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灾年挺孕肚，不慌！娘有神器》 第1章 重生灾荒前 “娘……” “娘……” 孩子微弱的呼唤在耳边回荡，姜荼心脏抽搐，痛得无以复加。 她极力想伸出手，用嘶哑的嗓子哭喊：我儿！我儿…… 低矮的茅草屋里，床上双目紧闭的女人突然呜呜咽咽地哭了。 穿着补丁摞补丁粗布衣裳的小男娃走进屋，看见这一幕两手一抖，手里那个盛着面糊糊的破碗随之晃荡，有面糊糊从缺口洒了出来。 “奶！奶！” 小男娃生怕更多面糊洒出，僵硬地站在原地，扭头冲着外面叫喊。 不多时，一个干瘦的老太太跑来，手上还拿着砍柴刀。 “咋了咋了？你娘醒了？” “娘哭啦！” 小男娃着急地说，老太太立马走到床边，果然瞧见老三媳妇儿闭着眼哭。 老太太心一紧，莫不是老三打仗时出了啥事，托梦给他媳妇儿了？ 她赶忙推推床上的三儿媳，“小兔儿醒醒，小兔儿？” 小男娃小心翼翼地把面糊糊放在床尾，屋里空空的，只摆了一张床，也没别的地儿放东西了。 他把刚才撒在手上的面糊糊珍惜地舔干净，然后爬上床，学着奶的样子唤了起来。 “娘，娘醒醒，四娃给你送好喝的面糊糊来啦！” 姜荼浑浑噩噩地苏醒，睁开的双眼无比空洞，心神依旧沉浸在死前噩梦般的场景中。 四娃？四娃不是和五娃被人抢走，成了那些恶魔的食物吗……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姜荼跟前，面黄肌瘦的小男娃长着浓眉大眼，这模样赫然是她亲生的四儿子。 姜荼的瞳孔倏然凝缩，眼睛瞪大！ 下一刻，她的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伸手紧紧抱住小娃。 姜荼嚎啕大哭：“四娃！四娃！娘的四娃……都是娘没用，没有保护好你们！” 宋老太太听得稀里糊涂，“小兔儿，你咋了啊？” 她嘟哝着“不是烧糊涂了”，手贴上了三儿媳的额头。 泪眼朦胧的姜荼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 一看到老太太的脸，姜荼就又哭又笑地说：“娘，你也来接我了？咱们一家人终于在地府团聚了……” “呸呸呸！”宋老太太连连呸道，“一醒来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胡话！赶紧呸了重说。” “娘，我快喘不过气啦~” 被姜荼牢牢禁锢在怀里的四娃，此时也发出闷闷的声音。 死人也要喘气？ 姜荼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只是没等她想明白，宋老太太就伸手把四娃拉走了。 “四娃你也犯傻了，你娘还大着肚子，你这么压把肚里的孩子压坏了咋办？” 听到这里，姜荼似乎想到什么，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却见自己腹部微微隆起，这，这不是…… 姜荼一个激动，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宋老太太“哎哟娘的祖宗你可仔细点”的呼声中，她四处环顾，发现这就是自己的家！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在了逃荒路上吗？ 如今竟然……竟然死而复生！ 姜荼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难不成是天上的神佛看她命太苦，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想到前世的经历，姜荼不禁悲从中来。 她和宋大金成婚十一载，每隔两年就生一胎，其中第二胎和第五胎都是双胞胎，而且生的都是男孩。 所以她现在有七个儿子，大娃十岁，二娃和三娃八岁，四娃六岁，五娃四岁，小六和小七才两岁。 五个月前，北境爆发战争。 宋家庄所在的临安县，离北境不远，于是官府便四处征兵。 因为婆家没分家，家里只需出一个人去参军。 她男人宋大金虽是最小的老三，但大哥宋大山早年被柴火打到眼睛，是个独眼龙。 二哥宋大江小时候从树上跌下来，有点微跛。 他俩都没法参军，只有从宋大金和公公宋铁娃中选一个。 因此这打仗的活儿就落到宋大金头上。 宋大金走的前一晚，发了狠地耕耘，说是一去不知几年才能回，得好好疼疼她。 她这人本来就是一碰就怀，宋大金那晚没有节制，自然没有意外地中招了。 若没有战乱和灾荒，姜荼再生一胎也没什么。 但天要亡老宋家啊！ 宋大金一走就是两年，家里先是闹干旱，地里粮食还不够交税的。 接连征兵加上严苛的赋税、旱灾，导致宋家庄接二连三地饿死人。 在她怀孕七个月时，公婆为了给他们让口粮，也活活饿死了！ 姜荼因为营养不良和受到公婆离世的打击，一下子早产，差点一尸三命。 哥哥嫂嫂们为了请大夫救她，把家里仅剩的粮食让了出去。 姜荼命是保住了，刚成型的胎儿却…… 一日，有外地富商来村里买地，见到她的小六和小七，对这两个孩子起了收养的心思，便说要花粮食和银钱买他俩。 姜荼宁愿自己死，也是不肯卖儿的，但那时她是个废人，家里已没半点粮食，这样下去一家子早晚都饿死。 小六和小七跟富商走，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大家拿着这些钱和粮食，能活一天是一天。 于是姜荼哭了一夜后，让兄嫂将小六小七带去了镇上找富商。 谁知，大娃知道要卖弟弟，竟趁大人不注意，偷偷上山去了！ 等找到大娃时，就只剩下一堆被啃光肉的骨头，还有些破布…… 姜荼事后才知，原来大娃对二娃三娃说，他要去山里找粮食找药材，有了粮食大家就不用饿肚子，有了药材娘就能好，这样就不用卖了小六和小七！ 二娃和三娃也因弟弟们要被卖而难过，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直到大娃死了，他们才哭着跟大人说起。 这接连的噩耗击溃了姜荼！ 若不是想到还有四个儿子，姜荼早就一死了之！ 第二年秋收，情况没有丝毫改善，朝廷也因战争而迟迟没有发下救济粮。 无奈之下，宋家庄的人们开始了未知的逃荒之路。 姜荼领着四个儿子，跟着兄嫂们，也踏上了求生之旅。 却不料，这一走，竟是闯入了人间炼狱…… 第2章 再见惨死的孩儿们 一路走去，到处是死人！ 还有很多吃人的恶魔！ 有的易子而食，有的抢劫其他灾民！ 宋家庄的汉子们艰难地保护着村里的老弱妇孺，可这场逃荒之路仿佛没有尽头，他们缺水缺粮，走了三个月，人越来越少。 终于，在一次抢劫中，宋家庄的汉子死伤殆尽！ 宋大山和宋大江也被山贼砍死了！ 那些山贼把他们的尸体拖走，说是要下锅…… 四娃五娃和两个侄女，也被山贼掳走当储备粮…… 她和大嫂二嫂，各把余下的孩子死死护在怀里，在尸体堆躲了一天一夜，才逃过一劫。 要不是死的人太多，山贼带不完这些尸体，她们的下场也是被带回山寨当储备粮。 从此以后，三个女人带着四个娃，在那暗无天日的世道挣扎求生。 为了给孩子们换得一口粮食，大嫂二嫂用身体当本钱…… 不是姜荼清高，儿子们卖的卖死的死，只要能让仅剩的两个孩子活下去，让她做什么都行！ 可她最后一胎败了底子，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强撑下来，人家根本看不上她这具破身子。 但这段日子也只维持了半个月。 孩子们终是熬不住了。 当二娃和三娃饿死在自己怀中，姜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结束了……这场噩梦到此为止了。 最后，她和两位嫂嫂挖了一个大大的土坑。 她们抱着自己的孩子，躺进了土坑里…… 姜荼只感觉窒息感袭来，没多久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那里，她听到孩子们喊“娘”，便循着声音一直追寻。 等她醒来，便是回到了一年多前。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姜荼却是真实经历过的。 因而她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几个娃娃之前跟着婶婶们去地里拔草，回来后听见屋里动静那么大，都纷纷跑了过来。 大娃看到娘哭，急得问四娃：“四娃你是不是偷喝了娘的面糊糊，才把娘气哭了？” 四娃一脸委屈地摇头，“我没有，娘的面糊糊在床上……” 看到那碗面糊糊，大娃知道自己误会了弟弟，可这也让他更困惑。 “娘，不哭！” 二娃想替娘擦眼泪，结果也被姜荼抱住了。 挤不到前面的五娃，对着床上的面糊糊啃手指，好像自己的手指是面糊糊。 连门都没能挤进去的小六和小七还小，本来跟着哥哥姐姐们玩得挺开心的。 此刻听见娘的哭声，两个啥也不懂的小奶娃，也扯开嗓子哇哇哭。 屋子顿时闹哄哄的。 宋老太太被吵得头疼，大喊一声：“老大媳妇儿老二媳妇儿！快把这帮娃拎出去，吵死了！” 两个儿媳妇忙过来把几个小的哄走，让自己的女儿带着他们玩。 屋子好不容易清空了，一个和二娃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娃，端着一盆水来了。 如今河水和井水还未干涸，所以大家见了也没说什么。 “娘~洗洗脸。” 姜荼此时也哭得差不多了，回过神，见娘和两位嫂嫂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大娃也坐在她身边默默地安慰。 还有这个端水的…… 虽然别人很难辨认，但姜荼还是一眼就看出，他是三娃。 姜荼抹了抹眼泪，对三娃招招手，哽咽道：“三娃过来。” 三娃乖乖走到近前，姜荼将他和大娃都抱在怀里。 宋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妇面面相觑。 老三家的这是闹哪一出？ “娘，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大娃毕竟最年长，虽然只有十岁，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他下头还有六个弟弟。 因此大娃懂得深层次的思考。 他一开口，姜荼又想到了前世见到的那副遗骸……眼泪险些又决堤。 姜荼一把将大娃从怀里扯出，紧紧捏着他的肩膀，含泪严厉地告诫：“大娃你答应娘！从今天起，再也不上山，你发誓！” 大娃被娘弄懵了，“娘，为啥呀？” “别管为啥，你必须答应娘！不然，不然娘不认你这个儿子！”这是姜荼能想到的最狠的话。 大娃果然被吓了一跳，连宋老太太和两位嫂嫂都惊了。 “大娃，听你娘的，她现在怀着身子，又刚病好，可受不得刺激。”宋老太太忙说。 大娃眼里也有了泪，是被娘的狠话吓的，他重重点头：“娘我记住了，我一定听娘的，娘不要不认我……” 若不是想到还有个弟弟在旁边，他得维持大哥的面子，他就哭出来了。 三娃都看呆了，娘从来没有这么凶地和他们说过话。 一般只有爷奶会凶他们，让他们要孝顺娘。 察觉到娘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三娃猛地一个激灵！ 他赶紧主动承诺：“娘，我也不去山上玩了！” 姜荼被他逗得心情好了许多，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好，你们都是娘的乖孩子。” 意识到刚刚或许吓着两个孩子了，姜荼便解释：“娘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里有野兽，有吃人的……怪物，大娃就是在山上被野兽叼走的，所以娘才要求大娃无论如何，都不能上山。” 还真是被噩梦吓的啊？ 三个妇人都感到好笑，老三家的胆子也太小了。 大娃却是吸了吸鼻子，期期艾艾地问：“那娘……刚才是怕我进山出事，才说那样的话，对不对？娘不是真的不想认我，对不对？” “那是当然了。”姜荼心疼地抱了抱大娃。 大娃放心了，脸上一扫阴霾，冲着娘憨憨地笑。 见母子三人话说得差不多，周氏道：“好了，三弟妹，你快吃点东西，马郎中说你这烧发的奇怪，恐怕是身子太虚弱了，得多吃点粮食补补呢。” 姜荼循声看向周氏，目光柔和又感激，“大嫂……”能再见到你们，真好！ 宋老太太端起破碗递到三儿媳嘴边，“快喝，都凉了。” 大娃和三娃闻着面糊糊的香味儿，都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周氏和赵氏喉咙里的唾沫也同样滚了滚。 为了忍住食欲，两人找了借口匆匆出去了。 宋老太太还有活儿干，交代大娃待会儿把碗拿去洗了，也走出屋子。 姜荼喝了两口面糊糊，幸福得热泪盈眶：想不到她还有吃到这么大一碗食物的一天！ 第3章 神物功德殿 虽说姜荼是饿死的，可想到这碗面糊糊，是家人省出来的口粮，她实在没办法独吞。 经过前世那样的遭遇，姜荼对死亡反而没那么恐惧。 她最害怕的，是失去这些家人！ 要死大家一起死，她不想再独自苟活了。 所以姜荼喝了两口垫了肚子，就让大娃把剩下的面糊糊送回灶屋，晚上兑锅水，全家人都喝一口。 “娘，你再躺会儿，有啥事喊我，我就在院子里帮奶砍柴！” 大娃放好面糊糊，就跑回来跟姜荼说。 姜荼温柔地应：“好。” 从重生的冲击中回过神，她也该好好思索今后该怎么办了…… 三娃见娘躺下，不敢打扰娘休息，便也出了屋子。 许是怀了孕，情绪又大起大落，姜荼精神耗尽，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姜荼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是哪里？” 姜荼怔怔地望着眼前巨大森严的殿宇。 上面一块牌匾，写着“功德殿”三个字。 ——姜荼的父亲是秀才，所以她从小跟着父亲习过字念过书，也因如此，她一嫁到婆家就受到重视。 又因她刚进门，两位多年未孕的嫂嫂便相继有喜，导致婆家视她为福星。 后来姜荼子嗣不断，在婆家地位越发稳固，成了婆家的团宠人物，连孩子们都不能撼动她的地位。 毕竟双胞胎很稀罕，姜荼却两次都是双生子，方圆十里的人都夸老宋家有福气，能娶一个福星儿媳进门。 以前姜荼并不认为自己是个福星，直到这一刻。 莫非她真是个福星？ 所以才会在梦里来到这个奇怪的功德殿？ 好奇的姜荼尝试走进大殿，那殿门没等她推，竟然自己打开了。 与此同时，一段陌生的信息浮现在姜荼脑海里—— “功德殿，内有万千世界物资无数。 凡身负功德殿者，为时代之巨擘，需以救济天下为己任。 杀人可得功德点，救人亦可得功德点。 善善恶恶，沉沉浮浮，皆为天命……” 信息很长，姜荼感觉过去了一个时辰，才完全消化完这段信息的意思。 站在功德殿中，姜荼如梦初醒：难道这不是梦，而是真正存在的？ 根据介绍，她已经弄清楚功德殿的用处。 简单来说，就是这功德殿能够兑换无数物资！ 而兑换物资的筹码，便是那所谓的“功德点”。 可功德点，不是单纯的救人、做好事就能获得…… 比如有位好人将来可能好心办坏事，救了一个人，那人却带来山贼洗劫了一个村子。 因而就算杀了这位好人，也可能会获得功德点。 反之，杀了坏人也未必能获得功德点…… 姜荼脑中比旁人多了未来一年多的记忆，利用这点，多少是能挣些功德点的。 并且，不仅仅是她一人积累功德能获得功德点，她男人和血脉相连的孩子，都能为她挣取功德点！ 正因如此，姜荼刚进入功德殿，便有了一千功德点！ 应该是她男人在战场上挣取的。 这也意味着，姜荼能兑换物资了…… 天呐！ 姜荼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此神奇之物！ 这果真是老天爷显灵了啊！ 激动难抑的姜荼喜极而泣：“有救了，我们一家老老小小，全都有救了！呜呜呜……” 她也不想没出息，但是，太高兴了！ 她原以为上天再赐她一条命便是莫大恩赐，岂料还有这样大的惊喜等着自己！ 姜荼深吸了一口气，在功德殿中心跪下，双手合十郑重承诺： “满天神佛在上，我姜荼发誓，一定好好过日子！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会辜负功德殿的赏赐！” 她不敢说拯救苍生，她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毕竟按照获取功德点的规则，刻意去做好事也未必能得偿所愿，索性随心而为。 她相信，上天定是看中她有这份心性，有这个潜力，方会选中她。 “嗡~~~” 功德殿忽然响起奇异的嗡鸣。 姜荼神色越发恭敬，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姜荼起身，来到功德殿内唯一的陈设之物前。 这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本子。 姜荼翻开，本子里记着她的信息。 “一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1000。” 可兑换物资：食物。” 注：功德点满2000，可升为二级功德殿。” 而姜荼一翻过这一页，眼前的书籍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浮在眼前的食物！ 有未加工的食材如面粉、肉、蔬菜…… 还有热腾腾的包子、馒头，擀好的面…… 姜荼看得两眼发光，如果这是梦，千万不要让她醒来！ 其实想验证很简单，姜荼毫不犹豫用1功德点，兑换了细面粉1。 刚选中，桌上就出现了一布袋面粉。 布袋上写着：细面粉一斤半（等于一升）。 姜荼提起这袋细面粉，若是能带着面粉离开这功德殿，那…… 没等姜荼想完，她的眼前又是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姜荼缓缓掀开眼皮。 看着上方的茅草屋顶，姜荼知道自己离开了那个奇妙的“功德殿”。 那面粉呢？ 姜荼赶忙看了看自己的手，结果什么也没有。 霎时，姜荼内心极其失落！ 还以为自己真去了一个叫“功德殿”的地方。 想来是她心中牵挂一家人的未来生计，又刚经历重生这等离奇之事，满脑子都是神佛保佑，才会做了那样的梦。 “粮斤~粮斤~” 便在姜荼怅然若失之际，一个矮墩墩的小不点，一跳一跳地进了屋，两只瘦弱的手伸得长长的，一看就是要抱抱。 姜荼见到小崽子，便摆脱了那股失望之情，由衷地露出笑容。 “小七，慢点走。” 她下了床，接住了走路都走不稳就想跑的小儿子。 小七好久没能让娘抱抱，此刻趁大家都不在，偷偷地霸占了娘。 “粮斤~~”小七在娘的胸口蹭了蹭，小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姜荼感受着小儿子身上没几两肉，暗暗叹息。 因为长期吃不饱，孩子们都很瘦弱，看起来普遍比实际年龄小。 小六和小七都两岁了，但是跟一岁左右的娃娃一般大，路也走不好。 若是那功德殿是真的就好了，她第一时间就把那袋面粉拿出来，给孩子们做一顿面条，让他们饱餐一顿…… 念头刚落下，姜荼的手里骤然凭空多出一袋东西，这猝不及防的重量坠得姜荼身子不稳，差一点抱着小七倒栽葱！ 第4章 谎称自己是下凡历劫的神仙 “哐！” 破碎的声音传来，姜荼连忙望向门口，就看到宋老太太张着嘴巴瞪着大眼，傻傻地站在那里，地上是摔碎了的碗。 姜荼心一紧，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娘……” 被这声娘喊醒了，宋老太太一哆嗦，手忙脚乱地跑进屋，反手就把门锁上！ 姜荼被老太太的举动弄糊涂了，却见老太太紧张兮兮地走过来。 “小兔儿，你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这、这玩意儿是咋出来的？” 说着说着宋老太太带了哭腔，“是不是娘天天‘兔儿’‘兔儿’地喊你，你真的成了妖精啊？” “小兔儿”是老太太给姜荼取的昵称，因为姜荼体质和兔子一样，在生崽这方面太厉害了。 其实姜荼也没想到会被老太太撞个正着。 但现在听到老太太自责的话，她心里暖暖的，故意说：“娘，我如果真的是个兔妖，你还认我吗？” 宋老太太一听，三儿媳这是承认了啊！ 她露出呆滞的表情，“难怪、难怪你这么能生啊！难怪你一进门，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就怀上了，一定是你帮她们的？” 姜荼有些哭笑不得，“娘……” 令她欣慰的是，娘并没有摆出嫌恶的态度。 宋老太太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白，着急地问姜荼：“小兔儿，妖精是不会生病的啊，你昨儿个突然发烧，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她的视线落到姜荼的大肚子上，“是因为这孩子吗？他是不是要吸你这个娘的精气？” 宋老太太没见过啥世面，连妖精的事儿，都是年轻时听村里的长辈说的。 长辈说，山中有精怪，会吸食人的精气，害人命，但也有好的精怪会保佑恩人。 她家小兔儿，肯定是那好兔妖…… “咳咳，娘，您先打住。” 短短片刻姜荼就想好了，与其和老太太解释自己的经历，让老太太的内心因一家子的惨死而罩上一层阴霾。 倒不如换个大家更能接受的说法。 ——她可不敢承认自己是兔妖，毕竟“妖精”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姜荼睁着无辜的眸子道：“娘，我不是兔妖，但我确实遇到一些离奇的事情……” 接下来，姜荼编造了一套谎言。 她说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神仙证实了姜荼就是天上的福星下凡。 由于姜荼是下凡历劫，本来不该跟姜荼泄露天机，但因为今后云苍国天降灾荒，将会饿殍遍野。 上苍不忍众多无辜生灵丧命，决定通融一二，解开姜荼的部分神力，令姜荼能够造福百姓。 “……” 宋老太太一直在倒吸冷气，内心兴奋又惶恐。 天老爷呀！ 她家娶了个神仙儿媳进门啊！ 以前一直嘴巴嚷着三儿媳是福星，原来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女！ 姜荼也不怕老太太不相信，老宋家的人都朴实，说白了就是没心眼。 由于没读过书，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很多思想是愚昧的。 姜荼也是跟随秀才爹念了十年书，才能现编出这么套瞎话来。 而且爹娘一家很疼她，早就把她当福星看待，如今想让大家接受这个故事并不难。 就算他们不信，有功德殿在，姜荼也能够证明自己的“神仙”身份了。 “娘，您看看，这就是我用神力弄来的细面粉。” 姜荼说着，吃力地弯下腰——方才诓婆婆时，她就把小七和面粉都放下了。 将面粉拎起来，撕开布袋，细滑的面粉从指缝漏下，宋老太太双手越来越颤抖，最终她哆哆嗦嗦地想跪下。 姜荼大吃一惊，哪敢让娘跪自己，连忙拉住她。 “娘，您这是做什么！不管我从前是谁，我现在都是大金的媳妇儿，是您的儿媳，您的小兔儿呀！” 宋老太太脸色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娘太幸福了！” 她觉着头有点儿晕乎！ “娘，我从神仙那里知道了一些不好的事，不过您放心，我会好好护着这个家的。” 姜荼的眼眶微红。 前世是全家人拿命保护她，就连大嫂二嫂在用身子换粮食时，都没有嫌弃她这个累赘，拿到粮食总是先给她和孩子们吃。 所以这个家每一个人，她都要护着！ 哪知她说完，宋老太太却握住她的手，真诚地说： “小兔儿，想来你这个神仙也不容易，不然为啥别的神仙都不用历劫，偏偏你要来历劫？” “你肯嫁给我家大金，那就是老宋家上辈子烧了高香，已经够委屈你了，咱们咋能让你保护！你放心，只要有老宋家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宋老太太是真心认为委屈了这个神仙儿媳……要知道一个神仙儿媳，可比公主还高贵！ 她儿子宋大金何德何能，能娶这么个媳妇儿？ 老宋家真是赚大了！ 宋老太太当即决定，以后饭都不用三儿媳自个儿盛了！ 全家必须加倍对三儿媳好，不能让神仙儿媳受丁点委屈！ 想到这里，宋老太太着急忙慌地走了。 动作之快，姜荼甚至没来得及叫住她。 好在没让姜荼等太久，宋老太太就回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个新碗，碗里盛着一碗浓稠的糊糊，里面有野菜有面，还有一个水煮蛋。 这鸡蛋姜荼看得很清楚，是老太太从门口那碎碗里捡出来的。 “中午那碗面糊糊你没舍得吃，刚才我加了些野菜和水一块儿熬，这蛋也是我洗干净了的，不脏，小兔儿你快吃。” 宋老太太说到后面有点紧张，都怪她没出息，见到神仙儿媳显露神通就手抖，把好好一碗粮食给砸了！ 那糊糊是吃不得了，可这鸡蛋金贵，她好不容易去找人借的，洗洗照样能吃。 虽说神仙儿媳应该吃山珍海味，但她家就这条件了……唉，好在神仙儿媳在老宋家过了十来年日子，应该不会嫌弃。 正想着，姜荼把鸡蛋和一碗糊糊吃干净了。 肚子总算有了些饱腹感。 姜荼又将那袋面粉递给老太太。 “娘，你拿着面粉去给大家做面条吃，以后咱家日子会越来越好，每天都能吃饱肚子。” 听到这话，宋老太太的双目不禁湿润了。 第5章 天机不可泄露，爹娘切记 神仙儿媳恢复神力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宋家弄粮食，咋能不让她感动？ 而姜荼也不忘叮嘱老太太，这件事是个秘密，晚饭后她会亲自跟爹说。 除此之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不是姜荼不相信哥哥嫂嫂，而是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没记错的话，二嫂还有说梦话的习惯呢！ 万一二嫂哪天回娘家，不小心把这事儿当梦话说出来，岂不是祸患无穷吗？ 宋老太太自是连连点头，活了几十年，老婆子还是知道轻重的！ 没看她送饭过来的时候，都把那堆崽子扣在大屋了。 就是怕崽子们跑来听到些不该听的，然后四处瞎嚷嚷。 姜荼说了这会子话，精力又有点不济，大概是编故事太费脑了。 送走老太太，她也不去大屋，就靠在床头摸索那功德殿是如何使用的。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娘！” 姜荼睁眼，大娃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满脸激动地来了。 “奶做了面条，这是娘的！” 这回没有鸡蛋了，但面条分量很足。 姜荼心里明白，家里粮食不多，老太太摔了一碗，又给她补了一碗，那么家里其他人估计都是喝稀汤。 所以她才会让老太太去煮面条。 但根据她对爹娘的了解，只怕也没做多少面。 姜荼疼爱地摸了摸大娃的头，“娘不饿，你拿回去和爷奶他们分。” 大娃是强行忍着口水的，听娘这么说，他很艰难地拒绝：“不行……爷和奶说了，娘怀着娃娃，要多吃一些。” 姜荼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言，用筷子夹起一撮面条放到他嘴边。 大娃下意识就张开了嘴。 等吃了面，大娃才后知后觉，愧疚顿时浮上眼底。 姜荼无奈地道：“傻孩子，你们也是娘的娃娃，娘也不忍心看你们饿肚子呐，听话啊。” 大娃仰头望着娘，眼中满是孺慕，“嗯嗯，都听娘的！” 姜荼陪着大娃回到大屋——老宋家就这一座平房，一共四个房间，墙是用土坯垒的，顶上铺着茅草和油纸。 而她和宋大金住的茅草房是后起的，谁让她生的孩子太多，原来的房子住不下了。 爹娘住在最左侧的房间，平时他们都是在这屋吃饭。 旁边挨着的那间屋本是她和大金睡的，如今是大娃领着二娃、三娃和四娃挤着睡了。 五娃跟爷奶睡。 小六小七一直跟着她和大金睡，大金去参军后，就是她领着小六小七睡。 剩下两间房分别是大哥家、二哥家住。 灶屋就和爹娘那屋挨着，姜荼过去时，老太太还在分面汤。 ——对，老太太珍惜粮食，只取了一点面粉做面条，还几乎都捞给了姜荼。 剩下的人就是喝面汤，啃窝窝头。 这已经算难得了，老太太也是想到三儿媳“找回神力”，能为家里弄到粮食，才会如此大方让大伙儿吃“干粮”。 平日那窝窝头还是兑水熬的，成品就是窝头糊糊。 放点野菜，那就是有粮有菜的了，男人一人一大碗，女人一人一小碗，小孩一人半小碗。 “娘，吃着呢？” 姜荼看到大家碗里的食物，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于是一边说，一边将那碗稠面条倒进锅里。 众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老三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宋老头吃惊地说。 姜荼笑笑，“爹，这面条应该大伙一起吃，我刚喝了面糊糊吃了鸡蛋，肚子饱着呢。” 大家都是一天两顿，只有她，晌午还能喝上一碗糊糊。 大概是昨天发烧把大伙儿吓着了，今天晌午娘居然咬牙给她熬了面糊。 宋老头砸砸嘴，“饱啥啊，晌午你都没喝。” 接收到姜荼视线的老太太，却没有再推辞，赶紧把面分分吃完，她家神仙儿媳还要和老头子商量大事哩！ 在姜荼的坚持下，全家都吃上了一口面条。 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令人产生幸福感。 随后，老太太让大儿媳二儿媳赶紧收拾碗筷，让大娃和大房家的大妮儿把弟弟妹妹们领出去。 宋大山和宋大江也被她找借口支开了。 她把屋门一关，示意老头子听三儿媳讲话。 姜荼硬着头皮把她诓老太太的那套故事，又说了一遍。 爹是一家之主，也不知会不会没那么好糊弄？ 宋老头起初是将信将疑的。 可当姜荼“变”出了一块猪肉，宋老头整个人宛如石化一般！ “爹，我目前的神力只够我弄到粮食。”姜荼强装镇定地说道，“这块猪肉你可以瞧瞧是不是真的。” 肉还能有假？ 他仿佛都闻到肉香了！ “老头子，这是老宋家祖宗显灵，才让小兔儿落到咱家啊！”宋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 但转念一想，老头子不会让小兔儿担起养家的重任？ 她赶忙补充：“咱家小兔儿也不容易，咱们可不能啥事都想着靠她！万一破坏了她历的那啥劫，咱们罪过就大了！” 宋老头心脏快从嗓子眼蹦跶出来了，这事儿，太刺激！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一脸严肃：“这还用你说。” 可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内心。 “爹，那神仙还向我透露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消息……” 姜荼又把灾荒的事告诉了两人。 随着姜荼对未来灾情和逃荒场景的描述，宋老头和宋老太太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 姜荼的声音也越发低沉。 屋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当姜荼讲述过后，老太太已经坐不住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压得她面色惨白。 宋老头却像是有所预料，沉重地说：“今年开春到现在，只下了一场毛毛雨，我和族长早就想过要闹灾。” 他只是没想过，灾情会那么严重！ 凭家里这点粮食，撑到秋收都勉强，若这个月再旱下去，未来几个月定是要出人命的。 “爹，娘，眼下井里和山上还能找到一些水，我们得早点打算。”姜荼凝重地看着二老，“等后面越来越旱，最珍贵的东西反而是水。” “我知道爹娘心善，可天机不可泄露，如今我冒险将天机告知爹娘，顶多折些寿命。” “若爹娘不保密，大肆宣扬天机，我固然会落个魂飞魄散、仙途湮灭的下场，咱们这一大家子也会受到处罚，都将不得善终。” 第6章 家有七个娃，肚里还揣俩 被姜荼这么一吓，老俩口哪里还敢大嘴巴？ “不说，对谁都不说！”宋老太太第一个作保，还拉着老头子一块儿答应：“我可警告你，小兔儿如果折寿，我就亲手把你埋了，活埋！” 宋老头心里正烦躁，“我不会说的，可我还是纳闷，神仙不是为了拯救咱们黎民百姓，才叫小兔儿恢复神力的，为啥又要降下天灾，还不准泄露天机？” 姜荼还没来得及圆谎，宋老太太就看透一切似地说：“肯定是有人做了坏事，招了天谴了，咱们这些老百姓是无辜的。” “再说那天上的神仙，不就和当官的一样，有好有坏吗？万一发怒的是个大神仙，发善心的是和咱家小兔儿这样的小神仙，那能得罪他吗？” 宋老头听得连连点头，老婆子有时候脑子转的是比他快。 “小兔儿你放心，往后咱家该咋弄，爹娘全听你的。”宋老头这就把掌家大权交出去了。 姜荼暗暗松了口气，爹娘能把自己哄过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想了想，又取出了好多粮食，两袋细面粉，两袋大米，一大壶油…… 看着三儿媳源源不断地拿出粮食，老俩口心跳贼快，怕自己一不小心叫出来，宋老太太用只手把自己嘴巴捂着了，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宋老头嘴上。 老太太常年干活，手糙得能当刷子，还很味儿！ 宋老头挣扎了两下无果，还收获了老太太一记狠眼，他只好任由自己嘴被堵着。 可当见到这壶油时，宋老头和宋老太太都没憋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呼！ 好大一壶油！ 怕是有个十斤！ 平日打油，顶多打个斤，他们家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油！ 这么重的东西，姜荼可拎不动。 好在她先前在房里，把功德殿的功能摸索清楚了。 此时只需心中一想，便能现场兑换物资，可以选择让物资留在功德殿，还是出现在自己方圆一丈内的某处。 最后，姜荼还兑换了一份包子，一份五个，还是荤的。 她故意逗弄老太太，让那包子出现在老太太腿上。 “哎哟！” 老太太这回是真没忍住，嘴里惊叫了起来。 屋外立即传来周氏关心的声音：“娘，咋啦？” 老太太手捧着一袋热乎乎的包子，连连咽口水，都没心思搭理大儿媳了。 还是宋老头替她说：“没事！忙你的去！” “那成。”周氏的脚步渐渐走远，大抵又去做什么活儿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气。 姜荼想到前世两老是为了给他们省粮食，活活饿了三天把自己饿死，鼻子便是一酸。 她强行压下这股情绪，上前握住老太太粗糙的手，柔和地道： “娘，如今小兔儿出息了，有了这本事，定不会再让爹娘和大伙儿饿肚子，即使灾荒不断，咱们一家子也要活得好好的，等大娃他爹回来，一家团聚，好不好？” 老太太被姜荼说得眼泪涟涟，她不好意思地撇过头，用袖子抹了下泪水，才转回来对三儿媳笑：“娘一直知道，咱家小兔儿是最有福气，最有本事的，看你为咱老宋家添了多少丁呐！” 被老太太这么一打趣，气氛瞬间轻松了。 宋老头也没了那些愁绪，干瘦如橘皮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往后爹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会护住咱家小兔儿，有小兔儿在，咱家的福气就在。” 姜荼被爹娘说得又是一番动容。 她催促道：“那爹娘便将这包子吃了，日后若是闹起了灾，恐怕会有很多流民山匪，咱家每个人都要吃得结结实实，如此方能对抗强敌。” 前世不就是因为逃荒的人又瘦又饿，遇上山匪才会毫无反抗之力，被贼匪砍瓜切菜般杀了么？ 所以姜荼打定主意，未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家人饿肚子，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敌，才能保护弱小。 宋老头平日干活多，家里娃也多，就指着一点粮食过日子，所以几乎每天都是吃个三分饱。 面对肉包子的诱惑，他还想在儿媳面前维持下脸面：“爹不……” 结果老太太将一只包子塞到他嘴里之后，他脑子就空白了，三口两口就吃完，还快速地从袋子里拿出了第二个。 宋老太太拿包子堵住了自家老头子的嘴，便给姜荼也拿了一个。 “小兔儿你也吃，娘知道你也没吃饱呐！这年头，哪有谁是吃得饱哟……” 这回姜荼没再推辞，她确实是半饥半饱的状态。 若没有功德殿，她也不舍得如此大手大脚，但她发现一个功德点便能兑换不少粮食，而她还有九百多功德点，心便宽了不少。 但此时姜荼没进入功德殿看那本子，并不知那上面的功德点数又增加了。 三人在屋里吃了四个包子，还剩一个不舍得动，姜荼就劝老太太把这一个也吃了。 “如今家里有面粉有肉，明日咱们自家蒸包子吃也是可以的，娘就别留着了。” “我也饱了，这个留着我有用。”老太太不应，只是这般说。 姜荼便也不劝了，看着爹娘将粮食收好，就和老太太一道走了出去。 “一群皮猴儿，别玩了！赶紧来洗把脸泡个脚，上床歇着去！” 老太太扯开嗓子一吼，院子里追逐打闹的、玩土的、帮大人干活儿的，都纷纷“哦~”了一声，然后由大娃和大妮儿领着，过来洗脸。 除开三房姜荼的七个娃，大房和二房各有两个女儿。 大房家的大妮比大娃年长半岁，二房的二妮则比大娃大一个月。 大房的二胎是三妮，七岁。 二房的二胎叫四妮，五岁。 最开始，大房和二房还一心要生儿子。 可当姜荼接连生了男娃，整个家里闹哄哄的，两个嫂嫂帮着姜荼带侄子，才觉得自家俩闺女也挺不错的。 因为闺女乖啊。 没有男娃那么淘，那么闹！ 前两年，宋老头和宋老太太也征询过三儿子三儿媳的意见，万一哥哥嫂嫂们生不出儿子，就各过继一个娃给两房。 所以周氏和赵氏也看开了。 而宋大山和宋大江也不在乎这些。 反倒是宋大金老是羡慕哥哥们有可爱软糯的闺女，这才不断地耕耘，梦想着自己也有个闺女。 如果这一世，孩子能顺顺利利生下来，宋大金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第7章 她男人宋大金，又名潜逸 晚上，五娃睡在爷奶中间，小小的鼻子使劲嗅了嗅。 然后四岁的奶娃奶声奶气地说：“奶，奶~有香味儿~” 老俩口当即“噗”地笑了。 五娃没想过爷奶和娘亲，会背着自己吃好吃的，他只当自己是饿了。 便嘬着手指，把咸咸的味道想象成食物，黑暗里顿时响起“滋滋滋”的口水声。 宋老太太不用看都知道这奶娃子在干啥，嘴里骂了句“馋猫儿”，从床头翻出那个藏起来的肉包子，掰了一半拿到五娃嘴边。 从未吃过肉包子的五娃，在吃了第一口时便瞪大眼睛，开心地在床上扭来扭去，“好次~好次！” “今晚别嘬手指了，嘬这个，你要还嘬手指，我就不给你吃了。”宋老太太威胁奶娃子道。 这五娃有个怪毛病，那就是嘬手指。 虽然庄稼人也没啥埋汰不埋汰的，但是老太太清楚这不是啥好习惯，早就想治治五娃了。 她专门留下个包子，也是出于这点考虑。 只是没想到五娃鼻子那么灵，才躺下就闻到包子味儿了。 五娃捧着半个肉包一连啃了好几口，他人小牙口也不大，几口下去半个肉包还剩一半。 五娃不啃了，摸摸索索地到了老太太嘴边，将肉包往她嘴里塞。 “奶次~” 老太太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馋猫儿，奶吃饱了，不和你抢。” 真要论起来，五娃和爹娘的感情，还不如和爷奶感情深厚。 因为姜荼生的娃太多，而且每隔两年就生一个，相当于前一个娃才一岁过，她又怀上了。 这种情况下，姜荼是分不出精力照顾孩子的。 所以五娃两岁起，就跟着爷奶睡了，平日也是爷奶照顾他最多，有时候看五娃夜里肚子饿得咕咕叫，老太太也会偷偷摸点吃的给他。 久而久之，五娃心里最亲近的就是老太太。 而老太太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加上能感受到五娃对她的亲近，自然也是很疼五娃。 ——当然，她对几个孙子孙女并不偏心，唯一偏爱的只有三儿媳。 姜荼这边呢，领着小六小七，却是没有给两个孩子开小灶。 毕竟今晚因那袋子细面粉，大家吃的已经比往日多了些，小六小七年纪小，也习惯了半饥半饱的日子，并没有闹肚饿。 姜荼侧身躺在床的外侧，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拍着两个娃，心里则挂念着战场上的男人。 她嫁给宋大金时十六岁，因爹娘只有她一个独女，故家境虽贫寒，但也是被爹娘宠爱着长大的。 爹爹把一身学识传授给她，娘亲整日操劳家事，她若要帮忙，娘亲还会阻止——只因娘一心想着，要为她寻个富裕点的夫家。 并不是爹娘势利，而是在大家的认知中，唯有嫁的夫家富裕，女儿才能享福，过上好日子。 娘亲也是希望她日后不用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烦忧。 可是，在她十岁那年，娘亲病死了。 也是那一年，她从爹爹的众多学子中，注意到了宋大金。 她娘家在桃子坳，算是个山沟里，只因山上野桃树遍地，才取了这个名字。 宋家庄与桃子坳隔了一座山。 就因村子偏僻，爹爹的束修收得颇低，宋家庄好些个想让儿子出人头地的人家，便把儿子送到爹爹这儿念书。 宋大金便是其中一个。 平日里大家都会给爹爹送吃食，宋大金家也不例外。 但她娘死的那阵子，宋大金偷偷拿了一百文钱过来，说是父母的一点心意。 他自己则留在桃子坳，帮爹爹操劳娘亲的后事。 那时他才十二岁，自己也是个半大小子，却像有了大人的稳重，将爹爹安排给他的事情办得井井有条。 从那以后，宋大金还主动帮她家干活，挑水、砍柴…… 娘亲在时没舍得让她学做饭，娘一走她只能自己摸索，初时弄得手忙脚乱。 宋大金见了，默默地接过烧火的活儿，还教她如何揉面和炒菜……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这个少年在她心里就与旁人不一样了。 她并不懂何为男女之情，只是自然地亲近大金。 爹爹不知出于何考虑，竟也不阻止她二人相处。 直到十四那年，宋大金带媒婆上门提亲，爹爹才笑着告诉她，他等的就是这一日。 姜荼这才知道，自娘亲离世，爹爹就有了追随娘亲而去的想法…… 只是放不下她，才一直强撑着。 他考察过大金，对大金也有很高的评价，所以还特地为大金想了一个名字：宋潜逸。 潜，是潜龙在渊的意思。 爹爹希望女婿行事要谨慎，善于保存自己，不可冲动丧了性命。 逸，则是爹爹对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女婿的日子过得不好，女儿的生活一定会更难熬。 但因为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他相信女婿的品性，也不求女儿多么富贵，于是唯取“逸”字，希望女婿一生闲适安乐。 这名字很得老宋家喜爱，如今宋氏族谱上，宋大金的名字也改为了“宋潜逸”。 只因大家都习惯了喊大金，故才没有改口，当做是小名那样叫着。 原本定了亲，她十五及了笈就该出嫁的。 但那年，她爹就不好了。 为了给爹看病，家里花光了银钱，老宋家也是掏了家底相助。 若非如此，她与夫君成婚后，家里也不至于如此贫困，连一个像样的房子都起不了。 爹爹艰难地活到了次年，非逼着她出嫁。 结果她刚拜了堂，桃子坳的人就来传消息，说姜夫子死了…… 忆及往年，姜荼不免有些伤怀，也更思念自己的夫君。 也不知夫君在北境如何了……这一世，希望一家人还有团聚之日。 若夫君战死沙场，待几个孩子成婚，她也完成了功德殿托付的重任，便去寻夫君。 死过一回的人，还怕什么死吗…… 咦？ 姜荼忽地一怔。 这功德殿既是神物，夫君和孩子们也能为她挣取功德点，那有没有办法，让她知晓夫君那边的情况呢？ 想到这里，姜荼心底微微激动。 她连忙躺好，心中想着“进入功德殿”…… 待她睁眼，便站在大殿门口了。 姜荼急忙走进去，来到里面寻找更多和功德殿有关的线索。 第8章 凶案现场 “喔喔喔——” 夜还没过去，宋家庄那报晓的公鸡就扯起脖子打鸣了。 听到这声鸡鸣，宋老头家里就有了动静。 日轮还没出来，所以天气清凉，宋老太太借着外边的月光摸黑出了屋子。 先是到院子角落的茅房解决了三急，然后到了灶屋开始生火。 锅里烧着水，老太太便偷偷摸摸地拎着个空空的油壶，回到自个儿屋里。 再出来时，油壶被灌满了。 没多久，右边两个屋子的门也相继开了。 周氏和赵氏陆续走出来，收拾好后也帮忙干活，打下手的打下手，洗衣裳的洗衣裳。 如今光景不好，家里不养鸡不养猪的，活儿其实不多，也就早上做个饭什么的。 连衣裳都不是天天有得洗，虽然天儿热，干了一天的活儿会全身臭烘烘，可三个月没下雨了，大家都是能省点水就是一点。 男人们起得晚一些，但老宋家没有懒汉，也不过多睡两刻钟左右，宋老头和两个儿子也就起了。 此时家家户户基本都升起了炊烟，整个村子烟雾袅袅，除了时不时的鸡鸣狗吠，还穿插着些许人声。 屋外的动静传进房中，姜荼也从睡梦中醒来。 将睡得横七竖八的小六小七摆好，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吱呀——” 老木门被推开，姜荼一眼就见到了在院子里砍柴的宋老大。 “弟妹，今儿个咋起这么早？” 宋大山擦了把额头的汗，和姜荼打着招呼。 虽说夫家家贫，可姜荼进门以来，确实没怎么吃过苦。 宋老头宋老太太身子都还健朗，哥哥嫂嫂又都是手脚勤快的人，她男人还十分宠着她，所以家里活儿都轮不上姜荼。 姜荼的日常基本是怀孕、坐月子、带娃，怀孕…… 孕妇都是嗜睡的，往日姜荼基本是睡醒了吃，吃完坐会儿又困了，回去睡个回笼觉…… 也正因姜荼素日过得太舒坦，导致前世灾荒来临，她才不如两位嫂嫂能干。 “大哥，昨晚肚里这孩子闹腾，我睡不着了，索性起来。” 面对宋老大的询问，姜荼笑笑，拿肚里的孩子当了挡箭牌。 她昨夜进入功德殿后，并未找到联系大金的方法，却惊喜地发现本子上记录的功德点，增加到了一千二百！ 姜荼猜测了许久，才猜到或许是自己跟爹娘交代了灾情，又拿出了物资，未来极有可能改变爹娘饿死的命运，因而获取了奖励。 当然，也有可能是战场上拼搏的宋潜逸，又做了什么有利天下的事。 可无论如何，只要自己利用好前世的记忆，兴许就能不断获取功德点，所以姜荼决定行动起来。 “娘，我出去趟。” 姜荼站在灶屋口对老太太说。 宋老太太正指挥着周氏揉面，脸上喜气洋洋的，听到声音才意识到神仙儿媳起床了。 她赶忙走过去：“小兔儿，一大早的你去哪儿？” “娘，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也不大确定这趟出去会不会有收获，回来再告诉娘？” 一大早就要出门，主要是因为姜荼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前世她也发了烧，虽然后来温度降下去，但持续昏迷了三日，到了第四日才醒来。 后来她听大嫂说起，在自己烧的第三日，宋家庄村口那条河里发现了一具死尸，死的人是个年轻姑娘。 村里去报了官，当天官府就来人把尸体拉走，还将村子里的人都盘问了一遍。 大家才知道，那姑娘是县城一位富商的女儿，失踪了七日，却不知为何死在了宋家庄。 因着这事儿，宋家庄之后还遭到了接二连三的刁难和盘问。 只因那富商认为女儿定是被宋家庄村民害死，只苦于没有证据，他又不能让县令将所有村民都收押，便只能私下找人为难宋家庄的人。 后面闹灾荒，若非这位富商放话，不准卖粮食给宋家庄的人，宋家庄也不会那么快就出现饿死的人。 姜荼之所以能记起此事，是她昨晚将接下来一年多的事情，全都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由于家中厄难和逃荒路上的经历太过凄惨，这件事姜荼又是道听途说，便花了好长时间才回想起来。 因而姜荼只希望自己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宋老太太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两手在身上擦了擦，“成，娘陪你一块儿。” 姜荼之所以没叫上家里的人，就是考虑到，万一自己去得迟了，那姑娘已经殒命，发现尸体的人便会成为焦点。 若迟迟找不出真凶，富商也许会怀疑此人是贼喊捉贼，将仇恨发泄在此人身上，往死里报复。 而前世发现尸体的，是几个小孩子，最大的不过八岁，富商没办法迁怒孩子，便针对了整个宋家庄。 姜荼自己是个孕妇，长得又瘦弱，战斗力连孩子还不如，富商也没道理把罪名安在她头上。 可老太太跟去，只会让姜荼行动受阻，她心里想的是，那姑娘若死了就装作什么也不知，悄悄回来的。 多了个老太太，她便不能顺利脱身了。 “娘，这件事只能我一个人去，娘且信我，会没事的。” 见姜荼这么说，老太太只得停住脚步，犹豫道：“那，你可千万当心点，你还大着肚子……” “娘，我知道。”姜荼安抚道。 然后她就出了家门。 她敢去冒险，也是因为有功德殿做后盾，万一有危险，她就躲进功德殿。 为了功德点，为了家人的未来，这险值得冒！ 天蒙蒙亮，因地里干旱，最近这个时间很少有人出门，毕竟没什么事做。 通往村口那条路更是无人光顾，这个时节谁还有闲心去镇上呢？ 姜荼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村口。 还未走近，姜荼蓦地看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下一瞬，姜荼就从乡间小道上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道视线扫了过来。 “咦？莫非我眼花了？” 壮汉声音低沉。 旁边的男人催促他：“看什么呢！赶紧扔进去，天快亮了，当心被人看见！”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个人……”壮汉不太确定地说。 同伴立时警惕地回头，扫了一圈并没看见半个人影，皱眉道：“你眼花了！行了别啰嗦了，上头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 壮汉嘴上应着，和同伴抬起昏迷的少女，用力一荡扔进了桥下的河流。 “啧！这鬼天气，想找个水深点的河段都不容易，白白浪费咱们那么多天的功夫！” “那还不是上头不让丢得近，说什么容易暴露……” 抱怨的两人坐上了马车，迅速离开了凶案现场。 为了清除马车的痕迹，男人还专门拿了把特制的大扫帚，边走边扫掉地上的车轨。 旱了三个月的地面，被扫帚这么一扫，车痕就淡的几乎不见。 第9章 救回一条人命 姜荼在功德殿，是能观察外面情况的。 这也是她昨晚摸索了一夜后的成果。 眼见马车消失在晨雾中，姜荼赶紧出来，抱着肚子小跑着冲到河边。 这村口的水位是最深的，往年夏季多雨时期还淹过这座桥。 如今三个月未下雨，靠着山里流下的水，这水位堪堪没过膝盖。 那姑娘许是被人迷晕了，否则这么浅的水，是淹不死人的。 姜荼顾不上脱鞋，直接下河，走过去吃力地扶起少女的头，手伸到她鼻子底下一探。 一探到了微弱的呼吸，姜荼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她用力拖动少女的身子，却发现拖不动，一检查，才发现少女的身上和脚上都绑了石头。 真是歹毒啊！ 生怕人溺不死，还绑了石头！ 姜荼只好艰难地蹲在水里，让少女的头靠在自己腿上，再替她解开绳子。 等摆脱了身上这块石头，就能将人扶起来靠着她坐着了，这时再解双脚的绳子会轻松很多。 费了不少功夫，总算成功把绳子都解开了，姜荼累得直喘气。 肚子有点不适，她怕自己泡久了会对孩子不好，心里也隐隐有点着急。 幸好这姑娘身量纤纤，除掉那些石头后，姜荼勉强拖得动。 她就这么弯着腰，两手勒在少女腋下，将人一点点地拖上了岸。 这么会儿功夫，少女怕是喝了不少水，姜荼不敢歇着，又忙用上村里救溺水之人的法子，使劲按压少女胸腔，按一会儿又掐下人中。 姜荼也不知有没有用，只是祈祷着少女能活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少女也没醒。 好消息是少女依然有着呼吸，而且在被姜荼按得吐了几口水后，气息比方才强盛了些。 姜荼略略放心了，正想着去找人帮忙，却见到老太太匆匆忙忙的身影。 原来宋老太太在姜荼出去后，心里到底是牵挂，断断续续打发了两拨人去寻。 结果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没见着人，老太太按捺不住，亲自来找三儿媳。 此时，日轮从远山探出了半颗脑袋，照得大地金灿灿，老太太迎着日光走来时，一眼就看到自家神仙儿媳站在河边。 日轮从姜荼身后投射而至，她整个人如同沐浴在佛光中的圣女。 老太太膝盖一软，险些又给神仙儿媳跪下了。 “娘，快来帮忙！” 姜荼惊喜的喊声及时阻止了老太太顶礼膜拜的冲动，她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强行稳住发软的两腿，快跑到了姜荼身前。 见姜荼湿淋淋的，地上还躺着个陌生的姑娘，老太太“哎哟”了一声，只恨自己咋没多带件衣裳！ 她心乱如麻：“小兔儿，这是咋回事？你咋把自己搞成这样啊？这孩子谁啊？” “娘，先别问那么多，你赶紧回家把大嫂二嫂喊来，让她们带上两件衣裳，记住别声张！” 姜荼快速交代道。 老太太六神无主，很担心儿媳会着凉，又不能把自己这衣裳脱了给她披上，不然老婆子就要光着身子了。 她胡乱答应了几声，又火急火燎地往家跑。 姜荼原以为要等很久，谁料老太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回来得比她想象中的早。 周氏和赵氏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手里各拿着件衣裳。 老太太则把自己屋的薄被扛来了，直接往姜荼身上披，“快快快，要着凉了！” “娘，三弟妹，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看到地上的昏迷少女，周氏吃惊地问。 赵氏担心地道：“三弟妹，到底发生了啥事？大伙儿在村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找见你，方才娘冲回家说你掉河里了，可把大伙儿吓坏了！” 宋老头和宋大山、宋大江都吓得要冲去河边，被老太太喝止住了，只让两个儿媳跟着。 宋老太太也是考虑到三儿媳和那姑娘都被打湿了衣裳，被男人看见了不好，才不让男人们掺和的。 姜荼简单地和三人解释了一下，就说自己想吃肉了，便到村口看看有没有人要去镇上，可以帮忙捎点肉回来，却意外见到水里躺着个姑娘，她立即下去把人救了。 周氏和赵氏虽然心里还有疑问，但是也想不通除此之外还能作何解释，便没再深究。 勉强把两位嫂嫂搪塞过去了，姜荼却和老太太对了个眼神，暗示对方这和自己的“神仙”身份有关。 老太太领悟了，故意不耐烦地对两个儿媳道：“我昨夜是说过今日要割点肉吃，这事你们就别多问了，赶紧将这孩子抬回家。” “娘，这么瘦的小姑娘哪用得着抬，我直接背回去。”身形比较壮硕的赵氏说道，在少女面前蹲下了身子。 宋老太太和周氏便扶着昏迷的姑娘，放到赵氏背上。 在小姑娘背上盖了两件衣裳，把她遮得密密实实的，一行人这才往回走。 姜荼湿的主要是下半身，被子只需裹着肚子就够了。 周氏和老太太一左一右地搀着她。 进了村，便遇上了人，都在问赵氏背着的人是谁。 三人得过姜荼的授意，此时顺势把姜荼救了少女的事迹传出去，用的借口自然还是姜荼和老太太说的那个：去村口找人帮忙到镇上割肉，意外救了这溺水的姑娘。 村里平日也没啥热闹可瞧，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件新鲜事儿，还是有人溺水这样的大事儿，很快便惊动了里长——同时也是宋氏一族的族长。 姜荼到家先换了身衣裳，开门时见里长来了，定了定神才走出屋子。 “大金媳妇儿，听说这姑娘是你救的？” 里长迫不及待地询问详情。 宋老太太端着一碗面条走来，“里长啊，我家小兔儿怀着身子，又被吓了一遭，你先让她填饱肚子定定心，成不？” 实际她是担心小兔儿被这阵仗一吓，说露馅儿了。 里长一脸愁容：“那成，你快吃。” 扭头又和宋老头商量：“老七，这事儿怕是得去报游檄长？” 游檄长是住在乡镇的乡官之一，负责乡下的治安。 除了游檄之外，还有负责教化的三老，负责行政税收的啬夫。 这三位乡官都居于临河乡，这方圆十亭唯一的一个乡镇里。 县城距离他们太遥远了，因此村民们有什么事都是去乡镇找三老或者游檄。 宋老头却想着，自家三儿媳神神秘秘的，兴许还有啥打算。 于是对里长说：“我觉着不用着急，又没出人命不是？三哥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这姑娘留在我家，等问清楚这姑娘的来历，咱们再说咋弄也不迟。” 第10章 据说很能扛饿的压缩饼干 里长被宋老头打发走了，主要是宋老头说的也没错，小姑娘这不是好好的么？ 连姜荼他也忘了追问，让宋老太太很满意，难得夸了老头子一句。 由于宋老太太那屋的床放着个捡回来的溺水少女，今早一家人便将桌子搬到了院子，全家聚在院里吃饭。 孩儿们挤不下，自己搬个小凳子坐在大人身后，大人吃两口回头给孩儿们喂一口。 最小的小六小七，一个窝在爷怀里，一个坐在奶腿上。 姜荼就把五娃拉到自己怀中，把五娃吓得浑身僵硬，努力地朝奶伸着手，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无措。 姜荼苦笑，“五娃不喜欢娘吗？” 余下几个娃一听，都生气地瞪着五娃。 四娃像个小猪似地哼哼，说话酸溜溜：“娘都没有抱四娃，五弟弟还不要娘抱，那你走开！” 他推了五娃一把，想把五娃从娘怀里推出去，自己去和娘贴贴。 五娃本来想走的，可四哥要和他抢，他又不乐意让出去了，于是一个转身，两只小手张开了搂住娘。 姜荼的腰身因怀孕而粗了两圈，五娃人矮手短，压根抱不住她，但姜荼还是被五娃这个举动取悦了。 她一手护着五娃，一手拉住四娃，温和地说：“等吃过早食，娘带你们几个玩，现在先别和弟弟闹了。” 四娃受到前面三个哥哥的影响，对娘的话很是听从，见娘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六岁的小娃嘴巴一咧，露出了一口整整齐齐的乳牙。 “好哒娘~” 大娃、双胞胎二娃三娃都羡慕地看着四娃五娃争宠，他们一个十岁，两个八岁了，更没资格霸占娘了。 呜呜呜，为什么他们是大的呢？ 也想像小六小七那样小，可以和爹娘一起睡…… 再不济，和四娃五娃一般大，也能仗着年龄不大而争宠…… 就在三个大的暗搓搓眼红弟弟时，宋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语气欢快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今儿大家好好干活，晚上咱家蒸包子吃！” 众人愣了一会儿。 “娘，今天是啥好日子啊？”宋大山挠挠头，憨厚地问。 宋大江一脸狐疑：“娘，咱家还有粮食做包子吗？” 赵氏立马抢话：“娘一向精打细算，肯定是攒了不少粮食的，对不对啊娘？” 她可是非常馋包子的呀！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昨儿个起夜从爹娘屋子前经过，她貌似从那扇敞开的窗户里，闻到了包子的香味儿。 害得她蹲在臭熏熏的茅房时，还一个劲地咽口水，平白吞进去好多臭气。 “老二媳妇儿说的不错，这粮食是我一直以来攒的，这不是见大家最近没啥精神，想着给大伙儿补补，所以今儿早上小兔儿还特地去村口找人捎肉回来。” 被点到名的姜荼冲家人们微微一笑，表示她娘没扯谎。 宋老太太说完就一挥手，“行了没别的事儿，都赶紧把饭吃吃，吃完跟你们爹上山去！” 大房二房又是一阵懵逼。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昨儿夜里也没听爹娘说过今天要上山啊？ 宋老头适时发话：“天儿一直旱着，咱们也得早做打算，都去山里多寻几个水源，说不定还能挖点野菜逮个野物。” 尽管几人都认为山上就算有野菜也早旱死了，但对于爹娘的安排，也并没有质疑。 宋老太太给他们打好两壶水，父子仨就准备动身了。 “爹，大哥二哥，我这有几块饼子，你们带上。” 姜荼从屋子走出，将一个布坨坨交给宋老头。 她昨晚翻了大部分目前能兑换的物资，发现有种叫做“压缩饼干”的食物，据介绍是很能扛饿的饼子。 既然家里的男人们要上山找水源，晌午定是回不来的，她便兑换了这个饼子让三人带上。 希望它真的如功德殿介绍所言，非常扛饿！ 那样到了下晌，爹和两位兄长也还有力气做事。 “小兔儿啊，这饼子硬的很。”宋老头接过手就下意识捏了捏布坨，被那坚硬的手感惊到了，吃惊地问三儿媳：“啃得动不哟？” 姜荼也发现这种饼子很硬，想了想，她进灶屋拿了个大碗出来。 “爹，你们把饼子放在碗里泡泡再吃。” 宋老头点点头，不再多问。 宋大山和宋大江更是不会多嘴，三弟妹是家里最受宠的人，就算娘偷偷给她塞了好东西也没啥大不了的。 何况这会儿三弟妹肯把私藏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他们，显然不是小气自私的人。 所以不怪大伙儿都愿意疼着她！ 家里的男人们一走，宋老太太和姜荼交代了声，准备领着周氏和赵氏去地里。 地里的草比麦苗多，她们闲来无事，就得去拔草。 姜荼主动揽下了带娃的活儿，于是今日孩儿们都留在了家中。 大妮儿和大娃倒是有长姐长兄的担当，想跟着她们去拔草，却被老太太驳回了。 “弟弟妹妹都在家，你娘怀着肚子，一个人哪儿顾得过来？留在家帮你娘带好弟弟妹妹，大妮儿你也是，搁家里帮三婶儿。” 宋老太太的话不容置疑，大娃和大妮儿就没跟去了。 姜荼看着大大小小十一个孩子，往日只觉又吵又累，此刻却是满心的感恩和欢喜。 真好，这些孩子们都还健在！ 院子里闹哄哄的，几个小的娃儿不知怎么又闹了矛盾，你推我我推你；三个妮儿聚在一块儿开心地商量着互相扎小辫辫。 大娃和大妮儿则是乖巧地站在姜荼面前。 “三婶儿，要我干啥不？” 大妮儿比大娃高出一个头，但也很瘦，脸蛋黑黄黑黄的，样子有七分是随了她爹宋大山，好在宋大山也不丑，只是大妮儿瞧着就有点像男娃。 姜荼的视线又落到大娃脸上，这小子正为能留在家陪娘亲而暗自偷笑呢。 “大娃，大妮儿，你们都多久没洗发了？” 大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娘，上回洗头是十日前娘帮我洗的，娘忘啦？” “三婶儿，我的是七日前自己洗的。”大妮儿老老实实地道。 姜荼一听，拍了下额头：“我的个天爷！怪不得凑近了都能闻到股馊味儿。” 倒不是姜荼瞎讲究，逃荒那几个月，大家连喝的水都没有，谁还顾得上臭不臭？ 只是如今有了个大宝物，又想到河里的水不用也早晚蒸干，姜荼便转起了好好利用水的心思。 既然孩儿们的头发都是臭烘烘乱糟糟的，姜荼便对上晌的任务有了明确目标。 “大娃，进屋拿条绳子来！” 她要把这群娃儿带去河边洗发。 “好嘞娘！” 大娃飞快去执行了。 姜荼正要对大妮儿交代她的任务，身后响起“吱呀——”的开门声。 第11章 捡来的干妹妹 姜荼回过头，见清晨救回来的富家小姐，一脸茫然地站在爹娘屋门口。 一只手还搭在门上，维持着开门的姿势。 姜荼笑了：“姑娘，你可算醒了。” 姑娘脸色还有些苍白，眸光怔怔的，很轻地开口：“请问大姐，我这是在何处？” “这是宋家庄，是我娘把你救回来的。”大娃抢着答道，语气里充满着自豪，仿佛他娘是个伟大的英雄。 那姑娘闻言，犹自不敢相信自己脱困了，喃喃道：“我竟没死吗？” “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今早去村口办点事，却见姑娘身上绑着石头，被扔在河里，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才试试将姑娘救起……” 姜荼做好事可不是为了当无名英雄的，所以她并没有制止大娃开口，此时见对方还云里雾里的弄不清状况，索性亲自为她讲述起今晨的惊心动魄。 得知姜荼挺着大肚子，冒着生命危险在水里救起了自己，还费尽心思将自己吞进去的水按了出来，这才让她得以保住一条小命。 少女直接给姜荼跪下了！ 姜荼行动不便，和她离了几步远，这位姑娘动作还快，所以并没有及时制止她下跪。 只是内心有几分无奈，这两天怎么动不动就有人要跪自己。 “大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大姐但有所求，小女子绝不推脱！还请大姐受小女子三拜！” 少女感激而坚定地说罢，便要叩头。 “大妮儿快把她扶起来！”姜荼忙道。 大妮儿便去扶着少女，这姑娘自从被人绑了，便没怎么吃过东西，此刻浑身也是软绵绵的，便没能挣脱大妮儿的手。 姜荼也上前将她扶着，“姑娘别这样，你看我大着肚子，若真受你三拜，我肚里的孩儿岂不是要折福？” 少女见状，也不敢再乱动了，就怕碰到姜荼的肚子，眼中含泪地道：“可大姐救命之恩，等同再造，小女子叩几个头算什么？” “咱们不要这些虚礼，感恩于心，报恩于行，以后你若真有本事，再报答也不迟，若无本事就留在大姐家里，大姐就当捡了个干妹妹，如何？” 姜荼也是考虑到直白地要人家报恩，显得自己居心叵测，挟恩图报，那样反而不美。 所以，就算她本心是出于有利可图才救的人，后半截也说了一句好听话。 少女果然被感动了，改口道：“姐姐放心，既然我能够死里逃生，必能报答姐姐这份恩情。” 姜荼又忙让大娃去灶屋，把锅里剩的窝窝头拿来。 “妹妹，乡下地方，现有的就这杂粮窝窝头，你将就着吃点儿，待晚些我再下厨做顿面条，咱们一块儿吃午食。” 好在少女并不嫌弃，她眼眶湿润地接过窝窝头，哽咽道：“姐姐并不知我前几日遭受了什么……在那暗无天日之地，他们让我饿着肚子，如今一个窝窝头便是难得的珍馐了。” 说着边掉眼泪，边吃起了窝窝头。 她刚刚捡回一条命，又饿狠了，因此纵然自小锦衣玉食，受过严格的教养，这一刻的吃相也不免狼狈。 姜荼怕她噎着，专门倒了碗水过来。 少女道了声“谢”，没一会儿便将窝窝头和水吃完了。 “大娃大妮儿，你们先领着弟弟妹妹在外面玩，我和这位姨母有话说。” 这姑娘都叫她“姐姐”了，那她的孩子们确实该称呼对方“姨母”。 等大娃和大妮儿出去了，姜荼才关切地问：“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既然你没事了，我便找人送你回家？” 少女填饱了肚子，人也渐渐恢复了文雅的模样，轻声道：“小妹名叫黄静秋，今年十六，父亲是临安县粮商黄员外。” “十六……”姜荼突然感到尴尬，“我都二十七了，你比我小十一岁，以姐妹相称似乎不大合适了。” 要死，这姑娘只比她大娃大六岁，她哪有脸喊人家“妹妹”呀！ 黄静秋闻言略微诧异，“姐姐瞧着不像二十有七了。” “我大儿子都十岁了。”夸自己长得年轻的话谁不爱听，连姜荼也是心里美滋滋的，娇嗔道。 黄静秋不好意思地低头，“静秋以为姐姐成婚早，十三四便生孩儿了呢……” 姜荼顿时无言，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十三四就生崽呀！ 不过村里倒是有这样的小妇人，所以也不能怪黄小姐误会。 “静秋，既然你爹是县城的员外，那你为何会……”姜荼犹疑地问道。 这是姜荼内心的隐忧，若不弄清楚，她会寝食难安的。 唯有了解内情，才能想出既可维系和黄家关系，又不必惹祸上身的办法。 黄静秋的眸光微微黯然：“姐姐有所不知，静秋命苦，爹是亲爹，却犹胜后爹。” 随即，黄静秋便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姜荼。 原来，这位黄小姐是黄员外原配所生，而她的父亲黄员外是入赘的，如今黄员外的财产大部分都是老丈人家留下。 黄静秋的外祖一家，早年曾因家产之事，与亲人闹掰，后来两老带着独女和家产搬到了临安县。 因而等后来外祖外祖母早亡，娘亲又在她三岁时去世后，黄员外不但能继承这笔家财，而且不会有人再逼着他当这个赘婿。 于是黄员外干脆把宅子的牌匾摘了，换上了他黄家的门庭。 连女儿也跟着改姓“黄”。 这就是当代最成功的吃绝户例子。 此后，黄员外娶了续弦，还纳了好几房小妾。 他也算有些生意头脑的，买卖便越做越大。 去年还搭上了大兆府的一个世家，为了巴结世家，黄员外想将自己的大女儿许配给一个病秧子。 却没想到，黄静秋因缘际会，结识了府尹之子，两人暗中来往半年，彼此情投意合。 于是今年年初，府尹派人登门求亲…… 姜荼越听，越难以置信。 到了这里，她终是忍不住打断黄静秋：“静秋妹妹，若照你这么说，你不是该在家待嫁吗？那可是府尹大人的儿子，你爹和府城的世家不可能阻止？” 第12章 跑掉魂儿的老太太 黄静秋苦笑，“姐姐，那是你没经历过大宅子里的勾心斗角，我那后娘是带着个只比我小几个月的妹妹进门的。” 姜荼立刻反应过来：黄员外胆子真大！入赘的男人还偷偷养外室！ “有了这个妹妹，后娘便蛊惑我爹，先答应府尹的求亲，到时候把大妹妹嫁过去，待木已成舟，府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而府城世家那边也不必推掉亲事，因为他那病恹恹的儿子活不过今年了，为了给儿子讨一个八字相合的新娘子，世家给出了很大的利益，我爹和后娘都不舍得抛弃。” “他们怕我闹事，便一直瞒着我，直到七日前，世家那边传来消息，那个病秧子死了，我爹回来逼着我出嫁，冲动之下才对我道出了真相。” “我不愿让他们得逞，以死相挟，岂料后娘却说……” 黄静秋的眼泪倏然滑落两颊，声音中有了丝丝悲愤：“说我死了也好，正好送我的尸体去府城与那世家之子冥婚！” 姜荼大为震惊！ “你爹竟也同意！？” 黄静秋哽咽：“他不但同意，还对后娘说，就算我死，也不能死在家里，否则日后府尹公子知晓了实情，会找他的麻烦，于是眼看着后娘让人将我捆起来，带离家中……” 姜荼听得遍体生寒，半天说不出话来。 万万想不到，前世那爱女儿出了名的富商，背地里居然是狠毒绝情、卖女求荣的禽兽！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忽然，姜荼面色一变。 “糟了！” 黄静秋抹去眼泪，担忧地问：“姐姐，怎么了？” 姜荼面色难看：“今日村里好多人都见到我们将你带回家中，若你爹执意要你死，那岂不是会闻风而至？” 黄静秋先是心一紧，随即道：“不怕的姐姐，我爹……黄员外他是个很好面子的人，我家的事在县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既然黄员外任由他人将我带到这里处死，那他一定会极力避免与此事扯上关系。” “只怕他现在正假装四处派人搜寻我的下落，同时等着有人主动上报发现了尸体，只要没有村民去找三老或者游檄，事情闹不大，他不会轻易出面的，否则等以后府尹调查起来，他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话虽如此，姜荼仍然难以安心，默默思索着应对之策。 半晌，姜荼有了主意，急忙问：“静秋妹妹，既然你与府尹之子情投意合，那府尹大人也不嫌弃你门户低，是不是代表你能和府尹说上话？” 黄静秋不知她何意，却还是点头：“府尹大人是个好人，他并不势利。” “既然如此，静秋妹妹不如趁你父亲还未发现你活着，悄悄赶往府城，一旦你顺利见到了府尹或者府尹公子，自然会有人替你主持公道。” 除了向府尹求救，姜荼也是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她虽有功德殿在身，但只能兑换些物资，别的事情也干不了。 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面对黄员外那样的富商，老宋家就是等死的命运。 而且黄员外那么有钱，很可能连县令大人都暗中收了好处，她可不敢将赌注押在县令身上！ 前世那富商如此欺压宋家庄的无辜百姓，也没见县令大人为他们做主。 黄静秋被这个提议打动了，却仍有顾虑：“我，我从未出过远门，平日顶多是去寺里烧个香……我与甄公子，也是在寺庙烧香时结识的。” “没事的，我会让人陪你一起去。”姜荼越发断定唯有此路可走。 她坐不住了，对院子喊了一嗓子：“大娃，大娃！” 大娃咚咚咚地跑进屋，“娘，叫我啥事？” “快去地里把你奶喊回来，就说娘有大事找她！”姜荼郑重道。 大娃见平日温柔慵懒的娘亲一脸严肃，小心肝也揪了揪，连连应好。 “姐姐，对不住，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黄静秋红着眼眶道。 若说姜荼起初只是想挣点功德，顺带攀交上县城的富商。 那么在知晓黄静秋的身世后，姜荼便是可怜这个姑娘，甚至是憎恨那个狼心狗肺的黄员外了！ 至于黄静秋的后娘，纵然也可恶，却没有黄员外那么招人厌恶！ 后娘到底是后娘，她对黄静秋不好，是人都想得到。 但黄员外，为了利益居然要弄死自己的亲生女儿，献给他人冥婚！ 这等畜生不配为人，更不配为父！ 因而姜荼是真心想帮黄静秋脱离苦海。 她柔声道：“妹妹别这么说，我们能相遇也是缘分，在妹妹这个年纪时，我也成了没了娘家的人，但我自小被爹娘视若珍宝，公婆亦视我如己出，是而我比妹妹幸运多了。” “看到妹妹被生父迫害至此，我无法坐视不理，只要我们行动快一些，未必会有事，但妹妹切记，你的任务很重，妹妹若到了府城，一定要努力说服那位甄公子保护你。” “否则一旦被黄员外追去府城，谁也救不了妹妹，以后我也不可能去县城，把妹妹从黄员外那里救出来。” 黄静秋眼含热泪，不断点着头。 自从娘亲死后，她这是头一次感受到被人关爱的滋味，而这人与她非亲非故，却救了她一命，又不吝为她谋划生路。 姐姐，谢谢你，谢谢你…… 黄静秋心中不断地重复着，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位大恩人。 宋老太太听说神仙儿媳有大事找自己，跑得鞋子都掉了一个，也没空回头捡，喊大娃帮自己捡起鞋子就继续不要命似地跑。 不是老婆子夸张，实在是神仙儿媳说了，往后会有大灾大难，也不知她突然让大娃来喊自己回家，是不是大难提前了啊？ “小、小兔……儿……” 老太太扶着篱笆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大妮儿见状，扭头对屋里喊：“三婶儿，奶回来啦，在叫你呢！” 姜荼快步而出，看到老太太这跑掉魂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她。 “娘，您跑这么急做什么？” 虽然时间紧迫，但也不必如此呀！ 宋老太太懵圈地看她：“不、不是……你说……有大事？” 姜荼扶着老太太朝屋子走去，“是有件大事，娘您先喝口水，坐下来我细细跟您说来……” 第13章 送荼姐姐两个粮铺 花了盏茶功夫，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清了。 宋老太太也是被黄员外气着，嘴里骂骂咧咧，将黄员外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一遍。 对于黄静秋，老太太自然也是怜惜的。 虽然她觉得自家穷唧唧，好像没啥资格去可怜一个富家小姐，但小兔儿花费心思把人救回来了，总不能又眼瞧着对方掉入火坑。 “成，我去找里长商量下，里长年轻时去过府城，兴许他知道些门道。” 宋老太太又风风火火出了门。 里长正为地里的庄稼发愁，老七家的来找他说了这么一桩事，他略作思索就做出了决定。 “老七家的，带我上你家见见那位姑娘，我有话跟她说。” 这没啥好拒绝的，宋老太太领着里长回了家。 “里长，您来了。”姜荼连忙上前问候。 从辈分上，她该喊里长一声三伯，不过整个宋家庄都是宋氏宗族的后代，也不能都按辈分说事，否则容易乱套。 “大金媳妇儿做了件好事啊。”里长赞许地看着她。 “三爷爷，水！” 大娃端着一碗清水过来。 里长接过碗，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小子，跟你爹一样机灵。” 大娃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大娃，去看着弟弟妹妹，等会儿娘给你们做面条吃。”姜荼柔声道。 大娃咧开嘴，“知道啦娘！你们忙！” “好耶！好耶！晌午有面条吃咯！” 旁边的二娃高兴得蹦了起来，被他这么一喊，孩子们都知道这个好消息了，全都高兴得欢呼。 宋老太太嘴里叨咕着“一帮好（四声）吃儿”，却还是认命地回屋拿了面粉出去。 她咋可能让小兔儿揉面做饭哩！ 既然这会儿小兔儿要和里长商量大事，她个老婆子就赶紧去把面揉一揉，做好了还能留里长吃一碗。 大妮儿大娃见奶要做饭，纷纷主动地帮忙。 大娃还不忘记给弟弟安排活儿。 “二娃三娃，你们把弟弟们看好，不然晌午没面条吃。” 大双胞胎赶紧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二妮，咱俩一块儿去给奶搭把手？”大妮儿则是招呼妹妹道。 二妮儿点点头，“好的姐。” “我也要搭手~”五岁的四妮对灶房的活儿跃跃欲试。 三妮拉了她一把，“你就不要去啦，你刚刚蹲完茅坑出来，手上脏死啦！咱俩玩翻花绳！” “粮斤~~~” 不知是小六还是小七，想朝姜荼走来。 “六儿别去，娘忙着呀！”四娃抱住了弟弟，“四哥带你去捉泥鳅……” 只是话没说完，灶屋就响起了老太太凶巴巴的声音：“不许去！这都做饭了还跑河边干啥！” “下午娘陪你们去河边洗发，这会儿都乖乖在家待着。”姜荼也说道。 四娃只好放弃出去玩的打算。 五娃默默地进了灶屋，成了老太太的跟屁虫。 两个小儿子非要粘着姜荼，没法儿，她只好领着小双胞胎一同进屋。 此时屋里，黄静秋和里长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姜荼牵着小六小七进来时，两人都抬头看向她。 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姜荼似乎猜到他们方才谈了什么。 她温声开口：“静秋妹妹，我三伯是个很好的里长，他若提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请求，也请你看在他没有私心，只是想为咱们宋家庄的村民谋条活路的份儿上，别放在心上好吗？” 听到这话，里长目露惊讶，“大金媳妇儿，你咋知道我跟黄小姐提了条件？” 姜荼见黄静秋的神色还算平静，并没有气恼，或者不悦的迹象，便揽着小六小七在她身旁坐下。 黄静秋赶忙挪了挪位置，让姜荼坐的空间宽敞些。 “三伯想来也意识到今年的旱情比较严重，在为秋收担心了？”姜荼望着里长，和婉地问道。 说起这个，里长面上便是掩饰不住的愁容。 “唉，这老天迟迟不下雨，眼看河里的水位一天比一天低，我揪心呐！” 里长干瘦的脸上皱纹密布，皮肤黑黄，眉间紧锁且神态哀愁，显得苍老又沧桑。 姜荼想到上辈子里长是如何死的，心中便是一阵难受，她深吸一口气道：“三伯的担忧不无道理。” 她转向黄静秋，后者接收到她的视线，当即表态：“方才里长问我，若是将我安全送到府城，日后一旦闹粮荒，黄家粮铺可否优先供应宋家庄村民一些粮食，我拒绝了。” 里长叹气：“也罢，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些事找你又有啥用，就当我没说过……” “里长，您误会了，我不是不想帮忙，我只是想说，那些粮铺表面上写着黄家的招牌，其实都是我外祖一家留给我的产业。” 黄静秋连忙补充解释，方才她话还没说完呢，荼姐姐就进来了。 里长眼里猛然浮现出一丝希望，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黄小姐的意思是？” 黄静秋认真地说：“荼姐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能够解决此事，从黄员外手中拿回属于我外祖一家的产业，那静秋可以做主，将两个粮铺送给姐姐。” 姜荼惊了，她可没想过要收对方那么大礼呀！ 她最初也只是想和黄家打好关系，日后灾荒来临，一来可以借助这层关系掩人耳目，从功德殿兑换粮食也不必害怕惹人怀疑； 二来则是想改变前世的轨迹，只要黄员外不故意刁难，那村民多少能买到些粮食，不至于那么快就饿死。 “静秋妹妹，我救你真不是为了这些……”她讷讷地说。 黄静秋目光诚挚地看着姜荼，轻声道：“我自然知道荼姐姐不是，姐姐与我素未谋面，又怎会知我的身份？可我认为，这都是姐姐该得的。” “唯一的问题是……”黄静秋苦笑，“我目前还没有把握能够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里长猛地一拍大腿：“成了！黄小姐你就放心，咱们一定会想尽办法送你去府城！” 庄户家的银钱来之不易，因此没有百分百保证的事，他也不能叫大家现在就拿钱出来囤粮。 可真等到灾荒露头，那粮食就得靠抢了，光靠临河乡那个小粮铺，肯定供应不了方圆十亭的村子。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和县城的大粮铺事先通个气儿。 真闹灾了，叫上村里的汉子们带上全村的银钱，去大粮铺拉个一车粮食回来，全村齐心协力共克时艰，保证大伙都能熬过去。 这就是里长心里的盘算。 若大金媳妇儿真白得两个粮铺，根据他对这个侄媳妇的了解，想找她买些粮食给村里，肯定是妥的。 是故，为了大金媳妇儿的两个粮铺，也为了村里大伙有条后路，这事儿必须干好！ 第14章 粘人的双胞胎崽子 之后，三人又在房里细化了一下去府城的计划。 他们除了要偷偷把人送去府城，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应付可能到来的黄员外。 这也是姜荼肯让里长掺和进来的原因之一。 有里长在，想让村里大伙儿收紧口风，是易如反掌的事。 毕竟宋家庄的村民凝聚力很强，里长还是族长，他发话没人敢不听。 “黄小姐，你要去府城，肯定不能穿着这身衣裳，晚点我去给你找身汉子的衣裳，你扮成男人跟咱们一块儿上路。” 里长经验丰富，知道如何出行才能最大程度规避风险。 黄静秋自无不应。 “粮斤，尿尿~” 姜荼正专心听着，怀里的崽子扯了扯她的衣袖，夹紧两条腿别别扭扭地说。 ——双胞胎的另一个听得无聊，早就跑出屋找哥哥们玩了。 还剩的这个，姜荼给他拿了个小板凳坐在自己身前，他上半身靠着娘，一会儿玩娘垂下来的头发，一会儿将脸趴在娘的腿上，侧着脸从小往上看娘的下巴，不时还打个哈欠。 因为贪恋在娘身边的感觉，小家伙尿意来袭也不说，硬生生忍到自己快尿出来才告诉姜荼。 等姜荼着急地带着小崽子起身，才走到门口，小崽子就憋不住地尿了一地。 裤子倒是没湿，乡下地方三岁以下的男娃都穿着开裆裤，但在腰上会绑一块遮羞的碎布，女娃就只在一岁之前可以穿开裆裤。 但屋内是睡觉、吃饭的地方，也不能随意排泄，所以老宋家的孩儿们都养成了习惯，想屙屎屙尿了就喊大人。 姜荼见小家伙尿湿了地面，也不着恼，先把小家伙腰间的碎布换了块，再去外面用畚箕挑了点干燥的土回来，填在被尿打湿的那块地上。 收拾好后，姜荼走进灶屋，宋老太太正在切面条，她笑着说了声：“娘，让您受累啦！” 宋老太太在家对着谁都凶得起来，唯独对三个儿媳比较和善，其中又以对姜荼最温柔，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听到姜荼这么说，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这样的累我受再多也不嫌！小兔儿，咱家都是多亏了你，才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啊！你去村里走上一圈，你看看哪家能像咱家这般，大晌午就吃上面条？” 姜荼不用去看都知道，肯定没人了。 如今家家户户都省着粮食，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即便是还有余粮，也不敢如此大手大脚的。 “娘，我来帮您。”姜荼绑好袖子准备帮忙。 老太太忙制止：“别别，都快下锅了，你别沾手了。对了，你们的事情商量好了？” 姜荼点点头，“嗯，里长的意思是，等爹回来了，他便带上爹和静秋妹妹，连夜赶去三伯娘的娘家……” 宋老太太听晕了，“咋还得跑去平宁村那么远？” 姜荼便耐心地解释起缘由。 想去府城，必须要去县衙开路引，假如由宋家庄的人出面开这个路引，难保黄员外不会猜出他们要送黄静秋去府城。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找个合适的借口，让其他村子的亲戚出面开路引，在等待路引到手的期间，就在平宁村躲着。 黄员外若找到村子里，便由姜荼带头周旋。 “那不成，咋能让你一个孕妇应付那姓黄的员外，他连亲闺女都能害，保不准会伤着你。”宋老太太觉得别的都好说，只这点她是反对的。 姜荼笑笑，“是呢，里长也考虑到了我的身体，所以他说他去了平宁村会尽快安排好事情，再迅速赶回村，后面便让三伯娘家的人，陪着静秋妹妹上府城。” 本来里长想写一封信，让她爹带着黄静秋去平宁村，找他的两位舅哥。 如此一来，整件事从表面看，就串联不起来，黄员外绝对料想不到他女儿去了平宁村。 但鉴于开路引也不是件轻松事，如果里长不亲自去一趟，恐怕有什么波折。 因此为了确保万一，才出此下策。 虽然里长和爹接连奔波会很辛苦，但也只能如此了。 “娘，晚上让里长到家里吃饭，咱不是包包子吗？”姜荼又道，“多包一些，让他们夜里赶路吃。” “成成，你快坐着，站那么久腰可酸？”老太太说着对大妮儿努了努嘴，“去屋里给你三婶儿端个椅子来。” 大妮儿才站起，屋外抱着柴的大娃听到了，把柴堆一放就往屋子跑了。 没一会儿大娃端着个竹椅跑进灶屋，放到姜荼的身后，“娘坐！” 姜荼笑着地摸了摸大娃，“你倒是跑得快。” 大娃的脸蛋有点红，他不好意思地回去抱起那堆被丢弃的柴火。 姜荼坐下来后，望着锅里的清汤面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对三个孩儿道：“大妮儿二妮儿，你俩出去带弟弟妹妹擦干净手，大娃去地里喊大娘二娘回来吃晌饭。” 两个妮儿和大娃都很听话，闻言走出了灶屋。 宋老太太见她支走了孩子们，小声问：“小兔儿，是不是还有啥秘密要和娘说啊？” “娘，我弄点鸡蛋出来，咱们一家也吃个鸡蛋面补补。”姜荼笑道，下一刻一篮子鸡蛋就出现在灶台上。 宋老太太惊喜得“唉哟唉哟”直叫唤，顾不得手上还沾着面粉，抱起竹篮就藏到了灶屋那个破旧的橱柜里。 “粮斤？” 这神奇的一幕，又是被个小崽子撞见了。 姜荼和老太太循声看去，门口赫然就是小六或者小七。 宋老太太都笑了，“你怕不是也从天上下来的？你娘一干点啥你都能碰见。” 小崽子听不懂奶说的啥，他颠着脚走到姜荼身前，往姜荼怀里一靠，满足地吁叹一声：“唉呀——” 顿时，两个大人都被他逗笑了。 姜荼点着他的小脑袋，“你唉呀什么，活像个小老头子。” “咱六儿是闻着香味来的？”宋老太太一边往锅里打蛋，一边好笑地戳穿了小孙子的心思。 小崽子也知羞了，把脸往姜荼大腿一埋，两只小短手巴着娘，将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娘的腿上，然后才发出闷闷的声儿：“似七七，不似拗儿~~” 第15章 给崽子们洗发 “开饭咯！” 随着老太太一声高呼，院子里的孩儿们都激动又期待地欢呼出声。 “面条面条，好吃的面条~”二娃欢快地嚷道。 里长这才反应过来，都晌午了！ 他连忙站起来，对黄静秋道：“黄小姐，刚刚嘱咐你的那些话，你可一定放在心上，出门不比在家，稍有差池就会大祸临头。” 黄静秋认真地答应：“我会的，多谢里长。” “里长，静秋妹妹，面条来了。” 就在这时，姜荼端着一海碗鸡蛋汤面进来，大娃也端着一碗跟在后头。 粮食如此金贵，里长自然是好一番推辞，直到盛情难却才接下。 黄静秋认为自己欠姜荼的太多了，也不差这碗面，倒是没有拒绝。 周氏和赵氏都在灶屋，边吃面条边问老太太今天是啥好日子。 早食那会儿，就听老太太说晚上要蒸肉包子吃，所以她俩今儿个干活可有劲了，脑子里都想着赶紧干，干完就到晚上了，然后回家吃肉包子。 没想到临近晌午，大娃跑来地里喊她们，说是回家吃晌饭。 妯娌俩一头雾水地回来，结果看到婆婆在盛面条，里面还有蛋花！ 两人实在是受宠若惊，才会惴惴不安地向宋老太太打听到底是个啥情况。 “有的给你们吃你们就只管吃，甭问那么多。”老太太强硬地将她们的好奇心按下了。 姜荼端着一碗面坐在屋檐下，两个小儿子排排坐在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娘。 一见娘挑起面条往自己跟前递，小崽子便仰起头张开嘴，如同等待投食的小鸟儿。 这个吃完了，另外一个就心急，姜荼怕烫着孩子，挑了面都会先吹几口，凉了再喂，偏有等不及的，拉着娘的衣裳嘴里哼唧着。 老太太给所有人都分好了面，才端着自己的那碗出来，见状笑骂两个小的：“馋货！让你们娘也吃上几口，她肚里还有个更小的哩！” 小六小七的目光落到娘的大肚子，眼中带着好奇和懵懂，其中一个伸出手去抚摸姜荼的肚子。 姜荼一手端着碗，一手按住小儿子的手，低头笑道：“等弟弟妹妹出来，小六小七就不是最小的了，你们要照顾弟弟妹妹，就像哥哥们照顾你俩那样哦。” “弟弟妹妹？”小六小七都重复了一遍娘的话，把耳朵贴在了娘的肚皮上，接连喊了几声弟弟妹妹，也没听见回应。 一旁的几个娃瞧见了，都笑嘻嘻的。 “娘，这一次真的会有妹妹了吗？”大娃欣喜地问道，他是老大，每隔两年就会添个弟弟，属实是腻了弟弟，就希望娘能生出个不一样的来。 三妮四妮都比他小，可是这两个妹妹平日大多跟着姐姐们，所以大娃希望有个自己的妹妹，他一定会像个男子汉那般保护妹妹的！ “嗯呐。”姜荼垂头望着自己的肚子，嘴角有一丝温婉的笑意。 眼里则是闪过坚定之色：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会确保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没错，这一胎又是双胞胎，而且还是更为罕见的龙凤胎！ 因而上辈子见到两个孩子小小的、红红的尸体时，姜荼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此后她便陷入了自责的情绪中，一直到死都未能释怀。 只是后来经历的苦难太多，失去龙凤胎的痛苦被接连不断的、更大的痛苦掩盖住罢了。 一顿午食吃了众人心满意足，回味无穷。 里长从姜荼家走的时候，还抚着自己的肚子，走两步就打个饱嗝。 太长时间没吃饱了，胃都饿小了，一下子塞进去一海碗汤面，那不得撑得慌？ 然而谁也舍不得放碗！ 唯有黄静秋，那股饥饿感缓解后，她吃饭再度斯文起来，那碗面条她是吃不完的，因此动筷之前，她便将半碗面条拨到了干净的空碗里。 后来是没吃饱的大娃把这半碗面吃了的。 家里习惯了给孩子少分粮食，虽说宋老太太也有意识地给大娃多盛面条，但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来说，阿奶偏心的那点粮食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下晌，老太太和周氏、赵氏又回地里拔草，姜荼领着一帮孩子朝河边走去。 路上见到稀稀拉拉的村民，都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 得知姜荼要帮孩儿们洗发，村民们打趣道：“大金媳妇儿，现在知道生多了也很发愁，这么多娃，等你一一洗完都天黑咯。” 大妮儿忙道：“我自己可以洗头发，还能帮四妮洗，不用三婶儿洗的。” “我们几个也能自己洗。”大娃指指自己和二弟三弟。 小六小七的头发还短，洗起来也不费事，就四娃五娃的麻烦点。 姜荼笑笑：“我下晌也没什么事，慢慢洗着。” 日轮高挂，这个时辰河边没几个人，姜荼找了块能坐的石头，便交代四个妮儿须得在自己眼皮底下搓洗，不能乱走。 尽管目前的水位相对安全，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姜荼不敢赌。 “大娃二娃三娃，你们先把四五六带着在岸上玩，我帮小七洗好了，再给几个小的挨个洗，洗完了我看着他们几个，你们仨再洗。” “知道啦，娘，那我带着他们去那边树荫下。”大娃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道。 姜荼满意地点头，“去，看好弟弟们。” 大娃哎了一声，招呼着弟弟们跑了。 还剩个最小的被姜荼抓在怀里，小家伙瘦得很，姜荼一只手都摁得住他，他仰头躺在姜荼的腿上，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姜荼。 姜荼怕水进到他的眼里，“七儿把眼闭上。” 小七奶奶糯糯地“哦”了声，乖巧地闭了眼，但因为玩性大发，他还是偷偷睁开一条眼缝。 姜荼也没理他，掬了水轻柔地打湿儿子的发，才两岁，小家伙的头发便盖过耳根了。 底下的发是束不起来的，平日里自然披着，这便是所谓的“垂髫”。 到了八九岁，发够长了，才在头上扎两个揪揪，称为“总角”。 如今家里只有大娃、大妮儿和二妮是扎了总角的。 湿了发，搓了点草木灰，轻轻地挠挠头皮，痒得小家伙左闪右避，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第16章 小小五娃有大大的惆怅 草木灰洗过的头发，总是有些涩，姜荼纤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耐心地梳理着发结。 往常宋老太太也会替孩儿们洗发，老太太手重，每次洗的时候，一个个崽子都嚎得跟杀猪似的。 而此刻，姜荼不挠头皮了，一点点地理发丝时，小七竟然舒服得昏昏欲睡。 余下几个娃等了好久，等到不耐烦，四娃第一个冲过来抗议。 “小七的头发咋洗这么久？” 二娃三娃紧随其后，“娘，随便洗洗就好啦，反正小六小七喜欢躺地上打滚，洗干净了没过一天又弄脏了。” 大娃抱着小六走来，“娘，小六都睡着了。” 五娃趁着哥哥们都去找娘了，偷偷转身想跑，他不喜欢洗发…… “这就洗好了，六儿睡了就让五娃先洗……五娃，你想去哪儿？” 被点名的五娃背影一僵。 姜荼拔高音量：“回来，娘给你洗头发！” 五娃不敢拒绝，绞着手低垂着头，小脚丫子在地上踢踢踏踏，磨磨蹭蹭地走回河岸。 姜荼帮小七擦干头发，让二娃将小七带去树荫，“二娃你再帮七儿干干发，主要是擦干头皮，省得受凉生病。” 二娃牵着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的小七走了。 五娃则被姜荼伸手捞进怀里，对这个老喜欢躲着自己的儿子，姜荼是又愧疚又无奈。 “你就这么不喜欢娘啊？”姜荼的声音有点委屈。 她对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五娃两岁以前，也是她亲自带着的，可小六小七同时出生，她实在没精力了，娘就将五娃带去他们屋。 平日照看小六小七就让她精疲力尽，今年肚里又揣了俩，她更没有精力在五娃身上，不成想竟让这孩子与自己生分了。 姜荼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大娃二娃三娃和四娃也是这样过来的，也没见哪个像五娃这般爱避着她呀！ ——姜荼哪里想得到，一个孩子如果从别人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关爱，那自然会亲近那人，其他人在与那人相较之下，就显得逊色多了。 生前三个孩子时，姜荼两口子睡在爹娘隔壁屋，那张床足够大，两个大人带仨娃也睡得下，大娃便得以跟着爹娘睡到五岁。 四娃要出生那年，宋老头考虑到家里人口越来越多，特意又起了个小茅屋，屋里可以摆下两张床，但床比较小。 姜荼夫妻俩搬去了小茅屋，五个人就睡不下了，大娃一个人睡又不习惯，便把二娃三娃也留在了原先的房里。 四娃出生后，跟着爹娘睡到五娃一岁多，实在挤不下了也被打发去了哥哥那屋。 算起来，只有五娃是带到两岁左右，便不继续带的，况且还是跟着爷奶睡，夜里有老太太偶尔的投喂，他的心偏向老太太也是情理之中。 姜荼倒也不是真计较这点。 只是心中有些憋闷，更委屈地想着，并不是自己不愿带好孩子，而是一旦成婚难免便要行周公之礼……怀上也是她无可奈何的事。 那些避子药之流，莫说姜荼弄不到，便是有，也没人会让她喝，多子多孙才是福气，哪有人主动躲福的？ 再想到前世爹娘饿死后，五娃就越发沉默寡言，不管她这个当娘的如何劝慰，这孩子也很少再笑了…… 姜荼的眼里蓦地滴出泪来。 那泪落到五娃脸上，紧闭的眼疑惑地睁开，看见一双红红的眼睛泪水盈盈，五娃的表情一下子慌了。 哭了，娘哭了~~ 五娃笨拙地伸出手，忙乱地擦着姜荼脸上的眼泪，嘴里惊慌地说着：“五娃乖，五娃不动，娘洗~” 看到五娃也是懂得心疼娘的，姜荼眨去了眼中湿意，抓起五娃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她没说什么，收拾好心情继续专注地为孩子搓发。 很少干活的姜荼有着一双柔嫩的手。 五娃不怕痒，在娘揉搓头皮时，舒适得眯起了眼睛，用心感受着和阿奶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截然不同的触感。 这是娘亲的感觉呀~ 柔柔的，让人舒服得想要一直躺在她怀里…… 可是不行，娘是大家的，只有奶才是他能霸占的。 想到这里，五娃又惆怅了，小小的五娃却有着大大的惆怅，谁能理解他的苦呀~ 帮五娃洗好了，姜荼将他托起来，见他小脸皱在一起，似乎是为什么事苦恼，姜荼心里一阵怜惜，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柔软的触感贴在额头，五娃的耳根腾地红了，瞪圆的眼讷讷地盯着娘。 姜荼柔声道：“娘的心肝儿，以后不要躲着娘，等咱家挣到银子，娘就修一个大房子，请人打一张大床，把你们都接过来一起住，好不好？” 听到这话，五娃懵懵懂懂，内心却不知为何雀跃不已，紧皱的眉心也不自觉地舒开。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闷头抱了抱姜荼，然后一转身跑了。 奔跑的时候小小的五娃内心飞扬，呀！娘抱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好奇特哦！ 和抱奶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哩！ “五娃你跑啥！快回来给你擦头发！” 跑出一段距离后，大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五娃讪讪地站住了，抿着唇红着脸走到树荫下。 二娃三娃蹲在地上，看着娘把四娃接去了，满脸写着“羡慕”两个字。 “我也想要娘帮我洗发……” “谁不想啊，可是我们大了，不能再劳累娘了。” 听到两个弟弟的话，苦逼的大娃用力搓着五娃的头发，“为啥我不能是弟弟呢？” 以前觉得当大哥挺好的，但是看着娘随时带着小六小七，如今又只帮几个弟弟洗发，大娃不禁懊悔当初为啥不当弟弟。 五娃被大哥搓得脑袋乱晃，发根也扯着头皮了，疼得他眼里闪着泪光。 但心情的愉悦盖过了头皮的疼痛，五娃选择沉默承受。 四娃是个活泼又黏糊的崽子，六岁的他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在娘的腿上一躺下，四娃就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唉——可算轮到我啦！” 姜荼一阵好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可惜瘦巴巴的没肉，只能做做样子罢了。 “平时奶要给你洗发，你不是都把弟弟们推出去挡灾，跑得比谁都快吗？” 听到娘取笑自己，四娃也不在意，嘻嘻笑着：“那是因为不是娘给我们洗呀！如果是娘洗发，我一定不跑。” 阿奶的手劲，谁试谁知道，铁打的娃也禁不住阿奶的揉搓！ 第17章 黄府的家丁寻来了 最后洗发的是小六，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的，姜荼忍着疲惫给他收拾好，终于可以休息了。 大娃和二娃三娃本来还有点蠢蠢欲动，但见娘挺着大肚子不住地捶腰，又都开不了口了。 三人老老实实地自己搓。 午后一两个时辰的日头最盛，姜荼也不必怕孩儿们着凉，这不，一会儿功夫几个娃的发就干了。 四个妮儿动作麻利，早就收拾好，披散着乌黑的头发坐在树荫下玩翻花绳。 待三个大的娃儿也洗好，姜荼一一替他们擦干，带着一群孩子准备回家。 “娘，马车！” 便在此时，大娃指着河的下·流方向喊道。 姜荼扭头望去，远远的果然见到了桥头停着辆马车。 霎时心一紧，莫不是黄员外找来了？ 她赶忙让大娃和大妮抱起小六小七，自己牵着二房的四妮和自家五娃，催促着孩儿们快走。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村口还挺远，只是因为角度合适，才能看到桥上的景象，但从桥上往这边看，是层层叠叠的山和杂草，未必看得清什么。 因而姜荼也不担心自己如此匆忙，会被那些人瞧出端倪。 四妮和五娃一个五岁，一个四岁，人矮腿短，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跑不了多快，和姜荼这个孕妇在一块儿倒是谁也别嫌谁。 好在姜荼叮嘱了大娃，让他回去通知阿奶，再让黄静秋躲起来。 接近村子，姜荼便放慢了脚步，努力表现得寻常。 家里的孩子们也早早被嘱咐过，不管生人如何盘问，都不能说家里救回个人的事。 想到里长兴许还没来得及跟全村人通气儿，姜荼假意带着两个孩子在村子闲逛，这一逛就逛到了村口。 恰好有两个穿着家丁服的男人，想往村子走。 看见姜荼，两人快步上前。 “大妹子，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姜荼暗中辨认着二人，发觉他们并不是清晨将黄静秋扔进河里的人，心里暗暗吁了口气。 只要对方无法断定黄静秋在他们村，那事情就还好办。 姜荼做出一副疑惑、警惕的神色，牵着两个孩子往后退了退，“你们是谁，到我们村要干嘛？” “大妹子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县城来的。”方才问话的男人连忙说出自己的身份，“我们家小姐失踪数日，老爷忧心不已，特命我们四处搜寻小姐的下落。” 姜荼放心了一些，“原来如此，那你们找过来，莫不是以为人在我们村？” 她的语气很是困惑不解。 男人愁苦地叹气：“唉，我们也不知小姐会在何处，只不过是四处都得看看，大妹子，你们最近有没有见过带着年轻貌美女子的人？” 姜荼没急着回答，而是皱眉苦思半晌，才带着歉意道：“抱歉，我没见过，我们村地处偏僻，平日很少有外人到来，若有不认识的人出现，我一定会有印象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感到了棘手。 连这儿都没有，那小姐会被绑到哪里？ “两位大哥，冒昧说一句，你们家小姐真的年轻貌美么？”姜荼试探着问。 男人点头，期待地看着她：“大妹子可是想到什么线索了？” 姜荼咳了咳，压低声音：“既然是年轻貌美之人，为何不去……勾栏院那等地方寻一寻？或是更大的城……” “我们这样的穷乡僻壤，便是有貌美姑娘，也卖不出高价的，何况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根本也不敢做这些勾当，更买不起人。”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男人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但见姜荼眉目温婉，一副良家妇女的装扮，挺着孕肚，身侧还牵着两个垂髫小儿，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她说的话应是可信的。 是故男人对她道了谢，便带着同伴匆忙回到桥上，驾车离开。 他们急着找人，既然这里没有，那便要迅速赶往下一个地方。 眼见马车走远了，姜荼才真正放下心来。 待她回到家中，却见娘和两位嫂嫂都在院中，个个都看似忙碌，实则都心不在焉的。 “娘，你没事？” 大娃最先瞧见姜荼，扔了扫帚就冲上前。 宋老太太和周氏赵氏也纷纷投来视线，见姜荼背后没跟着人，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 “小兔儿，那马车上的是黄员外不？”宋老太太急急问道。 姜荼松开两个孩子的手，四妮和五娃一下午没喝水，自是渴的不行。 一获得自由，四妮就跑去找她娘了，“娘，想喝水~” 赵氏便领着小女儿进屋喝水。 这边大娃也十分懂事地把五弟弟领走了，二娃则是很有眼力见地给他娘端了凳子出来。 姜荼坐下之后，吁出一口长长的气，才回答老太太。 “不是黄员外本人，却是黄家的家丁，他们确实是来找静秋妹妹的，只是他们应该和早上的凶徒不是一伙——最起码，他们不确定静秋妹妹被扔在了咱们村的河里。” 听着姜荼讲述，周氏捂着心口几乎喘不过气，“三弟妹……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大嫂，三弟妹要是跟你说了，你不是更担惊受怕吗？”正给四妮喂水的赵氏哈哈笑道。 她的胆子是比较大的，倒是没被黄府的腌臜事吓着。 “得了得了，这事儿过后再细说，眼下别吵小兔儿了，她的面色这么白，定是吓得不轻。”注意到姜荼苍白的脸，宋老太太心疼了，“小兔儿，你快进屋躺会。” 姜荼颔了颔首，“娘，我有点头晕，不过你别担心，不是吓的，应是晒太久了。” 她顶着烈日在河边给几个娃搓发，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又匆匆忙忙地往家赶，还得绞尽脑汁打发黄府的人，不头疼才怪。 宋老太太自无不应，亲自扶着她进屋躺下，还特意嘱咐一帮崽子：“你们娘累着了，谁也不准进屋打扰她，听见没？” 大娃担忧地问：“奶，娘和肚子里的娃娃不会有事？” 早知道就不让娘替弟弟们洗发了，看把他娘累得！ “让她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看好你弟几个，特别是六儿和七儿，他俩最喜欢粘着你娘，别让他俩进屋吵你娘。”宋老太太私下交代大孙子道。 大娃郑重地点头，转身把两个小的拖走了。 “粮斤？？”其中一个还扭头盯着房门，果然是想进屋找娘！ 大娃果断决定，要把他俩圈禁起来！ 而黄静秋在知道姜荼不舒服后，第一时间就去探望。 “荼姐姐，你可还好？” 她担忧地望着侧身躺在床上的姜荼。 闻言，姜荼睁开眼睛，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我就是晒得有些晕，躺一阵便好了，静秋妹妹，你快去收拾收拾，今夜便随我爹和里长去平宁村避避风头，我担心你爹明日就要来了。” 既然黄府的人把黄静秋扔于此地，必会回去告知黄静秋的后娘。 这意味着黄员外也会知晓女儿的行踪。 可今日来宋家庄的人毫无所获，黄员外势必要起疑。 只怕明日，又有一场艰难的仗要打，是以姜荼也需休养生息，保存好精力。 黄静秋大概是明白，自己给姜荼带来了太多麻烦，眸中充斥着愧疚与感动。 她不再多言，深深凝望了姜荼一眼，退出房去。 姜荼这才阖眼，沉沉睡去。 第18章 北境厮杀的儿郎们 睡着的姜荼做了很长的梦，梦中光怪陆离，都是前世逃荒的一些画面。 但让她惊喜的是，她还看见了夫君。 宋大金——不，已经是宋牙将了。【牙将：和千夫长等级的军营中级军官，权力不如千夫长，负责厮杀，危险更大但是升迁机会也更大】 他一身盔甲，胡子拉碴，但是五官依稀分辨得出，那就是他。 只见男人一步一步走近一个土坑，手中的长枪猛地插到一旁，身子失了支撑一般直直跪了下去，望着土坑露出的那半张脸两眼无神。 姜荼看见了，那是自己的脸。 所以……这个土坑，正是她和嫂嫂们亲手挖的。 半晌，男人颤抖地伸出手，开始刨土坑……一下又一下，动作越来越快，眼泪也啪嗒啪嗒掉落下来，直到最后看着她抱着两个孩子的尸体，男人像头野兽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姜荼看着看着，泪水潸然而下。 她想对梦里的男人说几句话，但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瞧着男人将娘儿仨的尸首搂在怀里，哭干了泪，哭出了血，久久不动宛若一座雕塑…… 当姜荼从那个过分真实的梦境抽离时，她的泪水仍然止不住。 姜荼睁着眼愣愣地望着房顶，那是前世她死后的事情吗？ 原来前世，夫君来找他们了吗？ 那如果夫君早来半个月，一家人是不是还有活路？ 姜荼思绪很混乱，逃荒时，她以为自己的夫君才去参军一两年，能不能在战场保住性命还难说，又怎么期盼他回来找大家呢？ 可是看梦里夫君的装扮，还有他身后的那些兵，显然夫君在边境的那段时间，军功挣得比他们想象中的多，连职位都升了好几级。 若是如此，他们一家人，莫非原本可以有活路的？ 想到这一点，姜荼心情十分复杂，既有难过又有埋怨，但更多的是骄傲和心疼。 夫君在边境那么拼，也是为了早日还家，为了给她和孩子们一个更好的未来，结果他回来后，见到的却是大家的尸体，他的内心该多痛苦啊！ 姜荼几乎能想象得到他的崩溃与绝望。 唉…… 还好，老天眷顾，一切重来了。 姜荼收拾好心情，抹干眼泪，忽然想到功德殿瞧瞧。 今日一早便去救人，也有一半的原因是想挣功德点，也不知功德点涨了没有？ 姜荼照旧来到桌子前，拿起册子翻看。 “一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1870。” 可兑换物资：食物。” 注：功德点满2000，可升为二级功德殿。” 从一千二涨到一千八百多了！ 姜荼喜不自胜，这样她可以放心地兑换食物了，就怕功德点太难挣，自己一旦兑换了物资便永远升不了等级。 虽然目前能够兑换食物，她已是心满意足，但是为长远打算，升级功德殿是必不可少的。 就在姜荼准备离开时，那本子上的点数竟又飞快上涨了。 1880……1890……1900…… 姜荼呆呆地看着这些自动变化的数字，心突然揪疼起来。 是夫君么？ 是他在阵前杀敌，才为自己挣取了这么多功德点么？ 姜荼不由得紧张看着本子上的数字，此时此刻，这个数字代表的不是物资，也不是功德殿升级的筹码，而是她夫君的安危。 …… 北境。 “杀——！” “唏律律——！” 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纵已是夏日时节，这北境之地依旧寒风凛然，肃杀之气更如同冰雪纷飞，笼罩着整片天地。 数万云苍国士兵迎战北蛮的两万骑兵，双方你来我往，已血战两天两夜。 地理气候的优势加上精湛的马上战术，北蛮纵然人数不如云苍，却也能够占据上风。 大部分云苍国士兵对上北蛮的骑兵，都是死路一条，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斩杀马背上的蛮子。 宋潜逸便是其中之一。 他穿着单薄的冬衣，脚下的鞋子烂了，露出了脚趾，手里的兵器也早已断裂，身上染着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 但他眼神狠戾，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这个时期的煞气，杀人的动作行云流水，是他前世在战场厮杀二十个月磨练出来的招数。 宋潜逸不明白自己为何回到了一年多前，还在北境战场厮杀之际。 他的怀里还停留着荼娘和二娃三娃，那冷冰冰的尸体触感。 满腔的绝望与悲愤淹没了他，不记得自己抱着荼娘与孩儿们的尸首枯坐了多久。 只知在见到家人尸首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 荼娘死了，夜间再无人用明亮如星的眸子羞涩地看着他。 那抹印在心底十数年的温婉笑颜再不得见。 午夜梦回间声声娇柔低唤的“夫君”，从此也只能是梦。 他所拼杀的一切，猝然没了意义。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带上他……不要留他一人在这冰冷的世间！ 结果意识回笼时，他就重回到了离家五个月的时间。 想到自己是在次年初冬，找到妻儿和嫂嫂侄女们的尸体，宋潜逸便有了动力。 虽然无法当逃兵，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找家人，但是他可以凭借前世的记忆，更加迅速地积累军功！ 只要能够赶在年底将北蛮大军摧毁，他就能提前一年回家！ 荼娘，等我！ 爹娘，孩儿们，等我！ 勇猛的男人眼中迸发出冲天战意，扔了断剑，随手操起一根长枪，迎着一头正面冲来的马匹冲了上去！ 在战马即将踏穿他的腹部时，他双膝猛地滑跪，上半身深深地往后仰倒，手臂一收、一刺，手中那杆长枪便对准马腹，狠狠地插了进去！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男人的眼却是冷酷如寒霜，一眨不眨，迅速翻身一滚，战马一声哀鸣朝前栽倒！ 马背上的副将毫无防备，惊惶地摔了出去，还未站定，一杆长枪便带着一股凛冽寒风，从后方扎穿他的胸口！ 宋潜逸单手握着长枪奋力一抬，北蛮这位垂死挣扎的副将便被高高举起。 这一幕被周围士兵看到了，俱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却听得高大威猛的男人，声若洪钟地道：“北蛮副将已死，云苍必胜！” 第19章 父子仨猎到了大野猪 “一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2590。” 可兑换物资：食物。” 提示：功德点满2000，可升为二级功德殿，是否升级？” 这是本子上更新的信息。 姜荼眼睁睁瞧着数字，一眨眼暴涨了五百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隐约有种直觉，这和战场上的夫君有关。 姜荼跪了下来，双掌合十，闭眼祈祷：希望夫君如梦中那般平安无事，顺顺利利活到他回乡寻亲。 为夫君祈完福，姜荼没有多纠结，选择了升级功德殿。 随着姜荼的选择，功德殿内一阵白光闪过。 再看那本子时，信息又更新了。 “二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620。” 可兑换物资：食物，杂货。” 注：功德点满5000，可升为三级功德殿。” 姜荼好奇，杂货是什么？ 她便点出来瞧。 然后发现在杂货那一栏下面，有许多从未听过的新鲜之物。 “好人家卤料包，兑换需功德点2；” “周家牛羊肉调料包，兑换需功德点2；” “麻辣香锅调味包，兑换需功德点2；” “……” “烧烤粉，兑换需功德点2；” “孜然粉，兑换需功德点2；” “……” 每样物品点开后，还会有相应的介绍，比如那个“好人家卤料包”，便是用来卤肉的……这可是县城的大酒楼才会有的美味，她还没听说临河乡有哪家食肆，会做卤肉呢！ 姜荼高兴得当场兑换了一袋卤料包！ 此外，还有些稀罕的诸如红糖之类，但令姜荼不解的是，这“白糖”又是什么糖？ 好奇心旺盛的姜荼，索性又花费四个功德点，分别兑换了一份红糖和一份白糖。 带着新兑换的好东西，姜荼美滋滋地出了功德殿。 一出屋，姜荼都顾不上和家人说话，直直奔向茅厕。 宋老太太见她走路如此轻快，担忧的心总算放下了，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转身回到灶屋继续包包子。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按理说宋老头和宋大山、宋大江也该下山了，也不知为何还不见人影。 所以几个娃儿被打发去山脚等人了。 其实，宋老太太主要是嫌他们在家围着灶屋吵得慌。 看到大人剁肉、揉面，一群娃娃比过年还要兴奋，且个个都心急得要命，一会儿问句“奶啥时候可以吃上包子”，一会儿又问句“奶我可以吃几个包子”。 老太太被问得不胜其烦，索性找点事将人都支走了。 不听话的人，晚上就没包子吃，于是全部都冲出了家门，生怕动作慢了就被判定为“不听话”。 也正因如此，姜荼才能安然地在功德殿待上那么久。 解完小手，姜荼便来到灶屋，迫不及待地探头将老太太喊进屋里。 然后她两手一翻，两份颜色各异的糖和一包鼓囊囊的卤料，便出现在她手中。 “嘶——” 虽说不是头次见神仙儿媳使仙术，老太太却依然难忍崇拜，两眼发光地看着姜荼。 “小兔儿，你歇了一觉，神力又有所长进了？” 不然为何突然变出了红糖这么金贵的东西！ 姜荼开心地道：“娘，是大金在边疆杀敌做了好事，才帮我积攒了神力的。” 听到儿子的消息，老太太自是一阵激动，忙拉着她追问小儿子的情况。 “娘，大金他应该没事，只是边关杀敌危险又辛苦，我们能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不让大金牵挂家中，才能专心地保全自己。” 姜荼认真地说道，将卤料包介绍给老太太，“这一个是卤肉的料汁，有了它，我们家就能去镇上卖卤肉了，等我们攒够了银子，便能给边关写信，让大金知晓家里一切安好。” 宋老太太听得高兴不已，不断地流泪，“娘的大金受苦了……小兔儿，娘真不知怎么感谢你！” “娘，你这般说便是见外了。”姜荼不赞同地道。 老太太便笑了，抹干泪，她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大娃惊喜的喊声。 “奶！奶！” “快出来看啊！” “爷和大伯二伯猎了头野猪回来啦！” “咚咚咚——” 灶屋里的周氏赵氏、堂屋内的老太太和姜荼，全都拔腿往外冲。 好在老太太还知道搀姜荼一把。 等她们冲到院子，就见村里的几个汉子抬着一头大野猪，喜气洋洋地往她们家来，宋老头爷们三个趾高气扬地跟在后头，边走还边回答村民的问题。 一下山，宋老头父子三人就遇上了同村的子侄叔伯，三人抬了大野猪在山里走了一个多时辰，手臂都酸了，刚好将这个重任交给他们。 而这头野猪的体型之巨大，看得姜荼几个妇人倒吸冷气！ “老婆子，赶紧烧热水！”宋老头一见到自家婆娘，立马大声嚷嚷，“咱们今儿个杀野猪，大伙儿来咱家吃肉！” “太好啦！” “七爷爷威武！七爷爷大方！” “七叔，那咱就不客气啦，哈哈！” “兄弟们，快回家拿家伙什，来帮忙杀猪咯——” 宋老太太懵了，本以为今晚能吃上肉包子就是天大的幸福了，却不料还有这等好事。 “娘，那咱这肉包子，还蒸不蒸了？” 周氏傻乎乎地问。 宋老太太一跺脚，“先不蒸了！煮面疙瘩汤！” 全村的人都来家里吃肉，蒸包子哪儿能够啊？ “哎，好！” 周氏应了一声，赶着回灶屋把剁好的肉馅儿收着。 这边赵氏拦住了想帮忙腾院子的姜荼，“弟妹你快进屋，来的人多，当心把你挤着了——二妮啊，快来领三婶儿上屋里坐着去！” 二妮“哎”了一声，小跑着过来拉住姜荼的手，“三婶儿，咱进屋。” 小妮儿的脸上也是红彤彤的，显然也是兴奋极了。 “娘，娘！” 三娃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布包，兴冲冲地冲到了姜荼跟前。 “怎么啦三儿？”姜荼伸手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关切地问道。 三娃将布包塞到她手里，悄悄说：“这是爷叫我给娘的，爷让娘收好。” 姜荼捏了捏布包，这不是今早她给爹的压缩饼干吗？ 第20章 连夜出发去平宁村 里长闻风而至，见院里闹哄哄的，指挥了一番后，便拉着宋老七进屋里说小话。 姜荼心知他们应是在谈黄静秋的事，也拉着黄静秋到自己屋，再细细地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项。 同时也从黄静秋处，问了更多黄员外和那位续弦的情况。 爹爹教过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虽然她没法像男子那样上战场，注定当不了大将军，但也不妨碍她将那位孙子先生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在屋中聊了约莫一个时辰，便有人来敲门了。 “小兔儿啊，黄姑娘是不是在你这屋？”宋老太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姜荼应了一声“是了娘”，那老太太便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大海碗。 “黄姑娘快喝，这是猪杂面汤，你是赶不上吃肉了，只能先这么凑合吃着。” 老太太说着便将海碗递给黄静秋。 姜荼问道：“娘，是不是里长和爹准备出发了？” 宋老太太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爹不去了，你爹今儿个逮猪扭伤了脚脖子，走不了远路，只能让你大哥大嫂陪着去了，事后黄家的人来问起，就说你大哥陪媳妇儿回娘家。” 姜荼觉得这个法子挺好的，今日猎到了野猪也是个借口，将家里不在的人说成回娘家送猪肉，旁人也没甚可疑心的。 黄静秋对于她们的安排只有顺从，此时自然不会说什么，努力将一大碗猪杂面疙瘩汤喝了。 可惜黄静秋胃口实在小，还剩半碗就打嗝，自责又为难地看着姜荼。 “没事，喝不完不喝了。”姜荼体贴地道。 黄静秋摇摇头，“粮食不能浪费。” 她在黄府虽说地位不如娘亲在世时，但也没有饿着肚子，按理说也不会对这点粮食太过在意。 然而，今日在姜荼家待着，她从老太太和姜荼两位嫂嫂的嘴里，得知了如今生存不易，一点粮食也是大家的命根子。 尤其是周氏和赵氏，并不知道姜荼身上有了神奇的遭遇，以后可以为家里提供很多粮食，是以二人口中的粮食，简直比金子还金贵了。 受到她们的影响，黄静秋又怎么好意思浪费粮食。 她又努力地喝了几口，撑得她肚子难受。 就在这时，姜荼伸手把她手中的大海碗夺过去，神色自若地将剩下的面疙瘩汤吃了。 “姐姐……”黄静秋眼眶有些红。 从娘亲去世，就再没人愿意吃她吃剩的食物了…… 姜荼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经历了前世的逃荒，谁还有那些穷讲究？ 有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这嫌那，都是日子太好给惯的。 这毛病饿上几顿就自然好了。 姜荼吃完将碗一放，“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给你拿衣裳。” 黄静秋抹抹眼泪，点头：“嗯！” 出了屋，姜荼听见了里长的声音。 “刚才跟大伙儿说的话都记下了？谁要是敢掉链子，就把你赶出宋家庄！今儿个吃的猪肉也都给我吐出来！” “记住咯！” “三爷，我们一定听话！绝对不泄露半个字！” 姜荼微微勾唇，看来里长已经交代好村民，对黄静秋的存在保密了。 她拿了里长方才交给老太太的布囊，这是里长专门弄来的男式衣裳，符合黄静秋那瘦弱的体型，不像她家，男人们都很高大壮实，他们的旧衣裳静秋根本穿不上。 趁着黄静秋换衣裳的功夫，姜荼又兑换了一袋二合面粉，偷偷拿给老太太。 “娘，大哥大嫂要陪静秋妹妹去平宁村，身上不能没有半点粮食，万一三伯娘的娘家日子也不好，他们不是要饿肚子了吗？将这粮食给大哥大嫂带着。” 宋老太太心疼地看着她：“二合面粉娘这儿也有，你才歇了半下晌（半下午），咋又用上神力了？万一又累着咋办？别忘了你肚里还有个娃哩！” 姜荼心里暖洋洋的，“娘，别担心我，大金在边境杀敌，是在做好事，对我提升神力也有帮助的，所以我现在感觉好得很。” “当真？”宋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算大金那孩子识相！他去了边境把媳妇儿孩子扔在家，若是啥用也没，娘都要觉得他配不上咱家小兔儿了！” 两人说说笑笑好一阵，几个要出发的人都收拾妥了，老太太才拿着姜荼给的布袋出去。 宋老头因脚伤，便留在家里和二儿子一块儿招呼村民。 宋老太太和姜荼出来给四人送行，大娃机灵地拿了灯笼跟着，就怕夜间他娘不当心摔着。 一行人低调地走到了村口。 宋大山背着一个篾筐，里面有宋老头让拿的猪肉猪杂，还有老太太刚放进去的二合面面粉。 换上了男服的黄静秋走到姜荼面前，拉了拉她的手，“姐姐，那我走了。” “好，你要小心。”姜荼柔声嘱咐，“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你能挺过这一劫，往后便都是好日子了。” 黄静秋眼尾泛红，突然后退几步，郑重地跪了下去，给姜荼磕了三个头。 “哎哟这孩子……”宋老太太被吓了一跳。 直到发现她跪的是姜荼，老太太又淡定了，看，她就说不是自己没出息，是神仙儿媳身上的仙气太浓，是个人都忍不住想跪！ 姜荼反应慢了一拍，等她上前，黄静秋都磕完头了。 “快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黄静秋顺着她手扶的力道起身，没再说话，安静地走到里长身后。 “行了，那咱们出发。” 里长一发话，几人便动身了。 宋老太太搀着姜荼，大娃提着灯笼站在娘另一侧，姜荼的一只手牵着他，目送着里长提着的马灯亮光慢慢走远。 “咱们也回去，夜里有风。” 担心儿媳会着凉的老太太提醒道。 姜荼应了“好”，三人掉头返回家中。 “七奶啊，你们大晚上去哪儿了，咋不来一块儿吃，这疙瘩汤香得很哩！” 见着三人从外边回来，一个汉子笑呵呵地招呼。 宋老太太扯起大嗓门：“大山陪他媳妇儿回娘家了，我们给送送，你们吃好啊！” 面对院里一堆“蹭饭”的村民，宋老太太还能如此淡定，那是因为大家并不是真的白吃。 每个人都从家里带了粮食来的。 大部分人拿的都是杂面、二合面，里长家倒是忍痛拿了白面过来。 毕竟晌午在这儿吃了碗白面做的鸡蛋面，他又是个里长，得以身作则啊！ 第21章 美味的卤猪头肉 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宗族想要凝聚力强，就不能养成占便宜的习惯，多多少少都是心意。 这样一来，家中富裕的族人不会看轻其他人，家境贫寒之人也不必自卑。 况且整个村子也有百来个人口，又不是办席，怎么可能全部村民都来吃饭？ 光站也站不下啊！ 所以里长之前赶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亲自点了几户人家搭手。 也只有这些出了劳力帮忙杀猪的人家，才能喊上孩子到这儿吃饭。 要不是宋家庄的风气素来如此，宋老头是脑子被门夹坏了，才会说出大家都来我家吃肉的话来！ 忙活一晚上，姜荼和老太太总算也吃上了热乎乎香喷喷的野猪肉。 这头野猪在山上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它膘肥体壮，去了毛和下水都有二百多斤！ 今晚吃的加上赠人的，约莫五十斤的样子。 还剩一百五十斤左右。 老宋家瞧着这么大扇肉，哪个不是高兴疯了，宋老太太更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娘，您咋哭了啊？”赵氏不明所以，家里有肉吃不是好事儿吗？ 宋老太太抹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可告诉你们，咱家能有这些肉，全靠小兔儿带来的福气！都给我好好记着了！” “没错，多亏了弟妹让我们捎上的饼子，否则今儿遇上野猪，我们哪有力气对抗，更别说是猎杀野猪了。” 宋家老二深以为然地点头。 姜荼却不敢居功，“都是爹和两位兄长勇猛。” 宋老头年轻时候是靠打猎为生的，家里的三个儿子，从小就跟着他学了打猎的本事。 虽然宋大山和宋大江身有残疾，但是他们毕竟年轻力壮，脑子也灵光，所以才能在宋老头这个老猎人的指挥下，利用山中地势成功猎杀了野猪。 可话说回来，若不是这两顿吃得饱，晌午又有那压缩饼干填饱肚子，他们有再多本事也没力气使。 这也是宋老头对压缩饼干那般重视的原因。 凭老头子的经验，他甚至猜得到，若是行军打仗能有此物当军粮，那必定会如虎添翼啊！ “娘，还剩好多肉，咱们赶紧腌好放起来。” 赵氏看着院子里的大半扇猪肉高兴地道。 宋老太太却是看向了姜荼：“小兔儿，你说呐？” 姜荼想了想，“娘，咱们最近不是刚得了些调料吗？先拿些肉来卤，若是能卖出去，也能为咱家增加一份进项。” 有了功德殿，粮食反而不是她最紧缺的，银钱才是。 她如今尚且不知未来是否要逃荒，万一要呢？ 穷家富路，一旦开始逃荒，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到了新的地方，银钱也必然是首要之物。 既然如今功德点还在上涨，她便可以试着利用手头上的物资多赚些银子，尽快把家里的生活水平提上去，也许未来就不用逃荒了。 前世逃荒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那些遭遇，实在太恐怖…… 她家老弱妇孺多，在那种境地下压根没有任何优势，她不想再经历孩子被抢、亲人被劫杀的事情了！ 宋老头和宋老太太都支持姜荼，其他人更加没有意见。 姜荼也不知功德殿兑换出的卤料味道如何，便先拿了猪头、猪大肠、猪心猪肺试试味儿。 照着卤料包上面的文字，姜荼挺着大肚子将一锅肉卤上，旁观的宋老太太和赵氏既钦佩，又内疚地瞧着她。 老太太说：“辛苦你了小兔儿，可惜这活儿咱也干不来，不然也不会劳累你。” 姜荼摇摇头，“我不累的娘。” 食材都是她娘和二嫂清洗干净的，她顶多是从功德殿兑换了些生姜和大葱去腥。 要不说这功德殿是宝贝呢！ 有好多东西都是姜荼闻所未闻，以及平日买不到的。 就拿生姜来说，在临河乡几乎见不着，所以就算她拿出来了，家里人也不认识。 一锅肉又卤又焖，花了一个时辰。 期间香气四溢，香得左邻右舍流口水。 若不是今晚他们也在姜荼家吃过肉，恐怕这会儿都馋得睡不着觉了。 孩儿们原本都吃饱了的，可被这股香味一勾，全部围到灶屋。 连今日崴了脚的宋老头，也在灶屋门口抻长了脖子张望，“老婆子，这卤肉好了不啊？” 姜荼的食欲同样被勾出来了，但她不用和人挤，因为她此刻就在灶台前，老太太从锅里捞起一块卤得软烂的猪头肉，第一个就是给她吃。 宋老太太没搭理自家老伴，而是咽着唾沫，眼巴巴盯着姜荼：“快尝尝好不好吃？” 姜荼在家中的地位历来如此。 而她也迫切想知道这卤肉的买卖是否能成，便也不推辞，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咬了一口。 软糯的口感、独特的肉香，令姜荼眼睛顿时一亮！ 太好吃了！ 姜荼连忙把卤肉递到娘的面前，示意老太太也吃，老太太哪里受得住这诱惑，张嘴把剩下的肉全吃进了嘴里。 “我滴个娘诶！” 老太太嘴里立马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惊叹声！ 见状，围观的崽子们更加不淡定了，一个个嚷着要吃肉。 “娘，娘，我也要吃！” “奶~五娃要肉肉~” “粮斤……” 姜荼便对二嫂道：“二嫂，将这些肉都捞起来切了，给大家都尝尝。” 赵氏兴高采烈地应：“好好好！弟妹你去歇着，等我切好了就端到屋里。” 姜荼一转身，发现灶屋被孩儿们挤得水泄不通，露出一个苦笑。 她怕是出不去了，这帮崽子吃不到肉，是不可能离开灶屋的。 姜荼也不着急。 她淡定地发话：“想吃肉的，都挨个排好了，不然今晚没肉吃——不许以大欺小，得按照年龄从小排到大。” 听到这话，二娃立马行动起来。 “四妮，你得在五娃后面！四娃你跟着四妮……” 将弟弟妹妹摁在了他们该站的位置，二娃就自觉地站到了哥哥和两个姐姐前头。 姜荼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如此一来，爹和二哥就不必被堵在外头了。 不过屋里都是女人和孩子，父子俩不好意思进来，显得他们很馋似的，于是个个端着，在院子里假装从容地聊天，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偷瞄灶屋，时不时还悄悄咽咽口水。 宋老太太和赵氏将卤货切好，姜荼则挨个地给孩子们发肉。 别看大孩子排的最末，但越往后，能分到的肉就越多。 最前面的小七和小六，一人只有一片猪头肉，最后面的大妮，每样卤货都分到了两片。 看到孙子孙女手里捧着卤肉开心地啃，宋老头终于装不下去了，一瘸一拐的走进灶屋。 “老婆子，给我也来一块！” 第22章 咱家这是不过了嘛 这一晚，素了小半年的一家子，终于又吃肉吃得满嘴流油。 次日，因着姜荼猜测今日黄家来人，宋老头和宋大江都不敢离家。 姜荼也很早就起床了。 见她从屋里出来，拎着水桶的大娃立马欢快地朝她跑来。 “娘，你咋又起这么早啊？” 大娃很是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他担心娘是被昨日的事吓坏了，导致晚上没睡好。 姜荼揉揉大娃的头发，“大娃又是为何起那么早？” “嘿嘿。”大娃不好意思地笑，“大伯今日不在家，阿爷的脚又受伤了，我想早起帮家里挑水的。” 宋大江腿脚不利索，宋老头昨日又崴了脚，大娃便很有担当地干起了家中的重活。 如今村里吃的水，都是从村中心的水井打的，那里距离姜荼家颇远，大人都要走上一刻钟呢。 大娃才十岁，姜荼怎么忍心让他一人去挑水，当即道：“那娘跟你一块儿去。” “别别，娘你在家歇着。”大娃连忙阻止，他可不想再害娘受累了。 灶屋里，宋老太太听见外面娘儿俩的对话，扯开嗓门道：“都不用去了，你二伯和二伯娘早就去打水了。” 宋大江再是个跛子，也是个男人，虽然走路不如常人，但并不妨碍他干粗活。 赵氏呢，长得高壮，个头都赶得上宋大江了，挑个水对她来说也很轻松。 因此夫妻俩同时出马，一人挑上两桶，今日家里用的水便够了。 姜荼走进灶屋，“娘，我来帮忙做早饭。” 宋老太太却是反问她：“咋没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姜荼简单地回答，“昨日没有吃上包子，今早烙个饼，待会儿卷卤肉吃？” 对于神仙儿媳的请求，老太太就没有不应的道理。 她当下拿出了面粉。 姜荼绑好衣袖，让大娃帮忙烧灶，将老太太拿出的白面和玉米面混合，倒入温水搅拌均匀，揉成面团。 而这时，屋里的崽子们先后闹起来，要不是昨儿个夜里尿裤子了，要不就是嚷着要拉粑粑…… 小孩儿多了就是这么麻烦，老太太知道三儿媳大肚子不方便，很自觉地将伺候崽子们的活儿接过去。 顺便还把给五娃换裤子的任务，交给了因伤在床上歇息的老头子。 老头子平日鲜少干这活儿，于是爷孙俩换个裤子，跟打仗似的，屋里头还时不时传出老头子的问话。 “老婆子，这裤子咋穿不上啊……” “老婆子，五娃的裤带松了啊，系不紧啊……” “老婆子，换下来的湿裤子快拿去洗啊……” 宋老太太在给两个小的把屎把尿，哪里顾得上他，隔空教会了老头子之后，嫌弃老头子问题多，就和小六小七说起阿爷的坏话。 “瞧瞧你们爷哦，叫他给你们五哥换个裤子都不会，你俩以后可不能跟阿爷似的……” 灶屋里的姜荼，将爹娘的对话和絮叨都听在了耳里，面上是恬静的笑容。 彼时，面团也揉好了。 让大娃烧着中火，姜荼往热锅里刷了两层油，将揪成一小坨一小坨的面团贴在了锅沿，再用勺子将面团逐个压扁，等底下那面煎得差不多了，再逐个翻面。 被翻上来的一面煎得金黄，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一股混合着玉米和油的香气，钻入了姜荼和大娃的鼻孔。 大娃昨晚吃的不少，但谁让他这具身子正值生长的时期，一夜过去食物都消耗得精光，此刻闻到香味儿，他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叫了起来。 姜荼瞧着儿子眼馋的样子，笑着说：“再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大娃乖乖地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娘，我不是奶说的贪吃娃，我只是饿了。” “娘知道。”姜荼的目光很柔和，在她看来，小孩子嘴馋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可大娃却从来不会和弟弟们抢吃的。 大娃会如此懂事，和夫君宋大金素日的教导脱不了干系。 锅里发出“滋滋”的油声，姜荼将煎得两面金黄的贴饼揭下，随即将昨夜剩的卤货丢进锅，借着锅底那点子油，将卤货炒得喷香四溢。 等热好了卤菜，宋大江夫妇也担水回来了。 姜荼往热锅舀了勺清水，大娃添了把柴火，很快水就烧开了。 从碗柜翻出那篮子鸡蛋，姜荼一口气打了三个蛋进去，大娃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两日是怎的了，家里的伙食居然那么好！ 大娃高兴之余，又有点忐忑，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怕怕的…… 往汤里加了盐和昨夜刚发现的一种提鲜调料“鸡精”，姜荼尝了尝味儿，发现添加了“鸡精”后，这汤果然更加鲜美。 看来以后这种调料，可以当做家里的常备佐料！ 最后撒上一把葱花，金黄的鸡蛋和青翠的葱花交织，面上还浮着油星，简直让人闻之食指大动。 宋老太太进了灶屋，惊觉神仙儿媳已经把饭做好了，忙快步上前从姜荼手中接过那盆蛋花汤。 “辛苦你了小兔儿，赶紧去歇着，这些菜娘来端。” 宋老太太用肩膀拱她，姜荼只好顺势远离灶台。 “老二媳妇儿，来端饭！” 宋老太太扭头冲屋外喊了一嗓子，刚放下水桶的赵氏大步走了进来，一见着灶上摆着香喷喷的烧饼，还有那一大盆子的卤菜，笑容就自己跑出来了。 “今儿一早就吃这么好啊！” 赵氏语气感慨，飞快地把烙饼和卤菜端走，好像自己动作慢了，她娘就会反悔不让吃了似的。 大娃和姜荼拿着碗筷跟在后头。 屋内宋老头已经指挥大妮儿二妮、二娃三娃，把桌子摆好了。 宋大江还在水缸前忙活，四丫跑过去喊爹进屋吃饭，他才停下手里的活儿。 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香气，宋大江忍不住咧嘴：“娘，做的啥好吃的，我隔老远都闻到味儿了。” 说着脚下的步伐愈发急了，三步并作两步，眨眼就进了屋，瞧见了桌上那一大篓子烙饼，一大盆蛋花汤，以及放了热油炒得香喷喷的卤菜。 吸溜~吸溜~~ 一屋子的崽子都在望着美食流口水！ 宋大江也看直了眼，连连吞口水道：“我滴娘咧！娘，咱家这是不过了嘛，咋接二连三都吃得跟过年似的！” 第23章 这老妹儿想抢活儿 “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啥叫不过了！”宋老太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家这些爷们就是没福气，要不咋能穷了大半辈子？ 说话的功夫，宋老太太已麻溜地卷了块香嫩的猪头肉，递给姜荼。 其他人看到老太太这一偏爱的举动，都是习以为常。 姜荼想吃什么，压根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她视线一扫，老太太基本都能精准地夹起她想吃的食物，直接送到她碗里。 而且全桌只有姜荼一个人用两个碗，一个碗装烧饼和卤菜，一个碗装蛋花汤。 她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另一个碗在老太太的关照下，时时都是有食物的。 直到姜荼出声：“娘，我吃饱了。” 老太太这才停下往她碗里夹东西的行为。 吃饱喝足的姜荼，从老太太那里接过了带娃的任务，让老太太也能踏踏实实地吃上饭。 大娃作为大哥，这种时候也非常有担当，一边吃一边照顾更小的弟弟。 小六拿着娘掰的一小块烧饼，用整齐秀气的乳牙努力地啃着，小七则是坐在娘身边，两只手乖巧地叠放在膝盖上，仰头喝着娘喂的蛋花汤。 咕噜~咕噜~ 咸香的蛋花汤滋润了喉咙，小七一脸满足地砸砸嘴，伸手指指大盆子：“次肉肉~” 姜荼心领神会，夹了一块卤猪肝给他。 小七如愿吃上肉了，小六又不依了，他吃饼子噎着了！ 小六难受地拍拍娘的胳膊，姜荼低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将蛋花汤送到他嘴边，一边说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喝着了汤，小六舒服得眉目展开。 姜荼这才有精力去看其他的孩子。 四个妮儿在爹娘的关照下，都吃得很开怀。 二娃和三娃也都照顾好了自己，想吃什么就拿，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大娃低头对身旁的四娃说话，教他把卤菜夹在烧饼中间吃，这样味道会更好。 只有五娃，贴在她和老太太后面，两手捧着烧饼，孤零零的一个人。 姜荼一阵自责，难怪五娃不亲近她，谁让她平时忽略了这个孩子？ 她把凳子往后拉了拉，腾出了空间，对五娃柔声道：“小五，来娘这里坐。” 五娃见她朝自己伸着手，露出犹豫的神色。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就把他屁股底下的小凳子，往姜荼那边推了推。 宋老太太单手拿着筷子，用力把五娃推到了三儿媳身边，“去，找你娘去。” 姜荼笑着揽住五娃瘦小的肩膀，“小五想吃什么，娘给你夹。” 五娃眼睛在桌上乱瞟，最后定在了一片猪耳朵上面。 猪耳朵口感脆脆的，很好吃，五娃很喜欢那股嚼劲。 姜荼瞬间明白，夹了两片猪耳朵给他，轻笑道：“原来小五喜欢吃猪耳朵，那以后娘努力挣钱，给咱小五买猪耳朵吃好不好？” 五娃仰头眼巴巴地瞅着她，两眼亮晶晶的，上唇咬着下唇，嘴角牵出一个细小的弧度。 虽然五娃没说好还是不好，但是姜荼看到他这害羞又窃喜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姜荼当即就俯身和五娃贴贴，光洁的额头轻碰了碰儿子小小的脑门，“娘的小五笑起来真可爱！” 五娃小脸蛋红了，他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可是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姜荼看得好笑，同时又很心酸，原来小五这么容易满足啊，只要自己对他亲近一些，他就会开心得不行。 唉，以前自己太忽略小五了。 姜荼吸取了教训，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记得给予所有孩子足够关爱。 正吃着早食呢，就有人来了。 坐在正位的宋老头，因正对着门口，第一个注意到了外面的陌生人。 “你们是谁啊？” 宋老头抻着脖子冲外头喊道。 众人这才回头望向门口，姜荼看见那人身上的家丁服，立刻隐晦地碰了碰老太太的胳膊。 宋老太太扭头和她对了个视线，立马就明白了：黄员外的家丁找来了！ 与此同时，黄家的家丁推开院门，不请自入。 面上一副客气的态度。 “老丈，小的是临安县黄员外家的，前些日子我家小姐被歹人掳走，有人说曾在你们村附近见过小姐，敢问老丈是否有印象？” 宋老头一脸的迷茫，“有啥印象？” “他的意思是，咱们有没有见过黄员外的千金！”宋老太太解释道。 家丁连连点头。 宋老头恍然大悟：“哦……没见过。” 又低下头去吃饭了。 那家丁的目光在几个房间之中来回移动，目光晦暗不明。 姜荼想出面将人打发走，却被宋老太太按住了。 老太太起身，走向了那家丁，好奇地问：“你家小姐长啥样，多大年纪，帮你们找到她有没有赏钱啊？” 家丁赶紧把黄静秋的特征说了，又道：“小姐是我家老爷的掌上明珠，如今小姐出事，老爷急出了病，扬言谁能提供小姐的线索，便赏银五两！若能协助我们寻回小姐，赏银五十两！” 听这条件，倒真看不出黄员外是那卖女求荣的狠毒父亲。 可姜荼是重生而来，前世见识过黄员外的心狠手辣，所以比起黄员外，她更愿意相信黄静秋。 这也是姜荼听过黄静秋的故事后，就果断选择帮助对方的原因。 不为别的，只因直觉告诉她，黄员外确实不是好人。 因此面对黄家的高额赏银，姜荼丝毫不心动。 老太太虽然心动不已，但她是无条件支持神仙儿媳的。 便继续做戏。 “啊呀！这么多银子！”老太太回头大声问家里的人，“你们这几日有没有瞧见陌生的姑娘啊？” 宋老二默默摇头，宋老头嘟囔：“咱这深山老林的，哪有人会往这儿跑？没见过没见过。” 赵氏更是反客为主地问家丁：“这位大哥，你能不能给咱们透个底，你家小姐被哪些人拐了，大概会拐去啥地儿啊？” 家丁：“？？？” 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搞反了老妹儿！ “你问这个干嘛？”家丁心直口快问了回来。 赵氏两眼发光：“当然是去找你家小姐啊！找到了就有五十两！” 家丁：“……” 敢情这老妹儿是想跟他们抢活儿！ 第24章 咱家小兔儿脸上有花 多亏了赵氏的见钱眼开，让家丁意识到这家人根本不可能把小姐藏起来。 因此家丁找了个借口，就迅速离开了。 宋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见人走远了，对着老二媳妇儿夸了起来。 “还是你反应快，一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谁料赵氏却遗憾地道：“他咋就走了呢，太小气了，跟咱们透露点消息又不会掉块肉！” 一屋子人都懵了，看着赵氏。 宋老太太疑惑：“老二媳妇儿，你说这话啥意思，难不成你真想替黄员外找他女儿啊？” “当然了娘，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赵氏感觉她娘问了一个傻问题，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后，她迷茫了：“咋都这么盯着我？” 姜荼哭笑不得地提醒：“二嫂，他们要找的人就是静秋，你忘了吗？我们不是说过，不能把静秋的事儿告诉别人？” 听到这话，赵氏竟然是瞪大了眼睛：“啥？那五十两要找的人就是昨儿个的小姑娘？” 原来这俩是同一个人！ 赵氏一阵后怕，“娘诶，幸好幸好……我光记着那姑娘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倒是忘记她爹就是姓黄的员外了！” 众人：“……” 姜荼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把秘密说出来！ 否则就以二嫂这迷糊性子，她岂不是天天都得提心吊胆？ 宋老太太更是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拉过二儿媳就拍她，“你个笨娘们，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我还以为你是脑子灵光，故意这么说来打消人家的怀疑，我还真是高估你了！” 赵氏也很是委屈，“娘，我听到有五十两银子那么多，别的事哪里还记得住？不过你放心，只要是家里叮嘱的，我绝对不会忘。” 她确实没忘，就算是被高额赏银吸引了，也没有说出弟妹救了个陌生姑娘的事来。 在赵氏心中，这两件事是毫不相关的两码事，她可以保守秘密，也能肖想一下黄家的高额赏银…… 姜荼无奈地摇摇头。 也罢，二嫂方才是真情流露，反而更容易取信于人，想来黄家暂时是被搪塞过去了。 只要大哥那边行动顺利，静秋应该可以潜去府城！ 希望老天保佑她！ 此事一过去，姜荼心里的石头便放下了，她打算再研究一下卖卤肉的事。 自己大着肚子，肯定是没法去镇上摆摊的，只能拜托二哥二嫂了。 而且，虽说姜荼对卤肉的味道很自信，但毕竟从前没做过这样的营生，她心里难免忐忑。 思忖过后，姜荼想先让二哥挑着担子去镇上卖卤肉，若是生意好了，再考虑后面的事。 她将这想法同家人一说，二哥二嫂当场就答应了。 宋大江激动又略有些不安，“弟妹，咱也没干过这个，若是东西卖不出去咋办？” 宋老太太抬手就给了他一下，“呸呸呸！你别乌鸦嘴！这么好吃的肉卖不出去，那可真是见鬼了！” 宋大江也不躲，他娘的手劲不大，“娘，我这不是担心嘛。” “二哥，咱们就是试试，能卖就卖，卖不出去咱也可以自己吃。”姜荼不想让哥哥嫂嫂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便笑着宽慰道。 赵氏一听，放心了，拍着胸脯道：“爹娘，弟妹，你们放心，我肯定会拼命把东西卖出去的！” 姜荼看了看日轮，估算了下时间，便对宋老太太道：“娘，这个点才开始卤肉，二哥二嫂肯定是赶不上晨市了，但是我听说乡镇的人家，晚食之前也会到街上买菜，不如我们就赶一个晚市？” 宋老太太听着，也觉得可行——实则她哪有啥成见啊，心中就一个念头：凡事听神仙儿媳的就对了！ 是以，一家人刚吃过早食，又进了灶屋忙碌。 昨儿尝过那卤味后，姜荼对于卤料包和食材的比重，有了大致的了解。 再根据她对临河乡风土人情的认知，她想出了改善卤菜味道的办法。 先兑换了两袋卤料包、一份八角、一份香叶。 接着让人把切好的猪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排骨，一共二十斤，清洗干净。 再起锅烧水，锅里放入卷好的大葱、生姜片和两颗八角，冷水下肉焯水。 这样处理过后，野猪肉的腥臊味会减淡许多。 最后，再往锅中倒入干净的清水，放入八角、香叶，还有两袋卤料包，并把肉都铺在锅里，放入两勺盐，半勺鸡精——鸡精这是功德殿给出的新佐料，姜荼还不是很了解，所以也不敢多放，只少少地添一点提鲜。 盖上锅盖，开始大火烧。 等锅里的卤水煮沸了，姜荼便让人撤了部分柴火，灶膛保持着小火。 用小火焖卤的肉，更容易入味儿，也更容易锁住水分，使得肉质鲜嫩。 ——别看姜荼在家受宠，就以为姜荼当真什么活儿也不干。 农忙时节，一个家里最轻松的活儿就是做饭，作为家中团宠的姜荼自然就是那个掌勺人。 姜荼做的饭菜是很美味的，但好吃的东西耗费的油和食材就多，老宋家一般也舍不得这么造。 于是其他时候，家里都不会让姜荼掌勺。 这两日姜荼拿出的好东西太多，加上卤菜是一家子第一门生意，老太太十分重视，便没有和她抢活儿。 如今闻着锅里冒出的香气，老太太不由得暗暗感叹自家的福气，小兔儿长得好看就不说了，她还识字明理，连饭都做得那么好吃！ 更重要的是，小兔儿能生啊！ 寻常妇人生个娃都千难万难，不啻于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可她家小兔儿呢？ 接连地往外蹦崽子！偶尔还会一次蹦俩！ 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家小兔儿不是普通人了，这不，小兔儿觉醒神力，说自己上辈子就是个真神仙！ 真是祖上烧了一百辈子的高香啊，竟让她三儿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 越想心里越美，老太太看着姜荼的眼神简直宠得能溺死人。 姜荼无意间瞄到她娘的眼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老太太笑眯眯地点头，“有啊，咱家小兔儿脸上有花，娘是越看越喜欢哩！” 第25章 功德殿的新功能 姜荼被夸得心花怒放，抱住老太太胳膊从善如流地道：“我也喜欢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婆母！” 宋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呵呵呵……” 在灶前烧火的赵氏，见状指指自己的鼻子，“弟妹，那我就是天下最好的二嫂！” 姜荼和老太太都乐了，赵氏不想着和姜荼争宠，反倒是想当姜荼最好的二嫂，也太实心眼了！ “我家二嫂，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嫂。”姜荼由衷地道。 看着赵氏灿烂没有心眼的笑容，姜荼脑中浮现出前世她每次换得粮食后，对自己强颜欢笑的样子。 明明她的身心都是痛苦的，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心生愧疚，她故作坚强地说：“这身皮肉能换来粮食养活你们，也不枉费爹娘喂了那么多粮食，总比被那帮子贼匪白白享用完又拖去下锅了强。” 姜荼的鼻子一酸，差点又被前世的人和事泪糊了双眼，她忙扭头假装去看锅里，努力抛开那些沉痛的记忆。 她这一世的重生，定能改变全家人的命运，让二嫂的笑，永远如此刻般爽朗灿烂。 待这锅卤肉完成，晌午了。 宋大江和赵氏因着要走路去镇上，定是不能饿着肚子的，宋老太太便将昨晚包到一半的包子，给全数包上下锅蒸了。 天气炎热，这些食材若是放在外面，定然会变质的。 亏得姜荼一直在用心摸索功德殿的功能，倒是挖掘出两项神奇作用：储藏、保鲜！ ——往常夏季时分，只有把东西放在地窖或者井里，才能勉强让食物不变质。 可是姜荼昨晚看到灶屋包到一半的包子，就突发奇想，既然她能进入功德殿，也能从功德殿拿出东西，那么，这些东西能否收进功德殿呢？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 姜荼索性就把剩下的野猪肉和卤菜，都收进了功德殿。 前世有过在逃荒期间被偷被抢的遭遇，只有把食物都藏好，姜荼才能安心睡个好觉。 到了卯时，姜荼起床小解，才把东西放回原地。 也是在这时，姜荼发现食物丝毫没有变质，保持着初放入功德殿的状态。 而昨夜大家睡得晚，一直到辰时才陆陆续续起床，并没有发现姜荼的小动作。 因此吃上这锅热乎乎的包子时，一家人都在称奇，因为包子居然没有任何酸味或者其它怪味。 “我还担心昨晚搁置了一夜，这包子会变臭哩！”宋老太太嘀咕道。 宋大江附和：“是啊娘，按理说天儿热，这肉和包子都放不住才是，为啥咱家的包子和肉，吃着都好好的？” 姜荼笑笑不说话，见她如此，宋老太太忽然福至心灵。 难不成是神仙儿媳偷偷施了仙法？ 产生了这个念头，宋老太太顿时觉得紧张又刺激。 于是，在宋大江顺着他娘的话头，继续猜测包子为何不会变味儿时，他又遭受了来自老娘的毒打。 “废啥话，赶紧吃了带上卤肉去镇上！” 宋大江苦着脸，“娘，我在吃啊。” “吃也没妨碍你多嘴？”宋老太太瞪去一眼。 宋大江只好拿上几个包子，老老实实地起身，“那娘，我去准备了。” 赵氏刚刚就一直在专心吃饭，她惦记这肉包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有空掺和老太太和宋大江的口水仗。 宋大江也不催她，边往嘴里塞包子，边把东西收拾好。 等一切弄妥，赵氏也吃得打了饱嗝。 “娘，我和大江先去镇上了，你们在家等我俩的好消息！” 吃得心满意足的赵氏走路都带风，她男人在前面挑着担，她在后头背着竹篓。 夫妻俩各戴着一顶遮阳的笠帽，顶着大日头，朝临河乡进发。 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宋老太太搓着手：“小兔儿，你说他俩能卖出卤肉吗？” 姜荼想到二嫂那个性子，“应是能的，二嫂为人坦率直爽，咱家的卤肉味道也不错，多少能卖出去一些。” “唉，也只有趁这会儿还没闹荒时，才有机会挣点小钱了……”宋老太太想到神仙儿媳说的闹灾一事，顿时忧愁不已。 宋老头沉闷地打岔：“想那么多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 姜荼点点头，安抚老太太：“放心娘，就算咱们挣不到钱，我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能做的事姜荼都做了，现在只有等着二哥二嫂带回好消息。 宋老太太带着大妮和大娃收拾了碗筷，正在灶屋刷锅，姜荼把她喊进了屋。 “小兔儿，找娘啥事啊？”宋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 姜荼面带笑容，“娘，你应该猜到了，咱家的肉没有变味儿，是和我有关系？” 宋老太太一听，果然是神仙儿媳干的好事，她忙关切地道：“娘是猜到了，小兔儿啊，你老用神力，对你真没有啥伤害吗？” “这不算什么。”姜荼心中温暖，“娘，我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我能保住食物的鲜味，以后家里的肉放心交给我存放，不用再费盐来腌制了。” 这头野猪还剩一百三十斤的肉，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必然得全部腌上的，否则在这个天气下，没两天肉就全臭了，吃了会生病的。 但想要将如此多的肉腌上，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要耗费的盐太多了！ 官府管制着盐，他们是无法一次性买很多盐的。 况且盐很贵！ 总体下来，代价太过高昂。 眼下她家最好减少没必要的支出，同时设法增加进项。 唯有如此，在灾难来临之际，一家人才有撑过去的本钱。 姜荼将自己的想法同老太太一说，老太太哪还有什么不应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这肉放你那儿，若今日你二哥二嫂能将买卖做起来，剩下的这些野猪肉，咱们全都拿来卤了卖！” 其实姜荼也猜到她娘不会阻拦，但出于对爹娘的尊重，家中任何一个重要的决定，都应告知爹娘一声。 而她身为儿媳，自然是和婆母私下交流更方便，公爹那边交由婆母去说即可。 另一边，宋大江和赵氏走了大半个时辰，总算走到了临河乡镇。 第26章 卤菜生意开张了 到了镇上，就热闹起来了。 和僻静的宋家庄不同，临河乡坐落在官道旁，东街还有个河岸码头，往年水位高的时候，这个码头和临安县之间常有商船往来。 今年雨水少，走商的船就几乎不从这儿经过了。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虽然临河乡有个码头，但是这个小镇总发展不起来。 也不知那商船里运的是什么？ 反正不是粮食，因为镇上就一家粮铺，且店面不大。 宋大江和媳妇儿在四条街走了一圈子，最后选定了富户较多的南街。 按理说，卖吃的不该到南街，而应去人口密集的东街和中心街。 可是那些地方早就有了几家食肆，竞争难度太大。 加上出发前姜荼交代过，他们的目标是镇上较为富裕的人家，宋大江思来想去，干脆把摊子支到这些乡镇富户的门口。 南街是临河乡的老街了，住在这儿的几乎都是镇上的原住民，比如三老祝老先生家，就在南街中间的位置。 两旁依稀坐落着一些杂货铺、成衣铺、首饰铺等铺子，宋大江和赵氏蹲在街边，形象和周边格格不入。 “当家的，咱们能不能换个地儿？” 赵氏看了眼某个方向，为难地和宋大江商量。 宋大江刚把卤菜摆出来，闻言疑惑地问：“为啥啊？” “喏，你瞧那边。”赵氏指了指左前方的一家店铺。 那家铺子写着“余氏杂货”四个字。 宋大江好歹也跟着弟弟认过字的，见到“余氏”二字，他皱起眉头嘀咕，“有点耳熟啊？” 赵氏翻了翻眼珠子，“那是我三哥入赘的余家，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闻言，宋大江才完全想起来这码事。 “我说呢……咋的，你还怕碰见你嫂子？” 宋大江并不认为他们有必要换地方，主要是刚刚看了一圈，就这块地最适合他们摆摊，其他地方要么是人家家门口，要么太过偏僻，都不是好的选择。 赵氏也是嘴上一说，见当家的没有换的意思，她就不说话了。 两人蹲在这儿等了半天，期间有从眼前经过的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的看着他俩。 南街的百姓习惯了去东街买食物，而且宋大江和赵氏是生面孔，又一声不吭的，即使有人好奇也不会主动上前问话。 “这样下去不成啊。”赵氏有些着急。 宋大江闷闷地道：“那要不，咱换去东街，那儿人多？” 赵氏摇头，“去了东街咱们就更没优势了。” 她想了想，“咱们得主动跟人打招呼，主动把客人引过来啊，不然人家都不知道咱们这是干啥的。” 宋大江觉得有道理，“我之前经过东街，看到一些卖包子的，都会喊‘包子，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咱们是不是也该学人家喊一喊？” “对，就得喊。”赵氏本就是个胆大的妇人，说着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吆喝了起来。 “卤菜，卖卤菜！香辣软糯的卤猪蹄！还有入味的大排骨嘞——” 喊第一声的时候，赵氏还有点期期艾艾的。 可是想到这事关全家的生计，赵氏就放下了心理负担，声音越来越洪亮，喊得也越来越流畅。 宋大江见他媳妇儿这么卖力，寻思着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被比下去咯，也开始主动和路人搭话。 “大哥，这是刚收工回来吗？要不要顺道买点卤味儿回家添个菜？” 男人疑惑的视线扫来，“你们是在卖卤味儿？” 这还是第一个搭理自己的人，宋大江连忙回道：“是啊大哥，你过来瞧瞧，这是我家自己卤的肉，有猪蹄，有排骨，还有上好的五花肉！” 男人明显更吃惊了，他扭头朝两人的小摊子走来。 走近了，卤菜的香味儿便钻入鼻孔，男人眼神一亮！ “你这卤味儿咋卖的啊？”男人显然心动了，但是担心价格会很贵，毕竟县城酒楼的卤味儿，基本都是上百文一小碟。 而镇上最大那家食肆，卤味儿虽然只要二十文一份，但是味道不如县城酒楼的好，卤的也多是些素菜。 宋大江笑呵呵地道：“大哥，这卤蹄子是七十五文钱一个，四十文半个；卤排骨是十八文钱一根，五十文钱三根；卤肉是二十五文钱一斤。” 男人看了看那猪蹄，有成年汉子手臂那么粗，一个怕是有两三斤，算下来是三十文钱左右一斤。 那排骨带着肉，一根大概一斤半，折算之后便是十二文钱一斤！ 虽说猪蹄肉少，可刚生产的妇人喝猪蹄黄豆汤是极好的，加之一头猪就四个猪蹄子。 故在市面上，这猪蹄的价格常年在二十文钱到二十五文钱之间！ 五花肉是上等肉，一般都是十八到二十文钱一斤。 排骨则是八文钱一斤。 如此算下来，每样卤味，这汉子一斤只赚四五文钱，多也不过是十文钱。 比起食肆和酒楼，光一小碟就赚个十到几十文钱，实在是良心太多了！ 男人立马就说：“我要半个猪蹄，三根排骨，一斤五花肉！” 宋大江欣喜不已，“好嘞，我这就给大哥装上！” 他一刀下去，猪蹄被一分为二，“大哥要哪一半？” 男人指了连接大腿的那半。 一口气花了一百一十五文钱，男人却一点也不心疼！ 毕竟连食肆那样的卤菜，他那老父亲和老母亲都喜欢得紧，而这个小摊子卖的卤菜香气特殊，他都忍不住咽了好几回口水，味道一定比食肆的只好不差！ 如今他用如此实惠的价格买了这一大堆卤菜，想必爹娘和孩儿们都会欢喜。 而且今日正好是他娘子的生辰，权当是庆祝了！ 在宋大江忙着招呼第一个客人时，赵氏也吸引了几个客人。 这个点还在外头的，基本都是刚下工回来的男人，所以他们不好意思上去和赵氏搭话，就等着宋大江送走前面的大哥后，来接待他们。 站得近了，几人都被卤菜的香气勾得疯狂分泌唾液。 待宋大江一腾出手，早已听清价格的男人们也不磨叽，直接就说出自己看中的卤菜。 “我要一个猪蹄！” 买个猪蹄回去，晚上和爹喝点小酒，简直美滋滋啊！ “给我来两斤五花肉，再来一根排骨！” 家里那几个兔崽子这几日正馋肉呢，今晚就让他们开开荤，自己和媳妇儿啃排骨。 “我也要一根排骨……” 最近家中有些拮据，可孩子们都念叨卤菜念了两天，给他们买根排骨解解馋…… 第27章 入赘的赵老三来抢猪蹄 镇上这些人出手之阔绰，远远超出了宋大江的想象！ 两口子今日只带了二十斤左右的卤菜，其中猪蹄两个，排骨八根，五花肉三斤。 本以为起码要卖上一个时辰，但事实证明，他们低估了临河乡百姓的购买力！ 光这几位大哥，就已经将卤菜买走了八成。 赵氏都看傻眼了，她现在也不吆喝了，因为……菜卖完了啊！ 一开张，就还剩半个猪蹄，三根排骨了。 宋大江瞅了眼后方，还有人朝这边走来。 他心里又高兴又发愁，早知道卤味儿这么好卖，应该带个七八十斤来的。 当新来的客人说想要两斤五花肉时，宋大江搓着手赔笑。 “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家今日第一次开张，没敢弄太多卤菜，如今五花肉卖完了，还剩半个猪蹄和三根排骨，您看？” 客人顿时惊讶了，这家的卤味儿生意也太好了！ 当下也不再质疑卤菜的味道了，虽然没了五花肉，但是排骨也有几两肉，他要了三根。 少了也不够吃啊！ 家里人口多，就这三根都怕不够呢！ 其它客人一瞧，这只剩半个猪蹄了啊！ 四十文钱半个猪蹄，也不是谁都舍得买的，大家看了看，就散去了。 宋大江在后面大声喊：“明儿个我们还会来的！” 这一试水，就发现卤菜买卖忒好做，宋大江两口子心情是无比激动。 “当家的，早知道卤味这么受欢迎，咱们就该和娘说一声，将剩下的肉都卤了卖，眼下回去也不知那肉是不是都腌上了？” 赵氏一脸惋惜地说道。 宋大江正要说话，就见一道阴影罩住他们。 “小翠，果真是你啊！” 两人抬头一看，居然是赵家老三。 赵氏见到自己的亲哥，脸上没有丝毫喜悦，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三哥。” 赵老三视线在两人身上乱转，“你们啥时候会做卤味儿了啊？哪来的方子？” 看了看还剩下的半个卤猪蹄，赵老三一声招呼不打，伸手就去拿：“这半个猪蹄给我拿回去，我替你们尝尝味儿，要是好吃的话，我就和左邻右舍推销，帮你们打出名声来。” 宋大江在他老娘的教导下，对于女方的家人一直很客气，此刻见赵老三如此不客气，他也没什么反应。 倒是赵氏拉下脸：“我家的卤味儿不用三哥推销，三哥想吃的话，给三十五文钱就成，原本这半个猪蹄是卖四十文的，那五文钱看在你我兄妹的情分上，我就不要了。” 赵氏对娘家人没有半分好感，因为她的父母是极度重男轻女之人，虽说她是家里的老幺，可并没有得到家里的半点关爱。 甚至在她很小的时候，爹娘为了给哥哥们娶亲，两次想要将她卖给人家当童养媳。 若不是她自小性子就泼辣，在那两家人来相看时，狠狠地咬了对方，恐怕她是没这个好命嫁到老宋家了。 可也因她不听话，她那时候没少挨打，父母打她，哥哥嫂嫂们也打她。 还嫌她吃饭费粮食，经常不给饭吃，是她自己上山挖野菜，捡蘑菇，下水摸鱼捡田螺，才勉强把自己给养活的。 有几次吃了毒蘑菇，又吐又拉的，父母和兄嫂非但不担心她的性命，还骂骂咧咧的，说她是自作自受，让她要死也别死在家里。 幸好她运气好，那蘑菇并没有要了她的命，她自己拼命喝水，把毒排出来了。 等赵氏年纪大了，因着赵氏生得高大，又是出了名的干活利索，也不是没有媒婆来说亲，可最后都被她爹娘狮子大开口吓跑了！ 直到有一次她到临河乡卖山货，碰见了宋大江，这个男人见她一个人背着那么多的东西，主动提出帮她背…… 再之后，老宋家来人求亲，她爹娘要二十两银子聘礼，老宋家也没有嫌多，只说要给他们一段时间凑凑。 最后，宋老太太带着媒婆和二十两聘礼，把她给求娶回家了。 不过走的时候，赵氏也没让家里再占自己便宜，她那些年自己捡山货卖，攒了二两银子，这些都是她的嫁妆，还有她自己做的那些衣裳和被褥，她都带走了。 就因为她把闺房的东西都搬空了，在她成亲那日，她娘和嫂子一直对村里人骂她是白眼狼！ 这些事是她后来回门才知道的！ 幸好，嫁到老宋家后，赵氏知道是宋大江看中了自己，才让爹娘凑足了二十两聘礼把她迎回家的。 而她的公爹和婆母，全是只看中人品的好人，他们从旁人那里打听到自己的遭遇，对自己只有同情和赞赏，并不嫌弃她家要的聘礼多。 所以，从成亲那日起，在赵氏心中就只有公婆才是父母。 只是碍于孝道，她还是要时不时回娘家一趟的，尤其是她娘老拿自己身子不好当借口，非要她回家伺候。 每次她娘都在私底下教她，要把银钱拿在自己手中，只有亲生爹娘和哥哥们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因此家里哥哥们要花钱，她这个当妹妹的应该主动去想办法帮助哥哥们…… 可惜他们远远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冷漠，早就伤透了姑娘的心。 是故，赵氏对娘家人永远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赵老三听她这么说，倒是不感到意外，也没什么恼怒的，而是像往常一般不以为然地道：“自家兄妹谈什么钱？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明日若是还来的话，记得给我留两斤五花肉，最近你侄儿都瘦了，正该要补补呢。” 说完赵老三拿着猪蹄就要走。 赵氏哪里能容忍他这种无耻行径，可是刚要去追，就被宋大江拉住了。 “算了。”赵老三对她摇摇头，“若是与他闹起来，只会对咱们不利，这里的人都是余氏的邻居，又怎会帮我们呢？何况，他确实是你亲哥哥。” 赵氏胸口憋着一口气，“可我不想让他占便宜！” “就这一回，当是我这个妹夫孝敬他的，但以后我会想办法掐断他占便宜的想法。” 宋大江心疼媳妇儿，可谁让那是媳妇儿的娘家哥哥？