们赵家村,在南湾可是世代渔人。” 赵三在旁边哭笑不得,这个勇吉队正,说话大喘气。搞的人心里不上不下的。 “若你们同意入了谢家二房,就得派人在这船上做事,不然就是和流民是个待遇。”勇吉道,这些身上有技术的,谢娴明显更加重视,或许女君还有别的安排。 雀县的流民生活过的如何,明眼人看着,谢家提供了不少工作,只要愿意出力气,吃喝都不愁,就这已经让方圆百里的乡民们看的眼热。 也有乡人来她这里做事,谢娴一视同仁,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意在消除本地人和流民之间的隔阂。 赵三这几天和众士卒混了个脸熟,从他们嘴里得知雀县是个怎么样的地方,虽然贫瘠,但是却接收了逃难的流民,东家是个心善的。 待到船上,赵家村众人纷纷自荐,都是海边混的谁还不知道谁,修船的,织网的,小小一个村子,手艺人还挺齐全。硬是把船上空缺的位置补满了。 看着旁边一帮精神十足的乡民,勇吉心中暗叹,怪不得鲨大王要掳了他们来,这都是人才啊,不过现在倒是便宜了我们。 众人一拍即合,话说开了也就好办,众人听说谢家女君还发明了一个专门用来捞鱼的拖网,表示他们也想试试。 对于他们这种积极上工的态度,勇吉予以鼓励。众人围着需要双船合作的拖网,老渔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可以用小船和大船合围?”勇吉点点头,他这三个月天天跟船跑,对于拖网的使用方法也是有所了解,但海里捕鱼,和江里捕鱼还是有些不一样。 不过女君说过,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所以他大手一挥,你们自己看着办! “哇,这网真大啊!一艘小船不够!”有人道。 “除了木船还有羊皮筏子呢!” “不急,探探这网的深浅再说。”老渔人蹲在旁边开口道。手里抓着网绳,语气都有些激动,听勇吉说过,这网在江上,能一网起千斤的鱼获,他捕了半辈子鱼,头一次见如此大的网。 他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网怎么用,展开看看他心中就有数了。 八槽舰船缓缓驶离了礁石区,风帆鼓起,破浪前行,不知是不是错觉,勇吉感觉这船比他们开过来的时候快了不少。 老渔人直起腰杆,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这海上论开船他赵家村可不输旁人。 第212章 上岸分别 八槽舰船原先就是战船,其中船体内分隔成八个独立的水密隔舱,这种设计提高了船只的稳定性和安全性,即便单个舱室发生破损进水,也不会影响其他舱室,从而降低了船只因受损而沉没的风险。 这也是八槽舰船名字的由来,谢娴第一次登上这艘船的时候,心中赞叹古人造船技术的先进性。 三层的舰船整体宽度略窄,呈梭形状,船头不是福船的那种宽门脸,已经有了中欧时期风帆战舰的雏形。 谢娴看的直流口水,若整体染成黑色再给船头加个雕像,就可以改名叫黑珍珠号了。 单船拖网还是有点难度,刚开始还需要小船辅助展开渔网,这网的深度还怕挂住海底礁石,已经一个多月没下水了,众人自然小心。 但等八槽舰速度彪起来,这就都不是问题。海水的冲击力把网兜撑开,浮起的竹筒划过水面,白浪呈现一个半圆形。 随着船只的速度越来越慢,众人脸上的笑愈发灿烂。 “这网好啊,船都被拽住了,肯定不少鱼呢!”众人纷纷跑到船尾,透过清蓝的海面,十几丈远的水下,一团黑影坠在后面。 “妈祖保佑,这一网可顶得上我们十几网鱼了。”有人喃喃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舍得用这么大的船捕鱼啊!”他们今天可算是过瘾,光这一网,就够他们吹一年。 勇吉矜持的笑了笑,心中暗暗松口气,好似刚才一直担心空网的人不是自己。 他心中盘算,淮河里面禁渔,但这海里可以啊!这小渔船不让下海了,他这大船应该没问题,听说风浪越大鱼越贵。 通过滑索众人合力将拖网吊了起来。 “哇好多鱼,大小黄,竟然还有刀子头”鱼网鼓鼓囊囊的吊上甲板,众人便围拢过来,这些鱼有他们常见的,也有些没见过的。 最令人瞩目的是,里面还有一条一米多长的鲨鱼。 “哇,鲨大王,快看是鲨大王。”鲨鱼对海中渔民来说,都头疼不已,他们惯常用鱼枪捕鱼,稍微出点血,这家伙闻着味就来了,有时候遇见鲨鱼群,说不得人船不保。 一群黑石卫卒,也在旁边伸头看着,不认识都长一个鱼样。 “哇那叫鲨大王的,满嘴尖牙,莫不是吃肉的?” “这鲨,连人都吃得,”莫说是吃肉了。 还有卫卒好奇道:“这家伙这么大一只,能吃好几顿呢。” 他话音刚落,旁边分鱼的赵家村乡民们,脸上的表情颇为古怪。 “叔,这鲨大王的肉不好吃,听我奶说,一股尿臊味!”旁边的大娃忍不住开口道。 这话委实有些下脸子,站在大娃身后的老妪顿时面色微变,她一把拍过去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生怕等下卫卒翻脸,时刻准备求饶。 “哈哈哈,你个吃货,见到啥都想吃!”众卫卒毫不留情疯狂嘲笑。 这话传到后面,一众黑石卫笑弯了腰,自知说错话的圆脸汉子,也不恼,他接着问道:“那这鲨,有什么用?”他可惜的瞥了一眼,这么大一条鱼,不能吃岂不是浪费。 见军汉们虚心求教,渔民们自然话多了起来。 “这东西,能吃的就背上的鱼鳍,叫鱼翅,有商人专门收这个,听说贵人们稀罕的很哩!” 随着交流越来越多,赵家乡民们才知道,对于庶民秋毫不犯是他们的军纪,除了这个还有好些规矩,他们不懂这些,但是能对庶民如此友善的东家,却是难找。 更是得知,这些军汉平日里还要读书习字,黑石卫中还有专门的幼学供小子们读书。 这可把他们羡慕坏了,如此对以后的生活更是充满期待,赵三扶着自家老娘看着甲板上热火朝天做事的众人,感慨道:“我对阿兄都没怎么恨了!” 老妪看着在人群里疯跑的大娃,还有些军汉不时从兜里掏出鱼干投喂,已然家里也是富足的。 听着儿子的话,心中五味杂陈,的确,若没有赵根的算计,他们从南湾迁走,还不定过的什么日子呢,哪里能碰见现在的东家。 谢娴此刻已经带着众女下船,船刚靠岸,李游就被早就等在此处的镶王府卫接走。 王、马、钱三家也是接到消息,自然会派人来接,她们在码头和谢娴道别,“这次多亏娴娘子,这会稽山下,若娴娘子有事,可来王家寻我。” 会稽郡州牧是王家老爷子的旧故,王钰身为王家嫡女,确实有这个底气说话。 “还有我,还有我,马家有几家酒楼也在此处。”马蓉刚才还想给谢娴安排一个酒楼住下,谢娴连连推辞,会稽此时住宿费绝对高,可不能占人便宜。 钱元香皱着眉头一脸不开心,她年纪小正是好玩的年纪,听得谢娴的白娘子虽然观点清奇,问题有些多,却也是性子最为单纯的。 “娴姐,还没说完那,白娘子和许仙后续如何了,哎!”她恋恋不舍。最后谢娴还是给几人留下地址,若有空大家再聚。 待众人分别之后,身边的青黛便递过来一个小竹筒,谢娴打开一看,“咦,还真有宝藏啊!” 信中勇吉提了赵家村人愿意归顺,还有那拖网在海里展开也不比江中捕鱼差多少,他们满船的鱼获,也需要处理。 “船舱头呢?”谢娴想了想问道,她望向这人来人往的江上码头,她们从钱塘江的入海口逆流而上,进入内江,于江边停靠,然后还要换乘小舟才能到达会稽山下。 谢娴看了眼身后略显疲惫的女孩们,心中暗道,这古代旅行的苦,算是让她吃的够够的。 这不刚才问了人才知道,还要坐一天多的船才能到会稽山下,但是如今最主要的是找个地方让大家休息。 吕氏给的庄子地址在绍兴虞地,地方有些偏僻,但是坐船去只要半天。应这众人的要求,她们就一口气去了庄子上在做修整也不迟。 谢娴想着也就同意了,她们这行人多是女郎,出门在外确实多有不便,还有半天才能到地方那就再忍忍。 安排青黛带着几个卫卒去找小船。带着众人寻得一处茶馆休息。 不多时,崔家船仓头,寻了过来。 谢娴开口问了卖鱼的事,他常年跑船,自然有自己的门路。 谢娴许诺给仓头百分之五的利润,让他帮忙牵线搭桥处理勇吉那边的鱼获。 那仓头一听便知,定然是哪拖网的功劳,本来他都打算休息一阵,但听说有的赚,自然高兴应下。 第213章 水乡 上虞多水道,乌篷船行在江南水乡,花红胜火,水绿如蓝。 她们在上虞的别庄休憩了几日,几个小女娘便央着谢娴带他们出来逛逛。 谢娴无法,既然出来旅游自然不能在房间里躺着,她上辈子是北方人。 这边湿冷的空气,让她实实在在的的感受到了从里到外的冷。叮嘱众人揣好汤婆子,这边天气虽然不算太冷,但在谢娴心里只有干燥的棉布衣服能抵挡一二。 但看街上的百姓,比起北地完全是不同的精神风貌。 坐在船头,谢娴只觉的周身雾气蒙蒙,身上的衣服都湿重了几分。 乌篷船行过一个小镇,“阿姐,你看那边?”谢敏烟面露惊奇之色。 顺着她指的方向,那是一处开阔水面,一艘艘小船满载着瓜果,绿菜,菱角鱼获,飘在水道一侧,来往的船只偶尔停下,双方交易各取所需,俨然一处水上的小型集市。 来往的小船,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谢娴无奈一笑,很好,一句都听不懂。 除却水绿的望不见底,但东西倒是琳琅满目。众女郎饶有兴致的看着,好些东西她们不认得,谢娴仔细辨认,连蒙带猜。 船夫的小女儿渔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脸红红的上前几步,轻声道:“各位娘子可有看上什么要买的,说与我便是。” 导游终于出现,谢娴松了口气,经过小丫头的推荐,众人买了几样没吃过的零食。 这边天气多变,本来还打算去游湖的,但是船走到一半下起雨来,雨幕中的江南水乡,尽显诗情画意的模样。 待到中午才在一个小镇上找到个吃饭的地方。 仰头看了看二层高的酒楼,门前的酒旗湿漉漉的垂下,真真儿的一点风都没有。 抛开湿冷空气黏腻的体感,景色当真不错,但看多了就犯困,谢娴刚才差点在船舱里睡了过去,她们十几个女郎,小点的茶肆都坐不下的,一下船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渔娘被谢娴拉着当翻译,他爹守在船上,据说这家是镇上最好的酒楼。 谢娴慢悠悠的走在前面,她换下了黑色的武袍,白色的棉布底衫外套了件酱红色的外袍,下面是红黑相间的折裥裙。比起周遭的淡雅精致,多了几分凌厉。 高挑的女郎懒洋洋的扫了一眼酒楼大堂,众人顿时一静,好凌厉的气势,谢家众女一看就是北方人。 掌柜的迎了上来,“客官几位?” “十二人,有雅间吗?”青黛问道。 掌柜眼睛一亮,大主顾,连连点头:“有有的!楼上雅间十二位。” 谢娴没有说话,抬脚向上走去。 待她们一走,大堂顿时热闹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女娘,好凶哦!”说话人目露兴奋之色,实在是刚才谢娴脸上的表情,感觉就不好惹。 南地的姑娘大多都是甜妹,就如同渔娘,说话软软糯糯,身形娇小,让人很有保护欲。 但她们谢家几个女娘,就是明艳大方型的,她们一进来对众人的视线不以为意,而且出门也不带维帽。 哪像这边的稍微有些身家的富家女,基本很难在街上见到。 本来一个女郎带着自家姐妹出门逛街就挺奇怪的,但放到谢娴身上却毫无违和感。 谢家众女郎的理所应当,出于对谢娴的信任。但谢娴也并未托大,这么多姐妹她一个人自然护不住。 透过二楼的窗户往下看去,就在街角的不远处,另外一条小船上下来六个汉子,那为首的精瘦男人似有所觉的抬头,压低斗笠,向着谢娴点点头。 谢娴嘴角微翘,乌奴还是这么谨慎,这次出门走水路跟在身边的护卫由勇吉带队,但因为发生水匪之事,八槽舰船需要主事人,勇吉就留在海上。 而谢娴身边不能没有人跟着,于是就近传消息到密羽卫,两天后乌奴带着雷五便来拜见。谢娴有些惊讶,雷五叔只在她刚穿来的时候见过一面,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刑君的分筋挫骨法,效果不错,还有上次的水滴石穿”雷五叔虽然是密羽卫的负责人,但私底下的兴趣爱好就是研究,审讯,怎么让人乖乖开口。 谢娴抽抽嘴角,背后疯狂吐槽,自己是个优雅淑女,对于刑君的业务真的不太熟啊! 看了全程的青黛表示,啊对对对对,你就只会亿点点罢了。 那个提出科学分类,提出精神折磨和肉体折磨,外加心理暗示三大纲要,让密羽卫众人,差点拜为祖师爷的不是她家娘子。 和雷五叔待了一天,谢娴感觉自己被掏空,她把前世能想到刑侦片全都搜刮干净,这才让其心满意足的走了。 至此谢娴得到黑石卫和密羽卫,两大势力同时效忠,她的刑君位名副其实。 若是锁老在此,定要老泪纵横,这是她爹谢定都没做到的事情。 下午湖面清波荡漾,姐妹们在北地长大,难的见到如此灵秀的山水,纷纷依在船边戏水,指挥着渔娘给她们摘花。 三月四月娃娃天,刚才还细雨蒙蒙,现在又艳阳高照,天光洒下湖面蒸腾,晒的人只想钻到荷叶下,才能得片刻凉爽。 此时正是冷热交替时节,绿水之上众多花苞刚刚露出尖角,粉白色的花瓣零星微微绽放。 谢娴斜靠在船尾躲阴凉,她浑不在意的向后睨了一眼,抽出自己的箫,悠悠的吹着。 碧色的水波微微漾起,不知不觉间,她们误入藕花深处,身边的荷叶遮天蔽日,倒是一处无人的好地方。 一艘小船狗狗祟祟跟在不远处,待他们进到湖中心,那船便开始加速追了上来,几个不怀好意的混子嘿嘿一笑。 “竟然一群小娘皮出来游湖,可不是便宜哥几个。”他们是这小镇的青皮,带头的人叫孟小山,其表姐和县令有些关系,所以在镇子上横行霸道惯了。 “山哥,应该不是哪家的贵女!”旁边的小弟有些担心,主要是谢娴的气势太盛,平日他们只欺辱平头百姓,贵人是一点不敢的。 “怕个鸟,这群女郎身上都未穿绸衣,定然是路过的富户。”孟小山笃定道。 第214章 密羽卫 项桀 丝绸是南方贵族的标志,但谢娴这个来自北方的怕冻死星人,认定只有棉布才能挡住来自南方的魔法攻击。 孟小山没说的是,谢娴他们不认识,但渔娘他认识啊!这父女两人以为躲去上虞,自己就拿他们没办法了,现在既然碰见,他定然不会放过。 “嘿嘿,听孟哥的,这北地的女子,哥几个还没见识过呢!” “滚,我们就发个过路财,可莫打别的主意。”孟山呵斥道,他作为镇上的青皮,能活到现在可不是光凭着无赖劲,哪些人能动手,哪些人不能动手,他心里自是有数。 刚才一群女郎中,被称为阿姐的红衣女子,虽然面上淡淡的,但是光看气势就不好惹。 但一想到娇柔可人的渔娘,他便头脑一热追了上来,两个跟班兴奋的划船。 远处,女娘们欢快的笑语回荡在湖面,近处,水道两旁荷叶遮挡中蛙鸣渐消,他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透过绿色的缝隙向前望去,红衣女郎,吹着笛子,似是一切没什么变化。 行至水道深处,斜地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仰面倒在船上。 两根竹竿插在前进的路上,他们的小船死死的被卡住。 看着自己老大被人像小鸡仔一样抓在手里,剩下的两个小弟面色发白,如两只鹌鹑瑟瑟发抖。 乌奴头戴斗笠,用黑布蒙着半张脸,身前的护心镜锃光瓦亮,还有铜扣的皮带上挂着长短不一的刀和匕首,这身行头是谢娴来了才叫他换上的。 他沉着脸不说话,摆了下身上的半披斗篷,遮住腰间的武器。 “嘿这几个青皮,还挺有意思!”身后的项桀轻轻一跃跳到对方船上,三下五除二,把孟小山的两个跟班,捆了个结结实实。 密羽卫的人大多都长的普通,但是项桀是个例外,他的姓氏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他如今脸上带疤,容易被人记住,卫中的工作不是那么方便。 这次听闻女君身边缺人,雷五就做主送了他来,项桀本就是他精心培养的密羽卫接班人,如此送到女君身边熟悉一二也是应该。 孟小山,看着面前两人,一个气势沉凝,长刀在腰,另外一个刀疤脸,面上带笑,却让他浑身难受。 这两人身后的船上还有四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稍想一下,便知道这此算是踢到铁板了。 本想着几个北地贵女,初来乍到,自己等人恐吓一番,要些银钱花花。 却没想到,这贵女出行身边跟着的护卫却是强的可怕。 “大哥饶命,大哥,我们没有意思,我们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项桀嘴角微勾,蹲下身子,掰着孟小山的脸,似是要把他的脖子扭掉:“意思是,除了要钱,还想要别了喽?” “哎,不是大哥,你听我说。” “啊,呜呜,大锅乌再也木干了。”项桀觉的他聒噪,手上用力,孟小山顿时只能小声呜咽。 谢娴一曲萧吹完,着太阳一晒人就容易犯困,姐妹们玩兴正浓,船尾就她一人,正觉的无聊,有意思的事情就来了。 往后一瞧,项桀脚下躺着三个人。 乌奴和项桀抱拳一礼。 “女君,这三人从酒楼出来,便一直跟着了,是刚才小镇上的青皮。” 这三人本就不是硬气的主,被卸掉手臂,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把他们的来历交代的清清楚楚。 他们平日里就干些勒索,敲诈的勾当,最喜欢对外地人下手,外地人大多只是过客,并不愿招惹地头蛇,大多给些钱财了事。 至于害人性命却也是不敢的。 做过几单之后,几人心渐渐大了,就把主意打到谢家众女身上。 但是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女郎的护卫捉住他们开口不到两句话,便是一顿王八拳。 忍住腹中绞痛,孟小山忙不迭的开口求饶。 “女娘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谢娴眯眼,乌奴会意,抓起他就是一头按在水里。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对谢娴的意思最是明白。 “咕噜咕噜” “嗝” 来回几次,喝饱了,也终于老实了。 乌奴在其衣服上嫌弃的擦了擦手。 孟小山这才有机会,打量面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女郎,他心中暗暗叫苦,听县里道上的大哥说过,犯事被捉就求女娘,她们心软,自己就能少受点苦。 呜呜,可是谁来告诉他,哪里见过如此凶残的女郎,他被淹去半条命,这女郎看的目不转睛,似乎这是很有趣的事。 乌奴和项桀身上的压迫感,让他尿意汹涌,但是他不敢。 谢娴懒的听他说别的,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找她麻烦,落在手里,可不得让她乐呵乐呵。 乌奴见孟小山胆敢盯着谢娴看,放在腰间的手动了动:“女君,要不还是埋了!” 项桀蹲在后面轻咳一声:“五爷走之前,还让我们探探这边的底。” 他们密羽卫势力大多在北地,南边并未涉猎,这次趁着刑君在此,刚好把这摊浑水淌一条路出来。 旁边的孟小山,听着两人的话,一股凉气窜上头顶,裤裆顿觉清凉。 项桀不动声色,连人带船退开几丈远,生怕唐突了女娘。 心中暗道,这青皮自己不争气,为了保他命,自己也是尽力了。 谢娴没注意,此时心里想的是,绿林江湖吗?自己还没见过呢! 她看了孟小山一眼有些疑惑道:“这家伙有什么用?”,这种青皮混混,在道上应该是名声不显! 项桀咧嘴一笑:“好像和县令沾亲带故,杀了有些麻烦。”留着用说不定还是个助力。 乌奴斜了一眼没说话,他最讨厌麻烦。 “我有用的,我真的有用的,我姐是县令的小妾。”孟小山迸发出此生最快的语速说道。 怕几人不信又道:“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渔娘还有那老头,他们若不是为了躲我,哪能跑到上虞去。” 哎呦,还越说越有理了。 谢娴沉下脸。 噗通一声,喋喋不休的孟小山被乌奴一脚踹下船。 第215章 园子 等孟小山再次站在谢娴面前,就是在上虞的别庄里。 他青白着一张脸,低头死死的盯着地面。 “这家伙还真有些门道。”项桀开口道,经过一番‘友好’交流,该说不该说的孟小山都交代了。 “本地最大的帮派是船帮的人,但是最近因为朝廷海禁,好些渔民被赶了过来,本就鱼龙混杂,现如今更乱了。” 他斜了眼孟小山,后者感受到他的视线,身体猛然一抖。 “这新来的青壮为了讨口饭吃,就成立了海帮,如今在城内城外闹的不可开交。” 谢娴点头,朝廷做事从来如此,只要达成上面的命令,下面的人自然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能从中刮下一层皮来。 下面的庶民帮派斗的你死我活,关贵族大老爷什么事? 帮派之间在怎么闹,还不都是抢着给他们当狗,他们只要坐等胜利者出现,继续以前的奢靡生活。 “除此以外,这边盐帮最有钱,丐帮遍地都是,最有名望的还是重阳观。” 谢娴叹口气,这道观果然是最有实力的,这时代盛行清谈,若是不会周易,老庄,会被直接踢出群聊的。 还真是大小帮派林立,谢娴道:“初来乍到小心为上。” 孟小山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紧接着,红衣女郎又道:“若真要动手,把首尾处理干净,我们不惹事,却也不怕事!” 孟小山: 江湖上的事,肯定要起冲突,自己人当然不能吃亏。 隔天再出门,谢家众女郎发现多了个知客,每到一地,这个叫孟小山的知客便将其由来和趣事说的头头是道。 只不过就是胆子太小,她们打赏的银子不敢要,还有就是害怕阿姐,而且怕的要死。 谢敏烟就曾见过,下船的木板太窄,他宁愿跳进水里,也不敢接近阿姐三丈之内。 孟小山,面上笑嘻嘻,心里p。我t当时绝对脑子坏了,跑来招惹这些人。 他认为最心软的谢娴,看着他掉进湖里喝到饱。然后当天晚上,笑面虎的项桀就用精湛的按摩技术,让他体验了一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个从不说话的蒙面男,总是阴恻恻的盯着他,就连上个茅房都不放过。 他这几天过的无比煎熬。他知道,这些人虽然没说来历,但所施展出来的手段可不是普通世家护卫能有的。 且有着如此手段的两人,只是被称为女君身边的护卫,想到这里他觉的自己死的不冤。 白天带着谢家姐妹游览各处,晚上项桀就和孟小山出门去拜山头。 谢娴这边也没闲着,第二天就收到了王钰邀请赏樱花的帖子,她欣然答应了。 她们这几日都在上虞附近转悠,踏青却也是这边的传统了,一边安排准备东西,谢娴却又担心,这赏花的地方有些远了,还是要在附近租个院子才方便。 项桀表示这都不是问题,他这两天打开局面,人一听说他只是个买卖消息的,又不是抢地盘的,且出手大方,自然都愿意卖个面子。 刚好盐帮在那边经营各种产业,找个小院子盘下来,不是问题。 要闻谢娴为什么不愿意住客舍,主要是她们人多,真的麻烦,有这钱还不如直接租个院子住呢。 谢娴其实也打算在这边置办产业,不说别的,光开个客舍,就能赚不少钱。 因为会稽清谈,这边客舍价贵,就连山脚下的乡民家中都住进了好些人,谢娴是从不打无准备的仗,给了银子提前让项桀租下一个园子,这才带着姐妹们动身。 为了入乡随俗,谢娴给大家置办了几件绸缎衣服,有了孟小山这个本地人介绍,才知道这边的习俗和北地的不同之处。 她们一路行来,却是少见贵女出行,但维帽这东西大家却不怎么感冒,她们在北方带维帽,是为了挡风遮尘,而这边却是为了遮脸。 谢娴子认为,也不是什么人间绝色,便嫌弃碍事没有准备,旁边的孟小山却欲言又止。 却不知后来因为这事惹来许多麻烦。 新租的园子,主人去了北地,因为地方太大,又不想分开租给别人,索性只剩到现在,刚好让谢娴捡了漏。 但这一月三十两的租金还真不便宜,谢娴抬眼看去,这园子位置正好,就在山路旁边,且下山不远处就是河道,算是交通方便。 园子不大,占地千亩,前后三四十间房,里面种了不少花树,景色甚美。 “阿姐,这园子真漂亮。”谢敏烟声音欢快。 “能不漂亮吗,三十两一个月呢!”谢娴嘴里说着,但是面上却也不怎么心疼,出来玩可不能心疼钱,要不到时候,钱没省下来,玩的也不开心,那才叫亏呢。 一开门,项桀就等在旁边,还有个老仆守在一旁,“这院子,贵人且住着,昨天里面已经打扫好了,若有何事,可以去前面的鱼嘴村寻我。” 老头颤巍巍的说话,他就是个替人看园子的,交了钥匙,拿着契书和银钱马不停蹄地就走了。 谢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这园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她们也就住十几天,又不是买应该没事。 项桀似是看出谢娴在想什么,他开口道:“是城中富商的园子,两兄弟为了家产反目,这园子是分给小儿子的。” 但这园子,当时说明了只能住不能卖,所以这小儿子为了一口气,就把这园子,典给了山上的白鹤书院当学费。 书院得了这处院子,平日里也就是放着,或等人来租,派了个老仆守着,因为不善经营,就算是会稽山下的客舍全部爆满,这园子还没租出去。 问就是人不缺钱,这园子还挑的很,不租给铜臭的商人,不租给庶民,也不租给粗鄙的武人。 听闻此话,谢娴也是哭笑不得,这还真是个性,这要放在现代,高低会被人嘲讽有毛病! 但在这个时代,但凡正常点,都不能体现名士风流。 第216章 骑马 谢娴带着一众姐妹搬了进来,除却床单被套需要换上自己带的,其他东西倒是准备齐全,有些看上去竟然还是新的。 “你是说,前两日书院专门花了百两修葺了一番?”谢娴一脸不敢置信,这些文人的脑回路这般清奇的吗? 为了赚三十两,先倒赔几百两热热身? 谢娴没想这么多,大家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她只想躺平睡觉。 第二天一早,青黛就把她叫醒,今天要去赏樱花,几个女娘都没怎么睡好。 “阿姐,昨天都没睡好,这边的床太硬了。”谢敏烟抱怨道。 “你莫要像个煎饼一样翻来翻去,就能睡好。”拿着书的谢瑶嘴下毫不留情。 “噗嗤,哈哈。”旁边的谢环琅笑出了声,她们五姐妹坐在前面的牛车上,几人的婢女也坐了一车,然后跟着的乌奴几人都骑着马。 不过这些马都是租的,这边的物价实在一言难尽,尤其是马匹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 放在雀县十两以内都能买匹好马,到了这边基本看得过去的马,价格都在二十两往上。 谢娴想了想,自己出来旅游还是租,不过租马的人少,且价格还不低,好歹比起买的便宜不少。 且乌奴几人天南地北的跑,对马匹很是了解,挑了几匹据说还行的马,这才出门方便了不少。 项桀几人脸上表情有些奇怪,自家女君做事还真是过于务实了,和谢娴的贵女人设有些格格不入。 乌奴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他摸了摸马背,不满意的撇嘴。 项桀凑了过来:“咋地,嫌弃马不行?” “有的骑就不错了,南地好马少,这可比坐车好多了。” 说完他斜了眼跟在车后面的孟小山,这小子如今新鲜劲还没过去呢,坐在马上,面色红润东张西望。 他做梦都想不到,还有一天能骑上马。 “你小子,算是得了便宜!” “嘿嘿,女君心慈。”孟小山笑的后槽牙都能看见。 “过来,我教你骑,放轻松,腿别那么使劲啊!” 项桀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这小子心思灵活,调教一番倒是可堪一用,所以索性也就不避着他了。 就是乌奴始终没个好脸色,哎,这夹心汤饼当的好累。 “项哥,这样对吗?”孟小山顺着杆往上爬,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却也是他的机遇,陪着项桀跑了好几个帮派,可是给他开眼了。 项桀做事圆滑,说话滴水不漏,且有意无意的提点几句就让他受益匪浅。 他自然投桃报李,知道自己攀上大腿的机会来了。 “要说,我们中骑术最好的,还得是乌奴。” 孟小山谄媚的看了过去,收获乌奴冷冰冰的一眼。 项桀哭笑不得,这下总算明白为何五叔要派他来了,这家伙真是除了自家主子,谁都没个好脸。 “阿姐,你怎么老看他们骑马啊!”谢敏烟有些奇怪,在雀县骑马的人也有,但是不多,大多人们还是喜欢出门坐车。 在西汉时代马鞍和马镫就已经出现,不过在一些地区使用不同的原料制作马镫,有藤编的,木质的,最简陋还有布作的。 所以除了游牧民族,善马者甚少,谢娴以前一直以为君子六艺中的御就是骑马。 后来才知道此御非彼御,指的是,驾驭马车战车的技术,包括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等技巧。 啧,这么一说,现在的君子们要学这么多,还挺惨的嘞! 不过生物动力小摩托,谁不想要,谢娴羡慕的直流口水。 她前世也去学过,但是因为花销太高,只学了个大概,如今见到,乌奴他们骑马,又把这隐勾了起来。 当谢娴骑在马上时,终于得偿所愿,因为有基础,所以学习进度明显比,孟小山这个纯新人,快了亿点点。 这匹白马性格温顺,在谢娴喂了几块糖角,之后就愿意跟着谢娴走了。 “阿姐,骑马好玩吗?” “阿姐,我也想试试!”见她骑马这么容易,一众女郎顿时闹着也要试试。 无法,谢娴只能一个一个来,虽然乌奴和项桀脸上满是不赞同,但谢娴认为出来玩,就是图个高兴,这不行那不行,出来玩个什么劲儿。 后来挨个试过之后,众人才明白,骑马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最后谢娴骑在马上,收获了孟小山羡慕,和项桀坐在牛车上幽怨的眼神。 谢娴:我什么都没看到,谁让你挑的马最好看呢! 转过山头,入眼的就是一片粉色的海洋层层叠叠。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香气。 天上的蓝,山间的粉,脚下的绿,让人心中疏朗,抛却一切烦恼。 红衣女郎,骑着白马,红色璎珞垂在肩上,青丝飞扬。 待到王钰几人看过来时,便是这幅可以入画的摸样。 谢娴听见招呼声,抬头一看,她们竟然在半山腰的亭子里。 我的天,可真是找了个好地方,放眼望去,林子里人还真不少。不过旅游景点人多可以理解,爬山这种体力活还真不喜欢。 轻扬马鞭,小跑起来,谢娴拒绝腿着过去。 小道上的行人颇多,却多是带着维帽的女娇娥,青粉白绿间,突然闯进一抹扎眼的红,连带着马蹄声渐近,许多人便望了过来。 谢娴不以为意,还没走到亭子里,就见钱元香朝她飞奔而来,她忙拉住缰绳。 “娴娘子!”钱原香,一双大眼睛,水当当的望着她,脸上的羡慕都快溢出来。 “元香,你们也来了。” “我想骑马,我要骑马!我”没等谢娴说两句话,钱元香就使出撒娇大法。 谢娴顿时头皮发麻,果然就知道,没有哪个人能抵挡骑马的诱惑。 “我一直想骑马,但家里不让,我家兄长靠不住,只能靠娴姐姐了!”钱元香,说的情真意切,似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 谢娴抽抽嘴角,只好无奈点头,她利索下马,扶着钱元香上去,牵着马,慢慢走着。 不远处,靠不住的钱家兄长,钱彘,默默捂住脸,身后的好友们笑得东倒西歪。 自家小妹越发管教不了,失策失策啊! 第217章 过溪 钱彘身边的郎君们,大多都是世家子弟,这春游踏青,也是带着自己姐妹前来游玩。 女娘们放纸鸢,玩诗对,他们这些人就凑做一堆弈棋,投壶。 钱家身为南地巨富,因为钱寡妇的原因,对自家女郎养的颇为骄纵,钱元香身为嫡枝幺女,性格讨喜,很得家中长辈喜爱。 钱彘也被她缠过几次,但骑马终究是个危险的事,母亲不答应,他能怎么办。 所以谢娴出现之后,他就沦为了没用的兄长。 “钱娘子,”远远的谢家两辆牛车也到了,小女娘们打开车帘问好。 钱元香笑意莹莹,王钰和马蓉也迎了过来,“你个皮猴还不快下来,”她指着钱元香笑。 “我还想多走几圈,”钱元香有些恋恋不舍 ,其实她主要想骑马跑一跑,但是第一次就提如此要求,却是有些过了。 “想遛马就家去,这边还等着娴姐,给我们说白娘子呢!” 女娘们终是汇到一处,相约着往溪水边去了,山间路旁,樱花树下,女娘们叽叽喳喳,打头的四人,全都凑在一处。 “娴姐,怎么这几天都不来寻我?下船之后就没了你们的消息,害我平白担心。”马蓉嗔怪道。 她家中便做的是酒楼生意,自然知道这个时间段,能住的地方有多难找。 “租了个园子,事情颇多,这几天才处理好。”谢娴有些无语,她天天觉都不够睡的,哪还有精力管其他。 “娴姐姐,那白娘子,最后到底和许仙在一起了没?” 谢娴拿钱元香这个精力无穷的小甜妹没办法,只得加快脚追上王钰,“等下再说。” 女郎们你追我赶的,往前走,却没给旁边亭子里的诸位郎君们瞧上半眼。 双方只隔着三丈远的距离,本来钱元香走这条路就想介绍他哥给谢娴认识的,但满脑子白娘子和许仙的羁绊,她哥便被抛到脑后。 谢娴,身为二十一世纪进步青年,出门在外秉承着与陌生人安全的社交距离,没往那边看。 走在最后面的谢家女郎,注意到了钱彘几人的注视,但她们只当路人打量几眼便追着往前去了。 走在最后的谢问枫拉着谢环琅的袖子轻声道:“我本以为南地只有女郎身姿娇小,”却没想到连郎君也是这么纤柔。 谢环琅顿时哈哈哈,这点,她们早就注意到了。 其实谢环琅母亲就是南人,但因为谢奉的关系,她虽没有谢娴这般高挑,却也算不得纤细。 用谢娴的话来说,南北方女子各有各的美,不必放在心上。 谢问枫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几位郎君自然听到了,顿时面色涨红。 “岂有此理!”虽然这年头,氏族间审美趋向雌雄莫辨,但竟然被人说身形娇小,可不就扎心了吗? 钱彘幽幽道:“我妹又把我给忘了。” “粗鄙,真是蛮女。”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恶狠狠道。 “是挺蛮的,”其中有人指着对面道。 几位女郎要过小溪,只有几块凸出水面的石墩,虽然面上平整,有些间距,要走过去,有些考验其胆量。 这石墩,是平日里乡民们摆走的,再往前百丈远就有一个供人走过的石桥,但谢娴此刻又累又饿,自然选择捷径。 她抬脚就上,几步跨过,身后的谢家众女,也是跟着走,这多亏了谢娴课上,训练过的平衡木,不及格的谢家女,谢娴可没带上。 众人目瞪口呆,这石墩桥,下面水流湍急,且距离不近,想走一遭,除了考验体力,还有胆魄。 他们几家公子都鲜少走过,但谢家众女跟着谢娴就莽上去了。 谢娴站在小溪边,紧紧的盯着,见姐妹们相互帮忙过来,脸上挂起欣慰的浅笑。 “这北地女郎,却是手脚轻便,”有人喃喃道,他们还看到,谢家众女之间相当团结。 “但你妹有些拖后腿了,嘿嘿!” 有人拍着钱彘的肩膀,眼里幸灾乐祸。 钱元香和马蓉,还在小溪对岸,踌躇不敢上前,主要是她没跳过这么远,万一掉到水里,可就遭了,两人在原地急的团团转。 谢娴回头一看,好嘛!王钰咬着牙走到一半,另外两位女郎,更是原地踏步。 王钰此刻脸色发白,已然是勇气耗尽。此刻站在中间石墩上进退两难,看着脚下溪流迟迟没有动作。 谢娴认命的深吸一口气,是她的错,只好认命的转身。 三两步跨到王钰身边,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身,轻轻提起,迈开长腿便到了对岸,等王钰缓过神,谢娴已经把人放下。 王钰踩到实处,心中紧张感褪去,接着便是羞囧的低下头。 谢娴勾起嘴角,温声道:“你们等等我,把那两个也接过来。” 说完又再次回头,几步跨到对岸,轻松将两个娇女郎挂在身上,带了过来。 “哇,哈哈,好玩!”钱元香只顾着开心。 马蓉的脸也有些红,不敢抬眼看谢娴,但钱元香一脸兴奋之色,好玩,太好玩了,还想玩。 谢娴揪着她的小脸蛋没有理会,打个哈欠就往山上走,她又累又困,可别霍霍她了。 却不知,目睹了众女过河的奇葩方式,几位郎君们脸上的表情各异。 “你说,要那娴娘子若是个男儿,你妹绝对不会放过。” “就是,那眼神都要盯出花来了。” 钱彘暗道,盯出花的可不止我妹,他摇着扇子淡淡一笑:“亏的有她在,我们也能清净片刻。” 众人一想,也是,因为姻亲的关系,每次踏青都是一场大型的相亲活动,他们这些郎君少不得就要应付一番。 但这次出门,直到现在,众女郎的眼神都没分过来一个。 除了谢娴一行人,林子里还有好几家的女娘,眼巴巴的看着王钰等人,跟着谢娴玩闹,还派人四处打听,都问到他这里来了。 “嘿!这也差距太大了。”他们嘴上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刚才有被谢娴帅到。 “要不我们也去凑个趣,如何。”有人眼珠一转。 第218章 流觞 “同去同去,刚好去瞧瞧,这娴娘子如何引得众女郎都倾慕于她。”说这话的人明显不怀好意。 “松柯莫不是嫉妒了,你不是与马家娘子快要定亲了吗?” “少来,我只是气不过,众女郎都围着她转,把我等置于何地?” 说话的是沈松柯,前几日沈家向马家提亲被拒,他脸上挂不住,心上憋着一口气,如今众人一说,便爆发了。 钱彘面色微沉,“沈六郎,是喝多了吗?几位贵女玩到一处,我等还是莫要去搅扰。” 和他一起的都是商贾子弟,王家和马家自是对他们不怎么感冒,马家势力都在隆中,不可小觑,而王家更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沈家在南地只算是二流世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去向马家提亲。 王家马家两位女郎愿意带着自己妹妹玩,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高兴,但是若有人想捣乱,便莫怪他无情。 这沈六郎言语轻狂,可不能让他坏事。 见钱彘沉下脸,众郎君们对视一眼,“确实喝多了,我叫人送他回去。” 不多时,沈六郎便被人拽了下去,“要不是看在同窗的份上,谁愿意叫他来啊!”有人抱怨道。 本来高兴着,却被人平白搅了兴致,晦气。 “钱兄,你可知这娴娘子来历,她们一众姐妹身边没有郎君陪着,也是大胆。” 谢娴来时,他们瞧的清楚,虽然有四个护卫跟着,但真就没有一个男主子。 钱彘嘿嘿一笑:“这娴娘子可不简单,是位女君。”若他们知道谢娴救过镶王世子,还不定是什么表情呢。 而谢娴此刻,看着不远处,金尊玉贵的,病弱青年,心中满是无奈。 “娴娘子,别来无恙。”李游白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流觞亭中,李游端坐其上,周围坐着好些人,这些人无一不是,穿金戴玉,身着绫罗的风流名士。 还有些,头戴纶巾,面容儒雅,人凑在一处,举杯畅饮,说着老庄易理。 从流觞亭往下,是一片曲水叠石,溪水潺潺,水绕石转。众人围坐一起,于水中取食,更有甚者,题词写下也放入盘中,顺水而下,能者捞之。 谢娴饿的半死,跑过来吃个自助,却没想到还能碰见熟人。 李游地位颇高,他一说话,众人注意力顿时汇聚到谢娴身上。 “见过李郎君。” 万般无奈,谢娴只好起身行礼,d你不是病弱吗?现在安全了?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的你行了。 卜羽站在李游身后,揣着袖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对嘛! 在船上的时候,谢家女君多拽啊!见了他家世子都爱搭不理的。 前几天他跑去上虞送谢礼,谢娴几人竟然不在,说是到这边参加樱花宴,如今总算是逮着了。 谢娴低头拱手,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白眼一翻,惹的旁边的王钰几人差点笑出声。 镶王世子和谢娴不对付,她们早就知道,却是没想到两人过招竟然如此幼稚。 李游心中无奈,他也不想这么引人瞩目,但刚才他都看了好几眼,谢娴只顾着低头,找吃食。 其他人是一点都没看在眼里,他能怎么样,只能先开口招呼了。 且他前几天接到父亲的信,心中踌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娴这边却不知道李游有事相求,等了半天李游没有下文,应该没事了,然后就在众人继续议论刚才的问题时,顺势一坐,捞过一盘烧鸡,开吃。 李游回过神,一望之下,差点气笑,他话没说完,人家又吃上了,知道你没有攀附之心,但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他转身吩咐,让仆役多放些菜,而且是硬菜,本来清雅的流水中,飘的都是诗词和酒盏,突然有一段画风突变,鸡鸭鱼肉,螃蟹,醉虾。 生生让几个讨论诗词的儒生望了过来。他们本是为了清谈而来,但此刻却是有些饿了。 但刚飘到面前的螃蟹,正准备下手,就被坐在溪水对面的红衣女郎捞走了。 谢娴眼见着终于有硬菜上来了,那是眼疾手快,烧鸡拿下,螃蟹捞走,醉虾嘛,剥虾有些麻烦,就放过了,再端几个素菜,齐活了。 谢娴招呼姐妹吃吃喝喝,觉得背后有股视线,一回头,却是对面一个儒生,定定的瞧着她,面露不满之色。 董迁的位置偏下,谢娴比他稍微前面一点,但是他等着拿菜的手,都举酸了,硬是没捞到一盘。 心中愤懑,才有了怒瞪谢娴的一幕。 谢娴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把一波菜都捞完了,是有点过分了,于是拿起最后的一盘醉虾递了过去。 谢娴眉头一挑‘你要不要?’ 董迁怒‘你还好意思说?’ 盘子又往前半分‘到底要不要,’作势就要放水里。 董迁慌忙接住,深吸一口气‘你给我等着。’ 啧,谢娴龇牙,‘怕你。’ 两人眉来眼去,没有一句话,但是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 两人的互动却是被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游看个明白,他闷闷的咳了两声,“呵,咳咳,娴娘子还是这么有趣!” 身后的卜羽心中诧异,心中暗道,自家世子还真是口味奇特,温柔贤淑的世家贵女没兴趣,面前表演茶百艺的苏娘子,瞧着他家世子眼神都快润出水来了。 而自家世子却是半点没放在眼里,只顾着看谢娴与人抢食,若不是王妃叮嘱,要让世子多看看,有没有哪家女郎能入得世子的眼。 但是,他看了半天谢家女君只顾吃,做他对面的学子气的眼睛都要冒火星子了。 “阿姐,对面那人,是不是要抢我们吃的?” 谢敏烟的座位正对着溪流,那个与阿姐抢菜的男人拿了一盘虾不够,还时不时的瞪两眼。 因着谢娴在身边,她胆子变大,当下就指着董迁说道。 本来想吓唬对面几个小女郎几分,此刻被叫破,董迁的面色涨红,“不就几盘菜吗?谁稀罕。” 董迁年纪不大第一次被师兄们带着来参加樱花宴,几位师兄只顾着找好友谈天说地,打发自己过来拿菜,却没想到还被一群女娘欺负,岂有此理。 第219章 曲水 谢娴觉的有趣,自家小哭包竟然有胆子找人吵架,还挺稀奇。 “不稀罕就别看啊,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谢敏烟一眼瞪过去。 董迁此刻觉的自己快要烧着了,这边的争吵已经引得其他人看过来了。 从没和女娘吵过架,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 谢娴只觉的好笑,抓过放在席上的一壶酒,递了过去,“喏,拿去。” 本就在别人的宴上吃喝,面上不能闹的太难看。 谢娴递了台阶,董迁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接过酒壶,道了声谢,他家师兄最爱酒,这清泉酒,每席只放了一小壶,剩下的就只能守在溪流边等了。 他捧着一盘醉虾,和一壶酒,往山石后面走去。 “师弟可是好运气,”姬元义躺在青石后面,半敞着衣服,微醺着脸,调侃道。 “师兄被人驳了易理,便到我这找自信。”董迁皱眉,书院里最是看不得他这副邋遢模样。 “嗝~,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肠断非关陇头水,泪下不为雍门琴” 姬元义抓过托盘上的酒壶,猛灌一口,挣扎站起身,“哎,为兄肚子饿了,去找些吃食。” 他披头散发,敞着衣袍就往溪边走去,董迁见此,面色微变,连忙追出去,“师兄,不可,那边有女客!” 上次师兄在宴会上放浪形骸,吓坏了好些女娘,惹的师长训斥,众人褒贬不一,更有人说他是狂生,行为不羁,道法自然。 上次师兄刚露面,那些女娘们便掩面而逃,尖叫声不断,硬是搅扰了几位师伯们的兴致,师兄得了一顿训斥,但有些人却觉得女郎们慌乱逃跑的狼狈模样,甚是有趣。 可现在的问题是,那边一群娘子,着实不好惹啊!等他追着过去就见,姬元义站在溪水边。 歪头看着水面,揽水自照,欣赏自己风流不羁。 众人一时间都被惊呆了,“这姬元义又开始发狂了!” “人家那叫狂生,自然想干什么干什么!” “你看那边,”有人这时候注意到了,姬元义对面的谢娴等人。 谢家众女刚开始也被惊住了一瞬,但看谢娴,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继续吃吃喝喝。 坐在宴席末端的钱元香本来捂脸的手,露出一条指缝,瞧见谢娴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咳一声,然后也就跟着放下手。 马蓉出身马氏,也算是北地姑娘,自然知道北方民风开放,不怎么重视男女大防,她手拿团扇遮住脸,露出一双杏眼左右看着。 王钰也凑头过来,掩住嘴唇,窃窃私语。 谢娴吃个半饱,旁边站个光肚男其实对她没什么影响,想当初小泉村处理变态的时候,她就喊姐妹几个,去做过脱敏教育,所以她纹丝不动,大家自然有样学样。 但是随着汇聚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这让谢娴心中不耐,好好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 而姬元义吸吸鼻子,定定的看着她面前的这盘烧鸡。 谢娴拿起一个鸡腿,姬元义的眼神也随着鸡腿移动,配上他姣好的面庞,像极了讨食的大型犬。 一旁的董迁简直不忍直视,自家师兄喝多了,全凭本能行事,这红衣女郎拿个鸡腿相逗,有些过分了啊! 旁边已经有人笑出了声。 谢娴把鸡腿单独盛在盘子里,人都以为她会把盘子递给姬元义,却没想到,她又往下面加了个木质托盘,然后往水里一丢。 酥香脆嫩的鸡腿,顺流而下,在清波中起伏,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追随而去。 姬元义撑着脖子瞧鸡腿,但腿却纹丝不动。 谢娴有些不耐烦,挥手一指:“看什么看,去追啊!” 惯得,她自己还没吃饱呢,她可是看到,后续再也没有烧鸡这种硬菜了,自己这盘是不可能让出去的。 青年郎君,墨发垂下敞着衣襟,脸上蓄短须,姿容俊美,且身上的皮肤白的发光,他就站在离谢娴不到两丈的距离,两人间就隔着一条不足一步的小水沟。 男的美,女的俊,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两人似乎因为一只烧鸡对上了。 流觞亭中谈论的声音渐渐停下,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下方。 李游捂住胸口猛咳两声,他有点憋不住笑,责怪的看了卜羽一眼。 卜羽也是冤枉:“我哪里知道还有人抢啊,这娴娘子一个女娘”吃的比男人还多,都放下去一整个席面了,还不够。 旁边苏小小捂嘴轻笑:“这娴娘子确是个妙人。”幽怨的看了李游一眼,心中暗道,也不知这镶王世子是个什么口味,席间几次都朝那蛮女看去却没得半丝回应。 “我倒是觉的,这位娴娘子,心思纯澈,光明磊落。”刚才一直在抚琴的怜香红唇轻启,她素来清冷难的开口说话。 苏小小瞥了她一眼,这女人惯会装模做样,她于怜香同为南地花魁,争宠的手段不相上下,但这女人逮住机会就给她上眼药,当着她的面,说那红衣女娘,心思纯澈,不就是讽刺自己,花花肠子吗,我呸! 流觞亭中暗潮涌动,而此刻姬元义收回远望的眼神,又把目光放在剩下的半只烧鸡上。 谢娴怒了,指着桌上的烧鸡,“我的。” “你的在那边”,说完又指了下已经拐过三道湾的木托盘。 “这也有吃的,”姬元义似是不愿放弃。 身后的董迁看的直冒汗,完了,他俩不会打起来! 谢娴都快被气笑了,对面的男人,压根就没醉,虽然行为宛若稚子,但眼中清明,嘴角带笑,似是打定主意,自己不敢拿他怎么样。 谢娴拳头硬了,你做你的狂生,随性而为,但前提是别来惹我。 她二话不说,站身来,裙摆一掀从靴子中掏出匕首,往桌上一插,右手前伸微微向上。 “来!”谢娴用的正是,此地甚是流行的握手礼,拔出刀意味着,双方不见血,但是你惹怒我了,就要一决高下,伸手就表示比拼的是手劲儿。 众人只觉的眼前白光一闪,匕首已然整个没入矮桌。有人惊呼出声,身体却往前两步,握手礼啊! 第220章 握手礼 握手礼,早些年是在江湖绿林中用以相互试探深浅的手段,因为手劲从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一个人的武力值,双方不想动刀兵的情况下,用来快速了评估对方实力。 后来逐渐演变为,武中文斗,君子之约,在配剑的文人弟子中也颇为流行。 众人却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而且是个女郎先发起挑战。 在这个崇尚自由的时代,各家聚会清谈的内容主要围绕,老、庄、易等进行辩论,俗称打嘴仗。 且审美也逐渐趋向娘化,在一个叫何晏的网红博主带领下,走向了不归路。 但有些人把对世道的不公和前途无望的愤闷,发泄出来,便表现出,醉酒,不羁狂放,称为狂生。 而谢娴一刀下去,众人平静的心湖被刺出一个豁口,他们平日里无所事事,荒唐粉饰太平,自我麻醉,似是已然被惊醒。 心脏有力的跳动,场中那个红衣烈烈的女郎,半分不让的气势攥住所有人的眼球。 有些人情不自禁的站起身,虽然因为一只烧鸡的理由有些可笑,但这不妨碍他们在谢娴身上看到绝不妥协的气魄。 “呵!”姬元义,轻笑出声。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来要个菜吃,还要与人动手。 但瞧着谢娴脸上郑重的神色,他却是知道,此时万万不能退却,要不明日他就没脸出门了。 看着谢娴莹润修长的玉手,指甲修剪整齐,虎口并无老茧,想来也不是惯常使用兵器的人。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心中暗想,罢了大不了等下自己放点水,不论输赢面上都不好看。 旁边的董迁,一脑门的汗,惊恐的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中疯狂呐喊! 自家师兄就这么握上了?虽然不会输,但男女有别啊,他刚才听人说,这位娴娘子可是北地女君,若输了比试,赖上了师兄怎么办。 毕竟握手也算是肌肤相亲。 自家师兄终于要英年早婚了。 和董迁一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都觉的已女子之身,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比试握手礼,有些托大了,更是不雅。 但认识谢娴的却不这么认为,红衣女郎身形高挑,站在姬元义这个七尺男儿身前,也并未矮多少,相反两人不相上下,皆是身形健美,气势迫人。 “好一个北地雌虎!”流觞亭中,坐在李游身边的一位老者眼中异彩连连,他身后站着的是后续过来看热闹的钱彘。 “山公,娴娘子初来乍到,对此地规矩并不了解。”钱彘拱手道。 他看眼坐在下面,一脸兴奋之色的钱元香,只觉心梗,自己就晚来半步,就搞出这么大乱子。 刚来时,就看见谢娴已然和姬元义对上了,此刻两人皆是蓄势待发,谁都不肯相让。 “规矩不熟?不见得!”苏小小用帕子遮住嘴角,众目睽睽之下用握手礼,挑战男人,而且这男人还是竹圣弟子,是号称玉面狂生的姬元义。 各家贵女能得姬元义一个正眼,都算本事了得,谢娴算是开辟了个新的赛道。 最重要的是,握手礼使的这般娴熟,不会是道上混的!众人对视一眼,心中更是郑重几分,这娴娘子的来历定然不简单。 “咳!对阿娴来说,已经很守规矩了。”李游面上带笑,似是宠溺又是无奈。 卜羽抽抽嘴角,比起动辄砍杀几百人,溅了一脸血还淡定无比的谢家刑君,和你玩握手礼,这不叫守规矩叫什么? 哎?不对,自家主子啥时候对娴娘子如此亲昵了?还叫阿娴?完犊子 李游一番话听在众人耳中,就是另外一种意思,这娴娘子与世子关系匪浅,其他人别想打主意,就算与姬元义有所接触,世子都不在意,他们操心个什么劲儿。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且对谢娴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这一切对于场中对峙的两人,丝毫没有影响,谢娴只想快些解决面前制造麻烦的人,自己还没吃饱。 而姬元义勾起嘴角,还顺道用手指摩挲了两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位娘子,柔夷细嫩,可让人心疼。” 他自认为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平日里见到他的小娘子,哪个不是面红耳赤,含羞带怯,可第一次上手摸的还是第一个。 但在谢娴眼中,前面这个络腮胡大叔,衣衫不整,对着水顾影自怜,出来要饭,还这么理直气壮。 除却皮肤白了些,发质黑了些,但这也不是你这副尊容,还在她面前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这什么变态1+1,要不是在宴席上,谢娴忍了又忍才压下了抬脚踹的冲动。想了半天才决定用不那么暴力的手段解决他。 谁能想到,这货还跑来调戏她,凸(艹皿艹 )。 谢娴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道:“可以开始了吗?”姐的洪荒之力憋不住了。 姬元义看着谢娴突如其来的温柔笑容怔了怔,在谢娴轻抬手臂的时候,忍不住抓的更紧了些。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姬元义双眼瞪大,嘴唇微张,满脸不可置信的弯下腰。 他条件反射般的想抽回手,但谢娴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两人同时曲起手臂,中心下沉,呈现出一副决斗角力的姿态。 董迁第一个发现自己师兄情况不对,对面是个女郎,自家师兄历来怜香惜玉,定然会控制力道,怎么看着力道不一样? 他疑惑的眨眨眼,注意力却被兴奋的喊声吸引。 “阿姐,最棒,捏死他,敢抢我们的烧鸡!” “阿姐,雄起。” “风林火山,矢石之下,此战必胜。”谢娴身后,谢家众女,纷纷起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将热烈气氛,推向高潮。 董迁突然觉的,自家师兄未免太惨了,对面的女娘虽然不可能赢,但是气势如虹。 姐妹几人团结一心,危难当头,却也无人退缩。 而自家师兄这边,只有自己一人,这劝人奋起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正在犹豫间,却没看到,自家师兄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姬元义此刻笑容不再,他左腿后撤,弓起腰背,溪水的映照下,两人交握的手又低了几分。 此刻,角力才刚刚开始。 第221章 手残 随着周围的气氛越发热烈,谢家众女娘面上更显兴奋之色。 董迁瞧着她们脸上自信的表情,又看了看姬元义逐渐绷紧的身体,暗道不好。 流觞亭中,钱彘眯起眼睛,心下纳罕:“这姬元义已然开始发力了,可怎么看上去,比娴娘子还要吃力。” 实在是,姬元义皮肤白皙,他一用力,身上的青筋暴起,皮肤发红,整个人似是被煮熟的虾子。 而对面的谢娴,却一脸平静,唇角带笑的看着对方。 如此对比实在有些惨烈。 “哼!就这点本事,敢来我谢家抢食!”眼见着自家阿姐要赢了,谢敏烟化身小迷妹,跳的最欢实。 “嘻嘻,阿姐定然不能输。” 谢娴可是脚踢议事堂,力压众长老,一手建立谢家戒律堂的狠人,虽然出手的次数不多,但从未有过败绩。 她们那是打心底里尊敬崇拜谢娴,所以面对众人的不看好,当然是力挺谢娴。 谢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微微皱眉,这家伙力气不小,自从戴上黑石戒,平日里做事都要控制力气,上次经过谢安之事,她对于自身的锻炼从未落下。 谢云还称赞她,心智坚毅,勤勉聪慧,为谢家子。却不知道,这只是咸鱼备受打击之后,挣扎着发奋图强。 谢娴明白,武艺不精,吃亏的还是自己。 而姬元义此刻通红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惊愕,和不可置信,他身为竹圣弟子,从小精通君子六艺,出门游历,佩剑骑马更是常态。 这时代只要出了城,一路上的劫匪和乱民,堪比闯关游戏,武力值更是保证身家性命的硬核指标。 他自认为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娇弱郎君,他本人在绿林中都有些名气。 但此时此刻,他有种自己的手被城门夹住的错觉。 “郎君,”可要认输?谢娴语气温柔,但那张俏脸上眉眼飞纵,红唇勾起,在粼粼的波光中照映下,邪肆非常。 姬元义恍然,此刻才是谢娴真正的模样。 见面前的男人盯着自己发呆,谢娴皱眉,她不会把人捏傻了!麻烦。 待姬元义觉的手上一松,谢娴放开他,然后站直身体,正色的抱拳一礼:“承让。” 姬元义呆呆的后退两步,右手松松的垂下,似是还没缓过神来。旁边的董迁忙凑了过来,“师兄可是酒醒了?” 他声音有些大,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局是娴娘子赢了,而自家师兄连个回礼都不曾,此刻更是还在发呆。 董迁恨铁不成钢,面上只能借口师兄喝多了,找补些。 可姬元义却不配合,他嘶了一声:“哎哎,轻点,我手抬不起了。” “什么抬不起来了?”董迁没反应过来。 姬元义用左手卷起袖子,露出青色指印的手背,此刻已然有些肿胀。 董迁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伸手轻轻一碰,姬元义疼的冷汗直冒。 刚开始角力之时,他没在意,而后谢娴发力,他便觉的不对,但是等他想要反抗却已经被捏的动弹不得。 要不是顾及面子,他早就跳起来认输了。这谢家女君,可真是狠心。 “师兄可有伤到筋骨?”董迁面露紧张之色,他们儒家一身本事一半都在笔上,若伤了手,师兄以后该怎么办? 姬元义放下袖子咧嘴一笑,安慰道:“放心,师兄用左手写字也使得。” “若是师傅知道了,又该骂你了!你没事招惹她干啥?亏我还担心,万一受伤,还得赔钱,不过幸好” 他刚才吓得半死,此刻骤然放松,忍不住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姬元义闻言眼神一亮,对哦,他现在手不能动,可不得让人赔吗? “嘿嘿!还是师弟想的周到!” 董迁:你到底领会了什么啊? 谢娴回到席上,众女纷纷围了过来,表示恭喜,谢娴摆了摆手,“这把属实胜之不武,主要还是对方轻敌。” “可敌人大意,我等才有可乘之机,阿姐不是说过,战场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谢环琅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挂在腰间的碧色算盘,莹润透亮。 钱彘陪着卜羽过来时,就听见这番对话,他眼神在谢家众女的身上扫过,停在谢环琅腰间的小巧算盘。 有些惊奇竟然还有女郎,把算珠挂在腰间,虽然他从未见过算盘,也不知其用法,但凭借着对筹珠的敏感,这东西定然是用来算账的,想到这里钱彘脸上的表情更真诚了几分。 “娴娘子,世子有请!”卜羽躬身道。 谢娴叹气,看来这顿饭是吃不好了,她点点头,然后安排谢敏烟等人,跟着王钰她们一起行动,想来自己刚才那一手,想找麻烦的人自然会掂量几分。 几人转身欲走,谢娴又道:“稍等!” 两人转身便见着,谢娴抓住桌上的匕首,用力一抽,噌的一声,还刀入鞘。 谢娴整理裙摆快速跟上两人。 卜羽动了动嘴,有心让谢娴不要随身携带武器,但转念一想,他若是这么说,就有些得罪人了,且他家世子有事相求,只好悻悻的闭上嘴。 旁边的钱彘感觉两人气氛不对,只能捡起话头缓解尴尬。 “钱彘见过女君,舍妹钱元香,前段时间,多亏女君照顾,不胜感激。另外不日家中还有厚礼奉上。” 来送钱的啊,谢娴表情温和,送财童子谁不喜欢。 “元香活泼可爱,家中姐妹都喜欢她,任谁见了,都不可能袖手旁观。”谢娴看了眼旁边这个宝蓝色绸衣的青年,白净的脸上挂着酒窝,男版的钱小甜妹。 谢娴夸赞小妹,钱彘的脸上笑的更开心了,平日里竭力隐藏的酒窝露出来,谢娴免不了就多看了几眼。 “阿娴!”李游幽怨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谢娴两人对话,原来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地方。 谢娴皱眉,这镶王世子今天吃错药了?他们可没这么熟。 “李郎君。”谢娴拱手,语气不咸不淡。 两人一问一答,平日里素来都是李游对别人爱搭不理,现在如此倒反天罡的一幕,惹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第222章 旧友 流觞亭里面,李游坐在上首,下面摆放几个矮几,两位各具特色的美人,陪在身旁。 而右手边高处的藤椅上,还坐着一位精瘦的老者,捻着胡须饶有兴致的看向她。 真难为他们一个小亭子里,能坐下这么多人。 见着谢娴不喜的神色,李游心中苦笑,“前日一别,阿娴可还好。” 谢娴坐在末席,她对座次不怎么在意,随意坐下,看着面前送上来的菜式,有些诧异的瞧了李游一眼,望了望亭子后面忙碌的仆役若有所思。 不论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但此刻谢娴已然明白,这樱花宴就是李游办的,听闻他主动问好,她言简意赅道:“好。” 两人的对话,直接把亭子里所有人干沉默了。 李游感觉自己的面皮快要挂不住了,他从未遇见如此不通情理的女郎,以往的那些大家闺秀哪个见了他不是恨不能贴上来。 但谢娴从一开始就避之不及,让他属实恼火。 尴尬是不可能尴尬的,很快就有人出来打圆场。 “这位小娘子,从何处来?”年长的老者轻声道。 谢娴放下刚拿起的筷子,真想回一句,我从东土大唐而来。就没点眼色,领导吃饭你唠嗑,领导夹菜你转桌。 她斜了李游一眼:“我与世子同路,从海上来。” 几人的笑卡在脸上,“哈哈,娴娘子说话真是风趣。” 谢娴心中吐糟,你们要不知道我的来历,我就把这桌子吃了,天天的说话弯弯绕绕,累不累。 反正她莽撞的人设已经立起来了,她也不虚。 见谢娴油盐不进,有人嘿嘿一笑。 “不知谢家翁君身体可好?当年赤血卫之事我等也是唏嘘不已。”坐在上位的老者叹了口气,当年若不是他们劝解,先皇还打算让谢家流放。 谢娴心中一动,看来是爷爷当年旧识。 “阿翁,身体健硕,守着祠堂,常说南地的烧鸡最是美味。”她面露俏皮之色,言语中透着恭敬。 “谢云,那家伙最是好吃,”老者说完调侃的看向谢娴,一老一小嘿嘿一笑。 “当年赤血卫,名动天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还有传承?”他这话问的突兀,却是向众人说明谢娴的底蕴。 谢娴眉眼肃然:“如今边城只有黑石卫。”赤血卫早已不复存在,但虽然换了称呼,自然是有传承的。 “如此甚好,边疆苦寒,身为谢家刑君,丫头辛苦了。”他说这话,眼神却扫向李游。 “陛下恩德,黑石卫亦有守土之责!”谢娴垂下眼,不敢露出目光中的讽意。 老者听她说完这话,轻叹口气站起身:“老喽,你们年轻人才能玩坐一处,我老头子就先走了。”也不等人挽留,便自顾自的下山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这位娴娘子竟然是山公老友的孙女,他们可不敢怠慢了。 这位老爷子,是半山腰白鹤书院的山长,仕林中名望颇高,这次樱花宴,有一半人冲着镶王世子李游而来,剩下的一半就是冲着山公的名望来的。 山公对于当年谢云屠了金康城之事颇为赞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没什么好说的,就连陈王之死众人都觉的咎由自取。 想当年,陈王为了朝中名望,逼死谢定夫妇,此等酷烈狂悖的性子,已然惹的众多世家不喜,若他登基上位,那还得了。 所以后面,传出陈王性情狂躁,难当大任,且谣言愈演愈烈,最后更是以通敌之罪下狱。 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陈王就从帝位的热门人选,跌下神坛,此后更是在狱中疯癫后自绝。 若说陈王倒台,其中没有各大世家的拉踩,谁会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是不希望坐在头顶之人太过酷烈。 皇帝可以软弱,可以无能,但不能让下面的人不安心。比起大明的皇帝易溶于水,战乱年代各个国家,换皇帝换的比裤衩子还勤。 清谈限制了人们谈论政事,但偶尔听一听陈年往事,也颇有兴致,但山公狡诈,起了个头就快速抽身走了。 但此时在想到谢娴对镶王世子的爱搭不理,都自动理解成有分寸。 咋地,身为世子,对掌握实权的女君有意,可不是什么政治正确。 此刻谢娴的种种无礼举动也有了新的解释,他们看了看李游略显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眼只忙吃喝的谢娴,纷纷觉的自己懂了。 现如今谢娴有着两人的站台,众人可不得另眼相待,苏小小坐直身体,刚才老爷子提及的赤血卫什么的略有耳闻,但这事情对于清谈来说明显超纲了。 李游这里收到了山公的警告,他的脸色白了白,心中暗恼,此处人多嘴杂,自己还是有些急了。 面上恢复一派淡然之色,显然这些对他没什么影响。 众人说说笑笑,年轻人凑在一起,永远不缺新的话题。 “听闻沈家提亲被拒了?”有人提起城中最新八卦,刚好当事人都不在场,可不就得说道说道。 “你那都过时了,刚才还看见沈松柯被人拉了下去,嘴里还嚷嚷着要过来找人呢!” “这也太不讲究了!”说话的青年撇撇嘴。 他们这些人同为世家圈子,谁还不知道谁,“沈家只能算是二流世家,如今怎么?”还抖起来了。 “嗨,你们不知道,因为海禁的缘故,他家掌管的码头,青壮增多了一倍,如今算是实力大增。” 有知道内情的,这沈家算是半黑半白,手下掌管着,海边的几个良港,在扛包卸货,船只停靠,仓储转运,等等都有所涉猎。 据说和洪帮和盐帮也有些关系,所以久而久之,影响力颇大,虽然比不上老牌贵族,但比起那些普通的清流世家,算得上新进的暴发户。 “哈哈,这等暴发户,北地马氏可看不上眼。”有人幸灾乐祸。 沈家再有势力,那也仅仅依托于会稽郡水网,到了北地他什么都不是。 与百年世家相比,不论财力物力还是其他方面,沈家不过二十年的底蕴,其中差距可谓云泥之别。 第223章 园子外 听着各家八卦,谢娴如同进了瓜田的猹,没多久就感觉自己吃撑了。 这南地虽然表面上没有北地豪放,但这些私底下的男男女女,玩的也挺花。 她看了眼李游下首的两个绝色美人。一个清冷若仙,另一个娇媚入骨,此刻苏小小正缠着李游对弈。 而怜香也自顾自的弹琴,似也不在意被人冷落。如此孤绝的姿态,倒叫好些学子投来醉心仰慕的眼神。 啧啧,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儿。 李游感觉到谢娴的视线,不由的唇角微勾。他放下手中棋子,抬眼看去。 就见谢娴支起下巴,专注的看着怜香弹琴,目露欣赏之色,而望向他这边时,眼神也多流连在苏小小身上。 他轻咳一声,所以自己就只是个顺带的吗? 谢娴就单纯的欣赏美女,顺带吐槽,李游的齐人之福。 啧啧这两个美人还真是各有特色呢!苏小小有些受不住谢娴的目光,抬眼回看,预想中的厌恶和鄙夷没有,她只从谢娴眼里中看见了欣赏之色。 苏小小有些诧异,平日里见惯了,各家贵女那厌恶,或逼视或嫉妒的表情,第一次从女子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娴娘子听这首曲子如何,这可是怜香苦练多日的新曲目呢!”她不自觉的开口道。 怜香清冷的脸上,红霞微显,刚才谢娴一直盯着她弹琴,被苏小小点破,此刻有些窘迫:“献丑了。” “怜香姑娘琴技卓然,”谢娴真心觉的她弹得好,古琴重意境,能让闻声者,陶醉其中依然算厉害了。 见谢娴竟然还夸上了,苏小小一口气憋的难受,她此刻体会到了,刚才李游的憋屈,这娴娘子真心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玉钏又道:“可听闻,最新的琴曲是花家乐班,据说还有改琴为弦的,据说是在江上得妖仙所授。” 她捂着嘴轻笑,“还新出了几个新的乐器呢,着实厉害。”她嘴上说的佩服,但心里却是不信的,这些人为了出风头可什么都敢吹。 怜香却是信了,她痴迷音律,身为障郡名妓,对于能创新曲目的琴人称为大家,都是非常尊敬的。“可惜无缘得见。” 苏小小娇笑两声,用帕子捂着嘴,一双媚眼看向一旁的李游,“就快了,既然都在山上,早晚都能见到!” 谢娴见众人聊的火热,对他们口中的花家班,也没往心里去。 晚上归家时后才得知,谢家众女郎和王钰和马蓉几人约好一起游玩,王钰等人精通各种贵族游玩项目,放纸鸢,对花诗,赏落樱,捶丸等日程安排满满的。 不用她陪着,谢娴自然也乐的开心,其实在前几日,谢敏烟几人,就发现谢娴的忙碌,晚上与项桀等人商议到很晚白天还要陪她们游玩,体恤阿姐辛苦,所以非常自觉的,给自己安排了去处。 谢家姐妹其乐融融,却不知此时,园子外面,河边的大石上站着两个人也在谈论她们,确切的是她们住进来的这个园子。 年长的那人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写划划,口中还念念有词:“不应该啊,我都算准了没人的。” 年纪小点的少年,站在旁边的大石上,攒劲往上跳,借力向园子里面望去,“师兄,你好了没啊,咱俩今天又要睡桥洞吗?” “不能够,身为纵横家,自然要以智取。”左为心有不甘。 “师兄,你忽悠那富家公子拿这园子抵给书院,就料到这园子租不出去。”穿着单衣的少年被冻的一个哆嗦。 “可现在里面已经有人住了哎,据说还是一群贵女,带着护卫。”折腾半天,他也累了,靠在左慈身后,熟练的把自己缩成一团。 左为皱眉:“这守门的老头,我都算好了,只要少付些银钱就能,让我们住几晚的。” “你不是说那白鹤书院,最清高,不通经济,要把这园子租出去,绝对要加很多离谱要求吗?怎么现在,这园子当真租出去了啊?” 少年人似受了寒冷,鼻音沉沉。 左为叹气,“哎,都怪为兄,这沈家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对门客竟然连口热饭都不给,属实没有风度。” 他从包袱里摸出几棵枯草,塞到少年人手中:“把这草药先了吃!” 少年人认命的接过,气哼哼道:“师兄,沈家哪里是把我们当门客,这是把我们当要饭的了!” 嘴里嚼着怪味草药,心中无奈,“我们真不去寻那北地谢家吗?曲师兄来信,说那可是个好主家,我们如今哎!”都混这么惨了。 他看着自家师兄脸上倔强的神色,只能闭嘴,对于曲师兄能在北地那种荒凉之地,找到愿意接纳纵横门人的东家,师兄心里是高兴的。 两人本来已经从康健出发了,但是路遇流民,师兄感叹世道艰难,天气转凉后更是直接拐到南方来了,师兄说,南方世家大族多,刚好赶上三年一次的会稽清谈,带他涨涨见识。 但他私底下认为,无非是南地温暖,冬天睡桥洞 冻不死人罢了。 前些天,师兄信誓旦旦,他找到个好住处,如今桥洞下面都被海民们挤的满满当当,他们插不进脚,但师兄说他能找个园子落脚。 师兄虽然精通纵横术,但师傅故去之后,下了死命令,立下诸多规矩,师兄便很少使用纵横之术了,基本上只用易学,风水堪舆之术,如此两人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但是这处园子,师兄打通了所有关节,却未曾料到,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想到这里左慈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家师兄,这运气也是真的绝了。 “莫要着急,等这清谈盛会过了,我们在去寻一样的,且你曲师兄也不容易,他信中将那谢家女君说的那般英明神武,不似真人,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左为内心嗤笑,世家贵女有几个能自己立得住的,不都仗着身份攀附男人而活,要么依仗自身美貌肆无忌惮。 且曲青作为他们师兄弟中最没底线的那个,连土匪窝都呆得住,他出口的话,定然要思量再三,那家伙仗着短命,行事肆无忌惮惯了,他若是带着小弟去了,说不准还要让其拿捏。 最重要的是,“我不信他能有这般好的运气。” 第224章 海帮 ipaoshuba.net 左慈看这自家师兄脸上的表情,心中无语,别人运气怎么样,我不清楚,师兄的运气,那就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去往何氏家族,待了不到两天,撞迫其叔嫂给家主戴绿帽,将出。 去往钱氏,被委任于照看鱼池,结果主家养的发财锦鲤天天被猫偷吃,逐出。 最后又听说沈家实力大增,正是招门客的时候,于议事堂听闻沈家对海帮的种种手段,师兄看不过眼,劝解了两句,正撞在沈六公子火头上,两人当下就被哄了出来。 他们在南地辗转月余,却是处处碰壁,就这,师兄还不愿放弃,说他们的贵人就在此处。 左慈失望的叹了口气,又看向那青砖园子中灯火通明,有些自嘲的想着,自家师兄有多不靠谱,他早已清楚,什么夜观星像,北斗指路,奎胃星入中宫,大吉将出。 命中贵人没看到,但师兄这倒霉劲却是没完没了。都说易理相冲,越接近贵人越倒霉,难不成那贵人就在这园子里? 荒谬的想法一闪而逝,随即摇了摇头,左慈搓了搓肩膀,跟上师兄的步伐,往平日里他们住的桥洞去了。 待他们走后不久,山风吹过,身后的树影中,乌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口中低语:“曲先生的门人吗,不过没来拜见女君,”便不用理会。 乌奴心中,只要没对谢娴造成威胁,他都不在意。 园子里,谢娴此刻正与项桀商议,密羽卫之事。 “在城中已经找到一处落脚点,但海帮的消息我们也并不确定。” 项桀说到这里有些迟疑,他今天下午专程去拜访海帮之人,但所见到的于其他帮派不同,没有固定的驻地,人口虽多,却一个个面黄肌瘦。 离谱的是,他们约见的地点竟然是一处桥洞下面,项桀想起那个场景,就觉的嘴中微苦。 在谢娴疑惑的目光下,项桀把他在海帮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如此说,这些人就是一群难民呗?”谢娴深吸一口气,虽然对大夏官场不抱什么希望,但是会稽郡是南地,经济重镇,文化娱乐中心。 大片的盐场,桑田。养活数万人应该没有问题。 但现在的情况是,启帝只管下令禁海,贵族们也就派个把军队驱赶一遍,至于赶到内陆会不会对当地造成冲击,如何维持生计,这不归他们考虑。 “来会稽郡的人不少,更多的被赶去南越,还有逃往外海的。”行,还有比他们更惨的。 项桀撇嘴,“这海帮之人,比起丐帮还要落魄几分。”估计是加入丐帮都被嫌弃。 “他们在码头上包揽了一些活计,但是也不怎么好过。”今天他便远远瞧见,沈家管事对海帮帮主,都是呼来喝去,似是笃定,离了沈家他们就活不下去。 “可我听说的是,沈家和海帮合作,家族实力都壮大几分。”谢娴有些不确定道。 “什么合作,我看那沈家分明是狼子野心,他想把海帮吞了,但是海帮人数太多,他做的太过怕被反噬罢了。” 刚开始海民们来城里讨口饭吃,结果遇见坑蒙拐骗的多,干活不给钱,当街抓人妻女去卖的,好似入了虎狼窝。 而海民们经过几天的适应,迅速抱团,打出名号,这才把那些吃人的豺狼,挡住。 城里明里暗里很多人都在打他们的主意,他们祖祖辈辈在海边捕鱼,对于城里的生活并不适应,经过月余,才慢慢站稳脚跟。 在沈家码头扛包,赚些辛苦钱,他们能吃苦,不知不觉间却和本地人打起价格战。 你扛一天包要三十钱,而我只要二十五钱,这样等他们反应过来,本地人都不做了,活还是那么多,工钱却只有以前的一半。 后来随着海帮扛包的工人越来越多,沈家开始露出獠牙,做不完的工作,到手的钱却越来越少,很多人因为生病倒下,却没钱看病。 随之而来的是,沈家因为卸货方便又快,价格又便宜,商船都跑来他们这里上岸,他们所在的港口越做越大,然后赚的盆满钵满。 但如此吸血还不够,沈家真正的目的是,想让海帮的人给他们当奴隶,等签下契约,他们甚至连钱都不用付,就可以有使唤的劳动力。 可这已然触到海帮底线,他们现在虽然落魄,但好歹是良民,若真的成为奴籍,那他们将任人宰割。 “这沈家也太不是东西了!”谢娴心中无语,沈家一环套一环的,让人防不胜防啊。 “有这坑人的本事,干点啥不好。”非要逮着本就走投无路的人霍霍。 项桀赞同的点点头,“据说,正因为如此,其他世家都唾弃其行径,羞与为伍。” 谢娴嘬牙,原来如此,这才是沈六被拒婚的原因! 这个时代人们对名声看的很重,一个人内在不知道,但是可以从外在行为表现出来,这就是所谓德行。 一个人德行美好,就算家中清贫,也会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而一个人道德败坏,即便是家财万贯,也会被人看不起。 如此三观,比起后世,差距不小,但是这种是非黑白,对那种伪君子没什么用,而沈家是装都不愿意装了吗? “如今沈家联系盐帮和丐帮,正在向海帮施压,也不知结果如何。”项桀补充道。 “那其他人呢?就这么看着?”谢娴不信。 “盐帮和丐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盐帮大多是兴起的富户,商人,干活的也有自己的奴隶,而丐帮的行当,却对人口生意颇为精通,什么采生折割,人口买卖,都有所涉猎。 “怪不得想掺一脚。”谢娴明了,她起身推开窗户,明月高悬,她有些怀念以往的996社畜生活,真正怀念的是带给她无与伦比安全感,强大的祖国。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时代,自认渺小如她,能帮助的人太少了。 身后的项桀似是感受到谢娴的孤独与颓丧,“我在海帮竟然碰见了与女君抢烧鸡的那位郎君。” 谢娴诧异道:“姬元义!” 第225章 桥洞议事 项桀没说的是,除了姬元义,似还有不少人,都在为海邦出谋划策。 对于姬元义,谢娴还是有些印象的,讨饭讨的最嚣张跋扈的一个,她听八卦的时候又听了一耳朵,还是儒门弟子,但在谢娴心里,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城中桥洞下,水流浅缓,两侧河堤高筑,很好的遮挡住了来自北面的寒风,一些无家可归之人,只能点起一堆堆篝火,用来祛除湿冷之气。 “啊~阿嚏!”左慈揉了揉鼻子,把包袱皮兼被子往上裹紧,双目无神的盯着桥洞顶,还是好饿啊! 他看了眼正与师兄说的唾沫横飞的儒家兄弟两人,叹口气!自家师兄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自己。 又看了眼姬元义被白布包裹着的手臂,据说是在樱花宴上与人争夺烧鸡受伤了,不仅丢了面子,还丢了里子。 这么一想左慈觉得自己现在偶感风寒,却也没那么糟心了。 “我说,你这稽康名士跑我这来混吃混喝,不合适!”左为没好气道。这家伙不知抽什么疯,昨天晚上跑来求他收留,结果没想到都到早上了,这家伙还没要走的意思。 他指了指四周,海帮的一群孩童穿着单薄的衣裳用懵懂的眼神望着他们这边,他这里实在是条件有限。 周边用草席或者烂木头搭建的各种棚屋,但却没什么臭味传出来,但这条件比乞丐窝好不了多少。 一位老妪放下一碗米,然后退到一边。旁边的稚童眼神一亮,纷纷咽了咽口水,但却没人过去,他们知道先生是在招待贵客。 篝火上立着一个铜鼎,其边缘黢黑,但光看其花纹便知道这鼎来历不凡,只不过此刻和旁边缺口的陶釜一样用来煮粥。 “你纵横家至宝,虞人鼎煮的粥,可不得来尝一尝。”姬元义也不恼,他也没办法,昨天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为了少挨顿骂,只得找个地方躲躲。 旁边站着的董迁,红着脸,瞄着旁边的孩童,然后在他们回望过来的时候,快速低下头。 自家师兄与左家兄弟认识多年,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喜欢斗嘴,却也是交心的好友。 “我可是听见你住桥洞都快一个月了!”姬元义举荐左为去钱家做事,还专门托人找了个轻松的活计,怎么待不了几天就听说被人请出来了。 躺在草堆上的左慈闻言转过身去,师兄这几份差事原来是姬家郎君举荐,奈何师兄运气不好。 面前怼过来一个破碗,左为恶狠狠道:“你吃不吃。”这都堵不住你的嘴。 面对姬元义这副欠打的表情,董迁捂脸。刚才没记错的话他们刚才这婉,左为刚刚用过的! 但是自家师兄却毫不在意,坦然的接过,明明喝着普通的米粥,却姿态优雅如同在品尝美味珍馐。 他看不过眼,忙端了一碗给卧病在床的左慈。 不多时,左为从他那破布包中摸出一瓶药油,扔给姬元义,“以前用剩下的!”他看了眼姬元义的右手,“你就凑合用!” “啧啧,怎么买这么大瓶的,看其用量就知左兄过的多不容易了。”姬元义喝完粥,把碗丢了回去,然后当着左为的面开始拆手上的绷带。 “我在再不容易,也没你惨,被一个女娘捏的手骨差点废掉,还有脸来嘲笑我!” “我那是怜香惜玉。” 待看见姬元义的手,左为吓了一跳:“你这是被门夹了,哪有女娘会有如此力气。” 修长的手臂从手腕往下,青肿一片,在他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显格外刺眼。 左为拿出药油搓在手心微微发热,然后敷了上去。 “嗷~疼疼,你轻点,嘶!” 桥洞里一声惨叫,惊的左慈差点把婉打翻,他和董迁面面相觑,看着对方脸上的无奈之色,如同看见了自己。 两人都有个不靠谱的师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左慈抽空瞧了眼姬元义青紫的手背,惊奇道:“你师兄昨天真的是和一个女娘比试吗?” “当然,我可是亲眼见到的,那女郎英武非凡,不似常人。”董迁怕他不信又道。 “据说是北地贵女,不远千里,带着自家姐妹,参加清谈盛会,且没有郎君相伴,其胆识让人惊叹。” 董迁满脸佩服之色,却没瞧见自家师兄怒目而视,姬元义一边龇牙咧嘴,怪叫连连。 但心中对于董迁的话却颇为赞同,不过输就输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哦?这么厉害,可有来历?”如此绝色人物,怎么会寂籍无名。 “哎,别提了,昨天师兄伤了手,就拉着我慌慌张张的走了,等在回去已然不见佳人踪影!”董迁心有遗憾,谢娴能伤姬元义,在他心中已然谢娴的武力值提到他师兄同等水平。 左慈羡慕的看着他道:“哎,如此人物,也不知道我师兄能不能打得过!” 正忙着搓药酒的左为,顿了顿,自家小弟怎么想法这么奇怪,女娘是用来和你师兄比试的吗? 额,不对这么凶残的女娘,为何要用你师兄去比试。 “哈哈哈哈,哎呦!”姬元义实在憋不住笑,然后又被左为捏住了命运的右手。 然而姬元义号称嘴剑仙,哪能这么容易就屈服。 “左兄,女娘是用来怜惜疼爱的,令弟都快加冠的人了还如此不懂风情,实属不该?”说完嗔怪的看了一眼左为。 左为只觉的胸中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但他也毫不示弱。 “要说道不懂风情,你为了躲避世家贵女的追求宁愿跳河,啧啧!” 姬元义面色不渝:“那可不是冲着我来的,别忘了儒门能让女子如此疯狂的另有其人。” “你师弟回来了?”左为心中见他面上表情,就断定姬元义定然没在谢安手里讨得好 。 “若不是他在,我何苦藏的这么辛苦。”谢安是什么人,他平日里躲师傅,只要往青楼里面一钻,谁都找不到他。 但若是谢安在,他钻哪都能被找出来,无奈之下只能来找老友接济一番。 第226章 困境 ipaoshuba.net “啧啧你姬元义也有没办法的时候。”这回轮到左为幸灾乐祸。 “你可别笑,我感觉我天生和姓谢的犯冲,”他举起受伤的右手,“就连昨日碰见的那女郎也姓谢。” 左为皱起眉头,姓谢的女郎,怪力,北地。他似乎想到什么,但还没想明白,远处就走来了个面容愁苦的壮硕汉子。 “见过几位郎君,”来人正是海邦帮主,胡冲。他们海帮混的凄惨,他们逃难来的时候,左为与左慈已经在桥洞下住了半个多月。 听闻是纵横家门人,他们不敢造次,且左为并未看不起他们,所以两方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姬元义来找过几次左为,所以一来二去的,他们就认识了。 “请先生救我们!”胡冲跪地哭求。 左为皱眉,“上次于你们说,莫要与本地人相争,你们可有听劝?” “我,我们真心是走投无路了。”胡冲跪在地上,红了眼眶,他们初来乍到,底下都是一群大老粗,就算收到了左为的警告,但在天天吊在眼前的利益面前,当然是没有听进去。 但当反噬来临,他们便慌了神,此刻求告无门,便回转来找左为。 这也是左为想要另找住处的原因,可惜这麻烦似乎是甩不掉了。 姬元义饶有兴致的看着胡冲?“你是海帮帮主,为何下面的人不听你的?” 胡冲黢黑的脸庞有些泛红:“是大家推举的,其实我们这些人大多是,海里讨食的渔民,各个村子还有乡老。” 他就是临时被推出来顶缸的,多亏了他这身皮囊,私底下海帮里按照渔村和地域的不同,分为好几个派系,宗族乡老在其中各自为政,组织时间太短,纪律松散。 他这个名义上的帮主,实际上只多算是个对外的传声筒。 若多给他们点时间整合,或者胡冲手腕更加强硬些,也能凑合下去,但此刻外部压力过大,对内也是矛盾重重,这就让新人上马的胡冲犯了难。 左为和姬元义听到他们海帮的情况,同时皱起了眉头,海帮内忧外患,怕是都不好解决。 此时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找个强大的势力收编他们,渔民们明显缺乏善于管理的人,自己立不起来,他们也没有办法。 左为一开始想着能帮则帮,但渔民们不听,只见眼前小利,而忘长远之弊。沈家人和他们称兄道弟一番,就把老底透了出去,实在是扶不上墙。 “我们已经辜负了先生一次,实在没脸相求,只是稚子无辜,请先生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再帮我们一次。” 姬元义眯起眼睛,扫了不远处在河滩上玩耍的孩童,这胡冲也不像是个没成算的嘛,怎么先前在海帮这么没底气。 左为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是胡冲的试探,“你已经把那些乡老说服了?” 初见胡冲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青年渔夫,两个月不到,已然成长起来了。 胡冲抹了把脸,面色沉重的点头:“先生说的是,退到悬崖边上,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可有其他盟友?”左为不自觉的用到合纵之术,躺在草床上的左慈坐了起来。 “昨日有个自称是鸽堂的人前来拜访,其他那些小帮派,听说丐帮和盐帮出手,都不再联系。” 密羽卫对外贩卖消息就叫鸽堂,康健鸽堂在商人中很有名,主要贩卖的是南来北往的货物消息。 不过也就是个新兴势力,很多老牌贵族大多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所以主要服务于商贩的鸽堂并未被放在眼里。 姬元义眉头一挑:“这鸽堂竟然在南地也有分会?”他有些意外,各个帮派一般都具有地域性,或者职业划分。 但能跨区域通信能做起来,也是不容易,“在康健不到三个月便立住脚,如今还能把手伸到南地,这鸽堂有点意思。” 胡冲有些意外,昨日鸽堂来人,只说是新建势力,来拜个山头,因为他心中有事,便没有多聊,此刻回想起来,昨日那人身形相貌已然记不起了,不免心中骇然。 左为摆摆手,“莫要担心,这都是江湖手段罢了,这情报买卖,有这等功夫不稀奇。”可也不常见,他心下暗道,有如此诡秘手段却只为商贾贩卖消息,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明日就是沈家的最后期限,”胡冲心中暗暗着急,“我们帮中千人,人数虽多,但存粮有限,而且沈家拖欠半月的工钱未给,还强卖高价粮给我们!各种手段其出。” “乡人们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就不能找些其他活计?”蕫迁忍不住开口问道。 胡冲苦笑着摇头:“我等渔民,在海上打了一辈子渔,种田的手艺不精,讨饭张不开口,被丐帮追打。” “只能做些苦力,混口饭吃,谁知这码头上也是豺狼恶口,等着我们撑不下去了,就将我们碎尸万段。”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们没有田地,官府也没有给他们厘定户头。没有户你连买地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们不是流民,胜似流民。 众人皆是沉默,姬元义略显烦躁,他们能帮的只有,要回工钱这事,只要通过县令施压,沈家不得不给。 但是后续的问题,他们也没办法,世道如此,且两大帮派也不是他们区区两人能够抗衡的。 或许是胡冲的表情太过绝望,左为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明日陪他与沈家对峙。 不过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给鸽堂,去了消息邀其前来壮声势,也不至于面上太过难看。 等胡冲忙完这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掀开布帘子,前屋中坐着几个老头,他们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看向胡冲。 “三娃,啊不对,是帮主,怎么样了?那左先生答应没有?” 面对几个老人家殷切的眼神,胡冲心累,早干嘛去了,但嘴上却说:“先生答应了,但只此一次。” 老头儿眼含愧疚之色,“能过了这关,以后帮里的事情,我们再不插手,”他似是想通了,拍了拍胡冲的肩膀,“往后还是得靠你们年轻人。” 待人走后,里屋冒出来两个小脑袋,女孩瘦瘦小小的,喊着爹爹就扑进胡冲怀里。 那男娃,揉揉脑袋,嘿嘿一笑喊了声姨丈。 胡冲惊喜万分:“大娃,你怎么来了?” 第227章 连襟 不怪胡冲,自从被官兵赶着远离海边,各家亲眷就很少有能相见的,他是个疼媳妇的,加之赵三是个实诚人,除了他那个不靠谱的堂兄弟,这个连襟他还是很看好的。 只不过几个月之前,赵三一家连着整个村里的人都消失了,有传言他们是被海盗抓去,做人粮了,但他心中不信。 他这个连襟可是有望风使的本事,只要在海上,到哪里都能吃香,这不自家侄子就找上门来了。 “你爹娘呢?”胡冲问道。 “在给东家卖鱼呢!阿娘让我带桃花妹妹在这看家,就带着小姨去船上了。” 听说大姐也在,胡冲当然是一起去看看,他本想着若是赵三家过的不好,自己也能拉拔一下,但现在看来大姐一家已经找到新的活计了。 自己自然要去看看,一大两小走出桥洞,大娃牵着桃花在前面蹦蹦跳跳,胡冲一出现,街面上的若有若无的视线便扫了过来。 胡冲皱眉,这丐帮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他看这前面两小只,心下微涩,等下桃花和娃他妈就交给赵三照看两天好了。 桥洞那里不太安全,丐帮和盐帮的手段不可谓不脏,明天他有大事要办,也无暇分身照顾家里。 随着街面越来越宽阔,胡冲有些诧异,他以为大娃说的他爹娘帮忙卖鱼,是在乡间集市大排档,一艘小船几筐子鱼。 而随着道路越走越熟悉,胡冲脸色越发奇怪,迎面而来几个海帮成员,打招呼。 “帮主,今天来巡场子?” 胡冲表情略显僵硬的点点头,待走远之后,海帮众人还在议论:“昨天不是说不过来了吗?” 大娃瞧见这么多人都对姨丈颇为恭敬,有些惊奇道:“姨丈,好厉害!” “那是,”不等胡冲回话,胡桃花一脸的与有荣焉。 乌蛟码头,是会稽郡最大的码头,小一点的船都没资格停在这里,远远看去,岸边的栈桥连绵不绝,弧形的港口,青石码头,呈阶梯状延伸至水里,力工们如同蚂蚁,在码头上穿梭不停。 空气中弥漫着,海船带来的腥臭味道,一艘艘大船停在栈桥上,有的挂着围网,搭着跳板,供卸货的人来往行走。 胡冲慢下脚步,他们海帮之人,接手的地盘就在这里,河道里的船货就在木质浮桥这里卸货,再往前便是海上来的大船了。 那些无一不是豪族世家的船,就连沈家轻易也不敢得罪。 而青石砌垒的高大栈桥,停靠的也多是海船和楼船。 “哇,那船好大啊!”桃花平日里很少来这边,她却是没注意胡冲面上的凝重之色。 两小只兴奋的看大船,却没看到身后的胡冲被人拦住了去路。 “胡帮主,今儿可是好兴致!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还有闲心出来逛呢。” “那边可都是贵人的船,”来人上下打量了胡冲一身满是补丁的短衫,嗤笑一声:“若是惊扰了贵人,我沈家可说不上话。” 见着旁边海帮之人聚了过来,那沈家管事,嘴上撂下几句狠话,就快步离开了,走之前那阴狠的眼神在胡小花和大娃身上扫过。 “一群泥腿子,自不量力,哼!” 胡冲面上不好看,身后的帮众朝着那沈家管事,啐了一口。 “这狗仗人势的东西,王八背着两面鼓,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就是这家伙扣着他们的工钱不给,如今还跑帮主面前耀武扬威,嘿!这要不是白天,可不得逮着一顿好打。 胡冲摆摆手,让他们各自散去,“我来找家里那口子。”他没有多说。追着两小只往最边上去了。 “哎!嫂子能在这边找到活计吗?”有人疑惑。 “这边船上都下的是珍品,我们都不敢轻易接货的。” “不过是女眷的活计罢了,要你操心,我们还是担心自己何时能把工钱要回来,这码头估计也是干不长了。” “哎,我听说顺子他们已经答应和沈家签身契了,说是做大家奴仆也比饿死强,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旁边的人沉下脸,低声呵斥:“他那是把自己女儿送去给管事当小妾了,才能混个好差事,你有什么,向我等出身,去了只会被活活累死,估计连个埋的地儿都没有。” “那,,那我不去了,我可舍不得我女。”几人忧心忡忡,不知前路在何方。 胡冲此刻,看着面前三桅海船,心下满是震撼之色。 船首处,前桅杆如同一根利剑笔直的刺向天空,船身整体修长,边上的木质不知刷了什么,变的黑黢黢的,在阳光下,透着一股萧冷。 在海边混迹多年,自然看出,这船是八槽船改装的,但就是简单的加了根桅杆,和几个小帆,整艘船就显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前面的大娃已经朝着船上飞奔而去,跳板过窄,此时却有几个军汉往下走,眼看大娃就要撞上几人。 胡冲快步往前,他心中焦急,这可是贵人的船,上面护卫如此精悍,若大娃,他已经不敢想了。 紧接着,想象中的冲突并没有发生,大娃去势不减,一头扎进领头军汉的怀中,那军汉单手就把他捞起来,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条小鱼干,塞进大娃的嘴里。 大娃也毫不客气,张嘴就吃。 双方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练习了千百遍,“呦,大娃这是你妹?” 勇吉见到大娃身后的桃花问道。 “是我表妹,来找我娘。”大娃吃到想吃的,便挣扎着往下跳,典型的过河拆桥。 那军汉已然习以为常,同样往桃花嘴里也塞了个小鱼干,拍了拍大娃的屁股,往后一指,“你娘在帮分鱼呢,带你妹船上转转,可别乱跑了。” “知道了吉叔,”大娃头也不回的带着桃花跑了,站在下面的胡冲伸出尔康手,被遗忘的干干净净。 最后还是经过几个甲士带话,赵三才匆匆下来寻到自家连襟说话。 “好久不见,冲哥。”赵三虽然娶了姐姐,但是因为他年纪小,所以按照年龄来说,他得叫胡冲一声哥。 第228章 改装 胡冲拍了拍赵三的肩膀,“好久未见了,前几个月,我们被赶着搬走,我家那个还担心她姐姐,后面专门去看了,你们整村都没回来” 他心中也是好奇,如今见面可不就得问个清楚。 赵三叹口气:“可不是,运气不好,村里出了个坏种。”接着便把赵根出卖赵家村,还有鲨大王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赵根还真不是个东西,不过你们能遇见如今的东家也是运气好。” 胡冲听完赵三的话,却是有些羡慕,赵三虽然与人签了契约,但谢娴于他们签订的是雇佣契,可不是沈家的那种奴契。 而且光看这船就知道,赵三口中的东家定然实力强大,更何况,刚才那几个军汉对待大娃和颜悦色,丝毫没有把赵三等人当做奴隶。 “那是!我们东家可是难得的好人,当时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鲨大王被抓住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嘿嘿!” “娃他娘,被找到的时候都快不行了,还是东家叫的船医给治好了。”赵三说的这话出自真心,他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在鲨大王手里过的日子,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自从到了船上,他赵三才知道,什么叫人过的日子,能吃饱,吃好,三天一顿肉,平日里还有水果蔬菜加餐。 船上没有欺压,除了必须会背的规矩,各人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东家就不管你做 什么了。 昨天忙完他向管事请假,到城里逛逛,结果打听到了自家连襟竟然当上了海帮帮主,这才找上门去。 且在路人嘴里,自家连襟这帮主也不怎么好当,他除了羡慕还有就是担心。 两人说了半天话,但是胡冲并未谈及海帮之事,最后还是赵三先憋不住了。 “冲哥,听说你做了海帮帮主,小弟还没恭喜你呢!”赵三道。 见胡冲脸上笑容有些牵强,又道,“听说,我们这群渔人都在跟你混,这一帮之主可不好当,如今我这边算是安稳下来了,别的不说,一些小忙还是能帮的。” 赵三脸上担心的表情不似做伪,胡冲苦笑,看来海帮已成危局的消息连自家连襟都听说了。 为了不让自己难堪,辛苦赵三速来直肠子还能把话说的这么委婉。 正好,他也有所求,于是确定他们如今要在这停个十几天,胡冲拜托赵三帮忙照看胡桃花母女俩。 赵三点头答应,他们如今吃住都在船上,等下给永吉队长说一声,留自家亲戚住几晚,应该不成问题。 两人聊完之后便告别了,胡冲心下感慨万千,本想着给妻姐家一些帮助,没想到,到头来还要求人帮忙照顾妻女,真是造化弄人。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过,这八槽船上面比其他船的缆绳都多,似乎风帆也并不相同,且这船上配有滑轮和吊臂,已然比轮梯更加方便。 轮梯就是类似于现代的龙门吊架,下面带轮子可以推动,上面装有滑轮组,可以起吊重物。只在港口和大型工程才能见到。 他好奇的看了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往家赶去。 其实不仅是胡冲好奇,就算八槽舰船停在最外围,但是他奇特的造型,冷峻的气势。在一排身宽体胖的平底福船中,很是显眼。 “上平如衢,下侧如刃,船身如剑,快看后面还装的有轮梯。”几个世家贵族,路过的时候就被起吊机上滑轮组给定在原地,机械韵律的美感没有哪个个男人能抗拒。 看了眼站在码头上,朝这边指指点点的人群,谢娴托着下巴收回眼神。 好容易有时间,自然要来看下经过改装的大宝贝喽。 “青黛,你说这船名叫奔波儿灞好听,还是叫霸波尔奔好听。”站在谢娴身后的青黛抽了抽嘴角,心下暗想其实就叫八槽舰船也挺好的。 “要不叫黑珍珠号?”谢娴还是有些念念不忘。 站在门口等着的富仓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咳,拜见女君。”他怕在晚点进来,这船名就叫不出口了。 “这是船坞那边,维修和改装的清单。” 哦!来收钱的,谢娴一直改装一直爽,如今要钱火葬场,她把写满船名的纸扒拉到一边,仔细看着改装费用。 快速扫了下面最后的金额,还好还好,再卖几天鱼就能还上了,谢娴心下微松,而后又皱紧眉头:“用料最贵的就是杉木,我记得这种木头应该没这么贵?” “普通的杉木不贵,但是桅杆用的长度高,还要整根的,从深山中运出来不容易,叠加上人力物力,如此才显得贵。” 富仓恭敬的回话,他本是赵家村乡老,以前在船坞干过大匠,结果运气不好回乡待了不到一年就和赵家村人一同被鲨大王掳去了。 后面听说谢娴想改造这艘船,没忍住多了几句嘴,就被提拔上来,做了谢家二房的船匠执事。 谢娴出了图纸,经过两人讨论删改,送去船坞改造,材料什么的都选好的,这经费自然就上来了。 但这批经费的流程他不熟悉,经过青黛的教导,他拿到谢娴面前的都是梳理过第三遍的清单,但女君还是一眼就看出有问题的地方。 谢娴看账本自有一套方法,先看总数,挑出最贵的,再进行横向比较。 “富仓叔,你这清单看着没什么问题,那船坞经济的过手钱,我也会给,但是我要的东西质量必须保证。” 谢娴顺手把从项桀那里得来的其他船坞的报价清单, 递过去两张。 “你再去问问,我这船型改造要保证独立性,不能有重样的。”她指了指岸边看着这边的人群。 “加了前桅杆,这船的性能至少提升了30,你说他们再靠着这个给别人改造,我可不就亏了吗?”谢娴此刻笑的像只狐狸。 富仓面色发白:“女君这小的嘴拙。” “哎,这种小事哪能劳动你,等下让青黛和勇吉陪你去一趟就行。”谢娴不在意的摆摆手,术业有专攻。 老头摸了把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果然这工钱高的活,一般人根本做不了。 第229章 谈判与说客 待富仓走后,谢娴眯着眼睛盘算,“这独家设计费,刚开始改装的时候就签订了契书,但这东西在世家大族面前连废纸都不如。” “给那船坞的老板说,如果能免掉此次改装的费用,这改装图纸就送给他们了。” 青黛闻言,正在小本上记录的炭笔顿了顿。对于自家女君让人改装不仅不出钱,还要人倒找钱的本事,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往后我们介绍过去的客户,要一成的佣金。”谢娴望着码头上众人。 青黛心中暗道果然,继续写下,‘倒找一成。’ “对了,定些材料多准备几副吊轮,一起送过去,就当是我们的诚意。” 滑轮组早在前朝就有人用了,他们只是改进了一番,装在船上,所以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谢娴懒懒的靠在舱壁往栈桥上看去,“这可都是潜在金主啊!” “这次谈好了有提成哦,价格嘛可以再降低两成,其他的随意发挥。” 这谈判嘛!有来有往,才有意思,若这次合作的可以,自己手上还有几张图纸。 不多时,大家明显感觉到船上的人多了起来,好些穿着绸缎的贵人,也被邀请上来,勇吉等人陪在旁边,对这船上前桅杆指指点点。 大娃带着小花,蹲在甲板上,看着她们的娘亲分鱼获。 心里嘟囔道,这些贵人和自己一样,喜欢看吊轮,这种只需要两人操作,一次起吊就能送下去六筐鱼获,免不了让人赞叹。 第二日,乌蛟码头一处仓库里,沈家带着丐帮和盐帮之人,与胡冲等海帮之人分为两边对峙。 这是一处废弃已久的院子,沈六郎坐在梨花木椅上,手捧着茶盏,轻抿一口,看了丐帮长老一眼。 后者回了一个已经办妥的表情,这才放下茶碗,好整以暇的看向对面。 胡冲和几个分管海帮事务的乡老们,站着不动,左为和姬元义站在最前面,左慈和董迁站在后面,他们看着,沈六郎身后精壮的豪奴皱眉。 论起讲道理,自家师兄不用担心,但到时候对面不讲武德该怎么办? 虽然自己这边也有不少人,但他们脸色苍白,身形瘦弱,明显就是气血亏虚的乡民能有几分战力就不好说了。 此次谈判,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有些棘手。 且沈家约谈的地方偏僻,这场地布置也故意给了个下马威,想来也是筹划已久。 胡冲几人面上不好,沈家要求谈判,但是他们都坐着喝茶,自己等人只能站着,如此布置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因为海帮人数过多,这次来的只有帮里面的堂主,大概二三十人。 这种情况他心中早预料,胡冲深吸一口气,抢先开口道:“沈公子,你们沈家的条件太过苛刻,恕我等并不能答应!” 他上来就是拒绝的话,对方想把他们吃干抹净,实在没什么好谈的。 沈六郎轻笑一声:“胡帮主,你能代表所有人吗?我们这两天可是收下不少奴仆,港口上好的活计有限,先到先得。” 此话一出,胡冲身后的海帮众人,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窃窃私语,“他们真去了啊,说好的一条心,转头就背叛我们。” “哼!当初就不该带上他们。” 有人心里愤愤不平,也有人眼珠一转,暂且压住心中想法。 姬元义眉头微皱,嗤笑一声,“沈六,你收奴仆的那些手段,就别拿出来说了,端得是污人耳朵。” 姬家往上才真的算是世家,而沈家兴起不到百年,充其量也只能算个豪族罢了。 同为贵族,强取豪夺无非就是那些套路,正因为看不过眼,姬元义才不愿意同流合污。 沈六郎听见姬元义的话,面上不好看,他瞥了一眼,却不好反驳什么。论名望,姬元义能甩他半条街。 “姬元义,你是海帮请来的说客?”他心中拿不定主意,这玉面狂生,素来都是凭借喜好与人交往。 以前他不是没有试着交好过,但姬元义什么人,世家子弟看不顺眼的都能怼上两句,沈六郎在姬元义这里连个正眼都没讨到,直接被人无视。 这在文人圈子里才是常态。这份屈辱深深埋在沈六郎心里。 如今自己坐着喝茶,姬元义只能陪着这群泥腿子站着,沈六郎勾起嘴角笑了。 “大名鼎鼎的玉面狂生,竟然给一群泥腿子当说客,呵!” 听得他用姬元义的名声来说事,左为站了出来:“我才是海帮请来的说客,他只是来看热闹的。” 姬元义出身世家,却有一颗为民请命的心,但这点却与自身阶级立场相对,宗族亲友皆不看好,这让本就重情的他分外痛苦。 姬元义沉下脸,左为拉住他的袖子,让他莫要轻举妄动。 “这人是谁?”丐帮长老和盐帮的人对视一眼。 沈六郎上下打量左为几眼,这人看上去挺眼熟的,不等他说话,就听丐帮的人说道。 “这人不是在巷子里算命的吗?前几日还说那张寡妇的心上人回来了,但隔天张寡妇就被抓奸在床,结果回头就被那家人把摊子掀了!” 众人顿时哄笑一片,“对对,是那个算命的!啧啧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当说客。” 左慈捂脸,哎!果然师兄的霉运又开始发作了,不过还好,沈六郎不记得他们了,要不更加尴尬。 姬元义嘴角抽搐,斜眼看向左为,你拉住不让我上,结果就这。 左为面不改色道:“吾乃纵横家第六代传人左为是也!” 众人见他说的郑重其事,这才看了过来。 “真是纵横家?听起来好厉害!” “当然,鬼谷子听过!这可是纵横家的祖师爷。”说客这一职业,就是因为纵横家兴起的。 “这可是他们的老本行了。” 沈六郎盯着左为看了几眼,似是想到什么,嗤笑一声,“那就听听你这个纵横家门人,想说什么?” 左为没管其他人的脸色,他拱手道:“请沈郎君将力工们的月钱结清。” “大夏律,工者讨薪,主具囚,罚十。” 讨薪自古有之,为了维护市场稳定,若查出来,真的拖欠人工资,就要十倍赔偿。 第230章 把柄 “呵呵!你怎么确定他们给我沈家做活了?”沈六郎身后的管事,嗤笑出声。 这种事情,他们不认账,谁能有办法,且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时间如此长,他们能到哪里查。 海帮众人一听,沈家竟然不想认账,顿时有些急了。“他们竟然不认账?这群王八蛋。” 众人一时红了眼,对沈家这边都虎视眈眈,沈六郎被对面那些愤恨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但脸上装作若无其事。 胡冲安抚道:“莫急,听先生怎么说。”他对左为的本事很是信服。 左为不慌不忙道:“此事简单,你沈家家大业大,来往的上下货物定然有账本的,如此大的工作量,如果不是海帮的人做事,那就找真正做事的人出来。” “这”那管事卡壳了?他们沈家经营许久,自然有自己的管理流程,这些工资人头,和货船的进出港记录挂钩的。 “听说掌船局对于船税查的很严,就是不知道沈家能不能说动他们帮你遮掩了。”左为淡淡一笑。 沈六郎没好气的瞪了眼那个出主意的管事,他们就是港口帮忙跑腿搞运输的,在掌船局的监运谏议大夫眼里,沈家算个什么东西。 能帮着他们改税本?怎么可能,若闹开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沈家再赔上几百金,来平息上面的怒火,还不如现在用几百两把事情,摆平。 “左为是!算你有点本事。”沈六郎摆摆手,身后的家仆,把铜钱箱子抬了上来,当面清点人数结清。 海帮众人心头之气一松,气氛好了许多,一众乡人们,喜形于色,对于终于拿到手的钱,放心下来,刚才同仇敌忾的氛围荡然无存。 如此短视,散沙尔,姬元义摇摇头。 沈六郎看着对面众人脸上的各种表情,心头嗤笑一声,“胡帮主就没必要拦着,与我沈家签契了!” 他早就知道,这些海民蠢笨,逼到绝境才会拧成一股绳,你稍微放松一点,就又在原地不愿动弹。 不过,他不急,总有人会忍不住来的。 胡冲皱眉,没有说话,他们海帮内部规矩松散,没有明确的惩奖措施,所以他带队分外困难。 如同先生所说,靠德行来规范组织纪律最不可取。 “沈家此等行径,各大世家也不赞同!”姬元义道,这沈六郎既然给了工钱是好事,但当着胡冲的面挖墙角,就有些下作了。 沈六郎沉下脸,这姬元义和胡冲一样都不识好歹,他沈家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我沈家做事不需要他人说三道四,这海帮之事,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愿意管?” 死到临头还嘴硬。 胡冲等人面色难看,他们这边势单力薄,他给几个帮派下请帖,请他们前来助拳,只有鸽堂回信了,其他皆石沉大海。 “那人是不是,给海帮助拳的?”盐帮人眼尖,前日里,他好似见过此人。 “这是鸽堂的?”丐帮长老,有些不确定道。 众人回头,项桀本来嫌弃太晒,一直缩在后面的屋檐下,谁知沈家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逼的他不得不往前走了两步,这才被人发现。 谁懂啊,就过来吃个瓜而已,你们继续吵啊!别看我。 迎着胡冲略显激动的脸庞,项桀往门边移了两步。你们别误会,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这鸽堂怎么只派一个人来?还这么不靠谱。” 看项桀与海帮划清界限的动作,沈六郎差点笑弯了腰,“哈哈,你看看,你这请来助拳的,就这么快倒戈了!” 项桀撇嘴,倒戈倒没有,只是觉的麻烦。迎面而来的是董迁和左慈等人的怒目而视,他压低帽檐。 此时突然有些了解乌奴喜欢戴斗笠的原因,因为可以遮挡他人视线。 “鸽堂在康健也有分堂,来南地不久,其势不显,如此置身事外,可以理解。”姬元义看了项桀一眼,但话里话外都在激将,想让他为海帮说话。 项桀差点没笑出声,替你们站台,给多少钱啊,兄贵。 姬元义看着项桀又往外走了两步,并朝他做了个给钱的手势,心中无语,得这又一个死要钱的。 如此海帮最后的脸面也没了。 胡冲面色苍白的看着身后那些所谓的帮众,他们对于沈六郎的话,颇为意动。 左为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浪淘沙,不若趁此机会,淘换一批人。”他一开始就说过,海帮这样临时抱团取暖,却迟迟没有立帮派规矩是不行的。 他知道胡冲,是不忍心看到同为渔人,被沈家哄骗签下身契,但此刻压力当前,能留下来的才是能与海帮共同进退之人。 胡冲点头,深吸一口气,道:“如此,自愿与沈家签契者,自动退出我海帮。” 海帮众人哗然,双方各退一步。没有胡冲压制,果然有好些人,犹豫一番最终走向沈家阵营。 “啧啧!这混的够惨!”项桀看这边人少,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 董迁没好气道:“你还有脸说?” “哎,我就一凑热闹的,说话不管用啊!” 姬元义朝着项桀看了一眼,后者回以微笑丝毫不提各自盘算。 随着海帮众人渐渐减少,剩下不到十几人,将近三分之一的堂口都打算去沈家签契。 随着人走的差不多,院子里人也少了很多,此刻院子周围二三十个豪奴站在院墙边上,虎视眈眈的看这胡冲一行人。 沈六郎把茶碗往桌上一放,不怀好意道:“接下来就该算算,我和胡帮主的恩怨了!” 胡冲有些懵,他不明所以:“我与你沈家并无私人恩怨!” “刚才没有,但现在就有了。”沈六郎,一双眼睛往胡冲身上打量。 他从管事手里拿过一张纸,抖了抖:“这身契还少了胡帮主的一份。” 胡冲面色一变,怒道:“你休想。” 众人义愤填膺之际,丐帮长老使了个眼色,很快后面带上来两个小孩。 胡冲惊声道:“小花,大娃你们怎么在这里?” 第231章 条例 “哇,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骗我们下船找爹爹!”小花一张小脸哭的通红。 但大娃却没怎么怕,他就是陪着妹妹下船找姨丈,却没想到真的找到姨丈了。 丐帮长老,一把抓过虎头虎脑的大娃,捏住他的小脸,“桀桀~,这小子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岂有此理?”众人义愤填膺,董迁怒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没看到,姬元义和左为的脸色都不太好,这沈六郎肆无忌惮,当着他们的面如此行事,定然有所依仗。 且就算他们亲眼看到,又如何,丐帮势力庞大,等官兵出动,早就不知道把人藏哪去了。 这抢逼胡冲签契,看来是沈六郎早就计划好的。 丐帮长老,斜了董迁一眼嗤笑道:“王法,哈哈!小子你听好,这些海民给会稽郡带来多少不安定,你不会不知道!我们这是在行好事。” “有沈家帮忙处理麻烦,郡守大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斥责我等,就为了这些泥腿子吗?” “是极是极,你以为其他帮派为何没人来?”坐在一旁的盐帮也附和道。“这小毛孩知道什么!” 董迁被他们的话,冲击的心神不稳,后退两步,喃喃道:“怎么可能?” 待后背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抵住,慕然回首,却是姬元义默默无言的脸。 “师兄,这是真的吗?”董迁是竹圣门下最小的弟子,平日里大小事务都是两个师兄处理。 今年央求师傅允了他第一次下山,从未体会过世情的险恶,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发生惨事却无能为力。 左为有些不忍心,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这男娃好像不是他家的!”就在此时,从旁边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项桀指着大娃道,对于他的问题,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丐帮出手从来都是,能顺则顺,反正抓都抓了,还能还回去不成? 大娃看着项桀熟悉的装扮,眼神一亮张口喊了句:“斗笠叔叔。” 大娃在船上混的熟,虽然乌奴和项桀不常去,但是他还是见过的,知道他们也是女君身边的护卫,和勇吉不是一个队,但都在给女君做事。 大娃这一声吼,顿时在场的众人脸色各异。 