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菊也有鲸鱼梦》 第1章 灰色陷阱 时光,仿佛一条潜泳于河流的鱼。它闪亮的鱼鳞是岸上的人们赐给的。人们把泪水,欢喜,愁怨,期待,扔到了河里。鱼把这一切,带到大海,无论多么遥远。 飘落到好麦香蛋糕店门前的一片枯卷的树叶,像一个心脏病人,找不见救命的复方丹参滴丸,把最后的一线希望,蜷缩在扭曲的肢体形状中。 下午四点过后,出街买菜的人越来越多,好麦香蛋糕坊前的楼廊,来回走动的街坊也渐渐增多。店内灯光鹅黄,瓷砖地板被黄小芹和另外几个同事拖得干净发亮。中岛柜与蛋糕柜亦镜明架洁,刚加工好的面包蛋糕整齐的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奶香味,溢出门外,飘散在楼廊里,经过的人即使不进来买,也忍不住转头朝店里驻足扫望一下。 黄小芹来好麦香蛋糕坊已将近一年了,每天紧张繁忙的工作,不知不觉把她原本不紧不慢的沉稳个性锻炼成闪电一样的飞快。她现在操作台上,包装师傅机切好的方包。塞入叠得整齐的面包片,袋子口被她灵敏的手下就折成花儿的形状,再用包金纸的小铁丝捆住固定,放在货架上,就像一排麦浪。 她一边包着货,一边不时往门口方向望,除了留意有没有街坊进店,还想看看心中惦记的那个人来了没有。 表情上她总是若无其事淡然豁达,似乎都是阳光春风,她的心底,其实是小波澜在不停的晃动拍打,有时甚至会掠过一丝咬牙切齿似的埋怨。混蛋,还没起床么。 进来了两个街坊,低头包扎捆条的她起初心里一震,以为是那个人,瞧定后安下心,转而拿出公式表情,和颜悦色的放下手头活上前招待客人。如此的已经接待了好几批四点钟黄金时段来的顾客。 在她转身弯腰把已码满货箱的方包移到操作台边一角,转回身来,发现工作台上放着一袋鲜红光亮的红富士。旁边,则站着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穿着蛋糕师服的年轻人,此刻,他正鬼笑着冲她露一个搞怪表情。 “林师傅,你午休睡成死狗了哦,都迟到五分钟了,现在才来,交班的师傅已经埋怨你了呢。” “小公主,只要你不说,老板不会知道的,何况我是为你买母苹果去了才耽误的,抱歉,抱歉,嘿嘿。” “还母苹果,你忘了小姐我是爱吃公苹果的哦。”成天油腔滑调的,水果还分公母,小芹忍住不笑,又很满足的瞟了他一眼。 黄小芹又指了指裱花房,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有五个生日蛋糕的单子,顾客晚上九点钟来取。林恒师傅,如你耽误交货,我第一个告诉老板娘惩罚你。” “公主吩咐,属下遵命。”林恒作了个躬身抱拳的姿势,心花一放,转身就朝裱花房而去。 林恒师傅是湛江人,好麦香蛋糕坊的蛋糕师,是店里的老员工了。 小芹把水果收好,放到电脑收银台下。她得时刻留意突然降临的老板娘。工作期间,工作台上是不允许放置私人的东西。望着在用透明玻璃间隔开的裱花房里准备忙碌的林恒,她不禁想起了刚来好麦香蛋糕坊前三个月的种种情景。 林恒和黄小芹并不是老相识,是她来了好麦香蛋糕坊后才认识的。她大学毕业后走出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委屈自己进了好麦香蛋糕坊做店员。初到那会,无任何工作经历,对烘焙行业一窍不通的她在工作过程中频繁出错。 刚入职店里第五天,黄小芹给店子旁边的阳光溪畔小区5102号房送鲜水牛奶,是玻璃瓶装的。装箱出发时粗略看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给客人送去了。 可才回店里一个钟,就见顾客拿着一只牛奶瓶满脸怒气的找上门来了。 来者不善,进了店,把瓶子啪的击在桌上就吼: “你们店把我当是头猪,什么都能吃吗?下单时钱一分不少,却给我送瓶身有裂口的来。吃坏了我谁来负责?” 店长见过类似退换货的人不少,但扯开嗓子放大音量的还是头一遭,一时有点懵了。拿起瓶子一查看,确实是瓶身有道横裂纹,虽然奶液没有渗出,但总有点刺眼,瓶盖对方并没有打开,不好判断牛奶是否已变质。至于是交货前已裂瓶还是顾客自己不慎致裂的,根本无法判断。但把小事闹到店里,无论怎么样,吃亏的是面包店。 店长不敢在此时再生出事儿,按人的丑陋属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时候又是黄金时段,事能化小的尽量化了。 “小姐,很抱歉,我们服务工作有诸多不周到,我们给你换另一瓶,好吗?” “这都影响了我一天心情了,就换一瓶了事?值几块钱?我要的是好心情,你懂不?” 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店长遭架火上烤,自己不能发火还击,又不能莫名其妙的全往自己身上揽尽责任。 她把黄小芹叫了过来。 “你送货前检查过了吗?” 平生第一次见识暴火冲突的黄小芹瞬间慌得六神无主。她的确检查了,但繁忙时段就没有分毫不差的细致查看,何况仔细检查的应该是供应商,面包店就是代销而已。。 “我是检查了才送去的,至于怎么有裂线的,我真不知道,我是很小心搬送上楼的” 黄小芹很慌,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在一脸凶狠毒相的顾客前为自己辩解。 店长很担心继续吵闹会影响后续进店的顾客,她语气温柔的对这个暴躁的顾客说: “下次我们一定会全面检查,这次真的很抱歉,对不住了。你希望怎么处理?” “十倍赔偿。”来者识破人心,得寸进尺。 按店规,员工在工作过程中因自己错漏造成的损失,老板不会买单的。黄小芹初到,交货时没有逐一仔细的和对方对接,以致被顾客钻了漏洞。因为平常里,店子每天出货量这么多,很难靠几个店员逐一丝毫不差的像检测细菌一样严谨排除,根本就没有这个宽裕的时间。而且其他的街坊遇到问题拿来退换货,是没有什么加倍索偿等伤害性的要求,大家都能彼此体谅。 但偏偏让黄小芹遇上了恶茬,跌入人家设的坑里。 这对刚入职一分钱也没有的黄小芹来说,这极其冤枉的赔偿不管多不多,她身上的口袋确实是空空的。 正僵持之际,身材虽然不高大但体型粗壮的正在后场忙活的师傅林恒,快步走了出来。他才25岁,却已经在好麦香蛋糕坊干了两年。他边走边用刚毅无畏的眼神直逼着对方,这直捣人心的杀伤力把对方嚣张的神形震住了。 林恒始终不眨的眼睛抵近对方,不卑不亢的说: “这不关店员的事,我下午有搬动过牛奶箱,有可能是我碰坏的,照你说的,我十倍赔偿给你。” 说罢他抽出钱扔在桌子上,恨恨的瞪了这个顾客一眼。对方一见这架势,不敢再造作,拿了钱就装作还生气的样子哼了一声逃离店门。 “林师傅,真是你碰坏的吗?”店长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对方再纠缠下去,今天的营业就没法继续了。 “你相信是我碰的吗?”林恒反问店长。 “对方继续闹下去,没法营业,等老板知道了一来,我们几个被罚款更多。” 说罢,林恒望着依旧小心翼翼仍未恢复情绪的黄小芹:“没事儿了,已摆平,你去忙你的,以后要小心点,并不是每位顾客都是好人。” 黄小芹感激的朝林恒点头致谢。 “谢谢林师傅,发工资了我再还给你。” “不用你还,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这小裂纹原本很难发现,要做到完全无瑕,全世界的工厂就不用开了,我们只是碰上不安好心的人被敲诈罢了。” 马路边一字儿的站立着很多高大的榕树,茂密的树叶任夕阳洒满金色。风拂过??作响,城市的飞鸟飞出又飞入,不时碰落一些枯叶,飘在经过的行人头上。 虽然有林恒给自己解了围,不至于因顾客吵闹而被只看业绩少谈原因的老板炒掉,但黄小芹还是和男员工保持适当距离。初出社会,什么实践经验也没有的黄小芹,找一个能安心做的工作实在不容易。而且她的心底,还有一个她不轻易启齿的秘密,像根针一样,刺在她的心底,却只能隐忍所有的痛,让岁月的浪花无情溅湿。 生活就如案台上立着的一面塑料外壳套住的小圆镜,背面是别人靓丽动人的肖像,前面是喜怒哀乐的自己,用几点雀斑和零星粉刺去装饰。 她是读过书的人,而且已经22岁了,荷花一样盛开的年纪,即使陷在池水中,也隐没不了她那娉婷婀娜的芳华,她会在生活的磨合中不断学习和适应,即使抬头一刻,天空飘下来许多无奈的飞絮。 好麦香蛋糕店员工不算多,四个师傅六个女店员,分开两班轮流在不同的时段上班。但小溪流也会翻腾细浪,比如突临乱窜的风,或是掉下的石头,总在平静中荡开阵阵涟漪。 和小芹搭档比较多的是陈月华。她比小芹老一岁,在好麦香已经做了一年半多了。她的身材线条优雅,脸上皮肤白净透红。很得后场几个师傅喜欢讨好,常借机撩逗她。陈月华嗜食辣味,性格有时带点生猛易激,稍微些许不顺意,就会变幻一些不好看的颜色出来。 黄小芹是新进的员工,对老员工很谦让。她受限于工作经验少,也没有狂妄的资本,飞扬跋扈也不是她本来的性格。她只想做一朵秋阳中怡然自开的小菊花,但生活中总有一只蜜蜂,驾着半透明的羽翼,落在她的花瓣上。 从黄小芹刚开始入职,林恒忽然像被磁吸般,觉得这是上帝给他打开一扇窗子似的,只要小芹进后场拿货出前场货柜摆,他的眼睛就失去驾驶权。而小芹一惯地只拿他当店里师傅,就算他奋勇而出为她挡退那位撒泼顾客后亦是如此。 但林恒没注意到的是,和黄小芹搭档的陈月华,莫名其妙的常把用具放得很大声,好像弄坏了也不怕老板扣她工钱炒她鱿鱼一样。 黄小芹自己也奇怪,刚来时陈月华很有耐心的教导她如何包装产品,如何向顾客介绍生日蛋糕及签单。她一直忘不了陈月华的手执着她的小手指,在光滑的胶袋口一褶一褶的折叠花边,感到月华姐姐的手指好温暖。也曾多少次,下班后在落个不停的夜雨中,两个人共用着同一把雨伞,在昏黄的路灯下,剪破迷蒙的雨雾,相搂着走向午夜的街头。可不知从哪天起世事变幻,慢慢的,黄小芹心中的华姐忽然间让她有点陌生的感觉,而她也确实想不通自己是在哪里惹恼了人家。 有一天,面对面吃午餐时,黄小芹终于鼓起勇气,朝吃了一口辣椒酱正嗒舔舌的陈月华说: “华姐,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小芹又做错事啦。” “哼,没有,你别乱想,你做得很好,没见那些师傅对你屁颠屁颠的吗,特别是那个煤气罐林大师。” 陈月华头都不抬,舀了满满一匙羹饭,朝口里就塞进去。 好好的一个师傅啥时又在陈月华口中变成了煤气罐的,黄小芹心里强憋着不笑,但她嗅出了点味道,她实在谁都没惹哦。同在一个空间里工作,她总不能对林师傅板着脸,且不说他为了护她挡了顾客那一“枪”。 “华姐,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心头好,而且我对林师傅也没啥化学反应,只是纯粹的同事而已。” “这空煤气罐我才懒得去抢,又重又土。我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在意你这朵小莲花的,老姐怎么说也牡丹丛中绝顶一枝。” “那是,那是,林师傅实在是戴着墨镜找墨水瓶,想来应该是脑短路。” 黄小芹拍了几个马屁,令陈月华心情转好了不少。 刚下过雨的街道,吹来一阵风,夹着不远处小公园的樟花香,和着烘焙坊的奶香味,真像打开了一瓶桃红香槟。 林恒正在裱花房里开着冷气忙着。打好的奶油要放置在十度到七度之间的气温中,过高和过冷都不好操作。此刻他把放在方盘上已洗净的水果预雕制成花样,以便等下装饰在生日蛋糕胚中。 前台又刚接到了顾客刚下的生日蛋糕单子,黄小芹推开裱花房的玻璃门给林恒送来。她把单子夹在墙上的文件夹后想离开时,林恒却把她拦住了,指了指盘子中剩下的水果,说: “这些多出的不用了,你吃,先填下肚子。” 黄小芹很容易脸红,这不又如一朵杜鹃花一样,在林恒的眼里,却是越红越好看,迷人得他的心都不在裱花上了。 “谢谢师傅,我不吃店里的东西,老板见了会责怪的,如果真可以吃的话,你应先给月华姐才是。” “奇怪,你怎么一说话就扯上陈月华,我和她真没什么关系哦。” “师傅,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想妨碍你们。哎呀,外面又来客了,我得先出去了。” 说罢,惊慌的她赶紧扯开玻璃门逃出去,却在门外和刚送货回来的陈月华撞了满怀。开始还哼小调的陈月华,一见小芹从裱花房出来,冷神色又从她的眼里溢出,她翘嘴白了小芹一眼。 小芹不知怎么跟她解释,只好双手一摊,又拍了拍陈月华的肩膀,把她轻推到裱花房门前。可是陈月华却不领情,扭头就转向烘炉那间房去,丢下哼哼一声。 林恒在裱花房里瞧见了陈月华生气的样子,一点不急,还自个在里面嘿嘿的诡笑。 真不知道这个坏蛋到底内臭了几天。 黄小芹怅然若失的站在过道上片刻,她看了看陈月华的背影,一种只有她心底才能明白的羡慕之波从她的轻抿的嘴唇溢出来,但又紧咬牙关收住了。她又回望了望裱花房的门,她绯红的脸上,那纯净似泉的眼眸,分明在摇曳着一朵迎春的桃花,却又被一些在心底横生出来的树枝挡住了。她把一切埋在最底处,若无其事。又似乎想说什么,一咬牙又转身走回前场。 站在烘炉旁的陈月华,望着黄小芹的背影,握紧了她的拳头。 第2章 朝爱情投掷的暗箭 在无人来店里购物的空隙,擦完蛋糕柜玻璃的黄小芹,连续站了几个小时后感到脚关节累得不行了,便坐在供顾客堂食的椅子上让双腿放松一会儿。 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一行字:“一切只是途经,并不是花开了就是春天,恰似刚好在梦中,没有被雨声叫醒。” 她喜欢在手机上录下一些自己的人生感悟,喜欢用文字的魔力来鞭策自己。有时,也会记下少女粉红色的幽梦。可是,更多的是理智,她的心底,有难以启齿的隐情。多想有个信得过的人站在她的面前,细细的向他倾诉,渴望他温情的抚摸。 黄小芹知道她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机会,而且是真真实实地站在她的面前了。像一支雨后的海棠一样,高洁、明丽的盛开在空中,温柔地对她微笑。可是,她还是狠心地捏灭了这一美丽的萌芽。 黄小芹不愿再多想,越是想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叹了一声,关上手机。 刚熄手机,一个微信消息传了过来,是林恒。 他的微信昵称是“穿牛仔裤的螃蟹”。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真不明白,你为啥总是在逃避我? 我有那么可怕吗?长得像只黑猩猩,还是恐龙? 黄小芹眉头一皱,拨弄了几下回复界面,开始打字。 她的微信昵称是“冰是睡觉的水”。 冰是睡觉的水: ??,哪里逃避了,抬头便见,我又不是鲨鱼要潜水哈。 穿牛仔裤的螃蟹: 那为什么从不正眼和我对视说话? 冰是睡觉的水: 驾驶期间,拒绝饮酒! 另外,月华姐才是你的菜,好好珍惜。 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着,但那不是爱,我更相信是兄妹情。 穿牛仔裤的螃蟹: 拜托公主,别乱点鸳鸯谱好不好。 我和陈月华就像水果蛋糕,四季的花果,装饰流年。 你才是朱古力蛋糕,先苦后醇,酣醉的是岁月。 冰是睡觉的水: 哥哥,你那是上火了,要多喝夏桑菊哈。 别成天目赤头痛的尽惹风热感冒噢。 穿牛仔裤的螃蟹: 哎哟,这么可爱的仙子! 能在好麦香蛋糕店幸运地与你相遇,真是我姓林的几辈子修得的缘分啊。 爱情的尽头就是感冒,我喜欢为爱生病。 哪怕瘫痪在床一辈子,只要佳人伴侧。 桌上再有一瓶子的百合花,可以幸福的给祖宗们发喜信了。 冰是睡觉的水: 林大师傅,请你别乱扯了,再胡扯本宫真的要生气了。 工作!小女告辞。 黄小芹退出微信,熄了屏幕,一看裱花房,那小子眯眼看着手机屏幕偷着乐。 陈月华正在收银台的电脑上对账,她好像没有发觉刚才在自己的旁边有流量在偷窃青春的小光阴。 陈月华对完账,交给在旁边的店长刘悦敏继续查看。没有客人的时候,面包店内全是静物的满架产品和货架,枯燥单一的工作环境增添着内心不断积聚的空虚。她瞟了一眼在饼干架上整理货物的黄小芹,又看了看裱花房内埋头打奶油的林恒,拿出手机,划到微信通讯录,点开林恒的聊天界面,便开始打字。她打字速度闪电般飞快,一眨眼就打出一行句子。 她的微信昵称是“连衣裙上的沙漠”。 连衣裙上的沙漠: 恒哥,周末去万达广场炸街不? 听说搞活动,有歌手现场演唱。 还有天南地北的各种风味小吃。 人们说的好,情人可以不爱,唯美食不可辜负。 想想让人充满期待。 穿牛仔裤的螃蟹: 陈美女,请你称呼我为师傅。 别成天哥呀弟呀的,让人臊得慌,面包坊又不是武林大会。 另外你见过哪间面包店周末有休息的? 只有周末才有生意,店里的活不用干了? 老板同意周末放假给你,让你去万达广场疯狂? 连衣裙上的沙漠: 林大师傅,你就不能屈就一下自己吗? 就不能陪本姑娘市井小巷,公园野郊休闲一下时光么? 天天不是上班就是下班,围着店门转,一半青春都废了。 这囚徒一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跟老板说,哪一天去,去休闲多少天。 只要他同意,都是你的自由啊。 还有,杨师傅,张师傅,他们也是绝配的好人选。 陈美女可别走花了眼哈。 连衣裙上的沙漠: 你看我像头杂食的母猪么?什么都吃,不挑食?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你,是你自己承认的。 主动把这些标新立异的荣誉词往自己身上揽的。 连衣裙上的沙漠: 难道我在你的情眼里就是如此一文不值? 你太会扮高雅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不错的同事。 虽然脸皮厚点,虽然喜欢想错地方,虽然有点像粘鼠板。 连衣裙上的沙漠: 粘鼠板?你妹的。 一和我说话就见你火气大,好像是我旱了你十年似的。 对小芹却是口水流出三尺长,我哪点比不上人家了? 何况她刚入职时还是我带教的呢。 穿牛仔裤的螃蟹: 姑奶奶,人家小芹一直对你恭恭敬敬的。 你别总是扯上她,好不好? 自己不顺心时,动不动就乱拿人家出气。 让人家无辜受到伤害。 大家都是同事,你就不能好好相处么。 连衣裙上的沙漠: 你这说话的态度又像是与同事好好相处的样子么? 对我冷冷冰冰的,另一面又装一颗小太阳的样子。 你也别泥鳅揩油,还嫌自己不够滑,哼。 穿牛仔裤的螃蟹: 越说越乱,越解释你越糊涂,我承认我口才斗不过你。 我投降。本职公务在身,跪谢公主了。干活,哼。 连衣裙上的沙漠: 扮圣人,真没兴趣,哼。 穿牛仔裤的螃蟹: 扮圣姑,真没兴趣,哼。 黄金时段,店门前的马路人来人往,甚至树上飘下来的落叶,也被人们匆匆忙忙的脚步,无意踢飞到店门的地板上。而平淡时分,很久也没一个人影走过。只有天空阳光投射的光线落在店门玻璃上,又反射到裱花房的玻璃墙,光线有时会让林恒眼睛很不舒服。 恰好又有一束光线又照进裱花间,他不禁抬头望向店外面揉揉眼睛。此时的闲时段,轮到陈月华在前场值班,其他的员工不在。 忽然有物流员工送快递来,叫着陈月华的名字。她忙上去领取,之后在门口处拆开包装。看来是拆包动作急了点,一只小瓶子似的东西掉下来,滚到货架底下。她只好弯腰低头在货架底下的缝隙搜索,恰好看见的林恒觉得有点滑稽,因为弯腰的时候,她的后背大部分走光了,雪白雪白的肌肤仿似小型的雪原,让他暗赞做女人真好。又想着那瓶子应该是什么化妆品,女人们的工资大部分在此阵地上阵亡。 两天后的傍晚五点多钟,正是销售的黄金时段。大伙儿都在忙,如乡下急雨中抢收晒场上的稻谷一样争分夺秒抢时间。黄小芹不时在前场和后场之间来回穿行。从后场成品架上拿货到前场来给货柜补货,又把售完了货品的空烤盘送返后场。间或又给选购的客人夹货到购物盘中,忙得满额是汗。 陈月华则和另一个员工在收银台前收款及打包,手脚都没有停歇的半刻。夕光从墙玻璃照进来,店里充满晕黄的色彩,在面包香味的加持下,流淌着浪漫的诗意,可是众员工无心欣赏。 “小芹,快来。”忽然,陈月华挥着手朝黄小芹叫喊道。 黄小芹应声抬头,望见收银台上,一个客人正在翻看生日蛋糕图片。她赶忙走过去接待客人。 “小芹,明天我休息一天,这个客人的生日蛋糕比较重要,客人说是明天晚上九点钟取货。你来写单子,到时候客人来取货或是取货前生日蛋糕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你就和客人以及裱花师傅沟通。” 陈月华一改往日那不冷不热难以捉摸的深奥表情,这次是笑容满面亲切温暖的样子,让黄小芹感到久违了的亲和,那个她刚入职时陈月华曾经给的亲姐妹般的感觉又回来了。 黄小芹自然很开心,拿出单子复写薄预备好,等待客户确认蛋糕图案下单。 顾客李小姐很耐心的在生日蛋糕图案页上浏览,过了一会,她目光终于停在17号朱古力水果蛋糕上了,端详了一下又点点头。 “就选这个,17号图案,做5磅,水果中心位置做一只生肖猴,猴子前面做一个巧克力牌子,上面写‘龙斌11岁生日快乐’” “李小姐,好的。”黄小芹微笑着答道,随即依照蛋糕图案编号在单子上动笔。 在单子上,黄小芹工工整整的写上“图案: 17号,5磅,中心做一只猴,巧克力牌上书写:‘龙斌11岁生日快乐’,取货时间25号晚上九点钟。” 今天是24号,就是明天晚上交货的了。 “李小姐,你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您中途有新想法要修改,记得在取货前四个小时提前告知,由于食品原料耗材属于一次性的,师傅正式做完成了,便不可以再更改。” 李小姐拿黄小芹写的单子又复核了一下,点点头。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小芹于是把取货联撕出来交给李小姐,书写联她撕下后就给裱花房送去。裱花师傅会依照单号夹子上的单,按顺序逐一做好蛋糕后,再把对应单子粘在蛋糕外包装盒上,等待顾客提货时和取货单对号。 林恒此刻正在裱花间里面忙碌着,李小姐此单是现存的生日蛋糕单子中最晚取货的,小芹就把它夹到单子夹的最底层。 “林师傅,龙斌的生日蛋糕明天晚上九点钟取,记得安排时间做。” “好的,你先夹好,我做完了这个手头的等下再看。” 他本还想撩一下黄小芹的,奈何满手奶油作罢。小芹也不逗留,夹好了蛋就离开了裱花间。望了一眼黄小芹一阵风似的拉开裱花间门又迅速关上,林恒嘿嘿地笑了几下,至于是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懂。 夜十点准备下班时,刚搞好后场卫生的黄小芹浑身疲惫的走出,就见前场的堂食椅子上,做完了前场杂活的陈月华坐在那里等她。夜班的师傅要两个小时后才来上班,林恒做完活后也自己先行离开了。裱花间现在熄着灯,里面一片灰暗,只有玻璃墙挂钩上的毛巾依稀可见。 黄小芹心中有点意外。自从林恒时不时的靠近自己后,下班时,陈月华就没有与她同时走出店门过,而且,桌子上还有一袋似乎是刚从隔壁水果店买来的阳光葡萄。 “小芹,来,一起食水果,今天你辛苦了。”陈月华笑容满面恰如荷花盛开般。 店里余下最后一盏未熄的灯,鹅黄的暖灯下,朦胧的氛围让她显得好美丽,黄小芹甚至不解为何林恒对陈月华怀着成见不善待如此迷人的青春女子 。 毕竟是入职时带教自己的同事,不管陈月华有没有对她做过出格事,黄小芹心里从没有计较过,现见到陈月华又回复最初的样子,她的心如被春风吹拂一样。 “华姐,虽然干了一天活,深夜灯光下的你像小雨中的玫瑰花那么动人。”黄小芹对陈月华赞叹着。 陈月华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肯相信似的说: “是吗?你可是第一个赞我漂亮的人,不会是故意贴金的。” “不是我瞎赞,确实是漂亮迷人的啊,跟你站在一起,我都不好意思抬头让别人看见我的脸。嘻嘻。” “你的夸赞我爱听,心里也舒服,要是有人懂得欣赏就好了,不至于美丽像染霜的秋叶一样凋零。” “华姐,相信自己自己嘛,自信是最得分的招牌。” “承小芹妹妹吉言,但愿我也有这份福气。”说罢,陈月华用手捋了一下脸儿。 围在桌旁一起吃了一些阳光葡萄后,关了店门,两个人并肩走在浓浓的夜色中,你一句我一语说着细碎的话。远处的路灯暖暖的照亮着行人渐少的街道,似乎等着两个女孩在十字路口告别。 突然,陈月华停住脚步,回头朝蛋糕店张望,似乎在搜寻什么。 “华姐,你是有东西落在店里么?我帮你回去取。”黄小芹见陈月华停住,忙问道。 “没有,那盏灯好像坏了。好像坏了。”陈月华喃喃自语。 黄小芹朝店子望过去,除了店里仅开一盏其它的关了的,店外的灯全都正常亮着。 黄小芹心里嘀咕着,这个月华姐今晚怎么了,怪怪的。 第3章 芬芳的缘 次日陈月华果然没有来蛋糕店上班。 少了一个员工在店里帮忙,黄小芹和另一个与她搭档上班的店员,店里店外转个不停。整理货架,拖地板,包装产品,接待来客。手上没完没了的各种大小工作,让她们一刻没有停歇过。难有时间走到室外赏看天色,口渴了也不方便去打水。出入不停的顾客,平日少有的生意旺景,让黄小芹她们难以顾及其它。不知不觉中,时间悄悄溜到了晚上八点多钟。 林恒还在裱花房忙着加工最后的几个生日蛋糕。前场冰箱里摆放着他已先做好的几个,他争分夺秒赶做最后的单子。裱花间全天开着十度左右的冷气,室外很热,但在裱花间的他却是觉得非常寒冷,甚至用手拿水果装饰蛋糕面时,手指抽筋了几次。 外面进来了两个人,是老板娘郑太太与她的小儿子黄洋。黄洋天性好学聪明,不管去哪里都爱随身拿着装有课本练习本的拉链袋。 小黄洋刚进店见到堂食桌椅空着,就打开作业本在上面做作业。文具盒装满他用的各种笔和消字灵。 林恒从裱花房拿做好成品到前场的蛋糕冷柜存放。在经过小黄洋身边时,恰好刚消完字的小黄洋不慎把消字液瓶碰落到桌子底下,刚走到的林恒顺势弯腰帮忙捡起,放回到他的作业本旁。 林恒以前上学读书那会,写字纠错全是橡皮泥出大力,这消字液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不由得摸了摸黄洋的头,感叹现在的小孩学习工具有太多的高科技。 “谢谢叔叔。”小黄洋非常有礼貌的对林恒说。 “别客气,应该的。你写的字工整又漂亮。”林恒夸赞了黄洋一句才离开。 郑太来了也没闲着,进了收银台里面,与其他的店员一起忙碌。老板娘在场,没有一个员工敢偷懒,大家心领神会干得更起劲。 9点二十分时,李小姐出现在店门,手拿着单子满脸兴奋的进来,对弯腰工作的黄小芹说:“昨天下单的生日蛋糕做好了吗,我来取货。” “李小姐你好,请稍等,我去蛋糕冷藏柜看一下。”小芹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前去,接过李小姐递过来的单子。 她在蛋糕冷柜拿出单子对应的货品。包装盒是全纸盒不透明的,要打开让客人过目没问题后再扎绑上生日蛋糕彩带和配送蜡烛刀具等。 她把蛋糕盒放在收银台旁的下单桌子上,让李小姐自己检查。 “你们这样做不是在故意侮辱我吗?完全没有按照我要求的来做。” 打开了蛋糕盒盖子的李小姐突然大惊失色,之前的喜悦之情烟消云散,一股怒气在她的眉宇间弥漫,仿佛莫名挨了一棍而极度生气似的。 小芹凑上去一看,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昨天和今天她接单了十五个生日蛋糕单子,李小姐的单子内容她一直记着。可是,现在的蛋糕上,奶油裱的生肖是一只活灵活现的虎。再看粘贴于蛋糕盒子上的单,上面写的生肖是“虎”,她清楚记得她昨晚写的是“猴”,和李小姐一起对过的,确认了没问题。 而且现在李小姐带来的取货联,上面明明白白的是“猴”字。 “我无法接受,我孩子的生肖是猴,你们却给我做成了一只虎,还是和猴相冲的生肖,究竟是什么意思?家里来参加孩子庆生的小伙伴正在等着我拿蛋糕给他们带回去呢,你们现在让我带只老虎回去唬他们?真不像话,活见鬼了。” 极度生气的李小姐开始咆哮了。 站在收银电脑前查账的郑太一见此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平时经营业绩就不太理想,稳收的单子现又当着她的面犯最低级的错误。 “你们几个到底干什么吃的,犯错也犯得这么低级吗?眼睛全瞎了的吗?黄小芹,你去裱花间把林恒叫出来。真是一帮混蛋。” 惊慌的林恒来到前场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也犯这么难堪的错误,因为他明明也是按裱花间单子夹上的单子内容去做的。 “林师傅,昨天我给你的单子上面写的是生肖猴,和李小姐的底联一致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虎’字?” “昨天晚上活儿多,做完手上那几个后忘记了查看你后面夹上去的单。今晚我也是按单子内容来做,我也不清楚单子上的‘猴’字怎么会变成了‘虎’字。” “至于怎么搞错是你们店里的事,与我无关,这个蛋糕我不要了,又影响了我孩子的生日会,误了好时辰,你们商量怎么赔偿给我。” 李小姐怒气未消,不顾一切叫嚷着。 郑太到底见过大场面,她极力按住心里的怒气,不任情绪渲泄。这个时候她要做的是如何安抚顾客而不是惩罚员工。现在的网络时代,人们受到不公平对待时,喜欢即兴把心情发到网络到处传扬,这对店里的影响远比这五磅蛋糕的价值大得多。 “李小姐,你容我先说一句话,好吗?站在你的角度,我比你更生气。在我的眼前发生这样的事儿,说实在的,我心里都想给涉事的员工扇一大巴掌。他们对你不负责,也更对我不负责任。从我的角度来说,投资是巨大的,因小失误造成大损失,搁在谁身上都会愤怒。该道歉的,我们店都会向你真诚道歉,该负责任就认真负责。这里,我先代表员工向你致歉,这个是我们的错,真对不起你,惊扰到你了!” 说罢,郑太对着李小姐鞠了一躬。 气头上的李小姐没想到店老板娘来真的,这诚恳的认错态度让她自己反觉得不好意思,纠缠下去倒显得她才是个十足小人,她表情和缓了一些。 郑太瞟了一眼林恒,继续对李小姐说: “您看这样可以不,蛋糕只是错在裱错了生肖,其它的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也挺漂亮的。重做一个已经来不及了,会误了您家宝贝的庆祝时辰。您能不能再等几分钟时间,让师傅把虎除掉,重新裱一个聪明乖巧的猴子。这个生日蛋糕我打个五折,我们退回一半款项,仅收食材原料费,等于我们店给您做还送包装和庆祝材料。你看可以吗?” 李小姐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没再多说话,点点头说:“那好。” 在一旁的林恒心里一颗石头落地,识趣的对李小姐说:“真对不起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去修改。” 说罢,他马上提着蛋糕进裱花间去了。 郑太示意小芹给李小姐拿来一瓶鲜牛奶,李小姐也不推辞,坐在堂食椅子上边饮边等,五分钟后林恒就做好拿出来了。 亲眼看到大伙儿东奔西跑确实不容易,店方主动揽责任,弥补损失。喝了一瓶牛奶,李小姐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看完修正的生肖后,她表示满意,小芹便快速的拿彩带扎好包装盒,连同配套的材料送李小姐到店门外才折回店里。 待李小姐离开了店,郑太把几个人叫到一起,平白无故添一笔损失,给顾客留下不良印象,她真想发泄一情绪。扫了一眼惶恐的众人,郑太最终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尽量和缓的说话。 “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的?” “我从单号夹上取下的单确实是写的‘虎’字,你们也见到粘在蛋糕盒上的原始单就是这么写的,缘何与给李小姐的底单不一致,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改动了字,把单号夹上的这张原始单偷改了,但字行间又没有划叉涂改的污点。” 说罢,他又拿出那张原始单,仔细看。认真看的他终于发现了虎字周边有一点色度不一致的痕迹,恰好此时他又看到在写作业的黄洋再一次用消字灵消除写错的字。脑中闪过一个场景,他一下子明白了。 “小芹,昨晚我下班后陈月华有进过裱花间吗?” 黄小芹想都不用想,接过话就说: “我在后场搞卫生时,见到她进了裱花间一会儿,具体做什么我没有去看,且与平时进去拿东西也没啥两样,下班时我也没问她何事,她怎么了?” “昨天下午她有收到快递,刚巧她打开快递盒时掉下来的东西就是和小黄洋现在用的一模一样的消字灵,这个‘虎’字肯定是她消除了你写的‘猴’字笔迹偷偷换的。” “月华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怪不得她昨晚反常的对我特别热情。” “很好理解,想在我们之间制造猜疑,好破坏我们的关系,但她没有来得及在李小姐的底单上改动就先被她拿走了。可能也是初次搞这样的事情,心急,一下子就留下破绽。” 郑太听出了大概,拍了黄小芹的肩。 “你到外面来一下。” “你跟我说,你们几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华姐喜欢林师傅,可林师傅不太愿意搭理她,偏偏关注了我,而我并没有接受林师傅的表态。刚入职时月华姐对我很好的,我也和她说过没有介入他们两个人的事。再说,无论是对谁,我现在并不想和任何男孩发展恋人关系。我刚出社会,还没有站稳脚跟,对爱情不向往。” 郑太点亮手机,拨打陈月华的电话,但对方就是不接听,直接挂断。 “这熊货,贱到家了。”郑太气恼得骂了一句。 “你给她发个微信消息,叫她从明天开始不用再来上班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老板娘,说不定月华姐也有苦衷呢,能不能等她明天来了再说。” “抱歉,老娘不候了,我店小,小小池塘,容不下大象随便撒野。” 说罢,她头也不回,进了店叫上小黄洋,不一会母子两个人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走了一圈钢丝绳的林恒,看郑太母子两人的背影从目光中消失,差点儿莫名其妙的丢失工作的他依然有点心悸。他真想不明白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的同事,转眼间就形如陌路。 他拿起手机亮屏,划拨到了微信消息界面。 穿牛仔裤的螃蟹: 月华,你演的一出好戏。 想同时弄污我与小芹。 同事一场,你这么做未免太卑鄙了,走路会跌落粪坑的。 连衣裙上的沙漠: 承蒙夸奖。 你也不想想,你冷落我时爱理不理的样子,让我有多难堪。 我现在只不过是在替自己出一口气而已。 怎么?刺痛你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做好本分同事,我何时拒绝过你什么? 我稍微对小芹好点,你就使性子,摆脸色,这样谁敢接近你? 像只母狼一样,分秒都想要人家跪你,那个又敢爱你? 再说恋爱除了相遇的缘分,还得有彼此有感觉才行。 又不是买一双凉鞋,穿不合适就丢。 况且天下处处是汉子,你干嘛只冲着我一个来呢。 连衣裙上的沙漠: 我性格就是这样。 爱本就是自私的,雨露均沾的爱情叫真爱吗? 说不好听的,那叫撩鸭。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说话干净点,什么鸭呀鸡呀。 我们几时有过真正的恋爱?就是纯粹的同事共处而已。 没有单独出去看过一场电影,也没有一起外出游玩过。 只是你自作多情,自己挖坑埋自己。 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感觉,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我对你恶心极了,你把小芹拉下水的讨厌模样更让我无比憎恶。 连衣裙上的沙漠: 我哪一点不如黄小芹,让你处处护着她? 要不是她的出现,你也许不会冷落我。 她还是我带教的,更不应该和我抢男人。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这样子真是无知透顶。 这个真的和人家黄小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你的敌人是你的性格。 是你的性格让我们不可能发展,也是你的性格让我们现在连同事也做不成了。 说多无益,祝福你。 熄了屏,林恒把手机扔在大理石裱花台面,透过玻璃看着店外昏黄的路灯,他皱了皱眉头,又长长叹了一声。 夜色中的路树落寞孤寂,路灯上,一群飞虫在纷扰着扑向灯具。 黄小芹靠在店门口玻璃门旁站了好久,过了一会儿才转头望向店内的裱花间,见到林恒亦靠在裱花间的玻璃墙上闭目养神,便朝他做了一个击拳的手势。 第4章 夜色阑珊,海棠独开 夜十点多钟的时候,天空忽然飘下蒙蒙细雨,在夜灯下更像飘飞的棉絮,沾在手臂上,添几许冰凉,尤其是在此刻无限惆怅的思绪里。 刚下班离开店门的黄小芹无精打采的漫步夜雨中,她有说不出的疲倦。这疲惫压在她的心中,无处可卸。留着,又像块时光的伤疤,怎么看都非常刺眼。 黄小芹走进一个骑楼,靠在柱子上,拿出手机,点到了陈月华的微信聊天界面。 指影乱飞,字迹不停的跳出屏幕。 冰是睡觉的水: 月华姐,你何苦呢,把自己的工作丢了。要是你昨晚和我说,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间店工作,让你感到碍眼的话,我离开这个店也是可以的。即使我现在特别特别需要这份工作,可能出去后,不会马上找到新的。现在我觉得是我自己连累了你,我好留恋初来好麦香时,你带教我的那段时光。那时候我们像姐妹般的,真的没得说。 连衣裙上的沙漠: 小芹,这个工作我无所谓,早就不想干了。我也并不完全怪你,要怪就怪我的占有欲太强,特别是在爱情上,难容别人比我强。 冰是睡觉的水: 华姐,我不知跟你解释多少次了,我现在真没有想过恋爱,更没有去招惹林师傅。我的人生里,不说现在,就算是未来也可能没有爱情的画面,因为我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这东西让我即使有胆去恋爱,也没有实力去实现。再说你是我的师傅,是带我入行的人,我再坏也不会去抢你感兴趣的人啊。从你亲手教我包第一个面包开始,我就一直当你是亲姐姐一样,即使你现在一时冲动犯了错,我也没有改变,我还在想着你明天还会回来上班。要不,你跟老板娘认个错,取得她的原谅,重新回来。 连衣裙上的沙漠: 谢谢你,小芹,你太善良了。谢谢你到现在还念着我的好。不过多说已经没用了,我的性格不是一两天就能彻底改变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错误给我的惩罚,我也没有必要去赖掉。时间会让我成熟,有缘的话,未来我们再一起共事。 冰是睡觉的水: 华姐,那你现在有新的目的地了吗? 连衣裙上的沙漠: 目前还没有,这个不用你担心啦,天那么大,饿不死老娘的。干好你自己,我混江湖这么久了,根本不需要你来替我担忧。 冰是睡觉心水: 月华姐,那我只能祝福你了。 一阵心酸袭来,叠着飘飘扬扬的夜雨,黄小芹蹲下,把眼埋在靠拢的双手臂上,一任夜色把她揪紧,泉涌的泪水把她再次凉透。冰凉的寂静,像一只伏在绿化灌木丛中的夜狼,窥视着黄小芹此刻心中少得可怜的温暖。 夜深了,行人稀少,只有灯光依旧稀稀落落,站在寥落的路,守着这朦胧的人间。 她就是太善良,念旧,长时间记住人家的好。黄小芹明知这样会让自己活得很累,可就是劝说不了自己。 难道善良会成瘾,也是毒药? 一连几天,小芹都不怎么爱说话。接待顾客时也是机械性的笑容,机械性的动作。尤其是她总是在尽量避开林恒的眼光,她甚至想向郑太请几天长假,躲避一段时间。 可是她心中埋藏的隐情,让她无法作出请假的决定,只好逼着自己坚持上班。 而林恒很快走出了阴影,似乎陈月华设的局没有让他产生多少波动。他不可能轻易让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来搅乱他的生活的。 他也知道现在一职难求,不愁师傅求职的郑太再狠心点儿,他也会和陈月华一起遭扫地出门。他依然相信自己没有去招惹陈月华,他的心,还是在黄小芹身上,虽然她一直避开自己多情的眼睛。这份痴心已像冲出堤坝的河水,到处漫流,不曾离开黄小芹的影子两岸。 生活慢慢冲淡岁月的伤痕,花开花落,蜜蜂于枝头上吟唱枯荣。一段时间后,黄小芹心情舒畅了好多,至少又像以前那样,没事儿时哼唱几个小调。 心情好,干活才有劲,好运眷顾喜欢微笑的人。她相信这个道理。 刚下班洗澡完毕,呆在自己简陋的卧室,听隔壁爸爸房间传来时断时续的咳嗽声,黄小芹的心也随之一紧一松。望了望原先妈妈住的空房间,又想起了以前她假期时与妈妈一起去逛商场的情景。 如今妈妈已经离开黄小芹父女四年多了,却宛若还在人间。黄小芹常想象妈妈像窗外那些正开着粉红花朵的三角梅,透过玻璃,探看她睡着了没有。 可窗外现在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浓浓的夜色,小芹不由得怅然长叹一声。 忽然,手机亮屏,来了微信消息,又是林恒。哎,这一坨的万能胶。 穿牛仔裤的螃蟹: 头痛,睡不着,不停的想着某个人。 冰是睡觉的水: 头痛去神经科挂号,挂到我这里不会看,也没有药。 穿牛仔裤的螃蟹: 挂了号,可专家说只能服用缘分的药,只有你那里有售。全球独此一家。 冰是睡觉的水: 你别听专家胡说,十个专家九块砖,也许真正的病因是妇科,建议你转妇科看看。 穿牛仔裤的螃蟹: 哈哈,笑死,那个妇科主任敢看男钢铁兽,如果真是要挂妇科的话,你这个巾帼英雄来帮须眉男子看看,是惹了那个妇科问题。 冰是睡觉的水: 帮你搭过脉了,与妇科病一致,情经不调。实话说,林公子哥风流倜傥,牡丹芙蓉到处都是,你视力怎么会这样低,瞅着我这株墙角的陈年老枝三角梅不放呢? 穿牛仔裤的螃蟹: 哎呀,不怪月亮,只怪缘分,都是情缘惹祸,小芹美女,你就认命一次,不要再逃避我,好吗。我煎熬得骨头都焦了。 冰是睡觉的水: 你又不知道我的情况,待你知道了到时就不会再这么说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那你告诉我原因,好吗,多一个人和你面对,你不是更轻松了吗?你有隐情,为什么一定要埋在心里? 冰是睡觉的水: 不说也罢,免得到时大家都伤心。我累了,要睡觉了,拜拜。 打完字,小芹即关了手机,扔到床头边,随即躺下,把头埋入枕头里。耳畔又传来老爸断续的呻吟声,一声比一声寒。 翻转的手机露着背面,透明手机壳里,有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一排树向着天空生长,卡片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恒”字。如果她不解释,没有人知道她从这张卡片联想到了什么。此刻只是静静夹在手机背和手机壳间,像一块沉默的心事。 小芹上班时依旧的例行公事,维持同事的纯净样子。她知道只要她多看一眼,总会有林恒那磁铁般的眼神扫过来。 她也觉得自己思想很奇怪,也很无奈。她心底的梦,眼里的诗,她只能用店里弥漫的奶油香味去掩盖。 林恒一直认为自己非常规规矩矩,绝非浪荡之辈,但只要小芹一走近他,他心海翻起的潮水,总是按不下去。 奶香浓郁,灯光橘黄,只有心里吹拂的风不跟随时光的节拍。 中秋节门店放假两天,放假前的晚上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潜意识地,她离开店前先扫一眼全场,却发现今晚本该同时下班的林恒不见了影儿。小芹苦笑了一下,告辞了别的店员,拿着上下班必带的雨伞,朝自己一家所租住房子的街道走去。夜风吹来,拂乱了她额头上的刘海,觉得有点凉,便把双手收拢于胸前。 不时有的士车辆驶过,也有骑摩托车的人迎面冲来。走过一条街,转入另一条街时,在转角处,她突然被人从墙角处闪出,绕过她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意外的袭击把小芹吓得魂飞魄散,加上又是晚上,路灯每隔几十米才有一盏,所以路面不是特别的明亮。 “放开我,放开我。”她叫着,可越是挣扎该家伙抱得越紧。 “是我,别怕。”是林恒的声音。 “放开我,你疯了吗?”小芹不断地跺脚挣扎,胸脯波浪般起伏不停。 “我没疯,我想你想得很辛苦。” “放开我,不放我就要叫人了。” “叫,我不在乎,我还怕没人知道呢。” “我要报警抓你。” “抓,为你入牢也值得,为爱情坐牢我光荣,为爱而死更是昭如日月。” “我们之间不可能的。你应该找像月华姐那样的漂亮女孩,而且我是不爱你的,爱是不能勉强的,你不知道吗?我只是一株水葫芦,硬给我嫁接一根苦瓜,对你这个大师傅有什么好处?” “你敢说你对我一点儿也没意思吗?那你为什么把我的名字卡片放在手机壳内?为什么我看你时就脸红?为什么陈月华未走前,她一进裱花房内走近我,你就很紧张?你口口声声把我让给陈月华,为什么我揭穿是她偷改了单子后,你反而不替她说话了?你实际上不也是希望她离开我远点吗?” “月华姐是我的入行师傅,我不希望她离开面包店。就算我有心喜欢你,那又有什么用?你放开我,你真混账。流氓。” “承认了。你哪点比别人差?你也有爱和被爱的权利,这个世界那么多人,一定会有陪伴你余生的人,那就是我。要我放开也可以,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黄小芹不再挣扎,一任这个男子把她像一只萤火虫似的用他的力量来捕捉。只有她的心突突的狂跳不停,毕竟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第一次被一个大胆的男孩,烈焰般拥抱燃烧。 “你说。”黄小芹妥协了。 “明天约你一块去海边,在红月湾海滩,我要让大海作证,我对你的爱像海一样深。我明天九点在华润万家商场门口外等你。如果你敢不来,我就自己奔赴海底,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林恒师傅这个人。” “嘴巴就不能干净点,刚开始就说丧气的话。我答应你,快点放开我,我快窒息死了。” 林恒终于放开双手,却又顺势把小芹正面转到他的面前,把她揽在怀里。小芹伏在林恒的肩头上,倾听他同样剧烈的心跳。 一朵海棠在他的唇上盛开,又掉落,掉在她今天早上搽的浅浅的唇膏上。 风摇动树枝,把直射的路灯灯光挡了一下。 回到家已一个多钟头了,林恒依旧沉浸在突然而至的梦中。想不到隐藏着丝许幽怨的黄小芹,身子骨是那么的柔软,仿佛是一眼甘泉。他想起了黄小芹没来好麦香蛋糕坊前,陈月华千方百计寻机会对他投怀送抱,可他就是提不起半点兴趣。陈月华娉婷袅娜,浑身的青春活力气息,在他的眼里一直平淡如水。他总是觉得陈月华缺少了什么,而缺少的那部分,恰是他最看重的。可他又说不出这东西具体是如何表达。 当黄小芹初次出现在好麦香蛋糕坊,出现在林恒自己面前。黄小芹初涉人世怯生生的柔弱,却又怀着学生时代的活力,像一株小雏菊,低于劲风,却提着大地,托起蓝天。 她浑身有一种隐隐的越品越醇的美丽,像瓶窖藏多年的醇酒。 手机亮屏播放铃声,来了微信消息,是黄小芹。 这妹子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林恒有了征服太平洋的胜利感。他高兴坏了。 冰是睡觉的水: 你真坏,像只饿狼一样,只差没咬碎我。 穿牛仔裤的螃蟹: 活了二十几年,仅在你面前坏过一次,这坏透了的人生,即使以后不缝补也值了。 冰是睡觉的水: 我一身坏毛病,你不怕有一天你抱恙了,我强拔你输氧管?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虽然长相潦草,却有孔雀的风韵,就算我倒栽了,也是卧在彩羽丛中。 冰是睡觉的水: 你眉毛下的两只轮胎只会转圈不会看吗,我潦草得不如落水孔雀?哼。 穿牛仔裤的螃蟹: 从来都是草书最俊逸,满卷鱼龙舞,嘿嘿。 冰是睡觉的水: 别以为我涉世未深好拐骗,像你这种饿狼,犯腻了,也会碗筷不洗另寻酒楼去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别胡思乱想,明天早上准时九点,不见不散。 冰是睡觉的水: 哼,我不与你去,我自己去踏浪,晚上独赏海上生明月。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只是去炸大海,又不是去见你,哼。 说罢,林恒点上一个大大的搞怪表情,再打两个字“晚安”。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武器,真好用。 人如此,夜亦不觉得已深,远处依然万家灯火。跑出租的车驶过午夜的街头,像晚归的乐章,奏给两旁的路树倾听。 能不能用猛点的招?林恒又突发奇想。 第5章 湛蓝的爱用月光酿造 中秋节的早晨来得如平常一样,今天不用上班,甜睡了一夜的小芹不禁感叹慵懒的感觉真美好,像对面阳台上人家的盘中月季花,两三枝,已表中秋的大气之美。天晴朗,气不潮,满目皆欢怡。 吃过爸早起弄的早餐,坐在镜子前认真的打扮自己,出门前,小芹探了探她爸的房间,父亲已经不在房间里,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又出门去找零活干。妈妈的房间依旧空着,像一本书上的破洞,剜走了许多曾经的甜蜜记忆。这是她怀里的一根针刺的痛,却从未对任何外人说过。今天是中秋节,是她的第一次约会,她多想妈妈还在,在她耳边细细叮咛,看她美娇娇的出门。 转了几条巷子马路行到华润万家所在的街道,已八点四十五分,此刻的华润万家广场已有人员溜达,却不见林恒的身影。小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作为男生,他应该提前到才是。 小芹望了望两头街道,还是失望爬上她的脸。 打开手机,点开微信,跳到“穿牛仔裤的螃蟹”的聊天界面。 冰是睡觉的水: 你在哪,为啥在华润万家广场外不见你呢。 几分钟过去仍不见回音,平时都是秒回,哪怕是工作过程中林恒的双手满是奶油。 等了一会儿继续打字。 冰是睡觉的水: 你究竟来不来,请回复。 屏幕上依旧静得只有小芹自己的字。 莫名的心跳突然加速,小芹有种不好的预感。 忽然,“穿牛仔裤的螃蟹”没有打字,只发来了一张现场自拍图片,马路上倒卧着一位老爷爷,路面有些鲜血迹,林恒在身边守着他。 小芹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从林恒出租屋所在的街道过来是坐公交的,不需要骑车。他一个打工的穷小子也没有车开,但现场图片有点像交通事故。没确定原因前,她的心里一揪一揪的。她自己也奇怪,怎么突然之间对一个男同事有了如此揪心的感觉。 过了一会,又来了消息。 穿牛仔裤的螃蟹: 有一个老爷爷摔倒了,走过很多人都没有人敢帮忙 我只好耽误一下,已经帮老人家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来后我就去找你。 你要等我一下哦。 冰是睡觉的水: 我不急,你先照顾好老人家。 我会等你的,你做得对。 知道不是林恒惹的祸后,小芹那紧揪的心一下子松了。品行真不赖,小芹心里不由赞叹。自从社会上出现了大量的老人碰瓷讹钱的事,现在人们对突发的老人意外大多是观望或装作看不见。每个人都害怕帮了大忙不但得不到感恩,反而遭对方刁难讹上一大笔钱,做好事变成自揽官司上身。 世风日下,高尚的帮助现在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去实施。 小芹靠在华润万家的外墙上,静静的看着马路上的来往车流人流,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中秋节的太阳还有点热,此刻在东边的天空编织万道光线,落在小芹的头上。她抬头望云那刻有点炫眼,不由得闭上眼皮修正眼睛里的雾光。 忽然,一只手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惊讶的张开嘴。沉醉于等待中的梦,突然出现了,是超幸福的意外。人心中的千万种设想,都不如时空中的简约设计。 此刻,林恒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手捧着一束玫瑰花,像个王子一样,站在她的面前。 “亲爱的,中秋节快乐!”林恒双手递上鲜花,幽幽的花香在弥漫,盖过他袖领上那些救人时沾上的泥土。 小芹扑上去,紧紧的抱着这个昨天她还拼命抗拒的男孩,仿佛一夜间他就像个生活经历老成的人一样,给她人间能够给的信任。 半个小时的车程后,红月湾一幅画卷似的徐徐的展开在林恒和小芹的眼前。节日来游览的人很多。松软的沙滩上,白浪退去又来,涤荡无边的湛蓝。海风轻拂,是大海远处苦咸的气息。海鸥掠起又飞落,像在叼起有诗意的汉字,镶在唯美的晴空。 林恒找了个人少较少的岩滩,丝许青草点缀,更显得大海的宽旷。涛声阵阵,躺在林恒的怀里,小芹的心飞向蓝天。 “你没有及时赴约,我真担心你有事,那一刻我有多惆怅和失落。” “你担心,我就幸福了。我还想着你会不会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呢。那老人家摔倒在地上,但都没人敢上前,现在人们对老人家出事,第一感觉就是怕惹祸上身,尤其是中秋节这样需要快乐圆满的佳节,谁都不愿粘霉气。” “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意外,谁都不愿意,但还是来了,只能去接受。”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人生苦难,但见到在苦难降临时人们是那么的无助可怜,那一刻最需要旁人帮帮助。” 小芹望着海岸边那些破破碎碎的浪花,话里有话的仰头望着林恒低头看她的眼睛,说: “如果我也像那些浪花一样,碎成一片一片的,看不出是蓝色的海水,你会怎么做?” “傻瓜,你永远不会破碎,即使真的是,我也会把那些碎掉的浪花一片一片的捡起,缀成蓝色的透明的诗一样深邃的你。” “要是你捡了一生,也捡不完那些破碎的我呢?” “那我就一起破碎,去弥补那些无法寻觅的你的残缺。” 说着,他在她的额头上深深的印上一个吻,小芹闭眼,只让涛声和林恒的温度进入她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摸摸林恒的脸,轻轻的说, “我告诉你一件事,是我心中的痛,像根针一样时时扎在心里。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那你说出来,多一个人和你面对,比自己一个扛更有力量,爱就是分享,不管是甜蜜幸福还是痛苦灾难。” 小芹忽然眼涌泪花,林恒急忙替她拭去。 “我没有妈妈了,我爸爸也有一身的病,我经常害怕他有一天突然丢下我,留我一个人在人间。” “怪不得你平素总是顾虑重重,一身的幽怨加身,但又很阳光,让人看不出你在生活的激流中奋力潜水。没有妈妈了,爸爸还在,我也在,你就不要胡思乱想,相信生活,相信阳光。” “你难道不在意这样残缺的家庭吗?如果未来我们能够成家的话,你不担心我会压垮你吗” “不要乱想好吗?谁家不是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如此那个的不幸。就连我这个天之骄子,不也是一桶煤气罐吗?陈月华骂我时,这样形容过我的。” “哈哈哈”用这个词形容身材,对此似曾相识的小芹就忍不住笑。 不知不觉,一天在阵阵的浪花声中悄然溜走,黄昏给蔚蓝色的海换了黄色。沙滩上的游人更多,有的甚至提前摆放好了望月的各种中秋礼品,等着明月从海面冉冉升起。 “你看,月亮出来了。”小芹惊喜的用手指向远方的海面。此刻相对较平静的海面上,一轮凝脂似的圆月随暮色渐浓越来越亮,把上天所有的祥和倾向此时万众翘首的人间。 “真想把月亮摘下,送给你,然后挂在我们的房子,让它每个晚上都这么柔柔的照亮我们的庭院。” 林恒拨开小芹的头发,低头下去深深的吻了小芹。而小芹则紧紧的握住林恒的手,享受他的热吻带来温水似的小闪电。 “等到那天,我给你生一个足球队,让他们在像今晚一样的沙滩上踢球。” “然后,他们的爸爸满世界去找奖品,他们的妈妈爬到天上去给月亮加油。”林恒接上小芹的话。 “那知加过油的月亮有股奶香味,一看,他们的妈妈还在哺乳期。” “哎呦,这么能生,干脆把大海也拿走,这个压力我背不起,我先走了。” “哈哈哈,你这老头子想走?没门,我的足球队员们都是特种兵。” 月色明洁,烛火红亮,一盏盏孔明灯飞向夜空。林恒与小芹静静的看着那斑斓缤纷的烟火。 “小姐,小姐,拿生日蛋糕图案本来看一下。” 刚进店的一个男顾客看了一眼陈列柜里的蛋糕模型,对着小芹连声叫,把沉迷于往事的她拉回现实生活中。 惊愕中清醒过来的小芹挠了下头,“嗯”的一声,堆着笑脸赶紧拿出蛋糕图让客人挑选。 临下班时,小芹在店门默默等林恒关好灯。 “喝咖啡么?”林恒问小芹。 “我想去河堤走走,但十一点必须要回到家里,要不我爸一定非常担心我。” “那好。” 河堤边,长长的花岗石栏杆一字儿向两边伸展。河两岸的灯火落在河面上,粼粼盈动。在街上没觉得有什么,临江却是水汽寒凉,小芹不禁颤抖一下。林恒见状,把她深深的搂在怀里,情到深处,又吻了她的唇,她悄悄的闭上眼,一任这个男人的手臂,一堵墙似的,给她全部的安全感。 “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之前我一直没有安全感,下班回家时总是急步快走,路上遇到行人也会吓个半死,好像人家是冲着我来一样。” “你不是说过对我没感觉吗,要全让给月华,不争不抢,真是我佛慈悲啊。” “当然没感觉啊,我只是对现在的你有那么一点点,又不是说过要嫁给你。”小芹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感觉的话,我走了哦,半路不是鬼就是流浪汉,你多备点石头在袋子里哦,我走了。”说罢,故意放开手,准备转身。 小芹明知是戏,也演戏,蹲下真捡了一块石头。 “我打的第一个深夜流浪汉就是你。”说罢,抬手作势就朝林恒方向掷过来,突然又转身把石头朝江面扔出去。 “扑通”一声江面溅起灰白的水花。 林恒被虚晃一枪急抱头,看到江面的水花后不禁笑起来。这个既忧郁又精灵古怪的女孩,让他已失去了阵地,甘心交出一切。 “你就没有嫌弃我不如陈月华那么漂亮么?我一直认为你们男人是很色很色的。” “是丑了点,再养一年就盛开了,盛开不了的心里想开就行了,我要求不高,有牙齿嚼饭就行。” “你这打算盘声企鹅在南极洲都能听到。” “没办法,南极洲就是我家租的地。” “你挺坏的。开门送你我全夸你好,关上门后我会后悔到明年。” “由不得你了,我的军队已经攻占了你的国家,投降是你唯一出路。” 深夜的风吹来,小芹渐觉寒凉,而林恒搂得更紧,只有远处的灯火在分散着,也在窗户上熄了一盏又一盏。 回家时,林恒一直送到小芹所在的出租屋楼下。 两个人又卿卿我我了一会儿才分开,林恒看着小芹消失在视线,准备转身,不料小芹又在墙角探出头来朝林恒摆摆手。 路灯亮着,有着夜的颜色,但带着明月的心。 推开屋门,他的父亲黄东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等着黄小芹。自母亲去世四年后,黄小芹每次回到家,一见到爸爸孤独地等待,心里总涌起无限的酸楚。 “回来了,男朋友走了吗?看着人家对你很体贴,每次都送你到楼下却从不进屋。” “他硬要陪我回来,我也没办法,活该他痴情。” 黄东从沙发上站起来,想把剩饭热了给小芹做宵夜。自从小芹跟他说有孩子追求后,他一半兴奋又一半担心。她妈妈不在了,他一个老男人和女儿沟通总是不太方便,更何况他平素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不时发作的腹部疼痛,更是让他没有充足的精力来管理女儿。 “爸,别煮了,我不饿。和你说多少次了,晚了就自己先休息,不用等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会自己注意安全。吃药了吗?” “没事,这些药不管怎么吃都没有用,我一时也死不了那么快。” “爸,还是听我话,去医院认真检查一下,你都是自己凭感觉去药店买,那些药店的只管推销,你真正得的是什么病,他们根本不知道。难道一直不好。” “你应该知道去医院一次得花多少钱,没有医保报销,你那点工资有多少?我外出打零工的钱也只够勉强买菜,你妈妈以前生病时欠的债还未还完呢。” “到病情重了才去看,到时会更多,去看医生一次,爸,有好身体才有力气去还债,你身体不好,我在店里工作也不省心。” “这以后再说,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早起去上班。” 说罢,他不想与小芹继续纠缠他的身体,顾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黄东拿起床边小桌上的相框,相框上是妻子龙玲的照片,那是他们来到广州后半年拍的。人在相框上,天凉浸晚空。屋内有说不出的孤寂,铅似的向他压过来。他用手揉一揉额头,向后捋一下头发。叹了口气熄灯上床,但难以入眠。 夜,寂静得只有遥远闪烁的灯火。 往事又一幕一幕的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走回来,伴随着黄东眼角渗出的滚热泪花。 第6章 东渡珠江 一九九三年早春。 刚下过雨的桂中一带的平原,一眼望去大地上已经是一片浅绿。小草从去冬枯腐的泥层中破土而出,寒凉中写下一点点倔强。小芽尖凝着水珠,像举着一颗透明的星球,亦如一颗望向远方的小眼球。 一个穿着手织毛衣的男人,胸前交叉着双手臂贴于心胸。他站在自家庭院中的苦楝树下,若有所思的朝着村口往外的道路出神。 在去冬的劲烈西风残虐下,苦楝树已掉光了叶子,剩下一些金黄色的苦楝籽挂在枝头。苦楝籽味苦小毒不能直接吃,但挂在枝头上,看去很像小小的黄色枣子。它又像一首蕴含着人生哲义的小诗,写在天宇,似乎告诉人们,现在的一无所有并不意味着永远没有,有执着于泥土深处的根,就算西风寒凉,仍然有结出满树金果的可能。 “孩子她爸,孩子她爸。”庭院女主人龙玲在里屋搬一个大水缸移到别的地方,一个人搬动不便,连叫了两声自己的男人都没听到,她有点急了。 “黄东,在想啥呢?黄东,黄东,黄东……” 龙玲又接连叫了几次后,这个被叫作黄东的男人才回过神来,赶紧收回眼光回屋里帮忙。 “刚才在外面见到好多回来过年的村民们又出去打工了,我们家这几分地只能够勉强的挣点口粮,别的收入就没有了。再说自老爸前年底随老妈去了那个地方,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牵挂的了。小芹也会自己出去玩耍自己回来了。在家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也随村中其他的兄弟们外出打工,你看怎么样?” “那小芹呢?谁帮我们在家带?总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在家。” “小芹也一并带去呗,挣得点儿钱了让她也在城里读书,这比在村里上学好。村里教育难跟城市比的,让她早见世面才能大开眼界。” “在城里租房肯定需要不少钱,把孩子也带上,单靠你一个人去打工,你肯定能养得起我们两个吗?你也没啥技术本领,就怕钱没挣到,到时连回来的路费也没有,全家去翻垃圾桶找吃的?” “听兄弟们说做建筑还是挺来钱的,就是辛苦些。另外小工厂也挺多,小厂不像大厂只要年轻的,可以带小孩上班。比如制衣厂的杂工就有不少年纪已大又带孩子的大姐。工资都是计件的,老板也不担心他会多支付你,你做得多少就给多少。随带的孩子只要不影响到厂里其他人的工作,人家也就不会怪你的。” 不一会,黄东和龙玲四岁的女儿黄小芹在外面玩累了,现正蹦蹦跳跳回家找吃的。 龙玲见状忙把孩子拉到身边,问道: “芹儿,我们和爸爸去城市里工作生活,不呆在老家了,你想去不?” “去。”连想都没想,小芹就一口回应。只要是呆在爸妈身边,去哪里都无所谓。 “去城市里之后,就不能经常回村里了哦,你也可能暂时没有小伙伴了,只能自己一个人玩。”龙玲又对黄小芹说。一想到女儿一个小伙伴也没有时,她莫名的心酸。 “嗯。”黄小芹眼睛闪亮,她不知道什么叫寂寞,只要看见爸妈在身边,她就高兴了。 风从远处田野吹进庭院,虽然还是冰冰凉凉的有点寒冷,但那摇曳的苦楝树枝,像春天希望的小手,轻抚人间的脸。 村子后一座土名叫?团的小山丘上,长着稀稀落落的一些松树。山丘前面被一条溪流环绕,小溪流旁边就是一片还未放水耕耙的稻田。去冬犁起的泥块,已经长了不少春草。 一座坟墓就建在山丘的南边,靠山面向南方。这是黄东父母亲的合葬墓。一年多没有祭扫,坟头四周长满了不少荒草。虽然冬天的西风虐黄了它们,但枝条仍杂乱地蔓延坟沟中。 黄东和龙玲站在墓地旁边,把从家里挑来的箩筐放好,里面是一些祭品。黄小芹走到一棵松树下,捡拾已裂开了的松果壳玩。 黄东拿着弯刀割除各种杂草,而龙玲则把黄东割下的草收拾再扔到墓地稍远处。 十五分钟后,墓地里的杂草清除完了,黄东又到山脚附近挖了一个圆圆的包着青草的泥球,作为新墓顶替换以前安放的那个残破了的。 龙玲取出箩筐里的祭品,摆放在墓地前,点起了香火,往匙羹斟满了酒。 待香火燃了一会儿后,黄东把匙羹里的酒洒在墓口,拿酒瓶继续往匙羹里斟满酒。环顾了墓地四周的群山和田野,又收回目光,凝视着墓地。黄东朝父母亲拜了三拜,才缓缓地说: “爸妈,我们全家来祭扫你们了。本应是清明时才来,但这一次我们提前来看您们了。从明天起,我和龙玲就要带着小芹离开家乡出发往广东了。山长水远,以后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方便回来。所以,只好提前来看您们,说说话。” 黄东让出位置,龙玲跟着走到墓口前。 她把匙羹酒洒在香火旁,摆好匙羹后,又拿酒瓶往匙羹斟满酒。再朝公公婆婆拜了三拜。自从六年前嫁来黄家后,龙玲一直得到公公婆婆的关心。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得以重返。想到此,她有说不出的心酸和依恋。 “爸妈,我们将要离开村子了,以后就不能经常来看您们了。无论身置何方,我们都会常想起家乡,想起您们。此行不知道能否顺利,爸妈,希望您们在天之灵,保佑外出谋生的我们,保佑随我们远行的芹儿,她是您们最疼爱的孙女。” 说罢,她再次朝公公婆婆的墓地拜了三拜,继续往匙羹里斟酒。这才把小芹叫过来。 “芹儿,给爷爷奶奶拜三拜。” 黄小芹“嗯”的一声,来到墓前,朝长眠于地下的爷爷奶奶拜了三拜。 “我们拿点爸妈旁边的泥土回去,带去广东。”黄东对龙玲说。 “好,依你话。见故土如见父母亲。” “爸,广东没有土吗?”黄小芹好奇地问。 “有啊,那不一样,家乡的泥土有爷爷奶奶流下的汗水,爷爷奶奶的灵魂在土里面住着,他们能随时保佑我们呢。” “我以为你们是拿去种菜的呢。” “呵呵,芹儿,你也是吃爷爷奶奶种的菜才长大的呢,我们去了广东,这把土就不是用来种菜了,而是用来想念爷爷奶奶了。” “噢。”黄小芹似乎懂了,又好像未懂。她更喜欢那些片片裂开的松果,果仁全掉了,只有排排鱼鳞状的壳片,很像镂空的褐色小灯笼。 黄东选择去广州。要去广州只能从镇上搭小公共汽车,到了县城汽车站再转乘往广东方向的长途大巴。 黄东平素讲究吉利,所以出门时还穿起了一双新皮鞋,纪念与龙玲结婚五周年时买的,不是重要的日子不舍得穿。龙玲与黄小芹也是穿着最好的衣服在外面。 镇上平时来往县城都是十多座的小公共汽车。黄东他们在等车时,见到有辆双层座椅的卧铺车经过,司机停车招呼在路边等车的一众旅客上车: “有去县城汽车站的,快上车,本卧铺车不发广东方向,但现在去县汽车站。票价跟小公交车一样。” 闻言,大家便争先恐后拖着行李上车。长途卧铺客车是最近才出现的新车型,黄东还是第一次乘坐。坐长途车还能一路卧着睡,比靠坐舒服多了。 果然,小睡一觉就到了县城。 刚下车,黄东就一脸兴奋地对龙玲说: “卧铺车真是惬意极了,能躺着看路边风景。想当年我十八岁第一次去广东时,坐的是那些三十几座的靠椅硬质大巴车,颠簸得厉害,晕车不知呕了几次。坐一趟这样的长途车,比蹲监狱还难受。” “也是,想坐就坐着,想睡就睡,跟在床上一样。我们的床板还不如卧铺车呢,我们的床是硬松板,卧铺车全是海绵的。” “总之,舒服,享受。” “呵呵,坐个车也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当然高兴,如果你尝过那些普通长途大巴的苦就理解了。” 龙玲不再说话,只望着黄东笑。 当天傍晚,黄东三人与别的乘客上了往广州方向的长途卧铺大巴。 一路上很顺畅,四个小时后就进入了广东境内。半夜时在一个县城附近的路边,有四个后生模样的男子朝黄东他们的卧铺车招手。车上还空着几个位置,司机便停车让他们上。 上车后四个男子说只到佛山市。 车子继续往前高速前进,大家都很疲倦,即使睡不着也闭目养神。三个小时后到了佛山市,司机顺便让旅客在长途车休息站让大家下车上厕所。 可是,也想下车的黄东,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的那双皮鞋,只看到在地板上留下一双与自己鞋子尺寸一样大小的旧皮鞋。 那些自称在佛山下车的四个男子也不见了,随后有几个旅客也跟司机报称丢失了财物。 黄东这才明白自己的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趁他闭目养神时掉包了。幸好重要的证件财物都是由龙玲拿着压在自己身下,才没丢失。 见到黄东穿着别人丢下的旧皮鞋,本想跟着生气的龙玲也忍不住笑了。 “连皮鞋都被偷,你看好你老婆了,可别弄丢了。” 黄东哭笑不得,傻笑着说: “好在人家没有把我的头颅当作钱包,要不也被偷走了。” “就是啊,出门在外,不小心总会出事的,自己的安全全靠自己负责。” 黄东尴尬地看着脚下的不知何人的皮鞋,默默点头。 出门不顺,讲究兆头的黄东有点担忧,隐隐觉得不如意的开始,也许会有现在无法预知的苦难在未来的日子等着他去品尝,化解。 但人已经上了半途,回头可笑,也绝不可能,唯有勇敢前行,接受命运的洗礼。 到了广州后,黄东在白云区的一处城中村,花六百元租到两房一厅的破旧老屋,作为全家歇脚的地方。老屋的屋顶还是灰瓦盖的,估计年代已相当久远,多处有漏水的痕迹。黄东跟房东说明时,但房东却说要修的话也只能是黄东自己去修,不满意的可另觅他处。好的房子租金都不便宜,破旧的普遍都差不多。算计了一下,黄东和龙玲就把家安下了,寻计着天气好时再修缮一下房子。 在出租屋周边游玩几天适应了一下环境,黄东就自己先出去找工作了。没得选择,像他这种没文化没技术的人,除了身上的力气,再无其它吸引人的条件。他在经过一个建筑工地时,看到一张招收工地杂工的牌子,立在工地门口外,便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向守门的人询问。 整个工地用简易板块围挡封闭,出口处就是门卫室。一个满脸黝黑的人正坐在小小的门卫室里,泡着一壶茶,悠闲喝着。黄东看着对方和自己年纪相仿,他平时不爱抽烟,没有烟有身上,否则出于尊敬也会和别人一样,先递一根烟示好对方。 “大哥,你好,请问这里老板还招工吗?” 黄东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外问人家,脚下有点儿颤抖,说话也先清了一下嗓子才说。黄东未婚前曾跟村里兄弟们外出打工过,但那时都是一伙人组队去找工作。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去问,已好多年没有与招工方交涉过的他,心里七上八下,着实有点儿慌。觉得自己像块海绵似的,使不出力。 对方斜眼看了一下他,呷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的说:“你会做什么?木工还是瓦工,水电会不会?” “以前在工地干的是搬运水泥砖块拌浆之类的,木工也会一点。” “招,不过很辛苦的啊,做不满一个月自行离开的,工头是没有工资结算的哦,想好了再决定。” “那工资有多少钱一个月?” “一般都有两三百一天的啦,看工头给的呀,人家的都有四五千一个月的啦,那些进厂务工的一般一个月都不够一千呀。你想做的话,明天早上来门口等,工头来了就带你进去的啦。决定做的,现在先填个表呀。” 这保安说话喜欢拉着尾音,黄东听着对方像是在唱山歌。 听说月工资比进厂还高,黄东心里很高兴,在家时也听村人们说过现在做建筑的确比进厂的工资还高。要不是带着龙玲和孩子不方便,黄东可能早前就与兄弟们一起去别的地方做了。 想都不想那么多,黄东就答应入职,在门卫给的资料表上填上姓名籍贯等信息,之后就满心喜悦的回出租屋去了。 回家半途中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雨落在树上,从叶尖飘下一点一点的水滴,沾在额头与脸庞。黄东感觉没有乡下老家的那么寒凉,也许是刚找到工作带来的欣喜,也许是心中太多的憧憬。 马路上每个时段都那么热闹,骑三轮人力车的大多是进城务工的外来民工,他们黝黑的肤色与黄东一样,车上拉满各种各样的东西,穿行于各条街道细巷,在搬运光阴的同时,也在搬运自己的生活。看着他们奋力蹬车的样子,黄东的心里又泛起莫名的压力。 回到出租屋,看到龙玲正在整理刚从市场买回来的打折青菜。还没有正式工作,薪水仍是相当遥远的期望。从家里带来的钱也不多,能节约的尽量节约,龙玲在老家时就习惯了精打细算,进城了在此方面自是得心应手。 小芹在床上玩从外面捡来的掉到地面的木棉花,火红火红的像燃着的火焰。 见到黄东回来了,龙玲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 “东哥,回来了。” “嗯。”黄东边应边走向卫生间用毛巾擦干头上的雨水,转过头对龙玲开心的说:“我找到了一个工地的活,明天就去上班了。” “你做建筑一定很辛苦。我也找到了工作,是去买菜时恰巧碰到的娘家姐妹介绍的,在制衣厂里做剪线,工厂不大。老乡帮我问过老板娘了,说可以带小孩一起上班,只要小孩不吵闹就行。我们小芹安静听话,这点不是问题。” “那就好,我们还算挺顺的,刚来广州几天就找到了工作。”黄东眉飞色舞。 好事齐来自然开心,黄东立即接过龙玲整理好的菜叶,在厨房自己买的电磁炉上做起青菜煮豆腐。 小芹见爸爸在煮菜,就跑到厨房里来,搂着她爸的大腿,瞪着眼睛看她爸爸。 “爸爸,我也去工地和你干活挣钱。” “你去工地能做什么?” “扫地,家里晒谷时,你不是夸我扫得很干净吗?” “哈哈,工地的砖头你扫得了吗,比你都重,再说很危险,头上会经常掉下东西,会砸到人的哦。你还是和你妈进厂好,听说厂里也有人家妈妈带的小伙伴们,你可以跟她们在厂里玩。” “爸,你自己去,累了就没有人帮你哦。” “小芹乖,爸爸不需要人帮,爸爸有力气。听话噢,和妈妈一起去厂里,那样你也是小工人了,一样可以挣点钱。” “那爸爸你要早点下班回来,去工厂后我拿新衣服回来给你穿。” “行,如果厂里老板肯送新衣的话,你就拿回来给爸爸穿,到时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大象。”黄东呵呵笑了,女儿的每一句话听着都非常可爱。 龙玲在一边笑着听他们父女俩交流,一边把两人的身份证放在桌上预备好,免得次日着急出门时忘了。虽然黄东做的不是大鱼大肉之类的菜,小小的客厅依旧弥漫着菜香味,但更多的是旁边邻居做菜时的鱼香肉香倒灌进房内,间或还有辣椒的气味,让幼小的小芹过敏得咳起来。 拥挤的城中村住着密集的人,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方寸天地间洋溢着不同的风土人情。 第7章 工地烈日之蛇蝎 次日,黄东很早就来到了工地门口,与门卫打过招呼后就在门外等候。约过了半个小时,一辆摩托车载着一个蓄着胡子五大三粗的人停在门卫室旁,后面跟着四辆车,载着八个人,戴黄色的安全帽。黄东不知何人,就闪开到一旁,不料对方却主动的对他仰头示意:“你是昨天在门卫室应聘的那个黄东。” “是的,是的。”黄东赔着笑脸说,又微低着腰上前问道:“请问大哥你是?” “我是工地包工头许生,昨天你看到这里的招工广告就是我贴的。以后你来跟我做好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跟自家兄弟一样,别客气。” 黄东没料到这包工头这么和气,感觉就像是村里人一样。他原先的紧张和担心一下子全消散无形,工地弥漫出来的尘土味也忽然好闻起来。暗地里庆幸自己运气还不错,才来没多久就找到工作了。 “多谢许哥好心,我会好好干的,技术不到的地方,还望你多多指教。”说罢,黄东就随一行人进入了工地。 这个建筑工地是三十三多层的商住小区,刚建到二十层。工地中间是高耸入云的塔架,伸着长长的铁臂,从地面吊起钢筋,又缓缓的移动方向,送到要去的楼层。 乘坐工作电厢,黄东随工头许生上到十八层,许生交待说今天的工作是拆除十八楼的模板。 楼内地板满是早前拆卸下来的部分脚手架,横七竖八乱堆一地,就算是老鼠在里面溜达也会迷路。大楼框架还没有砌砖墙,本应是空荡荡的可以四面观光,但由于乱堆的杂物太多,吸到口里的全是浑浊的沙尘味道。不一会儿,站在粉尘飞扬中工作的黄东就感到喉咙有点干痒,像有把刷子卡在咽道里,清嗓都非常锐利。 旋松脚手架的螺母螺丝,这个非常简单。卖力干的黄东不一会就拆开了不少脚手架,但搬动沉重的架子要花力气的,他的衣服没多久就让不停流出的汗水浸湿,稍拧一下衣角能挤出半杯汗水。 刚开始来,和另外的工人还不熟识。黄东想跟他们聊也不知聊啥。他们几个交流都是用方言,他根本听不懂。偶尔和他们交流一下,说的普通话很夹生,黄东听起来非常吃力。只有许生讲得标准点,听起来没有那么费耳朵。 工头许生叼着一根烟,从这头晃悠到那头,有时会帮手和大家干一会儿,有时整层楼不见他的踪影。 听许生与其他人的说话口音,应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以前在村里听人们说过,每个工程都要分包好多手才到达许生这里,包工头相当于建筑小老板,只是他出的资本是手下们的手艺和力气。 黄东正低头一手抓着一根直立的管子,一手拿着扳手旋松螺母的时候,邻边一个工友拆模时用力大了点,板子来不及接住就快速飞落,听到示警喊声仍躲避不及的黄东,被掉下来的建筑胶合板砸中,强大的力量冲击保护他头颅的头盔,又震荡到头皮内,黄东顿时觉得整个头眩晕冒星,脑壳嗡嗡的响了好久也未止。 刚进来之前还笑脸相迎的工友们,见状即刻翻脸对黄东吼叫。 “傻仔,干活麻利点儿哦,别磨磨唧唧的像只老乌龟。特别是千万别在咱工地里头出事。要不,吃不了兜着走,老子那点烟酒钱会拿不到手的哈。” “你丫的是不是没娘们侍候过闷傻的,来工地干活哪有耳聋眼花跟蚕蛹一样缩着头干的,可别因为你一个捅麻烦给大伙。” 头挨砸了痛到晕眩没见一个人问候,听的第一句却是大声训斥,话语非常刺耳。黄东心里很不痛快,很想回击。可初次来,对方是啥人自己还不清楚,只好暂且把生气的情绪压下。 无奈,他只能陪着笑脸对吼叫的工友说:“大哥说的对,我以后注意点。”说罢揉一揉砸痛的地方又继续拆除脚手架。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事实上,被砸处仍痛得钻心,像埋了一颗钉子入肉里。 在远点的地方抽烟的许生瞧见后,朝黄东走了过来,先对骂黄东的那位工友使了一下眼色,才和黄东说。 “东哥,你应知道工地一向杂乱和危险,工作时务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出了事,谁都负担不起。上面一查下来,别说我这个小工头,就是承包公司都得破产。东哥,你没痛得难受。” 黄东觉得这话顺耳多了,到底是包工头,气量大点,至少没有用难听的粗话脏话来训斥他。 “许大哥,没事,现在好多了,谢谢你的好心。我会注意安全的,离危险远点。” “既要安全不出事,又要速度快不耽误工期,不能说为了安全小心翼翼的慢干活。” “东哥说的是,我明白了。” 说罢,黄东又卖力的干活,他拆下的模板,比那几个工友都要多。而那几个人,说着只有他们懂的方言在嘿嘿笑着。 临下班时,黄东正准备与工友们告辞回家,忽然许生径自又朝他走来,手里提着一袋橘子。 “东哥辛苦了,把这袋水果拿回家,与嫂子孩子分享。明天你还要按时来上班,工地不能缺少你。” 黄东实在没想到才第一天上班,许生就送给他一袋果子,心头一热,握着许生的手说。 “许大哥,谢谢,谢谢,你心真好。” 回到出租屋后,龙玲与黄小芹还没回来,出租屋里安静得只有他们的那些日常生活用具。下楼打bb机到厂里询问,龙玲回复说要到晚上十点才下班。黄东今天也实在累死了,吃罢简单的晚饭,洗澡完毕便倒在床上先睡一会儿。 十点半时,母女两人终于回到了家,小芹伏在她妈妈的背上已睡着了。 龙玲连续做了十几个钟头,感觉很累,回到出租屋就先放下小芹。听到声响醒过来起身的黄东,急忙在龙玲背上抱下小芹放到床上盖好被。 “先别盖被,等下还要给她洗澡换衣。这剪线也真不容易,才一天功夫我就浑身酸痛。你的手上皮肤划伤的也很多噢,要紧么?” 龙玲念叨着。 “没事,在外谋生做事哪有不受伤的,习惯了就好,而且我觉得工头对我挺好的,今天下午下班时还给我送水果,你看桌上搁的那些就是他送的,你尝看味道如何。” 黄东撩开了女儿额头上被汗粒粘结成条的头发,轻抚了一下女儿的脸。小芹略黑的小脸儿,在室内的日光灯下,已被漂白,呈现精致的五官。他甚至不舍得叫醒甜梦中的女儿,可已准备好换洗衣服的龙玲走过来还是把她拍醒了。 “芹儿,起来洗澡换衣服。” 黄小芹皱眉哼哼叫着,迷迷糊糊的她不情愿地睁眼,张开手一任母亲把衣服全解了。 几天后,黄东随大伙儿转到了二十层钉模板。南方的梅雨初停,太阳出来了就开始热辣辣的。人站在二十层的高楼上,有风吹时会觉得风势比地面大得多,即使四周有脚手架和防护网拦着。从高处向四周望,心虚得总怕不注意时就会吹掉下去。没有风时,就会感到四周空气很稀薄,还有那些已扎绑好的钢筋,聚集的阳光热量,利刃般的朝人直逼过来。 干了一会儿,黄东就开始觉得比在楼下拆模板辛苦多了,汗水不停的往身外流,水也喝了一瓶接一瓶。他不敢抬头看上面的太阳,仿佛天空就是燃烧的窑口往外喷火。缺乏了地面茂密林木的阻挡弱化,人宛若被扔进了一锅沸腾的热油里。 几个工友做了一个小时受不了便到一个由胶合板搭的临时凉棚里抽烟歇息。许生不知何时从下面带上来了一个大西瓜,招呼黄东过来一起分享。 “东哥,累不?”许生看了看不停擦汗的黄东问。 黄东本想说埋怨天气炎热的几句话,但看了许生脸上非常关心的表情,赶忙说: “做这行的都是日晒雨淋的命,说不累是矫情,但又怕它什么,又不是没干过,晒成鱼干放回水中老子照样会重新起飞。” “东哥真是好汉,就欣赏你这种不怕苦的精神,想挣大钱咱们就得先吃苦,你们几个学着东哥点。”许生一边拍着黄东的肩,一边把脸朝向身边的其他工友,众人齐声附和。 “你们广西人真能吃苦,怪不得有广西狼兵一说,抗日战争时期无汉奸,现亲自与东哥共事,确实有狼兵之凶猛无畏。” “的确比我们两湖一带的人勤快,佩服佩服。” “广西兵真是不能小瞧,没有广西人,日本鬼和越南猴子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打败,狼兵后人更是不输给革命前辈。” 黄东莫然升起自豪感,他与这些北方民工共处才几天,只听他们说是两湖一带,具体哪里的人氏也还不清楚。在他自己感觉,倒也没看出对方有多排斥,能够继续共事下去。吃完了一块西瓜,黄东也不等热汗收完,又第一个人走进酷日下。 在阴处坐着的许生,嘴角掠过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浅笑。 几个人干到傍晚太阳下山。暴晒了一天的黄东,流出皮肤的汗水渐干,通红处结着花白盐斑,才开始感到热辣辣的浑身不舒服,细看有的地方还生出水泡和脱皮。他只能用口朝水泡吹气以降低辣痛,后又轻扯衣服避免摩擦伤口。 在他将要离开工地回家时,许生再次叫住了黄东,手里提着一袋苹果向他走来。 “东哥,不好意思啊,今天又让你晒伤成这样。来,这袋苹果,权当弥补受伤的皮肤。” “许大哥有心了,多谢。这点晒伤不算什么,以前也经常挨过。” 连送几次水果,让黄东感激得不知说啥好,心里暗自庆幸真是祖先积德了,让他遇上了好心的老板。 城市的黄昏,一任金色晚晖给鳞次栉比的大厦镀上金黄,五彩的霓虹灯有的已开始点亮,仿佛时光里只有繁华,看不见阴影处滴落的伤痛。 黄东辞别众人,走向渐浓的暮色中。一身疲惫的他,只想早点回到出租屋。 晚上。龙玲与小芹下班回来推开出租屋门,见状大惊出色。 “你这身是被热水烫了吗?炸扣肉一样。做不了就不要做了,重新找个轻松点的。” “没事的,过几天就会适应了。在老家七月农忙时暴晒,不也是这番情景吗。” “我去外面买点护肤药给你擦。”说罢龙玲又出门去了。 小芹在她爸爸的面前站着,小手指小心翼翼的去摸那些水泡。 “爸爸,痛吗?” “痛,你摸它会跑到你身上的哦。” “爸爸,等我长大能干活了,你和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小芹会长大的,到时爸妈就专门在家做饭,等你下班回来一起吃。” 黄东只要女儿在身边,他的心情就很舒畅,也渐渐忘了辣痛。 不一会,回来的龙玲买了一支烧伤湿润膏,给黄东揭衣搽上。 “你这工地没人欺负你一个外乡人,我们厂工友多是我们广西的,老板也是广西人,大家相处很好。听老板说下星期要赶货,有时可能要通霄上班赶货。要是晚十点我还未回来,八成是在通霄加班,到时你去厂里把小芹带回出租屋。” “通霄上班一定不好受,且也是连续二十几个钟搏命干的,你能坚持得住吗?” 黄东心痛地望着龙玲。 “都是谋生哪有舒服可说的,你也不是一样拿命去搏吗?明年小芹开始读幼儿园了,听工友们说这里学杂费可不便宜。” “也是,打工的没有容易两字。” “不容易我也想挣钱买间别墅,最好近珠江,一边看珠江夜景,一边在阳台上吹风吃蛋糕。” 龙玲双眼放光,好像一切近在眼前。做梦真好,一句画就能画出美景来。 “那我考个飞机驾照,在别墅里坐腻了,就驾驶飞机载你们两个去瑞士度假。” 黄东开心的接上话尾。 三个人的笑声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窗口又吹进城市凉快的夜风,似是不远处的珠江风徐徐袭来。 第8章 人皮蛇蝎 时光在人们的忙碌中偷偷溜走,原先残破的公园小荷塘已经被翠绿的荷叶占满。雨季来了,雷声也比三月时更响亮。青蛙不时在草丛间跳跃,跳入水里,又游到伏于水面的荷叶上。 不知不觉,黄东在建筑工地跟许生他们已经干了差不多两个月,而龙玲在小制衣厂里也变成了一个手脚灵活动作飞快的熟练工。她除了剪线,还自己从旁认真模仿老师傅的动作,从生疏到熟悉学会了烫衣。在车位闲暇时,龙玲请求平素合得来的工友指导,试着练习操作平车。车位的工资比剪线杂工高多了,龙玲非常渴望有朝一天也是一个优秀的车缝工人。 随着在工地干活的时间越来越长,黄东心里也渐渐的嘀咕起来,因为一直不见许生发过工资。毕竟自己租房还要交租金水电费,吃的也就仅中餐在工地与许生他们一起吃,早晚都是在自己出租屋吃,是要另外买食物的。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日常开支,外面物价又贵,钱不经用,买东西时常常发现钱不够。 想过亲自问许生了解一下情况,但当许生走过面前时,刚想开口的黄东又觉得唐突了点,故而接连拖延,直至差不多两个月满了。房东昨晚又来出租屋叫他准备交下月的房租,黄东心里很是焦急。龙玲也是才入厂没多久,剪线杂工工资非常低,一个月才三百元左右,单靠这点钱支撑不了多少天。再说黄东是一家的顶梁柱,他做不到把全部压力搁在妻子肩上。 此刻又见许生向他们几个走过来, 终于,黄东鼓起勇气,走向许生,赔着笑脸问道: “许大哥,我的房东来人催收下个月的房租,我又是刚从家里出来,口袋里早已空无一物了,不知你什么时候结算一下上个月的工资给我,让我有钱交付租房的各种费用?” 许生先是愣了一下,后又满脸堆笑地黄东说: “东哥你放心,工钱不会少你的,你看我们这些做工地木工的活也不多了,做完了承包公司就会结算工程款给我们的,到手后我立马结算给你,到时候你手头就宽松了。你好好干,早把活干完毕,大家就早领到工钱转移战场。” “那好。”黄东心里虽然有点失望无奈,但也没法子,只好继续埋头干活去了。木板上密密麻麻的钉子把他的手刺伤得到处是结痂,粗糙的板面又将手掌磨出一层层的厚茧,指甲缝里尽是挑不净的水泥垢。 又过了几天,活儿终于做完了,傍晚离开工地下班前,许生又再次把黄东叫住了。黄东以为可以领钱了呢,兴奋地朝许生小跑过来。许生看了一眼全身汗渍,手上满是伤痕的黄东,歉意的说: “东哥,我们承包的活儿干完了,但公司现在还没有结算工程款给我,他们说是两天后才结算给我们。二期工地我已经接下新活,你先回家等候两天,两天后再来这里上班,到时就可以拿到这两个月的工资了。来,这是我刚买的果子,你拿回家与孩子嫂子分享。辛苦你了。” “许哥,此话儿当真吗?房东一直在不停地催交呢,我都烦透了。我老婆上个月的工资也不多,已经用于平时的买菜和杂用,全花完了,就指望我领到这点钱补贴家用呢。” “东哥你放心,如果到时公司还不发,我借人家的先垫付给你用。” 黄东半信半疑,但人家现在不给,他一个人吵闹也没有用。 天色将晚,各种飞虫在暗夜到来之前聚集成一窝窝的,在空中不停地乱飞。黄东叹了一声,只好提着许生给的这袋果子,闷闷不乐地先行回去。 六月的天气又潮又热,城中村巷子上空密密麻麻乱拉乱接的各种线路,仿佛一张奇诡的网,结着糟糕的心情。走在途中的黄东,觉得自己如一只蜻蜓,被悬挂在半空的蜘蛛网给粘住了。 又过了两天,黄东按照许生说的继续去上班。才走到工地门口外,他就被门卫拦住了不给进去。 “你们木工组承包的活已经全部干完了,许生他们也全搬东西走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本工地里的人了,没有公司许可,不能再随便进去。” “什么?许生他们走了?我还没得结工资啊。”黄东吓得大惊失色,几乎晕倒,这可是连续两个月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啊。这两个月里,他一整天在烈日暴雨下流汗又流血,劳动报酬说没有就没有了。 黄东急忙到小卖部拨打许生的bb机,却提示无法接通。 “凭什么让包工头卷走我的钱,建筑公司得赔偿给我。”黄东怒不可遏想冲进去找施工单位理论。 但他刚冲到门口,就被保安打了一拳在胸口上落个钻心痛。保安也害怕放黄东进去会导致自己被公司炒,还要克扣工钱。 “这些活都是一层一层包下来的,公司上面是付了各包工头工程款的,到你这里应找招收你的包工头结算。你执意闹事我就要报警抓你了。” “开始招工时你为什么不早说这些?现在人家溜了你才和我说?” “你怪我做啥?放广告的是包工头,填的那些资料也是工头给的,你跟人家做应先和人家约定好,应聘之前不懂得先了解一下内情么?” 彼时社会上还没有合同这个概念,雇主工人双方合作做事全凭良心。黄东此时方明白许生为啥对他不停地施舍小恩小惠,是让他放松警戒心,到头来只是当他是的劳力。 而现在这个狡猾的骗子却又不知逃去了哪里,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又该怎么讨回。报警?火车站大把的抢夺和诈骗那么猖狂都没能治理好,有那个人愿意花大把时间去帮他追讨薪酬?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倘若不停的游走于各行政部门求助,到何时才盼到救星。单是这没完没了的折腾就能把人心弄憔悴弄残,更别说还要花大量的时间。 天气闷热,火炉似的高温直袭人脸,黄东的心里却钻心的凉透,仿佛他穿的是冰针冰线绣的衣服。 我该怎么办?拿什么交房租?拿什么给龙玲买点肉食做一次好点的菜?又拿什么给小芹买一个毛绒玩具?许生你这个天杀的小工头,真想剥了你的皮,一副和善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阴险的心。只怪我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的鬼话。 漫无目的在路上一会儿走,一会儿心酸惆怅的望着滔滔不绝东流的江水。黄东全然不觉他已在路上迷茫了一整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更觉不到日已暮晚,又渐渐的走到了子夜时分。在四周璀璨的万家灯火中,他仿佛是一只断翅掉地的鸟儿,可怜又凄楚的被无边的夜色淹没推残。 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他。 “你怎么啦?已这么夜了还不回家,害我下夜班了回家没见你,又得出街来找你,小芹现在还一个人呆在出租屋睡着了呢。” 他转过头,身后正是焦急的龙玲。不见还好,一见他就忍不住了,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但极力控制住声音,他没有忘记他是一个男人。 “该千刀杀的小工头跑了,钱没有结算给我,这两个月我白白给他干了。” 龙玲愣了一下,半晌才说。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包工头心地很好吗?平时还送东西给你的呢。” “他就是用这些小恩惠来迷惑我死命干活的,上面的承包商给钱了他,但他没把我的结算给就跑了。” 龙玲知道此刻黄东的心里比谁都更痛苦,她不想再有别的意外了。 “已经这样了,当个教训,先回家,我们还有手脚在,下次小心注意就行了。再说这样的烂人,总有一天被人收拾,现在先便宜他一次。” 说罢,她拍了拍黄东的背,拉着他,两个人默默的走在深夜的街头,她没忍住,心酸的泪花开始溢出眼眶。不时有车辆驶过,车灯亮炫人眼。 接连几天,龙玲不再让黄东出去找工作,留在出租屋里又怕他闷傻,便让他也去制衣厂帮她剪线。开始黄东觉得一个大男人去妻子的工厂帮忙,很不好意思,但呆在家里也是浪费时间,便听了龙玲的话随她进厂帮她点忙。 龙玲打工的制衣厂叫时佳制衣厂,工人有二十多人。老板娘兰姐从大厂里拿货回来,按人家的要求做,做好了再交回大厂,赚个加工费,所以平日里的繁忙程度是随着大厂的订单起落的。由于都是自己老乡,大家相处融洽,互相给予便利。 呆在龙玲的身边,没做过制衣的黄东手脚十分麻利,不一会就把一大堆衣服的线头剪干净。可是,他依旧闷闷不乐的,纯粹机械性的操作,像个木偶人一样。懂事的小芹一会儿帮爸爸妈妈拿走剪好的衣服,一会儿去车位工那里看人家车缝,带零食的工友们就把吃的分些给小芹。 在车间里忙活检查工件的兰姐瞧见黄东那僵硬样子感觉不对头,便走过来,对龙玲说: “你老公是不是有什么事的,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是的,他两个月的工钱被人卷跑了,昨晚一夜都不回家,还是我下班回来不见人影出去找的。” “跟人打零工一定要全是自己人才行,要不只能是日做日结的那种才可以。你老公连人家是哪里人都不清楚就去卖力气,人家拿到钱后吞食你的你肯定不知道。” “刚来时没门路,他不懂怎么找工,只好见到招工的就去试下,哪知踩坑了。” 龙玲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要不,你也像工友凌芳她们一样,做夫妻工。叫你老公也在这里干,先做杂工,你空闲就跟她们学熟车位,熟手了再转做车位工,你看如何?” “老板娘您实在太好心了,谢谢您!我代我老公谢谢您的帮助。” 一旁的黄东一听兰姐这话,感动得不知说啥好。有了工作,就有了战胜困难的勇气,他一改这几天颓废不振的样子,有了点精神。 “明天就是发上个月工资的日子,如果不够用的你也可以跟我预支本月的一部分。” “老板娘,我们家真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 龙玲眼圈一红,站起身,却被兰姐按下坐回凳子上。 “别客气,都是自己人,这样的经历以前我也挨过,知道讨生活真不容易。” “老板娘,我一定好好干。”沉默了多时的黄东终于站起来朝兰姐欠了一下身子说。 “相信你说的,别多礼。”说罢,兰姐拍了拍黄东的肩膀,转向它处忙别的去了。 “在这个厂做怎么样?”龙玲难掩喜悦,似乎已忘了最初的郁闷。 “好是好,不用再在外颠沛流离的流浪,就怕我这粗手干不好这细活。” 黄东心情舒适不少,终于对龙玲憨憨的笑着说。 “没事,虚心学就能赶上人家,我学车位也快找到感觉了,这几天踩平车就比以往滑溜不少。好好干,一家人在一起工作比分开打工的什么都好。” 黄东点点头,手上的活儿也不禁加快了速度。 一个月的适应期过后,老板娘让龙玲转做了车位工,而她原来的杂工活就由她的老公黄东顶替,肥水不流外人田哩。 自此,黄东一家就在小小的时佳制衣厂里与其他的工友们共同度过岁月的寒凉与炙热,看小厂围墙上从砖缝里探头蛮生的野草枯了又青,而天上的飞鸟去了又还。时光悄悄流逝,人事暗暗偷换。 陪伴在身边的小芹也在逐年的嬉戏中,如一朵莲荷般,被岁月的清水滋润,抽芽,又长出冒出水面的枝茎,在你蓦然回首的瞬间,立于枝头含苞欲绽。 小芹与其他工友们的孩子在工厂附近的学校上完幼儿园和小学。渐渐出落成如沙滩上闲步白鹤般的她,雪白中飘逸着青春的秀美,当她出现在小小的时佳制衣厂时,就是众人喜欢逗趣的焦点。 第9章 雕一篮月光给女儿 2002年秋,黄小芹考上了离一家居住地有八个公交站的中学,开始离开父母亲,独自去学校就读,只有在周末时才回小厂里帮黄东龙玲的忙。 黄东是大男人,有点大大咧咧,平素不太留意身边的细节。认为雨就是雨,风是风,很少把风雨交加联系到一块儿。龙玲就不同,她是女人,女人的细腻敏锐和多愁善感,她在成长时就经历过。现在老了,那记忆却是未曾生锈,在女儿的身上,她会看到曾经的自己借她的影子跑回来。 果然,在黄东的眼里,女儿只是长大了,成了美丽的少女。而龙玲,更相信,小芹长大的不止身体,她的心事也在抽枝散叶,在时光中自成一景。像从窗子看向外面的一幅风景画,每一个角度,每一段时间,都有不一样的玲珑别致。 秋季期开学两个月后的一天周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在车间里与工友们忙活的黄东和龙玲两人,一直未见到小芹出现在车间门口。平素的周末傍晚六点钟,人就已回来了。龙玲心里有点焦急,不晓得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女儿耽误了回家的时间。看自己的小灵通手机,也没有来电和消息,便忍不住给小芹的小灵通打去电话,但对方直接挂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龙玲就发了短信给小芹。 “芹儿,今天周末不回来吗?出啥事了?见字请回复妈妈。” 可过了半小时仍没有回音,龙玲又连发了三条同样内容的消息过去,一个小时过去了,小芹依旧没回一粒字。 龙玲不由得心慌了,离开车位来到在货枱旁剪线的黄东身边,把手机给他看。 “芹儿一直不回电话和短信,她是不是有事儿了,以往都是秒回的。” 黄东拿过手机一看,眉头一皱,心里有一股拔凉拔凉的让人无法安定的冷气流。 “这有点不正常,肯定是发生什么事的,要不不会突然莫名其妙的不理睬我们,而我们都没有说过她什么的,我得赶紧去学校找她问明情况。” 此时已将近晚上十点多钟,再有几分钟就要下班了。黄东赶忙收拾一下刚做好的货,弄完也恰好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也没和龙玲说什么话,转身就走入厂外的夜色。 在街上等了十五多分钟,才有夜班的公交车过来。上车后,他再次用龙玲给的小灵通给黄小芹拨去电话,依旧没人接听。从没有被女儿冷落过的他,心里确实很生气。夜班的公交车上仅有几个乘客,被车外闪过的灯光一忽一忽的照着。又晚又闷热的,对情况一无所知,黄东郁气得不停地用手掌拍了拍额头。 黄东寻思着女儿可能惹着的各种事儿,却理不出个头绪,现在得先找到人再说。他估计如果小芹此时还在学校里,就算有事也是安全的,毕竟还有老师们在学校里,就怕是出了校外,而且今天刚好周末,学生可以自由活动。 胡思乱想之际,他心里忽然掠过小芹曾经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爸,我特别喜欢学校三百米外的金沙洲码头,每次周末出校后我都要去那儿看一下船和江水才回家。我喜欢那儿的浪花和船影,喜欢那儿的夕阳景色。吹风别有诗意,吟诗更别提有多浪漫了。” 公交车到了金沙洲码头不远处的公交站,黄东便下了车,心急慌乱的沿江边河堤一路寻觅过去。 虽然已经是深夜十点半多钟,但码头上依旧灯火通明,有靠岸的船只在卸货装货,人声嘈杂,江面不时传来汽笛声。光影在水波上盈动,如风在点击液体的琴键,奏鸣一曲愁歌。 走到码头附近的临江边凉亭里,十一月初的广州依然很热,盛夏的感觉还在,所以即使此时夜深了,仍有几个人在亭子的水泥椅上坐着观夜景纳凉。稍走近了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呆呆的斜倚在水泥座椅上,扭头痴痴的望着江面晃动闪烁的波浪出神。 黄东缓缓的走过去,见到了他要找的人。最初的生气烦躁已丢落江中,只要女儿没事,他就心安了。 他平时再糙,也知道此刻女儿的心里肯定有着不愉快的浪花在翻动扑打,他心疼地把手搭在女儿的肩上。 “芹儿,夜深了,江水凉,跟爸爸回家去。” 痴呆中的小芹转头过来看到偷偷走近她的爸爸,愣了一下才把头扑向父亲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嘤嘤的哭泣起来。 黄东轻轻地抚摸女儿的头发,说: “芹儿,别哭坏了身体,我们回家去,这里不宜长时间逗留。”说罢,把黄小芹从水泥椅子上拉起来,朝亭外走去。 风轻轻吹着,浪花一涨一落拍击江岸。看不见远处夜空中的星星,只有夜色浇灭不了的两岸万家灯火。 父女两个人相依着行走在深夜的河堤走向公交车站。 “出什么事了让你伤心不回电话不回家的,你妈妈可伤心了,她真害怕你出事,一个晚上都无法安心工作。” “妈也真是的,我都长那么大了,难道还会掉江里不成?” “这真难说,天都这么夜了,你一个小女孩儿,在外面就是不安全的,更不要独自一个人晚上来到河堤边散心。这个世界歹人还是有很多的,平时要小心提防。” “你们两个瞎操什么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都是大人了,我只是想安静一下,不想别人来干扰。” “哪你不应该一个消息也不回,至少说一声嘛,你不回复不是更让爸妈担心吗。” “我回消息你们更会胡思乱想,我也更没法安静地坐一下。” “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开心的,能和爸爸说吗?” “爸,要不我辍学不读书了,在厂里和你们两个一起挣钱,行么?” “不行,你现在才读到初中,这个文化程度在当今社会上你能混出什么名堂?你不见你爸妈文化低,现在只能做苦力活吗?你愿意像爸妈一样,不是日晒雨淋就是一连通霄搏命干着吗?” “爸,在班上那些有钱同学不停的对我指指点点,有时在我背上偷偷贴字条取笑我,说我穷酸,是乡下野丫头。” “你生气就是这个原因么?被人取笑,看不起,觉得委屈,没脸见人,对不?” “哪还能有什么?他们取笑我的时候,我好难堪,到处找地方躲。同样是人,为什么就我们穷苦,要让他们看不起呢?” “芹儿,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去哪里都一样的。爸妈现在是穷苦的,我们不否认。可是你也看到了,爸爸和妈妈一直在努力改变命运,不甘心一辈子落后于人,总希望有一天也跟别人一样有个多彩的世界。你想想,为了生活,爸爸去工地在烈日下曝晒,最后还被骗了所有的钱,但爸爸放弃了吗?现在还不是混在女人堆中,做着女人专长的活儿。这都是为了生活,生活是不能任性的。至少现在我们没有任性的权利,对一切不愉快只能先忍耐着。” “可是,爸,你忘了,你不开心时也是很夜也不归家,是我妈去找回的。要是我妈不去找,你肯定掉江喂鱼去了。” “你爸爸会是那种投喂给鱼的人吗?他是去卖鱼的。”黄东眼见小芹心情好转了,自己也舒坦了。 “卖鱼的,今天生意好不?”小芹搂紧了父亲的手臂。 “那当然,年年有余,春来花开富贵,福满堂中。” “哼,不识字的教识字的学成语。” “哼,我等着识字的让不识字的光宗耀祖。” 公交车刚好又来了,车门打开,揽进路边的夜色,载上小芹两个,驶向远处的灯光。 车辆在黑夜的街道上穿行,与迎面驶来的车在刺眼的灯光中交会,又在寥落的午夜候车亭开放车门上下客,其实也没什么人上下,只有街边的沾着尘土的风窜上车来。 “看到了吗,人就得像午夜的公交车一样,行驶的途中无论有多少对面灯光的干扰,也无论中途多少次停落,它总是向着目标前进。” “公交车没有灵魂与知觉,能与我,在遭人取笑时的难堪相比么?你被人掠走了钱不也是很生气么?” “爸当然生气,那是两个月辛辛苦苦的血汗钱,没有钱,你用什么买菜,用什么交费读书。爸是说当遇到这些不如意的事时,要往好的那方面去想,不能老沉陷在失落里面。” “我又没有深陷失落,也没有怪过你和妈妈两个人穷,我只是纳闷这个世界还存在这么势利的人。” “爸也想这个世界像荷花园一样,共享芬芳。可是,我们处在的是仙人掌与君子兰共存的花园,得准备着挨别人偷偷伸过来的刺,这样的事情以后会更多,所以不要觉得奇怪,而应该习以为常,去适应人生的千变万化。” “我真不想长大,永远做个小孩子多好,这样我就不用继承大人们的忧愁了。” 小芹小鸟一样依偎在邻座的爸爸肩上。 “来不及后悔了,你已经长大了,你的世界也应有所担当。” 黄东心疼的把女儿的手握在他的手掌中。 “爸,你不识多少字,什么时候像个哲学家一样懂那么多哲理?” “是人间这所学校啊。”黄东望着前路继续说: “你不要去跟人家比富,这点我们比不了。我们是乡下人,没错。但没有我们乡下人,城里人根本活不好,我们现在城里工作生活实际上也算是城里人,以后你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安心学好你的知识就行。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但不要再次独自夜晚外出,想不开的事先和爸妈说说。” 小芹“嗯嗯”一声默默点头。 两个人到家时已经子夜十一点半了,龙玲一个人呆在家里局促不安,不时到阳台上看楼下的通道。直到父女两人推门进屋,被吓了一晚的她赶紧把刚进门的小芹抱到怀里。 “这丫头,快吓死你妈了,一个字都不回复。出啥事了?” “也算不上出什么事,同学间闹点小矛盾心情不好去散心罢了。” 黄东一边换鞋一边说。 “妈,你就是爱瞎操心,我没事,只是去码头看风景,刚好手机没电了。” “骗人,手机没电我这个怎么会接通的?夜晚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到处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多年轻女子深夜外出,突然就失去联系了呢。” “放心,我裤子袋里带了一把尖锥才出去的,没人敢动你的宝贝,再说我只是出去散心,心情好了就会自己回来。” “如果心情好不了就不回来了,在江边吹风到天亮?你这孩子,把自己想得像武松一样武艺高强,可在歹人眼里,你就是一只羊羔。” “好啦,好啦,下次周末我放学就立马飞回来向你报到。我饿啦,还有吃的没有?” “饭菜已经热过两次了,你们稍等,我去拿来。”说罢转身到厨房拿饭菜和碗筷。 楼外别人的住屋纷纷熄灯,只有小芹家仍亮着,灯光柔柔照着聚在小餐桌旁吃夜宵的三个人。 周一第三节下课时,小芹随蜂涌而出的同学们走到二楼教室的走廊上远眺放松。当她的眼睛扫到斜对面一楼学校办公室门口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她爸爸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像一棵苦楝树,挺直的躯干,杂乱的树冠。他的头发往往疏于打理,盖住耳廓边缘,发边乱卷。小芹不用想就知道爸爸干啥去了,但他一出办公室就直朝校门走去。他没有发现他的女儿,此刻正好在走廊上,把他略显疲态的背影裁切粘贴在脑海。 又到了周末回家,吃宵夜的时候,小芹冷不丁的打了一炮。 “爸,你周一像只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进学校办公室去偷什么了?” 黄东先是愣了一下,后才笑嘻嘻地说: “这也让你碰见啊,没告诉你还是让你知道了,你真是条我肠道里的蛔虫。老子啥也没偷,是向校长申请保护令去了,保护黄小芹同学免受同学们欺负。现在没人再取笑小看你了。” “爸,你也真是管得太宽了,我在学校的事不用你成天操心。没人再取笑我穷我差了,放心。你真是的,好像我昨天刚出生似的。” “如有人再欺负你要告诉我,别再夜泊码头吹寒风了。” “老头,打住,留点磨难,让你的孩子长得更刚。别重重复复啰啰嗦嗦。” “遵命。” “你们两父女是前世情人,而我就像个第三者似的,哼。” 一旁吃东西的龙玲插上话又逗乐了两父女。桌上的闹钟转着圈走着,不知疲倦地。 “妈,如果你不满意爸爸的话,我就把他卖了,你换个新的。” 龙玲一听,化指为枪,伸直食指指向黄小芹,一步一步逼过来。 黄小芹吓得赶紧躲在父亲背后。 第10章 日光灯下的顽强 都是同处于深冬里,屋里桌子上的富贵竹,还画着深绿。墙角那些偷偷钻出来的野草,写下末尾枯卷的一笔。2008年的最后一张日历,像一个跋涉的旅客,走了十一个站后,在最后一站,停下回望。 十二号站,冷得不需要形容词来装饰。 北风一刮,厂外的绿化树就飘扬起枯黄的树叶。有的飞向更远的地方,有的则飘向厂里,扑在玻璃窗上。如一个怕冷的小孩,拍窗呼叫大人开门。 工友们懒得去看窗外的冬景,身旁成堆的布料零件,等着众人拿到高速平车上,缝制成完整的衣服。那如剑似刺的寒意不停地钻入双手双脚,不时传来的一声声吸鼻涕的声音,和着平车马达转动的响声,像箫管吹奏不一样的冬曲。 由于手指冻僵,灵活度降低不少,黄东剪线的速度比以往慢了很多。他只能呵一口热气到手指上暖一下继续剪,忍不住时就跺跺脚助热。大烫台上有一个叫小顺的女师傅在工作,有些衣服零件要先用模具垫着,再用热汽烫整成统一形状后,才可以缝制到整件衣服上。工厂刚开始发货加工的时候,一众人都等着烫好的零件用。此情况下,黄东就得过去帮助小顺把货赶出来。 老板每逢去大厂接单拉原料回来,车停在车间外,黄东还得和另外的一个郭姓杂工一起去搬完。遇到出货的时候,搬货上车也是黄东他们负责。杂工嘛,就是什么都要做,随候老板的指派。 人到处转个不停,比搜毒犬还要忙。黄东想怨也埋怨不起来,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相对于在工地,他觉得安全多了。何况人们一见到建筑工人满身泥沙污秽,总是流露着不屑。 所以,他隐忍一切辛苦,用心学习他接触的每一样东西。一把年纪了,有机会重新体验学习的过程,是很有趣的。这让他忘掉枯燥闭锁的车间打工生活,踏实地过着艰辛的日子。 龙玲到底是个脑筋好用的人。与那些工龄十几年以上的老师傅们相比,她车缝速度还是慢了点儿,技巧性也差了点儿。但经过多年来的反复实践,她踩平车也能缝得行云流水了。把错漏,如跳针,出线,降到更少。想起刚开始学习时的头两个月,几乎都是缝一个小时,返工两个小时。布料一旦缝线后,拆线重缝就很费时间。要保证不挑破原布,重新缝合后不露痕迹如新。 想着和老师傅们的技术越来越接近,龙玲随便喝一口白开水,都感到像是上天在里面给她添了一颗糖一样。 心情好,自然不会觉得天气寒冷。而且她的手随着送进机针的布料活动,没觉得关节很僵硬。但黄东还是担心她的手太冻,隔会儿就用她的茶杯替她去取开水处换上滚烫的新开水。 “东哥,这么心疼老婆,是不是看见她学得快了才开始关怀的?”