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是不公的，媳妇儿和娘家人起冲突，就算她本身没错，也会被流言所中伤。 而他们的目的是做买卖，不能因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就毁了自家的生财之路。 第28章 机灵的五娃 抛开被赵老三强行拿走的那半个猪蹄，今日两口子带来的卤菜一共卖了三百二十六文钱。 宋大江揣着这三百多文钱，心情十分美好。 两人也不敢乱买东西，带着钱匆匆往家赶。 到家的时间比预料中的早，姜荼和老太太正在灶屋准备做饭呢。 “爹，娘！” 二妮和四妮见到父母，开心地跑出来迎接。 宋大江笑呵呵地看着俩闺女，“今日爹娘第一次出去做买卖，可没钱给你们买糖吃。” 他以为闺女这么热情，是为了零嘴。 二妮嘟嘴，“我又不要糖！” 她抱住爹的胳膊，痴缠地撒娇，“爹，改日去镇上，能不能带上我呀？我可以帮你们拎东西的！” 这两日三婶也不知是怎了，对弟弟们好温柔啊，她在旁边看得都羡慕死了。 所以爹娘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来迎了。 那四妮更是抱着赵氏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了赵氏身上，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赵氏人高马大，小闺女这点重量对她没什么妨碍，她就这么拖着闺女往家走。 刚放下东西，姜荼就从灶屋走出来。 “二哥、二嫂，今日的生意做得可还顺利？” 宋大江忙不迭地说：“弟妹，你那卤味儿实在太好卖了，我俩没多会儿就卖完了！” 赵氏更是上去拉住弟妹的手，笑嘻嘻地道：“小兔儿，这门买卖真的可以做，你那卤料还有吗？咱家以后能不能一直干这营生啊？” “卤料的事不用担心。”姜荼微笑。 宋老太太在屋里做馒头，她家小兔儿一早就料到这卤菜买卖能做，所以已经想好了，明儿一早就去摆摊。 早上摆一次，下晌摆一次，虽然是累了点，但是能挣钱啊！ 因而两人就定下了蒸馒头当干粮。 姜荼仔细地询问了卖卤菜的过程，得知乡镇的人出手这么大方，一次性花个几十上百文钱的也大有人在，顿时心里一喜。 太好了！ 有了功德殿，家里也不用每天很早去镇上抢肉，甚至可以说只要有足够的功德点，那她家的卤菜营生便是无本买卖！ 姜荼越想越兴奋，扭头就进了灶屋，和老太太嘀咕起来。 老太太听她说，她能弄到很多肉，而且是各种各样的肉，心情顿时那叫一个澎湃，啪嗒一声，就把手中的面团给摔到案板上了。 “发了发了，咱家这是要发了啊！” 老太太声音都是颤抖的！ 姜荼抿唇笑，“娘，你可要好好想想，该怎样圆谎啊？家里每日都有新鲜的肉，若是哥哥嫂嫂们问起，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就是她把秘密告诉爹娘的好处啊，她只需要利用资源改善家里的条件，其它的可以交给爹娘去烦恼。 姜还是老的辣，爹娘出马，总比她一个小妇人办事妥当。 老太太倒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事，她霸气地道：“只要我和你爹一开口，就算我们说这肉是天上掉的，他们不信也得信！” 姜荼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如此呢。 反正这事儿不归她管，她就不去发愁了。 当晚，姜荼做了两菜一汤，外加一笸箩的二合面馒头。 菜是咸菜炒肉、丝瓜炒蛋，汤是用猪蹄排骨炖的。 明日还要继续卖卤菜，刚刚她就将猪蹄和排骨炖了一下，随后捞起来等着待会儿下锅卤，汤就放了点白菜，撒入盐和鸡精，就成了白菜高汤。 姜荼把汤一端上桌，大家的口水就流下来了，因为太香了！ “娘，咱家这是……”宋大江实在不适应家里现在的生活水平，又想说点晦气话。 被宋老太太狠狠地一瞪，“吃不吃，不吃就出去，少废话。” 宋大江咳了咳，识趣地闭上嘴巴。 他可不想被赶出去没饭吃！ 赵氏可不会帮她男人，有的吃就赶紧吃，想那么多干啥呢？ 反正就算是要饿死，那也是全家一起死，她又不亏。 虽说对于一大家子来说，光两个菜好像少了，可问题是，这两道菜分量十足啊！ 咸菜炒肉是满满的一海碗，丝瓜炒蛋是一大盆。 汤上桌后，就被老太太拿碗分装好了，大人是一人一海碗，小孩是两个或者三个一碗。 五娃、小六和小七这仨最小的，一块喝一碗，都交由姜荼负责喂。 所以姜荼面前摆着两个海碗。 大娃和四娃一碗，二娃和三娃一碗。 其它的四个妮儿，都是各家姐妹俩一碗。 大家坐好之后，望着那笸箩里的馒头咽口水，但是谁也没有急着伸手。 宋老头先拿了一个，宋老太太又拿起一个递给姜荼。 等姜荼接过，宋老头才发话：“都吃饭，吃完早点收拾，明儿一早都有活儿。” 此时锅里已经卤上了肉，待大家吃饱喝足洗漱完毕，那卤菜估计也好了。 姜荼这回是舍得放肉的，甚至她还敲了十个鸡蛋丢进锅里一并卤着了。 一篮子鸡蛋有三十个，只要一个功德点就能兑换，所以往后家里是不用担心没蛋吃了。 姜荼卤这十个蛋，是为了给孩儿们解馋，暂时还没有卖卤蛋的想法。 经过这两日的主动亲近，如今五娃已不像之前那般疏远姜荼，而是开始和小六小七争宠了，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馒头。 啃了两口馒头吃了一口菜，他就张开嘴要娘给自己喂汤。 尽管这么一来，姜荼就忙得没空顾上吃饭，可她内心是享受的。 老太太见状也没说什么，她看得出来小兔儿想和五娃亲香，对此老太太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五娃这孩子平时话少，只有夜里才会和她这个老婆子撒撒娇，瞧着也确实造孽。 姜荼掰开一块馒头，夹了点咸菜肉沫放上去，送到了小六嘴里。 之后又如法炮制，给小七也喂了一口。 因这两个崽子才两岁多，筷子都使不好，所以他们自个儿吃饭是只能啃馒头的，想吃菜的话要么等别人喂，要么就拿手抓。 偏偏姜荼自小被父亲教过饭桌礼仪，她是不容许孩子们上手抓菜的，所以崽崽们从小就不敢如此放肆。 五娃倒是会使筷儿了。 可瞧着娘给两个弟弟那般仔细地喂饭，五娃眼珠子一转，“啪嗒”一声，他手里的筷子不知为何掉了。 “咋连个筷子也抓不稳啊？” 宋老太太不禁唠叨一句，想捡起筷子擦擦继续用，却听到五娃说：“奶~窝吃饱饱啦~” 第29章 每家分得四十文钱 嗯？ 今儿个五娃这么快就饱了？ 宋老太太觉着哪里不对，但是她没想到问题出在哪儿。 直到她看见嘴上说着吃饱了的五娃，屁股还粘在小板凳上，手里的馒头也没放下，反而是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馒头，一边偷偷地瞄着小兔儿。 见小兔儿给小六小七喂了饭菜，五娃就说：“馒头没味儿……” 姜荼一听，见五娃干啃馒头，便问他：“怎么不吃菜呢？” “筷儿掉啦~”五娃可怜兮兮地说，“不想麻烦奶~” 姜荼心里一柔，五娃真是个体贴的好宝宝。 她伸出筷子夹菜，“那你想吃什么给娘说，娘夹给你吃。” “娘夹的，都好吃~”五娃腼腆一笑。 这话说得姜荼心花怒放，五娃嘴巴太甜了，但是她很了解这个孩子，他平日里话很少的，所以他才不会故意说甜言蜜语呢。 可见在五娃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姜荼高兴地一连夹了两筷子菜，送到五娃嘴边，“来，多吃点肉，五娃快快长高长大。” 五娃乖巧地吃了，咀嚼的时候还不忘冲娘弯唇，笑得害羞又可爱。 姜荼实在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要不是人太多，她都想亲五娃一口了。 小六和小七懵懵懂懂地瞧着五哥，似乎是不太懂为啥五哥能比自己还萌哒哒。 按理说他俩是最小的，卖萌这块应该是最厉害的呀…… 宋老太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老辣的眼睛早就看穿了五娃的小算盘，心里暗暗想道：这五娃才是最像她三儿的崽啊！ 等她吃完了，她就把喂娃的任务接过去，让自家小兔儿踏踏实实地吃饭。 好在天儿热，老太太的动作又快，这饭菜还没凉呢。 若是在寒冬腊月，老太太定是不会让三儿媳先喂娃再吃饭的，那寒凉之物吃了对女子不好，她可不想小兔儿受罪。 姜荼吃了一个馒头喝完一碗汤，就差不多饱了。 但宋老头瞧着，却嫌她吃的少，“小兔儿再吃个馒头，你这一人吃两个人的份儿，就吃这点咋能行？” 正给娃喂着饭的宋老太太闻言扫了一眼，也催她道：“你爹说的对，再吃个馒头，多吃点菜，怀着肚子饿得快，别半夜饿醒了。” 往常家里没那个条件，老俩口都要把最好、最多的食物让给姜荼，如今又不愁没粮食吃了，老俩口更是要把姜荼喂得白白胖胖的。 姜荼迫于爹娘的压力，只好又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啃。 她其实也只是半饱，但这种日子过惯了，一时间让她吃个十分饱，她反而还不适应。 但姜荼心里也清楚，肚子里可是有着两个小生命呢，若她不多吃些，万一再像前世那般营养不足，两个孩子岂不是又要出事么？ 想到这里，姜荼夹菜的频率就高了一些。 要多吃肉，多吃蛋，孩子才能长得好！ 等到姜荼吃完，赵氏就把碗筷收拾洗了。 姜荼则是和老太太来到灶屋，看锅里的卤味儿如何了。 猪蹄和排骨是先炖过的，因而这次就不必卤那么久，用筷子一戳发现能戳动了，便将柴火撤出来，留点炭慢慢焖着。 卤肉是不必拿出来的，等睡醒还要再烧火热一热，那样卤菜更鲜。 忙完了灶上的事，姜荼就跟着老太太来到屋里。 老太太把宋大江和赵氏也喊来了。 一家子大人围坐一堂。 “老二，这是今儿个你们卖卤菜的钱，拢共是三百二十六文钱。” 老太太把宋大江带回来的铜板拿出来，这是要和老二两口子说买卖分账的事。 赵氏眼睛没盯着铜板，她自小在家里的经历，让她早就意识到能够嫁入老宋家，是自己一辈子的福气，她很知足，不会计较太多得失。 尤其是嫁进来后，她接连生了两个女儿，至今肚子里再没有动静，可是婆母和自家男人都没有说她半句不好，平日对她也极为重视，她又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因此她对三弟妹的好是发自内心的。 也不认为公婆偏爱三弟妹有什么问题。 相反，出于对公婆的尊重和敬爱，公婆越是疼三弟妹，赵氏就越会“爱屋及乌”，也跟着对三弟妹好。 宋老太太最珍视的，就是赵氏这一点，她分得清好赖，别人对她一点好，她就要用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因此，宋老太太主动说道：“今日你们在镇上的事，我也听老二媳妇说了，你那娘家三哥拿走了半个猪蹄不给钱，我的看法和老二是一样的，没必要计较，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心甘情愿送赵家人一个猪蹄。” “所以呢，该分你们的钱，我也会分给你俩。” 赵氏眼眶红红的，她对着老太太咧嘴就笑：“娘，我不要钱，我只要你和爹好好的，一辈子护着咱家，我和大江赚的钱，我都心甘情愿孝敬你们。” 宋老太太乐呵呵的，“你放心，我老俩口肯定拼命活着。” 她看向笑眯眯的姜荼，“小兔儿，你说咱家这钱该不该分呢？” 姜荼想了想，建议道：“若是家里没钱也就罢了，一家子过日子，劲要往一处使，银钱自然也合该交给爹娘分配。可若是以后咱们能够挣到钱，那么给三家分钱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嫂嫂们也是女子，总也有想买的东西呢？” 姜荼是觉得，可以给每家分点零花钱，让哥哥嫂嫂们手头不至于分文没有。 再怎么说，各家都是个小家庭，能有点小钱自由支配，那自然是极好的。 宋老头点点头，“小兔儿说的对，那就多少还是分点。” “行，这儿有三百二十文钱，那我留下二百文钱，还剩一百二十文钱，你们三妯娌一人四十文，平日里自己想买点头花，或者是给孩儿们买的零嘴啥的，我都不管了。” “若是谁家要用大钱，再找我拿。” 宋老太太直接就把钱数给她们了，还剩大房那一份，等着宋大山和周氏回来了再给他俩。 分完这笔钱，老太太又清了清嗓子。 “我要说一句，咱这卤菜方子是小兔儿提供的，买肉的本钱也是老三在边境卖命换来的，所以往后咱家的卤菜买卖由小兔儿说了算。” “倘若小兔儿以后要从公中拿钱去做旁的事，咱们没道理不给她，你们有意见没？” 第30章 功德殿内，食材应有尽有 宋大江和赵氏都果断地摇头。 “娘，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要不是小兔儿和三弟，我们哪有做买卖的命啊？” 夫妻俩的表态是发自内心的。 宋老太太满意了。 这些肉和卤料，可都是她神仙儿媳耗费神力弄来的，自然该由小兔儿拿大头。 宋老头也帮腔道：“你们虽然也出了力，但也都是分了钱的，出点苦力就能换几十个铜板，这样的好事儿别人想要都没有，所以也别觉着爹娘偏心。” 赵氏笑嘻嘻地道：“爹，你和娘偏爱小兔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你俩真要偏心，我觉得那也是正常的，毕竟别说你俩了，连我也更疼爱小兔儿嘛！” 姜荼听了，伸手抱住二嫂的胳膊，把脑袋搁在二嫂肩上，“二嫂对我的好，我两辈子都不会忘记。” “哈哈哈，你下辈子还想和我当妯娌吗？”赵氏点了点她的鼻子。 姜荼鼻子一酸，却毫不犹豫：“对，下辈子我还要和大家当家人，我还要爹娘当我的娘，要你们当我的哥哥嫂嫂！”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只觉着这小兔儿怪不得招人疼呢。 都生了七个娃了，还跟个天真的小姑娘似的，爱撒娇又会撒娇。 宋老太太咧着嘴道：“行啦，下辈子我这老婆子还给你们当娘，时间不早了，都去洗洗脚擦擦身子，准备上床歇着，明儿个还要早早起床去赶早市呢。” 赶早市的是老二俩口子，所以她这也是在提醒两人。 等姜荼挽着二嫂的胳膊走出爹娘屋，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串崽。 姜荼笑了，“你们几个站在这儿做什么，喂蚊子么？” “娘，今晚能不能先到我们屋里，陪我们说说话呀？” 二娃第一个冲上来拉住姜荼的手，希冀地问道。 他刚才听见爷和奶的屋子笑声不断，心里十分羡慕，小五小六小七平时能让娘喂饭，大人平时能和娘待在一块儿商量事情，唯独他们几个大的，想找娘玩一会儿就可难了。 娘太受欢迎了，他都找不到机会把娘抢来身边。 二娃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大娃三娃和四娃的想法呢？ 所以此刻四个大的，都眼巴巴地瞅着姜荼。 瞧见孩儿们眼里的光芒，姜荼又哪里忍心拒绝呢？ 她笑着点头，“好，那娘今日就给你们讲讲睡前故事。” 这睡前故事，还是小时候她爹和娘讲来哄她睡觉的。 以前她也给孩子们讲过，但是后来精力不济，就省却这一环了。 “好耶好耶！”四个娃都欢喜得差点蹦起来。 大娃连忙站在门口，对娘说道：“娘，我把屋子收拾干净了，一点也不臭的，你快进来！” 平日奶老是“臭小子”“臭小子”地喊他们，说他们天天玩得一身臭汗，又不爱洗澡，搞得整个屋子都是臭烘烘的。 虽然大娃不想承认自己臭，但是为了让娘肯来屋里，大娃还是带着弟弟们将屋子好好拾掇了一番，还特意把窗户和门给打开了通风。 姜荼好笑不已，哪有人嫌自己儿子臭的？ 再说了她是经历过逃荒的人，自己都顶着一身臭味儿，自然更加不会嫌弃孩儿们身上的味道。 而且这会儿吃的水都很金贵，大家顶多擦擦身子就了不得，谁还舍得用水来冲澡呢。 姜荼到了大娃几个住的屋子，小六小七离不得娘，就被二哥三哥抱在怀里，一块儿进屋了。 剩下的就一个五娃没来。 姜荼扫了一眼，发现少了五娃，便对大娃说：“把小五也叫来，这会儿爷奶都还没睡，让小五和你们玩一会儿。” 大娃高兴地应下，扭身跑出去，刚走两步就看到五娃站在门外不远处，背对着光看向这边。 他大步走过去，把五娃抱了起来。 五娃罕见的没挣扎，像个被捏住命运后颈的小崽子。 “娘，小五也来啦！” 姜荼坐在床上，听见大娃的话，笑道：“你们兄弟几个来齐了，那娘就开始讲故事了……” 这一晚，大娃兄弟几个的屋里，时不时就传出娃们的笑闹声。 最后孩儿们是依依不舍地去睡觉的。 五娃更是黏在了姜荼身上，很想跟着姜荼回房。 就算是和小六小七挤一挤，他也是愿意的，只要能和娘一起睡…… 老太太担心三个娃，会把小兔儿挤下床，或者是踢到小兔儿的大肚子，就强行把五娃带回屋了。 五娃有些沮丧，垂头丧气地跟着阿奶。 姜荼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想到自己对五娃的承诺，她的眼神愈发坚定。 要再努力挣钱，争取早点攒够钱建大房子！ 如今他们睡的都是木床，可是前世姜荼逃荒时，从一些人嘴里听说北境有种叫做“炕”的床，非常大，而且冬日还能烧火取暖，就算寒冬腊月也不会冷。 以后起新房子，一定要问问有没有人会做炕，她也给家里弄几张炕！ 这一夜，姜荼等孩儿们睡沉后，又进了功德殿。 照例先查看本子上的信息。 多亏了战场上的夫君，她的功德点一直是在上涨的，如今已涨到了八百五十点了。 这个涨势让姜荼安心不少，起码就算她兑换很多物资，功德点也只会增加而不会减少。 今晚她卤了一大锅的肉，用了两份姜、两份大葱，一份八角、一份香叶，还有四袋卤料。 那头野猪剩的肉全卤上了。 后日若是还要卖卤菜的话，只能从功德殿兑换食材了。 姜荼便细细地翻看能够兑换的物资。 越往后看，姜荼的精神越亢奋。 因为她居然看到了，牛肉、羊肉、兔肉这类罕见的肉！ 天啊！ 这个功德殿太厉害了！ 牛是农户的命根子，云苍国律例是不准随意屠杀牛的，所有市面上牛肉非常稀少，价格也特别高昂！ 若让人知道，她家的卤肉摊还卖牛肉，就算是去县城摆摊，只怕也不愁没客人！ 姜荼仔细思虑过后，决定在临河乡不卖牛肉。 毕竟一个乡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此高调引起有心人调查的话，她家无法解释得清楚牛肉的来历。 等到哪日有机会去县城做买卖，再将这卤牛肉拿出来…… 如此想着，姜荼内心不免产生一种“空有宝山却不能动”的惋惜感。 好在还有很多适合做卤菜的食材，弥补了姜荼的这份遗憾。 第31章 她家小兔儿中了毒？！ 姜荼在功德殿摸索了许久，定好以后要卖的卤菜食材后，就心情颇好地翻了翻杂货。 之前只是粗略看了一下，这杂货栏的物资，有很多都没看呢。 如今仔细一翻，姜荼的眼睛越瞪越大。 卫生巾，这是何物？ 看介绍上说：女子来葵水时使用之物，吸水性极强，每隔两个时辰换一片，既舒适又不损伤女子身体，分为日用、夜用、加长版夜用，以及网面、绵柔…… 姜荼脑子里嗡嗡的，这，这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此物是……月事带？？？ 说到这个月事带，姜荼就有一种身为女子的隐秘之痛。 平民百姓家中的女子，每个月葵水来时，大不了就是将草纸夹在月事带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换掉里面的草纸，两三天换一次月事带。 可大多数人，是连草纸都用不起，只能往月事带里塞一些草木灰，等草木灰吸足血量凝结成块，再换新的草木灰…… 但底下垫着草木灰，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 姜荼算是好的，从小家里的银钱紧着她花，往往都是用草纸的。 就算是嫁到了老宋家，迄今为止都是使的草纸。 在前世，爹娘饿死之后，姜荼就没再如此铺张浪费了，她也和两位嫂嫂那样用草木灰。 正因如此，她的身体才垮得厉害，每每来葵水，简直又疼又痒，说是痛不欲生也不为过！ 在逃荒路上，姜荼还见过一些妇人因那处脏污不堪，而招来了蚊虫鼠蚁，场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只不过那个时候，人连活着都是奢望，又有谁会在意这些？ 如今随着这卫生巾的出现，姜荼回忆起了那些不堪可怕的画面，脸色都白了几分。 见一包卫生巾才要两个功德点，姜荼毫不犹豫就兑换了十包！ 虽说目前她用不上，但是两位嫂嫂用得上！ 既然是功德殿给出的物资，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否则一家人早就被兑换而来的粮食毒死了。 只是，姜荼对卫生巾没有半分概念，只等着两位嫂嫂用过后，才告诉她此物的效果。 一下子花去了二十个功德点，姜荼多少有点心疼，毕竟这不是粮食，也不知道自己兑换那么多，算不算是浪费…… 姜荼只能安慰自己，也许会物超所值呢？ 抛开顾虑，姜荼继续往后翻看。 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牙刷、牙膏…… 越看，姜荼越惊讶和激动。 这个洗发水，不仅能洗干净头发，而且能洗干净头皮？ 还有什么清爽、防脱发等功效？ 护发素则是能让头发变得柔顺光滑？ 沐浴露呢，和县城卖的猪胰子一样，是可以洗身体的？ 牙刷和牙膏，又是她闻所未闻的新事物！ 姜荼此刻满腔激情，想也不想，各个物资都来了一份！ 眨眼间，姜荼的脚边就多了好些个瓶瓶罐罐。 这些物资是用瓷瓶装着的，不过有的瓶子特别大，最大的就和花瓶大小差不多。 最小的是一个瓷罐，上面是好看的字体，刻着“牙膏”二字。 至于那所谓的牙刷，却是用木头做的，上面有半个手指那么长、那么粗的木头方块，方块栽着姜荼从未见过的软毛，分开摸的话是软软的，整体又是硬的。 姜荼想到关于牙刷的介绍，好奇地放到了自己嘴里，试探地左右刷了刷牙齿。 顿时，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传来！ 姜荼眼睛一亮！ 她记得这牙刷，是要和牙膏配合使用的…… 平日大家都是用盐水漱口的，姜荼今晚吃过饭后，自然也是漱了口的，因为她觉得那样会减轻口中的异味。 但，当姜荼用上了这新奇的牙膏和牙刷，她的眼前，仿佛有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打开了！ 清新的口感在嘴里回荡，姜荼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清爽！ 她像是上了瘾，不停地来回刷动牙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给刷几遍！ 可是刷着刷着，就有白色的泡沫从嘴里流下。 姜荼这才想起，这牙膏是要用清水冲的。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了！ 看看食物那栏里，有没有水卖？ ——水，也算是食物？ 于是姜荼就含着一口泡沫，开始找水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姜荼最终还是翻到了水。 “海滨泉水，一功德点五升。” 姜荼欣喜地兑换了一份。 下一刻，一个酒坛子出现在她面前。 姜荼看了一眼，沉默了。 这么大的酒坛子，她怎么可能抬得动啊？？？ 就算是抬得动，她也没法舀水啊！ 难道要她用手掬水吗？ 那岂不是会弄脏这坛子水？ 算了算了，她还是出去。 姜荼无奈地离开功德殿。 房间里，床铺上忽然多出一道四肢纤瘦肚子硕大的身影。 这人自然是姜荼。 她赶忙穿了鞋下床，拉开房门走到院中。 正要去水缸前舀水，忽然听见木门“嘎吱”一声，姜荼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刚要出来解手的赵氏也注意到了院中的身影，月光下，她认出那是弟妹的背影。 “弟妹，你……啊啊啊！” 刚要询问姜荼在院子里干嘛，就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到她弟妹口吐白沫的样子，赵氏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尖叫起来！ 姜荼被她叫得吓了一跳，咕噜一声，把牙膏沫咽了下去！ 而各屋的人，除开睡得死沉的娃娃们，几个大人也都被这一嗓子嚎醒了！ 宋大江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对媳妇儿声音无比敏感的他，就光着脚半睁着眼第一个冲了出来，口中还喊着：“啥事儿啥事儿……” 此时的赵氏也反应过来了，她着急地冲到了姜荼面前，几乎要哭出来：“弟妹你咋了？你别吓我啊！你是不是中毒了？娘啊，娘——” 老年人浅眠，刚刚赵氏那一叫，就差不多喊醒了宋老太太。 此刻又听到赵氏喊娘，老太太顿时完全清醒了，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咚咚咚地跑出屋。 母子俩一前一后地冲到了院子，姜荼被赵氏扶着，赵氏还伸手去抠她的嘴巴，不断地喊：“你吐出来，你把毒吐出来啊！” “毒！？” 宋老太太眼前一黑，她家小兔儿中了毒？！ 第32章 小五送娘回屋～ “大江去喊郎中……” 老太太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先下达了指令。 姜荼一听，连忙推开二嫂的手，大声说道：“我没中毒！我没事！” 她一张嘴，牙膏沫就喷到了赵氏脸上，赵氏闻到了一股清新馨香的味道。 趁着二嫂愣住的功夫，姜荼飞快地吐了嘴里的沫，舀了清水漱口。 “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宋老太太捂着小心肝看看二儿媳，又看看小兔儿。 此刻的姜荼却是没想好该怎么和二哥二嫂解释，她只能避开老太太的问题，对哥哥嫂嫂道：“二哥二嫂，我真的没事，你们先回去，我有话和娘说。” 赵氏见状，虽然还有些余悸未消，但是也不好打扰弟妹和婆母叙话。 宋大江嘟囔：“被你个婆娘吓得我胆都破了……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睡了。” 赵氏尴尬又不解，“我，我要去茅厕，憋死我了……” 刚刚那一下，也让她心惊胆战，差点就尿裤子了。 夫妻俩回房的回房，蹲坑的蹲坑，就剩姜荼和老太太，还有一个抻长脖子往窗外看的宋老头。 宋老太太快步走到姜荼身边扶着她，低声问：“小兔儿，你刚才那是咋了啊？娘差点被你吓死了！” “娘，咱们进屋说。”姜荼小声道，两人便朝老俩口的屋子走去。 关上门窗，姜荼就把自己今晚刚兑换的物资，逐个地给老俩口介绍。 最后，姜荼无可奈何地道：“方才我就是用这牙膏刷了牙，才会满嘴白沫的，我本想偷偷去漱口，哪知碰上了起夜的二嫂……一不小心就被二嫂误会了。” 姜荼感到哭笑不得，她家二嫂是好人，只是刚刚那一嗓子，说不定都把左邻右舍给喊醒了。 明儿个肯定有人会问她娘，今晚她家是出了啥事。 此时，宋老头和宋老太太已经好奇地拿起那些新鲜物品打量了。 宋老头拿着一瓶洗发水，“这玩意儿，听都没听过啊？” 宋老太太开心地拿起这个，又摸摸那个，听到老头子嘀咕的话，她美滋滋地说：“咱们当然没听过了，这八成是天上神仙用的东西啊！小兔儿，你说是不是？” 姜荼笑着点头，“应该是的。” 宋老头既开心又发愁，“东西是好东西，可咱们要咋拿出来使啊？外人若是问起，咱们该咋解释？” 宋老太太脸一板：“要啥解释？有好东西给他们使，他们还问东问西，那就别用了！” “话不是这么说，外人见了总会问的。”姜荼也比较担心这个问题，从功德殿拿出的物资，总要找个合理的借口搪塞别人。 宋老太太眼珠子一转：“那就说是咱小兔儿自己瞎捣鼓的呗。” 姜荼眨眨眼，“娘，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啦？” 她哪有这本事？ 宋老太太却是笑眯眯的，“你爹娘都是二十年前，才到桃子邬的，他俩一个是秀才，一个瞧着也是大家闺秀，若说他们祖上有些秘方，那也是说得过去的，咱这地方的人不会起疑，你就放心好了。” 宋老头颇为赞同，“也成，小兔儿这孩子打眼一看，就和旁人不一样，她还是咱们村里唯一一个念过书的女子，要说她会一些旁人不会的东西，大伙儿也容易相信。” 姜荼：“……” 她其实认为这说法不太合适。 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法子。 此时，姜荼不禁庆幸姜家是桃子邬的外来户，祖上是做什么的已无从考究，否则就凭她家的状况，想要解释清楚这些稀罕物的来历，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 有了爹娘托底，姜荼便心安了。 老太太对于那牙膏的效果很好奇，非要姜荼张着嘴让她瞧瞧。 瞧了片刻，老太太高兴地扭头对宋老头道：“老头子，你看小兔儿的牙是不是更白了？而且闻着还有股香气哩！” 宋老头打着哈欠，“神仙用的东西嘛，效果自然不一般。行了，你快让小兔儿回去歇着，这孩子今儿个使了不少神力弄来这么多东西，肯定也累得慌。” 宋老太太一听，正是这个理儿，她忙催促姜荼回屋睡觉。 姜荼正要离开，床上那不知何时睁眼的五娃，忽然出声：“娘~~~” 屋内点着烛火，昏暗摇曳的火光下，五娃趴在床上，期盼地看着她。 姜荼心里一动，对五娃柔声道：“小五，娘很快就能挣到钱起大房子，到时候你就能和娘一块儿睡了。” 五娃登时抿嘴笑了，小声地“嗯”了，奶声奶气地说：“小五送娘回屋~” 说着，小家伙爬下了床，穿上草鞋，牵着姜荼的手往外领。 宋老太太不放心地嘱咐：“你慢点儿，看着路。” 姜荼捏着五娃干瘦的小手，慢慢地跟着他走向自己的房间。 五娃将娘送到了地方，说了声“明天见”，就借着月光小跑回爷和奶那屋了。 姜荼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欢喜，柔软得一塌糊涂。 为了这些可爱懂事的孩子，她必须要努力呀！ 回到房中，姜荼一觉睡到了翌日。 由于昨晚的小插曲，姜荼起得晚了。 她出房时，家里安静得很。 每隔一会儿就要去看看娘醒了没有的四娃，这回一出门，就见到娘从茅房走来，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娘，你醒啦？饿不饿呀？” 姜荼接着他冲过来的小身子，见他额头上全是汗珠，便用袖子擦了擦，“四娃一说，娘真有点饿了。今儿个娘起晚了，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呢，怎么静悄悄的？” “我起床的时候，二伯和二伯娘就不在家啦！”四娃仰头看着娘，答道，“吃过早食，爷和奶去地里了，大哥二哥三哥去河里摸鱼了，大姐二姐三姐和四妮好像是去山上挖野菜，我和小五小六小七在家陪娘。” 六岁的小家伙，说话倒是很伶俐。 顿了顿，小家伙又理直气壮地补充：“娘起的晚是应该的，娘怀着崽崽呢，再说了娘是咱家的大功臣，就该好好休息呀。” 姜荼好笑道：“你知道大功臣是什么意思？” “是好的意思？”四娃不太确定，“那都是奶跟我们说的，二伯和二伯娘都点头呢，应该是夸娘的话。” 姜荼明了，摸摸四娃的头，走向灶屋。 五娃和小六小七在阿爷阿奶的房间玩耍，在四哥喊“娘”的时候，便透过窗子往外看了。 见娘和四哥朝灶屋走来，五娃趴在窗上，奶奶糯糯地喊：“娘~” 姜荼笑着“哎”了一声，“小五真乖，都会照看弟弟了。” 五娃被夸得脸蛋红彤彤的。 第33章 都是她的好大儿 早食也被老太太做好，是简单的清粥和咸菜肉末，外加两个昨儿卤鸡蛋。 ——虽是简单，可清粥是用大米熬的，这可是很珍贵的细粮。 且姜荼这一碗清粥，并不是清可照人的，而是非常浓稠。 那两个鸡蛋，更是当下穷人不舍得吃的营养食品。 姜荼就问几个崽：“你们今早吃的什么？可有吃饱？” 四娃掰着手指给娘细数：“我喝了半碗粥，和五弟弟分了一个卤蛋，吃了好多口咸菜肉末。” 五娃就简单多了，“娘亲，饿饿~” 小六小七只顾傻笑。 姜荼心里明白了，爹娘节省惯了，哪里舍得多做饭呢？大家肯定是跟往常那般吃个半饱。 她假装去碗柜，手在里面摸了摸，然后就多了四个包子。 “来，和娘一块儿再吃点。” 四娃崇拜地看着他娘：“娘，你好厉害呀！你会变出肉包子的呀！” 姜荼假意咳了咳，“哪有，是上回没吃完的，奶偷偷藏在了里面。” 小孩子不懂事，可不能让四娃认定自己会变出肉包子，若是四娃对外乱说就不好了。 四娃“哦”了一声，也不知是信没信。 姜荼端着粥，拿着包子，四娃端着剩下的半碗咸菜炒肉——里头几乎只剩咸菜了，肉都被挑着吃完了。 五娃也从屋里出来了，此刻帮忙拿着那两个卤蛋。 姜荼将饭菜摆在桌上，小六和小七立马叫着“粮斤”，挪蹭到了姜荼身边。 四娃和五娃站在边上看着，姜荼见状，对两人招了招手。 “你们也坐下。” 四娃马上去端了小板凳放到娘身旁，五娃晚了一步，眼瞧着四哥和两个弟弟把娘围得牢牢实实的，他瘪了瘪嘴，有点想哭。 五娃到底没哭出来，他默默地把小板凳放下，就地坐在凳子上，两只手手放在膝盖上，盯着娘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便低下头去对手指，眼睛里有泪水打转转。 呜呜又没抢赢哥哥和弟弟…… 姜荼给四娃拿了个包子，让四娃坐在一旁吃，又给小六小七一人分了一半包子，发现五娃不见了，回头四处搜寻。 这一找，就看到五娃垂着脑袋，小小的身子被浓浓的失落笼罩着。 “小五，你坐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娘这儿。” 姜荼温柔的声音，让小崽子蓦地抬起头，眼里的泪花还没来得及散去，那可怜样让姜荼怜惜不已。 “怎么哭啦？” 姜荼柔声问道。 五娃连忙擦了擦眼睛，那泪光便没了，他倔强地摇头：“没哭~” “小五最爱哭鼻子了，比小六和小七还爱哭呢！”四娃笑嘻嘻地告诉娘。 五娃被四哥说得脸红红，着急地辩解：“窝不是……窝没有！” 姜荼见孩子急眼了，也不再逗他，“咱小五是个小男子汉，对不对？四哥是和你开玩笑呢，快来吃包子，可别把咱小五饿坏啦。” 被娘一哄，五娃脸上便有了笑容，“嗯！” 他拖着小板凳去找娘，既然娘的两边都没位置啦，他就坐在娘的后面，贴着娘的后背呀~ 姜荼递了一个包子给五娃，摸了摸小崽子的头，“小五要多吃点长高高，等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生出来了，小五也要像哥哥们那般，开始照顾弟弟妹妹了哦。” 五娃两手捧着肉包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娘的笑容，“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呀~” 姜荼听得忍俊不禁，小家伙这是根本没听自己说什么呀！ “小五笑起来也好看。”姜荼夸赞道。 四娃不像小六小七那般年幼不懂争宠，见娘对小五那么好，他不免有些吃味儿。 便酸溜溜地道：“娘，你就只喜欢小的弟弟们，不喜欢我和哥哥们，你都没有夸我们好看，也没有这么对我们笑……” 姜荼只好又看向四娃，“你们都是娘的孩子，小五笑得好看，你们当然也一样好看啊。四娃，这肉包子香不香？” 见四娃点头，姜荼就笑：“那我再去找几个肉包子出来，你拿去给哥哥们吃好不好？” 四娃顿时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娘，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河边摸鱼呀？” 姜荼忍笑，她就知道四娃心野，想去玩了。 “可以，不过要记住娘之前的话，只可以在河边，不能到水深的地方。” “好哒娘！” 四娃开心地应下，他总算不用在家陪弟弟们玩无聊的游戏啦！ 还是和哥哥们一起玩有意思！ 可以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 姜荼的目光落到五娃身上，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五娃就主动说：“小五不去玩，小五要陪娘~” “好，那小五和弟弟们在家跟着娘。”姜荼笑道。 四娃拿着姜荼新兑换出的肉包子，迫不及待地去找哥哥们了。 姜荼嘱咐他：“和哥哥们说早点回家，晌午的日头烈，会把人晒坏。” “知道啦娘！” 四娃头也不回，高声应道。 见他跑得那样溜，姜荼不由得失笑，这四娃就是个贪玩的，那日自己烧了在家歇着，他肯待在家里守着自己，想来也是实在担心她。 她家这些崽子啊，就没有一个是不好的，全是可人疼的宝贝蛋子。 姜荼收回思绪，小口地喝着粥。 突然，一个包子递到自己嘴边。 姜荼扭头看去，却是满脸认真之色的五娃。 “娘也吃~” 姜荼弯了弯唇，张嘴咬了一口，肉包子自然是香的，可她更贪恋儿子的这片孝心。 小六小七本是懵懂无知，但在见到哥哥们的举动后，自然而然会记在心里。 于是两个崽子也将自己那啃了一半的包子，往娘跟前送。 姜荼推拒不过来，只得挨个咬了一口。 见小双胞胎的嘴角沾着包子馅儿，姜荼一一擦去，并给崽子们喂了点清粥，免得他们噎着。 小六小七毕竟年纪小，肚子装不下太多食物，尤其这还是今早的第二顿了，因此没一会儿两人在饭桌旁便坐不住，嚷着要去外面玩。 姜荼拗不过崽崽们，只得放手让他们去院子，却也仔细地嘱咐：“娘吃饱了就陪你们，乖乖在院里玩泥巴，不可出院。” 小六小七俱是听懂了的，他们露出可爱的笑容，就当是应了。 姜荼调换了位置，面对着院子，也好随时看顾两个小家伙。 五娃很聪明，知道自己会挡住娘的视线，便跟着一块儿挪了位。 姜荼注意到他细心的动作，毫不吝啬地称赞起来：“小五真聪慧，娘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呀，能得到小五这么好的儿子？” 五娃耳根子发热，却硬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抿着唇强行压下因窃喜而想翘起的嘴角，拿起桌上的卤蛋，笨拙而认真剥起了壳。 好不容易剥好了，卤蛋上是坑坑洼洼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娘~给你~” 第34章 赵氏和她哥打起来了！ 姜荼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五娃是是觉得卤蛋没剥好，怕自己嫌弃。 顿时目光一柔，伸手把那卤蛋接过来，“小五真乖，给娘剥蛋了呢，谢谢娘的小五。” 五娃这回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嘴角飞扬，几乎要与天上的日轮肩并肩了。 姜荼就着卤蛋和咸菜，吃完了一碗粥，期间给五娃也喂了几口，但小家伙没吃多少，大概是一直记着奶的话：不能和娘抢吃的。 就连卤蛋，五娃也不肯接受。 还是姜荼说自己吃饱了，小五不吃的话，就全分给两个弟弟，五娃这才张嘴吃了。 不过他也没吃完，他现在得到娘的关爱了，对两个弟弟就不像以前那样“眼红”，而是渐渐产生了几分身为兄长的担当。 所以他拿到卤蛋后，还是选择和小六小七一起分食。 这让姜荼十分欣慰。 收拾好碗筷，姜荼便扶着腰在院子走了两圈。 “大金家的，你这是干啥呐？” 一个大娘挑着粪桶从她家门前经过，见此一幕好奇地问道。 姜荼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吃太饱了在遛弯消食？ 那不是拉仇恨么。 “五娘，这不是月份大了，我多走走，到时候好生一些。”姜荼随意扯了一个理由。 那大娘闻言，细瞅了眼她的肚子，又是惊奇又是羡慕地道：“你这一胎才五六个月？居然有那么大，该不会又是两个？” 大娘之所以会有此疑问，一来是姜荼四肢纤瘦，唯有腹部高高隆起，对比之下这肚子更显得大； 二来自然是因为，姜荼这胎确实又是双生子。 而村子就那么大，姜荼这好孕连连的体质，早就人尽皆知了。 其实莫说是宋家庄，便是在临河乡下辖的所有村子，姜荼也是“大名鼎鼎”的。 谁让姜荼会生娃呢？ 况且还有两胎是双生子呢！ “不知道呢，兴许是。”姜荼也不否认五伯娘的猜测，低头抚着肚子，笑得恬静。 大娘听罢，又是啧啧感叹：“大金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啊！” 话语中纯然的羡慕和赞赏，并没有因为姜荼“有福”，就净说些酸话。 要知道这年头日子艰难，多子多孙也未必是“福”，有时候生的越多，反而负担越重。 前世不就是如此么？ 有过那些凄惨的经历之后，姜荼已然明白一个道理：光能生还不行，必须还要养得起！ 而她和夫君已有八子一女，未来她是决计不再生了。 所以，还得在避孕上面想想法才行…… 姜荼突然就有些发愁，这也是一个大难题啊！ 当然，愁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当务之急是赶紧发家致富，把家里的茅屋换成新房。 思及此，姜荼不禁急切地望着家门口那条路，也不知二哥二嫂今日的买卖做得如何？ 与此同时，临河乡镇上，赵氏正和一男子怒目相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家老三。 今日他果然又厚着脸皮来白拿卤味儿了。 “三哥，我们家也是小本生意，你一下子要拿走上百文的东西，这让我们生意咋做下去？” 赵氏实在是无法忍受，才会顾不上她男人的嘱咐，当着面就让赵老三下不来台。 毕竟，赵老三真的太过分了！ 他昨天拿了半个猪蹄，今日一来就要整个猪蹄，还有三根排骨！ 要不是赵氏打岔，他连五花肉都想拿！ 毕竟昨日临走前他放了话，今天要拿两斤五花肉回家给孩子“补补”。 结果或许是猪蹄太好吃了，排骨又色泽诱人，他就先把这两样拿了。 这贪心的嘴脸，让宋大江也反感至极，所以他没有劝阻媳妇儿。 赵老三见状，竟然还好意思恼。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哥，拿你点东西咋了？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能留在这里摆摊子吗？” 赵老三吼完妹妹，扭头又教训妹夫：“宋大江，我可是你舅哥！平日逢年过节没见你宋家来送礼，今日也是给你面子才要你家卤菜，你就这么小家子气？” 赵氏听不下去，“谁说我们没送节礼？每年节日大江都有陪我回赵家湾送礼！你没收到，那是因为你已经是余家的人了！” 这话一出，宋大江就预感到不妙。 赵老三这个入赘的男人，一直把这件事视为耻辱，被当众点出来，他肯定会暴怒的。 果不其然，赵老三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向赵氏：“你个死妮子找死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 宋大江眼疾手快，用力把媳妇儿往自己身旁拉，却发现他没拉动…… 赵氏本身长得就高大，自嫁到宋家后，也没被亏待，比在娘家时长了不少肉。 加上常年劳作，她的力气也不容小觑。 面对兄长挥来的巴掌，赵氏避也不避，而是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一脚踹向赵老三的肚子。 赵老三是怒极了大力扇，赵氏也是发了狠的踹！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结实的身影顶了上去，赵老三的巴掌打在了宋大江侧脸和耳朵上。 ——原来是宋大江在没拽动媳妇儿的那一刹，就当机立断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媳妇儿面前。 巴掌落下的那瞬，宋大江的耳朵嗡嗡响，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没打中媳妇儿，这么大的力气打在妇人家身上，得多疼啊？ 可本来还能维持冷静的赵氏，在见到她男人挨打的时候，眼眶立马红了，她暴跳如雷地冲向赵老三。 “赵老三你个不要脸的臭玩意儿！老娘跟你拼了！” 打她没事，反正从小到大她都挨打，且她也还了手。 但是动她男人，不行！ 赵老三心里也在骂娘，这赵小翠嫁了人后，咋还越来越泼了？ 力气也比以前大，他的肚子被踹得好疼啊！ 为了维持住面子，赵老三不敢露出疼的表情，却在见到妹妹冲上来时，骂了一句：“贱坯子！” 打小这妹妹就不讨喜，别人的妹妹都是爹娘和兄长们说啥就是啥，偏偏这赵小翠桀骜，让她给人家当童养媳她不乐意，还老是挑衅他们这几个哥哥的权威。 赵老三火气上来，就要薅住赵氏的头发，想着今日定要狠狠扇她几耳光，让她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可是没等赵老三碰到妹妹，宋大江就上前把媳妇儿护在怀里，赵氏伸长了手脚能打到赵老三，赵老三却连妹妹的一根头发丝都摸不着。 “别打了别打了，舅哥，你就放过小翠！她现在已经嫁到我宋家，是我宋家的人了，你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虐待小翠啊！” 宋大江一边嚎叫着，一边“不小心”地狠狠踩了赵老三几脚。 第35章 大伙儿可不傻 宋大江知道想做好生意，就要以和为贵。 一旦不能以和为贵了，那就要懂得卖惨！ 可不能让自家捞个坏名声。 这也是他没有明着帮媳妇儿打舅哥的原因，因为他一出手，固然是出了气了，但别人看到赵老三被妹夫打得嗷嗷叫，不管赵老三占不占理，人家也会同情他。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何况他的身份还比赵老三矮了一截。 所以宋大江宁愿自己吃点亏。 而赵氏见自己的抓挠，对她三哥不痛不痒的，三哥却能狂殴她男人，那一拳，一巴掌，哪里是打在她男人身上，分明是打在她心上啊！ 一向倔强泼辣的赵氏哭了！ 她嚎啕大哭！ “这一家子欺负人啊！我的命好苦，咋就摊上这样的娘家人啊！打小让我吃不饱穿不暖，大伙儿吃干我喝稀汤，大伙儿喝稀我饿肚子，我才五岁就要把我卖给人家当童养媳……” 见到赵氏哭得那般凄惨，围观的百姓内心天平就不由自主倾向她。 虽说她的遭遇，是当下大部分农村姑娘的遭遇，但架不住赵氏嚎得大声啊。 “余家小老板，你这又是何苦啊？既是自己出嫁的妹妹，怎能说动手就动手？” “是啊，人家男人还在这儿呐！” 赵老三被邻居们说得老脸臊红，狠狠瞪了眼赵小翠和宋大江，嘴硬道：“大伙儿有所不知啊，妹夫对我这个舅哥半点不敬重，我只是想拿他家一点卤菜，他就哄着妹妹跟我吵，你们说这像话吗？” “不过算了，我懒得再和这样的亲戚打交道！我劝大伙儿也想想清楚啊，就这家人的秉性，他们卖的卤菜会没问题吗？谁家的卤菜卖这么便宜，肯定是不干不净才贱卖。” “反正我是不敢再要他家的东西了！白送我都不要了！” 听了这话，有人就笑：“老弟老妹，你们听见了？连你们亲哥哥都说你们东西不好，你们这价格是不是得再降降啊？” 赵氏哭道：“他就是见不得我好！我们辛辛苦苦做点小买卖容易吗？这些肉的价格大家也都清楚的，还有卤料也是要钱买的，我们乡下人朴实，想着挣点辛苦钱，所以一斤卤菜的利润才两文钱，到了赵家富嘴里，就成了我们东西不好才贱卖？” “大伙儿给我们评评理，天底下有这样的兄长吗？他说我男人不敬重他，可谁家女婿对着入了赘的舅哥，也要逢年过节送礼的？我是赵家的姑娘，又不是余家的！” 大家被她说得都是一脸意味深长地看向赵老三。 其实从刚刚赵老三的话中，大家就听出了不对劲，因为就算是自己亲妹妹，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也不能如此光明正大占便宜！ 说什么拿一点卤菜，那一百多文钱的东西能叫一点？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何况是舅哥和妹夫！ 只不过，大伙儿都想趁机让宋大江夫妇把卤菜价格降一降，也好便宜自个儿嘛！ 是以才有人说那样的话。 如今见赵氏声情并茂，一边说一边哭，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趁人之危。 “老妹，我刚才逗你的，你这卤菜闻着香，我来就是要买一点回家的。” 之前让两口子降价的男人走上前，宋大江连忙客气地问：“大哥要点啥啊？” “来两斤五花肉，晌午加个菜。” “昨儿我隔壁的刘老二家吃卤猪蹄和排骨，我孙儿看了馋得不行，非要我今儿去给他买，我本来以为要去食肆那边碰碰运气，想不到你们两口子今儿一早就来了，那就给我来半个猪蹄，一根排骨。” 一个老婆子絮絮叨叨地说道。 赵氏见自家生意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也就放下悬着的心，她扭头去看赵老三，发现对方已经悄然走了。 赵老三又不是蠢蛋，自己本身就不占理，他若是再胡搅蛮缠，只会破坏自己在大伙儿心目中的形象。 而且余家杂货也是要做买卖的…… 等赵老三一走，就有人小声告诉两口子。 “你们别怕，余家小老板是啥人，我们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也就那余家大老板，才把他当好人。” 赵氏抹抹眼泪，“多谢你们的体谅，我也不是小气，可家里就指着这点买卖过日子，他一次两次白拿还好，可按我对他的了解，这人贪心是没有尽头的，长此以往下去，我们一家子不是白折腾了吗？” “是这个理儿，再好的关系也禁不住亲戚天天上门打秋风。” 众人倒是都挺理解他俩的，并没有因为赵老三闹这一出，就不来买他们的卤菜了。 笑话，别说赵老三原就不占理，就算他占理，有便宜好吃的卤菜，他们凭啥不买？ 除非宋大江两口子的言行实在太恶劣，激起群愤，大家才会一致抵制。 虽说大部分家庭的重头戏，都是放在晚食上面——一家人辛苦劳作了一天，自然舍得买点卤菜犒劳自己——但这个点正是大家出来买菜做早食的时间，所以早市的收入也颇为可观。 眼看旭日东升到斜半空，客人也没有了，宋大江便和媳妇儿收拾东西回家。 他们倒是不想跑来跑去的，但这天气，若是让卤菜在外晒上一日，肯定就要变味儿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宋大江只带了一半卤肉来，从今早卯时中（六点）到了镇上开始，两口子卖了一个多时辰，卖出五斤五花肉，八根排骨，外加两个猪蹄。 带来的卤肉还剩五六斤的样子。 这点东西也不够下晌卖的。 回到家中才巳时（十点多），还能在家待上两个时辰，再去赶下午场。 姜荼是辰时末（接近九点）才起的，她吃了早食在院子里遛了几圈，刚进屋没多久，这两口子便回来了。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姜荼走出来瞧了一眼，随即露出笑容。 “二哥二嫂，辛苦你们了！” 赵氏此时已经将赵老三带来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对姜荼咧了咧嘴，“小兔儿，你猜猜我们今上午卖了多少钱？” 姜荼见她笑容灿烂，心知收获定然不小，便随口说了个数字：“四百文有吗？” 第36章 萌娃日常 “小兔儿你真神了！”赵氏朗声道，“大江说咱们今儿早晨卖了四百一十六文钱！” 比昨晚的还多。 姜荼心里也是一阵喜悦。 “下晌我们早些去，卖上两个时辰，兴许今儿个能凑够一贯钱。”宋大江豪迈地说。 赵氏不禁感慨：“我那时候攒了好几年才攒了二两银子，如今卖这卤菜，一日就能挣一两。” 宋大江提醒她：“买卤料的钱还没除去，而且这次是咱们运气好，猎到了野猪，以后还要除开买肉的本钱，真要算起来的话，咱们盈利的部分也不多。” 野猪卖给镇上食肆的话，一斤是十文钱。 一百五十斤的野猪肉，不分部位，直接是一千五百文钱。 可像如今这般卤了拆开来卖，最少也能卖到三两银子——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目前他们只卖了五花、猪蹄和排骨三种，剩下的肉也不知能卖啥价格。 但猪蹄是卖完了的，排骨也只剩九根了，五花肉还有十七斤。 剩下的，抛开二十多斤的猪板油，就是七十斤左右的大骨加肉。 姜荼也规划好了，板油留着自家熬油吃，大骨头留着自家炖高汤。 余下的肉无论肥瘦，统一按十六文钱一斤卖，比市面上的新鲜肉高出四文钱。 ——随着灾情加剧，粮食和肉价会越来越高，她的策略是不管市场价格如何变，自家卤菜的价格一律比鲜肉高出四五文钱。 不是姜荼要做善事，而是根据前世的经历，越是灾荒年，舍得花钱买卤肉的人就越少，那时候连吃饱都是问题，谁还顾得上享受？ 除非哪天有能力弄个铺面，那价格就能顺势涨一涨。 不过，想要稳定做买卖，这一两年是不行的，必须要等到灾荒过后…… “娘！娘！” 姜荼听这声音怎么有点像自家大娃的？ 她循声望去，大娃光着上身，怀里揣着个布囊，兴奋地疾冲向家，让姜荼吃了一惊。 离院门最近的宋大江先问出声了：“大娃，你衣裳包的啥？” 在大娃身后，是抬着小木桶的二娃和三娃，两人步调不一致，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只能在后面追，小木桶晃得像是随时要翻。 性急的二娃没等大娃炫耀，就先扯起嗓子泄密：“娘！大哥抓到了一条大鱼！他还不准我们碰！不肯放桶里！非要脱了衣裳自己抱回来！” 大娃这时也把衣服打开，放在地上，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跳了出来。 宋大江先是吃惊，随后哈哈大笑，拍了拍大娃的肩膀，“好小子，你竟然能抓到这么大一条鱼，比你爹当年还强啊！” 赵氏也爽朗地笑，“还是大娃孝顺，知道你娘怀着身子要补充营养，一直嚷嚷要去河里逮鱼给你娘，嚷了大半个月，总算是让你逮住一条了。” 大娃正期盼地看着他娘，显然是想得到姜荼的夸奖。 姜荼却已经转身进屋，大娃的目光有些错愕，有些失落。 正垂头丧气呢，姜荼拿了一条布巾出来了。 这布巾是她从功德殿兑换的，在杂货那栏，介绍写着是“浴巾”，很大的一块布，手感很柔软，比绸缎摸着都舒服。 姜荼没想太多，只是见儿子头发和身子都湿了，就拿出来裹住大娃，并且还替他搓着湿发。 嘴里念叨道：“不是让你们不要去水深的地方吗？你怎么不听话？” 大娃正为娘的举动窃喜，闻言担心娘会生气，连忙说：“娘，我不是故意去水深的地方，只是我在河里捡着河蚌，突然就看到好大一条鱼，当时我没多想，就把衣服脱了，试着去逮鱼，结果真的逮到啦！” 所以他才会那么兴奋，抱着鱼从河边狂奔回家，就是急切地想跟娘邀功。 因为太急，大娃上了岸连草鞋都没穿，一路光着脚跑回来的。 姜荼这才放了心，孩儿们有记着她的话就好。 宋大江找了个把手坏掉的桶，把大鱼放进去，家里几个娃围着桶看那条鱼，小六小七还想伸手去摸，被姜荼制止了。 五娃拉拉娘的衣角，姜荼看他，“小五？” “娘，今晚吃鱼吗？” 姜荼反问：“那小五想吃鱼吗？” “娘，我还想吃卤肉。”二娃连忙打岔，除非实在没吃的，不然他是不愿意吃鱼的，他更喜欢吃肉。 鱼有很多刺，还腥！ 他被鱼刺卡过喉咙，从那以后就不爱吃鱼了。 其他孩子也是相同的想法，此前家里没有肉，所以他们只能将就着吃鱼，如今家里还有卤肉，不久前才吃了四娃捎去的肉包子，兄弟几个就不大看得上鱼了。 当然，不爱吃鱼，和他们喜欢下河摸鱼并不冲突。 更不妨碍大娃因为逮到一条大鱼而心生骄傲！ 姜荼心中却是想到了杂货栏里，“水煮鱼调料”和“酸菜鱼调料”那两样物资。 等会儿找机会研究一下，这两种调料的区别，说不定有了调料，就能把满是腥味的鱼做得美味呢？ 姜荼正思忖着，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 院子里其他人也听见了，大娃面上闪过疑惑，“我咋好像听到四娃的哭声？” 哦对了，四娃还没回来！ 姜荼走到院门口，然后就被自己看到的景象逗笑了。 只见四娃一边走一边哭，怀里夹着一双草鞋，左手还拿着一只，脚上只剩一只。 姜荼忍不住扬声问：“四儿你哭什么呐？” 四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声告状：“我给大哥哥拿草鞋，结果哥哥们全都不等我！我想追，跑得很快，草鞋都被我跑坏了，我还跌了一跤呜呜呜……” 四娃心头那个委屈啊……明明他拿了肉包子去给哥哥们吃，结果没一个哥哥是记挂他这个弟弟的。 姜荼听他说摔了一跤，笑容一收，主动迎上前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膝盖蹭破了皮，手掌也有点擦伤，但总体来说没啥大碍。 姜荼松了一口气，让大娃去屋后菜地摘点止血的草药回来，揉碎了给四娃敷上。 三娃看到四弟摔伤，显然有些内疚，“都是二哥跑得太快了，我本来是想等四弟一起的。” “那得怪大哥，谁让他喊了一声逮到大鱼了，就往家跑？我还想看看那鱼有多大呢。”二娃口中嘟哝。 第37章 这卫生巾咋用啊？ 姜荼哄好了娃，便拉着二嫂进屋说悄悄话。 “二嫂，我没记错的话，你今日……还在来葵水？” 二嫂的葵水每个月比较准时，姜荼和两位嫂嫂相识十多年，前世又相依为命了几个月，对她们的私事也是很了解的。 赵氏被她说得一阵不自在，“是啊……你问这个干啥？” 姜荼道：“你等等。” 她返回自己的房间，将一包卫生巾塞到怀里，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地走到二哥二嫂的房中。 赵氏瞧见她这做贼似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困惑。 “小兔儿，你这是？” 姜荼没有回答，而是关上房门，把那包卫生巾递给二嫂，小声地道：“二嫂，这是我意外发现的东西，它可以当做月事带使用的，你拿去换上。” 赵氏：“？？？！” 看着手中从未见过的陌生物，赵氏都懵了。 姜荼便推了推她，“快去呀二嫂，这东西可比咱们用的月事带好多了。” 这卫生巾是用布袋子装的，顶上是一个封得很结实的松紧口，姜荼自己拉开来看过了，里面有二十片卫生巾。 而且她这袋是“日用加夜用”的类型。 据功德殿介绍的信息，这应该是最全面的卫生巾了。 赵氏本能地顺从姜荼，鬼鬼祟祟地揣着这袋东西往茅厕走。 姜荼在外面等啊等，等了半天，茅厕里的二嫂也没出来。 她忍不住高声问：“二嫂，你好了吗？” 赵氏在茅厕里也是折腾出了满身大汗，偏偏这玩意儿没见过，她弄来弄去都不对劲，简直是欲哭无泪。 “弟妹啊……你进来帮嫂子瞧瞧，我不会使啊！” 闻言，姜荼也懵了，不会用？ 不是月事带吗？ 她只拆开了大袋子，并未拆开里面那二十个小袋子，因着她以为小袋子里装的就是月事带，若是拆出来弄脏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好东西？ 如今听二嫂一说，她才知道自己太想当然了。 姜荼赶忙钻进茅厕。 赵氏拿着那片长长的卫生巾，为难地在自己身下比划，“弟妹……这要怎么穿啊？我试了好几回，这也没法穿啊，难不成要我……一直夹着它吗？” 姜荼接过来，发现这卫生巾确实和月事带不一样。 不过，经过姜荼仔细检查、摸索之后，她还是找到了卫生巾正确的使用方法。 “二嫂你看，这东西后面黏黏的，你把它黏在月事带上面试试。” 赵氏照着姜荼说的弄了，再把月事带系上。 柔软舒适的触感，让赵氏的眉头登时舒展开，她惊喜地叫道：“弟妹，这东西可比草木灰和草纸都舒服！” 姜荼也不由得跟着笑，“两个时辰就换一次，二嫂可别忘了。” 赵氏不以为意，“再说，我今儿个量小。” 言下之意就是：量小就别多浪费一片了。 教会了二嫂使用卫生巾，姜荼自己也是欣喜的，等她生了孩子，就不必再为月事发愁了。 “你们俩挤在茅厕干啥啊？” 宋大江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赵氏这才扶着姜荼出去，不耐烦地说她男人：“我蹲坑呢！你嚷嚷啥啊？” “你都进去老半天了……”宋大江嘀咕，“谁拉s拉这么久？” 赵氏戳他几个眼刀子，“我就要拉半天咋了？碍着你了？” 宋大江声音更小：“我也想拉啊……” 姜荼不想看二哥二嫂拌嘴，“大娃，跟我进灶屋烧柴。” 在破桶那里看战利品的大娃麻溜地转过身，“哎！” 赵氏撸起袖子，“哪用得着你做饭？” “二嫂，咱们还得再卤点肉，不然下晌不够卖，你去娘屋里那些肉拿出来清洗干净，我去准备卤料。” 姜荼不客气地给赵氏安排了任务。 赵氏美滋滋地应：“好嘞，要洗多少？” 听说城里的大小姐葵水一来，就不能碰冷水，可在乡下地方，没有哪个女人这么娇贵的。 连她家小兔儿都没这讲究。 姜荼让二嫂去洗食材，也是不得已，她大着肚子弯腰舀水很不方便，而且不找个借口，每次都是凭空变出卤料，久了也会引人起疑。 而那屋里的肉，都是姜荼才拿出来的。 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将一锅肉卤上了。 快到午时了，姜荼没空做饭，索性把昨晚蒸的馒头拿出来热一热，大家将就着吃一顿。 馒头刚热好，家里的老老小小就结伴而回，大妮挎着的篮子堆得满满的，似乎收获颇丰。 姜荼越发感到意外。 自她重生，好像整个家都有了微妙的改变……前世，既没有猎到野猪的事，大娃也没逮到大鱼，大妮的野菜也挖不到多少。 不然爹娘也不至于饿死了。 看来老天除了赏她一个功德殿外，还暗暗关照着她家呢？ “娘，你看我们挖到了好多野菜呢！” 二妮开心地跑到赵氏身前，骄傲地展示自己的小篮子。 她的篮子里也有半篮野菜，虽比不上大姐的那一篮，却也比村里其他妮儿收获多。 赵氏见了，又惊又喜，“山上还有那么多野菜可挖呢？早知道这样我也跟着上山挖野菜算了，反正大江一个人也能卖卤菜。” 野菜洗洗晒干，可以留着慢慢吃。 或者是拿盐腌上，也能保存一段时间。 姜荼正愁没机会去镇上呢，听到这话，她道：“那二嫂今下晌就留在家，我想去镇上看看，买点东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否决：“不行！” “娘，你肚里还揣着娃娃，咋能走那么远的路去镇上呀？”二娃着急地说。 大娃也果断地拦着姜荼：“娘，让我跟着二伯去！你想买啥你告诉我，我已经十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我可以的。” “都歇着，我去。”宋老太太一锤定音。 姜荼一想，让她娘去也成，只要跟娘通好气。 于是她点头：“那娘，我跟你说要买什么。” 两人又到一旁说小话了。 其他人则是把饭桌摆好，等着她俩说完来吃饭。 今日的午食简单，除了馒头，就是在盆里打了三个鸡蛋，舀了一勺滚烫的卤汁将蛋液烫熟后，再兑了半盆水，汇成卤汁蛋花汤。 第38章 倒霉的宋大江 宋大山和媳妇儿一早就从平宁村出发，走到晌午时分，可算见着家门了。 随着距离拉近，两人鼻子动了动。 “当家的，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啊？” 周氏揣着个小包袱，这一路走得风尘仆仆的，导致脸上都蒙着一层暗色的灰尘。 此刻她被突然袭入鼻间的香味儿勾得连连咽口水。 宋大山望着家的方向，“好像……是从咱家传出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山，看完老丈人回来了啊？” 在岔路口遇上了隔壁的宗方婶子，对方背着一捆柴火，主动跟两人打招呼。 “是啊婶儿，你这是去捡柴了啊，我帮你背回去。”宋大山憨憨地道。 宗方婶子忙拒绝，“不用了，这都到家门口了，你俩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去，你家二弟妹昨儿个半夜大喊大叫的，不知道是出了啥事，今儿一早家里就没大人。” 听到这话，夫妻俩心中一惊，都赶紧小跑起来。 “爹，娘，我们回来了！” 推开院门，宋大山大声喊道。 话音落下，两人一眼就看到大家聚在爹娘那屋，而他们刚才闻到的香味，也的的确确是从自家灶屋飘出的。 宋老太太拿着一个馒头，探头张望了眼，惊讶道：“你们今儿个就回了啊？” 本来以为黄静秋那事，至少要四五天才能办妥呢。 毕竟开路引不是轻松的事儿。 “爹，娘！” 大妮和三妮欢喜地奔向了自己的爹娘。 两孩子手里都拿着馒头，见到爹娘就问吃没吃饭，周氏说没吃，大妮就把自己的馒头递给她娘。 宋大山也在和老太太讲述他们这趟的经历。 “巧了不是，平宁村有个人在县衙当捕快，通过那位兄弟，据说很快就能办好路引。” “那不是交代过你俩，记得回秀娘家里一趟？”老太太又紧张地问，生怕大儿子大儿媳把事情办砸了，惹祸上身。 “我们前儿个帮忙办好路引，当天晚上就回了，在她娘家待了一天两夜，今早才走的。”宋大山解释。 周氏点点头，“是啊娘，你和弟妹的嘱咐，我俩都记着呢。” 办路引需要当事人亲自去，在路引里，会大致描述两人的体貌特征，比如是男是女，高矮胖瘦，脸上有没有什么胎记，腿脚是否正常等等。 周氏长得瘦小，体型和黄静秋差不多，两人面上又都挺干净的没有胎记，所以就让周氏也扮成男装，代替黄静秋去办路引。 只是黄静秋比周氏白，所以黄静秋之后还得往脸上抹泥巴锅灰之类的，把自己弄得黯淡无光一点。 待两人说完，老太太征询地看向姜荼。 “小兔儿，他俩这事儿办得没毛病？黄家不能发现问题？” 姜荼赞许道：“这已经是咱们能做到的最好了——只是，里长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宋大山摇头，“里长说他比我们晚两天回，到时候就说他岳母病了，他代替三伯娘去照顾岳母，这样也能搪塞过去。” 姜荼听罢，不由得佩服里长，“三伯不愧是能当里长的，想得真够周到的。” 里长越好，想到他前世的下场，姜荼心中就越不是滋味儿…… “娘，锅里在煮啥，香气都飘得老远。”宋大山探着脑袋往灶屋里张望。 “卤的肉。”宋老太太说，“还没好，先吃馒头，等卤好了给你俩弄一块吃。” 宋大山高兴的，笑得合不拢嘴，“咱在家里还能吃上卤肉呢？这不是县城酒楼才有的好东西吗？” “爹，三婶儿卤的肉可好吃啦！我们都吃过两顿了。”大妮得意地告诉她爹。 而赵氏，则是把大嫂拉过去，急不可耐地和大嫂分享弟妹刚给她的“好物”。 周氏听她一口一个“月事”的，脸都臊得慌，忙小声道：“二弟妹，这事儿咱们晚点再聊，正吃着饭呢。” 这种话题是能拿到饭桌上聊的吗？ 二弟妹好意思，她可不好意思。 不过，周氏心底对赵氏提到的“卫生巾”，也确实产生了几分好奇，那东西真那么好用？ 宋大山和周氏早上都没吃啥，这会儿子饿得够呛，姜荼见馒头不够吃，便假装去橱柜拿，又兑换了两份馒头出来——大哥胃口大，得多吃点。 馒头还是冒着热气的，两人接过手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松软的馒头带着淡淡的甜味儿，比往常他们自己做的还好吃。 周氏疑惑地看看手里的馒头，又看看其他人手里的，“我们的馒头和你们的咋不大一样呢？” 宋老太太和宋老头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两老不约而同想给小兔儿打掩护。 宋老头：“那是你弟妹做的，比你娘做的好。” 宋老太太：“那是纯白面做的，当然不一样了。” 宋大山&周氏：突然有点受宠若惊是咋回事？ 别人吃二合面馒头，他俩吃白面馒头？ 姜荼：失策了。 从功德殿兑换的馒头，统一是白面馒头，颜色比较白，整个模样也更光滑，个头较小。 自家的馒头，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二合面馒头，一个有巴掌那么大。 就算是纯白面馒头，颜色也是偏黄的，外表也有点糙。 而昨晚老太太就是用玉米面和白面混合的面粉，蒸的一锅馒头，二者差异就更明显了。 宋大江又习惯性哪壶不该提哪壶：“娘，弟妹啥时候也去做馒头了，我咋没看见？还有这八个白馒头，昨儿锅里我也没瞧见啊？” 姜荼：“……” 二哥，做人太精明是没好处的。 果不其然，宋老太太顿时炸毛：“你没看见不是很正常吗？哪个男人天天盯着女人家手头的活儿瞧？那一锅蒸不下我在后锅蒸的不行吗？天天就你话多，要不是昨儿个做的，难不成这天上还会掉下馒头来？” 宋大山都吓了一跳，他娘这是咋了，二弟只是问了个问题，干啥发那么大火？ 可这话也不敢问啊！ 宋大江委委屈屈，“娘……” “干啥？”宋老太太没好气地掀了掀眼皮，“一把年纪了，少给我撒娇，你当你是俩妮儿呢？” 宋大江：“……”他娘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了？ 饭后，宋大山也这么问二弟：“大江，你最近是不是做了啥事惹娘不痛快了？” 宋大江发愁：“我也不知道啊！” 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因着这事儿，下晌宋老太太和大儿子、二儿子去镇上时，宋大江拼命地想讨好他娘。 “娘，您累不累啊？我背你！” “起开，我还没老到要你背。”宋老太太没好气地驳回他的提议。 “娘，那你背上那个背篓，你给我呗！”宋大江不解，“我和大哥都在呢，你干啥还要背一个背篓啊？” 宋老太太：那当然是为了假装我从镇上买东西了啊！ 只是这实话却不能告诉儿子们。 宋老太太继续摆谱：“我乐意！” 宋大江：“……” 他到底做了啥惹到娘了？ 娘说话好冲嗷！ 第39章 氏，黄静姝 临安县，黄府 “混账东西！找了这么久也没消息，你们不是说人在宋家庄吗？人呢！” 后院内，一位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金钗玉环的妇人，狠狠地喝骂道。 院子里跪着两个男人，如果姜荼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们就是沉了黄静秋的人。 “夫人，我们当真是把人绑了石头扔进宋家庄村口的河里了。”体型壮硕的汉子苦着脸答道。 章氏听罢，狠狠剜了他一眼。 “那为何王四几个在宋家庄没见着人？他们问遍了整个村子，都没人见过那小贱人！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被那小贱人收买，故意放跑了人，却跑来我这里诓骗？” 随着章氏话音落下，从角落走出几个面色不善的家丁，他们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乃章氏专门雇来当打手的。 “冤枉啊夫人！我孙元敢对天发誓，绝对是亲手将小姐扔进了河里，如有谎言，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汉子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一脸的憋屈。 另一人也是忙不迭地点头，“小的也敢发誓！夫人，我们对老爷是忠心耿耿的啊，既然此事是老爷默许的，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阳奉阴违啊！” 然而，两人的话并不能让章氏有丝毫心软。 她冷笑：“许是你们自以为为了老爷好，便受了那小贱人蛊惑，将她私藏起来，只等着日后向老爷邀功，说你们救了小姐一命。” 不论如何，她是不会留下这两人了。 这二人算是黄炳天的心腹。 他们活着，能证明黄炳天杀女，是自己教唆的。 可若他们死了，而她又有证据证明那小贱人是他们所杀，那么黄炳天就无法推脱罪责。 只有如此，才能让黄炳天死心塌地与自己绑在一起，休想在事成后将她推出去当挡箭牌！ 心中早有成算的章氏，对着几个打手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一围而上。 孙元和李广进自然不甘受死，两人拼命反抗，可最终双拳难敌四手，被一群不弱于他们的打手围殴，只能含恨倒下。 两人一死，章氏便让人将他们的尸体拖出去处理了。 几人走后，从屋里走出一个身形婀娜的少女，年纪和黄静秋相仿，装扮却是比黄静秋华丽不少。 “娘，现在怎么办？黄静秋不会还没死？” 少女一脸忧心地问。 章氏对这一点也没十全的把握，面色阴沉道：“祸害遗千年，没亲眼见到她的尸体，都不能掉以轻心，娘会自己派人搜寻她的下落。” 少女脸色一变，“若她当真还活着，那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她可是要嫁给府尹之子的，岂能被黄静秋那贱人毁了大好姻缘？ 章氏爱怜地拍拍女儿的手，“有娘在，你放心，谁也不能阻碍我家静姝嫁入高门。” 黄静姝听得欣喜，拉着章氏的胳膊撒娇，“娘你真好~那娘赶快找到那个贱人，除掉她我才能彻底安心，不然总是夜长梦多。” “嗯，我这就再派人去临河乡暗访，尤其是那个宋家庄要重点盯着，我总觉得那小贱人的失踪，和宋家庄脱不了干系。” 章氏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若是被我发现有人敢背后帮那个贱人，我势必饶不了他！” “娘，你方才不是说，在宋家庄寻不到人么？为何还要去宋家庄？”黄静姝有些不解，“说不定黄静秋是真的被那姓孙的藏了起来，娘你为何不先问出黄静秋的下落再动手？” 章氏摇摇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静姝你不懂，娘其实相信孙元的话，那样说只是想找个借口除掉他俩，你父亲这人不好掌控，在黄静秋这件事上他是留了后手的，一旦事发，府尹大人雷霆震怒，他极有可能将我推出去顶罪。” 说到这里，章氏的神情发冷。 “娘不能让他坐享其成，如今借机杀掉了孙元和李广进，娘就有办法让你父亲撇不清关系。” 孙元和李广进的性格她还算了解，这件事上面两人绝对不敢擅自胡来。 黄静姝这才明白她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用心良苦。 只是，看着爹娘彼此算计，她又如何能不受影响呢。 恐怕未来黄静姝对待自己的丈夫，也会下意识学习她娘章氏的做法。 章氏又安排了人手去临河乡查访，其中重心放在了宋家庄。 她特地嘱咐，关于宋家庄的所有情报，都必须一五一十地记录好送来。 没两日，章氏就收到了一连串的消息。 宋家庄有村民在数日前猎了一头野猪，还请了很多村民吃饭…… 宋家庄里长近几日去了平宁村，于今日刚回村…… 宋家庄的宋大山和妻子周秀，六日前带着猪肉回娘家，与三日前回村…… 宋家庄的宋大江夫妇近期做起了卤肉买卖…… 宋家庄…… 章氏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眉头不由得蹙起。 大多数村民的情况都是正常的，唯独宋大山、宋大江，以及里长的消息让她有些在意。 若放在平常，他们的行踪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一个又小又偏僻的村子，居然有人卖起了卤肉？ 还有宋家庄的里长和宋大山，什么时候走亲戚不好，偏偏在黄静秋失踪于宋家庄时，他们去走了亲戚？ 章氏直觉这里头有古怪。 “你们传话下去，派人去平宁村，还有这个周秀的娘家所在的村子，详细地问一问这段时间的情况。” 底下的人听罢，恭敬地退出了院子。 黄静姝斜倚在罗汉床上，身上的衣衫半褪，身旁还有丫鬟拿着大蒲扇在扇风。 “娘，你是怀疑黄静秋被宋家庄的里长救了？” 章氏扭头见她这姿势，面上浮现一抹嗔怪，“你这丫头，怎的坐没坐相？肩头都露出来了，也不怕人看见了笑话。” 黄静姝不以为意，“我这是在咱们的院里，又没外人。娘，你快说嘛，黄静秋是不是被那些个泥腿子救了？” “娘也不确定，只是觉着有一丝可能就不能错过，有道是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章氏的眼神泛着冷意，“如被我查出宋家庄的人敢诓我黄家之人，我必让他们悔不当初。” 第40章 新增卤菜：猪头肉猪耳朵兔肉！ 宋家庄，今儿又是个大烈日。 这几日家里的卤肉买卖做得很顺畅，尤其是在那日宋老太太假装从镇上背了一筐肉回家后，这买卖做得更红火了。 “娘，今日你还要去找镇上进货吗？” 刚吃过晌饭，宋大江就兴高采烈地问他娘。 宋老太太正忙着捞卤肉呢，听到这话，她没好气地说：“当然要去了，不然明日的卤菜打哪儿来。” 宋大江这几天已经习惯他娘说话带冲了，如今也算是免疫，因为他清楚娘只是语气不大好，旁的也没甚变化。 宋大江从善如流地接道：“那娘，我去把你的背篓拿上了啊。” 灶屋里，只有宋老太太和姜荼二人。 打发走了宋大江，两人就凑在一起咬耳朵。 “小兔儿啊，这回你一次性多弄点，娘就能少往镇上跑了，娘这身子骨老了不中用啊……”老太太一脸的羞愧。 她真是愧对神仙儿媳啊，人家花了神力弄来肉，只不过是让她去镇上跑跑打个掩护，她居然都办不好这个差事。 可是，可是这老胳膊老腿，是真的不中用啊！ 但老太太哪知道，她这话一说出来，倒是让自己的好儿媳自责了。 “娘，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姜荼真诚地道歉。 宋老太太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这哪能是你的错？你为家里这么付出，已经让娘很感激了，若是这事儿你也为难，就当娘没说过！” “不为难的。”姜荼忙道，“我前先是怕一次性拿多了惹人起疑，倒是忽略了娘的身体是否受得了这隔三差五的走去镇上。” 宋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别的小兔儿你别担心，如今你二哥大哥都学聪明了，不该问的他们一个字也不多说，两位嫂嫂的性格更不用说，她们不会管这个事儿的。” 宋大山能不学聪明吗？二弟问题多，结果天天挨骂，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闭嘴了。 今日卖的卤菜和昨天相同，是姜荼早早精心考虑后定下的。 有卤猪蹄、卤排骨、卤五花肉——经过市场检验，这三样卤菜潜力巨大。 十文钱一斤的普通卤肉也加大了分量，因为其价格低廉，所以尽管口感不如五花肉，却也有很多忠实客人。 除了这些前几日卖过的卤肉，姜荼还新添了三样卤菜：猪头、猪耳朵和兔肉！ 猪头肉素来口感很嫩，最受老人小孩喜爱，所以当初初次尝试卤肉的时候，姜荼便卤了猪头。 在姜荼心里，最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给家人的。 而卤猪头肉、猪耳朵的美味，可以让人吃过一回便念念不忘。 ——这也是姜荼时不时见到孩儿们缠着老太太，问阿奶啥时候还能吃上同样美食，所产生的感悟。 至于兔肉，则是姜荼考虑到自家临山，若说这兔子是自家打来的，也能交代得过去。 而兔肉的价格往往比猪肉还贵，这东西是野味儿，肉质又嫩，最受镇上富家夫人的喜爱。 一斤兔肉就要四五十文钱！ 因此，增加卤兔肉的买卖，能够让家里的赚钱速度更快一倍。 别说，就昨日光是卖卤菜，都挣了一千八百文钱！ 近乎二两银子呢！ 若不是猪耳朵和兔肉备少了，只怕还不止这个数！ 可虽说这两道卤菜特别受欢迎，姜荼今儿个却也没有盲目增加分量，毕竟小镇就那么大，卤菜又不是白菜，能让人天天买来吃的。 一斤卤兔肉是五十五文钱，镇上的人家不比大城市的富户，也不可能每天都买兔肉。 事实证明，姜荼的思路很对。 这一日，直至戌时中（晚上八点），宋家兄弟俩和宋老太太才踏着星子而归。 宋老头早就在院门口杵着了，俩儿子和老伴还是头一回这么晚归家，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牵挂的。 姜荼和两位嫂嫂做好了晚饭——基本上是姜荼指挥，周氏和赵氏动手，之所以要如此，是因为两位嫂嫂都不舍得用材料，做的饭要么不够吃要么没油水。 这在往日是正常的操作，可如今姜荼有了大把粮食，她就希望让全家人吃得又饱又好，最好个个长肉，自然就看不下去如此节俭的方式。 等到忙完，妯娌仨端了个椅子坐在院里，给娃搓澡的搓澡，洗衣裳的洗衣裳，看热闹的看热闹——看热闹的人舍姜荼其谁？ 正唠叨着今日婆母和男人们迟迟不归，便听到公爹喊了一嗓子。 “你们今儿个咋才回啊？” 三人扭头看向院外，通往家的村道上，正有三个模糊的身影。 亏得今夜也是星月皎洁，照亮了老太太和宋家两兄弟归家的路，不然没带灯的娘仨夜间走山路，只怕会出意外。 一家子人一窝蜂地涌了上去，宋老头要帮老太太背背篓，老太太也不推辞，她是真累坏了。 赵氏和周氏都在责怪自家男人，怎的还让娘背东西？ 宋大山兄弟二人倍感委屈。 宋老二：“我们都说要替娘背背篓，娘不让，想硬抢过来，娘还气性大。” 宋老大：“对，我俩怕把娘气出个好歹，只好由着娘了。” 听到这话，赵氏和周氏你看我我看你，两人目光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婆母这是……心疼她的两个好大儿？ 可为啥，就不心疼她们的公爹呢？ 瞧着宋老头背上的背篓，妯娌俩一脸的不解。 姜荼扶着老太太，心疼地问：“娘，您还好么？今儿个累着了，要不后边儿就别跟去了，咱另外想个法……” “我，我就是口，口渴。”老太太说着，眼珠子四处转，一瞅到大水缸，赶忙地冲过去舀水。 “等等，娘，你喝这个！”姜荼忙拦住了她，拉着老太太进了屋，给老太太指了指角落的酒坛子。 宋老太太懵逼了：“小兔儿，酒也不解渴啊！再说我也不爱喝酒，酒量不行的。” 姜荼低声解释：“这是水呢娘，我可以弄到水，以后就算井水枯了，咱家的人也不会渴死了。” 宋老太太：“！！！” 心里的崇拜之情喷薄而出，她真想抱着自家神仙儿媳夸上个三天三夜！ 奈何老太太实在太渴了，还是先喝水，喝完了再来拍她家神仙儿媳的马屁！ 第41章 娘！您是吃了大力神丸吗？ 这水一入口，老太太就觉察出了不同，清冽甘甜，比井里的水好喝太多！ 老太太舔了舔嘴角的水渍，笑呵呵地问：“小兔儿啊，你这是把天上仙泉的水弄来了啊？喝了这个水后，我感觉自己瞬间腰不酸腿不疼，年轻好几岁！” 姜荼：“……” 娘，它应该就是普通的山泉水…… 不好说实话打碎娘的幻想，姜荼转移话题，“娘，既然你不渴了，那我们过去放肉。” 她是瞧见爹把背篓背进了老俩口那屋，才放心地拉着娘进自个儿这屋喝水的。 因为她知道，爹一定会看好背篓，不让人发觉那背篓里什么也没有。 姜荼和老太太一块儿进到屋里，只有宋老头在里头，其他人都被害怕泄露秘密的宋老头赶出去了。 见姜荼来了，宋老头把背篓往前推了推，揭开盖在上面的盖子。 同时对老太太咕哝：“你这背篓全是杂草，咋还一副累的要死要活的样儿？” 宋老太太一听，这是笑话她没用？ 这话她能说，小兔儿也能说，可这臭老头凭啥说她？ “你知道个屁！我背篓本来还放了很多石头和泥块的，是走到半路我假装去屙尿，才把石头泥块换成杂草的。” 不然在两个儿子抢着帮她背背篓时，就露馅儿了。 “而且今儿个下晌多的是人来买卤肉，老大老二忙不过来，我跟着搭了把手，来回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有本事下回换你去试试。” 宋老太太一顿呲，把老头儿说得屁都不敢放。 姜荼习以为常了，淡定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两老看着她空手变出一样又一样东西，眼珠子一动不动。 这种神奇的画面，不管看多少次，他们都觉得震撼。 宋老太太看得太过专心，以致都顾不上再训老伴了。 姜荼拿出了三个猪头、两副排骨（五十根左右）、十个猪蹄、三只体型中等的兔子（约五斤一只）、五十斤五花肉、十斤其它部位的猪肉、外加两个猪心、一副猪大肠。 大背篓被塞得满满当当。 宋老头偷偷瞥了眼老伴，“小兔儿啊，你拿出来这么多，显得你娘是个大力士似的。” 宋老太太也咽了咽口水，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多出两倍的样子。 可这不是她午后和小兔儿悄悄咬耳朵要求的吗？ “娘，这么大一背篓，有个一二百斤了，你确定哥哥嫂嫂们相信你能背得动吗？” 姜荼也是征询地看向老太太。 宋老太太一咬牙。 “反正只是让他们看上一眼，又不用一次下锅卤。小兔儿，等会儿我打开屋子的门，让大伙儿瞅上一眼，你再找机会把多余的收回去，只留明儿个要卖的。” 姜荼点点头，“好。” 等她把屋里的杂草收了，老太太就去拉开房门，故意让人瞧见满满一背篓的肉。 周氏正好准备来问爹娘，可不可以开饭了，一下子就被这么多的肉惊到了。 “娘，这些肉都是今儿个您从镇上背回来的吗？” 宋老太太皱眉，“当然是我买回来的，瞧你问的傻话。” 周氏顿时膜拜地看着她婆母：“娘，您好大的力气啊！简直比大山还要生猛呢！” 这么大一篓子肉，她婆母居然能背着走那么远的路！ 难怪婆母还没到家门口，就一副要累晕的样儿。 换成是她，肯定背都背不起来。 其他人听见周氏的话，也陆陆续续地跑来围观。 赵氏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娘！您是吃了大力神丸吗？” 宋大山&宋大江：震惊！娘的力气，比他们还大！？ 孩儿们则是单纯的欢喜。 “哇，有好多肉肉呀！” “奶，我们明天能吃肉肉吗？” “娘，我也想吃卤肉~” 大人们听着孩儿们嘴馋的央求，基本都是偷偷对自家孩子说：“你三婶儿点头就行。” 只要姜荼点头，那老太太肯定答应。 于是，四个妮儿就学着七个娃的样子，围到了姜荼身边。 “三婶儿，求求你了，让我们也吃点卤肉！”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三婶婶~最好的三婶婶~” 连大娃都被挤到边边角角，完全接近不了他亲娘。 姜荼被她们的撒娇战术打败了。 当下笑着说：“好好，待会儿卤好了肉，人人都有份。若是困了可以先去睡，明儿一早起来吃也一样。” “谢谢三婶婶~三婶婶最美！”二妮嘴甜地夸。 姜荼点了点她的鼻子，“就凭二妮这句话，待会儿二妮第一个吃上肉。” “娘……” 娃几个委屈唧唧，他们才是娘的亲崽崽昂！ “好了，都别闹我家小兔儿了，赶快坐下端饭，早点吃完晚食才能早点去卤肉。”宋老太太出面拍板道。 今晚的饭菜一样很香，香喷喷的鸡蛋饼，一盆野菜干炖肉——可不是纯瘦肉，而是半肥半瘦那种，炖出来的野菜干油汪汪的，非常的勾人口水。 还有一盆用辣子、蒜瓣凉拌的蕨菜肉沫。 别看只是一道凉菜，但在姜荼的监督下，赵氏可是舍得放油的，将锅里烧得热热的油，浇到凉菜上面，顿时香气四溢。 所以往日不受大家喜爱的凉拌蕨菜，今日就因多了肉沫，以及用了不一样的拌料，而成为了孩儿们的心头好。 蕨菜脆脆嫩嫩的口感，搭上油香、肉香、蒜香，还有微辣的舌尖体验，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 “娘，我还要吃蕨菜~” 已经习惯了让娘喂的五娃，嘴里还辣得“嘶嘶嘶”地吹气，却又已经迫不及待地让娘给他夹第二筷子了。 至于小六小七，因年纪还小，不被允许吃凉拌蕨菜，怕把他们辣着。 姜荼端起海碗，“先喝口汤再吃，看你嘴巴都辣红了。” 汤还是丝瓜蛋花汤，这丝瓜瓤老了晒干，是用来洗锅洗碗的，但嫩丝瓜吃起来甜丝丝滑溜溜的，在乡下一般都被当做食材。 只不过，平时大家炒菜不舍得放油，所以炒出来的丝瓜不好吃，有股青味儿，因此大家更多的是把它用来做汤。 但也很少有人舍得在汤里放鸡蛋，味道自然不如姜荼家的。 时间一长，这丝瓜蛋花汤就成了姜荼家饭桌上的常客，也颇受家人欢迎。 第42章 食肆掌柜想买卤菜方子 由于汤放了一段时间，此刻只是温温的，入口并不会激化那股辣味。 五娃喝了几口，嘴巴里的灼烧感减弱了一些，他顿时觉得自己又行啦！ 后来他嫌娘的速度慢，自己拿起了筷子夹菜。 “五娃，你少吃点蕨菜，你娘说了这辣子吃多了会肚子痛。” 宋老太太敲了下他的筷子，警告道。 辣椒是姜荼从功德殿兑换的，介绍里清楚写着，此物不可多食，食多体内热气旺，可致腹泻或者便秘。 老太太总结之后，就成了“吃多了会肚子痛”。 因为不管是腹泻还是便秘，肚子都会难受…… 由于被限制了进食蕨菜，五娃只得转移目标。 看来看去，还是那盆凉拌蕨菜最合心意，五娃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了。 姜荼注意到他的小眼神，暗笑不已，夹了一筷子野菜干，一块肉，放到摊得薄薄的鸡蛋饼里，卷一卷，送到五娃嘴边。 “小五来试试娘的鸡蛋饼。” 既然是娘亲开口，这个面子五娃肯定是要给的。 他听话地咬了一口。 弹口的饼子爆出汁水，鸡蛋和菜的香气在口腔爆发，瞬间就俘获了五娃的心。 五娃猛地仰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娘，含糊不清地说：“粮！好次好次~” “粮斤，窝也要……”小六渴望地望着娘亲，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姜荼一边继续夹菜卷饼，一边说：“别急，都有。” 其他人见状，纷纷学着姜荼的样子吃卷饼，果然是更加美味。 喂饱了三个小的崽崽，姜荼才有空吃饭。 小六和小七吃饱喝足，就跑去隔壁屋找哥哥们玩了，还剩大人和吃饭比较斯文的妮儿，边吃边聊。 “对了小兔儿，今儿个食肆有人来问我们，卤料方子卖不卖。” 宋老太太也是才想起这事儿，她拒绝得爽快，没咋放在心上，忘得就干脆。 至于宋大山和宋大江，两人更是马大哈。 经老娘提醒，便点头附和。 “对，今儿我们刚去摆好摊子，镇上食肆的人就过来问了，娘想也不想就说不卖。” “听买卤菜的客人说，近来食肆的卤菜生意差了很多，因为咱家的卤菜比他们的好吃。” “他们那个卤菜方子好像卤素菜还行，卤肉的话，味道就差了点。” “是啊，所以食肆的掌柜才想买我们的卤菜方子。” 赵氏好奇地问：“那他开了多少钱？” 闻言，兄弟俩对视一眼。 想到食肆掌柜给的价格，两人此刻心头都滚烫着。 可惜娘说了，这方子是三弟妹家祖传下来的，不能卖。 “二百两。” 宋老太太十分泰然地说出一个数字。 “啥——咳咳咳！”赵氏一下子呛着了，扭头剧烈地咳起来。 周氏也被这个数字震住了。 “小兔儿家的卤菜方子，能卖二百两那么多？” 姜荼很镇定，“我们现在只是在小镇上摆摊，一天一二两银子的营收，而食肆和酒楼的卤菜，价格往往更贵，所以二百两银子听着很多，但食肆不出两个月就能回本，后面就是暴利了。” 宋老太太不住地点头，“都听听小兔儿说的，这回知道我为啥不肯卖方子了？” 大部分人听到这个数字，就已经丧失理智了。 而且其他人来做卤菜买卖，是要除开成本的。 净盈利并没有一日那么多。 但在姜荼这儿，卤菜买卖是无本营生，只是要费些人工和柴火。 深知这一点的宋老太太，又怎会把如此赚钱的方子卖给别人。 那不是自断财路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 姜荼她哪会什么卤菜方子啊！ 她这卤料是兑换的成品，往锅里一倒就完事儿！ 所以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这买卖都注定不成。 不然老太太也不能拒绝得那么果断。 不过，这事也让家里人更直观地感受到，卤菜方子的珍贵。 进一步让他们明白，姜荼为这个家做出的贡献有多大。 于是姜荼在家里的地位，无形中又提升了不少。 饭后，便是卤制明日早市的卤菜。 “三弟妹，今日有人问我们，能不能卤点素菜，说是早上天天吃肉，有点腻味了。” 宋大山转达了一位客人的意见。 姜荼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哥，我会好好考虑的。” 并不是她不想扩展菜单，功德殿能兑换的东西多了去了，别说豆干，还有什么见都没见过的莲藕、土豆、海带…… 可是她能把这些拿出来卖吗？ 不敢。 姜荼怕树大招风。 如今都有食肆盯上她家了，若是哪日人家来问她，这东西整个云苍国都没有，她是打哪儿来的，那她要如何解释？ 说了实话，恐怕会被当成妖言惑众处死！ 因而姜荼只能从家里现有的食材着手。 卤蕨菜？ 唔……似乎可以一试。 家里还有菜豆，也能尝试卤制，看看味道如何。 姜荼心中盘算着哪些菜能拿来卤，同时拿出毛笔和一张草纸，将选定的菜记下。 笔和纸都很昂贵，且只有县城才买得到，因而纵使姜荼在家中颇为受宠，也没有这样珍贵的东西。 这支毛笔还是她爹留下的遗物，尽管她很爱惜，如今上面的毛也秃了大半。 草纸则是镇上人们用来擦屁股的，可在乡下，却少有人如此奢侈。 可也几乎没人用草纸写字，因草纸质软，墨水一打就容易湿烂。 唯独姜荼，写得一手好字，手腕使得巧劲，能在草纸上写字而不透。 只是这草纸写好字后，也不能折叠，姜荼便将之摊在桌面。 宋老头和宋老太太都不识字，但不妨碍他们围观神仙儿媳写字，看完还要好一通夸赞。 “我瞧着我家小兔儿的字，比书本子上的都好看。” “可不是？人家都是在昂贵纸写字，才把字写得端正，我家小兔儿直接草纸写字！还写得工工整整的！” “就是有点小，看得费眼睛……” 宋老头这句话都没说完，就遭到了老伴的白眼，“你又不识字，你费的啥眼？” 姜荼写好之后，拿起草纸吹干墨渍。 随即，对照着纸上的物品，一样样地让老太太拿出来。 “娘，把咱家剩的蕨菜和菜豆、倭瓜……” 第43章 宗方家的来报信 家里吃蕨菜往往要先焯水，而正式卤肉之前，也要以姜片、大葱为佐，把肉放锅里焯水去腥。 因而今晚的卤制过程比较长。 经过处理的素菜先放进卤汁里熬煮。 灶屋的长木桌上，则放着焯过水的肉。 等待锅里的素菜卤好之后，再将肉放进去卤制。 素菜卤制的时间很短，这样会比较省事。 待卤好的素菜出锅，姜荼每样夹了少许，让大伙儿品鉴味道。 因她卤制的时间掌握得好，素菜的口感几乎没有被破坏，吃得大家赞不绝口。 几个小的嚷着还要吃，被老太太喝止住了。 “晚饭就没少吃，待会儿肉好了你们还吃不吃？就一个肚子，哪儿装得下那么多！” 孩儿们这才偃旗息鼓。 但其实，没几个孩子能熬到肉卤好…… 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小的们就被哄上床歇着了。 本来今晚的饭吃得就晚，往常这个点儿大伙儿都睡下了，所以吃得心满意足的孩儿们，很快便浸在卤肉的香味中进入梦乡。 二妮起初还在奋力抵抗睡意，赵氏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让她赶快去睡，她努力地翻着白眼，口中咕哝着“我不能睡……我要等三婶婶的卤肉……”，把赵氏看得好气又好笑。 她只好强制性地把二妮按倒在床，“快睡！明儿个起来再吃！” 二妮一倒下去，须臾之间就打起了小呼噜。 赵氏：“……” 都困成狗了还不睡，这妮儿为了吃真是够拼的啊！ 嘿，不愧是她的种！ 一夜过去，老宋家又是七早八早地亮起了烛火。 对此，姜荼是不知道的，她一向只负责卤肉，并不负责售卖。 今儿个家里没什么事，周氏和赵氏便商量好了轮流跟去镇上帮忙。 如今家里过得蒸蒸日上，宋老太太每天醒来心情都美极了，早上变着花样给姜荼弄吃的。 前儿个烙了饼，且特意留了一碟子卤肉给神仙儿媳配饼子吃。 昨儿个又熬了大米粥，还在粥里放了个鸡蛋，最后在面上撒点葱花，颜色好看得很，宋老头瞧着流口水想要一碗，却被老太太不留情面地怼了回去。 今儿个想着前两日，小兔儿说想念她做的野菜包了，老太太也不嫌麻烦，一大早就吭哧吭哧地揉面剁馅儿，包包子。 至于其他人？ 统一是粟米掺玉米糁熬的粥，外加一个炒的咸菜丝儿。 啥？说她老婆子偏心太明显？ 那就别吃！ 要没有她家小兔儿，这会儿大伙儿连肚子都填不饱，能天天细粮，且时不时吃肉？ 宋老太太可是准备好了一堆说辞，看哪个不怕死的敢发表忘恩负义的言论，她正愁最近吃太好了没地儿释放精力呢！ 可老太太没想到，让她“上战场”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七嫂，七嫂在不在？” 因为今早是蒸包子，老太太这顿早饭花的时间就长了些。 当她还在灶屋看着蒸笼时，就听到有人在院里喊自己。 坐在灶前烧火的宋老太太起身，“谁啊？” 出来见到来人，老太太笑了：“哦，是宗方家的啊，咋了，找我有事儿？” 宗方家的闻到了从灶屋传出的香气，鼻子使劲嗅了嗅，偷偷咽了咽口水，“七嫂，你家这一早在做啥好吃的？我在家都闻到了。” 如今村民们基本都知道宋老七家做起了卤肉买卖，每天晌午、晚上，他家灶屋的卤肉香气都会飘出去很远，让人闻之即馋。 本来肚里可能只有三分饿，被这香气一勾，就会变得饥肠辘辘。 也不是没有村民来问过，好端端的咋突然做起了这买卖。 宋老太太就说，这方子是她家小兔儿从嫁妆的箱底翻出来的，恰好从军的老三让人捎了点饷银回来，家里前不久又打了头野猪，婆媳俩都认为这是老天爷在暗示她们，于是就顺势做起了卤菜营生。 听着没毛病，村民们便都逐渐接受了这件事。 隔壁的宋宗方一家更绝，他们特意把晚饭留到宋老七家卤肉时，就着这香气干饭…… 只是这事儿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宗方家的也没和宋老太太提过。 让她纳闷的是，七哥家除了卤肉，咋还没断过其它好吃的？ 这香气闻起来，咋那么像包子？ 在宗方家的心里嘀咕时，宋老太太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哦，我家小兔儿想吃野菜包了，我刚给蒸上呢，争取等她醒了就能吃上。” 宗方家的一听这话，顿时又是羡慕又是感慨。 “你家这几日卖卤菜，想来是赚了不少银子了，这包子是要用白面做的，七嫂你说做就做，我家啥时候也能过上这好日子啊？” “话又说回来，七嫂你对大金媳妇儿是真的宠啊？” 宋老太太也不否认。 “小兔儿她爹是教过我家大金的秀才，她自己又是识文断字的，若不是她爹娘死的早，以她的人品，相貌，家世，便是嫁去县城做少奶奶都使得，结果却委屈来了我家，我自然要对她好些。” “再说这孩子命苦，十岁没了亲娘，刚拜了堂爹就去世了，我若再不对她好些，世上还有谁会疼她呢？” 宋老太太对姜荼的疼爱，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对于她这番说辞也是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宗方家的笑着附和：“七嫂说的是，如今大金媳妇儿还翻出了祖传的卤菜方子，今后你家多了一门赚钱的生意，是得对大金媳妇儿更好些。” “对了，你找我啥事儿啊？”宋老太太见她赞同自己的话，心下满意，脸上堆出的笑容就更真切了几分，主动和蔼地问。 “哎哟！瞧我这记性！” 宗方家的这才一拍脑袋，压低声音道：“我刚去河边洗衣裳，瞧见有两辆马车，还有二十来个人往咱们村来了！我认得他们的衣裳，就和前些日子来过的富户家丁一样！” 宋老太太闻言，也是吓了一跳，“黄家的人又来了？” 而且还一次性来二十来个人？ 坏了坏了，他们不会知道黄静秋被自家小兔儿救了，专门来找小兔儿算账的？ 看宋老太太脸色不好，宗方家的真诚地提醒她。 “他们这会儿去了里长家，你快想想办法，万一他们找上门来该咋应付？我记得，里长让咱们保密的那姑娘，就是你家安排送走的，你们可得小心啊！” 第44章 危机！姜荼的大胆想法 “是得想想辙……”宋老太太有些六神无主，“谢了啊宗方家的，下晌给你家拿点卤肉去……我先去找人商量了，就不留你了。” 宗方家的并不是贪图好处才来报信，现在听到这话，完全是意外之喜。 她很知趣，扭身就往外走，“你忙着，我先家去了。” 宋老太太也急匆匆地想去找姜荼，却见那扇木门从里推开，姜荼走了出来。 “娘，我都听到了。” 家里的房子隔音不好，宗方婶子进来喊的那两嗓子又很大声，姜荼就被喊醒了。 许是昨儿个睡得晚，这个点孩儿们倒是还在睡着。 小六小七被外面的动静吵得呓语翻身，眼看也是要醒来，姜荼便没急着起床，而是半躺着拍拍两个崽崽，将他们又哄睡着。 所以才耽误到这时才出屋。 宋老太太急切地拉着她的手，“小兔儿，这可咋办，黄家是不是知道了？” 姜荼耐心地安抚道：“娘，不用怕，我们又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就算黄家知道又怎样呢？他们难不成还能将我们绑去？黄家虽然有钱，能和县衙勾结起来，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能拿我们如何。” “相反，他们还要想办法捂住这件事，免得走漏了风声，否则黄员外的卑劣行径被揭发，对他有害无益。” 更重要的是，黄员外做了那么多，就是因为贪心。 既想要府尹公子当女婿，又想要府城富商的银子，若是事情闹大，他只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一旦黄家知道她救走了黄静秋，会想办法往她身上扣一个绑架的罪名……以此为理由让县衙将她抓走。 但目前，黄家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今日过来，极有可能是太久找不到黄静秋，以致对任何可疑者都起了调查的心思。 姜荼大致推测了一番后，便对老太太道：“娘，现在这关头很紧要，你一定要记住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话，不能慌，更不能露了破绽。” 宋老太太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娘记住了，小兔儿你放心，这事关你的安危，娘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能让人瞧出问题！” “那娘，你就照常做事即可。”姜荼笑道。 宋老太太见神仙儿媳似乎很淡定，她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便又关注起神仙儿媳的身子：“你睡好没有啊？要不再回去歇歇？等娘蒸好包子，再喊你起来吃。” 姜荼摇摇头，“娘，我先去上个茅厕。” “好好，你去，要不要娘陪你啊？”宋老太太没松开拉着她的手。 姜荼好笑不已，嗔道：“娘，我又不是六儿他们，上个茅厕怎还要娘陪着呢。” 宋老太太这才呵呵地笑了，小兔儿这样儿不似作假，她心里应该是真有成算的，那自个儿就能踏实了。 待姜荼进入茅厕，她脸上的笑容悄然消失，眉心微微锁着。 这样下去不行，她有一种预感，黄员外或者静秋那位继母，是极为难缠的人物。 而且从黄家如今的举动能看得出，他们对黄静秋是势在必得。 虽然宋家庄村民人品都是信得过的，但人多嘴杂，又有那么多不懂事的孩子看到了那天的一幕。 相信若是黄家下定决心要彻查，只怕她救走黄静秋一事，瞒不了多久。 到那个时候，黄员外和那位继夫人，肯定能从她假装不知情的表现中，猜到一些事情。 比如，她知晓了黄员外夫妇的真面目…… 思及此，姜荼心底一阵发寒。 若真如此，以那黄员外的秉性，他一定会想办法杀人灭口的！ 有过前世的经历，姜荼其实已经对官府不报什么希望，而且也深刻意识到这个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黄员外显然是能和县令大人勾结的，在这乱世灾年之下，即便是他们用阴险手段，冤死了她一大家子人，只怕也没人会在意。 因而，她绝不能再坐以待毙！ 这一次，她可能要冒险行一事了。 从茅厕出来，姜荼就和老太太说了句：“娘，我进屋再躺会儿，你不用喊我，我睡醒了就自己出来吃饭。” 宋老太太殷切地回“哎哎”。 把自己关进房里，姜荼立刻进入功德殿。 疾步来到桌案前，姜荼翻开了本子。 “二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3590。” 可兑换物资：食物，杂货。” 注：功德点满5000，可升为三级功德殿。” 功德殿升到二级才短短几日，就已经攒了近乎三千六的功德点，这全仰仗了孩子他爹的付出。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姜荼大概猜到了，功德殿目前积攒的点数，有她救了黄静秋一命奖励的五百，其它的都是大金在边境杀敌换取的。 因为边境战争是不分日夜，没有任何规律的，而只要大金杀一名普通敌军，就能得到十个功德点，杀的敌军分量越重，所获得的功德点就越多。 姜荼很好奇三级的功德殿能兑换什么，但目前距离这个等级，恐怕还要等上两日左右。 既然无法依赖升级功德殿来解燃眉之急，她便将目标转移到现有的可兑换物资上。 近几日在家中，姜荼已逐一试验过那些新奇的物资，比如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 每一样的效果，都和那晚用过的牙膏牙刷一般令姜荼惊喜。 最最令她喜爱的，是卫生巾。 这卫生巾对女性而言，实在是一大福音，二嫂用过之后赞不绝口，且对她讲述了许多使用过程中的细节之处。 所以姜荼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能拿卫生巾，去找那些富商太太、官家夫人做买卖，她一定能够挣很多钱！ 可那样一来，她的下场会很惨。 因为好东西谁都想要，爹以前跟她说过怀璧其罪的道理，理智一直提醒着她不要玩火。 就算要做这项买卖，也得等到自己站到足够的高度，拥有足够强大的权力，才能试一试。 好在，即使是退而求其次，姜荼也还有别的选择。 而姜荼这次选中的物品，便是—— 第45章 寻上门来 牙刷！ 姜荼一边看着牙刷的介绍，一边在心里完善着自己的计划。 但是，这还不够！ 牙刷或许能引起那些富太太的兴趣，但是富户家中，做主的往往是男人。 她必须要想办法在一位豪绅那里留下足够的好感。 对了！ 姜荼忽然灵机一动，快速在杂货栏里翻阅，翻到后面出现了很多陶器、瓷器。 每一款都是美轮美奂的。 姜荼看得心头发热，可惜她家这条件，若是突然冒出如此精美的物件儿，实在太打眼了。 而且家里孩儿多，万一不慎打碎了，那多可惜。 正因姜荼有这些考虑，才没有兑换陶器和瓷器出来使用。 但是以她对那些富户的了解，他们都很好面子，如果见到这么好看的瓷器，应该会很喜欢。 当然，姜荼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万一在她眼里精美无比的陶器和瓷器，在那些富户眼中就是寻常货色呢？ 只能说多做一些功夫是没错的。 计划初步制定之后，姜荼便回到房中。 她也不敢在功德殿待太久，生怕黄府的家丁来了，爹娘应付不了。 一出来，就闻到了包子的香气。 姜荼一看，两个小崽子可能是被香气勾的，都已经不在床上了。 姜荼不急不缓，拿上牙刷出去，打算先刷个牙。 ——本来最近她都是用牙膏刷的，但今天随时可能出现外人，保险起见还是用盐刷。 “娘，你起啦！” 姜荼刚推门而出，蹲在门槛吃饭的四娃便见到她，开心地招呼着。 随即端着一个碗，颠颠地跑到姜荼面前。 “奶说你还要睡觉，我们就先吃了，不过我们都没有吃你的包子哦，奶说那是娘一个人的。” 两世为人，姜荼其实已经不希望家里吃个饭还要区分。 但她也清楚，她娘十来年都习惯了这种方式，而且是出于对她的怜惜，她心存感激。 之前不是没和娘撒过娇，让娘不用给她开小灶，可娘的态度很坚定~ 姜荼也只好随她去咯。 但孩儿们还小，他们竟能忍住，没闹着要包子吃？ 想到这里，姜荼故意打趣四娃：“那你也没缠着阿奶，给你分一个包子？” 四娃脸红了红，“娘，我才不是那么贪吃的人呢！连五弟都没有开口……” 他可是哥哥，怎么能比弟弟还嘴馋呢！ 而且大哥也专门警告他们，不能和娘抢吃的。 不然就要挨揍！ 他不想挨揍，大哥下手是很重的，屁股会开花…… 正幽怨地想着，四娃的脑袋接触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姜荼揉了揉他的发，“四儿真孝顺，好孩子是有奖励的。” 四娃眼睛顿时一亮，他娘是不是又要变出肉包子来给他们吃啦？ 可机灵的四娃并没把秘密问出口，他笑嘻嘻地点着脑袋，催他娘赶快漱口洗脸。 姜荼嗯了一声，正要进屋拿盐巴，就见三娃端着一个盐罐子走出灶屋，冲她咧嘴笑。 “娘，我给你拿盐巴来了。” 姜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三娃身后又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二娃，他端着一碗清水。 二娃的声音比较清亮。 “娘，你漱口的水！” 往日姜荼就是用盐巴漱口的——整个宋家庄，估计也就姜荼一个人有这待遇，其他人都是直接咀嚼嫩树叶来清洁牙齿。 但这个方法，只能尽可能减少嘴里的异味，他们的牙齿看着依旧颇脏。 而自从姜荼发现牙刷牙膏的存在后，老宋家的人在这方面有了质一般的飞跃。 姜荼也养成了用牙膏刷牙的习惯。 每天起床后，基本都会拿着盛牙膏的罐子。 可今日，眼尖的三娃注意到娘没拿罐子，就很机智地猜到娘可能要像从前那样用盐巴漱口。 于是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就扔下饭碗跑去灶屋拿盐罐子了。 老二老三这对双胞胎，一向最喜欢比较，而且基本做什么事都是一起，彼此之间还心有灵犀。 所以三娃一动，二娃便紧随其后，既然三弟拿了盐罐，那他就给娘送水去！ 四娃却是看傻眼了，刚刚娘还夸他孝顺，眼下和两位哥哥一比，他根本啥也不是啊！ 看来哥哥们身上还有很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以后他不能光惦记着肉包子了…… 姜荼自然也夸了二娃三娃几句，便用牙刷蘸了盐巴，开始洗漱。 “老七，老七在家不啊？” 正刷着牙，就听到了里长的声音。 姜荼扭头看去，心下立时警惕起来：里长后面跟着的，赫然是黄府的家丁，而且来了四个壮汉！ 此时此刻，姜荼不得不庆幸自己事先想到这一层，若是这种情况下，她拿着牙膏在刷牙，只怕会落入几人眼中。 如今，虽然他们望着自己手里的牙刷，眼里有几分好奇，但是姜荼丝毫不慌，毕竟这牙刷用木头和动物毛，就能做出来。 话虽如此，家丁们见到这偏僻穷困的村子里，竟有人像主家夫人小姐那般，拿盐巴来洗牙，都感到十分惊奇。 这家人莫非是宋家庄的隐形富豪？ 宋老太太和赵氏见到那几个汉子，直勾勾地盯着姜荼，都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弟妹，你洗好脸没有，快来吃饭！” 赵氏大声喊了一嗓子，把家丁们的注意力引过去。 宋老太太则是和她家老头子一块儿放下碗，出来接待里长。 “里长，一早过来是有啥事啊？” 宋老头客气地问道。 里长把黄府领头的家丁拉过来，向宋老头介绍。 “这位是县城黄员外家的，他说黄府大小姐在咱这儿失踪了，他们奉命来调查，你配合一下，跟他好好说说你家大山前些日子为啥离村，去了哪里干了啥事。” 宋老头一脸茫然。 “大山离村那是去我大儿媳娘家了，我和两个儿子那日意外猎到了一头野猪，想着最近大伙儿日子都不好过，便让大儿媳送些肉回去，这事儿里长不是也知道吗？” 宋老太太也在旁边嘀咕。 “真有意思，难不成你们黄府还怀疑，是我家把你们大小姐偷走了？我们连县城都没去过两回，你们也太看得起我家大山了。” 第46章 不知不觉被带偏的家丁们 老俩口一唱一和，让人看不出破绽。 姜荼都不禁暗暗佩服爹娘。 她和二嫂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吐掉盐水，拿过布巾擦干嘴巴，再慢悠悠地洗了个脸。 可是黄府的家丁来之前就被特地交代过，哪会轻易被打发。 他大声问：“老汉，那你家二儿子怎么没陪二儿媳回娘家送猪肉？” 赵氏听到他问这个问题，视线不禁想往弟妹那里瞟，幸好她硬生生忍住了。 ——太神了！小兔儿真的太神了！ 之前小兔儿就说了，黄府的人若有心彻查，肯定会有此一问。 而她也教了大家怎么回复。 霎时，宋老太太和赵氏不由得信心大增。 宋老太太强忍激动，故意拉长了脸不高兴地说：“里长，你没和这几位讲过我家的事啊？” 黄府的几个家丁看向里长，“他家什么事？” 里长无奈地说：“几位，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难不成你们家里，个个都和媳妇的娘家处得好吗？这赵家从小就虐待赵小翠，在她出嫁时更是找宋家要了二十两聘礼，你说就这样的亲家，你乐意去上赶着亲近吗？” 众家丁顿时面面相觑，要这么说的话，这赵家确实是惹人生厌。 有个老实嘴快的家丁更是当场嘀咕：“他家闺女是什么大家闺秀，还是千金小姐啊，居然要二十两银子当聘礼？买个金屁股也用不着那么多银子？” 宋老太太是瞧不上赵家这一门亲家，但对二儿媳是非常满意的。 “我家小翠手脚勤快，干活是一把好手，又知冷知热的，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那一家子！这不是小翠的错，所以能用二十两换小翠和赵家切断关系，我觉着很划算！” 随着老太太这段话，赵氏的眼眶逐渐湿润了。 家丁们也都钦佩地看着老太太，这家的婆媳关系可真好，哪像他们，不是老娘来告媳妇儿的状，就是媳妇儿哭诉被老娘虐待…… “你们还有啥要问的不啊？” 宋老头和气地提醒。 家丁们下意识地摇头。 里长趁机说：“那咱们去下一家，你们不是说还有别的村民也要问吗？” 家丁们一边跟着里长走出去，一边感叹这家的和睦关系。 走出一段距离后，为首的家丁才恍然大悟。 “哎呀！我忘了问那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了。” 里长也跟着停下脚步，“那你还要回去不？” 俨然一副配合到底的样子。 大部分家丁其实都对黄员外真正的打算不知情，他们真以为自己的任务是来寻找大小姐。 而经过和老宋家那些人的接触，他们都不认为这家人有动机和本事绑架大小姐。 是故，便推推领头的：“人家就是很正常的走亲戚，咱们就是再问一百遍也找不了大小姐啊。” “就是，你看那一家子的表现，若是他们真的绑架了大小姐，那见到我们找上门来，能那么镇定？你没瞧见还有个大着肚子的小媳妇儿，搁那慢吞吞地洗牙洗脸？” “说到这个，我倒是好奇，刚刚那户人家什么条件啊？” 问这话时，家丁的目光是落到里长脸上的。 “里长，他家很有钱吗？怎么还用盐巴洗牙那么讲究？” 里长笑呵呵地解释：“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那小媳妇儿叫姜荼，是那家的三儿媳，她爹是桃子坳的一个秀才，十多年前可是这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一个私塾先生呐。” “宋大金——哦，就是老七的三儿子，他那会儿就在姜先生的私塾念书，后来两个小年轻成就好事，感情好得不行。” “那大金媳妇儿识字，为人长得好，而且年头进门，年尾就给老七家添了长孙，此后更是每两年就生一胎，胎胎都是儿子，那老二老三，老六老七，还俱是双胞胎。” “所以大金媳妇儿是咱们这儿有名的福星，老七家那口子把这三儿媳宝贝得跟啥似的，平日里恨不得都供起来，她要啥给啥！” “别说用盐巴洗牙了，便是全家饿着肚子，老七家的也不会让大金媳妇儿缺口吃的。” 家丁们听得咋舌。 这年头，生不了孩子的妇人会被侮辱为“不下蛋的母鸡”，还会被骂是“占着茅坑不拉s”，娘家人都会引以为耻，甚至严重的，还会影响娘家其他姐妹的婚事。 就算是生了，可若一直生的是女儿，也会被婆家嫌弃。 反之呢，像宋大金媳妇儿这样的，在婆家腰杆子铁硬！ 而且她还生过两胎双胞胎，光这妇人的肚子，恐怕都值上百两银子。 这可不是夸张。 听说有些迟迟求不到子的富人，就喜欢纳这种妇人为妾，借肚生子。 若真能一朝得子，就算妇人有前夫，在府里的地位也能得到抬举，又或者是额外奖励几十到几百不等的赏银。 如此一想，那姜荼在婆家地位能够如此之高，就好理解了。 几位家丁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他们的关注点就被里长带偏了。 后面的询问也是按部就班的，没什么特殊。 姜荼家中，她低调地夸奖了每一个人。 “刚才爹娘的表现很好，其他人也很不错，没有露馅儿，尤其是大娃和大妮，把弟弟妹妹看得特别紧，没让弟弟妹妹乱说话。” 大娃和大妮儿都是一脸高兴和自豪。 赵氏嘟囔：“都没有我表现的机会。” 宋老太太白她一眼，“你要喜欢，以后再有这种事我就让给你上。” 赵氏就嘿嘿嘿笑，对老太太卖乖道：“那不成，这个家还是要娘撑着的，要打架的时候喊我还差不多，我替娘上。” “真到那时候你把二妮四妮和自个儿护好就不错了。”老太太没好气道，瞧二媳妇这张嘴，她一个老婆子若是有架打了，那不就说明问题很严重吗？ “我不管，二妮四妮要保护，娘是我亲娘，我也要护着。”说着，赵氏的眼尾又微微泛红，只是她很快就眨去了湿意，笑容灿烂地看着老太太。 宋老头考虑的比女人家多，问三儿媳：“小兔儿，你瞧着他们是真信了吗？不会还回来？”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还会的。”姜荼平静地道出实情。 此话一出，三个大人的心都紧悬起来。 第47章 就说，他们去县城找能生子的方子 “所以，爹娘，我得亲自去趟县城。” 姜荼不容他们消化完前一个消息，再度语出惊人。 宋老太太的心骤然就是一紧，在她印象中，去县城可不是啥轻松的事，走路去要老受罪，坐车去要花大钱，哪样都不好。 关键时刻还是宋老头冷静一些：“这趟是不是非去不可？” 姜荼严肃地点头，“是的爹，虽然就算我去了县城，也未必能解决咱家的隐忧，可如果我不去，咱家一定会很危险。” “黄员外和静秋那位后娘，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要被他们查到我们救了静秋，黄府的报复便会如急风骤雨，咱们这个家是承受不住的。” 宋老太太不是拎不清的人，听到这话，她咬咬牙说：“那就去！娘陪你去！咱们找辆牛车。” 临河乡倒是有人做这买卖，只要肯花钱，不愁租不到车。 姜荼握住老太太的手，缓声道：“娘，这回您不能跟我一块儿，得让二哥二嫂陪我，您要留在家里，和爹一起主持大局。” “再者，咱们的卤菜买卖这两日不能停，否则恐怕会引起黄府之人的怀疑，你们须得做出家里一切如旧的样儿。” 赵氏一听自己也能一块儿去，当下拍着胸口向爹娘保证：“爹娘，你们尽管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小兔儿的！谁要是敢碰小兔儿一根汗毛，就要先从我的尸体踏过去！” “呸呸呸！你这嘴！”老太太本就忧心得不行，听见二媳妇又开始乌鸦嘴，不禁恼怒地瞪她，赵氏顿时满脸讪讪。 宋老头沉声问：“那你可想好了，你们这一去找的啥借口？要是整不好，只怕黄府的人立马就会盯上你们，到了县城，那可是人家的地盘啊。” 姜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认真地看着赵氏，“二嫂，这件事上，恐怕还要委屈你，我要先征求你的意见，若你觉着不妥，那我就去问问大嫂。” 说着，她拉起二嫂的手，神色恳切。 “二嫂，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你要相信，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绝对没有半分看不起你，更没想过要伤害你。” 赵氏被弟妹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不知所措，红着眼笑道：“咱们之间，哪用得着说这个？” 见状，姜荼才缓缓道出自己事先想好的理由。 “我打算，这次我们去县城，就以带二哥二嫂去找能生儿子的方子为由。” 说这话的时候，姜荼一直细心注意着赵氏的表情。 她心里也颇为内疚，以及不安。 毕竟她想出来的理由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 尤其这样的话，是从她这个生了一堆儿子的弟妹嘴里说出来。 她二嫂脾气本就有些暴躁，即便二嫂被气得对她甩脸子、说重话，她认为都是应该的。 而赵氏的脸上，最先闪过一抹错愕。 紧接着，浮现出些许窘迫。 姜荼看到这里，就已经想好要跟二嫂道歉，并且提出此事作罢了。 但最后，赵氏挠挠头，小心翼翼地说：“爹娘，你们说这个理由，能不能糊弄住外人啊？村里的人可都知道，娘说过以后要从三弟家的几个娃里，挑出两个给我和大嫂一人过继一个的。” 宋老头沉吟着说：“这理由也没啥不妥的，再咋说你俩还有生的可能性，就算能过继一个侄儿，但谁不想要亲生的儿子？你要是不排斥，那就这么说。” “老二家的，我可事先说清楚啊。”宋老太太摆出了严肃的神色，看得赵氏心脏一缩，以为一向宽厚的婆母，其实心底也有一点嫌她不能生儿子。 赵氏脸色发苦，“娘，我也想给大江生个儿子，但我……” “谁和你说这个了，老宋家这都有七个孙子了，也不怕香火没得传承，至于你和老大家，有那么多孝顺懂事的侄子，喜欢哪个就挑哪个过继，以后你们二房和大房这一脉，也不用怕断后。” 宋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她。 赵氏心中一喜，感觉甜滋滋的，她婆母真好！ “那娘，您想跟我说啥啊？” 宋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戳她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是要提醒你，到了县城可把你这脾气好好收一收！别碰到点儿不顺心的事儿，就跟人家吵！” “你是胆大不怕，可你弟妹肚里揣着娃，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县城，万一你们几个有个好歹，我这老婆子还活不活了？” 这儿媳妇连亲爹娘和亲哥都敢吵敢打，这世上还有她怕的人吗？ 宋老太太是越想越不放心啊！ 于是，警告过二儿媳后，老太太又扭头看姜荼。 “小兔儿啊，要不咱换个人？让你大哥大嫂陪你去？你二哥腿脚不麻利，二嫂又不靠谱，我实在担心啊。” 赵氏：“……” 娘，当着我的面说我不靠谱，我的心受到创伤了！ 可没等赵氏为自己“争取权益”，就听弟妹柔声拒绝：“不行呢娘。” 赵氏顿时欣喜得翘起唇角，得意地说：“娘，我长得壮，小兔儿带上我才更有安全感！” “不是的二嫂。”姜荼忍笑，耐心地为他们解释起缘由。 “大哥大嫂之前不是跟随平宁村的人，去过县城开路引吗？我怕若是带他俩去，万一被人认出来呢，那岂不是咱们自己暴露了？” 众人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姜荼又道：“我们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我让娘留在家里，也是有考量的。” “娘，您的胆量也大，又聪明，还是咱们家的主心骨，若您不在家镇守着，我怕家里的人露馅快。” 随着姜荼的夸赞，老太太的腰杆不知不觉挺直了，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抹平了几条。 宋老头不甘心，小声嘟囔：“家里的主心骨，难道不是我吗？” 宋老太太高傲地瞥他一眼。 “你凭啥当主心骨，凭你年纪大不爱洗澡，凭你脚臭像咸鱼？地里活儿我干，饭我做，娃我生我带，就连三个儿媳妇都是我拍板要娶进门的！你说我哪样不比你强？” 宋老头：“……你这人，说话就说话，咋还带人身攻击的？” 他背过身去，独自生闷气。 又不是他不愿意生，这不是没那功能嘛！ 俩妯娌和一堆孩儿们看了，都在咯咯咯地笑。 宋老头感到老没面子了，他转过头来，幽怨地看了一眼老婆子。 可惜老太太完全没理他。 而是专注地和儿媳妇聊着后续的安排…… 宋老头闷闷地不吭声，忽然，听到三儿媳喊自己。 他望了过去，“啥？” 姜荼道：“爹，待会儿你去弄点泥土回来，我有个家伙要你帮忙做旧。明儿个我们去县城，可能就得靠它来敲开那些富户的大门了。” 既然是正事，宋老头也顾不得和老婆子闹别扭了，点点头，“成。” 这一通交流，花了不少时间。 大人们回过神，却吃惊地发现桌上的碗筷菜盆，都已经被人收走了。 宋老太太和赵氏匆忙去灶屋一瞧，嘿！ 大妮儿领着二妮，正蹲在那里刷碗刷盆呢！ 大娃则是在旁边拿着水瓢，脚边放着半桶水，显然他是负责打水添水的。 察觉大人们过来了，三个孩子抬头冲他们呲牙笑。 大妮儿欢快地说：“奶，二婶三婶，你们去忙，这里交给我们就好啦。” 二妮：“娘，你明天去县城，买个头花回来给我好不好？” 赵氏听见自家大闺女的话，乐了：“敢情你这妮儿肯主动刷碗，是有条件的？这一点你大姐和大弟就比你强多了。” 二妮吐了吐舌头，对于娘的点评，她确实没啥可反驳的。 因为最开始就是大姐和大弟先动手的，她是想到可以借机找娘要东西，才屁颠屁颠地跟着。 “你们仨干得好，奶做主，每人都有礼物！”宋老太太呵呵笑道。 二妮非常开心地喊“阿奶最好”，大妮儿则是腼腆地笑。 大娃憨憨地表示：“我不要礼物，我啥都不缺。” 说完被二姐瞪了，二姐还用胳膊肘捅他肚子，“不许搞特殊！” 万一奶当真了咋办？ 大娃若是没礼物，大姐肯定会说，那我也不要。 再接着她娘八成会提议，那就都不买了。 她即将到手的头花岂不是会飞了？ 大娃在二姐凶悍的目光下，嘿嘿地笑着妥协，“行，那我也要，娘，你看着给我买，挑便宜的。” 姜荼慈爱地看着大娃，“娘已经想好要给你买什么了。” 大娃十岁了，也该开始学认字。 从前是没有钱买书买纸笔，更别提送孩儿们去私塾。 可如今，既有了赚钱的营生，未来家中的这帮孩子，也该逐一踏上求学之路了。 只是，接下来这一两年，人连生存都艰难，桃子坳的私塾很快就开不下去。 是故唯一的法子，便是买了书和纸笔回家，由姜荼亲自教导孩子们。 宋老头很快就按照姜荼的要求，弄回了一大筐的泥土。 姜荼便和老头儿商量着，如何将瓷瓶做得跟真是从地里挖出来似的。 两人好不容易想出了法子，正要开始试验，去镇上卖卤菜的三人便到家了。 宋大江人未至声先到。 “爹，娘，我们回来了！今儿个真是险呐！我们差点就被黄府的人诓去县城了！” 第48章 去县城，觅生机 家里的几人听到这话，齐刷刷看向宋大江。 赵氏抢先追问：“啥情况？你们在镇上也碰上黄府的人了？” 宋老太太紧张地补充：“你们没胡说啥？没露馅儿？” “娘，我们嘴巴很严的，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讲，是那黄府的人太狡猾，他们骗我们说，他们是县城大酒楼的，我们这卤菜很美味，他们有笔大单子，问我们能不能接。” 走在后面的周氏进了门，恰好接上老太太的问题。 黄府的章氏派出了两拨人，明面上一拨是黄府不知情的家丁，负责到几个村子盘问村民，暗地里一拨是针对姜荼家的章氏心腹。 章氏心腹早就知道宋大山兄弟俩会去镇上卖卤菜，为了找到黄静秋，章氏不择手段，对底下也是这么交代的，为此就算是把宋大山他们骗来县城也可以。 ——章氏倒是想绑架，可动静大了，难免会留下痕迹，等黄静姝代替黄静秋嫁给府尹公子后，一旦府尹调查起来，发现黄静秋死了，就无法把黄府从此事摘出来。 黄府本就是高攀府尹这门亲，东窗事发后，府尹不但能休了黄静姝，而且一定会让黄员外和章氏死无葬身之地。 是以，章氏再焦急，也不得不做好表面功夫，尽可能低调地行事。 可惜她运气不好，老宋家的人得了姜荼的叮嘱，个个早有提防。 周氏细心，碰上这天上掉下的馅饼时多了个心眼，想到之前镇上的食肆都会想着买卤菜方子，他们若是县城酒楼，怎么会提都不提这个事，反而一开口就下单子？ 一时好奇她就问了，结果对方笑着告诉她，他暗中关注了几日，也打听过了他们不愿卖方子，才会来找他们下单子。 因着他们卖的价格很实惠，距离县城又远，所以找他们买货并不会影响彼此的生意，酒楼也一样能大赚。 可就是这些看似合理的说法，让周氏直接认定这波人不是酒楼来的，而是黄府的人！ 毕竟知道黄静秋的身世后，她对黄府就有了很差的印象，潜意识把黄府之人都定位为坏人。 加上姜荼又一再对他们耳提面命，务必要小心黄府的人，千万不要上当。 所以周氏就想，什么酒楼能特地派人跑到一个乡镇，暗中关注他们卖卤菜？ 他们这卤菜买卖才做多少天，名声就传到县城去了？ 不可能的！ 况且商人是图利的，若真照他所言，酒楼认为他们的卤菜在县城很有市场，能大赚一笔，那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购买方子的想法啊！ 毕竟卤菜还是现卤现卖的新鲜！ 若是开了高价还买不到方子，再来下单也不迟。 而最近有可能紧盯他们家动向的，就只有黄府！ 周氏产生这个念头后，便趁着宋大江和那人热情相谈时，拉着自家男人耳语。 宋大山本就不是贪婪之人，一听对方或许是黄府来的骗子，立刻决定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不能答应！ 至少也要回去和爹娘商量过再说。 于是宋大山拉住了二弟，客气地拒绝了对方，不肯跟他们去县城。 哪知对方就变脸了，质问他们：“兄弟，我们诚心诚意和你们做买卖，你们先前答应得好好的，怎就突然反悔？这不是故意拿我开涮吗？” 顿时，连宋大江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当场反问：“就算我们愿意做买卖，也没必要今天就跟你们去酒楼？我刚才只是说可以去看看，但我们临时有事不去，咋就是耍你？”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急功近利了，刚要说点软话缓和气氛，宋大山就收摊子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要赶快回家了，和你们酒楼做买卖的事再说，我得回去问问爹娘的意见。” 当着街上那么多人的面，对方也不能对他们如何，便眼看着他们挑着担子走了。 回家路上，兄弟俩还怕他们会偷偷跟着，要把他们绑走，直到见了村口才放下心来。 姜荼听完三人的讲述，首先认可地道： “大嫂，你的想法很对，我们现在卤菜生意刚起步，就算真是酒楼找上门，也未必是奔着友好合作来的，更何况黄府的危机还未解决，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虽然她也想快点挣够银两起大房子，但是什么都比不上全家的安危重要。 宋老头这时也道：“既然黄府都在暗地盯着咱们了，那事情暴露也是时间的问题，小兔儿你把你的计划和他们说一说。” 他得赶紧去把瓷瓶的事弄妥。 眼见宋老头匆匆走了，宋大山兄弟俩和周氏，便都看着姜荼。 “弟妹，啥计划？” 姜荼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打算。 三人听罢，都是点头。 “成，就这么办！” 一家子立时有了各自的任务，都自去准备了。 临行前这晚，姜荼给了老太太很多卤料包，又在大娃几个的屋子待了好半天。 次日凌晨时分，姜荼就和哥哥嫂嫂们一块出发前往镇上。 姜荼大着肚子，走得很慢，大家为了照顾她也放慢了脚步。 导致他们到镇上的时间，比往常摆摊晚了半炷香。 一到南街，宋大山兄弟俩就被等候在那儿的客人围住了。 宋大江帮忙将客人安抚好，周氏就接替了他的活儿，他领着赵氏和姜荼去了东街。 那儿有人出租牛车、马车。 姜荼的身上，有老太太昨晚给的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全是铜板，是这十天以来，家里做卤菜买卖攒下的大半家当。 一大串铜板，也要先找地方换成银两，不然带着不方便。 因此，在租牛车时，姜荼礼貌地询问能否帮自己换银两。 这样的事也不少见，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看在你们是今日第一单生意的份儿上，换银就不收你们过手钱了。十吊钱可换十两银子，除去租牛车的一百五十文……喏，这是九两余八百五十文，拿好咯。” 由于白银比铜钱珍贵，因而兑换银两时，往往都要额外给人家钱，俗称“过手钱”，一般换一两银子要给二文“过手钱”。 姜荼诚恳地道了谢，接过银两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就把银子塞到功德殿了。 此时天也将将亮。 三人坐着牛车，在赶牛师傅慢慢悠悠的挥鞭中，朝临安县进发。 —————— 致读者：326日和327日更新因故推迟，大约在下午6点到8点之间更新，后续恢复0点和12点更新——如果对更新时间有特殊需求，请在章评处留言，感谢大家支持！ 第49章 第一个目标地：酒楼 乘坐牛车的速度，也就比走路强一点，但好在能够省了脚力。 老太太怕姜荼坐得不舒服，特地让赵氏从家里带上一个草垫子。 此刻，这个草垫子放在姜荼腰后，让她可以往后躺，不至于挤着肚子。 旁边还有一个身强体壮的二嫂扶着，姜荼感觉挺舒服的。 由于出发前，老太太就对宋大江两口子交代过，到了县城不要问为什么，总之是姜荼咋说就咋做。 所以，赵氏和宋大江心情都很轻松，一路都在闲聊着。 唯有姜荼，她在心中不断地复盘几个方案。 既然这件事事关重大，姜荼自然不会只有一个计划…… 牛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个时辰。 终于，在晌午之前抵达了县城。 三人坐了那么久的牛车，下肢着实有点麻痹，下车缓了好久，血液才流通。 宋大江便与那赶车的师傅交涉。 “陈师傅，我们回去的时候，再去你们县城的总行找你哈。” 陈师傅憨厚地点点头，“如果是明天回去，我应该还在。” 临河乡的那家牙行是个分行，总部在临安县。 而这租车的买卖，便是交了钱拿到牙行开出的凭证，到了目的地（其它有同一家牙行分行的地方），再以手中的凭证来让牙行送自己回出发地。 当然，也有一种租车方式是单程的，单程会便宜些。 若是要去没有分行的地方，比如从临河乡去府城（县城这家牙行在府城没有分行），那么抛开路程长短的因素，价格也会更高。 而且是按日收费的，无论单程还是往返，钱都一样，此外也得包车夫的住宿、饭钱，外加车马的饲料钱。 所以，尽管黄静秋的事情很紧急，姜荼也没法雇车送她去府城。 那么高的成本，她家承担不起。 黄静秋身上值钱的东西也早被搜刮干净，她当然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站在临安县城外，望着那座城墙，姜荼的内心五味杂陈。 前世，有北边来的流民在临安县城门口求助，可是县令怕灾民会扰乱城内秩序，命人将城门紧闭，根本不准他们进城。 流民越聚越多，到后来形成了一股股山匪势力，他们最开始只是抢粮，抢钱，慢慢地发展为闯入村子打家劫舍，烧杀掳掠，到最后更是抢人、吃人，无恶不作。 宋家庄的人之所以能够下定决心背井离乡，就是因为周遭众多的山匪势力，无形中似乎将他们包围了。 多亏他们村子位置偏僻，四周有大山遮挡，平时又穷得不显山不露水的，才没被山匪早早盯上。 但县令关起城门假装一切太平，让山匪势力越来越大，普通人要么加入山匪要么死。 而落草为寇的人，往往都抛弃了良知，有人为讨好贼匪主动献上妻子，有人为能够被山匪接纳而杀了家人、同村村民，有人为了苟活于世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并邀山匪一起品尝…… 人性的恶，在灾年直白而赤·裸·裸地呈现，令人窒息，令人绝望。 于是宋家庄里还活着的村民一致同意，逃离临安县这个魔窟！ 只是所有村民都没有料到，大灾之下，世间哪里还有净土？ 如今想起前世的经历，姜荼的心依旧沉痛，压抑。 因此从进城起，她就一直很沉默。 宋大江和赵氏察觉到她的变化，以为是今日这事很难办，便不由得也跟着紧张担忧起来。 加上第一次进城，两人都颇为不自在，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有些畏畏缩缩的。 于是过路的行人难免用轻蔑的眼神打量他们。 赵氏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很不高兴，但是她记着娘的嘱咐，硬生生压下了情绪，且更紧地贴着姜荼，以免被过多的人群冲散。 走了许久，赵氏忍不住低声问：“小兔儿，咱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此时，姜荼目光却是落到了路边一家酒楼。 “二哥，二嫂，我们去那里。”姜荼指着酒楼道。 赵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立时吓了一跳：“嚯！好漂亮的大房子！” 宋大江认得字，低声问：“弟妹，你饿了吗？那咱们去找个小摊吃点素面？那酒楼一看就很贵。” 姜荼摇摇头，“二哥，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想最快打探到消息，唯有去酒楼。” 这是爹告诉她的，爹说，能去酒楼的人都是有钱，有钱人要么人脉广要么见识广，最喜欢在酒楼一边吃饭一边高谈阔论。 她不知道县城哪些人有钱，但是县城最好那家酒楼里，肯定有人知道。 宋大江想到要去酒楼吃一顿饭，腿都打摆子。 “咱们身上的银子，会不会连一道菜都点不起？” 听见自家男人这没出息的话，赵氏狠狠剜他一眼，“咋可能呢！起码也能点上两道菜？这可是九两八百五十文呢！” 其实她也怕进酒楼啊！ 从得知那大房子就是酒楼的一刻起，那玩意儿在她眼里哪里还是房子？ 压根就是个吞金兽啊！ 但娘说了，一切听弟妹的！ 她再怂，也得上啊！ 赵氏强行挺着一双发软的腿，强装镇定地问姜荼：“小兔儿，咱们这就进去？” 姜荼见两人如此紧张害怕，被回忆压得低落的心情，骤然一阵轻松。 她笑道：“二哥二嫂，你们不用担心，跟我来。” 姜荼带着两人左拐右拐，最终来到了酒楼的后门。 这里一般是酒楼接食材的地方，通往后厨。 姜荼现在执行的，就是第一个计划。 在她的示意下，宋大江上前敲响了门。 “咚咚咚——” 这个点是酒楼的时候，后厨的伙计们忙得是脚不沾地。 当有伙计察觉到敲门声时，以为是送食材的人，脸上充满了不耐的神色，急匆匆来拉开门栓。 “怎么现在还有人送……你们是谁啊？” 一打开门，见到三个陌生的人，伙计顿时更加不耐烦了。 “我们这是酒楼，没事乱敲什么门啊？正忙着呢！” 宋大江赔着笑：“小兄弟，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们收不收卤菜啊？我们这儿有很好吃的卤菜……” “不收不收！真是邪了门！” 伙计说着就要关门，他还有活儿呢！ 姜荼及时出声：“小哥，抱歉占用你一点时间，这是我们自家卤的卤菜，你拿去尝尝，若是觉得好吃的话，能不能帮我们向你东家推荐一下？” 说话间，一旁的赵氏走上前，将包好的卤菜，还有十个铜板递给伙计。 第50章 城里人心眼多 原本满心不悦急着要走的伙计，见到铜板后，动作一顿。 就是犹豫的这须臾，赵氏就势解开一个小口子，油布里的卤菜香气迫不及待冲出，直直撞入伙计的鼻间。 刹那间，诱人的味道让伙计舌苔自动分泌液体，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咽了咽口水。 伙计顿时不再迟疑，接下了铜板和卤菜。 反正他也不认识这三人，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住城里的，那到手的便宜干嘛不占？ 姜荼趁机迅速自报家门：“小哥，如果东家要找我，就请在明天午时前去‘春凤再’牙行，找一个叫做宋大江的人。” 伙计敷衍地点点头，“行了行了，没别的事你们就先回去等消息！” 这次姜荼没再阻拦他关门。 瞧着木门“砰”的一声在眼前关上，赵氏眼里写满了不舍。 对十个铜板的不舍。 对那包卤肉的不舍…… 宋大江眉头攒在一起，忧心忡忡地问：“弟妹，那伙计看着不大和善，他不会拿了钱又独自偷吃了卤肉，根本不帮咱们引荐？” 作为娘和弟妹的忠实支持者，赵氏想也不想就反驳：“肯定不会！不然小兔儿也不会带咱们来这儿了，对小兔儿？” 姜荼却无奈地看着她，“二嫂，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赵氏：“……” 她抬手就给了自己嘴巴子一下，叫你嘴快！ 拍完，赵氏又若无其事地说：“人心难测嘛，就算伙计拿钱不办事也不是不可能，咱们能做的就是等着了。” 这回轮到宋大江：“……” 哪知，姜荼又摇头，“我们不枯等，那样是浪费时间，且对解决我们家的困境没有实际帮助，走，去下一个地方。” 还有下一个地方？ 就说嘛，弟妹做事不可能这么不靠谱！ 宋大江的心顿时踏实了。 既然暂时还不能进入酒楼打探到最高层次、最全面的情报，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二哥二嫂，我们找个小摊子吃饭。” 赵氏正被县城的繁华热闹迷得眼花缭乱，就听到弟妹说开饭了。 她连忙点头：“好啊，我刚刚见到有家卖馄饨的摊子，闻着挺香的，要不吃碗馄饨去？” 宋大江憨憨地笑：“我吃碗素面就成，你俩吃馄饨。” 在临河乡，素面是五文钱一碗，馄饨得十文钱一碗，因为馄饨里面有肉。 三人来到馄饨摊，正是饭点，摊子上有十来位客人，剩的空桌子不多了。 姜荼注意到摊主忙着煮馄饨，俨然是没空与人闲话的。 “几位要点什么啊？我们这儿有大葱猪肉馅儿馄饨，白菜猪肉馅儿馄饨，鸡蛋猪肉馅儿馄饨。” 摊主意识到来了人，头也没抬就张嘴问。 宋大江和和气气地问：“小兄弟，你家是只卖馄饨吗？有没有素面啊？馄饨又是啥价啊？” “素面？喏，对面那家就是卖面的。我这儿是馄饨摊，大葱猪肉、白菜猪肉馅儿都是十五文钱一碗，鸡蛋猪肉馅儿是十八文钱一碗。” 摊主顺手给宋大江指了卖面的摊子，可他把价格说了之后，居然连馋馄饨的赵氏都打起了退堂鼓。 “小兔儿，咱们去吃面好了。”赵氏小声说。 姜荼点头，“好啊，走。” 十五文钱一碗的馄饨，实在是太贵了！ 最近家里伙食很好，油水充足，其实她们并不是很馋肉。 要了三碗八文钱一碗的素面，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赵氏感叹：“城里的东西真贵。” 姜荼笑道：“城里人不种地，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外地买来的，光是人工和运输费就不少，当然比咱们乡下地方贵了。” “弟妹说的有道理。”赵氏赞同地点头。 宋大江没插话，而是默默地给两个妇人倒茶，然后等着面条上桌。 说实话，他饿了。 也不知道城里的一份面能有多少，不会又贵又小的一碗？ 吃不饱的话咋办呢？ 还能再来一碗不？ 唉，不成不成，一份素面得八文钱呢！ 要不还是忍忍……反正以前也是这么饿过来的。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前一天吃两顿，每顿吃个半饱，他都习以为常。 可是这小半个月来，家里每日三顿，顿顿不落，而且有肉吃，还能吃到肚儿饱，这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倒是把宋大江的胃口养大了。 当三碗素面上桌，宋大江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好哎！ 不愧是八文钱一碗的面啊！ 这么大一碗，够他吃个八成饱咯！ 宋大江拿起筷子美滋滋地嗦起了面条。 白面的滋味儿果然是好啊，人活着真美妙！ 宋大江感动得快哭了。 他一通狼吞虎咽，直到片刻后…… “好狡猾的摊主！” 宋大江看着碗底厚厚的一层白菜，刚刚有多幸福，此刻他就有多愤怒！ 被欺骗了！ 他花钱买的是素面，重点在面，不在素啊！ 摊主居然给他上了半碗白菜！ 简直气得发抖！ 城里人心眼也忒多了！ 平日好脾气的汉子都发火了，可见这小摊主的行为有多过分。 难怪这家面摊子人那么少！ 赵氏见自家男人气得满脸通红，眼看就要跳脚，急忙把她碗里的面条拨到男人碗里。 “别闹事，娘的话你忘了？”赵氏警告地对自家男人低语。 宋大江听了，将找摊主算账的冲动强行压了下来。 可他对着媳妇儿，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哑声说：“媳妇儿，这摊主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见他眼眶都红了，显然是气哭了，赵氏心疼又好笑。 她轻声哄道：“就当咱们今儿个给这摊主的老父母随了个份子钱。” 哼，她可不是啥好性子的人，这摊主缺德，就别怪她嘴毒！ 宋大江闷闷地点头，见她把面条几乎都拨给了自己，讷讷地说：“媳妇儿你也吃，我，我吃得差不多了，再把这白菜和汤吃完就饱了。” 然而赵氏制止了他往回夹面的动作，“快吃，吃完咱们赶紧去把事儿办完，尽量天黑前出城，不然我感觉这县城的客栈，咱们可住不起。” “二嫂说的没错，二哥是男人，得多吃些才有力气保护我俩，我这儿还有面，我给二嫂分点。” 姜荼说着，也拨了几筷子面给赵氏，并且不给赵氏拒绝的机会，不容置喙地道：“别夹来夹去的，惹人注意，别忘了咱们今日要低调。” 闻言，赵氏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夹面的手也停住了。 第51章 瓷器的价值所在 吃过面，姜荼带着兄嫂在县城逛了一圈后，无奈地寻到县城的当铺。 县城的当铺门面不大，姜荼心里其实挺忐忑的，她也不清楚功德殿给出的瓷瓶价值几何。 可是，她的第二计划已经流产，只能执行第三计划了。 ——姜荼在决定来县城后，就提前做好了三个计划。 第一个计划，是找到县城的乞丐们，用食物向乞丐打听城中的情报。 可惜进城到现在，姜荼愣是没看到一个乞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目前还没有大批流民涌入临安县？ 第二计划，则是去酒楼打探情报，收集到所需情报后，再设法利用瓷器或者牙刷，来接近符合目标的富商。 最开始，姜荼并未想到凭借卤菜进入酒楼，而是打算咬咬牙，出二三两银子到酒楼吃饭，伺机给酒楼伙计塞点银子，向伙计询问自己所需的情报。 鉴于这个计划里，需要花费高额成本，以及成功率顶多三成，所以姜荼将它排在第二位。 而且在吃过这顿面条后，姜荼觉得身上没个十几二十两银，是进不了酒楼的…… 第三计划，则是带着牙刷和瓷器，到县城各大富户门口，挨家挨户地推销她的商品——其实这个方案里，姜荼最初是打算先在县城摆摊卖牙刷，等引起了城中富人的注意，或许就有人来找她了。 但是，摆摊耗费时间太长，她和兄嫂需要在客栈住上几日，生活成本太高，而且极有可能在遇到目标人物之前，就碰上了黄府的人。 于是她改为了主动去城里的大户人家门口碰碰运气。 可昨日，两位哥哥和大嫂的经历，让姜荼猛然意识到：原来第二计划还能完善并提高成功率！ 也多亏大嫂提醒她，镇上食肆都看上了她拿出的卤料，愿意以二百两的高价购买方子，那就证明她家的卤菜很有市场潜力。 那么，酒楼的东家是不是会更加看重她这个方子呢？ 这才有了姜荼先前去酒楼后厨，找伙计帮忙引荐卤菜的事。 如今因找不见乞丐，本来定好的第一计划，也只能取消了。 姜荼决定直接进行第三计划。 但在那之前，得先找人鉴一鉴这瓷器的价值，让她心里有个底，更好地推动后面的计划。 她的期望值不高，只要能引起那些富人的兴趣就好…… 不大的当铺就一个掌柜的，拿着个算盘，站在柜台后一边看账本一边算。 发现有人来了，他抬头招呼：“客官是有什么东西要当吗？” 近期当铺的效益很不好，没收到值钱的东西，他急需开展新业务啊。 “掌柜的，我家是山里的，我们种地时挖出了这东西，你能帮我们瞧瞧它值不值钱吗？” 姜荼开口说完，宋大江从背筐里，将缠得很结实的瓷器拿出来。 “这东西我们在家洗过了，看着外表是好的，不过我们不敢用家里的丝瓜瓤刷，怕把表层刷坏了，所以里面还有些泥点子。” 说话间，宋大江已经解开了布，里头流光溢彩的瓷瓶就露出了真容。 掌柜的眼神一凝：“这是瓷器？” 他的心忽然跳了跳，连忙转身从抽屉取出了一个圆形的物件儿，一手拿着放在眼前，贴近了看那瓷瓶上的纹路、质地。 赵氏看得稀奇，就和姜荼议论：“他手里拿的啥啊？为啥要贴着眼睛？” 姜荼也不知道，“可能是专门鉴定当品的东西。” 掌柜的专心研究瓷瓶，并未理会她们的交谈。 直到好半晌，掌柜放下了那个圆形物件儿，脸色看似平静地告诉她们结果。 “三位，这个瓷器活当可当五十两银子，死当可当一百两银子，你们若是没有意见，我这就拿当契过来。” 姜荼听到这个数字，心里吓了一跳。 能当那么多钱？ 所谓的死当，就是卖给当铺了，一个瓷瓶能值一百两是她万万没想过的。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也就是说，以后她可以从功德殿兑换瓷器，来卖钱？ 而且一件瓷器的价值，就比得上家里卖好几年的卤菜！ 姜荼越想越激动，脸色渐渐红润。 见状，掌柜的猜测她对这个价格应是满意的，连忙去拿当契，似乎是生怕姜荼反悔。 “小娘子，这当契是由你还是由这位兄弟来签字画押？” 掌柜的拿着当契，殷勤地问。 宋大江连忙摆手，“我不行，我……我不识字！” 其实他识字，但这瓷器是弟妹拿出来的，要由弟妹做主。 “掌柜的，我能不能多嘴问一句，这瓷器为何值百两银吗？”姜荼却是记得自己来此地的主要目的，冷静地询问。 掌柜的面露犹豫，似乎是有什么顾忌。 姜荼便正色道：“掌柜的你尽管说，不论你说了什么，这东西我今天都会留在你当铺，就算它价值千金又如何呢？以我们的身份地位，人脉关系，是找不到它的买家，也发挥不出它这潜力价值的。” 听到姜荼这么说，掌柜的不由得点点头，赞赏地看着她：“你这小娘子也算是清醒。好，那我就不妨告诉你原因。” “姑娘知晓，瓷器的价值具体为何？别看瓷器是我们生活中最常见的物品，就认为它不值钱。” “但实际上，在中层富人眼里，瓷器最大的作用是装饰，是充实门面。” “顶级富人会用金银器具以展示底蕴，但就算是皇宫，摆得最多的也是瓷器，且宫里的瓷器必得是顶尖。” “而评判瓷器的标准，有两点。一是瓷器本身的曲线是否自然圆滑，二是瓷器上面的花纹是否精美光泽是否润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藏标准：就是瓷器的特殊性。” “假如这个瓷器，是世上仅有的，独一无二的，那么它甚至会成为稀世珍宝，被某些富人当做珍藏品收藏起来，这种瓷器，可谓是价值千金！” 三人的目光随着掌柜的话，在瓷瓶上面流连。 赵氏和宋大江的想法出奇一致：有钱人的世界真难懂啊，为了个瓷瓶居然舍得花千金？ 姜荼则是若有所思，照这么说的话，她大概明白了这个瓷瓶的价值所在了…… 如果没料错，大概是值在其“特殊性”上？ 下一刻，掌柜的话也证实了姜荼的猜测。 “小娘子拿来的瓷瓶，技术工艺上都是一绝不说，且这造型和上面的图案是老夫生平未见，老夫估计，如此独特的瓷瓶若被行家遇上，恐怕就算不值千金，也能值个几百金！” 第52章 最高二百两，多了得请示东家 赵氏和宋大江一听这话，都傻眼了。 回过神来，赵氏急道：“掌柜的，那你不是太不厚道了吗？能卖个几百金的东西，你只给我们一百两！” 说他不厚道都是抬举他了，这当铺掌柜就是个黑心商人啊！ 掌柜的见她似乎想反悔，也开始着急，扭头对姜荼道：“小娘子，你说不论如何都会当，老夫才肯与你交心的，老夫是看你老实，你可不能耍人啊！” 这时，掌柜也不禁后悔自己为何要实话实说？ 可他实在是激动难抑啊，没想到今日会迎来这么好的买卖，若是能成，那东家可就赚大发了，而他也能得到一大笔嘉奖！ 姜荼的神色倒是还算淡定，“掌柜的别急，我自然是要当的，不过，烦请你换张活当的当契来。” 她知道商人重利，却没想到这当铺的掌柜能够黑到如此程度…… 价值几百金的瓷瓶，他居然开口活当五十两，死当一百两？ 县城的每个商人，都这么黑心的么？ 既然对方不仁别怪她不义，何况她一开始也没说过要死当的。 活当，那不就等于没当吗？ 掌柜的立马明白了姜荼的打算，他顿时后悔又焦急。 不管如何，这买卖必定要成！ “小娘子，这样好不好，我把价格提到二百两，这已经是我能做主的最高价格了！你方才不是也说，你们没有人脉渠道没有身份地位吗？如此好的东西，便是给你们也没用啊！” “且这瓷器还是易碎品，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碎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姜荼摇摇头，“算了，我还是活当，你快点办完程序，我还赶着时间走呢。” 二百两，不够诚心。 虽然姜荼心里清楚，一旦以后她兑换更多的瓷器，这瓷瓶肯定就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价值也没有几百金之高。 但是，就在刚刚，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因而她故意和这掌柜的打起了太极。 而见到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掌柜懊悔得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赵氏突然帮腔道：“掌柜的，二百两确实太少了，你们要赚几百金，只给我们二百两银子，这换成你你乐意啊？既然更高的价格你给不了，那你就请能做主的人来嘛。” 掌柜的闻言，也是恍然大悟。 “好！姑娘你且等等，我这就让人去喊东家。” 这么大的一笔买卖，他可不敢放走，只能去请示东家了。 况且，就算他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也不敢保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万一他花个二百两买个普通瓷瓶，那他不就完蛋了。 生怕三人不肯在当铺久候，掌柜的将人请到了当铺的里间，让三人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 然后连忙找人回府通知东家过来。 忙完这些，掌柜的才来招待三人。 姜荼见他满头大汗，笑着道：“掌柜也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并不是贪心的人，只家中贫寒，上有二老下有众多稚子，所以能够多争取一点是一点。” “且我们头次进城，便遇到黑心商贩，一碗八文钱的素面，碗底大半是白菜，连肚子都吃不饱，到了您这儿，本是看长者慈善十分信任，诚心想做买卖，但是……” “抱歉，落差实在太大，我们也不愿意当冤大头了。” 掌柜的原本觉得姜荼出尔反尔。 如今听她掏心窝子的说话，心情倒也渐渐平静。 仔细想想，这也无可厚非。 所以掌柜的神色也好了许多，语气缓和地道：“原来是这样，小娘子所说的黑心商贩，怕是东街那家胡二面摊子？” 见姜荼点头，掌柜的关切询问：“那三位可有与那胡二闹起来？” “不敢，我们初来乍到，吃点小亏也就罢了，若是为逞一时意气与人争执，得罪了招惹不起的人，并非明智之举。”姜荼苦笑道。 掌柜的听得连连顿首，“小娘子能有这想法很好，你们有所不知，那胡二有个双八年华的小妹，几个月前被县令看中，成了县令大人的第七房小妾，近来正是得宠的时候。” “有县令大人这门亲，他在县城只要不去得罪一些大的豪绅富商，基本是只有他找别人的份儿，之前不是没人在他的面摊子闹过事，最后那人被判故意寻衅滋事，打了十大板，赔了胡二二两银子，这事儿才算了。” 听到这里，宋大江不禁后背发寒！ 若不是媳妇儿拉住他，一旦他与胡二闹起来，自己要挨板子不说，还会连累媳妇儿和弟妹。 弟妹有着身孕，又是个弱女子，十个板子下来，焉有命在？ 自己差点就犯下大错了！ 此刻，宋大江无比感激自己的媳妇儿！ 姜荼与赵氏同样是一阵后怕。 赵氏喃喃道：“幸好出门前娘特意嘱咐过我，否则……” 以她的性子，如果不是牢记老太太的叮嘱，恐怕她不但不会制止夫君，反而还会一起闹！ 姜荼的眉心攒得更紧了，她眼中忧虑之色加重。 一个小小的胡二，就能凭借妹妹给县令当小妾，而如此的张狂，践踏公正法义。 那么，身为县城富商的黄员外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黄员外给的银子，怕是比小妾更能诱惑县令大人？ 思及此，姜荼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子，双唇紧抿面色泛白。 掌柜的注意到她的表情，以为她是被自己说的事吓到，好心地安抚。 “你们倒也不必惊慌，既然你们没有闹，那胡二也不会讹到你们头上。” 忽然，姜荼抬头，“掌柜的，敢问你家东家，在这县城地位如何？” 掌柜的愣了一愣，似乎是不懂话题怎么跳到他东家身上了。 但他还是客气地介绍起自家东家。 “三位也看到了，我们这是‘方记当铺’，由此可知我们东家姓方。当然，三位是从乡下来的，想必对临安县的情况不了解……” 赵氏越听越惊喜，这是要跟他们介绍县城的富户信息？ 先前他们偷偷给酒楼伙计塞卤肉和铜板，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于是赵氏连忙点起了脑袋，“没错没错，掌柜的能不能给咱们详细说说？” 掌柜的看她热情过头，顿时警惕，话锋一转：“你们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难道想自己去找城中富商卖瓷瓶？” —————— 致读者：328号的更新在0点哦！因为28号是首秀日，0点将会更新2章哦~如果明天评论区热闹，五星好评多的话，那么首秀七天每天都加更一章呢。 第53章 赵氏：五百两，拿着亏心啊！ 赵氏又不傻，赶紧摇头，“绝对不是！那些富商的眼光哪儿比得上您这个当铺掌柜？我去找他们干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掌柜的表示有被取悦到。 不过吃过一次亏的掌柜，到底是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找了个借口：“三位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得去外面看着铺子，等东家到了再进来。” 掌柜的一走，赵氏就惭愧地向姜荼道歉。 “对不住啊小兔儿，都怪我太毛躁了，不然咱们就能从掌柜这里打探到想要的情报了。” 姜荼笑笑，“没事，等那位东家来了，我再好好问问。” 宋大江低声提醒媳妇儿：“等会儿你可别再打岔了，忘了娘说的，让我们别多嘴了？” 赵氏讪讪地点头，“我就是太高兴了，哎……” 姜荼虽说也有点遗憾，但情绪波动不大，她本来就想通过和当铺东家接触，来达到自己搜集情报的目的。 甚至，若是这方家在县城的实力不弱于黄家，又对她所提之事有兴趣的话，那么她就可以直接找方家合作了…… 一切，还得等当铺东家来了方能知晓。 又等了大约两刻钟。 “吱呀——” 坐在当铺内间的三人陡然听见开门声。 ——从当铺的里间出去，就是一个院子，还有一扇后门。 这声音是从后门传来的。 不多时，一个束着玉冠的锦袍公子，摇着一把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陈伯，好瓷器在哪儿啊？拿出来给本公子瞧瞧。” 方仕钰喊完后，就看见了坐在里头喝茶的三人。 他扇子一收，笑眯眯地问：“是你们要当瓷器？不知可否将瓷器拿给我看看？” 姜荼带头起身，给对方行了一个欠身礼。 大户人家讲究规矩，当初爹娘想让她嫁个好人家，特意花钱请人教了她规矩。 可惜后来爹才知道，那女先生是在县城富户当下人的，教的都是些下人的规矩……于是此事就作罢了。 姜荼只学了个皮毛，唯一谨记的只有欠身礼，因为这是最简单的…… 行过礼，姜荼说：“是我们，这位小公子是当铺东家吗？” “怎么，本公子不像吗？”方仕钰饶有兴致地问，这村妇瞧着倒是有几分学识的，说话和仪态都不如他以为的那般粗俗无礼。 姜荼语气认真：“小公子瞧着年纪不大，却已能独自经营当铺，实属能力出众，家中长辈对小公子的厚望更是可见一斑。” 方仕钰越发惊讶了，“你念过书？说话倒是有条有理。” 更重要的是，这年轻妇人说的话让人很舒服。 方仕钰对她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见她点头承认，便爽朗地说：“既然你也是个读过书的文化人，那本公子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先把东西呈上来瞧瞧。” 就在这时，掌柜也进到了内间。 “东家，鉴宝琉璃镜在此。” 姜荼看着他把那个圆形物件儿递给方家的小公子，好奇地问：“掌柜的，这鉴宝琉璃镜是何作用？为何你们都要拿着它去看瓷器呢？” 掌柜的还没回答，对姜荼颇有好感的方仕钰就随口答了她。 “鉴宝琉璃镜是能够放大画面的奇物，有的当品用肉眼瞧是没有瑕疵，可放大一看，就能瞧见那上边儿的瑕疵了。只有连鉴宝琉璃镜都鉴不出瑕疵的当品，才值得本公子亲自跑一趟。” 姜荼这才明白了，“多谢小公子解惑。” 之后，里间的众人就不再交谈，等待方仕钰鉴赏完瓷瓶。 随着时间推移，方仕钰面上的神色渐渐起了变化。 最初是认真中带着丝好奇。 接着显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慢慢的就成了兴奋、雀跃。 终于，方仕钰勾着唇角，满面红光地放下了鉴宝琉璃镜。 他也不婆妈，开口就说：“五百两，死当！” 嘶—— 赵氏瞬间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成了扁长的“o”型！ 宋大江脑袋则是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 嗡嗡嗡嗡嗡嗡…… 空白了！ 姜荼的心情也是激动万分，手指瞬间攥紧了腿上的衣摆。 可她咬着唇，没有急着答应。 在她心里，正进行着天人交战。 掌柜见她没点头，还一副犹豫的样子，登时大急。 “小娘子你还想什么啊？五百两绝对是最高价了！你就算自己拿去卖，也是万万卖不到这个价格的啊！” 这小娘子还说自己不贪心，都开到五百两的天价了，她居然还不答应？ 赵氏的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不由得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搭着自家男人的臂膀，不停地急喘气，试图平复呼吸和心跳，根本没空也没胆子插话。 方仕钰却是颇为平静。 他虽然喜爱瓷器，但是素来不会强买强卖。 “这位夫人，五百两，是我根据自己多年的瓷器收藏经验，所开出的绝对合理价格。不可否认，这个瓷器具备很高的价值，但那得看它是在什么人手里。” “而且，我们也无法确定，它是天下仅此一件的珍宝，所以五百两，极限了。” 一旁的掌柜疯狂点头赞同！ 而姜荼，似乎也在心中有所决断。 因为太激动了，为了控制情绪，她只能竭力放轻声音。 “小公子，五百两，会不会太多？” 话音还没落下，掌柜的就气呼呼地：“这还嫌少！？你这小娘子……哎哎？” 这小娘子说的，是太多？ 方仕钰也颇为诧异地看着姜荼。 “夫人是认真的？” 这天底下还有人嫌钱多的？ 赵氏和宋大江也是不住地附和，对对对，一个瓷瓶卖五百两，也太离谱了！ 这个钱拿得不安心啊！ 可是，姜荼并非是如此想的。 她一脸诚恳地道：“其实，有件事我骗了你们，这样的瓷器……我家还有的，所以，你别按照珍宝的标准开价，你就照它本身的价值，说说能当多少钱？” 此话一出，无论是方仕钰还是掌柜，都愣住了。 ——是真的愣住了。 两人甚至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愣了半天，方仕钰开口：“不是……能不能说说，这么好的瓷瓶你哪来的？还不止一个？” 第54章 这妇人真是天真到犯蠢 姜荼满脸真诚：“我真的是挖的，但是挖出来的不止一个，我们也不可能带着那么多瓷瓶大老远跑来县城？就先带一个来问问行情，若是不值钱，我们就留着自个儿家里用了。” 听到这话，赵氏和宋大江对视一眼。 是，是这样子的吗？ 姜荼：当然是诓外人的，怎么连你俩都跟着上当？ 得知真相的方仕钰陷入了沉默之中。 掌柜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本来只是害怕会出现意外，才不敢高价收的，但想不到他的几百金如此轻易成了幻影。 “你为何要告诉我？”方仕钰突然问，“只要你不说，今日拿了五百两，对你有利无害。” 若她只是“心善”，那可真是愚蠢又天真了。 姜荼缓缓道来。 “小公子，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家境或许是好，可那也是你家长辈辛苦挣来的，更是你自己努力经营店铺所获，若我今日让你们误以为它价值千金，而拿了这五百两，那小公子今后恐怕再也不会给我们这种朴实的乡下人半分信任。” “我家虽穷，爹娘却是勤恳踏实之人，兄嫂们也都淳朴可靠，没有人想过不劳而获，所以我做不出这种行径。” “让掌柜的请小公子过来，也并非是真的瞧不上二百两的价格，而是有事相求……小公子，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进城，第一次见到城里人，虽然吃过无良商贩的亏，但我依旧相信，城里也有真诚善良的人。” “我感觉，掌柜的和小公子都是这种人，所以我愿意付出真心，将底都交托给二位。” 姜荼说完，方仕钰和陈掌柜都是一脸复杂。 这哪里来的傻妇人？ 难道乡下人都这么傻，这么好骗吗？ 他们看着像好人？ 照镜子的时候，他们自己怎么不觉得？ 方仕钰其实无所谓客人怎么看他，自小家中长辈传授的都是“无商不奸”，他在开口给价五百两时，难道真的不黑心？ 不见得。 说实话，在这妇人自曝前，他是有把握将这瓷瓶以至少500金的价格卖出去的！ 十两银子等于一金，五百金就是五千两，而他只给了这妇人五百两！ 就算除去运输成本和他花费的人力物力，他也能净赚三四千两！ 结果村妇太诚实，这番天真的话语，唤醒了他为数不多的良知…… 方仕钰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不多嘴就好了，本公子就能昧着良心狠狠宰你一刀了。” 宋大江空白的脑子，只捕捉到“宰你一刀”，当即一个激灵，霍然站起大喊道：“你们有事冲我来！” 赵氏连忙拉了拉他，“别丢人了，坐下！” 宋大江又懵懵地被拽下了。 姜荼面上始终维持着真善美的笑容：“可是小公子不是没有吗？” 方仕钰头疼地扶额，“你家，还有多少这样的瓷瓶？是每个都一模一样吗？” “差不多，目前家里留了十个，我们的竹筐里还有一个。”姜荼道，“不过那个我不能卖，我是要拿去送人的。” 掌柜的顿时哀怨地看着她，都打算送人的东西，他都提价到二百两，居然也不肯死当！ 方仕钰闻歌知雅意，从她前言后语联想到了什么，吩咐道：“陈伯，你去外面忙。” “好的东家。”掌柜的十分识趣地退出去了。 方仕钰便朝姜荼颔首：“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若我没料错，你是想找我谈什么事？” 姜荼含着笑，“方公子，敢问你家与黄员外家，关系如何？” “黄炳天？你问他做什么？”方仕钰的表情倏然冷淡了几分，嫌弃地道，“莫非你这瓷瓶，是打算送到黄府的？” 姜荼将他的神色暗暗看在眼中。 但她不急着表露真实想法，而是漫不经心地道：“我是听说黄员外家开粮铺的，想着若能在黄员外那里留下个好印象，往后家里的粮食也不愁卖不来好价钱了。” “呵呵呵，夫人果真是够天真的。”方仕钰现在都无言了，居然有人觉得黄炳天是个好东西？ “夫人，若你心中有良心的好商人就是黄员外这样，那夫人还是将本公子视为没良心的黑心商人。” 方仕钰此话，将他对黄炳天的厌恶心态表达得很清楚。 三人见状，心中俱是一喜。 姜荼故作好奇地问：“真的吗？我只知黄家有好多粮铺，并不了解黄员外，方公子能为我讲讲黄员外的事吗？” 方仕钰想也不想地道：“提他，脏了本公子的嘴。” 姜荼便抿唇皱眉，似乎是很为难的样子。 “我定是相信小公子的，既然小公子说了黄员外不好，那他一定不好。可家里的爹娘让我们一定要办好这件事……唉！若不去，我也不知该怎么向爹娘交代？” 方仕钰的目光便落到赵氏和宋大江身上。 机灵的赵氏赶忙跟着附和：“是啊，爹娘知道我们没办好差事，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恐怕免不了发火。” 宋大江：“……我爹不会的，但是娘可能不只骂人，估计还要打人。” 爹，娘，对不住了！ 反正儿子说的也不算假话嘛。 方仕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展成他坐在这里，听这三人讲他们的家事？ 但是，念及对方诚实到犯蠢的行为，方仕钰终究没做出拂袖而走的事。 他不悦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告诉你们爹娘，那黄炳天是个吃绝户的卑鄙小人，如今他亡妻留下的女儿失踪，今后再无人能和他抢夺这些财产，他只会变得更加没有下限，与他打交道无异于羊入虎口。” 姜荼听罢，心中暗暗思忖，看来黄员外将卖女换女的事情瞒得密不透风，连这方家小公子也不知情。 这下她知晓该如何做了。 姜荼露出惊讶后怕的神情。 “原来那黄员外是入赘的，那么，如今的那些粮铺都是他亡妻的咯？至于那位失踪的黄小姐，我也是有所耳闻，且这半个月来，黄府的人来了我们村好几次，说黄小姐是在我们村失踪的，你说好不好笑？” 方仕钰猛地站起！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姜荼：“你们村在何处？你……可有见过黄静秋？” 第55章 误打误撞碰上了对的人 姜荼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不答反问：“黄员外为了找女儿，出了悬赏银，若我们村里有人见过黄小姐，为何没有早早送黄小姐回家换取赏银呢？” 方仕钰面上有几分失落，他重新坐了下去。 “小公子，其实我很好奇，方家与黄府相比，谁更强盛一些呢？”姜荼面上带笑，仿佛真的只是好奇一问。 