胡冲盯着项桀臂铠上的飞鸟纹饰,脑中闪过黑色舰船上遇见的那个军汉,他们两人手上带着的臂铠一摸一样,这! 他略带激动的表情,让身边的左为几人,神色莫名,众人的眼神在项桀和大娃身上扫过。 而丐帮和沈家之人,却明显的防备起来。 “一个小子而已,抓就抓了,你待如何?”丐帮长老一双三角眼,阴恻恻的盯着项桀,这鸽堂看样子也是个破落户,也没放在心上。 若遇见大一些的堂口,看在面子上,自己做个人情把人放了也不是不可以。 但今天,沈家和盐帮都在边上看着,可万万不能堕了丐帮的名头。 项桀无奈的皱着脸,他没想到,跑来凑热闹,到最后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热闹,果然自己不适合戴斗笠。 “五百两!”丐帮长老,看项桀盯着大娃,觉的大娃定然是重要之人,所以五指张开,来了个狮子大开口。 项桀本来还在心中计算,自己带着大娃,全身而退的概率有多少,那女娃不救又不行,有些麻烦。 这全赖于,谢娴新出的规定,黑石卫众,若遇见同袍危难定然要出手相助,不过前提是保全自身。 大娃的父亲赵三,被任命为望风使,隶属于黑石卫水军,所以按照规定也算是同袍。 且谢娴爱财如命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所以此刻他不得不出手,黑石卫受到来自丐帮的敲诈勒索,死战不退+1。 “你确定?”项桀有些不放心问道。 丐帮长老眼神一亮,有戏啊!当下大声道:“五百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项桀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 此刻正值傍晚,天空灰蒙蒙一片,码头上劳作一天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家了。 一颗闪亮的流星,拖拽着长长的尾焰,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在众人呆滞的眼神中冲上天空。 项桀喃喃道:“第八十八条,损失大于五百两,达到死战不退条件,黑石卫在兵力富余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追击损失。”他耸耸肩,没办法谁让他家女君这么喜欢钱呢? 而且他出来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挺闲的,兵力富余条件达成。 董迁一脸不可置信,仰头看去,“信烟?”望着天空层层炸开的继续向上跳冲的明黄色光芒,众人眼神微微眯起。 姬元义和左为对视一眼,面上表情古怪,他们见多识广,一般信烟只在一些军队或者皇室卫队才用的到,看了看旁边不说话的项桀,这鸽堂恐怕没这么简单。 在世家蓄养豪奴,群雄割据的时代,信烟都极其少见,因为制作不易,这东西与烟花不同,声音更响,也更亮。 也只在几个世兵之家有所传承。 “这等信烟可不多见,难不成附近就有他们的人?” 丐帮和盐帮的人只当是烟花,但沈六郎的脸色并不好看,但看到对面姬元义几人也不甚了解的表情,心中暗道,应该与世家无关。 “哈哈,这烟花不错啊,小子,怎么?你们堂口有这东西,还挺稀奇的。”丐帮众人乐不可支。 项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站着,也不说话。 而此刻,八槽舰船上,已然有人看到,“什么情况,我们的信眼,改进之后果然比以前亮多了。”勇吉喃喃道,哎?不对,快集合。 他抓起腰间的哨子,嘟嘟吹响,尖锐的哨声响起,霎时间,船上不论在做什么的黑石卫,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拿起装备,疾跑列队。 船舱底部,谢娴踢了踢一个浑身鸟屎的男人,有些嫌弃的捂着鼻子,这人掉下悬崖怎么能这么臭。 老妪有些一言难尽道:“我们那岛,悬崖下面的沙滩上,全都是鸟屎,每年这个时候几万只鸟儿都会来筑巢。” 几万只鸟拉屎,还每年都来,屎铺一地很正常。 她絮絮叨叨说着,却没注意,谢娴听到她说那一沙滩的鸟屎的时候,脸上兴奋的神色。 自己正愁到哪里找肥料,这不就来了? 刚想在问几句,猛然哨声响起,谢娴脸上微变,忙往甲板上走去。 整军列队,安排十几人照看船上,谢娴带着勇吉和一百黑石卫往信烟亮起的地方赶去。 第232章 敲诈勒索 “黄色信烟?” “项桀今日,不是去给海帮助拳?怎么还要呼叫增援?” 勇吉乐颠颠的跟上,心中想着这几天他们晒网,不能到海上浪,大家都无聊的发霉了。还是项兄弟懂我啊! “就在前面,那个院子里,地方挺偏啊!” 院子大,就是门太小了,为了如同女君所说,比较有逼格的登场,勇吉一挥手,“上勾爪,我们直接翻墙过去。” 最近大家都在练习勾爪,水军嘛!以后船上接舷战少不得就会用到,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勾爪向上抛出,扣紧墙头,然后他们用力一扥。 轰隆一声,墙倒了。 谢娴: 里面的人:!!! 勇吉:啊这!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只见院子里原先站在院墙边的豪奴们已经被吓的滚作一团。 老天奶耶!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见过破门而入的,还没见过破墙而入的。 刚才信烟过后,众人便默契的不再发声,看项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丐帮几人,略显烦躁的嘲讽了几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破空声响起,以为是箭矢的众人脸色大变,纷纷往屋里退去,直到看到出现在墙头的勾爪,放松不到片刻。 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青石砖墙缓缓倒下。 烟尘散尽,谢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她双颊微红,失策失策,这院墙太不结实了。 姬元义和左为抽抽嘴角,还有必要吗?墙都被拆了。 见谢娴领兵亲至,项桀上前拱手道:“见过女君。” 谢娴环视一圈,身后黑石卫,此刻已然兵分两路,将院子里的人,全都赶到一起。 她没管对面神色各异的众人,坐在椅子上语气沉稳,“说说情况。” 那边的丐帮长老,见谢娴这么个年轻女郎主事,就想哭诉一番,还没张口就被勇吉一刀面拍碎了满嘴牙,谢娴也不慌不忙,等着项桀回话。 众人见此,连忙收起脸上的轻视之色。这女郎年纪不大但手段沉稳,心性狠辣,不好惹。 “属下今日下午,于海帮助拳,双方闹的不愉快。”我就是看个热闹。 “刚才丐帮之人,抓了两个孩子威胁海帮帮主,其中有,水军赵三之子,本着条例,想谈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那边大娃,此刻挺着胸膛,站在勇吉身边,一脸崇拜的看向谢娴。 “丐帮长老提出五百两赎金,对我军进行勒索,达到死战条件,遂全员追缴卫队损失。” 丐帮长老,激动的挣扎起来,我可去你的,我钱还没到手呢,你就损失了? 董迁几人有些无语,这位女君果然是领兵将领,就是这军令有些让人一言难尽。 谢娴歪着脑袋,看了众人一眼,“丐帮绑架大娃,做什么?” “女君,他们要把大娃卖掉!”大娃听闻谢娴文起他,连忙抢着回话。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憋气,完了有些哭不出来,只是眼眶有点红。 谢娴眯起眼睛,淡淡吐出三个字:“人贩子?” “带下去,问点东西出来!” 丐帮长老顿时浑身似被浇了一桶冷水,谢娴此刻,像极了隐忍怒意的凶兽。 这位黑裙红袍的女郎,靠在椅子上,虽然是一副慵懒模样,但无人怀疑她的话能不能做到。 丐帮长老此刻浑身狼狈,身上脸上都是血,此刻被人拖走,才算有了丐帮模样。 “你不能这样,我身后有人,”谢娴斜了他一眼,“谁?” “沈郎君,你得救救我,这都是因为你才抓的那娃娃,沈郎君” 沈六郎此刻有些狼狈的被几个豪奴护在里面,听闻丐帮长老的声音,撇过脸似是没听到般。 “啧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谢娴笑意盈盈的看着沈六郎。 “噗嗤”,董迁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女君这话用的不是地方,应该用狼狈为奸比较合适。 见谢娴清冽了眼神望了过来,董迁拱手道:“多谢女君救命之恩。” 谢娴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姬元义,眉头一挑:“手好了?”昨天和她抢烧鸡,今天又出门作妖。 姬元义冲着谢娴笑的一脸荡漾,今天谢娴神兵天降,好大的排面,如此女郎太有趣了。 天知道刚才他看着谢娴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左为斜了他一眼,‘就是那北地女郎?’ 姬元义,脸一转扭过头。 左为咧嘴笑着,一脸我看好你的表情。 谢娴瞄了眼海帮这群人,明显没什么油水,而旁边的丐帮长老还在哀嚎。 “把姓沈的带上来,”谢娴发话。 “你们要干什么?这丐帮的事,与我无关!”沈六郎环视一周,看着满院子的精悍武卒,有些心虚的喊。 谢娴摇摇手:“这个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有人胆敢勒索我黑石卫。现在问沈公子,要些精神损失费,很正常!” “精神损失费?”沈六郎,一脸懵逼,他没听说过这个啊! “小孩受到惊吓,赔点钱买糖葫芦吃,不过分!” “我们这些兄弟,顶着大太阳,来看望沈郎君,沈郎君给点仪程,不过分!”众人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还有我这弟兄本来凑个热闹,结果浪费一个上好的信烟,这制作信烟价值不菲,我要点补偿,不过分!” 沈六郎一脸不可置信,众人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坏人。 但谢娴表情淡定,说话声理直气壮。 这下总算明白,项桀是和谁学的,果然不愧是超过五百两,就要死战的女君,这死要钱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沈六郎,脸上表情转换,但最后似是想通了,“要多少?” 谢娴笑的像个狐狸,“不多,沈公子金尊玉贵,五百两,其他家仆一人五十两。”具体多少,她看向了旁边的青黛,后者给了个准确的数字 “合计一千五百两。” 第233章 书房 这边谈好,谢娴一挥手,下一位,“咳,盐帮啊!这可是富户,身价自然不同!” 姬元义,遮住嘴角,闷声直笑:“左兄,这位女君,可是深得你门下真传。” 面对左为的横眉冷对,他徒自说道:“论敲诈勒索,你们纵横门人都得甘拜下风!这什么精神损失费,条条有理有据,哈哈。” 等他笑够了,抬头便看到左为面色古怪的瞧着他身后,转身回望,就见谢娴揣着手好整以暇的站在他身后。 姬元义:。 谢娴:这人果然好欠。 “你们几个怎么说?” “我们是无辜之人。”姬元义指着自己,抖了抖衣袖,穷鬼,没钱。 “呵!可以身债肉偿。” 姬元义有些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 左为没理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好友,他向前两步躬身道。 “在下纵横门人左为,多谢女君出手相救。”虽然他们只是顺带的。 谢娴打量他几眼,心中了然:“曲青说你们一早就到了南地?”乌奴说了,这左家兄弟二人,在她们的园子外逗留片刻然后就走了,也不知道咋想的。 听闻曲青的消息,左慈扒开他师兄,挤到谢娴前面:“可是陈郡谢氏女君?”终于找到组织,左慈热泪盈眶,天知道跟着不靠谱的大师兄,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正是。”谢娴看着左慈脸上的激动之色,可怜的娃,过的挺惨啊! 听说是纵横门人,黑石卫众人皆看了过来。 “真的是曲先生的门人,哎!” 或许是众人视线太过灼热,左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青黛眼神灼灼,看着左为两人的目光发亮。 收起手中的小本本,青黛差点喜极而泣:“本想着过几天,去找你们呢,如今正好碰见,真是太好了。”她的活终于有人帮忙分担了。 左慈有些不明所以,谢娴身边的女吏对他和师兄太过热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是我之过,有事在身,耽搁了些时日。”左为垂下眼。这谢家女君如今看来没什么问题,但她身边的女吏不会是看上阿弟了! 谢娴点头,左为虽然穿的破烂,但身上那股子傲气错不了,且能和姬元义这位竹圣弟子混在一起,应该有些本事,这个时代的文人,骨子里的那股清高劲儿,她已经习惯了。 曲青就是如此,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是两回事,用谢娴的话来说,就是矫情。 但没办法,这个时代,能认字就算是厉害,若再有个什么一技之长,那就是开了buff的存在,出门打架人家都不敢动手。 就像刚才沈六郎,虽然恨姬元义恨的牙痒痒,还不是只能折腾胡冲这个没身份的。 其实就算她不来,沈家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姬元义身份高贵,左为是纵横家门人,有些人可以言语羞辱,但是不能动手,这是世家贵族达成的共识。 他们放任自家子侄弟子出门试炼,可以磨炼心性,但必须保证性命无忧,否则就会迎来整个氏族阶级的排斥和打压。 谢娴一脸无奈,纵横家不都没落了吗?老老实实来找自己,有吃有喝不好吗?非要矜持一番,结果差点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她能怎么办,只能惯着呗!谁让如今能用的人才太少,自己这个老板当的太憋屈了。 朝勇吉使了个眼色全部带走,一个不留。 最后轮到胡冲,倒是比其他人上道,一说回船上,乐颠颠的就跟着走了。 胡冲如此作态,搞的左为等人一脸莫名其妙,胡冲身为海帮帮主,贵人也是见过不少,怎么对谢娴如此谄媚。 但等到众人站在那艘黑色巨舰下面时,一切都有了解释。 夜幕下,八槽舰船横卧在江面上,任凭江水起伏,它自岿然不动。一条条绳索垂下,纵横交错间,充满了庞然巨物带来的压迫感。 “好船,”左慈和董迁两个少年人此时也顾不得矜持,快步上前,甲板上火光点点。 “女君回来了!” “女君回来了\"有卫卒发现谢娴等人,船上的火把逐渐亮起,不多时甲板上便挤满了人,整艘船似活了过来。 红衣女郎站在夜色下,眼波流转,她勾起嘴角。 “诸位请!”说完便一马当先上船去了。 下午加班,这会儿早就饿了,谁也不能阻挡干饭人的脚步。 晚饭过后,青黛来寻左为和左慈兄弟俩,示意他们跟上。 姬元义注意到,也跟上前去。 经过黑石卫卒守卫的层层关卡,待到最顶层的舱室,三人面色不怎么好,果然这船上守卫森严,他们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正心中忐忑,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 青黛带着他们走到最华丽的仓房门前,一把推开,往后看了眼催促道:“赶紧的,要不干不完。” 梨木雕花大门被打开,入眼的就是两个硕大的烛台,分别立在一个巨大的桌案上。上面插满了上好的无烟烛,把整个房间照的宛若白昼。 书案上,堆满了各类折本纸张,案台后面是个巨大的书架,书本倒是不多,格子里分别放着几个色彩绚丽的海螺壳。 书桌靠右侧,精美的羊绒地毯上,摆放的是个贵妃榻,上面的锦被,随意扯开丢在一旁,似是主人刚刚离开。 除了墙壁上挂着一把长刀略显锐气,光看这充满生活气息的糟乱样子,像极了他们面临院考时候的寝室。 三个男人目光有些无措,此时才反应过来,青黛竟然带他们直接来了谢娴的书房,尤其是矮榻旁边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拖鞋,让他们脸上顿时升起热意。 忙转过身,不敢再看。 而此时的青黛还埋头在书架上,账本摞在一起,想着他们刚来,能帮忙的工作。 人口登记要重新做,今天的入账等下也要登记,还有船只维修记录清单也要入账。 啊!好多活,不行,这两人一定不能跑,青黛眼含杀气。 可怜天见的,她本以为陪着谢娴出差就能放下账本,享受几天悠闲假期,但事实证明她想太多。 船上能看账本的只有她和谢娴两人,谢娴是主子,大事上拿主意,而她忙着看账本,登记各种资金往来,还要时刻注意谢娴每日的行程安排。 第234章 任性 谢娴体恤她的辛苦,生活上一些小事能自己做的从没让她操心,越是如此,越让青黛觉的自己怠慢了自家女君心生愧疚。 自家主子完全没有一般女郎的娇贵,但为了我家女君作为淑女的体面,为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文书工作必须有人接手。 “左先生,”青黛面露虚伪的职业微笑,递出手中几本账册。 片刻后,青黛露出赞叹之色,连声恭维道:“左小郎君,真是厉害,看了几遍就会了,啊对,就这样,按着这个格式填好,最后算上总数就行了。” “算筹没有,但是筹珠有,算盘在桌面下的格子里,用法也在里面,如小郎君这么聪慧,肯定是看几遍就会了,呵呵!” “左先生,看看这几本,入职人员手册也要按照格式写一遍,注意编号哦,这可不能错。” 此刻的青黛思维敏捷,头脑清醒,发挥出自己百分之二百的口才,把这两天积压的工作安排出去。 她已经连着加班几天了,今天一定要睡个好觉。 至于算错了怎么办,不可能算错的对不对,左慈被青黛脸上可怕的表情骇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认真仔细。 所以当青黛走后,左为三人,翻着手上的账册,面面相觑。 “这么火急火燎的把我们拉上来,原来是做账房。”左慈后知后觉道。“至于吗?” 而左为却眯起眼睛仔细翻看手中的,用工名册,“这种格律,可是比官府的户籍还要仔细。” 他手中指着写满的一页道,“他们的账本,资金进出,还有这个。” 两人凑头过来,仔细看去,每一项支出后面,分别写下,领用人签字,领用日期,是由明细。 如此清晰明了,每一步都有责任人的印章或者手印。“如此仔细,”他们有些不可置信,只是普通资金流水罢了。 他们几人以前不是没接触过账本文书。 但从未有哪家记录得如此仔细,“且这些账目格式我竟然从未见过。” 姬元义有些好奇,刚才青黛犹豫了半天没给他们看的账本,自然要看看有何玄机,打开看半天,e没看懂。 “字迹虽然稚嫩,但用词简练。”看了几遍之后,他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青黛深知,女君的新式记账法要教会他们,还需要时间,所以当下,安排的都是誊抄等一些简单的活计,等他们熟悉这些表格,在教记账法,才会事半功倍。 放下看不懂的账本,姬元义一句话,将三人的注意力被账册上的字迹吸引。 “这明显是两个人的笔记,一人字迹娟秀,另外一人的笔记”有种又丑又狂放的感觉,看得左慈都差点笑出声。 “这女吏的字迹怎么如此?”他不好说什么,在书院研读多年,身边之人无一不是书法大家,这么丑的字的确少见。 “呵!这写的丑的可不一定是那女吏!”姬元义的声音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舱壁上一张巨大的图纸,被浅浅的墨色分隔成一个个小格。 但地图上用炭笔写下的字迹却灵动自然,纤侬有度,别有一番韵味。但这笔锋回转,运笔的技巧,和刚才那丑字如出一辙。 所以这画图之人,善用炭笔,不善用毛笔,姬元义没有说话,他仔细看着这张图。 图上墨线曲折,标注着各个城镇,码头,山川河流,另外海外的岛屿、暗礁,也有几处。 谢娴习惯了出门旅游,开地图,没有地图就没有安全感,自从来了这里,地图只能自己手动画了,苦逼感叹,幸好自己的地理课还不错。 “这是海图!”左慈惊呼出声。 不怪他们太过惊讶,海图这种东西,在不论哪家都是机密,而现在,谢娴对他们如此不设防,账本往来,人员名单,就连海图也大喇喇的贴在墙上。 突然书房门一把被人推开,三人紧张的往后看去。 谢娴没想到书房里面竟然不是青黛,而是三个大男人,顿时也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在这里?” 此刻谢娴已经换下常服,外面红色的衣袍已经脱下,只穿着月白色的深衣,她披散着头发,比起白天的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柔和。 她的房间就在旁边,因为离的近,刚好过来拿自己的拖鞋。 三人忙垂下眼,不知想到什么,左为和左慈,不约而同的看向姬元义。 姬元义一脸莫名,什么情况。 “哦!你们被青黛拉过来,加班啊!”谢娴看着桌上的账本也反应过来了,她打了个哈欠,了然道。 青黛也是被压榨狠了,新员工刚入职就强迫加班,啧啧!再次庆幸自己的老板身份。 “你们有事就找勇吉,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晚上加班有夜宵哦!”说完她走向矮榻,弯腰把锦被抱在怀里,又捡起自己的拖鞋,施施然往外走去,丝毫没有穿睡衣被人看见的羞涩。 “累了就休息,等下我让他们送一床新被子上来。”她没注意三个男人脸上的奇怪之色,就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辛苦啦!”谢娴露出看向打工人的资本家欣慰笑容,微笑关门一气呵成。 “这这,”左慈指着那床贵妃榻,又指了指门,他虽然跟着师兄在乡野中长大。 但男女大防,还是知道的,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贵妃榻上的被子和拖鞋,以为是那女吏的,却没想到竟然是谢娴的。 而且,大晚上的,直接穿着睡衣到处晃,见到他们也完全没有慌乱。 “哪家女郎,会穿着单衣到处跑?还有这闺中之物,能随便放吗?”左慈已经语无伦次了。 更别提,那贵妃榻,按谢娴的意思,等下送一床新被子上来,他们也能再上面休息。而且谢娴面上的表情太过自然,让他有种自己被人看不起的感觉。 姬元义无奈的叹了口气,举起自己的右手,示意道:“她不是看不起我等,而是有这个实力不在意。” 左为: 左慈:好好好,有实力就是这么任性是! 第235章 条件1 几人憋着一口气,对于青黛安排的工作,完成的很好。 第二日,清早谢娴的早餐还没吃完,青黛来报,海帮帮主胡冲求见。 盐帮和沈家的人,在昨天交完赎金就走了,很是识时务。 至于丐帮长老,这家伙自知讨不了好,已经在黑石卫的‘热情招待’下,吐出不少消息。 胡冲身为海帮帮主,和赵三是连襟,有些想法。 谢娴坐在上首,一起吃早餐的有不少人,一楼的船舱中,木桌被牢牢固定在船板上,虽然人数不多,但船上的高层齐聚。 没办法,条件就这样,船舱里,地方狭窄,能有个专门吃饭的地方就不错了,要求太高就过了。 倒是左慈和董迁,对于船上的一切都很好奇,昨日的兴奋劲头还没过。 “拜见女君。”胡冲拱手道。 谢娴点头示意,“有何事?”因为赵三的关系,勇吉他们并没有为难海帮之人,况且他们这船上还有不少渔民,多少都有些亲缘关系。 胡冲前来,谢娴早有预料。 “承蒙女君照顾,胡冲斗胆问一句,女君可还需要人手。”他们这群渔民在海边长大,对于渔船和大海颇为熟悉。 几月吃够了在城里的苦,如今见到赵家村人,有了谢娴的庇护,还能继续打渔为生,顿时羡慕极了,更别提,他们口中描述的巨大拖网。 还有这威武的舰船,哪一样都让他们眼珠子发绿,真的,他们从未如此怀念以前的生活。 谢娴没有开口,胡冲又道:“我们这么多人,女君的确不好安排,但是我们只想讨口饭吃,如今海帮只剩下不到千人。只要跟着女君别无他求!” 谢娴眉头微挑,这是赖上她了,这胡冲话虽说的漂亮,只求一口饱饭,不求其他,不就是听说她雀县周遭地盘大,可以容纳这些渔民,他们也可以重操旧业。 若真能搭船去了雀县,比起在这繁花似锦的会稽郡,卖苦力被人驱赶剥削,甚至沦为奴隶真是好上太多。 但是,这船费你们都不算一下吗?还有,她看起来这么好说话吗? 姬元义在旁边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他早就劝过左为,这海帮之人反复无常,先前还说要收拢帮众,立下规矩好好发展。 如今看到赵家村人,跟着谢娴如此容易,又动了心思,如此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实在不值得。 而左为深吸了口气,对于胡冲今日这番话,他早有预料,只不过他太过想当然了!这谢家女君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胡帮主!你海帮之人,在哪里求活路,和我谢家没有关系,若你想去往雀县,我让勇吉给你画一幅路线图。”保证你们腿着去,也能找到地方。 “我谢家居于西北,无甚显赫背景,尔等遭遇,实在爱莫能助。”谢娴面露歉意,主打一个同情,可惜,但不沾手。 胡冲等人,要说他们有多惨,不见得。和雀县那些流民却有不同,流民们实惨,好些人连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若谢娴不出手,他们都活不过月。 但胡冲等人,虽然官兵驱赶强制搬离,但他们都有家当在身,且都成立帮派了,还被人拿捏命脉,只是坐等人来救,而不能自立自强,这和伸手党又什么区别! 就说沈家之事,若他们千人同心共性,罢工两三天,这码头上的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中就不好说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唯唯诺诺等着沈家一步步把他们踩在脚底。 胡冲面色微变,他很想问谢娴一句,既然赵家村的那些老弱妇孺都能收得,为何他们这些青壮收不得? 但面对红衣女郎清冷的眼神,他颓然弱了气势。 左慈想张口,但是被左为看了一眼便作罢了,他们如今的身份尴尬,这海帮之人,实在有些扶不上墙。 师兄之前帮了他们这么多,每次给他们的忠告,都当做耳旁风,就连昨日的谈判,让他们不要去那么多人,结果还是集齐了所有的堂主。 结果沈家把工钱一结,立马又开始盘算自己的利益得失,没有几人把集体放在心上。 就如同现在,想要依托谢家女君的威势在海上讨生活,那就该放下那些小心思,或者干脆交出帮派的所有权,向谢家臣服。 但胡冲没有,他这是想要谢家的帮助,又不愿意放下海帮权利。 如此既要又要,自然被谢娴嫌弃,且这位女君似乎对他们还有别的打算,话说的谦虚,却也没有一口拒绝。 左为示意左慈安心看着,他们纵横家的东主定然不是那种心性软弱之辈。 而谢娴接下来的话便证实了他说的猜想。 谢娴看着胡冲犹豫的样子,懒的和他废话,决定来个狠的。 示意青黛:“给他们说说,我们那边如何安置流民。” 青黛掏出兜里的小本,往前翻了几页,做简要概述:“西北之地,陈郡雀县,人口不到三万,因各种原因,大批流民被驱赶至此。” “从去年年底开始到上个月,经我谢氏收拢流民约一万二千两百人,其中本家船上用人不到三百,筑路队伍六百人,开荒队伍五百人,乌石矿人数最多大概一千六百人。” 她环视一圈,如愿的见到众人脸上惊奇之色,接着又道。 “其中真正的大头是,城中各类商户雇佣,和世家仆役二千人左右,具体数据不详。”这里面过手的是雀县县衙。 “各类徭役代工约有二千人,”这些人都是为了活下去,要不谁愿意去做徭役,青黛意有所指的看向胡冲,比惨,海帮的人可不够格。 “剩下的一多半就只能去往周边的城池求活。”五千人散在西北各处,其实这种才是流民们的常态,但是谢娴给了他们初期的保障。 流民们在雀县呆两个月,手上有点钱,在去往各处讨生活,可比刚来时身无分文好的多。 谢娴此举,是在告诉他们,雀县是完全不缺人的,甚至人都有些过于饱和。 第236章 条件2 但姬元义等人却也看到了另外一面,这些数据,能在谢娴身边的女吏手中,就证明了,谢娴对于雀县的掌控力。 谢家的产业,人口已经饱和,当然这些数字,是不是涉嫌数据造假,谁知道呢? 但这谢家的产业虽不多,但是已然让在座的人惊叹不已,其实谢娴没说的是,这些只是她谢家二房的产业,更没算上她手中万余的黑石卫。 对于胡冲苍白的面色,谢娴的态度很明确,要来可以,当成流民一样处理。 胡冲低下头,去当流民,他们当然不愿意,可是如今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谢娴面无表情的想,如果在现代自己这样的人,分分钟被人挂路灯。 “我这里还有第二套方案,”谢娴坐直身体,两手交叉抵在胸前上,目光直视胡冲,这个姿态相当具有压迫感。 “我谢氏手中的鸽堂要在南地发展,需要在各处建立分堂,我们要人,但是不能存有二心。” “还有船上的水手也需扩充,不过人员必须符合条件。” “最后,海帮余下的人可以归附谢氏,作为条件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淮河沿岸的驻地,你们可以继续打渔为生,但必要的时候要为我谢家做事。” 谢娴提出的三个去处,从高到低,考虑的相当周全,并且有理有据,胡冲难以抗拒。 若说一口气吃下海帮近千人,很少有人说这具体的去处,沈六郎说的好听成为沈家奴仆签了身契,但沈家能用得了这么多人吗? 他们没有这么多的产业,没有如此多的岗位,那剩下的奴仆会去哪里。 最有可能的就是会被分批售卖,好些的被卖往其他的世家当做奴仆,运气不好的,说不定就会去到黑矿山、黑盐场,然后活活累死不得解脱。 这事沈六郎知道,左为他们也知道,也是胡冲死也不愿签身契的原因,不签还有活路,签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但谢娴给的三个选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奴契的事,有了青黛作为铺垫,给众人的错觉便是,谢家真的不缺人。 就连流民这种现成的奴隶人选,谢家都没有动心思,那种发自内心的自信,让胡冲更加坚信,谢家说到做到。 实际上,谢娴手下能用的人真的不多,懂水性的,会操船之人,这不就是理想中的水网物流员工吗? 谢娴压根不需要签什么奴契,只要前期投资开几个门店,占住几个交通要道的城池,乡镇,把架子搭起来,一点到面在一点点扩张,自然就会有人分散到各处,成为她的眼睛。 只要前期资金投入能撑住,后期飞轮效应自然越做越强。 胡冲面色变了又变,似乎是在衡量,谢娴说的这些的确是他们目前最好的出路,但是其中很多细节还有待商榷。 “胡帮主,你可以把我的条件带回去商议一番,毕竟我只是给你们提供的更多的选择,”至于来不来是你们的事。 谢娴很有信心,伸出三根指头,“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们会布置场地进行考核。” 她面上带笑,但是说出话透出一股无情。“我谢家不养闲人。” 胡冲打了个激灵,明白谢娴只是通知他,至于他们如何选择,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拱手告退,然后匆匆走了。 待胡冲走后,谢娴往后一靠,“派人去散布消息,我鸽堂招人,身体条件好的本地人也可以,名额有限。” 左慈终于憋不住出了声:“那刚才。”不是说是给海帮留的机会吗? 姬元义若有所思的看向谢娴,“女君的意思是,本来鸽堂就要招人。” “是也不是,”谢娴斜了他一眼,“赠予之物,纵使珍贵,亦难抵内心之轻;唯有亲力亲为,奋力争取,方得珍重。” 这个道理对谁都适用,尤其是反复无常之人。 左为开口道:“女君似是对胡冲不看好。”他说的是问句,但语气肯定。 谢娴唇角微勾,嗤笑道:“二千人的帮派竟然能被一个二流世家拿捏住,这种能力让我能说什么?” 青黛适时的露出了个同款蔑视的表情。 虽然但是,如此不留情面真的好吗? 勇吉期期艾艾的举起手,见谢娴望了过来,他犹豫道:“我们船上的水手不怎么缺啊!”怎么还要招人。 谢娴眉头一皱:“怎么不缺人?一艘船怎么够?” “哪还有船?” “没有就去抢,让你探查南边的海盗怎么样了?” “北边的平底船我可不要,破烂货一堆,修起来还费钱。” 剩下的时间里,谢娴对勇吉身为黑石卫水军负责人,如此没有前瞻性,不能为君分忧,表示鄙视,对水军未来表示堪忧。 在谢娴眼里,野生海盗,不就是经验宝宝,自己有多少水手,不就取决于有多少海盗船。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不趁着这个好机会,多搞几艘船,天天打渔能发财吗? 面对谢娴,如此先进的治军理念,在下首的姬元义几人,听得冷汗直流,彼此用眼神疯狂交流。 ‘这船也是抢来的!’ ‘肯定是!’ ‘还说再去抢几艘?’ 几人心中谢娴的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左慈看向谢娴的却是目光却越发敬畏。 曲师兄的东家,哦不是我们自己的东家可真是杀伐果断,完全填补了他心中将帅之才这个词的释义。 左慈眼神真挚,带着崇拜之色看着谢娴。青黛一回头,嗯看来女君的新上任的文书稳了。 “女君,我看左小郎君,就是合适的人选,这次散布消息不如让左小郎君去!”青黛表示跑外勤的活她一点都不想沾。 谢娴看了左为一眼,青黛福至心灵道:“左先生还有财务上面的事情要处理。”等下就教借贷法,越快越好。 人才来之不易,哪能轻易放过,听说左先生精通易学,那么数术应该很擅长。 谢娴对于员工的工作积极性表示赞赏,手一挥,所有人搬去园子里住,这船要出去刷经验了,自己离开两天,姐妹们也该着急了。 第237章 遇崔灿 回到园子的当天,谢娴就收到消息,这胡冲不知是不是开窍了,竟然送来不少丐帮各处窝点的消息。 估计是想明白了,往后要在谢娴手下做事,难得送到点子上。 “这海帮的消息可否属实?”谢娴问道。 项桀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我等去踩点的地方,都确认过了。”这会稽郡虽然表面繁花似锦,但私底下藏污纳垢。 “没想到这丐帮之人如此嚣张。” 这一郡之地,光窝点就有不下十几个,这些牙侩分工明确,踩点的,盯梢的,诱拐的,用谢娴的话说,已经形成产业链了。 而且牙侩对于好看的男娃、女娃,尤其偏爱,其身后势力庞大,关系网如老树盘根错节。 “此事难为。”大厅中的左为等人也在凝眉思索。 青黛为众人斟茶,转了一圈后道:“怪不得这街上连个女娘都难得见到。” 可不是吗?人贩子如此猖獗,这边的百姓为了自保,只能让自家妻女不出门。 “这一城郡守难道不管吗?”董迁不懂就问。 左为摇头:“只怕是,郡守知道也管不了。”他摇头叹气,其实他在街面上算命的时候也注意过这些异常,只是没深想罢了。 “这些人贩子,最会看碟下菜,本地世家权贵上缴孝敬,自然得其庇护。” 姬元义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没好气道:“一丘之貉罢了。” 谢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脾气时好时坏,情绪相当不稳定,“大家想个法子,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左瓷道:“直接把这些东西交到衙门不行吗?” 见众人一脸不赞同的表情,显然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你猜这丐帮盘踞此地数十年,衙门里有没有他们的人。”姬元义没好气道,世家贵族的相互勾连,这种手段再熟悉不过。 左为提议道:“莫要脏了自己的手,此事不能由我们发起,最好位高权重之人知其厉害。” 姬元义似是想起什么,“这几日会稽郡来了不少人。”他脸上笑的玩味。 “西山寺人杰地灵,那些康健来的贵人颇为推崇。” 西山之下便是一片豪庄别苑,贵人们就住在那里。 谢娴摸着下巴道,“我有一个想法” 经过几天的踩点,项桀找到了一个好目标,昭和公主别苑,按谢娴的话来说,既然要找权贵,当然就要找顶级的权贵,这样的人发起飙了,保准郡守都压不住。 不远处青砖瓦房的院子里,一个小胖墩高昂的尖叫声响起,“来啊,来啊,你够找了我就把这东西还你!” 穿着一身明黄色马甲的小胖子,手中高举着一个木碗,那木碗做工粗糙,手法稚嫩,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崔灿,亏你还是世家子弟,如今在姑母的院子里你那好哥哥可救不了你,哈哈。” 他身后穿着青衫的崔灿,本就涨红的脸上猛的一白。 “来人,把这碗给我放到树上去。”说完又不怀好意的对着崔灿嘲讽道:“你若是能够着,我就把它还你。” 崔灿颤抖着手脚往那树上爬去,手被磨破,但小少年丝毫不在意,这碗是他从雀县回来之后唯一的念想。 小梨儿和鱼蛋临走的时候拿给他的。大兄自身难保,如今只能靠自己,他好想哭,但一想起娴姐说过的话,男儿当自强。 如今大兄因为家中有事脱不开身,但是他能做的只有保全自己,让大兄莫要担心。 项桀眯着眼睛,这小胖子叫大长公主姑姑,估计是哪家世子,还真挺熊。 崔灿平日里没爬过树,三头身的高度,磨蹭了半天脚都没离开地面。 他憋的小脸通红,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笑,就在此时,放在树枝上的木碗,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斜斜的掉了下来。 崔灿忙伸手接住,左右看看,想找出何人在笑他,寻了半天,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不管怎么样,自己这碗终于还是保住了。 他捧着小木碗,急匆匆的跑回房里,从床下拖出一个铜箱子,打开锁头,掀起箱盖,箱子不大,放不了多少东西,但这些却都是小少年的心头好。 若不是看着今天日头好,想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晾晒,去去潮气,也不会被李徴看到,拿这木碗来作弄他。 箱子里有几本书,还有一套龟甲铜钱,这都是老师留给他的,万万不能有失。 本来这次与兄长一起来会稽是来拜见老师,但是半路家中大船出事,兄长不得不分身与那些人周旋。 就在回自家别庄的路上,连人带车出事,等自己醒来才知道,这里是会稽大长公主别苑。 多次求见无果,自己人小无力,德贵又浑身是伤,这别苑管事对自己似很有敌意,他只能乖乖听话等兄长来找。 小男孩趴在箱子上啜泣了两声,发泄心中的苦闷,然后撅着小嘴锁好箱子,看着桌上寡淡的吃食,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 另外一边,世子李徴大声抱怨道,“那崔灿好生无趣,和他说什么都不回,姑姑还要我和他一处玩,明天我可不干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公主殿下也是为了您好,他是崔家嫡子,与之交好只有好处。”一旁的侍者黄英讪笑的劝道。 “切~别以为我好糊弄,还不是姑姑看上那崔大郎了,我才不耐烦管这些事,若明日里还没有好玩的,你们就去给我跳墙。” 李徴此话一出,一旁的仆役纷纷抖若筛糠,这禹王世子是个小魔王,世子口中的墙可不是这矮墙,而是门头那边三四米高的砖墙,好像仆役被逼着跳墙之后,伤了腿脚到现在还下不来床。 而小世子却说,那是他们无用,明明他就见过有人从四米高的门头跳下,还毫发无伤。 这么些天里,翠微苑里面的仆役都换了快有三波。 黄英打起精神,脸上挂起笑,又道:“这明日里,换些新鲜玩意儿,让世子乐呵乐呵。”可别让那些下仆跳墙玩了,这些人又没有工夫在身,哪有这般本事。 费了好大的力气,李徴才听话的把饭吃了。 待到李徴睡下,翠微苑的管事凑头过来:“这几日城里的戏班杂耍,都请了个遍,实在没什么新鲜的了。” 他也是愁的不行,说完他向旁边的院子撇了一眼:“不若用那边的小子给世子取乐,也好过折腾我们。” 第238章 落跑 黄英面色微沉:“你好大的心思,那位郎君可是崔家人,连世子都不敢太过捉弄,咋地?被人用银子迷花了眼,脑袋不想要了。” 管事面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道:“崔家又如何,如今谁不知道,这崔家船差点让镶王世子出事,崔大郎苦求几天都没进王府别苑大门,还不知能不能成事呢!” “要我说,这崔大郎还不如来求求我们公主,就我们公主对他的稀罕劲,说不准就答应帮忙呢!” “打住,就算不能成事,这崔三郎也不能碰,收起你那些小动作,别忘了他还有个姐姐在宫里当贵妃,”黄英眼中带着审视之色,看的那管事略显慌乱的嘟囔几句,便急匆匆的走了。 黄英摇头,这偌大的公主别苑,鱼龙混杂,公主也是心大,就这么把自家世子扔到这里,美其名曰玩两天,崔家三郎是个懂事孩子,再怎么苛待,都不哭不闹,和世子起冲突也默默的忍了。 如此,更没有理由强留崔灿,拿住崔家把柄成了笑话。 前些日子,公主不知从哪里得的消息,本想着路遇崔大郎,却没想到崔镜没遇见,反而把崔三郎给带了回来。 公主的盘算落空,颇为恼怒,便把崔三郎随手丢在这别苑。 这也是崔大郎这段时日分身乏术,若崔灿有所闪失,到时候怕是公主府都讨不了好。 明日还是和世子说说,远着些!崔家人可不好惹,长公主满脑子都是男人,可别连累到自家世子。 明日崔家来接人,那别苑管事这几日苛待崔灿,他也看在眼里。 他嗤笑一声,有人上赶着找死,自己也懒的多嘴,莫要往自家世子身上泼污水就行。 而谢娴这边听的项桀汇报,面色微变:“你说那小男娃叫什么?” “回女君,听禹王世子喊的就是崔灿二字。”项桀这次去蹲点,就是为了给丐帮找个大活儿,但没想到猝不及防吃了口大瓜。 崔灿是崔家三郎,谢娴当然熟悉,这小子年前就被接回崔家了,怎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听项桀的话,过的有点惨啊!他哥呢?对于崔镜,谢娴从来都当做合作伙伴,虽然有点黏糊,但是掏钱爽快,是个好大腿。 “什么?长公主为了追崔镜,‘美救英雄’不成就把其弟崔灿给掳去了?”6666。 “这崔大郎因为上次镶王世子遇袭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这幕后主使一天没找到,这崔家身上的嫌疑就洗不掉。 “啧,崔镜挺惨啊!” 既然如此,谢娴眼睛一转道:“明天就把崔灿也带上一起!”这小子受了这般委屈,既然叫我一声姐,可不得帮他找补回来。 明日的计划有了稍稍改变。 所以等到崔镜怒气冲冲,去往翠微苑接崔灿时,面对的便是长公主李曦有些心虚的眼神。 旁边黄英尖利的声音,不绝于耳:“公主,我们世子也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传我手令,让吴道之派兵去寻。”李曦身为大长公主,允帝在位时,颇得皇帝宠爱,所以把这会稽郡给她当做封地。 但鉴于上一个以会稽郡为封地的公主没什么好结果,所以大家都称长公主,并不以封地作为公主称号。 吴道之是会稽郡守,与长公主关系匪浅,所以出了这等事,找他出动衙役理所应当。 崔镜好悬差点没晕过去,“你说谁不见了,我家三郎呢?”面前的李曦侧着脸有些不敢看自己朝思暮想的这张脸。 “崔郎,莫要惊慌,我这就让吴道之派兵出去寻人,公主府卫也都出发了。”李曦说的一脸笃定,丝毫没管那身后的侍卫拖走的那个奄奄一息的管事。 “都怪这刁奴,竟然趁我不在,苛待崔小郎君,我已经罚了他们。” “崔郎若是生气,就怪我好了。” 说完难过的垂下头的看着崔镜。 崔镜听完这话深吸一口气,侧身闪过李曦伸过来的手,淡淡道:“不敢当,吾只是担心阿弟,这些天多谢公主照顾。” 李曦面露失落之色,心中怨怪,崔镜不肯听他解释,两个小娃娃能跑多远。她心中笃信这南山别苑,守备森严,定然走不远。 刚才叫吴道之过来,也是多个保险罢了。 然而此时,李徴和崔灿两个小人儿,正躲在一家农户后院。 “哎!你个萝卜头,这狗若是还追我们怎么办?”两人此刻已经在南山山脚下了。 今天来的戏班杂耍,不出意外的惹的李徴腻歪,待李徴耐着性子问起,还有什么好玩的,就有人就提议,玩捉迷藏。 刚开始玩的时候,李徴随便就把人找到了,之后狂性大发,威胁他们不用心就赏他们鞭子,如此下人们才用心躲藏。 轮到李徴的时候,他直接跑进崔灿的院子,崔灿不耐烦理他,拔腿就走,两人一追一逃,钻过一个狗洞,还没站定。 就被身后的一只大狗追的慌不择路,顺着林间小道,藏到一户人家的柴堆上,才躲过一劫。 两人此刻皆是狼狈不堪,崔镜担忧的望着远处徘徊的狼狗,而李徴却想着自己赢了捉迷藏嘿嘿直笑。 “你再笑,就把它引过来了!”崔灿没好气道。 “定然是你身上有它喜欢吃的东西,才引得它追着我们不放。” “那你呢?”李徴毫不示弱,崔灿拍拍身上,只有一件青色麻衣,无其他点缀。 李徴无奈,只好掏了几块点心扔了出去,那狗只是嗅了嗅,撇到一旁。 “还有!”崔灿催促道。 李徴又开始往外扔,腰带,玉佩,袜子,鞋子。 事实证明崔灿是对的,直到李徴把头绳都扔下去,这狗终于乐颠颠的叼走了。 两人蹲在柴垛上,眼见着狗走了,崔灿拔腿就跑。 “哎哎,你个萝卜头,等等我啊!”李徴慌忙跟上,只来得及套了个鞋子。 “我们得快些回去,天要暗了。”晚间的树林沙沙作响,两小只挤在一起,摩挲着往前走去。 等走出一里多地,崔灿回过头:“你衣服呢?” “不是都扔了!”李徴没好气道,刚才崔灿拔腿就走,他都没来得及去捡,如今才想起来,他们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两小只只能壮着胆子,继续沿着乡间小路走。 没多久隐隐看到前方有火光,两人正松了口气便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哎?哪里来的两只小羊?” 第239章 狗咬狗 癞子头今天和人抢地盘输了阵仗,被人敢出镇子,他睡到太阳下山,饿的烧心,这才爬起来到林子里抓些野物填填肚子。 “哎,咋这镇子上的地盘都开始吃香了,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他刚点起一堆篝火,摸向林子里的几个锁套。 却没想到回头就看见两个小娃娃直愣愣的盯着他看,当下便心中一喜,果然老天待我不薄,自己这是赌尽甘来了。 前日子输的精光,只能在破庙度日,今天就遇到两个小羊,这要卖出去,再给堂主使些银子说不定就能给换个好地方。 “你是谁?”李徴大叫一声,任凭他奋力挣扎,也逃不过那双脏手。 “我是谁?我是你大爷,嘿嘿!” 他熟练的把两个小娃反绑起双手,免得他们乱跑。 “放开我,我乃禹王府世子!再不放开,让人砍了你脑袋。”李徴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癞子头,眯着眼,掰开李徴的嘴,看了眼他的牙齿,面色变了变。随后嗤笑一声:“随你是谁,落到 爷手里,折了腿哑了嘴,还不是去街面上和狗抢食。” 火光中,他黢黑的脸上只露出森白的牙齿,吓得两个小人儿一抖,顿时谁都不敢出声。 癞子头,一手拎一个,“嘿,小肥羊,还蛮压秤的,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回头一脚把火堆踢灭,田鼠也不抓了,哼着小曲,就往山下的破庙走去。 “老钱头,老钱头,快来给掌掌眼,看个货!”癞子头轻敲木门,声音压低,边说还边向四周警惕的望了望。 等了半响,神庙前满是裂纹的老旧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老头沙哑的声音传来:“大晚上的吵吵什么?” 癞子头讪笑一声:“这不是搞到两只小羊,高兴忘了嘛!”说着把手上的两小只往上举了举。又往周遭望了一圈,似是怕人看到。 老头定定得瞧了几眼,最后还是开了门把人让了进来,“哪的羊?”老头阴沉着脸,面无表情道。似是入夜被人吵醒有些不愉。 癞子头摸着肚子,得意一笑:“西山下捡的,这两只可是肥羊!” 说完犹豫了一瞬又道:“就是不知后面有没有狗。”他知道老钱头的规矩,只能全盘交代。若不说清楚来历,惹来麻烦就不妙了。 “知道有狗,还往我这里送。”老钱头沉下脸,转身吹燃火折子,把窗边的油灯点上。 “这不是已经捉了,要放回去,也落不着好。”癞子头满不在乎道。 “我这孤家寡人的,怕个卵蛋,只要给点银钱,让我过个手瘾。”他蓬头垢面的脸上,带着讪笑,一只手比了个二。 话说的明白,他只为钱。 李徴顿时急了,这些人真的不怕自己父王吗?“你们放我回去,我父王会给你们钱的,要多少都可以!”声音已经哑了,带着哭腔。 烛光下,那老头森冷的眼神看了过来,李徴都快吓尿了,呜呜!此刻还没意识到,越是这么说,这些牙侩对他越是‘上心’。 老钱头捏开他的嘴,不顾李徴的挣扎,把手指伸进去检查了一遍。 完事后,李徴呕的不行,嘴里到现在还是那股子恶心的土咸味。yue “你小子运道不错,是个肥羊。”老钱头把沾着口水的手,在李徴的衣领上抹了抹,脸上表情略显满意。 “另外一个呢?” “估计是这小子的伴读,”癞子头丝毫不在意,崔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声,他以为是个哑巴。 老头仔细看了眼道:“哑了才好,哑了才是上等货。” 最后癞子头拿着二十两银子,乐颠颠的往城里去了。 两小只战战兢兢地,喝下老头递过来的米粥,李徴直接哭出了声:“呜呜,完了,我们是要哑了吗?听说他们都是先毒哑在卖掉的。呜呜!” 崔灿没有说话,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管不了里面放了什么,先吃进肚子再说。 一口米汤下肚,竟然有些许甜味,他惊了一下,看向老头的神色有些奇异。 等两小只昏睡过去,老钱头关上房门往后院走去,自家的大黄正焦躁着来回走动。哈着气的夹着尾巴,想挣脱脖子上的铁链。 仔细看去,这狗眼睛泛红,窝里窝外随意散落着不少骨头,其形状不似兽骨,狗窝最深处还有一节头绳。 “这狗养的不错,”男人把那龇牙的狗头一脚踢开,不在意的说道。 “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老钱头此时此刻已经没了面对癞子头的高高在上。 “求大侠把我儿的消息告诉我。”他趴在地上,哀哀切切,而他养的那只大黄狗 ,歪着脑袋,有些奇怪的看向主人。 今天怎么来了个大羊,大羊太凶,没有小羊好吃。 他闻到屋里就有两只小羊,等下主人就会割下手脚,用来喂他,遂朝着老钱头摇着尾巴。 项桀嗤笑一声,手上把玩的匕首转了几圈,“你儿?你在丐帮多年,从你手下过的孩童不知凡几,你都从没寻过你儿的去处?” “若我猜的不错,你干这行是为了找你儿,怎么如今混的好了,就乐不思蜀了?” 老钱头伏下的身子微微颤抖,他面色狰狞,这是他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痛,就连被地上的 石子划破手掌都没感觉。 他起初是为了找自己儿子,但是没想到当牙侩来钱这么快,很快就忘了自己的初衷。 赚了钱,在外面包养了几个妇人,希望能有一个为自己传宗接代的,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消息都没有。 此刻听见项桀点出他的心思,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找不到自己的儿子也是活该。 他当初混入丐帮上层,试图通过关系找,但帮中对这些事情都讳莫如深,且当时他年轻力壮,被人劝了几句,再加上有那么两三个姐儿勾着,对子嗣的执念不强就算了。 第240章 各方反应 等到自己一天天老了,没有新的子嗣出生,眼瞧着要被下面年轻力壮的顶替,这才发动关系找人。但那时候几年都过去了,人早都换了几波,他儿子也没了消息。 “你在仇人手底下做事兢兢业业,还有脸来问我?你家大长老都说了,当初你们帮主,看在你还得力的份上想把你儿的消息告诉你。” “可惜,你遇人不淑,那钱四海就是拐卖你儿的人,你的领路人,你的好大哥,若是找到你儿,他就与你再也做不成兄弟了。嘿嘿!” 也不怪项桀找老钱头做此事,从那丐帮长老的口中得知,这钱家兄弟俩个都不是什么好货。 大哥拐卖自己侄子,而他弟兄睡了自己嫂子,还包了几个小妇人,啧啧! 两人正说着话。 从屋里闪出了个人影,正是抱着崔灿的孟小山,他朝项桀点点头,示意孩子无恙。 项桀也不愿与老钱头废话,把匕首插回腰间,低语道:“那小胖子是禹王世子,你不是想报仇吗?留些线头,多拉几个人下水,想来吴郡守,一定会替你好好招待他们的!” 听完他的话,老钱头怒急,如今回想起,自己妻子坠崖,儿子失踪,前后种种。整个人在地上不住的抓挠,已然是恨急。 眼泪混着泥土糊了一脸,状若疯魔,他口中喃喃道:“好好好,我的好大哥,桀桀!” 等崔灿迷迷糊糊醒来,绕在鼻尖的是一股熟悉的味道,有人用帕子轻柔的擦拭自己的脸。 他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一睁眼又回到那间破庙。 但没过多久就被人捏住鼻子,这让他心下一阵恍惚,待他小心翼翼的眯眼看去,就见到了熟悉红衣女郎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娴姐!”崔灿惊喜,猛然扑进谢娴怀中。 “呜呜,哇我好害怕!”此刻见到谢娴,知道自己安全,这几天的担惊受怕,隐忍委屈,已然化作泪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谢娴只能抱着他耐心安抚,这小子还挺聪明,自他接到木碗,项桀就给崔灿留了纸条,让其骗李徴出来。 虽然不知道谢娴要做什么,当他们遇见癞子头的时候,崔灿还是害怕的。 但昨天喝下米粥,里面的那股甜味又让他安心。无他,只有谢家幼学一贯喜欢在粥里放糖,虽然被咸菜党各种吐槽,但谢娴就爱好这口,大家只能将就,然后变成习惯。 如今安全了,崔灿恍然若梦,磨蹭了片刻,把脑袋埋进谢娴的颈窝,闷声道,“娴姐!你怎么才来啊!呜呜我好怕!” “你做的很好啊,我们幼学的小先生这么勇敢!” 崔灿被谢娴夸赞的话语说的耳根通红,羞得直往谢娴怀里钻。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崔灿就抬起头问道:“那个李徴呢?” 谢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虽然崔灿依计将李徴骗出来,李徴还在那老钱头手中,他虽然讨厌李徴,但也不希望李徴因他陷入险地,如今担心也是正常。 “放心!那可是禹王世子,丐帮自然不敢怠慢!”谢娴说的一脸笃定。 若是丐帮意外捡到世子,按照流程上报,找回来之后,少不得还能领赏,最多就把那癞子头拉出来顶罪,但是如今怕是没这么容易。 兰香苑堂屋里,“什么?徴儿的衣服、玉佩腰带、都找到了、就是找不见人。” 长公主李曦已经有些慌乱了,这李徴是他二哥的孩子,平日里虽然挺不喜欢这个熊小子,但是若真的在她手上丢了,她怕不是会被启帝斥责。 昨天发动所有仆人和衙役,上上下下将南山就近的几个庄子翻了个遍。 临到今天中午才有人来报,在南山山脚下的一个柴堆附近找到了李徴的衣服腰带。 俗话说,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而这个消息并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把徴儿的衣服腰带褪去?”长公主一双烟眉簇起,看着托盘中,李徴的衣物,捂着胸口六神无主。 一旁焦急的黄英,已然呜呜的哭出声:“哪个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扒我家主子衣服。” 一旁垂首站立的吴道之,拢着袖子皱眉。 “殿下,按照这留下的线索,世子殿下和崔小郎君,似乎是自己走的。” 崔镜坐在离主位最远的椅子上,用手抵着头,他这几日有些心神俱疲,前两日为那船的事情奔波,好容易腾出手来,又担心小弟安危,不得不在公主府耗着。 “什么叫自己走的!”崔镜此时也有些怒了,“正常家中小孩,单独走在乡间,怎么没的?这种事情还少吗?” 青年俊秀的脸上满是怒色,看得吴道之不敢与之对视。 “对啊!是不是那些要饭的,他们惯会做脏事,给我家主子扒了衣裳,就能拉去卖了。”旁边的黄英越想越对,已然跳了起来。 “不行我要上报王爷,请镶王出手灭了那些要饭的!”黄英这话一出。 上首眉头微蹙的大长公主,和下首的吴道之豁然变了脸色。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黄英沉下脸,刚才的慌乱已然不在,“那请问公主殿下,我家世子如何去寻?昨日我就向镶王府去信了,王爷那边等上几天也会得了消息。” 自己小主子在公主府无故失踪,这天大的事情,他黄内监身子骨弱,担不得。为了自己的脑袋,也为了看看各方反应。 李曦站起身,阴沉着脸,“你这狗奴才,徴儿很快就能找回来,连我这长公主都不信?” 吴道之向外使了眼神,几个侍卫,若有若无的把去路堵死。 黄英冷笑一声:“殿下说的话我怎敢不信,但如今我家世子下落不明,殿下还要防备我等传出消息,莫不是殿下与那丐帮有所勾连?” 这边两人再掰扯,那边的崔镜已然在心中暗骂黄英,如今他们这边一点胜算都没有,禹王府的人是没有脑子吗? 且不论怎么掰扯,皇家的事他都不愿意掺和。 长公主还在和黄英对峙,那边亓牙惊叫道:“郎君!我家郎君晕倒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背起崔镜就往外冲。 第241章 南洋 亓牙带着崔镜出了堂屋。 他们这几天都宿在马车上,几个护卫见到主子昏迷不醒,忙护着往别苑外走去。 那边吴道之,朝李曦投来个询问的眼神,但李曦没有理会,那几位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封地里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什么美男都被抛之脑后。 兰香苑里面剑拔弩张,黄英对峙长公主丝毫不虚,他身后站着的是北疆禹王,李曦犯难,丐帮这些年为她做事,其中有些上不得台面,万一丐帮倾覆,情急之下暴出什么就不好了。 而此刻崔家马车上,崔镜沉着脸,李曦这女人,骄奢淫逸,她缠上自己,图的不仅是美色,还有崔家南来北往的船货商行。 崔镜身为大族世子,虽然没有官身,但一些面子也是要给的。只是没想到这些年,长公主的胃口越发大了。 他揉了揉有些昏胀的脑袋,整个人有些头重脚轻,但自己还不能倒下,阿弟还等着自己来救。 不多时亓牙敲了敲车窗,递进来一封信,“郎君,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信。” 崔镜打起精神,有些狐疑拆开信,入眼的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愣了愣,然后往下看去。“青雀,见字如吾,令弟在我手上,我劝你早点来接他,一天天要吃这要吃那的,烦的要死” 谢娴在信中把要对付丐帮的事情,一一道来,夸赞崔灿勇敢机敏。最后还念叨,让他把崔灿的宝贝铜箱子带上,要不然天天闹的不睡觉,巴拉巴拉。 崔家众人本来守在马车旁,神情紧绷,小郎君的失踪,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突然,马车里传来崔镜的一声轻笑。 亓牙:完了,重压之下,我家郎君终于是被气疯了。这送信之人,是劫持小郎君的人吗? 过了许久,亓牙伸头进去看,却发现不知何时,崔镜歪在绒毯上睡着了。 亓牙松了口气,郎君为了家中之事,心力交瘁,小郎君的失踪,更是雪上加霜,一连好几日都不能入眠。 他上前给崔镜盖薄毯,却见着自家主子手上紧抓的信,无意见扫过一行字,那上面的字迹他有些眼熟,以前,谢娴与崔镜因为生意,两人之间的信件往来颇多。 崔镜还和他吐糟过,谢娴的一笔烂字,却没想到,如今救了自家小郎君的竟然是谢家人。 亓牙偏过头,吸了吸鼻子,如此便好,郎君终是能放心了,要不这样下去可是要熬坏身子。 他探出头,向自家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赶着马车匆匆离去。 留给公主那边的的口信却是,崔镜昏迷不醒,要去城中医馆,至于崔灿的消息,特地留下一人在外等候。 看着崔家马车往城里去了,站在门边的吴道之低头思索,这崔家可是公主誓要收进手里的,崔大郎油盐不进。 若不是这次因为其弟的关系,更是难得登公主府的大门。 比起长公主后院的那些‘门客’,这崔大郎身份高贵,李曦贵为公主也不能用强,但为了填补亏空,待这崔三郎找到之后,定要好一番拿捏才是。 睡死过去的崔镜丝毫不知道,有人还要算计着拿捏自己。 而谢娴眼见着下面和大娃在船上疯跑的崔灿,无语凝噎! 好,虽然刚回来的时候挺可爱的,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见到谁都很有礼貌,园子里人不少,但让他们带孩子,一带一个不吱声。 然后实在没法,谢娴只好带着崔灿到船上来玩,远离陆地,也避免了被人找到坏了那边的布局。 崔镜让人送了谢礼,拜托她帮忙再多带几日,自家金主的要求,看在一箱金饼的份儿上,谢娴只能含泪答应。 从此崔灿化名谢小山,跟着大娃在船上东奔西跑,从一开始的白嫩包子,变成了如今这非洲娃模样。 这边的太阳很是毒辣,紫外线强,待不了两天就把人晒黑了。 小娃娃,帽子那是不可能带的,嫌弃长袍麻烦,只能让青黛给改了几件短衫,如今和大娃小花站在一起,裂开嘴一笑,只有牙是白的,混在渔家孩子里毫无违和感。 谢娴捂脸,到时候崔镜来接,见到软包子变成黑煤炭,会不会退货啊喂! 而对于崔灿来说,没了平日里的循规蹈矩,谢娴不会教他文章,但会陪着他观星象,告诉他为什么海平面下先见到的是帆而不是船。 地图如何绘制,还有赵三和谢娴讨论季风和洋流,崔灿眨着眼睛听的津津有味,小小的人儿,心中的景愿也从振兴家族扩展开来,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娴姐说的各种知识不出意外的让众人折服,赵三不出意外的也答应了将来去幼学任教,将观风使秘术发扬光大。 赵三看着他娘,面上是老实人的倔强:“娘,我已经答应,将望风使秘术交给女君了。” 老妪点点头,其实早在谢娴讲课的时候,她就知道,“女君心胸宽广,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这秘术算不得什么。” 自家儿子每次听完谢娴的课,回来都会结合自家所学推导一番,以往那些不理解的地方,如今总算也能明白。 “女君讲的是道,而非术,敝帚自珍,家族凋零,只有会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才能更进一步。” 经过这些天谢娴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赵三的妥协在意料之中,谢娴的水军不可能只有一艘船,所以这望风使的培养是必须的。 几天之后,海帮果然不负众望,谢娴提出的考核开始,当天便来了不少人,胡冲对于海帮的掌控力不怎么样,但做个传声筒倒是合适。 海帮归附,化整为零,鸽堂南分部的几个据点也开始填充人手,发展下线。 水军目前只留了五百的预备役,只等船只到位。 胡冲船开的不错,他的考核谢娴没有关注,鸽堂是没希望了,水军考核通过,如今带着一群人,在那鲨大王的宝藏岛上挖鸟屎。 虽然不明白谢娴要这鸟屎有何用,不过谢娴留下粮食和生活用品,就带着八槽舰船往南越那边去了。 第242章 乱象 交州人言语不通,海盗消息却是好找,看着面前这海盗头子,叽哩哇啦的说着听不懂的话,谢娴也懒的多说。 这人塌鼻子宽额头,一副交州人的长相,一旁的译者凑上前来,“女君,这贾巴说,他们身后有王族的贵人,说你不能杀他。” 勇吉嗤笑一声:“林邑王的一条狗而已,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到他们的船不错” 谢娴撇了他一眼,勇吉忙住嘴。 “问问,这两艘船哪来的?”谢娴指了指旁边那两艘船,船不大,比起八槽舰船小了许多,这帮海盗属实要求不能太高。 除了一艘百米长的三桅帆船,就是一艘二十米的梭舰。剩下的都不怎么能称为船,那只能比舢板好一点,谢娴怀疑稍微大点的浪就能把他们拍到海里。 怪不得,他们在外海转了半天没碰见,就这装备,只能在附近的岛屿之间穿梭,稍微离陆地远些都够呛。 辛辛苦苦跑了五六天,结果对方能看的只有两艘船,这让满怀期待的谢娴有些失望。 “女君这些穷酸,就算是林邑王住的都还是木屋!”有人劝解道,谢娴这一路上虽然找的是海盗,但还是碰见不少海民,他们都是被迫逃亡海外的。 但见到是大夏的船,得知是世家贵女出门历练,这外海之处孤立无源,见到夏人,自然热情了几分。 谢娴也不让他们白帮忙,这交州异族虽多,但是地广人稀,八槽舰船一出现,那些嚣张跋扈的本地土着立刻老实了。 接连救了些被欺压的海民,谢娴想了想,把他们放到夷州,人多些才能有自保之力。 南边的海盗不值得,下次只能往北边去瞧瞧了。 谢娴在海上浪,却不知,会稽郡因为她放下的一尾小鱼儿给搅的天翻地覆。 大长公主,不知道怎得和禹王府的侍者闹出了动静,惹的镶王世子前来相帮,如此禹王世子李徴失踪一事彻底压不住了。 贵人们一片哗然,“听说此事与丐帮有关!” 有人小声议论。 听到丐帮二字,好些本地人都面露厌恶之色:“这帮臭虫,好好的郡城被他们搞的污秽不堪,那留香街里面藏污纳垢,大家都不敢让妻女出门。” “是啊!往年还好些,但是自从开始就越发明目张胆了。”有人隐晦的交流个眼神。 茶楼中,这几天最火爆的话题,就是禹王世子李徴失踪一事。 “你说镶王世子赞成出兵拔除丐帮,但是公主府压着不让!”这可真是开了眼。 “且这还不止呢,听说那禹王世子,就是从公主别苑里面失踪的,你说” 下面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人们心中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却是已经跌落神坛。 “荒唐,一个丐帮而已,李曦脑子进水了吗?你看看外面都说成什么样子了,她还不乐意?”李游此刻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来不想掺和进来,但是要维护皇家颜面,他不得不来,“人还没找到吗?” “若不是王叔托付,我才不愿掺和这事。”李曦比李游大不了几岁,虽然辈分上李游要叫她姑姑,但李曦为了一己私欲,外在的名声并不好。 且中间隔着一个启帝,李游他们这些小辈并不待见这个长公主姑姑。 卜羽见自家主子动了气,忙添了新茶,道:“这里是长公主的封地,地面上的帮派,为公主办事自然是应该,但最重要的还是把小世子找回来。” 李游冷哼,“这么些天,线索也已经查到,我这好姑姑还没半点行动,她这是南地待久了,被她那些面首哄得没了脑子?” “这好狗养得都快噬主了,还再犹豫不绝!”在李游看来,这丐帮知道世子的消息,作为李曦的一条狗,不能为主分忧,反而几天过去了,李徴还没找到,就知道这丐帮只怕是没这么忠心。 外面隔间的地毯上,吴道之已然没有了前几日的从容,他略显狼狈的跪在地上。 听到召唤,才战战兢兢的进到里面回话:“禀世子,那癞子头已经招了,说是两位小郎君被他送到丐帮牙侩老钱头手里换了二十两。” 他们把人从赌坊捞出来的时候,那癞子头已经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不过这家伙似是早就料到有这遭,所以问什么都说。 但他们去那破庙的时候,只在狗窝里面捡到世子的头绳,其他的线索就此断了。 李游压抑着怒气,“既然确定是丐帮的人,那就一个个查过去。” 李道之面露难色:“已经在查了,不过,这丐帮人数众多,牙侩窝点不好找。”他如今已然明白,这丐帮算是废了,听说有些高层已经开始逃了,这也是公主希望看到的,他如今能做的就是能拖则拖。 这丐帮一众高层昨天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但是下面的牙侩在丐帮只是一个分堂,平日里只有几个窝点是明面上的,但具体有多少也很难说全乎。 这老钱头带着李徴失踪,不为买卖,他带人把整会稽翻了个底朝天都遍寻不到,他都快怀疑这老钱头是其他势力的人了。 李游没管他的为难,只是淡淡道:“你好自为之。”此事之后,这李道之算是废了,长公主失责,身为皇族至多申斥几句,但事后总得有人来背锅,禹王的怒火需要发泄。 显然李道之也想到了这点,他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就在此时,卜羽进来低声道:“郎君,禹王府内侍黄英求见。” 李游摆摆手,让人进来。 黄英虽然面容憔悴,但是比起刚见到李游的惊慌失措,涕泗横流,此刻他衣袍周正,显然是打理过了。 卜羽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这位同僚显然已经想明白了。 “世子容禀,听闻吴大人追踪那牙侩窝点有难处,刚好前日里得了这个,只求能略尽绵薄之力。” 黄英双手递上一页薄纸,卜羽上前接过。 李游打开定睛一看,眼带玩味之色:“黄内侍,若其上属实,得解燃眉之急。” 第243章 成果 这页薄纸上,正是谢娴从海帮那里得来牙侩窝点的信息,且已经被鸽堂筛选过一遍。 李游没有问这消息的来处,黄英心中暗道,这崔大郎,颇有手段,虽然对上长公主略显弱势,但因为其苦主的身份,算是与他同一个阵营。 前几日没了消息,他还道崔家服软了,结果昨天不声不响就送了这个过来。 果然百年的世家底蕴不能小觑。 崔镜自从知道崔灿和谢娴在一起,便没把长公主那边的事,放在心上,但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也就隔三差五的派人去问问,然后多开了些药,对外就是一副心焦劳疾的模样。 崔灿在海上玩的开心,而李徴这几日,就没过的那么好了。 老钱头此刻正带着他躲在一处农家院子里,为了不让人发觉,李徴此刻编着两只小辫子,穿着小女孩的衣裙,噘着嘴嫌弃的看这眼前的米粥。 “天天吃这个,就没别的了?”他和老钱头相处久了,也看出来,这老头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但又不放自己走,一天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忙什么。 老钱头眼神阴恻恻的看着他,李徴立刻从心的闭上嘴,三两下把米粥喝完,然后就进屋了。 这老头实在可怕,尤其是他带着的那只大狗,他还是认得的,正是追赶自己和崔灿的那只狗。 每次他一出来吃饭,那狗就红着眼看着他流口水,所以他这几日,没事从不出屋子,就更别提逃跑了。 一天前,他想趁着老头不在,出门看看,但是还没出院子就被这狗扑倒,差点被咬。 若不是最后这狗被什么吓住了,没有追进屋子,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几天。 后来,他就再也不敢随意出门了,没事就在屋里待着,反正这破地方也没人,那狗就是老头留下来专门看他的。 老钱头这几日都在县衙外面盯梢,自己的好大哥已经被抓进去了,他知道自己躲的越久,钱四海就越不好过。 狱中的丐帮几人也把老钱头恨的要死,这完全是被他坑死了。 街面上到处都是官兵,若不是早年他冒领了个独户的身份,怕都躲不过第一轮盘查。 “官爷行行好,我就去看一眼我那表哥。”老钱头递上五两银子。 守门的官兵掂量了手中的银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快去快回!” 他们这几天监狱都快满了,“这丐帮真是一群穷鬼,到牢里吃白饭来了,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弄走,又脏又臭的。” 老钱头讪笑的点点头,提着食盒就进去了,牢里面味道着实不怎么样。 他报的是丐帮中下层的一个小堂主的名字,说是远房表亲来探望。 丐帮帮主和中上层那是别指望的,他递过食盒与那亲戚众多的小堂主谈了几句。 “哎!表叔你都不知道,这次我们算是被那牙侩害惨了,尤其是那个老钱头,你说他藏了禹王世子做什么。” “哎,表叔我在牢里待这么久,只有你来看我,还带了我爱吃的烧鸡,以前去你家,表哥都不让我进门,没想到患难之后见真情” 那小堂主一顿感慨,老钱头心中嗤笑,张嘴问道:“你们这次还要关多久,若这世子找不到,你们这些人咋办?” 他眼带焦急之色,似是把这侄子真放在心上。 “害别提了,我们这些被牵连的还好,帮主和长老才叫不好过呢,尤其是那老钱头的亲哥钱四海,每天被提审都是血乎拉擦回来,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呢!” “那他可是被他兄弟带累了。” “切,带累个屁,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上面都说,他这是活该,在还债呢,牙侩可没什么好下场。” 在小堂主的抱怨中,老钱头提着食盒出来,又给狱卒塞些银子,让他多多照顾第一次见面的‘侄子’。 做戏做全套,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站在街角看着从面前跑过的一堆差役,老钱头眯着眼,往去处瞅了瞅,快了!再等两天,这些暗处的窝点不好找,丐帮的高层不清楚的地方,他知道啊! 作为帮中资历最老的牙侩,这会稽郡所有的牙侩窝点他都知道,嘿嘿嫌弃他人老,被赶出核心圈,那就大家都别过了呗。 当初谢娴接到海帮提供的几个窝点,并不全面,后来经过泗己的提醒,老钱头黑化之后,直接开大,把丐帮高层都不清楚所有的牙侩窝点,标记出来。 通过崔镜之手送到镶王世子面前,就是要通过官方力量把这些窝点一举拔除。 老钱头看着那隐蔽的一处处地方被找出来,心中畅快,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农舍走去。 那小世子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但他出门办事并不担心,除了大黄,暗地里也有人看着。 这他一早就知道,那人答应过,只要能除掉牙侩这颗毒瘤,就会把自己想知道的都告诉他。 所以今天,他如此乔装打扮,还去牢里探望‘侄子’正是为了验收成果。 进了院门,李徴听见声音,忙探头出来,松了口气,只要这老头回来,那狗就听话的很,自己也能出来活动活动。 老钱头站直身子,哼着小曲儿去煮饭,李徴见他心情不错,凑过去问了句:“何时能放我走?” “再等几日便好。”老钱头不避讳的说道。 李徴叹气,他知道老钱头说的是真的,他也问过老钱头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虽他也不再问,只是格外听话,让吃就吃,让喝就喝。 三日后丐帮没跑的那批高层被判问斩,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从那些牙侩窝点翻出来的人贩子,还有好些没来得及送走的孩子获救。 这次朝廷办事,难得一片叫好声。 随着他们被押上刑场,人群里各种烂菜叶子砸向他们,乡人们嘴里骂着,哭着,好些就是家中孩童失踪,再也找不回来的。 这次镶王世子李游,处理的如此果断,快速,在士族中声望大涨。 众人纷纷议论:“果然那长公主就是不行,还是要考世子才能一举灭了那群祸害。” 第244章 回归 钱四海低着头,他这几日过的生不如死,他眼神混沌的跪在刑场,看着刽子手朝着杀猪刀上喷酒水,他打了个激灵,如今总算可以解脱了。 恍惚间愤怒的人群中,有一个笑脸,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仔细看去,熟悉的面容,熟悉易容手法。 正是乔装后的钱老头,自己的弟弟,害得自己要被砍头的人。 他愤怒,想挣扎起身,壮硕的身体,在这几日不断严刑拷打中早就没了体力。 “钱!!” 一抹刀光闪过,钱四海的头颅飞起,脸上还带着不甘之色,血债只能血偿。 躲在老钱头身后的李徴探出头来问道:“那便是你的仇人吗?” 老钱头闷闷的嗯了一声,便带他转身走了,菜市场的监斩,还在继续,每一个人贩子的头颅飞起,都能迎来一片叫好。 后来冲洗青石地的血色都把河道染红,但是乡人们没有怕的,还赞扬砍的好。 第二日,禹王世子李徴就找到了,据说是自己走到衙门口,报出身份,众人不敢怠慢,连忙上报,最后验明证身后,各家才松了一口气。 而当天下午,崔家也传来好消息,崔灿也找回来了。 镶王别苑,李游坐在上首,慢悠悠的喝茶,下方的矮桌上,李徴狼吞虎咽的啃着烧鸡。 一旁的长公主李曦,面色非常不好,她看了眼李游道:“游哥儿,你看着人都找回来了,那些丐帮的产业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了。” “姑姑,会稽郡民苦丐帮久矣,昨天那震天的叫好声,你我可都听见了。” 李游不慌不忙道,自从接手了吴道之手里的衙役,搜查丐帮产业才发现,果然这帮派之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丐帮为各个世家处理脏事,多少冤假错案,强买强卖,逼迫良家。 即便他这个镶王世子,见过不少世间肮脏黑暗,也不得不说,丐帮这么大的胆子也是有原因的。 自己这个姑姑后院从各处搜罗来的美人,男女都有,其中还有些是要送去康健的。而这些都少不了丐帮的手笔。 一想到自家姑姑替启帝拉皮条,就让李游忍不住胃里翻涌,真正恶心的是,这其中不少权贵都参与进来。 就连自家父王都让他适可而止,昨天刀斩百人有多么畅快,如今他心中就有多么憋屈。 李曦看他面上表情,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说出来不好听,她垂下头,用帕子沾沾眼角,哭诉道:“姑姑也没法子,自先帝走后,哥哥们都不管我了,我这封地好是好,但这盐税,关津税都是朝廷在收。” “一年的汤沐邑还不够维持公主府开销,且圣上下令海禁,钱少了,人多了,只能由着下面人想些法子了。”李曦哭的哀切。 但李游心中冷笑,说的好听,盐税,关津税本就是国本,区区一个公主还想打主意不成,说到底还是贪得无厌罢了。 市税是对在市场交易的商人征收的税,而关津税则是对通过关卡的商品征收的税。 “姑姑,手中不是还有市税吗?”李游问道。 他有些明知故问,这边的市税也就是商税,收取按照大宗交易,税率为万钱四百入官,卖者三百,买者一百,称为输估。 而散估,也就是小额交易按照百分之四收取,税关市舟车、山泽、盐铁、店肆轻重各有差,这些税款看上去并不多,但作为长公主封地,她还有在食邑加税的权利。 给公主分封食邑就是为了让百姓人供养她。 食邑内的百姓除开上缴的税外,还有凭借上位者为数不多的良心摊派下来的杂税。 长公主身为封地的主人,明显不怎么有良心。 不思考封地治理,天天就知道享受,只要下面人能交得上钱供养她的风花雪月,从来不管下层民众在酷吏的盘剥中苦苦挣扎。 论会稽郡的掌控力度,李游有理由相信,那被贬官去职的吴道之都比李曦强。 “哎呀!你们把吴道之给贬了,我手下就没得用的人了,不然你就让他留在我身边!” 李游抽抽嘴角,他是后来才得知,吴道之也是李曦的面首之一,但吴道之此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和李曦在一起,不知道是谁耽误了谁。 最后谈下来的结果便是,丐帮的产业退还了三分之二给李曦,其他的要留用换成银子,这次出动如此多的人,不论衙役也好,还有调来帮忙的军队,怎么得也要出点血! 别看李曦是公主,但府上真没什么钱了,还有一部分丐帮高层逃跑,他们带走的财物不算多,但是也不少,这些人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那些钱,给下面的人分,各方都挺满意,只有李曦受伤的世界达成。 待长公主走后,卜羽来报,说崔镜携幼弟前来谢恩。 李游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这次丐帮犯事,实在有些蹊跷,总觉的这人一杀,就都回来了,是不是太过巧合。” 下首的李徴听闻此刻翻了个白眼,“那人只为报仇。”他忍不住说道。 他被关在房子里的那几日,也想明白了,老钱头绑他来,只为让丐帮倾覆,那天带他去看砍头,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李游和卜羽对视一眼:“真是有仇啊,我等还做了一回,他人手中刀。” “崔灿呢?那萝卜头和我在第二日就被分开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李游想了下,那天黄英递过来的消息,这崔家明面上什么都没做,但是却暗中推动了牙侩窝点覆灭,如今崔灿也恰好在李徴回来的第二天被找到。 这一切过于巧合,让他心中猜测这崔家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什么? 待到,玉面郎君崔镜,领着明显黑了好几个色号的崔灿出现时,众人神情惊愕。 “哈哈”李徴首先爆笑出声,“崔灿,你怎么现在变成黑碳头了,哈哈。”他抱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崔镜无奈道:“拜见二位世子,舍弟吃了些苦头,哎”后面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卜羽和李游面面相觑,完全打消了刚才的想法,这崔小郎君看样子怕是真的被卖了,这可怜孩子,都被晒成什么样了。 第245章 招人条件 李徴嘲笑,崔灿不觉的有什么,娴姐说了,他如今能平安无事已是万幸,眨眼看了看明显瘦了一圈的李徴,好! 他这几天玩的太开心,真就把李徴给忘的一干二净。 见到李徴笑的停不下来,崔灿撇嘴,这家伙就算吃了苦头,还是这么嘴臭。 因为前段时间李游被刺的事情,崔家为了修复关系,狠狠出血了一波,李游对崔镜的感观还算可以。 而且镶王那边,幕后主使已然有了眉目,所以对待崔镜的态度也恢复了以往。 双方一顿商业互吹,然后崔家照常送上厚礼,夸赞世子英明神武,多亏了世子崔灿才得以获救云云,此事终于做了个了结。 崔镜和崔灿坐在马车上。 “大兄,这几日家里还好吗?”崔镜睁着大眼,萌萌的看着崔镜,他从小算是崔镜带大的,平日崔父是坐镇族地,二哥在外求学,一年见不了几回。 日常他就跟着崔镜,或者在老师家中学习。 “你这皮猴子,怎晒成这样?你娴姐还管不住你吗?” 崔灿嘻嘻一笑,心中暗道,可不就是,他与谢娴待的久了,便摸清了脾气,谢娴对待孩子虽然面上嫌弃,但行动上是惯的很,要什么都会尽力满足。 “那可是我娴姐!”崔灿颇为自豪。 崔镜无奈一笑,自从小弟在谢家族地住了几个月,性格变的开朗的许多,人也灵醒,常常把张公气个半死。 “明日去你张公府上,你可准备好了?”一听到要去老师那里,崔灿小脸一白,完犊子,他这半个月光顾着玩了,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呢。 见到崔灿这个表情,崔镜就知道小家伙光顾着玩了,他坐直身体,正色道,“往后不可懈怠!男儿需先立其志,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 见大兄生气了,崔灿立马跪好,老老实实低头称是。 马车外的亓牙听着兄弟俩的对话心下安然,小郎君的变化他们看在眼里。 从前小郎君做事一板一眼,与那书夫子无异,在郎君面前也是个小大人,但自从去谢家待过一段时间,回来后,小郎君就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整个人上蹿下跳,对待崔镜也会撒娇卖乖了,大兄长大兄短的,叫的崔镜也拿他没办法。 不再循规蹈矩之后,整天活力满满,夫子抱怨小郎君的问题愈发刁钻古怪,让人应接不暇。 这次来南地之行,其实最初是不打算带小郎君的,但是听说谢家女君要来,小郎君便吵着闹着跟上。 不过虽然路上出了波折,总体还是好的,后面小郎君随着谢家女君出海不过五日,便晒成黑碳头,得了好一顿嘲笑。 但小郎君丝毫不在意,还有炫耀说他学会了观云看雨,天时星象。 对于天地的敬畏也少了几分,从以前的懵懂到现在对什么都好奇,整个人更显灵秀。 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不知道啊,那我去问娴姐!”俨然是谢娴的小跟班一个。 自家郎君看在眼里,既是为小郎高兴,又是担忧,而私底下对谢家女君也更显敬重。 谁上小郎君学了人家很多不传之秘呢,虽然谢家女君不在意,但他们不能装作没看到。 谢家女君这次出海又缴获了两艘船,上次送小郎君回来,便没有再提借船的事,这让自家主子失落不少。 郎君欠下谢家女君天大的人情,可这人情又要如何去还? 马车里兄弟二人一个教一个学,而谢娴此刻趴在案头开始回复从雀县带过来的信。 她手中炭笔不停,眼睛不时看向书房里同时在加班的左家兄弟二人。 不行啊,雀县的产业只靠着尤纯和曲青还不够,她需要更多的人才。 尤鸾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企业,等她锻炼半年就可以去商业街任职了。 尤纯这家伙除了自己给他安排的活,还有自己的产业,她也不好再加担子。 曲青身体不好,光是督建琼楼阁,就累病了两次,她都让王大夫每隔七天去请一次脉,生怕哪天噶了,怎么给左家兄弟交代。 谢娴仰天长叹,手中可用的人才太少了。 看了左为一眼,轻咳一声:“左先生,娴有事请教。” 左为从刚才就发现谢娴看了他好几眼,此刻不慌不忙的放下笔。 看了眼谢娴手中的炭笔,暗自感慨,东家手中新事物还真多,这炭笔用顺了写字比起毛笔快的多,就是还需多练。 “女君请说。” “娴,手中产业颇多,还需几个像先生这样的名士相助,不知到哪里去找?” 左为摸着胡须思索片刻,“不知女君想要什么样的?” “能写会算,对主子要求不高的,有能力分管一个产业的。”谢娴心里明白,自己光一个女君的身份就能劝退一波人。 然后再叠加一个北地武将buff,直接开双减,那些胸怀理想抱负,自认为才华盖世者,都不会选她。 就连面前的左家兄弟二人,也是托了熟人介绍还有纵横家本身境遇不好,才让她捡到这个漏。 谢娴有些不好意思,暗讨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渣。 但她这里摊子铺的有点大,想要赶上二十一世纪普通人的生活水准,着实有难度!真想来这么十个八个的大才,自己躺着当甩手掌柜不香吗? “分管一个产业?”左慈听到这话已然破防,他现在对于产业这个词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一开始青黛给他们的表格,他们以为是账本,后来发现真正的账本,需要学习新式记账法。 那是一种能够提升算账精确度的新方法,在他们看来勉强算的上秘术。 看完账本,青黛就做了正式交接,船上的往来账簿,流水,一股脑的甩给他们。 把他们当账房就算了,接下来的几天,月报周报,季度预算,光写这些他们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最离谱的是,他们的工作还有,论季节对于鱼获的影响,水军扩充标准流程,船只改进方案。 他们以为谢娴所说的产业,只不过是卖鱼罢了,但是谁来告诉他们,以上工作和卖鱼有什么关系。 第246章 游吉 两兄弟硬着头皮写了报告,毫无疑问被打了回来,用谢娴的话说,没有具体数据,如何制定实施战略,和风险把控,要从多重维度分析和预测前景。 最后从中挑选出最优方案,名约产业。 这和他们以前认知里的文书工作,区别大的让他们怀疑人生。 左家兄弟工作忙的生不如死。 谢娴吐槽,我就想要一个ceo谁知道还得手把手的教,我也太难了! 然后左家兄弟两,对产业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今天惊闻产业二字,左为道:“女君这要求属实有些高了。” “没有,我觉的你们做的就挺好啊!” “从刚开始的一艘船,到如今的三艘船,这些月报和市场调查,我都挺满意的。” “哦对了!交州那边的水果卖的挺好,多搜罗一些能做果干的,找些人手多做些,拉到北边定能卖个好价钱。” 左为和左慈对视一眼,心中哀嚎!来了又来了,自己东家带着她的赚钱点子又来了,每当谢娴新想出个主意,他们就要组织人手去实践,然后不论赚不赚钱,一篇产品报告跑不了。 当然,谢娴也是大方,只要有钱赚,其他人拿的是工钱,他和左慈拿的就是分红,第一次在青黛的嘴里听见分红的定义之后,左为和左慈就知道他们走不了了。 无他,老板给太多了。 然后他俩就痛苦并快乐着,在谢娴的‘我有一个想法’下拼命工作。 如今听得谢娴说要在招些人手,左为心中一叹,他心中明白,自家女君擅长,长远规划,这次来会稽的初衷,就是为了招揽人才。 “这清谈盛会,各地的名士都会齐聚一堂,但是女君的要求”左为心中在想着,怎么能不失委婉的让谢娴明白,她的招人标准有些高了。 谢娴嘴上说,自己这点产业不算什么,只要会看账就行了,按照她的想法,这大夏名士,对标的是985、211,基本上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她那点乡镇企业的盘子,名气都没闯出陈郡,在大夏没什么存在感,招聘不到人才,也算正常。 而实际上,经过左家两兄弟的实践推断,谢娴手下的工作对于数术要求很高,学习能力快速,头脑灵活,尤其是对于东家的思维跳脱要跟上节奏。 否则谢娴就会说‘不会!这都不知道吗?’,和‘这不是常识吗?’等诸如此类的话,对他们进行无差别攻击。 各类账本,统计汇总工作,需要很强的分析能力,连自诩为大才的姬元义都直呼离谱。 “谢家女君的这套管理模式,就算是放在一郡一州之地都可直接套用,或许朝中各部,都没有这般精细。”简而言之,大材小用。 但在谢娴眼里,好像事情本来就该如此,她提出的有些规定其中对于人性的理解之透彻,拿捏之精准,令人毛骨悚然。 谢娴随口说出,似乎不需要思考。这般种种让他们有种强烈的违和感,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姬元义与他们讨论了几天,也就识趣的告辞了,谢娴虽然没有赶他走,但是随着谢娴拿出一样接着一样的秘术。 姬元义退却了,身为儒门大弟子,不可能给一个小子爵当谋士。他怕再待的久,他就走不了了,“谢家女君恐怖如斯。” 如此,谢娴如今告诉他们,她还缺人。要在清谈盛会上,招收人手。 要在那些天天大谈风花雪月,对民生视而不见,沉迷修仙的一众名士中找出愿意给她做事之人。 “两位先生也觉的,娴这是异想天开吗?”谢娴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这种高端聚会,对家世要求太高,而谢娴恰恰就弱在这方面。 更不利的是,听说最近大长公主也有意为会稽招揽名士,搞得大家听说女主君,便会拿来和大长公主做比较,档次都被拉低不少。 谢娴万万没想到,这次长公主的公关危机,还连带着她也跟着倒霉。 莫名其妙挨了一箭,简直是无妄之灾。 看两人面上的难为之色,谢娴叹气:“行,为难就算了。” 谢娴秉承着,只要我放弃的够快失败就追不上我。 看了眼桌上烫金的请柬,愁得人揪头发。 左为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无奈苦笑,他们该怎么和谢娴解释,她所谓的招人标准,那些名士十个里面八个都过不了。 算了反正东家也没有执着于此,他们连劝诫的话都还没出口,谢娴就放弃了。 而就在会稽山间一处庄园里,一个拿萧的少年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道:“不知女君还记不记得阿吉了。” 庄园里面奢华贵气,侧边的几十间院子已然住满人,都是些莺莺燕燕,女子的娇笑声远远传来。 少年身后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游吉,为何不答应贵人的邀请,住进西山别苑?这些伶人大晚上的还吵吵闹闹的没有规矩,我老婆子睡着了又被吵醒,烦心的很!” “银姑姑,这是优伶院,不住那些个伶人还能让谁住?”游吉脸上带笑,却不达眼底。 “姑姑是在忧心清谈盛会之事!吉也一样睡不着。” 花银看着面前的清俊少年,叹了口气:“你拒绝了贵人的邀请,恶了贵人,盛会中比试失利又该如何是好?” “贵人们愿意支持谁,我可做不了主,即便是遂了他们的意,短短几日,又能拢住几人呢?” “算了,你如今已经被人叫大家,我老婆子管不了你了。”花银作为老琴人,如何不知那些贵人邀请游吉去府中的心思。 但她实在有些不甘心,这少年人的青春就这几年,如昙花一现,若不去争得头筹,怎么能甘心呢! 游吉面色不愉,沉下脸道:“银姑姑,莫不是忘了,游吉是有主人的。” 眼前闪过船头,如神只般的那一瞥,花银脸色变了又变,叹口气道:“罢了,随你!” 第247章 游吉2 花银慢慢走回屋里,他们花家班的琴人们都在此处,只是比起刚来时的大猫小猫两三只,添了不少新面孔。 一个小婢恭敬奉茶,花银有些颓然的坐在矮几旁。 “白操心了不是!我早说过,那小子主意正。”越琴人嫌弃。 “你这边为他操碎了心,可人家不见得领情呢!”越琴人,拿着锦缎擦拭琴弦,见着花银一脸失神,似乎又在想什么,没好气。 “富贵迷人眼,阿吉这孩子,如今有些名头,能坚持本心也是好的。”花银忍不住说。 “可我们来了都快有半年了,可曾听闻那谢氏女的消息,怕不是人家早就把我们忘了!”越琴人越想越气。 “当初说好的等盛会之后,就去找她,但是这么长的时间音信全无,我们这些优伶最易被人遗忘。” 她陡自垂下头,伶人易老,这花家班中的老琴人,谁没被抛弃过。 “那些贵人步步紧逼,光我们这样也撑不了太久!”花银终是不甘心。 刚才她对游吉的那番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呢?他们因为谢娴的曲谱而红极一时,虽受人追捧,财富,和名气与日俱增,遭人眼红,身后没有贵人撑腰,终究不能长久。 游吉虽然是男子,但这些个贵人对于美人的追求不分男女,那些脏污事,大部分被她们挡下。 但就怕哪天她们挡不住,那游吉又该怎么办! “哎!怎么说都是我们欠那谢氏女的。”越琴人脾气上来,把帕子一扔。 花银苦笑:“谁说不是呢!” 当初在船上,谢娴随手拿出的曲子,她们惊为天人,好容易求得琴曲,谢娴一曲惊鸿,花家班俯首自愿追随,而游吉更是认其为主。 不过金陵一别之后,就再也没了谢娴的消息,他们到了会稽之后多方打听,陈郡谢氏是谢家分支,且世家贵女的消息,哪是他们这些人能知道的。 后来她们无法,只能重操旧业,靠卖艺来维持生活,靠着谢娴给的几首曲,因为其独特的曲风和创新的乐器而成名。 谢娴随意的态度,让他们一度以为,这些曲子并没有多么珍贵,而等他们到了礼乐之都会稽,才发现原来还真的是原创。 他们顺势推了游吉充当花家班的魁首,随着他们声望渐长,花家班似又起死回生了,随着加入花家班的伶人越来越多,班中不少人就有了别的心思。 认为他们已然自成一派,应该趁着出名找个靠山,而游吉却是认为谢娴对他有再造之恩,另寻他主,是为不忠。 他身为花家班的大家,他不点头其他人再怎么跳也无用,所以,各家的优伶乐班来他们这里挖人,他们这些花家班的元老也无可奈何。 “明个又有人要走了,我看我们这班子早晚得散。” 花银失笑:“他们是还有念想,走了也好,哪像我们这般只能指望游吉一人。” “那些人可是把那弓琴术学了去,还有箫的制法,就不怕到时候,游吉被压一头吗?”越琴越想越气。 “臭小子,也是个不争气的,哎!那谢氏女分明已经想不起我们了,他倒是念念不忘。” 花银见她越说越气,也是无奈:“你我年轻的时候,谁还没个放在心上的人呢?况且那谢氏女可不简单。” 谢娴在响峡别苑之事,她们有所察觉,但是短短几日便被压下去了,那响峡别苑可是崔氏的,在伶人圈子里颇有名头,在那处院子全身而退的女郎,定然有其特异之处。 花银看着越琴人拿着斗篷去找游吉,笑着摇头,“惯是嘴上说的难听,最担心游吉的还不是你。” 园子里,游吉拿起洞箫开始吹奏《思念》,随着悠悠的箫声响起,整个优伶院渐渐安静下来。 “游大家,又在吹洞箫了,都快闭嘴,好好听,机会难得。”各个优伶们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低沉空寂的箫声,在山间回荡,其声呜呜然,如怨如睦,如泣如诉。 “这游大家的曲声更显精进了,哎这曲中的思念之情太过哀戚了,平白赚人眼水。” 几个貌美的伶人擦着泪抱怨,每每这箫声响起,勾得大家心神动荡,有那伤情者更是黯然垂泪。 而山风拂过,带着主人的思念飘向远方。 谢娴难得睡个好觉,起身时回忆半天,怎么昨晚的梦里满脑子都是巫女与狗子,这动漫还是初中时候流行的,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首曲子! 想到就做,翻出自己的二十四玄琴。 “女君今日,怎么想起这个,”青黛瞧见谢娴调着琴音,有些不太确定问道。 “心血来潮,好久没弹了。” 谢娴手上拿着蚕丝和羊肠做成的琴弦,一根根的缠紧,心下吐糟,还是尼龙的要方便些,若有钢丝的更好,可以不惧湿度和温度,像自己这样的二半吊子,对琴的保养一窍不通。 可条件有限只能凑合用,会装琴弦已经算是用尽洪荒之力了。 谢娴古筝 学艺不精,只是上大学那会儿,跟风某墨姓教主学了随步摇,那可真是号称最凶残的练习曲,音游手速,边弹边调琴码可还行。 最后的练习结果只在文艺汇演的时候,多了个单人独奏。 见谢娴拿出像琴又像瑟的乐器,左家兄弟也凑了过来,“此乃秦筝?” 有说法称筝原本是一种兵器,后来被加上琴弦转变为乐器。这种乐器在竖直时可以作为武器,水平使用时则用于演奏音乐,因此有“筝横为乐,立地成兵”的说法。 “比瑟弦少些,与琴异。”音阶多,弹奏起来声音更响亮。 “此琴还要佩甲片?” 谢娴点头,可不是吗?我弹的曲子,不带甲片那不得残废。 慢悠悠的试音,她暗自吐槽声音比起钢丝弦声音要低沉的多,不够清亮。 左为见谢娴试琴,心中一动,与左慈对视一眼。 “看样子女君还是没放弃。” “你是说,争礼乐之名,亦可提升名望,而后自会有人来投。” 第248章 小道而 左为皱眉:“此琴古怪,我们看看再说,女君是武将世家,舞乐只能算小道而。” 他实在不怎么看好谢娴,想另辟蹊径提升名望,这难度有点大。而且谢娴武将出身,若所弹曲目,与其身份地位不匹配,恐贻笑大方。 这个时代的音乐分类并不算多,什么人弹什么曲,规定并不明显,但曲中意境有目共睹,背景身份,经历都可以从音乐中表达出来。 所谓创新也讲究来历,要不那些名篇名曲,背后都有典故。 左为担心的就是,以谢娴的身份若弹那些春花秋月,儿女情长的曲子,未免被人看低了去。 但若是战歌她一个女儿家又不合适,谢娴不知道她这个心血来潮,让左家兄弟操碎了心。 今天崔镜接到了优伶院的主家邀请,不好推脱,主家邀请了不少人,打的是音乐品鉴的名头。 会稽盛会的一大活动就是,各家给自己看好的伶人站台,打赏然后以此彰显其实力。 但这到底给谁站台也有讲究,世家与世家间也有远近亲疏,往往南派支持某几个伶人,北派又支持另外几人,这与其地域有关。 清河崔氏身为关东望族,在北地士族间颇有威望,成为各家拉拢的香饽饽。 “崔少君能来,是吾等幸事,蓬荜生辉啊!”上首的一个胖子,笑眯咪道。 “是极是极,崔少君力挽狂澜,那王府可没少刁难。”他们都是各地的商贾,在他们眼中崔家善商贾之事,自然算是自己人。 崔镜笑道:“谬赞了,各位这次可有心仪的乐班?”可别尬吹了。 这群人请他来就是为了帮忙挑选合适的乐班,这时期商人的地位还没有后世那般低下,除了自己,启帝平等的打压所有行业。 而世家对商贾也是合作多于压榨,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他们还是能分清楚的。 商人们为了提升自己的名望,也需要参与进礼乐之争。 伶人献艺,评选最优,除了才艺表演,比拼的还有背后的资本。 所以优伶院里面天天都热闹非凡。 “哎,我这选来选去都挑花了眼,”那胖商贾摸摸脑袋。 “黄富贵,你眼睛都睁不开,怎么选的?用手吗?嘿嘿。” 坐在下首的几人,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他们这些人手中有钱,且也不怎么耐烦文人雅客的那套,对于貌美的优伶自然来者不惧。 坐在崔镜旁边的钱彘,淡淡道:“各位叔伯,今日请了崔少君前来,此等笑话就莫要再说了。” 少年年岁不大,但话一出口,刚才大声调笑的几人顿时不再发声。 崔家为关东望族,虽然与他们有些合作,大家给点面子情,但钱家在本地,是实实在在能拿住他们的命脉,钱彘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哎,贤侄莫要理那老货,昨儿的酒还没醒呢!” “快些快些,你们准备的都有哪些班子?”十几位豪商聚在一起,“怎么还是这些跳舞的!”颇为不耐烦。 看了半天,还是那老三样,乐、舞、歌。 “不信这雅乐听的人想睡觉,有没有新鲜点的。”有人问道,他们知道比赛规则,但每年都是这几首,实在没什么好听的,除了跳舞的人年年换新茬。 下面的侍者面色不好,“回郎君,有名的几个大家,都在上三院,或者书院里,我们请不到人。” 谁让他们是商贾呢?天然处于鄙视链底层。 “哼!年年如此,我们投这么些钱,就没一次能赢的。” 有人抱怨,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避免,他们出资优伶院,不就是广撒网,能捞一条是一条。 “这院子里还有没有新来的?”黄富贵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那侍者脸上略显犹豫之色:“有是有,我们院中唯一一位大家,就是新起事的那位游大家了。” 众人眼前一亮,“能称为大家,定然不错,何不请上来?” 侍者面露苦相:“不是我不去请,这游大家自称是有主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主的伶人,还住在他们这院子里做什么? “哦?还有这事?”崔镜来了兴趣,他本想着今日挺无趣的,没想到优伶院中还有这么一位大家。 “那游大家刚来会稽的时候红极一时,受人追捧,好些贵人都想把人收入囊中,但游大家声称,他这曲目和新乐器,都出自其主人之手,不敢相忘。” 侍者把游吉的情况一说,众人便明了了,游吉的立身之本是其主子赐予的,他若想站稳脚跟,就只能做不二臣。 钱彘看了崔镜一眼,开口道:“无妨,请上来便是,我们看看这新曲有何特别之处?” “对啊,,在优伶院里面这么久,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其下有人附和道。 侍者躬身退下。 南院,花银有些担忧的看着游吉,“这些可是大主顾,阿吉此番难的推脱了。” “姑姑莫要担心,这院子住了这么久,应该回报一二,一众贵人只想听曲罢了。”少年如葡萄般的眸中一派纯然之色。 见游吉随着侍者远去,越琴人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哎呦!阿吉这模样我放心不下,要不我们跟去看看!” 花银好笑的摇摇头:“你可知这次宴请的都有谁?” “我哪里知道有谁啊?”越琴人,看花银不慌不忙,没好气道。 “好啦,莫要担心,说不得还见过呢!”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啊,到底是谁?”越琴人脑中仔细回想,这次宴请的都是南地商贾,他们平日里也有交集,不过都是他们给钱,请花家班去宴上表演。 “这次宴上,除了钱家之人,还请了北地的崔氏大郎。” “崔大郎?”越琴人表情疑惑,她们花家班在康健混的可不怎么样,北地贵族他们可是高攀不上,所以印象中,他们花家班与崔家没有半分交集。 花银见她一脸懵,有些好笑:“你可还记得,响峡别院,游吉第一次的箫曲,我们虽然没见到人,但听说那别苑中有崔家人,更有谢家人呢!” 第249章 醋意 游吉心中忐忑,他一手执箫缓步跟在侍者身后,优伶院中不少伶人都探头出来,其中既有嫉妒,又有羡慕。 “是主院的贵人们请了游大家。” “那可不?” “这样也好,我等也就死心了,这箫声一出,满院子的人加起来也白费。” 但也有人看不过眼,:“什么已有主!见到真正的士族权贵,还不是巴巴的凑上去,那些话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显得他矜贵。” “池州,你与那游吉不是同乡吗?”有人看不过眼。 “那又如何,我可没有游大家的好命,能碰上贵人,传授技艺,只能靠一张脸混口饭吃罢了!” 池州是在优伶院中排的上号的美人,裙下之臣众多,他知情识趣,拨的一手好琴,所以混的并不差。 旁边几个知道他底细的伶人又道:“说的好听,还不是嫉妒游吉,人可是靠的技艺出头,靠脸” 那伶人上下大量几眼,好笑的摇头,“怕也是比不过!” 说话的伶人是个舞女,自然是知道有些贵人就好池州这媚骨风流的样子。 游吉年岁颇小唇红齿白,清隽俊逸,眼睛清澈有灵,所以大家嘴上喊的大家,实则把游吉当做吉祥物。 而且游吉并没有在成名之后高人一等,对她们这些伶人也颇为照顾,在这优伶院中,人缘颇好,大家自然都向着游吉说话。 池州略显阴沉,脸上的表情扭曲,心中想到平日里对他千依百顺的恩客,拐弯抹角的向他打听游吉的事,他心中不是滋味。 看向远处那抹身影,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待到大殿中,众人见到游吉就是这么个少年人,“你确定这是游大家?”在座的几位有些不信,实在是游吉的年纪有点小。 那些凭借着技艺混出头的,很多乐师年岁都不小,而这游吉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难怪他们不信。 侍者忙道:“确是游大家。”他拍拍手,下面仆役忙摆上屏风。 随着箫音缓缓想起,众人果然没人在质疑。 钱彘脸上闪过意外之色,转脸看向崔镜,崔镜喝茶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眼中闪过追忆之色,原来是这小子。 崔镜已然想起来了,响峡别苑,他的确听过这首曲子,回想起第一次和谢娴见面,他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温和。 钱彘眼神在崔镜和游吉身上来回打量,心中若有所思,莫不是 一曲箫吹完,众人沉浸在余韵之中,“此曲太过愁苦,余之思念,如江水东流,日夜不息,无有穷期。” “游大家真的不在考虑一下?若能得我等助力,必能上红榜,便是那天榜说不定也能搏上一博。” 说话之人眼神灼热的盯着游吉,目光划过青衣少年纤瘦的腰身,手指在杯口微微滑动。 上首的钱彘见那人贪婪的模样眉头一拧,沉声道:“鸠子夫,我们只为听曲,莫要强求。” 鸠子夫见钱彘看了过来,脸上挂起正经之色:“大家这不是在选乐班,我照例问上一问。” 钱彘看到他那装模作样只觉的恶心,这人好男风,他刚接手家族生意的时候,这人就恶心过他,不过鸠子夫很识时务,知道他身后有钱寡妇撑腰,便没在他面前露出那种表情了。 刚才这家伙又借势欺压游吉,平白的恶心人。 屏风撤走,青衣少年,乖巧的垂下眼声音坚定:“游吉蒙受主人余荫,断不敢忘。” 他说这话让平日里把伶人当做玩物的众人微微一愣,‘这小子来真的啊!’其实他们心中的想法和池州差不多,认为游吉能在优伶院住了这么久,就是在待价而沽,挑选个好的金主。 而他们在座的集齐了南北各地的商贾,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让外面的那些伶人们抢破头。 但游吉却是真的只愿意守着他那个所谓的主人,放下成名的机会吗? “你那主人是谁?”钱彘面露不解之色。 游吉面上有些为难,他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说出谢娴的名字,况且,他们当时只知道谢娴是陈郡谢氏二房女君,其他就一概不知。 众人见他表情有异,心中不渝:“你那主人,怎么这么见不得人吗?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说不定帮你找找。” 游吉面色发白,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遂又垂下头不再言语,这些人哪里配提起主人名讳。 鸠子夫眼神微眯,露出阴狠之色:“游大家 ,众人也是好心,怎么这是瞧不上我等?” 这次钱彘也没有再帮游吉说话,在他看来,这游吉有些不识好歹了。 就在众人紧逼的档口,崔镜懒懒的声音响起:“他家主子我认识。” 房间里顿时一静,有好事者面露疑问之色,这崔郎君为何愿帮这伶人。 而下首的游吉猛然抬头,直直的看向崔镜,面上狂喜之色闪过,而后又低低的俯下身体。 “游吉拜谢郎君,”他不知道崔大郎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他又不敢赌,万一真的有谢娴的消息呢? “我见过你,在船上第一次吹奏箫曲,比起现在差的太多。”崔镜端着茶盏,披衣起身,慢慢走到游吉身边。 他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地上的少年,“既然得了她的好,就该知足,莫要肖想太多!” 众人:? 等等让我捋捋,怎么感觉崔郎君在吃醋?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么个结果,你们两个倒是把名字说出来啊,急死个人。 “游吉不敢忘!”他抬起头,看着崔镜,泛红的额头似昭示了主人的坚定。 崔镜眯着眼,低头盯住他:“你在得寸进尺!” “郎君莫不是在羡慕游吉,能以此身追随主人,日日相伴?”少年黑沉的眼眸灿然一笑,说出的话却火上浇油。 在座的几人却听的百爪挠心,还能不能好了,说个名字有这么难吗? 钱彘面带玩味之色,他眼神一转,思索道,最近崔大郎君,参加的宴会颇多,人脉之广,他都望其项背,所以对于崔镜这个前辈,钱彘是非常关注的。 第250章 入魔 而崔镜交好的也就那么几人,镶王世子,排除,长公主有仇,排除,谢家玉树?有可能,他陡然睁大眼,谢安精通音律,而游吉所说,新曲,和乐器。 嘶~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真如他猜想的那样! 他圆脸上梨涡若隐若现,完了他真的想笑,感觉要憋不住了。 钱彘的思想已经拐出十八里路。 而殿中的两人还在继续。 “你,放肆!”他一想到红衣女郎,肆意洒脱的笑容,觉的说不定谢娴真有可能,感觉心口密密匝匝的疼。 而站在上首矮几边,的亓牙,此刻因为太过惊讶,水壶都差点掉在地上。 发生什么了?他就晃个神的功夫,两人刚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对上了。 他眼神在游吉脸上打了个转,这伶人所说的主人莫不是谢家女君!如今能让自家主子放在心上的只有那一位。 此刻他真想捂脸,自家郎君何曾如此失态过,这种场合不顾颜面的和一个伶人争斗。 游吉见到崔镜恼了,心下已然确定,这位崔郎君,是真的见过谢娴的人。 他自信,自家主人的确有这种魅力让人为其倾倒,对谢娴滤镜八百层的游吉如是想。 “那就麻烦郎君告知主人,游吉在此!”游吉面上带笑,似是笃定崔镜不敢。 “呵~”崔镜已然反应过来,这厮竟然在激他。 他缓步回到上首,慢悠悠坐下,也不看游吉紧张的脸色,淡淡道:“若她想不起你,我也帮不了什么?” “主人可是来了此处?”游吉面带惊喜之色,崔镜这么说,那就是他很有可能才见过谢娴。 崔镜没有回话,摆摆手让人打发他下去,钱彘凑上前来,“崔郎君,这伶人。”要如何处理,若是真的不愿见到,他们把游吉等人赶出去就是,不过是个伶人罢了。。 “不用,一个伶人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崔镜感觉自己越发失控,这很不好。 而下首的鸠子夫左右看看,旁边一人凑头过来,“哎,本想着能带出来玩玩,结果这下碰不得了!” 其实和他一样有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是经过崔镜一番话,寥寥几句,却都不愿意透露其人姓名,想来游吉的主人背景深厚,不怎么好惹。 若是哪天游吉央求其主人为他报仇,就不美了,一个伶人罢了,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商人就是如此识时务,鸠子夫手指在杯口流连,游吉他盯了半个月,已然不成,但是无妨总得泻了这心头火气,草草喝了几杯,就往后院处寻去了。 池州刚和一个伶人抢缠头,撕了一场,闷在房中靠坐在窗前,今天心气不顺,自从游吉前去大殿,就触了自己霉头。 排演节目崴了脚,弹琴崩了弦,哪哪都不顺,真是气死他了,对这铜镜丢下螺黛,自己这眉也画的高低不同,烦死个人。 听到有人敲门,他敷衍一声:“进!” 没等转过身就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州儿,可是想我了?” 池州好看的眉头轻簇,听见是鸠子夫的声音,却又化作一声媚笑:“冤家。” 鸠子夫上下其手,急急的揽着池州的细腰,往榻上滚去,他双眼微合,脑中想着的却是一抹青色身影。 两人厮磨片刻,池州敞着单衣,坐起身往后斜了眼,“今日不是在前殿宴请,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他心中奇怪,昨晚鸠子夫就歇在他这里,是不是殿上发生什么了? 鸠子夫整理衣袍,把玩着池州的墨发,嘴上兴味之色正浓:“还真让你说对了,你那个同乡,可真是好胆,竟然当面和崔大郎君对上了。嘿嘿!” 他到现在都觉的有些魔幻,这崔大郎是什么人,他们这些商贾从未被放在眼中,但那游吉也是个勇的,两人言语机锋中,你来我往。 正在思索间,一双柔夷从腰间盘了上来,“冤家,还不快给我说说,游吉那孩子也真是没个轻重,若是恼了贵人可怎么办!” 鸠子夫,转过身,把池州拉进怀里,“我的州儿太过善良,最是招人疼。” “游吉与崔郎君似是认识,两人对于游吉口中的主人,谁都不肯说,还因此争锋相对,让人意想不到。” 池州把脸贴在背上,面上表情变幻莫测,幽幽道:“所以,游吉是真的有个主人?” “对,应该确有其人。” “这人还与崔大郎君认识?” 鸠子夫,表情夸张“还不止,我们都觉的两人为了那游吉的主人,醋上了,这崔大郎君还未如此失态过,真真的好笑!” 他抓过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却没看到,身后的男人妒忌扭曲的嘴脸。 待他转过身,只见池州表情带笑,轻拭泪水:“如此那孩子总算有个去处了。” “这可不一定,这崔大郎君,不会帮他的,世家之人做事讲究,不肯相帮已然是克制了。”鸠子夫有些佩服道,若换做他,定然把敌人在弱小的时候踩死,哪会留着不管。 “贵人心善。”池州讨好的笑道。 鸠子夫懒懒的摆手,“什么心善,只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在,他若是下手,总有一天会被人知道,到时候朋友的没得做,所以只能克制。啧啧!” 池州乖顺的靠在他肩上,面上微红,“如此最好,游吉也能安心了。” “这小子运道好,那主子虽然不知其名讳,但看崔大郎紧张的表情,定然不简单。”鸠子夫叹了口气,心中可惜。 “州儿也是运道好,能遇见子夫,”池州跪坐在一旁,露出自己优美的侧颈,桃花眼尾上挑,含情脉脉的看着鸠子夫。 后者,喉头滚了滚,伸手把人捞进怀里,急切的覆了上去。 “我的好州儿,明日我给你买一身青衣可好?” 发丝飞舞间,池州浑噩的想起,今天游吉就穿的一身青衣。 鸠子夫闭着眼,沉迷于少年的纤妍与柔嫩,却没瞧见,身下之人如欲魔般,怨毒的表情。 第251章 剑如梦 之后的日子里,游吉对外应酬更为积极,他拜托优伶院的众人,打听有没有谢家之人。 “除了书院里面,其他各处我们都问过了!”貌美的舞姬,美眸带笑看着游吉说道。 游吉脸上带笑,“多谢枝梧姐姐,是我心急了。” 