邻近龙玲的张梅喜欢开他们两人的玩笑。 “胡说,我一直都是模范丈夫,从结婚第一天开始就是婚姻优等生。” “嗯,挺优等的,我不在家,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条裤子,又放在哪里。明明两条颜色不同的牙刷,自己绿色的不用,却用我粉色的那支。” 龙玲笑着掐黄东。 “梅姐,你和新哥才是模范夫妻,你们都存到钱在老家建有新房了,我们的还是住太公留下的,满屋子的老人味道。”龙玲转头望了张梅一眼说。 张梅的老公程新一边缝制,一边笑着对龙玲说: “我们确实是有钱人,建一栋楼花了六万,老人帮助五万,我们出了一万,富到存折前面是零,后面是点。” “哈哈,新哥开这种玩笑,我们认识大把有地位的人,只有在银行工作的人没见过,更不认识。要达到你们的经济高度,可能得依靠我未来的孙子去实现。” 黄东一边送上他烫好的衣服零件给程新张梅两人,一边笑着打趣。 “我连银行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每天衣服袋子很空。” “我当过多次百万富翁,不过都是在梦里。” “在马路上看到路面躺着一毛钱,我竟然希望一个小时内没有人经过,好让我放心捡起。” …… 众人七嘴八舌互相取乐,欢腾一片,仿佛冰冷的空气全被这几声笑声扫荡得没了踪影。 下午一点钟时,一辆金杯面包车驶入了厂内停下,车头走下老板曾勇和老板娘兰姐。兰姐望向车间内朝黄东挥了下手,黄东立即走出去。他知道肯定是工厂又接到新单,现又拉原料进厂。 过了会儿,兰姐走进车间内,对众人说: “现接到富坤电子公司的厂服订单,要求明天晚上十点准时交货。时间紧,任务重,所以今晚通霄直至明晚赶完货。” “死啰,四十个小时,到时还有命下班吗?” “估计只有钢铁战士才能完成这批任务。” “老板娘,完成了这批货,有没有请我们去泰国一游啊。” …… “做完这批货,大家可以放半天假。”环扫了一眼叽叽喳喳的众人,兰姐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说。 兰姐和这群人混久了,已经摸清他们的性格。虽然同是广西的老乡,但在利益面前,大家依旧是分得很清楚的。货少时工人们常埋怨没活做。或多要经常加班时,大家又喊累没有时间去玩,放松一下。在兰姐她自己来说,不接单,工厂经营不下去。接了单,无论如何都得准时交付客户,要不赔偿损失,有可能因不守信用再也接不到第二笔单子了。 “这批货要优先交付客户,大家移下手头在做的,立即赶做这批单,全力按时出货。”兰姐不由分辩地下达命令。 这话一出,整个车间顿时全忙成一锅粥了。大家纷纷从平车移下并连缝成一长串的上批货,又争分夺秒的到货枱那里领取已裁好的布料。公司制服没有时装那样的高要求高品质,但工价一般较低,而且最赶时间,可数量又最多,还要在一两天时间里赶完,是不好啃的骨头。 小制衣厂几乎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人们希望多挣点儿钱,从早上来上班开始,直至晚上厂门关闭,所有的时间都是呆在车位凳子上。哪怕是吃饭也是打了饭就坐在车位凳子上吃,匆匆吃完饭接着干,像一条系在电动马达上的链条转个不停。 龙玲昨晚下班回去时,搬动桌子捡拾掉到下面的笔时,手指不小心让桌子脚夹在墙上压伤了。手指红肿得出现淤青,所以她不能像其他老工友,铺料上机台就踩动开关飞速缝制。因此当老工友们已经缝了好多时,龙玲机子前的集货篮还是空空的,而分货时每个人每扎料的数量都是一样的。你只有做完了这扎料才可以续领第二扎布料。 黄东乘给人家送烫整好的口袋零件时,顺便来到龙玲身边。 “你没事儿,拿得下吗?” “刚开始车感觉自己挺笨的,如到明天赶不完的就给其他的工友做。这几个货我缝错了,你快点烫完人家要烫的部件,做完了来帮我拆线。” “帮你拆线也行,不过你得给我算工资,因为最不好弄的就是拆线返工。每次帮你拆线返工,我都要少半条命,难啊。” “我抽死你,都忙到这份儿了还有心情说笑。用点心做,要不到交房租和芹儿学习费用时,你又叫头疼了。” “制衣厂一般都是女生做主力,收入也是女生高,我们男生打杂的,你就可怜可怜我。” “别废话了,快点去赶完你的货来帮我。”龙玲又责怪了黄东一句,黄东这才笑嘻嘻地离开回到自己的岗位。 衣服车缝时在线迹和终点都要用到倒针。也就是正反方向的缝线同时压在同一轨迹上,以防止脱线。针距小线迹密,线颜色和布料完全一样,所以用针挑刀割很费眼。不能伤到布料一分一毫,要不就作废了。只能小心翼翼像捧刚出世婴儿那般侍候着。 龙玲自己先尝试拆了一件,觉得很费时间先放下等黄东。黄东在龙玲身边时嬉皮笑脸的,回到自己岗位后可是拼命的抢时间干。 冷空气不断的从车间门口往室内侵袭,像根无形的棍子一般,把人的手指打到没了知觉。做完自己活后,来帮龙玲返工的黄东感觉自己的手指已如一坨铅般,丝儿的灵敏已没了影。怕锥子尖挑破了布,怕割线的刀片儿切出布洞。半晌也拆不开,心情不免焦躁。 “玲啊,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和返工交朋友?我拆完头发全白完了。” “你就知道埋怨,要不你来做车位。你看程新也是男人,缝得和他老婆一样快了,你连踩个平车开关都下不了力。还好意思说人笨,也不瞧自己枣子般大的脑瓜。” “那是我运气没到,运气到了我开火箭也开得麻溜。” “说这种话,等你运气到,太平洋都晒干透万回了。”龙玲讥讽着黄东。 “玲姐你莫笑东哥,东哥日后不做老板则已,一做定是广州界的大人物。”张梅笑着边缝边对龙玲说。 “哈哈,他这么好彩的话,我也是凤凰树上的凤凰了,不会是现在车间里挨冻的老母鸡了。” 龙玲笑着说。 费了老大劲儿,黄东才拆开两件错料,又得先放下赶紧去忙自己的本职。又有别的工友拿布料零件叫他烫整了。其他人一会儿边缝制边聊几句话解闷儿,一会儿停机整理堆满机车头的布料。越是争分夺秒,时间来得越快。不觉间,厂外已是九点多钟的夜晚。风更冷,仿佛厂子是陷在冰窟里一样。 龙玲带伤缝出完整的两件后,慢慢摸到了手感。后面的货也做得较顺畅了,也憋足着劲儿多做点儿货,让她忘了人已是处在天寒地冻的冬夜里。一整天处在明亮灯光下,人对时光暗换已经麻木。 兰姐在车位间来回走动,检查各人缝出的货儿,有错的检出返工。她知晓拿到单子不易。交货时厂家的质检员总是百般挑剔,每次交货总有部分被退回来返工,但工人们却是谁都讨厌返工的。明知是自己车不好也不乐意,就是因为返工一件所花的时间,已经能够车出十件新料货了。谁都不愿意自己吃亏,可又没法,越想缝快,越就容易出错。 时间走到了子夜十二点后,极度的疲倦感朝每个人袭来,好像肩上背着一座山爬楼梯一样。即使是刺骨的寒气也冲淡不了盘在眼皮上的睡意,车间里是此起彼伏的哈欠声。大家已经从早上七点开始未停过手的干到了现在,而总产量也还未达订单的一半。有的实在打不开眼了,伏在平车台上卧睡半刻又强打精神继续干。干燥寒冷的空气,不断刺激下垂的眼睛。有的人视力变得灰蒙蒙起来,几乎看不清楚了上下飞速运动的平车机针。 凌晨一点时,大家停机分食了兰姐吩咐厨房做的宵夜,稍微歇了十多分钟又开动机器。他们都像一条条的蚕儿一样,不断地啃食世间的桑叶,直至心中的梦逐渐膨胀,而身体,出现支离破碎的脉络。 货没赶出预期,焦虑不安的兰姐比每个人更急,在几个工种之间走来走去督促。 虽然大家都拼着命做,可是疲倦不依人意,出错误也便多了。一条直直的缝线也容易缝出界外,即使你平常时闭眼也能缝出完美的线迹。 三点时,程新困极了,眼睛已没能坚持住,便埋头伏卧于平车台面,压在等待送进高速针脚的布料上,趴着睡了。张梅自不理他,强打精神独自干活。 兰姐走过程新身边时没有推醒他。只翻看他缝合出来的货,找出了几件错线较严重的料,这才轻拍醒了他。 沉睡在梦中的程新被人一推醒,在疲倦中无法自拔的他,一见兰姐翻出几件要返工的货,莫名的就来了火气。 “一点儿歪线,问题不大的。再说单件工价才几毛钱,返工我都要用半个小时。” “不合格的人家不接收一定要退货返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子已经连续干二十几个小时了,柴油机都干不了那么久,何况是人。有谁个的肉是用钢铁做的?” “没货时你们又怪我不积极去拉单子,有了单子来却不做好给人家,下次谁还会给你单子做。何况今年是经济危机,很多工厂都没有单子做。我们能争得单子做不容易,你还埋怨那么多干啥。” 兰姐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还强忍着没有大声咆哮。 “我们都累了一整天了,眼睛都打不开了,明知这么大的单子两天内赶不完,硬接回来催我们赶,现在又怪我们慢,岂有此理。” 张梅心疼老公程新,忍不住怼了兰姐一句,又把面前的布料往平车前的货篮扔去。 “我没有怪你们。接单不是去哪个公司都有给你开的,更不是想做多少就可以做多少的。那么多小制衣厂去同一间公司抢单,能抢到单都是大本事了,哪里还有资格去与大公司谈条件,让人家服从你一个小厂子的要求。想做工序简单好做的,还要工价高不限时间的,你去找给我看看。我不要赢利,还倒贴你电费用我的机器做。” “找不找得订单是你工厂的事,又不是我的事,莫心情不好就对我们发脾气。” 程新有点不受控制地朝兰姐呐喊了。 兰姐被彻底激怒了,拍了一下平车,对程新吼叫: “这里是我的工厂,有厂规厂纪,你不服从,本事大可以去找大公司捞钱,不必待在这里委屈你这个高人。” “不做就不做,老子又不是你家的牛,想打几鞭就抽几鞭子,我们懒得侍候你。” 说罢,恼火中的程新双手把机台上的布料一股脑的甩开,头也不回的走出车间,张梅见状只好停机追了出去再也没回来。外面只是浓黑寂静的夜色,偶尔被夜行的车声划破。 第11章 冷夜战神 夜风冷嗖嗖地不断地往车间里灌,悬在半空的日光灯如被冰冷的空气磨亮一样,闪着寒辉。 生气中的兰姐看到程新夫妻两人甩袖而去,也没再说话。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不停地摩挲着左手拇指和食指。阵阵袭来的倦意也没让她去反思说错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就默默地离开了车间。 虽然她明白违约的后果,可面对着已在尽力挑战身体极限的员工,她再多说一句话,倒显得她是本性残忍了。她的苦衷,员工们很难理解的。但她明白自己也是从底层中一步一步走上来,知道人心就是一切。与其斥责,不如由他们自己选择。 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极度疲倦的缘故,龙玲此刻隐隐感到左胸口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痛感,顺带喘不过气的感觉。她只好紧紧地咬着嘴唇挺着,轻轻抚揉了胸口几分钟才缓过来。 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又有十多个工友坚持不住了,相继离开了车间,就剩龙玲他们五个人继续留下一点一点的干着。留下来的人,要么伏睡片刻接着做,要么离开车位在机子旁的空地蹦跳几下醒神。 “我感到只有骨头还有点力气了,肌肉好像全部逃亡了。”龙玲苦笑着朝对面不断揉眼的女工友江雪说。 “我眼睛感觉眼珠子不在了,全凭感觉走针。这批货通宵连续赶几十个钟,工价不变,我们干得有点冤。”江雪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消除困意。 “哎,难就难在我们拒绝干活工厂讨不到单子,兰姐也是给大厂打工的,我们光埋怨她又有什么用。决定我们生死的都是那些大公司。” 龙玲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摩擦生热双手。 “是啊,我们能在大城市存活下来,全靠运气和命硬。身体差的人,在血汗工厂中很快被淘汰出局。我也顶不住了,先睡一会儿。”说罢,江雪伏在平车台面的布料上睡去。 受到传染,龙玲也撑不住了,也在平车台面伏头而休。过了十几分钟,对面江雪开机的响声再次把她惊醒。 只要人家开机,龙玲再也无心休息,到水龙头拿冻水擦了一把脸刺激睡意,返回车位继续开机车缝。 “受不了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啊。”江雪看到龙玲尴尬的困倦状,笑着说。 “不敢啊,我本来就比你们慢一些,我多停一会,活就完成得越晚,到时兰姐全赖在我一个人身上了。”龙玲边缝边对江雪苦笑。 不知不觉间东方欲晓,阵阵寒冷中在玻璃上显现出早晨天空的朦胧灰白。 这个时候,龙玲彻底坚持不住了,再次伏在自己的车位上睡了过去。凌晨时撤退的工友们又陆续回了车间赶货,包括程新两夫妇。也许是休息了个把钟的缘故,脑子清醒了不少,回到车间后,他们两人就先把半夜缝错的产品返工好了。后面从外进来的兰姐见到了他们也没说什么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也没有去推醒伏睡中的龙玲,这个累,兰姐自己是知道的。将就着,都是苦命的打工者。 就算违约赔偿,也只能认了,谁都难。 七点钟跟随大伙吃过早餐后,人体固有的生物钟又把疲乏的龙玲调整到清醒的状态。她开始感觉到喉咙有点痕痒,只好叫黄东帮她调一杯盐开水,喝下了一点滋润咽喉。手掌轻拍时而产生憋气感的胸部,揉一揉红肿的眼睛。看到黄东望过来的怜惜目光,她也不回应,独自又开起了机子。 早餐吃下了肚儿,消化后倒是让人增加了一点精神,但那半凝固的万能胶一般的困乏依然烦扰着人。龙玲缝制了两个小时后又打不起精神来,感到轻飘飘的布片,犹如一块埋于泥中的大石一样,推动向机针前行是如此的艰难。此刻她多想黄东也像张梅老公程新那样是个熟手的车位工,可以帮她做一会儿,让她放心休息一下。可惜老公仍是个杂工,为各工友做后勤保障,重要时刻帮不上劲。 其实,不止龙玲一个,众人也是满身困倦的在坚持着。即使是做了十几年的老手,也是小错不断,大错频繁的工作状态中。每遇返工一件缝错的,大家又忍不住乱埋怨发泄情绪,最后又无奈地拆线重缝。 要想生活下去,你只能接受生活的无情虐打。 好在原料枱上原本堆积如山的布料渐渐变少,查货处的成品越来越多。埋怨也好,困乏也罢,车间外面的树,又偷偷的送来这一天的傍晚。随后而至的暮色,再度把夜寒送给众人。只有头上的灯光,像神的眼睛,继续冷漠地注视人间。 到晚上八点时,平时动作飞快的一些老手,率先完成了自己领取的活。要是平时的话,干完了自己的,会去问别人拿没干完的活做,按余下的工序计价。可是,现在太困乏了,交货后就马上离开车间。 余下的人干完自己领的活后,也陆续离开了车间赶着回住处休息。龙玲是最后尾的那个人。当完成最后一件衣服的缝制,她如傻了一样话也说不了。她像把泰山从海中搬上陆地上一样,已耗完了身上所有的体力,瘫在平车台面上再也不想睁开眼睛。 走过来的黄东从旁边轻轻推醒了龙玲,心疼地对她说: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大家都走完了,我们也走。” “嗯,我们回出租屋,好好睡上一夜。我好像已经像死了两天一样,自己都摸不到自己的脚了。”龙玲话说得有气无力,低到她都听不清。 “过两天就是2009年元旦了,死了一次的人也算是重生了。”黄东虽然没有像龙玲那样需要集中精神盯着机针干活,但也要这也做那也忙的在车间里跑来跑去。这连续近四十个小时的拼命,也是跟挨了一记重锤一样,整个头脑昏昏沉沉分不清方向的。 黄东小心地从车位的凳子上扶起龙玲,说: “你先稍微活动一下脚再出去。” “嗯。”龙玲在黄东的搀扶下,在车位旁的走道试走了几步,肌肉逐渐放松之后,才和黄东一起离开。 夜风寒凉,吹着他俩颤抖不稳的背影。路两旁的住户,有的人家正在享用晚餐,菜香酒香飘散到屋外。 黄东不由得咽下了口水。 半小时后,回到家的两人倒在冰凉的床上。谁也不洗澡,关灯拉被。一任无边夜色,给他们两人淋泼一层浓重的漆黑。寒意知趣,没有钻进棉被里,去打扰这两个已经拼命了两个通宵的人儿。 兰姐原本对大家说赶完货次日只休息半天的,但见到大家赶这批货实在太辛苦了,所以后来又发消息通知大家,改成全天休息。龙玲沉沉睡后醒来时,一看手机,已经是次日下午一点多了。她又感得心跳有点儿厉害,夹杂着一阵一阵的尖痛,胸闷不舒畅的感觉持续了十几分钟。随着醒来的黄东看到龙玲不舒服的样子,赶忙坐起来问道: “玲,你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胸口有点闷,吸气有点憋的样子,已经有段时间了,总是偶尔发,过一会又如常。”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下医生。” “不用,再休息半天就会好了,再说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钱看医生。去医院看病过的工友们都说,现在看个感冒也要花一个星期的工资。这个钱不如给芹儿做生活费,再过半年她就要高考了,得增加点营养。” “芹儿高考增加营养重要,你的身体也得要注意一下,出了大问题小芹也不能安心学习的。还是去看一下医生,这样最保险。” “别想这么严重,没事的。你先弄吃的,我去洗澡换衣服。两夜没洗了,头发好油腻。” “那好,天气寒冷,洗澡时你可别受凉了。”见龙玲这么执拗,黄东只好穿上衣服,走向厨房下点面条煮。 第三天的元旦早上,厂里放假一天,但黄东仍习惯于七点多钟就起床,在小小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忙个不停。只要黄东起床,想赖床多睡会儿的龙玲也没心思再睡下去,也只好一掀被子就在床上穿衣。 天气晴好,阳历新年的第一道阳光穿过关闭的玻璃窗照进屋内,落在毛绒绒的毡子上,也落在坐于床边的龙玲身上。气温依旧很低,但阳光始终如隐形的暖炉,让冻冷许久的人间渐渐萌生了活力。黄东把以往一回来就关上的房间门扇打开了,让新年的风进来,吹去蓄积了太久的沉闷。这几天太累了,他又在屋里舒展手臂下肢活动筋骨。 不一会,黄小芹喜气洋洋的从外面进入。黄东与龙玲见到早上从校回来的女儿也就更开心了,多日来的一切疲乏瞬间消失大半。 “芹儿,元旦放假回来了。”黄东高兴地说。 “是啊。爸妈,你们怎么看来很憔悴的样子,脸上都没有血色,肯定又是在拼命干了。你们可要注意身体啊,好身体是本钱,能赚想拥有的财富。没有好身体,挣什么都会漏失的。” “好啦,我们知道啦。没事的,我和你妈只是累了点,休息一天就好了。” “芹儿,瞧把你慌成这样的,我和你爸只是干活累了一些,没别的事情。你们学校放几天假?”龙玲站起来一边扶着小芹的肩膀,一边问道。 “普通班三天,但我们毕业班的只能放一天,今晚我又要回学校了。爸,妈,街上有好多人,大家都出来游玩,人来人往很热闹。我们也好久好久没得全家一起去游玩了。要不,我们今天也去麓湖公园放松放松心情,欣赏大美风景庆祝一下元旦?” “好,我们现在也不用在家弄早餐了,就去外面街上面包店买几个面包蛋糕应付就行了。这能省了不少时间呢。” 黄东说去就去,从不拖沓,拿自己的运动鞋和袜子来穿,顺便把龙玲的也拿到她面前给她穿。黄小芹则在镜子前再次梳理在外面被风吹乱的头发,还反复凝视镜子中的自己,看看有没有一根头发不听话。 麓湖公园位于广州白云山南麓。麓湖似琢磨锃亮的一块翡翠,流淌的冷色彩里,给人沉静与安宁,仿佛一切皆已涤净,只余天空的湛蓝和白云的绵和。而四周环绕着湖边的榕树与杉树,像一双温柔的手,把一切美好全捧向碧绿的湖心。 游人众多,绕着湖边林道指指点点,拍照留影。 小芹站在廊桥上,凭栏看着水鸟在湖面上嬉戏。水鸟时而潜入水中,时而在水面扑打浇洗自己的羽毛。无忧无虑的一任阳光洒照,抖出盈盈细碎银辉。 这温馨祥和的一幕,让她不禁赞叹。 “我真想是一尾湖鱼,在水中自由飞梭,让这些水鸟追个不停却又抓不到。” “我就是那些水鸟,见到鱼就去逮,没有鱼就在水面上睡觉。不用上班,不担心房租各种各样的费用,自由自在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再快活点,就陪你妈在树间荡秋千。” 黄东笑咪咪的接过女儿的话。 “那我就在岸上支个大锅热好水,等那吃饱了鱼的水鸟不注意,就一网罩过去。哈哈。” 小芹嘻嘻笑着走着凑过来,贴近倚栏观景的龙玲的耳朵说: “妈,告诉你个秘密,爸爸这只水鸟肉太腥,不好吃。” “你这鬼东西,怎么这样贬低自己老头,我先炖烂你尝一下味道。” “来啊,我味道鲜美,看你们两个谁能抓到。抓不着就饿死你们两个,哈哈。”说罢,小芹挤开众人,向麓鸣酒家那边的林道飞钻过去。 黄东两个怕跟丢了女儿,也赶紧挤过人群追过去。 一些异木棉还在开着粉红的花朵,花瓣儿上缀满阳光。树缝里漏下人们的欢声笑语,大家都为重新遇到春天这个时光的孩子而放肆地欢怡着。 第12章 温柔的冰 元旦过后两个星期,大公司开始放年假了,下游的时佳制衣厂也只好跟着同时放假。平时热热闹闹的车间,一下子就如候鸟飞往了南方,芦苇荡里只有空旷的安静。 平常日子可以节俭得用淡开水冲浸剩饭勉强应付,但到了大年就要舍得弄丰盛一点。人们往往有这样的从众心理,大年吃好点,可以抚慰过去这一年来的种种艰辛,还可以迎合年年有余的寓意,祈愿新的一年有个好的运气。 拿到工厂发的上一年最后的一笔工资,黄东和龙玲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去超市和农贸市场买了许多年货。听小芹说次日学校也将要放寒假了,满心期待的夫妻俩,都想着让黄小芹在住家的十几天寒假里,吃的比平时更称心如意。虽然毕业班的寒假时间比非毕业班的少一半,但只要有机会和女儿一起,哪怕只有几天,两人便忘记了这一年来通宵达旦的忙碌。 好多工友都回乡下老家过年。黄东他们在老家已经没有什么牵挂,房子年久无人打理早已破旧倒塌。多年来他们也只有在清明的时候,赶回去祭扫一下父母等其他先人。此外其它的节假日,全家一直都是在广州度过。 在广州,没有老家的过年美食售卖,例如粉利、大粽、扣肉。由于今年两个人的打工收入比以往年头好一些,龙玲就计划做一些家乡美食,合着广州本地的年糕油角等过年食品,好好过一个大年。再说,三个月后,他们的女儿黄小芹就要冲向高考试场了。她和黄东既兴奋,又担心忧愁,总是想着多弄一些年货来拜神祈福。 两个人有时逛市场选购原料,有时呆在出租屋里加工,折腾了两天,终于弄好在本地农贸市场里买不到的家乡过年食品。两斤重的大粽做了五个,粉利做了二十多条,扣肉也炸了八斤。黄东和龙玲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十多年一直清清苦苦过日子的他们,潜意识下突然出手大方,变花样精心制作出那么多的美食。 果然,两天后从学校回来的小芹,刚进门就被被一屋子的大阵仗给惊呆了。 “爸,妈,你们这是在隆重举办结婚酒席么?莫非两人再次结婚,重温浪漫?来个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嗯,是,是,我们给桃李春风办酒席。你小丫头羡慕不?” 龙玲假装头也不抬,兀自低头在水槽中清洗青菜。这小丫头满口文艺语,她不一定全听得懂,但就是听着顺耳舒服。 “哈哈,岂止羡慕,简直兴奋得要飞了。我的胃将军好久没有这个幸福待遇了,我可以纵情地狼吞虎咽,让肠兵胆卒们一醉今夕。” “家乡普通的过年食物也能把你乐成这样,是不是以后回老家乡下祭扫祖先,那醉人山水就让你不想再回城了?” “本来我们的老家就是在乡下的。我也没想到像我们家这么穷的,也能一起在大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让我有机会在一线大城市里长大读书,和本土城里人没有什么两样。”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还以为你是硬桃核,半天也砸不开脑壳呢。” “妈,不要小瞧你女儿,好不好。她除了学习成绩不是全校第一,其它的都是第一的,比如吃大粽、扣肉、粉利,哈哈。” 说罢,小芹绕过她妈妈身后,搂着龙玲撒娇。 “既然会嗷嗷叫,也能嗒嗒地狂吃,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在养猪呢,把你养肥了杀来过年?” “就算是养猪,也怕你养大了舍不得杀了卖。” “卖不了我就送人,省得我天天冲洗猪栏,满身屎气。” “放心,我爸喜欢冲洗猪栏,你这个活有人抢着干了,你得下岗了。” 小芹侧头看了看在刷洗玻璃窗的她老爸。 “我现在改变了爱好,不养猪了,改养雄鹰。我得好好做个年夜饭,致敬在蓝天上飞翔的雄鹰。芹儿啊,就看你能不能在今年高考中,像雄鹰一样一飞冲天了。” “爸,你别给我太大的压力,我身子弱,扛不了这面大旗。我还是做一只笨猪好,要杀便杀。不用像飞鹰,总是担心天高飞累了会掉下来,落到海里被鲨鱼吃。” “如果你不想像你爸一样混在女人堆中工作,除了像雄鹰一样飞向蓝天,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芹儿,不拼则已,一拼就要无畏无惧竭尽全力去搏一次。”龙玲望着女儿越来越漂亮但仍留丝许稚嫩的脸庞,郑重地说。 小芹依旧搂着自己的妈妈不放。每一天在妈妈怀里撒娇,她觉得这是这个世界最惬意的生活。 “我做条野猪照样能横冲直撞打败捕猎者。” 黄小芹清楚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但她不放弃从小就从母亲怀里享有的纯真时光。装装童年的傻,怀念掰开了糖果,还要舔一口包装纸,那岁月,真美好。 她最不希望长大,偏偏又在眷恋中迅速长大了。 三个人利用大年前的好天气,到各公园超市到处游玩放松。懂事的黄小芹从没有这么无拘无束的连续几天陪伴爸妈游玩过。以往一放假就在别的同学家逗留玩耍,到天黑了才回家。反而在高考前的三个月,在自己拼命学习备考的过程中,忽然大开脑窍,身同身受的体会到爸妈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她多想这么闲逸的时光,能走慢些。如公园里那些盛开的腊梅花,给萧瑟的日子添满喜庆,又无比优雅地在寒风中绚烂着,芬芳观赏它的每一双眼睛。 大年三十,三个人都在家里准备着年夜饭和贴春联。在门口外贴完春联的黄小芹,一看手上粘着纸的红粉,便悄悄走到正在切粉利的母亲身边。 “妈,你脸上有几条头发在趴着呢。” “那你帮我取下来。”她妈便把脸凑到小芹面前,小芹顺势在她妈妈脸上擦了几下,留下红色的手印,后笑着转移到在煤气灶上做年夜饭的她爸爸身边。 “爸,我给你找了个花姑娘,你看好不好看?” 留在龙玲脸上的红手印,恰好成了个特别形似的锦鲤鱼嘴。 “你妈妈新年肯定是鸿运当头了,说不定是她的女儿六月一试成功,九月金榜题名。” 龙玲不知所以然,见到两父女在哈哈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广州城区不允许农历新年放烟花爆竹,大年夜的年味气氛自然淡了点。加上城中村里的租户大多回老家过年了,四周反而没有平常日子热闹。黄东为了让气氛热烈点,便调高了电视音量,此刻正在播放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 三个人围着满满的一席菜。小芹双眼闪亮,脸颊飞上桃花红,灯光下更显得青春逼人,靓丽活力。她快乐的拿着筷子,斜靠在母亲的旁边。 “妈,年夜饭开席前,你先许个新年愿望。” “好!”龙玲瞧见女儿这么兴奋,就爽快的第一个人许愿: “我的愿望是黄小芹同学今年高考金榜题名,走入北大大门。” “我努力为这个目标奋斗!”小芹此次不再扫妈妈的兴。 “爸,你的愿望呢?”小芹望向爸爸。 黄东清了清嗓子,半盅酒先下肚的他想都不想就接口说: “我的愿望是黄小芹同学今年高考金榜题名,走入北大大门。” “你们怎么是一模一样的愿望,连字都不改一个。”小芹把脸逼近她爸爸,问道: “爸,就这点?没了?许愿又不花钱。” “愿老婆大人健康平安,永远是最美的花姑娘。” “放心,你老婆不达一百岁不罢休,花姑娘嘛,桃花开了就会满树红花。”龙玲谁也不让,夹了一块扣肉就往嘴里送,开了年夜饭的第一枪。 小芹见她妈妈把整块的扣肉送进了嘴里,美美地品尝着,便又用自己的筷子挑了肥瘦搭配最好的一块添加到妈妈的碗里。 “真想全年的每一天都能像今晚一样,开心快乐地无忧无虑的一起吃团圆饭。” “会的,新年里一定会有的,我们的家是最幸福的家。”黄东龙玲几乎异口同声地对黄小芹说。 “这一年里最重要的是希望黄小芹同学在六月的高考中勇创佳绩,前程锦绣!” 龙玲一边?着嘴唇上的油渍一边又加上这一句。 “妈,你这话又来了,难道在你们眼里,我的高考是压倒一切的重要?” “对,对,这比你妈妈和我自己的一切都重要。”黄东点头说。 “既然如此,我别无选择,只能全力去拼了。开学返校后直到高考结束,就算学校允许毕业班周末出校门,我也暂时不再回来看望你们了哦。我真怕备考时间不够用。” “芹儿,平时你不用回来看我们,放心去备考,千万不要分心。”黄东说。 “考场如战场,千变万化,事情有时可能会不遂人愿,万一……” “芹儿,大过年的祈福,不说这不吉利的话,哪有什么万一,就只有鹏程万里,飞黄腾达!”龙玲赶紧制止女儿,不让她把灰心的话吐出来。又握紧拳头,望着黄小芹说: “芹儿,来,加油,全家一起加油!” “好,加油!加油!” 黄东与小芹跟着呼叫起来,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咣当”一声,酒水洒在菜肴上。 三个人的笑声漏出窗外。而街道办事处节前布置的灯饰,在大街小巷此刻全部亮起来了,仿佛人间,此时最美,美到不需要用一个形容词来修饰。 2009年5月,广州的天气已经变得很闷热。隔三差五降临的回南天,地板、墙壁到处是湿漉漉的淌水珠,仿佛是个身体亏空肾阳不固的病人,动一下就虚汗直流。 这段日子,龙玲老觉得呼吸有点憋闷,就像胸口堵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左胸闪电似的传来针刺痛,不止在她工作的时候来烦她,就算夜晚下班,回到了出租屋坐在床上时,也会突然出现。 这种现象在去年冬通宵加班时就偶尔出现过,都是忍一下就缓解了。现在此时候来得更频繁些,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一些。她不知道身体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想去医院看一下医生。但一想到高昂的费用,加上又处于芹儿即将高考的节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默默隐忍下去。连黄东也不想让他见到,发作时就自己低头紧咬嘴唇不吭一声,唇边被牙齿咬出一圈深痕。可有时候,根本缓解不了,反而越忍越觉得眼睛发黑,一阵呕吐感从下面涌上来。 到底还是让黄东察觉出异样,催她去看医生,龙玲依然不愿意去。 20号晚上,龙玲与黄东下班回到出租屋。刚坐下,龙玲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冒金星,反胃呕吐。左胸部刀刺似的绞痛一阵一阵袭击全身。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一双她看不见的手,在狠狠地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吐不出气也吸不下气。 “黄东……”她拼力叫了一下,便倒在床上抽搐。 正在卫生间里拿着拖把准备拖房间的黄东闻声走出来,见状心一慌,赶忙冲到床边,弯腰抱起抽搐的龙玲,用枕头把她的头稍微垫高点,免得她的气管因头过于向胸部扭曲而被堵住。 龙玲痛苦的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我……” “你别说话。”黄东一边轻抚龙玲胸部,一边在床头摸找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此刻他不想再顺从妻子的意思了。 也许是躺在黄东怀里,让惊怕的龙玲稳定了些,也有可能是轻抚胸口的缘故,刚才几乎无法呼吸的她缓解了一点,徐徐的呼出塞在胸里的气,但绞杀般的剧痛没有消除,她的全身仍在不停的渗出冷汗。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告诉……芹儿……不要……” 话未完,龙玲便昏了过去。 “玲,玲……”黄东跪在床边的地上急切的呼唤她,他真恨为什么倒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 出租屋离医院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在黄东绝望无助的等待中,一辆救护车停在出租屋外的巷子里。黄东急忙冲下去把医护人员带上楼,医护人员对龙玲做简单急救后便用担架把她抬上急救车,一溜烟消失在深夜的街头。 医院急救室门外的走廊,弥漫着浓烈的药水味。嵌在吊顶里的日光灯,灯光苍白。在被管道冷气压制的走廊墙面,如一张冰冷的白纸,画着黄东游离不安的眼神。 白天还正常上班,晚上一起回家的妻子,一眨眼间就被急救室紧闭的门隔开。时针,像双腿骨折的老人,在走廊的冰凉地板上爬得那么那么慢,那么慢。而他眼睛所看到一切,包括走廊的座椅,嵌在吊顶的灯,放在门外的药水车,都像形状不一的利器,一齐冲他刺过来。这个世界转眼之间,对他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冷酷。 但黄东没有让眼睛被泪水淹没,他叮嘱自己是个男人。他坚强了,他的妻子龙玲就会没事儿。过一会儿她就可以像开了个玩笑一样,步履轻盈的从抢救室里面走出来。 走廊尽头的窗外,是此刻的城市的闪烁灯火。尽管晚睡的人灭了一盏又一盏,但街上的灯光一直昏黄地守着,哪怕是只有一个孤单的夜行人在路上。 约一个半小时后,有一个护士推门走出来。黄东急忙走上去,有点结巴的问: “我爱人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理想,主治医生还在抢救中。我扶你到座椅上坐会儿,你脸色不太好。” “有多严重?你们一定要全力抢救她,这个世界她是我唯一的支柱,她这辈子也没享受过一天福。” “大哥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抢救的,如果你们早点来检查是完全有把握治好的。你到座椅上坐着,还有医生在,你放心。不要太焦虑,要爱惜自己身体,病人还等着你去照顾呢。” 护士小心地把黄东扶到座椅上,望着黄东苍白无血的脸色,把原本要说的“你爱人得的病是心肌梗死”这句话又咽回肚子里。如果说出来,一定会强烈刺激这个独自在外面煎熬的男人。她迟疑了一会最终又急忙返回了抢救室,留下黄东一个人在走廊座椅上。冰凉的座椅,迷蒙的夜色,墙面上贴的宣传画,只有它们陪着黄东。 “玲啊,你千万别有事,要平安出来,我们的芹儿再有两个星期就参加高考了,你一定要和我见证我们女儿的腾飞时刻,我们在这座大城市养大的女儿,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你是她这个世界上最依恋的人,芹儿一刻也离不开你。” “我们老了时,小芹到时也成家了。如果我们不想住城里了,就回老家乡下,种点儿菜,养点鸡鸭,带着外孙儿在田边小路玩耍。我在外面等你,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这个人间,你是我的灯火,没有你,我看不到前路的方向。” 黄东依然没有让泪水流,拼死的守住缺口。他要等着龙玲走上他守护的堤岸,因为他是个男人。在不知道龙玲的情况之前,他坚决不能倒下。 凌晨一点钟时,急救室门打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黄东忙转头望过去,可四肢僵硬,想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支撑双脚了。 主冶医生缓缓走到黄东跟前,鞠了一躬。 “很遗憾,你爱人患上心肌梗死,没能抢救过来,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请节哀!保重!” 黄东闻言眼睛一片黑,昏倒在地板上。长长的走廊,又多了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冰凉的灯光,把人间,一点一点的往前推,无论屋外的夜色,此时是多么的沉重。 第13章 苦难在夜暗处的幽光 两天后,在闻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老乡们的帮助下,黄东料理完了龙玲的后事。天塌了,他默默无言地目送最后的一个老乡离开,才把头埋在大腿间,让压抑了多时的泪水,喷涌而出。 曾经三个人一起住的出租屋,现在空出了两个人。一个在书声朗朗的课堂,一个在茫茫无际的天涯。每日必动的黄色塑料梳子,失去了它的主人,静静的像一束黄昏来不及拿走的夕光,在桌子上留下最后的记念。立着的小圆镜,能照见对面墙上的年画,照见走近的黄东,就是照不见昔日每天坐在桌前梳云鬓,理眼角,润唇边的那个女主人。 接下来的好多天里,他已经流干了泪,哭哑了嗓子。他把家暂时当成一个硬实的龟壳,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呆着,想着那些在指尖还留着余温没有冰冷的时光。他盼望的人没有再回来,尽管他只是虚掩着门。 他也暂时辞去了制衣厂的工作,那些几乎是夫妻搭档的工友,他们默契工作的情景,一遍遍的把龙玲从他的心中唤醒过来,而待他双手一搂抱,怀里只有刺眼的平车上面的灯光。 他是个男人,不能用哭和泪水洗去无休无止的痛。如果龙玲还在,相信她也不愿意自己这样。毕竟他们的女儿黄小芹,就要在六月七日,与众多学子一起参加高考了。然而,他们的女儿,还不知道她的妈妈突然走了。黄东也不晓得小芹要是知道了,她会怎么样。 他默默地走近窗子,紧抓其中的一条窗杆,望向远处的小公园。曾经多少次,他和龙玲带着小芹在那小公园使用里面的健身器材,看细小的小芹不服输的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当她摔倒地面脚痛的时候,就要她妈妈抱着安慰。 可是,那些健身器材还依旧在公园里,往日的片段不会再在那里重演。记忆的情景,每想一次,就像手抓在碎玻璃上,抓得越多,红色的血就流得越多。 “玲啊,我们的女儿明天就要高考了。我现在不敢像别的家长一样,到考点门口为她送考。我怕她看到我悲伤的脸而影响心情,怕我忍不住而在她面前痛哭。无奈,只能由她自己一个人去战斗了。玲啊,你的魂儿到时能否悄悄的跟在她身后,给她一百个信心,让她高水平发挥,完成你的梦。到时我只能在她看不见的一角目送她上战场,玲啊,你明天一定要归来,跟我们的女儿一起迈进考场,保佑我们的女儿好运。” 一只小蚂蚁顺着窗杆爬到黄东的手上。黄东又把手贴近墙壁,用手挡着小蚂蚁,让它离开他的手爬回墙上。夕阳西落,最后的霞光带着无尽眷恋,撒满窗内光落的地方。 六月七日早,一夜无眠的黄东早早起来洗漱,勉强地吃了点白米粥。又对着镜子认真梳理好久没打理的蓬乱头发,打扮成以往在老家时开始追求龙玲的样子。生活还要继续,为了女儿黄小芹,他没有理由一直颓废下去。 女儿黄小芹,是他生命里的另一个龙玲!在这个孤独的人间陪他,他要给她最好的。 学校的高考考点大门外,早已聚集一众前来送考的家长。每个人都穿得喜气洋洋的,神情兴奋又紧张。那些穿着旗袍,盼望旗开得胜的家长,在自己孩子进场前,亲切拥抱了好久才放开。大家都叮嘱自己的孩子放松,充满信心的进入试场。 黄东躲在校门外路边的一棵大榕树下,急切的往校门内四处望着,搜寻小芹的影子。果然,在开始入试场前的二十分钟,他看到了近三个多月没见面的小芹。望见她走近了校门从里往外张望,在寻找着什么。黄东知道她是在寻找自己的爸妈有没有来为她送考,为她加油,可她最终还是有点失望的转身离开,走向试场。 待女儿消失后,黄东才从树后走出来,望着校门内的教学楼,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在他的心里,龙玲一定随小芹走进了试场。他一遍又一遍地默默祈祷着,他的心里,积聚了太多的话儿。 “小芹,加油,爸爸在外面,一直没有离开你,在你眼睛能目及的地方守着你。你妈妈也在天堂为你加油,她的灵魂现在一定在你的身边,相信你一定能实现你妈妈的梦!” 到了开始考试的时间,校园周边已经不允许行人车辆逗留,人们纷纷散开。黄东擦了擦眼睛的泪水,转身朝街上走去,他已经好久没出来透气了。他要跨过这道痛苦的坎儿。在这个没有其他亲人帮助的超大城市,要走出悲伤,别无他法,只能靠他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他要继续寻找新的工作。要不,和龙玲多年来积攒的钱也会很快用光,而小芹的求学路,还像通往海边的道路那么漫长。他相信风浪大的地方才有可能存在大鱼,越是从逆境中磨练出来的人,最有可能接近成功。 想通了道理,黄东痛苦压抑的心舒坦不少。 国内外的经济形势渐渐从2008年的全球经济危机中走出来,社会面人流逐渐活跃,商场超市人群攒动。马路上踩着人力三轮车搬家拉货的人也增多了,不一会儿就从黄东身边驶过去几个,有的是拉着满满一车纸皮废旧的人。 当黄东走到一个较陡的路坡时,看见一个年约六十五岁的满茬胡子的人正吃力的踩着人力三轮车上坡。由于货物太多太重,老人踩到一半坡时再也踩不上去,下车又下不了。如果刹车停下,大坡度会造成货物往后倾斜翻覆,而路上又有速度飞快的车辆不断的驶过。 在这危急时刻,黄东撒腿急跑过去,从后面顶住三轮车上的货物奋力的助推,一边喊着: “大哥,我来帮你,你尽管踩,我后面推。” 感受到后力的老人家,也紧咬牙关,使出所有的力气,摇晃着车头车把,慢慢的把车踩上了路坡。 上坡后,老人家把手掣刹紧跨身下车,擦了擦满头的汗水,这才感激的走到车后向黄东答谢。 “多谢兄弟帮助,要不然,我就要翻车受伤了。兄弟,你是哪里人呢,又在何处工作?” “大哥,你别客气,小事一桩,不值得谢。路过帮忙而已,不用你老挂记。我广西来的,还没工作,正在找。” “兄弟,你真是好人一个。要不,等下我把货拿去卖后,咱们一起在大排档吃个饭认识认识。” “大哥,你太看得起我了,举手之劳真没有什么值得念记的。不过,我倒想问下大哥,你做这一行收入好吗?” “做这个行业还不错的。实话说,虽然看起来辛苦,肮脏,做得好的话,比在工厂的收入还高,有的人仅靠做这个就能在广州市内买了房。” “这么说真不错啊,我还以为仅够每天油菜支出呢。” “你有兴趣吗?如有可来跟我,我带着你做。我姓王,广东云浮的,你叫我王大哥就可以了。” “多谢王大哥看得起小弟,我叫黄东。今天我还有事要办就先不和大哥干几杯了,你能留个电话吗,等我方便时再联系你。” “好好好,我留下电话,需要我帮忙时就尽量来电给我。” 说罢,老王给黄东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黄东跟在三轮车后面又帮老黄推了好远才和他分手离开。 忐忑不安中,黄东又度过了彻夜无眠的两天两夜,终于挨到了6月9号,是小芹的最后一天考试。考完试,她的高中时代也随之结束了。从四岁开始带来广州,到如今十八岁高中毕业,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小小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而相濡以沫的妻子却永远离开了。冷暖两股气流,在黄东的脑海交汇,但他极力压制着,不让这情感的瓢泼大雨从眼眶倾泻。 他本来想去学校接考完试就要收拾行李离校的小芹,最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经历了龙玲的突然离去,感叹世事无常不可控,有必要让女儿从现在起培养独立自主处理每一件事的能力。除非她行李多拿不完,来电话叫他一定要去接送时再去。 黄东等到了下午六点多钟,仍没有小芹的来电。料小芹自己也不想麻烦自己爸爸去接,所以黄东也就不再打电话去询问。他估计黄小芹现在仍认为她的爸妈还在制衣车间里忘我的工作。 在屋里自个徘徊了一会儿,想到女儿在极度紧张中走完了备考的生活,这个时候最需要放松身心。算计了一下,黄东便去农贸市场,买了点平时舍不得买的小龙虾,这是小芹爱吃的。买回后就动手做起晚饭,等着女儿回来。 直到晚上七点时,才听到门外有沉重的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在地板滑动的声音,黄东知道小芹回来了。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表情尽量做到云淡风轻的。 “芹儿,回来了,我们终于解放了。”黄东打开门,笑容满面的望着门外拉着行李箱的黄小芹。 小芹开心的一见父亲就乐开花。 “本公主彻底解放了,不用再没日没夜默背单词公式了。” “你考得怎么样?还行吗?” “倒算是正常发挥,但清华北大肯定没戏的,你们两个别老造梦让我去替你们实现。因为这个美梦实在太高,只有强大的学霸才有能力实现。” “能走到那步算那步,不强求,尽力了就好。” 黄东拍了拍黄小芹的肩安慰着说。 进屋后,小芹把行李往自己房间一放,东张西望了一会就出来问: “爸,怎么今天下班这么早,不加班吗?我妈呢?” “不加班。你妈已不在时佳制衣厂做了,她转厂去了别的公司,离这里有一个小时公交车程呢。” “那你干嘛不随我妈去新公司而呆家里?莫非你们两公婆又吵架了在闹离婚?”小芹逼近她爸爸,打着一个搞怪的表情。 “你小屁孩瞎说什么呢,我和你妈会是那种人吗?明天我们再去她公司看她。今晚我们两个好好吃一顿,熬完了高考太不容易,必须干几杯,大睡一场。” “你说你们没有什么事儿是真的?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下我妈。” “别打了,打不通的,她以前用的那个电话已经丢了,还没有时间去买新的。” “爸,我怎么感觉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真的什么事没有,明天你见到你妈,问她不就知道了。”黄东用牙紧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一痛把他心内腾起的热流又压了下去。 小芹挠了挠头,望了一眼父亲便不再问,回自己房间把行李箱里的衣物拿出来挂好。 几分钟后,黄东就摆好了一小桌的菜,便叫小芹过来就餐。身心放松后食欲大好,黄小芹拿起碗筷与黄东共用晚餐。 广州的夏夜非常热,屋顶的吊扇如人瘸腿似的,一晃一悠地转着,没转出什么风。黄东又把自己床上的床头扇立在一张空椅上对向黄小芹打开着,这才有了点凉风,吹干黄小芹吃饭时身上冒出的热汗。 “爸,我妈的新公司还是做制衣的吗?” “应该是,反正是她自己喜欢干的工作,很舒服的,不像在时佳制衣厂那样辛苦得不到休息。” “那她究竟在哪里?” “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爸,你怎么说得这么神秘?难道我妈干的是需要保守国家机密的工作?重要科研部门的?还是军事部门?也不可能啊,就我妈那点初中文化,煮个饭有时还不熟透呢。” “她不允许我说,只能由你当面问她。” “爸,你这个人有问题。如果是你欺负了我妈,我定会饶不了你。” 小芹瞥了一眼表情怪怪的父亲,又看了一眼似乎有所变动,又似乎原样不变的妈妈的小房间,收回了还想说的话,默默吃饭。 这闹的是哪一出? 第14章 小野菊的第一场花雨 心中的压力全部释放之后,黄小芹舒舒服服在自己的卧室里睡了一整晚。高三一年紧张的生活,长期以来在书山题海里蓄积的各种烦恼,自此算是一个了结。新的期待在与崭新的梦一起萌芽中。 窗外清晨中的街道笼罩在霏霏的细雨里。只要潜入一点儿风,闷热中就会产生丝许的凉意。但更多的是,潮湿钻入薄衣内,身体似乎已经迷糊了好久仍未干。分不清是汗还是湿雨。 吃罢父亲弄好的早餐,黄小芹又在镜子前认真梳理了自己乌黑油亮的头发,穿了一件平时最为得意的浅黄色的裙子,还想找出年初刚买才用一次的浅色唇膏,但不记得搁在哪里了。收拾完脸,才穿上运动鞋,与父亲黄东下楼出发去看望母亲。 她站在街边的一棵树下,自个玩着手机。黄东则离开路边一点,拿着一张写着地名的纸条,站在马路上拦截路过的的士。一切由父亲打点,妈妈所在地是什么地名小芹没问,放下手机很有兴趣的观赏小雨中的街道。拦到出租车后,黄东就招呼小芹上车。 的士在街道上转了好久才转出市区。眼见路边的树越来越多,林中的雾也渐渐转浓,乌蒙蒙的,让睡了一晚本来心情不错的黄小芹觉得有点压抑。侧头瞧见自己的爸爸表情渐趋凝重,加上因湿雨天气出租车内的空气刺鼻难闻,黄小芹心情不免有点儿焦躁起来,真想就此下车。 又在林间道路上行驶了十多分钟,车终于在一座山峰的山脚下停住。小芹下车一看,便被看到的情景惊呆到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山脚下看到山上排着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墓碑。她错愕,又茫然。 “爸,是不是司机走错路了,这里可是公墓园。莫非我妈是这个陵园的工作人员?我妈怎么会突然间喜欢与幽灵打交道?” “你走上去看就知道了。这里林木青翠,很安静。没有人打扰,也不用担忧得失,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黄东看了一眼雾气缭绕的四周群山,缓缓的说。 “芹儿,你跟我来,你妈妈在上面自己的房间里睡着。” 说罢他带着小芹踏阶而上。初次走进墓园,在众多灵魂旁边经过,就算有爸爸在身边,小芹心里还是有点儿害怕的,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爸的脚步。 黄东行到一个墓碑前停下,确认了一下碑名,指了指墓碑轻轻的对黄小芹说: “你妈不是来陵园做工作人员,她是累了,要在这儿长眠休息了。” 墓碑上镌刻的文字是:“爱妻龙玲之墓。夫黄东立。公元二00九年五月二十七日。” 仿佛是在行走中突然被从天上窜出的一道闪电击中,也恰似遭暴风掀起来的狂潮拍晕在礁石上。刚才还认为妈妈是来公墓园做护理工作的黄小芹,突然像夜晚断了电一样,整个世界顷刻间全变漆黑一片。 不是大年三十夜一家人围着桌,边吃年夜饭边谈理想吗?不是一起勾勒好一个又一个美梦吗?为什么才三个月,她的世界,现在只有四周缭绕的灰蒙蒙的迷雾。只有坚硬冰冷的墓碑。只有烟波茫茫的天涯。纵使大声呼叫,她来探望的人,再也听不到了。 “爸爸,我妈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惊愕的黄小芹对着黄东大声质问。 “芹儿,你妈在上月20号晚突发心肌梗死走了。正值你高考备考期间,你妈离世前让我不能告诉你。” 扑通一声,小芹跪倒在墓碑前,整个人顷刻溃堤。她颤抖着抚摸墓碑上母亲的名字,搂抱着石碑,泪水如泉涌出。 “妈妈,您为什么突然不要我了,是芹儿平时做得不好吗?妈妈,您为什么不信守您许下的诺言,丢下芹儿在这里喊您。妈妈,您为什么不回应我?您恨心丢下芹儿,让她一个人在人间没有娘叫吗?您愿意她痛苦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陪着说话吗?妈妈,您告诉我,妈,您听见了没有?您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啊?妈妈,妈妈……” 忽然,黄小芹转向黄东,跪着朝他叩头,泪水混合着她的鼻涕淌满了全脸。 “爸爸,我求求您,帮我叫醒妈妈,好吗?我不能没有妈妈,我不要什么名校和功名。我只要我的妈妈就够了!这个世界,我拥有我妈妈就够了,其它的我什么都不要。爸爸,我求求您,请您叫醒我的妈妈,我不能没有妈妈啊,爸爸……” 黄东再也忍不住,这个强制封锁情感的男子汉,也扑通跪在女儿面前,搂着已经完全崩溃的小芹,把他男人的哭声狂潮般倾泻…… 然而黄小芹却奋力一把推开了他,用手愤怒的指着他。 “爸爸,我好恨你,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用我来换回妈妈?你为什么让妈妈扔下我一个人?我还没有叫够妈妈,你就让她走了,我恨你。你为什么不留下我的妈妈?你有什么权利让我的妈妈离开我。是不是你对她变心了没有照顾好她?你说话呀,快告诉我呀……” “芹儿,你不要这样。妈妈一直都深爱着你!她没有离开你,她只是累了,要休息一下。她一直都在你身边,在我们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你滚开。你没有了老婆,可以找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也行,但我一生一世里,我只有一个妈妈。这个世界那么多人,我只有一个妈妈疼我爱我。我没有第二个妈妈能换,也没有第二个妈妈可以找,你把我的妈妈还给我,爸爸,把我的妈妈还给我,好吗?爸爸……” “芹儿,爸爸比你更疼爱你妈妈。你冷静一下,好吗?人生经常有我们战胜不了的苦难。芹儿,妈妈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更痛苦,更无法休息。芹儿,你还有爸爸在,爸爸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疼爱你的。妈妈在天之灵,也时时刻刻都在旁边看着我们。” 小芹疯狂得失去了控制,用头不停的磕敲在墓碑上,血水渗了出来。 黄东死命的把小芹搂在怀里,任她撕扯拍打自己。 “芹儿,你冷静一下,听爸爸说,好吗?” “你不要管我,你走,我不想听你的话。你那么在乎高考,你自己去考好了。我只想陪妈妈一生,送妈妈一程。我可以高考一百次一千次,但和妈妈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却一次都没有。你真是一个畜生,心太恨了,只想到你自己的名利。妈妈,妈妈,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恨,抛下我一个人。” 声嘶力竭哭喊的黄小芹终于累瘫了,无力的垂下手,晕倒在他爸爸的怀里。 附近的松树上有几只鸟儿飞落到地面,在草丛间不停点头鸣叫。一会儿又飞向雾气弥蒙的远处。一排排墓碑参差布列在山上,被浓雾用寒凉的薄纱遮盖。 远山空寂,又苍凉。青松潮湿,又肃穆。 时间又是十多天过去了。在黄东的细心照顾下,黄小芹渐渐走出了悲痛。恢复了情志的她,知道她爸爸的心里比她更痛苦。生活还要继续,妈妈也在天堂看着她,可怜的父亲更需要她从旁支撑一份力量。 她侧头看了看在厨房里忙碌的父亲。这十多天里他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从自己最初抗拒进食到慢慢接受,一步一步走出悲伤。而如今,年过半百的父亲脸容多么憔悴,一夜霜花满头。 她走出自己房间,向着她爸走过去。 “爸,我来干,你休息一会。” 没有留意到小芹走进厨房的黄东闻声转头,看了看已恢复往日状态的小芹,欣慰的说。 “好,你来干,我和王大伯通个电话。现我不在时佳制衣厂做了,但不能没了工作,我想和王大伯一起去收废旧换钱。工作时间自由,收入也比在厂里干活高一些。” “爸,可是收废旧这活儿又脏又累的,还要日晒雨淋,天天跑腿。” “爸都一把年纪了,又没什么技术,只有干这些零工合适的了。而且此行业是现货现结,不担心拿不到钱,不像干工地担心工头半夜跑路。” “那好,我也不用去工厂打假期工了,就随你一起去收。再说出成绩后我就要开始填报志愿,在单位里打临时工就不方便了。” “你还是在家待着,一个女孩儿跟着去收废旧多难看。” “本来我就不好看,还怕人说难看吗?再说货物多时可帮您搬运,卖得钱多时我还可以帮您数,免得老板少给。” “瞧你说的,好像你爸一收废旧就是个老板似的,你也不怕你的同学碰见了难堪吗?人家会讥笑你父亲是个破烂佬的。以前人家笑你穷时你可是特别敏感呢。” “大家都毕业了,再也没有一起同一间教室上课学习的机会,我还怕他们闲话吗,何况我是在做脏的活儿挣干干净净的钱。” “想不到你这个一哭就稀哩哗啦的丫头思想境界突然间这么高了,听着不像是我那个傻女儿说的话。” “没办法,你女儿不小心长成了大人,以后你不会再是单打独斗了。嘻嘻。” 酷夏七月,广州逼仄的城中村。 握手楼间东环西绕的巷道,白天阴暗闷热,走到哪都涌动着热浪。那些平时到处走动的流浪猫,现在都像一堆扫起来的落叶一样,服服贴贴的卧睡在地面阴凉处。 有租客搬家,很多不方便带走的东西都作废旧卖了。黄小芹和黄东上上下下的,把可以卖的东西搬到楼下自己的二手人力三轮车上。不一会两个人满身臭汗,大口喘气。废旧物资就算是看去无害的纸箱,有的里面埋着扣钉,非常锐利。黄小芹在搬运时不小心把原本粉嫩的手给划伤了。只好用另一只手指按住伤口处止血,停下休息,看着他爸爸继续搬运剩下的。 在不远处收购的王大哥推着自己的车走过来,对正在用橡皮绳加固车上废旧的黄东说。 “兄弟,你生了个好闺女,不止俊俏,还不怕苦。这脏累活儿都愿意做,真不多见。” “是她自己硬着要来帮忙的,只怪我不能挣大钱,害苦了自己闺女。也没办法,她还要上大学,学杂费用我一个人也真不容易挣够的。” “现在的年轻人好吃懒做的多,在家一整天刷手机玩游戏。你闺女确实觉悟高,不多见。” 在旁边听到的黄小芹被老人家夸得很不好意思,最近刚晒黑的脸蛋也羞得变红了。 “大伯您老在乱夸我呢,只是被生活逼了没办法,其实我更想和人家一样在空调房间里玩游戏呢,我是没那个福气。哈哈。” 在巷子里收来的废旧,拉到收购站还要走一段很远的路。转了几个弯巷出了城中村后,便是人来车往的大马路。黄东前面踩车,后面黄小芹跟着推。路过的车从废气尾管喷出的烟气不时袭向小芹,让习惯了窗明几净校园生活的她闻味作呕。 南方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像一个特别任性的坏小子。刚才还是毒日高悬,晒得大地热气腾腾,片刻就转乌云密布,撒下花生米大的雨点。车上的纸皮吸了雨水变得更重,行走在马路上三轮车又无处可躲。黄东扶着车把子坐在车鞍上踩得踉踉跄跄,后面推的小芹也满脸汗水雨水。遇到马路上的凹坑处,那积聚的雨水被争分夺秒飞闪而过的小车轮子溅起,喷向在后面低头推车的黄小芹一身。 望着疯狂离去的小车,又看自己一身溅上来的污泥,黄小芹不由得怒骂一声: “鬼东西,活该你下个转弯曝完胎,下雨天也开这么疯狂,不顾他人,逞什么屁英雄。” 又看了看前面车鞍上,在雨水中奋力前行的父亲一眼,小芹咬着牙继续在后面给他助力。两个人在雨水泛滥,车影急闪的马路上摇晃前行,像两只小小的蚂蚁,把破碎的光阴往前推。 黄小芹的心有了个想法,知道了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第15章 别把酸楚诠释得像月光那么美 一天,黄小芹在路过一条巷子时,看见一个手佩玉镯颈戴钻链的中年妇人 , 坐在自己的店门前穿珠子。珠子看去似是人造珍珠,在白天的亮光下粉亮油润,给人雍容华贵的美,尽管那不像是真正的天然珍珠。 爱美的小芹忍不住停下脚步,凑上去看,手心痒痒的她还用手指去抚摸人家摞好的串链。 “这珍珠项链好漂亮,阿姨,你是串来自己用的吗?” 小芹瞪大好奇的眼睛问道。 “不是,我自己用也用不了那么多啊,这是外发加工的,帮人家串的。” “只是单纯的帮忙吗?” “不是,外发者要付加工费给我的。” “噢,有加工费的哦,一条加工费是多少呢?” “一条链60粒珠子,六毛钱一条。” “还可以啊,阿姨,你方便介绍老板把活儿也发给我做一些吗?我是学生,想打点零工挣学费。” “这个活看着容易,做起来很累的,既伤眼又手酸腰痛。你一个学生妹吃得这苦吗?找工作去饭店做服务员也比做这个强。” “阿姨,我需要在家照顾爸爸,进厂进店不方便。何况我开学了还要上学,进店子怕到时人家赖账不按时给钱。” 小芹说得非常诚恳,加上她那副可怜兮兮急切的模样,阿姨心软了,便拿手机和外发原料的老板联系。得到的答复是叫黄小芹下午六点时,先来阿姨店里串装一部分。头批货上交了以后的货就可以拿回家串,串好了再拿来阿姨这里交货。一个月结算一次加工费。 这下黄小芹非常开心,连声向自称姓方的阿姨道谢,并坐在旁边,帮方阿姨一起串剩下的货。一同做了一个钟才记起打电话给她爸爸,告诉他要到晚上才能回家。 也许是合眼缘,方阿姨也挺喜欢这个小姑娘,两个人边干边聊了好多事儿。 一直穿珠到晚上九点,小芹才拿阿姨给的部分货带回自己家里加工。 黄东早做好了饭菜在家中等待小芹。见到黄小芹拿着一袋货物回来,听小芹说还可以在家挣点儿加工费,心里甚是欢畅。女儿学会自立,对他这个天天在外日晒雨淋东奔西跑的破烂王来说,她的每一点自力更生,胜过别人赠送的金山银山。而且他也不太乐意女儿跟着他去接触不是布满灰尘就是油污的废旧杂物,那实在太损女儿形象了。 此后黄东自己一个人天亮就出门去收废旧,天暗了才回来。而黄小芹除了取货交货时出门,其它的时间就是待在家中手工串珠。经常每晚熬到夜十一点多钟才熄灯休息,天一亮人醒了就马上起床接着干活。 酷暑难度,累死累活,小芹忘记了青春本是安逸的年华。 飞鸟在黄昏的窗外飞来飞去,都被疏忽了。 有时她闷了,就走到窗子边透气。瞧见别人阳台上养的花儿,不禁让她又想起妈妈来。想完妈妈又想此刻在外面街巷中忙碌的父亲。伫立片刻,擦了擦泪又坐下继续干。 桌上小闹钟隔段时间咣咣当当几声,宛若人间岁月在轻声叹息。 七月底,黄小芹通过网上查询获悉,自己已被南京一所高校的大气科学专业录取了。虽然不是她妈妈与她嬉戏时鼓励争取的北大清华,但能考上这样的一本学校,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因为她的同班同学很多人都没有考上一本院校。 查到成绩的当时,正是下午三点多钟,也刚好串完了昨晚拿回来的货物。爸爸出去了一天还没回来。她的心被喜悦之情涤荡着,决计交了货,就到城中村外的珠江岸边去放松一下,等到晚上爸爸回来了,再报给他这个惊喜。 方阿姨闻听来交货的黄小芹诉说考上了好大学,也替她开心,仿佛就是她亲闺女似的。方阿姨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块冰镇的西瓜给她解渴,还说今晚就开心庆祝一下,暂停一晚不拿货回去做也行。 黄小芹自己一个人漫步在珠江边。 滨江一路都是榕树芒果树等南方绿化树种。已近黄昏,满树金色余晖。夕光在江面跳跃,似从琴筝弹飞的乐符,又似天上碎落的星星。城中村里闷热不透风,江面却凉爽怡人。夏风习习吹来,如片片花儿落在脸庞,夹杂着海水淡淡的腥味儿。一条条快艇在江面飞过,如一条白色银链,挂在涟漪漾开的碧波之上。 小芹舒展双臂。一任这傍晚的暖光,一任这远来的海风,一任这翻飞的细浪。而她,只像个策马徐行的公主,缓缓的走在岁月的江堤。 忽然,她对着远方的江面呼叫着。 “妈妈,您看到芹儿吗?她在这里等您,如果您是岸边那丛凤凰树花,您就摇一摇。如果您是江水中的那尾银鱼,那您就拍起一朵浪花。妈妈,芹儿好想您,好想您,您在天堂一切都好吗?” “妈妈,芹儿没有辜负您,她考上了大学。她没有让您失望,她长成了一个大人。能帮她爸爸,也能帮您。妈妈,您回来一次,好吗?芹儿在江边码头上等着您!” 江浪涌动着,有船出海,也有船回港。而黄小芹的泪,也飘落在江边,被不时穿飞的水鸟拈水拾起。 沿着码头走走停停差不多一个钟,暮色渐渐从远方走来。小芹走回城中村,到超市商场买了点东西,回家做好饭菜,等着父亲回来。 “咣当”一声,房门打开,黄东一身灰尘双手污迹斑斑的出现在门口。他往屋里一瞧,见小餐桌上已摆好饭菜,就是没见到小芹影子。 “芹儿,芹儿。”他习惯性的叫了两声仍没回应。 “芹儿,你在做啥呢?”他有点纳闷了,不晓得这丫头在做什么鬼。 依旧没有回声,他只好换了鞋到各房间去找。但从各房门从外往里瞧仍没见小芹在哪里。这就让他更觉奇怪了,难道小芹出去了? 在他转身从小芹房门向客厅回走时,躲在门扇侧里的小芹拿着一把百合花悄悄的走出来,在黄东的背后拍了一下。 黄东受惊转头,女儿笑意盈盈的捧着花束递到他面前。 “爸爸,您辛苦了!谢谢您!” “芹儿,您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既不是父亲节,也不是我的生日。”黄东有点懵了,不知这丫头弄的是啥意思。 “爸,你猜一下,多猜一下。”黄小芹忍不住笑起来,父亲懵圈的样子非常可爱。 “是老板结工资了?还是你有男朋友了?”黄东被女儿的笑声传染,也不禁乐起来。 “瞎说什么男朋友,我才不想那东西。爸爸,我考上南京的大学了。” “是吗?太好了,快拿录取通知书给我看看,我从没见过这珍贵的玩意儿。” “招生系统上显示我已经被学校录取了,录取通知书学校随后会寄过来的。” 黄东喜极而泣,接过女儿的花,小芹也忍不住落泪,扑在她父亲的怀里。 “玲啊,幸有您在天堂保佑,我们的女儿有出息了,是个大学生了。您在天有灵就回来看看我们,跟我们一起庆祝女儿十年寒窗终获所成!” “爸爸,妈妈一定会听到的,她一定在飞回来的途中。” “是,是,你妈妈一定也天天在那边想我们。” 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夜色在外面蹑手蹑脚地行走。 窗外进来的清风吹动着墙上一天比一天薄的日历本,不觉又翻到八月底的27号了。一个星期后,黄小芹就要带前几天收到的录取通知书去南京气象信息工程大学报到。黄小芹也在方阿姨处和串珠外发老板结算完加工费,好心的方阿姨还给小芹五十元的红包庆祝她准备入学。 黄昏又来了,归鸟在窗外盘旋飞翔,啾啾啾地鸣叫个不停。 做好了晚饭,小芹待在房间里等着父亲回来。她静静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刷手机看新闻,一会儿走近窗口往楼下看,可是天已经暗了好久,父亲人还是没见回。她纳闷为什么这么晚了,父亲依然未归。打他电话提示关机,黄小芹估计爸爸的手机又没电了。 自从妈妈离开后,黄小芹发觉自己多么在意爸爸的一举一动。总是觉得父亲像是自己的眼睛,一刻钟都不能缺少。一个钟头没有他的消息,黄小芹就会陷入无边的紧张之中。也仿佛她靠着一棵树,没有这棵树挡住她的背,她总是害怕自己会被刮起的疾风吹落到荒野。 望了望窗外那越来越浓的夜色,远处的灯火在闪亮。楼下那棵年长的芒果树,那根半边枯腐了独伸出来的树枝,只有两片可怜的叶子。 小芹按摩了一下额头,又拿了自己的手机再打电话给爸爸,回音提示还是无法接通的关机状态。于是,黄小芹用锅盖盖住餐桌上已凉了的饭菜,关了房门,拿了手机离开了出租屋。 入了夜,楼下附近的街铺渐渐热闹,倒是马路上的车辆比白天少了好多。小芹一边走一边急切张望,往人多的地方看几眼。在平素和爸爸常走的路搜寻着,越走越远。不时走过一两个同样是踩着人力三轮车的人,但不是她父亲。 她非常焦急,手心握出一层汗水,在身上的衣服擦了几次。黄小芹慌得几乎要呼喊爸爸了,又怕惊到行人。 东入西出四处搜寻,在转行到城中村外的马路时,在路边一棵高大的榕树下,坐着一个背影熟悉的人。 黄东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呆呆地坐在树根旁一动不动。他的三轮车斜横在路边,车上空空的已没有了废旧物品,只有一小袋苹果搁在那里。 “爸爸,您怎么了?”小芹见状急跑过去,蹲下身问。 “芹儿。”小芹的突然出现让他有点吃惊。“没事,就是一个半钟头前回到这里,被后面一辆行驶速度超快的摩托车撞到我的车,车头打转我摔了下来。脚踝痛麻了,站不起,手机也摔坏了,才坐这儿缓一下。” 小芹赶紧摞起他的裤管查看伤势。 “爸,会不会撞到骨折了?” “脚倒没撞到骨折,我按着验过了,只是磕痛,加上挺危险的,想坐会恢复体力再回去。这摩托仔心地挺坏的,拉起他的车,也不多看我一眼就开跑了。”说罢,黄东试着站起来,伸伸腿,转转身子。小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现在的人有几个愿意去扶倒地老人的,世风日下,都被一些坏老人碰瓷给讹怕了。万幸你没多大碍,要是再重点,已经是晚上了,真不晓得是否有人愿意上前探问你伤势。” 两人随后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望着在车鞍上缓慢踩车的父亲的背影,黄小芹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意外让他重伤了,他一个人躺在外面,谁会去帮助他。要是她开学去了南京,父亲自己一个人在广州,以后的日子谁来照顾他啊。 望着前方忽明忽暗的马路,爸爸单瘦又努力前行的背影,小芹对着夜空长叹一声,心里萌生了一个主意。 开学前三天的晚饭后,黄东父女俩坐旧沙发上歇着。黄小芹削了一只苹果,递到黄东面前。黄东不客气,接过来就往嘴里咬。 “爸,和你商量一件事,你要保证不生气,我才说。” 黄东眉头一皱,打量了小芹一眼,这丫头又要弄那一出戏? “什么事这么庄重,得我先保证你才说?是学费钱没够吗?” “不是,其实此事也不重要。就像去市场买菜,本来想买个猪脚回来炖花生,后面觉得肥了点不买一样。” “不买猪脚,买猪下水也行,青菜豆腐也能下饭。” “爸,我只是打比喻,说的不是买菜这个意思。” “那直接明说就不行了吗?还转弯抹角乱比喻干嘛的,在考我的文化程度吗。” “那你听我说完了要保证不生气才行,你生气的话我就不说了。” “是不是你做错什么事,犯到别人了?” “没有,爸,你不要乱猜,你想象力比我还丰富,都能下笔如神了。” “快说,我保证不生气,绝对不会生气,我气量大得很。” “爸,我想清楚了,我打算不去南京读大学了,留在广州陪你,这样你就有伴了。。” “真是胡扯,还没见过哪家闺女像你这么想的。你是不是头脑发烧烧坏了。”黄东闻言扔掉吃了一半的苹果进垃圾桶里,几乎暴跳起来。 “你保证不生气我才说的,一说你就真生气。” “你这不是小孩子胡闹吗?多少人奋斗十年,想去读都考不上。你考上了这么好的学校反而不去,你是怎么想的,骨头卡肠子里不消化吗?哪来的这么糊涂的想法。蠢死了,知道吗?” “爸,你莫生气,您听我说。我在广州生活习惯了。南京是北方,各方面和广州不一样,我怕我去了那边,待不下去读不成书。到时候既浪费时间,又把你挣的辛苦钱白白扔了。这样的话,不如踏实呆在广州,找个活打工。” “那么多两广人到北京东北更远的地方都能上完大学考上博士,到你这里就不行了?而且南京和广州也没你说的相差很大,别以为我书读得比你少点就不知道国家地理知识。” “读书说到底是为了日后能挣钱,现在工作也是为了挣钱维持日后生活,目的都一样。有必要去争这个虚名吗?” “孔雀是鸟类,鸡也是鸟类。鸡天天在菜市场被杀,你见过有杀孔雀卖的吗?这就是不同。你愿意做一只吃饱了就睡的鸡,随时等人抓翼捏头一刀划过,血流完扔滚水里,去毛炖熟了上餐桌?” “我又不是什么金孔雀,再说就算是小鸡一只,我飞树上,不给人抓不就行了吗。” “你这是头脑简单。如果什么知识都没有,你靠什么飞到树上?飞滚水锅里还差不多。” “甭管你怎么说,我决定不去了。”小芹有点生气了。 “你这是在要我的老命。你知道吗?你问一下地下的你妈,问她同意不?她可是为了供你读书,拼命挣钱而给累死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实际上是怕我一个人在广州孤单才不想去的,对不?那我去南京陪你读完整个大学。” 一说到她妈妈的死,小芹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是黄小芹心里最软的地方,只要一想起母亲,她就控制不了情绪。 “爸,你在广州那么多年,都知道收废旧也到处存在帮派,去南京你更是难以立足,更难找到别的工作。你自己一个人在广州,我真的好担心你。总怕你出意外之后,无人知晓,也无人照顾。你说,这让我如何能安心学习?” “全家人都奋斗到这个地步了,才有今天这个成果。一路走来,爸爸不容易,你妈妈更是因此而离开了,岂能因为一个担心自毁一生的大好前途。再说你爸爸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准备按时去学校报到。你的成功是爸爸最好的安全保障。你懂吗?爸爸可是全指望着你,余生能过几天安闲日子的啊。” “爸,爸。”小芹哭得泪如雨下,黄东心疼的把她拉入怀里,抹去她的泪水。 风吹进来,拂动她染湿的头发。 “芹儿,放心,爸爸在广州会照顾好自己的。四年大学生活很漫长,又不是十天半月就完的。爸爸肯定不会让自己再出意外,那样就没人挣钱供你读书了。所以你安心的去上学,拿到奖学金,爸爸在广州就可以多休息一天不用那么拼命。” 小芹靠在他爸爸的肩膀只好不停的点头。 甭管老爸怎么说,她依然保留有她自己的想法。 第16章 帅哥,别踩春天的脚 广州火车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马路上从没断过的车流。 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在车站广场上进进出出。进站时似涌入的潮水,离开若溃堤的雨洪。人群就像是水面的漩涡,朝中心挤去,又旋转着在窝边打着圈儿。十几个武警在人群中来往巡逻,也有铁路工作人员举着喇叭在喊话。广场地面上,人们有的坐在自己堆放的行李上,有的则茫然无措的到处张望寻找着什么。 又一辆公交车在广场边的公交站到站了,走下了黄东和黄小芹父女两人。黄东提着一个新的行李箱,小芹则背着一个背包。下了车就挤过人群往进站处钻去,在一列长队的后面继续排队。 “芹儿,你有没有漏下什么东西,全都带齐了吗?” “爸,你放心,我已经检查了几遍,带齐了。” “旅客多,你自己小心点啊,记得在车上别睡得太死,注意自己的财物安全,不要让它们离开视线。到校后马上给爸爸一个电话报平安。” 黄东拍了拍黄小芹的肩,又抓握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话尽量浓缩成一两句。说多了怕她记不住,不说更怕她什么都不会。女儿从没有离开自己那么远过,他既怕女儿待在自己身边没有长进贻误一生,又担心远行的女儿一个人无法照顾好自己。 他只能多看女儿几眼,用眼神跟她交流。 “爸回去了哦。”黄东说出最后一句话,咬着嘴唇,便要离开。 黄小芹红着眼默默点头,待黄东转身离开几步后,她又忍不住叮嘱着: “爸,平时要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太晚。” 黄东闻声回头,望着黄小芹,点了点头,微笑着摆了摆手,最后消失在人流中,而小芹被排后面的人逐步推向进站口。这个遥远的旅程,她记住了父亲那摆着摆着却忘记放下的手,以及他落寞的背影。 一天一夜的漫长旅途,初出远门的黄小芹坐在奔驰的列车上,既兴奋又极度疲惫。 望着窗外不停飞过乡村和城市美景,勾勒着将到的大学时代,她不知道与熟悉的中学时光,是否有很多的不同。 当学校的接送专用车把包括她在内的新生从南京站接到校园里时,下了车的小芹恍如夜梦初醒。她立在车边,望着美丽却陌生的校园,愣愣的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好,新同学,欢迎你。我是大气科学专业的大四生欧子元,负责接待你们。现在我带你去办理各种入学手续。” 一个长相帅气,戴一副黑框眼镜,鼻梁上有颗小黑痣的小伙子快步来到她面前。小芹冷不丁惊愕了一下,偷看了对方一眼,心里突突突的跳动着。她紧张得不知怎么回应,只好机械般嗯嗯的应答。 欧子元很和善的笑着望了望失态的小芹一眼。“新同学你一定很累了,我帮你提行李箱,你跟我来。” “我们学校很好,南京名校之一,环境优美,人才济济。当然,我好像不是个突出的人才,在吃的方面却是个天才,号称气吞山河。太平洋为酒,珠穆朗玛峰作佳肴。” 尴尬得不知怎么打交道的小芹,被对方后面一句逗笑了,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师哥,你好。我叫黄小芹,来自广州,初到学校什么都不懂,多谢师哥带路。麻烦你了。” 两个人在校内跑来跑去办完各种手续后,意兴未尽的欧子元,对黄小芹作了个吃饭的手势。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想在大学校园,这片群雄并立的地方所向披靡,一定先得像头猪一样,把身子养肥,才有活力干革命。走,现在我带你去饭堂吃饭。” “师哥,现在我不是很饿。”小芹很不好意思,她连与同宿舍的舍友几乎还未搭上话,却先跟一个师哥仿佛老相识似的,一整天形影不离。 “初来学校别紧张,慢慢来,逐步熟悉,而放松心情最好的武器就是精美的校园美食,加入了李白的豪放,清照的婉约,南唐后主的愁怨。那味道堪比白玉兰,隐隐幽幽于空气里,每一根粉面都是唐宋曾经的雨丝。” “师哥,你文才真是了得,张口就是唐诗宋词之韵,让我深深佩服。” “哪里,哪里,师妹一夸奖,我这个浪子就飘到九天之外去了。” 小芹习惯了高中时光在公式和单词中潜泳,不曾想美食来到了大学校园还可以说成这样。崇拜之余,一任这个师哥安排,跟随他头一次享受大学校园的相遇宴。由于漫长旅途颠簸,她胃口不太好,只点了份鲜肉米粉,羞答答的在欧子元面前吃完。 “你们这么喜欢吃米粉吗?”欧子元没去过南方,他很有兴趣地问。 “我们平时就是吃米饭和米粉的啊,我家乡的河粉就很好吃,我在广州吃的河粉就没有我家乡的味道好。” “河粉和米粉有什么区别?河粉是用河水做的吗?” “嘻嘻,你才是用河水做的。河粉是用米浆做的啦,又湿又软,很薄很薄的片条状。米粉我吃过的是细圆条的,有点硬实。” “你喜欢吃饺子和面条吗?我们北方平时就是以这些为主食的。” “我平时偶尔吃一次,都是我爸爸买回来尝鲜的,说没吃过,试一下是什么味道,我才得以接触面食。但那些皮我不太习惯,咀嚼得脸肉有点酸。呵呵。” “我觉得饺子已经是天下前三美食了,而你还称河粉比饺子好吃,有机会去一次南方,尝一尝你们当地的名食河粉。你欢迎我去不?” “当然热烈欢迎,到时我亲自恭候师哥大驾。” “这可是你现在亲口说的,到时可别耍赖啊。” 欧子元一语双关地笑着说,黄小芹懵懵懂懂,也没去深究话里深意。这个师哥,口才高,人帅,不高冷,像她曾经的初中同桌。 只是有点话里有话?哎,管它那么多。 随后欧子元和黄小芹互相留下了各自的电话号码,这个师哥这才离开。 适应新环境新同学之后,黄小芹很快沉浸在快乐的学习氛围中。大学没有高中时代那么死板,紧张,什么需要去死记硬背。但要学习的东西更多了,而且大多是需要自己动脑筋去理解分析,主打的是研究解决问题。由于自己就读的是大气科学专业,耳闻目染,小芹对平素不甚留意的风、云、雨、雪,冷热交替等气候现象多了敏感的触觉。 人在认真时从不感觉岁月流逝,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黄小芹很庆幸这是人生中最五彩缤纷的时光,大学时光唯美,惬意。 她的师哥欧子元,像是一簇从蓝天远处飘来的云朵,不时地在她宿舍的阳台上空悬浮着。也如一场雨,在她去图书馆看书的途中把她淋湿了,同时湿润了她的梦。像一朵海棠,搁在她的诗笺上。 这帅哥一到周末,常发来短消息约小芹一起出校去熟悉南京的风土人情。介绍说,这里有趣,那里值得欣赏,不能错过,云云。 一开始,黄小芹的内心是比较抗拒的。她从老家乡下随父母到大城市生活,表面上过的是城市人生活。但限于经济不宽裕,勤俭节约不仅是她父母亲内在的灵魂,也深植在她的心中。她羡慕有钱同学大包小包往宿舍里堆东西,但她心中并不贪婪,且简朴恬淡非常适合她。平时除了日常生活必需的,其他方面的开支几乎没有什么筹划。她不喜欢大手大脚或是浓妆艳抹。清淡是她的生活主题。 而且,她也感觉,这位师哥的心思有喜欢她这个人。大学并没有反对男女生交往,不像中学,有点苗头就被班主任找去谈话。对于他的邀约,小芹是谨慎的。往往在她准备答应与欧子元去南京各景点游览觅趣时,她就自然的想到远在广州的父亲。她原谅不了自己在别的城市游山玩水,而她的父亲在风雨中穿行大街小巷收集别人丢弃的旧物去换钱。 可是,不怕天空刮风下雨,就怕男人的韧性,它能缠住女孩子的柔软。再说她本来就有一朵粉红色的梦。这朵梦,她暗地里也想端放在荷花尖上。任风摇,凭雨涤。落个荷池花境。 这不,十二月份第一个礼拜的周五晚,黄小芹刚和舍友们从教室回来,坐床下的电脑桌前想看会文艺小说放松一下,欧子元的短信就再次发了过来。 “明天天气预报。早上到中午一时多云转晴,东北风四级。下午三时转多云,有零星小雨。皆是相思雨,适宜浇花,赏桥,品饺。不宜宅家,沉睡,对空镜。” 他是师哥,又是刚入学时协助她东奔西跑办手续熟悉校园环境的人,黄小芹内心是非常尊敬他的。只是没料到,大学生的深爱浅思也会这么浪漫。她在情字上还是白纸一张,别人滴落的一滴雨水都能成为她心中一幅淡雅的水墨。 反正现在是闲时,发短信练练文笔又如何。别总以为女生好欺负,于是黄小芹码字秒回。 “师哥,你是大情圣柳永么?本姑娘只是市井布衣,溪边浣纱女而已。一生向淡,不谙浓汤厚膏。” “姑娘立影舟中似惊鸿掠水,于芳丛若国色惊艳。步竹径翠林生风,行兰桥鸣泉飞花。” “欧公子过奖,过奖也。公子赋闲不温功课,偏揽香云生雨,营浩烟趣景,意只图小女子一乐乎?” “浪子寸心,姑娘一言便中,实乃天赐良缘于我,似明月临桂,若琴弦击泉。幸甚,幸甚!次日约姑娘秦淮河一见,望姑娘依时赴会,不可负约。” “哈哈哈。”小芹打了三个“哈”便不再打字,让欧子元自己去猜。 喜欢水景,中学时一遇心情不畅就去江边解闷的小芹心底,也很想游览一下书里传说中的秦淮河风光。现有位师哥带路,何必推辞? 次日,小芹并没有在校门等候欧子元,而是自己一个人先去了秦淮河。虽然她应约而去,但她不想让舍友们看见,更不想让自己沦陷成一个谈恋爱的主角。她只想发展正常的师哥师妹关系,而不是亲密的情侣。是求学旅程中,有个旅伴而已。她清楚的告诉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学习中的大学生。 当她沉浸在小桥流水,亭台楼榭,曲廊翘檐的江南风景里,被碧波荡漾的秦淮河水勾去一半魂儿时,欧子元给她发来了消息。 “小芹,你现在哪里?我到处找你呢。” “我在秦淮河的一座桥上,桥下是缓缓淌着的流水。从大唐朝那侧流来。” “嗯,我也在秦淮河上,桥上空是轻轻的白云,桥上还有一个穿着浅黄色羽绒服的姑娘。这个姑娘是来自大宋朝的大家闺秀。” 小芹忙回头,她的师哥正笑咪咪的靠在桥一端的楼廊间的一根柱子上。她满脸羞红了,又开心的向这个经常骚扰她的师哥走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这座桥的?” “不告诉你,我想知道的时候好像难不住我的。你尽管开开心心的游玩就行。游玩也是一门终生要学习的生活艺术,并不只是专业课上的知识才值得我们去学。” “肯定是我刚下宿舍楼时就被你从背后跟踪知晓。要不,你就是条藏在我肚子里,还未被毒死驱出的蛔虫。” “我从不管别人答案,只要知道黄小芹芳踪何处就行。嘿嘿。” “你真坏,像个日本特高课的人员。”小芹故作嗔怒,接着说: “首先声明,你只是我的师哥,是帮助我完成大学学业的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身份,绝对不能硬塞除此身份之外的其它东西给我。” “我郑重声明,黄小芹同学是我的师妹,是我愿意帮助的人,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身份。” “我就怕你设坑,把我沉入秦淮河,成为一个烟花女子,而荒废学业。” “我是个认真的负责的严谨的天气预报员,为你的出行提供准确的天气预报,也为你的旅途提供准确的人生加油站。当你的人生缺少了风景,欧子元随时为你加油!多少升不用看表,看油箱入口。” “哈哈,师哥嘴巴又帅又甜,真会说话。流星雨也能让你来个诗意般倾泻。” “岂止流星雨,幸运雨我欧子元亦提供全程服务。黄小芹同学期望打包秦淮河,带回宿舍么?” “的确是,江南美景岂可错过,何况我这个喜欢拍摄的女生。找个路人帮我们拍几张合照。” 两人便叫一个经过的游客替他们拍了几张在桥上和廊下的合影,后又互拍了很多照片,直至玩到尽兴。 途中,黄小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不停卖乖的欧子元说:“师哥,我想以后利用周末打点假期工,贴补开支,你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日结的工作么?” 欧子元闻言怔住了,不明白这个小师妹连周末也不放过,也要利用来打零工。他估想是否家中经济不太宽裕,略沉吟一下,认真的对黄小芹说: “新华路有间盛华超市倒是周末两天招聘临时理货员,但周末两天商场人流量大,工作很辛苦,你介意吗?我爸爸是做食品批发的,平时有给这家超市供货。如果我爸和超市老板通融一下,超市大概率会让你去打零工。” “辛苦点不怕,师哥,麻烦你帮我问下,看看是否可以。” “小芹,你家经济这么困难吗?” “不瞒师哥,确实是,我只靠我爸去捡些废旧破烂换钱供我读书,我没有妈妈了,只有父亲与我相依为命。” 说到这儿,黄小芹忍不住眼睛泛红,望着悠悠流去的秦淮河,长长地叹息一声。 欧子元拍了拍黄小芹肩膀,指着那在水上飞着的鸟儿说: “我原以为你是像它们那样自由自在的,不曾想你有这么大的负担。等下我和我爸爸说说,超市老板同意的话,我陪你去打零工,收入全归你。” “那可不能这样,我自己去做就行了。你帮我介绍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再说,让同学们看见,到处传扬影响我们正常学习,希望你理解。” “那我装个顾客可以,去你的柜台帮衬帮衬你。” “这个我可没法干涉,超市老板可能特别欢迎这样的笨师哥,再多组一个军团最好,这泼天的富贵是谁都渴望。哈哈。” 过了一会,给他爸打电话咨询的欧子元朝黄小芹打了个ok的手势。黄小芹开心得双手握拳跳了起来。 见黄小芹这么开心,欧子元说: “走,找饭馆品尝一下南京的美食。” “好,你点菜,我买单。” “此话应该由我来说,不能小看我这个大气科学专业的男子汉。” 秦淮河寒凉的水面上,一条游船在划开碧绿的水波,穿过桥下。几片落叶从树上飘落水面,在一圈圈涟漪中似露出水面的金鱼尾巴。 这小子会不会是个奶油小生? 第17章 寒风中,你是陪伴的暖火 此后每个周末,只要当天没有别的安排,黄小芹都来盛华超市做理货员。在密集的人流中,用手推车从仓库拉着商品到货架上补货,或把顾客到处乱放的货物整理好,将一些人故意调错的价格标签修正。 总在某个时间,她会看到欧子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超市,装着买东西的样子,帮她在货架扶正别人弄乱的商品。他并没有走上前来找自己说话,干扰她工作。只是隔着一个合适的距离,不时的在她低头干活时痴痴地看着她。恰像两片隔空眺望的银杏叶,允许阳光从彼此中间斜照下来,在叶面撒满光辉。偶尔对视,撇着嘴儿,不逃离彼此的眼光。这角度很美,又有点调皮。 可能这只是大学生中才有的情趣,玉兰花一样开在烟雨三月。素妆,妖艳,皆有。 站累了,欧子元就行到超市内有位置坐的地方歇下脚,或是到超市外的马路旁转几圈又再次回来。 超市平时要营业到晚上十一点才清场下班,首先出来的欧子元会在超市门口等着黄小芹。他牢记着一个深夜街头行走的女孩,必须有一个男人陪着她,护送她,安全回到学校。 冬夜的风非常寒冷。天空虽然没有下雪,但夜深了,街上空旷寂寥,行人稀少。 欧子元陪着小芹并肩走向公交车站,等候夜行班车。 “小芹,你冷吗?”欧子元哈了一口热气在手上,侧头问黄小芹。 “嗯,有点冷。有你在,就没那么怕了。我可以活动,跑步,让你在后面追。” 小芹抿嘴笑着装个满不在乎。彼此接触了几个月,她对这师哥已没有当初的拘谨局促了。 “中学时班上一万米长跑,一个班的女生看到追着我跑无望了,只好停下来在一边鼓掌加油。莫非你想替她们重演这个剧本?” “不信,你现在跑一圈给我看看,验证真假。” “现在不行,我怕夜色吞没你。” “多谢师哥的宠爱,不胜感激!” “那,那你允许云海把黄山环绕吗?” “这个嘛……唉,黄山云海别把黄山卷跑就行。” 欧子元假装冷笑一声,从背后把黄小芹揽到怀里,用他的羽绒服罩着她的。一股幽香,暖流涌动,弥漫在他的鼻孔里。 黄小芹闭上眼睛,悄悄的把自己的手挽向后面,搂住欧子元的后背。 这个男人,有点像一只羊。 公交车晃着远光灯来到,两人手拉手上了回校的车。马路两边的灯光,孤独得只剩下了寒冷的夜色。 广州城城中村。 黄东正在一栋六层高的出租屋里。他正在把别人不要而贱价卖的旧冰箱,从六楼用背扛着搬到底下一楼。他的人力三轮车就停在楼下空地。 由于楼梯宽度窄,里面安装的灯又是那种声控灯。黄东在三楼声控灯坏了的那段,空间里灰暗得看不清楚梯阶。心急中踩了一个空,身体一趔趄,冰箱撞到墙壁,位置刚好是他用手托起的地方。 手被冰箱底部夹撞到墙壁上,他痛得本能的抽回伤了的手,仅余另一只手托着。失去平衡的冰箱又把他的头往前一压,眉间又撞到楼梯扶手上,黄东瞬间眼冒金星,哎呦叫痛。幸好人没有继续摔倒下去,要不会被整个冰箱砸着后背。 黄东艰难下到二楼楼梯后声控灯才亮。到达一楼放下冰箱时,一摸衣服,发现内里已被汗水湿透了。已经近年底了,广州也是在一片阴冷中。出热汗的身子站在楼外一会儿就变成冷嗖嗖的了。手痛未缓解,他只好靠在冰箱上喘息。 此时正好也是中午开饭的时候,巷道里飘着人家做菜的香味。黄东这才感到自己饥肠辘辘,他不由得吞咽了几下口水,抖索了一下渐寒起来的身体。 腰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黄东拿出来一看,是黄小芹打来的电话。黄东难得一笑,忘记了手和头上的疼痛,中了奖似的,深锁的愁眉瞬间舒展开来。他拨通了手机。 “爸爸,我现在学校饭堂里吃中午饭呢。你吃了没有。” “这么巧啊,爸爸也正在家里吃着呢。今天买了点牛肉,和菜椒一起炒,美味极了。准备消灭第二碗饭了。” “真的吗?我听到的,您怎么吃个饭喘气这么重?爸,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爸没得病,真没有。那是饭热烫了嘴,在吹凉呢。芹儿,你在南京冷吗?广州前几天人们还穿短袖,今天全穿冬衣了。” “已经习惯了,没觉得有多冷。爸,你一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哦。” “芹儿,你放心,爸没事,身体好好的。你钱不够用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嗯嗯。爸,我挂了啊。以后出门时多穿点衣服,切记切记!” “行行,好,好。” 黄东把手机从耳上移下,又用手摸了摸几下屏幕,贴在脸上片刻,才放回腰包里。他望了望阴沉的天气,又按按鸣叫不止的肚子,继续把东西装到三轮车上。之后才吃力地摇晃着车把,把一车废旧运出小巷,向收购站驶去。 夜晚,黄东的出租屋里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广州冬季的白天不是非常寒冷,但一到晚上,就如浸在寒冰里一样。女儿北上读书去了,龙玲不时的在梦里回来看他。孤寂一个人,这套房子就显得更加空荡。 仿佛这人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桌子上的闹钟偶尔陪他说话。 他一个人并不需要那么大的面积,只是租住了十几年,不舍得换小点的。一是房东心地很好,多年来都没怎么涨他的租金。二来那是女儿小芹的记忆所在,龙玲的余温所在,也是他的依恋所在。 寂寞如一坨沉铁,每晚压在黄东的胸口。方圆十多公里范围,没有一个自己的老乡,想说话时一个人影也没有。有时想找小芹聊几句,又怕影响她学习。周边的租户流动性大,往往住不久就搬离了,没一个有交情的。只有白天去收废旧和王大哥半途相遇时说上几句,其余的时间,都是凄冷孤清的。 难消的惆怅,一如枯枝上未断离飘落的黄叶。 王大哥偶遇黄东闲聊时,有半开玩笑似的说起一个人。说是他同镇的和黄东年纪相仿的女子,也来跟随在这一带附近收废旧。她刚失去丈夫没多久,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跟着。小孩已不上学了,整天混迹于网沉迷游戏。王大哥说,要是黄东想认识该女子的话,他就介绍认识。 黄东当时只是一笑置之。 一个暮色弥蒙的黄昏,湿雨来袭气温更冷。 黄东在废品站卖完了自己今天收购的货,正在往家里赶的途中。北风突然劲吹,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在经过一条涌边时,见到一个中年女人,头发枯黄蓬乱,低头拉着一车废旧往废品站赶。经过凹坑较多的路段时,车轮剧烈颠簸摇摇晃晃,车上货物倾斜,导致车头偏向。强大的车头上翘力量,令车把子脱离她的手,又擦着她的半边脸往上翻,而她的脚在路面的凹坑中踩空,磕到踝关节,崴脚了。 天气本就寒冷冰冻,连串的意外让这个女人更加痛苦。她蹲坐在地上不停的呻吟,无助地望着车带货向后倒翻一旁。 已临暮晚,路上行人稀少。 真倒霉。 同行即冤家。收废旧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对本来就不多的货源争夺得很厉害,也极度排外。黄东刚由王大哥带入行自己单独去收购时,常受同行排挤戏弄。现在遇上这么一个女人,也不知是哪一帮的。他本想一走而过,但女人痛苦的呻吟声,还是让他起了恻隐之心。黄东把自己的车停住,扶起这个女人,看了她的伤势,不似已伤到筋骨。但扭伤还挺是厉害的,脚踝已出现浮肿。 “看来你现在已经拉不动了,这里离废品站已不远,要不我就帮你拉去。” 黄东看了看她被车把子碰到半肿的脸,对这个女人说。 “麻烦你了,谢谢大哥。”这个女人一脸感激。 黄东也不再哆嗦,把自己的车用锁链锁在附近的电杆上,拨正女子车上的货物,拉起车就走,女人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 到废品站后,黄东又帮她卸货到大秤上称。完了,黄东望了这个女人一眼,不想客气就要离开。 但这个女人把他叫住了,说: “大哥,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影响到你归家了。我弥补你点儿钱。” 黄东摆了摆手,急快的说: “妹子,不用,不用这样,举手之劳而已,你这么客气干嘛呢。” “大哥,我叫庞兰雪,今天真的幸亏有你帮忙,否则我现在可能还在原地受冷风吹。” “好的,我记住你名了。我叫黄东,方便的话以后可以一起去收,路上有事儿也好照应。” “谢谢东哥,你人真好!”庞兰雪鞠躬致谢。 从废品站出来后,黄东还在责怪他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未过脑随口就说了。毕竟看这女人样子就知道是个已婚的人了,自己也太不顾及她家人的感受了。后又觉得自己只是随意说说,对方未必当真,仅当一句玩笑。 几天后,在一条巷子里,黄东与王大哥碰巧又相遇。让他惊讶的是,王大哥当时正如老相识一般的和一个女人在有说有笑,而这个女人正是庞兰雪。 “东哥你好,又见面了,今天真巧。”庞兰雪一见黄东便摆手示意打招呼。 在旁边的王大哥一脸惊愕。 “你们是认识的么?” “这个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天帮助我的人。”庞兰雪笑着对王大哥解释。 而王大哥则笑哈哈的对黄东说: “老弟,这个美女就是早前我向你介绍的那个人。现在既然大家已认识,那你们一起忙。我自己到别处去了。” 说罢自个离开了,又回头冲黄东一笑。那眼神似乎在说,老弟,天降桃花运,是否合缘,看你们两个怎么渡了。 后来的日子,黄东和庞兰雪时分时合的在城中村的大街小巷里转,累了就找避风的地方坐着唠嗑。 黄东在与庞兰雪的沟通交流中了解到,自她丈夫因病去世后,在佛山市那边收废品已经有一年多了,最近才转来广州白云这里。 他的儿子陆世伟初中未读完就出社会流浪了。起初还随他妈妈一起去捡拾废旧,后来就没再去。想进厂因年龄小人家不要,便经常溜进网与社会上闲散人员鬼混。教导他不听,这小子发脾气时还打她这个当母亲的。庞兰雪自言已经没办法管束他,任他在人间自生自灭。 由于黄东平时没见黄小芹玩过游戏,他也就没机会进过网,对陆世伟的网瘾,他不甚明了。但听到庞兰雪说陆世伟常打他的妈妈时,怒骂一声: “这小子真是畜生。” 在黄东的心底下,爱妻龙玲是无人能取代的。秋雨中,想她。叶落时,念她。风起处,是潮湿朦胧的双眼。但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的夜空,让黄东无尽的空虚没处安放。他的心里非常矛盾,特别是女儿已经长大成一个大学生,他是有所忌讳的。 与庞兰雪接触了几次后,黄东觉得人家还算诚恳,好多心里话都愿意对他说。但她那个尚未见过的儿子,像一根刺一样,让黄东不敢鲁莽地去碰触感情的开关。毕竟女儿黄小芹才是他最大的情感空间,他不想让别人挖一个洞进去弄糟了。 如此若即若离最好。像路边的树,它美在于不懂得记忆,不在乎你是紧挨着还是远离。 2010年元旦,黄小芹的学校放假三天。 新年的第一天,南京没有飘雪,只有湛蓝色的天空。看去像一块蓝色的果冻,诱惑着人,不食也想挖一口,捏一捏。 节日外出游玩的人很多,大街小巷都给人挤爆了。仿佛随便打开一个缺口,就有如溢满的洪水在冲泄。盛华超市更是挤满人头,利用假期继续打零工的黄小芹,单是在汹涌人群中补货拉货,已经把她给干趴了。即使如此忙,她仍不忘四处瞄一眼,看欧子元来了没有。欧子元虽然没有跟着她打零工,但以往每一次,他都会来陪伴。黄小芹已习惯了他在不远处安静陪着,直到她下班一起离开。 但当天,黄小芹一整天都没见到他的影子,也没有收到他的元旦新年祝福。她想拿出电话问,后又觉得不好意思收回手机。打个临时工就叫一个男生专门来陪着,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最好的情景是让他自己来,而不是她去求他。黄小芹也相信他们不是真正地在恋爱。一是目前她只想专志于学业,二是黄小芹压根儿没有真正的去准备好,做师哥是最理想的相处方式。 但她自己又很无奈,在学校外面的时候,就特想见到他。 节日晚上超市延长营业时间,顾客回归也晚。黄小芹下班后随众人挤上公交车回校,因同车人多,黄小芹没觉到有啥怕的。 二号仍不见到欧子元,黄小芹最后还是忍住了,没用手机联系他。也许他是和同学们去别的地方玩也说不定。既然人家没主动告诉,自己也没必要去追问人家啦。 三号最后一天假期,游人已经很少了。因为这天气温又大幅下降,人们不想出门玩。等到中午时,在超市里的黄小芹仍没有见到欧子元来,按捺不住了的她,给他发了条短信。 “师哥,两天没有见到你了,你是去外地游玩了吗?” 过了好久,才收到回信。 “小芹,这几天我病了,正在住院。不好意思,没有告诉你。” 随后他分享了现在的位置,在市一医院里。 这短信让小芹明白了所有。她没心情再干到下班,和老板联系说明情况后,就往医院赶去了。 师哥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黄小芹焦虑不安。 第18章 爱情的阳光 黄小芹首先进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康乃馨,百合,满天星。 写了“祝你健康,平安快乐,新年幸福”的贺卡。花香淡雅,不浓不烈,恰到好处。 买到花后没再溜达,到医院后径直往欧子元的病房走去。一路上,她感觉自己比谁都焦急,至于为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我把我自己弄丢都会随生活所意,不强寻。就是这个师哥,舍不得,莫非是我着魔了么? 哎呀,你这个大一女生进了大学,学的是什么啊?恋爱?浪漫?浪漫的同义词罗曼蒂克? 一朵自投火焰的雨中海棠啊。 “师哥,祝你新年健康快乐!”推开门口,便瞧见欧子元躺在病床上,脸色没有最初担心中的惨白。庆幸之后,黄小芹随即送上祝福。 见到黄小芹来,欧子元立马病好大半,挣扎着起身靠在床头上。 黄小芹放好花,忙扶住欧子元靠好床头。 “师哥,你一向好好的,青春阳光,是什么原因躺到医院里来了?” “是因急性胆囊炎才住院,不是什么重疾,现在已好得差不多了,你放心。 “那你为啥这几天一直没告诉我?突然间没见到你,我愁心死了。” “你是不是想我了?真对我有那点意思了?”欧子元盯着小芹笑着问道。 “我准备以后考研学习忙啊,真没空想你。来看你是确认你是不是失踪了,好帮你发个寻人启事什么的。至于那个什么什么意思的,绝对没有。你不要乱编句子,对号入座。” “没告诉你我住院,是怕你担心我而不去打零工。我知道你最想减轻你爸爸的负担。现在一告诉你,人真的马上就来了。这证明我天气预报准确无误。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呢,是我这张烂嘴耽误了人家发财。” “师哥,你别鬼话连篇,我今天都没去超市呢,哪来耽误之说。我真的是来医院看病才顺道过来看你的。” “啊,什么病的,姑娘貌美如花,有病哪是不能开玩笑的,得赶紧去看医生。走,我陪你去。”接着,欧子元掀开被子装着要起床。小芹急忙把他按了下去。 “你这熊货真笨,装也装不像,还天气预报员。”黄小芹恨恨的盯了欧子元一眼。 欧子元嘻嘻窃笑着,看着她那羞红似苹果的小脸蛋。病房里弥漫的药水气味,也如滴入了玉兰花香,忽然变得好闻起来。 那束鲜花带来的新年如意,美美的在桌子上盛开。黄小芹这才拿了花捧到欧子元面前,欧子元接过,看了贺卡上黄小芹亲手写的祝语。深情地说: “胆囊炎,谢谢你,谢谢你给我送了一个女朋友和一幸福的新年!” 说罢,吻了花和贺卡。 黄小芹羞笑着,不说话,假装看自己的手。 没多久又要到年了,待在广州城中村的黄东盼着高校放寒假。 他白天出去收购东西时还好点,忙碌工作冲淡了他内心的空虚。只是长夜难度,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依然没有习惯孤独。每当郁闷不安时,摸了摸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打通小芹的电话。他真想与女儿聊几句,又怕她此时正在看书。想过了晚十点再打,又怕打扰她休息。 这样的念头如此反复,从没有停歇过。 在苍白的灯光下,他又怀念起龙玲。最后是满眼冰凉的泪滴,像蚂蚁一样,在脸颊上乱爬。 曾几何时,他也有想过庞兰雪,这个半途而遇的苦命女人。但一念及她所说的那个儿子,又打消了打电话给她聊几句的想法。就是白天路上,在远处看见庞兰雪时,他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故意绕道。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他内心的敏感不无道理。 一天傍晚,黄东把收来的东西卖了。想趁这段时间天气晴朗干燥,准备做一些腊肉,便去农贸市场多买了一点猪肉和小肠。如黄小芹放寒假回来的话,可以做有风味的菜了。他知道女儿爱吃腊香的东西。 刚走出市场不久,黄东就被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后生仔拦住了。来人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双长期没好好休息而红肿的眼。那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不停,像机关枪枪口一样,在别人的身上扫来扫去。那放大镜一般的洞察力,好像落在袋子里的一粒沙子也能被他从外面看出来。 “你是黄东大叔,看着好面善啊,跟我亲叔叔长一个样。”小伙子开口就套近乎。 黄东见状一愣,他不认识也没见过这个小伙子。 “后生,你是谁啊,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妈是你的女朋友,我在远处见过你和我妈搂抱着亲热。以前我爸和我妈都没有这个亲密样子过。” 黄东终于明白来者便是庞兰雪口中的儿子陆世伟。他听着这让他很反胃的话,相信了庞兰雪所述说的,她儿子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街头小混混。 “小子,你别乱说话,我和你妈哪里有过什么亲热不亲热的,只是同路撞见,简单问候一下而已。” “哎,叔叔,迟亲热晚亲热都是一个结果。反正你们以后总会在一起的,你将来也是我的后爸。” 也许是长期沉迷游戏中学多了坏点子,陆世伟一点儿也不担心黄东的反驳。 “你别乱扣帽子了,我和你妈妈什么事都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你拦我有什么事?快说,我赶时间。” “是这样,黄大叔,最近我妈妈没给钱我吃饭,我回家她就骂我打我。现在我饿了,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让我先去吃碗粉?好几天没有东西吃了。” 说罢,陆世伟按着肚子,装着非常饥饿的样子呻吟着。这戏演得让黄东更加恶心。 “我没有什么钱啊,最近没收到什么东西。你还是另找别人借。” “黄叔叔,你别骗小孩了,刚才我都看见你卖了一车东西,而且收款还不少。等我有了钱保证会还给你的,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一次。我从小就命苦,没得过关爱,是村里最可怜的孩子。” 陆世伟语气忽然低到满是哀怜的语调,乖孩子似的和刚才判若两个人。 黄东想尽快甩掉这个毛小子,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钱。一张一百,两张十元的。他抽出两张十元的,递给陆世伟。陆世伟很麻利的拿了两张十元的,又飞快的把那张一百的也抢了过来。黄东来不及反应,钱已被陆世伟塞入了自己的口袋,转身就跑了。 “把那一百的还我,我没钱买菜了哦。你吃一碗粉也才六块,不用那么多。” 陆世伟却跑得飞快,留下黄东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在他正懊悔以前错误去搭讪庞兰雪时,抬头望向远处时,却见陆世伟不是往粉店跑去,而是逃进了网。 这让他最终下了决心。他不能让这极度危险的因素接近女儿小芹,那样会给他们带来没完没了的困扰。 后来,他就没有再去搭讪庞兰雪,被陆世伟抢去的钱,是他辛辛苦苦一天换来的。他也不愿去追问了,算是替天行善了一回。 而庞兰雪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她知道摊上这样好吃懒做不成器的儿子,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嫌弃,所以也接受了黄东对她愈来愈发冷淡。 没多久,她就转去了别的地方。从此,黄东再也没见到这个半途认识的苦命女人。 这一切,都如一阵风吹来,苦楝树飘落满天叶子。落在座椅上的两片,在一抹夕光中,又被另一阵风吹起。一片飞落塘中,一片泊进了乱草。座椅仍空空如也,像最初的样子。 一天晚上,黄东准备睡觉时,手机响了,小芹打来的。 “爸,睡了么?” “没呢,在算今天的收入。你还有钱用吗?没有我明天去银行转给你。” “还有一点,不够用时我再问你要。爸,已入腊月了,你有没有多加一床棉被睡觉呢,可别受寒了哦。” “放心,爸没事,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倒是你身子骨素来羸弱,多关爱自己,学习上劳逸结合。” “爸,你放心,我很好。爸,现在和你商量一件事。寒假我可能不回广州了,路途遥远,来回车费又贵。我打算利用寒假在超市打临时工,挣点零花钱。本学期已利用周末去做过好多次了。以前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吃不消。现在我有经验了,干起来非常轻松的。” “那晚上路上安全吗?超市一般下班较晚。” “有同学陪伴一起去,不会有事的。等到下学期放暑假时,我再回广州看望你。” “那好,爸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挣的零花钱不够用时再跟爸说。” “嗯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黄东有点怅然若失。望着还在窗子栅格上晾干的腊肠,不自觉地挠了一下头。远处的街灯,在窗玻璃上,是一团模糊的火影。 黄小芹所在的宿舍,住着六个女生。 虽然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习惯秉性俱不同,但都是来自所毕业中学的尖子生,品格素养属优上之优。所以,命运把她们聚到一起后,那个融洽是令人羡慕的。 黄小芹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一边盯着屏幕学习,一边剥开一包蛋糕。扔掉包装后,把蛋糕分成一半,朝自己邻床上,正在拿书阅读的一个女生喊: “刘晶影同学,接住,牧羊。”说罢,把一半蛋糕朝被称刘晶影的女生扔上去。 面对着邻床这个不管有什么吃的都要分半给她的舍友,刘晶影嘻嘻乐笑了。黄小芹把这个投喂动作称为牧羊,她听起来还觉得很舒服的。 刘晶影是黄小芹最好的舍友,天生闺蜜似的。一个文采飞扬的青春美少女。 “天天投喂,我都快被宠成你老婆了。” “切,显得我超级阳刚,你极致阴柔小鸟依人似的。” “你要真是个男的,我肯定不要你们家一彩礼,心甘情愿嫁给你。” “哎呦喂,既然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下次投胎换个男的当当。” “算了,你转投男界,女界就没有拿得出手的花朵了。这宝贵资源得保护好。” “保护个鸟,我黄小芹就是扔到垃圾桶也没人捡的那种。” “我录下你这话,放给我们班的帅哥们听,看看有几个人去抢。” “敢录我揍扁你。” 晚饭后,黄小芹和刘品影两人沿着天鹅湖边走。垂柳在冬天寒风中依旧碧翠如玉,恰到好处的凉意,让湖面的波影添了一层诗意。两只黑天鹅在水中惬意的戏水,不时啄弄对方的羽毛。 暮晚前的朦胧,轻纱般,堤岸小林中绣出一径迷幻。 “轻轻浅浅的,是我的时光。鹅影划过。我希望,那是我的情郎,替我翻开诗篇。柳丝垂下。我渴望,那是我的王子,替我钓起春波。冬阳拒雪,只有一宇天蓝。我想着那红枫飘落,在我心上。那火红的燃烧,是我的爱情,在熔岩之口盛开。君无须召唤,凌波而至……” 刘晶影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文采中,看她喃喃自语的半痴样子,小芹忍不住想笑。 “刘仙女擅长爱情天气预报,只是一会儿情郎,该是民国风的,一会儿又是王子,该是远古风的,哪一个才是爱情马的主人呢?” “哒哒哒,盛华超市里望眼欲穿的大气科学专业高材生,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哈哈。” “你这日本间谍,竟敢跟踪我?你这个特务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从没有告诉你过。” “人家不知来到女生宿舍楼下等你多少次了。怎么,不能让我的眼睛看到?我还得装着仰头看天空,寻找最美的星辰?” “人家只是个大四师哥,有缘认识而已。我有困难,他帮助我罢了。你丰富的想象力怎么老是像蚂蟥一样爱往爱情的大腿上叮咬?” “这么帅的师哥为什么不像饥饿的蚂蟥一样叮我而只选择黄小芹同学?嘻嘻哈哈” “我又不爱他,是他自己来缠。刘晶影公主喜欢的话尽管拿去。” “承让,承让,我可没胆去搬别人的醋坛子,更不敢偷回家喝这么酸的。”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往那方面去想,那怕是毕业以后。