方仕钰摇了摇扇子，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自傲，“若是从前的江府，那本公子也不敢说哪家更强，可如今江府改姓黄，却是再没有资格与我方家相提并论。” “别看我这当铺门面小，但这只是我在临安县小打小闹整的铺面，在大兆府、大兴府、大襄府，还有更大的铺面，名为‘奇珍阁’，专供具有收藏价值的贵重物件，你这瓷瓶，我本就打算拿去奇珍阁拍卖的。” “虽然瓷瓶不是唯一了，但妨碍也不大，全云苍国就十二个的瓷瓶，相信也能拍卖到二三百金一个的价格。” 这么算来，十二个就能卖三四千金，折算下来是三四万两！ 赵氏心说，好家伙，这有钱人赚钱咋跟玩儿似的？ 那他能出多少钱买自家的瓶子？ 显然，方仕钰也知道他们关心这个问题。 他便认真地和姜荼道：“你带来的这两个瓷瓶，我都要了，与其你要去找黄炳天帮忙，真不如找我！虽然我家不是经营粮铺的，但是黄炳天能做的事，我都能做，而且能比他做的更好。” 姜荼听到这话，心情不免有几分澎湃：莫非，她真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可事关重大，姜荼心有顾虑，不敢贸然吐露实情。 她轻声问：“小公子，你家长辈能任由你做主么？若是，我真正需要你做的，是……与黄家对抗呢？” 方仕钰顿时一怔。 怎么……又变成要与黄家对抗？ 方仕钰再看姜荼时，目光开始怀疑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本公子怎么觉得，不是本公子在忽悠你，是你从头到尾就在忽悠本公子呢？” 这人的口风一改再改，由不得他不这么想。 赵氏顿时急道：“小公子，我们绝对没有恶意的！” 姜荼迎着对方的视线，坚定地道：“小公子，既然你认为这瓷器具有如此高的价值，那么只要你肯与我合作，必然不会后悔，但合作的前提，是你们方家须得保护我们宋家庄一段时间。” “到底怎么回事？”方仕钰的面色沉了下来。 他也是有脾气的。 如今二人的话，让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因此，方仕钰心生恼怒，但要是为此而赶人，那倒也不至于。 他是个商人，商人怎会和钱过不去，要赶人也得把瓷器弄到手再说。 不过他发誓，如果这两个妇人敢耍自己，他一定会让她们悔不当初！ 气氛忽然就冷了。 赵氏忐忑地动了动身子，宋大江的手则是无措地在大腿上摩挲。 姜荼的面色还算镇定。 “方公子可知，黄员外家的静秋小姐，为何会突然失踪？” 方仕钰听到这个问题，又是愣了愣。 蓦地，他的眼神深邃起来，身子也微微前倾，声音发沉：“夫人……你其实，认识黄静秋的？” 姜荼这一次没有否认。 “半个月前——准确说来，是十六天前的清晨，天还没亮……”她看似平静地说起了救黄静秋的那天。 随着姜荼的讲述，方仕钰手中的扇子早已变形。 从救黄静秋，到得知黄静秋的遭遇，再到家里想方设法送黄静秋去府城求救…… “咔嚓——” 方仕钰那把扇子被生生折断。 “……如今，黄府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也许要不了三两日，黄府就会查到，宋家庄的全部村民都在帮着我家，欺骗他们。” 姜荼的眼中闪着泪光，她问方仕钰：“小公子，你说，我们做错了吗？”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错，如果不帮黄静秋，且不论良心是否过得去，就说前世，黄静秋死在了宋家庄，黄员外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为了他自己彻底洗脱嫌疑，不也想对宋家庄赶尽杀绝吗？ 然而姜荼也不得不承认，她也害怕会因自己做出的改变，而导致更加无法预料的灾难。 比如，黄员外意识到自己计划失败，会不会破罐子破摔，直接派人杀了他们？ 从平宁村到府城，至少要走上十日，更别说中途还可能出现意外。 所以，姜荼等不到黄静秋带回援兵了，她此刻将希望，寄托在了方仕钰身上。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她如今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假如如此拐弯抹角的试探，也会看走眼的话，那就是她命中该有此一劫。 思及此，姜荼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暗中攥紧了衫裙。 直到，方仕钰起身。 他对姜荼弯下腰，抱拳郑重地行了一礼。 “夫人，多谢你救了黄家大小姐一命。” 看到这一幕，赵氏偷偷和丈夫嘀咕：“这小公子不会对黄家大小姐……” 方仕钰听见之后，知道他们误会了。 他这才解释起来。 “三位有所不知，黄静秋所说的府尹之子，正是我的好友甄彦熙。” “当日我这当铺刚开张，甄四为了给我祝贺，特地从府城赶来，想不到在寺庙游玩时，偶遇了黄静秋。” “甄四在我这儿待了半年，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每日约着游玩，直到快过年，府城接连来信催他，甄四才返回府城。” “他走时就告诉我，回去后会尽快请母亲派人来提亲，让我暗中关照一下黄静秋。” “年初甄四来信说，他以参加今年的春闱为筹码，说服了父母答应这门亲事，只要他中试，立马就能将娇妻迎进门，而后不久甄府便来了人，向黄府提亲。” “以甄四的实力，中个贡士是没问题的，我都等着吃喜酒了，结果半月前黄静秋失踪！” “我在给府城去了信后，便开始暗中派人寻找，虽说也注意到黄府的人在临河乡逗留的时间长，但我并不相信黄静秋那位后娘是诚心寻她，以为她故意派人去那种地方浪费时间。” “是以，我根本没多留意你们宋家庄，反而是派人往府城方向去寻了。” 第56章 十二个瓷器，六千两银票 姜荼方才只说了黄静秋被父亲和后娘迫害，并未说黄静秋与那位府尹公子是如何结识的。 因此，暗暗将他说的细节，与黄静秋告诉自己的对上后，姜荼对他的话就信了六七分。 但还有令她不解的地方—— 姜荼犀利而不失礼貌地问：“小公子，照你这么说，那为何静秋没有与我提起过你呢？” 若是县城有个方仕钰可信，可帮她联系上府尹公子，那她也不必大老远去府城求救了啊！ 方仕钰露出一个尴尬的神情。 “这……” 见他吞吞吐吐，姜荼的心底微微警惕起来。 方仕钰被她的眼神看得更加窘迫，本来这么丢脸的事他是不想说的，但是他也不喜欢被人当成骗子！ “我和甄四自幼相识，彼此的爱好很相似，以前还发生过两人同时看上一个姑娘的事情，幸好那姑娘早就许了人家，才没有损伤我们之间的交情……” “甄四对黄静秋是认真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防着我！我也是直到他走的前两日，才从他口中得知他已暗中和黄静秋来往半年！” “为了避免旧事重演，甄四给黄静秋送信，也从来不经过我的手，以免我看上了他的心上人，或者是勾走了他的心上人！” 方仕钰是越说越气，朋友妻不可欺，他像那种夺人所好的卑鄙小人吗？ 姜荼、赵氏：“……” 两个妇人面面相觑，听起来，那位甄四公子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因为就连她们，也一度怀疑过方家小公子，在暗中倾慕黄静秋…… 方仕钰却在回忆往事的过程中，自觉人格受到了侮辱，不爽地问他们：“你们评评理，是不是甄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大江耿直地表示：“我不擅长这些事。” 赵氏咳了咳，顾左右而言他，“我忽然想去茅厕了，敢问小公子你这当铺有茅厕吗？” 方仕钰皱着眉头给她指了个方向。 随即视线回到姜荼身上，固执地道：“这位夫人，你说呢？” 姜荼微笑：“我姓姜，夫君姓宋，小公子可唤我姜娘子，也可唤我宋夫人。” “至于小公子所说之事，我想也可能是小公子多虑了，或许甄公子是怕说出来，有损静秋小姐的清誉，毕竟你们高门大户与我们这些乡野小民不同，重规矩讲礼仪，他们二人的事应该不适合为人所知。” 这话说得方仕钰心满意足。 他眉目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姜娘子，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自然会保你们宋家庄平安。” 得到方仕钰的承诺，姜荼才是真正的开心了！ 心中大石头落地，姜荼的笑容越发真挚，“小公子，黄府只怕很快就会来我们家，你打算如何做呢？” 方仕钰冷笑一声。 “黄炳天以为只要收买了孔县令，这县城就是他的天下了，所以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若你实在害怕，我让陈伯安排一些人跟你们回去。” 有些事，他心里有所猜测，但是不能和姜娘子说太多。 表面上看，这是黄炳天和章氏利欲熏心之下，做出的丧心病狂之举。 但见惯了高门显贵里的阴私，他怀疑这背后另有人搞鬼。 如果他的想法正确，那么黄静秋这一去府城，恐怕反而会有危险。 因此他必须尽快找到黄静秋。 但后续的事情，就与这善良淳朴的姜娘子无关了。 看她大着肚子还在为一个不相干的陌生姑娘奔波，实在是…… 方仕钰眸色动了动，忽然高声喊：“陈伯。” 掌柜的一直关注着里间的动静呢，因为他确实很看好那瓷器，就希望自家东家能和小娘子谈拢。 一听到东家喊，掌柜的赶忙进来了。 “哎，东家。” 方仕钰颔首：“去取六千两银票来。” 掌柜的懂了，这是谈妥了，东家要把这批瓷器都拿下。 “哎，好！” 趁着陈伯去取银票的功夫，方仕钰对姜荼解释道： “姜娘子，你也不要觉得你十二个瓷器，我这六千两是给少了，要想将这批瓷器卖出高价，需要奇珍阁花费很多人力财力去制造噱头。” “如果只拍卖一个完美的瓷器，奇珍阁大概只要花费一千两的成本，就能拍卖出五百金以上的价格。” “可如果换成了拍卖十二个这样的瓷器，那么奇珍阁要花费的成本怕是要提升到三千两乃至更多，且每个瓷器的起拍价只能定一百金，最后大概是以每个二三百金的价格拍卖出去。” “而拍卖所获的盈利，还要拿出六成汇入家中公账，我个人只能占四成，还得除去运输成本，和给陈伯的奖励，算下来我赚的和你也差不了太多。” 姜荼见他说得恳切，心里都有些同情他了。 其实她对这个价格真的非常满意！ 十二个瓷瓶，算下来也就二十四个功德点，却能换来六千两，这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方仕钰高兴，她更高兴——这样的瓷器她以后还能源源不断地拿出来啊！ 方仕钰赚钱，她更赚钱——这根本就是个无本买卖啊！ 当然，姜荼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会再兑换瓷器了。 否则到时候不好和方仕钰交代。 做人要厚道，不能坑害了方家是？ ——说好的全国就十二个，结果在一个穷乡僻壤都出现了，这不是砸奇珍阁的招牌吗？ 况且物以稀为贵，再好的东西如果多了，也会变得不值钱。 因而姜荼由衷地道：“小公子，我心中绝没有嫌钱少的想法，这六千两你也别急着给我，先给我一千两，剩下的五千两等你们检查过家里的十个瓷器，没问题了再给我也不迟。” 掌柜的刚取了钱匣子过来，见姜娘子这般上道，不禁赞道：“小娘子有此心性，实属难得。” 方仕钰一想，也好，毕竟这也算是一笔大买卖了。 “那本公子先安排一点事，今晚就随你们一道走。” 既然姜娘子善解人意，那他就亲自走一趟宋家庄，既为护送，也为验货。 第57章 买买买！ 双方约好一个时辰后，回到当铺汇合，便分开各自收拾了。 等到身边只剩自家人，赵氏立马拉住姜荼的手，颤声问道：“小兔儿，我，我刚从茅厕出来时，听见你们在说什么……六千两？” 最后那三个字，赵氏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宋大江之前被媳妇儿拉着去了茅厕，此时乍然听见这个数字，他猛不丁吓了一大跳。 “咋可能！能给咱……五百两，都是顶天了……” 他的声音，随着弟妹的笑容而渐渐弱下去。 眼睛越瞪越大。 不，不会？ 姜荼的心情也是愉快到了极点，只碍于在外面，她才一直努力地克制着。 “二哥二嫂，我们走！难得进趟城，我们多买些东西回家！” 本以为只能用娘给的十两银子，买两本书，外加一些纸笔。 可现在，她有钱了！ 她是个小富翁！ 所以，她要大肆采购一番！ 功德殿里没有衣物布料，第一站便是去布庄，挑了好多花色好看的料子，拿回去做衣裳，做被面都是极好的。 姜荼一口气买了二十匹布！ 这可把宋大江和赵氏吓坏了。 “弟妹，用不了那么多？” “是啊小兔儿，这都够咱家穿个好几年了……” 姜荼却是惦记着即将到来的灾年，等世道一乱，再想买布哪还有那么方便？ 到时候路上流匪、灾民众多，能不外出就不要外出。 就算哪天真要逃荒，有功德殿在，她也能把家当全带上。 结账时，一共要十八两银子，看得宋老二和赵氏很肉痛。 姜荼取出之前在当铺，特意让陈掌柜给的银锭子，数了两个付账。 掌柜笑眯眯地找了二两碎银，又递上一个布包，“承蒙惠顾，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客官不嫌弃就收下。” 姜荼看了一眼，布包里面是些边角料，颇为愉快地接受了。 有了这些碎料，正好可以给家里的孩儿们做双布鞋子，他们现在都是穿的草鞋，虽说脚皮都磨糙了，但脚底板全是被石子儿割出的小口子，一碰水就疼得很。 没有条件时，姜荼只能眼睁睁瞧着。 如今总算可以为孩儿们纳一双布鞋了…… 因为伙计给的这堆碎料，赵氏花钱的痛苦减少了一些，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宋大江在后面抱着捆起来的布，赵氏搀着姜荼，边走边夸布庄掌柜大方，这么好的边角料说送就送了。 随后又去了书肆。 姜荼挑了启蒙用的《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外加一本《云苍堪舆志》。 《云苍堪舆志》其实是买给姜荼自己看的，这样的书很少见。 据书肆掌柜所说，这《云苍堪舆志》是讲述云苍国许多地方风土人情的，是一位喜好游历的富家公子，在中年时期结合自己毕生所见所闻，精心创作编撰而成。 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很快就风靡全国各地。 姜荼之所以要买，是因为她担心还是逃不过逃荒的命运。 那么，到时候对云苍国各地风土人情有些了解，总好过再像前世那样两眼一抹黑，连逃去哪里都不知道，只知一味地跟着逃荒大军，漫无目的地往南走…… 挑好了书本，姜荼又买了九支毛笔，大部分都是细笔杆，给孩儿们学字用的，唯有两支笔杆较粗的，买给她自己。 宣纸太贵，最普通的宣纸，一刀就要二两银子。 一刀有一百张，相当于二十文钱一张！ 就连书肆里最便宜的麻纸，也要五百文钱一刀，即五文钱一张。 不过如果买一令，价格上可以优惠。 一令纸，那就是五刀纸，只要二千三百文钱，算下来不到五文钱一张。 姜荼索性就买了一令纸。 再来是砚台，姜荼挑了最便宜的一种，也要一百文钱…… 四本书，九支毛笔，一令纸，一方砚台，一共花了二十四两五百六十五文钱。 其中，那本《云苍堪舆志》就要十二两银子！ 其余三本都是二两银子一本。 七支细杆毛笔品质较低劣，十五文钱一支；姜荼那两支毛笔属于普通的毛笔，三十文钱一支。 再加上砚台…… 将近二十五两银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没了。 赵氏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 她觉得心都在滴血！ 可这银子是小兔儿挣的，且金贵读书人的事，自然也是金尊玉贵的，所以她只管心痛，却是没有多说一个字的。 姜荼付完账，也很肉痛。 “银子真是不经花啊！” 她不由得感叹！ 本以为自己今日挣了六千两银子，这辈子一家人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地主生活了。 直到进了书肆…… 姜荼才意识到自己天真了。 原来当初爹爹教她读书习字，是花了那么多银钱的，难怪娘亲总对自己说，不能浪费一纸一墨，否则就辜负了爹爹的心血。 进了两家店铺，就花出去四十多两。 赵氏这回怎么都不肯再进商铺了。 她一脸苦涩地看着姜荼，“小兔儿，咱们赶快去当铺和小公子会合，再逛下去，我怕咱们回家要被爹娘骂死。” 花的钱太多了，爹娘肯定会心疼，但爹娘不会怪小兔儿，八成要骂她这个当嫂嫂的，没劝住小兔儿。 做人好难啊！ 姜荼心里盘算了一下，家里缺的东西基本都买齐了，暂时也没想到还有什么需要买的。 于是点了点头，“好，走。” “弟妹，你看前面，那里是不是咱们镇上那个牙行的总行？” 忽然，一直默默扛东西的宋大江出声问道。 姜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栋楼顶上“春凤再”三个字，“是呢，原来牙行总行在这里啊，离书肆还挺近的。” “哎，小兔儿，方家那位小公子只说今晚走，可没说要咋走，会不会捎上咱啊……”赵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要不，咱们去牙行跟陈师傅提前说一声，反正钱都是交了的。” 姜荼觉得有道理，“好，那我们进牙行问问。” 三人带着一堆东西走向了牙行。 还没进门，姜荼就看到大堂有个人，焦急地对一个络腮胡大汉说着什么。 姜荼随意一瞥，正打算收回目光，却听见那络腮胡大汉的大嗓门—— “都说了俺们也不知道他们这回在哪儿，不过那仨租的是往返趟，老陈说其中一个还是怀着孕的娘儿们，那他们回去时，肯定会来俺们这儿找牛车的！” “等这边一有消息，俺就派人去酒楼报信成不？” 第58章 那味最关键的调料是什么？ 赵氏别的不行，听八卦的能力是一绝。 此刻，她已经耳尖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赵氏先是对着宋大江，姜荼，外加她自个儿数了数。 好，是三个没错。 视线又落到姜荼凸起的肚子……嗯，孕妇这点也对上了。 老陈……清晨赶牛车送他们来的那师傅，就叫陈师傅？ 还有，酒楼！ 哎呀，全中了啊！ 等赵氏得出这个结论时，姜荼已经走上前。 “请问，陈师傅在吗？” 她柔和的声音一响起，那酒楼伙计登时浑身一激灵，忙回过头来。 见到三人，伙计脸上的焦急之色，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就是他们！我要找的就是他们！” 伙计一边惊呼，一边蹬蹬蹬地朝姜荼三人跑来。 姜荼也对那名伙计露出个和婉的笑容。 “小哥，是你啊，不知道你家东家可尝过卤菜了？” 伙计忙不迭地点头，心急的他想伸手去拉人，但又顾忌男女有别，且对方是个孕妇，手伸到半道就定住了。 只得快速道明来意。 “这位夫人，你们可让我好找啊！东家吃过你家卤菜后，就说想找你们谈谈，三位能否随我回酒楼一趟？” 听到这话，赵氏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弟妹有本事，她这个当嫂子的也沾光，真有面儿啊！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找到方家小公子当靠山了，靠着挖出来的瓷器成了千两首富——宋家庄的首富——那么，小兔儿还要去酒楼吗？ 姜荼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只是略微迟疑，她就有了决断。 “好，烦请小哥稍等，我去与春凤再的店家交代点事情。” 伙计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没理由阻止，便央求道：“那夫人您可要快些，我出来已有很长时间了，怕回去晚了东家怪罪。” 姜荼点点头，回头招呼二哥二嫂，拿着租车的凭证找到了方才那络腮胡大汉。 简单交流了几句，络腮胡大汉答应让陈师傅半个时辰后，赶着牛车去方记当铺找他们。 随后，姜荼一行就跟着伙计转去了酒楼。 这一回，他们三个是走正门进的。 午食时间已过，可酒楼依然有不少客人，三人进来后也不敢胡乱打量，以免不当心触怒了哪位大爷。 一路跟着伙计到了柜台，听那伙计对着掌柜赔笑卖乖地说了些话，酒楼掌柜才给他指了个方向。 “你自己带人去找菜将军，东家将这事交给他负责了。” 那伙计道了谢，欢天喜地地回头叫上他们仨。 赵氏一脸惊讶地与弟妹嘀咕：“这酒楼还有将军呢？” 姜荼刚要回答，就听见前面领路的伙计笑道：“菜将军是我们楼里周大厨的雅称，他的厨艺一流，听说是从京城名家酒楼出来的呢！” “我们佳肴夜宴楼啊，靠的就是周大厨那过硬的实力，才引来那么多的客人。” 赵氏恍然大悟，冲着伙计爽朗地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许是忙过了，眼下后厨里的人颇为轻松，还有心情说说笑笑。 伙计让他们在后院等着，进去喊菜将军了。 “弟妹，你那方子是祖传的……”方才始终没吭声的宋大江，这会儿趁伙计不在，低声说：“既然我们来县城的目的达到了，就不要卖卤菜方子了？” 他怕卖了方子回去，要挨娘的草鞋拍子。 被娘抽几下，疼是不疼，可丢脸啊。 尤其是让二妮四妮瞧见了，他这当爹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会卖方子的。”姜荼只说了这一句，就见伙计领着一个富态的男人走来。 那男人外表年纪瞧着与宋大山相仿，滚圆的腰腹将肚子那块的衣裳绷得紧紧的，脸上因肉多而不显老态，整个给人一种圆润的感觉。 姜荼的视线落到他手上，那个布包…… 菜将军边吃着布包里的卤菜，边走到三人跟前。 本以为他要开口买方子，谁知他张嘴问的却是： “八角、白芷、月桂、小茴香、草果、花椒……还有什么？” 三个人都愣住了。 幸好姜荼反应够快，仔细回忆了那卤料包的介绍，及时领悟了他的问题。 “菜将军问的是卤料方子么？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祖传秘方，恕我不能透露呢。” 姜荼语气柔和，但是神色很坚定。 听到弟妹的话，赵氏顿时戒备地看着对方。 她扭头问伙计：“你们的菜将军啥意思？不谈合作不谈买卖，开口就套我们的卤菜方子？我们都是乡下来的，要知道你们这么霸道，我们可不敢登门。” 伙计也有些尴尬，可他哪敢质疑菜将军的做法啊！ 只好尬笑地看看赵氏，又看看菜将军。 对于赵氏的指责，菜将军倒是满不在乎。 “谁说我们不谈买卖？我要买的，就是你家这卤菜里，除了方才那几样配料外的调料。” 一听这话，姜荼立马客气回绝：“不好意思，是我们冒昧打搅了，今日就当我们没来过。”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拉起二嫂就走。 宋大江抱起地上的东西，快步地跟上去。 那位了不起的菜将军还在后面嚷嚷：“你家这卤菜，我一吃就能吃出里面的配料，唯独有一两味调料我拿不准，你若肯说出来，我让东家给你一个高价！” 赵氏扭头大声道：“亏你还是个做菜的将军呢！若秘密料方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去，那还能叫祖传秘方吗？” 菜将军不愿死心，一直从后院追到了一楼大堂，看得酒楼里的客人窃窃私语。 “你开个价行不？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方子里，剩下的调料是什么！我试过茱萸，可味道不对！” 姜荼听得心头一跳，不禁对这位菜将军刮目相看。 只吃了她家的卤菜，对方就几乎猜中了全部的配料…… 至于那味最关键的调料，她记得是叫“辣椒”，可此物她从未听旁人提过。 却不料，连这位从京城回来的大厨，也不知辣椒是何物？ 莫非功德殿所给出的物资，真如娘说的那样，是天上神仙吃的用的？ 靠着宋大江魁梧的身躯阻挡，姜荼和赵氏顺利出了酒楼。 那菜将军胖得跑几步就喘气，追了一段距离，实在累得不行，只能站在原地拄着膝盖，一边大喘气一边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掌柜的还宽慰他：“不就是个卤菜吗？那些个乡下泥腿子自家研究的方子，哪比得上菜将军您精心调配的味道？” 第59章 老宋家处境危险！ 菜将军没有废话，直接把手里的布包递给掌柜，“尝，尝尝。” 掌柜还没接过就闻到了一阵独特的香气，他狐疑地吃了一块…… 片刻后，掌柜的扭头问带人来的伙计：“还能去把人请回来吗？” 伙计苦着脸摇头，“买卖没谈妥，人家不肯合作。” 闻言，掌柜朝周大厨诚挚发问：“菜将军，这买卖是为何没谈妥？是对方嫌开价太低吗？” 伙计偷偷瞟了眼周大厨，小声告诉掌柜：“是菜将军开口就套人家的秘方……” 他将方才在后院的事情说了出来。 掌柜的沉默了半晌。 才缓缓道：“东家这次要不高兴了。” 说完，他转身回到柜台，继续算他的账。 横竖东家又没将这事儿交给他，办砸了那也是菜将军的责任。 离开了佳肴夜宴楼，姜荼的心情才恢复轻松。 那个菜将军味觉太敏锐了，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 若不是没见过辣椒，对方估计能直接破解了卤菜方子。 此时，日轮西斜，天要黑了。 三人不敢再耽搁，匆匆来到方记当铺与方仕钰会合。 陈师傅已驾着牛车先一步赶到当铺，只是，他似乎遭到了方小公子的嫌弃。 见他们回来，方小公子第一句话便是：“你喊个牛车来作甚，慢吞吞的晃到何时才能到宋家庄？” 赵氏十分耿直，以为方小公子是当真在问，爽快地答道：“我们今儿上晌走过，两个时辰就到了，这个时辰出发的话，约莫着戌时能到家。” 方仕钰两眼一瞪，“戌时？逗本公子玩儿呢？把你们的牛车给扔了！本公子哪有功夫陪你们坐牛车？” 说话间，一辆马车咔哒咔哒地来到了门口。 方仕钰也不啰嗦，直接对三人道：“上车。” 姜荼心喜，浅笑着致谢，“那我们就打扰小公子了。” 方仕钰“嗯”了一声，交代宋大江：“这些东西放后面去。” 马车后面有专门放行李的地方，在方家小厮的帮助下，宋大江把买来的东西固定好了。 牵着牛的陈师傅见状，愣愣地问：“宋家二郎，那咱还走吗？” “你自己回去，他们坐本公子的车。”方仕钰强势地抢话。 宋大江对陈师傅嘿嘿嘿地笑，“我们有马车了，那陈师傅你就自个儿看着办，回不回都由你。” 姜荼也道：“是啊陈师傅，您要是想今晚回临河乡，那就和我们一起走。” 陈师傅立刻摇头，“我是牛车，你们是马车，这咋能走一块儿去。算了，你们既然不用车，那我就在县城住一晚，明儿看有没有活儿是回临河乡的。” 他就一头牛拉车，能跟人家两头马拉的车比速度？ 乘坐着方仕钰的双马车（两匹马拉的马车），回家的时间大大缩短了。 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从临安县，回到了临河乡。 接下来，就需要宋大江指路了。 ——好在方仕钰才二十出头，比两个妇人都小了很多，否则他一个男子，也不敢单独和两位妇人待在马车内。 山路难行，马车走得艰难，速度慢了许多。 因为一旦走快了，不但大着肚子的姜荼会不舒服，而且还有翻车的危险。 于是这截山路，马车走得和牛车速度差不多。 “哎，那是咋回事？” 忽然，和小厮一起坐在外面的宋大江，惊呼了起来。 昏昏欲睡的姜荼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宋大江大喊：“河岸边，咋有那么多火把！” 她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忙凑到车窗边，头伸出去张望。 只见，在宋家庄那条河流的岸边，点着许多火把。 火光下，能瞧见影影绰绰，有村民，有穿着黄府家丁服的，也有些陌生的身影。 姜荼心中一跳，赶紧对方仕钰道：“小公子，劳烦你让小哥将车赶过去，我们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路上，他们与方家小公子聊了颇多，双方互相做了简单的介绍，她也知道了小公子的真名。 方仕钰对她印象很不错，愿称她一声姜大姐，所以她说话也随意大胆了一些。 “莫慌，先坐下来，当心你的肚子。”这种时候，方仕钰却是更关注她的身体，看她肚子那么大，可别在他车上磕着碰着，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要让自己过意不去？ 赵氏也赶忙扶着她坐好，“是啊小兔儿，反正都到了，咱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很快，马车就引起了河岸那些人的注意。 人群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其中，被架在最前端，遭到黄府家丁和镇上游檄质问的人，正是老宋家的宋老七和宋老太太。 表情沉重的里长被拦在一旁，一个四十多年纪的华服老爷坐在他身边。 华服老爷身后，站着威武高大的家丁。 游檄长背对着华服老爷，面朝宋老七和宋老太太，一脸凶相。 直到“咔哒咔哒”的马蹄声传来，游檄长不由得和大家一样，朝那马车看去。 而华服老爷也微微侧头，向着后边的家丁示意：“去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神经紧绷的宋老太太本来对这阵骚动不在意——她听见的是马蹄声，这是和她家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可突然，老太太听到了自家二妮喊：“爹！爹——” 老太太猛地回头，就看到她二儿子从马车跳下来，拔腿往这儿跑。 “爹，娘！这是咋了？” 马车一走近，宋大江就看到爹娘被几个大汉围着，急得他想立刻跳车，还是旁边的小厮拦了他一下，说是危险。 等马车一停，他再也沉不住气了，火急火燎地奔上去。 “你们想对我爹娘干啥？” 宋大江生气地怒吼，就想冲上去保护爹娘，却听到他爹严厉的声音：“老二！别乱来！这是乡里的游檄办事！” 宋老太太忽然推开两边的大汉，朝老二冲了出去，嘴里骂骂咧咧。 “好你个宋大江！竟敢背着你老娘带你媳妇儿去找那劳什子老郎中？你夫妻俩自己去就算了，居然把小兔儿也带去了！县城多远的路啊，你弟妹还大着肚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咋办？看我不打死你！” 宋大江被锤得嗷嗷叫，好在他记得这是事先定好的“信号”，相当于告诉他们，黄府已经断定了黄静秋是被自家救的。 老宋家处境危险！ 第60章 神仙儿媳是心中信念 老太太趁着锤儿子的时候，又心焦地压低声音问：“她俩呢？” 咋就只有老二一个人？ “在车上……”宋大江也小声回答。 话音才落下就听他娘命令：“嚎，使劲嚎！” 宋大江：“……嗷~！嗷~！娘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吵吵闹闹的，把游檄和黄府的节奏都打乱了。 黄炳天满脸不耐烦，正要让游檄长结束这场吵闹，忽然一个家丁快步走到他身旁，弯腰道：“老爷，方家那位公子来了。” 整个临安县就只有一位方家公子，那就是府城奇珍阁东家，方府的二房长子，方仕钰。 近些年，失去了江家人脉和老客户，他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如今他黄炳天在方府面前，恐怕连被人家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 可从前，江家在府城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啊…… 这就是黄炳天不甘心的原因。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江家的产业，不甘心看着到手的产业缩水。 因为想要证明自己比亡妻更强，证明自己的黄家，比逼他入赘的江家要强。 所以黄炳天可以付出一切来换取荣华富贵。 包括他的亲生女儿！ 只要按照祁府的要求献上静秋，他就能得到五万两白银！ 等之后和府尹结为了亲家，凭着这笔银两，他就有把握让亲家松口，给自己办一份盐引…… 他的目标，不仅限于小小的临安县，而是在更广阔的天地。 当他功成名就，谁还记得他黄炳天，曾是江家的上门女婿？ 但现在，静秋失踪了。 如果能找到静秋的尸体，那他对祁府也能有个交代。 问题是，目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且静秋已经知道所有内情，若她被人救了，那么不仅她要死，就连救她的人，甚至是知道她存在的人，都要死！ 只有死人，才能保住所有秘密！ 可偏偏就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方仕钰也跑来这么一个穷乡僻壤，此事不得不让黄炳天多想了…… 姜荼在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后，反而不是很着急了。 她在二嫂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而小公子竟也十分贴心，在车辕上弯腰伸出手虚扶着她，免得她脚滑摔跤。 姜荼暗暗记下这位方小公子的善意。 “娘！” “娘——” “娘~” “娘……” 随着老宋家两位儿媳妇的出现，一串喊娘声就响了起来，由宋大山和周氏看护着的一帮孩儿们，全都不安分地挣脱了禁锢，像是脱缰的小马，争先恐后地奔向了自己的娘亲。 连大妮和三妮都受到了感染，朝着婶婶们跑去。 周氏只得跟上，嘴里“慢点慢点”地提醒着。 知道姜荼半个月前救过人的村民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大江他们咋这个时候回来了？真是太不凑巧了啊！” “是啊是啊，瞧那黄老爷凶巴巴的样子，若是……大金媳妇儿可大着肚子呐，不会出啥事？” “嘘，别说了！” 虽然村民们有刻意控制音量，但还是有细心的人，担心会被黄府的人听到些只言片语，那不就暴露了大金媳妇儿吗？ 心怀善意的村民们，这个时候大多只顾着担心姜荼，反而忽略了送他们回来的那辆马车。 而不知道内情的村民，则是在那里议论宋老太太说的事。 “哎哟，我就说大江还是想要亲儿子的，之前问他介不介意媳妇儿生不了儿子，大江还说他就喜欢闺女哩！” “大江和小翠还年轻着哩！他俩也确实该去看看老郎中，指不定下一胎就生儿子了？也不知道七婶子生啥气？” “七婶子那是气大江两口子把大金媳妇儿也捎上咯！大金媳妇儿就是七婶子的眼珠子，肚里指不定又是两个宋家男丁，走这一趟远路万一有个好歹……那后果可严重哩！” “可我听大山媳妇儿说，是大金媳妇儿主动给他俩介绍的老郎中，说她小时候也是吃过那老郎中开的调理身子的药，这才能胎胎都生儿。” “大金媳妇儿那是不好意思伤了两位嫂嫂的自尊心，才胡乱诌的，要真有那么神的老郎中，别说咱这十里八乡，就是整个临安县，怕是都知道他的名声了，可咱们不是都没听说过那位老郎中嘛？” 这位老嫂子说得有道理啊！ 亏得她们的窃窃私语，盖过了另一伙村民的说话声，这才没有引起黄府的任何注意。 身为话题焦点的姜荼，此刻却是没事人似的，只笑着迎接自己的孩儿们。 三个大的知道不能冲撞娘亲，那几个小的，尤其是小六和小七，一味地往娘亲身上黏，想让一日未见的娘亲抱抱自个儿。 ——今早一睁眼发现娘不见了，小六小七先是找了好久的娘，一直找不着后，就哇哇哇地哭。 老太太和周氏各搂着一个，一边喂早饭一边哄，加上哥哥们说要带他俩去玩，才算把两个小奶娃哄好了。 到了晌午，小六小七困了，又习惯性找娘哄睡陪睡，老太太让他俩在自己床上睡，五娃不干了。 六弟七弟霸占完娘，又想来和他抢阿奶？ 不就是撒泼打滚嗷嗷哭吗，哪个奶娃不会？ 于是五娃加入了弟弟们的哭闹阵营，哭得小六小七都懵了，“嗝儿嗝儿”地看着五哥，看一会儿又垮下脸，皱皱眉眼，干巴巴的嚎两声，像是在和五哥比赛。 到后来兄弟仨都撒泼累了，不分敌我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仨娃也是刚醒，就赶上黄府带着镇上的游檄队，来“审问”村民了。 因为实在是问不出新鲜花样，黄炳天一怒之下，命游檄长把人聚集到河岸边，直接点明有人看见过自己女儿出现在这条河边，一口咬定就是宋老七家的人将他女儿劫走了的。 宋老七和宋老太太自然是竭力否认，叫他们拿出证据。 黄府就推出了一个所谓的“证人”，可惜这个证人难以让人信服，宋家庄的村民都坚定地站在宋老七一家这边。 于是游檄长便将两老提溜到前面，疾言厉色地恐吓两人，试图用气场、语言上的震慑，让老俩口交代“罪状”。 宋老头和宋老太太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若不是心里坚信自家有个神仙儿媳，坚信神仙儿媳出马一定会万事大吉，估计两人心理防线早就被突破，然后露馅了。 而眼下，姜荼的及时回归，让两老彻底安下心来。 “娘。” 老太太一走过来，姜荼立马握住她的手，“让您受惊了，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顿时，此前一直强装镇定，假装泼辣的老太太，眼泪刷刷刷地淌下来。 她忙用手背一抹，小声问：“今儿个你去城里可有吃苦？” 看得姜荼又是心疼又是感动，“没有的娘……” 老太太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第61章 方公子，我们愿与证人对质 而此刻，方仕钰已经摇着扇子走到了游檄长面前。 “诸位这是在办什么大案，可否给本公子说说，本公子对惩恶扬善，助人为乐还是很感兴趣的。” “您是？”游檄长见他衣着华丽，态度不由得恭谨了，小心翼翼地问。 小厮介绍道：“我家公子是临安县方记当铺的东家……” 游檄长：哦，只是一个开当铺的，那咋能和黄员外相比？ “……也是奇珍阁的少东家。奇珍阁听过？在大兆府，大兴府，大襄府都有分阁，此外，三大府城下面的十几座县城还有不少当铺，全是方家开的。”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小公子家里竟然那么有钱？ 游檄长稍微一盘算，就知道这位方公子的分量不啻于黄员外。 他的态度当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腰弯得更低了。 谄媚地道：“原来是方公子！方才您不是问我们在干啥？是这样的，临安县黄员外家的千金失踪了，黄员外说有人见到他女儿，是被这宋家庄的人掳走的，我这正协助黄员外调查呢。” “哦，是吗？”方仕钰的视线落到后方的黄炳天身上，“黄员外，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家小姐是叫黄静秋？” 黄炳天刚刚怀疑方仕钰与此事有关，如今听他询问，一时弄不清对方的用意。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 而且也不敢得罪方仕钰。 便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低落地答：“方公子也知道小女闺名？可惜如今小女下落不明，我这个当父亲的心中实在不是滋味，恐怕没有时间招呼方公子，还望方公子见谅。” 这是委婉地让他别多管闲事？ 方仕钰不以为然，“黄员外此言差矣，你家景秋小姐在年初，被大兆府甄府提亲了对？黄员外有所不知，本公子与甄府的四公子甄彦熙是至交好友，也就是说，你大女儿是我好兄弟的未婚妻。” 听到这里，黄炳天的心跳停顿了片瞬。 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还有这种事？ 可，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不对，方仕钰本就是在大兆府长大的，这么说来，他与甄四公子相熟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意识到这一点，黄炳天的心中有些乱。 然而他不得不装作惊喜的样子，“是吗？那真是巧了。不过小公子怕是记错了，甄府来求娶的是黄府的女儿，而不是静秋，静秋她虽然如今随我姓黄，但她是记在江家族谱上的。” “所以，甄府要娶的是静姝，我的二女儿，她是上在我黄家族谱上的，是我黄府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黄炳天唯有将事先想好的借口拿了出来。 也幸亏当时黄府来求亲时，没有直接点黄静秋的名字，只说要娶黄府的长女。 于是，黄炳天和章氏就利用了他的赘婿身份，以黄静秋是记在江家族谱上面为由，硬是将黄静姝给安上了“黄府长女”的名头。 方仕钰听得好笑，可他忽然记起来，方才在来宋家庄的途中，姜大姐曾拜托过他一件事…… “黄员外不说我都忘了，当年黄员外是入赘江家的，这大小姐确实是该跟着您的亡妻姓江……嗯，那我应该称呼她为江静秋了。”方仕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黄炳天虽然不乐意听他提起自己的赘婿身份。 可这话题是他先开口的，也只能强颜欢笑。 “不知方公子今日来此，又是所为何事啊？” “为了一笔生意。不过幸好我来了，否则我错过了江静秋的消息，让甄四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怪我的。” 方仕钰一本正经地道。 闻言，黄炳天内心隐约又产生了微妙的不祥预感。 “方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仕钰收起扇子，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叹息道：“方才我没说清楚，其实不管黄员外的大女儿姓江还是姓黄，她都是甄四点名要娶的女人。” “所以自从知道她失踪，本公子就给甄四传了信，且一直暗中派人搜寻她的消息，之所以没有告诉您，是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但没想到缘分使然，本公子与黄员外不期而遇，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毕竟以本公子与甄四的手足之情，如今他忙着备考秋闱，那替他寻一寻心上人的下落，是好兄弟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么，黄伯父，看见宋家庄村民掳走我未来弟妹的证人在何处啊？本公子定要好好问问清楚，若细节无误的话，本公子一定有办法让这些村民开口。” 方仕钰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黄炳天。 不知是他的气场太强，还是他话中信息太多，黄炳天竟然半天回不过神，呆呆地望着他。 见此一幕，急员外所急的游檄长，忍不住出声：“员外老爷，有了这位方小公子的帮助，相信这帮刁民一定不敢再嘴硬下去，否则你二人联手，别说是县令大人了，怕是连府衙的人都能惊动。” 说这话时，游檄长故意提高音量，以达到恫吓村民的目的。 宋家庄村民也确实被吓到了，都是不安地看向家中做主的人，用眼神询问着什么。 但每家的当家，都是一脸严肃，低声告诉自家人：“听里长的。” 里长没发话，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这就是宋家庄村民的凝聚力。 “方公子，我们愿与黄员外带来的证人对质。” 便在此刻，姜荼在宋老太太和周氏、赵氏，还有一帮孩儿的簇拥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方仕钰回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往她的大肚子瞟了下，姜大姐心里是有数的？ 但不得不说，姜大姐很有勇气。 她不过是个妇人家，还怀着身孕，却敢在这种情况下主动站出来，面对这么多人施加的压力。 于是方仕钰朝着黄炳天颔首：“黄员外，这宋家庄的人都说愿意对质了，您带来的证人呢？再不出来，本公子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说谎话作伪证了。” 此话一出，黄炳天犹如被架了起来，进退两难。 最终一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把人带到前面来。” 第62章 姜荼逼问得证人崩溃 那所谓的证人一出场，姜荼就悄悄吁了口气。 不是他们村的人，也没在村子见过。 “弟妹，这人是平宁村的。” 忽然，周氏在后面拉了拉姜荼，小声地提醒。 姜荼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恐怕是黄府在平宁村，查到了里长带着大哥大嫂和黄静秋去过那里，再结合她家近日的动向，判断出是她家救了黄静秋，并与里长联合起来骗过黄府。 可多亏了姜荼和里长为了避免暴露而弄的那些障眼法，是以，黄府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如今黄府出此下策，肯定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诈一诈宋家庄的村民。 只要能够撕开一个口子，黄炳天就能光明正大带走她家的人，再私下用刑逼供，或者是用孩子们的性命要挟…… 这样一来，黄府就能很快问到黄静秋的下落。 姜荼的脑中迅速理清了黄炳天夫妇行事的思路，霎时间，后背一阵不寒而栗。 幸亏，幸亏她早有防备！ 如今又及时找到了一个“救兵”…… 想清楚之后，姜荼让自己尽快平复了心绪。 她面上神色不动，对那平宁村的证人问道：“你说你见到我们村的人掳走了黄家小姐？那你，便说说是什么时间，具体在哪个地方，又是哪个人掳的黄小姐？” 那人事先肯定与黄府统一了口径。 加上之前是宋大山去的平宁村，他便直接指着宋大山说：“是他，就在半个多月前的那座桥上，我看到他带着黄家小姐走向你们村。” “你为何能够确定那是黄家小姐？”姜荼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那人从善如流地撒谎：“我是看到了黄府的画像，才想起来那天的那个姑娘，就是黄小姐。” 姜荼进一步追问。 “那么，当时我大哥穿的是什么样的衣裳？他是用什么样的姿势带着黄小姐？你又是站在哪个位置看到我大哥的？当天的时辰、天色如何？你来我们宋家庄又是做什么？当时我大哥是否见到了你？你又是否还有同伴，或者是证人证明你那日来过宋家庄？” 当姜荼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别说是那做伪装的平宁村村民了，便是其他人，也都是愣住了。 黄府一位家丁不满地说：“你问这么多问题干嘛？不是要对质吗？怎么像是你在审问犯人？” “没念过书就闭嘴，知道何为‘对质’？”方仕钰狠狠地瞪他，一点也不客气地道，“姜大姐问的这些问题，就是在和你们找来的证人对质，只要他答不上来或者是答得自相矛盾，那就说明他是个假证人，他撒谎骗了你家老爷！” 证人只从黄家那里，了解过黄静秋平时的衣着装扮，可这谎言本就是个钓饵，又能精细到何处？ 如今猝不及防听到姜荼环环相扣的提问，证人吞吞吐吐了半天也答不上来，导致黄府家丁用威胁的目光瞪着他，吓得他害怕不已，于是更加紧张。 越紧张脑子越空白。 最后，证人崩溃地大喊：“我不记得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哪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只记得就是他掳走了黄小姐！” “笑话，你连自己当时为何来宋家庄，站在哪里看到他俩，以及当时这位被你指认的村民是用什么姿势带着黄家小姐，都不记得了，那你凭什么证明你说的是实话？” 方仕钰冷笑一声道。 “依本公子之见，你压根就是个骗子！为了骗取黄府的赏银，才捏造事实，冤枉无辜的宋家庄村民！” “游檄长，这是你们临河乡下面哪个村子的？如此胆大包天的人，还不赶紧抓起来，明日送去县衙，让县令大人先打他二十大板，看他说不说实话！” 被点名的游檄长，不由得挺直了胸膛，“是，方公子！” 意识到自己被骗，游檄长也很生气，上去就踹了那假证人一脚。 “好你个贾富，你连黄老爷和我都敢骗，等着遭殃！” 贾富见状，心里一下子慌了，转头去看教自己作伪证的黄府家丁。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们给我二十两银子只是让我指证宋大山，可没说要让我被扭送去县衙挨板子啊！” 黄炳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个蠢货！ 被贾富暴露的家丁也是满心愤怒，他试图撇清关系：“你个骗子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打烂你的嘴！” 说着就示意府里的其他人冲上去，想要赶紧把贾富打晕，以免贾富暴露更多内幕。 “大哥二哥，可不能让贾富被他们打死了，否则不知道黄府还要怎样往我们家泼脏水呢！” 就在这时，姜荼一声娇喝。 她平时说话柔柔弱弱的，骤然喊话，气势竟是半点不输方仕钰。 而她也知道自己此刻不能上前裹乱，一边喊话一边拉着自家人往后退，宋老太太和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宋老头，始终牢牢地把她护在身后。 周氏和赵氏则是抱起了小六小七，负责护好家里的孩儿们。 宋大山宋大江在姜荼喊的刹那，就已经动了起来。 他们一动，里长就喊：“男人们都去帮忙！女人们带着老人孩子赶紧走。” 顿时，前不久还被黄府和游檄威吓的村民们，全都疯狂地涌上来与黄府的家丁对峙！ 方仕钰则负责稳住游檄长。 “这做假证的村民若是出了事，到了县令大人跟前，你要如何交代，如何证明自己是被骗了，才跑到村子里威吓一群无辜老实的村民？别以为黄员外会替你说话，他眼下弄丢了府尹公子的未婚妻，自己都是焦头烂额的，凭什么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游檄长一听，言之有理啊！ 于是他也大喊一声：“都别动手！谁敢乱动我就抓去县衙！” 一喊出这话，他心里就产生一股虚荣感。 哎哟娘嘞，他都快以为自己是衙门里的捕头了！ 可惜，游檄长的话不管用。 但也不是全无用处。 起码他的参与，让黄府的家丁迟疑了一瞬，让宋家庄老幼妇孺撤退有了更多时间。 可事到如今，贾富不死，家丁肯定就要倒霉。 为了不被老爷推出去背锅，家丁利用自己在府中的关系和地位，极力煽动大家动手：“为了小姐，为了老爷，大家跟他们拼了！” 第63章 黄员外知道东窗事发了 方仕钰高声喊：“黄员外，也不管管底下的人，你家这么乱，让甄四怎么敢娶你家姑娘？” 黄炳天铁青着脸怒叱：“都给我住手！” 那趁乱撺掇众人动手的家丁，听到老爷发话，顿时心里一凉。 可他一家都是黄府的家奴，是不能背主的。 就在家丁以为自己难逃一劫时，却听到黄员外道：“游檄长，让我亲自问这个贾富几句话，我要知道他为何这么做，还有谁在背后指使他。” 不等游檄长点头，方仕钰就笑眯眯地说：“黄员外，有什么话就这么问，有我们这么多人看着，贾富才不敢撒谎骗你啊，难道黄员外上过一次当，还没有吸取教训吗？” 姜荼听见他开口阻拦，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当谁不知道黄炳天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无非是想再对贾富威逼利诱，让贾富不要咬出黄府的家丁，虽然黄炳天可以推一个家丁出来顶罪，但是人出自黄府，终归是和他染上了关系。 可姜荼要的，就是让黄炳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这么多人见证，黄家大小姐失踪之事，是因他黄府出了内贼！ 也幸好方仕钰的分量够重，至少足以震慑黄炳天，使唤得动小小一个乡的游檄长。 黄炳天此时也明白过来了。 他阴沉的目光落到那大肚子妇人身上。 就是此人，将方仕钰带来的。 之后方仕钰就一直为她帮腔助势。 如果没有料错的话，那个孽女就是她藏起来了！ 真是失算了！ 他竟然栽在了一个村妇手上？ 可这村妇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方仕钰一走，他会打击报复？ 姜荼感受到黄炳天那不善的视线，却是微垂着头，不与他对视。 黄炳天无声打量了她半晌，忽地又有些怀疑。 一个村妇，当真会有如此胆气做这种事？ 她又为何能让方家小公子帮她？ 会不会，这本来就是方仕钰计划好的…… 这时，宋大江大声问：“游檄长，既然已经知道这个贾富是撒谎，我们村的人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他一出声，村民便不断地附和。 “是啊是啊！这会儿大伙儿可都没吃饭，累了一天又被你们折腾这一出，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何况还有那么多老人孩子？” “这县城老爷真是霸道啊，没有证据就来咱们村闹，刚刚还对七叔七婶凶巴巴的，活像大山哥就是犯人似的！” “谁让人家有钱呢！” “刚刚贾富还说是他府里的家丁给了银子，贾富才来冤枉大山哥的，该不会这是闹的家贼？还是说黄老爷不喜欢大女儿，故意找人绑了女儿啊？” “不能？人家是亲爹！哪有亲爹对自己女儿下手的，那不是畜生不如吗？” “有啥不能的，没听那位小公子和黄老爷对话嘛，这大小姐是黄老爷入赘时生的，随了亡妻姓江，不是他黄家的人……” “在我们乡下，男人去给别人当上门女婿都会觉得丢人，这黄老爷怕不是也觉得丢脸，所以故意除掉大女儿，好像这样就能抹去他上门的那件事？” 随着村民的议论，黄炳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竟然是一阵心惊肉跳的。 黄府的家丁自然是出声维护自家老爷。 “你们胡说什么？再敢乱嚼舌头污蔑我家老爷，就报了官府来抓你们！” 可这次，宋家庄村民可不怕他们！ 黑暗中不知是谁扔出一块石头，直接砸到了黄府家丁的身上。 村民们怒吼：“滚出去！” “滚出我们村！” “没有证据凭啥来我们村抓人！” “还报官，你去报啊！到时候我们就说黄老爷为了荣华富贵杀女，还往我们庄泼脏水！” “我们村跟你们黄府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都能被你们污蔑成绑架黄家大小姐的，我们就说了黄老爷一句也不行，你当你家老爷是皇帝老爷吗？” “该不会是你们黄府把人弄到我们村杀了，所以没找到尸体时，才死盯着我们村不放？” “肯定是！你们快去报官，等官府一到我们就告状说你家老爷杀女！” 眼看村民都愤怒了，而且越发的口不择言，更重要的是，他们喊出来的话戳中了黄炳天的痛点，这是他最怕暴露的一件事！ 当即，黄炳天转身扇了那吼村民的家丁一耳光！ “住嘴！谁准你这么张狂无礼的！还不快道歉！” 察觉到老爷的怒气，家丁捂着脸，战战兢兢地向村民道歉。 “抱歉，是小人的错，诸位请消消气，我家老爷真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啊，大小姐失踪后，老爷茶不思饭不想，日夜以泪洗面，也是因为老爷太过重视大小姐，才会被贾富蒙蔽。” 方仕钰点了点头，“确实，黄员外一直忧心女儿的安危，为了缓解内心的痛苦，黄老爷白日闭门不出，夜晚才会约人到酒楼谈生意，这半个月，黄老爷好像谈下三四笔合作了。” 黄炳天脸色顿时一变。 方仕钰一直在暗中监视他！？ 所以这件事果然是方仕钰的手笔！ 那一家人，是方仕钰用来迷惑他的诱饵？ 意识到这一点，黄炳天再装下去也没必要了。 如果方仕钰真如他说的那样，与甄四公子是挚友，那在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后，肯定会告诉甄四公子。 所以，他还演什么呢？ 接下来要做的，是想办法取得静秋原谅…… 只要静秋心软原谅了他，那么，自己就还能和府尹当亲家！ 至于祁府的冥婚…… 他可以为祁府找到一个与静秋八字相同的人替代。 若祁府不接受，那也只能忍痛放弃那五万两白银。 与五万两白银相比，自然是甄府的亲事更紧要！ 迅速想通之后，黄炳天神色反而平静了。 他对方仕钰拱了拱手。 “方公子，事已至此，我们再做口舌之争已没有意义，不论如何，静秋都是黄某的女儿，只要她想出嫁，那就得回到黄府，届时黄某会解决好内宅的腌臜事，让静秋可以顺顺心心地出嫁。” 以方仕钰的聪慧，应该能明白他的暗示。 随后，黄炳天便带着家丁离去。 至于贾富，黄府不追究他的过错，游檄长也就没话好说了。 此间事了，姜荼才有时间为大家介绍方仕钰的身份。 “里长，爹，娘，这位方小公子是静秋未婚夫的挚友，所以得知我们村帮助了静秋，小公子便立刻赶来相助了。” 第64章 老子做事用得着跟你俩汇报？ 听到这话，里长彻底放下心来。 他之前的决定，没有错！ 帮助黄静秋，不止是做一件好事那么简单，更是会为宋家庄带来巨大的好处。 ——其实整件事说起来并不复杂，就是一个选择题。 选择一，帮助黄静秋，收益是两个粮铺，风险是遭到黄府的报复。 选择二，交出黄静秋，收益是黄府赏银，风险是被黄府反咬一口说是他们绑架了黄静秋。 第一个选择是做好事。 第二个选择是做坏事。 加上一目了然的风险与收益，只要不是傻子或者本身思想阴暗的人，都会选择帮助黄静秋。 至于更深层次的问题，谁也说不准会怎样发展。 可随着方仕钰的出现，他们的选择已经排除了风险！ 剩下的，就等着黄静秋拿回属于自己的产业后，再兑现之前承诺要给姜荼的“收益”！ 里长想想就高兴，连忙遣散村民。 “这些天大家表现都很好，尤其是今天晚上，咱们宋家庄的人齐心协力，让那黄老爷没法逞凶斗狠！好人会有好报，大伙儿就等着！现在，都回家去吃饭歇息，大伙儿都辛苦了！” 村民们刚刚战胜了有钱的老爷，情绪十分高昂，闻言便纷纷喊：“好嘞里长！” 里长又对自家老伴和儿子儿媳们交代：“我去老七家一趟，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这会儿，老宋家的男人簇拥着方仕钰，妇人和小孩以姜荼为中心跟在后面。 里长加入后，宋大山就把位置让了出来，由里长和宋老头一左一右地跟着方仕钰，他和宋大江搬着东西跟在后头。 方仕钰就带来了一个小厮，此时那小厮不用伺候少爷，也不用搬东西，就驾着马车缀在一行人身后。 ——马匹是金贵的，可不敢随便乱放，人睡在外面没事，但是马必须放屋里，或者由专人守着！ 到了家，老太太嘱咐二儿媳和三儿媳歇着，就带着大儿媳进屋做饭去了。 上晌宋大山夫妇卖卤菜时，注意到有很多黄府的家丁，回家和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便极有先见之明地让他俩下晌别出门了。 虽然小兔儿说了，他们走后，家里一切照旧。 但也特意叮嘱，如果发现黄府来得很频繁，人也很多，就先紧着家里，因为那意味着黄府基本盯准他们家了，这个时候掩饰已经没有意义，应该要先保全自家。 只是，姜荼没想到黄府这么快就开始行动。 好在他们运气好，去县城当天就遇到了方仕钰…… 真是老天保佑！ 茅屋内，姜荼一边想着，一边将刚兑换的瓷瓶拿出来，用麦草垫着，一个个地摆好。 几乎是刚布置好，姜荼就听到了脚步声。 木门外，大娃脆生生地喊：“娘，你在休息吗？” 姜荼将麦草盖在瓶子上，关上灯，扶着腰起身，口中回应：“大娃啊，你进来，娘有话跟你说。” 大娃这才推开门——小时候他不懂事，老喜欢趁着爹娘在屋里时直接推门闯进去，被爹拎起来打了好几回屁股，他终于长了记性，不敢随便闯入爹娘屋。 屋里很黑。 大娃看不清，就说：“娘，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我就去告诉爷。” “阿爷让你来叫我过去吗？”姜荼问。 “是啊娘，阿爷和那个小叔叔说了一会儿话，就让我来喊你了。”大娃憨憨地道。 姜荼偷偷地打开手里的东西。 然后大娃就能看到娘了。 他的视线不由得转移到娘的手上，光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大娃呆呆地问：“娘，你的手在发光呢。” 姜荼两只手捂在一起，指缝间漏出的光，照亮了小半个屋子。 “大娃你来。” 大娃乖巧地走上前，“娘。” 虽然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娘到底捂着什么，但他没有多问。 有些事情，大人是不能告诉小孩的。 姜荼控制着手里的光，射向那麦草垛，柔声道：“你替娘在这里守着，不能让弟弟进来碰这个麦草垛，能做到吗？” “可以的娘。”大娃很认真地答应。 “那好，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娘去和阿爷他们说点事，很快就会过来。” 姜荼说完，见他的视线仍不住地往自己手上瞟，压低声音道：“等以后娘一定告诉你这是什么，现在，大娃答应娘，要保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娘有这个东西哦。” 大娃连忙“嗯嗯”地点着头。 姜荼借着手中的光走到门口，便翻手将东西收进功德殿。 这也是从功德殿杂货那一栏兑换出来的，上书“电池手电筒”，介绍是可以照明的，里面用的是一种叫电池的物品。 姜荼不理解为何这个电池能让其发光，但功德殿的物品本就如此神奇，她就没有深究了，只管用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 否则，这个手电筒一旦暴露，她根本无法想象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姜荼出来时，正好碰上里长要走。 他来这里是想和方家小公子探探黄静秋的事，但坐了一会儿后，他发现方家小公子似乎找老七家有别的事。 正好也赶上饭点，里长就先提出告辞，等明天再来找老七问问详情。 宋老头没有挽留，但是让老伴装了一碗卤菜给里长拿回家。 里长想要推辞，就听到姜荼说：“三伯，今日多亏您稳住大家，才没让黄府钻了空子。” 老太太趁机把碗往他怀中一塞，“是啊三哥，要不是你说话管用，咱们村的人哪能这么齐心，你帮了我家大忙，这点东西就别推来推去了！” “大江，拿上个火把送你三伯回家。” “这点路我闭着眼都会走，送啥送啊？”里长只得接下了海碗，但是坚决不让宋大江送自己。 宋大江走路微跛，今晚一回来就看到爹娘被围着，急得他个跛子拼了命地跑，别看一直不露声色，但凭里长和宋老头的眼力，还是看得出宋大江腿脚受了伤的。 不过为了维护大江的自尊心，谁也没点破。 等里长离去，方仕钰便急切地切入正题了。 “姜大姐，那十个瓷器……” 宋老头一听，这小公子竟然不是为了牙刷来的？ 而是奔着自己糊泥巴的瓷瓶？ 那瓷瓶好看是好看，但哪有牙刷中用啊？ 狐疑间，却见神仙儿媳道：“就放在屋里，小公子，请随我来。” 老头儿一个激灵：不管是咋回事，反正自己不能露馅儿！ 于是他装出一副自己对这事了然于胸的样子。 方仕钰并未起疑，跟着姜荼去了屋子查看瓷器。 倒是宋大江和宋大山，好奇地问他们爹，这瓷瓶是哪来的。 宋大江疑惑地挠头：“弟妹说是挖出来的，可我咋不知道你们啥时候去挖的？” 不成想刚问出口，他爹就低斥：“老子做事啥时候还得跟你俩汇报了？” 宋大山和宋大江顿时目瞪口呆。 我爹咋也跟娘一样凶了？ 问一句都不行的吗…… 第65章 并不存在“女子无才便是德” 夜已深了，姜荼并不建议他们连夜赶回县城。 何况天暗，方仕钰也没法像白日那样，拿着鉴宝琉璃镜仔细检查瓷瓶。 方仕钰一想也是，他虽然想直接拉着这批瓷器回去，但无法确保每个瓷器的品质，他自己也不安心。 万一给了银子，最后发现瓷器有问题，这要如何说得清楚？ 可不给银子就拉走，又有点像是强盗的行径。 所以方仕钰亲眼确认有十个瓷瓶后，就和姜荼约好次日一早再来拿货。 他先去镇上客栈住一晚。 尽管老宋家的人热情留饭，但是看到这家人口众多——尤其是孩子多得叫人咋舌，所以方仕钰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姜荼也没有强求，笑道：“今日之事有劳小公子了，小公子先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什么时候来拿东西都成的。” “姜大姐，你可要替本公子保管好这批宝贝。”方仕钰不放心地嘱托道。 姜荼点头，“这是自然了。” 一个瓷瓶价值五百两，她是傻了才会不赚这个钱。 送走了方仕钰主仆，姜荼一家子才能安下心吃饭。 时间很晚了，几个小的吃到后面都是边吃边打瞌睡。 吃过饭安置好孩儿们，姜荼便与爹娘，兄嫂一起在屋里商量大事。 她先是将今日去县城的经历，捡了要点与大家说了，然后告诫大家道： “瓷器能卖出如此高价，是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但不管这山里还有没有同样的东西，咱们都不能再挖，更不能再卖——至少这两三年里，是不能的。” “至于原因，大家应该也明白，那位方公子之所以肯开如此高价，为的是个‘稀缺’，因此同样的东西出现得越多，对他而言就越是坏消息，就算我们挖出来了，他也不见得会高兴。” “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探究瓷器从何而来，也不要妄想以后还能这么轻易就赚个几千两。” 姜荼话音一落，宋老头就瞪着两个儿子。 “你们弟妹的话，都给我牢牢记在心里咯！谁要是敢多嘴，老子就打断他的腿！” 老太太帮腔：“尤其是大江，见天就爱问问题，你问那么多干啥，家里有好日子你跟着过就行，你管它是咋来的？反正不是咱们偷来抢来骗来的！” 宋大江讪讪地点头：“知道了，爹娘，我以后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了。” “你就不该问问题。”宋老头愁眉苦脸，问的都是些啥啊，他又不能说实话，答都答不上来。 宋大江也感到委屈，“那我以后实在憋不住，就偷偷拉着媳妇儿问？” 赵氏说：“你不知道的事儿，我一般也不知道啊。” 宋老太太敲了敲碗沿，“这样，你们以后再碰到不明白的事，就当是神仙显灵，懂了？” “神仙显灵是不能对外说，也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谁要是犯了忌讳害我们一家子倒霉，你就等着被全家戳脊梁骨！死了还要被老宋家的祖宗们吊起来打！” 这么严重！？ 宋大山夫妻和宋大江夫妻都被老太太镇住了。 虽然爹娘神秘兮兮的，一看就是有猫腻，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爹娘只会为他们好。 而四人之中，也就宋大江好奇心最旺盛。 如今被宋老头重点“关照”过，宋大江多少会收敛点他的求知欲。 今日拿到的银子，除了花掉的那些，姜荼都当着大家的面给了爹。 宋老头看到那一张张的银票，手都哆嗦了。 这导致他数银票都数不利索。 “今日一共得到一千两，其中一百两是银锭子，九百两是银票，买纸笔砚台书本花了二十四两五百六十五文钱，买布匹花了十八两，花费一共是四十二两五百六十五文钱，余九百两银票，和五十七两四百三十五文钱。” 姜荼细细地说出今日的账目。 “昨夜娘给了我十两银子，租车花了一百五十文钱，给了酒楼伙计十文钱，吃了三碗面一共二十四文钱，花了一百八十四文钱，还剩九两八百一十六文钱。” “加起来便余九百六十七两二百五十一文钱，这里是九张一百两银票，五个十两银锭子，十七两散碎银子，二百五十一个铜板。” 姜荼将票、银、铜板分别数清楚，这样一看，就一目了然。 桌上满满的都是钱，看得大伙儿晕乎乎的。 宋老太太和老头子对视一眼，这么大笔钱，给你你能睡得安乐不？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摇头。 然后一致地转头看向神仙儿媳。 老俩口心里有了主意，这会儿并不急着开口。 宋老头道：“你们三房都辛苦了，每房拿一两零花，剩下的钱都让你娘放好，眼看世道就不太平了，咱家不能因为赚了点银子就花钱大手大脚。” “小兔儿今儿个花的钱都是为了家里，这个不算她大手大脚哈。”宋老太太板着脸补充。 宋老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跟着点头。 “对对，小兔儿考虑周到，她说了要在家教孩儿们念书识字，这是好事儿，姜先生当年是咱们十里八乡有名的私塾先生，小兔儿是姜先生亲自教养的，学识也很不差，让她教比送去上私塾还靠谱。” 大家听了，都深以为然地附和。 赵氏道：“谁家供娃上学不花大把银子啊？咱们有小兔儿在，还能省下束修！花这点纸笔钱算个啥？而且小兔儿说，让家里的四个妮儿也跟着一块儿学！这是妮儿们的造化！” 大家又是一愣，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姜荼打算家里的男娃女娃都一起教。 “这很耗费精力啊。”宋老太太忧心地道。 姜荼笑了笑：“平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家教教孩子也能给大家分担一点压力，而且四个妮儿都很乖，有她们在，我反而更能省心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让四个侄女都跟着识文断字。 她从出生起就受到了家人的重视和关爱，嫁到婆家也被如珠如宝地对待，如今自己当了长辈，自然也要好好疼惜这些女娃们。 虽然很多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她始终记得爹爹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对所有人都适用，包括女子，所以并不存在“女子无才便是德”，有的只是“有才女子难驾驭”。 第66章 这荒，逃还是不逃？ 大家分了银子，就各自回房睡去。 姜荼倒是还留在两老这屋，得再说点悄悄话呐。 “小兔儿，这些银子你给收好，你那不是能放肉？放银子应该也没问题啵？” “可以的娘。” 姜荼也知道自家这屋子，真要放巨款的话，估计谁都不安心。 虽说村里没有偷鸡摸狗的混不吝，但人的心还是一样会悬着。 收进功德殿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小兔儿啊，你买了二十匹布，是咋盘算的啊？”老太太又关切地问着布匹的安排，一匹布在富贵老爷家，可能只做套衣裳，更有奢侈的一匹布只裁一套衫裙。 但在乡下地方，省一省能做十套夏季衣裳！ 做孩子们的小衣裳，更是能做十几套。 所以在一家子看来，这二十匹布都够全家穿到十年以后了。 “娘，我有个想法，您和爹听听看成不成？”姜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与二老说起自己的心事，“今日去过县城一趟，我更加觉得卤菜生意可以长久做下去，一直到大灾真正来临。” “所以我想着，要不趁着手头有点余钱，直接在镇上盘一家小铺子，这样就不用哥哥嫂嫂们每日辛苦地来回跑两趟。” “且我之前用神力弄来卤菜的那些材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家里没有本钱。” “可如今既然已有了本钱，我就想着可以省点力气，把神力花在更有价值的地方，以后每日由大哥二哥去购置卤菜所需材料，爹娘认为如何呢？” 二老听得哪有意见。 宋老头满脸愧疚地道：“都是爹没用，没给咱家攒下家底。” “爹，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姜荼神色忽地黯然，“我爹爹生病，全靠宋家接济照顾，若真论起来，这个家都是被我拖累的。” 宋老太太“啪”地一掌拍在老头儿腿上，怒道：“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扯那没用的干啥？小兔儿哪是这意思？” 宋老头顿时惭愧又无措地看着三儿媳，讷讷地说：“爹，爹嘴笨，小兔儿你别多想，咱都听你的！” “是啊小兔儿，这神力当然是要用在关键的地方上面，眼下多亏了你弄来的瓶子，给咱家弄来一笔巨大的意外之财，咱们已经心满意足了！今后咱们就靠着这笔钱，好好把日子经营起来！” 宋老太太将神仙儿媳的手抓在掌心轻轻地拍了又拍，满脸的怜惜，这孩子肯定是被自家老头子的话，给勾起了对她爹娘的思念之情。 察觉到二老的眼神，姜荼顿时露出浅浅的笑，“爹，娘，我如今很幸福，大家都对我很好，很疼我！我爹娘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收拾好心情，她便认真地说出自己的第二个想法。 “先前我已经和爹娘说过，不久后将有大灾来临，到时候会有大批流民从北边涌来，按照现任县令的秉性，届时临安县城官府定会不作为，导致流民在我们临安县聚集的越来越多，以致形成好几拨流匪山贼势力。” “在那样的处境下，我们想要生存是很艰难的，何况两个月后虽然会下雨，但水量不大，勉强够人们维持生活，却无法滋润土地，以致今年的秋收依旧惨淡。” “而到了冬季，天气会异常寒冷，直接大雪封山，没有囤粮和足够保暖的措施，很多人会饿死，冻死。” “即便我们好不容易熬过了寒冬腊月，开年后辛辛苦苦耕作，但是官府加重赋税，周边又有流匪山贼不断威胁骚扰，导致我们的粮食一样不够吃，被贼匪盯上的村子还会有女人孩子被掳走。” 姜荼竭力用平静的语气，叙说着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两老听着听着，这大热天的，后背竟渐渐冒起阵阵寒气。 “发展到后面，我们去向官府求助，可官府不但没有按照征税时承诺的那样发救济粮，而且还紧闭城门不让我们进城，以致我们不得不拖家带口，全村一起南下逃荒。” 听到这里，宋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兔儿，你说的咋好像亲身经历了似的？” 姜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娘，我在……梦里，就是亲身经历过了啊。” 宋老太太本来想问问，在她那个梦里，自家人咋样了。 但是，看到小兔儿的表情，老太太忽然问不出口了。 她莫名的一阵心酸，心疼，直接张开手臂搂住小兔儿。 老太太拍着姜荼后背，“不怕不怕啊，娘在哩！” 姜荼把头埋在娘的肩上，娘的身上一直有一股独属于她的味道，是泥土的清新混合着灶间的烟火，所构建而成的家的气息。 “娘，今天出去一天，我想您了。”姜荼不害臊地撒起了娇。 老太太听得她撒娇，一张脸顿时笑成了果皮，“呵呵呵……娘也想咱小兔儿，你这样儿啊，就跟白天六儿七儿那俩崽子一模一样。” 宋老头在旁边看着，这婆媳俩腻歪的，老头子我活像是个多余的，那我走？ 要不说姜荼能当老太太的心头宝呢！ 她自己都生了一堆娃，还能撂下脸皮跟个孩子似的撒娇，这厚脸皮谁也学不来。 也只有被宠坏的人，才能永远像一个孩子一般随意撒娇！ 不过姜荼毕竟是经历过一世凄苦的。 很快，她就拾整好心情，继续说正事。 “刚刚和爹娘说了那么多，主要我是想征求爹娘的意见，既然已知未来要闹灾，那么我们要不要逃荒？如果要逃荒，我建议宜早不宜晚，本来家里一穷二白，我是想着做两手准备的。” “但等明日方家小公子收了货，我们家就又有五千两进账，有这么多的银子，应该够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逃荒的记忆是姜荼心中的痛，她不希望再次经历，所以要么不走，要么就早早走。 千万不要等到大灾已成，所有人都开始逃荒了再动身。 宋老头的神色一下子沉重了。 因为谁也不想背井离乡。 但是老太太很果断：“老婆子我就一个心愿，一家人能够齐齐整整地活下来，其它的都不重要！如果只有逃荒才能活命，那就走！” 宋老头却是注意到了三儿媳话里的漏洞。 他纳闷地说：“小兔儿既然支持逃荒，那为啥还要提议买铺子做卤菜生意啊？” 老太太听得愣了愣，“是哩……咱人都要提前走了，还费那个功夫干啥？” 第67章 租铺子还是买铺子，这是个问题 二人双眼发光地看着姜荼。 如果有得选，没人会想要背井离乡。 姜荼何尝不是如此？ 她轻声道：“爹娘知道，为何明知冒险，我依然要帮助黄小姐吗？” 最初是单纯想改变前世被黄员外针对、报复的轨迹，最好是能和黄府搭上关系，对他们有利无害。 而在得知黄静秋的真实经历后，她已经料想得到一旦要帮对方，风险会很大。 但姜荼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帮助黄静秋。 这是因为，姜荼当时萌生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她希望能够借机与府尹搭上关系。 纵然清楚以宋家的出身，压根不可能凭借这一件事，就有资格去甄府拜访。 可至少，等黄静秋嫁入甄府，她在府城就有了一个认识的人，而且这个人的地位还不低。 有黄静秋落难之际的这份雪中送炭之情，姜荼相信，当有一天她需要带着全家去府城投奔时，黄静秋是愿意伸出援手的。 她也不需要黄静秋帮太多，银子她会自己想办法挣，但是在府城落脚很不容易，除了足够的银两外还必须要有人脉，否则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而此刻，姜荼把自己心中思考的后路，与爹娘细细一说，二老才明白她的苦心。 宋老头总结道：“也就是说，咱们可以不用逃荒，但也不能留在村里，而是在灾年时搬到府城落脚，等灾年过去，咱们随时都能回村里，是吗？” 姜荼点点头。 “是呢，尤其是今日这笔买卖出乎意料的赚钱，我想有这六千两，我们在府城买一座小院子应该是可以的？既然宋家庄注定要不安全，那么我们可以趁早打算，去府城买好房子，等待灾年来临时，搬到府城去住。” “而且，静秋那未婚夫看来对她确实情深义重，听方家小公子的意思，这位甄四少一向看不惯官场上的作风，所以对科考嗤之以鼻，无论父母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他松口。” “如今，甄四少为了让父母答应他迎娶静秋，竟然愿意去参加科考，可谓是为了静秋放弃此前一直坚守的‘原则’，这份情意不可谓不重。” “有这份情意在，静秋嫁给甄四少，日子应该不会差，倘若静秋为我们临安县百姓开口请命，兴许府尹大人就愿意对我们多上几分心呢？” 那样一来，临安县或许就不会像前世那样聚集众多流民，以致形成匪祸。 当然，姜荼还有一层隐忧未曾言明。 她为何虽然不愿逃荒，但一开始还是没有将这个选项排除？ 首先，她起初并不知道自己能够轻易赚取几千两银子，那么逃去府城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奢望，毕竟就算去了一家人也无法在那里生存下来。 其次，前世南下逃荒时，姜荼隐约听到有人提起，北境的那场战争打了两年，最终还是败了！ 云苍国的大将被敌将斩首于马下，导致北边这些城池接连失守，百姓为了活命，只得弃城而逃，这才导致逃难的灾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若此事属实，那么，就算他们搬到府城，也不保险。 大兆府是比较靠近北境的，若是真有众多城池失守，大兆府早晚也得沦陷。 即便不沦陷，也极有可能被当做抵御北境大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万一真发展到那种地步，姜荼一家岂不是刚逃出虎口，又入了狼窝？ 所以思来想去，姜荼竟没有一个最好的方案。 南下肯定是最次的选择。 他们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这一路走去有太多万一。 到了陌生的地方，他们无亲无故，又如何落脚呢？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得。 是故，宋老头思考过后，凝重地道：“小兔儿，那要不咱们就先往搬去府城这条路打算？” “好。”姜荼没有反对，“究竟何去何从，最多明年春天，我们就该做出抉择了，在那之前，我们先尽可能地挣些钱，不论决定是什么，多一些家底总是更保险的。” “说的是，那咱们的卤菜买卖，还得继续做咯？”老太太问。 姜荼：“是呢娘，明天哥哥嫂嫂要去镇上的话，就让他们顺便去镇上问问有没有铺子出租。” 其实能租到铺子是最好的，但姜荼就担心有人眼红她家的卤菜生意，故意捣乱。 租房者的权益，可没有得到任何律法条文的保障。 即便签了契书，房主若卖个惨，官府还能不让人家收回铺子？ 至于赔款？ 数目高了不受律法保护，数目低了房主不会肉痛。 因而租的房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房主收回，到时候徒增烦恼不说，还耽误自家做生意。 是故姜荼最后添了句：“若是有价格合适的铺子，我们也可以买下来。” 宋老太太重重地应：“成，明儿个我交代他，定把这事儿给办妥！” 宋老头看了眼窗外天色，“时辰不早了，老婆子，送小兔儿回去歇，今儿个辛苦她了。” 姜荼也确实累了，困意上涌，她便没有推辞。 夜间乌漆嘛黑的，两老都怕姜荼摔着，所以尽管姜荼说就几步路不用送，老太太依然坚持扶着她回房。 小六小七挤在大娃那屋睡了，等安置好姜荼，老太太又过去把两个小崽子抱过来。 不抱走不行，那屋四个娃挤得不成样，刚去看的时候小六的胸口搭着一条腿，半边身子悬空，只怕再去晚一点就要摔下去了。 让小六小七睡在了里边，姜荼道了声：“娘您也快点回去睡，这个东西您拿着，可以照明用的。” 她将一个“电池手电筒”递给娘。 老太太摸黑接过来，也看不清手里的东西啥样，“这是啥啊？” 姜荼按到一个凸起的部位，用力往上一推，就有明亮的光从老太太手中发出，瞬间把老太太吓了一跳，手差点就松开了！ “娘，这是电池手电筒，是用来照明的，这东西比火把和大户人家的蜡烛都好用，您要当心点使，别叫人知道了。” 姜荼说完打了个哈欠就躺下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满心震惊的老太太。 第68章 尿了尿了，粮斤抱抱哇—— 宋老头在屋里擦了脚摸黑上床躺好，没多久，老婆子回来了，然后做贼似的把门窗全关上。 “窗子关了干啥嘛，银子又没放咱屋里，还怕有人钻进来偷？” 宋老头不满地嘀嘀咕咕，平日就靠着屋外的一点月光照明，老婆子人还没收拾就关窗，屋里黑得啥也瞧不见，也不怕把五娃压着。 宋老太太强忍住内心的激动，颤抖地拿出了神仙儿媳给的宝贝。 因为手抖得厉害，按了几下也没按对地方。 宋老头见她不吭声地站在那里，不禁狐疑，“你干啥呐？” 话音方落，眼前骤然现出一束亮光，那白光从下往上直直地打在了老太太的脸上，老头儿乍然看到一张惨白又皱巴巴的脸，冷不丁受到惊吓：“哎哟我去！” 他整个人从床上蹦了起来，震得床板哐哐响，床上的五娃毫无预兆地被震醒了。 幸好老太太眼疾手快地把手电筒关了，五娃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到黑漆漆的一团，他砸了砸嘴，翻个身继续睡过去。 宋老头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他压低声音跟贼一样地问：“你，你手里拿的啥？” 老太太啪嗒一下又打开了开关，屋子再度亮了起来。 她满脸的兴奋，声音都有些变调：“是小兔儿给我的！这东西跟月光一样会发亮，还不会烫手！肯，肯定是天上神仙晚上用的宝贝！” 宋老头一听，不由得也跟着激动，沙哑地道：“你拿近点我瞅瞅？” 等老太太凑近了，他一把将那东西抢了过来，却不小心被它发出的光芒刺到了眼睛，难受得赶紧闭了闭眼。 于是这晚上，两个老家伙就偷偷关在屋子里玩手电筒，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掉，稀奇又惊喜。 好在五娃向来睡得沉，也没被两人这番折腾给闹醒。 只是，熬夜的时候有多开心，次日起床时分就有多痛苦。 两老感觉刚睡着没多久，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平日他们也都习惯了这个时辰起，于是虽然没休息好，但到点了也睡不着了。 当宋大山几人见到爹娘眼底下有着一圈青黑，都感到很纳闷。 唯有宋大江，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背着爹娘，宋大江偷偷和媳妇儿咬耳朵。 “昨儿半夜我醒来的时候，听到爹娘屋里的床板嘎吱嘎吱地响……想不到咱爹这把年纪了，还老当益壮呐？” 赵氏看着自家男人那挤眉弄眼的样儿，极其不好意思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这是能说给她这儿媳妇听的话吗？ 宋老头并不知道自己被儿子误会为“宝刀未老”，直到不怕死的宋大江私下提醒他：“爹，您孙子都有一堆了，可别和娘给我们弄个小弟弟出来啊，娘这么大年纪了，要是生娃那……哎哟！爹，您干嘛打我？” 宋大江捂着屁股喊道。 宋老头举起扫把，“老子不打你打谁！一大早的放啥臭屁，滚滚滚！少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臭小子真是看得起他，天天下地累得要死，就算他还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力了！ 再说自家老伴葵水都枯竭了，就算他这头老牛日夜耕耘，老伴那块干枯的田地也长不出庄稼来。 赵氏见自家男人挨揍，没有半点意外，笑着说：“你这是以为咱爹老了挥不动扫把了？胆子这么肥。” “我也是好心啊，我可不想娘这把年纪还为了生娃去鬼门关前转一圈。”宋大江小声嘟囔。 赵氏白了他一眼，真是没眼力见的憨货。 比起自家男人说的理由，她更相信爹娘昨晚是因为想到一下子赚了那么多银子，所以才会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日因着要去镇上找铺子，老太太便让他们四个一块儿去了，分开行事也省得耽误功夫。 “可那小公子不是要来家里吗？我们四个都不在家，爹娘和弟妹能应付吗？”周氏关切地询问。 宋老太太摆摆手，“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那小公子自己带了人，要搬东西的话也用不着咱们，再说了，万一咱们去搬，不小心磕磕碰碰的，那岂不是要咱们自个儿承担损失？” 四人一听，也对哦。 他们四个年轻力壮的，留在家里万一被抓壮丁，再一不当心将那瓷器磕花了碰糊了，岂不是白白损失几百两？ 基于这个想法，当四人在半道碰到方仕钰的马车时，生怕被方仕钰叫回去搭把手，赶紧先道歉，接着表示他们确实有急事，只能麻烦小公子自己去村里了。 方仕钰见状，也没有强人所难，只在心中感叹：这山里的穷苦百姓想做个小生意，实在是不容易啊！天不亮就要从家里走到镇上摆地摊，而且是几乎全家总动员了。 可怜的方仕钰哪里想得到，人家那么勤快是怕被他喊去“碰瓷”。 “粮斤~~粮斤~” 姜荼还在睡梦中，可隐隐约约听见了儿子的声音。 这半月来已经培养出习惯的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子要尿尿了！ 脑中一浮出这个念头，姜荼猛地清醒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人就本能地坐起，手往身旁伸去，抱起一个崽子摸索着脱掉了裤子，对着泥地就要嘘嘘。 ——不对！ 等会儿瓷瓶要放床底的！ 思及此，姜荼瞬间醒神，慌忙地喊：“先别尿！” 被她叉着大腿抱在怀里的小崽子，听到她惊慌的喊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往后仰起脑袋睡眼惺忪地看她，“粮斤？”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另一个崽子夹着裆，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委屈巴巴地开口：“粮斤，在仄呢……要憋布住啦！” 姜荼这才意识到自己搞错崽了。 她只觉好笑，又有些庆幸，把怀里还困着的小崽子放回床上，“崽崽继续睡啊。” 又招呼那憋尿的小崽子，“快过来，娘带你去嘘嘘。” 被喊的小崽子挪动着小屁股，一点点地来到娘面前，朝娘伸出手手，小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尿了尿了，粮斤抱抱哇——” 第69章 方家小公子要主动加钱？ 一个两岁小崽子能够想到喊娘给自己把尿，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不能要求他憋太久。 所以，小六美好的一天，是从尿湿裤子和娘的衣裳开始的。 姜荼替小六换了干裤子后，就赶紧来到爹娘屋里，把昨夜收进功德殿的麦草垛和瓷瓶，放在了这屋，然后才回去换衣裳。 宋老太太生怕出意外，毕竟床上还有个五娃，于是干脆坐在屋里守着这堆宝贝。 方仕钰刚推开院门走进来，就见对面平房的一间屋，有个老太太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正要跟老人家问好，侧边茅草屋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姜大姐走了出来。 看到方仕钰，姜荼暗暗庆幸自己刚刚动作快，面上和和气气地道：“小公子这么早就来了啊，吃过了吗？” “吃饭的事不急，东西呢？”方仕钰嘴上急切地问着，就想往茅草屋走。 宋老太太急得赶忙起来，一只脚才踏出去，就想起什么似的不敢动了，只好喊：“小公子啊，宝贝搬到这屋了，你快来验收。” 人有三急啊！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紧张兮兮了，才坐下来没一会儿，她就想去茅厕，眼下巴不得赶快完成任务脱身。 见姜荼点头，方仕钰便朝老太太走去，一进屋就见到地上放着一堆麦草。 这边宋老太太和小兔儿咬耳朵：“娘突然肚子痛，小兔儿你先看着点，娘去下茅房哈！” “快去快去，这里就放心地交给我。”姜荼忙道。 宋老太太才不能放心，她一边往茅房走，一边扯起嗓子喊：“他爹啊，方公子来了啊，你赶紧回来招呼人家！” 屋后拿着耨（nou，四声）在菜地锄草的宋老头，听到喊话立马扬声应了：“哦——就来。” 等宋老头扛着农具回到院中，就见自个屋里那张木桌被搬到了院子，方家小公子正指挥着小厮将一层层的布铺在上面。 那最上面一层的布，居然还是绸缎！ 另一个小厮打了一盆水来，方小公子在旁边净手，擦干之后才走到桌子前。 此时，桌上已经摆上了一个瓷瓶。 晨光熹微，看清瓷瓶上的纹路俨然不再是问题。 方仕钰神色肃穆，从桐木盒子里取出了鉴宝琉璃镜，开始细细地检查瓷瓶是否有缺陷。 小厮们站在身后，无形地将方仕钰围护起来。 见他们阵仗这么大，宋老头默默地将农具放好，也不往前凑了，帮着三儿媳照看家里那些陆续醒来的孩儿们。 宋老太太解完手出来，发觉自家院子异常的安静，心里本来还纳闷。 结果一扭头，瞧见方家小公子正认认真真地对着瓶子检查，他带来的几个小厮表情也很正儿八经。 老太太瞬间受到感染，大嗓门都不好意思张了。 更重要的是，这可事关她家能不能一下子进账五千两银子啊！ 老太太的一颗心都悬在半空，呼吸都放轻了。 姜荼心态倒是挺稳的，这样的瓷瓶她轻轻松松就能拿出几十个，根本不用担心五千两到不了手里。 在方仕钰细致的品鉴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 东边的日轮也从山后缓缓爬升，光线越发充足。 当一束日光从屋角斜斜地照射在桌上，表面光滑莹润的瓷瓶，突然焕发出了神奇的七彩光芒，这美丽的一幕景象，透过鉴宝琉璃镜的折射，落入方仕钰眼中后，便满目都是这绚烂耀眼的七彩之光！ 这一刻，方仕钰的心狠狠一颤！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了，面色潮红，盯着那彩光喃喃道：“太漂亮了……” 站在姜荼的角度，除了能看到瓷瓶上泛着光泽，别的也看不见，所以她无法理解方仕钰内心的震惊。 不过，方仕钰越惊喜，她也越欢喜。 见十个瓷瓶都检查完毕了，姜荼微笑着开口：“小公子，不知这些瓷瓶你可满意？” 方仕钰直起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平复好心情，他眼中含着光芒望向姜荼。 “姜大姐，我也是刚刚发现，这瓷瓶比我之前预估的价值还要高。” 姜荼挑挑眉，心中讶异，这事小公子不说她也不会知道啊。 难不成他还要主动加钱？ 方仕钰认真地对她说：“接下来我要把那九个重新检查一遍，如果和这一个的情况一样，那么，我会在原定的价格上面，再加一倍的钱。” 饶是姜荼心里有所准备，可听到这句话，她还是愣住了。 方仕钰没有废话，又让人把检查过的瓷瓶挨个搬上桌子，重新在日光下鉴赏。 他极度惊喜地发现，只要是在日光直射下，不用特意找角度，都能看到七彩之光。 就这一个特点，已经足以让瓷瓶身价翻倍！ 方仕钰脑中几乎是立刻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运作得当，方家或许就能一跃成为皇商…… “小兔儿，刚刚小公子那话是啥意思啊？”当方仕钰沉浸在激动的思绪中时，宋老太太小声地问姜荼，“他是不是不想收这瓶子了，才一直拖着时间啊？” 她好像是听到方家小公子说要加钱了，但这咋可能嘛！ 一个瓶子五百两都是天价了，再加五成，那得是多少？ 反正凭老婆子是算不清楚这个账的。 姜荼此时也不确定会如何，便摇摇头，“等等看小公子怎么说。” 再加一倍的钱，那岂不是说，这十个瓷瓶要给一万两银子？ 开什么玩笑…… 又不是金子做的，真有那么贵重吗？ 就算方仕钰肯给，她也不敢拿啊！ 除非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她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另有所图了。 难道…… 自己拥有神物的事情暴露了？ 一时间，姜荼也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阿才，将东西拿下来，准备装车。” 就在此时，方仕钰强行镇定地发话了。 “是，公子。” 两名小厮走向院外的马车，另外两人准备收瓷瓶，却被方仕钰阻止了。 “都别碰，本公子要亲自动手。” 如今这批瓷器的意义已不仅仅是能卖钱了！ 它们的存在，或许能够决定方家今后，地位能否再上一个台阶！ 于是，一帮人就看着方仕钰绑好袖子，扎好长袍，一脸小心翼翼地捧起瓷瓶，轻轻地放入垫满了棉花和绸缎的木匣子里。 每个瓷瓶都由单独的木匣子装着，方仕钰一共装了十个木匣子，才吁出一口气。 随即他对着小厮们吩咐：“你们快把匣子抬上车绑好，动作轻一点，要是磕花了里面的宝贝，仔细你们的小命。” 小厮纷纷恭谨地应“是”，个个轻手轻脚地抬着木匣子放上马车。 而满头汗水的方仕钰一转身，走向了姜荼。 第70章 有的人，走一步前已看清后十步 “进屋说？” 方仕钰提议。 财不外露，这院子没有隐秘性可言，他也是为姜大姐好。 姜荼没有拒绝，只问道：“可以让我爹一起来吗？” “行。”方仕钰对此倒是无所谓。 关上门，方仕钰就切入正题。 “我知道姜大姐一定会问，为何我愿意再加一倍的钱？” 姜荼不否认。 “小公子也看到了，我们不过是些泥腿子，对我们而言，小公子提到的银两是个不可思议的数字，若是不能弄清楚为何要给我们这么多银子，恐怕我爹娘都不能安心。” 宋老头还未进入状况，略显茫然地问：“小兔儿，你们在说啥？” “爹，小公子说，我们挖到的那些瓶子，他愿意再给我们一倍的银子来买，也就是说——”姜荼深吸一口气，“我们能拿到上万两银子。” 咚！ 宋老头脚一软，很狼狈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上万两，上万两…… 宋老头的耳朵嗡嗡嗡地响，不断地回荡着这三个字。 “这个数目，其实也超出了我能做主的范围。”方仕钰如实道，“但姜大姐放心，既然我承诺了就一定会为你争取到手。” “至于我的筹码也很简单，那就是这批瓷瓶和以往我所见过的瓷器，乃至金银器具都不同。刚才日轮一照，我能看到瓷瓶上闪烁着七彩的奇光，这与雨后虹桥十分相像。” “宫中贵人地位超然，寻常的金银珠宝已经看腻，最喜爱的便是世间稀奇之物。而那十个瓷瓶具备的这一特点，令我相信它们一定能够让那些贵人趋之若鹜。” “姜大姐或许不知道，任何一个商人的梦想，都是能够成为皇商，我们方家祖辈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可在此之前，方家与其他势力相比，没有半分优势，如今你们意外发现的瓷器，却让我看到了希望。” “正因为这一点，我才敢对姜大姐说出愿以万两白银，买下这些瓷器的话来，但我也有两个条件：第一，不管你们还有没有这样的瓷器，都不能再拿出来了。” “第二，银货两讫，只要你们拿了银子，无论日后这些瓷器引起多大的风波，都与你们没有关系，不管方家是如何对外公布这批瓷器的来历，你们都不能揭露方家，不能泄露半分对方家不利的信息。” 待方仕钰说完，姜荼目露沉思，久久不语。 宋老头更不敢贸然打岔了。 这笔买卖太大了，大到他听了都心慌，哪有胆子多嘴，就怕搞砸了神仙儿媳的大事。 良久，姜荼缓缓开口。 “小公子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我也有两个条件，小公子不妨听听看？” 听到这话，方仕钰丝毫不意外，他已经看明白了，姜大姐是个聪慧的妇人家。 “请说。” “第一，小公子回家后，不管对家人如何解释这批瓷器的来历，绝不能提及我们临河乡，更不能让人联想到我们宋家庄，尤其是要将我们一家从中摘得一干二净，其中包括要安排好陈掌柜、来过我们家的这几位小厮，以确保我们家的信息不会被泄露。” 方仕钰眉毛一扬，姜大姐怎么比他还想要隐瞒瓷器的真实来历？ 但这事儿他自认还是做得到的。 “好，本公子答应你。” 姜荼继续道：“第二，无论方家是否能够凭借这批瓷器得偿所愿，也与我们今日之事无关，就如小公子所言，银货两讫，当你给了银两带走了瓷器，所有的后果就由小公子自行承担，今后小公子是鲤鱼跃龙门，还是龙困浅滩，就看小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方仕钰细细一琢磨，这和他的条件大同小异。 只是，比起他定下的条件，姜大姐更加注重保全自家人。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是自己提防的那种人，她并不屑于凭此攀附富贵，也不会贪得无厌。 姜荼道出自己的条件后，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 “小公子也听得出来，你我的条件差别不大，你为方家的前途名望考虑，我为自家人的安危着想，彼此所求相同，我想小公子应该没道理拒绝？” 方仕钰自然不会拒绝，他本就没想过若是失败了，就将责任推到姜大姐身上。 若他是这种人，又怎会如此坦诚？ 直接用几百两把东西骗到手不就行了。 “好，就这么定下。” 方仕钰本想说立个字据，后来一想，这字据反而是个隐患。 若无字据，即便这一家子不守约定，日后宣扬此事，方家还能辩称是被污蔑的。 从而让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此方仕钰道：“我相信姜大姐能约束好家人，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走漏风声，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姜荼颔了颔首，“我明白，我也相信小公子会遵守诺言。” 上万两银子，真有那么好拿吗？ 方仕钰肯主动加钱，是因为他真那么良心，想做慈善？ 不尽然。 在听过方仕钰的解释后，姜荼猜测，他如果要利用这批瓷器实现家族夙愿，那么，很有可能要编造出祥瑞之类的谎言，又或者是杜撰别的故事。 但不管怎样，最后都可能犯上欺君之罪。 而等到方家真的成为了皇商，定会是许多大人物的眼中钉肉中刺。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知方家是凭借一批瓷器实现了地位的跃升，那暗处的敌人定会想尽办法从这方面下手。 那个时候，今日方仕钰大方得过头的“愚蠢举动”，就成了方家守住弱点的一道有力屏障。 有的人，走一步看一步。 而有的人，走一步之前，却已经看清楚了往后的十步。 也许一些防护措施未必能用上。 但对于一个有野心的家族来说，舍出去一万两银子，为家族在大步前行的旅途中，买一个足以防范灭族风险的可能性，是物超所值的。 只是，在姜荼看来，小公子依然有着百密一疏的地方。 所以她善意地提出：“小公子，我还有一个划算的附加买卖，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此刻方仕钰的心绪十分澎湃，闻言爽快道：“姜大姐请讲！” “若他日有心之人要调查，得知这段时间你与我们家来往过密，且之后我们家骤然暴富，定是能抽丝剥茧，查到我们之间的交易。” 姜荼此话一出，方仕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71章 爹娘好像都灵魂出窍了呢…… 他……忽略了这一点！ “小公子，我要说的附加买卖，便是为了彻底杜绝这一层隐患。” “我答应你，一年之内不会动用这笔银两，接下来我们家会做一些小本营生，目前我的打算是在镇上租或者买一个铺子开卤菜店。” “卖卤菜这门生意是在你我结识之前就开始的，所以不会引人怀疑。” “等时日一长，我们再花银子也有了说头。” “而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委托小公子帮我在府城购置一处房产，银子自然是由我们自己出，这笔买卖小公子可有意向？” 方仕钰顿时理解了姜大姐的意思。 她会设法避开引人怀疑的地方，以确保方家在她家这边，不会有半点后顾之忧。 而相应的，她只需自己替她在府城购置一处房产。 这是小事了。 方仕钰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你们要买什么样的宅子，可先与本公子说一说，本公子这次正要送瓷器回府城，可以亲自为你留意。” “小公子不要着急，只需在年底之前办妥此事即可，我并不希望小公子因此而留下蛛丝马迹，否则我们不是前功尽弃吗？”姜荼轻笑着提醒。 方仕钰了然地颔首，“放心，本公子心中有数。只是，今日本公子带的银两不够，全部加起来只有六千两银票，外加二十两银锭，这剩下的钱，能否迟一些再给你？” “爹，您说呢？”姜荼转头征询爹的意见。 宋老头：我，我有个屁的意见！ “听小兔儿的。”他果断地开口，声音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 一万两白银啊！ 别说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就算他祖祖辈辈加起来，也没见过啊！ 宋老头的魂儿已经飘了，快不着地了！ 于是姜荼真诚地道：“小公子是个爽利心善之人，买宅子的事就麻烦您了，您看我家上有二老下有三房小家，希望小公子能为我们买一座稍大些的房子，够我们全家老小住。” “用了多少银子，小公子在余下的四千两里扣即可。” 方仕钰当即应承下来。 就此，二人交易达成。 姜荼到手的是厚厚一沓银票。 方仕钰则带着一车的“家族希望”，意气风发地回城。 宋家庄的村民都注意到了这辆马车，等他们一走，左邻右舍纷纷来打听那方公子来做什么。 姜荼笑道：“小公子是为了黄小姐的事而来。如今有了方公子的帮助，黄小姐很快就能见到她的未婚夫，到时候黄小姐一定会报答大家这份恩情。” “当真啊？那就好咯！这黄小姐也是倒霉，亲爹居然是个狼心狗肺的，造孽哦！”宗方婶子非常同情黄静秋。 一个员外千金竟险些被亲生父亲害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今生才沦为黄员外的女儿。 邻居们纷纷赞同宗方婶子这话。 “大家吃过没，要不今儿个在我家吃？”宋老太太感念邻居们的帮助，加上自家刚刚赚了几千两银票——此时老太太还不知道银钱已翻倍——自然是十分热情且大方。 可这年头吃食珍贵，左邻右舍哪好意思蹭饭，都是连忙摆手说要回家吃。 姜荼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回灶屋端了一笸箩二合面馒头出来。 “伯娘婶子们，我娘说昨晚亏得大家出面说话，又在混乱时帮着照看我家这些孩儿，所以我爹娘和孩儿们才能毫发无伤，这份恩情我姜荼牢牢记着，以后姜荼一定会报答大伙儿。” 一边说，姜荼一边将笸箩挨个递到她们跟前，碍于姜荼这份心意，大家多少都拿了点馒头。 宗方婶子笑呵呵地道：“大金媳妇儿不愧是姜先生的闺女啊，这说话就是好听！” 宋老太太满脸得意，“那是，我家小兔儿可是得了她爹的真传！我那亲家走了以后，还留下了好多笔墨纸砚和书本，小兔儿说要拿这些东西来教大娃大妮他们认字写字哩！” ——后半截就纯属老太太瞎编了！ 这个机灵的小老太婆知道自家不能一下子太打眼，所以昨晚在饭桌上特意吩咐家里人，不能说这些笔墨纸砚是刚买回来的，要说成是姜荼的父亲留下的。 反正亲家是大伙儿公认的私塾先生，如此说法没毛病。 众人听罢，没有丝毫怀疑，满脸钦佩地看着姜荼。 “真好啊，大金媳妇儿都能给自家孩子当先生了。” “七嫂，这下你家能省好多束修费、笔墨费了。” 羡慕的邻居们都围着宋老太太恭维。 老太太虽然很享受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 但是，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帮婆娘在想啥！ 老太太是不会被她们的甜言蜜语哄住的！ 只见宋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先说好，大伙儿今早在我家吃早食没问题，可别的就不要想了，比如让我家小兔儿顺便教教你们谁家的孙儿之类的事……门都没有，把我儿媳累坏了，我是要翻脸的哈！” 此话一出，众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噤声。 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七嫂（老七家的）咋连这都猜到了？ 颇有先见之明的宋老太太这一招，直接掐灭了大伙儿内心蠢蠢欲动的小火苗。 对此，婆娘们感到满心遗憾。 即便如此，她们也没松口留下来吃饭，而是象征性地拿了个馒头就告辞了。 宋老头将灶屋里炒好的菜端到了屋里，姜荼和老太太分别拿着馒头和碗筷，招呼在屋前屋后疯玩的孩儿们吃饭。 今早的饭比较简单，主要是老太太没心思搞花样了，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和方家小公子的买卖。 而就在方才端碗拿筷时，姜荼偷偷告诉她，那十个瓷瓶卖了一万两。 这就像是拿棒子给老太太来了一记猛的，所以此刻的老太太双眼呆滞无神，表情木然，就像灵魂出窍了似的。 姜荼识相地不打扰她，总得给娘一点时间好好消化这个大喜讯。 倒是宋老头外表看着正常了，看来是消化得差不多了。 于是姜荼就对他说：“爹，这两日我先教孩子们认字念书，你能不能帮我做几块木板子？我想着在他们认得字之前，先拿木炭在木板上写，省得浪费墨水和纸……爹，爹？” 姜荼这时才发现，她好像高估她爹了！ 她爹的灵魂似乎也出窍了呀？ 根本没听她说话呢…… 第72章 姜荼开启了教娃之路 等姜荼好不容易和爹交代好了木板的事，却发现家里的孩儿们溜得只剩仨了。 ——这仨分别是文静的五娃，外加最小的六娃七娃。 就连四妮都跟着姐姐们跑去山上挖野菜。 至于姜荼那几个娃，呵呵…… 除了下水摸河蚌，他们最感兴趣的就是上树掏鸟窝。 不过不怕，姜荼有杀手锏。 她转过身就喊：“娘……” 一刻钟后。 姜荼端着个椅子坐在自家小院门口，五娃领着小六小七在旁边玩泥巴。 “娘，救命哇——” 忽然，小路的那头，几个娃飞奔而来，领头的那个一边跑一边喊。 姜荼定睛一瞧，乐了。 哎呀，这不是她家那几个好大儿吗？ 以二娃为首，兄弟四个争先恐后地往家冲，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 姜荼再一扫，尾端那个拿着鞭子追得可凶的，正是她那天下第一好的婆母啊！ 宋老太太边追边骂。 “别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找不着地儿念书，你们这帮崽子倒好，知道你娘要教你们认字读书，还敢往外蹿！等我抓到了，不扒了你们的皮！” 听到阿奶这恐怖的威胁，除了大娃还能略微保持镇静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惊恐！ 二娃嚎得更大声了：“娘哇——” 六岁的四娃则是直接吓哭了，他腿最短跑得最慢，又一次被哥哥们落在后面，阿奶要扒皮的话，肯定第一个就是他，这让四娃心里能不害怕吗？ 而且自己刚到河边，才脱了衣裳还没来得及下水，阿奶就来了！ 哥哥们一个个动作飞快地套上了衣服，他情急之下穿反了短衫也顾不上，要命的是那裤子不听话，愣是套不进去。 最后四娃看阿奶朝自己来了，没办法只好光着腚，抱起裤子跟在哥哥们后边跑。 跑到一半裤子掉了四娃也不敢停下来捡，所以这一路，好多人都看见四娃那白白的屁股蛋子了，导致哄笑声不断。 四娃听在耳里，只觉得十分伤心，又感到非常羞耻，早就欲哭不哭了。 如今阿奶这一通吓唬，让四娃彻底崩溃，哭得越来越起劲。 “七嫂，又在教孙了啊？” 路过的村民笑着和老太太打趣。 宋老太太见崽子们都回家了，心知任务完成，也就放慢了脚步和村民聊了几句。 “崽子年纪小，稍不留神就歪了，大金不在家，他们娘又是个温温柔柔的性子，所以我啊，得时不时给崽子们松松皮，省得日后他们气着我家小兔儿。” 村民听了哈哈大笑，“你这可真是亲婆母啊！就是不大像亲阿奶，大娃几个真是有福气哈哈！” 宋老太太撇撇嘴，“没有小兔儿哪来的孙？你不懂！” 四娃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还以为自己的皮要不保了，结果半天也没见阿奶追上来。 他哭哭啼啼地回过头，见到阿奶在和村里的一个奶奶说话，顿时精神一振！ 有救啦！ 四娃擦干眼泪吸了吸鼻涕，不忙着哭了，赶紧回去躲娘背后！ 姜荼见四个娃全齐了，就朝着老太太喊：“娘，大妮儿她们呢？” “我让人给她们带话了，估计等会儿就回，你先带大娃几个。”老太太扯起嗓子回道。 姜荼便领着自己的几个娃收拾一番，尤其是四娃，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 替四娃洗了脸洗了手，又拿了干净的裤子给他穿上，姜荼不忘趁机教育儿子：“下次知道要念书，还敢不敢往外跑了？” 四娃苦瓜脸地摇了摇头，声音委委屈屈的：“不敢了……可我是跟着哥哥们去的……” “哥哥们也会犯错，以后不准什么事都跟着哥哥学。”姜荼捏了捏他的鼻子。 见四娃乖乖点头受教，姜荼又问大娃、二娃和三娃。 “你们呢？” “娘，你不要生气，以后我们不会了。” 大娃羞愧地开口。 虽然是二娃带的头，但他是老大，不但没能管好弟弟，而且还被弟弟带进了沟里，实在太不应该啦。 姜荼自然清楚自家这几个孩子的性格。 二娃就是最机灵，胆子最大的那个。 三娃也不遑多让，但三娃懂得避风头，不会事事冒尖。 而前世，二娃三娃一直用他们的聪明和胆气，牢牢地守护着她这个没用的娘。 但在念书这件事上，姜荼不能任由他们偷奸耍滑。 于是姜荼又对二娃三娃语重心长地道：“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娘希望你们能够把这股聪明劲放在正确的地方。” “如今爹在边境杀敌，为的便是保家卫国，让咱们能过着安全平静的日子，你们若只知道贪玩，可对得起爹爹和那些将士叔叔的付出？” 这话一出，不仅是二娃三娃，大娃和四娃都有所触动。 几个孩子眼中浮现出了思念之情。 二娃低下头，“娘，我知道了。” 三娃承诺：“娘，我日后会认真跟娘学认字，好好念书，等爹回来，要让爹知道我没有虚度光阴。” 虚度光阴这个成语，还是爹从前告诉他们的。 三娃至今记得爹当时的话—— 男子汉大丈夫，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全力以赴，读书也好种地也好，只要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每日去做，便是对得起自己了，最重要的是，不能虚度光阴。 大娃语气落寞地道：“娘，爹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定要照顾好娘，给弟弟们以身作则，可我却没有做到……” 四娃又瘪嘴，“娘，我想爹爹啦！爹爹啥时候能回家呀？我想让爹爹给我骑大马，想让爹爹给我做弹弓打鸟儿……” 听到四娃的发言，姜荼扶额：“……四娃你爹如果知道你惦记他是为了弹弓，可能会想打得你屁股开花。” 四娃茫然，“我不想爹做的弹弓，那我应该想爹的啥？” 这话把姜荼问得满脸惭愧。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娃！ “好了，都别顾着想爹了，赶紧拿上本子，跟娘开始念书！” 子不教父之过，母亲同样也有责任，所以她要趁着四娃年龄还小，尽快把这娃掰回正途啊…… 带着一串娃来到屋后树荫底下，姜荼开启了她的教娃之路！ 第73章 肉包子钓娃 晌午，出门的四个人回来了。 还没到家，就听见了阵阵朗读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听起来，声音都很稚嫩，而且参差不齐。 周氏和赵氏惊讶地对视一眼，眼里隐隐闪着兴奋的光芒。 两人连忙加快了脚步，朝屋后小跑而去。 拐过屋角，就看到大柳树下，一群孩子以姜荼为中心，席地而坐。 姜荼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的是家里唯一那张桌子，桌上还放着一碗水。 周氏与赵氏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搜寻自家女儿的身影。 四个妮儿并不是聚集在一起的，而是按照年龄和几个娃一起列队。 三妮四妮和四娃五娃排在第二列。 大娃二娃三娃，大妮二妮在第三列。 而在距离姜荼最近的第一列，是两岁的双胞胎崽崽，小六小七。 这个年纪的小崽子是很难教的，讲道理他们听不懂，打屁股又只会让他们哇哇哭，吵得人脑壳痛。 姜荼为了让小六小七安分下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如今，她在桌上固定了两根长长的树枝，树枝上系着长线，线上绑了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 肉包子垂下来，距离两个小奶娃很近，属于那种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勉强就能够到的那种。 这让小六小七看得眼睛发亮，从一个时辰前他们就致力于逮肉包子！ 两人年纪小，很难将踮脚和伸手臂的动作同时做好，基本上是踮起脚了就站不稳，想站得稳就踮不起脚，更别说还要伸长手去拿肉包子。 可肉包子的香气勾得崽崽流口水，两个崽崽根本不舍得放弃，所以就一直在肉包子下面打转。 当然，这一招不能在小六小七肚子饿着时用，否则饿急了眼的崽崽，肯定会来求娘帮忙的，娘要是不帮，崽崽就哭给娘看…… 姜荼就趁着他们被肉包子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展开自己的教学。 先从《千字文》学起。 除了口齿还不伶俐的小六小七，其他孩子都要跟着她朗读，声音必须响亮！ 一开始大家读的磕磕巴巴，但是没有小六小七的捣乱，姜荼就能耐心地一遍遍重复教。 渐渐的，有机灵的孩子学会了，读的非常大声，连带着感染到了身边的人。 所以一个时辰过去了，孩子们基本都能读出《千字文》的前五句。 虽然有些字的读音还不准确，但第一天就能学到这个程度，姜荼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因为哥哥姐姐们都很认真读书，所以到了后面，小六小七也不再上下蹦跶着要拿肉包子，而是直接坐在包子下面，一会儿仰头看看肉包子，一会儿又转头看看哥哥姐姐们。 周氏赵氏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只见其他孩子都在张嘴读书，唯独最前面那两个崽崽对着肉包子咽口水。 这让两人捂着嘴笑得眼睛都缝在了一起。 害怕会打扰孩子们读书，周氏赶忙拉着二弟妹走了。 直到回到了院子里，两人才敢发出声音，哈哈哈地乐个不停。 宋大山和宋大江好奇地问她们笑啥。 赵氏哈哈笑道：“你们自己去后面看就知道了，小六小七可真是两个宝贝蛋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肉包子是哪来的？”周氏一边笑，一边疑惑。 “肯定又是娘之前藏起来的呗！”赵氏不以为意，她娘就跟那耗子一样，可会囤东西了。 宋大江吃过几次亏，这时也不知为何灵光一闪，突然来了一句：“大嫂，我劝你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如果你问了包子是咋来的，可能娘会先把你骂一顿。” 周氏一听，想起往日娘的行事作风，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大江说的对，这确实不是我该问的。” 虽然平时娘很少骂她们，但万一呢？ 正说着，宋老太太和宋老头挑着两担子木桩回来了。 宋大山和宋大江见状，连忙迎上去，将担子接了过来。 赵氏纳闷地问：“爹娘，你们弄这么多木桩子干啥？” 宋老太太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给孩儿们学字用的，小兔儿说了，刚学字先用木板和木炭写，省得浪费墨水和纸。” 周氏听罢，不禁称赞道：“三弟妹想的实在太周到了！这样一来就可以节省很多纸和墨水了。” 宋大山也说：“昨天见三弟妹买回来那么多纸笔，连砚台也备了一方，唯独没买墨条，我还想不通是咋回事，原来是因为弟妹目前没打算用墨水写字啊？” “那不是，小兔儿跟我说了，她那里有她父亲没用完的墨条，够用一段时间了，所以才没在书肆买墨条。”赵氏替三弟妹解释道。 宋老太太眼瞅着都正午了，忙喊上两个儿媳妇做午食。 虽说如今老宋家骤然暴富，但有了姜荼的叮嘱，老太太决定中午吃面疙瘩，既省事又不高调。 天天都吃够三顿已经很打眼了，再顿顿喝稠吃干，那不是生怕人家不盯上自家吗？ 灶上烧火，锅中盛了清水。 旁边赵氏往盆里兑了大半水和少许面粉，将生面汤搅和得略粘稠，等水热了把面团滴入锅中，面团很快凝固成面疙瘩。 面疙瘩放完了，就放入上午大妮几个挖的新鲜野菜，数量不多，可点缀足矣。 疙瘩汤煮得差不多后，打破一个鸡蛋，滴入几滴清油，再放入适量的盐。 最后撒上一把葱花，一锅疙瘩汤就做好了。 宋老太太到屋后喊人吃饭。 “小兔儿，午时都快过了，先喝完疙瘩汤，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姜荼教了一个多时辰，也的确乏了，便点点头。 “好，都先回去吃饭，歇个午觉起来再继续上课。” ——其实是她需要午憩了。 教学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她今儿才体会到爹爹的辛苦。 可惜自己大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开学第一日，“私塾先生”就撂挑子？ 同样感到读书好难的孩子们，听说可以休息了，顿时高兴得蹦了起来。 恰好周氏赵氏也站在屋角处笑盈盈地看着，二妮便直接朝着她娘奔去，嘴里嚷着： “娘！我好饿！” 第74章 “男子汉咋能见天找娘？”“娘哇——！” 大娃很懂事，知道娘累了，就让二弟三弟带好小六小七，又嘱咐四弟五弟把自己事情做好，省得让娘操心。 他则帮着娘收拾东西，端着空碗，拿着书本，跟在娘身边往家走。 “大娃今天表现不错。”姜荼将每个孩子学习的状态都看在眼里，所以她的夸奖是发自内心的。 大娃却清楚自己的短板，不好意思地道：“娘，我学东西没有二弟三弟快。” 闻言，姜荼笑了。 “虽然你学的比较慢，但是娘看得出来，你在学习的过程中是带着思考的，所以当你学会之后，你就会记得比任何人都牢固，最后读的那三遍，唯有你读的字音最准，且一个字都没有错。” 大娃听了娘的分析，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五弟你读书，声音咋跟蚊子一样小，我每回都听不见你读的，你是不是在骗娘，根本就没有读哦？” 身后，四娃狐疑地看着五娃，俨然把五娃当做了浑水摸鱼的坏学生。 五娃被四哥的指控气得憋红了脸，但他越着急越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最终只能气鼓鼓地看着四哥，用眼神撂下狠话“不和你玩了”之后，五娃跑了起来，把四哥远远地甩在身后。 四娃见五弟跑了，转过身对二哥三哥告状：“五弟不认真读书，被我戳破了还瞪我，我要不要去告诉娘呀？” “五弟不爱说话，你欺负他干啥？”二娃霸气地维护文静的五弟，把怀里的小六塞到了四弟怀里，“这么闲，你把小六抱回去，我要赶紧去尿尿了……” 说完二娃就跑了，留下四娃抱着小六，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六瞪不过四哥，他“哇”的一声哭了，在四哥怀里挣扎起来：“娘，娘……” “不许哭！”四娃拍了小六的屁股一下，哼哼唧唧地说：“就你们两个天天霸占着娘，身为男子汉，咋能见天找娘呢？说出去会被人家笑话的。” 小六嘴巴瘪瘪地看着四哥，“屙尿尿……” 话音刚落，一股湿热就从小六的开裆裤滋到了四娃身上，浸湿了四娃上晌才换的裤子。 霎时，四娃脸一垮，哀嚎一声：“娘哇——！” 他抱着小六飞快地朝着前方的娘跑去。 嘴里“娘娘娘娘”地喊个没完。 一直跟在四弟屁股后面没多远的三娃，见状扯起嘴角，男子汉不能见天找娘？ 呵呵呵呵。 因为小六不讲武德滋了四娃一身尿，所以四娃这顿午食吃得很不开心。 家里的水都是大伯二伯一早去挑回来的，不能浪费，这就意味着四娃无法洗去身上的尿骚味！ 平时和他挨着坐的哥哥们，都嫌弃地挪到了另一个地方，躲他躲得远远的。 四娃露出苦瓜脸，他才六岁，为啥要饱受折磨呀？ 姜荼见他闷闷不乐，时不时还瞪一眼小六，忍笑道：“没事，娘吃了饭就去河边给你洗裤子。” 四娃要哭不哭地看着娘，声音很是可怜：“可我没有裤子穿了呜……” 此刻他的身下空荡荡的，虽然天气不冷，但他总觉得小板凳比往常更冻屁股。 ——哦，谁让他没有穿裤子呢？板凳不冻他的屁股冻谁的屁股。 众人见四娃这个样子，全都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宋老太太边笑边说：“放心，你娘昨儿个带了很多布回来，过些日子就给你们每人做两身新衣裳，不过在新衣裳做好之前，可不能再把衣裳弄破了，今早那裤子要不是我给你捡着，你就打算不要了？” 听说即将有新衣裳穿，二妮猛地抬头看着赵氏：“娘，是真的吗？我们每个人都有？不是只有大哥和大姐有？” 过去，由于家境不富裕，孩子又多，因而每年只有大娃和大妮儿固定换新衣裳，其他孩子想穿新衣裳就得看运气了。 若是平日爹娘手头攒了小钱，又舍得给孩子买的话，那孩子倒也有机会穿新衣裳，而不用捡老大的旧衣服穿。 但是赵氏很节省，她从来没私下给自己和女儿们做过衣裳。 要做，也是给她男人和婆母做。 在赵氏看来，不管家里多穷，也要让自己男人在外头体体面面的，毕竟男人就是自个小家的顶梁柱，不能被人看轻了，更不能让人笑话她男人花了二十两银子，娶回来一个懒婆娘。 “阿奶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了。”赵氏这次没有让女儿失望。 二妮的眼顿时像是放光了一样，“奶，那我啥时候能穿上新衣裳呀？” “那得看你娘的手上功夫了。”老太太悠悠然地道，“她做得快，你就能早早穿，做得慢，就得等了。” 镇上也有给人做衣裳的裁缝，但做一件衣裳就得给五到十五文钱不等。 家里人那么多，要是每个人的衣裳都找裁缝做，那又是一大笔支出，老太太暂时不打算费这个钱。 二妮听了阿奶的话，立马缠着她娘撒娇，要她娘赶快给她做一件漂亮的新衣裳。 赵氏笑骂：“就你最喜欢打扮，又是要头花又是要新衣裳，咋这么难伺候？” “娘还好意思说呢，你答应给我带的头花也没买呀。”二妮不高兴地嘟嘴。 前天晚上去县城之前，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每个人都有礼物，而她的礼物就是头花。 结果昨晚娘说，忘了买了！ 二妮虽然失望，却也清楚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倒是没揪着这事儿闹。 可现在她娘主动提起头花，她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只是没想到话音一落，她娘就从怀中掏出一块布。 当着大伙儿的面揭开后，一朵漂亮的头花赫然在目。 二妮的脸上骤然布满了惊喜：“啊啊，娘，你给我买了头花！” 她放下碗筷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头花，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还特意放到大姐和三妹面前显摆，一个劲地问人家：“漂不漂亮，漂不漂亮？” 大妮儿笑着说“漂亮”，但是表情很平静，显然对头花兴趣不大。 三妮倒是羡慕地看了看二姐，又扭头眼巴巴地看了看自己的娘。 周氏拿筷子敲了下三妮的额头：“你二姐是和大姐、大哥一起帮忙刷碗，才有奖励的，你若想要头花，总得做出点什么给娘瞧瞧。” 第75章 定下商铺 三妮立即满眼希冀地说：“娘，我也会刷碗。” “你这不行，目的性太强了。”周氏笑着摇头，“改天，等你什么时候自己想帮家里干活了，可能娘就会给你买头花了。” 于是三妮皱紧眉头陷入了思索之中。 到底要帮家里干啥，才能像二姐一样得到头花哩？ 母女俩在这边说小话，宋老太太也在关心交给儿子的任务。 “大山，今儿个去镇上问了吗？咋样啊？” 听到娘问正事了，刚喝了口疙瘩汤的宋大山抹了嘴巴，道：“东街和南街都有商铺租售，大江和二弟妹去问了，他们知道详细的情况。” 宋大江接话：“我去的是东街，那里有两家商铺要卖，一家商铺出租，卖的那两家位置都在东街的街尾，要出租的那家在东街的街口。” “我问过价格了，街尾那两家商铺都是30两银子售价，街口的是200文钱一个月的租金，一年起租。” 这个价格让人咋舌。 宋老头嘟囔：“三十两，也太贵了。” “都这会儿了，房价咋还那么高？”自知灾年即将来临的宋老太太，心里感到不解，也就说了出来。 宋大江大咧咧地说：“娘您说的啥话啊，镇上的房子当然高了，人家凭啥降价啊？” 宋老太太刮了他一记眼刀，宋大江立马怂了，低下头去专心吃饭，不敢再贸然插嘴。 “小兔儿，你说咧？”老太太望向了姜荼。 “且先看看，不是还有南街么？”姜荼转向赵氏，“二嫂，南街的商铺是你负责打听的？” 赵氏：“是啊！不过南街要卖的那间商铺，左边是卖首饰的，右边是成衣店，我问过人家了，两家店都不肯让我们在那卖卤菜，说是会让他们的商品染上卤菜味儿，影响生意。” 宋老太太当即不满地说：“只要我给了银子，那铺子是我的，我想卖啥就卖啥，轮得到他们来不准？” “娘，镇上的商户可不是好惹的，有些霸道的商户就是会这样，那卖商铺的铺主给我说，就因为那两家店干涉，导致他的商铺一直卖不出去，所以如今他都把价格降到了十五两。” 赵氏说完这话，就见自家这些人的眼睛似乎都变亮了。 “十五两，比东街那两家足足便宜了一半！”宋老太太激动地看向神仙儿媳，“小兔儿，你看？” 不仅仅是老太太意动了，就连姜荼也一样。 但是宋老头和宋大山、宋大江三个男人，思考的问题更加现实。 “娘，你可要想好了，虽然十五两银子便宜了，但是我们一做卤菜买卖，就会得罪左右两家商铺，到时候人家整日捣乱咋办？”宋大山担忧地道。 宋大江没敢再多嘴，心里又着急，只得疯狂点头，表示自己赞同大哥的话。 宋老头则是考虑到更多问题，比如…… 既然灾年要来，那是不是代表他们的买卖只做短期？ 要是他们要搬去府城，也许他们在临河乡卖卤菜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 他便和蔼地问姜荼：“小兔儿，要不咱们先租商铺？租上个一年，看看明年这时候是个啥样的光景？” 而姜荼方才也进行了慎重的思考。 虽然她担心会有人眼红自家的卤菜生意而使绊子，所以希望能买一个商铺，免得那商铺的主人要收回铺子，坏了自己的营生。 但是，根据实际情况来看，租商铺其实是最合适也是最划算的选择。 更何况，如今买一个无忧的商铺要三十两，买一个便宜的商铺却要承受隐患。 家里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他们应该安安分分地做买卖，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和左右商铺的东家闹矛盾上面。 “就按爹说的办，先租东街街口那个商铺。”姜荼道。 闻言，赵氏忙说：“小兔儿，我刚只说了南街卖商铺的，还没说要出租商铺的呢？” 姜荼笑了笑。 “那不重要了二嫂，如果要租商铺的话，那么肯定是东街比南街更好。”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解了。 宋大江这回着急得顾不上那么多了，迫切地开口：“为啥啊？咱们不是在南街摆了那么久的摊子吗？我以为在南街开店才能维持住我们的好生意。” 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 姜荼耐心地说明：“我们在南街摆摊已经大半月了，名声其实已经打出去了，如今我们需要的不是巩固摊子，而是积极开拓客源。” “目前，卤菜摊子的客人都是南街的住户，可再好吃的东西都会吃腻的。如果只是摆摊，那摊子随时能够移动，暂时不搬去其它地方也无妨，等到生意变差再搬就好。” “租商铺那就不一样了，商铺位置固定，所以在决定之前一定要选好。东街本来就是最热闹的一条街，平时附近村子的百姓要来乡里，基本都会去东街。” “一旦搬去东街，至少人流量足够广，且二哥说那家出租的商铺在街尾，这就避开了西街街口的食肆，不会轻易得罪食肆的东家。” “至于位置偏僻这点，也不用太担心，卤菜是一种味道很重的食物，咱们每日都在铺子里现卤现卖，便能确保铺子整日都有香气传出，只要东街有人，那肯定会闻到卤菜的味道。” 姜荼说完了，就征询地望着大家。 “不知，你们认为如何呢？” 宋老太太赶紧表态：“我没意见。” 宋大山挠挠头，有些憨气：“其实我没太听懂，但是我感觉三弟妹的决定应该不会有错，听你的。” “小兔儿忘了说一点，”赵氏慢慢地开口补充，“南街有余氏杂货，如果咱家的铺子开在南街，赵老三肯定会来捣乱的，那就是个糟心货，我不想看见他。” 听到她这么说，老宋家的人下意识地点头。 其实，他们也很不待见赵家的人。 但是赵小翠，毕竟是姓赵的。 如果宋大江对赵老三这个舅哥大打出手，那赵家的人肯定要上门找麻烦——就算赵老三入赘了余家，可这事是岳父岳母一力促成，在他们眼里，入赘的赵老三依然比女儿更加重要。 宋大江却不想让爹娘和自己的岳父岳母打交道，尤其三弟妹还是个孕妇，碰上他岳母那样的泼妇，还不定会闹出啥乱子。 是故，一听这个理由，宋大江立刻改变口风。 “我也觉得东街更好！” 第76章 宋大山：咱家这就成首富了？ 敲定好商铺的事情之后，宋老太太就把屋里的崽子打发出去了。 这些孩子也吃好饭了，就是坐在屋里听大人聊天，可有些事情是不能当着小孩面说的，毕竟小孩不懂事，说不准啥时候就说漏了嘴。 等屋里只剩大人了，宋老太太清了清嗓子。 众人一瞧见这阵仗，精神瞬间振奋：每次娘“咳咳咳”之后，都会宣布一些让他们非常震撼的消息。 “今日方家的小公子来过了。”宋老太太强装镇定，“咱家挖出的那些瓶子都没问题，小公子已经把东西拉走了，银票也给了我。” ——实际上银票是放在神仙儿媳那儿了，不过这又犯不上跟他们实话实说。 四人听到这里，面上便显露出喜色。 宋大江激动地问：“娘，五千两银票，真到手了？” 只要家里又有这么大笔钱进账，别说是被娘骂一顿，就是娘要抽他一顿都成！ 面子啥的，他才不要了！ 另外三个也都眼巴巴地看着老太太。 宋老太太本来很努力地让自己表情镇静，可是提到银票，老太太心里就止不住地乐！ 于是，众人就见绷着脸一本严肃的娘，毫无预兆地咧了嘴，两只眼睛笑得看不见眼珠子，那口大黄牙无比的显眼。 同时还听见娘乐疯了的声音：“一万两！小兔儿发现的这十个瓷瓶，又卖了一万两！傻眼了你们？咱就是说，小兔儿是咱家福星，这一点有人有异议没！？” 老太太一激动就话痨起来，要不是理智克制，她几乎都要爆出三儿媳的神仙身份了！ 仔细想想，要是全家都知道这个秘密，那以后她就不用独自承受压力了。 她老太太啊，就能光明正大地膜拜自家神仙儿媳了！ 如果神仙儿媳不介意的话，那她愿意早晚三炷香拜老天，感谢老天让小兔儿嫁到她家！ 然后早晚磕三个头给小兔儿，感谢她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付出神力和心血！ 老太太脑中疯狂的想法若是让大家知道，估计会把人吓一跳，尤其是姜荼…… 她哪儿受得住娘这份“热情”！ 而此时，宋家大房和二房，都被这个惊天好消息给震得回不过神。 宋大江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掐住了自己的人中，努力让自己疼痛，这样才不至于惊喜得昏厥过去！ 赵氏脑子里却是想着：一万两是多少银子？五，六，七，八，九，十……一万两，是两个五千两？ 咋突然变成了两个五千两？ 宋大山憨憨地问：“娘，你是在开玩笑啊？” 周氏也不敢相信，迟疑地道：“娘，你不会是搞错了？那方小公子真给了一万两？是不是你数错了？” 周氏的问话，让宋大江夫妻迅速回神。 “对，肯定是娘弄错了，方家再有钱，也不会笨到拿一万两银子买十个瓷器啊。”宋大江说完，嘴里还在不断地嘟囔“肯定是娘搞错”。 赵氏则是重重地说：“当时方家当铺的掌柜还说咱带去的瓷瓶，二百两死当呢！瞧陈掌柜那么抠门，方小公子虽然比他大方，但也不可能大方得那么离谱。” 方仕钰肯拿六千两买十二个瓷瓶，就已经让他们觉得天上掉馅儿饼了。 如今价钱翻了一倍，如果不是娘的记性有问题，就是方公子脑子有问题。 “你们不信？”宋老太太顿时不高兴了，她还没有被儿子儿媳质疑过！ 视线转向姜荼，老太太既不忿又有些委屈地：“小兔儿，你告诉他们，娘有没有骗人？” “娘没骗人，方公子确实提了价格。”姜荼自然见不得婆母受委屈，当下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哥哥嫂嫂们，“事情是这样的……” “……如今方公子已经给了六千两银票，还欠着咱四千两，不过我们已经委托方公子在府城购置宅子，买完宅子后，估计还能剩个三千多两？” 等姜荼说完，屋内久久无声。 这回四人是真的感觉像做梦一样。 宋大山一脸不可思议：“娘，咱这就成村里的首富了？” “那当然了，别说是咱们这宋家庄，就算是整个临河乡，咱家也算得上是首富了。”宋老太太满脸傲然之色。 可她话刚出口，就听自家老伴拆台：“吹牛，临河乡最有钱的富翁，身家可不止一万两，你知道杏林村、大杨村、荷花村？那三个村子的村民全是钱豪绅的佃户，三个村子加起来一千多亩地，光那些地就价值一万多两了。” 地分三等，上等地是八到十两银子一亩，中等地是五到七两银子一亩，下等地则大多为二两银子一亩。 这位钱豪绅在临河乡是非常有名的，主要他一个人的地就赁了三个村子的人，真是个超级大地主。 宋老太太皱眉：“钱豪绅又不是只在咱们临河乡有地，他在隔壁乡不也有几百亩地吗？所以他不能单算是临河乡的人。” 听着爹娘的对话，姜荼却是忽然想起了前世那个来村里买地的富商。 当时她满心悲痛，对那富商自然不感兴趣，后来之所以主动去了解对方，也是因为富商提出要买她家小六小七，自己为了确保小六小七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便打听了那位富商的为人。 对于富商的身份来历，她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哥哥嫂嫂们告诉自己，经过打探，这富商家里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妾室，身价非凡，但是与妻子成婚二十年了，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凭借这些线索，姜荼判断富商应当是个重情义的人，买下小六小七可能也是真的喜欢他们，想收养他们。 如今得知临河乡有一位超级大地主，姜荼不禁问道：“娘，那位钱豪绅是什么来头，为何能有如此多的田地？” 宋老太太认真想了想，问自家老伴：“钱豪绅的祖父，好像是咱们临安县有名的大善人？叫钱大善人的？” 宋老头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你们小一辈的孩子不知道，二十年前，咱们这临安县发了涝灾，淹死好多人，好多村子都死绝了，那钱大善人啊，就是在灾后出现的……” 第77章 姜荼的用意 “当时朝廷贪官众多，我们的县令还是个好人，他一直努力向朝廷申请赈灾银，朝廷却回复说国库紧张，让县令大人自行想办法安抚咱们这些灾民。” “那一年，灾情最严重的就是咱们临河乡杏林村、大杨村、荷花村，还有安阳乡石阳村、双松庄，这五个村子都死绝了。” “没有朝廷的赈灾款，县令大人便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五个村子的地卖出去，卖地所得银两用来安置灾民，并进行灾后重建。” “可因为太晦气了，所以一直没有豪绅富商出手，导致县城迟迟筹不到银子安抚灾民，听说那个时候好多灾民聚集在县城，每天都有灾民饿死。” “正当县令大人束手无策时，一位从外地归乡的富商出现了，他不但一次性买了五个村的地，而且还额外出了一大批银两从外县购买粮食，拉到临安县赈灾。” “那个人就是钱大善人，他的事迹至今在那五个村子附近流传着，咱们宋家庄距离杏林村、大杨村、荷花村很远，所以这些年基本没什么人提起他了。” “可据说钱大善人给自己后人留下的家训就是要日行一善，所以如今那位钱豪绅虽然是个大地主，但他底下的佃户都很感激他，因为钱豪绅的租子比其它地主收的少。” 宋老头说完，大家都发出感慨，对那位钱大善人佩服不已。 宋老太太却是叹息道：“唉，行善又有啥用，那钱大善人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钱豪绅，听说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孩子，老天对钱家太不公平了。” 那位钱大善人的年纪，大概比他们年长十来岁！ 算是和两老同一个时代的人，可惜钱家不知为何，非但没有更加兴旺，后嗣反而很艰难。 “娘，是那钱豪绅生不出孩子吗？”姜荼追问。 宋老太太接了话：“不知道是哪个的问题哦，不过那钱豪绅人是极好的，他成亲这么久没有孩子，也没想过要娶姨娘，那位钱夫人真是有福气。” 听到这里，姜荼基本上可以断定，钱豪绅就是前世买走小六小七的富商。 原来他也是临安县人？ 当时听嫂嫂们说富商是外地来的，姜荼还以为富商是云苍府人士。 在她认知中，作为云苍国的都城，云苍府定然是有钱人最多的地方。 如今知晓对方的家世，姜荼的内心总算感到一丝安慰。 既然钱豪绅的父亲是一位大善人，家中又素有行善积德的家风，那么前世钱豪绅到宋家庄买地，大概也是想效仿他的父亲，通过此举来帮助他们这些灾民…… 对方品德善良，带走小六小七后，就算无法将他们视为己出，也不会苛待两个孩子…… 姜荼不禁想道：就凭前世钱豪绅给了她两个儿子活路这份恩情，这一世只要有机会，她便要报答对方。 此外，今日钱大善人的故事，也让姜荼意识到，原来在灾年买地，虽然价格会更便宜，对商人来说是一种得利，但对灾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线希望？ 即便如今钱豪绅家有一千多亩地，也没人会说钱家为富不仁，大家记的都是钱大善人当年行的善。 这也为姜荼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此前姜荼虽嘴上不说，可心中也一直烦恼，眼看灾年将至，自己该如何帮助村民呢？ 如果要逃荒，那么必须要提前动身，否则以自家这老弱妇孺的情况，便是等到灾荒来临再和村民一起走，那一路上危险度也太高了，前世不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大局势如此，便是她有功德殿也帮助不大。 可提前走，该如何说服村民跟他们一起？ 宋家庄的村民是很团结没错，但也没有团结到愿意跟随他们背井离乡。 这样的大事，即使是由里长出面，也不可能说服大家的。 更何况，姜荼也没把握说服里长！ 能够说服爹娘，首先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爹娘都很看重她。 但最重要的因素，则是自己拿出了功德殿这个筹码。 她向爹娘展示了自己的“神奇能力”，间接地让爹娘相信她是“神仙下凡”，所以她说能够预知未来的事情，爹娘也就接受了。 对里长是不能用同样招数的。 毕竟姜荼心中，最信任的只有爹娘。 连哥哥嫂嫂们，也不适合知晓她有“神奇能力”，至少目前是不适合。 因此姜荼对哥哥嫂嫂们透露的信息，是她思虑再三才定下的内容。 比如，在方公子买瓷瓶的事情上，姜荼选择和盘托出。 原因有四。 一，瓷瓶的存在哥哥嫂嫂们一开始就知道。 二，瓷瓶的来历需要哥哥嫂嫂的配合，才能在方公子那里过了明路。 三，方公子显然要高调利用瓷瓶，假如今日不和哥哥嫂嫂们说清楚原委，那么日后哥哥嫂嫂们听到这方面的消息，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认为自家吃了大亏，或者是方家虚假宣传，从而在外漏了口风，届时便是老宋家毁约，于自家不利，于姜荼更是不利——容易暴露功德殿的存在。 四，一个家想要齐心协力，必须要保证每个家人的待遇相差不大，其中也包括信息差的程度，简言之就是：这个家，如果有人觉得当家人不将一件大事告诉自己，那就好像自己被排除在核心之外，不但缺乏参与感、责任感，而且容易引起心理失衡。 哥哥嫂嫂们之所以能够接受爹娘偏心她，是因为爹娘一向受哥哥嫂嫂们敬重，也是因为他们每个人的性格都足够包容大方，并非斤斤计较自私自利之人，但更是因为姜荼对这个家的付出和重要性，大家都看在眼里。 从前姜荼的付出当然是连生七子，并且在过继这个问题上，姜荼的态度足够敞亮。 大家每日生活在一起，姜荼对自己的儿子是否疼爱重视，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可即便疼爱儿子，姜荼也肯让儿子过继给大房二房，难道是她不想养儿子了？ 这当然不可能。 老宋家没有分家，说白了就算不过继，三房的七个娃也照样是全家大人在养。 而且是全家人心甘情愿地养！ 第78章 关于宋大金的陈年旧事 因为如今大房二房没有儿子，以云苍国当下的思想，这就是绝户的命！黄静秋的外祖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况且就算闺女外嫁，可没有兄弟们撑腰，那就是任人宰割的下场，被婆家欺辱得再惨也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凭宋大山夫妇和宋大江夫妇的性格，不管是为了老宋家，还是自己的女儿，他们都会对侄子好。 纵然三房不答应过继，大房二房也没办法，别以为三房儿子多，分家了就会怕，那不存在的。 他们三弟宋大金，可是全家身体最健全、最健壮，也是最有文化和头脑的男人！ 家里为啥有那么多银子给宋大江娶媳妇儿？ 二十两聘礼，这都能娶镇上商户的女儿，或者是秀才的女儿了！ 可就因为宋大江看中了赵小翠，作为弟弟的宋大金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攒了多年的银子拿给他娘，让娘把这个银子作为二哥的聘礼。 银子又是哪儿来的？ 这要说到老宋家的一个传统：除了种地所得，凡是打猎或者自己干其它活换来的银子，都能自己私藏，这就是三个儿子的“媳妇本”。 而宋大金呢，从小就身手灵活头脑灵活，同样是跟着爹学打猎，哥哥们还只会用蛮力的时候，六岁的他就已经会做陷阱了。 于是，才六岁的宋大金，就猎到了一只兔子，卖了点小钱。 之后还是崽子的宋大金，便用这样的方式源源不断地获取猎物。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颇为值钱的草药。 待长大了一些，他的个子和力气都跟上了，就智取和强攻并用。 十岁那年，宋大金猎到了一头大野猪——而且是他独自狩猎！ 四年下来，光是宋大金自己捡草药加打猎卖得的钱，都有七八两银子了。 到了十二岁，宋大金又想出新的挣钱法子：抄书！ 那时他已跟着姜先生读了五年书，字也写得好，便去镇上找了一个抄书的活计，每隔五日拿一些书回来抄。 最开始他的字只能卖到一文钱抄十页。 慢慢的，涨到了一文钱一页书。 而他每日都要抄个十几二十页。 等到了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年意识到自己在偷偷暗恋先生家的女儿，便开始计划要攒媳妇本了。 嫌抄书来钱慢，他又干起了老本行：上山打猎！ 那一年，村里流传着一个笑话：山上的猎都被宋大金打光了。 在宋大金的频繁出没下，能看到野兽的概率越来越低，不得已他只好往更深的地方走去，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虽然宋大金打到的猎物不少，但也可能是因为他猎取的野兽太多，搞得山上的狼群都找不到食物了，于是狼群偷偷摸摸盯上了他。 一天晚上，宋大金下山时遇上了狼群。 等到担心小儿子的宋老头，带着大山大江还有村里十来个爷们循声找来时，发现地上躺了七八头狼，而十七岁的宋大金则站在一棵大树上，举着弓箭和狼王对峙。 见到有那么多人来，狼王不甘心地嚎叫一声，带着剩下的狼转身钻入了树林。 自那以后，宋老头都不准三儿子上山了。 凡是老猎户都知道，打猎时有几种野兽是不能得罪的，其中就有狼。 狼这玩意很记仇，那一晚宋大金杀死了那么多狼，已经被狼群记恨。 如果他再上山，肯定还会遭到狼群的埋伏。 而且若是惹急了狼群，那么狼群极有可能在半夜下山偷袭家畜，乃至咬伤村民。 为了安全起见，宋大金只能减少上山的次数，就算是上了山，也只能在外围活动。 正因如此，后来宋大金才没法像以前那样大肆赚钱。 就连抄书这个活计，也随着镇上那名附庸风雅的商户搬离，而成为了过去式。 但就算如此，宋大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这些年，宋大金虽然只能种地，但是他靠着从前攒下的书本，每日都有读书练字。 家里人都知道，宋大金心里还有一个打算：科考！ 他本想今年秋季参加秋闱，但在科考之前，就被征兵了…… 仅凭这位三弟的为人，当哥哥的就不可能看着他的儿子饿死不是？ 所以姜荼肯答应过继儿子，纯粹是因为一家人感情好，且她心中深知生不出儿子，两位嫂嫂内心压力有多大，她不想嫂嫂们痛苦，更不希望哥哥们在外面被人骂“死绝户”。 在姜荼看来，只要一家人不分开，劲往一处使，那么就不必分你我分的那么清楚。 反正不管儿子是否过继给哥哥嫂嫂，那都是她生出来的孩子，是她的骨肉！ 她一样会掏心掏肺地疼爱，尽心尽力地教导！ 于是，宋大山、宋大江，周氏和赵氏，都能感觉得出姜荼在这事上的真心，自然也就十分感动。 内心认可了姜荼又感激于她，平时爹娘偏心也理所当然地接受。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 姜荼不能无限透支哥哥嫂嫂们的耐心和包容。 她必须要让哥哥嫂嫂们感受到，爹娘对他们也一样是重视的。 否则时间久了，哥哥嫂嫂或许不会抱怨，但他们会不快乐，会压抑。 那样一个家只有姜荼一人快乐，又有什么意义？ 而此刻，宋大山等人的反应，也证明了姜荼的决定很正确。 周氏总结道：“也就是说，咱们的口风要紧，千万不能跟外人提起这事儿。” 赵氏慎重地说：“我知道了，以后这件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再提！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就算是回娘家，我也不会在娘家留宿了！” ——她也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毛病，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宋大江在爹娘的目光下，怪叫道：“爹，娘，你们看我干啥啊？我保证我这嘴巴比拿线缝上的还紧！” 至于宋大山，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本身是个不喜欢多嘴的人，记性也不好，只要给他安排事情忙起来，估计过几天他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反正那些银票他也没见着，时间一长，别说是自家卖了一万两这码事，估计连方公子是哪位，他都说不上来。 第79章 宋潜逸率队埋伏北境敌军 在老宋家和乐融融之际，离家的宋潜逸却在边境，经历着九死一生的战争。 这场战斗严格来说，是宋潜逸自找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搏杀，如今的宋潜逸已经是前锋队的一名副队长。 昨夜他们这一队被派出来执行任务，但直到凌晨时分，他们都没有遇上敌军。 当时队长吴世龙预备原路折返军营，可身为副队长的宋潜逸却有不一样的见解。 “近日风雪连绵，北境一定会派出军队偷袭我军。若现在回去，只会给北境军队带路，让敌军能够更快寻到我军位置。可若我们在这座山上埋伏，便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吴世龙听了，只问他：“潜逸，你有多大把握？” 宋潜逸道：“八九成。” 实则是有十成的把握，这场偷袭在前世是真实发生过的。 正因为他们这一队没有及时发现敌情，导致云苍国大军损失不小，所以事后吴队长被军法处置，而他的升迁之路也受到了影响。 宋潜逸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军功，他要把握一切机会立功，升到更高的位置！ 这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早日还家，更是为了自己能够逆转那场大战的结果！ 只有站到够高的位置，才能见到将军，可以带领云苍国大军避免那场灭顶之灾…… 对于宋潜逸的话，吴世龙选择百分百信任。 “好，那我们就听你的，你说要如何埋伏？” 对此，宋潜逸丝毫不感到意外。 就在三日前的一场战争中，他救了吴世龙一命，这在前世也是发生过的事情。 也因为他的救命之恩，所以前世在军中问罪之时，吴队长独揽了所有责任，将他撇清得一干二净。 吴队长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宋潜逸也愿意顺便拉他一把。 由于宋潜逸对今日这场埋伏是早有准备，因而指挥起来，所有环节井井有条。 也是直到此时，吴世龙才意识到，他为何要命几个人一直随身携带着几桶油…… 从清晨布置好埋伏，他们这队人趴在峡谷两侧的山上等了几个时辰。 临近午时，宋潜逸忽然支起头来。 他单膝跪立，一手撑在地面，侧耳倾听着风声，仿佛那风中藏着什么讯息。 见状，吴世龙不敢吭声，并示意众人不可发出响动。 直到宋潜逸扭过头来，轻声道：“吴队长，他们来了。” 他那张饱经风霜也难掩俊逸的脸庞，此刻是凝重的神色，一双眼神锐利无比，整个人似乎有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气势，吴世龙不由得为之折服，下意识点头：“好，那你来发号施令。” 宋潜逸微颔首，慎重地望着底下。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群身披战甲的士兵骑着马缓缓进入峡谷。 在层层簇拥的士兵之中，有一面军旗异常显眼。 那正是北境大军的军旗。 而在那面军旗身边头戴盔甲，身穿铠甲，腰佩利剑之人，便是这一个行军队伍的领头人。 当看清那人的面貌，宋潜逸微微眯眼，是他…… 伏沢方！ 此人将于明年设计攻陷云苍大军，使云苍主将沧翊柏被困雪山之巅而亡，并带领北境大军强势进攻，导致云苍国连失北边十二座城池，其中也包括了他家乡所在的府城：大兆府。 自己的家人与同乡之所以仓惶逃命，就是因为此人攻势太猛，且善于用计。 他竟然私下派人散播谣言，令云苍国边境的百姓人心惶惶，纷纷弃城南下逃亡，以此来断了云苍大军的后勤援助。 换言之，前世他失去全家，与这厮脱不了干系！ 宋潜逸的眸中冷芒掠过，他伏低了身子。 伏沢方此人非同小可，他的五感异常敏锐，是个真正的武功高手。 宋潜逸知道自己唯一的优势便是天生神力，十六岁那年被狼群围攻，若非靠着自己力气大，一拳打死一头狼，恐怕他早就死在了狼口下。 不过这个秘密他一直未对任何人说，包括父母和两位兄长。 当然，现在他又多了一个优势，那便是：他占了先机。 当敌军进入了陷阱范围，宋潜逸依然沉住气，就连吴世龙都着急得频频看他了。 眼看着一拨人已经走出了陷阱范围，那伏沢方才踏入陷阱中心，宋潜逸猛地举起自己托军中铁匠特制的弓箭，咻咻咻咻咻—— 连发五箭！ 箭矢刚射出去，宋潜逸又迅速装了五支箭，并同时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两批箭矢射出去的时间相差不过须臾，伏沢方就算抵挡得住第一波偷袭，也挡不住紧随其后的五支箭！ 凌厉的破风声传入耳中，伏沢方立时产生了危机感，手在腰间一抹，利剑瞬间出鞘，迎上了那偷袭而来的箭矢！ 可刚碰到那箭矢，伏沢方的神色就是一变，好重的箭！ 因为这股超出预料的力道，伏沢方的应对迟滞了片刻，而这一点空隙在生死存亡关头，就能主宰战场的走向！ “铛铛铛——” 接连挡下了三支箭，第四支则被他闪身避过去，可—— “嗤！” 随着一声破甲声，身穿铠甲的伏沢方难以置信地低头，却看到自己肩胛插了一支漏掉的箭矢。 “敌——袭——！” 用尽力气喊出这句话，伏沢方于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滚下马，那随之而来的五支箭瞬间将他周围的士兵射下了马，其中也包括了他身旁扛军旗的旗手。 “轰！” 不等北境士兵开始应对敌袭，一簇簇燃烧的箭矢从峡谷两侧射了下来，刹那间惨叫连连。 更可怕的是，那火箭射到了峡谷两侧的土地，不知为何突然燃烧起来。 很快，峡谷便成了一片火海！ 这还没完，山上忽然又有许多大石头滚下来，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投掷的石子。 别看石子个头小，可是通过这种方式投掷的石子，若打中要害也能要了人命。 之所以用石子袭击敌军，也是因为宋潜逸这一队人马装备有限。 整个埋伏计划是宋潜逸制定，如今他却只盯着那位难缠的敌将，尽管火光冲天，可站在他这个位置，底下的情景依然能够一览无余。 宋潜逸面容冷肃，一手不断地从身后箭筒抽出箭矢，接连地放出冷箭——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伏沢方这个猎物。 第80章 三级功德殿！ 武功高强的伏沢方，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的生命会结束在一个山野村夫手中。 这一场埋伏战，宋潜逸打得九死一生。 当伏沢方死了，北蛮的大军还没反应过来，宋潜逸就继续放冷箭射杀他们。 冲出埋伏圈的北蛮军发觉了他们的位置，却不敢贸然冲上来！ 因为云苍国这队不过五十人的前锋军，在宋潜逸的指挥下，于两边竖起了许多用木头、杂草和石头做成的假人！ 因地势和光线的问题，北蛮军看不出那山上的是假人，真以为两侧有无数的敌人埋伏着，是故一心只想逃离，哪里还敢往上冲？ 尤其是伏沢方都死了，余下的士兵胆气都吓破了，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峡谷。 宋潜逸便是趁着敌军人心涣散之际，不断地收割人头。 而在他带着主力吸引敌人注意力时，一个仅有十人的小分队，只管不断往北蛮大军进来的峡谷入口推下石头，渐渐的竟然将口子堵住了大半。 等到北蛮士兵反应过来，疯狂想逃窜时，一堆人都挤在那个狭小的口子，顿时死得更快了。 眼看着底下敌军已经溃不成军，宋潜逸的箭也用完了，他立即举起长枪，沉声喝道：“男儿沙场征战，所为不正是军功？如今敌军溃败，谁敢随我下去杀敌！” 声音之洪亮，对面山上的士兵也清晰可闻。 顿时，三四十小卒激昂呐喊：“我等愿往！” “好！” 宋潜逸话音落下，人已经身先士卒地冲下山坡，与底下的敌军近战。 他素来不习惯用剑，喜欢用长枪，十岁那年他猎取了人生中第一头野猪时，用的就是一把自制的土长枪——说白了，就是一把削尖了的长木。 这一场埋伏之战，从日中打到了日落，他们这个胆大包天的五十人小队，不但敢在宋潜逸的怂恿下搞了埋伏，而且还成功歼灭这一拨五百人敌军！ 只是不知为何，打到后面，宋潜逸竟然产生了幻听。 “9290……9300……9500……” 他冷酷的目光顿时四处扫视，但眼中所见皆是尸体，哪有人在数数？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思念荼娘，总觉得这声音很像是荼娘…… 一阵冷风刮过，宋潜逸从思绪中醒来，迅速下令：“所有人，赶快收缴战利品，用最快速度赶回军营！” 伏沢方是负责探路的，在他后面，还有北蛮的五千精锐，否则北蛮的这场偷袭如何能够完成。 按照前世战斗的时间线估算，那五千精锐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会来到此地。 而他们这五十人小队，如今也不过剩下二十余人。 可无人会有怨言，因为战场便是如此残酷。 若没有他设计的这场埋伏，等伏沢方顺利偷袭，死的人将是这个数目的百余倍。 而在宋潜逸率队回营之后，功德殿内，本子上的数字也停止了疯狂的涨势。 姜荼望着最终定下的数字，一副咋舌的模样。 “……这么多功德点！” 算起来她也有两日没关注功德点了，万万没想到，这数字已从两日前的四千多，涨到了九千五！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若不是今日午后心血来潮，想进功德殿看一看，还不知如今她都能升到三级了。 眼见点数停住，姜荼不禁想到，是不是夫君那边刚刚结束一场大战？ 每每思及这些功德点，大部分都是夫君冒着性命之危搏来的，她的心中便是一阵难受和担忧。 之前做的那个梦里，夫君在前世是安全回来了的，希望这一世夫君也能如前世那般活着归家…… 还有这功德殿，既然如此神奇，也不知升到很高的等级后，是否能允许她帮助夫君？ 之前姜荼不是没有查验过这方面的能力，只可惜没查出来。 但现在这个点数，完全可以升到三级了。 既如此，那便升级来看看！ 半晌后，本子上的信息就变了。 “三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4500。 可兑换物资：食物，杂货，布衣（另：设计图纸需额外花费十功德点解锁）。 注：功德点满，可升为四级功德殿。” 在原先的物资栏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品类：布衣。 新物资一向是令人期待的，姜荼自然是兴致勃勃地翻阅起来。 便见那上面有许多漂亮的布料，还有成衣！ 更叫姜荼诧异的是，居然还有相对应的成衣设计图纸！ 数目之多，让人眼花缭乱。 姜荼只粗粗看了几款，一颗心便沦陷了：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爱美？不爱款式新颖靓丽的衣裙？ 翻着翻着，姜荼看到了几款好看的孩童成衣，顿时喜不自胜。 近来家里正要做衣裳呢，这几款成衣图纸正好拿出来用。 解锁设计图纸要另花费十个功德点，但解锁之后，就能永远使用，不必像兑换物资那样不断花功德点来兑换。 姜荼毫不犹豫解锁了四款孩童设计图。 分别是两套女孩，两套男孩的。 尤其是女孩里面，有一套是利落又俏皮可爱的裙子设计，给二妮三妮穿正好。 另外的一套是衣裤组合，就和眼下村里女孩穿的款式差不多，但胜在设计精美，不像村里的服饰那般粗糙简陋。 当然，若想做出这么好看的衣衫，恐怕还得针线活好。 这一点姜荼不必担忧，她大嫂的绣工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好。 另外那两套男娃的服饰，姜荼打算自己亲手做。 她在闺中时，自幼跟着娘亲学绣工，跟着爹学认字，即使十岁那年娘亲去世，她也不曾落下过功课。 除了琴棋不甚精通之外，书画女工她都颇为擅长。 带着这四份新到手的设计图纸，姜荼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功德殿。 出来时，距离与孩儿们约好的时辰，也只剩半炷香了。 姜荼迫不及待地出去寻两位嫂嫂。 周氏和赵氏并没有午歇的习惯，两人此时正在院中，和婆母一起帮助家里三个爷们制作姜荼所需的教学木板。 只听那茅草屋的门嘎吱一声，满面喜色的姜荼匆匆走出。 “大嫂，二嫂，你们快来！” 第81章 原来大妮儿也有想显摆的时候 姜荼一招呼，就把两个嫂嫂叫走了，三个妇人家凑到一起研究那几套衣裳的图样。 “大嫂二嫂，你们光看图样，能不能做出一样的衣裳来？” 周氏仔细端详了一阵，才含蓄地道：“应该是能成的。” “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赵氏却没那么大的把握，“小兔儿这又是你从嫁妆箱底翻出来的？是你娘留给你的？” 姜荼笑笑不说话，但两人也不是非要问个究竟，也就是习惯性问上一嘴。 很快，周氏和赵氏就拿着图样讨论该怎么实际操作。 而宋老太太也拿着一块制作好的木板来找姜荼。 “小兔儿，你瞧瞧板子做成这样能行不？要是哪里不好你说出来，娘再让他们改进。” 姜荼接过木板，“我先试试看。” 她转身进了灶屋，捡起一块木炭在上面写了个字。 平时用惯了毛笔字，如今用木炭写字还真有点别扭，写出来的字也没有毛笔写的好看。 可还是能辨认得出是什么字，这就足够了。 姜荼笑道：“娘，就照这个样子做，嗯……做七块就够了。” 小六小七还不到学字的时候，现在让他们跟着哥哥姐姐，也只是为了他们能在学习的氛围中成长。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期浸润在文化气息下，小六小七也会自然而然带上书生气的，长大了再读书写字会没那么吃力。 “七块？那够了啊。” 宋老头听到三儿媳的话，停下了锯木头的动作，抬手抹抹额头的汗水，道。 姜荼吃了一惊，“这么快？” 宋大山憨笑：“不过是做几块板子，这有啥费功夫的？三弟妹，我们以为你要很多很多，所以才一直做，你瞅瞅这都有一摞了。” 顺着大哥指的方向看去，姜荼果然见到一堆木板。 她忙道：“都做那么多了，那你们快停下！爹，大哥二哥，辛苦你们了。还有娘，大嫂二嫂，你们也晒了一晌午，赶快进屋去凉快凉快。” 多亏了家人的勤快和麻利，一觉醒来，几个孩儿们就有了学字的工具。 等孩儿们揉着眼睛聚到一块儿了，姜荼便将板子和木炭分发下去。 “今儿下晌我们就不读书了，我带你们去山坡一边玩一边学写字，大家都跟上，可不准掉队。” 众崽崽一听，要去山坡玩？ 好事啊！ 这种好事咋能掉队呢，娘（三婶婶）真是想多啦！ 于是乎，大娃二娃三娃照看着五六七，大妮二妮分别领着自己的妹妹，一帮崽崽跟在姜荼身后往村西头走，山坡就在那个方向。 走了一会儿，姜荼突然觉得不对劲。 她转过身，仔细地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四…… 呃，还有个娃呢？ 姜荼看着一堆娃娃相似的脸庞，有些头疼，就问：“哪个娃没来？” 话音方落，家的那边传来一道哇哇的哭声。 “娘！娘！” “你们咋全走啦！” “还有我呢！” 上午被弟弟尿湿的裤子，晌午娘洗好放在院里晒，四娃赖了一会儿床，起来后又去上了个茅厕，等他出来时大伙儿都走了。 四娃光着腚在院里急得跳脚，一个劲地嚷嚷“奶快给我穿裤子”——虽然他今早读书时偶尔偷懒了，但是这样的集体活动他不想落下，那样会显得他被排斥在外啦！ 越想越着急，越急他就越催阿奶。 催得老太太也手忙脚乱的。 好在这会儿日头烈，晒了一晌午，裤子都干了。 老太太一边给四娃套裤子，一边骂他懒虫，别人都起了就他赖床。 四娃还很委屈呢：“大哥睡觉不老实，差点把我踢下床啦，要不是我醒得早，我都躺地上了呜呜……” 就因为中途醒了，所以他睡得比别人少，那他赖会儿床咋啦？ 终于穿好裤子，四娃套上草鞋就飞快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娘——” 姜荼：“……四娃，慢点跑，娘没忘了你。” 这话说得她自个儿都有点虚。 崽崽多了就是有这样的烦恼，容易漏掉一两个…… 村里的人见到姜荼领着一串崽崽出来，都感到很稀奇。 有人笑眯眯地问：“大金媳妇儿，今日带着他们过来又是要洗发啊？” 姜荼解释：“不是呢，今日我带他们去坡上玩，顺便学着写几个字。” 对方恍然大悟，“哦，是要教书啊！不过你这教书的方法还挺稀奇哈，以前的学生都是在私塾里跟着先生读读写写的。” 姜荼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毕竟不是正经的私塾先生呐，只是教自家孩子认几个字罢了，自然不能和私塾先生比的。” 对方一听，不禁连连点头，说的也是哦。 “三婶婶，咱们要去坡上的话，能不能让我带路呀？” 大妮儿忽然向姜荼提出请求。 姜荼没当回事，笑着应道：“可以啊，大妮儿你带我们去一个安全平缓点的地方。” “嗯嗯！我保证那个地方很安全很平。”大妮儿忙不迭地说道，牵着三妮跑到了前头。 大娃牵着小七，和五娃一直紧紧跟着娘。 见状，大娃小声说：“娘，大姐肯定是要带我们去她们挖野菜的地方。” “那地方安全吗？”姜荼最关心这个。 大娃迟疑道：“安全是安全，可……” 姜荼见他吞吞吐吐的，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妥，当即紧张地问：“那里是不是有问题？不合适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也不是……娘，就快到了，等会儿你自己看。”大娃挠了挠头。 “三婶婶，前面就是啦！” 这时，前方的大妮儿回头对姜荼兴冲冲地道。 而她手指的那片地儿，正是一片花花草草盛开的地方，地势平缓，视野开阔。 姜荼粗粗一看，就觉着这地方很不错，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然而，随着距离的缩短，姜荼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嘈杂声。 “大妮儿，你不是要跟着你三婶读书吗？咋又来啦？” 山坡上挖野菜的女孩们，发现了走在最前面的大妮儿，当下就有人大声问她。 随即，姜荼就见大妮儿挺直了腰杆，用一副淡淡的口气，含着丝丝傲气说：“我是在读书啊！我们要来这里学字！” 第82章 开小差被抓包的四娃 “哇——！” 女孩们顿时发出了惊呼声。 大多数女孩都朝大妮儿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在这些女孩看来，能够像男娃一样读书认字，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她们也想学字，可惜爹娘不让。 “大妮儿，你三婶婶肚子里有娃娃，你喊她来这边嘛，这边有大树荫，一点也不晒的。” 一个坐在大树底下乘凉的女孩站起身，十分殷勤地向大妮儿招呼道。 