送走舞姬之后,花银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还是没死心吗?” 紧跟在后面的越琴人没好气道:“死心什么呀,这不是听见消息了,胆子肥的都敢和贵人呛声了。” 她们听说大殿上发生的事,担心的要死,生怕哪天一睁眼,就被赶出去,两天过去了,他们这边没有任何动静,反而院子里的管事对他们都恭敬了不少。 “让姑姑和师傅担心了,”游吉澄亮的眸子看着两人,满是孺慕之情。 “你还知道,我和你姑姑担心的要死啊!”越琴人用手指点着游吉的脑门恨铁不成钢。 “那崔郎君到底和你说什么了,听说你还冲撞贵人了,哎呦,我们这小身板可顶不住。” “主人也来了此处,他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游吉垂下眼,面色灰暗,完全没有面对崔镜时的那种自信。 其实他心中也不确信,谢娴还记不记得自己,但他无法,他只能借由谢娴的名头,认定这个主人,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于那些伶人不同,免得沉沦其中。 看着平日里沉稳的少年,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越琴人心疼极了,“你这孩子,怎么哎!” 她们本以为,游吉与那崔郎君是因为乐班认主的事情不愉快,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可如何是好。 哪家郎君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郎豢养乐班,而且乐班魁首还是个俊俏儿郎。 花银面色发沉:“恐怕着认主之事只能作罢了!” 游吉面带惊惶之色:“不要,姑姑!” “游吉!你可还记得谢家女君之恩?我等名声恐拖累女君,若她与那崔郎君两情相悦,等待你我的是什么下场!” 越琴人面色惨白,“不,不会!”她一心只钻研琴道,先前的主夫是个文士,收她做妾也是为了与之探讨琴道。 主母宽和,夫家去世之后,就还给她身契放出府去,越琴人年岁已大,靠着一手好琴艺,被花银收留。 所以越琴人是三人中最单纯的那个,此刻,她看着花银和游吉严肃的神情,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女君不会这么做的,当初答应好的,过段时间便去找她。”少年语气发颤,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 “我等是什么身份,在世家面前什么都不是,”花银面露嘲讽之色“难不成你以为凭着如今的名气,能让她多看你一眼,然后呢” 花银眼神哀怨,然后等着新鲜不在,如同她当年那样被人抛弃吗? 游吉轻轻摇头,“不会的,姑姑,主人不是那样的人。” “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信她。” 眼见这面前两人,又要吵起来了,越琴人弱弱的插了一句:“也不一定,若谢家女郎和崔郎君两情相悦,我们早就被赶出门了!” 见两人看了过来,她继续道:“你们不觉的这崔郎君,应该只是倾慕谢家女君,若是两人已定亲,怎会如此小心翼翼。” 她自知不怎么聪明,但在男女之事上历来看的清楚,这崔郎君身份地位颇高,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是已然得手,定然不会如此重视。 这不是少年慕艾,的那种患得患失,而是基于更加理性的尊重,在她看来,这段感情中,崔郎君并不是占主导地位。 游吉眼神亮起,他是个聪明人,回想起当时崔镜的反应,对于越琴人的话更是信了几分。 “师傅说的对,那天崔郎君更像是投鼠忌器。” 花银皱眉,这师徒两人还是太过乐观了,她深知身为士族子弟,没一个是蠢人,能做上崔家少君之位,怎么会为了个女子如此失态,若说为了利益还有可能。 在那些贵人眼中,女人如货物,就算是簪缨世家的贵女,不过是用来联姻的工具罢了。 见面前两人为了这个不可能的可能,沾沾自喜,她叹了口气,罢了,游吉到底年轻,有些路没有走过终究不能明白其中凶险。 除非那谢家女君真能成长为一方巨擘,如钱多多那样,凭借的女子之身,力挽狂澜,让钱氏一族只听她一人号令。但这怎么可能? 南山脚下,园子里。 谢娴正在练琴,身为三分钟热度星人,谢娴的努力还是有的,只不过不多。 听她练习着古怪的音调,这练习曲对于琴弦的要求颇高,边弹边调,光是调音阶就要一个上午。 叮叮咚咚,左手和旋,练习,然后右手曲调练习,身后的青黛面无表情瞥了眼跑到房间中的左家兄弟二人,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在自家女君刚开始弹的时候稀罕了一下,后面听的这不成曲调,直接撤退去办公了。呵~男人果然没有耐心。 谢娴心中哀愁,她有好些曲子只会高潮部分,平日练习的只有那么几首,反正不管如何弹就完事儿了。 先来一首刀剑如梦,身为江湖侠客的代表作,洒脱不羁的味道,年轻人超爱。 古琴内敛沉稳,注重意境和韵味,强调一弦多音的表现力。 而古筝通过连绵不断的弹拨,追求气势和感情上的表达,更是因为古筝技法多样,提弹清亮,压弹沉闷,扫弦气势磅礴,摇指重梵音,使的曲子层次分明。 落微雨,人间梦,江山温柔谁人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右手摇指,配上左手合弦,江湖人的霸气磅礴扑面而来, 小小的园子里,红衣女郎,口中的,我剑、我刀、我醉、我醒、我哭、我笑、我狂、我疯。 栩栩描绘出一个充满波云诡谲,恩怨情仇的江湖世界。 真就一人成歌,短短一曲,道尽了江湖人对命运的无奈,对苍天的叩问‘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第252章 深情 谢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久没有如此痛快,这是94版的《倚天屠龙记》小时候看的也热血沸腾。 这歌曲的意境与电视剧完美贴合,是他们这代人心中神作。 而身后众人呆呆的望着,实在是这歌曲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 对比左慈脸上的兴奋之色,左为面带纠结,看向好友的方向却更显无奈。 姬元义眼中异彩连连,心中庆幸幸好他今日来了,否则岂不是错过一首好曲。 而对于谢娴,他心中更加确定,怪不得谢家女君如此与众不同,虽然是士族贵女,却豪放洒脱,如此人物,怎么能被世俗礼教所迫。 这曲子才是谢娴心中所想,江湖儿女,不外如是。 哈哈,好好好,他姬元义这个朋友交定了。属实这歌与他太过契合。 他大步上前,拱手道:“谢娴,这首歌可否教我。” 谢娴抬头便见到面前一身儒衫的姬元义,胡子刮了,发髻上插着一根竹簪。 眉如远山,鼻梁高挺,那双明亮的眼睛,炯炯的看着自己。 谢娴猛然间瞧见一个美男贴脸,有些发蒙,仔细又看了眼,才认出,这是姬元义! 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以前那个邋里邋遢的白皮大叔,摇身一变,如今这个眉眼深邃的帅哥。 我得法克,自己前两天还差点把人手掰断,谢娴内心小人满地打滚,而面上只惊讶了一下,而后缓缓点头。 她能怎么样,作为颜狗特质的谢娴,对于美人历来宽容。 而当姬元义认真开始学之后,谢娴才发现儒门大才,竹圣弟子的含金量,歌词一遍过。 古筝的音阶,用手扫过一遍,就记的七七八八,左手合弦一遍过,然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姬元义已经流畅的开始弹了。 果然男版刀剑如梦一出谁与争锋,姬元义嗓音清亮,气息浑厚,高潮部分,也拿捏的很到位,谢娴表示爽了,心下琢磨,要不要在来个难念的经,现成的好嗓子,不用白不用啊!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却没见到左为脸上的凝重之色。 左为作为姬元义的好友,实在太了解他了,姬元义出身名门,从小天资聪颖,但心性豁达,受不得拘束。 但他有个和他最不对付的师弟谢安同样的毛病,那就是都很喜欢音律,而且很容易把自身感情投射进曲中。 他唱一首歌,能够切身的感受到曲中人,喜怒哀乐,所以作为情感充沛的古人 ,他们很容易用情至深。 左为抚额,昨天才走了崔家大郎,今天就是自家好友,又是想辞职的一天。 对于贵女们心目中的鲜衣怒马少年侠客,而男人心中对于英姿飒爽的江湖侠女的憧憬也不在少数。 眼前,每每唱到,谁与我生死与共,姬元义的眼神越发璀璨迷人。 而谢娴只觉的脸颊微热,进而鼓励的点点头,唱的好,多教几首,这人形点唱机就妥了,还能自带伴奏。 两人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但这教学却是实打实的,谢娴觉的,这古代凡事是才子,过目不忘是标配,个顶个的学霸,古人诚不欺我。 聊了一个下午,对于琴曲,谢娴已然是要把她寥寥无几的知识储备倒了个干净。 而姬元义越聊越开心,他惊讶于,世间竟然有如此见识广博的女子,且不论他说什么,谢娴都能接上几句,虽然有些地方不怎么符合如今的形式,但往往从意想不到的方向,给他带来惊喜。 谢娴是除去左为之外,坐谈论道,让他身心舒畅之人,“阿娴,吾等相见恨晚。”姬元义含情脉脉。 谢娴搓了搓手臂,脸上笑的有些僵,“谬赞了。”这人什么情况,上午还挺正常的,下午就奇奇怪怪的。 她不了解,对于古人来说,短短三四十年,名士在满足了物质追求后,就对精神追求愈发重视,他们聚会清谈,研究老庄,易学,讲究个性,满足自我精神世界的升华。 而这时代的名士,有两大特点,喜智,和深情。 喜欢聪明人,喜欢围在聪明人身边,爱好追星,那些有名的诗人,文豪,社交圈之广堪比如今的大明星。 而情深,就是喜山,爱水,好美景,对于能够精神共鸣的朋友那是比老婆看的都重要。 杜甫追星李白,那叫一个疯狂,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 而姬元义身为儒门弟子,这些特点在他身上一个不落,所以面对音律才情更胜一筹的谢娴,姬元义不可避免的动心了。 世家贵女,美婢侍妾,承继子嗣者已,能知我心者,唯二三人。 对于两人逐渐拉近的距离,谢娴不怎么在意,两人越来越熟,谢娴觉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这话题一个个接一个的跳转,和人聊天从来没这么费劲过。 然后紧急召唤青黛,弄点吃的,还不信堵不住你的嘴。 “此汤味美!”姬元义赞叹。 谢娴道:“海鲜,就突出一个鲜字,只要足够新鲜,随便撒点盐就够味了。”吃的就是个原汁原味。 “阿娴还会洗手做羹汤?” “略懂!” “真是贤良淑德!” 谢娴:d我觉的你在骂我。要不是看在他美人脸的份儿上,她都要掀桌子了。 不是食不言寝不语吗?你的贵族风范呢!说了一早上了,你不累我还累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货自从换了个皮肤,就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从刚开始的毒舌男,一下进化到现在这个随时随地上演情深不寿的恋爱脑,她只想说一句,深井冰。 两人一个一脸嫌弃,一个恋恋不舍,看的左家两兄弟嘴角直抽抽。 “大哥,你这好友真的是竹圣弟子?”这也太不靠谱了!左慈道。 “至情至性,除了脑子有些不好,其他都还行!”左为脸上风轻云淡,无所谓,反正该丢的脸已经丢过了,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第253章 表演 姬元义丝毫不觉的自己被嫌弃了,他也不在意,不过见他如此陶醉,谢娴发觉了,他们是真的长情。 一首歌听个七八遍已经算是多了,但姬元义能从早到晚,无限循环。 可能是经历过现代信息大爆炸的洗礼,谢娴的耐心真的不怎么样,曲子听个遍,就腻味了。 谁家好人刷短视频能刷个十遍以上啊! 所以对于姬元义这种行为,谢娴万分不理解。 在答应了请匠人来照着做一把古筝之后,姬元义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谢娴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谢敏烟她们回来了,这些日子,她们跟着王钰和马蓉等人,算是玩了个痛快。 “哎!今天气死人了!”还没进屋就听见了谢环琅的抱怨之声。 “还不是你们非要去见识见识,什么歌舞表演,结果呢!这些南地的郎君们太矫情了!看个歌舞,瞧不起人。”谢瑶说着说着也发了气。 原来她们今日路过一个画舫,里面有舞姬表演,她们瞧着人多,便也想去凑和热闹。 这些天跟在王钰和马蓉身后,都是大家族贵女,鲜少有人来找麻烦,所以自然胆子也大了不少。而且对于那些郎君,她们也不带怕的。 盖因为谢娴说过,我们谢氏女并未外嫁南地的打算,所以对于那些郎君,就不用担心,当平常人对待便好。 所以她们想去画舫看歌舞表演,然后就去了,却没想到,看到一半,进来几个南地士族子弟,本来都在大厅看舞,双方并不坐于一处,并无交集。 但有人不老实,一个醉鬼,晃晃悠悠的往她们这边靠,谢敏烟,见着那人色眯眯的眼神,二话不说,一杯热茶泼了过去。 然后这画舫一层就开了锅,谢环琅飙起北地方言,直骂的对方还不了嘴,对面哪受过此等羞辱,那边几个同行之人想上来壮壮声势,这边谢瑶拿起木制果盘,谢环琅解下腰间的铜算盘,而谢敏烟已然拎起桌上的茶壶。 对面众人:为什么你们这么熟练。 最后在马家出面调解下,对面的醉鬼道歉,这才作罢,而谢家众女一战成名。 有人要打架,啥?还是女的先动手的?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凶猛,原来是那北地谢家女啊,哦!那没事儿了! 她们被搅扰了兴致,谁知道走之后,便传起他们的小话,说竟然以女子之身,去画舫,不够庄重云云。 不过这也就是私底下才敢蛐蛐,明面上大家都能摆正态度,但是这话终究是不好听的。 “受什么委屈了?”谢娴掀起门帘撑了个懒腰,刚才躺的腰疼。 “阿姐,你不知道,那些臭男人有多矫情。” “还说我们粗鄙,不就泼了一杯茶吗?” “我们还没动手呢,那人都快吓哭了,就这鸡毛胆子,在外面逛个什么劲儿。” 几人三言两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谢娴陷入沉默,自己是不是给家里的女郎们起了坏榜样? 什么情况,怎么都敢上手打了,你们这么勇你妈知道吗? “咳!出门在外不要这么暴躁。”谢娴道,“我们要以和为贵。” 谢敏烟小脸一垮,“阿姐,他看我们的眼神好讨厌。” “下次用开水浇他。” 然后谢娴决定明天大家一起去看表演,找个没那么乱的地方。 优伶院。 游吉一脸高兴,“今天真的遇见谢氏女?”他沉浸在终于有消息的喜悦中,却没见到那舞姬脸上纠结的神色。 “阿吉,你确定你家主人就是谢氏女?”她回想起从屏风后飞过去的果盘,脸色似笑非笑,“今天在画舫上遇见的谢氏女共有四人。” 游吉一脸懵,啊着,“应该是主人的族中姐妹。” “啊,原来如此,这北地女郎真是让人见之忘俗!”枝梧欲言又止,见游吉如此高兴,但是又怕说了今日谢氏女太过凶残的传言不太好。 “主家自是与众不同。”游吉自信。 “今日未能说的上话,等下次再来定然要帮你问问!” 游吉心中忐忑,“这道不用,等我自去看看再说。”他把面前的一个小匣子推了过去,“多谢枝梧姐姐,游吉无以为报。” 枝梧打开一看,竟然一匣子珍珠,“我不能收,随手之事,哪需如此多的报酬。” 游吉脸上带笑,一双点漆的眸子认真看着她,“这对游吉来说便是天大的事。” 枝梧无奈只好收下,下定决心此事定要在尽心些。 等枝梧走后,银姑姑慢悠悠的从屏风后面出来,“看来谢氏女的消息没错,但是缘何会与王家马家一起?”她有些想不明白。 游吉皱眉思索,他这几日也出席了几场宴会,但都没有遇见。 “这谢氏女还真是有些运道,能与王家马家人混做一处,也算能耐。” “哎,我的老腰呦,这贵人非要跑山上去听曲,上下两个时辰,真正弹曲才不到一盏茶,你说他们图个什么!累死我了。” 越琴人这几天也接了几个单子,不过有些客户要求奇葩,看在钱的份上她也就忍了。 “师傅快来,我给您捶捶。”游吉一脸心疼,“往后这些单子就莫接了,看把你累的。” “不累,就是有点废腿,”享受着爱徒的服侍,越琴人一脸满足。 花银听着越琴人的话若有所思,“我们似乎是找错方向了。” “想想世家贵女会去哪里游玩?” 游吉和越琴人对视一眼,是哦!他们接的单子多是宴请,这谢家女郎在这边又没有什么亲友怎么会去参加宴会呢? “对。”原来是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贵女多是游山玩水,一般不会请我们啊!”越琴人发出了灵魂拷问。 得,问题又回到原点,他们这业务人家根本没有需求啊,而且她还没说的是,哪家贵女会点游吉这般风头正劲的少年大家,有这需求的怕也是心思不纯。 三人正一筹莫展,就听见屋外有人敲门,“阿吉在吗?” “枝梧姐姐。”游吉见她折返回来疑惑道。 “我听闻池州的那个班子接了马家的一个宴请。” “马家的单子?你是说,有可能是马家女他们一起的?” “正是,我们今日碰见就是王家和马家的嫡女带她们一起来玩的,”他们画舫难得接一次女客,还闹的天翻地覆,能不印象深刻吗? 第254章 错过 游吉心情有些激动,“如此那就多谢枝梧姐姐,我这就去问问。” “哎!等等,那池州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你可要防着点。”枝梧有些不放心的道。 “我知道,多谢。”他心情雀跃,明日不论那池州的红人馆答不答应,他都会去的。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池州听闻他的来意,轻哼一声就答应了。 “呵呵,我倒要好好瞧瞧,你那个所谓的主人是个什么样子,能让我们的游大家如此念念不忘。”池州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他掐住游吉的小脸嗤笑道。 “池州!”游吉有些恼怒的挣开他的手,因为刚才池州答应的太过爽快,心中有些狐疑,听了他的这番话才放下心来。 他们两人虽为同乡,在人牙子手中他们互相扶持,但不知为何两人没有被卖进同一个乐班,而是分做两处。 再次相见便在这优伶院,却早已物是人非,游吉的热情在瞧见池州娇笑着跌入男人怀中那一刻便消失殆尽。 他的池哥哥终究还是不一样了,此后两人便没在来往过,之后便传出池州眼红游吉的种种流言。 但游吉不在乎,为了主人的事,他愿意放低姿态来求。 池州满意的看着游吉薄怒的脸颊,凑近道:“游吉,你如此在乎你的主人,若他不要你了又该怎么办。” 他收到消息,游吉四处打听谢家之人,但据他所知,姓谢的只有书院那位,音律方面的造诣了得,他也疑惑,游吉为何如此执着。 “那谢家郎君风光霁月,实在不是可托付终生之人,你”他伸手点了点游吉的小脸,笑的意味深长。 游吉脸色微红,有些气到了,他本想说,自己的主人是个女郎,也不是那样的人,但一想到池州喜欢男人,便又闭上嘴,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甩袖离去。 大清早便听闻这次请了专门服侍女主顾的乐班,谢娴兴致勃勃的带着谢家众女去了,徒留姬元义一个人留在园子里,弹离人愁。 虽然也是个画舫,但是比起昨天的那个小的多,不过三层高,刚在甲板上站定,便见着花枝招展的男妈妈扭着腰走过来。 谢娴后退一步,很好,她此刻完全理解了女主顾的意思了,这船上的舞姬不会都是男人! 她回头望了眼,越来越远的岸边,寻思着现在跳船来不来的急。 但看王钰和马蓉挤眉弄眼的样子,谢娴也是无语,这是带她们见世面来了。 不过夏朝女子的地位真的不低,有这些业务也算正常,而她刚好也见识见识。 现代酒会所也不是没去过,所以稍微挣扎了一下就躺平了。 走了两步进到里间,所有的侍者都是眉清目秀的小童,乐师也是正常的清雅打扮,这让谢娴放心下来。 她可不想看个表演,把自己审美都扭曲了。 前来招呼的班主是个中年女子,她递过来单子让众人点唱曲目。 这船上除了她们,又去接了两拨女客,大家都是女子,遂屏风便被撤走,能放开了说笑。 上台表演的有男有女,有唱有跳,还有哑戏,就是刚才那个男版如花,专业的丑角,点他的戏要价还挺高。 谢娴感叹真不愧是文化中心,娱乐业真心发达,中途好些贵妇离席,往楼上去了,听说有些还有私密的节目。 与王钰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不过她和马蓉何有钱元香都没出阁,真的没关系吗? 听到谢娴的问题,钱元香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大族联姻靠的是关系,出阁之前自然能玩就玩。只要别太过分,长辈就不会多问。 谢娴这才放下心来,斜在围栏边上,听曲顺便欣赏江上美景。 正当她昏昏欲睡之时,听见一曲熟悉的箫声,她眉头一挑,向着场中看去,是一个白衣少年,吹的比她好多了,没想到那时候的箫曲竟然真的流传开了。 吹箫之人技艺娴熟,意境悠远,很快就把人带入相思之情,谢娴脑袋放空,缓缓躺平,今天就是来享受了,哎!没有手机的日子,果然还是无聊。 游吉吹完,收礼钱的时候,专门朝台下看去,见到了北地服饰的几位女郎,好奇的回望,但是并没有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哎?刚才那吹笛子的,怎么老看我们这边?” “人家那叫箫好,我记得阿姐就有一个啊?”谢敏烟道。 “是吗,我怎么没听过?” “你没听过的多了。”谢家众女在台下窃窃私语,谢敏烟往身后瞧了一眼,“你们都小声些,莫要阿姐吵到了。” 众女安静下来,她们和谢娴待的时间长了,自然是知道谢娴最不喜欢早起,但每次陪她们出来,却也没什么怨言。 只不过,她们游玩逛街,谢娴在马车上睡觉,她们采花扑碟,谢娴树下睡觉,她们溪边投石惊鱼,谢娴靠在石头上继续睡觉,主打一个陪伴,安全感拉满,像极了带娃去游乐场的家长。 肩负刑君之责,阿姐真辛苦。 谢娴表示古代娱乐,歌舞都还不错。 只不过服化道不怎么精美,还有歌词太少,基本一个字能唱两个节拍,她愣是听了三遍才懂什么意思。让谢娴这个现代人,着实让人着急。 写字,文言文我忍了,唱歌你也来语言压缩包,这就不能够了。 乐曲其中的五调音阶,徵、羽、宫、商、角按照音程规则,构建旋律,类似与和弦相同,歌词不同罢了。 谢娴:已睡勿扰。 她在下面睡的安详,而楼上游吉却是一脸落寞之色,他心中想到了两人见面的无数种可能。 但所有的谢氏女都到了,但是他没见到谢娴。他正在暗自伤身,却听见有人说话声往这边近了。 “我那小弟,有些害羞,不过若能得奢脂夫人的青睐,定然高兴。” 门被打开,游吉眼见着池州领进来一个,面若圆盘的贵妇,那夫人身上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郁的香气。 第255章 记得 谢娴枕着乐声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皱起眉头,这船的隔音真心不怎么样,她都听见楼上的争吵声了。 还有一个女人尖利的骂声,她扒在栏杆上,往楼上望去,这船的一楼比二楼宽了这么一点点,竖起耳朵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没一会儿楼上的动静更大了,她的折扇都被上面淋下来的茶水给弄脏了。 谢娴心中暗道什么情况,古代版的艺人遭遇职场霸凌事件? 她知道楼上大多是舞姬和演员换装的地方,还有和贵人玩‘小游戏’的地方,她捡起手边的扇子抖了抖。 哎!完犊子,这东西可不便宜,蚕丝扇面,好好的骏马图给染成墨色了,越想越气,刚想上楼理论,就见有人竟然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 谢娴大惊! 此刻楼上,游吉的箫已经被那奢脂夫人拿在手里,她眼含怒色对池州说:“本夫人千辛万苦爬上楼,你就给我看这个有主的?” “夫人”见贵人似有些恼了,池州闷声道:“夫人,游大家刚才是不小心才把茶汤翻倒的。” 游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池州,直到此刻他哪里看不出,这都是池州的算计。 他面色发白,坐直身体,躬身道:“夫人宽宏,游吉只是小小艺人,只会这箫曲。” 他口中把艺人两个字咬的很重,这是点明了他只卖艺不卖身。 “白瞎了一张好脸,”她用手拍了拍游吉的脸,脱下手中的祖母绿戒指,丢进游吉怀中。 “这个呢?”在她眼里,没有用钱砸不到的男人。 游吉后退一步,没有说话。 “小样还挺有骨气,”说完她又怀里掏出几个金裸子砸了过去,游吉连连躲闪,有些狼狈。 旁边的池州有些看不下去,这奢脂夫人是有钱,但对待小侍历来大方,但今天怎么如此粗鲁。 他膝行两步,挡在游吉身前,讨好一笑:“夫人,莫要动气。” 啪~的一声,奢脂完全没有给池州说话的机会,上来就是一耳光,将他扇倒在地。 “你个贱人,费尽心思的引老娘来,不就是想看笑话,现在高兴不?” 池州脑袋发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找人给游吉难堪,怎么自己挨了一嘴。 游吉也完全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两人不是一伙的吗? 奢脂双手一拍,从门后走出两个仆妇,两人上来便把池州按倒在地,奢脂从一人手中接过鞭子,脸上闪过疯狂之色。 “把他嘴给我堵上!”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游吉:“滚边儿去!” 游吉此刻完全吓呆了,而池州已然明白,这女人是将计就计找他寻仇来的,他趁着两人不备,猛然间朝着窗户扑出去。 他自小在江边长大水性很好,自是不怕,比起挨顿打,跳水里才能逃过此劫。 说时迟那时快,游吉缩在墙角,见有人跳窗,条件反射般的拉了一把。 池州: 就顿了这么一下,两个健仆扑过来将池州拖回去捆住手脚,摁在地上。 “你个小贱人,还想跑?,我今天就让你跑个够。” 啪啪连着几鞭子,池州被抽的在地上翻滚,他面容扭曲,青筋直冒,嘴里赌着东西想喊都喊不出声。 “你凭着这身子勾了多少人?下贱东西!” 奢脂用脚踩住池州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神色畅快,“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池州此刻已被憋的发青,他还没从刚才那几下鞭子中缓过神来。 “夫家姓鸠!” 奢脂眼见着池州脸上的惊诧之色,满意的点头,“让你死的明白!”她抽了几鞭子,似是打累了,往旁边的矮几上一坐。 自顾自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男人就是贱,不打不老实,我们夫妻本就各玩各的,结果鸠子夫,竟然敢废了我的章郎,”说到此处她面上涌起心痛之色。 “章郎,可是我寻了许久才寻到的。”她眼中闪过报复的快感。 “本来我也想把你废了,但你这连个男人都不是的货色,老娘懒的动手,”边说边伸手在池州下身狠狠拧了一把。 池州顿时双眼爆出,疼的直抽抽,旁边的游吉撇过头不忍直视,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她转头往游吉处看了看,面带嫌弃之色,“和鸠子夫一样,都是没用的东西!” “晦气,和你们这些男人都不是的东西废什么话!” 她把鞭子往地上一丢,带着两个仆妇撞开门出去了。 而拿着扇子站在门口的谢娴,刚想敲门的手硬生生的挺在半空。 她的蚕丝扇子被毁,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她找上来,就想理论几句,顺便看看刚才差点跳江的是什么情况。 但是没想到竟然听见这么炸裂的瓜,我去古人果然玩的花,正房收拾小妾不够,还要收拾他夫君的男人。 听见奢脂的声音,她连忙转身装作路过的样子。眼见着富婆气势汹汹的下楼去了,谢娴左右看看没人,又往回走了两步。 实在是刚才听了这么久,不看一眼她百爪挠心,咳!来都来了。 退回来的谢娴,与正在给池州解绑的游吉四目相对。 谢娴看了眼池州的惨状,不好意思的张口道:“你”们没事儿! 游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直的望着谢娴,两行清泪从脸上划过。 “女君,您还记得游吉吗?”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谢娴脑中就出现三个字‘夏雨荷’。 谢娴这才仔细看去,第一眼,是个美人,第二眼,有点眼熟。游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哦!是你啊!”d差点忘了,这就是回宗路上碰见的那个乐班少年,当时手下缺个琴匠,然后就把人收下了。 此刻无声的尴尬蔓延!眼见着游吉脸上幽怨的表情,谢娴感觉自己像极了渣女。 第256章 上门 过了半晌,谢娴指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池州道:“这个,”不管吗? 但没等游吉开口,躺在地上的池州抽出手,徒自挣扎起身。 他将口中麻布扯掉,然后就一脸讥讽:“我就说,她把你忘了你还不信!呵呵呵!咳咳” 说到后面更是咳个不停。 谢娴斜了他一眼,看来刚才那顿打是白挨了,啧啧。 顺势收回了刚想帮忙的手,她此刻再看游吉,已然摆正心态,自己不欠他什么,为何要做出愧疚的样子。 “要我去找人帮忙吗?”谢娴道。 “游吉,这就是你千辛万苦要找的主人,她不记得你了,哈哈。”池州此刻已然歇斯底里。 游吉似是也被池州这样疯魔的状况吓住了,他后退一步,小脸煞白。他想说主人不是这样的人,但他心里堵的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作为情绪最稳定的谢娴淡淡道:“看来是不需要!”说完作势就要走。 这个叫池州的明显精神不正常了,她瞧的清楚,这池州怕是对游吉有不一般的感情,但这与她又有何干? 见谢娴要走,游吉忙往前两步,“女君,等等阿吉。”莫要抛下我,说着眼泪似又要下来。 “游吉,她都不要你了,她这么无情,你还” 池州顾不得浑身疼痛,他如今什么都没了,所谓的宠爱,在奢脂夫人的鞭子下,烟消云散,鸠子夫靠着她夫人的娘家出资,才成为南地巨贾。 如今他自己有了麻烦,便推他出来顶罪,今天这番安排本来就是和鸠子夫那边的人勾连好的,欲将游吉恐吓一番,好让他放下所谓的主人,专心夺得红榜。 但游吉这人死脑筋,枉他费力与鸠子夫周旋,却没想到,那男人在榻上说的好听,结果转头就把他卖了。 不行他已经什么都没了,游吉想这么撇开他,休想。 谢娴皱眉,这两人搁这演蓝色生死恋呢!她转身便走。 却没想到,她刚跨出门,袖子就被游吉拉住了。“女君,求您帮帮我。” 谢娴想了想,自己就一个看热闹的,这船也不怎么熟悉,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在面前,只好道:“你去叫人,我在这看着他。” 游吉听见她不走了,顿时擦干眼泪,往外急急的去了。 待他走后,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谢娴坐在门口,看着手中的折扇发愁,哎!看来是没法找人陪了。 而此刻池州浅浅的呻吟出声,他费力的仰头想看看那游吉的主人到底是何模样。 刚才谢娴站在门口背着光线,他只知道是个女子,而此刻借着月光才看清,谢娴的样子。 一身红衣的女郎坐在门前,眉眼淡漠,似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在眼里,而她一袭武服,护腕束袖,整个人更显英气勃勃。 见他看来,谢娴蹙眉,这会儿安静了,怕她揍他吗? 又见着池州躺在地上的身体瑟瑟发抖,只好叹口气,勾过一件衣服,给他盖上,可别死了。 池州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他万万没想到游吉的主人竟然是如此英武的女娘? 刚才自己竟然在这般人物面前,说那些挑拨离间的话,虽然这女娘明显没有听进去,但是真真的让人不甘心啊! 他手扣在地板上,恨不能当下晕过去。 不过还好,游吉速度不慢,很快那班主就带着医者来了,因为又包扎上药,谢娴识趣的离开了。 临走时,说了她现在园子的地址,让游吉有空了在找她。 这次出门实在不怎么开心,谢娴痛失一把扇子,但能遇见游吉她是没想到的。 看游吉现在的样子,想来混的还可以,这让谢娴放心下来,自己这个做主人的没怎么出力,人家混的还不错,所以认主的事当做玩笑话说说就罢了。 按照她的想法,比起社畜,自己当老板不香吗,昨天她找人打听过,游吉现在已经成为花家班的大家了,在会稽盛会上也算是崭露头角。 她这个旧友,应该没那么重要! 然后第二天上午,谢娴看着下首跪了一园子的人,陷入沉思。 “花银携花家班,叩见女君!”花银脸上神色肃穆,她身后紧跟着的是越琴人,然后是游吉,抱着各种乐器的几个老琴人,还有些新面孔。 最让她意外的是,游吉旁边还有脸上带伤的池州。 谢娴:? 都什么情况,她以为的大家当朋友相处就行,但没说还拖家带口的。 左为和左慈站在谢娴身后,一脸若有所思。 “看!我就说女君有那个意思,这不连乐班都找好了。”左慈看着自家兄长道。 “听说这还是前段时间风头正劲的花家班!”自家女君真是好本事。 左为不置可否,但看谢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也猜不透女君是如何想的。 对于谢娴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昨天出去看表演,今天就有乐班上门认主,自家东主还有什么隐藏实力是他不知道的。 他定定的瞧着前方女郎的背影,心中最后那丝不甘也放下了。 而此刻的谢娴,人已经麻了。刚才青黛来报,有人求见,她没想到是这么个求见法。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拒绝,早上她接到项桀那边关于花家班的消息,同样还有池州这个人的。 花家班和游吉为了她这个主人的身份,一直守着没有投献他人,这忠义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而她谢娴却恰好在此刻出现,只有认下了,大家的面上才能过的去,花家班才能得以存续。 本来想着昨天就把事情和游吉说清楚,大家好聚好散,但因为时间和地点都不方便,她才留下地址。 然后就有了这一出,虽然对自己有益,但被人按着头收人,她心里很是不爽。 她沉着脸不说话,看得园子里跪着的花家班众人瑟瑟发抖,班主不是说,只是个小女娘,只要他们求一求,全了情义便好。 但看谢娴身后两位气质不俗的谋士,还有廊道上站着十几个护卫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这叫背景普通的世家贵女? 他们虽然低贱,但不是傻。 第257章 窝囊费 ipaoshuba.net 花银几人,昨晚回去,听闻真的遇见了谢娴,皆是大喜,她们这半年来的坚守并未白费。 游吉等人欣喜于明日就可以去拜访女君,但没想到的是,半夜池州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就找上门了。 “我不信,你本就没安好心!”游吉一脸怒色看向池州。 “我是说如果,她若不应,游吉你和花家班该何以自处?”池州脸色发白,但是一双桃花眼还是那样熠熠生辉。 “就在这优伶院,多少人盯着,不用我说!你猜若是他们知道,花家班的主人,只是一个北地来的世家贵女,他们会如何?” 如此关头,好的乐班也是一种资源,在会稽盛会的当头,自然也会有人争抢。 前面有崔镜的造势,优伶院的贵人们才压下心思,但若此事暴露,对于他们和谢娴都不是什么好事。 轻则花家班被人夺走,重则四分五裂手下的伶人们被拉去签为奴契。 他们这些本就是因为不喜有些班里的风气,优伶本就低贱,若还以身侍人,那作何去钻研琴道。 花家班没了,他们这些人就真的没了去处。所以听闻池州的话,花家班众人不免乱了心神。 “有些事情,最忌名不正言不顺!”池州意有所指道。 他如今也是没了去处,但是一想到月下红衣女郎淡漠的一瞥,心中便有了计较。 当年他能为了游吉寻个好去处,现在自然也能,大不了也不是不行。 游吉面上犹豫,他本想着和谢娴熟悉几日之后,让谢娴帮忙,做花家班名义上的主子,自己等人也不会打扰她的生活。 但听池州这么一说,这样反倒是给谢娴惹麻烦了,到时候若有人抢夺花家班,谢娴手中没有他们的契书,就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能被人钻空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花银和几位老琴人也想到了这点,那些人的手段他们自是知道的,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搬出去,而且要和谢氏女把名分定下来。 这样起码在明面上,就能挡住一批人,至于后面的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实说到底,她们也不想这样拖谢娴下水,但是为了有一条活路,他们不得不争,不争就是死。 于是在游吉反对无效的声音中,才有了第二日园子里的那一幕。 谢娴面色不好,但是这么让人跪着也不是个事。 过了一会儿,青黛附在谢娴耳边轻声道:“女君他们人来了,后面还跟着几辆骡车,似是家当都带上了。” 谢娴虽然不乐意,但是他们带着家当投奔,这是被人赶出来了? 她摆手,让前面几人跟进来,至于其他人让左为等人安排休息一下。 厅堂落坐,谢娴沉着脸道:“给我一个解释。” 花银叩首,恭敬的把这半个月发生的事,向谢娴说了一遍。 听闻花家班如今的处境,谢娴有些不敢置信:“这乐榜真就这么重要吗?” 左为点头:“女君有所不知,礼乐争榜是盛会习俗,为得是向各方,展示自身实力的一种手段。” 如今的礼乐争榜,就如同奥运会,不论各方实力如何,但是若是所在的势力榜上有名,也算是被认可。 这时代信息闭塞,名望是堪比战斗力的东西,提升名望,只能通过时间积累,所以才有了养望一说,而礼乐争榜,就是能够快速提升名望的一条捷径。 除了诗词歌赋,红榜天榜也是各家争夺的主要目标。 “花家班得女君之幸,能在乐曲上有所创新,已为釜中膏腴,惹人觊觎,不得已求请女君收留。” 花银无法,心中既有忐忑,又有一丝庆幸,这谢氏女果然不简单。 她们昨天都想好了,若是平常贵女,就让游吉认主便是,他们花家班没了游吉,散了也就散了。 但若是得遇明主,能保下他们的,自然就全心全意来投。 花银双手奉上一个木匣子,谢娴打开一看,竟然是她们所有人的身契。 心中一惊,看向旁边的左为,现在的人都这么莽的吗?一言不合就拿着身契来投。 左为面上露出满意之色,他捋着胡须道:“如此方显诚心,身为伶人,能有如此决断殊为难得。” 旁边的池州嘴角微勾,他就知道是这样,总会有人满意。 身为世家贵女,还不是只能听家族谋士的话做决断。池州心中暗道已经稳了,他有信心拿出足够多的好处让谢家,答应给他们庇护。 但是左为下一句话,就让他惊的抬起头。 “可你们如此作为,让女君不喜!”左为认真道,而他旁边的左慈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花家班对谢娴来说,算不上什么必须品,而且可能带来麻烦,虽然谢娴有意争榜,但如此轻易答应,可不是他们的做事风格。 谢娴配合的依旧没有表情。 “就算能得女君庇护,但你们能为女君带来什么好处?”左慈问道。 “我等可以参加红榜,为谢氏扬名。” 左慈不在意的摇头:“我谢氏地处西北,这南地的名望,无用。” “且这次女君前来南地,身边的人手不足。”水军只有三艘船,堪堪破千人而已。 花银面露难色,如左为等人所说,他们这些人除了给谢娴带来麻烦,的确没什么能回报一二的。 游吉看着上首谢娴不渝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家班主为难的样子,抿了抿嘴,轻声道:“游吉可以出去赚钱,求女君收留我们!” 旁边的越琴人也点头附和道:“我们可以出去接单的,虽然不多,但是养活自己也够了,多的还可以,”当保护费。 谢娴差点笑出声来,这两人赚的是窝囊费,好有打工人的自觉。 花银脸上一僵,赶忙向上看去,生怕惹谢娴不快,那些贵人最讨厌提钱,如越琴人和游吉所说,这是觉的谢娴养不起他们吗? “女君赎罪,黄口小二,口无遮拦,”花银伏身在地,心中无奈。 “哦,一场单子能赚多少?”谢娴有点兴趣。 第258章 帮忙 越琴人见谢娴问她,直愣愣的回道:“普通小宴一两银子,若是大宴就五两十两不等,有时候一晚上跑好几个地方,赚的也多。” “游吉和你们一样吗?” 越琴人摇头,“我们只是普通琴技,游吉身为大家身价自然要翻十倍,若遇见主家大赏,就更多。” 谢娴脸上带笑,没想到这些琴人出去接单赚得还挺多,她的渔船,出去一趟三天能赚千两左右,但这只是游吉出去两次宴会的礼钱。 果然不论古今,娱乐业都是暴利行业。 在下面坐的大气不敢喘,而上首的谢娴已经在思索怎么能在走之前捞一笔。 左为瞧着谢娴有些意动,朝左慈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轻咳一声问道:“不知诸位有没有什么要求。”这个定然要提前问好。 听这口气,似已然答应了,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花家班,都是些老琴人,恐不能给女君带来什么收益,只图个容身之所,别无他求。”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班里这些老人,不能给谢娴带来好处,反倒要让主家养着,不论怎样,她都想试着求一求。 一旁的池州眉头微蹙,心中暗恼花银多此一举,不过转而一想,也罢,这也可以瞧一瞧,这女君会不会心软。 上首的谢娴,已然有些困了,用手撑着头,看着花银问道:“除了你这班里,还有没有身怀技艺的老琴人?” 花银愣了一下,谢娴的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回道:“老琴人自然是有的。” 优伶这行吃的就是青春饭,除了班里的,还有些生活困苦,她们这些老姐妹,时有接济,但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谢娴托着下巴,斜眉飞纵,灿然一笑,“如此甚好!”她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手指轻点,“给她们说说,这里的待遇,同意就拟娉书。”说完打着哈欠就往后院去了。 起太早,不行还要去躺一会儿。 面对谢娴完事就走,如此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众人有些发懵。 花银等人眼巴巴的看向左为和左慈,这两位谋士只朝他们点头示意就往外院去了,今天的帐还有一大堆呢,忙的要死,看热闹的时间都没有,哎! 然后刚才在桌面上端茶倒水的小丫头,把水壶往桌上一撩,往主座旁边的凳子上一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对她们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的营业微笑。 “谢氏集团,员工待遇一视同仁,不过根据技能和工作年限薪酬不同,对于你们的安排,我这里只有大致的工资待遇,具体还要请示女君。” 花银等人刚才以为谢娴把她们撂给一个小丫头心头不满之色顿消,眼前的青黛言语清晰流畅,眉眼间丝毫没有对他们的轻视之色。 什么每月还能休息两天?员工福利是什么?对于女工还有月假,恩工作按照时薪制,干多少拿多少,没有问题! “基于各位的工作性质,与我们并不相同,女君或许会有其他调整计划,这个后续再说。” “还有什么问题吗?”青黛问道,她和游吉是见过的,见他有话要问。 “为何女君刚才就走了,还有那两位先生,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游吉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青黛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指着他脸上欲掉不掉的眼泪,怒道:“给我憋回去,不要妨碍我工作。” 早就看这小白脸不爽很久了,干啥啥不行,随便打乱她工作进度,这让没吃早饭的青黛非常不爽。 心里盘算下次一定要把人事的工作也交出去,回头就冲着花银几人道:“有识字的吗?” 花银点头,刚想说什么,旁边的池州站了起来,“我会。” “那好,按照我给的纸,把你们所有人的基本信息填写一下。”青黛递过去一张纸。 特别说明道:“我们这里对品德问题要求严格,衙门留有案底,家里人是否有外债,如此等问题的不能隐瞒,若有不得已,要上报,自有人去证实。” 池州眉头一挑,心下暗道,如此光明磊落倒是他们小气了。 又抽出一张,递给花银:“刚才女君说的,所有人的技能,写出来,还有等级划分,女君这边要求出一份,技能等级划分标准,具体你们几人来合计。” “最后再说一遍,我们收人不强求,若下定决心加入谢氏,就把各自手头工作,做好,这些报告,晚上之前交上来,如果格式错误,呵呵” 花银和池州,听她这暗含威胁的语气,莫名感受到了来自社畜的怨气。 把他们交给孟小山安排住处,收起东西正准备走,就听见池州道:“这位小娘且慢,不知该如何称呼?” 青黛一转身,就看见池州一双桃花眼,清凌凌的望着她。 “叫我青黛便是。” “青黛姐姐,我等初到宝地,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青黛恩了一声,她有些不耐烦,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磨叽。 池州低下头,故作为难道:“我等若是遇见问题,能来找女娘吗?”一阵风吹过,青衫下少年的身体纤瘦,面上有些薄红,墨发飞扬,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 要是其他婢女定然要红了脸,软了腰。 然并卵,青黛一副厌世脸:“你觉的我很闲?” “这园子里,你们外院所有事宜找孟小山,衣食住行都有人专管,安全问题找护卫,财务问题找左先生。” 说到这里青黛叹了口气,知道他们这是伶人的谋生手段,语气放轻:“你们也莫要担心,我们这里专人专责,女君不会允许欺压,霸凌问题。如若发现,十倍赔偿。” 池州脸上温软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啊这!这么直接吗? 还有为何她这么一个婢女如此大的脾气,却没有人觉的不对。 他可是看见了,刚才那位左小先生,行到转角刚露了个头,见到青黛和他,转身就跑,好似身后有鬼在追。 “不知有没有小弟能帮上忙的,”池州习惯性的客气道。 青黛上下打量一番,恩,看样子也是个聪明的,“还真有。” 池州:我就是客气一下。 第259章 教培 不论池州真心帮忙还是假意客气,青黛好容易抓个劳动力,怎么会轻易放过。 几天过去,花家班在附近安顿了下来,园子是不够住的,不过伶人们对于住宿没有什么要求。 谢娴这边的待遇比起他们以前算不上最好,但也算不上差,所有的薪酬、福利都是白纸黑字定好的,为了让他们明白,娉书一式两份,还在衙门过了红契。 谢家如此合理合规的入职流程,让他们有种诡异的安全感。 以前她们曲意逢迎,才能从上位者那里得些好处,而谢氏所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都规定的明明白白,管事们除了必要的时候,其他时间都见不到人。 与此池州深有体会,什么耍手段压榨仆役,不好意思只要有人告发,分分钟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什么给上面送礼能升职加薪,不好意思,送不了一点,管事的基本工资也就比他们多个几两银子,待得久了,管事们都一副爱干干,不干滚的表情。 池州身边带了两个年轻的伶人,有男有女,美其名曰助手,但他知道,若哪天他做的不好,或者被抓住把柄,这两人势必就会顶上他的位置。 想起青黛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池州心中叹气,这谢家执事可真不好当啊! 他认命的抱紧手中厚厚一摞表格,站在书房门口,听见里面谢娴讨论的声音,神情有些恍惚。 “女君的计划,那些老琴人必须收拢,如果要做业务培训,最好找些有名气的。” “那花家班这里呢?”青黛对于谢娴的计划有了几分了解。 “花家班新出几个曲子,作为鳌头打响名号,若有人想学,刚好给我们的艺人培训班整个开门红!” 谢娴斜靠在椅子上,心中思索,还有半个月红榜就要开启,各家无非就是那些个曲子,若光靠游吉他们出去能赚几个钱,但若开个榜前培训,就不一样了。 “哦对了,还有往年的那些参加过红榜,天榜退下来的老人,也邀请一些,找些有经验的,不光是技艺,心理咨询,打榜情境模拟,都可以按照内容不同分类收费。” 谢娴每说一样,青黛就提笔刷刷的写,坐在对面的花银等人,已然进入听天书模式,她想过谢娴会用她们来赚钱,却没想过是这种方法。 “女君,可这新曲子,还有乐器,真的要教出去吗?”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谢娴点头:“自然,既然对方付钱,我们就教真材实料。”最好把五线谱赶紧的普及一下,要不天天看那些千奇百怪的曲谱,眼睛疼。 “这曲谱,只要听过几遍,费些力气就能写出来,但我们只收一点小钱,就把这谱子广而告之,你觉的他们是愿意自己写呢,还是买我们的谱子。” 门外的池州点点头,谢娴所说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最重要的是,让人收集各类曲谱,用我们的方法出一个曲谱集,凡是来我们这里培训的都送一本。用我们的谱曲方法的人越来越多”奠定中原曲谱的道统指日可待。 谢娴的表情风轻云淡,但说出的话却是让屋内屋外的人心头一热 。 “老生但凭女君吩咐!”花银面上有些激动。 而门外的池州也紧了紧手中的纸,谢娴所说是他们以前万万不敢想的。 而屋里面谢娴还在继续:“与其抱着新谱子,被人算计,我们大大方方的拿出来,还能赚些钱财,何乐而不为?” 后世教培机构是如何疯狂敛财的,谢娴想的明白,既然大家都想打榜,那她开个培训班,提高大家整体实力,不过分! 卷卷更健康! 待到花银她们出来,池州才恭敬的敲门进去,他递上资料,青黛一张张翻阅,看了眼池州眼下的青黑,她丝毫没有抓壮丁的愧疚。 “改了三遍了!这次算你过了。” 听得青黛的话,池州这才呼出一口气,自己这些天的忙碌,总算过关了。 但没等他高兴,就听青黛道:“你这管事就先担着,下面伶人的绩效还有考核标准需要拟定,两天的时间,我要看到你的报告。” 见他满脸茫然,青黛往隔壁一指,“有不懂的,去账房那边咨询一下左小先生”,然后敷衍的勉励几句,就把他打发了。 而从始至终,坐在上首的谢娴都在写写画画,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出了门的池州看着园子里忙碌的众人,恍然发觉,自己这三日就这么忙的过来了,没有对于新主子的讨好,也不必与管事虚与委蛇,更没有优伶之间的尔虞我诈。 他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了三天,看着院中的花树灼灼,池州突的笑了,如此这般也挺好。 见他停下脚步,身后助手抱着一摞纸,闷声道:“池管事,那边账房好像快要下值了。” 池州顿时加快脚步,一想到刚才青黛布置的任务,头开始突突的疼,眼前这些花树也不是那么美了。 没过几日,消息传开,听闻花家班主现身,有人找上门来了。 只是第一个来的人,让谢娴有些惊讶。 “阿娴,近日可还好?”崔镜温声道。 自他那天遇见游吉,就知道他与谢娴的相遇不可避免,那天他有些失态,这几日也尽量回避不去关注谢娴的消息,但是花家班上门,这么大的动静闹的人尽皆知。 而且他手下商会的那群人撺掇他来探探口风。 “你弟呢?”那小炭头不知道白回来了没有。 “阿弟,在其老师那。”崔镜笑意盈盈。 咦!好惨一小孩。“那你今天,有事?”谢娴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 “慢走不送!” 崔镜: “听闻花家班的事情,过来瞧瞧,有麻烦吗?” 一想到那些人,崔镜脸上闪过阴沉之色。 他都发话了,但是还是有人蠢蠢欲动。 谢娴笑的没心没肺:“还好,我也没想到去看个表演,竟然能遇见旧人。” 崔镜看着谢娴脸上的无奈之色,顿了一下道:“若,实在不方便,我可以帮忙处理。” 第260章 观园 谢娴摇头:“不用,人已经收下了,就是有个想法需要验证!”她对争榜之事有些好奇,刚好想找个业内人士咨询。 当下就把她推广新谱子和乐器培训班的想法一说,“我这想法如何?” 崔镜眉头蹙起:“此法推广出去,那阿娴手下的伶人,就没这么高的身价了。”尤其是那个叫游吉的小子。 “这样麻烦能少些,他们也更加安全不是吗?”谢娴不在意道,游吉那孩子性子有些弱,不能独挡一面,除了箫曲,她手里能乐器何止一种。 所以她很有底气。 “阿娴心善。”崔镜目光柔和,心道谢娴心软。 “不过这推广之事,还需要崔兄出手相助。” 崔镜芙蓉面上,眼波流转:“阿娴直说便是。” 谢娴见他应的爽快,心下一喜,唇角微翘,这金大腿还真是实在。 教培是赚钱,不过必须先打响名气,有了名气才能吸引到人,没有名气都白瞎。 两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被远处的游吉和池州看在眼里。 游吉面露苦涩,手中紧紧攥着那把箫,垂下眼。 自从来了园子里,谢娴都没有正经和他说过话,更多的是像哄小孩那样,让他安心练曲。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都没能讨得女君欢心!” 旁边的池州抽抽嘴角,“你听话便好。”讨谢娴欢心,你知道要多少财货才能讨得女君欢心吗? 把你卖个百八十遍都够呛,他已然发现谢娴喜欢干实事之人,说的再好听,做不出成绩自家女君连个眼风都懒的扫一下。 “我记得女君说要新做几个乐器出来,你去看了吗?”池州目光望向亭子里,嘴上却不经意的把话题歪到一边。 游吉惊喜道:“真的?在哪里我去瞧瞧。”他本就是专门侍候乐器的小童,阴差阳错之下,被推出来,成了大家。 乐器的制作和保养,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眼见着两句话就被哄走的游吉,池州叹口气,他这个弟弟,对女君还有妄念,但女君却无此意,对待游吉愿意宠着,亦如小童。 这让他又爱又恨,爱的是,游吉终是找到了个好主家,怨的是,女君如此钟灵毓秀,怎能让人不爱。 抬眼向园中望去,崔镜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谢娴哈哈大笑,就连崔大郎也不能免俗。 “你真的打算整个大杂烩啊!”谢娴有些惊叹于崔镜的想法超前。 “反正都是打榜,只要有乐舞就行,那些哑戏,和仿戏喜欢的人也不少,到时候只要票数够多,一样也能上榜。” 谢娴是万万没想到,这哥们理念很先进啊。“这想法不错,我们这培训班里有不少老人,若有需要就吱声。” 谢娴又租了个院子,离这里不远,后面培训班整起来,地方不够大也不行。 “过两日花家班的新曲目就要上演,到时候别忘了来捧场。”谢娴这几日也没有闲着。 王、马、钱三女听说谢娴收了个乐班,隔天就跑来瞧热闹了,见她们实在感兴趣,谢娴给发了个《白蛇传》的谱子,就让她们自己折腾去了。 一听说是白娘子的曲谱,三人当即就投了百金表示支持。相比于猴子取经,她们几人对于白娘子那是真爱。 谢娴也由着她们折腾,只不过偶尔提些建议。反正白娘子原版里面的唱曲也多的很。 新曲子配上剧幕,用词简约易懂对受众没有要求,这种连带戏剧和歌曲集于一身的表演形式,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 从服装道剧,,前期都是王、马、钱三女还有谢家姐妹,进行人员挑选,而谢娴只做最后的确定。 谢娴听这唱腔不错,有那种味道了,但这脸上妆容就有些吓人了,为了舞台上的表现形式,演员脸上的妆都很厚实。 这让谢娴有些不适,那啥有些夸张了,但这会儿儿没有灯光特效,为了演出效果只能如此,要不台上谁在唱都看不清嘴。 排演一遍瞧着没问题,谢娴点头同意他们出单,第一波就在画舫上表演,当天效果不错,接连表演了几天,众人才惊觉,这白蛇传,竟然是连续的剧目。 “哎呀,这许仙到底有没有和白娘子成婚,我等的好着急。”有人早早的就来占位置了。 “你们这是在等什么?”有敢来凑热闹的。 “没等什么。”刚才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众人纷纷扭头,本来地方就小,人一多他们哪里还有位置。 “哎!让让,都让让这边带凳子的座位都有号的啊,付钱了才能坐昂!” “什么?没买上,没买上,边儿去。”有人专门维持秩序。 舫船上正在准备,但江岸上已经聚满了人,前面视野最好的位置三天前就卖空了。 “你们这才来的!啥白蛇传都没听说过。这船上可没什么名角,不过这是花家班排演叫做戏剧的东西,听说前五天,后面想再看就要去园子里了。” “哎!快看要开始了!” 随着一道道闪亮的烟花窜上高空,船上幕布缓缓拉开,这舞台氛围感拉满。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悠扬的曲调一出,美艳蛇妖,千年修行下山报恩。 这开局抓人眼球的设定,不论是早就等候的,还是堪堪路过的,顿时走不动道了。 谢娴专门改进了主角妆容,眼妆,眼影,修容,一个不落,让观众更能直观的体会到,女妖带来的貌美冲击。 虽然用料略显逊色,不过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亚洲换头术,不是说说而已。 连续五天,每天在江边短短一个时辰的表演,让大部分人记住了花家班的名字。 “女君,真的收到,观园的邀请了,”花银满面红光,手中拿着红色的请单,眼中泪水都要下来了。 “甚好,如此也不枉你们努力这么久。”谢娴点头,花家班众人一连几日,都没休息好,为了白蛇传这曲戏,准备了许久。 如今一炮打响,被观园邀请也在情理之中。 “呜呜,当初只有游吉去过,这次大家都能去,实在太好了。”不怪花银流泪,实在是观园对于会稽的伶人,相当于圣地,自然激动不已。 传说中红榜的评选地,就在观园。 第261章 作者请假小章 山腰白鹤书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青瓦石墙,古色古香,两旁古木参天,翠竹摇曳。 一众学子们,或坐或卧歇在亭中,溪边的青石上,有人在弹奏筝曲,琴音豪迈,与歌者相和,充满了江湖意境。 “那是姬元义,这首曲就是刀剑吗?其音铮铮如铁,有趣有趣。” “说的是,自前段时间姬师兄回来就天天弹这曲子了。” 他们好容易找个地方放空心神,休息,听闻有人在溪边弹曲,就凑过来听了。 这样学院里也流行起,弹唱刀剑的潮流。 “不知这曲子何人所作?” “姬师兄没说啊,只道是一好友教的。” “哦!”他们也是习惯,姬元义属于那种平时不努力,考试也能进前三的学霸,所以偶尔出现在学院,那就意味着,考试要开始了。 “这次月考,季考一起来,准备的如何?”说话的人眉头微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嗨呀,都出来放松了,就放过我们,书夫子都没你烦!”有人抱怨。 “你当谁都是那两位吗?闭着眼睛也能过。” “我这不是担心吗,听说这次考试难度加大 。” “为啥啊?”听他此话一出,众学子纷纷围了过来。 “还不是快要打榜了,夫子说,到时候我们心思都未在学业上,所以这次考试难一些,让我们好提前认清自己的实力。”说话的人耸耸肩。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惨事啊!” 姬元义听得亭中众人骚动,也停了下来,凝神一听,心中莞尔,竟然是考试难度增加的事。 自己的这些学弟学妹,还真是难杀啊,搞的书夫子还要半夜把自己拖起来帮忙出题。 而那边女学的众人,却又是另外的话题,“听说外面新出了个叫白蛇传的戏曲,有趣的很呢!” “你才知道呀,我前两天都去听了,那戏曲只演五天,可惜昨晚是最后一天了。” “你去听怎么不带我?”小姐妹一听立刻开始讨伐。 “哎哎,别急啊,听说那花家班已经得观园邀请,到时候得了消息我在叫你们。” 这时候旁边弱弱的插来一句:“师姐,我们过几日就考试了!” “嗨呀,考试哪有听戏重要。前几日就收到王家和马家的请帖了,这白蛇传,听说还有话本子呢!” 女学和男院只有一墙之隔,能把子女送来上学的家世基本都不差,自然大多都认识,消遣的时候凑在一起,也不算稀奇。 听得女学那边的话,这边的学子们也蠢蠢欲动,女妖和书生啊,心痒痒。 姬元义听了一会儿,抱着琴回去了,白蛇传,这名字有点耳熟,哎好几日都没下山转转了。 但是一想起,上次去得了个闭门羹,他又无奈的挠挠头,算了,等考完了再去! 而此刻,亭子对面的书楼上,止墨合上窗户,看了眼正翻着棋谱的谢安,欲言又止。 二房女君来了这么久,消息传回一些,但自家郎君却丝毫没有相见的意思。 第262章 入园 白蛇传公演五天之后,就应了观园的邀请,这事也传开了,更是从侧面证明了,白蛇传的含金量。 这几天观园本就难买的票更是一票难求。但这些与谢娴没什么关系。 “阿姐,我们只演了前面五场戏,后面还会有人来看吗?”谢敏烟有些担心。 谢娴拍拍她的头,“放心,只要看了前几场,后边必不会落下。”开玩笑剧情点刚好卡在,白素贞开保安堂大战蜈蚣精,妖怪打架他们还加了五毛特效,谁不喜欢看。 “外面都在传,我们这里是真出了个蛇妖呢!嘻嘻!”谢敏烟想起台下看剧,那些人信以为真的表情就觉的好笑,更有人想把许仙拉下来,恨不能以身替之。 观园是个巨大的园子,有几个专门表演的台子,有两个建在山腰,观看效果不错,还有一个是建在水上,两边都是看台。 里面吃的住的,玩的应有尽有,怪不得有人一待就是好几日,不过这里面消费比外面贵,真正的消金窟。 谢娴等人因为是受邀请表演,所以住的地方倒是不怎么花钱,但是吃的也要自行解决。 第二日,花银他们准备表演用的东西,而谢娴带着谢家姐妹在观园里面逛了起来。 如此巨大的娱乐中心,来都来了。这观园分为松、竹、梅、兰、菊、等不同的景致,颇为不俗,谢娴几人绕过一片竹林就是个草场。 “阿姐,快看是钱娘子她们!”谢敏烟眼尖,一眼就见到钱元香似是在说什么。 身边还跟着那天见过的钱家郎君。 “阿兄,我要自己跑嘛!你看我都把踏雪带来了。”钱元香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是钱彘紧守底线,坚决不让半吊子妹妹自己跑马。 “以骑你的,但是必须有人牵马。”钱彘不松口。 “可若不跑起来,我来这马场作甚,哪里骑不得。”钱元香嘟着嘴很是不高兴。 谢娴几人没到近前,就见两兄妹拉扯。 听得她们差点笑出声,果然甜妹对奶狗撒娇无用啊。 “快看娴娘子过来了,我让娴姐带我骑,哼!”钱元香见到援军,当下便把她哥抛之脑后。 几个女郎说说笑笑,几人朝着钱彘点点头,就直接往马厩方向去了。 钱彘只能回礼,然后朝着身后的仆役吩咐道:“去给女娘们挑选温顺点的,仔细看着些。” 等她们再次出现,就是谢娴一人牵了两匹马,跟在身后,速度不快不慢。 这样的速度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但是足以让女郎们惊呼连连。 这也不怪她们,现在的马具还没后世那么完全 ,坐在马上大部分都是靠腰力,若是腿脚没劲,这马骑的就不怎么稳当。 兜了两圈,见她们能自己骑马小跑了,不需要谢娴再带,便放她们去玩了,谢娴不怎么担心,女郎们身后,四个马奴紧紧跟着,个个速度都堪比草上飞。 谢娴瞄了几眼,便去别处溜达了。 马场颇大,刚走到一处亭子旁,就听见有人在叫,一回头,如今已然变成全麦馒头的崔灿。这娃养回来也挺快啊。 “娴姐,娴姐,我也要骑马!”崔灿垫着小腿,快步上前,边说边往廊道上爬。 亭子里坐着一群世家郎君,谢娴一眼扫过,大抵都挺眼熟的,钱彘也在其中。 上首的崔镜坐着没动,手里端的茶盏还未放下,小弟已然奔了出去,此刻沉着脸,想开口训斥,但场合又不对,心里憋屈。 自从谢家回来,崔灿就如同进了山的猴儿,在张公府上还算乖顺。 好容易管束两天,更是吵着要去谢家园子,家仆压不住他,只好带在身边看着。 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谢娴,这下算是放虎归山。 红衣女郎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面上诧异之色还没褪去,谢娴也挺意外的,能在这里碰见崔镜。 但作为一个老师,对于小朋友的要求无条件满足,已然成为本能。 顶着神色各异的视线,谢娴越过廊道不到一丈的距离,朝着崔灿伸手,“来。” 此处的廊道,颇为宽敞,要走出十几丈才有下去的路,谢娴觉的麻烦,她催马侧停,靠近亭子边缘,崔灿欢快的往下一扑。 一把捞住,往手里掂了掂,“你小子又胖了啊!” “没有 !”崔灿表示抗议。 这时旁边众人才反应过来,崔灿这可是危险动作,廊道边上离地面将近两丈高,让他们往下跳也要犹豫几分,但崔灿跳的果断,谢娴接人也风轻云淡,似做了件寻常事。 “这这,”钱彘惊了一下,然后朝崔镜看去,“崔小郎君好胆量!” “呵~”崔镜脸上一副等着回家算账的表情。 而窝在谢娴怀里的崔灿心有所感的朝后看去,果不其然,看到自家大兄发黑的脸。 他把头一缩,扎进谢娴怀中撒娇道:“娴姐,我好想你。”只能转移话题。 “嗯!我也想你,”谢娴扯着缰绳,表情很是敷衍,这臭小子越来越皮了。 她回头冲着崔镜摆摆手,“你弟我带走了。”然后不等他回话,调转马头,轻夹马腹小跑起来,惹的崔灿咯咯直笑。 女郎来去如风,如裹挟着清风的炙阳,亭中一众郎君还没反应过来,谢娴已经走了。崔镜扶着围栏,心中微叹,总算明白,自家小弟这性子到底像谁了。 “崔郎君,这是?” “哦,一位友人。”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道。 一旁的钱彘瞧着崔镜脸上的神色,对于崔镜口中的‘友人’一词打了个突。 不少人刚开始都以为花家班的主人是谢家少君,但最后发现谁都没有猜对。 如今花家班的主子是谢娴,以崔镜前段时间对谢娴的维护,这友人未免太过亲近了。 不过想到谢娴和崔灿的熟稔,他暗自嘀咕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坐在谢娴身前,小包子一个劲催着“跑快些,再快一些。”谢娴撇嘴,果然是个人来疯,但手上挥了两鞭,加快速度。 马场上刮起一道红色的旋风,呼啸而过,谢娴其实也挺喜欢这种感觉,她前面带着妹子没敢跑太快,如今带着崔灿这小子,自然不怕。 第263章 提醒 把崔灿环在身前,压低身体,谢娴快速通过马场的跑道,大致浏览了一番这边的地形,马场三面环山,一面是湖,湖水碧波荡漾,不时还有小船驶过。 湖边的看台不少,估计时不时的还有比赛。 再往前,松林茂盛,几个头戴纶巾的人似在练习骑射。听说山上白鹤书院紧临观园,这马场也是通用的吗? 跑到近前,谢娴扯住马头,安抚的拍了几下。 仔细看去,学子们有男有女,有人穿着武服,也有人还是穿着宽袍大袖,带着襻膊,弯弓搭箭。 怪不得这马场马匹不少,原来还有其他用处,这些学子们多是,贵族出身,想要上课,自备马匹不是很正常吗? 听那马奴说,每隔十天半个月,还有马技表演。 刚准备往回走,就瞧见一个穿着武服的学子骑马奔了过来,仔细一瞧,那人眉眼深邃,被太阳晒的面色发红除了姬元义还有谁。 “吁~”姬元义跑到近前,“阿娴怎么有空来此。”嘿嘿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熟人有些多啊! “今日考试,”姬元义面上带笑,他身上的武服比起普通学子们的衣服,颜色更深,料子也要好上不少,而那些人见他过来,也无人出声,只在原地徘徊。 谢娴眉头一挑:“你考完了?”她不信,这些学子个个身形健硕,武德充沛。 “娴姐,他是谁?” “路人。” “啊娴~”姬元义声音一转三折颇为委屈。 “赶紧把我的筝还回来。”谢娴没好气道,这男人不能混熟,混的熟了就本性暴露,那是一点都不客气,她园子里的吃食,和玩的,只要被他瞧见,就保不住。 偏偏这人还精力旺盛,不如他的意便会缠着你,烦死个人,但姬元义做事却颇有分寸,每每都在她底线上蹦跶。 见谢娴要走,姬元义收起的脸上的嬉笑之色,叹口气:“还要两日,我的筝才能做好。” 谢娴瞪眼,我信你个鬼,你的筝做没做好关我何事,前几天,她挂在墙上的筝不见了,后来才发现是姬元义拿的。 找他理论,这家伙还振振有词,说她过了两日才发现,并不是爱琴之人,这筝跟着谢娴是埋没了,不如就给他保管。 天知道谢娴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让自己忍住,没把这家伙捶死。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考试的几人远远的站着,虽然面上摆出没看这边的表情,但是一个个的耳朵竖起老高。 听到他们说筝的事,相互使了眼色。 “请问面前可是谢家女君。”有个胆大的小娘子上前开口道,她穿着青色武服,脸上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很是亲切。 “正是在下。”谢娴好奇的偏过头。 “可是当红的花家班主人?” 谢娴唇角微勾:“花家班初出茅庐,算不得红。” 那青衣小娘子,听见谢娴真的就是花家班的主子,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喜悦之情,恨不能冲到近前。 “那白蛇传戏曲共多少集?”她们这些小姐妹,天天都在等着盼着,望眼欲穿。 实在是她们看过最长的戏也就上中下三段。但是白蛇传,演了五幕戏,才只是个开头,尤其是戏曲中的人鬼神三界,世界观宏大,让人想探究一番。 “十幕左右。”谢娴回答的果断,因为世界不同,初定的很多戏份要删减一番,舞台剧的排演也要费些力气。 她想的清楚,看观众反馈,可以分上中下三部,每一部都十幕,若反响好了,才继续排演后续,她也有些担心白蛇传水土不服。 毕竟里面的各种神仙妖怪,再他们看来都是谢娴临时编的,但看到白蛇传后续,这些神仙的来历又和那取经的猴子里面,为同一套班底,这就让谢敏烟等人不得不多想了。 那青衣女郎问题颇多,不过谢娴都在不剧透的情况下,能说的都说了。 什么天庭分布,佛道势力,地府是做什么的等等,随着问题越来越深入,一旁本来听个热闹的众多学子神色变的有些不确定起来。 无他,因为谢娴的这个三界能够自圆其说,阳间的所有事情,在三界都有其对应的答案。这让人细思极恐。 谢娴没有在意,只当是对白蛇传粉丝的一场科普,白蛇传和西游背景相似,都是神话ip这可不是靠一两个故事能够说的清楚的。 除了这个再往前洪荒,山海经,等等那可能说的就更多了。 “好了,这次射术还没考完,”姬元义打断谢娴的对话,提醒众人,他们的事情还没做完。 谢娴也发觉,好像说的有些多了,她朝着姬元义点点头,就准备撤。 “阿娴,你这白蛇传里,法海一角,可是找到人演了?” 谢娴:? 这和尚还需要专门找人演吗?谢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姬元义笑了笑:“这会稽山上,西山寺。阿娴还没去过!” 见谢娴点头他又道:“这戏文里与现实多有相似之处,阿娴可要好好把握!” 回去的路上,谢娴思来想去,这白蛇传前面,法海可不是什么好银,难不成还有佛道之争? 我了个逗,就t一个唱戏的,观众没当真,这也能掐起来? 用崔灿的话来说,会稽此地,道家的老君观,已有百年之久,但是自佛教引进之后,山腰就建了个西山寺。 前朝皇帝多是信奉黄老之说,所以道观建在山顶上,无人敢说什么。 但这几年,启帝对于佛教扩张并没有制止,就连长公主都对西山寺颇为推崇,没办法,谁让人家西山寺有眼色呢!会来事儿。 长公主寿诞,西山寺就做一场法会,让大家庆贺一番,在点上长明灯,给众人一个洗脱自身罪孽的机会。 而老君观,对于大家的态度前后极度统一,除了平日里下山作个法式,驱邪,除崇,想搞东搞西,不好意思,我家观主云游去了。 在道家面前众生平等,主打一个随心所欲,看不顺眼就让你滚。 第264章 回归的屠珍 谢娴把姬元义的话想了想,还是觉的有点小题大做了。 她这个小小的戏曲,还能参与佛道之争吗?就如同前世,那些画同人本子的,没赚个万八千的,人家原创都不好意思告你。 果然到了晚上,白蛇传的演出非常成功,随着千年等一回的曲声响起,幕布后面,蛇影翻飞,最后落地盘旋,映出一个美人的侧影。 这开场设计,谢娴就非常满意,这池州还是有点东西嘛,不愧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第一幕这别出心裁的开场,引得场下惊呼连连,纷纷喊真有妖怪云云,灯火的映照下,不同颜色的布景转换,白蛇传开始。 待到第一幕演完,花家班谢幕,轮到其他班的节目,但是下面的观众沉浸在故事里。 纷纷叫嚷花家班继续演第二场,管事前来,花银咬死只准备了第一场戏,第二场要明日才能开演。 回到住处,跪坐在谢娴身前:“这几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这次不知花家班能不能上榜。” 花银的担心不无道理,白蛇传是戏曲,这种全新的表演形式,虽然很受欢迎,但能不能入红榜尤未可知。 谢娴却没想这么多,她为了给培训班造势,才拿出白蛇传的,所以能不能打榜不在她的计划中。 “做好自己的事便是,这番观园的表演经历,也能作为一份谈资,大家交流一番,看有没有什么心得。”有这时间,还不如写一份演出心得。 眼见这再不走,又会凭白多出工作量,花银火速告退。 没了长吁短叹的下属,谢娴这才放松身体,靠在矮几旁,这一天天的都没个消停的时候。 改天还是要问问姬元义,这西山寺和山顶的老君观,到底怎么一个斗法,她这个小虾米,自认为还没资格参与进来。 正凝眉思索间,有人推门进来,谢娴以为一青黛就没管。 而那人泡了一杯茶放在手边,谢娴抬眼才看到是游吉。 “你怎么来了。”谢娴淡淡道。 “今日没有阿吉的戏份,”游吉小声回道,他心中有些忐忑,怕谢娴不高兴。 游吉非要去客串一把上台,只能给他硬安了个观音坐下的童子,真就人形布景。 谢娴一想到这,忍不住就笑,不过游吉面上稚嫩,演童子也能说的过去。 “听说你去匠作坊了,那琴做的如何了?”既然碰见,不可避免的就要问问工作进度。 游吉思索一番回道:“还有日,就能成了,不过女君要的多,这原料不怎么好找。” “原料没关系,只管用好的,各种材料都试一遍,选出最合适的。”谢娴挥手,等培训班开起来,肯定是要出一批乐器。 让游吉提前准备起来,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最后游吉端着喝完的茶壶回到房间里,还在发懵,他本来是想找女君说说话,却不知怎的又变成了新乐器的设计推广,基于游吉识字不全,所以谢娴很大度的没有给他安排其他事情。 “池哥哥,侍奉女君怎么这么难!”说好的品茶聊天,怎么茶喝完了之后又多了一大堆工作。 埋头苦写报告的池州,呵呵一笑:“阿吉,想要讨得女君欢心,先要识字才行啊!” 他安抚的拍了拍游吉的肩膀,脸上多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若不认字,好多事都做不了,可不就和女君生疏了吗?” “哦 ,”游吉若有所思,还不知道前面是多大的坑。 白鹤书院,好容易考完了,学子们聚在一起,讨论今晚的表演。 “这世间真的有妖吗?千年的修行才能化身为人!”此时讨论的话题已然与考试无关。 “或许真的有!不过这妖修仙也要讲因果也是有趣。” “那是自然,按照她们所说,这白蛇能盗仙草救许仙有些不值啊!” 这时一个穿道袍的学子听他们说的有趣,便开口问道:“哦?听你们所说这白蛇传,竟然还是个有后台的妖怪?” 然后几人凑到一起就开始讨论,剧情里隐藏的点,女娘们看白蛇,都是感叹于白娘子对于许仙的忠贞不渝。 而男院这边,就自然而然的分为佛道两派,开始讨论白娘子的后台黎山老母,和金山寺法海,到底哪边比较厉害。 姬元义听着他们的争论之声摇摇头,他之所以提醒谢娴,佛道之争,并不是危言耸听。 有些大卖的话本子,里面也有神仙妖怪,或者佛陀救世,但这些话本里面的神仙不成体系,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甚至有些妖怪战力成谜,前期后期相互矛盾,如此明显的破绽,只能骗骗那些无知小子。 而白蛇传的世界背景,人鬼神三界的设定很是成熟,最可怕的是天庭的神仙竟然有官职,如此完善的世界观,实在是让人惊艳。 姬元义低头看着手上的白纸,上面列出各种人物,最上方的是,通天教主,黎山老母,还有地府阎王等,等各种神职。 他心中暗讨“这真的是娴娘子,一个女郎能编出来的故事吗?” 随着白蛇传的热度越来越高,黎山老母,和天庭地府也被人频繁提起。谢娴却是没想到,都古代了还有背景党的存在,那些人甚至还找出了白娘子传奇的手抄话本。 书楼二层,谢安坐在榻上,安然的翻看棋谱,似乎窗外不远处散场的舞台并不能影响他分毫。 “郎君,这白蛇传,还真是有趣。”凑在窗边看了全场的止墨有些按捺不住的高兴。 二房女君已然起势,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而自家郎君到底是如何想的无人知晓。 刚合上的窗户猛然被人推开,一个矫健的身影,闪身进来。 一身灰衣的屠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的土,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筒,放在桌上。 “这是那边的消息,接下来就没我的事儿了。”她那眼神中满是嫌弃,一副没事儿别找我,有事儿也别找我的意思。 说完不等人回话,推开窗户几个起落就不见身影了。 “屠娘子!”此刻止墨才收回戒备,他看了坐在榻上纹丝不动的谢安一眼。 识趣的闭嘴,掂起茶壶,退了出去。 片刻后,谢安,缓缓伸手,拿起桌上的竹筒,打开封口,展开薄如蝉翼的纸卷。 而后轻声一笑,把纸条点燃。 第265章 簪花 屠珍回来了,这是园子里的好事,谢娴特意备了一桌好菜,大家聚一聚。 顺便介绍两位左先生给大家认识。前段时间,有事让屠珍回雀县一趟,不过那时候左家兄弟还在睡桥洞。 这次才算是正式见面。 “有屠娘子在,我就能安心去做事了”勇吉是最高兴的,这边项桀忙着密语卫的事情,脱不开身,然后园子里的安保问题就转交给他。 天天困在这院子里,早就快憋疯了,如今只想着赶紧手里的活交接一下,然后开船出去浪。 屠珍看他明显黑了一圈的样子,笑了笑没说话,自己回来这趟,除了传递消息,还有女君让人拉回去的鸟粪,这些都已经按照吩咐撒进田里了。 她是眼瞧着,这些事情都完成了,才回来的。实在是谢娴这趟一个月有余,通信不便,害怕自己不在那谢家议事堂里面,有人按捺不住要作妖。 不过还好,有老爷子压着,谢仲除了不甘心,也没什么大动作,只不过,这百叠子的种子可真不好找。 谢娴刚来南地就找人收了不少种子,然后让屠珍带回去,按照她说的方法试种。 就这,屠珍还抽空回了一趟雪山宗,当然给谢安的消息也是那边几个宗门的意思。 她回宗门的事,谢娴也能猜到,和往常一样,并不在意。 反而因为这事,谢娴对于屠珍更加信任了,谁能拒绝一个任劳任怨还不用发工资,永不背叛的牛马呢! 就在屠珍重新接手谢娴身边的护卫工作没几天,观园中关于花家班是否有资格参与红榜之争的话题悄悄流传开来。 盖因为,这红榜历来都是歌,舞,曲三艺。其他的小道还没有能力参与最终的角逐。 有人提议,戏曲白蛇传完全有资格参与红榜竞争,追捧的人比起那些有名的大家,只多不少。 若这样优秀的曲子,不能打榜,那么这红榜又有什么意义。 谢娴受邀进殿的时候,两方人马正吵的不相上下,围绕着花家班戏曲白蛇传能不能上榜展开辩论。 董迁领着谢娴进门,大厅里人还不少,坐在最前方的是几位学子,左右两边摆着三张矮几,有人站起身说话,下面听其辩论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谢娴一进门,嚯,这还分正反两方啊! 以往这种打破规矩的东西,要么被批判,要么就凭借着某一个贵人,一言定生死,能上则上,不能上则踢。 没想到在这封建君主制下,竟然还有这么民主的一幕,她放轻脚步,跟着董迁找到姬元义的座位。 这里的案台颇为宽敞,坐下三人绰绰有余。谢娴抓过面前木盘里的绿豆糕,一边听台上两人争吵不休,一边品尝。 董迁看着面前吃的正香的女郎,按头不语。众人为了你的花家班吵的嘴皮子冒火星,你在这里吃的欢畅,亏不亏心。 姬元义,面上带笑,还顺手给谢娴倒了杯茶,放在手边。 “遵规守旧,晋侯观于河,曰:‘吾闻之,固步自封者,不进则退。” “现有戏曲,新曲,既得众兴,红榜亦可争。” 正反两方,都是出口成章,各种成语典故应接不暇,听的谢娴头脑发蒙。 我了个逗,现代的辩论赛精彩,但架不住古人都用语言压缩包啊!她本来就听不太懂,这也太欺负现代人了。 谢娴听的两只眼皮子打架,但是在外人看来,一众郎君中间,坐了这么个女郎,实在有些扎眼。 但身为当事人的谢娴丝毫不觉的自己突兀,瞧瞧旁边这些人,穿个吊带,露着点,然后披着一件单衣躺在桌子下面睡觉的。 还有好些男子头上戴着各色花朵,争奇斗艳 。 还有当众抹粉补妆。 谢娴一度觉的自己因为太过正常,显得格格不入。 姬元义耳边别了一朵香妃牡丹,橘色的花蕊由里到外层层展开,颜色由深到粉,衬的他的白皮更显娇嫩。 谢娴感觉到两只眼睛不知道该看人还是看牡丹。姬元义在她这里又多了个称呼,骚包。 怪不得这园子里面开的好的花不见踪影,原来都是被摧残过了。 男子簪花,风雅之事,这是习俗,谢娴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桌上篮子里的花朵颇为新鲜,各式各样,每个人带的花都不同。 这场外也有女学之人,也有好些头上簪花,远远的冲着谢娴眨眼。 谢娴点头回礼,眼光不经意间就扫到反方的上首,身穿白衣,清冷如谪仙般的谢安。 大兄? 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谢安,后者感受到她的视线,清淡的瞥过来一眼。 但看这清冷如玉的贵公子谢安,耳边也别了一枝雪兰,谢娴掩住嘴转过脸,完蛋,笑的有点大声。 “你见到你兄长了?”姬元义见谢娴表情有异,轻声道。 “那家伙怎么回事,见你来了,还在那边待着。”骚包男说着,从旁边的花篮里挑出一枝淡粉色芙蕖,举到谢娴眼前。 坐在他身旁的董迁听闻翻了个白眼,大师兄和二师兄历来都是正反方各坐一边,若他们两坐在一起,这清谈可就辩不起来了。 “这枝如何。”姬元义见谢娴看着花半天没动作,作势就要往她头上插。 谢娴侧身躲开,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花,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阿娴是不喜欢这枝吗?”姬元义佯装要在篮子里挑选。 此刻已然有看了过来,谢娴一把按住他的手,“不用,就这枝把,有些不习惯。” 我果然有些不合群。 但姬元义似乎没有就此放过她,而是指着桌上的拳头大的荷花,轻笑道:“需得带花之人才能参与清谈。” 也可用花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支持或者反对。 谢娴无法,她今天穿着黑红色的武服,若头顶一朵粉花,这是什么死亡搭配。 她眼尖的瞧见,姬元义脸上那抹得逞的笑容,谢娴深吸一口气,把那婴儿拳头大小的粉色芙蕖,一把撸了下来,扔进面前的茶杯中,就着茶水嚼了两口吞下。 “味道不错!” 姬元义: 第266章 换花 荷花入口脆嫩略带苦香,回味甘甜,众目睽睽之下,也算雅事。 除开姬元义在这里作妖,还有一道目光让谢娴如芒在背,她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的好大兄从刚才姬元义递花过来,便一直盯着这里。 谢娴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参与两人的争斗,不论他们两个有什么矛盾,也不是拿她作筏子的理由。 所以才有了前面吃花一幕。这水她端不起来,也不想端。 眼见着自己的小动作被谢娴识破,姬元义也不恼,似是发现什么趣事。 如今他只想知道,谢家大房和二房,关系如何,对于谢安来说,族妹来南地这么久,于情于理也该上门拜访,显露庇护之意。 然而没有,好似这个族妹完全与他没有关系,而谢娴带着谢家众女在各处游玩,也从未提起过谢安。 同族兄妹两人态度微妙不免让人多想,但如今两人相见,谢娴沉静的模样,似是对谢安的出现,也是知道的。 姬元义勾起唇角,凑到谢娴耳边:“我那师弟似不高兴了。”俊脸上带着明知故问,生生让人喜欢不起来。 谢娴面不改色道“大兄在此,娴当去拜见。”一副世家贵女姿态。 说完朝谢安的方向拱拱手,像是才发现谢安在此。这般有些敷衍的态度,表明了大家面子过的去就行。 姬元义见两人不温不火,似没有骨头般往后一靠,“可莫要学你大兄,古板无趣。”说着脸上还带着嫌弃之色。 谢娴:呵呵! 在旁边看了全程的董迁表示,自家大师兄被人嫌弃是有原因的。 台上的辩经还在继续,而谢娴明显收敛了很多,她知道了簪花代表的意思,却也没有要参与进去。 但事与愿违,刚才她的吃花之举,许多人瞧在眼里,且她身份特殊,是花家班主人。 所以注定了不会让她这么摸鱼。 一轮辩完,反方更胜一筹,支持的那一方要开始换人。 跪坐在上首的都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芙蕖,往正方的桌案上放去。 众人见状就开始在姬元义这边的人群中找寻戴粉色芙蕖之人。 谢娴见到那都知拿花,就暗道不好,这辩论赛看似随意,但也有潜规则,那就是花对花,若都知拿出谁头上相同的花,那就轮到谁上场,要不会被人嗤笑没有雅量。 这粉色芙蕖,就和谢娴刚才吃下的一模一样。 这下可要老命了,有知情的人看了过来,谢娴眼疾手快从花篮里又抽出一朵粉色芙蕖,抬手就插在姬元义发间。 收回手的时,很是自然的把那朵如脸盘子一般大的牡丹换了下来。 面对周围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谢娴表情自然,完全没有被人抓包的窘迫。 而姬元义也任她作为,见众人望了过来,勾起唇角就着桌上的金脚漆盘,映出的倒影,左右看了看。这花,插的勉勉强强。 然后才施施然的拖着露出半肩的青纱罩袍,上台去了。 “这这”董迁看着正襟危坐的谢娴,又看上台的姬元义,完全被这两人的骚操作给搞懵了。 看着台上已然准备参与辩经的姬元义,谢娴翻出那朵橘色的牡丹,若无其事的别在胸前:“还是这牡丹衬我。” 动作丝滑,脸皮之厚让人叹为观止。 而台上正方之中,有人不乐意了,这辩经才开始没多久,对面就李代桃僵,派大手上场,太不讲武德了。 上首的都知左右看看,正想说什么。却陡然间感受到了右侧谢安凉凉的目光,他心中一惊,顿时冷汗涔涔,准备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原本想着称量一下这北地的女娘文采,谢家二房女娘出身北地武将,最是被文人所看不起。 本就为人所诟病,而刚才吃花之举,行事粗鄙,惹人不喜。 大殿中,在坐的不少人都很有背景。 身为都知自然要‘知情识趣’这让谢娴参与辩经也是上面的意思。 但谢安这一眼,才让他想起,那北地女娘再怎么粗鄙,也是谢家玉树的表妹,他大哥坐在上殿,如何会干看着自己家人出丑? 都知垂下脸,不再言语,众人看到了谢安不渝的神色,众人恍然,如此投向谢娴身上不怀好意的眼神才少了许多。 “夫天地万物,旨在变迁,人当与时偕行,勿拘泥于旧,是谓知变通者也。” “歌、舞、乐曲者,皆所娱人之精神者也。戏曲,虽新起之艺,然亦能使人悦目赏心,与诸艺无异。故列之于红榜,实为应然。” 姬元义在台上完全是另一副样子,紧扣主题,把这事的两大核心论点点明。 对方若要反驳就要自认守旧了。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姬元义说的这么义正言辞,谁不知道他姬家才是真正的守旧派,呵呵!”大殿中坐了不少人,除了白鹤书院的学子也有很多贵族名士。 姬元义的底细大家都知道,听他谈论变通,与其家世相悖,看不过眼便暴他马甲。 “这竹圣两位弟子也是有趣,原本该是守旧派的姬家子,最是放荡不羁,而出身新兴贵族的谢家玉树,却是循规蹈矩。” 众人听闻此话,“精辟啊!陆兄。”几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这里谢安和姬元义的拥护者甚多,他们虽然心中嫉妒到扭曲,但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靠坐在廊柱后面的谢娴斜了他们一眼,这几个谁啊,比台上的人还聒噪。 不遭人妒是庸才,这句话哪里都适用啊!随着日头渐渐西沉,谢娴听的都快睡着的时候姬元义终于回来了。 人还没坐下就往谢娴身上靠,“浪费了我好些口水,阿娴该如何报答我。” 谢娴闪到一旁,递过去一杯茶。 说是浪费口水,但这货在上面喝了一壶雨前龙井,她们下面都没有好嘛。 难不成今天叫她来,就是看他装13?他们组织这场辩经,是否能左右红榜的录取资格。 谢娴感觉自己听了个寂寞。 “不知花家班入榜之事,有几分把握。”谢娴只想要个结果,她可没什么耐心。 姬元义面上显出一番无奈:“我等做过一场,再看上面的想法。虽不能笃定,但也有八九分。” 嚯,还挺自信的。 第267章 枯枝 正说着话,姬元义就瞧见了谢娴胸前别的那朵牡丹,嘿嘿笑了两声:“我就说我挑的最是好看。” 说完又喜滋滋的道:“原是阿娴也喜欢牡丹,下次不选芙蕖了。” 这时期,女子多以贞静为美,所以多爱芙蕖,美而不妖,粉色芙蕖常被比作,羞怯的美娇娥,遇娴而解粉芙蕖。 转而他又想到,橘黄色的牡丹大气堂皇,代表着光亮和财富,堪堪与阿娴也算相配。 谢娴见他嘿嘿直乐,于此也没了耐心,便起身告辞,“如此能来观名士辩经,已是幸事,便不再叨扰!” 谢娴拱手谢过,转身就走。 “娴娘子就这么走了?”董迁觉的今天的辩经要到晚上才有结果,谢娴走的这么急有些可惜。 “她就为得个结果而来,既然有为兄担保她自然是信的。” 姬元义打了个哈欠,大殿清凉,是个睡午觉的好地方,就地躺下,不经意间,往谢娴刚才的矮几下一瞧。 果然,那朵橘色牡丹没有带走。还好好的插在一口茶盏之上。 他愣了一瞬,脸上闪过温柔之色。这牡丹因为挨着水汽,一如刚摘下来那般鲜亮,心中暗道‘阿娴原也是惜花之人。’ 门外的谢娴不知道姬元义还有这么多感慨,只是她随手为之,老妈爱花,花瓶常备清水,也为了能延长花期。 出门没多久,半路上就碰见了早在等候的止墨。 止墨在南地待了几个月倒是变白了不少,见到谢娴脸上带笑:“见过女君。” 谢娴站在原地,叹口气道:“带路!”她与谢安,早晚都有这么一遭。 “你来南地许久,可是想家?”止墨是家生子,谢娴听青黛提起一嘴。 “有带信回去,多谢女君关心。”少年人没想到谢娴还能记得问他的情况。有些红了眼,他们这些做仆役的都随主子,虽然少君对他挺好,但终究没有女郎细心。 “无妨,有空就来山下的园子串门,青黛也在。”她来这边带的老人没几个,黑石卫的不好接触,但是后院的女吏却都是老熟人了。 止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他也没那么闲。 “大兄过年没回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少君手头有事,这边会稽学院中些许杂事也要操心。” 哦,原来是给老师打杂。怎么比后世的研究生还忙。 走到书楼门口,就见到好些女娘在门口徘徊,谢娴打眼一瞧,好嘛,果然不愧是谢家玉树待的地方,看这阵仗,一眼望去,三个在扑碟的,五个摘花的,还有一堆女婢跑前跑后打伞擦汗的。 止墨领着谢娴往前走,各位女娘表情各异,但谢娴没有给她们机会。 她上前一步,拉着止墨径直走过了书楼的大门,众女郎收回眼神,原来是路过的啊! 止墨被谢娴拽着袖子拉走,看着越来越远的书楼大门,一脸懵逼。 谢娴压低声音道:“快,我们走后门,刚才大兄不是在大殿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不信。 冥冥之中,谢娴感觉谢安准备坑她。但凡她当着这么多女娘的面进入书楼,晚上能不能出的了这个门还是两说。 止墨后知后觉道:“哎,有的,有侧门的,不过让女君走侧门,有些失礼。” 谢娴:不!侧门刚好,失礼总比惹麻烦强。 然后两人调整路线,在花园小径中终于摸到了书楼的侧门。 入门之后,止墨带着谢娴来到了一边耳房,端着铜盆,打了些清水,让谢娴净手。 谢娴:? 这以前见面也没有洗手的规矩,怎么自己这个大兄,到了南地新增的习惯? 一头雾水的谢娴,只能撸起袖子洗了洗手,不知为何,感觉止墨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 ‘什么毛病。’你别扭,我更别扭呢! 而旁边止墨心里已然开始哀嚎,为啥要洗手,还不是刚才少君见到,女君与那姬家郎君有所接触,特意吩咐的。 我太难了。 谢娴洗完手,止墨就递过来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水灵灵的鲜花,有百合、兰花、竹子等,比起普通花朵的热烈奔放,更显雅致。 止墨见到谢娴脸上疑惑的表情,轻咳一声道:“少君就在二楼,这篮花就劳烦女君带上去!” 说完拔腿就跑,生怕谢娴多问一句。 谢娴皱眉,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不想了。 算了这男子爱花就爱花!许是北地鲜花少,到了南地,自家大兄才养出这身毛病。 提着花篮,爬上二楼,果然这书楼二层视野极好。 虽是夏天,书楼临水而建,一边松林如海,另外一边绿水环绕,真真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越过一排排巨大的书架,露台上四面垂挂着竹帘,薄纱随风轻舞。 身穿月白色鹤氅的谢安坐在榻上,面前桌上放着一个天青色的陶瓶,瓶颈修长圆润,古朴雅致,此刻却只插着一枝早已开败的梅枝。 此刻,谢安定定的看着那枯枝,眼中神色惆怅。 谢娴上前两步放下花篮,开口道:“大兄近来可好?” 这货一来就摆个欠费表情,给谁看呢!然并卵,面对谢安,谢娴还是有些发怵的,没办法,打又打不过,还不能下死手,只能耐着性子陪着。 “这梅枝是去年冬至的时候折下的,就这么放到现在。阿娴觉的如今还能用吗?” 谢安如玉的面庞上,闪过惋惜之色。 “这陶瓶配枯枝,也相得益彰。”谢娴道,插花里面还真有用枯枝相配的,那也是种意境。 谢娴随手拿起几节叶子,两朵兰花,插进瓶子里,枯枝绿叶配上白兰,更添了几分深沉。 “这样如何?” “阿娴聪慧。” 谢安如谪仙的脸上带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ipaoshuba.net 第268章 妒 “大兄这倒是个好地方。”谢娴透过竹帘往下看去,果然门口的女娘一个不落。 谢安神色略显僵硬,他平日里不常来这边,因为这边的远处的景色不错,却没想到,底下竟然还有人。 谢娴瞧的清楚,噗嗤一笑:“大兄为何如此在意,这般赏花也别有趣味。”谢娴一语双关。 她自顾自的说着,没去管谢安已然发黑的脸色。 不等谢安解释,谢娴又道:“这次大兄叫我来何事。” 生生把谢安的话堵在嗓子里,有气没处发。 “阿娴准备争榜吗?”他听闻谢娴的事,也知道为何收下花家班。 “伶人乐班,阿娴有些贪玩了,这会稽是长公主治下,这番红榜之争怕是没这么简单。” “这与长公主又有何干?”谢娴不解。 “长公主在丐帮之事上失利,定然会在其他地方找补。” 花家班作为新兴的优伶新枝,主家在南地没有什么背景,岂不就是掉在眼前的肥肉。 若要参与红榜之争,就更容易被人拿在手里。 谢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红榜对我来说,不是必须的。”说白了她又不靠这个吃饭,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枪打出头鸟,谢娴可不想做那只鸟,但如今听谢安这么一说,她已然被人盯上了。 “若长公主出手,阿娴想好要如何应对了吗?”谢安拿过桌上的陶瓶摆弄。 谢娴没想到,自家兄长说的和姬元义猜测的一样,这花家班的确是个麻烦,不过她也不怕什么。 她洒脱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长公主的手下不是已经折了一个,只要不是用强,能奈她何? “长公主手中除了吴道之,还有不少人,就怕。” 南地儒学盛行,他背靠白鹤书院,自然对于会稽郡中各家关系颇为熟稔,因为丐帮的事,长公主虽然犯了众怒,不过大多受难的是中底层的庶民。 真正的高门大姓,丐帮是不敢动的,这事对他们没什么影响,所以长公主在会稽郡中还有几分威望。 而这观园主人便是其一。 “听说关于丐帮之事,长公主手下之人还未放弃追查。”谢安意有所指道。 谢娴眯起眼睛,自家二房之事,大房哪里来的消息,她快速在脑中思索,项桀是她从康健带过来的人,密语卫直属于谢家刑君。 所以不可能从内部泄露消息,那么就剩下,南地的势力了。 她接过谢安递过来的茶,心中已然明白,自家大兄这么火急火燎的回南地,手中的势力应该在此处。 雀县那边已然被黑石卫掌控,若她是谢安也会想着离开的。 脑中把几个势力快速过一遍,还是没什么头绪,但这不妨碍她更加警惕。 眼见着谢娴脸上神色变来变去,谢安只觉好笑,自家这个族妹还真是对他警惕的很。 他神色淡淡的从花篮中拿出一枝墨兰,削其枝叶,然后拉过谢娴坐下,插在女郎发髻之间。 谢安手指修长,簪发的时候很是轻快,谢娴没什么感觉,这头顶上已然插了朵花。 “若在观园中遇见刁难,兄长自会为你做主。”谢安轻抚过少女肩头的璎珞,眸中沉沉。 谢娴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刚才没注意,男人抬手时清冽的冷香扑面而来,似要把她罩住。 她微微后仰,不太习惯这般近的距离,却不料肩上一紧,被迫直面谢安的眼神。 “阿娴,莫要躲着我!” 谢娴:我这是躲了没躲开吗?手臂发力,被箍住的肩膀纹丝不动。 心累,你一个书生哪里来这般大的力气啊! “呵呵!早就想来拜见,这不是没机会嘛。”谢娴脸上的笑略显僵硬。 转眼间手上出现一块玉佩,晶莹剔透,入手微温,“拿着这块玉,随时都能来找我。” 谢娴心中叹气,这东西收还是不收,总感觉是个麻烦,大兄她已经退货一次了,这还没完呢。谢安他娘要知道了,可不得撕了自己。 “不用,”谢娴把玉佩放在桌上。这东西太过敏感了,她可不能收。 况且她谢家二房的事情,有事自己扛,谢安的好意她心领了,但到时候欠下的人情可不好还。 见到谢安眼中的执着,谢娴狠下心道:“上次与大兄说过的话,不记得了吗?” 而且她的人设,是个独立自主的大女子,万万不会一遇见危险就让男人顶在前面。 她是要三夫四侍的女人,怎么会被区区男色绊住脚步。 谢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的不好,“你收入园中的那几个伶人?” 顶着谢安吃人的眼神,谢娴一脸懵,脑中快速想着,哪几个伶人?谁?她干啥了? 这话题转的太快,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家大兄一副自己出轨的表情,是要闹哪样? “我不”等等,不对,我为啥要解释。 “阿娴若不喜欢,就把他们交于我来处理。”谢安面上风轻云淡,但谁能想到。 当初他得知谢娴收了花家班,还与那些伶人同吃同住。 他有种自己的珍宝蒙尘,要动手擦干净的想法愈演愈烈,尤其是早上在大殿看见,姬元义竟然想帮谢娴簪花。 虽然知道,这是姬元义的试探,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谢娴艰难开口:“他们是我的人,大兄。”顶着谢安如渊似海的眼眸,坚持强调,二房的人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人是万万不能给的,上次崔镜也这么说过,一个个都什么毛病。 到他们手里还有什么好下场,她与谢安的矛盾,不是一个花家班就能消解的。 谢安看着她态度强硬,眉头紧皱,拉着谢娴的手没有放开。 两人如同小孩那样,拉扯一番,最后谢娴先妥协了,算了,爱咋咋滴!你想拉就拉,真是够够的。 她随着力道,猛的扑进谢安怀里,顺手环住了他的腰身,不错挺有手感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谢安没料到她这番动作,顿时愣住,两只手不知该如何放。他僵着身子低头看着唇下的墨兰,耳尖微红。 第269章 西山寺 “大兄,花家班的事情,我自己处理。”谢娴抬起头,一脸认真。 完了又一脸坏笑道:“听说那长公主,喜欢好颜色的,不知大兄有没有被骚扰过。” 她眼神轻佻,在谢安脸上一转。 “胡说!” “是吗?我不信,如大兄这般绝色美人,只要见过的就不会忘,没瞧见楼下这么多小娘子可都盼着一睹芳容。” 谢娴翻身把男人压倒在榻上,手还有些不老实。来啊!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趁着天早一次性解决问题。 “阿娴!”身下传来谢安闷闷的声音。 紧接着,谢娴被一股大力掀开,还没等她回过神,刚才满面欲色的美人,已然不见身影了。 一盏茶之后,谢娴站在花园中往书楼上看去,就连窗户都关严实了。 她摸着下巴,撇撇嘴,切~ 谢安想逼她就范,但没想到谢娴直接拉进度条,谢安被她的大胆惊住了。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姐只要举起刀,你们都要挨削。 谢安的想法她明白,若是借用了儒家的力量,花家班固然能争得红榜,但这与谢娴的初衷不符。 她就是来搞钱的,红榜能挣几个钱,靠着那一个班子一场戏,撑死也就赚个千八百的,但是她身后还有近万人要养活。 没有这么多时间与他们周旋,那长公主也好,还是那些世家贵族也好,想要从她手里拿东西就做好挨刀的准备。 谢娴走在前面,止墨远远的跟着,从刚开始这小屁孩就红着脸,想来都看到了。 但谢娴也是无奈,她若不下剂猛药,还不得和他家主子拉扯半天,她只想躺平,不想和谁演那么百八十集的言情剧,所以快进了解一下。 结果她这就摸了一下,人就跑了,真谢·怂·安。 谢娴伸了个懒腰,头顶的墨兰有些坠头发,谢娴往上翻了一眼,算了懒得摘了,免得等下又弄乱了头发。 红衣女郎,头顶着墨兰从花墙下行过,步伐懒散的往园子外走去,水榭中的亭子里,董迁忙把自家师兄推醒。 “哎!我就说娴娘子去了书楼,你还不信。”谢娴走的时候他就瞧见二师兄身边的侍者来请。 姬元义盯着谢娴头上的墨兰看了会儿,轻笑一声:“这谢家人,还都挺护食呢!” 说完站起身朝着书院走去,后面的董迁匆匆跟上。“哎!大师兄等等我,我们还去不去大殿了啊?那边还没完呢!” “不去了!” “你和二师兄都不在,后面还有啥可看的。你不知道刚才我们走的时候,那都知脸都黑了,哈哈!” 少年人欢快的声音渐渐远去,而亭榭下的水面一朵橘色的牡丹,随着水流飘往湖中心。 绿水流洙泗,青山映古刹,半山腰,寺庙中大殿深处,一个老僧正在给人剃度,他皱纹满面,却是目露慈悲之色。 旁边小沙弥敲着木鱼念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老僧站在团蒲前,再次询问道:“金施主,真要入我佛门?”这位施主已在庙中住了半月有余,深居简出,见人也不多言。 几日前下面的小沙弥来报,说这位施主愿意皈依佛门,愿捐献全部身家。 “是。”跪在团蒲上的人,闭着眼,声音苍老而坚定。 旁边的知客僧向着那梯度的老僧使了个眼色,“如今像金施主这般虔诚的信善可不多了。” 人可是愿意给五百两的养老银子,还不快收下,在他看来,这老头无儿无女,拿着五百两来庙里,不就图个养老吗? 到时候随便给个看菜园子的活计就打发了,这样好的事,师叔还问这么多作甚。 大殿中的老僧不为所动,他像是没有看见自家师侄的眼神,这位金施主可不简单,在庙后面住了些许时日,尤其是他前段日子还见到这金施主,在后山还养着一只大狗。 那狗见人不吠,只定定的看着,冷不丁的瞧见,让人后背发怵,虽说这后山没有规定不能养狗,但是倘若咬伤人就不好了。 “金施主那后山”老僧并未松口,这事他早就想说了。 跪在团蒲上的人,眼中闪过厉色,若不是偌大的会稽只有这里能隐藏自身,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被人威胁过。 但一想到,江湖中对自己的追缉令,他面上换成一抹愁苦之色,“我这么个老头子只有这么一个老伙计陪着,大师傅心善就行行好!” “我那老伙计也活不过几年了,能在佛祖座下沾些灵气结个善缘也是好的。”说着从怀里熟练的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铜盘里。 嘴中还念叨着:“下辈子投个好胎。” 知客僧眼见着银票,本就富态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他挤开端盘子的小沙弥,拿起剃刀,塞进老僧手里,应和道:“是极,是极,我佛慈悲为怀!” “阿弥陀佛!”老僧皱眉,却没反对,顺手接过剃刀,随着口中诵经,手中动作,灰白色的头发落地。 “知善,往后你就在后山,莫要往前面惊扰了信善。” “诺!” 望着知善远去的身影,那圆润的知客僧往老僧旁边凑头过去,“师叔,这人有什么问题吗?后山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此时的老僧已然没了慈悲神色,面无表情道:“恶人还需恶人磨,地狱空荡荡啊!”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神色,龙行虎步的走了。 小沙弥睁大眼问道:“师兄,后山不就是一群老者守着菜地吗?”怎么能扯得上恶人两个字。 “啧啧,你还小,看好下面几个小的莫要去后山,那里可没什么好人。”谁家看菜地的每年不死上一两个。 这群人有在外面被通缉的,也有被追杀的,只要钱给够,自然给你划块儿地方,待着便是。他们西山寺可不会凭白收留身份不明的人。 不过,这老头真的姓金吗?嘿嘿!既然进了后山,那狗能活过几日就看这老头的手段了。 第270章 长公主的谋划 果然没过几日,花家班就收到了红榜的邀请,这意味着花家班正式走进大家的视线。 园子里众人一片欢欣鼓舞,但是谢娴脸上神色淡淡,事情太过顺利,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花家班再次受邀去观园表演,这次的舞台换成了红榜专用,可供千人观看的水上露台。 这处湖面三面环山,其一面紧临着峭壁,形成天然的扩音器。 谢娴啧啧称奇,还是古人会玩儿。自从响峡之后难得碰见这样的地形,那峭壁上还有索道,看样子也是一处寻幽探奇的好去处。 难怪能作为打榜专用场地,观园的主人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时隔三日,白蛇传继续开演,高处的廊道上,垂下幔帘,把回廊隔成一个个小间,是为那些世家贵女准备的,缓坡下行,是用矮几分隔开的宾客席位。 女婢和仆役穿梭其中,比起前几日观众只能站着的地方,高档许多。 白蛇再次开演,来的人虽然多,但是观众反应没有前两次热烈。 谢娴没在船上,她此时正被王钰拉着找吃食,“我给你说,这南地的素鸡最是一绝。” “那素鸡不是西山寺的吗?” “是啊,但是他们在城里也开了一家素食馆,说是不忍大家为了口吃的这么辛苦。” 第一次见能把做生意,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谢娴咧嘴一笑,不经意道:“这西山寺,你去过没有?” 王钰撇嘴:“去过啊,不过没什么意思,那边都是一群大和尚,大伯说去一趟西山寺要费好多钱,没事不要我去。” 自家婶娘和舅母每次一去,都是大把的娟银子。 好看样子,这西山寺,业务范围挺广啊! “哎!刚才还看见一个大和尚路过呢!”王钰手指着上面,她来找谢娴之时,就见着有人引着和尚往山上去了。 山上,那边的观看位置最好,但是只有寥寥几个亭子,据说都是给贵人准备的。 而山顶那座粉白色的凉亭,就是留给长公主李曦的。 谢娴眯起眼睛,果然大兄说的没错,这长公主手里的牌还挺多。 此刻谢娴却还不知道,这西山寺的僧人,还带给长公主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李曦斜躺在侧,下首的几个侍者皆是唇红齿白的俊俏小郎。 “你是说,你们找到了那个绑架禹王世子之人?”李曦一双好看的拢烟眉蹙起,这人如今找到也太晚了,况且除了给禹王府出气也没什么用。 那僧人不敢看上首的李曦,讷讷道:“师叔说,那人刚好前段时间在我们后山摔断了腿,寺里这好心收留,感念着住持的恩德,才愿意自首。” 旁边的候着的小侍,抽抽嘴角,那老钱头明显是剃度过的,而且这腿也是这两天才摔断的。 怪不得那西山寺,只要有钱都是来者不惧,这送上门的赏银自然不在话下。 李曦与西山寺合作许久,对于那帮和尚见钱眼开的性子也算了解,如今既然已经抓到人,那就该给赏赐。 她挥挥手,旁边仆役领着那和尚下去领赏。 此刻,下方舞台上的白蛇传演到了高潮之处,白素贞与小青斗法,这白青,二人也是谢娴找的专门练过的,动作流畅,打戏你来我往,观赏性极强。 “彩!”坐在下面有人喝彩。 “这花家班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李曦瞧的有趣,她本不怎么在意这优伶班子,但架不住有人出谋划策。 一声响动,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一个人影。 “公主既然看上了,那就是他们的荣幸。”来人顺着李曦白嫩的脚踝摸了上去。 似是被男人灼热的手掌烫了一下,李曦嗔了他一眼道:“这班伶人,听说你还认识?怎的如此狠心。” “一些玩意儿罢了,入不了公主的眼。” “嘶~”李曦手指插入男人的发髻,腰肢后仰,轻轻吸了口气。 “可上次崔家的事情,已然失利,你们商会那边也没什么进展!”李曦心头微痒,但还是沉着脸佯装怒意。 男人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轻咬一口道:“这班新出的戏曲,就在一个新意,若能早些送进都城,也是他们的造化。” 他知道马上陛下寿诞,所以各处都在寻觅奇珍异宝,所以才有了开头的建议。 “鸠子夫,我再信你一次。” 亭子周围的侍者识趣的退下,而隔了不远处的另一个雅座上,两个体态丰饶的女子,看着表演津津有味。 两人正在谈论白蛇传剧情,听得来人汇报,钱寡妇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道:“你家那位又进公主幔帐了!” 她脸上神色怪异,“哎?我为什么要说又。” 外号奢脂夫人的贵妇,扭了扭手上碧玉戒指,摆摆手:“去就去呗,他要再不挣点,都养不起他那一屋子人了!” “他的不也是你家的啊!”钱多多好奇,自家好友是个奇人,结婚前就和夫家商量好,各玩各的,完完全全的商业联姻。 奢脂吐了口瓜子皮:“我呸!想用老娘的钱,养他那一屋子的玩意,想的美。” 钱多多凑了过去问道:“你说这公主能给多少啊?”她一直都挺好奇的,这男人的嫖资是咋算的? 而且长公主面首很多,这鸠子夫本来是帮公主做事,但不知怎的又滚到了一起。 “就他那点功夫,只能嘴上使劲儿!”奢脂面露不屑。 钱多多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咳!” “我看你们是半斤八两!”自家好友,前段时间还为那章郎要死要活,不仅讹了鸠子夫一笔钱,还乘机敲打了几个姘头。 昨天听说又找了个身高八尺,铁匠家的儿子,哎算了只要有钱,随她这么开心好了。 奢脂杏眼一瞪,已然不乐意了:“老娘虽然玩的花,但是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好!哪像那个废物点心,手段脏不说,还喜欢使阴招。” 一提起鸠子夫,奢脂能骂一宿不重样儿的,全都是因为两人宿怨已久,刚开始说好了各玩各的,结果他家看上了奢脂的嫁妆就怂恿鸠子夫让奢脂掏钱。 第271章 鸠子夫的拜访 两人虽然有过一段,不过因为鸠子夫很快厌倦了,而且奢脂一直捏着钱不愿给,两人不欢而散。 奢脂的娘家是大海商,鸠家拿她没又办法,她从小就是个看的清的,把自己的嫁妆挂靠一些产业在钱家,所得收益,保她优渥的生活算是绰绰有余。 “他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能看!”奢脂最后总结道。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最庆幸的就是年轻的时候听了钱多多的话,一直把嫁妆捏在手里,如今年纪上来了,想想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儿。 所以到底能赚多少钱啊,钱多多听了一耳朵鸠家的家长里短,但最后还是没讨论出个结果。 鸠子夫虽然人不怎么样,不过办事效率那是真高,等到谢娴转了一圈,回到露台旁,就见着花银面色不好的站在屋外张望。 见到谢娴回来,顿时快步迎了上来。 “女君总算回来了,我们刚演完就有人来找。他打着长公主的名号,怕是来者不善啊!” 她面露忐忑,心中庆幸幸好她们早就把身契转到谢娴名下,要不这些就不会这么客气,很可能就直接过来把她们拉走了。 来的人她认识,正是优伶院背后的金主之一,先前这人还是池州的姘头,刚才那人态度强硬,池州让他出来找女君,自己与他周旋。 现在还不知怎样了。 谢娴眉头一挑,这么迫不及待,这边戏刚演完,就上门明抢? 她加快脚步,绕过廊道,几个伶人面上妆都没卸,站在雅间门口,脸上着急,却也不敢进去。 池州是他们的管事,里面半天没有声音,她们如今急也没用啊! 谢娴看了她们一眼,挥手让她们退下,推门,没推动。 谢娴:?什么情况,不是来拜访,怎么把门关的这么紧。 她脸色微沉,使了力气,这门后顶着的人,被推了一个踉跄。 那人回头便张口欲骂,见到来人是个英气的女娘,心下便暗道不好。 谢娴没管两人表情,直径往里间走去。 果然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池哥儿,我劝你别不识好歹,这花家班长公主看上了,到时候落在我手里,嘿嘿!” “鸠郎君请你自重,”池州的声音决绝,却带着颤音。 他本想着鸠子夫为长公主办事,既然上门拜访,应该不会做什么。 哪知道这家伙,关起门来就动手动脚,他只能拖延片刻,等下还要想些别的办法。 “池哥儿,某心心念念都是你,”里面又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疼疼我!嗯?” 谢娴:我去,这人话说的这么强势,原来是个兔儿爷,啧啧没看出来。 她一把推开门,屋里的两人都抬头看来,池州已然被逼入墙角,见到谢娴出现,面露喜色。 而另一人虽然皮肤白皙面容俊俏,但脸上一双鱼尾眼,拉低了整体感官,此刻他正抓着池州的腰带不放手。 见到有人坏了他的好事,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怒色。 “我听说有人前来拜访,这位是?”谢娴像是没见到两人满身狼藉。 鸠子夫见到来人是个雌雄莫辩的英武女郎,上下打量一番,谢娴身上既有女郎的娇美,又有男儿的英武之气,气质独特夺人眼球。 他轻咳一声,坐正身体,理了理衣服道:“你就是花家班主人,我得了长公主命令,把他们的契书拿出来!” 这是脸都不要了吗?