他家在南京,又是有钱人家,我来自遥远的广州。再说,我爸也不可能同意我远嫁他乡。你就别瞎想了。” “这都是什么时代了,还看家中老人的意愿,你也太没出息了。我的大小姐。”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我做事都得考虑我爸爸的感受,我不能扔下他一个人不管。” “你妈妈呢?”刘晶影表情忽然凝重了,因为黄小芹平时一说到家人只说她的父亲。 “我没有妈妈了,我现在只有爸爸一个亲人。” “对不起,小芹,我不知道你的家庭背景是这样,怪不得你连周末的一点空闲都要利用。但看得出,这个师哥是真的喜欢你,在不担心影响学习的前提下,这个朋友还是值得交往的,何况人家还是富二代,有才青年的噢。” “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迎个爱情学业双丰收?你值得拥有。一品黄山,不如佳郎相伴。” “说这话,不道德。你我是超级好闺蜜,除了爱情,其它的可以分享。再说人家也没认识我,更无从喜欢之说。黄公主你莫乱播爱情天气,更别乱点鸳鸯谱。” “我其实是湖边那只落单的天鹅。”小芹指着远处在湖边戏水的一只天鹅说。 “那我得游过去陪它。”说罢,刘晶影拉着小芹往那边走去。天要暗了,她们得回教学楼去。 第19章 父亲的谎言太烫手 太阳像一盏被云朵提着的灯笼,从苍穹那边悄悄走来。 山脚上,鲜花烂漫。一群蝴蝶在花丛间时而翩翩起舞,时而静立于花枝上一动也不动。巧夺天工的山崖上,盛开争奇斗艳的花朵,几只蜜蜂为了它的魅力,不辞千里。 黄小芹在山腰间逗留了一会,又望向山下,山脚下稍远处,有一条江。江堤边有一丛与山花不一样的植物吸引了她,好奇的她朝下面跑去。 一头牛于江堤边,悠闲地卷着堤岸上的嫩草吃。更远处的天空,一层密集的乌云,暗涌着朝江河上的天空移动过来。 连续几天山洪暴发,虽天已放晴,但河中的江水还没有恢复到平时的样子,依旧汹涌着朝前方湍急着流去。 黄小芹在河堤上东西张望,寻找着那丛奇艳的植物。风徐徐袭来,拂动她的衣襟。最终,她发现了那丛灿烂的花朵,那些美到无合适形容词的蝴蝶。她撒腿朝那些诱惑着人的花丛跑过去。 在差不多到达花丛时,她脚底下一滑,手来不及抓住旁边的草根,便滑向了河中。不习水性的她吓得在江水中不停的扑打,一边大喊着:“爸爸,爸爸,救我!!” 在这万分紧急时刻,稍远处飞跑过来一个人,到了岸边连衣服也不脱,就跳入江水中。拼命地游向黄小芹,并用手托起她,将她往岸上推。可是小芹太慌张了,只会乱喊乱叫,抓了好久都抓不紧岸上的草根。 “不要怕,芹儿,有爸爸在,抓紧了草根再爬上去。” 小芹听到了是爸爸的声音,慌乱失态的心才定下来,终于抓紧了一把垂向河中的草。在她爸爸从背后的托举下,一步一步的爬上了河堤。当她站起哗啦啦往下淌水的身子,回头看她爸爸时,只见江面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漩涡,一个人影被漩涡卷入了江心深处。 小芹吓得大喊:“爸爸,爸爸,爸爸,你不要走……” 一惊,醒来的黄小芹一摸自己的身上,冷汗淋漓。呆坐于床上,方晓得刚才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被喊叫声惊醒过来的刘晶影下床来到了小芹床前,安慰着说:“小芹,你是做恶梦了。你不能装着太多的心事,这样会伤害身体的。要不,我陪你睡。” 说罢,她爬上了黄小芹的床,拍了拍她的背部轻轻安抚她。黄小芹不发一言,按着仍突突乱跳的心,听话的不再呻吟,刘晶影依在她身旁卧着搂紧她。 好在其他的舍友没有被黄小芹的喊叫声吵醒而受到惊吓,宿舍又恢复了刚初的宁静,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 天亮后,黄小芹对身边的刘晶影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可能是我近期想爸爸太多了,所以才频繁做噩梦。” “他现在广州应该很好的,你不用多心。不放心的,你也可以打电话问下你爸爸近期的情况,就不用自个胡思乱想了。” “我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说非常好,可我老是不放心他一个人。” “再有十多天就放寒假了,你可以回广州看望他,就知道他这几个月来过得好不好了。” 小芹默默的点了点头,又感激地拥抱被自己折腾了一晚的刘晶影,刘晶影又轻轻拍她。 原不打算寒假回广州的小芹,最后还是预订了回家的车票。 知识不止装饰大脑,还装饰时间。让它变得好看,一如小雨初停后树枝上的海棠花。无论是教学楼前的梧桐树飘下的落叶,还是骑在围墙上爬过的橘猫,都借着知识的衣裳,让岁月美丽了一天又一天。 寒假来了,悄无声息的,优雅的走来,像那天鹅湖边轻摆的柳条。 经过绿皮火车一天一夜在大地上不停的跋涉,两条如早晨和傍晚一样坚守伴随的钢轨,又把黄小芹送回了傍晚中的广州。 她想着爸爸此时大概率在菜市场买最后的打折菜,也有可能已经到家了,正在做自己的晚饭。她想给爸爸一个惊喜,还在校时就没告诉他,自己已经改变原来主意,回广州陪他过年。下车了小芹就没给他打电话。 从火车站到出租屋的车程五十多分钟。到达出租屋所在城中村外面的马路时,天已被暮色锁满。 夜归的人从各个方向回家,窄小的巷子里比白天更热闹了。较宽的地方被小摊贩占据摆卖东西,到处闻到烧烤和炒米粉的油烟味。 待黄小芹提着行李走到自己家的楼下时,却见窗子依然漆黑的,显然父亲还没有回来。 她有点失落,更是担心。她去开学时忘记了放在家的钥匙,现又从学校带回了广州,正好帮她打开了屋门。屋内一片杂乱,弥漫着一种发霉的味道。也许是父亲因为早出晚归,为了防盗全天关窗的缘故。也有可能因一个人独住的父亲,放松了管理自己,衣服不常洗,室内内也长时间都没有搞一下卫生。 黄小芹放下东西,关门离家出去,她要去寻找父亲。走到村口一家超市附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拉着半车货,靠着马路边缓慢行走着。一会儿抬头看前面即将冲来的车辆,一会儿又朝店铺门口张望,看有没有人招呼他进去拿废旧纸皮。 昏黄的路灯,让他显得非常憔悴。即使他穿着冬衣,也能看出他比几个月前消瘦多了。黄小芹心一酸,躲到一家商店的立式饮料柜后,拨通了她爸爸的电话。 像往常一样,电话通上后黄小芹就来老句子。 “爸,你在忙啥呢?吃饭了吗?” “没忙什么,爸在煮菜呢,准备得吃了。” “噢,煮什么菜呢,我想吃你煮的菜了。” “我一个人简单点,今晚就炒半只清远鸡,送半杯酒。饱后再上床甜睡一晚,你在校要注意防寒保暖。” 小芹从饮料柜露出左眼偷看过去。她的父亲正背向她,站在车把扭向一边的三轮车旁,津津有味的说话。 小芹移出步子,一边朝父亲方向挪过去,一边继续朝手机说话。 “爸,你有没有骗我呢?自从我来南京读大学后,我发觉你喜欢骗人了。” “爸爸怎么会骗你呢。爸爸不是常教你说,只有诚实的孩子才能读好书吗?爸爸肯定会自己做个好榜样给你看的。” 黄小芹已走到父亲的身后,可他依旧未察觉。小芹不禁觉得傻呆的老爸有点好笑,又让人无比的心酸。 “爸,你昨晚煎的鲮鱼,葱姜放多了吗,还是鱼太小,我看到盘子里一半是葱姜。” 黄东愣了一下,他觉得有点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是煎的鲮鱼做菜?你这丫头,怎么会精得像个特务。” “因为她是个天气预报员,她还知道你现在在一家超市门外,你的车上有一辆坏了的儿童自行车。”说着,她轻拍了一下她父亲。 黄东惊讶回头,然后乐开了嘴笑起来。 “你这鬼东西竟敢戏弄你爸,偷偷回来也不告诉人,还打假电话。说什么留南京打寒假工,编个理由哄骗我耍乐。” 看见父亲傻笑,本想责怪他的黄小芹也破涕为笑。在车后面帮他推动车尾,黄东跨上三轮车抓紧车把子用力蹬,两个人往自己家的小巷子走回去。 黄小芹的屋里,安在一面墙壁上的日光灯柔和地亮着,仿佛满屋子是晴朗的月色。黄东做了一盘水蒸罗非鱼,小芹爱吃,说肉味鲜,其实是最便宜的鱼类。她不喜欢让父亲买贵价的东西。黄小芹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听到父亲叫唤吃饭,便走出来坐在餐桌边。 她给黄东盛了满满一碗饭。 “爸,多吃点,才几个月你就瘦了好多,是不是太拼命了不舍得休息一下。” “你爸很惜命的,别多想。瘦是人老了才瘦的。谁人能守永远少年时。” “爸,以后您和我通电话要老老实实的,不能随便糊弄我。如果一个人生活太难受,可以找个伴儿,您女儿思想开朗,看得开,不会干涉您的感情自由。” 黄小芹这番话让黄东很不好意思。心想我搭讪庞兰雪的事难道也让这鬼丫头给侦探到了,何况我已经断了此念头。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乱掺和大人的事儿。你爸心中只有你妈和你,你别道听途说,胡思乱想。” “爸,我这是为您好,别不好意思。再婚的事如今在社会上是很普遍的,您大胆点就行了。对了,爸,我想明天去看一下妈妈,我想她了。” 黄东怔了一下,不明白黄小芹的用意。 “再过两天就是大年夜了,这个时候上墓园有些不合时宜,其它的时间不行吗?” “爸,我不信这些条条框框,我有话要和我妈说。您就别管了。” “那我明天陪你去,山上阴寒,人又少。” “不用您陪去,我自己去就行了,有些话我只跟我妈妈说。您还是在家去备点年货,您都没享受过一天的休闲生活。” 拗不过女儿,黄东只好由着她。 腊月底的墓园有点萧瑟。松树依然长青,但看得见最底下的枝条有点枯黄。草没了生机,在一阵阵寒霜中蔫卧在地上。觅食的鹰在高空盘旋,于几个山头间飞来飞去。 龙玲的墓碑前,摆着小芹带来的菊花和一些小零食。多日寒冷,碑石冰冻,碑文被往日雨水溅射的泥尘蒙着。小芹用随身带来的纸巾一遍遍地擦净母亲的名字。 “妈妈,我来看您了。您现在冷吗?如果冷,您就出来,我们互相依偎取暖。” 泪涌上来,滴落在花上。 “妈妈,我现在南京读大学了,懂得利用假日闲时打零工贴补开支,减轻老爸的负担。有一个师哥他很关心我,也特别爱我。妈妈,我能接受他的爱吗?他是南京人,我心里实际上也很爱他,舍不得他。可是,我能永远留在南京吗?妈妈,你告诉芹儿,芹儿该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风吹过墓园,有些卡在枝头的黄叶,此时飘了下来,落在小芹的身边。 “妈妈,爸爸一个人很孤单,一个陪伴的人也没有,您要经常回来看看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同意他找个有缘伴儿。他一个人凄凄凉凉的,我好担心他有事儿。” 小芹泪眼婆娑,而四周依旧空寂得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处的鹰,还在高空上盘旋。小芹搂着石碑,在妈妈的名字上亲了一下。碑前的菊花,素雅,温和,一如龙玲生前那善良的脸庞。 年前三天,城中村大多数铺子已关门落闸不再营业。即使仍有货源可收,但废品站不开门,收购来的东西无地方可存放。黄小芹也不乐意把这些废旧堆积在出租屋里,黄东就暂时停止了继续出去收货。天气不好时,陪着黄小芹在家看看电视。晴好时,就和她到公园河边走走。 三个星期的寒假,一眨眼就结束了。黄小芹重新登上回校的列车,而黄东仍像一只蚂蚁一样,在大街小巷间搬运薄凉的光阴。 春天来了,风是轻的,比柳丝拂动的语响轻。樱花开了,开的不是一个季节,而是青春的心情。那满树红粉,洋洋洒洒若一本诗集,每一粒字凝结着少女的心思。每一行字句,流淌着淡淡的愁儿。 年后商场人流比年前少了好多,盛华超市由于生意回落,暂停了允许学生去打零工。小芹回校后也就没有再去,她也觉得打几天零工赚不了什么钱,不如把时光专心用在学习上。各有各的功课,作为毕业班的欧子元,忙于毕业论文。没有如以往,一有空就到黄小芹宿舍楼下等她出现。小芹起初是天天期待,失望了多次后,心情也渐渐平和随意,不再执着去看熟悉的老地方有没有出现熟悉的人影。 三月底的周末,小芹在电脑桌上浏览新闻。刘晶影从阳台转回房内,贴近黄小芹耳朵,神秘地说: “有情报,你的帅哥情郎又来送爱情花了。都是同一个宿舍的,人家怎么不找我呢。” 一阵兴奋的暖流涌上黄小芹的心,但她装着毫不在乎的样子,对鬼鬼祟祟的刘晶影说,“你去,帅哥肯定是来找你的。” 刘晶影假装往前走了几步又倒转回来,把小芹往门外推。 “大小姐,快去,帅帅的白马王子,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黄小芹在镜子前略打理了一下姿容。走出宿舍门从阳台往下看,欧子元站在一棵樱花树旁,朝她所在宿舍的阳台张望。见到小芹出现,他就摆着手。小芹调皮地对着下面的他作了个手枪射击姿势,转身走楼梯下去了。 这个英雄好汉又想闹哪一出? 第20章 西风中的小野菊 “小芹,你今天真的好漂亮,满树樱花遇见你都逊色。”见到缓缓走下来的黄小芹,欧子元脱口而出。接着,他把手中的一束玫瑰花捧到她的面前。可能是他藏在樱花树根后面的,小芹在阳台上时就没看见到。 这家伙就爱制造一点小浪漫,好像不这样讨好女朋友,他就不甘心一样。 “师哥,你这是弄的什么鬼名堂?”鲜花很漂亮,但黄小芹仍有些错愕,因为今天既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她的生日。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而已。我们去外面走一走,成天待在校内头不痛人也会闷到发霉。”欧子元不由分说,拉着黄小芹的手就走。 永锦路的幸福咖啡厅,装修典雅。略暗的餐厅内,也就两三个人在慢品咖啡。空气里弥漫浓郁的咖啡香气,很适合沉醉,倾听轻声细语。时光柔软得似拉花的卡布奇诺咖啡,平静中揉和着绵绵的诗意。 欧子元示意黄小芹先坐着,他前往柜台那里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和两份纽约重芝士。 “时间过得真快啊,大学四年一眨眼即将结束了,我也要毕业离开校园。”欧子元丝许的伤感里是无限的留恋。 “师哥,毕业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你的梦想即将实现,我祝你前程锦绣,飞黄腾达!在祖国的锦绣山河上成就丰功伟业。” “谢谢师妹的衷心祝愿!可是,我离开了学校,也就要离开你,以后便难以天天见到你了。要是能永远待在学校,不用毕业多好啊。” “黄小芹我有什么值得师哥挂念的,再说以后你想见师妹的话就可以回母校来看看哈。也许你回来时,正好樱花盛开,而你依旧青春美少年,多令人羡慕呀。” “那不行,一天中没有你,我生活的溪流就没有游动的鱼群和溪边的芳草鲜花。我的夜晚就没有灼灼星辉与朗朗月色。我眼睛里的巷子就只剩下寂静和灯杆的暗影。那岂不是令人无限惆怅。” “师哥,你言重了。我黄小芹才大一学生,配不上你说这么高雅的话。何况你家境富有,又身为南京人,你未来的生活色彩一定会绚丽多姿的。” 欧子元点点头,深情地望着黄小芹。忽然,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双手递到她的面前打开,是一条金项链。 “小芹,我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情节让黄小芹一时不知所措,脸红得发烫。对方是对她有恩的师哥,她虽然心里喜欢他,也仅仅是埋在心底的欢喜,从没有真正的往嫁为人妻的方面去想过。这突然的表白让她始料未及,真没想到爱情说来就来,不给她淡定的空隙。 寒假那天去墓园找妈妈说话时,她心中已经有了个模糊的决定,也该到向对方坦白的时候了。 黄小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端详了面前的咖啡片刻才慢慢说: “师哥,自从进大学后,你在各方面给过我很多的帮助。特别是你陪我去打零工,陪我下晚班,我都明白你的心。我不能当时就拒绝你,那样会让你伤心,也会让我很不快乐,所以就默许你做我的师哥,像自己亲哥哥一样。但我从没往爱情这方面去想过,因为我才大一,需要专注学习。希望你能理解,也请你给自己一点时间,认识更多的优秀女孩。现在你是太仓促了一些。” “我可以等你毕业的。师妹,只要你愿意以后跟我在一起,要我等待多久都没有问题。一直等到你的心全部来到我的身边。” 欧子元的眼睛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黄小芹与他相视一秒都会烫痛她的心。望着卡布奇诺咖啡上的那朵心形拉花,她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 “哎,师哥,你能否冷静一下。其实我们做师哥师妹挺好的,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特别舒服,而且我没有哥哥姐姐,我能在你身上找到那种感觉。” “你的感觉像梦一样,人总不能永远呆在梦里,总得面对现实一次。就像我无比依恋的四年大学时光,那真是人生里寸秒寸金的美丽岁月。但一旦走到终点,你终须要选择另一条路。因为它只是人生的一个驿站,不可能永远的停留,尽管象牙塔让你如痴如醉。” “师哥,我们来自不同的城市,以后的人生际遇里,你也许还会遇到比小芹更好的师姐。我自己在夜里也想过好多次,做你的师妹,我全力去做合格,争取把最温暖最好的兄妹情送给你。但说到爱情,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片荷塘里的两朵荷花。真的非常抱歉!对不起!这个项链,你应送给真正属于你的那个姑娘。原谅我,师哥。” “总得留个清晰的理由。那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哪怕是简单的一句话。” “师哥,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现在只有爸爸一个亲人。我绝不可能离开广州,离开我爸,离开我妈妈长眠的地方。就算未来穷困潦倒,也要留待在爹娘生活的地方。” 欧子元难掩失望,僵硬的手最终还是缓缓放下,首饰盒轻轻放在台上。他那落寞的神情让黄小芹忍不住双眼泛湿,她站起来朝欧子元深深地鞠了一躬。 “师哥,真对不起!”说罢,黄小芹转身跑出幸福咖啡厅,那杯卡布奇诺拉花咖啡,她都没来得及啜饮一口。 来到外面的马路,在路边的一棵樱花树下,小芹再也忍不住,趴在树干嘤嘤抽泣起来。不时有几朵樱花飘落,在她的头发和肩上。粉红色的,像时光绣出来的小伤口。 黄小芹恍恍惚惚的回到宿舍,一进门就上床钻进被毡里。刘晶影一看故事情节与自己想象中的有出入,便小心翼翼的揭开小芹蒙头的毡子。 “小芹,你怎么啦,被帅哥欺负了?” 黄小芹一言不回应,只顾自默默流泪。刘晶影一看她的狼狈样子,又心疼又想笑,不就是一个师哥吗,有啥好哭的,这个师哥不行还有第二个呢。真笨!笨得像根号2!根号2还一世一世的呢。 “你说话呀,是不是人家甩你了。没见你这么愣过。” “师哥没有欺负我,是我配不上人家,我欠他的太多恩情。” “黄小芹同学,黄小芹大小姐,我早跟你说过,大一大二还是先搞好学业,大三有缘时再恋爱,大四果子熟了也刚好毕业。樱花开满了,事业也正好开展,两全其美。你现在这是自寻烦恼,嫌脸太白搽墨水。有那心了,抱个熊枕学孵蛋不好吗?” “鬼东西,人家心情不好不见你安慰却尽是奚落人,君不见我眼睛全红肿了么。” “好好好,小乖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莫胡思乱想了哦。缘去由它去,我们只记取未来。永不停步!”说罢,刘晶影撕了一把纸巾,递给黄小芹,让她擦净流出来的鼻涕。 黄小芹看到刘晶影待她似小保姆的样子,破涕为笑。 一只灰雀飞来阳台上,在栏杆边缘叽叽喳喳叫嚷着。人一出去,它又倏地飞走了。远处的云朵,像一团褶皱的信纸。从天边远来的阳光似乎在刺探着,窥视里面写了啥文字。 两个月后,黄小芹又记念起欧子元对自己曾经的好,怀念起那亲如兄妹般的时光。觉得没必要断得太绝,偶尔联系一下,总比形如陌路好。她也担心她拒绝人家,欧子元会不会做傻事什么的。但发短信消息时提示对方帐户已注销,发送失败。她这才想起欧子元在校用的电话号码可能离校后已注销,换了新的电话号码。而这是她无从知晓的。无法再联系也罢,愿君一帆风顺,快意天涯。 也好,天意安排似的,一切随流水。小芹的心也慢慢沉淀,心境恢复安静如石,似乎只是误走入梦里,记忆了一场樱花烂漫。 余下的三年大学时光,黄小芹认认真真的把精力全扑在学习上,不再在其它的事儿分心。她也逐渐的感觉到父亲的苍老来得那么快,几乎每一个假期就变成另一个样子。原本的满头乌发落满霜花,头上的皱纹也如风雨侵蚀的树叶,一天一条脉络的呈现。你想替他挽留总留不住,他流逝而去的光阴,比他前行的脚步要快。 随后,平日在与父亲的通话里,黄小芹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咳嗽声和喘息声,常伴着父亲的说话声。叮嘱他注意身体,只会嗯嗯机械回应着,少了往日的时不时来句幽默话。而黄小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无奈的接受父亲一天比一天苍老。 2013年5月,黄小芹顺利大学毕业,她没有在学校的公司招聘会上投简历找工作,也没有继续待在南京,而是选择回到了广州。 她学的是大气科学专业,对应的职位是气象部门的工作。但找工作时,周边一带并没有对应的职能部门。向稍远处的单位投递简历,又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在大学学习时充满着梦想。梦想过学成毕业之后,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会有大把机会朝她招手。可待黄小芹进入了社会,方才知道,环卫工里也站着硕士研究生,卷烟厂里也有名校博士生在打扫卫生。 原本以为一上大学就万事大吉的黄东,见到女儿毕业回来,自找工作已经一个月了仍无着落,心里很焦虑,又没办法。作为最底层的外来农民工,他在一线大城市里一点儿人脉也没有。他又担心小芹心情不好,就安慰她别着急,慢慢找。他去收购东西时,凡是人家贴出来的招工启事,他都上前去看一看。认为符合的回来告诉小芹,再让她自己去了解。 黄东身体变得很差,不是腹痛腹泻,就是稍受点凉就会咳嗽不止。经常软绵绵的拉点货就要半条命,但他一直拒绝去看医生,以为熬一下就会没事了。 父亲的收入大大缩水,毕业回来许久还未找到对口工作的黄小芹,决定先降低要求,以高中生的身份到外面去谋职。打算先找份离家比较近的工作,既能有点收入带父亲去医院看下医生,也方便在工作之余照顾他。 一天,她在走过同德围街道的一条街时,见到一家叫好麦香的蛋糕坊在门外贴招工广告招聘店员。便壮着胆进去询问,接待她的是自称郑太的老板娘。 郑太初见戴着一副眼镜的黄小芹,人倒也精致漂亮,气质优雅显得非常有涵养,但身子骨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担心她做不了多久。给她递上一杯茶之后,便问道: “姑娘,你是什么文化程度的?” “高中的,已经毕业出来三年多了。” “姑娘,你以前做过蛋糕店店员吗?或是有没有服务行业的经验?” “老板娘,我没有做过蛋糕店店员,但有过在超市做服务员的工作经历。我学习新技能的能力还是很强的,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做到最好。” “本店虽小,但都给每一个员工均等的机会,有努力总会有回报。同时,本店也有自己的店规,对于散慢的员工,也保留余地。” “老板娘,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也许开始我可能会不太熟悉,但我会积极向老员工学习的。” 其实郑太录用店员并不要求什么高学历,初中以上即可。只要具备亲和力,待人热情,手脚麻利就可以了。 黄小芹自报高中,隐去了她是名校大气科学专业高材生的实际身份,减轻了郑太的警戒心。看到黄小芹为人说话柔和亲切,加上人又长得好看,虽然体质瘦弱点。郑太没再多想,就对黄小芹说: “要是你不嫌弃本店店小,且能接受工作时间比较长,薪水又相对较低的话,你明天就来上班。” “谢谢老板娘给我机会。”黄小芹对郑太点头道谢。 尽管所学与所干的活并不对口,在目前的困境面前,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黄小芹无奈,只好先委屈自己,成了好麦香蛋糕坊的一名店员。 黄小芹向郑太道谢后转身准备离开蛋糕店回家,当她习惯性的边移动脚步,边浏览店里陈设时,感觉有个人在在裱花间里一直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 黄小芹抬头朝裱花间认真的看过去,一双眼睛,像是冷冬里燃起了红扑扑的火焰,似乎要将她的心底的冰块融化。 黄小芹纳闷了,他为什么要不停地看我? 第21章 你的手并不孤独 夜深天凉。沉浸在一幕幕往事中的黄东突然嗓子奇痒无比,忍不住大力咳嗽。一咳又牵扯到腹部一起痛,让他忍不住呻吟。这疼痛也把他从无边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世界。 黄东剧烈的持续咳声惊动了刚上床睡下不久的黄小芹,她立即开灯起床,走出房间来到父亲寝室,按亮了灯。 “爸,您又是哪里下舒服了?” “我又没多大事儿,老毛病来的。你不好好休息出来捣腾啥?忘了明天还要上班吗?”黄东见女儿出来有些不悦。 “您这咳声连墙壁都震坏了,叫我怎么休息?成天咳个地动山摇,叫您去看下医生像押您去坐监一样抗拒,我都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钱难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虽然参加工作了,你又挣得了多少?进一次医院一到两个月工资就没有了,还是最便宜的费用。” “可不进医院,不把病彻底治好,人没有了不是等于什么都完了吗?你咳肯定是呼吸系统有问题,是肺炎还是气管炎,都要医生检查后才能准确判断。同样腹痛也得医生看过才知道是肠胃不好还是肝胆不好。你自己在药店乱买的药有那种对症的,越吃身体越坏。” “好啦,好啦,老是让您说得这么严重,过两天再说。” “爸,不行,您明天得去检查,别成天担忧钱的事,听医生检查之后怎么说,到时我再想法子。” “明天再说。” “您现在不答应,我就不去睡,也睡不着的。”小芹索性坐在他对面的椅子耗着。 见到女儿比自己还固执,且她已经连上了一天班,如自己继续怼下去,小芹可真没办法休息了。于是,黄东点点头,连咳几声后答应了。 黄小芹瞪了父亲一眼,这才回到自己房间中。 天亮后,黄小芹手机微信联系老板娘郑太说明了缘由,想请一天假带父亲去看医生。郑太同意了,还祝黄爸早日康复。 随后,黄小芹拨到林恒的聊天界面,想打一行字“今天我带我老爸去看医生,请假不上班,你不要找我。”字打出来了又觉得不妥,告诉他,他肯定比她自己还着急。不如先对他隐瞒,以免他无心上班,于是黄小芹又取消了发送。 这个空隙里,黄东不紧不慢的还在屋子里磨叽。在那几件衣服上翻来甩去,不知穿哪一件好。小芹不耐烦的走过来,白了他一眼,说道: “爸,您快点,要挂号排队的。您带好身份证和现金就好了,不用挑什么衣服,又不是去赴人家结婚酒席,整那么崭新干什么。” “那要带多少现金去?” “现在不知道,我也是小时候感冒了,你们带着才去的医院,长大了就没去过。时间已过了那么久,谁知道现在收费多少,你多带点去就行。” 最后抖索捏摸了几下,一咬牙,黄东把手头所有的现金全拿去了。看了满脸既心疼又不耐烦的黄小芹一眼,跟着她离开了屋子。 坐公交车来到医院后,黄小芹就带他去挂号。果然挂号厅站满了人,大家不是神色凝重的在收费窗口排长队,就是在电梯口上上落落。护士在人群间穿来穿去,不时吆喝。只有吊顶上的灯光,安静的亮着,似乎下面的一切都跟它毫不相干。 以前来医院挂号,还是黄东与龙玲带着伤风感冒的黄小芹来看病要药。那时一点精神也没有的黄小芹由她妈妈抱着,趴在肩上沉睡。黄东现在想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料到十多年后,角色互换,变成女儿带着自己来看病了。 取号的队伍不停的往收费口走,在前面还有三个人时。黄东听到收费员和病人家属的对话。 “住院请先交住院押金。” “多少?” “住院押金是四千五百。” 黄东听后心里不免一惊,他身上的钱也就五千多。这已经是几个月来的全部血汗钱,而单是住院押金,就差不多要把这点钱全交完了。他真想溜走,但黄小芹一直站在他旁边陪着,还不时拉着他的衣服往收费窗口扯。 “这么贵,单住院押金就要四千五。”黄东忍不住侧头白了小芹一眼。 “那个是住院的才需要交押金,不住院的不用。您不要想那么多,检查时医生问什么,您就老实说什么。记住了没有?” “知道啦。”黄东不耐烦的瞟了一眼女儿。 挂完号就去看医生,每个科室都有很多人在排队候诊。拥挤的走廊里混合着各种难闻的气味。由于长时间等待,黄东站得很累,闭塞的走廊更让他烦闷。黄小芹挽着他的左手,哪里也不去,靠墙站在身旁。 突然,手机亮屏,是林恒发来的微信消息。 穿牛仔裤的螃蟹: 怎么啦,今天没见你来上班。 冰是睡觉的水: 没事,今天我请假一天。 穿牛仔裤的螃蟹: 没事为什么要请假? 冰是睡觉的水: 真的没事的啦,反正你相信我本人没有事儿就行。你安心做你的蛋糕,我在忙着呢,先不聊了。 小芹关了手机电源,不再理睬。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多才轮到黄东进诊室。由于同时出现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两个方面的毛病,医生只能分开检查。检查胸部拍x光时,黄东还很配合,流程也走得快。但到检查消化系统粪便采样时,黄东待在男卫生间里好久不愿意出来,急得黄小芹在外不停的跺脚。本来只是用棉签挑一点粪便样本就可以了,两分钟内解决的事。但黄东足足在里面待了半个钟,作为女生的黄小芹又不能进入男卫生间。 “爸,干嘛那么久,还没弄好吗?” “爸,爸,您应我一下。” “爸,您怎么啦,快出来。” 直到黄小芹从门外往里重复叫了好多次,黄东才慢腾腾的走出来。耷拉着头像刚睡醒的样子,黄小芹哭笑不得,冷着脸色盯了他好久。 在医生诊室和各科检查室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奔跑,黄小芹直到累得没有力气走路了,才记起两人还没有吃午饭。由于样本检查需要时间,只能等下午出结果。 黄小芹只好先带黄东去外面小粉店吃饭。 席间,黄东怯怯的对黄小芹说,“看病费用那么高,人家一个住院押金就要近五千,今天带来的也就五千多,下午还是不要再进去看了。就算我想看手里的钱也不够啊。” “爸,您就不要再和我重复唠叨这些废话了。检查结果没出,你就瞎说什么呢。别人是别人,您是您,费用是不相同的。就算现在我们身上钱不够,既然来看了,就要看到底。争取治好,别白跑这一天。你就别乱想了,听我的。” “到时没有钱交费,你怎么办?”黄东依旧嘟囔着。 “爸,您不要心疼钱了,心疼自己一次,好不好?我妈就是因为你们太心疼钱才走的,难道您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黄东不再说话。他也说不过女儿,只觉得女儿好像一夜间像个历经风霜的人。 直到下午近傍晚时,检查结果才出来,肺部支气管感染,有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 主治医生看了一眼检查结果,对黄东缓缓的说: “由于感染比较严重,又长时间不正确用药,导致器官受累受损也严重,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黄东闻声一惊,急问: “医生,就不能开药回家服用吗?如要住院,得多久?” “爸,您安静,别急,听医生说。”黄小芹在旁边抚摸着父亲的肩膀安慰。 主治医生不急不慢继续说: “你这种慢性病情恢复比较慢点,需要一定的时间。要想治好,得住院观察一下。你们还是去办理住院手续。” “医生,你估计大概要多少费用?”黄东仍然很焦急。 “不确定一个数的,少的也有两三万,多的五万也有。药物治疗无效时,有的要手术治疗,那就更多点。” “这么多啊。”黄东惊讶得再也说不出话,起身就往外走。 “爸爸,您等下我。”黄小芹猛追出去拉住她的父亲。 黄东依旧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这个时候,天开始变黑了。医院外面的街灯已经亮起,摆夜摊的人嘈杂不止。每个人都像一只勤劳的蚂蚁一样,在城市一角,搬运生活中的琐琐碎碎。 差不多走到一楼大厅门时,黄小芹追上并拉住了父亲的手,才迫使他停了下来。 “不治了,花完钱也不一定能救回命,把钱扔完便什么都没有了。” “爸,医生不是说过了吗?只是身体器官炎症,不是癌症,治疗总得有个过程,已经多年的老毛病,怎么可能一两天就能治好的。您有耐心一点,好吗?” “别信医生瞎吹了,他能治愈的话,就不会天天有死人拉去火化了。” “爸爸,我求您了。您别自作聪明了,行不行?” “芹儿,回家,不治了,继续治你连家都没有地方住了。” “爸,您先办理住院手续,后面费用我再来想办法,别闹了好吗?总会有办法的,您别急,安心配合医生治疗,总会治好的,相信自己一次。” 黄东依然不为所动,坚持要走。 突然,小芹失控大哭起来,扑通一声跪在黄东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叫喊着: “爸爸,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就剩下您一个亲人了。只有您这个爸爸陪着我了,您忍心让我连爸爸也没有了吗?如果连您也失去了,芹儿被人欺负的时候,谁来保护她?芹儿受伤的时候,谁来呵护她?您忍心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在世上,一点爱也没有吗?爸爸,您替我想一次,好吗?我求求您了。”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可以保护你,照顾你。爸都一把年纪了,这多病之躯,不值得花所有的钱去作无用的治疗,不如这点钱留给你。” “男朋友随时都会变心走,但您不会。爸爸,您永远不会放弃芹儿的,对吗?我现在可以不要什么男朋友,更不想出嫁,也不要富有,只求您好好的和芹儿一起生活,行吗?爸爸。” 说着,她快速把手机打开,在微信上把林恒删除了,电话也拉黑了。将手机伸到黄东面前,声嘶力竭的说: “我现在连男朋友也没有了,就剩下你了,爸爸……”女儿的大声恸哭让黄东心如刀绞,泪水纵横。删除男友的暴操作,更是让他惊愕不已。 他愣住再也说不出话。 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把痛哭的小芹扶起来。“叔叔,您放心住院治疗,费用我和小芹来想办法。” 来者正是林恒。回头看见他的黄小芹转身伏在他的肩膀不断抽泣。 “对不起,小伙子,是我委屈了小芹,是我的状况让她受苦受累了。” “叔叔,不用说这些了。您很伟大,小芹也特别优秀!请您还是听小芹的话,她说的都是对的。” 黄东无奈地点点头,林恒扶着他,转身朝住院部走去。 走道两边的树,漏下从楼上窗户照下的灯光,又投在人的脸上。医院的夜晚,比白天静多了。 林恒与黄小芹给黄东办好了住院手续,费用他们两个人一起出,没用到黄东自己带来的。黄东此时则在病床上躺着,护士已经给他上药。输液架上的药液,一滴一滴的经导管流进他的身体,他的不适感渐渐缓和下来。 走廊里,偶尔有别的病人家属拿着病号饭进来,此外很少有人走动。 黄小芹坐在走廊座椅上,她今天太累了,此刻疲倦的靠在林恒的肩膀。 “我对不起你,加回微信,刚才我一着急,为逼我爸住院,以删除你要挟他。”小芹拿出手机,充满歉意的对林恒说。 “你真厉害,用这决绝的方式对待咱爸。”林恒搂了黄小芹一下。 “别乱套近乎,什么咱爸,那是我爸,我这一关你还未能通过呢。”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林恒故作起身。 小芹却不撒手,还用力拧他的大腿。“逗一下都不行。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 “今天连打你几次电话都提示关机,我猜你可能发生了什么情况,才问老板娘的。你也真不像话,也太见外了,这么重要的事连我都肯不告诉。” “你不知道我爸有多固执,我告诉你有什么用,还影响你的工作心情。再说我的家事去麻烦你一个外人,岂不让人笑话。” “又来了,又来了,什么外人外人的,非要办个酒席了才算内人吗?” “当然,我又没答应嫁你。”小芹用头晃了晃林恒的肩膀。 “我也是没打算娶你,只是来帮我的好朋友黄大叔看病。” “搞笑,第一次和我爸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自称是他的好朋友。不过倒是有条好消息,我爸以前在家里阳台上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对你有好感。但我认为他的感觉可能不对,他一定看错人了。” “承爱,承爱!谢谢黄大叔,谢谢咱爸,至于他的女儿黄小芹喜欢不喜欢我,我就不用理睬了,只要咱爸对我好就行。” “你做梦去。”说罢,小芹把自己右手放在林恒左手上,合在一起。 林恒受宠若惊,这个姑娘做自己的女朋友好玩吗? 第22章 西风假装很温暖 林恒和黄小芹两人走进粉店买了一份容易消化的鲜肉河粉,作为黄东的晚餐。回来后,林恒亲自端到病房床头桌上,双手把黄东小心地扶起来。 “叔叔,先吃点东西,都饿一天了。” “小恒,真是麻烦你了,你代交的那些费用我出院后再还你。” “叔叔,你说这些话太见外了,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不要再提了。” “黄小芹刚从知名大学毕业才一年多,工作经验还有限,也暂时没有找到对口的职业。她有不懂的地方,你多指点她,帮助她成长。我老了,不顶事了,全靠你们年轻人啦。” “爸,活着自信点,看你说的像跟人交代后事似的。”黄小芹在旁嗔怪黄东。 “黄小芹是知名大学生哦,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不知道底细呢。她跟我自称是高中生,把众人都给骗了的哈。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奇女子,更值得我们关怀爱护了。因为这人世间才女最难觅。” 黄小芹在一旁闻言嘻嘻窍笑。“具备真本事的人往往是不动声色的,你是头一次见么?” 林恒朝她竖起拇指点赞。 “小恒,你也别光信她吹,其实她的人生经验就像半匙盐巴般一丢丢,到处碰壁是常事。” “叔叔,你安心养病,黄小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要担忧她。” “老爸,您莫小看您的女儿。我也根本不用一个高中生来照顾。您养好自己的身体就是对我最大的照顾啦。”黄小芹说罢,又转头冲林恒扮了个鬼脸,继续说: “这老头子有点像在攒感情积分换女婿呢。我得小心他挖的坑。” 林恒与黄东见状不禁哈哈一笑,这姑娘有时就是个活宝,有点搞笑的底。 后来的一段日子, 林恒与黄小芹一边工作,一边抽空到医院照顾黄东。在两人的细心护理下,黄东的身体也逐步好转。十天后,医生同意他带药出院回家疗养。心情好,病好也快。在家休养一个星期后,黄东又像以往那样到处收废旧去了。 好麦香蛋糕坊斜对面的社区小公园。 四周种着几棵紫荆树。每到元旦前,它就会盛开满树的紫荆花。紫红色的花瓣像用最好看的彩线绣织,挂在枝头令人忍不住拿相机拍照,或靠近鲜花留下倩影。有的飘落到地面让人驻足,捡拾闻嗅它那清雅的香气。 更美好的是,它以凌空盛开的潇洒之美,告诉健忘的人。又一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又来了。 2015年元旦,花朵在紫荆树的枝头颤动着阳光。晃动花瓣的,是轻轻的风,也是喜欢用甜言蜜语去绣织梦的人。 坐在公园的座椅上,看一只小鸟在草地上欢快地觅食,黄小芹正在品尝林恒买来的麻辣凤爪。 “我们神仙眷侣已经有一年多了,请问林恒大师傅,新的一年到来之际,你心中有什么打算?” 黄小芹望着稍凉但湛蓝纯净的天空,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对林恒说。 “我已经跟在湛江乡下的爸妈说过我们的事,当时我妈和我说如果有时间了,就带你回去见个面。” “平时闲聊时,你跟我说过你妈妈平素爱挑剔。到时她老人家会不会从我身上找出两箩筐的问题。比如说眼睛不合格啦,鼻子不够坚挺啦,文化比你高啦,待人接物不完美啦林林总总……” “极有可能啊,如果我妈想象力再伟大点,可能还会挑剔出你黄小芹家没有航天飞机啦,没有岛国马尔代夫啦等等。你要知道,天下内容最丰富的就是婆媳关系,没得一百万字根本写不完。” “你一个高中生也这么有文采,让我来了兴趣。老问题,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了北冰洋,林师傅,你先救谁?” “你这个烂大街的问题很好答,两个我都不救,因为北冰洋冰层厚,两个女人都不会沉没。我有空还去溜雪橇呢。” 林恒嘿嘿鬼笑着。 “那如果冰层全融化了呢,到时就会一起掉水了。” “这也根本不用我去救,北极熊这个膀大腰圆的大家伙,速度远在我之上。” “你这个臭小子真坏。”黄小芹挥拳捶向林恒后背,他麻利地躲开了。紫荆叶不时有一两片从树枝上飘落,散卧在他们身边。 “过年后,我就带你回湛江老家见下我父母,你期待不?” “我又不想嫁,更不会嫁给你,你自己千里走单骑回去,哈哈。”小芹说着跑开了,林恒拿起她未吃完的零食追上去。笑声又惊落几朵紫荆花,在空中飞舞,切割温暖的阳光。 三月来到时,正逢南方的梅雨时节。细雨蒙蒙,微风不爽。不止街上到处是人们黄色或灰色的泥鞋印。屋子里的地板和墙上,也凝结着水珠。连日无晴,无论待在哪里,都让人心绪觉得有点压抑。 黄小芹在家休息。这种天气下,外出的黄东也没收到多少废旧,便很早就回家了。两人在厨房忙活半个小时,准备好简单的晚饭。 “爸,听林恒说,过两天他就请假带我回他湛江乡下老家,见一下他父母亲,你意见如何?” 黄东心底针刺似的颤抖了一下,一小口饭他反复嚼了好久也没有吞下去。他不是不知道总会来这么一天。当这一天终于逼近的时候,他仍然不肯相信,心爱的女儿要与别人另组家庭了。也意味着他要去适应新的相处环境,从寸步不离的亲女儿,变成虽是亲人却好久才得见一次面的亲戚。他感叹这一天来得好快,仿佛一眨眼之间。 “人到了年纪,都是要出嫁成家的。你妈妈以前是,现在的你也是。去,虽然地方远了点,但林恒这后生人品还算不错,应该不会辜负你。” “老爸,林恒人品的确很优秀。但恕我直言,我就算嫁给他,也不会去他老家那个地方生活,更不会离开你很远。” “芹儿,你别总是以爸爸为中心。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可能永远留在世上。你总得与别人组建家庭,拥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这样才有人来照顾你的余生。” “那也得继续生活在广州呀,我这个小家无论如何不能离你太远,要不我跟他也处不下去。何况我自小在广州长大,不是本土广州人也更似本土广州人,我怕去了其它的地方难以适应。” “芹儿,你性格不能太固执,要不林恒那边的家人会有别的想法的。” “爸,这个是我不可或缺的条件,我无法妥协。至于对方怎么想,到时见面了再说。” 两天后, 黄小芹和林恒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大巴,终于抵达湛江市辖的吴川市。 这里是林恒的家乡,风景优美的临海之地。 车行走在绿水青山中,于蜿蜒曲折的道路上飞奔向前。迎面吹来的风,是清爽的海风。比黄小芹在广州珠江口闻到的风更有大海的韵味,也比黄小芹朦胧记忆中,故乡小时候的山风更多一点清凉。因为山区的三月底已经很热了。 “这里风景真美啊。”车上的黄小芹不禁脱口赞叹。 “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乡了。”林恒隔着车厢玻璃指向远处一排聚集的楼房说,“那边就是镇中心,我以前就是在那边读完初中和高中,只可惜高考不幸落榜,当时就赌气出社会打工去了。” “要是读书时你再努力一点,说不定也是我南京校友呢。” “我没那份读书的天资,背个单词还能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不过祖宗显灵,让我现在捡到了一个南京出产的大学生,这辈子也算值了。” 车到镇上后,林恒包了一辆小车,二十分钟后就到了自己的村子林家村。这是一个位于丘陵中的小村,要不是不远处就是大海,黄小芹甚至觉得与自己的老家乡下有几分相似。池塘边有小鸭在戏水,临水搭起的瓜架,才长一人高的丝瓜藤苗,藤蔓上的卷须,勾住最近的竹枝到处爬着。翠绿的叶子在雨后如翡翠般油润,宛若三月里最清新的相遇。 在一座小院子的院门外,林恒拿下小车上的行李。小车转头开走了,消失在来时的路。望了望陌生的一切,黄小芹开始拘谨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座落在院子里的三层楼房,羞怯的跟在林恒的后面走进大门。 林恒和她说过,他家有五个人,除了爸妈,还有一个姐姐和妹妹。姐姐在深圳打工,妹妹刚读初二。另外还有爷爷奶奶和一个叔叔,不过是在村子的另一处老屋里居住。 听到门外响声,屋里走出两个人和一条土黄狗,狗认出林恒,不停的摇头摆尾,往林恒的身上蹭。 “爸,妈,我们回来了。”林恒一边用脚挡开狗,一边笑着跟父母亲打招呼。林爸林妈和黄小芹爸妈差不多一样的年纪,可能正在厨房里干活,他们的手上还沾着水。 “阿姨,叔叔好。”见到两位老人不停的瞧着自己,黄小芹脸红得如一朵红月季。 “这姑娘真俊,长得真是太漂亮了,我们这里很少见到有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 林妈心花怒放,林爸则满脸笑容地说:“小芹,坐车时间这么长,你身体没累坏。” “阿姨,我感觉还行,没见有多累,没事儿。而且一路上有林恒照顾,是个很开心的旅途。” “那就好,来到这里不用拘束,当成是自己家一样就行。” “谢谢阿姨叔叔。”两人的和善可亲,消散了黄小芹刚下车时的局促羞怯。土黄狗窜到她面前,不停的嗅着。黄小芹摸了摸它的头,狗儿便乖巧的一动也不动,眯眼任她抚摸。 由于姐姐和妹妹都不在家,林恒就在自己的房间里陪着黄小芹说话,两老则在厨房里忙着做饭菜。林妈拿来了吴川的本土小吃蕃薯饼来到房间,说: “小芹,先来点小吃,填一下肚子。” “谢谢阿姨,你也不用太殷勤,随便点就行了。” “哪些方面不习惯,你要和我说。” “阿姨,你们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没多久,林恒的爷爷奶奶和叔叔也来了,旁边的邻居也有人进来。大家都走入林恒的房间来看小芹。小芹被这个看,那个瞧,感觉比上大学讲台上演讲更不好意思。虽然他们之间说的是家乡话,但听得出都是夸她漂亮。 被大家一通夸奖后,黄小芹的心情也一下子变得舒畅。房间窗外的田园景色清新秀丽。山环水抱,芳草萋萋,恰似是回到了自己幼年时生活的老家。 林爸林妈做了满满一桌菜,扣肉、白切鸡、水蒸鱼等两广常见的美食都有。一众人围席而坐,黄小芹落落大方的坐在林恒奶奶的旁边。席间,黄小芹不时的给爷爷奶奶夹菜。这丫头这么孝顺,两位老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小芹,你爷爷奶奶还好?”林妈望着黄小芹问道。 “阿姨,我没有爷爷奶奶了,从我会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们。” “这么说来,你爸妈挺不容易的,他们工作的时候没有老人帮带孩子。”林爸停下吃饭,满是同情地说。 “是的,很艰难。来广州后他们一边带着我,一边工作,送我读完中学。我妈妈不在后,我爸爸就自己一个人靠收废旧换钱送我读完大学。现在他苍老了好多。” “你爸妈真伟大,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还能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真了不起。你也受苦了,小芹,多吃点。” 说罢,林妈往黄小芹碗里夹了大块菜,小芹忙点头致谢。 “来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想做什么都行。”林爸满脸慈爱的对黄小芹说。 “谢谢叔叔,谢谢大家!”黄小芹忙不迭地向众人致意。 “小芹,你有什么想法的就告诉我,本人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是,小芹,你不要怕麻烦这小子,这小子活该是个劳碌命。” 林妈笑着说道。 林恒朝黄小芹弄了一个鬼脸,大家在欢声笑语中愉快的继续进餐。 黄小芹则朝她做了一个我戳死你的手势。 第23章 爱情失去了保鲜剂 林恒和黄小芹两人计划中的行程只有三天时间,度完就要返回广州继续上班了。当天林恒和黄小芹两个休息了一晚后,次日林妈就叫林恒带黄小芹到镇上或是去海边游玩放松一下。 林恒问黄小芹的意愿,小芹说喜欢看大海。于是林恒用摩托车载着黄小芹,在乡村小路上奔驰十五多分钟后,来到了小村外的海边。 林家村的海边和广州珠江口的海边不一样,没有码头和进港停泊的船只,只是天然的海岸线。浅石礁披着一屋浅青色的藓藻类,不时被卷起的浪花拍打。海沙在潮汐的一起一落中反复淘洗,遍布着光亮的小石子,也有被海浪打磨成光滑的螺壳。螺口指向海水,声声水音鸣奏蓝色的海洋之韵。海鸟在浪花间飞起又飞落,宛若弹击着大海的琴键。阵阵涛声,从远处,从旁边的礁石间不断传来。一片美景,让黄小芹不禁激动得伸开双手对着大海呼喊: “大海啊,你让我的眼睛幸福了,我的耳朵也怀孕了。” 模仿着黄小芹的样子,林恒也双手大海朝天,呼喊着: “大海啊,谢谢你,你把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送给了我,送来了我的故乡,送来到我的身旁。” 这也是三月最后一天的晴朗天气。海面本已美得如诗如画,湛蓝海面又接壤更纯蓝的天空。那朵朵白云,仿佛是休闲的太阳在轻吐出如梦幻般的烟圈。令人心醉了,身也酥了。 “真的太美了,我不想返回广州了。大海啊,你愿意我嫁给你吗?”黄小芹双手拢向大海,拥抱着吹来的海风,接着瘫睡在松软的沙滩上。 见状,林恒哈哈大笑。他也朝着大海狂喊: “大海啊,你那么美,那么广阔,我爱你,你愿嫁给我吗?” 说罢,顺势倒躺下,躺在黄小芹身边。深情地凝视转过头来和他相视的黄小芹。 黄小芹此刻,胸脯不停地起伏,就像面前涌动的大海。她脸上的红晕宛若裁自日出时的红霞,美得让海风更急切地吹拂岸边的椰林。 林恒的心,也如脱缰的野马,在那银色浪花上扬蹄,留下一道水辙。突然他转身而起,挽着黄小芹的脖子,朝她滚烫的唇边深吻下去。 一打浪花卷向沙滩,又把水花甩向两人,鸟儿盘旋着朝他俩飞过来又飞过去。 次日,林恒他们两个就要回广州了,林爸林妈又为他们做了丰盛的送行宴。席间,大家谈笑风生,离情依依。饭毕,林恒与小芹正把行李放上了来接他们去车站的小车。这时,林妈和林爸分别走向黄小芹和林恒两人。 “我们想单独跟你们说几句话。”说罢,林爸把林恒拉着走向里屋,林妈则和黄小芹站在小车车门旁。 “小芹,你是你爸妈的好女儿,实在太优秀了。我和林恒他爸非常感谢你抽空和林恒回来看望我们。如果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包涵。” 望见林妈表情忽然凝重,小芹心中很觉意外,不知老人家在卖什么药。她收敛了笑容,静静倾听着。 “你是我们这个地方难得一见的优秀女孩,漂亮贤惠,文化又高,来到我们这个破烂的地方,真给我们长脸不少。谢谢你,小芹!” “阿姨,你们现在怎么啦,是不是小芹哪里做不好呀,感觉你刚才说的话好像有点儿怪怪的。” 黄小芹觉得不太对劲,对着林妈说,但林妈仍在说自己的话: “我们这个家普普通通的没有什么背景,像你现在所看到的空空落落的瓜架一样,什么也没有。林恒文化比你低,又不是什么帅哥,大大咧咧的一个毛头小伙,最平凡的打工仔一个。你跟随他,只怕你将来难有幸福,反被他折腾所累。如果出现这种结局,你就愧对你父母亲二十多年的种种艰辛,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阿姨,你言重了。我黄小芹不是那种戴有色眼镜的人,更不是钻在钱眼里的虚荣之辈,我们两个人是真心喜欢对方的。他平时也很关心我照顾我,在我爸生病时更是和我一起照顾我爸爸。他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嫌弃他和嫌弃你们一家呢。” “小芹,恕阿姨直言,确实是我们高攀你了,我们家不配拥有你如此优秀的女孩。你跟我们家一起受苦,我们心里更是寝食难安。为了长远计,回广州后,你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阿姨对不住你了,请你理解和原谅。” 说罢,林妈朝黄小芹低头点了一下。黄小芹此刻怔住了,眼睛里突然一片潮湿,她在强力压制着。这情节反转得太快,像闪电一样,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已说不出话,也不再林妈,默默打开车门,上了车,掩头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这边林爸把林恒拉到房里后,脸色就严肃了下来,把林恒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恒儿,你和这个女孩子不太合适,你还是和她分手了。”林爸开门见山。 “爸,你说什么?你是去给我们合婚算命过了?你相信那些东西,又想要硬塞给我?” “不是算命,是我们认为这个女孩实在太优秀了,你真的配不上她。她跟你处在一块儿肯定不长久的。这么好的女孩不知有多少人在狂追,你和那些人相比,算得了什么。” “爸,这就是你们不对了。我承认文化程度比小芹低好多,但她目前的工作也是在蛋糕坊里做店员,而且我做师傅的工资比她做店员的还高。我觉得你没有什么好自卑的,而且黄小芹她对我也是真心的。她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水性杨花女子。” “就是人家太优秀让我们高攀不上。而且她只有一个爸爸了,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你觉得到时她会丢下她的爸爸,跑这么远的地方嫁给一个穷笨小子的你吗?你总不能叫她也把她的爸爸随嫁来这里。” “爸,你们究竟是嫌弃人家有个多病的爸爸,还是别的什么的?你能说直白点吗,一边说人家优秀,一边又说不适合。” “我们这里有很多女孩子还没出嫁,你认真谈一个,总比到遥远的地方娶一个强,有了孩子也方便我和你妈替你们照顾帮带。” “爸,你们两个不支持我们也就算了,不该来干涉我们自由恋爱。东扯西扯什么歪理。” “恒儿,爸妈这么做也是为你们两个日后好。” “为我好?奇了怪了,石头生出太阳来了。我见过嫌弃人家不漂亮不优秀的,在你们这里头次见到嫌弃人家优秀的。那你们自己找个螃蟹那样的本地女孩,让她自己生孙子给你俩带。不候你们了,我们要回广州了。” 说罢,林恒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到了外面,看了一眼正在啜泣的黄小芹,狠狠地盯了呆呆站着的母亲一眼,迅速上了车,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上车后,林恒想托起黄小芹的头替她擦泪水,却被她用手甩开了。 “我没事,你爸妈也是为你着想。你别怪他们。” 说罢,她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一任小车在蜿蜒曲折的路上兜弯颠簸,直到到达火车站。 列车上,两人尴尬的呆坐在座位上好久都没说话。林恒小心的替黄小芹剥开带上车的零食包装袋,放到她面前的车厢小桌上。 “小芹,你要相信那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没想到我妈会对你说这样的话。我爸在对我说这个意思时,我也是骂了他的,你在外面应该是听到了。” “你觉得这是理由吗?在广州还未出发去你家之前,你应该有和你爸妈说过我的情况,他们当时为什么不明确态度?非要等我奔波千里去你们家之后才说?就是为了看我漂亮不漂亮吗?说到底最后还是嫌弃我只有一个爸爸没有其他的亲人了,还是多病的,对不对?害怕我拖累了你,对不对?” “小芹,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不要胡猜,好不好?” “那是什么呢?难道我漂亮有错?我文化比你高有错?你们一家真荒谬。” “和你恋爱的人是我不是我爸妈,你在意他们的态度干吗呢?只要我对你好还不行吗?大不了我不再回湛江就是,我也不想赡养这样绝情的父母。” “师傅,那是你的亲爸妈啊,你丢得下他们吗?可是,亲口要我们分开的也是你爸妈。你想想,如果我真嫁进了你家,彼此看不顺眼,成天在冰冷脸色之下,你说我能开心吗?夹在你和你爸妈中间,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要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同桌吃一餐饭。你试试看如果我爸也这么对你说这些话,你还好意思来我家吗?” “回头我再和他们解释,好吗?他们会改变想法的。” “我爸本来身体不好不能再受刺激,你告诉我,回到广州后,我该怎么跟他说我的此次湛江之行。充满热情之后突然就翻脸,天气变化都没这么反常。” “那你就先别告诉叔叔,免得他气急了又旧病复发。” “那是我家的事了,不用你操心。林恒,我累了,不想和你说了。”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反转成这样,是我的错。不该带你回乡下,更不应该让我爸妈见到你。” “其实你爸妈的做法并没有错,一心为你着想。错的是我的家庭有些缺陷,不怪你们。我想静静,你莫要再说了。” 说罢,小芹头转向车窗外,闭上眼睛,不再搭理林恒。 列车在山水间疾速飞驰,窗玻璃上不断变换着河流和丘陵,城镇与乡村。 回广州后第二天,黄小芹就没再去蛋糕店上班,到了晚上,老板娘郑太就在微信上收到黄小芹的辞职申请。 “老板娘,我本是来自南京气象信息技术大学的学生,刚毕业时因父亲生病急需筹钱治病,一时难找到合适对口专业的情况下,才进蛋糕店打工。现在我已经找到适合自己特长的工作,故向你辞职,望批准。谢谢你们一年多来的照顾!” 看完黄小芹的叙述,郑太这才知道她是名校出来的大学生,理解自己这个小地方确实容不下像小芹这么有志向的女孩子,于是就同意她辞职了。 一连几天,林恒没见黄小芹来上班,打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复,最后黄小芹还把他全部拉黑了。 他一直想不通生活为什么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仿佛一幅刚准备完成的唯美山水画,被不小心碰翻的一瓶墨水,泼了一个乌黑。林恒打不通黄小芹的电话,而他爸妈打来的电话,他也不想接,一见电话来自吴川,就立马挂了。 情绪烦躁不安的林恒在两天后去黄小芹出租屋处找她时,被邻居告诉说黄小芹和她父亲前两天已经搬离,去了别的地方。 他有点迷茫了。这人间,谁都看不透谁。恰似白天的光,明亮着,你却抓不紧。也如半夜的黑,你摊开掌,漆黑的手实际上并没有黑。但你从此恐惧于无光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一瞬间。 四月初的天气仍有点变幻无常,不时会有一两天的倒春寒,北风打下一树纷飞的黄叶。过两天又在一阵中雨后,天气闷热得如同一步跨入盛夏。 在一片荷叶还小如巴掌的荷塘前,林恒闷闷不乐的望着远方出神。 他手中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是他妈妈。记不清是她打来的第几次了,本想挂了,但最后还是拨通了。 “妈,你无聊不无聊,天天打电话烦我干啥呀?我又没死,死了再告诉你。” “恒儿,爸妈对不起你们,我们确实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也是一份好意,不是冲着拆散你们来的。” “你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人家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因为你的几句话而搬走了,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人家搬到哪里了。这下你该满意了,我找不见人了,也厌倦活了。你告诉我,我们两个究竟哪点做错了,让你容不下人家的。” “恒儿,你冷静点,好吗?不是妈容不下她,是妈太喜欢这个女孩了,怕来了我们家委屈了她。你别急呀,如小芹一直躲着你,那我们还可以另外找一个。” “要找你自己去找,配猪配狗都行,随便你们,没事别再打电话烦我。放心,我没找到小芹之前,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挂了。” 他弯腰捡了一颗石头,朝荷塘远处扔过去,溅起一滩水,又惊起附近的水鸟,倏然飞起。 白云区气象局门外。 下过一场雨后,地面躺着还没来得及扫走的落叶,有迷路了的蚯蚓,在潮湿的水泥路面爬着。 黄小芹穿着一套粉色连衣裙,时而往里张望,时而看着手机。沉闷几天后,她慢慢调整了情绪。知道人生不过是一场戏,该落幕时就让它落幕,像这雨后飘落的枯叶,何必恋挂枝头。她的感情观里,不喜欢强人所难。她愿舍满身心痛,换一缕阳光。 一阵中跟皮鞋的嗒嗒声从气象局里面传来,黄小芹抬头一看,一位上穿白色衬衣下穿西裤的精神女郎正在满面春风的朝她走来。 “影哥哥,一年半不见,已是今非昔比,丑小鸭成了活力女郎噢。”黄小芹笑容顿开。来者正是大学同窗,常以兄弟称呼互谑的舍友兼闺蜜刘晶影。 “我的芹弟弟依旧风华正茂,没见到受情伤影响哦。” “若知你又拿此事来说,早几天我就不该告诉你我失恋了。都翻篇了,你不要再说此事了。” “好好好,不说那个了,让林恒这个鬼东西负荆请罪去。真委屈了我的芹弟弟。” 刘晶影和黄小芹大学毕业后,黄小芹回了广州,而刘晶影则留在无锡。两个月前,刘晶影南下广州发展,进了现在的区气象局。局限于黄小芹工作时间过于紧张,所以两人只是偶尔微信联系,没有安排时间重聚。现在黄小芹离开了好麦香蛋糕坊,有了比较充足的时间找工作,决定重拾自己的对口专业。此次前来会刘晶影,就是托她提交履历给人事部门,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学有所用。 走到距离黄小芹一米远的地方,刘晶影才停住脚步,然后笑着端详黄小芹。黄小芹手捧资料递给她。 刘晶影接过黄小芹递过来的应聘资料,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小芹,黄小芹被瞅得很不自在,嗔怪道: “影哥哥这么瞅我干啥?莫非我嘴角还有早上的饭粒么?” “岂止饭粒,还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身上什么东西见不得光的,你这话快把我吓成心脏病了。” “你过来近我点,我告诉你。” 黄小芹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依其意向前走一步,刘晶影突然出手,将黄小芹拉到自己面前。 这影哥哥是喝错药疯了? 第24章 象牙塔的初恋, 见到黄小芹拿着奇怪的脸色看着自己,刘晶影不禁哈哈大笑,说: “久别重逢,芹弟弟不会舍不得给我一个爱的拥抱。” “你真是举世无双的肉麻蛋,可别让人误会你是百合协会的。” “哈哈,随她,我也有自由和追求。” “这可是在你单位门口呢,你给我正经点。传出去,我的淑女形象就‘香消玉殒’了” 刘晶影仍是把黄小芹的话当耳边风,笑着说: “得到爱情滋润的你比在大学时漂亮成熟多了。” “生活快把我泡成咸海了,盐腌咸鱼,还能不滋润吗?” “嗯,对了,我在一个校友群看到别人发的消息,说你的梦中情人,师哥欧子元好像也是来了广州发展,但我不知道是在哪个单位的,要不要我帮你传递鸡毛信?即使旧情不再,有过长时间交集的校友,我认为你应该去见一下。甚至有可能解决你目前的爱情荒呢。” “有此事?我不知道哦,我不在校友群里。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几年了,这个富二代恐怕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现在我倒是觉得奇怪,不缺钱的他不呆在南京继承家里富有家业,却跑来广州干啥。” “可能是为你而来的,哈哈。” “乱说,掌嘴!你对他感兴趣大可放心出手,别老扯上我。人家大概已经全忘了我,你还提他。再说我今年内不想再次情伤了,先搞好工作和事业。我得先处理好消化系统,才有时间陪你这个情魔去拈花惹草。” “黄小芹同志,工作的事你放心,领导跟我说过,只要是我的校友,大概率录用的。毕竟在大气科学专业方面,我们的母校是全国最有名的。” “承你吉言。影哥哥一直是芹儿的福星,照耀到哪里,哪里就一片亮堂堂。” “过奖,过奖!福星谈不上,拔刀相助还是有一式半招的。再问你一句,如能联系上你师哥,要不要大家见面聚聚?这样我才方便带话。” “到时再说,我又没有说要忘了他,再说他也曾帮了我很多忙,见个面也没什么问题啊。” “做你的闺蜜死党,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表面上毫无波澜风平浪静,你那寸芳心无时不在翻江倒海,望眼欲穿。骗过黄山云海,却骗不了我的火眼金睛。还有,你能不能等我下班了,我俩去酒楼挥霍一下我那有限的财富?” “这能不能另外再选别的时间?现在我的确没有多少心情去吃喝,平素我就不太喜欢在外应酬,何况我现在还是凄凄惨惨戚戚呢。” “这个应酬你还得跟我学一点,很多重要事情都是在酒局中完成的。不过你最近也确实心情不舒畅,那就另外选时间。你就等我好消息,领导审批过了我就马上告诉你。” “谢谢影哥哥,还是我闺蜜最好,不像那些油腔滑调的鬼男人。”说罢,黄小芹再次拥抱了刘晶影,挥手离开了。 天还早,才中午十一点多,小芹想到处走走,散散心。 一看附近有个小公园,是由小山丘改成的社区公园,故而也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风景。几棵老榕树,一片环形草坪,配着一些健身器材和供人歇息的石凳。中午时分没有什么人在,安静的很。小芹倒觉得这静谧宛若微凉的红茶,在孤独中给她带来丝许的温暖。她手机微信通讯录中的林恒,她并没有删除,只是拉黑了。有时候,刷手机的她又忍不住把他恢复到白名单,点进他的朋友圈,看看他又发了什么。可是,林恒什么也没有更新,一连多天来都是这样。她不禁又生气的,重新又把林恒拉黑了。 恋爱和结婚,在生活中一直是平行的两条铁轨,无论落雪还是大雨,它们都是前往下一站。可是恋爱是梦幻的,结婚是现实的。有时她也在问自己,她能接受林恒的追求,但能坚持住现实中的结婚吗?如果远嫁,那她的爸爸怎么办?如果林恒也留在广州,那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他的爸妈又怎么办?好像他爸妈说的话未必是错的。小芹试着去体谅人家的立场,但想到自己远赴千里对方才摊牌,又生起自己被别人羞辱的感觉。 黄小芹越想越不是滋味,脑子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伸脚把旁边的一颗石子踢飞出去,惊到了在附近草丛中觅食的小鸟。 她知道自己心中还有林恒,现在这个时候,她又不想再见到他。 那天她从湛江乘列车回到广州之后,也不再与林恒同行,就转公交回到自己家。为了不让父亲难过,她并没有梨花带雨的恸哭,而是很平静的对黄东述说人家父母亲不同意。果然,平素也不喜欢强求为难人的父亲,劝说黄小芹放开心态,不再为情所扰。为了避免待在原出租屋触景生情和可能的纠缠,商议之后,两人还是决定搬家了。后面搬到区气象局不远处的城中村暂且住下,顺便找份新工作。 会刘晶影回来后的第二天中午,黄小芹在家中清洗自己和她父亲的衣服时,手机亮屏了。一看,是刘晶影的微信消息,她的微信昵称是“小樱花”。 小樱花: 恭喜你,好消息,领导说明天早上十点请你到区气象局面试。 冰是睡觉的水: 太好了,谢谢影哥哥全力帮忙,请受我一拜。 小樱花: 还有,我和你的师哥欧子元联系上了。这是他给我的新微信名片,他叫你加他的微信。 冰是睡觉的水: 已经过了五年,人家可能现在已是有妇之夫了,我加他的微信,你认为合适吗?你问过他成家了没有? 小樱花: 这个倒没有刺探,我也没见到他,仅是在微信群里加上的好友才联系上他。大家都是校友,你加个微信好友不碍事。你也别连受两次情伤就变得特别敏感,好像谁都是敌人似的。 冰是睡觉的水: 是我自己感到不好意思,以前是我拒绝了人家。 小樱花: 哎呀,你就别尽当好人了,要是我的话,十个帅哥我都收个一点不剩,换着来给我洗运动鞋,内裤。你自己决定。你的私事我不能掺和那么多。只是明天的领导面试,你务必按时到场。 冰是睡觉的水: 好。谢谢老友影哥哥。 坐在茶几旁呷了一口放在桌上已微温的绿茶,沉思了一下,小芹还是点击刘晶影发给她的微信名片,申请加对方好友。对方的微信昵称是“北极星”,小芹不自主的望向屋顶等候对方回音。似乎是对方此刻也在守着手机似的,加好友即时成功,欧子元的消息也随着在聊天界面发了过来。 北极星: 春水流觞,终是湿了桃花两岸。一声咏春里,知否泪眼朦胧。扯云一朵,系向何处。遇风,还是随风飘。遇冷,又是窗前冷雨一场。山无言,水悠悠。 开篇便满笺诗香,小芹在惊叹师哥文才的同时,也为他的痴情惊讶,这富家公子哥,值得为她一个极普通的女孩如此么。 冰是睡觉的水: 师哥家境富裕,又是有才俊郎,莫非现在还是孑然一身么?遍地芳草,公子何不御一白鬃骏马,与红粉妙玉,纵情蓝天白云下,偏痴迷于一乡村野丫。你是傻么? 北极星: 自校园一别,觅尽群芳皆无趣,不及芹菜一碎叶,轻捻指尖尽芬芳,催人流涎也。 冰是睡觉的水: 肉麻!莫非师哥若小芹一天不相许,你便一世独守火星么? 北极星: 这是我为你填的词: 《相见欢 》 兰窗暮雨西东。锁帘中。伞乱翻襟追打、旧门风。 杏花梦。何时送。满园衷。自古长情留白、待飞鸿。 冰是睡觉的水: 师哥,小芹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痴心一片 。亲恩难报,就算是黄小芹我对师哥也有情怀,于现实中也是昙花一梦。只能无奈接受现实,各自安生。 北极星: 庭中月季花一朵,娇艳小雨中。不采,必在疾风烈日中枯萎。采了,又恐不愿怀中盛开。故此,子元只好化蜜蜂一只,藏着爱情的刺,千里南飞,期待蜇肿月亮。 冰是睡觉的水: 只怕月亮未肿,我这个弱女子倒先被你蜇得睁不开眼了。 北极星: 后天周末我在百信广场的兰梦咖啡厅等你。为这一天,我足足等了五年。 冰是睡觉的水: 好。你这个超冤的大情种,真拿你没办法。 放下手机,黄小芹把茶杯中的绿茶一饮而尽,晃了晃粘在杯边的茶叶。她起身走向窗边,把窗扇往外推一点。这一排出租屋的边缘是片尚未开发的空地,被村集体承包给了别人种菜。绿油油的青菜散落在一垄一垄的菜田上,让眼睛在窗边,便能收割到怡心的田园风。 燕子也多,有的在田间起落。有的栖息在电缆杆的电线上,一溜儿连排在上面,像一串在空中晾晒的省略号。 次日,区气象局办公室。黄小芹正襟危坐的坐在办公桌旁,面前放着一杯红茶,对面坐着负责招聘事宜的梁局长。一旁站着刘晶影,她望了一眼黄小芹拘谨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很快又咬住了嘴唇。 梁局在黄小芹的履历上浏览了一下,先呷了一口茶,才微微一笑。 “真不容易啊,像你这么漂亮又有才的名校大学生,甘心委屈自己,做了许多平常人做不了的事,很了不起,是个有志气有耐心的年轻人。我很开心的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成了本单位的正式员工。” 一旁的刘晶影高兴得拍起手掌。 “谢谢梁局赏识我的同窗,真是太好了,欢迎新员工黄小芹同志加入我们这个充满活力所向彼菲的青春团队。” 黄小芹亦开心舒畅如一朵盛开的大花紫荆,红晕满脸。她朝梁局长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领导慧眼识人,黄小芹不才,还望领导日后对我多多指导。” “不客气,好说,好说。”梁局伸手和黄小芹握手。 刘晶影走了过来,拉着小芹,说: “走,我带你熟悉一下我们单位的各项情况。” 黄小芹如愿以偿,与刘晶影从同窗舍友又变成同事,最开心的是干上了对口的专业和满意的单位。 傍晚下班后,黄小芹打电话告诉父亲说要晚点才回去,便与刘晶影在街上溜达溜达。后两人找了间大排档,点了几个菜,享受这越来越热闹的夜晚。 一直待到晚上九点,酒酣菜香尽味之后,两人才道别各回各家。 因心情大好,黄小芹并没有匆忙地往家赶。如今黄东已不用像以前那样需要担心黄小芹的学杂费,加上也知晓了劳逸结合对身体的好处,所以每天都会在天黑前回家。因此,黄小芹不用再担心父亲现在是否还在外面到处转。 白天人们都要上班,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出来逛街。霓虹灯闪烁,人声鼎沸。各种夜摊摆满巷道,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尽是盛世繁华的景色。 在一间摆满工艺饰品的小摊前,黄小芹对一只玻璃鲸鱼产生了兴趣。她喜欢大海,对大海最大的主人鲸鱼自然宠爱有加。 抚摸观赏一遍之后,很合心意,便与摊主讨价还价,准备购买。这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黄小芹转过头一看,可把她看乐了。拍她的正是已一年半不见的好麦香蛋糕坊前同事陈月华。自那风波之后,黄小芹都认为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缘重遇陈月华了,谁知今晚竟不期而遇。 “月华姐,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久别重逢,小芹非常高兴,也忘了以前不愉快的事。 “我和男友就在这附近的酒店工作哦,小芹,你又怎么会在这儿的?” “恭喜月华姐,又在爱情的大海欢乐畅游,先给你一个美好的祝福。我如今在此附近的气象局工作。茫茫人海遇见你真是意外,实在想不到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还能再次相见。奇缘,奇缘。” 听说是在气象局工作,陈月华惊讶得睁大眼睛,不由得朝她伸出大拇指。 “小芹,你以前把身份藏得真深啊,能进气象局的不是一般人,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大才女哦。过往的我也真是太不懂事了,希望你原谅我当初懵懂无知。” “华姐,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全忘了呢,你就不要再提了啦。” “那你与林恒师傅的关系现在如何?他还好吗?”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各走各路了。哎,不说他了。现在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了解他的情况,他应该很好。”小芹掩饰着说。 “他以前痴情你,可像喝了一罐迷情药似的执迷。怎么会轻松的放开你的手?” “嘻嘻,华姐,你老打听这陈年往事,莫非你还想着他?” “小芹,没有的事,何况我现任男友比林师傅优秀多了。”陈月华言罢,双手一摊,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男友不允许我在外面太久,我先回去了。以前我刚离开好麦香蛋糕坊时,怕你们两个骂我烦我,所以在微信上拉黑了你们,等下我把你们移出黑名单。”陈月华满脸愧意地说。 “难怪啊,刷朋友圈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好在现在大家已天高云淡万里晴空。” 两人对视不禁大笑,当年真是情痴傻事也多。 第25章 爱情的漩涡 果然,在陈月华离开了她不久,黄小芹打开微信朋友圈,就看到她刚发的朋友圈。 “人间真奇妙,小巷深处再遇前同事,是天意!佳友缘!” 配图是黄小芹在挑选工艺品时,陈月华从她后面拍的图片。黄小芹看罢,微笑着给她点了个赞。又发了条评论: “谢谢你给我赏了一份云淡风轻。” 买了玻璃鲸鱼,黄小芹便乘着夜色步行回家。 出租屋里,黄东正坐在沙发上一边观看电视一边等着她回来。见到门开女儿出现,他忙起身,对黄小芹说: “芹儿,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再吃。” “爸,我在外面和同事吃过了,你不要再弄了,放冰箱里作明早的早餐。” “这么说今天是面试成功了,你终于有对口的好工作了?可喜可贺,要是你妈妈亲眼看到,不知她有多开心。”黄东眉飞色舞乐颠颠的像喝了一瓶三花酒。 “在闺蜜帮助下,求职这件事还算很顺利,我终于有自己的专业工作了。” “这比什么都值得开心的哦,你在蛋糕店里时就受了人家不少气。单位里的人素质高,不会像打工仔打工妹集合的小店铺,奇事怪事常有。” “您说的对。老爸,我抽个时间,再去墓园看下妈妈,我已经好久没得和她说话了。” 想起母亲,黄小芹的眼睛又不受控的湿了起来。黄东走近,摸了摸她的头,小芹顺势把头傍在父亲肩膀上。 “去,你妈妈在那边也一定很想你,你们可以聚在一起聊久点。” “要是妈妈还在多好,爸,我好想妈妈啊。” 风吹入房内,是窗外菜地的清新香味,夏意葱茏。 两天后。白云百信广场兰梦咖啡厅。 咖啡店外面的大厅就是新华书店一部分,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排列在书架上。赏书的人如觅食的小蚂蚁一样,这里停一停,那儿伸伸腿,细触丝在空中挥动。咖啡的香味,让书本里的灵魂鲜活。而书籍无处不在的魅力,又让邻近的咖啡店多了一层诗意。 这么巧妙的搭配,是生活无意之中的神来之作。也许经营的两个老板,原本就不相知,只是巧合着相遇在同一个商业广场,又恰好各自给对方增色增彩。 五月份广州天气已经很热了。黄小芹穿了件米黄色的连衣裙,特地描了眼影,涂了浅红的唇膏。配着她清新自然的气质,看着一派知性优雅,充满亲切可人的风韵。 兰梦咖啡厅装饰主打自然简约,一股淡淡的田园风。椅子都是那些一根硬木热压制成的圆弯靠背实木椅,配着纹理漂亮的橡木桌子。此时店里客人不多,四五桌客人分散在自己喜欢的位置。 由于咖啡厅在广场入口右边位置,黄小芹进了百信广场后,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咖啡厅门边等着,手里拿着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五年光阴流逝,不算短了,但人家愣是没见多少苍老,仿佛仍是昨天大四刚毕业时的样子。 “小芹,你终于来了。谢谢你赏脸!”欧子元一见黄小芹,激动得快步上前,把花捧到她面前。 “谢谢师哥,劳你久等了。”小芹接过花,露齿一笑。 入座后,欧子元点了两杯桂花拿铁,深情地望着黄小芹。 “感觉好像昨晚还陪你去盛华超市打零工,却是已经五年过去了,来不及犹豫,就流走了大片光阴,所幸你依然美丽,像块不知枯萎为何物的天然玉饰。” 黄小芹呷了一口咖啡,桂花和拿铁的双层滋味在舌尖芬芳绽放。 “我只记得,师哥你没有离校前,我去打零工都是勇敢心满满,半夜夜行街头,都不怕什么。你离开学校后,我自己还去打了几次零工,可每次回校都感到非常害怕,就算街上还有行人。所以后面我就不再去打零工了,安心在校学习。” “我却做过很美的想象,想象你通过打工,积下资本,最后成了一个女老板,我在远处馋得口水三尺长呢。” “嘻嘻,可惜,师妹还是让师哥失望了。老板娘没混上,街头流浪女倒是演得炉火纯青。” “一切总会苦尽甘来的,有梦就有动力。追求过程也是一份享受,不轻言辛苦或煎熬。” “师哥,这么多年里,你都没一个中意的女孩么?你爸妈允许你这么长时间的独身生活吗?这么久都未能抱上孙子,岂不是把他们急坏了。” “小芹,我不骗你。我也交往过别的女孩,但常不自觉的与你对比。一对比,往往无疾而终。不说我的了,那你的情况目前如何呢?至今都未曾有如意郎君吗?”欧子元期待的眼神像一片夜空,等着一颗星星来点亮。 “如果你硬要我说的话,我只能坦诚的告诉你,确实有,而且差一点儿就成了。” “现在对方还纠缠你吗?”欧子元很想知道下集。 “是他的爸妈要我们分手的,不是他本人。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情况,而且现在我也特别想冷静一下。我也知道师哥你的意思,知道你很爱小芹。可是生活总是有太多人们无法去设计安排的棋局,我们不得不走进去破局。直至变成似鸟儿飞出山林,像鲸鱼跃出海面。放眼一望全是自由自在的空间。” 忽然,欧子元把黄小芹的手握在他的手中。 “我很想像一只鲸鱼,掀翻湛蓝碧波,挑战整片大海。” “师哥,小芹很佩服你的韧性,但不得不说,有时你也少了一点点的理智。” “缺少的那部分由师妹去弥补。” “想得美,我又不是一块彩布。我是来购书中心买书和喝咖啡的。” “我是专门来买单的。”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的每粒氧原子和碳原子都是浓郁的咖啡味道。 好麦香蛋糕坊。林恒在裱花间里忙碌。 最近他干活常常心不在焉,老是忘记生日蛋糕单子上的提示。不是放错水果就是写错生日牌子,有时候把朱古力蛋糕裱成果酱蛋糕。接单的店员被顾客责骂后很是生气,把火发泄到林恒身上。老板娘郑太也非常恼火,还找他谈了一次话。其实林恒也想认认真真的干好本职,但还是不断的分神出错。 这也难怪他。黄小芹的微信已经把他拉黑,电话也拉黑,出租屋也弃租了。他不知道黄小芹现在在哪里。他心里慌得像只掉到水里的蝴蝶,扑腾翅膀也飞不上岸。下班后,他常一个人漫无边际的在街头上到处游荡,搜寻黄小芹的影子。但总是像肥皂泡一样,期待刚吹起就破灭。 他爸妈自知道他们闯祸后,时不时打电话给林恒,但林恒仍是懒得回话,偶尔回也是生气的吼几声便挂断。 林恒与同事们的交流也变少了,大家都知道他恋爱失败,导致心情不好。在平时的相处共事中,大家都非常宽容他,体谅他分神所导致的工作上的小失误。 郑太也帮他联系过黄小芹,但黄小芹拒绝继续沟通,不打算与林恒恢复恋爱关系,也不告诉郑太现在她人在哪里。无奈,郑太也没办法撮合他们重归于好。现在年轻人的恋爱脑都很犟,谁都不肯让谁。何况这纯属于感情私事,她只能好心劝两句,插不上手,更无权干涉。 无聊时,林恒就刷朋友圈打发时间。 一天,他刷微信朋友圈时,再次刷到了陈月华“连衣裙上的沙漠”刚发布的朋友圈。自从陈月华设计捉弄他和黄小芹那天起,他就没主动与陈月华联系过,但也没删除她。对她的微信账号状态既不关心,也没留意。“连衣裙上的沙漠”发不发朋友圈,林恒起初漠不关心。后来偶尔来点兴趣,想知道对方近况。但发觉对方好像莫名其妙消失了踪影,且持续了很长时间。原因是啥他也不想打听。一是发圈纯属个人兴趣,二是陈月华那次一闹,林恒始终耿耿于怀。 已长时间消失,现在又突然刷到,林恒十分意外。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陈月华发的这条朋友圈里附带的图片,就是黄小芹选购工艺品时的背影。他实在想不通陈月华为何能遇上黄小芹。由于大家都吵闹过,林恒自然拉不下面子向陈月华求证缘由。但朋友圈显示的地理位置告诉他,黄小芹现人在位于白云区的棠涌街。 他不禁兴奋得跳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决计抽空去棠涌找一下黄小芹,碰碰运气。 可是,当林恒分别用下班后和休息日去棠涌大街小巷转了几次,都没有发现到黄小芹的影踪。他开始怀疑陈月华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拍的图片,发朋友圈时恰好是人在棠涌时才发布的。这样的话,地理位置就显示是在棠涌。 可惜他还是战胜不了自己,没有打消息给陈月华问明情况。 日子一天一天的溜走,他寂寞得只有与裱花间里调好的奶油,洗净的水果作伴。与他最亲密的朋友是身上的手机,像块贴于肌肉疼痛处的药膏,二十四小时替他稀释内心深处的苦涩。 每到夜间,待在单间出租屋里,他的心里都是黄小芹的影子。一群蚂蚁似的把他当成一滴蜜糖一样围在中间。无法入眠,亦无法疏解。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给陈月华发了微信消息。 穿牛仔裤的螃蟹: 月华好,好久不见,你现在好吗? 在他正想着陈月华会不会回复的时候,“连衣裙上的沙漠”很快给他回了消息,让他有点小激动。 连衣裙上的沙漠: 谢谢林大师还记得我,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我了,以前可是爱理不理,狂呼不应人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以前我的确失礼了,在此向陈美女道歉,我当初对你的冷淡是个糟糕的错误,对不起。 连衣裙上的沙漠: 可是你已经晚了,老娘我现在已经有新男友了,正在谈婚论嫁。现在已不需要你了,你还是继续追你的黄小芹去,她现在可漂亮了,底下还是个大才女,就看你这只癞蛤蟆能不能吃上天鹅肉了。可惜,据她亲口对我说,你们关系已经结束了,你这一口天鹅肉是真吃不上了。哈哈,你也会有今天,该走的都会离开个干干净净,一个也不留给你。 林恒自然懂得陈月华那复仇的快意,也甘心任她发泄,不再做狡辩。 穿牛仔裤的螃蟹: 首先我真诚祝福你爱情如意。我现在找你,不是为了请求你再次给我机会,而是想向你打听一个消息,方便的话,希望你能实话告知。 连衣裙上的沙漠: 你不会是来找我打听黄小芹的地址,依黄小芹的个性,她说已经结束的,你还有本事继续追回来么? 穿牛仔裤的螃蟹: 唉,好多事一时说不清楚,谁对谁错现在争辩也没什么用。现向你了解一下,你前几天发的朋友圈中,那张黄小芹选购工艺品的背影图片,是在棠涌街拍的吗? 连衣裙上的沙漠: 哈哈,林大师傅,你想负荆请罪重归于好,得自己诚心实意满世界去寻找,自己能寻到,对方也原谅你,才是你爱的真诚。可别生歪心,想来我这里捞小便宜探情报。 穿牛仔裤的螃蟹: 好多事一时真的说不清楚,还望月华同事体谅。希望得到你帮助一次,不胜感激。 连衣裙上的沙漠: 你们男人真不是好东西,没个认真的货。图片确实是在棠涌拍的,至于黄小芹现在哪里我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你自己全世界去找。我休息了,拜拜。 陈月华虽然不断的拿林恒开涮解气,但林恒还是长长吁了一口气,确信黄小芹是在棠涌一带后,他的心又燃起了希望。这一次,非把你黄小芹找到不可,我就不信你能遁地飞天。 望着窗外的夜空,林恒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是他曾经冷落的人最后帮了他的大忙。 可是,他真的能找到黄小芹吗? 第26章 暮夜的刀影 广州白云麓湖公园。 在密集的水泥森林中,白云山仿佛是一块抛光了的绿宝石,青翠欲滴,迷幻炫眼。整天闻吸市内街巷污浊的空气,来到山脚南麓的麓湖,享受一次清风拂面,碧波涤荡。再多的世间烦恼,亦不过如麓湖湖中潜水的野鸭,出水后千忧俱净,潇洒扑翼。 “芹,你有没有觉得可惜了一点,今天游白云山只来我们两个女中豪杰,没邀请你的白马王子?” 刘晶影一边调整手机角度拍摄湖景,一边对旁边深呼吸活动身体的黄小芹说。 “影哥,连我自己都想不通,一身糯米糍般粘丝丝的我,是靠粘劲吸引他从南京跑来广州的吗?南京好好的不待,偏偏一路南下,简直吃饱了撑的。” “芹,我倒没觉得你像糯米糍,但很像一枚台球,谁都想拿球棍狠狠地戳一戳。” 黄小芹忙朝说刚完便疯笑的刘晶影踢了一脚,待她笑停了才说: “影哥,说真的,我觉得你更适合欧师哥,郎才女貌,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扫麻花似的很般配。油温一到,扔锅里一炸,爱情味就香了。” “哈哈,有么?你怎么不早说。你这比喻比冲锋陷阵还刺激。说实话,我也喜欢欧师哥,只是不忍去伤你的玻璃心才没和你抢。” “哎呀,影哥哥,你喜欢他赶快绑紧打包拿去好了,不用抢。我虽然答应跟他继续交往,但没有说要嫁给他,更没有说以后会随他去南京。你不要替我摆好人生棋谱,我不会跟你下的。” “芹,玩笑归玩笑,待人还得来真心的。不许你这么晾晒人家哦,人家可是为了你,才千里迢迢跑来广州的。要不,这帅哥干嘛不待在南京自己家,他又不像我们两个,穷得用酱油当墨水。” “嘻嘻,影哥哥,你也不用骗我,其实还在大一时我早就知道你比我更喜欢欧师哥,只是我不便捅破你糊的那层白纸。这小子也真是服错汤药,老盯着我不放,几年了还未清醒过来。” 小芹撇了撇嘴,又嘟嘟吹气。 “何以见得?本人对爱情一向心如止水。”刘晶影故意睁大眼睛,夸大她的惊讶表情。 “还不是你那贼溜溜的眼睛出卖了秘密呗,大学时半夜里死烦的梦叫师哥师哥的,被你吵得失眠的我还后悔没把你的嘴巴敲碎呢。” “既然阿芹你已挑明了,本小姐可就不客气了,准备虎口夺粮,公开抢人了啊。” “悉听尊便。不用放马过来,直接拿着行李袋去装人就好了。”黄小芹满不在乎的故意把头甩向一边。 “承让,承让。芹弟弟你往后看一看,现在我已经把这个白马王子抢来了。如你后悔所说,赶紧跳湖谢罪去。要不,我将用我的闺房来装人了。” 小芹急忙回头,看到她后面的一棵大叶榕树下,欧子元捧着一束玫瑰朝着她诡秘的笑着。他站在那里,把才子彬彬有礼的风度,演绎得似是刚从银屏上搬下来。 “肯定是你这个假小子的诡计,是你告诉他我们在这里的,对。”小芹张开血盆大口,做出一个想吃掉刘晶影的样子。 刘晶影“嘿嘿嘿”的冷笑了几声,附近小芹的耳朵,小声的说: “这么漂亮的风景最适合书写爱情的浪漫,这么美丽的麓湖最能渡一生一世。人我已经替你拉来了,你好好把握。我先回去了,回来后再谢我。记住,你今天再不下手,第二次我就不客气了,直接将南京才子拘留。” 说罢,刘晶影含情脉脉地冲欧子元一笑,给他一个眼色。又朝他摆摆手,便离开了,留下欧子元和黄小芹两个,以及风光旖旎的白云麓湖。 “小芹,你的闺蜜心地真是非常的好。”欧子元走向黄小芹,把花捧给她。黄小芹点头接过花,含情脉脉地望着欧子元,说: “师哥,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刘晶影她比我更喜欢你,喜欢到发狂的程度。” 小芹转头望着刘晶影远去的背影,但她始终没有回头。 “有这回事?在女儿国我这么受欢迎?一把年纪了,我怎么不知道呢。”欧子元好像很惊讶的样子说。 “师哥,你眼镜起雾了都不擦,怎么会知道真爱是哪一个。弄得我像是捡了便宜的那个人似的。” “罪过,罪过。谢谢刘晶影姑娘美爱芳心,待到我与黄小芹同学大婚之日,定请你这个小芹好闺蜜做证婚人。”欧子元优雅的朝刘晶影离去的方向鞠了一躬,引得小芹哈哈笑起来。 “你想象得真美啊,我可没说过要嫁给你,你别总是做花痴梦。不过,你送的鲜花很漂亮也很香,真的要非常感谢你。”说罢,小芹美美地嗅了一下花束。 “只要你忘记那个差点与你成了亲的人,无论天涯海角,你都是属于我欧子元的,谁都抢不走。” 说罢,欧子元从背后搂住了黄小芹,把她紧紧地环抱在胸前。 “麓湖真美,山光水色,比母校的天鹅湖美多了。要是我能把整个湖买下多好。把它送给你,我在湖中捕鱼,你在岸上做饭带娃。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一家。” “其实麓湖很小,微不足道。我更多地喜欢珠江口外的大海和玩海冲浪的人。”小芹一语双关,望着湖面戏水的鸟儿幽幽地说。 小芹感觉到欧子元的心在她的背后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她闭上眼睛,任湖风轻拂脸儿。湖面反照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天空在给她做银水浴。片刻后,一张滚烫的嘴唇盖在她的额头上。 不由自主的,她握紧手中的玫瑰花束,享受这充满热力的电流流遍全身。 一天的中午十二点。 棠涌出租屋里,黄东正在做自己一个人的饭菜。黄小芹中午在气象局内享用工作餐不回家,傍晚下班后才回。黄东正准备享用午饭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一家小鞋厂老板打来的电话。来电说他的工厂有部分废旧要处理掉,数量有点多,要黄东下午去收拾拉走。生意来了,黄东心情自然兴奋,快速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就骑着三轮车出门去了。 废旧多为纸皮,黄东身体刚恢复才几个月,干起活来有点慢。一堆纸皮要分几次拉去废品站,来往一次都要近一个小时。累了就歇会儿,如此耽搁,不觉一个下午就悄悄溜走,黄昏悄然中来到了。他觉有点饥渴了,又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暂时充饥。 待到工厂出售的废旧全部处理完,在废品站结算领了四百多元的货款,黄东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就算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什么废旧再收,今天的纯收入也够他十多天的开销了。 暮色渐浓,路灯已亮。马路上,夏天的蚊虫超多,一窝蜂地绕着路灯杆子上的灯头飞来扑去。让昏黑的夜晚更显迷乱,也让闷热的街头有点压抑,恰好此时又是什么风也没有。叶子也没有力气舒展自己,在枝头上向着地面下垂。 黄东一个人骑着空车,走在返回出租屋的途中。差不多接近城中村路口时,此一带路树比较多,阻挡了远处的灯光,故路面非常昏暗。 黄东骑着人力三轮车只顾低头赶路。待他走近到一棵高大的芒果树时,一个年约二十多岁戴口罩的年轻人,从树后冒出,张手把他拦住了。 突然闪出的人影把黄东吓呆了。一看对方,他不认识。来者发型凌乱,手腕手臂纹着鹰和老虎。 “小弟,你是哪个?我没认识你啊,为什么要拦着我的车?”黄东急忙问道。 对方看了黄东一眼,冷笑一声,倏地拔出一把刀子,晃了晃刀尖上的寒光,凶狠地说: “别废话,小弟最近手头紧,借你点儿钱应急。” 黄东见势方知道遇上半途打劫的烂仔了。心急慌乱之下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兄弟,我一个捡破烂的,都是不值几分钱的垃圾,平时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借给你呢?” “我劝你老实点,别骗我了,我都盯你大半天了。今天下午来回卖了那么多纸皮,少说也有一千块的货,不会一分也没有。快点拿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说罢,这个烂仔将尖刀直挺到黄东的胸口。黄东平时就听废品收购站的人说过,最近有吸毒成瘾的白粉仔活动,在偏僻无人处拦路抢劫。真没想到这倒霉事还是让他给碰上了。 吸毒者抢钱时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黄东虽然还不能确定对方是白粉仔,但明晃晃的刀已经抵上他,他再反抗对方会真的不客气。他乖乖的下车,把手伸入裤袋里,准备把今天刚卖得的钱拿出来。 忽然,从绿化带后面飞窜出一个人,用手臂从背后扼住烂仔的喉咙,把他扑倒在地。 “叔叔,不要给他,你快走。”来者正是林恒,令黄东特别愕然。 黄东并没有听林恒的话逃跑,而是转身抽起放在三轮车头的秤杆,冲着搏斗的两人冲去,朝烂仔的背部猛打下去。 气急败坏的烂仔挥刀乱刺,一刀刺中了林恒的左手臂,划了一条大口子,鲜血顿时涌出。林恒痛得哎呦一声松开对方,烂仔乘势跳起来逃跑了,很快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慌乱中的黄东顾不上说话,扔掉秤杆按住林恒受伤的伤口,把他扶到一旁。又用平时携带的美工刀撕了自己衣片替他包扎。但血流仍未止住,他又紧急打了120叫救护车,接着又拨通了黄小芹的电话。 黄小芹傍晚下班后并没有立即回家。欧子元把她和刘晶影约到汇桥路附近一间幽雅的咖啡馆里喝咖啡。 咖啡馆名字叫“相信我们”,装修简约随意,让人有无拘无束的放松感觉。轻音乐在缓缓响起,灯光橘黄温暖照着。 “读大学时进咖啡馆,像是去偷一缕时光,弥补不够用的青春。而现在入座咖啡馆,却是在稀释时光,把青春味道分给梦。时光被稀释了,味道却越醇越浓。尤其是在美人如花,盛开在身旁时。” 欧子元陶醉在音乐中忘我地说。 “我记得我在南京喝第一杯咖啡时,当晚就兴奋得睡不着,起来又冲了一杯喝,结果睁开眼睛数手指到天亮。”刘晶影一边撩她垂下来的刘海一边笑道。 “我的第一杯咖啡是师哥送的,觉得有点苦,像药水一样。当时就疑惑,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药,是不是师哥的诡计呢。嘻嘻……” “如果我要算计人的话,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大美女黄小姐,哈哈。”欧子元笑着对黄小芹说。 “你尽管放马过来,现在对手形势是2比1,就看你能否赢得我们俩人了。”小芹望了一眼刘晶影,使了个眼色说。 “对,把师哥打残了再扔到珠江去喂鱼,省得珠江鱼到处找吃的。” “本师哥可是英雄虎胆,而且美女越凶猛,我越兴奋,嘿嘿。” 正说着, 黄小芹的手机这时候突然响了。她一看,是父亲打来的,忙拨通了接听。 “小芹,我刚刚出事了,现在区人民医院急诊科。” 黄小芹闻言大惊,站起拉开坐着的椅子。 “爸,你怎么啦?你别急,我现在马上就赶过去。” “叔叔怎么了?”欧子元和刘晶影也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现在还不清楚,我得马上赶过去看看。”黄小芹变得非常紧张和慌乱。 说罢,三个人迅速离开了咖啡馆,截停了一辆路过的士后迅速往区人民医院驶去。 区人民医院手术室门外,黄东心神不宁的在走廊里来回走着。 见到黄小芹赶来,还多了两个人,黄东有点疑惑,望向女儿。 “这是我的闺蜜和读大学时的师哥。”黄小芹忙向黄东解释,又疑惑地问道: “爸,你不是好好的吗,哪儿出事了?” “我卖完东西回到半路时被烂仔持刀打劫,林恒为了救我被刀刺伤了,现还在手术室里面动手术呢。” “呀,受伤的是林恒?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搬到这里的呢?又怎会碰上你的。” “目前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估计是随意寻找碰巧在路上遇到我的。他手臂伤口较深流了很多血,急救车送到医院时他已经半昏迷了。” “这个人真是笨得很,脑筋直直的不会转弯。还好没伤到要害,要不然我们不知如何跟他父母交待。”黄小芹气得跺着脚说,心里庆幸他把命捡回来了。 欧子元听出了一个大概,他先观察了黄东一下,才说: “叔叔,歹徒没伤到你,要不你也让医生检查一下。” 黄东朝欧子元摆了摆手,说: “我很好,没事儿,不用检查。” 欧子元望向黄小芹,问道:“里面受伤的是……” 黄小芹瞄了欧子元一眼,刚想说出“前男友”三个字,看了身边的父亲一眼,后又换了字眼说: “我家人,一个固执的家伙。” 天已全暗了,走廊里除了不时过来用拖把消毒地板的保洁工,已少了走动的人。 这个固执的家伙,昏迷后清醒过来了没有? 第27章 伤口像一朵木棉花 约半个小时后,手术室门被打开了,林恒躺在推床上由护士推了出来。他的手臂上绑满了厚厚的纱布,吊架上的药液还在一滴一淌的滴着。 林恒已经清醒过来,见到黄小芹一行人,他挣扎着想起身。黄小芹见状,忙把他按下了。 “你别乱动,好好给我躺着。你真是笨蛋,简直是世上第一大傻瓜。” “活了那么久,这是我第一回这么笨。你原谅我,好不容易有机会笨死了一回。”林恒委屈巴巴地望着黄小芹说。 “你还有脸这么说,万一你起不来了,你让我和我爸两个人以后怎么活?” “那烂仔就不是我对手。”林恒傻傻地笑着。 “你只会逞强,这一次是你幸运躲过了。以后遇上什么事,无论大小,要先保证自己人身安全。”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们乱担心什么。” “哼,师傅,你还有脸嘴硬。”说罢,黄小芹走过去看了看药液瓶的情况。 见状, 刘晶影走近欧子元,扯了扯他的衣角,使了个眼色。欧子元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走向黄东。 “叔叔,公司里我还有事,而且现在这位好兄弟也平安了,那我们先走一步了,有时间再来看你们。” “嗯嗯,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小芹的好朋友。”黄东忙点头。 欧子元又走向林恒,替他把垂到床车边的导液管提起放到床边。 “兄弟,祝你早日康复!你人真好,是个真英雄!” 林恒身体很虚弱,但仍吃力的回应欧子元说:“谢谢两位关心,麻烦你们了!” 看透了情况的刘晶影走到小芹旁边,贴着她的耳朵说: “这是真爱,不可再弄丢了。祝福你,该来的好运都归你了。” 黄小芹转过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的说:“跟来的这位你替我善后,大好机会已经来了,你可以垂线下钓了。” “遵命。”言毕,刘晶影不再逗留,挽着欧子元的手离开医院。 入夜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刘晶影与欧子元沿着马路边缓慢走着。 “看到人家为了救她的父亲而躺在手术台上,我就知道我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了。”欧子元无限惆怅的,望了望远处的霓虹灯,难掩失落。 “师哥,你并没有失败。只是输了一个人,但赢了另外一个人。你赢的也许是最适合你的人,就看你愿不愿意把窗子打开,让花香吹进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结果了。只是在斗胆尝试着看看,一份执着能不能换取蔚蓝大海。现在终于明白,我预报错了海洋的天气状况。但退回沙滩上,何尝不是一种最佳的观海方式。椰风猎猎,涛声阵阵。” “雨过天晴,海阔天空。对?”刘晶影深情地望着欧子元。 欧子元点点头,右手挽过刘晶影的后颈,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刚好走到一盏路灯下,两个黑长的身影粘在一起,像极了一艘在水面轻晃的小船。 “你没有走近我之前,我的心里,你只是我闺蜜的男朋友。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的祝福。现在你靠近我了,我反而有种趁火打劫的犯罪感。” 刘晶影痴痴地望着欧子元,她第一次感到男人真的像是女人的一座山。 “其实在大学时,我早知道你也对我也有意,好在那时我是个专一不滥情的人,要不,不管你们之间有多少闺蜜,我都全收完做后宫。” “扯淡,一个黄小芹你都征服不了,弃甲荒野,满地找牙,还好意思开口吃尽后宫,大炮佬,哈哈。” “失败是成功之母嘛,关羽也曾三走麦城,这次你落在我手中,不可能再失手了。” “我和小芹除了外貌略有差异,其他的几乎一致,要不也不敢狂称天下第一大闺蜜。” “是么,我观察一下有没有差异。”说罢,欧子元把刘晶影紧紧地抱着。 远处吹来一阵携带花香的风儿,熏醉了两人。路灯拉长他们的影子,把大写的爱印在路面上。 普通病房内,黄小芹正在病床边喂林恒吃晚饭。虽然他受伤的手臂无法移动,但人的精神好了很多,尤其是一个半多月未见的黄小芹现在在病床边喂他。这比什么都幸福,比什么药都能让伤口好得更快。 望着这个两度救父于危急的傻小子,黄小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几番逃离,几番挣扎,最终还是败给了他的韧性。 “广州那么大,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搬到了棠涌的?如果那刀子再右移一点,那颗心可就开花了,你这一趟棠涌之行也算是传世遗作了。” “说来你不信,是陈月华透露的地址。”林恒嘿嘿笑着。 “你们又见过面了?”小芹眉头一皱。 “你别紧张,我没有见过她,更没有那份心思,是她发的朋友圈出卖了你的活动区域。” 黄小芹这才记起陈月华所发的那个含有自己背影图片的朋友圈,更没想到人家随意一发,竟让这小子顺藤摸瓜又找到了自己。又气又笑之余,也为他的执着坚韧起了钦佩之心。 “就算让你找到,我也不会再跟你去湛江的,你死了这条心,再找一个还来得及。”黄小芹装着前恨未释怀,依旧生气的样子。 “你也别想着再跑第二次了,再说我爸妈知道自己做错了,也跟我道歉过了,还叫我早点找到你。”林恒洋洋得意的说。 “我不信,再说那是你爸妈,不是我的。”小芹仍装着不放过林恒,好像一切都很恨他似的。 “那是早晚的事,哈哈。” “别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这个傻小子喜欢我,本小姐正在待价而沽呢。哈哈”小芹冷不丁又泼他一盆冷水。 “你说的是今天一同来的那位师哥,他不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吗?” “老实告诉你,他就是我师哥,人家在大学时就开始追求我了。有没有吓到你?论各方面条件,你可是连人家一半也比不上。他是山顶上的一块雪,你是山脚下的一颗石头。自己想象这个距离,是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对手。”黄小芹一本正经的说。 这话还真是把林恒吓到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尴尬,沉默许久不再回话。 小芹瞧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我故意吓你的。如果我想跟人家,大学时早就在一起了,不用等毕业回广州了让你钻空子。” “那他一个南京人,干嘛要跑来广州?” “你想法挺奇怪的,人家干嘛不能来广州?人家来找工作呗,何况他也有追求我的权利,答应不答应那是我本人的事了。你也要清楚,我也不是你桌上的花瓶,觉得好看时加点水,厌了时就扔到一边。” 正说着,黄东从外面买了点水果进来。 “小恒,好点没有?”黄东把水果放在床边小桌上。 “谢谢叔叔,不用买这买那的。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去上班了。” “师傅,你别在我爸面前逞强吹牛。要不是救的人是我爸,我才懒得答理你。好好养伤,痊愈了再谈工作。我养得起我爸,多你一张嘴也能扛一段日子。” “我知道你现在有了好工作,但我也不能白吃白喝你们的。” “你要是喜欢再分这么清楚,那我走啦。”小芹狠狠的盯了林恒一眼,又转头望向黄东: “爸,我明天还得上班,这个大老爷就由你代照顾几天。有事儿给我电话。” “好,你回去早点休息。”黄东对小芹说。“爸在这里你放心,爸也希望你俩早日处在一起。” “爸,当人家面,你瞎说什么呢,给人留下话柄,我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以前亲自送上门他们家不要,我们得推倒原方案从头来过。不给点颜色,让他们家以为我们父女好欺负。” “好啦,好啦,你这丫头就爱乱说话,不整人心痛不罢休。”黄东又转向林恒,说:“你别听她乱叭叭叭。她这嘴巴子开关坏了。” 林恒听了黄小芹炮轰自己并不生气,反而深情地望着拿起小皮包的黄小芹说: “一个人回去,走路要注意安全。” “先管好你自己,我走了哈。”说罢,转身离去,到门口时又回头冲林恒作了个鬼脸。 望着黄小芹渐渐远去的背影,这个他深深痴迷,一度以为失去之后,一辈子再也无法续缘。不想在他的执着和勇敢之下,上天又替他开了爱的小窗口。款款归来的小情侣,还是那么调皮可爱,还是那么美丽动人。 内心的狂喜汹涌澎湃,仿佛银河大爆炸。林恒感觉自己的伤,像是开在枝头上一朵好看的木棉花。 长青墓园。 刚下过雨,被雨水洗过的墓园空气清新,仿佛嫩芽于枝头初萌。若不是满山的墓碑,很难相信这是众灵安息的地方。这远离尘世的宁静,除了适合长生者,也适合还活着的人,来诉说人间深处的低语。 龙玲的墓碑前,黄小芹带来的素菊散发淡雅的香气。雨后的草丛,有蝴蝶从那里飞过来,落在黄小芹身边的菊花束上,轻颤着翅膀。 黄小芹盘坐靠在碑旁,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峰。四周无人,只有她,和不时吹上来的风儿。 “妈,这是我第四次上来看你了。你的碑变黑了点,我又擦新了。妈妈,你应该又多了白发,不要拔它们。其实白发也挺好看的,像南京我见到的那些雪,在广州我从没见过雪,但在南京的大学校园里我见到了。在雪花里,我也看见了您,妈妈,我一捧起您,您便在我的掌心融化了。” “妈妈,我跟您悄悄地说,在大学校园里我遇到一个师哥,他很爱我,说实话,我也很爱他,多想能成为他的南京妻子,但是我无法接受丢下爸爸一个人。害怕他太孤独,没有一个人陪伴。我只能压抑我的心,我又回了广州。” “妈,在广州工作后,又有一个蛋糕师傅追求我。他没有南京师哥那么好的条件,我也曾明确拒绝过他。但他狂追不止,而且,他两度在爸爸危难时刻,替我留下了他。我欠他的情,也欠他的恩,即使他不是完美的那个,我现在只能选择与他相恋。这样我才能心安,也才对得起爸爸对我的付出。妈妈,您认为芹儿的选择对吗?” “芹儿想清楚了,只要爸爸余生过得好,即使生活平淡些也无所谓。我们家穷,林恒的家境也一般,但我相信有一天我们能靠双手去改变它。而且现在我也找到了对口的工作,至少能保障爸爸的温饱。妈妈,芹儿经历了湛江之行先乐后悲的遭遇,明白了人到最后都有可能变心,只有自己的财产不会变。要想爸爸有安稳的晚年,必须有自己名下的房子。这也是芹儿现在的目标。不知道以后还要遭遇多少风浪,当芹儿受委屈的时候,您要回来看看我。妈妈,我好想好想您啊!” 白云数朵,在天空中慢慢飘移。大片的蔚蓝,只欠一条足够高的天梯,黄小芹的心里,真想裁下一片,装满她的心堂。 