她的同伴赶紧摘了一把干草过来，铺在地上，热切又害羞地看着姜荼。 “婶婶，来这里坐叭？” 一个瞧着才两三岁的小女娃，揪着自己的衣角，对姜荼可爱又腼腆地一笑。 姜荼眼睛顿时一亮，这是村里哪家的崽？ 看着好讨喜！ 孩子们如此热情，姜荼又怎么能让她们失望呢？ 便领着自家的崽崽大军过去了。 这山坡上的树荫难得，一帮女娃将乘凉宝地让给了姜荼，她自然也不能光占便宜。 可惜自己这一身衣裳，藏了什么一眼就能看透，她也不能当场兑换些包子馒头之类的给孩子们。 只能先记账，改天过来时先准备好。 至于眼下…… 姜荼温柔地询问三个女娃：“你们都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三个女娃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最小的那个女娃奶奶糯糯地开口：“婶婶，我叫兰朵儿，我今年五岁啦。” 五岁？ 姜荼一愣，她瞧着这孩子瘦瘦小小的，以为才两三岁呢！ 原来都五岁了？ 难怪说话比她家五娃伶俐些。 “婶婶，我叫兰花儿，我今年九岁，兰朵儿是我妹妹，我家就在那里。”最先出声喊大妮儿的女孩紧接着道，她将自己的家指给姜荼看，就在村西最外围那一家。 姜荼心中微动，这一家……她似乎有点印象。 只是…… 看着眼前小女孩瘦黄的脸上绽放着羞涩的笑容，姜荼内心很不是滋味儿。 因为前世她似乎听过这一家人的遭遇，和她家一样，也是…… 唉。 “婶婶，这是我二妹，她叫兰草儿。”就在此时，兰花儿拉着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小女孩过来，这小女孩就是刚刚默默去摘干草的那个。 从方才开始，这女孩虽然不说话，但一直偷瞄姜荼。 见她大姐在姜荼面前介绍自己，女孩低下头去绞着衣裳，耳根子红彤彤的。 姜荼看得有趣，问兰花儿：“你二妹为什么不看我？” 兰花儿看了看二妹，眼中闪过了然，抬头直勾勾盯着姜荼的脸。 半晌，兰花儿斩钉截铁地说：“因为婶婶太好看了，二妹妹喜欢好看的人，人家越好看，她就越害羞。” 听到这个答案，姜荼愣住了。 平时和兰花儿三姐妹走得近的四个妮儿，纷纷点头表示兰花儿没说谎。 性子最跳脱的二妮大喇喇地道：“三婶婶，兰花儿没说谎，她家二妹妹是个哑巴，平时不爱说话，可只要见到好看的人就会脸红，还会偷偷跟着人家。” 大妮儿拉了拉二妮的手，似乎是怪她不该特意提起兰草儿是哑巴的事。 而兰草儿听见“哑巴”这个词，头埋得更低了。 兰花儿和兰朵儿倒是都习惯了别人这么喊她二妹（姐），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姜荼心里叹了口气，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她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依然温柔地微笑：“兰花儿，兰草儿，兰朵儿，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大妮儿她们一起，跟着我学字。” 此话一出，兰花儿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真的可以吗婶婶？” 兰朵儿则是拍手欢庆：“好呀好呀，我也可以认字啦！” 可很快，兰花儿就笑不出来了。 她咬着下唇纠结了片刻，才小声说：“可是婶婶，我家没钱给你束修，也没钱给我们买笔买纸……” “你们就跟着一块儿学，回家让你爹给你们做块木板就好，写字的话用家里烧出来的木炭，不费什么钱。”姜荼笑道。 “是啊兰花儿，你瞧，我们也都是拿着木板和木炭来的。”大妮儿将自己的学习用具展示给她们看。 兰花儿脸上的犹豫和失落瞬间消失不见，她开心地说：“如果只是木板和木炭，我爹肯定会做给我们的。” 是以，姜荼的学生又多了三个。 由于兰花儿三姐妹平时要帮家里干活，所以只有下晌姜荼来野外教学的时候，她们才能跟着一块儿学。 不然耽误太多时间，爹娘是会不高兴的。 姜荼也理解，村里的孩子大多都要帮家里做事的。 “花，一草一化是花，草是草字头的那个草……” 山坡的树荫下，姜荼指着面前盛开的花，耐心地教导着孩子们。 她一边说，一边拿木板写上“花”字，展示给孩子们看。 兰花儿三姐妹没有木板和木炭，只能先旁观。 孩子们口中重复着姜荼的话，手中则拿着木炭，歪歪扭扭地想要学她写的字。 姜荼看着他们尝试了几遍也没成功，便又说道：“我们先不要急着写一个完整的花字，来，先跟我学这个字的笔画，一横，两竖……” 想让从来没学过字的孩子们，一下子就学会写字，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一下晌，姜荼便只教这一个“花”字的笔画。 让孩子们认真地写上一会儿了，就有人思想开小差。 四娃捏着木炭，以为娘亲没注意自己，脑袋左右张望。 啊…… 好想去玩啊。 那里有个蜻蜓，他想去抓蜻蜓…… 咦？ 那只蝴蝶好漂亮哦，抓来送给娘？ 忽然，四娃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压力。 他不由得回过头，然后就看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人。 四娃抬起头，娘亲正挑眉看着自己。 这一刻，四娃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告诉娘我想给她抓蝴蝶，娘会原谅我吗？ 没等他想出答案，就本能地呲牙，对着娘亲讨好的笑：“嘿嘿嘿……” 姜荼弯下腰，将木板和木炭从四娃手中抽走了。 “既然四娃不想学字，这木板和木炭就给兰花儿。” 说着，姜荼将那套学字的工具交给了受宠若惊的兰花儿。 第83章 四娃：后悔，就是非常后悔 姜荼对自家人几乎不会发脾气，她不高兴的时候，也只是会淡淡地看着对方。 尤其是对家里的孩子，其实孩子顽皮她是可以理解的，哪个孩子不调皮捣蛋呢？ 现在没收了四娃的木板，也是不想浪费而已。 没了工具的四娃突然间就手足无措起来，别的兄弟姐妹都拿着木板在一笔一划地写字，唯有他两手空空地坐在那里茫然张望。 小六小七倒是也一样空着手，可那是两个啥也不懂的小崽崽呀！ 兰花儿一开始接过四娃的木板还感到不自在，似乎是不好意思用，直到姜荼告诉她：“你也不用，今儿下晌这木板和木炭真就成摆设了。” 就那么一句话，让兰花儿很珍惜地使起了木板。 剩下的时间对四娃来说是煎熬的，他突然一点也不觉得蜻蜓有趣了，更不向往去抓蝴蝶了。 更让四娃难受的是，在山坡上挖野菜的女娃们，此刻大概是忙完了，闲来无事，便都围着他们观看。 而此时没有学字工具的四娃，好像就成了另类，四娃发现有人注意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都凑在一起对自己指指点点。 这番体验着实不好受，四娃渐渐的垮了脸，瘪了嘴垂下头，捏着衣角无声地呜呜呜。 等到姜荼说大家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后，孩子们便停了笔，聊天的聊天，喝水的喝水，憋尿的也跑向了不远处的草丛。 坐在四娃身旁的五娃，其实老早就发现了四哥的异样，但他不敢帮四哥。 五娃也怕娘亲生气呀！ ——这个时候五娃完全不记得，自己晌午才在心里发誓要不理四哥的。 “四哥~” 五娃小小声地唤他，想哄一哄四哥，但是五娃好像还没有学会这项技能。 他喊完之后，四娃就抬起了头，然后兄弟俩四目对视着干瞪眼，谁也不吭声。 五娃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睁着萌萌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四娃看着看着，忽然崩溃地哭了。 “呜哇——你喊了我，做啥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笑话？” 五娃一听，脸上顿时有了一丝不知所措，他不断地摇头，想说没有，想说不是。 可他那老毛病又犯了，一紧张啥也说不出来。 四娃哭得越来越大声，他知道娘亲生自己气了，所以心里难受也不敢去找娘亲撒娇，只好借此机会把委屈哭出来。 五娃见状，本来好好的脸色，也是越来越拉胯，最后被四哥同化了，他也委屈地放声大哭：“呜呜呜——” 姜荼教了一下晌，喉咙干得像是烧起来似的，正说要趁歇会儿润润嗓子，忽听那两个崽崽一前一后地哭起来。 姜荼使了个眼色，在一旁站着的三娃顿时明了，他过去将两个弟弟带过来。 四娃五娃并排站在娘亲身前，姜荼手里拿着水壶，看着抽噎不止的两人。 “怎么了，哭什么呐？” 姜荼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四娃听了之后，心头的害怕和难受瞬间混杂在一起，他闷头冲进了娘的怀抱，哭着喊：“娘，我以后读书学字不想着逮蝴蝶了，娘不要把我的板子拿走，娘不要不教我呜呜呜……” 姜荼在四娃冲来的那一刻连忙举起水壶，怕水撒出来打湿他衣裳。 此刻听见四娃情真意切的“忏悔”，姜荼感到好笑，一手抚着他的背心，不急着说话，而是打算等着四娃哭完。 谁知那五娃也不甘示弱，见四哥抱住娘哭，他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着娘哭，虽然没说要娘抱抱，但那可怜样任谁瞧了都于心不忍。 姜荼只好把手上的水壶递给三娃，本来看戏的三娃一看娘朝自己伸手，立马机灵地接过了水壶。 恰好这会儿屙完尿尿的小六小七跟着大哥回来了，嚷着要喝水，他便转身给小六小七喂水。 两只手都空出来的姜荼，又朝五娃招了招手，五娃毫不犹豫地边哭边走上前，姜荼也拍拍他的背心。 崽崽们哭的时候姜荼并不打岔，等他们哭过那股劲了，姜荼才开口。 “好了不哭了，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四娃以后上课不走神，娘也还你一个木板，怎么样？” 四娃此时的情绪已经不那么激动了，闻言他抽噎着点头：“娘，我会乖乖的了。” “四娃是个好孩子，娘知道的。”姜荼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抬起手用衣袖擦去他的鼻涕。 “五娃又是为什么哭？”姜荼低头看向趴在她腿上的崽崽。 五娃刚刚哭着哭着，兴许是觉着没劲了，他比四哥更早停下来，如今趴在娘的大腿眼皮上下打架，竟是来瞌睡了。 听见娘问他，五娃砸砸嘴，茫然地抬头望着娘，对哦，他为么哭呀？ 五娃不记得了，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只想继续窝在娘身上。 姜荼很无奈，但又拿崽崽没办法，只好认命地又替五娃收拾下。 经过这一打岔，姜荼望望天边的日轮，日落西山，时日也不早了。 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 姜荼拍了拍手，将一群学生崽崽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今日就先这样，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去。兰花儿，你们记得和爹娘提学字的事儿，若是你爹允许，明日下晌同一时辰，带着木板木炭来这里。” 兰花儿连忙点头，大声应道：“好的大金婶婶！” 围观的那些女娃听到这里，有些人就转身回家了，而有些人站在原地踌躇又羡慕地看着兰花儿三姐妹。 她们运气真好呀，能跟着大妮儿的三婶婶学认字呢。 姜荼不是没看到她们那蠢蠢欲动的表情。 但说实在的，她是不会傻到给自己揽活儿的，因为自己还大着肚子，眼下真是精力不济呀。 况且有的人家并不喜欢让女儿识字，觉得女儿读书认字没用，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帮家里多干点活儿。 许是觉得下晌惹娘生气了，如今四娃倒是更粘着姜荼，还把大娃和小六小七都挤走，一直霸占着姜荼身边的位置。 三娃在后面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四弟啊，晌午你那么嫌弃地怪五弟和小六小七霸占着娘，原来是想赶走他们，自个儿接替这个位置？ 第84章 三弟妹不是寻常人物 翌日。 昨儿家里定好了要租东街街尾的商铺，今儿个大房二房除了去摆摊子，便是要将那商铺租下来。 姜荼昨晚躲进功德殿，偷偷地裁剪布料，开始给自家崽崽们做衣裳。 她也不知自己忙到了几时，横竖是忙到哈切连天的地步才睡的。 幸好小六小七俩崽崽睡觉很安分，睡着后基本不会闹着起夜什么的。 否则不定何时醒来，要是没见到娘，又要哭了。 只是这样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第二天一早容易被尿憋醒。 而今日姜荼照常是被要尿尿的崽崽闹醒的。 但这回屋里有了个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昨日下晌宋老头闲来无事，便和两个儿子用剩下的木板箍了几个桶。 箍桶用的是铁丝，往常家里这条件，哪里能够奢侈到用铁丝箍桶？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宋老头和宋老太太谁也没告诉，只他老俩口心里清楚：这铁丝啊，自家不用买了，因为神仙儿媳她会变出铁丝啊！ ——没错，功德殿也能兑换铁丝，这是在杂货那一栏的。 姜荼对手工活儿不大了解，她爹是个读书人，娘除了做饭洗衣，又只会女工，而嫁到老宋家后，也没多少机会见识公爹做桶。 所以一开始她是不知道铁丝能干嘛的。 但这年头，凡是和铁沾边的，那都是好东西。 是故姜荼也兑换了一把铁丝出来。 先前宋老头不舍得用，可如今家里有了上万两银子，家底都不一样了，他就觉着自己没必要那么抠抠搜搜了。 正好老婆子也跟他提过，小兔儿这月份大了，起夜是个难题，要是屋里能有个桶啊缸啊啥的，小兔儿夜里就不必到茅房解手了。 宋老头当时虽然没说啥，但他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缸是不用想了，村里有缸的人家，基本也只有水缸，那玩意儿用来当夜壶，不是开玩笑吗？ 连破缸也是有大用的，更别说完整的大水缸了。 所以昨日傍晚姜荼带着孩子们回家后，就发现自个儿屋里多了一个新箍的桶。 别说，屋里多了这么个桶后，姜荼的确是省事省力多了。 就拿眼下来说，姜荼抱着崽崽在桶里把尿，尿不滋在泥地上，也就不会让屋里湿淋淋的，还有一股尿骚味。 这味道也只有通过每天开门开窗散散，才能缓一缓。 小六小七尿完了，姜荼自己也解了个手，又躺回床上继续睡。 不过这个回笼觉也没眯多久，晨光透过打开的窗子照在姜荼脸上，她也就醒了。 昨晚睡得还算早的小六小七，如今已经跑出屋子玩去了，院子里都是崽崽追逐打闹的声音。 “奶，二哥又打我了！” “我没有！我刚刚根本没有碰到你！” “是我打的。四娃你昨晚又尿床了，弄湿了自己的裤子就算了，还把我的裤子给打湿了，打你不是应该的吗？” “三哥……你裤子不一定是我尿湿的呀……” “嗯？”语气陡然危险了起来，“你啥意思，不是你，难道还是我自己尿的？” “三弟你不会，这么大人还尿裤子？出去别说我们是双胞胎，我怕别人以为我也跟你一样八岁了还尿裤子！” “……四、弟！” “呜呜呜我错了……” 姜荼揉着眼睛推开房门，看见院子里鸡飞狗跳的画面，她习以为常地和娘打招呼。 “娘。” 正在晾衣裳的宋老太太听见声音，见她起床了，皱巴巴的脸上马上就是灿烂的笑容。 “小兔儿醒了啊？昨儿个睡好没有？” “嗯……三娃，别逗弟弟了，他已经没有裤子穿了，当心把他这仅剩的裤子扯烂。”姜荼眼角余光瞥到三娃揪着四娃的裤头，便提醒了一句。 这三娃平时都挺内敛的，可一旦被人戳破他还尿床的事实，就会恼羞成怒。 要不说她一次性要买二十匹布呢？ 就自家这崽子们消耗裤子的速度，她能不多备些布么？ 何况孩子长起来的速度很快，一眨眼，今年刚做的衣裳又不能穿了。 不过现在姜荼也不用担心衣裳做多了会浪费，几个崽崽的衣裳基本都是旧的了，等肚子里这两个生出来，他们的旧衣裳用来做尿布正好。 今年做的新衣裳日后改一改，照样能给后面的崽崽穿。 随着姜荼的起床，今日的读书之路又开启了。 上晌孩子们跟着姜荼读书，个个态度都比昨日认真了。 不认真不行，昨天下晌在坡坡上瞧着四娃哭得稀里哗啦的，对崽崽们幼小的心灵来说，可是一次不小的冲击啊。 他们谁也不想步上四娃的后尘…… 被村里其他孩子见到，多丢人呀。 即便真想偷懒，聪明的孩子也会找个去解手的借口，然后在茅厕蹲到两腿发麻，等着姜荼派跑腿的来传话：“娘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掉茅坑里啦？” 那茅厕里的崽崽才会讪讪地出来。 姜荼对于崽崽们使的小手段视而不见，还是那句话，这个年纪的崽崽玩耍是天性，不贪玩的孩子才奇怪。 只要不是太过火，她就假装不知道。 倒是四个妮儿，也不知是不是被爹娘嘱咐过了，学得都挺认真的，就连最小的四妮都很卖力地朗诵，那清脆的童音传播得很远、很远。 不少村民都听见了这番读书声。 “那是七叔家的大金媳妇儿在教娃读？” “是哦，昨儿个就开始了，还以为七婶说来玩的，想不到教得有模有样哩！” “嗐，这有啥稀罕的？人大金媳妇儿就是十来年前桃子邬那位姜先生的女儿，听说她不但有文化，而且写了一手好字，又会拨算盘呐！” “拨算盘算个啥，大金媳妇儿是会心算的！心算懂吗？就是心里一想，就能把数算好……” 宋大山几个正好这个时候回村了，经过这里听到大伙儿在谈论他们的三弟妹，彼此对视一眼。 个个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何止是心算？ 他们四人今日私下研究探讨之后，甚至怀疑，他们的三弟妹不是寻常人物！ 人家祖上啥都有，还能挖出价值上万两的瓷瓶，这能是普通人？！ 第85章 水源的难题 “铺子租好了，租了一年，这是签好的契书。” 宋大山将藏在怀里的契书拿出来给姜荼。 “你看看有没有啥问题？” 姜荼翻开契书低头浏览起来，“是我拟好的那一份么？” “是，我们眼瞧着对方在这上面签字画押的。” 宋大山这话让姜荼放心地点点头，“辛苦哥哥嫂嫂了。” 这时，宋老太太领着周氏和赵氏将饭菜端上桌了，“都别看了，先吃饭！” 姜荼也差不多看完契书了，闻言将契书收好，帮着一起摆碗筷。 “哪用得着你，你歇着。”赵氏连忙出声阻止，把姜荼手里的筷子拿了过去，将她按在凳子上。 随后麻溜地摆好一家人的碗筷。 今日的晌饭是打卤面，用卤汁和肉做的面条，香喷喷得勾人流口水。 其他人碗面上都是一撮青菜，唯独姜荼的除了青菜还有一个煎得焦黄的鸡蛋。 宋老太太抹着额头上的汗，看着三儿媳：“小兔儿教书辛苦，得好好补补身子，快吃。” “娘，爹咋没回来吃饭？”宋大山端起了海碗，没忘记关心他老爹。 “还在挑水浇地哩！”宋老太太说着，望着外面的烈日愁眉苦脸，“这鬼天气是真不让人活啊，晒死人了也不说落点雨水，如今河里的水位越来越浅，上回让你们去山里寻找水源也没啥头绪，也不知往后大伙儿要如何活哦。” 没有水的确很棘手。 可这一点就连姜荼也没办法改变，她虽然能从功德殿兑换水，但显然只供得起自己一家人的吃喝，村民的死活她是顾不上的。 若是想要为村民解决未来生计的难题，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山里寻出一条新的水源来，否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只要撑到冬季下了雪，就不用再为水发愁了…… 姜荼咬着筷子蹙着眉心，陷入了沉思之中。 吃过饭，又是午歇的时候。 炎热的天气让人头昏脑涨，孩子们脱得光溜溜在床上大字摊开，全都热的不想动。 不知不觉就困意上涌，睡着了。 茅草屋内，姜荼等小六小七入睡后，就进入了功德殿想寻找解决水源的办法。 三级的功德殿能兑换的物资虽然只有三栏，但是每一栏底下都有无数物资，姜荼希望能够从中寻到一些灵感。 找水源，最难的应该是如何定位。 这座大山底蕴深厚，就算一年不下雨，底下也藏着很丰厚的水。 可他们却不知该如何将这些山中水资源开掘出来利用。 “食物，杂货，布衣……”眉头紧皱的姜荼细细翻阅着功德殿物资栏，“光从名字上看，食物和布衣应该是没有寻找山中水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这杂货里面……” 杂货，在姜荼的认知中，便代表着售卖的东西很杂。 镇子上的余氏杂货不就如此吗？ 不过余氏杂货的东西再杂，也是比不过功德殿的，这里面连瓷器、牙刷、洗发水、铁丝……都有，可见是囊括了方方面面的物资。 之前翻阅时，因为东西太多了，姜荼只是大致阅览，并没有全部细细看完。 如今姜荼从后往前看，每一样物资的介绍都看得很仔细。 …… 下晌，孩子们睡了一觉起来，感觉都很精神。 唯有姜荼哈切连天，看样子是没休息好。 宋老太太有些担忧地看着神仙儿媳，“小兔儿，你还好不？实在不行今儿下晌就别授课了。” 听到这话，院中嘻嘻哈哈的娃们顿时偷偷支起了耳朵：嗯？难道天上要掉馅饼了？ “无妨的娘，我先带他们过去了。” 姜荼摆摆手，擦了擦打哈切流出来的眼泪，领着孩儿们往山坡上去。 由于晌午在功德殿耗费精力查找东西，是故姜荼今日下晌上课时，精神劲不太好。 村里的男娃们一向喜欢下河爬树，而不喜欢来这边山坡玩的，但听说姜荼在这里教学，便都好奇地跑来围观。 看见姜荼那因疲惫而更加温柔的教学方式，贪玩的男娃们便都觉得，原来读书学字是这样轻松的事啊！ 私塾先生一点也不凶嘛！ 反而说话还好温柔，人长得还好看，比他们的娘都亲和。 再看那一堆学生里，居然还有兰花儿三姐妹，那三个根本不是大金婶婶家的孩子啊，咋也能跟着上学呢？ 于是这日下晌的授课结束后，有不少孩子都回家央求自己的爹娘、爷奶，说自己也想跟着大金婶婶读书学字。 搞得大人们很是为难。 如果大金媳妇儿不是个大肚子，那么他们腆着老脸拿点东西，就去求宋老太太了。 然而以大金媳妇儿这个情况，加上宋老太太又有言在先，谁也不好提这个茬。 是故，之后村民们见到兰花儿的爹娘时，都会不住地夸他们运气好，竟能让大金媳妇儿开口收他们的三个女儿当学生。 这样的话听多了，兰花儿的爹娘自然感到不好意思，觉得自家似乎是占了七婶家的便宜。 是故，第二天一早，兰花儿娘就拎着一篮子鸡蛋、青菜和野菜干，来登门道谢了。 今日因为家里有事，姜荼便让孩子们“休沐”在家，她自己则是打算跟着家人去镇上。 见到兰花儿娘送来的礼，姜荼哪里肯收。 兰花儿娘坚持要把东西留下。 “咱家三个闺女能跟着弟妹学字，是她们的福气，可咱们也不能不懂礼数，束修您不肯要，这点子东西再不收下，咱们是真不好再劳烦弟妹了。” 宋老太太听了，很豪爽地表示：“成，既然是你们两口子的一番心意，咱就不推来推去的了，不过这鸡蛋真用不着那么多，你婆婆身子虚，正需要鸡蛋补身体，你们要是舍得不拿去卖，就带回去给你婆婆吃。” 这要是从前，宋老太太也不能把到手的鸡蛋往外推。 可这村里谁家有多少料，宋老太太是门儿清，这半篮子鸡蛋怕是兰花儿娘攒了很久，准备拿去镇上卖钱给婆婆买药的。 既然自家也不缺这几个鸡蛋，她也不想断了那位老嫂子的活路。 第86章 宋老太太一辈子的心愿 在宋老太太的坚持下，兰花儿娘的半篮子鸡蛋留下了大半，上面还多了几个刚蒸好的热气腾腾的二合面馒头。 兰花儿娘推辞不得，最后是抹着眼泪往家走。 七婶一家对她家太好了，这叫她以后要如何报答…… 好人有好报，七婶一家往后的日子定会风生水起。 “可惜今日没打算去卖卤菜，所以没卤肉，不然也能叫兰花儿娘带点回去了。”姜荼有些惋惜地道。 她也是刚刚得知，兰花儿的阿奶居然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 在这个世道，家境贫寒的人家，往往有很多会选择卖女养儿。 兰花儿爹再怎么样也没有走出这一步，就算是在前世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也没有。 “咱不收她鸡蛋就已经很厚道了。”宋老太太笑着看她，“还是小兔儿你心善，不过这肉可不敢随便送人。” 姜荼点点头，“娘说的是。” 一家人吃过早食，便朝着镇上出发了。 今日去的人很多，宋大山两兄弟，宋老太太，姜荼，外加大妮二妮、大娃二娃三娃。 实际上，家里的孩子都央求着要去镇上看看，但是年纪小的都遭到无情驳回。 毕竟去镇上也要走那么久的路，小孩跟着不仅会拖慢速度，而且走累了还会成为负担，得大人背着抱着。 最重要的是，今日他们去镇上是为了布置商铺，如今姜荼是全家的主心骨，租商铺开店的点子也是她出的，该如何布置商铺自然也要征求她的意见。 否则姜荼一个大肚子妇人，也不会自找麻烦走那么远去镇上。 三房（老大老二老三三家）里年纪小的孩子都被留在家中，周氏和赵氏自然得在家看着。 宋老头本来也想去镇上看看铺子的，但是浇地这事儿更重要，宋老头心系庄稼，只好放弃这次的机会。 到了镇上，众人已走出了满头大汗。 宋老太太颇为关切地看着神仙儿媳。 “小兔儿，你脸色这么白，要是受不住了得跟娘说一声啊。” 都说生娃是女人的鬼门关，这话真真没错啊，瞧她家小兔儿明明是神仙下凡，如今怀了身孕也是脆弱又虚弱。 姜荼的确走累了，不过如今都到镇上了，最后这点路再咬牙坚持一下还是可以的。 “我还好，娘，我们快走，天儿晒，大妮儿二妮脸都晒红了。” 此时宋大山和宋大江就把五个孩子围在中心，宋老太太搀着姜荼走在一旁，一行人直奔东街而去。 今日并不是集市日，东街的人比较少。 姜荼一边走，心里一边有了计较。 “娘，三弟妹，那家商铺就是了。” 走到街尾，宋大山指着前方一间关着门，没有幌子也没有牌匾的店铺道。 姜荼打量了一下这铺子的位置，觉得挺满意的。 虽说街尾不如街头热闹，但是东街往外延伸出去是一条官道，只要贴着这条官道的商铺，生意其实都差不了。 宋大江开了锁，让大家进去里面歇息。 铺子里还是挺宽敞的，至少比姜荼想象中的大。 “娘，奶，你们喝点水。” 姜荼刚坐下，大娃就捧着水壶跑来了。 宋老太太手快地接过水壶，打开之后就递到姜荼嘴边，甚至不用姜荼自己拿着，宋老太太直接喂她喝水。 如此也不是第一回了，姜荼的心思都在如何改造商铺上面，很是自然地就着她的手喝了水，喝完才意识到什么，把水壶推到娘面前。 “娘，该你先喝才是。” 宋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哪有的事。” 宋大山：“娘，我也渴了。” 宋老太太立马拿起水壶往自己嘴里咕噜噜灌了几大口。 喝完了，又招呼孙子孙女过来喝。 等轮到宋大山和宋大江，水壶已经只剩一个底儿了。 宋大山摇摇所剩无几的水，和二弟干瞪眼。 宋大江：“要不你先去镇上水井打个水来？” 宋大山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扭头出去了。 谁让二弟腿脚不便呢。 这边姜荼绕着铺子逛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摸着下颌一脸思索之色。 宋老太太负责看紧几个孩子。 “大娃，看好二娃三娃，可不准这会儿去打搅你娘。” 大娃点点头，“奶，我可以坐在地上吗？” “坐，这地可比咱们村里的干净。”宋老太太说着，伸手摸了摸墙壁，眼中散发出向往的光芒，嘴里喃喃：“啥时候咱也能住上这样的砖房啊？” 镇上的商铺都是用青砖大瓦做的，看着就很气派，宋老太太多么希望自家也能有一个青砖大瓦的房子啊！ “娘，这个房子算啥，那天我们去县城，发现那里的房子建的才叫一个漂亮呢！不过那些房子都是木头做的，上面还雕刻着花纹啥的，一瞧就是大户人家才住得起。” 旁边的宋大江听到娘的嘀咕声，顿时回忆起了在县城看见的大房子，一脸兴奋地道。 宋老太太却是摇摇头，目光很坚定：“我不稀罕啥木头房子，我就想要青砖大瓦房！我老婆子住了几十年土坯茅草房，能有个青砖大瓦房就是我这辈子的心愿！” 姜荼恰好从娘亲身边经过，闻言轻飘飘来了一句：“娘想要青砖大瓦房，就一定能拥有。” 娘的心愿她又岂会不知道？ 前世爹娘主动挨饿，活活饿死，临死之际，娘握着她的手，对哭得几近昏厥的她笑着说： “小兔儿，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住上青砖大瓦房……你们要好好活着，以后日子好了，记得给娘烧一座啊……” 姜荼当时答应了娘。 所以重生之后，姜荼满心都是要换青砖大瓦房。 前世没能给娘烧一座青砖大瓦房，今生便新建一座，全家人一起住在里面，以满足娘的心愿。 老太太如今对神仙儿媳的话那是深信不疑，顿时得意地对二儿子道：“听见没，还是我家小兔儿孝顺！” 宋大江很小声：“我也愿意给娘实现心愿啊……” “二哥，你过来，我给你讲讲这商铺的改造方案。” 就在这时，三弟妹对他招了招手。 第87章 你以为钱真是那么好赚？ “我们是卖卤肉的，就不用特意做一个后厨了，所以这块地方隔起来是当做休息室用的。而这半边呢，就要改造成备菜区，洗菜，切菜都得在这里弄。” “至于灶，得垒在铺子门口，这半边是灶台，旁边就是案板之类的，便于给客人切卤菜。” “……三弟妹，为啥灶台要搭在门口啊？”宋大江不是很理解。 姜荼耐心地解释：“今后有了商铺，我们每日便是到铺子里现卤现卖了，所以放在门口卤制的话，能让香味儿飘出去远一些啊，这样能为我们吸引更多的客人。”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宋大江不得不佩服他三弟妹，读过书的脑子转的就是快啊。 可他还有一点不懂，“那为啥还要专门搞个休息室？” “有了商铺以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到街上摆摊了，没有意义，所以日后我们就只有赶集日才开店卖卤菜……” 不等姜荼说完，宋大江就有些着急了，“这是为啥？赶集日是隔两天一次，要是照你这么说，咱家不是少挣很多钱？” 在宋大江的认知里，他们如今一天能卖上一千多文钱，一个月下来就有将近三四十两银子了！ 如此好的营生他恨不得天天买三四趟，弟妹咋能削减出摊次数呢？ “你懂个屁。” 宋老太太跑过来叉着腰教训二儿子，“你以为咱们租个铺子，是为了一天那一两千个铜板吗？我告诉你，在这东街开铺子，就凭咱家的卤菜，一天挣个三四两银子不是问题！” “有这个钱了，你还用的着天天来开店吗？你真以为地里的活儿不用干了？” 虽然娘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但宋大江还是觉得无法接受，他不甘心地说：“娘，累点苦点儿子不怕，就算不赶集的日子，咱们只能挣个一千多文钱，那也是钱啊！至于家里的活儿，反正有铺子了，我就和大哥轮着来镇上呗，再不济让小翠或者大嫂来，总之这么好的买卖哪能偷懒？” “二哥，你别着急，你先听我慢慢分析。” 姜荼丝毫不慌，她的语气依然温和，缓慢，能够抚慰人心，让宋大江慢慢冷静下来。 “二哥，我们之前是在南街摆摊，换言之我们的客人基本只有南街的住户，而那些住户是每日固定在南街出现的，因此不管我们家的卤肉有多受欢迎，每日的收入都不会太大的波动。” “而且长期在一个地方摆摊，那里的客人其实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观念，倘若我们要涨价，这是非常不利的一个因素。” “之前我是想着凭借我们家卤菜的好口碑，等到开了卤菜铺后，再用些办法让大家慢慢接受卤菜涨价的事实，然而如今既然将商铺定在了东街，这也算是利弊参半。” “弊端是会损失南街的一些客人，好处便是我们可以顺理成章地涨价，毕竟东街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新市场。不过只要东西好，就不愁卖不出去，而我对自家的卤菜有这份信心。” “但价格一高，客人购买的频率必然会下降，就算是之前那样的价格，南街的客人也不是天天买？更别说如今我们还是正儿八经开了铺子的，这就跟去食肆吃饭一个道理，你见过有谁会天天上食肆吃饭吗？” 宋大江捕捉到了重点：“三弟妹，那咱们的卤菜，要涨到啥价格？” “往后你自己去买肉不就知道了吗？”宋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二儿子的肩头，“一斤生肉多少钱，又能出多少熟肉，等你弄清楚这关系，再想想一斤卤菜要挣多少钱，那卤菜的定价不就出来了？” “如今还得加上租铺子的钱了。”姜荼补充道。 其实早在卤肉买卖开始之初，富有生活经验的宋老头和宋老太太，就和姜荼说过，以姜荼的那个定价，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算，那么他们的卤菜摊子是亏本的。 但是那个时候，姜荼最想做的，是用最快速度为这个家积累起原始资本。 她有功德殿在，根本不用花钱去买肉，所以这个换算方法在她这里不成立。 而且也只有用这样的低价，才能尽快吸引一批客人来购买卤菜，将她的功德点变现为银两。 如果是想用常规的方式去摆摊，那么姜荼只剩下卤菜味道更好这个优势，虽然这也能让自家卤菜卖得出去，但无疑那会大大减少她家的客人流量。 至少不可能天天去摆两次摊，都是售罄的状态。 更何况每天都去摆摊，价格又贵的话，那么客人更加容易忍耐住购买的冲动。 可一旦有了自己的门面，那就不一样了。 凡是有店面的，百姓心里都会默认为“更贵”，因此只要能被吸引过来的客人，内心的承受价位都会自觉提升一两个档次。 眼下，姜荼为家里挣来了几千上万两的巨额财富，这个时候，那几十几百两的成本钱，反而就不如功德点珍贵了。 是故姜荼已经决定后，今后这个店铺的食材，都要让大哥二哥拿钱去购买。 这么一来，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走低价路线，而是要凭借这门面和卤菜的品质，来让客人们心甘情愿地花大钱。 宋老太太此时也恰当地帮腔：“儿啊，你真当银子有那么好赚呐！你别瞅着咱家之前一天能收入一二两银子，就真以为咱家一个月能挣三四十两！别犯傻了，你没算过要出多少成本啊？” “你老娘我每次去买肉，都是跟人说尽了口水，加上买的量大，人家才肯便宜一些，但咱家小门小户，东西买不到高价，刨开成本，其实你们一天累死累活，也才挣个十几二十文钱啊！” 宋大江听到这话，彻底懵了，“娘，你不是说咱们挣钱了，还给咱们三房分钱吗？” “那是为了鼓励你们干活，不给点甜头，你们能干得那么起劲吗？”宋老太太板着脸，“多余的银子都是我跟你爹的棺材本，你以为钱真是那么好赚哦？” 和二儿子说那么多，就是怕这儿子胃口被养刁了。 往后神仙儿媳不再用神力弄来肉，那卤菜买卖的利润肯定是大缩水的，这会儿得先让儿子们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心理落差一下子太大。 第88章 黑猫崽子 其实一家店铺一个月的利润能有三四两银子，在这临河乡镇已经算是很不错。 所以姜荼给自家商铺定位也是如此。 而在老太太的那番话之后，宋大江也终于认清现实，从妄想商铺月赚百两银子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等宋大山打水回来了，同样也被娘耳提面命地警告：不要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以后老俩口不会再拿银子来倒贴了，所以这个铺子能挣多少钱，全看他们自个儿的本事。 “知道了娘，我们就按照三弟妹说的做。”宋大山坚信跟着三弟妹走有肉吃。 宋大江此时也没啥异议了。 于是关于商铺的一切就这么敲定下来。 “商铺开在东街有个好处，那便是赶集日的时候客流量会非常大，估计是过去你们摆摊时的十倍！” 姜荼这话丝毫没有夸张。 每隔两天赶一次小集，初一十五赶大集，临河乡辖下村庄的村民都会到镇上，那时候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东街也不为过。 尤其是临河乡的过路行人还不少，这也是镇上的食肆能够一直开着的原因。 当然，这种情况也只有在正常年份才有了，等灾年到来，镇上就算有人，那也是一些流民、灾民，商铺大多都不敢开门营业的。 如今临河乡还没有流民窜入的迹象，自家这商铺应该能开到年底的。 “这几日先抓紧找人来改造商铺，等铺子做好了，挑个集日正式开张，大哥二哥，你们知道这镇上谁能垒灶台不？” 姜荼的目光看向两位兄长。 宋大山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北街的王瘸子就是一位泥瓦匠，他会垒灶台。” 在南街摆了那么久的摊子，他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宋大山掌握了很多这镇上的情报。 “那就麻烦大哥去找那位王匠人过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宋大山也不拖沓，很快就又出去了。 时辰不早了，五个孩子饿得肚子咕咕叫。 宋老太太扶着三儿媳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对二儿子说：“大江啊，你去外面看看有啥吃的，买点回来，你弟妹和这五个娃都饿了。” “爹，我也去。”二妮立马说。 “你去啥去，当心镇上有拍花子把你拍走了。”宋老太太一个眼神瞪过去，二妮顿时蔫了。 宋大江揣着娘给的二十个铜板，一跛一跛地走了。 “娘，我，我想尿尿。” 二娃这时夹着裤裆，一脸忍耐地跟姜荼说。 姜荼便站起来，“我们这屋后面没人家，走，娘带你们去。” 她也看出来了，另外几个孩子中也有人尿急了，说不定二妮刚才想跟着爹走，就是因为想让爹带自己去找茅厕。 两个妇人带着五个孩子来到屋后，找个没人路过的墙角就让他们解手。 大妮儿二妮是女娃子，没法像大娃三个那么随意，姜荼和老太太便一人挡住一面，两个小丫头才敢解开裤头。 “呜——” 忽然，墙角一块黑黢黢的“土堆”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大妮儿二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提着裤子起身，跑到了奶的身后。 宋老太太也注意到了那异声，她立马伸开手臂像一个老母鸡那样把姜荼和两个妮儿护在后面，眼睛眯起来盯着墙角观察。 “呜——呜——” 像是什么动物崽子的呜咽声。 就在宋老太太打算上前一探究竟的时候，尿完的大娃已经大步流星地跑上前了。 他蹲在墙角，从一堆泥土里，扒拉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小东西。 “娘，奶！” “你们快来看！” “是一个没人要的猫崽子！” 大娃捧着那黑色的小猫崽转过身，让大家看清楚它长的啥样。 “黑猫！”宋老太太脸色一变，就要上去把那猫崽子从大孙子手里拍掉——黑猫可是不祥的动物！ “哎呀！” 不料她刚动，后面就传来姜荼的惊叫声。 宋老太太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那黑猫崽子，扭身就去找自家小兔儿，“小兔儿你咋了？” 姜荼却是惊喜地摊开掌心，见自己刚刚捡到的一粒金灿灿的豆子递给她娘瞧，“娘你看，是金豆子！” 宋老太太定眼一瞧，还真是金豆子？ 她狐疑地拿过来，放到嘴里咬了咬，没咬烂，倒是差点把她牙硌坏了。 “娘，我看那小猫崽子也是个福星呢。”姜荼笑眯眯地开口。 宋老太太被捡到金豆子的喜悦笼罩住了，此时一听这话，再看向那黑猫崽子时，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嗯……小兔儿，你是想留下这只黑猫？” 姜荼依旧笑盈盈的，“我来这人间一趟，是要行善积德的，若有能力……” 不等她说完，老太太就明白了。 她这时也恍然大悟，是哦，咋忘了她家小兔儿是个下凡渡劫的神仙？ 这黑猫虽然是世人口中的不祥之物，但神仙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黑猫其实是个厄运神啥的，那它能和自家小兔儿撞上，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行，大娃，你先把那小猫崽子捎上。”老太太心思转了一通后，有了绝妙的想法，便对大孙子道，“不过先离你娘远点。” 老太太心里还是忌讳那黑猫。 先把这黑猫留在家里看看它“是敌是友”。 但凡有点不对劲的苗头，就赶紧扔了！ 而只要威胁到小兔儿…… 老太太露出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就算是厄运神，老娘也要你好看！ 小猫崽子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老太太凶狠的目光，在大娃手里蜷缩得更厉害了，看得三个娃两个妮儿满眼的爱心。 二妮央求地看着大哥：“大哥，把它给我玩一会儿好不好？求求你了~” “不行，你会把它玩死的。”大娃认真地拒绝，上次他逮回来的那条鱼就是死在二妮手中了！ ——本来娘说了要做什么酸菜鱼给他们吃。 结果二妮那天晚上贪玩，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把鱼捉出来玩了很久，却又在二伯娘喊她的时候，一个着急就忘了把鱼放回去！ 第二天大家起床，才发现鱼都臭了！ 第89章 半个月后…… 意外捡到一只黑猫崽子，感到高兴的只有家里几个崽子，大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修建灶台上面。 宋大山很快就带着那名王瘸子来了，此时姜荼等人已经吃过宋大江买回来的包子。 于是吃饱的姜荼，便详细地与王瘸子说了自己的规划。 眼下铺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了不耽误工期，宋大山暂且将钥匙给了王瘸子，约好了三日完工。 随即一家人在镇上也没什么事，便回家去了。 直到三日后，宋大山和宋大江又去了一趟镇上验收，成果满意之后才给了王瘸子银钱。 之后，在姜荼的盯紧下，兄弟俩又开始筹备开铺子的其它事。 这一忙，又是半个月过去。 姜荼在村里教了十多天的书，如今她的学生规模又有所扩大，不过因为有言在先，所以来读书的孩子们基本都是大带小的模式，不需要姜荼耗费多余的精力。 ——没办法，村里的孩子们太可怜了，一个个都看着姜荼跟那猫崽子似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 加上村民们自己不好意思来硬的，每日也不多说，只是殷勤地上门送东西，或者是送柴火，或者是帮宋老头忙活地里的事，又或是把自家地里种的菜拿给宋老太太。 做了那么多事，可人家愣是没开口提出条件，这才是最难办的。 最后姜荼心软了，反正学字读书这些，都是老师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她言明自己不会负责学生的人身安全，也不收束修，就当是顺便给村里孩子们启个蒙。 村民自然没有意见。 宋老太太则是想到自家两个儿子往后要时常往镇上跑了，这个时候家里确实缺乏壮劳力，村里的大伙儿如此主动地帮忙，正好是解了燃眉之急。 只要不会对小兔儿的身体有所损伤，她倒也不拦着小兔儿教村里的那些娃。 这半个月的时间，老宋家过得很平静，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经受暴风雨摧残的一段日子。 临安县，黄府。 “砰！” 之前意气风发的黄炳天，如今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而刚刚踹了他一脚的人，正是来自府城的官差。 “黄老爷，你现在求我也没用，这是甄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你犯了如此大罪，甄大人也饶不了你啊。” 官差一脸不屑地看着黄炳天。 旁边的美妇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妙龄少女同样是吓得花容失色。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想不到静秋如此狼子野心，她竟然污蔑你这个亲生父亲啊！” 章氏哭声凄厉，一脸的痛苦，仿佛她真是无辜遭到牵连。 黄炳天跪着往前爬，恳求地道：“求官爷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见一见静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啧！那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官爷嘴上这么说，手指却不停地搓动，这个小动作，作为商人的黄炳天又岂能陌生？ 他当即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往那官爷手上塞，满脸讨好：“求官爷行个方便，只要帮了我这次，事后定不会亏待官爷……” 将银票收进怀中，官爷心满意足地颔首。 “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我去府城走一趟，至于你这些家眷，先在家中等候消息。” 听到这话，章氏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黄炳天当即收拾行囊，跟随府城来的官爷走了。 走之前，他叮嘱妻子章氏：“家里这边就交给你了。” 那个狠厉的眼神，章氏只消看一眼，便心领神会。 章氏垂眸温顺地道：“老爷放心。” 低垂着头的章氏，没人看见她脸上的狠辣与愤怒。 黄炳天一走，章氏立刻喊来了家丁，交代了一些事情，又给了家丁一百两银子。 在这个世道，一百两银子能够让人做很多事情了。 比如，聚集一些流民或是匪徒，让他们替自己杀人报复。 夜，清凌凌的，没有白日那炙热的气氛。 宋家庄这个坐落在山窝窝里的小村子，更是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如今正值艰难的年月，所以宋家庄的村民除了必要的牲畜之外，没有豢养任何多余的动物。 比如狗。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老宋家。 一只稍稍长开了的小奶猫静静地伏在院子一角，它身上的黑色毛发让它完美地融入了黑夜之中。 当天空乌云散开，一轮清亮的弯月露出皎洁的容颜，那光芒照耀着大地，让宋家庄外那几个身穿麻布，面戴黑色布罩的陌生人无所遁形。 他们安静而迅速地逼近了宋家庄，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径直前往了老宋家。 当他们靠近篱笆院子时，缩在角落里睡觉的黑猫崽子忽然睁开了眼睛，夜里看去，那是一双绿色的瞳仁。 半个月前还只有巴掌大的黑猫崽子，如今身形却抽开了，显然这些时日在老宋家的生活过得很不错。 嘎吱—— 篱笆院子的木门被人轻易撬开了。 黑猫崽子见状，浑身的毛发突然像是刺猬一般炸了起来，嘴里也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呜——！” 宁静的夜晚之中骤然响起叫声，多多少少都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而且这声音乍听之下，很像是小孩的哭声！ 那几个意图潜入小院的贼人，突然之间动作一顿，惊疑不定地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可惜肉眼看去，并没有见到是何物发出动静。 “呜——呜——” 黑猫崽子的声音越发凄厉了，而且音量越来越大，听起来尤其的刺耳。 在它持续的努力下，屋里总算有了一些动静。 “咋回事啊？” 听见屋里的人醒来，带头的那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都别愣着了！快点解决掉目标，银子就到手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冲了出去。 可没等男人靠近屋子，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他小腿一阵微微的刺痛，受到惊吓的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声：“啊——！” 这一声“啊”，瞬间惊醒了屋里的人。 老宋家的男人全都醒来了！ 常年打猎的警觉让宋老头反应不比两个壮年儿子慢地跳下了床！ “有贼！” 第90章 惊险一刻 等宋老头和两个儿子拿着家伙冲出屋，就见到院子里有几个黑影在那里呼叫乱窜，嘴里“啊啊”地叫个不停。 尽管有月光的照射，可是他们依然看不清攻击自己的东西，只知道那是一团小小的黑影！ 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恐怖。 “来人啊！有贼啊！” 宋大江一看这个场面，睡迷糊的脑子顿时清明，赶紧大声呼救。 宋老头则是举起了手里的弓箭，朝着那些半夜闯入自家的贼人咻咻咻地射出了箭！ 他可不管这些是什么人，反正三更半夜不请自来，绝对不是好货。 宋潜逸打猎的功夫都是宋老头这个爹教的，虽然宋潜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但是宋老头打了几十年的猎，经验更加丰富，眼力也更毒辣，立马就有两名贼人中了箭。 “不好！” 这时领头的人知道自己坏菜了，其实刚刚自己挨的那两下并不怎么疼，主要是他本来就心情紧张害怕，突然间来这么一下，他才会没忍住叫出声音。 结果没想到把自己人吓到了，还把目标给惊醒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掉头跑，任务必须要完成，这是主子下了死命令的！ 想到这里，家丁挥舞着刀朝对方砍去。 嘴里也不忘招呼那帮见钱眼开的家伙：“快动手！钱还想不想要了！” 听到“钱”这个字，那几个本来生出一点退意的家伙，立马又改变主意，坚定地跟着头儿往前冲。 那凶悍的样子，倒是不容小觑。 他们也不蠢，知道分开行事，大部分负责去对付宋老头父子三人，有一个对着旁边的茅草屋冲去，轻易就踹开了那木门。 然后冲进去就是一顿乱砍！ 结果还没走到床边，就被一个尿桶绊倒了，里面的尿倒出来正好泼在他身上。 他骂了一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摸黑朝着床爬去，高高举起大砍刀就劈到了木床上面。 “哐当！” 刀砍到了床板！ 贼人不由得一愣，伸手摸了摸，没人？ 正要爬起来，忽然间，凭空出现一个一人高的瓷器，直直地砸在贼人脑袋上，只听得“哐”的一声，贼人骤然后脑一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脑，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脑子就一阵眩晕。 “咕咚！” 贼人后脑流着血，一头栽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老太太仓惶恐惧的哭声传来：“小兔儿，六儿七儿！” ——宋老太太刚刚透过窗子，看到有个贼人冲进了三儿媳和小六小七睡的茅草屋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把五娃藏到床下面后，就要冲出去。 可是她刚冲到门口就被挡了回来，因为另外那几个贼人就在门外，宋大江怕他娘出事，就把他娘按回去了。 姜荼虽然抱着小六小七躲进了功德殿，但是她能看到外面的画面，解决完入侵茅草屋的贼人之后，姜荼立刻对着剩下的贼人出手了。 于是黑夜之中，又接连有硕大的瓷器从天而降，砸在贼人头上。 由于那几个贼人统一面对着宋家父子，所以没人看见这一幕，而夜幕的光线不好，宋大山本就眼神不大好，自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宋大江和宋老头看得清清楚楚，前者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唯有宋老头十分冷静，喊了一嗓子：“趁他病要他命！” 这帮贼人明显是奔着杀他们全家来的，凡是有血性的人，都不可能还留手！ 只要留一个当证人就好了，剩下的不死也得残！ 别看宋老头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候他是最能狠下心的。 不过他没有再用利器，而是拿起家里舂米的棒子攻击贼人，这样一来，事后别人看到贼人头上被砸出的伤口，就不会有所怀疑了。 补完棒子，宋老头赶紧颤颤巍巍地跑向茅草屋，“小兔儿，六儿，七儿？” 他的一颗心就像是悬在了嗓子眼，直到屋里响起那道熟悉的温和嗓音。 “爹，我们没事，这屋里还有一个，麻烦爹把他拖出去捆了，省得待会儿醒来。” 宋老头松了一口气，眼眶的泪逼了回去，赶紧进去拖着那贼人的腿往外拉。 宋大山见状，赶紧来帮忙。 随后将生死不知的贼人都捆了起来。 姜荼在屋里收拾了片刻，并将地上的瓷器碎片都收进功德殿，也不急着将小六小七放出来，便朝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老太太就跑了过来。 “小兔儿……” 老太太的声音还在颤抖着，显然今夜的事情吓坏她了。 姜荼的声音倒是还算平静——尽管她的心也在颤栗，但是早就有所准备的她，此时并不是特别害怕。 甚至前世她见过太多尸体了，所以…… 她对死亡的恐惧远没有其他人那么深。 “娘，没事的，我们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妈？” 姜荼握着娘的手，试图让自己平稳的声音，给娘传递一些力量过去。 ——是的，就在昨日，姜荼收到方仕钰的一封信。 对方在心里告诉她，黄静秋的事情即将结束了。 但是黄静秋在府城也差点遭到暗杀，幸好她给方仕钰传消息的时间很及时，黄静秋被方仕钰派去的人救了。 之后，方仕钰就帮助黄静秋去府城的府衙击鼓鸣冤。 由于黄静秋所在的临安县也是大兆府下辖范围，加上她要状告的人还涉及到了府城的一个富商，所以府衙不得不接下了她的状子。 有方仕钰暗中搜集的证据，黄炳天还没去府城，就已经几乎定罪。 就算不能定罪，这次黄炳天办砸了事情，连累“那位”的计划流产，黄炳天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方仕钰传信的本意是让姜荼放心。 却不知，姜荼在看完信中内容之后，心里就陡然生出了一股寒气！ 因此她昨晚就召集了家人，说了要提防黄员外的临死反扑。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若不是她昨夜叮嘱爹和两位哥哥，今后日夜都要提高警惕，最好是随身携带武器的话…… 只怕刚才，还不等他们找到趁手的武器，就已经被贼人砍死了！ 而她，也因为一晚上忧心得睡不着，所以在屋外的黑九叫第一声时，就立马推开窗子看外面…… 这一看，姜荼浑身寒毛直竖，毫不犹豫就把小六小七送进功德殿！ 做完这些，她刚要喊人，那贼人就被黑九咬了，并发出叫声惊醒了大家。 第91章 静秋的事另有隐情 “砰砰砰——” 里长家的大门被人敲得“砰砰”响，黑夜中亮起了一点火光，里长披着衣服拿着火折子走到门口。 “谁啊？” “里长是我，我家招来了贼人，如今贼人被打晕了，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里长拉开门栓，“大山啊，啥情况？” 宋大山这才压低声音：“是黄府派来的人，爹请您过去商议一下对策。” 一听和黄府有关，里长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赶紧拉上大门，“走走走！” 路上，宋大山详细地讲了一下过程。 “最后那些歹人都是被你爹和你二弟给打晕的？” 听完后，里长一脸惊讶地问。 宋大山重重点头，“是啊，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我也看不清到底咋回事，里长你自个儿去问我爹和大江。” 里长便没再追问，但心里也在感叹，老七真是老当益壮啊。 老宋家，此刻院子里烧着一堆火，照亮了大家的视线。 一共六个贼人被捆在一块儿，每人后脑勺或多或少都有些血渍，但也都还有着呼吸。 除了后脑上的伤，贼人身上也有着伤口，或是被箭矢伤到的，或是被木棒锤的。 家里的女人孩子都被勒令待在屋里不准出来，姜荼和小六小七也都挪到了老俩口那一屋，和五娃待在一块儿。 宋老太太则是和老伴一起，应付着闻声赶来的邻居。 “七嫂，确定是黄员外做的吗？” “那还能有假？我亲口听到有人喊黄员外让赶尽杀绝，再说咱家是啥情况，你们也都清楚，除了那黄员外，咱家就没得罪旁人了！” “哎哟！真是吓死人了，有钱老爷果然就是胆大包天，眼里真就没有王法啦！” “人家连自己亲闺女都杀，对咱们这些老百姓还有啥下不去手的？” “不成！明儿个得让里长带咱们去县城告状，那黄员外今儿个杀不成七嫂一家子，往后说不定还会派人来杀咱们，这事儿咱大伙可不能不管啊！” “那必须要管啊！要不是七叔和大山大江的身手厉害，降服了这些个贼人，说不定他们下一个的目标就是咱们了。” 里长赶到的时候，大伙儿议论得正热烈。 在老宋家一共住着四户人家，宋宗方一家住在右边，是离得最近的。 左边的邻居叫做宋九祥，和宋大山几兄弟是一个辈儿的，年纪却和宋老头差不多大，此时来的人正是宋九祥家的。 另外两户，一户是宋宗平家，一户是宋八宝家。 宋宗平和宋宗方、老宋头是一个辈分的，宋八宝则和宋九祥、宋家三兄弟是一个辈儿的。 如今宋八宝和宋九祥家，都是死了爹只剩娘，户主就成了他们，因此平时两家只有跟在长辈后面行事的份儿，很少有能发表意见的机会。 此刻，宋八宝和宋九祥就和宋大江蹲在一块儿，低声地询问今晚的事发经过，两人越听越气愤，可后背也冷汗直冒。 “都在啊。” 里长走进院子，一句话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蹲在门口沉默地擦着弓的宋老头，闻言才抬起头看向里长，“三哥。” 他的声音里有愤怒也有忧愁。 但更多的是无力。 “事情都听大山说了，天不亮咱们就出发去县城，这事儿不能当做没发生。”里长看了一眼那几个被捆起来的贼人，语气凝重地说。 宋老头顿时振作起来，“三哥，能告？” 里长迎着他希冀的目光，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必须告！” 屋里的姜荼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紧。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着这样不妥。 “三哥，这几个贼人是被我和大江打的，有两个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这对明日告官会有啥妨碍不？” 就在这时，屋外又响起她爹小心翼翼的声音。 姜荼凑近窗子，透过窗户往院里瞧，看到很多人围在火堆旁，里长背对着她蹲在地上翻看那几个贼人，似乎是检查他们的伤情。 “啧啧，老七你这身子骨倒是真让我意外，居然能把人伤成这个样子……不过不碍事，一帮深夜潜入村子想杀人的贼子，打死都是他们活该，有咱们给你作证，官府不会为难你的。” 一般来说这种案子都有板上钉钉的实证，没人会追究宋老头下手是不是太重，就算真打死了，那也是贼人活该。 云苍国律法对于罪犯的处罚是很苛刻的。 不过…… 考虑到黄员外在县城有钱有地位，里长内心还是有一丝丝隐忧。 于是他又迟疑地开口：“老七啊，按理说这事儿你没错，可黄员外那边你也知道，要是他暗中给县令大人塞银子，案子会变成啥样还真说不准，要我说，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联系下那位方小公子，有他出面，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 宋老头还没说话，早在旁边听着的宋老太太就急忙说：“黄员外杀女儿的事被揭发了，所以他才狗急跳墙派人来杀咱们泄愤，这时候就算黄府肯给县令塞钱，恐怕县令也不敢收？” 里长点了点头，“应该是的，那就这么……” “等一等，里长，爹、娘。” 听到这里，姜荼终于按捺不住推门而出。 她内心有一股直觉，不能告官！ “小兔儿？”宋老太太是最看重三儿媳意见的，见她此时出面，心知她定是有什么话要讲，“你想说啥就说，咱们大伙儿都听着呐。” 有老太太这一开腔，其他人不管想不想打岔，眼下都只能闭嘴听着。 姜荼感激地看了一眼她娘，才从袖中掏出方仕钰写的那封信递给里长。 “里长，您先看看这个。” 里长是识字的，接过信就眯起眼借着火光，浏览上边的内容。 看完之后，里长的眉心有一丝凝重。 他看向姜荼，那个眼神让姜荼心里松了一口气，里长伯伯大概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方公子这信是啥时候送来的？” 姜荼：“昨日刚到的，今日夜里黄府的人就来了，我认为静秋的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若事情不如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们明日贸然去报官，恐怕会适得其反。” 第92章 爹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里长赞同：“大金媳妇儿说的是，这事儿可能还要从长计议……老八、老十，八宝九祥，你们都先带着媳妇儿回去，我和老七商量出结果了再找你们。” 聚在姜荼家院子的邻居们，听到这话都明白暂时没自己啥事了。 众人的精神也就略一松懈，导致个个困意上涌，都打着哈切跟老宋家的人告别。 宋老太太一看里长似乎要和小兔儿长谈，就进屋端了两个凳子出来，先让自家小兔儿坐下，再递给里长一个凳子。 然后自个儿再进屋拿个小板凳，坐在小兔儿旁边。 宋老头看了自家老伴三回，也没见她顺手给自己弄个小凳子，最后只好默默地进灶屋端了个板凳出来。 宋大山和宋大江的任务就简单了，看好那几个贼人。 “大金媳妇儿，你是不是从信里看出啥来了？”里长开门见山地问。 姜荼先是看了一眼那几个昏迷的贼人，接下来的话，其实她也不怕他们听见，因为听见了对她有利无害，可是对黄员外和“那位”就不同了。 甚至对他们自身来说，知道的越多，就意味着越危险。 “里长伯伯，方公子在信中提到，静秋在府城也险些遭到暗杀，这说明想要静秋死的人，并不止黄员外夫妇，因为我很确定，方公子的人找到她时，黄员外还不知道她的行踪。” 里长显然也不排斥这个猜测，毕竟他们村半个多月前才赶走了黄员外，如果黄员外那时候已经派人去截杀黄静秋，又何必要绞尽脑汁地从他们口中套话。 当然，也不排除方仕钰能力差劲，直到黄府的人找到黄静秋了，他的人还没有黄静秋的下落。 但这个可能性很小。 可以说，府城是方仕钰的“地盘”，在府城，方家肯定是比黄员外更有势力的。 “那么会是什么人还想杀黄静秋？”里长的疑问是这一点。 他同样猜出了有另外一波势力要杀黄静秋，却没猜到会是谁。 出于谨慎，里长才决定先不去报官。 姜荼深深地看了看里长，她能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但她下面的这个猜想，很可能会让大家吓破胆。 “里长伯伯还记得，静秋是与何人定了亲？” 里长立即道：“那自然，府尹大人的公子，如此来头，谁能忘记？” 宋老太太的眼睛忽地一亮：“难道，是有人不想让黄小姐嫁给甄四公子？” 里长先是感到惊讶，继而又觉得情理之中。 “这么说，应该是府城那些想让女儿嫁给甄四公子的势力，偷偷想杀害黄小姐，好让自己的女儿还有机会了。”说着，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人胆子可真大！连府尹大人的准儿媳都敢动！” 大家都被里长的推测吓了一跳。 然而姜荼深吸一口气。 “里长伯伯，我先跟你说说那位甄四公子的事迹……” 姜荼又详细地、重点地提了甄四公子和父母的约定。 末了，她低沉地发问：“……从府尹大人和甄四公子的约定之中，里长伯伯可看得出什么吗？” 里长皱眉细想半晌，还是摇头。 在他看来，男儿建功立业再成家是很正常的事，何况黄静秋的出身那么低，与甄四公子身份地位都不匹配，所以甄四公子为了让父母松口，而选择多付出一些“代价”，是理所应当的。 而这代价，自然就是“秋闱中榜”。 姜荼沉声开口：“既然，甄四公子为了让爹娘松口，而不得不做出如此承诺，可见府尹大人和其夫人对于这门亲事是反对的，他们看不上静秋的出身，这是没有异议的。” 众人不由自主地点头。 姜荼语气沉重：“身为府尹之子，未有功名时，父母对儿媳的要求，便不是寻常家庭能入选的，倘若甄四公子有了功名，他们的要求莫非还会降低？” “原本听到方公子说起此事，我虽然觉得哪里不妥，但是也没多想，只当府尹大人和夫人当真如此通明，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便是，假如府尹真的有把静秋当作自己儿媳妇，又怎么可能任由黄员外如此对待静秋？” “那府城的商贾又不是傻子，明知道自己看中的人选已经是府尹的未来儿媳妇，还敢一直非静秋不要，那不是故意与府尹作对吗？就算是救儿心切，可今年他儿子都死了，他还要静秋的尸体冥婚，这不荒谬么？” “难道在那商贾眼里，府尹大人就如此无能，无威？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 “此事，其实是府尹在背后授意，只有如此，一切才说得通！” 听到这里，众人瞬间惊愕得目瞪口呆！ 姜荼心中一开始也没有怀疑到府尹头上，直到看到方仕钰的那封信，她脑中才灵光一闪，结合前世今生的许多细节，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也正因如此，姜荼才会那么担忧、不安！ “不是，为啥啊？”宋老太太焦急地问，“那府尹为啥要这样做啊？他一边给儿子定亲，一边找人害未来儿媳妇，难不成府尹大人是个疯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老头，忽然说： “为了儿子和他甄府的前程！这儿子明明有天赋，以前却不愿科考，好不容易自己松口要参加科考，还扬言要拿下名次，当爹娘的肯定乐坏了，就想点头应下亲事，然后想办法让那姑娘嫁不成儿子，或者是当不成儿子的正妻，等儿子有了功名，以后还能给儿子找更好的媳妇儿。”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宋大山和宋大江都惊恐地看着自己爹。 宋老头被看得恼怒，“啥眼神啊你们？” “爹，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宋大江震惊得要命，刚刚听到的事都太劲爆了，连他亲眼看到天降瓷瓶砸晕贼人的冲击，都被撞散了。 可他话音刚落，就被爹的草鞋砸脸上了。 宋老头气得大骂：“你脑子缺根筋啊！你爹是在分析府尹大人的心理！你爹我有这个命吗啊？” 宋大山小声嘟囔：“三弟还在边关打仗，爹不会等三弟挣了功勋获封了，就怂恿三弟另娶？” 耳尖的宋老太太：“！！！” 下一刻，一只鞋拍子落到对二儿子咆哮的宋老头背上！ 老太太的狮吼功响起：“死老头你敢！” 第93章 和里长长谈 宋老头苦了脸，“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我压根不可能这么想啊！” 宋老太太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两个儿子带歪了，她家情况和府尹家的又不一样！ 坑爹的两个家伙转头就被老娘教训了。 宋老头叹了一口气，姜荼有些不好意思，关切地问：“爹，你疼不疼？” 对着三儿媳，宋老头脸色缓和了很多，“你娘压根没用力，跟她过了一辈子，她啥人我还不清楚，就是嘴上吼的凶。” 姜荼忍俊不禁，阴郁的心情顿时清爽明媚。 有这样的一家人，她就感觉自己做什么事都特别有底气。 “里长伯伯，关于他们几人的处理，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先进去。” 该让那些贼人知道的事情都说了，这往后的就不能让他们知道了。 里长跟着姜荼进入了老俩口的屋中，屋里的三个娃挤在一起，看起来很困但是又不敢睡。 “娘~？” 五娃听到她娘在外说要进屋，所以在推门声响起时，立马小声地喊。 姜荼拿出火折子点亮，看到三个崽崽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心里一软。 连忙走了过去，将崽崽搂到怀里柔声安抚。 “不怕，坏人已经被阿爷和伯伯们逮住了，不会进来的，你们安心睡，娘会守着你们的。” 五娃听到这话，护着弟弟们的手稍稍一松，人也从紧绷的状态恢复正常，身子靠着墙缓缓下滑，最后趴到床上舒了一口长气。 小六小七不约而同打了个哈切，趴在姜荼的大腿上闭上了眼睛。 姜荼用空着的那只手抚摸着五娃的脑袋，小声地夸赞：“五娃真棒，刚才一直保护着六儿七儿呢，不过五娃自己也是个小崽崽，你不用那么勇敢没关系，因为大人们会保护你们的。” “娘~” 五娃撅着屁股爬到了娘身后，伸开两条小手臂抱住娘的后腰。 姜荼安抚好了三个崽崽，才看向里长。 “不好意思啊里长伯伯，今儿晚上孩子们都吓坏了。”姜荼歉意地道。 已经自发找了凳子坐下的里长摆摆手，“没啥不好意思的，这换成我家的孙子，估计这会儿都哭得没完了，你家这几个一个顶一个胆大，不愧是大金的种！” 姜荼抿了抿唇，“里长伯伯，关于外面那几个人，我的想法是，把他们放了。” “放了？”里长吃惊地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她说的处理方法竟是这样，“你可想好了啊，那几人是来杀你全家的啊！” 姜荼的眼底泛着冷意，面上神色却依旧温和。 “我自然知道，但如今我们家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这几人，甚至有可能不止是黄员外，而是权力更大的府尹。” “以府尹那样级别的大人物，就算我猜测正确，他也不会亲自动手收拾我们这些小角色，只会通过县令大人或者是黄员外的手，来惩戒我们。” “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先发制人，如果把他们扭送去官府，或许是能够让这几人坐牢，但我们的危险依旧存在。” “是故，我的想法是将这几人放了，然后暗中散播这样一些流言……” 外面那几个都是小喽啰，就算把他们扭送去了官府，也无法制衡府尹大人，顶多能够让黄员外多一门官司在身。 但现在她的假想敌，已经变成了府尹，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物，就算是动一动指头，都能让他们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别看眼下黄员外官司缠身，可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一次黄员外去了府城，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尽管黄静秋有方仕钰暗中相助，也顶多是让黄员外退让部分家产。 而且，她有预感，府尹大人不会放过她这个“证人”。 因为黄静秋想要指证父亲和继母谋害自己，必定要拿出证据，那么供出自己和宋家庄村民便在所难免。 下一步，府尹就会派人来宋家庄带人了。 到那个时候，自己和宋家庄村民便是府尹砧板上的肉。 真发展成那样的局势，让这几个小喽啰在外面游荡，会比送他们去监牢，对自己一家更有利。 待姜荼说完全部想法，里长脸色既凝重又忧心忡忡。 “大金媳妇儿啊，这会不会是你多想了啊？咱府尹大人不会是那样的？” 姜荼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也知道我们县令是什么人，平时肯定没少收黄员外的银两，所以即便关于府尹的猜测是我多虑，将那几人送去监牢也大概率落不着好。” “与其这样，不如把人放了，给我们自己留一个后手。” 听到这话，里长捏了捏眉心，“唉，好……大金媳妇儿啊，咱们救那姑娘，是不是救错了啊？” 如果没救黄静秋，那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姜荼苦笑，“里长伯伯……就算不救静秋，等灾年一到，咱们村子的局势也会很艰难……” “灾年？”里长动作一顿，神情突然沉重地看着她，“大金媳妇儿，你知道些啥啊？” 在他看来，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只知道嚼舌根和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事，哪懂什么国家大事和天灾人祸。 但姜荼不一样，她太特殊了，这些年不仅仅是老宋家把她当福星，就连村民也大多都如此认定了。 哪有人这么能生儿子，能生双胞胎…… 平时她也不怎么下地干活儿，在很多人印象中，姜荼就是老宋家藏起来的“福娇娇”。 加上前些日子，老七找里长说过灾荒的事，如今听姜荼提起，里长不由得怀疑，莫非老七说的那些话，也是大金媳妇儿教的？ “里长伯伯，相信您也看出来了，按照这趋势下去，我们今年秋收大概率是很惨淡的，如果年底再增加一次税收，大伙儿肯定就缺粮了，否则您也不会那么看重静秋妹妹送的那两个粮铺。” 姜荼说罢，见里长愁容满面地点头，便顿了顿，才继续。 “而除了缺粮，我想我们也不能忽略山匪之祸——北境的战争打到现在，局势如何不好说，但上回我听方公子说起，北境的百姓因为要供应军队粮食，导致有很多人只能饿肚子。” “若一直如此下去，只怕北边的人会渐渐南下逃灾了。” “流民一多，我们这里就有可能形成匪祸……” 第94章 姜荼的后手 这一晚，姜荼和里长伯伯进行了一场长达一个时辰的交谈，谈到后面宋老头和老太太也进来了，有老俩口的帮腔，里长就更愿意把姜荼的话听进去。 从重生以来，尽管姜荼得到了功德殿，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从此就能颠覆天下。 经历过前世的全家死亡，姜荼心中想着最多的，是先保全自家。 如果连自己一家人都保全不了，何谈保全其他人？ 在黄静秋这件事上面，姜荼之所以选择救人，难道不是为了村民吗？ 她有功德殿，她完全可以直接带着家人搬走，可她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如此打算，而是想着先试试其它法子，若到了万不得已再走？ 因为她放不下宋家庄的村民。 如果不救黄静秋，对姜荼没有半点影响，大不了等黄员外暗中使手段对付宋家庄的时候，她装作不知或者是直接全家搬离。 黄员外不会盯着她一家人不放，因为黄员外已经达到了目的，他暗中做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好父亲”的形象更加可信。 可留在村中的这些人，他们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所以，宋家庄的村民在这件事上面站出来，并不是为了她姜荼。 也正因村民如此团结一致，姜荼才看得到拯救全村的希望，因为以后她为了这个目标，会做很多努力，而那些努力都需要村民的配合。 当然，姜荼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假如她想尽办法，做了一切努力，也无法提前解决灾难的源头，无法让大家继续在宋家庄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那么她只能说动大家跟着一起提前逃荒。 但姜荼很确信，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村民是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姜荼要做很多事情，让村民将她的话奉为圭臬，只要她开口，就算再不舍也会听从。 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比里长更有威望，因为即便是里长，现在也不可能说动村民跟他一起背井离乡。 姜荼自知自己不是真的神仙，她不能在短时间做到这些！ 所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到了最后也是失败的，那她也无愧于心！ 她尽力了！ 而在那之前，她一心想着保全自家，这有什么不对？ 世上或许存在着没有私心的人，但她并不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她有牵挂，有爱自己和自己爱的家人！ 就连上天也无法要求她牺牲自己和家人，去为其他人的生命负责！ 否则，就不会给她这样一个没有限制条件的功德殿！ 若是上天要求她必须以拯救苍生为己任，那么一定会在最初就告诉她，必须要救谁救谁。 能救多少人是看姜荼的本事，而不是姜荼必须要救多少人！ …… 和姜荼的这番谈话让里长有了紧迫感。 他回家后想了又想，就对自家婆娘道：“咱家还剩的粮食先不要拿去卖了。” “为啥？不是说要卖了粮食换银子，给三郎去读书吗？”里长媳妇不明白自家男人怎么会突然不让卖粮食。 三郎是里长孙辈中的第五个，他家大孙和二孙都是女娃，三孙到五孙才是男娃，三郎今年七岁，正是适合启蒙的时候，而且三郎很聪慧，所以一家人才决定咬牙送他去读书。 “等秋收看看有多少粮食再决定卖不卖。”里长忧愁地道。 里长媳妇一脸不赞同：“秋收后粮食就不值钱了，现在粮食可涨到了二十文钱一斗呢！” 这个价格确实高，也难怪她会疯狂心动。 里长同样心动，他之前甚至想好了，先趁这会儿粮食价格高卖了余粮，等黄静秋送的粮铺到大金媳妇儿手上了，再从那粮铺低价买些粮食，这样一来，就算年底再交一次税，他也不愁家里没粮了。 而黄静秋这件事上面，村里的大伙都算出了力气，就凭这一点想要低价从粮铺买粮，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今晚和大金媳妇儿聊过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天真了，或许自己现在想的不该是如何挣钱，而是先想着如何能让全家在即将到来的乱世灾年活下去。 “就这么定了。”里长斩钉截铁地拍板道。 等天一亮，里长又去了老宋家，和宋老头一起把那几个贼人押送到镇上。 路上行人见状，自然是要询问发生了何事。 里长和宋老头便按照姜荼教的，逢问便义愤填膺地道： “这几个贼子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竟然半夜潜入我们宋家庄要杀人！问他们，他们竟敢说是我们村的人得罪了府尹大人和黄员外，所以才会有此祸事，如此胡言乱语的贼人，我们定要押送到县衙，让县令大人好好审审！” 这些话一传出去，百姓们自然是议论纷纷。 到了镇上，游檄收到消息赶来，里长和宋老头还是那套说辞。 而且这回宋老头说的故事更详细完整。 他先是承认了自家救了黄静秋，不等游檄惊疑生怒，又补充说是黄员外和继夫人要让黄静秋与人g·魂，又怕府尹大人得知后发怒，于是自导自演了一出女儿被绑失踪的戏码，打算通过偷天换日的方式，让自己二女儿代替大女儿嫁进甄府。 自家是为了保住黄小姐的命，才假装不知情，如今黄小姐已经在府城状告生父，府衙便派人来县城，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是要抓捕黄员外的，结果不知怎么的，黄员外居然还能派人来宋家庄杀他们一家，想要报复！ “眼下这几个人都说我们一家死定了，说什么整件事根本是府尹大人暗中授意，黄员外根本不会有事，可我们一定会被府尹大人公报私仇，被府衙污蔑为我们一家和黄小姐串通起来陷害黄员外，之后等着我们全家的就是牢狱之灾。” 宋老头说到这里，一副气愤不已的表情，朝那几个贼人吐了口唾沫。 “我呸！我才不相信咱们府尹大人是一个为了悔亲而私下谋害未来儿媳的卑鄙小人！更不相信府尹大人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为了报复和泄愤而颠倒黑白，对我们这一家善良无辜的百姓下毒手！” —————— 【这一章前部分送给那两位说女主利己主义，以及说女主不想着救村民还打差评的大聪明！真是无语，怎么她一重生就应该立誓：我将以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吗？乐山大佛是不是该换您坐？女主想着救家人就是利己，就代表她不愿意也不想救村民？您是看到灾难来了女主丢下村民跑了吗？我都还没写到的东西您就未卜先知了？】 第95章 物证到手！ 事情居然牵涉到了府尹大人，这下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蠢到和他们扯上关系。 于是游檄找了借口离去，任由里长和宋老头押送这几个贼人去县衙。 两人并没有真的前往县城，在半路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他们放了。 里长看着他们几人冷冷地说：“如今大家都知道那些话是你们告诉我们的，往后若是府尹大人要找人算账，你们几个也跑不掉。” “想活命的话，接下来就乖乖听话，不然就算我们肯放人，你们的小命也一样堪忧。” “不过这黄府的走狗，未必能让你们活下来当做指证黄员外买凶杀人的证人……” 那名黄府的家丁顿时面露惊恐，这两个老村夫居然还想借刀杀人？ “你想不想活命？”就在这时，宋老头突然对着家丁问道。 今日出发前，他们就对几个贼人进行过简单的审讯，但只能证实他们是来自县城，并不能证明是黄府的家丁召集了他们。 可凡事都有迹可循，和他们有仇又能够买凶杀人的，只有黄府。 那人听到宋老头的问话，顿时疯狂点头。 宋老头便道：“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出自己是受了何人指使，为何要杀我们，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里长又对那几个乌合之众冷笑：“若是他活着回到县城，那死的就是你们了，因为你们的存在，将会成为他主子的把柄！只有杀了你们灭口，他回去后才不会被主子打死！” 几个贼人听得目露凶光。 家丁眼中显露绝望，虽然知道这两个老村夫是故意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没错！ 所以现在，就是这两拨人在争夺那活命的机会！ 家丁再也顾不上当个忠仆了，他拼命地眨眼睛，让宋老头知道他有话要说。 宋老头便摘下他嘴里的布团。 “是我们夫人！黄老爷的继夫人章氏！就是她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命小人去寻些游手好闲之辈做这灭门的勾当！” 家丁此话一出，宋老头立即和里长对视一眼。 随后里长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冷冷地看着他问：“你会写字？” 员外家的家丁多少也识些字。 那人如今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他一心想要活下来，自然不敢有所欺瞒。 “会会会！” “好，把你刚刚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写下来！你要写明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地，在发生什么事后，那个章氏下的命令，以及你搜寻他们几个杀手、带他们夜袭谁家，又是如何被抓到……” “整个过程都给我一五一十写清楚了，最后注明你在黄府的身份，再签字画押。” 听完里长的话，那家丁眼里精光闪过，他忙低下头故作温驯：“可小人如今双手被缚，若要写这么多，你们总得解开小人的绳子。” “放心。”里长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说。 宋老头上前解开他的绳子，不忘警告他：“你现在一条腿被我的箭伤了，若是敢动歪脑筋，我就把你剩下那条腿也给废咯！” 家丁嘴上说着“不敢”，那双眼睛却在暗中观察周围的地形。 这是一片树林，里面长着茂密的草丛，若是能够甩开这两个老村夫，他未必没有逃走的机会。 但一时半会儿他是逃不了的，因为他的手脚被绑了很长时间，血液都不循环了，感觉很是麻痹。 家丁便接过毛笔，一开始是故作认真地写，结果里长识字，看了一会儿就踹他：“写的啥玩意儿！你不想活了就直说！反正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老子就是杀了你也没人知道！” 这话又把家丁吓得够呛，心里叫苦不迭，两个死老头不是地里的泥腿子吗，怎么比他还像匪徒？ 可他也不认为两人是在开玩笑，毕竟他昨夜是要灭人家满门的，换做是他，肯定早就下杀手了。 想通之后，这家丁就老实多了，把他们要的东西写好了。 期间那几个贼人还想趁机逃跑，被宋老头抽了几下，就都蔫了。 毕竟他们身上都有伤，从昨晚到现在又没进过食，所以刚刚逃跑的那点力气，已经是他们所剩不多的体力了。 写完了，家丁又在里长的紧盯下，咬破手指签字画押。 “好了……” 家丁的声音颇为虚弱。 里长接过布条认真地浏览了起来，而负责看守余下几个贼人的宋老头，这会儿距离他们二人有点远。 家丁心中一喜：机会来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浑身爆发出一股力量！ 家丁猛地起身，拖着一条伤腿，用吃奶的力气开始往林子奔去。 里长和宋老头见状，面色平静。 眼看着家丁冲进了草丛，两人还是没追上去。 忽然，前方的草丛一动。 下一刻，众人就见家丁浑身僵硬地倒退而出。 在他的脖子上，抵着一把铁锹。 “跑，还跑，信不信我一铲子铲死你？” 一脸凶巴巴的青年大汉，一句话吓得家丁裤裆湿了！ “好、好汉，饶命……” 家丁要哭不哭地求饶。 “爹，这瘪犊子咋处置？”青年大汉看向里长，大声问。 里长的目光重新落到布条上面，“等我看完这个再说。” 而在里长话音落下时，四周又陆陆续续走出来几道人影。 很显然，早在他们进来这片林子之前，这些宋家庄的青年壮汉就已经到此埋伏了。 其实他们几乎是同时从村子出发的，只不过路上宋老头和里长要逢人就讲故事，而这批“青壮武力”则是专心赶路。 所以他们能够早一步到林子。 直至此刻，家丁才明白，为何这俩老头敢放开他。 如果刚刚指证主子的那封证书里面，但凡有半点不实，或者是没有按照对方要求写，那么他的下场…… 家丁打了个寒颤。 片刻后，里长看完了，满意地收起布条。 “不错，这是大金媳妇儿要的东西。行了，放他走。” 听到这话，劫后余生的家丁险些落泪！ 青年大汉收回铁锹，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没好气地说：“滚！再敢来我们宋家庄，我铁定拍死你！” 第96章 豪横的七叔（并不！） 如今物证到手，这个家丁的作用就不大了，反而是几个见证了他们让家丁写下证言的贼人，还有些用处。 所以里长让儿子也解开了他们的绳子。 那家丁本来还想等待机会将几人灭口，见他们开始解绳子，立即吓得魂飞魄散，拖着伤腿和尿湿的裤子逃了。 几人脱困后，立刻跪在宋老头面前认错求饶。 他们身上都有伤，看起来很虚弱，此时如此作态，自然是希望宋家庄的人能将他们送去县城或者是镇上。 结果宋老头双眼赤红地骂：“要不是你们还有用，老子早就送你们上山喂狼群！赶紧滚！” 如果这些人只是针对他，那他还平静一些。 可这帮贼家伙，是想灭他全家啊！ 为人夫为人父，家里那一个个的，哪个不比他老头子的命还重要！？ 这几人完全是触了他的逆鳞！ 在宋老头凶悍的目光下，几个贼人哪里还敢讨价还价，相互搀扶着走了。 宋家庄的人也低调地打道回府。 他们不能被镇上的人碰见，于是一行人选择走山路回村。 这段山路并不属于深山的范围，不存在危险，只是路比较难行，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回村路上，宋老头和里长边走边忧愁地谈论村子的未来。 最终两人一致认为，回村后应该先派村里人去山里寻找水源，只要找到水源，等到灾荒之年时，他们不至于渴死。 至于粮食的灌溉，暂时是顾不上了。 反正依照这个情况下去，他们浇灌的那点河水，根本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太大作用，粮食该歉收还得歉收。 到了村子，宋老头对几个去帮忙的后辈说：“都别回家了，去我家吃晌饭。” 折腾这么半天，确实也差不多该到晌午了。 今天出发之前，宋老头就和家里商量好了，要请帮忙的大伙吃饭的，所以宋老头咋能就这样让他们走。 “不用不用，你整这个就没意思了。”里长率先出声拒绝。 有他带头，其他人就算心动，也纷纷表示不去。 宋老头笑眯眯地：“真不去？我家今儿个可是卤了菜的——本来打算今日开张的，但是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所以今儿个就先暂停开业，至于那卤菜嘛……” “七叔，饭不饭的无所谓，我主要是想去你家看看，好久没上你家玩了。”一个青年板着脸认真地道。 其他人连忙跟着点头。 见状，里长笑骂了一句：“馋货。” 结果他扭头就喊自己儿子：“回家把我剩的那半壶酒拿来，我和你七叔好好喝两杯。” “好嘞爹！” 之前拿铁锹威胁人的青年大汉，如今脸上哪里还有凶相，他应完之后便扛着铁锹欢天喜地往家跑了。 “三石，把三水三土也叫上！还有你家那几个娃！” 宋老头在后面高声提醒。 里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七这是挣钱了啊？” 宋老头嘿嘿笑，“前阵子摆摊是挣了点小钱，不过都投入镇上那铺子了，可今天这顿饭，是我全家在大伙帮助下死里逃生后的第一顿饭，所以老婆子也大方得很！” “原来是弟妹的主意，难怪老七你敢这么阔气。”里长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气氛轻松愉悦之际，一道粗犷的嗓音问：“七叔，那我能叫上我媳妇闺女嘛？” “你在想屁吃！”宋老头毫不犹豫就驳回了，然后话锋一转：“等吃完了每个人再给自家娃娃带点。” “嘿嘿嘿嘿七叔大方！” “七伯威武！都能做主送咱粮食了哈！” 一帮后辈居然敢当众打趣起宋老头，恼得宋老头作势要揍人，他们几个才哄笑着先往老宋家跑。 老宋家，姜荼和婆母、两个嫂嫂正在准备晌饭。 “小兔儿，这鱼片好了，放哪儿啊？” “娘，就放那桌上，我把卤菜捞起来就去处理鱼。” “三弟妹，你快来看看这锅大米饭蒸得行不行啊？” “大嫂我也没怎么吃过米，你让娘去看，不是娘教你蒸饭的吗？” “小兔儿，菜都洗好咯！” “好的二嫂，等我煮好酸菜鱼就炒菜。” 不大的灶屋被四个妇人挤得满满当当，大娃和大妮儿想进去帮忙都找不到缝隙。 于是大人就给姐弟俩分派了一个任务：照管家里的弟弟妹妹。 所以，大娃发出了集结令，他的手下是：二娃、三娃，还有一个半吊子小兵四娃。 大娃的命令很清晰：二娃和三娃分别负责照顾小六小七，四娃的任务是带着五娃一起玩，不管是玩泥巴还是和宗方奶奶家的铁蛋狗娃躲猫猫都可以，只要不进灶屋去打扰大人做事就好。 二娃三娃不仅要带两个小弟玩，而且还要给他们把屎把尿，如果小六小七尿裤子了，他们就要帮忙洗裤子！ 二娃虽然接受了任务，但是他对大哥依旧有一丢丢不服气。 “大哥那你干啥啊？” 大娃严肃脸：“我要负责监管你们，谁干的不好我就要顶上。” 一听到这里，二娃三娃的眼珠子就滴溜溜乱转，大哥要顶上啊…… 谁知大娃下一句就是：“然后等娘忙完了我再告诉娘谁在偷懒，谁不听话，娘说了，这样的人不能吃肉吃白饭和白馒头！” 二娃&三娃：“！！！” 哇，差点中了大哥的奸计呀！ 大双胞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我二娃（三娃）今天就是累死，也不会让小六（小七）从我眼皮底下脱离一刻钟！ 心思没有二哥三哥那么多的四娃，已经一脸嫌弃和不耐地叫上五娃去隔壁找小伙伴了。 铁蛋是宋宗方的大孙子，出自二房，今年五岁。 狗娃是宋宗方的二孙子，出自大房，今年四岁。 平时如果哥哥们不带四娃玩，那他就会……死皮赖脸地跟着哥哥们！ 假如有一段时间哥哥们主动且积极地带他玩，他就会……感到腻了并且去找铁蛋狗娃玩！ 而此时四娃之所以如此殷勤地去隔壁，是因为他娘刚刚奖励了他一块小巴掌那么大的卤肉——其实是姜荼嫌他缠人，才拿了一块肉打发他——于是四娃打算带着他的奖品去跟小伙伴炫耀。 第97章 你们老娘我啊，最会保存东西了 “滋啦——” 随着锅里发出声音，一阵特殊的香味狠狠地钻入姜荼鼻间。 她眼下翻炒的是“酸菜鱼佐料”里的“酸菜包”，此外还有几截葱段和几片姜。 不得不说，从功德殿兑换的东西都很好用。 就连一罐平平无奇的鸡精，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如今家里每个妇人都知道，做饭时只要放一点鸡精，就能让菜变得鲜美无比。 这鸡精提鲜的本事，可比大骨头炖了几个时辰的高汤都要强！ 至于这姜片和那闻所未闻的“辣椒”，如今更是姜荼的最爱。 只不过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姜荼最近很克制了，基本不怎么吃辣，所以此时做酸菜鱼也没准备辣椒。 按照“酸菜鱼佐料”的介绍，用小火将酸菜炒出浓香之后，姜荼倒入两勺清水，然后将鱼头、鱼骨放进去。 这条鱼是今早二哥带着几个崽崽去河里捞的，如今河水干旱，很多河床都裸露出来，河里每日都有鱼暴露在日头下。 若是大伙儿不去抓鱼，那些离了水的鱼迟早也会死的。 姜荼考虑到今日要请人来家里吃饭，晨起便和娘提了一句，可以去河里抓点鱼加个菜，于是二哥便领着孩儿们去逮了一桶。 基本每条鱼都有四五斤重！ 今儿晌只杀了一条，因为姜荼也不确定大伙儿能不能吃惯这个酸菜鱼。 毕竟平日大伙儿也不爱吃鱼，总觉得这玩意腥，还刺多，姜荼做多了人家也未必买账。 如果姜荼舍得用油，倒是可以做炸鱼，用面粉裹好一条整鱼，放进油锅炸透，再用糖醋料汁熬煮一刻钟。 这样做出来的鱼，保证受欢迎！ 可惜，就算姜荼有大把物资，也不能在这个时节如此奢侈，那样太打眼了。 思忖时，锅里的鱼头熟了，姜荼便迅速倒入鱼片。 据介绍，这酸菜鱼好吃的秘诀就在于鱼肉片得薄，下入滚汤一烫卷，立马就起锅。 姜荼自然是一步不差地照做，见鱼片卷起来，即刻就捞出。 最后盛了满满的一盆酸菜鱼！ 姜荼将切好的芫荽和香葱撒在汤上，烧了热油一浇，那香味瞬间让人垂涎欲滴。 就在这时，宋老头一行人走进院子。 “哎呀，这是啥味道啊？好香啊！” “是从七叔家灶屋传出来的，赶紧瞧瞧去……” “有啥好看的，等会儿就上桌了！再说里面都是妇人，你们这帮家伙围过去算咋回事？”里长威严地喝止了几个后辈。 宋老头大声喊：“老大老二，来客人了，赶紧出来招呼！” 可他喊完之后，并没看见两个儿子出来接待客人。 “他俩去借桌椅了！”两手面粉的老太太走到灶屋门口说，见到里长和那帮后辈，老太太露出笑容，“来了先自个儿搬凳子坐会儿，饭还没好哩！” “七婶您先忙，不用管我们哈。”在宋老头面前敢开玩笑的后辈们，此刻却是一脸的乖巧。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又进去了。 宋老头低声说：“你们刚刚不是都挺能吗？还说要跟你们七婶申请以后得对我好点，就像你们娘对爹那样？” 说这话的大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啊，我是这么说过，可现在七婶对你，不就跟我娘对我爹一样好吗？给你做饭给你洗衣裳，这还不够啊。” 宋老头：“滚犊子！” “老头子，柴火不够了，你再搬一点过来。” 宋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响起，宋老头原本下意识一激灵，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被老伴听见了，结果老伴只是让搬柴火，宋老头悄悄吁了一口气。 “有我们几个在，搬柴火这事儿哪用得着七伯啊！”一个青年十分有眼力劲地撸起袖子，朝着角落里的柴堆走去。 余下的人陆陆续续地跟去。 “够了够了，搬两捆进去就成，多了灶屋也堆不下。”宋老头看他们几乎要搬了一半的柴火，赶紧出声制止。 等这俩青年把柴火搬进去了，周氏、赵氏和姜荼都沉默地埋头干自己手头的活儿，谁也不会看两个男人一眼，更不用说和他们交谈了。 只有宋老太太没啥顾忌地与他们搭话。 而那两个青年也很懂分寸，放下柴火就赶紧出去了，绝不在灶屋多逗留。 虽然方才有人嘴上说要去灶屋看看做的什么美味，但只要不是莽子、傻子，就不会真的往一堆妇人跟前凑。 老太太看到院里坐着一堆男人，就把灶屋门关上了，这是对自家儿媳妇的一种保护，也是对外面那些男人的一种暗示：这屋都是女人，可不要冲撞了。 直到老太太关了灶门，妯娌仨才重新讲话。 “娘，今日来了多少人？”姜荼问，她得琢磨一下饭菜够不够吃。 老太太往窗户看了眼：“这会儿外边有五个大老爷们，还不算你爹和你大哥二哥。” “还有宗方叔、宗平叔，八宝、九祥两家，若是这四家都过来，那至少得两桌。”周氏补充道。 赵氏目露怀疑：“两桌怕是不能够？咱家都得一桌了。” “咱们只能等客人们吃完了再说。”姜荼道，“那就先按照三桌算。” 这么一看，她这点菜可能真的不够？ “娘，鸡蛋还有吗？我再摊个鸡蛋饼。” 姜荼话音落下，老太太便走向橱柜，嘴里念叨着：“我记得应该还有一篮子……” 姜荼拿起一条擦手布擦干净手上的水，跟在娘后面。 到了橱柜前，姜荼故意遮挡住两位嫂嫂的视线，和娘对了一个眼神，便现场兑换了一篮鸡蛋。 然后又把橱柜的空篮子收进功德殿。 老太太给了神仙儿媳一个慈爱的眼神，用衣摆装着六个鸡蛋，“就这些够了，今儿个有面条有大米饭，还有馒头，真是过年都没吃那么好的……” “娘，啥时候蒸的馒头？”周氏疑惑地问。 “前儿个蒸的，你忘了？”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说。 周氏自然记得前天吃的是馒头，可天儿那么热，娘的馒头是咋存放的，竟没有馊么？ 许是她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老太太居然猜到她在纳闷啥。 “你们老娘我啊，活了这几十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藏东西存粮食的能耐谁也比不上，保存个馒头算啥？” 第98章 灶屋偷吃的婆媳们 老太太这自信的话一出口，周氏和赵氏顿时疑虑尽消。 也是，婆母就是如此的无所不能嘛！ “别傻愣着了，赶快揉面。小兔儿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面粉——对了，这蛋饼就用二合面面粉做？” 老太太说完，见姜荼点头了，便匆匆地往自个儿屋去了。 姜荼看着两个被忽悠瘸了的嫂子，强忍着笑意，打散了鸡蛋，又切了一些葱花搅拌均匀。 等老太太拿着面粉来了，姜荼倒入面粉一起和，做成粘稠的蛋粉液。 这样做的蛋饼缺少了嚼劲，也不会香香脆脆的，而是软软弹弹，比较适合配汤面吃。 姜荼摊了一碟子蛋饼，才开始炒菜。 先是煎了豆腐，加白菜炖入味，撒上小葱。 然后爆炒了一个猪肥肠——肥肠是娘亲手搓洗干净的，用了不少面粉，老太太一边搓一边心痛地说，以后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太费面粉！ 而这清洗肥肠的方法，就和姜荼没关系了，是昨日宋大山从镇上回来时，提了一堆肥肠，说这玩意儿没人买，那卖猪肉的见宋大山往后每日都要在他那里下单子，高兴得送了他，还教他咋弄肥肠。 宋大山回家就抱怨，难怪别人都不买这东西，居然要用盐巴或者是面粉来搓洗才弄得干净，这谁家吃得起啊？ 当时姜荼心里就想，大哥你嘴上这么说，也没见你把那玩意儿扔了…… 果然接下来又听宋大山补充道：“爹，那猪肉佬说了，这玩意爆炒之后特下酒……” 于是，宋老头就可耻地心动了。 当然他也不敢跟老伴提，只能厚着脸皮问姜荼：“小兔儿，那你说，这爆炒肥肠能不能做？提都提回来了你说这……” 爹都开口了，姜荼还能拒绝吗？ 姜荼自然是答应下来，而且为了避免爹挨骂，她还体贴地说：“我也想尝尝爆炒肥肠到底有多好吃呢。” 有她这一句话，宋老太太当场就把嘴里那训夫训儿的话咽了回去。 也是如此，老太太才肯亲自上手清洗这堆糟心玩意儿，弄完后她浑身都有一股怪味儿，平日不咋洗澡的老太太甚至扬言今晚必须洗澡了！ 为了不把这股怪味带到鱼身上——在老太太看来，鱼腥味本来就怪难吃的了，再加一个猪大肠的臭味，那这道菜还能吃吗？ 可别浪费了小兔儿费神力弄来的佐料！ 所以老太太先拼命地洗了半个时辰手，才去收拾鱼的。 而肥肠清洗干净后，姜荼就先用生姜和大葱，加点卤水，把肥肠炖过了。 炖到现在，正好炖了一个时辰，肥肠炖到软烂。 再用辣椒和大葱爆炒，出锅的肥肠泛着油光，表面有着一层淡淡的褐色，一些部位又是轻微的焦黄，味道更是只有香气，再无半点怪味。 姜荼先夹了一块递到娘嘴边，笑着说：“娘为这肥肠搓了一个时辰，如今成品出来了，娘要先吃第一口，这是娘辛苦的成果。” 老太太之前洗肥肠洗出了阴影，本来对爆炒肥肠这道菜是没有半点兴趣的，可看见自家小兔儿制作的爆炒肥肠后，她那股“抗拒”就摇摇欲坠了。 如今小兔儿亲自喂她吃，就算这东西臭烘烘的，她也要闭着眼睛吃咯，更别说这肥肠看起来还特别诱人呢？ 老太太毫不犹豫就张嘴。 入口之后先是感觉到一股辛辣和焦香，紧接着就是卤味的醇厚，还有适宜的咸鲜味。 老太太一边呼着热气，一边迫不及待地咀嚼，只觉得这肥肠酥酥弹弹的，口感恰到好处，不会太韧而难嚼，也不会太软烂而没有丝毫嚼劲。 “好吃，好吃！” 老太太忍不住夸奖着。 周氏和赵氏见状，也都蠢蠢欲动，偷偷望了望灶门和窗子，似乎没人在外面偷看。 于是赵氏赶紧央求：“好兔儿，快给我也夹块尝尝！” 姜荼笑着给二嫂夹了一块，“烫着呢，先吹凉了再吃。” 刚才给娘那块是她吹过的，不过二嫂这急性子，看来是等不及的，她也就不费这事儿了，只好如此提醒。 可赵氏果然不出姜荼所料的是个急躁人，她一口就把美味咬进嘴里。 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好像不怕烫，脸上并没有不适，反而是越嚼越香的样子。 赵氏同样夸了姜荼：“咱家小兔儿这手艺，都能去开酒楼咯！” 听到这话，周氏再也矜持不下去了。 “三弟妹……” 她刚开口，姜荼就把肥肠递过来，周氏不好意思地笑笑。 婆媳几个在灶屋里头偷吃，外边的客人们却是被灶屋传出去的香气，勾得肚子里馋虫闹翻天。 客人们不好催，只好偷偷地暗示宋老头。 “不知道今日七婶她们做了啥好吃的哈，味道真香，是不是啊七叔？” 宋老头敷衍地：“还成。” 心里却想：老婆子在干啥呢，咋还没上饭啊，该不会自个儿在里面吃起来了？ “七叔啊，咱们来了这么多人，七婶她们忙不忙得过来啊，要不要让我家婆娘进去搭把手？” 宋宗方偷偷咽口水，面上却故作淡定地问。 宋老头听了这话来劲了：“好啊！” 心里则暗喜：小兔儿忙活一上晌，正愁没人去代替她哩，宗方家的进去了，小兔儿不就能出来歇息了？ 宗方婶子也不是个懒的，尤其今日被盛情邀请来吃饭，要让她坐着啥也不干，她肯定是不自在的。 如今见宋老头同意自己进灶屋帮忙，她连忙就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灶屋里的婆媳四个赶紧把嘴角的油擦擦，可不能让人家知道她们在这里头偷吃啊！ 宗方婶子推门而入，“嫂子啊，辛苦了哟，我来帮你们！” 宋老太太笑得满脸褶皱：“这咋好意思啊？哎，就你一个啊，你那俩儿媳妇没来？” “她们来干啥，在家带孩子呢。”宗方婶子边说边撩起袖子，见姜荼拿着锅铲，她赶忙走过去把铲子夺过来，“大金媳妇儿你这肚子那么大，快别忙了，去坐着歇歇！” 第99章 水源定位之法 这一日，到老宋家吃饭的客人们，吃上了比过年还好的饭菜。 白面馒头、大米饭、二合面蛋饼、卤荤菜、卤素菜、酸菜鱼、爆炒肥肠、白菜炖豆腐、小炒蕨菜、大骨萝卜汤。 在赋税比往年严重的情况下，还能吃上那么多细粮和肉，简直是无比的幸福，大家吃到最后，汤汁都没剩下。 尤其里长和宋宗方、宋宗平、老宋头四兄弟，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菜，那叫一个惬意。 等大伙儿都吃饱喝足了，女客们十分主动地帮忙收拾。 客人们走后，大家都回去睡了个午觉。 宋老头因为喝了酒，脑子有点晕乎，便也歇了，宋大山和宋大江兄弟俩却是往地里去，趁这会儿再挑水浇一浇地。 次日，宋老头带着两个儿子，和里长、宋宗方、宋宗平、宋八宝、宋九祥几家，一块儿上山寻找水源了。 在这件事上面，姜荼感到很失落，因为她没能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 功德殿现今能够兑换的物资之中，并没有关于寻找水源的东西。 宋老太太似乎是发现了三儿媳的兴致不高，关切地问：“小兔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荼摇了摇头，“娘，我好没用，我没能帮爹找到寻水源的法子。” 此话一出，宋老太太便不高兴地板起了脸：“小兔儿不许你这么说自个儿！你是咱家的大功臣，要没有你，咱家这会儿还勒紧裤腰带苦哈哈地饿肚子哩！” 姜荼勉强一笑，“娘，你最会安慰我了。” “娘是说心里话，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啥事都做得到啊，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为这个家做了很多事情。” 宋老太太十分严肃地看着三儿媳，“如今全家老小可是全靠你一个人养着，但这寻找水源，是全村的事，总不能全村都要指望你？虽然你是神仙下凡，不过如果想叫你承担全村人的性命，那我老婆子是第一个不答应！” “凭什么老天爷降下灾难了，就要靠咱家小兔儿一个历劫的神仙拯救这么多无辜百姓啊？那分明不是咱小兔儿的责任！” 姜荼听到这里，总算是笑了，她连忙握住老太太的手，“娘，你别激动呀，我现在好啦，不胡思乱想了。” “这就对咯！”老太太这才感到满意，“你已经做的够多够好了，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天下人的担子太重了，不是你一个小神仙能承担得起的，咱尽力而为就好了。” 闻言，姜荼心口萦绕的那股郁气，缓缓消散了。 不得不说，她娘虽然只是一个乡下农妇，可很多时候，娘的话都让自己深受触动。 也许这是娘从几十年的生活阅历，所总结出来的人生道理！ 心胸开阔了之后，姜荼就想休息一日，便对孩子们宣布，今日他们自行复习前几日的课业。 这段时间要么忙着教孩子们念书，要么忙着筹备店铺开业的事，都没有时间好好看看上次去县城买回来的书。 如今店铺开业的吉日定在了两日后，若是不趁现在看，后面又没时间了。 于是，姜荼在屋后大树下，一边阅览那本《云苍堪舆志》，一边监督孩子们复习功课。 如此持续了两日。 宋老头等人的行动并不顺利，虽然在山里发现了水流，却是很难追踪到水源，因为山的地势是很复杂的，还有很多草丛树木会遮挡视线。 宋老头和里长商量过了，实在不行只能往深山去。 这是最差的选择，也是最后一条路。 因为深山有猛兽出没，但那也是最有可能找到水源的地方。 “非要去深山吗？” 晚上，老俩口躺在床上，老太太满脸不情愿地开口。 “当年老三就是在山里碰上了狼群，你不是说老三被狼群记仇了？要是那狼群不仅记住了老三，连你和大山大江都记住了哩？” 宋老头枕着手臂，声音闷闷的：“不去深山，村里大伙咋办？没水，就是死路一条，今日里长和我说，如今村里那口井都不咋出水了，就怕再过几日，水井就彻底干了。” 此话一出，老太太不禁心情沉重。 她此刻是满心的悲哀和不忿，“这贼老天啊，太绝情了！一点活路不给老百姓留啊！” “别胡说，小兔儿就是神仙，你说这话不是给小兔儿招麻烦吗？”宋老头赶紧低斥道。 宋老太太心一惊，顿时不敢吱声了。 黑黢黢的屋里，只有五娃的呼吸声，两个老人都是毫无睡意。 “叩叩——” 静夜里，忽然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门外传来姜荼刻意压低的声音：“爹，娘，你们睡了吗？” 宋老头赶紧套上衣裳——天儿太热了，晚上睡觉基本都是脱了衣服的，不然粘了唧的难受。 老太太摸黑从床头的小木匣，掏出一个神仙儿媳非的“手电筒”，一手捂着发光的前端，一手在手电筒上面摸来摸去，半天总算摁到了开关。 借着指缝间漏出的光，老太太赶快下床穿上鞋子，来到门口给小兔儿开门。 “小兔儿，这么晚了，你咋还没睡？” 老太太望着门口站着的神仙儿媳，关切地询问。 姜荼怀里也藏着个手电筒，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兴奋，也不急着解释，而是抱住老太太的手臂就往里走。 “娘我们先进屋，我有事跟爹说。” 屋里的宋老头已经穿好衣服了，他盘腿坐在床上，十分机智地把窗关上了。 这样一来，他们在屋里使用手电筒也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小兔儿，啥事啊？”宋老头望着三儿媳。 姜荼将手电筒放在桌上，激动地把手里拿着的书翻开，“爹，我找到了！我知道该怎样给水源定位了！爹，你们明日不用去深山冒险了！村民们也有救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宋老头就一脸惊喜地问：“真的吗？小兔儿你不是为了让爹不去深山，故意安慰爹的？” 宋老太太却是高兴得满脸笑容，闻言佯怒道：“小兔儿啥时候骗过咱了？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 说完紧紧拉住姜荼的手，一脸心疼地说：“娘不是跟你说了，这事儿不用你烦神吗？你是不是又用了神力，对你自个儿有没有影响？” 姜荼笑着摇头，“娘，这回跟我的神力无关，这个办法是从这本书上看来的。” 她指了指桌上的《云苍堪舆志》。 第100章 “宋家卤味”开张！ 天还没亮，宋老头就迫不及待拿着书，去敲响里长家的大门。 而宋大山和宋大江本打算跟随爹去深山找水的，为此连原本定好的开业都顾不上了，毕竟深山的危险是众所周知，两人如何放得下心。 结果一起床，就听娘说今日不去深山了，让他们准备去镇上开业。 兄弟俩自然不相信，只当爹娘不希望他们跟着去冒险，所以故意诓骗他们。 宋老太太翻了翻眼白，“你俩想多了，真要进深山，我要么不拦，要么全拦，不会只让你爹去的。” 兄弟俩顿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失望？ 老太太继续道：“昨儿晚上小兔儿来找我们，说从书里看到一个水源定位的法子，如今你爹已经去找里长商量这法子的可行性了。” 两人听到这里，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哦，原来是三弟妹出面了啊！ 那这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反应过来娘没撒谎后，兄弟俩当然是喜不自胜！ 他们高兴的不是不用进深山冒险。 而是，自家的店铺可以照常开业了！ “娘，既然这样你咋不早点通知我们啊，如今才做准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吉时？” 宋大江有些担忧，便不禁对老娘抱怨。 宋老太太倒是没生气，“东西都准备好了，牛车也给你们借来了，你们这会儿把饭吃一吃，就赶紧出发。” 要准备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大部分都是柴火，剩下的都去镇上现买。 好在宋大山和猪肉李说好了，这几日随时过去都有约定好的那些肉。 若是不去也不打紧，毕竟最近肉很紧俏。 而今日是十五，赶大集，镇上的人会很多，所以必须要尽早去铺子里。 这种时候，按理说该是全家出动的。 不过家里孩子太多，带上孩子们的话就太吵闹了。 因此宋老太太只让周氏和赵氏去帮忙，她则留在家里照顾怀孕的三儿媳和孩子们。 幸好周氏和赵氏都是勤快人，不用老太太喊就起床了。 听说计划更改了，两人也很是惊喜，收拾起来更加麻利。 不多时，四人就乘坐着从周氏娘家借来的牛车往镇上出发。 这牛车五日前，就去周氏的娘家借来了。 本来老宋家定下的开业日是三天前的十二，可那不是赶上有贼人夜袭了么？ 所以定好的日子便作废了。 恰好三日后就是十五，一家人觉着这个日子也好，这才推到了今日开张。 牛车走得虽慢，却也比人的脚力快些。 一行四人出发得早，到镇上才卯时正，街上的店家基本都没开张。 周氏和赵氏先在店里洗漱了一下脸面，将自己收拾妥当了，就开始洗菜、切菜。 宋大山和宋大江则是把事先准备好的红绸和写着“宋家卤味”的幌子挂上去。 做牌匾的话得五百文钱起步，做个幌子却只要一百多文钱，所以老宋家选择了幌子。 镇上大部分商铺都是幌子，毕竟小地方的商家都是小本经营，不像县城里，放眼看去是各种各样的牌匾。 接着将新打造的大铁锅往灶上一放——这大铁锅可不是普通的样式。 姜荼考虑到自家买卖的特殊性，所以特意叮嘱大哥，让铁匠打一口圆桶型的铁锅，再特制两把长柄的捞勺。 这样一来，一锅能卤很多肉。 唯一的缺点可能是费柴火。 这也是四人要专门去借牛车的原因，他们拉了大半车的柴火来镇上，先放在店里码着，看看能用几天。 随着日轮升起，街上渐渐热闹起来了。 “宋家卤味”门口摆着一盆火，宋大江拿着几根干竹子在旁边站着。 “大哥，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眼看着东街涌入了人流，虽然距离街尾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这里的声音应该能够传过去了。 于是宋大江便催促道。 宋大山点点头，“烧！” 他话音一落，宋大江便将干竹子扔进火盆。 没多久，火盆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像是过年一样。 这异样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边是在干嘛？” “‘宋家卤味’——哎，咱们镇上还有卖卤菜的铺子？” “咦，那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家店铺？” “哇，好香啊！” 随着和“宋家卤味”店铺距离的缩短，那股特殊的卤香味被越来越多的人闻到。 很快，“宋家卤味”铺子门口就来了不少人。 宋大江见状，连忙堆出笑容热情地说：“大伙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宋家卤味’今日新开张，每一位到店的客人都能品尝一份卤菜，买不买不要紧，关键是大伙儿来给咱们捧个人场！” 这些话是宋大江和媳妇儿一块琢磨出来的，最初出来卖卤菜的就是他和媳妇儿赵小翠，所以对于如何招揽客人，这两口子有自己的一套主意。 家里人都听过他们二人的想法，大家对于两人这一块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至于送出去的那些卤菜，宋老太太虽说有点心疼，可也知道舍不着鞋（hai）子套不着狼的道理。 再说了，前些日子他们家在南街摆摊，价格卖那么低，从某方面来说亏得更大。 好处当然也有，积攒了好口碑。 而今新店开张，宋大江自然也要将这段历史提一提。 “大伙儿完全不用担心我家卤味的品质，半个多月前，我们一家还是在南街那边卖卤味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因为没有店铺成本，所以价格卖的低一些。” “不信的话，大伙儿可以去找南街的亲戚朋友问一问，知不知道宋家庄来的那卖卤味的兄弟俩？” 宋大江这话刚说完，人群中就响起一道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大姑之前去我家，带了一个卤猪蹄和一斤卤五花肉！可好吃了！大姑说就是在街上一个卤味摊子买的！” 宋大江和宋大山循声看去，喊话的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胖子。 这年头在乡下还能长这么胖的，可见在家里地位之高啊！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这小胖子绝对是个吃货！ 否则不可能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那口散发出香气的铁锅流口水。 第101章 免费的卤菜引来了一大波人 “小家伙来吃一块，看看和你大姑买的卤肉是不是一个味道？” 宋大山将一小碟卤豆干递了出去，这豆干在卤水里泡了两个时辰，都泡入味了。 那小胖子一看不是肉，有点失望，“是豆干呀。” 虽然失望，但是白送的不吃白不吃，小胖子拿起豆干往嘴里放。 本以为会吃到一股豆子味，可没想到又香又辣的，好吃得不得了。 宋大江哈哈笑道：“现在一斤肉都涨到二十文钱了，我们只是小本经营，哪送得起肉啊？” “这试吃的都是卤菜，有豆干有白菜有萝卜还有野蕨菜，大伙儿要是不嫌弃就尝尝，我保证我们家卖的卤味儿，和这些试吃的卤菜是一样的味道。” 听到这里，大伙儿反而放心些了。 谁也没听说买东西还能“试吃”的，刚才宋大江说完之后，虽说大家心里蠢蠢欲动，可都以为送的是肉，所以谁也不敢去开这个头，就怕里面有什么坑。 如今听说送的是不值钱的菜，顶多也就豆干贵一点，众人倒是安心多了。 而只要试吃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买一些卤味，因为大部分人的脸皮还是薄的，觉得白吃了人家的不买点意思意思，就显得自己很抠门或者爱占便宜。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喜欢贪小便宜的老太太，拿了一碟又来排队拿。 “大娘，您已经领第四碟了。”负责发放卤菜的周氏，没忍住戳破了其中一个老太太。 这位占便宜的老太太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理直气壮地说：“你也没说一人只能领一次啊！” 周氏和善地解释：“我倒是不介意你多领几次，可是大娘，咱们送的卤菜是有数量的，你多领一份，那就意味着少一个人能领到赠送的卤菜，若是其他人也不介意，那就当我没说。” 聪明的周氏没有和老太太吵起来，而是提高音量，让后面排队的人都能听见自己这话。 于是，排在末尾的人果然就有意见了。 “大娘你咋这样啊！你全领完了让我们后面的人咋办啊？” 占便宜的老太太立马就气势汹汹地怼回去：“我管你咋办，谁让你来的晚，排在我后面了？我不管，既然排到我了，那就该我得这卤菜！” “这谁家老太婆，赶紧领回去，真是丢人现眼！” “就是，占便宜占到人家卤味铺来了，人家送卤菜本来就是做善事，这老太婆还一个劲地贪小便宜！” “大娘你领了四份卤菜，打算买多少卤味啊？总不会是只想拿人家的，一点也不买？” “我看像，她要是舍得买，就不会厚着脸皮一直排队拿不要钱的了。” 惹了众怒的老太太看情形不妙，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她本来还想多领几份的，拿回家凑一凑，也是一道好菜了。 谁知道这帮多管闲事的家伙非要针对她。 对于老太太和其他人之间的争执，周氏并没有干涉，她忙着呢。 可这边的争吵传出去，反倒是吸引了更多的人过来围观。 得知能够领取一碟卤菜，很多人都加入了排队的阵营。 等他们站在队伍中，鼻间不断传来卤味的香气，嘴巴就开始疯狂分泌唾液。 “哎，这家卤味店是刚开的？上次赶集都没瞧见这店。” “是啊，你没看到上面挂着的红绸吗？还有那个火盆，也是方才烧爆竹用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里面的卤味啥价格啊，要是贵狠了，咱们也买不起啊。” “买不起就别买呗，反正这卤菜是白送的，又不要你给钱，如果你领了卤菜不买东西，人家也不会不让你走。” “真的假的？我就怕这里面是个坑。” “骗你干啥，我都见过好几个只领卤菜不买卤味的走了。” “哎？这么说你到底是啥时候在这排的，你不会也跟他们说的那个老太太一样……” “嘘！” 后面的列队中不断传出私语声。 排在前面的人，却是没那么多闲心思聊天了。 因为他们靠近了店铺，既能看见摆在那里的令人垂涎欲滴的卤味，又能看见贴在旁边的价格单。 卤兔肉：八十文钱一斤【每日限量十斤】 卤猪头肉：六十文钱一斤【每日限量四斤】 卤猪蹄：五十五文钱一斤【每日限量六斤】 卤五花肉：五十文钱一斤【每日限量二十斤】 寻常卤猪肉：三十文钱一斤。 卤猪耳：三十文钱一斤。 卤排骨：二十五文钱一斤。 卤猪肚：二十文钱一斤。 卤猪心：二十文钱一斤。 卤猪尾巴：十五文钱一斤。 卤豆干：十文钱一斤。 卤素菜：五文钱一斤。 今日开张比较仓促，像猪蹄、排骨这种需要长时间卤的，起码要到下晌才能卖，所以没少听到宋大山和宋大江跟客人赔不是。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儿个准备不充分，猪蹄和排骨还没卤好……还得等一阵。” 到街上赶集的人，基本是晌午过了就回村了，下晌还在街上的人要么是住在镇上，要么就出自离镇子不远的附近村庄。 所以卤味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就在上晌。 未时正，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 “宋家卤味”里，宋大山兄弟俩总算可以歇一歇了。 周氏和赵氏在灶上煮了面条和白菜叶子，盛了点卤汤，就着一小碟剩下的卤菜，解决了今日的午饭。 “今日卖出去了多少？” 一边吃着，赵氏一边好奇地询问她男人。 由于赵氏的性子比较火爆，所以大家给她分配的任务，就是在里面洗菜备菜。 比如萝卜卖完了，就喊一嗓子，赵氏赶紧把萝卜削削洗洗送到前面卤。 所以对于买卖的具体情况，赵氏还真不清楚。 “咱们今上午买的，好像是半头猪？”宋大江没急着回答，而是先问大哥。 待大哥点头，他便一脸得意地告诉媳妇儿：“整整半头猪，咱们今儿个卖得只剩一个猪蹄了！” 赵氏先是惊喜地咧嘴笑，可很快她又疑惑了，“所以，到底是卖了多少？” 宋大江一噎，随即无奈道：“回家再查账，我这会儿也闹不清楚。” 第102章 教了大半月，才教会七个字 半头猪大概是七十斤，二十文钱一斤，一共一千四百文钱。 剩下的两个猪头，两颗猪心、两个猪肚和两条猪尾巴，只有那俩猪头是花了七百文钱买的，一个是十二斤左右，本来一斤要三十文钱，但是猪肉李直接抹去了零头。 那半头猪里，有六斤的猪蹄，十五斤排骨，二十五斤五花肉，剩下的二十四斤就属于“寻常猪肉”。 虽然肉卤过之后会缩水减重，但宋大山卤肉很有一套，他能很好地把控卤制时间，基本一斤肉卤熟后，只有一至二两，最多三两的损耗。 加上卤肉是需要长时间在卤水浸泡的，所以损耗比炒肉、烧肉更少了。 此外，开店后，卤肉的价格也上升了。 如此下来，今日店铺盈利数额便颇为可观。 将店铺收拾好，四人便带上卤汤和今日的收获，开开心心地回家。 “爹，娘，小兔儿，我们回来了！” 刚走到院门口，赵氏便高声喊道。 宋老太太听到声音，赶紧从灶屋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问：“咋样啊？” 镇上那商铺可是投入不小，老太太也记挂着哩！ 只是家里也实在离不得人，她可不放心让小兔儿一个在家带娃。 “娘，今日我们新店开张，我们想出的那法子吸引了很多人来看，看着看着就没忍住掏钱买了，哈哈哈！” 提到这个赵氏还是很得意的，毕竟这里面有她想的点子啊！ “不错不错，那我老太婆就能放心了。”宋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我今日在家还想着，若是这卤味卖不出去，你们四个肯定会蔫了唧的，到时候我是该骂你们，还是要哄你们？” 这是老太太的心里话，她今儿个最纠结的就是这事儿了。 其次，自然是若生意不好，该想什么法子改善。 “娘，你这是对我们四个没信心，还是对三弟妹祖传的卤料方子没信心啊？”宋大山一边挑着卤汤进灶屋，一边憨憨地问。 老太太都不带犹豫的：“肯定是对你们没信心，小兔儿家的祖传卤料绝对能俘获客人的胃啊！” “娘说的可对。”宋大江嘿嘿笑着掏出了卖剩下的猪蹄，“别看咱们是新开张，但就咱家卤味这香气，勾得大伙儿争先恐后地掏钱，一扇猪加一堆猪内脏，卖得只剩一个蹄了！” “正好拿来晚上加菜。”宋老太太一高兴，就非常阔绰地宣布。 “娘，三弟妹呢？”周氏找了一圈没看到姜荼，还有家里的孩儿们，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还是嘴快地问了出来。 宋老太太指了指村西口的山坡，“在那边教书哩！我是看时间不早了，刚从那边回家准备做饭的。” “娘，爹和里长今日上山了吗？”宋大山关切地问。 老太太点了点头，拿着卤猪蹄转身进了灶屋，声音传出。 “去了，他们几个根据小兔儿给的那本书上边法子，想到了该咋样找水源，上晌就带了很多人进山去，下晌又有人回来喊帮手，可能这事有眉目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宋大山几个也很欣喜。 周氏和赵氏进灶屋帮婆母做饭，老太太道：“今晚简单吃点，用不着那么多人挤在灶屋，留一个替我烧火就成。” 赵氏坐到了灶前，摆摆手道：“大嫂你去歇着，今儿你在店里没少忙活。” 周氏一开始是负责发放卤菜的，后来就帮着兄弟俩递油纸，还得收钱找钱，搞得她头晕脑胀的。 毕竟算账是个脑力活。 要不是周氏的爹以前也是卖猪肉的，她在家跟着爹娘做过一阵子买卖，会简单的算数，恐怕家里这收账的活儿，还要姜荼亲自出马才能胜任得了。 从灶屋出来，周氏回房待了一会儿便坐不住。 算了，连三弟妹都在劳心劳力，她怎么好意思躺着。 周氏便往西坡去了。 山坡上，姜荼今日教孩子们写的是一行字：坡上的花儿很美。 就这简单的七个字，已是姜荼教了大半月的成果。 毕竟让一些毫无认字基础的孩子，弄懂“字”的构成，以及有哪些笔画，便是一件艰巨的任务。 也只有将笔画的知识传授给了孩子们，才能着手教他们写字。 “娘，我手好酸……” 写了一下晌，四娃手酸了，于是在娘亲宣布今日课程结束后，他嘟着嘴偷偷跟娘撒娇。 姜荼拿过他的木板，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四娃你连七个字都没写完，每次写字都是偷工减料，还好意思喊手酸吗？” 她又指了指五娃的木板，只见上面不多不少，正好是七个字，“你看连弟弟都认认真真写完了。” 虽然五娃写的七个字里，六个都是错的…… 但起码这孩子态度很端正嘛！ 放眼看去，将近二十个孩子，能够正确写完七个字的，只有五个。 大娃、二娃、三娃、大妮、兰花儿。 孩子们能学到这份儿上，姜荼内心其实很惊喜，也很满足。 就算是喜欢偷懒的四娃，每个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是都写对了。 因此姜荼打完棒子，又给了四娃一个甜枣。 她抓起四娃的小手揉了揉，语气一转：“不过你的字都没写错，说明四娃还是很有天赋的，只要以后更加认真地学，肯定能学得和哥哥们一样快。” 本来有小情绪的四娃，听到这句话，脸上立时有了笑容。 “娘！” 正在收拾木板和炭笔的大妮儿，忽然看见了自己娘亲，登时高兴地一蹦而起。 三妮也扭头看去，见到娘后，连木板都不要了，拔腿就冲向周氏。 大妮儿只好帮妹妹捡起她的写字工具。 周氏接住了小女儿，便朝三弟妹走去。 姜荼也领着孩儿们准备回家了，见到大嫂笑着问：“大嫂怎么来了？今日开张生意如何？” “二弟妹在家帮娘做饭，没我什么事，我就想来接你们。” 周氏含笑道了来意，才回答她的问题。 “托你家祖传秘方的福，卤味基本都卖完了！可惜你不方便去，你是不知道今日咱们家店铺门口，有多热闹呀！” 第103章 连你孙子都比我聪明？ 在姜荼和大嫂带着孩儿们往家走的时候，村口那座高山上，宋老头一行人也正在下山。 “如今找到了三处水源，村里大伙儿的命就有救了！老七啊，这件事上面，你家三儿媳是大功臣啊，咱们全村老小都得感谢她！” 说话的人正是里长。 今天上山用他们新想出的法子，竟意外地找着了三处水源，而且一个比一个水量大，这让里长如何能不高兴！ 同样高兴的还有宋老头。 仿佛这三处水源的出现，让萦绕在他心头的乌云阴霾，瞬间消失无影。 听到里长夸自家小兔儿，宋老头一本正经地说：“三哥这话可叫你说对了，老三媳妇儿为了这个事是吃不下睡不着，她嘴上虽然不爱说，但我知道她也牵挂咱们全村人的性命。” “是啊，不然黄小姐那件事，我也不会叫大伙儿那么配合了，现在看来，大金媳妇儿真是个好孩子啊。” 里长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点头。 身后跟着的人听得心里犯嘀咕。 敢情黄员外来找女儿那件事，是里长和大金媳妇儿商量好的？ 不过就算现在知道被“骗了”，大家也不会怪两人，只是有些好奇个中究竟罢了。 而有知情人听到同伴询问，便低声讲起了来龙去脉。 如此一来，没多久，全村都知道了黄静秋的那件事。 是故，这几日姜荼出门，总能遇上人来问她，那位黄小姐脱险没有？ 姜荼笑着说应该已经无事了，对方便会为黄静秋高兴，然后开始咒骂黄员外不是人，连亲生闺女都下毒手！还倒打一耙冤枉别人要害他闺女！ 渐渐的，姜荼也就明白了，即便当初黄静秋的事情告诉了全村，也会有大部分人支持她的。 所以姜荼再也没纠结此事。 随着商铺的开张，老宋家的日子似乎步上了正轨。 前些日子被夜袭的阴影，好像已经散去。 宋老头和里长从发现水源的喜悦中醒过神后，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姜荼坐在屋檐下乘凉，听两个老头愁眉苦脸地说着大伙去山里取水很困难。 “就那些年轻小伙子取次水，来回都要一个多时辰，更别说村里的老弱妇孺了。” “是啊，一次只能挑一担水，还不能保证途中没有损耗，唉！” 姜荼正侧耳听着呢，五娃抓着一个泥娃娃来了。 “娘~娃娃，娘~” 五娃的意思很容易懂，姜荼接过娃娃，笑道：“这是五娃捏的？跟娘真像。” 五娃抿唇，眼睛弯弯像月牙，笑容依旧是那样腼腆含蓄。 他没有回答，转身朝自己堆的“大房子”走去。 姜荼越看这泥娃娃，越觉得自家五娃手巧，小泥人捏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学的？ 旁边的破水缸里装着些废水，是用来浇菜的，五娃为了搓泥人，就偷偷拿了一根剖开的竹竿，放在破水缸的洞口下，从洞口流出来的水就会顺着竹竿，流到了他的泥土堆里。 姜荼笑眯眯地看着，“五娃你这样玩水，当心阿奶看到要嚷你……” 笑着笑着，姜荼忽然想到什么，笑容慢慢收敛。 五娃转过头看到娘亲这个表情，心里不由得有点怕怕的，奶真的会嚷五娃嘛？ 他把竹竿往土堆后藏了藏，藏到这里，奶就看不到了叭？ 五娃想着，希冀地看向娘亲，希望娘亲继续夸他。 姜荼却倏然转身，朝着里长和宋老头走去。 然后在两个老头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将二人带到五娃身旁。 这可把五娃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偷点废水就是罪大恶极了，连爷和里长都被请来“嚷”自己。 “娘~”五娃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姜荼见他似乎被吓到了，蹲下来露出温柔的神色，“五娃别怕，娘问你，你为什么要把竹竿放在这里呀？” 五娃低头绞着手指，并不敢回答。 “娘不是心疼你用来玩的那些水，娘是想知道，五娃怎么想到要用竹竿来接水呢？”姜荼继续耐着性子轻柔询问。 五娃紧张的心情在娘亲柔和的声音下，渐渐放松了。 他小小声地说：“不想跑去接水~” 姜荼听到这个回答，眼中闪过一抹激动和自豪，立刻把五娃抱在了怀里！ “崽崽真聪明，崽崽太棒了！大人们都想不到的事情，崽崽这么小就……” 姜荼实在是太意外，太高兴了！ 小孩子喜欢玩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她家五娃玩个泥巴，都能替村里大伙儿解决取水的难题！ 此时，里长和宋老头也已经领悟了她的用意。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 ——还能这样？ ——咋不能！我家五娃都做到了！ ——老七你牛啊，儿子出息不说，儿媳也聪明，现在连你孙子都快赶上我了！ ——嘿嘿嘿那不敢，我孙子还得叫你爷哩！ ——所以，你也没否认啊！在你眼里，我果然不如你孙子聪明？ 宋老头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里长，赶紧召集村里大伙儿去砍竹子！还等啥呢！” 里长叹了一口气，看在老七家屡屡为村子解决难题的份儿上，他就不和老七计较了。 姜荼见状，放心地留下来陪自己儿子玩泥巴。 而五娃见到娘亲不但不嫌自己手脏，而且还要和自己一起捏泥人，笑得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不是崽崽不含蓄了，实在是开心藏不住哇！ 在五娃的指导下，姜荼摸索到了捏泥娃娃的技巧，她手指纤长，捏得又认真，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捏好一个泥人。 五娃一看，这是一个大泥人，根本不是自己。 好消息是，它也不是任何一个哥哥或者弟弟。 五娃仔细辨认了一阵，才试探着开口：“爹爹？” 对于爹爹，五娃虽然不像哥哥们那样印象很深刻，但也是有记忆的。 而且爹爹愿意陪他玩，让他骑大马，他也偷偷喜欢着爹爹。 “嗯呐，这是你们爹爹。”姜荼伸手在那泥人脸上轻轻抚摸，眼中满是思忆，“你们的爹爹去边境打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第104章 怕不是要把身子掏空了吧？ 姜荼将捏好的泥人摆在了自己窗台。 虽说她捏得不是特别像，但熟悉宋潜逸的人，一定可以认出是他。 自从无意间从五娃玩泥巴里得到启发，她爹又开始每日和里长爬山了。 当然，爬山的人不仅是这两个老头，还有村里的青壮年，大家每天都要砍竹子，然后将竹子送到山里，按照里长说的法子把竹子连接在一起。 真正实际操作之后，两个老头才知道，想像五娃那样轻松运水，太难了。 山里的地形复杂，光是找到一条最适合运水的线路都能让人挠秃头，更别说找到线路后，还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需要解决。 不过这些就不是姜荼能操心的了，毕竟就算她操心了也没什么用。 姜荼现在牵挂的是黄静秋的案子。 这么多天过去，黄员外应该已经到府衙了，也不知道那府尹大人是不是她想的那样，若是，恐怕不久后，自己就会接到衙门的传召了。 姜荼习惯做两手准备，所以她就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前几天就让大哥去找“春凤再”的陈师傅，到县城方记当铺传信了。 就算自己真的要去府衙作证，也不能没个帮手，而方仕钰显然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姜荼也不确定，方仕钰愿不愿意替她关照家人。 方仕钰帮助黄静秋是因为甄四公子。 那帮她的家人呢？ 在方仕钰看来，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瓷器，自己似乎没了利用价值。 又何必费那个力气，专门派人到宋家庄当护卫？ 就算姜荼在信中表明，不会让方仕钰白忙活，愿意支付报酬，人家也未必看得上这点钱…… 思及此，姜荼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 想到自己很久没进入功德殿，她心血来潮之下，便关了房门进了功德殿。 重生至今，功德殿也多了一些东西，比如她为孩子们做的衣裳，纳的鞋垫…… 家里孩子多，姜荼想雨露均沾的话，就得一次性做七套衣服，七双布鞋。 如今姜荼只做好两套衣裳，三双鞋垫。 不得不说，这效率实在太低了。 可她也没办法，之前几乎每天白日都要给孩子们授课，晚上还要琢磨店铺的事，后来则是烦恼着怎样应付府尹，以及如何寻找水源。 总之很少有能够静下心、闲下来的时候。 而且这次给孩子们做的衣裳，都是照着功德殿给出的图样制作，既新鲜又复杂。 她既然要给孩子们最好的，自然要十分用心，不可敷衍了事，也就难怪速度如此慢了。 漫不经心地思索着，趁今日休沐，不用给孩子们授课，得多做点针线活。 同时，姜荼翻开了本子。 “三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 可兑换物资：食物，杂货，布衣（另：设计图纸需额外花费十功德点解锁）。 注：功德点满，可升为四级功德殿。” 姜荼揉了揉眼睛，不会？ 真是一万七千三百八十个功德点？ 五日前来看功德殿，还只有八千多功德点啊！ 为何短短五日，就提升了如此多？ 姜荼愕然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直到她渐渐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大概是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先是黄静秋，虽说一开始她救了对方，但是那时对方还不能算完全改变命运——后来她又在府城遇袭，也足以证明这点。 可她意外结识方仕钰，反而又一次为黄静秋提供了生的希望，最终她得以光明正大地去府衙击鼓鸣冤。 如此一来，即便真是府尹大人想要她的命，有了这次的“抛头露面”和方仕钰的暗中保护，黄静秋也将再无性命之忧。 这才算是彻底改变黄静秋的命运。 所以这件事，应该也能让姜荼获得功德点奖励。 再来便是无意间为全村解决了水源的问题，这一举动拯救的人就多了，因此获得的奖励也是巨额的。 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的，姜荼自己也不清楚。 这个功德殿太低调了，平时只要她不主动查看，根本不会知道有多少功德点，就算查看了，也不知道功德点具体的来处。 也许这正是上天的用意！ 没有那些数据，对姜荼反而没多大影响，姜荼可以一直按照自己心意行事。 否则，时间一长，姜荼每做一件事难免会想，这件事能不能为我带来功德点，能带来多少功德点，值不值得我做…… 那样就违背了功德殿存在的意义。 想通之后，姜荼也不再深究了。 她查看着物资栏，想找到一些自保的武器之类。 “杂货栏”翻到铁制品最多的一页。 “铁丝、铁片、铁网、铁索……” 姜荼抚着下巴，嘴里喃喃自语，“铁丝，好像可以帮里长和爹解决连接竹筒的问题？……铁片，是不是能想办法做成武器？还有铁索和铁网……” 每一样都分别兑换了一份。 这一份，并不是一条铁丝，一枚铁片。 而是一捆铁丝，大概有二十条，每条十寸长；一叠铁片，也是二十片，每片跟家里的铁锹差不多大，厚度大约是三寸。 至于铁网，她是真想不到能用来干嘛，一份就一张，但这一张很大，也很重，估计有二十斤？ 铁索一份只有一根，堆在地上像条黑蛇一样，看得姜荼莫名害怕。 趁着天还没黑，姜荼赶紧把这些东西弄出去了。 但铁是云苍国十分紧俏稀有的物品，姜荼也不敢随便拿给大哥二哥看，便先给她爹。 恰好今日又是集市日，大房二房都等到傍晚时分才归家。 趁着没别人，姜荼先拉着她娘进屋看这一堆铁制品。 老太太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娘，你说这东西给爹和大哥二哥，能提高我们家的防御力吗？” 老太太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小兔儿啊，你这肚子越来越大，往后生崽崽要费很多气力……你动用神力时，可得悠着点儿啊！” 整了那么多的铁，怕不是要把她家小兔儿身子掏空了！ 第105章 一家之主的担当 为了让老太太相信她拿出这些东西，并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利影响，姜荼说得嘴巴都干了。 最后老太太确实放下心来了，但她也不敢把这些东西拿给俩儿子啊。 “小兔儿啊，娘能骗骗他们肉是天上掉的，可没法骗他们这铁是打哪儿捡的，我看你就先收起来，等着以后有机会再拿出来使。” 姜荼听了有些失望，但她还不死心，“娘，至少这铁丝能用？还有铁片，你和爹各自藏一块，万一哪天再碰上那晚的事，你们得保护好自己。” 这点老太太倒是没反对，她收起了铁丝，又谨慎地用东西包起了两枚铁片。 而等到晚上宋老头回来了，姜荼又趁着饭后，偷偷来找她爹，和她爹商量着如何暗中利用这堆铁制品。 宋老头的胆子大多了，加上男人天生就更痴迷于铁制品，自然不可能像老婆子那样推辞。 幸好他的理智还在，就建议道：“改天我骗大伙儿说我让人去城里买铁了，过段时间再光明正大把这堆东西拿出来，有方家小公子那层关系在，大伙儿也不会太怀疑。”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能不能近日便对大家说，我们之前委托方公子买了铁呢？”姜荼诚恳发问。 宋老头看了看三儿媳，很快就想通了她为何如此急切。 老头子的神色一下子柔和——尽管他脸皮黑黄发皱，这点神情变化外人看不出来，可他眼神确实和蔼了许多。 平时对着自家老婆子都没那么耐心的语气：“小兔儿是被那天晚上的事吓怕了？你别怕，爹还在哩！不会让那些歹人伤着你和孩儿们的。” 姜荼听得一怔，她表现得真那么明显吗？ 但更多的是对爹的感激和敬意。 她一直都知道，爹平时虽然看似被娘压着教训，可一到关键时候，她爹总会第一个站出来，展现他一家之主的担当。 “爹，我只是担心，万一到时候府尹大人派人来请我们去作证……”姜荼惆怅地解释，“若是只让我去还好，可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府尹大人会叫几人去，倘若只有嫂嫂或者娘，带着孩儿们在家，您能不担心么？” 宋老头面色微微一变，语气踌躇：“不，不能？” 姜荼苦笑地看着他。 宋老头的心情顿时也跟着下沉了。 这一晚上，宋老头在床上辗转难眠。 宋老太太嫌他闹腾，用脚踹他屁股：“干啥呢翻来翻去的，你身上有跳蚤啊？” 宋老头不想让老婆子一块儿操心，就只闷闷道：“没啥，睡你的。” “你咕噜来咕噜去的我咋睡？也就五娃这崽，睡得跟猪崽似的，还打小鼾哩。”老太太伸手在熟睡的五娃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五娃立马不打鼾了，咂着嘴翻过身，一只脚蹬在阿奶身上。 老太太咕哝了一句“这崽报复心还挺强哈”，但也没把五娃的脚丫子撂下去。 宋老头想了一夜，翌日鸡刚打鸣，他就起床东捣鼓西捣鼓，弄得屋里乒铃乓啷响。 老太太揉着眼睛坐起，“老头子你干啥啊？一晚上就没消停，一大早又起来折腾啥哩？” “你别管，我有事儿。”宋老头抱着自己搜刮出来的宝贝，走出了屋子。 老太太眼尖，喊住了他：“哎你等会儿，你搂着的那袋像是小兔儿给我的面粉？” “你看错了。”宋老头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事儿办好，没空和老婆子叽歪，所以简单粗暴地撒谎了。 宋老太太穿好衣裳追出去时，他人已经出了院子。 老太太在院里跺脚，“这死老头子到底搞啥玩意儿？” 而走出家门的宋老头，七早八早的就去敲响了某些村民的家门。 “八宝啊，你以前不是最惦记我那弓吗？我现在就把弓给你，还有一斤面粉你也收着，七叔我啊，有件事要求你帮个忙……” “宗方，这盒里的东西都是你小时候输给我的，我现在拿来还给你……哎哎哎别关门啊，我不是故意来提醒你我从小就比你厉害，我是有事求你啊，这盒子里可都是咱们之间最美好的童年记忆啊……哎哎哎你别急啊，我真有事求你帮忙！这一斤面粉送你，现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了？” 这个清晨，宋老头抱着他自认为“宝贵”的物品，一个个地找上相熟的村民，说出了一个共同的请求：哪天他不在家了，帮他照看好自己家的后辈，尤其是那些个孙子孙女。 如果大家问宋老头，为啥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提出这个请求？ 宋老头就叹气：“唉——这世道好人难当啊！前几日夜里有贼人来我家，想要杀我全家啊！我这不是怕往后还有这种事发生吗？” “就因为这事儿，我还特地托方家小公子给我买了一批铁制品——虽然刀咱们买不到也买不起，可普通的铁丝铁片铁网铁索啥的，方家小公子还是有门路的，我估摸着今明两日，货就能送到了。” “！！！”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啊！ 其中不乏有人好奇：“那得花多少钱？” 宋老头便摆摆手，“方小公子是个正直的人，他和那黄小姐有些渊源，就说看在我们家小兔儿救了黄小姐一命的份儿上，可以将那些铁制品低价转卖给我，也没花多少钱。” “你们想要的话，我就和方公子说一说，兴许能给你们整来点儿铁片啥的，这玩意儿防身还是很好使的。” “好好好！七叔哎，这面粉我咋好意思收你的，你拿回去！至于你方才说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咱们是同村同族的，哪儿能看着外人欺负咱的族人啊？” 宋老头还没弄清楚咋回事，送出去的面粉又回到了自个儿手上。 到后面，只有家里粮食紧缺的宋宗平和宋宗方，才收下了他送的面粉。 至于铁片，宋老头却是承诺“低价”卖出去了十枚。 可宋老头的一颗心，总算能够落地了。 他喜滋滋地回到家里，灶屋已经透出火光，院中是蹲在地上“刷牙”的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 第106章 要咋样才能拥有那样的崽？ 姜荼昨儿夜里又做了半宿的针线活，今儿起床已是辰时正。 小六小七两个早就爬起来，由阿奶喂了早食，跟着五哥在院里玩泥巴。 今日不用赶集，平日都是鸡鸣时分就得起床的宋大山和宋大江，也难得地睡了个懒觉，也只比姜荼早起半个时辰罢了。 所以姜荼推门而出时，两位兄长正端着碗蹲在屋檐下吃早食，三妮四妮蹲在自己爹爹面前，时不时就张嘴吃一口爹爹喂的粥。 今儿个老太太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炖了半锅肉粥【老太太：老娘纯粹是为了简单省事】，三妮四妮爱吃得很，可惜老太太不让孩儿们多吃，说是肉粥吃多了不克化。 老太太原话就是：小崽子们一天天也不干活儿，对自个儿肚量又没个准，哪儿能由着他们自己想吃多少吃多少？ 所以看到大哥二哥在喂崽，姜荼是一点也不意外。 倒是三妮，见到姜荼出来了，立马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乖巧地喊了一声：“三婶婶。” 姜荼笑得温和，“不用管我，你们吃，我不会和阿奶说的。” 三妮脸色讪讪，宋老大憨笑着戳破了小闺女的心思：“她是自个儿心虚了，方才娘喊他们这帮孩儿去树下温书，结果三妮等娘带秀娘和二弟妹去河边洗衣裳了，就跑回这儿了。” 宋老二贼笑着刮了刮自家四妮的鼻头，“还有这个小家伙，见三姐偷跑回来，她也闻着香味儿回来了。” 四妮才五岁，她才不怕爹笑话，指着不远处蹲在地上和六弟七弟玩泥巴的五弟，“五弟也没去温书吖！” “你五弟是被阿奶点名留下来照看小六小七的，你能跟你五弟比吗？”宋老二忍不住又捏了捏闺女的脸蛋，近来家里伙食改善许多，小妮儿脸上总算有了些肉，这让他再忙都有动力啊！ 四妮嘟着嘴气鼓鼓地看着爹爹，“哼~我也可以看六弟七弟吖！” 嘴上是这么说，四妮的眼睛却是盯着爹爹碗里的肉粥。 姜荼忍俊不禁，就替四妮说话：“四妮平时读书也算认真了，今日连婶婶这个先生都贪睡了，四妮小小地偷下懒自然也是可以原谅的，对不对呀四妮？” 四妮噘得能挂油壶的嘴巴，随着婶婶这话，霎时间恢复成可爱的笑靥，她一脸欢笑地转身扑向婶婶。 “还是婶婶好，不要爹爹啦！” 被抛弃的宋老二心里酸唧唧的，“这小妮儿就喜欢听好听话。” 宋大山很老实地接话：“二弟啊，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四妮才多大，你就想让她勤勤恳恳地读书，你当她是咱们三弟啊？” 宋大江一听，也是哈！ 连他这个当爹的都做不到的事，咋能要求他闺女做哩！ 想通了，宋大江就对小闺女招招手：“快过来把这碗粥吃完，别缠着你婶婶，她可忙着哩。” 姜荼拨开四妮挡在额前的碎发，才拍拍她的小胳膊笑道：“快去。” 四妮也是嘴上嫌弃爹爹罢了，很快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找她爹。 五娃从娘亲出来后，就时不时地拿眼瞟着他娘。 见四姐粘在他娘身上，五娃不自觉地噘嘴，四姐想要抱抱，去找她娘抱抱呀！ 五娃的娘本来就有好多哥哥弟弟要分了，不想再来一个四姐姐和五娃抢…… 见娘亲“赶”走了四姐，五娃偷偷地小开心，眉开眼笑地低头继续搅泥巴。 忽然，五娃又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 然后五娃慌慌张张地跑到水缸前，把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洗干净了。 此时姜荼去了茅厕——白日屋外有人，她就不好意思在屋里用尿桶如厕了。 待姜荼解完手回到院中。 “娘~” 听到五娃的声音，姜荼扭头望去。 只见小小的奶娃用双手捧着满满的一碗水，走得非常缓慢，眼睛都盯着碗不敢错开分毫，喊她时，五娃甚至紧张得停在了原地。 姜荼连忙上前接过碗，“五娃想喝水吗？下次不要盛这么满，就不容易洒出来了哦。” 五娃使劲地摇头，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双小手绞着自己的衣摆，期期艾艾地说：“给娘，洗牙~” 刚刚娘说他了，是不是自己做的没有哥哥们好？ 却不知他这四个字对娘亲造成多大的冲击。 姜荼一手端着碗，蹲下去单手抱住了五娃，语气感慨：“娘的五娃也长大了呢，都开始学着照顾娘了，娘真是太幸福了。” 四岁的崽崽身量单薄，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只，虽然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旧衣裳，但他有双明净的眸子，一颗孝顺懂事的赤子之心。 姜荼满心的母爱，于是像崽崽还是婴儿的时候一样，脸颊在他面上轻轻地蹭了蹭。 这是姜荼对孩子表达亲昵和喜爱的方式之一。 五娃高兴得把头埋进了娘的怀中，鼻间都是娘的气味，五娃小声地说：“娘~你好好闻~” 姜荼柔柔一笑，“五娃也好闻，五娃是娘的崽崽，身上也有娘的气味。” 听了这话，五娃仰起头，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娘亲。 姜荼挺着孕肚不能蹲太久，不然就会不舒服，便松开手缓缓起身，“娘先去洗牙。” “昂~”五娃点着小脑袋。 随后娘亲走到哪儿，五娃就亦步亦趋地跟到哪儿。 娘亲要拿什么东西，五娃总能第一时间弄清楚，再准确地送到娘亲面前。 宋大山和宋大江从一开始的看热闹，慢慢的，两人的表情都很令人玩味。 那副表情，像是羡慕，又像是惆怅。 再看看自家只会吃的闺女…… 急！要咋样才能拥有那样的崽？ 也不知道问题是出在了自个儿是爹这上面，还是出在了崽本身上面？ 过不多久，一早就去找里长商量大事的宋老头，也背着手慢慢悠悠地回家了。 刚到院门口，瞧见坐在里头吃饭的三儿媳，老头子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发现眼前罩下阴影，姜荼自然是抬起头看看，紧接着就听到她爹兴高采烈兼邀功般地说：“小兔儿，你操心的事儿，爹给你办好了！这下你能踏踏实实了！” 第107章 府衙卫来了！ 河岸边，宋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妇有说有笑地洗着衣裳。 这是一家十几口穿了好几日的衣裳，都发酸发臭了，洗起来也得费老大劲儿。 但即便如此，之前没找到水源的时候，大家都自觉地少来河边洗漱物品，毕竟井水要是打不上水了，兴许还得靠河里的水续命呢。 如今既然寻到水源，大家心里那块大石头也放下了，所以陆陆续续有妇人带着衣裳、菜等等来河边洗。 是故此时此刻，这条河畔也十分热闹。 “咦，那是啥人来了？” 忽然，有人望着村口那座桥，好奇地发出疑问。 周氏正好面对着那桥的方向，闻声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瞬间紧张起来。 “娘，快看，那是官府的人？” 周氏连忙喊她娘，老太太扭头回去一瞧，登时也惊了。 只见三个官差骑着三头高头大马，正朝她们村子跑过来。 发现河畔有这么多妇人，那三名官差才放慢速度，骑在马上就大声问：“这里可是宋家庄？” 妇人们见到官差，心里总是犯怵的，并不敢欺骗对方，纷纷点点头。 官差便取出一张文书道：“我等是从大兆府前来的府衙卫，奉了府尹大人之令，特来宋家庄带你们里长，还有一位叫姜荼的妇人去府衙当证人，可有人愿为我等带路？” 顿时，就有人偷偷地去看宋老太太，这是来抓大金媳妇儿的啊！ 有些老的私下就扯那沉不住气的，这个时候都去望着老七家的，那不是让人一眼就看出问题了吗？ 宋老太太俯身对赵氏耳语了几句。 赵氏便举起手，“我！” 官差便看向赵氏，“好，有劳这位大姐。” 赵氏站起身，湿淋淋的手在衣裙上擦了擦，镇定自若地问：“敢问官爷，是要先去里长家，还是先去姜荼家？” 三位官差面面相觑，最终为首那人道：“去里长家。” “请官爷下马，我们这村路不如官道好走，官爷骑在马上怕是会颠坏了官爷。”赵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讲话越发滴水不漏。 多亏了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她男人卖卤菜，她本来就大胆，现下说话更是有条不紊。 待赵氏领着三位官差离去，周氏和老太太立马朝着自家狂奔而去。 其余的妇人们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会儿七婶家怕是有麻烦了啊？府衙的人都来了！” “你们没听里长说嘛，那黄小姐告了自己的亲爹，而当时救她的人就是里长和大金媳妇儿，所以人家府尹大人请他们去，也只是给黄小姐作证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希望里长和大金媳妇儿去了以后，就能让那个黄员外恶有恶报。” “咱们要相信府尹大人会秉公处理。再说了，那黄小姐不是府尹大人的未来儿媳吗？府尹大人肯定要帮自己儿媳妇的。” “那可说不准，我听说啊……” 在河边的妇女热切地议论着黄静秋和府尹家的恩怨情仇时，老太太和周氏拼了命地跑回了家中。 “小兔……小兔儿！” 老太太一到院门口，就弯下腰撑着大腿，累得直喘大气，看得众人很是诧异。 “娘，怎么了？”宋大江嘴快地问道。 姜荼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下子从饭桌旁边站了起来。 “娘，是不是府衙来人了？” 一直提防着这点的姜荼立马就切中要害了。 这时，被婆母落在后面的周氏，也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 听到姜荼问话，周氏连忙点头。 “是，是的！” 老太太恢复了这么一小会儿，气息也喘匀了，便迅速将方才河边发生的事同大家说了。 姜荼一听，立刻和她爹对视一眼，“爹。” 而这一刻，宋老头邀功的心思也荡然无存，他只庆幸自己今早行动及时！ “别怕，爹会跟着你。”宋老头坚定地说。 他仔细想过了，家里有那么多族人守护着，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 可自家小兔儿怀着身子，又要长途跋涉去往府城，这半路也不知会不会被府衙卫虐待，所以他一定要跟去。 只要他不用府衙卫的马，府衙卫也没权利不让他跟着。 老头子念头定下了，便将自家老伴叫进屋子，老俩口几十年的默契了，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基本就能知道对方想干嘛。 因此进屋之后，老太太立即给老头子收拾起了行李，把家里的散碎银子都放到一件有内衬的衣裳里，又催老头子赶紧换上。 “大金去了边境，走之前再三跟咱们说，一定要替他照看好小兔儿，你这个当爹的可不能对你儿子食言。” 老太太一边为他绑好衣带，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 “咱们出趟门还得开路引，你若是想跟去，大概只能跟那三个官差说，这事儿你也有份，问问他们自己能不能一块去当证人了，可这样一来，你自个儿也会被官差管制着，能行吗？” 宋老头也是经过自家老伴提醒，才记起路引这个事儿。 他一拍脑袋，有些懊恼：“早知道，我们就早点去县城开路引了。” “算了，如今那帮官爷，我是一个也不敢信，除非最后证明咱家小兔儿猜错了，那位府尹大人并不是坏人。”老太太撇撇嘴，“但咱家小兔儿是神仙，她说的准没错。” “那我就去当证人，多一个证人他们可能还乐意些。” 宋老头说道。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听说有些官差手脚不干净，尤其是对待女人。 宋老太太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的眉眼是化不开的忧愁，眼眶泛红：“咱家小兔儿真是命苦，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嫁到咱家，也没叫她吃上啥好的，倒是叫她一直为咱们老宋家添丁。” “若不是她自个儿有本事有来头，这会儿咱家还得饿着肚子哩，所以不管咋样，都不能叫小兔儿受欺负了，听见没？” 宋老头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她是有造化的，就别太担心了，我这个当爹的就是豁出老命，也不会叫人碰咱家小兔儿一根汗毛！” 第108章 “傻妇人”姜荼 另一边，姜荼也没闲着。 之前砸贼人的瓷瓶碎片还有很多，姜荼怕自己万一遇到危险，来不及从功德殿取出来，便先取了锋利的两片放在自己袖筒里。 这件衣裳的袖筒是内有乾坤的，里面缝制了一个“倒袋”，开口是从内对外的，想存取东西就得将手伸进袖筒深处。 平时挥动衣袖，里面的东西也并不会掉出来。 虽然在袖子里藏瓷片，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自己，但姜荼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至于另外的东西，是姜荼早就准备妥当的，毕竟她之前已经预料到有可能有此一遭。 除了藏瓷片，姜荼还专门用泥巴糊在自己身上，尤其是脸部和脖颈。 平时她很少下地干活，所以养得一身白皙皮肤，前世逃荒时，由于她家屡遭变故，她屡屡受了打击，整个人萎靡不振，才能藏在人群中没被抢劫的流匪盯上。 否则以她现下这副样貌出去，定会引来祸端。 所以姜荼尽力把自己扮得丑一些，但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不然就会弄巧成拙。 幸好此前姜荼已经交代过家里每一个人，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太过惊慌失措。 可即使如此，等姜荼开门，还是看到懂事的大娃、二娃、三娃和四娃，都站在门口。 发现娘大变样了，孩子们自然也是会感到奇怪，但不管娘变成什么样都是他们的娘，眼下大家最关心的是娘的安危。 “娘……”大娃率先开口，神色有些担忧和不安，“是不是去府城，会发生不好的事？” 姜荼不想让孩子们担心自己，就对孩子们说，自己只是去府城帮黄小姐一个忙，很快就能回来了。 其中那些无法确定的凶险，姜荼却是没告诉孩子们。 毕竟没有这个必要。 此刻听见大娃这么问，姜荼知道，定是大人们的反应引起了孩儿们的怀疑。 她露出笑容，伸手抚摸了大娃的头，“怎会呢？只是娘这次要去府城那么远的地方，大家不免为娘担心。不过，你们不相信娘的本事吗？娘之前第一次去县城，可是做了好大一笔买卖哦。” 孩子们似乎被娘亲的笑脸安抚住了。 三娃的眸光却依旧深邃。 姜荼对上他的视线，乍然之下，还以为这是自家夫君的眸子呢。 她就知道三娃不仅聪慧，而且还比同龄人更懂隐藏心思。 姜荼捏了捏三娃的脸蛋，故意板起脸道：“不准学你爹，我最怕看到你爹这样的眼神了。” 听到娘这么说，四娃好奇地扭头看了看三哥，然后笑嘻嘻地道：“娘唬人！明明只有爹爹怕娘生气，我还没见过娘怕爹爹的时候呢！” “胡说。”姜荼有点没面子，她哪有那么凶啊。 “就是这家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姜荼循声看去，见到了三个穿着衙卫服饰的人，里长和二嫂也在。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里长的家人。 显然，尽管府衙卫说了只是请人去当证人，但对几乎从未和官府打过交道的平民百姓而言，去一趟府衙都意味着未知和害怕。 “小兔儿。” 听到动静的老太太从屋里冲了出来，见到姜荼的第一眼，老太太显然也愣了一瞬。 不过很快她就领悟了小兔儿的用意，当即就明白，原来小兔儿也是害怕的。 老太太立马紧紧握住姜荼的手，眼中焦急之色越浓。 “娘，会没事的。”见状，姜荼只好安慰地拍拍娘的手背。 然后，她凑到老太太耳边轻声道：“若娘实在不放心，可等方公子的回信来了之后，再设法让方公子暗中周旋一下……” “那六千两银票，我放在了娘给我的妆匣子，钥匙您也有，等我们走了，娘记得去把银票取出来，有钱好办事。” 老太太听罢，连连点头，“你放心，你爹跟你一块儿去，谁也不敢欺负你。” 都是女人，这世道妇道人家最容易遭遇什么，彼此最是清楚的。 “姜荼是哪位？” 那边官差已经在里长的引荐下，和宋老七表明了来意，然后就直接开口点姜荼的名字。 “嘎，谁叫我？”姜荼压低嗓音，让自己原本那温柔得如涓涓细流的嗓子，带了几分粗嘎，而且还装得像个傻妇人似的。 再配上她那张蜡黄的肤色，倒是般配得很。 官差只扫了她一眼，丝毫未有起疑：“跟我们走。” 方才里长已经解释过官差的来意，所以此刻三名府衙卫也没有兴趣多说，直接不耐烦地叫上姜荼出发。 “官爷，那我？”宋老头指指自己的鼻子，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问。 刚刚宋老头已经透露自己也帮着救了人的信息。 可官差却摆摆手，“文书上并未说要带其他人，你就不用去了。” 宋老头顿时淡定不了了，忙道：“可我知道那黄员外是如何勾结游檄，压迫、威胁咱们村民的啊！咱们宋家庄总也要派一个代表跟去？你说万一府尹大人一审，发现又少一拨证人，那不是又得劳烦您二位多跑一趟吗？” 说话间，宋老头将手上的碎银子塞给了两人。 他卑微地低下头恳求道：“两位官爷行个方便，我三儿子去参军了，三儿媳妇眼下怀着身孕，家里若没个人跟着，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好歹，我这个当爹的不好跟儿子交代啊。”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碎银，大约有三两了，正好够他们三个一人一两。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里，还有如此大方的农户？ 倒是让三位官差对这宋老头多看一眼了。 “行，那你就跟着，不过你们只能步行跟随，至于这位……”官差的视线落到姜荼身上，后者见他看来，双眼放空一脸呆相。 官差眼里闪过一抹嫌弃，也不知这家是啥眼光，条件不错居然娶了一个傻乎乎的儿媳妇。 还当做宝贝似的保护着。 思及此，官差对着宋老头倨傲道：“你自己照看好你儿媳妇，这一路走去也不轻松，她那大肚子若有个意外，我们三个可是不负责的。” 第109章 自己筹钱租车去 宋老太太连忙推开自家老头子上前来。 “敢问官爷，若是我们自己筹钱给租一辆车，不知道可否让我儿媳妇乘车去府城？咱们是去当证人，是去做好事，也不算犯人是不是？” 老太太这话一出，三个官差更加惊讶了。 “这……可以是可以……那还省些时间。” “好好！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老太太说着就要跪下去给官差磕头，旁边傻乎乎的姜荼扯住了她的衣袖，“娘要拜，我也拜……”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懂了小兔儿的意思，赶紧止住下跪的冲动。 而听说可以坐车的宋大江，早就和宋三石冲回里长家套牛车了。 待一行人走到村口，他们已经牵着牛车在那里等候。 官差一看，立马提醒他们：“路上难免有需要赶路的情况，我们三个有马，若真着急的情况下，是能带你们驾马赶路的，若带一辆牛车，届时这牛和车子丢了，可别怪我等。” 闻言，宋三石只好对里长道：“爹，我送你们去镇上！到了镇上再租辆马车。” 里长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也不知是在思考什么，没有心情和儿子多交流，只答了个：“好。” 看着他们坐上了牛车，老宋家的人才放心了。 只是，看到这样的大阵仗，当牛车跟着三个官差缓缓驶离时，姜荼的孩子还是哭着要娘了。 “粮斤……粮斤……” “娘~娘……” “娘——！” 姜荼听在耳里，很想安慰她的孩子们，但是又怕一开口会引起官差的注意。 宋老头大声喊：“老大、老二，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宋大山朗声道，“爹，你们要早点回家！” 三个官差你看我，我看你。 这气氛，怎么感觉这一家人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他们是说了自己来带证人，而不是来拿犯人的？ 出了村子，车上的众人都各有心事，一路保持着沉默。 里长和宋老头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姜荼虽然也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但平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人，此时却是大大咧咧地摊直两条腿，十分符合她那乡下傻妇人的形象。 不过姜荼穿着麻布裤子，这么坐也没什么妨碍。 到了镇上春凤再的分号，宋老头和里长凑在一起掏腰包，一起合伙租了一辆马车。 这回是租去府城的，价格可贵得很，马车租一日就得二百文。 按理说租车只需缴付这部分费用即可。 说好要租几日车，就交几日的租金，如果后面还要延长租车的时间，那就直接补钱给赶车师傅。 可因为春凤再在府城没分号，所以没有赶车师傅可随行，这就导致他们缴费的方式不一样。 他们不是直接交租金，而是交“押金”。 而一辆带壮年马的普通马车，押金是二十八两银子！ 毕竟那匹马就值二十五两银子了，外加一辆马车的费用…… 算下来可不就是天价吗？ 若是以后不来还马和马车了，就当这东西卖出去了，牙行也是一点不亏。 若来还马和马车，那便计算这马车租出去几日来收租金，退押金。 