谢娴眯起眼睛,这货摆明了不想好好谈啊! “哦?长公主的意思?阁下可有凭证?” “大胆,你敢对长公主不敬?如若不然,怕是你们都走不出观园。”鸠子夫的目光在谢娴脸上转了一圈又道:“若你识趣些,我倒可以帮帮你。” 这话说的,其眼中的贪婪之色不加掩饰。 谢娴歪头,似是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烦躁的动了动。 不气不气,冷静,我的淑女人设要保住。 鸠子夫见到谢娴一动不动,似是已然被他吓住,神情更显张狂,“来人,把这门关好,今天就玩个痛快!” 什么北地贵女,没了护卫就如同没牙的老虎,这观园不让带护卫进入,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 外间哐啷一声,大门果然关紧了,而且对着看台那边的窗户也关上了。 内门的屏风处,两个被捆得紧实的仆役,嘴里叼着他们主子的鞋呜呜直叫。 两人摞在一起,惊恐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女武士。 鸠子夫:!!! 谢娴:╮(╯▽╰)╭,知我者屠珍。 屠珍抱剑斜靠在门边,对于谢娴脸上的无奈视而不见,早晚的事。 她就喜欢什么事都想在前头。 鸠子夫意识到不对,刚站起身,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连带着屋子后面的拉门都破了一个大洞。 鸠子夫此刻躺在屋子后面木质廊道上,只觉的肚子里翻江倒海,什么色欲上头,此刻已然被谢娴踹的魂外飞天。 谢娴推开拉门,心里懊恼,应该先开门在踹人的,等下又要赔钱。 而坐在门边的池州已然两眼放空,脑中还沉浸在谢娴一脚能把七尺男儿踹飞出去的震撼中。 谢娴一步跨出,清冷月光照耀下,红衣女郎头上的玉冠熠熠生辉,红黑相见的褶裙更添了几分邪气。 “鸠郎君,刚才说要好好玩。”棕色的皮靴踩在木板上嘎吱作响,黑底金线的龙纹在走动间若隐若现。 鸠子夫卷曲着身体,轻声的吸着气,脑中飞速闪过,关于北地谢家的传闻。 不是说二房女君与大房不合,喜欢穿红衣,而且出门身边从不离人,这消息让人以为,谢娴名号上是谢家刑君,但是都是靠治下各个队正和执事才能撑起。 全然没想过一年之前谢家二房黑石卫,现如今的变化。 他脑中浑噩,突然记起,听到过一个传闻,流觞宴中,谢家女曾和人比握手礼而胜之,世人都说是那士子放水了。 他口中发苦,这次算是栽了。 第272章 好好说话 这房间毗邻湖边,背后为了洗漱换装方便,专门修建了浅浅的石头阶梯,延伸至水里。 此刻晚间四月间的水汽,打在皮肤上激起一阵凉意。 池州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自家历来温文尔雅的女君,把那男人上半个身子按进湖水中。 几息之后,拎起领子,让换一口气。 “救,救,咕噜噜”反复几次。而谢娴蹲在阴影中,一只手就让人反抗不得。 等谢娴松开手。 “咳咳~”男人一顿狂咳,似是要把心都咳出来。其上半身浑身湿透,如同一条死鱼,躺在谢娴脚边,哆哆嗦嗦的喘气。 “呵!鸠郎君,想好怎么说了吗?”女郎莹润的下巴微抬,眸中的轻蔑一如既往。 “我说,我说。” “是长公主想把花家班送去都城,当做寿礼!这事,女郎,我就是个跑腿的,真的,某刚才鬼迷心窍,唐突了娘子,等回去定然献上赔礼!” 鸠子夫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虽然手段狠毒,但大多是仆役动手,第一次尝试被人按在水里欲仙欲死的滋味,已然吓破胆子! 谢娴面不改色的看他在水里挣扎,那种看死人一般的目光,让他身心战栗。当下便把长公主的打算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底掉。 “鸠郎君,长公主为何能盯上花家班?想清楚了再说哦?”谢娴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俏皮之色,手下发力,拖过鸠子夫,仰面按进水里。 她嘴角带笑,拉起人,轻叹道:“呜,你看看都把水搅浑了,可不怎么乖哦!” 听他这么说,鸠子夫果然不敢再大力挣扎,他眼神惊恐的看着谢娴,感觉自己要死在这女人手里。 “哎呀,头发沾上草叶了,我再帮你洗洗。乖!” 池州缩在门后,只敢露出一双眼睛,而他身后,花银还有游吉几个花家班众人,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外面一幕。 谢娴眼神温柔,似友人般低声轻语,但手里的鸠子夫已然快被玩坏了。 他倒在木地板上,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已然有些神志不清。 谢娴眯了眯眼,这货喝的有点多啊,然后一脚踢在他背后,鸠子夫翻滚两圈,趴在地上又咳出许多水来。 甩了甩已经湿透的袖子,谢娴讨厌这种黏腻湿冷的感觉,眼中闪过一抹烦躁。 “你的不敬之罪,刚才已了,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长公主收购白蛇传的事情好了!” 鸠子夫听见谢娴不追究的话,顿时惊喜不已,眼泪顺着鼻子流了下来,此刻顾不得狼狈,连忙跪在谢娴前面不住的点头。 “好说,好说。”只要有的弹,那就表示,他还有用,他只要有用就能活下来。 天知道刚才他都见到他太爷了。呜呜!他就帮忙牵线搭桥,替长公主做事,哪里知道有一天会踢到铁板,还差点把命丢在这里。 谢娴满意的笑了:“那就请鸠郎君移步!”谈事情大家就坐下来好好谈,早这样不就不用她费这般力气了吗? 鸠子夫,忙连滚带爬的往屋里去,生怕去晚了,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又要以什么借口把他按在水里。 但他此刻双腿如面条一般使不上力,最后还是谢娴一脸嫌弃的把他提进屋里。 屏风后的两个仆役,刚才亲眼目睹了自家主君怎么被人按在湖边洗刷刷,此刻不约而同的的把头朝向门外,装晕。 谢娴穿着中衣,隔着一个岸几与鸠子夫相对而坐。 虽然穿的不合规矩,但谢娴刚才的举动,屋里所有的人没人敢张口说什么。 池州端上来两杯热腾腾的茶水,随后伏身退下,花银几人,乖巧的坐在她身后,一动不敢动。 就连平日里最粘人的游吉,此刻都没有争最前面的位置。 “长公主的意思,我明白,这白蛇传一曲,可以赠送,其舞乐,歌曲都可选公主心仪的人来演。” 用公主选的人,可不比花家班的人有用,毕竟是送进宫。 鸠子夫,双手抱着茶杯,青白的脸色已然缓过来了,听闻谢娴的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这花家班是没戏了,但这样也好,若他不答应,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今晚能走出这屋子。 “如此便好,女君的意思我会传达给公主。”其他的不敢保证,经过湖水一泡,此刻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明。 谢娴作为花家班的主人,背靠谢家玉树,于崔家交好,可不是他刚开始以为的,是北地来的无甚背景的女娘。 而谢娴今天敢把他头按在水里,明天也能把他整个人栽进湖里当花肥。 那靠在墙边的女武士,抱在怀里的刀鞘上面是雪山宗的标志。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鸠子夫最是上道,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能让长公主和谢家女君都满意方案,自然是求之不得。 “女君大才,这等想法定然能让公主殿下喜笑颜开,待我回去,于公主好好说说。”鸠子夫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讨好谢娴。 但对面的女娘,神色肃然,面带微笑,食指在桌面轻点,旁边的婢女递上一个小瓶。 从中倒出一粒,推到鸠子夫面前。 “今天鸠郎君来陋舍拜访,不小心弄湿衣服,娴惶恐,这九花雨露丸,便赔礼,请郎君笑纳。” 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颗黑色的药丸上,而鸠子夫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而红衣女郎脸上的恐怖笑意,又证实了,面前这黑色药丸,就是那种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服下,不然就会肠穿肚烂的毒药。 “呜呜~ 我吃!”鸠子夫脸上表情扭曲,明明想哭可偏偏不敢,只能强装笑意,把那药丸混着茶水吞下,果然是毒药有些辣嗓子。 谢娴:?什么鬼,我就怕你受凉感冒,特意送了一颗小王大夫准备的老姜丸,驱驱寒而已。 怎的你这表情像是在吃毒药。 第273章 说项 而此刻鸠子夫脑中的想法,和屋里众人诡异的同频了。 谢娴身为谢家刑君,如此行事自然而然。 花家班众人看着谢娴娴熟的谈判姿态,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邪肆气质,不约而同的想起园子里很少出现的项桀。 果然自家女君的实力没表面上这么简单,什么如玉的温雅女郎,已然破灭。 刚才一脸纯善表情把人按在湖里洗头,还声声的让人乖巧好任她施为,那般如妖如魔的样子是她。 平日里行事懒散,对待下人宽和友善的也是她。如此这般反差两面带给众人巨大的冲击。他们不禁心中迷茫,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谢娴。 若谢娴知道他们在心里这般想,定然鄙视一番,都穿越了,还不让人疯一疯啊。 鸠子夫,狼狈的被人搀扶着出了门,众人松了口气,谢娴回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回去!”众人在池州和花银领头下,恭敬的拜伏在地。 谢娴打了个哈欠,“行!”她也困了,想早些回去睡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花家班众人,对她态度恭敬中多了几分惧意。 而鸠子夫挑了小道出观园,这一幕却被钱多多身边的仆役注意到了,后者听闻赶忙伸头往下瞧,而后幸灾乐祸道:“快看,这是大半夜的去捞鱼了?” 奢脂鄙视的看了眼,“这是做贼被人撵到湖里了吗?哈哈。”这可真真的好笑。 “我觉的不像,若是落水,怎的上半身湿着,下半身却是干的。”实在是这衣料干湿的界限太过明显。 两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这货是被人收拾了? 钱多多招手,让人去问问刚才鸠子夫从何处而来,能让他灰溜溜的这么走了,干脆利落的整治长公主面首,如此手段高超之人,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此番谢娴也没想藏着掖着,观园人多眼杂,鸠子夫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他刚出长公主帷幔,就进了上戏的露台,这般明目张胆的图谋,大家都看在眼里。 但是事情的结果出人意料,鸠子夫几乎是半拖半架的被人扶着狼狈逃走,众人纷纷猜测今晚露台表演的那几个班子,到底是哪一家会有如此胆量与公主对着干。 而谢娴走后不久,湖中莲叶中荡出一艘小船,其上几位世家郎君正是钱彘等几个商贾世家公子,他们听完白蛇,想去戏班拜访一番,因为看台的位置原因只能坐船过来。 刚行到湖中央就见到谢娴正在给人洗头。 顿时几位青年郎君连船桨都到丢手,平日里他们最多口嗨几句,同窗不喜也最多是口角几句,但杀人现场他们是真没见过啊。 缩在荷叶后面看着谢娴提着男人的尸体进了里屋,然后着急忙慌的找丢掉的那一只桨,遍寻不到,直接用手划水,胳膊抡出火星子,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岸上。 此刻几人满脑子都是谢娴面上带笑把人按在水里的恐怖模样。“那那女人是。” 众人点头,谢娴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一开始的时候在流觞宴上,只觉的无非是略微有些力气的北地女郎。 再次见面,便是谢娴骑马带着崔灿去兜风,红衣女郎英姿飒爽的样子,惹人瞩目,虽然谢娴从未正眼看过他们,但不枉他们对于谢娴的印象颇好。 然而这一次,谢娴如妖魔般邪气凌然,一只手便把一个成年男子溺死在水中,还拖着那人的尸体,进屋,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说花家班演的白蛇传,是真有妖魔的。”众人挤坐一堆,瑟瑟发抖,呜呜!他们再也不在晚上划船夜游了,太可怕了。 “那人是被吃了吗?” “呜呜,我们要不要说出去?”有人鼓起勇气问道。 但没想到的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否定:“你想死莫要拉上我们,那是妖魔,哪里是普通衙役能够查出来的。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钱彘一锤定音,他总觉的那男人有些面熟,似在哪里见过。 几人商议,按兵不动,等过几日他们再随机应变。 而谢娴丝毫不知道她此番行径被人看得清楚,而钱彘回去之后就和钱元香提起此事。 但自家历来乖巧的妹妹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算什么,当时在海盗船上,我可是见过娴姐直接用胡凳把一个异族海盗锤出窗外的。” “那人定是惹怒娴姐了,要不我明日去问问?”钱元香对谢娴的崇拜单纯而直接。 “不用了,等消息把,许是我们看错了!”钱彘看着自己妹妹对于谢娴无脑崇拜的模样,也是头疼,他可不能让钱元香去问,若真去了,可不就暴露了? 第二天听着下人打听的消息,得知原来是长公主那么出的幺蛾子,那鸠子夫他的确见过,听闻人没死,当下便松了口气。 正想着谢娴的事情,却听那仆役提到,这消息都是从自家姑母那里得来的。 钱彘:? 鸠子夫昨天回家之后,深知这事越快定下来越好,顾不得还没缓过来的身体,第二天中午就去求见长公主李曦。 “你是说,她们愿意出让白蛇传剧目?还让我自己的人去学戏?”李曦斜斜的靠在软榻上,眼中若有所思。 这谢家女君她也有所耳闻,不过是北地蛮子罢了,不过手里有几个优伶火起来,竟然还搁着跟她谈条件了。 见她面上的不渝之色,鸠子夫心中一紧,抹了把头上的汗,快速扫了眼旁边的仆役。 等那些人识趣退下,他上前两步,单膝跪地道:“公主,这谢家二房素来掌刑,西北黑石卫有近万余的兵力。” 果然听他说到这里,李曦面上微变,坐直了身体,如今大夏能掌兵的哪个不是香饽饽,自己犯不着得罪。 他面色发苦的抹了一把泪继续卖惨:“公主不知,昨天在下差点就回不来了,那谢家刑君手段狠毒,那湖水是真的凉啊!” 他伏倒在地,哭的凄惨,榻上的李曦面露不忍之色。 “况且那谢家女的哥哥就是书楼的那位,据说与那崔大郎也关系密切。”鸠子夫再接再厉,心里想着搬出两人给公主递个台阶。 却不料李曦已然沉下脸。 “哦?” 第274章 谋划 鸠子夫一心想说明谢娴不是个好惹的,却不料这最后一句话,戳到了李曦的肺管子。 崔镜她仗着公主的地位压着,人宁愿掏钱也不愿意遂了她的意,而谢安呢,更是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哪怕今天这山顶的亭子也是为了能离那书楼更近一点专门修建的。 鸠子夫觉的公主面上表情不对,心中咯噔一下,这什么情况,他分析利弊说的头头是道,似是没瞧见了李曦眸中的妒忌之色。 “若我偏偏就要花家班呢?”上首的李曦脸色阴沉。 “公主,若为个优伶戏子得罪谢家。”此举颇为不智,这女人就是果然一听见她心心念念的谢家玉树,脑子就不好使了。 鸠子夫面上为难:“可这凭白无故的强抢总会落下话柄。” “呵呵!我做事,有谁敢说什么?”李曦脸上的轻蔑之色闪过,不过是个北地来的蛮子罢了,若惹恼了她,能不能回去都两说。 世人对谢娴的了解,只以为是靠着手下执事管理政务的挂名女君。 这种世家女郎以前不是没有,很多人军权在手,聪明点的没多久就嫁人了,然后军权被夫家和娘家人瓜分。 对于那些兵油子,没有实际的好处,根本就不认你什么尊贵身份,什么家学渊源,在士兵眼中,全都没有一顿实打实的饭食来的重要。 所以听闻谢娴的来历,众人皆以为,黑石卫的崩解是迟早的事,而且那些世家子之所以对谢娴的亲近也都是政治目的明确,军权啊,谁不想要。 如今谢娴来了权贵云集的会稽盛会,说不得就是待价而沽,为自己找个好夫家。 想到这里,身为会稽郡主人的李曦,有种自家鱼塘里的鱼儿要被人钓走的感觉。 鸠子夫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李曦,不明白长公主哪里来这么大的戾气。“这谢家二房女君听说和那谢家玉树是堂兄妹,公主何不拉拢一番?” 他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听闻谢娴的来历,公主怎么更加生气了。 “呵~堂兄妹又如何,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李曦斜了一眼鸠子夫,谢安与谢娴的婚约几年前就从昭和郡主口中听说了,只不过这几年没有什么消息罢了! 而自家侄女昭和也对谢安颇为迷恋,一门心思的朝着谢安的母家那边使劲儿。 而谢家主脉怎么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别人,这可是兵权啊,是别家想要都求不来的。 但知道归知道,但并不妨碍她给谢娴找麻烦啊!一个有名无实的女君罢了,到她的地盘能翻出什么浪来。 李曦从软榻上起身,坐直身体,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没有错处,我们给找一个就是,给西山寺那边传个消息,就说那绑架徴儿之人,与谢家女君有所勾连。” “这这。”鸠子夫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他刚才那些话真是无心的啊,虽然被人拿捏性命,但真的只想给谢娴使个绊子罢了。 若此事办砸了,自己的小命还捏在人手里呢! 但长公主身后的侍者已然淡定的应诺,这婢女长相普普通通,但这脸上的表情,想来这事情没少做。 鸠子夫已然冷汗直流,短短两日,他已然见识到了两个不同的女人狠辣手段。呜呜想一想自己以前是有多蠢,现在好了。 这边谢娴不知道有人已经开始给他织罗罪名了。 此刻她正在忙着准备长公主要的东西,心中还在盘算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其为自己的培训班增加名气。 这般打算却在收到长公主的帖子的时候被打断了。 送走了趾高气昂的令官,花银皱起眉头:“长公真的愿意放过我们吗?” 她心中有些忐忑,以前在其他权贵手里讨饭吃的日子过惯了,如今在女君这里只过了不到半个月,她就有些舍不得离去了,她们在谢娴身边,除了安稳的生活。 还有自己等人找到了他们生而为人的尊严。 “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也不能给女君丢脸。”池州一身青衣,站在花银身后,他们受谢娴庇护。 给谢娴带来好处没多少,但是惹来的麻烦却不少,这让他们很是自责。 谢娴皱着眉头,鸠子夫怎么回事,她和长公主的这番交易,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的。 她只要把东西呈上,最多在帮忙培训几个优伶,就算完了,作为寿礼,最重要的不就是保密吗? 没想明白,难道是她多心了,不过刚才那令官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恐怕宴无好宴啊! 不过谢娴并不着急,她身边有屠珍在,就算长公主对她有恶意,那又如何,她身为皇帝亲封的子爵,若想给她动用手段,除非是谋反大罪,否则都不能拿她如何。 把最近做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谢娴觉的自己没做什么逾越的事情,所以就抛之脑后了。 禹王府,看完李曦的信,李游脸上闪过诧异之色,自己这个姑姑,过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事? 竟然说禹王世子李徴绑架的主谋是谢家女君谢娴,他把信纸丢开一旁,找来手下的谋士询问。 “所以说,是因为姑姑想打花家班的主意,为自己的面首出气,这就给人织罗罪名?” 啊!自己这姑姑脑子里真的都是水啊!谢娴什么人,你当时离开北地手中就没人了吗? 他心中对于谢娴一直都有关注,听闻南边海上出现了个专门打击海盗的舰队,这半个月来横扫东南水域,手下来报去往南边的商路都畅通许多。 有人见过那舰队座驾就是一艘黑色的八槽舰船,因为其舰形似利剑,所以外号斩浪。虽然斩浪神出鬼没但有时候会在码头补给,是有不少人见过的。 听着斩浪的描述,这不就是当初来打劫他们的那艘海盗船吗? 当时他记得那些海盗都被谢家卫卒处理了,那这船的归属不言而喻,如今听闻斩浪已然扩充成为拥有五艘船的舰队。 自己这个姑姑哪里来的底气对上,海上拥有一整艘舰队的谢娴的,这脑子不是进水,是进海了! 第275章 齐活 第二日,谢娴坐在奢华的雅间中,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杯子,勾起嘴角。 她这是被人算计了?从早上一来,参加长公主宴会,她跟着领路的女婢一路穿过曲折的回廊,就到了这间屋子,她刚准备问些什么,就有人从身后把门锁上了。 嗯?她想不通,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这位长公主殿下,要如此折腾。 她瞥了眼旁边鼻青脸肿的男人,还有缩在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婢女。 见她看了过来,那男人顿时一抖,忙用床上的纱幔把自己裹紧,呜呜!这t谁说的是个小美人,自己可以尝一口鲜。 这明明就是地狱修罗啊,我的脸啊嘶嘶! 谢娴见他后退两步,手中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两下,里面的茶水不多。 她把这杯子放在手中把玩,张口道:“你是说,你是在院子里赏花,不小心走到这里的?” 楚美人听见谢娴问话,连忙点头,他能怎么说,说他是受长公主指使来坏人清白的? 他要真敢这么说,说不得等下就被埋在花坛底下。 “是,小的真的是走错地方了。” “哦?那你还真是不小心呢!”谢娴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 接着又问道:“那这桌上的东西呢?”谢娴一指桌上的香炉,她刚来时就觉的这香味道不对,果断一杯茶浇了上去。 而后在旁边的侧门里发现了一个躲在门后的婢女,一问,她就是在这里等成事之后,去通风报信的。 却没料到,谢娴如此机敏一来就发现不对,她还没跑就被揪了出来。 谢娴不怕这门被锁上,锁着也挺好,刚好把自己想知道的问一问。对她来说,只要想出去,哪里都是门。 “既然来都来了,那把这茶全都喝了,想来长公主也会高兴的。” 谢娴笑眯眯道。 楚美人本是个优伶,得长公主看中,进了公主府后院,做了面首,但后院的面首何其多,时间长了没有公主的宠爱,日子难过起来。 这次听闻长公主有事需要一个男人行事,这不就被挑中送了过来,刚开始他还挺高兴,事成之后自己虽然不复宠爱,好歹能得个三瓜两枣日子好过些。 完全没想过,若真换个普通女娘,让他们得逞了,那女子下场如何。 天知道等谢娴进屋,他高兴了不到两息,就被人拉着领子从床上拽了下来,按在地上暴揍一顿。后来他受不住。 爬到窗边想要逃跑,哪知道都跨出去一条腿了,又被这母大虫拽了回去甩到地上。 谢娴四平八稳的坐在矮几旁,心中略有烦躁,她最不喜欢突发事件,这会打乱她的计划,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楚美人头面青肿,牙都被打掉一颗,浑身的衣服破烂的挂在身上,坐在床上用锦被把自己紧紧裹住,如同刚被人蹂躏过。 听见谢娴让他喝这桌上明显加了料的茶水,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这壶里可是助兴的药,他如今浑身酸痛,若在喝些什么,饿了眼前的母大虫,他觉的还不如现在就去死一死。 “求女郎放过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呜呜!” 旁边的女婢此刻也是一脸死灰蜷缩在地上,她的任务失败,她也活不了。 谢娴面色不变,没有一丝怜悯,今天这事随便来个女郎都能被害得身败名裂。他们虽然不是主谋,但也脱不了干系。 若她所料不错等下就会有人上门,来看戏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不远处有人的脚步声接近,这个雅间离着宴会大厅并不远,若是太远此番谋划就略显刻意了。 一群人妇人在长公主的带领下,走过水榭廊道,远远行来。李曦身边跟着几个内侍近臣,其中就有鸠子夫,他此刻脸色发白,已然不敢想刚才听见长公主算计谢娴的事。 好毒啊! “谢家女君果真在此?”她漫不经心的问道。 身边的侍婢低头答道:“是,谢家娘子说逛院子有些累了,就要去房间休息已经有些时日了。” 身后的诸人,神色各异,这长公主宴请,他们在座的哪个不是世家妇人,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谢家女君,能得公主屈尊过问已是稀奇。 随着走的位置越来越偏僻,已经有人开始使眼色了,这路猜的不错的话,已经进入公主府后院了! 啧啧,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呢! 李曦眉头微蹙,她布置好了一切,却没有收到事成的消息,这才按捺不住主动带人去找。 众人刚走到院子前面,就听得两声惊呼,远远就瞧着,一个仆妇扑倒在地,手上的铜锁和钥匙滚落在地。 怎么回事? 当然是主子都要来了,还不赶紧把锁打开,要不等下怎么解释,把客人锁在房间里的事情。 但谢娴会给她们机会吗?她在门被锁上那刻,就猜到,早晚会有人来开锁,理所应当的一脚下去,连着门带锁还有人都倒在地上。 这部证据齐活了。 钱多多眼神微动,刚才听闻谢家女君的名号就知道有好戏看了,果然如此。 此刻李曦的脸上铁青的脸色说明一切,她停住脚步,一想到计划有变,往前的那只脚怎么也迈不出去。 但谢娴却没打算给她机会,之间哎呦几声,那屋里的婢女还有楚美人谢娴一手一个全都丢在门口,这么大三个人躺在地上,她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谢娴远远见着来人当下迎了过去,“可是大长公主?我早上来此就被人锁在这屋里,如今总算有人来开门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变了脸色,一联想到刚才李曦突兀的请她们逛后花园,又突兀的要找谢娴,然后直奔着这处园子而来。 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手段太过拙劣,谢娴只一句话,大家就脑补了大概。 李曦见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已然古怪至极,但那鼻青脸肿的男人可就说明,身为一国公主的卑劣行径。 你把未婚女郎和男人锁在一个屋里,想做什么? 这已经踩到那些贵妇的底线了,谁家没有女儿,若自家女儿被人这般折辱,可不就要人命了吗? 顿时众人看李曦的目光都变了。 “你你放肆。”李曦脸色泛白,用颤抖的手指着谢娴。 第276章 曲谱 而谢娴此刻却混不在意,她咧嘴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烫金的帖子,“可是公主要我来的。”说着,还把手中的帖子扬了扬,好让后面的人都看了个清楚,此番待客之道,可让大家开开眼界。 李曦觉的众人的眼神似一根根利剑刺在身上,但她身为长公主,心性早已非比寻常,就算被识破了又如何,再怎么说这北地的蛮女,也在这屋里和男人待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她面色又好了不少,名声已经臭了,在怎么喊冤也没用。 她一甩袖子,像在看什么脏东西,指着地上的楚美人道:“你怎么在此处?” 她虽然知道,但大家面子上还得过的去。 “回殿下,小的是在花园散步,不小心。”说着偷偷看了谢娴一眼,活像受气的小媳妇。 但搭配着脸上的青紫,就有点搞笑了。众人看着他那凄惨的样子忍俊不禁。 “行了,既如此你以后就跟了娴娘子!”李曦懒的听他废话,此刻她只想快速落实,把他俩有染的事情定下。 谢娴眼神眯起,这女人还不死心呢! 她脸上带笑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吗?公主果然大方,但今天我们来这么多人,公主怎么好厚此薄彼,诸位夫人要不要也去挑一挑,听说公主府后院多美人。”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收声,其中有几个寡妇明显有些意动,公主的面首啊,带出去多有面儿。 李曦没想到谢娴会给她来这出,她明显是针对谢娴,但谢娴理解成大家人人有份,三两句话就把她架在火上烤。 身后众人的目光如芒在背,这些妇人都有家室,好些还是她臣下之妻,若她今天这番话传了出去,下属免不了离心离德,哪个男人愿意别人给戴绿帽子。 平日里她用尽手段拉拢人心,现在她要在给这些妇人送男人,那她成什么了? 李曦直接气个半死,这事情可不能认下。 “谢娴,我只说把这人送你,何时说要送这么多人出去?” “啧啧!公主未免也太小气了!大家都看着呢!”说完谢娴还幽怨的看这李曦,好似一个没要到糖吃的孩童。 “你胡搅蛮缠!” “哦?那公主请我上门,又是锁门又是送人的,难不成。” 谢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惋惜之情。看的李曦毛毛的,她慌乱的后退一步,一甩袖子声色内荏:“我们走!”。 见长公主已然走了,众人神色各异的跟了上去,谢娴叹口气道:“啧啧!我话还没说完呢!” 然后痞气十足的远远吊着,众人见状忙拉开了距离。 鸠子夫悄咪咪的往人群边上走,但是还是被眼尖的谢娴看到了。 “哎?那什么?你别走啊,你不是答应好了 ,我给公主献上白蛇传曲谱,就能得赏吗?”谢娴三两步上前,按住鸠子夫的肩膀,差点把人拍在地上。 谢娴声音挺大,有人听她这话已然知道了长公主打的什么主意,纷纷摇摇头,这北地女君虽然瞧着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不过倒是个实诚人啊。 鸠子夫此刻已然苦着脸,“哎呦!我的姑奶奶呦,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这小身板可禁不住你下手。” 谢娴什么人,被长公主算计,三两句就把她怼的下不来台,能这么好心来找他说话? 鸠子夫恨不能多生两条腿出来,但见到谢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顿时萎了。 “当初可是答应好的,公主殿下如此对我,可真让人伤心呢,还是郎君说了什么?”谢娴语气不疾不徐,但鸠子夫已然只觉的后背都湿透了。 自己的小命还捏在谢娴手里,给人办事,还办砸了,他求生欲极强的道:“女君,在下尽力了啊,但是公主一听见谢家少君之事,就变了脸色,我也是无心的啊!”呜呜!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两女的简直要他的老命了。 一听见他提起谢安,长公主就变脸,谢娴无奈人都说红颜祸水,自家兄长这是蓝颜祸水,简直了。 她摆摆手,“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喏!把东西交上去,我自然说话算话。”说着谢娴从怀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几页纸,上面写着白蛇传几个字。 鸠子夫没想到,事情失败了,谢娴还能如约献上曲谱,顿时老泪纵横,终于有个靠谱的了。 他喜滋滋的把这几页纸塞入怀中,拱手道:“多谢女君!”然后快步向前走去,无论如何总有一件能交差了。 他着急回去交差,却没看到身后谢娴诡异的眼神。 李曦回到大殿后堂,心中气不过,一把将矮几上的东西全都推倒在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气煞我也!” 她拎着裙子来回踱步,“鸠子夫呢?他不是说那谢娴献上了曲谱吗?” “让他快些要过来,不给我花家班,我就让她这戏唱不下去!”李曦已然想明白,她若执着要那几个老琴人,收拢花家班在手中,陷害谢娴定性了。 为了几个优伶,而陷害一个北地女君,这般行事粗鄙不说还落了下乘,必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传入启帝耳中,这就是落了皇家颜面,殊为不智。 她李曦身为长公主可丢不起这人,但若说她觊觎谢家玉树,因妒生恨,那就让她的名声更下一层楼了。 到时候自家侄女都能打上门来。 思来想去,她这口气只能换个地方出。 “鸠子夫,在哪呢?”李曦越想越气,婢女们大气都不敢出。不一会儿一个内侍,声音尖利道:“鸠郎君来了,刚才有人看见那谢家女把几页纸交给鸠郎君了。” 听闻此话,李曦松了口气,心中暗笑,谢氏女也是个蠢的,等她拿到这曲谱,定然安排多个优伶班子去演,让花家班混不下去。 而鸠子夫刚走到廊道,离正殿只余几步的距离,突然间小腿一麻身子就朝着外边倒去。 他瞪大眼,在众人惊呼声中,一头栽进了旁边的荷花池里。 第277章 举荐 不远处,谢娴靠在廊柱后面,装模作样道:“哎呀不愧是公主的人,连落水的姿势都和人不一样呢!” 噗嗤!从刚开始就一直注意着她的钱多多听见谢娴这阴阳怪气的话,顿时忍不住闷笑出声。 刚才谢娴把东西交给鸠子夫时,好多人都看到了,也猜到了谢娴给的是什么,都在心中暗道,这北地女君是个诚实的小姑娘。 但她看这谢娴眼底的笑意就知道,这怕也是个小狐狸。 谢娴听见笑声转头便看见一个穿着天青色纱袍女子,虽然身上首饰不多,但裙摆上面暗色蝶纹没有一只是重样的。 “姐姐是?”谢娴只觉的身前的贵妇笑容亲切,对自己没有恶意。 “好甜的一张小嘴!”钱多多示意谢娴往后躲躲,“那头乱着呢,可别殃及池鱼!” 谢娴咧嘴一笑:“反正都在池子里了,不扑他一身水,可不亏的慌!” “丫头,好胆色!” “姐姐看热闹也站前排呢。”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心中更加确定,都是瓜友啊。 过了没多久,就听见正殿后面传来李曦愤怒的尖叫声:“鸠子夫,你个蠢货,蠢货!” 盏茶之后,鸠子夫脸上顶着一个巴掌,手中拿着滴墨的几张纸连滚带爬的出来了。 谢娴眼底的冷色一闪而过,东西我可是给过了,至于他们要不要的起,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阿娴快随我来,难得见到如此有趣的人儿,定要让大家认识认识。”钱多多心情好,拉着谢娴就往前厅去了。 谢娴心中微暖,这钱姐姐,是怕公主再找她麻烦,由她带着谢娴在一众贵妇中穿梭。 “这位可是北地女君?” “嗨呀!原来还是如此娇嫩的小娘子!”几个已婚妇人,聊天相当放的开。 话题说着说着就跑偏了,一个贵妇人说起家事:“都说那男人不顶用,这不花着自己夫人的嫁妆还要娶小妻,我那侄女都快呕死了!” 旁人也是唏嘘不已,谢娴冷不丁的插了句嘴,“有了孩子,直接去父留子呗!” 周围猛然一静,那说话的贵妇,眼睛睁大,瞳孔微缩,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轻笑道:“哎呀,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些后宅妇人,总归是心软的。” 相互确认过眼神,“慢慢来不急。”死的自然点,不容易被人诟病。 随着聊天的深入,大家发现谢娴的许多观点莫名的让人舒适。 她们都是各家大娘子,主持中馈劳累不说,还要担心自己年老色衰为夫君不喜。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看谁不顺眼,断了他的粮,饿上几顿就老实了!”什么儿大不由娘,要跟青楼女子私定终身,断了钱粮过几天农家生活,自然就乖巧了。 因为这是钱多多的圈子,所以大家都颇为富态。 这边聊的热火朝天,众人越看谢娴越顺眼,难得这么对胃口的女娘,纷纷打听有没有定亲,得知谢娴是招赘上门,有些惋惜但也能理解。 就刚才那些话,谢娴这女娃一般的人家还真是招架不住。且她说话的时候神态自然,怎么想就怎么说的,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疏朗,很是惹人喜欢。 宴会开始,长公主坐在上首,虽然满头珠翠,打扮也雍容华贵,但是那脸色嘛,不知道的以为大家都欠她钱呢! 一众女婢跟在身后战战兢兢服侍,就连往日里最宠爱的几位面首朝她抛媚眼,李曦都没有回半分笑脸。 李曦坐在上首,面前隔着一道珠帘。 众人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见着公主不高兴,低头眉眼乱飞,然后低头该吃吃,该喝喝。 谢娴刚吃几口,就发现一道目光射向自己,抬眼一瞧,差点笑出声。 鸠子夫顶着个巴掌脸,幽怨的看着谢娴,当时他落水都没反应过来,等被李曦骂了一顿之后,才恍然大悟,直觉自己又着道了。 他感觉自己幼小心灵受到重创,枉他如此信任谢娴,结果对方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把自己埋了,看着对面吃的津津有味的红衣女郎,鸠子夫觉的身心俱疲。 他能怎么办,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小命在掌握在对方手里,感觉自己太倒霉了,改天一定要去西山寺一趟,去去晦气。 宴会进行时,随着舞姬,优伶班子表演,谢娴大饱眼福,果然高端宴会的歌舞就是不一样,这些舞姬穿着暴露,动作大胆挑逗,谁说古人不开放的,瞧这小腰细的。 嗯,动作很妖娆妩媚,但是这美人怎么长喉结了呢? 谢娴看的入神,然后对方一转身,差点没把茶喷了出来。迅速看看其余舞姬,还好还好,其他都是女子。 朝着上首的位置看了一眼,谢娴感叹,果然是长公主,就连舞姬表演也是投其所好。 李曦在两个面首的伺候下,总算缓了神色,但好死不死的和往这里看的谢娴对上视线。 谢娴举杯表示佩服,但看在李曦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男宾的位置离这边也不远,打头的李游一直关注这里,他这姑姑做事只凭着喜好,虽然这是身为一国公主的底气,但是如此莽撞的为自己树敌颇为不智。 谢家女君可没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谢娴顺着公主的位置往下看去,呦!熟人还蛮多的,镶王世子也来了,还有崔镜。 崔镜见谢娴望了过来,举杯笑笑,谢娴回敬,今天人挺多的,应该公主有其他安排!谢娴可不认为这么大的阵仗是为自己来的。 她这前置任务已经完成,后面就坐等看别人过主线便是。 果然酒过三巡,歌停舞熄,众人很有眼色的安静下来。 “今日春光正好,本宫前几日偶有所感,盛会将至,欲为会稽郡选拔治才,不论门第,不拘出身,唯才是举,诸位可荐贤才,共襄盛世。” 哦,原来是要搞招聘会啊!李曦这话一出下首的几位属臣纷纷表示,定会替殿下把关。 第278章 跪不跪 然后就见众人的眼神一亮,怎么分辨贤才,当然是看家世还有能力,至于公主说的不论出身,都只是说说而已。 这吴道之一走,会稽郡守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位置本来应该是朝廷任命,但若是有着公主的推荐,几率更大,想来为了这个位置,能争的头破血流。 当下就有人表示,自己家资颇丰,愿献上百金。然后李曦身边,就有晓事的官员称赞,他家子侄某某颇有贤才,能当大任云云,夸赞一番。 然后在你好我也好的氛围中,就把官职许了出去。 这样别开生面的招聘会,谢娴看了直呼好家伙,更有甚者,那些没钱的,当即就说自家儿郎美姿容,也想讨个差事等等。 谢娴看明白了,今天这宴会上,能进这个门的全都有备而来。 但她不明白,这样靠收钱得的官位,下面人真能把事情做好吗? 见她面露不解之色,旁边的钱多多解释道:“公主许出去的官,大多并无实权,有些官位是子侄接替父辈的,也有想靠着貌美搏一搏的,总归大家都有机会。” 原来如此,这都是晋升渠道啊,甭管行不行,若真的是个有才的,早晚会被发现,公主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人到底有什么能力。 反正有能力的爬上来,没能力的就原地混日子,总归大家都掏钱了。 上贡给公主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李曦最爱的还是珠宝美人,其他的差不多就行了。 这种大手笔的古代皇家招聘会,谢娴看的啧啧称奇,他们上贡的钱完全够下半辈子养老,但用这钱来换个官身貌似也不亏。 而且听钱多多说,这种靠钱上位的官员,对待庶民不会敲骨吸髓,因为本身就有钱,做事随性,全凭喜好。 性子好的还会自掏腰包修路搭桥,赚些功德什么的。 谢娴听的大开眼界,第一次对受贿有了全新的认识。这种从不缺钱的人当官,对下面的人来说既是幸运,又是不幸。 幸运的是,人家完全看不上下面庶民的三瓜两枣,不幸的是,这种人大多提倡无为而治,对于民生疾苦完全不能体会,所以就更提不上牧民有术。 待到最后,还有一个商人,给公主献上了一个乐班。公主欣然收下之后,有意无意的看向谢娴。 谢娴:? 见谢娴如此不上道,旁边的侍者站出来:“听闻谢家女君也有意为公主献上曲谱。” 本来听得昏昏欲睡的众人,一听这瓜还没完,立马精神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这里。 “我已经献上了啊!”你们都瞎吗?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你们是没听见? “可是,刚才那份已经看不得了!” “可我已经献上了啊!” “字迹模糊不清。” “我已经献上了啊!” 那侍者已然沉下脸,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女娘。 谢娴耸耸肩,东西她已经给到了,你们自己人出问题,那就不怪我咯! “够了!”李曦见着谢娴这混不吝的样子,气的肝疼。 这曲谱今天怕是要不到了。但她也绝不会让谢娴好过。 “谢娴你顶撞公主视为大不敬!”那侍者收到李曦的眼神,怒喝道。 谢娴懒洋洋道:“我如何不敬了?” “与公主殿下回话,应称臣礼,你这好生无礼。” 谢娴无奈起身,拱手行礼道:“拜见公主!” 李曦面露鄙夷之色,她就是看不惯,这女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她身为公主天生就有这种特权。 那侍者再接再厉道:“谢氏你应该双膝跪地。” 谢娴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意已然收敛,她缓步行至大殿中间,“公主真要我行臣礼?” 红衣女郎身着武袍,挺直脊背,此刻如同出鞘的利剑,整个人锋利无比的盯住李曦。 “长公主要我谢家黑石卫西北两万士卒效忠于你,这事问过陛下了吗?” 谢娴质问声从大殿传出,里面的外面的人全都听到了。 这个时代,只有下臣对于君上效忠的时候才会行全礼,而李曦逼着谢娴下跪便是折辱,因为谢娴不是李曦的臣子,而是朝廷的臣子。 更要命的是,谢娴手中掌握的是边军,启帝打压武将,但若有人打军队的主意,完完全全就是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当年陈王怎么死的,那可是李曦的亲哥。 谢娴一声喝问,让李曦面色煞白,冷汗直流,当年陈王一碗毒酒倒在她面前,是她从未挥去的噩梦。 若今日她逼谢娴向她下跪,被人曲解成,欲要染指谢娴手中军权,相信她这长公主也到头了,说不定改天一道圣旨就会被送去外族和亲。 自己这个哥哥为了手中的权利,血脉亲情那是什么东西,一文不值。 而下面几个等着看好戏的公主府属臣,此刻也反应过来,他们只知道谢娴是北地女君,手中掌兵,但百的也是掌兵。 万万没想到,西北总共十万驻军,谢娴手中就握着两万,自家主子欺负人之前都不调查一下背景的吗? 这种实权的女君是他们公主府能碰的吗?说的好听圣上感念公主不易,所以赐封会稽,但谁不知道公主每年都需献上大半的珠宝和美人,才能简在帝心。 可这些比起军权这种实打实的东西,他们算个屁啊!更何况是公主有错在先,若谢氏女上书一封,告状欺辱是小事,若真的被怀疑公主染指军权,他们已经觉的去外邦旅游指日可待了。 谢娴话音刚落,大厅便落针可闻,属臣们瑟瑟发抖,而刚才鼻孔朝天的内侍已然趴在地上,把脸深深的埋入那珍贵的长绒地毯中。 李曦僵直的身子有些体力不支,从软榻上滑了下来。这番动静虽大却谁也不敢去扶。 谢娴一把扯掉面前碍事的珠帘,上好南珠串成的珠子,落的满地都是,此刻众人都能看见长公主脸上的惊慌神色。 红袍黑裙的女郎,缓缓上前,裙边上的金线龙纹熠熠生辉,与地上的雪色滚珠相得益彰。 第279章 服不服 谢娴俯身朝着公主伸手。 “公主可还好,臣 扶您起来”谢娴满脸都是对李曦的关心。 李曦刚从惊吓中缓过神,见着谢娴上前来扶她,以为这波是过去了。 但耳朵里听她自称为臣,顿时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连声道:“不用,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 这时身边的婢女们才匆匆上前,七手八脚的把李曦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坐在榻上缓了口气,便一脸厌恶的看这旁边的内侍道:“把这曲解上意的蠢货,拉出去!” 那内侍被人拉走时也不反抗,只定定的看了李曦一眼。像他这种近侍,随时都有可能替主子顶罪,只是这次谁也没想到,会栽在小小的一个北地女君这里。 李曦对此却毫不在意,这就是上位者所谓的可意会不可言传。做的好是应该的,做的不好不就有人背锅了吗? 这时那些属臣纷纷跳出来道:“刚才都是那内侍嘴狂妄,竟然对女君不敬。” “对对,公主最为宽和,怎么会为难朝中臣工呢!”他们七嘴八舌,极力想把这事翻篇。 “哦,原来如此,可刚才还问我要曲谱呢,不给不好!”谢娴装模作样道。 “那里的话,女君既然已经给过了,公主会记得你的情的!” 谢娴唇角带笑似完全没把刚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口中道:“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会稽郡的,可惜。” 可惜什么,我滴妈呀!你可别可惜了,再可惜我们几个都得出国旅游了。 李曦顶着谢娴灼灼的目光后退一步,心有余悸的脸上还不得不摆出一副和善表情。生怕谢娴再来个语出惊人。 远处的崔镜看了全程,此时用袖子遮住嘴角,他已经努力克制了,真心憋不住。 阿娴如此耀眼,能在殿上把公主逼退,且敢怒不敢言,这也是头一遭。 而谢娴这边还在继续,“哎!其实白蛇传能得公主喜欢,我是很高兴的,只不过,公主如此待我,枉费了娴的一番心意啊!” “公主确实喜欢,以后定然会捧场的!”鸠子夫眼见的面前西风压倒东风,跳出来找存在感。 “哎呀,刚才那株红珊瑚挺漂亮的!”谢娴咂咂嘴。 鸠子夫疯狂朝着李曦使眼色,后者不可置信只能点头,“哎呀,公主也觉的红珊瑚与女君很是相配呢!” 李曦感觉自己已经麻了,她短短二十五年从未这么憋屈过。鸠子夫每次问她,机械的回答:“是,”“对。” 然后等后面清点库存发现,这次收的不少好东西都被谢娴讹走了。 这些东西价格比起花家班的身价都要翻上十几倍。亏大了啊!但是她又不敢不给,谢娴既然收了她的东西就表明此事翻篇,她也能安心,但就是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 下面坐着的钱多多的贵妇团,也是从头看到尾,刚才李曦逼着谢娴下跪,她都准备站起来替谢娴出头了,但没想到谢娴只用一句话,就把公主吓的花容失色。 不过谁能想到呢,谢娴平日里低调,来历却是不凡。 真正掌军两万啊!那都能和会稽太尉手下兵丁一样多了,此等势力,到哪里都是座上客,却如此寂寂无名。 她们对谢娴的感观更好了。 而此刻谢娴却在想着,来应娉公主府的人肯定不止这么点。 光拦路金蟾,就能劝退不少人,那她是不是可以捡些简历回去瞅瞅。 这个时代,当门客除了熟人举荐,剩下的就是送拜谒或者刺,还有名帖了,相当于个人简历,其上书姓名籍贯,官职,学历技能等。 估计公主府收的这些大多数都过不了第一关,她看了眼旁边的鸠子夫,这老小子还能用一用。 而在旁边一直陪着笑脸的鸠子夫,此刻突然打了个冷颤。 今天的宴会上李曦把脸面丢了个干净不说,还被谢娴讹诈了一笔,心中自然是不爽的,但是真正让她再对谢娴出手,已然是不敢了。 待到宴席散去,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朝着李游疯狂使眼色。 李游以为他姑姑是真的找到谢娴的什么把柄,或者二者之间有什么误会。 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女君,可与丐帮之人相识?有人上报,那掳走禹王世子之人与女君认识。” 谢娴眉头微皱,心中咯噔一下,不可能,这事除了自己和谢安没有其他人知道,而且做事的项桀很少出现,更不可能被人认出来。 她摇头道:“不知世子何出此言?”来来让我看看,哪个小可爱,认为是我干的。 李曦朝后面使了个眼色,两个卫卒拖着蓬头垢面的老钱头上来了。 谢娴眉头一挑,呦!还真找到老钱了啊!但是老钱头可不认识她。 这人早就让李徴认过了,这人就是给他穿裙子的老头,就连那狗他都认识。 老钱头此刻垂着脸似是睡着了,前两日就有狱卒给透露了风声,让自己指认一个穿红衣的女娘,事成之后给自己个痛快。 他应了下来,反正他也没什么好活了,他这条命能拉下一个贵人也不错。 到了大殿之上,他抬起头,看了眼周围桌面上的残羹冷炙,咽了口口水,他好久没吃东西了。 透过早已打结的发丝,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贵人,主位上的李曦,神色有些焦急,她今晚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要指认谢娴成功。 那谢娴就会陷入麻烦之中,就算不是她做的又怎样,只要身上背着这个嫌疑,启帝那里她也可以解释之前的事。 李游面色沉稳,他只等待着一个结果。既然说是谢娴做的,那就得拿出证据。 谢娴两手一揣,神色淡然的看着面前的老钱头,心中思索片刻,这家伙自从把他亲哥送上断头台,人就不见了。 自己等人说好的事成之后,告诉他儿子的消息都找不到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跑公主府大牢里来了,可真难找啊。 “下跪何人,你可知绑架禹王世子,是死罪?”旁边公主府的刑官上前问话。 “知罪,就是西山寺太不讲信义。”收了老子钱,还拿老子去换钱。 众人:知道你怎么来的,就不必强调了。 第281章 何德何能 拜帖中大都是介绍自己的基本情况,做什么生意,背后靠的是哪个世家大族,希望有机会与谢氏合作云云。 “这番拜贴,都是必须的,女君可择其优者,为生意同盟。”左为建议。 “不错。”谢娴点头,她们这边的卖鱼生意做不了几天了,但是留下几艘小船,专门跑果脯收购还是可以的。 “剩下送拜贴的按照他们给的金额,入成鸽堂的会员!”谢娴本着既然人都送钱来了,自己不好什么都不出,反正鸽堂的服务对象就是这些生意人。 项桀应诺,他鸽堂终于能开张了,虽然那些人还不知道鸽堂是干啥的。 瞄了眼那些摊在桌上的名匣,嗯!看样子能办的起金牌会员的还有不少。 左为和左慈对视一眼,心中叹气,女君如此仁厚,比起那些收钱收的习以为常的贵族,这种从不愿意欠人情的行为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还从未见过,真就自己赚钱养军队的世家贵女,随着待的时间越久,对于谢娴的做事风格越了解。 上次屠珍回来就带回来不少雀县那边的公文,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是财务报表。 有些事谢苗根本做不了主,事关黑石卫发展方向,六叔和谢云也拿不定主意,且根据管理流程,所有超限的金额必须谢娴盖章批复。 左家兄弟二人,接触了这些报表才知道了为何谢娴如此爱财,棉种的投入,纺织厂的扩建,还有士兵抚恤,新兵训练补贴,军用物资采购等等。 那一项项巨额支出,就连一般的世家都无法支撑。 养一支军队的花销如此巨大,就是那些千年世家也只能算勉力支撑。 他们也明白了为何黑石卫勇吉等人,对谢娴死心塌地。 因为谢娴是真的把士卒当做子民来对待的,光普通士兵们的各类补贴一个月就将近五千两。这还不算服役中的一万多人。 服役中的军饷是朝廷发放,而谢娴还要以各种补贴的形式发放物资,尽量让他们过的好一些。 现在黑石卫每月的花销巨大,而谢娴还认为不够,她手中投建的各类项目大多能看到也是为了让士卒们过的更好。 如此尽心尽力的主君,能不得下面士卒们拥戴吗? 左家两兄弟也算是走过许多地方,正常情况下,士卒兵痞最是实际,打仗之前不发粮饷,谁来说话都不管用,皇帝都不差饿兵。只要钱给的够,交情才能有,但凡你少给一分,立马化身土匪让你倾家荡产。 所以这时期,世家贵族大多看不起兵痞,认为他们都是没有义信的无礼之人,连带着武将也被歧视。 但谁又喜欢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呢? 军户最为让人瞧不起,但他们所有的出路皆被堵死,不甘和愤怒后只剩下麻木,对这种人讲义和礼,徒增笑料罢了。 但在谢娴的财报中,他们看到了黑石卫士卒们的待遇如何,三天一顿肉,四季衣物鞋袜,老人有退养金,幼学学费全免,真正做到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这种主君可谓千年难遇,他们心中感慨万千,两人做事也更加勤勉,手中被分派的活计越来越多,身上压力越来越大,但两人从未抱怨。 左慈抬眼,眼神复杂的看向上首,只见自家女君瘫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淑女风范的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睡醒的表情。 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知不觉间,左家兄弟对于主君的固有形象一步步被打碎重铸。 “哦对了,昨天那些从公主府讹送过来的东西能卖的都卖掉,换成钱。”谢娴说起这个稍微有点精神。 “可女君不是说,那个红珊瑚颇为喜欢吗?”青黛弱弱的道。 再说了,哪家的贵女不喜欢珠宝首饰,奇珍啊!怎的自家女君对此完全没什么兴趣。她可是瞧见了,昨天那里面好些东西都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珍品呢! 昨天公主府的人送来东西,可把她惊住了,自家女君出去一趟,就能弄回来这么多东西,她都以为,女君是把花家班卖了呢! 虽然能换这么多也不算亏,当着那侍者的面,谢娴笑的很是谦虚,表示都是自己喜欢的,多谢公主赏赐云云。 然后今天睡醒了就要把东西卖了换钱,你好歹装一装啊! “能换钱的东西,谁不喜欢,”谢娴白了她一眼,遂又反应过来,“这玩意原产地就在这里,去康健才能卖个好价钱。哎!算了,和果脯一起拉到都城卖好了。” 众人理解了,谢娴此喜欢非彼喜欢,只要能换钱的都喜欢。 算了,我家女君爱财取之有道。 “女君说的那个培训班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青黛拿着手中的小本子汇报。 谢娴眼神一亮,昨天那一波,公主对于谢家女君的厚爱人尽皆知,刚好可以趁机炒作一波。 她招了池州前来,如此这般一番,花家班的园子也正式开张了。 第二天,公主宴会上就流传出,公主对谢氏女君很是厚爱,赐下了男宠不说,还送了好些珍宝。 反正不论过程如何,结果是实打实的,当然这话听在亲身经历者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 都赞,谢氏女心有城府,被长公主如此对待,却能忍得下这口气,完全没有考虑过,谢娴是为了五斗米而折的腰。 而听说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左家两兄弟连同花家班等人都沉默了。 左家兄弟是震惊谢娴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能忍,女子的名节此等大事,被如此羞辱,第二天还能面不改色的和他们谈笑如常,此等心性,非常人所能及也。 而花家班感触就更深了,谢娴不惜和长公主翻脸也要保下他们,为了他们女君竟然受了此等屈辱,他们何德何能,能让谢娴如此厚爱。 花银和游吉泪流满面,越琴人直说要去跑几个场子,为女君多赚点钱。 池州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捂住至今还在颤抖的心口,脸上神色恍惚。 如此君上让他敬畏,仰慕。用尽力气只能望其项背,其品德高洁让人生不起一丝妄念。 第282章 楚修 池州平复心情,半晌之后他招来小婢,\"听闻院中进新人了,带来我瞧瞧。\"他指的是昨天连同宝物一起送来的楚美人。 这家伙是公主的男宠,昨天他和游吉听闻公主赏赐男宠给谢娴,失落了好半天,还命人好生对待。 但今天一听宴会上的真实情况,好嘛!这家伙原来是要害女君的,想到这里,大伙儿就没什么好性儿了。 听闻池州要处理这家伙,园子里好事者都来围观。 他们也心中有气,因为对谢娴有所亏欠,心里把楚美人骂了千百遍,但看着他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就有些气不起来。 实在是这人看起来太惨了,下面的人不明所以,但是池州和花银知道啊,按着谢娴那天收拾鸠子夫的力道,看样子女君还是手下留情了,要不也不能自己走过来。 楚美人,努力睁着肿成一条细缝的眼睛不安的看着众人。 “咳!说说你的来历!”池州开口,他如今是花家班执事。 “小的姓楚名修,外号美人,原是农家子,灾荒年间被人卖到班子里,待了几年便辗转到了公主府上,”他的经历实在没什么特色,和公主府后院的大部人一样。 楚美人见池州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发怵,只能求饶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请各位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一开始,楚美人以为自己送给了谢娴就如同以前公主府后院一样,大家各凭‘本事’吃饭,但经过一晚上的观察,这谢氏御下颇严,虽没有人虐待和拷打他,有吃有喝,但也没人理会他。 而且大家都很忙,那些在公主府里随处可见的喜欢嚼舌根的仆妇,园子里一个都看不见,偶尔见到几个仆役也是来去匆匆,见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远远的便绕开,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样。 他在园子里闲逛,本想用银子贿赂门子打听一番谢娴的喜好,转头就见那门子把银子上交给外院卫卒头领,指认道,就是他给的。 楚美人千算万算没想到谢家园子的管理模式如此鬼畜,顿时让他抓瞎了。 今天终于自己被传唤,他一路上心中忐忑,等看到池州和游吉两人一个风流妩媚,一个俊俏灵动,这番颜值随便哪个都吊打他。 此刻楚美人想直接改名叫楚一般。他彻底死心了,才有了先前求饶的这一幕。 池州用折扇遮住嘴角,轻笑一声,“还是叫你楚修!女君治下,所有人都要工作,谢氏不养闲人。” 就这货,闲的给下面的人找事,都有人告到他这里来了。 昨日去送公文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了楚美人一嘴,然后谢娴就用‘你傻了吗?’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池州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楚美人是优伶出身,所以自动被归类到他名下。 他只能讪讪的笑着退下,暗骂自己蠢。谢娴对男人不怎么感兴趣,他和游吉都没被正眼瞧过几次,更别提这长相身段都不如他的公主府之人了。 心下大石落地,但一想到这家伙让自己在女君眼前出丑,池州笑的更亲切了。 “说说你的长处!” \"小的善舞!\"楚美人诺诺的低下头。 善乐的叫琴人,而善舞的就叫舞师或者舞姬, 池州面色不变,但他心中理解,楚美人长相算不上怎么好,但是皮肤白皙,四肢修长,有个跳舞的好身段。 而他若没有所长怎么能被阅男无数的长公主看上呢?答案在意料之中。 他点点头,淡淡道:“你的身契在我这里,以后就是花家班的人了。” “多谢郎君收留!”楚修以脸着地,伏身行礼。暗自松了口气,能收下就好,只要自己还有用。 饶是他处境实在尴尬,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留下了。 “不过”池州狭长的狐狸眼眯起,身上气势迫人:\"进了花家班,就不能与公主府再有往来,若一经发现,自有你的好去处!\" 后面四个字,池州说的很是慎重,想起前几日那些有异心的人被揪出来之后,全都被送去岛上挖鸟粪了,就这还不算最惨的。 听勇队正说,女君名下还有几座矿山,可是缺人的很!这话传开之后,下面做事的人明显用心了很多。 “小人不敢,主家肯留小人一命已是大恩。”其他是万万不敢想的,开玩笑,他亲身体验过谢娴的巨力之后,北地谢氏和他以前在高端宴会上听过的血脉氏族已然划上等号。 拥有这等资质的女君,他是傻了才会背叛,血脉氏族稀缺高贵,每次出现都伴随着一个家族的起落。能在其手下混饭吃,高兴还来不及。 “如此最好!这是谢氏的规矩,两日内熟记。”池州撂下一个不厚的小本子,这楚美人不得不说很有上进心,本来不识字,但在公主府后院无聊,人还坚持学习,是个运气不怎么好的上进青年。 池州把他带在身边,安排下去后也当做一次考验。 楚修走了之后游吉蹭过来:“池哥,就这么放过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稚嫩的小脸上是气鼓鼓的表情。 “你想怎么做?” “罚跪!抄书!嗯还有补让他吃饭!”游吉列出一种自认为狠毒的方法。 池州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女君把人给我们,就是让他来工作的,若真有问题早就交给前院了!还有你是不是忘了条例。” 已想到员工守则里面,不得欺压新入职的员工,游吉心有不甘道:“可也不能这么算了,他该给女君道歉啊!” 池州无奈:“你觉的女君会在意?”平日谢娴恨不能谁都别来烦他,谁要是作死的在谢娴规定的,非工作时间打扰她,那么恭喜,就可以喜提谢娴式写报告大礼包,绝对让你欲仙欲死。 按女君的话来说,有事上班说,下班后那是私人时间,加班是不道德的。 第283章 曲谱集 努力学习认字的游吉还没被报告折磨过,但是这不妨碍他总结规律,所以只能讪讪的闭嘴。 道歉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去烦自家女君,没见着自家女君每次早上晨会都一副睡不醒的表情吗? 正在翻最新画本子的谢娴,有些无聊的咂咂嘴,这么十几本,她三天就看完了,哎!早知道就不熬夜看了,这不现在又无聊了。 这几日,县城里面,热闹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先是公主府宴会上,长公主广纳贤才,紧接又爆出花家班专门在外面租了个院子,每天都出演戏曲。 白蛇传共二十场戏,一天分上下场演习,而且里面偶尔还有其他班子应邀表演。 最炸裂的是,花家班对外开班授徒,只要花钱就能习得新式曲谱还有新式乐器,培训内容细致,可以先听一节课,然后在决定要不要交钱。 这下很多班子都坐不住了,大课持续了三天,之后便是陆陆续续报名学课的人。 “你们说这花家班咋想的,有着新谱子和乐器,不藏着掖着,还非要拿出来授课,听说他们班费也收的不高,平均一节课也就一两,这不是亏的慌!” 有同行不解,但不妨碍她来参加培训。 “就是,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有人看不过眼嘲讽道:“你看看这班里有多少人?” 他们抬眼望去,在座的起码有四五十号人,心中一惊,光这一节课就得五十两,若按照上午一节下午一节这一天就是百两。 “这可比那什么表演来钱快的多啊!”有人惊呼。 “快看,上台的是不是倪师?”有人指着上台的一个老人道。 “还真是倪琴人,花家班真是大手笔,竟然让倪师来教授曲谱。”倪琴人是谢娴特意请来的,本来已经养老的他,看过五线谱之后就答应了花银的请求。 倪师坐在坐位上,开口道:“大家能来学习想来都想知道这新谱子是怎样的,现在给大家把曲谱发一下。” 仆役给每人发了一本曲谱,众人翻开一看,顿时大惊,“竟然有这么多的曲子,快看前两页,还有我一直要找的太好了” 曲谱集一下发,众人顿时如获至宝,就算现在没名师讲课,能拿到这曲谱集,也算值了。 他们身为优伶,曲谱本来就是宝贵的,都是前人攒下,一代代传下来的,有些开明同行之间的曲谱会相互交换,但有些真就是藏的严实,谁都不给。 大家就各凭耳力,然后在自己抄录下来,所以盗版的少音的,更有甚者,记录曲谱的方式还五花八门,若无人教授,有了谱子也认不出,许多名曲就这样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倪师见到了五线谱的简便和易懂,这才成为了教授乐谱的老师。 白发苍苍的老人,听见花银所说,谢娴统一曲谱野望,眼中也是泪光点点,他们这代老琴人,唯一的心愿便是,手中的曲谱能够承传下去。 其实之前不是没人做过这方面的努力,但是只凭着一人一城或者一个势力的努力,还是太过勉强。 但谢娴提出的方案是唯一可持续推进的,因为纸张已经普及的缘故,书本价格并不高昂,一本曲谱集的成本在五十文左右,谢娴决定按照成本溢价10出售。 当然典藏版,限量版,不在此列。 而且后续每年曲谱集都会更新,如果出现脍炙人口的新曲就会收录进去,每年会稽盛会,红榜,天榜的曲目自然会收录进去。 而想让自己的曲子进入曲谱集,各个打榜的班子就要动动脑筋了。 赞助商肯定是要的,这个前后顺序也有讲究不是吗?谢娴会让这些古人了解下,什么叫的才是最贵的。 所以当池州,花银,等人听见谢娴连夜赶制的,关于曲谱集的营销方案后,只能说是叹为观止。 “当然这些只是计划,有不足的地方还需要补充,不过要不要按照这个方案实行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谢娴只是提供一个大体的框架,里面的细则还要他们自己完善。 上古时期的乐舞机构首先是用于宗教活动,其次才是用于娱乐的,而后世的宫廷优伶机构,乐府,也顺着礼仪、娱乐两途发展。 优伶的官方组织是乐府,民间的优伶团体就是班子,然后是名门氏族豢养的家乐。 现在花家班就可以说是谢娴的家乐,不同于官方乐府对于礼仪的严谨,民间的班子和家乐更具有活力,而且娱乐性更强。 谢娴觉的优伶作为弱势群体,但都不怎么缺钱,为啥不能成立一个组织专门施行这个计划呢? 绝对不是她嫌弃麻烦的缘故。 而是这种东西自然要掌握在优伶组织内部,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经过了解谢娴发现,朝中的乐府乐官,每年都会从民间选拔一批优秀的乐者进宫,担任乐官,这才有了天榜的由来。 谢娴点头,这是直接考公直通道啊!怪不得要抢破头。 但是随着皇朝的腐朽,每年的天榜就变成了各个世家贵族,豪商巨贾的竞技场。 谢娴若有所思,各家势力的争夺越演越烈,启帝没有表态,那就是默认放纵,大家争先恐后的给他进献美姬,似乎还乐在其中。 这么玩不怕翻车吗?谢娴摸着下巴,以前看电视剧最经典的刺杀环节就是舞姬了,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启帝还年轻,下面的皇子还未长成。 而且送人的世家也会仔细筛查进宫人选,避免牵连自己来个九族消消乐,这才是启帝能笑到现在的原因! 对于自己的猜测,谢娴持保留态度。 谢娴不关心启帝的皇宫生活,但花家班的培训园子却是火爆起来了。 有意争榜的班子,几乎都会派人来学,因为其他班子都学了,若你不学就平白弱了几分。 挣榜历来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不过大家对于花家班榜前捞金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满。 大家拿到曲谱集,全都喜笑开颜,池州更是保证到,若各位有收藏的好曲,愿意拿出来收录进曲谱集,那么可以免学费,所有的课程听。 第284章 海寇 短短六七天,谢娴新租的园子就人满为患,而不得不把戏台搭在园子外面,里面所有的教室都满了,如果再报名,只能等下一期。 有人捶胸顿足,他们听说了倪师这个乐人的祖师爷能被请来讲课,还有曲谱集上的三十多首曲子,这两个不论哪一样,都是银子换不来的。 但随着报名人数激增,课程都排到月底去了。 花家班这里却不急不缓,按照每堂课四十人的进度,曲谱课被排满了,但还有别的课啊! 有些人看着课程表,发现各种乐器的培训,都还有技艺精湛的老琴人执教,顿时如同发现了宝藏,这些久闻盛名的老琴人,她们也只听过名号,如今竟然可以请教琴技,那还等什么?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为了保证课程质量,每节课的人数都是有规定的,届时不论人数多寡,时间到了都会开课的啊!” 门前的楚修喊的声嘶力竭,声音都快劈叉了,没法子大家都忙,就他一个打杂的,被池州拉来负责对外接待和解释报名流程。 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忽然觉的这样的生活比之前有意思多了。 乐器课每天只有上午一节,下午一节,要不声音太过嘈杂,大家混在一起啥都干不了。 优伶培训这边谢娴看着每日的进账嘿嘿直乐,心中盘算离打榜还有几天。 她们也就再赚个几天的钱,能够预见等榜单出来,大家对于培训班的作用也能有个比较直观的认识。 花家班虽然不直接参与竞争,但是在后面做辅助工作也是可以的。 项桀那边速度不慢,鸽堂按照商人们的礼金,送上了相应的会员凭证。 金大就是一户跟风送了名匣的南地商户,他平日里做的是木料生意,经常天南地北的跑,听说是西北边军的实权女君,陈郡多山岭,也算是他常去收购木料的地方,所以送了也就送了。 南地富庶,像他这种商户多如牛毛,金大平日里是个谨慎的人,很多人对谢娴不看好,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他送的礼金不算多,十个金饼十两金换算成银子大约一百五十两,也不算少,图的就是以后万一碰见了,也能有个面子情。 却没想到三日后,收到了来自鸽堂的一块铁质令牌。连同令牌一起的还有鸽堂会员证。 他皱眉看着手上这块铁牌,铁牌质地沉重。虽是铁质,却显出一种少见的亮银色。 正面是一个鸟的标志,下书南地鸽堂,另外一面是一个虚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翅膀,然后写着会员两个字,下面一圈是他看不懂的符号。 牌子巴掌大小,不算厚,他放下铁牌,看着匣子下面压着的一张薄纸。 这才明白,这是鸽堂的会员凭证,因为他送去谢府的十金,谢府直接帮他办了个劳什子的鸽堂会员。 鸽堂是什么他没听过,但看这令牌倒是做的精巧,纸上介绍鸽堂预存百两可以兑换三次各地的物价咨询机会,他并未看在眼里。 对商人来说,各地的物价大概都是知道的,除非遇见特殊情况,一般波动的较少。 他们更相信自己固有的信息渠道,而且这上面说,北地的木料收购价格下跌,他就更不信了,在他看来,在便宜能便宜到哪去? 他这趟是要去南越那边收些香木,可没时间浪费在这里,不过看在这令牌精巧的份上,随手就甩给身边的随侍,让他当个物件挂着压衣角。 两天后,金大和一众富商,战战兢兢的跪在甲板上,脸色发白,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来收个香木也能遇见海寇,不是说,这边有专门的军队清缴吗? 巨大的福船上,一群南越海寇和猴子一般挂在缆绳上,吱哇乱叫,说的什么都听不懂,他和几个商人被人捆着手脚,面色惨白,自知这次难活了。 旁边通译先生,脸上不好看,听那海盗头领说了半天才道:“这位大王说,要我们交出三成的货物,就放我们走。” 那通议脸色古怪,这南洋的海寇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以前都是把货直接吞了,好的给个小舢板,让你在海上自己飘,要么就是扔到海里喂鱼,听天由命。 现在竟然只收三成的过路费? 跪在甲板上的众商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觉的不可思议,这些未开化的海寇,竟然转了性子了? 那称为大王的黑猴子,叽哩哇啦的又对通译说了一堆,然后摆摆手,让他们快些。 那通译过了半晌才面色古怪的开口道:“这大王说,他们海寇这段时间被我们夏人的船抢了好些东西,以后不杀我们,只要路过交货就行。” “夏人海盗”黑大王高声,脸上表情似是惊恐又似崇拜。 “沾浪”对是这个名字。 “不杀夏人沾浪不杀我们” “杀夏人,我们没有了!”说到最后情绪激动。 听到沾浪这两个字,旁边的海寇们明显身子一抖,瞧的通译啧啧称奇。 跪在地上的商贾们哪个不是人精,瞧瞧这帮海盗,被那叫沾浪的都杀出心理阴影了。 “听这意思,他们不敢杀我们,就是碍于那叫沾浪的海盗,所以才改成只拿三成的货物?” “说的是,只不过这沾浪是哪里的海盗,怎么我们没听过啊?”有人不解,他们也算在这海上经常跑的,要说夏国的海盗,多少也有些交情。 但把南洋海寇杀的规矩都改了,如此威名赫赫还真没听见过。 几人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哎!真这么厉害,等这趟回去,得上门拜见。” “正是,这可是救了我们的命啊!” 众人心头大石放下,刚才被海寇追上,他们便觉不好,这南洋蛮子,都是未开化的,而且一般很难沟通,对他们这些商贾,也是从不留手。 他们皆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有这个转折。 第285章 斩浪 见他们同意交上三成的货物当过路费,那黑大王趾高气昂的表示,这船他们也不要的,等到了岛上卸完货,他们就能走了。 “幸好,有我大夏海上英豪,否则我等危矣。”商人们得知自己安全了,那通译先生却是好奇不已,他在这南洋走动这么久,怎么没听过沾浪的名号。 找到那个精通汉语的越人,塞了角银子,这才聊了起来。 “什么?沾浪是一艘黑色的剑船?”通译有些不解。 “对剑船,”那越人指了指腰上的剑,这还是刚从船上护卫那里抢来的。 “速度和鱼一样快,他们有弓箭,抢了我们许多船,只留下好的,其余的都拉到海上烧了!”那越人,语气颤抖,似乎回忆起来都是莫大的恐惧。 通译见他如此,心里越发好奇道:“他们挂的什么旗。” “黑旗,白虎。”最后那越人有些激动的说道,那是天神的惩罚,白虎是祥瑞,是国王弱小,他们才遭到这等劫难。 “那船上的人说,打劫商船不能杀人,若被发现,要把我们都烧死烧死。”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整个人都开始不自觉的颤抖,然后神情惶恐的跑了。 那通译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咂咂嘴,算了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他回到甲板上和众人汇报打听到的消息。 “黑底白虎旗?没见过啊?”众人闻言纷纷摇头。 “邹先生,你在这南洋待的最久,听过这黑底白虎是哪家的?”有人冲着通译问道。 邹先生摇摇头:“朝廷水师挂的是日月旗,其他世家自有各自的旗帜,这白虎旗的海盗船,真没听过!” 这时旁边有个弱弱的声音道:“万一人就不是海盗呢?” “对啊!听那蛮子说,这船上之人还配备有弓箭手,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搞到的。”有那见多识广的老仓头道。 他嘿嘿一笑:“估计是怕这南蛮的国王上告,所以故意装成海盗!” “嗯!老顾真不愧是海上的老仓头,见多识广啊!” “诸位抬举,哈哈!” 老仓头,得知自己的船不会被抢,自然也是高兴的,而且听通译那边的消息,这股威慑南洋的势力,做事谨慎,没有对南洋海盗赶尽杀绝,只把他们的大船全都抢走了。 颇有一种恩威并施的感觉。 他如今就是受益者,自然明白,只抢大船,烧掉小船的用意。 这明显是不让这群海盗离岸太远,他看了下面费力拖着福船的三艘梭子舰,轻轻摇头,哎!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他都替海寇们累的慌。 前面的梭子舰上,一群海寇费力的划着船,他们不敢让福船自己动,其一是不会开。其二是刚才激战的时候,他们为了不让福船跑掉,已经把所有的帆绳砍断,如今只能靠几个小船合力拉回去。 南洋的岛链众多,前面就是一处峡湾,忽然身后的海寇怪叫起来,众人抬眼看去,是两艘和海寇们一样的梭子舰。 不过这两艘船的速度非常快,眼看着就赶到了众人身后。 这时船上的海寇们开始慌了,他们尖叫着,纷纷往前面的小船上逃去,更有甚者,直接跳海。 这般疯狂逃跑的样子,看的福船上的众人大跌眼镜,刚才对他们气势汹汹,现在就两个小船就把他们吓的弃船而逃。 两艘梭子舰并未减速,三角的桅帆打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平稳的从福船两侧绕了过去。 这时前面三艘海寇的梭子舰已经割断了绳索,放弃福船,疯狂朝峡湾方向逃窜。 “快看,这后来的船速好快啊!” 刚才他们没有感觉,以为那海盗的梭子舰是因为拉了福船所以速度如龟爬,但此刻前面三艘船已经扔下福船跑了,但肉眼可见的还是和后面的两艘三角帆的梭子舰,距离越来越近。 “快看那后来的梭子舰,怎么走的不是直线。”顾仓头定睛一看,果然那后面来的两艘船,在海面上呈现之字形走位,这般折线航行,速度却比前面快的多。 他抬头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是逆风,能行驶这么快定然和那古怪的帆有关系。” 说着众人就看向最前面的三艘船,果不其然,海寇们的梭子舰已然降下帆,开始全手动划船了。 但为时已晚,峡湾的夹角处,一艘黑色的舰船从崖壁后面破浪而出。 船头黑色舰首桅杆如利剑般直插天空。因为是顺风,大大小小的风帆全部鼓满,整个船如同露鳍的鲨鱼,带着沉凝和内敛划过一道弧线,挡在三艘梭子舰前方。 站在甲板上的邹通译,向前两步,声音激动道:“黑底白虎旗!” 众人心中一惊,依眼看去:“上平如衢,下侧如刃,船身如剑,黑底白虎旗!好一艘斩浪!” 待那舰船完全侧身,他们这才看清楚,船首侧边,如水波纹的‘斩浪’两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此时,海寇们已然慌不择路了,好些人尖叫一声跳入海中,也不管这峡湾完全没有能上岸的地方,也有些人丢下刀剑,抱头下蹲在甲板上。 这等熟悉的姿势动作,让金大他们一群商贾面上古怪,他们刚被俘虏的时候,海寇们就要求他们这个姿势。 原来这是被训练过了啊! “呦,猴子们又加了三艘新船啊!我估摸着你们也该造好了,这不就顺道来看一眼!” 正宗的夏朝官话从那舰船上传来,听的半懂不懂的黑大王抬起眼,一脸迷茫的想着刚说什么,自己跪下的姿势不对吗? 然后又把头压低了点。 福船上众人表情古怪,心里觉的这南洋海寇也挺可怜的。 “老大他们还有一艘福船?”挂着鸟旗的梭子舰飘飘悠悠的靠了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福船上众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因为他们还被捆住手脚,除开邹通译,其他人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哎!要不这福船就撂这儿!他们的帆都被做掉了,修起来麻烦的紧。”那男人声音不情不愿又道,说话的正是胡冲。 第286章 斩浪与鸽堂 福船上众人心下一惊,他们光顾着高兴,还不知来人是不是海盗,要知道在茫茫大海上,就算遇见官船也是很危险的。 他们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若是来个心狠点的,简直不敢想。 胡冲的话音刚落,舰首的勇吉喝道:“一让你干活就磨磨唧唧,速度搞完,该吃饭了。” 勇吉最是瞧不起胡冲的小家子气,每每做事之前都要盘算一番,上次因为帮着一个渔船拖回港口,那渔人家穷,他就没收报酬,这家伙就念叨了一路。 真是够够的,要不是看他开船技术好的份儿上,早就把他赶去挖鸟屎了。 “那先说好,我就上去看一眼。”胡冲嘟嘟囔囔,但是手上却不慢,腰间勾爪一甩,扒上船舷,蹭蹭两下就上去了。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起翻过去,三人落地一瞧。 “呦!怎么还捆着这么多人呢!”他脸上有些可惜,还以为人都跑光了,这样他们把货一搬空就可以走了。 见他脸上的惋惜之色,众人害怕自己小命不保,金大忙面露讨好之色:“各位好汉,我等是大夏商人,如今落难,若能得诸位相助,定有重礼奉上。” 他们现在只想活命,只要能活着,就算把所有的货给出去都行。 但此刻,他又不敢直说,给钱的事,人要钱的话直接把他们都杀了岂不是更省事,留着他们还凭白惹出麻烦。 本来刚才见到海寇都逃了,邹通译就想给他们松绑,但是看着这事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所以解开的金大连忙又主动把绳子抓在手里,跪好。 胡冲围着众人看了一圈,都是南地的商贾,有些以前还见过,但这段时间他在海上飘着,人晒的黑了不少,变化很大,不是熟悉的人,真认不出来,他这个以前的海帮帮主。 就着一会儿的功夫,其他两人已经去船舱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报,都是木料,和香果。” 另外一人随后也上来,对胡冲摇摇头,示意没有危险。 “啧!真麻烦!”他走到船舵旁边,这里放着船上人身上搜出来的财物,各种金玉配饰堆着不少。 他没有动,旁边两人也是稀松平常的看了眼,便收回眼神。 “按规矩从海盗手里救你们回来,就要收取三成的货,如何!”胡冲这段时间已经锻炼出来了,这种硬收保护费也是谢娴想出来的。 她不能时时刻刻跟船跑,大家出去做事当然得有收获,自己等人收三成总比他们没命强。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南洋海寇把他们这做法学了个十乘十。 胡冲见众人面色古怪,当即沉下脸:“怎得,尔等不愿意?” 众人噤若寒蝉,邹先生这时站了出来道:“好汉莫恼,实在是刚才那南洋海寇就说收我等三成的过路费。” 就感觉奇奇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对。 啊这!胡冲也是无语。 “头!我们上次就收了猴子三成的保护费,他们学的挺快啊!”其中一人道。 胡冲拧眉,这样海寇要三成,他们也要三成,不就和海寇一样了吗? 丝毫不占优势啊! “头,要不我们再多要点?怎么也得比猴子多啊!” “边儿去!”胡冲不耐烦。 金大几人面面相觑,啊这!原来土匪祖宗在这呢! 胡冲想了半天挠挠头,算了他就是个伍长,操这心做什。 他盯着首饰盒子,从里面挑出一块铁牌,旁边的两人也是表情微变。 不会!还能遇见友军的客户,如此就更麻烦了。 他手里拿着鸽堂铁牌,向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蹭蹭的下船去了。 不一会儿,斩浪靠近,勇吉从木板上走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铁牌,嘿嘿一笑:“呦呵,还是个贵客呢!” 他提溜着铁牌,转了一圈道:“这牌子,谁的?” 金大脸色微变,他有些不敢吱声,这次出来的急,自家仆役把他给的牌子就挂在腰上,刚才搜身的时候也被当做饰品收到一起了。 完了,莫不是这斩浪和那鸽堂有什么过节! 见众人无人回话,勇吉有些不耐烦,“快说,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金大见身边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就知道自己要被卖了,那还不如自己先出来呢! “是鄙人的!”他声音弱弱道。 勇吉嘿嘿一笑问道:“这东西怎么来的?”他倒是要问清楚,鸽堂在南地可没什么根基,正常情况下很难会有人肯掏钱办会员。 “哦!原来是送礼了啊!”勇吉秒懂,自己女君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凭白收人东西肯定不愿的,所以送出鸽堂铁牌是谢娴能做出来的事。 他心中明白这次他们过路费不能多收了,他把铁牌塞到金大怀里,“行了,你的钱我们就不收了,鸽堂与我们也有些交情。” 然后示意胡冲等人给他们松绑,“让猴子来几个人帮他们把帆绳修好,要不就让他们下去喂鱼。” 这船也抢不了,哎!不行感觉这趟出来亏了。 他郁闷的走了,后面福船上的众人莫名奇妙,什么情况,怎么那船老大见到一块铁牌,就这么好说话了,还让人来帮他们修船? 皱通译不解道:“金大郎君,能否把那铁牌拿出来让我们一观。” 众人也纷纷围了过来,他们也好奇的紧,鸽堂是什么怎么能和这斩浪还有交情,看样子金大的过路费都能免。 这下可是赚大了啊! 金大心中激动 ,从怀中拿出铁牌时,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以为这东西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帮派的信物而已,没想到竟然能让自己省掉一大笔钱、 这笔钱可是比换来铁牌的一百五十两要多的多呢!这把属实是自己赚了啊! “你说,这鸽堂是买卖消息的组织?这不就和堰楼一样?”有人道。 “怎么能一样,堰楼是买卖各家辛秘,还有刺客生意,这鸽堂可不一样,他们只是用鸽子联通各地,递送家信,对我等商贾来说很是方便啊。” “哎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都城的密羽楼?”有人似是想起了什么。 “来来,这牌子我看看,我在密羽楼可是买过几次消息的。” “哎,背面的纹饰一模一样啊!”那人指着牌子背面的羽毛纹饰叫道。密羽楼中牌匾上就是这个纹饰,很是特别,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第287章 交易与鸟旗 见他肯定,众人顿时心惊不已,这密羽楼竟然在南地也有分会,虽然名字不同,但做一样的买卖,而且纹饰相同,说两者没关系,谁信。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忐忑,问又不敢问! 一想到这么一个组织,与这外海的海盗都能搭上话,这般庞大的势力却闻所未闻,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等勇吉吃完饭回来,就见着众人恭顺了许多。 胡冲正在指挥着黑大王爬在桅杆上系绳子,一边系一边嘴上不停:“说好的啊,一根绳子一两银子,保准给系的牢牢的。” 金大在旁边听的清楚,刚才说修帆绳,胡冲就自告奋勇,说定然能修好,不过价钱有点贵,然后接下来就见这家伙把那投降的黑大王提溜过来,许诺了他一个麦饼,让他把这船上的帆绳全部修好。 真是连人都不避着,“哎!老仓头,看看还有哪里没系好的,赶紧说。” 胡冲表示,就让你们看着又如何,能物尽其用也是一种本事,这可是女君说的。 “哎好嘞,我瞧瞧,还有三根绳子就好了,他速度挺快的哈!” “有吃的吊在前面能不快吗?”众人无语。 当着一群商人的面,胡冲收了二十两银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麦饼,扔给黑大王,就把他提溜回大船上。 面对如此简单粗暴的交易。 在他们以为这钱胡冲会独吞的情况下,回头就交给了勇吉。 勇吉掂量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边写边念叨:“你小子,赚钱还是有一手的,怪不得他们都愿意跟你。” 明显,这钱不是现在就能分的,对于外快,如何分配,谢娴都有规定,所以卫卒们看见胡冲赚钱并不眼红,甚至会积极配合,因为他们也有份啊。 下午帆绳修好,福船这才缓缓的动了起来,掠过这处峡湾,他们这才看清楚,斩浪身后还有另外三艘船。 一艘黑色八槽舰船身后跟着几艘梭子舰,在海面上呈现三角形排列,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福船后面是三艘被俘虏的黑大王他们的船。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岛上去了,看前面打头的斩浪,感觉和回家一样轻车熟路,哪里有暗礁哪里要绕路,走的相当丝滑。 福船开始跟的小心翼翼,后来仓头看了前面的五艘梭子舰。 然后又瞅了瞅福船后面的三艘梭子舰,若有所思道:“这几艘梭子舰长的好像啊?” 闻言旁边的邹通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没听见那领头的汉子说,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啧啧!要这么说,感觉这帮南洋海寇,挺惨的啊!”这不是造一艘就被拖走一艘,还能再接再厉继续造。 岸上的人见到斩浪的船队一开始慌了一下,然后又诡异的平静下来,反正这黑色恶魔,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众人就在这奇怪的氛围中登岛。 金大和邹通译还有几个商贾好奇的也想去瞧瞧,勇吉并未阻拦。 反正他就是路过顺便收割一波,看看这帮猴子有没有什么好货。 然后双方经过‘友好’协商,勇吉用千斤粮食,换了他们不少的东西,最意外的还是这岛上因为少有人来,很多香木树。 金大提出他高价收购,然后勇吉点头,让黑大王派人砍树,众商贾一听还有这等好事,纷纷表示,他们也收岛上的香料和海物。 勇吉大手一挥,只要看上的黑大王都派人去收,勇吉他们用粮食交易,这让黑大王的人也欢呼雀跃,他们已经断粮三个多月了,黑大王这岛不大,上面大都是海盗。 但是海盗也有家人啊,他们也是要吃粮食的,平日里黑大王抢到货物也要拉去城里换成米面,而且还要受到王城的那群贵族盘剥,现在这些夏人,竟然能直接换给他们米面,真是大好人啊! 然后在黑大王不知情的情况下,下面人便把勇吉等人当成贵客招待。 晚上双方都很高兴,宾主尽欢,金大没想到自己搭着鸽堂的关系,还能得这么大的好处,这批香木要在他们王城那里收,价格可不便宜。 他晕晕乎乎的拿着酒碗给勇吉敬酒道:“恩公,不知如何称呼?我乃会稽人士,家在铜柳巷子,可否留下姓名,来日上门拜访!” 勇吉嘿嘿一笑:“有缘自会相见,如今能坐在一起喝酒,就是缘分啊!来干!” 女君让他们在外面低调行事,可不就得防着些,金大这行人可不是他们在外海救下的第一批人了,海上凶险,他们打击海寇。 救下好些人,对外只称斩浪,也没有否认自己海盗的身份。 他们隶属于黑石卫水军,但是并没有朝廷正式的批文,所以自然不能暴露与谢娴的关系,就连密羽卫和鸽堂也是,名字就起的毫不相干。 这船上的白虎旗,还有其他几艘梭子舰上挂的鸟旗,线条简约,纹饰特别。 被有心人牢牢记在心底。 众人畅饮,第二日勇吉答应再送些米面过来,但是需要两艘梭子舰当定金,然后就在黑大王万般不舍的眼神下,拉走了两艘船。 后面站着的金大一脸黑线,这价格是这么谈的吗?之所以留给黑大王一艘船,是黑大王答应,在这里开辟一个专供夏人船只停靠的码头,还要帮忙收集附近的香料。 船只远远离开,只能瞧见岸上飘荡的旗帜,那是一只黑底白色的鸟雀。 这是勇吉留下的,专门叮嘱道,码头建好了,就挂上这个旗子,这样才算是自己人的标志。 勇吉把福船送到外海,然后两方道别,金大他们的货款,直接拉到鸽堂便是,那边有斩浪专属的账户。 他还得赶紧多搞几艘船回来,雀县鸟粪的效果已经出来了,据说第一茬的棉花已经出苗,而且长势不错。 女君说过这鸟粪加工一下还可以卖钱,这可是能提高粮食产量的好东西。 第288章 许安生 四月底五月初,南地的阳光非常强烈,为鸟粪的发酵创造了很好的条件,在沙滩上,起一个特定距离的坑,然后放入鸟粪和腐叶、搅拌均匀。 最后在上面铺一层沙子,每隔十天左右翻一次,高温就会把粪肥完全腐熟,拉去雀县之后就能直接使用了。 因为使用粪肥和不使用粪肥区别太过明显。所以雀县那边催的很急。半个月过一趟的船只不太够了。算上这次新抢来的两艘船勉强能供应上。 会稽郡,清谈盛会,已然进入尾声。在谢娴看来,这是一个大型文艺文学交流盛会。 所谓的名士清谈,他去听了几次,环境清雅,竹林溪间,一群大老爷们,喝酒聊天,然后就关于我是我的问题,讨论一整天,真就是听君一席话,等于听君一席话。 有些口才好的名士、狂生通过赢得辩论大赛而声名远扬,但这种人才不是谢娴要的啊! 嘴上功夫了得,找回去天天怼老板吗? 倒是书院的学子们,醉心于此道,关于朝堂的事情不能说,大家就只能谈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以此来彰显自身学问,一开口就甩几个典故出来,让文化课不好的谢娴,听的脑仁疼。 她只能放弃了,这等才子她要不起。 期间王马钱三女跑来,对于花家班开展的优伶培训非常感兴趣。白蛇传的反响非常好。20集的剧本显然是不够的。 纷纷要求后续剧本,谢娴直接撂挑子,把白蛇传后续的排练全权交给她们几人负责,谢家众女跟着也能学点东西。 谢娴瘫在躺椅上,手中拿着鸠子夫送来的名帖,一张张的研究。 一开始左家两兄弟,觉得此事不妥,他们谢氏如此做法,有些掉价了。 但谢娴只一句,给双方多一次机会不好吗?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这些人既然投名到公主府,想来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谢娴如今要做的就是要筛选出符合她的招人标准之人。 正常手段招人,谢娴已经是不指望了。看过山上那群牛鬼蛇神,她便歇了心思。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因为谢娴这一波,突发奇想,园子里众人的工作量陡然增加了许多,青黛跑来跑去负责统计,每个岗位需要招多少人以及招的人需要拥有什么技能。 识字在古代已经算是百里挑一,如果识字再加上会数术,那就算得上难得人才。 这种人有能力的,都会在衙门混个小吏当当。所以最要紧的是,看这些人对于找工作的欲望强不强烈。 家庭条件太好的筛掉。家庭条件差的,背后与其他世家有牵连的筛掉,学识虽好但人品不行的筛掉。 因为谢娴要了解这些人才的具体情况。密语卫为此,也是天天跑断了腿,天天繁忙收集各路消息,这个时期信息闭塞,想调查一个人的过往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三天下来,终于确定了三十个人才进行第一轮招聘。 许安生是白鹤书院的学子,在父亲在时还算是庶族,家中也小有资财,但母亲的一场病,本来的小康之家便重新返贫。 父亲走后母亲汤药不断,不得已,他只得断了学业,然后去街头帮人写信,或是抄书赚一些,用尽全力只能维持生计。 前段时间因为公主府放出消息招人,他在好友的介绍下,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投了名帖。 一月之期已过,公主府的招新已完。明显他落选了,没有测试,也没有任何通知。 他身为庶族学子,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如今心态非常稳。 知道自己没有余财贿赂选拔的官员,被涮下来最是平常不过。 今日与好友凑一起吃茶,听他抱怨道:“安生啊!要不,你还是凭这张脸去试试。” 许安生知道他是在开自己玩笑,只笑着摇头道:“志不在此,只想找个活计维持家用。”况且,身为儒门弟子,怎能吃软饭呢?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小妹清脆的声音:“大兄,大兄有人送来一封信,我摸着里面似有大钱呢!” 许安生与好友对视一眼,心中纳闷,他最近也没有给别的府上递上名帖呀。 接过小妹递过来的帖子,翻开一看果然,上书谢府二字,是他从未听过的。 帖子上写明,陈郡谢氏,招聘执事若干,明日在郊外半山腰竹林处进行首轮招聘面试,请众人前往。 这帖子用词非常宽泛,似是批量制作而成,只在最末尾处,能看出来是另一人的笔迹,两行小字,西巷许安生收,下面注明年月日。 许安生眉头轻皱,陈郡谢氏。谢氏在世家排名靠后,这几天少有听闻,他心中诧异,谢氏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好友见他纠结,嬉笑一声道:“陈郡谢氏,这段时间还真的听说过。” 见好友卖关子,许安生也不恼,只不急不缓的给他倒了杯茶。 “姬元义你听过!” “哦?竹圣子弟当然听说过!”许安生家里败落前就是在白鹤书院上学,姬元义在书院那可是榜上有名的人物。 “前段时间流觞宴上,与那姬元义比拼手劲,而胜者便是陈郡谢氏之人。” 许安心有些不确定道:“可我听闻那是位女君?” “就是这位女君!可了不得,你还不知道!那观园一曲成名的白蛇传也是那女君写的。”说话的人得意洋洋,他听闻此事的时候,也被惊住了呢! “哦?”许安生,生平爱曲,白蛇公演的那几次他就去看过了,但是如今看戏要票,价格也不便宜,便再没去过了。 听闻这给自己下帖的谢氏就是那写出白蛇传的人,当即来了兴趣。 “快说说!”他心中好奇,是怎样一位女君,竟然如此有才。 “嗨!还有更劲爆的呢,前段时间公主府宴会,这谢氏女颇得公主看重,还赏下许多珍宝!” 许安生心道,公主府,原来如此。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自己的拜帖就投了公主府一份,这谢家就是从公主府得的消息!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第289章 山路崎岖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谢氏招人他们入娉,双方你情我愿,低头把玩着手中五个大钱,心中暗道,看这谢氏也是诚意十足,说不定也是个好去处。 谢氏园子里。 青黛万分不解道:“女君,为何我们要把面试的地方定在半山腰啊!听说那路可不好走。” 谢娴懒洋洋的斜了她一眼:“我们雀县的路好走了?” 下首的左家兄弟忍不住轻笑出声,自家女君还真是狡黠。 “那,为何还要在帖子里面带五个铜板?”青黛继续问道。 “还不知道能不能娉上呢,就先赔出去五个铜板了,这不亏的慌。”她想不通。 左为捋着胡须道:“女君此举高明,本来从公主府要来拜帖,是我们理亏在先,不论愿不愿意来,有这五铜压手,都能让人心里舒服些。” “原来如此。”青黛看向谢娴的眼神亮晶晶。 “生员,还是要讲些情面的。”他深知文人好脸面,对于谢娴的这次招聘,他和左慈其实并不怎么看好。 因为雀县实在太荒僻,让见识过会稽郡此等繁华之地的生员放弃优渥的生活,去西北吃苦磨砺,就算许下的条件在好,但背井离乡远离宗族,说实话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在谢娴看来,不就是出个省,外出打工而已,但对于古人来说,这就相当于有生之年难以相见了。 左为捻着一小撮胡须,皱眉道:“女君这次挑选的,多为庶族,而且家境贫寒者。”他对于谢娴的选人标准有些不明白,为何不选士族子弟? 以他的角度出发,很多士族子弟也有很多理想青年,且处于对谢娴主政手段的自信,相信没有人能拒绝在谢娴手底下做事,不仅能学到很多东西,还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何乐而不为? 且那些士族子弟,大部分人背景深厚,若女君以后遇见难处,说不定还能用的上。 而庶族,就只能自己慢慢培养了。 从谢娴对黑石卫的态度就能看出,谢娴的治理下,雀县虽然地处偏僻,但定然是个民生富足的地方,姬元义就曾说过,有生之年定要去雀县看一看的。 左为的想法,谢娴没有采纳,她一开始也想过士族子弟里面有为青年拉进队伍里,但转念一想,自己用什么给人保障呢? 士族之间最好的保障就是联姻,她又没打算用姐妹们的姻缘换东西,所以这个方案就被撂下了。 作为更务实的现代人,谢娴对于资本家喜欢清澈愚蠢的理想青年嗤之以鼻,她不喜欢pua,虚空画饼搞不来。 只要来人通过她的考验,自信凭借着优厚的待遇自然能让人才归心。 庶族中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数。她尽量避免搞特殊,而且万一招到一个比谢氏背景还深的,到头来会不会给别人做嫁衣尤未可知。 可别小看古人的智慧,她现在悄咪咪的搞东搞西还行,若真的放在明面上,说不好明天雀县就成了哪个王公贵族的封地了。 她信奉朱老板的一句话,广积粮,缓称王。低调发育是王道。 第二天,一大早许安生就背着干粮踏上了出城的道路,今天是个晴天,西山腰的那片竹林颇为茂密,而且离城区较远,所以去的人不多。 但是今天不知为何,路上人还挺多,他一路上碰见许多和他一样徒步往山上走的。 从一个好心载他一程的乡老牛车上跳下来,许安生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山腰,上山的路曲折崎岖,有许多生员同他一样,自带干粮往上爬。 但扫了一眼之后,他竟然在爬山的队伍里面看到有女郎 许安生:?什么情况难道今天谢氏招聘还包括女郎吗? 众人互不相识,都在埋头爬山,身后一个壮硕的青年对他喊道:“兄台,等等我!咳咳!” 那人身形比他还壮,但是这离山脚下不到百丈距离就累的脸色发白,满头虚汗。 许安生看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但是转念一想说不定以后是同撩,所以就站在原地等他上来。 “哎呦!我的娘嘞,累死我了!兄弟你也是来参加谢氏招考的?” “是,”许安生言简意赅。 “在下,冯禅,北巷人士,见过兄台。”两人互通姓名之后,这才知晓,冯禅家世不错,但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看起来壮但实则虚。 如今大哥继承家业,他身为次子,定然是要出去找活路养活自己的,然后就在公主府投了名帖,但是因为嫂子不同意出钱替他疏通关系,本以为无望的,结果柳暗花明又一村,陈郡谢氏找上他了。 “我们运气真心不错,历年来,公主府从未缺过人,多少人投帖都杳无音信的。”冯禅缓了一会儿说道。 许安生点点头,他看了眼冯禅关心道:“兄弟,你这身体能行吗?”看他喘的样子,生怕他等下就噶过去了。 “哎!我这破身体就这样,只要爬山,刚开始都会喘一会儿,等喘完事儿就好了,从小就这样。”冯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许安生:你可真虚啊! “听说这次谢家主事的是位女君,兄弟知道不?” “略有耳闻!” “那你可知,这位女君,手中是有兵权的!”冯禅想起自己大哥打听来的消息就颇为振奋。 见许安生转头过来,他接着把公主府上谢娴怒斥长公主的话学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外人都称这位北地雌虎,当真不输男儿。” 这两日光听这位谢氏女君的传闻颇有种听话本子的感觉,而且这位的做事很有手段,甚至比起那些世家子都不输半分这让许安生心中愈发好奇。 两人辛苦爬到山腰处,抬头便看到了前面山道上的两位女郎,一位头戴斗笠武人打扮,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另外一位和冯禅一个德行,正扶着石头大喘气,山风吹过,青色褙子上素纱翻覆,一只轻灵的白鹿若隐若现。 走在前面负剑女武士抱怨道:“快点!等下迟到,丢脸的可不是我。” “哎!昨天谁说这路好走的,我要扣他钱!” 第290章 路遇 正在写报告的左慈,打了个喷嚏,想了想,这会儿女君应该已经到山上了! 兄长说,多出门转转对身体有好处。 谢娴扶着腰大喘气,旁边的屠珍却在看笑话,她也是无语,谢娴锻炼身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嘴里说的自己要好好锻炼,不能受制于人,然后不到两天就躺平了。 冯禅小心翼翼上前道:“二位娘子安。” 实在是屠珍给他们的压力有点大,侠女啊,南地可不多见,最主要的是山路就这么宽,她俩往那一站,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还能不能让人喘口气了!”谢娴颇有些不耐烦的回头。 屠珍眼神讥诮:“你把人路堵了!” 她身量本就高挑,居高临下的看去,凤目微眯,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而谢娴依旧是高马尾,头顶的莲花玉冠灿灿,一头乌发披在肩头。 两女的气质与南地女娘差距甚大,一个英武非凡,另一个贵气逼人,让许安生与冯禅二人看得愣在原地。 谢娴摆摆手,让到一旁,示意两人赶紧走,她虽然被屠珍念叨的心烦,但是路人是无辜的。 四人错身而过,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那个胖子说:“爬山大喘气,还有人和我一样虚!” 许安生拉着冯禅快走了两步,示意他闭嘴。 “呵呵!”站在后面的屠珍笑出声。 “我这是缺氧,不是虚!”谢娴嘴硬。 “谁平日里最爱偷懒。” 两人继续往上爬,然后又听见,一声,“哎!你说这么热的天气,那位侠女还穿一身黑,热不热啊!” 屠珍紧了紧拳头,心道哪里来的碎嘴子。 “哈哈!我就说让你换一件,不听,傻不傻啊!”谢娴毫不留情的开启嘲讽模式。 屠珍冷哼一声,快步往前走去。 “哎!我还没休息好呢,等等我啊!” 走在前面的许安心,拉着冯禅走的飞起,恨不能腾出一只手出来,把他的嘴堵上。 看下面一青一黑的身影,渐渐拉开的距离,这才松了口气。 “爬这么快做什么,累死我了。”冯禅拿出腰间的水袋,灌了两口。 拒绝了冯禅的好意,许安生表示自己有,他顿了顿道:“那两位可不简单,你可别再说了。”他也是服了,这位同学说话过于耿直,也不怕被揍。 冯禅恋恋不舍的转过头:“刚路过时候我看了下,这两位个子和你我一样,乖乖这等英武的女娘,真心少见。” 这时代的审美还停留在追求高、白、壮的阶段,对女性的美还没被固化,本来谢娴一米六五的个子并不突出,但是和屠珍这个一米七的站在一起,七尺女汉子自然就引人注目了。 “真的刚才我与她们在同一阶的时候比了下,说不定比你还高呢!”冯禅怕许安生不信,还用手比划开去。 许安生开始后悔为啥要和这人搭伙爬山,就他这嘴,自己都能被气活过来。 刚追上来的谢娴就听见这句,差点没给笑岔气,这碎嘴子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啊,这她就放心了。 听见后面谢娴爽朗笑声,许安生一把捞起冯禅拔腿就走。 “哎!怎么跑这么快,刚那碎嘴子说话挺有意思的,还不如一起上山,还能乐呵乐呵!”谢娴瞧着前面两人越跑越远,有些惋惜道。 屠珍无语:“还不是你笑的声音太大把人都吓跑了。” “你懂什么,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谢娴一甩头发,心道失策,应该带把伞上来的,给她都晒蔫了。 “行了,时间快到了。”屠珍站在道边的阴凉处,滴汗未流。 许安生听见谢娴的话,顿时红了脸,速度又快了几分。 “等,等,我鞋要掉了。”冯禅嚷嚷道,但是他的速度也跟了上来,天知道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如此孟浪的话,感觉他俩被那女郎给调戏了。 但这话从青衣女郎口中说出,他们却是丝毫没有违和感。 山腰处竹林涛涛,绿草茵茵。 山道边就有个亭子,里面已经有好些人在歇息了,许冯二人满头大汗,似后面有鬼在追。 上前,对着众人拱拱手,一屁股坐下休息。 早先来的人已经攀谈了一会儿,瞧见他俩顿时有人开口道:“两位兄台,怎么的如此着急。” 实在是他俩满头大汗,奉禅连鞋子都坏了一只,有些狼狈,冯禅正准备说话,许安生按住他,拱手道:“见过诸位,我等怕赶不上,所以走的着急了些。” “在坐的可都是为了谢氏招考而来!” “正是。”众人附和道。 环顾一圈,大家都有些奇怪,这谢氏选人标准太过奇怪,竟然都是贫家子弟。 许安生以为,自己家境能被选上全凭才华,但他发现,比他还贫的更有甚者。他看着一位鞋子上破洞的生员,眉头紧皱。 他们这些贫家子,都是学院的小透明,如今却被人大张旗鼓的聚在一起,若不是怀中帖子为证,他都要以为这是那谢家女君的恶作剧了。 他们这些庶族,除了自身学识,对于那些有世家背景的生员可没有半点优势,所以好些人,人到中年了还未有着落。 显然也有人发现了这点,“敢问诸位,可曾向公主府投递名帖?” 众人心中微动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果然在座的都是被筛选的掉的那批人。 “莫要再提公主府了,我等这次参加的是谢氏的考选。”有位上了年纪的儒生面色愁苦道。 他穿着半旧不新的书生袍,肩上挂着褡裢,上面有些油垢,想来也是从打工的地方匆匆赶来。 “是极,是极。” “可这处地方,连纸笔都没有,如何答题?”有人不解,上来就爬山,把人累个半死,现在都快到正午了,正主还没出现。 许安生心头闪过一青一黑的身影有些狐疑,但没转眼间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竹林中走出一众仆役,搬出一张躺椅,往亭子中间一放,然后又是一张折叠桌,两下展开,放上水壶,然后铺上绒毯,摆上瓜果。 第291章 送命题 众人见状忙让到亭子的另外一边,瞧着架势派头不小,青黛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看了看,点点头,女君喜欢的东西都备齐整了。 这时旁边传来脚步声,众人回头望去,见原来是山道上的那两位女郎。 其实,他们爬山的时候都看见了,但因为这条路再往上就是西山寺,所以皆以为这二位是上香的女客,便没在意。 眼见这两位女郎,脚步加快朝他们这里走来,顿觉奇怪,“哎!这次考选还有女子参加吗?” “没听说啊,不会!”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女君治下选官女吏也是正常。” 听到女吏二字,青黛撇嘴,他们谢家的女吏一般人还真干不了这活儿。 屠珍步伐矫健,走在前面,谢娴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看着满亭子的人,大方一笑。 “都来了啊!点名了吗?人都到齐了?” 她拿起桌上的桃子,先咬了一口,然后往躺椅上一坐,看了青黛一眼。 “女君没到,还没开始点人!”青黛的语气平平,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怨气。 “啊!哈哈,这不是到了嘛!”谢娴转过脸,向屠珍求救,后者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谁让某人答应好的早点起来,结果磨蹭到现在。 三人互动的这一幕,看的下面众人目瞪口呆,他们惊叹于,谢娴身为女君如此好说话吗?这主不主仆不仆的,乱了纲常。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青黛点起一炷香,插在一个石盘上,盯着日头,轻声道,再有几息时间就到了。 众人定睛一看,那石盘只是一个略微倾斜的底座,但是上面精确的刻着时程表,那香插的位置也是专门设计好的,这不就是一个小型的日冕。 果然,等香的影子渐渐过了午时,谢娴点点头,两个仆役守在路口处 “时辰到过时不候。” 青黛拿出名单,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朝着许安生道:“你过来,帮着勾名。” 许安生心中惶恐,又悄悄看了眼谢娴,见谢娴没有任何表示松了口气,忙上前帮着唱名,有人喊到,然后就划上一笔。 “回女君,应到三十人,实到二十六人。” 谢娴点头,这种情况她早就料到,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走上前来,“诸位能来,是谢氏之幸,我谢娴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各位的名帖正是我从公主府求来的。” 青衣女郎,脸色肃然,面上带笑眉目疏朗,带着亲近之意,“不怕各位笑话,我陈郡谢氏求贤若渴,如此手段,是给诸位,给我谢氏一个机会。” 见她语气谦逊有理,没有高高在上,念着到手的五文钱,众人心头的那丝芥蒂也消散了。 谢娴没有多说什么,先让青黛宣布了谢家执事的薪资待遇,然后发号排队,然后开始走最后流程。 什么?谢氏远在西北地处偏远,但是包吃包住啊,一月休息两天,一年还有半个月的探亲假,此等待遇没的说,当然青黛没说的是,有些岗位的硬性规定培训考试是少不了的。 众人议论纷纷,但是青黛,谢娴,还有抓来凑数的屠珍就成了面试官。 先自我介绍,为什么答应谢氏的招考,对于自己职业的规划和发展,以前有什么工作经验,有团队合作过吗? 成亲了没有,平日里个人爱好,自认为擅长的事情,对薪资的要求等。 谢娴坐在中间,偶尔提出两个问题,屠珍揣着手满脸不耐烦,而青黛,则看着面前的纸张,写写画画。 “贾正,谈谈你对你妻子的看法!”谢娴冷不丁的插口道。 “哦,我家那黄脸婆,天天就知道在家里围着锅台转,”听这前面这人越说越来劲,似乎已经过上了三妻四妾的生活,谢娴脸上笑容不变,但青黛已然在纸上打了个八叉。 “好的,你的问题我们已经问完了,请以竹为题作一首诗,写完就可以走了。”青黛面无表情。 而旁边帮着记录的许安生已经汗流浃背了,实在是这个叫贾正的实在没有脑子,他黄脸婆三个字一出口,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他是没有感觉吗?