因为伤口较深,恢复时间也比较长,两个月后林恒的手臂才基本痊愈。 这段住院的时间,林恒没有把受伤的事,告诉他在湛江的爸妈。平日里,照顾他的基本都是黄小芹与黄东。由于长时间不能回到蛋糕店里上班,林恒便跟老板娘郑太辞去好麦香蛋糕师傅的工作。 出院后无处可去的他,是不能与黄小芹黄东一家住在一起的,因为两人还是热恋阶段的恋人。他又怕分隔太远不知道黄小芹行踪,便在她出租屋附近租了个单间,一个人暂且住下。要想在大城市继续生活下去就得先有一份工作,可能做腻了蛋糕师,林恒打算换别的行业尝试一下。 由于他才高中毕业,对至少需要具备大学本科才可以的白领阶层来说,黄小芹自然帮不了林恒的忙,蓝领她也没有资源。只好劝他工作慢慢找,不着急。 林恒白天夜晚都走在街头巷尾,有时去工业区那边溜达碰运气。两个星期过去了仍无着落,他有点焦虑。在黄小芹面前也抬不起头,后来都不好意思去找她。 一天,他走累了,便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散散心。手机响了,黄小芹打来的电话。 “师傅,工作有点眉目了吗?” “目前还没有,饭店厨师的倒有招工,但我不是熟手。工厂的也是只招几年经验的技术人员,再说我也没进过工厂。” “如总找不到的,还是做回老本行,天天这么耗着也不是出路。还有钱吃饭吗?没有和我说。” “还有吃的,你放心。你爸也叫我过去和他一起吃,弄得我像个上门女婿似的怪不好意思。嘿嘿。” “这有什么好笑的,他算是赏脸给你,爱要不要。像个叫花子一样满街晒,不被人笑死已算你好命了。” “你可别小瞧我,将来我会挣得比你多。” “空口无凭,挣出个金山银山让我看看。”电话那头小芹都忍不住想笑了,这傻瓜压根儿没料她在用激将法。 林恒难道是枚毛蛋么? 第28章 慷慨处无声的暖光 百信广场一带夜晚很热闹。 犹如一窝蚂蚁闻到蜜糖味一样,广场四周到处是黑压压的人流。有人聚集就会走动各种各样的小摊贩,卖炒粉炒田螺的,卖水果酸嘢的,长沙臭豆腐的,烤淀粉肠的,铁板鱿鱼串的……,吆喝叫卖声如过年乡下燃放烟花爆竹,不绝于耳。 林恒钻在拥挤的人流中,这儿看看,那里也瞧瞧。到处找工作行走了一天,人困倦极了,饥饿感潮水般漫过来。当他张望要找东西填饱肚子时,恰好有股浓郁的香味传过来,馋得他不禁咽了几口口水。这是囟水牛杂的香味,在人声鼎沸的商业广场,特别挑逗人的味蕾。 一家招牌为“冯记秘制牛杂”的小摊,摊位前有一群人正在排着长队购买牛杂,来消费的多是从不看价钱只注重味道的年轻人。 林恒挤过去,想买一份牛杂充饥。一大锅炖好的牛杂在冒泡的浓汤中,借缭绕的水汽源源不断的飘出香味。肉块色彩金黄油亮,q弹十足。浓稠的汤底似凝聚了天地日月之精华,流动着似糖蜜般的醇厚。 排队等了一会儿,林恒终于买到了一碗萝卜牛杂,在摊主提供的小桌子边品尝起来。人饥饿的时候,食物的香味更是上升到高点。林恒越品越香,不一会,一碗牛杂就见碗底了。品毕,同样是做食品的他,不由得为这绝妙的小吃啧啧赞叹。看着摊子火爆的生意,林恒羡慕得转头细看忙得汗流浃背的,染着一小绺黄色刘海的牛杂老板,心里忽掠过一个念头,能不能我也弄个小牛杂摊,做个“走鬼”谋生?那样的话,我就不用成天去找工作看人家脸色了。 林恒刚才没留意招牌底下的字,这下认真一看,最底下的还有一行字,“加盟电话:冯生xxxxxxxxxxx”。是可以交加盟费学技术的,林恒嘴角一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此时摊老板活儿正忙紧,是不方便咨询的。林恒便在自己手机上记下了他的电话,舔了一下依然留香的嘴唇,离开了牛杂摊回家。 次日下午二点,林恒自己的出租屋内。他拿着手机坐在床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夜摊的摊主通常会营业到凌晨三四点才收摊,上午补休,下午在家准备晚上出摊的材料。因此,他估计此时冯生应该起床准备晚上开摊的货了。 翻到电话通讯录,电话一拨过去就通了。 “喂,冯老板,你好,现在方便吗?” “先生,你好。我现在方便,你有事请说。” “冯老板,我现在想向你咨询一下加盟冯记秘制牛杂的条件,请你介绍一下相关情况。” “先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辉。我们的摊通常摆在百信广场左边街道相接处。加盟前,你最好先行现场实地品尝考察一下再决定。因为我也不想像别人,仅骗加盟费而已。除了提供一次性的加工技术,也会帮助解决创业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贵摊的牛杂我有幸亲自考察并品尝过了,冯老板的牛杂加工技术确实不错,有水平。产品卖相好,味道绝。” “我原本就是附近一家大酒店的大厨,最近一个月为照顾怀孕的女朋友才辞职摆摊的。所以技术方面绝对没有问题,毕竟已经有十多年的酒店大厨经验。” “冯老板说的这些话我相信,也谢谢你的真诚。”可能冯老板是初次开展加盟拉客户,林恒听出对方的话确实是诚意满满的。 “由于我的配方是集多年的酒店大厨经验,比市面上一般的卤水牛杂质量及口味更加上乘,所以加盟费这方面要比别人贵一些,但也不会太离谱。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范围。” 林恒虽然走上社会打工多年,但工资并不算多高,要自己租房住,时不时还要给在湛江乡下的父母亲寄回去一点。结识黄小芹这一年来,有空就约出街去逛去玩,也花了他不少钱。特别是此次救黄东受伤住院,他拒绝黄东黄小芹代他交住院医药费,都是用自己的钱,所以,现在他的卡上也就仅余万把块钱。 冯老板那些掩饰价格的话着实让林恒的心抖震了一下。他嗫嚅片刻才问: “冯老板,那到底多少加盟费?” “加盟费九千元整。我会叫你亲自来我家学着做,手把手教导你,学到和我做的差不多了,而你又想独自创业出摊时。” “九千?这么多。”林恒在好麦香蛋糕坊里没日没夜干时,一个月到手工资才两千八百不足三千。这一下子就把他银行卡上目前的结余几乎消灭干净,他不由得疑虑起来。 “对,一分也不少的。技术难买,好技术更不容易买到。这里我也先跟你声明一下。如果你打算购买我的技术,并不包你只赚不亏。创业是否成功是有很多因素制约的,不仅限于技术。有的人能赚到足够的钱在广州买房,也有人可能亏了最后连一个包子也买不起。而且除了加盟费,你前期还要准备各种工具和材料,算来至少要有三万元的流动资金。” “冯老板,谢谢你详细介绍了相关情况。我得先和家人沟通一下,如确定加盟了,到时再联系你,可以吗?” “行,没问题,静候佳音。” 林恒放下手机,环顾了一下自己这个单间出租屋。除了几件日用小家电外,什么也没有,蚊子也找不到地方落脚。林恒有点惆怅的来回揉了几下眉心。楼下人声喧嚣,穿街走巷卖菜的小贩不时吆喝。这又让他有点烦,心底却很是羡慕。 当今的世道是,要想得到女孩子的爱,家庭物质条件这方面,在双方交往中常被摆到最重要的位置。何况现在黄小芹的工作早已不是以前的蛋糕店店员,就算林恒未从蛋糕店辞职,也比他这个小店师傅高大上得多。现在每次在外面见到黄小芹,他总是心虚得很。可是又忘不了她,每夜都在想她,为无法拥有她而苦恼。 这个资金缺口,他不可能从他爸妈那里讨取的,两个人在乡下种田为主,偶尔出海随人家打打渔,积不了什么本钱。 林恒苦想了半天,才决定给黄小芹发去微信消息。 穿牛仔裤的螃蟹: 小芹,下午你下班时我去接你。 冰是睡觉的水: 我又不是幼儿园的宝贝,认得回家的路,不劳将军双轮步车。 穿牛仔裤的螃蟹: 想和你去吹吹风,享受唯美黄昏。希望成全。 冰是睡觉的水: 别虚情假意诱我入坑了。说,你到底所为何事? 穿牛仔裤的螃蟹: 也没多大的事,到时再当面说。下午五点我在气象局门外等你,只是别让你的闺蜜同事知道。 冰是睡觉的水: 连我闺蜜都限制知道,肯定不是好消息,我考虑一下哈。到时你可别早早就在外面等,让门卫以为你是个盗贼来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嘿嘿, 我进去偷云偷雨么?你那气象局有什么资产,那鬼仪器别人又用不了。我想用肚子里又没有半滴墨水,拿个仪器回家当枕头么。 冰是睡觉的水: 怕你来偷人,哈哈。 傍晚五点半,守在气象局门外不远处的林恒,果然见到了黄小芹从里面神采奕奕的走出来。她此次没有与刘晶影一同走出,让林恒心中很欣慰。要不,在两个才女面前说话,他嘴巴会颤抖半天的。 黄小芹看到林恒缩手缩脚的样子,想笑又不好让他难堪。 “你倒很准时啊,不早不晚,和秒针同一个时候。” “那当然,说过的承诺要做到。” “真是死板脑袋。”黄小芹走近林恒,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林恒带黄小芹进了一间港式甜品店,点了一份杨枝甘露和芒果白雪黑糯米。黄小芹喜欢杨枝甘露多一点,而他则是白雪黑糯米。 “夏日品甜点,是最好的消暑方式。” “林大师傅,你今天不是为消暑才约我面谈的,肯定是事关工作的,你如实说来,我现洗耳恭听。”黄小芹一眼就看穿林恒的小把戏,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尽想来糊弄老娘,哼。 “小芹你真冰雪聪明,想骗你也骗不了。我老实说,我打算不到处找工作了,想转行去百信广场一带摆小摊卖卤水牛杂。” “你打算卖卤水牛杂?师傅,我没听错。你一个蛋糕师没干过酒店饮食的,会做牛杂?” “我想加盟人家的品牌学习技术。当然这需要一笔资金,目前也存在这个缺口,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先借我两万块。” 黄小芹听罢,大吃一惊。她刚毕业就赶紧找工作做,是因为急着筹钱为父亲治病,属于困难中的一时应急。再说,她委屈自己当个普通店员,工资比同店师傅的还少。而且她现在进的气象局也才入职不久,第一个月工资还没发呢。另外,她的银行卡上别说两万,一万都不到。 “你确实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这本应是兄弟姐妹之间才提的问题,你倒是脸皮超厚啊,跟我这个分分合合的女朋友提出来了。” 林恒无比尴尬,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 “我也是没办法才向你求助的,中午时跟我爸妈问过,他们说有点但不多,给了我家里就没有用的了。现在的年轻人爱吃街头牛杂,这家老板做的有很多人买。我也现场考察过,试吃过。如果加盟,成功的把握还是有的。要是你们确实也困难,那我就不去尝试了,继续在外面找个干回老本行的工作。” 说罢,林恒脸色灰暗,拨弄着桌上自己的甜品却不进食。 黄小芹满眼不屑的瞄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子说: “瞧你这个熊样子,说你一句不爱听的就红脸。世上大老板的脾气都像篮球一样,任人怎么拍打都不会坏。” “小芹,我并没有生气。”林恒忙解释:“我自己也不想添加你们两个人的麻烦。” 黄小芹望着不停解释的林恒,缓缓地说: “投资有风险,何况现在我们几个经济实力都不大,而且你涉足的是从没干过的行业,谨慎一点是有好处的。这事我得先和我爸商量过,看能不能得到他支持。” “算了,还是不要问叔叔了。他才病好没多久,给他平添不必要的困扰。”林恒不好意思去麻烦黄东。 “师傅,要想创业成功就不要分得太清楚,除了你自己有股拼劲,也还要取得多一个人的支持。”黄小芹在他的甜品里舀了一颗芒果块过来吃,林恒见状忙把自己这份推到她面前,却被黄小芹笑着喝止。 “够了,你自己吃完。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净是怕麻烦我爸。” “小芹,谢谢你了。”林恒愧疚的望着黄小芹。 “等你当成了老板,赚到第一桶金了再说这些客气话。”黄小芹只顾吃自己的杨枝甘露,不再理他。 晚上,黄小芹家。 黄小芹与黄东吃过了晚饭。她收拾完碗筷,又给父亲沏了一杯茶,坐在他的对面。 “爸,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比较重要,你考虑清楚了再说。” “什么事这么神秘不能直接说?”黄东不晓得女儿葫芦里卖什么药。 “事关钱袋子,但不得不问。爸,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什么?钱?是你和小恒的事成了么,拿钱办嫁妆用?”黄东低头逼问着女儿。 “爸,此事哪有这么快的,湛江之行后,我现在已经不着急了,这个随缘。现在是林恒想创业卖牛杂,但资金不够,我自己的也不多,想借你的一些,你看行么?” 黄小芹说完话又后悔了。这个时候她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还问父亲要钱。 “他想借多少?”黄东话出,让黄小芹反应不及,爽快得让她超觉意外。毕竟他在外面连一块钱一瓶的蒸馏水都舍不得买,都是用空瓶从自家带凉开水外出。 “我想借你的一万五左右。不够时可能还得掏多点。” “真不少哦,要是别人,爸还真借不了。但小恒毕竟两次救了我,也是你男朋友,这个忙无论我们有多难都要尽力帮助他一点。” “爸,做生意都是冒险,你不担心你借出去的钱,万一林恒经营不善,所有的资金全打水漂,到时他无法按时归还甚至还不了,你怎么办?” “芹儿,说我不在乎不担心,肯定是骗人的。可是,他是你的男朋友,你们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支持他和支持你又有多大的区别呢。如果真有还不了的一天,爸后面的日子就节省点也能挨过去的。以前的苦都受得住,将来的难也没啥大不了的。” 黄小芹眼圈一红,望着消瘦的父亲,默默点头。 “爸,谢谢你,我替林恒谢谢你。如果我有了钱,他还没有能力还的话,我把我的先给你。” “你就别跟我说这些话啦。”黄东摆了摆手。 黄小芹擦了一下眼睛,望着窗外昏暗的夜色。情路崎岖,陪伴的人也跌跌撞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倾囊相助,能否在未来的灰蒙雾雨中,在她经过的路边,为她盛开一朵小小的花。 第29章 爱的雷场 次日,收到黄东父女两人转来的两万元后,林恒再度拨打了冯辉的电话。冯辉给了他的住处地址,叫他第二天下午三点时去他的工作间跟他学习。 冯辉的住处在一条巷子里一栋楼房的一楼。门口面对着小巷,方便他出摊和入货。只是周边租住的人较少,要不还可以在住处开摊。他说的有个怀孕女朋友,林恒在百信广场的摊上并没有见到,也不方便问。既然是冯辉本人约林恒上门,他和女友彼此肯定是沟通过了的。 林恒在巷子里转了十多分钟才找到冯辉的住处。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毕竟扔进去的将是三个人的血汗钱,而且学技术只是创业的第一步。 如果资金足够雄厚,以他多年的蛋糕制作技术,开自己的本行是最合适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铺子的卷闸门是打开的,冯辉正在里面清洗解冻了的生牛杂。在里面瞧见林恒身影,便招手叫他进来。 “进来,这里又没有养狼狗。 “好的,谢谢冯老板。” 铺子里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一台较大的二手台式冰箱靠在一面墙边,里面装满从冻品批发市场购进的各类牛杂。另一面墙是货架,上面摆着各种调味料,一屋子弥漫浓浓的各种酱味。正对大门的墙有三个大的二手不锈钢锅架在煤球炉上烧着,热气把香料包和混合酱的香味吹出来,刚进来的林恒不由得猛咽舌下涌上来的口水。 三个大炖锅的旁边就是洗水池,一袋鲜萝卜倚墙放在池边。这简单的几样家常厨具,和他在蛋糕店干时各种各样的食品机械比,真是小蚊子遇见肥猪。这却一下子就要了他几个月工资才挣够的技术费,林恒心里忍不住冒了一句粗话:“你娘的牙口真好。” 冯辉走过来把林恒叫到水池边,一边示范一边说: “从批发市场购回来的材料表面看着干净,实际上是很脏的。洗不干净那些污物会在炖时渗入肉里,到人家吃时咬到会磕牙的。这时第一口感就不好了,所以第一步的加工必须用盐和面粉把牛杂彻底洗干净。” 同是食品行业出来的林恒,尽管他原来做的是西式点心,产品不同但道理相通。听冯辉讲解中式点心牛杂后,条理清楚,知识全面,不禁暗赞这家伙确实有料,不愧是多年大厨。 “去采购时即使不拆开包装袋,也能凭指感判断牛杂的新鲜度。有的牛杂甚至是进口来的,屠宰的时间久了,冰冻的时间也就很久。越久的湿肉类,烹制后其味鲜度也就越低。我们采购时不但要在灯光下看清有没有变质的霉斑,还要手指压捏看会不会易碎易化。优质的冷冻牛杂指压时应还带有橡皮筋似的弹性。你选到了好材料,一锅好的广式牛杂就成功了三分之一。” 林恒嗯嗯点头认真听着冯辉的教导。 后面的过热水重洗,姜酒去腥,鲜牛大骨煮高汤,炒香料,配香酱,炒牛杂,加酱加高汤高压炖牛杂,预处理生鲜萝卜等步骤,林恒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步一步的跟着冯辉学做和出摊。 各行业中师傅都有暗留一手的传统,防的就是怕徒弟全学走技术而危及自己的饭碗。林恒深谙个中门道,明白不管冯辉多优秀,多乐于助人,肯定不会把全部的经验教授自己的。学时总是不动声色的学,又暗地研究冯辉的操作技巧。 学到第四天时,林恒基本上已经学会了整套的牛杂加工技术,自己出品试味时和冯老板亲手做的,差别已经不是很大。他心情很好,庆幸自己西点加工多年形成的学习习惯在此时帮了大忙,让自己比别人掌握得更快。 当天,冯辉见到林恒学习得不错,便留下林恒一个人在店里加工晚上出摊的产品。冯老板自己骑了辆红色摩托车外出采购材料,店里就剩下了林恒一个人在忙。 在林恒全神贯注弯腰面向水池背向大门清洗萝卜时,没留意店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来人提着行李从背影端详了一下,后又用膝盖轻碰了林恒的屁股。 林恒这才觉察背后有人急忙转头,一看,惊呆了。 “是你?陈月华,你怎么会来这里?” 进来的人正是林恒已经两年多未见面的陈月华。虽然两个月前在微信上联系过,他也只是间询小芹的行踪,但话不投机,说了那几句话后便不再联系。不料现在竟然在他学习牛杂时又碰上了,他尴尬得真想逃出去。 时间已经过好久了,陈月华似乎忘了在好麦香蛋糕坊时三个人的恩怨情仇。此刻她曾痴情的旧同事突然出现在面前,让她不禁双眼发光,激动得嘴唇有点儿颤抖。 “林师傅,你说我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我和男友的家啊。你是来学习牛杂的。你一个高级蛋糕师什么时候转行学习起了中式小吃?” 林恒惊大了嘴巴:“冯老板是你的男友?我没见他提过你的名字,只听他说过自己女友怀孕了,他才从酒店辞职创业卖牛杂的。” “你和他以前并不认识,他要对你提我干嘛。这几天我回老家,今天才回广州,不曾想竟见你来我们家学习牛杂,这个情节,小说家都编不出来的故事。哈哈……” 陈月华不笑则已,一笑就是飞瀑泻下江面般的巨响,让本已尴尬的林恒更是无地自容。 她放下行李,倒了一杯茶,走过来递给林恒,心情很畅快地说: “你先歇一会,喝口水休息一下。” 林恒无奈,只好抹干滴水的手接了陈月华递过来的茶水,不料陈月华却顺势挨近了林恒。 “好久不见,我心底依然好想你。真是天意,又把你交还我了。” 林恒不禁暗暗叫苦,时间已过了那么久,世事变换了那么多,怎么这个女人的心还像在好麦香蛋糕坊时一样呢。是痴情,还是走火入魔? “月华,你已经是冯老板的女朋友了,又怀孕了。我想你还是稳重一点好,别让冯师傅回来看见,他会很生气的。” 陈月华听后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但不收敛,反而把手又搭在林恒肩上。 “你听谁说我已怀孕了?冯辉么?我和他在酒店才认识半年,要不是他把我灌醉了,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更莫说我会怀他的种了。” “月华,我觉得冯老板人还是不错的,你对他认真忠诚点。再说你也知道我和黄小芹的关系了,大家真的无可能了。” 陈月华不知何故又笑了起来,让尴尬的林恒听起来更加刺耳,仿佛正在喝的鸡汤中被人倒入了一碗肥皂泡一样的感觉。 “林师傅,我和冯辉现在只是拍拖,并没有登记结婚。至于你和黄小芹两个,难道已经是法律上的正式夫妻了?领有结婚证了?” 林恒望了望越说越兴奋的陈月华,又怕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冯辉撞见她的失态。便说:“我们虽然没有去民政所开结婚证,但差不多到那一步了。” “你看,承认了,你和小芹跟我和冯辉一样,处的仍是普通恋人关系。林师傅,不是我打击你,我觉得你以后也难以真正得到黄小芹的心。单是人家的高学历和目前的好工作,就甩你几条街,更莫说人家是校花级别的大美少女,追求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普通蛋糕师的。对此你应该是比我更清楚。” “月华,我们曾同事过一段时间,你也应该理解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纠缠,冯师傅也比我优秀得多了。我们不说这些了,等下冯师傅就要买东西回来了。” “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大不了我和他分手就是。”陈月华依旧纠缠着。 林恒不知道冯辉和陈月华的情侣关系到底怎样,但他现在已经看出陈月华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在冯辉身上,而他自己更不可能接受她的。 他只想尽快学完这技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花了三个人的辛苦钱,却掉入人家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爱场,实在划不来。 “月华,我是来学技术的,不是来跟你纠缠这些的。很抱歉。”林恒直截了当的说。 “林大师,你想过没有,学成技术是一回事,能否创业成功是另一回事。他教你的肯定不是真正的核心技术。连对我他都没有真正传授,只是掐头去尾的教表面的,何况是你。他可以告诉你原料,真正好吃的诀窍是加工时的小细节,他不说,你根本看不出来。” 林恒闻言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 “所以这就是你对冯师傅不专心的原因?你觉得他并没有真正信任你,你现在跟他一起也只是暂时玩玩而已。” “随你怎么想都行。我搬东西去了,休息一会,今晚我也得去出摊。” 正说着,冯辉不什么时候回来,此刻站在门口,不知道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你们也认识?”冯辉显得很惊讶。 “当然认识,林师傅是我以前做蛋糕店时的同事。”陈月华瞥了冯辉一眼,走入里屋的卧室去了。 冯辉望了又低头洗萝卜的林恒一眼,脸上堆起几何图似的谁也琢磨不透的表情。他不再说话,走出门外把摩托车上的东西搬进屋内。 满屋是浮在牛杂香气上的沉默,谁都不再说话。越不说话越窒息得要命,林恒感觉自己像吊在悬崖峭壁上一般,有种凌空一跃但求畅快的冲动。 他不想在这间铺子里呆下去了。 乘冯辉走近自己身边,用勺子对在沸酱中炖着的牛杂试味,林恒试探着问: “冯老板,你觉得我学得如何了?” “你认为呢?”冯辉转过头盯着林恒反问他。 “我自己认为学得差不多了,但和师傅出品的比,还得多研究多实践。”林恒尴尬的笑着说。 “哼,你认为差不多了就好,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不简单,全看个人修行。真没看出来哦,你来我这儿的目的不仅仅是学习做牛杂。” 冯辉的脸色忽然阴郁下来,眼光一把针似的瘆人。 林恒也是外出闯江湖好久了的人,见过世面,何况现在他是花了钱来学习的。他听出冯辉话里有话,但可别想把他唬住了。 “那除了学习牛杂,冯老板以为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林恒不卑不亢望着冯辉。 “难道你此次来,和我的女人没有关系么?”冯辉冷冷的眼神直逼林恒。 “冯老板,我花了大笔钱其实只想学习你的牛杂技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兴趣,更别说你的女人,而且刚开始时我也不认识你的女人是谁。” “曾经的同事,你说不认识,说出去谁信呢,换是我说,你会信么?” “信不信,你可以问下你的女人。不错,我们确实曾经是面包蛋糕店的同事,但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你们两个在一起。要是早知道了,你培训我都不会来。” “你学不学这钱都不会退了,后续的咨询服务也没有了,你爱啥就啥的。” 冯辉终于发火了。 听到吵架声,陈月华从里屋走了出来,冷笑着看了冯辉一眼,讥讽着说: “你一个大酒店的厨师,除了疑神疑鬼,还会什么?我回趟老家也说我是去会老情人,人家来向你学习也得说是专为我而来,你干脆把我像颗钮扣一样缝在你袖口算了,想扯就扯,想扣就扣。” “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别没事找事,总是和其他的男人勾肩搭背。以前我们还在酒店时,你和其他的炒菜大佬常眉来眼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除了血口喷人还会什么,非整得我不和别人说一句话你才闭嘴。” 陈月华经冯辉一激,也来了气。 林恒没心情再听两人吵闹下去,挤了一圈洗洁精在手上,把满手的油渍洗净后,看着脸色阴沉的冯辉,提高了嗓门说: “谢谢冯老板这几天来的教导,我走了。”说罢,林恒连陈月华也不看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冯辉的铺子。 待他走远,冯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知是笑这几千元非常好赚,还是笑林恒不经一激,只有他自己知道。 “哼,无聊极了,少见的怪人,说几句话就被你乱扣帽子。”陈月华呸了他一声又回里屋去了。回到里屋的她,想拿手机给林恒发短消息,但才打了四个字“不好意思”,点击发送按钮时,弹出“对方不是你朋友,加好友验证”的界面。 陈月华明白了这不过是林恒刚刚完成的删除好友操作,她冷笑一声: “这男人,全是垃圾。” 接着她把手机扔向床一边,又朝外面骂了一声: “混账东西。” 第30章 爱情鸟 傍晚时分,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推着车出夜摊的,走路去菜市场买菜的,接送小孩放晚学的,全挤在同一时段同一马路。车一多,路面就堵塞,移动缓慢。这时候,马路就像一个重症的便秘患者。 区气象局门外,林恒等来了刚下班的黄小芹。林恒递上了他为黄小芹买的小笼包,黄小芹也不客气,接过来用竹签挑了几个吃,之后两人边走边聊。他把这几天去冯辉处学习牛杂制作技术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小芹。 “上次我见到陈月华时,是在一家工艺小摊贩前,那时她还自称是和男友在酒店里上班。不想才两三个月他们就成了小摊贩主,又阴差阳错的成了你的加盟学技术对象,实在料不到呀。” 黄小芹听完林恒从头到尾的叙述后,不禁惊讶地说。 “我也想不到。而且现在的陈月华,也和两年前的那个好麦香店员陈月华不一样了,城府变得更深了,似乎也不把她的男友冯辉放在眼里,估计两人不会处得太久。” 林恒一边看自己的掌纹一边说,之后搓搓额头,带着困惑的表情说。 “他们感情是否长久我不关心,她是否又对你痴心纠缠我也阻止不了。顺其自然,任凭花开花落。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一下子扔给了冯辉近万块钱,你学到他的牛杂制作技术了吗?” 小芹心情很是焦躁。 她爸在各种污秽杂物中捡出值钱的东西拿去卖,才换来手里的一点点钱,长年累月才积下这么多,二话不说就差不多全给了林恒。她不希望见到林恒只当是当普通白纸扔了,不懂得珍惜她爸爸的苦心和血汗钱。 还在好麦香蛋糕坊时,林恒当黄小芹仅是个漂亮的店员。自获悉她是名校大学生而且现在又在气象局工作后,他的自卑感陡增了好多。当她的男友好有压力。他一直想证明自己也不是孬种,却苦于越焦急事情越不顺。 生活给他太多的横枝末节,而不是直直的一横线。他轻叹了一口气才说: “牛杂技术倒是学了个大概,因为牛杂制作没有像做蛋糕面包那样需要众多的机械和技术。这些小吃主要是靠经验才能做得味道好。我明天准备去酒店用品市场采购合适的二手厨具,工具购全了就去采购牛杂原材料试做。就算是最后做不下来,叔叔和你借给我的钱,我都会想办法偿还的,你放心。” “唉,道理你自己知道就好。我的钱你还不还无所谓,主要是我爸爸的那些。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再用他的一分钱,他为我吃的苦头太多了,而至今我仍未能报答他什么。” 黄小芹望着林恒静静的说。 “你放心,我不怕苦,会认真去做的,争取早日回本,把钱还给叔叔。”林恒生怕黄小芹对自己失望,再次重述自己的承诺。 “你把一切都给准备好了,到正式出摊时我和你一起去开张。” “这样不好,让你的同事看见了多难为情。再说你白天上了一天班,晚上又要来帮我,你会没有充足的时间来休息的。” “我又不是要陪你做通宵,最多替你站岗个把小时,应该不碍事。加油,相信小摊贩也能出大老板,不要自卑,更不要轻言放弃。” 得到黄小芹真诚鼓励,林恒心情大好,不停的点头。趁天临黄昏,他和黄小芹道别,自己去厨具市场考察了。 待林恒离开后,黄小芹拿出手机,拨到陈月华的微信聊天界面。 冰是睡觉的水: 华姐,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你现在忙吗? 连衣裙上的沙漠: 小芹,如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为你家那只山林陆地乌龟来当说客。 冰是睡觉的水: 华姐,说话不用这么恶俗,你这称呼太有点那个了。 曾经是蛋糕店同事,时间又过了那么久,我觉得真没必要还在互相贬低,争来斗去。 连衣裙上的沙漠: 小芹,你身在爱情乐园享受甜蜜,自然体会不到情感流浪者的悲惨。 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冰是睡觉的水: 林恒在冯老板处学到真正的技术了吗? 才学两三天他就突然不去了,在别的加盟店可是全程扶持到开业成功为止的。 连衣裙上的沙漠: 这个我真不清楚哦。 一是我回广州那天,姓林的才和我说几句话就负气走了,出去后立马在微信把我拉黑,拒绝再联系。 二是我没吃到他亲手做的东西,无法判断优劣。 再说我这个所谓的男朋友,他也没有真正教过我制作技术,我和他出摊时都是给他打打下手而已。 冰是睡觉的水: 他交给了冯老板那么多钱,我担心林恒没有学到真正的制作技术。 正式出摊时质量不过关,会导致牛杂口味不好,这样的话刚开业就给顾客留下不良印象,后面的生意就难开展了。 连衣裙上的沙漠: 黄小芹,我也真不明白你,一个名校大学生,条件那么优秀,怎么会看上一个一钱不值街头流浪的打工仔的? 比这个烂仔好得多的帅哥满大街都是,你怎么会看不上别的人家呢,却痴情这个草包。 这段话非常刺眼,刺得黄小芹狠咬了一下牙齿。还在好麦香蛋糕坊时,黄小芹无论陈月华怎么放肆都会忍气吞声,现在她可不再给陈月华好脸色了。 冰是睡觉的水: 他再怎么差你都不用这么恶言恶语去诋毁人家,什么一钱不值的,你自己又值几厘? 在言行举止上我劝你还是稳重识相些,要不,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你现在拥有的将来有一天也全守不住。 连衣裙上的沙漠: 我现在的这位我守不守得住,不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姓林的把我拉黑了,你也别怪我不肯帮忙了。没事的话你以后别来滋扰我了,各行各路。 我现在不爱听你来说教,也拒绝接受。 黄小芹叹了口气,关上手机,往家的方向走去。暮色紧锁,城市一切笼罩在光怪陆离之中。 虽然林恒是第一次涉足做牛杂,但他曾经跟好麦香蛋糕坊的老板跑过采购。这些往日积累的经验,让他采购制作牛杂的工具和原材料变得轻车熟路。刚好他所租住的那栋楼,底下一楼有间小铺面原来卖早点的,现人家贴广告招租,林恒便承租了下来。只是附近人流少,要想生存下来,这间小铺子只能作为制作场地,弄好的牛杂还得在夜晚拉到百信广场一带去卖。 黄小芹白天上班,傍晚下班回来了就去林恒租下的小铺,看他独自制作牛杂,帮他打下手清洗原材料。黄东来电叫她先回家吃晚饭也顾不上,简简单单的和林恒在小店里吃个牛杂汤粉充饥。她平时在外面较少尝试别人做的牛杂,吃了林恒亲手做出来的那些广式牛杂,个人感觉味道还可以。至于顾客食用后反应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黄小芹平素没事时就有刷手机快手短视频的习惯。那一天她忽然冒来一个念头,何不把这创业的过程也记录下来。于是在一旁架好手机,录制她和林恒的操作过程,编辑时她把核心的东西隐去了。这样就避免了重要技术在视频上的泄露,又满足了表演欲。 这个一边制作牛杂,一边享受如拍小电影般的过程,林恒也觉得有趣,所以他很配合黄小芹的视频录制,像个真主角一样,把他这个角色演活。 “小芹,要不,我们再次改行,组建恒芹电影公司,推出时代大片?”林恒满手油腻的对着镜头卖乖。 “拍林恒老板的发家史么?整个身家就几条烂牛仔裤,编剧的不饮几盅茅台酒编不出能让人看的故事情节。”黄小芹在一旁哈哈大笑。 “拍发家史现在已经跟不上潮流了,要拍就拍梦幻的,星际激情的,闻所未闻的宇宙奇观。”林恒多煞有介事的说。 “说说你的伟大构思呗。” “去月球卖卤水牛杂。”林恒嘿嘿嘿笑着说。 “行呀,去,嫦娥姐姐和玉兔已经组团在排队等,独一无二别无分店的生意不旺也难。牛杂香气扩散出去,在星际旅行的外星人闻味蜂涌而至,再衍生出仙界的爱恨情仇。打打杀杀完毕,又卿卿我我爱得死去活来。” 黄小芹替他继续编故事情节。 “还是读书人厉害,想都不用想就来了一集剧情。” “小摊招牌做好了么?”黄小芹转换话题正经问道。 “早做好了,你没留意门外三轮车上张挂的那块不锈钢板吗?店名叫‘恒香牛杂’,名厨配制,糯弹恒香。每份十元。” “驰名天下,广州一绝。林生出品,必属顶尖。哈哈。” 小芹大笑着接上林恒的话,林恒则边笑边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 由于林恒先前已做了大部分工作,再加上小芹又帮忙了一个钟头,傍晚六点半钟时,试业的第一摊牛杂就一一做好了。林恒把成品全部搬到屋外的人力三轮车上,小芹在后面跟拍录像,往百信广场一带拉去。 两人在好麦香服务久了,服务经验充足。初次出摊,林恒和黄小芹并没有怯场,找到一个空位置后两人就开锣叫卖。百信广场一带卖牛杂的小摊有十几家,林恒是新面孔,经常在百信广场游玩的年轻人一看就识别出来。虽然在家弄时信心满满,但和做了多年的人家同时站在一起,优劣便判。林恒的产品成色和气味,一看一闻就知道差了一丢丢。这一丢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半个小时过去了,在恒香牛杂摊旁边来往的行人只看不买。 林恒尴尬得变了脸色。未入行前羡慕人家生意红红火火的,真正到自己实践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难道自己缺运气,或是不具有老板的命数? 黄小芹瞧了一眼有点泄气的林恒,靠近他耳边轻声说:“淡定,我们步子还没迈开呢,凡事有个小步走的过程,多给自己一个信念。” 林恒点点头,对黄小芹说:“你来叫卖,你的声音比较好听。” “好,看我的。” “路过的帅哥美女,新鲜出品的牛杂来啰,软烂奇香,q弹可口。路过不要错过,品尝,满意再买。” “据传,从前有个人上京赶考,千里走到了一个镇子。在他饿得发昏的时候,有一个卖牛杂的小商贩送给他一碗牛杂充饥。那碗牛杂有种神秘的力量,使得这个赶考者气力大增,思维变得比平时敏捷。考完试后,这个人后来考中了状元,皇帝让他在朝里做了宰相。他发达后,把那个卖牛杂的小贩请到朝里,皇帝任命他做自己的御厨,从此飞黄腾达,名动朝野。” “行一次街,品一口牛杂,享受天地精华。大家试尝一下哈,欢迎提供好的建议。” 黄小芹在餐车的最佳录制位置摆好手机后,随即面对着行人不停吆喝起来。 “快来,快来哈,路过的朋友不要错过。大酒店大厨十年经验,绝密配方,上乘出品,软糯美味,肉香四射。觉得不好吃不要钱,好吃的谢谢捧个场。更感恩向亲朋好友推荐。” 在黄小芹带动下,林恒克服了江湖第一战的怯懦,也放开喉咙大声叫了起来。 这一吆喝,听闻品尝,自然会有人凑上来看新鲜。也有人用竹签串起黄小芹用夹子夹到试吃盘上的牛杂块尝。但食客反应不一,有点点头说还行的,有说咸了点,有说仍不够鲜香,有的连话都不说一句,送进嘴里吃了就走。 黄小芹一边操控手机录像,一边继续夹牛杂给行人品尝,倾听人家的食后感受。 但仅有两对带着自己孩子的父母,在孩子央求下各买了一份。叫累了的黄小芹也觉得吃力不讨好,不再声嘶力竭地叫卖,改为对路过的行人招手。 冯辉的位置离林恒摆的位置较远点,林恒偷偷去看时,仍一时继往的生意火旺。陈月华与冯辉忙得背上全是汗,盐渍浸出t恤表面。林恒开始怀疑冯辉自己所用的配方与传授给他自己用的不是同一个,但他又看不出来个中门道。 守了摊子一个多钟,到晚上八点钟时是行人逛夜市最多的时候。即使有品尝,林恒也没卖出多少。黄小芹次日还要上班,她就告辞恒香牛杂摊旁站着的林恒,先行回家了。她要回去剪辑一下刚才录制的视频。 见到黄小芹回来,黄东赶紧去替她重新加热已凉了的饭菜。但黄小芹把他叫住了: “爸,不用张罗了,我已经和林恒在摊位上吃过了,现在不饿。” “嗯,好。小恒今晚开张的生意怎么样,情况还可以吗” “还行,刚开始也不能期望太高,一步一步来。”黄小芹敷衍着对父亲说。 “他虽然是你男友,也曾帮过我们的忙,但我们两个压箱底的钱差不多全借给他了。要是他回不了本,无法还给我们,我们也就没吃的了。” “爸,你放心,他会努力的。再说我的工作目前也稳定,收入虽不是很高,但能坚持一段时间的。你身体不好,不要尽想着替我攒钱。一时的困难会过去的。” 黄东也就没再说什么,又坐在沙发上自己看电视。过了一会儿,扭头望向女儿房间,又见女儿眉头紧锁,不晓得她在想的什么。 第31章 白玉兰的芬芳 皱着眉头在编辑栏上花了一个小时,黄小芹这才剪辑好视频,沉思片刻,打上文案: “我只是一株小野菊,散落在西风里,头顶着一片霜。没有鸟在乎,亦无雪眷顾。我自己,抬高孤独,抬高梦。因为太小,只有一点凄清的黄。所以爱上了梦的深蓝。所以梦想着我是一头鲸鱼,把自己变成大海。所以我把自己的小,给浪花,给惊涛,给岩礁,书写岁月的广阔,书写生命的无悔……” 复核了一遍无误,便在自己的快手账号上发表。 看了看时钟,已经是子夜十一点了,在屋里从窗子往外看,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 她拨到了林恒的微信聊天界面。 冰是睡觉的水: 林大师傅,收摊了吗?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还没呢,坚持到凌晨一两点。 你明天还要上班,别等我了,先好好休息。 冰是睡觉的水: 哈哈,笑话,我干嘛要等你。 各有各家,我有房,又不用去你那小单间寄宿。 穿牛仔裤的螃蟹: 哼, 我总有结束一个人晚上数山羊的时候,到时我念,你记数。 冰是睡觉的水: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自信力还在哦。 从开张到现在,卖出了多少单? 穿牛仔裤的螃蟹: 不多,十来单,比一个鹅蛋好一点。 也可以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大家多包容又丑又老的我。 跟着投进了几乎全部财产的黄小芹一看林恒这无奈的揶揄,无比失望的同时,还是忍不住为这尴尬的战绩哈哈大笑起来。 冰是睡觉的水: 还可以啊,你这发财车的体重保持得这么好,锅中汤位线一点不降,而且主人还有心情开玩笑。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也想哭,但眼泪不听话,不知躲哪里去了。 冰是睡觉的水: 莫泄气,第一步百分之九十是要跌倒的。 但是,剩下这么多明天还能卖吗? 穿牛仔裤的螃蟹: 放心,林师傅不是那么容易击倒的。 余货要放冰箱冷藏保存的,我不会卖变质的东西,这点你不用担心。 黄小芹放下手机,望着窗外渐渐安静下来的都市深夜。街头的那些路灯,仿佛飞累了的萤火虫,在电杆的上头释放追逐的光。 关了灯,黄小芹同时关掉一切杂念,在枕头上迷糊进入梦乡。 待到早晨从窗外落进来的光和设定的闹钟把她重新叫醒,她习惯地拿起手机刷看一下快手,但屏幕却把她惊得跳了起来。 她昨晚点击发表之后,就没再看的出摊视频,如有神助,一夜之间点击量超过三十万,涨粉二万多。平时一个视频也就几百点击量,注册快手已经有一年了,才一千粉丝,而此刻却在呈几何级数的增长中。 大量的评论让她无法回复。 一棵枣树: 这个主播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天然之美,一眼看见就永远忘不了 两斤鸭: 谁人两秒钟内给我主播的全部资料 相思雨: 谁说的吃了牛杂会遇到真爱 梦里江南: 明晚去把主播抢回来做压寨夫人,有组队去的吗 梁你个当: 谁能告诉我,牛杂好吃不,我平时一见动物下水就害怕 我是丫哈: 想吃的要死,却是在子夜刷到,更气的是刚洗澡完毕刷了牙 北极熊鼻孔: 刷到视频立马叮叮当当下楼骑我的摩的连夜去,去到时不见女主播,只有个男的在忙得手忙脚乱。买了一份试味,比人气最旺的冯记牛杂摊味道略差,没有冯记的那么鲜甜。如果摊主再改良一下,以后真没冯记什么鸟事了 菊花姐: 明天决定转战百信广场,这个主播的牛杂摊是主要战役 …… 她昨晚发视频的时间是十一点,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虽然知道此时林恒可能还在梦中,急切的小芹还是给他发了消息。 冰是睡觉的水: 哈喽,早安,昨晚的牛杂最后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小芹收到回复。 穿牛仔裤的螃蟹: 亲爱的,不好意思,昨晚的牛杂在0时二十分全部阵亡了。 冰是睡觉的水: 哈哈哈哈,你有没有刷到我发的视频? 穿牛仔裤的螃蟹: 他们都说是看了你发的视频才来买的。 这网络的力量实在太厉害了,普普通通的小摊一拍就火爆。 没有你的神来之笔,昨晚我绝对的铩羽而归。 冰是睡觉的水: 你可别骄傲了,更要善待我的粉丝。 我看到评论说我们的鲜味香味比冯记的要差些。 你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改良配方,提升一下品质。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记得以前在老家时,老爸有一次煲汤,他加入了山里才有的一种菌菇,那味儿实在太绝了,吃了一次,多年后那滋味一直忘不了。 等下我再打电话问下他,他应该有这种菌菇的干品,叫他寄过来一些,我到时再研究一下。 冰是睡觉的水: 那就好,加油,直到迈向真正的成功!我上班去了。 区气象局。 刘晶影沏了一杯铁观音,朝坐在电脑前分析气象资料的黄小芹走过来,把茶放在她面前。 “恭喜黄大公主,一夜就成了大网红,名利双收。” “我自己都很意外,感觉像是在梦中。” 黄小芹一半心思还沉浸在激动中。 “告诉你一个消息,欧子元昨天和我说,他准备从天河气象局辞职返回南京了,说是他父亲叫他回去继承他的商业王国。” “有这回事哦,这段时间我们较少联系,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刘美女,你有什么打算。” “我俩关系近来发展不错,如果他确定辞职返回南京创业的话,那我可能也随他一起回去。” “要是这样的话,到时我可惨了,身边一个闺蜜也没有了。”黄小芹说着把她放在桌子上的铁观音呷了一口,舔了舔嘴唇。 “你不是还有你的那位林大师傅吗?要不了多久又变身大老板了,而你也会荣升老板娘。” “瞧你画饼画得这么大,我又没有说过要嫁给他。倒是你的幸福突然就来了,师哥继承家业,而你乘机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正的童话剧里的小公主。” “你可别再对师哥垂涎三尺,他现在可是我的了。不许跟我抢。” 刘晶影装出寸步不让的样子,黄小芹假扮着报之轻蔑一笑。 “花了那么多钱读大学,大学读完毕业找工作,干了一段时间又从事与专业无关的东西,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象。这铁饭碗的,现在居然有很多人不喜欢。”小芹有点惋惜的叹了一声。 “没办法,时代发展,人不得不学习适应。以前学习是为了科研,现在学习大多跑向了钱途。我也问过欧子元,钱那么重要吗?他说如果我爱喝江水不用米的话就不重要,嘿嘿。可还是很留恋大学时代和目前我们三个在广州上班的日子。要不,你也和他聊聊,我不吃醋。”刘晶影把手搭在小芹的肩膀上,玩弄着她乌黑的长马尾。 “这样不太好。我一和他联系,他就心猿意马,又纠缠上我了。那样会落下你一个人顾影自怜悲悲戚戚的,影响多不好,嘻嘻。” “不瞒你说,他心里依然有你。只是他不想伤到我,才埋在心里罢了,我们是闺蜜,我不介意让你知道这些隐情。” “我们两人是天下最好的闺蜜,都想让着对方先好。”小芹感激的拉着刘晶影的手。 “那我们这对闺蜜就结为夫妻生死相守,哈哈。” “瞧把你美的,我踢死你。性变态!”小芹朝刘晶影做了一个拳击状。 “不错,不错。我们局的新晋网红,貌美如花,巧舌如簧。”刚从门外进来的梁局长,见到两个美女开心快乐的样子,也忍不住朝她俩走来。 “哈哈,局长,你这不是笑死我吗?什么网红,就是一个打工的下班了去卖一会儿牛杂,顺便拍一点视频。” 众人都羡慕地看着她,黄小芹越发不好意思,而羞涩的她更加美丽动人,旁边的刘晶影都快嫉妒死了。 “一夜涨粉几万,还是正能量的创业视频,不简单,值得庆贺。不过高兴之余,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为第一。另外还要用视频点击量不断增大,粉丝数亦水涨船高的好机会,多宣传气象方面的知识和预报,服务好广大粉丝。” 梁局长语重心长的说。 “谢谢局长指导和鼓励。这当然,我也是先做好本职,才抽空拍点儿视频,粉丝要求续更,我还在愁心拍什么素材呢。” “拍我,把我捧成好莱坞巨星,哈哈。”刘晶影在一旁手舞足蹈。 “都可以,生活无处不是好素材来源,只要不涉及保密隐私和相关政策条文禁止的领域。”梁局长说。 “行,我继续加油!”黄小芹满面春风地向梁局长保证。 两天后,是黄小芹的休息日。吃过午饭,她正想去市井小巷录制视频素材。手机铃响了,来了林恒的微信消息。 穿牛仔裤的螃蟹: 今天是你休息日,你现在忙吗? 冰是睡觉的水: 我正准备出去忙呢,什么事?又要我过去帮你洗各种原材料吗? 今天虽是我休息日,但我时间安排有点紧张,怕脱不开身。 穿牛仔裤的螃蟹: 不是叫你过来帮我做牛杂,这点活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不需要你帮手。 是另外的事儿,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不会耽搁你多久。 冰是睡觉的水: 那好,我现在就过去。 两家相距只有七八百米,小芹几分钟就来到了林恒的小铺子。进了门,才看到有两位老人在里面帮着林恒清洗材料,而林恒则在一边烹饪牛杂。煤球在炉子烧得火红,锅中汤水快乐的翻滚着。 “叔叔,阿姨,你们好,又见面了。”黄小芹冲着没有留意她进来的两个老人打招呼。刚到门口时她就看见了,这两个老人正是林恒的父母亲。 “小芹姑娘,你来了。不好意思,没晓得你来到。你坐,你坐,我给你拿茶水去。”林妈既兴奋又有点尴尬。 “阿姨你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上次在湛江,阿姨和叔叔一时糊涂,说错话。你是好姑娘,别把叔叔阿姨的错话放在心上。” “没事的,阿姨,我都全忘记了,你还在说。” “我们两人是专程给小恒送来乡下干山珍野菇的,给他做牛杂用。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要不林恒他自己也做不起来。另外专门来看下你,跟你道歉,上次我们两个大人失礼了,让你不高兴。”林爸一边说一边想朝小芹鞠躬致歉,被手快的黄小芹阻止了。 “叔叔,你们这样做会把小芹羞死的,都过去了,别说那些扫兴的了。再说我们现在两个年轻人都很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你真是好姑娘!等下我们还要赶回湛江,乡下活儿多,真的忙。你们两个要是合适了,找个时间再回湛江,登记了,好替你们完成终身大事。” 林爸双目期待着说,林妈一边喏喏连声点头称是。 小芹面红如桃花盛开,她沉吟了一下,说: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两位老人关怀,时间合适时我们两个会照办。但目前还不成熟,两个人的事业刚刚起步,得先把事业做成,再接办余下的事。” 林恒转过身来对着黄小芹说: “你别听他们两个胡扯,想孙子想疯了。安心去干你的事儿,别理他们。” “叔叔他们也是为你好,是你自己不争气。要是你再来点本事,叔叔现在都可以抱着自己孙子在村中榕树下乘凉看人家下棋了。”黄小芹瞪了林恒一眼。 “小芹,你也实在太纵容他们两个老的了,导致他们才有这么多坏毛病。” “林恒,你嘴巴安静,少点埋怨。”黄小喝止林恒,又转头对林爸林妈两个说: “阿姨叔叔,我今天时间有限,事儿多。你们在广州可以多玩几天,我们做好了自己的事再回去看你们。” “好,好,好。小芹姑娘,你慢走。” 三个人把黄小芹送到门外,看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 “现在,我真的好想这个俏闺女不计前嫌,早日成为我们林家的媳妇儿。” “妈,你别又做梦了。我可能也没有那个福气。像这么一个优秀的女生,就我们家这个条件,哪一点能配得上人家。何况人家曾经委屈过自己,但就是我们这个家不懂人情世故,硬生生去把人家给冷落了。” “唉,恒仔,你现在又开始埋怨我了,都是娘和你爹当初太糊涂了,耽误了你们。”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晚了。” “不知道这个丫头能否原谅你爹娘一次。” “你自己的儿子都难原谅你们当初的鲁莽,你说小芹会原谅吗?错了就只能是带来一个错的结果。” 第32章 你给的火花燃烧海浪 草木枯荣,是时间的更替,也是岁月的变换。长河短溪间,都流着人的踪迹。风不用请,会自来。雨不用唤,湿透梦中人。 小小的发财树,养在小瓷盘里,置在昏黄的灯光下。养殖的人明知一千个富贵梦,会有九百九十九个始终长不大,只那么一点绿,装饰小小的空间。仍每天加浇一点水,淋湿每一片叶子上的期待。 欧子元、黄小芹、刘晶影三人上次相聚的“相信我们”咖啡馆里。 坐在一张桌子旁等待的欧子元和刘晶影,看到穿着一身干练牛仔服的小芹进来,忙起身摆手打招呼。 黄小芹也不客气,笑容满面的挨着刘晶影身旁坐下。欧子元把菜单递到黄小芹面前,说: “还是你来点。” 黄小芹接过菜单,看了一眼,又放在刘晶影手上,笑说: “这个你比我更内行,毕竟对于休闲场所来说,我都是个稀客。” 刘晶影接过菜单,各点了三份焦糖玛琪朵和意式牛排。 “我们三个第一次在广州相聚时,是在这间‘相信我们’咖啡馆,今天分别时也在这里。无论分别还是重聚,都是相信我们未来会更好。” 欧子元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黄小芹感慨地说。 “这气氛有点伤感呀。不过,我还是以最美好的心愿祝福你们两个!期待返回南京创业后,在欧爸的指导下,师哥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 话虽这么说,但黄小芹仍难掩心中溢出的无限不舍。 “小芹,借你吉言!实际上我也知道创业没有什么容易可言,但依然相信自己能行。退一步来说,我更希望时间不走,还留在大学时光。学习虽然有压力,但不用愁面包黄油,也不用去预测阴雨晴日,只关注宿舍楼下的樱花几时盛开。” “我也要跟去南京了。你在广州除了关心气象,还要一边关心远方的我。” 刘晶影把小芹的手臂挽过来,轻撞着她在椅子上摇晃。 “我忙,没空闲去关心远方的你,为稳妥起见,还得远方的这个他多关心你才行。” 黄小芹把脸贴在刘晶影脸上,又扫了欧子元一眼。欧子元只顾低头看他的手掌。 “人家是个马大哈,这么多年了现在才发现我,你还指望他能像你一样关心我吗?这不,在看手掌算运势呢,嘿嘿。” 刘晶影一边晃悠一边说。 “师哥,那你发个誓,我在这里作证,免得到时我这个闺蜜把疏忽责任全推到你身上。”黄小芹笑着对欧子元说。 这一挑逗让欧子元很不好意思,脸都红完了。这对死闺蜜,都是他的温柔陷阱,本想只折一朵,却摸中了带刺的蔷薇,挨了两根爱情的刺儿。 他只好举起手来,清了清嗓子,对天发誓: “欧子元同学对天发誓,一定会替黄小芹同学好好保管她的大闺蜜刘晶影同学。如有违反,则……” 黄小芹哈哈大笑,忙阻止他:“你真是坏人,我的大闺蜜难道是小汽车吗?还替我保管,后面的话不用说啦,我相信你啦。” 刘晶影则羞得把头埋到黄小芹肩上。“男人的鬼话不知道能不能值得相信。” 欧子元忽又神色凝重目带伤感,他往右边弯腰,把放在椅子边的一个袋子拿上来,放到小芹面前。 “小芹,喝完了咖啡,我们也该出发机场了。这个是一套海洋之心,我们两个送给你的。” 黄小芹一听有点惊讶,她知道海洋之心是一套蓝宝石手链和一套蓝宝石项链。她迟疑了一下,望了一眼刘晶影,对欧子元说:“你可别落下了她哦。” “放心收,我们一起商议过的,你是我们两个人在远方牵挂的爱。”刘晶影说。 黄小芹眼睛湿润了,搂着刘晶影的头亲了一下。 “回到了南京多保重,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你也是,我们也等在广州的你的好消息,加油!” 刘晶影也忍不住流泪了。相别从来都是催泪的寒风。 欧子元走过来,搂住她们俩人的头。 “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小芹,保重!” 马路边,三个人等了一会儿,有出租车飞驰过来,在他们身边停下。 “小芹,我们走了,你也别送了,回去。再见!” 欧子元转身搂抱了黄小芹一下,拍了拍她的后背。他放开后,刘晶影接着也走过来,搂住黄小芹。 “半夜里你若是想起我时,你就大喊一声,水晶球,你给我滚回来,我就会立即出现。” “好的,不见回应的话,我就发射导弹过去轰炸你。” 车子开动了,卷起路尘,很快消失在远方的路口。静默的路树,阳光中投下的阴影,落在黄小芹的脸上,赋予丝许的凉意。 自从林恒他爸给他送来乡下的山珍野菇后,这不似香菇蘑菇等种植菇的神奇物质,与牛杂一起炖后产生了奇妙的味道。不但更加鲜美香浓,色相也变得更有弹性,有一种黄金般的诱惑,初见便让人欲罢不能。林恒越做越不够卖,牛杂摊的名声越传越广。当晚卖完了时间上已经不足够再次制作,他就收摊得比以前早,不用再彻夜在街头呆守等客。 而黄小芹也坚持在晚上开摊时边帮卖边直播。有粉丝在评论留言说,现在的牛杂味道已大大超过冯记牛杂铺的了。加上小芹懂气象,在直播的同时,不时预报将要发生的天气变化,使得出行的粉丝有所准备。她这比手机上官方天气预报还要准的预测替她圈粉不少。她的粉丝量快速的突破了一百万大关,与之而来的收益比她自己的工资还高。 好生意带来好心情,不知不觉中,时间又溜走了两个月。 八月份一个周五的黄昏,林恒把当晚要卖的牛杂全准备好了。待他走出铺门,准备把牛杂全部搬到三轮车上时,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乌云锁住了最后的一点夕光。这满天的乌云,好像一大块刚擦洗完饭店油烟道的黑布盖过来,似乎把要把大地上一切明亮盖住。 但风吹得很劲,迫使云层向他处缓缓移动。 林恒拿手机看了一下官方发布的天气预报,显示的是局部有雨。摆摊最怕中途下大雨,不但没有人买,雨水还可能把食品糟蹋了。林恒犹豫着要不要出摊,不然的话这两大锅已经炖好的牛杂,放冰箱冷藏不了那么多。时值盛夏天气闷热,如室温存放一夜,次日会全馊掉了,又是一大笔浪费。 林恒拨打了黄小芹的电话,向她询问未来几小时的天气变化情况: “小芹,你看现在的天气状况,我今晚能出摊吗?” “放心去摆,不会有大雨的,大概率连细雨也没有。” “天气预报上可是有大雨的,这不是你们官方发布的吗?” “那是二十四小时的大概预报,不是现实中就一定会这么发生的,具体到几小时内,要根据当地的风向情况来判断。现在风速稳定,体感不是特别闷热,而且云层不断向外面移动,就算有雨落,落在本地一带的概率较低。做生意本来就是一个敢拼的过程,缩手缩脚行不通。相信我,其它的事我可能不太清楚,但天气是内行的,我可是大气科学专业的高材生呢。” “那好,拿出去摆最糟糕是遭雨淋,放家里闷在锅中也是馊坏,我听你的话赌一次。亏一天也没啥,还能受得住。” 人们怕淋雨都不敢出摊,黑云压顶下,只有匆忙赶路回家的人。也正是因为没有其他的摊共抢生意,有的人又要急着买点吃的回去,林恒的摊子就成了唯一抢购的地方。 对是否下雨还半信半疑的林恒,一见有人围过来,就拼命加快出手速度。 约过了一个小时,黑云渐渐移出本境。天空中开始明朗起来,出现微弱闪烁的夜星。偶尔出现的闪电雷鸣,也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待反应过来的其他小摊又匆忙把自己的摊子拉到街上时,林恒今天炖的货已差不多卖完了,比天气晴好时卖得更快。 “你的判断让我如有神助,逆境中做得比顺境时更好。”林恒兴奋的打电话给黄小芹。 “灵活是做生意的绝招。你还不算笨。”黄小芹回复他。 一天晚上十点,林恒和小芹两个就卖完了全部牛杂。待她准备告辞林恒回自己家时,林恒却把她叫住了。 “小芹,你能跟我回铺子一会儿吗,我还有点儿活还需要你帮忙一下,只是少少的小活儿,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好。”小芹想着现在还不算太夜,加上两家相隔也不远,就一口答应了,也懒得问他是什么活。 夏夜的十点,街上仍然有好多行人在走。骑着牛杂已售卖一空的三轮车走在马路上,习习晚风吹来,两人心情有说不出的舒爽。 到铺子后,林恒打点好东西,就拿了一个精美的袋子出来。 “这些东西送给你和叔叔的。”林恒笑着说。 “什么东西弄得如此神秘?”小芹瞪着林恒。 “里面有五万块钱和我买的营养品。滋补品是送给叔叔补身体的,钱二万块是还你和叔叔的,剩下的是你帮我忙的工资。” “好啊,你这小子真是熬到发达了呀。你本该还的我收了,我的工资就不要了,再说我帮卖也就是一晚一个钟左右,值不了这么多钱。而且你也不容易,多给的那些你自己攒着。” “小芹,你再客气就是见外了。再说这钱干干净净的,不偷不抢,全是辛苦血汗钱来的,是你该得的正当收入。没有你的视频流量,我恐怕只坚持了几晚。” “林老板,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替我爸谢谢你的礼物。哈哈,你这帅哥真不赖,说到做到。” “还有一件事……”林恒忽然脸红起来,忸忸怩怩的却说不出话。 “快点说呀,别磨磨唧唧的,到底是什么事呢。夜深了,我还要回去剪辑更新视频呢。” “小芹,你能不能留下陪我那个,那个什么的……”林恒终于挤牙膏般挤出了话来。 小芹愣了一下,然后诡魅的笑了。 “一点细风就让你瞎拱翻大浪了?你这破船晃了多久了?”说罢,小芹瞪眼望向林恒,步步逼近,林恒慌得连连后退。真该给自己掌嘴,这不又让人家看小了。会不会历史重演,湛江之行那一幕再次发生? 林恒这下既懊悔又害怕起来了。 “哈哈,你这小子,刚下蛋就想要抱金凤凰了,还早着呢。拜拜,我回去了,再次谢谢你的礼物了哦。” 说完,小芹大踏步离开铺子,消失在夜中。林恒苦笑了一下,点点头,随后掌了自己一嘴巴,继续忙活。一只猫咪在铺门外看了他一眼,又踩着猫步走了。 黄东家。 黄东一边笑咪咪的端详那些林恒送的营养品,一边瞧了瞧扎成一堆的钱。 “我去收了多年的废品换钱,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集中在一起,小恒真不简单,确实是块老板的料。” “爸,你可别光只赞他,而忘了你宝贝女儿,没有我的视频引流,可能他至今连本都未挣得回来,即使你做的牛杂再好吃也未必。” “我虽然常看视频,但不晓得视频也有这么大的挣钱能力。” 黄东啧啧称奇。 “爸,老实说,我以前也不相信,刷视频也就图个打发时间。直到去帮林恒卖牛杂,才相信网络的聚钱能力是这么的强。我都想改行了,嘻嘻。” “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考虑你们两个人的事,自湛江之行回来后,就没见到你再提过。” “爸,对于这件事,我现在反而不急了。你受了那么多苦,该享受一下生活。我是大学生,也更想拥有自己本人的事业,等我做出点成绩了,再考虑我自己的终身大事。” “芹儿,但你会逐年衰老的,时间久了人家愿不愿意再等你呢。” “爸,你就别老担心这点事了,我自有安排,知道每一步该怎么做。” 黄东点点头,不再说话。小芹则拿起手机,回自己房间去剪辑视频。她的自媒体之路,玩着玩着,就像雨水冲刷出一条河道,弯弯曲曲又不屈不挠的朝着大海的方向延伸。 望着在自己房间里拿手机编辑视频的黄东,忽然又想起龙玲来,心里念叨着:“玲啊,我熬到现在,我们的芹儿终于有点出息了,你要是能亲眼看到,那多高兴啊。” 屋外不时传来夜归人的摩托车,在城中村巷子里回响的马达声。黄东揉一揉前额,他的皱纹里深锁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孤独。 可茫茫人世,还有谁愿意躺在他的心里? 第33章 夜市迷影 百信广场,晚上九点。 林恒的小摊围满了人,很热闹。 有看了小芹的视频直播推介慕名而来的,吃了回味上瘾再次回购的,好友间互相安利的。他的牛杂摊一天比一天火爆,往往刚出摊就在前面排起长龙。可惜牛杂炖煮时间都要半天,一个人也无法连续不停的做。“恒香牛杂”仿佛是奢侈品似的驰名小吃,在周边一带名气越来越大,有盖过所有小吃摊的汹涌之势。 冯记牛仔摊的老板冯辉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才教授几天的,教时还对他藏三掖四的蹩脚徒弟,是如何做到在短时间内反超他自己,已经有十多年酒店厨房经验的大厨。实在想不通后,偷偷叫人去林恒的牛杂摊买了一份回来研究,一尝确实比自己做的无论卖相和口味上更上乘出色。 更令人气愤的是,他火爆了几个月的摊铺,自从林恒的铺子出现后,生意就急转直下。不但摊前人影越来越少,网上人家给他的评价也越来越难看。他后悔招加盟店了,挣了几千,却把自己的摊子弄砸了。 “不教猪,不教狗,却给自己教了个大对手。我见石头已够蠢了,你比粪坑石还要蠢。”抱怨钱不够买化妆品的陈月华又在不断的责怪冯辉。 “老子挣的加盟费,还不是给你这坨烂蒜头花完了吗?正事帮不了一点忙,怨人就见你满口恶臭。” “老娘起早摸黑跟你出摊,花几元钱又怎么了?莫非要老娘白给你玩又白给你打工?”陈月华嘴巴依旧停不下来。 自和冯辉在一起后,她性格的变化连她自己都吃惊,以前至少还是有点道理讲的。现在只喜欢使性子,快意恩仇。 “你跟我出摊有几分钟是在认真做的?应该是为了方便勾三搭四才跟出来的,你别以为我眼睛瞎了看不见。” “真是大笑话,你也不看看你有多脏,在酒店做时至少有一打的妹子被你玩过了。要不是你趁我醉酒弄污我,鬼才跟你这个人渣。” “什么人渣?你狗嘴干净点。有本事你再去勾搭那个姓林的烂仔哈,那天在门外你俩眉来眼去手脚并用,要不是图挣他的那点加盟费,我都想刀了他。” 生意惨烈本已让他暴躁不已,陈月华不着边际的谩骂打击,更是让他几乎没有了理智。他把勺子愤怒的朝牛杂锅中一摔,走到一边抽闷烟去了。陈月华也生气的把手中的抹布一摔,脸子别向一边也不理他。偶尔有行人走近摊看时,也铁冰着脸不理睬客人,弄得别人莫名其妙的又离开了。 抽了一根烟,一个念头随着升腾的烟雾爬上了他的头。瞧了陈月华一眼,冯辉嘴角冷笑了一下。 周末晚上。 不用上班的人们,都挤到大街上闲逛,打发难得的周末时光。百信广场和周边都挤满了逛街的人群,炒粉摊和烧烤摊的烟气从没有停过,浓烟雾把天空和地面锁了个遍。林恒的摊位人流更不用说了,排队的人已经挤到邻近几家卖水果卖钵仔糕等小吃的摊子,惹得人家摊主不时过来找林恒抗议。林恒除了给对方赔礼道歉,自己也在拼命的加快舀肉装杯的速度。 周末休息的黄小芹,如往常一样来帮林恒的忙。她现在录制视频换了网购的全景相机,固定在三轮车架子上,不用像以前用手机录制时要时刻注意看管手机,以免不留心时被人顺手偷走。 林恒负责装牛杂到一次性碗杯里,她则负责打包收钱。汗水不断从黄小芹的额头滴下,湿了她的眼镜。只好停一下擦镜片上蒙着的水雾,本想趁机喝口水解渴时,一看到人家伸过来想拿牛杂的手,又忍住了口渴继续干活。 突然,摊外传来咆哮声,三个大汉一脸暴怒的挤乱排队的人群朝摊子涌过来。冲到摊位前后,就把一份牛杂朝林恒面前的置货板上一摔,怒喝: “你看,你看。他妈的,什么破牛杂是用苍蝇来做调味的吗?” 溅起的汤水飞到黄小芹的脸上,她惊吓得急忙后退躲闪。林恒也被这突然冒出的暴喝声惊懵了。半刻,他定了定神,和气的对青筋突起,眼珠圆睁的来人说: “大哥,有话好说,出什么问题了?你慢点说,我们在听着呢。” “什么问题?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瞧瞧我买的这份,里面的绿头苍蝇你是特意放进去加味的吗?你尝给我看看,说说苍蝇是什么味道。” 林恒忙拿起那份牛杂,一看,确实有一只很大的绿头苍蝇夹在牛杂块的空隙间。 小芹凑上来一看,对方确实所言非假,一只绿头苍蝇混在牛杂中,非常明显。 “大哥,我们本摊的牛杂在炖煮前都认真清洗过几遍,开盖炖时也是高温沸腾状态,是不会有苍蝇主动靠近的。再说我们也是晚上才拉来出摊,你看现在这一带虽然空气不怎么好,但是没有苍蝇的。” “哎哟,奇闻啊,那你是怪我自己放进去的啰,是我嫌牛杂不好吃苍蝇才美味的呗。你自己错了不承认,倒打一耙赖起顾客来了。大家评评理,这牛杂摊是不是太黑心了。这苍蝇牛杂不知道卖出去了多少碗。”一个纹身穿格子衫的尽可能的提高嗓子对着众人叫喊。 排在后面的人群一听说有苍蝇,队伍立马不排了,变为围挤上来看热闹。 “幸好还没轮到我买,要不苍蝇下肚,今晚我不残也会呕一夜。” “实在太缺德了,即食入口的东西卫生条件这么差,是喂给猪吃的吗。” “再也不买了,把人当动物试验,人那时赢过细菌。不小心还把癌领进自己体内,这些小摊想想都让人觉得超级害怕。” “应该举报给食品监管相关部门,把他们的摊位取缔了。” ……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这三个人就越来越得意,不停地讥笑着,看林恒在众人面前出丑。 “大哥,我们确实做足了卫生保障,你是不是买回去后,放桌上没及时食用才导致苍蝇误飞进去的。”林恒一看对方这恶相就知道来者不善,但在众人面前,苦于无证据,他越是辩解,就越坐实自己有诈。 “哼,莫非你是想赖掉不成?什么买回去放在桌上没及时食,就刚刚买的,才行出去几步就开吃了。你摸摸碗,不是还热着吗?” “如果我说,是你们故意放进去的,设计来闹事的呢?你以为我嫩?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鬼伎俩?”林恒忽然脸色一变,目光如炬,手把搁在锅中的长勺握了起来。 “哈哈,不承认?赖人上瘾了,拿起凶器,想跟老子约架么?老子三个今天就把你摊子砸了。看是你横还是我横。”说罢,来者抄起一旁的碗杯,朝锅中的牛杂砸去,溅起一滩汤水,落在林恒的身上。 被激怒的林恒刚想动手还击,被一旁的黄小芹拉开了。 “恒,别动手,你一动手人家就占理了。现在先别跟他们争这个。” 黄小芹眼睛射向对方,定了定神,这才一字一句清晰的说: “非常抱歉,服务不周给大家带来了不愉快。苍蝇是不是我们制作的时候混进去的,可以请相关部门调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承担。倘若是故意闹事,我们也不惧怕,大不了不做,但我们誓死也要把闹事的人交给警察处理。你们看着办,不管采取什么方式,我们奉陪。你们想要怎么样,快说。” 说罢,黄小芹朝放置板上猛拍了一掌,这出其不意的奋力一招把对方吓退了一步。林恒怎么也想不到,平时见到蟑螂也吓得跳到凳子上柔弱的黄小芹,此刻活脱脱如战场上的穆桂英。 这不怕死的大喝一声还真的把疯狂的对方给震住了,一个弱女子也如此的无惧威吓,是他们没有料到的,停住了初闯来时的大叫大喊。黄小芹看出他们开始心虚了。她抬起目光,朝四周环扫出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之后,她掏出手机,当着对方三人的面,在手机上拨到电话界面,输入了110,欲准备点击。 纹身仔见状,明白了再闹可能捞不到任何好处,警察来了事情更不好收拾,便放低声音说: “算了,不跟你们闹了,但要按此份的十倍价格赔偿。” 黄小芹看了林恒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怒视着对方,咬牙吐话: “好,下不为例。混吃混到本人身上注定没有好结果,此次便宜你们。” 说罢,小芹拿出十倍价格的钱,扔到放置板上,对方快速拿了钱,挤出众人一溜烟跑了。黄小芹扫了一眼自己的全景相机,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几个没有想到,这一切已经全被镜头拍下。 这一闹,林恒再也无心正常售卖,推出半价处理。刚才围在现场的人大多不买散开走了,而刚挤上来不知晓前发事宜的人,还是一窝蜂的叫着买,何况是半价。 “这肯定是冯辉搞的鬼。”林恒收摊时怒不可遏的说。 “是不是,得靠证据。这样的风浪以后还会有很多,别以为今晚一过就没有了。人生如此,爬到顶尖的人,底下的人都丑陋地盼着上面的人快点滑倒下来。” 黄小芹严肃地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像一头母狮一样凶猛的,平时你可是跟一块橡皮泥似的随便捏。” “自从结识你那天起,我就想吃掉你,所以就天天练习咬人,不巧今天用上了。”小芹揶揄着说。 “厉害,那我以后得穿着铠甲防身,母狮一饿,我命也到头了。” 黄小芹哇哦一笑,朝林恒踢了一脚。 归家后,黄小芹在自己房间里把刚才的视频剪辑,加上了文案: “认认真真摆摊,突遭烂仔闹事,有认识视频中三个纹身人的么。社会需要凛然正气,我亦需要你的鼎力支持。” 视频点击发表后不久,众多网友纷纷留言评论,有好有坏,各抒己见。有说是生意火爆被人嫉妒设计陷害的,有说女摊主厉害的,有支持摊主报警处理的,也有怀疑摊主是不是恶意炒作。 令黄小芹意想不到的是,此视频又给她涨了一波粉丝。这次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她在视频中那无畏无惧的勇敢演绎。已经来到了一百五十多万粉丝量,她的心快跳出胸外了。 一个网友私信给小芹发来他无意中拍到的视频。视频图像是在冯辉的摊子,时间是对方从林恒摊子离开后半小时。视频中只见冯辉给那三个在林恒摊铺闹事的纹身人分发一百元面额的纸币。一百元为最大面值,肯定不是购买找零的。小芹又想起自己在摊子环扫四周时,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就是冯辉。当时他一触到黄小芹环顾的眼睛就立马溜了。 黄小芹至此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拿起手机,拨到陈月华的微信聊天界面。 冰是睡觉的水: 月华姐,在吗? 连衣裙上的沙漠: 黄小芹,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给我发消息的目的。 冰是睡觉的水: 你们至于要这么做吗? 同属于师徒关系,本应荣辱与共,一起合作挣钱的。 干嘛来这么一出黑招,你们两个又获得了什么? 连衣裙上的沙漠: 什么都没有捞得,全完了。 现在全网都知道是我们在使坏了。 冯辉也不打算做牛杂摊了,我也打算和他分手了。 这个结果你们满意了。 冰是睡觉的水: 何苦要破罐子摔碎。 月华姐,我们并没有选择报警,更没想到去追究你们。 我们损失也不大,本来两家是可以好好一起合作挣钱的。 没必要自己断自己后路。 连衣裙上的沙漠: 黄小芹,你说得倒容易。 你拍的视频现在都在网上扩散出去了,别人都知道是我们搞鬼了。 即使继续去摆摊也没人光顾了,还要遭人指指点点。 你也别担心冯辉这个烂仔,十年大厨,你想饿死他还真不容易。 冰是睡觉的水: 那也不至于要闹分手啊。 既然走到了一起,都是个缘分,有他吃的,也饿不了你。 连衣裙上的沙漠: 我们之间早就闹分手了,只是现在又重提而已。 他有多少个妹妹,我都懒得问,也厌倦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段情都是惨不忍睹。 我到底输你哪里了,不就差了一点文化吗。 冰是睡觉的水: 月华姐,爱情与文化程度无关,你输在刚柔相济上。 连衣裙上的沙漠: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随缘。现在世界上的男人太坏。 冰是睡觉的水: 月华姐,自信点,多改变自己一点儿。 你会发现你真的不差,也不是世上男人都是坏的。 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我依然记得你的好。 连衣裙上的沙漠: 承领不了你的好意,还是各走各路。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往事我已清空。 放下手机,黄小芹一声叹息,走近窗前,眺望万家灯火。 都市的夜晚,闪烁不停的霓虹灯把晚空暮色冲淡,也冲淡了遥远的星辰。黄小芹想着,如果此刻停电,城中村逼仄的街巷上面,就会看到黑色的晚空上,有星辉闪闪。朦胧的远方,是灿烂的银河。 但是,最近自己人间的烟火,远没有郊外黑夜里的星星那么明亮温暖。而人们,又不得被它变幻迷离的色彩,左右着生活的方向。 第34章 缘在刹那间 黄小芹平时在摊位帮忙时,除了手脚并用汗水涔涔地招待,排着长队购买牛杂的人群,就很少有空闲时间来观看周边环境。只是在回家后剪辑相机摄录的视频后,她多次看到画面中有一个年纪约四十五岁左右的女环卫工,不时的在小摊周边清扫人们丢掉到地面的垃圾。而让小芹特别好奇的是,出现在视频中,还有一个常跟在女环卫工后面的约五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不时的故意走近牛杂摊,释放一双渴求的目光。让黄小芹不禁想起了幼年时的自己,与这个小女孩是多么多么的相似。 黄小芹料她们应该是母女两人。她的心里泛起一股莫名冲动,很想再次遇见时,主动去认识一下她们。 自从爱上了录制视频,黄小芹便喜欢上随拍记录人生。而在平素记录的点点滴滴里,一边品尝人间冷暖,一边珍存岁月流光。这对她来说,是工作之外最幸福的事情。 一个周三的夜晚。天气晴好,只是体感有点热。尽管高楼大厦无处不在的闪烁灯火稀释了空中的光芒,苍穹中的那轮明月,仍如雨水洗过一样,在淡蓝色的夜空皎洁如玉。 也许是工厂的人们需要加班,晚上来百信广场逛街的人比较少。黄小芹和林恒也不用那么忙碌,有点空闲时间就各自刷刷手机。摊旁的几张小桌子边,情侣各占一张,一边聊天一边品尝牛杂。只有等他们吃完走了,林恒才走过去收拾桌上的残汤弃碗。 站在摊位旁觉得颈椎有点累的黄小芹,抬头活动一下脖子。环扫了一下四周,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就在此时又闯入了她的眼睛。她的穿着有点破烂,但洗得很干净,脸也没像别的小孩那样皮黑嘴油。黄小芹不由得细细打量着,这个平时没空留意却多次出现在视频中的小女孩。 只见她安安静静的站在夜色中,眼睛却像被磁吸般的,望着在小桌旁品尝牛杂的情侣。黄小芹心一酸,忙放下手机,朝她走过去。 来到小女孩的面前,黄小芹蹲下来,让自己的眼睛与小女孩的眼睛平视。拉着她的手,微笑地问她: “小妹妹,姐姐请你吃牛杂,你爱吃吗?” 小女孩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喜欢吃,但我没有钱买。” “姐姐请你吃,不用你给钱。”黄小芹轻轻撩去小女孩垂到眼眉的刘海,并把她头后松散的小马尾重新用橡皮筋扎紧。刚好有一对情侣吃罢离席而去,小芹牵着小女孩的手,带到小桌边坐在椅子上。 “你等一下哦,姐姐去给你打牛杂来。” 在牛杂摊旁看到双方互动的林恒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用黄小芹吩咐,他就拿起碗杯打好了一份牛杂。 黄小芹便拿着林恒打好的牛杂端到小女孩的面前。帮她先卷起袖子,剥开一次性竹筷包装,然后坐在一旁看她吃。 “谢谢姐姐。”小女孩虽然细小,但很懂礼貌。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杨冰冰。” “冰冰噢,名字真好听,你妈妈呢?”小芹拿纸巾替她轻擦去吃食时流到下巴的汤水。 “妈妈在那边。”杨冰冰转头四周搜索了一下后,指着现正在东街一家便利店门口外打扫的女环卫工说。黄小芹顺着冰冰的手指指去的方向才看到了人。此时她妈妈还没有发现她的小女儿,正在摊主的旁边品尝牛杂。 “冰冰,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了,他死了。” 闻言,黄小芹的心似针刺了一下,用手轻抚杨冰冰的后背。 “冰冰,慢慢吃,别急,不够姐姐再给你打来。” 小冰冰哦的回应一声,津津有味地吃着。 “冰冰,你上幼儿园了吗?”黄小芹又问她。 “没有,妈妈没有钱送我去。” “那你想不想去幼儿园,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上学,玩耍?” “想啊,妈妈去扫地的时候,我就趴在幼儿园的大门外看,里面有好多玩耍的东西。” “老师有没有给你进去玩过?” “没有,大门是关着的,还有一个人在旁边守着,他叫我快去找妈妈,等下会找不到妈妈。” 黄小芹只顾和小冰冰说话,没有留意到冰冰的妈妈发现了她正坐在桌边吃食,马上朝牛杂摊这里快走过来。 “冰冰,你怎么随便吃人家姐姐的东面。”阿姨一边呵斥小冰冰,一边向黄小芹赔个不是。 “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小孩不懂事。我忙着扫地,没留意她跑来你这儿。” “阿姨,你莫怪小冰冰,是我请她吃的,因为我喜欢她。”黄小芹阻止了阿姨想拉扯小冰冰的手。 “阿姨,你也坐下,有你坐在一旁,冰冰吃起来更安心。我给你也打一份来。” “不用了,小姐,怎好意思让你破费,你送给冰冰吃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 黄小芹挪开椅子,不由分说把环卫阿姨拉到椅子旁坐下,后朝林恒一挥手。林恒会意,片刻后又端了一份牛杂来到桌边,放到阿姨面前,说: “阿姨,你慢吃。” “老板,真不好意思啊。”阿姨忙不迭地起身致谢。 “阿姨,别客气。你是哪里的人呢?”黄小芹叫她不必多礼。 “我是来自贵州的,叫吴双凤。杨冰冰是我唯一的孩子,她爸爸在去年冰冰四岁时意外触电走了。” “冰冰真够可怜的,还这么小,就随你在街头四处行走。但人特别懂事,非常有礼貌。凤姨你也很辛苦,一个人起早摸黑带着小冰冰在大街小巷扫地。既不能耽误工作,又要同时照看冰冰。” 黄小芹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在制衣厂里与母亲劳作的那段岁月。小冰冰比她自己命苦多了,那时她还有爸妈陪着,而小冰冰现在只有与她的妈妈相依为命了。 “阿姨,白天小冰冰跟你出来扫地,视线明亮安全问题不大,但晚上街道阴暗人群杂乱。你们晚班的大概也要清扫到九点左右。如果我有空来出摊的,我可以顺便帮你照看一下杨冰冰,免得夜暗人多而你又忙于工作分心时,小冰冰出现意外。” “老板娘,你可真是个大好人。这么麻烦你,我真不好意思。你帮我照看小冰冰会不会影响了你的生意,再说我也不能回报你什么。” “凤姨,我不是这个摊的老板娘,牛杂摊是我男友的。我白天也是要在单位里上班,晚上才抽空过来帮忙一下。你叫我黄小芹好了。不知为什么,我初见到小冰冰就特别喜欢她,像我亲妹妹似的。待我托人联系到幼儿园,就把小冰冰也送去上学,这样她就不用再跟你在外面街头东奔西跑。既不安全,也得不到儿童教育。至于费用这方面,由我代冰冰出,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以后她就是我的亲妹妹。” “小芹,你心地这么好,凤姨要如何才能报答你。”吴双凤被这突然降临的幸福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冰冰,赶快叫姐姐。”她拍了拍小冰冰的手。 “姐姐。姐姐。”小冰冰望着黄小芹连叫两声,黄小芹则笑着嗯嗯回应,搂着小冰冰的小脸贴在她的大脸上。 “凤姨,除了在单位里的本职工作,我业余还爱好拍摄视频。视频内容大多来源生活,你介意我有时可能会拍你和小冰冰的生活片段,上传到我的视频账号分享给网友们吗?” “凤姨没事时也爱刷手机看视频,不介意你怎么拍。只是我人丑难看,拍了会不会遭人嫌弃,会不会因此而影响了你的流量。”说罢凤姨摸了摸自己苍桑的脸笑起来。 “不瞒你说,凤姨,你特别像我的妈妈。我妈妈在我高中毕业那年就离开我了。这几年来,我就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丫头,难为你了。也可以想象得知,你爸爸过得多辛苦。” “是啊,所以我才不让杨冰冰也像我一样,泡在苦水中长大。她也有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快乐生长的权利,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黄小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凤姨,现在天已很晚了,不方便去你家看了,你留下电话微信,我有空时再去你家看望小冰冰和你。” 吴双凤一一照办,加了黄小芹微信和留下了自己的电话。 吴双凤和杨冰冰离开后不久,摊车上的牛杂也卖完了,林恒和黄小芹便收拾东西结束营业。 “老板娘又漂亮又会做生意,送出二十元牛杂赚了一个妹妹和妈妈。”林恒边收拾边戏弄黄小芹。 “你说什么老板娘?我又不会嫁给你这臭小子,但赚了个小妹妹倒是真的。不知啥的,我初见小冰冰时就特别喜欢她。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多孤单,没有姐妹哥弟,就我一个小孩。在出租屋里没有人陪着玩,爸妈又不允许我去外面游荡,怕被人拐走,所以我特别体会到没有伙伴的孤单滋味。” “你们两家都是单亲家庭,要不我们撮合凤姨和叔叔,让他们两个历尽风霜的中年人走在一起,这样就十全十美了。”林恒忽然笑着提出这么一个主意。 “你不说我也早有这个意思啦。哈哈。下面就看我那死脑筋爸爸,能不能把握我为他创造的机会。” “无事献殷勤,必怀鬼胎,我早看出你是在打歪主意。奇怪的是,我这个配角配合演出还演得不错。嘿嘿。” “我打的歪主意也是全人类最美丽的主意。从今天起,杨冰冰就是我亲妹妹了。你这一配角可能得演一辈子了。嘻嘻。” “刚开始在这里摆摊时我就注意到凤姨了。她扫地很认真的,不像别的环卫工,不管前面有没有人站着,只是一昧横扫过去,让也不让。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小冰冰,还以为是别人带丢的小孩。早知道你们两个有缘,我就不让小冰冰饿着了。” 林恒此次是非常认真地说。 黄小芹望着人已疲倦但仍强打精神的林恒说: “好,我相信你所说的。拜托你一件事,以后我没有来到摊位之前,如果你见到杨冰冰了,不管有多忙,都要先替我看好她。她妈妈只管扫地,很容易遗忘小冰冰的,附近坏人又多,万一遭歹人盯上,就不好办了。” “好的,你这话我记住了,先替你管看好你妹妹,保证万无一失。你放心上好你的班,有空再来帮我,没空就继续钻在人间的小巷子里拍你的视频,不断地增加粉丝量和点赞量。” “谢过林大师傅了。哈哈” 在靠近一大片菜园的城中村外围,一家便利店旁的小巷口。一只小泰迪犬被主人套上了狗绳,在便利店门口来回转悠。一只流浪猫走过来瞪着泰迪犬耸起后背,泰迪犬叫了几声后又缩回店内。风有点小,巷子里是一家小粉店飘散的肠粉味道。 小芹一手提着一箱牛奶和一袋衣服玩具,一手拿着自拍杆,她打开了相机。 “大家好,我是主播黄小芹,今天又跟大家见面了。有粉丝看了前两天我所发的有关小杨冰冰的视频,大家都很关心这个可怜的孩子,想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今天我就专门抽时间去探访冰冰小朋友,把所见到所了解的跟大家分享。我已经提前和她的妈妈联系好,她们现在在家里等我。好,大家跟着我的镜头出发。” “现在我们穿行的窄小街巷,是城中村。既是城又是村。感觉像双面可穿的外套,喜欢那面穿那面在外,不喜欢时又翻回来。对漂泊异乡的人儿来说,城中村是一床温暖的冬棉被。城中村里有物美价廉的商品,也有类似于遥远故乡的红砖黛瓦。” “我现在穿过握手楼。能一起握手的楼不是亲戚也是邻居啊。你在那边煎鱼,我这边筷子长点都能夹到你那边的鱼块。是不是很方便?嘿嘿。握手楼什么都不怕,就怕换衣服时忘记了关窗。疏忽一刻,一辈子的珍藏不心曝露了。哈哈。” “我们继续往前走,大家看啊,前面有几间破旧的瓦房,我们的小冰冰,就住在前路方向最底下的第三间。” “大家看到了没有,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朝我这边张望。她知道我今天要来探访她,早早就在门外等着我哩。这个小女孩就是今天来探访的小主角杨冰冰。好,小杨冰冰的妈妈也走出房门了,正招手对大家打招呼呢。” “小杨冰冰今年已经近五岁了,爸爸于两年前就不在了。由于家庭困难,她还没有进过幼儿园。但小冰冰漂亮,懂事,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冰冰,你过来,跟叔叔姐姐们打招呼。” 小冰冰跑过来,扑在小芹怀里。她面对着相机镜头,朝屏幕摆摆手,稚声稚气地说: “叔叔姐姐们好。”冰冰说着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像初绽的小月季。 “姐姐今天给你带来了礼物。这是牛奶饼干,你自己饿了妈妈还没有煮饭时就拿来吃。这是衣服,等下姐姐给你试穿看看是否合适。这是玩具,你什么时候玩都可以。来,亲姐姐一下,姐姐超喜欢你。” 镜头中小冰冰巴嗒一声亲到黄小芹脸上,黄小芹哈哈大笑。 “大家好,这个是凤姨,小冰冰的妈妈。自从两年前丈夫意外过世后,她就独自抚养小冰冰长大。风雨中,她凌晨五点就起床,背着小冰冰在大街小巷清扫落叶,和我们丢弃在地面的垃圾。我们步行在干净的街道,清清清爽爽里,是有人在替我们除净了肮脏的东西。当我们还在梦中,小冰冰与阿姨已走在寂静的街头清扫。当我们躺在床上刷手机或坐桌旁吃霄夜,小冰冰与阿姨还在广场清理我们留下的垃圾。” “凤姨,你跟大家说几句话。”小芹把镜头给到吴双凤阿姨。 凤姨腼腆不自在,红着脸对镜头摆摆手: “大家好,我是吴双凤。一个环卫保洁工,非常感谢大家对小冰冰和我的关心。我一个大人做什么活都不要紧,只是小冰冰跟着我受苦了,她不能像别的小孩子一样上学校,也没有人陪她玩耍,我这个母亲当得很不合格。” 说着,吴双凤阿姨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黄小芹忙搂着她的头,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 “大家看到了,凤姨不仅是一个优秀的环卫工,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既不耽误工作,也没有落下对孩子的抚养。我感动得要哭了。” “下面我带大家看看凤姨家里面的情况。大家跟着镜头看哈。” “凤姨家没有什么大家电,两只转页床头扇,水泥枱上的电饭煲和煤气灶,冰箱没有,没有网络,桌上的十四英寸小电视收看不了节目。地面很干净,一个布衣柜里多是旧衣服。这是城中村里租金最便宜的房子,也是凤姨和小冰冰风雨中的小家。凤姨每天清扫高楼大厦,但没有一寸是她们住的。小杨冰冰也是祖国的花朵,她应该成长在阳光下,享受到社会的大爱。” “好啦,今天的视频就跟大家分享到这里,谢谢大家的支持。我是黄小芹,一直在岁月的小巷子里前行,温暖生活每一天。” “节目最后,按往常惯例,分析今天的天气情况。总体上,今天全域多云,最低气温25度,最高气温33度。中午1点到下午4点时,体感较热。p25指数为33,空气比较好。紫外线为2级,辐射量较低。西南风2级。棠涌村一带,今天大致阴天,会有短时间阳光。这样的天气情况,适宜在小公园游玩。最后,主播黄小芹谢谢你的关注。欢迎在评论区留言,分享你的想法。大家再见!” “阿姨,我拍好了,谢谢你配合完成今天的录制。”小芹微笑着对吴双凤阿姨说。 “小芹,不好意思啊,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招待你,我给你倒杯茶。” 凤姨可能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来到家里录制视频,有点紧张,半刻也未回过神来。 “凤姨不用客气,小芹也是自己人,你随意着就行。小冰冰已经像是我亲妹妹一样,以后我会尽力和你好好培养她,让她健康成长,有自己幸福的人生。” “我简单做些饭,我们三个一起吃。”吴双凤的眼睛里充满着期待。 “行,你随意做,简单一点就行,我带小冰冰去外面公园转一转,拍照。” “好,饭做好了我再叫你们回来。”吴双凤这下显得特别高兴。 小冰冰走了过来,“姐姐。”她一边叫着,一边由黄小芹牵着她的小手,往外面的社区小公园走去。 第35章 无声的爱 “冰冰,按姐姐说的姿势来摆。双手叉在腰上,头昂望向天空,稍微偏向右边一点。表情带着一点不服气的样子。你先看姐姐怎么做,学着姐姐的。” 黄小芹在距冰冰三米远的地方,一边摆开姿势让冰冰模仿,一边看手机屏幕里所拍的冰冰图片。她要力求让冰冰留下最美的童年影像。 冰冰悟性很高,只要黄小芹在前面示范,她都能一模一样的摆出黄小芹要求的姿势。 随着黄小芹不停地点击相机按钮,公园的榕树下,蓝草花前,小桥上,廊道里,黄小芹给小冰冰留下了童年的一张又一张精彩留影。 “冰冰,开心吗?”拍了上百张图片后,望着小额头上汗水亮晶晶的冰冰,黄小芹问道。 “开心,我可以有人陪伴玩耍了。”小冰冰的笑声像泉水溢出石边下落飞出的浪花。 “以前有人给你拍过吗?” “只有妈妈给我拍过几张,但不清楚,没有姐姐给我拍的清晰好看。” “你是不是一直都是和妈妈在一起,从没有跟你这么大的伙伴一起玩耍过?” “其他的小朋友见到我穿的衣服破旧,妈妈又是扫地的,她们都不喜欢跟我玩。” 这话深深刺痛了黄小芹的心,仿佛是幼年时的自己再次在冰冰的身上重新来过。她鼻子一酸,把冰冰搂在自己的怀里。 “以后姐姐有空就带你出去玩,比如逛商场啦,公园啦,动物园啦等等。教你读书认字,学习背唐诗,读英雄故事。将来再长大长高了,就送你去读大学。别人有的,我们要争取有。” “好,冰冰爱姐姐。” “姐姐也超喜欢冰冰,姐姐也爱你!” “我终于有个姐姐来保护我了。” 杨冰冰开心得在公园小道上奔跑了几圈,尔后又回头朝黄小芹的怀里扑过来。 这两个年龄相差十八岁的姐妹花,紧紧的抱在一起。白云朵朵,飘荡在蓝天上,清风吹来,晃动榕树茂密的枝条,片片绿叶,在半空中反复淘洗从云朵漏下的阳光。 两人尽兴玩到黄小芹的手机铃声响,凤姨叫她俩回去吃饭。 “冰冰,饿了没有?妈妈叫我们回去吃饭了呢。” “饿了,跟姐姐在一起,我饿得快。嘻嘻。”冰冰也学会了开玩笑。 “那我们就回家去。你猜猜妈妈今天会煮什么菜。” “应该是水煮鸡蛋,平时妈妈给我做最多的就是这个菜。” 冰冰说不出有什么菜式,她只知道有吃的就好了。 “妈妈今天一定会弄很多菜,比如白切鸡,青椒炒牛肉,葱油蒸鲳鱼等,不会只是水煮蛋了。你得多长肉,不能一直吃最简单的。” 出了小公园,要横过一条马路,才能进入村中的小巷子。 一边走,黄小芹一边观看手机上刚才拍的图片和视频,冰冰在旁边跟随着前行。 忽然,冰冰大叫一声:“姐姐,小心。”说完,她用小手抓住黄小芹的衣服往后一拉。黄小芹应急愣住了一秒迅速停住了。 就在这迟疑的一秒钟里,一个同样是一边驾驶着摩托车一边扭头望向身后的年轻人,高速地从黄小芹的面前擦着飞过去。 好险,这马路杀手差点儿提着黄小芹走了。惊出一身冷汗的黄小芹半晌才回神,她慢慢的蹲下来,把被吓得已经说不出话的杨冰冰紧紧抱着。 “冰冰,谢谢你救了姐姐一条命。你真是我生命里的好妹妹!” “妈妈每天都和我说,过马路要注意安全,没有车了再过去。” “妈妈说的对,冰冰你也做的很好,这方面姐姐还不如你,刚才姐姐分心了,疏忽了。你以后千万不要学姐姐刚才那个样子。” “姐姐,以后走路不要玩手机。” “好,从现在起,姐姐以后走路不再玩手机。” “姐姐,等下不要把这个事告诉妈妈,那样她会很紧张。” “好,姐姐听你的,这个差点被车撞的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但你以后一定要不能像姐姐一样,行路不可以分心。” “嗯,冰冰知道了。”黄小芹侥幸躲过,是冰冰提醒了自己,现在反而是她本人对冰冰说教,不由得尴尬笑了。一个大人还不如一个小女孩。 回到家后,吴双凤果然弄了一桌菜,居然和黄小芹刚才猜测的差不多。 “凤姨,煮一两只水煮鸡蛋就行了,弄这么多的菜。” “小芹,拿这点菜出手,我都不好意思,你还嫌多。你们俩在外面玩得很开心,满身是汗的。” 黄小芹望了一眼冰冰,冰冰会意,笑着说: “妈妈,姐姐今天给我拍了很多照片,我们回来时还去雪糕店吃雪糕。”两人都没提那惊险的一幕。 吃完饭告辞吴双凤母女俩回来的黄小芹,就马上剪辑今天所拍的视频。剪辑完成发表后,黄小芹的账号又涨了一波粉丝,大量评论黄小芹只能集中回复。 朝阳如火: 请给我凤姨的银行卡账号,我支持一点 水底的蝴蝶: 见不得人间太苦,更见不得花朵在风雨中漂泊 不剥虾皮: 冰冰和主播好有姐妹缘 柠檬冰淇淋: 冰冰这么懂事,我家同龄的只懂得看动画片 麻辣大爆炸: 本人愿意援助小冰冰到大学毕业 …… 黄小芹集中回复评论: 谢谢大家对吴双凤阿姨一家的慰问和温暖!目前不需要各种物质资金援助。冰冰的未来,主播会全力做好安排,不辜负网友们对凤姨一家的关注! 黄小芹重点关注了一个“金太阳幼儿园”的粉丝。该粉丝直接给黄小芹发私信,说自己就是附近金太阳幼儿园的园长,目前在外培训学习,要一个星期后才回去。她说可以接受杨冰冰入园,费用减半。如果愿意的话,待她回来了再联系她。园长给黄小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是黄小芹最需要的支持和帮助,她开心到简直要飞了。由于还没有真正落实,仅是网上交流,黄小芹没有把此事告诉吴双凤阿姨。她想等到金太阳幼儿园园长回来,与她面议确定后再传达。 次日晚上,黄小芹如常去帮林恒看一个钟的摊。 正值盛夏转秋季的夜晚,广州依然很热,还没有秋凉痕迹。人们都是拖鞋短裤t恤衫,是极简约舒服的生活方式。这也是岁月的味道,流淌在夜色迷人的都市。 黄小芹到摊子时,林恒在摊前为排队的顾客忙碌。而他身边的躺椅上,一个小女孩蜷缩着侧躺着睡。黄小芹一看便认出是小冰冰,但没有看到凤姨,料是到附近的街道清扫去了。 黄小芹先朝杨冰冰走过去。 小女孩甜美的睡姿平素就很惹人喜爱,不惊扰她瞧一眼也是享受。现在侧卧的小冰冰嘴角流着口水,呼吸有点促,与平时有异。黄小芹赶忙蹲下来,摸了她的额头,滚烫得让她大吃一惊。小丫头发高烧了。人迷迷糊糊的,叫她只是睁一下眼又合上,不时低咳了几声。 “小冰冰刚才怎么了?”黄小芹转头问林恒。 “她和她妈妈来时我没看出什么异样哦,刚才给她牛杂不吃,只吃了一根我给她买的香蕉。过了会就自己在椅子上睡了,她妈妈到别处打扫去了。” “现在她的身体很烫,发高烧。”黄小芹焦急的说。 “是吗?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精神不振的样子呢,我手油腻,没摸她头,她也没和我说身体不适。”林恒说。 “我得马上带她去医院看急诊,她妈妈的工作是承包制的,不能够随便离开岗位。她没到点时间先别告诉她,要不她急着去医院会违反公司纪律。” “需要我陪你去吗?”林恒问。 “不用了,你也去谁替你看摊?我一个人可以了。” 说罢,黄小芹背起沉睡的杨冰冰,到路边叫了一辆的士,往最近的医院飞速驶去。 进医院后,经过医生的一系列检查后,确诊为病毒性的肺炎,需要住院治疗。待黄小芹替冰冰跑完各项检查,杨冰冰在注射室的小病床上输液时,下班后从林恒处获知消息的吴双凤心急火燎的赶到了。 “冰儿,你……你怎么了?”吴双凤紧张得有点结巴。 “凤姨,你别急。这种病起得很急,短时间内就能发展向重,所以你觉察不了,发现时已相当严重了。现在冰冰输液后已经较稳定了,体温降了一点。” “都怪我太粗心,扫地时往往忽略了冰冰。” “凤姨,都是替别人打工,身不由己。这事我明白,你不要自责。冰冰会很快好起来的,你放心。只是医生要求住院两三天观察。” “小芹,真是麻烦你了,带冰冰来看还代交了那么多费用。” “凤姨,你别这样说,冰冰也是我妹妹,应该做的。你先看下她,我去打个电话。” 说罢,小芹走出病房,来到走廊,坐在椅子上,给她爸拨去了电话: “爸爸,您现在睡了吗?” “没有呢,才十点,睡不了那么早。你也没回来,我一个人先睡不放心。”黄东在那头说。 “爸,有件事我没有和你说过。近段时间我遇到一个小女孩,才五岁,跟我特别有缘,我也超喜欢她,所以把她当成亲妹妹看。” “这很好啊,值得高兴的事儿。你从小就没有哥哥妹妹做伴,现在正好有一个,有年龄差也没关系。” “谢谢爸爸理解。这个小女孩叫冰冰,她今晚突然得了急病,现在我正在医院里陪她。她只有妈妈,没爸爸了。她的妈妈是个环卫工,是需要每天出勤的,而且一切生活支出就靠她一个人的那点工资应对,就算可以请假也会扣不少钱,我自己明天也得正常上班。爸,现跟您商量一下,您可以代我在医院照顾小冰冰一两天吗?” “芹儿,你现在不允许我去收过多的废品,时间我有的是,也乐意去照顾小冰冰,只是人家妈妈会同意吗?何况我俩也没见过,不认识的哩。” “爸,您有这份心,芹儿已好开心了。您现在就来区一医院住院部五楼二号房,我在这里等您。您来了我再详细跟您说。天色暗搭乘公交车时,您要小心点,注意来往车辆哦。” “好,我这就出去。” 黄小芹回到病房,刚好杨冰冰醒来,她显得很虚弱,望着黄小芹没说话。黄小芹探了她的额头,烧又退了一点儿。凤姨在替她擦干身上渗出的汗珠。 “凤姨,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小芹,你说。” “凤姨,你现在可以回家拿几件冰冰的换洗衣服来吗?” “可以啊,我现在就回去拿。” “还有件事我和你说一下。因为冰冰需要住院两三天观察,你也需要正常上班不方便请假,所以我叫了我爸来替我照顾冰冰。这样既有人照看冰冰,也不耽误你我两人上班。” “那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你爸爸,你帮我们已经够多了。” “凤姨,不要常跟我客气这些,我们就像一家人,不要分彼此。” 吴双凤还怪难为情的望着黄小芹,黄小芹不由分说,就把她往病房门外推。 “凤姨,去,抓紧时间,已晚了。” 吴双凤出去后,黄小芹就在病床边陪着杨冰冰。药物的作用令冰冰不时的咳嗽,她就稍抱起冰冰,让她舒服点。 药液一滴一滴的滴落,透明的导管折射着吊顶上的灯光,像朵时光的小花。 半小时后,凤姨和黄东几乎同时来到病房。 “爸,这是凤姨。”黄小芹向黄东介绍吴双凤。 “妹子好。”黄东忙不迭的朝吴双凤示意。 “大哥,都是我们不好,大半夜的连累你们两个了,唉。” “妹子,不用说这个,当是一家人一样就行。再说这也不算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互相帮助而已。” “对,完全是一家人的,不要分彼此。”黄小芹话里有话,“凤姨,冰冰已输完液了,要到明早才输第二次,刚才医生来看过了,病情稳定向好,逐步康复中,你可以放心了。” 刚好杨冰冰此时又睡醒了过来,状态变好的她挣扎着打招呼: “妈妈,姐姐。” “冰冰,叫伯伯。”凤姨指着黄东对她说。 “伯伯,您好!”虽然声音仍虚弱,但冰冰吐字清晰,把刚初次见面的黄东也给温暖到了。这孩子,真是有眼缘。 “冰冰,今晚伯伯来照顾你,好么?” “好!”冰冰懂事的点点头。 三个大人都开心的笑了,在午夜的病房里,好像灯光都是甜的。 “爸,夜了。我和凤姨先行回去了哦,有什么情况您要及时打电话告诉我。” “好,你们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放心。” 吴双凤感激地看了黄东一眼,又走到冰冰身边,摸着她的额头说: “冰儿,我和姐姐先回去了,今晚伯伯留下来在医院陪伴你,妈妈明早还得上班,明天下班了妈妈再来看你,好么。跟伯伯在一起,你要听话哦。” 冰冰有点不舍,也不习惯住院,但小丫头最后还是点点头,看两人走出病房。 外面的夜色像她的眼珠儿一样乌黑,但没有她的眼神那么明亮。 第36章 继妈,我需要你 昏黄的路灯,伫立在暮色中,像慈祥的母亲举着光,照看酣睡中的婴儿。 黄小芹和吴双凤并肩行走在午夜的街头。马路上行人稀少,但路面仍不时有夜行的的士驶过。像一把剪刀,剪破深夜的寂寥。两人行到候车亭旁边停下等车。微风轻拂,吹送深夜清爽的凉意。黄小芹不由得挽起吴双凤的手臂,像撒娇的女儿一样,紧贴着她的身体。 “凤姨,你觉得我爸这个人怎么样?”小芹忽然转头笑着问吴双凤。 吴双凤并未知其意,也没觉得黄小芹的提问有唐突。她唔了一声才说: “我觉得你爸爸这个人挺好的啊,面善心热。看着年龄应该是比我年长几岁,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大哥,要不然冰冰也不会才见面就愿意他留下在医院陪夜。只要是与你亲的人,冰冰都会自然而然的跟着你一起亲。如果是别的大人,冰冰可能是很抗拒的,更别说是陪度长夜了。” “阿姨,你这话不假。冰冰不仅跟我有缘,与我爸也一样是有缘分的,就像一家人似的。”黄小芹特意给最后一句话加重语音。 吴双凤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只是不停的点头。黄小芹把眼睛望向夜空,抿嘴一笑。她的母亲还在时,也带着这么一点傻乎乎的性格,总是需要简单点通才明白过来。 “阿姨,自从我妈妈离开了我了之后,我爸爸就没有亲近过别的女人。平时不管心中有多少苦多少难都是自己一个人扛,从来不告诉我。可是当我想要什么的时候,他都尽量满足我。就连我叫他来医院帮我照顾一下冰冰,他也从没有见过冰冰本人,可我才说一句话,他就立马答应着跑来了,比谁的速度都要快。” “是啊,你爸爸心地好得我都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我更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报答你们一家,你们给我和冰冰的恩情实在太多了。” “凤姨,我跟你说过别张口就来报答这些外话,既然两家人之间有缘分,互相帮助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我现在想说的是,自从我妈走后,我爸与外人沟通交流很少,不怎么会说话,往往是别人搭讪他了才会回应。要不,从不会主动去招呼人,他平时话少时你莫要见怪。” “小芹,我怎么会怪大哥呢,感谢他都来不及。你放心,我以后会多与大哥聊些话儿,让他开朗一些。” “这就对了,我替爸爸谢过阿姨。我知道他心里苦,很想有人与他说些家常话,解解闷儿。” 黄小芹心里着实忍不住想笑,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心怎么跟核桃似的,不敲打就不开窍,枉带一副脑形。 黄小芹挽着凤姨手臂的手一直没松开,跟她贴近在一起时,她们就像一对真正的母女一样。旁边路灯投下她们的影子,如一根粗大的树干。 十几分钟后,公交车才来到,黄小芹这才松开手,依次和吴双凤上了公交车,消失在夜雾开始弥漫的马路。 黄小芹和吴双凤两人告辞出去后,黄东就在邻近的空病床上坐着。冰冰开始也许是还不太习惯,想上卫生间小解的时候,也不叫他,就自己硬撑着起身下床。直到响声惊动了昏蒙半睡的黄东,才过来扶她起来。输液后因药物作用排汗较多时,黄东忙拿毛巾轻轻替她擦拭。几次之后,冰冰才完全接受了黄东,口渴时直接就叫了,“伯伯,我渴,要水。” 黄东就马上迈步去拿温开水来,倒入杯子端到冰冰的面前,冰冰也不说话,接过就喝。喝够后,黄东又扯了纸巾,替她擦净嘴角的水迹,又扶她卧床重新睡去。 凌晨一点时的医院灯光依然通明,但很安静,像是月球上的某处。躺卧在空病床上,不断钻进鼻孔的药水味让黄东很难入睡,感觉时间的脚步好慢,仿佛被乱草缠着僵住了不走一样。 “妈妈,妈妈救救我,我怕,我怕……” 刚才还安静甜睡的冰冰忽然手脚乱舞挣扎着叫喊起来,床被她乱蹬乱踢发出吱吱响声。迷糊糊中的黄东被惊醒,赶紧睁眼走过去看,却不晓得冰冰哪儿不适。 “冰冰,别怕,伯伯在这里,你怎么了?” 但冰冰仍旧是乱喊叫,黄东赶紧小跑去护士值班室叫人。 值班医生来了,检查了一遍,又轻抚了片刻,冰冰才恢复安静,再次睡去。 “孩子没事的,放心。刚才她是做噩梦惊扰到自己才有巨大的反应。”值班医生对黄东说,“你也守累了一整晚,去睡会儿,有异常情况再去叫我。” 值班医生走后,黄东却一点儿再也不敢松懈,干脆搬了张凳子,坐在冰冰的床沿边守护着她。 噩梦已过的冰冰,此后再也没出现异常。黄东撩去冰冰刚才抓乱的头发,把她蜷曲压在背下的右手轻轻抽出来放直在腰边。 冰冰均匀呼吸着,像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一朵小花。她不知道旁边的伯伯坐着守护了她一整晚,也不知道与她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伯伯,此刻全身多么的疲惫。 而黄东越看冰冰,越觉得她像是还呆在制衣厂时的童年黄小芹。时光仿佛又一次倒流,回到黄小芹重感冒时他和龙玲抱着她跑医院时的情景。只是现在身边,已经没有龙玲那熟悉的身影,只有甜睡的冰冰。 他悄悄的流下泪水,不巧被刚醒来的冰冰看到了。 “伯伯,你怎么了?”冰冰的懂事让黄东大感意外。 “伯伯没事,虫飞入了眼睛里呢。你好好睡。”说罢轻抚冰冰的头,不一会小丫头重新入梦。只有子夜知趣的悄悄溜走,门外走廊飘浮着淡白色的空,是灯光,也是时间的花朵。 两天后,冰冰已完全康复,又活泼爱笑起来了。在病床上兴趣盎然玩弄护士小姐给她折的各种颜色的千纸鹤,让人不敢相信两天前她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傍晚下班的黄小芹和吴双凤一起来接两人出院。黄小芹买了一套粉色芭比娃娃,和涂鸦用的书写板。到了病房门外,黄小芹示意吴双凤先别进去,而她则躲在门外墙边往里呼叫: “冰冰,冰冰。” “姐姐,姐姐。”一阵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过后,快乐似飞莺的冰冰闪现门口,发现躲在一边的黄小芹后,直扑过去哈哈大笑起来。 年龄相差一大截的两姐妹相互搂抱着嬉笑,冰冰使劲的在黄小芹的脸儿上狂亲。 黄小芹把芭比娃娃递到她面前摇晃:“芭比娃娃,冰冰你喜欢不?” “喜欢,谢谢姐姐,冰冰爱你!”叫声甜得让黄小芹开心到骨酥。 “这两天和伯伯在一起开心不?” “开心,伯伯对我很好。只是他睡不够,眼睛红。” “啥个好法,你告诉姐姐。” “他帮我擦脸擦身,打饭喂我,给我讲小故事。”冰冰眉飞色舞地说。 黄东则在一边乐呵呵的听着冰冰讲述。 “既然和伯伯一起也很开心,那等下和姐姐一起去伯伯家吃个饭,好不好?” “好啊,妈妈也要一起去。”冰冰这才转头望着她妈妈叫:“妈妈,妈妈。” “哎,哎。”看到恢复了健康的冰冰,站在一旁的吴双凤亦乐得合不拢嘴。 “冰冰真聪明,真懂事。走,我们去外面玩,今晚在姐姐家吃饭。” “好。”冰冰双眼放光,像草尖上的晨露。 冰冰蹦跳着拉住黄小芹的手,朝走廊外走去。 黄小芹扭头朝跟在后面的黄东眨了一下眼睛,话里带话: “爸,今晚就看你的顶尖大厨手艺了。争取让我的小妹妹吃个肚子撑大如篮球,圆滚滚的地上溜,还要我的凤姨品尝后重新年轻十岁。” 凤姨朝黄小芹嗔怪了一声:“你这孩子尽胡闹,成天拿自己的老爸来开涮。” “没办法,我们小孩就爱胡闹,哈哈。”黄小芹朝吴双凤阿姨吐了一下舌头,很快又被杨冰冰的手拉着跑出了医院。 “妹子,都是我教导不好,一个姑娘家养成了个大淘气鬼,没个淑女样。”黄东朝吴双凤苦笑着说。 “哥哥,你这是什么话,小芹太优秀太有爱心了。要是冰冰长大后也有她芹姐一半的出息,我都乐得烧高香了。” “呵呵,谬赞,你是没看到她更淘气的时候,气恼得我都想拿鞭抽自己了。” 吴双凤呵呵笑着表示不信。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乘公交车来到了黄东出租屋所在的城中村,后走过街巷来到了出租屋门。临进门时,吴双凤尴尬的说: “我第一次来大哥家做客,却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带,多失礼。我还是先去买点东西。” “都是自家人,妹子客气这些干啥呢。”黄东不悦的说。 “凤姨,听到了没有。我爸说了都是自家人,不要再客气。我都不知跟你背多少次的句子了,快进屋里去。” 说罢,黄小芹把吴双凤推进了屋里,并给她沏了茶双手捧到她面前。 “凤姨,小屋简陋清贫,让你见笑了。” “这已经是很好的了,我们家那个才是牛栏羊舍一样的房子。” “那以后你要和冰冰经常来,跟回自己家一样。” “会的,会的,呵呵。”吴双凤心情很好,这姑娘就是好相处。 “冰冰,姐姐房间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们去里面玩。凤姨,我爸做菜手艺有待提高,你去教他做菜。”黄小芹呵呵地对着凤姨笑。 “没问题,我自己做就好了,不劳你爸又辛苦。”凤姨笑着说。 黄东伸手作要扇黄小芹一巴掌的姿势,嗔怪着说: “凤姨是客人,来我们家做客,你却叫她为你做饭菜,你十几年的书读坏了吗?” “这不用你管,我就是爱尝凤姨做的饭菜。”黄小芹把吴双凤和黄东往厨房里推后,自己则跑进房间里陪冰冰玩。 其实黄东和吴双凤心里都明白黄小芹的意思,只是不说而已。 “妹子,很难想象你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能一边做又脏又累还是早出晚归的环卫工作,一边独自照顾抚养小冰冰长大。妹子你真了不起。” 黄东一边在砧板上切菜,一边感慨地对吴双凤说。 “说实话,我都不相信自己能捱到现在。这街道保洁是人家承包了的,不可以随意缺勤,我和冰冰也是全靠这微薄工资过活,更不敢随便请假。而冰冰幼小时又爱生病,几天发烧一次,都把我给愁死了。没办法,只好背着她,在医院打完针就赶回去扫地,累得我都怕自己比冰冰先走一步。” 往事让人心酸,吴双凤都说不下去了。 “这么艰苦,你那时就不想再遇个男人,好替你分担一些吗?” “特别难受时有想过,冰冰每次病好了后我又给忘了。另外我也怕人家只是图我一个人而不对冰冰好,这样也就疏远了几个对我有意的,直到现在仍是我们母女两人。” “真不容易。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我相信大哥。你也要为自己想一下。” 煤气灶点火后,锅里的油香也开始涌动。 不一会,满屋子飘满了饭香菜香,黄小芹借着房门望了望在厨房里劳作的黄东和双凤两人,一半幸福一半激动,化作轻泪,湿润了她的眼睛。 “冰冰,姐姐这里好玩么?”黄小芹轻声的问冰冰,“如果要你天天在姐姐家住,和姐姐一起睡,你乐意吗?” “我乐意,和姐姐睡我会做很多的好梦。”冰冰一边玩一边说。 忽然,小芹的手机响了。她忙拿起手机走到窗子前。 “喂,是主播黄小芹吗,我是金太阳幼儿园园长,我已经回来了。经与其他的老师沟通,大家一致同意接纳杨冰冰来金太阳幼儿园,费用减半。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来,就打电话告诉我。” “太好了,谢谢园长!我替冰冰和她妈妈谢谢各位老师!我们明天就送小冰冰入园。” “真是好消息,大好消息!”黄小芹禁不住扭起屁股跳起节拍,一旁的冰冰见状也扭头晃身跟着舞。 “姐姐,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是中大奖了么?”尽管冰冰跟着舞,但她就是不明白,就好奇地问。 “这个消息比中奖还要让姐姐开心,等下姐姐再告诉你。现在先饿你一会儿。嘻嘻。” “肯定是跟我有关,只有我最能让姐姐开心的了。” “那当然,你救过姐姐一条命,姐姐现在的心里全是你。” 黄小芹眉飞色舞地对杨冰冰说道。 第37章 向春天撒了个娇 厨房里一边忙碌一边闲聊的黄东和吴双凤不明缘由,但见两姐妹疯颠的样子也笑起来。 黄小芹凑近冰冰,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她: “老师说明天你可以去幼儿园上学了,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开心不?” “开心,谢谢姐姐。”言毕,杨冰冰在黄小芹的脸上亲了一下,黄小芹顺势抱起冰冰,两人滚到床上,嬉闹大笑起来。 晚饭席间,黄小芹放下筷子,吞下满口饭之后才一本正经的对黄东和吴双凤说: “告诉你们两个大人两条消息。一条是像荷花的消息,一条像雪花的消息。你们先听那个。” “我们文化低,不识字,别整高深难懂的糊弄我们。什么荷花雪花消息,说,什么是荷花消息,去公园看荷花吗?”黄东瞥了黄小芹一眼。 “荷花消息就是刚才金太阳幼儿园园长来电,说杨冰冰明天可以跟小朋友们一起去上学,费用减半,这费用由我来出。” “妙,妙,太好了。”黄东朝吴双凤乐呵呵鼓起掌来,瞧见吴双凤的眼睛在沁出泪花。 “芹儿,雪花消息那是什么?”黄东又问。 “雪花消息就是老爸你,除了收你的废品外,每天下午五点准时的到金太阳幼儿园大门接冰冰放学。因为凤姨和我五点时都还没下班回来,得麻烦老爸先去接人。” “没问题,愿意为冰冰小公主效劳。” “冰冰,快谢谢伯伯。”双凤忙催着自己的冰儿向黄东道谢。 “谢谢伯伯,谢谢姐姐!”杨冰冰一边含着嘴里的饭一边高兴的说。 阳台外,夜色已暗,万家灯火在远处的楼宇中闪烁。风从窗外徐徐吹进,有珠江口潮水淡淡的咸味儿。 饭毕送走了吴双凤母女后,黄东坐沙发上看电视。黄小芹沏了一杯茉莉花,又拿了几样点心饼干,放到黄东面前的茶几上。 “爸,和你说件事。”黄小芹挨着黄东的身边坐下。 “爸在听着呢。” “爸,你觉得凤姨怎么样?” “很好啊,虽然是环卫工,但人正直善良。你是在打什么主意的?一整天把我往凤姨那边推,别以为你爸老了,看不出你的鬼心思。” “爸,芹儿现在认真的和你谈谈心事。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也直说了,我想请你帮我再要一个妈妈。” “这很好啊,爸不反对你的要求。凤姨也是个好人,你叫她契妈或义妈都可以。”黄东忽觉亏欠女儿太多,态度缓和了下来。 “爸爸,我是想要凤姨做我的继妈,你的第二任妻子,这套出租屋的女主人,不是关系一般的契妈或义妈。”小芹的眼睛里是无尽的期待,像一片沙漠渴望一片绿洲,一片草原渴望一匹马。 黄东闻言脸色倏地大变。 “不行,你这是胡来。” 这话让黄小芹超级意外,她期待的黄东开心答应并没有出现,而是断然的拒绝。 “爸,你是觉得凤姨配不上你?或是嫌弃凤姨是个环卫工,还带着冰冰吗?” 黄小芹怒了,生气的瞪眼黄东。 “不是凤姨配不上我,而是爸配不上她。”黄东也没料到女儿会发怒。 “爸,你是在觉得这样做是对不起我妈妈吗?如果她地下有知,她肯定会同意的。而且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二婚三婚的满世界都是,不是你先拔头奖。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爸爸思想并没有那么封建,此类事也看得开。你想下,凤姨是个好人,又比爸爸年轻好几岁,冰冰又还小,而爸爸的身体不太好。如果爸爸勉强和凤姨在一起,万一那天身体坏了,凤姨怎么办?小冰冰怎么办?” “爸,你为什么一定要往极端的那一面去想?冰冰的长大我会全包着,不劳你操心成长过程中的各种费用。也正是因为你身体没有那么好,有凤姨照顾,你才会变好,不用我天天挂记。你要知道我的心天天为你担忧,很多事我放不开手脚去干,也浪费了很多机会。” “不行,这样会祸害你凤姨的。”说罢,黄东再也不想听黄小芹规劝,关掉电视进了自己房间,留下失望的黄小芹呆在客厅里。 黄小芹叹了口气,望着黄东进房间后便关上门。那扇窄小的房门像一把难以打开的锁。她默默地走向窗子,抬头看着朦胧的夜空。在城市璀璨的灯光中,她没有觅到一颗星星。 “妈妈,你在吗?你回来劝一劝爸爸,他是多么的孤独。虽然他从不说,但芹儿知道他心底里的痛。他越是孤独,芹儿就越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我真的好希望有一个继妈来陪伴爸爸。” 无论黄小芹心里如何呼唤,四周只有迷离的夜空和满屋子无尽的惆怅。 次日,黄小芹六点就起了床,距离自己去气象局的上班时间九点还是相当充足的。由于需要联系幼儿园园长接洽,所以第一次送冰冰去幼儿园她必须得去。凤姨家离黄小芹家也不算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来到凤姨家后,冰冰已经穿好黄小芹给她买的新衣服,像一朵小樱花一样粉红的立在晨风中。 杨冰冰家离金太阳幼儿园也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她们在前行时,附近巷子里面,也有不少的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恰好出门,三三两两的向幼儿园方向走去。还没有校服穿的冰冰,走在他们中间,像韭菜苗园中异军突起的一棵生菜苗儿。 望了一眼走在冰冰身后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凤姨,黄小芹咬了下嘴唇,说: “凤姨,问你件事。” “你说。问我什么都可以。” “凤姨,从你自己角度,你觉得我爸个人怎么样?” “很好啊,和冰冰也有缘,没见过面就愿意由他陪院,要是其他的男人,冰冰肯定哭闹。你为什么要反复多次这么问?你这孩子好像话中有话却从不明说。”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我爸爸在你心中的印象如何。我相信阿姨也早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我直说,我早看出来了。你是在撮合我跟你爸爸,对吗?” “还是凤姨是明白爽快人,不用芹儿转弯抹角绕晕。” “小芹,就冲你对冰冰的这缘分和恩情,你爸即使再差,凤姨都不会嫌弃,何况你爸爸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人。” “凤姨,得你这句话,芹儿此生感恩有你!芹儿需要冰冰陪伴,更需要你长久的帮助。”小芹眼圈一红,但她忍住了。 “那你爸对我感觉怎么样?” “当然很好的,他爱夸赞你。可是他脑筋铁棍般愣直,不容易转弯,你能配合我演一出戏吗?” 说罢,黄小芹附在吴双凤阿姨耳边如此这般的比划。凤姨听后忍不住笑了。 “你这丫头,难怪你爸说你淘气捣蛋,坏点子就是多。” 三个人来到金太阳幼儿园后,园长立即带她们入园办了各种手续。 临别时,黄小芹把冰冰拉到面前。 “冰冰,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小大人了哦,在园里要听老师话,和小朋友们一起友好玩耍。放学时伯伯来接你,不是伯伯本人你不要离开老师。姐姐已经跟老师说过了,你只能由伯伯亲自接。你要看清楚了接你的人是不是伯伯,听明白了没有。” “知道了,姐姐,冰冰记住了。” “好,冰冰真懂事。姐姐和妈妈要上班去了哦,冰冰跟妈妈说再见。” 杨冰冰忙朝她妈妈挥手。 凤姨还礼与冰冰道别。黄小芹和吴双凤两人离开了幼儿园,各赴各自的工作地点。 傍晚,黄小芹因局里的其他事又耽搁了,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黄东正在卫生间里洗鞋。 “爸,冰冰呢。”黄小芹在客厅里问。 “五点时去接了,给她妈妈送去了。” “她没闹。” “没闹,很乖的。我在大门等,她就一眼看出我,拉着她老师过来认我,像你小时候一样。” “我乖,那是因为有妈妈陪着。现在我没有妈妈了,不再乖了。” 黄东闻言没回应,低头一言不发地洗鞋。 “好,不说了。我今天累了,去睡会儿,我好像不舒服似的。”说罢,小芹面露痛苦的样子不断呻吟着。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黄东赶忙走出来。 “应该是女人病,哎呦,痛,痛,痛……”黄小芹依旧呻吟着,晃抖着身体走进自己房间倒在床上。 “哎呦,这该死的女人病,这么痛,哎呦,要我命了呦。”黄小芹在床上翻动着身体,床板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黄东在客厅里听到黄小芹呻吟的声音,急得团团转。 “你那么大的一个人了,又是一个大学生,怎么连什么女人病还整不明白?” “哎呦,痛啊,妈呀。爸,我读大学学的又不是女人病。” “你赶紧去医院看,真是急死人了。”黄东一会儿进房间看黄小芹,一会儿又转回客厅烦躁地来回走。趁黄东没看她时,黄小芹拿藏在床底下的小喷雾瓶朝自己额头上洒水。 “医院晚上妇科不开诊,去了也没用。夜晚急诊的不看妇科的。” “那现在怎么办,要去药店买什么药吗?”只要黄小芹身体有问题,黄东就会很慌,却不知道做什么好。 “这种女人病只有女人才知道,你叫凤姨来看看我。痛痛痛,爸,我快痛死了,哎呦。妈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那么多女人不去找,偏赖上我这瘦小身体。” 六神无主的黄东,只好依言给双凤打去了电话: “妹子,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现在睡觉了吗?” 吴双凤从电话那头传了话过来: “还没啊,刚洗澡完毕呢。大哥,这是有什么事吗?” “小芹这丫头好像身体不好,一直叫痛不止。问她说是什么妇科病的,我这个老男人也不懂这些,你现在是否方便带冰冰过来看她一下?冰冰不要独自留在家里,要顺带过来。要不,我还是亲自去接你们。” “哥哥,我现在自己过去,不用你来接我。你在家看好小芹就行。” 十几分钟后,吴双凤拿一小袋东西和冰冰就来到了黄东家中。吴双凤说要检查小芹身体,就把黄东锁在门外。黄东也不晓得小芹的女人病是什么,便在客厅里陪着冰冰。 一会儿后,吴双凤走出来,说: “小芹的那个里面有点小问题,需要隔两三个小时上一次药,我已拿带来的药给她用上了。过三个小时后,你再给小芹上第二次药。” “我给她上药?她自己上不行吗?如果是在手脚上上药没问题。在那个地方上药岂不是要羞死我,何况她还是我闺女呢。” “大哥,这个药需要别人帮忙上才行,自己一个人是弄不了的。” 黄东一听,自己肯定胜任不了,便说: “妹子,那你留下过夜陪她,此事我真弄不了。我给你们做宵夜去。”说罢,也不等吴双凤表态,自己进了厨房找东西煮。 经凤姨“上药”后,黄小芹慢慢的不再呻吟。过了一会,自己起床走出房间来到客厅里。 待黄东把宵夜端来桌上,黄小芹才说: “爸,我这女人病一时好不了那么快,需要经常按时上药,由凤姨教你怎么给我上药,这样下次再发作时,你直接给我上药就可以了。” “我一个老男人不懂你们这些女人事,传出去更是笑死人。”黄东尴尬地说。 “那我痛死算了,要是我妈妈还在好了,省得你老是废物般的只会在我面前团团转。” “大哥,妇科好像也有男医生,我来教你怎么弄,有啥不好意思的,也是自己女儿,她小时你肯定也给她洗过澡。” “妹子,你别说这些了,真是羞死我了。你还是留下陪她,这套房也足够大,还有一间空的。你和冰冰一起住下,我接送她上学也更方便,不用两头跑。再说,你住的那个地方,环境也实在太差了,对冰冰的身体不好,早把房子退了有好处。”黄东无奈的说。 “大哥,这不是要添你的麻烦吗?” “一家人,不要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对,一家人老客气这些干什么。妈妈,我去帮你收拾好房间,明天把你租的那间退了。”黄小芹忽然出其不意的大声喊着说。吴双凤也非常意外,当初黄小芹附耳授谋时并没有这个情节的。 黄东方才如梦初醒,被这鬼丫头战略忽悠了。但已无法当着吴双凤和冰冰的的面改口了,更主要的是,他实际上也爱上了吴双凤。 黄小芹拉过冰冰,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爸爸,爸爸。”冰冰忽然朝黄东叫唤。 “嗯嗯。”黄东来不及反应,也被冰冰拉下了水。 “哈哈哈哈。”黄小芹和吴双凤的笑声传出窗外,传向更远的夜空。每一盏灯火,是那么的迷人! 黄东也不禁跟着她们开心的笑起来。这小屋子里,漾满了暖流,好像星辉闪闪的夜空,也有一颗黑色的太阳。 第38章 沉甸甸的人间执着 2017年中秋节来的时候,林恒半点都没发觉日子的偷偷变换,好像时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概念。 他不是诗人,对岁月的流逝不敏感。细雨和落叶只是单纯的一段平常,小桥和月儿与他甩掉沾在手指的汤水没两样。他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个打工时期想都不敢想的梦,随着这几年来在百信广场的日夜打拼,积聚了一些资金的他开始酝酿理想了。要想永远得到黄小芹的心,就得给她准备一个温暖的巢儿,他总是这么想的。 出摊时路过街边的花园小区,望着小区大门里面参差错落别致的园林,那攀向蓝天的一栋栋楼宇,他的心像有一群蚂蚁在里头啮咬,怪痒怪痒的。 别人能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我就不信不能在这超大城市里,拥有自己名头下的一套房子。为了未来,为了自己疼爱的女孩,这个梦无论如何都要去实现。 有时,他望着在身边做帮手的黄小芹半开玩笑试探着说: “小芹,要不,我们筹个首付,在这里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你积够了首付就自己去买,我不阻止和干扰你。买房是努力的象征,也是实力的象征。回到乡下村里,在城里有一套房,可能还是地位的象征。到时,村子里的兄弟姐妹会非常羡慕你,钦佩你。至于我们两个人之间,必须是各买各的,我可不乐意到时因为房子的各种问题,牵扯到双方家人。为财产争吵不休,不但人累,还把亲人间的感情全勾消了。” “那我就自己买下一套,作为日后送给你的礼物。” “我不要什么礼物,只需要心上人长情的陪伴。没有房子,我住桥下也行。没有亲情,被火烤着也是冰冷的。”小芹崇尚aa制,她不喜欢占人的便宜。这点林恒也奈何不了她。 林恒也觉察到,最近两年,街上的置业中介门店爆米花似的越开越多。一条街就分布有几家房产中介店,几乎和药店一样普遍。中介从业人员都是西装革履,品味高尚的样子。而且他们和人说话特别的甜蜜,刚和你见面,就像是已经知道你有几根汗毛的发小,把那个亲热劲儿演绎得让人发狂。他们一声哥一声姐叫得令人骨酥,倒茶敬烟殷勤到让你感觉像是自己刚开了一座金矿,众人都来绕着身边转,讨点横财运。 距林恒摊位约一百五十米远处有一家叫金晖置业的房产中介店。店经理杨俊超爱吃牛杂,尤其是林恒烹制的牛杂,他几乎两三天就过来买一次。有时他带客户外出看房,担心林恒摊位的牛杂脱销,便加了林恒的微信,想吃时就发消息叫林恒给他留一碗。 中介员工除了上班前或下班后在门店里进行打鸡血式的洗脑培训,在微信朋友圈频繁地发布房源信息,向微友推荐,也是每位中介员工的任务。所以,几乎每个中介一遇到咨询房产情况的人,第一件事就是央求加对方为好友。他们发朋友圈时,里面的房源几乎仅挂一天就说已秒售,毛坯房全用样板房的图片来宣传。而且不断强调涨价潮还在凶猛持续中,手慢的话明天买要多付几万。 刷手机时常与装修奢华的房产图片交集,住腻了破旧出租屋的林恒心里更焦急了。他真怕现在不买,照这涨价速度,以后就更难买了。最主要的是,这几年他积下的钱,够中介所标出的首付价格。 他按捺不住那颗火热燃烧的心,真希望十分钟之内立马实现梦想。 一天,林恒又刷到杨俊发在朋友圈的,维多利亚海岸花园一套72平方两室一厅的房源信息。从没进过小区的林恒不知道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在哪里,但搭配房源图片同时发的小区实景照,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充满欧式花园情调的小区。于是,心急的他拨到了杨俊昵称为“置业经理杨俊”的微信聊天界面。 穿牛仔裤的螃蟹: 林经理,维多利亚海岸花园这套72平方米的房源,你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置业经理杨俊: 这套房位于维多利亚海岸花园3栋15楼,黄金楼层。2梯5户,阳台朝南面向花园,满二唯一住房。原为业主自住,装修高级,保养良好。业主因孩子结婚要置换大房才出售的。这个小区多为优质住户,租出去的很少。小区绿化率35,游泳池,健身设施,楼下商业等各种配套一应俱全。这个小区挂牌的房源很少,而看房者众多,手慢者,只能捡人家饭后丢在地面的骨头。林老板,不是我不提醒你,欲看房从速,过了明天又是另外一个价了,那可是实打实的一大笔损失。 穿牛仔裤的螃蟹: 杨经理,你这诱狼入洞的心理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啊,哈哈。 置业经理杨俊: 林老板,这两年可是现房为王的卖主时代,真不需要用我去吹。你也见到了,我们的中介门店天天人流涌动,我们忙到需要你送牛杂上门,这个不是我编的。你也是在我们店门外摆摊,一切你的眼睛可以替你作证,无须我多说。 穿牛仔裤的螃蟹: 坊间可是到处在疯传十个中介九个坑,这也是无风不起浪的。 置业经理杨俊: 林老板,房源就在那里,我们带看。满意了和业主砍价,议价成功签三方房产交易合同,然后走流程抵押贷款,过户,全程都是三方一起现场办理的。你放心,不会去欺骗你的钱的。我们公司都在工商局注册备案,合法营业来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好,暂且相信你一次。现在该房源价格方面如何? 置业经理杨俊: 卖方业主净收130万,首付25万,算来每平方一万八千左右,买方需负担全部税项和3个点的中介费。由于现在普遍是卖方市场,买方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这点预先和你说明白,到时与业主沟通时,你可别赖我们中介没替你砍价,净想赚高中介费之类云云。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么多钱啊, 我得先和女朋友沟通一下,会适到时再联系你。 置业经理杨俊: 林老板, 看中了可要抓紧时机,稍慢一点房子就不是你的了。有意买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再接送你看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恒的脑子里就有了在一线城市买下一套房,是人生成功的重要标志。尽管价格不便宜,也预见了还银行贷款的沉重压力,林恒还是按捺不了那当有房一族的强烈欲望。 想了一下,他便给黄小芹发去微信消息。 穿牛仔裤的螃蟹: 小芹,后天你休息日方便陪我去维多利亚海岸花园看房吗? 冰是睡觉的水: 哈, 这么急呀,确定要买房了吗? 你先把各种购房风险全面了解清楚了再决定啊。 穿牛仔裤的螃蟹: 凭感觉和各种房产市场信息分析,我预料接下来几年,房价必定大涨。 而现在才是刚刚开始,过了不久肯定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向高处冲。 抓住这个房价还不算高位的时机,此时入手就能省下十几万。 十几万啊,我们这些打工和街头摆摊的,要累死累活多少年才挣够十万块。 冰是睡觉的水: 既然你有这个决心和付得起首付的实力,那就去看看。 何况去看又不用收费,还可长见识,看看小区里面究竟是啥样子。 不过,先提前和你说好,这次是以你本人的名义看房和买房。 到时别又扯上我,要我帮你作出是否购买的决定。 我可不是房产保姆。 穿牛仔裤的螃蟹: 呜呜呜,真惨啊,相恋了几年,我的女朋友还把我当作外人,总要分得清清楚楚。 那河水不犯井水的条条框框,让人看着真难受。 冰是睡觉的水: 哈哈,不好意思啊,林老板,我的爱情观从来是不捆绑房产和金钱。 两袖清风,来去自由。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这么说的话, 那我以后就只挑一担山泉水去你家求婚了。 水清月明,味甜润口。 冰是睡觉的水: 哈哈,可以,只要你有脸有胆挑来我家,空桶都行。 好,后天我陪你去当一次炒房团,见识一下硝烟弥漫的地产界。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原先只有买房这个目标,你一说炒房团这个概念,我又来了新的兴趣。 下次当个炒房客,赌一次我今年能不能行大运。 冰是睡觉的水: 哈哈哈,牛皮将军,老鼠潜入你家都哭着跑出来。 你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别说炒房,炒航天飞机原子弹都可以。 天空足够广阔,任你这只雄鹰自由翱翔。 两天后,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大门口。 适逢中秋节刚过去不久,广州的酷暑已近尾声,可以感受到小区门外有一点点的凉爽。海岸花园有华美气派的欧式大门,里面绿化又充分揉合了中式园林的精巧设计。高耸入云树形优美的小叶榄树,树冠犹如火焰般燃烧的凤凰树,栖于草丛间盛开的月季花…… 进入了小区,让人觉得春天就在这里,怡然就在花园中。 这一切,让长期在城中村逼仄小巷子中穿行,白天也要靠亮灯才方便穿衣打扮的,握手楼里待久了的黄小芹和林恒,仿佛是来到了另一个星球。 原来住在这样的高档小区确实是一种美好的身份。漫步在小区林道里,能产生一种愉悦的心情。 杨俊带着两人乘电梯到达挂牌房源,业主胡生已经在房子里等候。 像从没有见过世面一样,刚进入业主胡生屋内的林恒和黄小芹,第一眼就被房子精美的欧式装修给惊呆到了。但两人皆是干过销售的人,自然明白你夸别人好,别人会趁机涨价或咬价不放的道理,所以都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每个房间看一下就退到客厅。看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房里还住人未搬走的,看客一般马虎看一两眼就出来。业主往往提防看房人只看却无心买,而自己的财产隐私全暴露在外人的眼光下。因此,对看客保持着警戒心理。 所以,大家马虎看了一个大概就出来了,站在电梯口外面的走廊里交流。 杨俊看了一眼林恒:“林老板,这套房合你心水吗?” 林恒却忘了当初约定,望向黄小芹问:“美女,你认为如何?” 黄小芹不假思索就对着杨俊说:“一般般,若要说出缺点的,就是已经是三年的房龄了。” 胡生轻笑了一下说:“二手房肯定是有点房龄了,要不,你去买新房也行啊。不过先提醒你,新房大多数是期房,极少有现房交易。何时得交房,会不会烂尾,这都是未知数。二手房看得见,摸得着,没有烂尾担忧。至于你嫌装修一般,你多看别人的,再来和我的比较一下。我也不愁房子卖不出去,每天几拨人来看,快把我家当成博物馆来观赏了。唉,烦。” 黄小芹一听便知该业主不是寻常卖家,懂得很多房产术语,也深谙心理战术。最主要的还是,黄小芹已看出林恒很满意这套房。可一下子就要把全部财产投进去作首付,从此成为一个房奴,有点轻率了。为慎重起见,宜回家后才决定。于是,她用手机给林恒发消息:“我看这套房可以下手,但决定权在你自己,你得做好为了房子辛苦一生当房奴的准备。” 林恒见字,明白黄小芹的意思,他点点头。 “业主,此房我有意向购买,价格方面还能再便宜点吗?”林恒望着房主胡生问。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你不妨先去其他的房源看看,对比之后再决定。我不急的,空置二十年也不会坏。” 胡生满满的一副你买不买无所谓的姿态,连杨俊心里都暗觉业主比自己这个中介还老道。 从海岸花园小区出来后,杨俊又带着林恒和黄小芹去别的小区看了其它的房子。转了一天回家后,林恒与黄小芹两人还是觉得维多利亚海岸花园这间才是心头好。在黄小芹的默许下,林恒最终还是决定买下这套房,打电话给杨俊约业主选个合适时间签房产买卖合同。 放下手机,林恒才知道只是几句交代的话语,他的手心上,竟沁出了一层汗渍。开弓没有回头箭,林恒又紧咬了一下牙齿。 第39章 圆梦,微风轻拂 次日,金晖置业门店内,林恒、杨俊、房主胡生围在一起商议房产交易合同。 杨俊给林恒和房主各沏了一杯龙井茶,放到两人面前。 “根据两位议定的内容,大致如下: 一,业主净收房价130万元整。首付款25万元整,先交定金5万元整。10月15日前将余下首付款20万打到业主帐户,业主收到首付款后签订三方正式交易合同,并将房产证交给金晖置业代保管。 二,收到全部首付款后次日,业主要清空需带走的家具,已固定的装修要保持原样不得损坏。 三,签订三方合同后,买主需付中介费为总房价的3,打到金晖置业公司指定账户。 四, 金晖置业协助买方完成抵押贷款。 五,金晖置业协助完成过户纳税的后续工作,须三方同时到场。 六,买家付清余下的房价。 七,买卖双方到小区物业处完成房产的最后交接。业主与物业结清该房的水电物业费等等费用,并迁出与房产相关的户口。 大家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林恒是头一次接触房产交易合同,他的内心忐忑不安。而黄小芹今天上班,没有陪他一起来。就算来了也参议不了什么,因为她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上花轿。 “这中介费不是完成全部交易程序后才付的吗?”林恒问杨俊。 “我们公司规定要先交完中介费才提供服务的。” “万一我交了中介费,你们中途没有提供完整服务,我到时岂不是吃亏了。” “放心,林老板,我们是多年的中介公司了,工商局注册的,不会做伤害买卖双方的事儿。” 胡生喝了半杯茶,不紧不慢的说:“我看行,就这样。” 随后三个人到附近的银行,林恒把五万元定金打到了胡生的个人银行帐户。 回来后,林恒把交易事宜告诉了黄小芹。黄小芹这才上网浏览二手房产的交易程序。她说没有大问题,又说如果用银行监管账户,交易就更加安全。但需要申请监管账户,且要交一点监管费用。 林恒随即与杨俊说出自己的担忧,杨俊回复说放心,不会有事的,现在房产证已经在金晖置业这里保管,不怕业主中途变卦。 几天后,三方终于签订了正式的三方房产交易合同,林恒当场付清首付款和中介费。 离开了金晖置业店,走在街头的林恒心还在滴血。当一切都是纸面文字时,是无所谓心疼的。可一旦看到自己的银行卡数字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少,只剩可怜的余额时,林恒方体会到了行业之间收入的悬殊之比。房产中介不用什么成本和技术,就仅靠一个房源信息,几句话,几万中介费就捞到手。而林恒摆摊去挣这几万,却需要差不多一年时间。 林恒深深被震撼,虽然中介行遭人嫌,大家喜欢把中介从业人员与坑蒙拐骗联系在一起,但这收入太诱人了。 两个月后,杨俊帮助林恒完成余下的房产交易程序,拿到了胡生给的房屋钥匙。 林恒心里更高兴的不是安全无忧的拿到房子,而是他在交易过程中在无黄小芹陪伴的情况下,出于交易安全担心,对其中的每个交易细节特别小心和认真学习,从而掌握了房产交易经验。如果黄小芹在场,他可能变得三心两意,总是依赖文化比他高的黄小芹去应付。没有外援的他,倒逼自己把务实认真和缜密细致发挥到了极点。 当林恒最后拿着房产局过户窗口给予的取证凭单时,他的心里也萌生了一个崭新的计划。房产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附了他的梦,他的决心越来越膨大。 林恒甚至觉得,路边的绿化树都能结出满树的黄金。他后悔没有早一点认识这个行业,而在蛋糕坊和摆摊中浪费了那么多年。 林恒刚购买下的房子,雨过天晴之后。 天空被雨冲洗后,时光的蓝宝石就镶嵌在无垠苍穹。少许的白云,宛若蓝宝石边缘的银饰,相得益彰。吹入维多利亚海岸花园的风,不是一般的香甜。仿佛只要你闭上眼睛,就像置身在黄昏里的茉莉花庄园,惬意的躺在布椅子上。 黄小芹和林恒两人,站在刚拖干净的阳台上。 “林师傅,你的心飞了,恭喜你终于在大城市有了自己的房子。”微笑如兰的黄小芹望着阳台对面的小区公园,又看了林恒一眼说。 林恒舒展双臂,作了个飞翼状,又落手搭在黄小芹肩上,暖意洋洋的说: “这感觉真的超级美,尽管它的底下是一百多万的房贷。不过这也是你未来的房子,我不在乎压力多大。” “我从没想过这套房子上要有我的名字。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不用多久,我也要置业,给我爸我继妈和我的妹妹一个舒服的新家。” “你有雄心壮志和满满的孝心,本人佩服!你不妨也买这个小区的啊,大家来往方便。” “我才不呢。要买就得在别的小区买。” “难道维多利亚海岸花园还不够好吗?近江有公园,物业服务好。日后我们结婚了,懒得做饭时就噔噔噔下楼转去你娘家那边蹭饭。” “你想得倒美,我偏不成全你。两家同一个小区不好,你惹我生气时我跑回娘家,刚下楼又在本栋大门碰见你,那样多尴尬。哈哈”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脑子?驴踢坏的么?” “湛江之行被你们家忽悠过一次,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凭自己的力量建立自己的世界。你们家还想再次忽悠我,没门。哼。” “唉,女人真可怕,老是揪着过去的事不放手,把它忘掉了不是更轻松吗?” “你是有所不知,还读初中时,班上的本地人学生就常笑我穷,看不起我。那时我的心好敏感,常委屈得跑到江边码头去哭。大半夜了我爸还在外面到处找我。” “所以你一直用成功来证明你是不好欺负的,是个可以一口吃掉全世界的人。” “算你说对了,哈哈。” “现在没人敢再欺负你了。一千多万的粉丝,丰厚的收入,已超出我一大截了。” “我也打算时机成熟了,就转战房地产领域。做出点成绩,与你这个南京大学生校花比一比。” 林恒望着一只掠过阳台外的飞鸟对黄小芹说。 “什么?你不做牛杂了,转战房地产领域,做置业中介?” “牛杂摊肯定还会再干段时间,不过我要给它重新定位,把它变成我进军房地产领域的工具。” “你这梦中宏图不错,但你对房地产知识了解多少?你当是买了盒牛奶,插上管就能饮?” “没做这套房产交易前,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以为那些中介才高八斗智比诸葛亮。待我跟他们混了,我才知道比我还要半桶水的还有一船人。你别看他们西装革履一副超高级的样子,实际上这行业真没需要多少才学,技艺全在跑腿,心机见于耐劳耐劳这几个字。” “但交易过程中还是用到很多行业术语的。何况每件交易都牵扯到上百万资产,能随随便便就可弄完的么?” “你有所不知。交易时中介只须带着买卖双方,填写双方资料,这些都是身份证信息等等的。简单说就是房产交易大厅里的工作人员要你填什么报什么,你照他的话填报就可以。你根本不用做什么功课,就只是早点去房产交易大厅抢号排队,等候工作人员叫号。” “我怎么不相信你说的随随便便就能成功了呢。租一个门店装修成置业店也需要很多资金,外加养一堆中介从业者。你不会是想单枪匹马去效仿成吉思汗成就元朝伟业。”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行业的难点在于一个缘字,也就是房源。如何找到卖房的人,又如何找对买房的人。也就是说,只要你能找机会让卖房的和买房的同时碰在一起,你就成功了。何况除了我那套房的交易模式,还有一个资金监管的模式,这个更安全,不需要什么门店。” “那你如何找到真房源?” “这就是我努力的方向,所以这个牛杂摊会是一个工具之一。以后我不再摆夜摊了,改做白天的摊。” “白天后生们都是上班,街上有几个年轻人?喜欢吃牛杂的又多是后生辈。” “不再专门服务后生仔后生女,改为服务置业中介和卖房买房的顾客。能做几个算几个,图的是人脉而不是利润。”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精的?” “我一直都是很鬼精的,好么。刚开始学牛杂时不也是个一窍不通的半桶水吗,仅几天就敢独自创业了。现在我都佩服自己这个无惧冒险的胆量。” “这个嘛,你真不能靠自吹,要是没有我的视频引流,光冯辉传你的那半套技术,现在的你还真不知道在哪里混口饭吃。” “你知道我没有你不行就好了,风景这么美,和风如此舒爽。请问美人,允许不允许那个那个一下。” 林恒掩嘴偷偷诡笑。 “林大师傅,请你现在立即送我下楼,我还有事要忙。下次你再提这个,我就不来维多利亚海岸花园了。这套房子,你自己跟蚊子一起住。”黄小芹杏眼圆睁假装生气。 “遵命。”林恒朝黄小芹敬了个礼,乖乖的下楼送她出了维多利亚海岸花园。 春去秋来,岁月在转,人们也在忙碌地生活着。 黄小芹自己的快手账号几年来从不间断维护,坚持每天更新,回复网友们的留言评论。抖音出来后,她又开始经营自己的抖音账号。因为她在日常视频中套入比官方天气预报更准确的即时天气预报服务,这使她的粉丝数迅速增加到一千多万,这也为她带来了可观的收入。 林恒曾和她说过,粉丝数这么大,不如辞去公职转做网红。但黄小芹拒绝了。她的主职虽然收入不多,但包含着往日太多的辛酸和甜美的时光,不到万一不得已,她就不会放弃。何况梁局长一直支持她把每天天气变化情况用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发布,说那是真正的贴近群众,为人民服务。所以,领导们都允许她在不影响局里正常运转的情况下,在办公室里剪辑自己的个人视频。这个也是她不断更新的源源动力。而庞大的粉丝量,有合作的商家和黄小芹联系上了,借用黄小芹的流量,却不劳她亲自下场操心橱窗商品,坐享应得的分成。 林恒成功买房后,黄小芹也开始考虑给黄东和吴双凤两人一个更好的家园了。 2018年3月,一个春雨绵绵的日子。依靠局里同事牵线房产老总,黄小芹全款买下了离维多利亚海岸花园五公里远的,薰衣草幸福花园小区一套125平方米的四房。这是一个刚交楼的新建小区。此时正是房源紧缺,房价开始暴涨的时候,没有同事帮忙,还真买不到。这件事,黄小芹暂时没有和她的家人们说。尽管看多了买房者爱成群结队组团看房,另类的黄小芹更倾向于神不知鬼不觉的买。习惯了贫穷的她,真的不爱炫耀,只当是买一支日常要用的润唇膏,没必要去广告天下。 她不止在买后没告诉她家人,连林恒也暂时隐瞒了。虽然她曾预告般的告诉林恒她也将要买房,但后来黄小芹考虑到,如果她买的房子各方面比他的更好,那他的自尊心可能更自卑。因文化低这一项已让他有阴影,给他一点优势感比什么都好。她愿意成为一片绿叶,依偎在鲜花的旁边。 时光就像爬在墙上的牵牛花一样,远看就已经很美。她想在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 一个晚上,黄小芹全家都在围桌吃晚饭。黄小芹看了看低头认真吃饭的冰冰一眼,说: “冰冰,你想不想明天出去旅游?” “想。”冰冰不假思索马上应答。 “单我们两人不够热闹,你叫爸妈也去。” 冰冰随即朝黄东和吴双凤两人说:“爸爸妈妈,明天和姐姐去旅游,你们喜欢去么?” “妈妈明天还要上班呢。”吴双凤一边扒饭一边说。 “妈,别担心这个,我已经打电话给你的老板了,他同意你和别人调班。” 小芹一边夹菜一边说。 “那大家就一起去玩一次,好久没有集体出动了。冰冰,我们去吃穷你姐姐那点工资去。” 黄东乐呵呵的说。 “吃穷了姐姐,到时我就比她更有钱了。”冰冰笑着说。 “冰冰了不起啊,才上几天幼儿园就想压过你姐姐了。” “我有钱。嘻嘻嘻。”冰冰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 “有多少?”黄小芹往冰冰的碗里夹去一块大肉问她。 “五毛。”冰冰伸开手掌。 “好,算姐姐输了。姐姐的房间老鼠进来了也得哭,钻了半天才发现没有什么值得偷的。”黄小芹说,一家人又哄笑起来。 次日,众人都起得很早,在马路上搭乘公交车十几分钟后就到了薰衣草幸福花园小区。 “小芹,你没弄错。这里可是小区,不是公园哦。”下了公交车的黄东有点疑惑,他认知中的公园是没有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的。 而眼前所见,是豪华气派的小区大门。大门里面是错落的园林,但又有一栋又一栋三十层以上的高楼分布其中。 “你就放心跟着游,闺女不会耍我们的。”吴双凤在一旁提醒黄东。 小芹笑而不答,只把冰冰搂到她身旁,搭着她的肩往大门走去。刷卡后一行人尾随黄小芹进了薰衣草幸福花园小区。 第40章 给幸福买一套房子 幸福花园小区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崭新。路面是,灯杆是,移栽的成年绿化树也是。大门进去十米处的人工喷泉正在喷着莲花状的水花。十几尾肥大的锦鲤,在水池中游来游去,不时露头吐水。光反照着它们橙亮的鳞片,活像在水中撒落了一把黄色水晶。 “这个小区真漂亮。”吴双凤忍不住赞叹,她确信了黄小芹带他们一行来游玩的地方,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区而非公园。杨冰冰早已挣脱黄小芹的手,跑到水池边戏耍起水中的鲤鱼来,连黄东叫她别弄湿了衣服也不听。 大家跟随黄小芹在小区林道中行走,来到七栋大堂,后乘电梯上到十五楼1501号房门前。在智能门锁上,黄小芹点按指纹开锁。装修典雅充满欧式风情,各种家具一应俱全的新房呈现在黄东和吴双凤的面前。 从没踏进过高档小区看房子的黄东和吴双凤两人彻底惊傻了。冰冰也有点怯懦的环顾这个陌生的家居。 “小芹,这是谁的房子?为什么今天要带我们来这里。”黄东十分惊讶的问黄小芹。 “爸,你猜猜。”黄小芹笑吟吟地说。 “这应该不是小恒那套,你说过他的是二手房的,这套明显是全新刚装修完的新房。莫非你是被有钱人包了么?是你和小恒又不处了吗?”黄东满脸疑惑,笑容消失了。 “爸,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的女儿有那么浪荡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谁的房子,你怎么会用指纹开锁进入这套新房?”黄东依然疑惑不解。 “芹儿,你就告诉你爸,省得他天南地北乱猜着。” 黄小芹嘻嘻冲她爸笑着,走到电视柜旁,从抽屉里拿出购房合同,指着上面自己的名字说: “爸,这三个字你应该认得。” 黄东接过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确实是你的名字。难道这套新房是你自己买的?你从哪里弄得这么多钱,买下这么好的房子?” “爸,如果房子不是我的,谁会那么好心,白送你一套新房?你就放心,你女儿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合合法法的。这是我用自己的钱给全家买的房子,以后我们就搬来这里住了。”黄小芹晃着头对黄东自豪的说,“爸,您喜欢住这样的房子吗?不用再像以前每个月要交房租了,但有点物业费要按月交给小区物业公司。” “我是在做梦吗,一个捡破烂度日的时来运转住上这么高档的房子。” “爸,这不是做梦。这是我们家苦尽甘来,轮到我们享受幸福的生活了。”黄小芹又转向吴双凤说: “妈,这是我们的新家,我们未来每一天要生活的地方。” “芹儿,这房子实在太漂亮了。继妈真是托了你的福,才有幸过上这么舒心的日子。” “继妈,应该是我感谢您才对。自从我爸有您照顾之后,身体和精神跟以前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人,好像又年轻了十岁。这套新房是我们全家值得拥有的,希望以后全家过的都是幸福的好日子。好,大家随便看一看,熟悉一下新家,择个好日子,把出租屋退了,搬来小区新房住。” “好,谢谢姐姐,我可以当小公主了。”冰冰撒腿在客厅里转圈跑来跑去,大家的笑声漏出阳台,又飘向更远的外面。 清风从阳台吹进屋内,晃动客厅吊顶水晶灯吊着的水晶,发出叮当的微响。 直到正式搬家那天,黄小芹才把自己已买房的消息告诉林恒。果真,如黄小芹预料的那样,林恒先是惊愕,后有点失落的样子。本想用房子套住黄小芹来宠她,却不料黄小芹手中的房比他的更好。而黄小芹一个人的经济实力,短短几年内,在他的忽略中出其不意地爆发。他更惊叹黄小芹藏而不露的控场能力,真的让他难以企及。 “你无论什么都比我更高一截,我现在都有点不敢近你了。”林恒酸溜溜地说。 “林大师傅,你别嫉妒嘛。我爸这一生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报答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我不是生气和嫉妒,而是怪你不早点告诉我,至少我可以帮你点什么呀,这样心理才平衡啊。” “你很忙也没时间啊,而且也有同事们在帮我,搬家具的也是一个电话给店家就行了。而且开发商也是精装交付,不需要业主劳心劳力去做什么的。” “我发誓要挣大钱,再买一套比你的更好的,继续碾压你。男人绝不能让女人超过。那样的话,在别人面前会很没面子的。” “哈哈,好呀,我等着林老板再步上巅峰。赢了我之后赶紧把我娶回去,免得花落别家。” “走,去超市买礼物,然后去你的新居帮你们搬东西。”林恒不由分说就拉着黄小芹的手,转头就走。 阳光从天上照过来,路面留下两人粘在一起的背影,不时有路边紫薇花的花瓣从枝头飘落。它像一道紫光,又像一件精美的饰品,装饰两个前行的年轻人。 长青墓园。 黄小芹盘腿坐在龙玲的墓碑前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她轻手把从碑底座缝隙间长出来的几撮野草拔掉,又把带来的素菊放正倚在石碑上。妈妈还在时最爱吃涪陵榨菜送粥,所以她带了几包来。望向远处,深秋的天空万里无云,只有诗意中纯净的蓝涌出诗行。 “妈妈,芹儿又来看您了。今天天气真好啊,天空一片湛蓝,蓝得我都想变成一只鸟,飞向最近太阳的那片苍穹。妈妈,如果我们两个同时飞翔在高空中,您说谁会飞得更久更远呢。妈妈,芹儿多想与您一起翱翔在蓝天啊!” “妈,告诉您一个消息,您要先保证不生芹儿的气。妈,您的芹儿鬼点子多,没有和您商量,就自作主张撮合吴双凤阿姨和爸爸在一起了。我还捡了个便宜,买一送一,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杨冰冰,我们两姐妹感情粘得像您还在时,你给我做的那些广西糍粑。您羡慕,嘻嘻。” “妈妈,双凤阿姨是个会照顾人会心疼人的好继妈。有了她陪伴和照顾后,爸爸的性格又变开朗了。您走了以后他很少说话,而现在是主动找人说话。和凤姨说您以前好笑的事情,听冰冰说她在幼儿园与小朋友们玩耍的场景。他的身体也变硬朗了,一餐两碗白米饭不是问题。他也讲卫生了,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他的一切被凤姨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您放心。芹儿真荣幸,您抛下芹儿之后还能再次有妈妈叫。妈妈,如果您回来,我相信你们是一对如鱼如水的好姐妹。妈妈,您一定嫉妒芹儿有这么好的福气,是。” “妈,我们全家还在制衣厂时,总担心没有货做,会导致工资少,没有钱交房租。几百元的房租,您和爸爸看得如一块地一样重要,生怕没有房子住了,生怕您的芹儿随您们流落街头。这一切辛酸的往事,芹儿不会让它再发生了。妈,芹儿靠自己的双手,给爸爸,继妈凤姨和妹妹冰冰买了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新房。在广州这个超大城市,要想拥有一套房不容易,但您的芹儿做到了。妈妈,您开心吗,开心就大声笑几声啊,让芹儿在您的身边听一听您的声音。” “妈妈,芹儿也实在想不到,网络时代造就了今天的芹儿。可是您放心,您的芹儿虽然是网络流量之王,但为人低调不炫耀。芹儿有能力再为爸爸添另一套房,可是芹儿没有放弃传承您的勤劳本质,依然在单位里当任劳任怨的普通员工。不会有了点儿钱就忘乎所以,连爸爸也不随便向他透露。芹儿珍惜您用生命替我换来的学业知识,每当在工作中用到自己在大学学来的专业知识,就会觉得您在身边陪伴芹儿一样。” “妈妈,芹儿以前还小时没能力替您分忧,现在芹儿有出息了,您却享受不到她的劳动成果。我好想您能回家一次啊,看一看芹儿为全家人买的新房。您也住一住属于我们家的新房子。妈妈,您要跟芹儿回去看一次,别让芹儿一个人孤单的走在回家的路。” 小芹抚摸着墓碑,在上面亲吻了一下。山风徐徐吹来,碑前素菊花瓣颤动,幽香缕缕弥漫。 金晖置业门店不远处,林恒把自己的流动牛杂摊摆到那儿。他改装了摊车,架子上方装了个小吊扇,不但能吹风纳凉和驱赶苍蝇,还可以把炖锅中冒着热泡的牛杂香气往四周吹散。他还在摊子架顶面向顾客这一面,装了个神秘的东西。很隐蔽,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也不会有那个顾客买牛杂时有意望着架顶。 这牛杂浓香四处飘散,不断地刺激人的鼻子和味蕾。刚开摊不久,就有两个金晖置业的中介出来看,最后各买了一份萝卜牛杂回去。两位刚回,又见和林恒合作过的置业经理杨俊走出来。 “原来是林老板哦,你不在百信广场开夜摊了吗?这里人流可比不上百信广场那边的多。” “杨经理,我现在转做日摊了,这样晚上才有时间充分休息。这里人流少,以后还得请贵店员工多多帮衬,品尝过的帅哥美女也请帮我推销介绍本摊风味牛杂。熟客带新客来,我都会酌情免单,不会只叫你们无偿服务” “我们有过合作,帮你推销这个好说。林老板做的牛杂风味独特,即使没有我介绍推销也照样生意兴隆的,这个不用担心。” “承林经理吉言。现在贵店业务一定繁忙。” “房产市场还真是一日一价。现在房源已经到了争抢的地步,你买的那套目前已升值了多十万。” “哇,杨经理不说我都不知道涨价这么快,幸好我手快,主要还是杨经理分析正确,使我没有丢失这大好机会。” 两人正说话间,站在摊前的杨俊手机来电了。他掏出手机,看了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是一组号码数字,而非已录入通讯录的人名。 “喂,我是金晖置业经理杨俊,请问你是哪位?……嗯嗯,你想找一百平方左右三房的吗?时代之城刚出一套新房源,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看房?嗯嗯,好的,好的,你贵姓?李小姐,等下我备注好。行,行,明天下午三点我在门店等你,好的好的,拜拜。” 杨俊从耳边移下手机,又看了看炖锅。 “林老板,你给我来份净牛杂。” “好的。”林恒立马给他装了一份。杨俊刚想扫码付款,却被林恒挡住了。 “杨经理,此次我给你免单了,权当是交个朋友,互相照应。” “那不好,白吃你的不像话,还是得付款。都是小本生意,不用勉强讨好我们这些中介的。”杨俊仍坚持要付款。 林恒便立身走到摊前,把杨俊给推走了。 “权当交个朋友,计较这点干嘛呢,况且以后我要麻烦杨哥的事儿多着呢。” 杨俊只好收起手机,拿着牛杂转身走回去,几步后又回头对林恒说: “林老板,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好说,好说。”林恒连忙点头致谢。 在非主干道上摆摊的确没如商业广场那里人流密集,所以林恒带来的份量比做夜市时少了好多。他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故也没在意卖了多少剩下多少。没有人的时候,他就在各房产网站和便民网站上浏览。或看看天空,看看路树,尤其是重在留意从置业中介店里出入的人。 这时候,林恒又看到朝他摊位这边正走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顾客。她手中拿着名牌皮包,一身衣着全是高档货儿。林恒本以为人家不稀罕路面小摊儿的,不知是其正饿着,还是被香味刺激了味蕾而心生品尝欲望,女顾客一出店门就朝林恒这边走过来。林恒忙点头哈腰地说: “小姐,你好,欢迎过来看一看,要来点什么的尝尝?” “你有什么要推荐的?”来人却反问林恒。 “净牛杂味浓,加萝卜开胃,面筋够风味……” “那来份净牛杂。”还没等林恒介绍完,对方就打断了话说。 “好的,你稍候。小姐你今天看起来神釆奕奕,好像有吉星环绕似的富贵安祥。我猜你是来放盘的。”林恒一边装碗一边与人家搭讪。 “我就是来看房的房客。” “应该是有中意的房源了,看你心情这么好。” “还没呢。来几次了,中介都没有合适的房源介绍给我。” “最近放盘的人少,房源不多。你是否方便留下联系方式,他们中介有盘源时一般都会写个小黑板挂在门口外面。我看到了可以拍下马上告诉你,我每天都在这里摆摊的。” “中介有合适盘源会直接打电话告诉我的,不会要经过你的嘴告诉我。”这个小姐有点奇怪为什么一个卖牛杂的对房产交易居然有兴趣。 “联系中介看房的客户那么多,有时因业务多中介也有可能会把你这个贵宾给忘记了呢。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有信息能第一个告诉你,而且又不收你什么小费。只是当你是光顾我的小摊顾客,我顺便帮忙,酬谢你帮衬而已。” “谢谢好心,但我不用麻烦别人。”这个小姐一口回绝,拿着牛杂便转身走了。但她刚走了几步,不知其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和林恒互加微信,她的昵称是“浅笑安然”。 “我姓廖,微信封面有电话号码,急事时直接打我电话。谢谢你的牛杂。”廖小姐一边举着牛杂,一边对林恒微笑示意。 “谢谢廖小姐信任。好走,好走。”林恒喜上眉梢,以笑容还礼。 第41章 妙计入行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林恒又以同样的方式加到了出入金晖置业店的几个房客的微信。他们有买房的,也有卖房的。林恒只需要得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就行,至于谁是卖房的,谁又是买房的,他现在不好直接问,这样人家会怀疑他的目的。 晚上回家后,林恒拆下埋在车架顶部照明灯里的微型摄像头。这个能帮他守摊的高科技此刻又有了新的用处,记录了对他有用的那些奇巧机缘。总有一些中介在购买牛杂时刚好接到房客来电,而他打开手机时正好处在摄像头下方,来电显示的号码不偏不倚被拍个正着。在一旁干活的林恒,就凭旁听中介和来电者的对话,就可以判断来电方是卖房的还是买房的。林恒将可能有用的号码分组记下来。这比在各房产网站上浏览得到的信息更为真实。因为他试过,网站上除了中介自己的电话号码是真的,个人发的房源信息大多是动过手脚的。林恒也没闲心思在众多假象中费力去甄别,他宁愿独辟蹊径。 这样连续十多天,林恒天天待在金晖置业店门外的空地那里摆摊。有城管来巡逻时他就推走摊车赶紧躲避一下,人家走了后他又重推车回来继续摆卖。他做的牛杂也实在加工得够入味,在百信广场多年已经给他的摊位积聚了很旺的人气和名声。于金晖置业店外开摆,几天实干下来后,林恒算算账也没有亏损。大家吃了几次后,又传到周边,给小摊带来更多的人群,被摄像头捕捉的有用信息也多了。林恒不担心这些信息失效,因为杨俊和他说过,房源极度稀缺,有的房客等了几个月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房源。 一天傍晚。 夕阳落在远处高楼的屋顶慢慢往下沉,马路上也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车辆不时的拥堵着,移动缓慢。焦急的人们遇上此情景,暴躁也没用,只能无可奈何地待着,移一步算一步。 杨俊又来笑嘻嘻的晃悠着身体来买牛杂了。经过自己买房时和他的接触,这十多天又在他的门店前天天见面,林恒已经和他混得相当熟络了,只余未曾拜过把子。杨俊对林恒也挺掏心掏肺的像个昔日同窗好哥们。杨俊爱和林恒闲聊时透露点中介内幕消息,他认为林恒就只是个卖牛杂的,心里不设防,认为聊天时透露点消息给他没啥不得了的。 林恒盛满了一碗净牛杂给他,虚心膜拜地和他搭讪: “杨哥,上次和你去房产局过户我那套维多利亚海岸花园的房子时,办证大厅黑压压的全都是中介,但平时为什么每间门店就只见三四个人,难道每当过户时所有中介都出动吗?” “不是全部出动,一个单多是只有两个人陪客户去过户,有时才一个人陪同。” “不信啊,这么说的话房,地产交易大厅如何一下子就能聚集水泄不通的乌泱泱人群。” “我去过户你这套时你没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去吗?哪有全部中介都去的。你有所不知,有的中介在置业公司混熟流程后就自己出去找单子独立干了。这些人就叫独立经纪人,这个名称你应该听过。” “只要你能弄到单,协助买卖双方完成过户交易,拿到中介费,就是真英雄了。不在乎是否站在中介店里上班,还是街头流浪等混口饭吃的,是这个意思。”林恒表现出茅塞顿开的样子。 “对,就是这个意思。但你拿到真房源不容易,配对有购买意向的客户也需要机缘。如果你是单干的,没有开单,你就没有吃。而在置业公司即使你没单可开,仍给你保底工资应付无单时段。有单开时再分点中介费提成,所以大多中介还是愿意呆在置业公司里的,只有敢拼有门路的人才出去单干成为独立经纪人。无论置业公司还是独立经纪人,赚的都是一样的中介费。房源就像一张货币,你炒高它的价值,3的中介费就跟着水涨船高。” “杨哥不愧是人才,这么一解释就让我这个门外汉开了窍,以前可是傻愣愣的一窍不通。”林恒朝杨俊竖起大拇指。 “老弟的牛杂才够味,香过公司里的那些美女职员,我都想跟你卖牛杂了,天天有肉吃,不用看上司脸色。嘿嘿。” “这么多人去炒,不怕有朝一天房价突然下跌吗?不会永远只涨不跌的。” “有道理,房价不可能永远往上飞的,但至少不是现在这个阶段。许多新盘才开工,建成都要几年时间。当房源仍处于紧张时期,这个房价就降不了,何况人们都是冲着它的暴利而去,而非真正的买来自己居住。真正刚需购房者不多不多。” “听杨哥分析这么美妙,我都有弃摊去跟你干的冲动了。哈哈。” “有用到我时就滴你的电话。谢谢你的牛杂了。”杨俊重甩这句口头禅,这才一屁一颠回店去。 林恒望向黄昏的天空,绚丽多彩的晚霞中,一只黑鹰在盘旋着不肯落下。若有所思,他抿了一下嘴。 两天过去后,林恒又离开了金晖置业店门外,把摊子转移到了多瑙河金安花园小区大门外。这个小区是附近片区最大的商品房小区,分三期一万五千多户。在小区大门附近摆摊要向物业交摆摊费用,而且还不便宜。林恒算了下,目前的牛杂利润率都有50,只要不亏本,就算不赚,都值得试,这也是他行动计划中的第二步。 多年积累的熟客可以说是遍布各方,金安花园小区也不例外。就算没有尝过,从小区大门出入的人们,也抵挡不了那随风飘散的牛杂香味。一开摊便有人围上来,林恒甚至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儿认识这个小区,而在百信广场死守了那么多年。开始头两天只是小区的居民来买,过后便有穿着黑西装制服的人员来消费。这些人就是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也是林恒准备要捕猎的目标。 经常来买牛杂的顾客中,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算不上特别漂亮但很耐看的女孩引起了林恒的注意。看样子应该是大学刚毕业不久的,在遍地都是大学生的当今,物业行业涌进大量大学生并不奇怪。 这个姑娘说话和气可亲,像邻家姑子一样。但就是不那么爱和外人闲谈,几乎每次接过林恒给的牛杂后就迈腿溜走。不留林恒与她搭讪的机会,好像看穿了林恒的目的似的,连他都觉得很好笑。暗想我又不是来掠夺压寨夫人的,你急着离开干什么。我这个愣头青有什么值得旁人提防小心的。 也是因为林恒买了维多利亚海岸花园之后,他才得以通过物业员工拉入群,加入了本小区和本栋楼的两个业主群。进群后林恒才知道,业主群不止是业主和物业就小区和本栋各项事宜沟通交流的平台,也是部分业主卖房租房购房时,发布消息求助的工具。林恒才明白物业工作人员,不仅对本小区事务了如指掌,也因为行业相连的缘故,对其它的小区情况也有可能了解得很清楚。在和杨俊的交流中,他就说过金晖置业中介和很多小区的物业都有合作。置业中介的房源信息有部分是从小区物业那里有偿获取的。 虽然这个物业女员工没有给林恒与她搭讪的机会,但眼利的他扫到了她佩戴在左胸口的工号佩章,上面有她的名字“何玉嫣”。这真是一个动听让人产生联想的名字。林恒在心里嘀咕着,又轻笑了一下,不信我拿不下你这个妹子。出身南京名校的黄小芹都能被我林恒拿下,你这个何玉嫣不会比黄小芹更有才华更强。 次日,林恒出摊前到花店买了一束香水玫瑰。 “你包装精美一点,上面放一个卡片,”林恒比划着告诉花店老板娘,“卡片上写‘何玉嫣同学事业进步,花好月圆!你的同学谭敬赠。’” 林恒不知道事实上有没有这个谭姓同学,他想着蒙对与否并不重要。只要撩起了何玉嫣的好奇心,朝她那满带不屑的心湖里扔下一颗石头,泛起阵阵涟漪就行。 在金安小区花园大门外支好摊后,林恒朝门卫室走去。由于经常来租地方摆摊,习以为常了,保安并没有怎么留意林恒的摊前有了什么。 “保安兄弟好。刚才有一个年轻人放有一束花在我的摊,要我交给你们物业的一个叫何玉嫣的女孩。” “人家为什么不直接拿来保安室而交你呢?”保安一脸疑惑。 “这个我可没有问送花的人,对方只自称是何玉嫣的老同学。他在我处买了牛杂之后托我转交的。估计是暗恋何玉嫣的老同学,不好意思直接拿上来才托我转交。” “这年头求爱还有不好意思的,连中学生都把恋爱秘笈背得很滑溜了。嘿嘿。那我叫何玉嫣出来。” 说罢,这个保安用对讲机呼叫了何玉嫣,不一会何玉嫣就从物业中心来到了大门处,听了保安述说后又朝林恒的摊子走来。 “祝何姑娘遇上好运,有老同学把你挂念上了。”林恒笑容满面的把花束捧给她。 精美的花束让人毫无抵抗力,而丝丝飘散的香水味,更让每一束花的魅力渗人心腑。 “谁送我这么美的花啊。”何玉嫣非常惊讶,一看名字落款,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林恒给她硬塞的“谭”同学。 “谭同学?为什么不写全名只署一个姓?容我回忆,我的整个读书生涯中有没有姓谭的。” “这个人还说,以后他还会来我这里买牛杂,看能不能有缘在这里奇妙地与你相遇。” “这个人真奇怪,给我安排童话情节么?就不能直接到保安室让保安传话叫我出来么?非弄什么奇遇吊人胃口。何况我也没有什么闲时来陪你玩什么浪漫之恋。不过先谢谢老板你了,现买一份净牛杂,算是帮衬,又算是答谢你帮忙递交。” “呵呵,那好,那好,何小姐想到是那个老同学了吗?” “谭同学,好像有这个姓,但已经记不清是那个班时的同学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那么多人你能猜出是那个,又不是留全名。人长得啥样的?” “挺帅挺高的一个人,戴近视眼镜,鼻梁上好像有粒绿豆大的黑痣,没有看清楚,只是隐约记得是。” 林恒一本正经的说。 “那我还真不能一下子想起是谁来了,不过也懒得去猜了,搞得这么神秘我也容易反感的。”何玉嫣挠了挠头。 “你看这样行不?你留下电话号码给我,他来时我偷偷给你发消息,你从小区大门里偷偷看就知道是谁了。想见的话你就出来,不想见的,你不理他就是了。不过这个暗恋你的人也真有意思的,跑来这里做演员。” “真的好奇怪哦,我在这个小区上班已经很长时间了,都没见过有谁来这里找过我。包括以前上学时最好的同窗闺蜜。怎么你来了这里摆摊后,这好事就发生在我的身上了。” “你不如说我有特异功能,帮你把希望中的场景给变出来了,嘻嘻。” “你别说不是,还真的有点像呢。不过,我现在可没有多少心情来理睬这些所谓的暗恋。” “我觉得未明情况之前,最好不要轻下断言,万一是对你一生影响重大的人,一时疏忽就要错过一辈子了。” “你说的好像也是一个道理。谢谢你了。” 林恒把打包好的牛杂递给了她,又说:“这一份也算我送给你的,支持你一下,祝你好运。” 何玉嫣坚持要付款,林恒却不给她扫码支付,何玉嫣只好作罢。何玉嫣准备要离开时,皱了皱一下眉头,最后给林恒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老板,电话号码我留给你了。此人若真的还再次来,你不用打消息,只需拨通我电话即可。我不用接听,见到显示你的电话号我就出来。你现在试打我号码,我要备注你的电话。” “好的。”林恒随即在自己手机上拨打何玉嫣刚给的电话号码,何玉嫣看了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林恒手机号,随即挂了,后又操作添加到通讯录中。她回头对林恒一笑: “老板有心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先回去上班了。祝你今天牛杂好卖。” 说罢,何玉嫣转头回到小区物业服务中心去了。 望着何玉嫣渐渐远去的背影,林恒心里一阵狂喜,自己一心想要的东西终于弄到手了。 第42章 转移战场 何玉嫣留下的电话号码,林恒现在并不急着用到。至于何时才用得上,他也不限定时间。就像他向别人借了一双登山鞋,当他赤脚走在沙滩时用不着。只有他爬向满是尖砾的山路时,这借来的东西,才和他自己的脚一样重要。 电话号码只是一串枯燥无味的数字,而与这一串数字关联的微信,才是最诱惑人的。林恒尝试在手机上操作,用她给的电话号码添加她成为微信好友。 真感谢这该死的好奇心,也感谢这牛杂捎带的盛情,本只抱着试一下的心态,何玉嫣竟同意了林恒的微信好友请求。这本不是计划中的情节,却被林恒这突生的尝试心意外捡到了。何玉嫣的微信昵称是“嫣然晓梦”,没有多少文学细胞的林恒,也觉得这昵称真是起得很好听。 加上了好友,林恒便编辑消息和她聊天。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何小姐,你的名字本就非常好听,想不到微信昵称更有诗意啊,很有才女的味道。 嫣然晓梦: 你的也好搞笑,差点笑喷了你送的牛杂。 我就飞想这螃蟹怎么穿上牛仔裤的,东海龙王给虾兵蟹将们送的吗?哈哈。 穿牛仔裤的螃蟹: 唉,像我这种流浪汉文化低,想取个好名字都没有人来教。 不像你们做物业的,成天接触上流人士,耳闻目染,数钱还数到手抽筋。 嫣然晓梦: 我也想体验一下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呢,可谁给我机会哈。 现在我也是打工的啊,标准的月光族。只有惆怅是满溢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现实证明,一辈子打工还真是没什么出路,就是挣个日常开销而已。 我以前也是打工仔,在蛋糕店干了几年,想买辆摩托车兜风都买不起。 打工没有盼头,才尝试小本创业,现在证明走对了。 嫣然晓梦: 林老板现在牛杂摊生意这么好,不说摩托车,小车也应该没问题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只能说比打工时好点,但要实现小车梦还有距离。 斗胆问一下,何小姐有没有打算在如今的本职工作拓展。 在延伸的方向上增加一番作为呢。 嫣然晓梦: 能挣钱的事儿谁不想啊,愿得到林老板指点迷津,开创一条光明路。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个好说,也肯定会有机会的。 何小姐放心,待机会来时我必定与你分享。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给我电话号码,还同意我的微信好友请求。 嫣然晓梦: 刚才我问过其他的同学了,以前我的确有个姓谭的同学,但人家在北京工作呢。 而且早成家有孩子了,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广州见我的。 所以送花的人应该不是我的同学。 穿牛仔裤的螃蟹: 嗯,会不会是我听错了,他再来时我问清楚些。 到时我用笔记下他的全名和曾经就读的班级。 嫣然晓梦: 哈哈,我怎么感觉这是林老板你自己演的一出戏呢。 像哄骗小孩子一样,炮制什么老同学来蒙我。 你想亲近我,是不是?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要是这么认为的话,这也相当于是我的荣幸。 也为此受宠若惊,何小姐,有缘认识你真好。 嫣然晓梦: 我一猜就对了,老实跟我招,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本来就是为业主服务的物业员工,多服务你一个也没问题。 但必须说实话。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何小姐果然是个思想开明,心态良好的优秀物业员工,为你点赞。 其实我也没多大的事儿。 业主群里经常有业主发卖房或者是有意向换购新房的消息。 你能到时也把相关信息告诉我吗? 事成后会有酬劳给你的。 嫣然晓梦: 物业确实存在和外面的房产中介有合作,但你一个卖牛杂的,长竿子打不着。 你讨要这些房源信息有什么用? 穿牛仔裤的螃蟹: 实不相瞒,我除了是个小牛杂摊主,也是位独立房产经纪人。 嫣然晓梦: 噢,明白了,怪不得你挖空心思接近我,目的是要我协助你。 但是现在挂盘的业主很少很少,有购房欲望的倒是挺多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重点是有房源意向出售的业主,有消息时就告诉我。 慢慢等机会,现在不急于一时,事成之后我信守承诺支付你一份应得的报酬。 再说这兼职的钱也是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你不用有所顾虑。 愿我们合作愉快。 嫣然晓梦: 好的,愿我们好运。 真是天助我也。林恒兴奋得心中大喊一声。望着旁边气派的小区大门,林恒心里飘飘然如刚喝了一碗迷魂汤。感觉成功就在眼前,幸福渐渐走近。 时间悄悄的流逝。无意中,浅浅的溪流又溢满水。在两岸绿草繁盛时刻,不知谁的手在偷偷墨染丝丝枯黄。于某个西风送凉的日子,流了一年的水底,重露出软烂的深泥。溪中不曾移动的大石头,又比往年多聚了一层沉沙。 2019年又来了,悄无声息的。自从林恒不出夜市摊后,黄小芹白天上班,晚上就不用再去陪林恒守一个钟卖牛杂。她现在的晚上时光多是陪杨冰冰画画,剪辑自己白天抽空录的视频和管理商品橱窗。 以前林恒是上午补觉,下午炖制牛杂,晚上到凌晨时分守摊,一天里根本没空想别的事。现在是早上出摊到下午五六点,收摊之后回来准备次日的货忙到晚上九点,完毕就上床休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套房,总觉得比租小房时空虚得多,很想有人陪聊一会儿。黄小芹和他说过,现在晚上她要教冰冰画画唱歌,有事就直说,没事不喜欢再闲聊无所谓的废话。 林恒也不想打扰黄小芹,但睡前一个小时又常常心情郁闷,孤独无处发泄。他便打电话给何玉嫣,两人从偶尔倾聊几句到慢慢放开话题聊。何玉嫣自己介绍说,她不是大学毕业,只是个高中生,与林恒原先估计的不一样。而林恒自己也是高中毕业,彼此间没有了学历的差异,聊时就不用有所顾忌。他有时天南地北的胡侃,说时一堆错误也不怕何玉嫣讥笑。闲事说腻了,有时也会聊到个人感情等隐私。林恒便在电话中问何玉嫣道: “我在金安花园大门外摆摊都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不见你男朋友来找过你?他现在在何处工作,是在别的城市吗?” 何玉嫣笑着说:“实不相瞒,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目前真的还没有男朋友。这是不是很好笑,我的闺蜜们全嫁完了,就剩我一叶草苗。” 林恒开玩笑着说:“这不是正合适吗。你缺少的自动送上门来了。” 何玉嫣便认真地问林恒道:“林老板,看你那油腔滑调的样子,你应该有了女朋友了。” 林恒本想实话告知已经有了,但又怕何玉嫣因此疏远自己,会败了自己的计划,便使起了小心眼,说: “何小姐,光棍林还在等待缘分中,位置空出来给有需要的人。” 何玉嫣听罢不知其意,也不穷究真相。由于两个人都有合作挣钱的意愿,她后来也就不再打听他的个人私事,只替他留意个别业主发在金安花园业主群里有用的房源信息。 一次,何玉嫣给他发来微信消息。 嫣然晓梦: 林老板, 有业主发群里消息称。 说从内部消息得知,近区政府的唐朝世家小区2月25日开盘促销。 促销价格每平方米三万三千一平方,比周边的新盘每平方便宜两千多。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是很良心的价格了,又是新盘。 我认识的一个中介杨俊经理前段时间告诉我说。 我所在的小区二手房挂牌价已涨到了三万二千一平方。 仅仅一年时间,就涨了那么多,将近一倍。 嫣然晓梦: 那你是躺着赚钱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原本是买来自住用的。 如今月月还房贷,如果不出售,捧在手中就是个亏钱的货儿。 嫣然晓梦: 我听业主们说,唐朝世家大部分房产都要摇号。 有的人只要有背景,就有门路拿到房。 我也不懂里面的玄机。 穿牛仔裤的螃蟹: 既然房子是开发商开发的,支配权肯定是在开发商手里。 表面上的公平公正在金钱面前就是个笑话。 可是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有机会认识开发商,就算认识了又能如何。 嫣然晓梦: 那我们这些打工一族只有在旁边看戏的份儿了。 摇号摇不上,门道又不沾边。 最主要的是首付都拿不出,只能含着口水。 刚放下手机,林恒心里忽然闪过一抹灵光,他似是看到了一个新机会。 他想,为什么只专注于二手房呢,新房何不也去了解一下,何况这还是开盘促销。在到处是汹涌抢房的当下,打折促销提灯笼也找不到啊。坊间净传说整个房地产市场到处没房子卖,什么房都靠抢。而唐朝世家的开发商却从宣称早已售完,一下子又拿出一批新房出来卖。这捂盘待价而沽的技巧,林恒佩服得五体投地。林恒决定去碰下运气,当是开开眼界也行。 新盘周边刚开发还没有成为成熟社区之前,配套的商业是没有人气的,所以,林恒从没有去新盘摆摊过。他现在决定去唐朝世家小区开摊,也不抱着能挣钱回本的初衷。他预计能有几个人买就不错了,没人光顾时再转回目前的社区卖。如果最后亏损的话,也是亏半天时间。 唐朝世家在白云区区域稍边缘,说闹市不算闹市,郊区又不算郊区的接合部地带。有一条城市主干道经过这里,挨着小区的旁边笔直往前延伸。每天车水马龙,各种声音嘈杂不止。主干道周边零散分布刚建成不久的几个小区,有人已入住的稍有点人气。那些刚拆棚架不久的新楼,除了逼入眼帘的新外墙,就是楼下不间断走动的各房产中介和看房客。 据说唐朝世家小区已经开盘几次了,每次名称不一样,“大城初现”,“盛世华章”,现在的噱头是“繁华铄金”。小区分三期在建,现在有的楼栋刚刚封顶大吉。 售楼部大门外像集市般的热闹。除了售楼部布置得如举行婚礼似的红红火火,穿各种制服的中介和高声喧哗的房客们几乎在掀翻了天。 林恒在小区大门外面找了个位置把摊子支好,有保安过来叫他挪开点,他听话照办了。由于牛杂香味太诱人,附近又没有卖吃的,不时有人来买慰劳一下馋嘴。这让林恒心情变得很好,刚来时还担心没人光顾呢。 他无法挤进售楼部去看热闹,只能在摊位旁观看人们如煲滚粥般的各种肢体语言。要是里面也有我一个人多好,他甜甜想着,又笑了。从没摇过号的他,认为摇号是当今这个时代有钱人的标配之一。 小区大门外与马路相接处呈u形的坡路。大家都在里面抢房,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约五岁的小男孩,骑着一辆小童车沿着u形坡往马路方向骑行。可能是车速飞快带来的快感,或者是小孩子紧张中忘记了刹车,童车载着他快速的飞下坡,朝着马路冲去。危急关头,恰好有一辆小车沿着马路左边快速的飞驶过来。更让人无语的是,从驾驶室玻璃看到,小车司机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单手扶着方向盘。 “刹车,刹车……” 刚巧看见的林恒马上撒腿朝小孩飞跑过去,跑到他身后猛力的抓住他后背往回拉。与此同时,慌急中醒悟过来的司机马上刹车,但巨大的惯性仍使车胎在路面磨出两道黑色的胎痕,车辆在即将碰到小孩时停住了。好险哪,只差一点点,这个小孩再也没有了。 往后拉住小孩的林恒滑倒在坡上,小孩也翻倒压在他身上,虽然小孩没受伤,但巨大的惊吓让他大哭起来。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林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踝关节已扭伤了。巨大的疼痛使他不断呻吟,但他还是咬牙努力把哭喊的小孩扶起来,之后才痛苦的坐在路面轻揉自己的踝关节。 回过神来的人们这才从摇号现场跑出来,扶起林恒。一个戴近视眼镜打着领带的人斥责了小孩几句,又走过来查看林恒的伤势。 “谢谢先生,幸好有你及时出手,要不我孩子今天就没有了。” “不客气,应该的。”林恒一边呻吟一边对来人说。 “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来人说。 “谢谢,不用,只是扭伤了关节,过几天会自己好的。” 来人忙朝维持秩序的一个保安挥了挥手,那保安便向林恒他们跑过来。 林恒不便再说什么,正好此刻痛觉厉害,又逼使他轻揉受伤的地方。 第43章 择机入局 保安跑过来后,这个人便对他说: “你把这位先生扶到售楼部会客室去休息一下,顺便去药店买点跌打扭伤药。” “哎呦,谢谢先生,真不用麻烦保安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不用跑药店了,而且我还有牛杂摊在那边需要照看。” “我是开发商售楼部的经理。你放心,你这车牛杂我全买了送给售楼部工作人员们品尝。你今天就不用再摆摊了,休息一下照顾好自己的伤势。” 林恒只好由保安扶着一瘸一拐地进入售楼部会客室,坐在沙发上。有位漂亮的售楼部小姐来给林恒沏茶和上水果点心。 没多久,这个经理拿着跌打止痛药进来了。 “我姓郑,你叫我郑哥好了。” “郑经理,我姓林,只是个街头小贩,不敢高攀。” “别客气。林老板,你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我得好好感谢你才是。你心地好,牛杂手艺也是一流,员工们品尝后都称赞味道绝。稍后我会结账给你。” “小小意思,郑经理不用计较那点牛杂,全当送给各位兄弟姐妹们品尝,在贵公司做一回广告。” 郑经理亲自给林恒上了药,一副体贴暖心肠的样子。林恒方才相信虚虚实实变幻莫测的房地产界也有重情重义的高端人士。帮林恒上好药后,郑经理在林恒身边坐下,对他说: “虽说林老板手艺了得,生意不错,但做街头小贩这一行都是日晒雨淋,挣的全是早出晚归的辛苦钱。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在房地产领域搏一把。现在房价普遍暴涨,一路高歌,正是进入本行业的好时候。” “我的确有这个心意,可我没有在此行业混过,怕辜负了郑经理对我的期待。” “慢慢来嘛,每个人刚入行时都是半生不熟,跌跌跌撞撞的,干久了就会熟能生巧。贵在持之以恒,不怕苦,抗压心理强。” “非常感谢郑经理的支持和帮助,我倒想试试一下。我当前有个小愿望不知你能不能提供方便。” “你说。能满足的一定不推辞。”郑经理非常爽快。 “可以给我一个房号吗?首付什么的我自己想办法,只要求给我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去准备。如到时我准备不了首付的,你再收回房号。” 林恒忐忑不安,但还是强逼自己说了出来。他也做好了被郑经理拒绝的准备。 “我先看一下销量表。你稍等一会儿。”郑经理说着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售楼小姐,她手上有一本销量记录簿。 “3栋1501和1503号房,每套面积是97平方米,每套首付65万,可以给你留着,你看可以不?这可是黄金楼层。” 售楼小姐指着楼号对林恒说。 林恒的心快跳出来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还在梦中游着。 “由于我也是给公司打工的,首付款方面都是根据公司的规定来执行,我个人无权更改。如果你有困难,我个人可以帮忙付一点。” 郑经理诚恳的对林恒说。 “郑经理,你能提供协助我已经感恩不尽了,不好再添加你其它的麻烦,首付款我自己再想办法。” “那好,这两个房号我先给你留着,一个半月后如你确实搞不定的话我再收回处理。”售楼小姐说。 “谢谢郑经理,谢谢美女小姐!”林恒激动得向两人致意,他选择了用这些年来的血汗钱再搏一次。 林恒从唐朝世家回来后,在家休息了两天。对伤处持续用药后,扭伤的关节恢复了一些。他在准备筹备首付前,先把此令人兴奋的消息在微信聊天界面告诉何玉嫣。 穿牛仔裤的螃蟹: 有贵人相助,我终于弄到了唐朝世家的两个房号。 嫣然晓梦: 真让人羡慕啊,林老板真乃房地产界的高手。 穿牛仔裤的螃蟹: 只能说是时来运转,生逢其时。 其中也有你的功劳,事成之后,我必好好报答何小姐的大力帮忙。 嫣然晓梦: 报答不报答的先别扯。 现在抢房成风,这个房号在没有变成你的名字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是浮云,你得赶紧筹足首付款。 穿牛仔裤的螃蟹: 筹集首付款,这才是真正的大工程。 何小姐资金雄厚,能否先借点来用,嘿嘿。 嫣然晓梦: 我可能要做梦才实现资金雄厚。 我这个月光族还没有见过资金是什么玩意,哈哈。 金钱这方面我一直让人失望。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何小姐,跟着我,你的梦以后也会成为现实的。 嫣然晓梦: 林老板,真要托你的鸿福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要出售维多利亚海岸花园那一套来筹首付,你如有意向在海岸花园小区购房的房客,请及时告诉我。 嫣然晓梦: 明白了,林老板,加油! 为了省下价格不菲的中介费,林恒决定自己寻找客户接盘。他逐一试着拨打以前在金晖置业凭针孔摄像头录下的那些电话号码。但过程并不顺利,有的号码根本无法接通,有的一听是陌生声音立马挂了。有的接听后一听说是推销房子的,一句“你打错了”的话就关了手机。林恒捧着的一颗颗希望之泡接连破灭,他不免有点灰心起来,几乎把他这几天的高兴劲儿全浇凉了。 名单上最后只剩下廖小姐没有打,因为林恒开始觉得像她这样的有钱人是不可能看上自己才72平方的二房的。要不是这是剩下最后的一个号码,他都懒得再试了。 很好,拨出去后电话打通了。 廖小姐:“喂,你是哪一位?” 林恒:“廖姐,好久不见,你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哈,我可惦记着你呢。我就是在金晖置业店门前摆摊,你曾光顾过的那个牛杂弟啊。” “哈哈,是牛杂小老板啊,我怎么听着声音这么熟悉,又想不起来是哪位了。倒是你家的牛杂味道一直忘不了。最近常去金晖置业,却没见到你的牛杂摊了,是不做了吗?” “牛杂还在做着卖的,只是转移了个地方,在多瑙河金安小区大门外面摆着呢。你说最近常去金晖置业,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找到合适的房源吗?” “上次没买到后去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是最近才回国继续找房的。” “原来如此。廖姐,我在维多利亚海岸花园有一套房,72平方,装修靓,保养好,你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 “这个小区环境真不错,我进去过几次。这个面积还很合适我的,太大了以后不住时不好脱手,小面积更容易找到下家。” “廖姐真懂行,也是有钱人家,买套房像买斤肉,小弟羡慕死了。哈哈。” “你的房子什么价格呢?” “廖姐,我也是按市场价哈,近两年房价飞涨,一天一价,只涨不跌,升值空间无限,现在不买,日后只有拍大腿喊后悔的份儿。” “瞧你这嘴巴吹的,能言会道,干嘛不自己留着等待升值,现要急着卖掉呢?” “哎,一言难尽,乡下哥哥娶媳妇急用钱,父母没有,哥哥自己挣的又不够,只能求助我啦。因为急卖,我也不多收你的,还能优惠一些,你看如何?” “我昨天去金晖置业了解过,该小区目前的二手房价格是每平方三万二千一平方。” “廖姐高明,想多收你一点也没机会。目前二手房交易除房价外的各种费用都是由买家承担,毕竟房源稀缺,要靠抢才得。为减少你的费用,中介费只收你一半。我够义气了。” “如果确定成交,3的中介费不是你一个人能定得了,那些中介佬会同意少一半吗?” “廖姐,我对房产交易这方面有足够经验,根本不需要花钱请中介协助。在过户后你未取得房产证之前,你所有的钱都是打入市建委指定的监管账户。你收到了该房的房产证,你打入的钱才会转到我账户。如果办不了证,你打的钱都会一分不少的归还你的账户。你放心,很安全的。” “你是卖牛杂的,怎么会对房产这方面的流程这么熟悉。” “廖姐,除了卖牛杂,我还是独立房产经纪人,以前卖过房的。”林恒想不编点词汇都不行了。 “那行,明天早上9点维多利亚海岸花园门口见。” “谢谢廖姐赏脸,到时我恭候大驾光临。”放下手机,紧张到额头冒汗的林恒长长吁了一口气。虽然无法预知廖小姐最后是否看上他的房子,但至少给了他一个机会。 林恒忙找出以前的二手房买卖合同,依样去打印店打印了几份空白合同备用。 廖小姐没有食言,次日9点依时来到了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小区大门,由等候多时林恒带了上楼。 进入房间后,林恒先给廖小姐沏了茶,耐心地陪她观看全套房。任随她细致地观看,不说话干扰她。 “房价能不能再少点?”观看完后回到客厅的廖小姐忽然问林恒。 林恒看出了可喜的信息,但他仍不急不慢的说: “无论你去哪间置业公司,本小区的二手房价格都是每平方三万二千,此套房的总价是230万4千元,如果你去找置业公司来交易,这钱我不分都少不了。置业公司还可能赚差价,收你250万都有可能,加上三个点的中介费,你算下要多交多少钱。现在连中介费我只收你一半。” “你自己卖自己的房子也要收我的中介费吗?”廖小姐不由得笑起来。 “整个房产交易流程是相当繁杂的,我跑上跑下那么多天,总不能白跑。要不我托中介交易,我不用跑,照样收回这个数目的房款,而你得多交一半中介费,也就是全额交。最近来看房的人也有不少,你再迟疑,好机会就不等你了。” 林恒表情庄重认真的对着廖小姐说。 “成交。”廖小姐点头应允。林恒于是拿出备好的合同文件,和廖小姐正式签订了这套房的交易合同,并收到了她转来的定金五万元。 让林恒更高兴的是,廖小姐是个不差钱的大款,主动说全款交易的,替他推掉了最耗时的银行放贷审批程序,他只需去办理房产解押就行。 在后面的时间里,林恒带着廖小姐依次进行房产资质认证,提交交易申请,办理税费,到最后过户。办完过户的当天,林恒也及时向廖小姐移交了房屋。 离开海岸花园小区时,望着购买才一年多,自己都不曾怎么住过的房子,林恒心里莫名依恋。原本是为了宠溺黄小芹而买,现在交易时都不敢告诉她,背着她完成所有出售程序。房子一夜之间就换了主人,他也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但他已选择了去赌一次命运,成败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继续扛下去了。 他担心黄小芹问起来时自己不知怎么回答,这段时间尽量少去打扰她,就算她有时来消息,也推托说自己正在忙。 由于是全款交易,办证程序加快。当廖小姐的房产证到手后,她打到监管账户中的房款也转到了林恒的账户中。 望着这一串急剧膨胀的数字,林恒的心兴奋得快炸裂了。多少个春秋在蛋糕坊的烘炉前挥汗如雨,多少个日夜在风吹雨打的街头推着车子流浪,都远不及在一本房产证上神来之笔似的操弄几下。除去原来购买时的房款和一年来的房供,还挣了九十万。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只有在翻滚的房地产浪潮中才遇到,刚好被他赌中了。 林恒不敢怠慢,抓紧时机去唐朝世家找到郑经理。在郑经理的安排下,一切很顺利,林恒交完首付,拿到了3栋1501号房和1503号房的购房合同,月供每套一万八千多,三年后交房。 尽管月供压力非常大,就算在百信广场摆摊时也挣不了那么多,每个月还得从卖房所得的余款补进去,林恒仍如赌赢了一样,按捺不住内心的狂欢。 没了维多利亚海岸花园的房子,唐朝世家还是在建中的期房。还没有心情再去租个单间暂住的林恒,只好在每天忙完活后要休息时,随便的在加工店里的小片空地上,打地铺将就一下。 他兑现承诺,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何玉嫣转去了一万多元,后给她发聊天消息。 穿牛仔裤的螃蟹: 正式拿到了唐朝世家的两套房子。 这是你应得的报酬,以后需要你提供信息时仍请你继续帮忙。 嫣然晓梦: 哈哈哈哈,多谢林老板,你大大的好人一个 祝你来日继续飞黄腾达。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赖于有你提供了有用信息。 当然,也是我敢于抓住机会,再就是我们这对黄金搭档配合得好。 嫣然晓梦: 林老板下去如何打算,还继续进攻吗,房价还在持续走高中。 穿牛仔裤的螃蟹: 先歇一会,连续进攻可能会遇死胡同。 这个月供可不是普通人能扛,弄不好最后全赔了也难说。 嫣然晓梦: 你是要收手了吗? 穿牛仔裤的螃蟹: 也不是这个意思。先看看形势如何发展。 现在无法说出未来的规划。 你先忙,有事我再联系你。 关了手机,林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是兴奋还是狂热,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44章 搭档的女孩 林恒刚收起手机,往裤腿擦了擦手心的汗,黄小芹恰好此时又给他发来了消息。 冰是睡觉的水: 大师傅,你怎么了,好久都没给我消息了,不会天天忙到手指抽筋。 穿牛仔裤的螃蟹: 芹宝贝是不是想我了? 我以为你有了冰冰陪伴再也不用想我了呢。 冰是睡觉的水: 你一个大男人莫非要跟一个小女孩争风吃醋? 难道活成了一头猪,什么都要抢食? 穿牛仔裤的螃蟹: 哈哈,怎么会呢。 你知道我也是特别的喜欢小冰冰,怎么会跟她抢你滴,岂不是闹笑话。 冰是睡觉的水: 那你现在去了哪里?感觉你这段时间好像神秘失踪了似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在维多利亚海岸花园自己的房子啊。 怎么了,你是现在来找我吗? 冰是睡觉的水: 海岸花园这么大的二房也需要你跟猪一样打地铺吗? 猪栏好歹也铺有稻草或草皮哦。 你地铺旁边还有一堆未洗的衣服呢,编辑故事怎么不动点脑筋? 我是那么好骗的人么? 林恒急忙回头,黄小芹拿着手机在铺子门外恨恨地瞪着他呢。他尴尬的走出去,说: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来了。” “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不住在海岸花园而非要在店子里打地铺了。” “小区那套房卖了,没敢告诉你,是怕你一生气就揍死我。” “好好的房子为什么突然卖了?你不是说过留着将来我们一起生活时用的吗?” “如果你喜欢维多利亚海岸花园这个小区,我们以后再另买一套好了。” “别再跟我拐弯抹角,你究竟出什么事了?很长时间不联系我,房子现在又突然没有了。” “现在房价不是比以前买时升值了近一倍吗?我把它卖了套现重新买面积更大点的,不过换购的是期房,要三年后才可以得收房。” “月供多少?” “一套一万八一个月。” “晕啊,说白了你就是在学炒房,对?你一共又买了几套?你不想想这个房贷压力好受吗?你摆摊的利润一个月都不够月供,万一断供了,银行会收回你的房子拍卖,这些你想过没有?海岸花园那套月供至少没有那么多,你的牛杂利润还供得起。” “放心,我又不要你和我共同承担月供,我自己扛得下来。” “我想要替你承担也没那个能力啊,何况是你自己一个人去扛。你这鬼胆也真够肥的,炼油都能得一桶了。”小芹把嘴都气歪了。 “嘿嘿,你放心,我赚的那些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也能支撑月供好几年,我只在等一个时机拼取更大的收益。” “你可别赌输了到时再找我哭。”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又不是在干犯法的事,只是勇敢者不服输奋勇战斗的游戏罢了。赌输了只是回到从前的清贫日子,赌赢了能福泽好几代。” 说罢,林恒把黄小芹拉到身边,搂着她,“明天我就去找个单间租,省得你老担心我睡铺子里被蚊子消灭了。” “喂蚊子也好,省得它们没吃的了来咬我,我又不是昆虫界的馒头。” “我被咬没了,你就得守寡,传出去你走路也不敢抬头。嘿嘿。” “见鬼了,还笑,蠢猪才嫁给你这个笨蛋。” “没和你商量,是我错了,好不好?下次再有重大行动,我先给你通风报信,争取最大的支持。” “这句才是人话。” 黄小芹这才消气,帮他干完剩下的活儿,又陪他去城中村找房子租。 黄小芹以前和林恒一起守夜摊时,百信广场每天川流不息的人群,花样繁多的商业或个人团体自发组织的各种活动,为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视频素材。为了避免粉丝视觉厌倦,黄小芹又朝着探寻美食,制作美食,跟随继妈记录生活,考察社会风土人情等领域扩展素材内容。每条视频都会加上她对彼时天气情况准确的分析。人们都可以在置顶评论中看到黄小芹对于未来两小时内的天气预报。 由于她发布的视频观赏性和实用性皆强,所以粉丝量已累积到两千万,点赞量已达九千万。在流量和商品橱窗给她带来丰厚收益的同时,也给她提了更高的人品要求。她恪守做人的底线,不把自己当是网红。不高调炫耀,默默做着自己认为有益的事。 黄小芹深谙“高处不胜寒”的人生哲理,最接近底层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上次和林恒去维多利亚海岸花园观看他的那套房子时,黄小芹就赞扬小区里面的园林布置得好。由此产生的好奇心驱使,她很想到该小区周边的市场街巷拍一点视频素材。 一天傍晚,黄小芹下班后,她来到了大街上。夕阳还挂在西边的高楼上暖暖的照着,觅食的飞鸟在街边的绿化树间飞上飞落,惊落了一些枯黄的叶子飘到地面。 黄昏时刻也是人间烟火最浓的时段。到市场买菜的,接送小孩的,搬家拉货的,沿街推着小车叫卖的,到处人声鼎沸。不需墨水和费神创作便生成了活脱脱的人间“清明上河图”。 一边欣赏,一边择景而拍的黄小芹慢悠悠的在菜市场外的马路行走着。这个时候,马路边的一个老妇人吸引了她的目光。老人头发全白了,双目双颊凹陷,两边眼角似乎渗着泪水。她蹲在路边一角,在一只铺开的编织袋上摆着诸如鞋垫、身份证外壳,线团橡筋小圆镜梳子等等小物件。老人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见到有人走过,就晃动着手中的物件兜售,口里喃喃自语:“一块钱一个,一块钱一个。” 但人们多是快步走过,很少蹲下来选购她卖的东西。可老人家还是像一个充满电的机械人一样,一遍又一遍不厌烦的重复这个动作。在一块钱都买不到半斤青菜的今天,她以年迈僵硬的身躯在努力的向生活争取着一点阳光。 黄小芹一边调整镜头拍过来,一边在老人面前蹲下。 “一块钱一个。”见到有人蹲下,老人家忙朝黄小芹挥动手中拿着的一对鞋垫。 黄小芹接过奶奶递过来的鞋垫,却打量起了奶奶。 “奶奶,您多大年纪了?” “八十五了。”老人也许是习惯了手势表示,打着八和五的两个手势给黄小芹看。 “奶奶,您年纪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在家安心待着,再说这也卖不了多少钱呀。家里您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家里只有一个孙女了,没有其他的人了。我能帮孙女一点就算一点。”老人家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在家坐着也是闲着,卖点东西还能挣几块钱补贴家用。” “那您孙女在做什么呢?”小芹的心被深深震撼了,这是相依为命的祖孙俩。 “她在物业公司上班呢,要到晚上七点才下班。” “您今天在这里摆多久了?” “从今天早上一直摆到现在了。”老人又朝小芹打了个7的手势。 “您从今天7点到现在吃过饭没有?” “一个包子和水。”奶奶笑呵呵地说。 这些小物件对小芹来说并不缺少也用不着,要不她会全买了让老人早点回家。 这个时候,刚才还好好的夕阳不知什么时候被云层掩盖,天空渐渐转为灰暗,还在地面打转掀起一阵一阵的急风。黄小芹朝天空一看,凭着专业知识判断,就知道有大雨将要来了。 “奶奶,天要下大雨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您年纪大了,被大雨淋湿了不好。” 雨将来时天暗沉得更快,老奶奶这下更焦急起来。“我孙女今早上班前开窗通风,现在都没关窗呢,我得赶回去。屋里遭雨吹了,我们今晚就没有地方住了。” 老人忘了自己没吃过饭倒惦记着孙女的房间没有关窗,小芹感到又气又可笑。生怕蹲了一天连饭都没得吃的老人家赶回去时产生意外,便替她收拾东西。可还没有收拾完,地面上不时有针尖似的头雨袭来。手忙脚乱的老人家颤巍巍站起蹲了一天的身体,不料却摇晃着往后面跌倒,吓了一跳的黄小芹赶紧扶住老人后仰的身体。 “奶奶,下雨了,您指路,我送你回去。” “那麻烦你了,姑娘。”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对小芹说。 冒着不时打落下来的雨点,黄小芹一手拿着老人的货袋,一手扶着老人,顺着她指的方向匆匆忙忙的赶路。黄小芹挂在胸前的录制相机,也同时把夜幕下人间的狼狈和辛酸完整地记录下来。 奶奶的家在一条小巷子里,是一栋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屋子很残旧,墙面被风雨侵蚀得到处剥落。如果不是亲自来,很难相信一般人认为富得流油的本地人,还有人住在残破的老屋。跟奶奶进了房门,屋内潮湿阴闷,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黄小芹放下老人的东西,看老人上二楼把打开的窗户关了。她便向老人家告辞要离开了。 “姑娘,这屋老旧,你莫见笑。留下吃饭再走。” “奶奶,不用了,等下雨大了我不好回去了。有空我再来看望您。”说罢,小芹把随身携带的一点现金拿出来放在桌上,也不告诉奶奶,转身就想踏出门。正巧,一个女孩慌慌张张的骑着一辆共享单车在门外停下,甩了一头发的雨水就进门。 “你是?”女孩一进门就撞见到黄小芹,满脸疑惑地问。 “我叫黄小芹,街拍时正好下雨,奶奶雨中行动不便,我就送她回来。你是?”黄小芹赶忙自我介绍。 “多谢黄小姐,真麻烦你了。我叫何玉嫣,屋里的这个老人是我的奶奶。我刚提前下班,赶路回到奶奶平时摆摊的地方没见到人,我还在担心她有没有回到家呢。”何玉嫣满心感激。 “你奶奶年纪大了,在外面总是不太安全,你还是提醒她少出去。” “我都不知道劝她多少次了,她这细脑筋一直就这么固执,不听话。”何玉嫣无奈地笑着说。“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爸妈在时还能管管她,我的话她是不听的。” “何妹妹,真难为你一个人了。好,你回来了就好,照顾一下奶奶,我要回去了。” “黄小姐,吃个晚饭再走。”何玉嫣挽留着黄小芹。 “谢谢,不用了,以后有时间时再说。” “那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把伞。”何玉嫣说罢在老墙上取下挂着的一把雨伞,亲自送黄小芹出了门口,还走了多步,直至黄小芹要求她别送了,才挥手看她慢慢消失在蒙蒙雨夜中。 走了好远的黄小芹,有意识地回头一望,发现何玉嫣还站在雨下目送着她,她的心里禁不住一热。玉嫣这人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孩。她不停地朝何玉嫣挥手: “行啦,你就别送啦,回屋去,你看雨又把你淋湿了。” 何玉嫣点点头,这才开始转身走回屋里,把渐大的雨扔在外面。 大半年的时间又像晴朗的白天一样,被黑夜用一块巨大的抹布一抹便不见了。留心的人觉得每个日子都是沉甸甸的,得过且过的人,则是桌子上喝完了酒的空杯。 不知从那一天起,街上的置业中介变得越来越多,临街铺子,小区楼下商铺,在醒目的位置,都开有置业中介店。房产也变成像一日三餐中的猪肉一样,被每个人津津乐道。 人们也如搜到蜂蜜气味的蚂蚁,成群结队地朝有蜜的地方拼死累活的挤去。有的人手上有两套房,有的十几二十套。这些房子被握在一部分人手里,却不用来出租或居住,任其空置着,成为蚊子的新房。人们梦里的无数致富神话,都寄托在手头的房子中。而事实上这些空无一人的房子,有的从最初的五六千一平方,短短两三年涨到了两万多,涨了五倍以上。寄生虫也好,房奴也好,房子正如魔鬼般把一大群人往欲望之海的深渊里驱赶。 第45章 收放自如浪花手 一天, 林恒在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小区门外摆摊。他吃完自带的午饭,正舔牙冥想时,何玉嫣给他发来了微信消息。 嫣然晓梦: 现在政府对房子限购了,需要本市三年社保。 符合条件的最多只能购两套房。 小区群里都在议论纷纷呢。 穿牛仔裤的螃蟹: 此消息早在网上传开了,这也给我提了个醒。限购对炒房客来说不是好消息。 嫣然晓梦: 可是奇怪的是,已经开始限购,应该有很多房源挂牌待售才是。 但房价依然在涨,维多利亚海岸小区现在的二手房价格已经涨到三万六千一平方了。 我现在工作的金安花园已涨到三万七千一平方。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问过了郑经理,才半年时间,唐朝世家现在已涨到了四万元一平方。 该轮到我出手了。 嫣然晓梦: 什么?你要卖掉唐朝世家?那个是期房,还有两年才得房,你怎么卖? 穿牛仔裤的螃蟹: 物极必反,当有外部力量介入市场的时候,就说明这繁盛也即将到头了。 现在不过是崩塌前的最后疯狂。 嫣然晓梦: 什么意思? 穿牛仔裤的螃蟹: 就像我卖牛杂一样。 人挤得越多,就说明越接近锅底了,锅底下有什么,就是残汤已。 这个市场就像锅底,只能装这么多。 若要房产市场再次重现今天的繁盛,只能等下一个不知猴年马月的周期。 嫣然晓梦: 那你如何实现资金回笼?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好办, 转让购房合同。 你发消息到金安花园业主群里,或是其它的业主群。 说你朋友有唐朝世家的购房合同转让。 按目前该小区的房价出售,有人接盘时及时告诉我。 嫣然晓梦: 你不再等涨到尖峰之后再出手吗?还可以多赚一点呢。 穿牛仔裤的螃蟹: 不等了,而且这个还要越快越好。晚了会亏掉裤子的。 嫣然晓梦: 那好,我替你留意。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穿牛仔裤的螃蟹: 小嫣,你真是我的福星,和你搭档,我总能逢凶化吉,遇上好运气。 嫣然晓梦: 你嘴巴就会甜,让你女朋友看到了岂不是要举醋缸砸我。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还没有女朋友呢,太阳底下光杆子一个,哪里来的甜醋酸醋。 嫣然晓梦: 鬼才信你,不知有多少个良家妇女被你糟蹋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可以糟蹋我一次试试。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嫣然晓梦: 哈哈,你这个臭流氓。炒房技术一流,撩妹也精彩绝伦。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过奖,过奖。突然之间发现你是真的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嫣然晓梦: 我也开心,至少跟着你能让我发点小财,还是不用那么辛苦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男朋友没让你发过财吗?你这么善解人意,讨人欢喜。 嫣然晓梦: 你得先告诉我男朋友在哪里?纵目远眺,我的爱情国度千里荒凉无人烟。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这话我不能信,说不定人家正操家伙在后面对我虎视眈眈呢。 嫣然晓梦: 不信也由不了你。 说真的,和你聊天我很开心。 我是不是对你有那意思了,哈哈。 穿牛仔裤的螃蟹: 哼,骗小孩。你会对我有意思么? 何玉嫣刚把林恒转让购房合同的消息,发到金安花园小区业主群里不久,就有几个业主急切的联系上了她。何玉嫣便把这几个业主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林恒,让他自己跟他们接洽。 林恒接到消息很兴奋,但没表现出来。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越接近狂热越需要如大石头般纹丝不动。一惊一动,便自乱方寸。 他先拨通了郑经理的电话: “郑经理,你好,我是林恒,有点事现在和你沟通一下。” “噢,是林兄弟,很久没联系你了,我最近太忙。” “郑经理,我明白。当前房地产市场一片繁荣,你们这些灵魂人物想偷闲一下也难。你家小王子还好。” “他挺好的,还时不时和我说想要见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售楼部一坐,顺便实地了解你的房子所在楼栋的施工进度。” “郑经理,我现在找你也是关于这两套房子的事儿。” “那好,你说。” “我最近遇上难处,想把我的购房合同转让给别人。” “你没说错,现在本小区已涨至四万一平方了,还在继续走高中。你现在转让,损失可不少哦。” “我明白。可现在我爸在老家投资做养殖又亏了,欠了人家几十万要还,否则惹上官司。另外目前这月供我也几乎供不起了,近段时间摆摊一直在亏本。” “如果你非要转让不可的话,我就协助你完成整个购房合同转让手续。” 几天后,唐朝世家售楼部。在郑经理的协助下,林恒和金安花园小区两个联系好的业主完成了购房合同转让手续。按现在的四万一平方房价计价,除去这半年林恒交的月供,净赚二十万元。 这次虽然赚的没有前一次的多,但林恒很开心。因为他认为自己安全撤退了,他也预见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在售楼部完成转让手续出来后,如释重负的他给何玉嫣发去消息。 穿牛仔裤的螃蟹: 哈哈,眨眼之间,我又变成无房的流浪人士了。 嫣然晓梦: 脑烧了? 一无所有了还这么开心? 穿牛仔裤的螃蟹: 卸尽了所有的负担,房奴翻身解放了,能不开心吗。 嫣然晓梦: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们要等着雪崩,雪崩了最接近春天的红梅盛开。 等房价雪崩时,你给我留意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小区的挂牌情况。 你所工作的金安花园也行。但我偏于喜欢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多一点。 接着,林恒在微信中又给何玉嫣转账了五千元。 穿牛仔裤的螃蟹: 此次给你分一点,还有今晚港城海鲜酒店等你,不见不散。 嫣然晓梦: 哈哈哈哈,谢谢林大老板慷慨解囊。 2019年岁末,往日一片歌舞升平的各网络新闻娱乐平台,突然被一条让人恐慌的消息刷屏。武汉某医院发现不明原因的肺炎,患者高烧昏迷,呼吸困难,胸片呈现大片白肺,常规治疗手段没有任何效果。医疗专家在此疾病面前束手无策,似乎像是一种刚发现的新病毒,全球对此知之甚少。 2003年国内曾爆发过沙士病毒引起的非典型肺炎,最后在全球蔓延,导致超七百人丧生。但人们也从此次疫情危机中积累了对抗病毒的新经验,而且该次疫情持续时间不长,很快就被扑灭。 而今次不明原因的肺炎来势比非典更加凶猛,只要近距离走过就能感染上。这是有记录以来的人类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的新病毒。全球专家刚接触时无特效药可用,只能以各种方法去对抗,但效果微乎其微。而此不明病毒却以惊人的速度在全球迅速扩散,短短时间内让全球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国家彻底沦陷,感染病毒后医治无效死去者尤以医疗条件最优越,医学技术最先进的欧美国家最为严重。 这个新发现的病毒后来被世卫组织命名为新冠病毒,其引起的新冠肺炎疫情是人类在全球范围内,第一次遭遇比地震飓风等天灾更令人害怕的大灾难。在强大的病毒攻击力面前,人类只能被动的防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找不到真正有效的对抗武器。疫苗研发进展缓慢,新药效果平平淡淡。只有自身免疫力超强的人侥幸躲过病毒的杀伤力,而更多的人,除了通过隔离来抗击病毒入侵别无它法。无奈之下,人们不得不牺牲自由,采用封城封街封户,管控感染者来度过这场生存危机。 由于防控疫情原因,人们失去基本的行动自由,进而延伸影响到了各行业的正常运转。也许昨天还好好的正常出门上班,次日一早起床就发现楼下街道被封控无法出入。也许刚才还在街上正正常常地走路,突然手机收到来电,说自己与某位感染者密切接触,要待在原地停留不许随便走动,否则扩散病毒要负上法律责任。街上自此人流变得稀稀落落,商铺超市等实体店因入不敷出坚持不住而大量结业。 林恒的牛杂摊也被疫情牵连而大受影响。街上行人少了,他只能减少炖制牛杂的数量,抱着只赚够买米买菜钱填饱肚就行的心理,轮流着在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和金安花园大门外摆摊。其他的小区只要出现感染者就被封控,所幸还没有连累到这两个小区,使林恒得以苟活一天算一天。 但一个以往没有见过的奇怪现象又出现了,让眼力敏锐的林恒,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明明街上人流稀少,却忽然聚集了不少的房地产中介人员,他们拿着写有小区名字的牌子,站在街上向走过的寥寥行人推销房子。以往是购房客找中介,现在变成了中介想方设法拿到购房客的联系方式。 小区业主群里,人们谈论最多的,除了疫情,另一个就是房价。疫情发生后,房地产市场也像感染了新冠肺炎病毒一样,迅速失去活力,如断枝上的树叶逐渐枯萎蔫卷。 这不,何玉嫣又给林恒发来了微信消息。 嫣然晓梦: 惨烈啊,金安花园小区的二手房房价现在快跌到一年半前的价格了。 基本上和你以前买海岸花园小区那套时一样的价格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据中介杨俊说,不止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和金安花园,全市每个小区的二手房市场价格都在雪花般崩塌。 二手房跌了,新房更不能幸免,开发商都在以免首付的方式卖房回笼资金。 由于疫情原因,原有的房产市场秩序已被破坏,估计未来会有不少楼盘接连出现烂尾的情况。 嫣然晓梦: 金安花园业主群里有不少业主发布卖房消息,大家都很恐慌。 担忧房价不断下跌,自己的资产会严重萎缩。 穿牛仔裤的螃蟹: 慌的都是炒房客,刚需自住的只是在观望。 这也提示,又要轮到我趁机出手了。 嫣然晓梦: 林老板,你是要趁机重新置业吗? 穿牛仔裤的螃蟹: 正有此意,玉嫣美女非常了解我,知道我的爱好。 和你在一起想不快乐都难,我很幸福拥有这样的美好时光。 