一辈子也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宋老头交钱画押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可一想到这是给自家小兔儿花的，他的背又瞬间挺直了。 心也不疼了。 殊不知，三名官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区区一个宋家庄的村民，都能拿出二三十两银子？？？ 虽说这钱是两家人凑的，但能凑到这个数，也足以让人吃惊了。 一名官差忍不住问：“你们这也太挥霍了？不知道的人还当你们是大户人家！” 宋老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这都是找人借的，我们家前些日子在镇上开了家卤味店，为此找人家借了不少银子，可这还没来得及交租金和付买肉的钱，家里就碰上这事儿了……” “咱们虽然舍不得，但不是没办法么？府尹大人亲自让官爷们来请，我们小老百姓自当配合，可儿媳妇和肚里娃的命也不能不顾，又不好耽误行程让官爷们难做，只好先将这银子挪来急用了。” “横竖咱们也还是要回家的，到时候只需要交租金就好，顶多花个几两银子，并不是二十八两全投进去了。” 其实，宋老头也知道今天太高调了。 但是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光想着低调啊，啥事都比不上小兔儿的安危重要。 让一个孕妇跋山涉水走去府城，那不是闹吗？ 就算官差肯驾马带他儿媳妇，他还怕小兔儿会被人占便宜哩！ 心中这般想着，宋老头又转向里长感激道：“三哥，这次让你家也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身上拢共带了一百多文钱，这还是想着穷家富路，才往身上揣的，可要不是老七你家前些日子借的这笔银子，今日咱们怕是也租不了马车的。”里长一脸苦笑。 不管咋说，车是搞定了，两人就不用为姜荼的身子担忧了。 告别了宋三石，宋老头和里长坐在车辕上驾着马车，姜荼独自在车内。 三位官差骑着马随行左右。 “啧！我怎么觉得，我们三个似乎成了他们的护卫？” 其中一名衙卫低声与同伴交谈。 “我也有这种错觉。”同伴附和。 “真搞不懂这家人，为何对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妇如此看重。”衙卫是越想越感到离谱，二十八两押金，居然还真的掏了？ 这一家子还真是不大正常！ 由于经过临安县的时候，时辰还早，急着赶路的官差便没有在县里投宿的打算。 而姜荼一心想着到了临安县，兴许还能与陈掌柜联系上。 是以，在官差催促他们继续赶路后，姜荼撩开了窗帘，一副傻笑的样子问：“爹，城里有包子，能不能进城吃包子？” 宋老头便征求地望了眼官差。 一脸厌烦的官差立即不客气地叱道：“你当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呢？我倒不怕你们耽误时间，就怕到时候府尹大人等急了，你们不好交代。” 第110章 驿站也当黑店？ 见状，姜荼便假装被吓到了，缩回马车里。 其实不进城也有不进城的好处，万一没把陈掌柜等来，反而把黄府的人招来了呢？ 毕竟黄静秋那后娘还在呢。 有辆马车，对姜荼这个孕妇确实友善。 而且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不必拘束，饿了就直接取出馒头啃，功德殿亦有被她灌满水的水囊。 就连爹做的木桶，姜荼也藏了个在功德殿…… 出门在外，若实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恐怕也只能借用功德殿方便一下了，希望老天不要怪罪。 专心赶路的几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队伍。 直到天色将黑，官差带领三人到驿站落脚。 马儿跑了一天都累了，要花钱买草料喂，宋老头刚掏出自己那份草料钱，就见一名官爷来到自己跟前。 官差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老头。 “老汉，既然你家这么阔绰，我们的马也一并交给你了？” 语气虽然是询问的，但他那眼神写满了胁迫。 宋老头本能地想要拒绝，他们是为官府办事，又不是为自己办事，凭啥要他付草料钱？ 可是宋老头还没开口，里长就按住了他。 宋老头目光扫去，见里长笑眯眯地看着那官差。 “官爷，咱们这出来办公差，衙门一般都会给公费的？您看，我这老兄弟也是咬着牙才找人借了那么多银子……哪儿像官爷风光又有俸禄拿啊，您说是不是？” 官差斜眼看向里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宋里长懂的不少。” 旋即便转身走了。 姜荼将这一幕默默看在眼里，手悄然攥紧了衣袖，碰到那硌手的东西，她才稍感安心。 吃饭时，三名官差也没管他们，而是叫了几道好菜自顾自地吃起来。 时不时扫一眼他们仨，那个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姜荼趁三人喝酒时，压低声音对里长和她爹道：“里长伯伯，爹，这三个官爷恐怕是不打算让我们活着到府城了，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对待我们。” 里长幅度很小地颔了颔首，轻声道：“看出来了，这哪儿是请我们去当证人，分明是想带我们出来好杀人灭口的。” 宋老头的目光暗了暗，几乎是耳语般地说：“老子杀了那么多畜牲，也不怕再多杀三个。” “爹，铁片带了吗？”姜荼语速极快。 见她爹点头了。 “给三伯一片。” 姜荼说完就闭上了嘴巴，低下头去看着桌面。 驿站的小二懒洋洋走过来，“你们三个，要吃点什么？” 宋老头挠挠头，憨憨问道：“你们这儿，有二合面馒头吗？” “没有。”小二轻蔑地看着他，“要么就白面馒头，要么就米饭，我们这地方可不卖粗粮。” 宋老头也不恼，和善地笑道：“那就来八个白面馒头，再上一盆鸡蛋葱花汤……” “鸡蛋葱花汤？那是什么？”小二当着他们的面笑出了声，“三位，咱们这儿是驿站，能不能别点你们村里才有的菜？” 里长和宋老头对视了一眼，突然感觉这小二像是和衙卫一伙的了。 “那你们有啥汤，就上啥汤——对了，记得上素的。”里长最后还特地提醒了一下。 别看这是一家驿站，但这个店小二的为人，让他们不得不怀疑驿站也会是家黑店。 很快，一筐馒头和一盆青丝白玉汤就上来了。 三人默默地吃饭，谁也不吭声。 等那官差酒足饭饱，他们把碗里的汤喝完，拿上没吃完的馒头，准备结账了。 “承蒙惠顾，统共二百文钱。”小二笑盈盈地看着三人。 宋老头怀疑自己的耳朵，“多少？” 小二再次重复了一遍：“客官，是二百文钱。” 里长气得手直哆嗦，指着那馒头：“八个馒头，一盆汤，二百文钱？你这馒头是二十文钱一个？” “不是，馒头和外边卖的一样，贵的是这道青丝白玉汤，这可是从京城来的大厨亲手烹调……”小二说得有板有眼的。 里长大怒：“几块豆腐几条青菜叶子，叫了个青丝白玉汤的名儿，就要一百九十二文钱？你这是明晃晃的抢啊！” 虽然已经猜到这驿站也是黑店，但他们万万想不到，会黑到这样的程度啊！ 小二也怒了：“你怎么说话的？这可是驿站！官府开设的驿站会骗人吗？如今粮食都涨价了你不知道啊！” “哎，怎么回事？” 三个官差剔着牙齿过来了。 小二见到他们，马上一副冤枉的口气喊道：“官爷，你们可要为小的做主啊，这三人吃了饭不想给钱，还污蔑驿站抢钱！” 宋老头和里长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官差立即严肃地瞪着两人：“两位有钱坐马车，没钱吃饭吗？不过就是二百文钱，我看也不多嘛！” 里长气笑了，大声问：“那敢问官爷，方才您三位这顿饭又是酒又是肉的，快摆满了一桌，你们吃的又是多少银子？” “咱们八个馒头一碗青菜豆腐汤要二百文钱，那三位官爷的这顿饭，最少也得二三两银子了。” “咱们府尹大人知不知道，三位出趟公差，一顿饭就要吃掉二三两银啊？” 官差看着里长的目光顿时凶光毕露。 另一位话少的官差淡淡地说：“宋里长忘记了？这三两银子是你身旁这位宋老先生赠予我等的茶水钱，既然是给我等的银子，那我要怎么用，就与旁人无关了。” 里长一阵哑然。 可就在这时，一名坐在角落中的大汉大声喊：“掌柜的！” 一直在柜台拨算盘的掌柜，对于姜荼三人与小二之间的冲突视若无睹，却不敢无视这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汉。 “哎，客官有什么事？” 那大汉指着里长：“那人说的可是真的？你们这一顿饭得二三两银子？” 这话让在场的许多人面色都是一变。 很多客人进来吃饭都是不问价格，直接点菜的。 若驿站真如此黑，那岂不是宰到自己头上了？ 掌柜的依旧笑容满面，“哪儿能啊，是那几位客人点的菜特殊……” 大汉“砰”的一掌拍在桌上：“听那小二说，你这有京师来的大厨，那道价值将近二百文钱的青丝白玉汤，老子也想尝尝！” 掌柜的心里乐开了花，还有这等傻子？ 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好好好，这就给客官安排上……” 谁料大汉下一句话，就让掌柜的和小二两腿发软！ “那汤若不好喝，够不上京师大厨的水准，老子就砍了你这俩坑蒙拐骗的货！” 第111章 午夜刺客 “锵！” 驿站里的官差拔了刀，充满敌意地看着口出狂言的大汉。 然而大汉只是扫了他们一眼，那凶煞的眼神就让拔刀者心生懊悔。 掌柜的见状，担心双方会打起来，连忙赔笑：“既然如此，那我让人去后厨问一问，看看还能不能给好汉上同样的青丝白玉汤。” 然后对那小二耳语嘱咐了一番。 其实这盆汤就是普通的青菜豆腐汤，根本不是出自所谓的大厨之手，只不过之前官差私下交代了小二，所以小二才会故意讹宋老头。 里长也早就看透了他们之间的勾当，所以才会刻意说那番话。 眼见事情发展到动刀动枪的地步，里长也不禁有些懊恼，出门在外能忍则忍，否是不小心激怒了敌人，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毕竟姜荼怀着身孕，磕不得碰不得啊。 同样想到这点的宋老头，此时已经掏出了铜板，数了二百个放到桌上。 宋老头看着掌柜道：“这是二百文钱，我们可以走了吗？” 掌柜的正要收钱，就听那大汉打岔：“老丈你急什么，掌柜的还没确定是不是有大厨，你这钱别急着给，万一掌柜的发现弄错了，这一盆汤可就不值一百九十二文钱了。” 此话一出，众人便了悟：原来大汉是专门想替这三人出头！ 怪不得他会突然发难。 掌柜的心中权衡利弊之后，很快面上堆出笑容，和颜悦色地附和：“好汉言之有理。老兄，还请稍候，我一定替你们把账目查查清楚。” 一旁的官差想要说什么，却被同伴警告的眼神震住，最终沉默地转身走了。 “宋里长，那你们就自行处理了，我们哥仨刚喝了点小酒，头还晕着，就先到房里歇下了。” 里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果然，等那小二再回来时，就一脸歉意地表示，今天大厨没来，刚刚是自己弄错了。 掌柜的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佯怒道：“你这个糊涂货！差点儿就败坏了驿站的名声，你竟敢将普通的青菜豆腐汤，当做李大厨做的青丝白玉汤卖给客人！还不赶快去跟人家道歉！” 小二不情不愿地走到宋老头和里长面前，“对不住了，是我忘了今日大厨没来上工。” 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任谁都看得出来。 但掌柜的也不怕人家看出，或者说——他就是要向大汉传递一个信号：我已经给了你面子在递台阶了，你若不愿意顺着下，那大家只好撕破脸皮，到时候各凭本事。 好歹这也是官府开设的驿站，虽然驿长是附近的富户，但驿站若出了人命，官府肯定是会追捕凶手的。 所以双方往往都是见好就收。 里长便道：“没事，那这钱？” 掌柜的笑眯眯地说：“普通的青菜豆腐汤也就八文钱，一共是十六文钱。” 虽然小二出了错，让人平白无故受气，但掌柜的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能改口让你只付十六个铜板，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要不是有英雄好汉半路出头，今天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吃定了。 驿站的人可不会怕三个乡下来的泥腿子。 给了钱，里长就去向那大汉道谢。 “这位好汉，多谢你刚刚仗义相助！” 里长说得情真意切。 宋老头也点头道：“是啊，若不是好汉帮腔，恐怕今日我们就要被这黑驿站宰了。” 大汉对他们伸出了手。 里长迟疑了一瞬，便坐下了，这位大汉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宋老头则是关切地看向姜荼，“小兔儿，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房里歇息？” “不用了爹。”姜荼还是那副粗嘎的嗓音，她也好奇这位好汉的来历，更想知道对方为什么帮他们。 否则总是不大安心。 前世自从离家，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只有歹人，就没有纯粹好心的人，所以姜荼很难轻易相信一个释放善意的陌生人。 “老丈这是要去哪里？怎的由着三个狗官差作践？”大汉却是很直爽，他的视线只在最初往姜荼身上扫了扫，之后便都是看着里长和宋老头，“之前进门时，我就听到那三个狗官差与那店小二勾结，想故意坑你们了。” 这话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里长苦笑，“我们是被府尹大人请去做证人的，但现在，总感觉他们没想让咱们活着走到府城。” 他是有意说给这位好汉听的，因为现在他们缺的便是帮手，若是能获得一位英雄好汉的帮助，他们活下来的几率就更大了。 可惜大汉对于他们和府尹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并不关心，只善意地给了他们一个忠告：“老丈好自为之了，官府的人都不安好心，如果有机会跑，千万不要犹豫。” 说罢，大汉就端起了茶碗敬了敬他们。 姜荼见对方已经端茶送客，心里越发困惑了，难道此人真是单纯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个猜测让她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真是遇见好人了。 里长和宋老头也不纠缠人家，识趣地告辞离去。 三人开了两间下房，里长和宋老头挤一间，姜荼独自睡在他们隔壁。 姜荼不放心，将门上栓后，就进了功德殿休息。 如果有人闯入房间，看到里面空无一人，虽然会诧异，但是也不会有更多的怀疑。 深夜。 万籁俱静，大部分人都已陷入梦中酣睡着。 下房外面的走廊，忽然有两道黑影，他们脚步非常轻，一间间地摸索过去。 直到来到了目标的房号。 两人各持着一把匕首穿过门缝，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栓。 然后在黑暗中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同时推开门进入房间。 结果，其中一个刚踩到地板上，脚下就忽然一阵刺痛！ 他连忙低头看去，但是屋里窗户紧锁，门是对着走廊的光线不好，导致屋内一片昏暗，压根看不到什么。 这下他不敢大意，脚试着朝另一个方向放……嘶！ 还是有刺！ 不应该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进入旁边那间客房的人，却是顺利地摸到了床前。 黑暗里，他拿起尖利的剑就朝床上的妇人刺下去—— 第112章 棉被减震 “刺客！” “有刺客！” “快抓刺客！” 安静的驿站突然响起了呼喊声，惊醒了黑夜熟睡的客人。 很快，驿站里亮起了火折子、火把。 陆续有人问：“哪里有刺客？” “是谁遇到了刺客？” 当众人举着火折子、火把聚集到两间下房门前，就看到白日和店小二争执的两位老头，拿着一个火折子一脸惊魂未定。 之后经过询问，大家才知道是他们遇到了刺客，而且他们的房中确实有血迹。 只是很不幸，被刺客逃掉了。 但不幸中万幸的是，其中一个老头的儿媳妇——那个怀着身孕的傻妇人，并没有遭遇刺客。 否则以那傻妇人的能力，定然会被刺客杀死，直接一尸两命。 掌柜的表明天一亮就禀明驿长调查刺客的行踪。 “掌柜的，快去请带我们来的三位官爷过来，这刺客一定和他们带我们去府衙作证的案子有关系啊！” 里长焦急地喊道。 客人里便有好奇的人追问是什么案子。 里长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白了，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他们三个不是嫌犯，而是证人。 这就奇了怪了，白日看那三名官差对他们的态度，一点不像是请证人。 事情越透着古怪，就越能引人注意，于是不断有人追问细枝末节。 然后宋老头就按照计划好的那样，巧妙地提了府尹家的四公子，与县城黄老爷家大小姐的婚事…… 经过两个老头的有意引导，已经有不少人往不好的方向思考。 尤其是这个时候，掌柜的说，那三位官爷都睡下了，敲房门也没见反应。 里长便忧心忡忡地道：“既然如此，只有等到明日官爷们醒来，才能将这件要紧事告诉他们了。” 于是掌柜的便开始清场了，让客人们回去休息，并承诺今晚会安排人在驿站巡逻守夜，一定不会让刺客再潜进驿站。 等到闲杂人等都走了，里长和宋老头才回到房中。 借着火折子的光，两人将方才匆忙拆除的陷阱从床底扒拉出来。 只见这是一堆以铁丝和铁片为主的杂物…… 就是凭着这些东西，宋老头搭建了一个实用的陷阱，让那夜袭的刺客还没开始动手就吃了几波暗亏，然后坐在床上的宋老头直接闻声射出了一箭！ 刺客不知哪个部位中了箭，但是这一箭之后，对方显然就意识到危险，果断地转身逃了。 逃走的时候，刺客大概是怕他们会来追杀，便发出低低的呼哨声呼唤同伴，然后潜入姜荼那间客房的刺客便迅速出来和之会合。 宋老头和里长俨然已经猜到刺客的身份，在听到隔壁客房的脚步声时，两人俱是脸色一变，“坏了！小兔儿（大金媳妇儿）！” 两人顾不上去追那两名官差，赶紧冲到隔壁客房去。 姜荼恰好从功德殿出来了，假装自己方才是躲在门后，这才将两人糊弄过去。 随后三人快速商议好采用哪个计划，就开始这番操作了…… 次日，里长和宋老头还是按照定好的那样，早早就去敲响官差的房门。 “官爷，官爷，不好了！” 被他们敲的房门没打开，倒是对面客房的门开了。 “你们一大早的喊什么，昨晚我们酒喝多了，今日暂缓赶路，都回去继续歇着！” 宋老头和里长一看这名官差气色还行，说话也中气十足的，就知道昨晚中箭的不是他。 不过，从这人的话里不难猜测，宋老头那一箭没能射死对方，只是让对方吃了点苦头。 不然他们不会这么淡定，而是应该着急忙慌地找郎中了。 宋老头有些惋惜，同时又感到羞愧，那么近的距离自己都没能射中对方要害，实在是…… “官爷，我们昨夜遇到了刺客，我们怀疑那刺客和以前来宋家庄的那一拨一样，都和黄员外这个案子有关，官爷快派人去查查，兴许就能帮府尹大人尽早破案了！” 里长大声嚷嚷道，致力于让附近的房客都听到。 官差面色一沉：“那案子又不是什么惊天大案，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更不用你替府尹大人操心！什么刺客，我看分明是你们哗众取宠，自导自演！赶紧回你们房间去，别扰人清梦，等走的时候我自会去通知你们。” 说完就把房门关上了。 “官爷，你咋能不管我们的安危啊？明明是你们让我们去当证人，才害我们陷入险境的啊……” “滚！” “……走三哥，这些官爷咱们惹不起啊……唉……” 脚步声逐渐远去。 路过几间客房，有人打开门，看见两个老头佝偻着背走了。 这一幕看得人很难不心生同情，对于大兆府的那三名衙卫顿时没了好感。 在驿站休养了一日一夜，三名府衙卫才重新带着他们上路。 只是，其中一个脸色苍白，一只手似乎有什么问题，一直垂在身侧没怎么动。 而另一个官差，总是时不时就看向姜荼，目光中有审视，有狐疑。 看得姜荼一颗心紧悬起来，那晚若不是她机智地躲进了功德殿，恐怕她难免受伤。 至于宋老头，已经不止一次后悔，在做出陷阱之后没有给姜荼送去。 但事实上，这样的陷阱也是他第一次尝试。 刚做好，外面就有了动静，宋老头根本没时间将陷阱拿去隔壁。 这两天趁着官差养伤，宋老头也没闲着，利用手中的资源尝试不同的组合方式，来做出各种防身武器。 如今姜荼身上就有一个“暗器”。 这暗器是宋老头赶时间做出来的，比较粗糙，效果也一般，胜就胜在一个出其不意。 总好过啥也没给小兔儿带着。 今日，也不知是故意报复他们，还是另有目的，官差一个劲地催他们加快速度。 姜荼不敢在马车上进入功德殿，因为她不知道进去后再出来，还能不能出现在马车里。 万一她把自己落在半道了呢？ 好在姜荼还可以兑换出物资为自己减轻不适…… 她直接在“布衣”一栏，兑换了一床棉被，垫在了自己的腰后和屁股底下！ 第113章 图穷匕见 当初“布衣”那一栏，以为只有布匹和衣裳，可实际上还有很多未发掘的物资。 譬如被褥，枕头…… 此前马车颠簸的程度还能接受，姜荼也担心将被褥弄脏，就舍不得拿出来垫坐。 但现在马车颠的太厉害了，她觉得难受，便也顾不上其它，用棉被和枕头，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柔软舒适的空间。 马车的车门是两块布，随着速度的提升，风时不时会掀开布帘灌进车内。 正在赶车的里长转头和宋老七说话，恰好一阵风将布帘掀开，他的眼角余光从那缝隙看见了里面。 看了一眼，里长顿住，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就不说话，只盯着那布帘，见布帘半遮半开间露出了一些内里情景，里长的眼越来越圆，干瞪了半天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等宋老头察觉到异样，循着里长的视线看向车内，倒是啥也没瞧见，因为角度不对。 不过宋老头大概能猜到，里长“发现”了自家小兔儿是神仙这一秘密。 宋老头没吭声，用手捅了捅里长，待一脸震惊和困惑的里长转头看来，他清了清嗓子，并微微摇了摇头。 里长的理智顿时回来了，他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惊骇，保持着沉默。 但他的大脑和内心俱是一片混乱。 老天啊！里面那些东西是哪儿来的啊？我很清楚没人去买啊！ 里长在风中凌乱，赶车的压力来到了宋老头这边。 终于，奔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马渐渐体力不支。 那三名府衙卫见马车速度慢了下来，立即出声呵斥。 “怎么慢下来了？就这个速度想去府城都要一天一夜，你们还减缓速度，是不是刻意误了府尹大人的事？” 眼下他们已经离驿站很远了，正处于一片树林之中。 宋老头指着马和气地解释：“这马累了，也不是咱们想慢的。” 而里长心里冒出了不可思议的想法，这让他感觉自己有了底气和官差叫板。 于是，忍了这三个官差许久的里长，皮笑肉不笑地说：“官爷，府尹大人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这么着急地赶路，那昨日官爷为啥要在驿站歇息耽误时间啊？” 官差登时用杀人的眼光看着里长，“宋里长，你这张嘴巴很喜欢说话啊……可是官爷我，却不喜欢你说的话。” “那对不住了官爷，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里长说着，照着自己的嘴巴轻轻打了两下，“叫你多嘴，叫你老爱说些人家不爱听的实话戳人家肺管子！” 官差冷笑一声。 他望了望周围的树，沉声问：“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等别人回答，他又自己接了话：“这座树林叫做野狼坡，这里狼数众多，所以就算我说你们葬身狼口，也不会引人怀疑。” 话音落下，三名官差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纷纷拔出刀，呈三角形状将马车围了起来。 受伤的官差这时总算不用忍了，用完好的那只手持刀指着他们，怒气冲冲地：“还真是小瞧你们了！背了那么大个包袱，里面居然藏着弓箭！本来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的，但现在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这话是啥意思？”宋老头惊恐地问，“那晚的刺客是你们？” 而官差也没有怀疑他的表演。 “少跟他们废话了，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赶紧解决了他们回去复命。” “小心那老头的箭！”吃过暗亏的官差恨恨地提醒同伴。 但现在光线明亮，他们的视野良好，看得见两人手上空空的，当即想着速战速决，在他们还来不及反抗时就把人杀了。 而在官差即将图穷匕见时，姜荼就躲进了功德殿，因为在功德殿里，她能够看清马车外的情景。 就算爹是个猎人，有一定的反抗能力，也无法接下三个官差的强攻。 所以…… 姜荼打算故技重施，依旧使用天降瓷器的方式偷袭敌人！ 正要行动，忽然一支箭从树林中射出！ 昨日刚拔了箭的官差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中了一箭，巨大的力道将他从马上带下去了，前胸和后背都被箭矢贯穿。 这番变故让姜荼赶紧中断了扔瓷器的计划。 不过她也不敢出马车，担心自己的存在会拖后腿。 而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射出箭矢的树林。 只见到一群人从林中走出。 看到为首那人的脸，姜荼瞳孔一震，是他？ 里长已经惊喜地喊出声：“好汉！你怎么在这儿？” “老丈，我早就说过，这些狗官差没安好心。”大汉朗声说道，随即面向还活着的两名官差，“你们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帮甄渊那狗官干了一件又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官差在见到同伴凄惨的死状后，就已经心神俱颤。 再见到大汉带着那么多人出现，内心只剩下恐惧和求生的欲望。 但是听了大汉的话，他们就清楚，这大汉不是单纯的路见不平，而是本身就针对他们！ 所以原本想要劫持车内孕妇当人质这一念头，也摇摇欲坠。 其中一人位于马车后方，见状直接驾马跑了！ 结果大汉不紧不慢，举起手上的弓箭，对准那人就射了出去。 “砰！” 又一具尸体落在地上。 而这时，大汉身旁的人快步走上前。 “姜小娘子，让你受惊了！” 宋老头和里长都没见过这个人，正疑惑时，布帘被撩开了。 姜荼欣喜地看着陈掌柜：“陈掌柜，原来是你！” 陈掌柜见她完好，松了一口气，行了一礼客气地道：“姜小娘子恕罪，东家的信一到，我就立马搜集人手了，可是刚要去宋家庄保护你们，就看见你在这辆马车上。” “当时我不敢打草惊蛇，只好先分派一部分人去宋家庄，我带着一拨人马暗中跟在你们后面，可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受不了马的颠簸，导致落后你们太多，前儿夜里没能赶到驿站，差一点就铸成大错了！” “幸好昨日你们休整了一天，我们赶来后恰好遇上这名壮士，我向壮士打听你们的下落，才知道你们还在驿站……” 第114章 果然如她所料 等陈掌柜说完，姜荼才知道，这个大汉并不是方仕钰请来的护卫。 只是机缘巧合，大汉和陈掌柜遇上了，见大汉似乎是个练家子，便试着请大汉加入他们的队伍，结果他才开了一次价，大汉就点头了。 现在陈掌柜总算明白，大汉当时为何如此爽快。 原来大汉本来就看这三个官差不顺眼了…… 陈掌柜也不心疼这点钱，反正都是东家的银子。 而且大汉的身手确实很好。 最后活着的那名官差，陈掌柜没让大汉杀。 “留着他，我家东家还有用。” 但也不可能放这官差回去报信了。 陈掌柜叫人将他捆了，就来向姜荼转述东家的话。 “姜小娘子，东家让我告诉你，黄姑娘那件事，府尹大人其实是知情的，所以这件案子很棘手，府尹大人将你们请过去也并不是当证人那么简单。” 说完发现姜荼没一点惊讶的样子，陈掌柜试探着问：“莫非姜小娘子已经猜到了？” 姜荼矜持道：“方公子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封信中有所提及。” “原来是东家说过了。”陈掌柜误会了，“那我就不废话了，东家嘱咐我，一定要安全地将姜小娘子护送去府城。” 陈掌柜虽然是在临安县当掌柜，但他和方仕钰一样都是大兆府人士。 就像临安县的百姓，若想在临安县境内行走，只需从村里开路引。 这大兆府的人士是由府衙开设的路引，所以陈掌柜想去府城，随时都能走，不像宋家庄的村民那般，还要专门去趟县衙。 “陈掌柜，既然已知府尹大人是幕后指使者，方公子为何还要我家三儿媳去府城？” 宋老头着急地问。 陈掌柜看了他一眼，“东家说，等姜小娘子去了就知道了——还请老兄放心，等进了府城，我会带着姜小娘子直接去找东家，不会将你们送到府衙。” 听了这话，两个老头才安下心来。 待他们商议完毕，也到了晌午，陈掌柜就让大家原地休整，吃了午饭再出发。 陈掌柜带的干粮很充足，每人分到了两张饼一个包子。 那个饼比姜荼的脸还大。 不过姜荼现在怀着身子，饭量也比寻常时候大了一些，她一个人也吃了一个包子一张饼。 宋老头把水囊递给她，“还要不，爹这包子没碰过，你再吃个？” “不用了爹，我吃饱了。”姜荼喝了水，把水囊和剩的那张饼递回去，趁着两人靠近时小声说：“爹忘了，我能弄到吃的？” 听了这话，宋老头咧咧嘴，把那饼子接过去了。 别看两张饼挺多，但是这两日在驿站，担心再被坑的宋老头压根没吃饱。 所以这一顿他敞开了肚皮，把三张饼子一个包子吃了个干净。 吃饱了才有力气，宋老头扭头和里长吹牛：“现在让我和那三个官差打架，我能把他们都打趴下咯！” 里长笑他：“老七你刚刚喝的是水，不是酒？咋就上头了？” 宋老头嘟囔：“没趣。”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跟你说个事儿。”里长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发现，大金媳妇儿变得不一样了？” 宋老头瞪他一眼：“啥意思？三哥，你可别想说我家小兔儿坏话，不然这几十年兄弟也没得做了。” 里长抬手就拍了他后脑一下子，“跟你三哥还敢大呼小喝，我是那样的人吗？” 宋老头闷闷地道：“你那话我听着就不舒服，我儿媳妇咋变了？她不一直是这个样儿吗？心好，懂事，孝顺！你说她有做过一件对你，对咱们宋家庄不好的事没？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道人家，是为了谁才这样冒险，跟富商、官府斗智斗勇？你这话真是没良心。” 说完宋老头就起身想走，他是真生气了。 要连三哥都在发现小兔儿和他们凡人不一样后，生出不好的想法来，那村里的大伙儿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刻宋老头脑中转过很多念头，最终汇聚成一个决定：真那样的话，这次回家就举家搬到府城去！反正他不能让小兔儿一颗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劳心劳力去救一群白眼狼！ “哎呀，宋老七你这个火爆脾气，都几十岁了也不收敛收敛？我是那个意思吗？”里长一把拉住他，用力一拽把人拽回来坐好。 周遭的人被老哥俩的动静吸引，纷纷朝这边看来。 里长笑了笑，“没事，我们老哥俩商量点家事。” 将那些好奇的外人打发走了，里长才小声地向老兄弟说：“算我说错话，不过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几十年的兄弟你还不了解我嘛！” 闻言，宋老头才搭理他：“几十年兄弟，我也不会害你，更不会害全村。你想说啥事，我心里明白，我告诉你，小兔儿的事我和老婆子都是知情的，你要是将小兔儿这事捅出去，那害的就不止是小兔儿，还有你老弟和弟妹。” 宋老头和里长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 但这两人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因为宋老头自幼丧母，他爹则是为了救里长他爹，被一场洪水带走了，只留下了他这一根独苗苗。 里长的爹就把宋老头收养了，养着养着就成了一家人，若不是顾忌着宋老头父亲这一脉没了后人，恐怕里长他爹都要把这干儿子过继到自家名下，当自己亲儿子了。 见老七动真格的，里长拍拍他的肩膀。 “既然你们都知道，那我就不多嘴了，我也是怕你们被蒙在鼓里，虽然大金媳妇儿是个好孩子，但你才是我的老弟啊！” 说白了，他的心还是偏向自家兄弟的。 随即，里长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的。 宋老头思考了一会儿，就去找他家神仙儿媳了。 这件事还得告诉小兔儿才行，该咋做也得征求小兔儿的意见。 而两个老头方才“争吵”的画面，也落到了姜荼眼中。 见爹向自己走来，姜荼心中微动，可这时陈掌柜喊道：“都吃好了？那就收拾收拾准备动身了！” 第115章 “神仙秘密团” 由于陈掌柜受不了骑马的颠簸，在征求过里长的意见之后，两人就交换了位置。 由陈掌柜和宋老头赶马车，里长则和一个护卫共乘一骑。 里长对于骑马倒是很感兴趣，一坐上去后就不断抚摸着马背，还主动问人家骑马的技巧。 在里长与人探讨骑马术时，姜荼撩开布帘，询问坐在车辕上的陈掌柜到府城还要多长时间。 “按这个速度赶路的话，估摸着还要三四日就到了。” 姜荼又望了一眼跟在马队后面的大汉，“陈掌柜，那位好汉是何来历，他怎么好像很讨厌官兵？” 陈掌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你是说鲁先生啊？他说他是北边来的，姓鲁名雁，大雁的雁，别的他没说。” 鲁雁？ 姜荼印象中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也是，前世她没有功德殿，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更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人，哪里能知道外界的人和事？ 想到未来的山匪隐患，姜荼终究还是打起了鲁雁的主意，试探着问道：“这位鲁先生身手很是不凡，陈掌柜认为此人心性如何，可信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依老夫观察，鲁先生为人还是很直爽的，姜小娘子不妨亲自去找他聊聊。” 陈掌柜说完，意识到人家的公爹还在这儿呢，就补充了一句：“带上你爹。” 宋老头疑惑地侧目，为啥要特地加这一句？ 姜荼一个妇道人家，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因而在晚上歇脚时她就找公爹聊了一阵。 宋老头接到了神仙儿媳交代的任务，便一心找机会去接近那个鲁雁。 终于在抵达府城的前一天晚上，被他逮到了机会。 宋老头拿着三张饼两个包子，来到鲁雁的身旁，笑呵呵地打招呼：“好汉，还认得我不？” 大汉一手拿着饼子，一手拿着水囊，正豪迈地享用这顿简单的晚饭。 抬眸睐了一眼宋老头，大汉豪爽问：“老丈有事找某？” “呵呵是啊，好汉。”宋老头见他不排斥自己的靠近，就一屁股在他身旁的空地坐下了，并将手里的饼子递过去，“好汉够吃不，不够我这还有，我老头子吃不了太多东西，我那儿媳妇最近胃口也不好，剩了不少粮食。” 鲁雁没接，一口咬掉四分之一的饼子，大口大口地嚼着，宋老头就、讪讪地收回了手。 等手上这张饼子吃完，鲁雁又咕噜咕噜喝了很多水，吃饱喝足了才开口。 “老丈有话直说，不用和某拐弯抹角。” 宋老头赶紧咽了咽嘴里的食物，低声问：“我想知道好汉后面有啥打算？实不相瞒，我们家近些日子不是很太平，我见好汉身手甚好，就想请好汉到村里当个武教头，不知好汉愿不愿意？” “去你家？”鲁雁露出古怪的表情，“你家能养得起某家？” “这个请好汉放心，我家别的不敢说，粮食肯定管够！只是我家没有酒，但可以保证天天都有肉吃，您看……” 宋老头话还没说完，就见大汉两眼一亮。 “每日都能吃上肉？此话当真？” 宋老头郑重点头：“绝对不骗你，以好汉的身手，只要发现受骗，随时都能抽身离去，老头子没必要干这个得罪人的事儿。” 这话说得不错，鲁雁当即应下了：“好！等做完陈掌柜这单买卖，某就随你们回村当教头。若是真能每天吃饱且有肉吃，月钱好商量！” 寻常一个武教头，一个月得一二两银子。 而鲁雁这样水准的武教头，至少也要三两。 但若是每日吃得好了，他可以少拿些银子。 毕竟这年头粮食很金贵，尤其是肉，更加的难得。 见鲁雁答应下来，宋老头欢天喜地回去向小兔儿汇报成果。 过去时，发现小兔儿和他三哥凑在一起。 宋老头放慢了脚步。 ——姜荼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里长私下交谈一番。 经过短暂的寒暄之后，姜荼切入了正题。 “里长伯伯，那天我爹和您说了什么？我看您二位脸色都不是很好。” 里长摆摆手，“没啥事，就是和他拌了几句嘴，老七那急躁性子啊……我早都习惯了。” 姜荼面带微笑，她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一圈，大家都三两成团地边聊边吃着饭，没人注意他们。 “里长伯伯，您相信……世上有神仙吗？” 姜荼忽然很轻地问出了这句话。 里长耳朵一动，突然惊讶地看向她。 除了意外，里长的眼里还有着踌躇。 “你……”他咽了咽口水，很小声地问：“你是神仙吗？” 姜荼不答反问：“里长伯伯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里长目露迟疑，犹豫了片刻才坦白：“我那日无意间看到马车里多了东西，好像是棉被……还有枕头，而且是那种一看咱就买不起的品质。”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既没带也没买，上车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车里是空的，没错？”姜荼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如果不是里长伯伯眼花看错了，那就代表，这两样物品是凭空出现的。” 里长立刻激动地反驳：“我绝对没有看错！我看了好几遍，看得真真儿的！” 姜荼颔了颔首，若有所思地道：“既然里长伯伯这么确定，不如……我再给你小小地演示一下。” 说着，她伸出手掌，里长不由自主就低下头看去。 姜荼摊开掌心，空的。 握住，再摊开，一枚鸡蛋出现在手里。 里长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他颤抖的手指着姜荼掌心，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亲眼见到“神迹”的巨大刺激让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面色如常的姜荼平静地拉过里长的手，把那枚鸡蛋放上去，让里长切身感受到鸡蛋的真实。 在里长激动得满面通红、不知所措之际，姜荼低低地笑了一声，温声细语递到对方的耳中：“里长伯伯，恭喜您，发现了一名遗落凡间的仙女，从今往后，您也将是‘神仙秘密团’的一员……” “守住神仙的秘密，以及配合神仙的行动，都能为您带来巨大收益。现在，就看您是如何选择了……” 第116章 从此她就是宋家庄“福神” 神仙，对云苍国的百姓来说，是神秘、遥不可及的存在。 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世上是有神仙的。 只是神仙高高在上，平时不会关心凡人的死活。 但如果有一个像姜荼这样的人跳出来说，她是神仙，人们十有八九都会相信。 因为人不可能凭空变出棉被、变出鸡蛋。 而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归咎于神学。 于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选择“诓骗”里长的姜荼，终究还是如自己所愿地那般成功了。 姜荼：我本来不想骗人的…… 但善意的谎言应该能够被大家所接受……？ 也多亏了姜荼的“自曝”，让里长和宋老头又回到统一的战线上面。 而里长此刻的心情就和当初的宋老头一样，激动，兴奋，幸福！ “原来是下凡历劫来的啊……我说呢！一个仙女咋能看上你家大金？”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大金是咱村里最出色的小伙子，你咋一副嫌弃的口气？” “老七咱能有点自知之明不？大金再好那也是凡夫俗子，他当然是配不上小兔儿的啊！” “……那也是……” 可他们并不知道，“仙女”姜荼之所以能当上这个仙女，也和在北境杀敌挣功德的宋大金脱不了干系。 如今，又多了一个“信徒”，姜荼今后的行动更加如鱼得水。 眼看府城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但陈掌柜没有送他们进城，而是带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 “姜小娘子，我已经通知东家了，晚些时候东家就会过来。这是东家的庄子，你们可以放心在此等候。” “好，有劳陈掌柜了。” 赶了那么多天的路，总算有个地方可以好好躺下来睡一觉，姜荼也松了一口气。 陈掌柜将三人安排在西厢房，这里有三个房间，正好能够他们一人一间，还想留下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伺候，里长和宋老头连连拒绝，坚决不要人伺候。 最后只留个丫鬟帮姜荼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情，比如打热水、洗衣裳之类的。 姜荼感激不已，陈掌柜却说：“这都是东家吩咐的，老夫不过是照做而已，姜小娘子就不必感谢老夫了。” 而方仕钰如此热忱，也让姜荼万分庆幸当初选择了向对方坦诚。 若不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博取了方仕钰足够的好感，后来恐怕很难与对方结交。 晚间，庄子的管事派人送来了饭菜，并告诉他们，陈掌柜有事离开了。 “三位贵客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我姓王，你们叫我王管事就好。” 里长看着眼前的清粥小菜，感慨地说：“吃了这么多天的干粮，总算能吃上一顿热乎的了。王管事，谢谢你啊！”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我就不打扰三位了。”王管事笑眯眯地道。 等外人一走，姜荼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兑换了两份热乎乎的包子出来。 作为一个第二次见到神迹的人，里长像大多数人那样满脸兴奋，并好奇地发问：“兔儿神……” “叫啥兔儿神啊？你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我家小兔儿是兔子成精了。”宋老头立刻发出抗议。 里长挠了挠头，呵呵直笑：“我就是太激动，太高兴了……主要你们也没告诉我，小兔儿是啥神仙啊？” 姜荼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她不是真的神仙…… “那还用问？”宋老头高傲地扬起下巴，一脸坚定地说：“我家小兔儿，肯定是福神！她的出现，先是给我宋老七满门带来了福运，眼下又给咱全村带来了转机，这妥妥的福神没跑了。” 关于灾年的真相，宋老头已经如实告诉了里长。 所以里长也就明白了，为何这段时间以来姜荼要如此“折腾”。 而姜荼对于自己的真实用意也没有掩饰：她所做的一切，最初都是为了让自家人能够安然存活下来，其次才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村子。 里长倒是觉得非常能够理解，并且这也是理所当然。 ——神仙是不会在乎凡人生死的，如果会，那也只会在乎自己亲近的那些凡人，在乎那些对神仙有善意、有恩情的凡人。 否则，凭什么让一个神仙为了凡人而反抗天命？ 里长总觉得，在帮人者与被帮者之间是存在一种“利益交换”的，否则太没有道理。 就拿他来说，帮助黄静秋，等于帮姜荼得到两间粮铺，等于为村子换来低价粮食库。 而帮助村民，只因为他是里长，加深自己在村民中的威信，是他当里长的追求。 为此，只要是对村子有益的事情，他都要做。 是故姜荼的坦白非但没让里长对神仙“大失所望”，反而让里长更有激情地参与进“神仙的后续计划”之中。 于是，在听到宋老头提到“福神”这个称呼后，里长灵光一闪！ “对，就叫福神！等咱们回村了，我就要想办法让大伙儿意识到，咱们村有一个真正的‘福神’！” 姜荼心里一惊。 宋老头也是皱起眉头，“三哥，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小兔儿的身份？” “放心！老哥心里有数！”里长信心十足地道，又转向姜荼满眼崇敬：“您不用担心，我当了十几年的里长，知道如何说服大伙儿接受神的管辖。” 看到里长对自己一副尊敬的样子，姜荼心里怪怪的，轻声道：“里长伯伯，您也是我的长辈，不必这么客气，就像以前一样随意自在些。” “好、好！都听您的，不过您得先给我一点时间适应。”里长说着说着又笑了，心里简直美滋滋。 就着热腾腾的包子和桌上的小菜，里长喝了两大碗清粥，居然把自个儿吃撑了。 “难怪……嗝……你家最近……嗝……这一个月吃得越来越……嗝……好。”里长一边说一边饱嗝不断，总算知道老七家伙食为啥突然间提升几个档次了，敢情是家里有位福神觉醒了。 宋老头提醒他：“小兔儿神力可是有限的哈，想让全村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还得听小兔儿的指挥，举村努力。” “那是。”里长果断表示赞同。 “嘎吱——” 就在三人刚吃完晚饭的时候，西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第117章 三进大宅的房契到手 时隔半个月，姜荼和方仕钰又见面了。 这一次方仕钰过来还带了一张房契。 “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二百八十两拿下的。” 姜荼看着到手的房契，眼中闪烁着光芒，“多谢方公子，没想到半个月就能买到合适的宅子了。” “二百八十两，真贵啊……”里长咋舌。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姜荼是神仙，那么他现在一定会感到不可思议。 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对于一个神仙来说，弄到几百两银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所以里长此刻心情除了一些感慨之外，倒是还算平静的。 方仕钰听了，却是认真地向姜荼解释。 “这个价格我个人觉得很合适了，在大兆府三进的宅子一般都是三百五十两上下，只不过最近北境那边似乎不大太平，所以有人急着出手，才能以不到三百两的价格拿下。” “确实很划算，我预想中可能要上千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座宅子呢。”姜荼由衷地道，“方公子，真是太感谢你了。” 方仕钰颇为诧异地问她：“莫非姜大姐是想买四进以上的宅子？你家不过十来口人，就算加上仆人，三进的宅子也足够住了，没必要再买更大的了？” 姜荼连忙解释：“并非如此，只是我对府城的宅子价格不了解。” “哦，我说呢。在大兆府只有四进以上的宅子才会需要上千两银子，因为这么大的宅子，就算是府城也很少。”方仕钰道，随即目光看向里长，“宋里长，你不回房休息吗？” 见状，大家就猜到方公子是想让里长避嫌了。 里长很知趣地走了。 只剩下宋老头和姜荼，方仕钰才掏出一叠银票，推到姜荼面前：“这是剩下的钱，一共三千七百二十两，你们数一数。” 姜荼笑道：“不用数了，我说了，这钱交给方公子替我们买宅子，剩多少银子我都认。何况方公子又一次出手相救，如此大恩大德，区区银钱又如何能报答得了？” 方仕钰听到后面，脸上慢慢的有了笑容，“还是姜大姐直爽，不枉本公子这番结交的心意。” 在此之后，气氛就更加融洽了。 方仕钰的态度也越发亲切随和，“三位在这里待得可还习惯？王管事有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这话是问宋老头的，毕竟宋老头是姜荼的公爹，方仕钰也要考虑到长辈的心情。 宋老头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王管事、陈掌柜都特别热情周到，让方公子劳神和破费了，老头子我真是不知道该说啥才好，总之能遇上方公子是咱家有福啊。” 说准确点，是多亏家里有小兔儿才有今天。 ——宋老头心里偷偷补充道。 “方公子，陈掌柜这一路对我们颇多关照，他说一切都是您的吩咐，姜荼在此特向公子道谢了。”姜荼起身盈盈一礼，她大着肚子也艰难地半蹲福身，方仕钰看了赶紧说“不用”。 但姜荼像是没听到，她坚持行完这个礼，方仕钰又不敢伸手去扶她，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礼毕，姜荼才不紧不慢地道：“要不是陈掌柜及时赶到，我们可能就丧命在三个官爷刀下了，如今死里逃生，全是多亏了方公子，大恩大德，姜荼无以为报。” “应该的，你也救了黄静秋，本来这事儿就是因她而起，我帮你，其实就是在帮甄四，毕竟如果不是他的父亲，你们一家也不会遭遇飞来横祸。” 方仕钰在这件事上面还是拎得很清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是为什么要做。 姜荼听到这里，也知道接下来终于要谈到府尹这个“幕后主使”。 她示意方仕钰坐下细说。 方仕钰见她重新落座了，才跟着坐下，喝了一口茶，才将自己调查到的内幕娓娓道来。 “据可靠消息，那祁府就是在甄大人的暗中授意下，在明知道甄府向黄府提亲之后，依然坚持只要黄静秋给自己儿子冲喜。因为甄大人根本不希望让黄静秋嫁给甄四，他表面上并不介意黄静秋的出身，但那只是假象。” “毕竟黄静秋只是一介商贾之女，若是甄四他日中榜，就意味着他也有机会踏上为官之道，而一个官员若想前途无量，就不能有一个商贾出身的妻子，那只会让同僚瞧不起自己。” 方仕钰本以为自己讲述的内容，会让两人大吃一惊，但是从头到尾，他们都是一副淡定的神情。 这令方仕钰不禁怀疑，难道是他低估了两人的心性？ 姜荼目光深邃地推测：“那现在府尹大人是打算颠倒黑白？他要让我们这些证人闭上嘴巴，这样一来，静秋就没了证人，他就能暗箱操作，使黑的变成白的，最后静秋会成为一个污蔑亲生父亲的不孝女。” “若府尹大人再残酷一些，他甚至会捏造虚假事实，让一个虚假的证人在堂上污蔑静秋已非清白之身？一个不孝不贞的女子，自然不配嫁人，更别提是嫁给堂堂府尹的儿子。” 方仕钰愣了愣，“甄大人会吗？” 过了片刻他回了神，一脸惊讶地看着姜荼：“事实上我也不清楚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但我已经给甄四写信了——好消息是，在府衙派人去黄府之前，黄炳天并不知道这件事是甄大人在背后指使。” “毕竟甄大人不信任黄炳天，不可能把这样重要的事告诉他，当然，主要是因为甄大人怕黄炳天想借机缠上甄府，为了不让黄炳天坏事，就一直让祁府隐瞒消息。” “这也让甄大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黄炳天为了瞒过甄府而用如此曲折的手段来残害亲女，反而给了姜大姐机会救人，这也算是黄静秋命不该绝。” 姜荼心道：前世甄大人的计谋可是得逞了的。 “不过，现在也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方仕钰露出无奈的神色，姜荼看得心中一动，试探着问：“莫非，甄大人已经发现你插手此事了？” 第118章 躲藏 方仕钰不出她所料地点头。 “前几日甄大人还将我爹叫去了，暗中敲打了我爹一番，回来后我爹告诉我，甄大人的意思是，我现在帮黄静秋就是在害甄四，一旦甄四真的娶了黄静秋，以后官途就难测了。” 听到这里，姜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最初只是想改变前世的轨迹，以免再像前世那样，全村都遭到黄员外的恶意针对和打压。 就算那个时候发现她有了功德殿，可一旦成为别人的眼中钉，那么自己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如此非但无法帮助全村逃难，反而还可能牵连全家更快地团灭。 但万万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救人之举，会牵连出那么多麻烦。 站在甄大人的角度，他为儿子前途谋划是情理之中。 然而站在黄静秋乃至整个宋家庄的角度，他们何其无辜？ 而且最让姜荼无法忍受的是，那位甄大人事到如今竟然想直接除掉他们这些“证人”！ 假如自己在这里屈服，那么之后府尹要做的，是不是就是除掉她的全家，乃至整个宋家庄？ 毕竟有那么多人知道黄员外为了卖女求荣，要谋害亲女！ 思及此，姜荼抬起头直视着方仕钰的眼睛，心平气和地问道：“那么公子意下如何呢？” 方仕钰注意到她的语气有了细微变化，摸了摸鼻子才开口：“实不相瞒，我觉得甄大人的话很有道理，所以我和我爹说，我这几日就会离开大兆府，去外地避避风头，等这场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宋老头听到这里，面上难以掩饰的失望。 姜荼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她点点头：“方公子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所以啊，在甄四回来之前，我都要跟你们一块儿躲着了。” 忽然方仕钰话锋一转，大大咧咧地说，顿时让宋老头眼里焕发出光彩：“哎哟，方公子，你这话是说？” 方仕钰撇撇嘴：“甄大人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一向做事只凭心情不凭道理，不然我怎么会有魄力和你们做一万两的买卖？就连我爹都拿我没辙，所以啊，我爹就负责替我搪塞甄大人。” 姜荼终于忍不住笑了，这个方公子，确实很有意思！ 她一下子也放松下来，身子软软地靠着椅背，刚刚表面淡定，只是掩饰她内心紧张的压力。 虽然她的头脑在方仕钰说要离开府城的那一刹，就开始疯狂转动，想要迅速想出一条能在没有方仕钰帮助下，应对府尹大人的办法…… 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有功德殿又如何，重生不过一个多月，她压根没有足够的能量来对抗府尹。 除非是采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将功德殿暴露出去，而且是想办法向府尹上面的大官暴露，以后她就沦为大官的工具，前途同样未卜。 幸运的是，她没有看错人。 方仕钰的确是一个正直且勇敢的人。 “方公子，既然我们以后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那么可否说说我们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姜荼轻笑着问道。 方仕钰啧啧道：“原来姜大姐刚才也有紧张啊，我还以为姜大姐能够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心里还失落了一阵。” 宋老头听着这话，莫名警惕：“方公子失落个啥劲？” ——当然是因为我的作用似乎没想象中的大而失落了。 方仕钰刚要脱口而出，猛地醒悟过来：不对啊，这个是姜大姐的公爹！ 自己当着老丈的面对他儿媳妇说这话，是不是有点调戏有夫之妇的嫌疑？ 那不是找打嘛！ 方仕钰赶紧改口：“我没看到姜大姐害怕的样子，还挺失落的。” 可谁知，宋老头在这件事上却是非常的较真：“为啥方公子想看我家三儿媳害怕的样子？” “儿媳”这两个字，宋老头咬得很重。 方仕钰这回再傻也明白了，老丈果然是把他当做登徒浪子，歪曲了自己的意思。 他立刻严肃地告诉宋老头：“宋老伯，您尽管放心，我再混不吝也是有原则之人，我对姜大姐除了纯粹的欣赏之外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她一个妇人家，有勇有谋，换做任何人了解姜大姐之后，都会如我这般赞赏她。” 方仕钰把话明着说了，宋老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扭扭捏捏的。 他憨憨地挠后脑勺：“你没打我家三儿媳主意就好，我儿子去参军了，他在拿命保家卫国，我这个当爹的可不能看着别人惦记他媳妇儿，再说我家小兔儿善良，我也怕她被人欺负。” 说完嘿嘿一笑。 姜荼唇角有丝笑意，对方仕钰道：“方公子这下明白我为何要带我爹来了？有我爹在，我能省很多麻烦和不必要的误会。” 当然更重要的是，没有长辈在场，她一个有夫之妇与外男私下相见，肯定是不妥当的。 方仕钰性格也直爽，大家把话说开了，就什么事也没了。 此后三天，他们都在这庄子住着。 起初姜荼也担心，府尹会不会暗地里派人来调查，可方仕钰说这庄子是他的私产，只有心腹才知晓庄子的真正主人是他，府尹查不到此地。 姜荼略微安心了一些。 至于黄静秋，已经被府尹派人看管起来，她暂时没办法接触。 但不知何故，这一日姜荼一早起床，心里便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思前想后，几乎把所有方方面面都捋了一遍。 倏然，姜荼灵光一闪！ 她赶忙出门，想去找方仕钰。 刚推门，就见方仕钰坐在院里的树下乘凉，旁边放着茶和糕点，手里还捧着一本图册，封面写着《瓷器鉴赏大全》。 “方公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方仕钰闻声抬头，“嗯？何事？” 姜荼凝重地望着他：“你说，府尹大人会不会拿我们的命去威胁静秋，让她承认是自己诬告亲父，更甚至是让她主动退亲？” 方仕钰毫不犹豫就否决：“那怎么可能，诬告亲父按云苍律例是要五马分尸的，而主动退亲，那也得看甄四同不同意啊，只要甄四回来了，不管甄大人是如何逼迫黄静秋，他都有可能做出非黄静秋不娶的事。” 听了他的话，姜荼的心更加往下沉。 她沉声道：“那么，如果……静秋自尽了呢？” 第119章 击鼓，鸣冤 “咚！” “咚！” “咚~” 一早，府衙的鸣冤鼓就响了起来。 这鼓声引来了很多好奇的百姓围观，当大家看见是一个挺着孕肚的妇人，顿时更加关注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府尹大人耳中。 待府尹大人准备妥当，便派了两名府衙卫来将击鼓鸣冤的妇人引入府衙。 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形容狼狈的孕妇，府尹大人的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 不过他一时间没多想，待那妇人跪下，惊堂木一拍，问道：“堂下何人，为何事鸣冤？” 而随着府尹开堂审案，府衙大堂外迅速围满了观看的百姓。 大家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孕妇身上，纷纷猜测妇人是为了什么来击鼓。 跪在地上的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的脸，声音沙哑地道：“大人，民妇和家中长辈在来府城的路上遭遇歹徒，长辈为了保护民妇而与歹徒搏斗，民妇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如今想要来状告那歹徒，并请求府尹大人出兵救救民妇的长辈。” 府尹大人神色严肃：“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妇人这才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此事要从民妇做过的一件善事说……民妇曾经救过一个姑娘，那姑娘有一个感情很好的未婚夫，两人本来要成亲了，但是突然遭遇横祸，险些遭奸人所害，当时我恰好看见了，便设法救了那姑娘，谁知道就因此招惹上了歹人。” 当妇人说到这里，府尹大人越发感觉不对劲了。 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便眉头微皱地任由妇人往下说。 “我家前些日子有贼人夜袭，民妇上有二老，下有稚子，那些贼人竟狠心要害民妇满门，若非民妇家中养了一只牲畜，及时惊醒了家人，民妇全家都要被贼人所害。” 百姓们听到这里，不由得哗然。 府尹大人也是怒了：“本官辖下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匪徒？” 这对他的政绩而言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若真出了满门被灭的惨案，他明年的政绩考评就惨了。 “大人明鉴，后来那贼人被逮到了，正是出自民妇之前所救的那名姑娘府中。” 一言激起千层浪，百姓们顿时义愤填膺。 “岂有此理！竟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真可恶，人家救了那姑娘，对方为什么还要派人杀她全家？” “难道是那姑娘本人不想活了？还是姑娘家里有人想害她？” 听着众人的猜测，府尹大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也不能理解：“你没撒谎？明明你救了人，对方家中怎么可能派人杀你？” “民妇句句属实，后来民妇才知道，那姑娘的父亲是入赘的，在姑娘的母亲去世后就吞掉她母亲的家产，后来更是娶了一个新夫人，那新夫人带进府里的同父异母妹妹，只比她小几个月。” “此后家中有什么好的，都是后娘和妹妹的，而到了姑娘芳龄，来了一门好亲事，她的后娘和妹妹却想抢走她的亲事，于是就和父亲商量将她卖给富商g婚，由妹妹代替她嫁给府尹大人的四公子，因此姑娘才会……” 没等妇人说完，已经清晰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府尹大人就铁青着脸喝道：“慢着！” 妇人住了口，怯懦地看着府尹大人，“大人，怎么了？民妇还没说完……民妇也是奉了府尹大人的命令，才跟着两位从府衙来的官爷来府城，谁知半路会遇上歹徒……呜呜……” 说着说着，妇人小声抽噎地哭了起来。 而她刚刚的那些话，已经在人群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原来妇人救的那个人，就是前些日子要告父亲谋害自己的黄姑娘？” “怪不得我说这故事听着有点耳熟……” “嘶……前些日子还有人说那黄姑娘是诬告父亲，现在看来，黄姑娘是真冤枉啊。” 府尹大人的额头已经青筋暴起。 他万万想不到，黄静秋口中的“姜荼”，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两名衙卫出发之前，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希望见到“活人”。 除掉黄静秋说的那些证人后，可以把责任推给响马，也可以推给流民……总之多的是办法撇清关系。 但是这个女人活得好好的不说，居然还跑到府衙击鼓鸣冤？ 难道那两个家伙都死了吗！ 本官居然没有收到一丁点风声！ 府尹大人脸上阴晴不定，但又不能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露出破绽，除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否则能不撕破脸皮就不撕破。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本官如何确定你说的是实话？” 听到这里，妇人从身上取出一份文书。 “大人请看，这是遇到歹徒时，其中一位官爷想将民妇推下车自己抢马车逃跑，结果不小心摔下马车，这文书就落到了马车上被民妇捡着。” 妇人将那文书高高举起，站在前方的百姓，自然看见了文书上的内容，这就证实了女人的身份。 “民妇是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的姜荼，在七日前的上晌，两位官爷拿出了这份文书，自称是从府衙来的，奉府尹大人之命请民妇和里长到府衙，给临安县黄静秋状告父亲黄炳天一案当证人……” 姜荼的声音嘹亮，在场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详细的信息也都对得上，没有任何让人钻空子的地方。 府尹大人沉声道：“既然你与别的案子有牵扯，那你这些证词，本官就不能相信，除非先断了黄静秋那一案。可现在，只有你一人到场，且你自身又有案子牵扯不清，所以你的一面之词本官也不可当做证言。” 也就是说，这两个案子互为前提了！ 凭目前的状况，府尹都不能给两个案子定性！ 孰料姜荼却高声道：“大人，我这里有证人，可以证明民妇和家中长辈真的在跟随官爷前往府城的过程中遇上了歹徒。” 说完，从围观的人群中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启禀大人，我可以证明这位姜娘子的话句句属实！” 第120章 层层推进的攻略方式 当方仕钰从人群中走出来，府尹大人几乎要站起来骂娘！ 你个该死的方仕钰，不是说了不插手这件事？居然跑来公堂当众揭发本官！？ 方仕钰似乎没看到府尹大人那难看的脸色，走出来后撩袍跪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随后也不等府尹大人让说，就有模有样地道：“两日前，我从府城出发，打算先去趟临安县城带上我这段时间收购的珍品去京城，谁知在半路上就看到了姜娘子一行人被两名蒙面歹徒追杀。” “由于隔着一段距离，待我率人赶到时，只来得及救下姜娘子，至于姜娘子的两位长辈，和那两名蒙面歹徒搏杀之中，钻入了林子，至今未寻到行踪。” 方仕钰认真地说完，就等着府尹大人继续问话。 而人群中的百姓已经信了两人的说辞。 可暂时无人察觉到疑点，唯有心里有鬼的府尹大人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表情十分难看。 但也知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应该是方仕钰在向自己传达信号。 府尹大人沉着脸道：“此事本官还需你二人配合调查，这段时间就在府衙待着，等本官何时捉到歹徒，你二人的案子就结了。” “谢大人。”两人齐齐磕头道谢。 府尹大人再拍惊堂木：“退堂！” 随后，方仕钰和姜荼就被带到了府衙内堂。 这里才是府尹大人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当然，这并不是甄府。 一到了私底下，府尹大人就没必要再和这两人虚与委蛇了。 方仕钰和姜荼站了半天也没人喊他们坐下，换下官服的府尹大人端着茶，不紧不慢地喝茶。 后来还是方仕钰担心姜荼的身体，率先出声。 “甄世伯……” “仕钰真是长大了啊。”府尹大人不冷不热地打断他的话，“连世伯的话都不听了。” 方仕钰摸了摸鼻子，“世伯，你可以生气，但甄四是我最好的兄弟，如果他知道在这件事上面我帮了世伯，也许甄四从此以后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这样一来，甄四不仅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了亲情和友情，世伯真的想看到那个局面吗？” “哐！” 府尹大人重重地放下茶盏，面沉如水，声音冷厉：“我是他爹！难道我会害自己的儿子！方仕钰，你是个纨绔就罢了，如今连我儿子的前途也想毁掉？方仲杰就当真不怕得罪本官！” 方仕钰只得苦笑，扭头对姜荼道：“姜大姐，接下来的你说。” 府尹大人的目光，这时也落到了方才起便沉默不语的妇人身上。 姜荼盈盈一礼。 平静地道：“这次民妇前来，是想给大人提一个建议，若大人肯采纳，那么此事皆大欢喜，甄四公子不会发现他的父母想暗害他心爱的姑娘，大人的名声亦不会沾染半分污点。” 闻言，府尹大人气极反笑。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本官面前大言不惭？” 姜荼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大人是父母官，对民妇这样身份的人来说，您是天。可是大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如今北境形势不稳，有传闻北蛮大军很快就要攻破北境防军南下夺城，到时候距离北境如此近的大兆府城自然首当其冲，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民心涣散。” “若是这个时候，大家知道大人如此草芥人命、知法犯法，大家还能相信官府，相信大人能带领他们守住府城吗？” “我想，大家都会怀疑，一旦北蛮大军真的攻过来，大人会第一个弃城而逃，到那时……大兆府会发生什么，不知大人能否设想得到？”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方仕钰也没想到她会“语出惊人”，将这件事，和北境形势联系起来。 对现在的府尹大人而言，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稳定住府城民心，否则北蛮还没攻破边境，大兆府就先起了乱子，那等事后皇上追查起来，他这个府尹肯定是第一个倒霉。 那个时候皇上刚经历一场战败，心情定是差到了极点，亟需一个发泄口。 所以，第一个倒霉的人，下场绝对最惨…… 府尹大人深吸一口气。 自己岂能被区区一介妇人吓到？ 她休想威胁本官！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官知法犯法？”府尹大人冷笑一声，伸手指着方仕钰：“难不成你认为这小子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那也要看方仲杰同不同意！方家又不是蠢货，为何会帮你而不是帮本官？” 姜荼没说话，只是冲方仕钰颔了颔首。 方仕钰便讪笑地道：“对不住了世伯，这一次我们方家还真的要站在姜大姐这一边。” 府尹大人嘴角的冷笑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方仕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小子脑子真的清醒吗？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不过我爹说了，在事关方家前途的事情上，都听我的。”毕竟有了那批七彩琉璃器，方家下一任家主就肯定是他的了。 而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姜荼。 当然，方仕钰选择和姜荼统一战线并不仅仅是因为如此，更不是因为他和甄四感情好，想要救黄静秋一命。 而是昨天在庄子里，姜荼又拿出了一样让他难以抵御的东西。 方仕钰有预感，这东西能够让方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而且是细水长流的那种“赚钱”。 是故，方仕钰很乐意地接受了姜荼的建议，今日一早就与她来“击鼓鸣冤”。 而今日在公堂乃至如今对府尹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和姜荼事先演练过的。 用姜荼的话说，如果打感情牌没有多大作用，那就直接亮“武器”。 若是“武器”也不能让府尹爽快退让，那便只好抛出利益的饵料…… 于是，方仕钰便兴致勃勃地说：“对了世伯，说到这里我有个好买卖要找你谈，你先听听看感不感兴趣？你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想让甄家在官场上更上一层楼吗？但如果甄家自己有了强大的财力，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第121章 押入大牢 一旁的姜荼低垂着头，手指捏紧了袖边。 尽管此刻表面的她看起来还算淡定，可实际上，姜荼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并没有十全十的把握，能让事情照自己想要的那样发展下去。 这一次她是不得不冒险。 就在昨天，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府尹大人会不会直接利用黄静秋的良心，来解决黄静秋？ 如果府尹大人拿宋家庄那些村民的生命威胁，黄静秋会接受吗？ 姜荼心里其实也不确定。 可是，无论黄静秋是否接受府尹大人的威胁，她都敢肯定，府尹大人下一步要做的，是拿自己一家人“杀鸡儆猴”。 方仕钰说，那个被活捉的衙卫虽然能够作为指证府尹的把柄，但前提是他们有办法让更大的官出面管这个事情。 等到那个时候，姜荼恐怕自己一家人的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而如果姜荼想要尽快就去向更高的官员求助，那也得她拿出足够的资本。 如此一来，最后也是受制于人的后果。 是故姜荼思来想去，选择对方仕钰抛出了牙刷和牙膏这两样“诱饵”。 经过这段时间的使用，姜荼对于牙膏多少也了解了些，心里也有了一套糊弄的说辞。 至于牙刷，虽说这在云苍国内也属于没人见过的东西，但看起来就是一些毛固定在一个手柄上。 所以姜荼一样能够谎称是自己丈夫从前做给自己的。 让姜荼惊喜的是，方仕钰对这两样物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并且向她表示，只要有它们，他就有信心实现她的目的。 决定命运的时刻就在眼下…… 方仕钰当场向府尹大人演示了牙刷和牙膏的用法。 尽管平时方仕钰也是经常用盐漱口，但盐水只能达到清洁口腔的作用，或许有更深的用处（比如杀菌，但方仕钰哪里会懂如此深奥的问题），可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盐能洁白牙齿。 但是在使用了牙膏和牙刷之后，方仕钰从口腔清洁出很多脏污，然后他的牙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了一些。 毕竟以前从未用过牙刷和牙膏，因而效果看起来更加明显。 这一幕看得府尹大人愣在当场。 方仕钰将牙刷放回茶杯中，对府尹大人呲牙：“世伯可以瞧瞧我这口牙的变化？若是世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凑近一些闻一闻我的嘴巴，是不是一点奇怪的味道也没了？” 府尹大人自然不会想去闻他的嘴，但确实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只是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就绷着脸高冷问：“你这是何意？” “世伯，京城的高门贵女是最注重美貌这一块的，若是这两样东西卖到京城，我能想象到它的畅销程度。因为此物不仅仅能改变牙的外表，而且还能让贵女们拥有清香的……咳咳，世伯你懂我的意思。” 方仕钰信心十足的样子打动了府尹大人——他不会承认其实是最后那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府尹大人心中一动，“这两物是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这个姜荼？” 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 方仕钰笑了笑，“没错，正是姜大姐给我的。姜大姐说了，这是她的丈夫宋潜逸自己捣鼓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姜大姐更舒服些。” 听到这里，府尹大人不禁多看了姜荼一眼。 这女子肤色土黄暗黑，脸上好像还有痦子，她的丈夫会如此宠爱她？ 虽然有此疑问，但这显然不是重点。 府尹大人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他冷着脸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如何制作？” 姜荼恭谨地回答：“知道。” 府尹大人顿时激动得喜形于色，“来人！上文房四宝——你会写字？把过程写下来！” 姜荼还没说话，方仕钰就不干了。 他抗议道：“世伯，这可是我先得到的宝贝！世伯如果想要一起赚钱，就和我合作即可，可不能直接讨要方子。” “你？”府尹大人目光轻蔑，“让你爹方仲杰来还差不多。来人，送方公子回房，稍后请方老爷来府衙领人！” 不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府尹大人一声令下，方仕钰就被府衙卫押下去了。 “世伯，你不能这么干！”方仕钰还在使劲挣扎，大喊大叫。 府尹大人理都不理他，只望着姜荼威严地下令：“快写，写好就放你离去。” 一张桌子被抬到姜荼面前，上面摆着文房四宝。 直到这时，姜荼才缓缓抬头。 “大人，我怀孕后，记性就不大好了，能不能给我几日时间好好想想？” 府尹大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在本官面前休要耍小心思。” 姜荼目光丝毫没有退缩，“大人，这些都是民妇的丈夫所制，民妇真的需要时间好好理一理如何制作。” “而且大人，我们在来府衙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只要我们三日不回去，那方公子的人就会带着还活着的那名官爷，前往京城告大人草菅人命。” “巧合的是，前几日在驿站我们就遇到了刺客，当时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若是有心人一查，很快就能查到大人身上，大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临安县附近的驿站查一查。” 随着姜荼的话音落下，府尹大人阴冷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狠狠地盯着姜荼。 “来人，将这个满口谎言的刁妇带去牢房。” 府尹大人说完，就有衙卫走进来。 姜荼见状不再多言，默默地转身跟着衙卫走了。 待她一走，府尹大人在座位上喝完了两盏茶，终于还是叫了人进来，沉声吩咐了一番。 随后，府尹大人离开了府衙，回到甄府。 而在此期间，姜荼被衙卫带到了大牢。 由于她一路不喊不闹，十分配合，所以两名衙卫也没有为难她，将她关到牢中就了事。 当那两个衙卫要走的时候，姜荼突然大声问：“两位差大哥，我想请问一下，那个状告父亲的黄姑娘，在不在这牢房中？” 可惜衙卫压根不会回答她，“管好你自己，别的事少多嘴。” 扔下这句话，衙卫便离去了。 第122章 再遇黄静秋 等那脚步声远离了，姜荼便竖起耳朵—— 隔了没多久，就听见微弱的声音。 “荼姐姐？” 姜荼双眼顿时一亮，扶着肚子朝左边那面墙快步走去。 “静秋妹妹，是不是你？” 她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刚刚之所以那么大声，就是想着若黄静秋在此，自己大声些就能被对方听到。 果不其然被她猜中，府尹大人当真将静秋关押在了牢房！ 因为他想让黄静秋自尽的话，就必须不能和对方的死扯上关系，所以地牢是最好的选择，在这里他既能光明正大且牢牢地掌控黄静秋，又能在黄静秋死后，完美地制造出黄静秋“认罪自尽”的假象。 当然，这都是姜荼自己的想法，其实在此之前她也不敢保证一定能猜对。 只不过，不管黄静秋是否在地牢，对她的计划也没多大影响。 能在这里找到黄静秋，只是让她的计划多了一重保障罢了。 而这个时候，姜荼并不知道的是，与她隔着两个牢房的地牢里，黄静秋已经写好了一封“认罪书”，并且解下了腰带，打算在地牢之中一条白绫吊死自己。 若不是姜荼突然喊了那一嗓子，恐怕此刻，黄静秋的头已经伸到绳索圈里了。 听到姜荼喊自己，黄静秋顿时确认了她的身份，也急急地走到墙边贴着那面墙，焦急地问：“荼姐姐，你怎么也来了这里？难道是府尹大人将你绑来的？你家中其他人可还好？他们是不是被……” 黄静秋不敢说下去，她害怕会听到那个让自己痛苦的答案。 可是姜荼的声音如天籁一般响起：“我们没事，静秋妹妹，我是自己找上府尹大人的，那两位衙卫想要杀害我和爹爹还有里长，但是我们很幸运地被陈掌柜救了——陈掌柜是方公子的人，你知道的？” 姜荼已经从黄静秋的声音里，听出了这个可怜的姑娘状态十分不妙，因而她尽可能多地说话，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安抚对方。 而黄静秋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自然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我没见过，但是我听方公子提起过。” “陈掌柜救了我们之后，就把我们暗中带到府城藏起来了，如今我爹和里长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果府尹大人想对我们不利，他们就会带着证人去京城告官，或者是去找府尹大人的政敌——这是方公子告诉我的，至于具体要怎么做，我也不清楚，但方公子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静秋妹妹，你可知，你父亲和后娘前些日子派了人去宋家庄夜袭我家，想要灭我家满门……” 黄静秋顿时又惊又怒：“什么？他们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是啊静秋妹妹，好在老天庇佑，我们及时抓住了那几个贼人，如今这件事闹得挺大的，临河乡那片地方的人都知道，你爹杀女不成，就迁怒了我们这些救人的人，想要杀我们泄愤。” 姜荼的声音越来越大，生怕某些人听不见似的。 “所以，只要有人调查，就一定查得出你爹是险些犯下灭门大案的嫌犯。假如我们一家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了，可至少凶手和助纣为虐者，也不可能逍遥法外。” 黄静秋沉默了半晌，忽然小声地抽噎起来。 “……荼姐姐，我对不住你们，如果那日，你没有救我，让我就那样死了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牵连你们了……” 姜荼听到这句话，心里蓦地一软。 她低下头盯着肚子，手轻轻地抚摸着，眉眼是无限的慈爱和温柔：“能活，谁愿死？静秋妹妹，你能这么想，就证明我没做错，我也庆幸当时救了你。至于接下来会如何，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 那偷听的人，应该会将这些话带到府尹大人耳中？ 姜荼靠着墙闭上了眼，她的脑子一直都在高速运转，委实太消耗精力了。 好在虽然待在牢房，但身上也不缺吃的。 想着，姜荼稍稍背过身去，手里凭空出现一个包子，她拿着包子小口小口地吃。 甄府。 “……大人，就是这些了。” 站在府尹大人面前的衙卫恭敬地道。 府尹大人眉心紧蹙，“黄炳天还有如此把柄落在外面？” 他不由得捏了捏鼻梁。 本想着利用完那个姜荼，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再把宋家庄知情的人解决几个，最后黄静秋一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但没想到，知情的人居然牵连到了整个临河乡？ 那范围就太广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线索清除干净！ 这一刻，府尹大人终于意识到，假如选择除掉黄静秋而站在黄炳天这边的话，自己要花费的成本太高昂，而且还未必能达成所愿。 因而府尹大人内心开始烦闷。 但若让他放过黄静秋，他又难以接受。 就算黄静秋受他胁迫，不肯嫁给他儿子，可是以自己儿子的性格，只怕会对那黄静秋死缠烂打…… 嗯？ 府尹大人忽然灵机一动。 要是可以让黄静秋现在就出嫁，是不是问题就不存在了？ 他的目的只是阻止儿子娶一个商户之女，如果能够达到这个目的，黄静秋死不死他也并不在乎。 黄炳天更是一个随时都能舍弃的棋子！ 想到这里，府尹大人就有些急不可耐地去实行整个计划。 那么，要将黄静秋嫁给谁好？ 只有嫁到外地，或者是一个儿子不能抢夺的人，那样才能彻底断绝儿子的念想…… 很快，安排黄静秋嫁去外地这个选项就被排除了。 因为短时间之内，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且也不能保证黄静秋嘴上答应，后面就跑了。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个方案…… 府尹大人的眼中渐渐亮起了神采，显然已经想到一个不错的人选。 而此时，被关在府衙的方仕钰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晚上府尹大人派人将方仕钰接了出来。 在方仕钰警惕的时候，府尹大人笑眯眯地道：“贤侄，世伯好好思索过你的话，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决定要和你一起合作。” 第123章 给方家找了个好“儿媳” 深夜，地牢的大门打开了。 姜荼靠墙坐着，昏昏欲睡间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瞧见两名衙卫从她这间牢房外走过。 没多久，黄静秋那边便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黄姑娘，大人有请。” 听到这句话，姜荼的意识顿时愈发清醒，她抿了抿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外面，便重新阖眼。 方公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如今她能做的，只是静候佳音。 黄静秋经过时往里看了一眼，入目皆是黑漆漆的，隐约只能瞧见一个轮廓。 两刻钟后，府衙。 “大人，黄姑娘已经被送入方公子房中。” 衙卫恭声汇报。 府尹大人露出满意的神色，“迷情香点上了？” “是的大人，去的时候方公子已经中香了。” “本官知道了，今日之事……你们心里有数。” 黄府也是商贾之家，与方家倒也算是门当户对，自己帮方仲杰找了一个好儿媳，对方应该感激他。 想到这里，府尹大人一阵安心。 “卑职会守口如瓶。只是，那牢中的姜荼，大人欲如何处置？” 衙卫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府尹大人如今解决了心头大患，就没必要再为解决宋家庄的人而烦神。 不过，那姜荼手里有牙刷、牙膏的制作法…… “罢了，明日将人放出来，在府衙找个空房安置她，其它的事情容后再议。” 府尹大人说完，就示意那衙卫退下。 次日，方仕钰脸色铁青地拉开房门走出来。 门外早有人守着。 “方公子，大人吩咐了，您若醒来就立刻去见他，大人有要事与您商量。” 方仕钰黑着一张脸跟在那人身后来到正堂。 而此时，正堂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位是府尹大人，另一位则是方仕钰的父亲，方仲杰。 方仲杰见儿子来了以后，只顾脸臭臭地盯着府尹大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仕钰，看到你甄世伯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实在太无礼了。” 府尹大人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道：“仲杰兄不必介意，本官一向大度，不会和小辈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父亲，你可知昨晚府尹大人对儿子做了什么？”方仕钰几乎是从牙缝挤出的这句话。 府尹大人见状，不怒反喜。 看样子，那事儿是成了！ 如今方仕钰和黄静秋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 府尹大人展颜而笑，“你这孩子，世伯也是帮你，你不是说黄静秋那姑娘好吗？既然你认为她是一桩好姻缘，世伯就助你抱得美人归，你方家与黄家同是商贾之家，如此姻缘双方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方仲杰越听越糊涂，“等等，黄静秋不是四公子的未婚妻吗？甄老兄，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这不是玩笑。”府尹大人笑容一收，漫不经心地道：“眼下你儿子已经和黄静秋行了周公礼，这门婚事，我们甄府不要了，让给你方家。” “荒唐！这怎么可以！”方仲杰拍案而起。 他猛地转向自己的儿子，“方仕钰，你到底做了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如此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 “爹，我是被大人陷害的！大人昨晚约我喝酒，将我灌得迷迷糊糊的……”方仕钰既生气又委屈。 “不论如何，事已至此，你方家就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府尹大人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他的话，“依我看，仲杰兄，你还是快点替你儿子准备婚事，否则黄静秋肚子大起来了，你们方家多难看啊？” 此话一出，方仲杰气得咬碎了后槽牙。 虽然知道始作俑者是府尹，而不是自己的儿子，但他也只能将火气朝不争气的儿子发泄。 于是方仲杰当场对儿子又打又骂。 作为一个受害者，方仕钰却只能抱头鼠窜。 最后方仲杰跑累了，气喘吁吁地停在大厅里，而方仕钰跑到了院中，大声对他爹道：“爹，有什么事等回家再说，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 方仲杰怒道：“回家就打死你！” 一直在旁边观看方仕钰挨揍，府尹大人的心情无比美丽，这个臭小子敢和自己作对，这就是下场！ “甄老兄，那黄静秋在哪儿呢，叫她出来！”方仲杰扭头瞪着甄大人。 府尹虽然官位高，但方家也是有人脉的，否则也不敢肖想皇商的位置啊。 何况平日方仲杰没少给甄大人送银子，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甄大人还是要给方仲杰几分面子的。 这一次算计他儿子，那么容忍一下他那不敬的口气，也是应该的。 府尹大人颇有耐心地说：“仲杰兄若不喜欢，可以先让黄静秋在府衙大牢关着，等你方家……” “甄大人您在开玩笑吗？”方仲杰脸色一变，“黄静秋既然要成为我方家的儿媳妇，那我方家就要管一管她这个事情了，我倒想问问，黄静秋所犯何事，大人您要将她关押在大牢？” 听到这话，府尹大人心里很不舒服。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昨晚的那一步，似乎使他丧失了对黄静秋的掌控权。 此前方仲杰没有出面干涉这件事，那是因为方家没有立场，所以针对方仕钰的暗中“捣乱”，方仲杰会给他低声下气地道歉，甚至是献上赔礼。 然而随着黄静秋身份的转换，方家显然不可能任由自己随意拿捏黄静秋，否则方家的脸面被置于何地？ 想通其中的关窍后，府尹大人不得不退一步。 “好，本官这就叫黄静秋出来。” 很快，着装整齐的黄静秋被请到了大堂。 方仲杰也不废话，沉着脸让人将她带走。 府尹大人见黄静秋始终安安静静的，就连面色都没有异常，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慢着。” 府尹大人叫住了他们。 几人停下脚步后，府尹大人又质问道：“黄静秋，你可知错？” 黄静秋缓缓转过身，平静地道：“回大人，民女不知，还请大人赐教。” “你已有婚约在身，如今却失身于他人，如此不守妇德，没有资格当我儿未婚妻！所以自今日起，你与我儿……” 府尹正要趁机斩断两人的婚约，却见方仲杰咬牙切齿地开口：“甄大人，做事不要太绝！你想让我儿子成为外界的笑柄，说他捡破鞋？” 第124章 黄炳天和章氏伏法 最终，迫于方仲杰的压力，府尹大人未能如愿让黄静秋承认自己“失去贞洁”，就眼看着方家父子将人带走。 按理说，解决了黄静秋的事，他该感到高兴才是。 但不知何故，府尹大人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越来越烦躁。 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到烦躁的根源，只能归咎于这次做的事得罪了方仲杰，导致自己有些担忧。 毕竟和方家维系好关系，对他坐稳府尹之位也有很大帮助。 而大牢的姜荼，在衙卫将她带离牢房之际，似乎就猜到了什么。 可她也不确定事情是否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发展，因此心里也是还有几分忐忑。 方家。 总算回到了自己家中，在赶走下人之后，方仕钰就立刻变换一副脸色，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大大咧咧的样子，和早上在府尹大人面前那副愤怒委屈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方仲杰抬脚就踹他，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孽子，老是给你老子找麻烦！这次的事情闹到最后，老子看你要怎么收场！” 方仕钰躲都不躲，他习惯了。 “爹，我们这是在做好事，你怕什么？” 说着，转过头喊黄静秋：“来到这里你就不用害怕了。” 黄静秋却是担忧地问：“荼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只要我们把戏演好，不让甄大人看出破绽，他应该不会动姜大姐。”方仕钰也不是十分肯定，便对他爹道：“爹，你明日还得去找甄大人，省得他认为我们方家动了真怒，不会再和他合作。” “毕竟真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把精力都放在姜大姐身上，会想尽办法让姜大姐交出制作方子。” 方仲杰冷哼一声，“最好你没有骗我，那个姜荼真值得我亲自去骗甄大人一场，不然后果你是清楚的。” “事关家族前程，我不会胡闹的。”方仕钰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正经，“尤其是这几天的经历，更让我见识到姜大姐的恐怖之处，她猜中了甄大人所有举动！” 昨晚那场晚宴上，府尹大人的一些表现，就和之前姜荼与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所以当时他更加警惕了，也暗自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放下戒心，喝的酒不多。 后来装醉被送入房中，方仕钰立刻就服了解酒丸还有解毒丸。 有人点燃了迷情香，方仕钰也偷偷把那东西解决了。 加上自己身上带有刺激脑子清醒的药，所以黄静秋被送进房里时，他是故意装作迷醉给那些人看。 他们出了房间，方仕钰还不放心，而是故意弄出一些床板的动静引人误会。 直到觉得差不多，方仕钰才悄悄到门窗附近检查。 那时已经子时过了，负责看守他们的人大概都回去休息，方仕钰这才设法唤醒了黄静秋，将实情与她说了。 黄静秋听完沉默许久，才告诉他，其实在地牢时，姜大姐就嘱咐过她，方公子是个好人，如果后面有机会见到对方，可以选择相信他。 这也是黄静秋醒来见到方公子，还能保持镇静的原因。 随即两人一拍即合，商量好明日应对府尹的策略，便各自和衣浅眠。 “现在，我们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只要甄四回来，这件事就可以画上句号了。”方仕钰郑重地看着黄静秋，“你娘留给你的家产，我们会帮你夺回，到那个时候，你是要带着家产风光嫁给甄四，还是要回报姜大姐，都看你自己。” 听到这话，黄静秋默默流下两行泪。 “没有荼姐姐，我早就死了……” 她呢喃着。 如今自己是脱险了，可荼姐姐还困在府衙代她受苦啊…… 不久，方仕钰暗中联系上了宋老头和里长，告诉他们姜荼目前很安全，让他们维持原计划，等候下一步安排。 这一等，就是七日。 姜荼在府衙住了七日，方家似乎也在有条不紊地筹备婚事。 而黄炳天，府尹大人决定判处他死刑。 因为前往临河乡调查的人回来了，府尹大人知道如今临河乡有很多对他不利的流言，倘若自己不处死黄炳天，那就意味着他做的那些事，就有很大的暴露风险。 所以这一天，府尹大人决定开堂审理黄静秋与父亲的案子。 姜荼也被请到了堂上。 “啪！” 随着惊堂木一拍，府衙公堂瞬间肃静。 在众目睽睽下，府尹大人沉声道：“经本官调查，证实姜荼所言非虚，袭击队伍的人乃黄炳天现任妻子章氏所指使，本官已让临安县县令审问章氏，此人坦言是为了掩盖她与黄炳天二人的罪行，才会做出杀人灭口之举。” “今日，本官宣判：黄炳天及其妻章氏谋害亲女黄静秋事实成立！黄炳天及其妻章氏派出家丁欲灭宋宗海一家满门，并买凶截杀府衙卫及证人宋宗海、宋宗玉、姜荼三人等事实成立！” “按云苍律例，该判黄炳天及其妻死刑！并于秋后问斩！” 黄炳天听到这里，眼睛倏地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明明前不久才有人告诉他，府尹大人想要除掉黄静秋，需要他配合大人证明黄静秋诬告亲父，为何…… 黄炳天一着急，就把心里话喊了出来：“大人，不是静秋诬告我这位父亲吗？你怎能出尔反尔……” “岂有此理！罪人黄炳天，连本官都敢污蔑！”府尹大人大怒，扔下一块木板，上书“甲”，这代表着甲等刑罚，“掌嘴二十！” 府尹一动怒，府衙卫立即行动，拖着哭嚎不休的黄炳天到堂下行刑。 众人看着黄炳天那张嘴被打烂了，满口血牙，很多妇人都觉得残忍，转过头去不敢看。 姜荼听着黄炳天的惨叫声，也是后背和手心全部冷汗。 如果不是她步步抢占先机，或许如今惨叫的，就是她的家人、亲朋……乃至她自己。 当黄炳天被拖回公堂时，姜荼看到他被打烂了的嘴，脑袋不禁一阵眩晕，跪在地上的身子原地晃了晃。 黄静秋的面色却是很平静，仿佛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父亲，只在姜荼摇晃时，她伸出手去扶了扶。 把黄炳天打到不能乱说话了，府尹大人这才满意地宣布：“此案已结，退堂！” 闻言，姜荼如释重负。 至此，尘埃落定。 第125章 四公子甄彦熙 这趟离家一走就是半个月，而在府衙度过的那七天，每一日都让姜荼感到煎熬。 为了应付府尹大人，她不得不把自己瞎琢磨的配方写下来。 否则迟迟不交出东西，只怕府尹大人会去宋家庄骚扰她的家人。 但靠她一个人想要搪塞过去，那也是不可能的，幸好方仕钰的父亲在一旁助攻。 方仲杰亲口承认姜荼已将方子卖给了方家，所以她给府尹大人的那些方子都不是完整版。 倘若府尹大人非要逼姜荼交出方子，那就是和方家撕破脸皮，这对府尹大人来说也不划算。 所以思来想去，府尹大人才松口放了姜荼。 相比之下，黄静秋和方仕钰的处境更加糟糕，因为府尹大人最关注他们的婚期，不断地催促方家迎亲。 这也是府尹大人那么快就判决黄炳天的原因。 事情结束了，黄静秋便启程回临安县“筹备婚事”。 至于姜荼，自然可以跟着一起回去。 终于，来到府城半个月有余，姜荼踏上了回家路。 出城不远，她们的车队就和方仕钰的队伍遇上了。 “小兔儿！” 看到姜荼，一个老头子冲了出来，眼眶又红又湿润，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姜荼，最后抹着泪说：“你瘦了！” 里长紧随其后走过来，脸上表情很是气愤，“那姓甄的敢对咱们村福神不敬，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爹，里长伯伯，我没事，倒是你们还好？”姜荼见到家人也非常高兴，自个儿在府衙待了七八日，要说心里不害怕不彷徨，那是不可能的。 可为了家人，为了亲族，她必须坚强起来。 而且在府衙里，她根本不敢贸然进入功德殿，就担心自己一消失，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麻烦。 加上没有安全感，姜荼根本休息不好，所以身形消瘦憔悴，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的她还只顾着关心别人，让宋老头和里长这两个当长辈的，哪里能不心疼不感动？ 宋老头擦了擦眼睛，瓮声瓮气说：“咱们都好，走，咱们快回家。” 直到这个时候，见他们聊完了的黄静秋才开口打招呼。 “里长伯伯、宋伯伯。” 待两人循声看来，黄静秋松开扶着姜荼的手，走到三人正前方，正对姜荼跪了下去。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 “你这孩子，这是干啥啊？” 黄静秋固执地向他们磕了一个头，趴伏在地上。 “静秋这条命，是荼姐姐和宋家庄的诸位相救，从今以后，静秋愿为荼姐姐当牛做马以报大恩，若宋家庄有所求，静秋亦会倾尽全力相助。” 如今黄员外和章氏都被判了秋后问斩，章氏正在被临安县衙的人押往大兆府。 并且，在方家的要求下，府尹大人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布告文书，表明黄家现有资产原属于亡妻江氏，现今物归原主，所有家产归于江氏遗女江静秋。 也就是说，黄静秋不但再无性命之忧，而且更回“江”姓，拿回了属于她的家产。 至于黄炳天和章氏的女儿黄静姝…… 那就要看江静秋想要如何处置她了。 这也代表一个多月前，江静秋许诺要赠给姜荼的两间粮铺，只等回到临安县城就能兑现。 而在江静秋和姜荼等人离开府城的第三天，甄府迎回了一个大发雷霆的四公子。 甄彦熙从接到信的那一天，就向书院请了假，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从京城赶回大兆府。 可他哪里受过这样长途颠簸之苦，以前都是乘坐马车舒舒服服地赶路。 长时间的乘坐马匹，甄四公子的大腿两侧被磨得掉皮，后来连路都走不了，为了避免伤到底子，中途不得不断断续续休息了几天。 于是纵然心急如焚，甄彦熙也花了二十多天才到。 甄大人已经接到信件，见儿子一脸难看地回来，他淡定地说了一声：“你回来晚了，江静秋已和方仕钰生米煮成熟饭，过些日子她就要嫁进方家。” 甄彦熙走路还要人扶着，却那么定定站在堂中看着他父亲，一字一句沙哑地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自己的父亲，竟然亲手把他心爱的女人，送到他好兄弟的床上？ 甄彦熙的双眼通红，眼里充满了愤懑和失望。 甄大人见不得儿子这痴情样，呵斥道：“收起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一个女人，待你功名利禄加身，想要什么样的千金闺秀不行。” “父亲，你懂什么是‘爱’吗？”甄彦熙的浑身都在发抖，他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脑海里是那个姑娘对他浅笑、在他面前娇羞低头、深情款款凝视他的画面…… 咔嚓。 短短一瞬间，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终究还是断掉了。 没等甄大人开口接话，四公子就怒声控诉：“不，你心里根本没有‘爱’这个东西，你的眼里只有权力、金钱，你是一头不知满足的欲望禽兽！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你能不顾任何人的生死，能利用身边的所有人！” “哐当！” 一个茶盏直接飞过来砸破了甄彦熙的额头，甄大人站起身愤怒地咆哮：“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官这个父亲！” “那你眼里，可有我这个儿子？”甄彦熙无视额头流下来的血，直勾勾地望着父亲问道，“如果我像他们一样烂泥扶不上墙，你还会正眼看我吗？你不会，所以何必自欺欺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帜，来主宰我的人生。” 说到这里，甄彦熙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 “我说过，我非静秋不娶。无论她经历了什么，她在我心里永远是纯洁美好的，我只要她。更何况，她受到的迫害源于我的父亲，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加怜惜她、亏欠她，倘若不能让我娶回静秋，我绝不会去参加秋闱。” 这话把甄大人气得够呛，直接几个大步上去，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四公子嘴角都被打流血了，看得出来甄大人没留手。 可甄彦熙还是一声不吭，没有丝毫妥协的打算。 见状，甄大人咬牙切齿地下令：“来人，给我把他关起来！关到他想通为止！” 第126章 江静秋将身家拱手相让 对于甄四公子的遭遇，姜荼等人并不知情。 江静秋的情绪始终很低落，姜荼看在眼里，但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以她的身份，无论怎么劝都劝不到点子上，毕竟黄炳天奸计败露以致获判死刑，和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关系，所以只能等江静秋自己想通。 车队在官道慢慢悠悠走了五日，才到临安县城。 此时天色已晚，姜荼一行人在江静秋的挽留下，随她去了从前的黄府。 如今虽然还挂着“黄府”的牌匾，但短短几日，这里就今非昔比了。 方仕钰带来的这些人恰好也可以为江静秋撑腰，而黄府的下人大概是知道主家犯事了，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见江静秋回来，大多是又畏惧又心虚。 毕竟这里面有很多是章氏的心腹，从前助纣为虐，没少给江静秋添堵。 至于听从章氏吩咐把江静秋掳走的人，主犯已经死了，还剩几名知情的从犯。 这几人原本还想撺掇黄静姝偷了东西逃离黄府，可黄静姝一直不愿相信爹娘就此一去不回，至今还心存侥幸着。 由于她把库房的钥匙藏得很深，下人们开不了库房，也就拿不到自己的卖身契，所以只能陪着黄静姝在府里干耗着。 这一耗，便等到了江静秋归府，也等到了他们的末日。 经此变故，江静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好说话的大小姐，她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置了那些个从犯，先是打了板子，打得他们半身不遂再卖给春凤再。 从着手处理家事到结束，江静秋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而且发卖完人后，江静秋面色如常地招呼客人用晚膳。 姜荼看着她那冷漠从容的模样，心中不禁喟叹，好好的一个姑娘，都被逼成这个样子了。 她若不狠心，只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晚膳后，姜荼总算可以洗一顿热水澡了。 刚刚结束沐浴，便听到了敲门声。 “荼姐姐，我可以进去吗？” 姜荼忙走到门口，主动拉开了房门，“静秋妹妹，你怎么还没休息？” 江静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来看看荼姐姐你适不适应，这间屋子从前是我娘住的，自从章氏进门，房间就几乎等同被封起来，方才一回府我便吩咐他们打扫了一下，可那么长时间没住人，只怕打扫的不干净呢。” “没有的事，我家是村里的，那是什么环境你也看到了，所以你们这样的大房间，我怎么会嫌弃。”姜荼笑着道。 江静秋点点头，身后跟着的丫鬟就端着一个匣子上前。 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银票、金银首饰，还有几张契子。 “荼姐姐，这些东西请你收下。”江静秋认真地看着姜荼的眼睛，不容姜荼拒绝便按住她的嘴巴，“荼姐姐，你先听我说完。” 姜荼眨了眨眼。 江静秋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伤感，“如今我已经是无亲无故了，我一个孤女，家里的产业是保不住的，更何况我已经被府尹大人盯上了，以后无论嫁不嫁入甄府，只怕府尹大人都会对我家产业出手。” “荼姐姐你也清楚我的为人，以我的能耐是保不住这些东西的，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赠给荼姐姐。” 姜荼连忙推开她的手，“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毕竟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家业！” “荼姐姐，我知道你不图这些，对此我也仔细想过了，我将它们交给你是有条件的。”江静秋说出自己的打算。 她目前把家业赠送给姜荼，但条件是姜荼要将所有产业都更名为从前的江氏，也就是要恢复外祖一家的旗号。 另外，她会想办法搜罗江氏从前的家仆，并安置在江氏家业之中，这样一来既方便姜荼打理产业，也能够重振江氏门楣。 若无必要，姜荼不要随意更换人员。 除此之外，所有的盈利都是姜荼的，她不要一分一毫。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江静秋在其中做出的牺牲。 “荼姐姐，经过这些时日与你的相处，我相信荼姐姐有这个能力管理好这些产业，如此一来，反而比让它们留在我手中败落好得多。”江静秋说着，起身又要对姜荼下跪，姜荼赶紧拉住她。 江静秋依旧恳求地望着她：“算我求你了荼姐姐，倘若祖父的产业不交出去，早晚要便宜了府尹大人，我宁死也不愿如此！” 姜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 才缓缓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没做过买卖，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打理产业，所以你最好尽快找人来负责这一块。若是这些产业败落，希望你不要怪我……” 说到此处，姜荼不由得苦笑，“静秋妹妹你实在太看得起我了，要知道我也是平平凡凡的妇人，并未学过经商，所以我实在不敢保证能经营好你祖父家的产业。” “没事，既然是赠予荼姐姐了，那便全凭荼姐姐处置，只要荼姐姐不卖掉江氏产业，不撤掉江氏招牌，我便心甘情愿。”江静秋也诚恳地表态。 “好。至于盈利，我觉得还是要给你分一些，否则你祖父和母亲在天之灵，也看不过眼。”姜荼压力没那么大，便也有心情与她玩笑。 江静秋叹息，“那都是小事了，其实我也不缺银子花，因为虽然我送了荼姐姐那么多产业，但江氏的根在粮食买卖，而这个买卖，江氏留下了祖训，是绝对不能交到外人手上的。” “因此我送给姐姐的产业中，除了事先说好的那两个粮铺，便再没有涉及到粮食的了。” 听她那么一说，姜荼倒是好奇得很，她忍不住拿出那些契子翻看，“这都是些什么铺子？” “比较杂，有布庄，有首饰铺，也有杂货铺，还有一家是酒楼。”说到最后，江静秋脸上有了由衷的笑容，“荼姐姐做的卤味那样好吃，这家酒楼就开在县城，正好拿来卖姐姐的卤味呢。” 第127章 到家了 姜荼听罢，心情颇有几分古怪。 这不是瞌睡就来了枕头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姜荼也没再推辞。 虽说她也认为这些铺子的价值太过贵重，但如今它们的存在反而是麻烦的根源，江静秋将它们留在手里确实可能像她说的那样，最终会落到府尹大人手中。 而自己将铺子接过来，即使意味着风险要转嫁到己身，可她与方公子是合作关系，所以很多事情不用自己出面，打着方家的名号即可。 此外，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死了，再多的金银都没有意义。 相信比起这些家业，江家的先祖们也会更看重这唯一血脉的性命。 从这点来说，江静秋此番馈赠倒也可以理解了。 本来江静秋的意思是，让姜荼在县城再待几天，她带姜荼去那些铺子看看，顺便认识一下几个掌柜。 但离家多日，姜荼心里牵挂家人，尤其是那几个孩子，也不知道这么久没见到娘，会如何的害怕。 是故姜荼便说先回家，待他日再来县城一逛。 江静秋纵然不舍，却也不好再拦，便派人将他们一行人护送到临河乡。 到了镇上，江府的人便告辞了。 宋老头驾着双头马车走了一段路，瞧见“春凤再”的招牌，便隔着门帘大声问：“小兔儿，前面就是春凤再了，咱们去把车子退了不？” 之所以这样问，也是因为姜荼没瞒着他们，直接将江静秋赠送之举说了出来。 宋老头考虑到以后或许要常往县城去，便征询下神仙儿媳的意见。 姜荼思索片刻，“不去了爹，这马车就当我们买了。” 旁边骑着大马的里长意气风发地喊：“就是，咱们福神现在不差这几个钱了，再说往后福神出入有个马车也方便不是？” 宋老头嘿嘿地笑，立马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边：“得嘞！” 如此一来，他们家就有了两匹大马咯！ 里长催着胯下的马跟上，同时不忘回头招呼姜荼为宋家庄请来的武教头。 “鲁教头，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咱们宋家村了。” 鲁雁闻歌知雅意，大手一挥，鞭子抽在马身上：“驾！” 马当即快跑起来，走在了马车前头。 ——如今这里有四匹马，除了春凤再租赁的马匹，剩下三头自然是那三个衙卫的。 衙卫死了两个还活着一个，这马倒是都还好好的。 方仕钰又不会和姜荼争抢这点东西，四匹马一直和宋老头一样，都在方仕钰的私人庄子上养着，现在自然而然成了他的。 而四匹马里，宋老头就占了三匹，送了里长一匹。 毕竟无论是对付衙卫还是与方仕钰的关系，这都是多亏了宋老头和姜荼，里长只能跟着沾个光。 也正因加了一匹马，所以马车回程的速度很快，车子行驶得也更加平稳，姜荼在车内待得十分舒服。 他们抵达宋家庄桥头时，姜荼忍不住撩开窗帘往外看。 “娘，娘——” 忽然姜荼似乎听到了喊声，她一扭头，就看到有几个身影从河岸边跑来。 宋老头也瞧见了那几个崽子，咧嘴道：“是大娃哥几个。”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大娃最先跑到近前，脸上全是汗津津的。 但他的一双眼睛在发光，看得出他此刻是特别兴奋的状态。 “阿爷，娘，你们终于回来啦！” 二娃三娃紧随其后，一边激动地叫嚷着一边想往马车靠近，却又害怕那两头大马。 姜荼已经撩开了门帘，看到自己的崽子们同样笑容满面，目光温柔。 正要开口，就听到前方“哇哇”的哭声。 姜荼越过大娃哥仨看去，见到四娃兴冲冲地朝这边跑来，而五娃抿着唇同手同脚地快步走着，至于小六小七则是完全没人理会，由于跟不上哥哥们，两个小崽子急得大哭。 “娘！娘诶——你咋才回来呀？” 四娃一头冲过来，也不看那两匹大马，直接就嗖嗖从哥哥们中间穿过，然后手脚并用地想爬马车。 大娃哥仨见状，像是总算反应过来了，赶紧跟着往马车上挤，四娃很快就被挤到边边角角。 四娃气得不行，但他个儿没哥哥们大，说话也不够分量，只能在那里跺脚喊：“是我先要上的！” 奈何没人理他啊。 宋老头忙着稳住大马，而姜荼忙着将大娃他们往车上捞，免得孩儿们摔了，嘴里不住地提醒：“别急、别急，一个个上……” 生闷气的四娃郁闷得眼泪汪汪，还想着哥哥们哄哄自个儿，谁知连同手同脚走路的五娃都赶来了，他一着急，也顾不上怄气，赶快把眼泪擦擦，撅着屁股就往车辕上蹭。 只是四娃和五娃都太矮了，他们这个身高是爬不上去的。 同病相怜的哥儿俩最终先后急哭了。 嘴里嚷着：“我也要上，让我上去……” 另一个话少的五娃则是不出声，在发现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后，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默默地后退几步，睁着乌黑的汪汪大眼看着他娘，无声地流泪。 姜荼不经意一瞧，心里那叫一个心疼哦。 她便和大娃合力，将四娃弄上来了，又让大娃下车将五娃抱上车。 二娃三娃看到娘指挥大哥照顾弟弟，大概也想起了自己也是哥哥，还把两个最小的弟弟落在后面，便不约而同地跳下马车，抱着哭唧唧的小六和小七回到马车边上。 这下子，娘儿八个整整齐齐全上了马车，宋老头也可算是松了口气。 小六和小七上车后就一边哭一边朝娘伸着小手，两个崽子都要娘亲抱抱，可这会儿姜荼哪抱得过来，伸手就往宽袖去了，再拿出来时多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几个大点儿的孩子看得一双眼睛发直。 姜荼将肉包子一分为二，小六小七各一半。 “不哭，娘在呢，给，香喷喷的肉包子，六儿七儿听话，吃包子啊。” 小六小七泪汪汪地看了看娘，又看了看包子，香气虽然很诱人，但六儿只摸了一下肉包子就把包子推开了，继续朝娘亲伸着手。 “粮斤~呜呜呜~~” 第128章 老太太绷不住了 小七倒是好哄，选择了包子。 姜荼只好把小六接过来抱着。 而小六如愿坐到娘怀中以后，又把三哥拿着的半个肉包子拿走了。 三娃：“……六……” 姜荼也不厚此薄彼，既然已经当着崽崽们的面来这一出，也不怕他们看到更多。 反正照里长的意思，早晚要让村里人都习惯自己的“奇特本事”。 于是姜荼直接拿过一块布盖在大娃腿上，“你们猜猜，这里有什么？” 四娃见状，激动得口水往下掉：“娘，这儿有肉包子！没肉包子，有馒头也可以呀！” 其他人都不说话，只是紧张又兴奋地看着娘亲。 姜荼微微一笑，下一瞬，大娃就感觉大腿上有了热乎乎的感觉。 大娃眼里立刻现出惊讶之色。 姜荼将布巾揭开，四个肉包子就出现在崽子们眼前。 “快到午食饭点了，大娃给弟弟们分包子，一人只能吃半个。” 瞪大眼睛的二娃激动得破了音：“娘！你是神仙吗？！” 三娃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焦急地警告：“奶说了不能让人知道！” 大娃看起来要稳重一些，但还是难掩忐忑和喜悦，压低声音说：“娘，可不能让人知道，坏人会害娘。” 原本眼神懵懂的五娃，在听到“坏人会害娘”这话时，小脸瞬间严肃又气鼓鼓的，“不，不准！” “娘，肉包子半个不够，我想吃一个可以吗？”四娃的目光还停留在肉包子上面。 几个崽子差不多一块儿说话，叽里哇啦的着实吵，但姜荼也确实听清了四娃说了什么，她抬手狠狠地揉了揉四娃的头发，“不可以，吃半个解解馋就行了。” 对其他崽子的心意，姜荼其实也都接收到了，这让她既欣慰又感动。 恰好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教教崽子们。 姜荼便顺着他们的话接道：“那你们就替娘保守好秘密，不然让坏人知道了娘的本事，坏人不仅会害娘，还会害家里的其他人，这是很严重的后果，明白吗？” 小六小七肯定是不明白的，他俩啥也不懂。 头三个倒是不用担心，他们都紧张又郑重地点头。 四娃和五娃让姜荼略发愁，这俩崽子会说话了，却又不是很能理解大人的话，他们真的能照做吗？ 姜荼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崽子自己身上。 于是姜荼认真地叮嘱大娃、二娃和三娃：“你们一定要看好弟弟们，不许他们乱说话，就算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也要想办法让听到的人相信，这是弟弟们自己瞎编的。” 谁知三人还没说话呢，啃着肉包子的四娃就抢着应道：“嗯嗯！就是瞎编的话，我娘才不是神仙呢！” 姜荼敲了下他的额头：“少说话多读书，别动不动把神仙挂在嘴边。” “哦。”四娃眨眨眼，将啃得只剩一小半的肉包子递到娘面前，“娘，吃包子。” “到家咯！”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宋老头的声音。 马车也停了下来。 然后姜荼就听到外面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转瞬，一只皱巴巴的手扒开了门帘，一张老皱的脸从外面探了进来。 “小兔儿！”老太太还没见到姜荼就大喊着，见到人了，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个遍，确认她看起来毫发无伤，“谢天谢地！” 宋老太太开心得抹泪，又见车里挤满了崽子们，脸色一变喝道：“都下来，也不怕挤着你们娘！” 大娃灰溜溜地带头下了马车。 老太太鼻子尖，鼻翼翕动，闻到了空气中的香气儿，狐疑地问：“这是啥味儿？” “娘，是我给他们拿了包子吃。”姜荼主动解释道。 宋老太太略惊讶地看向她，“拿？不是买……” 见姜荼点头，老太太明白了，赶紧拉住崽子们挨个地嘱咐起什么。 周氏和赵氏趁这时得空上前，将姜荼搀了下去。 “感谢老天爷，你们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周氏拍着胸脯，眼睛有点湿润，“这些日子家里人都提心吊胆的，尤其是娘，暗地里不知为你们操了多少心，每天吃不好也睡不着。” “是啊……”赵氏此刻高兴得一脸笑容，“娘这些天半夜经常起来，长吁短叹的，别看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肯定是怕得要命。” 姜荼反手握住两位嫂嫂的手，感激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们在家陪娘，替我照顾大娃他们几个，辛苦嫂嫂们了。” “瞧你说的这叫啥话？”赵氏板起脸不悦地道，“娘也是我们的娘，大娃他们也是咱们自己的孩子，照顾他们不是应该的嘛！” “二弟妹说的没错，小兔儿你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周氏捏了捏她的脸，眉眼里有了一丝忧愁，“你这去了大半个月，人都瘦了一圈，可见是没少受罪？” “可不是嘛，小兔儿自个儿在府衙被关了七八日！”宋老头这时打岔了。 宋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顾不上那几个孩子了，赶紧过来拉着姜荼往家走。 “快快，回家吃饭！” 走着走着，老太太就偷偷地抹眼泪。 姜荼察觉到娘的心情，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娘，我回来了，你难道不高兴啊？”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分散娘的注意力，不然娘会一直想着她在府衙被关起来的事儿，越想就越难受。 宋老太太吸了吸鼻涕，瓮声瓮气地说：“咋不高兴啊，娘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早点回家，你说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让你奔波受惊……” 老太太突然绷不住就哭了。 天知道她这半个月是咋过来的哟！ 就算知道小兔儿是下凡渡劫的神仙，可她这会儿也是个凡人之躯啊，她咋受得了大牢？咋受得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官爷？ 老太太是不敢想，一想她就哭，这会让家里的孩子们都害怕。 所以她一直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把担忧和害怕压在心底，直到这会儿见到人回来了，又听说小兔儿坐了牢，她的情绪才绷不住地释放出来。 第129章 灾年的阴霾已至 姜荼深知她娘的心理，她又何尝不是劫后余生般的感觉。 眼中带泪的姜荼却依然笑着安慰老太太：“娘，你们不嫌我给家里揽麻烦就好，至于别的，我倒是无所谓，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吗？” “好了都上屋里去。”宋老头发话了。 老太太便不再多言，心疼地拉着姜荼进了屋，将人按着坐下，又吩咐大娃给他娘端盆水来洗脸洗手。 “你们走的这大半月啊，村里的大伙儿也没闲着，大家就按照里长和你爹留下来的东西，在山上搭了一个竹管道，以后山里的水会直接流到咱们村里，至少喝水问题是解决了的。” 宋老太太对姜荼感慨地道。 姜荼心中大喜，“这样就太好了。” 她是能从功德殿兑换水，但村里有一百多人口，光靠她养着未免不切实际。 由于家里并不知道今日他们回来，所以老太太都不打算吃午食了，想吃饭还得现做。 而姜荼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老太太过得很节省。 最后端上桌的也就是一笸箩的二合面饼子，再有一个煎蛋是姜荼的。 宋老头先给武教头鲁雁拿了食物，并歉意地表示今日家里没有准备肉，让他将就一下。 鲁雁倒是不嫌弃，爽朗地道：“老丈用不着客气，这年头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就算以后没肉吃，某也知足了。” 而屋中，老太太和两位嫂嫂在向姜荼汇报家里的情况。 “你们这一走大半月，是不知道镇上局势变得有多快啊，听说下个月要加收赋税，如今大伙儿都在为这事儿发愁哩。” 宋老太太眉目间满是忧愁，虽然之前就听小兔儿说了灾年即将来临，但家里在小兔儿的帮助下，一个多月间日子蒸蒸日上，让她有种生活会越来越好的错觉。 可是小兔儿一走，残酷的现实环境就让老太太不得不焦虑了。 周氏也叹息道：“如今镇上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到处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氛，你哥前两日还说卤味儿也卖得一日不如一日，恐怕再过些日子，店里就没啥客人了。” “这不，地里的庄稼就要收了，但是旱了几个月，哪还有东西可收啊？今秋的粮食能不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都难说，更别提还要增加赋税？”宋老太太说着又是重重地叹气。 姜荼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她的反应倒是没有大家那么大。 她撕下烙饼小口小口地吃着，如今有了江静秋赠送的那些铺子，还有方仕钰的支撑，她心里倒是有了足够的底气对抗灾年——起码她想护住宋家庄已是有一定本钱了。 铺子的盈利可以先放到一边，在灾荒时期，人命是第一位的，所有事情都该让到一边，先紧着村里大伙儿的性命。 至于大兆府会不会被北蛮所占领，这也是姜荼无法掌控的事，但乱世之中无论身处何方都是危机重重，所以若能在那之前先设法打造出自保的队伍，那么留在宋家庄倒也不是死路一条。 “娘，若是镇上铺子的生意真做不下去，大不了就关了店先放着。”姜荼平静地道。 此话一出，赵氏率先急了：“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咱们那么几个月的租金吗？” 宋老太太也舍不得这点银钱，但她对小兔儿的话向来是奉为圭臬，咬了咬牙便道：“你说关咱就关，娘听你的。” 见赵氏还想说什么，宋老太太轻斥：“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灾年大伙儿吃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你开着一家卤味店，这不是树大招风吗？”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蔫了。 “我只是说最坏的打算，但也不一定会到如此地步，两位嫂嫂也不用那么难过。”姜荼露出一个微笑安慰大家，随即话锋一转：“其实这次去了趟府城，我也不是没有收获。” 随后，姜荼就把府城发生的事情，以及回到临安县后，江静秋赠送她许多金银珠宝和商铺契子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众人听罢，既为她捏了把汗，又感到惊喜万分。 “那位黄小姐——哦不，现在该叫江小姐了。”赵氏一脸开心地问，“她当真送了你那么多铺子？” “是啊，所以镇上那个小商铺开不开无所谓了。”姜荼这么说就是为了让大伙儿高兴高兴。 果然，有了更好的铺子，三人就不再揪着心地想镇上租的商铺了。 虽然这是家里第一家商铺，而且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筹备才开起来的，但开铺子不就是为了一家人生计着想吗？ 既然生计无忧了，还能去县城发展，那还有什么不舍得的。 笼罩在家中的阴霾这就去了一大半。 老宋家沉浸在姜荼带回来的喜讯中，可宋家庄乃至整个临河乡，都是一股阴郁低迷的气氛。 地头站着三三两两的人，他们看着自家地里干瘪的麦子，眼里充满了忧愁和不安。 听说里长回来了，他们立刻心照不宣地往里长家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里长家院子里多了一匹马，里长正抱着草料一脸喜气洋洋地喂马。 “里长，你总算回来了。” 里长听到声音，扭头看到来了四五个人，赶紧招呼他们：“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来来来，看看我这马咋样？” “马是好马……可也不能吃啊。” 有人嘟囔了一句，里长当即跳脚：“那肯定不能啊！咋一见面就想吃我的马？” “这不是地里庄稼眼看就要收了，但是今年这麦子长得是真差啊，估摸着出不了一石粮啊！” 闻言，里长神秘一笑。 “就知道你们会为这事儿来找我。等会儿，咱们一块上宋老七家去。” 众人一头雾水，他们找里长商量粮食的事，为啥要去宋老七家说？ 里长也不急于解释。 很快，一帮人就转到了老宋家。 彼时宋老头正抱着草料喂家里的三头大马。 看到这个情景，村里的汉子们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咋出去一趟，里长家和宋老七家都多了高头大马？ 这看着，咋有点像是之前三个官爷骑的官马？ 第130章 我们村有位福神 事关全村生计，宋老头肯定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早在回村前，里长就征询过姜荼的意见，并和宋老头商量好说辞了。 而方才还没出门来宋老七家，里长就交代了家里的老伴、儿子儿媳们，让他们去村里通知各家各户到宋老七家中集议。 往常这种全村集议，都是在里长家举行的。 但如今姜荼这个福神才是全村的希望，所以里长主动把集议地点更改到了这里。 宋老头看他那么快就带人来了，还有点懵，不是说好了晚上再集议吗？ 他都没做任何准备哩！ 里长解释道：“大伙儿心里急啊，咱们既然有办法，总不能故意吊着大伙儿是不是？” 宋宗方刚从地里回来，就听说里长要集议，匆匆忙忙赶来隔壁，正好赶上里长说这话。 他当场就激动了：“宗玉老哥这话可是当真？你和老七真有办法解决咱们的难题？” “！！！” 一眼激起千层浪，大家立即紧张地注视着里长。 “别着急嘛，人都没到齐，先到后院大树下等着。”里长伸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口中安抚道。 老宋家的院子不如里长家的大，容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大家把地点搬到平时姜荼教书的大树底下。 烈日挂在高空炙烤着大地，唯有树荫所庇护的那片地区，能给予大家一丝凉爽之感。 半炷香后，村里各家各户的当家人都来了。 有些人家没了男人，全靠年迈的老妪带着小孙子，所以集议时，老妪就将年仅几岁的孙儿带上了。 里长也不啰嗦，直入正题。 “今年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地里庄稼颗粒无收，官府又要增收赋税，若不想想办法，咱们这村的人怕是一半以上，都熬不过冬了。” 这话算是把大家心里的忧虑彻底引出来。 “正是哩！里长，你说这事儿咋办？” “这个月我家柱子也老往山里跑，指望能像七叔那样打点猎物，好歹能换点银钱买粮，可谁知一连半个月，也没猎着啥，反而磨破了一双鞋。” “旱了那么久，山里的野物早就往深处跑了，这边围哪儿还有野物的影子？” “别说野物了，就是野菜都找不见了！” “还说哩，你家儿媳妇天天带着几个妮儿往西山坡那边挖野菜，将那块地都挖秃噜了！” “你家不挖啊？我前些日子还瞧见你老伴到地里找野菜……” 大伙儿说着说着就拌起了嘴。 里长听他们吵得头疼，大声喝道：“都别吵吵！” 人群顿时肃静。 “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儿，咋还跟婆娘们似的嘴碎，这不说这事儿呢，扯那些有的没的干啥使。” 被里长板着脸训了一通，刚刚拌嘴的老爷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前些日子那个黄员外，都还记得不？” 里长又问，见大家点头，他缓和了一下面色。 “其实这件事，我也和不少人讲过了，当日那个黄员外没找错人，他那闺女还真是被我们村的人救的，只不过里头的弯弯道道，我和你们说了你们也费解，所以我就长话短说。” “说起来就是黄员外娶了续弦就从亲爹变后爹，为了卖女求荣打算弄死自己大女儿，让二女儿顶替大女去出嫁，结果大女儿运气好碰上咱们大金媳妇，人就得救了，这事儿她也和我商量了，当时那姑娘就说了，只要得救就送大金媳妇儿两个粮铺。” 说到这里，里长停了下来。 然后他发现，大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于是心里有数了：肯定是知情的妇人早就私底下把话传遍了。 “里长，这和咱们庄稼没收成有啥关系啊？”有汉子纳闷地提问。 他一开口，即刻有人附议：“就是，就算那黄小姐送再多东西给大金媳妇儿，咱们粮食该没收成还是没收成啊！只能说老七家不用为赋税和粮食发愁了而已。” “老七你真是命好，大金媳妇儿这样有福气有胆气的人，咋就被你家大金娶着了呢？”有人羡慕地看着宋老头。 宋老头听得嘿嘿嘿笑个不停，他脚边有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一直围着他转来转去。 见状，一老汉又说：“啧！就连这黑猫进了你家门，也从祸星变福星了，听大山说有贼人夜袭的那个晚上，还是黑猫叫，才把你给喊醒了？” 宋老头弯腰把那已经长大的黑猫捞起来，“它？”摇摇头一副嫌弃的语气，“要不是我家小兔儿开口，咱家也不会收留它，所以啊，它那是给我家小兔儿报恩哩！” 换句话说，这功劳归根结底，还是姜荼的。 村民们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大家对这个说法十分赞同。 毕竟卤味方子是姜荼拿出来的，江静秋是姜荼救的，老宋家的孙子一串串地往外蹿也全靠姜荼。 于是，大家都张望着要看一眼大金媳妇儿。 “七哥啊，大金媳妇儿那肚子也七个月了？知不知道这一胎是男娃还是女娃啊？” “谁知道啊，说不定是龙凤呈祥哩，毕竟大金媳妇儿是个福星嘛！” 有人听不下去了，大声问：“里长，还是快说说咱们庄稼的事！” 这话题歪得也太离谱啦！ “咳咳……”里长承认，他没有阻止大家越说越歪，因为他也想让大家意识到，自己村里有一个“福神”，“看来大家都发现了，老七家的三儿媳是有福气的，说到这里我也不瞒大伙儿了，其实……” “大金媳妇儿她啊，是一个福神。” 此话一出，里长就期待地看着大伙儿的反应。 人群确实愣了片刻。 然后有人喊：“然后哩？” 里长正色道：“咱们村这次度过难关，可全靠了福神啊！福神说了，咱们村的赋税不用大伙儿烦神，她会帮咱们解决的。” 人群再度静默。 半晌，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里长，大金媳妇儿是说，她要拿粮铺的粮食，来替咱们交税吗？” “差不多。”里长模糊的应。 “那能行？”大伙儿有些踌躇，“不会被查出来吗？” 见大伙儿的关注点居然不在福神本身，里长：“？？？” 第131章 突然做了噩梦 到最后里长无奈地发现，想要让大伙儿领悟到自己的意思，那是相当困难。 所有人都认定姜荼有福，因此对于里长所说的“福神”，大家只当这是一个形容词。 形容姜荼有福的词。 而不是一个名词，一个身份的象征词。 里长努力无果，也就认命了。 放弃向村民们辩解的里长请出了宋老七，让宋老七说了自己家的打算。 “当初掩护黄小姐去府城，以及应付黄员外，里长和大伙儿都付出了许多努力，而里长带领大家做这些，就是为了村里的未来考虑，所以现在得到两间粮铺后，我们家决定拿出铺子里的存粮，给大家交税。” “此外，大家有需要粮食的，可以低价到那两间商铺购买——对了，在此我奉劝一句，灾年就要到来了，大伙儿可得多囤点粮啊！别在这个节骨眼为了一点银钱，就把家里的存粮卖了，那是自绝生路啊。” 宋老头也不管他们愿不愿信，肯不肯听。 总之该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就是看大伙儿自己选择了。 不出所料，村民们对于老宋家这慷慨的举动，都由衷地表示了感激。 如此一来，笼罩在村民心头上的阴影就去了八成。 还剩二成，便是宋老头说的那个“灾年”。 这一晚，很多村民家里都在探讨宋老头此话的可信度。 年纪大的老农，凭借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倒是得出了和宋老头、里长一样的结论，对于灾年的到来是深信不疑。 “从今日起，大家都上山尽可能多打些猎物，还有多挖些野菜。” 不少当家的老汉都对家人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而他们所说的“进山”，基本都是在大山外围徘徊。 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之中，姜荼的教书活动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不管怎样，她家也不能太脱离实际。 如今大家都在为生存问题烦扰，她每日只顾带着孩子们读书，就显得太特立独行。 是故姜荼不教读书习字了，而是教大家认识山上的各种植物。 虽然姜荼幼年忙着跟爹爹念书，跟娘学绣活。 但在宋家庄生活了十来年，姜荼也跟着夫君到山坡走了许多遭，对于山上的普通草药、野菜，她都是认识的。 因为带的孩子多，自己又挺着孕肚，姜荼便只在山的外围转悠。 结果转了一天，只摘到一些基础的药草，没有见到半棵野菜。 晌午姜荼领着孩儿们归家了，发现爹娘和哥哥嫂嫂们都还没回来。 他们是进山去了，锅里有老太太早晨做的饼子，姜荼将饼子撕碎，摘了些野菜干丢下去煮了一锅汤，今日晌午和孩儿们就简单吃了一顿。 吃过午食姜荼锅里留着饭，站在屋檐下看了眼高挂的日轮，炙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 吃饱喝足的孩儿们也都打起了哈欠。 之前跟着姜荼念书习字，他们大多被培养出了午憩的习惯。 见状，姜荼便打发大娃和大妮儿领着弟弟妹妹各自睡去。 而她强忍着困意，端了小凳子坐在门口，拿着笸箩做起了针线活。 给孩子们做的衣裳还差着几件呢…… 日轮从正上空缓缓往西边移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晌，姜荼抱着笸箩靠着门框，竟是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姜荼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好多的狼，将爹和两位兄长，还有很多村里的男人：老的，年青的……围了起来。 最后，在头狼凶狠地扑向她爹时，她冷不丁吓醒了！ 姜荼一睁眼，才意识到自己竟做着针线活睡过去了。 而她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梦中的画面，这让她顿时不安极了。 姜荼赶紧放下笸箩，急匆匆地往外走，她要去找人上山！ “小兔儿，你走那么急干啥啊？” 才出门，赵氏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她也看到了姜荼，第一时间就大声打招呼。 姜荼见只有她一人，心里更加紧张，忙问道：“二嫂，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娘和大嫂在后边慢慢走着哩，我内急，就先回来了。不说了，我先去趟茅房！” 赵氏说着，赶紧冲向了茅房。 连背上的背篓都来不及放下。 姜荼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又碰上宋老太太和周氏。 “娘，大嫂！” 姜荼这一着急，走得额头都出了汗。 老太太本来和大儿媳妇有说有笑的，见到她这仓惶的样儿，不由得心底一慌。 “小兔儿，咋了？出事了？” 宋老太太一言切中要害地问道。 姜荼心里怦怦直跳，拉着她娘的手，“娘，我和你说个事。” 随后，她就小声地把刚刚做的梦，告诉了老太太。 如果说这是宋老太太自个儿，或者大儿媳、二儿媳的梦，那她也不会太当回事。 但这是神仙儿媳梦到的场景，那可就了不得啊！ 宋老太太当下拿出了高度重视的态度：“我去找里长！” 也只有里长出面，才能解决这样严重的问题！ 这个时候，姜荼也无比庆幸，自己已经对里长禀明了“真身”。 有一个坚定拥护自己的里长，办起事来真是事半功倍。 没多久，里长果然跟着老太太跑来了。 这个时辰，里长刚从地里回来，他一早就下地割麦子，也是累得够呛，正打算趁着日头正毒辣的时候在家补个觉。 结果老太太一去，把事情大致一讲，里长便顾不上那么多，直奔福神这儿。 “福神，您说这事儿该咋办？”里长先征询姜荼的意见。 宋老太太急得跺脚：“这哪能问我家小兔儿哩？你不赶紧把村里大伙召集起来，进山去找我家老伴他们啊？” “哦哦……”里长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跑回来，脸色难看地说：“可今日进山的人很多，只怕我们找不到几个年轻力壮的啊。” 此时，姜荼也仔细回忆了一下梦中的画面。 随后她心中有了主意。 “我梦里出事的时间是晚上，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把地方跟你们说一说，你看你知不知道那是哪里……” 见里长点头，姜荼便详细地描述了梦里的环境。 第132章 狼牙山的狼群 里长好歹也是常年跑山里的，听罢，他猛地一拍大腿。 “啊呀！这不就是大金打死好多头狼的那地方吗？” 此话一出，老太太和姜荼都是心底一惊。 难不成，那些狼群至今还记仇？ 而里长显然也想到这个可能性。 “是了，当初也是老七带着我们大伙儿进山找大金，老七还朝狼群射箭，伤了两头狼！看样子，那时的狼群不仅记住大金，而且也记住了老七啊！” 宋老太太顿时两腿一软，幸好姜荼就在旁边，及时伸手扶了娘一把。 “如今有了方向，总好过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姜荼强压下心中的惶恐，镇静地道，“狼群攻击人，无非是为了食物，就算是想报仇，但如果有足够的食物，想必它们也不会死缠不休。” 闹灾的时候，饿死的不仅是人，还有野物。 是故姜荼迅速捕捉到了重点，并依据此制定出了援救方案。 她让娘和里长拿来了很多背篓，然后一份份鲜肉不要钱似的往外拿。 直到五个背篓都被肉塞满了，姜荼才停手。 里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看得他两眼发直、口干舌燥。 肉啊，全是肉！ “里长，麻烦你去召集村中的年轻人，如果男人没多少，就召集女人，让大家抬着这五筐肉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假如在那里没有见到村里的人和狼群，那这些肉就抬回来，让上山的人都分一分。” “假如事情真的如我梦中那般发展，你让大伙儿把这些肉扔给狼群，趁狼群吃肉时迅速逃走……” 姜荼说完之后，里长和宋老太太都明白了她的计划。 “好！” 虽然馋肉，但在村里那么多条人命——尤其自己的儿子很有可能也在其中的情况下，里长是不会舍不得这些肉的。 没多久，里长就召集够了人手，他拿上年轻时候打猎用的弓箭，带领着救援队伍朝山中进发。 宋家庄周围的山盘旋了一圈又一圈，翻过这座山后，还是山。 宋老七和两个儿子去的地方，本来是在山的外围。 但在追捕猎物的过程中，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大山深处。 三人见天色不早了，就打算吃点干粮补充体力后，直接原路返回。 “爹，这山里的野物是不是都成精了？咱们仨追了半天，还是被那头狍子跑了。”宋大山说完，张嘴咬了一口用水泡过的压缩饼干，结果他的牙齿差点被坚硬的饼干硌掉。 还是煮过的好咬一些——宋大山苦着脸皱着眉，一边小心翼翼地咀嚼，一边怀念上回吃的“水煮饼干”。 那回他们父子仨吃完这压缩饼干，就打到了一头野猪哩！ 这次的干粮，爹坚持要带上这饼干，肯定也是想再有上次的好运气。 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人在绝境的时候，都能迸发出巨大的潜力，野物也是一样。”宋老头说了一句，就专注地和手中的饼子作斗争。 早知道这玩意儿那么硬，他就听小兔儿的话，带上个烧水的瓶子了。 “救命——救命啊——” 忽然，大山里隐约传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宋大山和宋大江耳朵更好些——毕竟宋老头上了年纪，耳朵比较背也是情有可原——他们两兄弟似乎听见了有人喊“救命”。 宋大江就咋咋呼呼道：“爹，我听到有人叫‘救命’。” “我也听到了，就在那边。”宋大山指了个方位，宋大江立马点头表示自己听到的声音也是从那里传来的。 宋老头拧眉，“那片山……” “爹，那是不是以前三弟遇上狼群的狼牙山？”宋大山也记起来了，赶紧问道。 宋大江脸色一白，“不会有人跑到那里去了？” “能去狼牙山的，基本只有咱们村的人。”宋老头神色凝重地望向狼牙山的方向，“桃子坳的人是从桃形山那边过来的，不会跑到狼牙山那么远。” 至于他们村的人，如果被狼群盯上，那八成和当年大金那事儿脱不了干系…… 就算没有，看到同村同族有难，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大江你腿脚不便利，就不要跟去了，先回去看能不能遇上咱们村的人，告诉他们狼牙山的事，我和大山先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宋老头很快有了决断。 尽管宋大江不放心让爹和大哥过去，可同族之间要互帮互助的观念已经深入他的心中，所以这个时候他也说不出阻拦的话。 只得点点头，拿上东西赶紧回去喊人。 宋老头则是找了块石头，再把箭矢磨利一些，宋大山也默默地检查自己打猎的“武器”。 差不多了，父子俩便无声地朝狼牙山进发。 深山丛林之中，几头狼在其间缓慢地逼向几个人。 中间的那个人怀里抱着一头鹿，那鹿的体型不大，头上还有一对品相很好的鹿茸。 鹿的身上插着一枚箭矢，显然是被人猎中的。 但这血腥气却吸引了山中的狼，导致他们被几头狼包围了。 几人心里惶恐，因为狼是不会单独行动的，别看现在只有几头狼，但只要他们敢杀死一头狼，肯定会有更多的狼从林中窜出来。 因而，几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有人受不了这种恐怖的氛围，忍不住转身奔逃，顿时狼也跟着动了起来，吓得他们连忙拔腿狂奔，同时大喊“救命”。 但是人的速度怎么能比得上狼的速度？ 危急关头，他们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就朝狼射出了箭矢。 或许是饿的时间太长，狼的体力显然也不如巅峰时期，反应竟然慢了半拍，导致那箭矢插进了狼的后腿。 “嗷呜！” 狼发出悲鸣声，引得其它几头狼情绪更加激动，全都露出牙齿凶狠地看着他们。 “快，快点爬上树！” 这个时候，只有树上才是逃生的希望！ 随着一声大喊，大家纷纷就近寻找大树，唯有抱着鹿的那人，因舍不得那头猎物而在树下急得团团转。 “三石别愣了，赶紧丢掉鹿！你是要命还是要猎物！？” 第133章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宋三石咬了咬牙，打算把那鹿远远地丢出去，好为大伙儿争取逃生的时间。 可就在这时—— “咻！” 一支箭精准地刺进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头狼后腿上，狼吃痛之下，往后跳开了。 “三石快上树！” 宋老头适时大喊，宋三石大喜过望：“七叔！” 同时也不敢拖延，把鹿往背篓一放，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树。 宋老头和宋大山与散落在林间的狼形成对峙，宋老头深知狼的性格记仇，却也畏强。 尤其是现在狼的数目不多，他们的动作若利落些，完全可以将狼吓退。 于是宋老头的箭不断地发射出去，宋大山则是瞄准了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头狼，抬手就把手中的铁网扔了出去。 “嗷呜~嗷呜~！” 遭到父子俩突兀的连续打击，追击宋三石等人的几匹狼顿时伤的伤，跑的跑。 作为独眼龙的宋大山，准头不太好，铁网没逮到狼，只砸在了狼的背上，然后被它奋力挣脱了。 这一下把狼吓得够呛，嚎叫一嗓子，带着同伴夹着尾巴逃了。 见此一幕，宋三石和几个村民都发出了喝彩声。 宋老头的脸色却依旧凝重，招呼他们赶紧跟自己走，一行人急匆匆地往山下走去。 “刚刚那场针锋相对，一定让那些狼记仇了，咱们现在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宋老头飞快地说道，可他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前方传来了狼嚎声。 众人的神色一变，宋老头分辨了片刻，沉着脸说：“至少有五头狼。” “咋会那么快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宋三石大惊失色，既着急又不解地问道。 宋老头毫不犹豫地带着他们改变方向，不懂的村民还嚷嚷着：“怕什么，不就五头狼，咱们有七叔在，又有那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五头畜牲？” “你懂个屁！”宋三石见他居然质疑七叔的决定，一边走一边解释起来。 “狼的速度是比我们人快的，而且又是群居，既然前面有五头以上的狼，就代表那附近还有更多的狼，随着同伴出声召集，那些狼都会朝这边围过来，等我们赶上前时，要面对的就是一群狼了！” 宋老头步履匆匆，黑着脸告诉他们：“你们以为刚才为什么只有那几头狼跟着你们？那是因为狼这种狡猾的东西，早就料到你们想逃跑，所以早早地分散开来，将这片区域都包围起来，现在它们不过是在收网罢了。” 几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村民，顿时面色苍白。 “这些畜牲真有那么灵性？” 宋老头却没空再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正凭借多年的狩猎经验，来判断哪里是生路。 狼群现在还没有收拢包围圈，所以他们还没有被逼上绝路。 就这样，宋老头带着众人和狼群捉起了迷藏。 只可惜，无论他们怎么跑，狼群都不远不近地黏在他们后面。 不知过去了多久，跑得满头大汗的宋老头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神情顿时不好了。 他心情很沉重，但依然选择开口告诉大家实情：“我们被狼群逼回了原来的地方。” “嗷呜~！” “嗷呜~！” “嗷呜~！” 而这个时候，狼嚎声像是在耳边响起的那样，并且从四面八方都有叫声传来。 大家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逃离狼群的包围圈！ 或许是戏弄他们，也或许是七叔真的有那么强的本事，带着他们避开了狼群的几次围杀……但显然，这一次连七叔也没办法了。 宋老头确实没辙了，他一咬牙，道：“都上树！” 最终，大家也只剩这条路了。 宋老头心里很清楚，就算上树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 如果狼的数目够多，是会采用叠罗汉的方式来上树攻击目标！ 但不管怎么说，能拖一时是一时，希望大江搬的救兵能够及时到来…… “嗷~呜~！” “嗷~~呜！” 忽然间，狼的叫声变了。 与此同时，十几头狼从树丛后一跃而出，它们的目标都是人类！ 其中看起来最凶狠的那头，似乎也知道宋老头是这些人的“头领”，呲着牙就朝他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众人身后飞出，直接砸向了头狼。 感觉到攻击的头狼敏捷地避开了，正蓄势待重新发起进攻，又一道黑影砸来。 头狼只偏头躲了一下，那攻击它的东西就落到面前，那赫然是一个猪大腿！ 头狼显而易见的愣了愣，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极为人性化的疑惑。 与此同时，宋老头等人也已经回过头去。 然后，他们看到里长带着几个村民站在不远处，个个的手里拿着肉，正默不作声地朝狼群中扔去。 饿花了眼的狼群顿时被食物吸引，都有些蠢蠢欲动，只是头狼还没发号施令，没有一头狼敢擅自行动。 获救的宋三石等人正激动地要喊，被宋老头低声喝止了：“都别出声，别乱动！”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再有任何动静，很大可能会刺激到头狼，使头狼不顾一切地发动进攻的命令。 真那样的话，就算里长用食物引诱狼群，也救不了他们！ 所以宋老头语气十分严厉，吓得大家全都静止了，并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里长继续朝头狼扔肉，他的角度挑选得很巧妙，既能够吸引头狼的注意力，又不会碰到头狼以致激怒它。 食物的气味越发浓郁，比人类的气味更好闻。 靠得最近的宋老头，仿佛看到了头狼眼里的挣扎…… 渐渐的，头狼竖起的毛发收缩了回去，只是它依然紧盯着人类的方向，狡黠的目光里好像透着算计。 就在这个时候，宋老头举起了弓箭，厉声对头狼喝道：“你们狼群虽然数目比我们多，但打起来你们也会有许多伤亡！” 里长的声音也随之而起：“我们来的可不止这么点人！除非你们狼群不怕所有人类进山围剿，否则最好就此退去！只要你们肯撤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送上两筐肉孝敬狼群！一顿饱还是顿顿饱，狼群自己选择！” 第134章 难道谎言成了真？ 说完里长自己心里也不安极了，狼不过是畜牲，真能听懂话吗？ 可一想到这是福神教他的法子，里长又有了些许底气，将腰杆挺得笔直，丝毫没在狼群跟前露怯。 而此时，方才被里长他们用肉引开的狼，也从他们身后围了过来。 ——若不是靠着鲜肉开路，他们又咋能闯入狼群的包围中心？ 双方僵持了一阵，头狼忽然冲里长张嘴嗥叫：“嗷——呜！” 叫声充满了震慑和威胁。 随后，头狼低头吃起了面前的肉，不再盯着宋老头。 其它狼见到头狼的动作，也纷纷低头吃肉。 见状，宋老头赶紧小声地招呼后面的大儿子：“快走！” 宋大山连忙叫上了其他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包围圈，在此期间狼群一直没有任何异动。 宋老头面对着头狼缓缓后退，手中的弓箭始终紧紧握着，随时都能提弓射击。 而头狼看似专心地吃肉，实则耳朵也一直竖起。 一人一狼都没有真正信任对方。 直到退出的距离足够远，宋老头才敢背过身去，叫上大伙儿飞快地下山。 里长叫上山的几个人里，有四个都是妇人，在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时，她们就吓得两腿瘫软了。 但是被狼群包围的人中，就有她们的丈夫，所以在里长让她们不用跟去时，她们都强忍着害怕表示不能掉队。 一路在里长的指示下抛出肉开路，这几个妇人脸上血色尽失，等自己的丈夫一脱险，全都腿软得走不了路，还是自家男人或背或搀扶地带出来。 宋老头也没时间和里长多说，但见到那满满的五筐肉，他就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走出狼牙山的范围后，宋老头才低声询问里长，是不是小兔儿让他来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死里逃生的宋老头不由得感叹：“是小兔儿救了我们一命啊！” 里长点点头，扭头冲着众人朗声道：“今天你们能活着回来，全靠老七和大金媳妇儿，以后他们就是你们的救命恩人，都记住了吗？” 众人齐齐点头：“嗯嗯！” 可过了一会儿，宋三石缓过来了，疑惑地问：“爹，这和大金媳妇儿有啥关系？” 刚问完就被里长敲了一脑门，骂道：“大金媳妇儿是福神，要我跟你们说多少遍？要不是她，你爹咋能知道你们遇上狼群？咋能带着这么多肉上山来救你们？” 宋大山听到这话，纳闷了：“三伯，不是我二弟喊你们来的吗？” 里长还没回答，宋老头就教训儿子道：“你二弟是长了翅膀能飞啊？这么快就把人请上山了？” 宋大山：“……”他又说错话了吗？ 等下了山，宋大山才明白他爹的意思。 因为这个时候，宋大江才找齐人手，准备上山救他们哩！ 宋大江见到他们这帮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不由得大喜：“爹，大哥，你们没事！” “幸亏你三伯来的及时。”宋老头简短回答，又问：“咋，家里没和你说你三伯带人上山了？” “没有啊，我怕三弟妹听到消息会出事，就没敢把消息往家传。”宋大江老老实实地告诉他爹。 谁知里长一听，哈哈大笑：“你三弟妹可比你知道的还早哩！” 这话听得宋大江一头雾水，偏偏里长不解释了。 宋老头也没多说，只招呼两个儿子回家。 在山上耽搁那么长时间，如今天色早都黑了，三人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喵喵”的叫声。 一只黑猫从黑暗里蹿出，直接跳到灶屋的窗台上，坐在那里冲里面的人报信。 “是不是回来了？” 下一刻，灶屋响起老太太的声音。 然后老太太就走到门口往外看，果然瞧见了自家的三个汉子。 “谢天谢地！” 这时，赵氏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她本来正在屋里祈祷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家里三个男人有啥三长两短。 听到动静她才赶忙冲出来查看，发现三人看着除了狼狈一些，似乎并没有受伤，便忍不住双手合十感激上天。 灶屋里烧火的周氏，其实也心不在焉的，此刻就站在老太太身后，自然也看见了安全归来的三人。 性子较为内敛的周氏没有像赵氏那样冲到自己男人面前，而是默默地擦了擦泪，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老太太倒是淡定得很。 “早跟你们说了不会有啥事，你们不信我。” 有她的小兔儿在，所有事都能逢凶化吉！ 老太太心中就是有这个自信！ 所以她根本不咋担心，否则也不可能有心情做饭啊！ 倒是姜荼，别看她面上没什么表现，但其实她心里慌得很。 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这个梦是预知梦，而不是自己胡思乱想引发的没有任何意义的普通梦。 是故让里长带人上山后，姜荼的一颗心反而很煎熬。 既怕梦境的事情真发生了，里长他们去得太迟赶不上救人，又怕自己想多了，让大家白走一趟，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如此心情之下，姜荼当然也静不下心做事，便进入了功德殿。 可由于牵挂家人的安危，就连本子上的功德点数目，也不能引起姜荼的兴趣。 她一门心思地研究那些可兑换的物资，就是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大家提升武力值。 但看来看去，似乎还是只有铁制品具备这个作用。 所以姜荼待在功德殿中思考了许久，终于研究出一个利用铁制品强化大家的可行方案。 只是，这样就需要村民们联手打造一个炼铁的窑…… 在姜荼沉思的过程中，时间流逝得很快。 等她忙完，分出心神观察了一下功德殿外，便惊喜地发现爹和两位兄长安然归家了。 姜荼高兴地出了功德殿，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爹，大哥二哥！” 她也想知道，自己的梦到底准不准，因为这也代表着她是否多了一项神奇的能力。 很快，姜荼就从大家口中，得知她那个梦境变为了现实。 一时间，姜荼内心复杂。 谎言撒着撒着，不会成真了？ 难道自己真的从凡人之躯，变为神仙下凡？ 第135章 功德点：25800 宋老头讲述了山上的惊险遭遇，听得大家后怕不已。 当他说完后，老太太严肃地告诫众人：“现在家里也不缺粮食，所以不要往山上去了，村里人要想找吃的，就让他们去，咱也不和他们抢。” 主要是老太太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些食物拿性命去赌。 谁也不知道狼群下一次还会不会那么好说话。 “爹，那里长说往后半个月都要送肉去喂狼群，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大山还记得他们是如何脱困的，尤其是里长的话对他冲击蛮大，此时便疑惑地询问父亲。 宋老头看了一眼神仙儿媳，才回答他：“这能是假的？不怕狼群半夜下山咬死人？” “那要花多少钱买肉啊？”宋大山顿时愁苦起来，“今儿个我可是看到了，里长带人抬了足足五筐肉，算下来得好几两银子了。” “狼群一直生活在我们附近的大山，一旦山里没了食物，早晚要下山吃人的。”素日节俭抠门的宋老太太，这时却是丝毫不心疼银子似地说。 惹得宋老大和宋老二纳闷地看了看自己老娘。 “哎呀，那不是情况紧急嘛？当时你们有危险，里长只想着救人，所以才会那么说，这就相当于向狼群花钱买命了。”赵氏不以为意地道，“反正全村凑一凑，还是能凑到钱的。” 其他人没吭声。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银子对村里的大伙儿来说是最紧缺的。 宋老头和宋老太太一直偷偷观察小兔儿的神色。 毕竟法子是小兔儿想出的，老俩口总觉得小兔儿还有旁的打算。 若只是想要救人，其实大可不必特地嘱咐里长说那句话，只要让狼群感受到人类的难缠，考虑到狼群要付出的代价会超过收获，狼群自然就会退去了。 对于爹娘的目光，姜荼回以笑容。 这一笑，两人立马就安心地吃饭：小兔儿果然是心里有盘算的，那他们就不用操心哩，只管听小兔儿的吩咐做事咯。 夜晚家人们都睡下了，黑猫跑到姜荼的窗户上趴着，在月色的照射下，隐约能看到一团黑影窝在那里。 屋里太闷热，姜荼今夜便想开着窗子入睡，临上床前，伸手轻柔地抚摸了黑猫。 黑猫温顺地任由她撸毛，姜荼手一翻，一条晒干的小鱼就出现了。 黑猫对此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伸出舌头将她掌心的小鱼干卷走，吃完了，就低低地朝姜荼“喵”了两声。 “今晚还是要麻烦你替我守夜了。”姜荼轻声说道。 黑猫再次“喵”了一声。 待姜荼回到床上躺好，下一瞬，她就消失了。 黑猫盯着姜荼消失的地方看了半晌，旋即平静地阖上眼皮，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 小六和小七已经睡熟了，一向没有起夜习惯的崽子们，并不知道每天晚上娘亲基本都会“消失”一段时间。 唯有不会人言的黑猫，知道了姜荼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进入功德殿后，姜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兑换出足够的肉，明日好让里长送上山给狼群。 前世，狼群在饿狠了的时候，也曾经下山袭击人。 但没有袭击过他们的村子，而是大老远迁徙到了另一座山，袭击了那座山上的贼窝。 这些事都是姜荼在逃荒路上听说而来，后来他们遇上流匪时，那些流匪也亲口承认是狼群的袭击导致他们损失惨重，所以想靠着抢劫来补充人手和粮食。 就凭这一点，姜荼对狼群便没有太大的恶感。 毕竟狼群和宋家庄村民之间，并不存在化不开的“血仇”。 