还在那里滔滔不绝说自己的老妻,这不好那不好,这青女吏让他回去等消息,就是没有消息! 哎,其他排队众人,本来站在一旁听着,直到谢娴一个眼风扫过来,立马站直身体。 呜呜!刚才女君的眼神好可怕,他们和那贾正不一样啊。 虽然谢娴没有直接问众人对于女子的看法,但是每个人的问题中,或多或少的都包含了对待自己母亲或者女儿的看法。 谢娴问的不经意,且夹杂在或简单或复杂的问题中,让从未经受过对抗训练的众人不知不觉就说了实话。 而且谢娴对于他们说话是否出自真心很是敏感,比如刚才有人想凸显自己爱妻人设,然后谢娴就冷不丁的问他,若他妈和他媳妇同时掉水里,他先救谁。 这个问题,听得后面的人冷汗直流,纷纷表示这是送命题啊,今天但凡说的不对就是家破啊! 看这谢娴风轻云淡的脸,似乎这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但青黛知道,对面这男人,很不老实,在她们面前装作很爱自己妻子,这是把他们当傻子哄吗? 但他对面的可是自编拷问教材的谢家女君,搁这儿玩心理战,就有些自不量力了! 屠珍转过头,肩头抖个不停。 而对面的男人,脸上红了白,白了红,憋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娴不耐烦的摆摆手,直接道:“下一位。” 见识过谢娴的刁钻问题,后面的人果然识趣的多,谢娴最不喜欢的就是自作聪明的。 众人:已老实求放过。 进度加快,知道日落西山终于面试完了最后一人,谢娴闭眼休息,青黛招来仆役搬东西,有人先走了,也有人留下帮忙。 青黛见有人来帮忙,自然高兴,也不客气,指挥众人速度弄好。 待晚上回到园子里,青黛瞧着谢娴勾出的十几个人,问道:“女君,这几人的诗我瞧着也没什么特色啊!” 左为摇头轻笑:“女君让他们写诗只是走个过场,真正的考核从山脚下就开始了。” 第292章 斗舞 每人给的五文钱是表明谢娴的真心,也是进行第一波筛选。有人收钱不来,有人来了。 而选择离城镇那么远的山腰上,是考验他们的毅力,一个上午的时间,身体再弱的人也能爬到地方。 最后的作诗一首,看其志向,这种文气满满的仪式感,是左为坚决要求的,对谢娴来说,只是个幌子罢了。 所有的问题,都在交谈中问清楚了。 最后愿意留下来帮忙的,是已经做好准备为谢氏效力的,青黛一一记下,这些人是重点培养对象,勤快孩子谁不喜欢呢。 确定好招录的人手,谢娴把名单丢给左为,感觉今天已经电量耗尽,恨不能立刻瘫在床上。 左为默默的接过,低头查看他们的详细信息,心中盘算,哪些人合适做什么,若不用心培养,到头来累的还是自己。 接下来的几日,谢娴终于闲了下来,天天陪着姐妹们东家参宴,西家瞧热闹,好不快活,再过半个月这般热闹就结束了。 观园的门票虽高,但谢娴如今手里有钱,打榜开始的几日,花家班成员组团进入观园团建,培训班也停课,几位大手谢娴也叫上一起来,这可是绝佳的观摩机会。 他们这些优伶老年困苦,难得旧地重游,心中感慨万千,谢娴却道要人老心不老,逗得众人哈哈直笑。 一圈逛下来,不得不说,参赛的班子天南地北,哪里的都有,胡商,越女,还有北秦的战舞,表演项目风格特异,直叫人大开眼界。 因为白蛇传的启发,竟然也有些班子,以戏曲的方式进行表演民间故事,传统曲目,众人看得目不暇接。 这古代音乐节,实锤了是,大家都是掏钱进来的,贵人们看得开心,竟然也会下场,随着音乐一起跳。当然其中一些不乏喝高了的群魔乱舞,大家也是见怪不怪。 这时候,贵族教养就体现其优势,不论士族还是庶族,学过礼仪的都会跳舞,周围的廊道连接湖边舞台,围成一个巨大的舞池。 丝竹声不绝于耳,那边有人一边吟诗作对,兴致起来了还会和曲而歌,引的众人围观称赞。 有人喝彩,也有人被朋友拉进去一起跳,随着快节奏的鼓点响起,谢娴觉得这不亚于现代的露天蹦迪,有趣极了。 或许是为了更有氛围感,拿着手扇随着节拍挥舞,或许稍微一松手等下就找不到了。 众女看的蠢蠢欲动,钱元香拉着王钰下场,她们这些贵女凑在一起,踏歌舞因为是祭礼,所以基本都会跳。 谢家众女眼神的晶亮的看着谢娴,见自家阿姐点头欢呼一声也就跟着去了。 广场舞嘛!世家贵女自持身份,她们玩闹嬉戏别人不敢说,而谢家这里,谢娴就是最大,脸面这东西,在实力面前啥都不是,没必要为这东西委屈自家姐妹。 台下临近湖边有善舞的汉子,裸着上半身穿着皱绔,抱着腰鼓在舞池中跨步前行,旁边更有人抱着琵琶头一顿弹,头发甩的飞起,反正各有各的喜欢,群魔乱舞。 舞池中泾渭分明,靠近廊道这边,却是各家女娘们,跳着笑着。钱元香几个小女娘,舞步轻灵,跳着踏歌,众人忙让开位置,惹的郎君们朝这边看来。 这时代的人热情奔放,天性未被压抑。 廊道两旁的案台上摆满美酒吃食,仆役穿梭其中忙碌不停,回头一瞧,差点被桌子下面的不知谁的手绊一跤。 湖中高台上表演的是怜香的乐班,她身姿轻灵,脚不沾地,如同月下仙子,惹的台下众人纷纷往台上投彩花。这可是实打实要用银子换的。 一舞毕,手脚灵活的小童,快速把台上的彩花收入篮子中,这可是他们打榜用的,每朵花上都缠的特殊丝线,白线一朵五两,金线十两,若没有丝线,或者私自缠的,都不做数。 这些彩花都是今天早上让渔娘现摘的,虽然得用银子来换,这般雅趣也让文人名士纷纷解囊,为了自己支持的班子,一掷千金。 谢娴身穿白鹿青袍,手指夹着一盅酒壶,倚在廊柱上,看着场中众人放飞自我。 没等众人喘口气,便被一段节奏明快的乐声吸引了视线,放眼望去,弹琴的乐师眉目深邃这异于常人的长相,就表明了身份,竟然是胡商的乐班。 台上的如同红莲业火盛开,领舞的胡姬一身金线红裙,小腰上挂着金玲,赤着脚一步一响,端得是引人注目。 “胡璇舞!竟然是胡璇舞!”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他们虽然听说过,但大部分人没见过。 “这是西域的曲子,也来参榜吗?” 众人对视一眼,闪过看好戏的神色。 果然哪里都有显眼包,所谓的打榜就是看谁更能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有人靠着土豪一掷千金,也有的班子走的是大众路线,只要支持的人够多,也有机会。 ‘咚!哒哒!咚!哒!’ 听着这熟悉的节奏,谢娴嘴角微勾,她可太熟了,学校舞蹈队,哪次文艺会演没有民族舞。 而后世为了紧跟政策,民族舞那是必须要上的,所以自己这个倒霉催的辅导员,几乎每年都要复习一遍被扭脖子支配的恐惧。 回过神,远处的台子上胡姬, 手托花瓣,中间烛火微亮,在夜色下如星光点点,不论创意还是实力皆独占鳌头,胡姬浓艳的五官,让人流连忘返。 舞池中众人顿时被震住,虽然他们都想跟着跳但不会啊! 台下小范围骚动起来,还隐隐传来''可别丢了脸面之类的话。'' 啧啧,一生要强的中原人,就连跳舞,也开始斗上了。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粉色身影划入场中,手腕上铃铛抖动,节奏手势把握的相当好,下腰转身,谢娴定睛一看,呦还是熟人,这不是流觞宴上见过钱塘名妓苏小小吗? 此时他穿着粉色的留仙裙,腰间带着珍珠的腰链,看这打扮,是被半路拉过来斗舞的。 第293章 上场 刚才她只顾自家姐妹,没往对面的廊道瞧,顺着苏小小来的方向望去,果然熟人不少。 最中间的帐幔里,李游很有世子派头的独占一间,旁边似还有公主府的人陪着。 再往旁边就是书院的一群学子,就属他们最闹腾,一眼看去,有不少熟面孔,不过没有认识的人。 而左边,灯笼的映照下宛若白昼,一群人锦衣华服,金光闪闪,桌椅俱全占了大半个廊道,帐幔被换成更加透光的绞纱,月光照耀下泛着海蓝色,前面的空地上放着好几筐彩花,财大气粗的紧。 廊下坐着一群优伶,想来是也参赛的各家队伍。 台上投彩花,台下领舞引得众人跟跳,没有报幕没有主持人,就这么各凭本事的开始拉票了。 谢娴以为自己带着姐妹在蹦野迪,结果发现是人家拉票现场,我嘞个豆,有点尴尬啊! 但明面上规则就是,台上的舞蹈,台下没人会跳,那便弱了气势。 众人明显没能跟得上这个节奏,难不成就这么轻易的把好不容易占下的场地让给别人吗? 谢娴看出来了,跳舞也是要抢地盘的,刚才斗乐,现在斗舞,古人诚会玩。 “怎么办,苏娘子都上了,但是这舞不怎么好学啊!”舞池中有人不服气道。 “这西域舞,我们见都没见过谁会跳啊!” 钱元香掂着裙子噔噔噔一路小跑过来,仰头问道:“阿姐,你带的人里可有会跳这舞的?” 谢娴缓缓打出一个‘?’ “对啊!阿姐你地处西北,想来和西域那边打过交道,你手下的伶人有没有会跳的?” 呃!谢娴语塞,她和花家班只见过一面,后来相遇比王、马、钱三女都要晚好! 这萌妹子逻辑满分,我家住西北所以就会跳西域的舞。难不成在妹子眼里,她在西北天天就打仗跳舞吗? 她却不知,不怪钱元香误会,实在谢娴平日的打扮就一个高马尾,然后因为有些自来卷的沙发发质,为了好打理,不得不编了很多小辫子,这异域打扮风格太过明显,谁看了都得嘀咕两句。 因为发型,平白躺枪的谢娴,烦。 此时她身后花家班众人,突然发现钱娘子说的好有道理,但是他们也不会啊! 然后谢娴收获了一堆亮晶晶的眼神。 “阿姐,这把我们可不能输。”崔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今天又碰见那个讨厌鬼李徴了。 刚才崔镜带着他去给镶王世子见礼,那家伙就嘲讽说这次他哥输定了。 以商盟的财力,怜香所在的乐班被直接买下,但是半路上跳出个西域乐班,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彩花都还没投出去呢,如今台下若是没人跳胡舞,众人的脸面都不知往哪里放。 待那胡姬出场,果然场中无人会跳,世子派了苏娘子下场领舞,却也改变不了无人会跳的事实。 两人打赌,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他是不会输的,刚才他就瞧见娴姐了,对于钱元香的推断他深以为然。 谢娴头痛,却不知越来越多的人都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不知不觉舞池里众女娘聚集到她身边。 “你哪里冒出来的?”谢娴捏着崔灿的包子脸。 “嘻嘻!我哥就在那边!”崔灿往那碧色绞纱后面一指。 谢娴嘴角一抽,果然是狗大户,她早该猜到了。 “我哥说,只要女君下场帮忙,这个数。”说着他伸出了五根白嫩的指头。 谢娴眉头微挑,轻咳一声:“小事。” 说着把酒盅往腰间一别,避开人群朝着苏小小那边挤过去。 路过百戏的鼓架时,从旁边抽走一个傩面,扣在脸上。 众女见谢娴上场,纷纷两眼放光的跟了过去,她们早就从谢敏烟她们嘴里得知,谢娴的傩面舞很是神异,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能见到无所不能的谢家女君跳舞,可不得跑快些。 她们一群小女娘兴高采烈地,往前挤,引的不明所以的人群也跟过去。 苏小小此刻有些脸色发白,她跳的也不是纯粹的胡璇舞,胡璇舞是东亚地区古康国,哈萨克人的名族舞,后世在唐的时候兴盛起来。 而苏小小是用她从小的舞蹈功力,极力模仿台上的胡姬,动作就那么几个动作,仔细看去,确有不同。 苏小小跳了有一会儿,但是因为动作大,姿势太过用力消耗不少,浑身香汗淋漓,再她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转出来个,穿着青袍的面具人。 搂着她的腰,一把带了起来,其实谢娴没管什么胡璇舞还是什么舞,这曲子节奏快,但是属于小八字步,没必要跳的这么用力。 立腰拔背,昂首挺胸,气息下沉,转身抬手,三步一停横垫步、进退步、端得是潇洒自如。 “原来这舞蹈,还分男女!”众人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也没这么难嘛!” 苏小小跳女,谢娴男位,耸肩,甩臂,累了保持一个姿势耸耸肩,就像人说的,这些动作的含义是,我有一大片葡萄地,心爱的姑娘看看我。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谢娴跳的这个简单,他们也能做到。 刚才苏小小跳的难度太大,他们不敢尝试,但谢娴跳的是广场舞基本步,只要会走路的都能学。所以渐渐得,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 台上的胡姬,显然也注意到这里,她眼神一亮,没想到在异国他乡,还能见到跳的这么好的。 在她看来,谢娴的舞姿说不上多么出众,但是姿态闲适,变化无穷,有些比她的动作还要自然,顿时三两步一圈,下了台阶靠了过去。 谢娴的舞蹈动作简单,把谢敏烟等人拉过来,教会基本步,基本手势,便开始往舞池边移动。 啊!在舞池里走了一圈,身上都有些热了,她想站在高的地方吹吹风。 但还没等她跳到边上,突然发现自己周围人突然散开,一团红裙烈火伴随的浓烈的异香扑面而来。 谢娴一回头,啊这!斗舞的找上门来了,她不就想偷个懒吗? 第294章 苏娜 苏娜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亚麻色的头发编成小辫,垂在腰间,皮肤白皙就连睫毛都泛着金棕色。 她伸手揭开谢娴脸上的傩面,见到谢娴是个女子,颇为惊讶的瞪大眼睛。 谢娴头往后微扬,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从苏娜手中拿走傩面系在腰上,这东西等下还要还的,但谁让面前的是个异域美人呢。 苏娜碧蓝色眼睛眨了又眨,兰花指从下巴划过一圈,抛个媚眼,谢娴躬身抚胸,拇指和中指轻捏,响指一打。 那就跳呗!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两人贴的极近,背靠背抖肩,你来我往,动作很是合拍。 台上的胡人琴师,一声长调:“哎嘿,嘿~”音乐的曲子越发欢快,都在起哄,。 舞池里众人不明所以,气氛热烈,只觉的跳的更起劲了。 不远处的廊道里,李游看着咳嗽连连的阿舍尔表情诧异。 刚才两人正在谈论西北商道之事,阿舍尔是苏娜的哥哥,康居地处沙漠,族人能歌善舞,两人代表康居来参加夏国的音乐盛会。 康居与夏朝中间隔着一个好几个势力,其中最不安分的就是旧金。 秉承着远交近攻的战略,大夏对于康居的商人使者颇为友好。 阿舍尔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自己妹妹跳的兴起,那几个家伙擅自把舞曲改成,求婚舞了。 苏娜前几天还说对于这边瘦小的汉人没什么兴趣,今天怎么就和人跳上了。 刚才他一口茶卡在嗓子里,差点被送走。 “阿舍尔!你没事!” “咳咳,多谢世子关心。”他能说自家妹妹和一个女郎在跳求婚舞。 放下茶盏压压惊,继续打起精神与李游讨论关于,打通商道的事情。 “康居一向与贵国友好,而旧金这两年如初春的麦草,已经缓过来了。”阿舍尔身为康居大部落的继承人,夏国官话虽然有些蹩脚,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康居的国都离这里很远,国土虽大,但只有绿洲才能让人民生存,所以大多依靠通商维系生活,但这几天旧金起复,切断了和大夏的通路,对于走商民族来说,这点非常致命。 他们需要夏国的丝绸和茶叶,而夏国也需要他们的香料,和宝石。 西北铜关坐镇两处要道,一边是往西去的河西走廊,旧金就盘踞在这里,北方是蛮族虎视眈眈。阿舍尔此行就是想求助夏国这边,帮他们把旧金势力赶走。 李游面色凝重道:“铜关为要道,边军不易轻启战事,我父王定会启禀陛下定夺。” 对于康居的请求,定然会受重视,但北边蛮族刚刚打完,若想西北出兵帮忙扫清障碍,估计还有的磨。 “河西商道已经断了快有三个月了,有些货都是贵族急需的,我们运不过来,那以后的交易就难了。”阿舍尔看出李游的推脱,这些夏人说话总留一半。 李游沉吟片刻,点头道:“此事,朝中也算有些助力。” 他们与康居交易的都是奢侈品,他不急自然有人急。 铜关都督杨茂是陈王旧部,后来陈王倒台后被启帝打发戍守边疆。 但是这些年渐渐的朝中丞相也在替杨茂说话,这让启帝觉的西北边防掌控力减弱,怀疑杨茂收敛兵力贿赂朝中士大夫,起了异心。 先是亲自封赏了几个卫所坞堡,好让他们与杨茂分庭抗礼。 后又让镶王暗地调查,旧金那边的消息。 镶王专管鸿胪寺,对外出使接待,相当于现代的外交部,身为镶王世子的李游来会稽盛会,自然公务在身。 只不过李游还没到地方,就在路上被人截杀,这让镶王怕了,不愿参与几家争斗,只说让李游尽力便是。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杨茂有问题,旧金势力已经复苏两年多了,与夏朝却是小摩擦不断,朝中派往铜关的县尉都活不过两年,不是被山贼杀了,就是挂印而去。 这让铜关明面上成了杨茂的一家之地,但看在这些年,西北没有大的战事,启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有腾出手来整治他。 却没想到,一转头这铜关外面的商路竟然被断,这下可算是动了世家头上的蛋糕。 李游在西北问题上和阿舍尔打太极,而下面舞池里也接近尾声,谢娴与苏娜两人言语不通,但是靠手势,也能聊到一起。 “你们那里有葡萄吗?”谢娴问出了关键问题。实在是这边的葡萄,又小又酸,很多时候比野果好不到哪去。 一想到西北,谢娴的口水就停不住,西瓜就算了,现在没有后世那些品种,但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有的话高低得吃上两口。 “紫色的圆圆的,甜的。” 苏娜想了想道:“葡萄?没带,葡萄酒有呢!” 她朝着台上的乐师招手,吩咐几句,不多会儿,就一个异族壮汉扛了一个木桶过来。 盖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溢了出来。苏娜从手边倒了一杯,递给谢娴。 谢娴从腰间解下酒盅,递了过去,她也不客气,既然要喝,就喝个痛快。 两人连说带比划,聊的开心,而周围好几道视线都看了过来,不过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苏娜身上。 但是却没人过来打扰,谢娴若有所思,想来苏娜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其实异族舞姬并不少见,在氏族眼中,她们就是个物件,是可以用来赏赐和交换的。 但苏娜眼神灵动,充满着纯澈和野性的美,一般人家可养不出这种美人。 两个美人坐在一起,聊天喝酒好不自在,临走时,谢娴送了苏娜一把扇子,这是她亲手画的,用的是炭笔。 画上是苏娜跳舞的样子,虽然只是黑白两色,但是墨色线条把苏娜立体的五官勾勒出来。 “娴,你画的真好!”少女碧色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天知道她一开始见谢娴用炭笔作画,以为就是画着玩儿,却没想到,画上的自己,如同照在塔姆河里一样清晰。 “这个真的送给我了吗?” 见谢娴点头,苏娜高兴的转了两圈。 第295章 行散 谢娴收起桌上的东西,摇了摇浑沉的脑子,哎!当年为了帮别的老师代课,她啥不会啊!美术课洒洒水啦! 然后谢娴就收获了十几桶葡萄酒,用苏娜的话来说,这是她的礼物。 两人道别之后,谢娴让人把姐妹们送出园子,自己则晃悠着去找金主要报酬。 说好的给钱,可不能赖账。 舞池里激情四射,青年男女们看对眼的都消失不见,剩下的节目已经进入限制级。 台下有人已经开始脱衣服了,谢娴斜了一眼,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而一人脱,其他人也开始脱。 且这些人的表情就像嗑药了一般,神志不清。 谢娴眉头微蹙,跨过地上伸过来的一条腿,桌子上撒下灰色的粉末,这是? “我们快走,贵人们开始行散了!”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婢急匆匆的走过,见到廊下的谢娴,愣了一下。 刚想说些什么,又被身旁的脸色发白的同伴拉住袖子,她和谢娴错身而过的时候,小声道:“女郎快些离开!” 然后不等谢娴回应,便急匆匆往廊外走去。 “你多嘴什么?”她的同伴心中害怕。 “贵人行散,最是狂乱放荡,终究是女郎,若被人冲撞了,怎生是好。” “我等先顾好自己!不是说后半夜就换人来吗?他们人呢?” 天上的月亮已然下落,后半夜将至,夜里行散的多数都是追求刺激释放天性之人,有人在场中狂乱行走,也有人疯魔一般的挥舞着手脚。 音乐声继续,而夜晚的欢愉才刚刚开始。 台上舞姬刚跳到一半,被台下红着眼的男人拉了下来,然后抱着着人滚到旁边的花丛里,舞姬的惊呼声还没落下,没会儿断断续续的旋旎声传来。 但是这似乎是司空见惯,不论台上还是台下之人,都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然后就继续做各自的事情。 谢娴往那蓝色纱帐走去的脚步顿了顿,咦~ 这保留节目有些出乎她意料,这是什么大型野趴现场,幸好自家姐妹早早就走了,要不眼睛得瞎。 她有些不适的转过脸,就在她右前方,一个清俊郎君抱着膀大腰圆的壮汉狂啃,一只手还在人家胸毛上来回摩挲。 那陶醉的模样,像是见到了什么绝色佳人。谢娴真想问一句:大兄弟你扎不扎手。 而那大汉貌似喝多了,鼾声能传出二里地。被人糊了一脸口水,也没醒过来,这两也是奇葩。 五石散名不虚传,也不知这两人明天醒来会不会彼此嫌弃,是否曲直。 谢娴突然觉的这钱也不是非要不可,脚步一转往回走,正想离开这个让人san值狂掉的地方。 突然前面蓝色帐幔里,窜出一个人,那人脸上发白,面色焦急。环视一周后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突然看见谢娴在此,他朝着这边就奔了过来。 谢娴后撤一步,见到来人,准备踹出去的脚又放了下来。 “亓牙?” “女君,求你救救我家郎君!” “崔镜怎么了?”谢娴皱眉,其实她想说的是,崔镜又怎么了。 实在是每次崔镜遇险,自己就没什么好事。 亓牙面色由白转红,有些为难的张了张嘴:“郎君他,被人设计,有些认不得人了。” “那崔灿呢?”谢娴脸色肃然道,其实崔镜出什么事,也没啥,她最担心的是崔灿,可别把小家伙吓着。 “咳!小郎早先一步被送回去了!”亓牙感觉自己刚才紧张的样子有点傻。 他悄悄看了谢娴一眼,哎!我家郎君清白都快不保,为何谢家女君能如此淡定。 “哦!那还好。”谢娴明显松了口气。 亓牙斟酌开口道:“那我家郎君。” 谢娴眉头一挑:“他又不吃亏,给找个舞姬就行了呗!”说着往台上一指。 亓牙: “难不成,你家郎君不喜女女人?”谢娴摸着下巴道:“说不定还能发现隐藏属性,可这有些难办啊!” 说着往舞池里看去,似乎想帮崔镜物色一个长的不错的。 亓牙此刻已经懵了,谢家女君在说什么?他怎么就听不懂了? “我家郎君不喜欢男人。”他艰难开口,一开始他以为,自家主子喜欢的是谢家女君,但如今听谢娴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最近崔镜总去找谢安。 “你确定?”谢娴又问一遍。 “那!”她刚想说,随便找个男的,转念一想也不行,万一古人讲究从一而终怎么办,甲方还有欠款未结清呢,可不能翻车。 有些头疼。 虽然这里离书楼不远,但是她也不确定两人是不是那种关系,保守情况下,只能自己先去看看! “算了,我去瞅瞅!”她能怎么办。 “多谢女君!”亓牙终是松了口气,他忙爬起来,一瘸一拐的为谢娴引路。 谢娴停下脚步:“你腿怎么了?” “刚跑的急摔了。”他低下头,其实这些都是长公主的算计,他们本来快要走了,他家主子也从不服用五石散的。 但后半场长公主召见,郎君回来之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帐幔里商盟之人,还有优伶仆役都不见人影,应该是被人支走了,还多了好些个服了散的男人。 且这些人眼睛发红,看他们两人的眼神让人恶心,郎君铁青着脸让他把人打发走。 他虽有功夫在身,但是一对多,那些人虽是普通人,但如发了狂的野兽,连嘴都用上了,最后拼着伤了一条腿,才把他们解决。 这腌臜事,他说不出口,如今能帮他的只有谢家女君。 他跪在地上垂着头,如今能求的只有谢娴,只要公子平安,且能促成两人好事,他打骂都认了。 “那你在这等着好了,我去去就来。”青白相间的裙摆款款远去,丝毫没有犹豫。 谢娴嗤笑,这亓牙小心思还挺多,怕他家郎君怪罪,非要我去救,等下扛出来往舞池里一丢,男的女的都有,连胸毛款的也有,自己挑,谢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第296章 中药 亓牙不知道谢娴的心思,要不这会儿也不会这么淡定了,他想的好,和谢家女君在一起,自家郎君也是心甘情愿的。 谢娴一边走这一边把脖子上的吊坠拿下来套在手上,她可没这么傻,要对付一个嗑药的神志不清的人,唯有绝对的武力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蓝色的纱帐内,桌凳翻倒在地,显然这里经过一场混战,略过那些在地上躺尸的,谢娴脚步不停,空气中有股黏腻的香味。 径直往前,一旁的桌子下面,有人红着眼,不断呻吟扭曲,这是磕了不少! 不过据文献记载,五石散是由多种矿物组成,包括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等,或者是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等。 这些成分都具有燥热的药性,服用后会使人全身发热,产生一种精神兴奋,类似现代的兴奋剂。 但这玩意儿虽然只是短期效果,但架不住,古人大胆尝试啊,往里面再加一些催情药物,就有了不同的功效。 谢娴面色凝重,脑子里把在小说里面看到的各类催情药过了一遍,随后嗤笑一声,她看小说的时候还专门查过,古人的催情香什么的,可没小说里写的那么吊。 什么不晾晾酱酱就吐血啊,什么不真刀真枪上就要命不久矣啊,拜托中草药制成的药效可没这么快,又不是现代化学药剂,哪会有这么夸张的效果。 而且给人下药还要什么无色无味,中药啊,一碗下去苦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而且这般效果越好的大部分都是什么动物器官,矿石之类的,还要现做现用,啧啧。 当时她们大学宿舍也专门讨论过,古早小说里面的春药,和云南蘑菇到底哪个更牛逼。 就和大家嘴里的酒后乱性一样,真正喝醉的男人是起不来的。所以谢娴现在完全不虚,她只想见识见识,这古代般春药效果如何。 敲了敲最里面的门,无人应答,想来大金主已经倒下了,这样也好,她也懒的废话,用力一推。 门后的雅间里面家具完好无损,完全像没人来过一样。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挨着竹林的方向窗户打开。 谢娴张望一眼,心里有些着急,不会,金主自己跑了,完犊子,难不成自己还要晚上加班,在没有手电筒的情况下,她可不想去找人。 窗边的纱帐被揪成一团,谢娴往前两步,轻声道:“崔” 话音未落,就被人扑倒在榻上,那人一头墨发糊了谢娴一脸,只觉的浓浓的檀香拢在身上。她手扒开头发,一个金冠滚落一旁,月光的照耀下,上面镶嵌的宝石散发着财富的光芒。 谢娴只一眼就认出,果然是大金主没错了。 她躺着没动,口中轻声道:“崔镜?” 对方如同小孩子一样,只紧紧抱着她,埋头在她脖颈上拱来拱去。 崔镜今天穿了件绣着金线的宝蓝色外套,此刻敞露着里衣,披散着头发,眼神迷离,面若樱脂呜咽不语,像极了讨食的小狗。 谢娴呼吸一顿,将人拉开些距离,如此男色惑人,她都要顶不住了,乖乖还是早些将人弄出去! “醒醒,哎你别乱动。” 谢娴头皮发麻的,制住眼前这个男狐狸精,一不留神被抱了个满怀。 “呜!好香。”崔镜此刻眼神清明了几分,谢娴想了想解下腰间挂的酒盅,打开盖子,在崔镜眼前晃了晃,“你听话,就给你喝。” 她可是知道,崔镜从不亏嘴,最喜美酒佳肴,平日里茶点也是要求极高。 所以能用这酒,引得崔镜跟她走也行啊,不知是药力的作用下,崔镜此刻力气比平日大的多,他心头燥热无处发泄,此刻闻见美酒,一把便抢了过来,哐哐一顿炫,最后瓶口朝下,一滴都没留。 谢娴黑着脸,失策了,这古代兴奋剂还有增加力气的效果吗? “阿娴!” 谢娴丢下酒盅,回过神,就见到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往日里嬉笑的眼神,此刻灿若星辰,再她的注视下,一抹红晕爬上脸颊。 谢娴皱眉,这是清醒了? “阿娴!”崔镜又叫了一声,没听到谢娴的回应,似有些委屈的往前蹭了蹭。 “你醒了?”谢娴有些不确定,这是药效还没过呢! 身形修长的男人贴了过来,一把抱住谢娴,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阿娴,我心悦你。” 说着红艳艳的唇便寻了过来,谢娴歪头避过,伸手把人顶在墙上,喃喃自语:“还没醒,麻烦!” 崔镜本就浑身亢奋,刚才又喝了些葡萄酒,此刻药力在酒精的对冲下发了出来,顿时身子一软,顺着墙壁就往地上倒去。 谢娴拍拍他的脸,脸色不好看,这下真晕了啊!自己怎么这么命苦,本来想着把人弄醒带出去就行了,但一个不小心人晕了,自己还得做苦力,好烦啊! 只得认命的给崔镜裹紧衣服,在把金冠捡起来塞进他怀里,然后弯腰把人抱起来,也就两袋,不四袋大米的重量。 蓝色的帐幔飘荡,亓牙在外面等了许久也听见什么动静,他拐着腿,有些焦急,免不了开始胡思乱想。 就在他等的心焦的时候,纱帐轻舞,终于有人出来了,待他看清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 自家郎君脸上殷红一片被谢家女君抱在怀中,衣衫凌乱,似是 算了不敢想,也不敢看,抬头就见谢娴一脸烦躁:“这东西拿好,”说着不由分说递过来一个东西,到手一看,原来是公子的玉麒冠。 亓牙此刻心下乱糟糟的,不知自家郎君是个什么情况,但看谢家女君一脸不爽的样子,他又不敢张嘴。 只得费力跟上出了这片地方。 “附近可有你们住的地方?”谢娴问道,这两人一个晕一个残,她只能送佛送道西,天知道怎么这么倒霉。 “有,有得,就在山腰那处雅舍。”亓牙此时气弱,赶紧指路。 果然夜路不好走,虽然天上月光洒下一片银辉,照亮道路,但是挨着松林边上就是小情侣幽会的地方。 在惊扰了三四五六对野鸳鸯之后,谢娴麻着脸,终于到了地方。 第297章 害羞 这处雅间不大,但是里面布置的很是素净,倒是什么都不缺。 谢娴踢开门直接就往卧室走,感觉自己的胳膊都酸了,抱着一百斤的大米走了一路,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只想快点把人撂到床上,自己就完成任务了。 进入主卧,绕过屏风,后面还有个檀木的巨大浴桶,还挺享受,瞥了一眼桶里有水,应该是仆役早就准备好的,但是人回来晚了。 亓牙已经开始在外间招呼仆役,拿药请大夫,一顿忙乱。 谢娴一脚踩在床边的脚踏上,将人放了下去,哎呦,我的老腰,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废了。 感叹自己为了赚钱也太拼了。 她顺势坐在床头,揉着自己的胳膊缓缓劲儿。 而躺在榻上的崔镜忽的睁开眼,定定的看着谢娴的背影,其实刚才夜风一吹他就醒了,但被人公主抱,姿势太过羞耻,便不动声色的装晕。 靠在谢娴的身上,是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外人都传崔家大公子手段高超,生意场上无往不利,人也长得风流倜傥,不少士族贵女一见倾心。 但他已经及冠,外人与他说亲,但家中却对此讳莫如深,皆是因为他害怕女人。 幼时崔镜雪玉可爱,因为是皇亲,被长辈喜爱,所以常常召他进宫做公子陪玩,但那次正值宫中政变,他被困在宫里。 家中侍者为了保他性命把年幼的他藏在冷室,他永远忘不了,在黑漆漆的夜里,被一群精神失常的女人围追堵截,她们嘿嘿的笑着,口中喊着郎君然后疯狂的撕扯他的衣服。 他吓坏了,情急之下,钻了狗洞才逃了出来。 雪地里,脏兮兮的他蜷缩在墙边,感觉自己冻透了,直到一个白衣少年带着书卷的香气在他身边停下,递给他一个汤饼道:“给你。” 那时候的谢安比他大四岁,说起一饼之恩,谢安只道是,回家晚了,路过皇城脚下,见到有个只穿里衣的受难公子,当然不能不管。 随后两人便成为挚友,谢安性子沉稳如同兄长,对他多有包容,知道他恐惧女人的毛病,见他天天缠着自己也没说什么。 就连外间传闻,他们有断袖之癖,谢安也没有在意,但几天前,他兴冲冲的说起,自己的病似是因人而异,想要求娶,谢家女君时。 谢安不说话了,他至今还记得谢安看他的眼神,如渊似海,素日里清冷的谢安神色肃穆,开口道:“谢家女君,外人不可染指。” 后面不论他再如何求,谢安都没有松口,“为什么?我们两家亲上加亲不好吗?” “谢家其他的女郎,随你挑选,但阿娴不行。”回应他的是谢安不容置疑的话。 崔镜不理解,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喜欢上了谢娴,她身上的味道能让他安心,每每望向他的眼神让他心间颤抖不已,就连那些不耐烦的小表情,他都觉的可爱。 谢娴为了他以身犯险,救了他一次又一次,顿时嘴唇颤抖,轻轻吻上谢娴的脖颈。 他从身后抱住女郎,动作轻柔,但嘴上却热情似火,“阿娴,我难受!” 谢娴:!!! 玛德刚才老娘累的胳膊都废了,你怎么不醒,这会儿到地方了,又醒了发浪。 但是此刻她双臂酸软,实在提不起什么劲儿,而且脖子又被热气一喷,顿时后背发麻。她轻哼一声,给了崔镜可乘之机。 人被崔镜抱着往床上带,但谢娴脚下发力,坚决不给机会,本来今天误会就大,等下若亓牙进来见到她在床上,就更说不清了。 崔镜见往后拉不动人,只能改为往前推,谢娴一时不察,竟然被顶在那个巨大的浴桶旁边,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崔镜按着亲。 男狐狸精功力了得,谢娴节节退败。 “你踏马,呜!!”混蛋。 她刚想张嘴骂,就被人卷住唇舌,胳膊还酸着没缓过劲儿来,谢娴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哎!算了,累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平,反正自己也不吃亏,爱咋咋地! 崔镜胭脂色的脸上,如桃花绽开,眼波如水,感觉谢娴不再挣扎,顿时放轻了力道,小心翼翼的轻啄几口,心中激动,阿娴也是喜欢我的。 情动不已的男人,沉沉的喘息几下,然后摸着女郎柔软的头发,轻哼几声,再次唇覆了上去。另一只手却不自觉的向下探去。 谢娴趁着间隙刚喘几口气,紧接着又被堵住嘴,心中哀嚎,这药效什么时候过啊,有完没完啊! 灼热的手掌托在腰间,让她上半身挺起,然后男人喘息声越发沉重顺着脖子一路向下。 谢娴顿时一惊,你小子得寸进尺,往哪摸呢! 当下便曲腿顶膝,直击要害,只见崔镜浑身一抖闷哼一声,弓着背,手却死死的搂着谢娴。 另一只手执着的解她的腰封,显然这人已然被欲望蒙蔽双眼。 但她已经缓过来了。 双手撑地,谢娴靠着浴桶壁,豁然起身,随后扛住男人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噗通一声,水浆四溅,淋的屏风和床铺湿了一大片。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踮脚往桶里看去,见到人扑腾几下,扒住桶壁终于坐稳身子。 心中长出一口气,还好,这下总该清醒了! 崔镜扒着桶壁,轻咳几声,撩开前面湿漉漉的长发,有些幽怨的看着谢娴离去的背影。 没理会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亓牙,他仰头靠在桶边,眼里盛满笑意。 “郎君,这是怎么了?” 亓牙心下着急,见到崔镜没理自己,又道:“可是水太凉了,已经让人在烧了。” 刚才他就守在门边,听见里面的动静,怕扰了郎君的好事,便没敢吱声。 却不知怎的,再开门就是谢家女君气冲冲的走了,而自家郎君似乎是被扔进浴桶里了? 崔镜摆摆手让他出去。 缓缓沉入水中,几息后,破水而出的男人倚在桶边轻笑低语:“阿娴害羞了。” 第298章 申敕 回到园子的谢娴脸上不好看,她感觉她的钱要不回来了,怎么想都亏的慌。 青黛见到她面色不好,轻声问到:“女君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她们担心了大半宿,知道刚才谢娴回来,才放心下来,但是谢娴的脸色不好,让她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自家女君虽然武力超群但是毕竟是个女郎,这么晚还在外面总归是不好听的。 谢娴摆摆手道:“我没事。”她能怎么办,告诉青黛她去要钱,钱没要到还被人占了便宜,就好气。 摊在床上,谢娴翻来覆去,崔镜对她的感情她两世为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平日里只能装作不知,她与谢安的事情还没处理好,这又加进来一个简直一团乱。 崔镜与谢安是好友,还有他崔家少君的身份,大族子弟的嫡妻是宗妇,对教养和家世都有要求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 作为现代来的新世纪女性,谢娴只想快乐的躺平,不愿当某某氏,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人。 所以两人注定没有结果,这也是她极力避免的。 摩羯座的爱情观理智的可怕,谢娴身为现代人的自私注定不会为了个男人抛弃自我。 蒙着被子,反思了下自己,作为成年人如此意志不坚定,对美色没有抵抗力是不是太过松懈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先冷着几天,过后当面说清楚就好。 谢娴有个好习惯,从来不为难自己,既然下定决心,后面再多想无益,一沾枕头秒睡。 之后的几天,老天爷不给力,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众人都懒懒的不想出门。 谢娴有些无聊召集大家开始斗地主,却不知道为了她谢崔二人起了争执。 书楼上,雨点从灰蒙蒙的天空坠下,顺着飞檐斗拱滑落,窗前檐铃微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显的房间里愈发安静。 止墨和亓牙贴在楼梯口,缩着头,不敢往里瞧。 谢安还是坐在窗前的矮桌旁,手拿着棋谱翻看,但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落。 “瑾年,昨天阿娴又救了我,我是真心的。”站在书架旁的崔镜终是先开口,打破沉默。 他面色含春望着窗外的雨水,自信了许多。 见他如此情态,柱子旁的止墨睁大眼,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亓牙,眼神示意‘你家郎君这什么表情,那天到底什么情况。’ 亓牙迅速撇过头,他很想捂脸,不知道啊!今天早上起来,主子就这副表情,他忙着收拾昨天晚上的烂摊子,这会儿才闲下来,他容易吗? 止墨的眼神在崔镜和自家郎君身上瞄了眼,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肉眼可见的自家郎君明显周身又冷了几分。 拨了下铜炉里的炭火,他拽着亓牙下了楼梯往偏厅走去。 “那天晚上到底什么情况?”止墨有些狐疑。 “嗨呀!没什么大事,有人给我家郎君使手段,”亓牙低着头,止墨眼神太过凌厉,他瞧着有些心虚。 “然后呢?” “然后就被路过的谢家女君救了!”亓牙硬着头皮回道。 止墨轻嗤一声,“可真是难得呢!观园的主人还能再自家园子里遭人算计,可真真儿的人开眼!” “后夜间,园子里有人行散吗?”亓牙有些心虚道。 “可我记得观园早就把五石散列为禁药了把,这可是老君观的天师说的。” 止墨没有放过亓牙脸上的表情,他不信,这五石散说就出自老君观,本是治疗风寒之药石,但不知怎的被一些闲发癫的人开发出了奇怪的玩法。 有人私下加了其他东西进去,传说吃了之后皮肤白皙,还能元神出窍,然后被诸多名士推崇,在会稽风靡一时。 但后来被查证,长期服食五石散有损寿数,后便列为禁药。 老君观为了此事还把一弟子逐出门墙,为此还被西山寺嘲笑了好些年,所以如今服食五石散,都是偷偷摸摸在自家园子里,若大张旗鼓,必然会被老君观找上门,以正道心。 亓牙听他如此说,脸上难看了几分,有些愤愤道:“观园又不全是崔家的,且主子大半年没来,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这山上的观园,本是皇家园林,公主府出地,崔家牵头,商盟出资建成的,签的十年契。 随着观园的名气越来越大,公主府不甘心只拿分红,这才把手伸进来,而前段日子,李曦在崔镜身上使力气,就是为了观园的进项。 长公主府与崔家还有商盟三家占比相当,公主府只出了一块地,其他经营管理都不得插手,这是当初说好,并定下契约的。 但几年过去,见观园越发红火,里面来往贵人官员无数,长公主李曦愈发贪得无厌。 她在观园里大摆宴席,明目张胆的插手争榜之事,为了自己的面首打压其他优伶班子,作威作福,严重扰乱了观园秩序。 惹的商盟之人颇有微词,但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忍气吞声。 但公然服用五石散就有些触到众人底线了。 “老君观可是言明了,五石散乃毒物。他们如此行径,可是要遭天谴的。”止墨自然知道,这事闹的挺大,马上就有人过问此事。 在会稽郡,李曦这个长公主,虽然没头脑加不高兴,喜欢瞎折腾,但是并不意味着她能为所欲为。 老君观,观主可是连启帝都尊称一声老天师的存在,还有白鹤书院,竹圣坐镇,桃李满天下。 作为南地儒门圣地,院长山公老人,威望颇高,李曦见了也得乖乖行礼。 也是因为会稽郡此地势力太多,儒释道三家争斗不休,作为封地不论封赏给谁,都是一堆麻烦。 所以启帝大手一挥,让这脑子不怎么样的妹妹捡了漏。 刚开始她还不服气,认为白鹤书院学子们对她不够恭敬,伤了人。 后来启帝一连三封申敕的圣旨,罚她在公主府闭府三月,李曦老实了。 “你家主子好手段,收拾下面的人也就罢了,为何要将我家女君拖下水?”止墨有些气不过。 第299章 谢氏新人 几天前那出大戏,都是崔家顺水推舟,目的就是让长公主消停点。但他气不过的是,为何里面还有自家女君的事儿。 谢娴在他心里还是那个清澈疏朗的女郎,断然不是这些个世家子的对手。 这几天两位郎君对于娴娘子的话也说了不少。 谢安虽从未言明,但他能感觉到,自家主子还是不想放手。宁愿让崔大郎君扰了自己清静,也不愿意让他去缠娴娘子。 但这也不是谢氏刑君能被外人算计的理由。 “都是意外!”亓牙艰难开口,他知道崔家的算计是瞒不过谢家少君的,但只能心里祈祷千万别被娴娘子发现。 “我们也没想的,但是这不是赶巧了吗?”亓牙一脸无辜之色。 止墨没好气的轻哼一声,不就仗着自家郎君人品贵重,断然是不会做告密这等事,所以崔大郎君才这么肆无忌惮。 看样子,那崔大郎,定然得了什么好处,今天竟然跑来和自家郎君炫耀,呸,大族子弟就是心脏。 他们在外面争执不休,而里面两人也气氛压抑,见到崔镜嘚瑟,谢安面不改色道:“那日过后阿娴就不愿见你了!” 崔镜刚才的得意之色顿消,脸色肉眼可见的泛白,谢安不慌不忙的落下白子,又道:“阿娴不是普通的女郎,你那些手段对她无用。” “我,哼!”崔镜有些懊恼的转过头,那天是他和阿娴第二次亲近,但是就如同谢安说的一样,阿娴不在意。 这几天他天天去园子敲门,但都是一句‘我家娘子不想见你。’就被打发了。 “这么大的雨,还往我这里跑,可是下面的热闹不够看?”谢安意有所指。 书楼下方,湖中露台上,跪了一地的人,都是那天给客人兜售交易五石散的管事和仆役,有男有女,也有舞姬优伶。 这些人其中一大半都是被公主府收买了,另一些就是无视观园规定,被银子迷了眼。 所有人一个不落的被揪出来,从早上跪到现在,全都在雨里瑟瑟发抖,但他们丝毫不敢求饶。 远处不少人指指点点,公主府紧闭大门,一点消息都没传出。 皆是因为,观园下令,这些人犯了老君观定下的规矩,散毒不得入园。这些人明知故犯,该受此罚。 崔镜撇嘴道:“他们那是咎由自取。”这些人胆大妄为,都忘了观园的规矩。那天他只是略施手段,就把这些虫豸一网打尽,让观园重回清明。 “终究不怎么好看,”谢安头也没抬,又轻轻放下一颗黑子。 “不好看的,又不是我的脸。”崔镜轻嗤一声,往公主府的方向望去,心中快意,那女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屡次作妖,他早就想整治一番,难得逮着个好机会。 谢安无奈,自家好友平日里做事很有耐心,最擅隐忍,怎么最近转了性子。不过也罢,有些气终究要找回来的。 想来朝中也不会就这么平淡了事,他递上去的折子也该起效果了。 果然没过几日,康健天使传圣上口谕,罚长公主李曦,抄心经百遍,不抄完不得出府。 众人看的清楚,皇帝对长公主不满,虽然公主犯了老君观的忌讳,但是罚抄的却是佛经,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却有人看的明白,启帝一碗水端平,西山寺向来与长公主走的近,做事下线低,这五石散的兴起,若说没有西山寺在里面掺和一脚,估计谁都不信。 所以这波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算是对西山寺的一个警告。 “这群秃驴,做事还真不讲究,多少年前的陈醋还要拿出来烧上闻闻味儿,气煞我也。” 许安生看着面前冯禅唾沫横飞,忙把桌上的报告收起来。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有些不解,他们这些被谢氏录用的学子,分到了不同的岗位,他在账房,而冯禅却被分到前院,和一个叫楚修的人一起负责对外接待。 “你家都安排好了吗?”许安生继续道。 “嗨呀!我就一个人,除了老母亲担心我,大哥和嫂子是巴不得我早些走呢!” “那你还有精神天天嘴不停,在前院天天还没说够啊!”许安生看见自家好友就头疼,这家伙或许天生的话痨,偏生说话又直。 分配差事的时候,不知哪里得罪了青女吏,然后就被丢到前院去了,青女吏还说,啥时候把这张嘴练的会说话了,在重新安排差事。 “我怎么就说不够了,我那差事我还不想换呢,天天与那些美人打交道,谁不喜欢?”冯禅说到这里眉飞色舞。 许安生斜了他一眼:“那可有看上你的?” “咳!我这不是上工呢吗?怎么能被女娘所惑,楚修还夸我做事仔细呢!”冯禅精神奕奕的说道。 他现在超喜欢这里,人美心善,说话又好听。 孙安生一脸生无可恋,这憨子被人哄两句就屁颠屁颠的帮人做事,完了还乐在其中,简直无语了。 不过转念一想,算了,他自己高兴就好,不过那接待处的楚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任何人与之说话都让人心情愉快,就应该让这直肠子的冯禅跟着好好学学。 他们与谢氏做事,发现比他们想象中的工作累的多,谢氏园子不大产业不多,但事情不少,而且绝对不养闲人。 一开始的培训是个叫沉舟的优伶执事接手,当时他们还颇为不服气,看不上,认为凭借着自己的学识怎么会比不过一个优伶。 但很快众人就被各种表格,报告啪啪打脸,沉舟告诉他们,他只是临时顶替,只教些简单的,真正账房执事另有其人。 主打一个,爱学不学,你们不学他还不想浪费时间教呢。众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缩头。 等他们熟悉看表格之后,左家兄弟出现了,然后他们就开始在各种算式,报表中挣扎不休。 天天都有算不完的统计表,经过半个月的筛选,他们各自的所擅长的技能被发掘出来,然后就根据各自偏好,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 第300章 聚餐 七日过去,当初一起进来的十几人都分到不同的地方,今天大家终于休沐,打算聚一聚,然而等人到齐后随口聊了几句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什么你手上的账是上千亩的田产?” “可我手里怎么过的尽是鱼获?对了还有南洋干果的进账。”有人惊讶出声。 一开始大家以为,陈郡谢氏,地处西北,土地贫瘠,就连山脚下的园子都是租的,招这么多门客,能有多少活? 了不起也就一些庄园田产,而且那些地产远在北地,等他们去了再说,如今大家还没走的日子里,也该轻松度日才是。 然并卵,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谁家的账本十天一报啊,又不是朝中度支尚书寺,还每笔都有来处有去处。 让他们帮忙算北地田亩的账就算了,矿山和庄子他们都能理解,但是南洋海货的进出就有些奇怪了! 众人对视一眼,觉的好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都说说,大家都在何方高就。”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 尤其是那个说盘账盘到大宗海货交易的孟复,刚来的时候是个瘦高个,他们这群人里面就属他最能吃,怎么几日不见,如今又黑又壮,与他们读书人一点都不搭边。 但是有几人明显脸上神色各异,突然对彼此防备起来。 几个在园子里给左为打下手的几人满脑袋问号。不是,这才上工几天,怎么突然彼此间就陌生起来。 有个被鸽堂要走的瘦小青年荀泽,嗤笑一声道:“都是给东家打工的,若真有密事,哪里能让我等聚在一起。” 他边说边观察众人的表情,放在后腰的手不自觉的垂下。 “荀泽!我怎么瞧着你这几日怪怪的,”他本是农家子,性子内向,不爱与人说话,受人欺辱只能忍着,私底下却最喜欢看侠客话本,向往江湖中的快意恩仇。 进了鸽堂被项桀调教几日,没了往日浮躁,如今整个人都更显沉稳内敛。 “没什么,在帮派当账房,自然沾染了些江湖习气。”见识过密羽卫手段,发现自己以前弱爆了。 真正的帮派争斗可比话本子里们血腥刺激的多,却也是充满人情世故。 那黑脸的书生孟复,本就长的又高又壮,跟着勇吉在海上飘了几天,如今猛的看上去,如同军汉,让大家有些不太适应。 “洒家,啊呸,我就是跟着渔船混了几日罢了,”孟复随口道,嗯,就是船多了点,人也多了点。 “哦?小渔船啊,那三天十几吨的出货量,这船可真小。”许安生觉的兄弟们都变心了,当初说好的相互照应,这才几天,一个个都瞒着他们不知道在外面混的多开心。 “嗨呀!这不是忘了许兄弟在总帐上工吗?我们手里的账,哪个你看不得,是不是大伙?” 众人这才想起,许安生几人都是在总部混的,往后说不定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可不得好好巴结。 包厢顿时恢复了和谐气氛,但是许安生还是觉的不对劲,昔日小伙伴这么大的变化,定然是有事瞒着他们,但不论他怎么问,就是不说实话。 那荀泽嘿嘿一笑,鄙视的看了一圈:“有什么不能说的,东家手底下可不止我们能看到的这些,我所在的鸽堂,就算是在都城都有分部。” “如今南地鸽堂才将将铺开,堂口就三四百人,赚钱的行当就是信件往来,大家手中的财报,最快三天,最长五天,南北互通,能如此迅捷,走的就是我们鸽堂的路子。” 说这话时,他心中颇为自豪,刚开始,得知是个江湖帮派,他心中忐忑,他们这些学子从未接触过,偶有印象也是那些赌坊黑帮,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真正到了鸽堂才发现,此帮派非彼帮派,以前遇见的街头打手,他们其实连帮派都算不上,只多算是青皮混混。 真正的帮派中,等级森严,规矩繁多,尤其是鸽堂,其规模和各地讯息的繁杂交换,迎来送往的都是豪商巨贾,为他们提供消息便利换取金钱,根本就不需要压榨贫苦百姓。 荀泽顿时意识到,鸽堂在做一件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这是个了不起的地方。 哇,那这么说,员工福利中,女君名下产业费用减半,是不是就可以用在这里?”有人提问,说完手里还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腰牌。 荀泽轻轻一笑,从怀中也掏出了一枚腰牌,眼尖的,捡起来一瞧,顿时发现他们彼此的腰牌各有不同。 桌面上的腰牌,形状相同,荀泽的腰牌背面是翅膀,孟复的腰牌背面是虎头黑帆,其他人的腰牌后面是青鹿,不一而足。 但无一例外,正面全都是黑石谢字。 众人看着桌子上样式相同花纹不一的腰牌心中惊诧,陈郡谢氏只不过是排名中下的三流世家,旗下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分支,感觉自己加入了个了不得的势力。 荀泽眉头一挑,指着自己腰牌道:“这是自然,看这编号没有,还记得当初员工手册上怎么说的吗?” \"凭号登记入册!\" “对,我等就可以凭借这编号,认证个人信息,而费用减半也要凭借此编号。”但是只限本人。 “那以后寄信,就可以去鸽堂了?”众人顿时喜笑颜开,谁家没一两个远亲,这时代交通不便,去了外地,就相当于一辈子难有音信。 如今有了鸽堂可是便利了许多,他们顿时想到,等去了北地,也可以给南边的亲眷来信,以解思乡之情。 “说起这员工福利,还是到我们那,买些鱼获划算,这可比吃肉实惠多了。”说话的是那个孟复。 “我怎么觉得你丫又长高了?”冯禅道。 这家伙在园子里食堂就是个大胃王,总是吃不饱,却又怕主家嫌弃,每次就打一点点,然后把自己饿晕过去,后来,青女吏一瞪眼就把他甩给勇队正了,说是跟着勇队正能吃饱。 “嘿嘿,那可不,天天都能吃饱,这船上伙食真好。” “渔船不都是吃鱼吗?”有人奇怪,这天天吃海鲜,再香也该吃腻了! 第301章 说客 “谁说只有鱼的,南洋好东西多了去了,鲜果味道也不错。”自从开发了黑大王的白鸟港口,那边俨然成了个小型集散地。 附近的岛民都去白鸟港口,交换瓜果香木,偶尔还有海里打捞上来的珍宝,就是勇队正嫌弃那边的稻米不怎么香。 孟复跟船跑了一趟回来,发现自己的嘴变叼了,昨日回家,以前稀罕的汤饼已经不能勾起他的食欲了。 “东家的船,跑南洋收了不少好货,我听船上人说,他们还收过海龙肉,据说油脂都一尺厚呢,可惜我去的晚了,没吃上。”他可惜的咂咂嘴。 众人听闻顿时羡慕不已,哇塞!那可是南洋啊,他们这些人里,最远的也就是去个都城罢了,能跟船到处吃喝玩乐,这可比他们天天在城里打圈有意思多了。 但也有人看不惯他这么嘚瑟,“听说南洋的海寇凶猛,你们遇见到没?”这货自己吃得膘肥体壮,也没想着他们这些难兄难弟。 孟复听他说起海寇,面上表情颇为古怪,以一种似笑非笑,随意附和道:“嗯,那里海寇的确挺凶的,”见到他们的斩浪就差没给跪下了。 心中打定主意,孟复已经打申请加入黑石卫水军了,见识到了广阔的海洋,才知道曾经的自己多么渺小。 且听勇队正说,他们卫所每年都在招新,像他这样的学子稀缺,说不定还能混个将官当当。 且这次回乡,族人们听说他混的不错,也想在谢氏找些活计,凭着女君定下的规矩,就算没有入朝为官,在谢家也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说不定还能带族人过的更好。 谢娴不知道已经开始有人打算带着全族投奔了。 旁边的鸽堂荀泽,斜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南洋那边全是黑石卫水军的地盘,海寇的船都让他们抢去运鸟屎了。'' 作为消息最为灵通的鸽子,有啥不知道的。不过他也没多说,项桀说过,黑石卫水军不宜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以前大家都讨论的是诗词歌赋,但这次聚餐,却都没什么品诗弹曲的兴致。 许安生道:“我等都不再说起风花雪月,如今才算脚踏实地的做实事,诸君共勉!”他举杯请酒,众人纷纷应诺,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这番景象自然落在有心人的耳中,隔壁的雅间,李游在桌前端坐,身后的卜羽看茶,桌上酒菜过半但雅间中的气氛却愈发沉闷。 隔壁的学子们吃的心满意足的走了,约定有空下次再聚。 李游这时才淡淡道:“这谢家女君新招的学子们倒是很有朝气。” 他们从一开始就听见有人笑闹,本来没什么,但是后面他们谈起白虎,青鹿就让人不得不多想,这雅间隔音一般,他差人打听,才知道竟然是谢家女君新招的门客。 却都是及冠的青年学子,且一多半都在账房工作,这就有些引人注意,不过这群人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听人吹海上的渔船生活,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都是贫家子弟,养家糊口罢了,”对面的青年眉目深邃,白皙的面上神色淡淡的。 李游轻抿一口茶:“你我两家之事,说不得还要谢家女君帮忙。”他抬眼往对面看去。 “呵!娴娘子可不会任人摆布。” “姬大郎君怎知她不愿意!”李游直起身看向对面的姬元义。 姬元义把手上的筷子撂下,吃个饭都不能好好吃,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晦气。 他眉头一皱:“世子可是想走长公主的老路?西北边防卫卒,可不是我等能够染指的。” 姬家也算大族,与李家多有姻亲,李游是他拐了不少弯的表弟,虽然心中不耐烦,但是面子上还要过的去。 “表哥可别这样说,我可没打黑石卫的主意,”李游眼神一转又道:“听说南洋有股势力,把海寇们一扫而空,那船队可是有不少人,且这些人来历不明。” 姬元义心中恍然,想起刚才隔壁雅间里面有人吹嘘南洋风物,又联想到这些人是谢娴新收的门客,顿时心中一动,随后嗤笑一声。 “那又如何,那是南洋海寇,莫不是世子以为,能让朝中水师出动剿匪不成。” “表哥想到哪里去了,我就这么一说,北边军情紧急,蛮族如今又要来犯,朝中钱粮告急,若这商路再不通畅,圣上也是不高兴的。” 姬元义挑眉:“可我记得这商路上走的都是高价珍品,与朝中钱粮有何干系?”莫不是以为他不通俗物,就跑这儿忽悠他来了。 “哎!你这就不懂了,除了黄金香料,那边还有大量的马匹。”李游也不急,缓缓道。 “马匹?”姬元义眼神微眯,这可是战略物资,那些异族能有这么好心? “是的,不仅有马匹,还有牛羊,不仅是我们需要这些,他们也需要交换食盐和茶叶,这都是他们急需的东西。” 李游叹气,“这商路对我大夏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少了一条贸易渠道而已,但康居和犬绒等小国,就依靠这些活命,他们也备受蛮族欺压,若我们不管不顾,到时候他们被蛮子打下来了,我大夏可就腹背受敌了。” 姬元义听李游如此说,这才明白,朝中为何如此重视西北商道。 实在是北方蛮族的地盘太大了,从东北到西北,若不是还有后金和犬绒几个小国,部落挡一挡,他们整个夏国的一大半都将被蛮族包围。 如今大夏势弱,他们只能合纵连横,尽量和周边的国家联合起来,一起抗蛮。 “所以你今天安排这出戏,就是想让我去当说客?”姬元义一脸不爽。 李游赶忙给添上茶水,丝毫没有世子风范的叹了口气道:“我也试过了,但是连门都没有进去!” 面对姬元义的鄙视表情,李游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这次事关重大,说不定我李家还要陪上一个郡主过去。” “什么?” 第302章 初闻和亲 听闻和亲之事姬元义顿时变了脸色,他脑中思索,现如今蛮族势大,但初春却也是他们牛羊马匹繁衍的季节,自然不愿意再起战事。 大夏每一次退让,就要赔上许多财货,将这头饿狼养的愈发强壮,如今两国休战,可不就得要些好处,按他们的尿性,能羞辱大夏皇室的,除了金钱,就剩女人了。 陛下膝下几个公主太小,年龄合适的皇室贵女就只有陛下侄女的昭阳郡主,其母常婉公主,是启帝的胞妹,深得老皇帝宠爱。 常婉公主成人后下嫁贫家子,生下昭阳就撒手人寰,驸马心伤归隐山林,留下昭阳郡主,独自在皇宫长大。 以前提起昭阳郡主,最多的就是,她对师弟谢安情根深种,逼的谢安挂官而去远离康健,时隔一年之久,如今再次听闻昭阳名号,没想到却是这个消息。 姬元义虽然对皇家子女都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国贫积弱难反,如今还要用女子去填补,这让他郁气上涌,心如火烧。 他沉下眉,再也没了以往漫不经心的样子,薄唇轻抿,想说些什么,却如同被封住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李游此刻也默不作声,昭阳郡主是他的堂妹,且也算是看着小丫头长大。 虽然脾气急躁了些,但终究是个鲜活的女娘,他心中不忍,绛紫色蟒袍下抓着茶盏的手指,隐隐发白。 过了许久,雅间里幽幽传来一声叹息,姬元义语气艰涩的问道:“朝中大夫怎么说?” “这是他们讨论许久,最好的结果了。”李游似也是无力,卜羽见气氛不对,早早就退至外间守住门口。 “那蛮族使者态度倨傲,说是可用郡主换一城,那云中郡早年被他们占据时,烧的不成样子,如今城中人口十不存一,他们要退走,还要摆我们一道。” “欺人太甚!”李游把手中茶盏撂在脚边。 姬元义,豁然起身,心中怒意喷薄而出:“那群尸位素餐,国之蛀虫,身居庙堂,不能为国之助力,如今却要用女子去换得一时安枕,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姬元义一顿输出,骂了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 李游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心中暗道,怪不得姬家没有举荐这个堂哥入朝为官,就这喷人的能力,不做谏臣可惜了。 但转念一想皇帝叔父那个小心眼,算了,骂一次能忍,次数多了定然是记在心里不知要如何报复呢! 姬家众人深以为然,为了大家的小命着想,姬元义当个狂生也挺好。 当狂生也就在会稽发发疯,出了事情他们也能兜住,但若在康健惹到那些皇亲国戚,就算他姬家再底蕴深厚也不一定能摆平。 姬元义本人有才却也心高气傲,对于做官是没什么欲望的,朝中贪腐成风,下面官吏也有样学样,走在街上睁眼闭眼看到的就是麻木和绝望。 他觉的没意思极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转头追求琴道,吟诗作曲,游历江湖。 和他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社会风气如此,大家做官不开心了就挂印而去,归隐山林人都找不到。 但是皇帝却没什么办法,人家又没有犯法,这时候做官,都讲究你情我愿,皇权虽然强盛,但前提是得到各大氏族的拥护,皇族势弱,就得手段柔和,要不史书上满篇都写着前车之鉴。 这时候的文人还是很有骨气的,不是怜悯谁,而是送女子去和亲,是对夏国所有人的侮辱,就如同和邻居打架打输了,结果你爹要把你妹送过去给人当女婢,你气不气。 以前两国邦交,都是送皇子去当质子,不知从何时起,皇帝的女儿们代替了儿子,地位更低不说,送的多了也更不值钱。 “你我两家的商路不说,就是那云中城,我们也必须收回来!若能抢在谈判之前把蛮子打出去,那就不必有人去和亲了。” 姬元义狐疑的看向李游:“万一夺城失败还激怒了蛮子呢?”他对打仗不熟悉,但也知道,想要夺回一个城池定然不是嘴上说的轻而易举。 “咳,其实这次我是代表禹王来说项的,希望关陇地区的氏族联合起来,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趁着蛮子放松警惕,打了漂亮仗,好灭了他们的气焰。” “拓跋一族狼子野心,就算这次满足了他们,等到明年他们也会卷土重来。”这次几家联合启帝也是默许的,主要是国库空虚,看士大夫们天天在朝中吵嘴,也是心烦。 关陇地区氏族大片的土地紧挨着北边,这蛮族入侵他们名下产业受损搞的他们也难受,如今禹王牵头,自然也想把蛮人赶走,还北地一片清明。 姬元义不解:“那这与西北商道有何关系?据我所知,那西北商道被旧金截断,那蛮人虽然与旧金也是敌人,但旧金本就元气大伤更不会主动招惹蛮子。” “他们不敢招惹蛮子,但不代表蛮子不想霸占商道啊!”李游勾起嘴角:“几年前,旧金没衰败之前,哪年不与蛮子打几场。” 那时候大夏国强,只要坐等他们两家打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但旧金衰退之后,启帝重文抑武,蛮子没了金人的牵制,拓跋宏一家独大,成了北地祸源。 “金人之所以能扼守商道,皆是因为地利之便,东起乌鞘岭,西至星星峡,其水草丰茂,适合养马,对于北方的拓跋部也可依仗天险抵御。” “如今拓跋部内,老单于快要不行了,几个儿子蠢蠢欲动,王弟们也虎视眈眈。他的王弟拓跋烈,就驻扎在铜关附近,明显觊觎西北商道。” 李游声音低沉,这些都是密事,要说服姬元义,得姬家助力,他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姬家在北方实力不是最强,但是因为其特殊性,号召力非同凡响,像这种关乎与家国危局的大事,只要姬家肯为他们站台,那事情就成功一大半。 至于谢家女君手中船队,那些三瓜两枣,纯粹就是个添头罢了。 第303章 鸠子夫的消息 李游整了整衣袖,等姬元义消化了刚才的消息,又道:“为了迷惑拓跋烈的视线,最好找能与旧金有怨的人出手,这样我们顺势而为,不易被发现,到时候借助地利与拓跋烈周旋,不让他支援东北战局,王叔那里就更有把握拿下。” “声东击西。”姬元义眉头紧蹙,对于如此复杂的局势颇为头疼。 他姬家素来不参与朝中之事,但这次却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了。 李游沾着茶水在桌上轻轻点到象征云中郡的地方,这番谋划,牵扯很多人,很多势力,但此战不可避免,大夏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民心。 两人谈到下午,最后姬元义也没承诺什么,只说要与族老商议一番,但李游知道,姬家定然会同王叔所说,帮他们,这也是帮他们自己。 姬元义走后,李游坐着马车回到镶王别苑,坐下没多久,卜羽轻轻敲门道:“启禀世子,公主府来人,说有要事汇报。” 李游眉眼微抬,有些意外,自己姑姑心经抄完了?若不是她已经有驸马了,估计大家最想送去和亲的就是李曦了。 揉揉眉心,朝卜羽招手,不一会儿,一个青年文士躬身进门:“见过世子!” “怎么是你?”李游见过鸠子夫,这家伙商贾出身长相尖酸,本来鸠子夫一开始是想投镶王门下的,但是这家伙让李游不喜,没想到他手段了得,在自己姑姑那里倒是混的不错。 李游皱眉,商贾最善钻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多看一眼都污人眼睛,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公主派你来是为何事?” 鸠子夫飞快了扫了一眼李游身边的卜羽,不动声色的把腰弯的更低,道:“鄙人不是奉公主之命来的?” 李游皱眉轻咦了一声,随后面无表情,静静等着鸠子夫自己说。 “回殿下,实在是这几日公主与都城信件往来频繁,精舍也不常去了。” 公主抄经都是在精舍佛堂里面进行的,李曦的心经必须自己写,但是她若不愿动笔,自然无人敢逼着她写。 李游心头烦躁,他天天一堆事忙的不行,可不想让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打扰自己。他朝着卜羽使了个眼色,想要快些把这人打发走。 鸠子夫又道:“这几日公主似是被什么事情吓住,连后院都不常去了,昨天晚上更是大发雷霆,听消息似乎与昭阳郡主有关。” 他不敢抬头,厅堂里顿时安静的可怕,李游盯住鸠子夫,忽的一笑:“鸠子夫,你很好。”如今康健那边消息传开,许是李曦得了信儿,没想到自家姑姑却是这么大的反应。 “来人,赏他百金,本世子最喜欢识时务的人。呵~” 招手让鸠子夫上前,李游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心里迅速盘算,李曦得知这消息又能做什么?长公主与昭阳郡主素来不怎么对付,昭阳很是看不上李曦私生活混乱,平日里也只是碍于面子喊她一声姑姑。 但这次皇家女子和亲,诸多公主郡主定然慌乱无比,她们若串联起来也是股不小的势力,就是不知自己那皇帝叔父又要如何应对。 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启帝后院起火,长公主李曦这里不足为虑,想明白这点,李游淡淡开口道:“你盯着些,最好打听清楚,我那好姑姑准备如何行事。” 鸠子夫躬身应诺,跟着卜羽去领赏钱。 走在王府别苑的路上,鸠子夫小跑几步追上卜羽,“内行长,小的这次来的可算及时?” 卜羽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鸠子夫在公主府里面进出方便,使了些银钱,就搭上了线,如今主子要做大事,自然不能在其他地方出了纰漏。 他耷拉着面皮,似笑非笑道:“做好自己的差事,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鸠子夫的小心思他能不知道?想傍上世子大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满身铜臭,见钱眼开,此等德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已。 被卜羽撅了一句,鸠子夫也不生气,再接再厉陪着笑脸道:“莲池最近荷花盛开,各家女娘乘船游玩,何不请世子去散散心?” 卜羽眉头微皱:“世子的行踪不是你能打听的。”他气势凌然,对待鸠子夫耐心已经耗尽。 鸠子夫却挺直腰杆,眼神闪烁道:“若错过这次机会,世子,朝思暮想的佳人可就要回北地去了。”没说明是谁,但凭借这北地两个字,卜羽定然知道,他说的就是谢家女君谢娴。 前段时间鸠子夫一直关注着谢家园子,长公主在观园吃了个大亏,对待属官们愈发暴躁,工作环境太过恶劣。 他年纪已经大了,做面首有些力不从心,但若是只当个公主府小小属官,又觉的亏的慌,长公主性格阴晴不定,而且能给他的好处越来越少,他鸠子夫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这个月他都过的甚是煎熬,后来才发现,当初谢娴喂给他的并不是什么慢性毒药,他心中庆幸,想明白后又气到吐血。 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不敢和谢娴正面对上,但恶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不是,听着仆役回报,镶王世子李游请见谢家女君两次都被拒之门外,这便让他起了心思。 昨日,谢娴那个庶妹央着去莲池赏荷花,得了消息。 这就马不停蹄的来镶王府上报了。 刚才心高气傲的内侍,僵着脸好声好气的给自己递过来银票,鸠子夫觉的心中堵了一个月的郁气终于散出去了。 两人面上带着笑,在门口告别,卜羽高兴于终于得了一个好消息,若那鸠子夫说的不错,明日可得好好准备一番。 鸠子夫摸着怀中的银票也是心满意足,心中暗戳戳想着,他才不是为了钱,而是纯纯的报复谢家女君,随后转念一想,要不明天自己也去瞅瞅? 万一这谢家其他娘子都去了,但是谢娴没去,岂不是要恶了镶王世子,自己以后还指望世子这个靠山呢,为了以防万一。 第304章 订单 第二日,艳阳高照天朗气清,莲池中绿水潺潺,空气中弥漫着灼人的潮气,谢娴坐在乌篷船的阴凉处,心中盘算要早些回去北地去,南地热的太快,让身为北方人的她有些招架不住着湿热的天气。 碧色湖面上,荷叶长的有一人高,采莲的小舟钻进去,便没了踪影。远处水波荡漾,几只野鸭和鸳鸯警惕的四处张望。 “阿姐,这花开的好快啊,想我们刚来的时候,这湖面上还只有花骨朵呢!” 谢敏烟等人,坐在渔娘的小舟上,手里抓了一大把莲蓬,吃的不亦乐乎。 “小心晒黑,白不回来,”谢娴笑吟吟道,这几个妮子,天天疯玩,也是快要回去了,谢娴也乐的纵着她们。 听谢娴这么说,谢敏烟忙把头顶的荷叶正了正,力求能把自己罩住。 谢娴摇头失笑,想玩的痛快,就别畏首畏尾。 身后的青黛难得跟着出来放松一趟,如今园子里人手增多,她手里的活计分出去一些,难得轻松自在。 “女君,今日钱夫人约好,就在湖心岛。”钱多多昨天托人送信说有事相谈,谢娴应了,安排好谢敏烟等人,谢娴乘着乌篷船往湖中心去。 湖心岛,是一个巨石堆积起来的滩涂,占地不小,上面还盖了个不小的园子,还种了很多柳树,为了观景方便更是建有观荷的露台。 等船停稳,迎过来的就是钱多多,她今日穿着酱色的绞纱袍,其身材丰韵,几层纱支却也透肉,连手臂上的痣都能看个清楚。 她身后跟着的是奢脂夫人,这次身上带的多为玉饰,估计是金子的嫌热。 “我们刚来一会儿,想你也该到了!”钱多多挽着谢娴的手就往里面走去。 谢娴面上带笑问道:“不知姐姐邀我有何事?”上次在公主府上钱多多就帮了她不少,特意邀她来此,竟然是有事相求,谢娴觉的若自己能做到,能帮则帮。 钱多多面上带笑道:“这次姐姐可是专程来谢谢你的,上次你送我的那个鸽堂令牌,可是帮了大忙,”公主府那次谢娴随手给了钱多多一块鸽堂令牌。 钱多多不知有何用处,只差人好好收着,却没想到没过多久竟然就用上了。 钱家旗下的船队,去南洋进货,那是一个新开的港口,在夏国商人中颇有名气。 他们要的货多,当地人不愿意,船队头领正发愁,这新开港口的南越人不好说话。 却碰见同为商人来金大郎,这才得知,只要手中有鸽堂令牌便能在此处畅通无阻。 钱家船队头领,听的此消息立刻想到,自家主子手中也有这么一块令牌,于是立马差人来要,后来以很低的价格购进了一大批货,且再也没有受到海寇骚扰。 回来之后,将此事一说,钱多多便命人就在鸽堂充了百金,成为金牌会员,得知这会员在都城密语楼也可通用,顿时惊喜不已。 钱家做的是染料生意,主要就是朱砂采炼,矿山在北地旬阳,路途遥远,需要经过多个郡县,且这几年内陆灾害频发,让运输更加困难。 这次来南地参加会稽盛会就是想着找个强力的合作伙伴保证自己朱砂运输安全。 找来找去,都没合适的,要么是要价太高或者势力太小,她这运输路线不短,若能保证货物安全,就算出让出几成利也是愿意的。 谢娴的出现引起了钱多多的注意,长公主宴会上谢娴干脆利落的出手,让钱多多欣喜,就算合作不成,这个朋友她也是交定了。 传闻中谢家黑石卫以前做镖局生意,刚认识谢娴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经过南地海寇之事,对谢娴旗下的黑石卫更有信心。 此时钱多多对这谢娴诉苦道:“姐姐的朱砂积压在旬阳许久,再运不过来,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一直在吃瓜子的奢脂听她这话,插了一句嘴:“没法做,你别涨价啊!库里没货就天天涨价,害得我布料也跟着涨。” 奢脂开的染料坊,大部分的原料都要从钱家走货。 “你换别的颜色呗,老盯着红色不放就没意思了。”钱多多也不甘示弱。 “店里的红布要比其他颜色贵三成,就这还老断货,”她也没办法啊,如今不论男女都爱粉色,所以红色自然贵些。 这两好姐妹日常贫嘴,谢娴听的好笑,拧眉思索,不过钱多多的矿场地方还真的挺远,兴郡旬阳县地处西北离雀县不远,这一路上还真不怎么太平。 “黑石卫已经不做镖行生意了,”谢娴道。 这次回去之后就要着手与黑石卫的业务转型,从镖行生意改为物流,虽然对于古人来说,两者都差不多,都是送货的,但从本质上来说,物流远比镖行更加具有地区掌控力。 钱多多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但怕谢娴为难,她和奢脂默契的聊起其他的话题。 “我们如今改名黑石物流,也是帮人运送财货,钱姐姐可是我黑石物流的第一单生意,只能打八折优惠。”谢娴挑眉一笑。 钱多多立马朝谢娴扑了过来:“你个死妮子,是不是故意逗我玩儿。” 谢娴嘿嘿一笑任由她抱着自己,奢脂在旁边看的娇笑连连。 海帮众人在这一个月里都陆续安置下去了,黑石物流的架子都搭起来了,怎么会错过第一单生意。 三人大致上谈了一下价格,没想到物流收费却没有镖局这么高。 谢娴对此的解释是,以前的镖局是一群人从头走到尾,其中光住宿还有餐食的费用就颇高。 但物流,是把整个路程分成一个个小段,每到一个地方就有当地的物流站接手,这样每个站点只跑自己区域内的,所以这成本自然就下来了。 而且待的久了,物流站对本地的势力分布还有地形更加了解,也能减少不必要的损耗,黑石卫物流,初期全都在淮河沿岸。 各地的信件和物品,通过再船只的集中运送,货物越多,成本就越低,按照现代物流规划其中问题还有很多,之后后续慢慢填补。 第305章 与我何干 听谢娴这样说,钱多多和奢脂顿时对这个叫物流的生意大感兴趣。 “如此说来,等物流公司拓展开来,便可以把我的布卖到任何地方?”奢脂问道。 谢娴点头:“理论上来这么说没错。” 后世的物流最牛逼的就属邮老大了,整个国内没有它到不了的地方。 谢娴虽然没有这个实力,但是她可以通过物流慢慢渗透各行各业,让自己在大夏有立足之地。 而谢娴还有些隐晦的心思没有说,她的安全感不多,黑石卫作为底牌,但是其本身会被朝廷牵制住,谢娴需要一个完全自己能够掌控的力量,而后世的跑腿小哥给了她灵感。 “可这样风险也太大了,这一路上的山贼可多了去了。”钱多多手中丹砂矿位置遥远,对于货物押运颇有心得。 谢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反正只要没事多出去练练兵,总有山贼愿意当快递员的。 在她看来,当山贼,这是人力资源的严重浪费。他们大部分是本地人,还熟悉路况,只要自己提供一个店铺,然后每月固定工资发上,自然有人抢着干活。 那些家伙若是反水也不怕,谢娴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在古代开物流公司,手中的武力一定要高,谢娴如今手里兵源足够,训练完一批,去铜关驻扎几年,退养后就派出去驻店。 雀县可以继续再招新兵,每隔几年轮换一批,只要总人数不超过两万,谁也看不出问题。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怎么让黑石物流运转起来,不求盈利,只求少亏一点。 三人商量好货运的事情,钱多多去准备契书,带着仆从往园子里去了。 亭子里只剩下奢脂陪她聊天。 不多时,奢脂就凑过来问道:“娴妹子,这段时间你可要小心,我家那个囊货前昨天还打听你的消息来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妖。” 谢娴眉头微皱:“不能,我可没得罪他。”嗯,除了帮他洗头,还有把人打下荷花池,就没怎么收拾过鸠子夫了。 “他是长公主的人,心眼只有针尖大,小心点没错的!”见谢娴听进去了,奢脂这才聊起旁的。 她与谢娴虽只见过几面,但是对待这个疏朗大气的北地女君印象还是挺好的,因为钱多多的关系,她也不愿意谢娴吃亏。 鸠子夫虽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是恶心人是有一手的。 不远处的画舫上,鸠子夫掂着脚尖往湖心岛上望去,“嘿嘿,那谢家女君果然在的。” 卜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主子懒的见他,自己也不必在这里陪他吹风。 大清早的,他们刚上船,这家伙就乘着小船就追上来了,还喊的贼大声,生怕人家不知道,不得已才让这家伙上了船。 见到谢家女君果然在,鸠子夫这才放心下来,他拢了拢身上的单衣,这太阳虽大,可湖面上的风也不小,吹的他头顶凉飕飕的。 卜羽让人把画舫靠近湖心岛,看样子岛上还有其他人,他拢拢袖子,下巴微抬,再怎么样,只要世子来了,其他人都只能边去。 谢娴等了没多久,钱多多就回来了,她去的时候身后仆役只有一人,但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跟着一大群人。 与奢脂对视一眼,谢娴面上不动声色朝钱多多身后看去,她身边走着的那个青衣侍者颇为眼熟,后面更有刚刚才说起的鸠子夫。 她心中一转,这公主府属官却和镶王府之人混在一起,不会来找自己的! 果然钱多多一开口她就知道,应是镶王世子找来了。 钱多多收起刚刚签好的契书,轻声道:“阿娴身子还好吗?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她朝着谢娴使眼色,示意若实在不想见人,也可找些借口。 谢娴轻笑着摇摇头:“多谢姐姐好意,世子找我定有要事,我去去就来,怕是不能陪这姐姐游玩了。” “管好你自己便是,姐姐以后还要靠着你发财呢!”钱多多瞧着谢娴脸上并没有为难之色,这才嬉笑一声打趣道。 卜羽上前两步躬身道:“世子说,怕钱夫人怪罪,这次找谢家女君,实在有要事相商,只能叨扰了。” 本来人姐妹玩的好好的,是他们无礼非要上来插一脚,而且钱多多作为南地钱家巨贾,也不是那些阿猫阿狗随便就能打发的,所以自然要客气一番。 “如此便好,世子来的突然,不由的我不多想,”钱多多说着朝卜羽身后的鸠子夫斜了一眼,这家伙也跟来了,让她更是放心不下。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鸠子夫,心中腹诽,你放心不下什么,放心不下这力能扛鼎的北地女君能一打几吗? 有那功夫还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他刚才注意到,谢娴扫过来的那一眼满含深意。 被三个女人鄙视的鸠子夫,索性也不看她们,只低着头,跟着卜羽往园子里走。 园子的主人刚才已经避了出去,码头上停靠的好些船纷纷离岸,正堂门口站着四个侍卫,如此大的阵仗,不由的人不多想。 卜羽送到门口,然后躬身退下。 推门进去,就见到一身酱紫蟒袍的李游坐在矮几旁煮茶。 谢娴拱手行礼:“见过世子。” “娴娘子请。”李游伸手示意谢娴坐在对面。并递过去一盏茶,他表情平和,丝毫没有谢娴两次不见他的尴尬。 这般心性,果然李姓皇室都是狠人。 谢娴也不矫情,见他如此坦荡自知前两次是自己误会了,许是真有什么事要说。 “敢问世子所为何事?” “游,前几次唐突了女君,深感歉意。女君不愿见游,也是应该。”李游苍白的脸色,温润如玉,并且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谢娴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对方姿态放的这么低,感觉这次的事情不好办啊。 “北地蛮族猖獗,欲要皇族贵女和亲,换取云州郡。”他眉头紧锁,眼神忧郁。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应后抬眼一看。 谢娴却道:“与我何干?” 第306章 谈判一 皇室贵女定然是公主郡主之流,这些王公贵族,生来就比他人高贵,如今国家有难,需要出力,也是大义。 迎着李游诧异的眼神,谢娴自知刚才一个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定了定神找补道:“不知圣上可定下了是哪位公主?” 恕她孤陋寡闻,对李氏皇族内部的情况不甚了解。这大夏在皇族李氏的统治下,内忧外患,国炸衰微。 男人们把国家折腾的这般积贫难返,自然需要你李氏的女人们上前顶缸。和她这个地处西北,完全沾不到边的女君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游面露狐疑之色,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见谢娴问起正事,只好无奈道:“是昭阳郡主。” 谢娴:“哦!”不认识。 她拿起手上的茶盏,认认真真的开始喝茶,等待李游接下来的话。 谢娴忘记了,在调查谢家康健主脉之时,雷五给的情报里就有提到,昭阳郡主倾慕谢安,且与谢安的母亲关系不错。 但谢娴一天忙的脚不沾地,这消息只过了眼,没过脑,昭阳郡主是谁?与她不相干的人而已。 “如今铜关外,西北商道被旧金截断,那边的康居和犬绒断了盐茶,苦不堪言,我等泱泱大国怎可坐视不理。” 谢娴挑眉,这西北商道又不是今天才断的,现在哭穷是不是晚了些。 见她不说话,李游又道:“旧金愈发势大,北边的蛮子也想来分一杯羹。如今拓跋烈在铜关外驻扎不走,想来没多久就要出手。” “所以?” “诸公希望能挑起两部争斗,让拓跋烈无瑕顾忌东北战局。”李游见谢娴疑惑,索性也就说了。 谢娴咂咂嘴,这都是阳谋啊,在动不动以十万士卒起步的国家机器面前,自己一个带兵将将过万的女君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说实话李游能把这事情如实相告,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也没觉的自己能有多重要。 “只是拖延拓跋烈吗?”谢娴思来想去,也没找到非自己不可的地方。 话都点到这儿了,李游见谢娴丝毫没有意识到黑石卫的特殊性,只能继续。 “挑起两部争端,此事不能太过刻意,黑石卫与旧金素有旧怨。”李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这是要让我黑石卫做饵?”谢娴蹙眉。 当年谢云为报丧子之仇,愣是带着三千骑把金国的王都给屠了,妥妥的血仇。 她已经明白李游的意思了,这边想让旧金和拓跋烈打起来,但是缺少个名头,这不正好有个和旧金结了大仇的谢家在呢! 李游见谢娴已然明白,缓缓倒了一杯茶:“我等也是万般无奈。” 只要谢家黑石卫出现在金人面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打起来就顺理成章,然后再不经意的把战火烧到拓跋烈头上这很合理! “最好能让两方起冲突,再不济也要多拖些时日。” “那铜关呢?” “铜关守军不能动” “明白了。” 黑石卫就是要当旧金和拓跋部中间的火星子。 李游的意思很明确,她的任务就是挑起金人和拓跋部的矛盾,而为了避免战争扩大升级,铜关守将只能干看着。 谢娴轻抿了口茶水道:“这事太难。”黑石卫才多少人,夹在两部中间,去了也是送菜。 且那铜关守将杨茂,本来就与谢家不对付,若得了命令不管他们死活。那这当诱饵之事,说不定就真成了肉包子打狗了。 “拓跋部觊觎商道已久,驻扎在此地,那就表示会动手,还需我们多此一举吗?”谢娴问道。 “战场瞬息万变,不能坐等。” 万一禹王在东北那边打生打死,西北这边还在绕圈子。拓跋烈就很有可能撤兵支援东北,如此主战场的压力就太大了。 “最好两边同时进行,或提前,让拓跋烈无暇他顾。”这种兵分两路之策也是赶巧了,如今蛮族讲和,很多部族都散回草原,所以禹王才提出趁此机会收回云州郡。 “到时候我们自会派人协助女君,且不需女君上战场,只要打出名号就行。”见到谢娴犹豫,李游继续加码。 他知道让人去当诱饵,黑石卫必会大伤元气,且一般女娘都害怕战争,所以他的本意就是朝谢娴借些兵力,打出黑石卫的名号就行。 谢娴眉头一挑,自己和黑石卫都被人如此看扁,不过她也不争辩,借兵可以,接下来就该谈谈报酬了 李游惊呼道:“你要抽调守城的所有黑石卫?” “对,黑石卫一体,前去引战的队伍,后方必须有人接应。”这接引的人谁来都不放心,除了我自己。 “可这铜关守军不能轻动!”李游垂死挣扎。 谢娴盯着李游的眼睛:“世子,总得给人留条活路!”你们想让我黑石卫去送死,也要看我乐不乐意,惹急了大家都别玩。 这几年朝廷亏空严重,西北的军饷已经拖欠许久,如今要用人了,才想起来示好,早干啥呢! “能不能换成别的,财货或者封地都好说。”李游有些为难,实在是铜关杨茂不能轻动,他们猜测杨茂与旧金沆瀣一气,若真的调走黑石卫,怕杨茂起疑心。 届时,金人起了防备之心,想要达成他们的目的就更难了。 “我不会让黑石卫陷入退无可退的境地。”谢娴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摆明了不给黑石卫调令,就别想我出手。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从春秋开始的点到即止,到如今 兵法韬略讲求无所不用其极的灭国夺地,再到后世的世界核平,都是社会发展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她虽然生在和平的年代,但对魏晋时期的战争的残酷有所耳闻,且那些异族都是把人当干粮的,战争和灾荒年间道德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所以自然要做完全准备。 谁让兔子历来都有火力不足恐惧症。 李游见谢娴坚持,他费尽口舌,许下好处无数,但谢娴一口咬死,必须要黑石卫的自主权。 第307章 谈判二 “世子在担心什么?黑石卫到底也是吃皇粮的,做过这场,还不是得回去继续守边。”谢娴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再说了,铜关既不出兵,少个万八千的,又有什么关系。”先如今铜关黑石卫驻军三处每一处五千人,谢云两次递信过去,想要让兄弟们换防回来,但都被杨茂找理由拒绝了。 经过琼楼寨的事情,谢娴已经确认,这杨茂定是有问题的,那家伙当铜关都督一天,对黑石卫都是个不定时炸弹。 红衣女郎眯起眼睛,沉下脸似是有些不耐烦道,“还是说,这铜关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世子如此在意?” 李游心下一惊,暗道这谢家女君好生敏锐。他垂下眼,盯着矮几上的茶盏,心中盘算,杨茂之事万万不能让谢娴知晓。 要不到时候杨茂反水,再给金人大开方便之门,到时候大夏两边开启战端,那才是真正的危局。 与王叔定计,也是让谢家黑石卫出手的根本原因。 “容我等在想想办法。”李游不得不妥协,谢娴死把住军队不放手,这与他一开始的借兵的打算背道而驰。 且看样子谢家女君也会参与其中,那这去督战的人手也得重新考虑。 有谢娴这个女君参与其中,让这事情更加真实,却也平添了几分变数。 他们刚开始打算,找谢娴借出几千兵力,打着黑石卫的旗号去关外引战,只要引战成功,那些士卒的死活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但若谢娴去了,那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带出去的人还要带回来,而且历来很少有女君上战场,若因此战谢家女君香消玉殒。 李游看着面前俏丽的面容有些可惜,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娘,为何这般固执呢。 两人商议许久,直到落日时分才谈妥。 谢娴除了要黑石卫的自主权,还要了不少粮草马匹,最重要的是,借口难度太大还讹了一笔钱,开玩笑她谢娴,怎么可能白干活。 回去接谢家姐妹时,谢娴面上带笑。 “阿姐,今天可是遇见好事了?怎的如此开心?”谢敏烟,捧着一把嫩荷问道。 “接了个大单子,能赚钱当然开心。” “阿姐赚钱,我也开心。” 谢娴心中盘算接下来要忙的事,瞧着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诱惑道:“敏烟既然开心,不如来帮姐姐做事!” “嗯?”谢敏烟立警惕的退后一步,总觉的谢娴笑的她毛毛的。 “敏烟手中的月钱已经花光了,姐姐这里帮忙有奖励哦!”自己要专心忙备战的事情,手头的账也要找人接手。 最后喜欢买买买的小女娘怎么能禁得住离开前大采购的诱惑。 两日后,谢娴坐在厅堂里,手中拿着李游的手书,看着眼前的鸠子夫,表情怪异道:“你就是世子派过来的信使?” 那天自己心情好,放过这厮,没想到今天这家伙自己又送上门来,那就 鸠子夫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他也不想啊,但是世子身边能与谢娴有些交情的除了他就没别人了,姑且被收拾也算交情的话。 为了确保事情不出纰漏,李游一定会差人看着的,他答应了谢娴的条件,那么谢娴也要遵守约定,所以放个镶王府的人在这里,实属正常。 这关乎贵族颜面,大家默契的没有提起,如今和鸠子夫一起来的,还有数箱银子,马匹要等谢娴回到北地才能拿到,如此李游也算是诚意十足。 为了这关乎国运的战争,几乎大夏叫的上名号的士族都参与进来了。 北地各个城池已经开始征兵,增发徭役,南地受影响较小,但粮价也上涨了不少,木料、布匹、铜器等一天一个价,鸽堂消息不断传来。 谢娴这几日,心中烦躁,如此大势,把她欲要推进的物流计划打乱,等太平下来,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心中戾气滋生,谢娴勾起嘴角缓缓开口道:“鸠郎君,听说你用我的消息在镶王府大赚一笔。” 青黛默默的退出门去,咳,谁让女君游湖回来之后,大家的工作量是以往的数倍,女君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 对于直面女君的低气压,青黛觉的鸠子夫来的是时候,这不刚来就能上岗,当个出气筒也挺好的。 谢家园子总账处,左为和左慈听这隔壁屋子里传来的惨叫声,快速对视一眼,咳! “都别看了,赶紧把手上的活做完,等下还要统计粮价呢。” 忙碌的众人顿时身子一僵,低下头,手中算盘打的噼啪响,但是耳朵控制不住的竖起来。 啧啧果然,就说这两天女君脾气不好,大家汇报都是小心翼翼的,看终于有人撞刀尖上了。 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女君既然已经打别人了,自己就安全了。 “左先生,南洋的地盘真的要拱手让人吗?”他们这几日手中过的账目,大多都是女君在处理南边的产业,南边的干果生意,低价转让给了姓金的商人。 左为皱眉:“这是女君决定的,要知道我们谢氏的根基在北方。”这南边的产业虽然赚钱,但是这也带不走啊! 且就算有鸽堂,但是这要分出多少精力管理,且斩浪舰队要跟着女君会淮河,虽然是海船,但是那些梭子舰也搜集了不少。 许安生问道:“我们跟着女君回北地,能否带上家眷。”他是打听过了北方虽贫瘠但是吃住都有谢氏提供,他可不想自己在北地吃的好住的好,但是家小还要在这边受苦。 左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许安生倒是个想的开的,说实话,他还没去过北地呢,不过就往来的财报就能看出,谢家在那边的条件不错。 且女君两个月前,就批复要给他们盖新房,想来自己等人过去住宿条件应该比起现在要好! “女君给每个人分的是宿舍,但雀县应该有房。”更别提还有一个叫什么住房公积金的东西,据说是不住宿舍要买房,谢家也可以给你补贴一点买房钱。 第308章 启航 众人都在憧憬回到北地的光景,只有鸠子夫鼻青脸肿的从议事堂中走出来。 刚到手的银票还没捂热,就这么没了,让他实在不甘心,用谢娴的话来说,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路过的众人瞧着他这凄惨的模样纷纷侧目,这园子里何时来了这么个家伙。 勇吉身后跟着孟复,两人一身风尘,他们这几日也是忙着盘货,对于南洋的地盘,谢娴打算培植海外的渔民们,几艘船梭子舰,外加详细的海图。 只要能够稳住大夏商人的贸易路线,再扩招些人手,把这些路线上的岛屿都守住了,自然可以起势。 “女君,南洋那边我们放手就算了,为何还要如此相帮?”勇吉不懂,他们手中的梭子舰也就二三十艘,等回到北地,那就真的是用一艘少一艘了。 就这还要白送他们几艘,拿着自己的东西帮那些海民铺路。 对于自家女君这种不求回报的行为,勇吉等人万分不解,这次属实是憋不住,这才问了出来。 谢娴端坐在书桌后面,垂下眼,半晌后才悠悠道:“我只是不想大夏商人被异族海寇袭扰。” 她知道那些海民现在还能称之为夏人,但是再过几代,可能就被当地人同化,但是他们如今有船,等发达了就能认祖归宗。 只要有了一艘船,他们就能拉起一整支队伍,就算培植起的是海盗,那也是大夏的海盗,而不是异族海寇。 她只希望,自己种下的这颗种子,之后能成长为让南越人,还有寇人,入海时忌惮万分的参天大树。 “哪怕他们以后做了海盗,也是我大夏的海盗。” 桌案后的红衣女郎,眼中燃起的是能吞噬一切的火焰,勇吉和孟复看不懂那是什么,但不妨碍他们觉的女君如此定有其深义。 “那几家造船厂,谈的如何了?”谢娴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果断转移话题。 勇吉抱拳道:“已经谈好了两家,不过只有一家同意搬迁。” 谢娴点头:“两家也行,一南一北,这两艘造船厂的匠人们一定要照顾好。”这可是技术工。 她发现,南地的风气更为开放,匠人们的地位颇高,且造船厂中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索性一口气买下两家,然后把其中一家整个打包走。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这些工匠可都是稀缺资源,定然是要带走的。历史上秦汉之后科技倒退几百年,也乱了几百年。 贵族士大夫个个沉迷政治游戏,没有意识到工匠的重要性。 在谢娴看来,这时代的工匠才是生产力,人才培养的周期过长,每一个都是稀缺资源。 继续安排人大肆收集匠人,以及技术人才。不论是人贩子手里的贱籍,还是过不下去的手艺人,谢娴来者不惧,通通打包上船,送回北方。 等有人发现不对的时候,谢娴已经收拾好跑路了。 斩浪黑色的船身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谢娴站在舰首,与众人拱手拜别。 码头上来往的船只如梭,众人,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神秘的斩浪。 黑色舰船上的谢字大旗迎风招展,谢家女君肩上的白虎纹章熠熠生辉,金大郎顿时恍然大悟。 “哎!我说这白虎旗这么眼熟,原来是谢家的船啊!” “嘘!知道就行了,别这么大声。” 说话的人左右望望,又道:“怎么就斩浪一艘船,其他的船呢?” 他们这些人是碰巧看见斩浪舰船靠岸的,平时应着谢娴低调的要求。 斩浪补给要么是在晚上,要么停在偏僻的地方,今天光明正大的停靠在码头上,顿时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 而且都是在海上跑的,就算没见过但也听说过,这南洋斩浪的名号,在看到谢家众人上船,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因为谢氏女君回去了,索性也不装了吗? 花家班一众人也跟着走了,优伶培训学院,谢娴已经已一个合适的价格转给观园了,后续发展怎样,她也管不了。 她问过花家班众人,是想继续待在南地,还是和她一起回去。有一部分人不愿意跟她走的,谢娴自然让他们赎身,剩下的都是要跟谢娴回北地去的。 池州却是选择留下,他站在码头上看这黑色舰船慢慢走远,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是主动要求留下的,他要帮女君看着园子。 曲谱和乐器,都是女君的心血,虽然培训班已经转给观园,但是里面的优伶自成一派,且他们好些人是没有签身契的,池州自认其他方面帮不了谢娴,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是帮她看着,女君的心血不能白费。 谢娴听闻他的意愿,对他的想法颇为赞同,给了他蝴蝶腰牌,表示若有难处可以去找鸽堂,那将是他最后的保障。 花银等人站在甲板上,腥咸的海风有些灼人。 他们心中惊叹还能坐上东家的船,且听勇吉队长说,这船还是他们来的时候缴获的海盗船后面改造而成的,他们在园子里呆的时日不短。 平日里只偶尔听闻他们在南洋的事,并没有直观的见到过斩浪这边威武霸气的舰船,刚上船的时候众人都很兴奋。 尤其是十几艘梭子舰挺在海面上乌压压的一片,远远看去颇为壮观,斩浪速度不减从船队前行过,然后后面的这些梭子船就呈梯形排列跟在后面。 船队间用旗语交流,梭子船上的白鸟旗降下也换成了谢字旗,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船队也是东家的。 花银看着站在甲板上的红衣女郎,目光复杂,谁能想到,当初身边只有两人一牛的谢家女君,如今已经有如此庞大的船队了呢? 就身后千把的水军,放在哪里都算的上一号人物,谢娴的谋划她不懂,但是从谢娴刚才让这些船队在海上等,没有让他们都去码头,就能看出谢娴行事低调。 有如此势力,却懂得藏拙,在谢娴这个年纪,那些大族子弟都不一定有这般沉稳心性。 想到这里,花银就对自己义无反顾的跟着谢娴回北地更加有信心了。 第309章 春耕 鸠子夫此刻已经傻眼了,为了能成功抱住镶王府大腿,派他来当监官他都忍了,为此,当初凭本事赚的银票还没捂热就没了,这些他都有心里准备。 刚才在码头上,看见斩浪的时候,他也只是略微惊叹于黑色舰船的霸气侧漏。 但此时,看着远处海面上那似是望不到边际的梭子舰群,鸠子夫心中打鼓,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谢娴只不过是个有些手段,喜欢嬉笑玩闹的小女郎罢了,虽然性格暴躁了些,力气大了些,被惹到了也没对他下死手。 作为一名成熟的商人,鸠子夫自认为看人挺准,谢娴是个好人,镶王世子提议他来做监官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下来。 但此时此刻,他觉的自己看走了眼,谁家小女娘,像谢娴这样,明明天天都在吃喝玩乐,但是钱没少赚,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只庞大的舰队,把他吓了一跳。 果然镶王世子能找谢家女君合作,不是随随便便选的。 李游:我怎么不知道。 谢娴满载着收获往北边行去,但是大夏各地已然动了起来。 雀县县衙。 “你说说,我们已经把今后两年的徭役都做完了,这会儿又来和我说,不算数,气煞我也!”白敬亭在县衙议事堂中,焦躁的来回走着,嘴上愤愤不平。 谢泽捧着一碗茶水,老神在在的端坐不动,对于县令大人的急躁性子他都已经习惯了。 “莫要恼!” “我能不恼吗?这徭役当初可是是按流程来的,这会儿墙也修好了,路也填平了,他们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不认账了,陈郡这么大的地儿,不能可这雀县一家薅!” 白敬亭气的脸色发红,嘴边的燎泡红的发亮。 经过这半年好容易养回来的胡须又被扥掉几根,他心疼的看了看手中的胡须,深吸一口气,接着骂道:“这群家伙,当初看流民没什么用处,就往我雀县引” “如今瞧着我们好容易熬过去了,征发徭役又想起我们人多了,混账东西,呼。” “令君莫要恼,我们手上徭役的文书齐全,说破天去,也是我们在理。且这事至今府城未有定论,可不能自乱阵脚。” 谢泽瞧的清楚,上面那些人的想要好处尽沾,但他们雀县也不是泥捏的。 他摸了摸自己胡须,低头思索片刻道:“看府君怎么说!”自从上面下令征发徭役,其他县里面都是一片兵荒马乱,唯独雀县一片平静。 这消息已经在陈郡传遍了,但是府城那边没有下来调令,他和白令君在等,陈郡各大世家也在等,就连底层的乡民也在等。 只因为,这雀县如今最有名望,最有实力的那位如今还在路上。 在船上吹风的谢娴不知道,她还没到家,已经有个大坑等着她呢。 征发兵役,事关所有人,虽然大多都是落在黔首乡民头上。 但,春季正是农忙时节,所有壮年的劳力正是不可或缺的时候。 若到时候壮劳力都被抽调走,留下的老弱妇孺,就要靠着宗族庇护。 所以各家氏族宗祠也在发愁,他们也难啊,若不管,失了族人心气,到时候宗族人心就散了。 若是管,地主家也没余粮,到时候若那些借了粮的家庭,男人死在战场上,这借出去的钱粮又要找谁来要,哎。 “这春耕刚开始,有些地方还没播种,如今朝廷大肆征兵,今年的收成哎。”可以预见,今年粮食又不成了,身为雀县县令,他能不着急上火吗? 白敬亭在屋子里着急的转圈圈,县衙里面的大小官吏齐聚一堂,一个个拧眉思索。 赵正偷瞄了谢县丞一眼,然后轻咳一声:“令君所说之事,我等也无能为力。” “不过,前几日我等从城外巡防回来,见到城外那片地,似是已经种完了,且那些白叠子都已经长到两寸高了。” 雀县今年最的变化,就属于城外那一大片地,一千五百亩田地。相当于后世140个足球场,可以说出了城往南几乎全都是开出来的地。 他们巡防一天走两趟,人家翻地的时候,谢家的田地在灌水,人家下种的时候,谢家的田地开始往地里加肥。 他还专门瞅了眼,那些粪肥呈现灰白色,其中还有夹杂了不少鸟毛和沙子,据说是从南边运过来的鸟粪,但倒在那么大的一片地里,看不到一点水花。 人家田地里都都快开始出苗了,结果谢家田地还没下种。 但是从昨天开始他们就发觉不对劲了,他们早上出城的时候地里还是黄土一片,晚上回城的时候,地里就出现了绿油油的小苗,且那苗子已经长了三片叶子。 看这田地里整齐排列的绿色小苗,捕头赵正和围拢在路边的乡人们,都是一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这地啥时候出的苗,我得个娘嘞!土地娘娘显灵了。”一群人议论纷纷。 “不定是土地娘娘,听说那位可是会术法的呢!”说完就给了个众人一个,只能意会的眼神。 众人顿时一个激灵,对对对,此等秘术,哪是我们凡人能看明白的,走了走了。 田地的那一头,泽越看了看牛车上一筐筐的苗胚,一边指挥着众人卸货,一边道:“都快些啊,今天阴天,正好适合下苗,错过了只能等晚上干了。” 他看了眼,手中明显已经卷了边的小本子,嘴里嘀咕道:“定苗不能大太阳,这白叠子的芽苗可是用纺织厂里培育的,大家都小心点昂!等弄完这块地,就要开始灌水了。” “哎!老大,城门口那些人干啥呢?” 泽越朝那边看了一眼,摇头道:“管他们干啥的,等苗都下地了,得差人看着,省的那些个不自觉的糟蹋苗子。” 他知道乡人们只是好奇,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破坏田地。但这事说不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打个报告让修路队的来搭个围栏! 因为种子稀少,每一株苗都显得异常珍贵,索性从下了肥的田地给安排上。 谢娴在田地中也修了路,纵横交错的路段,还有田埂将田地分割成整齐的方阵,远远看去赏心悦目,有种莫名的舒适感。 一条主水渠,由西向东贯穿整块田,水渠边上还有墨家建造的新式筒车,只要人轻轻一蹬就能把水源源不断的提上来,这让灌溉成了非常惬意的一件事。 这番改造,让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红了眼,纷纷来问,想在自家田地里,兴建筒车。可是给修路队招揽了不少生意。 第310章 多头犁 新改良的筒车,都是桃花庄的研究成果,以前的二牛抬杠的直辕犁,也改进成曲辕的,犁头的形状也从铧式犁变成翻转犁。 更进化出了双头犁,多头翻转犁,只要三头牛就可以拉动的六头犁等等。 多头翻转犁,通过几头牛一起发力,当犁尖向前推进时,犁尖与土壤发生摩擦力,使犁尖逐渐向上完全翻转过来,并将上层土壤翻转到下方,形成翻耕。 在犁尖翻转的同时,犁体的一侧或者两侧还可以形成犁沟,将土壤移至一侧,形成开沟的作用。 虽然需要的畜力更多,但是翻转犁的效果好,翻地深,速度快,犁后面跟耙的木板站人,凭着重量还能直接把翻开的土耙平。 有了这等利器,翻地这个最消耗劳动力的活计,如今变的轻松不少。 谢家大田,刚开荒的时候是五百人,后续照顾田地也就留下了不到一百人。 要是用以往的方式,每人撑死就只能照顾十亩,如今随这农耕器械的研发成功,一百人侍弄一千五百亩地,轻轻松松。 更有甚者,在大田犁好地之后,也没让这多头翻转犁闲下来。 泽越安排人带上牛和犁,一村一村的扫荡过去,黑石卫附近的村子里,因为大部分都是卫所妇孺,他们就近照顾。 普通人家一亩收个十五文钱,若是卫中军属则每亩十文,允许赊账,或者年底用栗米来还。 普通一家三口,家中也就五到十亩地。 若是以前那种一人一牛来翻地,怎的也要干个天,且因为木犁太浅,有些土硬的还要翻两遍。 但若是农机队来,六头的翻转铁犁放下去,三头牛同时发力,五亩的地来回五趟就完事儿了,不到半个时辰,且沟壑笔直,翻的土又深又匀。 若是家里有牛,还能便宜两文钱,村里养牛的乡民们一看还能这样,顿时起了心思,几家凑钱,或买或租上多头犁,再牵上几头牛,往别的村赚钱去了。 城内的杂货铺,渐渐的热闹起来,众人发觉每次城外大田出了新的农机器具,没过几日,这杂货铺子就会上新。 也有人自己买了犁具,私下拆开研究,想自己仿制,东西做出来一摸一样,但是材质差距过大,到了地里,没耕几亩地,犁头断裂,或者变形,远没有谢氏出品的坚固耐用。 如此几番之后,他们才明白,这犁头的铁质很不一般,不是随便的铁器就能做成的。想到这里,又想起了谢家铁币,只能放弃了,算了谢氏铁器,比不过。 谢家的出的农具还是保修一年的,凭票换新,如此即便是市面上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犁具,众人还是愿意去更贵一些的谢氏杂货铺。 还有些钱不凑手的,谢家杂货铺也可赊账,需要乡老作保,平日里没有劣迹之人,等收获后可用栗米还账。 谢家多头犁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开来。 当然这些优惠都是谢家族地,和黑石卫附近的村子先享受到,这让十里八乡之人哪个不瞧着眼红。 这些乡老们如今出门腰杆都比平日直了两分,他们也知道,这是女君许下的福利,但他们也不敢仗着手中的权利胡来。 谢娴走之前的那次大清洗,让平日里那些作威作福的里正和族老们都老实了许多,且谢氏戒律堂的存在,让那些有小心思的也掂量几分。 不过黑石卫附近的几个村子,完全大变样,十里八乡都想方设法的把女儿嫁进来,实在是这谢氏对于黑石卫的福利叫人看的眼红。 县衙中,白县令坐在上首,左手边是捕头赵正,右手边是县丞谢泽。 而大厅里坐着的都是雀县各个村子的里正和乡老,仔细看去这群人还隐隐分为两派,左边一派站的比较散乱,右边一派却以黑石卫附近的几个谢家宗老为首。 前几天因为府城的消息,白县令气了好几天,但是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如今春耕已经开始半月有余,依列他这个县令是要在四月中询问春耕进度的,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遭。 他整整衣袍缓缓坐下,缓缓开口道:“如今春耕已经开始有半月了,不知如今个乡里,都进行的如何了?” 他说着话眼睛看着右侧,昨天听了赵捕头的消息,忽然觉的自己这个县令当的太不称职,连县里出了这么一个农耕利器都不知道。 不论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面上还是一派淡然之色。 下首的谢泽,老神在在,作为谢娴的族叔,如今谢家起势,他在县衙里受人尊敬,隐隐成了县令手下第一人。 不过事关谢氏大计,他也不好开口。 而赵捕头左右看看,开始数蚂蚁,他就一撑门面的。 左边站着的几位里正,瞧着对面一群明显军武出身的同僚,脸上皆是讨好和畏惧之色。 “回县尊,我等黑石卫驻地附近二十四个村子,已经翻耕完毕。”说话的是右边谢家宗族的乡老。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一群里正都挺直胸膛,这可是托了谢氏的福气,可不得让他们炫耀一番。 “咳咳!甚好!”白敬亭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茶,然后看向左边。 顿时有个面色黝黑老头上前哭诉道:“县尊容禀,我等已然尽力,这地冻刚解,村里已经翻耕了一大半了。” 往年他们村也算快的,但是今年谢氏的几个村子有谢氏新出的劳什子的农机队相帮,可不就显的他们慢上许多? “是啊,王保长说的是,我等在春分过后就督促乡民们耕地了,但去年年景不好,乡人们吃不饱饭,哪有力气耕作,还有些人家连犁都买不起,更别提其他了。” “县令今年可否让我等赊些良种?”几个面黄肌瘦的乡老们苦求。 白敬亭见着,左边一群人乱哄哄的各家有各家的理由,事情没做完不说,要求还不少,又是要粮又是要钱,还有要耕牛的。 第311章 谢氏威望 等他一一安抚好之后,就发现左右两边对比不要太明显,左边的村正,一个个,满面皆苦,蜡黄色的脸颊一看就是没怎么吃饱。 而右边的里正,清一色的穿着深色麻衣,气质沉稳,只坐着喝茶,还有好些新面孔。 赵捕头眯起眼睛,这些村正保长,他虽然不怎么打交道但是大多还是认识的,但这几个黑石卫下辖的村子的里正,几个月前集体换人。 但这些里正之流的一般都是宗族举荐,他们得到通知只是配合着更换了印信,没怎么深究。 如今看来,那些个老里正下去,新换上来的有些过分年轻了,其中有几人,坐在那里腰背挺直,都以中间那个缺了一条胳膊的青年为首。 赵捕头的目光太过专注,顿时那青年里正和身边的几人就回望过来,他们的眼中是还未收摄住的凌冽,温和的面孔下,散发出来的是战场铁血气质。 简简单单一个眼神,赵正顿觉浑身的汗毛炸起,似是被山中猛兽盯上。 他头冒冷汗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眼,良久,才感到后背凉意。 那领头青年保长空荡荡的袖管,其他几人也或多或少的有些不协调之处,这是黑石卫残兵?好可怕的气势。 赵正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又朝着谢县丞看去,这谢家二房,好深远的布局,他常年在下面的村子巡视,自然知道那些保长里正都是什么货色。 宗族势力大过天的当下,里正作为村子的领头人,很大程度能决定一个村子的风气。 有人不偏不倚,作风正派,但也有人收受好处,拉偏架,吃绝饭。而谢家新换人的那几个村子,都是有名的风气不怎么好的村子。 如今换成这些大头兵当里正,不知又是何光景?改天定要去瞧瞧。 赵正轻舒口气,看着正在和下面的乡老们扯皮的白县令,眼神闪了闪,这事情还是不要提醒县令大人了,反正对他也没坏处不是吗? 自认为最识时务的赵捕头如是想。 县令的工作,除了征收赋税,教化民众就是督促农业发展了。春季的农耕是大事,白敬亭在许出去牛,还有农具种子后,发现自己光顾着和那些乡老们扯皮,而右边那群谢家的里正为何如此安静。 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嗯!为了以示公平他还是要问一句的。 “每村可以分两头牛,等下到外间登记,若要赊种子的,把数量报一下。” 左边吵吵嚷嚷,右边安安静静。 白敬亭:?不是,都是一个县的要不要差距这么大。他心中不仅好奇,这谢氏下辖的村子都什么情况? 心中这么想的,嘴里就问了出来。 “白公?可是春耕有难处?” “多谢县尊关心,田地已经覆土,开始春灌了。” 好家伙,人地都没翻好,你们都种完开始浇水了? “咳!甚好,这二十几个村子都是如此吗?”看着白老头身后站着的二十几人,白敬亭愈发好奇了。 白老头摸着胡须,笑眯眯道:“因为有女君农机队的帮忙,只需付些钱财,就能把田地翻耕,一天能翻百亩地。” 看到众人脸上的吃惊之色,他压了压翘起的嘴角,完全忘了,自己刚开始见到六头翻转犁时,那下巴都要掉下来的表情。 哎嘿嘿,就等你们问呢! “当真?”白敬亭豁然起身,他昨天听赵正说起,谢家田地进度快,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利器。 对面的几个里正乡老,也是面带惊讶之色?其中有人忍不住问到:“真的假的,是不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多头犁?” “正是!” “嗨呀,你不早说,是谢家的。你早说些,我们不至于以为是骗子。”有人半个月前就听说了,但可能是效果太逆天,传的夸张,自然起了反效果。 