嫣然晓梦: 嘻嘻,你不如说我们很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穿牛仔裤的螃蟹: 事实上也是,和你搭档干事业,你能给我带来好运气。 你留意金安花园业主有没有人出售在维多利亚花园的房产。 如有马上给我售房业主的联系方式。 选和上次我买的那套面积那样大的,我要重新买回来。 我也托金晖置业的杨俊帮我留意房源,双管齐下。 嫣然晓梦: 看房产发展趋势房价还在继续下跌中,抄底不是更便宜吗? 可以稍晚些时候再入手,不必急于此一时。 穿牛仔裤的螃蟹: 以前买卖房是为了追逐更大的利益,现在买房是为了自己的健康和家庭未来。 租住在城中村里生活环境太差,现在遭突然封控的大部分是城中村。 那里人流密集,空气闭塞,只要有一个感染病毒,村内大片的人都跑不了。 所以为了安心的生活,我想再次拥有自己一套刚需的房子。 嫣然晓梦: 既然这样,那我就留意业主群消息,给你匹配合适的卖房业主。 穿牛仔裤的螃蟹: 如有合适房源,交易时你按我的要求配合我演一出戏。 他们都是炒房客,只有用点计才能让他们吐出以前生吞下去的大口肉块。 嫣然晓梦: 林老板,你总是这么牛逼我都快无法自控了,都要变成你的忠实粉丝了。哈哈。 穿牛仔裤的螃蟹: 我也要特别小心, 避免坠进何玉嫣大美女的温柔陷阱,嘿嘿。 嫣然晓梦: 我从来都是兔子,你是枪法超准的猎人。我再快,也跑不过你射出的子弹。 两天后的晚上。 何玉嫣又给林恒发来消息,说金安花园一周姓业主有维多利亚海岸花园5栋19楼1号房的房子出售,并发来了该业主的联系方式。该房子也是72平方米,据说刚装修不久从没住过,现亏价以每平方二万出售。业主要求全款的付款方式。林恒通过杨俊了解到,他认识这个业主。还说维多利亚海岸花园是2012年上市的楼盘,当时开盘价只有一万一千每平方。有的业主虽然口口称巨亏,按目前的报价出售,除去这几年来交的月供和各种费用,仍有三四十万的暴利。 周姓业主是一个五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做了多年瓷砖生意,据说很多业主的新房装修都是他供应的瓷砖。长期待在生意场中的人,在江湖里摸打滚爬久了,洞悉人心,掌握取胜门道。能够从人的表情动作预判对方准备出何种招数,林恒要想对付他真不容易。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手越强越让自己兴奋。林恒仍然以既是购房者又是独立经纪人的身份,前往维多利亚海岸花园看房,会一会这个被杨俊夸得天花乱坠的周姓业主。 一路上,他都在心里盘计着怎么拿下这个商界老狐狸,炒房界老手。无论比什么,在阅历和资历上,自己都是大大逊色于人。自己设的圈套人家肯定一眼便能识破,不如见招拆招,比个人耐心和勇气,寻机拿下。 一个顽强的对手,无论如何巧舌如簧,见招拆招,但都怕不能把自身优势坚持到最后。 林恒暗暗握紧自己的拳头,告诉自己将面临一场嘴舌当枪的恶战。 第46章 双簧戏砍价 阳光正好,小区林道里微风习习。 林恒乘电梯抵达时,看见业主周生已在5栋19楼1号房的房子里等候。 “周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久候了。” “林先生,不碍事,我也是刚到未久。你也来得刚好准时。” “周先生,有没有一次性的鞋套,我忘记了带来。”其实林恒平时压根儿就没备有鞋套。 “随便进来,不用脱鞋,脏了我重拖即可。” 进屋后一望,周生确实没说谎,房子是新装修的,满满的时尚简约风。仿大理石瓷砖地板,客厅无酫洼藻泥墙面,卧室米色乳胶漆墙和橡木地板。没有过多的繁杂装饰,简约风真的做到了让人看了一眼便欢怡。 本小区的上一套奢华风,今次是简约风。换个风格就是好,不会让人沉在过往印象而觉得心理生腻。但是林恒表情平静,没有让这内心的波澜盈动在脸上。 林恒知道周生此刻已经在心里有了各种压制自己的棋谱,所以他不打算再浪费口水进入他设的坑与其周旋,而是直奔主题。 他把打开的衣柜门扇又合上,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带看的周生,说: “周老板,你这房子报价是否还有沟通的余地?” “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再少的话我就要大亏啦。”周生朝林恒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样子。 “你开价和当今市场价相比,我觉得还是偏高了点。再说这栋楼偏近马路,没有其他的楼栋那么安静,显得有点嘈杂。”林恒有板有眼地说。 “这价格真没法再少了。硬要说缺点的话,无论你在哪里买的房子,都可以揪出一堆瑕疵。有心买的话,房屋缺点也能变成优点。”周生依旧紧咬不放。 “周老板不愧久经江湖,说什么都是滴水不漏。” “滴滴……”林恒的手机忽然响了。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林恒来到阳台外,听了一会儿后便拉开嗓门对着手机大声说话: “喂,杨经理呀,你好,你好。嗯,嗯……什么小区?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小区的吗?3栋72平方的?好,好。什么价格?什么业主胆子还这么肥,现在这个形势还敢开每平方一万八?这个价还能沟通吗?……行,行,既然还能沟通的话,我下午三点再过去看房。好的,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林恒挂了电话,又走回客厅,周生的眼睛避开了林恒扫过来的目光。林恒嘴角微微上扬,不动声色地蔑笑。 “由于这场世纪疫情,现在楼价还在持续走低中,过几天可能又是一个更低的价格了。现在已经是买方市场了,想必周老板应该是知道目前的地产形势。”林恒又说。 “不碍事,我这是黄金楼层,我再空置几年也不会坏。又不是食品讲究保质期,我有时间等待有缘人。”周生依旧半点不松口。 林恒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个吃闲饭的,真烦人。”他显得很是生气,拨通了电话又走向阳台,扯开嗓门对着手机大声吼: “喂,谁呀?噢,蒙小姐呀,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忙。你说,我听着呢……,你说你那套美泰花园98平方的吗?昨天我和你报了一万五一平方你又不卖,现在这么快又同意我开的这个价了?我也觉得你真够啰嗦的,越啰嗦掉价越快,损失越大。我现在忙着呢,离不开,明天我看情况再过去商议。好的,好的,先挂了。拜拜。” “我的电话都要被这些人打爆了,都不给我安静一下。”林恒折返客厅,对表情起了微妙变化的周生无奈地说。 “嗯嗯。也是,有些人就是不让人省心。”在一旁偷听的周生窘态初露。 “周生,我给的价只能是这样。老实说我穷打工的真的没有那么雄厚的经济实力。既然我俩谈不拢,那我也不逗留了。”说罢,林恒朝周生作了告辞的手势准备离开。 “你到底能出多少?”见林恒欲离开,周生明显急了。 “每平方一万七。”这回林恒清晰地说。 “你刚才开的可是一万八一平方。” “明天价格会比今天更低,不信你可以把房子试留几天在手上验证我所说的是否虚言。我手上有多个选择的,不止是你这一套。”轮到了林恒寸步不让。 “如果照你刚才开的一万八我可以同意,再低的话我宁愿房子空置着了。” 说罢,周生拿起餐厅桌子上的钥匙也准备出门。 “既然周生这么有诚意卖,那我就考虑买了。我比较忙,需要抓紧时间,没意见的话现在就签合同。为了省下你我的时间和金钱,我会以独立经纪人的身份陪你安全地完成整个交易程序,直到你收到全部房款。” “好。”周生伸出手,和林恒的手握在一起。在客厅和周生签完二手房交易合同并交付定金后,走出小区大门的林恒开心一笑。他把手机拨到何玉嫣的微信聊天界面。 穿牛仔裤的螃蟹: 交易第一步成功了。你这配角演得不错哦,不用露脸却绘声绘色。 嫣然晓梦: 那当然,我这个干物业的没半点弹药在身怎敢炸碉堡,哈哈。 穿牛仔裤的螃蟹: 炒房客什么也不怕,就怕房烂在手里。 像是端着火盆子,表面温暖,实际上是非常烫手的。 他们也清楚在房产下行趋势下,房子在手中越久自己就会亏得越惨。 嫣然晓梦: 在时代潮流下,这个狂热的传奇正在逐渐落幕。 穿牛仔裤的螃蟹: 嗯,奇迹再次出现只有等下一个周期轮回了。 嫣然晓梦: 到时你还会加入其中纵横捭阖吗? 穿牛仔裤的螃蟹: 其实我心中最向往的理想生活,是希望每一天和知心爱人粗茶淡饭之后在江畔散步,吹风。 利益只有在无奈之下才去拼搏,这点我也擅长收放自如,不会拖泥带水惹一身脏。 嫣然晓梦: 简单的爱是很容易得到的,林老板你会实现的,相信不会等太久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好像你是个爱情设计师似的,跟我说话往往是一肚子的爱情鸡汤。 嫣然晓梦: 瞎说,我只是个小区物业服务人员,话题也只是小区的物业服务。 穿牛仔裤的螃蟹: 哈哈,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按惯例,我得回报你点什么。 嫣然晓梦: 打住。这次你是纯投入自住没有利润的,你不要再给我转账,否则我也拒收。 我爱钱,但收钱是有原则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不好,你就舍得只是给我当个义演? 嫣然晓梦: 我也是在为业主服务。下次你大发达了再赏我也不迟。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何小姐, 你这份恩情我先记着了。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看上了我这个傻小子一样。莫非你早就对我有那层意思了? 嫣然晓梦: 那是你自己招认的,不是我说的哈,哈哈。傻瓜。笨蛋。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真是个迷人的小妖精,快吃掉我了。哼。 嫣然晓梦: 哈,随你怎么想都行。 还有,维多利亚海岸花园物业和金安花园物业都是同属一个物业公司。 下个月我也要调去维多利亚海岸花园那边去上班了。 到时候就不在金安花园这里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那好啊,我变成了你的业主,你得每天为我这个业主服务。想想我更有自豪感了,哈哈。 嫣然晓梦: 你可别整天欺负我,要不我辞职远走高飞。 穿牛仔裤的螃蟹: 你免我物业费的话,我就不欺负你,嘿嘿。 两个月过去了,完成了与周生房子的整个交易流程后,拿到房子钥匙的林恒又重新搬回了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小区。只是房子换成了从周生手里买来的那套。搬家那天,何玉嫣还抽空来帮他搬东西。黄小芹白天在气象局里,林恒搬家时就没告诉她,担心影响到她的上班心情。 岁月就像一场梦一样,沿着繁华和沧桑两条铁轨,驶向飘着雪花的下一站。旅途中有人心酸,也有人不为尘埃所惹,但更多人的是被汗水苦涩了眼睛。 听完林恒在电话中讲述他再次买了维多利亚海岸花园的房子并搬回小区去住,还狠狠赚了一笔的炒房故事后,黄小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几年前我和我爸把仅有的一点钱全部借给你开牛杂摊创业时,怎么想都没有把你和有钱人才玩的炒房业联系在一起。你在还是一个新手试玩的情况下,最后竟能奇迹般安全着陆,你这个爱情流氓真是挺牛逼的哦。” “亲爱的过奖了,我这是定力好。如果我也像别的炒房客一样沉迷无法自拔,那么我现在手上的房子,仍然是大概率被市场的浪潮慢慢浸个稀巴烂。” 林恒不无得意,对黄小芹吹牛皮的体验是这么舒爽。 “嘿嘿,好像你什么都能操纵似的。” “到目前为止,还真没有我林恒操纵不了的事儿,除了这场刚刚开始的疫情。新冠肺炎疫情此起彼伏,抖音上网友天天在喊加油,但只有神知晓病毒什么时候才消亡。” “老话说大疫不过三年,总会有结束的一天,除非地球重建。噢,对了,后天杨冰冰6岁生日,由于疫情政府不允许大聚集,我们在家做个小小庆祝就行了。到时你过来吗?薰衣草幸福花园小区外人登记后凭健康码可以进小区的。” “小冰冰的生日会,我当然得过去。要是你的,我得先看下心情,算算日子看今天出门是凶是吉。嘿嘿。” “哼,臭流氓,我化一声响雷劈死你。” 两天后,林恒在薰衣草幸福花园附近的蛋糕店和店主沟通后,自己在该店的裱花间里亲手给杨冰冰制作生日蛋糕。已经淡忘了几年的老手艺,林恒一点也没忘掉。他熟练的打奶油,抹蛋糕胚,挤奶油花朵,又用奶油裱了一匹可爱的马放在蛋糕中间。冰冰的生肖属马。 看到林恒把生日蛋糕弄得这么逼真漂亮,该店老板朝林恒竖起大拇指,说: “师傅,要是不嫌弃的话在本店做个裱花师,薪资我们好商量。” “你得同时把老板这个职位也让给我做才行。”林恒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疫情期间老板真不好当,这间店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老板无奈里透着难言的心酸。 “唉,老板,不止你一个,各行各业大家都同一个遭遇,只能寄托于盼望疫情快点结束。” “难啊,已经缠绵了这么久,还无特效药出现。” “也是。”林恒点点头,“再难也得坚持下去,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病毒难以消灭干净,人们只有和它硬扛看谁笑到最后。” 弄完后,林恒拿着自己在蛋糕店里包装好的生日蛋糕,和一个刚在超市买的新款芭比娃娃,在大门入口处扫健康码后顺利进入了小芹一家所在的薰衣草幸福花园小区。 乘电梯来到了黄小芹的家门前,他按下门铃,开门的是打扮一新的杨冰冰。见到站在门外拿着礼物的林恒,冰冰兴奋得跳起来。 “姐姐,姐夫来了。” “冰冰,哪里来的姐夫?你姐还没出嫁呢。”小芹笑嘻嘻的从里屋出来。黄东和吴双凤两夫妻正在厨房里做饭菜,客厅的餐桌上已摆了几样菜式。 “小恒,又让你破费了,给冰冰买这么多东西。”黄东走到厨房门口处,继续对林恒说: “冰冰她姐姐已给她买了很多礼物,你不用再破费买了。现在你挣钱真不容易,到处防疫封控的。” “叔叔,这礼物可不是现买的,是我租用人家蛋糕店的原材料和工具亲手做的,意义不一样呢。” “小恒,你有心了。”听罢,黄东非常开心。吴双凤走出厨房忙着给林恒沏茶切水果。 “爸,我还嫌林师傅送的不够多呢。嘿嘿。”黄小芹笑着说。 “尽乱说话,你又给小恒送了什么。”黄东嗔怪黄小芹道。 “这马儿真漂亮,我好喜欢。”隔着包装盒盖子的透明视窗看见蛋糕里的生肖马后,冰冰又乐不可支的拍手欢呼。大家见状不禁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黄东与吴双凤全弄好了菜,摆满了餐厅里的餐桌。黄东招呼大伙儿过来一起吃饭。 第47章 缘尽了,她头也不回 “每次来你们家,对我的胃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林恒入席前感慨地说。 “哈哈,师傅,你可别被我老爸击败了。”黄小芹掩嘴偷笑。 众人饭毕,到点生日蜡烛许愿了。除掉外盒后,林恒把他亲手制作的精美生日蛋糕放在桌上。 “姐夫,等我长大了你教我裱花,轮到你们生日了,我就给你们做生日蛋糕。” “好,一言为定。”林恒笑着对杨冰冰说。 黄小芹替冰冰把生日蜡烛点亮了,黄东随手关掉了客厅和餐厅的灯。灰暗的空间里只有烛火在摇晃着燃烧。橘黄色的温暖烛火,让大家忘记了被肆虐的病毒围猎的恐惧。 疫情好像只是岁月的一个玩笑。生活中的每一天,依旧是从不改变的情与爱,在柔和的光中传递。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黄小芹望着沉浸在兴奋中的杨冰冰,引唱起生日歌,大家拍手和声,冰冰幸福的用双掌盖住双脸。 “冰冰,快许愿。”林恒和小芹几乎同时呼叫冰冰。冰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睛,把六支蜡烛逐一吹灭。黄东及时开了灯,屋里又一片明亮。 “冰冰,你许了什么愿望,快告诉大家。”她妈妈笑着说。 “我许了三个愿望。一是希望姐姐今年能出嫁,我有个真正的姐夫。二是希望爸妈健康长寿。三是希望我能当上班长。” “好!”大家一齐鼓掌。林恒转头看着黄小芹,正好与她同时转过来的眼睛相遇,两人嘴角一笑又躲开了。 广州的五月,天空的脾气很坏,它的性格不容你揣摩。午后酷日当空,晴热如套索,把每条街道像扎袋口般的套紧。傍晚时在一阵电闪雷鸣后,雨水似利刃,将膨胀的袋子捅破,朝地面倾泻一片汪洋。 雨水来了,林恒只好早早收摊,回到自己5栋19楼的家里。他在厨房里煮自己一个人的晚饭。忽然,放在旁边橱柜台面上的手机亮屏了,小区业主群和何玉嫣几乎同时发来了微信消息。 嫣然晓梦: 林老板,快到6栋前面的健身广场来做核酸检测。 我们小区发现有新冠肺炎密切接触者,小区现在已经被市防疫办公室全面封控了,只进不出。 密切接触者所在的1栋全部居家隔离,每家的生活食材由社区统一配送。 穿牛仔裤的螃蟹: 嘿啰,这神秘病毒竟然杀到我们小区了,真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嫣然晓梦: 以前看到新闻说某地封控,都是在人家小区,心中害怕但不会紧张。 现在我可是又惊又怕,今晚无法出小区回家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 别怕,你一个干物业的别先慌了。与人保持一米距离,戴好口罩,小心防护就行。 物业办公室不方便居住,等下做完核酸检测后,你就跟我回来先住我家。 这样方便你生活,也更安全。 嫣然晓梦: 这会不会添你的麻烦啊。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个非常时期你就别客套这些啦,保命要紧。再说还有空房间,早前吃的材料我也储备了半个月的量。 我现在下楼检测去了。 你如先检完了要在附近等我,别乱走,也别害怕。 嫣然晓梦: 好,我等你。 林恒戴好口罩下楼来到6栋健身场时,看到小区的人已经排了三排很长的队伍。穿着隔离防护服的大白正在队伍的前头,紧张的监督每个人扫码录入个人信息和核酸取样。雨水一直下个不停,没有伞的人几乎淋湿透了也没有离开,大家有序的排队缓慢前进。 等待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林恒自己走到检测口。排一个小时的队伍,取样也就三秒钟。出了队伍后,林恒张眼到处搜寻何玉嫣的身影。 “啪”的一声,有人背后拍他。林恒回头一看,何玉嫣笑嘻嘻举着雨伞站在他身后。一些雨珠沾在她的脸和发梢上,在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她就像一朵山茶花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极致朦胧之美。 “你检测了吗?”林恒问她。 “早检测了。由于人多,我都没看到你几时进入队伍排队的,只好站在这里等你。” “这里人多更容易中招,我们早点上楼。” “唉,一场疫情就让人们草木皆兵,站在哪里都危险。” “别说站,说话也危险。嘿嘿。” “身置于病毒中你也这么开心。” “你别不信,开心才是战胜病毒的有力武器。” “奇文歪理。你不看见我腿抖吗?” 何玉嫣显得有点害怕,好像空气中处处都充满病毒似的,依在林恒的身边快步跟着,让林恒忍不住想笑。 上楼进房后,林恒到衣柜里拿了一套他刚在网上购买不久,从没有穿过的新衣出来,对依然有点拘谨的何玉嫣说: “我这里没有女装,尽是男衣。这套全新的没有穿过的,可能宽松大点,洗澡后你先穿着将就一下。别不好意思,这里又没有外人看到。” “好。”何玉嫣羞涩的接过衣服,还闻了一下。 “别怕,这套房有免疫功能,病毒不喜欢来这里。你穿什么衣服也没有人笑你,因为这里是火星,与世隔绝。” “火星噢,那我便是无法再回地球了。”何玉嫣忍不住笑了。 考虑到不知道还要封控防疫多久,买东西也极度不方便,网购也得按防疫指挥部的要求来购买,所以林恒也只做够两人勉强吃饱的饭菜,不为了讨好何玉嫣而弄满一桌美食。 两人饭后,林恒把何玉嫣带到次卧室。 “你自己睡这间,空调自己设置温度,记得反锁房门,晚安。” 说罢,也不等何玉嫣回答,就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何玉嫣虽然不习惯这个陌生的家居,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默默地关上门。 外面雨渐停了。林恒从房间窗子望向小区旁的马路,疫情笼罩下,白天车辆就少,夜晚更是安静得一个人也没有。林恒甚至感觉,他所在的5栋,就像漂流在星河中的一叶孤舟,与其他世界非常遥远,只有无处不在的寂寞和孤单。 何玉嫣躺在次卧房间的床上,很难入睡。这个她才服务了一个月的小区,今天就遭遇了疫情。也是第一次让她明白生命如此脆弱,总是担心自己一个疏忽,就被一群大白请上专车,送往隔离中心。 夜越来越深了,担惊受怕困倦至极的她迷迷糊糊中合上眼皮。 车水马龙的马路上,何玉嫣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踩着共享单车往人民公园驶去。这是周末,她要去公园放松心情,顺便给自己拍个写真。当她一个人在十字路口驶过斑马线时,一辆她右手方向的大货车突然失控朝她猛冲过来…… “啊,啊……”她吓得大喊“救命,救命……” 这一惊吓,何玉嫣醒了过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方晓得自己刚做了一场噩梦。冷汗淋漓的她此时又听到传来拍门声,林恒在门外焦急喊着: “玉嫣,你怎么啦?” 何玉嫣额头一片冰凉,心突突跳个不停。她慌忙爬起开灯。开门后,猛扑在林恒的怀里再也不松手。 “你做噩梦了,别怕,这是我家呢。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安心睡觉。”林恒抚摸她的头安慰她。 “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全。自己睡,空空落落的,心里就感到很慌,总是无法自控。”何玉嫣嘟囔着说。 她一直不松手,紧紧的抱着他。林恒低下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如一粒夜露一样宿在叶尖,是那么的玲珑剔透和楚楚动人。而遭惊吓的她,更是呈现出一种诗句也表达不出来的柔弱之美。一种摄人心魄的气息,一寸一寸地往他的心轻沁。 何玉嫣的眼睛里,忽然有点点星火在燃烧,烧完了她刚才的惊恐。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把她的樱桃小嘴如莲花出水般往上送。 林恒此刻感到自己已经全被火花点着了,像沸腾的温泉,汩汩的往外冒着热流。他不受控的低头朝她的小嘴迎去。这个时候,两匹马儿挣脱了缰绳,在草原上尽情的奔跑…… 两个人相拥狂吻倒在床上…… 夜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迷离。只有空调内机屏幕上的数字,继续守着不愿睡去的显示屏。 三个月又过去了,新冠肺炎疫情的迷雾仍然在全球笼罩。刚发生初期,一直抱着观望态度对我国冷嘲热讽的欧美国家,此刻变成了感染重灾区,成千上万人在不断的死去。国内由于严格的防控措施,新增感染和死亡人数维持在相对较低的水平。但防疫措施严格,也大大影响到了经济的正常运行。由于时不时的封街封路,导致市面人流稀少,网购成了大众疫情当下最主要的购物方式。 有一家开在超市里的品牌服装店联系上了黄小芹,希望能借助她的网络知名度进行合作。黄小芹考虑到她出色的天气预报能力,是她的视频流量的压舱石,所以她还不能放弃在气象局工作的主业。但她也想帮帮处于困境中找上门的商家,这也能让她获得一份不错的额外收益。因此,黄小芹打算寻找一个能言会道的人来胜任这个兼职。她首先想到了那位何家奶奶的孙女何玉嫣。黄小芹寻思何奶奶说自己的孙女是干物业的,常与业主沟通应该很会说话。物业管理员工资不算太高,业余直插带货可帮她家改善本就很困难的家庭条件,让年迈的何奶奶不用再去马路摆小摊挣那点风雨钱。她决定先找何奶奶,看看她是否知道何玉嫣在哪个小区工作,或是由何奶奶带话给她孙女也行。 黄小芹找到何奶奶时,发现她神情呆滞的坐在小地摊边。老人家没了往日那主动向行人兜售的招牌动作,还时不时的用手擦眼泪。 奶奶又发生了什么?小芹心里猛的一揪,赶紧走过去。 “奶奶,你是不舒服吗?”黄小芹走到奶奶面前蹲下来问她。 奶奶一见到黄小芹,那委屈劲儿又上来,干瘪的脸颊淌着老泪,抽搐着说不出话。 “奶奶,你别急,慢慢说,究竟怎么了。” 奶奶叹了一口气,才说:“唉,我那孙女又出事了。” “何玉嫣吗?她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她,问她不告诉我,只是关在房间里不停地哭。今天也不去上班。”奶奶一边抹泪一边说。 “奶奶,你别担心。我也正好有事儿来找她,我去你家看她一下。” 说罢,黄小芹急急忙忙的朝何奶奶家的小巷子走去,一路上她也想不明白何玉嫣究竟惹了什么事。 “玉嫣,我是小芹,来看看你。”黄小芹来到奶奶家后,站在屋门前拍着门。里面没有响声,她又重拍了几次。过了一会,才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 门开了,双眼哭得红肿的何玉嫣一见到黄小芹,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重走回屋里。黄小芹关上门随她进去。 “玉嫣,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奶奶为你的事很伤心呢,她年纪又很大了。” “我怀孕了,可他不想要孩子。但我坚持要留下孩子,只有孩子才能帮我留住他。” “是你男朋友的吗?”黄小芹这才明白了个大概。 “是,我工作小区的一个单身业主,很年轻的一个人。我们相处很快乐,他买了自己的房子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你们应该交往很久了才怀上他的孩子的,那你男友为什么不愿意要自己的亲骨肉呢?” “从他要我帮助他提供业主买卖房子信息起,我们就开始交往了。他常称赞我是他的福星,能够给他带来好运。但当我告诉他怀了孩子后,他就和我说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影响创业,条件成熟了再说。他叫我先把孩子打下来,我怀疑他又有新欢了。他和我买卖房子时,亲口对我说目前还没有女朋友的。” “你对他有真挚感情吗?” “没感情我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 “你们两个可以好好沟通呀,毕竟也是一条可爱的生命。既然怀了,就应该好好的抚养长大,你们两个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想听了,说两句就挂掉。气得我也没心情去上班,我奶奶也不敢和她说实情,她就只会伤心地哭,她的眼睛快看不见了。” “那你男友现在在哪里?” “说了是在我工作的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小区啊。” “玉嫣,别气坏了身体,尤其是怀孕了更要有好的心情。你奶奶见到你这样,现在也伤心得很难受呢。要不我陪你去和你男朋友说说,你整天躲在家里也不是好办法。” “行,谢谢芹姐。”经黄小芹一番劝说后,何玉嫣烦躁的情绪慢慢安静,简单梳妆了一下便和黄小芹一起出门,奔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小区而去。 自从林恒再次在维多利亚海岸花园买房后,黄小芹就没时间去看过,这次也想顺道去探访一下。经过花店时她还买了一束鲜花,对何玉嫣说是稍后顺道去看望自己刚在本小区买房的朋友。 上次维多利亚海岸花园出现疑似新冠肺炎病毒感染者后,物业已经暂时不允许在大门外摆摊。到小区后除了几个扫码出入的业主外,大门外都是空荡荡的。 进电梯前,黄小芹拍了拍何玉嫣的肩,说:“见面后你要控制情绪,别哭闹发脾气,这样是无助解决问题的。只能看对方怎么表态,见机行事。” 何玉嫣不吭声,只是点点头。 到了5栋19楼1号房,何玉嫣按了门铃。三遍后,才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门开了,一见到出现在房门内的人,黄小芹惊愕得连连后退了两步。 “玉嫣,这个是你的男朋友?”黄小芹困惑不解地望着何玉嫣,何玉嫣点点头。 在里面的人也被突然出现的黄小芹吓得想关上门,但被何玉嫣迅速阻止并踏入了屋内。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恒。 黄小芹愤怒的把手中的花朝林恒扔了过去。 “林恒,怎么会是你啊,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芹,这真是一个误会,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解释。今天先不说这个,好吗?” “你们也是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何玉嫣也惊呆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林恒,晚了,一切都晚了,我也没兴趣再听你解释。你们的事自己好好沟通,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也不想知道了。” 说罢,黄小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近何玉嫣,盯了她一眼,语气有点愤怒地说: “此事我还真掺和不了,抱歉。怎么解决还得由你们两个沟通。你跟他好好谈,你奶奶一大把年纪了,她非常可怜,她在街头等着你回去呢。” “小芹,你听我解释一次行吗?”林恒几乎要哭了。 “你们自己谈,我还有事,告辞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离开林恒的房门走向走廊中间的电梯门,按了下楼的按键。 留下林恒和何玉嫣像被雷声震晕的鸡一样,呆立在门口处。 第48章 情变之后的又一束光 珠江河堤。 浑浊的江水不时翻卷拍打岸边的石块,疯狂地想把石块拖入水中,而石块一次又一次击碎涌上来的江水。纷飞的水汽弥漫着江水腥味和燃油的气味,一遍又一遍地朝岸上扩散。江面不时有巡逻的快艇飞过,留下艇后江面上白花花的水辙。 天阴沉着,既不下雨 ,也不见出阳光。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仿佛被一只巨大的编织袋装下了一样,塞满袋内,包括天空,江河和水岸两边的高楼大厦。只有在包扎很紧的袋子外面,突出各自的轮廓。 黄小芹把头伏在岸边的大理石栏杆上,呆呆地望着浑浊,但翻腾向南流去的江水。她拿出手机,拨到微信选项,在“穿牛仔裤的螃蟹”这一目录,她看到林恒发来的未读消息: “小芹,真对不起你,只是缘于疫情之夜的一场意外,没想到却陷进去了。一直以来,我是真的爱你,但这场意外带来的错,我将无法再获得你的原谅。我曾准确预判房产风云,却错判了自己的爱情归宿,让我最终失去了你。这个遗憾将伴随我终身,这个痛苦也将会每天都在,非常愧对你这么长时间来的一路陪伴。知心爱人再也做不成,恳请你留下朋友这个选项给我好吗?这样才让我那颗充满自责的心有丝许的安慰。” 黄小芹的手指冻僵似的颤抖着,一咬牙,点按了删除键,把“穿牛仔裤的螃蟹”这一项聊天目录全删除了。她知道这将像是藏在身边的一根针一样,只要她清醒过来,随时会深深地把她刺痛。 缘来,由惊恐忐忑到悄悄暗喜。缘去,江面空白,云低桅斜,刹那过往。 她又打开相机,对着空荡荡的江面拍了一张图片,擦了一下眼睛的泪水,默默地转身离开。风从江面吹上岸,晃动种植在栏杆外槽中的三角梅叶子。腥咸腥咸的水味儿,灌满了黄小芹的两只鼻孔。 薰衣草幸福家园黄东家。 黄东焦急的在小芹的房门外徘徊,而杨冰冰则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房门呼叫:“姐姐,姐姐,开门,开门呀……” 但门口从里面反锁,一直纹丝不动。 “芹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得跟爸爸说呀。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谁知道你是什么原因呢。” “姐姐,开门,姐姐,开门。”冰冰仍然不断的拍门。 房间内的黄小芹任凭黄东与杨冰冰如何叫唤,就是不打开门。 过了一会,玄关处的入户门从外打开了,吴双凤刚刚下班回来。冰冰忙朝她妈妈跑过去,拉着她妈妈的手说: “妈妈,姐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很久了,不给我们进去。” “这丫头不知发生了啥的,从外回来了就把自己关起来,怎么叫都不理睬人。”黄东忧心忡忡的对吴双凤说。 “你去忙,我跟她了解一下。”吴双凤对着黄东说,她又拉过冰冰说,“冰儿你也去客厅画画,妈妈和你姐姐说话。” 吴双凤右手轻敲小芹房间的门。 “芹儿,我是妈妈,刚下班回来。你开一下门,好吗?妈妈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有很难受的事,你开门告诉我好吗?芹儿,妈妈一直站在门外等你开门。芹儿,芹儿……” 过了一会儿,听到地板上走动的脚步声,门打开了。黄小芹双眼红肿着,泪水和鼻涕涂花了她那清秀的脸儿。 吴双凤踏入房间把门掩上,拉着黄小芹坐到床边,在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干黄小芹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你这孩子,怎么会伤心成这样,告诉妈妈,好吗?” “妈妈,芹儿现在的心里很苦很酸。”黄小芹再也忍不住,扑在吴双凤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吴双凤赶紧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 “芹儿,别伤心,慢慢说。” “我和林恒的缘分断裂了,以后再也没有了,彻底完了。” “原来是他伤害了你。是他变心了吗?上次来过冰冰生日时还是好好的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我刚认识不久的一个女孩,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我们全家待他都不错啊,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在最困难的时候大家互相帮助过,他的变心让人很意外,是不是他也有苦衷呢。你们在一起也有几年的感情了,最后竟走散,真让人看不懂。这世界,怎么让人无法理解。” “妈妈,所以芹儿心里非常苦闷。您知道吗,以前在我的心里,其实只有我的大学师哥,是因为顾及爸爸一个人太孤单,我才最终选择与林恒交往。他追了我那么久,我叫他先发展好事业。支持他发展了事业,能够买得起了房了,他和我的缘分却走到了尽头。坚持等了几年,终究如东去流水,现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孩子,水要流逝,你拦也拦不住呀。就算你把它围在池塘中,它也会变成臭水塘。缘分就像流水,属于你的,它总会在岸边留下鲜花芳草,不属于你的,不必强留,任它流去。爸妈就是你的堤岸,有爸妈在,你的生活就不会缺少芳草和花朵。只要曾经爱过,就不要执着于常伴。宽容是最好的归宿,放手是最美的展望。毕竟你们都是从风雨中走来的,只要大家都遇见阳光,就不辜负曾经的跋涉。放下,放下也是一份深爱!最主要的是,你缺失的那份爱,在爸妈的身上,都可以拿一样的温暖去弥补。” “妈妈,谢谢你。有了你,我才永远有个家。”黄小芹紧紧的抱着吴双凤,渐渐停止抽泣。 吴双凤擦了擦自己眼上流出的泪水,继续轻拍着黄小芹的背部。 “芹儿,咱们要坚强点,慢慢从痛苦中走出来。只要爸妈还在,这生活就不会一直昏暗。同理,只要你振作起来,爸妈的余生就会有盼头,冰冰也会有个好未来,因为她拥有一个意志坚强的好姐姐。” “妈妈,芹儿听你的。”黄小芹吸了一下鼻涕,抬头看了吴双凤一眼,继续搂紧她。 冰冰从外打开门跑进来。 “姐姐别哭,有委屈和冰冰说。”黄小芹转身和扑来的冰冰拥抱在一起。 “冰冰,姐姐不是哭,只是眼睛不小心掉进了灰尘,把灰尘洗出来姐姐就不再流泪了。” “你还没有流干净,姐姐,冰儿替你擦。”懂事的冰冰用手抹去她姐姐脸上的泪带。仿佛冰冰此刻是个大人一样,黄小芹把脸贴着她的小胸膛,冰冰顺势在黄小芹的头发上一遍又一遍抚摸着。 门外站着看的黄东擦了一下眼睛,没说一句话,又默默走向了客厅。 夜悄悄来了,灯光温暖的亮着。电视桌旁小芹前几天买的百合花,在花瓶中依旧盛开着。像无声的岁月,也许有点薄凉,但不会枯萎,尤其是它的芬芳。 区气象局。 黄小芹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气象信息进行分析。进入九月后,高温天旱,是山林火灾开始频发的时段。人们对刚刚离去的雨季早已经习惯,一下子进入旱季,麻痹思想依然存在,需要在天气预报中不时的提醒大家注意山林防火。 忽然,有人把一杯刚沏的龙井放到黄小芹的面前。一个非常有磁性的男中音传入黄小芹耳朵: “ 工作重要,身体同样重要。好比鸟儿,蓝天重要,翅膀亦一样重要。要不,蓝天之下是大海,鸟的翅膀断了,海水里的鱼可就开心了,又送来一顿大餐。” 黄小芹抬头一眼,正是几个男职员中号称“小靳东”的帅帅的高天宇。 “谢谢帅哥天宇哈,我再弄一会儿就完了。” “明天周末,黄小芹公主可有什么休闲安排?让我得以分享一点资源,镀镀光。” “打算外出拍视频。想拍一个环卫工人掏下水道的视频,高帅哥可有兴趣学一下清道夫?”小芹一边盯着屏幕,一边故意拿他开涮。 “小芹公主是想积农家肥准备开蔬菜农场么?”高天宇把手按在电脑桌旁,低头逼近黄小芹。 黄小芹伸手拍了他一下,嗔怪了一句: “高先生躲远点,我种菜时再叫你。” “我觉得我们搞气象的是挺适合种菜的。农民种菜是望天种,我们搞气象的是逆天种。反季节菜有可能是搞气象退休了的人研发出来的。”高天宇笑嘻嘻的说。 “照你说的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是峨眉山猴子研发出来的,它们退休后研发出不在山林里生活的猴子。”小芹白了高天宇一眼。 “峨眉山猴子被网暴太多,我还是选金丝猴,符合我现在的身份和性格。”高天宇嘿嘿的笑着。 “准奏。” 过了一会,高天宇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盒乳酪泡芙,悄悄的放在小芹旁边。神秘地说: “送你充饥用的,别让梁局看见,更别告密是我送的,嘿嘿。” “你们过于宠我,我容易骄傲,一骄傲时走路就是六亲不认的步伐。” “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代佳人,岂可微缩于杂草丛中。” “行啦,行啦,去忙你的本职。明天白云麓湖见,一起去拍视频搜素材。” “谢过小芹美公主,卑职遵命。”高天宇扭腰屁颠屁颠的走回自己岗位。 白云麓湖是白云山脚下的一个人工湖,四周林木茂密。不绝鸟鸣响于山道流溪,红花常绽艳于绿岸幽亭。白云山是广州的肺,蓝天的宠儿,情侣的诗集。 黄小芹拿着云台稳定器,操纵手机在树木,蓝天,湖面,亭桥楼阁之间不停的取景录制。跟在她后面的高天宇一会扮着从镜头前走过的路人,一会儿又演在岸边取景的摄影师。 黄小芹不断吩咐他配合做各种姿势动作,把平时就没干过此类群演事儿的高天宇累得满身是汗。天气本来就很热,酷日如鞭,抽打着他。高天宇甚至连t恤也想脱掉。他不一会就口渴难耐,便靠在湖岸栏杆旁,一丛树荫下一边纳凉,一边喝水。 “高将军这么快就累趴了?”黄小芹笑嘻嘻地靠近高天宇。 “累有一点,我在想自己能不能再努力一点,捞个广州市长当当,把麓湖分给你,那样你想拍多久都行。” “你还没当上市长,我就拥有了麓湖了。但我又开始烦恼了,我该怎么把麓湖裁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拼接在脑子里。这么美丽的湖景,我最怕人偷走。” 黄小芹接上高天宇的话。 “别人偷走麓湖我不关心,我只怕拥有麓湖的女主人被人家偷走。” 高天宇含情脉脉地望着黄小芹。 微风吹过来,撩动黄小芹柔软的长发,暗香在弥漫。湖光投在她的脸上,照映出她那精致的五官,摄人魂魄。 “小芹,你好美啊,像一朵雨后的荷花。”高天宇不禁赞叹。 “你就会贫嘴。还不赶紧帮我想想要拍什么视频更有新意。” “人们来麓湖光拍湖景山色,花鸟林木和亭台楼榭。我们不妨寻找一点人文元素拍拍,加入一些往昔岁月的内容,变成一个怀旧情绪的题材。” “愿闻其详。”黄小芹来了兴趣。 “你看看那边山脚和麓湖连接的地方,有几条从白云山流下来的小溪流。小溪流啊,你一看到小溪流,有没有产生马上飞回到故乡,回到童年时光的那份纯真感觉。” 高天宇说着用手朝北面的白云山山脚指去。 “我四岁时就跟爸妈从家乡来广州生活了,幼年时对家乡的记忆少得可怜。稍大后有和大人回村过,却总有点去外省的感觉。因为我的家在故乡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对别的村民完全陌生。可是我对村中小孩在小溪流中玩水的情景,看过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黄小芹向高天宇介绍自己的幼年时光。 “走,我们去重拾童年时光,弥补你缺失的那一页。”高天宇朝黄小芹作了个请的手势。 黄小芹昂首阔步的朝着高天宇指的方向迈开脚,一边又忍不住笑起来。 第49章 爱情也需要童年 两人沿湖边林道走了约十五钟,来到了白云山南麓一带。一片翠绿的草坪沿着山脚展开来,在长着一大片半人高芦苇的地方,分布几条小溪流,淙淙的响着水声。由于不是石山,从山上流下来的水里夹带着稀泥,在溪流底下沉淀。从溪岸上看,可见到不少小鱼在溪水中游来游去。这很像黄小芹幼年时在故乡见过的小溪流,仿佛旧梦重现。 黄小芹童心大发,快速支好三脚架,调整相机镜头,卷起裤腿就要下水。 “你要下水?”高天宇疑惑地问。 “是啊,你看水中的那些游鱼多漂亮。” “下水戽鱼?你也想玩这个?这可是个很刺激的项目。”高天宇乐不可支。 下河戽水抓鱼是农村男孩子最爱干的活儿。只是和在石溪石河中不同,在泥溪中玩戽水抓鱼,成果将是极富天然艺术特色的泥塑,全身衣服会被裹满烂泥。 “不行么?怎么个刺激的?”小芹不解地问。 “等下你弄得满身是泥巴了,怎么回市区?司机会给你上公交车吗?你也没有带来更换的衣服。” “这好办。脏了,我就换穿你的,你穿我的自己走路回去。”黄小芹哈哈大笑,把裤腿往上拉高一点,抓住溪边草根就直接下了水。原本还清可见泥层的小溪瞬间全变浑浊起来。 见高天宇迟疑着还不下水,小芹就笑着朝他喊: “还愣着干嘛呀,还不下来陪我抓鱼。” “我有点怕蛇。”高天宇苦笑着说,他真不明白一个女孩子怎么爱玩男孩子的游戏。 “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是个大男人怕啥啊。你也下来两个人一起玩,视频才好看。”黄小芹干脆朝高天宇甩过去一手污水打掉他的“高冷”,高天宇赶忙躲闪。没法,为了视频,为了流量,他只好也卷高裤腿下水,陪伴女同事重拾童年回忆。 双脚踩在泥中,深软的烂泥顺着下陷的腿往上爬,自然界的按摩让两人在水中玩得不亦乐乎。两人装模装样在泥水中瞎抓,溪中满是水,全弄浑了,要想抓到鱼是不容易的,就图个水中玩泥的乐趣。 “真是人生大失败啊,两个名校大学生在水中玩原始社会的游戏。” 高天宇仰天长叹。 “这叫返璞归真,有滋有味。”黄小芹哈哈大笑不止。 尽兴玩乐间,黄小芹忽然感到左腿脚踝关节处有又痛又痒的感觉传来。弯腰用手朝陷在泥层中的左脚踝关节摸去,除了滑滑的一团泥,没摸到有什么东西刺着。抓挠了几下,痒痛的感觉仍未消除。 她赶忙从泥层抽出左脚,在水中来回划动冲去粘泥。一看,吓得她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高天宇,快救我,有蛇咬我。”说罢,不顾一切的抓住溪边草往岸上爬。 高天宇一听说有蛇,立马也吓得抓住草就爬上岸。他跑到黄小芹身边一瞧,果真有条“蛇”叮在她的踝关节处。他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还绕圈转跺脚着跑,一边装模装样大喊: “啊,啊,啊,那是条眼镜蛇啊,我也害怕啊,我先逃了。美女芹,你还是想办法自救。” 黄小芹依旧吓得哇哇哇大声尖叫:“高天宇,你这个坏蛋,快来救我。要不,我定饶不了你。” 等笑够了,高天宇才跑回来,扶着惊慌颤抖的黄小芹走到还是清水流的上一节浅溪,舀水把黄小芹双腿上的泥巴冲掉。冲净后的左腿露出一条软黄色的有褶皱的蚂蟥,两头吸盘死死的贴着小芹的皮肤,吸血已经吸得躯体膨胀。 “这是条蚂蟥,不是蛇,在中医里它还是一味中药呢。”高天宇这才认真的告诉小芹。 “咬人又痛又痒,还中药个屁。”黄小芹哭丧着脸没好气地说。 “幸好不是眼镜蛇,要不又得浪费我电话费,帮你叫天堂专用车了。” “衰口,你这个大坏蛋,尽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快去把相机拿来靠近调好镜头,再帮我取掉蚂蟥。” “连这个也要直播,真有味道。哈哈。”高天宇遵命去拿三脚架了。 小时候在乡下河里玩水,他就被这玩意叮咬过,记忆还在。就是软黄软黄的小指大的一条,手感又滑又粗怪怪的,一摸到它,自己身上就立马起鸡皮疙瘩。它在水面游动时就像一根筷子粗,吸血后能膨胀到中指般大小。 蚂蟥躯体很滑,而且会随着你的力道伸缩,用手很难抓得牢。就算侥幸抓住了,扯掉了一端吸盘,另一端依旧叮咬得紧紧的。你移手过来扯掉还吸的这端,刚才扯下的那端又复吸咐在皮肤上。 用了硬扯的办法无效后,高天宇扯断一根草,张直叶片,贴住黄小芹的脚踝快速地上下刮着蚂蟥。来回几下才把它打下来,用木枝挑飞到一旁用石块砸死了,一团红血溅出。 而黄小芹的伤口这个时候就不断的往外冒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高天宇,血啊,血流个不停啊,我今天会不会要死掉了。” “有可能,你快点立遗嘱,再晚就来不及了。你用手按住伤口止血坚持一会,我去找草药。” 说罢,他沿着溪岸在草丛间寻找止血的野草。 高天宇很快找到一种叫半枝莲的植物,拿到干净的石面上用另一块石捣成糊,敷在黄小芹的伤口上。他的手在黄小芹的皮肤上来回认真的敷涂,后又用手当膏布按住药糊。 黄小芹默默地看着他细心的护理,一种温暖的电流在她的体内和血一起流淌。她甚至希望时光慢点,留住这一刻。这个平时痞帅的家伙,现在就像她的爸爸一样,拿出身内所有的温存来呵护她。 “还痛吗?”过了一会,高天宇抬头看着黄小芹问道。 抬头寸和她滚烫的眼神碰触在一起,高天宇一下子脸红了,低下头。。 “还有点。你被蚂蟥咬的经历一定不少,经验这么老道。”黄小芹看他不好意思的样子,比痞帅时的样子更可爱。 “农村的男孩谁没有被蚂蟥咬过,那他的人生的经历肯定是不完整的。蚂蟥是世界专为男孩的胆量而设计的。”高天宇情怯消除后又开始痞帅了。 “我也真倒霉,这蚂蟥不去咬你却来咬我。” “没办法,这是猿粪。”高天宇嘻嘻耸耸肩笑了。 “你这只猴子,刚才可是趁机占了我的便宜。” 敷上了药后,血不一会就止住了。高天宇又帮黄小芹拿掉敷着的半枝莲药糊,两人靠背伸腿坐在草坪上。看蓝色的天空飘着丝絮般的云朵,两只蝴蝶在溪岸的小花上一会儿飞近,一会儿又各停在一朵花上一动也不动。当风吹过来,花儿晃动了,它们又跟随着飞起。 空气中盈满甜甜的花香味,像是无声的岁月,把落在叶片上的阳光拿来酿蜜。 “天天在单位里上班,朝九晚五,人就像躲在螺壳里的螺肉,感觉世界只有一个小旋洞那么大。等人来到了自然界,方知道什么才是世间繁华。这让我想起住了几年的家乡,不知道现在啥样了。” 黄小芹望着无比湛蓝的天空,她的心里产生了长一双翅膀的欲望,伸直双手朝天长长呼了一口气。 “乡下也跟着城市的变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的村子崭新得几乎与城里一样。有的在深山里的小村,却寂寥得只有守村的老人和小孩,青壮年大多外出了。它们就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等待着从海洋吹来的春风。” 高天宇深情地说。 “如果让你再回乡下去生活一段时间,你还能坚持下来吗?”黄小芹问高天宇道。 “住一段时间还行,长住不敢保证能坚持到底,已经完全习惯了城市的生活方式,让你重回到购物不方便,网络信号差的乡下,每一天都将是生活境界的修行。” “它们曾经是我们生活的地方,给过我们爱和温暖,我们不该遗忘它。如果有需要,我们就用手中的力量,拉它们一把。” “到时候,新村长黄小芹同志带领村民们在改变山村风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贫困的山村快步进入新时代。” 高天宇的痞帅劲儿又来了。 黄小芹拍了他一下。 “我可是在认真的和你说呢,你别只是读剧本。” “你继续说,我在认真的听和记录呢。谁叫我是你的男秘书。嘿嘿。” 高天宇预感到黄小芹会打他的,站起来朝一边跑去了。黄小芹见状,也站起来追了过去,全忘了刚刚被一条蚂蟥虐待。 寂静的荒野,被两人的嬉闹声又摇落了几片树叶,惊出几只灰雀飞向天空。天空,依旧湛蓝,纯净。 区气象局梁局长办公室。 梁局长笑吟吟地沏了两杯铁观音,分别放到黄小芹和高天宇的面前。 “今天叫你们两个来,是有新任务要宣布。”梁局长的表情开始转严肃,他扫了扫分坐两边的的高天宇和黄小芹一眼,接着说: “我省部分县市的农村,特别是山区交通不便的地方,还有很多的群众生活水平长期处于贫困线下。因此,局里根据上级部门要求,组织本局职工轮流到贫困山区开展扶贫助农活动。有针对性的引导当地群众发展符合村情的经济,改变他们长期以来的落后面貌,在基本脱贫的基础上共同迈进小康生活。我们局里经过研究决定派你们两个到本省肇庆市怀集县锻炼,属于轮流制的,每批为期一年。你们两个作为第一批明天就出发,稍后会有人给你们提供详细地址。局里已和受帮扶方的村干部联系好,到目的地后自会有人接待你们。根据上级安排与当地村委的沟通,黄小芹为驻村书记,高天宇为副书记,共同指导当地群众开展扶贫脱贫活动。” “请局长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高天宇和小车芹几乎同时说。 “乡下虽然没有大城市生活富足便利,但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在不耽误工作的同时,有大量的视频素材等着你们去发掘。小芹,你的粉丝量三个月后我相信又会提高一大波。” “我争取个千亿网红替我们局争光哈。”黄小芹笑嘻嘻着说。 “我会替千亿网红拿好相机,拍出精彩大片。”高天宇笑着接上话。 “帮扶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及时跟我反映,能解决的尽量替你们解决。这也锻炼你们的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相信你们一定会交出满意的答卷。” “明白,我们这就去准备。” 晚上七点,黄东家。 全家人围着餐桌吃晚饭。吃过一半,黄小芹才一边舔着唇边的饭粒一边望了一眼其他家人说: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局里要派我和别的同事一起去肇庆市边远山区扶贫,为期一年。” 黄东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地说:“这肯定是工作调动,芹儿,你放心去,你妈和冰儿有我替你照顾着。” “爸,瞧你说的不可一世样,还不知道将是谁照顾谁呢。”黄小芹白了她爸一眼。 “芹儿,你安心去,你爸有我替你看着。” 吴双凤看了黄小芹一眼说。 “妈,那我明天就去了哦,爸有什么事你及时打电话给我。” “姐姐,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杨冰冰放下筷子说。 黄小芹不禁笑起来:“冰冰,石山山区里又不是动物园,你跟着姐姐去干啥?” “和姐姐一起睡,天亮了就去扶贫。”杨冰冰笑了。 “那你告诉姐姐,什么是扶贫?” “就是扶着阿贫走路。”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吴双凤用筷子轻敲冰冰的碗边说:“外面大街上那些举牌乞讨的人也叫阿贫,你去和他们比比看谁跑得快,是他扶你还是你扶他。” “我要他们背我。”冰冰又笑着说。 众人又是哄笑。 “妈妈,自从我毕业参加工作后从没有过去外地出差这么长的时间,家里的一切就劳您了。”黄小芹望着她的继妈认真的说。 “妈自会打理好一切,不用你挂念,一年后平安归来就行。” 吴双凤的眼睛里充满着对黄小芹的不舍。 黄小芹咬着嘴唇默默点头。 经过车辆半天的长途跋涉后,高天宇和黄小芹来到怀集县北部的一个小山村里。这个名叫白山的小村子,座落在一片大石山下。山脚布满各种林木,尤其是竹林数量繁多,长满了每一座山头。但山高路陡,通往外界的路进出极度不方便。载着高天宇和黄小芹两人前来的小车,在离村子外还有五公里处再也无法开进去,两人只好下车步行前往村里。 黄小芹边走边观赏山路两边醉美的景色。山区目前开发程度不高的半原始状态,最大限度地保持了自然界的原有模样。苍劲的松树挺立在岩隙和山脚的斜坡上。针子般的叶子梳细从云层漏下的阳光,投在清澈的溪流水面,与溪底阻挡水流的小石头所形成的水旋相遇,旋动出阵阵光晕。当眼睛捕捉到这些迷离的光线,恰好如岁月的琴键,在弹奏悠悠之韵。这让人完全放松的美景酥透了黄小芹的心,只觉倏然变得纯净,忘了自己刚从嘈杂的都市前来。 第50章 白山村之夜 在一片竹林里行人踩出的村中小道口,高天宇和黄小芹两人遇到了在此等候多时的村干部陆伟。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满脸粗糙的胡茬,鼻毛长得伸出鼻孔外也没有去修剪。嘴里的牙齿黄里带黑,像部分烤焦的马铃薯,也许是平素抽烟多了的缘故。 “陆村长,不好意思,让你在此久等了。”黄小芹从梁局长发给她的照片中,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村长。 “多谢上级部门对我们贫困山区的关怀,在此迎来两位帅哥美女,真是本村人民的荣幸。你们既是名校高材生,更是农村广阔大地上最需要的懂气象知识的人才。我代表村民欢迎你们的到来。” 陆伟村长非常热情,把黄小芹的行李全拿过来亲手帮提着,边走边对黄小芹说: “网红美女干部真人可比抖音视频上的本人好看多了,确实比明星还要漂亮。我们村民不认识什么明星,但凡有智能手机会上抖音的都爱刷看美女干部的视频。” “哈哈,叔叔你太抬举我啦,我不是什么网红美女,就普普通通一个气象局职工,你叫我黄小芹好了。我也没有什么能耐,也是从山旮旯里跑出去的野丫头。能来风景优美的这个小山村锻炼,也是我今生的荣幸。” “在我们单位里,这位美女干部也是个大明星。没有人不宠,没有人不爱。”高天宇走过来笑着插嘴。 “这位帅哥,请你不要在村民面前给我乱贴金,这个荣誉我受不起哈。村长叔叔,你看下村里还有没有至今未嫁的姑娘,给我们这位帅哥介绍一个,尽量选个麻辣一点的。嘻嘻。” “嘿嘿,选山中姑娘配姻缘这个好说,包帅哥干部满意,双方情投意合。”陆村长把行李在左右手上互换后继续说: “原村小学撤并集中到管理区后,空出了以前作为教师卧室和杂物房的三间房子。只是有点破旧,我昨天刚和村民们清理修缮好了,你们暂且先住在那儿。” “有劳村长和村民们了,吃住方面不用大家太费心,能遮风挡雨就行了。我们是来锻炼意志和毅力的,不是来享受过公主王子生活的。”高天宇对陆伟说道。 白山村旧小学就在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小学前有一片空地,是以前小学生们的操场,荒废后碧草如茵,成了草地。村民们的房子散落在山脚至山腰的山坡上,约有一百多户人家。新建的水泥洋楼有几座,其它的多是上世纪的青砖瓦房,五六十年代的泥砖房还存留有几处。村巷里年轻人的影子很少见到,行走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留守的小孩。据陆村长说,年轻人几乎都到外面打工去了。村里缺乏青壮劳力,这也是白山村长期发展不起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安顿好住处后,黄小芹和高天宇站在屋子门前的草坪上,浏览两边山峰围拢起来的山沟。山沟里就是村民们开垦的田地,有的种着水稻,有的种上玉米。还有部分田地似乎无人耕种已荒废多年,长满了和人一样高的芦苇杂木。 “这些田地有山泉水灌溉,山上林木多,栖息很多鸟类可以帮忙捕捉虫子,是可以种出优质的稻谷和其他的庄稼的。整个村子不至于弄得这么贫困,难以想象至今还有人住在五六十年代时期修建的泥房。”高天宇望着肥沃的田地有点感慨。 “你不看见我们刚来时走的路是什么路吗?汽车进不来,窄得勉强行走小三轮车,不小心还会翻车滚落山沟去。所以要解决问题,得先组织群众拓宽道路,打通连接外界的壬督两脉。我们要尽量争取上级资金支持,把村口到外面公路主道这段筑成水泥路,使山中道路能安全通行汽车。只有山里的各种土特产能顺畅地运送出去,白山村这步经济棋才能盘活。” 黄小芹一边拍照一边跟高天宇说。 “你分析得很对。我们此次扶贫的方向也该和你说的这么样。我们去村里走走看看,多了解一下实际情况。”高天宇说。 “好,你到我房间里把相机三脚架拿来。” 走在杂石铺成的小路上,望着村子似曾熟悉的一切,黄小芹顿觉得时光一下子倒流,回到幼年时期自己生活的那片地方。朦胧记忆中的小石巷,散落着碎瓦和旧砖块的排水沟,三两只在沟里扒泥觅食的鸡,此刻又活生生的呈现在眼前。 她的镜头一会儿捕捉墙上虚掩的木门,一会儿扫往空中伸出的檐瓦,一会儿又停留在篱笆边,裁剪初绽的菜花。 蹲坐在自家院墙外的老人家打量着他们从没有见过的两位外来客,好奇地看着黄小芹手中的摄影器材。 当黄小芹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老人家只会嗯嗯微笑回应,别的就不会再主动跟你聊天。 乡村留守老人一词,其蕴含的无穷孤独与瘦弱无助,已经大大改变了他们的性格。自他们这一代往上溯,世代都是父子辈一世待在一起,而到了他们这一代,却是孩子成年了便背井离乡外出,一年中就春节几天相聚。更甚者,该安享晚年的时候,有的老人家白天还要下地耕田,傍晚收工归来又得照顾待家的孙辈。从没有人询问他们生活是否过得安好,一任如落叶般自生自灭。像这深山一样偏远苍凉,似这随处可见的篱笆,与美丽的世外烟火隔离,仅让你窥见其暗淡的一寸。 在城市里见惯了老人家们在公园里健身唱歌跳舞,这里却是一副副木讷沉默的寡言面孔,黄小芹的心里不免沉重起来。 “除了青壮年人少见,好在还有相当多的五六十岁左右的中老年人在家,如果全是七十岁以上的古稀之年的老年人,我们本事再大也是扶了个寂寞。” 黄小芹庄重地继续说: “天宇,记得我还读书时候在自己老家,村中不管是修路清理水渠还是开荒垦田,出动干活的全是四十岁以下的人,而现在扶犁耕田的多是六十岁以上的人。满目苍桑,农村人真的衰老了好多。” “我们接的这个骨头真不好啃,在缺乏青年人的情况下脱贫,现在我才知道自己脑容量不够。” 黄小芹又苦笑着对高天宇说。 “只能将扶贫当是生命岁月的一场修行,把我们没尝过的困难尝个遍。加油,美女。” “一起加油,帅哥,你定不负众望。” 走了村子一圈,转头准备离开回归住处。在路过一棵苦楝树旁边一间泥砖屋时,黄小芹发现好像有个头发很长的男孩,躲在墙角背后偷瞄自己。但她定睛看过去时,对方却消失不见了。黄小芹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神神秘秘的,也许是他好奇屋外来了两个外地人。黄小芹当时是这么想的。 “你有没有发现有个男孩在偷瞄我们?”黄小芹问只顾走路的高天宇。 “没留意,小孩一般都很好奇。可能是他觉得你太漂亮,流口水了,想多看你一眼。” “坏蛋,请你正经点。”黄小芹踢了他一脚。 “我说话一向很正经的,没觉得我有说错啊,小孩子们也很爱美女的,不独青年人才有这种恋美心理。” “你少往我身上乱扯,行不行?什么流口水的,他们现在有这种歪邪心理么?好奇就好奇,你扯什么色心。” “好,是好奇,这么美的姑姑我怎么没见过?这样说行了。” “这还差不多。” 幸好陆伟村长早给黄小芹两人各住的小屋子拉有电线,网络信号也能正常让手机捕获,要不,每天都需要剪辑视频打理账号的黄小芹,真不知道如何待下去。 第一次晚饭黄小芹和高天宇应村长之邀前往他家吃。 席间,黄小芹对陆伟村长提出了自己的几点看法。一是组织村民修筑扩宽村路,打通任督二脉。二是利用本村竹林多的优势,发展竹编和笋干加工,在缺乏青壮年在家的情况下,通过电商渠道销售。三是寻求有关部门支持搭建本村宽带网线,服务于新兴的农村电商。 陆村长听了之后说:“我对黄书记的建议完全同意,目前本村虽然青壮年人在家的很少,但上了年纪的人因为长期劳作锻炼,有的人还有很大的力气。人员实在不够用时,可以叫在外地的年轻人回来帮忙。目前的困难是如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单等上面拨款资助,单走流程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可以走上级资助一部分,村民自筹一部分的模式,尽快把现有道路扩宽加固。有了畅通无阻的道路,我们描绘的各个蓝图才有可能实现。为了缩短施工等待时间,先拿自筹部分的资金开工。” 高天宇呷了一小口本地白酒说,黄小芹附和着点点头。 “确定了目标就要做全村动员,包括在家的和在外的全体村民。把大家的力量全部集中在一处,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我们会争取我们单位对我们行动的支持,至于动员村民参加新农村建设这一块,就由村长和各位叔叔们出面。” 黄小芹接着说。 不料陆村长却是眉头紧锁,呷了一口米酒才缓缓地说: “老实说筹钱这个方面还挺烧脑的,说军心涣散一点不过份。有的人在外发展得好,已经不打算再回村里住。有的心疼自己出力出钱,便宜了那些不住村里但逢节假日却大摇大摆回村炫耀的人。” “这就要提高每个人的思想境界。你自己的村子自己不建设谁替你建设?外出发展好的就算不住村里,你回来一次都算是住村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回报家乡是人最基本的情怀。因为在外总不能永远都是一帆风顺的,不可以有点小成就时把家乡全忘了,落魄时才记起回到老家避难。” “黄书记说的句句是理,我会和外出的村民逐个打电话沟通,劝说他们齐心参与家乡建设。”陆村长朝小芹认真地说。 大家谈了好久,黄小芹和高天宇才和村长告辞回到他们的住处。白天不觉得有什么,但到天晚漆黑的时候,隐没在夜幕下的两间屋子显得特别渺小。四周传来山谷里的禽兽声,和不时狂叫的村中狗吠,让习惯了在城市灯光下歇息的黄小芹有时背后一阵发凉。 临睡前,她对高天宇说:“你可别睡得太死哦,有事我就拨电话叫醒你。” “睡觉还有事,你是在怕有鬼么?”高天宇见黄小芹心神不定,笑着问她。 “我对鬼没概念,我是半夜怕人。”黄小芹不好意思的说。 “你关好门再睡,现在气温高,窗子全关闭了会很闷热,你只需开一点就好。一有异常,你不用摸黑找手机,直接喊我就行。别怕,有我在,放心睡。” 高天宇拍了拍黄小芹,黄小芹不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小屋关好门。窗子她开了一点小口透风,落下蚊帐上床,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半夜里,梦中的黄小芹隐约被什么东西推了似的,把她推醒了。她睁开干涩的眼睛,借着室外淡淡的星光,看到从窗户外面被推开大了的空隙中,伸进来一条竹竿,正在试图勾取黄小芹挂在墙上的皮包。再看来人影子,有点像白天躲在墙角偷瞄她的那个小孩。 黄小芹的心几乎要掉出来,突突突地激烈跳动着。看着那竹竿在黑暗中欲套取皮包带却总是套不中,而对方仍是不愿放弃,重复试探勾取着。 别怕,别怕,就是一个小孩而已。黄小芹在心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如此,窗外夜的漆黑仍给她一种神秘感,让她后脊阵阵发凉。她悄悄摸出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下电源键,手机一亮屏,屋子就亮了。那人见状,快速抽回竹竿,接着听到窗外人逃窜跑开的脚步声。 黄小芹庆幸皮包没被勾走。其实包里并没有值钱的东西,只装着她平时用的护肤品。手机支付时代,她出门很少带现金和银行卡。 她马上开了房灯,拨打高天宇的电话叫醒他。 过了一会儿,门口有拍门声。听到高天宇在门外说着: “小芹,是我,快开门。” 黄小芹确认了是高天宇的声音,这才下床去开门。 睡眼惺忪的高天宇站在门外,听了黄小芹的叙述,竟然大笑起来。 “天啊,你神经衰弱到哪个地步了。现在还有小偷吗?都指纹支付时代了,谁还用现金。” “你别以为天下太平了,这个小偷有点像今天我见到的那个小孩,满头长发的,我印象特别深刻。” “要不我俩同处一室,省得你担惊受怕的一夜无眠。有我做贴身保镖,你放心去睡就是。” 高天宇嘿嘿地说。 “你敢动我,我就踢死你。”黄小芹说着朝他晃了晃拳头。 “那好,继续各睡各的,你再次被吓死时再来叫我。”说罢,他走到窗前替黄小芹把窗户关闭了。“半夜比较凉,你不用开窗了。明天问下村长上市集不,顺便帮我们买电风扇,以后就可以关窗睡觉啦。” 说罢,他退出房间关上门。奇怪的是,再次睡下的黄小芹倒反不怕了,安心的一觉睡到天亮。 第51章 收纳了个小偷弟弟 天亮了。 刚醒的黄小芹却听到屋子外面传来嘈杂声,开门一看,陆村长和另外几个群众扭着一个长头发的少年站在小屋子的门外。 “阿峰,你这小混蛋快给黄书记道歉。” “村长,他只是个小孩,还不懂事,别扭打他了,放了。”黄小芹见状便着急地说。 “黄书记,真对不起。天刚亮我就接到高副书记电话,说昨晚这里出现长头发的小偷,我就猜到是阿峰这小子了,上门抓住盘问,就自己承认了。” 阿峰啰嗦着身体,不敢看着黄小芹,一直低着头。 “他的妈妈嫌家贫两年前跑了,他爸爸又在外地打工,就他和爷爷在家。由于经济困难,刚读完高小就不去学校了,不时在村中做些小偷小摸的臭事,已被我抓住责骂了几次。” “村长,没事的,我没损失什么。你们回去,阿峰留下,我想和他说点话。” “好的,黄书记,有事儿你再给我电话。”说罢和几个村民走了。小芹也示意站在一旁的高天宇回到自己房间。 待高天宇离开后,黄小芹这才仔细端详起阿峰来。他是一个年仅十一岁左右的男孩,头发可能已经有几个月不剪了,盖住了他的双耳。由于无人护理,自己又不讲卫生,皮肤上有不少黑色的污垢沉积着。 “阿峰,别怕,姐姐不会骂你的。”黄小芹拿过凳子叫他坐下,面对着录制视频的相机。 “阿峰,你饿吗?”黄小芹把他刚才被村长扯皱的衣服拉平,又轻抚他的背。 阿峰点点头,他的眼睛里仍闪着惶恐不安的光。 因还没有煮早餐,黄小芹就把从广州带来的饼干点心拿出来放到阿峰手上。 “你先吃点饼干,等隔壁的哥哥做好早餐了,我们再一起吃,然后去你家看一下。” “姐姐,你不打了我吗?”阿峰终于开口了,这却让莫小芹心里震惊了一下,现在还有小孩子把领打当成了习惯的。 “姐姐为什么要打你呢?你想偷姐姐的东西但没偷到,我也没损失。但如果你偷的是别的叔叔哥哥的东西,不管有没有偷到,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因为每个人都憎恨讨厌偷人家东西的行为。” “姐姐不打你,不是不讨厌你偷东西的行为,而是想和你交朋友,帮助你把坏毛病改好。”黄小芹接着说。 “姐姐,你还是打我一次,要不我心里不舒服。”说罢阿峰掰了一块饼干放嘴里,他真的很饿了。 黄小芹听了阿峰提这个要求又心酸又好笑。 “嘻嘻,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那你就尝尝姐姐超厉害的降龙十八掌。” 说罢,黄小芹在阿峰两步外拉开架式。“小贼,看掌。嗨。”黄小芹的如来神掌飞到阿峰面前,由凌厉之势化作流水般的绵绵掌,轻轻拍了阿峰的小脸。 阿峰没有躲闪,掌到时他闭上眼睛,只是轻柔的掌力让他感觉很意外。 “你还那么小,为什么不去学校念书了?”黄小芹又坐回他的旁边,搂着他的肩。 “我去了大家都看不起我,笑我是小偷。”阿峰忽然抽搐了一下想哭。 “为什么大家看不起你,就是因为你偷了大家的东西,人家才憎恨你的。如果你缺少了用的东西,可以去借,要先问人家一声。如人家同意,我们就说一声谢谢。要是人家拒绝帮助,我们也别计较,靠我们自己双手的劳动去获取。不过要记住,无论多穷,都别去乱偷人家的东西。” “姐姐以后会告诉你如何依靠自己的双手通过劳动来挣钱买东西。” 阿峰静静的听着黄小芹在他的身边解释道理,他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 过了一会,就听到高天宇在他房间里呼喊着: “小芹,早餐做好了。” “我们先去隔壁哥哥房间一起吃早餐,然后去你家,了解一下情况,姐姐再教你怎么挣钱读书。” “好。”阿峰此次很爽快。 饭毕, 黄小芹没叫上高天宇,让他先去村长家商量修筑道路的事。她则独自带着相机和阿峰出去了。 阿峰的家还是六七十年代的泥砖房,里屋的墙面被柴烟熏得一片乌黑。黄泥筑的土灶到处脏兮兮的。他那七十岁的爷爷正坐在门口处破篾片,泥砖墙上挂着几个已编好的竹篮。看着精巧实用,是老一辈人家的手艺。 见到阿峰领着一个姑娘进家,爷爷先是诧异,后又变得有点惶恐。大清早村长率众人来把阿峰扭去时,他也没阻拦。孙子一直不听他的劝,自己儿子又不在家,他想管也没那个力气去管,只好生死由他,像野草一样自生自灭。 “爷爷早,您老吃过早餐了吗?”黄小芹在爷爷旁边蹲下,拿起他编好的竹篮端详。 “吃过了,请问你是哪位?”爷爷嗫嚅着说。 “爷爷,我是阿峰的姐姐,也是上面派来我们村参加工作的人,您老叫我小芹好了。爷爷,您编的竹篮真好看,是编来卖的吗?” “是啊,卖了换几个油钱,老了,人不中用了。”爷爷无奈地说。 “爷爷,别担心,还有我们年轻人在呢。”小芹安慰着爷爷。 “据村长说阿峰又去偷东西了,他是偷姑娘你的。”爷爷瞪了阿峰一眼。 “爷爷,不碍事,我又没有掉什么。而且没有他这一偷,我可能没得这么快认识阿峰和爷爷您呢。阿峰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没人指教走错弯路,改了就是个好孩子的。” “我老了,也教不了他,他爸又长年在外面工作。”爷爷叹着气说。 “爷爷,你放心,阿峰我来教他,以后你只要监督他每天起床去学校就可以了。” “在学校同学们都不喜欢他,他还愿去学校吗?” “放心,爷爷,包在我身上。你编的竹篮先放好,等我把手头主要的事忙完了再帮你卖。” “姑娘,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这个家什么也没有,这些篮子你看着那只合意拿去用。” “爷爷,别客气,当我是你孙女儿好了。” 说罢,黄小芹望向阿峰:“你刚才在半路上不是说山上有很多值钱的宝贝吗,你带姐姐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两人告别了爷爷,转向山间的小路走去。 由于外出务工的人太多,加上现在还处于疫情期间,进村的外地人少,这一年来山上的植被很少遭破坏。阿峰经常和爷爷上山找草药和蘑菇,以及挖竹笋等卖了换钱。在他的指认下,黄小芹第一次认识了金钱草,金银花,金樱子等等中草药材,第一次在草间的腐叶堆积处见到各种灰白色的食用菌,和从泥层中冒出尖头的鲜竹笋…… “阿峰小老师,你懂的东西真多,一下子教会了姐姐那么多。”小芹开心地对阿峰说。 平时遭尽无视的阿峰第一次被人称为小老师,先是惊愕,后高兴到飞起。 “还有很多,漫山遍野都是,只怕姐姐没力气去爬山。这只是山上的,水沟里的鱼我还没抓给你看呢。” “今天先不爬山了,姐姐累到脚走不动了。”黄小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口喘气,她呼叫阿峰也过来一起歇着。 两人歇坐在山腰上,一眼望去,青翠的群山向着远方连绵延伸,怡人的山风习习吹来。花开不远处,蝶舞在周邻。这让人顿然生起一种天地我为王的感慨,幻想有一匹马立在身边,黄小芹跨上马执鞭勒绳,向天地的尽头策策疾驰。 “阿峰,你看这个相机镜头,它拍的就是我们美丽的家乡,美丽的山水,还有聪明的你。” 黄小芹又拿出手机,拨到自己的快手和抖音账号,让阿峰观看她平时发表的生活视频。 “我拍的这些视频,通过剪辑后在账号上发表,吸引成千上万的人来看。他们就像来到了我们村里的游客一样,饿了就要吃饭,离开时买点本地的一些土特产回去。我们可以把这里的宝贝卖给他们,换成钱供你继续上学读书。” “姐姐,你说我回学校还能学得好吗?”阿峰一双渴望的眼睛让小芹蓦然心酸。 “肯定能学得好呀,这山上那么多宝贝,姐姐一样都不懂,而你却像是对自己的手指头一样那么熟悉,这说明你聪明。姐姐会尽力供你读书,但你以后千万不要再乱拿人家东西。靠自己的双手,找山上的宝贝由姐姐帮你卖。山上没有了,姐姐拿自己的钱资助你去读书。” “爷爷和我说过受了人的好处要回报,姐姐,我拿什么报答你?”阿峰的眼神已被点亮了。 “用你的成绩单和你的雄心回报姐姐就行了。你看前面飞的那些鸟儿,也许你将来也是其中的一只小小鸟。” 阿峰顺着黄小芹手指去的方向,一只苍鹰在蓝天下极致丝滑般的飞翔。 “姐姐小时也和你一样,家里很穷,连饭都吃不饱。没有玩具,没有钱买零食。在学校里同学们都讥笑姐姐是穷蛋。从那时起,姐姐就立志读好书,用学问去改变自己的人生。就像前面的那只鹰一样,立志向上飞。这样,下面平时欺负它的小鸟们就奈何不了它。” “姐姐,我会努力的。” “阿峰,加油。” 一大一小两个人,依偎晃动着身体,看风吹拂的山草和林木,看高山之外广阔的远方。 傍晚回来后,高天宇就进入了黄小芹的房间,对正在整理视频的黄小芹说: “筑路的进程有点阻滞,下半年能否完成可能要打个问号。” “你把情况说说看。” “据村长和修过路的施工队商议,这五公里山路需要动用工程机械开山劈石拓宽路面,加上修建水泥路面,最少得有五十万的投资。目前争取到的上级扶助资金分到村也只有二十万,村长说村里能自筹的极限大概也只有十万左右,还差二十万多的缺额怎么解决?靠上面拨款已经没指望了,又不是仅仅扶助白山村一个。” “的确挺棘手的,但下半年雨量少才好修路,雨季修路山洪多不便排水,发生泥石流时还把全部心血白费了。”黄小芹焦虑地说。 “能不能先用筹到的资金修,修得多少算多少,余下的等有资金了再修。”高天宇有点无奈。 “这么做没有意义,充其量就只算个样子工程。我们也就一年的锻炼期限而已,难道回局里就交个半拉子工程吗?再说来接手锻炼的人一看是我们留下的烂摊子,肯定又是推托不愿负责的心态。最终害的是山里的群众,费力费钱就得条烂尾路。” “那资金的缺口怎么办?村长说外出的都是普通打工仔,没有什么经济能人,已经没法增加自筹了。” 高天宇摊开双手叹了口气。 “施工队方面联系好了吗?”黄小芹又问。 “人家说资金到位了就可以签订施工合同,会全力争取在旱季期间完成全路修筑。” “那就叫他们来签订施工合同,资金不足的部分我个人捐助,条件是工期绝对不能耽误,且要保质保量,拒绝豆腐渣工程。”黄小芹斩钉截铁地说。 高天宇惊得连退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二十万的巨款啊,你一个人捐给这个小村?小芹啊,作为与你共处了一年的同事,我真不敢相信你是个隐藏的富家小姐,更不敢信你出手这么大方,毫不犹豫就扔出去了巨额资金。” “你看我像个富姐吗?烂鞋烂牛仔裤,我只不过把粉丝们贡献的钱又交还了大家。” 黄小芹认真地说,“只是事情不能再拖了,要尽快组织村民,完成各种准备,让施工队进场修路。” “好。我替白山村人民谢谢黄书记的大爱无疆!在区气象局时看你只是个丝绵般柔软的小女子,来到了大山后活脱脱的是花木兰大将军。”高天宇朝黄小芹鞠了一躬。 “哈哈,你这小子别肉麻这些客套啦。你忘了我背后可是有几千万粉丝做军师呢,有他们出谋划策我还怕啥,再说我身边不是还有个现代孔明高天宇在监军吗。我和阿峰爬了一天山,饿了,也累了,想吃完饭早点休息。你去接洽陆村长。” “遵命。”高天宇一溜烟跑出去了。 黄小芹捐巨资帮助村民筑路的消息很快在村里和上级之间传开。上级提供了各种方便,村民们也在村长和高天宇的组织下,积极参加修筑新路。原本窄小的山路,在工程机械的力量下,一点一点的扩宽延伸,从山外逐步往村里探进。 时光在灰尘和晴热之中悄悄隐退,而小芹原本白里透红的脸儿很快就变成了青铜色,成了标准的山里姑娘。除了修路,她和高天宇同时联系通讯公司为村里搭建网线,指导村长组建本村的电子商店,通过网络销售村民们的土特产。 第52章 再见,白山村 路在人们每天不停的修筑中一点一点的拓宽延长,用挖出的泥筑实的路渠边长出了小草嫩芽。它们在土里不断生根,包裹着泥土,保护新建的路基。 当路差不多修筑到村口的时候,有一天,黄小芹早上醒来时,感到自己浑身软绵绵如抽尽了血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疲乏得像晒干了水的白菜一样蔫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自己摸探额头的手,滚烫得闪开了,想翻身一下都没力气移动下肢。身子一会儿冷如浸在刺骨冰水中,一会儿又全身冒汗,似架在火炭上烤。 莫非我要去阎王爷处报到了?黄小芹十分纳闷,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犯病,还濒死似的气力全无。 “小芹,醒了吗?” 久不见黄小芹起床的高天宇站在屋外大声喊着。 “天宇,我不舒服,浑身痛。”黄小芹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在外面闻声的高天宇赶忙推门进屋,见到软如一袋水似的黄小芹仍仰卧在床。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把他烫得吓坏了。现在正是疫情时期,他不知道黄小芹得的病是不是新冠肺炎。后面一想,如果是的话,他们朝夕相处,他自己肯定幸免不了,而且村中也没有别的村民患上发烧的疾病。 无论什么原因,都得赶快把黄小芹送到村子外面的医院让医生检查治疗。 高天宇叫来了陆村长,在他的协助下,用三轮车载着黄小芹在未修完的新路上送到山外的大路,再由等在路口那里的120急救车接送往医院急驶而去。 到达医院时黄小芹几乎晕厥,高天宇寸步不离的扶着她,在医院各个窗口之间到处奔走,交费和陪她进行各项检查。 主治医生看了检查单,把高天宇叫到面前。 “你应该是她的男朋友,你看你是怎么侍候你女朋友的。患者营养不良性的贫血,又过度疲劳诱发肺炎。她一个弱小女孩,你怎么舍得让她过度劳累,不给她充分休息的。” 高天宇被主治医生训斥得只能尴尬苦笑。我权力在她之下呢,哪能指挥得了她这个拼命的花木兰。但他还是不停的应声点头: “确实是我照顾不周,下次注意,多谢医生提醒。她现在得的肺炎和那个外面流行新冠肺炎没关系。” “和新冠病毒没关系,只和你的疏忽照顾有关系。这么漂亮的姑娘被你照顾成这样,我都想狠狠地踢你一脚,踢残了也不觉得可惜。” 医生拿手指头敲击着案台。 坐在椅子上难受得想咳的黄小芹听了医生的话,又看着满脸委屈巴巴的高天宇,忍不住想笑。只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笑不出声。 “黄小芹肺部感染比较严重,需要住院治疗观察几天。” 高天宇喏喏连声,在取药窗口取药后便扶着黄小芹去输液室输液。 躺在输液室的病床上,黄小芹望了一眼坐在旁边椅子上守护的高天宇,稍微有了点精神的她觉得很过意不去。 “天宇,不好意思啊,进村扶贫把你扶到了医院做苦力了。” 高天宇转头一看,输一瓶药液后的黄小芹状态比刚才好转了很多,他心里如在杂志发表了作品似的很高兴。 “哈,终于好转了。今早我好担心,生怕你成为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你是在诅咒我命硬了你压不住啰。”黄小芹笑了。 “那敢那敢,你是白山村人民的大恩人,我可没那个贼胆得罪了人民群众。” “说真的,这次多亏有你,要不我在那小屋伸直了腿变成千年白狐都没有人知道呢。” “你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回头陆村长会找我算账的。人民群众会把我吊到大榕树下抽打一千鞭的呢。” “嘻嘻,我有这个能量吗?值得乡亲们替我拼命?不过,各项村里工程都完成得差不多了,农村驿站也已经开始运营,我们的服务期限也快到了。回过头来一看,我心里是真的喜欢农村。风景优美,人心淳朴,有点舍不得走呢。” “最主要的是,经过这一年来的扶贫锻炼,我也是第一次发觉自己能量好大,干出了在城市里干一百次都干不了的事业。” 高天宇深有感触地接上话。 忽然,黄小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是她的继妈吴双凤的手机打来的,但电话里头说话的却是杨冰冰。 “姐姐,我想你了。你想我不?” “冰冰,姐姐也想你和爸妈呢。爸妈他们好吗?”黄小芹只要和冰冰聊上话就觉得很开心,支撑着要坐起身,高天宇忙过去把她扶起来靠在墙上。 “爸妈很好啊,姐姐,你现在在忙什么?” “姐姐现在什么没忙啊,在和农民伯伯们一起吃饭呢。再过十多天,姐姐就可以回家带你去广州动物园玩了。” “好啊,我等着姐姐回来。姐,妈妈现在要跟你说话呢。” 电话那头传来吴双凤的声音: “芹儿,你是不是不舒服?听着你声音像在急促喘气呢。” “妈妈,我挺好的,刚才帮村里的叔叔搬竹笋,确实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你放心。再说过了十多天我服务到期就可以回家了,到时你就可以管我一百遍了。嘿嘿。” “那好,你要注意自己身体,哎呦,你爸又抢着要和你说话了。你还是跟你爸爸聊一下。” “芹儿,你是不是又瘦了?体重一定减少了十多斤。”是黄东的说话声。 “爸爸,女孩子清瘦点苗苗条条的才算美,太肥了像头肥猪你女儿可没有人愿娶,将嫁不出去了。”她盯着高天宇一眼抿嘴笑。 高天宇转头假装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那好,明天天气好的话,我就把你的被席拿到阳台晒一晒,等着你回家了使用。” 挂了电话,黄小芹望着装聋作哑的高天宇,说: “在山里晒了一年,你打个分,我还好看吗?” “打个比喻句说的话,就是晒在竹竿上的一串腊肠,瘪瘦了一点,但油润了一些,硬实了一些,最主要的是风味浓郁了一倍。而且金华火腿一向挺贵的。” 高天宇确实是个造句子的天才。 黄小芹朝高天宇作了个手枪射击的手势。 “呯,枪决你这个臭流氓。你这是什么比喻?我浑身猪肉味么?” 高天宇举手投降,仰身假装中枪倒下。 春去夏来,医院院子中站着的一棵鸡蛋花树,巴掌大的翠绿叶子间,盛开着一朵朵半黄半白的花。燕子也误入了医院,在空中飞了几圈才飞走。输液瓶上未滴完的药液,一滴一滴的挪走被灯光腌渍的时间。 黄小芹和高天宇居住的小屋前。 月色中的山峦仿佛罩上一层薄纱,朦胧里藏着几分神秘。静夜里,鸟雀少了白天的喧闹,只有树枝在空中打扫着月光。溪流不分白天晚上,一口气也不歇地在石头缝隙间练着轻快的歌儿。 “山里的月夜好美啊,我吟诗也吟不出如此柔情的氛围,一想到明天我们就要离开白山村回城了,我真舍不得啊。”黄小芹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幽幽地说。 “我也是不相信,我们竟快乐地在这边远的小山村待了一年。刚来时我认为自己能坚持留下一个月就算不错了。”高天宇捡起了身旁的一颗小石头,朝很远的地方扔去。午夜里传回石头落水的响声。 “是因为我们来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结缘淳朴善良的乡亲,使得我们像回到自己的老家一样。” “路建好了,网线搭好了,农村驿站也运营了,设定的目标都一个一个完成了,我们也算不枉这一次扶贫之旅。若说还有一点遗憾,就是我的身边还缺一个陪我打捞月亮的人。” “呀,这样哦,那我先走了,这个位置应该留给赏月人。”黄小芹假意起来要走,高天宇猛把她拉下了,拉到自己身边。 “小芹,我爱你。”高天宇转头深情的望着黄小芹的眼睛。这朦胧的月夜里,她的眼睛依然是水汪汪的,像两汪深潭,盛满了从天上倒下来的月光。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是在说越南话吗?” 黄小芹嘻嘻地推了一下高天宇再拍他。 “我们买了前面的这一片地方,再也不回广州了,在这里养猪养牛养鸡。” “再养一匹高天宇骆驼,哈哈。”黄小芹爽朗的大笑起来。 “惨啊,梁局呀,黄小芹同志要把高天宇养成宠物骆驼。快救命,第二天我就要被拉到动物园供人类观赏了。” 黄小芹大笑着踢了高天宇一脚。 “天宇,我有个预感,明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村长一定会带着村民们给我们送很多东西。我们得早点出发,天没亮就要出村,争取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村民会跟我们没完没了。” “这个我也料到了。村长今天下午还对我说,明天亲自开三轮车在新路上送我们到大公路边上回城的车。他可能不知道有个滴滴打车,多花点钱可以约车前来山下接我们回城,我们早上六点就出发,此刻村民们还在睡梦中。嘿嘿。” “你这个鬼马仔最后走了还不忘戏弄一下陆伟村长,要是他知道了不把你扔到山谷下去喂蚊子才怪。” “哈哈,不这么做,他们送来一大堆特产,搬货时要累死你去。”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早点休息,别睡过头。”黄小芹站了起来。 “黄姑娘,请你不要辜负了这美妙静谧的月色。”高天宇也站起来,突然把黄小芹拉入他的怀中,在她的额头上,替月亮揭开了一片海。 月色如水,在这对情侣的身旁柔柔地流过。 次日。 说是六点出发,但两个人在各自的屋子里五点钟就起来准备了。山谷仍然处在黎明前的灰暗中,而且早晨的风特别凉。提着行李打开门,高天宇一看外面没人,兴奋地来到黄小芹屋子门前,欢声叫着: “小芹,没有敌情,正好方便出行。” 黄小芹背着自己的行李打开了门,与高天宇相视一笑。约等了五分钟,一辆小车打着车灯行驶在他们主持修筑的新路上来到屋前停下,来的正是接他们回城的长途网约车。上了车后,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新村道,黄小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车载着三人奔驰在平整的新路上,借着渐渐明亮的晨曦,黄小芹把相机贴近车窗,录下在白山村最后的视频。 不料,车刚在新村道上行驶了一半,突然停下了。黄小芹忙转头往车前看去,她惊讶得拿相机的手猛抖了一下。 村长和几个村民一字儿排开拦在路中央,把他们三个截停了。 “想做逃兵?没门儿。”陆伟村长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朝车子走过来。黄小芹和高天宇相视尴尬地苦笑。无奈,只好开门下车。 “村长,你们用不着大清早的来给我们送行,快回去。晨早天凉,何苦呢。”黄小芹几乎要哭了。 “没有你们,就没有白山村的今天,怎好放你们空手离开。” “村长,这是我们扶贫必须做的本份工作,真的不需要大家给我们送东西,再说我们也搬不了那么多,更吃不了那么多。”高天宇哭丧着脸说。 “不收下东西就离开不了这条路,你们看着办。”几个村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无奈,为了减少时间拖延,司机只好打开车门及后备箱让他们塞个够。 “叔叔,你们多保重,有空我们再回来看望你们。”黄小芹感动得失声哭了起来,和村长及其他的村民拥抱,然后才挥手上车。车行开后,黄小芹转头回望,村长和几个村民仍站在路中目送着车辆不忍离去。黄小芹不由得用手擦去再次涌上来的泪水。 差不多到与大公路交界的路口时,小车再次停了下来。黄小芹朝前一抬头,一个小孩站在路中堵住了车子的去路。这个小孩就是阿峰,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大塑料瓶子。 黄小芹急忙拉开车门下了车,朝阿峰走去。 阿峰见状猛朝小芹跑过来,扑在她的怀里,抽搐着哭泣起来。 “阿峰,别哭,你什么时候跑这么远到大路口来的?姐姐有时间还会回来看你的。乖,你是男子汉,不要哭了。”黄小芹止不住泪流满面。 “姐姐,可是我每天都想你。”阿峰仍没有止住哭,黄小芹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 “阿峰,姐姐和你说过,要像雄鹰一样坚强,朝着更高的目标飞翔。姐姐虽然不在你身边了,但依然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你在蓝天上高飞。” “姐姐,你说话要算数,有时间了就要回来看我。” “放心,阿峰,姐姐是个守信用的人,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说罢,黄小芹紧紧地把阿峰抱着。 “姐姐,上次我们上山看了很多东西,只有溪流里的没时间去看。这些鱼是我从溪流中捉上来的,很好养,一星期不投喂任何东西也不会饿死。你带回广州,见到鱼就像看见我在溪流中游水一样。” 说罢,阿峰把手中的大瓶子捧到黄小芹面前。水瓶里,十几条红色的菩萨鱼在里面游动着。 黄小芹接过瓶子,在阿峰的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阿峰。你在校要认真学习啊,没钱用了就打电话和姐姐说。”阿峰流着泪默默点头。 “姐姐走了哦,你回去。”说罢,黄小芹拍了拍阿峰,擦干了他眼角的泪花,一咬牙,狠心的上了车。 车开了,黄小芹回头望见阿峰挥手追着车辆在跑,直到追不上了才停下,他细小的身影最后也被公路上的一个弯给隐去了。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座位上哭了起来,高天宇忙移身过来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慰。 第53章 旧情似月静静洒 薰衣草幸福家园小区,黄小芹自己家的门口外。 黄小芹在小区大门口时已把村民们送的一大堆特产拿了一部分送给保安等物业人员,其余的托一个保安帮搬到自己家门外。 她按了一下门铃。 门开了,冰冰飞似的从屋里窜出来,扑到黄小芹的身上。“姐姐,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黄小芹把冰冰抱起在走廊转圈,哈哈笑着说:“姐姐也想你想到要把你吃了吞进肚子里。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去外面玩了。” 站在门口内的黄东和吴双凤两人看着疯疯颠颠的两姐妹,亦笑得合不拢嘴。大家一齐动手,把竹笋黄豆鱼干等等几编织袋特产搬进屋内。 “芹儿,这一年真把你熬掉了半个身体,人都黑瘦了一圈。”吴双凤心疼地说。 “也是,快和乡亲们送的这些鱼干一个模样了。”黄东插上话。 “爸妈,我这叫健康美。呆在城里还买不了这健康肤色呢,人家欧美的美女还花着大价钱专门去海边晒日光浴,还一定要晒成古铜色的那种才罢休。”黄小芹傍在吴双凤肩上撒娇,又贴到她的耳旁悄悄说: “谢谢老妈,您把我爸爸养得胖胖的像头农家土猪。” “芹儿,你这话妈爱听,你爸还嫌不够胖,我们就用乡亲们送的特产把他养成四五百斤的大肥猪。” “对,养肥点到年时杀了做腊肉,吃不完的拿去卖。哈哈。”黄小芹搂着双凤盯着他爸放肆笑着。 “死丫头,竟想吃你爸?你这怪口味从哪里学来的?我锤扁你上锅煎,刚好乡亲们送了那么多花生油。”说罢,黄东扬手要揍黄小芹,黄小芹大笑着拉住冰冰闪进屋里去了。 没多久,客厅和餐厅就弥漫了从厨房里飘出的,黄东和吴双凤用那些乡下特产做菜的诱人香味。 黄东招呼大家吃饭后,一家人围在餐桌边,一边吃饭,一边听黄小芹述说这一年来在白山村扶贫工作的种种经历。笑声不时漏到阳台外,有飞鸟落在阳台栏杆上,似乎在好奇观看久别重逢的一家人。 区气象局梁局长办公室。 桌子上摆着水果和点心,还有黄小芹从家里拿来的分享给其他同事的乡下特产。 梁局长一副春风得意舒畅愉快的神情,而坐在他对面的高天宇与黄小芹亦显得自豪兴奋。梁局长给两人沏了茶,坐在他俩对面开心地说: “我代表局里欢迎你们凯旋归来,更感谢你们为局里争了光。你们的扶贫工作得到了上级单位的嘉奖!真不容易,你们两个年轻人很了不起!” “谢谢领导肯定和表扬,这也是我们两个人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最主要还是我们有幸得到了乡亲们的大力配合,要不也可能无法完成任务。”黄小芹认真地说。 “这主要归功于驻村书记黄小芹同志的功劳,没有她英明的组织能力和巨额的捐助,这个扶贫工作肯定完成不了那么出色。” 高天宇对梁局长介绍说。 “天宇,你不要给我戴高帽,这是众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不是我个人的荣誉。”黄小芹嗔怪了高天宇一句。 “黄小芹同志,我是在实话实说。”高天宇装起严肃,认真地说。 “好啦,你们俩别互相推功啦。大家都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为农村的扶贫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下面我宣布一项上级的决定,决定由黄小芹同志担任本局副局长,待一些余下程序全部走完后,十多天后的下个月正式走马上任。” “哇,热烈庆祝,狠狠地庆祝黄小芹同志官途高升!”高天宇站起来和梁局长一起拍手庆祝。 黄小芹亦兴奋得满脸飞红,站起来朝梁局长和高天宇鞠躬致谢。 下班时,高天宇来到了黄小芹面前,“副局,熬了一年终于回城,要不要去江边公园吹吹风放松一下,享受美妙的落日晚霞?” “天宇,你别乱称呼,还没正式上任呢。好,看在你陪我奋斗了一年的份上,我接受你的邀请。” 江边,夕阳刚西垂,隐没在高楼大厦之间。橘红的晚霞镶满了西边天空,鸟儿贴着江面在飞。船儿经过时涌起的浪潮一声又一声叩响岸边的堤石,也把一块一块的浪头击成飞沫。 江风撩拨人的头发,扑入身内,是一阵阵让人舒爽的凉意。 “江景真美,江风真让人无比开心。”黄小芹舒展双臂,她平时在临岸吹风时喜欢做这个招牌的动作。 “有美人侧畔,我心亦驾云飞翔,寻个瑶台赏花,渡年年岁岁。”高天宇喃喃自语。 “看狂浪飞掠,舟摇楫断。古今英雄,竟难逃兰语梅魂。”黄小芹嘻嘻笑着接话。 “我爸妈昨晚给我来电话,说我年纪不小了,希望今年能完成终身大事。小芹,对此,你有什么看法?”高天宇一边望着江面的水浪一边说道。 “高先生莫非是有意要掠取黄小芹做压寨夫人乎?你的终身大事竟要由我来断吗?” “难道黄副局另有意中人乎?” “唉,唉,先生可否不问此事,江阔水平,此去通海也……”小芹望着悠悠流去的珠江水长长地叹了两声。 “黄局,可否告知天宇为何要仰天长叹,莫非心中不悦?”高天宇也学黄小芹的样子唉了一声长叹。 “天宇,你看到了吗?江面上有四条罗非鱼在一起游着,像一个班的小组,也像一群队友。你看它们一会儿交头接耳,一会儿并排游着,多亲密啊。” 高天宇随着小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条黑色的罗非鱼在临岸的浅水处游着。 忽然,江面中心飞过一艘快艇,激起的巨大浪花涌翻到江岸,把那几尾罗非鱼拍散了。 “它们多好啊,一阵浪卷过来,就把它们全拍散了。难道它们不愿意自己主宰自己吗?无奈生活的风浪那么大,有时候它们根本没有能力去主宰自己,只能随缘随波。” 黄小芹意味深长地说完,又望向渐近暮晚的天空。有几座高楼上的霓虹灯开始亮灯了,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只有灯光一直温暖着,走过它下面的每一个人,无论他是孤独的,还是两个人伴着走。也许它无法普照每一个人,但必不辜负自己携带的光明。” “那我等着你给我这个美好的缘分。如果我是那位在灯光下孤独走的那个,我也会记着这灯光给我的温暖。至少曾经一起走过的路里,有一段撒满玫瑰花瓣的诗行。”高天宇深情地说。 “谢谢你,天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同事,谢谢你能理解我的心。” 高天宇并不客气,一伸手又把黄小芹拉过来,搂在他的怀中,在她头项上的头发深深吻下去。 江风不停吹着堤岸,潮儿涌动迎接走来的江畔夜色。 黄小芹自己家的卧室里。 杨冰冰在电脑桌上练字,黄小芹教了她一会儿就让她自己学写。剪辑完当天要更的视频,小芹便刷刷微信朋友圈解闷。她微信通讯录的一众好友中,她只关心欧子元和刘晶影的消息。自从欧子元和刘晶影返回南京后,为了避嫌,黄小芹就很少和欧子元直接微信聊天。尽管她自己明白,她的心底仍有一个位置是留给欧子元的。可是,刘晶影也是她的至亲闺蜜,黄小芹舍得为了这真挚的闺蜜情而成全她。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和欧子元他们两个联系。在欧子元他们俩人回南京后的最初几个月,黄小芹还偶尔和刘晶影聊天。后来为了给她更大的自由空间,慢慢的不再探询她的行踪,让她专心的去和欧子元相处。 有时候,黄小芹她也感到一种难言的痛苦压在心底,但为了闺蜜,她愿意去掩盖这不便揭开的痛。以前好在还有林恒的陪伴,替她隐去了这挥之不去的淡淡情痛。 高天宇给的欢乐,也让她有了一次又一次的美梦。有时候,黄小芹也相信自己,离这花香弥漫的一天很近很近了。她也曾以为,秦淮河的微风,不会再在梦里拂过她旁边的柳条。 此刻,黄小芹拨拉着微信朋友圈界面,一条欧子元今天刚发的朋友圈跳了出来。黄小芹记得欧子元好像已经有整整一年时间没有更新朋友圈了,现在又突然出现。让她很觉意外的同时,一种隐隐的担忧也如一滴雨水落在她的手臂上,晕开丝丝凉意。 欧子元刚发的朋友圈中所配的几幅图片都是当年大学时光,她与他同游秦淮河时所拍的,有一张就是他俩站在小桥上请路人帮拍。文案没有什么阐述,只配着欧子元填的一阕词。 《长相思》 春月明。夏月明。明月弯弯竹露清。秦淮旧水情。 叶孤零。人孤零。雪冻梅魂何日停。点开如是卿。 黄小芹不傻,她读出词里满句都是欧子元对她自己的无尽的思念和依恋。这个浪漫多情的男子,和刘晶影相处了两年,难道都没有擦出半点爱情的火花出来吗?为何直到如今还念念不忘了她黄小芹。 由于久不联系了,黄小芹不好意思直接打探欧子元如今的情况,想采取迂回的方法,先从自己的闺蜜刘晶影上打开缺口。她在自己的微信上找了好久才找到刘晶影的“小樱花”昵称 。黄小芹有点喜欢各位微信好友极具个性特色的昵称,都没有为了方便找人而专门备注,虽然她也觉得按昵称找人很费脑和时间。 彼此很久没联系,黄小芹觉得自己对至爱闺蜜有点愧疚。但话说回来,刘晶影也好像是害怕打扰到她和林恒的爱恋似的,自回南京后就没有主动发来消息过。两人就是如此默契的长时间的“敌不动我不动,隔岸观火”。思索了一会,她给刘晶影发去了消息。 冰是睡觉的水: 哈喽,亲爱的,你好吗? 等了一会儿,仍没见刘晶影回复。以往可是秒回的,难道是刘晶影在忙碌中把手机放在一边没留意? 继续等了一下仍未见动静,黄小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打字。 冰是睡觉的水: 影哥哥,在吗?是不是在忙呢? 手机界面依旧纹丝不动,黄小芹有点失望,她把手机丢回床上。不曾想手机刚触到床上的被子就有了响铃通知。 小樱花: 哈哈,亲爱的,我在呢,刚才上卫生间搞身体大扫除。 冰是睡觉的水: 你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了,我还以为你随唐三藏西天取经去了呢。 小樱花: 我想应该不会太久了,正在准备启程中,人间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 冰是睡觉的水: 什么东西要收拾?你说的是啥意思? 小樱花: 噢,打错字,我意思是我们再次见面应该不会等太久了,我房间乱,要收拾的东西太多,弄个干干净净的,你来访的心情才会美丽。 冰是睡觉的水: 少客套。这两年你们过得怎么样?没发生什么花边新闻。 小樱花: 我俩挺好的啊,不说我们的,你和林恒的应该准备喜糖了。 冰是睡觉的水: 我的还行。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们两个没事儿? 小樱花: 真没有什么事啊,你为什么老要这么问?脑坏了吗? 黄小芹越问越觉得这不像是刘晶影以前的说话方式和语气。忽然,黄小芹点开视频对话模式,等待对方应答。 可能是对方来不及正确反应,刘晶影习惯性的点开了视频通话模式,但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关闭了视频通话模式。但从仅仅保持两秒的互通画面上,黄小芹看到了一个露出一半的光头和背景很像医院病房里的环境,还看到一个像是输液架的东西。 黄小芹满心疑惑地又给刘晶影发文字消息。 冰是睡觉的水: 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就不能老实地告诉我吗? 那么多年的生死之交,就不能光明磊落地对我述说吗? 小樱花: 小芹,我现在确实很好的,你别总是胡思乱想,好吗。你总是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会很累的。你只要相信我没事就行了,没必要不停地打听。 好,我现在在忙,有空再和你详聊。对不起,时间紧,我先闪了。 无奈,黄小芹只好关掉手机。但她心底的纳闷依旧没有消散,反而愈来愈强烈。她的脑海里不时的闪过那半截光头和疑似输液架的东西。莫非是我的幻觉么?为什么刘晶影一直在躲躲闪闪,她究竟在逃避什么? 不行,我得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你刘晶影肯定是有事儿了却拒绝告诉我。你越不想让我知道,我偏要去弄清缘由。 第54章 重逢时,你瘦了 这也实在太反常了,一点儿也不符合恋爱的规律。两个性格很好又曾爱慕的人,怎么会各别天涯云踪鹤影的。黄小芹虽然下定决心弄清原委,但半晌过后还是雾里云里理不出头绪。这两个混蛋究竟是出了啥事呢。黄小芹很想马上找出具体原因,于是她便划到了欧子元“北极星”的微信聊天界面。 冰是睡觉的水: 师哥,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北极星: 小芹,你终于给我来字了,我以为你把我全忘记了呢。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很多时间,而我们也有一年未见面了。好想你啊。 自己打的字刚发出去,就马上收到了对方回复,黄小芹仿佛看到欧子元正在盯紧她的聊天界面,飞快地点击打字。 冰是睡觉的水: 你先告诉我,你们两个还好吗? 北极星: 我们两个已经分手半年了,刘晶影现在已经不在南京,她去了无锡。 她没告诉过你吗? 冰是睡觉的水: 什么?你们两个分手半年了? 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谁对我说过? 你们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分手的? 北极星: 我以为刘晶影早和你说了我们俩的事呢。 具体原因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本来好好的,有一天她就突然向我提出分手。 说是性格不合,不想再发展下去了。 次日她就离开了南京,说是要去无锡发展。 我猜她是不是又有了新欢,也就不再强留她,放她去寻找更好的幸福。 我能力有限,确实不是很适合她。 冰是睡觉的水: 我感觉事情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个中肯定有你我尚未知晓的原因。 你们俩没分手之前,你和她相处时有看到什么异常了吗? 北极星: 大的异常倒没看出来,只是刘晶影连发了几次高烧,退烧后人就变得有点儿懒了。 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还不允许我说她,一说她就生气着说要分手,到最后她果真要求立即分手。 我也没办法劝得住她,要不她总是胡闹得让我心烦。 冰是睡觉的水: 那你目前的情况怎么样?日子过得可好? 北极星: 你是我的知音,我没有理由来骗你。 我目前的情况的确非常差,不尽人意。 具体如何,已经过去了,再说起来都是一把伤心泪。 如果你真想知道,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冰是睡觉的水: 我现在是挺恨你的,我非常生气! 你们俩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个人就是没一个舍得和我说。 北极星: 我们都知道如果跟你说,你肯定会比我们更忧愁更伤心,何苦再去连累远在广州的你们。 冰是睡觉的水: 人的一生,要想无灾无厄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人生旅程中的各种苦难锤炼我们,我们才能一步一步地成长。 因此当这一切不如意袭来的时候,告诉自己的挚友,就能够多一份力量去抵抗,从而减少一部分痛苦,这不更好吗? 而当你们在发生这一切的时候,作为你们最好的朋友,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师哥,你说我能心安吗? 北极星: 生活的不幸谁都不希望发生,但已经发生了,该尝受的辛酸滋味一样不落的尝完了。 唉,还是不要再提这些了,它们已经是逝去的流水。 冰是睡觉的水: 师哥,恕我直言,我觉得刘晶影和你分手的事,里面有很大的隐情。 至少她有重要的事瞒着我们。 因为刚刚我和她微信聊天时,我突然转到视频通话模式。 她手快误点开了之后,在两秒钟的时间里,我看到了医院住院部的背景墙,和显示在手机画面上她的半个光头。 所以我怀疑刘晶影她得了严重的疾病才和你提出分手,而且她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我们得尽快找到她了解情况,现在我打电话发消息给她,她就是不肯告诉我地址。 北极星: 小芹,你是说看到她的半个光头吗?引起严重脱发的只有化疗时药物的严重副作用才会发生。 她分手前常发高烧,自己去医院看医生回来后对我说是重感冒,她可能是在骗我的。 照这些症状分析,刘晶影有可能是患上了白血病。 冰是睡觉的水: 白血病?血癌?师哥,不会,我现在好担忧。 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我最难最不开心的时候,都是她陪伴我走出来。 我不能没有她,师哥,麻烦你先帮我找到她。 我明天上班时就跟局里提出辞职,之后马上去无锡找她。 北极星: 小芹,你一定要冷静,好吗? 刘晶影不会有事的,这只是我的猜测分析,大概率是错的。 你不要慌张和担心。 我等下就马上去无锡,先去专治这种病的医院找一找。 我们随时保持联系。无论事情如何,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不要动不动就提出辞职等影响事业和生计的话来。你要相信困难总会过去。 先聊到这儿,你要放宽心哦。 憋屈的黄小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在一旁练字的杨冰冰不知道她姐姐发生了什么,吓懵了一会才走过来。 “姐姐,你怎么又哭啦?” 可是黄小芹依旧伏在床上抽泣没有理会她,她只好跑出去叫她妈妈。 不一会,在厨房里忙活的吴双凤马上过来到黄小芹的卧室。她把黄小芹垂乱的头发撩过去,露出她的脸。黄小芹抬起头,望了吴双凤一眼,又扑在她怀里继续抽泣。 “芹儿,告诉妈妈,你怎么啦?” “我最好的闺蜜可能患了血癌,逃跑躲避我们,而且我们这些好友现在都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你不是说可能的吗?就是说目前还不确定的事。你先别伤心哭坏了身体,等下你爸爸回来见到你这样也跟着伤心,还有可能引起他旧病复发。无论多大痛苦,要保持心情平静。” 黄小芹这才控制自己的情绪,把眼泪擦干。 “妈妈,我可能要辞职去南京一趟。不但我的闺蜜现在各种情况不明,连我的师哥也好像遭遇各种变故沉陷在谷底没有起来。他们两个谁都不和我说实话,这更让忧心不已。妈妈,芹儿对你说实言。我的心中更多的还是师哥,以前是因为爸爸孤单一个人才拒绝他而回到广州与林恒在一起。现在爸爸有了你和冰冰,我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他落难了我必须要去南京帮他一把,更何况目前我最好的闺蜜也同时跌落人生最苦难的深渊。你说我怎么能安心的待在广州而对他们不闻不问。” “芹儿,辞职这件事太重要,需要谨慎决定。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你爸回来了一起商量再说。” 黄小芹点点头,她拉着吴双凤的手说: “妈妈,若是我真的去南京了,爸爸和冰冰就劳您多费心了。” “芹儿,一家人就不要这么见外。只是你远行到北方,我们就不能天天在一起了。唉,你们这些年纪人,谁都要强不肯折服。” “妈妈,无论多远,芹儿都会抽时间回来看望你们的。”说罢,两母女紧紧拥抱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黄东从外面回来。他听了黄小芹的解释后,迟疑了一下才说: “我也不是说去南京不行,但刚刚上升的事业,前景光明的仕途,这些都是努力奋斗了好多年才争取到的。你这一离开人生又重回到了原点。是不是有点轻率了。” “爸爸,名和利这些重要,可是两个好友的命运也更重要,你说是不?