而且，周围的山里有狼，对宋家庄村民来说或许还是一种保护。 待到他日真有流匪盯上这里，说不定狼群还能成为宋家庄的一道防护屏障…… 只不过，姜荼也并未与狼群打过交道。 给狼群喂肉这想法，是在情急之下突然冒出来的，至于能否行得通，姜荼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做完了这件事，姜荼才有心情翻看功德簿——这是姜荼给那个记载着功德殿信息的本子，所取的名字。 “三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 可兑换物资：食物，杂货，布衣（另：设计图纸需额外花费十功德点解锁）。 注：功德点已满，可升为四级功德殿，是否升级？” 功德点数不出姜荼所料，又增加了。 前天晚上姜荼看的时候，还只有二万三千多，如今多出的二千多点，极有可能是从白日的事所来。 若不是姜荼之故，宋老头等人也不能获救。 救了他们一命，功德点便自然积累。 而这奖励的功德点，就可以连续半个月兑换肉食来喂狼群了。 姜荼一下就踏实了：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 次日一早，里长吃过早食便来寻姜荼。 看见姜荼又备好了几筐肉，里长眼里满满的崇拜，看着姜荼恨不得跪下去膜拜——这份敬重神仙的心情，和宋老太太也是相差无几了。 “里长伯伯，这些是送上山给狼群的肉，这一筐则是给昨日帮忙的束叔伯婶娘们的，你让大家分一分。” 姜荼指着旁边盖着布的那筐肉。 里长连连道谢，“我替他们谢过福神了！不过那都是大家应该做的，其实福神没必要把神力浪费在他们身上，留着以后干大事比较合适？” “既然承诺了，便要兑现，否则如何让大伙儿听您的指挥呢？”姜荼微笑道。 里长顿时佩服得竖起了大拇指，“福神说的是，那我就听您的，这就去分肉。” 等里长带人抬走了肉，宋大山夫妇和宋大江夫妇半天还没回过神。 他们全都是瞠目结舌的状态！ 刚刚发生了啥？ 四人你看我我看他，他再看你，每个人都是同款懵逼表情。 宋老太太见他们杵在院子里，大声骂道：“都杵着干啥？” 四人齐齐一个激灵，回神了！ 宋大江发出怪叫声：“娘——诶~！家里哪来那么多肉？！” 宋大山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娘，你们昨日去买了肉回来吗？” 很清楚昨天家里没人去镇上的赵氏和周氏，则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两人都捂着嘴巴看姜荼。 她们瞪得滚圆的眼睛里，有着难以置信，有着期待，更有着兴奋…… 第136章 五娃：你们都去玩，娘亲是我一个人的啦 宋老太太撇撇嘴，“我说这是天上掉的肉，你们信不信嘛。” 四人没说话，但都很坚定地摇头。 周氏一只手掐着赵氏的胳膊，强行忍住尖叫的冲动；旁边的赵氏也是忍得面目狰狞，她多想冲上去抱住小兔儿问，你是咋回事啊啊啊？ 可小兔儿身上那神秘的“能力”，让赵氏不敢贸然动作！ 要不是小兔儿的表现一直和从前没有两样，她都要怀疑眼前的三弟妹，是不是妖精变的了！ ——哎哎？ 难道说，小兔儿本来就是妖精？ 她，她是兔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赵氏脑中疯狂地生长，短短几瞬功夫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于是赵氏就莫名地坚信了：三弟妹是个兔妖！ 而且看爹娘的样子，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一想到此，赵氏反而就心安了。 行嘛，既然爹娘早就知道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那自己也就不用担心咯！ 不管三弟妹是人还是兔妖，那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直在为了让家里过得更好而努力着！ 念头逐渐通透的赵氏，神色越来越平静了。 宋大江还要追问究竟，“娘，你们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瞒着你不是很正常吗，告诉你，你也帮不上啥忙。”哪知接话的竟是他自个儿的媳妇儿赵氏。 宋大江疑惑地转头看着媳妇儿：“你就不好奇爹娘他们藏着啥秘密？” 自以为猜到一切真相的赵氏摆了摆手。 “我对爹娘的秘密没兴趣，反正爹娘不会害了咱们，我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稳当，毕竟我有说梦话的习惯！” 宋大江：“……” 这叫啥理由？ 赵氏继续道：“而且谁也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嘴巴一快，就把家里的秘密抖搂出去了，到时候给家里招来祸端，那他就是全家的罪人了。” 一听这话，周氏也立刻放下捂着嘴巴的手，认真地表态：“那爹娘，你们千万不要跟我讲。我先去洗衣裳了，你们聊。” 她可不想有朝一日，成为全家的罪人。 宋大山看媳妇儿走了，他想了想，也转身去拿镰刀，准备出门割麦子。 往年这个时候还不是割麦子的好时机，但今年天旱，地里的麦子眼看着也不可能再长了，与其留在地里旱死，不如早点割回来，能收多少麦粒全看天意。 见只剩自己在和爹娘“对峙”，宋大江心慌了：“哎哎，你们咋都跑了？这么明显有古怪的事，你们真就不想知道是咋回事？” “不想！” 周氏和赵氏异口同声地回答。 一向憨厚寡言的宋大山，诚恳地对二弟道：“老二，我劝你也别问了，问多了你的心脏可能还遭不住，毕竟秘密是需要守的，而守住秘密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任务。” 宋大江听了更加心慌，“大哥你别吓唬我。” 就在这时，宋老太太开口了。 她幽幽地道：“大江啊，既然你想知道，那你就跟我们进来。” 宋大江一听他老娘这语气，再看老娘那张老脸上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顿时后背一阵发毛，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深山老妖引诱人类的画面。 他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不，不用了娘，我突然觉得我的好奇心也没那么强了，我，我先和大哥去地里收麦了！” 虽然这是他亲娘，但这个气氛真的怪吓人的！ 宋大江说完就撒腿跑了！ 宋老太太还在后面喊他：“跑啥啊你！老娘有话要和你说，你们都不知道，那压力就都在我和老头子身上了！” 老太太越是这么说，儿子儿媳就跑得越快。 宋大江的声音从外面远远地传回来：“娘你和爹老当益壮！辛苦您二老继续为咱家扛着压力！” 这话气得老太太骂骂咧咧。 作为当事人的姜荼全程没有发言，送走了里长等人后，她就坐在屋檐下给孩儿们梳头发。 对于哥哥嫂嫂们探究的视线，姜荼也大大方方地回望，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温婉恬静的笑容。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害人的妖精。 所以赵氏才能那么痛快地接受自己有个“兔妖妯娌”的事实！ 并且还劝阻其他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管咋说，兔妖也不啥好身份，万一有人知道小兔儿是妖后，要斩妖哩？ “娘~今日念书习字吗？” 坐在小板凳上的五娃，才不在乎大人们说什么，他从刚才就在旁边排队，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上来让娘梳发了，自然心思都放在娘身上，便期盼地问道。 据五娃的观察，娘很喜欢好学的崽崽，所以他就要趁大家都想着玩的时候，让娘知道五娃是个好学崽崽~ 姜荼听到这个问题，笑盈盈地反问：“五娃喜欢念书，喜欢习字吗？” “喜欢~娘！”五娃重重地点头。 姜荼顿时面露欣慰之色，“既然五娃喜欢，那娘就多教你。最近不宜在外为大家授课了，娘便在家里教你练字。” 五娃心里一高兴，小小的脸蛋上就红彤彤的，一双乌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嘴角也往两边上翘着，笑得就像是一只小狐狸。 姜荼坐在他的后面，看不见小崽子的表情，只知道小崽子奶奶糯糯地应：“嗯！” 待娘亲替自己梳好头发，五娃便趁着娘亲为小六小七梳发时，去跟四哥说：“四哥，娘说，今日不念书，不习字。” 四娃闻之大喜。 “太好啦！我去找大哥他们，今日可以去水里摸鱼啦！上回娘做的那个鱼肉好好吃……” 四娃一边念叨着鱼肉，一边兴冲冲地去找哥哥们了。 大娃本来不想去玩的，但是五娃又跑来说，这是娘的意思。 小奶娃还一本正经地表示，大哥不信可以去问娘。 大娃还真就去了。 “娘，今日我们不用上课了吗？” 姜荼没有多想，只当孩儿们自己想去玩了，便道：“最近娘大概都不会开课了，你们若是在家待不住，可以自个儿去玩，但每晚娘会抽背课文，所以你们玩归玩，也要抽空背一背娘教过的课文。” 没等大娃应声，四娃就拉着他跑了：“知道啦娘！” 五娃站在门口欢送哥哥们出门，上扬的嘴角几乎要与天上的日轮肩并肩了。 你们都玩去叭~ 娘亲是五娃一个人的啦！ 第137章 有些人的天赋长成了一肚子黑水 还剩两个小的，五娃转头去找四姐姐。 大妮儿二妮跟着周氏赵氏去河边，帮娘洗衣裳。 三妮和四妮还在家里，两人坐在屋檐下翻花绳。 五娃过去了，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地说：“娘说~留在家里的娃娃要跟着练字哦。” 三妮四妮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三婶婶啥时候说的？没人告诉我吖！”四妮着急了。 三妮则是扔下线头站起来：“我去河边帮娘洗衣裳！” “我也……”四妮最后一个“去”字还没出口，就被五娃拉住了。 四妮扭头看五娃，五娃说：“四姐姐不是喜欢带小六和小七玩吗？帮娘带小六小七，就不用练字哦~” 四妮登时高兴了：“真的吗？那我可以带小六小七出去玩吗？” 带小孩玩多简单的事吖！ 比洗衣裳简单多啦！ 四妮这会儿庆幸自己跑得慢一点，不然这么好的活计，可不就落到三姐手上啦。 “可以哦，不要带去河边，不要带去山上，不要带去水井那里，其它地方都可以哦。”五娃掰着手指将不能去的地方，一一叮嘱过了，才冲四姐姐弯眼笑了。 四妮认真地记下了这几个地方，便跑进三婶婶和三叔那屋。 “三婶婶，让我带六弟七弟去玩叭？” 姜荼闻言，笑了：“你不是在和三姐翻花绳吗？” “三姐去河边找娘她们啦，四妮不会洗衣裳，四妮可以带弟弟玩吖！” 四妮一边说一边伸手抹了抹鼻涕。 姜荼见了，拿起布巾替她擦了脸，又把一条干净的帕子放到她的手上，并教小妮儿：“再流鼻涕了，就用帕子擦，蹭到衣裳上，这新衣裳就不漂亮了哦。” 没错，四妮现在穿的是套新衣裳。 姜荼给两位嫂嫂衣裳图样都过去那么久了，手脚麻利的嫂嫂们，也早就照图样做好了给女儿们的衣服。 现在她们都在缝制别的东西。 虽然有了新衣裳，但是大妮儿二妮三妮，想将新衣裳留到过年再穿。 ——尽管有个小妮儿迫不及待要穿新衣服，可见到大家都不穿，她怕自己现在把衣服穿旧了，等到过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穿新衣，所以也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至于最小的四妮，她完全不会考虑那么长远，只管当下舒服就是了。 于是全家只有四妮穿着新衣裳，这些天可把她嘚瑟坏了。 据二嫂说，这衣裳四妮连穿了五日，都舍不得换。 叫姜荼说的话，四妮这是急着把新衣服弄脏，等到快过年时，好央求二嫂再给她做一套新的…… 天真可爱的四妮，并不知道三婶婶心里是这样曲解自己的。 她很快就被三婶婶给的帕子吸引了注意力，拿着干净的帕子在手上翻来翻去地看，并发出真诚的感慨：“三婶婶，帕子好漂亮吖！这是给四妮的吗？” 姜荼故意逗她：“若三婶婶只是借给四妮用呢？” 四妮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四妮不要了，四妮弄脏啦。” 她很乖巧地将帕子还给三婶婶。 姜荼这才收起逗崽的心，笑着将帕子推了回去：“逗你玩的，这当然是给四妮的，因为四妮说要帮三婶婶照顾小六和小七啊。” “四妮不想写字吖！”心直口快的小妮儿当即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四妮带弟弟玩，就不用写字了吖！” 此话一出，姜荼隐约察觉到了哪里怪怪的。 可四妮已经不想多说了，她开心地想找个地方放自己的帕子，左看右看，最后翻开自己上衣的一个布兜，把帕子放进了布兜里。 这布兜就是姜荼给的图样上，所带的新鲜玩意儿，图样上面表明的是“口袋”。 对姜荼等人来说，此乃一种闻所未闻的东西。 此前姜荼也没细想过，口袋是作何用的。 直到见四妮将帕子放了进去，姜荼才恍然大悟！ 原来口袋，就是装东西用的！ 也就是说，一旦有了“口袋”，以后出门就不用带腰包、钱袋了？ 姜荼抚着下巴认真地揣摩起来。 而四妮对姜荼欢快地道：“三婶婶，四妮把六弟七弟带去玩啦！” 说完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姜荼看着小妮儿欢喜的背影，有些忍俊不禁。 随即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眼中带着隐隐的期待。 我和夫君的女儿，是不是也一样可爱呢？ 如今已快八月份，再有一个多月就生了。 “娘亲~” 门口传来小奶娃的声音。 姜荼闻声看去，见是五娃，就对他招了招手。 四岁的小崽子小步地走了进来，姜荼抓着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肚子。 姜荼笑着问：“五娃感受到了吗？弟弟妹妹在娘的肚子里，跟五哥打招呼呢。” 五娃一脸纠结，他听不到弟弟妹妹的声音呀。 “娘亲~没有说话~”五娃仰起头，诚实地告诉娘亲。 姜荼感到好笑，想要解释她说的打招呼，并不是和他们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索性放弃了，抬手抚摸着五娃的脸蛋，温柔慈爱地道：“等到一个多月后，娘就生下弟弟妹妹了，不过五娃放心，娘不会因为多了弟弟妹妹，再冷落五娃了。” 五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娘亲知道他在害怕呀~ “哥哥弟弟们都去玩了，今天就五娃和娘在家了。”姜荼还当五娃不知情呢，拉起五娃的手，边往外走边说道：“五娃刚才不是说想学字吗？娘教你练字去。” 五娃在读书上面还是很有天赋的，这点姜荼十分清楚。 真要论起资质的话，可能老二老三并列第一，接着就是五娃了。 再然后是四娃、大娃。 至于小六小七，年纪太小，暂时看不出什么。 可读书也不是光靠资质就能行的。 还要看勤奋和用心程度。 这一点上，大娃毋庸置疑是第一位的。 往后便是五娃了。 因而姜荼认为，只要好好培养，日后五娃的成就必定不会低。 ——姜荼哪里知道，有些人的天赋长成了一肚子黑水。 五娃真的那么喜欢学习吗？ 有没有可能，他做了那么多，只是想吸引娘亲的目光，博取娘亲的欢心呢？ 第138章 果然活久见啊！ 秋收时节的宋家庄，却没有笑容满面的村民，热火朝天地收割景象。 “今年的庄稼收获寥寥啊。” 马车上，方仕钰忍不住感慨。 “是啊东家，听说今年整个大兆府旱了几个月，尤其是临安县的旱情最严重，导致各个乡的庄稼歉收。” 坐在车辕和小厮一块儿赶车的陈掌柜高声接话。 方仕钰叹了一口气，“天灾加上北境的战争……今年临安县的百姓日子难捱了。” 他的消息渠道广，自然掌握了平常人打听不到的情报。 所以才会这么说。 好在方家只是从商，就算是北蛮打到了大兆府，他也没有任何性命之忧。 ——当然，方仕钰也不希望真有那一日。 毕竟方家还有皇商梦亟待实现，如果北境当真被攻破，珍宝阁肯定是要搬走的，否则一旦方家和北蛮扯上关系，便有了污点，一辈子也不可能当上皇商了。 不妙的是，如今北境的战况似乎正往糟糕的局面发展。 是以，现在珍宝阁已经在暗中筹备转移了。 而方仕钰并不舍得放弃大兆府，方家在此盘踞多年，这几乎称得上方家的另一个大本营了。 因而若有其他办法，方仕钰也会选择将自己的产业留在大兆府继续发展。 但有个前提，便是：那些产业不可使用方家的名号。 而这，亦是方仕钰今日来宋家庄的缘故。 “方小公子？陈掌柜？” 就在方仕钰准备放下车窗帘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 循声瞧去，他也打了声招呼：“赵大姐。” 挑着一桶衣裳的赵氏，当即咧嘴笑了。 “我刚还怕认错人哩！你们咋来了？是不是找我三弟妹？” 陈掌柜大声答：“是啊！赵娘子，姜小娘子在不在家啊？” “在哩！你们沿着那条路走，走到前面左拐，然后走到尽头就是我家咯。”赵氏热情地给他们指路，毕竟方仕钰的到来，一般都预示着有好事。 上回方仕钰来了，不就是给她家送了一万两银票嘛！ 也多亏了有赵氏指路，对路不熟的小厮本来还烦恼接下来该怎么走，这下不用问了。 老宋家，姜荼在老俩口那屋教五娃写字。 没拿过毛笔的五娃，得娘亲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才行。 这大半晌的功夫，都花在教儿子握笔上了。 不过姜荼别的没有，耐心倒是挺足的。 她不厌其烦地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五娃都不好意思再骗娘亲了——只要说不会，娘亲就会一直握着崽崽的手，很温柔地告诉崽崽该怎么做，这样的诱惑，哪个小崽崽能够抵挡得住了？ 五娃承认自己挡不住，所以就算他早就懂了，却还得装傻充愣，不是这里握得不对，就是那里写得歪歪扭扭。 虽然骗人了，但小崽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然而，看见娘亲被自己折腾得额头沁出汗珠，手也时不时锤一下后腰的疲惫样，五娃的自私终究败给了心疼，于是像模像样地写了一个“花”字给娘亲看。 不明真相的姜荼还在为崽崽的进步欢喜，拿起那个字认认真真地打量之后，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五娃这次的字写得真好！不愧是娘的崽崽，孺子可教也！” 五娃这回脸红了——不是害羞的，而是臊的。 他都故意写错那么多次，娘亲还夸他，娘亲真的太太太太~好啦！ 好得让崽崽羞愧刚刚骗了娘亲。 所以五娃小脸露出纠结的表情，小声地说出实话：“娘~五娃，五娃知道怎么写字……” 谁知，娘亲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娘知道，五娃应该是听懂了娘教你的东西。” 姜荼放下纸，拉过五娃的小手掰开，点着他的掌心，认真地看着五娃乌黑澄澈的眼睛道：“但是写字，不是你的脑子懂了，你就能写好的。这个地方，必须要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才能最大程度地按照大脑的指挥，写出好看的字来。” “所以呢，看到五娃愿意跟娘一遍遍地练习，娘其实是很高兴的。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情这样做，至少你是切身经历了练字的过程，这些记忆会刻在你的身体里，以后，你也要用这个态度去认真练字，终有一日能练出一手好字，记住了吗？” 五娃睁着大眼懵懵懂懂地望着娘亲，这时才明白，原来娘亲什么都知道。 “娘亲~” 五娃伸手抱住了娘，把头埋在娘亲身上，年幼的崽崽并不知道这就是“撒娇”。 而一般只有被人疼爱的孩子，才有撒娇的权利。 姜荼面带笑意，自己生的崽崽，就算他有点小心思又怎么样，只要无伤大雅，宠一宠他又何妨。 “姜小娘子，在家吗？” 忽然，屋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听着像是陈掌柜。 姜荼忙应了声：“哎，在呢！” 片刻后，姜荼将客人迎到了屋内。 虽说这是爹娘睡觉的屋子，但地方够大，平日也都是当招待客人的正厅使的。 所以也就顾不上私密不私密的，径直在此间待客了。 不然呢？ 总不能叫客人到院里暴晒。 “三位请喝水。” 姜荼拎着水壶过来，身后五娃亦步亦趋地跟着，手中捧着三个瓷碗。 方仕钰见了，便对小厮使了个眼色：“阿旺，赶紧接着去，没见那小娃娃才多大点儿？” 唤作“阿旺”的小厮连忙走到五娃跟前，“小娃娃，给我。” 五娃先是看了一眼娘亲。 姜荼冲崽崽点了点头，五娃才照做。 陈掌柜看得啧啧称赞：“姜小娘子，这是你儿子？真是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啊！不知小娘子是怎么教的？” 姜荼愣了愣，“这个……需要教吗？我家孩子都这样呢。” “全都跟这个娃一样听话？”陈掌柜也愣了。 姜荼一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嗯，这样的崽子，我有七个呢。我大哥二哥家的妮儿，也都又乖又体贴，个个都是好孩子。” 陈掌柜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七个！？全是你生的？” 见状，方仕钰干咳了一声，道：“大惊小怪！姜大姐多子多福，是这儿出了名的福星！” 陈掌柜：“……” 福星不福星的他不知道，但这小娘子确实挺多子的，年纪轻轻的就生了七个，眼下肚子还怀着，简直是…… 果然人活久了，什么事情都能见到啊！ 第139章 方仕钰急眼 今日方仕钰过来的目的，姜荼其实是知道的。 先前在府城为了脱险，姜荼拿出牙刷和牙膏当筹码，不仅引诱了方仕钰，更让府尹大人也动了“夺宝”的心思。 “姜大姐，你还不知道，甄彦熙回家后被府尹大人关起来了。” 方仕钰来此确实是有正事，但他对姜荼印象颇好，加上姜荼在江静秋的事情上面出了很多力气，并且也可以说是因为甄彦熙而受到生命危险的。 是故，方仕钰觉得有义务跟姜荼说一说甄彦熙的近况。 姜荼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 过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方公子是说甄四少？” “就是他。”方仕钰手一甩，扇子舒展开来，他优雅地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将甄彦熙的事情娓娓道来。 姜荼听到后面，也不由得面露钦佩。 “这位甄四少品性比他父亲好多了。” “那是自然，否则本公子岂会与他成为至交好友？”方仕钰一脸自傲，“甄彦熙私下给我递了书信，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姜荼一怔，“何为最坏打算？” 甄四少不是甄大人的亲儿子吗？ 虎毒还不食子呢，难道甄大人还会对自己亲儿子下手？ “他说，大不了就抛弃一切和江静秋私奔。” 方仕钰语出惊人地道。 姜荼：“……”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啊。 将生活想得太简单了…… 不说灾荒即将到来，就算是寻常时期，两个没有父母支持的年轻人私奔去外地，也是危险重重，多的是不确定的因素。 就算江静秋有身家又如何？ 路上就不可能遇到劫匪吗？ 起码在姜荼看来，这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她轻叹道：“甄公子对静秋妹妹的这片痴心，的确是令我吃惊，不过私奔一事，方小公子最好劝劝他，此事重大，一定要三思。” “我劝不动，他现在钻了牛角尖，就认为自己的爹要棒打鸳鸯，将他当做工具来欺骗利用，所以决意要和甄大人顽抗到底。”方仕钰皱眉，显然也是对这事无可奈何。 姜荼想了想，委婉地道：“其实事情未必没有回缓的余地，说白了，甄大人做的一切，是为了让甄四少在官场上走得更远，爬得更高。只要我们想办法提升静秋妹妹的地位，那静秋妹妹怎么就配不上甄四少了呢？” 方仕钰愣住，“姜大姐的意思是？” 姜荼微微一笑。 “其实说到这里，我也要和方小公子坦白一件事，之前拿给你看的牙刷和牙膏，其实都是我的夫君闲暇时候自己捣鼓出来的，可那个时候夫君考虑到我们家的背景，担心这些东西拿出来会让全家遭受危险，索性将它们封存起来了。” “夫君的意思是，等到他高中，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之后，再将它们利用起来。可我们没想到，战事来得那么突然，如今夫君去了边境保家卫国，我也阴差阳错地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当初和小公子说可以合作，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小公子见谅。” “等等！姜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方仕钰都听懵了，同时也很着急，“甄彦熙和江静秋能不能成就好事，我不在乎，但这买卖你不能说没就没了啊？” “我可是和我爹打了包票，这买卖能让我大赚一笔的，你可不能让我食言！我爹也是因为我信誓旦旦地说，有这些筹码才豁出去和甄大人打太极，若现在掉链子，方家可就得罪死了甄大人。” 姜荼见他越说越急，忙出言安抚：“我没说不做这买卖了，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两样东西并非我所制。如今家里还有一些存货，我的建议是，可以先将这批存货拿出去售卖，如果反响好的话，那再建作坊，将它大肆扩张。” 方仕钰好歹是松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你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要回去被我爹打断腿了。” 兄弟能不能抱得美人归他不管，反正他现在也还没娶媳妇，所以见到兄弟婚事受挫，他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可买卖做不成那就要命了，因为他爹是真的会把他打死。 随即，方仕钰又想起刚才姜荼提及的一个问题。 “姜大姐，你既然说这是你夫君制的，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制作的方子？” 姜荼对甄大人的说辞是，她记不清方子，需要时间慢慢回忆……该不会这不是谎言，而是实话？ 方仕钰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兮兮地望着姜荼。 姜荼用无辜的目光迎上他，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其实真的不知道……” 方仕钰顿时眼前一花，整个人往后仰去：天要亡我方仕钰啊！！！ “但是我夫君知道啊！”姜荼赶紧补充。 方仕钰气愤地道：“你夫君在北境打仗呢！这会儿都不知道还活不……” ——！！！ 方仕钰猛地回过神，及时地止住话头。 再看姜大姐，眼神有些落寞和哀伤。 方仕钰忍不住一扇子抽在自己嘴上，让你嘴贱！ “我夫君不会死的，他一定还好好地活着。”姜荼坚定地看着方仕钰，“方公子，你家既然想当皇商，想必是有一定的人脉和渠道，不知道你家有没有人可以去北境？” 不等方仕钰回答，为了让他安心，姜荼又道：“这样，方公子先在此稍等，我进房拿样东西。” 方仕钰点点头。 经过刚才这一打岔，此时他也冷静下来了。 以他对姜大姐的了解，对方不像是会利用他的人。 这并不是说自己相信姜荼的为人有多高尚——虽然这也有部分原因，至少从认识姜荼以来，她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个善良、坚强、聪慧、冷静的妇人形象。 这样的人，应该明白惹怒他，得罪方家的下场。 连区区黄炳天，她都清楚自家抵挡不住，莫非还敢招惹有望当皇商的方家？ 思及此，方仕钰彻底镇定了。 待姜荼拿着一个笸箩过来，恢复了气度和从容的方仕钰站起身，双手作揖，郑重地道：“方才仕钰言语上对尊夫多有冒犯，还望姜大姐不要放在心上，尊夫是云苍的士兵，亦是云苍的英雄，是仕钰得罪了。” 第140章 以后，你会庆幸现在与我合作 见此一幕，姜荼唇角现出一抹笑意。 她伸手示意对方落座。 神色温和：“没关系，是姜荼隐瞒在先，小公子生气是理所应当。” 说着，姜荼也行了一个致歉礼，“抱歉了小公子，姜荼没有事先就道明内情。” 方仕钰心里也确实舒坦了。 他的神色再度变得轻松，和姜荼说话的语气，反而比之前更亲近了。 “姜大姐，仕钰相信你不是莽撞之人，仕钰想听听你对此事的安排。” 姜荼微微颔首，将笸箩上盖着的布揭开，露出几张图样。 她将这些服饰设计图样递给方仕钰。 然后耐心地解释起来。 “方公子，一样新的事物被人们所接受，是需要时间的。虽然现在我不能为你提供制作方法，但是我可以保证，能够在小范围内提供牙刷和牙膏，供方公子出售。” “待推广之后，再谈生产制作也不迟。” “而在此期间，我愿出资出银子，请方公子帮我去北境寻一寻夫君，只要找到夫君，方子就有了。” “当然，我也不会让方公子白跑一趟，这些服饰的图样是我精心设计，若方公子有兴趣，可以将银子投资在成衣店这一块，相信盛京的名门夫人，是很乐意花钱购买这些漂亮衣裳的。” 方仕钰虽然是个男子，但他家里姊妹众多，父亲的后院又有那么多的姨娘，整个方家光女眷就几十号…… 因此，他自小就耳濡目染，对于服饰方面还是有足够的鉴赏水平。 一看之下，方仕钰就断言：“这几种样式的服饰，上不了珍宝阁的台面。” 寻常人听到这话，恐怕会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此事没得谈了。 但姜荼的表情依旧淡然。 “衣服如果能送入珍宝阁，那反而是没有市场的东西。” 姜荼柔和的话音一落下，方仕钰便赞同地点头。 “不错！好在仕钰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将牙刷与牙膏，放在珍宝阁出售，便和我爹说的是，要另外置办一家铺子，专门售卖那两样物品。” “如今既然是要以服饰为主，那便想一个合适的名字，到时候牙刷和牙膏也放在铺子里，当做次要货品出售。” 听到这话，姜荼忽然想起自己昨日刚认识的那个词语：“小公子，不如就取名为——日用品店。” “日用品店？这是何意？”方仕钰一边说，一边自己咂摸起来。 很快，他似乎领略到了其中的含义。 “日常所用物品的店铺，是这个意思吗？”方仕钰问道。 见姜荼点头了，方仕钰一合扇子，满意极了：“好，就这个名字！” 无论是衣服还是牙刷和牙膏，都属于日常使用的物品，所以这个名字确实十分贴切。 “对了，方公子方才不是说，想要重新购置商铺么？” 姜荼笑盈盈地问，方仕钰“嗯”了一声，“如今局势微妙，珍宝阁已经打算撤出大兆府城，方家也不便再以自己的名义在府城开设店铺，所以我打算用个人的名义，暗中开一间商铺。” “明面上，这店铺和方家是没有关系的。” 听罢，姜荼简直觉得老天都在助她。 当下笑道：“既然如此，方公子，我们合作。” 方仕钰也露出了笑容，看到他的表情，姜荼顿时明白了：“看来小公子今日来找我，除了要问牙刷和牙膏的事，还有别的打算呢。” “呵呵呵，姜大姐为人聪明，做事又周全果断，仕钰一直觉得姜大姐是个很合适的合作伙伴。”方仕钰丝毫不吝啬对姜荼的赞词。 而这也是他的肺腑之言，说得很是顺畅自然。 “只是，姜大姐怎么也会有这心思？”这才是让方仕钰疑惑的地方，“据我所知，江静秋将临安县的许多家铺子都赠与你了，如今你竟然还有心思去府城搞新的产业？” 姜荼的目光颇为意味深长，“其实我一开始的确没打算去府城开铺子，我原是想将小公子拉入伙，一起经营县城的铺子，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生意上面的许多事情都不方便出面，而与小公子合作，盈利部分你、静秋、我，三人平分……” “停！”方仕钰越听越糊涂，“你说要拉我入伙，我可以理解，毕竟我那么精明有头脑，能帮你处理生意上的事务，所以分我银子是应该的。但，关江静秋什么事？” 姜荼立刻爽快地表示：“因为我没银子，没打算往铺子里投钱啊，所以若是需要投钱，那就得看静秋妹妹和你了。” 方仕钰：“……懂了，所以你一开始就盯上我的荷包了。” 姜荼微笑，“小公子，你今天来找我，不就是奔着掏腰包做买卖来的吗？我们这是一拍即合。” “鬼扯，我觉得大姐你越来越狡诈了。”方仕钰狐疑地看着她，“真不知道刚认识你的那天，我为什么会认为大姐善良又单纯？” 姜荼承认，她确实不单纯，但她也没坏心。 实际上，在牙刷和牙膏的买卖上，姜荼那样安排确实是存了很大的私心。 可若不是昨夜功德殿升级了，她今日也不会如此大胆地挑破，自己暂时没有方子。 本来她都想好了，自己生产牙刷牙膏是不可能的，所以自己要坚持不出方子，只负责定期出多少货。 那样一来，自己可以假装为了制作牙刷和牙膏，而重新盖一座房子。 以后就直接兑换成品，拿来交货。 然而。 昨夜姜荼选择升级功德殿后，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 这一升级，也让姜荼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其中就包括生产牙刷与牙膏。 是以，她才会有这番说辞。 一来，自己或许可以设法找到夫君； 二来，拖延时间，待时机一到，她也就真的能够打造出牙刷与牙膏的生产线。 ——嗯，“生产”这个词，也是昨夜刚刚学会的。 当功德殿升级到四级，姜荼能知道的信息，就不再仅限于那短短的几行字了。 这也让姜荼对未来抱了更多的期待。 故而，面对方仕钰的质疑，姜荼从容地放话：“小公子，以后你会庆幸自己如今肯与我合作。” 第141章 鲁教头 兴许是被姜荼的自信所感染，又兴许是方仕钰也正想施展抱负。 总之，在和姜荼这番交谈之后，方仕钰接受了她的提议。 ——事实上，方仕钰是知道姜荼想要借助方家之力，寻找自己丈夫这一隐秘心思的。 但如果这样做，可以让他获得利益，他并不介意帮助姜荼，甚至是被姜荼所“利用”。 人与人之间，不正是互相利用的利益结合体么？ 反过来，他又何尝没有利用姜荼呢…… 带着两百个牙刷和一百罐牙膏，以及八张服饰设计图样，方仕钰满载离去。 而姜荼，看似是白白赠送了那么多物资，但其实她此刻心情是激动的。 因为，她终于有机会联系上夫君！ 扶着院门的姜荼，闭了闭眼，脑海里全是重生后那场梦里的画面。 宋潜逸，她的夫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她坚信，若是前世夫君没死在沙场上，一定会回来找他们。 在发现她和孩子们的尸首后，也一定会痛不欲生…… 可是，潜逸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最难过无助的时候，始终陪在她身边，默默照顾守护她的少年郎。 更是成亲后，呵护疼爱她十余载的夫君，她孩儿们的父亲。 对于潜逸，姜荼心存丰富多样的情感，有爱情，有亲情，亦有友情。 所以，她又怎么舍得看到潜逸痛苦呢？ 这一世，她要尽最大的努力找到潜逸，让一家团聚。 ——而也正是害怕一旦离开宋家庄，从此与夫君天涯两隔，今生再不得相见，姜荼才不愿逃荒。 除了逃荒路上的不定因素，其实最大的顾虑，便在于此了。 但是北境那么远，那么大，凭她一家的实力，想找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姜荼能做的，就是祈祷方家能够当上皇商。 以她对方家小公子的了解，只要她能帮助对方实现家族这一夙愿，对方定然也会兑现诺言。 姜荼的思绪清明了，反而越发觉得有干劲。 次日一早，趁着里长来家里拿肉，姜荼道：“里长伯伯，晚点我去您家见一见鲁教头，若您方便，最好将送肉的活儿交给其他人，我们一起谈谈教习的事情。” 那位武教头就在里长家借宿——刚回来的那天，鲁雁是跟着宋老头的。 但老宋家房子少，挤不下一个鲁雁，这才将人安排到里长家里。 这两日回村后，姜荼想着得先让对方熟悉一下环境，便没有急着和大家说教习武艺的事情。 而里长和宋老头，经过狼群包围的那件事，彻底领悟到了姜荼请教头的苦心。 “好好，我正打算询问您这事儿，那我晚点儿让三土他带人上山，你们吃过早食就来我家。” 于是，饭后姜荼便和她爹一起去里长家议事。 在里长家里住了两日的鲁雁，却是认识到，堂堂里长家的生活水平，还没有宋老头家高。 别看他在宋老头家吃的那顿饭没肉，但起码填饱肚子了。 可在里长这儿，就算里长每次吃饭都给他盛了最多的分量，可那些糊糊吃下去没多久，就感觉消耗一空了。 因而鲁雁都开始琢磨，要不要主动去找宋老头聊聊自己的伙食问题了。 是故，当宋老头和姜荼到来之际，鲁教头对他们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热情。 “老丈，你们再不来，某也要去你家叨扰了。”鲁雁爽朗地说道，“里长家的日子节俭，怕是养不起某啊……老丈，这和你当初对某承诺的，可不一样。” 一旁的里长听得耳根子发烫，“唉，家里人口多，吃的节省了一点，让鲁教头挨饿了，实在是不要好意思啊。” 鲁雁摆摆手，“某倒不是这个意思，如今年景不好，饿肚子才是常态……若不是老丈曾经许诺能让某吃饱，某也不会有更多的奢望。” 宋老头清了清嗓子：“咳咳……鲁教头，这两日家里有点事情，没来得及与您细说教习的事，这不，今日得空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至于吃食，确实是老头子疏忽了，前两日有和三哥说过，我送饭过来给您，但是……” “是我拒绝了。”里长挠挠头，面露尴尬，“因为老七说的是，要请鲁教头教习全村的人，我寻思着，既然您是全村的教头，那咋能光让老七家出粮食呢？” “实在对不住了，是我想的不周到，忽略了鲁教头的需求，都不知道您没吃饱。” 鲁雁豪爽地道：“没事，在你们这儿逛了两圈，某发现山里挺多野物的，若村民实在供不起某的吃食，某也可以进山打猎，只不过那样一来，教习的时间怕是就没多少了。” “不不不，哪儿能让您自己去找吃的？”宋老头连忙摇头，“以后啊，鲁教头的粮食就由我家负责，每日我们会做好饭送来给您。” 这也是小兔儿的意思。 她费心将鲁雁请来，为的是提高村民的战斗力，如今又有了江静秋所赠送的商铺，她是全村最富裕的人，又何必在乎那点付出。 只有村子安全了，她的家人才能平安。 在乱世之中，像鲁雁这般身手好的侠士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虽然姜荼只是一介妇人，并不知晓该如何组建武装势力，但她懂得利用身边的资源。 其中也包括了人才。 “行，既然老丈履行约定，某也会尽心尽力教授村民武艺。”鲁雁朗声笑道。 接下来的事情，姜荼依然只当个听众，没有参与他们的交谈。 她来这里，一来是在爹和里长遗漏什么时，可以适当地提醒。 二来就是为了听一听鲁雁对于教习课程的安排。 而在鲁雁讲述的过程中，她会私下将一些建议告诉爹。 于是，待鲁雁说完，宋老头便和善地转达了神仙儿媳的意思。 “鲁教头，您说的这种方式，确实能够将基础打得更牢固，但我们希望鲁教头能让我们全村人学习对敌之术。” 鲁雁怔然，“老丈是说？” 宋老头按照小兔儿的话，缓慢地表达道：“鲁教头刚才说，只有十五岁以下孩童是最适合习武的，其他人学了也学不到多少东西，所以建议我们让孩子跟您习武。” “可我们想要的，是全村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在坏人来攻打村子时，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共同抵御敌人。” 第142章 建窑打铁 宋老头说完以后，还看了看姜荼：爹没有说漏？ 姜荼面上带笑地颔了颔首，以示赞许。 鲁雁也不瞎，见此一幕，终是忍不住扭头，直接问姜荼：“这位小娘子，既然你有话要说，为何不直接与某直言？” 姜荼被问得愣了愣。 旋即，她好脾气地笑笑：“我听说，外面的男人都不喜欢听妇人家，对自己做的事指手画脚，为了避免引得鲁教头不喜，姜荼这才请爹代为和您交涉。” 宋老头和里长见状，也纷纷出言袒护姜荼。 “鲁教头，您的伙食和月钱，可都是靠我家小兔儿赚来的啊。” “说起来，大金媳妇儿才是鲁教头的雇主哩！” 此话一出，就算鲁雁本来有什么不满，也不可能再发作了。 ——一个雇主，因为顾忌他的心情，选择让别人出面与自己交流，这也体现了雇主对他的尊重。 更何况，鲁雁其实对女人并没有那样的轻视之心。 他直截了当地表态：“小夫人多虑了，既然您是雇主，某自然是会听从您的安排。” “方才听了老丈的话，某可不可以认为，小夫人是想将宋家庄打造成铜墙铁壁，好让宋家庄在这乱世中，也有应对匪祸的实力？” 鲁雁竟然能够轻松领会她的意图！ 姜荼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并且不吝啬地称赞对方：“鲁教头实在是聪慧过人，姜荼佩服！” “没什么，只是某从北地而来，对于当今的局势看得更清楚罢了。”鲁雁的眼里亦有意外之色，“小夫人身居深山小村，竟然也能有如此远虑，这倒是令某不解。” “都是方公子的提点。”姜荼心安理得地把方仕钰拉出来当挡箭牌。 鲁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既然已经挑明了，姜荼也不再忸怩，“不知鲁教头能不能帮上宋家庄这个忙呢？” 若不是见到鲁雁那手箭术，姜荼也不会动了招揽对方当教头的心。 在姜荼的认知里，除了她家潜逸，就是这鲁教头的箭术最好了。 就连宋老爹都不如他。 此外，村里前前后后有一百多号人，都叫她爹教，也太辛苦了些。 但毕竟对鲁雁的底子知道不多，姜荼也不确定对方能做到何种程度。 幸好，在姜荼紧张的心情中，鲁雁给出了一个让他们喜出望外的答案。 “既然如此，某就为宋家庄打造一支军纪严明的队伍，但这还需要村民的自愿配合。” “没问题！我一定会叮嘱他们，全听鲁教头的！”里长忙不迭地应道！ 以前福神就提醒过他，灾年之中，很可能会有山匪作乱。 那个时候，他只当福神是大金的媳妇儿，所以这话就不用太当回事，顶多是个提醒罢了。 然而如今不一样了。 福神既然说了，那肯定就是预言啊！ 要不他也不会这么殷勤地招待鲁教头。 鲁雁又豪迈地道：“除了这些，武器还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要知道，没有武器，某教的那些东西就少有能够派上用场的了。” 闻言，宋老头和里长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姜荼拿出的那些铁丝、铁网…… “好。” 这回应声的是姜荼。 鲁雁看了她一眼，心里对于这位看着还颇年轻的农妇更多了几分好奇。 也不知她为何能和府城势力扯上关系？ 从里长家出来，姜荼和宋老头边走边谈论武器的事。 “爹，我想过了，只能我们自己在村里建一个打铁的窑，再让方公子为我们寻一位打铁匠，这样就不愁武器了。” 宋老头眉心是化不开的担忧。 “这事若被官府知道，咱们是不是会全村下大狱啊？” 要知道，官府是不允许民间私藏兵器的。 平常人想买一把长刀长剑之类的武器，那都是困难重重。 “云苍律例规定的很清楚，一家私藏超过五十件兵器，才算是违法。”姜荼倒是很淡定，“爹，到时候我们家家户户人手一件兵器，加起来最多每家二十件，官府来了我们也不怕。” “而且，我有办法藏匿兵器，若真引来了官府调查，我便将村里的兵器都收起来。至于那打铁的地方，就任官府查去，云苍没有哪条律例是不准民间私设打铁铺的。” 打铁铺确实不违规，毕竟寻常人家也得使用铁锅、菜刀、农具等等铁器，平时铁器坏了都能拿到打铁铺修理。 自家小兔儿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宋老头嘿嘿直笑，“还是小兔儿做事靠谱，爹真是白担心了。” 姜荼神色温和，语气亲昵而恭敬：“爹和娘才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是小兔儿的精神支柱，若没有爹娘的支持，小兔儿什么事都办不成的，所以爹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出任何的事。” 这话丝毫不夸张，至少在姜荼心中，爹娘就有如此重的分量。 否则前世爹娘相继离世，她也不会伤心过度以致小产，往后更是在接踵而至的打击中一蹶不振了。 宋老头心里暖呼呼的，呵呵笑道：“那必须的，爹还要看到大妮大娃他们几个各自成家哩。” 待把姜荼送到家，宋老头扭头就去找了宋宗方几个老兄弟。 要说建窑，他们才是懂行的。 而姜荼也没闲着，装了一篮子白面馒头、二合面饼子，再加上一块卤肉，让大娃送去里长家给鲁教头。 今日是赶集日，所以家里才有卤肉吃。 宋大山兄弟俩昨晚就去了镇上，两人在店里睡一晚，这样才方便第二天一早开店。 周氏和赵氏从今天起，也有事情做。 她们接到姜荼的委托，开始按照新图样做衣裳，姜荼说这些衣裳会拿去县城的铺子售卖，到时候卖的钱全归她们自个儿，因此妯娌俩非常有干劲。 但姜荼也明确要求：不许熬夜做，否则这活儿就不交给她们了。 夜里做针线活是最伤眼睛的，姜荼不希望嫂嫂们为了赚钱而熬坏眼。 可她也了解嫂嫂们的性格，在银钱的诱惑下，恐怕是很难照做…… 也罢，她就努力带嫂嫂们尽早挣到银子，一旦手头富裕，她们自己就不会想去受这份罪了。 第143章 四级功德殿 “四级功德殿，主人：姜荼，云苍国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人。 拥有功德点：5500。 可兑换物资：食物，杂货，布衣（另：设计图纸需额外花费十功德点解锁），医药 注：功德点满，可升为终极功德殿。 ‘终极功德殿’概况： 可兑换物资增加‘生产器械’栏 （日用品：功德点解锁； 农用品：功德点解锁； 医用品：功德点解锁； 基建用品：功德点解锁； 军用品：功德点解锁）” 这是姜荼那晚选择升级功德殿后，本子上更新的信息。 尽管一次性消耗了两万功德点，可姜荼丝毫不心疼。 现在能够兑换的物资有“医药”，这是何等的惊喜！ 只不过，医药这一栏里的药品，有许多是姜荼没听过的。 但药物确实重要。 是以姜荼计划着，近来没什么事的话，每天晚上都背一背医药栏的物资。 万一哪天出了紧急情况，她才能第一时间找到对症的药品。 而在姜荼忙着记药物知识时，宋老头老俩口的房里，宋老太太则和老伴卧床夜话。 “那打铁窑的修建费用咋算啊？” “当然是全村一起，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了。” 宋老太太发愁：“村上的人都是家里没几个子儿的，最后这银子莫不是还得落到咱家头上？” 宋老头沉默半晌，才小声说：“小兔儿既然叫我们做了，那肯定是不心疼这点银子的，如果咱家还是从前那情况，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但现在……多出点钱就多出点，村里的大伙儿都会感激咱们的。” “我就怕小兔儿好事做多了，大家就觉得这是应该的，以后但凡有点事情都来找她。”宋老太太不赞同这种方式，只要想到自己说的那种可能性，她就来气。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食，小兔儿能够施展神力，肯定是有代价的，咱们得少去劳烦她知不知道？” 宋老头点头，“我省得。要不这样，小兔儿前些时候不是说过，她想把咱家翻修一下，重新起个青砖大瓦房吗？趁着这次修建打铁窑的事，我就和里长说清楚，要咱们多出点银子可以，但是大伙得帮着咱家起房子。” 其实就算他不提，当他家修建新房时，村民也会来帮忙的。 毕竟一直以来，村子的风气都是如此。 村里有人起新房，只要包吃，汉子们就会帮忙，不拿一个铜板的工钱。 所以这么说，纯粹是让村民心里更好受，而不是老宋家占了便宜。 宋老太太何尝不清楚这个道理？ 可她并没有反驳，而是沉默地接受了。 毕竟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 真要让村民自愿出钱干这个干那个的，估计小兔儿说的那些大事，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第二日宋老太太趁着吃早食的功夫，对家里人说了老俩口的想法。 宋大山手里的筷子“啪嗒”落到桌上。 他傻不愣登的样子，看得宋老太太没好气地道：“听到咱家要起青砖大瓦房，高兴傻了？” “娘，这是真的吗？”宋大江迫不及待地打岔，“咱们的卤味铺还没挣够起房子的钱哩！” 宋老头砸砸嘴，闷闷地道：“等你兄弟俩给我们老俩口起新房，那怕是没戏了，就照眼下的光景，那卤味铺八成也开不了多长时间。” 这话听了，宋大江有些不服气，“昨日赶集的人多了些，咱们的卤味卖了七成，兴许下一次赶集日生意又会更好哩？” 宋老太太伸出筷子敲了下老二的碗沿，待老二望过来，便道：“你们哥俩都记住了，咱家起新房子还是多亏了小兔儿，这银子是她挣来的，以后要咋花，就得她说了算，明白娘的意思没？” 宋大江老老实实地表态：“娘，我一直都记得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其实这些银子，是靠我们大家共同的努力得来的。” 就在这时，姜荼温温柔柔地说话了。 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到她的身上。 姜荼手中拿着碗筷，一边喂小六小七吃饭，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当初如果不是爹娘和哥哥嫂嫂的帮忙，我也救不了静秋妹妹，若无村里大伙儿的配合，静秋妹妹的行踪也早就暴露。” “之后意外卖出瓷器，也是因为静秋妹妹的事情，为全家乃至全村招致了隐患，不得已之下，我们才走此险招去了县城……” “大家细细想一想，是不是多亏了全家的齐心协力，甚至是全村的团结一致，才能迎来今天的富裕呢？” 在姜荼的引导下，大家认真思索过后，发现她的话很有道理。 于是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包括了宋老太太和宋老头，这老俩口总觉得自己帮不上啥忙，全家都靠着神仙儿媳一个人，时间长了难免会心有惶恐与愧疚。 但事实上，不是那样的。 姜荼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若无大家的支持和配合，就算她有功德殿，也照样做不成事。 所以，姜荼一直认为自己很幸运，并且将家人视为无比重要的存在。 她绝不会因为拥有了一个神殿，就自以为了不起。 “所以，爹娘，家中的银钱，该由你们来决定如何使用。而哥哥嫂嫂们，也理应获得他们的那一份，如果爹娘不介意，而兄嫂们又有需要的地方，那么大家可以把钱分了，各房自行管账。” 姜荼的语气和神态都十分真诚。 钱财是身外之物，她只在乎全家人是否平安喜乐，不在乎自己手头有多少钱。 真要论起来，就算身无分文，她也是最富裕的那一个人。 只要功德点足够，整个云苍国的财力，恐怕都不能与她媲美。 宋老太太接收到神仙儿媳的意思，想了想，也认同她的提议。 “小兔儿说的有道理，这样，咱们先把账目过一过，也好叫你们对咱家的家底有个数。然后，谁需要支银子，就跟我说，只要是用在正当地方，我就给你们拿了。” 这话让大房二房都很高兴，因为他们确实好奇，这段时间以来家里攒了多少银钱。 第144章 四娃，字容之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加上江静秋赠送的那些金银珠宝（只有银子和银票算在内，其它的金钗、珠宝首饰等，都无法清算价值），如今老宋家居然有了一万三千多两银！ 外加府城三进宅子一座，县城商铺数家！ 大家这才意识到，自家居然都成了大富户了！ “修！必须马上修大房子！” 宋大江兴奋地喊道。 宋大山也从愣神中醒来了，难掩激动地对老太太说：“娘，你想住的青砖大瓦房，咱家有钱修了！” “府城那已经有座大宅子了，咱们还有必要修新房子吗？”赵氏虽然也激动得不行，但是理智稍存。 宋老头瓮声瓮气地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那宅子再好也不是在咱们村，你们没去过大城市，不知道那里的大人物多可怕，稍有不慎就招惹到人家，到时候连是咋死的都不知道哦。” “对，咱不稀罕去府城住，只要这里安全，咱们就不搬家，小兔儿你说是不是？”宋老太太期待地望着神仙儿媳。 姜荼一脸认真地附和：“爹娘想的和我一样，若不是舍不得离开宋家庄，我们又何必请鲁教头来村子呢？我也怕我们走了，以后潜逸回家，就找不到我们了。” 大家听到这话，更是坚定了要留在村子的念头。 是啊，不能让三弟回来找不见家啊！ 宋老太太当即为家里的众人分派任务。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头子，待会儿里长来了，你记得和他说一说咱家起房子的事儿，咱们镇上没有烧砖的窑，只有去县城看看了。” “老大，你去联系镇上的工匠，只有任工匠去县城替人家修过青砖瓦房，一定要找他来当咱家的起房主事。” “老二得把家里的东西归整归整，看看到时候新房子是起在哪儿，万一得在原地起新房，那咱们还得搬去村里其他人家中住着哩。” 至于三个儿媳妇…… 算了，她们在家该干啥干啥。 老太太自己也没闲着，地里的庄稼趁早收了，虽说是歉收了，可辛辛苦苦种了几个月的粮食，也不能说丢就丢。 收回来能打到多少麦子就算多少。 老宋家的行动还是很迅速的，说干就干。 等里长来取肉，顺便向姜荼汇报昨日集议的情况，就从宋老头口中得知了他们家准备修新房。 对于老宋家的事，里长自然不会推辞。 “那今晚我再找大伙儿聊聊，估计明天就能定下人，跟你们去县城采购青砖瓦片了。” 宋老头咧嘴：“谢了三哥。” “咱老哥俩说那些干啥，再说就算不看你的面子，我也得看着福神的面子啊。”里长笑容满面，视线转向姜荼，对上她含笑的眼，心里一个激灵：哟，差点忘记自己要说啥了。 里长赶忙说起自己来这儿的正事。 “关于鲁教头的事，我已经通知了大伙儿，大伙儿都很乐意配合鲁教头，到时候我会找几个人负责带队——把村民分为一个个小队，就更容易带领和训练，您说是不？” 姜荼笑道：“里长伯伯考虑得很周全，听您的就好。” 里长心里那叫一个受用啊！ 福神对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敬重，有啥事都征求他的意见，还让他自己拿主意，真是一个没有架子的神仙啊！ 而姜荼越是如此，里长对她就越是尊敬和信赖。 “关于人选，我会和老七一块儿商量，等名单出来了就拿来给您看。如果有啥不妥的，您直说就是，我们调整一下。” “至于打铁铺那边，我已经选好地址，过些时候就能开工。只不过，到时候我们村是先紧着打铁铺的修建，还是先帮你们家起好新房？” 不等姜荼开口，宋老头就插话道：“那当然是以全村人的事情为重了，只有打铁铺修建起来了，大伙儿才能趁早用上武器！” “我爹说的没错，里长伯伯，就安排大家先修打铁铺。”姜荼赞同地道。 “行！”里长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您要是还有啥事，让老七去找我说一声就行。” 姜荼自然是起身相送。 走到院子门口，姜荼见到挑着两筐肉的身影里，竟然有鲁雁。 她不禁诧异地询问：“里长伯伯，鲁教头怎么也来了？” 里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呵呵笑着说：“他啊，听说我们要供山上的狼群半个月的肉，觉得不乐意，我就对他说，要是他有办法降服狼群，咱们可以把肉给他一个人吃……” 听到这里，姜荼隐约理解了。 所以，鲁教头这是准备挑着肉上山，试着降服狼群？ 如果他真有那个本事，自己倒是得更高看他几分了。 男人们都出了门，老太太去了地里，而周氏和赵氏也去河边洗衣裳，家里又只剩下姜荼和孩子们。 不过，今天四娃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没有跑去玩。 大娃和二娃三娃都跟着阿奶去了地里，四娃年纪还小，不必下地劳作，姜荼也不逼着他念书，按理说他会第一时间出去找小伙伴。 可是姜荼却惊讶地发现，四娃居然躲在屋里写字！ 她好奇地走进大娃几个崽子的房间。 “四娃。” 趴在窗台上，歪歪扭扭地写字的四娃，闻声抬起头来。 “娘！” 四娃冲娘咧嘴一笑。 姜荼走到他的后面，只瞧上一眼，就不忍直视地移开眼睛。 “你这是，练字呢？” 四娃点点头，“是呀娘，你看我写的咋样？” 姜荼犹豫片刻，委婉地表示：“四娃没拿过毛笔写字，第一次能写成这个样子，属实不容易……不过，你这字，确实得多练练，毛笔不该是那么握的，娘写给你看看。” 说着，姜荼从四娃手里拿过毛笔，用规规矩矩的姿势，写了一个娟秀的“容”字。 “娘，你写的字真好看。”四娃目露崇拜地看着娘亲，又指着纸上的字问：“这个字怎么读啊？” 姜荼捏了捏他的脸——养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肉了。 心中如是想道，姜荼温柔地笑着回答：“它念‘容’，四娃的字，便是‘容之’。” 第145章 潜逸为孩子们取的名和字 平日老是这个娃那个娃的喊，估计几个孩子都忘记自己的名和字了。 其实宋家庄大部分人家，给孩子取名都很简单。 但是姜荼夫妻二人都读过书，所以两人对于孩子们的名字更加上心，除了名之外，连字都取了。 大娃：宋谦之，全名宋明戬。 谦，是宋潜逸对自己的要求：对待妻子，必须永远保持一颗谦逊有礼的心。 而且宋潜逸初为人父，心情是难以言喻的激动，他认为自己的孩子是这世间最好的，并且希望孩子一辈子幸福安康。 故而定为明戬，寓意幸福、吉祥；完美无瑕。 后来生的孩子，就沿袭了第一个孩子的取名风格。 二娃：宋敬之，全名宋明庆，寓意同样是吉祥幸福。 “敬之”，则寄托了宋潜逸对妻子的情感。 因为姜荼怀胎十月的辛苦，以及诞下孩子整个过程的痛苦，宋潜逸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姜荼还记得，夫君对自己说过：“荼娘外柔内刚，值得我用一生的时间敬之、怜之。” 三娃：宋谨之，全名宋明幸，寓意美好幸福。 谨言慎行，既是鞭策自己也是对孩子的期望。 四娃：宋容之，全名宋明英，寓意才能智慧出众。 这个字出自宋潜逸奉为至理的名言—— “大丈夫胸怀应当广阔，包容天下，尤其……是包容娘子的所有小脾气！娘子苦闷，夫君理应设法逗她欢笑逗她乐，娘子生气，夫君理应反省！但凡我与荼娘二人有矛盾，错的只能是我，绝不会是娘子！” 五娃：宋允之，全名宋明赟，寓意美好。 “荼娘，曾经允诺给你的，我定会实现，给我一些时间……” 六娃：宋霈之，全名宋明毅。 霈，寓意恩泽；毅，寓意刚毅。 “荼娘！又是一对双生子！这是老天的第二次恩赐，亦是你给我宋潜逸的恩赐！谢谢你，荼娘！” 七娃：宋睿之，全名宋明瑜，寓意美玉。 “希望这个孩儿能像荼娘一样明智通达，聪慧过人……” 想着想着，姜荼就走神了。 直到四娃接连喊了好多声“娘”，她的思绪才恍然回笼。 “娘，你怎么一边笑，一边哭了？”四娃拉着娘的袖子，既担心又好奇地问道。 姜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眼角有了湿意。 她伸手一拭，笑道：“娘没事，只是想起你们爹爹了。如果爹爹知道四娃如今都会写字了，大概也会很高兴。” 大娃和二娃三娃跟着爹爹认过字，虽然宋潜逸平时教的不多——他更倾向于教孩子们箭术。 至于读书，家里之前确实没有那个闲钱，因为他自己都还要读书，毕竟他从未放弃过科考的梦想。 在那时的老宋家看来，也只有宋老三去参加科考，才有机会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有钱的时候，若是不从小就让孩子们读书习字，那就是对孩子们不负责、不重视。 但在宋家庄，能够让孩子吃饱穿暖，便是最爱孩子们的表现了。 “娘~” 姜荼忽然听到另一个崽子喊自己，她回头看向门口，五娃巴着门框，正眼巴巴地瞧着她。 “小五你咋来了？”四娃咬着笔头问。 五娃瞄了一眼四哥，看他那架势，也是在练字呀~ “四哥，不去玩儿？” 四娃摇摇头，“铁蛋和狗娃都跟着去地里了，没人和我玩。” 正好昨晚刚学了用毛笔写字，四娃正新鲜着呢，才会留在家里写字。 “五娃来的正好，去把你的纸笔拿过来，今天和四哥在一起练字，你们俩还能互相学习监督。”姜荼笑盈盈地说道。 五娃的进度自是比四娃快的，好歹也在娘的指导下练了一上午。 等四娃五娃并到一块儿了，姜荼教起来也更方便。 小六小七今日没出门，但一直跟在四姐姐和二伯伯屁股后面转悠。 宋大江在家拾整物件儿，时不时就翻出一件哥仨小时候玩的东西，或者是三弟以前给大娃几个做的小玩具。 每次一找到个旧玩意儿，他就喊小六小七。 “六儿啊，七儿啊，快来二爹爹这里，二爹爹这里有好东西玩咧！” 小六和小七听到喊自己，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 幸好宋大江自己的老小是个闺女，对于他翻出的那些物品，十有八九都不感兴趣，否则肯定要和两个小崽子抢起来不可。 趁着六弟七弟去找她爹了，四妮就跑回屋里，偷偷翻出娘给姐姐绣的新鞋子。 那新鞋才做到一半，底子都没纳结实，可四妮瞧着新鞋子漂亮，忍不住就把新鞋拿出来套上，得意地在床上走来走去。 姜荼并不知道隔了一个屋里，四妮在偷穿二妮的新鞋。 直到一个时辰后，洗完衣裳回来的女人们领着三个妮儿归家…… 小小的四妮做坏事哪能不留尾巴？ 何况二妮对妹妹的性格是再了解不过的。 一看到妹妹那躲躲闪闪狗狗祟祟的心虚样儿，二妮立马猜到了什么，飞快地奔进房里翻出自己的新衣裳和没做好的新鞋子。 这一看，二妮就发现鞋子上的线头被扯得乱七八糟！ “啊啊啊——四妮，你又碰我东西！” 二妮嚎叫着冲出房间，直奔那小妮儿去了。 四妮吓得连忙尖叫：“娘，爹，姐要打我啦~” 两个妮儿围着赵氏你追我赶，将正准备晾衣裳的赵氏闹得不耐烦，将两人都教训了一通。 当然，四妮还被娘拧耳朵了，谁让她屡教不改~ 姜荼听见四妮委屈地喊：“我也想要新鞋子呀！娘只给爹和姐姐做，没有我的！” “我不是说了，等你姐的鞋子做完就轮到你吗？”赵氏一边晾衣裳，一边头也不回地把小闺女的话堵了回去。 四妮抽抽搭搭地呜咽：“可是，可是娘现在又开始做衣裳卖了，啥时候能给四妮做新鞋子呀？” 听到这里，姜荼低头看了四妮的小脚丫子一眼。 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家中无论衣裳也好鞋子也好，都是一个个孩子轮下来穿的。 如今是热天还好些，大家穿着草鞋，也无所谓好坏。 但冬日里，唯有大妮二妮，大娃二娃三娃勉强能穿上布鞋。 余下的孩子，基本不能下地，因为没有布鞋穿，出了被窝就怕冻坏脚。 所以，自出生以来便只穿过草鞋的四妮，如此渴望有双自己的布鞋，也是能够理解的。 第146章 遥远的北地，行军的夫郎 姜荼想了想，之前总觉得，反正布都买回来了，孩子们的衣裳和鞋子这些，可以慢慢添置。 但其实，以她家如今的条件，就算现在就给孩子们一人一套新衣裳、一双新布鞋，那也是小菜一碟。 而且买衣裳和布鞋都不用去县城，镇上就有的卖了。 毕竟也不用买太好的，就买棉麻布面的，孩子们都会心满意足。 晚些时候，和娘说一说这事儿。 现在姜荼也不急着说出来哄四妮，再怎么说，二嫂还在这里呢，这个时候去打岔干什么，显得亲娘比不上婶娘好吗？ 于是，就因着四妮白日这一哭，晚上吃过饭后，老太太把三个儿媳都喊到了屋里。 ——虽说建议是姜荼提的，银子也是姜荼挣、姜荼管（大头都放在功德殿了），但这个时候，就该一视同仁嘛。 谁也别搞特殊。 宋老太太对儿媳们道：“最近你们都辛苦了，孩子们也都很听话，横竖家里都有了马车，等下次赶集日，你们带上孩子们去镇上逛逛，顺便给孩子们都买套新衣裳和布鞋，叫咱家孩儿们都试试穿布鞋的滋味儿！” 一番话，把三个人说得直抹眼泪。 要是有能力，谁不想让自家孩子过上好日子呢？ 不过周氏和赵氏都是很持家的，她们擦了擦眼泪，就和老太太表示如今家里有布，衣裳和鞋子都可以自己做，不必花这个钱。 老太太却固执地说：“布放着也不会坏，再说那都是些棉布，用这个来做鞋面也太浪费了。” “娘，我们给孩子们做鞋，用的都是布庄送的边角料。”赵氏忙解释道。 周氏也点点头，“对的娘，您给我们的布，我们没有乱用的。” “大嫂、二嫂，你们现在的时间应该放在那些设计图上面。”姜荼笑道，“我们从布庄买的那些布里有不错的料子，等你们照着设计图做出衣裳，估计一套能卖到三四两银子呢。” “若是让你们自己给孩子们做衣裳做鞋子，一套下来再怎么也要七八日？可这个时间，都够你们做完一套价值三四两银子的新款衣裳了。所以啊，你们的针线活是很值钱的！” 听她这么算了一笔账，周氏和赵氏面面相觑。 “镇上的布庄，一套粗布棉麻衣裳，也就一百多文钱？普通的棉麻布鞋，也是十几二十文钱一双而已……” “是啊，就算我们做得用心一些，花十天半个月才做好一套图样上的衣裳，那我们一个月也能挣六到八两银子。”赵氏算着算着，眼睛亮了起来，“这钱也太好赚了！” 周氏却是不敢相信地问姜荼：“三弟妹，你确定我们做的那些衣裳，一套能卖到三四两？” “是呢，因为我们用的毕竟不是非常好的料子，所以就算款式新颖，也不像府城成衣店那些很贵的衣裳一样，一套能卖到十几两、几十两银。” 姜荼耐心地解释道。 可即便如此，她的两个妯娌也非常喜出望外了。 于是两人立马改了口风，去镇上给孩子们买衣裳鞋子！ 自己的时间要用来挣钱！ 宋老太太看她们的意见达成一致了，便取了三个十两银锭出来，一人给了一个银锭。 结果大儿媳二儿媳看到婆婆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银子，又都吓住了。 “娘，不用那么多！”周氏忙推拒道。 赵氏也将手背在身后，“娘，你一下子给太多了，我怕！” 宋老太太没好气地反问：“你怕啥，怕你用完了，我要你双倍赔啊？” “不知道，我就觉得心里毛毛的。”赵氏诚实地道出心里感受。 这反而把老太太噎住了。 但内心，又是心酸，又是骄傲。 心酸的是，她们嫁进老宋家十几年了，平日里勤劳踏实，孝顺懂事，一直没问自己拿过钱，也没得到过啥好处。 骄傲的是，她眼光毒！为儿子们讨的媳妇儿个个都好！ 半晌，宋老太太才语气强硬地说：“叫你们拿就拿着！以前家里没钱，一个铜板我也得掰成两半花，还得为以后送大金去科考而攒钱，所以家里一文钱没让你们沾过手，你们不仅没有怨言，而且从不躲懒从不闹吵，娘很欣慰……” “往后，若是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娘希望你们也可以像大户人家的夫人那样享福，再不用为了这个家操劳，不用吃糠咽菜，也不用穿几十年都舍不得扔的旧衣裳。” 老太太中间哽咽了一下。 周氏和赵氏早已是哭成了泪人儿。 她们哪想得到，婆母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老宋家的女人都是内心柔软善良的人。 当然，她们还有一个特质，那就是足够坚强！ 这种矛盾的性格，使她们能够为了家人与苦难抗争到底，能够为了家人豁出一切！ 但是，一旦失去了自己在乎的家人，她们就会丧失生的意志。 和老宋家目前的一万三千多的现钱比起来，十两银子似乎很少。 然而世道艰难，带着那么一大家子想在乱世生存，这点银子尤显不够。 老太太却愿意一口气拿出三十两银子——这个数目在往常，都是一家几年的花销了——由此可见老太太对儿媳们的大方。 当天夜里，周氏和赵氏都依偎在自己男人怀中，坚定地表示，他们一定要好好孝顺爹娘，服侍爹娘！ 唯有姜荼，连想找个人说说知心话都难。 待两个小崽子睡着，她便进了功德殿，望着本子上变化的数字出神。 仿佛透过它们，就能看到自己的夫君…… “呼——” “呼——” 北境某地，寒风凛冽，白雪皑皑。 月光的映照之下，大地银装素裹。 在这雪花飞舞的夜晚，一列列身披铠甲、手执长枪的队伍，沉默地在雪中行军。 其中一个百人队伍前，高大的、胡子拉碴的青年，抬头望向前方。 尽管胡子布满面庞，但从青年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斜飞入鬓的剑眉，依稀能看出，此人正是姜荼心心念念的夫郎—— 宋潜逸。 第147章 晋升成了百夫长 自从上次吴世龙在宋潜逸的建议下，率军伏击了北蛮将领中的新起之秀伏沢方，并且顺利拿下伏沢方的头颅之后，又及时向上级报告了北蛮大军将要来袭的消息，使得云苍在那场伏击之战毫发无损。 反而是让北蛮损失不小。 因此，这一个小队就全员晋升了。 吴世龙已经从队长的职位，跨级升到了千夫长这一职。 而宋潜逸，则成为了一位百夫长。 前世，宋潜逸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挣的军功也不过是让他升到了牙将的职位。 这个职位和千夫长是同级别的，但是牙将需要继续带队到前锋杀敌，千夫长则更多的是在后方指挥。 相较之下，当千夫长更有性命保障。 但是，当牙将也有更多赚军功的机会。 而宋潜逸没有任何后台，只有不断地杀敌赚取军功，自己才有机会成为不被人主宰命运的小兵。 当个千夫长显然不能实现他的愿望。 而这世，宋潜逸的选择也会和前世一样，若是再升，他要当个牙将，继续冲锋陷阱杀敌赚军功！ 只有那样，才有可能在一年的时间内，就升到副将之类的级别。 到时候，他就有了主导战场走向的权力，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这场战争提前结束！ 然后，荣归故里！ ——若非如此，除了当一个逃兵之外，宋潜逸没有任何办法提前离开战场！ 为此，宋潜逸用尽心思改变战局。 这一个多月以来，宋潜逸发挥的作用从最初的微不可察，慢慢的影响了一些小战场的结果。 而各种小结果的改变，在汇聚之下，就会对大局产生不可忽视的作用。 今日，宋潜逸所参与的这场行军之战，便是前世一场有名的大战。 只是，因为他的重生，导致这场战争时间提前了。 是故如今行军途中遭遇大雪，这也让宋潜逸的心中罩上了一层阴霾…… 功德殿里的姜荼，忽然感到胸口有些闷。 她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排解着那股难受之感。 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姜荼不敢去想，自己的难受与夫君会不会有关系。 只能当做是她太晚没休息的缘故。 在姜荼的努力下，宋家庄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姜荼本以为之后只要按部就班下去即可。 谁料，这日里长却急匆匆地来找她。 “什么，鲁教头失踪了？” 姜荼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傻眼了。 宋老头也觉得不可思议，大声地问里长：“人不是在你家住着吗？咋会失踪哩？” “昨天鲁教头不是要上山和狼群单挑吗？结果一晚上没回来，我也是今早没见到鲁教头，才发现他一夜未归的。”里长很是苦恼地道。 宋老头急了：“昨天上了山就没回来，那你咋现在才来告诉我们？鲁教头真要在山上待了一夜，怕是不好了啊！那狼群能放过他？” “我昨天不是一天都在外头忙嘛，就没顾得上，而且三石他们是回来了的，只有鲁教头一个人留在了山上，我就更没注意了……”里长此刻同样一脸懊恼。 鲁雁是他们请来的教头，不是本村的人，大家平时对他关注不多，因为一个人刚到陌生的地方，肯定也不喜欢被人监视着的。 为了表示对鲁雁的敬重，里长就盯着过家里人，平时没事别去打扰他。 姜荼扶着额头，“鲁教头看起来不像是鲁莽的人，虽然他嘴上说要去挑战狼群，但我认为他应该不会蠢到挑衅狼群。” 里长郁闷地问：“那他上山干啥？” “我以为，他是想帮忙，但又怕你过意不去，才故意捏造那样的借口。”姜荼说完，露出一个苦笑，“难道是我想多了？” 连福神都被这事儿打得措手不及，里长更加慌了。 好不容易为村里请来个教头，难不成就眼看着他葬身狼口？ 宋老头听到这里也是来了气，“哼，他要是真的傻到去挑战狼群，又打不过狼群要死在那里，我看我们就别管他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和狼群较什么劲？” 里长挠挠头，“可这是福神费了心思为村里请的教头啊？真不管了？” “他如果也斗不过狼群，我看也不比我厉害多少。”宋老头没好气地道，“那样的话，与其把村里的防卫交给他，还不如我亲自上哩。” 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哈？ “里长伯伯，其实鲁教头失踪，未必是和狼群打起来了。” 姜荼忽然提出不一样的看法。 因为她想到一件事，“你们想啊，鲁雁是送肉的一员，如果他惹怒了狼群，狼群一定会认为是我们出尔反尔，那么在杀死鲁雁后，狼群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真如此，狼群还会如此平静吗？” 姜荼这话倒是提醒了里长。 他犹豫地问：“那，也就是说鲁教头没在山里？” “就算在山里，也不是和狼群结仇了。”姜荼安抚地说道，“这样，在情况不明朗之前，先不要进山了。” 毕竟他们并不确定是哪一种情况。 这个时候让人进山，危险程度太高了。 里长接受了姜荼的建议，“行，那我就和他们说一声。” 他又看了一眼筐子里的肉，偷偷地咽了咽口水，才对姜荼说：“这些肉，您先收起来。” 姜荼扶着后腰，半蹲下去，拿起一条肉递给里长。 “您拿一点回去吃。” “不不，我这拿走了，万一后面还要喂狼群咋办？”里长十分艰难地说着拒绝的话，但他的眼睛始终黏在肉上面，看得出来是很想要的。 宋老头也不废话了，直接把肉拿过来，塞到里长怀里。 “也不差这点了，三哥，拿回去给孩子们吃点油星的。” 既然是宋老七给的，里长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况且福神大概是真的不缺这点？ 话虽如此，里长心中依然很感激——如今但凡是姜荼给的东西，他都感觉像是神仙的恩赐，自然会有非同一般的感受。 “谢谢福神，谢谢福神！”里长拎着那条肉，向姜荼连连道谢。 第148章 嘴硬心软的宋老头，为恩人孤身犯险 待里长一走，宋老头就和姜荼嘀咕起来。 “小兔儿，你也不知道那鲁雁去了哪里？” 姜荼摇摇头，“爹，我没有这个能力。” 宋老头恍然大悟，“是这样啊……那咱们就不用为了鲁教头烦神了，他那身手比我还好，真要对上狼群，只要他不是蠢到要和狼群死磕到底，估计是有办法逃脱的。” 其实宋老头心里一直是如此认为的。 所以他才能说出那种看似不在乎鲁雁生死的话来。 毕竟宋老头是个善良的人，一条人命在他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尤其这个鲁教头，并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曾经救过他们哩！ 说的直白点，人家是他宋老七的恩人，他咋可能眼看着恩人去死也没反应嘛！ 在小兔儿面前说了那么多，主要是不希望让小兔儿有压力。 但在安抚好小兔儿后，宋老头就偷偷地拿上打猎的武器，匆匆地出门了。 他也没喊别人，因为遇上狼群也不是人多就能应付得过来的，一些经验不足的人带去了，只会给自己拖后腿。 是故，宋老头就这样背着大伙儿，独自上山寻找鲁雁。 就连里长那边他也没说。 而姜荼也是在发现她爹出去后，才后知后觉，想到了她爹会偷偷上山这个可能性。 于是，姜荼赶紧让大娃、二娃和三娃去村里找阿爷——昨天这三个娃在地里割了一天的麦子，晚饭就多吃了两大碗饭！ 今日宋老太太心疼孙子，就让他们在家歇着，不许跟着自个儿。 用老太太的原话说：割麦子的那点银子，还不够给你们哥仨买粮食的，算下来还亏本了。 因而三个大的，都准备今日和弟弟们一起，在家练字的。 听到娘的吩咐，三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四娃和五娃也想帮忙，但是他们跑的慢，很快就被哥哥们甩在后面了。 等大哥二哥三哥回家对娘汇报结果，两人连村子的一半都没走完。 “都没找见？” “是啊娘，大家都说没见着爷。” 三个孩子的回答，让姜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但这个时候，也不能惊动大伙儿上山啊！ 毕竟她不清楚山上是个什么光景，就怕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或许狼群本身不会赶尽杀绝，可一旦有那么多人上山，难免会有人失控。 假如激怒了狼群，那后果才是真正的不堪设想。 思及此，姜荼只能一个人承受着内心的煎熬，在心里暗暗祈祷爹和鲁教头平安无事地归来…… 宋老头的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他干了一辈子的农活打了一辈子的猎，之前若不是平时吃不饱，他这身体恐怕比村里的年青人还要健朗。 但近段时间，家里的伙食太好了，他每天都吃饱了，还有肉吃，所以现在身子比两个月前也好上许多。 加上这条山路又是平时走惯了的，宋老头上山的时间比别人要短三分之一。 他的目标也很明确，直奔狼牙山去了。 可到了狼牙山，让宋老头心惊的是，居然一头狼也没见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老头捏紧了弓，一边警惕地行走，一边大声地呼喊起了鲁雁。 “鲁教头，鲁教头——” 寂静的山林中，除了鸟鸣声，似乎就只有宋老头的呼唤声。 找了许久也不见人，宋老头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再往里深入一些。 ——若是没有驿站里，鲁雁的仗义执言。 没有小树林中，鲁雁的仗义出手…… 宋老头今日是绝对不会为了他，甘冒这份危险的。 因为若是没了那些经历，那他和鲁雁之间，就是普通的村民和教头的关系。 而不像如今，鲁雁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是以，宋老头忍着不安，踏进了狼群的地盘。 随着宋老头的深入，渐渐能够听见狼的嚎叫声了。 那声音往常也没少听，但是不像此刻，好像一个人被狼群包围了似的——上回被狼群包围时，他的身边起码还有好几个人陪着，不至于太过孤单。 宋老头的眼神越来越警惕，手里的弓箭也抬了起来，耳朵竖起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狼的进攻。 作为一个老猎人，他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射杀一头狼。 不然那就是和狼群不死不休的仇怨！ “窸窸窣窣……” 树丛后似乎有什么声音，宋老头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停下脚步，对危机的预感让他生出一股直觉：不能继续前进了！ “鲁教头！鲁教头你在吗？” 宋老头强行保持镇定，声音沉稳有力，只有这样才能让躲在暗处的狼感到忌惮，不敢贸然进攻。 接连叫了几声，宋老头依旧没能听见回应。 他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若是到了这里还不能见到鲁雁，那他要么是不在狼牙山，要么就是…… 可，凭借老猎人敏锐的嗅觉，他并没有闻到血腥味，更没有看到战场的痕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嗷~呜！” 蓦地，狼嚎声逼近了。 宋老头听着那快速移动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 这头狼的叫声他是熟悉的，和普通那些狼的声音很不一样，显然这是头狼来了！ 一旦头狼出现，就意味着狼群在向自己接近。 虽然不想放弃，但理智让宋老头迅速往回撤退。 因为在这片深林之中，他在狼群的包围之下没有一点生路，只有退回狼牙山的边缘…… 才是最保险的！ 宋老头在林间奔跑起来。 一边跑，一边丢下带血的肉块——那是他从家里带的。 狼喜欢血腥气。 沿路丢下的这些诱饵，会拖慢狼群的速度，为宋老头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早在行动之前，宋老头就想好了这些后招。 终于，宋老头退回到了狼牙山的边缘，而狼群也已经将这一处包围起来。 这场面，似乎和上回一模一样。 可宋老头心里淡定多了，毕竟这次没有拖后腿的，自己一个人想脱身还是有把握的。 正这么想着—— “咻——！” 一道黑影猛地从前方林中蹿了出来！ 宋老头本能地就要抬弓射箭—— “老丈，是我！” 第149章 鲁教头他会驯兽术啊！ 姜荼在家从早等到傍晚，眼看天快黑了，爹还没回来。 晌午娘问起爹的去向，姜荼如实告知，老太太听了直拍大腿，骂老头子爱逞强。 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担忧，急得团团转。 两人商量好了，若是傍晚还没见人，也只能请村民上山帮忙搜救。 所以这个时候，宋老太太带上已经从镇上回来的宋大山，去村里找人准备进山。 宋大江跛脚，怕他跟去误事，就叫他留在家里。 是故宋大江此时心情很不好，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生闷气。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没用，这种紧要关头都不能帮上忙…… “回来了，回来了！” 随着小孩的欢呼声传来，老宋家的几人纷纷走到院门口，看着来人的方向。 然后就见到了挎着弓，被宋老太太边走边骂的宋老头。 宋老头垂头耷脑的，像是十分沮丧。 “喊你要充大尾巴狼，你要救人不知道喊上村里的一起？都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了，还当是二三十年前那会儿哩？” 宋老太太说到气头上，还会忍不住拿手拍他。 老婆子手劲儿可不小，宋老头疼的呲牙咧嘴。 但他不敢躲，躲了后果会更严重。 发现村民在看着他挨骂挨打的这一幕偷笑，宋老头感到面子丢光了，小声地和老太太商量：“别骂了别骂了，在外头哩，给我留点脸，回家再打再骂成不？” 宋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却也没再撒火了。 “爹，你没事？” 老头子刚到家门口，就见到挺着大肚子的三儿媳妇红着眼眶问。 他连忙说：“我好得很哩！没有遇着啥危险！你们都别担心了……” 周氏和赵氏的眼里也有泪光，因为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她们联想到了很可怕的画面，所以就把自己吓哭了。 宋老太太看到三个儿媳妇担心的样子，也是心里一酸，“你个死老头子，做事之前咋不动动脑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老婆子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是想累死我啊！” 嘴硬的老太太不肯承认她是害怕丈夫离开自己。 “我心里有数着哩，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宋老头小声又讨好地和老婆子道，显然是在哄老伴，“还没见到大金光宗耀祖，我咋甘心去死？” “滚！” 宋老太太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死老头子说话也没个忌讳！ 等到家里人都平静下来了，宋老头才在饭桌上聊起自己上山后的经历。 寻找鲁雁的前部分被他简单带过，其中的凶险他不愿再让家人知晓，否则自己肯定又要挨骂。 “……那鲁教头真是个能人啊！他喊着，‘老丈，是我’，就和一头狼一起蹿了出来！” “那狼居然不咬他，而且似乎挺听他的话，我俩会合后，鲁教头就告诉我，他昨夜留在山里是为了找机会接近狼群，他说，他要驯服这群狼！” “噗——” 听到这里，赵氏忍不住喷饭了。 还好她反应迅速，喷的时候埋了下头，正好喷到自己饭碗里。 大家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宋老头。 “爹，鲁教头真有驯狼的本事吗？”姜荼好奇地问道。 宋老头脸上是钦佩的神色，“爹没亲眼看见的时候，定是不相信的，但今天鲁教头让爹见识了他的本事啊！爹认为，他以前应该是学过驯兽的。” 闻言姜荼惊喜地捏紧了碗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若真如此，那真是天助我宋家庄啊……” 宋老头注意到神仙儿媳的表情，“知道他的失踪让我们担心，鲁教头说很过意不去，他今天傍晚和我一块儿下山了，你要是对这驯兽术感兴趣，待会儿吃过饭，爹就去找他。” “小兔儿怀着娃呢，大晚上最好不要出去。”宋老太太却对这事儿表示反对，她从小就听老人说过，孕妇夜里不可出门，不然容易招惹到脏东西投胎到自己肚子里。 现在老太太也成“老人”了，自然是要将老一辈的传统传承下去。 于是老太太一直对三个儿媳妇灌输这个观念。 宋老头无奈地道：“可明日鲁教头又要上山了。” “那教头真打算以后都和狼群打交道了啊？”老太太颇为不满，“咱们请他来是让他教村民的，不是让他和狼玩的。” 宋老头便转达了鲁雁的意思：“鲁教头说了，他现在要试一试能不能收服头狼，如果头狼被驯服了，那么以后我们大家就不必担心狼群的威胁。如果试了三天也不能成功，那他就会放弃这个想法，到那时再开始教村民。” “为什么是三天呢？”姜荼不解。 “好像是狼对驯兽者的容忍度只有三天，要是三天内无法获取头狼的好感，那就必须撤离，否则就会激起头狼的逆反心理，攻击驯兽者。” 宋老头一边回忆，一边解答道。 姜荼颔首，原来是这样啊…… 对于鲁雁的驯兽术，她也想学，乱世身在山林之中，如果可以获得山林野兽的帮助，那无疑会是一股很大的助力。 不过她也不急着今天就要了解，便道：“爹，等鲁教头从山里回来了，我再去向他请教，这驯兽术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真要学的话，也是个长远的事情。” 宋老头点头，“行！” 说完了鲁雁那边的情况，就轮到宋大山汇报今日的成果。 “爹，娘，我已经和任工匠说好了，他明日就会来咱家看建房的位置，到时候咱们想建成啥样的新房，都可以对任工匠说，他再给咱们规划规划。” 宋大山说完，就见老太太眉开眼笑。 “娘早就想好了，咱家啊，要多建几间房子，一共四间大房子，每间大房子里，最少也要有三个小房间……”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宋老头就嗤笑：“嘿！你这到底是要建一座房子，还是要建四座房子？房间里咋还能套房间？” 结果遭到了老太太的眼刀追杀。 “咋不能吗？建一座大院子，四四方方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边都是三四间平房，那房间不就够用了！” 第150章 宅基地选址 老太太也是想着，将来孩儿们都要长大，这房间最好多建点，不然不够用。 对此，宋老头嗤之以鼻。 照老婆子的说法，那得多大的地基？ 自家哪有那么大的宅基地。 再说了，将来早晚要分家的，到那时这里就是老宅了，完全不用建那么好那么大。 不过这些话，宋老头没照面说给老伴听。 看得出老婆子正在兴头上，自己这个节骨眼去泼冷水，那不是找抽吗？ 次日，任工匠骑着一头小毛驴就来了。 宋大山到村口接的他。 里长也被请到了老宋家，因为宅基地的事情，是要征得里长同意的。 待宋大山牵着任工匠的小毛驴到来，宋老头赶忙迎了出去。 一番寒暄后，任工匠就围着老宋家观察起了宅基地的地形条件。 “任工匠，你瞧瞧我家这片地，适不适合起青砖大瓦房啊？” 宋老头跟在他身旁，客客气气地问道。 任工匠弓着背，摸着胡须点头，“起房子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我看你家这几间平房本来就少，到时候要是把这房子推翻重建，那你们一大家子人住哪儿哦？” 刚才他粗粗扫了一眼，这老俩口居然有六七个孙子，三四个孙女！ 真是多子多孙，福寿绵延啊！ 把任工匠羡慕得不行。 “再者，你家这还有一个孕妇……”任工匠的目光落到姜荼凸起的肚子上，对宋老头规劝道：“依我看，不如另外选一个地方起新房，推翻房子重建，对孕妇来说并不是好兆头啊。” 宋老头没请人起过房子，哪懂这些兆头不兆头的。 以前村里的人建房子都是让村民帮忙，土坯一堆，茅草一盖，房子就成型了。 如今听见任工匠的话，连里长都感到新奇，便追问：“这里头有啥说法吗？” 任工匠瞅他一眼，“就像是跟肚里孩子说你换个家住一样，你说是啥说法？” 两人细细一琢磨……娘诶！ 这不是流产的兆头吗？ 宋老头当即一惊，“这可不行！” 都八个月了，肚子的小孙女儿都长好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于是宋老头当场就定下来，要另外买一片地方起新房。 老太太起初还觉着老头子花这个钱干啥，大不了跑到村民家里借住一段时日，等新房子起好了再搬呗！ 可是宋老头将任工匠的话一转述，她也跟着改变主意了。 “行，那咱们现在就在村子周围转一转，看看你们想在哪儿建新房子。”里长很是爽快地说道，“至于银子，就不用提了，反正村里的地空着也是空着的，再说那请教头的钱还是你们出的哩！” “所以啊，我做主，把地批给你们建房子。” 这点权力，里长确实是有的。 而且他说的话也没错。 因此宋老头和老伴对视一眼，都没有推辞。 一个村的人，以后互相关照的机会很多，不用每次都那么客套地推来推去。 有时候适当接受别人的人情，也是增进感情的方式。 有了里长这话，老宋家挑起宅基地来，就毫无顾忌了。 ——实际上在姜荼看来，就算要花钱买地，自家也不用有所顾忌，毕竟现在是真的有钱…… 最终，宋老头和老太太选定了三个地方。 一个是村子西侧，靠近西坡的一片荒地。 这地长着杂草，平日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第二个是接近河岸和村口的区域，这里地势平坦，又在村头。 第三个则是村的北侧，接近狼牙山的一片山坡前。 这里和宋家庄的两头形成一个菱形，距离村口很远，但是又能将这边通往村口的风景一览无余。 假如村口有人来了，站在这处，就能一眼看到来人。 而姜荼注意的地方和大家不同，她每在一个选址地，都会想象着这里有一座房子，然后有山贼、流民涌进来的情景，再在脑中模拟，以这个位置该如何防御或者是逃脱。 前面两个位置，模拟的结果都不太理想。 不是被人包围起来就是还没发现敌情，就被偷袭了。 只有北侧，因为背靠狼牙山，又正对村口，他们既可以在最早的时候发现敌情，又能在敌人杀过来之前，便迅速逃进山里。 是故，在爹娘询问自己的意见时，姜荼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大家听到她的分析，都恍然大悟。 “小兔儿说的对，那咱们就定在这里！”宋老太太十分赞同地道。 宋老头没有异议，“三哥，咱们到一旁说话。” 老哥俩就走到旁边。 宋老头从裤腰带翻出一个布袋子，这可是他的钱袋子，里头有老婆子刚交给他的钱。 里长眼瞧着他从腰兜掏出一个碎银子，咽了咽口水，“我滴个娘咧！老七，你现在都富到能随身携带银子了？” “老婆子给的，我哪有这地位，还能管钱。”宋老头语气有点酸，“平时老婆子给我的只有铜板，而且一次最多十个！” 里长：“……” 宋老头将碎银子数了数，一共四两，递给里长。 “老七，你这是做啥？我都说了那宅基地不用钱。” 里长没接，而是板着脸道。 宋老头叹了一口气，“我家要是还和以前一样穷得叮当响，你就是想让我给钱，我也拿不出来。但现在……三哥，这村里老的要么是从小看着咱们长大的，要么是和咱们穿一条裤子玩到大的，真到了灾年，看着哪个死，咱们都不愿意不是？” 里长顿时沉默了。 他的眉心也现出一抹浓浓的愁色。 “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咱们宋家庄的，等到哪日村子的大伙吃不起饭了，你就拿这个钱买点粮，表表你里长的心意。至于我宋老七，不敢说大话，但只要我有那个能力，就不会看着一个族人在我眼前饿死。” 说着，宋老头停下来，迟疑许久才继续道：“怕只怕到了那个地步，我连护住自个人一家子都难，没有精力来管上族人们。所以，这点银子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二两银子是老婆子给我的，就照咱家现在那宅基地的大小，二两银子估计也够了。” “不过，老婆子想建一座四四方方的大房子，她跟我苦了一辈子，眼下有这个条件，我就想满足她，这剩下的二两是我自个儿攒的，也一并给你，宅基地给我再多划一倍咯。” 第151章 去镇上赶集 宅基地选好了，任工匠便围绕地基丈量起来。 最终任工匠给了宋老太太一个肯定的答复。 “地基够大，可以照你的意思做成四个平屋，围出一个院子，那样你们一大家子还能住一块儿，只是这银子……” 宋老太太也有些紧张，在她的认知里，青砖大瓦房是很贵的。 于是又赶忙对任工匠说：“如果要花的钱太多，那就……就不做四座了，我们再想想？” “你们家人口多，即使不是这么建法，花的材料也差不多，顶多是比刚才说的那种少个八九两银子。” 宋老太太一听，少的部分居然都有八九两了，顿时就心疼起来。 “别听她的，就照那样子建，任工匠，这得多少银子，你给我个总数。”宋老头将老伴拉开，和气地问道。 任工匠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约莫要三十两。” “果然好贵……”宋老太太捂着胸口一脸心痛。 三十两银子给三个儿媳妇，老太太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现在听说要拿这么多银子起新房，她又开始犹豫了。 姜荼见状，拉了拉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回头，一看是神仙儿媳，心痛的感觉缓了缓，她和蔼地问：“小兔儿，咋了？” “娘，三十两就三十两，咱家这房子是该换换了，之前连贼人都防不住，这以后如何能抵御山贼流匪？” 姜荼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一些，果然，她娘一听就白了脸。 这还得躲避山贼啊？ 那咋办，只能咬牙修了！ 宋老太太点头了，这事儿就妥了。 这时，姜荼又问：“对了任工匠，我们还想在新房底下挖些地道，您看能帮我们一块儿办了吗？” 任工匠愣了愣，才回道：“行是行，你们要挖多长？” “我们大概要在整个村子都挖，到时候您指挥我们，干活的事可以让我们村民上。”姜荼恳切地说。 任工匠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这样，那没问题啊！” 他缺的就是人手，倘使这家愿意加钱，他倒不介意去请人。 可姜荼挖地道就是为了提防外敌，又怎么放心交给村外的人来办？ 里长和宋老头并未吭声，任由姜荼和任工匠敲定了这件事。 直到将任工匠送走，姜荼才主动对他们解释自己挖地道的用意。 但姜荼刚刚起了个头，里长就笑眯眯地说：“就算您不说，我也明白，您考虑的很周到，顾虑是应该的，就按您说的办，至于找人的事，就交给我。” 其实之前里长就和宋老头商量过，要不要在村里挖地道，只因他们对于具体如何操作不清楚，还有地道的线路也是需要经过精心设计，所以迟迟没有定论。 不过这也不着急。 反正打铁铺和老宋家都要修房，两人觉得还有时间考虑。 却没想到，今日姜荼会率先安排这事儿。 这倒是让里长省了很多心思。 隔日便是赶集日。 按照老太太所说，今天老宋家的三个妇人，打算带着孩子们到镇上逛逛。 听说可以坐马车坐牛车去赶集，孩儿们激动得前一天晚上都睡不着，闹腾到了深夜才安静下来。 而破旧的茅草屋内，依稀还能听见二老的说话声音，只是音量比较小。 姜荼原想进功德殿看几眼，却也实在困得很——今天跟着大家去选地、量地，走了很久，她现在腰酸腿疼的。 晚上又被几个崽子缠着讲故事，闹得慌，眼下正有些头疼了。 因而这一觉，姜荼睡得很香。 待天蒙蒙亮，便有人来敲姜荼的门。 姜荼听到动静才挣扎着坐起，揉着眼睛打哈欠。 “小兔儿醒了没？” “哈——二嫂，我这就起。”姜荼说着，抬手拍拍自己困倦的脸，让自己更加清醒。 床上的两个小崽子睡得横七竖八的，平时这个时辰他们也会被尿憋醒，但兴许是昨夜睡得晚，如今两人都没什么动静。 姜荼正思忖着，要不要不带上这俩小的，那样也方便一些…… 不知是不是预感到了娘亲打算扔下自己，其中一个小崽子忽然动了动小脚丫子。 而打定主意的姜荼正要下床，可没等她的屁股离开席面，就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粮斤~” 姜荼顿时无奈地转过头，“六儿你醒了啊。” 小六儿两手撑在席子上坐起，张开小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说：“粮斤~尿尿~” 一边说还一边朝着姜荼伸长手臂要抱抱。 姜荼叹了一口气，心知只要这一个醒了，另外一个肯定也不用多久就醒来。 她认命地抱起小崽子把尿，果不其然，在那撒尿的声音刺激下，小七也从睡梦中醒了。 姜荼又重复了同样的活儿。 等尿把完了，两个小崽子也彻底清醒。 并且记起来今天要跟着娘亲去镇上玩！ ——别看小六小七还小，但是他们对于一些事情很早就有了认知。 因而崽崽俩一左一右地拉起娘亲的手，兴奋地往外走。 姜荼：“娘自己走，别拉了……” 可是没有崽崽听她的。 当娘儿仨出去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跃跃欲试的崽子们。 四个妮儿则是穿上了新衣裳，被娘打扮了一番，看起来干净整洁。 只是那脸蛋，因为长时间的日晒而红彤彤的，没有城里姑娘的白皙细嫩。 但这种红润也是另外一种美丽。 姜荼倒是挺喜欢的，趁着小六松开手，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四妮的脸。 打趣地道：“今天四妮也穿上新衣裳了啊？打扮的真好看。” “三婶婶，娘说今天要给四妮买鞋哦！”四妮拉着姜荼的手开心地分享，她昨天知道这件事后，半个晚上都没睡着啦！ 娘真的是太太太太~好啦！ ——此刻的四妮怕是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才抱怨过娘亲偏心，娘亲不疼爱自己了。 一大家子出门，动静难免大些。 由于马车坐不下所有人，便让姜荼和宋老太太带着几个孩子坐，剩下的孩子则跟着宋大江宋大山两夫妇乘坐牛车。 至于宋老头，他还是自己骑马！ 第152章 要美不要钱的四妮 而这也是宋老头求之不得的事，骑马多威风啊，他也想去集市走一圈，好让大家羡慕又崇拜地看着他。 于是，怀着期盼的心情，一家人出发了。 宋家庄的村民看到这浩大的声势，都是称羡不已。 “这大金媳妇儿福神的名头真是名不虚传呐，你看看，这老天不赏饭吃的年月，七伯家人口那么多，非但没有吃不上饭饿死人，反而还修起了新房子、坐起了大马车。” “要不你以为叫大金媳妇儿‘福神’是开玩笑的吗？连里长都亲口说了，咱们村是因为有大金媳妇儿才能免受朝廷加征的赋税之苦，如今还请来了教头要教大伙儿防身武艺，还修建打铁铺自己打武器……” “嘘！最后这些话不要乱说！” “对，都记住了，村里的事千万不能往娘家传，不然就赶出村子！” “！！！” 就因为提到了私造武器的事，气氛瞬间凝重。 大家也不敢闲聊了，纷纷散开去各忙各的。 与她们不同，老宋家的这些人却是在享受悠闲的亲子时光。 “娘，马车能跑多快呀？” “真要加速跑的话，大概是一天能跑十趟县城。”姜荼笑道。 问话的崽子顿时惊呼出声：“哇——那是多快呀？” 姜荼：“……” 说了你又不懂。 揉了揉崽子的头发，“以后四娃长大了，自己去试一试就知道啦。” “哦……”四娃还想扒着窗口，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把他往后面推了推。 “该轮到我了四弟，你老是霸占着窗口，我们都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二娃不高兴地说道。 四娃不敢和二哥叫板，瘪瘪嘴，坐回了阿奶的腿上。 “你这娃老是动来动去的，就不能安分一些。”宋老太太轻轻一巴掌拍在四娃身上。 四娃：“……” 由于乘坐了马车，因而姜荼这拨人就先到了镇上。 他们逛了好一阵子，宋大山一行人才到。 孩子们看见热闹的街市，全都嚷着要买这个买那个。 如果老太太在旁边还好，有她镇压着，孩子们不敢闹得太厉害。 但若是老太太不在的功夫，三个妇人都会被自家崽崽撒娇痴缠地买了许多零嘴和小玩意儿。 等最后宋老太太瞧见了，不免又按着胸口深呼吸，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生气不要激动，既然银子给了她们，那咋花就是她们的事儿。 好在三个妇人也没有忘记正事儿。 到了成衣店给孩子们挑好了鞋子还有新衣裳后，赵氏就对女儿说：“回去后你们就只穿着今日买的衣裳，娘给你们做的，要留着过年才能再穿了。” 二妮和四妮还是更喜欢娘做的新衣裳，闻言都不开心地问为什么。 赵氏哼了一声，“因为老娘做的衣裳是能卖三四两银子一套的！和这镇上的一百多文钱一套的，那能一样吗？” 四妮还小，不懂三四两银子是多少。 可二妮对银钱已经有了概念，听了这话，当场就想换上刚买的便宜衣裳。 “娘，我这身也是刚穿了一次，你拿去卖！卖了给我再买一朵头花就行。” 说着又看向妹妹，“四妮，你……” 话还没说完，四妮就撒腿跑了出去。 嘴里大喊着：“我不要脱！我就要穿娘做的漂亮衣裳！” 众人：“……” 人太多，买点东西都要多花费一些时间。 等到所有人东西都买好，都已经是下晌了。 一家人又到自家的卤味店坐了会儿，吃着从家里带的馒头喝着水，便打道回府了。 眨眼间，七日时间过去了。 随着老宋家的新房子开始修建，宋家庄变得越来越热闹。 “七婶，又来送饭了啊！” 烈日炎炎，村子北侧的山底下，一伙人正在挖土。 这是任工匠和姜荼商量出来的地道线路——其实主要是姜荼设计，任工匠针对一些不合理的地方给出修改意见——如今村子直接开挖了。 每日，老宋家的妇人们都会做好一日三餐的饭菜送过来。 这让村里的大小伙子都想来给老宋家建房子。 因为宋老太太和姜荼做的饭菜，比里长家的婆娘做的好吃！ 而打铁铺那边，就是里长婆娘负责做饭的。 可惜，他们没有权利挑选活儿干啊！ 在宋老太太去送饭时，姜荼则是拿着两日前，鲁雁给她的《驯兽秘本》认真地钻研。 ——鲁雁驯服头狼的行动失败了，他在四日前灰溜溜地下了山。 鲁教头下山的第二天，姜荼便跟着爹娘去了里长家，向鲁雁表达了自己想要学习驯兽术的意思。 而鲁雁并未吝啬，直接承诺会把自己祖传的《驯兽秘本》给姜荼，但也是有条件的。 那就是，鲁雁也要像狼群那样，每天都有肉吃！ “虽然老丈一开始就是如此承诺某的，但是某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既然你们村子的条件艰苦，某也可以将就一下……可你们明明有肉给狼群，也不兑现诺言，这不是欺负人吗？” 鲁教头越说越委屈，简直是在控诉姜荼“言而无信”了。 于是姜荼当场许诺，会拿出银子每日给鲁教头买肉，也会尽量给他买酒。 这让鲁教头十分满意。 又隔了一日，也就是两日前，鲁教头将这本书给了姜荼。 看着秘本记载的知识，姜荼其实已经隐约猜到，鲁雁的驯兽术之所以能成功，肯定还有别的秘诀。 毕竟光看《驯兽秘本》的内容，以姜荼的理解，压根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话虽如此，理论知识多学学总好过什么也不懂。 横竖现在没别的书看——那本《云苍堪舆志》已然阅览完毕，书上的内容姜荼也记得七七八八。 也是《云苍堪舆志》让姜荼意识到，云苍国境内并不全然是安全的，尤其是西南和东南毗邻的国家，也是狼子野心之辈。 知道的越多，对于云苍各地的敬畏之心就越强。 否则，她那不想逃荒的心，也不会越发坚定。 老宋家的男人女人们似乎都为了新房的事忙碌不已，宋大山和宋大江兄弟俩也顾不上镇上的生意了。 毕竟现在家里每天忙着，不像之前那样清闲。 第153章 一心经商的方仕钰 姜荼家的崽子们都在新房那边帮忙了——说是帮忙其实是去凑热闹。 村里难得有一件“大事”，孩子们最近除了跟着大人下地之外，没有任何有趣的活动——河里的水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暴晒，已经快要干涸了，因此妇人们已经开始为去哪里洗衣裳发愁。 原本还能跟着大金婶婶读书习字，现在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根据大人们的说法，是因为大金婶婶快要生宝宝了。 为了大金婶婶的身体着想，所以暂时不能教他们。 这就导致两个建房子的地方都围满了小孩儿。 其中姜荼家的二娃俨然是孩子头头。 待青砖被拉过来，二娃便组织孩子们搬砖。 “二娃哥，帮你家搬砖真有肉吃呀？” “骗你干啥，搬一百块砖给你一块肉吃。” “二娃哥，我不会数数，咋整啊？” “没事儿，我会数，也会记账，你们把砖搬过来叫我过去清数，我会记在账上，明天就照着这个数给你们带肉过来。” “二娃哥，要是我一天搬不到一百块砖咋办呢？那我不是没肉吃了吗？” “没事，你今天搬不到一百块可以明天继续搬，等够一百了再给你肉吃。” “好的二娃哥，那到时候我的那块肉你给我切大一点哦！” 孩子们问清楚之后欢欢喜喜地去搬砖了。 旁边的宋大山听到二侄儿忽悠村里其他孩子为自家干活儿，偷偷地对媳妇儿说：“这二娃跟他爹学的？蔫坏了。” “哪儿坏了？”赵氏横他一眼，“要不是有小兔儿，咱家连饭都吃不饱，还能吃上肉吗？你这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啊！” 宋老二：“……” 多说多错，算了他溜了。 然而没过多久，村里的青壮年和大些的孩子就被里长叫走了。 原来是村里的训练队已经分好，鲁教头要开始教导大家了。 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继续帮忙建房子，因为老人本身也不是主力队，而且老人在建房子方面还更有经验。 至于体力活，让村里的老人来干也不在话下，毕竟他们种了几十年的地做了一辈子农活，虽说年老体衰，但挖挖地·道、搬点砖搬点瓦片啥的还是没问题。 里长协助着鲁教头将训练事宜尽早提上正轨，因为这是福神的意思。 所以里长不敢怠慢，将这件事当做第一要务来执行。 打铁铺那边就交给宋宗方负责了。 就在宋家庄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修建、改造任务时，方仕钰也在为了新店铺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听闻陛下近日刚收到西域使者来访的书信，方仕钰隐约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西域有一种特产名为琉璃，就比如他鉴宝用的鉴宝琉璃镜，就是从西域传进云苍国的。 每一次西域来使，都会拿出精美夺目的琉璃献给陛下。 如果奇珍阁里的七彩瓷，能够盖过西域琉璃的光彩，那么方家想要成为皇商，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这绝对比直接将七彩瓷进献给后宫娘娘，还要来得有效果。 ——没错，方仕钰给那十二件瓷器取了一个名字：七彩瓷！ 头两件瓷器因为在室内鉴宝，并未发现其表面流转的七彩流光，导致他用五百两银子的单价和姜大姐钱货两讫了。 所以后来方仕钰只给了姜大姐一万两银票，这代表只有后面十个七彩瓷是用千两白银的单价购买。 但实际上，十二件瓷器都是七彩瓷，都同样的炫目多彩，具备超高的价值。 就因为他只花了一万一千两银子，买到了十二件如此上佳的瓷器，他爹的内心才开始倾向于让自己接任方家家主之位。 从这些来算的话，他给姜大姐的银子远远不够。 这也是方仕钰在很多时候都甘愿帮助姜荼的原因。 只要不危及到方家的利益，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甚至不介意被姜荼“利用”，但前提是姜荼不能欺骗自己。 自从和姜荼达成新的合作，方仕钰回到府城后一边筹办日用店，一边在打听北境的消息，暗中搜罗人手。 他想过了，如果想要去北境寻找宋潜逸，就只能组建一支商队，由商队出发去北境，如若不然，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北境的乌喀城和北蛮的底盘是相连着的，在乌喀城经常有两国商人进行交易，方家以前也派人去过那里做买卖，所以很清楚那边百姓的喜好。 绫罗绸缎、大米白面，以及茶叶盐巴，是乌喀城最受欢迎的商品。 与之相对的是乌喀城的牛羊肉和奶油、奶酪之类的东西，运送到国内也非常有销路。 只是牛羊肉不好运送，活牛活羊走不了那么远的路，牛肉羊肉又会在长时间的运输过程中变臭生虫。 因此大部分商人最后都会选择购买乌喀城的羊毛毡子、羊毛帽，回来之后卖给富贵人家。 而方仕钰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忙了一天的方仕钰回到方府，刚下马车，门房就迎了上来恭声道：“公子，甄四少来了，如今在您的院子候着。” “知道了。”方仕钰连忙加快脚步。 甄彦熙被府尹大人禁足多时，就连他想探望也未得到允许，府尹大人将甄彦熙看得太紧了。 可能在府尹大人心里，甄彦熙会变成现在这般“不听话”，便是跟他方仕钰学的…… 加上此前他在暗中帮助了姜荼和江静秋，所以府尹大人迁怒于他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甄彦熙来找自己，莫不是已经和府尹大人和解了？ 随着方仕钰的猜测，他也不知心里是庆幸还惋惜。 若甄彦熙真的因为父亲的阻碍而放弃所爱，那对江静秋而言兴许是一件幸事，但站在兄弟的角度，见到甄彦熙痛失所爱，他也十分惋惜和同情啊。 怀着复杂的心情，方仕钰终于进了自己居住的文轩苑。 “子桓！” 正在饮茶的甄四少听见喊声，扭头望向门口。 瞧见方仕钰的身影，甄四少眉心的愁结微微舒解了些，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迎向了挚友。 “仕钰，许久不见了。” 第154章 突然早产 三个时辰后，方仕钰于深夜时分送走了好兄弟。 而他的心情，已经变得很差了。 想到甄彦熙的决定，方仕钰只觉得满心的沉重…… 天一亮，方仕钰就乘坐马车从府城出发，往临安县的方向去了。 现在已经进入八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大兆府下辖的几个县城都有不同程度的旱灾，其中又以临安县的最严重。 姜荼一家所在的宋家庄更算得上是重灾区。 按理说，宋家庄的日子应该很难过才是，可上次过去，虽然河里的水位浅，但是村民还能在河边洗衣裳，这就十分的不寻常。 与宋家庄距离几十里地的姚家村，地都干裂了，那里的村民想喝水还得走到县城打水。 但根据他收到的消息，最近临安县城的县令已经下令，不准县城外的百姓入城取水，以免影响城中百姓的正常生活。 同时，也有不少村子因为抢水的事情而大动干戈，听闻还闹出了人命，只是县令勒令将这类案子压了下去。 方仕钰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加上昨夜甄彦熙所说之事，这令方小公子一路走去，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巨石。 就在方仕钰朝着临安县行来的时候，老宋家也发生了一桩令大家心慌害怕的事情。 深夜，宋家庄整个村子却还燃着火光，全村都闹哄哄的。 一辆马车在村中道路飞速奔跑，带着镇上最有名的稳婆和郎中，冲着老宋家老屋而去。 此刻，窄小的院子挤满了人。 屋子里传来姜荼痛苦的呻吟。 “快，快去看看稳婆来了没有啊！” 屋子里的老太太急出了眼泪，却还是强撑着冷静下来，冲外面大喊道。 “已经去请了，算算时间应该快来了！老婆子，小兔儿情况咋样啊？” 宋老头着急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回答之后就担心地问道。 “早产啊，这是早产啊！”宋老太太只说了这一句，就没了下文。 因为她再说下去，恐怕就要哭了。 谁也没有想到姜荼肚子里的孩子会突然发动。 明明白天还好好地在看书，晌午吃过饭她就进屋睡觉了，一直到傍晚都没出屋。 最近家里人都忙着建房子，加上姜荼的预产期没有到，所以没人盯着她。 直到傍晚时分，在新房那边帮着忙前忙后的老太太，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来做饭，才发现小兔儿不在屋里。 她这下饭也顾不上做了，忙出门找人，找了一圈没收获，却是遇上了带着小六小七玩耍的三妮和四妮。 渐渐的，家里的其他人也听说姜荼没在家里，开始派人在村子找起来。 越找，一群人就越慌！ 孩子们更是吓得哇哇哭了。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跑回家的五娃，跑出来拽住老太太的袖子，一脸着急地往家里拉。 老太太问了几句“是不是找见你娘了”，五娃点头，然后急着告诉阿奶娘亲的情况很不好，结果越急越说不好，把自己急得直掉泪。 而老太太看到五娃这样子，心里当下“咯噔”一声，忙朝着家里狂奔了。 冲进三儿媳两口子那屋后，就见到她家小兔儿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发出疼痛的呻吟。 后面便是老太太发现三儿媳突然早产，赶忙让人去请稳婆、烧热水，而这个消息也惊动了宋家庄的满村人。 因为整个临河乡，只有姜荼生过双生子！ 双生子基本没有足月出生的，所以看到姜荼早产，大家理所当然地想，这一次是不是又是双胞胎？ 但从前再怎么样也会等到八个多月才生啊！ 而这胎，将将满八个月，比前两次的双生子提前了足足十几二十天。 是故村民都挺担心姜荼的安危。 尤其是里长，更将此事视为头等大事，受到他的态度影响，村民自然更加关注姜荼这边的情况。 尽管事发突然，可幸好如今老宋家有了马车，去镇上来回只要半炷香的功夫！ “大山和大江回来了！快快，把路让开！” 没一会儿，晕得七荤八素的稳婆和郎中，就被村民架下马车，推搡着往产房去了。 屋里姜荼盖着被子，郎中一坐下，就赶紧为她把脉诊治。 姜荼的意识似乎有些不清醒。 她的口中呓语不断。 若仔细听的话，隐约能听见“夫君”“不要”等字眼。 宋老太太和周氏赵氏见到她这个样子，都是双目通红，揪心不已。 “郎中，我弟妹怎么样了，她晌午还好好的，不知为何突然就说起了胡话……呜呜，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郎中听罢，皱着眉头说：“看这脉象，病人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啊，你们丢她说了什么？” “没有啊！做午食的时候她还和我们有说有笑的，然后我们就都不在家了……娘，下午谁来过咱家啊？小兔儿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赵氏说到后面，担忧顿时转为怒火。 “我也不知道，都怪我！”老太太突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悔得哭嚎：“明知道小兔儿这都八个月了，我为啥不留在家陪着她啊！小兔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看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周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去搀扶她。 想要安慰，却说不出来，只能跟着哭。 “是我不好，我是大嫂，我该照顾她的。” 见屋里的女人倒的倒哭的哭，郎中感到头疼，大声命令：“都别哭了！吵得我头疼，还要不要救人了？” 此话一出，三个女人立马咬住嘴唇，憋着哭声。 郎中珍惜地取出了参片，放在病人口中含着。 “先这样，让稳婆来看看能不能生了，我再去熬副药，喂她喝下去先尽量把人唤醒，好让她先产孩子。” 闻言，赵氏连忙说道：“我带您去灶屋！我帮您烧火！” 郎中跟着赵氏出去了，稳婆这才能挤进屋。 只看了一眼，就道：“开了五指了，再等会儿，先喂她喝点糖水吃两个鸡蛋……” “好好，这些我都备好了的，这就端来！”老太太说着就要出去。 周氏按住了她，“娘，我跑快些！” 第155章 梦与现实的融合 ——时间回到白日。 “小兔儿，我们走了，你自个儿在家好好歇着。” “知道了娘，辛苦你们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姜荼扶着肚子苦笑。 老太太立马不赞同地道：“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别说这些傻话了，快进屋歇着。” 姜荼点了点头，老太太便挎上篮子匆匆走出院子，周氏和赵氏在前头等她。 这两日沉迷钻研驯兽术，晚上睡觉都在想书上的内容，以致休息不好。 因此吃过午食，姜荼也打起了哈欠。 横竖家里的大人小孩都各有事做，最小的两个崽崽也被三妮四妮带去玩，她正好能好好睡一觉。 于是姜荼便进屋躺着了。 没多久，姜荼沉沉地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 起初，姜荼只是耳边隐约有风雪的呼啸声，可渐渐的，她听见了冲天而起的呐喊，其中夹杂着兵刃交接的清脆响音。 “杀——”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就仿佛这场雪中血战正在她的身边发生，而她自己也是这里面的一员！ 她甚至听到了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闻到了令人反胃的血腥味，触碰到了那冰冷刺骨的风雪！ 这种只听其声不见画面的情况持续了不知多久，她感觉“自己”似乎是累了，挥动兵器的频率越来越慢。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依旧咬牙坚持着！ 浊重的呼吸、疲惫的手臂，还有被寒冷麻痹了的痛觉，都清晰得像是真实发生的。 尽管姜荼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还是被如此真实的梦境吓到了。 所以姜荼一开始试图让自己脱离梦境的，可努力一阵之后，姜荼猛地一个激灵想到了一件事…… 这会不会，就是夫君正在经历的事情？ 他在北境参军，那里天寒地冻，确实和梦里风雪呼啸的天气对得上！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姜荼立即放弃了挣扎，让心神沉浸到梦境中。 渐渐的，随着姜荼心境平稳，她似乎跳出了束缚，开始接收到画面。 起初姜荼只能看到眼前的景象。 她看到一只拿着长枪的手在身前挥向北蛮的敌人，而那只手，只一眼她就认出来：是夫君的手！ 四千多个夜晚，这只手从自己身体抚摸而过，它曾轻柔地为自己挽过发，也曾霸道地按住自己的腰肢……它还为自己擦过眼泪，捏过自己的脸颊…… 姜荼对它，熟悉到了骨子里。 这一刻，姜荼的心情既激动雀跃，又惊恐害怕。 潜逸—— 潜逸—— 她在梦中奋力地呼喊着，拼尽全力想唤来他的一丝关注。 然后，她看到夫君杀敌的动作似乎停顿了须臾，这导致他的长枪落了空，敌人躲过了他的攻击，并且拿着大刀反手朝他劈来！ 姜荼惊恐得失了声，眼看着那把大刀对准“自己”的面门劈来…… “锵！” 一声锋锐刺耳的撞击，潜逸的另一只手抬起了一把刀格挡，紧接着手里的长枪十分迅猛地在地上一划，整个人借助长枪的支撑身子前倾倒下，到了中途凭借健硕的腰部生生扭了个方向，变成后仰着地的姿势，手中的刀也顺势变招，从格挡变为后撤，趁着那敌人失去支撑不受控制往前倾倒时，一刀砍向了他的腹部！ 炙热的液体洒在脸上，血腥的画面让姜荼几乎晕厥！ 然而潜逸的危机似乎不会间断！ 周围的敌人仿佛杀不尽一般…… 时间感觉过去了很久，姜荼眼看着潜逸和云苍的士兵们和敌军拼杀得筋疲力竭，心里越来越绝望！ 她的心里不断地祈求老天，既然赐了自己一座功德殿，就请老天让她用这功德殿救救他们！ ——姜荼并不知道的是，梦中的她在产生这个强烈的想法之后，她的身体便自动进入了功德殿。 当宋老太太回家时，推开她的屋子，却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导致老太太吓坏了，开始大肆寻找她的下落。 姜荼的思绪放在了帮助夫君和云苍士兵上面，她将自己能想到的物资都想了一遍，导致睡梦中的她潜意识兑换了很多物资。 可这些物资却无法出现在北境宋潜逸身边，只能堆在功德殿里…… 就在姜荼为夫君揪心之际，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请求。 一队人马从云苍大军后方而至！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铠甲的，戴着头盔，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 那将军也是手持长枪，他一马当先冲进了战场内部，所至之处，长枪皆会挑翻几名敌军！ 一时间，云苍士气大振！ 姜荼心里隐隐生出了期盼，盼着这位大将军能够带领她的夫君活着离开这片战场…… 可忽然间，姜荼一阵莫名的心悸。 紧接着，她两旁的画面开始了快速的变幻，似乎是潜逸在飞快地朝着那名大将军疾奔而去。 姜荼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随着潜逸的视线变换，她看到四周的雪山上，隐约有人头攒动！ 刹那间，姜荼后背蹿起一股冷气，她一瞬间遍体生寒！ 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边的山上一阵箭雨投下！ 大部分箭矢都是朝着那位大将军射去，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远离大将军躲避箭雨。 可潜逸却反其道而行。 他奔向了那位大将军！ 姜荼几乎是立刻发出了惊叫：夫君！ 可这一次，她的声音非但没有让潜逸的动作停顿，潜逸的举手投足之间反而透出了更坚定的意志！ 这一刻，姜荼的思绪似乎神奇地和夫君同步了—— 为了荼娘，务必要……！ 思绪未完，潜逸的已经挥着长枪，在那位大将军的身后，为他分担这波箭雨的压力！ 可箭矢实在太多了！ 站在潜逸的角度，那箭几乎是遮天蔽日的！ 霎时，姜荼心生绝望—— “不要！” 姜荼歇斯底里地呐喊了出来！ 噗嗤——！ 身体的剧痛感越发清晰，几乎要将她撕裂！ 而从她和潜逸的视野，看到一枚箭插进了自己的肩膀！ 转眼间，姜荼的意识便被恐惧淹没了，巨大的恐慌和痛苦将她从这场噩梦之中，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第156章 龙凤胎降生，宋潜逸如获新生！ “她眼皮动了！她要醒了！” 心神还未从梦中厮杀惊险的战场回来，姜荼便听见了欢呼声。 紧接着，有温暖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兔儿你撑住啊！娘就在这里守着你，娘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在家了，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有什么滴落到脸上，姜荼艰难地掀开眼皮，便看到了模模糊糊的画面，好像是她娘的脸。 姜荼正要喊“娘”，忽然身下一阵撕裂的剧痛，令她张嘴便是痛苦的呻吟：“啊——” “姜娘子，你这都生过五胎了，按理说很有经验了，我就不浪费时间教你了，你现在先把糖水和鸡蛋吃一吃，等宫口开好了，才有力气生啊。” 稳婆说着，周氏便端着一个海碗上前来，抹着眼泪高兴地说：“弟妹你总算醒了，你快吃，吃饱了咱们就把肚里的娃生下来，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听到这话，尽管依然心系夫君的安危，可生孩子的紧要关头，什么事情都要往一旁放一放，肚子里的两个孩子绝不能有事。 况且，若梦中所见到的皆是此时北境真实发生之事，那么夫君百般拼命，为的就是自己和孩子们！ 连那样可怕的战场，她的夫君都不惧，自己又岂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当下，姜荼排除杂念，一心一意地为生产做准备。 经验丰富的她知道这时大喊大叫，虽然是能分散注意力纾解些疼痛，但是会耗费体力，所以她开始用强大的意志力压抑着那股撕裂之痛。 将碗中的鸡蛋和糖水吃完，娘和大嫂刚要来搀扶她躺下，她却忽然对稳婆道：“劳烦元大娘……我这腹中有一个胎儿位置不是很正，请尽快准备让我站立生产……” “啊？”元稳婆一听，赶紧上手去摸她的肚子。 刚刚太着急，她只大概摸了一下，摸到一个正常的胎儿就放松了，如今在姜娘子的提醒下，她又细细地检查一遍，竟然又摸到了一个胎儿！ 而且就像姜娘子所说，这第二个胎儿的胎位有些不正！ 脑中快速思索了一番，元稳婆当即决定采纳姜娘子的建议！ 她连忙指使宋老太太和周氏，把姜荼扶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太瘦弱了，撑不起姜娘子！赶紧去把你家二儿媳妇叫进来！” 元稳婆此话一出，宋老太太就忙扯起嗓子冲外面喊：“小翠！小翠！” 外面的宋老头一直在关注屋里的动静，一听老婆子喊二儿媳妇，他忙跑到灶屋喊赵氏。 见赵氏在给郎中烧火，宋老头立马把这活儿抢了过来，赵氏便冲回了产房。 随后，元稳婆又让老太太抱来了几床棉被垫在地上，以免待会儿孩子生出来接不住掉下去受伤。 最后，在元稳婆的叮嘱下，宋家三个妇人分成三个方位，把姜荼扶着站在了她们中间。 在星光点点的闪烁中，时间飞快流逝。 终于，在姜荼醒来后又历经了两个时辰的煎熬，伴着她的一阵用力，她的第八个孩子出生了！ 早有准备的元稳婆牢牢接住了这个孩子，见孩子不哭，赶紧打了打他的脚心。 于是—— “呜哇~！呜哇~！呜哇~！” 新生儿的啼哭声传出去后，院子里的人们全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喜色。 “生了！生下来了！哈哈哈——” 宋老头和里长两个老头儿高兴地抱在一起，毫无尊长风范地蹦了几下，在接收到周围村民戏谑的目光后，宋老头才后知后觉地停下了这孩子气的举动。 可高兴的心情依旧持续着。 就在这时，屋门打开了，元稳婆抱着一个用襁褓包着的小婴儿匆匆走出。 宋老头赶紧迎上前去，关切地问：“元稳婆，我三儿媳妇咋样了啊？” 元稳婆把襁褓往他怀里一放，“还生着哩！” 说完也不管一群人的反应，又快步折返回屋。 宗方婶子最先回过神，一拍大腿高兴地道：“哎呀！这一次大金媳妇儿又是生了双胞胎啊！？” 经她一说，众人才纷纷恍悟。 随即，大家既妒忌又羡慕地恭贺起了宋老头。 而宋老头抱着这第八个孙子，脸上却是担忧盖过了喜气。 “又怀上了俩？大金这臭小子，一点也不心疼他媳妇儿啊！” 众人：“……” 这么有福气的事情，咋到了七叔（七伯）（七哥\/弟）嘴里，好像就成了他儿子故意虐待儿媳妇？ 又是半盏茶过去。 因为姜荼的先见之明，导致前世这个会撕裂她下身的孩子，这一世在肚子里总算被顺正位置，规规矩矩地生产出来。 等到小闺女的哭声也响了起来，精力耗尽的姜荼浑身一软，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不知道在自己昏过去后，家里一阵兵荒马乱，郎中被她娘拉着过来又给她塞了两片人参…… 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未做完的那场梦里。 只是这一次，周遭的战斗声似乎很遥远。 而“她”好像仰躺在地上，望着看不清的天空，心里却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刚刚那哭声，好像婴孩的啊…… 可他和荼娘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最小的六儿和七儿，今年也两岁多了…… 也不知，那帮小崽子，还记得自己这个爹吗？ ——姜荼的意识到了这里，便彻底地陷入黑暗之中。 而北境，刚刚经历一场残酷血战，并且冒死救下了大将军的宋潜逸，却是被云苍大将，亲自派人送回了军帐，并请来军中医术最好的军医为其诊治。 同样昏迷的宋潜逸，此刻仍不知他此番拿命做赌注的结果。 他唯一确定的是，只要大将军来援，就必定会在这里遭到伏击，就如他曾经伏击伏沢方一样。 所以一开始他就留了三十人在山谷之外蹲守，一旦见到己方大军过来，无论前面情况如何，都要提醒大将军前面或许有埋伏。 并且还拿他们这一队曾经伏击伏沢方的事来举例，以引起大将军的重视。 幸好，主将沧翊柏听劝了！ 当见到大将军带头冲进山谷时，宋潜逸的心是有一刻提了起来的。 可很快，他就注意到沧翊柏将军率领进山谷的队伍，并不是全部兵力。 宋潜逸便大胆地猜测，沧将军在无法确定是否有伏兵的情况下，决定兵分三路，两路军马去往山谷两翼肃清敌情，而他自己则带领一队人马进谷救援己军…… 是故，他毫不犹豫就奔向了沧将军。 既然自己可以肯定会有敌情，那么沧翊柏就不能死！ 不救他，山谷的所有云苍士兵都要死，包括自己！ 而救他，自己至少成了主将的救命恩人，他追求的目标便近在咫尺！ 若是能活下来，今后自己在这场两国之战中，也就有了足够的权力主宰战场局势！ 为了荼娘，务必要…… 光荣地活下来！ 第157章 潜逸的消息 “呜哇~！” “呜哇~！” 不算大的茅草屋里，眼下挤满了人。 宋老太太抱着乖乖的小孙女，笑得合不拢嘴，旁边的几个娃都在眼巴巴地瞧着。 “奶，让我抱一抱妹妹可以不？” 大娃哀求地看着他阿奶。 作为一个想要妹妹想了七八年的小少年，大娃现在的心情十分激动，真想把妹妹从阿奶怀里抢过来。 宋老太太撇撇嘴，“你妹妹还太小，等长大了一些再给你抱。” “奶~娘亲，还不醒……” 守在床边看娘亲的五娃，眉心皱在一起，眼眶红红，表情委屈巴巴的。 “五弟不要担心，郎中和爷奶都说了娘没事，只是累得睡着了。”三娃摸了摸五弟的头，其实他心里也很忐忑，但大人都那么说了，一定不会有假。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快来呀！我快拉不住他俩啦！” 屋外传来了四娃着急的喊声，大娃一听，依依不舍地看了阿奶怀中的妹妹一眼，转头跑了出去。 小六小七还太小，不敢让他们进屋，怕不小心碰痛了娘，还有小八和九儿妹妹。 所以，那两个小崽子被留在了屋外。 本来看孩子是老大老二老三的责任，但三人都太想看一看妹妹了，就去哄骗四娃五娃，说要用糖葫芦换他们照看小六小七。 结果五娃丝毫不为所动。 四娃则被糖葫芦迷了眼，压根没有思考，哥哥们哪来的糖葫芦呀？ 直接就爽快答应下来。 所以，大娃二娃三娃才有机会挤进来看望娘和弟弟妹妹。 不过，由于弟弟他们已经有很多了，早就看腻了，因此大家只扫了那床上的小八一眼，之后便将目光集中在九儿妹妹身上。 可四娃毕竟不是看孩子的那块料，没多久就开始喊帮手了。 里里外外的崽子吵吵闹闹的，昏睡一整夜的姜荼慢慢被吵醒。 五娃是第一个发现娘亲眼皮动了的崽崽，他立即踮起脚尖，欢喜地看娘亲的眼睛，直到娘亲睁开眼，五娃马上糯糯地喊：“娘亲~” 听到五娃的叫声，正哄着小孙女的宋老太太忙回过头来，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笑容。 “小兔儿，你醒啦！” 老太太赶紧扭头吩咐，“二娃，快去喊你二伯娘下面条！三娃，去盛红糖鸡蛋。” 二娃三娃扭头跑了出去。 姜荼先是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五娃的脑袋，一开口，是沙哑的嗓音。 “五娃怎么哭了？” 听见娘亲有气无力地说话，五娃鼻子一酸，不过他不想让娘亲担心，自己伸手抹去了泪花。 就在这时，三娃端了一海碗满满的红糖水过来，碗里有四个鸡蛋。 五娃连忙让开，皱着小脸催促娘亲：“娘亲~次鸡蛋~好得快！” 姜荼给了五娃一个虚弱的笑容，随后，在她娘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好在这一世生产小八和九儿，不像上一世那样撕裂得厉害，所以姜荼现在并不是特别痛了。 至少对于一个已经生过好几胎的妇人而言，这点伤痛是能够忍受的。 比起身体的疼痛，姜荼反而觉得脑袋疼得更厉害些，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直到吃了两个鸡蛋，喝了半碗糖水，姜荼感觉好多了。 才放碗，赵氏就端着一碗甜面条来了。 这边的妇人生产之后，稍微有条件的都是给产妇吃甜面条，里面放了红糖，算得上难得了。 可现在因为姜荼，家里根本不缺这些。 于是周氏和赵氏在熬糖水和煮面条时，都非常舍得放红糖，这就导致食物都很甜。 崽崽们闻到这股香甜的味道，都在偷偷地咽口水。 姜荼勉强吃了小半碗甜面条，就实在吃不下了，刚刚的鸡蛋和糖水吃多了，眼下肚子撑了。 老太太见状，就让赵氏把剩下的食物端出去，分给家里的几个孩儿们吃。 而姜荼就趁着这会儿安静的功夫，给小八和九儿喂奶。 “小兔儿啊，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老太太关切地问道。 姜荼脑海中的记忆被这个问题勾了出来，她想到自己昏睡前，好像听见了夫君的心声…… 可，这可能吗？ 难不成自己昨天真的在梦里和夫君心意相通，竟然连他那边的经历都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了…… 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遭遇和神秘的功德殿，姜荼忽然又释怀了。 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呢？ “娘，昨天我午憩后，好像去了夫君的身边。”姜荼决定将这件事如实道出，虽然自己的话，一定会让爹娘担忧，可她也牵挂夫君，想知道他最后到底如何了啊…… 只有告诉爹娘了，大家才能一起想办法找到在北境从军的潜逸。 是故，姜荼把自己能记得的梦中情景，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姜荼的讲述下，沉浸在神仙儿媳诞下龙凤胎喜悦中的老太太，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她的嘴唇微微哆嗦，心也一点点揪了起来，泪水打湿了浑浊的双目，枯瘦干皱的脸皮也隐隐地抽动着…… 姜荼自己的心何尝不是痛如刀割？ 但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要坚强！ 她必须保持冷静！ 否则即使潜逸还有救，她也帮不上任何忙！ 说完之后，见老太太强忍悲痛的表情，姜荼忍着鼻酸，声音因强行压抑哭腔而显得沙哑低沉：“娘，潜逸是个聪明人，他做事……必定有自己的盘算，如今还不能证明，潜逸就死了……我待会儿试试能不能再进入昨日的状态。” “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老太太颤着声音说。 姜荼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气息。 “娘……我已经和方公子说好，请他派人去北境找潜逸。虽然距离上次方公子到我们家过去没多久，但既然形势急迫，我会写一封信，让爹想法子送去县城的方记当铺交给陈掌柜。” 老太太伸出粗糙的手抹了把眼泪，垂下头去伤心地说：“也只能这样了，大金那孩子，是为了他爹才跑去北境拼命的啊！” “作为儿女，这是我们该做的，潜逸从来都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他绝不会推卸属于自己的责任。”姜荼的语气十分坚定。 第158章 书呈吾夫潜逸…… 姜荼刚说了要写信给方仕钰，万没料到，她娘刚出屋子没多久…… “小兔儿，小兔儿！” 老太太推开门进来，又把门牢牢关上，这才激动地告诉神仙儿媳：“方公子来了！” 姜荼惊讶得愣了片晌，才回过神来。 没一会儿，屋外响起方仕钰的声音。 “姜大姐，听说你刚刚生产了？我这来的不巧啊！” 姜荼这情况，肯定是不能大声说话的。 更不可能出去见方仕钰，或者让方仕钰进屋了。 因而，老太太就当起了传话人。 “方公子，我家小兔儿说你来的正好，她想问问之前你们商议的事情，方公子筹备的如何了？如今小兔儿诞下龙凤胎，这是一条大喜讯，她很希望可以传到我家老三耳中。” 方仕钰明白过来，脸上也露出笑，“这还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我此行前来，也是想和姜大姐说一说商队的事。” 院子里，宋老头端来了一张凳子，热情地邀请方仕钰坐。 方仕钰谢过好意，撩开衣摆坐在了屋檐下的阴影处，打算就这样和姜大姐商谈正事。 只是如此一来，许多不便外露的细节，便要注意别说漏嘴了。 方仕钰整理好了思绪，才清清嗓子打算开口。 却见大娃端着一个干净的海碗走来，碗里盛着清澈的水。 “方叔叔，请你喝水。” 大娃双手奉上水，客气有礼地说道。 方仕钰一看这孩子举止合宜，心里颇为欣赏，拿起扇子在他头上轻轻敲了敲，“好小子，够机灵。” 在旁边看着的四娃嘟起嘴：大哥好倒霉哦，给叔叔送水还要挨打，还好去的不是自己~ 然而下一刻，就见那位方叔叔接过水后，从袖口里取出了一枚玉佩，放到了大哥的手里。 “来了你家那么多次，也没给你们几个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东西就算是方叔叔补给你的，至于其他孩子……” 方仕钰回头招了招手，随身小厮立即走上前来，弯下了身子恭声问：“少爷，您有何吩咐？” “去看看车上有没有红绸，剪几块给每个孩子包五两银子，就当是你家少爷给他们买糖的钱。” 听了方仕钰这财大气粗的话，老宋家的人纷纷呆住了。 珍贵的红绸拿来包银子？ 而且一出手就是每个孩子五两？ 这也太离谱了！ 宋老头赶紧拒绝：“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孩儿们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大娃也把那块玉佩还给了方叔叔，“叔叔，明戬不能要。” 爹说过，大娃这个名字只是乳名，长大了是要用爹取的“宋明戬”。 对外人也一样。 可方仕钰是言出必行的人。 “没事，这块玉佩不值什么钱，是前些日子我买下一家珠宝阁时，见成色还行，随手放在身上了。” 方仕钰也不可能将价值很高的东西，送给一个孩子当见面礼。 倘若真是很重要的玉佩，往往都是挂在腰间。 这枚玉佩充其量也就价值百两！ 就算加上每个孩子五两银子，也就二百多两银子，这和姜大姐带给他的利益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于是，推拒不成的老宋家孩儿们，除了大娃得了个一百多两的玉佩外，其他孩子都得到了方小公子补赠的五两银子“见面礼”。 “哦，对了，里面还有两个刚出生的。”方仕钰猛地用扇子一拍脑门，这记性！ “今日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改日两个孩子满月，仕钰一定带上厚礼来恭贺。” 方仕钰朝着宋老头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道。 宋老头已经被这位小公子的出手阔绰吓到了，此刻连说“不用”。 “小公子，我家小兔儿说，要不现在先谈谈正事？” 忽然，屋内传出老太太洪亮的嗓音。 方仕钰赞同，“自然。姜大姐，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筹建的商队还未好，预计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姜荼听到这话，心里一急，“娘……” 正要让娘转述自己的话，外边方仕钰又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前几日甄彦熙来找我，说近来北境又开始新一轮的征兵，他已经和负责在大兆府征兵的大人报了名，七日后便要启程了。我想着，你既然想找到你夫君，那应该是有话要对他说的，便特地赶来通知你。” “若姜大姐要给夫君写信，还请尽快，仕钰会将这封信交给甄彦熙，他知道大姐对江静秋的恩情，对大姐本身是十分感激的，相信如此举手之劳，甄彦熙不会推托。” 听到这里，姜荼兴奋得脸上都有了一丝血色。 “娘，快给我把箱子搬上来，我要在上面写信……” 姜荼的声音都在发颤。 宋老太太立刻行动起来。 姜荼之前买的纸笔都放在了功德殿。 砚台这几日放在了孩子们那屋，方便孩子们练字。 是故，老太太摆好箱子后，又冲出去拿砚台。 进屋前，老太太还不忘感激地对方仕钰说：“小公子，您稍等，我家小兔儿这就写信了。” 方仕钰点了点头，她才放心地进了屋。 指导她娘磨好墨，姜荼便拿起笔，认真地写起了书信。 这不是她给潜逸的第一封家书。 前世，她也曾经给潜逸写过书信，可一封回信也没有。 身处战场，随时有可能丧命，那样混乱的环境，如何有时间儿女情长，有闲心对家人牵肠挂肚？ 所以姜荼从未埋怨过什么。 可就算知道家书有可能送不到牵挂的那个人手上，姜荼也想写。 否则，无处寄托相思，无处诉说悲痛。 “书呈吾夫潜逸： 见字如晤。 一别八月，恍如隔世，思卿之念未尝稍歇。今妾诞下一子一女，因缘际会结识仁义公子方家儿郎，敬托之呈递家书以告夫讯。昨见梦中潜逸身陷囹圄，妾痛心难自持，惟愿夫郎安然无恙，妾必感念上天恩德……” 书信不可太长，否则容易丢失，因此姜荼在稍稍寄托思念之情后，便言简意赅地说起了正事。 只顾忌着信件有被人偷看的风险，她不敢说太多底细，而是凭借一直以来夫妻二人的默契，暗中向夫君传达重点的消息。 第159章 一见甄郎误终身，既误自己，也误甄郎 姜荼写完信，精力便有些不济。 老太太看她乏的厉害，将人按下去休息了。 随后拿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交代完里面的都是啥东西后，便同方小公子解释自家小兔儿产后疲劳，已经让她歇下，若小公子还有吩咐可以由老婆子转达。 方仕钰表示理解。 “其实本公子今日过来，主要就是告知姜大姐这个消息，难得有此机会……”方仕钰拱了拱手，“既然姜大姐别无其它需托付转达的物件儿，仕钰就先走了。” “有劳方公子跑这一趟，小兔儿让你放心，她不会叫你白忙活的。”老太太和蔼地说道。 虽然只是一个口头保证，但对姜荼的为人，方仕钰是十分信得过的。 “让姜大姐安心坐月子，商铺的事情有本公子在，不会让府尹大人将手伸到这里来的。” 说完便告辞了。 老宋家的人十分感激这位小公子，因此盛情相送到了村口桥头。 马车驶离了村子后，小厮嘟囔：“他们这一送，少爷都不坐马车了，一直步行到村口才上车，不是白白让少爷受罪。” 话音刚落，一把扇子就从车里伸了出来，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 “本少爷做事还用的着你教？” 小厮呲牙，“奴才只是心疼少爷，您平时能躺就不站着，能坐就不站着，能……” “呸！本少是那么懒的人？不会说话就闭嘴，当心本少把你扔在这里。” 骂得小厮讪讪然。 方仕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懂个屁。” 甄彦熙都去参军了，足以见局势的艰难。 这个时候再不好好练练身子骨，万一以后北蛮真的打过来，岂不是跑都跑不过别人。 越想越有道理，方仕钰决定回去后找个教头好好教一教他拳脚功夫。 方仕钰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竟然和姜荼出奇的一致。 经过临安县，方仕钰思索再三，还是让小厮调转方向进了城。 命人去给江静秋送了一封信，不久后，一身缟素的江静秋便来到了方记当铺。 ——尽管黄炳天不配为人父，可他到底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于情于理江静秋都得为他守孝。 因而，当方仕钰告诉她，甄彦熙已经决意要去参军，并让她不用苦等，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便嫁了以后。 江静秋摇了摇头，“静秋的婚事不劳四公子和方公子关心，如今父亲离世，静秋理应为父亲守孝三年。” 方仕钰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你爹都那么对你了，你也不怨恨他？” “恨，恨他无情，恨他虚伪。”江静秋丝毫不掩饰地道，“可是，再怎么样，他也是静秋的父亲。” 方仕钰看她神色平静，似乎明白了什么。 点了点头，方仕钰缓下声音道：“其实，甄彦熙那小子不让我告诉你他也曾为了迎娶你而和府尹大人抗争过，赌气过……但是……” 江静秋面上瞧着不起波澜，手却揪紧了帕子。 “静秋知道，是静秋无福。” 方仕钰叹了一口气。 “甄彦熙如今要去参军，他叫我告诉你，家里已经为他安排好一门婚事，若他还能有命归来，自然会和对方完婚。” 江静秋低下头，声音冷静：“静秋不会耽误四公子的终身大事，更不会有损四公子名誉，从前之事，静秋只当是一场梦。” 说罢，她站起身，对方仕钰行了个屈膝礼。 “方公子对静秋有恩，此番恩情静秋永生不忘。今日公子唤静秋过来的用意，静秋已然清楚，静秋会守口如瓶，与四公子私交之事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 眼看江静秋要离去，方仕钰一脸纠结。 迟疑半晌，方仕钰终于还是追了出去。 “江小姐，国家大难临前，何来儿女私情？彦熙对你的心意从未更改，他恨自己无能，牵连江小姐无辜受难，自感无颜见你。” “何况若执意与你在一起，以府尹大人的性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恰逢朝廷又发下了征兵令，此次连官宦子弟也必须要参与，彦熙意识到国难当前，于是发誓从军保家卫国。” “彦熙说，既然不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那便尽己所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国。” 听到这里，江静秋单薄的身子颤了颤。 良久，她转身望着方仕钰，一双美眸泪眼婆娑，贝齿轻咬着嘴唇。 “方公子，你为何要点醒静秋呢？四公子为人如何，静秋心中有数……四公子是个文采斐然之人，他应当在科举路上绽放光彩，如今去了边疆入了伍，那拿笔的手，可能再执刀剑保护自己？” 闻言，方仕钰悄然握紧了拳头，眼眶再一次因为挚友而湿润。 江静秋用帕子捂着嘴，提裙扭头跑出了方记当铺。 匆匆钻入轿中，江静秋压抑着哭声。 一见甄郎误终生，既误了自己的，也误了他的啊…… ——“静秋，你等我，他日金榜题名，子桓必定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将你迎娶进门。” 如今，静秋不求子桓金榜题名，亦不求子桓战功显赫，但求子桓平安归来……这一身素装，静秋会穿到你我再见那一日。 随着官府征兵令下达，各府各县又发起了征兵的活动。 每家两人，凡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都在征兵之列！ 至于些微的残疾，也不再介怀了。 若家里无人可参军，便要以银钱买名额。 宋家庄的村民们也感受到了这次官府征兵力度很大。 姜荼却很清楚，本来宋家庄的青壮劳力便不是很多，若这时让大家去参军，必定会导致整个村子的防守更加虚弱。 而她也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私下已经和里长商议好了，由她出钱为大家购买名额。 乱世之中，他们宋家庄的唯有自保，前世官府到宋家庄征兵之际，她家小六和小七已经卖给了富商，家中稍有余钱。 那时的她就意识到，若是两位兄长都去参军了，这个家只剩妇孺幼童，恐怕很快就会遇难。 因此她忍痛提议，将这些钱拿出来购买名额。 每人三十两银子，两人便是六十两…… 第160章 要钱可以，要抱孙女儿，没门！ 宋家庄一百多号人，其实也就二三十户人家。 一家两个名额六十两银子，便是一千二百两至一千八百两。 这是非常非常巨大的一笔银子，里长听到时都吓坏了。 “老七家的，你真确定这是福神的意思？不会是你们擅自做主的？” “我能做小兔儿的主，我都是听小兔儿的好。”老太太翻了个白眼。 宋老头在旁边点头，“三哥，其实这事儿，小兔儿之前就同我们老俩口商量过了，那时候我们家也没多少银子，所以我和老婆子都不是很赞同，这个年头，上哪儿找那么多银钱啊？” “现在不一样了，江小姐知恩图报，赠送给小兔儿的产业还是付得起这笔钱的。” 里长听得眼眶湿润了。 他抬手抹眼泪，慨叹着道：“福神是个名副其实的好神仙，原来她早就猜到云苍百姓要有此一劫，我宋家庄村民要有此一劫。” “这是天命既定的事情，也不是靠小兔儿一个小神仙就能改变的。”宋老太太赶紧袒护自家神仙儿媳，“神仙其实也就和咱们人一样，有的身份贵重有的身份低微，我家小兔儿在天上神仙堆里，其实就跟咱们在云苍国里一样，都是可怜的底层。” “我懂我懂，我知道以福神的心善，若她真有那么大的权力，肯定是会护佑整个云苍国的，如今福神为了护佑我们宋家庄村民，一直以来殚心竭虑，这份大恩大德，我一定要让全部村民都牢牢记在心里！” 里长用严肃认真之色对二人道。 宋老太太稍感满意，“日后还会有山贼流民乱窜，咱们必须团结起来听小兔儿的指挥，小兔儿就是咱们村的领将！要是有谁听了外人挑唆，或者为了一己私利出卖小兔儿，那我们家可是能跟着小兔儿一起走得远远的，不管大伙了啊。” 老太太不懂啥叫驭人之术。 她只知道自己教孩子，一直都是给个甜枣打一棒子，省得孩子得意忘形闯出祸事。 一味的好不是长久之计，有条件的好才是！ 再说了自己也没诓他们。 宋老头自然是严肃地表示赞同：“没错，眼下村里的大伙儿都很好，我们也愿意救大伙于水火之中，但若是有人忘恩负义，我宋老七第一个不答应！我是绝对不会为了村里忘恩负义的狗崽子就让小兔儿陷入险境的！” 一直挣扎在贫穷线上的宋老七，没有为国为民的大义凛然，他帮人和不帮人，看的都是情义。 对自己有情有义之人，他才会感念，愿意帮助。 反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帮助对方！ 谁都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管别人的生死，但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感情会使人做出许多不愿意做、不敢做的事情。 一旦没了信义情感的维系，宋老七就不存在这份助人情怀了。 而在宋老七心里，最重要的自然是家人，是三儿媳。 因为恩怨分明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三儿媳，他家就没有今天，宋家庄更是不可能有今天。 里长自然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不用你说老七，要真有谁敢对不起福神，我第一个不饶他！不管他是谁！” 在里长坚定的表态下，正事儿说完了。 里长笑眯眯地问：“再过两日，你家那俩祥瑞娃娃就出月子了？” 如果说双生子是福气的象征，那么龙凤胎就是祥瑞的象征了。 因而不知是谁起的头，如今全村的人都称呼姜荼的第八第九个孩子为“祥瑞娃娃”。 “是啊。”提到那两个孩子，宋老头和宋老太太都是一脸喜气。 虽然家里孙子孙女都不愁了，但这一胎是龙凤胎，在大家的心中分量反而更重了。 在这灾年里，家中能有一对祥瑞龙凤胎降生，这简直是天大的吉兆。 别说是老宋家了，就算是在皇室，这两个孩子肯定也是最受关注、最受宠爱的。 “嘿嘿嘿，福神的女儿，我还真想抱一抱。”里长边说便搓手，期待地看着宋老七。 听到这话，本来笑得眼睛眯起来的宋老头，立马拉下脸没好气地哼：“我都没抱过，啥时候轮到你？” “都快一个月了，你没抱过九儿？”里长一脸不相信，板起脸：“老七，平时三哥对你可不薄啊，你咋能为了不让三哥抱你孙女就撒谎？” “谁撒谎了，谁撒谎了？”宋老头越说越委屈，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老婆子不让我抱！说我手糙身上臭……” 这是借着和里长说话的功夫，控诉自个儿老伴独裁呢。 宋老太太不屑地撇撇嘴，“我哪儿说错了？里长啊，咱们公归公，私归私，要钱可以，要抱孙女儿，没门！” 里长一听，脸也垮了。 见宋老太太扭头就走，毫不拖泥带水的样子，里长不住地叹气。 拍着宋老头肩膀说：“老七啊，你这家咋当的啊？我也不奢望你管钱，可是，可是你居然连抱抱孙女儿的权力都没有啊？” “就是，不让你抱那还好说，你又不是我孙女儿亲阿爷！可凭啥不让我抱！”宋老头越说越理直气壮，越理直气壮就越大嗓门儿，这就是故意说给老太太听的，“大金那小子还是老子辛辛苦苦耕耘来的……” “宋！老！七！” 一只草鞋拍子从屋里飞了出来，上一刻还叉腰骂骂咧咧的宋老头一瞬间蔫了，伸手拉起老哥灰溜溜地跑出院门。 光着一只脚的宋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那老夜叉的模样吓得里长加快了脚步。 哎哟我娘，老七家的过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么彪悍啊！ 见那嘴上没把门的老头子心虚地跑了，宋老太太一边捡回鞋子，一边冲着老头子背影放狠话。 “今晚没你饭！” 里长只觉得老七家的话音刚落，自己的袖子就被人扯了扯。 扭头一看，宋老七小声和他打商量：“三哥，今天晚上能去你家蹭顿饭不？” 里长：“……” 没如愿抱上福神的闺女不说，这还搭进去了一顿饭，唉！ 第161章 满月酒，齐庆祝 九月初二这一天，整个宋家庄喜气洋洋的。 因为老宋家的龙凤胎满月了！ 全村都认为龙凤祥瑞必须要办个满月酒以示庆祝，上天知道他们这么重视祥瑞，就会额外眷顾宋家庄了。 然后每家每户有什么出什么，力图要把这满月酒办起来。 毕竟按照姜荼的意思，是不想办这个满月酒的，灾年来临如此高调，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后村民们商议之后，都决定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这样通过各家各户凑起来的满月酒，就不会高调了。 其中有养猪的、养鸡的，都把自己家的猪和鸡杀了。 宋老太太也拒绝过，但是村民们都清楚，买名额的六十两是笔大数目，老宋家出的这个钱，远远超过了自己能够偿还的。 区区一头牲畜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啊，现在山上的猪草都难找了，看这旱的样子养猪养鸡迟早会饿死，还不如趁现在还有点肉杀了，大家还能沾沾荤腥。” 经过村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老太太也就接受了。 所以今天寅时正就开始杀猪，一直弄到了卯初到卯正之间才结束。 到了辰时，村里的阿奶大娘们就到老宋家搭手做饭，由于食材都是大家提供的，平日也都知道该咋吃，制作起来就省时省力了。 唯独那些肉，除了要做几道清淡的之外，像猪下水鸡下水这类的食材，就必须经过重料加工。 好在宋老太太有神仙儿媳给的佐料。 虽然宋老太太不识字，但姜荼可以口授啊！ 今天不能下厨的姜荼额头上还缠着一条布巾，这是妇人家坐月子的传统，不管天气再热也要包着，因为产后虚弱的妇人最容易受邪风入侵。 尤其是姜荼生了那么多胎，若不是平时在老宋家过得清闲舒心，她的底子早就亏空了，还能有命怀上龙凤胎？ 因而大家当然要更加注意她的身体。 在姜荼向老太太口授烹饪之法时，两个刚满月的小崽崽就被周氏和赵氏负责照看，村民们大多都是奔着看龙凤胎来的，导致屋里热闹非凡。 村子里生产过的妇人都很乐意照顾这对祥瑞娃娃，奈何她们和祥瑞娃娃的关系，比不得周氏和赵氏那么亲近。 那俩是祥瑞娃娃亲伯娘，她们都是堂的！ 在宋老太太的努力学习下，下水料被清理干净，再用大料卤的卤，炒的炒，煮的煮……于是，平时不受人喜爱的下水就成了香气诱人的美食。 午时初，老宋家的门前门后，就坐满了人。 桌椅板凳都是村民们从自家搬来的，凑了个十几桌，让一百多号人都能坐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 “上菜咯！” 随着宋老太太一声吆喝，妇人们端着菜盆鱼贯而出。 每桌都是六菜一汤，毕竟食材有限。 但那一份汤分量十足，二合面馒头、二合面锅贴这类主食，数量也绝对是够的。 所以等菜上齐后，大家直接拿起馒头或者饼子，盛上满满的一碗蛋花汤，开吃！ “今儿这宋家庄怎么没人？” 方仕钰进村之后，就没见到过一个人影。 驾车的小厮也满面疑惑，“不会是宋家庄出什么事了？” 方仕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呸呸呸！少乌鸦嘴！马车快一点，要不是你慢慢吞吞的，我们早就到了，也不用等到午时了。” “是，少爷。”小厮委委屈屈地应，他该不该提醒少爷，是因为少爷太忙了，差点忘记这件事，才导致他们出发时间晚了的？ 今早从县城出发时，为了等江家小姐一起，又耽误了小半个时辰…… 两辆马车先后朝着老宋家行去。 临近了，才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咦？少爷，那前边好多人啊！我们的马车怕是过不去啦。” 听到这话，方仕钰撩开车窗的帘子，探头望去。 就在这时—— “哎呀，是方公子！” 里长就坐在老宋家门前的桌子吃酒席，刚发现马车，就见到方仕钰探出了头，里长连忙惊喜地喊出声。 很快，宋老头一家和里长都出来迎接贵客。 姜荼和宋老太太各自抱着一个小崽崽，大伙儿吃饭时她们本来是在屋里给孩子喂奶的，等奶喂好，就将孩子哄睡了让姜荼吃饭。 但现在贵客来临，尤其是江静秋竟然也在其中，姜荼喜出望外，便抱着两个孩子让方仕钰和江静秋看一看。 瞧着小娃娃可爱的样子，江静秋一脸的喜爱和羡慕。 然后，江静秋就掏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她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我为孩子绣的兜肚，原是想着孩子总得替换，便绣了两件，想不到却是将将好了。” 姜荼欣喜地接过，“多谢静秋妹妹，这兜肚最是实用，我正愁没时间给小八和九儿绣呢。” 仔细一看，这上面的刺绣颇为精美，看得出一针一线都是极其用心的。 “静秋妹妹这绣工可比我的好多了，用的布料也针线也都是极适合婴孩穿的，显然静秋妹妹花了许多心思。” 说着，姜荼抱着孩子向江静秋半行一礼，口中笑道：“姐姐我啊，就代两个孩子谢过静秋小姨了。” 江静秋连忙搀扶她起来，“荼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妹妹一点心意，只要两个孩子不嫌弃我这个小姨的手艺粗糙就好。” “这还叫粗糙啊？”宋老太太听不出人家是谦虚，还当这孩子见的好东西多了，才会这样贬低自个儿，“不是我夸张，江小姐，你这绣工拿去布庄卖，估计都能卖不少钱。” 江静秋诚恳地道：“大娘，您直接唤我静秋就好了，不用再喊什么小姐。” 宋老太太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哎呀我家小兔儿果然是有眼光啊，费尽心思救的人，她就是不一样，瞧瞧多有礼貌，多亲切。 “好好，既然你和我家小兔儿姐妹相称，那我老婆子就当你是自家后辈了啊。” “自该如此，何况静秋此前若非得大娘一家相助，也不会有今日，在静秋眼中，你们都是静秋的恩人、亲人。”江静秋发自内心的一番话，说得大家其乐融融。 第162章 颇有爱心的方公子 江静秋送礼，贵在心意。 而方仕钰的满月礼，就如他此前说的那样，是“重礼”。 只见他命小厮端出一个红色的檀木盒子，打开之后，一屋子人都看到了里面金灿灿的长命锁。 “这两个长命锁，乃仕钰特地为了龙凤胎打造的，望两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宋老头和宋老太太不约而同地心想：这，这也太贵重了？ 方家小公子每次一出手，都会让人心里发慌，愧不敢受。 “诸位不必这副表情，也许你们眼中，这长命锁象征的是昂贵的金银，可于仕钰而言，这只不过是仕钰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我们方家经商，向来不是只求回报而不求付出，相反，在仕钰认为，钱是要花出去才会有价值。” 或许是猜到大家的顾忌，方仕钰开口解释道。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对这位小公子刮目相看。 江静秋笑道：“原以为方公子是个狡猾的商人，却不想，竟也是真诚的性情中人。” 方仕钰一脸悠然自得，“狡猾和真诚并不冲突，只是要分情况。” 姜荼便笑着让爹娘收下了这两道长命锁，而且当场为两个孩子戴上了。 “姜荼也代小八和九儿，谢过仕钰叔叔。” 方仕钰脸上忽然闪过窘迫之色，试探着问：“既然要道谢，那能不能……让仕钰抱一抱小孩？” 众人的神色顿时变得古怪，宋老太太更是想笑。 方小公子居然也会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 姜荼自然不推辞，两个孩子，方仕钰和江静秋一人抱一个。 有宋老太太和姜荼在旁边指导，两个从未抱过小孩的小年轻，依然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适应了一阵子，江静秋倒是渐渐摸到其中窍门，抱起孩子来也有些得心应手了。 而方仕钰僵坐在凳子上，大腿放着一个软软的小团子，两只手就按照宋老太太的指示，托着小团子的后颈和屁股。 因为看到小团子身娇肉嫩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到了他，所以方仕钰丝毫不敢放松。 而小八这小团子也不怕生，躺在陌生叔叔的腿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仕钰看。 方仕钰不知道要说什么，也只能盯着小团子瞧。 吃过饭的大娃一进院子，就见到方叔叔和自己的八弟大眼瞪小眼，好像在比谁先眨眼。 大娃走了过来，“方叔叔，要不把小八给我抱，你去吃饭。” 方仕钰听罢，露出纠结的表情。 虽说也不知道抱着这小团子能干嘛，身子也因为一直的僵坐而开始难受，但是他感觉小团子……还蛮有趣的。 一般孩子见到生人都会哭，更别说他压根不怎么会抱小孩，按理说小团子该难受得哭闹才对。 可是小团子不但没哭，而且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哎…… 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搞得自己都想娶妻生子了。 “方叔叔？” 大娃挠挠头，又喊了一声。 方叔叔咋不吭声呐，还老盯着八弟瞅。 小娃娃有啥好看的，他看了那么多，都看腻了。 方仕钰清了清嗓子，才慢吞吞地说：“我还不饿，我等会随便吃点，你刚吃了饭，手上油乎乎的，别把你弟弟的衣服弄脏了。” “可是……你带来的那位小叔叔好像饿了。”大娃伸手一指门口。 小厮站在那里，一只手摸着肚子，一脸尬笑。 方仕钰暗骂一声“没出息”。 “那明戬啊，你帮方叔叔带他去吃饭，方叔叔帮你抱弟弟。” 听到这个提议，大娃并不反感，但他还是憨笑地问：“方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八弟？刚刚我听大家都在讨论，方叔叔有没有娶媳妇儿。” “噗——咳咳咳！”方仕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大娃见状，赶紧扭头跑了。 他怕方叔叔生气，因为大家还说，方叔叔看起来不像娶了媳妇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大娃知道“隐疾”就是不好意思说的疾病，如果方叔叔真的有“隐疾”，那他会替方叔叔难过的。 “七婶，七婶啊！” 吵吵闹闹的屋外，突然有人喊宋老太太，那声音听起来还挺急的。 正和江静秋和姜荼说话的老太太连忙下了床，“哎，谁啊？” 等宋老太太出去了，姜荼的视线移到了坐在门边的方仕钰，“方公子，累了吗？孩子让我抱？” “我不累，这么丁点大的小家伙，怎么会让我累。”方仕钰想也不想便说，“只是……姜大姐，你家这孩子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瞧？” 姜荼倾身看去，发现小八果然是张着小嘴，直勾勾地盯着方仕钰，心中微动，叹气道：“他啊，可能以为抱自己的人是爹爹。” 方仕钰：“？？？”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以前孩子他爹抱着大娃他们的时候，小娃娃也是会这样看着爹。”姜荼揉了揉太阳穴，“如今小八和九儿出生，他们的爹爹却不知在何处受风霜战乱之苦呢。” “荼姐姐，你是不是乏了？”细心的江静秋注意到她的动作，关切地询问。 姜荼露出笑来，“没事，今日你们特意赶来为这两个孩子祝贺，我心里高兴，可以多陪你多坐会儿。” “姜大姐还是不要勉强了，仕钰虽然不懂妇人家的事，但也清楚刚坐完月子，身体依然虚弱，需要多多休养。” 方仕钰说话间，抱着小团子小心翼翼地起身，“姜大姐，我看孩子似乎也困了，要不你带他进屋。” 确实是见到小团子打哈欠了，方仕钰才会如此提议。 不然他不介意继续和这小团子大眼瞪小眼。 至于小团子误把他认成爹……其实如果姜大姐愿意的话，他是很乐意收一个干儿子的。 毕竟方仕钰感觉自己和这个小团子挺投缘。 而江静秋见此情景，也主动道：“那我帮荼姐姐将九儿抱回房。” 他们此时所处的并不是姜荼的房间，而是老俩口那屋。 主要是因为有个方仕钰在此，不便在自己房中待客，只好挪到了老太太屋中。 就在三人抱着俩娃往外走时，迎面碰上了一行人。 “哟，这就是亲家你的小孙子和小孙女儿啊？真是有福气，一胎生了龙凤俩，快来让我也抱抱，沾沾福气！” 一个老妪一边说着，一边不顾人意愿地伸手要来抱孩子。 第163章 来打秋风的一大家子 “哎呀老亲家，小孩子家家的有啥好抱的，你们这走了一路饿坏了，还不赶紧先吃饭啊！” 宋老太太一把伸手过来将那老妪拉走了，而老妪听到“吃饭”二字，眼睛都在发亮，连连点头说“好”。 然后回头喊：“家财家盛啊，听到你婶的话了不？快带宝儿他们去坐席啊。” 姜荼抬头望去，看见二嫂正面色难看地和两个男人说着什么。 “二嫂的娘家来人了？”姜荼询问旁边的大嫂。 周氏点点头，压低声音：“不知道是怎么收到风声了，二弟妹气坏了，他们全家都登门，这不是明摆着……” 姜荼无奈，“我这一胎是龙凤胎，就算二嫂不回娘家，可附近的村子早晚都会知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宋家庄虽然位于山里，位置比较偏僻，但是从生下孩子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村里肯定有人来来往往的，消息外泄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然而，这一次姜荼倒是想错了。 