顿时纷纷懊悔:“就是,说什么一天百亩,我们都以为是骗子呢!” “白老哥哥,你看能不能给介绍,便宜点?” “这是女君定下的价格一亩地十五文钱,”这东西他可做不了主。 “真不能便宜了吗?可我听说你们那有十文一亩的?” 白老头嘿嘿一笑:“确实有十文一亩的价格,不过这是黑石卫的内部价,若你家中有人在军中效力,也可以享这般福利。” 见对面人脸上的不兮之色,那个断臂青年开口道:“这般福利是卫卒军属独享的,连谢氏族地都没有,更不论其他。” 见他气势慑人,左边顿时安静下来,白公附和的点点头道:“本该如此,谢氏宗族也得黑石卫庇佑,此番福利自是应该。” 那独臂青年和身边的几个新上任的里正,见白公如此说,心中激动,眼睛微微泛红,心中对于谢氏归属更深。 一旁的赵正,定定的瞧了谢县丞一眼,细微之处见真章,谢氏果然所图不小。 谢县丞: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其实这全赖于谢氏幼学的思政课,只要每次考试思政课是必修,谢娴可不想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人才,拍拍屁股和人跑了,自己岂不是亏大发了。 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 这下方一众里正听白老头吹多头犁的好处。各个眼含羡慕嫉妒之色,还不得不出声恭维。 白敬亭算是看出来了,如今的谢氏宗族,如同一个庞然巨物,从上到下,渗透到了雀县的方方面面。 农户春耕,谢氏帮忙耕地,缺种子,谢氏可以赊账,而且利息很少,对于卫卒家人,还可以打半价,如此这般,天长日久下。若是家里有儿子,第一个当然是送去黑石卫效力。 乡民们短视,但加入黑石卫的好处明明白白就在眼前,谢氏的威望与日俱增,看这议事堂左右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就能明白,谢氏威望已然比他这个县尊还要更胜一筹。 白敬亭忽的笑了,这又如何呢,只要谢家不造反,像春耕这种让他省心省力的事情多来几次他自是乐意至极的。 想他经兢兢业业,不就是求得一世清名吗?如此甚好。 第312章 遇故人 进了四月中旬,江风吹来都带着暖意,谢娴倚在窗边,瞧着岸边绿意盎然的景色,打了个哈欠,抹了一把眼角浸出的泪水。 一连几日都在船上,倒是显得她无聊了,谢家船队浩浩荡荡的从江上行过,风帆呈三角形,因为是尖底,吃水较深,船行稳当,速度奇快。 引的沿途的其他船纷纷好奇观望。 江淮水道上,有些地方地势奇骏,少城池而多水匪,但见到如此庞大的船队,顿时都偃旗息鼓。 这让摩拳擦掌的勇吉略显失望,“这群水耗子胆子也太小了!”他嘴上抱怨。眼巴巴的看着谢娴,大有谢娴一点头,立马带人下去浪的架势。 “江上行走还是平底船稳当,”被拒绝的勇吉碎碎念。 旁边的花银听着他的话,嘴角直抽抽。这不明摆着想再攒一些船吗? 不怪勇吉这么上心,谢娴已经许他水军统领之位。船越多人越多,这可都是他手下的船,他能不上心吗? 但如今江上繁忙异常,来往船只无数,水匪不冒头,谢娴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搞事情。 “女君,都是运粮的船!”勇吉脸上也没了嬉笑之色,如今正是春耕期间,没到收粮税的时候,这么多运粮船,就只能是运往北方的军饷。 果然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谢娴皱着眉头,往远处看去, 江面上白帆点点,大部分都是沙船或者福船,呈一字纵队,由南往北去。 “可是看清楚了?”勇吉面色沉沉的点头,大战在即,水道繁忙也在情理之中。 “先换旗!”对面的船队已然临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低调点好,让后面的船与自己拉开距离,换下旗帜,这样也就没那么显眼。 斩浪上的谢字旗未动,后面梭子舰升起了白鸟旗,还有虎头旗,不一而足,像极了动物大杂烩。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势力注意到这边。 一搜巨大的舫船迎面而来,后面跟着的是一溜平底的沙船,其吃水极致的深,想来上面装的粮食不少。 远远看见谢家的船队,舫船上面的人顿时警觉起来,他们在江上,少见战船,最多的便是大肚子的沙船。 一开始瞧着对面过来一个船队,还没觉的不对,谁知道走到近处一看,对面来的二十多艘全都是梭子舰。 舫船的仓头头皮发麻,这梭子舰他们可是见过的,这可是海寇的标配。 若不是打头的那艘八槽舰上面飘着世家旗帜,他都准备转舵跑路了。 就像是一群家鸡迎面碰见一群老鹰,战斗力差的太多。 他们只有旗舰舫船上带着几百卫卒,但对面梭子舰速度比他们快的多,这般距离他们想跑都跑不了。 舫船二楼雅间里,王垚一脸幽怨:“大兄,我这次亏大了,还没去会稽就被你抓来做事。” 坐在上首的青年身着象征着上品的红纹鹤袍,头戴梁冠,脸上表情冷峻肃然。 他没有理会王垚的哭诉,低头翻看着手中折本。 王垚见他哥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悄悄后退几步,想趁着这机会悄悄溜走,但刚迈出去一步。 书桌前的青年人,连眼都没抬,淡淡道:“你敢跑我就把你那青犀鼓扔下去。 王垚悻悻然 ,收回来迈出去的那只脚,谁让他最怕的就是他大哥王炙,年纪轻轻已经是上品司隶校尉,这可不仅仅是靠着王家名望的来的。 他哥历来说一不二,前段时间被关在平城,借口参加会稽盛会,结果他前脚刚到会稽,屁股都没坐热,后脚就被王炙拉回来替他押运粮草。 王垚心碎,四年一次的盛会,就这么错过了,别提多伤心了。 见他耷拉着脸,王炙面无表情道:“你在响峡做的好事,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想当初,自己让他待在平城,结果这家伙转头就忘的一干二净。 他在都城接到谢安的信,也是气个仰倒,自己这个弟弟,前几年闯的祸还少吗?如今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却还是想一出是一出。 “那那也不是我的错啊!无妄之灾!”王垚梗着脖子道,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错,自始至终,他都是受害者好! 大兄上来就是指责,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看着王垚一脸不服气,王炙眉头紧锁,历来沉稳的表情,再也压抑不住,如同欲要爆发的火山。 “你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那谢家女君,你想都不要想。” 他王家历来都是不偏不倚,启帝对武将忌惮,私底下交往也是要注意分寸。 王垚脸红了一瞬,而后神色认真道:“我只是与谢家女君讨教音乐罢了。” 一开始还有些小心思,但在领教过谢娴的武力值之后,那点心思被谢娴两巴掌给扇的灰飞烟灭。 王炙瞧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心中狐疑,“当真?”他这个弟弟,虽然胡闹了些,但是从不扯谎。 “自然是真的!”王垚撇嘴,他能告诉自己亲哥,自己是如何被一个女娘按在榻上摩擦的吗? 绝对不能够! 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求见。 “上位,有船队过来了!”王炙眼神微眯,这段时间,他在这江上跑了不下三趟,周边的势力也大致摸清,江中水匪也让人警告了一番,应当没什么麻烦才是。 他不慌不忙道:“哦?哪家的船?” “前面打头的是谢家的旗号。”说到这里,那副官顿了一下又道:“奇就奇在都是海船” “谢家的船?”王垚听到这话,顿时两眼放光。疾步往外走去,边走边问:“怎么能看出都是海船的? 那副官看了王炙一眼,得到自家上司的肯定,这才拱手回道:“三郎君,海船多为尖底船,行在水上更稳,且船速更快。” 而平底船载货量高,适合在浅水、急弯的区域航行,各有优劣。 见两人往外走,王炙也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他心中纳闷,这谢字旗船上到底是谁? 第313章 味儿 来到甲板上,只见一艘威武的黑色的舰船迎面而来。谢娴的船队因为是尖底船,所以一般都是走江心位置,走两侧怕遇见暗礁。 而王炙带领的船队,刚开始铺满大半个江面,但是见到谢家的梭子舰,顿时缩小间距,排成梯形,生怕对面有其他想法。 “快看对面的船帆,好怪的样式!”甲板上的军士疑惑道。 此刻他们只是感觉略有新奇,而船老大,站在船舷边,盯着对面打头的黑色舰船,心中默默测算双方船速差距,越算,脸色越不好看。 他抹了把冷汗,还好,对面没有恶意,要不真的跑不脱。 两艘船用旗语交流片刻,王家的船队准备收束阵型,给谢家船队让路。 谢家船队表示用不着,也来不及了。 王垚瞧着黑石谢字旗,眉头皱起:“大兄,我怎么没见过这旗子?” 王炙沉默不语,他最熟悉的是金玉谢字旗,那是谢家三房的商队所用。 但这黑石谢字旗,他真的没见过。 就在众人一脸懵的时候,有船夫嚷嚷道:“快看他们要撞过来了。” 没办法,双方船队,一个顺流,一个逆流,这般相对而行,距离不拉开,真的容易出事故。 舫船上的众人脸色发白,行到近前,那黑色舰船,利刃般的船首桅杆如剑指苍穹,压迫感扑面而来。 只见那黑色舰船,前桅杆放下,三角形的船帆随着风向转动,整个船肉眼可见的开始提速。 然后一个灵活的闪避,贴着边儿的从舫船侧边滑过。 斩浪船身颇高,即便是歪斜着划过一个浪尾,也不见丝毫减速。 见舫船上的众人吓的惊声尖叫,这边勇吉和一众卫卒哈哈大笑。 他们在海上什么样的浪没见过,这般小的颠簸,对他们而言都是小儿科,却都笑着趴在船舷上,看着刚才被尾浪扫过的一众沙船,开始摇晃起来。 舫船的船老大,捂着心口直喘气,心里暗骂,这哪家的瘟货,差点把爷爷吓死。 谢娴爬在栏杆处翻了个白眼,也不怪勇吉他们,实在这江上太过无聊,这不好容易碰见船队,就‘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王垚惊奇喊道:“娴娘子!”顿时众人的眼神聚焦在黑色舰船,二层的栏杆处。红衣女娘头戴玉冠,红色璎珞随风飞舞,听见有人叫她,回望过去。 原来是王家三郎啊! 谢娴表情尴尬,啊这!遇见熟人了,只好挥手道:“王三土!” 王垚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卡住,心中委屈,我的姑奶奶呦,私底下叫叫就算了,这么多人,自己的脸往哪放。 一转身,旁边的副官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而自家好大兄,王炙已然侧过脸。 王炙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实在是,谢家女君如此随性,自家弟弟当真没骗人。 短暂的一个照面之后,两艘船迅速拉开距离。 “上位,还真是谢家船队?”那副官瞧的仔细,船上的那些军汉,虽匪气十足,但身形健硕,行止有度,比起军中精锐也不差什么。 “那船上的士卒可不普通。”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年的赤血卫改名黑石,在军中颇有威望,只不过迁去西北渐渐没了消息。 如今看来,这黑石卫到底还是传承下来了。 黑色舰船后面跟着的二十艘梭子舰里面堆满了货物,瞧不清楚是什么,听那些船工话语,似是南地之人。 他们与谢家船队交错而过,梭子舰轻便灵动,船体在水面姿态流畅,从他们船队之中交错而过,嬉笑几声便远去了。 梭子舰上旗帜各异,看起来散漫,但都隐隐以黑色舰船为首,这般情况不言而喻,可见不是一两日能拉起来的队伍。 王炙眯起眼睛,谢家二房吗?这谢安的族妹倒是非比寻常。 看了眼垂头丧气的三弟,没有理会大步回到雅间中,淡淡道:“三日后,我要这谢家船队的消息。” “唯。” 王炙走到桌案前,重新翻开刚才的折本,如今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北方筹措粮草,其他琐事往后再说。 谢娴望着江面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运粮船,心中思索,如此多的粮食,想来为了那个计划,这些世家还真是拼。 那王家小胖,乐感强,前半月在会稽盛会没碰见他,谢娴还替他可惜来着,原是跑到江上来押运粮草了,啧啧,可怜孩子。 刚才王垚身边的青年她也瞧见了,与王垚相似的脸形,三品的士大夫才能穿戴的鹤袍,通天冠,官位应该不小,她心中感叹,这琅琊王氏果然是根基深厚。 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身为过河小卒,棋子就该有棋子的样子。 “勇吉!让你的人收敛点,前面就到平城码头了,把距离拉开些,若坏的女君的事,有你好看的。”青黛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 勇吉刚才笑的最大声,戏弄别人,结果发现竟然是自己东家认识的,可不就尴尬了吗?九尺的汉子垂着头被青黛训斥,头都不敢抬。 让旁人看的只觉好笑。 但他也不恼,只能陪着笑脸,这青女吏可不敢惹,也不知怎的,脾气比苗女吏还大,偏偏女君还宠着。 勇吉心里不得劲儿,冷不丁的就瞧见,船舱旁边左家兄弟惨白的脸,“左先生,你这晕船症还没好啊!” 左慈默默后退一步:“勇队正,能不能让后面的梭子舰离的远些。”实在是,他们虽然是逆流而上,但江风是横着吹的。 “嗯?”勇吉摸着头,不明所以,刚才青黛也说让梭子舰离远点,现在左小先生也让离远点。 “这不是还没到平城吗?” “味太大了!”左慈掩住口鼻,一阵江风吹来,右后方,梭子舰上面鸟粪发酵后的刺鼻味道让甲板上众人脸色发绿。 本就晕船的左为更是弯腰吐的昏天黑地。 “啊?有吗?我怎么闻不到?”勇吉晚上都在后方的梭子舰值守,身上已经被腌入味了,完全没觉的哪里不对。 “那你说,女君为何不愿下来。”终于有人忍无可忍。 第314章 到家 勇吉嘴不过众人,被赶到后面的小船上,众人顿觉空气中那股酸腐味儿,消失殆尽。 远远的还能听见,后方梭子舰上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过了平城,绕过大峡湾,黑石卫码头近在眼前,虽是晚间,但是码头上篝火热烈,人头窜动热闹非凡。 江上的雾气朦胧,斩浪黑色的船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缓缓靠了过去。 远远的就有人发现,激动的喊道:“来了,快看是不是有船过来了?” 听闻女君回来,他们这几天都派人守着码头,鸽堂那边的消息说是今天能到,他们从早等到晚,眼看着都入夜了,却还没有放弃,不论有事儿,没事儿的,吃完饭后又溜溜达达的过来守着,可算是给等着了。 斩浪吃水太深,距离岸边还有百米的地方,停住了。众人顿时发现,回来的竟然都是尖底海船。 远远就听见码头上牛二的声音传来:“你们这群坑货,都说了在多往前修百十丈,现在好了,码头太浅,海船停不过来。” 岸上顿时嘻嘻哈哈,笑闹中,众人迅速拖出几个羊皮筏子,往水里一扔,上面再铺上木板,一会儿功夫,一道浮桥就搭到了眼前。 “乖乖,好生威武霸气的大船,老牛喜欢。” “牛二废什么话,赶紧来帮你爷爷卸货。” “哎哎,来了来了,我呸,怎么这么臭,什么味儿!” 浮桥搭了三个,这才让船上众人下来,不过后面都是鸟粪,也不忙着卸货,一番折腾之后,谢娴终于脚踏实地。 见着码头上忙碌的众人,穿梭在其中玩耍的孩童,众人面上带笑,对于谢娴的回归皆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谢娴看着眼前,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庞,眼中火光跳跃,融融的暖意照进心间,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第二日,不出意外的。 谢娴睡到日上三竿,洗漱完毕之后,嘴里叼着包子,就见着谢云还有谢六叔,坐在堂屋下棋。 “阿翁!六叔!”谢娴笑嘻嘻的喊人。 “哪里来的猢狲!”谢云面上嫌弃,嘴角却高高翘起。 “阿娴,可是我谢家麒麟儿!” “还是六叔会说话。”谢娴把包子咽下,又摸过桌上的干果,往嘴里丢,然后一屁股坐到谢云身边。 谢云见她这无法无天的惫懒模样,关心道:“这趟回来的可还顺利?” 谢娴想了想道:“还行,只不过在开封遇见了王家的船队。” “那王三郎我认识,但那船上还有一人,穿着红纹鹤袍,应有官身,他们的舫船守备森严,且后面跟着的漕船不计其数。” 谢六叔与谢云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上品着鹤袍,王家之人,能领兵押运粮草的,应该是王家少君,司隶校尉王炙。” 司隶校尉,比二千石,可监察百官,能持节,有权劾奏公卿贵戚之能。 谢娴眉头一挑,上品士大夫,这可是三品官身,怪不得能带兵呢,小胖子投胎技术可以啊。 “王家在朝中势力庞大,春季运粮,应该是有大事。”谢六叔摸着胡须猜测道。 “六叔厉害!” “这次去会稽遇见镶王世子,快要回来的时候交代了个差事” 谢娴便把镶王世子所求的事情和盘托出,因为没有朝中军令,所以算不上是正经差事,但能让几位王爷出手,几大世家都参与进来,如她黑石卫卷入其中,想要脱身也是不可能的。 可谢娴总觉的李游所说的消息并不是全部,定然还有所保留。 她将自己的猜测一并道出。 谢六叔,和谢云的反应平平,不怎么惊讶。 “六叔和阿翁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谢娴挠头。 谢六叔摸着胡须道:“阿娴,早在年前,铜关那边的消息,这杨茂是琼楼寨背后之人,他大肆敛财,贿赂朝臣只为回到都城。” “而铜关那地方,想要来钱快,就必然与旧金多有牵扯。”屁大的地方除了在商道上做文章,别无他法。 且那杨茂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却忘了,只有铜关安稳,他杨茂这个都督才被人敬重,若离了铜关,又有谁有认他杨茂呢?如此舍本逐末,殊为不智。 “所以你们早就猜到了?”还不告诉我,谢娴龇牙。 “将我等推出去当饵,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但如此苛刻的条件都能答应,想来上面也是将黑石卫当做筹码了。” 谢六叔凤眼微眯,脸上的表情淡然,似早在意料之中。 杨茂对待黑石卫的态度,与对待旧金的态度,差距过大,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人在背后默许他才敢这么做。 “若是以前,我黑石卫说不定难以抵挡,但如今。”黑石卫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发不起粮饷的破落户了。 谢娴摸着下巴,有些痛心疾首:“这帮家伙就知道算计我们,感觉还是钱要得太少了。” 对于各方的算计,谢六叔因为早就看透他们的嘴脸所以能平静接受,但在谢娴看来,这不就是大型的真人版策略游戏。 她们黑石卫就是夹在几方势力中的小卡拉米,皇帝?那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大一点的世家罢了,大家都为了利益而战。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论上面给的命令是什么,黑石卫就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他们出去挑事儿,但不怕事儿。 谢云听见要打仗,兴奋的搓了搓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这次带多少人去,在什么地方?我去给你拿地图,那金人的地盘老熟了。” 谢娴:e,所以说金人输的不冤。 “这次出门,把卫所里的五千人一起带上,那些娃娃都两年多没回来了。”谢云一提起这个就咬牙切齿,恨不能亲自带人去把人抢回来。 “杨茂那个奸人,没卵蛋的玩意儿,不让我们的人回来,还想要我们手里的东西,我呸!想得美!” 自从那次去信被拒,谢云就察觉其心不善。如今已然撕破面皮。 第315章 到家二 谢娴听到这话有些不明所以,看向谢六叔。 原来谢娴走之前,想着手头宽裕了,送一批物资去往铜关,家里的伙食富余了,也不能让远方的弟兄们饿着不是。 却没想到,去了之后那杨茂以军营有规定,不得搞特殊,竟然给拒了。 其他的没说,只不过后面他的副官过来,明里暗里都在示意,把东西低价转让给他们。 如此龌龊手段,顿时把谢云惹恼了。 命人把东西往铜关的铺子里一丢,宁愿卖出去,也不想便宜那起子小人。 “哈?还有这种事情?怎的,联系不上那边的人吗?”谢娴问道。 “能联系的上,不过铜关城小,到处都是杨茂的人,盯的严实。”对于此事谢六叔有些为难。 因为杨茂所用的借口,是军规,军营的规定,是不让各家军队太过差异化,本意是上官下发兵器、粮饷不能区别对待,可若自家来人送物资,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没想到如今撕破脸,杨茂连装都不装了。 “嘿,我倒要去瞧瞧有多难?”谢娴不信这个邪,军营里管的严,不在军营里发就是了,那么大的一个城,随便整几个铺子,整个黑石卫专营店,又有谁能说嘴。 “铜关都督也不能一手遮天。”这时期的都督,也就是地区最高军事长官,但是大夏城池,军、政是分开的,启帝那么小心眼的一个人,定然是不会让杨茂一家独大。 “那铜关州牧,是个不管事儿的,那地方太过偏僻了,能指望的只有榷场,但商道被截断。”商道截断,榷场就开不了,这铜关州牧也就名存实亡,所以如今果断躺平了。 谢娴也是无语,这时期的能被指派到铜关当州牧的,估计和流放差不多了,没有挂印而去,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不过再怎么躺,民生经济还是要发展的! 接下来的几天谢娴忙到飞起,大田里的棉花已经绿油油的一片,上肥的地块,和不上肥的地块,植株差距明显。 如今大家再也不嫌弃,鸟粪臭了,这东西虽然味道有点上头,但是效果杠杠的。 见到效果如此好,谢娴大手一挥,又从白县令那里批了一大块荒地,如今人手不缺,自然要把劳力都利用起来。 至于族老们担心的征发兵役的事情,谢娴觉的,五千黑石卫应该是够的,刚好这事走了李游那边,没几天就收到政令,雀县征发兵役五千人,由谢家子爵统领。 就是变相的同意了,谢娴的提议,他们如今正缺人。谢娴愿意多出些兵力,哪有不允的。 如此,谢娴就从白廷敬那里用兵役的优惠,折换成钱,或者等价的物资。 整个雀县的兵役由谢家一力承担,雀县其他世家,那是实打实的要掏银子来抵账的。 往年兵役,他们都是掏钱找人替自己去。 今年黑石卫出人,谢娴也不多收,世家和百姓都是统一价格,要么出人,要么出钱,一家五两,且对于钱不够确实困难的人,谢家还提供低押贷款。 如此出兵的钱粮就有了,新兵蛋子也有了,征兵五千人,新兵一千人,且这些新兵也就负责押运粮草之类的,跟着黑石卫,吃的饱还安全,比起以前征兵的生死难料,这真的好太多了。 转眼间,雀县中给谢娴立长生牌位的人更多了。 时间紧迫,谢娴要在去铜关之前把,族中的事情处理好,各个部门开始疯狂加班。 纺织厂如今除了孵小鸡小鸭,还要留有育苗的的地方,院子不够用,谢娴找人起草规划图,开始扩建。 古代的鸡的品种不怎么样,没有后世那种三月就出栏的速成鸡。 但是也架不住越孵越多啊,如今黑石卫周边的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的鸡,附近村镇的货郎、走商,也到纺织厂批发小鸡,拉到城里卖。 随着蚯蚓的养殖技术愈发成熟,鸡鸭的养殖规模不断扩大。 谢娴叮嘱一定做好消杀工作,鸡每月保持三百到五百的孵化数量,就可以维持稳定。 大田里面的水渠边,长满了芦苇,用来养鱼,放鸭子再好不过。 随着食谱的逐渐丰富,雀县的人民脸上越发红润有光泽,人口迅速膨胀。 城外靠近黑石山附近的道路旁,谢娴规划了谢氏小区住房。 雀县内城实在没什么位置,只好自己平了一块地,兴建住宅。 新修建的小区离难民营不远,去年建的难民营如今成了个小型集市,难民们离开后,地窝子继冬暖夏凉的属性,摇身一变成了仓库。 房间可以住人也可以放东西,白天摆摊,晚上把东西往房间里面一锁,然后就可以安心回城睡觉了。 这里因为离着城东距离近,有些商贾也租的这处当仓库用。 这边的治安不错,挨着边上的就是刚刚盖起来的,东街物业的办公楼。 难民营地外加盖了栅栏,如今也是规整了不少。 随着谢娴几项基建工程砸下去,来雀县务工的人越来越多。 看着眼前已然颇为繁华的城东,左为等人跟着谢娴来北地的众人心中感慨,谁能想到。 雀县,一个北地小县城,如此贫瘠之地,这里的乡民们的生活,比会稽那边的还好。 他们亲眼所见,家家户户都养鸡,大田里上百只的鸭群从路上呼啸而过。 这在会稽都难得一见的景色,只有城中富户的庄子,才能养的起这么多家禽。 员工宿舍没盖好,青黛安排他们跟着矿上的工人吃食堂,一开始他们以为大锅饭没什么滋味,但三天一顿肉菜,和南地园子里一样。 虽然没有会稽那边的精致,但是分量足啊! 谢娴给他们这群南地学子,每个人都有一笔安家费,若想接家人来的,还可以享受新盖住房的优先购买权。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意,许安生微微松了口气,周边的环境,矿山上的宿舍,安全有保障,卫队巡逻,凭腰牌进出。 第316章 见闻 谢娴给他们安排的宿舍楼是二层的砖房,建材选择背后蕴含着深刻的考量——青砖虽美,其烧制工艺之繁复与能耗之高,实非当前条件所能承担的。 相较之下,利用煤矸石、矿渣与黏土混合,经过精细的粉碎与搅拌,再经炉火煅烧而成的红砖,不仅制作流程更为简便,且成本低廉,产量可观,因此迅速赢得了乡亲们的青睐与好评。 因为需求量大,修路队人员不减反增,甚至盖起了自己的砖厂,以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 路上行人皆忙碌,许安生低头看着脚下夯实平整的煤渣路,轻脆的铜铃声伴随着马蹄,提提踏踏的走远,恍惚间才想起,昨日曲先生好似说过,他们上班还有定时定点的公共马车。 分到的宿舍里,只住了他和母亲两人,出门就是公共茅房,浴室也建的很大,且一天分时段供应热水,除了吃饭的地方有些远,其他实在方便。 母亲昨天寻了份食堂打扫的活计,听说也是有月钱拿的。 最让他惊叹不已的是,每月初一十五还有专门的大夫来矿场义诊。 平日里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等大夫义诊,或者凭借腰牌去县里的王家药铺问诊开药,其药费谢家还能报销一部分。 这种福利待遇,他以前闻所未闻。 刚开始在南地,谢娴给他们发月钱时就有加班费,这已经让他们受宠若惊,如今见识到了谢氏旗下的几家工坊,才知道什么叫礼遇。 “许兄,你在这里愣什么呢?快些去领课表,明天我们就要去幼学听课了!”孟复手中拿着鸡腿,边啃边说。 孟复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对于如今的活计相当满意,昨日青黛要求他们必须过了幼学考试,才能算正式入职,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许安生连忙跟上脚步,他也想去看看传说中的谢家幼学是何等模样,两人到了谢氏族地,在外间排队的时候,就见到了戒律堂外午时的鞭刑。 两人瞧的一脑门的汗,这谢氏虽然福利高,但是规矩也真的严,尤其对本族之人,墙上贴的谢氏规训,条条后面都是鞭十,鞭五。 这规训虽然只是针对谢家族人,但看的次数多了,不自觉的也会遵循。 正午时分,黑衣的戒律堂执事,宣读判决书:“经查明,苏家二郎,破坏幼学秩序,对同窗出言不逊,涉嫌造谣诽谤,其行为恶劣,鞭二十以儆效尤。 说的是一少年在幼学言语羞辱同窗女娘,那女娘果断上告,经查明后判其鞭刑。 想为他张目的几个同窗,面上有些着急:“还真打啊,二十下,一次都打不完。”他们起初觉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阻拦,没想到事情却这般严重。 苏二郎被打嗷嗷叫,但脸上丝毫没有悔改之色,只有被羞辱的愤怒,其父母心疼,急的转圈圈,但是也不敢上前哭闹。 围观的众人中也有此事苦主,一群小女娘见到苏二郎被打,拍手称快。 “哼!你以为幼学为何男女不分班,若想仗着身份在学校里面骚扰女同学,这就是下场。”有女郎颇为解气的道。 如今谢家二房女君起势,族中女郎的地位水涨船高,因为谢娴的福利,无论男女都可上幼学,她们说话底气足,对于以前只能默默忍受事,如今可以大声的说不。 “这话就有些过了。”旁边有人觉的,苏二既然已经挨了打,女郎们就有些盛气凌人了。 “做错事的是他,我为何说不得。”说话的女娘被人指责,脸色有些发红,但还是强撑着回话。 “女儿家家,如此伶牙俐齿,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呵!嫁不出去,就招胥好了,反正钱我们可以自己赚,且女君立下戒律堂,可不是让我等忍气吞声的。” 人群后面不知何时钻出来一个小女娘,八九岁的样子,圆圆的娃娃脸,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女郎们精神一震。 “梨娘子来了!”女娘们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底气十足。 小梨儿幼学一姐的位置无可撼动,虽然年岁小,但是气势丝毫不输。 “苏二郎可是打完了?”她随口问道。 苏二郎的同窗好友,觉的受到挑衅,顿时憋不住火道:“你们欺人太甚,本就是同学之间口角,怎的还要闹上戒律堂?” 小梨儿嘴角勾起嘴角,露出众人熟悉的微笑:“口角,怎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拒绝了就想坏人名声,你说这叫口角。” 许安生和孟复对视一眼,这女娃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们太熟了,每次开会,谢娴讥讽人的时候就会嘴笑眼不笑。 他们两人没料到,能在谢家族内碰见这种事,一个小女娃,把对面一众半大的小子驳的面红耳赤,不敢吱声。 果然这很谢娴。 “知道你这二十鞭怎么来的吗?辱人者人恒辱之。” 本来看着同窗为自己出头,苏二还想挣扎一番,但是小梨儿一针见血的话,让他顿时心虚不已。 “苏二此事当真?”同窗好友忍不住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再看苏二此时闪躲的眼神,他们哪里不知道,自己等人先前是在助纣为虐。 其实仔细想想这苏二那些行为确实算得上造谣了,不过这种手段以前他们只听自家母亲说过,女子坏了名声就只能嫁给罪魁祸首,这种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 “你若喜欢人,就去提亲,为何会如此”下作。少年男女自然有懵懂和对爱情的憧憬,但是幼学里禁止谈情说爱。 要知道能考进幼学女郎,都是能识文断字,且还能外出做工养家的,比起各家小姐都差不了多少。 光那些毕业的学姐们,聘礼都得翻个好几倍。如今还想耍手段,真是好胆量。 转身正准备走的小梨儿,瞥了苏家夫妇一眼,幽幽道:“东家的用人标准大家都知道,品德有瑕,”永不录用。 这话成功的让那对默不作声的父母破了防,他们脸色发白,心中懊悔不已,不就图能省几个钱吗?怎的忘了这事儿。 第317章 准备 “哎呦,这人品不行,以后就难了,进了戒律堂,可是要留档的,这事关前途,可不能马虎了。” 路过的一个执事好心提醒道,以前执事升迁,就有人想钻空子,但结果是空子没钻上,还因为人品问题,被已撸到底,简直亏死。 有族人接话道:“真的?进了戒律堂,还要留什么档案?那是做什么的?” “这留档,就是记下你所受到的所有处罚,若以后还想升职,审核资格的时候就会调用。” 众人哗然,“还能这么算!” 许安生紧了紧手中的书本,心中不仅为谢氏族人默哀,这管的严不说,还要翻旧账,谢家规训诚不欺我。 “乖乖,照这么说,那些管事,执事的都是这么一级一级升上来的,这般严厉,都赶得上朝廷选官了。”孟复咂咂嘴。 他们读书,本就是为了改变命运,现如今朝中被世家把持,资源只掌控在少数人手里。 如今为谢氏效力,向命运妥协,却不料在一个北地小县城内,见到了如此严苛的筛选机制。 许安生意识到,谢氏家族之所以能够欣欣向荣,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套严明而公正的奖惩制度。 且谢娴用人不拘于男女,只要有能力就上,他们从第一天就知道了。 许安生感叹道:“赏罚分明,则纲纪立;纲纪既立,国基乃固。”这般有序的组织中,所有人都能施展自己的才华。 如果这种赏罚分明能一直保持下去,女子也能出来做事,甚至成为执事,享有与男子一样的权利那么 许安生喃喃道:“东家,在下一盘大棋!” “啥?你要下棋?”孟复插嘴。 许安生不再言语,跟着他往幼学方向走去,但脚步明显轻快许多。 “哎,等等我啊,冯禅那家伙的东西也要帮忙领,谁让他昨天嘴臭,被罚搬鸟肥,嗨呀,也不知道这家伙今天能不能回来,过了辰时浴室就没热水了,不得熏死我们。” 而此时的冯禅,一身酸臭味儿,站在新兵训练营的栅栏旁探头探脑。 空气中传来一阵肉香,勾得他腹中饥饿,但是冯禅丝毫没有分一杯羹的想法。 “牛二,你丫又吃独食,你说你都吃了多少只鸽子了,小心雷五叔回来揍死你。” 勇吉蹲在锅边,嘴上说的嫌弃,但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锅里。 牛二老神在在道:“还差些火候,你说这又来一千人,女君交给我们操练,就几天的时间,能练出什么?” 他和刘昱发愁的很,今年征兵来的可不是新兵蛋子少年人,大夏的兵役收的是二十到五十六岁的男子,所以这一千人里,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 因为要跟着黑石卫行动,所以谢娴就安排他们进行基本的军训,新兵营队长牛二就不开心了。 刚好煮只鸽子去去火气。 “让你操练,就按照最基本的练呗!”勇吉不担心,他那群水兵蛋子,过些时日,也要分批送来训练。 牛二深沉的叹了口气:“我老牛想要上战场,可不是天天陪着他们闻屎味。”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的把头转向旁边的冯禅。这家伙从他开始煮鸽子就站在旁边,一点眼色都没有。 “哎!你小子,叫什么来着?” “回军爷,小子冯禅。”冯禅闻着肉香味,肚子咕咕响。 牛二斜了勇吉一眼:“青黛把这家伙分过来干啥?不是说是南地的学子吗?”冯禅今天上午和他一起搬鸟肥,虽然贵为学子,却没有怨言,否则牛二也懒得搭理。 勇吉摸着下巴皱眉道:“我听左先生说,这家伙嘴上功夫了得,特意分给你帮忙的。” “哦,那倒不错,正好思政课缺个讲学的。”牛二点点头,这么一想自己能轻松不少。 “来来小兄弟,一起吃啊,以后就跟着老哥我混了。”牛二热情招呼道。 冯禅立马屁颠颠的凑过来高兴道:“牛大哥,多关照小弟啊!” “来来来,一起吃点。” 三人把锅里的鸽子分了吃,也就填了个牙缝。但脸上表情都是美滋滋,他们品的就是个意境。 刘昱过来的时候就见,三个大男人拿着一个盆儿,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他嫌弃的撇了撇嘴道:“如今就训练基本的军规,女君说,要其令行禁止。”他们正在整编队伍,辎重已经出发前往铜关了。 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所以必须争分夺秒。 “嘿!那行,只要吃食能跟上,这些都不是问题。”牛二满不在乎道。 那些乡民们少有能吃饱的,只要立下规矩,把吃食拉开档次,民以食为天可不是说说而已。 桃庄工坊如今也在加班加点,如今有了水力锻造机,甲片的制作更加容易,工匠们踩着滑轮,把边角打磨圆润,刻上自己的编号,递给隔壁抓紧时间进行下一道工序。 三棱箭头也由水力机一体压制成型,谢娴没敢大批量制作弩,但是反曲弓、复合弓、已经开始研发。 随着高炉,盖起来,工匠们对于钢铁的炼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而娴负责提供丝路,弹簧,钢丝等小物件也有了部分产品。 但这些远远没有达到谢娴的要求,轴承的稀缺,机械磨损率奇高,这让一众工匠们纷纷挠头。轴承是车轮上必用之物,这也是他们必须攻克的难题。 如今因为技术精度的问题,只能用圆柱体替代钢珠,圆柱体轴承多加些润滑油,也能降低磨损率。 成品出来之后,一辆装着新式轮子的四轮马车,成年人不怎么费力就能拉动,这等效果,让众人啧啧称奇。 随着摩擦力的减小,车轮就越发轻便。 科技带来进步,没两天,手推二轮车,三轮车纷纷问世。如此雀县的大街上,车子多了起来。 而负责押运辎重的新兵营,也开始熟悉起了双轮斗车,这车构造简单,只有斗子和轮子两个部位,若是坏了直接换新的就是。 灵感来源就是前世工地用的翻斗车。 第318章 行军 黑石卫千人整装待发,曲青先行一步去铜关做统筹规划,为此纵横门人内部还展开了一轮竞争,本来左家兄弟也想来的,但是左为身体没有恢复好,此番机会就落到了曲青身上。 曲青早些年因着琼楼寨的缘故,对那边的部族颇为了解,所以这次他负责铜一应事项,众人一致同意。 西出雀县,是渺无人烟的荒原,这一路上水道崎岖,山路狭窄。 铜关地形地貌独特,北临大河,南依秦岭,沿河南岸的黄土苔原,养活了世世代代在那里生存的羌人与汉民。 因为具有高山深谷的天然屏障,铜关慢慢发展为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成为控制东西交通的咽喉,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出了铜关便是塞外,河谷下方一马平川,气候怡人,大大小小的部族牵马放养,逐水草而居。 曲青先行一步就是为了与黑石卫取得联系,顺便早些拿到关外的消息,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关于行军打仗,谢娴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她只要吃好喝好,保证自己不给人添麻烦就行。 跟随着队伍行进了两日,鸠子夫开始怀疑人生,身为镶王府监官,他跟着谢娴一路北上,在雀县待了几天,虽然谢娴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但是派人看管也是有的。 黑石卫开拔,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出发。 对于行军路上的种种艰难困苦,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万万没料到的是。 看着旁边捧着头盔嗦面的卫卒,闻着那咸香的味道,还有远处绿色的防风防雨的行军帐篷,他觉的自己出现了幻觉。 神他妈行军路上竟然还能吃面条配干菜。 最离谱的是,押送辎重的新兵们人手一辆手推车,车子轻便灵活,车厢可以联结在一起,搭成一个四轮板车,用来放物资或者睡觉都可以。 黑石卫的武器和甲胄多种多样,铲子人手一把是标配,修工事,煎蛋烤饼两不误。 前锋营腰的朴刀,千机营的绳索和勾爪,就连后面的新兵们也没人配备了铁质矛头,矛头用的铁料虽少,却也是难得的武器。 在鸠子夫的印象中,那些世家大族的卫队,除开刀盾手,其他人撑死了只有一件武器,且相当珍贵,一把铜剑都能当传家宝,再看看旁边这个用铲子摊煎饼的年轻士卒,鸠子夫再次刷新了对黑石卫的认识。 这边有人嫌弃铲子不顺手,直接从里衣中掏出泛着银光的甲片,这东西每人八片,前面四片后面四片,或插在军服内袋里,或者用绳索串联成马甲摸样,充当胸铠。 士卒们围着篝火,摊煎饼,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不多时歌声响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卫卒们精神勃发,排着队列,没有丝毫混乱。 中军营地,宽大的桐木车厢里,谢娴百无聊赖侧躺在软垫上。 “珍珍还有多久能到。”谢娴觉的自己的屁股都要开花了。 “你若无聊就去骑马。” 屠珍拿着细布,细心擦拭手中直刀。 “坐车难受,骑马也难受,左右都难受,还不如躺着。”谢娴翻了个身,早知道行军这么无聊她就带上话本子了。 “那监官最近不怎么老实,总在打听卫里的消息。”屠珍意有所指道。 谢娴却不以为意:“呵呵,让他在蹦跶,自然有人收拾。” 队伍里,有外人,有些事情确实不方便。最烦的就属两位队正牛二和刘昱。 入夜后,冯禅蹲在火堆旁,兢兢业业的烧水,从林子里回来的牛二骂骂咧咧。 “一天天的不消停。”跟在他身后的刘昱身后背着一把向外反曲的弯弓,往火堆边撂下两只鸽子。 冯禅熟门熟路烧水去毛,看了眼鸽子腿上的竹筒,抬手一刀剁下,连带着鸽子腿和竹筒全部扔进火堆,这几天他做这事越发熟练。 刚开始还紧张的看看里面写的什么,后来发现无非就是黑石卫的消息,如今他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写些什么。 “这鸟人,还真是闲得慌。”想他牛二自女君回来之后,天天都要去打某监官放飞的鸽子,他都吃腻了。 也不怪牛二抱怨,鸠子夫这些天,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收到那边的回信的缘故,三天两头的的往外发消息。 每次他出恭回来,刘昱这个神箭手就会去林子里转一圈,牛二舍不得浪费,偶尔还抱怨几句这南地的鸽子肉太少。 鸠子夫心里越发着急,他看了眼自己马车上的鸽子笼,他带的粮食不多,若还没有回信,这批鸽子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放的这些鸽子,一大半都进了牛二的肚子里。 身为镶王府监官,他还挺敬业,扎营的时候特意把自己的马车停在最外围,巡逻的卫卒少有经过,方便他传递消息。 晚上,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饿狼,把鸠子夫马车中的鸽子全部咬死。 等鸠子夫回到马车上的时,被窜出来的野狼吓了一跳,逃跑时候崴了脚,被巡逻的卫卒救下后,终于不再作妖。 瞧着鸠子夫老实了,谢娴向刘昱等人投去赞赏的目光。 这老小子天天上蹿下跳,她又不好直接出手,如今这家伙安分下来,等到了铜关,自然就能让他‘收到’回信了。 黑石卫行军的速度不快,每天三十里,按着速度要半个月才能到达铜关。 而曲青带着十人轻骑,轻装上阵,只用了八天就赶到铜关。 铜关地处西北,虽已经四月下旬,但是天气多变,早晚温差大,加上沙尘天气让初来铜关的曲青不怎么习惯。 城中南来北往的异族,牧民,他们赶着羊或者马匹,穿梭于街口集市,希望能换些财货。 这些都是是铜关附近的小部族人,去年白灾来的太快,人畜都准备不及,大部族跟着锁单于拓跋宏,去中原打草谷,而像他们这些被落下的只能老老实实的交入城税,用牛羊马匹换取活下去的希望。 第319章 铜关一 城南的榷场大片的地方空着,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牧民满脸麻木的挤在羊堆里,抵抗着不断吹来的西风。 远远的行过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汉子面色黝黑,他跳下车,走上前问道:“羊怎么卖?” 吉吉塔见到有客人来了,顿时把自己从羊群里扒拉出来,小跑到近前:“贵人买羊吗?一只三百钱,若要的多还能便宜。” 话音未落,旁边就传来嗤笑声:“吉吉塔,你的良心被狼吃了吗?羊瘦的毛都要掉光了,还能喊出三百钱的高价。” 说话的人头顶毡帽,披散着头发,罗圈腿,腰间挂着弯刀,上面还有可疑的黑色污渍,常年在铜关混的都知道,这是一个蛮族武士。 蛮族武士嘲笑完吉吉塔转过脸道:“贵人,看看我的羊,这可是今天才赶入城的。”蛮族武士,一双小眼精光闪烁,笑的满口黄牙。 “你的羊什么价?”乌奴问道,他无所谓买谁的羊,自认是谁的货好买谁的。 “我的只要贰佰钱,看我这可比他家的肥多了。” 吉吉塔黝黑的脸色欲言又止。 那蛮人见吉吉塔看了过来,顿时瞪了过去,后者只能缩着脑袋蹲回羊群中。 “看什么看,连羊皮袄子都没有的废物,还不回去找你阿姆。” 吉吉塔敢怒不敢言,乌奴付钱把那蛮人的二十多只羊都买了下来,那蛮子拿过钱,深深的看了马车一眼,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扬长而去。 见蛮人如此嚣张,而旁边一众卖羊的牧民都敢怒不敢言,乌奴好奇的问道:“你们都怕他?” “鹰部的人,谁不怕?”匈奴在这片就属拓跋烈的势力最大,手下分为鹰,狼,两部,其中鹰部的蛮族骑兵最善突击,他们这些小部族就算被抢,也只能忍气吞声。 “你们的羊太瘦了?”乌奴好似有些可惜。 “贵人,你是不知道,那鹰部的人太狠了,你买的那些羊,就是那家伙昨天抢来的。” 乌奴面露惊色:“离着城关这么近,没人管吗?” “城关附近的草早就秃了,哎,若走远了怕是命都难保!” 他们在潼关卖羊,除非有部族的人陪着,否则独身一人也是心惊胆战。 说话的人怜悯的看着吉吉塔。 这倒霉孩子,就是差点被人抓住,连羊皮袄子都丢了,不过能护住这么多羊,也算本事,就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马车上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买下他的羊。” 乌奴点头道:“诺。” 迎着吉吉塔期盼的眼神,乌奴开口道:“你的羊我可以要,但是你得帮我把羊都赶到指定的地方。” “多谢贵人,吉吉塔愿意为贵人效劳!” 众人羡慕的眼神在马车上打转,不知是哪里来的贵人,竟然亲自来收羊,有识货的牧民瞧这车窗一角处挂的黑色迂牌,心下微惊,顿时什么小心思都没了。 那牌子的纹路他们可是见过,那群疯子可惹不得。 而他们口中的那群疯子,此时正在和发放粮饷的小吏进行对峙。 “你们在看也没有,你们黑石卫这月的粮只有这么多。”那管仓的小吏顶着对面一群兵油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头皮发麻。 说到最后竟然把仓门一关,缩着头不敢说话。 生怕这群饿狼一样的士卒把粮仓给抢了。“军爷,这是上面下的命令,我等小吏也没法子,各位行行好莫要让我为难。” 小吏面露苦笑,心里把仓令官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我说今天怎么人这么少,原来又到了黑石卫那群疯子领粮饷的时候。 上面的监军克扣钱粮,可半分落不到他手里,如今还要顶着这群杀才的眼神在这里解释。粮官虽好,但是也得有命花啊。 粮仓门前的栅栏上,歪歪斜斜的靠着一群军汉,他们衣衫褴褛,脚上也是露指装,但腰间的朴刀却被打磨的闪亮。 打头的军汉呸的一声,把嘴上叼着的苇草吐在那小吏面前,“我可听说,我们东家运了东西过来,被你们给拒了,还以为监军是想自己补上呢!” “兄弟们天见的吃不饱也穿不好,如今家里托人给带了东西,你们是想独吞?” 谢娴派人来的时候,黑石卫三个卫有两个都在外执行任务,还有一个是没得到消息,这才让那监军侯亮钻了空子。 本来各家往边军送东西,按例是要给上面些好处的,但是谢云是谁,不给你两耳刮子都算仁慈了,我家儿郎为你们卖命,吃不好穿不好的,你们没想着照顾。 黑石卫自己送物资过来,你还有脸分一杯羹,送粮的泗己也是硬气,直接顶了回去,要就让我们的人自己来拿,过了你们的手,谁知道东西还能剩多少。 两方就此僵持住了,几天后等几卫兄弟得到消息,差点炸营,如此监军侯亮见事情压不住,这才许诺允许黑石卫提前领取粮饷。 可没想到黑石卫那群兵油子得寸进尺,竟然要求把之前的欠饷都补发上,这下仓令官如何能答应,一大早的就告假回家了,留得这个不知情的小吏在前面顶着。 姜武看了看日头已经不早了,知道能拿到这半年的粮饷已经算是不错,铜关所有的卫卒都欠着军饷,若有那个卫所能补发军饷,其他营卫定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后面的几个老油子,上前一顿踢踹把粮库面前的栅栏拆了个干净,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那小吏这才苦着脸,看这满地狼藉欲哭无泪,他们粮库前面的栅栏大门,每每发粮都会被怒气的士卒们拆的七零八落,等仓令官回来了又要重修,哎! 姜武带着一群军汉在城里闲逛,他们二卫今日轮休,昨天收到消息,东家派人来了,他摸了摸怀中的护心镜,定了定神,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前面的街道上堵了不少人,远远的就听见有人骂道:“这是哪里来的商户,穷疯了不成,一堆烂干菜,你卖二十钱?” 第320章 铜关二 “就是,你这荠菜又不是什么稀罕菜,如何能卖的这等价钱!” 一群人堵在新开的店门口,店面的铺板散发着新鲜的桐油味,刚刚拆下了四片,整个门店还没完全打开,有人堵在门前嚷嚷。 刚才有人见店门打开,过来来问价,却被这干菜高昂的卖价给惊住了。 这铜关城中不大,商街就在城中的主干道上,难得有人开新店,这不就显出来了。 那于掌柜一嗓子,店面前就围了一圈人。大家都在讨论干菜怎的卖这么贵。 而那新店门口拆铺板的人却一声不吭,姜武撑头看去,就瞧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泗己一手扶着铺板,冷眼瞧着面前这群人叫嚷,嘴都懒的张。 “哎!那不是一卫的队长吗?”跟在后面的卫卒认出来人,正是去年受伤退养的泗己。 见到自家卫中兄弟,黑石卫众人眼神闪亮,他们听说卫里给他们送的补给,军营里不让进,就在街面上开了铺子。 起初他们不信,今日休沐这才逛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们碰见了。 那铺子里的东西可是东家送于他们改善伙食的,想到这里,老兵们几肘子,就把人群推搡开,“让让,都让让,什么菜干,来让额瞅瞅!” “你们这群军汉凑什么热闹?”于掌柜,退开两步,鄙夷的神色毫不掩饰,这群穷鬼,身上摸不出一个大钱,挤什么挤。 “咋地?这地界是你家的啊,只准你个奸商来,军爷我就不能来。”姜武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有好事者见到两方这是对上了,脸上都是看好戏的神色。 那一品香的于掌柜和军中高层关系匪浅,而这穿的破烂的军汉也不是什么善茬,因着粮饷的事情,如今下面几个混的不好卫营,天天到处哭诉,讨粮饷,把督军府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上个月就听说,有卫营士卒,在城里因为什么事情和督军府的家将起了冲突,然后这群衣衫褴褛的军汉几十人,硬生生把督军府百多人打得下不了床。 如此聚众群殴让督军府的人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却拿这群军汉无法,因为不是在军营中生事,就算抓到牢里,也就关个天,还要管饭。 但若不予处置,面子又往哪里搁,折腾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在铜关,督军府和卫营互有嫌隙由来已久,连路边的野狗都知道。 如今街上新开的铺子,背靠督军府的一品香掌柜,因着一把干菜和卫营对上了。 “呵呵!新铺子才开张,我来给你们捧捧场,识相点,这烂菜干,五文钱一斤,我们一品香全包了。”于掌柜语气嚣张指挥着身后的仆役上来搬菜。 泗己看了姜武一眼,示意自己嘴出来的事情自己搞。 然后施施然的往店里面走去,大清早的就这么多人来找事,他连饭都没吃呢。 姜武顺势站在泗己刚让开的地方,把上前的仆役挡住,嬉笑道:“于掌柜大清早的做什么梦呢,现在什么季节,这菜干少于二十文想都别想。” 见自家老大如同掌柜一般说话,黑石卫众人顿时醒悟过来,这可是自家产业,哪能让这奸商得逞。 顿时附和:“就是,现在是什么季节,只有外面的草是绿的,想吃就到城外去薅啊!” “买的起就买,买不起就让开。” “走走走!”说着把人往门外哄。 站在店外的众人一听是啊,如今所有的菜籽刚刚发芽,连城外的野菜,也才刚出芽,物以稀为贵,人可就靠这赚钱呢。 他们馋这口青的,只能乖乖掏钱。 于掌柜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顿时心下恼怒。 愤愤道:“你们这些兵油子身上又有几个钱,能买得起这一斤菜不?” 姜武嘿嘿一笑:“这就不劳余掌柜操心了。” 他正说着话,泗己抱了一大盆拌菜,往桌上一放,招呼兄弟几人过来吃。 那拌菜里被水泡开的荠菜,油汪汪的打着卷,空气中传来诱人的肉香。 众人顿时吞了吞口水,看着泗己又打开手边一个超大的木桶,热气蒸腾,有眼尖的禁不住叫出了声。 “是煮的干饭!” 这种伙食比起那些大户人家也不差什么了,然后在众人望眼欲穿的眼神中,泗己又从后灶间,拿出两个盘子,到货架上,掏了满满一盘果干。 转头又从别的坛子里捞出金黄色的肉块。 见到桌上如此丰盛的饭菜,于掌柜已经傻眼了。 “你你们,竟然还有果干?”他是个见多识广的,瞅着那一个个表面泛着白色糖渍黄澄澄的果脯,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哎?那坛子里的是什么一段段的,闻起来好腥啊!” 姜武不知何时已经板板正正的坐在桌前了,手里拿着筷子夹起一段肉干,轻咬了一口,抿出几根刺,面露诧异之色:“这是鱼肉?” 仔细翻看了这盘子里的鱼干,除了头尾处,其他部分都是一段段的,这种鱼他可没见过。 泗己给众人盛饭,抽空回了他一句:“这是海鱼,南洋打捞上来的,是那边的腌制鱼干的手法,能保存三个月” “竟然是海鱼,海鱼干。”众人惊愕,他们地处三郡交汇之处,自认为南来北往什么货物没见过。 不过海货还真就难得一见。 这时候一个胡商凑上前来,问道:“朋友,除了海鱼,不知还有什么?”他注意到墙边的架子上,还有很多坛子,罐子,若这家店真的有能力从海上走货,定然不可能只有一种。 咽下两口饭菜,泗己心情不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海里的东西多,海参子,海菜、海带、蛤蜊干。”这种东西在海边一抓一大把,都是谢娴临走的时候南洋的渔民们非要送的。 她觉的炖汤和海带是绝配,还能补充营养,上次送补给的时候就捎了一大袋。 “哦!那不知这些海货是什么价钱?”那裹着头巾的商人显然非常感兴趣。 第321章 厚黑学 泗己叹了口气道:“价格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小店还没开张呢!”他本来单纯的想试试新定做的铺板牢不牢固,结果谁知道能惹出这么多事。 他起身把拆下来铺板往回装,丝毫没给其余人张嘴的机会,哥几个还没吃饭呢!烦不烦。 “哎,你这怎么回事这刚打开,怎么就关门了?”于掌柜急了。 泗己懒懒的瞥了他一眼:“我家兄弟都不够吃,这菜干没货了。” 众人瞧着地上那一人高的麻袋,这么整整一麻袋的菜干,到他嘴里,就不够吃了。 “你家兄弟?”这时候有人抓住了重点。 “快看那门脸上是黑石卫的标志。” 众人仰头往上看,果然刚才没注意,那门头上光秃秃的一片,但两边垂下来的幌子却画着白底黑石的标志,于那几个兵痞腰带的纹路一致。 “还真是卫营开的店呀。”众人见状,也不好在打扰人吃饭,纷纷散去。 本来想着今天有新店开张过来凑个热闹,却没想到这店开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关门了。 其中最不甘心的还是一品香的于掌柜,今儿他起了个大早,专程跑来压价,想看看有什么新鲜货,丰富一下酒店的菜谱,结果没想到竟然是黑石卫的店。 他走到自家酒楼门口,往后瞥了一眼招牌上的黑石文路,越想越气回头啐了一口唾沫,那鱼干啊,还有什么海带啊,想来与他无缘了。 心中暗骂,走着瞧,等再过几天你们就嚣张不起来了。 店铺的大堂中,等门板封死,众人终于能坐下好好吃饭了。 泗己回头便瞧着他们对着菜盆吃的干净,而那果脯和鱼干,却少有人动。 他眉头一挑:“咋滴,怎么不尝尝!” 众人讪笑,“海货精贵,还是留着卖钱!”他们自知能吃到这顿饭,凭的是运气好,这拌菜中的荠菜干都二十文一斤,更别说,还在里面吃到蘑菇和腊肉。 这些东西以前都是过年的时候才有福气尝尝,今天这顿可得不少钱。 “放心,东西多的是,都是女君专程叮嘱要给你们送过来的。” 原先他们是不打算买铺子的,铜关太过偏僻,房价虽便宜,但危险啊! 在这片土地上,商人们每天醒来,心里都悬吊吊的,生怕哪天蛮子或者金人打过来,城中的产业都得打水漂。 而谢娴的计划中铜关是必须要置产的,有了产业,在本地有了话语权,才有合作的基础,要不本地人怎么会信一个随时都能跑路的势力呢。 营卫势单力薄,除了黑石卫还有其他几个卫所乌堡的士卒,他们在督军眼中就是能被随意消耗的炮灰,但在谢娴眼里,这就是潜在的合作伙伴啊。 而合作从哪里来,真金白银素来能打动人心。 边军十万人,黑石卫两万,乌堡和其他营卫也占比三万余人,这五万人若联合起来,皇帝都得思量几分。 只是他们习惯了各自为政,在杨茂的二桃杀三士的挑拨下,相互不仇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女君说,这铺子,就是给卫中兄弟开的,以后大家在城中也有落脚的地儿。”泗己面上带笑。 “还是女君想的周到。”军营离铜关城还有十几里地,他们来回也不怎么方便,最主要是大家身上没什么钱,所以渐渐的就不爱来城里了。 谢娴的规划中,三间铺子一间开食肆,一间开杂货还有一间收牛羊皮货。 既然做生意就好好干,这铜关地广人稀,道路宽敞,房子也建的颇为粗犷,三间商铺的后院连在一起,也是好大一片地儿,改造改造,装上炕,比起客栈舒服多了。 众人跟着泗己,到后院拜见曲青。 “这儿的物资实在太匮乏了”曲青皱眉,按女君计划要开食肆,如今倒在了第一步,没有稳定的粮食获取渠道,这只能慢慢来。 铜关民风彪悍,能在街上安稳开下去的铺子,背后都不简单。 如今新开铺子身后竟然是卫营中人,这让不少势力心中直犯嘀咕。 卫营被打压的这些年,其身后的世家也在一步步衰败,虽然是三年一轮换,但好些卫营从刚开始的步兵劲卒,蜕变成如今的芥藓之疾,都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 都督杨茂,表面上不偏不倚,但私底下放任监军侯亮,出手打压卫营,面上的巡逻任务没有变化,但去哪里巡逻,地点终究会更加偏远。 如此这般同温水煮青蛙一样,在一次次任务中损耗其有生力量,让卫营士卒觉的生活无望,是被放弃的一群人。 等到他们连最后奋起反抗的能力都丧失的时候,就是被人瓜分殆尽的时候。 但事情的走向却不受任何人控制,变化从去年年底开始,一批残兵败将被送回黑石卫轮休,往来的信件时,死水一滩的黑石卫营突然有了底气,从一开始的唯唯诺诺到现在的肆无忌惮,这让铜关都督杨茂心中万分不解。 而姜武听到泗己说女君正在来的路上,顿时兴奋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书《三十六计》下面一行小字,之职场厚黑学。 万分感慨,“多亏女君给的这本兵书,要不我们撑不到今天。”想当初他都已经放弃希望了。 牛二来信说自己等人被女君教导学习兵书,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本,就给送了过来。 泗己看着封面,貌似比他们的学的版本多了一行小字,大概没什么关系! 厚黑是什么意思,不了解啊。 姜武,兴奋的翻开了第一页。 一:职场摸鱼之了解规则,使用规则。 二:利益交换的地方,表面是公义,心里是生意。 三:规划长远,拿钱及时。 四:所有的对事不对人都是幌子。 姜武一脸谦虚。“这兵书上,道理深厚,我只学了部分皮毛。” 泗己看这个同僚,以前,姜武在二卫是有名的老实人,这大半年没见,如今怎么感觉怪怪的。 第322章 羊羊羊 以前的黑石卫,吃最多的苦,干最累的活,被欠最多的粮饷,如今的黑石卫,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巡防任务地方远,那正好,方便兄弟们摸鱼。 以前的黑石卫巡防边境,兢兢业业,驱赶盗匪。如今的黑石巡防边境,只要麻子不在他们眼前杀人,他们就当做看不见。反正都是异族,何必计较谁杀谁呢。 好容易出个城,还不如去山里,打打牙祭。 黑石卫从精兵变成兵痞,只花费了半年时间,不知从何时起,黑石卫的名声一落千丈,但黑石卫卒觉的从以前的生活困顿,变成了轻松惬意。 谢娴没想到,自己玩闹着写的厚黑学,竟然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谢娴的三家铺子给铜关这摊浑水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而此时谢娴却穿着一身红皮袍子,红色纱巾遮住半边脸庞,她手上拿着油亮的马鞭,眼神悠远的望着山下道路上往来的商队。 “看这来往的人也挺多,怎么说商路断绝了呢?” 身后的刘昱不知从哪里搞来一顶皮帽子,也是异族人的打扮,听到谢娴的问话,上前一步道:“这都是附近的边民,旧金阻断的是康居往东的路线,具体位置还要往西走个天。” 谢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果然路上的行人都是骑马牵羊,而康居的商人多是用骆驼拉货,有所不同。 “我们的人都安顿好了吗?”谢娴晃了晃脑袋,她入乡随俗,这异族装扮有些不太适应。 “都已经在五里外扎营了,曲先生那边也联系上,卫里的情况比我们之前还要严重,督军府从上到下,盘剥军户,不仅仅是黑石卫,还有几个乌堡的情况不比我们好到哪去。” 刘昱说着昨日传回来的消息,心中庆幸,幸好他们有女君在身后撑着,要不可就和那些乌堡的世兵家族一样,主家衰败,天高路远,然后一点点被人蚕食殆尽。 军户,可比普通小民还要惨,若跟的主家不作为,那就是砧板上的肉,子女世世代代都入军籍不说,有些受不住转投大家士族为奴为婢,就永无翻生之日了。 而皇帝也乐的看到这一幕,大夏如今是世兵制和募兵制齐头并进,但世兵制的弊端正把大夏的军力一步步拖入深渊。 没有精兵强将,打仗全靠临时招募的农夫,国家武力如何能保证。 所以当谢娴听说还有卫营过的比黑石卫还惨,不禁怀疑,这大夏是怎么挺到现在还没亡国的,什么?全靠世家?哦,那没事儿了。 如今谢家的发展壮大,历经一年的奋斗,这才在雀县站稳脚跟。 “让卫中兄弟把补给都领了,不过不能太过张扬,铺子的计划等下带回去,边民我们还是要多打交道的。” 谢娴略显深义道。 刘昱点点头,旁边的牛二蹲在后面嘴里嚼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肉干,边嚼边说:“味道还不错,也不知咋做的。” 他们一天前就到铜关了,但谢娴不想打草惊蛇,她这女君的名头一出来,杨茂就会警惕起来,而且事关北方战局,卫营的事只能徐徐图之。 计划中第一件事就是把铺子开起来,让卫营的变化有个由头,这样才不显的突兀。 蓝天白云下,红衣女郎立在山坡上,不远处就是涛涛的大河奔腾而去,回首看向铜关土黄色的高墙内,三郡交汇之地,虽然危险,但也伴随着机遇。 铜关城内,街上新开了三家铺子,这在城里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杂货铺里面的东西平平无奇,还是平常人们要用的东西,价格也没便宜到那去,但是质量明显比原先的那家好太多。 “瞧瞧,这镰刀掂在手里都沉甸甸的,且刀口雪亮,这也卖八十钱一把,可比那家的破铁片强多了。” “就是,我家婆娘说,这里的针都比那边的细上半分。”杂货铺里面的货物已经上架,好些乡民们就来围观,这一看不得了,价还是那个价,但是东西质量天差地别。 这下好些人坐不住了,进店大采购,这可都是手快有,手慢无。 也有牧民看到心仪的工具,要用羊来换,而姜武指了指旁边的皮货铺子,示意到那边换成钱,再来这边买东西。 皮货铺子门口也是水泄不通,羊群排着队,吉吉塔穿着崭新的羊皮袄子,一脸兴奋的站在门口处,手上扒拉着羊,嘴上也不停。 “这只太瘦了,牙口也不好,是老羊,只能算下等货,这只小羔子,不错,算你上等。哎!这个肥。” 他一边说,还要上手掂重量,每过一只羊就按品相给羊主人发一个木牌子,木牌分为四等,每一等对应的都是不同的价钱。 而羊主人拿着这些牌子,就能到旁边的房间里兑换成钱,或者直接换物资,他们习惯了拿整只羊过来换东西,钱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必须的东西。 而后面的屋子里,鸠子夫拿着毛笔奋笔疾书,飞快的记下人名字,价格兑换什么东西。 旁边的冯禅操着一口羊肉串味的中原话,和牧民们交谈,问他们要换什么。 鸠子夫内心非常崩溃,他机械的写到手酸,脑中却一片空白,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不等他多想,就听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咳!他顿时回过神来,心中悲愤,无奈只能继续写。 而旁边的泗己看的直笑,对里间的曲先生佩服不已,不愧是纵横门人,拿捏人的手段一等一,鸠子夫既然敢当黑石卫的监官,就应该做好被当成细作的准备,且要不是看他还有一点用,说不定连城都进不了。 皮货铺子后面的院子里,挤满了一只只待宰的羔羊,等凑够一定数量就会被人赶着去,专门的地方屠宰,皮毛需要鞣制,羊肉也要腌制烘烤。 商铺的后街,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杀羊的汉子拿刀的手直发颤,手酸的不行但心里高兴,这可是个大活,能赚不少钱。 但回头看着这身后上百只羊,只觉的眼前一黑,还是让人多叫些同行过来把,光自己要干到猴年马月去。 和他一样,浆洗的,泡皮的,还有剁肉的,难得有活儿,平日里游手好闲之人,今天街面上一个人影都不见。 众人聚在一起干的热火朝天。还有好些媳妇婆子,也在做着缝缝补补的活计,黑石卫弟兄们换洗下来的衣服,屋子搭炕了之后,洒扫擦洗,忙的不亦乐乎。 第323章 海带的妙处 铜关后街上飘荡这鲜香的羊汤味,“大家加油干,今儿东家包一顿午饭,羊肉多的是,大家也尝尝肉味,啊!”姜武乐呵呵的道。 下面人无不应允,虽然在铜关,羊肉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是这也不是大家想吃就吃的,所以活计难找,东家心善还能吃顿饱饭,顿时纷纷干劲十足。 “东家放心,若有需要,喊一声我们就来。” 他们这些人,好些都是军户的家属,因为是贱籍,很难找什么正经活计,想要补贴家里就只能找些散活做,最手熟的就是摆弄畜生的手艺。 “等等,这些小羔子,看看能不能把毛剃了,毛留着要用,还可以再养养。”泗己安排人干活,虽然也不知道谢娴要这又腥又臊的羊毛能做什么。 “好的军爷!”他们可是知道,这三家店都是同一个东家,这位军爷以前就是城外大营里面出来的。 他们心中感激,这几百只羊,他们的做活,这工钱可不老少,如今他已经通知周边相熟的边民抓紧时间来卖羊,这么好的主顾,可不多见。 全因为他们这几天的工钱都是一天一结,因为曲青知道,他们在铜关没什么基础,所以工钱天结也能让人放心。 泗己敲了敲门,听见曲青的回话,推门进去。 屋子里的火炕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垒好了,虽然是四月底,但还是架不住晚上冷,所以曲青的屋子一直都是暖烘烘的。 “回先生,那些边民果然来了好多人。都是来卖羊的。” 曲青点点头:“既然有人卖我们就收,还有等下吃饭的时候,上一盆豆芽菜,茶叶我们没带多少,但是海带和果脯也可以给他们尝尝。” 他们出发的时候,勇吉那边的船队已经又往回走了,带着一大批打造好的铁质工具往南地去了,这次他可是带着任务回去的,要收茶叶,收盐,还有继续拉鸟肥。 从南到北的路线算是被谢娴趟出一条路了,而这边制好的羊肉干,和羊皮也能拉到南方去卖。如此让资金流动起来,还不信赚不到钱。 “这些人大多是买镰刀和铁锅,铁炉等,好些人宁愿换粮食回去也不愿意要铁币。” 曲青微微一笑道:“我等根基太浅,等过些时日,他们就知道铁币的好处了。” 泗己蹙眉,有些欲言又止,“先生,我们卖给他们如此多的铁器,会不会”这些部族对矿石的提炼可能不行,但是重铸打造成武器,也不是没有。 “桃庄后山的工坊你去过没有?” 泗己摇摇头,他是队正,只负责对外联络和消息传递,那工坊只有特定人员带腰牌才能进入。 而他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那,无休无止冒着滚滚浓烟耸立着的超大烟囱。 “你们身上的这些武器,都是工坊密制的,还有那些农具铁器,普通的火炉可融不了。”见到泗己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曲青继续道。 “农具出售给牧民,是为了让他们生活更加方便,但是武器嘛,现在还不到时候。”曲青抿了口茶水淡淡道。 泗己点点头表示明白,出门后琢磨,还不是时候,意思是说,以后也是可以卖的。 谢娴凭借三间铺子,让整个铜关都跟着忙碌起来。 而铺子对面一品香的雅间中。于掌柜正立在门边,一脸苦相的抱怨道:“令君可要为我做主呀,他们在对面开食肆,我这小店该何以自处?” 正在品茶的中年文士,没有说话。而他身后的小童却撇了撇嘴。“余掌柜说的真是好笑。就你这还算小店,那铜关就没有大的店子了。” 今日嵇仓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吃个饭竟然碰见此等破事儿,连面前的炖羊肉都没什么滋味了。 嵇仓是允帝时期的状元,因为皇位之争被无辜牵连,发配到铜关当知县,一待就是七八年。 索性他也看开了,在哪儿不是呆,嵇家也是大族,他身为旁族子弟,并没有那么大的野望,既来之则安之。 多亏了他这个佛系的性子,杨茂也并不想得罪嵇家,只要他不插手铜关军事,至于铜关的经济事务,和教化之功,约等于没有。 身为铜关最高行政长官,嵇仓隐身低调到如今。 于掌柜被小童揶揄几句,也不气,他也知道这位坐山佛知县,万事不管,他也就是随口抱怨几句,也没指望嵇仓能帮他什么。 只要能让黑石卫铺子给嵇仓留下个霸道不容人的印象即可。 小童正为着于掌柜打扰,主人吃饭而不高兴,他关上房门一转头,就看见嵇仓正盯着对面的铺子目不转睛。 姜武拿着汤勺舀了一大碗骨头汤,汤里面飘着绿色的条状物,他嘬了一口道:“尔等知道这汤为啥这么鲜不?” 他夹起一片巴掌大的海带:“瞧瞧,这可是海里东西,叫海带,东家说这东西和羊肉最搭。” 下面吃饭的众人顿时也挑起碗里的海带尝了尝,炖烂的海带带着少有的鲜香清新,海带的鲜美与羊肉的醇厚相互交融,让他们吃的欲罢不能。 “这个叫海带的,贵吗?”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问出口。他们也想吃口绿的,实在是老吃肉肚子也难受。而且这东西自带咸味,口感很不错。 姜武从后面的架子上,捞过来一片干海带,猛地看上去像是一块烂树皮,“看看,就这一小片,就能泡一锅,而且这玩意可是海里长的,”他搓了搓上面的盐粒子。 “瞧见没,上面是什么?” 有人摸了一把放在口中眼睛一亮:“是盐!” “真是盐?” 众人顿时激动起来,这玩意好啊,放的久,还自带盐,炖汤什么的多方便。 “多少钱,给我来一斤。”当下就有人开口订货了。 “五十文一斤,”姜武从架子上拿下来一捆,这么一大捆因为是干货,所以显得很多。 众人眼睛更亮了,这玩意可比茶叶便宜多了,而且五十文一斤,一只羊就能换这么多四捆,可以够家里吃好久,而且盐都要二十个大钱一斤,这么多海带,光盐都能刮下来一两了,属实划算。 “我要四斤。” “我要两只羊的。” “怎么还说羊,掌柜的说得用钱,给我来三只羊的。” 第324章 嵇仓令君 后罩房的鸠子夫,听见前厅的对话撇撇嘴,那海带,在南地,五文钱一斤都有人嫌贵好! 捞上来洗不干净,鸡都不吃的东西,又咸又苦,到了北地竟然能翻十倍价,哎!他只能心中羡慕,这钱属实好赚啊。 光想想就觉的这钱赚的容易,一想到谢家那种规模的船队,人活该赚这钱。 食肆开张了这么些天,也没怎么正经营业过,到处都在忙,且食肆里天天都在做肉干,所以也就自己人吃饭的时候用用,其他时候还是没人上门的。 但正当姜武他们几人吃肉喝汤时,有个半大的小童,掂着个食篮问上门了。 “掌柜的你家汤卖吗?”那小童长得白白净净,张口便是正宗的中原话。 姜武几人顿时一愣,这小童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仆童,转念一想自己开的食肆,给谁不是卖呢。 “哎,有的,有的!”他往那灶上的大锅一指,“麻烦小郎自己盛,”想装多少装多少,他们这些大老粗也就不动手了。 那小童却也不怕,跑到灶上自己装汤,只不过拿着那长柄大勺的时候愣了一下,舀上一碗汤,多捞了些海带。 又回头说道:“各位好汉,你这的肉干和果脯如何卖的?”主人既然感兴趣,自然不能白跑一趟,姜武嘿嘿一笑,把果脯给称了一斤,咸鱼干那了一罐,小童也不问价,直接撂下一锭银子就往出去了。 “嘿,头儿,刚才那小娃娃可是谁家的?” 姜武眯起眼,仔细回忆一番道:“说不好,这地方,能用使唤的起书童的,也只就那位了!” 嵇仓的面前已经摆上了刚才买的热汤,他用白玉勺子,喝了一口道:“浓香醇厚倒是不负了一个鲜字。” “令君要不要尝尝这果脯,好些还是南边的果子呢!”那小童是嵇家培养的世仆,自然见多识广,知道自家主子是个老饕,也就投其所好。 嵇仓看向那些颇眼熟的果子,心里感慨万分,“哎!这些东西有多少年都没吃过了,”他摆摆手,拿起一两个,“剩下的你拿去吃!” 小童见嵇仓起的乡思之情,赶忙另起话题道:“那黑石卫的铺子里面东西还挺有趣的,他们煮饭的锅竟然是铁制的,而且那锅很大,都能装下我哩!” 见嵇仓看了过来,又继续比划,“令君是没看到光勺子就有那么长。” “铁锅,那岂不是浪费许多铁?”嵇仓有些不可想象,他家以前只有祭神的时候才会用鼎来烹食,那几百号人的饭,还真不好做。 “用不了许多铁,那勺子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打的,圆润光滑,薄且轻巧,我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瓢,百姓家多是用葫芦,大些的用木勺,这重量对他一个小童来说,可不轻。 嵇仓蹙眉正色问道:“那锅呢,就是能装你的?” 小童回忆道:“那锅很大,坐在一个用土砖垒砌的东西上,里面还烧着炭火,那锅里的汤一直都是热的,却是没用火塘。” 其实刚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面商铺的屋顶上,都有几个高耸的冒烟的东西,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去了一趟才知道,下面原来连接的是烧火做饭的地方。 不过一想到后院,所有的房顶几乎都有一个,心中又觉的奇怪,也不用每个房间都要烧火做饭! 见主人眉头皱起,小童知道主子这是起了兴趣。 “那锅,我也觉的应该不是打造的,盛汤的时候捞了下里面,很是顺滑。”小童话还没说完,就见嵇仓已经开始穿外衣下榻了。 小童:? “我们去看看!”嵇仓是个行动派,他来这铜关这么久,难得见到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一点时间都等不了。 所以当姜武等人收碗时,那小童又来了,见到身后跟着那清雅的中年文士时,姜武拱手道:“见过嵇仓令君。” 嵇仓下颚的胡须短小,被修剪的非常齐整,手上挂着一串盘的油润发亮的犀角珠,他抬着下巴,跨进店里,朝着姜武点点头,便直接冲着灶台去了。 店里的众人:? 县令大人,火急火燎就是为了来看他们的灶台? 不过姜武眼神一转就朝着泗己疯狂打眼色,后者闪身进屋,敲响了曲青的门。 土灶下面堵着一块石头,里面的木头上火星明灭不定,灶上的大锅里面汤已经喝的七七八八,就剩下一个锅底,但是这才让人能瞧清楚,那铁锅如同镜面般圆润光滑。 嵇仓围着灶台转了好几圈,看了看锅,又看了看灶,更是仰头看了看直通屋顶的烟囱。 甚至把勺子那到手上掂量,也不顾上面沾的油水,摸了摸薄厚,“这是什么铁,怎么会如此匀称轻薄?” 说着又用勺子把锅敲了敲,当的一声,清脆闷响,姜武心下一惊,这县令怎么来了就是围着他们的灶台转,而且看样子想把我们的锅卸下来。 不等嵇仓动手,姜武上前两步道:“令君,我来,我来,刚好这锅也该洗了。” 然后就一只手把直径一丈的锅从灶台上拎了下来。 “等等!” “这锅怎会如此之薄?” 嵇仓不问政事后,就对杂学很感兴趣,丹道,铸铁也有所涉猎,正因为他亲手做过,自然知道,这么一口薄厚均匀,光滑圆润的锅打造起来,得有多不容易。 众人摸不着头脑,这都是女君拉过来的物资,而且灶台和炕,也是泗己他们几人亲手垒的,在他看来,这东西虽然方便了许多,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的新武器用的铁,可比那锅厉害多了,刚想到这里,就见嵇仓令君眼神忽的定在他的腰间。 姜武此刻也顾不上锅了,往后退了两步,这刀可不能给人看,他本能的觉的这是东家的秘事,不能为外人所知。 两人僵持间,一声轻咳,打断了屋内紧张的气氛。 “不知令君驾到,有失远迎!”曲青的身影终于出现。 众卫卒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端碗的端碗,拿锅的拿锅跑了个干净。 嵇仓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文士,含笑看着他。 顿时理智回笼,立刻站直身体道:“嗯,是某唐突了!”身后跟着的小童也轻舒一口气,就怕刚才令君那痴狂的样子让人看了去。 第325章 争斗伊始 “在下曲青,是这商铺执事,若不嫌弃,请令君随在下入内一观!” “善!” 曲青领着铜关县令把三间铺子逛了个遍,且他话语诙谐,引经据典介绍每样东西的用处和来历。 “哦?竟然真的是从南洋来的?” “正是,东家刚参加完会稽盛会,这才想着把东西拉来北地让属下们尝尝鲜。” “谢家女君心慈!” 黑石卫的主家陈郡谢氏,谢娴几个月前,才获封子爵,嵇仓虽然不善军务,但政事邸报还是要看的。 嵇仓之所以对杂货铺子的铁器,感兴趣,因为,比起以前清脆易碎的生铁,谢家出品的这批农具铁锅,质量好太多,而且此地地处边关,若这东西被异族得去,融炼成兵器,那就坏事了。 “你这铁器,可开了限购令?” “限购令?这不是只对铜钱和盐茶的吗?”曲青面上表情不变,却也知道,还是自家的东西质量有些逆天了,前面泗己刚担心完,这令君又担心上了。 “法规,确实如此,主要是你们这个,咳。” 嵇仓轻咳一声。 曲青顿时道:“噢!放心,这都是经过秘术炼制而成的轻易融不得!”说到这里为了确保真实性,又吩咐道:“来人,去给令君拿几样铁器带回去。” 能不能融,你自己找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曲青想起桃庄后山的巨大高炉,那可是东家和墨家子弟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建成的,而且听说那建造的砖都与普通的砖石不一样。 想到这铜关最大的铁匠铺,那普通的炉子,他只能呵呵! 看这曲青自信的表情,嵇仓想的更多,这谢家秘术若真能让铁比肩铜器,那这些士卒身上的刀剑。 说着又往泗己和姜武腰间看了一眼,曲青没错过嵇仓的眼神,他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铁币,递给嵇仓道:“令君,谢氏铁币,听说有人用此币造的器物自带纹路,很是精美。” “哦!谢氏铁币,这我可要看看。” 曲青的话说明,铁币好融,这其他的东西就不好融了。 谢家竟然自己用铁造钱,想来这铁币已经可以在世面上流通,或者只能内部消化,但这无一不是一个氏族正在发展壮大的信号。 两人再次一番商业互吹以后,嵇仓带着小童告辞,看着马车后面锃光瓦亮的各类工具,嵇仓坐在车上显的心事重重。 “令君为何不高兴?” 在小童看来,这黑石卫的铺子卖的东西好吃好用,这也算是为民造福。 “两虎相争,未必是好事” 而此时的谢娴正在给选出的探马们讲解地图课。 “大家每到一处地方,画出标志性的地形,都要记录,跑马的时间,还有大致的里程,就连具体的植物也要记录。” 谢娴觉的策略游戏,前期最重要的点,就是探图,她的要求也不高,手中从部族高价收来的地图,已经可以大致的探测出附近的地形地貌,但还有些地方属于战争迷雾。 如今他们的任务就是补全这些地方。 这不是游戏,不能用士兵的生命探索危险,谢娴采取了迂回的办法。 假装成商队,就是来收羊的,春天好些部族不卖羊,打好关系后,打听附近的部族在哪里,我再去问问。 五千人,留下一半,然后剩下的一半就开始分成百人小队到处跑,至于收来的羊,要么留这自己吃,要么送到城里加工成肉干。 所以短短五天,关外的地形以及往北百里的地方都已经被摸的差不多了。 最后这地图交到姜武手里的时候,他已经惊呆了,他们卫营,其实私底下也有交换地图,因为每次巡防的位置不一样,今年你去,明年我去的,一来二去,大家就默契的把各自的地图交换一份。 他忙回去找来所有地图,一一做对比,用谢娴的话来说,这叫查漏补缺。 接下来的就是第二步计划,先是饱受拓跋部欺凌的几个小部族,加入了旧金,他们带去消息,说铜关最近有商人正在收羊。 一般商人收羊都是在夏秋两季,牧民们为过冬减少羊群规模,但一年中总有人过不下去,有人来收羊,机会难得。 经过一个冬天好些人也快没粮了。 所以好些人赶着羊去往铜关的路上,而他们的路线不知为何有意无意的往北去了一点。 引起了拓跋鹰部武士的注意,然后就有人被杀被抢,等众人骂骂咧咧的到了铜关之后,发现抢自己的人竟然也在卖羊,最过分的是卖的还是自己刚被抢去的羊。 “什么?你们的铁锅没有了?”一群金人嚷嚷道。 “我们这批货已经卖的差不多了,下一批货还要等一个月!”姜武面无表情的机械重复这句话。 虽然仓库里,还有铁锅好几十个,不过曲先生说铁锅卖光了那就是卖光了。 “那海带呢,给我来几捆。”金人听了姜武的话,只能无能狂怒,谁让他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呢。 “海带就剩下两只羊的了。”姜武从一人高的麻袋里,往外掏啊掏的。 “海带我要了,听说还带咸味呢!”后面几个蛮族武士挤开众人插了进来。 一众金人,看了过去,仇人见面分外眼熟,顿时怒道:“尔汗,你别太过分了,”说话的正是这次金人领头的牧民。 他们族长交代的,对于蛮人要忍让,但是这次出门换物资,这些蛮子如影随行,简直向长眼睛了似的,他们被抢了一百多的羊不说,这家伙还要来抢他们的物资。 “过分又如何,这铁锅可是要献给头领的,”他说话的时候,眼中一股凶蛮之气,每个与他对视的人,皆是头皮发麻! 尔汗撂下一个木牌,扛上两口铁锅,带着一众蛮人桀桀大笑远去。 “死蛮子,太过分了。” “虚~他还没走远!” “那我们怎么办?只能买些小的了。哎!” 蛮人武士尔汗转过一条巷子,土墙边上,一个脸上脏污的人影蹲在墙角,见到他来了顿时谄媚的迎了上去,“尔汗勇士,今天的收获怎样!” ipaoshuba.net “吉吉塔,你的消息不错,这是赏你的,下次若有这般好事,也要通知我!” “当然,拓跋勇士就是那天上的鹰,没有谁能逃过您的眼睛。”吉吉塔双手从地上的泥坑里捡起十几枚铜币,好似得了天大的赏赐。 “呵,算你小子识相,你家的羊下次我们就不去抢了。” “多谢尔汗勇士。” 看着一众蛮人嚣张离去,吉吉塔缓缓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不在,只剩下深深的仇恨。 尔汗不记得三年前,他醉酒闯进一户边民家里,杀了男人,凌辱女人,最后一把火烧掉了帐篷。 当时年幼的吉吉塔,刚好去额吉家送奶酒,等他回来只剩下一片废墟,他的父母遇难,额吉和阿达伤心欲绝,那冲天的火光在吉吉塔幼小的心里就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月前,吉吉塔赶羊进城换钱给阿达买药,却又被尔汗追抢跑丢了皮袄,幸好离城卫近,吉吉塔躲过了一劫。 昨天姜武来找,告诉他们要对付蛮人,吉吉塔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经过短暂的‘培训’吉吉塔在众人眼中总算过关。 “没办法,这是密羽卫的专业,我只能教这么多了!”泗己无奈道。 他就不是那种心思多的人,伪装潜伏这种高端技巧是需要天赋的。 “我觉的这小子不错。”姜武拍了拍吉吉塔的肩膀。 “若干的好,得东家赏眼说不定还能加入黑石。你看我们这店铺活计这么多,经常要与边民打交道,说不定还能混个掌柜当当。” 泗己越听越不对劲,这画大饼的话术总觉的似曾相识。 吉吉塔顿时激动不已,如今能当个帮闲已经是好些人求都求不来的,但姜武这饼,实在太过诱人了,要知道黑石的福利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能得其庇护,他们这些边民便有了底气,那些水草丰茂的地盘也能肖想一下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如同丧家之犬,被人到处驱逐。 “咳!”泗己见那家伙吹的没谱,立马提醒,曲先生还在呢。 曲青看着泗己和姜武两人眉来眼去,也觉的好笑:“女君有意收拢边民,不过这也要看你们的诚意。” “真的吗?”吉吉塔惊喜的睁大眼睛,“需要我们做什么,边民如同杂草一般坚韧,若能得到女君的庇佑,我们什么都愿意去做。” 曲青点头,这孩子心里有数,“边民需要一个领头羊,”他的眸光幽深,“集结二十人的队伍,活捉尔汗,便是你的考验。” 他抽出一把弯刀,递给吉吉塔,“这把武器可以给你提供帮助,捉到尔汗之后,去月亮湾,领取你的奖励。” 吉吉塔小心翼翼的接过曲青手中的弯刀,那刀刃白亮,如山巅之雪,刀把护手处熟悉的黑石纹路一直绵延向上,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精美的杀人利器,其价值都能换到好几百只羊。 “吉吉塔,定然信守承诺。”他的阿达是边民中最有威望的老人,但是因为丧子之痛,后面就缠绵病榻。 以往没有物资没有武器,他们只能像羊群一样被驱赶,但这次,他手握利刃,幼狼长出了利爪就注定不会安分。 吉吉塔走后,旁边的姜武咂咂嘴:“哎,我们的刀咋就这么丑涅?” 泗己斜了他一眼,“你没看新军规吗?可以用军功换佩刀,还能写自己的名儿呢!” “真的假的!” “你猜!” 月亮湾,中军营地,谢娴手上拿着地图,细细的看着,“这些就是牧民们所说水草最茂盛的地方吗?” “是的,这些地方历来都被金人和蛮人瓜分,边民们只能去那些稍远些的贫瘠之地。” “草原上狼群的位置,这几年的迁移路线有没有?” 谢娴沉声问,天时地利人和,人和他们不缺,地利改变不了,但是其他地方还是能动动脑子的。 刘昱和牛二对视一眼,自己等人还真是学的不够,女君口中说自己不会打仗,除了制定计划,其他部分都由着他俩安排。 但实际上,谢娴说自己不会打仗,指的是周边的所有的地理位置,部族分布,还有季节往复的信息没有收集齐全。 此时此刻他们彻底服气,如此心思缜密的布局,他们对挑起两边战争更有信心了。 “鸠子夫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吗?他们到底啥时候开打啊?”谢娴觉的天天待在草原上,她都有点腻味了。只想快些完成任务,然后回家躺平。 “有消息说,北边还在整备粮草。” “他们都整备两三个月了,这是要投多少人进去啊!”谢娴嘴上抱怨,对于那边的速度也是心服口服,再过两三个月,都该秋收了,这是隔着云州城搞古代版的冷战吗? “昨天密羽卫传来消息,昭阳郡主往云州城的路上好像出了事,连御林军都惊动了?” “啥情况,还没打出个结果呢,就巴巴得把侄女往外送,切!”许是谢娴脸上的表情太过不屑,刘昱和牛二对视一眼,他们如今也习惯了。 自家女君就是这么个性子,对待皇权特许,那是真心没什么敬畏,不过就朝廷干的那些事儿,也让人尊敬不起来,所以他们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如今,附和着,表示他们也看不起朝中那些没卵蛋的玩意儿。 “出去打渔的怎么还没回来?”谢娴问道,这次他们虽然带了粮草,但是也要节约着用。 配备了手推车的辅兵,到了地方等粮食卸下,谢娴就安排他们把铜关这几天制作的肉干,羊皮,还有羊羔子拉回雀县。 这么好的劳力自然要发挥其最大化的作用,反正以他们的脚程和战力,在草原上,不会骑马就是个der,还不如回去老老实实搬货。 来的时候李游资助了三百匹马,这在缺马少羊的大夏已经算是够意思了。 到地方后,又向牧民们买了百匹马,如今,士卒们主要任务就是学骑马。 草原上有很多野马群,而月亮湾就是野马群最喜欢光顾的地方,谢娴来这里也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 众人合力设下陷阱,等把野马赶到一起后,扎上围栏,再驯服头马,后面的就容易多了。 第237章 奖励 如此凑凑,半月不到,黑石卫千人左右的骑兵团正式成型。 其实大夏的马匹不缺,但是人都吃不饱,怎么能指望养的好马。 通知铜关那边,抓紧时间赶制一批马具,谢娴的三间铺子后巷,继羊肉工坊开起来没多久,就又开了个马具制作工坊。 草原上黑石卫,五千人被分成,三处扎营,这样不显眼,要不路过的牧民们都不敢过来。 月亮湾水草丰茂,野马难抓但是人好抓,这几日,金人和蛮人的部族前前后后来了有好几拨,对于这种送上门的肥肉谢娴愉快的笑纳。 笃定这是她的天选之地后,谢娴就不想走了,大军后撤隐藏,只留下他们中军几百人孤零零的守在湖边,看还有没有来送快递的。 两天后,吉吉塔拖着奄奄一息的尔汗赶到月亮湾的时候,就见到蔚蓝的湖水边,零星几个毡房坐落于湖畔。 一个穿红衣的女人,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杆在钓鱼。 “吉吉塔,这就是你说的黑石营地吗?可我怎么看不到有什么人啊!”跟随吉吉塔而来的还有不少边民的年轻人。 他们也早就不想过这种野犬一般的日子,所以当吉吉塔说有人愿意庇护他们,尤其是看见那把精美的弯刀,便鼓起勇气和吉吉塔,伏击了尔汗。 “嗬嗬,你们这群小狼崽子,有种就杀了我。”尔汗真不愧是蛮人,他被拖行了一路,此刻双腿鲜血淋漓,却还剩下一口气。 吉吉塔猛的一拽绳子,尔汗痛呼出声跌倒在地。 随着他们的靠近,谢娴也注意到有人来了。 几个年轻人拖着半死不活的蛮人过来。 谢娴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这就是曲青信中所说的吉吉塔,这群小娃娃还是有些智谋的。 她起身放下鱼竿,站在湖边的码头上扶着栏杆居高临下的看着吉吉塔一众人。 阳光从红衣女子的背面直射过来,夕阳下谢娴的影子拉的很长,吉吉塔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一点,只觉得女人金色的耳环闪闪发亮。 “吉吉塔遵守约定,把尔汗活捉回来了。”他不知眼前的这女子是谁。 “不错,”谢娴觉的年轻人果然有朝气。 滚了一身草泥的尔汗,费力睁开眼,看见此地只是一个百人的小部落,继续哼哼道:“桀桀!!来幽会你的小情人?你们不敢杀我,杀了我拓跋部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到尔汗的出言不逊,吉吉塔几人顿时有些脸红,虽然红衣女子很美,肤白貌美大长腿,但其身上的配饰腰带项链还有耳环,不论哪一件都是把他们卖了都买不起的。 而且从他们来了到现在,这湖边只她一人,那边的帐篷却是一片死寂,这一切太过反常了。 没等吉吉塔开口,谢娴已经拎着凳子从码头上走下来了。马靴踩在木板上嘎吱作响,哒,哒,哒。 等到了近前,众人才看清楚了谢娴那中原人的长相,顿时心里一咯噔,这不会是 “啊!”伴随这尔汗的惨叫声,谢娴抡着她用来钓鱼做工有些粗糙的凳子,对着尔汗的嘴一顿敲。 嘭嘭嘭!几下,尔汗满脸是血瘫软在草地上,哀嚎不断。 “想好了再说话!” 红衣女郎,无悲无喜的看着嘴硬的蛮人武士,其周身的气势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砰的一声,谢娴撂下凳子,众人条件反射的一抖,不怪他们害怕,实在是如此娇弱的女郎,一出手就这么暴力,反差太大,有些吓人。 “你们随我来!” 谢娴觉的今天一条鱼都没上钩,定然是凳子的原因,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 她抬步往营地走去,吉吉塔几人跟随其后,路过帐篷时才看到,白色的帐篷后面笔直的站着二三十号人。 他们身上是窄袖短袍,腰间系着黑色鳞片状的石纹腰带,有些人背上还背着巨型弯曲角弓,披着箭袋,胸前鼓鼓囊囊,动作间偶尔反射出银白色金属光芒。 挂刀着甲,黑石卫卒无疑。 他们动作迅捷,过去两人把尔汗抬走,其他的人又开始巡逻做事,整个营地转瞬间就完成了从极静到极动的变化,秩序的让人后背发凉。 年轻的牧民们,一开始的轻视已经没有了,见识到了谢娴的手段,即便是心里有很多疑问,现在却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到了中军,谢娴这毡房下面为了隔绝潮气,是架空搭的木板,桌椅板凳皆是中原样式。 这让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他们好奇的四处张望,眼睛都有些不够用。 最引人注目的是,宽大的书桌后面那高高耸立的书架,上面满是一卷卷的书画,书在草原可是稀罕物,代表着金钱和权利。 见他们脸上的好奇之色,谢娴慢悠悠的坐下。 “你们的第一个考验已经完成,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谢娴坐在书桌后,眼神平淡的看着他们。 吉吉塔脑筋飞转,他们二十人,抓住尔汗,伏击偷袭,根本就没废多大的力气,他最想要的是刀,就是黑石卫卒腰间配备的那种朴刀。 跟着他来的几人,最大的愿望也是能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刀。但是看着上方红衣女郎,那洞察一切的眼神,他退缩了,阿达说过,狼必须对头领忠诚和服从,才能获得头领的信任。 “全凭贵人做主。”吉吉塔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谢娴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这小子还有点聪明,是个沉的住气的。 他们望向卫卒的武器,那种渴望眼神,谢娴心中了然。 “朴刀是汉家卫卒的武器,你们用不了,”朴刀这种装备因为其打造方便,还可以转用为工具,所以在民间和军队大量配备。 但是若异族人拿着朴刀进城,你就看门口的卫兵干不干你就完事了。 听闻谢娴这么说,吉吉塔几人心中明白过来,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每人五只矛头,”谢娴拍拍手,卫卒从帐篷外提进来一个筐子,里面是打造精良的矛头,这矛头手掌长,两叶开刃,矛脊刻有血槽,延伸到矛柄。 其矛叶两侧寒光闪闪,即便是不装矛柄拿在手里也可以当做匕首。 这短矛,近战远程都不弱,贯胸穿肚,扎中了可比弓箭死的利索多了。 第328章 失踪 短矛是和标枪类似的武器,是人类冷兵器历史仅次于弓弩的存在。 矛头,黑石卫卒也是一人五支,有人拿来当匕首,也有人装上短柄挂在马背上,二三十米的距离向敌人投掷,其对皮甲的杀伤力比弓箭强的多。 吉吉塔几人凑过去看到那锋锐无比的矛头,顿时喜笑颜开,这东西好啊,自己装配几只,还能分一些给族人们防身。 “多谢贵人,”吉吉塔拿到好处躬身向谢娴表示敬意,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抱上黑石卫的大腿,不为别的就是多混几个矛头也算值了。 武器在塞外那可是比命还金贵的东西。只有大的部落首领和贵族才有资格使用青铜器,武器就更别说了,牧民们打狼的时候都只能用木矛,骨矛等。 谢娴见他们开心,继续道:“接下来的考验是,西边的五里外有个金人的部族,把他们引过来。” 她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露出森白的牙齿:“这几日,有些无聊呢!” 落日下,吉吉塔骑在马背上,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西走去,身后的小伙伴也是一声不吭的跟上。 等走的看不见月亮湾的湖水,他们才慢慢减速。 “吉吉塔,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先把武器都准备好,再去那边瞧瞧!” “对对,我们先修整一下!阿嚏!怎么突然觉的有些冷。”,他们刚才从中军营地出来之后,上了马背就一路狂奔。 直到现在都感觉心里毛毛的,“那位贵人,笑起来好可怕!” “谁不怕,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不行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吉吉塔,她就是你说的黑石的主人吗?” 吉吉塔低头沉思,他不确定,但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那就是狼王。 “我们只要完成该做的事,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西边好像是金刀家族的地盘!他们每年都会去月亮湾,怎么今年” 迎接他的是众人看傻子的眼神。 “咳!应该是他们害怕了,那我们怎么让他们过去呢?”那人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于是立马补救。 吉吉塔看向远方道:“先去附近打听下情况,或者回去问问阿达。” 谢娴在草原景区月亮湾等着鱼儿上钩,而都城康健已然乱成一锅粥。 皇宫宣室殿内,明黄色的悬鹤铜炉,青烟袅袅,但大殿里却落针可闻。 一众士大夫,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启帝,愤怒的走来走去,双眼怒瞪,头上的青筋直冒:“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 “启禀陛下,昭阳郡主刚出了都城不过一天就不见了,而那随行的仆人都说,郡主自己不让众人跟随的。” 这不就摆明的自己跑了吗? 下面众臣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撇嘴,禹王坚持要打,启帝却一拖再拖,所谓策略就是忙着安排送自己侄女去顶缸,如今人跑了,现在又冲他们发火。 “御林军那边怎么说?” 传话的小黄门趴在地上,尖利的声音打着颤:“御御林军那边没有发现其他线索。”最主要的是郡主消失的情况有些蹊跷。 提刑司回报,根据他们调查的结果推断,当时四个侍女在门外守着,一群侍卫在楼下待着,而郡主之前特意不让人跟去,接着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结果耐人寻味儿。 所有的证据表明,昭阳郡主是自己跑的,只是不知道谁在帮她。 宣室殿内,那小黄门硬着头皮汇报完毕,就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宣室殿内恢复一派寂静,大家心照不宣的沉默,这是他们没想到的,昭阳郡主,如此行径,启帝的脸往哪搁,延绵百年的皇家李氏的脸又该往哪搁。 偌大的皇族教出来的郡主弃家国安危于不顾,更是没有把启帝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脸面掉在地上的启帝,此刻只能无能的狂怒,“找,去把昭阳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那这些人也就别回来了。” 看着启帝发狠,冯相皱着眉头上前一步:“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大费周章。如今该封锁消息,免得影响两国邦交。” 冯相的话让红温的启帝,冷静下来,若是拓跋宏知道夏国的郡主逃跑,万一恼怒攻城怎么办。 他深吸两口气道:“再找三天,若实在找不到就说。”暴毙,或者身死。启帝的表情阴狠,估计就算昭阳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冯相猜到了启帝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赶紧出声打断。 “陛下,昭阳郡主只是出门玩闹,陛下担心其安危,这才大张旗鼓找寻。” 见众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冯相又道:“宗室中适龄的女郎多的是,此昭阳郡主非彼昭阳郡主,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恍然。 谢昭立马接话道:“那些蛮人,不清楚内情,天家血脉尊贵,岂能让他人染指。” 他正气凛然的拍启帝的马屁,哄的启帝脸色好了许多。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都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只有冯相叹了口气,年轻时候,常婉公主与他有恩,昭阳郡主犯下如此大错,他只能帮到这里。 于是昭阳郡主的名号开始选宗世女,其实这个办法一开始也有人提出,但是启帝害怕,若被蛮人知道自己等人糊弄他们,怎么办,为了以防万一他宁愿把自己侄女送去和亲。 而今天,接受冯相的建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下一个倒霉的女孩是谁,此刻,宣室殿里又有谁会在乎呢? 下朝后,冯相走在宫墙下,踽踽独行。身后快步跟上来一人,冯相放慢脚步。 “郡主之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来人问道。 “我已尽力。”冯相脚步丝毫不乱。 “哎!犯了大忌,这次”谁也帮不了她,崔司徒有些无奈的摇头,崔家与李家历来是姻亲,昭阳郡主在宫室长大,因为常婉公主的缘故,他们几个老臣对于昭阳郡主,总有一份情谊在。 第329章 对比 但是这次,启帝真的被惹恼了,若不是冯相打断启帝的话,估计昭阳郡主面临的就是封号被夺的下场。 封号被夺,那就意味着昭阳郡主于普通宗室女无异,这对生性骄傲的昭阳来说,那是比死还难受。 如今虽然封号还在,那就还有其他的可能,“为今之计,还是快些找到郡主,莫要让事情做实。” 听到这句话,冯相这才转头,正色道:“公主已及笄,且你觉的以她自己能无声无息的在众人眼前消失?” 昭阳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这些年除了追男人,其并无才气,且在皇族子弟中声名不显,这般庸碌无为,白瞎了她母亲为她打下的诸多人脉。 他心中虽然可惜,但更多的是失望,想当年常婉公主,温婉大义那样钟灵毓秀的女子,怎么生出女儿如此不顾大局。 他们这些朝臣不知宫内情况,也不知李家是如何教养女儿。 不论是不是郡主自愿,此刻已然铸成大错,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帮郡主逃脱之人,抱着何种目的,都打错了算盘,他们绝不会妥协。 “这,这还有人帮她,做这等事。哎!算了算了。”崔司徒一脸郁闷的离去,边走边念叨:“管不了,管不了。” “呵~”冯相面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回头望了一眼,宫内的高墙面上闪过一丝惆怅。 都城戒严几日,之后就一切如常,只是传出,郡主贪玩,虚惊一场,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有些学子还为郡主惋惜不已。 “哎!就连高贵如郡主,都要送去与蛮子和亲,我等却报国无门。”有几个书生模样的抱怨道。 “说话小心些,不可妄议朝政。要不抓你去充军。”旁人心有戚戚。 隔壁的包厢中,一脸疲惫的姬元义,皱紧眉头,听着酒楼里的议论之声心下叹气,他姬家费心游说关中士族,大家筹集粮草,一心备战。 谁知道朝中还能起幺蛾子,他盯着对面的李游道:“上面怎么回事,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他们如此费心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能赢一场仗,能不用女子和亲,抢回云州城。 但如今看看,这群朝中士大夫在干什么?逼着郡主提前上路,结果郡主也不癞,直接跑了? 姬元义简直都要被气笑了,那他们这些人几个月累死累活为了什么?一想到这,他太阳穴就突突的跳。 对面的李游,此刻面色比以往更加苍白,且双目下青黑之色明显,好似几日都不曾休息好。他为了此事从北地一路赶回来,发动各方关系,却也是一无所获。 “我也没想到!哎!只听说昭阳与一个伶人走的近,却是没料到,她胆大包天,做出此等之事。”李游身为禹王在都城的话事人,此时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姬元义闭着眼睛,揉揉眉心道:“那皇室就打算将计就计?重新选人?” “人也不是这么好选的。”李游刚从宫中回来,宗室的未婚女郎,也没人乐意。毕竟做皇帝的是你李郁,享受荣华富贵的也是你李郁,如今遭难了想起李氏族人了,更有的磨。 而那些‘乐意’的旁支宗亲,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没几人端得起,郡主的架子,就这还要细细教导,如今也就指望多学些规矩,好好养着提一提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着这个?要我说,还不如快些打起来,”他也是心焦的很。 李游连喝了几口浓茶,理了理袖口道:“还要再等等。” “等什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姬元义可不信,朝中铁桶一块,换人的消息估计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到时候若在和亲的路上被发现,白白送人性命,还不如大家真刀真枪的战一场。 姬元义突然想到什么:“还是你说,西北的事?”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谢娴早已离开了会稽。 他没想到谢娴真的应下此事,但不知为何他心中觉的,以谢娴的性格,多半会答应。 “人已经到铜关了!”李游难得舒缓了神色,可以说谢娴按照约定抵达铜关,是他们最近得到的唯一好消息。 “多少人?”姬元义心中止不住的好奇。 “五千人,用的是征兵的名额,”果然,还不忘赚一笔,这很谢娴。 姬元义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阿娴对财货颇为执着。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轻松起来,总归是有好消息了。 李游蹙眉:“我也劝过,让她不必亲自前去,但是。” “她是谢家刑君。”姬元义幽幽道,想起与谢娴的第一次见面,他知道以谢娴的性格是不可能让自己人涉险而无动于衷的。 “我们会派人前去相助,只等那边准备好。”李游心中也不确定,西北对于最终的计划很重要,都城这边处处不顺利,各方面的压力骤增。 但禹王心中自有盘算,等他们的人到达西北,就可以领兵配合黑石卫,展开诱敌相争的计划了。 “步卒五千,在草原上还是没什么优势,且那蛮人来去如风,善奇袭,阿娴不知能不能应付的来。”姬元义看向李游,那眼神好似在问,该给的装备,给了没有。 李游不敢看姬元义的眼神,艰难开口道:“给了良驹三百匹,我们骑兵本就少,能凑出此数,实属不易。” “三百?呵~镶王世子可真大方呢!” 姬元义盯住他,神色不善道:“阿娴只身前往西北边塞,五千步卒,你们李家就给三百骑?且她还要深入草原,行如此危险之事。” 想到这里他更气不打一处来:“你李家的面皮厚比城墙,同为女郎,你李家女出城一日便撂挑子,再看看阿娴,你们良心何在?” 他本想着,谢家参与此事,也能争的些功劳,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去了。 心里既佩服谢娴果然还是那个英气勃勃的谢家女君,心中愧疚他们这些大男人,却只能在后面与人做些口舌之争。 “我愧对阿娴!” “说什么呢,阿娴是你能叫的?” “你能叫,为何我叫不得!” “你” 第330章 争斗升级 鸠子夫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放出的消息,竟意外成为了关内难得的一缕曙光。 此刻他耳畔充斥着街面上纷扰的喧嚣,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平息。 昨天,他方才放出鸽子,传出了黑石卫按约定到达铜关讯息。 未曾想事态的发展竟如此迅猛,超乎了他的掌控,黑石杂货铺门前,一群金人与几个位族武士相对而立,口吐芬芳。 街面上堵了不少人看戏,双方一开始用的是官话,后面估计是嫌弃官话骂的不够过瘾,又用满语开喷。 城里的卫队站得远远的,本来他们见人闹事想要过来制止,但一看见是黑石卫的铺子,顿时脚下打圈,又走了回去。 开玩笑,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大家安全,黑石卫这群兵痞需要保护吗?等下离远点,别溅一身血就行。 不多时,姜武屁颠颠的提溜着两包油纸晃了过来:“今儿,咋地轮到你们值守?”来人相熟,巡街又不是什么好活计,理所当然的就落到卫营身上。 “姜头儿,你们黑石卫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这有吃有穿可比我们好多了。”老卒心中羡慕,他们隶属于日渐衰微的乌堡,待遇自然无法与黑石卫相提并论,言语间便多了几分酸意。 姜武将油纸包塞入二人怀中,笑骂道:“有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老卒们连忙赔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哎!姜头大气,我们往这转这么多圈,可不就为得这一口。” 有了肉干的交情,姜虎的人缘一下好了起来,听说为了巡街的班次,有人差点打起来了。 “兄弟们要是累了,就去后巷歇歇脚,刚好尝尝新做的海带汤。” 姜武边说边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二人的视线,以免他们被街上的混乱所扰。然而,那两拨人已是剑拔弩张,唾沫横飞,眼看就要动手。 “哎?那边。”眼见着两方马上就打起来了,想过去,制止。 “那边……”老卒们正欲上前劝阻,却被姜武一把拉住:“走,喝汤去!都是异族人的事,咱们何必掺和?挨两下又不会死人。”老卒们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只要不伤及汉人,异族间的恩怨,他们自是不愿插手。 只要不上告衙门,上面就不会知道这事,至于那些异族人,估计连衙门是干啥的都不知道。 他们巡逻到此处,也是为了给黑石卫做面子,既然主人家都不在意,他们就更不想伸手了。 街上的巡街卫卒,被姜武拉去喝汤吃肉,前脚刚走,那两拨人便彻底撕破了脸,拳脚相加,场面一片混乱。 而一众黑石卫卒,皆是蹲在店门口看的津津有味,嘬两口热汤,还不时指点几句,看的不亦乐乎。 鸠子夫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蛮人把金人按在地上打的满嘴是血。而旁边往来的城中边民还在拍手叫好。 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嘶~这群家伙太野蛮了!”心中焦急,这都什么情况?感觉他们什么都没做,怎么金人和蛮人就一天天的不消停。 金人与蛮人之间的冲突却愈演愈烈。从最初的口角之争,到如今的大打出手。 巡街卫卒此时也不知所踪,不仅没人管,店铺里的那些黑石卫卒,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往前递柴火棒子。 眼见着双方打出真火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要真的要干起来了! 若他懂满语便能知晓,这场争斗的根源远非简单的买卖之争。 金人与蛮族之间,因着旧日的恩怨与近期的利益冲突,早已积怨已深。而曲青把控的杂货铺的奇货可居,更是将这份仇恨推向了高潮。 “库不提,你们快把尔汗交出来!” “没见过,什么尔汗!倒是你们太过分。我们金刀家族的几个勇士,去了月亮湾,就再没有回来,是不是你们这群秃毛鸡干的。” “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你说谁是秃毛鸡。” “说的就是你们,鹰部就是一群强盗,草原上的吸血虫,只知吃腐肉的秃头鸡。” “啊!我要杀了你,库不提,旧金是安逸太久了?忘记了拓跋部的规矩!” 双方骂声震天,拳脚相加,那金人满头是血,却也毫不示弱,“到底是谁先破坏的规矩!” 两族邦交立下的规矩就是互不侵犯,但是总有人不守规矩,但是拓跋部的鹰部抢边民已成习惯,可不知为何这次却是抢过了界,竟然连金人一起抢了。 但事情已经做下,吃进嘴里的肉,怎么能吐出来,铺子里收羊的汉人可是说,金人的羊比边民的羊更值钱,能换得更好的东西。 贪婪无可抑制,至于寻找尔汗只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见两拨人打的一地血,他们也没什么力气再战,巡逻卫卒才姗姗来迟,简单呵斥几句后便放任他们离去。 两拨人彼此怒视,最终分道扬镳,留下一地狼藉。 姜武坐在门槛上剔着牙,一脸满足:“啧啧!可惜了,难得看见打的如此痛快!” 泗己揣着手站在一旁,提醒道:“得了,适可而止,别在城里闹出事,女君可是吩咐过,咱们不能太过张扬。” 姜武不满的哼唧几声,但谁让这是东家的话呢,如今他们黑石卫可算是卫营里面最靓的仔,外面套着破衣烂衫,但里面细麻布的里衣,袜子,皮质的靴子,最新款的腰带。 不算武器,这套行头没有十几两下不来。 就连都督府直属的亲卫队都没这般豪华配置,可见女君真把他们当自己人,所以大家如今心头火热的紧,天天就等着女君一声令下,放他们征战沙场挣得军功,回报女君恩情。 “军规军纪都背熟了吗?”泗己突然问道。 姜武等人闻言,面露难色“额在看了!” “必须全都背会,卫里的兄弟们都是考过了思政课才能出任务的。” “嗯嗯,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看。”众人连忙点头应承,心中却暗自叫苦。 不是你来真的啊!妈哎! 