现在的仕途没有了还可以努力,但最亲密的人没有了就再也找不到了。刘晶影的爸妈也是在乡下偏远山区,在大学读书时她曾和我说过她爸是有肢体残疾的,妈妈也不识字。她现在病了肯定不让她父母知道,而是自己一个人在硬扛。爸,您说,她一个瘦弱的小女人,遭遇人生最不幸的苦难,却没有一个人在身边陪着她度过,换您是芹儿,您还能吃得下睡得着吗?” “那你去,也不用成天想着我们。等你的朋友们都度过难关了再回来看我们。” “爸妈,谢谢您们理解和支持芹儿的决定。”小芹弯腰朝他们两个鞠躬致谢,吴双凤慈爱的又把小芹搂在怀里。 恰好客厅电视正在播放音乐节目,回荡着莫文蔚主唱的《这个世界那么多人》,深情的曲调正在传遍客厅和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而窗外阴暗下来的暮色又送来远处不断闪亮的灯火,那暖光像把一件温暖的衣裳,披在冻冷的人身上。 区气象局梁局长办公室。 梁局长在呆呆站着的黄小芹身旁来回的徘徊,把她晃得有点腿抖。 “小芹,你这个决定我真不好答复你啊。” “局长,请原谅我作出这样的决定。我明白组织费尽心血培养我不容易,也感恩各位领导给我这么广阔的发展空间。在目前紧急的情况下,我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但我可以推荐高天宇同志来弥补我留下的空缺。” “小芹啊,我知道高天宇也能胜任你留下的空缺,我是在为你惋惜啊。多少人想挤到这个位置,努力了多少年也没成功。而你是妥妥的已经拥有却拱手让人,我是替你觉得不值啊。这可是扔掉了一生最好的未来。” “局长,小芹前往南京,也不是去虚度光阴的。现在我的事业仍会继续保持和发展,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最主要的是,这个决定能让我把两个陷在谷底的两个朋友同时拉上来。我认为这比什么仕途什么名利的更重要和更有意义。名利都是浮云,友情却是终生温暖的陪伴。” “好,小芹你说得好。冲你这个高尚的思想境界,局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还是那句老话,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你尽管开口说。无论你去了哪里,你依然是我们单位的人,我们这些领导,随时等你归来。” “谢谢局长和各位领导,您们的情义和恩德,黄小芹一辈子记住了!”小芹眼里噙满泪花,她深深的朝梁局长鞠了一躬。然后又再次环顾了她工作了两年的地方,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高天宇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门外,他的神情严肃得让黄小芹以为是另一个人,而不是她生活中熟悉的同事。因为她一直习惯他嘻哈耍乐的性格,不适应他今日的庄重缄默,尽管她自己也笑不起来。 “你和局长的谈话我听到了,小芹,我只能真诚地祝福你和你的朋友们,但愿你们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黄小芹缓缓地走向他,望着他微微一笑。千言万语,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才合适。 “天宇,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是习惯那个开朗活泼的你,你今天的严肃让我压力很大。” “小芹,你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没有之一。可惜,麓湖的风景没能留住你,白山的月夜也没能留住你,我也没能留住你。只能深深地祝福你,祝你一路顺风!” “天宇,谢谢你给我的爱!”黄小芹张开双手,走向他的怀中与他拥抱在一起。在办公室门口内看到这一幕的梁局长默默转身,拭去眼角淌出的泪花。 院墙边的那几棵桂花树,一场小雨后,叶尖还凝着雨露。一只小鸟落在枝头凝望着四周,似乎忘了它正淹没在花香的中心。特别是被雨润过的桂花香,比平时更浓郁让人陶醉。最后,小鸟起飞了,飞出墙外。时光被雨洗过后,显得特别的轻,像一片飘飞的落叶。 南京禄口机场。 在黄小芹后来临时决定的要求下,欧子元暂缓了立即去无锡找刘晶影的行动,而是等待黄小芹飞到南京与他会合后,再一同奔赴无锡。 旅客们正在从广州白云机场降落在禄口机场的航班中陆续走出通道。黄小芹拖着行李箱,随队伍前行。南京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已经离开了好几年,这一次回来仿佛仍如昨天回校时的样子。 在出口处,黄小芹放慢了脚步,抬高了目光。因为她看到了,她想念的人,等待她的人,来迎接她的人。欧子元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衣,继续他以往向她示爱的习惯,手持着一束玫瑰,朝她微笑着。黄小芹原以为他经历了一系列的不如意,肯定颓废得无精打采的,可是,他没有。她为他感到庆幸,也更增加了她的信心。 黄小芹走到他的面前停下,静静地打量着他,读他隐藏在心底的风雨。而他依旧微微笑着,享受她此刻的细细打量和不动声色的默然无语。 “小芹,你辛苦了,欢迎你再次回南京!”欧子元终于打破沉默,上前一步,把花递到她的手里,然后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值得你如此暗暗地等了一年又一年么?”黄小芹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问道。 “这是天意,天命难违啊。兜兜转转,春去秋来,我的人生之船最后还是停泊在你的码头。” 欧子元亲吻着她的头发,嗅吸她那令人沉醉的香味。 “这两年你瘦了好多。”黄小芹心疼地说。 “你也不容易啊,多了一层学生时代没有的沧桑。”欧子元捧起黄小芹的脸,撩开她的头发,轻抚她的脸颊。 “我们走。前面那辆红色的跑车就是我的。”说罢,他拿过黄小芹的行李箱拉着,黄小芹跟在他后面朝跑车走去。 “我已经托在无锡的朋友去查过了,刘晶影现在就在无锡人民医院血液科,具体的情况要我们亲自去了解了才清楚。无论如何,得把她接回南京接受最好的治疗。” “我们回去稍作准备后,就直接开车上无锡去找她,像她这种病必须要做全面及时的治疗,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让她转危为安。” “好,听你的。”欧子元一边操纵方向盘,一边注视前方道路一边说。 路两边的景物,如被一把有力的扫帚狂扫,纷纷往车身后扫落去。一道光闪在车头的玻璃上,变幻出五彩的颜色。 第55章 意外之缘 无锡市人民医院。 虽然是疫情防控期间,但医院并没有因此冷落下来。有些需要外出的人,来医院做核酸检测拿绿码。 不同于往日的是,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穿着防护服装。 欧子元和黄小芹来到医院后,都得先在医院大门扫码验证行程码和绿码,之后测体温,没事了两个人才获准进入医院。 “要想把刘晶影这个逃兵押回南京,我们得采取出其不意的方法,让刘小姐乖乖就范。”黄小芹在走向咨询台时对欧子元说,又在耳边对他如此如此的比划了一番。 欧子元不说话,只不停地点头赞同。 欧子元和黄小芹首先找到了血液科刘晶影的主治医生。听明了两个人的来意,主治医师邹医生很认真的对欧子元说: “患者刘晶影由于急性白血病入院,前期已经进行了两个疗程的化疗,目前病程相对稳定,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化疗后期病情容易反复,若要更好的疗效甚至彻底治愈,骨髓移植是目前治疗白血病技术上可行的办法。” “那骨髓移植有什么要求?”黄小芹问邹医生。 “这需要适配的髓源,首选在近亲中配对,如近亲中不能适配,那就要在社会面志愿者中寻找适配的。需要说明的是,骨髓移植的费用比较高昂,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担。在骨髓移植方面,南京的专家和技术条件也比我们无锡高,从这方面考虑,我建议转院治疗。” “由于刘晶影的情况比较特殊,加上其本人性格也比较固执一点,为了让她能够顺利地回到南京接受骨髓移植,在一些行动细节上,我们希望得到你们医生的协助。” 说罢,黄小芹在邹医生耳边压低声音如此如此比划着说。 “行,这没问题,不碍事的,我们尽量配合你们演这出戏。”邹医生笑着说。 刘晶影所住的病房内。 由于使用了大量的化疗药物,她脱发严重,只好把余下的头发全剃了。自嘲尼姑一个,尘土化缘而活。白血病人免疫力差,容易感冒,加上正值新冠肺炎疫情反复出现时期,医院对个人防护非常严格。 化疗药的副作用很大,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她靠在床头上刷手机,这是她消遣时间最多的方式。 有时候,刘晶影觉得自己就像夜晚里点燃的一支蜡烛,正在慢慢的燃到底部,之后火头一熄,整个世界就全暗了。有时候,她也想和远在乡下老家的父母亲说一句话,可是又怕说着说着说漏了嘴,将她目前危险的境况泄露。那样,残疾的父亲,没有文化但满心善良的母亲一定受不了,会拼着命来找她。而且,她的妈妈也患有高血压,最怕受到令情志不舒的各种意外刺激。 曾多少次,她也想和欧子元说几句话。他是她和黄小芹同时羡慕的人,当他和黄小芹在一起时,作为舍友和闺蜜的她,只能衷心祝福。但等黄小芹因为林恒的出现而离开欧子元,把她推到他身边时,原先设计的美梦都是在磕磕碰碰中碎掉了。相处了一段长时光,两人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印证着这样的人生哲理,现实大多朝你梦里相反的方向走去。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她想得最多的是远在广州的黄小芹。大学几年两个人结下的深厚情谊,都想把最好的留给对方。也正是因为如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痛与黄小芹分享。她知道,黄小芹一定会为了她刘晶影,把身上能够捐出的都捐献出来。所以,刘晶影在无比暗淡的岁月里,始终保持着孤独和沉默,不想连累好闺蜜。 直到有一天,她早上刷牙时,忽然出现牙龈出血不止…… 正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时,病房门开了,走进来邹医生和三个护士,都穿着防护服和戴着防护口罩和护目镜。刘晶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刷抖音视频看到最多的都是疫情的消息,而疫情中去世的大部分是本身有基础疾病的人。 一个护士直接给她做例行检查,但有两个却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一个只站在一旁看着她,另一个拿着手机拍照。刘晶影觉得有点奇怪,这两个人很像不具备专业医疗能力却走上抗疫一线的各政府部门人员组成的大白,莫非新冠病毒已经感染到了这间医院? 检查的护士把刘晶影身体功能情况的本子递给一旁的邹医生,他看了一眼郑重地对刘晶影说: “刘晶影小姐,根据科室和知名专家的会诊,为了更好的治疗你的疾病,争取达到彻底治愈的目标,需要对你进行转院。” “医生,转院和不转院有啥不同?在这儿治一段时间了,我都感觉好很多了。” “那只是暂时把病情控制住了,不是证明痊愈了。要想彻底治愈,必须去治疗白血病技术更高的南京市的医院进行骨髓移植。”邹医生说。 “算了,医生,我不想转院了,治到那步算那步。” “那可不行,多少人拼命的把你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你不能辜负了那么多人。我都不放弃,你有什么理由自己先放弃。” 摄影的那个人忽然插上话说。这声音听着再熟悉不过了,刘晶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尽管多重防护服只露出对方的眼睛,但刘晶影还是看出来了。 刘晶影这个平时嘻哈疯颠的小女子,最终还是破防了。她想摘下自己的防护用具,但被眼疾手快的黄小芹阻止了。 “小芹,子元,你们怎么找到的这里。”刘晶影又惊又喜,宛若在梦中,她千逃万躲,却还是暴露了行踪。 “刘晶影小姐,你这个逃兵既不够义气,也没有那个担当。只会把你的闺蜜和好友弄得团团转。”小芹生气地训斥她。 “我都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什么要把痛苦留给你们,我自己一个人带走不行吗?”刘晶影的眼睛开始淌下泪水了。 黄小芹赶紧抱住她安慰着说道: “谁说你没有时间了,谁允许你这样自我放弃的。你未来的时间多的是,也许比我更长呢。你现在自己躲在角落里甘心被命运摆布,像我昔日的那个闺蜜吗?有我们在,你是绝对不会被击倒的。”黄小芹轻抚刘晶影的后背鼓励她。 “医生现在都跟我们说明白了,白血病通过骨髓移植的方式治疗,是有希望彻底痊愈的,晶影,你千万不要灰心。”欧子元亦给刘晶影加油。 “对,白血病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生命的斗志比什么药都管用。你们几个好好准备。”邹医生说罢,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这种病的资料我也在网上咨询了不少,在骨髓配对上,我爸妈本身不适合作为供体,最主要的是,我无力承担这笔高昂的费用,你也清楚我家里的情况。” “好好活着,这是目前你唯一要做的。费用其它的你不用担心,我负担得起,主要是你别自暴自弃就行。那样你留给我们的将是无尽的痛苦。有黄小芹在,你就得在,只能绝对服从,没有任何商量余地。”黄小芹字字清晰地说。 “我真恨你,无论我逃到哪里都让你揪着。我还有件事求求你们,我的病情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他们已经够苦难的了。”刘晶影搂着黄小芹抽泣。 “好,我答应你。”黄小芹摸着她的头说。 “晶影,你别伤心,这样的情绪对恢复不好。我去办转院手续,医生早前在诊室说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就可以转院回南京继续治疗。”说罢,欧子元离开了病房。 望着欧子元在门口留下的背影,刘晶影又看了一眼黄小芹,幽幽地说: “你的人我替你保管了两年,现在我还给你了。还是原来的一尘不染,干净如初,我真的没有动过。”欧子元出去后,刘晶影擦干泪,望着黄小芹傻傻地微笑着。 “你真是顶级大傻瓜,给你安排这么好的宴席愣是不动一下筷子。” “没得到时羡慕得天天想,到手后方晓得自己不是合衬的那块料。技术不精,驾驭不了这匹野马,继续驾着前行只会把我甩到深沟里。” “何以见得?” “只能怨天怨地,怨他的心中只装满你黄小芹一个人。跟他站在一起,那感觉,我像是去替你站岗放哨一样。” “影哥哥,你把曾经羡慕的人甩了,不心痛吗?” “不,而是解脱了,把他交还你,我心里舒服多了。” “我猜你心里一定还住着另一位白马王子,对不?只是你不肯对我说罢,真是小气鬼。你那小心思何时瞒住我过。” “哪有,你别乱胡猜。”口罩和防护镜刚好把刘晶影羞红的脸密闭个滴水不漏。 “不管有没有,现在我都需要你的坚强,要与我一起勇于面对,不胜不休。要不,我付出那么多代价全被你丢江水里了。” 说罢,两个人隔着防护服相拥了好久,直到听见欧子元在门外咳了一声提醒。 “由于疫情防控期间医院对陪护人员有严格要求,所以我们两个今晚不能留在医院做陪护,但相关转院手续我已经做好,明天早上九点我们来接你转院。” 欧子元望着刘晶影说,刘晶影感激地点点头。 “这才是个乖姑娘。”黄小芹把她扶回床间躺下,与欧子元一同离开了病房。 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黄小芹那句猜测的话又让刘晶影想起了两年前的一幕。 两年前辞职离开广州的那一天。 刘晶影收拾好办公室里和平时与黄小芹午休用的小单间内,自己的个人物品准备离开。东西较多,满满的装了一只大行李箱。她不想打扰还在工作中的黄小芹,更不想看到她难分难舍的伤感样子,就悄悄地搬下楼。 搬到楼梯最后一级台阶时,笨重的行李箱磕碰到她的脚踝,把她的脚踝崴了。钻心的痛袭上来,她只好蹲下呻吟。 “小姐,你好,需不需要我帮忙?”刘晶影抬头,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站在她的面前,亲切的问她。 “这真是我的梦中情人形象啊,比欧子元更符合我的心。”刘晶影的心底几乎要大喊出来。 但黄小芹已经把欧子元推给了她,这个她往日暗暗倾慕想抢又不敢的对象,如今在她的手中。现在再次偶遇比欧子元更完美心动的,她只能把这新生的小欢喜猛压下去。 她尽情的享受这茫茫人海中偶遇的,一见钟情带来的幸福快感,又暗讥自己真是一个多情的浪漫女子。 刘晶影朝着这个小伙子点点头,“麻烦你了。” 这个小伙子便弯腰提起笨重的皮箱,放在肩膀上,走到走廊外的平地才放下来拉着走。 刘晶影则一瘸一拐的在后面跟着,一直行到马路的公交车候车亭。 “帅哥,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刘晶影看他把箱子立好,不失时机地问。 “我是今天才来报到的新职员呢,只可惜我刚来你就辞职了,要不我们还能做同事呢。”小伙子笑着说。这笑容真好看,刘晶影心里想着,她甚至忘了脚踝的痛。 “小姐,送你到这里了,祝你一路顺风!”说罢,他便挥手离开。 可他才走了约三米远,就听到背后有声音在叫:“帅哥,你能等我一下吗?” 他回过头,见刘晶影傻痴痴地看着自己。他只好往回走,回到刘晶影面前。 “我能抱你一下吗?”刘晶影的脸像刚开的山杜鹃花一样红艳艳的。 “可以。”小伙子爽快地张开双臂,刘晶影上前两步,扑入他的怀中。而他,也情不自禁的将她紧紧抱住,然后深情地说: “有缘的话,希望还能再次在合适的机会再见到你,美女,保重。” “你这句话也是我想要说的,帅哥,保重。”刘晶影抬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松手。 看他放手离开返回了气象局大门,消失在视线,刘晶影才醒悟忘了问人家叫啥名字,更是后悔没能当场加上人家的微信。拍腿惋惜后,刘晶影上了一辆刚到的在身边停下的公交车,前往白云机场与欧子元会合。 一路上,她仍是感到有点懵懵懂懂的,本不“放荡”的她,着实在这次意外的奇缘中大大方方地“放荡”了一次。她都不明白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敢,主宰了自己的一念之冲动。 觉得有点愧对欧子元之后,便不敢继续想下去。让他成为生活的一份小甜品,仅此一次,下不再点,刘晶影自我戏谑了一下又笑了。 第56章 人间那份秋寒 2021年才过去三个月。 春暖时分,走在马路上,看两边楼上人家阳台里种植的花草盆景,尽呈四月芳菲。红的,黄的,蓝色的,各种好看的花儿开满阳台。抬头往上望,一溜儿的楼房上,都是欣欣向荣的时光在流淌。与此相反的是,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中的马路,却是满眼的萧瑟与稀落。风像一个苍老的小脚女人,吹动树下的落叶,但总吹不远。车流少,人影更少,马路上来往的多是跑外卖的小哥。行人全戴着口罩,步履匆匆。有零星店铺开门正常营业,但也有部分已闭门好久未重开。 “这场还不知何时是头的疫情影响太大了,改变了很多人和事,仿佛是走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黄小芹怅然若失,难掩悲怆地说。 “是啊,总算见识了,现在连空气都是那么值钱,更别说自由和金钱粮油等保命的东西。人拥有的时候随意挥霍,不懂珍惜,没有的时候想买都买不来。我爸爸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要是正常年,他能每一天健康的和我在一起,现在我只能在梦中见到他了。” 欧子元弯腰捡了一片落叶揣摩,又甩手如抛飞蝶状飞扔出去。看枯叶落地后,这才落寞地对小芹说道。 他们来到距离医院不远的一个社区小公园。公园里仅有几个胆大无所顾忌的居民脱了口罩在做慢跑运动。没被封控到的地方,政府虽然提倡居家,减少外出,但并没有采取措施限制人们的活动。 “我想听你的故事,了解你这两年怎么过来的。”两人坐在石椅上,望着偶尔掉下飘飞的落叶,黄小芹把自己的手挽过子元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下地说。 欧子元眼睛泛着热泪,这两年发生的事又一幕一幕地走回来。 欧子元和刘晶影一起从广州回到南京后,应他父亲欧祥荣的要求,欧子元就没有再出去找对口的专业工作,而是留在他父亲创办的批发公司里照料生意。一同回南京的刘晶影则不喜欢这种要持续地接待客户的销售工作,自己另找了个在浦口区气象局的专业性的工作。两个人就只有在刘晶影休息日而欧子元不用太忙时,再相约出游或在咖啡馆小聚,争取事业爱情两不落。 欧祥荣的批发公司业务涉及全国各地。有时候,他要离开南京前往外地洽谈业务,每次外出往往都需要一个星期左右才得返回南京。 2020年1月20日,离到农历新年没有多久的时间了,他前往武汉欲把一笔还没有了结的业务处理好。原计划弄妥后25号回宁,可23日突然降临的武汉全城封控防疫,把他困在一间旅馆里,哪里也去不了。不幸的是,仅过两天,欧祥荣就中招了,感染上了这种人人恐慌的神秘疾病。在他入住的这间小旅馆,曾有一位感染者入住过。旅居在小旅馆的欧祥荣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与这位感染者密切接触过,算是倒霉透顶了。 欧祥荣平素身体还不错,但中招后,他感到全身肌肉酸痛无力,持续高烧不退,身体一会儿大汗不止,一会儿又冷得如被密封在冰窖里。自己在小旅馆旁边的药店买了一些感冒药,但服药后却没见任何改善。仅一天时间,就发展到喉咙如有刀片在剜割,连饮水都不容易,很快又发展到呼吸困难,似灌有水泥凝固在喉咙。 “子元,我现在很难受,呼吸不了。可能是感染了外面盛传的病毒……”绝望中的欧祥荣打给欧子元的电话中,这一句都没说完整就再也说不下去。 “爸爸,你现在在武汉哪里?我去找你。爸爸,爸爸……”任凭欧子元在南京这头怎么叫喊,他的父亲再也没有回应。而欧子元只是知道父亲身在武汉,至于在哪一个地方,他完全不了解。外地有业务往来客户的联系电话也是存在他父亲的手机里,想找个客户联系了解情况也没办法,他只能干着急。而他的母亲钱裕芳听闻他父亲出事,也惊吓得高血压又犯了,头痛欲裂瘫倒在床。作为家中独子的欧子元两头压力同时袭来,几近崩溃。他只好先叫救护车把母亲送去医院。 武汉这边,查房的旅馆人员发现了昏倒在床上的欧祥荣,急忙呼叫120把他送去医院,很快他被确诊感染了后来被世卫组织称为新冠肺炎病毒的瘟疫。转去隔离病房后一个星期他就陷入了深度昏迷,而全球对此实发疫情尚在探索阶段,无任何特效治疗方法。束手无策的医生们虽然尝试了种种救治方案,最终还是没能把欧祥荣从死神手中夺回来。 他永远的留在了跋涉的旅途中,成了他乡的游魂。 两天后,欧子元荣接到来自武汉方面的电话告知噩耗,当他不顾一切的驾车想去武汉时,却被有关部门在高速入口处拦下了。封城中的武汉与世隔绝,暂时不能再与外界自由往来。 惊闻丈夫去世消息的母亲晕厥了过去,任凭被阻挡回来的欧子元如何安慰,整天以泪洗面。欧子元只好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时刻陪伴在母亲的身边。当时作为女朋友的刘晶影也抽空来看望两母子,帮助照顾他的母亲,共同走过这段极度灰暗的日子。随着岁月不断的流逝,在时间流水的冲淡下,欧子元心中的伤痛才慢慢的变小。 当武汉满街的樱花再次绽放在枝头,被温暖的春雨湿润,凝结着劫后重生的清露。漫长的七十六天过去了,武汉终于获准解封。欧子元这才得以从南京上路前往武汉,接回了父亲的骨灰,安葬在南京郊外的墓园中。 武汉虽然解封了,但疫情并没有结束,而是不断的向全国扩散,在各个城市间此起彼伏,没完没了一直持续到现在。 社区超市因为疫情防控没有了人流,有的坚持不住了,只好清盘结业。而作为供应商的欧子元的公司,也就同时失去了支撑,不但无超市下单取货,就连早先销售出去的货也没办法取回货款。可欧子元向工厂下单订货,在这非常时期必须要全款才能取货,走投无投的欧子元甚至连已经在公司干了多年的几个员工都难以支付工资。无奈之下,欧子元只好暂时结业,想等着不久之后疫情能结束时寻找机会东山再起,不料疫情却持续发展中缠绵至今,看不到被扑灭的希望。 2020年年中时,国内疫情稍微稳定了一段时间,但国外却又在此时狼烟四起,以惊人的速度在全球每个角落扩散,且死亡率居高不下。 人长时间没活干,像一块砖头一样搁在家中的角落,宽余的财富总会有坐吃山空之时。焦虑的欧子元便去找刘晶影,想得到她的协助。 在浦口区气象局的外面,欧子元与刘晶影一同行走在马路上,但谁也没先开口。走了一段路,欧子元才打破沉默说: “晶影,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现在我爸爸不在了,做货源批发单凭一个人是做不了什么的。需要一个在外跑业务,一个在公司里接待客户,跟单理货等各种事宜。你能不能从气象局辞职出来帮我的忙?再说无论在哪里工作,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钱。” 欧子元最终还是把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他已猜到她可能不同意,但又真是没好招儿了。 刘晶影一听,无论婉拒还是直说,都可能让欧子元心里感觉不愉快。但做批发业务,她本身就非常生疏,勉强去做也干不久,而且她很享受和热爱她选择的专业工作。她也不明白,同样是从同一间学校毕业出来的人,欧子元为什么要执着于从事他父亲留下的半死不活的事业,而不是直接干回老本行。 “现在是非常时期,实体店就很难做,那么多店铺关门歇业你又不是没看到。重新做回气象事业不是更好吗?这是多少人挤破头也想进去的事业单位。没有商家间的尔虞我诈,薪资待遇平稳,休息时间还能享受一些工作以外的生活。” “这只是非常时期才出现的困难,一旦疫情结束了就会往好的方面转变的。你进入事业单位,无论你怎么晋升,发展空间就是这么一点点,是成不了大事业的。人的一生那么漫长,开销只升不降,在气象局里工作,你能挣多少收入?再说难道你甘心像池塘里的小蝌蚪一样,一辈子就呆在浅水处吗?长大了也还是一只小小的青蛙。” 欧子元对刘晶影解释着说。 “那你可以先干一段时间事业单位,保障目前吃饭和生活,待疫情结束了再干回你家的批发业务。这样两方面都可以照顾到。” “你不懂,批发业务本身需要连续不停地做才能留住客户,你这么突然一停顿,整个关系链条就马上断了,以后想联系人家也不认你了。没有人联系了,你又如何发展业务往来。” “要不,你还是另外找一个人,这事我真干不了,确实也没有多少兴趣。” 刘晶影面露难色,无法说服自己放弃毕业后就从事的工作。这个事儿上,她的心肠实在是软不下来。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再也不说话,连分别都忘了拥抱一下对方,各自转头走开。 孤身走在雨中的街头,欧子元的心凉透了。他从没有如此迷茫过,不知人生何处才对他呈现一片晴朗天空。冷静后,他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于勉强刘晶影。她只是一个恋爱中的女朋友,而他却想把她当成私人物品一样支配。想通道理后他便不再要求刘晶影来帮助他开展事业,而刘晶影也没往心里去计较。 但此后两人再次见面说话,总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彼此一起走路时大多是沉默不语,一小段路有时也觉得非常漫长。但谁也没心情先说出祝福对方的话,宁愿让时光像一条张挂于空中的铁线,在冷雨中慢慢腐蚀生锈。 生意场上没有得力助手,欧子元只能自己先做点小的,他跑业务时就让老妈帮着看下店。这小打小闹实在赚不了什么钱,只够勉强维持生活,和疫情前他爸还在时相比,差别太大了。望着父亲打下的产业在他手中没用多长时间就衰败得如浊水中的腐叶,欧子元一度产生放弃的念头。 比这更难熬的,是情路上的彷徨。虽然说平时与他相处的是刘晶影,但在他的心里跑圈的,在他的梦里欢跳的,更多的时候,还是黄小芹的身影在舞动。 忘不了与她一同走在母校的小路上踩着落日余晖,也忘不了在广州咖啡馆里与她侃侃而谈人生。还有麓湖醉美的风光里,相依临岸观鸟,他撩起她柔软的长发,面对着粼粼水波轻声吟唱。他想不通为什么现在陪伴她的人,是林恒,而不是他欧子元。 他想用刘晶影来忘掉黄小芹。这对铁焊似的闺蜜,性格都差不多,但他无法解释,为何相处了那么久,他的初恋黄小芹仍是最让他一往情深,无法自拔。想忘,却忘不了,满眼都是她的星辰。想近,又近不了,窗外是迷乱的夜空。 而他也渐渐发觉,刘晶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似的,总在有意躲避着他。但他却看不出个中原因,又不好意思问她。就算有时他壮着胆子问刘晶影了,她只淡淡的说身体有点不舒服,他自然想到或许是生理期的不适,不再细究。 最终有一天,他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子元,谢谢你两年来的陪伴和守护!为了我更好的发展,我决定离开南京去无锡了。希望你不要来找我了,我会常念起你和我曾经的花样时光。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解脱,我们实在没必要为对方活得那么勉强。谢谢你的理解和宽容。” 一阵冷风吹来,梧桐树落叶纷纷。欧子元蹲下来,捡起一片,放在身旁的公园石椅上,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他和刘晶影坐在这张椅子上,观看白云,听鸟鸣,沉醉于从公园东边吹来的凉爽秋风。 而现在,他只能回望,一片叶子静卧在石椅上,枯黄又凄清。四周无人,只有空旷的秋凉。 第57章 熄灭的火花再次燃烧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花心大少爷,狂撩我的闺蜜时一半心思还留恋在我的身上。”黄小芹用手戳了戳欧子元的头,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小芹你千万别冤枉好人啊,我和刘晶影两个人在南京,你和林恒在广州,我怎么撩你了?我又不是齐天大圣,翻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何况我也没有给你发过消息,打过电话啊。” 欧子元哭笑不得地辩解。 “大笨蛋,谁冤枉你了,在心里朝秦暮楚的难道不算吗?你这么花心还指望谁能对你专心一意呢。”黄小芹轻踢了他一脚。 “唉,心中有千万势力在撕杀,难以统一哦。”欧子元委屈巴巴的。 “你现在重新跟我在一起,过几天肯定又会再想起刘晶影,我们两个闺蜜被你当成了互相比较的对象,再寻机混水摸鱼。你出牌的技术倒是不赖哦。”小芹仍不停的玩弄他。 “小芹美女,你别乱扣帽子给我哦,欧子元郎心如铁,天地可鉴也。”欧子元几乎要哭了,黄小芹却想大笑。 “哈哈,好了,我不逗你玩了,我们想想怎么治好刘晶影的病。”黄小芹这才认真地说。 “从她目前的家庭状况来看,靠近亲配对骨髓的可能性不大,我觉得应利用你的网络流量配合医生寻找适配的志愿者骨髓,才是一条可行的办法。” “我也这么想过,今晚我就剪辑好视频发出去。当然,你我也会让医生抽取样本配对,如果我的能适配的话,就是最好的结果,这可以省了好多的时间和费用。” “这只能由医学检测数据来决定,不在于你我的主观意愿。只是这个治疗费用,要不要弄个什么水滴筹众筹的来解决?” “不用了,我来替她承担。”黄小芹一字不慢地说。 “真看不出来,当年那个靠打零工挣生活费的女孩子,成了网红后,今天是如此的总裁范。” “这没啥好吹的,仅够自己糊口而已。要是我能像某富豪一样,对钱不感兴趣就好了。”黄小芹弹了衣袖粘着的灰尘淡淡地说。她已低调成习惯了,只是每天坚持更新视频内容,收益多少不是她最关心的。 南京市人民医院。 在欧子元和黄小芹的协助下,刘晶影乘接送车返回南京并住进了市人民医院血液科已经有好多天了。 有了欧子元和黄小芹的陪伴,刘晶影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也对战胜自身疾病增强了信心。刘晶影精神方面重现生机,这是最让欧黄两人感到高兴的。 “我已经在我的账号发起为你捐献骨髓的请求,我和欧子元的骨髓和你的经医学检测后不适配。医生跟我说来自广州的一位捐献者的骨髓和你的高度适配,正安排时间让你们进行配对移植手术。我们现在就在等待这个捐献者能如约前来。” 黄小芹内心无比高兴但却表情平稳的把情况告诉靠在床头的刘晶影。 “我前世修了什么德,才会让我有缘遇到你这样的好闺蜜。”刘晶影不禁感动得流下泪来,“小芹,你的再生恩情我余生不知拿什么报答你。” “你腻歪了没有,天天跟我说这种话。你拿好的身体来报答我就行了,还有不许再做逃兵,无论是情义和爱。” 黄小芹用手去拭刘晶影眼角的泪。 “她已经做过一次爱的逃兵了,把我丢在山洞里,肯定还会有下次,我得提醒男票们小心这两张女票,别跌落美女陷阱中。嘿嘿。”欧子元在一旁掩嘴偷乐。 “这个只能怪欧师哥魅力值变低了,哈哈。” “有吗?是体重重了还是太轻了。打泰森肯定不赢,擒两位女猫是一只手的事。”欧子元装着做健美的姿势,引黄小芹和刘晶影在一边笑癫了。 医院外面有很多高大的梧桐树,在树间生活的鸟雀不时飞来,落在走廊外的栏杆上,叽叽喳喳的叫得欢。天气晴朗,云朵也轻,空中湛蓝得如同把海面搬了上去。 为刘晶影进行骨髓移植手术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为了避免惊扰到家里多病的父母,刘晶影直到手术前为止仍拒绝告诉他们自己的病情。无奈,医生同意了黄小芹作为家属代表在手术告知书上签了字。 作为高学历的人,他们三个都从医生的口里知道,任何手术都可能存在意外的风险。 即将要进入手术前准备的时候,黄小芹拉着躺着的刘晶影的手,轻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泪花,说: “加油,我们等着你平安出来。芹影出手,所向披靡。” “加油,你还欠陪我去一次钟山风景名胜区。”欧子元蹲下来,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突然,刘晶影拉着黄小芹的手说:“万一我不行了,请你代我回乡下看一下我爸妈。” 黄小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话击破了防线:“我要等你平安出来了再陪你一起去看望他们。影哥哥,你要相信医生,相信你自己。” 看着刘晶影被护士推走了,黄小芹感到心中大片的失落,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欧子元的肩膀上压住泪花。欧子元轻声细语安慰她:“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这是一个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的手术。” 揪心的等待像一辆摇摇晃晃的旧牛车,拉着满车石头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转弯时担心走近悬崖,直去时又害怕轱辘断了。不留意天空是什么时候送走黄昏,又是何时捎来阳台外闪烁明亮的人间灯火。只是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守候,对黄小芹来说,却像在参加一场马拉松比赛。其中的虚脱,只有自己明了。 漫长的四个小时终于过去了。手术室门口打开了,出来了一个护士,兴奋地对欧子元和黄小芹说: “刘晶影的骨髓移植手术非常成功,请你们放心。” “谢谢医生们!”黄小芹朝护士鞠躬致谢。她又扑到欧子元的怀里,把一记火热的吻贴在他的脸上。 “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 “那现在患者呢?不可以探望吗?”欧子元问护士。 “移植手术成功后患者需要在无菌室里待几天,过几天后你们就可以探望她了,还能有机会看到骨髓捐献者。” “我们得好好的感谢这个捐献骨髓者,为了刘晶影大老远的从广州过来,真是一个大大的好心善良人。” “是啊,他(她)是给了刘晶影第二次生命的人,我们不知道怎么去感谢他(她)。” “其实给刘晶影第二次生命的人是你,闺蜜黄小芹。”欧子元认真的说。 “别跑题,她用的又不是我的骨髓。” “这巨额手术费才是灵魂。我都无法帮助多少,一场疫情下来几乎摧毁所有。刘晶影幸亏有你这个好闺蜜,才重获死里逃生。” “生活何曾不是一场手术,在痛苦的锤炼中重获新生。我们不会被击倒的,只要我们的心充满阳光。”黄小芹坚定地望着欧子元,欧子元不说话,点点头后再次把她搂在怀里。他欣赏她总是充满哲理的每一句话。 夜晚的手术室外的走廊,灯光温柔地照亮着,像岁月手中的轻纱。 五天后,医生允许黄小芹和欧子元前往探望刘晶影了。 欧子元和黄小芹手满心欢喜地捧着鲜花,来到了刘晶影的病房。 “今天天气很好,是因为天空中多了一颗永不西沉的小太阳。恭喜刘晶影同学再次旭日东升!”黄小芹满脸笑容,把花放在刘晶影的身旁。 刘晶影眼睛噙满泪水,怔怔地望着黄小芹说:“谢谢你给了它耀眼的能量,要不,它真的在西山底下永远暗淡下去了。” “不谢,有了你这颗小太阳照耀在我的世界里,我的岁月才不会孤单。”黄小芹深情地说。 “好啊,都两颗太阳了,再多一颗天更热,那我做颗月亮,孤单了一点,但还可以替太阳们在晚上站一会儿岗,免得爱的逃兵找不到晚归的路。” “谢谢,到时位置降下低点再照耀,我们近视,看不清路。”黄小芹嘻嘻揶揄着说。 “谁说只有一颗月亮?增援的来了,爱的晚空不会寂寞,身边总有同行的战士。”一串清朗的声音从房外传进来,护士领着一个捧着鲜花帅帅的小伙子走进来。 “这是从广州过来的配型成功的骨髓捐献者。”护士小姐给三个人介绍。 三个人同时循声看去。来人却让黄小芹张大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 “高天宇,是你?” 高天宇微笑着点点头,说:“黄小芹局长,我们又在南京见面了。真是缘分啊!” 高天宇把花捧给刘晶影,深情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真想不到,缘分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让我们再次见面。刘小姐,祝你手术成功,重获新生!” 刘晶影泪如泉涌,颤抖的手接过鲜花,几乎结巴着说:“谢谢高天宇哥哥守护了我第二次生命!梦里无数次相遇,真无法相信,命运在我要倒下的时候,让你再来拯救我一次。” “你们是认识的?”欧子元和黄小芹面面相觑,惊讶得不敢相信眼前这发生的一切。 “只能说是命运安排的奇妙缘分,那天我见了刘小姐第一面后就忘不了她,包括在白山村扶贫时也会想起她。”高天宇笑着对黄小芹说。 “哼,男人全是花心大萝卜,枉费了我一片真心。”黄小芹说着故意张牙舞爪扑向高天宇,尖叫着: “你妹的,我要吃掉你,你追求我时难道都是假装的。” 黄小芹夸张的动作把另外三个人逗笑了。 “我们出去,这个黄金时刻就留给他们俩。”欧子元对黄小芹说。 “亲爱的,好好珍惜,我不希望再次见到逃兵。”黄小芹盯着刘晶影说。 “这次不会了,因为我的命是他给的。小芹,子元,谢谢你们!” 黄小芹低身贴到刘晶影旁边,附耳低声地对她说:“我已替你保管高天宇一年了,依然是一尘不染还未拆封的,我把他原原本本的还给你了。抓住了哦,别弄丢了。” 刘晶影拼命地点头,看着两人离开病房。 “我以为在气象局楼梯台阶的那一跤只是我自己无意中的跌倒,没想到是上天给我的余生安排的。这一跌跤留下了我,也帮我留下了你。” 刘晶影的泪光还在盈动着,她深情地望着高天宇说。 高天宇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柔情地说:“我当时也没想到,我对你的第一眼会是长情的一眼。那时没有与你成为共同上下班的同事,却在我的心里播下了爱情的种子,常常想着上天再给我安排一次偶遇,让我再一次见到你。” “你捐献骨髓时就知道了是我生的病吗?”刘晶影问。 “没有,虽然是从小芹发的视频了解到需要寻找骨髓适配者,也知道了是她住在南京的朋友患了白血病,但我没有想到是你。因为我和你相遇时是在广州的,我以为你目前还在广州呢,没有想到是你离开白云区气象局后就来了南京,更没想到患者就是我当天在楼梯口相遇的那个人。” “你也不问问黄小芹打听详细情况,一声不响就跑来南京救我。”刘晶影嗔怪着说道。 “如果我和她说,她肯定不同意我来南京的,怕影响我在广州的工作。再说当时包括主治医生在内也没哪个人知道我的骨髓适配你,也是在一系列的医学检测之后才能配型成功的。只能说是命中注定我俩有这个缘分,就像本是同一个人暂时分开两边成长,现在只是时机到了合为一体。” “我病好之后你还回广州吗?”刘晶影的眼睛里有海水一般的澄澈,高天宇他也看出了水中微掀的波澜。 “不回了,留在南京把你养大。在市区内找一块青春地,跟你种菜养鹅。”高天宇嘻嘻笑着。 “你又开始欺负我是一个小孩了。小芹和我说过男票的话往往有一半是假的,说她在白山村扶贫时,被一只叫高天宇的野鸭天天鸭鸭鸭地闹得烦。” 说罢,她把头埋在胸前嘻嘻笑个不止。 “这家伙一定在背后跟你说过我的不少坏话,我追她时天天被她奚落,恨不得把我的全部细胞拆散了重新组合成她想要的样子。” “哈哈,我闺蜜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你放心,这家伙只跟我说你的好话。她从来都是宠溺人的,不乱踩人。当然,开玩笑除外。” “这个倒也是实情,世间很少有像她如此心地美好的女子。每一个得到了她帮助的人,最后都活在阳光和春风下。” “是的,所以我们才能从容的在她的帮助下走出每一个难关,人生一路,感恩有闺蜜良伴。” “可惜,黄大美女把她的闺蜜一手交给了我,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俘虏了,成了我的战利品。” “哼,你可别高兴太早,只是战场初遇,胜负还未出呢。嘻嘻。” 两人相见恨晚,聊到不觉时光在如轻风般的飘走。唯有放在床边的鲜花,幽幽地散发着花香。 夕光照在玻璃窗面,又落到床上。高天宇坐在一旁,喂刘晶影吃护士送来的晚餐。刘晶影精气神很好,像没生过病一样灵动。 窗外渐渐夜色阑珊,园林中有归鸟在呜啾。 第58章 天上掉下的缘分 秦淮河畔。 时光又送来了西风,清凉了岁月的同时也沉淀了秦淮河的水。杨柳稍退了些许嫩绿,粘满鹅黄的秋。船桨声声里,一些翻起的浪花,吟诵卧在河底的一阕清词。 高天宇和刘晶影一同坐在一艘小船上,晃悠悠的穿行于跨过秦淮河两岸的小石桥。 “据黄小芹曾对我说,她和欧子元最喜欢留连徜徉的地方就是秦淮河。我问为什么。因为南京风景名胜还是有很多的,譬如说钟山,玄武湖。她说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和董小宛是具有民族骨气的名妓,主张反清复明。欧黄两人游秦淮河相当于来寻找她们的魂魄。我们现在来游秦淮河,寻觅的是什么呢。” 刘晶影半托腮半凝思后,抬头望着高天宇问道。 “我认为目的很简单,我只要和我所爱的女人在一寸小院内有阳光和风声就好。有阳光我就会看得远,能看见爱的人在哪里。有风我就能够飞翔,给我爱的人捎去希望。现在我们游秦淮河,一同寻觅的是人生的暖秋。”高天宇把刘晶影拉到怀里,亲吻着她的头发说。 “人生真是太奇妙,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今天是否还能坐在秦淮河的小船上。那些自以为是的缘终究错过,而匆匆一眼偶遇的缘却给我结了沉甸甸的果实。” “你呀,就别去想那么多了。上帝安排你来到人间,一定早就给你配了个伴儿的。那些一辈子孤单的人,要么是自己作死弄丢了缘分,要么一直处于沉睡中,凉了身边追求的心。” “现在我们就回归凡俗,想着怎么去安排未来。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和你爸妈说过了吗?”刘晶影拉着高天宇的手问他。 “还没有。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来了南京工作和留下陪伴你。也许他们现在以为我还在广州呢,等过段时间再跟他们说。这事不用弄得那么急,顺其自然。” “我的身体已经没事儿了,你就算现在跟他们说也不碍事的。我们的事应该咨询他们的意见,万一他们不接纳我这个外省的女孩,你也能早日有个应变的方法。”刘晶影的心里依然隐隐有点担忧。 “你别多想了。我们都是当代的大学生,自己的命运由自己主宰,不能总是凭家人来安排。” “我怎么嗅到你的家有点火药味呀。哈哈。”刘晶影忽然大笑,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曲折的人生旅程,过山车般的那种刺激。波澜不惊的人生画面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实不相瞒,我爸爸待人接物没啥说的。但我妈平素就有点儿强势挑剔,如何拿捏她确实要费番心思。不过有我在,你就不需要担忧什么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是翻炒冷饭。不在乎又多一份考验。嘿嘿。” “真是有种!这才是值得我爱的女人。就喜欢你这份洒脱。”高天宇把她搂紧,亲吻着她的脸。 真是刚说曹操,曹操就到,高天宇的手机恰好在此时候忽然响起来了。高天宇拿出手机一看,打电话来的正是他的母亲。 “我妈妈的千米长大刀杀到了。”高天宇苦笑着说。 “唉,我刚步出鬼门关,又要陷入婆婆阵。你接电话,看她出的是什么奇兵。”刘晶影竟乐得笑了。 “喂,妈,你有事儿吗?”高天宇操着家乡话问电话那头的母亲。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吗?你这小子也真是的,多久没给我们两个打电话了。是不是又把我们这两个老的全忘了。” “妈,你看你,刚开始说话就叨叨叨个不停,我的耳朵都快发霉长蘑菇了。” “你长蘑菇我还长灵芝呢,都快像伞子那么大了。”高妈妈一个劲地在电话里埋怨。 高天宇把手机先移开,对刘晶影说:“我妈说她耳朵里长出大灵芝了,她的耳道里腐殖物实在太多了。” “阿姨的耳朵经你这么一比喻,竟让我的好奇心涨了起来。”刘晶影听罢觉得很有趣地哈哈大笑。 “妈,你打电话给我究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如果是,早点讲明白,我上班忙着呢,哪有时间跟你闲扯。” “你爸爸身体最近不太舒服,说全身骨痛,你要不要请假几天回来带他去看下医生。” “爸爸的身体又不舒服了?什么时候的事?你让我爸听电话我问问他。” “他出去了,现不在我身边,回不回来看看他随便你啰,家里什么事都是我在打点。你一旦出去,就会把家里一切全忘了。再说你从广州回来也不用多久。” “妈,我已经不在广州了,现在南京工作呢。” “你什么时候去的南京呀,怎不见你跟我们两个老的说过。” “都是工作调动,和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好了,不多说了,我争取回去看看你们。”高天宇有点不耐烦。 “我妈说要我回去看下我爸,说老爸身体欠妥什么的。”高天宇挂了手机,对刘晶影说。 “那你回去看他们一次,谁的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身边的。万一他们不让你再回南京,那你就把我忘了。” 刘晶影显得有点伤感,紧紧抱着高天宇,生怕他被风吹走。船依旧慢悠悠摇晃着前行,剪开一路水辙。有落叶飘在水路中,被浪花卷入了河底。 “傻瓜,你是在自寻烦恼。我只是回去探望他们,又不是回去跟别人成亲,你慌什么。”高天宇弹着刘晶影的鼻子说。 “谁知道你们说的话哪些是真的,不过我也习惯了到手的东西还未捂热就丢了。”刘晶影莫名心酸起来。 高天宇把她紧紧抱着,用自己体内的暖和,稀释她泛起来的忧伤。她大病初愈,需要一直保持心情愉快。 高天宇的乡下老家肇庆市的一个小村子里。 高天宇的妈妈卢芸香是一个已经有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爸爸高勇比他妈妈老两岁,同是在乡下务农。高勇农闲时经常外出去做木材生意,所以即使高天宇没有往家里寄钱补贴,两个老人的生活是不愁花销的。唯一让两老放不下的是,别人家兄弟的都抱上孙儿了,而他们家还是孤零零的净他们两个人,也只有在高天宇的姐姐把外甥带回来看望两老时,寂寥的院落才有点生气。 当高天宇风尘仆仆地提着行李箱踏进院门时,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是惊讶。父亲高勇一点儿也不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正抡着斧头在院子的草坪上生猛地劈着木柴呢,而他的母亲则在一旁把父亲劈开的木柴堆叠在墙边。 说话提要求的人在电话那端可以不用动脑想说就说,践行的人在电话这头却是千头万绪的事儿在短时间内全安排好,接着是漫长的旅途。 “爸,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还去干劈柴这种大力气的工作?”高天宇一看便明白了个大概,很是气恼母亲对他撒这样的谎言。何况从南京到广州又不是很短的路程,哪能话也不过脑地用这么低级的理由把他骗回来。 卢芸香看出高天宇脸上写满的不快,刚想体验的久别重逢之喜没有了,只好无奈的说:“天宇,如果妈妈不这样对你说,你是不会马上回来的。” “要我回来看望你们也行啊,不用以身体生病为借口,也还得有个合适的时间。我在外面的时间难道全属于我自己的吗?我也有单位和工作,能像你们想象的那样自自由由吗?想啥样就啥样?妈,你也太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高天宇生气地把行李朝地上一摔,瞪了母亲一眼。 “既然回来就好好地待着了,你现胡闹这么一出给谁看呢?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吗?”高勇见状也不高兴了。 “胡闹的该是你们两个,什么生病什么身体不舒服的,说这种借口好玩吗?” “难道你不该回来看望一下父母亲吗?就只顾自己一个人在城里快活?” “爸,你说我哪里只顾自己快活了,哪一天不是朝九晚五的上下班?你怎不可怜我天天累死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父子也真是的,一见面就开锣乱敲。天宇,你是年轻人,就不能让着你爸一点儿吗?我们也确是有急事才叫你回来的。”卢芸香急忙走过来为俩父子灭火。 “妈,你也太不让我省心了,少点折腾我,好不好?说,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的。” “你看我们家周边和你一样年纪的兄弟们都一个个已经成家,那些叔伯们都当上了爷爷,只有你一个现在还是单身着。你家姑姑所在的村子有个好姑娘,比你年轻三岁,长得很俊俏,我们计划找个日子安排你们见面,合得来就择日成亲。” “妈,都什么年代了,从你这辈开始就不存在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的老古董了。你怎么还那么糊涂,把这套老东西也想罩在我身上呢。” “让你自己去追求也不见到你带一个回来过,你如有带一个回来,还用得着你妈天天去替你操心吗?我们两个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快要躺棺材板了,还有多少时间供你挣霍。”高勇抽了一口闷烟,又对高天宇嚷了起来。 “要见你们自己去见,想娶人家也随你们自己去娶,我没兴趣参与你们撮合的这些傻亲事。”说罢,高天宇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啪的关上门。 “这孩子,真是急死人了。”卢芸香拍了自己的大腿叫喊着。 刚回房,高天宇就收到昵称“小樱花”的刘晶影微信消息。 小樱花: 你爸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高天宇沉默了一会,想着现在还不方便告诉刘晶影实话,于是便在自己的微信聊天界面上给她打字回复。 天高云淡: 没什么大碍,就是饮食不节犯了一点小肠炎。已经带他去看过医生了,你放心。 小樱花: 就这?你说的是实话吗? 天高云淡: 当然,跟你车大炮又没有奖金拿。我干嘛要骗你。 小樱花: 我怎么有点不信你说的呢,你拍个现场图片来证明一下。 天高云淡: 切, 你们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急,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高天宇打开房门,朝仍在劈柴的父亲拍了一张照,连他妈妈也同时拍下了,看也不看,就发给了刘晶影。 小樱花: 从图片来看,我怎么感到两个老人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莫非你施展降龙十八掌误伤了老人家? 天高云淡: 我也是二十几年的老古董了,难道还能像刚出窑的景泰蓝一样,捧在手心让他们痴迷得天天笑呵呵吗? 小樱花: 哈哈,俗话说久别胜喜事,你和爸妈刚重聚,他们不至于像丢了房子产权证一样愁眉不展呀。 天高云淡: 他们两个偶尔拌嘴我也犯不着像哄婴儿一样喂奶止哭,看看就好,又不是世界大战。 小樱花: 爆发大战的话你就难回南京了,你就多做点家庭的和平使者。 不要叙利亚内战硝烟未熄又轮到你们挑起家庭战火了。拜托。 天高云淡: 好,我随时背两个灭火器在身上,只要冒烟的地方,不管是谁先封锁了再说。 晚上,高勇三个人围着餐桌吃饭。谁也不想再说惹人不高兴的话,毕竟好不容易得以聚在一起吃饭,于是各吃各的。高天宇以为小烦恼可以翻篇过去了,饭毕洗澡后一觉沉睡到天光。 肇庆市位于鼎湖山自然保护区,素来风景秀丽,是旅游资源丰富的地方。每一天都如妆容精致的妙龄女子,屹立于南岭山脉中。山上有云烟缭绕,涧下泉水淙淙,鱼群撒着欢儿。 高天宇的家乡就在鼎湖山自然保护区旁边。 天亮了,明媚的阳光照进院落,似向花丛撒一地轻盈的甜蜜,让人真正体味到无忧一身轻的境界。高天宇很享受这样晨风微甜的早上,使他几乎忘了发生在昨天的与父母亲的不愉快。 他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和自己的爸妈说话。穿好衣服的他开门往外瞧去,只见自己的姑姑带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正在和他母亲聊着。看得出他母亲似乎很满意这个姑娘,一直眉开眼笑似的如中了头奖。 “姑姑,这么早就回来了呀。”高天宇虽然很头疼,但又不得不走出房间朝自己的姑姑打招呼,同时对她旁边的这个女孩点头示意。 “是天宇呀,姑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啊,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 “谢谢姑姑一直疼爱宇儿,我去厨房忙。”高天宇站在一旁有点尴尬,借口开溜但被他姑姑拉住了。 “天宇,别走,来姑姑这边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我们村的妹子张婕,刚从深圳打工回来。姑请人合过八字,你们俩挺般配的。你就跟人家认识聊一下。” 来者是客,高天宇心里纵使有一千个不愿意,也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使性子。他只好朝张婕走过去,伸出右臂和她握手,后又到客厅给她端来茶水。 “不知道你们这么早来,招呼不周,还望张婕妹妹莫见怪。” 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婕,长得中规中矩很耐看,是个典型的岭南小女子。虽然没有黄小芹刘晶影等读书人的优雅气质,但在乡下来说,这也算是非常优秀的女孩了。 第59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望了端着茶水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天宇一眼,他那高高帅帅的样子让张婕心中不禁小鹿乱撞,脸颊飞上红晕,像两朵阳光下的梅花。 “宇哥,你太客气了。”张婕尽力表现出落落大方的神情接过茶水说。 “屋外晨凉天潮,天宇,你还是请张婕姑娘到你房间坐会聊聊,冰箱里还有水果,你自个儿拿去给张姑娘尝尝。”卢芸香示意高天宇。 高天宇眉头一皱,对他妈说,“妈,我刚起床脸都没洗呢,我先去卫生间了。” 说罢,他看也不看他妈妈,自个朝卫生间走去。张婕嘴角微微一笑,虽然看出高天宇对她有些冷淡,但她是喜欢这个小伙子的,这不逆来顺受的性格更是让她觉得这小哥有趣。 “婕,你看这小伙子怎么样?”高天宇的姑姑转头问张婕。 张婕只是咬着嘴唇点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高天宇洗漱完毕回到自己房间,他姑姑见状也跟进去,留下张婕在院子的椅子上坐着。 “宇儿,你对这个姑娘满意不?”他姑姑把高天宇的身子扳正在她面前才问他。 “姑,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事前不先询问我是否愿意就把人家往家门带,弄得现在她尴尬我也尴尬。”高天宇有些不悦。 “宇儿,你爸妈年纪大了,你也到了最合适的年龄,该是考虑自己终身大事的时候了。要是你再继续拖下去人就变大叔了,到时候可没有姑娘还看得上你了。” “姑姑,我知道你们这些老人心急,巴不得我今天就给你们生个足球队。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刚见一面,次日就去超市看婴儿车贵不贵。” “事前我是给了这个女孩看过你的手机相片的,人家是满意了才答应大家见个面。现在她自己又愿意上门来和你相见,说明人家对你有心。你总不能刚开始,就泼人家一盆冷水。” “此类型的女生我爸妈最合适,姑姑你还是介绍给他们。我自己已经有了,不需要你们瞎操心。”高天宇摆脱了他姑姑依然抓着他手臂的手。 “你说的是那个有病的南京女孩吗?我和你爸爸不可能同意的。”卢芸香突然走进房间说。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可从没有跟你们说过。”这让高天宇很意外也很生气。他不明白他一直没和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他和刘晶影的感情事儿,但他爸妈是怎么知道的。现在他才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父母这么急切地把他叫回来,刚到家就私自安排了这次相亲,原来是背后父母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 “你的表妹刷抖音刷到了人家发的你在医院捐献骨髓的视频,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你是爱上了这个病中的女孩。你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我们会同意你娶一个没有多少时日了的女孩吗?”说到这儿,芦芸香有点儿生气。 高天宇终于弄清楚了黄小芹在刘晶影手术治疗期间录制发表的视频被他的表妹,也就是他姑姑的女儿无意刷到了才告诉她的妈妈,而高天宇的姑姑又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卢芸香。 “妈,人家已经彻底治好了,你不要血口乱喷,说人家没有多少时日。这有多缺德啊。你现在和我爸去天堂找我爷爷叨叨二十年后她还在。你不懂情况瞎说什么没有多少时日。” “我们是问过本地医生的,这种病即使现在暂时医好了,将来还是容易复发的。就算真像你说的彻底康复,可是人家是北方人,你是南方人,以后走个亲戚坐一天一夜的长途车,再怎么比都不如本镇女孩子家十几分钟的路好。” “妈,还有谁如你那么傻,终身大事用路程来衡量的。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决定,绝不会接受你们的安排。外面的这个女孩你们吃完饭后就可以送她回去了。要不,你们自己娶她,让她给你们生一屋孙子。” 高天宇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卢芸香气得举起巴掌但被他姑姑拉下了。 “宇儿,现在我们先不勉强你,你冷静几天想清楚了再说。现在这个社会男多女少,好姑娘更是凤毛麟角。一旦错过,再也追不回来了。”他姑姑认真的劝说。 “姑姑,我是个读了十几年书的人,知道自己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也感恩你们对我的关心,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这事真不需要你们来插手。我的女朋友人好不好,我自己心中有数。你们村这个女孩你还是带回去,我真的不适合她,别因为我自己而耽误了她一辈子。她应该有更好的幸福。如要勉强让我们在一起,最后还是两个人一同受害了。” “你这孩子,真是着魔怔了。”卢芸香生气地跺着脚说。 “不陪你们玩了,我去镇街上逛一下。鸡笼里的剦鸡很肥,你们杀了好好招待这个美女。”说罢,高天宇离开房间,连张婕都不看一眼,跨上停放在院子中的电动车,一溜烟驶出了村子。 高天宇骑车来到了镇上,猛然记起了什么,一摸口袋,才知道刚才心情不愉快出来匆忙,忘记了拿放在床头的手机。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手机支付,平时早已不带现金出门,结果到处转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的高天宇什么也买不了。最主要的是,手机不在身边,人就像魂儿丢了一样,想玩也没了兴趣。 在一棵树下,高天宇懊恼地拍了自己脑袋,又朝车辆踢了几脚。发泄归发泄,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想到要跟刘晶影联系一下,他只好打道回村拿手机。 进了院门,看到姑姑和张婕那姑娘已经离开了。卢芸香和高勇在院子走廊下吃饭,见到高天宇回来也不理他。高天宇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跟高勇两人说话,立好车子就朝自己房间走去。 可是,当他搜遍床头及桌子抽屉,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这让他不免心慌了起来。现在不管是出行还是购物支付,没有手机在身边等于废了半条命。 他首先想到的是他妈妈把手机拿走了。 “妈,我手机呢?”他怒气冲冲的走出房间,朝吃罢饭现在走廊里坐着整理花生的母亲大声质问。 “你自己手机不保管好,不见了倒来问我,我又不常用那玩意。你的我更不会用,也没有你手机的开锁密码,我拿你手机做甚用?”卢芸香头也不抬地说。 “你看你像是个妈妈的样子吗?把自己儿子的手机藏起来还不承认,难道它自己生翅膀飞了?你知道手机现在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吗?” “你又像个妈妈的儿子吗?用这种态度跟你妈说话。”高勇回了儿子一句。 “妈,我知道你们两个想孙子想疯了,可这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不是随便找个女孩子结合就完事的。你们别老是逼我,好吗?我自己的事会自己安排好的,真不需要你们替我张罗。我将来给你们送上孙子就是。” “宇儿,你那次不是这么说的,可几年了,直到现在你有动静了吗?媳妇呢?孩子呢?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我自己在南京已经有了女朋友吗,而且我们在一起住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感情深厚相处愉快,过段日子我再带回来给你们看。” “我们那是不可能同意的,谁敢保证她现在没发病,将来不发的。到时我孙子没有了妈妈,我们又老了,你说你自己能咋办?我们已经年老力衰的,想帮你带也无力带了。” “我跟你们说不到一块儿,你们爱啥的就啥的,现在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你自己去找,我真没见到。”卢芸香不为所动。 “我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各种消息,如果是单位里的消息我没得及时回应,导致我失去工作的。如果出了这种后果,这个家我也绝不会再回来了。” 高天宇面对无理取闹的母亲,生气得一脚把旁边的凳子踢飞了。 “你想不要这个家,那你现在就滚,滚得越远越好。”一旁的高勇被激怒了,站起来指着院门朝高天宇咆哮着。 “你把手机还我,我现在就马上就滚给你们看。”高天宇的嗓门也是叫得很大。他实在想不通,平素对他宠爱有加的父母,怎么就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他完全陌生的样子。 一旁呆坐的卢芸香忽然手捧着头哎呦地叫痛起来,一歪头,倒在地上。她平素就有较严重的高血压,一家人这一闹,把她气伤了。 一见母亲昏倒在地上,高勇和高天宇两父子这才慌张起来。赶紧把她扶到床上,但掐人中折腾了一会儿也未见苏醒,高勇这才去外面叫人用车把她送去医院。 在医院经过检查后,主治医生说是情志不畅引发的轻度脑梗,需要住院治疗。 高天宇几乎要崩溃了。好好的回个家,才一天时间,一家人却闹得如此不愉快。他和高勇一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谁也不说话,一任身边走过步履匆匆的人们。 南京的一个小区里。 刘晶影在身体完全恢复后和高天宇一同进了雨花台气象局工作,可参加工作还没多长时间,高天宇就被他父母叫回南方乡下去了,丢下她一个人留在南京。 刘晶影在和高天宇租住的套房内不停地徘徊。她一连发了好多微信消息给高天宇,可对方就是不回复。打电话也无法接通,提示关机的状态。她的心七上八下,像吊在树枝上的一个球被人摇着荡来荡去。她感觉高天宇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才突然和她断开联系,可她又不知道是什么。她点开微信又看了一次高天宇发来的双亲图片,从高父很不高兴的脸色,她预感到此事一定与自己有关。 此刻正是夜晚十点,以往这个时候,是高天宇陪着她站在窗前观看屋外的夜色。越往城市的远处看,就越见远方若隐若现的烟雾。其实那只是灯光的幻影,但他们爱看,喜欢这诗意似的朦胧。也是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平淡的日常事,都是对方生活的甜味剂。 而此刻,房子里就只有刘晶影一个人,她感到无尽的空虚和孤单。只要一天不见高天宇,不听到他的声音,她就觉得自己是被吹大了的气球释放到空中,随时会碰到一根尖刺儿破成碎片飞扬消散。 我必须要前往广东寻找高天宇了解发生了什么。 一咬牙,刘晶影订了次日前往广州的机票和广州前往肇庆的车票。 经过长时间一路颠簸,刘晶影来到了高天宇所在的村子。在村民口中了解到情况后,刘晶影又急切的来到卢芸香所住医院的镇上。她没有马上进医院去找高天宇,而是先打消息给黄小芹和她商量。 小樱花: 高天宇和他的妈妈因为我的原因吵架气病了,现住进了医院。 因为联系不上他,觉得事有蹊跷,我也来到了肇庆,现在他们的镇上,你说我下一步该咋办? 冰是睡觉的水: 什么?你千里偷袭肇庆救郎君?究竟是什么原因你有稍微了解吗? 小樱花: 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他妈妈拒绝他和我这个外来妹来往。 他上传给我的他爸妈的现场图片中,老人就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冰是睡觉的水: 人家对你一无所知,肯定戒心重。 他的家人不应该成为影响你们关系的拦路石。 可是若要两人长久在一起,这道坎是一定要跨过去的。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把她妈妈的心偷过来装进你自己体内。 小樱花: 那你告诉我怎么偷。 是像老鼠挖地洞半夜去偷,还是像老鹰光天化日之下俯冲直扑趁其惊慌时抢走。 冰是睡觉的水: 你只需依计如此如此即可。 小樱花: 哈哈,妙计,你这顶尖女特务,有这么多的敌后工作手段。和平环境下,不知你从何处学得这么多的策反手段。 冰是睡觉的水: 这可是生活倒逼我无师自通的,你以为是我半路在树下捡的么?祝你成功,有什么突发异常情况,及时和我分享,大家商量拿定主意。 小樱花: 好,谢谢亲爱的,有劳了。 第60章 潜入“敌人”的心脏 卢芸香所住的医院住院部病房。 护士给卢芸香输完药液后刚收拾注射用具离去,一个防护做得很严密的保洁员走了进来。她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擦拭病房里的各种用具,而且多是围着卢芸香所卧躺的病床转悠。 像是医院专为卢芸香安排服务似的,半步不离的在她的眼前。 卧床的卢芸香心里不免嘀咕着,这个人也怪勤的,已围着我转了一天,别的床却只马虎稍微动一下。 经过连续治疗几天后,卢芸香的身体逐步恢复,已经能在床上做些轻微动作。高天宇和高勇并不是时时刻刻侍候在病房里,她有时想要表达一些渴求时总是苦于身边无人,只好眼睛一直望着这个围绕在她的身边,不停地转动身体工作的保洁工。 保洁员不等于医院护工,护工是花钱请来专门照顾病人的,保洁员则是保洁公司与合作医院的驻地工作人员。 卢芸香觉得有点口渴了,她想要一点水,可是病房里现在看不到高天宇和高勇的影子。家里养的鸡鸭、田地里的庄稼都需要高勇每天回去打理,而高天宇不是跑在各窗口间交这费那费,就是去外面街上给她母亲买吃的。再说人长时间呆在医院里心情非常郁闷,在外面街头活动时都想待久点。 她自己尝试着起身去倒水喝,奈何四肢沉重,浑身使不出劲。只好傻傻地望着一旁搞保洁的保洁员,直到这个保洁员看见她那求助的目光。 “阿姨,你是在需要点什么吗?我可以帮你。” 这个保洁员转身走过来,低头问卢芸香。 卢芸香说话还有些吃力,便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水瓶说:“水,水,给我一点水。” 明白了卢芸香的意图后,保洁员便往茶杯里倒了点热开水,拿起晃荡着杯身散热。手感水温合适了,她这才放下水杯,把卢芸香抱起稍微抬高头用枕头在下面垫着,这才拿水杯用匙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卢芸香摆手示意喝够之后,保洁员还拿纸巾擦干卢芸香嘴角淌出的水滴。 “谢谢你,姑娘。”卢芸香费力地挤出感激的话。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医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一律穿着防护服,但凭着对方秀气的眼睛,即使其它的身体部位全被防护服盖着了,卢芸香仍能看出这个保洁员年纪应该还不大。如果她不是一直在做着保洁的活儿,卢芸香会当她是一个本医院真正的护士。 “阿姨,你别客气,好好休息。”保洁员又抱起卢芸香,取下垫住她后背的枕头摆好,又轻轻放下她的头睡好。 喝下一点水后,又睡了一刻,卢芸香感到有了一点儿精神,又想换个位置起身坐着。因为自入院后她一直都是卧躺着,让她浑身酸痛很不舒服。她挣扎着想自己坐起来,但憋足了劲儿仍是没用。可是她挣扎起身的声响又把正在擦拭窗户玻璃的保洁员惊到了。这个保洁员又再次来到卢芸香的床边,使尽力气把卢芸香抱起靠在床头上,又拿桌上的梳子把她乱成一团糟的花白头发梳理好。 “阿姨,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对我直接说好了。你体力还未恢复,不要鲁莽的自己起床,以免发生意外。” “姑娘,你心地真是太好了,我要是有个闺女,她能有你一半善心我就谢天谢地了。”卢芸香叹了一口气说。 “阿姨,那你家里有几个人呢?怎么不见有人来照顾你?你自己目前又不能生活完全自理。” “全家就三个人,老的回家打理鸡鸭田地去了,一个儿子可能是出外买东西或交费什么的,半天不在病房里。姑娘莫见笑,我也是被这小子给气病的,真是遭罪了。” “你儿子好好的干嘛要把你气成这样呢?好歹你是他的亲妈妈呀。再说母子间心连心,有事儿也能好好沟通的嘛。” “唉,一言难尽。跟你说,是他非要和一个北方的女孩在一起,不愿意结交他姑姑亲自介绍的本地姑娘。而且据我知道,这个北方的女孩以前患有过白血病,是他捐献骨髓后救下来的,不曾想这条线一连就喜欢上了人家,再也不愿意听我们的话了。他爸和他大吵一架之后,也就把我同时气进了医院。现在也不知他死哪里去了,已经半天了未见回来侍候我。” “阿姨,有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我们这些年轻人是有独立自主的思想的,自己的事情都希望能自己作出决定。你们做大人的还是少一点干涉他们的自由为好,要不然只会让他们很反感,从而怨恨起自己的父母亲来。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上年纪的人很难了解,随他们意愿去选择好了。换个位置来说,如果阿姨年轻时也像现在你儿子一样被父母亲干涉自己的自由,相信你比你儿子还生气呢,你说是。” “姑娘你说的都对,理是这么一个理。但听说凡得白血病,在好了之后,将来还有可能会复发的。一旦复发就治愈不了,到时他和孩子怎么办,我们那时也老得动不了呀。” “阿姨,你这是瞎想太多了,这种病彻底好了之后是和正常人一样的。人生在世,短短就这么几十年,能活一天就快乐一天不是更好吗?像现在你们家,就因为一件事说不到一块儿就吵架气病,浪费了医药费不说,还耽误了很多工作,这就不值得了。传出去还让人家笑话呢,你说对不。”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说话声不像沧桑的人,但人生道理却说得这么清。跟你唠嗑几句,我心情好多了,病也像快消失了。”卢芸香自住院几天来,第一次对人露出欢快的笑容。 “妹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哪里人呢?听你口音不像是本省的。” “阿姨,我是北方人呢,刚来这间医院工作还不久。” “噢,是北方的妹子呀,要是我那小子所处的那个北方女孩也像你这般善解人意我得烧高香了。” “阿姨,你不是很反对你儿子与北方女孩交往吗?就算那个女孩好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给你们拆散了。” “他刚回来时我是有这个意思,但气病在医院躺几天之后我也想通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不但我自己被气病,就连我这小子和我那当家的都是一样怄气折腾,可能会落个全家人一起病倒的最坏结果。不如随他去,只要他们开心幸福就好。” “阿姨,你真是一个思想开明的好妈妈,不是固执的死脑筋。”保洁员朝卢芸香伸出大拇指称赞,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丫头,你一赞我,我就更开心了。这开心真比什么药水药片的更管用。” “就是啊,所以人活着要每天保持心情开朗,多想些快乐的事。打开心锁,不较真,身体才能棒棒的呢。” 保洁员打开桌子上的保温瓶,里面装有高天宇较早前买的粥,还温热着。 “阿姨,你一定饿了,我喂你吃。” “这多不好意思啊,除了小时候我的母亲喂过我,我活到现在一大把年纪了,从没让别人喂过呢。” “阿姨,你就别计较这些啦。现在是你病了,手脚活动不方便。再说我也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别老是想着不愿意亏欠人家什么的,那多俗气。要不,你就把我想成是你亲闺女一样,就不觉得难为情了。” “那好,等我儿子回来了,我叫他给你护工的钱。” “能亲自照顾你老人家也是我的荣幸哈。阿姨你只要开朗一些,心想开了,病就没有了,那我现在这样照顾你也值得了。至于钱不钱的,你一说反而让我很难堪,人生中有很多事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你这孩子的心真暖和得没得说的,你要是我儿媳妇多好呀。” “阿姨,你真是这么想儿媳妇吗?你这么乱夸我,我都想认识你儿子了。哈哈。” 卢芸香一边由保洁员喂着细细吃食,一边和她闲聊着。由于心情好,她很快吃完了保温瓶里的粥。 “姑娘,你只是负责这间病房保洁的吗?怎么没见你去别的病房搞卫生呢?你可别只为我一个老太而影响了自己正常的工作。”吃饱了的卢芸香忽然问道。 “阿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留在这间病房里陪伴你,直到你完全康复出院。” 保洁员笑着说。 过一会儿后,卢芸香指了指卫生间,“我想上那儿一下,你方便扶我吗?” 卢芸香不好意思地说。 “行,我扶你去,阿姨你小心一点。”说罢,保洁员扶着卢芸香慢慢下床,又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卫生间挪去。直到卢芸香解决完,又小心地搀扶着她出来。 恰好此时,高天宇从外面回来了。 他都没见到有那个护士如此细心地照顾自己的母亲,此刻却由一个他看不出真容的保洁员搀扶着母亲从卫生间走向病床。 他赶紧上前帮搀着把自己的母亲扶到病床上。 “阿姨,你儿子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有他照应你了。我也还要去别的病房工作,就先跟你告辞了,等下我再过来看你。”说罢,保洁员便拿起保洁工具离开了病房。 “妈,这个人是你自己叫的护工吗?我可是没有请人的哦。护工费可不便宜,又是必须要付给人家的,最怕你没跟人家说好价钱,等下别人漫天要价我们可付不起。” “这个保洁员是她自己主动来帮助我的,说不用给钱的。人家是好暖心的一个姑娘,不像你们俩父子,一跑出门就跌落水塘去很长时间不见踪影。” “妈,老爸是要回去打理家里的各种活儿,我是外出打餐买东西给你,交这费结那费,一直没闲着呢。” “这个保洁员真好,要是你老婆多好啊,太暖心了。” “妈,你不会是这样开明的人。前几天你还在使劲地吹姑姑介绍的那个陆婕呢,现在又对一个医院的保洁员情有独钟,万一人家是已有几个孩子的妇女,你也同意吗?嘿嘿,不过听声音,她倒与我的女朋友有点儿像,我差点误会是她本人了,要不是隔着山高水长的。” “妈可能没有福气配得个这么暖心的儿媳妇。不过我也想开了,随你和谁相处,只要你能开心快乐就行。” “妈,你这一一下子快让我认不出了。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爱我的好妈妈,你如果早有这种思想,也不至于像如今全家来医院旅游了。” “天宇,跟你说,我和你爸谁也没拿走你的手机,只是把它放到你的行李里,你只翻床翻被,却不去摸自己的行李袋一下。” “妈,这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思想通了,你身体好了,比我千只手机都值钱多了。” 母亲解开了心疙瘩,高天宇高兴得不得了。一早醒来还闷闷不乐唉声叹气的她,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绕出这个弯的,他有点奇怪。 “妈,你是怎么做到突然想通的?快得不像是我前几天的那个倔驴妈妈。”高天宇笑着问道。 “还不是得多亏了这个保洁员,你们不在时她一直在照顾我,还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话,而且讲得我能听进去。这就不一把钥匙解开了心锁吗。” “妈,你还会说心锁,真让我长见识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又是你的福星,刚和你相处半天就能让你的病好了一半。等下我再见到她时悄悄帮你问,问她有几个孩子了,好把她给你老娶上门。你不用养就立马有几个孙子在你老的膝下行礼敬茶,跪着说,奶奶,请您喝茶,哈哈。”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人家是好心帮你,你倒反生歪主意去挖人家墙角,你都不够人家丈夫大刀砍你一百次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我妈妈喜欢,不管什么家庭我都要拆散,哈哈。” “你这小子逗我开心也不用这么逗,让你那个南京女朋友听到早逃跑了。” “妈妈,我这个终身大事你放心,你儿子选人的眼光不会很差的,保证让你满意。” 高天宇冲他母亲做了个鬼脸,卢芸香偏朝他摆了摆手。 “你别再唬弄我就是。” 第61章 未来家婆,您输给了保洁员 太阳出来好久了,院子中的树叶绿里泛着金黄。高天宇打开窗子,轻风携着花香吹进来,把病房里弥漫的药水味一点一点地冲淡。 “宇儿,这几天你瘦了好多。”卢芸香望着在窗边吹风形影单薄的高天宇心疼地说。 “妈,我没事,再住两三天,医生说你就可以出院了。” “其实妈妈已不用你来照顾了,你的工作同样重要,还有你的女朋友也需要你去陪伴,你还是回南京去。我在家里还有你爸爸在,不用你担心什么的。” 这时,门口被推开,高勇走了进来,一见两母子的状态,他就知道有好消息了。 “你这老太太把我们两个男人吓得不轻,家里的鸡鸭都在集体抗议呢。”高勇笑着说。 “爸,这好办,今晚不是缺菜吗?把闹事分子抓起来,滚水侍候就可以了。而且我已经好久没得好好品尝两老制作的美味佳肴了。” “你这小子,看把你馋的,你问你妈几时出院,我回去就弄。” “爸,假如你今早从家里来时顺便带一只走地鸡送医生,说不定现在就给老妈签发出院证明了。嘻嘻。” “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依然是个爱老婆的人,我的走地鸡可是养给我老婆补身的。” “妈,你看,我爸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风流,年轻时得有多狂你知晓不?哈哈。” 小小病房里的欢乐声传到门外,使得在附近值班的护士走过来示意高天宇他们不得大声喧哗。 两天后,恢复如初的卢芸香可以出院了。高天宇一家在病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房门忽然又被推开了,那个保洁员又拿着保洁工具走了进来。她依旧是全套防护服加身,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阿姨,你现在全好了呀,医生一定批准可以出院,恭喜你呀。” “是的,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姑娘,多谢你这几天对我的关怀和照顾。你有空去我家一次,阿姨请你吃一餐饭好好答谢你。” “阿姨,你别老记在心上,我这点小忙不值一提。”保洁员摆了摆手说。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高天宇盯着全副武装从不正瞧他一眼的保洁员起了疑心,但又他不敢确定,愣是不敢动。 “姑娘,你现在是住在本镇哪儿的?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却没见过你的真脸。” “阿姨,现在疫情防控,在医院里只能这样防护着,你别介意。我在这里没有家,在保洁公司打临时工的,我也准备走了。” “那姑娘能不能让我看下你,跟你这么有缘,你又这么暖心,阿姨真想记住你的样子。” “姑娘听你口音是外地人来的。没有家可暂时去我们家住一下,你和老太太这么有缘,好歹也要多处几天,尝尝我这一手好菜。”高勇打量着保洁员说道。 “叔叔,我这个人老外经常被人瞧不起的呢,去你家岂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的,不会添什么麻烦,反而求之不得的呢。难得阿姨她这么喜欢你,还说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才使她病好大半,去我们家吃一餐饭让我们好好回谢你啊。”高勇继续请求着。这妹子声音软软的,他听着特别顺耳。他甚至觉得自己平素夹生的普通话在这个女孩面前也不自主的说得顺溜了。 保洁员鼓起勇气面向卢芸香,眼睛放光,清晰地说:“阿姨,我并不是什么美女,你确定要看看我的真脸吗?” 卢芸香嗯嗯点头,又说:“我们可以隔远点,再有我们一直都是呆在家里没外出过,不会有那个什么的肺炎病毒的,你放心。” 保洁员也不隔开距离,从容地扯下自己戴着的防护口罩。 “哈哈,亲爱的,真的是你啊,你这声音就算伪装了仍有破绽。”高天宇惊愕过后一阵狂喜,冲过去把这个保洁员紧紧地拥抱着。 这一突发状况把卢芸香和高勇两人懵逼得面面相觑,不晓俩人是啥关系。 过了一会,高天宇才松开这个保洁员,给高勇和卢芸香介绍:“爸,妈,这就是我南京的女朋友刘晶影。我真不知道她偷偷跟来肇庆了,更想不到她以这样的方式跟你们见面,我也听得出声音很像,但因为防护服的缘故,加上两地距离遥远,一直不敢确定同一个人,只以为是相似的。” 卢芸香惊讶得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这一切。揭开了口罩的刘晶影,是如此的俏美。任何一个人见到了都喜欢,更别说这几天来对她一个陌生老人温暖体贴的照顾。 高天宇对父母失态的样子觉得非常好笑,笑道:“爸妈,因为你们不喜欢我的女朋友,我现在就带她去外面旅社住,你们两个自己回家。”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话,妈可是太喜欢这个女孩了,哪怕是只处一天也幸福得不得了。你还好意思说什么让人家住旅馆。” “哼,不行,我得赶快把她弄走,免得遭你们嫌弃。”高天宇边说边假装把刘晶影往外面推。 卢芸香气得朝高天宇肩膀猛拍了一掌,“你这小子又准备要把我气成第二次脑梗了么。” “晶影,我们走,这里不欢迎我们,南京才是我们的家。” 高天宇仍没止住玩闹捉弄。 刘晶影捶了高天宇一拳,喝止他:“天宇,够了,你就别再胡闹了,你看叔叔阿姨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说罢,她走到高勇和卢芸香面前,暖暖地笑着说:“叔叔,阿姨,天宇一向太烦皮了,气到你们了,你们别跟他一个小孩计较。” “就是,没个大人样,像是五岁的大班小孩。”高勇笑着说。 “姑娘你和他处肯定是一天一箩筐委屈。我们该把他揍扁了烙成饼吃。”卢芸香在旁边补上一刀。 “哈哈,晶影,我们还是逃亡,这两个老狐狸肯定会有一天把我们俩当成鸡一刀剁了,白切鸡可是我爸的拿手好菜。” 说罢,也不理高勇和卢芸香,拉着刘晶影就笑着往外跑去。 “这闺女太优秀了,文化高也罢了,还长得这么漂亮,一点儿也不像生过病的人,还有人心特别透亮暖和。就算是有病,能跟她处一天婆媳关系,也是我一辈子修来的福分。” 卢芸香感慨地对高勇说。 “那你这个老太太还嫌弃人家么?”高勇逗着她。 “瞧你这个老头子说的什么屁话。我们离婚去,我这个老太太不想嫁你这个咸鸭蛋了。呵呵。” “也行啊,只是我读书少,离婚协议上不懂得签写自己的名字。呵呵。” “老了剩一把骨还这么皮,怪不得孩子跟你一个样。” 镇子外有一条小江环绕而过,跨过江两岸的老石桥叫遗心桥。站在桥上,凭栏而望。远处群峰苍翠茫茫,上面蓝天白云。风和煦,日祥暖。远眺一片好心情,近观任人痴醉。让人真想能化成草籽一粒,落在这松软的泥土中,长成一小撮嫩绿,贴近这大地。 高天宇把刘晶影紧紧的围抱在胸前,生怕一松手她会如白鹭飞了。 “你是怎么想到突然跑来肇庆的,还不给我知道底细,蒙在鼓里。” “你还不是一样,打电话不接,发一堆信息不回复,一度以为你也灰飞烟灭了。” “是老妈一气之下把我放在床头的手机收起来了,使我误以为她是在断绝我的后路,所以就没有继续寻找手机,也就无法再联系上你。这不能怪我。” “其实阿姨她这样做也是在疼爱你,你只是一昧地跟她抬杠,让她怎能不气病?” “我这么做也是在爱你啊,都是爱的奉献,只是没有找到交点而已。” “你少跟我贫嘴,把自己老妈弄进了医院还说是在疼爱我。你就不能讲点说话的艺术,委婉一些吗?什么都是那招火箭筒一炮轰天,一个家不解散才怪。” “话说你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演得真不赖啊,把我都糊住了,以为是声音相似的本地人而已,哪料到你是南下救我的远征军一员。” “黄小芹的谋略往往是招招见血,屡屡奏效的。” “果然有高人在背后给你指点,怪不得运招都这么溜,哈哈。” “如果我不来,你这残局现在还真收拾不了。你只会硬招不会用软招。” “这必须得大赞你一个。俗话说眼见为实,见到你本人之后,我妈的各种疑虑全消除了,再加上你精彩绝伦的表演,她不想点头都难。” “其实这南岭风光比南京更令人神往啊,我都不想再回南京了。哈哈。” “不回就不回,走,我们回家,还是不用交租金的家。” “你背我,我千里奔袭,走不动了。”刘晶影撒着娇儿。 “行。”高天宇不由分说,弯身低腿让刘晶影爬上他的背,背着她行走在路上。好奇的人们向他们投去惊讶的目光,而高天宇只当没看见,旁若无人的顾自走着,羞得身上的刘晶影埋首在高天宇的背上羞笑不止。 晚上,高勇和卢芸香在家准备了一桌好菜,各种岭南美食让刘晶影不知如何动筷。 “叔叔阿姨,你们的手艺快赶得上五级酒店的大厨了。”刘晶影啧啧称赞。 “呵呵,我这厨艺在这里属于差等生,还怕不合丫头你的口味呢。”高勇笑了。 “打个比喻,知名酒店大厨是博士,我爸妈是幼儿园大班生。所以尽管提意见,帮助他们技艺长进。”高天宇笑着插话。 “你就会说,饭没见你煮过一次。鸡蛋鸭蛋还不会分,还好意思说人家。”卢芸香过来入座前拍了一下高天宇笑道。 “妈,我是个开勾机的,只会掘地种菜。”高天宇夹了一块白切鸡到刘晶影的碗中,一边笑着回应母亲。 “要不是看在晶影的面上,别说菜,汤我都不会给你沾。”卢芸香笑了。 “妈,冲你这句话我必须得赏你一块极品鸡中翅,谢谢你们让我沾着女朋友的光今晚不挨饿。”说罢,他夹了一块鲜嫩鸡中翅到母亲的碗里。 他要夹一块给高勇时,高勇忙摆手,“我的不用你夹菜,多给晶影夹点。” 饭毕,大家坐在客厅里闲聊。卢芸香忽然走进她的卧室,拿了一个红布包出来。她坐到刘晶影旁边,拉着刘晶影的手动情地说: “丫头,这布包里的东西是我当年嫁到这里后,天宇的奶奶送给我的,我人老了留着没用,现在我把它保存在你手上。” 刘晶影叫罢有点惊讶不安,说:“阿姨,这是什么?” 卢芸香在茶几上轻轻打开红布,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露了出来。 “阿姨,我初次来这里,你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晶影受不起,你还是收起来。” “妈,你不怕晶影拿了你的传家宝跑了再也不回来了吗?”高天宇假装担心地望着他母亲。 卢芸香做了个掌嘴的手势,嗔怒似的说:“要是她不见了我拿你是问。” “阿姨,你还是收回这个决定,这么贵重的东西晶影真的受不起,平时我就是个马大哈,东西也保管不好。” “你阿姨看人从来不会错的,丫头,你就收下,要不她又再次心志不畅郁郁寡欢,到时又得往医院里跑。何苦呢。”高勇劝着刘晶影。 “我代晶影谢过爸妈了。”高天宇说罢,把首饰包好,放到刘晶影手上。 “这就对了。”卢芸香露出笑容。 而刘晶影双眼泛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响才说:“谢谢你们老人家对我的信任。” “晶影,我们还是到楼顶天台去吹风。依照我的分析,爸妈下一步的套路肯定是宏伟壮观的造人计划。” “你这小子,话没人话。”高勇咳了一声。 “就是,你们父子俩一个模里刻出来。”卢芸香笑着揶揄。 而高天宇哈哈大笑后,拉着刘晶影朝通往楼顶的楼梯走去。 乡村的夜,宁静,安谧。只余寥寥灯火,照着苍穹把小村子当作怀里的襁褓。 “如果不是我们的事业在南京,我还真不想回城呢,在乡下就是好,轻松,没有什么压力。” 田野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满是青草和鲜花的香味。这让刘晶影如痴如醉。 “这里是我们永远的家。要是我们在城市里生活累了,随时回来都可以的呀。”高天宇拉着刘晶影的手不放开,又亲了她一下。 “等我们有孩子了,你在城里工作挣钱,我带着孩子和他的爷爷奶奶坐在这个天台上吹风。白天替他们打理铺晒的花生,晚上陪他们在星空下看月亮。” “哈哈,你这么快就被老人们挖陷阱套住了,小鸟儿果然斗不过山中的老狐狸。” “你这小子真坏,这样比喻自己的父母亲,你比老狐狸还要狐狸。” 刘晶影又捶了一下高天宇。夜空有一轮弯月钻出云层,看去像一句诗行的逗号。 第62章 泉水般的缘 秦淮河上,粼粼波光,丝许微风轻拂,屋影惹人醉。 游船在河面缓缓向前推行,声声水响里,都是已逝去的和未逝去的流年。船边的水化作浪花一圈圈,粘满细碎银光,晃晕船上人眼。而拂水的翠柳,蘸一河水流,在粼粼水面上书写岁月里最软的情话。 “当年游秦淮河,你我初识,为买几个一块钱一只的包子计算了好久,清贫得除了满桌子上的书本再无人间烟火。现在重游秦淮河,却是在想如何让一堆的包子变成满屋黄金。以前求学,现在创业,同一个人,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生。”黄小芹望着两岸风姿各异的河房感叹地说。 “我只记得当年有一个大一女同学站在桥上,学着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的样子,痴痴傻傻的朝水之一方观望,渴望遇着一位高富帅的情郎。” 欧子元抿嘴笑着说。 “你是纯粹污蔑人,当年的大一女同学可是清纯得不屑于与富家公子同行,反倒是富家浪荡小子屁颠屁颠地天天追着人家跑。” 黄小芹用手指粘着朝欧子元的脸上弹了一点茶水反讥他。 欧子元也不逃避,反而往前伸脸享受这爱情的小雨水。 “话回正题。你是打算来做我的事业助手还是干回本专业的工作?”欧子元转头问黄小芹。 “我的选择会和刘晶影一样,作为女孩子还是做回本专业的工作最好。一是不枉费十几年寒窗所付出的汗水,学有所成,技有所用。何况所学所用,也服务了很多人。你作为男子汉,可以转行去追求更广阔的天地。而且你做本专业对口工作也没有长期化过,以前的都是干一段时间就离开。因此我还是支持你下海经商的,必要的时候我会在背后助你一臂之力。同时这也有利于分化风险,不至于鸡蛋全放在同一只篮子里烂掉,起到各有事业,相互支援的愿景。” “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去搏了。在目前的疫情背景和低迷市道下,你认为做什么好?” “以前实体门店百业兴旺,有一铺旺三代的说法。只要拥有门店一间,财源便滚滚来,但现在人们大多在网络上交易购物,实体主打的就是生产和配送,不再是往日的主打现场售卖。这也是你们家疫情发生以来再也干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毕竟线下销售已大大滑落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了。我劝你还是换个思路和方向发展,不要再墨守你爸爸传授给你的那个模式。” “有道理,说说你的宏伟计划,我在认真听着呢。” “我的一个粉丝在评论区透露,说在南方瑶寨有一个祖传的洗头方,用后对脱发白发秃头等有奇效。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对美容美发特别重视,并为之不吝惜钱财。我在想能不能把这个配方买下来或学下来,找专业的洗发液厂家替我们生产专用洗发水,然后利用我的流量直播带货。” “粉丝说的这个组方在哪里的?” “在我的家乡广西大山里的小山村。现在市售的洗发水几乎全是化学成分,洗后掉发的更多,又油又腻。幼小时我曾见过村民用茶麸来洗头,用这种天然物质洗过后的头发比用市面的洗发水好很多。这个粉丝还说他用过的这种组方是由多种天然中草药植物组成的。” “刚好南京周边日化企业不少,如真能弄到这些经过实践证明有实效的配方技术,并生产出能秀发养发的美容产品,非常值得去尝试一次。” “商战都是靠打拼出来的,从来就没有一个成功是靠捡的。机会都是留给敢于尝试的人。” “果然跟林恒摆摊的那段日子真是让你长了不少见识,一开口满篇商战理论。”欧子元嘻嘻笑着。 “林恒的商战谋略远在你这个文化比他高的人之上,这点你真的要认真向他学习。”黄小芹认真地对嬉皮笑脸的欧子元说。 欧子元望了望秋阳中波光闪闪的秦淮河,又看了看黄小芹,点了几下头,说: “你给那个粉丝发私信咨询清楚详细地址,过几天我就自己南下广西,去追寻这泽世良方。” “子元,很佩服你的行动效率,但你要想清楚了哦。无论干什么,都没有一条路是一帆风顺的,你尽量把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全面考虑了。去求方时只能说是用于治疗头发疾病的,不能跟人家透露说是用来生产洗发水,要不然你是拿不到药方的。而且我们在研发过程中还需要和工厂的技术人员经过多次试验和安全检测,以及相关部门的审查核准,拿到生产销售许可证后才可以上市。” “我明白了,也做好了再次失败的准备,请我的未婚妻黄小芹同志见证,欧子元要么凯旋而归,要么壮烈殉海。” “你疯了,什么壮烈殉海,我现在就把你欧子元扔到秦淮河里去喂鱼。” 说罢,黄小芹又蘸着茶水弹甩他的脸。 秦淮河也真是像个秋姑娘,不惹它时温软澄澈,惹恼时水面便吹过一袭西风,掀起一阵阵的凉意。 广西贺州黄姚古镇。 青砖黛瓦的房子矗立在群山环抱中。在大山的怀里,古镇是画卷中一笔粗线。它没有如秦淮河两岸的河房那么精致典雅,简朴得好似从山里归来坐在溪边小憩的村姑,而秦淮河房更多地像梳妆后站立在窗前远眺的大家闺秀。秦淮河被四周的高楼大厦拥抱,流动着城市小女子浅浅的娇柔。而环绕穿过黄姚古镇的小溪流,你肉眼能见的,它就像一颗凝于草尖儿上的晨露,是满眼的超然于尘世的纯净亮丽。 古榕,古城门,石板小巷,悠闲坐在屋门前折摘菜叶的老人家。这一幅幅与世无争的人间风景画,把刚刚抵达的欧子元彻底征服了。怪不得黄小芹总是一幅水彩画似的浓淡皆成诗,原来是得自如此让人依恋的山水人居所温陶。 黄小芹粉丝所提供拥有洗发护发奇效中草药方的人家,就在大山深处一个叫木秀村的小山村里。欧子元刚到黄姚古镇,就迷恋于这世外桃源般的山间风光。便自顾沿着小镇道路多游玩了几圈,不觉天已欲晚,便寻思先找间小旅馆暂且住下,次日再找人带路前往。 他看到一间店名叫“悦福小旅馆”的旅店,不假思索便走了进去。 “先生,您好,请问你要订几个人的客房?”一个声音很甜,如刚含过糖的约二十一岁的前台小姐,走过来问到处张望的欧子元。 欧子元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谁说山区无美人啊,这一个简直是从荷花池中走出来的天上仙子。 不施胭脂的素脸却是红扑扑的,仿佛就是用荷花的花瓣粘贴在皮肤上,吹弹可破;也似一眼缓缓渗出的山泉,叫人忍不住要伸手捏一下的冲动。更让欧子元心底赞叹的是,她一头浓密油亮的乌发,让看惯了南京街头染成花花绿绿各色发型的欧子元,疑是遇到了上天下凡的仙女。 而这个少女,也看出客人不是一般的北方人,满身一卷书生气比外面街头的普通小伙子高雅不少。她也像是被一根带电的电线端头触到,惊闪了一下害羞的心。 但她仍装着心如止水的样子。 “我自己一个。你随便给我订一间窗户临溪可以观光的客房就可以了。” “还有先生是打算在馆内吃饭么?还是自己外出另外找吃的。” “奔波一天也够累了,我就在旅店里将就。为了联系方便,姑娘可否告知你的姓名?” 这个姑娘一边在旅客登记表上抄录欧子元的身份证信息,一边笑容甜美地说: “我叫罗英莲,很荣幸为欧先生服务,在入住过程中如有什么问题,请及时跟我联系。” “我是从南京来这里找人的,罗姑娘是否知道本镇的木秀村在何处?”欧子元接过罗英莲交回的身份证后,问罗英莲道。 “先生,你问得好巧,我家就是住在木秀村里面的。”罗英莲乐呵呵地说。 “真是太好了,竟然这么巧,我就不用再去外面找人了。”欧子元听后非常高兴。 “欧先生,你是打算让我带你去本村找人么?” “正有此意,罗姑娘是否方便帮我这个忙?” “看明天情况,这个我得先咨询过老板娘是否同意。” “我会弥补你误工这方面的损失,不会让你白白外出一趟的。”欧子元试图打消她的疑虑。 “欧先生,这个好说,你不用在意。你先好好休息一晚,如明天我方便回家的话,再给你带路前往。” “好的,先谢过罗姑娘。”欧子元便由罗英莲领着上楼,在自己订的客房中歇下。 天将黑的时候,罗英莲在外敲门给欧子元送来晚饭。把饭菜端到欧子元床边的小桌上后,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着他。这让习惯了江南女子婉约个性的欧子元有点不自在,心想广西大山里的女孩都是这么大胆的吗,这么盯着他让他不好意思拿筷子。 “罗姑娘,你还有事吗?”欧子元只好先开口。 “我是在好奇这个问题呢。外地游客来黄姚古镇,一般只在古镇四周游玩,你去离镇上还有十几里的木秀村有什么事儿吗?” “我跟你说过是来找人的,具体什么事,现在不方便说了。” “那你找的是人叫什么名字,你说出来看看近不近我家,到时也方便帮你带路。” “据说是叫罗三,你认识吗?” “认识,离我家不远,一百米左右的样子,不过是一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你一个南京市的帅哥千里迢迢的跑来本地小山村找个老人,我还是头一次见。你们是亲戚吗?嘻嘻。” “有求于人,不辞途远,生活都是这样。你们这里的饭菜真的好好吃,谢谢你们的贴心照顾。” “那你慢用,我先出去了。”说罢罗英莲含情脉脉地看了欧子元一眼,退出了房间。 次日早上九点,醒来的欧子元刚洗漱完毕,罗英莲就在外面叫门。这次她没有带早餐上来,只是说: “老板娘同意我带你回村,你跟我到楼下饭厅吃完早餐后就出发。还有你自己估计晚上还回本旅馆住吗?不住的话等下就要办退房手续。” “现在还不知道今天能否搞妥事情,你们村里有旅店吗?” “我们村是大山里的小山村,没有游客进去过,哪来的旅店?如你要在村里住几天的话,住我家好了,我不收你的费用。” “这样是不是给你们家添麻烦了,你开个价收点费用我心安一点。” “没事,就我和七十岁的老爸在家,哥哥外出打工,你住在他的房间好了。” “太好了,谢谢英莲妹妹的热心帮忙,你真是我人生旅途的恩人。” “欧先生,别跟我客气,这也说明我们之间有缘。” 于是,欧子元就先退了房,吃罢罗英莲在旅馆为他准备的早餐,背上自己的行李,随罗英莲离开了旅馆。 旅馆门外,停着一辆女装电动车。 “你把行李给我背,你开车。”罗英莲咯咯笑着。 “我没有在山路开过车,我先试试,实在不行你开,我坐后面。”欧子元一脸窘态地将行李拿下给罗英莲背,自己跨上电动车扭开了车匙。 在古镇周边的道路还是挺好行车的,但进入山里后,水泥路不但变得比大山外面的窄小,还弯弯曲曲的像蛇一样盘旋在山腰上,下面是陡峭的山坡。让欧子元越开越慌,车头不时摇摆,后面的罗英莲也不由得紧紧地抱住他。但这更让他的心如急鹿般乱跳,差点把车开进了山坡下,无奈之下他只好停住车,尴尬地苦笑着说: “还是你来开,你熟悉这里的路况,再说在南京我也不常用电动车。” 欧子元难堪的模样让罗英莲又是上气不接下气地笑弯了腰。她好像不觉得这是一种危险的行走,而是一种快乐的享受。 罗英莲坐上了车鞍位置,娴熟地驾着电车,飞燕一般地疾驰在长蛇般曲折盘旋的山道上。深山清新甜蜜的风在两人的身旁使劲地吹,飘拂起罗英莲乌黑柔软的长发,后面的欧子元被她醉人的体香一点一点的沁醉。山景与美人的幽香,让他几乎忘掉岁月,忘掉忧伤,甘心像落在路边的金银花,盛开在南疆的山坡上。 一分的沉醉,都能是一生最美的记忆。要是这一切都能装进行李袋里多好。 欧子元不禁美美的偷想着。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而后他又否定了自己涌上来的念头。 第63章 寻药偏遇个爱情药方 半个小时后,一个散落在山脚下的小村子出现在欧子元的眼中。 “这就是木秀村,我的家乡。”罗英莲对身后的欧子元说。 “小村风景真美啊,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呆久了城市逼仄街巷的欧子元不禁脱口而出。 薄雾缭绕在山上的八角树林里,随处可以闻到浓郁的八角香味。泉鸣溪声在山谷里响个不绝,间或有飞鸟自林里飞出跃向天空,画下好看的弧线。 罗英莲驾车直到进入了自家小院子才停下。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人在院子一旁撒谷喂鸡,见到有人进来,便停手观望。 “大伯好。”欧子元忙向老人家打招呼,拿出在古镇买的水果礼品,走近老人。 “这是我爸爸,他不会听说普通话。你如有问题可先和我说,我再跟他沟通。”罗英莲忙向欧子元解释,接着她又用家乡话和自己的父亲说话,对他说人家是从北方来这里找人的,暂时借住在我们家。 罗英莲父亲叫罗森,听英莲介绍后明白了情况的他,客气地把欧子元迎进屋里。 虽说是小山村,但村里建的都是红砖水泥洋楼,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落后,比南京市郊的乡下一点也不差。 欧子元清楚自己是带着任务从千里之遥外而来,他不想过久耽搁。经过两天的相处,他也看清楚了罗英莲是个心地美好的善良姑娘,便决定对她说实话了。 “我是来寻找脱发育发的药方的,我的一个亲戚才二十多岁,脱发严重,在医院多方治疗均无效。听别人说你们本村的罗三先生有对付这此类头发疾 病的特效良方,故才跋涉千里来请教罗三先生。” “我们村无论男女老幼,头发都长得很好,因为我们常用山上的植物来熬水洗头。但方法很多,有的单用一种植物,有的同时用几种。你说的罗三伯伯,他以前就是个土医生,年老之后就不做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这个组方。他以前大小病都看,估计脱发是他最少看的,因为村民中就很少有人脱发,多是外村的偶尔有人来看。” 罗英莲细心的把她知道的告诉欧子元。罗森由于不会听说普通话,不待在欧子元和罗英莲两人身边陪他们聊,自己走回厨房的火灶边生火做饭。 “那你现在带我去罗三先生处了解了解一下情况。” “这也得这么急吗?刚到我家不多歇一会?” “人已经来了,就不差那一时半刻的。出去看看,风景优美,顺便认识村人,岂不更好。” 罗英莲便依了欧子元,带他出去。绕了几段村中小路后,罗英莲指了指前方一处竹林旁的房子说:“那儿就是我们村罗三伯伯的家。” 罗三先生年事已高,说起话就喘着气。听完罗英莲说明来意,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发秃头并不算是什么大病,不爱美的人根本不在乎头发稀密,白发还是黑发。现在竟然有人跨半个中国到这个山村来找他,他听完都像是人家跟他开玩笑似的。 “你脑袋没烧坏?年轻人。”老人家这一问让欧子元哭笑不得。上了年纪的老人很难理解现时的年轻人对美容美发的疯狂程度,毕竟他没有看到外面那花花绿绿的发型。 “老先生,我脑子没坏,还分得出那棵是竹,那棵是树。我们那里的确有人求助民间有效土方治疗严重脱发,还望得到你老人家的帮助,价钱方面我们好商量。” “我以前治疗脱发的案例并不多,本来我就不是正式的中医师,只是乡下山村里的土医生而已,偶尔帮人治病。个别治好的车大炮乱到处传,实际上我自己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记得以前还行医时曾治好两个严重脱发的,但因此类的人太少,平时很少接诊,当初的药方没有用笔记下来。这些药方也是我的爷爷口传给我的,可惜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老人家说话时连带喘息,让欧子元都不好意思多问,老人家回答也累,加上年长脑子退化,好多事你叫他使劲想也回忆不起来。 罗英莲看出欧子元脸上深深的失望之情。 “三伯,那你还记得当初用了那些植物吗?”罗英莲蹲下问罗三老人。 “好像有茶麸、侧柏叶,还有几样我现在想不出是那些了。”老人无奈的摊开手。 只知道了药方的一部分,其余的因罗三老人无法提供,欧子元只好与罗英莲悻悻而归。 只有沿路的山村美景,消淡了萦绕在他心头的失望与惆怅。 欧子元的闷闷不乐,罗英莲看到后心疼不已。 “你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会土医的不止罗三伯伯一个人。以前我妈妈还在时,我就见她用茶麸、香樟等几种东西熬水洗头。” “那你知道全部成分吗?”欧子元眼睛像被点亮了一样。 “当时我还小,哪有兴趣看大人的东西,何况也猜不到今日有你千里来求方呀。” 罗英莲尴尬地说,“明天我可以带你上山寻迹,看能不能找回儿时的记忆。” “好。英莲,真麻烦你了,素昧平生却帮了我这么多忙。”欧子元感激地说。 “我自己甘心的,你不要老说麻烦。”罗英莲羞红了脸一路小跑,望着她的欢快背影,欧子元多少明白了点什么。 回到罗英莲的家才坐一会儿,欧子元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电话。 “子元,我刚才感到很不舒服,有点喘,你何时才回南京?” “妈,你得先去医院看下医生,不能拖。我的事情还没有眉目,仍留在当地。就算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车程漫长。妈,你别急,我找个人陪你去医院看下。” 欧子元心急慌乱,不顺心的事同时凑在一起来。家中只有妈妈一个人,他又是独生子。他首先想到亲戚,但两家位置距离较远,同一小区的邻居平时往来也不多。