赵家人的到来和龙凤胎的降生并没有关系。 赵老娘一坐下，就拉着宋老太太的手热情地说：“亲家啊，眼瞅着你家这日子过得是真红火啊，才听老三说你家还在镇上开了铺子，想不到今天又在摆酒，看来做买卖挣不少钱啊？” 一听到这话，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没了，露出伤感的神色，“亲家你不知道，开铺子的本钱是我家老三参军换来的，听说是老三立了啥军功，上头给的赏钱，这是老三拿命换来的啊！” “我和他爹商量过了，不能白白浪费老的血汗钱，正好搭配小兔儿她家祖传留下的卤菜方子，开个小店做点小买卖，也好让一家人日子过得下去不是？可谁知道现在行情越来越差了，哎！” 宋老太太比赵老娘还会诉苦。 赵老娘听了半天，有点懵：“你家大金莫不是死了？” “呸呸呸！我儿没死！他定是活得好好的！”宋老太太当即变了脸色，厉声说道，可她的眼眶泛红，这模样怎么瞧也不像是没事的。 主要是因为姜荼和老太太说了她三儿子受伤的事情，老太太心底深处一直记挂着三儿子，所以反应才会那么激烈。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你看你家老三媳妇儿又给你老宋家添了一双孙，这是大喜事，咱们不说那不高兴的了。”赵老娘识相地转移话题，她今天来是借粮的，可不能惹人不快。 “对了亲家，刚才在院里看到你家三儿媳妇和两个眼生的人站一块儿，他们是谁啊？”赵老娘压低声音，视线瞟着外头，“看着那俩穿的衣服都是丝绸，扮相像是富贵人家出身，他们咋会上这儿来？” 宋老太太抹了眼角，“那姑娘是县城黄员外的女儿，这事儿你没听说？黄员外为了卖女求荣，想害死亲女儿卖给人家冥婚，那姑娘运气好，被我家小兔儿救了，现在黄员外获罪，姑娘就来感谢小兔儿的救命之恩。” 听她这么一说，赵老娘隐约有了些印象，“哦……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这事儿在镇上早就传开了，但赵老娘因为三儿子入赘的事情，除非必要，是不往镇上去的——入赘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 等到最近赵家日子不好过，官府征兵，赵家除去入赘的三儿子赵家富，还有两个儿子，如果没有意外，这两人都得参军的。 参军打仗是要命的事情，赵老娘怎么舍得把儿子们往绝路上送？ 再说儿子们都去参军了，整个家没个男丁照顾，她一个老婆子和两个懒媳妇怎么拉拔那些孙子孙女？ 无法，赵老娘只好往镇上跑，想找三儿子借点钱粮。 然后就从赵老三那里听到了些老宋家的消息，但赵老三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说的模模糊糊的，他唯一着重嘱咐赵老娘的便是：赵小翠和宋大江开了铺子卖卤味，有钱了，要钱要粮就去宋家庄找赵小翠！ 因此今天一早，赵老娘领着全家上亲家这儿打秋风了。 虽然山路难行，可既然老宋家发家了，那么他们一家肯定能在老宋家吃个肚儿圆。 到时候连吃带拿的，也能往家捎很多东西。 然而最要紧的是找女儿讨要到六十两银子！ 有了钱，就能给儿子们买名额。 赵老娘算盘打得很响，宋老太太隔着一层肚皮都能听到了。 这也是她开口就提到三儿子和三儿媳的原因。 钱和方子都是三房的，赵家一开口就要借几十两？ 别说老宋家没有，即使是有，那也没门！ 应付赵家这门亲家，宋老太太也是经验丰富了，自从二儿媳妇进门，她老婆子就和赵家打了不下几十次交道，如果不是老婆子有本事，老宋家早就被赵家这门厚脸亲戚缠得死死的。 而赵老娘也不可能等到今天才来老宋家打秋风。 因此，宋老太太一点儿也不着急。 先让二儿媳把饭送上来。 看着眼前单薄的饭菜，赵老娘笑不出来了。 指着两个二合面馒头和少得可怜的剩菜，赵老娘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宋老太太趁着这时惭愧地解释：“亲家，你不要嫌弃，我们家今天这满月酒全靠乡亲们办起来的，猪啊鸡啊还有青菜啥的，都是乡亲们送来的，我们自家就是出了些面粉蒸馒头和贴饼子……” “可是你们来的时间有点晚，所以菜都吃的差不多了，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大儿媳妇已经在灶屋揉面了，这就给你们下面条，家里的鸡蛋还有点，每人给卧一个鸡蛋……” 这倒不是老太太故意刁难赵家人了，而是事实如此。 除了给方仕钰和江静秋、姜荼留的饭菜，剩下的饭菜都是这个样子，那些好吃的早就被大家吃完了。 白面馒头和肉也没剩几块。 赵家的三个孙子一直是受宠的，宋大江和宋大山端来的饭菜里，三个孙子第一时间就把馒头和肉霸占了。 所以送到赵老娘跟前的食物，才会如此“寒碜”。 可是赵老娘压根不信亲家的说辞，她猛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地说：“亲家你这话说来你个儿信吗？我倒要去灶屋看看，是不是啥都没了，要拿这些猪食来搪塞我们老赵家！” 第164章 在我老宋家动手，你算老几！ “说猪食就过分了！你要是嫌弃，就别吃了！” 一旁的赵氏听到这话，是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把那盘馒头端走，面色不善地瞪着她娘。 赵老娘见状，气上心头的她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你个死妮子，老娘辛辛苦苦生下你拉拔长大，你现在居然这么不孝？” 只是她的手在半路就被人拉住了，刚才还笑脸迎人的宋老太太此刻沉着脸，厉喝道：“在我老宋家动手，你算老几！小翠这孩子连我老婆子都舍不得打，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两个老婆子一个赛一个泼辣，赵老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她立马装哭：“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我亲生的闺女，我还不能教训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屋里的动静挺大的，赵家人听到之后，纷纷往正屋跑来。 宋大山和宋大江怕自家女眷吃亏，也跟了过来。 众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宋老太太中气十足的话：“可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当初大江娶小翠可是花了二十两银子的！二十两聘礼啊，这都能买几个丫鬟了？” “你家敢狮子大开口，就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咋，你拿了卖女儿的钱，还想要在我这个婆婆跟前摆亲娘的谱？你问过我老婆子没有啊？” 这就是当初宋老太太咬牙出这二十两聘礼的原因了。 她看得出小翠是个好孩子，就是这一家子秉性不好。 如果不出这个钱，揪揪扯扯的，往后只会让赵家把老宋家搅得乌烟瘴气，小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帮没心肝的家人。 为了老宋家一劳永逸，除非放弃赵小翠这个儿媳妇，否则就要花钱买断这个儿媳妇。 可老婆子也实在喜欢赵小翠，她人好踏实勤恳又努力，老婆子不忍心看着这孩子被一家子极品亲戚害了一辈子，所以选择了第二条路。 “给聘礼的那天咱们就说得清清楚楚，你们赵家要是拿了二十两聘礼，这小翠从此生是我老宋家的人，死也是我老宋家的鬼！” “小翠和大江日后如果自己愿意，那就每年年节到你赵家走一走，如果他们不愿意，你们赵家也没资格来我宋家门前跳脚，更没资格宣扬他俩不孝！” 宋老太太边说边逼近了赵老娘，“亲家，喊你一声亲家，你不会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要想仗着亲娘的身份打骂小翠，可以，先退回二十两聘礼钱！” 被老太太护在身后的赵氏，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可她依旧红了眼眶。 赵老娘被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脸色悻悻然。 “娘，你这是干啥。” 赵老大见宋家老太太动怒了，赶忙进来拉住他娘，给自己娘使了一个眼色：可别忘了咱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经过儿子的提醒，赵老娘心底一惊，是了，不能因小失大。 想到这里，赵老娘挤出一个笑容，对宋老太太低声下气地说：“亲家你别生气，我也是一时糊涂，小翠能有你这样的婆母，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这个当娘的也替小翠高兴啊。” 说着，转头看着女儿，面色慈祥：“小翠啊，娘的性子一向这么冲动，你不要和娘计较，看你婆母对你多好，以后你和大江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地孝顺她啊。”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我娘我肯定会好好伺候的，娘说往东我绝对不往西。”赵氏挽住了婆母的胳膊，毫不犹豫地表态。 赵老娘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亲女儿把婆母看得比自己这个亲娘还重要，对婆母比对她恭敬孝顺多了，自己真是生了一个白眼狼啊！ “娘，面条煮好了，叫二弟妹的家人来吃。” 这时，门口传出周氏的叫声。 宋老太太便一手拉着二儿媳，一副生怕自己儿媳妇被人欺负的护犊子样儿，一边朝外边走。 众人听见老太太硬气的声音：“既然面条煮好了，大家都来吃一碗，辛苦来一趟，我老宋家虽然也不富裕，更不欠赵家啥，但来者是客，也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家。” 赵家盛就在宋大江身边，看见宋老太太那副态度，心下不满当即拉住了妹夫质问：“宋大江，你们宋家就是这样对待亲家的？” 宋大江之前在街上有所顾忌，所以对着赵老三多有忍让，但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他根本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于是一把拍掉二舅哥的手，大声说道：“二舅哥这是啥意思，嫌我宋家招待不好？那你们干啥一大家子全部不打招呼就往我家蹿啊？” “我听说大舅哥二舅哥娶媳妇连二两聘礼都不肯给的，就这还把两个嫂子的娘家人不放在眼里，好歹我家不但给了二十两聘礼，而且每年年节我和小翠都有去赵家送礼，每次去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所以你有啥资格嫌弃我们家？” 赵家盛听得脸色涨红，这是羞恼的。 “哟呵！这真是什么人都敢上宋家庄找茬啊？” 这个时候，宋家庄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的，也都来看热闹了。 宋三石一边用树枝剔着牙齿，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家盛道。 赵老大见形势对自家人不妙，赶紧用眼神制止了二弟，“你少说几句！” 赵家盛不忿地闭上了嘴巴。 而赵家的两个儿媳妇一直牵着自己儿子，眼睛根本不敢乱瞟，更不敢插嘴。 这并不是因为她们柔善，而是两个女人很聪明，知道这种情况下要让婆母和男人出去应付刁难。 到了赵小翠这个小姑子面前，两人便开始不余遗力地卖惨。 只可惜赵氏对她们的本性看得透透的。 “两位嫂嫂就不用白费功夫了，别说我家压根没有六十两那么多，就算有，我们自家还不够用呢，什么时候轮到给赵家人买名额了？” 赵氏一开口就是强势的拒绝。 “再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按照我娘和大哥二哥的性格，这钱借出去还能回来吗？我又不是疯了！帮着你们去坑我的自家人！” “小姑子你这话怎么说的那么难听，你是姓赵的，你的自家人不是你亲娘和两位兄长吗？”赵大媳妇当下不满地反驳。 第165章 同仇敌忾的宋家庄村民 “啪！” 赵氏猛地转身，一巴掌拍在赵大媳妇身旁的门框上，瞬间震住了两人。 赵大媳妇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看着小姑子，“你，你想干什么？我身子不好，吓坏我你担待得起吗？” 赵二媳妇咽了咽口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小姑子的表情瞧着好凶，要吃人一样。 赵氏怒目圆睁，“跑到我家来挑拨，不打你都算是便宜你了！既然你们要惹是生非，那就别吃了！给我滚！我家不欢迎你们！” 感觉受到羞辱的赵大媳妇瞬间哭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的大儿子已经十四岁，见娘受气，立刻气冲冲地冲了过来，狠狠地推了赵氏一把，嘴里骂道：“下贱坯子！让你欺负我娘！”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加上赵志新身为赵家长孙，在家养成了霸道的性子，因此面对赵小翠这个被赵家人挂在嘴边的“下贱坯子”，赵志新是一点也没有尊敬畏惧之心。 嘴上出言辱骂不说，竟然还胆敢伸脚踹向赵氏的肚子。 可突然，三个身影横冲而出，“不准打二娘！！！” 十岁的大娃和八岁的双胞胎将赵志新包围起来，大娃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狠狠地打在赵志新的脚上。 “啊！！” 赵家大孙子一声惨叫，赶紧把脚收回来，二娃三娃趁他站不稳，合力把他推倒在地。 见到如此变故，上一刻还沾沾自喜自己有儿子保护的赵大媳妇，这会儿脸色顿时大变，冲到了儿子身边。 “新儿，新儿你怎么样？”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很短时间内，被惊动的众人一见赵大媳妇哭哭啼啼，全都围了过来。 “哎呀我的大孙子，这是被哪个杀千刀打的啊？”赵老娘见到大孙子受伤，立马护犊子地叫嚷起来，一双浑浊的老眼狠狠地搜寻“凶手”，最后停留在拿着棍子的宋明戬身上。 “好哇！是你打了我孙儿！” 赵老娘二话不说就起身朝大娃冲去，赵氏立刻将三个孩子往自己身后拉，可没等赵老娘撒泼，宋老太太就跟个被激怒的老母鸡似的，挡在了儿媳和孙子面前。 “你想干啥？啊？！老娘的话你当耳旁风了是不！” 趁此机会，闻声而出的姜荼迅速将二嫂和孩子们拉走了。 隔着一个宋老太太，赵老娘只能指着自己的女儿骂骂咧咧。 言语难听到了极点。 宋老太太听得来气，直接朝她伸手，怒吼道：“给钱！” 赵老娘猝不及防被吼了这一嗓子，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气呼呼地反问：“你要的哪门子钱？” “我说过赵小翠现在是我老宋家的人，你骂了她，就是骂我老婆子，要么把当初的聘礼还回来，赵小翠就还是你赵家人，任你打骂！否则，就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了！” 听到这话，赵氏也疾言厉色道：“那二十两聘礼已经买断了我这条命！你们拿着我的卖身钱吃香喝辣，却还是不知满足，竟还厚着脸皮来这儿摆我娘家人的谱！” “我家大江心地仁厚，每年都叫上我回去送礼，可你们是怎么对他的！像你们这样狼心狗肺没有心肝的家人，我赵小翠早就不想认了！” “你们一来就要六十两银子，有没有想过这会婆家人如何看我？从前身为赵家女被压榨就算了，如今我已是宋家媳，你们还妄想毁掉我的生活，做梦！” 按理说身为血亲，赵氏不该对母亲和兄长这么绝情。 毕竟老宋家连宋家庄村民都帮了，不帮一帮自家亲家，似乎说不过去。 可是……这些血亲对赵氏、对老宋家，却连普通村民都不如！ 赵氏出嫁前的日子可以说是噩梦，如果不是村子还有好心人，而她打小就懂得自食其力，又有老天爷眷顾，她是活不下来的。 除此之外，每日赵氏经受的都是非打即骂，亲生爹娘想尽办法让这个“赔钱货”的女儿发挥最大价值，一直想将她卖掉！ 赵氏清晰地记得，她为了不被人抓去卖，跑进大山睡了几个晚上，她宁愿自己被野兽吃了，或者是死在山里，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所以宋家庄的村民没有一个会指责赵氏不孝。 反而是个个义愤填膺地要为大江媳妇儿出头。 “这赵家是不是以为我宋家庄没人！” “七叔七婶，别和他们废话了！把他们赶出去，以后再也不许踏进我们搜宋家庄一步！” “敢在我宋家庄地界儿上撒野，简直不能忍！打他们！” 看宋家庄的村民群情激奋，赵家兄弟心里一紧，全都发憷了。 赵老娘也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这一次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家的情况和村里其他人的不一样…… 同样是嫁女儿，但村里没有一家要的聘礼超过二两银子。 而她当初可是对宋家开口要了一笔天价！ 也就是说，她今天就算在宋家庄被人打了，回到村子也没人会同情她。 就算是报游檄甚至是报官，也…… 想到这里，赵老娘才知道后悔了，在来之前应该叮嘱家里的人，不要对小翠那么凶，而是要哄着小翠拿钱……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宋老头终于沉着脸发话了。 “今天全村为我小孙子小孙女办满月酒，我老宋家打开门迎四方客，所以你们赵家人到来，我们还是要接待的。但既然赵家人是来闹事的……” 宋老头的语气倏然严厉，“大山大江，把人给我打出去！” “是，爹！” 宋老大和宋老二痛快应声，抓起家里的扫帚挑担就要往赵家兄弟身上招呼。 可赵家兄弟也不傻，早在见势不妙时就往外跑了。 村里的小伙子跃跃欲试要帮忙拦人，里长却让人群散开。 里长高声说道：“宋家庄的所有人一致对外，下次赵家人再来，那就不只是大山和大江两个人动手那么简单了！到时候被打死了，可别怪我们没有给过机会。” 这话传到赵家人耳中，吓得赵老娘和两个儿媳妇脸色惨白。 倒是赵家那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刚才第一时间跑到了灶屋吃面条，这时还端着碗呼噜呼噜吃面。 老宋家的人倒是不驱赶孩子，但是孩子们见到家里的大人都走了，也都自觉地跑出去。 只是手里的面条舍不得放下，几人就连碗带面一块儿端走了。 第166章 娘亲这是要“论功行赏”？ 大好的日子发生了这么件糟心事，村里的妇人们都来安慰宋老太太和赵氏。 宋大江则是摸着大娃的头，夸奖着三兄弟。 “你们真是好样儿的！刚才多亏了你们保护你们二娘！” “你们三个没受伤？”赵氏拉着三人关切地检查。 姜荼温声道：“都没伤，我刚刚检查过了。二嫂，你去看看二妮和四妮，她们也吓坏了。” 赵氏点点头，她的脸上倒是没有一丝伤心之色，面对赵家人，即使她有什么情绪，那也只可能是愤怒和反感。 但现在赵家人被赶跑了，而且今天和他们彻底撕破脸皮，看样子他们以后也不敢再来，所以赵氏心里轻松多了。 说她没良心也好，说她泼辣也好，只要能够摆脱他们，她就不在乎！ 回到房里，姜荼先是向方仕钰和江静秋道谢。 方才外面乱糟糟的，姜荼不想让两人掺和进去，就请他们二人在屋里照看小八和九儿。 “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都很知趣，清楚那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便插手，所以姜荼请求他们留在屋里看顾孩子时，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场满月酒结束了，方仕钰和江静秋吃了一顿迟来的午宴，在宋家庄村民热情的恭送中离开了村子。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姜荼让大娃看好弟弟妹妹，就带着刚兑换的医药物资，去了二哥二嫂的那屋。 “二嫂。” 隔着门，姜荼喊了一声。 屋里正在给赵氏检查手上伤势的宋大江，闻声连忙下了床，“弟妹来了。” 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赵氏，也坐了起来，“小兔儿，我在，这就出来。” “二嫂，我就是拿点药来给你擦擦，药我放在门口了，你记得拿去用。” 姜荼说完，就回到自己屋，还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叫上了。 二房的屋门打开，看到地上的那个小小的玉瓶，宋大江眼睛一亮。 拿着玉瓶欣喜地回到媳妇儿身边，宋大江高兴地说：“一看这瓶子就知道里面的药不便宜，来来，我这就给你上药。” 赵氏伸出红肿的手，宋大江看得眉头拧成团，语气不由得带了一丝责怪：“你说你要打，也不扇人家脸上，干啥要打门框？那不是自己吃苦头吗？” 拔掉瓶塞后，一股药香传出，倒出来的药是液体状。 药液落到赵氏手上，冰冰凉凉的，那股疼痛就减轻了。 赵氏眉头舒展开来，这才有闲心回答丈夫。 “伤害我的是我亲娘和亲兄长，和她没什么关系，我打她，那不就成了迁怒。也怪我没本事，不敢打亲娘，怕遭雷劈。”赵氏自我调侃，“从小村里人都跟我说，再咋样她都是生了你的亲娘，没有亲娘就没有你，你不能忤逆她，要听她的，不然就是不孝。” “可老娘才不吃这一套！” 赵氏的神色一狠，“他们将我生出来，却是要让我来受苦受难，要凌虐我的！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我绝不会让他们当我的父母！宁愿不来到这个世上，我也不要当他们的女儿！” “好了好了，别说着说着又来气了，以后他们再也欺负不了你。”宋大江眼里满是心疼，“他们不要你，那是他们自己没福气，但凡他们对你不那么坏，你也不会死心，以后我们日子过红火了，还有得是让他们后悔的时候。” 赵氏看着他，眼里有泪光，脸上却是笑着：“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那日去镇上碰到了你，看见你这个傻子被人坑钱，我替你出头将钱讨了回来。” 宋大江的脑海中也回忆起那一日，她穿着一身破旧发白、但是干干净净的衣裳，因为一时的看不惯挺身而出，替他跟那个黑心的摊贩辩论。 最终伶牙俐齿的姑娘赢了，摊贩迫于压力将钱还给了他。 而她甩着麻花辫利落转身离去，自己拿到钱后第一时间追上去，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小翠，你不用谢我，就算换成别人被坑，我也一样要说那个摊贩。” 回想当初，宋大江看着媳妇儿，感慨道：“一眨眼，都十多年了。” 赵氏撩开额前的碎发，轻松笑道：“兴许是老天爷也知道小时候让我受了太多苦，所以让我遇上了你们一家，尤其是娘……” 赵氏眨去眼中的泪光，“娘一定是我上辈子的亲娘，见不得我这一世在别人家受苦，所以来拯救我了。” 宋大江也笑了，“那我就是娘上辈子的女婿咯。” 二人在这屋夫妻谈心。 姜荼那屋，也在进行母子交流。 从大娃到九儿，除了刚满月的龙凤胎躺在床上，其余孩子分成两排站在娘亲面前。 除了不懂事的小六和小七，别的孩子都被这个架势搞得心头忐忑。 姜荼的手边摆着两个鼓鼓的布囊，她的目光在几个孩子脸上一一扫过。 “今天娘叫你们来，是有话对你们说。” “娘，是不是今天孩儿做错了？”大娃紧张地问。 他今天拿棍子打人了，娘是因为这个…… 姜荼见状，当即放柔了声音：“大娃今天没有做错，娘觉得大娃今天很勇敢，也很孝顺，你们是看到有人要打二娘，才冲上去的对不对？” 大娃二娃三娃的心立马落地了。 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大娃不好意思地说：“娘，爹教过我们，身为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家人，当时大爹和二爹离那么远，只有我们可以保护二娘，所以我就叫上二弟三弟冲上去了。” “可爹爹说了，保护人的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必要时候要学会动脑子，借用外在条件……我看对方比我大，怕打不过，所以我才拿了棍子，不是纯心要伤人的。” 姜荼满心欣慰，“大娃很好，将你爹的话都记在了心里，你们不知道今天娘看到你们三个冲上去时，心简直到了嗓子眼，生怕你们会吃亏……还好大娃不是莽撞行事，而是懂得先用脑子思考。” “娘，我们如果打不过，就会跑的。”二娃忙解释道。 三娃点点头，“是啊娘，我们虽然没他高没他壮，但是我们跑得可快啦！再说了这是在咱们自己家，我才不怕他。” 四娃一看，娘亲叫他们过来不是为了教训，而是为了“论功行赏”。 顿时急急地开口：“娘，娘！还有我呀！我一看要打起来了，就赶紧叫着大姐姐她们，把弟弟们都拉走了呀！” 第167章 哪些孩子想和娘一个屋？ 这些姜荼自然是看到了的。 在大娃二娃三娃挺身保护二嫂时，四娃叽哇乱叫地提醒了大妮儿她们避让，五娃也乖乖地配合没有上去添乱。 “是，你们都做的很好，所以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当做是给你们的奖赏。” 姜荼解开包袱，露出叠好的衣服。 这里面，除了她亲自为孩子们缝制的衫裤之外，还有从功德殿兑换的打底内衬。 另一个包袱，则放着孩子们的新鞋子。 大娃哥几个一看，眼睛都发亮了。 四娃开心地冲上前扑向包袱，喜极而泣地说：“娘哇，我可算看到新裤子了哇！我那条烂裤子穿在身上，每天都在凉飕飕的漏风哇！” 四娃还以为娘把他的新裤子给忘了，呜呜呜~ 姜荼顿时好笑不已，伸手点了点小家伙的脑门：“你这小顽皮，这会儿整是大热天，哪来的凉风钻你裤裆？” “有哇，一跑起来就有！”四娃立马反驳，“阿奶前天追着我打的时候我还感受到了，没有骗你的！” 姜荼：“……” 她把四娃的那套翻出来，“好好，是娘不对，娘让你漏了一个多月的屁股，你快把你的衣服拿去。” 四娃喜滋滋地抱着新衣裳新鞋子，“谢谢娘！” 等每个孩子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衣服布鞋，姜荼这才温柔地望着孩儿们，面带欣慰的笑容。 “娘所期盼的不多，只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如此团结，守望相助。娘说过，等有钱了，就盖一间大房子，让你们可以和娘住在一个房里。” “不过圣人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礼节，但是大娃二娃三娃都长大了，你们或许已经习惯自己睡，所以娘想问问你们，是想要和兄弟住一间房，还是和爹娘住一间房？” 姜荼主要是征询大娃二娃三娃的意见，毕竟他们现在已经颇有主见了。 至于四娃，这个孩子八成是愿意跟着哥哥们的。 大娃和弟弟们对视一眼。 然后率先回答道：“娘，现在小八和九儿妹妹出生了，你要照顾他们很吃力，我不想给娘增添困扰，如果屋里人多闹哄哄的，娘会睡不好的。” “娘，那我们和大哥住一个房间。”二娃直接代表了三弟共同表态。 双胞胎之间心意相通，二娃的意思就是三娃的想法。 姜荼点点头，转向四娃，“你呢四娃，想和娘睡一个屋吗？” 四娃犹豫地看着娘，“娘，等爹回来了，爹会和你睡一个屋吗？” “爹当然要和娘睡一个屋。”二娃抢先替娘回道，随后又拉了拉四弟，“你晚上睡觉最不老实了，还是别去祸害娘和弟弟妹妹，要是你不小心一脚把小八或者九儿妹妹踢下床咋办？” 这话让四娃既不服气又有些心虚，“我，我不会……的？” “娘亲~五娃睡觉，乖。”就在这时，五娃急不可耐地走了出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副“快选我快选我”的期待表情。 第168章 跟着娘亲有大软床睡～ “小五睡觉老实，娘，就让小五和你们一块儿。”大娃也建议道。 三娃忽然开口：“娘，你要照顾小八和九儿，那小六小七怎么办呢？娘一个人是看不过来的？” 这点姜荼倒不担心。 功德殿能够兑换到各种各样的物资，她这个月已经兑换了一张名为“床垫”的柔软之物，摆在殿中充当睡床。 甚至还有小婴孩使用的“纸尿裤”等神奇之物，姜荼也早就用上了。 如此一来，晚上睡觉就不必担心小八和九儿尿床，十分的省事。 此外，姜荼也兑换了奶粉，本想着能派上用场…… 然而姜荼的奶水向来充足，以前生产那两胎双生子时，基本上都没让孩子饿过肚子。 而重生以来，家里吃的比以前更好了，所以姜荼这次依旧不缺奶水。 兑换出来的奶粉便搁置在功德殿了。 姜荼倒是想着，等搬到新房，那里偏僻一些了，再拿出来让娘泡给家里的孩儿们喝。 ——既然是婴孩都能吃的，那在姜荼看来，大孩子吃了肯定也没问题。 “没事，娘能顾得过来，何况到时候你们的房间就在娘隔壁，如果有什么事，娘也能喊你们来帮忙。”姜荼温和地望着三娃，近来家里的孩儿们都抽条了，她坐在床边，三娃站着，自己都得微微抬头了。 三娃冲娘抿唇笑，“那娘到时候记得叫我。” 新房子再有一个月也就建成了，大家都很期待着搬到新房住。 因为那个房子四面有院墙，以后家里就不会随便闯入坏人了。 “娘，我能给小黑也要个新家吗？”大娃试探着询问，之前他跟阿奶提过这话，阿奶训了他一通，他不知道娘会不会也…… 姜荼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儿子这么惦记着黑猫。 随即她微微一笑，“可以啊，好歹小黑也救过我们全家的命，娘改天给你弄一个猫窝，到时候放在我们那屋的厅角。” “嗯嗯！”大娃立即露出憨厚的笑容，现在小黑都要和家里的鸡抢窝，看着很可怜。 娘儿几个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孩儿们搂着自己的衣裳鞋子，欢欢喜喜地回屋。 只有五娃和小六小七一直没动。 小六小七闹腾过一阵了，此刻开始打哈欠。 本来弟弟妹妹出生，阿奶要把他俩抱走的，免得他们影响还在坐月子的娘亲。 但由于家里床位紧张，小六小七又哭闹打滚，不肯离开娘，因此姜荼就告诉老太太她有地方安置他们。 这一个月以来，两个小奶娃跟着娘亲和弟弟妹妹进入功德殿，享受着哥哥们享受不到的大软床，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舒服。 此时一困，两个小崽崽就一左一右伏在娘亲腿上，小嘴嘟哝着“殿殿”。 姜荼自然明白，六儿七儿这是想要进功德殿睡觉了。 看了眼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五娃，姜荼心中一动，柔和地望着五娃开口：“五娃，娘接下来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进去以后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和别人提起，可以吗？” 第169章 不哭哦，不哭哦…… 听到问话的五娃懵了懵，除了能够和娘亲一起睡，还会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要告诉五娃我吗？ “嗯！”五娃果断地点头答应。 下一刻，五娃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啪嗒”一声，五娃手里的衣服鞋子全掉地上了，他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他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个特别大、特别高的房子，到处都有亮光，还有很多陌生的东西摆在桌上、地上。 而且那桌子，也和五娃认知里的不太一样。 姜荼把几个孩子陆续带了进来，又把四个小的安置在了床上，这才走到发呆的五娃面前。 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放到桌上，姜荼抱过五娃，耐心地哄他。 “五娃，这是娘的秘密房间，如果被很多人知道，娘可能就会被坏人抓起来，所以五娃一定要记住，在娘允许之前，不可以把这件事说出去，好吗？” 五娃才四岁，正处于似懂非懂的年纪，他说的话大人虽然不一定会当真，但是也会引起大人的疑惑。 不像小六小七，话都说不利索，他们说什么大家都不会当回事。 所以姜荼此前不敢贸然将孩子带到功德殿里，她担心孩子们要么接受不了，要么守不住秘密。 可是现在连里长都相信她是“神仙”了，而根据这段时日爹娘的说法，村民们早晚也会被里长“说服”，接受她是“福神”的“事实”。 如此一来，家里更是瞒不住。 是故思来想去，姜荼还是决定对孩儿们坦白。 只不过，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而今天或许就是踏出这一步的时候。 在姜荼郑重的语气之下，五娃终于不愣神了，他突然扑进娘的怀里。 “娘亲~不要丢下五娃！” 五娃这话一出口，就让姜荼十分诧异。 “为什么五娃会这么说？娘怎么会丢下你们呢？” 五娃仰头泪汪汪地看着娘亲，一手指着那堆物资，“娘亲，好多东西，娘亲要跑。” 原来是看见娘亲的秘密房间存放了那么多物资，所以五娃认为他娘这是随时准备跑路了。 姜荼眼眸一湿，笑道：“傻孩子，娘就算要跑，肯定也会带上你们的呀！” 她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涌，心情因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而悲痛欲绝。 “娘亲~娘亲~” 前世五娃被山贼抓走的时候，一直在伸着手要娘，几乎疯狂的姜荼要冲出去，但是两位嫂嫂一边哭一边合力按着她，二娃三娃也在拼命抱着她不让她去送死。 最后，姜荼满嘴都是自己咬出来的血腥味，直接痛苦得昏厥过去。 姜荼的泪滴到五娃脸上，他吃力地想抬起头看看娘亲是不是哭了，可是被娘亲抱得紧紧的。 然后五娃听见娘亲带着鼻音沙哑地说： “娘不会再丢下你们了，死也不会了……” 五娃不知所措，他只能笨拙地学着娘亲平时安慰弟弟们那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娘亲，心里默默地想：不哭哦，不哭哦…… 第170章 乔迁新家了！ 转眼间，又一个月过去了。 宋家庄的打铁铺和老宋家的青砖大瓦房，在全村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完工了！ 上梁这一日，村里再度热热闹闹的。 只是，因为最近灾情更加严重了，所以宋家庄也不敢再像上回龙凤胎满月酒那般大肆庆祝。 这个月间，官府负责征兵的人已经来过宋家庄了。 由于之前得罪过府尹大人，所以姜荼十分担心这次征兵的人会刁难宋家庄。 万幸的是，一切顺利，里长拿出了足够的银子，为二十多户宋家庄村民购买了免服兵役的名额。 而且里长对官府交代，这些银子是县城江府的静秋小姐相赠，为的就是报答宋家庄村民的救命之恩。 对于江静秋的事情，如今县城已经是人尽皆知。 因而这个说法并未引起任何怀疑，并且也为宋家庄免去了更多的麻烦。 姜荼的日子似乎风平浪静了一般，可是只要一天没有收到夫君平安的消息，她的心就始终悬着，除非她能够再一次进入生产那日的奇特状态，弄清楚夫君如今的现状…… 可惜，这个想法一直未能如愿。 距离夫君受伤已过去两个月，不知他的伤势可痊愈了吗？ 搬进新房子的姜荼，坐在床上抚摸着那个神似夫君的小木头人，眼中满是思念。 “娘，喝奶啦！” 正当姜荼沉浸在自己世界时，四娃端着一个海碗欢快地跑进来了。 而他高喊的内容，也让姜荼瞬间回神。 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姜荼嗔怪地望着儿子：“四娃，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喊。” 她还处于奶孩子的时期，四娃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在喝自己的奶…… 可实际上，这是用奶粉泡的。 五日前，姜荼就将奶粉和其它很多营养品拿给了她娘，让爹娘补补身子，也给家里的孩子们增添一些营养。 结果老太太硬是说，这奶粉是好东西，小兔儿刚生产，身体正亏虚着，刚好把这奶粉用来给她补身子。 姜荼拒绝多次无果……最后只答应每天喝上一碗。 然后老太太每次泡奶粉的时候，都要用上大海碗，生怕儿媳妇补的不够。 “娘，今天的奶我不帮你喝了。” 四娃刚把海碗交到娘手上，立马就说道。 姜荼愣了愣，“为什么？” 对于喝奶，姜荼心里总是排斥的，感觉有些怪异，所以她基本上都是喝了几口后，就让孩子们替自己分担了。 不过小六小七喝了这个奶都要拉肚子，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其他人喝了倒是都好好的。 也亏得这奶粉是出自功德殿，不然在六儿七儿喝奶闹肚子后，姜荼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有毒了。 ——同样的，老太太也认为这是小兔儿从天上弄来的好东西，不可能有毒，那就只能是小六小七自己没福气消受。 四娃揉着肚子，打了个嗝，才回答道：“我刚刚吃饭，吃了好多肉，实在是喝不下啦。” 今天乔迁新居，虽说家里没有办酒，但有随时都能弄到食物的姜荼在，一家人自然还是弄了一桌好菜庆祝了一番。 所以，别说四娃了，今天晌午大家都是吃撑的状态。 第171章 示范给娘看你是怎样打五弟的 姜荼只好苦笑，“你呀！” 四娃吐吐舌头，视线落到娘的手上，“娘，那不是爹爹刻的小木人嘛！” 他走过来，姜荼把木人递给儿子，一边小口喝着甜奶，一边看着他的表情。 四娃打量一番后，笑嘻嘻地说：“娘，这个木人和爹爹长得很像，是不是爹照着自己的样子刻的？” 闻言，姜荼轻笑：“四娃还记得爹的样子吗？” “那当然啦，爹爹长得高高的，身体不是很壮但是也不瘦！”四娃立刻欢快地描绘着自己记忆中的父亲形象，“爹的鼻子挺挺的，眼睛很黑很亮，凶起来的很吓人……” 似乎是想到爹爹生气的样子，四娃瑟缩了一下。 姜荼的眼中有着一抹惆怅，口中喃喃：“是吗，原来他在四娃心里是这个样子，我都快忘了他的那张脸了……” “娘，爹爹是不是私下喜欢打你呀？”四娃忽然一脸心疼地抱着娘亲，嘴巴嘟起来不高兴地道：“我就知道爹那么凶，娘也怕他，不然爹才走了不到一年，娘咋会不记得爹的样子。” “你爹没有打我，四娃为什么会这么问？”姜荼收回了思绪，轻柔地抚摸着四娃的脸。 谁知下一刻，四娃的回答让姜荼几乎脸红得滴血。 “因为我以前晚上出去尿尿，经过爹娘那屋时，听到里面有打人的时候，就跟平常奶拍阿爷的时候一样……” 没等他说完，姜荼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眼下姜荼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四娃，娘跟你说，这些话不能对别人讲，知道吗？”姜荼强忍羞涩和慌乱，赶忙小声交代崽崽。 四娃眨了眨眼，“唔唔唔？” 姜荼松了松手，四娃又重复一遍：“为啥呀？” 这实在是把姜荼问倒了，她不得不开始纠结该怎样回答，哪知四娃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娘你放心啦，三哥早就告诉我不能对外讲的，所以我没有告诉大哥二哥他们，也没有让阿爷阿奶知道。” 说完，四娃握住娘的手，眼睛渐渐湿润：“娘，四娃想保护你，但四娃打不过爹，阿爷阿奶，还有大爹二爹他们都打不过爹，我怕我说出去，爹会打你打得更厉害。” “有时候我偷偷打五弟了，他要是告诉阿奶，我都会更生气的，我想爹爹肯定也是这样的。” 姜荼听得既尴尬又感动，末了则开始皱眉。 她温柔地望着四娃，“乖崽崽，你刚刚说什么？你平时喜欢打弟弟吗？” 四娃：“……” 他突然松开娘的手，心虚地往后退了几步，试图狡辩：“不是的娘，我，我也没有打很重，就，就是这个样子拍他屁股……” “是怎样拍？过来，示范给娘看。”姜荼朝他招了招手。 瞧着娘亲并没有杀气，四娃犹豫片晌，还是走了过去。 然后捏着衣角忐忑地说：“娘，我，我不知道咋样示范呀？我不能打娘的。” 姜荼将人一把拉过来翻了个身翘起屁股，手轻轻在上面拍了一下，好气又好笑：“你想得美，当然是娘学着你打弟弟的样子，打给你看了，以后还打不打弟弟啦？” 第172章 新宅子布局 娘打的不疼，不过四娃还是连忙摇头说“不敢了”。 姜荼听罢，便改为搂住四娃，下巴靠在他头顶，想了很久才开口。 “四儿，你们都是好孩子……” 四娃安安分分的不再乱动，任由娘抱着自己，小声地说：“娘，我也不是真的打五弟，爹早就说过了，当兄长的不能仗着自己强，就欺负弱小。” “娘知道。”姜荼微微一笑，“你刚刚不是问，娘为什么说已经记不得爹爹的样子了吗？” 四娃疑惑地抬头，“不是因为爹爹打娘呀。” 姜荼脸一红，不过她保持冷静的语气：“爹爹既然教你们不能欺负弱小，他身为父亲，怎么会言行不一，欺负娘呢？” 闻言，四娃立马张嘴，想要追问什么。 姜荼没等他出声就猜到他的问题，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嘘……四儿不用问，因为这是爹娘之间的秘密。” 四娃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爹娘之间的秘密是啥，但得知爹爹没有欺负娘亲，他心里是很开心的。 “娘，真好，爹爹没有打你，那我就不用烦恼以后怎么打过爹爹啦。”四娃笑容灿烂地道。 以后跟着鲁教头习武，可以偷懒了，嘻嘻嘻。 这句话四娃并没有说出口，大概是四娃自己也知道，说了要挨骂…… 可姜荼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儿子？ 从四娃的语气和内容，再结合他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明显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的表情，姜荼当即灵光一闪，问道：“四儿，听说自从你跟着鲁教头习武之后，就一直很勤奋用功，是不是？” 四娃看娘亲笑得很好看，说话的样子也很温柔，以为娘又要夸自己了，连忙小胸膛一挺，“是呀娘！鲁师傅都夸我呢！” “很好，娘辛辛苦苦把鲁教头请来，就是希望他能带着大家强身健体，以后保护自己，更保护家人。” 姜荼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崽崽的头，眯起眼笑盈盈地问：“娘知道，四娃之前那么辛勤，不可能是因为想着变厉害了以后好打爹爹，对不对？现在知道爹爹没欺负娘，不需要再打爹爹了，四娃也不可能开始偷懒，对不对？” 四娃：“……啊？当、当然不是啦……我，我还是会勤奋的。” 后背滑下的一串串汗水让四娃觉得有点燥热，伸手擦了擦同样汗津津的额头，四娃干笑着说：“娘，我都热得流汗了。” 是呀，只有热了才会流汗，就是今天的汗水咋有点凉凉的呢？ 姜荼不紧不慢地拿了毛巾，为四娃擦去身上的汗，才拍了拍他站起来，“走，娘也该出去看看你八弟和九儿妹妹了。” 方才吃完午食，大嫂二嫂就把小八和九儿抱去玩了，姜荼进屋简单收拾一番，这才从自己珍藏的嫁妆箱子底下，翻出了这个小木人。 小木人是去岁除夕夫君相赠，说是以后他要出去科考，不能陪在她身边，便让这小人儿代替他守着她和孩儿们。 想不到最后夫君并未踏上科考路，反而是参军去了。 娘儿俩走出房间，来到堂屋——没错，这大房子结合了老太太的需求、任工匠的改进，变成了一座造型奇特的宅子。 东南西北四面都是一座独立的宅子，有堂屋，有三间屋，每间屋则按照宋老头的提议修建了一个土床。 这土床好用归好用，但是要烧柴火，老宋家的旧房子就是土坯茅草房，冬日烧土床，一不小心可能把屋顶给点燃了。 而当初宋老头起这小平房时，正是三个儿子长大成人，都即将娶妻生子的年龄，家里个个身强体壮的，冬日还要上山打猎、砍柴，所以干脆舍了土床，用了更好看的木床。 ——在当地，土床常见，因为几乎不用什么成本，而木床还要花钱打造，因而买张木床放在屋子里，就相当于雄鸟搭了好看的窝来吸引雌鸟。 但现在，宋老头已经知晓今年的冬季会非常难熬，自然是要早早准备起来的。 反正他宋老七连孙女孙儿都那么大了，也不需要再操心儿子们搭的“窝”好不好看，实用才是第一位！ 并且，由于这块地面积够大，每间屋的面积比从前的大上两倍，屋里除了一张土床之外，还能摆下两张木床。 因而，如今宋老头和宋老太太睡土床，自己的那张床搬到了三房这儿。 大房二房则各自把床放在了自己的房子。 等以后孩子们成家了，还可以把房间隔断做成两间，这样每人一间也足够住下。 整个大宅子就以北为首，老俩口居住在坐北朝南的那一屋，其次是身为大哥的宋大山一房居于东面（坐东朝西），二哥宋大江一房居于西面（坐西朝东）。 姜荼这一房就居于南面，坐南朝北。 中间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 灶屋建在了东北角，茅厕则建了两个，西北角和西南角各一个，门口都是朝着侧边而非朝向院子，这样灶屋对面的茅厕便不会味道直冲而来，再加上门的阻挡，倒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剩下的东南角则是大门口的位置。 如此一来，三房是离大门最近的。 如今吃饭还是在老俩口那屋的堂屋，不过以后不用再坐在爹娘床上吃了。 当姜荼带着四娃从堂屋出来，就正对着对面爹娘的堂屋，此时那里十分热闹。 尽管家里没有办酒席，可今天打铁铺和老宋家同时上梁，这么喜庆的事情怎能少得了乡亲们的参与？ 如今很多村民去了打铁铺参观，但更多的村民还是来老宋家的大宅子观赏。 毕竟这样奇特的大房子，在宋家庄可是独一份啊！ 多的是村民心动，因为这房子漂亮又宽敞，最重要的是四面都用一丈高的院墙围了起来，一看就安全感爆满。 不过村民们一听建这宅子前前后后花了接近一百两银子，超出老宋家最初和任工匠说好的三十两，顿时全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超支是多重因素导致的，首先任工匠从前虽然在县城帮人修过大宅子，但是他并不是主事人，也不负责采购材料，自然对费用这一块欠缺经验。 其次，老宋家在宋家庄底下挖了不少地道，把整个村子和后山都连接起来了。 要不是今年粮食歉收，灾年的端倪初显，导致人工和材料都变廉价了，恐怕这座房子修下来，还不止这个数字。 第173章 主将的试探 “福神出来啦！” 本就热闹的堂屋和院子，因为看到姜荼，气氛直接就沸腾了，村民们纷纷欢笑着来问候“福神”。 姜荼都一一笑着回应，态度一如从前那样谦恭和善，这也让村民们更加喜爱她这个福神。 经过灶屋时，发现她娘和三伯娘、宗方婶子在里面忙碌，姜荼好奇地拐了个弯走进去。 “娘。” 听到姜荼的声音，正在忙着煮糖水蛋的三人都看了过来。 宋老太太脸上喜气洋洋的，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神采，见到神仙儿媳眼睛更是亮的惊人。 “小兔儿你那屋收拾好了？奶都喝完了不？” 姜荼温和答道：“都弄好了娘，不过……奶太多了喝不完。” 宗方婶子听见婆媳俩的对话，顿时热情地笑道：“咱们福神就是厉害，这都生九个，好几胎了，奶水还是那么多，孩子们居然都吃不完！” 刚刚宋老太太泡奶粉的时候，宗方婶子并不在，所以她误会也是在所难免。 姜荼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不是的婶子，那是……我们之前去府城，我买的一种奶粉，听说是从北境传来的牛奶羊奶制成，只要用水一泡就能当成奶喝了。” “那东西好像可以补身体，我家小兔儿出月子才一个月，身子还没好透哩，必得狠狠地补一补。”宋老太太笑得满脸宠溺地接茬。 从功德殿兑换的物资，但凡是这边没有的，都统一推到遥远的南方和北方，以村民们的见识，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查证真伪。 宗方婶子果然没有怀疑，而是信服地看着姜荼：“福神和咱们不一样，能弄到那么多咱们没听过更没见过的东西，那都是正常的。” 三伯娘刚刚已经见过奶粉的样子，也闻过温水泡好的奶味儿，这时便插话道：“人家福神喝的奶，和我们人喝的奶可不一样，那是有香气儿的，听说还甜滋滋的哩。” 宗方婶子的目光更加崇拜了，“那是呢，人的奶水都是没味儿的，不好喝，也就骗骗啥也不懂的小婴孩儿。” 这话一出，就把在场的妇人们逗得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看来同为女人，大家都干过同样的傻事儿啊…… 与此同时，北境雪山，云苍大军驻地。 “潜逸，吃饭了！” 随着军帐掀开，一股寒风灌入，靠在床头看书的男人转头望向门口。 “吴大哥，有劳你了。” 宋潜逸把书放到一旁，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别动了，你的伤还没好全，等会儿被将军知道又要训斥你了。” 吴世龙及时出声制止了他，端着饭菜直接放到床上，“你就这么吃。” 宋潜逸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吴大哥，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知将军可有提起，何时能让我重新上战场？” 休养了两个月，肩膀的箭伤伤口已经愈合，除了挥动长枪时还有少许的疼痛，其它方面倒是没问题。 吴世龙见他看都不看一眼饭菜，反倒一心关注自己何时能够再回到战场，不由得心生佩服。 “潜逸，你这么拼，是想早点挣够军功回家，还是因为有颗保家卫国的心？” 听到吴大哥问这个问题，宋潜逸眸中暗芒掠过，面上不动声色，毫不迟疑地答道：“卫国，便是卫家，所以潜逸认为这二者并不冲突，哪个男儿不愿国泰民安，将士得以解甲归田？” 吴世龙嘿嘿一笑，“潜逸不愧是读过书的，懂的大道理就是多。不说了不说了，你赶快吃饭，这是将军特意吩咐给你准备的，如今这条件，能够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羊奶，简直是奢侈的享受啊。” 说着，吴世龙将那碗羊奶往宋潜逸跟前推了推。 宋潜逸默然垂首，端起这碗据说只有将军才能享受的羊奶喝了一口。 事实上在他心里，有比这更美味的奶……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宋潜逸目光幽深了几分，幸好他视线下垂，吴世龙并未发觉他的异样。 “潜逸，你说我们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吴世龙叹了一口气，“我比你从军的早，如今离家已有三年，我刚走的时候儿子刚出生，现在儿子都记事了，等我回去，八成都不认识我了。” 吴世龙有五个女儿，千盼万盼才盼来一个儿子，还来不及高兴呢，就被征军入伍了。 但宋潜逸此前并未与他细说过家中境况，从军在外，家中亲眷是他唯一的弱点，他不会轻易示于人前。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坚定地认定，自己会凭借双手，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通往高峰的血路。 而在这个过程中，多的是各种各样的敌人想要将他拉下来。 但此时此刻，宋潜逸隐约猜到，他不能再将自己的“弱点”继续隐瞒下去了。 ——自从他为了救将军而身受重伤，一切在他醒来之后都有了变化，他不用再回到大通铺和一堆人挤，每日除了干粮还多了一碗羊奶，偶尔还会有荤腥。 每日还会有军医前来为他诊治。 得知他在这军中与吴世龙交情最好，将军甚至命吴世龙前来照看他。 宋潜逸心中明白，吴大哥的能力有限。 将军把吴大哥留下来，反而保全了他。 可更多的，或许是因为，人在亲近的人面前最容易卸下防备，露出真实的一面。 除非，这个人受到过专业的训练。 这也意味着，一旦宋潜逸始终心怀戒备规避私事，那在沧翊柏眼里，宋潜逸从军入伍乃至对他舍命相救，都是别有居心！ ——没错，宋潜逸认为，把吴世龙安排在自己身边，是主将对自己的试探。 这两个月来，他养伤期间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监视。 而吴世龙是仍然住在大通铺的，如果将军想知道自己的什么情报，就会安排人去诱导吴世龙来问。 就像方才的那两个话题，在宋潜逸看来，十有八·九都是将军想问的问题。 因此宋潜逸沉默半晌，才哑声道：“我走的时候，我最小的两个儿子不到两岁，我家娘子一再叮嘱我，在战场上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否则，年迈双亲固然还有大哥二哥奉养，可我那七个幼儿，却要从此没了父亲，变得与她一般孤苦。” 第174章 属下宋潜逸，叩见沧将军！ 第一次听宋潜逸说起他家中境况，吴世龙就吃惊得微微张嘴，“你家有七个儿子？你还娶妾了吗？” 宋潜逸眉头一皱，“我与娘子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夫妻恩爱，此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女人。” 这下吴世龙目瞪口呆了。 “潜逸，你娘子厉害啊！看你年纪轻轻，谁能想到你的孩子比我还多！” 更主要的是，七个都是儿子，这位弟妹实在是令人佩服！ 而提到家中妻儿，宋潜逸刚毅的脸似乎都变得柔和了一些，眼神十分的深情。 素日不苟言笑的他竟然还微微勾唇，“我娘子给我生了两胎双生子，老二老三，小六小七，都是一胎双子。” 听到这里，吴世龙不由得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潜逸，你是这个！” 果然能干的人各方面都不同凡响，他是成亲十八年，才生了第六个也是他心心念念的儿子，潜逸比他小多了，成果却比他斐然。 闲聊了一下家常，吴世龙让他好好休息，人就离开了。 再次拿起书的宋潜逸，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脑海中，前世荼娘抱着明庆、明幸，嫂嫂们抱着侄女，一起躺在一个土坑里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他参军两年，从一个无名小卒拼搏到了牙将的位置，带领着千人小队，原以为能够建功立业荣归故里，谁知天意弄人。 云苍国祚不昌，竟在遭外敌入侵之时，又有奸贼作乱，意图谋反。 所以，军营中有人出卖了主将沧翊柏，使沧翊柏遭到北蛮鬼将伏沢方的埋伏，含恨授首。 而他们这些小军官只能听令于上方的副将、校尉，结果无人能够主持大局，致使军中内部乱成一团。 那时他便有预感，再这样下去，恐怕大军要全军覆没！ 因此，趁着一次执行任务之际，宋潜逸率领了自己的千人部下悄然退离北境。 结果刚走出不远，就听说北蛮歼灭了云苍在北境的五万大军，攻破了北境边城！ 那时的他还暗自庆幸，没有留在北境跟着一群无能之徒枉死。 北境防线溃败，北蛮定会趁云苍国重筑防线之前长驱直下，于是他加快速度赶回宋家庄。 然而一进入临安县城的范围，就遭遇了大批的流匪山贼！ 这些乌合之众对于带领着千人军队的宋潜逸而言，并不构成威胁，可是在那一刻，他就隐隐约约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回到临河乡，果然发现家乡大变样了，沿途的村庄空空如也，就算有人影，那也只剩尸体了。 贼匪肆虐、饿殍遍野，就是临河乡当时的样子。 当时宋潜逸内心既担心回家后看不到家人，却又希望家人不在那里……因为以目前的情形来看，留在村里只有死亡的结果。 之后，他在空荡的宋家庄里，找到了爹娘和大娃的坟墓…… 回想到此，宋潜逸眼中闪过一抹痛苦！ 若是当初他不来参军，家中是不是就有另一番景象？ ……不，理智告诉他，不会的。 乱世之中，一人之力甚是微薄，几乎很难改变什么。 他所能做的，只是尽所有努力保住家人，即便有人要死，那他也会是第一个死亡的，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爹娘和妻儿在眼前出事。 到了绝望的地步，或许为了一家人能够存活下来，他也会选择当一个贼匪，去劫那些为富不仁者，甚至是漠视百姓生命的官府……当然，以爹娘的性子，估计在他提出要落草为寇时，会先把他打一顿。 不论如何，前尘往事已成定局。 前世他为了寻找逃荒的家人，一路率军南下，每遇到一个贼窝都会去剿匪，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家人是不是被山贼掳去了。 一路端了几个贼窝，除掉了许多烧杀掳掠的恶贯满盈者，终于在南昌府边界的某处，找到了家人的踪迹…… 可他去的太迟了！ 他剿灭的最后一个贼窝，就是两位兄长和孩子们的葬身之所。 那一夜，山上的血染红了整片土地。 山上的贼匪，他一个未留！ 因为他们都是吃人的怪物，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好消息是，还有家人活着，荼娘和二娃三娃还活着，这是他仅存的支柱了…… 然而！ 他的天终是塌了。 …… 当他在军中醒来，发现时间对不上之后，他的那些遭遇似乎就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真实经历过的一切，和虚假的梦，给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而之后在军营中发生的事情，更验证了他的判断：他重生了。 从那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心里只剩下攒够军功，年底回家这个念头！ 所以宋潜逸顾不上遮掩锋芒，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他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尽快在军中出人头地，引起主将关注，从而获得足够的权力地位，改变这场战争的结局！ 唯有如此，才能提前结束战争，回到家乡。 若实在事不可为，云苍国破乃天命所归，那到时候他也有了足够的兵力保全家人。 而现在，费心筹谋多时的结果就要揭晓…… 只看今日，沧翊柏会不会见他，未来该走哪一步，也就明了。 思及此，宋潜逸闭上了眼睛。 ——越是紧张关键的时刻，越要沉着冷静，不可自乱阵脚。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但宋潜逸自小进山打猎，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沙沙沙……” 靴子踩在厚厚的雪层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而这声音，正在逐渐靠近自己的帐篷。 宋潜逸猛地睁眼，目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下一刻，军帐被人掀开，一道高大威武的身影，将整个帐子的光都遮住了。 低着头，目光落在手中书籍的男人察觉到阴影，疑惑地扭头望向门口。 沧翊柏的视线直直对上了救命恩人的，清晰捕捉到恩人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随即，他反应迅速地下床，干脆利落地跪下行了一个军礼。 “属下宋潜逸，叩见沧将军！” 见状，沧翊柏心中暗暗满意，连目光都温和了些许。 “不必多礼，本将军是来看看你的伤势调养得如何了。” 第175章 晋升副尉 说话间，沧翊柏上前，亲自将宋潜逸扶起。 “当日若不是潜逸英勇冲出，为本将军挡了背后暗箭，恐怕即使本将军有万钧之力，也难敌数之不尽的暗箭。” 可以说，宋潜逸救了自己一命。 按理说他应该早点来探望恩人，可是副将出于谨慎，让他先暗中观察一阵子宋潜逸的为人，多了解对方背景再说。 副将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他对宋潜逸知之甚少，查一查也好，以策万全。 “多谢将军关怀，属下已经痊愈了，随时可以回到战场。”宋潜逸并没有因为将军的话而自得，宠辱不惊地沉声道。 他这番表现更加贴合沧翊柏的心意，原本被副将劝阻的心头之念，此刻也坚定了下来。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再多，也不如自己亲眼看到的真实可靠。 宋潜逸此人，可堪大用。 思及此，沧翊柏道出了来意。 “这两月北蛮骚动不断，本将军一直忙于军务，未能抽出时间来看你，但本将军始终没有忘记这份救命恩情，每日都会抽空询问你的伤情，得知你身体底子好，往后需要静养即可痊愈，本将军这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宋潜逸抱拳，恭敬中带着一丝惊讶地道：“将军乃云苍主将，身系云苍百姓之安危，一旦将军出事，北蛮大军必定会趁机而入，于公于私，属下都必须保全将军，死一个宋潜逸，这战场不过是少了个无名小卒，可若主将有损，所危害的却是五万大军，乃至整个云苍国。” “好一个宋潜逸！”沧翊柏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望着宋潜逸的眼神彻底有了改变。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军中居然还有如此眼光卓越的人才！ 这样浅显的道理，其实军中所有将士都懂，但说归说，生死面前，谁又能做到真正无畏，真正无私？ 曾经自己也是从底层拼杀到了如今的地位，他深知拥有一颗深晓大义且无私无畏的心，是何等难得的事情，这颗心拥有的潜力之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宋潜逸上前听令！” 沧翊柏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威严地喝道。 宋潜逸果断地上前两步，单膝跪下，“属下在。” “百夫长宋潜逸识破北蛮大军埋伏，提前告知上峰，令我军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且给予我军反伏击北蛮大军的机会，重创北蛮两万大军！” “基于此，本将军着将你晋升为副尉，负责统率三千中队。” 待沧翊柏说完，宋潜逸重重地叩头：“末将叩谢将军提拔！” 牙将和千夫长是一个级别的军职，都是统率千人队伍。 而副尉，则比千夫长和牙将还高一级，已经属于官职了，等同于朝中的从九品文官。 也是从副尉开始，才有资格在主将面前，以“末将”自称。 封赏完毕，沧翊柏的神色又恢复了温和。 “起来。” 宋潜逸闻言起身，沧翊柏又解释道：“本来以你的功劳，就算是让你当个正七品校尉也无妨，可军规森严，从副尉这一级开始，便不能再依靠个人军功晋升了。所以，即使你功劳远超于此，本将军也只能给你一个副尉的职位。” 这便是真的看重宋潜逸，才会如此细致耐心地说明。 宋潜逸当即表态：“只要能为将军、为云苍效力，末将就没有白白从军。更何况，末将相信凭自己的实力，早晚有一天也能带领自己的队伍，继续为将军分忧排难。” 素来严肃的沧翊柏也不禁眉开眼笑，显然心情极其的愉悦，看来本将军这是捡到一个宝了。 “你有此信心是好事，本将军拭目以待。” 二人正说着，军帐又进来一个人。 “将军，请速回主帅营帐，众将有要事相禀。” 听到声音，宋潜逸微微侧头，只看了一眼便垂下视线，避开了那人紧随己后的探究视线。 “好。”沧翊柏站了起来。 走之前，他转头叮嘱宋潜逸：“你好好养伤，本将军等着看你在这极寒之地大放异彩。” “末将遵命，恭送将军。”宋潜逸抱拳弯腰，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远去了，才缓缓直起腰。 晋升为副尉，正和他预想中的结果一样。 走到这一步，他终于可以小小地松口气，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因为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不止是战场上的厮杀，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就比如方才那个副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前世沧将军遭受伏击，身首异处时，这个副将是跟着去的，但最后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最后更是成为了军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人。 再加上后来北蛮大军轻易歼灭云苍的五万大军…… 若说此人没有古怪，宋潜逸是绝不相信的。 但如今对方是沧将军的多年心腹，他是无法与对方抗衡的，唯有潜心蛰伏，静候时机。 想到这里，宋潜逸按下了心中的急切之情，手轻轻搭着胸口一个贴身缝合的布囊。 “荼娘，快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独自面对那满目疮痍、宛如地狱的世界。” 回答宋潜逸的是帐外呼啸的风雪声。 与之相对，炎热得令人汗流浃背的宋家庄里，却是迎来了一位贵客。 “方公子你来得正巧，今日我们宋家庄打铁铺上梁，老七家也搬到了新宅子，正好来给咱们掌掌眼，看咱这房子修的咋样？” 马车里，里长一边搓着手，一边热情地介绍道。 ——方仕钰像往常那样去老宋家拜访，结果到了近前一看，人都搬走了。 幸好他这马车一进村，就有人通知了在打铁铺主持事务的里长，于是里长匆忙赶来迎接小恩人。 方仕钰嫌他走得慢，让他上车指路，这才有了里长坐在车里，同方小公子闲聊的一幕。 “如今临河乡各地都是吃不饱的村子，你们村的气象看着倒是还不错，里长真是管理有方啊。” 方仕钰一手扯着衣领，一手摇着扇子驱散暑热，嘴里一番感慨。 里长听得心中高兴，却也不敢独自居功，当下照着福神的指示，不动声色地拍起了小公子马屁。 “这都是多亏了大金媳妇儿，要不是她有福气，遇上了方公子，哪能有我们宋家庄的今日啊？” 第176章 商队组建成功！姜荼：求公子帮我捎点东西 方仕钰此行而来，所为自然是进货。 姜荼见到他的第一眼，立即猜到了他的来意，十分从容地将那箱牙刷和牙膏从功德殿取出，放在屋内。 而此时方仕钰被老宋家的人包围在一起，还有许多村民在旁边看着，并没有人注意到姜荼方才回了趟屋。 “好了，咱们都别打扰方公子，他和小兔儿有要紧事商量，大家都散开。” 宋老太太瞧见自家小兔儿过来了，当下就出声把人群驱散。 “姜大姐，你家这房子修的着实别致啊。”方仕钰笑着和姜荼打招呼。 以方家小公子的眼光，对这种独特的房屋造型，实在说不上喜欢……在他看来，要是建大宅子，应该有一个亭台水榭、假山池塘来装饰的院子，再不济也要有个花园。 不过考虑到老宋家的实际情况，方小公子倒也能理解人家为何要建一个全是房间的宅子。 所以他想了半天，就想出一个“别致”来称赞。 “我也觉得，这是基于我娘的想法改造的，而我娘一向都很有眼光。”姜荼自己倒是对自家房子满意得不得了，闻言直接抱住老太太胳膊，由衷地说道。 宋老太太听得满面红光，嘴上谦虚地道：“哪里、哪里……” 看到这家的婆媳关系依旧亲密得宛如亲母女，方仕钰一脸的慨叹。 方家有钱是有钱，但想拥有宋家人这样团结融洽的家人关系，却是难如登天。 金钱和权势，能让人抛弃很多为人的感情，变得心中只剩下利益。 方仕钰主仆二人跟随宋家老夫妇的指引，来到了三房的堂屋。 一进去，老太太收到神仙儿媳的指示，就把门关上了。 “姜大姐，商铺已经筹备好了，你这边的货应该可以供上了？” 心系生意的方仕钰迫不及待地问道。 姜荼点头，“小公子请看后面。” 方仕钰一转身，便看到了两个木箱子，方才箱子放在门后，所以方仕钰一时没有发现。 他面上一喜，连忙走了过去，小厮极有眼力见地打开了箱子，里面铺得满满的牙刷让方仕钰露出惊喜的笑容。 “方公子，这里的货比定好的数量多了一倍——考虑到近来路上不太平，我想一次性多拿些货，公子就能少走一趟，自然也少几分危险。” 姜荼温和地说道，方仕钰冲她抱了抱拳。 “多谢姜大姐为仕钰着想，如今一月来一趟倒没问题，只是……我怕原定的那点货，也卖不到一个月去。” 宋老头听到这里，好奇地开口：“小公子，如今边疆战火连天，加上灾祸，咱们百姓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有人买这些东西吗？” “这一点宋老伯不必担心，无论边疆的战事如何激烈，只要敌军不打到国都，就还有人歌酒笙箫，再者，我这批货也不单单是在大兆府卖，之前不是说了我想组建一个商队，去往北境行商么？这货物，就在我行商的清单之列。” 一席话说得老俩口心头不是滋味儿。 但他们也清楚小公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世道就是如此残酷，穷人还在生死边缘挣扎求存，有钱有势的人却是极尽奢靡浪费；将士们为了保家卫国而流血流泪，国都的权贵们却是生命不止，享乐不歇。 姜荼却是忽然想到什么，“照你这么说……我想问一问，军中将士们的粮食和衣物等军用物资，朝廷不会克扣？” 此话一出，宋家老俩口也是紧张起来，纷纷焦急地看着方仕钰。 “是啊小公子，朝廷如今征兵，想来是因为边疆战事严峻，这种时候国内又有天灾，不知道朝廷还能不能及时给边疆战士发放军粮军衣啊？” 姜荼之所以会心血来潮如此询问，是被方仕钰所言提醒，想到了以前的那个梦。 梦中的潜逸跪在地上刨坟，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看起来狼狈又憔悴。 所以姜荼猛地怀疑，是不是朝廷克扣了军饷军粮，才导致从军的将士们如此消瘦。 方仕钰愣了片刻，才摇头道：“抱歉，这些事情仕钰就无从得知了，我方家在朝中并没有太大的势力，否则也不至于至今未能当上皇商，所以关于军机要务，我父亲也是打探不到的。” 可姜荼此刻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突地起身朝方仕钰盈盈一拜。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得方仕钰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姜大姐，你突然这是做什么？” “方公子，我想求你再给我两日时间，让我准备一些东西——既然方公子的商队要去北境，那一定会想办法和潜逸联系上的，不知我说的可对？” 方仕钰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从未隐瞒，“不找到你家郎君，我们的买卖岂不是做不下去？”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眼神也是耐人寻味。 姜荼仿佛看不懂他的暗示，只恳切地请求道：“潜逸在军中只是一介无名小卒，若是朝廷克扣军饷，潜逸这些小兵是最先遭难的，我想请方公子为我捎一些东西去北境，亲自交到潜逸手上。” “此外，我愿意拿出五千两银子捐给北境大军作为军饷，虽然于北境的数万大军而言，这只是杯水车薪，但多少是点心意，您说呢？” 听到此处，二老也跟着跪下，朝着方仕钰磕头。 方仕钰感到压力巨大——倒不是他们的请求多么难办，事实上这点事情他去找一找老爹，还是能够办下来的，让他有压力的是三个人一排跪着给自己磕头。 “你们快起来，有话好说，别跪啊，本公子的福气都被你们给跪没了。” 太折寿了，想哭。 “我们不愿让公子为难。”老太太很听话地起身，顺带还拉了老伴一把，“公子既然不喜欢我们跪，我们就不跪了，关于方才小兔儿说的事，老婆子也没别的意思，只想求小公子，要是你不难办，能否帮一帮咱们？” “老宋家上下，今后都会铭记公子大恩大德！当然，公子如果也作难，那就当没听过这个话，我们再另外想想法子。” 第177章 有这个反应是正常的啦～ 姜荼明白娘的意思，便也起了身，眼里闪过一抹落寞，除了方公子，她还能去哪里找人呢？ 就算给了银子，也无法保证别人会拿钱办事。 “咳咳，你们误会仕钰了，这事儿不是不能办，是我觉得太简单了，实在用不着行此大礼来求我。” 方仕钰话一出口，三人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紧接着便是连连道谢。 “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 “既然你需要时间准备，这两日本公子就不走了，懒得来回折腾，不知宋老伯家中可有客房，能否容仕钰叨扰两日？” 方仕钰话音刚落，老俩口就忙不迭地点头，姜荼也激动地道：“方公子请放心，我家这新房子客房多的是，这就为你二位准备房间！” 幸好每个房间都修了土床，如今天气炎热，只要往炕上铺上几层干净的布，就可以安置方仕钰了。 至于这小厮，把多余的木床搬一张过去，主仆二人在一间房住，也方便小厮伺候主子。 当下，姜荼和宋老太太便去收拾客房，由宋老头陪着贵客说话。 两人一边为客人铺床，一边商量着该送哪些物品去给宋老三。 “娘，之前爹和大哥二哥上山打猎带的那饼，您觉得怎么样？” 那军用饼干是食物一栏里的，便宜不说，一份的分量还很多，更重要的是那东西用水一煮，一块就能煮出很多。 “夫君他现在在北境，肯定到处都是雪，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水了，有了这饼，夫君就不用挨饿了。” “小兔儿弄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都听你的。”宋老太太喜笑颜开，“娘之前给大金纳的鞋垫，也给大金捎去，打仗要经常走路，大金之前穿去的那双鞋应该都烂了。” “嗯，鞋垫袜子内衬这些都要多带一些……娘，晚上你来我房里，我带你看些东西。” 姜荼此刻心情总算不再那么压抑了，这段时日功德殿的点数没有像之前那样每天快速增加，她很怕是夫君出事……她不断安慰自己，夫君一定还活着，他若死了，自己应该也会有所感应才对。 就像那天夫君遇到危险，她不就在梦中梦到了吗？ 还有之前爹和两位兄长被狼群包围，她也梦到了。 可见家里若有人遭难，她是能够预知或者感应到的。 姜荼历经一世苦难，唯一学会的，大概就是无论何时，总要怀着期盼和积极的心态。 否则颠沛流离的逃荒日子里，一家人早就扛不住了。 更何况现在有功德殿作为底牌，姜荼就更加镇定了，趁着如今能给夫君送去些物资，她要好好挑一挑——虽说姜荼巴不得把功德殿所有物品都带上，但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选轻便有用的物品。 并且还得…… 由于今日方公子在家留宿，所以晚饭十分丰盛，既有馒头，也有大米饭。 有菜有肉还有酒，在姜荼和老太太的精湛厨艺下，不多的食材也做出了令方公子颇为喜欢的菜肴。 宋老头领着大儿子二儿子陪客人喝酒，态度热情得令方小公子想拘束都拘束不了。 一顿饭下来，方仕钰酒足菜饱，人也晕晕乎乎的。 而他的小厮在吃饱饭之后，也被宋老头客气地敬了一杯酒，若是在平时小厮也不敢喝酒，但今日这环境这情形，小厮就想着大胆一回，毕竟他还没喝过酒，难得有如此机会。 结果，因为酒量不行，小厮一杯酒下肚，没多久就醉倒了。 方仕钰见到自己的小厮这么没出息，笑骂了一句，端起杯子说还要喝。 “不能再喝了小公子，再喝下去该难受了。”谁知被宋老头劝住了。 方仕钰一阵好笑，“平时大家劝酒都是劝喝，宋老伯怎么还反过来？” 宋老头语气真诚：“小酌怡情大醉伤身呐，小公子多吃点菜，再来碗饭？” 这句话让方仕钰心里十分受用。 他也不是真的毫无防备，方家祖训，出门在外务必要多留个心眼，无论关系多好多亲近、看起来多和善多无害的人，都不能完全不设防。 尤其是在酒桌上，这酒是好东西，却也是害人的利器，商人一旦酒醉上头，就容易被人坑骗着签下契书，或者延误商机造成巨大损失。 因而方家的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 方仕钰面上的醉，实则是三分真实七分假。 但见宋家男丁并未一味劝酒，他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于是这晚，方仕钰也就安然就寝了。 ——作为方家这一辈最优秀的商人，方仕钰并没有认床的坏毛病。 一旦卸下心防，他就能舒舒服服地睡着。 至于宋家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方小公子不想探究，只要对方不会害他，那秘密也与自己没有什么冲突，他就不想有那么强的好奇心。 毕竟，谁没有个秘密呢！ 夜深人静时，北屋的门忽然开启，一个老太太做贼似地探头张望，月光下四处无人，一片寂静。 老太太便轻手轻脚地拉上门，踮着小脚跑向对面的那一屋。 姜荼也特意给她娘留了门。 “小兔儿。” 老太太还是隔着门板悄悄摸摸地叫了一声，听到里面传来神仙儿媳的声音，她才推门进来，又把门闩放下。 进了房间，老太太就敢把藏在衣服里的手电筒拿出来。 ——当初为了方便使用手电筒，姜荼特意要求做个房中房，即：房间的三面都被堂屋包围，最后一面则是青砖垒的墙面，既结实又不会透光。 然而当老太太手电筒一照，发现整个房里只有小兔儿，她吃惊地问：“今天晚上你把五娃几个放在另一个房间睡了吗？” “不是的，娘，我带你去看。”姜荼上前牵起娘的手，心念一动。 “哐当！” 目瞪口呆的老太太，也像刚进功德殿时的五娃一样，手里的东西落了下去。 趴在软床上看着八弟和九儿妹妹的五娃，听到声音连忙坐起来转头查看。 一见到阿奶这副表情，他心里：哦~是奶啊~ 五娃又淡定地躺了下去。 刚见到娘亲的秘密宝殿，有这个反应是正常的啦~ 第178章 婆媳俩齐发力 经过姜荼的一番解说——自己也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能够进入这个地方的，但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直到试探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危险，才敢带人进来。 宋老太太拍拍胸口，“哎哟”地说：“那是你在天上的仙殿跟着你下来了啊！” 然后老太太就喜滋滋地在仙殿转了一圈，发现这仙殿好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头，她两腿都酸了，还是没有到仙殿的边缘。 于是老太太捶着腿走回来，感慨道：“这仙殿和我们人住的房子，真就是不一样，看着就那么大，但走了半天也没到头。” 而姜荼也知道在功德殿里面不管怎么逛，最后都会回到这里，所以她并没有陪着老太太。 而是拿着兑换出的物资，正在清点归整。 功德殿的信息只有姜荼看得见，即使带了其他人进来，他们也只能看得到姜荼兑换的物资，看不见摆着本子的那张桌子。 “小兔儿，你弄了这么多东西，都是要给大金拿的吗？” 宋老太太瞧见姜荼周围的地面被堆得满满的，吃惊地问。 “嗯，娘，我给夫君弄了一些衣服被褥还有鞋垫，这些都是给夫君用的。吃的有压缩饼干，另外再配一些药。” 姜荼把自己认为夫君用得上的物资都兑换了一些，林林总总下来有个十几样。 现在的问题是，这么多东西还需要精挑细选一番，要考虑到物资在运送到宋潜逸手上前，要经过多少人的翻看。 所以姜荼把自己想好的掩盖法子，同她娘解释了下。 “这些被褥我们就用普通的麻布缝起来，让它看着就是寻常的旧衣，再额外备一床棉被……” 宋老太太认真地倾听着神仙儿媳的解说。 姜荼兑换出来的物资有： 食物：压缩饼干——它的效果已经试验过了，姜荼直接兑换了一百份，到时候能带上的都带走。 杂货：瑞士刀——姜荼也不确定有用没用，但看它体积小，又带个刀字，所以聊胜于无了。 布衣：羽绒被、羽绒服、加厚鞋垫、自发热的内衣、保暖棉袜——根据功德殿的介绍，这些东西都非常的保暖。 医药：绷带、止血药——据说这个“绷带”对于止血疗伤很有效果，止血药也是姜荼没见过的样式，可功德殿出品绝对差不了。 其中羽绒被和羽绒服都是需要缝上旧布伪装的，其它小件的衣物只能包在旧衣服堆里，期望它不会被人盯上。 医药这一块，姜荼后续还要再挑一些。 当务之急，是要和娘一起把羽绒服和羽绒被缝制好。 弄清楚自己的任务之后，老太太二话不说开始动手。 只是上手摸了摸，发现这衣服和被子太轻了，老太太忍不住纳闷地问：“小兔儿，这些东西真的能保暖吗？是不是带棉被更好啊？” “这东西是云苍国没有的，所以拿出来才不会被人盯上，如果是棉被，都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夫君手里，毕竟好东西谁都想要，保不准夫君营地里有上峰看上了夫君的东西呢？” 姜荼依旧低着头做针线活，口中耐心地回答道。 老太太一听，是这个道理，顿时就没有任何意见了。 至于那东西的保暖效果……既然是神仙儿媳弄来的，兴许是天上神仙用的呢！ 八成是个好东西。 等缝制好了以后，老太太直接拿起一件羽绒服上身试穿，结果没多久就满头大汗地脱了。 “这东西好啊，保暖性一点也不比棉服差！而且穿着还轻，不像棉服压得人喘不来气。” 老太太抚摸着羽绒服兴高采烈地说。 忙活了一夜，姜荼此刻感到精神疲惫，打了一个哈欠说：“娘，我们眯会儿。” “娘不困，你睡，辛苦你了小兔儿。”老太太慈爱地说着，扶起姜荼朝那张柔软舒服的大床走去。 床上五个孩子睡得十分香甜。 “难怪我每天晚上都没有听见这俩娃娃的哭声，原来都跟着你到这仙殿睡了。” 宋老太太一脸感叹地道，“我还以为小八和九儿真那么懂事哩。” “他俩也确实挺乖的，基本没怎么哭闹过。而且，我有这个……” 姜荼拿出孩子们用的纸尿裤递给老太太，笑道：“娘，这东西给小婴孩穿上后，就不用动不动换尿布了，隔一会儿直接换这个纸尿裤就好了。” 老太太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拿着纸尿裤翻来覆去地看，简直是爱不释手了。 “这么有用！可惜太小了，不然给大金带几个过去，他们忙着打仗，肯定是连解决三急的时间都没有……” 姜荼：“……” 娘的想法比她的还大胆，她只敢想到月事来了后，能不能用这东西代替月事带……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比之前兑换的“卫生巾”还好用了。 不过姜荼也只是想想而已，天气那么热，整天穿着这东西多闷啊。 所以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姜荼才会给小八和九儿穿纸尿裤，就是怕穿多了会给两个婴孩捂出痱子。 这日天不是很亮，宋老太太就有模有样地招呼着自家老伴，还有大儿子，说是要去给大金置办东西。 老俩口到了镇上后，把大儿子晾在了卤味铺，说是要他在这里等人家送货来。 结果宋大山在铺子里坐了大半天，一个人影也没见着，最后还是爹娘拉着几个木箱子回来了，让他上车直接回家。 宋大山一脸懵地问：“爹，东西呢？” “买好了啊，这不就是。”宋老头拍了拍马车后面绑着的几个木箱子，随即不耐烦地催促：“问那么多干什么，快上车。” 宋大山只好关了铺子，灰溜溜地上了马车。 车子走出镇子一大段路后，宋大山忽然开口了。 “爹，咱们是亲父子对不？”您干嘛老蒙您儿子？ 后面那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爹猛地扭头，一双眼睛瞪得比牛大，“你不是老子亲生的，还是你娘爬墙生的？” 话音刚落，车帘子就被掀开了，宋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老太太怒火冲天地吼：“宋老七你要死啊！你说谁爬墙？！” 第179章 五千两还真捐啊？ 宋老头挨了打，之后更是一路挨骂，他不止一次地抽自己的嘴巴，叫你嘴快！ 而宋大山也被自己引发的战争惊到了，后面愣是不敢再多嘴问半句话…… 就这样，下车的时候宋老头还是逮着大儿子到一旁，狠狠地给教训了一通。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问问题不要问问题，你就是不听！尤其是这种蠢问题，你是故意坑爹的！？” 宋大山讪讪地耷拉着脑袋，低声下气地道歉：“我错了爹，我下次不敢了……” “你还有下次？”宋老头气得又抬起了手。 父子俩在屋子旁“交头接耳”，方仕钰忍不住好奇地望了几眼，“他们这是怎么了？” 宋老太太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哦，大山那孩子比较呆，他爹在教他做事。” 方仕钰顿时表示理解，“我爹也经常会教我，不过我通常会把他气得半死。” “那我想，我家情况应该是反过来的。”宋老太太小声嘀咕。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同情大山那孩子……人太老实了，老是被爹娘耍得团团转，唉！ 今晚给大山多加点肉吃，弥补一下这个傻儿子，省得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没错，刚刚的种种是老俩口照常在儿子面前演戏。 虽然这并不是两人事先合谋的，但当了几十年的夫妻了，对方放一个屁，都能知道接下来该干啥。 宋老太太那纯粹是借题发挥，用更激烈的矛盾转移儿子的焦点，省得儿子开始动脑子。 几个木箱子就绑在马车后面，宋老太太也不让人卸，说是懒得倒腾了。 “方公子，你这反正也要驾两辆马车的，光一辆拿不住，到时候就直接把我家的马车拉回去，平时我们都不咋用。” 老太太和煦地说道。 方仕钰看了下，他们准备的箱子有两个，虽然不多但是挺大的。 再加上那两箱牙刷和牙膏，一辆马车确实拉不了。 没办法，方仕钰只好点头。 “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就在这时，训完儿子的宋老头走回来了。 方仕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宋老伯要送我们？” “是啊，这么多东西，我们不送怎么成？我和大江就送方公子到县城，到了那儿再置办一辆马车，跟着方公子一块儿回府城。” 方仕钰不由得点头，“宋老伯考虑的很周到，那就这么办。” 他也确实没有带太多人手过来，主要是在府城那边还有不少事情，自己的人手已经不够用了。 这天夜里，老太太和姜荼继续做针线活藏匿东西。 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天亮前把两床羽绒被、两件羽绒服，用不起眼的棉布麻布给缝起来了。 外表瞧着灰扑扑的，并不好看，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旧布旧衣裳。 姜荼还在里面藏了一封书信，这封信依旧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去设计的，里面大部分都是暗语，只能大概告诉夫君，自己身上有了奇遇，而这些东西就和奇遇有关。 但姜荼不敢落款注明夫君和自己的身份，毕竟她也不敢保证所有物品能够顺利送到夫君手上，万一这东西被谁截了，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隐患。 从功德殿出来后，姜荼便来到马车后面，直接将东西放进了箱子里。 用过早食，方仕钰一行人准备出发。 姜荼这才拿着五千两银票来找方仕钰。 “方公子，这是我要捐给北境大军的五千两银子，劳烦方公子代我捐赠。” 方仕钰诧异地看着她：“姜大姐，你真的要捐吗？” 方家家财万贯都没动过这个念头，姜大姐她……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一时间，方仕钰心情无比复杂。 却见姜荼神色真诚：“这些钱对我们来说也是捡来的，与其留在手里，不如拿去给将士们买点吃的用的，没有将士们在边境流血流汗，哪有我们老百姓的安稳日子呢？” 此话一出，方仕钰心中瞬间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本以为姜大姐只是为了寻找夫君，才会提出捐赠五千两银子……实则是想用这些钱当做“好处费”，来让方家答应帮忙。 结果现在看来，是他眼光短浅、心胸狭隘了！ 人家是真的想捐钱给北境大军啊！ 方仕钰既尴尬又羞愧，收下了五千两银票，郑重地躬身向姜荼行了个礼，以表示歉意。 ——当然，这种事他不可能直说。 所以他一边行礼，一边道：“仕钰代北境大军谢过姜大姐。” 至于为何要他来代谢…… 方仕钰还没想好借口！ 所以心里默默地道完歉之后，方仕钰赶紧动身了。 宋老头带着二儿子，驾车跟在方仕钰的马车后。 周氏、赵氏和老太太还在感慨，说方家小公子虽然是个商人，但骨子里极其的仁义，还有侠义心肠云云，把方仕钰好一通夸。 如果方仕钰在这里，他可能会更加羞惭…… 倒是姜荼，因为刚刚方仕钰走得太急，害她都没把话说完。 原是想叫方公子在捐钱时，别提到老宋家的…… “小兔儿，事情都办妥了，你现在可以放心地睡上一觉了。” 老太太见神仙儿媳好像在发呆，以为她是接连两夜没怎么休息，导致精神恍惚了，顿时心疼又感动地说。 心疼小兔儿这样操劳，感动她的这番苦心是因为自己儿子。 宋老太太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眼光好，愣是要把这可怜的小姑娘娶进门当儿媳妇，而当初姜先生生病时，家里也是竭尽所能地去请人为他医治。 尽管最终结果不尽人意，姜先生还是去世了…… 可就冲姜先生给老宋家留下这么一个好儿媳的份儿上，老宋家就该为姜先生忙前忙后！ 否则，现在她老婆子肯定良心不安了，毕竟人家爹娘辛辛苦苦教养好的女儿，并没有享到女儿的福，倒是让自个儿和老伴这对公婆占便宜了。 “娘！” 就在宋老太太扶着姜荼，打算强制性地让神仙儿媳歇下的时候，四娃急吼吼地从屋里跑出来。 宋老太太叱道：“喊啥，你娘刚要进去补觉，有啥事喊奶，别喊娘了。” 四娃立马“哦”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改口：“奶，快进屋给九儿妹妹喂奶！” 第180章 为了让娘吃上菜，忍了 宋老太太噎了一下，她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哪有奶。 看到最后还是娘去抱妹妹了，四娃就盯着阿奶嘿嘿嘿地笑。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不说有啥事喊奶吗？你去呀~ 宋老太太抬手就想敲他，四娃赶紧扭头跑了。 “臭小子，就跟你爹一样会气我。” 全家也只有宋大金那个三儿子，是老太太制服不了的，现在连三儿子的娃都那么气人。 而在屋里看娃的大娃兄弟几个，见娘要带着小八和九儿妹妹休息了，就都识趣地主动离开。 ——今天鲁教头要进山和狼群“联络”感情，所以每个月固定这日要休沐，这才导致大娃几个在家。 由于村中事务还是要男人们来操办的，如今接受过初步训练的汉子们平日有事就各忙各，一旦有空就必须去鲁教头那里接受训练。 至于孩子，每个月只有一天是固定休沐日，其余时候需要请假，但一个月最多能请三次假，而且还得有长辈的许可。 超出三次，那么训练加倍，超过十次，那就要被踢出训练队，以后再也不能跟着鲁教头习武。 村里不少孩子嫌累，倒是想被鲁教头踢出队伍，可惜家里的长辈不允许，有逃训的回家被打一顿不说，第二天还被强迫去地里劳作了…… 用大人的话说，既然嫌训练太累了，那就给老子种地去！没有少爷的命还想摆少爷的款，这就是惯的！ 由于这两日姜荼都忙着为夫君准备物资，所以抽不出心神来关注打铁铺那边，导致打铁铺也没开工。 一觉睡到晌午，老太太蹑手蹑脚地进屋，发现小兔儿睡在了土床上，并没有进她的仙殿，顿时松了一口气。 要是小兔儿不在房间，她还要发愁怎么喊小兔儿来吃饭。 两个小婴孩睡在里面，老太太凑上前，发现一个早就醒了，睁开眼，乌黑的眼珠子盯着梁上动来动去的，小舌头也一吐一收地舔着嘴唇。 虽然已经有一堆孙子孙女了，但是看到小婴孩这副可爱的样子，谁的心能不化啊？ “哎哟，奶的小乖孙！” 老太太稀罕得不行，越过小兔儿，弯腰把那小家伙抱起来。 听到声响的姜荼也渐渐从睡梦中苏醒。 等她醒来后，就见到娘抱着小九坐在床脚，正在逗小九玩。 “娘。” 姜荼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老太太闻声扭头，“小兔儿你醒了啊？娘是来喊你去吃饭的。” 姜荼：“？？？” 娘好像没喊她啊，不会是沉迷逗娃而忘记了…… 打了个哈欠扭头，姜荼的视线就落到另一个孩子身上。 却见粉嫩可爱的小团子脸上涨红，好像是在用力……没多久，姜荼就闻到了一阵味儿。 老太太也发现了，顿时啧啧道：“臭小子和乖孙女就是不一样的，以前大娃他们也是比大妮她们爱拉屎拉尿——哎，小兔儿你别动，你来抱九儿，我给他换尿布。” 老太太说着，就抱起小孙女，塞到了姜荼怀里。 换完了尿布，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小八的屁股，一脸好笑地说他：“人不大，倒是挺能拉！” 小婴孩啥也不懂，换了尿布舒服了，也学着妹妹的样子睁着大眼望梁。 “奶啊，你不是去喊我娘吃饭了吗？怎么还不过来呀！你是不是也跟着睡着啦！” 就在这时，四娃又咋咋呼呼地一边喊一边跑进来。 老太太一听，没好气地捡起那包好的尿布，直接把四娃叫过来，让他负责洗尿布。 四娃两手捧着尿布一脸嫌弃，“奶，我再也不要给弟弟洗尿布了！你让大哥他们洗呀！为啥都可着我一个人使唤呀！” “这是你九儿妹妹的尿布，你也不洗？你不是说你最喜欢九儿妹妹了吗？”宋老太太故意糊弄四娃。 一听是九儿妹妹的，四娃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眉开眼笑地说：“九儿妹妹的我能洗，我给弟弟洗过好多尿布，还没洗过妹妹的呢！” 老太太闻言也忍不住嘟囔：“哪有洗很多，不就是以前让你洗了小六小七的几块尿布，你还记上了。” 姜荼在旁边看热闹，既好笑又暖心。 确实，从生孩子以来，姜荼没怎么洗过孩子们的尿布。 不止是她，大嫂二嫂也一样，娘会逼着家里的男丁做这些“带孩子”的粗活。 至于喂奶哄娃那种细活，男人做不来也做不好，那就只能让女人来干了。 孩子饿得比较快，所以姜荼先给两个孩子喂过奶，才顾得上吃饭。 老太太建议道：“小兔儿啊，要不等这俩孩子半岁了，你也给他们喂你喝的那种奶算了，那时候孩子大了，你抱着喂一顿奶下来，胳膊都得酸疼。” 从前没条件她都要想办法给孙子孙女加口粮，也好给儿媳妇们分担喂奶的压力，现在都有奶粉了，老太太觉得没必要一直亲自喂奶。 反正孩子能吃饱就行。 姜荼对此也不反对，喂到那个时期自己的奶水也跟不上了，只要小八和九儿能接受奶粉，就给两个孩子换成奶粉喂养。 “奶，娘。” 二人说着话呢，大娃领着二娃三娃来了。 三个人手里都端着碗，原来他们是吃饱饭了，见奶和娘迟迟不来，所以特地来送饭。 “大娘和二娘装了饭，喊我们送来。” 大娃说着，把手里的碗递给阿奶，碗里是二合面饼子。 二娃手里的那碗面条则是姜荼的，他见娘抱着弟弟在喂弟弟吃饭，拿起筷子问：“娘，我喂你？” 姜荼笑了笑，张开嘴巴。 二娃眉间闪过喜色，赶紧端着碗来到娘的身旁，夹起面条往娘嘴边送。 窝在娘怀里吃奶的小八似乎是吃的差不多了，一双眼睛四处乱转，看见哥哥的举动，小婴孩定定地望着，嘴巴也不嘬了。 拿着饼子啃的宋老太太见了，笑道：“看啥看，你也想吃啊？” 已经把碗放到一旁的大娃，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期盼地说：“奶，要不你先吃饭，我来抱九儿妹妹？” 三娃一听，多想把手里的菜也放下，好腾出手来抱妹妹，可是看了看还在吃饭的娘…… 为了让娘吃上菜，三娃默默地忍了。 第181章 五娃带娃和别人不一样 当老太太把小孙女交给大孙子抱的时候，都能看见二娃三娃眼里滴出来的羡慕。 姜荼心里一动，就说：“小八也吃好了，要不三娃你来抱？” 姜荼想的是，三娃不是想抱小婴孩吗？这还有个小八呢，可以满足三娃。 然而，三娃闻言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傻不愣登的小弟弟，就跟娘说：“小八还没吃饱，娘你继续喂。” 姜荼低头，望着已经吃饱喝足正在看热闹的小八，沉默了。 幸好小八没能听懂三哥的话，也就不知道三哥只想抱妹妹，对自己很嫌弃…… 弟弟太多了，想让三娃再稀罕小八，那确实很有难度~ 恐怕也只有小六和小七，会对这个弟弟多几分新奇和耐心~ 下午的时候，小八和九儿有哥哥们看着，姜荼便和老太太一起躲进老俩口那屋，把一堆又一堆的铁制品往外拿。 “晚点你爹他们回来了，就把这些东西拉去打铁铺，到时候村里人问起，就说这都是方公子帮忙弄来的。” 宋老太太一边规整着铁丝，一边喜气洋洋地说道。 姜荼有些疑惑，“娘，里长不是和大家说了我的事，现在还用得着拿方公子来当借口吗？” “那必须的啊，以后外面的人问起，你总要让大伙儿有个借口？有些人脑子钝，想不到那么多谎话，如果咱们不提前编好瞎话，他们到时候恐怕真就实话实说了。” 宋老太太还是很有远见的，她顾忌的不是村民，而是村民的外亲。 姜荼听后，认为娘说的很有道理，便点点头。 “娘，娘！” 外头四娃又在喊了。 姜荼正要应呢，在屋里做针线活的赵氏就喊了一声：“咋了？” “二娘，我妹妹又哭啦！不知道是不是饿的？” “不是饿的，九儿妹妹尿湿了，要换尿布，可我还不会。”大娃走了出来，有点犯愁地说。 妹妹太小太软了，他不敢乱碰，怕把妹妹弄疼啦。 “你娘和奶有事要忙呢。”赵氏说话间，已经拿着笸箩走过来了，并朝着对面的屋子喊：“大嫂，咱们到小兔儿那屋去，两人一块儿做活儿还有伴。” 话音方落，同样端着笸箩的周氏便跨出门了，脸上带着笑意，“我也正想叫你，大娃几个到底是孩子，让他们看娃有点难为他们了。” 妯娌俩都心知肚明，三弟妹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能够主宰全家人的生活，甚至是影响全村人的命运。 她们自认没那么大本事，所以平时琐碎小事都尽量包揽了，让三弟妹有时间和精力去想更大的事情。 因此两人趁着做活的功夫，到三房这屋替姜荼看孩子了。 而大妮和二妮本来是在一个房里练字，但是听到外面那么热闹，二妮顿时坐不住了。 “大姐姐，要不我们也别练了，我们去三婶婶那屋玩？” 二妮刚说完，就被大妮儿瞪了一眼，“三妮和四妮贪玩，你怎么也不懂事？三婶婶对我们好，才给我们买了纸笔和书，教我们读书写字，你不好好学不好好练，不是辜负三婶婶的一番苦心吗？” 二妮嘟起嘴，“我手都酸了，也写不好，让我爹教我，他写的字也不好看，我想让三婶婶教我，可是三婶婶都好忙。” “三婶婶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不能再去打扰她了。”大妮儿认真地说道。 “三婶婶好厉害啊，大家都好喜欢她，我也想像三婶婶一样。”二妮说着，眼里迸发出光彩，一副向往的表情。 大妮儿趁机教导二妹：“那就要认真地读书练字，三婶婶说了，等忙过这段时间，她还会教我们的，现在家里也没别的事要我们做，我们抓紧时间把三婶婶教过的东西好好记住，也省得再去问三婶婶，增加她的活儿。” 听到这里，二妮又重新拿起毛笔。 两人练字并不用墨水，而是拿着毛笔在纸上比划，根据比划的轨迹来调整握笔的力度和角度。 这还是二弟教她们的，说是这样不会浪费墨水和纸。 而在另一个屋子里，三妮带着四妹和三个弟弟，却是在玩翻花绳。 小六小七自然不会玩，他们只是蹲在旁边看，时不时上手捣乱。 四妮老是翻着翻着就卡壳了，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要推一推一旁的五弟，“五弟弟你来翻。” 腼腆的五娃抿了抿唇，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把绳子翻成了新的花样。 看得四妮不断地拍手，“好厉害好厉害~三姐姐，你连五弟弟也比不上呀！” 三妮听了撇了撇嘴，“又不是你翻的，你得意个啥。” 然后就咬着下唇，皱着眉头，苦恼着下一步要怎么翻。 翻花绳的规则就是不能翻同一个花样，不然就视为输了。 三妮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接，有些挫败地说：“五弟，你赢了。” 五娃没说话，把花绳维持原样套在她的手上，然后慢慢地翻了新样式，看得三妮眼睛一亮。 “原来这样也可以！五弟，你的脑子真好使！” 四妮也在旁边央求着：“五弟弟，你教教我，咋样才能像你一样厉害呀？我想学会了去和兰花儿姐姐她们玩~” 三妮跟着点头，“嗯嗯嗯！我也要学！” 五娃依旧没吭声，而是默默地演示给两人看。 独自在旁边玩的小六小七或许是感到无聊了，就想回去找娘亲。 五娃见到弟弟们走了，也顾不上玩，把绳子放到三姐姐手上，小步跑上前，一手一个弟弟又拉了回来。 小六的一只脚已经抬起来，眼看就要踩到门槛上了，突然被人拽住，他的脚丫子又落回了房间。 小六懵懵的抬头，只见五娃在身上翻了翻，翻出几颗娘亲给的糖，然后递给了六弟和七弟。 小七拿到了糖果，精力就放在吃的上面了，低头专注地剥糖果。 倒是小六，拿着糖果还是想要娘亲，继续往外走。 可五娃毕竟比他早生了两年，论心眼子这俩谁也不服谁，这种时候就靠武力镇压了。 五娃直接把他拖回来，然后跑过去把门关上了。 小六见状，愣了一瞬，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五娃没什么表情，把他手里的糖果抢过来剥开，一把扔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吃一边看着弟弟哭。 第182章 迟迟不归的父子俩 “娘，将这些送过去，应该够做出十把刀了？” 屋里，忙活了大半天，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的姜荼擦了擦汗水，直起腰问蹲在地上扒拉铁丝的老太太。 她兑换了铁丝铁索和铁网，打算就把这些拉过去冶炼之后制作兵器。 “够了够了，这一大堆，别说十把，我寻思二十把也该够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要是有剩下的就好了，到时候再给我打一口铁锅，现在家里人多，就一口炒菜锅压根不够用了啊。” 家里现有一口大铁锅，剩下的就是陶土锅。 也不单单姜荼家如此，寻常百姓家大多只有一口铁锅，毕竟铁这东西太难得了，官府管控的比较严格，所以铁制品都很贵。 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有铁匠，姜荼就能给家里打很多口大锅！ “对了娘，里长有没有说铁匠是哪一位？” 想到铁匠，姜荼好奇地问道。 老太太抬起头，“小兔儿你不知道啊？里长他年轻那会儿就在打铁铺干过活儿的，只是听说要想当正宗铁匠，那以后祖祖辈辈都是铁匠，不能科考啥的，所以他又偷偷跑了。” 打铁是门手艺活，能赚钱，如果有幸被官府选中，那从此就能吃上官家饭了。 所以当初里长家想尽办法把他送去打铁铺，交了银钱学手艺，学了两年把手艺学得七七八八，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为正式的铁匠了，可那个时候他才得知，原来铁匠属于下九等的行列！ 一旦成为了铁匠，世代都要当铁匠，除非哪天云苍国变天，改朝换代了。 于是一番挣扎之后，里长还是放弃赚钱的营生，选择回家种地了。 老太太把来龙去脉一讲，姜荼内心一阵感慨，她之前的确没听人说过这件事，不过如此一来，自己倒是可以安心了。 如此等到晚间，原以为宋老头和宋大江傍晚就能回来，毕竟驾马车去县城一来一回最多不过四个时辰。 可没想到夜色降临了，两人还未见踪影，这让一家人不禁担忧起来。 老太太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的淡定如斯，她见大家食不知味，就说：“都别操心了，方公子和他们一块儿，也许是到了县城留他俩吃饭了呢？又或许是被江小姐请回家了，江小姐那么懂礼数的人，是很有可能做这种事的。” 听到老太太的话，大家的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姜荼心中默默地道：希望如此。 前世这个时候，流民已经朝临安县汇聚而来了，这一世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吃过饭大家也心不在焉的，平时收拾好碗筷，除非家里有大事商量，否则都已经各回各房了。 可今晚大家都坐在主屋的正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连孩儿们都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一样，大的就负责带小的，不让弟弟妹妹吵闹来惹人心烦。 而姜荼因为要照顾两个小婴孩，就坐在了屋里的土床带孩子。 直到戌时末，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宋大山已经坐不住，和老太太提议去找里长了。 就在这个时候—— “阿爷回来了，我听到马蹄声了！” 不知哪个崽崽喊了一嗓子，然后屋里全部人都动了，一窝蜂地往外涌。 姜荼正在喂奶，差点直接就抱着孩子出去了，还好坐在土床上看着六弟七弟的五娃，忽然叫了声“娘亲”。 姜荼这才尴尬地放下衣裳，没有吃饱的崽崽：？？？ 姜荼把孩子竖立着抱，让孩子靠着自己的肩头，一只手托着孩子的屁股，一只手托着孩子的背安抚地拍了拍，脚步急匆匆地出去了。 宋老头正在卸马车上的东西，看见大家都出来了，有点茫然。 “你们咋了？” 赵氏直接冲上去检查她男人的身体，把宋老二搞得一脸懵逼。 “你看啥啊？” 赵氏见男人好好的，没好气地说：“看你有没有少块肉！” 另一边的宋老太太径直上去对着老头胳膊就是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要死了你，去送个人送个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人送出云苍国了！” “开啥玩笑，就一天功夫能出云苍……哎哟！干啥又打我？” 宋老头话说到一半又挨了一记铁砂掌，他顿时悻悻然住了嘴，敢怒不敢言地看着自家老伴。 然后发现老伴的眼眶红红的，宋老头心里一紧，赶紧扭头问大儿子：“今天家里发生了啥事？有人来欺负你娘了？” “啥啊，那不是你们去了那么久，娘担心嘛！现在到处都是流民，娘怕你们被灾民堵住了，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对了娘，我还以为你真不怕爹出事，嘿嘿。” 宋大山仿佛看破了什么似的傻笑，结果宋老太太一个眼神瞪过去：“嘿嘿什么嘿嘿，给我去请里长！” 宋大山：“？？？” 爹和二弟都回来了，还要请里长干啥？ “没听到我说的话？”宋老太太音调拔高。 宋大山一个激灵，“知道了娘，我这就去！” “大爹，我陪你一起去。”大娃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孩儿们都知道宋大山有只眼睛不好使，所以…… 宋大山呵呵地笑，大掌拍了拍大娃的后背，“好小子，走！” “爹，你那灯笼借我一下。”宋大山说着，就想伸手去把马车上面的灯笼摘下——这玩意他们家没有，所以这灯笼大概率是方公子送的。 可他还没碰到灯笼，他爹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拿着这个去。” 宋大山疑惑地低头看手掌心，“这是啥？” 宋老头当即给儿子演示了一下手电筒的使用方法。 一瞬间，大家都被震惊住了。 除了早就知道手电筒存在的宋老太太和姜荼。 ——拿出手电筒来使用，也是两人商量好的，在功德殿的那两个晚上，姜荼和老太太进行了很多交流，最终得到老太太的启示，姜荼决定在村子里适当展示自己的“能力”。 如果想要大家听话，也不能光靠嘴巴说，总要用行动来证明。 就比如当初姜荼是用凭空变出东西来让爹娘、里长信服自己一样，对待村民差不多也是这个道理。 第183章 我神仙的身份不想藏了 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做“夜明珠”，那是十分珍贵的宝物，听说只有皇亲贵族才可能拥有。 而姜荼兑换的手电筒，虽然和夜明珠不是一种东西，但两者都能照明。 即使被村民见到了，也只会更加让人觉得姜荼神秘。 “福神”的名号经过长时间潜移默化的影响，终究是会坐实的。 当然，宋老头在回来的路上并没有贸然使用手电筒，身上带着它，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别傻愣着了，先去请里长，有啥话回来再说。” 见大儿子没动作，宋老太太皱了皱眉发话道。 宋大山呆呆地应了：“哦……哦！” 他拿着手电筒，和大娃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 家里的其他人都保持着沉默，良久，才听到二妮小声地问：“三婶婶，我爷拿出来的那个东西是啥啊？” 闻言，周氏、赵氏和宋大江都暗自竖起了耳朵，视线也偷偷往姜荼那里瞟去。 一看姜荼表情淡定，大家就明白了：三弟妹是知道这东西的！ 下一刻，就听姜荼解释道：“那是一种可以照明的东西，就和夜明珠一样……嗯，它的名字叫做电明珠。” “电明珠？” 大家都被这个从未听过的词汇吸引了注意力。 夜明珠这东西，虽然大家都没见过，但还是有所耳闻的。 比如前几年西域那边的使者到来，似乎就给云苍国送了夜明珠。 “差不多一个意思嘛，你们就当它是那啥夜明珠的远房亲戚就行了，这玩意金贵的很，你们可不能跟外人说，谁要是泄露了风声，到时候人家上门抢劫，全家一起到阎王爷那儿团聚。” 说到后面宋老太太的语气阴森森的，吓得三妮和四妮直往娘和姐姐身边凑。 四娃也悄悄揪紧了娘的衣角，结结巴巴地道：“奶……我，我还不想去阎王爷那里。” “那就守紧口风，家里的事一件也不许对外人提。”宋老太太语气一缓，不再威吓他们。 四娃十分委屈，“奶，那你就不要跟我讲，不要让我知道嘛，下次有这种事你一定要避开我，我，我怕我嘴巴快，一不小心就让全家去阎王爷那里咋办呜呜呜……” 越想压力越大，四娃忍不住抽泣起来。 宋老太太：“……” 正无言以对时，就听见宋大江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四娃，二爹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二爹也怕啊。” 宋老太太：“……” 这还成了老婆子我不是了？ 愁人得很。 “行，那以后家里再有啥宝贝，我就不跟你们提了。” 宋老太太话音一落，宋大江和四娃就忙不迭地点头。 宋大江还嗫嚅道：“娘……之前你不是不让我们问问题嘛，我，我这好不容易把多嘴多话的毛病改过来了，你现在又自己说那么多，这，这……” 宋老太太听罢，顿时有些尴尬。 “那时候情况特殊，所以是我让爹娘保守秘密的。”姜荼温和地出声，既是为娘解围，也是间接表明由始至终，这都是她的意思。 同样的，也让大家知道，这些东西出自姜荼之手。 “如今局势越发艰难，为了生存，可能以后会有很多你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到那时候大家心中的疑虑难免会越积越多，总有一日会爆发出来。正是出于这一层考虑，我才想和哥哥嫂嫂们坦诚一番。” 听到姜荼这话，宋大江就没意见了，干笑一声，“三弟妹想的一向周到，我们心里有疑问你都看出来了。” “走，都别在院里站着了，进屋说。” 随着宋老头话音落下，大家纷纷往主屋走。 “具体的情况等里长来了再细说，这事儿，里长也是知情的。” 宋老太太说着，又冲宋大江和宋老头招手，“来，把屋里的东西弄出去。” 父子俩进屋看见一堆的铁，都小小地被震撼了一会儿。 “娘，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宋大江极其惊愕。 宋老头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八成是神仙儿媳又耗费神力了。 他有些担忧地问老伴：“小兔儿一下子弄这么多，对她身子没影响？” “小兔儿说生了孩子以后身体负担轻了一点，没事。”这一点老太太早就问清楚了，她可是比所有人都紧张小兔儿的。 “爹，娘，这么多铁，也是三弟妹弄到的？”宋大江越来越迷糊了，“三弟妹她，她到底咋做到的？” “你三弟妹啊，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宋老头轻飘飘地抛出这句话，便撸起袖子准备搬东西了。 宋大江挠挠头，“爹，我知道大家都说三弟妹有福气，我们也相信她有福气，可就算再有福气，这天上也不可能掉铁？”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先干活儿。”宋老太太一脸嫌弃。 这儿子笨死算了，都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还没听懂。 一看心里平时就不咋敬畏神仙。 等父子俩把所有的铁都搬出来后，里长跟着宋大山和大娃匆匆赶来了。 人刚进大门，里长见到主屋灯火通明，而且那个灯光是白色的，比灯笼亮堂多了！ 就和大山拿着的这玩意一样…… 心知这是福神又从天上拿新东西下来给老宋家用了，里长内心那叫一个羡慕啊，巴不得这福神是自家儿媳！ 可惜，他家没那个福气哎！ 满心感慨的里长，在踏进主屋正厅的门槛后，一下子就被地上堆着的铁给惊得瞪大眼珠子，心头的羡慕瞬间变成了妒忌：我滴个娘诶！福神这是用神力把官府仓库里的铁给偷了吗？ 可仔细一瞧，这些铁并不是官府常用的兵器和盔甲之类，而是很寻常的铁丝、铁索，还有之前老七给他展示过的是铁网。 呼——幸好福神没去偷官府的仓库，不然他用起来肯定会胆战心惊的…… “三哥你瞧瞧，这些铁能熔了重铸成剑不？” 宋老太太一见人来了，当下用胳膊肘捅了捅老伴，心领神会的宋老头便开口询问。 而甩去了心理负担的里长，此刻一脸的喜色，直接蹲下去抚摸这堆铁，嘴上信心十足地道：“只要是铁就没问题！” 第184章 修筑围墙的事宜 宋老头看着拨弄铁丝的里长，“三哥，趁着你在，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啥事儿？” 里长没当回事，以为又是一件小事。 结果宋老头说：“今天我和大江回来的时候，看到很多灾民想要进城，但是被守城军拦在了外面，说是城里灾民已经多到住不下了，所以县令大人不让灾民再往临安县城挤，省得破坏了城里的秩序。” 大家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老太太又气又紧张地质问他：“刚刚问你，你不是说没事吗？这能叫没事？” 这不就是小兔儿和她说的情形？ 一家人悬起了心，怕的也正是这种情况！ 宋老头不是不理解老伴的意思，不过他也不想让大家担心，便若无其事地道：“我们又没被灾民咋着，那些灾民是冲着县城去的，看到我俩穿的也很破烂，估计把我们当成城里大户人家的奴仆了，所以没有上前骚扰。” “爹，如今临安城外的灾民大约多大的规模？”姜荼严肃地问。 看样子前世的事情并没有改变，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宋老头回忆了片刻，“约莫有……一百多人的样子。” “他们都被拦在城外了吗？”问完后见爹点了点头，姜荼又补充：“那城里呢，有没有灾民？” 他们是送方公子去方记当铺，肯定是要进城的，对于城中的形势自然也有所了解。 “城里的灾民有是有，但我看着不多，感觉城内百姓的生活和往常没啥两样。”这时宋大江回答道。 当时爹专心驾马车，倒是他，因为好奇而四处打量，因此掌握的情报更加详细。 听宋大江描述了一下今日在临安城的所见之后，姜荼心中大致有了底。 当即便转向尚未察觉到形势严峻、一心为灾民感慨的里长。 “里长伯伯，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建议，不知道你和村中大伙儿商议得如何了？” 起初里长愣了愣，短时间没能想起她指的是哪个提议，直到姜荼提醒道：“就是在村子周围建围墙。” 里长恍然大悟，“哦……是了，最近太忙了，我把这事儿给搞忘了。” 倒也不是里长不够重视姜荼的话，而是她说的这事儿……对于宋家庄的村民而言，太难实施了。 斟酌半晌，里长无奈地道出困难之处：“咱们庄子的情况你也知道，青壮年也就那么些，如今大家又要去鲁教头那儿训练，平日还得顾着地里的活儿，时不时的也要上山砍个柴……” “再加上打铁铺那边需要人手，地道又还有一些收尾的活儿要干，所以别说咱们凑不出钱，就算有钱把材料买来了，目前也、实在是抽不出人手了。” 姜荼颔首，“这些我都明白，暂时还是先以地道的修建为主，等地道挖通了，起码全村村民有了一个保障。当初将我们家建得如此宽敞、高大，其实正是为了给大伙提供退路。” “但是，围墙的修筑也是十分必要的，随着流民规模扩大，趁机作乱的人人不会少，我们若不加强防护，危险系数依然很高。”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点头。 宋老太太焦心地附和：“是啊里长，小兔儿说的在理，咱们村有一个算一个，能动的就都动起来，横竖这天现在也不好种地，地里的活儿先别管了。” 既然明知道今秋播种的粮食没收获，那何必再折腾？ 保命重要啊！ 若以后当真有贼匪作乱，那就算地里长了粮食，也会被洗劫一空的，与其给他人做嫁衣裳，不如干脆不种了。 “行，我明白你们的意思，那我明天就召开集议，跟大伙儿都说说。”听到这儿，里长终于能够忍痛放弃了地里的庄稼活，决定先紧着福神安排的事情干。 而姜荼的想法远不止于此。 “还有一件事，我想征求大家的意见。” 姜荼目光扫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日后贼匪作乱，整个临河乡都会遭殃，这意味着……大嫂二嫂，你们的娘家一样会被贼匪劫掠。里长，三伯娘家所在的平宁村亦是如此。”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跳。 赵氏对于娘家人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她娘家那边的村子里，的确还有曾经关照过她，于她有恩情的邻家婶婶。 是故，赵氏想到了那位婶婶后，也不免动容。 至于宋老太太，她娘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在她这个年纪，娘家那边的亲人都死光了。 里长与老丈人家关系倒是很好，不免焦急地开口：“那福神，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我要说的是，日后抵御贼匪，光靠我们村子的这点人，还是太弱了！若想要形成足够大的势力，吸纳与我们村关系好的别村村民，是一个极为不错的选择。” 众人闻之大喜。 周氏也高兴得直抹泪，弟妹这么说她就放心了，到时候让爹娘和兄长他们搬到宋家庄，大家在一块儿也有个照应。 “可我丑话说在前头，来了我们宋家庄，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否则无论是谁家的亲戚，一律都要驱逐出村。” 姜荼郑重地望着里长，“关于这点，你一定要和村民们说清楚，他们如果有意见，那么里长你知道该怎么做？” “赶出村子！”里长毫不犹豫地回答，“给他脸了还，福神的话都敢不听？要不是你替村里的大伙儿交了钱，村里的老少爷们都被拉去参军了！还能在家保护妻儿老小？” 对于里长坚定的表态，姜荼颇为满意。 这就是当福神的好处。 如果她只是宋家的儿媳妇，那么她在里长面前便是一个晚辈，无论如何都无法让里长如此刻这般，心甘情愿地、毫不动摇地追随她。 这个宋家庄，不需要太多的脑袋，只要有她姜荼一个首脑就行了。 如若不然，就算她拥有功德殿，也是无法带领所有人度过接下来，那长达一年的灾荒之年。 基于此，这个福神，她不得不当。 第185章 娘啊！你是神仙啊！ 又和里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今晚的谈话便到此为止。 宋老头让宋大山兄弟俩，用马车把铁拉到打铁铺那里。 打铁铺的钥匙有三把，里长一把，宋老头和姜荼各一把。 之所以让老宋家拿两把，是因为姜荼平日行事自由，一般打铁铺有什么事情，依然是宋老头配合里长处理。 可姜荼也不能不拿一把钥匙，因为有了钥匙，就方便她以后随时去打铁铺添补材料。 并且，打铁铺事关宋家庄的防御命脉，姜荼作为这个村子的精神领袖，没有钥匙也不像话。 等里长一走，周氏便忐忑地问姜荼。 “三弟妹，那明日我能不能回趟娘家，把贼匪的事告诉他们，劝他们来我们庄子住？” “可以的，大嫂，这事儿得趁早办了。但就如我刚才对里长说的那般，若是别人不愿意来，我们也不可勉强，否则不止他们心里不高兴，对我们村子的内部来说，也是一个隐患。” 姜荼耐心地讲解道，希望大嫂可以明白她对外来人严格是有苦衷的。 周氏在这方面却也不糊涂，她正色地说：“三弟妹你放心，我不会给大家拖后腿的，在这灾年乱世之中，我们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两说之事，又怎么能妄想保住所有人的命？我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如果他们不来，那也……是他们命该有此一劫。” 见大儿媳妇能有这样的觉悟，宋老太太十分满意。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你三弟妹没有欠任何人，就算她是个神仙，也没有义务担负起所有人的生死重责，她愿意救，那就救，但如果尽力了也救不了，或者是她不想救，那谁也别去逼她，更不准为此指责她，因为没有资格，都听懂了吗？” 老宋家的人都是一脸认真地点头。 赵氏伸手搭在姜荼的肩膀，十分豪爽地道：“娘，我不管小兔儿是神仙还是啥，反正她就是我的家人，是我们老宋家的福星！” “以后我对小兔儿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不会因为她是神仙，就每天像对公主对皇妃那样，端着她、敬着她哈。” 说到这里，赵氏看向姜荼，“小兔儿，你说呢？” “我当然希望二嫂一切如旧了。”姜荼抿唇笑得柔和，“还有其他人也一样，我还是那个姜荼，做的不对之处，哥哥嫂嫂们该骂就骂。” “那我可不敢。”赵氏咧嘴，眼神偷瞟老太太，“我要是骂你，娘不得火冒三丈，她又不忍心骂我，只能把自己憋坏了，那我可舍不得，我心疼娘的身子。” 宋老太太闻言，瞬间眉开眼笑，嘴硬道：“谁说我不忍心骂你？就你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自己想到什么，乐了，“再说了，不能骂你，我还不能骂大江？媳妇犯错，他这个当男人的活该代为受过。” 打骂自己的儿子，老太太却是一点儿也不心疼了。 反正从小打到大、训到大，母子之间都习惯了。 而三个妇人听见婆母这话，全都笑了起来。 坐在一旁围观的孩儿们，基本都是上下眼皮直打架的状态，但因为大人都没睡，他们也就跟着熬，此时便都被笑声惊醒。 宋老太太见孙子孙女们都困得不行了，这才反应过来，今儿个聊得太晚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这么晚回去睡。” 在宋老太太的发号施令之下，妯娌三人各自领着自己的崽崽回屋了。 走的时候，周氏和赵氏还想帮姜荼把孩子抱回去。 毕竟她的崽太多了，小六小七都还小着，小八和九儿又尚在襁褓之中，两人生怕姜荼应付不过来。 但姜荼婉拒了她们的好意。 毕竟三妮和四妮也困得靠着娘，两位嫂嫂自己的孩子也照顾不过来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办法，何必再劳烦她们。 等她们一走，姜荼便将小六小七和小八、九儿送进功德殿中。 原本昏昏欲睡的大娃几个，看到弟弟妹妹从眼前消失了，瞬间浑身一震，变得精神抖擞。 “娘——？！” 大的几个不可思议地看着姜荼。 五娃则是面露委屈，娘亲怎么把他忘了呀？ 难道今晚娘亲不想带他一起睡了吗？ 就在五娃忐忑之际，姜荼握住了五娃的手。 “刚刚我们大人谈话，你们也在旁边听了的，对于娘的身份，你们应该心里有数了。” 大娃咽了咽口水，“所以，娘啊！你真的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嗯。”姜荼微微一笑，“从前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更重要的是，娘怕身份泄露之后会为家里招来灾祸，你们年纪尚小，尤其是四娃、五娃，恐怕做不到守口如瓶……” “不不不，五弟不行，我可以！”四娃顿时抢话，扑过来抱住娘的胳膊晃啊晃，“娘！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我居然是神仙的崽啊娘，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会仙法啊？” “你不会，你们都随了爹，会变得和爹一样文武双全。”姜荼淡定且无情地扼杀了四娃的想象。 四娃哭兮兮状：“娘，我为啥不能随你呢？” “神仙是那么容易当的？就你这个泼猴儿样，不把你当山上的野猴就不错了，你还想上天当神仙。”宋老太太一把将四娃扒拉下来，没好气地道，“对了，前头你不是说，奶我不该把秘密告诉你吗？” “咋了，这下又突然守得住秘密了？压力又不大了？我看你是区别对待呗？” 四娃缩着脖子，“奶，你们说的秘密也是同一个呀~就是奶说过了，这会儿娘说的时候，我，我才不怕了。” 宋老太太哼了哼，“最好是这样。” “娘，弟弟他们和九儿妹妹去哪里了？” 二娃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问到重点，当下迫不及待地开口。 三娃一脸期盼地看着娘，“娘，我也想去。” 大娃虽然没吭声，但是他眼里雀跃的光说明了一切。 姜荼温柔一笑，“好，都进去看看，如果喜欢的话，你们也可以和弟弟妹妹一样，待在里面睡觉。” 第186章 家书天降，欣喜若狂 北境的风雪在三日前总算停了。 云苍大军的营地也迎来了补充军，只是这些新兵还需要在营地训练一段时日，方可上战场。 就如当初宋潜逸过来的时候一般。 听闻这次到来的补充军里，有一半是从大兆府招的，所以宋潜逸第一时间去打听补充军的消息。 上一世在营地里他遇到了临河乡的人，听闻从宋家庄征的兵都被安排到了另一道防线上。 不知道这一世还能不能再遇到同乡？ “宋副尉！” 见到宋潜逸的士兵纷纷问候。 当宋潜逸来到新兵营时，却被人拦住了。 宋潜逸顿住脚步，只听守卫道：“这里是新兵营，袁副将正在里面训话，无关人等不得进入打扰。” 闻言，宋潜逸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袁崇天在里面的话，那他就不能去联系同乡了。 想不到这次训练新兵的任务，会交给袁崇天…… 前世可不是他来负责这些新兵，莫非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导致一些事情轨迹更改了？ 刚走到军帐门口，宋潜逸却被人叫住了。 “宋副尉！” 他闻声回头，看到吴世龙大步走来，面上神色一缓。 “吴大哥。” “嘿嘿，你现在是副尉了，就别再喊大哥了，叫我的名字，不然被校尉听到了，又要说我越级了。” 吴世龙憨笑一声道。 宋潜逸不以为意，“校尉此刻不在。吴大哥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是将军找你，他让你过去一趟。”吴世龙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胸膛，挤眉弄眼地说：“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和大兆府的府尹也有关系？” 宋潜逸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吴世龙在说什么。 但他没有多问，一切等过去就分晓了。 两人结伴朝主帅营帐走去，如今吴世龙虽然没有升级，但他已经跟在将军身边做事了，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替将军跑腿，联系下宋潜逸。 如果打起来了，那他就要跟在宋潜逸麾下出战。 “将军，小人把宋副尉叫来了。” 站在营帐门外，吴世龙恭敬地高声道。 等到里面传来沧将军的“进”，宋潜逸才进去，而吴世龙则站在门口等候。 他这个身份很少可以进主帅营帐，要不是托了宋潜逸的福，可能他连私下见主将的机会都没有。 当宋潜逸走进去时，注意到营帐里除了沧将军外，还有一个人。 那人此时正背对门口站着。 沧翊柏对他颔了颔首，“潜逸，你过来。” 宋潜逸闻声上前，扶膝跪下单手撑地，垂首恭声道：“属下拜见将军。” “起来。”沧翊柏沉声道，“站在你旁边的这位是陈大人，他负责大兆府此次扩充军的征兵事宜，如今他特地寻到本将，说是受人所托要找一个叫做宋潜逸，又名宋大金的人。” 宋潜逸倏然看向那位陈大人，此刻对方也在打量他。 毫无疑问，他们对彼此都是陌生的。 “陈大人，这位就是本将麾下最出名的宋潜逸，至于这三军之中还有没有第二个宋潜逸，本将一时间也不确定，你先确认看看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若不是，趁这两日战事稍歇，本将可以命人查一查其余的‘宋潜逸’。” 沧翊柏的话，让陈大人感激地拱了拱手，“多谢将军！那就容本官问这位宋潜逸几个问题。” 沧翊柏颔首。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九成把握，陈大人要找的就是眼前的宋潜逸。 因为陈大人说了，他要找的人出自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潜逸的家乡正是那里。 而此时，陈大人望着宋潜逸问道：“你可否说说，你家的情况？” 这是怕对方冒认，所以要先让对方交代来历。 宋潜逸毫不迟疑地答道：“我姓宋，名潜逸，家在大兆府临安县临河乡，宋家庄，家有双亲二老，二位兄长，还有一位发妻与七个儿子。” “七个？”陈大人眼睛一亮，“你夫人姓甚名谁？” “吾妻姜氏荼娘，是我先生的独女，娘家在临河乡桃子坳，嫁与我十一载了。”宋潜逸答得流畅自如。 沧翊柏听罢，对陈大人笑道：“怎么样，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陈大人点点头，“不错，甄公子与我说的，正是他。” 听到这里，宋潜逸心中一动，不禁问道：“敢问陈大人，你说的甄公子是？” 他可不认识什么甄公子。 前世也没有这样一个人来北境找自己啊！ 陈大人从怀里取出一封用蜡密封好的信。 “喏，这个是甄公子再三托我，一定要亲手交到宋潜逸手上的，如今本官算是功成身退了。” 宋潜逸的视线下移，一眼看到信封上面的字，瞬间瞳仁一缩，满脸急切地把信夺了过来，眼珠子因过度的激动而震颤着。 陈大人因他这无礼的举动微微蹙眉，沧翊柏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快，当即笑着为宋潜逸打圆场。 “陈大人勿怪，我们这些粗人有时候不懂礼数，却也不是存心对大人不敬，依本将看啊，这信肯定是潜逸的家书，也难怪他会激动到失态了。” 听到沧翊柏的话，满脑子都是惊喜的宋潜逸也稍微恢复了理智。 他立即向陈大人深深地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潜逸谢过陈大人！方才潜逸失礼之处，恳请大人原谅，只因潜逸乍然看见娘子的字迹，所以一时激动难抑，并非有意为之。” 陈大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辛辛苦苦来这里给一个小兵送信，本来就是他屈尊纡贵了，若非看在甄公子给的那些银两份儿上，他是断然不会如此劳累自己的。 若再在宋潜逸这里受到轻慢，那他定是要恼的。 好在这宋潜逸也算会说话。 “无妨，身在军营，想家也是正常的。只是，沧将军竟然愿意为下属说话，倒是叫本官意外了。” 最后这句话是对着沧翊柏说的。 而宋潜逸此刻恨不得赶紧退下去看信，便不断地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沧将军。 将军若不发话，他也不能离去，更不能当着他们的面看家书。 这一刻他的内心简直煎熬到了极点，可胸腔又满是炙热的情感，对荼娘的思念几乎要喷薄而出。 第187章 宋潜逸得知妻子也重生了 待得宋潜逸终于获准离开，他一走出主帅营帐，脚下便像生风似的，在吴世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吴世龙身旁蹿了过去。 刚想和宋潜逸打招呼的吴世龙张嘴吃了一嘴的冷风。 心里不由得纳闷：潜逸这是怎么了？ 被将军骂了？ 那也不用跑这么快啊，活像要赶去投胎。 出于对宋潜逸的关心，吴世龙也赶紧跟了上去。 等他过去了，才发现宋潜逸似乎是在看信。 吴世龙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刚潜逸跑那么快，敢情是家书来了，急着回来看呢！ 他还是挺识趣的，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人家，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可刚走出去，就听到身后的营帐内传出拍桌声。 吓得吴世龙又连忙掉头回去，“怎么了潜逸？家里出事了？” 结果宋潜逸抬起头，露出一张涨得通红的脸，双眼隐隐含着泪光，还微微的发红，额头的青筋也暴起，这副从未见过的样子把吴世龙震住了。 只听宋潜逸颤抖着开口：“我娘子，我娘子……又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我有女儿了，我宋潜逸有女儿了！！！” 老天开眼，我宋潜逸终于也有女儿了哈哈哈哈！ 宋潜逸的内心欣喜若狂，奈何素来不习惯情绪外放的他，纵然心里笑疯了，也没法像别人一样张嘴哈哈大笑，只能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拿着信在营帐里走来走去，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 吴世龙一时间不能理解他的激动，“有女儿就有女儿呗，我家一堆女儿，也没见我那么激动。不是我说，老弟啊，你还是得多修炼修炼心性，要像我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话音刚落，就见宋潜逸猛地转过身，举起手中的信纸：“这是龙凤胎！荼娘生了那么多儿子后，又给我宋潜逸生了一对龙凤胎！我盼女儿盼了十年啊！从荼娘怀上第一胎的时候，我就在期盼荼娘生一个和她一样可爱乖巧的女儿，结果接连生了五胎，全是和我一样的小子！” 说起就生气，老天爷也太作弄人了，大哥二哥生不出儿子，他宋潜逸是生不出女儿！ 而吴世龙听他那么一说，顿时想起自己多年的求子历程，突然间能够感同身受了。 “好像……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恭喜你啊潜逸兄弟。”吴世龙由衷地祝贺道。 宋潜逸也是实在找不到人来分享他激动兴奋的心情，才会一口气对吴世龙说那么多话。 而稍稍抒发内心澎湃的情绪之后，宋潜逸又一屁股坐下来，继续看信了。 往日看书，宋潜逸都是一目十行。 可眼下阅览荼娘写的家书，他却是逐字逐字地读，生怕一下子看完了。 每看完一句话，他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荼娘的样子，有荼娘认真写字的模样，有荼娘读书的模样，有荼娘低头看着孩子时那一脸温柔怜爱的模样…… 荼娘的万千表情在他脑中闪过，让他的心从一开始的炙热、思念，慢慢变成了抽搐的痛。 想回家，想见她，想将她拥在怀里，想告诉她自己经历了一世的噩梦，想永远将她护在羽翼下不受一丝苦难…… 忽然，宋潜逸看到信里提到了“庄周梦蝶”的典故。 这令他瞳孔一缩，心中骤然一紧。 以前他曾和荼娘聊过这个典故，他记得很清楚，荼娘说过，所谓的“庄周梦蝶”，或许就是庄周的前世今生呢。 前世今生…… 宋潜逸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手渐渐震颤。 再联想到开端，荼娘说“昨见梦中潜逸身陷囹圄，妾痛心难自持，惟愿夫郎安然无恙，妾必感念上天恩德”…… 宋潜逸急忙翻到信的最后看落款时间。 然后一推算，这里的“前日”，不正是他救沧将军而重伤的那日么！ 也是在那日，荼娘诞下了小八和小九！ 所以，那日他昏迷之际，所听到的惨痛叫声，并不是他做梦吗？ 难不成，他昏迷以后，当真就听到了荼娘生产时的声音吗？ 宋潜逸的脑子在此刻疯狂转动，妻子在信中传递的信息，让他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荼娘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所以，荼娘救了那位黄姑娘，结识了方仕钰，再通过这两人间接与大兆府府尹公子交好，最终这封家书才能到自己手里！ 如此，就能解释为何前世没发生的事情，在这一世发生了！ 因为荼娘也和自己一样，为了避免前世的惨剧，在拼命地努力着…… “潜逸，你还好？” 眼前的视线忽然模糊，而吴世龙的声音陡然惊醒了宋潜逸。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泪流满面。 宋潜逸微微转过头，哑声道：“吴大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吴世龙有些担心，当初潜逸就算受了重伤的时候，也没流过一滴眼泪，眼下这…… “行，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兄弟你别跟我客气。” 吴世龙真诚地说道。 见宋潜逸点了头，他才离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一想到自己的妻子也重生了，宋潜逸再也承受不住了。 他木着脸，失控的泪打湿了脸庞，内心的宋潜逸却是几乎崩溃，且近乎癫狂。 前世，前世那是什么人间炼狱！ 他的荼娘，怎么能够带着前世的记忆！ 她该多么绝望啊…… 她该多么痛苦啊！ 亲手挖坑埋了自己和孩子，那种痛，他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 荼娘不恨他吗？ 她该恨的…… 因为他没有做到当初对荼娘的承诺，他没有保护好荼娘，他让荼娘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苦难！ 如果可以，他希望荼娘没有前世，那样，她的内心依然未受过伤，不用一直被前世的炼狱记忆所折磨…… 宋潜逸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 前世在看到荼娘的尸体时，他的头脑就空白了，那一瞬间灵魂仿佛已经抽离了身体。 他根本就没法思考。 自然谈不上痛恨不痛恨了。 不像现在，虽然依然悲痛，但终究是还有挽回、补救的机会。 是故宋潜逸难过归难过，可在发现信纸被泪水打湿，以致字迹晕开后，他还有闲心抹了把脸，再将信纸凑到身前轻轻地呼气，试图吹干上面的水渍。 第188章 别人喝稀饿肚子，老宋家吃干炖肉汤 “锵——锵——” 僻静的小山村里，传出了一阵有节奏的打铁声。 宋家庄举全村之力修建的打铁铺，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里长定下了第一阶段的目标：制作出二十把铁刀！ 鉴于全村只有他是专业打铁匠，所以即日起，里长要全身心投入打铁的任务之中，管理村子的重任就交给宋老七了。 里长的三个儿子也没空去训练了，他们要帮着爹一起制作兵器。 而因为前几日里长召集了全村村民集议，将那晚姜荼所说的内容转述了出去，是故近来村里的妇人们频频往外走。 她们忙着将娘家人拉来宋家庄共同求生，以致家中无人做饭，汉子们只好学着下厨，总不能把自己和孩子饿死。 家里有老人的倒还好一些，像宋老太太这种身强体壮的婆母，就算儿媳妇不在家，也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娘，你说我们定的法子有没有用啊？” 灶屋里，赵氏一边烧火，一边和老太太商量。 关于她娘家那边，她是不打算费那个劲把人喊过来了，根据她对自家人的了解，这个时候把他们叫来，那只会让他们以为是自己求他们来的，到时候会摆高架子。 若是赵氏一个人还好，看在血脉同亲的份儿上，她要是能拉一把赵家人也不会真那么绝情。 可如今家里有个福神，若被赵家人知道，指定要像个吸血虫一样黏上来，不知道要给老宋家带来多少麻烦。 万一赵家的人丧了天良，跑去给山贼告密，那岂不是害了全村人？ 这样她怎么对得起大家！ 所以赵氏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赵家的人，但在她小时候，对她有过恩情的邻家婶婶，她还是想帮一把。 这让赵氏十分烦恼，若是自己回去找邻家婶婶，赵家人定会收到风声，到时候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也是桩麻烦事。 ——可就在前天，三弟妹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只要通过其他村子的人，给邻家婶婶递口信，她所担心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附近的几个村子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于是姜荼就让周氏回自己娘家后，找一个与赵氏娘家同村的人，去替赵氏联系上那位邻家婶婶。 如此一来，赵家人自然发现不了什么。 外人也不能把这事儿和赵氏扯上关系，谁也不能说赵氏半点不是。 “不是都想好了吗，能有啥问题？”宋老太太不能理解二儿媳在担心啥，“主意是小兔儿出的，事儿是你大嫂办的，你才操心那么多，不是闲着没事干？她俩哪个办事不比你靠谱？” 听见老太太这么说，赵氏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松开了眉心，眉开眼笑地道：“娘说的对！” “你看看锅里贴的饼够不够？”宋老太太掂量着剩下的面团，嘴里嘟囔，“自从那帮崽子开始跟着鲁教头学武，是一天比一天能吃，昨天晚上回来居然跟我说晌午没吃饱！” 养娃费粮啊！ 尤其是大娃、二娃和三娃这三个半大小子，在知道他们的娘是神仙下凡以后，吃起饭来是一点没有顾忌了，往常是有多少吃多少，就算吃不饱也不吭声。 可如今，每顿吃饭都不亏待自己的肚子，吃完了不够，私下找小兔儿要馒头要包子。 没法，老太太只好多做一些了。 “娘，我觉得还得再贴一锅饼子才够。”检查完锅里饼子的数量，赵氏十分直白地道。 宋老太太听得心肝乱颤，一脸的肉痛，“我的粮啊！再这么下去，这个家早晚得被吃垮！” “娘，孩儿们这两日瞧着长高长壮了，二妮的衣服都紧了呢，可见这段时间长肉了，这样一来，等以后山贼来了，他们才有力气打山贼啊。” 赵氏倒是不心疼粮食，她觉得人活在世，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如果一个劲地省，也不知道哪天就短命，去见了阎王爷，那真是亏大了呢。 最重要的是这些粮食喂了自家孩子，所以在赵氏看来，这非常值得，起码能让孩子们健健康康地活下来。 ——当然，这么豪迈养娃的前提是家里有个福神，能确保自家不断炊！ 锅里炖着冬瓜排骨汤，锅边贴了一圈的饼子，这就是一家人今天的午饭了。 那冬瓜和排骨都是姜荼从功德殿兑换的，随着功德殿升级，一级和二级三级的物资都“贬值”了，比如以前一个功德点能兑换四个包子，现在却能兑换十个包子。 这就意味着，同样的功德点，姜荼可以兑换更多的粮食。 但是四级的医药用品，却是价格昂贵，四个功德点只能兑换一卷绷带、两个小瓶装的药水…… 基于此，姜荼如今在伙食上面十分大方，这些功德点必须要转化成物资，于她而言才有作用。 吃饱喝足能让人长身体，变得强壮，这是灾年生存最大的底气。 晌午姜荼去给孩子们送饭时，周围的人看到她带来的饭菜，全都暗暗咽口水。 可惜，老宋家的饭菜只有宋明戬哥几个，还有四个妮，外加鲁教头能吃。 鲁教头啃着香喷喷的烙饼，吃着排骨上的肉，时不时喝口汤，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姜娘子，跟着你们来这里，某真是来对了，这个光景下还能每日吃干粮喝肉汤的人家，少说都是一方大户了，你们家实在是深藏不露啊！” 鲁教头的话让姜荼觉得好笑，“莫非鲁教头不知，江小姐把她家中产业都赠给了我这个救命恩人？只是我们都不愿意离开这里，才会一直在宋家庄生活，但若是依家产而论，我家如今也算是一方大户了啊。” 这话直接把家里的好条件，说成是拜江静秋所赐了。 幸好当初在江静秋报恩之后，姜荼并没有任何隐瞒。 “某倒是听村民们说，姜娘子是个福神，才能在这番艰难的年头里带着大伙儿过好日子。”鲁教头素来豪爽，在此事上亦是直言不讳。 “娘。” 二娃忽然出声，姜荼看向他，“怎么了二娃？” 二娃警惕地看着鲁教头，特意高声道：“小八和九儿妹妹还在家等娘呢，娘你快回家。” 第189章 沧翊柏收徒 姜荼顿时明白过来，二娃这是在给她解围。 显然，二娃认为不该让鲁教头知道娘是神仙的事。 姜荼面带笑容，点了点头，“好，那你们吃着，娘先回去了。” 说着，向鲁教头告辞：“家中还有幼儿需要照看，这些孩子就麻烦鲁教头了，我先走了。” “放心！”鲁教头拍了拍胸口。 等姜荼一走，鲁教头用胳膊肘捅了捅方才说话那个娃，“你是老二还是老三？” 这对双胞胎长得太像了，他老是分不出来。 二娃瞥了他一眼，看在他是教头的份儿上，勉强搭理了他：“我是老二，宋明庆！” “宋明庆，你是不是怕你娘被我拐跑？”鲁教头咧嘴问。 刚才这娃故意打断他和姜娘子的对话，又把自己娘亲支走，显然是不想让他们两个多接触。 虽说姜娘子长得是很让人动心，但人家是有夫之妇，他可不会夺人之妻。 因此鲁雁才会提起这个话题，心里想着跟人家孩子解释清楚，省得被人误会成对姜娘子图谋不轨之徒。 可没想到，他话音一落下，姜娘子的几个孩子都笑了起来。 鲁雁愣住，“你们笑什么？” 四娃哈哈笑道：“鲁教头你别开玩笑了，就凭你？想拐走我娘，恐怕只有做梦咯。” 听到这话，就算鲁雁为人豪爽，也难免会不爽。 “某长得有那么丑吗？”他不服气地质问，“某这身板，你们村没一个比得上某的，又有高强的武艺，可以保护你们的娘，相处一久，兴许你们娘亲就对某动心了。” 大娃几个都是摇了摇头，却不愿意多说什么。 唯有四娃，哼了一声，挺直腰杆道：“谁说没人比得上鲁教头的呀？你那是没见过我爹爹！我爹爹长得英武不凡，关键他还特别好看！我娘每次看我爹的眼神，都跟我看到肉一样！” 说完四娃觉得不妥，又改口：“跟从前的我看到肉一样。” 如今家里的伙食好了，他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馋肉了，所以必须要用从前的自己来举例，形容得才够准确！ 鲁雁却是压根不信，嗤笑：“就你们这个小村子，就算你爹长得再英武，也不能和某相提并论，男人长得好看没用，必须要足够强壮、强大，才能谈得上是好男人。” 听到这里，二娃忍不住了，大声道：“我爹爹不光好看，他比鲁教头你还高，虽然没有鲁教头你的块头大，但我爹力气也特别大！他以前还杀过狼，狼群都拿我爹爹没办法的！” 素来沉默寡言的三娃紧随其后：“爹爹他箭术精湛，百发百中。” 大娃十分自豪地抬起下巴：“爹爹还会自创棍法，他的棍子耍得很好！” “爹爹，疼娘亲~”五娃小脸严肃，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尴了个尬，“每日都亲亲，抱抱娘亲~” 鲁雁挠了挠头，十分不解，“你们不会是在吹牛？” 他不能理解这么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为何会有如此出色的男人，所以这一定是这帮崽子在夸大其词。 “大娃他们没有吹牛哦，我三爹爹真的有那么厉害的，不信你问问村里的人，他们都知道的。”这时，原本在默默吃饭的三妮插话了。 大妮则是直接招手，把村里的孩子们召集过来，让他们给鲁教头说说，她的三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纪小的孩子对于宋大金印象不深，但是年纪稍大一些的，都知道这位大金叔叔的厉害之处。 在孩子们眼里，鲁教头虽然是教头，武功也很好，却依然不能和大金叔叔比。 因为大金叔叔除了会打猎，会赚钱，木工活还很好，会做木车木床，以及木头玩具给大娃他们玩。 鲁教头听到后面，已经放弃和这个“大金叔叔”作比较了。 他很挫败地意识到，孩子们评判一个人厉不厉害的标准，和大人是不同的…… 而此时，被村里孩子们崇拜的“大金叔叔”，却正式地踏上了变强之路。 就在宋潜逸收到家书的第二天，沧翊柏就把他召了过去，说是要亲自传授他武艺。 这对宋潜逸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宋潜逸当即就撩袍下跪，声音低沉而坚定：“多谢将军！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他郑重地行了一个拜师礼。 沧翊柏安之若素地受了他这一拜，面上带笑。 “原本袁副将说你身世存疑，需要一段时间排查之后，才能真正地信任你。想不到昨日陈大人会来给你送家书，通过和陈大人的交谈，本将军已经明确了你的家世，你的身世来历皆为真实，不存在是敌国细作的可能。” “是故，本将军认为可以正式培养你了。传授你武艺这个想法，是本将军很早以前就有的，根据本将军对你的观察，认为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武学天才……” 说到这里，沧翊柏微微停顿，才含笑问道：“你平日耍的那套枪法，若本将军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你自创的？” 宋潜逸拱手，“回师父，正是徒儿自己在家瞎琢磨的，当初只是以木棍为器，自从军入伍后，徒儿发现这套棍法用长枪使出来也很合适，威力尚可，为了在战场上多一分保命的本事，便擅自用上了。” “很好！今日你就将这套枪法完整地展现给本将军看，其中有些不足之处，本将军也好给你指出来。”沧翊柏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个宋潜逸真是一块璞玉啊！ 不仅有勇有谋，而且还是个武学天才！ 若是自己早点发现这个人才，恐怕如今宋潜逸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强者了！ 一想到这里，沧翊柏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之心了，急切地想要将宋潜逸培养出来。 如此一来，云苍又添了一员大将，这是云苍之福啊！ 宋潜逸并不知道沧将军已经将他内定为下一任大将，他如今只想多学一些本领，确保自己能从战场活着下来，待结束战争之后，全须全尾地回归家乡。 第190章 新村民的加入 随着十月下旬的到来，原本炎热的天气逐渐转为阴凉。 往年这个时节，宋家庄已经是热火朝天地耕种景象，可如今，宋家庄的地无人打理，每日传出“喝、哈”的声音。 在这声音背后，还有“锵——锵”的打铁声。 受到邀请而来的外村人，一进入宋家庄就被这崭新的景象惊着了，此时大家才开始相信女儿（小姑子）的说法：宋家庄确实大变样了。 而如今老宋家的老宅，被宋老头用来接待外村的客人，相当于衙门的“办事堂”。 所有想要搬到宋家庄的外村人，都要到这里接受宋老头的问话，以及签字画押，表示加入宋家庄后会按照这里的规矩行事。 至于好处也是有的。 那就是，所有加入宋家庄的人，都能获得宋家庄赠送的粮食。 由于今年秋收一片潦倒，加上官府增收的赋税，因此到今日有很多人已经开始挨饿了，即便只是为了粮食也愿意搬家。 更何况这个时候能过来的人，都是受到亲人的邀请，对于亲人的信任也让他们选择冒一次险。 于是，宋家庄的规模就这样日渐扩大。 新加入的村民，刚开始只能安排在原住民家中，是谁家的亲戚，就暂时住在谁家。 也有那些住不下的，就暂时让青壮年过来修建房子，等修好之后再将全部家人带过来。 由于时间紧迫，条件简陋，所以新村民只能修建茅草房。 但这对他们而言也足够了，毕竟像老宋家那样住青砖大瓦房的，十里八乡估计也找不出多少家了。 新村民在宋老头的带领下如火如荼地修建新家，原住民则是继续接受训练，以及挖地道的任务。 又过去半个月，这地道总算是挖好了，不仅能够串联全村，而且底下还有地窖可以储藏粮食。 但地道的存在只有本村人知道，具体的入口更是只有那极个别人清楚。 而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宋家庄也多出了很多简陋的新房子，整个村子看起来都拥挤多了。 茅草房不像青砖大瓦房那样费时费力，因此很多外村的人都搬了过来。 随着这批新村民的加入，里长和宋老头一起召开了一次集议，目的是向大家介绍新村民，同时也正式向新村民陈述村规。 “从明天开始，所有新加入的村民都要参与到围墙的修建活动，材料已经买回来了，你们只需要听从安排干活就行。” 所有新村民听到这话，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咋刚来就要我们干活？ 可里长下一句话，又让他们欣喜若狂。 “凡是干活的人，都能享受村里提供的一日三餐，干活的人数不限，你家有多少劳动力，都能来报名干活，然后吃餐。不干活的人，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口粮的问题。” 此话一出，气氛直接沸腾了。 原住民甚至还有些眼红，“里长，我们能去干活不？” 里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自家族人，当即呵叱道：“鲁教头那边教的东西你练得咋样了啊，能打山贼马匪了不啊？” 那人顿时讪讪的不说话了。 “我告诉你们，只有围墙还不安全，必须要你们把武功练好了，不求你们成高手，至少在山贼马匪来临的时候，你们敢拿刀上去砍人啊！要不然，我们福神辛辛苦苦把鲁教头请来，那不是白费心思了吗？” 经过里长的一通训斥，对餐蠢蠢欲动的原住民都歇了这个心思。 多亏福神的慷慨解囊，如今他们家都有足够的劳动力，粮食也够吃，所以还有啥好不满足的呢？ “里长，这些人家都是些老弱妇孺，她们能干些啥啊？” 也有原村民见到新村民里青壮年特别少后，小声地问道。 这也难怪，官府征兵是全部村子一起征的，因此这些新村民十有八九都是老人、妇人，还有小孩。 能还有青壮年在家的，要么是家里的老父亲为了全家生计着想，豁出一条老命去参军了的；要么就是家里的男丁足够多的。 有些人家男丁少，更惨，父亲带着不满十六的儿子一起上战场去了。 只剩下老母亲和妻子还有幼女在家。 宋家庄接收这些人，其实说白了是在“扶贫”，当活菩萨。 这也是新村民一来，就被里长安排去修建围墙，而不是加入到训练中去的原因。 “我，我有力气，我可以干活的。” 生怕宋家庄的人后悔接收她们了，一个妇人鼓起勇气，站出来说道。 大家的目光看向了她，而喊她搬来宋家庄的小姑子，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我嫂子很勤快，平时经常下地干活，还有上山打柴，所以她能干活，不会吃白食的。” 鉴于这是自家村的小媳妇，那原住民就点点头，不再多言了。 “里长你放心，我们虽然是妇道人家，但平日在家也没有偷奸耍滑，只要给孩子们一口吃的，我们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会把围墙给修好的。” 一个个妇人都站出来表态道。 她们所求不多，只恳求在这世道能够带着孩子活下去。 “行，那就这么定了，都去老七那里报名，明天就开工了。” 里长当场拍板道。 这围墙已经商量了很久，至于具体的方案也定了下来，材料更是在五日前就让宋大山去采购齐全了。 如今只等人手一到，就正式开工。 等到集议散了，里长跟着宋老七一起去老宋家的新宅子。 两人边走边聊天，语气里满是无奈。 “就半个月时间，听说临安县城外的流民已经把县城围得水泄不通了？” 宋老头点点头，“五日前方公子过来，是那么说的，还说后面他再过来就不方便了，所以这次一次性把未来三个月的营收都给我家小兔儿。” “那粮食的事呢？”里长最关心这个了，当初帮江静秋的时候，就说好了会低价卖给宋家庄粮食，如今各家各户开始缺粮，他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宋老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小兔儿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半个月前她才会去了趟县城，将粮食都带回来了。” 第191章 周家人 半个前姜荼去县城，还是宋老头和宋大山、宋大江陪着去的。 三个大男人全副武装，把打猎用的弓箭、砍刀什么的都带上了。 他们一路走去，心都是悬起的，随时提防着有流民窜出来。 好在一行人运气不错，走到临安县城外，也没出什么事，只是在进城时被守卫拦下来盘问了好久，直到姜荼掏出了十文钱，那守卫才将他们放进去。 “……进了城后，我们就直奔江府了，和江静秋道明来意。当初江静秋和我家小兔儿约好了，会给她留一仓库的粮食，因而江静秋直接带着我们去那仓库看粮。” 本来江静秋表示要安排人手帮他们把粮食送回宋家庄，可是姜荼考虑到如今城外那么多流民，自己带着粮食一路走去也太招摇了，有很大可能会给宋家庄招来祸端。 虽说山贼肆虐之后，宋家庄难免要遭殃，但依据姜荼前世的记忆，至少在他们开始逃荒的时候，宋家庄因为地处荒僻还没有被山贼攻击。 所以姜荼也不愿意太高调。 于是姜荼称已经找了人手拉粮食，婉拒了江静秋的好意，随即向江静秋要来了仓库的钥匙，四人在临安县城住了一晚上。 第二日晌午一过，姜荼拿着仓库的钥匙去找江静秋，说是粮食已经运走了。 好在江静秋存放粮食的仓库位置很偏，并不显眼，加上江静秋没有派人盯着他们，所以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其实只有姜荼去过仓库。 和江静秋道别之后，他们便回了宋家庄。 而老宋家的人在知道姜荼是神仙后，对于姜荼的所有手段都不意外了，自然不会奇怪她把粮食藏在哪里了。 反正姜荼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此刻宋老头和里长说起，里长也是相同的态度。 “既然是福神亲口说的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两个老头儿已经走到了宋宅。 眼下屋里正热闹着，无他，周氏的娘家人搬到了这里住。 这个大宅子房间很多，而周氏的爹和大哥、弟弟都去参军了，如今在家的就只有娘和大嫂，还有大哥大嫂的三个孩子。 是以，宋老太太直接让她把亲家接到这里一块儿住了。 而周氏的娘家人和赵家人大有不同，就算周家的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周氏的娘和大嫂也没想过要来宋家庄打秋风。 在周氏回家提出请她们搬到宋家庄的时候，她们第一关心的还是会不会影响周氏和婆家的关系。 直到周氏言明这是婆家提议的，她们才敢接受。 搬到宋家之后，两个女人也非常勤快，基本上把家里的活儿都包揽了，宋老太太根本不是那种能看着亲家干活，自己在一旁享福的性子，两个老太太为了抢活儿还没少吵嘴。 当然这种争吵并不伤感情。 而周氏的大嫂对孩子管的非常严格，这导致她的孩子在吃饭时，从来都是给什么吃什么，没有在自己碗里的食物，绝对不会多看一眼，一直低着头吃着碗里的粮食。 吃完之后还会很主动地收碗，帮大人打下手。 至于周氏的弟弟，刚刚十八岁，所以暂时还未成亲。 她的大哥是在年初，和小叔子宋大金一样被征兵征走的。 而周老爹和周小弟，则是这一次征兵征走的，如今周家的男丁只剩下周大哥的一个三岁的儿子。 但即便是周家人宝贝的男丁，自从到了宋家后，也没有享受到任何特殊的待遇，在他不懂事、调皮的时候，周大嫂会把孩子带回房里关上门教训，而周老娘也不会护着宝贝孙子。 是故，周家人在宋家住了那么多天，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喜欢她们。 而眼下，五娃和小六小七，正和周家的小弟弟一起玩。 ——原本五娃是该去训练的，但最近鲁教头教的内容强度很大，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跟练，就让他回家休息了。 而四娃刚好在年龄及格线上，所以四娃非常羡慕五弟，不止一次表示想和五弟交换身份，由五弟来当哥哥，他来当弟弟…… “爷~” 看到宋老头回来了，五娃立即甜甜地喊了一声。 宋老头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脑袋，“今天难得休息一天，带好你弟弟，让你娘好好休息休息。” 这两个多月来，五娃跟着娘亲同吃同睡，个子蹿高了不说，性格也比当初跟着爷奶时开朗活泼多了。 听到阿爷的话，五娃点了点头，“嗯~娘亲在屋里哄八弟和九儿妹妹睡觉。” “好。” 宋老头冲里长招了招手，“走，去看看小兔儿有时间没。” 里长过来，就是专程来向福神汇报今日集议的结果。 屋里的姜荼已经听见动静了。 “小环，你能不能帮我抱抱弟弟？” 姜荼喊来了周家侄女，周小环。 这姑娘已经八岁了，十分的懂事听话，兴许是她娘交代过了，所以平时没事小环都会来姜荼这里，帮姜荼带带孩子。 而大妮儿她们要跟着一起练武，平日都没时间和小环玩，这就导致姜荼和周家侄女的关系反而是最亲近的。 姜荼很喜欢周小环，因此私下也会给她东西吃，见她老想着拿回去给奶和娘亲、弟弟，姜荼每次就多给一些。 时间一长，周小环也特别喜爱姜荼，对于她的话是言听计从。 “好的荼婶婶。” 周小环可能是随了她娘亲，虽然才八岁，但是骨头架子大，看着有十岁的样子。 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周家没有重男轻女，对于周小环和她弟弟是一视同仁的，这才能把周小环喂养的如此好。 抱起将近三个月大的小婴孩，周小环并不吃力，她熟练的姿势让姜荼很是安心，“小环以前没少带弟弟？” 周小环点点头，“娘要干活，经常忙得顾不上弟弟，所以弟弟都是我带的多。” 说话间，两人各抱着一个孩子，已经走出了房间。 出去时恰好碰到宋老头站在正厅门口，扯开嗓子正要喊她。 看见姜荼，宋老头就把嘴巴合上了，笑眯眯地望着她。 姜荼关切地问道：“爹，里长伯伯，今日的集议怎么样？” 第192章 全部是青砖！ “放心小兔儿，都按你说的规矩交代了，明日他们便开始修建围墙。” 宋老头说着，目光落到她怀里的小九儿身上，赶紧把长满老茧的、沾了灰尘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随后迫不及待地伸出去。 刚想开口让小兔儿把小九儿给自己抱抱，但是见到自己指甲上的污垢，他又麻利地转身，洗手去！ 等他回来，发现小九儿已经被三哥抱在怀里了。 里长小心翼翼地抱着小九儿，“哎哟这小脸蛋，瞧着多水嫩啊！这才刚满月不久，就水灵灵的了，日后长大定然又是个大美人。” “那是当然，这点看我家大妮儿二妮三妮四妮就知道了，”宋老头连忙接话，“小九儿的几个姐姐都长得好看，她肯定也差不了。” 虽然不能抱小孙女是有些遗憾，但这不还有个小孙子吗？ 凑合凑合也行。 反正都是神仙儿媳生的。 于是宋老头慈祥地看着周小环，“好孩子，你去玩，弟弟给我抱。” 周小环听话地把孩子交给他，随后转身朝自己娘亲所在的那屋跑去。 姜荼将两位长辈迎进堂屋，给两人倒了茶水，和煦地询问详情。 “新来的村民里，有四十多个如你这般年纪的妇人，三十多个老妪，二十多个老的残的男劳力，还有六十多个小孩儿，十几个小婴孩。” 姜荼心中粗略一算，不由得叹气：“还真是老弱妇孺居多。” “若不是家中壮劳力被征兵了，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说服，搬来我们村。”里长倒是认为很正常，“何况，我们临河乡是有名的穷，不像隔壁乡，富户多，我听闻他们下辖的几个村子，都跟咱们村一般是拿钱买了名额的。” “那倒也好，还有其他村子一起合力抵抗流匪。”宋老头吁叹道。 姜荼神色认真，“那帮流匪很可能就是在征兵时，为了逃避兵役和灾荒，才举家扮成流民逃窜的，又或者是一些逃兵纠集了人马以致成匪祸……是以，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会盯紧修筑围墙这事儿，虽然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但如今村里的青壮年和适龄孩子们，都跟着鲁教头习武，村中的活儿反而没人干了，她们的加入倒是能解决劳力缺失的问题。” 里长宽慰着二人，同时也是自我安慰，省得大家为了即将到来的匪祸而日夜难安。 之后，当里长从老宋家离开时，背上多了一个大背篓。 宋老头与他一同离开，两人背着百多斤的粮食，朝着老宋家的老屋走去。 将姜荼刚刚拿出来的粮食藏到老宋家的地下室，只在宋老头老俩口从前睡的房里放了十几斤杂粮面粉，以作掩人耳目之效。 次日，刚加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赶到这里，接受调遣。 负责发放粮食的是宋老太太和里长老伴，两人从新村民里挑了几个看起来老实的妇人，让她们跟着做饭。 其他人则无论年龄性别，一律到村子外沿干苦力活。 当这帮新村民看见宋家庄用来修筑围墙的，竟然全部是青砖时，个个呆若木鸡。 宋家庄，这么豪横的吗？ 买这堆青砖的钱，可以买多少粮食啊？ 不——如果她们家有这么多钱，自己的男人岂不是就不用被迫参军了吗？ 这一刻，大家终于明白，为何宋家庄还有那么多青壮年。 显然，宋家庄是临河乡最富裕的一个村子！ 第193章 护犊子的宋·彪悍·老太太 宋家庄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修建围墙的活动，这围墙一修，不知不觉就迎来了腊月寒冬。 在这兵荒马乱的光年，百姓们饿死冻死是常态。 可前去投奔宋家庄的人们，一反常态的每日吃上了热乎食物。 一大早，姜荼的两位嫂嫂就在揉面打算蒸馒头。 虽说姜荼能够直接从功德殿兑换出馒头来，但考虑到功德点还有诸多用处，而面粉的性价比更高，还是选择花点人力自己蒸馒头。 而且为了不引人怀疑，蒸的是粗粮馒头。 再炒一个肉末咸菜，熬一大锅干菜鸡蛋汤。 一饭一菜一汤，样式不多，胜在量大，确保每个人都能填饱肚子。 不过有些人动小心思，想将吃食藏起来带回家，对此里长也不拦着，但自个儿肚子饿可就别想加餐了。 起初也没啥情况，大家都本本分分的。 后来，大概是见打饭的人好说话，遇上那些饭量大的，偶尔会多给点，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动了歪脑筋。 