最过分的是,泗己拿给他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整整一本,太可怕了,何时才能背完! 此时此刻,他觉的这汤都不香了。 第331章 训马 月亮湾,这个因月光下水面波光粼粼、形似弯月而得名的地方,在夜晚更是美不胜收。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草香与凉意,水面上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与月光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只不过深蓝的水面上倒映出的红月,破坏了这宁静祥和的氛围。战马的踩踏如狂风过境,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月亮湾是宝藏之地,几个小部族争相抢夺却至今没有归属。 虽然这谣言太过荒谬,不过月亮湾还真的没有大部族占据。至于谢娴那寥寥的十几个帐篷,完全没被人看在眼里。 金刀家族库不提,派来探查的人被谢娴扔到湖里喂鱼,这无疑是对他权威的挑战。怒火中烧之下,他再也按捺不住,率领着三百精锐骑兵,如同乌云压顶,直扑月亮湾而来。 上百匹马疾驰在草原上,如沉闷的雷声轰响,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库不提自恃部落强大,对月亮湾这等弹丸之地根本未放在眼中。 他们围绕着那些空荡荡的帐篷巡视一圈,未见人影,心中虽有疑惑,却也释然——草原上,弱肉强食,打不过便逃,此乃生存之道。 “库不提大人,帐子里面没什么东西,只余少许粮食,湖边的马场里面的几只小马,其他的都被带走了。” 一名金军士兵匆匆来报。 “看来我们来晚了,”库不提有些可惜,但随即释然,他们的营地离这里很近,被人发现,早晚的事。 “命人在此扎营,这里的草场不错,把战马都牵过来!”库不提吩咐道。 夜色下金军就地安营扎寨,却没发现,远处的山坳中有两双眼睛正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嚯,这群人伙食不错嘛,还在烤羊肉吃!让我看看,这马场他们用的倒是顺手。”牛二拿着一个长长的圆通,扣在眼睛上,看的兴致勃勃。 “哎哎!该我了,让我看看!”两人蹲在岩石之后,头戴这长草编制的帽子,若非仔细辨认,几乎难以察觉。 刘昱皱眉道:“他们就不怀疑一下吗?”他们是故意留下帐篷的,那几个毡房,拆卸实在不方便,而且也是从那些‘来访’的部族那里‘借’来的。 “嗨!草原上那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你给人唱空城计,人也看不懂啊!”牛二鄙视道。 “遇见打不过的,自然要跑,弃房而逃已经算好的了,不过我们留下的东西会不会太少,让人起疑心就不好了。” 刘昱身后的吉吉塔,头顶草叶,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虽然好些军用术语听不明白,但是大致意思还是知道的。 他对牛二手中的千里镜尤为感兴趣,刚才短暂的使用让他爱不释手——这简直是草原上的神器。 这东西竟然能看很远的地方,这在草原上可是大杀器,料敌于先可是大优势。 而此刻的谢娴,正歪在中军大营的软榻之上,手中捻着一朵鲜花放在鼻尖。 屠珍进来道:“都城那边最新的消息,说昭阳郡主找回来了,只是虚惊一场,和亲之事将按计划进行。” “找回来了?”她眼神眯起,“何时找回的,具体时间呢?” 屠珍摇头,“具体时间,没说。” “呵,失踪的时候那么慌,找的时候倒是这么不尽心,连时间、地点、经过都语焉不详,这谎言编得这么不走心。” 谢娴翻身,打了个哈欠。 “你是说,那郡主真的跑了?”屠珍面上满是惊讶。 “世家贵女在重重守卫之下能消失不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既然走了,就不可能轻易回来。”谢娴淡淡道。 “更何况,即便她真的回来,我们那位心胸狭隘的陛下,又怎会轻易放过她?反正我是不信的。” “那你说这郡主能跑哪里去呢,且陛下还说和亲继续,这下又要找谁代替!” 谢娴瞥了她一眼,“宗室那么多未婚女郎,谁去不是一样?”反正和我们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谢娴轻描淡写的回应。 如今她的心思,只想多多搞钱,啊不对!是搞马,然后把五千人的骑兵拉起来,自然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要知道草原上千人规模的部族才能供养出百人战士,游牧民族下马放牧,上马就是骑士。人口比例接近一比四,即四个普通人里面才有一个是战士。 若战争频发,可能这个比例还将拉大。所以古代战争,人口才是关键。 但谢娴丝毫不惧,如今那些大的部族聚集起来才是军队,而分散开的都不足为虑。 大部族之所以能称雄一方,皆因他们能够聚集起足够的战士。 就算如此他们的聚集地也不会超过千人,若是人太多,草场会承受不住,畜牧业的生产方式,注定了他们都是散装骑兵。 而黑石卫作为她精心培养的精锐之师,聚集在这处山坳里,除非被万人团包围,否则最是安全不过,来多少基本都是送菜。 “他们还要多久才会动手?”屠珍在山上待得久了,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那些金军何时能解决?” 他们把地方让开,还留下了不少野马在围栏里,这让屠珍觉的有些憋屈。 “不急,我们训马还是太慢了,这不是刚好有人来帮忙嘛,野马就在圈里,他们能忍住不骑?嘻嘻!” 谢娴拿起手中粉白色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则细长而密集,带着幽香,让人颇有食欲。 她翻身捞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热水,顺手将那未开的花骨朵投入了茶中。 “算了,我急也没用。” “来,尝尝,最近是不是有些水土不服,把这个喝了。”谢娴把手里的花泡茶递了过去。 屠珍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反正谢娴就爱捣鼓这些,花花草草,索性也吃不死人。 “嗯,味道还不错,有点香。” “那是,这可是月亮湾那边的大宝贝呢!”谢娴心情颇好的扬起下巴。 第332章 合作破裂 金刀家族果然实力雄厚,马群的数量竟达到了上千匹之多,直接安置在风景秀丽的月亮湾湖畔放牧。 牛二天天看着下面的马群颇为眼馋,但谢娴的还要他们再等等。 库布提为了巩固这片新占领的土地,留下了五百人驻守,其余部族则继续迁徙。 随着铜关杂货铺里面的货物售罄,店铺暂时关闭,只留下一旁专门收购羊毛的铺子依旧营业。 然而,计划中的食肆还是没有开起来,栗米数量还不够黑石卫自己吃,而菽豆则被发成豆芽,也赚了不少钱,至于羊肉,则得益于稳定的供应,并未出现短缺。第二批的海带已经在路上了。 后勤运输队已经回到卫所,等那边的船回来,也好继续往这边运粮。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众人也开始心焦,毕竟,军队在外一天,就意味着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和其他物资。 不过谢娴苦中作乐的想着,自己只有区区五千人,而北方的禹王麾下却有数万大军,相比之下,自己可就好上太多了。 进入五月初,前来铺子卖羊的牧民明显减少,夏天正是给羊养膘的好时机,谢娴决定拓宽收购范围,开始收起了其他草原特产,入草药,雪莲,人参,虫草,这些东西全凭运气,眼睛好使的,一天就能挖到不少。 小铺子门口,再度热闹起来。 “掌柜的,你说这种花骨朵你们也收?”一个边民,仔细辨认箩筐里刚采摘的鲜花。 姜武点头道:“对,将离草没开的时候药性最好。” 那边民眉头微皱,喃喃道:“这不就是玛奴其其格嘛?水草深的地方到处都是。” “咳,对这花,我们收花苞啊,也就只是这几天的花,再过半个月就败了。” 他瞥了一眼桌边的小本子,继续道:“此花蕾,可治妇人症,还有养肝护肝、美容养颜等功效。”然后在对方一脸惊叹的表情中强装镇定,他昨天才知道,这花也能入药。 “这可是好东西啊!”听到这些,旁边几位同样来送药材的牧民也围了过来,听他介绍完将离草的功效,这东西他们也瞧的眼熟。 “这花只要花蕾,要在早上太阳未出来的时候采摘最适宜。” 这种植物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其中一人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不是在月亮湾那边湖畔上,遍地都是!” 他声音不小,好些人都听到,几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去。 随后几天,关于月亮湾存在宝藏的消息不胫而走——只不过所谓的宝藏是那些珍贵的将离草花蕾。 金刀家族的牧马人对前来采集花朵的人们感到有些无奈,虽然放牧不受影响,但人多眼杂,难免会发生冲突。库布齐得知此事后,宣布月亮湾为金刀家族的领地,禁止他人越界。 边民们敢怒不敢言,但是就有人不怕他。 蛮族鹰部带着一个小队跟着边民们来到这里,也看到了金刀的强势,不过他们完全没把金刀家族放在眼里。 库布齐与对方协商,但鹰部完全不买帐,最终还是金人的王族出面调解,双方才勉强避免了一场冲突。 但是随着花朵大量的采摘,一个蛮人在湖边的泥地里意外发现了尔汗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一发现让蛮人们直接炸锅了。 “库布齐,你们金人好的很。”阿史纳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尔汗失踪后,族内早已猜测其凶多吉少,但草原上危机四伏,野兽也可能夺人性命。 然而,现在居然在金人的地盘发现了尔汗的尸体,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情不论是对金人还是对拓跋部来说,都不止是死了一个人这么简单。 库布齐脸色非常难看,他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发现尔汗的尸体,“阿史纳,请听我说,我们在这里扎营才第二天,这事绝对不是我们做的。” 见到对面蛮人个个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库布齐觉的自己冤枉的要死,但是部族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能露怯。 阿史纳环视一周,明显不信:“你们扎营才第二天,怎么可能,那毡房顶上的草都绿了,你是把我们当瞎子吗?” 库布齐无言以对,但考虑到众多部族成员在场,他不得不强忍怒气。 阿史纳环顾四周,语气冰冷:“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 两方人手上都紧握武器,阿史纳心有不甘,他今天出来只带了一二十人,对方却有百人的金兵,若打起来他们就太吃亏了。 库布齐面带苦笑,本来今天听闻将离草花蕾能卖钱,还开心不已,高兴自己等人占了一块福地,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湖对面的将离草从,一般很少人去,而且放马也都在草地上。 没想到竟然被蛮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现了蛮族战士的尸体,这可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不管你信不信,阿史纳,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库布齐一脸正气,但瞧对面阿史纳阴狠的眼神,他心中也是火气上涌。 “若你们想要报复,金刀家族也不会任人欺辱。”金人和拓跋部不知道怎么回事,摩擦渐渐多了起来。 应和着他的话,身后的金人武士,纷纷抽出了弯刀,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阿史纳未曾料到库布齐在理亏的情况下仍如此强硬,这让一贯在草原上百无禁忌的鹰部,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 他冷哼一声道:“黑山上的雄鹰会注视着你们,我会向大王汇报这里的事情,你们等着承受来自拓跋部的怒火!” 阿史纳撂下狠话,骑上马,带着一众蛮人战士扬长而去。 库布齐看着远去的人影,脸上面色铁青。他的副手凑过来道:“猛克(千夫长)要不要我们。”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库布齐摇摇头,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查明尔汗死亡的真相,否则无论怎样辩解都无法摆脱嫌疑。 经过此事,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一层阴影,拓跋烈作为草原上的王者,其实力远胜于旧金,更何况蛮人素来行事霸道,这事怕是栽在自己身上洗都洗不掉了。 第333章 主站派 待阿史纳一行人离去后,尔汗浮肿的尸体吸引了天空中盘旋的秃鹫,纷纷下来啄食。 远处的刘昱看到这个情况,放下千里镜,吐出一口气,女君交代他们,一旦发现尸体,务必及时销毁证据,尽管这个时代也有刑提司,但是尸体的腐烂程度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如今西部的草原上两大部族局势紧张。就连边民们也收敛了许多,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跑路。给本该平和的延绵草原平添了几分躁意 铜关的城墙上,巡逻的士卒增加了一个小队,去边防巡防的卫队都被召集回来,就连城中的野狗都嗅到了不安的气息。 今日一早,谢娴和屠珍两人便进城了,如今布局的计划已完成大半,就等埋下的种子慢慢发芽,倒也不必一直守在那里。 骑在马上,谢娴抓住缰绳,漫不经心的向前走去,她身穿一袭红色皮袍,脚踏一双精致的小皮靴,靴子前端镶嵌着带着花纹的铜片,让周围的人望而却步。 身后跟着的屠珍,依旧是一身黑衣,身着皮甲,背上斜背着一把长柄武器。 屠珍的眼神格外锐利,马背上挂着的弓箭与短矛,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望而却步。 望着眼前比平日冷清许多的街道,谢娴心中暗自称奇。两个女子单独在外行走,这般组合出现在铜关的街道上,本就更加瞩目。 走在前面的谢娴高马尾后面的头巾垂下,以轻纱遮面,两侧的明月耳铛,流苏轻晃,彰显了其贵不可言的身份。 她神情慵懒自在,面对街上行人投来的目光,也并不在意。 当然铜关民风虽然彪悍,但不代表他们傻,什么当街调戏口出狂言的事情也没发生。 两人身上的皮甲和腰间的武器虽然让人眼馋,但也明显约束住了不少人犯蠢的心思。 抬头看了看商铺门前挂着得黑石幌子,谢娴嫌弃的撇撇嘴,这样式还真没什么新意。 不过环视一周,比起那些完全没有招牌的店铺来说已经算矮子里面拔高个。 翻身下马,到了自己的地盘,谢娴面上舒缓了许多,非常自然的就把缰绳撂给靠在门边看热闹的姜武。 然后在他一脸懵逼的眼神中,带着屠珍往对面的一品香去了。 姜武拿着缰绳站在原地发呆,他看了看马,正欲张口叫住两女,就见身后的泗己默默的接过手中的缰绳往后院去了。 “哎!你等等,那不是我们的马!让你牵你就牵啊!”他紧跟上去,满脸的莫名其妙:“就算是部族的贵女,也不能把我们当马夫!” 泗己没有理他,把两匹马拴好,还从仓库里提了一桶菽豆,一边喂水,一边帮忙梳理毛发。 姜武瞪大眼睛,“你竟然拿我们的菽豆喂马!他爷爷的还有没有天理了,哎,菽豆我们自己都不够吃。”他现在都怀疑自己这个同僚失心疯了。 站在窗前的曲青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他心中不兮,一转头,鸠子夫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姜武:!!!你们都不对劲。 “先生可知这铜关县令为何执意见女君?”泗己开口问道。 曲青拿着羽毛扇轻扇两下,眉头微挑:“许是看出什么了,毕竟能在这里呆下去的,没有一个蠢人。” 铜关县令嵇仓,身后的嵇家也算是关中氏族,所以双方的利益一致,除非是那种死守旧列的主和派,其余者并不担心。 仔细看这两匹马具,姜武这时才恍然道:“刚才,刚才,那是。” 一品香门口,谢娴站定,小童迎在楼梯口,见到谢娴躬身到:“女君这边请。” 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凉亭。 凉亭临水而建,四周空旷一眼就能望到边,倒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亭中的香炉轻烟袅袅,嵇仓倒上两杯茶,就听见皮靴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人脚步的声音沉稳,不疾不徐,衣裙摆荡间还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之声。 行到近前,谢娴把腰间的马鞭和弯刀解下,解下面巾,拱手道:“见过嵇仓令君。” “谢家女君巾帼不让须眉,能来此地是我铜关之幸。”对于谢娴来铜关的时间,大家心照不宣。 谢娴看着面前的美大叔,心中感叹,这要是放在现代不得是个妇女之友,广场舞王,果然嵇家人,就算老了也是个帅哥。 “不知令君,找我何事?”谢娴开门见山。 嵇仓递上一杯热茶,语气温和地道:“女君此行的目的我已经知晓,但短短一月间,便令铜关风声鹤唳,这样的举动未免过于激进。” 他委婉地指出,谢娴的行动过于直接,边民们或许容易被蒙蔽,但如果金人和拓跋部有所察觉,那么她在外面的处境便会变得极其危险。 然而,谢娴却不以为然,她并未直接回应嵇仓的担忧,而是另起话题:“不知令君对于朝廷欲将昭阳郡主送去和亲之事,有何见解?” 嵇仓眉头微蹙,未曾料到谢娴会提及此事。这事说来说去都是李氏皇族内部的问题,但他本就是边关散人,却也是不虚的。 “朝中无良臣,用女子换得一时安宁,哎”面对同为女子的谢娴,不知嵇仓想到了什么,他心中五味杂陈,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谢娴面色如常:“朝纲软弱,倒不如放手一搏。” 嵇仓大惊:“难不成你想。”他神情惶恐,即便在铜关安度了近八年的平静时光,但战争的阴影始终未曾远离。一旦战火重燃,便再无宁日。 所以,哪怕冒着被杨茂发现的危险,他也要找谢娴出来好好劝一劝。 只未曾想到,谢家女君竟是如此刚毅果决之人。朝中诸多大臣主张妥协,而在谢娴这里,却主张以战止战。 “嵇仓令君,实力才是外交真正的后盾,真理只在射程之内,尊严存在于剑锋之上。” 第334章 战机 “真理只在射程之内,尊严存在于剑锋之上。”谢娴的话语铿锵有力,仿佛一道惊雷,震撼全场。 她深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唯有强大的武力才是生存下去的根本。任何软弱都可被视为有可乘之机,从而招致更大的危机。 站在凉亭拐角处的屠珍不知不觉站直身体,她看向谢娴的眼神复杂而变的坚毅。 蹲在地上烧水的小童,举着火钳却面色怔然,任凭铜壶中沸水漫出,浇得炭炉上白烟乍起。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刚才听到的对话中,谢娴来之前,主人曾吩咐,今日有贵客到访,听说是一子爵女君。小童不以为意,在关中嵇家,往来者皆缙绅之流,未见布衣白丁,一个小小的子爵,算不得什么。 当小童第一次见到谢娴时,惊叹于她的气质斐然,心中暗自羡慕这样的好运道,认为这位子爵或许也是依靠父辈的蒙荫才得以如此显赫。 如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贵女一样,在家靠父兄,出嫁后靠夫家。 听谢娴说主张开战,小童心中好奇,战场历来都是男人的领域。 若不是嵇仓确定,眼前这位谢家刑君,带兵出征,驻扎在城墙之外,让他几乎要嗤笑出声。 但后面两人谈及,铜关外,两大部族争锋相对,且这种情况愈演愈烈,让他小小童子都嗅到了一丝危险。 通过两人的对话,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面前这红衣女郎一手推动的结果。他心中震动不已,以前在关中见过最厉害的女子,就只是钱寡妇等商贾之流,或者是身份高贵如太后,得众人敬重。 但现在,他听见了什么,谢家女君凭借一己之力,搅动铜关风云,将关外两部数十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童盯着火炉发呆,心中思绪万千。而嵇仓心中同样难以平静。 谢娴的这句话振聋发聩,其中蕴含的哲理让嵇仓这个对兵法只是浅尝辄止的人顿感醍醐灌顶。 是啊,若大夏武备强大,那蛮人又如何能如此嚣张跋扈,逼迫和亲?若大夏国力强盛,那他们的百姓又怎会龟缩于城关之中,只为求活。 “雄图实据之前,凡机巧阴谋皆为虚妄。”嵇仓面色红润,掩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女君之言,如醍醐灌顶,仓受教了。”说着,嵇仓躬身拜下。 听得谢娴的微言大义,嵇仓只觉的自己这半生碌碌无为。虽说为启帝,戍守边城,但实际上每日过得浑浑噩噩,杨茂一家独大的局面,也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娴慌忙让开:“令君过奖,娴虽为女子,但也知,守土之责在于寸土必争。如今上意不明,不能坐等。” 她的意思很明白,你们打败仗导致国土流逝,她一个小女子只能做到自己能做的。而且谢娴的这个‘上意不明’说的也很巧妙,启帝送钱送粮送侄女,意思就是不想打,但我就当没听懂。 袖子都撸起来了,哪是你说不打就不打的。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谢娴做的都没错。 否则除非启帝亲自下诏,明确承认自己就是耸,不想开战,那这朝中的衮衮诸公,不把他钉在耻辱柱上骂个千八百年都不算完。 “令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旦战机延误,还不知要填进去多少将士的性命。” “可禹王没有定论,”嵇仓心中不确定,他不懂战事,但听谢娴这么一说,也挺有道理。 其实对于争取嵇仓的支持,谢娴是不敢奢望的,铜关上下几乎都是杨茂的人,这只是明面上的,但从细节上又能看出,大家对嵇仓令君的尊重。 正因为嵇仓愿意让出铜关的一把手的权利,身为世家子却愿意隐忍,屈居于一介武夫之下,如此胸怀大义之人,谢娴不得不敬重几分。 所以在曲先生送来消息之后,愿意前来相见,彼此都给对方一个机会。 谢娴正色道:“北方准备如此之久,眼见着夏天都要过去了,谁知禹王,是不是也在等这么一个机会呢?” “而我一小女子,见识浅薄,只做好手中之事罢了。” 嵇仓坐直身体正视面前的女郎,他没想到,谢娴竟然看出了禹王的尴尬境况。几万大军集结在云州城,但是奈何皇帝一家子不靠谱。 当初答应的筹集好了粮草就开战,但是皇帝嘴上答应的好好,手底下却不停的送这送那,做足了老好人的姿态。 估计禹王都在怀疑,启帝是不是,想在拖几个月,大军把粮草吃完了,这仗就可以不用打了。 而谢娴若能在此时挑起,两部斗争,把西北的局势搅浑,就会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虽然体量小,但是影响大啊。 嵇仓心中感慨,“女君如此,真让我等惭愧。” 谢娴脸上挂着笑,心里却p,我家军粮不是粮,天天这么耗下去,这几个月赚的都得赔进去。 再不开打,这骑兵团啥时候能混到手,还有好些士卒没有马,牛二几个看着人家的军马眼红,天天在她耳边念叨。 只有水浑了,才好摸鱼。 嵇仓此刻对谢娴充满了敬意,他认为谢娴是愿意为了家国天下,愿将发战之过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别忘了,直到现在,谢娴的黑石卫都没有真正的明面上出手过。 所以完全不担心,你要说我蓄意挑起战争,那么请拿出证据。而如今,唯一能证明他们出手的尔汗的尸体此刻已经被天葬了。 做做样子,谢娴就得到强力盟友美大叔一个。对于铜关其他势力,嵇仓这个地头蛇可是比她要熟悉的多。 经过询问,得知黑石卫愿意为边民们提供庇护,嵇仓,感叹:“女君心慈,边民们定然心存感激。” 而谢娴却道:“令君何不收拢边民,允其汉人的身份,这样也能充实人口。” “教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嵇仓心中感慨万千,他刚来的时候在城中新建学堂,也曾收拢边民,鼓励他们来城中定居,但是边民无产,不善农耕。 若要赚钱,就不得不回到草原上,经历过几次失败,嵇仓也就放弃了。 第335章 监察御史 谢娴心中了然,心知,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内外矛盾,大夏示弱,草原上遵从的是丛林法则,只有你成为最强的那个,才能让他们从心里敬畏你,畏威而不畏德。 嵇仓虽然建学堂失败,但是也收下了好几个异族学生,对于各部落的关系,熟悉的多。有这么一个地头蛇,谢娴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许多。 边民们也不是所有的都不识好歹,他们只是没那个条件,而不是代表他们人傻。 对于街上黑石卫开的三家店,在边民中间口碑不错,所以谢娴的收购计划在嵇仓的帮助下,不断扩大规模。 附近的草药大部分都被采摘完毕,只有月亮湾这个固定的采摘地成为了香饽饽,而谢娴还在不断的提高收购价格,使得有些人开始铤而走险。 谢娴争分夺秒的赚钱,但禹王那边已经被拖到极限了。 雀县城外的土路上行来一架马车。 坐在车里的王垚,喋喋不休:“不是说送完这趟就放我走吗?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他对面的王炙,依旧闭目养神,不理会自家弟弟的碎碎念,他们收集的粮草已经运送完毕,而前几日最新的任务便是,去往西北,当监察御史。 朝中分成两派,主和与主站的,吵得不可开交,而他御史的身份却是月初就定下的,所以启帝并没有推拒就允了。 皇帝的意思是,让王炙去看着西北,保证自己后院不会着火,而禹王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旧金和拓跋部打起来,聊胜于无罢了,双方各有布局。 “大兄,那崔家老头,说这监察御史是个轻省的活计,咱们终于能歇歇,没这么累了!” 王垚这些日子一直陪在王炙身边,看这兄长这个司隶校尉,官是大,但事情也多,几个月在江上的艰苦生活也让他知道了,他们王家,能屹立不倒,是靠像兄长这样的人,一步步走出来的。 体谅到兄长的辛苦,所以这几个月,他说话的口气都好了许多。 王垚对于兄长的沉默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他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兄长都是听进去了,只不过懒的张口罢了。 “上位,前面快到雀县了!”马车外的甲士,轻声道。 王垚随口问道:“还有多远?” “牌子上写的,当还有五十里地?” “牌子?”王垚大感兴趣,直起身。 而王炙难得的睁开眼睛,皱眉望向窗外。 “我去,还真有牌子啊!这是什么路?”王垚把头伸出窗外,感受到明显平稳许多的马车,啧啧称奇。 骑士们也欣喜于难得碰见的好路段,但语气中却有些不确定:“看起来像是煤渣。” 乌石煤炭是这两年才兴起的冬季取暖之物,他们身为王家士卒,手中不缺钱,自然是见过的。 谁家好人用煤渣铺五十里的路啊! 在都城,乌石矿五钱十斤,而煤渣虽然质量比不上乌石矿,但也能烧,所以在都城煤渣也能卖到两文十斤。 而最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眼前的这条黑色煤渣路,如同一条巨蟒横贯东西,若真的如同路牌上写的能有五十里,那得耗费多少煤渣,除非此地有个乌石矿,简直不敢想。 随着队伍的行进,路牌每隔二十里地,就有提示,‘还有三十里到达雀县,’或者‘请靠右行驶。’等等,让人觉的新鲜不已。 在乌石码头的岔路口,王垚等人伸头看向雀县县城的方向,有一个车队与他们相对而行。随着马蹄声越来越接近,这才看清楚,来的竟然是四轮马车了。 “吁!前面的车靠右,别挡道啊!”对面的车架高大,远远的车夫大声喊道。 在那四轮箱式货车身面前,他们的马车娇小无比,只能默默的让开路。 三丈长的车厢,里面装的乌石,两匹马拉着都颇显费力,且速度不慢,遇见颠簸处,车厢缝隙还沙沙往下掉煤渣子。 众人心头了然,果然是有乌石矿。 连续四辆煤车经过后,看着他们朝码头的方向远去。 “他们这一车少说得有千斤了!”甲士中有见多识广的人问道。 “不止。” 这时代的车轴和车轮制造工难,且一旦路远,就磨损严重,所以对重货一般都是走水运。 等众人行到还剩下十里路的时候,刚才的空煤车竟然从后方追了上来,赶车的汉子,超过他们的时候还念叨,“这么好的马,怎么不放开了跑,不跑这路不白瞎了。” 车夫看着轰隆隆而去的几辆煤车,果断扬起马鞭,车队也开始加速,后果便是,刚进雀县,他们马车的车轮就歇菜了。 车夫,奸人害我。 众人只好下车步行,在街上逛了起来。 “哎!这街上的小吃,我怎么都没见过?”王垚像进了大观园,见什么都好奇的紧。 此时他站在一个摊贩前,发现铜钱这里不收,无奈之下只能用银子结账,在小贩给他剪银子的时候。 面前一个几岁的小毛孩,拿着一个银光闪闪的钱币,给了小贩然后小贩看都不看就给了包了一份卷饼。 而那小破孩路过他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嘿!哎我这什么钱?”王垚转头没好气的问店家。 “客官,是谢氏铁币,”小贩以为王垚是等着急了,解释道:“这戥子不好找,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借一个过来。”说着就要往外走。 王垚一把拉住他,\"哎,等等,你就用这铁币给我找!\"他也等的不耐烦,心想既然都是钱,自然也该是通用的。 那小贩一听,顿时乐颠颠的转身数出几枚铁币,连同递给王垚,“客官您拿好,离城的时,这铁币,可以去谢家银行兑换成银子,就在前边街面上,童叟无欺。” 王垚拿着手中的一大把铁币,“十文,五文,两文,嘿这上面还都不一样?” 他正仔细翻看铁币上的花纹,从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把他手中剩下的铁币拿了个干净。 第336章 雀县见闻 王炙仔细观察着手中铁币,“三钱二两,这重量嘶”他接触的货物不少,自然知道这重量的铁锭价格竟然和这铁币代表的面值差不多。 而且这铁币上字体部分已经有地方开始泛红,这是生锈了,他皱起眉头,这铁币做的精美,且纯度也不低,完全不赚钱啊,拿这般费时费力的铸造铁币又是为了什么? 身为司隶校尉,手中办过的案子有不少,好些世家私底下铸钱,往里加铅,加锌,使得世面上的铜钱越来越不值钱。 大夏律,私铸铜钱是死罪,但铸造铁钱,这空子钻的让人无言以对,但偏偏就是这个铁钱,似乎与以往的铜钱又不一样。 一行人有往前走,就见着铁匠铺里,有人拿着一大兜的生锈的铁钱,在和铁匠提要求:“这些我要铸两个盆儿。” 那铁匠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挑出几枚放在桌上,然后就把那一兜子铁钱直接倒进了炉子里。 王炙一群人:?!!! 这钱还能这么用呢?他们虽然不懂,但大为震撼。 而此时旁边还有几个乡民们在聊天:“哎,这铁钱的虽好就是太容易锈了,若要铁器还不如直接去杂货铺子里买呢!” “你们懂个屁,这是铸来当儿女嫁妆的,这铁钱铸器,能出花,做成器物也更保值。”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乡民们历来都有存钱的习惯,,若是以后有急用,这盆也能重新换成钱。 看着这雀县完全不同于其他城池的蓬勃朝气,王垚啧啧称奇,在他眼中此地虽小,但是街道上有种不输都城的繁华。众人正瞧的热闹,就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快快,东城物业来了,大家赶紧准备准备。” “对对,赶紧的,可别晚了又要被骂。” 肉眼可见,街边的小贩们紧张起来,把周围的垃圾或者扔地下的果皮都收到一个桶里。 王垚皱眉,“东城物业是什么,怎么大家都如此惧怕。” “应该是市令!”身边的副官回话。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他们在外行走见识得多,能让商贩如此惧怕的除了青皮就是市令,像雀县这般繁华的坊市,定然有市令管理,比起其他城池里,帮派青皮当街作恶,已经好上太多。 王炙的眉头微皱,但脚步未停,雀县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此地县令手段了得,能让这个小城如此繁华,定有其过人之处。 归云阁二楼雅间,众人坐下没一会儿就见到下面驶来一辆马车,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板车,上面摆满了巨大的泔水桶。 商贩们挨着把手中装满泔水或者垃圾的桶递到车上,然后车上的人倒干净再还给商贩们空的桶。 “老于头,你们今天生意不错啊,泔水都满了。”那赶车的物业队员满面笑容,与商贩们寒暄。 “哎!托您的福,越来越好了。” “客人再多,也得把卫生搞好哦,若是让监察队的人抓到了,罚款,可别说我没提醒。”那名物业队员,身穿麻衣,背后是个东街物业四个字。 “还有前两天有人投诉,有人卖隔夜的吃食,说吃了拉肚子,尤其最近天气热了,搞的埋汰了,评分降低,到时候这摊位可就不能在租了。” 小贩们认真听着,“晓得了,甲队,这摊位可是好不容易才租到的,谁敢不珍惜。” “对对对。” “大家回去都相互看看,莫要堕了我美食东街的名号。”众商贩们拍着胸脯保证。 对于东街物业的管理,他们也是心服口服的,虽说也要交钱,但每天的主路打扫,和收倒泔水,这都包含在内。他们交钱买来的是看的见的服务。 他们这摊位费也是缴的心甘情愿。比起以前市令管理,只管收钱不管其他,脏乱差,还要受到街上的青皮盘剥,要好上太多了。 谢家的管理下,东街物业处事公正,不仅仅是对商贩们负责,接到顾客投诉,他们也会查明原因,若顾客无理取闹,物业会站在商贩这边,若真的是商贩的问题,也会对商贩下整改通知书。 若超过三次不改的,就直接取消租赁资格,如此雷霆手段下,小吃街整体风气变好,小贩们如今对东街的归属感增强。 “所以,所谓的东街卫队并不是市令?”王垚满眼惊诧。 他刚才还惊叹于,这东街市令和商贩们关系不错,结果转头一问,那东街物业压根就不是衙门里的人。 “郎君有所不知,这下面一条街,都是谢家的的地盘,那些商贩也只是租户。”所以整个一条街都是谢家的地盘,市令什么的就有些多余了。 “谢家的?东街卫队也是吗?”看这远处巡街的东街卫卒,他更是酸了,虽然他也见过有些世家大族,拥有整条街,但是像这样统一管理,统一规划的还真少见。 整条街上所有的商铺,招牌全都在头顶上,且商铺门口每隔十几丈就放置的有供人休息的桌子椅子,就连商贩手边的泔水桶也一摸一样。 路边上花坛瞧着也是有专人打理,路上的青石地面,泛着水汽,一眼望去干净整洁,有序让人舒适度拉满。 酒楼的伙计,面有得色道:“可不止,谢家产业有不少,瞧见没,刚过去的那客车 ,也是谢家专营的。” 众人往下看去,双辕马车拖着的大车箱,和他们路上看到的那几辆拉煤的车一样,都装了模样古怪的轮子,此时正停在一个牌子下面,人群有上有下。 “坐这车要多少钱?”那副官好奇问道。这也怪不得他们,进城之后好像在城里就没见过几辆马车,心中正奇怪,却是没想到这马车竟然都有公共的。 “这倒是不贵,主要看路程,两文到五文不等,不过路线是固定的,要自己看好地方上下车。”众人心中羡慕,如此便宜的价格就能做上马车,这可比自己花钱在家专门养马还要养个车夫便宜的多啊。 第337章 随行 随这楼下的马车转向,这时他们才看到,坐在公共马车上收钱票的那人一条裤管竟然是空荡荡的。 “为何会雇佣这样的?”王垚不解,在他们看来,这城里秩序井然,更是耗费精力管理,凭空创造出了不少岗位,但是为何好手好脚的不要,竟然雇佣残疾人? 伙计往下看了一眼面露敬意道,“他们是黑石卫退下来的老卒,是女君专门给安排的福利。”他脸上的羡慕之色掩饰不住,这些老兵月钱可比正式员工高多了,但是这都是人应得的,谁敢说嘴。 坐在公车后面的老卒收钱找钱,对众人异样的眼光不以为意,有时候还和熟悉的乡民们打招呼,脸上带着开朗的笑,想来对于自己的工作颇为满意。 王炙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那公车上人员杂乱,有老兵坐镇,的确合适。” 王垚转头道:“我就说娴姐是个厉害的!” 这一条街道上各种,规章制度,映射出制定这些规定的谢氏之人,政务能力非凡,从而使得整个雀县蒸蒸日上,王炙不得不说,从前是他小看了谢氏。 等到晚间酒楼的客舍里,副官乔术递上探查的谢氏消息:“上位,这是收集的资料。” 他们在雀县停留准备补给,趁着修马车的机会,刚好探探谢氏的底,城里消息来源方便。 但往城外去往黑石卫所在的村寨的时候,就遇见了不小的阻力,他们乔装打扮,刚开口问了不到两句话,立马乡民们就警觉起来,甚至掏钱都不顶事儿。 最后乡民们越聚越多,若不是他们带着刀,怕不是当场就被当细作抓起来了。 王炙打开折本看了两眼,发现全都是城里谢氏宗族的消息对于城外黑石山还有黑石卫的消息却只有寥寥几笔。 他皱紧眉头,抬眼看向自己的副官,“乔术,可是有难处?” 乔术顿时单膝跪地,垂下头:“卑职无能,城外黑石卫,还没摸到近前就被发现”说道这里他一脸愧色。 他们也是衰,想着白天去村里被发现,就晚上去,结果还没摸到跟前就被狗追了十里地。 刚才回城的时候,那路上几个老兵打量的眼神,让他们背上的汗毛直竖,求放过,已老实。 他们几人商量一番,为免再起冲突,只能旁敲侧击的在城里打探消息。 听得乔术的话,王炙凝眉思考了一会就心中了然:“老卒?应该是当年的赤血卫,你们被发现也不足为奇。” 他身边这群人,是王家精心挑选的甲士,跟着他走南闯北,虽然武艺不俗,但论起真刀真枪的战场杀敌却是少有,不免被那些老卒身上的煞气镇住。 看着跪在地上乔术,王炙温声道:“既如此,就不必在做多余的事,过段时日自然会见到。”王炙把折本打开,看着上面对谢氏宗族中,幼学和戒律堂的消息,面带凝重之色。 心中对谢娴的评价又提上了几个台阶,黑石卫驻地难测,还可以说明是谢家老爷子在,有赤血卫的兵法传承。 但幼学和戒律堂却让王炙看到了世家崛起的苗头,如此种种真的是一个女郎能做到的吗?他修长的手指轻点折本,漆黑的眼眸中露出不一样的神采。 如此有趣的女郎真少见啊,怪不得能让李游和那姬家疯子如此在意,还在他来之前,托他照顾几分。 乔术给王炙温上一杯热茶道:“上位,这次任务就有谢家女君参与,我们。”该如何应对。 今天之前,其实他也和王垚一样,觉的西北之行,就是个轻松的差事。 但今日在雀县的所见所闻,让他对谢家人有了很大的改观,如今更是带上了一丝敬畏。 乔术一想到,如那些老卒一般的士卒谢娴手下有五千人,就头皮发麻,且这五千人还在铜关已经待了快一个月了,他心中暗暗打鼓,赤血卫啊,据说他们最是好战,善战。 这样的谢家刑君,真的需要他们帮忙吗?他看了眼坐姿端正的王炙,心中暗道,对于朝中派下来的监察御史,谢家女君会不会觉的他们多余。 听说那谢家女君力拔山兮气盖世,就算不高兴,应该不会对他们下手。 第二日一早,王垚就对于自己大兄把他撂在雀县,非常不满,“凭什么啊,不是说好的带我一起去,铜关吗?” 王炙淡淡道:“本想着带你去,但如今怕不怎么安全。” 站在墙边的乔术,低下头,果然郎君也觉的不安,这谢家女君的事说不准啊。本来以为是小猫咪,结果搞不好是一只山君。若真的有危险,让三郎君留下,也是为了他好。 “不安全怎么了,前面那么多次,哪次安全了?”王垚不甘示弱。 “这次不一样,铜关一旦打起来,就算是王家也不一定能保下你我。”王炙看了王垚一眼,面色肃然。 “你我二人必须留一个下来。”这也是他一早就想好的,本来还想带着这个跳脱的亲弟弟历练几次,但这次他都没把握。 看着王炙脸上的表情,王垚知道已无转圜之地,只能无奈的点头,嘟嘟囔囔,“到地方,实在不行就报我名儿,说不定我娴姐看在我面儿上,还能拉你一把。” 少年人脸上的义气之色满满,说出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 目送王垚坐着马车去往平城方向,王炙一行人这才出了城西,今天一大早就让乔术带着印信去了府衙,递上启帝的认命文书,如此算是过了明路,主要想自己后续的安全有个保障。 白廷敬也不废话,知道大战在即,直言到,谢家刚好有一批辎重运往铜关,刚好送他们一起。 乔术看着一群辅兵推着轮车,或者四轮车,得知这些东西都是黑石卫自筹之后,王炙就在马车上没有下来过了。 实在是他都有些脸红,虽说镶王世子也给了很多粮食,但架不住他们时间拖的太长,当初给的粮食也就能撑一个月左右,所以面前的这些辎重,完全就是谢家自掏腰包。 他心中惴惴,总觉得他们去了,准没好事儿。 第338章 逐日王 谢娴完全没想到,李游所谓的帮手已经在来的路上。 铜关之外两部的火药味愈发浓郁,边民们则人人自危,散落在草原上的大大小小部落纷纷选择抱团取暖。一位年迈的长者坐在篝火旁,周围的年轻人们围坐在他身边,神情凝重。 “阿达,你是最有智慧的人,那黑石卫女君的话可信吗?” 老人闭了闭眼,“除了相信他们,我们没有别的退路,你们忘记了十几年前,狼群之间的争斗,总是我们遭殃。” 草原两大部族开战,最受伤的就是他们,每当大军经过,马和羊都会被当作口粮带走,而男人们也会被抓去做炮灰。 众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黑石卫的主人赐予我的弯刀,只要我们按她说的做,就能得到庇护。” 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也纷纷亮出背后的短矛。他们这些边民并非弱者,当然能在草原上混的大家不差什么,唯一缺少的就是武器。 只要有足够的武器,他们就能组建自己的队伍,面对旧金和拓跋部时也不必畏惧。 有了谢娴的资助,吉吉塔在阿达的串联下,成功让边民们聚在一起,撤退到铜关附近。 谢娴的条件也很简单,只需要两部打起来的时候,打探些消息就是,这种条件让他们放心下来,这才相信了谢娴的善意。 吉吉塔等人认为谢娴对他们的要求不高,只需要在旧金和蛮族之间保持中立而已。 而此刻在北方的草原深处,拓跋部的大帐内,一个眉目深邃的男人坐在虎皮椅上,侍女正捧着铜盆,服侍他洗手,这时侍卫来报,阿史纳求见。 男人挥挥手,侍女们依次退下。 “阿史纳不是去南边巡猎吗?怎么今年的狼群这么早就下山了?”拓跋烈敞着袍子,随意的把汗巾扔到一边,“叫他进来。” “我的王,尔汗死了,他的尸体就在金人驻扎的月亮湾。”阿史纳一进帐篷,就单膝跪地,声音悲戚道。 拓跋烈眯起眼睛,“尔汗历来勇武,他是怎么死的?” 地上的阿史纳,神色一僵,当时尔汗的尸体,他只是看了个大概,没有仔细瞧。 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到的时候,尔汗的尸体已经被雨水泡涨了”完全没法看,而且味道感人,所以他才选择没有把尸体带回来。 拓跋烈神色阴鸷,心里已有些不耐烦,“除了你还有谁见了?” “当时我们和金刀部的库布提在商议月亮湾草药的归属权,下人采摘的时候在湖畔发现了尔汗的尸体。”所以大家都看见了。 阿史纳明白拓跋烈的意思,但尔汗是拓跋烈侄女的丈夫。这事情若就这么糊弄过去,有些对不起胭脂,但若是为了尔汗开战,又不值得。 他身为日逐王是锁头单于的幼弟,如今拓跋宏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下面的浑邪王,和左右贤王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了。 这几个家伙一边相互争位,还不忘盯着他这里,让拓跋烈心里不爽极了。 “金人怎么说的?” “他们不认,说是也不知道这回事。”阿史纳一提到这个就气血上涌。 他愤愤道:“这月亮湾,谁不知道,从来都是金人的草场,而且,他们已经在那附近待了三四天,我与他对峙的时候,却只说刚扎营。” “你想为尔汗报仇?”拓跋烈目光灼灼的盯着阿史纳,“你确定尔汗是金人杀的吗?” 阿史那斩钉截铁道,“鹰部,不会看错。”他一心认定库不提是因为旧怨,所以杀死了尔汗。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如果他能为尔汗报仇,那么就可以追求胭脂,也可以继承尔汗的遗产。 拓跋烈懒的管他的小心思,即便看出来了,也不会点破,他的侄女只要能为他笼络住下面的战士,嫁给谁都不重要。 拓跋烈安慰了阿史纳几句,表示尔汗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下,但他现在就可以去找胭脂。 帐外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响起,等阿史那出去之后,就变为一声惊叫,直到声音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而这些丝毫都没有让拓跋烈分出半分眼神,他皱眉思索,心里打定主意,不能在这个时候和金人开战,要不到时候,北边就没他什么机会了。 帐子掀开,大阏氏走了进来,“王上,为何如此忧愁,我听说胭脂又要换丈夫了。” 这是个面容端丽的美人,年轻的时候有草原珍珠的美称,嫁给拓跋烈后,很是得宠,与拓跋烈育有一子一女,在拓跋部很有威望。 拓跋烈随意的点点头:“尔汗死在金人的地盘,阿史纳想为他报仇。” 大阏氏了然,她明白拓跋烈手身为逐日王,手握着除了锁头单于外最多的兵力,驻守西部边疆,难免会遭人忌惮。 “王上是不想与金人开战?” 拓跋烈接过大阏氏递过来的奶茶,心情放松了几分,“如今王庭不稳,怕是这一年都不好过。” “汉人也不老实,那云州郡大军压进,也不知单于打算如何应对。” 大阏氏轻柔的给他按着肩膀道:“夏天谁能在草原上找到拓跋部的战士?纵有几万大军又如何,除非他们能找到王庭的位置。” 汉人在他们眼里素来胆小如鼠,况且茫茫草原,商人尚且难以找到路,更别说完全不熟悉的汉人军队了。 历史上霍去病那是bug人物,自带导航才能找到匈奴王庭,但现实中两条腿想要跑过四条腿根本就不现实。 所以锁头单于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一个字拖,拖过了六月,两方就真的打不起来了,不得不说,拓跋宏在某些方面和启帝想到一块去了。 拓跋烈眉头舒展,他敬重于大阏氏智慧,听她说话总能开解他心中的苦闷。 但大阏氏话锋一转:“其实现在和金人开战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打消浑邪王等人的戒心,让他们放心内斗。” 第339章 国之重器 只要做做样子与旧金打起来,让浑邪王和左右贤王以为他们与旧金争夺商道,视线转移,拓跋烈这个逐日王就能远离争斗,保存实力。 比起自相残杀,参与对外的战争也更能让部众接受。到时候即便是实力衰退几分,比起那些只知道内斗的王公贵族们,名声也能好上不少。 听了大阏氏的建议,拓跋烈本能的觉的可行,但仔细想想似乎又漏了什么。 思索了半响也没想明白,索性也没往心里去,打定主意派人走一趟,打或者不打,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只在临睡前,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所以他们和金人到底是怎么斗起来的?’ 随着尔汗被金人杀害的事情流传开来,拓跋部的战士们对于金人的战斗欲望越发高涨。 大阏氏,听着侍女们的汇报,眉头紧锁。 “王妃这汉人的锅真的太方便了,不仅轻巧而且水也热的快,以前做饭要烧三个牛粪饼,现在烧两个就行。” 她面带笑容,“这都是阿史纳送过来的?” “是啊,听说是铜关新开的铺子,铁铸的工具,质量都不错。”侍女一边往火塘中加炭火一边感叹,这可给她们省了不少事儿。 但帐外的亲卫却道:“王妃,掌管铁器的慕达有要事汇报。” “让他进来。”大阏氏一个眼神,侍女们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王妃,这次带回来的这批铁器,难以融化。”来人是个满面风霜的老人,掌管着部族的武器铸造。 他面色凝重道:“以往的铁器不好融化,但是只要时间长一些,总有融化的迹象。”但这次的这些工具,虽然样式与之前的一样,但扔进火炉里,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 “连慕达也没有办法吗?”慕达是她的陪嫁,算是为数不多的自己人。 “汉人的工匠都没办法。”以他们族中从汉人那儿学来的三脚猫水平,更没什么可能了。 慕达面色忧愁,他没说的是,这批农具的质量比之前的铁器,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也会生锈,但是韧性,和坚硬度,比起铜剑都不遑多让。 大阏氏的面色不好,显然王妃也是想到了,汉人已经用这种硬度的铁来制作工具,若是用来铸造盔甲和武器呢?不敢在往下想。 想到她昨天的提议,不仅暗自庆幸,没有对铜关有什么想法,然后对北边的局势又开始忧虑起来,不行还是得想办法打听,这批工具的来历。 从雀县往铜关去的道路上,新兵们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而这条路上也并非没有人,为了辎重的安全抵达,谢娴定时派人清缴沿途盗匪和狼群,消除所有不稳定因素。 所以,想当然,这边草原上的牧民们自然而然的向安全地点靠拢,因为黑石卫的到来,能给他们巨大的安全感。 不同于其他的地方的百姓对于军队那是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这边的牧民营帐离着大军的行军路线很近,有些甚至是重叠的。 乔术骑马跟在王炙的马车旁,看着远处,帮牧民们指路的卫卒们,心中暗暗称奇。 “你们的马在西边河湾,吃草呢!我们刚刚看到的。”几个卫卒放下手里的推车,擦了把汗,给前来询问的牧民指路。 “哎,对对,就是一大马带着两个小马。” 那牧民很是高兴,连声道谢,然后在乔术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拜托冯禅等人,帮他看一下他家的羊群,他要去找马。 冯禅,撸了把头顶的皮帽子,嘿嘿一笑,“行,我们帮你把羊赶回你家去,还在溪水头的那个山凹里对,巴特儿大叔!” “谢谢你们,等晚上请你们吃羊!”牧民巴特尔很是放心的去找马了。 乔术听到这里,面上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要不要这么离谱,现在的牧民对军队这么放心的吗? 以前他们也是跟军队打过交道的,就算是皇帝亲卫,对待下民没有烧杀抢掠,也是看在军纪的份儿上,但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军爷。 哪里像黑石卫卒,竟然这么亲民,甚至能得到当地牧民如此爱戴。 是的就是爱戴,随着他们越往铜关腹地靠近,这一路上遇见的都是三三两两的牧民部落。 而每到一处,那些牧民还给士卒们准备奶茶,烧的热水,还有商量下次去雀县,把他家的羊也带上等等。 而士卒们也很乐意帮助牧民们,修整栅栏,寻找丢失的牛羊。 两方这种和谐的气氛让车上的王炙都觉的诧异万分。 后面乔术实在憋不住,凑到冯禅跟前问道:“冯队长,这些牧民你们都认识吗?” “不认识啊!” 乔术: 冯禅龇着一口大牙道:“聊聊不就认识了吗?再说都是老乡,帮个忙顺手的事情嘛!” 见他表情太过自然,乔术实在不甘心,“他们,不怕你们吗?” 冯禅转过头盯着他道:“乔偏将,我们可怕吗?” “黑石卫军纪严明,实在是世间少有,”乔术有些歉意的感叹,他只能将之归功于黑石卫军纪。 “女君说过,军民之义,犹鱼之于水,他们为大夏纳税,供养社稷,烽燧既举,子嗣赴边,说不定他们的儿郎就在哪处为大夏拼杀。” 冯禅继续道:“皆我同根,当以父老之礼,乡邻之情待之。” 听闻此话,乔术只觉的心头大震,他把这话转述给王炙,感慨道:“此乃国之重器。” 带上羊,虽然速度慢了许多,但是傍晚的时候总算赶到了下一个扎营地点,结果一看好嘛,上次他们扎营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个小型集市。 大家见黑石卫卒到来,都热情的上来推销自己的商品,“哎!马奶酒,尝一尝,拿到铜关也好卖的。” “哎,刚宰的羊娃子,炖肉汤好的很。” 巴特大叔已经从后面赶回来,非要把一只羊送给他们吃,“我们不能要,这是军纪军规。” 最后冯禅无奈只能在巴特尔小女儿含情脉脉的眼神中撂下银子落荒而逃,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第340章 调查 得到拓跋烈应允的阿史纳,带着百人团,气势汹汹的去找金人的麻烦,而铜关里却没有这般平静。 “混账东西,如今他们都快打起来,你们才得到消息,这群酒囊饭袋,老夫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都督府中,奢华无比的房间内,一个须发灰白的中年人把手中的折本砸在汉白玉地砖上。 他头戴梁冠,身穿续襟勾边的曲裙深衣,外面的罩袍金线纹绣尽显富贵,腰间的名贵的暖玉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 “启禀都督,这都是卫营整出来的幺蛾子。”跪倒在地的侯亮,白着脸徒自辩解道。 杨茂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盯着侯亮,那阴鸷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都督,都督听我说,都是黑石卫在商街上开了一个铺子,结果动不动就没货了,这才让那些金人和蛮人打了起来。” “让他们把货直接卖给我们,他们还不愿意,非要自己开铺子”侯亮嘴快速说着,但声音越来越小。 皆是因为,杨茂站在他身前,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睛,此刻离他的脸不到一尺。 他似乎都能闻到,杨茂身上的血腥气味,侯亮瞳孔微缩,他知道都督真的生气了。 杨茂站起身,温和的拍了拍侯亮的肩膀,“我说过,不要招惹黑石卫,你听我的话没?” 肩上一股巨大的疼痛,侯亮顿时冷汗岑岑,然而这还没完,那只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 杨茂背过身,用软丝绢擦了擦手上的血,淡淡道:“谢云那个老家伙,不好惹。”所有卫营里,只有黑石卫的传承不断,且也因为黑石卫撑着,所以他们对待卫营中的军籍户,迟迟不敢下手。 惹急了那老家伙可是敢翻脸,所以他这几年都没有明面上动手,只让下面的人慢慢消磨卫营的士气。 但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更不可能对黑石卫做些什么了。 “让下面的人仔细探查,最好联系两部,看能不能联系两部和谈。”他接到最新的消息,启帝可是不愿意看道西北在出什么变故,作为一个为君分忧的好臣子,怎么能不什么都不做呢? 接下来的两天,杨茂的手下频繁联系旧金,和拓跋部,希望两部能坐下来和谈,杨茂在西北深耕这么久,在外也是有两分颜面的。 所以最终以旧金向拓跋部让出月亮湾当做赔礼,这才满足了阿史纳的胃口。 此时还是那间亭子里,谢娴和嵇仓相对而坐,小童依然在旁边的铜炉边看火。 \"如此看来,这杨茂和旧金果真有联系,\"嵇仓开口道,早些时候就听闻,杨茂和旧金关系不一般。 从商道就能看出,旧金垄断商路,杨茂也乐的从中分一杯羹,这样来往的货物,就只能从他们的手中过一遍,不仅不用交税,而且交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都督府,建造的规制堪比王府,且杨茂嗜好华服美人,几年间搜集了不少财货送进都城,具体是给谁送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都是嵇家得来的消息,谢娴对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没啥兴趣,但是杨茂对黑石卫的态度来看,那是敌人无疑了。 “令君不必担忧,金人与拓跋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谢娴不急不缓道。 如今她也没时间拖下去了,本来还担心,金人会给拓跋部赔些财货,她要插手就不太方便,却没想到竟然是月亮湾,巧了不是,在谢娴看来,月亮湾从来都不是金人的。 “女君可有妙计?” “妙计没有,就是自家马儿该进圈了。” 谢娴低头吹茶叶沫子,心里怀念起,雀县的清茶,这茶汤实在不是她的菜。 月亮湾,草场金人的营帐中,侯亮奉了杨茂的命令,拜访金刀家族,在库不提的营帐里,两人相见恨晚。 “库不提孟克,你确定这月亮湾你们来之前这几顶帐篷就已经在了?”侯亮带来的二十骑,其中就有精通刑侦的高手。 他这次来可是做足了准备,因为谈判的时候,库不提就一直在说,他们是被冤枉的。 虽然因为杨茂还有金人贵族的施压,库不提同意了让出月亮湾给拓跋部作为赔偿,但他很不甘心,然后联系了与他关系要好的侯亮,调查此事。 “妹婿,我不甘心啊,我们好容易得了个草场,还没待几天就要让出去。” 其实让个草场给拓跋部,他们也就是仅仅损失了一块放牧的地方而已,最让他心疼的是将离草的采摘,那可是一斤能换一两银子的好东西。 他们就摘了这么几天已经赚回来几百两银子了。若不是这回事,他都打算在月亮湾长驻不走了。 侯亮听见库不提的称呼面上有些不喜,心里很想解释一下,库不提的妹妹,是给他做妾,而不是夫人,喊妹夫就有些僭越了。 但他素来八面玲珑,和金人的关系还要靠库不提来维系,只要能得好处,叫什么都无所谓。 听着库不提的哭诉,侯亮撇嘴,这月亮湾因为黑石卫商铺的收购,生生被两部当做了宝地,若没有价值拓跋部也不可能要这片地方当赔款。 “来之前就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侯亮此刻只能按下性子,继续问道。 虽然库不提不怎么聪明,但是他做事一般不会骗人的。所以听他说这事不是他们做的,那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有两个仵作,蒙着面巾,对尔汗的残存的尸体挑挑拣拣,过了两刻钟,终于有了发现。 “这尸体看样子死了快有半个月了,而且是在水里泡了挺长的时间。” 那仵作皱眉,若不是看在都督府的面子上,他们才懒得管这闲事。 库不提惊喜道:“我就说,半个月前,我们还在西边的草坡上,没过来呢!” 侯亮却不急:“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死前,腿部受创严重,其头部也曾遭重击,其他就看不出来什么了。”仵作对于地上这一堆骨头也是无语。 他们是验尸,而不是验骨头棒子,这人都被秃鹫吃的七七八八,如今只有头,还有零星的骨头能找些线索其他就没办法了。 第341章 夜袭 从仵作这里的线索只能判断死亡时间,但是不能说明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库不提他们来之前这几顶帐篷到底是谁在这里。 经过一系列盘问,只知道,他们来时候人已经跑了,“一只羊都没留下,只有几匹野马?”侯亮喃喃自语,只觉的蹊跷,如果是牧民,羊的价格比不上马,那走的时候定然是要把马先转移。 而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羊一只没留, 马却留下来了不少。 随后侯亮又问:“那些马为什么没带走?” 库不提身边的副官,回道:“那些是刚抓的野马,这些马还没有被驯服,出了圈可不怎么听话。”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驯服,野马也渐渐的融入了他们的马群,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报~,在那些帐篷里有其他发现!”一个卫卒上前,很快地上摆了一小堆木条和木板。 “这是什么?”他们当时检查帐篷,也见到这些木头了,但都没当回事。 那仵作眼尖,他转了一圈,看这几节木头,越看越眼熟,三两下,就拼出了个农家常用的八撇凳。 这可是草原上不常见的东西,虽然铜关内,乡民也有用春凳的,但是游牧民族迁徙中,木质家具就那几样,而春凳明显不包含在内。 电光石火间,众人显然想到了什么,帐中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侯亮万万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自家身上了。 心里p,但脸上的表情维持不变,而此刻,对面的库不提心中惊疑不定。 “这东西,是你们汉人常用的,不知候监军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大哥,草原这么大,或许是有人带过来的呢,光一个春凳也不能说明什么?”眼见着帐里的气氛越发紧张,侯亮连大哥都喊出口了。 库不提神色定定的看着侯亮,两人僵持半晌,他突然大笑出声:“妹婿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这事,你可得帮我好好查。” “那是自然!” 侯亮铁青着脸,现在已经不是帮忙的问题,而是一定要查清楚,或者找人来背锅。 其内心却打定主意,自己正愁怎么找黑石卫的麻烦,这不就有个现成了的吗? 晚上的时候,侯亮被‘热情’的挽留下来,吃肉喝酒,还有美人。 库不提想着,这事只要和汉人有关,怎么的也要敲铜关一笔,自己的损失总算有人来补。 而侯亮却是心不在焉,怀里的异域美人,上下其手,脑子里却想的是,这事怎么和黑石卫联系在一起。 宴会持续到很晚,两人各怀心思的睡下了,而此刻远处的山坡上,牛二和刘昱两人带着一队人已经摸了过去。 今夜没有月亮,地面上能见度有限。 大部分汉家士卒都有雀蒙眼,但随着谢娴每三天一次的肉食供应,黑石卫大部分人的夜视能力都恢复了,夜间赶路还是没有问题。 三个十人小队,分三个方向摸到马圈边上,悄无声息间,把围栏打开一个口子,马群被惊扰,打了个响鼻,见到是熟悉的两脚兽也没太大的反应。 刘昱找到头马,翻身上去,吹了个长哨,往围栏缺口处跑去,而其他几个方向,地上的草堆燃起大火,马群顿时骚动起来。 马群如同无头的苍蝇,在围栏中狂奔,听到放马的长哨,又见到头马带头往外跑,立马轰隆隆的跟了上去。 马圈旁的营帐中,本来喝的迷迷瞪瞪的守卫,听到声响顿时掀开帐子探头出来,刚一睁眼,就见到,乌压压的马群从帐子门口疾驰而过。 他骂骂咧咧:“这时候放马?太早了,嗯?”看着四周漆黑的天空猛然意识到不对。 “敌袭,有人偷马了?”随着他的话音刚落。 无数火把从天而降,沾在帐篷上灭不了。马群轰隆隆的远去,没入黑夜里,但地面的震动越来越近,表明还有马过来了。 是敌人,还是马群。 金人武士披着衣服从帐中奔出,手拿着武器茫然四顾,伸手不见五指。 嗖嗖几声,黑暗里飞出数十只长矛,把金人武士钉在地上哀嚎不已。敌人在暗,而他们在明。 因为天太黑,营帐已经是一片火海,他们还没看清楚敌人来的方向,就已经被射杀。来人故意围住外围,不让他们逃出火海。 惨叫声此起彼伏,火势愈演愈烈,有见势不对的立马向着湖水冲过去,三两下就投入水中,但这还没完,他们刚松一口气,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掉了被烧死的命运。 就见两三个火把划出一个弧度,落入湖中,漆黑的水面上,明黄色的火焰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 “这是什么,啊!啊!”有人站在湖边上,看这湖面上不同于水的粘稠黑色东西,好些跳入水中的人,也受不了了,纷纷往岸上跑,但是那黑色油状物沾在身上猛烈燃烧,任凭他们在地上打滚,如同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 库不提和侯亮带着几个亲卫找到了自己的马,因为马拴在帐子附近,侥幸逃过一劫。 他们聚集起了一批亲卫,顺着马群的方向跑出缺口,准备带人杀回去的时候,就见到了月亮湾,整个湖面烧起来的景象。 “这是火神的惩罚,太可怕了,水也烧起来了,活不了。”聚集起来的金人武士大乱,有些甚至丢下武器跪在地上不住的祈求神明。 库不提看到大势已去,只能带着剩下的一二十人逃走,但是谢娴可不会让他们跑掉打乱自己的计划。 嗖嗖几声,身后不断有人从马背上跌下来。 “这个方向不行,这是陷阱。”一旁的侯亮连忙说道。 他一脸凝重的看着倒下的金人武士,那带血的矛头,寒光闪闪,明显就不是草原能出现的武器。 “西边都是他们的人,往东走。”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库不提答不答应,马头一转,往铜关方向跑去。 库不提看着自己亲卫一个个倒下,也知道这是对方的陷阱,只能紧随其后。 第342章 相遇 一行人狼狈奔逃,黑夜里,身后紧跟着的马蹄声越来越多,戮战持续到后半夜,他们逃过了西北方的包围圈。 牛二等人不甘心,他们马上功夫不熟悉,和库不提这些个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来说,的确是弱了几分,但是等到天亮就好说了。 一路向着铜关追赶,而铜关的岔路口有追兵拦截,在付出了两个亲卫的生命代价后,侯亮只能带着库不提绕过城墙往关内的方向跑路。 谢娴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这群人虽然马术了得,但是只要不跟丢,且没有补给,追到人只是早晚的问题。 而此时,冯禅带领的新兵队伍,也在官道上,正往铜关的方向移动,王炙撩开车帘,看了看远处黄色的沙地,感叹于边关之地的荒凉。 “还有多久能到?”乔术掏出怀中的水囊猛灌了几口,才压下心中躁意。 “今天就能到,加把劲,大家到地方可以好好休息。” 因为天气炎热,众人都有些蔫蔫的。 这一路上虽然辛苦,但是比起战场拼杀,他们这运粮的任务已经很是幸运了。 灼灼的烈日下,地平线上的水汽蒸腾,让远处的景色瞧的不怎么清晰。 但是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道路尽头几个小点快速放大,冯禅眯起眼睛,看的不真切,对方快速接近,且毫不避让,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遂当机立断道:“各队,集结,龟甲阵!” 这条路离铜关只有十几里地,异族的小股部队也时不时的会来袭扰,前几次送粮的时候也遇见过,但他也不虚,他们这批运粮队近千人,就算对方有想法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吃的下。 众卫卒经过特训,对于龟甲阵早已烂熟于心,有条不紊的把推车,两两对接摞高,围成一个圆形,把手中的木矛,从缝隙中伸出,一致对外,每百人就近合圈,几个呼吸间,阵型已成。 而王炙等人,被圈入阵中,各个骑士把马车围在中间,警惕的看向圈外来人。 随着马蹄声接近,众人抬头望去,跑在最前方的是一个汉人军士,同行的还有十几个异族,他们身形狼狈,有人受伤带血,似乎是正在被人追杀。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坠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异族女郎,红纱遮面,胯下的白马神骏异常,她带领约有百骑不紧不慢的追赶前方十几人。 从冯禅看来,谢娴他们是不紧不慢,而此刻牛二和刘昱却都有些龇牙咧嘴,虽然以前巡防也骑过马,但马术并不如前面几人。 陡然间骑马追人半晚上,饶是他们也有些吃不消。 而冯禅等人此刻大气都不敢出,前面是十几人还好,后面那异族女人,身后跟着的异族武士明显装备颇为精良,他们这些只是新兵,手上也只有矛可以用,虽然对方只有百人,他们千人,但是人家四条腿,他们跑不过啊。 双方间距百米,前后两拨人他都不认识。 众人踌躇间,不知道该帮谁,前面跑的汉人军士,冯禅也没见过,但是和他一起逃命的腰跨弯刀,明显是金人贵族,而后面追的几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但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打了个手势,让众人按兵不动。 侯亮见到是汉军的军队,顿时大喜过望,远远的便开始喊,“我乃铜关都督府侯亮,众将若能伸手相助,必有重谢。” “我乃。”他高声求救,骑马向运粮队靠拢。 谢娴追到近前,见是自己人,她的速度便放缓了,身后跟着的几百人也慢了下来。 侯亮见到追兵似有忌惮,心中大定,顿时觉的底气十足:“你们这群逆贼,竟然公然围杀夏朝军士,还敢追我等入关到此地,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但回答他的,是一柄寒光闪闪的投矛,破空之声响起,旋转的柳叶铁矛擦着侯亮的脸颊钉在地上,止住去路,侯亮慌忙后撤,马声嘶鸣。 他退到一边,似有把运粮队当做依仗。 而此刻众人的眼神,却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地上的那只银光闪闪的短矛上。 这短矛就钉在地上,木杆还在微微颤动,而运粮队的众人却骚动起来,士卒们看了看地上的铁质短矛,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铁质长矛,反复看了几遍,挺眼熟的哈。 冯禅:。 侯亮和库不提,此刻也看清楚了运粮队众人拿在手上的武器,啊这!就问跑了大半夜,自投罗网是个什么心情。 “格老子!真能跑啊!你们。”牛二歪歪扭扭的拉着缰绳,骂骂咧咧的挤到前排。好几年都没骑马了,这一下跑这么远的路,颠的他屁股都要裂了。 好些新兵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的缩了缩头,“这不是牛魔王的声音吗?” 牛二负责新兵营训练,所以对他的声音,新兵们印象深刻,“嘘,就是牛营长的声音。” 随着事情朝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侯亮脸色煞白,他厉声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兵?” 回应他的是众人的沉默。 冯禅没吭气,他已经认出谢娴身后的一群人,还有自己的师傅,那前面红衣女郎的身份就不言而喻。 但因为有王炙等外人在,他不知该如何回话,索性就不出声。 而库不提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经是怒气勃发,他可不管这几波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但他能看明白。 这千人的汉家士卒明显和侯亮不是一伙的,而且搞不好和后面追他们的人还认识,这让他们的处境越发危险。 埋怨侯亮带的好路,让他们彻底失去了逃跑的希望,库不提心中戾气横生,一双三角眼四处打量,企图找到出路。 他一眼扫到王炙那与运粮队格格不入的马车,车上的黄色葛布顶盖,是汉朝的大官才能用的,且马车旁边装备精良的骑甲,无不昭示着马车里面的人不简单。 夏国官员,库不提双眼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用满语打了个呼哨,朝着王炙的马车一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十几个金人武士,纵马飞跃进入防御圈,朝着王炙的马车就杀了过去。 第343章 幕后之人 库不提等人被包围,想要活下来,只能擒贼先擒王,这王炙马车一看就是运粮队的大官,只要抓住他,用他要挟这些士卒,挡住后面的追兵,自己等人就还有生路。 运粮队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库不提等人已经杀了进来,众人都是新兵基本战力不高,一时间被库不提凶悍的打法惊住,没有做出合适的防守反击,一时间反抗抵挡的只有王炙身边的十几个骑甲。 “解开龟甲阵,速度,解开龟甲阵,包围,合矛。”牛二一声吼,众人顿时一个激灵,按照指示,快速变阵。 此刻,侯亮听见,那发出指令的竟然是他身后的追兵,心中再无一丝侥幸,他面带苦笑之色,只能跟着库不提突围进去,搏最后一线生机。 乔术等人本来在看戏,结果事情越发扑朔迷离,黑石卫运粮队,对于铜关的军士不仅不伸手相助,更诡异的是,那后面异族追兵竟然还和运粮队众人认识? 现在那军士身边的异族明显狗急跳墙,把他们当成押运粮草的主事,如今正拼了命的要杀过来。 乔术此刻心里感觉就像日了狗,什么仇什么怨,他们就是路过的啊!这运气太背了! 但这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只能拔剑护在马车左右。十几个金人武士,拼死突围,他们已经没了退路,只有抓到马车里的大官,才有一线生机。 库不提等人使出浑身的力气,手中的弯刀都被舞出残影,叮叮当当,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众骑甲被这疯狂的进攻,打的节节败退,而此刻因为他们混战在一处,黑石卫这边的弓箭和短矛派不上用场。 只能靠近战了,牛二的指令下达,让众人持矛向前,往中心压进。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就把你们的大官杀掉,”库不提用汉话高声喊道。 他用带血的弯刀劈落车帘,露出里面端坐的王炙。 王炙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被当人质的不是他。 乔术按住手臂上的伤,惊怒不已,“大胆,你们竟然敢劫持当朝御史?” “御史?” “竟然是御史?”士卒们哗然,就连谢娴身后的黑石卫中都有些骚动。 “怪不得车里的人鲜少露面,原来是朝廷御史。”卫卒们窃窃私语。 库不提惊喜,自己抓了个大鱼,顿时张狂的笑道:“你们的御史在我手上,最好识相的放我们离去,不然你们的大官死了,你们也讨不了好。” 而此刻的侯亮却往后撤退几步,这事情咋就这么衰,他面露复杂之色,都是什么事儿啊,自己是铜关都督府军士,带着金人劫持当朝御史,库不提可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身后的追兵和眼前的运粮队是个什么关系,现在都没搞明白,如今又整着死出,感觉左右都是死,心累。 但没等他纠结多久,谢娴便帮他做了选择。她弯腰从侧袋中抽出两把铁矛,谢娴手上的黑石戒在阳光下显露出温润的光泽。 ‘噗嗤’一声,库不提脸上的笑意还未收敛,低下头就见自己胸前被一杆铁矛钉在黑桐木打造的车辕上。 矛身通体银白色,长两尺。比木矛细了一圈,中部镂空,如同兰叶,明明是大杀器但却给人一种轻灵,姿态优美的感觉。 这柳叶矛扎在车辕上,嗡嗡直颤。库不提的血液顺着矛杆中的放血槽,哗哗往下淌。 离得最近的王炙眉头微皱,放下挡在前面的袖子。上好的丝质锦袍被溅上血点,他的车脏了。 而库不提一死,其余的金人武士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没怎么反抗就被拿下。 “求上官饶命,在下是铜关都督府监军侯亮。” 此时最后的机会已然失去,侯亮知道此刻只能求御史大人看在都是大夏官员的份儿上,留他一命。 但此刻王炙没有理会他,透过车帘,瞧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红衣女郎道:“你该求的不是我,而是谢家女君。” 见自己的身份被点破,谢娴扯下面巾,勾唇一笑:“好久不见,王郎君。” 两人对视一眼,但是彼此面上都没有熟人相见的欣喜。 谢娴拿不准这司徒校尉跑铜关来作甚,而且摇身一变还是朝廷御史的身份,是来监军杨茂的,还是来给她找麻烦的,若是给她找麻烦的,不如。 而乔术几人见到谢娴那张标准汉家女子的脸庞,心中明白这竟然就是谢家女君。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库不提一行人,死得死伤得伤,明明危险已经解除,但谢娴身后的一众黑石卫骑在马上只沉默的看着他们,没有放松,也没有其他动作。 加上他们还被运粮队围着,虽然没有被长矛指着,但是乔术还是感觉到了似有似无的杀意。 就说刚才那金人武士用上位的性命威胁,结果得到的是谢家女君毫不犹豫的天外飞仙,一矛送命,什么人质,在谢家女君眼里,不存在人质,死就死了。 为什么? 乔术此刻心态都快崩了,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的被针对,好不容易安全了,结果自己人也要杀他们,呜呜,这也太冤了! 而侯亮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王,王郎君,在下真不认识他们啊,我在金刀部做客,只为两族交好,谁知道他们夜袭,所有人都死了,呜呜。” 侯亮此刻已经语无伦次了,他看出这个御史在那女人那里还有点地位,索性就把昨天的事情都说了,主要就突出一个自己有多无辜。 王炙斜了他一眼,“你确定你真不认识他们吗?” 侯亮愣住了,回头往谢娴那边望去,刚才御史所说的什么谢家女君,嗯? 谢家,黑石卫,女君? 这时谢娴身后走出一人,他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下面的汉人发髻,泗己嘲讽的笑道:“候监军,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侯亮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原来真的是你们,黑石卫,铺子,金人和拓跋部,那人也是你们杀的,你们想做什么?” 他心中闪过,黑石卫在铜关开了铺子以后两部关系急速恶劣,他豁然开朗,如此种种,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第344章 同盟军 侯亮歇斯底里吼道:“你们利用商铺,挑起两族争斗,还杀了鹰部的人,栽赃嫁祸给金刀部族,你们这是忤逆朝廷,倒反天罡,黑石卫出兵,没有朝廷政令,你们这是叛国。” 越说越上头,此刻他已然明白,自己生路断绝,因他亲眼目睹黑石卫所做之事,万万没有让他活着的道理。 索性自己不能活,那就多拉些人下水,朝中御史,琅琊王氏,合该陪他一起! 侯亮双眼通红,如同孤狼的垂死挣扎。 ‘反正都是一死,那就一起死。’ 侯亮的话,运粮队众人却哗然,他们不懂侯亮前面说的话,但他后面说的叛国,却是听明白了,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正当牛二准备上前说些什么,侯亮喋喋不休的话却戛然而止。 只见他胸前透体而出一节短矛,那柳叶般的矛尖轻易就破开他身上的制式皮甲。 “嗬嗬,为什么”侯亮费力的转头向后看去,只见到沉稳肃然的贵气公子,轻描淡写的把铁矛从他身体里抽出,鲜血顺着矛尖往下滴,溅起干燥的尘土。 随着他的倒下,微风拂过王炙那月白色的章服,遮住了侯亮脸上已然凝固的不甘之色,最后只听见那王家御史说道:“什么都督府军士,本御史从未见过。” 众人: 乔术接收到王炙的眼神,立刻意识到,他们必须要表明立场,福至心灵,“贼寇猖狂,袭击朝廷御史,竟然还有人假扮铜关军士,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说着还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牛二几人:还能这样,见识到了。 谢娴策马上前,看这地上侯亮的尸体,心中感叹,真不愧是王家的排面,这反应速度,她还想着杀还是不杀,结果一转头,人就已经把接下来的剧本安排好了。 王炙出手杀了侯亮,不认可官面上的身份,那么她们这次追击就完全合情合理。而且相当于王炙接下了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见过王御史,”谢娴亲切问好,此刻她才在众人面前真正的承认了王炙的身份。也代表着解除了对王炙等人的敌意。 乔术和一众骑甲,这才松了口气,这谢家女君如此威势,若一个不小心,他们这群人真的有可能原地消失。 王炙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谢娴,心中暗道,骑在马上和上官问好,这谢家女君的礼数,还真是。 “女君可是没有收到镶王世子的回信?”王炙意有所指道。 他虽然挂着的是御史的名头,禹王和启帝的拉扯不是决定性的因素,而王炙便是关中氏族们派出的代表。 谢娴秒懂,“原来是你。”当初和李游谈条件的时候就越好,不管谢娴带不带兵,他们都会派人来实施挑拨两部相争的计划。 但是没想到拖的时间这么久,见到鸠子夫谢娴就气的牙痒痒,所以为了速战速决,才亲自下场推动计划,如今两部快要打起来的关头,这名义上带兵之人才出现。 王炙眼瞧着谢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随我来。” 他瞧了眼正在修整的众人,又看了眼正在清洗车辕的乔术,只能牵过一匹马,翻身上去,跟着谢娴往外走去。 夕阳下,一望无际的戈壁上,一红一白的身影骑在马背上,男俊女靓,使得天边的红霞都火热了几分,但是离得近了就听见。 “李游怎么这么坑,说好的一个月,结果呢?” “到底什么时候开战,在等等都要入冬了。” “还有,你们速度怎么这么慢,在来晚点,刚好给两部当人质吗?”谢娴一句接一句,点名李游,实则是把联盟从上到下都骂了个遍。 王炙听得心中好笑,没想到威风赫赫的谢家女君,竟然如此爱抱怨,说起李游,那脸上的嫌弃之色简直不要太明显。 “当初禹王与陛下约好,筹集粮草就行事,但没想到后续”说到底,他们也被启帝坑了。 但如今也来得及,汉家打仗历来都讲求个师出有名。 提起启帝,谢娴直接白眼翻上天。这拉货,怎么还没被人踢下台。 她没有说话,但王炙从她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几分,暗暗皱眉,对于谢娴如此不羁的性情有些了解。 “这是前两天收到李游的信。”王炙从怀里掏出信件递了过去,他们两人初见,从今天的行动就知道,谢娴这边已经不是简单的挑拨了,他想知道具体的计划。 那就必须取得谢娴的信任,谢娴的抱怨,其实也在试探他到底知道多少,与其遮遮掩掩,相互试探,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摆明车马,让谢娴相信他们是同盟。 所以才有了一矛杀侯亮的那一幕。 谢娴接过信展开快速扫了一眼,里面说明了,如今关陇同盟军撑不住多久,让王炙赶紧行事,希望能有所突破,云云。 后续还写明了一些近期的物资情况。 这封信足以证明,王炙在同盟军中的作用,而他也希望得到谢娴的支持,便宜行事。 但谢娴看着信,眉毛蹙紧,一脸怒色的冲王炙道:“你们既然这么有钱,怎么才给我这么点,加钱,必须要加钱。” 王炙:果然李游说谢家女君爱财,诚不欺我。 让你看信,重点是这个吗? 王炙无法,最后在许诺了各种补偿条例之后,谢娴这才把他们如今的计划合盘托出。 月亮湾的据点没去,那边如今有人在收拾后续,而且他们的营地也需要转移,等过两日有人发现不对,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谢娴抛给王炙一块木牌,“这是黑石卫迂牌,可调动五百卫卒,凭借着此牌,去黑石商铺寻一个叫曲青的人,具体计划你两商量,我只要结果。” 说完这话,谢娴调转马头跟上大部队往草原深处走去。 乔术见到谢家女君走远,打马上前道:“上位,我们直接进城吗?” 对于联盟的计划乔术也知道几分,刚才两人谈事他不便离得太近,但看王炙的表情,想来已有收获。 “进城。” “诺!” 第345章 战端 谢娴走后,王炙骑在马上,手中把玩着黑色的谢氏迂牌,心中暗自盘算,看来他原计划中接管谢家黑石卫的打算是行不通了。 若谢娴是个普通女娘,那么手下定然有人帮忙掌管军队,他身份高贵,只要拿出朝廷御令,便能让黑石卫为他所用。 但如今看黑石卫中谢娴的威望正盛,显然这条路行不通了,谢娴身边带着的五千士卒已经不用想了,那么边防中的黑石卫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别看谢娴给牌子给的痛快,但是军队可不是这么好带的,这感受在看到商铺里面黑石卫众人的伙食之后,王炙尤为深刻。 什么家底啊,竟然给士卒吃肉,还是上好的羊肉,等见到曲青之后,乔术人已经麻了。 纵横门人给一个小小世家子爵当门客,你们是怎么想的,是他太久没出都城了吗? 乔术看着和王炙你来我往的打机锋,还游刃有余的曲青,感觉世界已经颠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纵横家虽已没落,但是能从先秦时期承传至今,那都是有底蕴的,而且联合纵横之术,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如今大夏的形势,最是需要这种人才。 没想到啊!竟然在这个小小边城能碰见纵横家门人。 “不知先生可有师兄弟,君之智略,天下无双,每闻君一言,便觉豁然开朗,有如春雷之振,令人耳目一新。国事多艰,实需如君这般能运筹帷幄、纵横捭阖之士。”王炙真挚的表情,邀请道。 他们前几年对于纵横家的确不看好,但是如今在听了曲青和谢娴的策略之后,如醍醐灌顶。 对于擅长外交、政略、游说的纵横家来说,制定对外政策和战略部署,才是他们的长处。 心中懊悔自己等人短视,却又开始羡慕谢娴用人看人的眼光精准,更是得知谢娴竟然收拢了纵横家所有的门人之后,酸的不行。 站在门外的乔术,此刻也不好受,王炙在里面挖谢家女君墙角,站在外面的姜虎听见此话,却是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大有一言不合,就把他俩都赶出去的架势,乔术面露苦笑之色,他自打跟着王炙办差以来,还没如此憋屈过,昨天见面差点被嘎,今天估计也不好过。 想到这里他又扫了一眼黑石卫铺子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汤吃肉的士卒,他们虽是嘴上不停,但那眼神似有似无的在他胸口,脖子上晃荡。 尤其是对面斜靠在木墙上的姜武,这是黑石卫将官!姜武手中的朴刀,虽然被布条缠住,但是其露出来的一小节银亮色的刀纹,就显出其不凡。 旁边零零散散的黑石卫卒,胸前带的银白色甲片,行走间露出腰间的匕首,短矛,还有崭新的铁头皮靴。 光这身行头,都赶上御林军的装备了。他们先前打算,靠财货收买军士,如今对于他们这个打算产生怀疑。 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个骑甲,那眼中羡慕的眼神,啊这,他们这二十骑,也是王家花了大价钱,淘换装备了好。 如今能有一身两档铠,已经算是奢侈,若是光明铠,那是五品以上的将官才有的待遇,而且这东西还得自己掏钱买,或者皇帝赐予。 乔术身为司隶校尉偏将,乔氏旁支,家中算是小富,平日里身上也才穿了袖凯和护心镜,就这还要小心翼翼养护。 哎,人比人气死人。 屋内,对于王炙的邀请,曲青有了一丝心动,但是一想到以往世家对于纵横门人的种种,他面露复杂之色,表情淡淡的推拒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把他们当什么了? 还不如跟着谢娴,虽然东家爱偷懒,但是有事真上啊。 说按他的计划行事,就能做到丝毫不打折扣,就算出了纰漏,也没有责怪推诿,而是对计划进行复盘,大家谁有错谁担,有过就改,无则加勉。 王炙见到曲青的决心,觉的不能理解,但只是疑惑了一瞬就放下了,如今这些都是小事,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两部争斗,而有了曲青这个大杀器。 各种挑拨离间的手段比他当初设想的还要周密,从底层民众的矛盾到高层需求,面面俱到,到时候不打都不可能。 听的乔术嘴角直抽抽。心中暗道,果然,大家排斥纵横家不是没道理的。 不出所料,金刀部月亮湾被袭击,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惹的旧金贵族,纷纷找寻凶手,人死了是其次,但月亮湾,是金刀部的马场,他们部落里百分之六十的马都放在月亮湾。 结果被人一锅端,三千多匹马的损失可不算小数目,就连旧金王族,也会肉疼的。 在这档口,拓跋部阿史纳又上门来收土地,约定好月亮湾给拓跋部当赔礼,但如今金人正在气头上。 阿史纳此番动作,直接戳到金人的肺管子上,炸了。 两部在月亮湾就展开了小规模的冲突,阿史纳留下五十多人的蛮人尸体,逃回逐日王营地。 金人这边也不好受,后来有人在其他地方发现了当日在月亮湾被袭击侯亮带去的那个衙门仵作。 他浑身被烧伤,被人发现时已经时日无多,死之前透露,他看见了蛮人向他们扔火油,而月亮湾的水面上的确还飘着黑色的油状物,一点即燃。 且黑油这东西只在黑山下才有,那里是鹰部的地盘。这一有力的证据,肯定了金刀部就是被阿史纳派人袭击的。 两部再也没有废话,都在积极备战,召回战士。 见到两部真要开打,杨茂顿时也坐不住了,手下的侯亮失踪,他一边派人找,一边抽调边防卫卒,加紧戒备。 心中焦急万分,若两部真的打起来,引战到铜关,就是他这个都督的失误。 此刻杨茂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王炙哭诉道:“王御史,你可要替某求情,这两部起战端,我这拦都拦不住,万一哎!” 坐在矮几对面的王炙,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都督莫要太过忧虑,只要保住铜关无恙,还有转圜的余地。”嗯!大概! 第346章 底细 对于面前这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铜关都督,王炙心中甚是不喜。 眼睛瞥过,这屋中富丽堂皇,桌上的金漆摆件,墙上的挂画皆是大家真品,地面铺呈的汉白玉地砖晶莹剔透,哪一样都不是他这个铜关都督俸禄所能供得起的。 且杨茂是偏将出身,身后没有世家支持,这些财货从何而来? 王炙按下心中的厌恶之色,垂下眼。 耳中响起,杨茂的吹捧之言:“御史高门华胄,才情横溢,宛若芝兰玉树,生于庭阶。今少年得志,更显家学渊源,实乃吾等楷模” 对于杨茂的马屁,王炙微微颔首,面上没什么表情:“都督忠勇可嘉,十年戍边,劳苦功高,国之柱石也。” 两人你来我往,商业互吹,乔术守在门前,听着这些没营养的话,撇了撇嘴,心中暗自比较,杨茂这拍马屁的水平可与都城那些人差远了。 昨天他们递上拜帖,今天一早杨茂就亲自派人来接,对于王炙这个朝廷御史,可谓是做足了面子。 不论是琅琊王氏的身份,还是王炙身为司徒校尉皇帝近臣,在朝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殊荣。 所以面对王炙的时候杨茂这个铜关都督显得诚惶诚恐,尽显武人卑微姿态。 他今日特意沐浴,头戴梁冠,花白的头发紧紧的束起,显得满是横肉的脸更大。 带着谄媚的笑,肥壮的身体紧紧的裹在衮服中,远远看去像是被捆的肉肠。 乔术转过脸,实在有些辣眼睛,心道怪不得杨茂当了快十年的守将,就这尊容,估计启帝也不耐烦看到他! 听着屋里杨茂还在夸赞王炙,乔术不耐听这些。 他面露倨傲之色扫了一眼都督府的亲卫,看到他们脸上讨好的笑容,憋在心口的气散去不少。 这才对嘛!以上位的身份,怎么会遭冷待,绝对不是他们的问题。 但一想到几百骑甲沉默的站在红衣女郎身后,就算面对朝廷御史也杀意满满,他心中就止不住的后怕。 黑石卫卒们眼中只有谢家女君而没有朝廷,又想到谢娴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对待身为琅琊王氏和朝中御史双重身份的王炙,没有半分敬意。 哎!国朝声威不震边陲,谁让人家黑石卫卒吃的都是谢家米粮,上位没有半点底气,这怪得了谁。 屋中两人谈完,杨茂竭力表现自己,拍着胸脯说要使人去两部说和,在御史面前争取表现,而王炙只是不置可否的夸赞几句,并未在多言。 王炙走后,杨茂吩咐道:“派两个人去金人那里,探探他们的底,告诉黑水谟劼,适可而止。”不然影响到了商道的生意,他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御史那里”亲卫迟疑,刚才主上不是答应御史要尽量说和吗?如今却。 杨茂面色阴沉,嗤笑一声:“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哄几句乐呵乐呵,怎能当真,若不是看在他出身琅琊王氏的份儿上,哪值得老夫在这浪费口水。” “驿站那里,交代他们,吃的喝的以最高规格安排好,若出了纰漏他们就都别活了!” “诺!” 王炙以御史的身份,对铜关事务进行查验,当然也就是做做样子,他白天在城里观景采风,晚上回驿站歇息,后面几日上门拜访了嵇仓,两人相见恨晚,吟诗作对、煮茶烹酒,好不快活。 这消息传到杨茂耳中,顿时放心下来,他后面几次求见送美人美酒,王炙都避而不见,如今一想,王氏嫡子,什么没见过,不吝女色也是正常。 文人只和文人玩到一起,天天在一起就聊那些不着边际的事,美其名曰清谈,难怪能与嵇仓混到一处。 至于他被冷落,无所谓,身为武夫,他已经习惯了,哼!虽然心中不爽,但这才符合他心中世家子一贯的作风。 嵇府,凉亭中,午后的微风拂过,水面的零零散散的荷叶舒展,深深浅浅的绿意,给众人带来一丝凉爽。 “仓公,这芙蕖可是花了力气才种活的。”王炙指着水中零星的几片叶子。 嵇仓苦笑道:“可不是,前几年过了冬就活不了,这里冬日太冷,夏季也短,不等花期到,就又冷了,哎。” 似是因为这荷花勾起了嵇仓的伤心事,王炙淡淡一笑:“仓公可问过谢家女君,我在雀县城外,田地里见到他们引种的白叠子,却是长势旺盛。” 王炙回想起,雀县西城门外,那成片的白叠子,绿茵茵的一片,一直延伸到河岸边。 那些白叠子种的横平竖直,田垄也是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心情开阔的舒畅感。 那田埂上的筒车,吱呀作响,不用人力就能把水渠中的水引上田埂。 那么大一片地,耕作之人却寥寥无几,当时他有心探究,但终究是时间不多,所以只匆匆瞧了一眼,便上路了。 如今想来,这雀县作为谢娴的大本营,背后定然没这么简单。 “哦?上位对于农植之事也有研究?”嵇仓有些好奇,他不知为何王炙突然提起这个,但听他说起雀县,才反应过来这是借他之打探谢家女君的事。 “略懂一二罢了,如今灾祸频发,太仓令上书,已然两年没有满仓,说出来徒增忧虑罢了。”王炙面露忧色。 “哎,朝中诸公定然有应对之策,我等闲人,看看叶子也就知足了。呵呵!”嵇仓笑的洒脱。 见他不愿提及谢娴的事,王炙也不打算绕弯子,“仓公可知谢家女君在草原上所行之事,想来已有月余。” “老夫哪管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许是有事要做!”嵇仓面露微笑,着重了‘你们’两个字,他呆在边城却也有消息渠道,谢娴为什么来,你不比我清楚。 如今还来问我打听人家小女娘的事,这路子绕的有些远啊! 看着嵇仓脸上的揶揄之色,王炙摇头苦笑,“仓公想多了,谢家女君如此巾帼,小子只是好奇罢了。”第一次见面要不是反应快,差点就地被埋,如此做事不讲规矩,谁来都得掂量几分。 第346章 底细 对于面前这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铜关都督,王炙心中甚是不喜。 眼睛瞥过,这屋中富丽堂皇,桌上的金漆摆件,墙上的挂画皆是大家真品,地面铺呈的汉白玉地砖晶莹剔透,哪一样都不是他这个铜关都督俸禄所能供得起的。 且杨茂是偏将出身,身后没有世家支持,这些财货从何而来? 王炙按下心中的厌恶之色,垂下眼。 耳中响起,杨茂的吹捧之言:“御史高门华胄,才情横溢,宛若芝兰玉树,生于庭阶。今少年得志,更显家学渊源,实乃吾等楷模” 对于杨茂的马屁,王炙微微颔首,面上没什么表情:“都督忠勇可嘉,十年戍边,劳苦功高,国之柱石也。” 两人你来我往,商业互吹,乔术守在门前,听着这些没营养的话,撇了撇嘴,心中暗自比较,杨茂这拍马屁的水平可与都城那些人差远了。 昨天他们递上拜帖,今天一早杨茂就亲自派人来接,对于王炙这个朝廷御史,可谓是做足了面子。 不论是琅琊王氏的身份,还是王炙身为司徒校尉皇帝近臣,在朝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殊荣。 所以面对王炙的时候杨茂这个铜关都督显得诚惶诚恐,尽显武人卑微姿态。 他今日特意沐浴,头戴梁冠,花白的头发紧紧的束起,显得满是横肉的脸更大。 带着谄媚的笑,肥壮的身体紧紧的裹在衮服中,远远看去像是被捆的肉肠。 乔术转过脸,实在有些辣眼睛,心道怪不得杨茂当了快十年的守将,就这尊容,估计启帝也不耐烦看到他! 听着屋里杨茂还在夸赞王炙,乔术不耐听这些。 他面露倨傲之色扫了一眼都督府的亲卫,看到他们脸上讨好的笑容,憋在心口的气散去不少。 这才对嘛!以上位的身份,怎么会遭冷待,绝对不是他们的问题。 但一想到几百骑甲沉默的站在红衣女郎身后,就算面对朝廷御史也杀意满满,他心中就止不住的后怕。 黑石卫卒们眼中只有谢家女君而没有朝廷,又想到谢娴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对待身为琅琊王氏和朝中御史双重身份的王炙,没有半分敬意。 哎!国朝声威不震边陲,谁让人家黑石卫卒吃的都是谢家米粮,上位没有半点底气,这怪得了谁。 屋中两人谈完,杨茂竭力表现自己,拍着胸脯说要使人去两部说和,在御史面前争取表现,而王炙只是不置可否的夸赞几句,并未在多言。 王炙走后,杨茂吩咐道:“派两个人去金人那里,探探他们的底,告诉黑水谟劼,适可而止。”不然影响到了商道的生意,他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御史那里”亲卫迟疑,刚才主上不是答应御史要尽量说和吗?如今却。 杨茂面色阴沉,嗤笑一声:“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哄几句乐呵乐呵,怎能当真,若不是看在他出身琅琊王氏的份儿上,哪值得老夫在这浪费口水。” “驿站那里,交代他们,吃的喝的以最高规格安排好,若出了纰漏他们就都别活了!” “诺!” 王炙以御史的身份,对铜关事务进行查验,当然也就是做做样子,他白天在城里观景采风,晚上回驿站歇息,后面几日上门拜访了嵇仓,两人相见恨晚,吟诗作对、煮茶烹酒,好不快活。 这消息传到杨茂耳中,顿时放心下来,他后面几次求见送美人美酒,王炙都避而不见,如今一想,王氏嫡子,什么没见过,不吝女色也是正常。 文人只和文人玩到一起,天天在一起就聊那些不着边际的事,美其名曰清谈,难怪能与嵇仓混到一处。 至于他被冷落,无所谓,身为武夫,他已经习惯了,哼!虽然心中不爽,但这才符合他心中世家子一贯的作风。 嵇府,凉亭中,午后的微风拂过,水面的零零散散的荷叶舒展,深深浅浅的绿意,给众人带来一丝凉爽。 “仓公,这芙蕖可是花了力气才种活的。”王炙指着水中零星的几片叶子。 嵇仓苦笑道:“可不是,前几年过了冬就活不了,这里冬日太冷,夏季也短,不等花期到,就又冷了,哎。” 似是因为这荷花勾起了嵇仓的伤心事,王炙淡淡一笑:“仓公可问过谢家女君,我在雀县城外,田地里见到他们引种的白叠子,却是长势旺盛。” 王炙回想起,雀县西城门外,那成片的白叠子,绿茵茵的一片,一直延伸到河岸边。 那些白叠子种的横平竖直,田垄也是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心情开阔的舒畅感。 那田埂上的筒车,吱呀作响,不用人力就能把水渠中的水引上田埂。 那么大一片地,耕作之人却寥寥无几,当时他有心探究,但终究是时间不多,所以只匆匆瞧了一眼,便上路了。 如今想来,这雀县作为谢娴的大本营,背后定然没这么简单。 “哦?上位对于农植之事也有研究?”嵇仓有些好奇,他不知为何王炙突然提起这个,但听他说起雀县,才反应过来这是借他之打探谢家女君的事。 “略懂一二罢了,如今灾祸频发,太仓令上书,已然两年没有满仓,说出来徒增忧虑罢了。”王炙面露忧色。 “哎,朝中诸公定然有应对之策,我等闲人,看看叶子也就知足了。呵呵!”嵇仓笑的洒脱。 见他不愿提及谢娴的事,王炙也不打算绕弯子,“仓公可知谢家女君在草原上所行之事,想来已有月余。” “老夫哪管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许是有事要做!”嵇仓面露微笑,着重了‘你们’两个字,他呆在边城却也有消息渠道,谢娴为什么来,你不比我清楚。 如今还来问我打听人家小女娘的事,这路子绕的有些远啊! 看着嵇仓脸上的揶揄之色,王炙摇头苦笑,“仓公想多了,谢家女君如此巾帼,小子只是好奇罢了。”第一次见面要不是反应快,差点就地被埋,如此做事不讲规矩,谁来都得掂量几分。 第347章 遭遇狼群 “哈哈!当真?可我听说娴娘子对联盟中人颇多抱怨。”前几日,谢娴心中烦躁就来找嵇仓聊天,然后对他疯狂吐槽镶王世子如何坑他的,听的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如今看王炙面上的无奈之色,心中猜测,果然这王家大郎已经是被骂过了,是!如此他心里就平衡多了。 他们同为关陇氏族,所以自然知道谢娴心中有怨气,念在她一个小女娘的份儿上,骂就骂,且人家虽说话难听但活没少干啊,被骂又少不了一块肉。 两人正聊着天,就见小童寻来。 嵇仓皱眉,平日里他接待客人,不会有人打扰。 小童看了王炙一眼心中忐忑,面上却又带惶恐之色,想来事情不小。 “说,王大郎不是外人。”他摆摆手道。 那小童喘了口气道:“刚侍卫来报,今早杨都督派人去两部说和,拓跋部的使者回来了,但金人的使者却被扣下了。刚才杨都督亲自率了一队亲卫出城要人去了。” 嵇仓与王炙对视一眼,两部都快打起来了,杨茂这个关头出城,“以身犯险,这是为何?”他不解。 “或许杨大都督,有其他办法止战。”王炙快速思索,杨茂这样做的用意。 “两部大战在即,他去凑什么热闹,还真以为,人家会看在他的脸面上,停战,简直可笑。” “事已至此,两部已不可调停,他杨茂失职已是板上钉钉,如今整这出,难道以为,朝中会减轻他的罪责?”嵇仓不解,他看杨茂早就不顺眼,但也拿他没有办法。 王炙眉头一挑,似是想到了什么:“若他为两部说和而负伤了呢?或可抵消责罚。”启帝从来以仁君自居,博善名,到时候朝中再有人帮杨茂说和,这责罚说不定就能被免除。 “如此处心积虑,这等手段,可不像是离都城十年之久的人。”王炙看向嵇仓,面露询问之色。 后者只露出个模棱两可的表情,“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朝中有钱什么办不到,“西北商道已经断绝许久,但都城中奢侈之物,并未见少。” 所以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他杨茂,是把关市税变成他杨家的了?”王炙想到了杨茂会私下做些走私生意,却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私通异族,断大夏对外贸易和沟通渠道,此等行径何止是叛国这么简单。 杨茂把控商道,吃完私货运费,又垄断香料和宝石贸易,两头吃,回想起在杨茂府上,所见的各种奢华之物,心中再无侥幸之心,算了等他呈报上去,让上面的人去头疼。 王炙知道,杨茂既然敢这么做,身后定然有依仗的,具体是谁,就看上面几家如何掰扯了。 而此时谢娴等人刚刚安顿下来,就听吉吉塔来报,说是看到杨茂出城,去往金人的营地了。 谢娴皱眉:“这家伙出城做什么?” “管他做什么,这可是个好机会,要不要。”牛二咧嘴一笑,显然很是兴奋。 “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说是先前派去的使者被金人扣下,这才不得不出来和谈?” “我呸,这老贼能这么好心,让他出城,可是千难万难,当初我们兄弟在外面打生打死的时候,都没见他挪一下地儿,如今又做戏给谁看呢!” 谢娴眼神一亮:“还真有可能是做戏。” 她忙翻身上马,招呼众人跟上,“走,我们去瞧瞧,若他真要做戏,我们就顺带帮他一场。” 谢娴把身后的头纱蒙住脸,牛二、刘昱等人也忙把皮帽子带好。 谢娴带着四五匹马和一众‘牧民’,就往金人营地赶去。 在金人王庭不远的高坡上,谢娴拿着千里镜往下看,去见金人汉使,压根就没有被扣留,而是早早的就出了营地,只在外围等着杨茂等人,‘接’他们回铜关。 杨茂也是怕死,出来的时候竟然带了有百骑,且都是都督府亲卫。 “这家伙真怂,出来装样子还带这么多人出门。”牛二不兮,他们身后只有一二十人,对方百人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不急,我们跟着瞧瞧。”谢娴远远的坠在后面。 杨茂等人,在路上也不能立马回去,想来也是想拖时间,往河谷的方向走去,谢娴眼珠一转道:“我听闻,这里时常有狼群出没,可是真的?” 吉吉塔,顿时点点头:“这黑山河谷的狼群很多,到了冬季,更是有成百上千只,弱小些的部落都要避一避的。” “如此就好,等下,我们。”随着谢娴的吩咐,几人分头行事。 河谷里春意盎然,这里远离人类的聚集地,水草丰茂,是野生动物的天堂,黑山脚下的狼群其他季节都生活在山上,只有秋冬季节食物减少的时候,才会下山找食,猎食羊群。 所以即便这里草长得再好,也没有牧民在这里扎营,默认这里是黑山狼群的地盘。 不过现在还是夏季,草原狼群一般也不会轻易下山,所以杨茂等人,在水边洗刷马匹,也没什么顾虑。 “快看上游那是什么?”有眼尖的军士,见到河流的上游飘下来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只死去的鹿,那鹿浑身的血肉模糊,血水顺着河流向下,染红了一侧的水面。 “是死鹿!像是刚死不久,怎的会从上游飘下来。” “不知道啊,兴许是上游有东西在捕猎!”军士没管这些,他们这么多人在此,就算是野兽也轻易不敢过来,但是之后接二连三的死鹿,越来越多,像是一个鹿群受到袭击。 但他们都皮肉翻卷,血乎拉擦的飘在河面上,瞧着渗人。 亲卫瞧着这些动物的尸体,飘到河湾的去浅滩处就停着不动了,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快些洗,谁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死的,离远些。”他本能的感到不安。 “嗷~~呜~~”一声悠长的狼嚎声响起,吃草的马儿不安的躁动起来。 第348章 狼群二 远处的狼嚎,让马匹不安,军士们也都警惕的四处张望,随着狼嚎声越来越近,似有群狼回应,这让他们的面色难看起来。 不知什么缘故,拴在树上的马儿猛然挣脱束缚,拖着缰绳撒腿就跑。 “不好马跑了,快追!” “唏律律,唏律律。”除了少数被牵到水边洗刷的马匹,其他拴在树上的,都无一幸免。 “这马不是拴住了吗?怎么回事?” 有人检查掉在地上的缰绳,顿时面色难看道:“切口平齐,是有人故意割断的。” “哪个黑心肠烂肚子的玩意儿。”被偷了马的军士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快集合,别啰嗦了,黑山上的狼群下来了,大家小心些,这狼搞不好也是他们引来的。” 此刻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有人想把他们留在这里。 杨茂夺过亲卫手里的马,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都集合,莫要落单,快些离开,这地方血腥气太浓了。” 河谷里没有风,似乎连水汽都带上了血腥的味道,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快走,有马的护卫都督,没马的结阵,快些走,快走!”那亲卫喊的声嘶力竭。 眼见着从石头后面钻出的草原狼,其体毛呈棕黄色,腹部略白瞧了军士们一眼,细长的眼神寒光阵阵,似乎畏惧与军士的武器,绕了过去,然后猛扑向了浅滩上的鹿的尸体,大快朵颐。 随着第一只狼的出现,草丛后面,林子中间,不知不觉四周竟然围满了狼。 他们眼神贪婪的看向河谷中的尸体,有些胆大的已经扑了上去,却也有谨慎的,坐在河滩对面的巨石上,默默的盯着杨茂一群人。 谢娴瞧着那只,坐在石头上略显沉静的胸前白v的狼,问道:“那是狼王?” 说着把手中的千里镜递了过去,指了指河滩对面石头上端坐的那只v字狼。 “对,那是狼主,哲那。” 经过吉吉塔的解释,才知道那只v字狼竟然有名号,叫做哲那,而且那还是一只母狼。 “哲那是狼群中最聪明的狼,它带领黑山狼群捕猎,判断进攻时机,告知白灾的到来,是黑山的使者。”吉吉塔语气中包含敬意。 谢娴点头,怪不得呢,这狼王似乎对于杨茂等人起了兴趣,该做的她们都已经做了,剩下就看黑山使者放不放过杨茂了。 似是因为夏季,所以狼群的食物并不匮乏,所以众狼只是围着观望,除了在河滩上吃肉的,其他狼并未有太强的攻击意图。 就在谢娴露出失望之色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见到狼群太多,杨茂,竟然带着剩余有马的亲卫,直接跑了。 “都督,别抛下我们啊,都督!” “等等我,别走。” 被狼群包围给杨茂亲卫带来巨大的压力,且他们成日里被杨茂好吃好喝的供着,鲜少参与巡边,血都见的少,被这群狼进食的凶残模样,吓的胆气全无。 一回头发现唯一能指望的杨大都督竟然要抛下他们逃走,这让众人顿时慌了神,人一但害怕起来,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一个亲卫鬼使神差的拽住马上的一个同僚,嘴里喊着:“别丢下我,别。” 然后换来的是对方回头一刀。 “啊。”一声惨叫,开始这场自相残杀的序幕。 “休想丢下我们,我们走不了,你们也别想走,哈。”后面的军士直接朝着前面的军马射出一箭,然后追上把马上的人拉下马背,自己还没上去,又被其他人砍伤。 最后这匹马,被众人生生砍死,它睁着眼,直到死前都不明白,这是为何。 人性的恶,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而那始作俑者杨茂,却只是回头张望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催马离去。 但他低估了众人的怨念,一支箭从后方飞来,正中他跨下的马儿,那马嘶鸣一声,直接开始狂奔起来。 这时候似乎狼王察觉时机已到,两脚兽的斗志已消,短促的嚎叫一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嗷!嗷呜。” 然后就见着刚才绕着众人走的狼群一改常态,露出獠牙,扑了上去。 “啊!别过来别过来” 前面的人不成队形,跑的乌糟糟一片,后面凄惨的嚎叫,让逃跑的众人亡魂皆冒。 他们为了跑的更快,把身上的甲胄脱去,有的甚至连武器都丢了。 而身后的狼群,却只是紧紧的跟着,沉默的追逐,如同胸有成竹的猎人。 两脚兽的体力,还没跳跳羊好,狼群是具有高度的社会组织和协作精神,他们擅长靠耐力拖垮猎物的体力,也能切割阵型,分而击之。 随着身后的军士被扑倒,他们压根就忘了,这么多人若结阵自保,也有可能击退狼群,而不是现在这样,后面的人把身边的同伴推入狼口,只为能让自己多跑几步。 在众人的猜忌和提防中恶之花悄然开放,他们被狼群切割开来,然后被一个个拖走。 草坡上的哲那,低下头舔了舔自己的毛发,这群两脚兽是它遇见最弱的。 丝毫激不起它捕猎的兴致,不过南坡上还有一群两脚兽观望。它抬起头在空中嗅了嗅,警惕的望向了谢娴的方向。 “哲那好像发现我们了。”谢娴放下千里镜,勾起唇角。“也不枉我们请它吃大餐。” “只可惜,你们的那个大官逃走了。”吉吉塔有些失落,谢娴答应好,这次帮忙,留下的人越多,他们的报酬就越丰厚。 牛二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嘿,你小子,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是铜关都督,哪能这么容易死在这儿。” 他们一开始也没想着能一次就把杨茂带走,只是一个机会尝试一下,但是没想到还能来这么大个惊喜。 “快说说,你们牧民里面出牛人啊,竟然能深入黑山,还不被狼群攻击,怎么做到的?”牛二好奇的问道。 这次计划能这么顺利,还多亏了这些奇人异事,谢娴心中也是好奇,这是古代版的德鲁伊吗?与狼群生活在一起,能被接纳,为躲避战乱,她只能一个大写的服字。 果然人比狼可怕多了。 杨茂负伤回归,铜关一片哗然,有人打听金人这是准备朝铜关动手了还是怎么回事,但跟随回来的一众亲卫,明显状态不佳。 第349章 报酬 只说是遇见狼群了,也有消息传出,跟随杨茂出去的一百亲卫是为了拼死保护都督才战死的。 但事实的情况如何,谢娴觉的她有必要帮忙澄清一下,然后没过几天,一个更加真实的版本出现了。 都督杨茂在丢失了近半马匹的情况下,弃军士于不顾,逃回来了。如此没有道义的做法,让下面的军士心思各异。 且随着牧民带来的消息,甲胄刀剑,散落的人骨,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随着流言的扩散,杨茂的威望跌至谷底,他想把回来的亲卫处理掉,但也有聪明人提防,等杨茂找来时发现那些亲卫竟然跑去嵇仓府上寻求庇护。 这更加证实了流言的真实性。 而得到消息的王炙对于杨茂的耐心也已然耗尽,直接同嵇仓联手施压,让其交出铜关军令。 随着事件进一步发酵,杨茂此刻自身难保,对于城外的两部更加顾不上。 大夏,五月中,金人和拓跋部正式开战。 随着战争越演越烈,因为不满金人的压迫,商道附近的康居,龟兹等小国,也趁这个机会,偷袭金人的后方。 而拓跋部本来也抱着震慑金国的目的而来,却没想到,金国被人前后夹击,主要兵力在防御拓跋部的北方,西南边主要城市,被偷袭损失惨重。 而金明显已经打上头了,派来的使者竟然嘲讽拓跋烈,是他联合康居、龟兹、北凉等诸国对金发起的战争。金国将会召集全部的部族投入这场战斗中。 随着事态进一步扩大,诸国的目光都投向西北的草原,而铜关也走进了众人的视野。 等到五月底,大夏北方云州城拓跋宏,结束了长达半年的对峙,开始撤兵,欲要,支援西北的战局。 如此难得的机会,朝中大臣顿时坐不住了,在关陇氏族的联合施压下,禹王终于带兵压进,夺回云州城。 