这日姜荼难得过来一趟，结果就看见打饭处围着一堆人，吵得不可开交。 “你凭啥不给我打了？我饭量也大啊！” 负责打饭的是宋家庄一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刚二十出头，还有些抹不开脸面当众和人吵架。 所以脸憋得通红，试图解释：“可你都来三回了，再能吃，我给你打了这么多，也够你吃了……” “这饭是进的我的肚子，又不是进你肚子，够不够该是我说了算！我才吃个半饱，不行，你必须再给我三个馒头一勺菜，多舀点肉末，全给我们舀的咸菜，剩下的肉末你是不是想自己贪了啊？” 那老妪凶巴巴的，嗓门特别大，语气也很恶劣。 一看就不好惹。 小妇人心里委屈，但扛不住对方年纪比她大，脸皮还厚，见她半天没动弹，竟然拽起她的手去舀菜，舀起来了直接就往自己碗里放。 正当老妪伸手去拿馒头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 老妪扭头就骂：“你干啥？谁啊你？” 这老妪没见过姜荼，对姜荼没有印象，又看姜荼和打饭的小妇人差不多大，所以还以为姜荼和对方一样是个软柿子。 当即就甩开姜荼的手，气势汹汹地瞪着姜荼：“撒开，要拿馒头到后面排队去！” 姜荼气笑了。 她性子温软，但那是对自家人！ “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这些饭食只供做工的人吃么？” 老妪一听，这人八成是宋家庄本地的。 不过她也不害怕，反正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便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在这儿干活的啊！你们不是说好了饭管饱吗？工钱给那点，我还填不饱肚子的话，干啥要来给你们村干这苦力活？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老妪还懂得寻找声援。 人群里稀稀拉拉响起一些声音，都是上了年纪，往日在家好吃懒做，只会使唤儿媳妇干活的恶老婆子。 这样的人，本来是不愿意来吃苦受累的，但儿媳妇回去说在宋家庄修围墙的人，不仅日后有住进宋家庄的权利，还有的一日三餐。 起初她们还逼迫儿媳妇带吃食回来给自己，年轻的少妇们不知道如何反抗婆婆，只好饿着肚子省下口粮拿回家。 结果因为吃不饱没力气，严重影响了干活效率，就遭到了警告。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们就主动向负责这事儿的宋老太太道出实情。 宋老太太就明确宣布了一个规矩：凡是偷偷携带食物回家的人，都将被剥夺搬进宋家庄的资格，也不许再来建围墙了！ 这么以来，那些儿媳妇就有理由拒绝恶婆婆了。 最后为了这口吃食，恶婆婆们也跟着过来报名。 她们年纪大，一般建工的人都不会对她们太严苛，所以这些人偷奸耍滑不说，还学会了将食物藏在身上带回家。 因为没人敢搜她们的身，导致她们这几日都得逞了。 谁能想到，这反而加大了她们嚣张的气焰，竟还觉得宋家庄给她们吃食是理所应当的，自己想拿多少就得给她多少！ 姜荼见这老妪胡搅蛮缠，当即转头把几个监工的本地村民喊过来。 “把这几个人赶出去，以后不许再录用她们！” 老妪们还不服气，梗着脖子质问姜荼：“你凭啥赶我们走？” “就是就是！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方才霸道要馒头的老妪，更是激动之下上前拽姜荼，“你个小娼妇，是哪家的……” “我日你奶奶！” 这老妪话音未落，突然响起一道愤怒的叫骂声。 下一刻，一道身影就冲了过来，把那老妪扑到地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老太太已经骑在老妪身上，一个劲地扇她耳光、揪她头发，打得那老妪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啊哟！杀人了啊！救命啊——” 她每喊一声都要挨个大嘴巴子，宋老太太骂骂咧咧：“你个老娼妇！你这臭嘴骂谁呢啊！？你那臭手拽谁呢啊？老娘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你还想打她？！” 看到宋老太太这彪悍的战斗身姿，外村的老妪们都吓傻了。 姜荼过了半晌才回过神，见那老妪想要还手，赶紧对自己村的婶子们使个眼色：“快去帮忙！” 一听这话，大伙儿都懂了，纷纷上去“拉架”。 只是这架拉的有点偏…… “娘，别打了！”姜荼一喊，那些外村的女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个真正劝架的了。 结果下一刻…… “再打你的手就该疼了！” 姜荼心疼地道。 外村的女人们：“……” 尤其是那老妪家的两个儿媳妇，这时候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 如果去了，她们说不定也会丢掉这么好的活儿…… 可不去的话，回家肯定是要挨婆婆打骂的。 但最后，为了自己和家里的孩子们以后能住进宋家庄，不用忍饥受冻，她们还是没有露面。 就算后面要被婆婆打骂也认了…… 宋老太太打得那老妪开始求饶，直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这才放过她一马。 姜荼赶紧上前将婆母扶起来，“娘，您受累了！” 众人看看地上狼狈的老妪，再看看意气风发的宋老太太，都被姜荼这话弄得心情复杂。 第194章 被袁副将盯上的宋潜逸 宋老太太爬起来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随即大声说：“再敢耍无赖，就给老婆子我滚出去！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些粮食都是谁家出的？刚刚闹事那几个，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修围墙的早就不止新加入的村民了，还有附近村子的村民。 ——因为此前姜荼觉得时间紧迫，光靠之前的那些劳动力估计无法赶在年前修好围墙，这才和里长商量用工钱聘请外村人。 加入宋家庄的人是可以随意带食物回家的，可她们没有工钱。 至于拿了工钱的外村人，就没这待遇了。 那老妪挨了打，姜荼也不是不讲理的，还是给了她点药钱。 看到挨几巴掌能得到钱，那些当时没有出面的老妪反而懊恼起来。 挨几巴掌也就是疼一疼的事儿，居然有钱拿，咋算都不亏啊！ 毕竟，就算她们没有动手，最后也丢了这份活儿…… 余下的人紧赶慢赶，终于抢在年前修好了围墙。 如此一来，整个宋家庄就如铁桶般牢固。 除了正面的一个大门外，明面上再没有别的出入口，只有宋家大房子底下的暗道，可以通往村后几里地。 这是姜荼给全村留的后路。 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意味着整个村子陷入生死存亡之际。 所以她并不希望有朝一日需要用上这个地道逃生。 “小兔儿，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你也别想那么多。” 看得出虽然围墙修好了，但是姜荼依然闷闷不乐，宋老太太便关切地安慰。 她将手里的肉汤递过去，“你这几日都没啥胃口，没吃多少东西，这哪儿能行啊？再这么下去你的身子受不了的。” 姜荼知道自己让婆母担心了，于是端起汤喝了两口。 “娘，我最近半个月，老是会梦到夫君。” 姜荼这话一出，宋老太太顿时紧张起来，“大金他咋样了？他收到咱们送去的东西了不？” 东西都送出去几个月了，方仕钰那边也没有个回信，这就让婆媳二人心里没有着落。 “应当是用上了的，夫君那边入冬后愈加严寒，整日冰天雪地的，我梦到那里每日都有士兵冻死去……” 姜荼讲述着自己梦境的同时，宋潜逸那边却是真正经历了一场人心险恶的“恶战”。 自从三个月前他收到荼娘送来的家书，以及物资后，他的日子就好过许多。 军中粮食紧缺，因而将士们难免会饿肚子。 更重要的是北地气温低下，特别是进入冬月、腊月后，天气冷得让人发颤，饶是以宋潜逸强壮的身躯也有些扛不住。 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将士们冻伤冻死，便要加大日常操练强度。 可大家本来就吃不饱，再如此高强度地训练，身体只会越来越透支。 因此熬到今日，军中将士都已经进入虚弱的状态了。 就连主将沧翊柏也不例外。 宋潜逸表面上自然装得和大家一样。 但实际上，在穿上面，他有着荼娘送来的保暖衣和特殊的被子；在吃上面，有荼娘送来的“压缩饼干”和“罐头”。 是故宋潜逸的身体状态比军中所有人都要好。 基于前世的记忆，外加自身的直觉，宋潜逸对沧翊柏身边的亲信袁副将颇为提防，因而他对沧翊柏都没有说实话。 更没有冒险将荼娘送来的东西，与主将分享。 因为这样势必会打草惊蛇。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沧翊柏相信自己，而不是相信袁副将。 经历过重生，除了荼娘和爹娘，他信不过任何人。 即便是自己的手足至亲，也会保留两分。 毕竟重生的这一世，太过珍贵…… 可那袁副将也并不是善茬。 尽管宋潜逸将自己对他的敌意掩饰得很好，袁副将似乎依然将他视为眼中钉。 如今的宋潜逸只是一个副尉，比袁副将低两个品阶，凡事都要受制于对方。 于是在沧翊柏决定亲自传授他枪法之后，袁副将就以方便二人练枪法为由，将宋潜逸调离原本的军帐，安置在了距离沧翊柏主将附近的军帐中。 但那军帐本就住着两位校尉。 这两人都比宋潜逸高一个品阶，又都是袁副将旗下的，于是两人时常趁宋潜逸不在的时候偷偷翻他的物品。 万幸的是，宋潜逸早早就有所防备。 他将自己的东西交给吴世龙保管了。 袁副将虽然知道他和吴世龙走得比较近，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去搜吴世龙的行囊…… 因而倒是让宋潜逸将东西藏到了今日。 然而宋潜逸也清楚，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两日两位校尉都没有翻查他的东西，显然也是意识到在他这里找不到什么。 那么下一步，袁副将必然会想方设法从吴世龙那里得手。 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今晚必须行动…… 第195章 韭菜盒子配蛋花汤～ 宋潜逸在军营中日夜警惕，让远在宋家庄的姜荼也悬心一线，每晚休息不好。 宋老太太得知来龙去脉以后，就开始求神拜佛，让老神仙保佑她家大金早日平安，省得让小兔儿也跟着担惊受怕。 在姜荼面前呢，老太太却是表现得很平静。 “大金不会有事儿的，他是个男人，在军中吃点苦头应该的，小兔儿啊，你应该更留心自个儿身体才是，最近吃的这么少，且不说八娃和九儿奶够不够吃，就说你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姜荼也知道自己过多担忧没什么用。 “我知道了娘，其实也不碍事儿，只要饿了我自己就能弄到吃的。” 毕竟，在她的授意下，宋家庄收纳了很多附近村子的人，这在无形中改变了他们必死的命运。 因此这三个月下来，姜荼的功德点积攒到了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加上夫君那边时不时就有功德点紧张，如今的姜荼可谓是“身家颇丰”。 所以随便兑换一些吃食，压根不会有半点心疼。 宋老太太也知她不缺吃穿用的，想了想，和蔼地问：“那你明儿想去镇上逛逛不？自打你生了他俩啊，就没有出过门了，出去走走也许你心里能宽慰一点。” 姜荼认真思索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那行，正好我也去镇上瞧瞧如今外头局势如何了。” 顺便采购过年要用的东西。 虽说有功德点，但是也不能让东西凭空出现，怎么都得假装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宋老太太便去找了两个儿子，告诉他们明天带上自己的媳妇儿，外加小兔儿一块去镇上采购年货。 “要买啥买多少，我都和小兔儿说好了，银子也在小兔儿那里，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另外，我给你们每房一百文钱，你们自己看着买。” 既然年货不用他们操办，那这一百文钱也能买不少东西了。 毕竟衣裳什么的，之前小兔儿就给了她们。 三个月下来，就连不善女红的赵氏也给二房上下做了几身衣裳。 除了最初姜荼给的图样和布料，后面姜荼又拿了冬天的布料以及新的图样，两位嫂嫂看过后十分惊艳。 尤其是大嫂周氏，手巧得很，衣裳做出来简直比布庄里卖的还好看！ 若不是灾荒之年即将到来，姜荼都想去镇上开一家布庄，专门卖大嫂制作的衣裳了。 就凭功德殿给的这些精美又新鲜的图样，想必衣裳一推出，定会大受欢迎…… 次日。 一大早，宋老太太就领着儿媳妇在揉面做韭菜饼。 “今儿都腊月二十五了，外村的人还没搬完吗？” 赵氏听着村里这么早就热热闹闹的，心里挺高兴的，但也很是不解。 “是啊，自打我们村这围墙修起来，越来越多村子的人都想往我们这里搬。”周氏笑着接茬，手上麻利地择着韭菜，“到底是小兔儿眼光长远，当初要修围墙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省着点青砖瓦片，独独小兔儿坚持要将村子周围的荒地都划进来。” 要不是围墙包围的范围太广，这项活儿也不至于从十月初干到腊月底。 虽然花费的人力物力是多了些，但见如今宋家庄的盛况，就知道姜荼的决策有多明智。 “那还用说，小兔儿可是咱们村的福神。”赵氏哈哈笑着打趣。 之所以是打趣，是因为她们感情好。 就算姜荼真是什么神仙，在赵氏看来，那也是她的弟妹。 假如态度恭敬，那反而意味着她们妯娌之间生疏了。 “二嫂你再笑话我，我就用这身神力，叫你也尝尝我一胎双胞之苦。”姜荼温柔的脸上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她可是早就知道，二嫂总是私下和大嫂嘀咕，她这一次怀俩的体质叫人羡慕。 可见二嫂都这个年纪了，还有着生双胞胎的心呢！ “你这妮子——咳咳咳！” 赵氏一着急，却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狼狈地咳嗽起来。 逗得周氏和姜荼开怀大笑。 宋老太太看着儿媳们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也是舒坦得很。 要是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小兔儿说的那些可怕的灾祸，即便她老婆子有心理准备了，只要一想到也还是会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儿。 可这种心理不能让小兔儿知道，不然那孩子只会把糟糕的事都藏在心里头，独自承担着。 “娘，韭菜洗好了，这会儿要拌馅儿吗？” 这时姜荼的声音传来。 宋老太太当即回神，应了一声：“哎！拌，我这面也快好了。” 不多时，调配得当的面糊摆在桌上，旁边放着一大盆拌好料的韭菜鸡蛋馅儿。 周氏坐在灶膛前烧火，赵氏和姜荼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撑着脸颊看。 锅里烧热，宋老太太先放少许油。 在等油烧热的期间，老太太手脚麻利地摊了一张韭菜盒子。 摊这个很简单，两块厚薄适中的面饼，中间夹着满满的韭菜鸡蛋馅儿。 等油温升高，就把饼子放进锅里煎到两面金黄。 韭菜和鸡蛋都很好熟，所以当两面的面饼微微发黄，就意味着可以出锅了。 热气腾腾的韭菜盒子香气扑鼻。 宋老太太每煎好一个，就会叫一个人来领。 因为一旦韭菜盒子凉了，美味值就会大大降低。 按照老太太的“偏心”程度，她这第一个成品肯定是给小兔儿的。 周氏和赵氏也并不介意，因为她们的婆家和旁人家不同，别人是从老到幼，从大到小，可宋家分食物一向是从小到大。 姜荼接过来后先是暖暖地笑着说了声“谢谢娘”，然后扭头小声和二嫂商量，两人分吃一块。 赵氏看了一眼，婆母摊的韭菜盒子一如既往的“囊实”，这一张吃下去铁定饱了。 更何况今天的早食除了韭菜盒子，还有蛋花汤。 所以赵氏同意了，她从后锅盛了两碗汤出来，就和小兔儿一人一碗汤半个韭菜盒子地享用起来。 周氏闻着香气儿，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 把周氏闹了个大红脸。 宋老太太却爽利地表示：“再等等啊，我这张摊好就到你咯！” 第196章 前世仇人的线索 临河乡镇 腊月二十五了，平时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平民百姓，这会儿也赶紧上街置办年货。 每到这个时间，商品的价格都会涨上许多。 今年由于北地闹灾，所以牵连了整个临安县，物价涨的更是吓人。 宋家的五人刚到街上时见到如此热闹的景象，还有一些兴奋的情绪在。 可随便找个小摊子问了物价，怎么涨的如此厉害？ 周氏和赵氏都吓了一跳。 “一个包子居然要三文钱！这不是抢钱吗？” “那糖葫芦才叫离谱，平日五个铜板一串的，这会儿涨到十个铜板！” 两人没有念过书，不懂得倍数和加数的区别，只知道糖葫芦涨了五文钱，并且快赶上肉的价格了。 姜荼却是早有预料，并没有太惊讶。 如此一来，倒也不必她再特意嘱咐，以目前的物价便是哥哥嫂嫂们有心买什么，只怕身上的银子也不够花用。 “为了节省时间，咱们分开行事。” 姜荼话音一落，宋大山兄弟二人就不放心地看着她。 周氏和赵氏也面露犹豫。 “小兔儿，虽然娘说了我们不用时刻紧跟着你，但你瞧镇上人那么多，你又是一个妇道人家，独自行动实在不安全，不如……” 姜荼对大嫂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嫂子，我是什么身份你忘啦？我可是福神呢！神仙嘛，自然是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的，你们若是跟着我，只怕会妨碍我施法。” 周氏还真被她唬住了。 只见她身躯一震，随后露出“我明白了”的神情。 “走，听小兔儿的。” 方才两人咬耳朵，赵氏其实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她对神仙是心存敬畏的，可习惯了护着娇娇柔柔的三弟妹，让她就这么撇下三弟妹走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之前生娃的那会儿不也把我吓个半死……” 姜荼顿时哭笑不得。 可心中也有些感动。 她知道二嫂是过度担心自己，并不是要咒她。 姜荼伸手推着她的后背，强行把她推到大嫂那边去了，“好啦好啦，别啰嗦了，娘都说了让你们别拖我后腿，就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来！半个时辰后，咱们在城郊树林会合。” 赵氏无奈，“行，那你小心着点啊！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你就大声喊！别怕！” “嗯呐。” 姜荼笑眯眯地冲他们摆摆手。 随即她自己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重生回来，姜荼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去哪里打探消息。 不过在那之前，她先找了偏僻隐蔽的巷子，兑换了一个能遮住外人视线的帷帽。 长长的帷帽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姜荼这才有了些许安全感。 事实上，若不是能够随时进入功德殿，姜荼也不敢单独行事。 毕竟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个时间点外面已然不太平了。 姜荼安安静静地在人群中穿梭，耳朵竖起来听着周围人的交谈。 过滤掉一些与她关心之事无关的内容，让姜荼留意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县城外的流民太多，听闻县令大人驱赶无用，流民开始闹事，于是命人将流民羁押了！”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县令大人是一个月前命人关押流民的，但流民罪不至死，所以据说被关进大牢后基本没受啥罪，反而每天还有的饭食吃！连负责看守大牢的衙卫都忍不住抱怨，结果被流民知道后，流民大肆闹事，都巴不得被抓进大牢！” “啊？还有这事儿？” “不错。不过县令大人也不是吃素的，见这帮流民顽劣不化，于是命人杖杀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流民，并且将他们的尸首悬挂于城门口！” “嘶——好狠啊！县令大人就不怕日后被上面追究？” “这个时候谁还有空追究啊，难道你不知道北地之所以有那么多流民逃窜而来，就是因为北境的战事不利我云苍国吗？ “如今外面可都在盛传，说沧翊柏主将北地战事不利，是因为他和北蛮暗中勾结卖国，所以北境迟早会被北蛮攻破的，否则，那些北地百姓也犯不上如此早早就南下逃亡。” 此话一出，不仅是周围的人倒抽一口冷气，就连姜荼也混浑身僵硬。 为何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 前世说的是沧翊柏主将力不从心了，而北蛮新崛起的大将勇猛无畏，加上云苍国接连几场战事都在失利，这才导致军心涣散民心不安，百姓们仓惶逃离北地。 可这一世，若她和夫君当真是心有灵犀，每晚梦中所见之景象都不假，那云苍收到的应当是捷报频频才对啊！ 北蛮并没有如前世那般占尽先机，优势明显。 反而是云苍国，在夫君的献计之下，这三个月来屡次破了北蛮大军的突袭、偷袭，并且把握好时机反攻，重创了北蛮的几个队伍。 这种情况下，为何依然传出了对沧翊柏将军、对云苍如此不利的流言蜚语？ 莫非云苍战败破国，当真是无法逆转的定局么…… 心慌意乱的姜荼捂着胸口，深深地呼吸几次，方将心绪平复下去。 她暗暗记下这个讯息，决意今晚试着在梦中联络夫君。 假设每晚她都能看到夫君在边境的情形，那么她强烈的呼吁下，功德殿会否帮助她将心意传达给夫君？ “哎，听说了吗？前几日去县城的那条路上又出现了一批山贼！” “如今山贼是越发猖獗了……不知是谁如此倒霉被抢了？” “就是隔壁镇上那个有名的大善人，叫什么来着……我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来，总之山贼下手特别狠，不但抢走了那位员外的粮食货物，还杀了两个人！” “杀，杀人了！？” 一旦杀人，那案子的严重程度就上升了。 姜荼的心则是蓦地一沉。 这么暴戾的山贼，难道他们是…… 就在此时，姜荼听到有人愤愤地问：“山贼就不怕县令派人围剿他们？” “听闻那批山贼的头子，是从北境军营逃出来的，恐怕县衙里那些连鸡都没几个人杀过的衙卫，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一听这话，姜荼瞬间心神剧荡！ 果然是他们！！！ 第197章 与她隔着血海深仇的山贼！ 前世全家惨死的画面记忆犹新。 即便姜荼做了许多努力，却依旧不能彻底安心。 直到这一刻，姜荼听闻那群山贼的消息，心中惊惧之余也恍然大悟！ 世事是会变化的，她重生了，无形中也带动一些事情改变。 就拿那群由逃兵所组成的山贼来说，明明前世是在南下逃亡的路上，他们村才遇上了对方，可如今他们没有出临河乡，山贼还是出现了！ ——当然，也可能山贼前世这个时候就在临安县，只不过他们没人去县城，也没有特意留意这些消息，所以姜荼才不知道罢了。 如今得知山贼出现，姜荼迫不及待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 这一世他们已经不会再逃亡，原本姜荼心中还有几分遗憾，恨不能亲手杀死那帮山贼报仇！ 倘若这是老天送给她的复仇机会，她绝不会错过！ 想到这里，戴着帷帽的姜荼走上前，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大哥，你知道那帮山贼的头子有什么特征么？” 散播出山贼消息的男人愣了愣，显然也没意识到有人会问这种问题。 姜荼又补充道：“我听说山贼会伪装成寻常百姓或者灾民，来到一个地方求救，被救了后趁机摸清当地的情况，然后就会回去通知自己的人来屠杀劫掠一地百姓。 “所以若是有那群山贼的消息，我们大家应当共同分享，彼此留意才是，否则一旦山贼盯上我们临河乡，对我们所有人都是灭顶之灾。” 前世那群山贼便是靠着如此手段，混进了逃亡的队伍之中，摸清楚谁是队伍的领头人，哪些人具备战斗力，又有多少粮食和财产……随后就给同伴通风报信，带着一群山贼劫杀了他们。 原本就对山贼的消息感到担忧的乡民，闻言便一同催促那传播消息的男人。 男人皱眉想了想，“我只听说有个人大刀使得很厉害，那被杀的人基本都是一刀砍头，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可这消息对姜荼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手脚一瞬间冰凉无比，脑中浮现出前世大哥被人一刀砍下头颅的画面……恨意在心底滋生，她的目光冰冷无比。 下一刻，姜荼悄然从人群中退离。 其实姜荼是知道那群山贼更多特征的，如果她在此刻说出来，或许能让大家提高警惕，日后一见到那些山贼，便能第一时间想到逃命。 但…… 姜荼却没有多嘴。 即便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和山贼一伙的，但姜荼已经吃过那群狡诈山贼的亏，如今不会再轻信任何人。 在她走后不久，散播消息的男人就以家中有事为由，匆匆离开了。 可是男人并没有回家，而是七拐八拐后，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二当家。” 男人一叫，角落里就走出一道身影。 此人身形高大，面容隐在暗处。 “怎么样了？” “这个临河乡比上一个地方还要穷，不过镇上的确也有几家商户勉强够格，我用山贼劫掠的消息为钩子，倒是引出了不少情报，这个乡镇最有威胁的还是那几家商户，据说每家商户都雇了不少家丁护卫。” “背景呢？这个乡镇可出过什么大人物？与朝廷官员是否有所牵扯？” “回二当家，这倒是没听说，临河乡本就是临安县下贫瘠的乡镇，平日里连县令都懒得多关注，想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个乡镇的几家商户了……除夕夜送他们上路，也算是为咱们弟兄庆祝过年了。” “是！” “可还有什么异常？” 二当家又问。 男人仔细想了想，脑中闪过一个戴帷帽的女子所提之言……但对方的言论并没有怎么出格。 因而男人摇摇头，“没有了，二当家。” 之后，两人又若无其事地在镇上闲逛。 看似是闲逛，实则是在探查那几家商户的情报。 待得摸清楚目标的地方、户型，时间也过去了接近半个时辰。 两人这才悄然撤出临河乡镇。 沿途看到或背或扛或挑着年货的乡民们，二当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个时候还有闲钱置办年货，看来临河乡也不如你说的那么贫瘠……底下的小村子，有空了也能去转转。” 男人在一旁连连点头。 到了小镇外面的一个小树林，两人看见三女两男迎面走来。 二当家随意扫了一眼，那两个男人背上的背篓里面，装着干柴和干草。 看他们走的方向，像是去镇上的。 三个妇人都规规矩矩的低着头，跟在男人后面。 而背着东西的男人一个瞎了一只眼睛，一个瘸了一条腿。 看清楚这几人的情况，二当家就失去了兴趣，收回了目光。 两拨人相向而行，走出一段距离后，两个男人就拐了方向往另一条路走去。 而本该回家的姜荼等人，却在姜荼的授意下掉转方向往镇上走去。 四人正摸不着头脑，又被姜荼焦急地教他们看起来要像是去镇上卖东西的。 而且还特地嘱咐宋大江，走路要更跛一些…… 直到回到了小镇，姜荼才敢小心翼翼地查看后方情况。 此时四周都有人了，两旁也有小摊子，即便姜荼偏头看向两侧也不打眼。 借着眼角余光，姜荼并没有看到那两人。 霎时间，心底长吁出一口气。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此时此刻，姜荼无比庆幸自己心存警惕，在看到那个伪装成乡民的男人散播山贼情报时，只是不显山不显水地问了问题。 在当时的情境下，如她这般询问山贼特征的人不少，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点出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导致周围的人纷纷附和，那个男人再也无法推托不答。 但至少，她这种行为不可疑。 不过让姜荼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竟然真和山贼是一伙的！ 他身边那个高大壮硕的汉子，姜荼死也不会忘记！ 就是他，下令让人掳走了四娃五娃还有大妮二妮！！！ 第198章 必须要让他们覆灭！ 因为半道上遇到了那个山贼，导致之后回家路上，姜荼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周氏和赵氏注意到弟妹的异样，顿时忧心忡忡，不住地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荼一直没有说话，而是摇头。 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重生回来后她似乎是让大家过上了好日子，也平安生下了两个孩子，每天都很幸福。 尤其是看到大家的笑容。 可越是如此，当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前世的经历时，心才会格外地痛，格外地害怕。 只有将那些山贼杀光！ 只有让他们彻底覆灭！ 这股锥心之痛才能得到缓解！ 这满腔的怨恨和怒火，才能得到宣泄！ 想到这里，姜荼的眼神就从惊恐无助、痛苦万分，变得凌厉狠辣。 周氏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一下子心跳都停了。 “小兔儿，你别吓我！”素来坚强稳重的大嫂，这时竟然不由得带上了哭腔。 心思没那么细腻的赵氏没有注意到弟妹的眼神，只是看到大嫂突然一脸害怕地喊小兔儿的名字，她反而是下意识把小兔儿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大嫂，你才是，不要吓我！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周氏擦了擦眼角，“你看小兔儿的样子。” 赵氏依言回头，姜荼虽然被大嫂这一嗓子喊回了理智，但杀意丝毫没有减弱。 而且她也不打算隐藏自己的杀意。 所以赵氏直接就对上她的双眼，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眼神。 “小兔儿？” 她第一反应是伸手摸了摸弟妹的额头，“没发烧啊？” “怎么了？” 宋大山和宋大江也关切地过来询问。 面对哥哥嫂嫂的关心，姜荼深吸了一口气。 “两位兄长，两位嫂嫂，方才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两人是山贼。” 姜荼话音落下，就见二嫂差点跳脚：“我说呢！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要不然小兔儿你也不能让我们假装要去镇上啊！” 四人都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小兔儿不是普通人。 “而且，”姜荼决定要下一剂猛药，毕竟她必须要除掉那帮山贼，这不单单是为了前世的他们报仇，更是为了这一世大家都能平安地活下来，“我曾经在梦中，梦见他带着一群山贼包围了我们村子，将我们村子屠杀殆尽，还把孩子们当成食物下锅！” 本来姜荼是想说出，四娃五娃和大妮二妮被那个山贼带走当储备粮的事情，但是这种残忍的话，只要想想都能让她心口抽痛，更不用说是宣之于口了。 因此姜荼最后只说是把孩子们当食物。 而宋家有那么多的孩子，只要稍微动脑子想一想，都能知道自家孩子们的下场了。 这一下，就连周氏和赵氏的眼里喷射出了怒火！ “杀千刀的山贼，敢动我家孩子，我跟他拼了！” 冲动莽撞的赵氏在气头上竟然直接就转身了，看样子是想去追上那两个山贼拼命呢。 宋大江连忙拉住她，“别乱来！” 他们反应没有两个女人那么强烈，毕竟虽然信任弟妹，但弟妹也说了那是梦…… 或许这是上天给他们的预警。 这不代表事情就发生了。 是故两个男人还能够保持理智。 “不论如何，既然对方是山贼，已经来到了我们临河乡，那我们必须回去告诉里长，让村里的大伙儿全都警惕起来。” 宋大山沉声说道， “只是，以我们的武力值，只怕面对山贼的攻势也很难取得优势。” 是啊，就算他们跟着鲁教头练了几个月，但按照小兔儿的说法，那帮山贼可是由逃兵组成的，其中领头的那几个身手都很好。 而且对方有组织有纪律，宋家庄不过是一帮散兵游勇，怎么和人家比？ 但见弟妹没有惊慌失措的神色，他们也知晓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而关键，就在弟妹身上。 姜荼也确实是有主意，只是目前还不能够实现。 但好歹是重活一世的又有上天赐予的神物功德殿，姜荼心中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他们加快了回村的步伐。 到村子的第一时间，就是先去距离村口最近的里长家，以“有要事相商”为由把里长叫到自家。 而宋大山和宋大江先行一步回家，去把鲁教头和宋老爹都喊了回来。 待人都到齐了，姜荼也不拐弯抹角。 “各位，今日我们去镇上，无意间见到两个山贼。”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姜荼这么说的话，大家肯定会质疑她，你是怎么知道那是山贼的？ 但现在，宋家庄的村民已经彻底视其为福神。 里长和宋老头对她更是十足十的信任。 毕竟，他们只要敢说半个质疑的字眼，就会遭到宋老太太的猛烈轰击…… 老太婆那嘴皮子的功夫，谁都不想见识。 “据说那帮山贼是逃兵组成的，所以他们十分难缠，就连县令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们。但是，这帮人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他们在战场上见多了血腥和尸体，因此我们这些人命在他们看来，就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姜荼越说语气越发沉重。 而大家受到气氛的感染，也不由得面露凝重之色。 “更可怕的是，现在他们已经盯上了临河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临河乡镇上的富绅商户。我们临河乡离县城本就远，加之近来县城被流民所困，衙卫们也不敢随便对上山贼，种种因素之下，临河乡定然要遭此大劫。”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提起了心，就连鲁教头也是十分慎重的神色。 但鲁教头也是出身绿林，依然坚信即便是道上也讲究道义，便分析道：“山贼行事不过为财，他们劫掠完商户富绅之后，或许就会退去？” 可姜荼摇头了。 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潮红，这是因为强压怒气而憋出来的。 “方才我便说了，他们无恶不作，因此，在没有杀光临河乡附近所有人之前，他们是不会走的。” 鲁教头大惊且不解，急急地追问：“为何要做得如此绝？” 第199章 姜荼的一连串举措 “因为战乱不可能一直持续，最终总会平息的。若是最终云苍取得胜利，那么他们这些逃兵所组成的山贼，必然要遭到清算，因此对他们来说，只有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才是死无对证，才是真正的安全。” 姜荼话音落下后，正堂的众人都因为太过震惊，太过恐惧，以致久久无声。 最后还是姜荼再度打破安静。 “所以，从今日起我们宋家庄必须关闭村门！我估计，那帮山贼会在五日后的除夕动手……里长，你现在就去通知村民，让他们将家中所有钱财都拿出来，明日我们宋家庄所有村民分批次前往镇上，把所全部值钱的东西都换成粮食。两日后，宋家庄就不准任何人进出了！” 姜荼说完之后，里长立刻就起身离座。 他步履匆匆地走了，忙着去执行福神交代的任务。 随即姜荼的目光就落在鲁教头身上。 “鲁教头，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宋家庄为我们训练男丁，如今宋家庄乃至整个临河乡都有难，我还是问一问你的意见，不知你是如何打算？” 鲁教头的心情莫名紧张起来，他听到这小娘子说那帮山贼是由逃兵组成，又见对方第一时间要紧闭村门，就看出姜小娘子是个心有成算之人，如此节骨眼上面对外人必然也是十分防备的。 否则也不至于把自己叫来。 可鲁教头左想右想，自己本就是孑然一身，若是离了这宋家庄，在这乱世之中除了加入山贼的队伍作孽，便只有参军一途。 否则是万万存活不下来的。 因而，鲁教头只能厚着脸皮开口：“姜小娘子，某知你如今提防外人，但某能向你保证，某和山贼绝无干系！某在宋家庄这些日子里，已经和大家处出了感情，若是姜小娘子信得过某家，又不嫌弃某家这身低微的本事，可否继续收容某家？” 此话一出，姜荼的眉头微微舒展些许。 她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语气太严肃，导致鲁教头误会了。 当即挤出一丝微笑道：“鲁教头，您能留下来，荼娘高兴都来不及，本是想着泼天大祸来临，不愿拖累鲁教头，这才有此一问……” 言下之意就是我并不是想赶你走，而是不想连累你在这里，万一山贼太强悍，宋家庄抵御不了，岂不是要你和我们一起死？ 鲁教头虽然迟钝，但也不是个傻子，姜荼这么说他立即就明白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姜小娘子只管放心，某还是拎得清的，这乱世之中哪里都不安全，若是宋家庄不慎……那也是某的命！某愿意和宋家庄的诸位同生共死，共渡难关！” 话音方落，便见姜小娘子站起来对他盈盈一礼。 “值此危难之际，鲁教头愿意与宋家庄共进退，荼娘感激不尽，代宋家庄所有村民感谢鲁教头高义。” 这可让鲁教头耳根子都红透了，心中也是惭愧万分，讷讷道：“某，某也并未做什么，倒是多亏了姜小娘子这段日子以来管了某家的吃食，让某每日有酒喝，有肉吃……” 鲁教头越说越臊得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宋家庄这么久，其实一直都是姜小娘子在关照自己。 他每日做的那些，在这乱世哪儿能换那些酒肉？ 如此一来，鲁教头心中更加坚定要为宋家庄出生入死！ 他毕竟是一个教头，这些村民都是自己教的弟子，所以有任何危险，作为教头的他怎能不冲在最前方？ 眼见鲁教头的眼神变得坚毅，姜荼暗暗放心了。 幸好自己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这位鲁教头并不是什么坏人，否则她还真不敢将人往村子招，此时更不敢让人留下。 毕竟前世已经吃过一次信任陌生人的亏了…… “后面有什么吩咐，姜小娘子尽管找某家！目前某家先回去了，既然是要对付山贼，那么训练的计划也要调整一番。” 鲁教头说完，见姜荼点头，便也告辞离开。 如今屋里就只剩宋家自己人了。 姜荼调整了一下坐姿。 “爹，娘，你们怕吗？” 她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公爹和婆母。 宋家老俩口毫不犹豫地摇头。 宋老头叹气：“你早就跟我们说了会有这一日，这么久，也怕过劲儿了。” “小兔儿，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块儿，就什么都不用怕。”宋老太太却是伸手握住姜荼的手，发觉她的手果然有些冰凉，顿时一阵心疼，当下就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哄她：“你也不要怕啊，娘在哩！天塌下来，都有娘给你顶着！” 姜荼眼中含着泪花，却幸福地笑了。 她也握住了娘的手，“嗯！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会保护好你们！” 这一次？ 众人心中有些疑惑，但是见小兔儿情绪不好，也没多问。 以免让她更难受了。 但在场的几人都暗暗留了心，意识到小兔儿心中兴许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然，他们相信小兔儿这么做是为了全家好。 “自从生了孩子后，我能感觉自己的神力恢复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了。” 在见到山贼的那一刻，姜荼就已经做出了新的决定：她将不再对哥哥嫂嫂们隐瞒自己能“凭空变出物品”这件事。 这也是姜荼选择让两个兄长背着木柴、干草回来的原因。 而宋老头和宋老太太在三儿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有所预感了，纷纷看向了儿子儿媳们。 宋老太太脸色严肃，语气严厉：“接下来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给我把嘴巴闭上！谁要是敢把今天家里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就别怪我不讲情面，直接逐出家门！” 四人听罢，不由得紧张起来。 娘怎么把话说得这么重？ 而此时，姜荼将那个装着干柴和干草的背篓拿了进来。 “哥哥嫂嫂，你们都是和我一起回来的，自然也知道这个背篓除了柴和草，别无他物。” 宋大山、宋大江两对夫妻都连连点头。 “是啊，我还问你不是去买年货了吗？你说到家我们就知道了。” 第200章 姜荼的底牌！ 姜荼下一刻，就让他们大开眼界。 只见姜荼从本该空空如也的背篓，一样接一样地拿出了肉、面、米、油…… 一时间，四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 姜荼将一样样东西摆在地上，然后继续从背篓取出来…… 周氏和赵氏一个腿软地坐下了，一个捂着嘴免得自己发出惊喜的尖叫声。 当姜荼觉得东西差不多够了，就暂且停止取物。 然后她静静地看着两位哥哥和两位嫂嫂。 四人的表情各异。 宋大山和宋大江都是石化的表情。 大嫂周氏是好像要晕过去了。 而二嫂赵氏，是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睛都发着光一般。 那眼神，摆明是崇拜她。 姜荼也不急着出声，她先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 方才对众人说了那么多话，加上情绪起伏，此刻她感觉尤其干渴。 又过了一会儿。 宋大山和宋大江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去检查那些东西。 “真的是肉，我都闻到香气儿了！” 宋大江喜气洋洋地喊道。 宋大山也掂量了一下一袋子米，“这起码有十斤？看这样式也没见过啊……” “两位兄长，你们不害怕吗？” 姜荼这才开口。 宋大江猛地转过身，不能理解地瞪大眼睛：“害怕？弟妹啊，你在说啥？这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吗？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为啥要害怕？” 宋大山点了点头，“如今我总算能安心了，弟妹你真的是个福神，能够凭空变出粮食来，这样咱们家就不愁没吃的了。” 姜荼怔了怔。 这一刻，肩上的担子陡然卸了下来，浑身轻松。 “实际上，我并不是只能为大家提供食物……” 可就在这时，大妮儿跑出来了。 “奶，小八拉啦！” 大娃几个都不在家，在村里的娃娃队接受“训练”，大妮儿二妮就留在家里照顾小弟弟小妹妹。 一听这话，宋老太太就赶紧站起来。 “我瞅瞅去，你们说你们的。” 宋老太太跟着大妮儿跑进屋看孩子，姜荼便继续方才的话题。 “今日之所以对大家开诚布公，也是因为山贼的危机迫在眉睫，从现在开始，我会交给你们一些防身的武器，我们全村的人包括老弱妇孺，都要学着自保。 “男人们毋庸置疑是防卫的第一力量，需要两位兄长与爹一起配合里长，将新武器的使用方法传授给大家。” 说着，姜荼直接兑换出了一个样式奇特的长杆形物体。 姜荼将这新兵器放到桌上，二哥宋大江好奇想要伸手摸，却被姜荼赶忙阻止。 “不要碰！” 吓得宋大江连忙缩回手。 “咋了弟妹？” 姜荼示意大家退开一些。 然后才走上前，开始为家人介绍这杆新式武器。 “此物明为‘枪’，是我们云苍国所没有的神器……” 从十月中旬到如今的腊月二十五，过去了两个半月的时间。 这段日子里她带领村民修建围墙，并且收留其它村子的村民，一笔笔巨大的功德点入账。 加上边境夫君的搏杀立功，因此功德点涨到了一个极高的数字。 就在半个月前，姜荼的功德殿再次升级！ 如今的功德殿已经是“终极形态”了。 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能升级。 这次升级后的功德殿所出现的兑换物品，名为“军备品”。 而这“枪”，便是军备品大类下面的其中一个小类。 根据功德殿物品上面的信息介绍，“枪”这个小类别也有很多种，但是升级后功德点又剩下为数不多。 考虑到还要留足功德点兑换粮食和日用品、医药。 因此姜荼只兑换了这把较为便宜的“老式猎枪”。 而它，就是姜荼剿灭山贼的底牌！ 第200章 姜荼的底牌！ 姜荼下一刻，就让他们大开眼界。 只见姜荼从本该空空如也的背篓，一样接一样地拿出了肉、面、米、油…… 一时间，四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 姜荼将一样样东西摆在地上，然后继续从背篓取出来…… 周氏和赵氏一个腿软地坐下了，一个捂着嘴免得自己发出惊喜的尖叫声。 当姜荼觉得东西差不多够了，就暂且停止取物。 然后她静静地看着两位哥哥和两位嫂嫂。 四人的表情各异。 宋大山和宋大江都是石化的表情。 大嫂周氏是好像要晕过去了。 而二嫂赵氏，是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睛都发着光一般。 那眼神，摆明是崇拜她。 姜荼也不急着出声，她先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 方才对众人说了那么多话，加上情绪起伏，此刻她感觉尤其干渴。 又过了一会儿。 宋大山和宋大江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去检查那些东西。 “真的是肉，我都闻到香气儿了！” 宋大江喜气洋洋地喊道。 宋大山也掂量了一下一袋子米，“这起码有十斤？看这样式也没见过啊……” “两位兄长，你们不害怕吗？” 姜荼这才开口。 宋大江猛地转过身，不能理解地瞪大眼睛：“害怕？弟妹啊，你在说啥？这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吗？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为啥要害怕？” 宋大山点了点头，“如今我总算能安心了，弟妹你真的是个福神，能够凭空变出粮食来，这样咱们家就不愁没吃的了。” 姜荼怔了怔。 这一刻，肩上的担子陡然卸了下来，浑身轻松。 “实际上，我并不是只能为大家提供食物……” 可就在这时，大妮儿跑出来了。 “奶，小八拉啦！” 大娃几个都不在家，在村里的娃娃队接受“训练”，大妮儿二妮就留在家里照顾小弟弟小妹妹。 一听这话，宋老太太就赶紧站起来。 “我瞅瞅去，你们说你们的。” 宋老太太跟着大妮儿跑进屋看孩子，姜荼便继续方才的话题。 “今日之所以对大家开诚布公，也是因为山贼的危机迫在眉睫，从现在开始，我会交给你们一些防身的武器，我们全村的人包括老弱妇孺，都要学着自保。 “男人们毋庸置疑是防卫的第一力量，需要两位兄长与爹一起配合里长，将新武器的使用方法传授给大家。” 说着，姜荼直接兑换出了一个样式奇特的长杆形物体。 姜荼将这新兵器放到桌上，二哥宋大江好奇想要伸手摸，却被姜荼赶忙阻止。 “不要碰！” 吓得宋大江连忙缩回手。 “咋了弟妹？” 姜荼示意大家退开一些。 然后才走上前，开始为家人介绍这杆新式武器。 “此物明为‘枪’，是我们云苍国所没有的神器……” 从十月中旬到如今的腊月二十五，过去了两个半月的时间。 这段日子里她带领村民修建围墙，并且收留其它村子的村民，一笔笔巨大的功德点入账。 加上边境夫君的搏杀立功，因此功德点涨到了一个极高的数字。 就在半个月前，姜荼的功德殿再次升级！ 如今的功德殿已经是“终极形态”了。 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能升级。 这次升级后的功德殿所出现的兑换物品，名为“军备品”。 而这“枪”，便是军备品大类下面的其中一个小类。 根据功德殿物品上面的信息介绍，“枪”这个小类别也有很多种，但是升级后功德点又剩下为数不多。 考虑到还要留足功德点兑换粮食和日用品、医药。 因此姜荼只兑换了这把较为便宜的“老式猎枪”。 而它，就是姜荼剿灭山贼的底牌！ 第201章 宋家庄，关村门！ 没见过猎枪的宋家人都很好奇。 “枪？枪好像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宋大山一脸纳闷，“老二你还记不记得，老三以前自己就做过一杆枪，那枪的样子和这个不一样？” 宋大江点头，“我记得枪是很长的，头是铁铸的。” 姜荼耐心地解释：“这个枪，和我们云苍国的枪不一样，它是可以一枪打死人的。” 姜荼想了想，这种事光说不行，只能以后找机会试验给大家看。 “总之，大家不用怀疑，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个人学会使用这把枪。等日后我的神力恢复了，会有越来越多的枪出现，到那个时候，我们宋家庄再也不用惧怕任何流匪。” 说着，她的目光落到大哥身上。 “大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全家除了大金，就是你的眼神最好了。” ——宋大山的确是个独眼龙。 但一只眼睛反而让他练就了超越常人的眼力。 毕竟常年要用一只眼看东西，就把眼神锻炼好了。 因此，这把枪就交给宋大山。 姜荼把枪的杀伤力、使用要点，以及如何安装枪、如何安装子弹这些都详细记录下来，再每日根据这些信息教大哥练枪。 于是，宋家庄的山中时不时就传出奇怪的响声。 像是过年的爆竹声。 而在姜荼和宋大山积极练习这新式武器时，宋家庄的土着村民，全都疯了似的涌向朝霞镇，拿出全家积攒的大部分财富换成粮食。 还有小部分，则是家里老人的本性难改。 就算要死，也会本能地留下一些“棺材本”，盼着以后日子变好了…… 至于那些从外村搬来的新村民，就没那么疯狂了。 只有在宋家庄有亲戚，并且很信任亲戚的人家，才会学着宋家庄村民的样子囤粮。 其余的都把钱袋子捂得比什么都紧。 对于里长说的什么山贼要围攻村子的话，他们压根不相信。 毕竟临河乡几十年没出现过山贼了。 “就咱们这破地方穷乡僻壤的，山贼来这儿干啥？” “我看宋家庄这些人都疯了，竟然那么相信一个妇道人家的话！” “他们说宋家那小儿媳是福神，好笑不好笑？” “你说姜小娘子啊？嗐，修围墙的青砖是她花钱买的，粮食也是她弄来的，估计是因为这些才对她那么恭敬听话。” 这些人对所谓的“福神”之说并不相信。 土着村民得知后，纷纷摇头。 不相信福神？ 那他们等着看好戏了。 里长只好再次强调：“这两天不囤粮的人，以后别哭着喊着要出去买粮食！因为一旦后日把村门关上，就不准任何人进出了！谁要出去，就再也不能回来！” 眼见里长那么严肃，一些人到底是怕了。 于是第二日，去镇上买粮食的人又多了些。 两日过去，宋家庄按照原定计划关上了村子唯一一个出入口的大门。 这扇大门不是买的，而是姜荼兑换的，是一扇钢铁铸就的大门。 这样结实的门，别说山贼了，就算大军来了也攻不破。 第201章 宋家庄，关村门！ 没见过猎枪的宋家人都很好奇。 “枪？枪好像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宋大山一脸纳闷，“老二你还记不记得，老三以前自己就做过一杆枪，那枪的样子和这个不一样？” 宋大江点头，“我记得枪是很长的，头是铁铸的。” 姜荼耐心地解释：“这个枪，和我们云苍国的枪不一样，它是可以一枪打死人的。” 姜荼想了想，这种事光说不行，只能以后找机会试验给大家看。 “总之，大家不用怀疑，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个人学会使用这把枪。等日后我的神力恢复了，会有越来越多的枪出现，到那个时候，我们宋家庄再也不用惧怕任何流匪。” 说着，她的目光落到大哥身上。 “大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全家除了大金，就是你的眼神最好了。” ——宋大山的确是个独眼龙。 但一只眼睛反而让他练就了超越常人的眼力。 毕竟常年要用一只眼看东西，就把眼神锻炼好了。 因此，这把枪就交给宋大山。 姜荼把枪的杀伤力、使用要点，以及如何安装枪、如何安装子弹这些都详细记录下来，再每日根据这些信息教大哥练枪。 于是，宋家庄的山中时不时就传出奇怪的响声。 像是过年的爆竹声。 而在姜荼和宋大山积极练习这新式武器时，宋家庄的土着村民，全都疯了似的涌向朝霞镇，拿出全家积攒的大部分财富换成粮食。 还有小部分，则是家里老人的本性难改。 就算要死，也会本能地留下一些“棺材本”，盼着以后日子变好了…… 至于那些从外村搬来的新村民，就没那么疯狂了。 只有在宋家庄有亲戚，并且很信任亲戚的人家，才会学着宋家庄村民的样子囤粮。 其余的都把钱袋子捂得比什么都紧。 对于里长说的什么山贼要围攻村子的话，他们压根不相信。 毕竟临河乡几十年没出现过山贼了。 “就咱们这破地方穷乡僻壤的，山贼来这儿干啥？” “我看宋家庄这些人都疯了，竟然那么相信一个妇道人家的话！” “他们说宋家那小儿媳是福神，好笑不好笑？” “你说姜小娘子啊？嗐，修围墙的青砖是她花钱买的，粮食也是她弄来的，估计是因为这些才对她那么恭敬听话。” 这些人对所谓的“福神”之说并不相信。 土着村民得知后，纷纷摇头。 不相信福神？ 那他们等着看好戏了。 里长只好再次强调：“这两天不囤粮的人，以后别哭着喊着要出去买粮食！因为一旦后日把村门关上，就不准任何人进出了！谁要出去，就再也不能回来！” 眼见里长那么严肃，一些人到底是怕了。 于是第二日，去镇上买粮食的人又多了些。 两日过去，宋家庄按照原定计划关上了村子唯一一个出入口的大门。 这扇大门不是买的，而是姜荼兑换的，是一扇钢铁铸就的大门。 这样结实的门，别说山贼了，就算大军来了也攻不破。 第202章 姜荼的大胆行动 宋家庄的动静其实不小，稍微一打听还是能知道的。 当然，一开始山贼也不会注意一个小小的村子。 毕竟宋家庄位置偏僻。 比起山旮旯里的穷村子，山贼更关心镇上的富户们有多少家产。 然而就在山贼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时候，一则小道消息悄然在镇上散播开来…… 腊月二十八这天，消息闭塞的山贼总算收到了风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临河乡竟然流传出了一则谣言，说是山贼盯上了镇上的富商老爷们！ 并且，山贼最晚会在除夕这天洗劫临河镇！ “给爷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 大当家气氛难当，这谣言不仅把他们的目标精准定位，就连动手的时间都没有半分差错，只能是出了内鬼。 凡是知道这则重要情报的人都被拷问了一遍。 连二当家身边的亲信也不例外。 最后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无法确定是谁泄露了消息，只能把那日去临河乡镇打听富户情报的人拎出来。 “二当家，救救小的，消息不是小的传出去的，不是小的啊！” 男人身上伤痕遍布，痛哭流涕地求着二当家救自己。 可是二当家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是扭头和大当家商量着什么。 男人最后只听见二当家说：“……还是挂在外面示众，也好警告那些三心二意的……” 这一刻，男人遍体生寒。 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浓浓悔意！ 早知道二当家是个如此冷酷无情的人，他当初就不该背叛村民，跟随二当家！ 如今他获得报应了…… 被剥了皮的男人成为了儆猴的那只“鸡”，一时间，二当家下面再无任何人敢生异心。 而因为消息走漏，山贼决定提前动手。 于是，腊月二十九这日一大早，临河乡镇外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那巨大的动静让镇上的百姓纷纷闻之色变！ 而镇上那几个富户，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大门紧闭了！ 里面，是拿着刀拿着棍子，两腿都在发抖的家丁小厮。 随着山贼奔向第一个目标，一场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宋家庄 功德殿内，姜荼看似平静地查看着账上的功德点。 当消息传播出去后，她便陆陆续续收到了奖励的点数。 至今，靠着散播山贼血洗临河乡镇这一消息，她得到的功德点便超过了一万。 虽然整个乡镇的百姓不足一万人，并且她救下的人或许连全部镇上居民一半都不到…… 然而这一万功德点依然到账了。 这只有一个可能：计划的泄露将对这帮山贼产生的影响，远远不止眼前这点。 而一万功德点，又足够姜荼兑换两把老式猎枪了。 所以，姜荼至今不后悔冒险放出风声。 当时她为二嫂做足了伪装，二嫂又是偷偷从地道出去的，就算山贼愤怒追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到什么。 更何况，依照前世发展的轨迹，那些山贼本就打算血洗临河乡——是整个临河乡！ 包括像宋家庄这样隐蔽在山中的小村子！ 既然早晚都要被山贼盯上，何必要畏首畏尾！ 放出风声来救人一命，还能得到功德点奖励，以此换取自保的武器，在姜荼看来这桩买卖十分划算。 第202章 姜荼的大胆行动 宋家庄的动静其实不小，稍微一打听还是能知道的。 当然，一开始山贼也不会注意一个小小的村子。 毕竟宋家庄位置偏僻。 比起山旮旯里的穷村子，山贼更关心镇上的富户们有多少家产。 然而就在山贼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时候，一则小道消息悄然在镇上散播开来…… 腊月二十八这天，消息闭塞的山贼总算收到了风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临河乡竟然流传出了一则谣言，说是山贼盯上了镇上的富商老爷们！ 并且，山贼最晚会在除夕这天洗劫临河镇！ “给爷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 大当家气氛难当，这谣言不仅把他们的目标精准定位，就连动手的时间都没有半分差错，只能是出了内鬼。 凡是知道这则重要情报的人都被拷问了一遍。 连二当家身边的亲信也不例外。 最后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无法确定是谁泄露了消息，只能把那日去临河乡镇打听富户情报的人拎出来。 “二当家，救救小的，消息不是小的传出去的，不是小的啊！” 男人身上伤痕遍布，痛哭流涕地求着二当家救自己。 可是二当家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是扭头和大当家商量着什么。 男人最后只听见二当家说：“……还是挂在外面示众，也好警告那些三心二意的……” 这一刻，男人遍体生寒。 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浓浓悔意！ 早知道二当家是个如此冷酷无情的人，他当初就不该背叛村民，跟随二当家！ 如今他获得报应了…… 被剥了皮的男人成为了儆猴的那只“鸡”，一时间，二当家下面再无任何人敢生异心。 而因为消息走漏，山贼决定提前动手。 于是，腊月二十九这日一大早，临河乡镇外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那巨大的动静让镇上的百姓纷纷闻之色变！ 而镇上那几个富户，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大门紧闭了！ 里面，是拿着刀拿着棍子，两腿都在发抖的家丁小厮。 随着山贼奔向第一个目标，一场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宋家庄 功德殿内，姜荼看似平静地查看着账上的功德点。 当消息传播出去后，她便陆陆续续收到了奖励的点数。 至今，靠着散播山贼血洗临河乡镇这一消息，她得到的功德点便超过了一万。 虽然整个乡镇的百姓不足一万人，并且她救下的人或许连全部镇上居民一半都不到…… 然而这一万功德点依然到账了。 这只有一个可能：计划的泄露将对这帮山贼产生的影响，远远不止眼前这点。 而一万功德点，又足够姜荼兑换两把老式猎枪了。 所以，姜荼至今不后悔冒险放出风声。 当时她为二嫂做足了伪装，二嫂又是偷偷从地道出去的，就算山贼愤怒追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到什么。 更何况，依照前世发展的轨迹，那些山贼本就打算血洗临河乡——是整个临河乡！ 包括像宋家庄这样隐蔽在山中的小村子！ 既然早晚都要被山贼盯上，何必要畏首畏尾！ 放出风声来救人一命，还能得到功德点奖励，以此换取自保的武器，在姜荼看来这桩买卖十分划算。 第203章 这神器有它自己的想法啊！ 新到手的两把枪，姜荼自然是交给了她爹和二哥。 宋老头年轻时候也是打猎的好手，否则教不出宋大金那么优秀的猎人。 对于小兔儿拿出的神器，宋老头其实早就好奇了。 只是，为了不影响小兔儿的威信，他并没有表露出半点心思。 ——其实只有他自以为隐藏的好。 那渴望的眼神，别说姜荼，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 如今自己也分到一把神器，宋老头很是激动，干瘦的皱巴巴的手，从神器上面轻轻抚过——当年新婚洞房夜，他对自己媳妇儿都没这么温柔过！ 不止宋老头对到手的神器爱不释手，宋大江也一样。 他性子到底不如老爹沉稳，拿到神器的第一时间就是激动得想要呐喊。 结果刚张嘴，一个巴掌就呼了上来。 宋老太太跟那监工似的，时刻盯着父子几个，见势不妙先一巴掌扇出去再说。 果然，就手动给二儿子闭嘴了。 “之前跟你说过的话被你吃了？” 看着娘那凶巴巴的样子，宋大江讪讪一笑，挠头道：“对不住，我一时太激动了，瞧着大哥拿着神器这么威风，我也早就眼馋了。” 更多的还是宋大山每回练枪之后，都会跟他们讲这杆“神器”的威力。 什么一枪将大树打穿，一枪就让地上出现一个深坑…… 当时宋大江还傻乎乎地来了一句：“大哥，为啥全是树坑和土坑，有没有试过在动物身上打一枪是啥效果？” 哪知道问完之后，他大哥就不理他了，背起神器就走！ 那会儿宋大江就在心里想，要是我也有一杆神器就好了…… 如今梦想成真，宋大江恨不得朝着天拜几拜。 宋大山此时幽幽地说道：“老二，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每次形容这枪的威力时，都只说树坑土坑吗？” 宋大江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大哥这是要给我传授使用神器的经验了？ 他支起耳朵一脸认真，眼中满是期待：“是啊，今天你总算肯告诉我了？” 宋大山微微一笑：“下晌我们上山，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而宋老头对这个答案也很感兴趣。 但他可是老子！ 拉不下脸面去跟儿子求教。 因此宋老头一直故作高深，仿佛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多，自然也知道个中奥秘…… 两个时辰后。 宋家庄后山上。 宋老二一屁股坐到地上，已经头晕眼花的他连连摆手。 嘴里直说：“不行了不行了，我眼睛都要看瞎了，可为什么就是打不中啊！” 旁边的宋老头一手以枪当拐杖，一手悄悄捶着自己的后腰，哎哟我这把老腰哟，都快直不起来了，可这什么子弹，怎么就是不肯听话啊？ 老头子想要它往东，它偏要使脾气，每次发号施令的时候，屁股都要抖一抖，然后子弹就往西边飞去了！ 宋大山一脸的好整以暇，“怎么样，这下你们知道，为啥我每回只拿树坑和土坑说事儿了？” 宋大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脸不甘心：“大哥，连站着不动的树都那么难打中，你说咱们真能拿着神器打死山贼？” 是啊！ 因为这神器不好掌控，宋大山练了这么几日，也只能打中三丈外站着不动的大树。 姜荼也曾试过让大哥瞄准山中的野物，可那野物移动极快，他根本打不中。 “只要打得中，就能打死，这是肯定的。”他爹十分睿智地来了一句。 宋大江顿时无言以对。 说的跟废话似的，问题就是打不中啊！ 这玩意儿有它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使唤！ 宋大山似乎看出二弟的沮丧，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抱怨那么多了，能有一把神器已经是弟妹努力为我们谋来的福祉，若是有这等神器在手，依然不能驱退山贼保卫家园，我们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弟妹？以后拿什么对大金交代？” 宋大江听完后，默默地站起来。 “弟妹，你再教教我。”宋大江诚恳地望着姜荼，“我虽然笨了点，但我会好好听你的。” 宋老头也微微挺直腰杆，“我也还撑得住。” 姜荼笑了。 “好，那我们便继续……今日已经初步让你们认识了猎枪的威力，接下来，我们先不要急着练枪，而是先学习猎枪身上的组件，还有猎枪射出子弹击杀猎物的原理……” 姜荼只不过是照本宣科。 实际上这些知识于她而言，亦是十分新奇的。 好在，经过这些天的琢磨，姜荼已将功德殿提供的信息融会贯通。 于是在短暂的照本宣科之后，姜荼便开始用自己的语言，为他们讲解起来。 姜荼这一说，他们才知道，原来这神器不是有自己的想法，而是有着一种叫做“后坐力”的东西。 这个后坐力也很难理解，至少，以宋老头的脑子很难意会。 最终姜荼无奈，只能让爹继续将这当做是神器“自己的想法”。 然后再教授爹怎么利用“神器的想法”，让不听话的神器配合自己击中目标。 “这就跟诓人一样，它的本性就是你一发号施令，它就要往后退一截，这一退，你的手就会抖，枪口就往上翘、往旁边偏了。 “所以呢，我们要先摸索出这枪的本性，每打出一枪它喜欢往哪儿偏，偏多少，然后再根据这些线索，反向推测出它一开始应该对准的地方……” 姜荼在一旁说，宋大山就在一旁帮着他爹和二弟纠正姿势，以及枪口瞄准的方向。 光是从功德殿的文字介绍，姜荼便知这练好枪的准头是一件极难之事，纸上谈兵她在行，若论实践经验，还是大哥更丰富一些。 而想要达到百发百中的效果，必须要像练习弓箭一般，持续不断地训练。 在场的人都知晓，倘若宋老三在这里，恐怕他很轻易就能达到一枪必中的效果。 毕竟，弓箭可是宋大金的特长！ 正当宋老头率先找到一丝感觉之际，林子里却忽然响起了焦急的呼喊声。 “小兔儿！爹！大山！” 这声音…… “是大嫂。”姜荼面色倏然凝重，“听这语气，莫非出什么事了？” 第203章 这神器有它自己的想法啊！ 新到手的两把枪，姜荼自然是交给了她爹和二哥。 宋老头年轻时候也是打猎的好手，否则教不出宋大金那么优秀的猎人。 对于小兔儿拿出的神器，宋老头其实早就好奇了。 只是，为了不影响小兔儿的威信，他并没有表露出半点心思。 ——其实只有他自以为隐藏的好。 那渴望的眼神，别说姜荼，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 如今自己也分到一把神器，宋老头很是激动，干瘦的皱巴巴的手，从神器上面轻轻抚过——当年新婚洞房夜，他对自己媳妇儿都没这么温柔过！ 不止宋老头对到手的神器爱不释手，宋大江也一样。 他性子到底不如老爹沉稳，拿到神器的第一时间就是激动得想要呐喊。 结果刚张嘴，一个巴掌就呼了上来。 宋老太太跟那监工似的，时刻盯着父子几个，见势不妙先一巴掌扇出去再说。 果然，就手动给二儿子闭嘴了。 “之前跟你说过的话被你吃了？” 看着娘那凶巴巴的样子，宋大江讪讪一笑，挠头道：“对不住，我一时太激动了，瞧着大哥拿着神器这么威风，我也早就眼馋了。” 更多的还是宋大山每回练枪之后，都会跟他们讲这杆“神器”的威力。 什么一枪将大树打穿，一枪就让地上出现一个深坑…… 当时宋大江还傻乎乎地来了一句：“大哥，为啥全是树坑和土坑，有没有试过在动物身上打一枪是啥效果？” 哪知道问完之后，他大哥就不理他了，背起神器就走！ 那会儿宋大江就在心里想，要是我也有一杆神器就好了…… 如今梦想成真，宋大江恨不得朝着天拜几拜。 宋大山此时幽幽地说道：“老二，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每次形容这枪的威力时，都只说树坑土坑吗？” 宋大江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大哥这是要给我传授使用神器的经验了？ 他支起耳朵一脸认真，眼中满是期待：“是啊，今天你总算肯告诉我了？” 宋大山微微一笑：“下晌我们上山，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而宋老头对这个答案也很感兴趣。 但他可是老子！ 拉不下脸面去跟儿子求教。 因此宋老头一直故作高深，仿佛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多，自然也知道个中奥秘…… 两个时辰后。 宋家庄后山上。 宋老二一屁股坐到地上，已经头晕眼花的他连连摆手。 嘴里直说：“不行了不行了，我眼睛都要看瞎了，可为什么就是打不中啊！” 旁边的宋老头一手以枪当拐杖，一手悄悄捶着自己的后腰，哎哟我这把老腰哟，都快直不起来了，可这什么子弹，怎么就是不肯听话啊？ 老头子想要它往东，它偏要使脾气，每次发号施令的时候，屁股都要抖一抖，然后子弹就往西边飞去了！ 宋大山一脸的好整以暇，“怎么样，这下你们知道，为啥我每回只拿树坑和土坑说事儿了？” 宋大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脸不甘心：“大哥，连站着不动的树都那么难打中，你说咱们真能拿着神器打死山贼？” 是啊！ 因为这神器不好掌控，宋大山练了这么几日，也只能打中三丈外站着不动的大树。 姜荼也曾试过让大哥瞄准山中的野物，可那野物移动极快，他根本打不中。 “只要打得中，就能打死，这是肯定的。”他爹十分睿智地来了一句。 宋大江顿时无言以对。 说的跟废话似的，问题就是打不中啊！ 这玩意儿有它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使唤！ 宋大山似乎看出二弟的沮丧，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抱怨那么多了，能有一把神器已经是弟妹努力为我们谋来的福祉，若是有这等神器在手，依然不能驱退山贼保卫家园，我们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弟妹？以后拿什么对大金交代？” 宋大江听完后，默默地站起来。 “弟妹，你再教教我。”宋大江诚恳地望着姜荼，“我虽然笨了点，但我会好好听你的。” 宋老头也微微挺直腰杆，“我也还撑得住。” 姜荼笑了。 “好，那我们便继续……今日已经初步让你们认识了猎枪的威力，接下来，我们先不要急着练枪，而是先学习猎枪身上的组件，还有猎枪射出子弹击杀猎物的原理……” 姜荼只不过是照本宣科。 实际上这些知识于她而言，亦是十分新奇的。 好在，经过这些天的琢磨，姜荼已将功德殿提供的信息融会贯通。 于是在短暂的照本宣科之后，姜荼便开始用自己的语言，为他们讲解起来。 姜荼这一说，他们才知道，原来这神器不是有自己的想法，而是有着一种叫做“后坐力”的东西。 这个后坐力也很难理解，至少，以宋老头的脑子很难意会。 最终姜荼无奈，只能让爹继续将这当做是神器“自己的想法”。 然后再教授爹怎么利用“神器的想法”，让不听话的神器配合自己击中目标。 “这就跟诓人一样，它的本性就是你一发号施令，它就要往后退一截，这一退，你的手就会抖，枪口就往上翘、往旁边偏了。 “所以呢，我们要先摸索出这枪的本性，每打出一枪它喜欢往哪儿偏，偏多少，然后再根据这些线索，反向推测出它一开始应该对准的地方……” 姜荼在一旁说，宋大山就在一旁帮着他爹和二弟纠正姿势，以及枪口瞄准的方向。 光是从功德殿的文字介绍，姜荼便知这练好枪的准头是一件极难之事，纸上谈兵她在行，若论实践经验，还是大哥更丰富一些。 而想要达到百发百中的效果，必须要像练习弓箭一般，持续不断地训练。 在场的人都知晓，倘若宋老三在这里，恐怕他很轻易就能达到一枪必中的效果。 毕竟，弓箭可是宋大金的特长！ 正当宋老头率先找到一丝感觉之际，林子里却忽然响起了焦急的呼喊声。 “小兔儿！爹！大山！” 这声音…… “是大嫂。”姜荼面色倏然凝重，“听这语气，莫非出什么事了？” 第204章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 的确是出事了。 临河乡镇上，因为姜荼提前散播谣言，导致那些本就惜命的富户们，纷纷连夜收拾家当逃离此地。 不仅是他们，就连镇上的住户，稍微胆小怕死些的，也都早早躲难去了。 只剩极少数的居民搬不走。 这些人的命运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除非有人能够不顾自身安危带上他们。 否则，其他人不逃，他们会被血性大发的山贼直接屠镇而亡。 反之，其他人逃了，他们也会被愤怒的山贼诛杀泄愤。 但姜荼这一则消息，到底还是拯救的人命多些。 而杀戮不够尽兴，掠夺的钱财也不够填满欲壑的山贼们，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到了临河乡辖下的村子。 他们原本是想要奔向那些显眼的村庄，但走着走着，竟然在寂静的山林中听到了爆竹雷鸣般的响声。 于是山贼就改道了。 然而他们在山中绕来绕去，也没能找到声音传出的地方。 最后是派出去探路的人，发现有一条山路。 山贼沿着山路而行，便来到了宋家庄的村口。 一看如此荒僻之地，竟有一座山寨式的村子，一群山贼又惊又喜。 就在山贼商讨是先礼后兵，还是直接动手时，早就发现山贼踪迹的宋家庄，派出了周氏来山上通知姜荼等人。 山门早已关闭，周氏是从地道出来的。 姜荼之所以选择上山练枪，一是为了避免误伤村民，二是为了避免在村里把人引过来。 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反而被山林另一头的山贼听见，闻着味儿就找到了宋家庄…… 好在姜荼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天早晚要来的。 几人匆匆从地道返回村子，再把地道口从里面堵住。 地道的存在本就隐蔽，再加上入口设置得巧妙，又能从里面封锁，倒也不必担心安全性。 因此姜荼等人回去的时候悄无声息，并没有任何山贼察觉异样。 里长早就在宋家的青砖大瓦房里等候了。 姜荼和宋家父子三人一出现，里长就急得汇报情况：“小兔儿啊，那帮山贼眼瞅着就要动手啊，咱们村的高墙和大门，真能抗住他们的进攻吗？” “里长不必担心，当初为了杜绝隐患，我们没日没夜地将围墙修得七八丈高，那些山贼便是插了翅膀也难以飞进来。”姜荼知道目前需要先稳定军心，“至于那大门，里长不是派人试探过了么？以大门的强度，山贼是奈何不了的。” 福神金口玉言，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应该可以放心了。 里正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过……” 可忽然，姜荼话锋一转。 里长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不过什么？” 姜荼笑了笑，可眼底满是寒意：“不过山贼来都来了，怎能不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呢？里正，敢问鲁教头已经过去村口了吗？” “去了去了，在听说山贼来了的第一时间，鲁教头就带上咱们村的弓箭队过去了。”里长忙不迭地道。 姜荼点点头，回头招呼：“爹，大哥二哥，我们也过去——娘，你和大嫂二嫂在家看好孩子，今日村子外头可要热闹了，但这热闹暂时不适合孩子观看。” 宋老太太心里一咯噔，我家小兔儿这是要大展神威了啊！ 她赶紧抱着小九儿后退几步，捂住了小孙女的耳朵：“九儿乖，九儿啥也没听见，九儿跟奶回屋继续练习翻身……” “娘，大娃他们呢？”姜荼没看到几个儿子，心里一动，忙问道。 宋老太太指了指里屋：“在那儿呢！刚刚里长带回来的。” “我寻思着出了这档子事儿，大娃他们年纪还小，不该跟着去凑热闹，万一有个好歹……”里长挠挠头。 姜荼感激不已：“多谢里长。” “娘，我也要去打山贼！”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大娃贼有力的喊声。 “娘，我如今扔粪蛋可准啦，我也想跟着鲁教头一块儿上村口的城墙，给山贼扔粪蛋……” 二娃激动地跟着喊。 “娘，我比二娃扔的还准。”三娃话少却更狂…… “呜呜呜——娘，让哥哥们去打山贼，我还小，我还在尿裤子，别让我去呜呜呜……”这是怂包四娃…… 五娃秀气地说：“娘，打起来，跑快点，跑远远哦~” 即将三岁的小六&小七：“呜哇~” 家里乱哄哄的一团，两个小家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四哥哭得很惨，他们也就跟着害怕了。 姜荼见状，忍不住对众人道：“你们先去，我进屋拿点东西。” 此刻有里长在，姜荼不便多说，只能先把人打发走。 随即，她进屋就把门关上了。 而此时，宋家的孩子们全在这儿了。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宋老太太，和周氏赵氏。 大妮儿和二妮靠着宋老太太，脸上是难以克制的惊恐。 三妮四妮则是窝在自己娘怀中，把脸埋在娘怀里，只露出瑟瑟发抖的肩膀。 孩子们虽然还小，但是也听说过山贼的劣迹，知道山贼来了就代表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唯有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八和小九儿，依然什么都不懂。 “娘，家里孩子多，我怕你们三个顾不过来，不如将一些孩子送进神殿里面。” 这也是姜荼特意进屋的原因。 实在是前世的阴影太过深刻，越是混乱的时候，她越是不敢再让孩子脱离自己的视线。 如今有了能够随意进出的功德殿，孩子们的安全再也不用担心。 宋老太太正巴不得呢！ “好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宋老太太舒了一口气，她这老骨头还生怕被一群孙子孙女儿折腾散架咯！ 姜荼又看向两位嫂嫂，耐心地解释：“大嫂二嫂，为了保险起见，家里得留人看着，你看你们谁留在外头？” 山贼刚来，目前村子是没有被破的危险，但村里肯定会有人来宋家探听消息，如果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的话，会十分可疑。 村民会怀疑宋家人直接躲到地道去了，这对大家的信心是一个可怕的打击。 “让她们带孩子们进去，我留在外头，不然赶上人来了，你大嫂二嫂哪个都应付不来。” 宋老太太直接拍板定下。 姜荼也不忸怩，反正现在又没有什么危险，让两位嫂嫂进去适应一下也好。 于是姜荼快速带着周氏赵氏，还有孩子们进入功德殿。 等姜荼做完这些，才匆匆赶往村口。 眼看就要走到大门了，姜荼忽然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第204章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 的确是出事了。 临河乡镇上，因为姜荼提前散播谣言，导致那些本就惜命的富户们，纷纷连夜收拾家当逃离此地。 不仅是他们，就连镇上的住户，稍微胆小怕死些的，也都早早躲难去了。 只剩极少数的居民搬不走。 这些人的命运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除非有人能够不顾自身安危带上他们。 否则，其他人不逃，他们会被血性大发的山贼直接屠镇而亡。 反之，其他人逃了，他们也会被愤怒的山贼诛杀泄愤。 但姜荼这一则消息，到底还是拯救的人命多些。 而杀戮不够尽兴，掠夺的钱财也不够填满欲壑的山贼们，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到了临河乡辖下的村子。 他们原本是想要奔向那些显眼的村庄，但走着走着，竟然在寂静的山林中听到了爆竹雷鸣般的响声。 于是山贼就改道了。 然而他们在山中绕来绕去，也没能找到声音传出的地方。 最后是派出去探路的人，发现有一条山路。 山贼沿着山路而行，便来到了宋家庄的村口。 一看如此荒僻之地，竟有一座山寨式的村子，一群山贼又惊又喜。 就在山贼商讨是先礼后兵，还是直接动手时，早就发现山贼踪迹的宋家庄，派出了周氏来山上通知姜荼等人。 山门早已关闭，周氏是从地道出来的。 姜荼之所以选择上山练枪，一是为了避免误伤村民，二是为了避免在村里把人引过来。 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反而被山林另一头的山贼听见，闻着味儿就找到了宋家庄…… 好在姜荼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天早晚要来的。 几人匆匆从地道返回村子，再把地道口从里面堵住。 地道的存在本就隐蔽，再加上入口设置得巧妙，又能从里面封锁，倒也不必担心安全性。 因此姜荼等人回去的时候悄无声息，并没有任何山贼察觉异样。 里长早就在宋家的青砖大瓦房里等候了。 姜荼和宋家父子三人一出现，里长就急得汇报情况：“小兔儿啊，那帮山贼眼瞅着就要动手啊，咱们村的高墙和大门，真能抗住他们的进攻吗？” “里长不必担心，当初为了杜绝隐患，我们没日没夜地将围墙修得七八丈高，那些山贼便是插了翅膀也难以飞进来。”姜荼知道目前需要先稳定军心，“至于那大门，里长不是派人试探过了么？以大门的强度，山贼是奈何不了的。” 福神金口玉言，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应该可以放心了。 里正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过……” 可忽然，姜荼话锋一转。 里长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不过什么？” 姜荼笑了笑，可眼底满是寒意：“不过山贼来都来了，怎能不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呢？里正，敢问鲁教头已经过去村口了吗？” “去了去了，在听说山贼来了的第一时间，鲁教头就带上咱们村的弓箭队过去了。”里长忙不迭地道。 姜荼点点头，回头招呼：“爹，大哥二哥，我们也过去——娘，你和大嫂二嫂在家看好孩子，今日村子外头可要热闹了，但这热闹暂时不适合孩子观看。” 宋老太太心里一咯噔，我家小兔儿这是要大展神威了啊！ 她赶紧抱着小九儿后退几步，捂住了小孙女的耳朵：“九儿乖，九儿啥也没听见，九儿跟奶回屋继续练习翻身……” “娘，大娃他们呢？”姜荼没看到几个儿子，心里一动，忙问道。 宋老太太指了指里屋：“在那儿呢！刚刚里长带回来的。” “我寻思着出了这档子事儿，大娃他们年纪还小，不该跟着去凑热闹，万一有个好歹……”里长挠挠头。 姜荼感激不已：“多谢里长。” “娘，我也要去打山贼！”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大娃贼有力的喊声。 “娘，我如今扔粪蛋可准啦，我也想跟着鲁教头一块儿上村口的城墙，给山贼扔粪蛋……” 二娃激动地跟着喊。 “娘，我比二娃扔的还准。”三娃话少却更狂…… “呜呜呜——娘，让哥哥们去打山贼，我还小，我还在尿裤子，别让我去呜呜呜……”这是怂包四娃…… 五娃秀气地说：“娘，打起来，跑快点，跑远远哦~” 即将三岁的小六&小七：“呜哇~” 家里乱哄哄的一团，两个小家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四哥哭得很惨，他们也就跟着害怕了。 姜荼见状，忍不住对众人道：“你们先去，我进屋拿点东西。” 此刻有里长在，姜荼不便多说，只能先把人打发走。 随即，她进屋就把门关上了。 而此时，宋家的孩子们全在这儿了。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宋老太太，和周氏赵氏。 大妮儿和二妮靠着宋老太太，脸上是难以克制的惊恐。 三妮四妮则是窝在自己娘怀中，把脸埋在娘怀里，只露出瑟瑟发抖的肩膀。 孩子们虽然还小，但是也听说过山贼的劣迹，知道山贼来了就代表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唯有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八和小九儿，依然什么都不懂。 “娘，家里孩子多，我怕你们三个顾不过来，不如将一些孩子送进神殿里面。” 这也是姜荼特意进屋的原因。 实在是前世的阴影太过深刻，越是混乱的时候，她越是不敢再让孩子脱离自己的视线。 如今有了能够随意进出的功德殿，孩子们的安全再也不用担心。 宋老太太正巴不得呢！ “好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宋老太太舒了一口气，她这老骨头还生怕被一群孙子孙女儿折腾散架咯！ 姜荼又看向两位嫂嫂，耐心地解释：“大嫂二嫂，为了保险起见，家里得留人看着，你看你们谁留在外头？” 山贼刚来，目前村子是没有被破的危险，但村里肯定会有人来宋家探听消息，如果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的话，会十分可疑。 村民会怀疑宋家人直接躲到地道去了，这对大家的信心是一个可怕的打击。 “让她们带孩子们进去，我留在外头，不然赶上人来了，你大嫂二嫂哪个都应付不来。” 宋老太太直接拍板定下。 姜荼也不忸怩，反正现在又没有什么危险，让两位嫂嫂进去适应一下也好。 于是姜荼快速带着周氏赵氏，还有孩子们进入功德殿。 等姜荼做完这些，才匆匆赶往村口。 眼看就要走到大门了，姜荼忽然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第205章 乱作一团的山贼 与此同时，村口的城墙上，村民们震惊地瞪着大眼看宋大山。 而站在宋大山身侧的亲爹亲二弟，都往后缩了缩身子，两手捂着耳朵。 宋大江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完了完了，爹，我要聋了！” 宋老头也没好到哪儿去，听见二儿子说话，他没好气地：“你要锤他？那是你大哥！他打山贼，你锤他做啥！” “啥？爹，你让我也打一枪？不行不行，爹，我，我这会儿手抖啊！”宋大江苦了脸，爹不骂大哥不打招呼就突然开枪，居然还鼓励他动手！ 宋老头却听成了：“你手痒？不打不行？” 气得他一巴掌扇在二儿子后脑勺，“手痒你打山贼，你打你大哥算哪门子事！” 里长和鲁教头：“……”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也亏他们父子俩聊了那么久。 宋大江也真是可怜，无缘无故就挨了一巴掌。 宋大山心里有几分愧疚的。 毕竟爹和大江是被他的枪声影响到了耳力…… 但此时此刻，他的大部分精力还是集中在城墙外面的山贼群中。 刚刚那一枪具体是怎么打出去的，这还要从他走上城墙说起。 当时，宋大山一边走一边观察下面的山贼。 结果让他看到了为首的那个山贼。 此人长得人高马大，一脸胡子拉碴的，方圆地阔的脸型显得他十分正气。 若不是知道外面的人是山贼，只怕看到对方的长相，他都会下意识认为对方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这个念头浮起来之后，宋大山的脑中一瞬间闪现出一个熟悉的画面，似乎曾几何时，自己就是信任了此人，结果反而为大家招来了致命灾祸…… 于是宋大山的心底骤然冒出一个想法：打死他。 而这些日子偷偷躲起来练枪，让宋大山本就有一股渴望检验训练成果的欲望。 他几乎是没有多想，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掏枪，瞄准，上膛，按下扣板！ 动作一气呵成。 甚至在他的子弹射进男人胸口时，男人刚举起手，正准备对着城寨上的人喊话。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枪声响了，大当家中弹了，山贼乱作一团了。 山贼之中也是有郎中的。 大当家一遭到暗算，二当家立马就躲进人群里，大声下令让郎中上前给大当家诊治。 小弟们乱哄哄的，只觉得他们这个牛逼轰轰的团伙，突然间竟然不安全了！ “有暗器！有暗器！” 不知是谁嗷了一嗓子，然后一群山贼就乱了阵脚。 最后还是二当家出来稳住局面：“不要慌！局势未明，大当家未必有事，先……” “不好了！大当家被打死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高呼。 这下子，山贼们是一点也待不住了！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了一声爆竹雷鸣般的声响，大当家就倒下，没多久就没了…… 要不是大当家被雷劈了，那就是这地儿有鬼！ 二当家见状，当即改口：“兄弟们先撤退，我们谈清楚敌情再做打算！” 听着这声音从遥远的前方传来，山贼们心里纷纷叫骂。 你个二当家嘴上喊着别慌，老早躲到肉墙后面把人挡！人都跑出老远才想起喊我们撤！ 第205章 乱作一团的山贼 与此同时，村口的城墙上，村民们震惊地瞪着大眼看宋大山。 而站在宋大山身侧的亲爹亲二弟，都往后缩了缩身子，两手捂着耳朵。 宋大江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完了完了，爹，我要聋了！” 宋老头也没好到哪儿去，听见二儿子说话，他没好气地：“你要锤他？那是你大哥！他打山贼，你锤他做啥！” “啥？爹，你让我也打一枪？不行不行，爹，我，我这会儿手抖啊！”宋大江苦了脸，爹不骂大哥不打招呼就突然开枪，居然还鼓励他动手！ 宋老头却听成了：“你手痒？不打不行？” 气得他一巴掌扇在二儿子后脑勺，“手痒你打山贼，你打你大哥算哪门子事！” 里长和鲁教头：“……”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也亏他们父子俩聊了那么久。 宋大江也真是可怜，无缘无故就挨了一巴掌。 宋大山心里有几分愧疚的。 毕竟爹和大江是被他的枪声影响到了耳力…… 但此时此刻，他的大部分精力还是集中在城墙外面的山贼群中。 刚刚那一枪具体是怎么打出去的，这还要从他走上城墙说起。 当时，宋大山一边走一边观察下面的山贼。 结果让他看到了为首的那个山贼。 此人长得人高马大，一脸胡子拉碴的，方圆地阔的脸型显得他十分正气。 若不是知道外面的人是山贼，只怕看到对方的长相，他都会下意识认为对方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这个念头浮起来之后，宋大山的脑中一瞬间闪现出一个熟悉的画面，似乎曾几何时，自己就是信任了此人，结果反而为大家招来了致命灾祸…… 于是宋大山的心底骤然冒出一个想法：打死他。 而这些日子偷偷躲起来练枪，让宋大山本就有一股渴望检验训练成果的欲望。 他几乎是没有多想，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掏枪，瞄准，上膛，按下扣板！ 动作一气呵成。 甚至在他的子弹射进男人胸口时，男人刚举起手，正准备对着城寨上的人喊话。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枪声响了，大当家中弹了，山贼乱作一团了。 山贼之中也是有郎中的。 大当家一遭到暗算，二当家立马就躲进人群里，大声下令让郎中上前给大当家诊治。 小弟们乱哄哄的，只觉得他们这个牛逼轰轰的团伙，突然间竟然不安全了！ “有暗器！有暗器！” 不知是谁嗷了一嗓子，然后一群山贼就乱了阵脚。 最后还是二当家出来稳住局面：“不要慌！局势未明，大当家未必有事，先……” “不好了！大当家被打死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高呼。 这下子，山贼们是一点也待不住了！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了一声爆竹雷鸣般的声响，大当家就倒下，没多久就没了…… 要不是大当家被雷劈了，那就是这地儿有鬼！ 二当家见状，当即改口：“兄弟们先撤退，我们谈清楚敌情再做打算！” 听着这声音从遥远的前方传来，山贼们心里纷纷叫骂。 你个二当家嘴上喊着别慌，老早躲到肉墙后面把人挡！人都跑出老远才想起喊我们撤！ 第206章 人不狠，地位不稳 山贼们跑了，因为太过惊慌而争先恐后地逃窜。 二当家回头一瞧，这不行啊！ 大当家的尸体得带上，否则他们连对方是怎么杀的人都弄不清楚。 于是二当家又厉声下令：“回去一个人，把大当家的尸体扛上！” 二当家积威甚重，他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不慎和他对上视线的山贼就浑身一颤，随即咬牙转身。 围墙上方看到有人去而复返，宋老头揉揉耳朵，把肩膀上扛着的神器解下来，然后对着那人开了一枪。 “砰！” 子弹打在那人的肩膀上。 看来宋老头一开始也是瞄准的心脏，结果枪口没压住，往上飘了。 “啊啊啊！” 那倒霉的山贼小弟发出惨叫声，捂着自己的肩膀不要命地扭头就跑。 “爹，连你都能打中人？”宋大江不服气了，凭什么他爹这么大年纪，都老眼昏花还打得中人，他宋大江就不行？ 于是宋大江也拿出自己的神器。 此时另一个山贼小弟被逼着出来给大当家收拾。 宋大江的枪口瞄准了他…… 结果手不稳，砰的一声过后，山贼的头发丝炸起了。 “啊啊啊！”山贼虽然没被打中，但还是下意识以为自己被雷劈了，全身都开始发软。 最后还得其他兄弟出来把他拖回去！ 二当家见状，也只能咬牙带大家撤退。 反正也有一个人被打中了，可以通过此人的伤口来研究敌人的招数。 大当家的尸首就这么惨遭抛弃。 看着山贼屁滚尿流地跑了，众人脸上都露出欣喜、激动的笑容。 尤其是鲁教头，他在就按捺不住了！ “神器，神器啊！” 鲁教头两眼发光地盯着宋家父子三人手中武器，他亲眼瞧见这武器的威力，心中充满了震撼！ 莫非这是什么内功高手所创的独门暗器？ 里长倒是反应淡定许多。 只要接受了姜荼是福神的设定，那么不管宋家人做出什么，他都只会短暂的震惊一下，之后就能自我说服了。 “爹，大哥，情况如何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荼到了。 她步子不如男人大，又在家中耽搁了一阵，才会来得这样迟。 由于村口的城墙很窄，此刻上面站了里长、鲁教头和宋家父子三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姜荼便没有再上去，而是仰头望着上方询问道。 几人听见声音，连忙下来了。 宋家父子三人脸上还带着初战告捷的喜悦。 尤其是宋大山，一枪打死了山贼头子，心中那股得意别提多畅快！ “弟妹，山贼被吓跑了！” 宋大江迫不及待地汇报战果，“大哥一来就打死了他们的大当家，把他们吓得不轻，哈哈哈！” 随即，众人将方才的事情从头到尾和姜荼说了一遍。 姜荼听罢，并没有太过诧异，“大哥练了这么多日，准头是有的，加上山贼松懈就在底下不动，能有如此成果也不稀奇。”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大哥竟然会毫无预兆就动手。 她还以为他们会和山贼掰扯一段时间，先礼后兵呢！ ——其实，倘若不是姜荼事先以“预知梦”的方式，告诉他们宋家庄被山贼盯上后的惨状，里长和宋老头的确是会先尝试着劝退山贼。 毕竟一旦让山贼见了血，那宋家庄和山贼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要知道，山贼杀性重，个个都可以是刽子手。 村民对上他们是死路一条。 山贼能移动，村民却不行！ 所以被山贼记恨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但是姜荼已经说了，只要这帮山贼出现，那么不管他们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山贼也会屠戮整个村子才离去。 即使宋家庄能固守一方，待山贼屠尽周遭的村子后，也依然不可能让宋家庄偏安一隅。 而在原本的轨迹里，若是今日山贼没有听见姜荼等人练枪的动静，便会直接去别的村子劫掠，血洗整个村子。 那样又是要死不少人。 如今山贼被引来了宋家庄，并且还死了个大当家，一时间宋家庄成为了这帮山贼的针对目标。 短时间内他们的全部精力都会放在如何铲除宋家庄上面。 这也让临河乡的其它村子获得了喘息之机。 因此，姜荼无形间又获得了巨大功德点数——这武器是姜荼给的，枪法也是她教的，山贼的情报更是她提供的，连围墙都是她出主意出材料建的。 所以一切的功德，自然要算在姜荼头上。 此时姜荼不在功德殿内，自然不知有多少功德点入账。 宋大山两兄弟打开村门，去把大当家的尸首拖了回来。 ——这扇大门上面还有一个小门，倒是挺方便出入的。 他们把大当家身上有价值的东西都扒了下来，随后，就在纠结尸体该怎么处理。 姜荼的眼神幽深、暗沉。 “把他吊在城墙上。” 听见这话，在场的爷们俱是身子一抖。 鲁教头十分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 看着娇娇弱弱的，想不到胆子这么大，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 其他人毕竟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户，能够接受姜小娘子这样的处置方式吗？ 就在鲁教头起疑之际，却看见里长已经和宋老头开始商量，该吊在哪个位置，怎么吊起来才合适了…… 甚至他们还在讨论，用啥草药抹在尸体上，免得尸体腐烂发出臭味传到村子里面…… 鲁教头抹了把冷汗。 某这是来了一个啥样的地方啊！ 感觉宋家庄也没有最初那么淳朴了，这民风属实有些彪悍啊！ 他却不知道，姜荼早就告诉过他们灾年的残酷。 饥荒、流民、山贼…… 每一条都是能够要人命的。 如今临河乡镇被山贼洗劫，那么日后流民逃窜到此的时候，必然会将目标放到下辖的村庄。 而且山贼也不是只有这一批！ 由流民组建起来的山贼，以及临安县原本就有的马匪，他们也会挨个盯上宋家庄！ 人不狠，地位不稳。 宋家庄就像是一堆烂肉里的那块好肉，早晚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 如果手段不狠辣一些，如何能够震慑宵小？ 是以，不久后偷偷去宋家庄打探情况的山贼小弟，就看到自家大当家的尸首，被悬挂在了那个村子的城墙上，随风缓慢地摇摆…… “呕！” 穷凶极恶的山贼心底一寒，差点吐了出来！ 他连忙逃回了贼窝，将自己看到的事情报给二当家。 第206章 人不狠，地位不稳 山贼们跑了，因为太过惊慌而争先恐后地逃窜。 二当家回头一瞧，这不行啊！ 大当家的尸体得带上，否则他们连对方是怎么杀的人都弄不清楚。 于是二当家又厉声下令：“回去一个人，把大当家的尸体扛上！” 二当家积威甚重，他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不慎和他对上视线的山贼就浑身一颤，随即咬牙转身。 围墙上方看到有人去而复返，宋老头揉揉耳朵，把肩膀上扛着的神器解下来，然后对着那人开了一枪。 “砰！” 子弹打在那人的肩膀上。 看来宋老头一开始也是瞄准的心脏，结果枪口没压住，往上飘了。 “啊啊啊！” 那倒霉的山贼小弟发出惨叫声，捂着自己的肩膀不要命地扭头就跑。 “爹，连你都能打中人？”宋大江不服气了，凭什么他爹这么大年纪，都老眼昏花还打得中人，他宋大江就不行？ 于是宋大江也拿出自己的神器。 此时另一个山贼小弟被逼着出来给大当家收拾。 宋大江的枪口瞄准了他…… 结果手不稳，砰的一声过后，山贼的头发丝炸起了。 “啊啊啊！”山贼虽然没被打中，但还是下意识以为自己被雷劈了，全身都开始发软。 最后还得其他兄弟出来把他拖回去！ 二当家见状，也只能咬牙带大家撤退。 反正也有一个人被打中了，可以通过此人的伤口来研究敌人的招数。 大当家的尸首就这么惨遭抛弃。 看着山贼屁滚尿流地跑了，众人脸上都露出欣喜、激动的笑容。 尤其是鲁教头，他在就按捺不住了！ “神器，神器啊！” 鲁教头两眼发光地盯着宋家父子三人手中武器，他亲眼瞧见这武器的威力，心中充满了震撼！ 莫非这是什么内功高手所创的独门暗器？ 里长倒是反应淡定许多。 只要接受了姜荼是福神的设定，那么不管宋家人做出什么，他都只会短暂的震惊一下，之后就能自我说服了。 “爹，大哥，情况如何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荼到了。 她步子不如男人大，又在家中耽搁了一阵，才会来得这样迟。 由于村口的城墙很窄，此刻上面站了里长、鲁教头和宋家父子三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姜荼便没有再上去，而是仰头望着上方询问道。 几人听见声音，连忙下来了。 宋家父子三人脸上还带着初战告捷的喜悦。 尤其是宋大山，一枪打死了山贼头子，心中那股得意别提多畅快！ “弟妹，山贼被吓跑了！” 宋大江迫不及待地汇报战果，“大哥一来就打死了他们的大当家，把他们吓得不轻，哈哈哈！” 随即，众人将方才的事情从头到尾和姜荼说了一遍。 姜荼听罢，并没有太过诧异，“大哥练了这么多日，准头是有的，加上山贼松懈就在底下不动，能有如此成果也不稀奇。”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大哥竟然会毫无预兆就动手。 她还以为他们会和山贼掰扯一段时间，先礼后兵呢！ ——其实，倘若不是姜荼事先以“预知梦”的方式，告诉他们宋家庄被山贼盯上后的惨状，里长和宋老头的确是会先尝试着劝退山贼。 毕竟一旦让山贼见了血，那宋家庄和山贼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要知道，山贼杀性重，个个都可以是刽子手。 村民对上他们是死路一条。 山贼能移动，村民却不行！ 所以被山贼记恨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但是姜荼已经说了，只要这帮山贼出现，那么不管他们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山贼也会屠戮整个村子才离去。 即使宋家庄能固守一方，待山贼屠尽周遭的村子后，也依然不可能让宋家庄偏安一隅。 而在原本的轨迹里，若是今日山贼没有听见姜荼等人练枪的动静，便会直接去别的村子劫掠，血洗整个村子。 那样又是要死不少人。 如今山贼被引来了宋家庄，并且还死了个大当家，一时间宋家庄成为了这帮山贼的针对目标。 短时间内他们的全部精力都会放在如何铲除宋家庄上面。 这也让临河乡的其它村子获得了喘息之机。 因此，姜荼无形间又获得了巨大功德点数——这武器是姜荼给的，枪法也是她教的，山贼的情报更是她提供的，连围墙都是她出主意出材料建的。 所以一切的功德，自然要算在姜荼头上。 此时姜荼不在功德殿内，自然不知有多少功德点入账。 宋大山两兄弟打开村门，去把大当家的尸首拖了回来。 ——这扇大门上面还有一个小门，倒是挺方便出入的。 他们把大当家身上有价值的东西都扒了下来，随后，就在纠结尸体该怎么处理。 姜荼的眼神幽深、暗沉。 “把他吊在城墙上。” 听见这话，在场的爷们俱是身子一抖。 鲁教头十分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 看着娇娇弱弱的，想不到胆子这么大，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 其他人毕竟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户，能够接受姜小娘子这样的处置方式吗？ 就在鲁教头起疑之际，却看见里长已经和宋老头开始商量，该吊在哪个位置，怎么吊起来才合适了…… 甚至他们还在讨论，用啥草药抹在尸体上，免得尸体腐烂发出臭味传到村子里面…… 鲁教头抹了把冷汗。 某这是来了一个啥样的地方啊！ 感觉宋家庄也没有最初那么淳朴了，这民风属实有些彪悍啊！ 他却不知道，姜荼早就告诉过他们灾年的残酷。 饥荒、流民、山贼…… 每一条都是能够要人命的。 如今临河乡镇被山贼洗劫，那么日后流民逃窜到此的时候，必然会将目标放到下辖的村庄。 而且山贼也不是只有这一批！ 由流民组建起来的山贼，以及临安县原本就有的马匪，他们也会挨个盯上宋家庄！ 人不狠，地位不稳。 宋家庄就像是一堆烂肉里的那块好肉，早晚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 如果手段不狠辣一些，如何能够震慑宵小？ 是以，不久后偷偷去宋家庄打探情况的山贼小弟，就看到自家大当家的尸首，被悬挂在了那个村子的城墙上，随风缓慢地摇摆…… “呕！” 穷凶极恶的山贼心底一寒，差点吐了出来！ 他连忙逃回了贼窝，将自己看到的事情报给二当家。 第207章 宋家庄一定是个贼窝！ “砰！” 二当家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他面露阴狠：“这宋家庄，八成是早就被别的贼匪占了！” “啊？难道说那里面的不是村民了，是咱们的同行？”山贼小弟大吃一惊，“难怪他们出手这么狠，这么果决！” “大当家的尸首再挂下去就风干了……二当家，咱们还要不要给大当家收尸？” 听到这个愚蠢的问题，二当家冷冷瞥那小弟一眼。 “可以，那就你去。” 小弟面色一白，两腿发软地跪了下去：“饶命啊二当家！小的再也不敢多嘴了！” 二当家冷着脸继续下令：“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在我们来之前，有哪些势力去过宋家庄。” “是！” 和惊慌失措的山贼窝不同。 宋家庄里，得知山贼被赶走了，村民十分激动。 “咱们村出息了啊，连山贼都能打跑了！” “我听说那些山贼还是逃兵组成的，比普通的山贼厉害得多，连县衙都不敢和他们对上，想不到宋大山他们这么厉害，三两下就把山贼吓得逃走了……” “你懂啥啊，那是咱们的福神出手了！宋大山他们都得到了福神赐予的神器！”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关于神器的消息就这么在村里蔓延开来。 惹得从外村搬来的新村民好奇不已。 “是啥神器啊？” 原住民一脸神秘兮兮地：“那是能一发打死山贼中最厉害的头子的……神器！” 新村民：“……？” 对方好像回答了自己，又好像没有…… 对于猎枪的存在，姜荼也并未想过隐瞒。 只是，她也不会把如此危险的武器交给外人。 今日大哥杀死山贼头子的那一枪，也让她直观感受到了猎枪的威力，简直是…… 匪夷所思！ 鲁教头对此物十分感兴趣，也问过姜荼能否给他看看这所谓的“神器”。 姜荼虽然没拒绝，但她把里面的弹匣取了下来。 “如此，安全一些，免得你不慎误触扳机伤到了人。” 鲁教头表示理解，抱着猎枪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查看，嘴里喃喃着：“这东西究竟是如何做的？某从未听过世上还有此等暗器……” 在鲁教头看来，这玩意就是暗器，而算不得真正的武器。 毕竟宋大江也开过枪，可惜他的准头不行，没伤到山贼。 因而鲁教头认为此物须得靠着偷袭，方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对此姜荼也不想解释太多。 回到房间，姜荼便进入了功德殿。 一进去，瞬间来到了不同的世界。 耳边是孩子们吵闹的声音。 “……轮到我上去啦，轮到我上去啦！” 四娃迫不及待地嚷道。 三娃表示：“大哥，你已经蹦很久了，该我们了……” 大娃不是很乐意，声音忽高忽低地：“再蹦一会儿，就一会儿！” “大哥，你也太不稳重啦，爹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二娃严肃的声音传来，“还不快点下来，让我蹦？” 五娃捧着阿娘拿出来的小吃食：“咔滋咔滋……” 小六和小七一左一右地蹲在五哥跟前，口水流得一串串。 赵氏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五娃，给小六小七也分一点。” 五娃抬头，懵懂的双眼盯着二伯娘，然后…… “咔滋咔滋咔滋咔滋！” 小嘴巴动得更快了，三两下就把小吃食吃光，再对着二伯娘摊开空空的小手，意思是：没有啦…… 赵氏：“……” 小兔儿这是生了个小仓鼠啊！ 瞧他那小嘴塞得，鼓鼓囊囊的！ 宁愿塞不下了也不肯给两个弟弟分，真是护食护得厉害。 蹲在五哥面前的小六，很专注地看了半天五哥一动一动的嘴巴，突然间福至心灵。 只见小不点忽然站起来，靠到了五哥身上伸出小手去抠五哥还在动的嘴。 五娃意识到进口的食物有被弟弟抢走的危险，自然是奋力抵挡。 奈何小六也是个执着的崽崽…… 只比小六大两岁的五娃，不管怎么扒拉，也没能把小六推开。 偏偏小七像是和双胞胎哥哥心有感应，也开始凑过来扒拉五哥的嘴，五娃一下子就被两个弟弟压在地上。 “唔唔，唔唔！” 五娃见推不开弟弟们，只能双手捂住嘴巴，同时加快咀嚼的速度。 “咔滋咔滋咔滋……” 清脆的、奇特的响声从五哥嘴里传出得更频繁了，小六更加好奇，也更加焦灼。 他的小手不由得加重力气，使劲去掏五哥的嘴，也因为急切而发出了不高兴的音节…… 就在五娃感觉脸要被挠花的时候，一双手从背后伸了过来，将弟弟从他身上扒开。 “小六小七，怎么能欺负哥哥呢？” 姜荼一来就看到这混乱的场面，顿时一阵头疼。 “粮斤~” 小六小七见到娘亲，一时高兴，总算是放过了可怜的五哥，转头扑进娘亲的怀中。 姜荼一手揽着他俩，一手把五娃从地上提溜起来，关切地擦去五娃脸上的脏污，“没事？弟弟们弄疼你了吗？” 五娃两眼发光，见到阿娘，连瘦弱的腮帮子都多了几分力气，他三两下就把东西嚼碎吞下。 “阿娘~” 五娃擦擦嘴巴就往娘身上扑。 “娘~” “娘！” “娘哇——” “娘~~” 姜荼一出现就成为了孩子们的焦点，正在玩耍的大娃几个也不玩了，齐刷刷朝着娘飞奔而来。 被一群娃包围着，姜荼挨个打量过去，见大娃和二娃满头大汗，便掏出了帕子擦干。 四娃是后背心被打湿，为了避免他着了风寒，姜荼索性给四娃换了干爽的衣裳。 “大嫂、二嫂，山贼已经走了，我这就带你们出去。” 知道两位嫂嫂担心兄长们的安危，姜荼便笑着将今天大哥二哥的出彩表现说了出来。 听罢，周氏和赵氏心情激动万分，尤其是周氏！ 她男人真强！ 竟然直接打死了山贼头子！ 姜荼刚把她们送出去，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各自的男人了。 回到功德殿，姜荼从四个妮儿脸上看出了向往之色。 顺着她们的视线瞧去，竟是大娃他们一直在蹦的弹簧床。 姜荼心中了然。 当即就兑换出第二张弹簧床。 第207章 宋家庄一定是个贼窝！ “砰！” 二当家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他面露阴狠：“这宋家庄，八成是早就被别的贼匪占了！” “啊？难道说那里面的不是村民了，是咱们的同行？”山贼小弟大吃一惊，“难怪他们出手这么狠，这么果决！” “大当家的尸首再挂下去就风干了……二当家，咱们还要不要给大当家收尸？” 听到这个愚蠢的问题，二当家冷冷瞥那小弟一眼。 “可以，那就你去。” 小弟面色一白，两腿发软地跪了下去：“饶命啊二当家！小的再也不敢多嘴了！” 二当家冷着脸继续下令：“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在我们来之前，有哪些势力去过宋家庄。” “是！” 和惊慌失措的山贼窝不同。 宋家庄里，得知山贼被赶走了，村民十分激动。 “咱们村出息了啊，连山贼都能打跑了！” “我听说那些山贼还是逃兵组成的，比普通的山贼厉害得多，连县衙都不敢和他们对上，想不到宋大山他们这么厉害，三两下就把山贼吓得逃走了……” “你懂啥啊，那是咱们的福神出手了！宋大山他们都得到了福神赐予的神器！”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关于神器的消息就这么在村里蔓延开来。 惹得从外村搬来的新村民好奇不已。 “是啥神器啊？” 原住民一脸神秘兮兮地：“那是能一发打死山贼中最厉害的头子的……神器！” 新村民：“……？” 对方好像回答了自己，又好像没有…… 对于猎枪的存在，姜荼也并未想过隐瞒。 只是，她也不会把如此危险的武器交给外人。 今日大哥杀死山贼头子的那一枪，也让她直观感受到了猎枪的威力，简直是…… 匪夷所思！ 鲁教头对此物十分感兴趣，也问过姜荼能否给他看看这所谓的“神器”。 姜荼虽然没拒绝，但她把里面的弹匣取了下来。 “如此，安全一些，免得你不慎误触扳机伤到了人。” 鲁教头表示理解，抱着猎枪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查看，嘴里喃喃着：“这东西究竟是如何做的？某从未听过世上还有此等暗器……” 在鲁教头看来，这玩意就是暗器，而算不得真正的武器。 毕竟宋大江也开过枪，可惜他的准头不行，没伤到山贼。 因而鲁教头认为此物须得靠着偷袭，方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对此姜荼也不想解释太多。 回到房间，姜荼便进入了功德殿。 一进去，瞬间来到了不同的世界。 耳边是孩子们吵闹的声音。 “……轮到我上去啦，轮到我上去啦！” 四娃迫不及待地嚷道。 三娃表示：“大哥，你已经蹦很久了，该我们了……” 大娃不是很乐意，声音忽高忽低地：“再蹦一会儿，就一会儿！” “大哥，你也太不稳重啦，爹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二娃严肃的声音传来，“还不快点下来，让我蹦？” 五娃捧着阿娘拿出来的小吃食：“咔滋咔滋……” 小六和小七一左一右地蹲在五哥跟前，口水流得一串串。 赵氏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五娃，给小六小七也分一点。” 五娃抬头，懵懂的双眼盯着二伯娘，然后…… “咔滋咔滋咔滋咔滋！” 小嘴巴动得更快了，三两下就把小吃食吃光，再对着二伯娘摊开空空的小手，意思是：没有啦…… 赵氏：“……” 小兔儿这是生了个小仓鼠啊！ 瞧他那小嘴塞得，鼓鼓囊囊的！ 宁愿塞不下了也不肯给两个弟弟分，真是护食护得厉害。 蹲在五哥面前的小六，很专注地看了半天五哥一动一动的嘴巴，突然间福至心灵。 只见小不点忽然站起来，靠到了五哥身上伸出小手去抠五哥还在动的嘴。 五娃意识到进口的食物有被弟弟抢走的危险，自然是奋力抵挡。 奈何小六也是个执着的崽崽…… 只比小六大两岁的五娃，不管怎么扒拉，也没能把小六推开。 偏偏小七像是和双胞胎哥哥心有感应，也开始凑过来扒拉五哥的嘴，五娃一下子就被两个弟弟压在地上。 “唔唔，唔唔！” 五娃见推不开弟弟们，只能双手捂住嘴巴，同时加快咀嚼的速度。 “咔滋咔滋咔滋……” 清脆的、奇特的响声从五哥嘴里传出得更频繁了，小六更加好奇，也更加焦灼。 他的小手不由得加重力气，使劲去掏五哥的嘴，也因为急切而发出了不高兴的音节…… 就在五娃感觉脸要被挠花的时候，一双手从背后伸了过来，将弟弟从他身上扒开。 “小六小七，怎么能欺负哥哥呢？” 姜荼一来就看到这混乱的场面，顿时一阵头疼。 “粮斤~” 小六小七见到娘亲，一时高兴，总算是放过了可怜的五哥，转头扑进娘亲的怀中。 姜荼一手揽着他俩，一手把五娃从地上提溜起来，关切地擦去五娃脸上的脏污，“没事？弟弟们弄疼你了吗？” 五娃两眼发光，见到阿娘，连瘦弱的腮帮子都多了几分力气，他三两下就把东西嚼碎吞下。 “阿娘~” 五娃擦擦嘴巴就往娘身上扑。 “娘~” “娘！” “娘哇——” “娘~~” 姜荼一出现就成为了孩子们的焦点，正在玩耍的大娃几个也不玩了，齐刷刷朝着娘飞奔而来。 被一群娃包围着，姜荼挨个打量过去，见大娃和二娃满头大汗，便掏出了帕子擦干。 四娃是后背心被打湿，为了避免他着了风寒，姜荼索性给四娃换了干爽的衣裳。 “大嫂、二嫂，山贼已经走了，我这就带你们出去。” 知道两位嫂嫂担心兄长们的安危，姜荼便笑着将今天大哥二哥的出彩表现说了出来。 听罢，周氏和赵氏心情激动万分，尤其是周氏！ 她男人真强！ 竟然直接打死了山贼头子！ 姜荼刚把她们送出去，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各自的男人了。 回到功德殿，姜荼从四个妮儿脸上看出了向往之色。 顺着她们的视线瞧去，竟是大娃他们一直在蹦的弹簧床。 姜荼心中了然。 当即就兑换出第二张弹簧床。 第208章 组建“猎杀队”！ 大妮儿几个哪里玩过这种游戏！ 偏生之前她们的娘都在，娘不许她们加入，导致四个小妮儿只能眼巴巴看着。 这会儿小婶婶又变了一张新的弹簧床出来，小妮儿们可高兴了！ 姜荼接过孩子，一边喂奶一边看孩子们嬉笑玩闹。 一切，为了让他们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 大年三十这天，临河乡不如往年热闹。 今年的收成本就一般，交了那么重的税后，百姓们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而这个时候临河乡还出现了山贼的踪影！ 镇上的富绅老爷们都被杀心重的山贼，吓得逃离此地，剩下的若想活，便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这也导致大部分村子都没有半点往年喜庆的气氛。 唯独一个村子除外——宋家庄。 建起了高高的围墙，宋家庄就像是乱世中的一处安全堡垒，任山贼们在外面如何窥探、觊觎，都不得其门而入。 当然，为了避免村里出现内贼，从里面打开大门，如今那门上是上了锁的。 而钥匙，就在姜荼这里。 这样一来，也不需要派人守门，更是消除了安全隐患。 想着来年的日子会更艰难，姜荼便让里长转告村民们好好过个年。 年后，大伙儿就得忙起来了。 “忙啥？”宋老头表示不解，“咱们的田地都在外头，总不能还出去耕田种地？” 里长愁眉苦脸：“不种地也不成啊，万一来年官府又来收税呢？” “他们要是来收税，就先把山贼给铲除了。”宋老头冷哼，“说好的为民除害，结果真正的乱世来临，他们都做了啥？只知道压迫咱们这些贫苦老百姓！” “交税的事情明年就不必担心了。”清楚未来轨迹的姜荼一言断定，“我们要忙的，是组建一支猎杀队。” 此话一出，屋里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幸好孩子们不在…… 否则看到往日温柔似水的娘亲（三婶）这副样子，只怕他们会吓一跳。 “猎、猎杀？”里长开始结巴，就算他是福神忠诚的拥蹩，也不代表他对村民有如此盲目的信心。 姜荼声音轻柔，语气却很坚定：“山贼若是不除，随着流民增多，他们的势力会越来越强大，而我的神力并不能凭空产生……必须要铲除山贼，缓解其它村子的危机，我们的日子方能越来越好过。” 获取功德点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她要报前世的仇！ 第三个原因则是她的一点私心…… 乱世里想和潜逸重逢，只怕是千难万难。 夫君在北境从军，也不知道局势如何，未来会不会遇到危险。 倘若她有一支由枪支组建而成的武装队伍，至少在这乱世之中有了立足的根本。 若来日潜逸迟迟不回来，她还能带着自己的队伍，前去寻找夫君。 ——从前姜荼觉得，自己能在乱世之中护得一家子周全，等着夫君回来寻他们便足够了。 但如今，姜荼的想法转变了。 一来，她意识到自己的重生是能带动某些轨迹的改变，这就意味着潜逸未必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找他们。 二来，功德殿升级到终极形态后，所提供的物资太过逆天了！ 有了这些武器，她也就有了与各方势力争锋的底气！ 这也让姜荼的角色发生了转换。 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转变成拥有覆灭世界能力的主宰…… 当然了，以姜荼的性情，她也不会做出那样恐怖的事情。 毕竟功德殿为她提供各种神物的帮助，不是让她作恶的。 当姜荼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宋老头和宋老太太又是震惊又是害怕，还有一部分激动喜悦的心情。 “虽说是惊世骇俗了一些……可，杀山贼是为民除害，好事儿！” 宋老太太说着，对自家老头子使了个眼色。 宋老头点点头，对里长道：“一直躲在村子里防守也不是办法，若最后山贼人数过多，等他们将附近的村子都清剿干净，必定会天天盯着咱们村子，到时候光是天天往我们村投掷火把，都能让人烦不胜烦。” 他试图激起里长主动出击的欲望。 而事实上，他们的枪支射程比弓箭还要远。 只要练好了枪法，那么，在山贼的火把投掷进来之前，他们就能率先击毙对方。 “那人选？”里长犹豫地望向福神。 姜荼拿出一份名单：“先照这上面的人名定。” 这是她根据前世的经历，所总结出的值得信任的村民名单。 之后再想扩员的话，便需要通过日常生活中的观察决定。 只是这样危险的神器，拥有的人越多，她就觉得越不安全…… 因此姜荼改变了主意。 “这个猎杀队不需要太多人，以后除非是有人死亡，否则就不再增员了。” 对此，几人都没有异议。 当天晚上便是除夕夜。 里长却召集了一部分青壮村民到家里，对他们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们被福神选中组建“猎杀队”了！ “福神让我先把猎杀队的宗旨和任务告诉你们，接下来，大伙儿都仔细听好了！” 激动的村民高声应：“是！” “所谓的猎杀队，就是听从福神指示的私人小队！也就是说，如果你愿意加入猎杀队，那么你就要接受福神的管制，听从福神的一切命令！ “相对应的，福神也会给你们提供神器，以及提供足以让你们每个人全家都吃饱的食物，让全家都穿暖的衣裳！” 里长话音落下，就听见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显然，汉子们都被他最后的那段话刺激到了。 里长厉声喝道：“安静！” 顿时，人群中的议论声消失了。 里长这才继续说道：“再用我自己的话总结一下：猎杀队，就是福神的下属，是福神猎杀恶人的利刃！ “福神对你们要求将会十分严格，你们需要像大山他们一样，每日都接受艰苦的训练，但回报也很丰厚：你们可以在别人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敞开了肚皮吃饭，放宽了心过冬！ “包括你们的家人，也会因为你们而过上物资丰足的日子！” 第208章 组建“猎杀队”！ 大妮儿几个哪里玩过这种游戏！ 偏生之前她们的娘都在，娘不许她们加入，导致四个小妮儿只能眼巴巴看着。 这会儿小婶婶又变了一张新的弹簧床出来，小妮儿们可高兴了！ 姜荼接过孩子，一边喂奶一边看孩子们嬉笑玩闹。 一切，为了让他们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 大年三十这天，临河乡不如往年热闹。 今年的收成本就一般，交了那么重的税后，百姓们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而这个时候临河乡还出现了山贼的踪影！ 镇上的富绅老爷们都被杀心重的山贼，吓得逃离此地，剩下的若想活，便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这也导致大部分村子都没有半点往年喜庆的气氛。 唯独一个村子除外——宋家庄。 建起了高高的围墙，宋家庄就像是乱世中的一处安全堡垒，任山贼们在外面如何窥探、觊觎，都不得其门而入。 当然，为了避免村里出现内贼，从里面打开大门，如今那门上是上了锁的。 而钥匙，就在姜荼这里。 这样一来，也不需要派人守门，更是消除了安全隐患。 想着来年的日子会更艰难，姜荼便让里长转告村民们好好过个年。 年后，大伙儿就得忙起来了。 “忙啥？”宋老头表示不解，“咱们的田地都在外头，总不能还出去耕田种地？” 里长愁眉苦脸：“不种地也不成啊，万一来年官府又来收税呢？” “他们要是来收税，就先把山贼给铲除了。”宋老头冷哼，“说好的为民除害，结果真正的乱世来临，他们都做了啥？只知道压迫咱们这些贫苦老百姓！” “交税的事情明年就不必担心了。”清楚未来轨迹的姜荼一言断定，“我们要忙的，是组建一支猎杀队。” 此话一出，屋里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幸好孩子们不在…… 否则看到往日温柔似水的娘亲（三婶）这副样子，只怕他们会吓一跳。 “猎、猎杀？”里长开始结巴，就算他是福神忠诚的拥蹩，也不代表他对村民有如此盲目的信心。 姜荼声音轻柔，语气却很坚定：“山贼若是不除，随着流民增多，他们的势力会越来越强大，而我的神力并不能凭空产生……必须要铲除山贼，缓解其它村子的危机，我们的日子方能越来越好过。” 获取功德点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她要报前世的仇！ 第三个原因则是她的一点私心…… 乱世里想和潜逸重逢，只怕是千难万难。 夫君在北境从军，也不知道局势如何，未来会不会遇到危险。 倘若她有一支由枪支组建而成的武装队伍，至少在这乱世之中有了立足的根本。 若来日潜逸迟迟不回来，她还能带着自己的队伍，前去寻找夫君。 ——从前姜荼觉得，自己能在乱世之中护得一家子周全，等着夫君回来寻他们便足够了。 但如今，姜荼的想法转变了。 一来，她意识到自己的重生是能带动某些轨迹的改变，这就意味着潜逸未必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找他们。 二来，功德殿升级到终极形态后，所提供的物资太过逆天了！ 有了这些武器，她也就有了与各方势力争锋的底气！ 这也让姜荼的角色发生了转换。 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转变成拥有覆灭世界能力的主宰…… 当然了，以姜荼的性情，她也不会做出那样恐怖的事情。 毕竟功德殿为她提供各种神物的帮助，不是让她作恶的。 当姜荼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宋老头和宋老太太又是震惊又是害怕，还有一部分激动喜悦的心情。 “虽说是惊世骇俗了一些……可，杀山贼是为民除害，好事儿！” 宋老太太说着，对自家老头子使了个眼色。 宋老头点点头，对里长道：“一直躲在村子里防守也不是办法，若最后山贼人数过多，等他们将附近的村子都清剿干净，必定会天天盯着咱们村子，到时候光是天天往我们村投掷火把，都能让人烦不胜烦。” 他试图激起里长主动出击的欲望。 而事实上，他们的枪支射程比弓箭还要远。 只要练好了枪法，那么，在山贼的火把投掷进来之前，他们就能率先击毙对方。 “那人选？”里长犹豫地望向福神。 姜荼拿出一份名单：“先照这上面的人名定。” 这是她根据前世的经历，所总结出的值得信任的村民名单。 之后再想扩员的话，便需要通过日常生活中的观察决定。 只是这样危险的神器，拥有的人越多，她就觉得越不安全…… 因此姜荼改变了主意。 “这个猎杀队不需要太多人，以后除非是有人死亡，否则就不再增员了。” 对此，几人都没有异议。 当天晚上便是除夕夜。 里长却召集了一部分青壮村民到家里，对他们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们被福神选中组建“猎杀队”了！ “福神让我先把猎杀队的宗旨和任务告诉你们，接下来，大伙儿都仔细听好了！” 激动的村民高声应：“是！” “所谓的猎杀队，就是听从福神指示的私人小队！也就是说，如果你愿意加入猎杀队，那么你就要接受福神的管制，听从福神的一切命令！ “相对应的，福神也会给你们提供神器，以及提供足以让你们每个人全家都吃饱的食物，让全家都穿暖的衣裳！” 里长话音落下，就听见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显然，汉子们都被他最后的那段话刺激到了。 里长厉声喝道：“安静！” 顿时，人群中的议论声消失了。 里长这才继续说道：“再用我自己的话总结一下：猎杀队，就是福神的下属，是福神猎杀恶人的利刃！ “福神对你们要求将会十分严格，你们需要像大山他们一样，每日都接受艰苦的训练，但回报也很丰厚：你们可以在别人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敞开了肚皮吃饭，放宽了心过冬！ “包括你们的家人，也会因为你们而过上物资丰足的日子！” 第209章 在这里，福神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 里长的话语充满了鼓动人心的力量。 在这乱世灾年之中，百姓们最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吃饱喝足，一家人齐齐整整。 只是，就连大米商也不敢说能够供养那么多人。 也就姜荼，有着功德殿作为底气，助人的同时获取功德点，再以功德点兑换物资助人……形成完美的闭环。 因此，这些被选中的青壮年个个兴奋不已。 很快消息传到村子各个角落，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眼红不满。 “凭啥他们有这么好的活儿？我们呢？” “是啊里长，你得给我们也找些活儿干啊，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我们一家子都要饿死了！” “那姜荼到底还有多少粮食啊，赶紧让她拿出来给大伙儿均均……” 然而，这最后一人话音方落，便察觉周遭的气氛不对了。 里长黑着脸瞪着她，“你好大的脸面，张口就要福神送你吃的喝的！” “里长别理她，这人是外村搬来的，还不懂我们村的规矩。” 本地村民好心地为此人开解。 偏生那婆娘不领情，一脸委屈：“我哪儿说错了？她不是福神吗？福神不是要救世助人？看着我们这么多人饿肚子，福神不管，她心里过意得去？” “啪！” 里长怒而拍桌，面沉如水。 “这是谁负责管理的外来户！？” 此话一出，方才替此人说话的本地村民苦了脸，“里长，是我……对不住，我一时疏漏，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婆娘脑子不灵光。” “计入黑名册。”里长冷着脸说道，“至于你，福利扣一半。再有下次，就把你十户长的身份给剥夺了。” 十户长，顾名思义，是负责管理自家周围十户人家的。 外来户那么多，宋家庄不可能只把人收纳进来而不规范管理。 里长和宋老头一商量，便决定推出这个“十户长”制度。 以十户为小计量单位，再以百户为大计量单位，如此一来，里长的管理会轻松很多。 这位十户长顿时恶狠狠瞪了那婆娘一眼。 “黑名册是什么意思？”那婆娘还不知死活地追问。 她所在区域的十户长当即怒声道：“意思就是以后村里任何的福利和活动，都没有你们家的份儿！你们一家子自力更生！”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我们搬进来，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如今你竟说村子不管我们了？那我们何必来这里给你们干苦力？” 一听这话，里长深吸一口气。 “在你们加入村子之前，我就说得很清楚，你们搬过来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过山贼马匪的迫害，才能活下来，并不是我们宋家庄求着你们来的。 “既然你不愿意遵守村规，那你一家搬出去。 “只是，村子里的情况不能被你们带出去，否则被山贼知道后，根据这些情报攻入整个村子，那么所有人都要被你们害死！” 听到这里，原本对此事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旁观者，瞬间就炸锅了。 “不行啊里长，不能让他们走！” “哪有什么法子能保证他们不把村子内部的情况说出去？除非把他们变成哑巴。” “变成哑巴也不保险，万一人家识字呢？” “是啊，只要人活着，总是有风险的……” 山贼头子的尸体就挂在村口城墙上空。 那天围墙外的马蹄声阵阵，动静之大让村民们都惊恐害怕。 如今，这一家子有可能泄露他们的信息，给大家带来风险，所有人都不会同意。 本就是一个吃人的年头，即便是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在遇到生死危机时也会激发血性。 霎时，围观者看向那婆娘的目光充满了狠戾、冰冷。 原本还不知天高地厚，妄图靠着胡搅蛮缠博得利益的婆娘，后背冷汗涔涔。 “把她杀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轻飘飘扔出这句话。 “不！你们不能杀我！这是犯法的！”利欲熏心、拎不清自个儿的婆娘吓得尖叫起来。 却有村民冷笑：“法？如果法有用，外头又怎会有山贼肆虐？” “让你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我们有危险，所以直接杀了你最干脆，你要找死也别连累我们大伙儿！” “就是！你以为你是谁？真把自己当根葱！竟敢质疑福神，质疑里长！” “吃着福神赐予的粮食，却不感念福神恩德，妄想骑在福神头上撒野，到时候若是惹怒福神，直接不管我们了，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这种害人精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剁成几块扔到山里喂狼！” 听着这些嗜血的话，那婆娘终是吓晕过去。 即便如此，里长也没打算轻易揭过此事。 他让人将这婆娘关起来。 “大家要记住，能被福神眷顾是你们的福分，不要妄想挑战福神的威严，也不要妄想威胁福神！否则，就是害了所有人！若有人再敢有如此想法，一律毒哑了打残了扔出村子！除非，你们想成为山贼的刀下亡魂！” 这一刻，再没有人敢对福神的决定有半点异议。 否则，那就是和全村为敌！ 之后，那个蠢婆娘的家人来找里长。 只不过对方不是来求情的，而是来道歉加祈求福神原谅的。 里长淡淡地道：“福神平时不会管这些小事，都是我全权负责的，你们要怪要怨，怪我怨我就好，我做那么多，只是为了保住我们全村人，说实话要不是福神心善，我们宋家庄根本不愿意接纳你们这些外来户，所以，搞清楚你们的身份，记住你们的定位！ “在这里，福神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任何人敢挑衅福神，敢对福神不满，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如今已经不是和平的年头了，外边战乱、匪祸、饥荒，哪一样都是让人苟活不下去的，你们如今还能活着上蹿下跳，全靠了我们村的福神，明白吗？” 看似是在警告这家人，实则里长又是借机给姜荼立威，巩固姜荼在村里的地位。 而经过里长的几番操作，接纳了外来户的宋家庄，也快速地朝着姜荼的一言堂发展。 第209章 在这里，福神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 里长的话语充满了鼓动人心的力量。 在这乱世灾年之中，百姓们最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吃饱喝足，一家人齐齐整整。 只是，就连大米商也不敢说能够供养那么多人。 也就姜荼，有着功德殿作为底气，助人的同时获取功德点，再以功德点兑换物资助人……形成完美的闭环。 因此，这些被选中的青壮年个个兴奋不已。 很快消息传到村子各个角落，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眼红不满。 “凭啥他们有这么好的活儿？我们呢？” “是啊里长，你得给我们也找些活儿干啊，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我们一家子都要饿死了！” “那姜荼到底还有多少粮食啊，赶紧让她拿出来给大伙儿均均……” 然而，这最后一人话音方落，便察觉周遭的气氛不对了。 里长黑着脸瞪着她，“你好大的脸面，张口就要福神送你吃的喝的！” “里长别理她，这人是外村搬来的，还不懂我们村的规矩。” 本地村民好心地为此人开解。 偏生那婆娘不领情，一脸委屈：“我哪儿说错了？她不是福神吗？福神不是要救世助人？看着我们这么多人饿肚子，福神不管，她心里过意得去？” “啪！” 里长怒而拍桌，面沉如水。 “这是谁负责管理的外来户！？” 此话一出，方才替此人说话的本地村民苦了脸，“里长，是我……对不住，我一时疏漏，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婆娘脑子不灵光。” “计入黑名册。”里长冷着脸说道，“至于你，福利扣一半。再有下次，就把你十户长的身份给剥夺了。” 十户长，顾名思义，是负责管理自家周围十户人家的。 外来户那么多，宋家庄不可能只把人收纳进来而不规范管理。 里长和宋老头一商量，便决定推出这个“十户长”制度。 以十户为小计量单位，再以百户为大计量单位，如此一来，里长的管理会轻松很多。 这位十户长顿时恶狠狠瞪了那婆娘一眼。 “黑名册是什么意思？”那婆娘还不知死活地追问。 她所在区域的十户长当即怒声道：“意思就是以后村里任何的福利和活动，都没有你们家的份儿！你们一家子自力更生！”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我们搬进来，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如今你竟说村子不管我们了？那我们何必来这里给你们干苦力？” 一听这话，里长深吸一口气。 “在你们加入村子之前，我就说得很清楚，你们搬过来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过山贼马匪的迫害，才能活下来，并不是我们宋家庄求着你们来的。 “既然你不愿意遵守村规，那你一家搬出去。 “只是，村子里的情况不能被你们带出去，否则被山贼知道后，根据这些情报攻入整个村子，那么所有人都要被你们害死！” 听到这里，原本对此事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旁观者，瞬间就炸锅了。 “不行啊里长，不能让他们走！” “哪有什么法子能保证他们不把村子内部的情况说出去？除非把他们变成哑巴。” “变成哑巴也不保险，万一人家识字呢？” “是啊，只要人活着，总是有风险的……” 山贼头子的尸体就挂在村口城墙上空。 那天围墙外的马蹄声阵阵，动静之大让村民们都惊恐害怕。 如今，这一家子有可能泄露他们的信息，给大家带来风险，所有人都不会同意。 本就是一个吃人的年头，即便是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在遇到生死危机时也会激发血性。 霎时，围观者看向那婆娘的目光充满了狠戾、冰冷。 原本还不知天高地厚，妄图靠着胡搅蛮缠博得利益的婆娘，后背冷汗涔涔。 “把她杀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轻飘飘扔出这句话。 “不！你们不能杀我！这是犯法的！”利欲熏心、拎不清自个儿的婆娘吓得尖叫起来。 却有村民冷笑：“法？如果法有用，外头又怎会有山贼肆虐？” “让你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我们有危险，所以直接杀了你最干脆，你要找死也别连累我们大伙儿！” “就是！你以为你是谁？真把自己当根葱！竟敢质疑福神，质疑里长！” “吃着福神赐予的粮食，却不感念福神恩德，妄想骑在福神头上撒野，到时候若是惹怒福神，直接不管我们了，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这种害人精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剁成几块扔到山里喂狼！” 听着这些嗜血的话，那婆娘终是吓晕过去。 即便如此，里长也没打算轻易揭过此事。 他让人将这婆娘关起来。 “大家要记住，能被福神眷顾是你们的福分，不要妄想挑战福神的威严，也不要妄想威胁福神！否则，就是害了所有人！若有人再敢有如此想法，一律毒哑了打残了扔出村子！除非，你们想成为山贼的刀下亡魂！” 这一刻，再没有人敢对福神的决定有半点异议。 否则，那就是和全村为敌！ 之后，那个蠢婆娘的家人来找里长。 只不过对方不是来求情的，而是来道歉加祈求福神原谅的。 里长淡淡地道：“福神平时不会管这些小事，都是我全权负责的，你们要怪要怨，怪我怨我就好，我做那么多，只是为了保住我们全村人，说实话要不是福神心善，我们宋家庄根本不愿意接纳你们这些外来户，所以，搞清楚你们的身份，记住你们的定位！ “在这里，福神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任何人敢挑衅福神，敢对福神不满，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如今已经不是和平的年头了，外边战乱、匪祸、饥荒，哪一样都是让人苟活不下去的，你们如今还能活着上蹿下跳，全靠了我们村的福神，明白吗？” 看似是在警告这家人，实则里长又是借机给姜荼立威，巩固姜荼在村里的地位。 而经过里长的几番操作，接纳了外来户的宋家庄，也快速地朝着姜荼的一言堂发展。 第210章 娘是神仙，那娘的崽崽是小神仙咯？ 姜荼得知此事后，心里也更加踏实。 “娘，娘~！” 四娃一脸兴奋地跑进屋，直奔娘亲的怀抱。 “外面的人都说娘是神仙，嘻嘻~那我们是不是小神仙呀？” 在四娃心里，神仙生的崽崽，那不也是神仙吗？ 正在为猎杀队制定训练计划的姜荼，闻言好笑地摸了摸他头上的小髻。 “那你觉得自己是小神仙吗？” 四娃骄傲地点点头，“那当然啦！四娃是娘的亲崽崽~” 姜荼故意板起脸：“小神仙也有大本事，你先跟娘说说，可有什么特长？” 听了这话，四娃愣了一会儿，旋即咬着下唇，皱起了小眉头，似乎很是纠结。 “唔……嗯……” 苦思冥想了半天，四娃忽地眼睛一亮。 “有了！” 四娃两眼发光地看着他娘：“拉粑粑特长算吗？我和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比过，我的……唔唔唔？” 姜荼黑着脸捂住儿子的嘴，语气却依然轻柔：“乖，四娃，长了嘴不是让你乱讲话的，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吓人了。” 四娃无辜地眨眨眼睛，仿佛不明白自己这话哪里吓人了？ 可娘亲一再问他记住了吗，他只好不住点头。 姜荼这才松开四娃的嘴巴。 “娘，既然那个不算，那我跑得特快算吗？”四娃又满脸希冀地望着他娘。 姜荼略略思索，“嗯……这个可以算。” 四娃顿时又恢复了信心，小腰杆都挺了起来：“诶嘿嘿嘿~那我也是小神仙啦，我要赶紧去跟他们说……” 说着小家伙就跑没影儿了。 看着四娃溜得飞快的身影，姜荼摇头失笑。 可没多久，只听得外头吵吵闹闹的。 几个孩子都冲进了屋。 床上本来吃饱喝足睡觉觉的小八和九儿，都被吵醒了！ 这段时日吃好喝好，孩子们身体养得倍儿棒，如今声如洪钟。 大娃嗓门贼大地喊：“娘，四娃说他也是小神仙，那我是不是？” 二娃很着急，导致声音都有点尖锐：“娘！我怎么不能变出东西，莫非我不是娘亲生的？” 三娃语气严肃：“娘，我想变厉害，要怎样才能像娘一样，找回神力？” 姜荼：“……” 她脑仁儿直跳，仿佛要炸开。 偏偏五娃还往她身上爬，“娘~五娃饿饿~” 床上的小八和九儿哇哇大哭，小六小七这两个最小的哥哥倒是先众人一步，爬上床试图哄娃。 可他们自己都还是个小奶娃啊！ 如今却试图把弟弟妹妹抱起来！ 看得姜荼心脏都差点儿停了！ “六儿七儿快住手——” 姜荼一个猛扑过去，把扒在她身上的五娃带得险些摔了个四面朝天。 好在姜荼还记得腿上有个五娃，走之前先把他拽到了一旁。 五娃仰面躺在娘脚边的地板上，眨了眨大眼睛，似乎还在状况之外…… 一只脚从天而降，踩在五娃的小肚肚上面。 “嘿嘿嘿，五弟你真像一只青蛙，biaji~biaji~” 四娃玩心大起，不客气地往弟弟肚子上踩，要不是姜荼分神看了一眼，大喊一声：“四娃住脚！不许欺负弟弟！” 恐怕五娃就要被四哥踩出内伤了。 姜荼意识到这个场面再不控制要出大事情。 当下沉下脸给几个孩子下达任务：“大娃，把四娃五娃带出去看好，不准他们打架。” 大娃见娘的表情不对劲，也不敢多嘴，乖乖应了一声，便拉着调皮的四弟，和懵懂无知的五弟出去了。 “二娃三娃，你们两人看好小六小七——一人一个，谁要是没把人看好，今晚就不准进神殿玩蹦蹦床。” 大双胞胎看小双胞胎，十分合理！ 二娃三娃都很喜欢玩蹦蹦床，要不是白天没事的时候，娘不准他们待在神殿，他们能在里面玩蹦蹦床玩上一整日。 “娘，你不要生气，我们会看好六儿七儿的。” 三娃说着，不顾弟弟的抗议，一把拖离了床。 二娃紧随其后：“娘，你先哄小八和九儿妹妹，弟弟们交给我们！” 说着他也拖着一个小奶娃出了房间。 姜荼的太阳穴总算没那么疼了。 她取出一样哄娃神器，把一个娃放进去，抱起另一个一边喂奶，一边摇着篮子哄娃。 对于没有生过娃的人来说，方才那种场面足以令人崩溃。 但姜荼生的孩子太多，经验丰富！ 因而即使刚刚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丝毫不慌。 主要还是她的这些娃们都很懂事听话。 给两个小的喂了奶换了纸尿裤，姜荼又把他们哄睡了。 这一次她直接来到大堂，以免一群孩子再进屋把弟弟妹妹吵醒。 却见大堂只剩三个老小：蹲在地上带弟弟们玩泥巴的五娃、坐在地上看五哥玩泥巴的小六和小七。 “娘~” “粮斤~” “粮斤~” 看到姜荼出来，地上的三个小奶娃都高兴地爬起来，朝着姜荼跑来。 接住五娃，姜荼翻手就取出了一份兑换而来的饮品，上面介绍写的是“娃哈哈”，喝的甜饮。 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个甜饮，只不过宋老太太觉得经常吃糖太奢侈，也太浪费，因此控制着孩子们的饮用次数。 五娃的眼睛立马亮了，小脸上满是欢喜，“谢谢娘~” 虽然只有四岁，但在娘的教导下，五娃还是知道了别人给东西要说谢谢，别人帮了自己要说谢谢…… “哥哥他们呢？”姜荼问道，二娃三娃不是说会看好弟弟？？？ 他们就是这么看的…… 五娃熟练地扒开甜饮上面包着的东西，再用嫩牙咬开吸管，最后把吸管插进一瓶甜饮里面——这是之前娘教过他们的。 忙活的同时，五娃也不忘回答娘的问题：“哥哥，去比赛，谁跑得快~” 刚刚大娃他们没能从娘这里证实自己的“小神仙”身份，出来后几兄弟争论起来，得知之前娘对四娃说过跑得快也算特长，当即便薅着四娃去赛跑了…… 而只对吃感兴趣对此事提不起劲的五娃，自然没有参与进去。 更小的小六和小七，他们甚至没能听懂哥哥们在吵什么。 此刻，见五哥手里拿着东西在吃，两个小家伙毫不客气地扑到五哥身上。 可五娃却踮起脚尖，把刚打开的甜饮递到姜荼的面前。 “娘，你喝~！” 第210章 娘是神仙，那娘的崽崽是小神仙咯？ 姜荼得知此事后，心里也更加踏实。 “娘，娘~！” 四娃一脸兴奋地跑进屋，直奔娘亲的怀抱。 “外面的人都说娘是神仙，嘻嘻~那我们是不是小神仙呀？” 在四娃心里，神仙生的崽崽，那不也是神仙吗？ 正在为猎杀队制定训练计划的姜荼，闻言好笑地摸了摸他头上的小髻。 “那你觉得自己是小神仙吗？” 四娃骄傲地点点头，“那当然啦！四娃是娘的亲崽崽~” 姜荼故意板起脸：“小神仙也有大本事，你先跟娘说说，可有什么特长？” 听了这话，四娃愣了一会儿，旋即咬着下唇，皱起了小眉头，似乎很是纠结。 “唔……嗯……” 苦思冥想了半天，四娃忽地眼睛一亮。 “有了！” 四娃两眼发光地看着他娘：“拉粑粑特长算吗？我和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比过，我的……唔唔唔？” 姜荼黑着脸捂住儿子的嘴，语气却依然轻柔：“乖，四娃，长了嘴不是让你乱讲话的，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吓人了。” 四娃无辜地眨眨眼睛，仿佛不明白自己这话哪里吓人了？ 可娘亲一再问他记住了吗，他只好不住点头。 姜荼这才松开四娃的嘴巴。 “娘，既然那个不算，那我跑得特快算吗？”四娃又满脸希冀地望着他娘。 姜荼略略思索，“嗯……这个可以算。” 四娃顿时又恢复了信心，小腰杆都挺了起来：“诶嘿嘿嘿~那我也是小神仙啦，我要赶紧去跟他们说……” 说着小家伙就跑没影儿了。 看着四娃溜得飞快的身影，姜荼摇头失笑。 可没多久，只听得外头吵吵闹闹的。 几个孩子都冲进了屋。 床上本来吃饱喝足睡觉觉的小八和九儿，都被吵醒了！ 这段时日吃好喝好，孩子们身体养得倍儿棒，如今声如洪钟。 大娃嗓门贼大地喊：“娘，四娃说他也是小神仙，那我是不是？” 二娃很着急，导致声音都有点尖锐：“娘！我怎么不能变出东西，莫非我不是娘亲生的？” 三娃语气严肃：“娘，我想变厉害，要怎样才能像娘一样，找回神力？” 姜荼：“……” 她脑仁儿直跳，仿佛要炸开。 偏偏五娃还往她身上爬，“娘~五娃饿饿~” 床上的小八和九儿哇哇大哭，小六小七这两个最小的哥哥倒是先众人一步，爬上床试图哄娃。 可他们自己都还是个小奶娃啊！ 如今却试图把弟弟妹妹抱起来！ 看得姜荼心脏都差点儿停了！ “六儿七儿快住手——” 姜荼一个猛扑过去，把扒在她身上的五娃带得险些摔了个四面朝天。 好在姜荼还记得腿上有个五娃，走之前先把他拽到了一旁。 五娃仰面躺在娘脚边的地板上，眨了眨大眼睛，似乎还在状况之外…… 一只脚从天而降，踩在五娃的小肚肚上面。 “嘿嘿嘿，五弟你真像一只青蛙，biaji~biaji~” 四娃玩心大起，不客气地往弟弟肚子上踩，要不是姜荼分神看了一眼，大喊一声：“四娃住脚！不许欺负弟弟！” 恐怕五娃就要被四哥踩出内伤了。 姜荼意识到这个场面再不控制要出大事情。 当下沉下脸给几个孩子下达任务：“大娃，把四娃五娃带出去看好，不准他们打架。” 大娃见娘的表情不对劲，也不敢多嘴，乖乖应了一声，便拉着调皮的四弟，和懵懂无知的五弟出去了。 “二娃三娃，你们两人看好小六小七——一人一个，谁要是没把人看好，今晚就不准进神殿玩蹦蹦床。” 大双胞胎看小双胞胎，十分合理！ 二娃三娃都很喜欢玩蹦蹦床，要不是白天没事的时候，娘不准他们待在神殿，他们能在里面玩蹦蹦床玩上一整日。 “娘，你不要生气，我们会看好六儿七儿的。” 三娃说着，不顾弟弟的抗议，一把拖离了床。 二娃紧随其后：“娘，你先哄小八和九儿妹妹，弟弟们交给我们！” 说着他也拖着一个小奶娃出了房间。 姜荼的太阳穴总算没那么疼了。 她取出一样哄娃神器，把一个娃放进去，抱起另一个一边喂奶，一边摇着篮子哄娃。 对于没有生过娃的人来说，方才那种场面足以令人崩溃。 但姜荼生的孩子太多，经验丰富！ 因而即使刚刚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丝毫不慌。 主要还是她的这些娃们都很懂事听话。 给两个小的喂了奶换了纸尿裤，姜荼又把他们哄睡了。 这一次她直接来到大堂，以免一群孩子再进屋把弟弟妹妹吵醒。 却见大堂只剩三个老小：蹲在地上带弟弟们玩泥巴的五娃、坐在地上看五哥玩泥巴的小六和小七。 “娘~” “粮斤~” “粮斤~” 看到姜荼出来，地上的三个小奶娃都高兴地爬起来，朝着姜荼跑来。 接住五娃，姜荼翻手就取出了一份兑换而来的饮品，上面介绍写的是“娃哈哈”，喝的甜饮。 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个甜饮，只不过宋老太太觉得经常吃糖太奢侈，也太浪费，因此控制着孩子们的饮用次数。 五娃的眼睛立马亮了，小脸上满是欢喜，“谢谢娘~” 虽然只有四岁，但在娘的教导下，五娃还是知道了别人给东西要说谢谢，别人帮了自己要说谢谢…… “哥哥他们呢？”姜荼问道，二娃三娃不是说会看好弟弟？？？ 他们就是这么看的…… 五娃熟练地扒开甜饮上面包着的东西，再用嫩牙咬开吸管，最后把吸管插进一瓶甜饮里面——这是之前娘教过他们的。 忙活的同时，五娃也不忘回答娘的问题：“哥哥，去比赛，谁跑得快~” 刚刚大娃他们没能从娘这里证实自己的“小神仙”身份，出来后几兄弟争论起来，得知之前娘对四娃说过跑得快也算特长，当即便薅着四娃去赛跑了…… 而只对吃感兴趣对此事提不起劲的五娃，自然没有参与进去。 更小的小六和小七，他们甚至没能听懂哥哥们在吵什么。 此刻，见五哥手里拿着东西在吃，两个小家伙毫不客气地扑到五哥身上。 可五娃却踮起脚尖，把刚打开的甜饮递到姜荼的面前。 “娘，你喝~！” 第211章 哎？娘你都吃上啦？ 姜荼赏脸地吃了一口，就把甜饮递了回去。 “娘喝了，剩下的你喝。”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姜荼起身去了灶屋。 今年的除夕夜，经过大家商议后，决定全村一起吃大锅饭来度过。 毕竟接下来是灾荒年，全村基本都要靠着姜荼一个人供养，那么粮食自然该由姜荼统一调度。 因而，在宣布了组建猎杀队的消息后，里正便告诉村民，从今天晚上的团圆饭开始，今后大家都要吃大锅饭了。 目前大家手里的粮食不需要拿出来做大锅饭，也就是说，家里有余粮的可以开小灶。 虽然一开始肯定会有村民不适应，但时间一长，他们就会知道这是福神眷顾全村的表现之一…… 也正因如此，此时宋家的青砖大瓦房里才会那么清净。 除了姜荼，便是她的那九个孩子。 其他人都去了老屋那边，或是为今夜的全村除夕大锅饭做准备，或是去看热闹。 ——当然，看热闹的只能是大妮那几个姑娘。 宋老头和两个儿子可是要练枪、练眼力咧！ 姜荼本想等着大锅饭煮好了再去吃，但她正在喂奶期，身体亟需营养，这会儿已经饿得熬不下去了。 是故，姜荼便进了灶屋烧火。 五娃紧紧跟着娘亲，见娘亲蹲在灶膛前面生火，抱着他的娃哈哈就小跑过来。 “我可以，我可以！”小奶娃奶声奶气地说着，就踮起脚尖把怀里的娃哈哈放到桌上，然后去抢娘亲手里的干柴，很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娘亲，五娃可以烧火~！” 姜荼可不敢让他碰柴火！ 她一只手挡住五娃的小手，将干柴放进灶膛里，耐心地解释：“火很烫，五娃还小，不能碰，等娘把火生起来了，你就坐在这前面帮娘亲看火，如果火快熄灭了，赶紧告诉娘亲。” 五娃见娘亲给自己安排了活儿，也就不坚持了，缩回的两只小手手夹在腿缝里，乖乖地坐着：“嗯~！五娃帮娘亲看！” 小六、小七也各自分到了一瓶娃哈哈，此时正抱着娃哈哈吸奶一般地吸着。 姜荼不放心孩子们，也没什么心思做饭，直接兑换了一种所谓的“快餐食品”。 看着上面的文字，写的是“饱小满米线”。 姜荼按照介绍上面的烹饪方法，一步一步地将里面的物品放进烧开的锅里。 不用多久，锅里就传出了十分香浓的气味。 引得门口的两小只都进来了。 “粮斤~” 两岁的小豆丁抱住姜荼的腿，小小的脑袋却是扭向了灶台，望着传出香味的地方流下了口水。 五娃巴在灶台边边，使劲抻长了脑袋看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香呀！ 香得五娃脑壳都发昏啦！ 姜荼快速将锅里的食物捞出来，再慢点她怕自己的崽崽就要爬到锅里去了！ 这一下，三只崽崽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大盆盆了。 姜荼端着盆来到正堂，他们就一路跟到了正堂。 姜荼本想让五娃看着小六小七，她回灶屋拿碗筷，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在美食面前或许都管不住自己，还怎么指望他管住两个弟弟？ 于是姜荼直接一手拉一个，又对五娃道：“拉着娘的衣裳。” 五娃眼睛仿佛黏在了盆盆上，一双耳朵似乎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姜荼见状，只好清了清嗓子说：“我要进神殿吃好吃的啦！” 此话一出，五娃立马抬头看向娘亲，手也下意识拽住了娘亲的衣裳。 姜荼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下一刻，娘儿四个就进了功德殿。 将孩子们带进去后，姜荼又迅速出来。 她动作麻利地挑了三碗肥汁米线，挨个吹了吹热气，如今正是腊月，本就冷着，只要让碗里的食物温度稍微降一些，不至于烫伤孩子们即可。 很快，三个孩子又被娘亲带到外头。 “每人一小碗，慢慢吃，不要急也不要抢。” 姜荼安置好了崽崽们，这才开始用饭。 四岁的五娃勉强会使筷子，小六小七还不怎么会抓筷子，姜荼便给他们拿了从功德殿兑换的“瓢羹”。 用瓢羹吃长长的米线，显然没有筷子吃的方便，两个小崽子忙活半天，碗里的汤汁喝光了，米线还几乎没怎么动。 五娃自己的那碗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看了看娘亲…… 不行哦，娘亲要喂小八和九儿，不可以抢娘亲的吃哦！ 五娃的目光又落到了小六和小七的碗里。 见他们的米线还剩不少，五娃眼睛一亮。 他立马走到小六和小七身边。 “哥哥喂喂~” 于是乎，两个小崽子就眼睁睁看着五哥把他们碗里的食物，倒进了五哥的碗。 随后，五娃开始他的喂娃之路。 小六一口呀，我一口！ 小七一口呀，我一口！ 小六一口呀，我一口！ 小七一口呀，我一口！ …… 嗯？怎么没啦？ 小六和小七感觉才刚开始吃，张着的嘴巴就再也等不到美味的食物了，只剩进口的冷风。 两个小崽子露出了不满足的神色，呆萌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面对他们控诉的眼神，五娃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嗝~” 打了一个饱嗝后，五娃很遗憾地告诉弟弟们：“吃完啦，没有啦！” 小六愣愣地看着五哥，看着看着，嘴巴越来越瘪…… “呜哇~！” 姜荼看到这里，简直是哭笑不得。 五娃这小馋包，连弟弟们的食物都抢。 没办法，她只好把两小只弄到身边，亲自给他们喂。 五娃眼巴巴瞧着，眼里有了一丝懊恼。 早知道最后只要一哭，就能让娘亲来喂饭饭，他就不去吃小六小七的啦！ “娘，娘！”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越来越近。 姜荼循声望向大门口的方向，便看到大娃端着一个大海碗回来了。 她眉毛一挑，“饭做好了？” “是啊娘！奶让我赶紧先给你送饭，说你一定饿坏啦……哎？娘你都吃上啦？” 先前大娃要仔细脚下，都是低头走路的，进到屋里了才抬头。 结果一眼就看到娘亲手里的碗筷，还有六儿和七儿嘴边挂着食物。 第211章 哎？娘你都吃上啦？ 姜荼赏脸地吃了一口，就把甜饮递了回去。 “娘喝了，剩下的你喝。”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姜荼起身去了灶屋。 今年的除夕夜，经过大家商议后，决定全村一起吃大锅饭来度过。 毕竟接下来是灾荒年，全村基本都要靠着姜荼一个人供养，那么粮食自然该由姜荼统一调度。 因而，在宣布了组建猎杀队的消息后，里正便告诉村民，从今天晚上的团圆饭开始，今后大家都要吃大锅饭了。 目前大家手里的粮食不需要拿出来做大锅饭，也就是说，家里有余粮的可以开小灶。 虽然一开始肯定会有村民不适应，但时间一长，他们就会知道这是福神眷顾全村的表现之一…… 也正因如此，此时宋家的青砖大瓦房里才会那么清净。 除了姜荼，便是她的那九个孩子。 其他人都去了老屋那边，或是为今夜的全村除夕大锅饭做准备，或是去看热闹。 ——当然，看热闹的只能是大妮那几个姑娘。 宋老头和两个儿子可是要练枪、练眼力咧！ 姜荼本想等着大锅饭煮好了再去吃，但她正在喂奶期，身体亟需营养，这会儿已经饿得熬不下去了。 是故，姜荼便进了灶屋烧火。 五娃紧紧跟着娘亲，见娘亲蹲在灶膛前面生火，抱着他的娃哈哈就小跑过来。 “我可以，我可以！”小奶娃奶声奶气地说着，就踮起脚尖把怀里的娃哈哈放到桌上，然后去抢娘亲手里的干柴，很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娘亲，五娃可以烧火~！” 姜荼可不敢让他碰柴火！ 她一只手挡住五娃的小手，将干柴放进灶膛里，耐心地解释：“火很烫，五娃还小，不能碰，等娘把火生起来了，你就坐在这前面帮娘亲看火，如果火快熄灭了，赶紧告诉娘亲。” 五娃见娘亲给自己安排了活儿，也就不坚持了，缩回的两只小手手夹在腿缝里，乖乖地坐着：“嗯~！五娃帮娘亲看！” 小六、小七也各自分到了一瓶娃哈哈，此时正抱着娃哈哈吸奶一般地吸着。 姜荼不放心孩子们，也没什么心思做饭，直接兑换了一种所谓的“快餐食品”。 看着上面的文字，写的是“饱小满米线”。 姜荼按照介绍上面的烹饪方法，一步一步地将里面的物品放进烧开的锅里。 不用多久，锅里就传出了十分香浓的气味。 引得门口的两小只都进来了。 “粮斤~” 两岁的小豆丁抱住姜荼的腿，小小的脑袋却是扭向了灶台，望着传出香味的地方流下了口水。 五娃巴在灶台边边，使劲抻长了脑袋看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香呀！ 香得五娃脑壳都发昏啦！ 姜荼快速将锅里的食物捞出来，再慢点她怕自己的崽崽就要爬到锅里去了！ 这一下，三只崽崽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大盆盆了。 姜荼端着盆来到正堂，他们就一路跟到了正堂。 姜荼本想让五娃看着小六小七，她回灶屋拿碗筷，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在美食面前或许都管不住自己，还怎么指望他管住两个弟弟？ 于是姜荼直接一手拉一个，又对五娃道：“拉着娘的衣裳。” 五娃眼睛仿佛黏在了盆盆上，一双耳朵似乎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姜荼见状，只好清了清嗓子说：“我要进神殿吃好吃的啦！” 此话一出，五娃立马抬头看向娘亲，手也下意识拽住了娘亲的衣裳。 姜荼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下一刻，娘儿四个就进了功德殿。 将孩子们带进去后，姜荼又迅速出来。 她动作麻利地挑了三碗肥汁米线，挨个吹了吹热气，如今正是腊月，本就冷着，只要让碗里的食物温度稍微降一些，不至于烫伤孩子们即可。 很快，三个孩子又被娘亲带到外头。 “每人一小碗，慢慢吃，不要急也不要抢。” 姜荼安置好了崽崽们，这才开始用饭。 四岁的五娃勉强会使筷子，小六小七还不怎么会抓筷子，姜荼便给他们拿了从功德殿兑换的“瓢羹”。 用瓢羹吃长长的米线，显然没有筷子吃的方便，两个小崽子忙活半天，碗里的汤汁喝光了，米线还几乎没怎么动。 五娃自己的那碗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看了看娘亲…… 不行哦，娘亲要喂小八和九儿，不可以抢娘亲的吃哦！ 五娃的目光又落到了小六和小七的碗里。 见他们的米线还剩不少，五娃眼睛一亮。 他立马走到小六和小七身边。 “哥哥喂喂~” 于是乎，两个小崽子就眼睁睁看着五哥把他们碗里的食物，倒进了五哥的碗。 随后，五娃开始他的喂娃之路。 小六一口呀，我一口！ 小七一口呀，我一口！ 小六一口呀，我一口！ 小七一口呀，我一口！ …… 嗯？怎么没啦？ 小六和小七感觉才刚开始吃，张着的嘴巴就再也等不到美味的食物了，只剩进口的冷风。 两个小崽子露出了不满足的神色，呆萌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面对他们控诉的眼神，五娃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嗝~” 打了一个饱嗝后，五娃很遗憾地告诉弟弟们：“吃完啦，没有啦！” 小六愣愣地看着五哥，看着看着，嘴巴越来越瘪…… “呜哇~！” 姜荼看到这里，简直是哭笑不得。 五娃这小馋包，连弟弟们的食物都抢。 没办法，她只好把两小只弄到身边，亲自给他们喂。 五娃眼巴巴瞧着，眼里有了一丝懊恼。 早知道最后只要一哭，就能让娘亲来喂饭饭，他就不去吃小六小七的啦！ “娘，娘！”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越来越近。 姜荼循声望向大门口的方向，便看到大娃端着一个大海碗回来了。 她眉毛一挑，“饭做好了？” “是啊娘！奶让我赶紧先给你送饭，说你一定饿坏啦……哎？娘你都吃上啦？” 先前大娃要仔细脚下，都是低头走路的，进到屋里了才抬头。 结果一眼就看到娘亲手里的碗筷，还有六儿和七儿嘴边挂着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