而此刻的谢娴在干什么呢? 她正缠着王炙兑现当初的承诺,“我这五千的骑甲,真的不能带回雀县?”谢娴不死心。 “女君可知,这等骑兵,就连禹王手中也只不到一掌之数。”王炙无奈,谢娴想把马匹带回去,但骑士一旦过千定然会引起启帝的注意,到时候就连黑石卫能不能保的住都未可知。 谢娴颇为烦躁的皱眉:“那只能留在铜关?”她心中不服,自己辛辛苦苦拉起来的兵,怎么可能放手。 况且这铜关,黑石卫这坑爹的待遇,她也是受够了,“我黑石卫不可能留这么多人在这里,且这些兵力朝中一分都没出,大不了我带兵出去打野食好了。” 谢娴两句话就把王炙顶了回去。 一旁的嵇仓连忙道:“女君莫要着急,好好说。” “我这五千人还能顶些用,还不如趁乱找些活计,赚些军费回来,毕竟在这干看着也没人给钱不是!”谢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话的口气好似去邻居家蹭饭的小女孩。 “咳咳!这!这!万万不可啊!”嵇仓捧着茶碗的手都在抖,他属实被惊住了。 谢娴眉毛一挑,“有何不可,总不能不让人吃饭!”她养这么些人已经够难了,如今又加了五千多的战马,光嚼用每天都是一大笔钱。 说着话,她却把眼睛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王炙。 男人的面色肃然,黑底的章服,搭配白色的玉佩,带有上位者压迫的气势。 但谢娴丝毫不惧,她此时已然换成平日里穿的武服,红色的外袍配上银色的虎头肩铠,煞气腾腾,让人不敢逼视。 旁边坐着的嵇仓,见两人针尖对麦芒,叹了口气,索性借口去拿酒,直接溜了,劝不了,真劝不了一点。 王炙仔细观察谢娴面上的表情,谢娴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女郎柳眉凤目,生的极好,虽是女子,却丝毫不让。 他知道这就是她心中的想法。这是警告他们不要打黑石卫的主意,对于大夏,朝廷谢娴心中没有半分敬意。大有一言不合就跑路的架势。 “不知女君可有婚配?”王炙问道,他没有把谢娴当做普通女子,虽有些突兀,但还是问出了口。 谢娴翻了个白眼,“与你何干?” “女君若要立功,爵位也能往上提一提,而以女君的条件,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另寻他法。” 谢娴眯起眼睛,这王大郎说话一针见血,她的情况,自己清楚,这王炙是在暗示她,后续要靠联姻来获得氏族的支持。 而谢家也并非铁板一块,如今顺着她,是因为黑石卫还在发展壮大,等以后,也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定军心,这都是后面的麻烦事,她懒的多想。 “功业未成,怎可娶夫。”谢娴,无所谓的一笑。她可不想掺和进关陇贵族的政治游戏中。想用联姻在拴住黑石卫,想都别想。 王炙眉头微蹙,他没料到谢家竟然会为了谢娴做到这一步,‘娶夫’这是要招赘了。不过以谢娴的秉性来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心中已经有好些人选,黑石卫如今看来也是西北不可小觑的主力,但是谢娴滴水不漏,完全不给机会。 “我黑石卫营要求轮换,一年两次,麻烦御史看下章程。”谢娴懒的与他废话,把手中黑石卫轮换的折本递了上去。 既然马匹带不回去,那就在草原上养着好了,她连雀县都开发出来了,这小小的铜关她还是带的起来的。 谢娴又道:“我别的不要,铜关的榷场,还有准许城外驻兵的调令。”红衣女郎笑的肆意张扬,“朝廷的欠饷,兄弟们总惦记着拿回来,御史不妨帮我们问问,什么时候能还的上。” “朝中宁愿拿钱当赔款,也不愿发给下面士卒,我们小门小户的理解不了朝中士大夫的想法,您说是不是!” 嵇仓装模作样的掂了一壶酒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句,顿时感觉大夏朝廷的脸面都被谢娴放在地上踩。 第349章 报酬 只说是遇见狼群了,也有消息传出,跟随杨茂出去的一百亲卫是为了拼死保护都督才战死的。 但事实的情况如何,谢娴觉的她有必要帮忙澄清一下,然后没过几天,一个更加真实的版本出现了。 都督杨茂在丢失了近半马匹的情况下,弃军士于不顾,逃回来了。如此没有道义的做法,让下面的军士心思各异。 且随着牧民带来的消息,甲胄刀剑,散落的人骨,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随着流言的扩散,杨茂的威望跌至谷底,他想把回来的亲卫处理掉,但也有聪明人提防,等杨茂找来时发现那些亲卫竟然跑去嵇仓府上寻求庇护。 这更加证实了流言的真实性。 而得到消息的王炙对于杨茂的耐心也已然耗尽,直接同嵇仓联手施压,让其交出铜关军令。 随着事件进一步发酵,杨茂此刻自身难保,对于城外的两部更加顾不上。 大夏,五月中,金人和拓跋部正式开战。 随着战争越演越烈,因为不满金人的压迫,商道附近的康居,龟兹等小国,也趁这个机会,偷袭金人的后方。 而拓跋部本来也抱着震慑金国的目的而来,却没想到,金国被人前后夹击,主要兵力在防御拓跋部的北方,西南边主要城市,被偷袭损失惨重。 而金明显已经打上头了,派来的使者竟然嘲讽拓跋烈,是他联合康居、龟兹、北凉等诸国对金发起的战争。金国将会召集全部的部族投入这场战斗中。 随着事态进一步扩大,诸国的目光都投向西北的草原,而铜关也走进了众人的视野。 等到五月底,大夏北方云州城拓跋宏,结束了长达半年的对峙,开始撤兵,欲要,支援西北的战局。 如此难得的机会,朝中大臣顿时坐不住了,在关陇氏族的联合施压下,禹王终于带兵压进,夺回云州城。 而此刻的谢娴在干什么呢? 她正缠着王炙兑现当初的承诺,“我这五千的骑甲,真的不能带回雀县?”谢娴不死心。 “女君可知,这等骑兵,就连禹王手中也只不到一掌之数。”王炙无奈,谢娴想把马匹带回去,但骑士一旦过千定然会引起启帝的注意,到时候就连黑石卫能不能保的住都未可知。 谢娴颇为烦躁的皱眉:“那只能留在铜关?”她心中不服,自己辛辛苦苦拉起来的兵,怎么可能放手。 况且这铜关,黑石卫这坑爹的待遇,她也是受够了,“我黑石卫不可能留这么多人在这里,且这些兵力朝中一分都没出,大不了我带兵出去打野食好了。” 谢娴两句话就把王炙顶了回去。 一旁的嵇仓连忙道:“女君莫要着急,好好说。” “我这五千人还能顶些用,还不如趁乱找些活计,赚些军费回来,毕竟在这干看着也没人给钱不是!”谢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话的口气好似去邻居家蹭饭的小女孩。 “咳咳!这!这!万万不可啊!”嵇仓捧着茶碗的手都在抖,他属实被惊住了。 谢娴眉毛一挑,“有何不可,总不能不让人吃饭!”她养这么些人已经够难了,如今又加了五千多的战马,光嚼用每天都是一大笔钱。 说着话,她却把眼睛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王炙。 男人的面色肃然,黑底的章服,搭配白色的玉佩,带有上位者压迫的气势。 但谢娴丝毫不惧,她此时已然换成平日里穿的武服,红色的外袍配上银色的虎头肩铠,煞气腾腾,让人不敢逼视。 旁边坐着的嵇仓,见两人针尖对麦芒,叹了口气,索性借口去拿酒,直接溜了,劝不了,真劝不了一点。 王炙仔细观察谢娴面上的表情,谢娴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女郎柳眉凤目,生的极好,虽是女子,却丝毫不让。 他知道这就是她心中的想法。这是警告他们不要打黑石卫的主意,对于大夏,朝廷谢娴心中没有半分敬意。大有一言不合就跑路的架势。 “不知女君可有婚配?”王炙问道,他没有把谢娴当做普通女子,虽有些突兀,但还是问出了口。 谢娴翻了个白眼,“与你何干?” “女君若要立功,爵位也能往上提一提,而以女君的条件,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另寻他法。” 谢娴眯起眼睛,这王大郎说话一针见血,她的情况,自己清楚,这王炙是在暗示她,后续要靠联姻来获得氏族的支持。 而谢家也并非铁板一块,如今顺着她,是因为黑石卫还在发展壮大,等以后,也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定军心,这都是后面的麻烦事,她懒的多想。 “功业未成,怎可娶夫。”谢娴,无所谓的一笑。她可不想掺和进关陇贵族的政治游戏中。想用联姻在拴住黑石卫,想都别想。 王炙眉头微蹙,他没料到谢家竟然会为了谢娴做到这一步,‘娶夫’这是要招赘了。不过以谢娴的秉性来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心中已经有好些人选,黑石卫如今看来也是西北不可小觑的主力,但是谢娴滴水不漏,完全不给机会。 “我黑石卫营要求轮换,一年两次,麻烦御史看下章程。”谢娴懒的与他废话,把手中黑石卫轮换的折本递了上去。 既然马匹带不回去,那就在草原上养着好了,她连雀县都开发出来了,这小小的铜关她还是带的起来的。 谢娴又道:“我别的不要,铜关的榷场,还有准许城外驻兵的调令。”红衣女郎笑的肆意张扬,“朝廷的欠饷,兄弟们总惦记着拿回来,御史不妨帮我们问问,什么时候能还的上。” “朝中宁愿拿钱当赔款,也不愿发给下面士卒,我们小门小户的理解不了朝中士大夫的想法,您说是不是!” 嵇仓装模作样的掂了一壶酒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句,顿时感觉大夏朝廷的脸面都被谢娴放在地上踩。 第350章 交易 谢娴的嘲讽让屋中两人面色难看,王炙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然而这还没完。 谢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手道:“不用解释,我只知道,天下没有的午餐。”她当初答应出兵铜关,就是奔着打通东西商路,盘活经济,垂直整合,产供销一体化。 为了能不受制于人,文武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和世家合作也是在所难免,但是怎么合作,合作的方式却要自己说了算。 谢娴这话王炙无法反驳,朝廷对黑石卫有所亏欠,是事实。 但谢娴要求的把五千骑甲带回雀县,却是对谁都没好处,雀县不比草原,村镇密集,如此多马匹遮掩不住,被发现了又该如何解释。 思量再三,让其去草原上霍霍异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炙应允道:“调令我可以向上申请,榷场随你调用,但是此去不可与异族有太多牵扯。”这是底线。 “放心,我也就占片草场放马而已,王郎君想到哪里去了。”谢娴见目的达到,顿时又端起笑脸。 嵇仓无语,怼人的时候王御史,如今又开始王郎君,这小女娃已颇有纵横家风范。 王炙不疑有他,正色道:“北边战端起,而我等只要守好铜关,莫要在节外生枝。” 他深知谢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尤其是杨茂已然半废,如今铜关营卫也是支棱起来了,其靡下的黑石卫更是吸收了不少其他世兵家族投靠。 黑石卫从两万人到现在的两万五千人。 队伍愈发壮大,就算谢娴约束,卫卒们求战心切,也会推着谢娴向外扩张。等遇到瓶颈,后续补给跟不上的时候自然会回来找自己。 王炙这个司徒校尉,年前还在太仓帮忙运粮,主要负责的便是朝中物资的调配,对于军备物资的消耗了熟于心。 禹王手里的五万骑甲成为北府军,都是关陇几大世家联合起来供养的。启帝虽然瞧的眼热,却也不能收归朝廷,没法子养不起啊。 尤其是骑甲,战马还需用精粮喂养,军士的马具,甲胄的维护,等等都不是一笔小钱。谢娴凭一己之力撑几个月,在王炙看来已经算是厉害了。 其实他一直都疑惑,谢家只是个排名二流的中等氏族,是如何养得起,万余黑石卫卒的? 谢家的产业并不多,明面上的资料只有乌石矿一个进项。他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只能归功于谢娴运气好罢了。 看着谢娴远去的背影王炙胸有成竹,谢家女君如此爱财何尝不是缺钱的一种表现,只要静待时机,总有她求上门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铜关城门紧锁,巡逻的守卫增加一倍,杨茂在都督府养伤,军务皆是由副将打理,有那几个投靠嵇仓的亲卫协助,军权交接的还算顺利。 王炙身为校尉,军务这块也不陌生,一切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不少人担心城外情况,但城内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今日,黑石商铺招人,要重修榷场,有意报名的去黑石商铺登记了昂!”中心街头有人高喊。 原本神情委顿的乡民们支棱起来了,“啥,招人修榷场?” “去看看,这外面都打起来了,还有心情整这玩意儿?” 城中这些日子,人心惶惶,白天街上的乡民脸上都是颓丧之色,晚上就有人浑水摸鱼,接连几天都有人在城中作乱,妄想零元购,王炙不得不下令,增加巡街的卫卒,这样也更加剧了乡民的惶恐。 一个坐在街边的老妪道:“那黑石商铺后面的东家那是有手段的,既然人都说了修整榷场,那就说明乱不到城里,别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自己吓自己。” 说完起身,拾起小马扎往巷子里去了。 “哎,这老婆子,怎么说走就走。”旁边一起晒太阳的大妈喊了声。 老妪啐了一口道:“老婆子才没闲工夫跟你们瞎摆嚯,叫我家小子去瞧瞧。黑石商行的活计工钱给的高哩。” “哎呦,我也得叫我家男人去瞧瞧。” 众人一哄而散,不到两日,随着榷场的开工,城中恢复了安定。榷场就在铜关的西北方向,进城之后往南就是一大片空地 。 原先的榷场就是几个简易的木质围栏,反正就是临时提供牛羊马匹周转的地方。每到秋季,大量的牛羊入市,才是铜关真正热闹的时候。 谢娴把榷场的大致要求一说,图纸撂给曲青,带着牛二等人就出城了。 草原上几大部族,混战正酣,同为牧民出身,地形相同,又是本土作战。 金军靠着机动性,游走、偷袭,让渴望正面对局的拓跋部疲于应付。随着伤亡增多,双方仇恨渐深,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吉吉塔收拢的一众边民退守城东,尽量远离战场,避免殃及池鱼。 而谢娴却不愿意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边民们虽然不参战,但是他们消息灵通。如今也是该兑换承诺的时候了。 边民营地的大帐内,一个金人摸着手中未开刃的铁刀,口里喃喃道:“不错。” 这铁刀,做工粗糙,面上泛着乌光。没有手柄,也没有开刃,但是用手轻弹,金鸣之声悦耳。“听声音是把好刀啊。” 吉吉塔,坐在对面,已经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他笑容得体:“贵人,我们是相信你们能获胜,才愿意出售这批武器的。”吉吉塔,似是心痛难忍。 “这是捡到的过路的商队的货物,这可是运往铜关的货物。” 听得是大夏的那边流出来的武器,那金人贵族眼神更加灼热,这半年来,谁不知道,铜关有一批做工精良的农具。 他们眼馋许久,但是因为路途遥远,也是供不应求,此刻他心中已然下定决心,不论价格如何,定然是要拿下的。 第350章 交易 谢娴的嘲讽让屋中两人面色难看,王炙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然而这还没完。 谢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手道:“不用解释,我只知道,天下没有的午餐。”她当初答应出兵铜关,就是奔着打通东西商路,盘活经济,垂直整合,产供销一体化。 为了能不受制于人,文武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和世家合作也是在所难免,但是怎么合作,合作的方式却要自己说了算。 谢娴这话王炙无法反驳,朝廷对黑石卫有所亏欠,是事实。 但谢娴要求的把五千骑甲带回雀县,却是对谁都没好处,雀县不比草原,村镇密集,如此多马匹遮掩不住,被发现了又该如何解释。 思量再三,让其去草原上霍霍异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炙应允道:“调令我可以向上申请,榷场随你调用,但是此去不可与异族有太多牵扯。”这是底线。 “放心,我也就占片草场放马而已,王郎君想到哪里去了。”谢娴见目的达到,顿时又端起笑脸。 嵇仓无语,怼人的时候王御史,如今又开始王郎君,这小女娃已颇有纵横家风范。 王炙不疑有他,正色道:“北边战端起,而我等只要守好铜关,莫要在节外生枝。” 他深知谢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尤其是杨茂已然半废,如今铜关营卫也是支棱起来了,其靡下的黑石卫更是吸收了不少其他世兵家族投靠。 黑石卫从两万人到现在的两万五千人。 队伍愈发壮大,就算谢娴约束,卫卒们求战心切,也会推着谢娴向外扩张。等遇到瓶颈,后续补给跟不上的时候自然会回来找自己。 王炙这个司徒校尉,年前还在太仓帮忙运粮,主要负责的便是朝中物资的调配,对于军备物资的消耗了熟于心。 禹王手里的五万骑甲成为北府军,都是关陇几大世家联合起来供养的。启帝虽然瞧的眼热,却也不能收归朝廷,没法子养不起啊。 尤其是骑甲,战马还需用精粮喂养,军士的马具,甲胄的维护,等等都不是一笔小钱。谢娴凭一己之力撑几个月,在王炙看来已经算是厉害了。 其实他一直都疑惑,谢家只是个排名二流的中等氏族,是如何养得起,万余黑石卫卒的? 谢家的产业并不多,明面上的资料只有乌石矿一个进项。他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只能归功于谢娴运气好罢了。 看着谢娴远去的背影王炙胸有成竹,谢家女君如此爱财何尝不是缺钱的一种表现,只要静待时机,总有她求上门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铜关城门紧锁,巡逻的守卫增加一倍,杨茂在都督府养伤,军务皆是由副将打理,有那几个投靠嵇仓的亲卫协助,军权交接的还算顺利。 王炙身为校尉,军务这块也不陌生,一切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不少人担心城外情况,但城内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今日,黑石商铺招人,要重修榷场,有意报名的去黑石商铺登记了昂!”中心街头有人高喊。 原本神情委顿的乡民们支棱起来了,“啥,招人修榷场?” “去看看,这外面都打起来了,还有心情整这玩意儿?” 城中这些日子,人心惶惶,白天街上的乡民脸上都是颓丧之色,晚上就有人浑水摸鱼,接连几天都有人在城中作乱,妄想零元购,王炙不得不下令,增加巡街的卫卒,这样也更加剧了乡民的惶恐。 一个坐在街边的老妪道:“那黑石商铺后面的东家那是有手段的,既然人都说了修整榷场,那就说明乱不到城里,别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自己吓自己。” 说完起身,拾起小马扎往巷子里去了。 “哎,这老婆子,怎么说走就走。”旁边一起晒太阳的大妈喊了声。 老妪啐了一口道:“老婆子才没闲工夫跟你们瞎摆嚯,叫我家小子去瞧瞧。黑石商行的活计工钱给的高哩。” “哎呦,我也得叫我家男人去瞧瞧。” 众人一哄而散,不到两日,随着榷场的开工,城中恢复了安定。榷场就在铜关的西北方向,进城之后往南就是一大片空地 。 原先的榷场就是几个简易的木质围栏,反正就是临时提供牛羊马匹周转的地方。每到秋季,大量的牛羊入市,才是铜关真正热闹的时候。 谢娴把榷场的大致要求一说,图纸撂给曲青,带着牛二等人就出城了。 草原上几大部族,混战正酣,同为牧民出身,地形相同,又是本土作战。 金军靠着机动性,游走、偷袭,让渴望正面对局的拓跋部疲于应付。随着伤亡增多,双方仇恨渐深,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吉吉塔收拢的一众边民退守城东,尽量远离战场,避免殃及池鱼。 而谢娴却不愿意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边民们虽然不参战,但是他们消息灵通。如今也是该兑换承诺的时候了。 边民营地的大帐内,一个金人摸着手中未开刃的铁刀,口里喃喃道:“不错。” 这铁刀,做工粗糙,面上泛着乌光。没有手柄,也没有开刃,但是用手轻弹,金鸣之声悦耳。“听声音是把好刀啊。” 吉吉塔,坐在对面,已经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他笑容得体:“贵人,我们是相信你们能获胜,才愿意出售这批武器的。”吉吉塔,似是心痛难忍。 “这是捡到的过路的商队的货物,这可是运往铜关的货物。” 听得是大夏的那边流出来的武器,那金人贵族眼神更加灼热,这半年来,谁不知道,铜关有一批做工精良的农具。 他们眼馋许久,但是因为路途遥远,也是供不应求,此刻他心中已然下定决心,不论价格如何,定然是要拿下的。 第351章 朋友 他们旧金本来就不善铸造,金军手中的武器好些都是从龟兹或者大夏商人那里走私来的,因为武器不论在哪个国家都是禁止交易的商品。 平日里靠这走私的那些货,填补损耗都够呛,更何况如今旧金还在大肆征兵,也不能让士卒们带着木棒去打仗。 若能吃下这批武器,定然能士气大振。 塞舌尔打量着对面坐着的吉吉塔,心中思索黑吃黑的可能性,听说边民们聚集起来,还成立了自己的军队,嘿! 眼光瞄到吉吉塔腰间的弯刀,瞳孔猛的一缩,火纹弯刀?这种品质的武器就算是他们金国都少见,看来边民们身后有人啊!他只能收起刚才的贪念,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希望这次出来的钱带的够! 吉吉塔报价,二十两银一把。成本就是两块铁锭,水力冲压锻造成型,砂轮打磨。原料加人工成本五百文,桃庄工坊一天能出百十把。 其所用的铁锭质量与农具相当,谢娴所规划的对外输出的武器,这已经算高端货物了。 自然要比黑石卫身上佩戴武器要低几个等级,但用这些唬住没用过好武器的异族也绰绰有余。 两人拉扯半天,最后比谢娴定下八两底价还多出二两。 “十两一把,哦!吉吉塔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等我回去一定会向黑水首领请功,你的友谊比金子还真。”塞舌尔以为自己能砍到半价欣喜若狂,要知道铜关的锄头都要卖到五两银子以上。 平日里这种品质的武器最少都要十五两,他发自内心的相信,吉吉塔是真的看好他们大金。 他拿着手中的弯刀,暗自感叹,如此沉甸甸武器,却只卖十两银子一把,这实在太划算了。 两人拟定契约,用牛羊还有矿产等物资交易,塞舌尔来的时候趾高气昂,走的时候除了骑的马,身上的财货被掏空,就连靴子都差点拿出来做抵押压,就为了能多带几把刀走。 他火急火燎的往回赶,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首领这个好消息。双方承诺过几天带来尾款交易。 等他走后,吉吉塔来到旁边的营帐,里面坐着的谢娴正悠哉悠哉的品茶。 “女君,这波库存已经卖出了一大半,接下来我们还要联系拓跋部吗?”吉吉塔有些不解,他没想到,谢娴会往草原卖武器,更没想到的是,卖给旧金之后,还要卖给拓跋部。 这是什么逻辑,平等对待每一个敌人吗?大夏的官员们都不管吗? 这几天经他手的各部族珍藏的山珍,金银珠宝无数,让他大开眼界,以前地上掉一文钱都要下马去捡,到现在看到满满一箱黄鱼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无他人已经麻了。 谢娴用手拨拉了一下,刚从塞舌尔脖子上扒下来的鸡血玉石,眼皮都没抬,回答吉吉塔的话:“当然,两族正打的火热,若没有争斗,我们的武器怎么卖出去呢?” “如今金人有些弱了,所以我们就和金人做朋友。” “若因武器之利,拓跋部不是金人的对手,那我们就是拓跋部的朋友,明白吗?”似是刚想起这鸡血石是从一个老男人身上扒下来的,谢娴嫌弃的用绢布擦了擦手。 漫不经心道:“我们是商人。” 利益为上,既然来发战争财,当然是双方打的越久对自己越有利,当年老美在中东可是玩的一手好牌,要不怎么吸血成长为世界级的霸主。 吉吉塔不能理解,吉吉塔心中幻灭,对于谢娴口中‘朋友’两个字产生动摇,汉人都这么当朋友的吗?妈妈我想回家。 草原上强者为王,对于有了新武器的金人士卒,士气高涨,让稳定的局势开始扑朔迷离起来。 在拓跋部进入金人领地的第五天,金人正式发起了全面的反攻,在天时地利的情况下,竟然将拓跋部赶了出去。 这是什么年度大翻转,金军乘胜追击,缴获了不少财货,然后隔天就会出现在吉吉塔的营帐中。 而金人的反常也让拓跋部发现了端倪,经过调查找到了吉吉塔,威逼利诱之下,吉吉塔‘不得已’也低价卖给了拓跋部一部分武器。 有眼尖的发现,这些武器还有好多已有磨损,但是胜在价格便宜。所以吉吉塔就在,金人兄弟,和拓跋部挚友中间来回摇摆。 有时候还要腾出时间应付,龟兹或者北凉的贵族,最后大家都一视同仁,只要给钱,吉吉塔手里就有货。 这时候有人问了,你这些货从哪来的,问就是在草原上捡到商队遗失的货品很正常,再多些配套的甲胄也不过分。 就在谢娴躺着畅快数钱的时候,收到铜关来信,王炙找她。万般不愿的爬起来,因为最近韭菜太多,黑石卫都快忙不过来了,派了近一千人的骑甲押送财货回雀县,那些新兵不是自己人,她可不放心。 王炙批复了卫营申请,两年一轮换,改成了一年两次轮换,这在谢娴看来,就是只要卫卒数量够,想走自己安排,灵活上工了是。 折本拿到的第二天,黑石一卫和二卫就被谢娴安排选出五千的名额,然后第二天就跟随一千骑甲踏上了回家的路。 看着远去的队伍,牛二有些伤感,“兄弟们终于能回家了。” 姜武嘿嘿直笑:“听说卫里的爷们如今可抢手了?” 牛二瞥了他一眼:“抢手的也是家里有田有屋的未娶亲的,你个老鳖边儿去。”他可是记得,姜武几年前就成亲了。 “也不知我家婆娘还有家里的丫头怎么样了。”姜武有些失神的望着天边。 “让你回不回,现在又来跑马尿。”牛二嫌弃的侧过身。 顿了顿,又道:“放心,女君说到时候等铜关安定下来,给多建些房子,可以申请接军属过来,叫什么随军。” “嘿!你个瘪犊子玩意儿,怎么不早说。” “你懂个屁,你家丫头在幼学混的好,说不定还不想来看你呢!”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城墙下走去,但是他们的对话却在卫中传开,大家做事更加卖力。 第351章 朋友 他们旧金本来就不善铸造,金军手中的武器好些都是从龟兹或者大夏商人那里走私来的,因为武器不论在哪个国家都是禁止交易的商品。 平日里靠这走私的那些货,填补损耗都够呛,更何况如今旧金还在大肆征兵,也不能让士卒们带着木棒去打仗。 若能吃下这批武器,定然能士气大振。 塞舌尔打量着对面坐着的吉吉塔,心中思索黑吃黑的可能性,听说边民们聚集起来,还成立了自己的军队,嘿! 眼光瞄到吉吉塔腰间的弯刀,瞳孔猛的一缩,火纹弯刀?这种品质的武器就算是他们金国都少见,看来边民们身后有人啊!他只能收起刚才的贪念,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希望这次出来的钱带的够! 吉吉塔报价,二十两银一把。成本就是两块铁锭,水力冲压锻造成型,砂轮打磨。原料加人工成本五百文,桃庄工坊一天能出百十把。 其所用的铁锭质量与农具相当,谢娴所规划的对外输出的武器,这已经算高端货物了。 自然要比黑石卫身上佩戴武器要低几个等级,但用这些唬住没用过好武器的异族也绰绰有余。 两人拉扯半天,最后比谢娴定下八两底价还多出二两。 “十两一把,哦!吉吉塔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等我回去一定会向黑水首领请功,你的友谊比金子还真。”塞舌尔以为自己能砍到半价欣喜若狂,要知道铜关的锄头都要卖到五两银子以上。 平日里这种品质的武器最少都要十五两,他发自内心的相信,吉吉塔是真的看好他们大金。 他拿着手中的弯刀,暗自感叹,如此沉甸甸武器,却只卖十两银子一把,这实在太划算了。 两人拟定契约,用牛羊还有矿产等物资交易,塞舌尔来的时候趾高气昂,走的时候除了骑的马,身上的财货被掏空,就连靴子都差点拿出来做抵押压,就为了能多带几把刀走。 他火急火燎的往回赶,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首领这个好消息。双方承诺过几天带来尾款交易。 等他走后,吉吉塔来到旁边的营帐,里面坐着的谢娴正悠哉悠哉的品茶。 “女君,这波库存已经卖出了一大半,接下来我们还要联系拓跋部吗?”吉吉塔有些不解,他没想到,谢娴会往草原卖武器,更没想到的是,卖给旧金之后,还要卖给拓跋部。 这是什么逻辑,平等对待每一个敌人吗?大夏的官员们都不管吗? 这几天经他手的各部族珍藏的山珍,金银珠宝无数,让他大开眼界,以前地上掉一文钱都要下马去捡,到现在看到满满一箱黄鱼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无他人已经麻了。 谢娴用手拨拉了一下,刚从塞舌尔脖子上扒下来的鸡血玉石,眼皮都没抬,回答吉吉塔的话:“当然,两族正打的火热,若没有争斗,我们的武器怎么卖出去呢?” “如今金人有些弱了,所以我们就和金人做朋友。” “若因武器之利,拓跋部不是金人的对手,那我们就是拓跋部的朋友,明白吗?”似是刚想起这鸡血石是从一个老男人身上扒下来的,谢娴嫌弃的用绢布擦了擦手。 漫不经心道:“我们是商人。” 利益为上,既然来发战争财,当然是双方打的越久对自己越有利,当年老美在中东可是玩的一手好牌,要不怎么吸血成长为世界级的霸主。 吉吉塔不能理解,吉吉塔心中幻灭,对于谢娴口中‘朋友’两个字产生动摇,汉人都这么当朋友的吗?妈妈我想回家。 草原上强者为王,对于有了新武器的金人士卒,士气高涨,让稳定的局势开始扑朔迷离起来。 在拓跋部进入金人领地的第五天,金人正式发起了全面的反攻,在天时地利的情况下,竟然将拓跋部赶了出去。 这是什么年度大翻转,金军乘胜追击,缴获了不少财货,然后隔天就会出现在吉吉塔的营帐中。 而金人的反常也让拓跋部发现了端倪,经过调查找到了吉吉塔,威逼利诱之下,吉吉塔‘不得已’也低价卖给了拓跋部一部分武器。 有眼尖的发现,这些武器还有好多已有磨损,但是胜在价格便宜。所以吉吉塔就在,金人兄弟,和拓跋部挚友中间来回摇摆。 有时候还要腾出时间应付,龟兹或者北凉的贵族,最后大家都一视同仁,只要给钱,吉吉塔手里就有货。 这时候有人问了,你这些货从哪来的,问就是在草原上捡到商队遗失的货品很正常,再多些配套的甲胄也不过分。 就在谢娴躺着畅快数钱的时候,收到铜关来信,王炙找她。万般不愿的爬起来,因为最近韭菜太多,黑石卫都快忙不过来了,派了近一千人的骑甲押送财货回雀县,那些新兵不是自己人,她可不放心。 王炙批复了卫营申请,两年一轮换,改成了一年两次轮换,这在谢娴看来,就是只要卫卒数量够,想走自己安排,灵活上工了是。 折本拿到的第二天,黑石一卫和二卫就被谢娴安排选出五千的名额,然后第二天就跟随一千骑甲踏上了回家的路。 看着远去的队伍,牛二有些伤感,“兄弟们终于能回家了。” 姜武嘿嘿直笑:“听说卫里的爷们如今可抢手了?” 牛二瞥了他一眼:“抢手的也是家里有田有屋的未娶亲的,你个老鳖边儿去。”他可是记得,姜武几年前就成亲了。 “也不知我家婆娘还有家里的丫头怎么样了。”姜武有些失神的望着天边。 “让你回不回,现在又来跑马尿。”牛二嫌弃的侧过身。 顿了顿,又道:“放心,女君说到时候等铜关安定下来,给多建些房子,可以申请接军属过来,叫什么随军。” “嘿!你个瘪犊子玩意儿,怎么不早说。” “你懂个屁,你家丫头在幼学混的好,说不定还不想来看你呢!”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城墙下走去,但是他们的对话却在卫中传开,大家做事更加卖力。 第352章 发觉与信任 铜关都督府,自从杨茂被贬,偌大的都督府就被王炙征用了,作为办公场所,装扮的太过奢华,却是王炙不喜的,遂又选了其他的房间收拾出来办公。 谢娴一进院子,就发现气氛不对。 朱漆大门外站着两列卫兵,皆是训练有素,刀剑甲胄齐全,见她来了也目不斜视。 谢娴心中暗道,真不愧是世家子,这么快就把都督府亲卫收买了,手段了得。 绕过几处回廊,乔术把谢娴引进正堂,合上门就出去了。 王炙站在宽大的桌案后面,面无表情的看了谢娴一眼,眼中带着审视之色,看的谢娴莫名奇妙。 “谢娴你可知罪?”王炙的声音正气凛然。 谢娴脸上的表情趋于平淡,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看来消息还挺灵通。 上前一步丝毫不惧,看着王炙道:“不知!” “收买武器私通异族,你这是通敌叛国之罪!”王炙气愤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当初答应的好好的,只是去城外找个地方养马。 他知道谢娴胆子大,却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他都吓了一跳。 “敢把黑石卫的军械,倒卖给金人,你还不知错?” 他似有些痛心疾首,对谢娴失望至极,心中想着是不是他们逼的太紧了,缺钱也不能这么干。 “那王御史说说,我都卖给谁了?”面对他的质问,谢娴毫不心虚,两手撑在书案上,逼近王炙。 王炙见她如此态度,沉着脸道:“金人,拓跋部。” 谢娴嘴角微勾:“不止哦,还有龟兹,和北凉,只要他们想掺和,我都不会吝啬。”打仗嘛当然势均力敌才好看。 王炙听到这话猛然睁大眼睛,脑中闪过城外几部的局势,突然意识到,谢娴这么做的目的。 本来应该一个照面就结束的金人,和拓跋部的战役,竟然拖了快一个月还没有打完,又想到今天早上收到的朝中邸报,拓跋宏退兵,这些与西北草原这场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暗自惊叹于谢娴的手段,但面上却丝毫不露,脸上的怒意却也消了几分。 “这不是嫌他们打的不过瘾嘛,我加点料,王郎君何必发这么大火呢!”谢娴转过桌案,拍拍王炙的肩膀,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嘻嘻笑道。 这厮比他高出一个头,和他吵架还要仰着头,脖子难受。见王炙没吱声,谢娴继续道:“两犬相争,强弱太过明显,就打不了太久,如此攻守易位,才有些趣味儿不是?” “再说了,我卖的是黑石卫淘换下来的装备,是我谢家的物什,王郎君急什么?”谢娴的轻笑声在耳边回荡,让王炙面皮紧了紧。 谢娴长腿一伸,直接坐在这不高的书案上,歪着脑袋继续道:“着急忙慌的叫我来,还以为北边有好消息了呢,却不曾料到王郎君是这么想我的。”谢娴水润眼眸幽怨的看向王炙,瞧的后者头皮发麻。 谢娴不信王炙看不出来,她卖武器都卖了好几天了,也没避着他们,好些牧民上门求购,以王炙的能力,定然早就知道。 但压到现在才发作,不知道又要起什么幺蛾子。索性她先发制人,堵了他的嘴,可别在坑她了。 红衣女郎用手托着下巴,双腿交叠坐在书案上,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鼻尖环绕着浅淡的香气,王炙僵硬了一瞬。 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但不知为何,每次面对谢娴,争锋相对也好,怒斥反驳也罢,王炙却也气不起来。 作为王氏下任家主,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所想,王炙索性毫不避让的回望过去。 听得谢娴如此说,如同怕人抢走糖果的小女孩,王炙脸上轻蔑之色闪过:“我只是确定一下,看来女君已然如愿以偿。”黑石卫有钱了,那押送财货的队伍,太过惹眼,他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如愿的见到女郎被气的瞪圆了眼睛,如同炸毛的猫,他只觉好笑,从桌案上拿出一个折本:“你要的调令。” “唔,我看看,哎呦不错呦,真的批了。”谢娴仔细的瞧了瞧,果然上面一大段都是对杨茂的惩罚,说他办事不利,使得边疆军心涣散,撤其都督一职,由王炙代管,云云。 直到最后才在角落里,瞧见一句话,卫营轮换,铜关外异族争斗,看情况而定。 饶是谢娴心里有所准备,也是无语,说到底,这批复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全都听王炙的呗1 这厮叫我来,完全就是想凡尔赛是! 谢娴翻了个白眼,转头翻身就走,她才不想看这闷骚的家伙的得意样子。 却不曾想,刚跳下桌,手腕就被人捉住。 一回头,王炙把那折本抽走,神色不变道:“公文给我。” “哼!稀罕。” 谢娴本来也没想拿,这小气鬼,真是应了那句,越有钱的人越抠。既然调令以下,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这下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干事了。 红衣女郎身影渐渐远去。 王炙,手拿着刚才的折本,放在桌上,这是刚才谢娴坐过的地方,梨花木的桌面入手微温,他缓缓的曲起指尖,拢回袖子里。 王氏一族家大业大,却始终有个短板,作为下任族长,多花些心思补齐,想来族老们不会怪罪! 谢娴前脚刚出院门,嵇仓后脚就晃了进来。 他一脸愁容地看向王炙,“王兄,这娴娘子,胆子也太大了!你可得好好管管。”刚才王炙和谢娴的话他在偏厅全都听见了,虽然心中惊叹于谢娴利用武器之利,搅的城外一片混乱。 守在门边的乔术闻言翻了个白眼,这谢家女君谁能管得了,自己没折,就让他家少君出马,问题刚才他可是瞧的清楚,刚才两人争论,谢娴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如此彪的女郎,还是放过他家少君。 王炙把玩着手中的折本,语气淡淡,“仓公怕了?” “怕?我嵇仓会怕?”嵇仓梗着脖子反驳,但眼神却有些闪烁。他如今对谢娴很是矛盾,能说出那句话,就说明女娃娃心有大义,但是这做事手段嘛,也太不讲究了。 第352章 发觉与信任 铜关都督府,自从杨茂被贬,偌大的都督府就被王炙征用了,作为办公场所,装扮的太过奢华,却是王炙不喜的,遂又选了其他的房间收拾出来办公。 谢娴一进院子,就发现气氛不对。 朱漆大门外站着两列卫兵,皆是训练有素,刀剑甲胄齐全,见她来了也目不斜视。 谢娴心中暗道,真不愧是世家子,这么快就把都督府亲卫收买了,手段了得。 绕过几处回廊,乔术把谢娴引进正堂,合上门就出去了。 王炙站在宽大的桌案后面,面无表情的看了谢娴一眼,眼中带着审视之色,看的谢娴莫名奇妙。 “谢娴你可知罪?”王炙的声音正气凛然。 谢娴脸上的表情趋于平淡,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看来消息还挺灵通。 上前一步丝毫不惧,看着王炙道:“不知!” “收买武器私通异族,你这是通敌叛国之罪!”王炙气愤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当初答应的好好的,只是去城外找个地方养马。 他知道谢娴胆子大,却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他都吓了一跳。 “敢把黑石卫的军械,倒卖给金人,你还不知错?” 他似有些痛心疾首,对谢娴失望至极,心中想着是不是他们逼的太紧了,缺钱也不能这么干。 “那王御史说说,我都卖给谁了?”面对他的质问,谢娴毫不心虚,两手撑在书案上,逼近王炙。 王炙见她如此态度,沉着脸道:“金人,拓跋部。” 谢娴嘴角微勾:“不止哦,还有龟兹,和北凉,只要他们想掺和,我都不会吝啬。”打仗嘛当然势均力敌才好看。 王炙听到这话猛然睁大眼睛,脑中闪过城外几部的局势,突然意识到,谢娴这么做的目的。 本来应该一个照面就结束的金人,和拓跋部的战役,竟然拖了快一个月还没有打完,又想到今天早上收到的朝中邸报,拓跋宏退兵,这些与西北草原这场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暗自惊叹于谢娴的手段,但面上却丝毫不露,脸上的怒意却也消了几分。 “这不是嫌他们打的不过瘾嘛,我加点料,王郎君何必发这么大火呢!”谢娴转过桌案,拍拍王炙的肩膀,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嘻嘻笑道。 这厮比他高出一个头,和他吵架还要仰着头,脖子难受。见王炙没吱声,谢娴继续道:“两犬相争,强弱太过明显,就打不了太久,如此攻守易位,才有些趣味儿不是?” “再说了,我卖的是黑石卫淘换下来的装备,是我谢家的物什,王郎君急什么?”谢娴的轻笑声在耳边回荡,让王炙面皮紧了紧。 谢娴长腿一伸,直接坐在这不高的书案上,歪着脑袋继续道:“着急忙慌的叫我来,还以为北边有好消息了呢,却不曾料到王郎君是这么想我的。”谢娴水润眼眸幽怨的看向王炙,瞧的后者头皮发麻。 谢娴不信王炙看不出来,她卖武器都卖了好几天了,也没避着他们,好些牧民上门求购,以王炙的能力,定然早就知道。 但压到现在才发作,不知道又要起什么幺蛾子。索性她先发制人,堵了他的嘴,可别在坑她了。 红衣女郎用手托着下巴,双腿交叠坐在书案上,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鼻尖环绕着浅淡的香气,王炙僵硬了一瞬。 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但不知为何,每次面对谢娴,争锋相对也好,怒斥反驳也罢,王炙却也气不起来。 作为王氏下任家主,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所想,王炙索性毫不避让的回望过去。 听得谢娴如此说,如同怕人抢走糖果的小女孩,王炙脸上轻蔑之色闪过:“我只是确定一下,看来女君已然如愿以偿。”黑石卫有钱了,那押送财货的队伍,太过惹眼,他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如愿的见到女郎被气的瞪圆了眼睛,如同炸毛的猫,他只觉好笑,从桌案上拿出一个折本:“你要的调令。” “唔,我看看,哎呦不错呦,真的批了。”谢娴仔细的瞧了瞧,果然上面一大段都是对杨茂的惩罚,说他办事不利,使得边疆军心涣散,撤其都督一职,由王炙代管,云云。 直到最后才在角落里,瞧见一句话,卫营轮换,铜关外异族争斗,看情况而定。 饶是谢娴心里有所准备,也是无语,说到底,这批复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全都听王炙的呗1 这厮叫我来,完全就是想凡尔赛是! 谢娴翻了个白眼,转头翻身就走,她才不想看这闷骚的家伙的得意样子。 却不曾想,刚跳下桌,手腕就被人捉住。 一回头,王炙把那折本抽走,神色不变道:“公文给我。” “哼!稀罕。” 谢娴本来也没想拿,这小气鬼,真是应了那句,越有钱的人越抠。既然调令以下,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这下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干事了。 红衣女郎身影渐渐远去。 王炙,手拿着刚才的折本,放在桌上,这是刚才谢娴坐过的地方,梨花木的桌面入手微温,他缓缓的曲起指尖,拢回袖子里。 王氏一族家大业大,却始终有个短板,作为下任族长,多花些心思补齐,想来族老们不会怪罪! 谢娴前脚刚出院门,嵇仓后脚就晃了进来。 他一脸愁容地看向王炙,“王兄,这娴娘子,胆子也太大了!你可得好好管管。”刚才王炙和谢娴的话他在偏厅全都听见了,虽然心中惊叹于谢娴利用武器之利,搅的城外一片混乱。 守在门边的乔术闻言翻了个白眼,这谢家女君谁能管得了,自己没折,就让他家少君出马,问题刚才他可是瞧的清楚,刚才两人争论,谢娴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如此彪的女郎,还是放过他家少君。 王炙把玩着手中的折本,语气淡淡,“仓公怕了?” “怕?我嵇仓会怕?”嵇仓梗着脖子反驳,但眼神却有些闪烁。他如今对谢娴很是矛盾,能说出那句话,就说明女娃娃心有大义,但是这做事手段嘛,也太不讲究了。 第353章 搅局者 嵇仓昨天跑去问曲青,怎么想出这么损的主意的,但是曲青说,这般手段都是谢娴想出来的,他只查漏补缺,然后兴致勃勃道,女君大才,此次大小王通吃之计,准备写进他们纵横家的书册里,已传后世。 然后嵇仓人就麻了,说不过,骂不得,只能来找王炙,看看能不能劝着些。 王炙轻笑一声,没说话,只是将这几日打探的消息递到嵇仓面前。 “仓公请看。” 嵇仓不明所以地接过,翻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他指着折子上记录的武器交易频次,对方势力,说话都结巴了。 “金人,拓跋,龟兹,北凉……”嵇仓每念出一个名字,脸色就难看一分,“简直胆大包天,她怎么敢?!” 王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修建榷场热闹的人群,语气意味深长。 “她当然敢,有我们在她有什么不敢的。”王炙收到消息的时候,既是愤怒却诡异的有种被信任的感觉,所以才佯装发怒训斥谢娴,却没想到,人还是这么有恃无恐。 这是笃信他和嵇仓不会反水。 嵇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苦笑道:“这丫头,是吃定我们了。”他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恢复活力的乡民,心中感慨万千,有手段,有魄力,知人善用,谢家女君真不能小觑。 “不过,你就这么由着她胡闹?”嵇仓还是有些担忧,“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王炙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嵇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谁说我要管了?” 嵇仓更加迷惑了,“那你……” “我只是好奇,”王炙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她究竟想做什么。”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拓跋部中军的营帐内,血腥与烈酒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氛围。 拓跋烈猛地将手中的金杯掷向地面,伴随红色酒液洒出,金杯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后,最终撞到了厚厚的毛毡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拓跋烈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因怒火而扭曲得更加狰狞,一双虎目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殆尽。 大阏氏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温柔而心疼地看着暴怒中的丈夫。她没有立即开口,只是默默地起身,走到拓跋烈身边,轻轻拿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酒。 “王上,即便是草原上的雄鹰,也有失利的时候。”她的声音轻柔温和,试图平息拓跋烈心中的怒火。 拓跋烈一把夺过酒杯,一饮而尽,但那醇香的酒液却无法浇灭他胸中的愤懑。 “本王不甘心!”他咬牙切齿道,“我们拓跋的勇士,何时败给过金人?!”在他心中,旧金不过是捡拾他们残羹剩饭的鬣狗, 以前靠着偷袭,等下三滥的手段,迂回作战,如今正面对上拓跋部大军,竟然还被他们打赢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阏氏轻轻地拍了拍拓跋烈的背,以一种沉稳的语气继续说道:“大王,金人狡猾多端,此次我军失利,恐怕是有别的原因。” 拓跋烈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诡计?” 大阏氏起身把收拾残局的侍女打发走,放下帘子,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可曾注意到,金人这次所用的兵器,比以往更为锋利,士卒们也更有底气?” 拓跋烈愣住了,仔细回想战场上的情景,这才发现确实如此。金人的装备明显比以前好上许多,战斗力大增。 “你是说……”拓跋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大阏氏点头确认,语气凝重地说:“我已经派人查探过了,金人所用的这些兵器,就是这段时间突然增多的。” “那又是从何而来?”拓跋烈急切地追问,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大阏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露:“据探子回报,有人私下里与金人交易,将兵器和甲胄卖给了他们。” “什么?!”拓跋烈霍然站起,怒火再次燃起,“是谁?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与我拓跋部作对?!” 大阏氏摇头表示尚未查明,但她的话语中透出一丝沉重:“此事还在调查之中,不过……我们靡下的几部,好似最近也有了新的武器!” 拓跋烈:“你是说,那个卖武器的人,不仅卖武器给金人,还卖武器给我们?” “对,不仅我们,据探子回报,他们每次交易的地点不一样,龟兹、北凉、都有交易。”大阏氏,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势力,手中掌控的力量很强大。 做武器生意的,当然有人想要黑吃黑,但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成功的,有几个动手的小部落,直接从地图上抹除了,如此才让大家和和气气的开始按规矩交易。 “他们实力强大,人数众多,能有如此先进的铸器能力,且交易地点虽然每次不一样,但都在铜关附近。” “铜关?”拓跋烈眉头紧锁,眼中寒光闪烁,“你的意思是,是夏人?” 大阏氏默默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拓跋烈沉默片刻,来回踱步,脑海中迅速分析当前局势。若真是大夏在暗中作祟,那么这场战争将会变得更加棘手。 就在此时,一名蛮族战士匆匆而来,单膝跪地禀报道:“报!王上,北方传来消息,王庭已下令退兵,云州城归还大夏!” “什么?!”拓跋烈闻言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拓跋宏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还想着拖一拖,如今他这里被金人反扑,怕是也影响到了北方的局势。 “王上,王庭此举,恐是单于身体欠佳,如今快要入秋,退兵才是最佳选择。”大阏氏沉声说道,眼底流露出担忧之情。 拓跋烈点了点头,随即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随时准备迎战!看金人接下来的反应,另外,密切关注铜关动向,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 “是!”蛮族战士领命而去。 拓跋烈目送他离开,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他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在这场风波中稳住阵脚。 第353章 搅局者 嵇仓昨天跑去问曲青,怎么想出这么损的主意的,但是曲青说,这般手段都是谢娴想出来的,他只查漏补缺,然后兴致勃勃道,女君大才,此次大小王通吃之计,准备写进他们纵横家的书册里,已传后世。 然后嵇仓人就麻了,说不过,骂不得,只能来找王炙,看看能不能劝着些。 王炙轻笑一声,没说话,只是将这几日打探的消息递到嵇仓面前。 “仓公请看。” 嵇仓不明所以地接过,翻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他指着折子上记录的武器交易频次,对方势力,说话都结巴了。 “金人,拓跋,龟兹,北凉……”嵇仓每念出一个名字,脸色就难看一分,“简直胆大包天,她怎么敢?!” 王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修建榷场热闹的人群,语气意味深长。 “她当然敢,有我们在她有什么不敢的。”王炙收到消息的时候,既是愤怒却诡异的有种被信任的感觉,所以才佯装发怒训斥谢娴,却没想到,人还是这么有恃无恐。 这是笃信他和嵇仓不会反水。 嵇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苦笑道:“这丫头,是吃定我们了。”他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恢复活力的乡民,心中感慨万千,有手段,有魄力,知人善用,谢家女君真不能小觑。 “不过,你就这么由着她胡闹?”嵇仓还是有些担忧,“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王炙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嵇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谁说我要管了?” 嵇仓更加迷惑了,“那你……” “我只是好奇,”王炙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她究竟想做什么。”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拓跋部中军的营帐内,血腥与烈酒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氛围。 拓跋烈猛地将手中的金杯掷向地面,伴随红色酒液洒出,金杯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后,最终撞到了厚厚的毛毡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拓跋烈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因怒火而扭曲得更加狰狞,一双虎目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殆尽。 大阏氏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温柔而心疼地看着暴怒中的丈夫。她没有立即开口,只是默默地起身,走到拓跋烈身边,轻轻拿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酒。 “王上,即便是草原上的雄鹰,也有失利的时候。”她的声音轻柔温和,试图平息拓跋烈心中的怒火。 拓跋烈一把夺过酒杯,一饮而尽,但那醇香的酒液却无法浇灭他胸中的愤懑。 “本王不甘心!”他咬牙切齿道,“我们拓跋的勇士,何时败给过金人?!”在他心中,旧金不过是捡拾他们残羹剩饭的鬣狗, 以前靠着偷袭,等下三滥的手段,迂回作战,如今正面对上拓跋部大军,竟然还被他们打赢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阏氏轻轻地拍了拍拓跋烈的背,以一种沉稳的语气继续说道:“大王,金人狡猾多端,此次我军失利,恐怕是有别的原因。” 拓跋烈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诡计?” 大阏氏起身把收拾残局的侍女打发走,放下帘子,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可曾注意到,金人这次所用的兵器,比以往更为锋利,士卒们也更有底气?” 拓跋烈愣住了,仔细回想战场上的情景,这才发现确实如此。金人的装备明显比以前好上许多,战斗力大增。 “你是说……”拓跋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大阏氏点头确认,语气凝重地说:“我已经派人查探过了,金人所用的这些兵器,就是这段时间突然增多的。” “那又是从何而来?”拓跋烈急切地追问,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大阏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露:“据探子回报,有人私下里与金人交易,将兵器和甲胄卖给了他们。” “什么?!”拓跋烈霍然站起,怒火再次燃起,“是谁?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与我拓跋部作对?!” 大阏氏摇头表示尚未查明,但她的话语中透出一丝沉重:“此事还在调查之中,不过……我们靡下的几部,好似最近也有了新的武器!” 拓跋烈:“你是说,那个卖武器的人,不仅卖武器给金人,还卖武器给我们?” “对,不仅我们,据探子回报,他们每次交易的地点不一样,龟兹、北凉、都有交易。”大阏氏,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势力,手中掌控的力量很强大。 做武器生意的,当然有人想要黑吃黑,但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成功的,有几个动手的小部落,直接从地图上抹除了,如此才让大家和和气气的开始按规矩交易。 “他们实力强大,人数众多,能有如此先进的铸器能力,且交易地点虽然每次不一样,但都在铜关附近。” “铜关?”拓跋烈眉头紧锁,眼中寒光闪烁,“你的意思是,是夏人?” 大阏氏默默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拓跋烈沉默片刻,来回踱步,脑海中迅速分析当前局势。若真是大夏在暗中作祟,那么这场战争将会变得更加棘手。 就在此时,一名蛮族战士匆匆而来,单膝跪地禀报道:“报!王上,北方传来消息,王庭已下令退兵,云州城归还大夏!” “什么?!”拓跋烈闻言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拓跋宏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还想着拖一拖,如今他这里被金人反扑,怕是也影响到了北方的局势。 “王上,王庭此举,恐是单于身体欠佳,如今快要入秋,退兵才是最佳选择。”大阏氏沉声说道,眼底流露出担忧之情。 拓跋烈点了点头,随即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随时准备迎战!看金人接下来的反应,另外,密切关注铜关动向,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 “是!”蛮族战士领命而去。 拓跋烈目送他离开,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他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在这场风波中稳住阵脚。 第354章 朝中变动 接下来的几天,拓跋部的攻势明显慢了下来,鹰部和狼部收缩阵型,按兵不动,让金人无处下口。 而派往铜关方向的探子却多了不少,几个来买货的商人都发现被人跟踪,这让吉吉塔察觉到了危险。 “女君,我们暴露了!”吉吉塔语气急促,神色慌张。 谢娴放下手中茶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蛮人的鹰、狼两部,突然开始收缩防线,龟缩不出,还派人四处打探消息,看样子是察觉到了什么!”吉吉塔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哦?”谢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他们要过些时日才发现呢!”这是迟早的事,谢娴也早有心理准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吉吉塔有些担忧地问道。 “怕什么?”谢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金人和拓跋部,如今已然伤了根本,如瘸了腿的狼,自身难保,能奈我何?” “女君说的是,拓跋部闭门不出,声望大跌。”吉吉塔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只是,金人却是嚣张狂妄的紧。” “嘻嘻”谢娴拿起手中的琉璃杯把玩片刻,“汉人有句古话,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吉吉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不明觉厉,转身欲走,却又被谢娴叫住。 “等等,”谢娴眼珠一转,“你亲自去一趟,告诉周边的小国,让他们盯紧了金人和拓跋部,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价钱好商量!” “是!”吉吉塔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知道,谢娴是准备出手。在他看来,黑石卫众将,平日里对金军有些过分关注,并且偶尔坐在一起,推演作战方式,多数时间也是把金人当做假想敌。 更有甚者,他还在刘昱那里见到了一份金国全境地图,这种地图,一般都是由特殊方式制作,也只有金国的皇族才有资格拥有,且这地图泛黄卷边,看起来也有些年头。 但刘昱和牛二几人还不时拿出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吉吉塔直觉,金人高兴不了几天了。 他抚胸领命而去,谢娴透过帐帘,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有些陈年旧账也该算清楚了。 她穿越而来,对于原身的父母,没什么感情,但是谢娴在铜关驻扎几个月,源源不断的武器粮草,谢家举全族之力支持没有半分犹豫,包括雀县其他世家大族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什么。 但一想到谢家与旧金的恩怨,私下里也都认可了谢娴的做法,谢家女君寻父母仇,虽然没经过政令,亲亲相隐,笃人伦也。所以雀县的从上到下大家都一致默契的没人出声,谢娴的行踪也就没有暴露。 金碧辉煌的宣室殿内,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龙涎香,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启帝高坐龙椅之上,精神振奋的扫视着下方群臣。 “诸位爱卿,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商议云州城谈判一事。”启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在殿内回荡。 “启禀陛下,”身着紫色章服的冯相国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老臣以为,此次云州城谈判事关重大,应当派遣一位能力出众,且身份尊贵之人前往,方能彰显我朝威仪。” “冯相国所言极是,”另一位身着绯红色官服的官员也站了出来,“只是,不知冯相国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冯相国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开口道:“臣以为,司隶校尉,王炙,年少有为,才华横溢,且出身王氏,身份尊贵,由他出使云州城,定能不辱使命。”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王炙?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如何能担此重任?” “是啊,云州城谈判事关重大,岂能儿戏?” “冯相国此举,莫不是” …… 启帝听着下方群臣的议论,眉头微微皱起,他沉默片刻,将目光投向站在旁边老神在在的黑衣老头,问道:“崔爱卿,你怎么看?” 崔司徒眨眨眼,似是回想了一下刚才启帝的话,才不紧不慢道:“陛下,王御史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贤才,但此次云州城谈判,关系到我朝与北方各族的邦交,非同小可,还需慎重考虑。” 小老头表面上在打瞌睡,但他王御史三个字一出,就是在提醒众人,王炙此时还在镇守铜关,可不是能随意调动的。 说完这话,崔承似有似无的往冯相那边瞄了一眼。 “言之有理,”他身后的一位官员也站出来说道:“王御史镇守铜关,责任重大,若是离开,铜关的安危该如何保障?” “我朝与北蛮的局势刚刚有所缓和,可不能再节外生枝啊,陛下!” 冯相国冷笑一声,说道:“诸位,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王御史固然重要,难道我朝便无人了吗?铜关之事,自有他人可以顶替,难道还能真的离了王炙,铜关就守不住了不成?” “据我所知,那铜关县令嵇仓,就是五年前的状元之才,在铜关这么多年,也算得用。”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嵇仓是谁,早些年的大臣还有些印象。 说起嵇家人,就不得不说,先帝时期的状元,那可是文武都要考的,那时候能得头名,放在现在都是大才。 所以众人一时间无法反驳,心中纳罕,这小小铜关,前有陈王旧将杨茂,就连区区县令竟然都是先帝时期的状元。可真是卧虎藏龙,想到这里,有人不禁往御座之上望了一眼。 启帝面无表情,似是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实则心里骂骂咧咧,状元怎么了,谁让他运气不好,站错队,被贬铜关还是看在他是嵇家人的份儿上。 如今几年过去,不提嵇仓,他真把这号人忘的干干净净。 “这……”众人还欲要与冯相争辩。 “好了!”启帝面上不耐烦,打断了众臣的争吵,“拟旨,令王炙去云州城,任职鸿胪寺赞拜,协理鸿胪寺卿与北蛮谈判事宜。” 第354章 朝中变动 接下来的几天,拓跋部的攻势明显慢了下来,鹰部和狼部收缩阵型,按兵不动,让金人无处下口。 而派往铜关方向的探子却多了不少,几个来买货的商人都发现被人跟踪,这让吉吉塔察觉到了危险。 “女君,我们暴露了!”吉吉塔语气急促,神色慌张。 谢娴放下手中茶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蛮人的鹰、狼两部,突然开始收缩防线,龟缩不出,还派人四处打探消息,看样子是察觉到了什么!”吉吉塔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哦?”谢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他们要过些时日才发现呢!”这是迟早的事,谢娴也早有心理准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吉吉塔有些担忧地问道。 “怕什么?”谢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金人和拓跋部,如今已然伤了根本,如瘸了腿的狼,自身难保,能奈我何?” “女君说的是,拓跋部闭门不出,声望大跌。”吉吉塔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只是,金人却是嚣张狂妄的紧。” “嘻嘻”谢娴拿起手中的琉璃杯把玩片刻,“汉人有句古话,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吉吉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不明觉厉,转身欲走,却又被谢娴叫住。 “等等,”谢娴眼珠一转,“你亲自去一趟,告诉周边的小国,让他们盯紧了金人和拓跋部,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价钱好商量!” “是!”吉吉塔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知道,谢娴是准备出手。在他看来,黑石卫众将,平日里对金军有些过分关注,并且偶尔坐在一起,推演作战方式,多数时间也是把金人当做假想敌。 更有甚者,他还在刘昱那里见到了一份金国全境地图,这种地图,一般都是由特殊方式制作,也只有金国的皇族才有资格拥有,且这地图泛黄卷边,看起来也有些年头。 但刘昱和牛二几人还不时拿出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吉吉塔直觉,金人高兴不了几天了。 他抚胸领命而去,谢娴透过帐帘,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有些陈年旧账也该算清楚了。 她穿越而来,对于原身的父母,没什么感情,但是谢娴在铜关驻扎几个月,源源不断的武器粮草,谢家举全族之力支持没有半分犹豫,包括雀县其他世家大族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什么。 但一想到谢家与旧金的恩怨,私下里也都认可了谢娴的做法,谢家女君寻父母仇,虽然没经过政令,亲亲相隐,笃人伦也。所以雀县的从上到下大家都一致默契的没人出声,谢娴的行踪也就没有暴露。 金碧辉煌的宣室殿内,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龙涎香,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启帝高坐龙椅之上,精神振奋的扫视着下方群臣。 “诸位爱卿,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商议云州城谈判一事。”启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在殿内回荡。 “启禀陛下,”身着紫色章服的冯相国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老臣以为,此次云州城谈判事关重大,应当派遣一位能力出众,且身份尊贵之人前往,方能彰显我朝威仪。” “冯相国所言极是,”另一位身着绯红色官服的官员也站了出来,“只是,不知冯相国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冯相国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开口道:“臣以为,司隶校尉,王炙,年少有为,才华横溢,且出身王氏,身份尊贵,由他出使云州城,定能不辱使命。”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王炙?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如何能担此重任?” “是啊,云州城谈判事关重大,岂能儿戏?” “冯相国此举,莫不是” …… 启帝听着下方群臣的议论,眉头微微皱起,他沉默片刻,将目光投向站在旁边老神在在的黑衣老头,问道:“崔爱卿,你怎么看?” 崔司徒眨眨眼,似是回想了一下刚才启帝的话,才不紧不慢道:“陛下,王御史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贤才,但此次云州城谈判,关系到我朝与北方各族的邦交,非同小可,还需慎重考虑。” 小老头表面上在打瞌睡,但他王御史三个字一出,就是在提醒众人,王炙此时还在镇守铜关,可不是能随意调动的。 说完这话,崔承似有似无的往冯相那边瞄了一眼。 “言之有理,”他身后的一位官员也站出来说道:“王御史镇守铜关,责任重大,若是离开,铜关的安危该如何保障?” “我朝与北蛮的局势刚刚有所缓和,可不能再节外生枝啊,陛下!” 冯相国冷笑一声,说道:“诸位,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王御史固然重要,难道我朝便无人了吗?铜关之事,自有他人可以顶替,难道还能真的离了王炙,铜关就守不住了不成?” “据我所知,那铜关县令嵇仓,就是五年前的状元之才,在铜关这么多年,也算得用。”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嵇仓是谁,早些年的大臣还有些印象。 说起嵇家人,就不得不说,先帝时期的状元,那可是文武都要考的,那时候能得头名,放在现在都是大才。 所以众人一时间无法反驳,心中纳罕,这小小铜关,前有陈王旧将杨茂,就连区区县令竟然都是先帝时期的状元。可真是卧虎藏龙,想到这里,有人不禁往御座之上望了一眼。 启帝面无表情,似是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实则心里骂骂咧咧,状元怎么了,谁让他运气不好,站错队,被贬铜关还是看在他是嵇家人的份儿上。 如今几年过去,不提嵇仓,他真把这号人忘的干干净净。 “这……”众人还欲要与冯相争辩。 “好了!”启帝面上不耐烦,打断了众臣的争吵,“拟旨,令王炙去云州城,任职鸿胪寺赞拜,协理鸿胪寺卿与北蛮谈判事宜。” 第355章 杨茂定计 启帝心中明白,王家是关陇世家的代表,这次云州城不战而胜,众人士气高涨,但却不是他这个皇帝的功劳,所以到了谈判桌上自然要分一杯羹,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王炙此人他还用的顺手,种种原因相合,却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陛下,”崔司徒再次站了出来,“王御史离开后,铜关的防务……” “铜关之事,暂由嵇仓代管,”启帝沉吟片刻,目前也没什么人手在那边,虽然听闻铜关外西北的草原上,几个部族有小规模的冲突,他们没人放在心上。 草原上的异族,相互之间征伐,这算得了什么,不是年年都有吗?只要不打到自己家门口,那就和他们无关。 不知王炙和嵇仓是怎么写奏疏的,对于金人和拓跋两部之间万余人的大战,被描述成了部落之间小规模冲突。且在座之人没谁觉的不对,更别提有人把此事和北边战局联系在一起。 而这也是王炙的目的所在,他们行事都是瞒着上面,如今结果虽然是好的,但是后续也要处理干净,这也是为什么谢娴在草原上如此有恃无恐了,大家都在一根绳上,由着她想怎么蹦就怎么蹦。 启帝做出决定,众臣只能应诺,朝中冯相和崔司徒两大巨头相互之间的博弈他们也只有听的份儿。 下朝后,还是在狭长的甬道中,红色的宫墙遮住了天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冯卓不紧不慢的的走着,没有半点等一等的意思。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腿脚本就不好,你们年轻人就不能慢些。”小老头,脚步蹒跚的跟了上来。 冯卓侧过身,睨了身后一眼:“崔司徒有事?”他与崔承素来不怎么对付,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哼!那杨茂怕是已经废了,冯相何必为了区区一个棋子,而费力折腾王家小子,那杨茂所作所为,瞒不住的。”小老头站直身体,引上冯卓的目光毫不避让。 冯卓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有求皆苦,无求乃乐。人情之常,岂必皆然哉?”可是收了人家钱的。 见小老头还要在说,冯卓打断他的话:“他给的银钱,可都入了内藏库,本相可从未沾手。”说完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崔承,只见小老头满是正气的脸上,惊讶、鄙夷、而后转为木然。 “内藏库,原来如此,哎!难怪圣上答应的如此痛快。”崔承恍然,收钱的人是皇帝,自然要给上供的杨茂一个交代,比起那些上万两的巨款,只是让王家小子跑一趟北地,确实算不得什么。 但是,小老头沉着脸道:“那杨茂再不可用。”说着话的时候,平日里嬉笑的脸上,满是肃然之色。 冯相无奈的拱拱手:“当然,这商道还得看,西边的局势,我等可左右不了异族的想法。” 启帝拿钱拿了这么多年,屁都没给杨茂放一个,如今杨茂不顶用,商道的财路也要断,自然更不会鸟杨茂这颗废子,所以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如此最好,这人呀,老了就爱瞎操心!” “崔司徒,人老心不老,听说前几日还娶了第九房侍妾,可谓老当益壮。” “呸!是哪个听墙根腌臜玩意说出去的。” “窃听于壁,非君子之所为也。这是喜事,有何说不得。” 两人最后还是不欢而散,各自出门坐牛车家去。同时心中发誓再也不理这‘伪君子’&‘老货’了。 远在铜关的杨茂,却不知道他耗费心血写下的泪书,在启帝眼里,就是一个笑话,若不是看在他兢兢业业当了他几年的钱袋子,就他私下与金国交好这一项,就够他夷三族。 但是明显杨茂不甘心,铜关都督府后院,一间狭小的密室中,杨茂见到了塞舌尔。 “杨都督,好久不见,黑水首领担心你的情况,专程让我来看望。”塞舌尔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道。 对于铜关的官员变动,他们只是听说,因杨茂被贬的时候,他们和拓跋部打的不可开交,自然没功夫关注铜关这里。 但如今他们大金天天堵在拓跋烈大营门前叫嚣,自然底气足了,黑水谟劼庆祝了几天,在周边的小国炫耀一圈,这才想起,铜关的合作伙伴正在遭难,才派了人来。 杨茂如今头发花白,身上穿了件墨色深衣,也没了平日里那副鲜妍的打扮,虽然看着让人眼睛舒服许多,但是他却认为自己失势被人瞧不起。 听完塞舌尔的话,他强装笑脸道:“多谢大王的关心,听闻贵部竟然能力压拓跋部,让其不敢出营,可真是战之英豪也。黑水大王用兵如神,他拓跋部纵有千骑万甲,亦难越雷池半步。” 杨茂的吹捧让塞舌尔喜笑颜开,他努力记下杨茂的每一句话,大王让他来,不就是想听这话吗?咳咳,还是汉人嘴皮子利索,夸人都能夸出一朵花来。 听杨茂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各自坐下,塞舌尔意犹未尽的才问起了铜关之事,听得是来了个御史,把杨茂贬官。 塞舌尔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金人靠着商道独门生意,才在这几年快速恢复实力,眼见这局势一片向好,怎么能让这到手的肥肉飞了呢? “不瞒贵使,我杨茂和贵部交往几年,大家也颇给几分颜面,但若朝中换人,来者定然就没老夫这么好说话了。”杨茂仔细观察塞舌尔的表情,见他脸色难看,又添了一把火道。 “若来者,是大夏其他世家之人,或许为了商道,联系上其他几个小国,会做些什么就不知道了。”他说的含糊,却不知道这话可是说到了塞舌尔的心坎上。 最近这次他们金人虽然,在正面战场上,取胜,但是后方几个城市损失惨重,那几个小国平时畏畏缩缩,却没想到,竟然有胆量上来咬一口。 如今拓跋部龟缩不出,后面几个小国也按兵不动,不知是从哪里学的手段,让金军顾头不顾腚,可谓是万分憋屈。 第355章 杨茂定计 启帝心中明白,王家是关陇世家的代表,这次云州城不战而胜,众人士气高涨,但却不是他这个皇帝的功劳,所以到了谈判桌上自然要分一杯羹,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王炙此人他还用的顺手,种种原因相合,却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陛下,”崔司徒再次站了出来,“王御史离开后,铜关的防务……” “铜关之事,暂由嵇仓代管,”启帝沉吟片刻,目前也没什么人手在那边,虽然听闻铜关外西北的草原上,几个部族有小规模的冲突,他们没人放在心上。 草原上的异族,相互之间征伐,这算得了什么,不是年年都有吗?只要不打到自己家门口,那就和他们无关。 不知王炙和嵇仓是怎么写奏疏的,对于金人和拓跋两部之间万余人的大战,被描述成了部落之间小规模冲突。且在座之人没谁觉的不对,更别提有人把此事和北边战局联系在一起。 而这也是王炙的目的所在,他们行事都是瞒着上面,如今结果虽然是好的,但是后续也要处理干净,这也是为什么谢娴在草原上如此有恃无恐了,大家都在一根绳上,由着她想怎么蹦就怎么蹦。 启帝做出决定,众臣只能应诺,朝中冯相和崔司徒两大巨头相互之间的博弈他们也只有听的份儿。 下朝后,还是在狭长的甬道中,红色的宫墙遮住了天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冯卓不紧不慢的的走着,没有半点等一等的意思。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腿脚本就不好,你们年轻人就不能慢些。”小老头,脚步蹒跚的跟了上来。 冯卓侧过身,睨了身后一眼:“崔司徒有事?”他与崔承素来不怎么对付,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哼!那杨茂怕是已经废了,冯相何必为了区区一个棋子,而费力折腾王家小子,那杨茂所作所为,瞒不住的。”小老头站直身体,引上冯卓的目光毫不避让。 冯卓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有求皆苦,无求乃乐。人情之常,岂必皆然哉?”可是收了人家钱的。 见小老头还要在说,冯卓打断他的话:“他给的银钱,可都入了内藏库,本相可从未沾手。”说完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崔承,只见小老头满是正气的脸上,惊讶、鄙夷、而后转为木然。 “内藏库,原来如此,哎!难怪圣上答应的如此痛快。”崔承恍然,收钱的人是皇帝,自然要给上供的杨茂一个交代,比起那些上万两的巨款,只是让王家小子跑一趟北地,确实算不得什么。 但是,小老头沉着脸道:“那杨茂再不可用。”说着话的时候,平日里嬉笑的脸上,满是肃然之色。 冯相无奈的拱拱手:“当然,这商道还得看,西边的局势,我等可左右不了异族的想法。” 启帝拿钱拿了这么多年,屁都没给杨茂放一个,如今杨茂不顶用,商道的财路也要断,自然更不会鸟杨茂这颗废子,所以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如此最好,这人呀,老了就爱瞎操心!” “崔司徒,人老心不老,听说前几日还娶了第九房侍妾,可谓老当益壮。” “呸!是哪个听墙根腌臜玩意说出去的。” “窃听于壁,非君子之所为也。这是喜事,有何说不得。” 两人最后还是不欢而散,各自出门坐牛车家去。同时心中发誓再也不理这‘伪君子’&‘老货’了。 远在铜关的杨茂,却不知道他耗费心血写下的泪书,在启帝眼里,就是一个笑话,若不是看在他兢兢业业当了他几年的钱袋子,就他私下与金国交好这一项,就够他夷三族。 但是明显杨茂不甘心,铜关都督府后院,一间狭小的密室中,杨茂见到了塞舌尔。 “杨都督,好久不见,黑水首领担心你的情况,专程让我来看望。”塞舌尔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道。 对于铜关的官员变动,他们只是听说,因杨茂被贬的时候,他们和拓跋部打的不可开交,自然没功夫关注铜关这里。 但如今他们大金天天堵在拓跋烈大营门前叫嚣,自然底气足了,黑水谟劼庆祝了几天,在周边的小国炫耀一圈,这才想起,铜关的合作伙伴正在遭难,才派了人来。 杨茂如今头发花白,身上穿了件墨色深衣,也没了平日里那副鲜妍的打扮,虽然看着让人眼睛舒服许多,但是他却认为自己失势被人瞧不起。 听完塞舌尔的话,他强装笑脸道:“多谢大王的关心,听闻贵部竟然能力压拓跋部,让其不敢出营,可真是战之英豪也。黑水大王用兵如神,他拓跋部纵有千骑万甲,亦难越雷池半步。” 杨茂的吹捧让塞舌尔喜笑颜开,他努力记下杨茂的每一句话,大王让他来,不就是想听这话吗?咳咳,还是汉人嘴皮子利索,夸人都能夸出一朵花来。 听杨茂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各自坐下,塞舌尔意犹未尽的才问起了铜关之事,听得是来了个御史,把杨茂贬官。 塞舌尔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金人靠着商道独门生意,才在这几年快速恢复实力,眼见这局势一片向好,怎么能让这到手的肥肉飞了呢? “不瞒贵使,我杨茂和贵部交往几年,大家也颇给几分颜面,但若朝中换人,来者定然就没老夫这么好说话了。”杨茂仔细观察塞舌尔的表情,见他脸色难看,又添了一把火道。 “若来者,是大夏其他世家之人,或许为了商道,联系上其他几个小国,会做些什么就不知道了。”他说的含糊,却不知道这话可是说到了塞舌尔的心坎上。 最近这次他们金人虽然,在正面战场上,取胜,但是后方几个城市损失惨重,那几个小国平时畏畏缩缩,却没想到,竟然有胆量上来咬一口。 如今拓跋部龟缩不出,后面几个小国也按兵不动,不知是从哪里学的手段,让金军顾头不顾腚,可谓是万分憋屈。 第356章 密事 杨茂全然不知金人面临的麻烦,只想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想办法摆脱如今的困境,“老夫被困在府中,却是使不上力气。” 他嘴上说着丧气的话,但是眼睛却紧紧盯着塞舌尔,果然穿着华丽缎袍的金人,一拍大腿道:“既然都督有难,那作为朋友,定然是要伸出援手。” “贵使恩义,茂永记于心。” 密事中,两人谈了两个时辰,走的时候,杨茂还特意送了五箱‘礼物’其中塞舌尔两箱,其余三箱是给黑水首领的,连同后院中挑出了两个美人一同送走。 塞舌尔满载而归,心满意足的看向后面跟着的两个脸色煞白的美人,心中想着的却是,这可都是铜关都督收集的高档货,这次回去之后怎么也有自己一份儿。 而此刻都督府前院,王炙拿着手中纸条,眉头紧皱,这是王家传来最新消息,鸿胪寺暂事,协力云州城谈判。 左思右想,他只觉荒唐,朝中能人无数,他王炙算的上家学渊源,但比他身份尊贵大有人在。 但圣上的旨意已经在来的路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自幼熟读‘三玄’,深谙朝堂之道,这次调令来得蹊跷,让他不得不多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乔术拱手道:“上位,城外发现杨茂家仆,行迹可疑,疑似与金人私通!” 王炙拿在手中的折本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带上来!” 片刻后,一名身着灰衣的仆役被带了进来,他瑟瑟发抖,显然是吓得不轻。王炙冷冷地盯着他,问道:“杨府仆役?” 那人扑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道:“御史饶命!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都督他……哎,不杨茂他勾结金人,奴只是个抬箱子的” “时间,地点,都有谁?”王炙声音沉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仆役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道:“今日午时,东家和那蛮子在别院的密室里待了两个时辰,然后那蛮子就走了,其他奴不知。”他愁容满面,直叹倒霉,但势比人强,他不得不屈从。 “仔细想想还有谁?” 仆役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王炙一眼,低声说道, “小人亲眼所见,东家还送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还有两名貌美女子。” 那些女子其实都是杨茂任都督的时候,收罗的,有些赏给手下,往上官处送了些,人不要索性也就自己留着了。 如今杨府败落,这些女人没有去处,就开始用她们拉拢部众。 “无耻之徒!”王炙怒火中烧,杨茂身为朝廷命官,竟敢做出如此苟且之事,简直是丢尽了大夏的脸面! 他强忍着怒气,对那仆役说道:“汝做得很好,本官会为你做主。来人,将他带下去好生安置。” 待人被带下去后,王炙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本想着杨茂被贬,上令也没有对他的安排,却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他猛然想起那封调令,心中顿时了然,这调令来的蹊跷,时间又如此巧合,恐怕是有人想要将他调离铜关,但杨茂的都督之位已经无望,这般做还有什么意义,这是王炙颇为疑惑的一点。 想到这里,王炙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帖子,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县衙,同时,他也派人去请谢娴,他知道,只有谢娴才能帮嵇仓掌控铜关的军权。 夜幕降临,都督府内灯火通明,却掩盖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王炙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 不久,谢娴身着黑色劲装,斗篷上沾着露水,一脸不爽地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王炙,没好气道:“今天若没急事,你就完了?” 任谁大半夜的被人从被窝里扒拉起来开会,打工人的怨气比鬼都重。 王炙恍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无奈的把手中的纸条递给谢娴,“本官过几日便要去往云州城,圣旨已经在来的路上。” 这时候嵇仓也在提灯小童的引领下,从远处走来。 谢娴瞥了眼来人,原本有些懒散的表情变的肃然,心中咯噔一下,连嵇仓老爷子都被拉来加班,啥玩意儿! 低头快速浏览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随即皱起了眉头,“这也要你去,他们那些人是吃干饭的?”这小子也太惨了,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用的。 王炙哭笑不得,谢娴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对于朝中诸公丝毫没有敬意,等嵇仓落坐后,开口将杨茂勾结金人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什么?让老夫掌管铜关军务?”嵇仓顿时起身,心中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畏惧,但这事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今天就这么落在他头上,还是免不了惊了一下。 “可”没等他说完,王炙就道:“你我职务变动已经定下,如今我叫来二位,主要是为了金国之事,杨茂和金人密谋,我这里确凿的整局,索性大家都想想该怎么办。” 嵇仓面色凝重,“杨茂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就不怕东窗事发,祸及家族吗?” “他早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王炙面上淡淡,眼中掠过一丝暗芒,“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漏了本官。”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等!”王炙沉声道,敌不动我不动,他们只要静待时机,但如今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云州城谈判也就在六月中,扣除掉来回路上的花费时间,能让他留在铜关的时间不多。 谢娴和嵇仓:。 “圣上明示,欲将铜关防务暂交于仓公。”王炙看着谢娴,眼中灼灼,“还望女君助仓公一臂之力,稳住铜关局势。” 嵇仓也顺势拱手拜下。 谢娴微微一愣,闪身让开,她明白了王炙的意思。嵇仓虽然是铜关县令,但毕竟是个文官,在军中没有根基,想要掌控铜关的军权,难如登天。而她,作为黑石卫女君,卫营加上黑石卫,谢娴手下的士卒占比大半,她是唯一能够帮助嵇仓的人。 第356章 密事 杨茂全然不知金人面临的麻烦,只想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想办法摆脱如今的困境,“老夫被困在府中,却是使不上力气。” 他嘴上说着丧气的话,但是眼睛却紧紧盯着塞舌尔,果然穿着华丽缎袍的金人,一拍大腿道:“既然都督有难,那作为朋友,定然是要伸出援手。” “贵使恩义,茂永记于心。” 密事中,两人谈了两个时辰,走的时候,杨茂还特意送了五箱‘礼物’其中塞舌尔两箱,其余三箱是给黑水首领的,连同后院中挑出了两个美人一同送走。 塞舌尔满载而归,心满意足的看向后面跟着的两个脸色煞白的美人,心中想着的却是,这可都是铜关都督收集的高档货,这次回去之后怎么也有自己一份儿。 而此刻都督府前院,王炙拿着手中纸条,眉头紧皱,这是王家传来最新消息,鸿胪寺暂事,协力云州城谈判。 左思右想,他只觉荒唐,朝中能人无数,他王炙算的上家学渊源,但比他身份尊贵大有人在。 但圣上的旨意已经在来的路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自幼熟读‘三玄’,深谙朝堂之道,这次调令来得蹊跷,让他不得不多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乔术拱手道:“上位,城外发现杨茂家仆,行迹可疑,疑似与金人私通!” 王炙拿在手中的折本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带上来!” 片刻后,一名身着灰衣的仆役被带了进来,他瑟瑟发抖,显然是吓得不轻。王炙冷冷地盯着他,问道:“杨府仆役?” 那人扑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道:“御史饶命!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都督他……哎,不杨茂他勾结金人,奴只是个抬箱子的” “时间,地点,都有谁?”王炙声音沉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仆役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道:“今日午时,东家和那蛮子在别院的密室里待了两个时辰,然后那蛮子就走了,其他奴不知。”他愁容满面,直叹倒霉,但势比人强,他不得不屈从。 “仔细想想还有谁?” 仆役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王炙一眼,低声说道, “小人亲眼所见,东家还送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还有两名貌美女子。” 那些女子其实都是杨茂任都督的时候,收罗的,有些赏给手下,往上官处送了些,人不要索性也就自己留着了。 如今杨府败落,这些女人没有去处,就开始用她们拉拢部众。 “无耻之徒!”王炙怒火中烧,杨茂身为朝廷命官,竟敢做出如此苟且之事,简直是丢尽了大夏的脸面! 他强忍着怒气,对那仆役说道:“汝做得很好,本官会为你做主。来人,将他带下去好生安置。” 待人被带下去后,王炙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本想着杨茂被贬,上令也没有对他的安排,却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他猛然想起那封调令,心中顿时了然,这调令来的蹊跷,时间又如此巧合,恐怕是有人想要将他调离铜关,但杨茂的都督之位已经无望,这般做还有什么意义,这是王炙颇为疑惑的一点。 想到这里,王炙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帖子,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县衙,同时,他也派人去请谢娴,他知道,只有谢娴才能帮嵇仓掌控铜关的军权。 夜幕降临,都督府内灯火通明,却掩盖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王炙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 不久,谢娴身着黑色劲装,斗篷上沾着露水,一脸不爽地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王炙,没好气道:“今天若没急事,你就完了?” 任谁大半夜的被人从被窝里扒拉起来开会,打工人的怨气比鬼都重。 王炙恍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无奈的把手中的纸条递给谢娴,“本官过几日便要去往云州城,圣旨已经在来的路上。” 这时候嵇仓也在提灯小童的引领下,从远处走来。 谢娴瞥了眼来人,原本有些懒散的表情变的肃然,心中咯噔一下,连嵇仓老爷子都被拉来加班,啥玩意儿! 低头快速浏览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随即皱起了眉头,“这也要你去,他们那些人是吃干饭的?”这小子也太惨了,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用的。 王炙哭笑不得,谢娴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对于朝中诸公丝毫没有敬意,等嵇仓落坐后,开口将杨茂勾结金人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什么?让老夫掌管铜关军务?”嵇仓顿时起身,心中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畏惧,但这事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今天就这么落在他头上,还是免不了惊了一下。 “可”没等他说完,王炙就道:“你我职务变动已经定下,如今我叫来二位,主要是为了金国之事,杨茂和金人密谋,我这里确凿的整局,索性大家都想想该怎么办。” 嵇仓面色凝重,“杨茂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就不怕东窗事发,祸及家族吗?” “他早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王炙面上淡淡,眼中掠过一丝暗芒,“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漏了本官。”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等!”王炙沉声道,敌不动我不动,他们只要静待时机,但如今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云州城谈判也就在六月中,扣除掉来回路上的花费时间,能让他留在铜关的时间不多。 谢娴和嵇仓:。 “圣上明示,欲将铜关防务暂交于仓公。”王炙看着谢娴,眼中灼灼,“还望女君助仓公一臂之力,稳住铜关局势。” 嵇仓也顺势拱手拜下。 谢娴微微一愣,闪身让开,她明白了王炙的意思。嵇仓虽然是铜关县令,但毕竟是个文官,在军中没有根基,想要掌控铜关的军权,难如登天。而她,作为黑石卫女君,卫营加上黑石卫,谢娴手下的士卒占比大半,她是唯一能够帮助嵇仓的人。 第357章 密事二 谢娴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王炙说的是事实,铜关作为西北门户,若铜关有失,整个大夏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而正因面前两人的纵容,谢娴才得以发展的如此迅速,虽然每次都怼的两人下不来台,但是内心里,谢娴对这两人还是颇为感激的。 “此事我应下了!”谢娴终于开口了,她上前扶起嵇仓,红唇微勾,话锋一转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王炙和嵇仓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道“女君请讲,只要本官能做到,定不推辞。” 谢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望向窗外西南角,“这铜关榷场的管理权已经到手,但是时间太短,黑石卫花了如此大力气,重建整理,若只用个年,有些可惜。” 她好整以暇望向对面两人,如同偷到肉的狐狸。 铜关榷场是大夏与西域诸国贸易的重要集市,每年都有大量的货物从这里进出,利润极为丰厚。谢娴一直想要拿到榷场的所有权,但碍于榷场是官营,其中涉及方方面面,王炙不同意,嵇仓被她磨的只允了三年的经营权,索性有这机会可以一次性解决。 嵇仓面露果然之色,后退一步看向一边的王炙,那眼神就是说,看你了。 王炙无奈,他明白谢娴的野心,也知道榷场的所有权意味着什么。一个是租一个是买能一样吗?但他更清楚,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看这谢娴势在必得的表情,王炙鬼使神差的想起雀县的繁华,心中一动就应了下来“可,铜关榷场可以交给黑石卫,但是这朝廷税收的部分不可太少。”不就是要钱嘛?反正这钱最后也都是用在黑石卫身上,他们也不亏。 谢娴满意地笑了,“放心,谢家做的是正经生意从不拖欠税款。”其实说到税款,雀县的白廷敬最有发言权。 身为司徒校尉的王炙,当初也是询问过的,一跃成为雀县最有影响力的世家,谢氏对于交税,基本上每月必清,那一摞摞的财报,记录的比税吏还仔细。 所性其他与谢娴有往来的世家,想偷税漏税都不行,谢家资金往来拿出来对一对,好嘛!一个都跑不了。 索幸大家收益不错,也就不在乎这些钱,如此让白廷敬常常对着谢泽感慨,若上面调任,他还想申请留在雀县。 三人商讨到大半夜,接下来各自分工明确,王炙这一月也算代管,但他官位高,只要能压住下面的几个偏将就行。 等他一走,嵇仓上位,这些个武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就算有朝中的调令,也不一定能服气。最重要的是,朝中已经几个月没有发饷了,所以下面的士卒对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可没不怎么买账。 谢娴提议,可以让士卒们来帮忙修建榷场,反正这段时间,他们也不能出城巡防,还不如在她这里挣口饭吃。 嵇仓还没说话,但是下面的士卒天天看这黑石卫还有卫营的人吃香的喝稠的,早就心中有怨,就算那些个中层偏将,想要拿捏架子都不管用,然后众人就在以黑石卫为主,卫营为辅,中军哭着喊着要加入的情况下,天天找嵇仓要活干。 看这嵇仓顶着个黑眼圈,扒着榷场修建图纸,带着县衙一群师爷帮曲青天天算账,谢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的够,状元都甘愿当账房。 秋风萧瑟,吹得铜关城外的荒草瑟瑟作响。不远处,一座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初具规模,这便是谢娴钦点修建的榷场。 城内的榷场地方太小,直接改建成客栈,饭馆,而城外地域宽阔,就地挖坑铸泥砖垒墙。 曲青一身青衣,站在高处,眺望着忙碌的工地,眉头微微皱起。 “女君为何如此急切地修建榷场?”身后传来泗己沉稳的声音。 曲青回过头,看着这位跟随谢娴多年的心腹,微微一笑:“女君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如今已是夏末,再过一月,便已入秋?” 泗己虽是武人,却也心思敏捷,当即反应过来:“先生是说,女君打算秋季开启榷场?” 曲青点点头,解释道:“如今金国、拓跋部与大夏关系紧张,边境的大宗贸易几乎断绝。但他们地处苦寒之地,盐,茶,米面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资,到了冬季,更是需求巨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女君此举,可谓一石二鸟。一来,可以借此机会,掌控西域诸国的牛羊马匹交易,从中获利;二来,也能缓解边境牧民的生计问题,可谓利国利民之举。” 泗己恍然大悟,不禁对谢娴的远见佩服不已。 “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榷场建好了,但是那边两部没有分出胜负。”泗己望着忙碌的工地,面露担忧之色。 曲青轻摇折扇,胸有成竹地说道:“无妨,此时女君自有定计。” 果然不出曲青所料,消息传开后,边军卫卒们,纷纷报名参与榷场建设。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能赚取钱粮,养家糊口更重要的事情了。 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泗己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榷场建成,铜关的百姓就能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担心战乱和饥荒了。 几日后,泗己来到曲青身边,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先生,康居和龟兹的商队传来消息,金人最近动作频繁,似乎在集结兵力,意图不明。” “金人要动手了?”谢娴把玩着手里的紫玉茶杯,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是的,女君。”曲青拱手道,“据可靠消息,金人集结了一万金军,目标直指边民联盟。” 第357章 密事二 谢娴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王炙说的是事实,铜关作为西北门户,若铜关有失,整个大夏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而正因面前两人的纵容,谢娴才得以发展的如此迅速,虽然每次都怼的两人下不来台,但是内心里,谢娴对这两人还是颇为感激的。 “此事我应下了!”谢娴终于开口了,她上前扶起嵇仓,红唇微勾,话锋一转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王炙和嵇仓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道“女君请讲,只要本官能做到,定不推辞。” 谢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望向窗外西南角,“这铜关榷场的管理权已经到手,但是时间太短,黑石卫花了如此大力气,重建整理,若只用个年,有些可惜。” 她好整以暇望向对面两人,如同偷到肉的狐狸。 铜关榷场是大夏与西域诸国贸易的重要集市,每年都有大量的货物从这里进出,利润极为丰厚。谢娴一直想要拿到榷场的所有权,但碍于榷场是官营,其中涉及方方面面,王炙不同意,嵇仓被她磨的只允了三年的经营权,索性有这机会可以一次性解决。 嵇仓面露果然之色,后退一步看向一边的王炙,那眼神就是说,看你了。 王炙无奈,他明白谢娴的野心,也知道榷场的所有权意味着什么。一个是租一个是买能一样吗?但他更清楚,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看这谢娴势在必得的表情,王炙鬼使神差的想起雀县的繁华,心中一动就应了下来“可,铜关榷场可以交给黑石卫,但是这朝廷税收的部分不可太少。”不就是要钱嘛?反正这钱最后也都是用在黑石卫身上,他们也不亏。 谢娴满意地笑了,“放心,谢家做的是正经生意从不拖欠税款。”其实说到税款,雀县的白廷敬最有发言权。 身为司徒校尉的王炙,当初也是询问过的,一跃成为雀县最有影响力的世家,谢氏对于交税,基本上每月必清,那一摞摞的财报,记录的比税吏还仔细。 所性其他与谢娴有往来的世家,想偷税漏税都不行,谢家资金往来拿出来对一对,好嘛!一个都跑不了。 索幸大家收益不错,也就不在乎这些钱,如此让白廷敬常常对着谢泽感慨,若上面调任,他还想申请留在雀县。 三人商讨到大半夜,接下来各自分工明确,王炙这一月也算代管,但他官位高,只要能压住下面的几个偏将就行。 等他一走,嵇仓上位,这些个武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就算有朝中的调令,也不一定能服气。最重要的是,朝中已经几个月没有发饷了,所以下面的士卒对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可没不怎么买账。 谢娴提议,可以让士卒们来帮忙修建榷场,反正这段时间,他们也不能出城巡防,还不如在她这里挣口饭吃。 嵇仓还没说话,但是下面的士卒天天看这黑石卫还有卫营的人吃香的喝稠的,早就心中有怨,就算那些个中层偏将,想要拿捏架子都不管用,然后众人就在以黑石卫为主,卫营为辅,中军哭着喊着要加入的情况下,天天找嵇仓要活干。 看这嵇仓顶着个黑眼圈,扒着榷场修建图纸,带着县衙一群师爷帮曲青天天算账,谢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的够,状元都甘愿当账房。 秋风萧瑟,吹得铜关城外的荒草瑟瑟作响。不远处,一座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初具规模,这便是谢娴钦点修建的榷场。 城内的榷场地方太小,直接改建成客栈,饭馆,而城外地域宽阔,就地挖坑铸泥砖垒墙。 曲青一身青衣,站在高处,眺望着忙碌的工地,眉头微微皱起。 “女君为何如此急切地修建榷场?”身后传来泗己沉稳的声音。 曲青回过头,看着这位跟随谢娴多年的心腹,微微一笑:“女君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如今已是夏末,再过一月,便已入秋?” 泗己虽是武人,却也心思敏捷,当即反应过来:“先生是说,女君打算秋季开启榷场?” 曲青点点头,解释道:“如今金国、拓跋部与大夏关系紧张,边境的大宗贸易几乎断绝。但他们地处苦寒之地,盐,茶,米面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资,到了冬季,更是需求巨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女君此举,可谓一石二鸟。一来,可以借此机会,掌控西域诸国的牛羊马匹交易,从中获利;二来,也能缓解边境牧民的生计问题,可谓利国利民之举。” 泗己恍然大悟,不禁对谢娴的远见佩服不已。 “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榷场建好了,但是那边两部没有分出胜负。”泗己望着忙碌的工地,面露担忧之色。 曲青轻摇折扇,胸有成竹地说道:“无妨,此时女君自有定计。” 果然不出曲青所料,消息传开后,边军卫卒们,纷纷报名参与榷场建设。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能赚取钱粮,养家糊口更重要的事情了。 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泗己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榷场建成,铜关的百姓就能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担心战乱和饥荒了。 几日后,泗己来到曲青身边,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先生,康居和龟兹的商队传来消息,金人最近动作频繁,似乎在集结兵力,意图不明。” “金人要动手了?”谢娴把玩着手里的紫玉茶杯,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是的,女君。”曲青拱手道,“据可靠消息,金人集结了一万金军,目标直指边民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