无奈之下,他想到了小芹,重新和她在一起后才一段时间,他还没有给自己的妈妈引见过。原是打算两人感情稳定了可以领证时,再带小芹回家跟他妈妈见面。 他拨通了黄小芹的电话。 “小芹,你现在有空吗?” “你见我那时空闲过,不是上班就是外出拍视频。你是有事吗?是不是拿到方子了。” “寻找方子的过程并不顺利,这个以后再说。我妈刚刚给我电话,说身体很不舒服,呼吸不顺,你方便现在马上去我家陪她去医院看医生吗?”欧子元急得快哭了。 “什么?阿姨病了?我这就去,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你在广西不要着急,多点耐心给自己,阿姨这边我会替你照顾好,你放心。好了,不多说了,我找阿姨去了。” “你妈生病了么?你这是就要马上回南京了?”一旁见状的罗英莲忐忑不安的问欧子元。 稍稳住情绪后,欧子元对比自己还着急的罗英莲说:“已有朋友代我照顾我妈了,她看医生后没事的话,我打算搜到药方了再回南京,要不就是此行白来一趟了。” “放心,我会帮你找到的。你别急,放宽心。”罗英莲给他沏了一杯茶安慰他。 南京,欧子元所在小区附近的社区医院。 黄小芹刚陪欧母做完所有检查,拿了主治医师开的药正在输液室输液。 欧母躺在床上,看着药架上一滴一滴流向自己身体的药液,又望了操忙了一天已经很疲惫的黄小芹,感激地说: “黄姑娘,幸好有你,在子元没在身边的情况下,我一个人还真没法及时来医院看病,刚才憋气得我都以为自己挨不过今晚了。” “阿姨,你莫见外,我和子元是校友也是好朋友,他的事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安心养病,别多想。” “子元真是没看错人,姑娘你不但长得俏,心地也实在太暖人了,要是子元能娶到你,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愿意。” “呵呵,阿姨,您真会夸人,或许你家子元一眼没看上我呢。” “他敢这样的话,我就不认他做儿子了,我把他扔了江里喂鱼。” 黄小芹望着这个将来可能是自己婆婆的老人,一股暖意在心头荡漾。要是她的亲妈龙玲还在,许她一个这样的机会在床边侍候,那该多好啊。一想到天堂上的母亲,她不禁双眼潮湿。 “姑娘,是不是我这个老太太说错话了,惹你伤心了。”欧母一见黄小芹莫名落泪,心里有点懵了。 “阿姨,你莫误会,能有幸侍候您老人家,小芹心里暖着呢。我是想到了我那早已离世的妈妈,她已离开了我好多年了,但我仍时时在想她。” “唉,你这孩子,也真够苦命的。不嫌弃的话,你就把阿姨也当是你妈妈,我这个老太太也是没有伴儿的人,平时就很孤单。” 说罢,她用那只空着的手把黄小芹拉过来,握着她的手不放,而黄小芹先是把头贴在欧母胸前,后又替她撩起挤乱的输液管。 “谢谢阿姨对小芹的好。” 黄小芹预置的相机把这温情一幕录下,稍后,她发给了欧子元。 “放心,你妈妈一切安好,你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别记挂南京。” “得令。欧子元坚决完成任务,不辜负黄小芹司令的期望。” “好,孵好蛋再回来。” “孵不了我就拿蛋回去给你孵,哈哈。” 木秀村村后的山沟里。 这里的宁静仿佛是从一大块的翡翠中磨出来的,让你的心跳带着纯净的绿色。没有人打扰,也没有尘事磕绊,感觉你就是岁月中盛开的一株蓝色花,在这缓缓流去的浅溪边。 “快来看,这些红色的亮晶晶的野果,欧先生你尝过没有?”罗英莲在一丛带着刺儿的野藤前兴奋地喊。它的叶子并不好看,枝条布满勾刺,但带着小细毛的由粒粒细肉珠抱成小圆球的果子就红艳得让人赞叹。 “这用来洗头,头发不就变红了吗?”欧子元不解地摸着边缘有点毛茸茸的野果。 罗英莲哈哈地笑了:“你这个城里人就知道洗头。这是野覆盘果子,本地叫山莓,用来吃的的。”说罢,她小心地摘了几颗熟透的给欧子元尝。 “酸酸甜甜的,好吃。”进嘴尝过后,欧子元伸出大拇指。 “这里还有桃金娘果、油柑果、拐枣……等等众多野果。” “还是乡下好,城里吃的东西大多是添加剂。” “那你长留下来,这里的山泉野花野果管够。”罗英莲一语双关地说。 “哈哈,我也想是这些山溪里的一条黑鱼,只可惜没有那么好的缘分。” 欧子元意味深长地回答。 “这是墨旱莲,我妈曾经用来洗头过,说洗后头发更黑。”罗英莲指着一株叶子尖细,开着白色绒毛裹着的小花草说。 欧子元赶紧用手机拍照。 “你看到没有,山脚上去的这一片开成一垄一垄的种的就是油茶树,它的果子榨油后留下的茶麸饼,就是我们以前常用来洗头用的。三月雨水来时它开的茶花,比你在城市公园看到的茶花更美,也比我们村里最美的姑娘更美。” “莲妹妹才是比茶花更美。”欧子元不放过拍马屁的机会。 “哈哈,乱车大炮,你又没见过油茶树开的花。”罗英莲嗔笑地望着欧子元。 两人走到一棵大树前停下望着树上面。 罗英莲伸手折断了树干上抽长出来的一条嫩枝,递给欧子元嗅闻。 “是不是闻到有一种特殊的香气?有点清凉入头,又长留在鼻孔。这就是香樟树,它的小果子味道更加浓烈。小时候我们就常摘它的果子,跟短圆的花生米一样大。玩时,取一粒按入小竹管里的一头,插入一根筷子做推杆,用筷子朝管里顶入第一粒的香樟果到接近管口位置,抽出推杆再继续顶入另一粒,被顶的第二粒香樟果就会把已推到竹管另一端的第一粒冲发,像子弹似的射出去,和开步枪一样嘣的一声很清脆。那时我们小伙伴间就这样互射打‘小鬼子’的,一点儿也不觉很危险,幸好没有同伴被射中眼睛。” 罗英莲侃侃而谈,欧子元一边拍照一边听着。 “它的根我见过人家用来熬水洗头发,说对头发有保健作用。”罗英莲继续说。 “这大山深处宝贝真多啊,我都想全部带回南京了。”欧子元对着罗英莲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看到在草丛间不断移步拍照的欧子元,他那憨憨的样子惹得罗英莲嘻嘻笑着。心想城里人平时都显得非常精明,可一到了乡下,比本地人还要土。忽然,她看到了草丛间有一个黑色挪动的东西,脸色大变,高声叫着: “欧先生,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欧子元被这突然一喝震懵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好保持姿势像尊泥佛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第64章 再多的爱也是针尖 罗英莲就近拿起了一条较长的枯树枝,蹑手蹑脚地走到欧子元身后,朝他旁边的草丛插进去后,又用力猛地挑起往外一甩,一条黑色的蛇被挑到半空又跌落到较远的地方,飞速往地面的乱草中窜走了。 “天啊,好险。人只要被这种大毒蛇咬住一口,几乎等于向阎王递交了投名状。”罗英莲扔掉枯树枝,按着胸口平复刚才高度紧张的情绪,又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看了看吓懵了的欧子元,心有余悸地说。 刚刚反应过来的欧子元亦惊出一身冷汗,嘴唇哆嗦着抖个不止。如果他继续毫无防备地动手动脚惊扰到黑蛇,警惕心超强的毒蛇会倏地飞起扑向他,那他真要永远卧在此地长伴青山绿水了。 过了一会儿他还没有完全镇定下来,先缓过神来的罗英莲忽然又跑过来,扑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这又把他吓了一跳。 “祖宗保佑,幸好你没事,真是吓死我了。”罗英莲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莲妹妹,你放心,我没事。毒蛇它怕我,更不敢咬我,像日本鬼子被揍了那样逃跑了。”欧子元感受到了她那炙热的心跳,那如这山野一样清新甜蜜的气息,那如山泉似的从山腰间飞奔下来的激情。 可这一切扑来的激情,让他有种被捆绑的犯罪感,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出格,不能过分。 “莲妹妹,那条蛇已走了。你先放开手,别怕,我们安全了。” 欧子元轻拍罗英莲又重复了一次提醒。 罗英莲这才放开手,但她的眼睛里依旧有燃烧的火焰,炙烫得欧子元的心无处安放,七上八下,仿佛是一只掉在滚水中的乒乓球。 “天已中午了,我们回去吃饭。”逐渐恢复常态的欧子元指了指头顶上的太阳说,他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好。那我们回去。”恢复理智的罗英莲羞涩地回应说,这时候的她,比小雨后的杜鹃花还要好看。这让欧子元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与她保持最近的距离。虽然他心里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他也在极力灭掉这飞起的火星。 “什么?你带人家进山找药了?要去也应该是叫我带去啊。”听罗英莲说欧子元差点被黑蛇咬时,罗森忍不住骂她,“你知不知道那条黑色的蛇有可能是过山峰,要是人被咬一口,几分钟就没命了。” “我们是去找治头发的药,又不是去玩耍的。”面对罗森的呵斥,罗英莲有点不服气。 “开始时你不是说欧先生是来找你罗三伯伯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你们自己出去找药,这个你又真懂吗?尽乱来,出去前又不跟我说。” “和你说又有什么用?罗三伯对于这个自己曾用过的该药方的配比都没有记录下来,现在他又回忆不起了。难道你会有吗?” “治其它病的我没有,但治头发的药方我却保存有一个,还是你罗三伯当年给别人治时,我在旁边听到了记下的,合想着自己将来有朝一天会用到它。” 罗森语气中带着一点自豪,当年无心之举,现在是一种对儿女的炫耀。 “爸,你说的是真的吗?罗三伯没有记下的药方你却记下了?你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在我木箱底里放着呢,我撕了一张你以前的作业本记下的。好多年了,到现在还是好好的没坏掉。” 说罢,他不管罗英莲信不信,进屋翻找去了。 罗英莲兴奋莫名,望着坐在旁边听不懂俩父女对话只好玩手机消除尴尬的欧子元说: “我爸说他有治头发疾病的良方,还是你找的那个。罗三伯现在忘记了的,我爸当年意外的替他记下了。哈哈,真是好有趣的事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欧子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因不会听说普通话而与他沟通不了几句的罗森老人家,竟然保存有他要寻找的东西。 “是不是和罗三先生曾用过的配方一模一样?”他急切地问罗英莲,只有经过实践验证的药方,才有真正的治疗功效。 “我爸爸说就是当年罗三伯伯行医时,他在身边听到记下来的,与原方完全一致。” 不一会,罗森就拿了一张用圆珠笔书写笔划歪歪斜斜的药方,从他的房间走出来,递给欧子元。欧子元接过看后,赶紧将原件用手机拍下。 “叔叔,真的太谢谢你了!”欧子元如释重负,朝罗森深深地鞠躬致谢,罗森见状摆手叫他不要客气。人家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他眼里就是普通的一个字条而已,交到别人手里一点儿也不心疼。 这个配方上写有生姜、侧柏叶、香樟根和其它几味只在深山里才长的植物。欧子元并不知晓每一味药的药性作用和配伍机制,但这个经由山里人验证过的药方,是他千里迢迢行山涉水最好的回报。 当晚,欧子元美美地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晨醒后的欧子元感觉到气温比昨天的更闷热,罗英莲家庭院中的枇杷树和黄皮果树的叶子一动也不动,整个村子有点儿像被扎在巨大的胶袋里一样,沉闷,窒息。一看村子上面的天空,却是一片湛蓝,只有很远很远处的山峰,看到有一些黑云准备要干仗似的在集结。 罗英莲在厨房里做早餐,罗森则在院子里修理农具。 三个人才吃罢早餐,就听到院外有人在叫罗森: “五哥,今天去榜弓(山里土地名)的红薯地种红薯吗?” “六弟,去啊,你等我一下,大家结伴去。”罗森一边回应着,一边往院门走去。被罗森叫作六弟的村民背着铁犁牵着一头水牛,站在院门口外和他交谈。 好奇的欧子元忙问罗英莲俩人在门外说什么,经罗英莲翻译,欧子元听明意思后走到院门外说:“六叔叔,今天最好不要上山开荒,我观察现在的天气情况,今天本村大概率会有大暴雨。” 这个叫六弟的村民听懂意思后呵呵地对欧子元笑了:“你看天空万里无云,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吗?” “叔叔,信我一次,我读大学时的专业就是大气科学的。从各种气象因素分析,今天这里必有大暴雨。这里的山坡太陡,又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开荒时遭遇大暴雨,很容易发生泥石流,从而危及人身安全,希望你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敬畏大自然。” “你这个学生哥是开玩笑了。我这个本地人比你懂这山里的天气,再说我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也是晴天呢,从哪里来的大暴雨?呵呵。” 罗六弟继续笑着说。 见他这么固执,欧子元有点急了,他连忙解释着说:“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说的是大范围区域大致的天气走向,与局部实际发生的天气状况会有不一致的时候。看天气要根据当地实际的气象因素分析,不能照搬公式。” “凭直觉我就不信今天能有小雨,大暴雨更不会有。我先去了,五哥,如果你信这个外地人说的话,你今天就留在家里。”说罢他哈哈摇头笑着,独自赶着牛往山里方向走了。 “叫你爸爸信我一次,今天暂时不要进山开荒,当意外发生时一切自救都来不及了。”欧子元忧心忡忡地对罗英莲说,期待她劝阻一下她父亲。 罗英莲看了看依然晴朗的天空,她自己也不大相信今天会有大暴雨。她暗想着是不是欧先生以此为借口请求父女两个留在家陪他呢,毕竟他跟她说过后天就要返回南京了。 于是,她也没再多想,就对罗森说: “爸爸,那你就相信欧先生一次,再说后天他也回南京了,来了我们家就是个客人,你就留在家多陪他一天,明天我就和他先回镇上的旅馆了。” 罗森想想也是这个理,再说种红薯提前一天和晚一天都不碍事。 “欧先生,我今天就不上山了,留在家陪你,当做是放假休息一天。”罗森笑着说,欧子元这才放下心来。 到中午十一点钟的时候,原先闷热得一点风也没有的院子骤然刮起了大风,每一棵树被狂风摇晃得落叶纷飞。晴朗的天空瞬间就被山那边卷来的乌云攻占,天地从明亮转暗如夜晚。紧接着,在几阵电闪雷鸣后,豆大的雨点从空中朝地面倾泻,在屋顶噼噼啪啪地敲响起来,半小时后,院子里来不及从水道排走的雨水越聚越多,很快把小院子聚集成了一个小水塘。 在屋里的罗森呆呆地看着门外瓢泼不停的大雨,心有余悸,暗暗地庆幸自己最后没有出门。 忽然,外面有人在呼叫:“六弟在山里被大石砸到了,兄弟们有听到的赶快去帮忙救人。” “糟了,不好的事还是发生了。” 罗森闻声急忙在家里拿出雨衣穿上,二话不说就离开家门扑入了暴雨中。罗英莲也想出去,被欧子元拦住了。 “你一个女孩子去了只会增加危险,别去了,我去,你给我找件雨衣来。” “肯定是山里发生了泥石流,你是客人不能去,出了问题就惨了。若不是我爸听了你的话,现在挨砸的可能就是他。” 罗英莲急得团团转。 “都这个时候你就别说这些了,还是快去给我找件雨衣,现在没几个年轻人呆在家,都是老人,我去还能帮上一点忙。” 罗英莲拗不过欧子元,只好找了件雨衣让他披上尾随她爸爸的影子向山里跑去。 雨依旧猛烈地暴砸着大地,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罗英莲只能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她曾经见过山洪暴发的样子,那浊流滚滚,推沙走石的可怕场景,不断萦绕在记忆中。 一个半小时后,罗英莲才见两人浑身湿透满身污浊泥土的回来。 “爸,六叔怎么样了?”罗英莲急切地问。 “那片红薯地发生了泥石流,好在六弟跑得快,没被掩埋,但在山脚被滚下的石头砸断了左脚,现在已经叫车送去医院了。好险,幸亏我没去,多谢这位欧先生阻止我进山而恰好救了我。” 罗英莲感激的望着欧子元,他只憨憨的笑着,满身泥污的他已经不像个城里人的孩子,倒如她的邻家哥哥刚刚耙完水田归来一样。 罗森非常感激这个南京小伙的殷殷劝言让他平安度过这一劫,也因为次日欧子元和罗英莲就要离开木秀村返回黄姚古镇,当晚他弄了一桌丰盛的农家菜。三个人在雨停后空气无比纯净的夜空下,在小庭院昏黄的灯光里,如一家人般,倾聊各种话题。大家都明白,明日一别,将来不知何时再有机会相见。 次日离开前,趁罗森不注意时,欧子元在他的枕头底偷偷地留下了两千多元,几乎是他此次前来木秀村寻方,身上携带的所有现金了。 傍晚,黄姚古镇,罗英莲工作的小旅馆。 欧子元又住进了上次住的那间客房,明天早上就要赶去桂林搭乘飞往南京的航班,他正在收拾好东西。 两下敲门声后,罗英莲给欧子元送来晚餐。饭菜放在桌子上后,她仍然站着不走。 “莲妹,还有事吗?”欧子元问她。 “没有了。”她话声说得很轻。 “那你不去楼下前台看着?有客人来了那不是无人接待吗?” “我要看你吃饭。” “我又不是国宝金丝猴,吃饭有什么好看的。”欧子元想想都觉得很好笑。 “今晚再不好好看你吃,以后我就没有机会了。”没想到,罗英莲此时的眼泪很不争气,跑了出来。 其实欧子元再傻再冷淡,也早知道了她的心意。这已经无法实现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放下。他觉得与其面对面把话挑明了说令她悲伤,还不如让她炙热的心在时间的风吹中慢慢冷却。不挑明了说是最好的情感冷却剂。 “以后有时间了,我还会再回黄姚古镇游玩的。只要我回来了,就会来看你的。” “我不信。你这样说话我不能相信。” “为什么不信呢?我又没有骗过你,一直都是说一是一,二是二。” “要我信,那你就不要走。你天天在这床上孵鸡蛋多好。” “那不是笑话吗?我只是一个外来的游客,总要回家的,不回去在这里我吃什么?” “吃我做的饭,我又没让你饿过一餐,你现在不是没瘦掉吗?” “你还是下去值班,你一直站这里我更是吃不下,过一会儿我就饿瘦了。” “好,我下去了,你慢慢吃。” 说罢,她噔噔噔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又折返回来。 “我忘了拿钥匙。”欧子元看了看屋内各个地方,没见哪里放有钥匙。 结果,罗英莲什么也没拿,又走了出来去。出去后半分钟没到又走回了房间。 “我看水壶还有水没有。”她也不看欧子元,就拿起水壶晃了晃。 “要不,你还是坐下看我吃饭,我会吃慢点,让你看个够。”欧子元想笑又不敢笑。 “不看,这样我会觉得饿。” “那我分一半给你吃。”欧子元知道女孩子要靠哄才安静,否则没完没了。 “不吃,你又不带我走。明早我就不去送你了,我怕人家笑我哭。预祝你一路平安。”说罢,罗英莲又走了出去,这一次再也没有上楼来。 欧子元呆呆坐着,转头望向窗外。夜幕中的黄姚古镇,没有秦淮河之夜那般光影迷离,棹声阵阵。它只像和衣坐在门槛上望着夜星的村姑,淡淡的念,淡淡的愁,而夜风,又不带走这一切,留在一盆盛开于阳台的玫瑰花上。 第65章 爱情的辣椒 次日凌晨五点多钟,欧子元就提着行李下楼。前台没有见到罗英莲,只有旅店的老板娘在。办好离馆手续后,她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本地产的一些糕点。 “罗英莲昨晚好像哭了一夜,眼睛红肿肿的,她说今早不来送你了。这是她为你准备的小吃,你带着路上吃。” “请老板娘代我谢谢英莲小妹,她的恩情我永记在心!我暂时就不找她道别了,免得她更伤心,到时我也走不了。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和款待!后会有期!” 说罢,他朝老板娘欠身鞠躬,咬了一下牙,转身离开旅馆,上了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网约车,朝桂林两江机场方向全速赶去。 车刚驶出半小时,欧子元的手机响了,是罗英莲打来的电话。 “我爸刚给我打来电话,你为什么要在他的枕头下偷偷放了那么多钱?” “你们帮了我那么多忙,这只是一点小意思。” “在你眼里,我们像是贪钱的人吗?” “莲妹妹,你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总得回点礼。” “我图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钱,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明白吗?” “这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东西可以分享,唯独爱情是不能分享的。请你原谅我这么自私。” “可又有谁可怜我的眼泪?” “英莲,你不要放弃自己,因为我们都没有放弃你,上天会给你更好的缘分。我还会回来的,直到看见你被幸福包围。” 车在绿色满屏的高速公路上奔驰,迷人的山水急速地往后退去。欧子元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一任从山那边照过来的晨光,一闪一闪的在他的脸上停留又消去。 南京浦口区的一家酒店内。 欧子元和黄小芹在一间包厢里落座。服务员走上来,给两人倒茶后又打开菜单簿。 “先生,就你们两位吗?” “再等一下,我们的客人还没有到呢。我先点菜,人到了再上。”黄小芹微笑着示意服务员。 “可能是人在半途中遇上塞车了。”欧子元说。 话刚停,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来人约一米八五的身高,五官精致,有点法兰西男人的模样。 “真帅。”转头看见来客的黄小芹脱口而出,说罢,和欧子元双双站起来,相继跟来人握手。 “抱歉,欧先生,黄小姐,半路塞车,来晚了一些。”来者正是黄小芹的粉丝,刘晶影高中时代的同学,此次的乌发生发液的合作伙伴赵智博,芬诗雅化妆品有限公司的技术工程师。 “赵先生客气了。我们也才来没多久。刘晶影说她上班没法请假,她叫我代她问候你。” “唉,她不能来有点可惜了。与你们这对大学闺蜜在一起品酒,方不觉得时光的慢与快,只有记忆的甜与暖。” “赵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才二十六岁就已是一名技术工程师。”欧子元一边给赵智博示意座位,一边夸赞。 “谈不上年轻有为,只是混口饭吃,马马虎虎而已。”赵智博笑着说。 “若赵先生不是我的粉丝,我们真没机缘认识呢。刘晶影和我相处了那么久,可是从不跟我提过她昔日的同学,像怕我抢走似的。也是我跟她提到你的名字,她对名字好奇才知道我的粉丝是她的高中同窗。现在我们能够坐在一起谈合作,庆幸有发达的网络世界牵线。”黄小芹给赵智博斟满了香槟后,示意服务员开始上菜。 “这是我南下寻药方时拍的对生发防脱发有效的植物图片,赵先生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说罢,欧子元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翻出在木秀村所拍的植物照片。 “植物不惊奇,首先让我惊喜的是照片中手指植物的这个美女,真干净温婉啊,没有我们江南美女的矫揉造作。” “莫非赵先生一眼便对这个南方女孩产生了情意?”欧子元笑着问。 “哈哈,我只怕没有那个缘分。不过说真的,照片中的这个姑娘真是令人心动。” “若赵先生真有情意,我欧某愿当牵线之人。此女孩可是正直善良之女子,热心助人,秀外慧中,非街头市井之泛泛女流啊。” “欧先生,你给我比喻一下看看。听刘晶影说你可是大气专业的文学秀才。” “她一低头,雨便慢了速度,让水面涟漪一圈圈画开。她抿嘴一笑,宛若山牡丹侧半睡,引晨光来聚。投石方知渊千尺,问语才觉甜万缕。不见还好,窗前竹色青青。见了羞一枝海棠,满目尽堆月银。” “好,好,才子也。”赵智博拍掌称赞。 “哈哈,你们男人真是十男九色,本来是相约来谈生意合作的,你们倒好,一上来就想继续挖走广西的杰出美女。” “冒昧,冒昧。黄小姐,赵某唐突了,莫见怪。嘿嘿。话转正题,我会依欧先生提供的方子,采用先进萃取技术,提取对生发防脱发有作用的成分,尽快研发出第一瓶样品。另外,你们是打算委托生产,还是合资生产?” “愿闻其详。”黄小芹说。 “委托生产的话,你们要承担所有的成本支出,我们只收取加工费。合资生产的,大家共同投资,利润按投资比例分成。” “合资生产,只有这样才能防止你们厂家生产时弄小手脚偷懒。嘻嘻。”欧子元笑着说。 “药方只是纸上药方,离成品还有很长的距离。而且研发成功后,还有个检测和试用的过程。欧先生,你亲眼看过当地土医的实际操作吗?也就是熬药的步骤及过程。” “这个没有,拿到方子后我就赶回南京了,我还以为你们比当地土医无所不能呢。” “看来我得亲自南下一趟,询问这个老土医的经验。药材品质当地原产的一般要比从其它地方采购的好,为保证效果,如试制成功,我建议在原药材产地设厂。” “赵先生不会是因为一见钟情才掉头南下的,产地只是美丽的借口。”欧子元戏笑着说。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不否认。爱情嘛,就是女人给男人挖的甜蜜陷阱,跳下去腿断了也是甜的。哈哈” “听你们这么一吹,我都想回小时候生活的家乡去了。”黄小芹望了一眼赵智博,“赵先生这一去,必定又来一段浪漫佳话。” “看来,美丽的罗英莲小姐,注定逃不脱南京派去的浪漫杀手了。”欧子元又为赵智博斟满了酒,“那我们祝智博帅哥此行一帆风顺!” “多谢你们。合作愉快!”赵智博很开心。 “这是罗英莲的微信名片和电话号码,你自己加她联系。” “你不先代我引荐一下么?我这么唐突的问,她会不会给我端一锅清热解毒的凉茶。” “她对我有点小误会,我不方便和她说。”欧子元转头望了望黄小芹,“要不还是你来引荐,是老乡,一和她说家乡话事儿就顺了。” 虽说是老乡,但黄小芹并不认识罗英莲,看着欧子元尴尬的神色,她只好拨打了罗英莲的手机,对着手机飚起家乡话。 “老乡,你好。我是人在南京的广西老乡,有件事想麻烦你,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除了刮木薯时,因为我害怕见到木薯做的河粉,人也一样。” 这一开场白仿佛是老熟人倾聊似的,黄小芹觉得这位老乡有颗有趣的灵魂。 “哈哈,我很小就到了城里生活,没得尝木薯粉条已经好多年了,只记得那味道比米河粉难咽多了。” “那你就回老家,木薯管够,酿豆腐也管够。” “那好,有空了一定会回故乡去,到时去拜见你。现在我这里有位朋友要去黄姚古镇旅游,麻烦你到时抽空带路照顾一下,可以不?” “没问题呀,开门做旅馆生意,是人越多越好呀。嗯,刚走了一个南京来的未久,现再来一个,不会是同一伙人的。” “这话怎说?” “没事,大城市的人嘛,多少有点自命清高,粽叶包木薯就说是肉粽。他来了,我就帮你招待。” 挂了手机后,黄小芹把脸转向欧子元,逼着问:“老实招来,你惹了罗英莲那条筋?人家说你是粽叶包木薯,装肉粽。” “什么木薯,什么粽的,我可没吃过。可别用你们的家乡美食来引诱我。” “给我小心点,若你吃过了我剁了你再扔秦淮河。” 欧子元双手投降,惹得一边的赵智博大笑,随后大家一起动筷品尝服务员端上来的佳肴。 黄姚古镇悦福旅馆。 从南京前来黄姚古镇的赵智博在门外看了看店名,确认无误后才走进去。前台边只有一个服务员在值班,赵智博一眼就看出了她就是欧子元手机相册中的罗英莲,自觉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罗英莲不认识赵智博,也不抬头端详。许是欧子元离开黄姚才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光流水,并没有洗净她心底的情怨,见到来客已少了点往日的那份热情。 “先生,你好,几个人住?”罗英莲依旧连头都不抬,让赵智博有点疑惑,这哪儿有欧子元口中称赞的善良热情、秀外慧中的影子。 “我自己一个人。你是罗英莲小姐,我南京来的,我朋友和你打过招呼呢。” “哦,原来是老乡说的那个朋友。我知道了,你等下啦。” 无奈,赵智博只好等她把抽屉里散乱的房卡整理好。忙完手头的,罗英莲仍旧看也不看他,问要身份证填信息,后给了赵智博房卡,说:“二楼3号房。” “罗小姐,还是你带我去,我初次来还不熟悉这里环境。” “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小朋友似的脱鞋也要大人帮脱。” “罗小姐,是不是我那点做错了惹你生气的。如有,请你明说好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你哦。” “我怎么觉得你待我有点那个呢。” “这个也是你自己认为的,我一直都是这样。你爱住不住。” 赵智博不禁大皱眉头心里嘀咕,我怎么这么倒霉,刚到黄姚古镇就发现世界对我不友好。他百思不得其解。 罗英莲最后还是把赵智博带领到所订的房间。她刚想走,赵智博又把她叫住了。 “罗小姐,可以帮我个忙吗?” “赵先生,我很忙呢,说话别像数黄豆样一粒一粒来细数。” “能麻烦你抽个时间陪我去木秀村吗,我会弥补你工钱。” 又来了一个要去她村子的南京人,不会又是来找药方的人,难道南京人有那么多秃头党的吗?罗英莲本不想掺和,但这又勾起她的好奇心。 “你要去我们村做啥?是不是又为脱发药方而来的?” 赵智博点点头。欧子元告诫他目前还不便向外人告知是在研发产品,所以他无法直说。 “你们南京全城的人都头秃了吗,怎么接二连三的不停来人找治头秃的药?但我看你那发量比我织毛衣的毛线还多,手一抓都能挤出一碗头油出来。何况中国那么大,处处有奇药神方,为啥专揪住我们村这个山旮旯不放呢。” “这次来,我是想实地看看那些药材的原生样子,也特别看好你们村的环境。” “你家开中药铺子的吗?本小姐情志不舒,失眠多梦,你先帮我看看,搭个脉判断到底是什么病。哎,女人嘛,就是病多,不像男人,像根苦硬木枝,一生病害少,蛀虫想挖洞,也得先撑死自己。” 罗英莲依旧一副不屑的样子。 “罗小姐,我家不是开中药铺的,看病我更不会啊。我就是一个给人家公司打工的普通人,按时间上下班,仅此而已,再也没有别的能耐了。” “那你千里而来,是闲得拔自己牙齿来磨制戒指钻饰啰。你另外找人,我上班没空外出。何况我们村的景色我自小到大天天看都腻死了,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泥是那团泥,石头还是那块石头。” 赵智博暗暗叫苦,这哪像是个善良热心之人的口舌之语,给他的总是尖酸刻薄的感觉。他还是想不明白罗英莲为何连连对他下马威,他不敢再说话。罗英莲见赵智博低头不想理睬她,怨恼地瞪了他一眼,退了出去。 第66章 米饭里埋着的“炸弹” 赵智博入住旅馆后哪里再也不出去,他就安静的待在客房里刷手机。 到了晚饭时分,罗英莲门也不敲,直接推开给赵智博送晚餐来。菜盘上面是炸鱼块和几块鸡肉,底下是炒生菜,菜相看去还是很不错的,能撩起食欲。一路旅途颠簸,在外吃的都很随便,赵智博现在觉得很饿了。罗英莲退出房间后,他便狼吞虎咽开吃起来。可才扒拉几口饭,他忽然闻到一股酱香味,紧接着是舌尖辣得他满口饭连嚼都来不及嚼,赶紧吞下肚去,又拿桌上的自己旅途中买的蒸馏水冲漱口里。他用筷子拨开饭团,才见里面是红红的一大匙桂林辣椒酱。他是南京人,平时本就不怎么吃辣。不过他也了解到与湖南交界的桂林一带的人们,也有吃辣的传统。赵智博心想这是不是本地的特色美食,米饭包辣椒酱什么的。 于是,他拿出手机拍了饭菜图片,发给欧子元,留下语音。 “你上次来悦福旅馆吃的饭也是饭包辣椒酱的吗?这玩意让人一点防备也没有,外面是正常的饭团,里面却包着一匙辣椒酱,一口下去才知踩了地雷,舌头差点阵亡。” “哈哈,我现正在开车呢。你这个笑话令我差点把车开进长江中去了。我上次可是没吃到什么辣椒啊,在旅馆没有,在罗英莲家也没有,你是中了人家的埋伏。” “奇怪啊,你这小子究竟对人家干了什么坏事,使得这妹子把怨气都撒在我身上,却又莫名其妙的不知所以然。我这一趟南下怎么变成了是来给你做炮灰偿债的,感觉床上枕头下都埋有地雷。” “我跟你保证,我真的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不信你把她追到手后开房试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巩且人家救过我这条命,给我十条胆也不敢对她造次呀。” “真便宜了你这小子了,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来了,那鬼合资公司送我都不想要了。” “赵先生,罗英莲人品确实没得说的,你俩之间误会消除了,她肯定会对你好的。给你自己耐心和信心,先让她消消气。女人嘛,男人要懂得千方百计地哄她开心。” 赵智博把手机扔到床上,嘟哝了一句:“你妹的,咋哄啊,老子又从何知道你是生哪门子气呢,不管你多辣我也要全吃掉你。” 到最后,赵智博硬是把辣饭全部吃完。因为一辣味蕾全开,食欲大增,所有的饭菜他想不消灭干净也抵不住突然旺盛的食欲。 “辣是辣了点,味道还真不错。” 赵智博不禁自己笑起自己来。望着窗外夜色中的黄姚古镇,疫情期间游客稀少的街巷,是最纯真的模样。一灯一窗户,一树一台阶,都是那么的宁静,安祥。在喧嚣的南京呆久了的他,沉醉于这世外桃源,有点以为自己是又一次重新投胎,在这远离了繁华和嘈杂的乡下山间。宛若一棵青莲,在湖水中打坐。 他决计天亮后自己在外面找车去木秀村打探。连日疲累,阵阵倦意袭来,便倒在床上一觉枕到天亮。 疫情期间很多人没事做, 所以早上来到街上叫车的赵智博找愿往木秀村的搭客仔并不难。 一个搭客仔载着赵智博在山间道路上绕弯疾驰,赵智博此刻无意欣赏醉美的山中景色,满心在担忧此行顺不顺。 人间往往是你不希望下雨时,恰巧是梅雨连天。事情是你全心避开的时候却一转头就撞上。 搭客仔载着赵智博刚飞驰到木秀村村口,就见到那里有人在搭岗值勤。旁边立有牌子告示:“因邻市发现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即日起非本村人员禁止进村。” 两人只好下车,赵智博操着普通话向值班人员出示自己手机微信上的新冠肺炎疫苗接种记录,健康绿码和行程码。 “兄弟,我没有到过疫区,现有急事,能不能先允许我进村。”赵智博向守岗的村民递烟央求道。 “兄弟,就是啊,人家大老远的从别的地方前来,麻烦你们通融一下,允许这个帅哥进村办事。”搭客仔在一旁跟着搭讪。 “这个不行的,上面有明确命令。你们还是掉头回去,不是本村民禁止进村,要等上级允许放行了才可以。” 任你怎么解释说好话,这些守岗的村民就是不敢给赵智博两人放行。 无奈,两人只好又灰溜溜的调头驶回黄姚古镇。 “行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去时信心满满,归来泄气漠漠。” 罗英莲在来给赵智博送饭时,听他说完过程后,幸灾乐祸地盯着他笑。赵智博不想搭理她。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在这山旮旯的鬼地方,他是连一个弱女子也有可能斗不过的,惟有待此波小疫情平稳了再找机会。 黄姚古镇并没有像木秀村那样设卡封控,由此,赵智博推断木秀村的岗哨是村委自己的决定,无人引路的他什么也做不了。无计可施的赵智博饭后为了散心,便离开旅馆在古镇内到处溜达。古色古香的人文特色,如诗如画的岭南风光,让他心境渐转欢愉,消去了蓄积在他心头的不少郁闷。 赵智博沿着大街小巷走走停停游览了一遍,返回到悦福旅馆附近时已近黄昏。在一家日杂小店门外的一根电线杆子旁,赵智博看到一个年约二十六岁左右的小伙子,头发蓬乱似刚从草垛里钻出来,一身衣服到处是汗渍污迹。也许是长期日晒雨淋,黝黑的皮肤让人觉得他像是刚从非洲大陆回来。满脸的疲倦在出卖他有气无力的喘息。 路上行人不多,即使有经过的也无人停下来观察他。对于陌生的面孔,疫情期间高度的警惕心理,人们有点不喜欢管闲事了。 “兄弟,你怎么啦,看你脸色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赵智博走上前蹲下来问他。 “我饿坏了,走不动了。”他苦笑了一下,靠着电杆无力地说。 “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应该是外地进来的。” “对,从山东骑自行车环全国穷游来的,刚从贵州进入广西,车子在山路上摔坏了没法骑,又遇着疫情到处封路封城没法回家。”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睡在街头吗?” “嗯,没办法,钱花完了,车也没有了。” 几年前赵智博曾自驾游全国体验生活过一次,深深体会在外穷游的艰辛。一切就像一本书一样,封面阅尽无限风光下,翻开是一页页的世间薄凉,人情寡淡。 “真不容易。你跟我来,我请你住旅馆,明天买票给你回家。” “先生一片好心!你我素昧平生,却让你如此破费,我该如何答谢你。” “兄弟你别客气了。我以前也曾全国穷游过,最体会个中酸楚的滋味。” “那先谢过兄弟,我叫张安,待我回家后再还你此番恩情。” 张安随即收拾东西,一并回到了悦福旅馆。罗英莲打量着这两个年龄相仿,但外形千差万别的外地人,有点不解地问赵智博:“这个人又是来寻求药方的么?” “不是,人家是旅游半途落难,我请他前来入住的,你登记他本人信息就行,住宿的各种费用由我来帮付。” 就这样,张安被赵智博安排住进了悦福旅馆,次日天亮后又掏钱让他踏上回故乡的归程。穷游小伙在店门一进一出,全在罗英莲的眼皮底下发生,赵智博乐于助人的行为,也击破了她那颗固执的心。 张安离开后的当晚,罗英莲照例又来客房给赵智博送饭,但她傻傻站在一旁没有出去。 赵智博疑惑地看了看她,不敢动桌子上的饭菜。 “你放心吃,这次饭菜里没埋有地雷。”罗英莲扑哧地笑了。 “地雷没有,那手榴弹该有。”赵智博幽了罗英莲一默。 “你不拉它的手环,它就不会响。何况我也站这里呢,你炸飞了之后,肯定会轮到我同时躺着的。” 罗英莲望了此刻憨憨的赵智博一眼,继续说: “老实跟我说,你此次是所为何来,或许我真能帮上你的忙。要不,你要么长住本旅馆,要么桂林两江国际机场见。” “我此行目的和你开始接待我时猜测的一样,确实是为了治脱发育发的药方而来,真诚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赵智博认真地说。 “如果仅仅是为了治几个人的头发,我不信你们千里奔这山旮旯而来。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不用再隐瞒我了,我又不是傻女子一个。” 赵智博沉吟了一下,望了望面前这个美丽,乖巧中藏着丝许不羁的女孩,坦诚地说: “实话告诉你,我是洗发水厂家的研发工程师。我们想弄清你们这个民间生发育发药方的机理,应用到洗发水生产中,造福更多的人。同时,如果研发成功,这里将是最佳的药材原料基地,我们考虑以后在这里设厂生产,造福本地的村民。” “原来你们都是老板呀,我失礼了。你早说的话就不会有这些天的尴尬了,却转了几天把我绕晕。” “你又不让我说,第一晚就埋地雷把我嘴巴炸了。” 罗英莲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那会儿我心情不好,又不了解你们的底细,是看见你热心助人才开始改变态度。放心,这件事我来帮你,你现在好好的给我吃饱饭就行。” “赵智博谢谢罗姑娘的帮忙。”赵智博又朝罗英莲伸出手说,“交个朋友。” 这一动作让罗英莲面红如桃花盛开,她伸出手,与赵智博的手握在一起。 “明天我带你进木秀村。”罗英莲笑嘻嘻地说。 “明天?我可是半路被你们村的岗哨截返的。” “你们两个非本村人硬闯肯定进不了,你明天就看我的。” 次日早,赵智博刚在客房里吃完罗英莲送来的早餐,她又从前台走上来敲门了。 “赵先生,走,我们出发。” 她平时骑的那辆电动车此时停在旅馆门外。赵智博一见,就跨上车,朝罗英莲一挥手。 “上车,走。” 这霸王硬上弓的一出,让罗英莲始料未及,她以为赵智博也会像欧子元一样忸怩着不敢上车呢。 “务必抱紧我,开车时我绝对是一只猛鹰。”赵智博又命令罗英莲,她只好乖乖的遵命,抱住他。一任他潇洒的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纵情地奔驰。一排排的树不停的往后退去,凉快的山风带着沟谷里的花香袭来。风声让赵智博更是兴奋,哼起《这个世界那么多人》这首歌来。 罗英莲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上,她由抗拒到被俘虏,只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他的勇敢,他的热心肠,仿佛是另一个不一样的欧子元回来。 “没想到你一个城里人,在山沟里的车技也是如此的炫。”罗英莲佩服的说。 “你不见我奔袭沙漠的时候,那才是一个惊心动魄和壮美万千。”赵智博自豪地说。 “常年居在青山绿水,我还不知道沙漠是啥样子呢。” “像你一样,美丽中有少少的不羁,五分奔放中有一分的温柔。” “我读书少,你就喜欢用文字考我。” 像彼此认识痴恋了好多年一样,与赵智博一前一后相拥的罗英莲,一瞬间便觉得这个南京来的帅小伙子,已如同故乡的山水,在她的心里美丽青翠着,连绵着。 不一会两人就到了村口处的岗哨处,看见有两个村民在那里值勤。 罗英莲下了车,径直走到守岗的村民处,说:“二哥,我们要回村。” 这个被罗英莲叫二哥的村民,看了一下赵智博,对罗英莲说: “这位兄弟不是我们这一带的人,前几天来过被截停劝返了,现在你又带回来,是要违反上面的命令的。疫情尚未结束,村里防控较严。” “二哥,这个人是从南京来的老板。他的健康码是绿色的,也在我们旅馆住了一段时间,没有问题。更主要的是他是来帮我们村发展经济的,人家财神上门,我们总不能那么傻,把他推走,让他跑去别村。” “什么来路的老板,你透露点消息。” “据这个老板说,我们村山上种的油茶、姜、樟树,沟边随处可见的墨旱莲等等都能换大钱。” “财神不接谁是傻子,快请财神进村。”二哥喜形于色的对罗英莲说,一边对赵智博举手示意,移开了岗哨牌,给赵智博两人让路。 赵智博亦举手示好,随即又飞一般载着罗英莲朝村里开去。 第67章 干劲也是爱情的羽翼 罗森家,他刚从菜园摘菜回来,正在院子中抽闷烟。他刚抬头,看见赵智博在罗英莲的指路下,驾车驶进了院子里停下来。 罗森见女儿刚送走一个欧子元,现在又迎来一个赵智博,他都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年轻人的爱情他经常不理解,也没办法管。本地人也没有干涉孩子恋爱的传统,合得来就处,合不了和平分开,很随和的一种处世态度。但来者是客,罗森仍像招待欧子元一样热情款待身份不一般的赵智博。 和欧子元一样,赵智博和罗森在语言沟通上存在一样的障碍。但山中人民风淳朴,素来话可以很少,但热情不减半分。这让赵智博不由得赞叹,山里村民们的个性实在太简单善良,待人亲切温暖。 和罗森父女俩吃过了午饭,赵智博便由罗英莲带路前往拜访土医师罗三先生。 罗三老先生见罗英莲又带另一个城市帅哥前来求艺,惊诧之余也为对方的韧性感动。 赵智博在药材方面的专业和学识远在欧子元之上,罗三老先生和他很聊得来。 有了赵智博提供他原来用过的方子,曾经的制作过程他也大致回忆出来,加上赵智博专业的知识,查漏补缺。一个下午过后,赵智博就全部弄清了这个方子的制作原理和过程,对研发出成品已有十足的信心。 告辞罗三老先生回来途中,罗英莲望着心情特好的赵智博,问: “博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是马上回古镇旅馆,还是留在木秀村我家住一晚?” 赵智博环顾了一眼一块翡翠般碧绿的木秀村,又看了看野牡丹般迷人的罗英莲,反问: “这么急着知道?那由你来定。你该怎么安排我的行程?” 罗英莲害羞得把眼转向一边,望着山脚下的黑蔗林,一语双关地说: “这里的黑蔗头尾两头都甜,多等一天糖分就多一点,熬到秋冬时是最甜时候。” “那我就多等一天,这里的大美风景没有给人离开的理由。”赵智博深情地望着罗英莲。 罗英莲会意,羞红了脸往前跑,赵智博忙迈步追上去。夕阳暖暖的挂在林梢,给小山村镀上一层金色。有鸟雀不停飞出,在天空这块金色的绸缎上,饰上黑色的钮扣。 在留下来的时间里,罗英莲带着赵智博在山沟的丛林中寻找野果吃,爬到半山腰观景吹风。他们就像前世曾经有约,相会在今朝,不需要长久的相处便已水乳交融般的缠绵到了一起。 两天后,赵智博就要返回南京了,他需要在公司的实验室里才能试制出样品。 罗英莲把他送到旅馆外,网约车正在等他上车前往桂林两江国际机场。看出来,罗英莲昨晚几乎无眠。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神情十分的憔悴。她帮他把行李挪上车,又拍了拍赵智博衣角不知何处擦着的灰泥。抬头望了他一眼,她很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左手拇指和食指不停的互相弹击着。 “博哥,山高路远,祝你一路顺风。”罗英莲转身就要往旅馆里走。 “英莲,等等。”赵智博扑上来,从后面抱住她。“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有空时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罗英莲不说话,只点头,任泪水滴落在他抱住她的手臂上。突然,她转过身,和他炙热的嘴唇撞在一起,惊落了不远处观看的几片树枝上的叶子,从半空中飘落到地面。 赵智博上车后,罗英莲还靠在旅馆外墙上,面朝他离去的方向。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卧在屋顶的一张纸片,雪花般飘过她的眼前。她吸了一下鼻子,手擦了擦眼睛,返回旅店内。 南京,一家名叫“风华”的小小的咖啡店内。欧子元点了两份卡布奇诺和可颂面包,先端了一份放到黄小芹的面前,再去端自己的那一份。 “说,这么殷勤,肯定又是在布一张大网,等着我这只灰麻雀自投罗网。”小芹揶揄着说。 “这次不是撒一张网,而是奉上一块宝地,等着你这只金孔雀开屏献美。赵智博给我电话说,芬诗雅防脱育发生发液已经研发成功。经过严格检测,各项指标均优良,具备了上马投产的条件。”欧子元忍不住满脸的兴奋之情。 “真是大好消息呀,前期工作还算顺利。” “由于该产品需要使用原产地药材,赵智博建议工厂设在离黄姚古镇最近贺州八步区,这地方比较适合设厂。” “投资方是你和赵智博所属的芬诗雅日化有限公司,虽然你是首次参加制造业,不妨胆大些,别缩手缩脚丧失良机。” “我明白。这个时代,创业就是一场赌博,是无畏者的游戏。我也没别的选择了,除了硬闯,已经没有了退路。” “今天约我来,不会仅仅是喂我精神鸡汤。” “根据前期与赵智博商定的合约,投资额六四分的原则,二百五十万元的总投资,我就需要投入一百五十万。你也知道我们家自疫情以来每况愈下,所以在资金这方面要借你援手才能应对。” “打住,我本人可是两袖清风,蚊子也养不活。别做梦在我身上挖到黄金。哼。”黄小芹做出捂紧自己口袋的样子。“我这个网红已经成了一块唐僧肉,各路妖魔鬼怪总是紧盯着不放,难啊。” “我是那只守信用的妖怪,圣僧不必害怕。” “哈哈,这句话我也会说,借钱本身就是个口才活。” “成败在此一举,不抓住这个机会,我欧子元一世就是个在电脑前看天气资料的命了。” “真不知失礼,借钱借到女朋友身上了。我还是逃跑,这个爱情我不要了。哈哈。” “成功赢利后,我的一半分成算是你的。” “你给我签字画押,我现在已不敢相信男人的鬼话。” “这个你放心,我会把我南京的房子抵押给你。” “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去银行贷也不难,拉我下水无非是想借此来圈牢我。你那鬼心思我早就算到了。” “世上知欧子元者,仅黄小芹也。” “你需要我投入多少?” “五十万。” “好,我会去银行转给你。” “真爽快,你这个网红经济实力不容小觑,眼睛连眨都不眨。” “别乱擦蜜糖,否则我容易翻脸。” “前期建厂我会和赵智博一起去贺州监督各项工作,正常产出后我再返南京带货。” “无畏风雨,勇往直前。” “有你同路,我已成功一半。”说着,欧子元把黄小芹从椅子上拉起来,深情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在她的眉心盖上一个吻。 咖啡的香味知道橘黄的灯光最暖,于是它的分子向每一个有光的角落弥漫开去。 刘晶影和高天宇从肇庆乡下返回南京后,仍一同在雨花台区气象局里上班 。由于离黄小芹所在的浦口区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就无法天天都见面,但常在微信上天南地北瞎嗑。 在她和高天宇共同租住的套房里,高天宇正在厨房里收拾,而她打着饱嗝儿,靠在床头上给小芹发微信消息。 小樱花: 你说你家那位已进军制造业,已两个多月了,如今应该是红旗漫卷西风了。 冰是睡觉的水: 芬诗雅日化有限公司在广西贺州的分厂已经开始投产了。 子元作为股东和厂长已经去了那边视察。 现在我的账号橱窗上已经挂上了他们厂生产的洗发水,粉丝们砸来的单让我都害怕,怕把他累成狗。 小樱花: 强烈嫉妒中……。为什么发财的光环都是照耀着你俩? 要不,我也把高天宇赶过去跟欧子元和赵智博他们溜一溜。哈哈。 冰是睡觉的水: 如果你家高天宇舍得留下你一个人在南京的话,我们随时欢迎哈。 只怕他前腿刚迈出门,你那泪檐就巴嗒巴嗒下起了大雨呢。 小樱花: 你这一说还真是有那个,你以前刚把欧子元推给我时,我一直在找那味道,那感觉,却只品尝到一丢丢。 高天宇就不同,我少一天见他就会发疯发狂。 冰是睡觉的水: 谢天谢地,暗地里我还担心你把我的欧子元又要抢回去呢,这下我可以放心睡觉了。嘿嘿。 小樱花: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们这一对闺蜜能开诚布公地交流隐私。 冰是睡觉的水: 那是必须的。说,你们计划什么时候订婚。 小樱花: 我已经带他回老家乡下见过我爸妈了,他们很满意。 去他的家乡时,用你提供的绝招,一下子就俘虏了他的父母。 刚开始那会,我好担心他父母亲对我一直保持成见不肯松口呢。 哪知最后却是两个老人强势地掠夺我的爱情势力范围,把我纳为家人。 他妈妈待我比待天宇还要好,把最贵重的传家宝交到我手中。 我感觉我像在做梦一样,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冰是睡觉的水: 这是我听到的消息中最让人欣慰的,看到你们幸福,我心里也暖暖和和的。 小樱花: 光说我的,你们俩的呢,什么时候订婚?让我也激动一下。 冰是睡觉的水: 放心, 我们爱情的堤岸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我们俩家境很穷,唯一富有的是岁月里大海对天空的依恋,依恋彼此的那颗心。 小樱花: 你俩真“穷”,哈哈,让我笑一会。 冰是睡觉的水: 你们两个未来是打算如何举办婚礼的? 小樱花: 这个是秘密,留给我一点隐私。你们的呢。 冰是睡觉的水: 这个是秘密,留给我一点隐私。爱你们! 小樱花: 那我们就留给岁月一点美丽的悬念,到时策划一场别出心裁的世纪婚礼。 冰是睡觉的水: 哇,好大的口气,我得拼命挣钱,像我们这么“穷”的人,千万别出现欧子元拉着人力车来迎娶我的复古情调。 小樱花: 这可是老一辈的婚嫁传统呢,把它当算是抬轿,现在的人反而追求传统的风俗,现代式的反而是俗套了,想想都令人神往。 冰是睡觉的水: 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怕是一部波澜壮阔的电视连续剧,会看晕我。哈哈。 与刘晶影聊毕,黄小芹接着划到欧子元的微信聊天界面。她既要在气象局正常上班,又要剪辑视频,管理橱窗的货,已经好几天没和他倾聊了。虽然才离开他不久,几天不见又想起他了。心里痒痒的似乎有一条毛毛虫在爬着。呷了一口铁观音润了润喉咙,手便在聊天界面上飞速地打字。 冰是睡觉的水: 师哥,一朝误入广西山水,有没有已经忘掉了秦淮河的感觉。 北极星: 小姐,我现在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广西人了,不再是南京人了。你说的秦淮河哦,我不认识,真抱歉啊。 冰是睡觉的水: 哈哈,你这浪子西门庆,我踢扁你,这么快就把南京落下了。 北极星: 没办法呀,广西的山水就是一幅画,我到处找出口逃,可还是陷在画中。 你什么时候再回你的故乡? 冰是睡觉的水: 你真是峨眉山的猴子啊,这么急着想当上门女婿了。好呀,我满足你这个心愿,我闲点儿了,就奔贺州去找你,见识见识我们的新公司。 北极星: 好,千里江山如画,等候黄小芹美人大驾光临。 冰是睡觉的水: 还有一个事,我多嘴问一下。赵智博和那姑娘发展得怎么样了? 北极星: 赵智博这家伙爱死这丫头片子了,在办公室里没事儿就打开手机相册欣赏他的美人儿,一聊常把公司的正事给忘了。 那亲密劲儿我看到都酸死了,不需要另外买醋了。 冰是睡觉的水: 看你那醋坛子,份量不大倒是最酸,我在南京都闻到了。难道我们的爱情又输给了别人? 北极星: 哈哈,黄大美人别误会,我俩历尽千劫情犹浓,这不是他人能比的。 但说实话,赵智博确实对罗英莲一往情深,罗英莲也是见了赵智博之后,把我这个前暗恋给扔到草堆去了。 听赵智博说还要给罗英莲一个大大的惊喜,你愿不愿意陪他们演一出戏? 冰是睡觉的水: 如能成人之美,定当鼎力相助。 北极星: 那我们就如此如此的替他们演一出好戏。不过要记住,此戏必须要演好,演好了,芬诗雅日化公司就成功了一半。 演砸了,我们只有惆怅的夜晚。 冰是睡觉的水: 用我美丽的故乡做背景,我有潜力拿个奥斯卡金像奖。放心,一定不会负君之重托。 小芹关上手机,又在手机上美美的亲了一下,舒展双臂长吁了一口气。 第68章 花样的惊喜 黄姚古镇悦福旅馆。 由于古镇四周被山林环抱,常有山里的鸟儿飞入镇内,在路树和瓦屋顶上叽叽喳喳地欢叫。晴暖的日光,洒落在大街上。轻拂的街风,携着小镇四周田野的清香,冲淡了疫情阴霾笼罩下带来的人间萧瑟。谁家养的栀子花,在小阳台上,似着一身不沾尘埃的素妆。 罗英莲正拿着拖把在给前台大堂搞保洁,当没有客人需要接洽时,她就要趁空闲把大堂的每件东西擦得油亮。她对待工作,习惯了像对待自己的脸蛋一样认真。她有时甚至怀疑她这个乡下的小女子是不是得了好洁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搞卫生。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了一位衣着优雅,戴着眼镜的小姐。亲切的微笑展现在脸上,就像是大山里夏季常见桃金娘花美美地盛开着。 “这个小姐真漂亮。”罗英莲看见后暗地里不由赞叹。她放下手头活儿,迎了上去。 “小姐,你好,欢迎光临悦福旅馆,请问有几位?” “服务员,你好,此行就我一个。”美女笑容满面打量了一下罗英莲,露出雪白的牙齿说。 罗英莲隐约感到这个美女的声音有点儿熟悉,似是曾在哪儿听过这样的声音,但她仔细一看又不认识来人。人家一看就是有文化素养的知性美女,而她自己一直是呆在大山里,未曾结识到文化高的同龄人。 “小姐,你是哪里来的,要住多久?” “我自南京来的,先在你这儿住一晚。” “最近南京人来我们这个小旅馆住宿都有好几拨人了。疫情旅游业近乎扑街,幸亏有他们给我们店贡献了一点儿生意。” “是的,疫情发生后,各行各业都难,没有谁能置身事外。”眼镜美女边说边把身份证递给罗英莲让她登记旅客信息。 罗英莲接过一看,乐得笑了,改用本地白话说: “哎哟,美女还是我们广西南宁那边的人啊,是远嫁南京的吗?你的声音很熟悉,像我曾经听过的样子,但又忘了是哪个了,因为在前台每天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电话打进来,没见过面的就很难记住。” “我目前只是在南京工作而已。这个世界人那么多,相貌声音相似的人还是不少的。”眼镜美女随即换用白话和她沟通。“向你打听一个情况,你知道八步信都工业园区在哪里吗?” “只要你来到了这里,找本地的其它地方很容易的。信都工业园区我确实没去过,但古镇上有网约车,你要去考察投资吗?” “我是初次来黄姚古镇旅游观光,对这一带地方不熟悉,妹妹你明天是否方便,帮我带一下路前往信都工业园区?一路陪同我跟你们本地人沟通,误工费你开个价我照付。” “黄小姐,这个嘛也是没问题的,但我得先和旅馆老板娘沟通过才行,她同意的话我明天就陪你去。” 罗英莲把身份证交还美女旅客,热情地带着她到客房里安排住下。 晚饭时,罗英莲来给美女旅客送饭,准备转身离开时,又被这个旅客叫住了。 “妹妹,等一下可以吗?” “黄小姐,你还有什么需要服务的?请你慢说。”罗英莲转头问她。 “刚来到古镇我一个人不习惯。你陪我说几句话打发寂寞,行吗?” “行。已到这个时间点了很少有人来住宿,也方便你和我聊聊。”罗英莲停步暂时不走了。 “你在这间小旅馆做有多久了?”美女旅客问她。 “算来有两年了,以前外出去广东打工过一次。在玩具厂做了三个多月的毛公仔就没有继续做下去,由于车缝部靠近喷油部,那味道大得我忍不了就回家了。” “你人看起来聪慧灵活,有没有想过寻找更大的发展机遇,凭努力闯出一片广阔的天地?” “像我这种没文化又没有人脉的人,想出人头地不是做白日梦吗?在这大山深处,能挣个千把块的零花钱就不错了。前望是山,后退还是山,哪有机会给你什么发展什么伟大理想的。” 罗英莲苦笑着说。 “这个不能一概而论呢。人的一生,有的人不管如何努力,最后还是在留在原点踏步。有的人把握住机会,在一瞬间就能像鸟儿一样从地面飞上树顶,接着飞向蓝天。” “唉,爱刷手机的人都知晓此类的道理,但现实中机缘哪能谁都遇到。生活还不是像在苦瓜水中加块糖一样,自己骗自己说日子是甜的。” “自己看得起自己很重要,小孔雀儿刚出壳时比小鸡雏还要难看呢,长大了可就差远了。主要人的思想善于接受改变,那她就会有与过往不一样的命运。” “黄小姐你是个文化人,这个人生道理肯定是比我知道的多。现在我就有点好奇,你叫我留下来又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用意的呢?” “嘻嘻,这个现在还真不能对你明说,一说就不灵了。你记得跟你们旅馆的老板娘沟通好,明天陪我去信都工业区一天。” “那好,我尽量跟老板娘沟通。饭菜快凉了,黄小姐你慢用。” 说罢,罗英莲礼貌地朝这个美女旅客点头,退了出去。 罗英莲很守信用,获得老板娘同意的她,次日一早天刚亮就来到女旅客的客房告知消息。两人在楼下用完早餐,她就跟黄姓的美女旅客一同上了前往八步信都工业区的网约车。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一般疾驰,把满屏的翠绿接住又往后抛去,美女旅客一路被这无穷的翡翠绿赏花了眼睛,欢怡了心情。 “你们这里的山水比我老家那里秀美多了。我们桂中那里大多是平原,一眼看去都是绿色田野,山地少一些。” “我较少外出游览,不太知道外面的风景名胜,但来这里游览的旅客几乎都夸我们这里风景优美。要是黄小姐你喜欢上我们这个地方的山水,那你就住久一点,想去哪里玩,我都愿意陪你,给你带路。” “谢谢你啦,就算我不长住,我们做一对好姐妹也是非常投缘的。” “嘻嘻,我还担心你瞧不起我呢。和你相比,我满身土气,跟黄牛一个样,而你仿佛是开屏的孔雀。” “我们都是老乡嘛,哪有瞧不起自己人这种说法的。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的,普通得就是一个邻家女孩。”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信都工业区芬诗雅日化有限公司的大门外停下,罗英莲两人下了车。 “走,我在厂里有熟人,我们进去看看。”美女旅客好像对一切都熟悉一样,竟然要给罗英莲带路。 罗英莲虽然进厂打工过,但那是和同村人一起组队进去的,这次是被人请进去的,她有点心怯。 “莲妹,大胆点,别怕,这个厂不像广东的那些工厂那样制度森严,你轻轻松松的像回自己家一样就行。” 进了大门,便有在门卫室等候的工作人员前面带路,把两个人带到办公楼的二楼。二楼装修洋气时尚,让看惯了黄姚古镇古色古香风格的罗英莲惊讶得吐出舌头。 在一间摆着各种直播设备的房间内,黄姓美女陪着罗英莲转了一圈逐个看。 忽然,她把罗英莲的双肩扶住,兴奋的说:“英莲,你相信吗?这个直播间就是请你来工作的地方。” 话音刚落,门外一众人捧着鲜花欢呼着涌进来。 “欢迎罗英莲小姐加入本公司,欢迎黄小芹股东莅临本公司指导!”赵智博捧着鲜花,笑容如春水荡漾地朝罗英莲走来,捧到她面前,说:“英莲,你的到来让直播间骤然增色不少。” 随同进来的欧子元则走到黄小芹身边,抱了她一下,然后拉着她的手不放。 “你们集体这么捉弄我,一点都不先和我透露消息。哪有请我来工作却不先和我沟通同意的,哼哼。”罗英莲激动得流下眼泪。 “给你最美的惊喜是值得的。”赵智博把她抱在怀里,众人鼓掌欢呼。声声传到室外,外面太阳高照,白云朵朵。 “这么高级的地方,我这个干旅馆的服务员能做好吗?”罗英莲还在怀疑自己的能力。 “你不但能胜任,而且还是出类拔萃的那种。相信自己,相信围绕在你身边的这个优秀团队。”赵智博拍拍她的背。 “要不现在就请美女主播罗英莲小姐进入直播间和网友互动一下。”欧子元提议。 “好。”黄小芹拍手赞成。 “羞死人了,那岂不是要让我在网友面前出洋相。”罗英莲脸红得似施粉妆。 “不怕,我教你。”黄小芹走过来把罗英莲拉到直播间的座位上坐下。 “你先呼出体内的废气,平复一下心情,再进入角色。开场白实际上和你平时站在旅馆柜台的招呼语差不多,只是把地点换成本宝宝的小屋。你平时在旅馆时和住客如何热情说话,你套用就是,但我们这里更重在亲切,有点新鲜感,风趣一点,让网友和你互动之后觉得你温暖可爱。” “可是我如何跟网友解释本公司洗发水的功能,需要背说明书吗?” “这个不用背,只要是现代人,他总会用过洗发水,他已熟悉的东西你没有必要再去重复。而是要把我们的产品当是一瓶有实效的药液,你只需像宣传你爸爸给的那个药方一样讲解就可以了。记住一点,放开自己,保持自己有趣的个性,就当是和赵智博先生聊天一样互动就行。” 黄小芹耐心地点化罗英莲,罗英莲认真地听着。 “那我试一下。” 罗英莲眨着眼睛说。 直播设备打开了,罗英莲呼了一口气,盯着屏幕。 “你好,我是主播莲花。亲爱的鹰在天涯,欢迎你来到芬诗雅美发天地,这里靠近风景如画的黄姚古镇,这里更是乌发如云柔丝如水的长寿之乡。油茶茶麸的洁发养发,生姜的活血生血,香樟树的运血催血,诸种源自大山深处的药材,实实在在的给你非一般的养发美发享受。不要怀疑,只需要你的一次尝试。你的信任与尝试,将是你顶上的又一次新生。” 有网友在直播间留下问题。 不会游泳的鸭连麦问:“这洗发水像蜂蜜水,请问能吃吗?” 莲花主播:“哈哈,亲,你得先告诉我,你的肠胃需不需要也生一肠子细密的头发。” 一亩阳光问:“我不想买洗发液,只想买主播,怎么办?” 莲花主播:“告诉你一个秘密,认识主播,先从她家的洗发水开始。” 蔬菜副官问:“拍下后使用没有效果怎么办?” 莲花主播:“你的问题对我们厂家来说是个大新闻,这么大的消费者中,亲你是第一个这么问的,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亲的头皮可能与普通人不同,是我们最好的研究对象,可否留下你的联系方式,以便我们提供更好的服务。” 我是蚂蟥吖问:“此品牌洗发水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莲花主播:“亲,你真是个好刁钻的有才人家。如果你是一位帅哥,那芬诗雅肯定是站在花丛中取景的妙龄公主。若是你是一位美女,芬诗雅将是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徐徐前来的潇洒王子。” …… “哈哈,太棒了,莲花主播,你比我更能收放自如,妙,妙,实在妙!”黄小芹拍手祝贺,众人也跟着鼓掌欢呼。 黄小芹走到赵智博面前,笑嘻嘻对他说:“赵总,怎么样?我们广西的女孩不赖。” “哈哈,幸运,幸运!谢谢黄总搭线,让我在最美的年华遇到最美的罗英莲妹妹。”赵智博望着罗英莲手掌鼓个不停,罗英莲则羞得双手掩住了红红的脸。 “如此优秀的女孩,就不知道旅馆的老板娘肯不肯放手?”黄小芹忽然之间说道。 “可以的,现在疫情期间,游客少,老板娘早就有不再请人的打算,只是碍于我跟她多年了,不好意思开口。”罗英莲望着黄小芹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早点过来,也方便你跟智博在一起。等一切上正轨了,我们就不用经常从南京过来了,这里的各种事宜由你们两个负责好了。”欧子元说。 “行。我明天就给罗英莲安排好。”赵智博笑着说。 黄小芹走到罗英莲身边,用家乡话对她说:“这个南京姑爷就交给你了,芬诗雅的事业也要辛苦你们了。我和子元明天要去一趟广州,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陪伴我爸妈了。” “放心,芹姐,我会努力的。”说罢,两姐妹紧紧的抱在一起。欧子元则走到赵智博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脖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两个美丽的女人。 望着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的罗英莲,黄小芹动情地说: “其实我们开创的事业不只是属于我们几个,我们的身后还有众多的父老乡亲。我们要把山区的资源开发出来,把他们的收入提高上去,改变石山地区长期以来的贫困面貌。” “知道了,芹姐,你的话我记住了。祝你和欧总明天广州之行一路顺风!” 两人拥抱了好久才放开。欧子元装着要拥抱赵智博,被赵智博笑着拍了他的肩膀。 第69章 花开果结在月夜 次日,出了广州白云机场后,的士载着欧子元和黄小芹两人朝广州薰衣草幸福家园小区的方向奔驰而去。 重新回到广州,黄小芹心里别提多兴奋了。曾经走过不知多少遍的街道,此刻又像是一本刚买的杂志,里面的有很多的新故事,值得她逐字逐句认真品读。 离小区还有约一公里时,欧子元转头对黄小芹说:“我们在这儿下车,剩下的路我们步行回去,已经离开广州两年了,我想借此机会在它的街道上溜达溜达。” 黄小芹知道欧子元是半个文人,常在行路半途生出别的主意,随他兴趣就好。于是点头同意,便叫司机就近停车,从车尾卸下全部行李后,两人便拖着散步般的步行。 “这边的街道我以前从没有走过,很陌生啊。” “别说你,我也是在这边小区买房给爸妈和冰儿住才认识的这里。” “世事如梦,无法想象当年那个要靠打零工才有零花钱用的女生,会在毕业后短短几年内有钱在一线大城市给自己的爸妈置办房子。” “你干嘛不直接夸我聪明绝顶,却转一段弯来赞,嘻嘻。” “这附近哪里有商业广场?” “前面走五十米右转就有世纪商业广场,你要买什么?我们现在带着行李不便,先回小区家放下东西了再出来玩也不迟。” “初次去丈母娘家,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我的脸往哪里搁?” “我爸妈又不在意这些礼节,太隆重了往往无所适从,随便一点他们反而更舒服。” “我没要买什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就回,刚好我现在也想小解搞下身体卫生。” “哈哈,你这个南京气象界的时光推土机,几分钟时间也要被你摊平了使用。好,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黄小芹便在马路边绿化树下部的圆围台上,坐着歇息看管行李,欧子元则自己朝世纪商业广场走去。 约等了半个小时,欧子元才提着两礼袋东西回来。 “买的什么东西,两袋这么多?” “没什么,给叔叔阿姨冰冰的,又不是给你,你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买,别把我当作长工使唤,你又不是地主。广州也是我欧子元的地盘。” “哈哈,我揍你,来到我家了还敢这么放肆。”小芹假装着踢去一脚,被他躲开了。 “话说上次你自己去我家照顾我妈妈,我回来后她就对我一个劲的赞你,口水流了一桶,把你夸到瑶台上去了。等下我进你家门了,你好歹也要跟叔叔阿姨多美言我几句,让我也捞个傻乐。” “我可不会说这些客套话哦,你文才比我好,整几句谎老丈人的话还需要我出马替你圆场么?他们不满意的话我还有机会再找一个更好的,嘻嘻哈哈。” “你这么一说我都没信心了,我返南京继续耕耘我的光棍时代去了。”说罢,欧子元假装要离开。 “别逗了,我们快点回去,爸妈他们一定在等我们好久了。” 十多分钟后,两人进入小区乘电梯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黄小芹按了门铃。 “姐姐。”开门的冰冰一见到黄小芹,跨出门槛扑在她的怀里。才一年时间,冰冰又长大了不少,黄小芹高兴得对她又抱又亲。 “冰冰,你都长高得像个大姑娘了,比姐都高了。” “叔叔阿姨好!来探望您们。”欧子元忙对随后出现在门口的黄东和吴双凤打招呼。 “你们一路辛苦了,快进来。” 众人欢欢乐乐的把行李搬进屋内。 “叔叔,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子元,莫见外,这也是你自己家,不用带什么东西的。”黄东不好意思的接过子元的礼袋转交给吴双凤。 “随意即可,不用注重这些礼节,当是自己家一样就行了。”吴双凤亲切地说。 知道欧子元和黄小芹要回来,黄东和吴双凤两人早就买了很多菜。这会儿两人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着。而开心到疯的冰冰则缠着欧子元和黄小芹两人到小区的花园去玩耍一下。 “姐姐不在家时,你自己乖不?” “姐,一年级考试都是我得第一名。” “真棒,冰冰真棒啊,以后姐姐更难得有空回家了,你也逐渐长大了,要多孝敬咱爸妈。” “嗯,知道了,姐。等你和姐夫有bb了,我帮你们带。”冰冰转头望着欧子元说,“姐夫,你平时没惹我姐生气,敢动我姐我就揍你。” “冰冰,你姐姐没把我揍残,我就谢天谢地了。等你长大了,我们接你去南京读书。” “好,一言为定,我去你们读过的那间大学读。” “好,姐夫跟你拉勾约好。”欧子元说着和冰冰拉勾儿。 “哈哈,我还没点头呢,你们倒先混在一起密谋了,想来个先上车后买票,我才不吃这一套。” “姐,你这样我会替爸爸揍你。”说着冰冰扑到黄小芹身上两人摔在草坪上嬉戏。 天气暖得正好,风吹过小区茂密的园林,满是时光洗净后的甜甜香味。 一些居民路过时,饶有兴趣地看着欢乐笑闹的三个人。 玩到夕阳西坠,黄东来了电话叫大家回来吃饭,三个人才拍掉粘在身上的碎草回去。 一桌粤菜摆满餐桌,欧子元来了兴趣,掏出手机忙着拍照发朋友圈。 “叔叔阿姨的厨艺真是秒杀酒店大厨啊。” “那你们就多吃点,提供宝贵意见改进。以后想吃就经常回来。” “我意见是你们做多少菜我们就拉去南京多少。”黄小芹扮了个鬼脸。 “赞同,把你当猪养,养肥了我再赶去秦淮河牵着当街溜。”欧子元笑着说。 “天下美食还得看我大广州,广州美食还得看我老爸的绝招。” “这个点评到位,品尝无数美食,还是叔叔阿姨手艺最绝。” “等我们发达了,开间五星级酒店请老爸老妈做总厨。哈哈。” “我一把年纪了,被你们一顿乱捧,快像当皇帝一样飘了。” 众人边说笑边进食,过了一会,欧子元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慢慢地说: “大家有没有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闻言黄东和吴双凤一愣,问欧子元:“子元,是不是菜中少了什么配料没放?” “不是,菜没得说,气氛也超好,就是少了样东西。” “你别卖关子啦,没见把我爸我妈急成什么样了。”黄小芹用手捏了欧子元的大腿。 这时,大门门铃响了。 “冰冰,去开门。”吴双凤忙示意冰冰,冰冰起身去开门。门开了,世纪广场知名蛋糕店的店员站在门外,手捧着精美的鲜花和生日蛋糕盒。 “黄小芹小姐的生日蛋糕,请签收。” “哇,好漂亮。”冰冰拍手叫起来,她接过花和蛋糕。 黄小芹看见后则惊讶得睁大眼睛,不禁大叫:“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原来你今天半途去世纪商业广场的目的是这个啊,还不让我跟去。这个关子弄得我都没有想到你会来这么一招。” “子元,有心了。我们以往都很忙,谁的生日都是当平常日子过,没有刻意的去准备,所以今天仅是做好等候你们两个回来的饭菜,其它的什么也没做。我们都忘了今天也是小芹的生日。” “叔叔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何况小芹是我的女朋友。” 欧子元拿过花,捧给黄小芹,深情地说: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几个人一齐唱着,吴双凤撤去桌上的碗筷,和黄东把生日蛋糕摆上,点燃生日蜡烛,冰冰把生日帽子给她姐姐戴上。 “姐姐,许个愿。”去过同学的生日会多了,冰冰对这流程驾轻就熟。 黄小芹激动得眼溢热泪,一一照办。 待黄小芹吹灭蜡烛后,欧子元突然从袋子里掏出一只钻戒盒子,打开盒盖,闪烁着银钻亮光的钻戒把黄小芹的幸福感一下子又拔高到九天之外。 他半跪在黄小芹面前,含着热泪说: “初会象牙塔,秦淮河畔秋风漾。再会麓湖水如玉,白云山上含翡翠。此情难消,此意长念。无它,只想与卿共白头。小芹,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这个剧本太意外了,黄小芹在与欧子元从芬诗雅分公司回来的路上,看不出欧子元的一点编排痕迹。当幸福突然砸到头上,她竟懵得不知说啥好。 “姐姐,快说好。”冰冰朝她姐姐喊。 “芹儿,快说。”黄东与吴双凤一同含泪催促黄小芹。 黄小芹擦了淌出的泪水,接过欧子元手上的钻戒,抽搐着说:“你的礼物我先收了,但我现在还不能应承你。”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你们这爱情长跑跑了那么多年了,还要跑到什么时候?”黄东有点急了,吴双凤忙扯着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 “芹儿,妈知道你的心。要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不必急于此刻。子元,你也起来,我们分食蛋糕。” 欧子元起身,和黄小芹满含热泪的双目再次相对。他的心早就全明白了,会意的点点头。 众人又欢快的分食蛋糕,嬉笑声盈满屋内。夜色来临,窗外灯火阑珊,在轻叙人间岁月。 长青墓园。 天气晴朗,白云在蔚蓝苍穹中轻飘。有风时,附近的树叶??作响。无风时,光如画笔,在地面上描绘浅浅的水墨。 龙玲刚被擦拭如新的墓碑前,摆放着白菊花。黄小芹和欧子元蹲坐在两旁。 “妈妈,芹儿又来看望您了,带着她的男朋友来看您。芹儿这段时间很忙,人也不在广州,所以没办法来和您说说话。今天天气很好啊,像我们遥远的故乡一样纯净蔚蓝。妈妈,我特别想念幼小的时候,你牵着我走在老家的田埂上去菜地里摘菜。你给菜地除草,我在学捉草丛里乱跳着的蝗虫。当我跌倒的时候,你再牵我的手把我拉起来。那时,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您牵着我的手,一起走在故乡的小路上。我既能自己走路,又不让您离开我太远。那时候啊,只要能待在妈妈的身边,其它的东西有没有无所谓。” “妈妈,芹儿在今年二十七岁的时候,她的手被她的师哥牵着了。这个师哥他现在就跟我陪在您的旁边,他也将要陪着芹儿走完余下的人生路。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为了爸爸,我几次拒绝了他,选择了别人,但最后都没有结果。妈,您知道吗?从我初见他起,我的心中就有了他。可是命运多舛,我总是与他失之交臂。但昨晚,在芹儿的二十七岁生日里,我接受了他的婚戒。当时没有当面应承他,就是因为芹儿想要您在九泉下作证,芹儿从今天开始,愿意成为师哥欧子元的未婚妻。他将是您和爸爸和继妈的半子。妈妈,您开心吗?芹儿好想听到你回应一声啊。” 两只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绕着墓碑飞了几圈,最后落在旁边的草丛间展开美丽的翅膀。一会儿一只飞起,另一只也跟随飞起,绕着草丛飞旋,又再次停落在草叶上。 “子元,你来跟妈妈说一句话。”黄小芹对欧子元说,接着她让出了位置。 “好的。”欧子元回应着。 欧子元跪在墓碑前,朝龙玲的碑名叩了三个响头。 “妈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芹。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就会带着您的外孙再回来看您。” “子元,你的话妈妈一定听到了。你看草丛里的那对蝴蝶,一定是她派来的。” “对,有妈妈时刻在身边保佑我们,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都能克服。” “我现在多想多想妈妈能跟我们一起回去啊。”小芹又悲从心来,眼泪又流了出来。 欧子元默默地把她轻轻拉入怀里,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会替今天的我们高兴的。因为我们没有辜负妈妈的期望,我们已给人生交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卷。小芹,回去,我们给妈妈带路,带妈妈跟我们回家。” 黄小芹用手擦去眼泪,望了望墓碑,又望着欧子元,点了点头。 小芹又蹲下折了墓碑旁边的一株小草,把它放在衣袋里,再次摸了一下墓碑,默默与欧子元朝山下的路走去。 黄昏中,他们像两只细小的蚂蚁,把这墓园的余晖,搬到山下的大路。 第70章 女朋友变成了“花木兰” 贺州市八步信都工业园区。 芬诗雅日化有限公司的制造车间里,赵智博正在指导工人们进行中草药生发育发液的生产。由于公司刚开始组建试业,聘请的工人不多,也就十五人左右。这些员工全是本地人,勤劳朴实,认真听话。赵智博在管理他们时,没有花费较多的精力。 工人们在赵智博的指导下,分工进行中草药原料有效成分的萃取,洗发液原液搅拌,灌装,包装。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赵智博看着动作勤快刻苦耐劳的员工们,也看到了芬诗雅日化公司的未来。 盘点货源时,发现有部分生产原料不够用了,他需要亲自去广州的原料批发地采购。在他离厂期间,要维持公司各项事务的正常运转,必须有一个可靠的人临时代替他管理一下工厂。 赵智博环顾了一下车间,挠了挠头,不一会转身走了出去。 他离开车间往设在二楼上面的销售部走去。 二楼销售部直播间里,罗英莲正津津有味地进行网上直播带货。见到赵智博朝她挥了一下手,她就暂时离开了镜头。 “公司硅油原料现在缺货,我需要亲自去广州采购。我不在厂里的这段时间,你暂时代我管理工厂的各种事务。”赵智博一边帮罗英莲把坐皱的衣角扯平,一边和她说。 听赵智博说完,罗英莲心里却吓了一跳。 “智博,你这个安排是不是有点轻率了,因为我不熟悉生产流程,怎么指挥工人们干活?”罗英莲有点顾虑地低着头说。她进芬诗雅公司后一直都是待在直播间里。突然要她生产和直播两边都要负责,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看了表情轻描淡写好像不把生产管理当多大事的智博一眼,罗英莲又忧心地说: “我从没接触过洗发水生产工序,如何判断产品是否合格?万一生产出残次品咋办?” “你不用参与直接生产的,我自会安排好师傅,你只需偶尔过来监督一下他们上下班即可,相当于担任荣誉总经理。” “嘻嘻,还荣誉总经理,你不如直接说是老板代表。” “嗯嗯,说是老板接班人也行,意思都一样。就是做个形式给人看,让工友们觉得我还在身边一样,防止因无人监督而发生怠工现象。也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就是做样子罢了。” “那好,有事我就及时和你联系,由你定夺。” “英莲,你不用紧张的,放心,每个人都会有第一次。既然是第一次,肯定会允许你有出错的可能。”赵智博拍拍罗英莲的左肩让她放心。 “不过也别弄到我亏本,要不股东欧子元和黄小芹会骂我是大笨蛋。”赵智博附在罗英莲的耳际边悄悄地说。 “如果弄成这样的话,到时候你赖我一个人好了。” “我会是那样的男人么?看把你紧张的。我们应该振作起来,不放弃每个学习的机会。”赵智博继续鼓励罗英莲,罗英莲只好不断地点头。 有赵智博驻守在厂里时,罗英莲就算对公司一切生疏也不紧张,因为赵智博始终是她的盾牌。现在他去了广州,她就像少了一条腿似的,走到哪里都担心站不稳。但既然赵智博给了她任务,她也找不到理由推掉,只好硬上位了。不管能不能胜任,弄砸了也有赵智博垫在她下面。 公司里的十几个员工大多是男人,只有三个是女的。罗英莲本就长得花容月貌,以前做旅馆服务员时,就是吸引客人的流量密码之一。现在她代替赵智博到车间里转,自然逃不脱十多双色眯眯的眼睛。何况他们全是本地的,更是无所顾忌了。 男人嘛,就喜欢调侃女孩子取乐。 “莲妹多漂亮的一朵鲜花啊,可惜落入了外省人的口袋。” “我们本地小伙本来光棍就多,这不又多了我一个。” “听说江西那边彩礼很高的,莲爸爸含泪狠赚了一笔。” “赵总是江苏的,你妹的连江苏江西都分不清楚。江苏是经济发达地区,莲妹不会再留恋这山旮旯了,迟早会离开这里的。你断了那份心。” “要不,我们挖赵总的墙脚,夺走莲妹妹,强龙难压地头蛇,赵总是奈何不了我们这些本地痞子的,嘿嘿。” “你这小子真是活腻了,赵总断了你饭碗你自己都活不了,还说什么再养一个女人?拿你那五分地的红薯来做聘礼吗。哈哈。” “你可别小看我,我终会有发达的一天,吼吼吼。” …… 罗英莲见工友他们张口闭口都是围绕着自己评头品足,而忽略了正职工作,有点束手无策。想生气又生气不起来,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反话,表面是贬,实际上是夸她自己又优秀又有好运气。 “你们别老看我了,好不好,别耽误了本份工作。”她哭笑不得,监工变成了台上模特,超出她的意料。 “男人哪有不喜欢看美女的,是猫都会爱偷腥哈。” “就是嘛,工作本来就闷,有了美女才会快乐。” “对,对,不能一起睡觉就算了,欣赏不能错过,那个放弃那个就是傻瓜。” 众人依旧七嘴八舌地瞎起哄着。罗英莲起初觉得很尴尬,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个调动生产积极性的有效方式吗?因为工作环境比较单调枯燥,在车间里浸淫一段时日后,大家也变得有些松懈懒惰起来。就算赵智博在时,也调动不了多少积极性,只达到勉强交差的地步。因为人数不多,总不能一不满意就炒掉人家,这样就会没有人愿意做下去而走个干净。就算简单粗暴地当面斥责,也造成工人心情不快乐,只会更寻机怠工。 既然我在现场能让你兴奋,那我就让你兴奋个够。罗英莲从最初的看一下就离开回直播间,到长时间呆在车间里,与员工们一起搭档工作,吹吹牛皮,聊聊家常。沉闷的工作气氛一下被带动,大家干活就来了劲儿。 罗英莲还自己到公司外面的农贸市场买点瓜果回来,带到车间里与众人分享。她把一众员工当成了自己的哥们儿一样看待。看到罗英莲和善可亲,礼待下属,众人也来了干劲,大家都争着在罗英莲面前表现自己,原本两天才干完成的单子现在一天就能完成了。这乐得罗英莲认真拍了他们工作的视频与黄小芹分享。 “妙啊,妙啊,你这个山村野丫头也懂得活用美人计了。”黄小芹高兴得给她猛赞。 “说到底,还是我们老家的这些男人精神世也实在太空虚了。除了干活,再也没有别的娱乐。” “唉,疫情当下,人们已经在提心吊胆中过了差不多两年,换是谁都觉得压抑难受。有你这个美妞调动气氛,对他们来说,比工作更重要。等疫情过了,一切上正轨了,公司再组织员工们到风景名胜旅游,欣赏大好河山,让大家尽情欢乐。” “哈哈,好啊,我代员工们谢过黄总。” 才与黄小芹通话完毕,人在广州的赵智博又打来了电话。 “英莲,我离开的这两天公司运行得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不知从何说起。”罗英莲故意卖关子。 “额,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赵智博估计有点慌了。 “确实和你在时有点不一样,不知如何跟你交代,这样的事我该不该说。” “快点告诉我啊,究竟有多差?毕竟我才离开公司两天,不会一下子就翻天覆地。” “也没什么,就是本应到周日那天才完成的单子,我和工友们提前两天于周五完成了。” “亲爱的,你能不能别跟我开这种太美丽的玩笑,因为这个公司还不只是我们两个的。欧总黄总怪罪下来,我连地洞都找不到入口钻。”赵智博有点哭丧着脸的声音。 “亲爱的,我也想骗你,可惜我没有那么逼真的演技。”说罢,罗英莲打开微信视频聊天功能,把现场实景拍给赵智博看。 看见车间内堆积的成品图片,赵智博彻底地相信了。虽然他还不知道罗英莲是如何让工友们做出这个成绩来的,但他还是忍不住狂喜得蹦跳起来。最初他认为的公司可能乱成一团糟,但不要乱到难以收拾就行的最低底线,非但没有被突破,反而优异得令人抱着半信半疑的心。这一切,毕竟是一个从没接触过公司系统管理的女子率领众人取得的。这山妹子真是太绝了。 因为放下了心,不再有顾虑,赵智博萌生了多留广州一天考察的想法。在白云区与原料供应商家洽谈好后,他再打车到比较繁华的海珠区那边去走一走看一看。 连续疫情,时而封控时而放开,满大街都是口罩党。只有进了餐馆堂食,人们才取下口罩,但仍保持着距离。可是病毒的进化往往跑在人的前面,有的感染者都是在出现了症状才知晓。而一些没有出现症状的携毒者,没有被社区几天一次的核酸检测堵住,在一些人的大意中,由点到面地扩散出去。 在海珠走累了一天,赵智博进了一家名叫“富津”的面馆吃午饭。这是一家城中村里的小餐馆,处在巷子窄小,人流密集的村中心。他取了一碗云吞面后便走到屋里一角的餐桌旁脱下口罩便吃。一会儿后,又有一个男的进来,取了一份河粉在他的对面坐下开吃。吃的途中,这个男子还轻声咳了几声。 也许是人家喝汤呛到喉咙才咳的,赵智博最初是有点警惕,但后来又不再当一回事。 吃罢出来,赵智博又在街头转悠了个把钟,下午四点,他踏上了回贺州的车。 几个小时后,赵智博回到了公司。此时,罗英莲在直播间里,没在车间。赵智博亲眼看到摆得整齐成堆的成品,确信了罗英莲没有对他说谎,也相信了她隐藏的非凡的工作能力。 “我不在公司这几天,你们几个很卖力啊,我还以为你们趁机摸鱼呢。” 赵智博很满意地笑着对工友们说。 “赵总,没骗你,我们确实很想摸鱼呢,哈哈,但罗总几十分钟过来监督一下我们,我们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呀。”一个工友笑着说。 “她没骂你们?” “赵总,我们也想找机会她骂一次,可就是不见她先动口。赵总好艳福,把我们大山里最优秀的小姐挖走了。” “赵总没有来挖我之前,没有见到你们当中有谁来抢我,现在倒怪人家赵总手快了。”罗英莲悄悄的出现在赵智博的后面,她半讥半笑训斥众人。 “赵总你回来了。”罗英莲又转头跟赵智博打招呼。 “嗯。刚刚回到,英莲,这几天辛苦你了。” “久别胜新婚,你们俩人亲一个解渴。我们会假装看不见。”不知谁在起哄。 “大家别胡闹,认真工作。”罗英莲笑着呵斥大家。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玩笑之际,几辆防疫车辆忽然停在公司门外,走下了几个大白,扯警戒线把公司给围封了起来。 众人见状惊愕说不出话,赵智博暗叫不妙。几天一次的核酸检测,不该来的突然降临在本公司。 “谁是赵智博?”一个大白走上来问。 “我就是。”赵智博应声而出。 “今天广州市某路一家名叫富津面馆的接待过一个刚刚确诊的新冠肺炎病毒患者,根据行程码,你属于密切接触者,需要马上隔离,按防疫要求进行病毒检测。贵公司现场内所有的人都要全部隔离,公司场地暂时封控消毒。你们上车。” 这波疫情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刚才还欢声笑语的众人此刻全是担惊受怕,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中招了。赵智博比任何一个人更担心,这一折腾,公司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他这次出行真是倒霉透了,不偏不斜踩到狗屎。 但赵智博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了一眼大家,说: “大家别慌张。既然病毒找上了我们,那我们就勇敢地面对。公司暂停运行,配合市疫情防控办公室的要求准备抵抗病毒侵袭。” 没法,大家只好乖乖的穿上防护隔离服有序地上了防疫专车,被大白们拉到隔离中心。赵智博作为密切接触者首先被安排进行了一系列的病毒检测,两天后检测结果出来了,他被确诊感染了新冠肺炎病毒并很快出现高烧乏力和咳嗽的症状,住进了专门的隔离医院。其他的次接触者有的携带了病毒,最后又转到了方舱医院治疗。 第70章 女朋友变成了“花木兰” 贺州市八步信都工业园区。 芬诗雅日化有限公司的制造车间里,赵智博正在指导工人们进行中草药生发育发液的生产。由于公司刚开始组建试业,聘请的工人不多,也就十五人左右。这些员工全是本地人,勤劳朴实,认真听话。赵智博在管理他们时,没有花费较多的精力。 工人们在赵智博的指导下,分工进行中草药原料有效成分的萃取,洗发液原液搅拌,灌装,包装。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赵智博看着动作勤快刻苦耐劳的员工们,也看到了芬诗雅日化公司的未来。 盘点货源时,发现有部分生产原料不够用了,他需要亲自去广州的原料批发地采购。在他离厂期间,要维持公司各项事务的正常运转,必须有一个可靠的人临时代替他管理一下工厂。 赵智博环顾了一下车间,挠了挠头,不一会转身走了出去。 他离开车间往设在二楼上面的销售部走去。 二楼销售部直播间里,罗英莲正津津有味地进行网上直播带货。见到赵智博朝她挥了一下手,她就暂时离开了镜头。 “公司硅油原料现在缺货,我需要亲自去广州采购。我不在厂里的这段时间,你暂时代我管理工厂的各种事务。”赵智博一边帮罗英莲把坐皱的衣角扯平,一边和她说。 听赵智博说完,罗英莲心里却吓了一跳。 “智博,你这个安排是不是有点轻率了,因为我不熟悉生产流程,怎么指挥工人们干活?”罗英莲有点顾虑地低着头说。她进芬诗雅公司后一直都是待在直播间里。突然要她生产和直播两边都要负责,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看了表情轻描淡写好像不把生产管理当多大事的智博一眼,罗英莲又忧心地说: “我从没接触过洗发水生产工序,如何判断产品是否合格?万一生产出残次品咋办?” “你不用参与直接生产的,我自会安排好师傅,你只需偶尔过来监督一下他们上下班即可,相当于担任荣誉总经理。” “嘻嘻,还荣誉总经理,你不如直接说是老板代表。” “嗯嗯,说是老板接班人也行,意思都一样。就是做个形式给人看,让工友们觉得我还在身边一样,防止因无人监督而发生怠工现象。也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就是做样子罢了。” “那好,有事我就及时和你联系,由你定夺。” “英莲,你不用紧张的,放心,每个人都会有第一次。既然是第一次,肯定会允许你有出错的可能。”赵智博拍拍罗英莲的左肩让她放心。 “不过也别弄到我亏本,要不股东欧子元和黄小芹会骂我是大笨蛋。”赵智博附在罗英莲的耳际边悄悄地说。 “如果弄成这样的话,到时候你赖我一个人好了。” “我会是那样的男人么?看把你紧张的。我们应该振作起来,不放弃每个学习的机会。”赵智博继续鼓励罗英莲,罗英莲只好不断地点头。 有赵智博驻守在厂里时,罗英莲就算对公司一切生疏也不紧张,因为赵智博始终是她的盾牌。现在他去了广州,她就像少了一条腿似的,走到哪里都担心站不稳。但既然赵智博给了她任务,她也找不到理由推掉,只好硬上位了。不管能不能胜任,弄砸了也有赵智博垫在她下面。 公司里的十几个员工大多是男人,只有三个是女的。罗英莲本就长得花容月貌,以前做旅馆服务员时,就是吸引客人的流量密码之一。现在她代替赵智博到车间里转,自然逃不脱十多双色眯眯的眼睛。何况他们全是本地的,更是无所顾忌了。 男人嘛,就喜欢调侃女孩子取乐。 “莲妹多漂亮的一朵鲜花啊,可惜落入了外省人的口袋。” “我们本地小伙本来光棍就多,这不又多了我一个。” “听说江西那边彩礼很高的,莲爸爸含泪狠赚了一笔。” “赵总是江苏的,你妹的连江苏江西都分不清楚。江苏是经济发达地区,莲妹不会再留恋这山旮旯了,迟早会离开这里的。你断了那份心。” “要不,我们挖赵总的墙脚,夺走莲妹妹,强龙难压地头蛇,赵总是奈何不了我们这些本地痞子的,嘿嘿。” “你这小子真是活腻了,赵总断了你饭碗你自己都活不了,还说什么再养一个女人?拿你那五分地的红薯来做聘礼吗。哈哈。” “你可别小看我,我终会有发达的一天,吼吼吼。” …… 罗英莲见工友他们张口闭口都是围绕着自己评头品足,而忽略了正职工作,有点束手无策。想生气又生气不起来,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反话,表面是贬,实际上是夸她自己又优秀又有好运气。 “你们别老看我了,好不好,别耽误了本份工作。”她哭笑不得,监工变成了台上模特,超出她的意料。 “男人哪有不喜欢看美女的,是猫都会爱偷腥哈。” “就是嘛,工作本来就闷,有了美女才会快乐。” “对,对,不能一起睡觉就算了,欣赏不能错过,那个放弃那个就是傻瓜。” 众人依旧七嘴八舌地瞎起哄着。罗英莲起初觉得很尴尬,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个调动生产积极性的有效方式吗?因为工作环境比较单调枯燥,在车间里浸淫一段时日后,大家也变得有些松懈懒惰起来。就算赵智博在时,也调动不了多少积极性,只达到勉强交差的地步。因为人数不多,总不能一不满意就炒掉人家,这样就会没有人愿意做下去而走个干净。就算简单粗暴地当面斥责,也造成工人心情不快乐,只会更寻机怠工。 既然我在现场能让你兴奋,那我就让你兴奋个够。罗英莲从最初的看一下就离开回直播间,到长时间呆在车间里,与员工们一起搭档工作,吹吹牛皮,聊聊家常。沉闷的工作气氛一下被带动,大家干活就来了劲儿。 罗英莲还自己到公司外面的农贸市场买点瓜果回来,带到车间里与众人分享。她把一众员工当成了自己的哥们儿一样看待。看到罗英莲和善可亲,礼待下属,众人也来了干劲,大家都争着在罗英莲面前表现自己,原本两天才干完成的单子现在一天就能完成了。这乐得罗英莲认真拍了他们工作的视频与黄小芹分享。 “妙啊,妙啊,你这个山村野丫头也懂得活用美人计了。”黄小芹高兴得给她猛赞。 “说到底,还是我们老家的这些男人精神世也实在太空虚了。除了干活,再也没有别的娱乐。” “唉,疫情当下,人们已经在提心吊胆中过了差不多两年,换是谁都觉得压抑难受。有你这个美妞调动气氛,对他们来说,比工作更重要。等疫情过了,一切上正轨了,公司再组织员工们到风景名胜旅游,欣赏大好河山,让大家尽情欢乐。” “哈哈,好啊,我代员工们谢过黄总。” 才与黄小芹通话完毕,人在广州的赵智博又打来了电话。 “英莲,我离开的这两天公司运行得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不知从何说起。”罗英莲故意卖关子。 “额,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赵智博估计有点慌了。 “确实和你在时有点不一样,不知如何跟你交代,这样的事我该不该说。” “快点告诉我啊,究竟有多差?毕竟我才离开公司两天,不会一下子就翻天覆地。” “也没什么,就是本应到周日那天才完成的单子,我和工友们提前两天于周五完成了。” “亲爱的,你能不能别跟我开这种太美丽的玩笑,因为这个公司还不只是我们两个的。欧总黄总怪罪下来,我连地洞都找不到入口钻。”赵智博有点哭丧着脸的声音。 “亲爱的,我也想骗你,可惜我没有那么逼真的演技。”说罢,罗英莲打开微信视频聊天功能,把现场实景拍给赵智博看。 看见车间内堆积的成品图片,赵智博彻底地相信了。虽然他还不知道罗英莲是如何让工友们做出这个成绩来的,但他还是忍不住狂喜得蹦跳起来。最初他认为的公司可能乱成一团糟,但不要乱到难以收拾就行的最低底线,非但没有被突破,反而优异得令人抱着半信半疑的心。这一切,毕竟是一个从没接触过公司系统管理的女子率领众人取得的。这山妹子真是太绝了。 因为放下了心,不再有顾虑,赵智博萌生了多留广州一天考察的想法。在白云区与原料供应商家洽谈好后,他再打车到比较繁华的海珠区那边去走一走看一看。 连续疫情,时而封控时而放开,满大街都是口罩党。只有进了餐馆堂食,人们才取下口罩,但仍保持着距离。可是病毒的进化往往跑在人的前面,有的感染者都是在出现了症状才知晓。而一些没有出现症状的携毒者,没有被社区几天一次的核酸检测堵住,在一些人的大意中,由点到面地扩散出去。 在海珠走累了一天,赵智博进了一家名叫“富津”的面馆吃午饭。这是一家城中村里的小餐馆,处在巷子窄小,人流密集的村中心。他取了一碗云吞面后便走到屋里一角的餐桌旁脱下口罩便吃。一会儿后,又有一个男的进来,取了一份河粉在他的对面坐下开吃。吃的途中,这个男子还轻声咳了几声。 也许是人家喝汤呛到喉咙才咳的,赵智博最初是有点警惕,但后来又不再当一回事。 吃罢出来,赵智博又在街头转悠了个把钟,下午四点,他踏上了回贺州的车。 几个小时后,赵智博回到了公司。此时,罗英莲在直播间里,没在车间。赵智博亲眼看到摆得整齐成堆的成品,确信了罗英莲没有对他说谎,也相信了她隐藏的非凡的工作能力。 “我不在公司这几天,你们几个很卖力啊,我还以为你们趁机摸鱼呢。” 赵智博很满意地笑着对工友们说。 “赵总,没骗你,我们确实很想摸鱼呢,哈哈,但罗总几十分钟过来监督一下我们,我们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呀。”一个工友笑着说。 “她没骂你们?” “赵总,我们也想找机会她骂一次,可就是不见她先动口。赵总好艳福,把我们大山里最优秀的小姐挖走了。” “赵总没有来挖我之前,没有见到你们当中有谁来抢我,现在倒怪人家赵总手快了。”罗英莲悄悄的出现在赵智博的后面,她半讥半笑训斥众人。 “赵总你回来了。”罗英莲又转头跟赵智博打招呼。 “嗯。刚刚回到,英莲,这几天辛苦你了。” “久别胜新婚,你们俩人亲一个解渴。我们会假装看不见。”不知谁在起哄。 “大家别胡闹,认真工作。”罗英莲笑着呵斥大家。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玩笑之际,几辆防疫车辆忽然停在公司门外,走下了几个大白,扯警戒线把公司给围封了起来。 众人见状惊愕说不出话,赵智博暗叫不妙。几天一次的核酸检测,不该来的突然降临在本公司。 “谁是赵智博?”一个大白走上来问。 “我就是。”赵智博应声而出。 “今天广州市某路一家名叫富津面馆的接待过一个刚刚确诊的新冠肺炎病毒患者,根据行程码,你属于密切接触者,需要马上隔离,按防疫要求进行病毒检测。贵公司现场内所有的人都要全部隔离,公司场地暂时封控消毒。你们上车。” 这波疫情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刚才还欢声笑语的众人此刻全是担惊受怕,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中招了。赵智博比任何一个人更担心,这一折腾,公司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他这次出行真是倒霉透了,不偏不斜踩到狗屎。 但赵智博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了一眼大家,说: “大家别慌张。既然病毒找上了我们,那我们就勇敢地面对。公司暂停运行,配合市疫情防控办公室的要求准备抵抗病毒侵袭。” 没法,大家只好乖乖的穿上防护隔离服有序地上了防疫专车,被大白们拉到隔离中心。赵智博作为密切接触者首先被安排进行了一系列的病毒检测,两天后检测结果出来了,他被确诊感染了新冠肺炎病毒并很快出现高烧乏力和咳嗽的症状,住进了专门的隔离医院。其他的次接触者有的携带了病毒,最后又转到了方舱医院治疗。 第71章 雨过天晴花欲滴 赵智博在刚上防疫接送车时,就先给欧子元打电话: “欧总,不好了,我去广州采购途中不幸与新冠肺炎病毒感染者密切接触,回来后市防疫大白就追查到了,现在我们公司已被封控,所有人员全部被带走了。” “赵总你别急。先听从防疫人员要求对抗病毒,保证身体早日恢复正常,其它的事过后再议。” 事已至此,怪也没用,欧子元只能先安慰赵智博,后又打电话把此事告诉黄小芹。 “我真担心这突发的情况会把我们这个刚组建的小公司搞趴了。” “子元,淡定点。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只要核心团队稳定,公司在这次的考验中就有信心能顶过去。” “一般封控都在一个月以上,有的连续几个月。这些工人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出院后还能守在公司吗?只怕待工厂解封时工人也走散完了。” “公司刚发展货款还没收回,这的确是个问题。没办法时只能先拿我个人的资金代公司支付工资给工友们。” “这怎么行?这样的话会把你也搞垮了。我不同意。” “事已至此,你就别纠结这个了,保住了公司就保住了大家的饭碗,包括我自己。” 只要黄小芹有了决定,欧子元就很难让她改变。他只好不再说话,默默挂了电话。 “芬诗雅公司工作团队”微信群。 赵智博: 惭愧啊,因为我一个人的原因,连累了整个公司和各位工友们…… 欧子元: 赵总,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凶手是狡猾的病毒,而不是人,何况你又是因公出差的。 黄小芹: 赵总,这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何况目前遭遇疫情无妄之灾的公司普遍都是,不唯独我们一家。 罗英莲: 可是疫情害公司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使得大家不能正常上班,没了经济来源。 小李: 我也害怕,一感染了新冠肺炎病毒怕会不会发展重症,二是没了收入以后家里怎么办? 欧子元: 此次流行的病毒多属轻症,很多人能靠自己的免疫力来自愈,不幸感染上的不用过于担心,医生们对这个疾病现在已经有治疗经验了。 小程: 已经打过疫苗,仍被感染,真是怪了。 赵智博: 专家们说疫苗只能让感染不发展成重症,不敢保证说绝对不患上,我现在就是普通感冒那样的轻症。 小玲: 现全公司人员均被隔离,货又不能发出去,又不知何时才得解封,我们该怎么生活? 黄小芹: 大家不用自责,也不用担心经济来源。 现在是公司最艰难的时候,尤其是像我们这个刚开不久的小公司更是不容易。 但我们既然走到了一起,无论前路多艰险,公司都会与大家共同进退。 被封控的这段时间,大家的工资仍按满勤照常发放,保障大家的基本生活。 欧子元: 对,大家放心,艰难时刻,公司不会丢下每一个员工不管的。公司也希望继续得到所有员工们一如既往的理解和支持,共渡此次难关。 小张: 无论公司面前的困境如何大,我张峰会一直坚守在公司周围。 …… 众人纷纷留言感谢公司总裁的温暖爱护。欧子元和黄小芹心里很清楚,对于像他们这样刚起步的小公司,员工才是根本。困难时期把员工的心留住了,跌倒了再爬起来的机会还有。如果人心散了,再美的梦永远是梦。 一个月后,确诊的和感染的员工全部恢复正常。市防疫指挥中心也因应形势发展,及时给芬诗雅公司解除封控,恢复正常的生产销售。 直播间,罗英莲正在妙语生花地在网上宣传推介本公司的养发生发系列产品。被疫情耽误了一个月,公司损失很大,她努力尽一份力量把失去的追回来。 赵智博从办公室那边来看她了,手里还拿着冲好的两杯咖啡。 “先喝点饮料,拼搏精神要有,但不等于不顾身体健康疯狂地工作。” 看得出赵智博很是心疼。 “没事的,也不算太累,我能应付得下。智博,谢谢你了。” 罗英莲离开直播台,走出来接过赵智博手中递过来的咖啡。 “生活中经历一些风浪总是有好处的,挫折能让人不断的坚强和成长。” “赞同你的观点,我也是一夜便长大了。” 两人在阳台上凭栏远眺。工业区外是绿油油的田野,风吹过时一排一排的禾浪像起弹跳的琴键,上田从豁口流向下田的流水声,以及田埂边缘山林里鸣啾不止的鸟语,演绎山沟间动听的田园交响乐。 “刚被封控时,我还担心我们的公司撑不下去了。自疫情发生以来,网上疯传的公司倒闭消息从没有断过。”罗英莲擦了额头的微汗说。 “实际上我们公司几个股东的经济实力并不是很雄厚,可以说是几乎投入了自己的所有家产。我们能撑下去,说白了是欧总他们慷慨无私的心在起决定性的作用。换是别人,谁都怕亏损,持续了这么久的疫情,都在想方设法抽走资金,那个还有余心挂念你员工的饭碗。”赵智博呷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咖啡说。 “是啊,我们遇到了好老板,这也是我不辞辛苦的动力。” “一切艰难总会过去的,我们这个青年团队是不可战胜的。” “我们的缘分也是欧总他们给的。如果没有他们,我至今还在小旅馆里搞卫生呢。” “你说的对。我也会是一个还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正在南京的公司里满头大汗地搞研发呢。” “江南美女那么多,你也真笨,比我更美丽更优秀的不去选,倒反千里来追我这个南方山旮旯里的农家女。” “南京的美女留给那些纨绔子弟,我只钟情冰清玉洁的你。而且我超爱贺州这里四季常绿的山水,有幸来了一次,从此一生再也离不开了。” “那你就做这一片田地上的一株禾苗,这连绵群山中的一棵松树好了。” “英莲,我答应你。” 赵智博说罢把咖啡放在栏杆旁的小桌上,把罗英莲揽入怀中,用他的头贴着罗英莲的头。罗英莲闭上眼睛,任他的鼻息在她脖子的发丝间有点急促的张合。 阳光从云层露出,落在他们的脸上,写满温暖的字句。闻之不尽的稻香,化作心里的热血,把爱情的浪漫,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谱写。 南京玄武湖芳桥。 桥下,碧荷浮水,几只红蜻蜓在冒尖的荷花间飞行,像几道轻舞的细弱烟火。青蛙盘坐在浮于水面的荷叶上,一会儿静得如一小块长满苔藓的石头。一会儿又用前肢挠头,像个练习洗脸的小儿。花未开时,荷叶的清香已如月色下的一帘幽梦。当粉花素花点缀其间,伫立荷塘中,便像一生一世的美好,时光已悄然替你装裱好,只待你携知音前来轻轻入梦。 刚从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便一起来到玄武湖观光游览的欧子元和黄小芹,依偎着靠在芳桥的栏杆上,欣赏着如诗如画的荷塘。 “子元,这么美的风景就在眼前。多像我们曾经相会于广州麓湖和云台花园的那些日子。可别浪费了你的文字,留下一点念想,我在听着呢。” “小芹,要不,你来首绝句试试。” “我的不行,都是炒焦的文字菜,还是你来,脆嫩可口。” “那我就就献丑了。”欧子元环顾四周,桥边樱花水中荷影,轻触他诗词的灵感。他一字一句的在轻风吹拂中吟了出来。 《钗头凤》 象牙载。秦淮待。日照红樱花雨带。 念无涯。泪飞阶。雪峰能化,爱字难猜。哀。哀。哀。 情犹在。春风外。玉箫吹尽千山岱。 上云台。麓湖偕。目穷千里,浪漫情怀。来。来。来。 “好词,把我们弯弯曲曲的情路全道出来了。”黄小芹给欧子元竖起大拇指。 欧子元吻了一下黄小芹的脸,动情地说: “真没想到,在这爱情长跑中,还是我能走到最后。有幸在玄武湖芳桥牵着大美女黄小芹的手,成为终生的伴侣。那次与刘晶影一同离开广州,当时我都认为与你的缘分已经尽了。从此天涯海角间只有偷偷的想念,我们只是大学校园里的师哥师妹,生活中再无夫妻之情。” 欧子元既感慨又有点得意。 “林恒在我身边陪跑了几年,我也没有料到最后他还是跑丢了我。只差那么一步我就是他的人了,但他还是失算了。你也算是捡到了便宜。”黄小芹沉浸在往事中。 “只是捡便宜的么?我和林恒,你更爱谁多一些。” “你真无聊,明知故问。事隔了好久,不知林恒和何玉嫣两个现在怎么样了,孩子应该会自己爬着走了。” “你可以打消息问他啊,作为你的丈夫,我是不介意你和前男友偶尔联系一下的。” “人家可能已经成家了,不是特别重要的急迫的事,就少去打扰人家才好。还是把精力放在我们自己的事情上,我们的婚礼你打算怎么举行?” “你不是刚建了个三个分子爱情乐园群吗?你问问其他的两对,看看他们怎么计划的。” “这么说你是想来一场集体婚礼了的哦。” “这也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的钢铁闺蜜们你谁都不想落下。” “那当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黄小芹笑呵呵地说。 “那你和他们商量着办,我个人是随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婆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刚领证就变成马屁精,没骨气。”黄小芹假装要咬欧子元的手,他笑嘻嘻躲开了。 “现在你先带着你的准太太到处游览够了,今晚再跟他们沟通,也许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忙呢。” “十里长堤、台菱秋色有请欧太太移动玉步。”欧子元学着酒店服务生的样子躬着身伸手指路,装模装样的引得黄小芹哈哈大笑。 晚上,在自己的单位宿舍里。黄小芹坐在电脑桌前,打开手机微信“三个分子爱情乐园群”。 黄小芹: 大家支招呀,我们三组婚礼该怎么办才有意义。 高天宇: 肯定不采用那种一群伴郎豪车上门轰败伴娘队后抢新娘的方式,又俗又扰民。 赵智博: 经济环保还爱国爱家的娶亲方式似乎只有旅行结婚这个方案。 刘晶影: 不是没有钱,而是旅行更有性价比,哈哈。 罗英莲: 对啊,远离城市喧嚣,醉于湖光山色。马尔代夫,瑞士阿尔卑斯山,新西兰,想想都开心。 欧子元: 那些都是国外的,中国人的婚礼只有在中国的土地上举办才有吉瑞。 黄小芹: 我觉得要让婚礼有趣,应该请婚庆公司替我们策划,做到细节不让我们提前知道,但又能享受到这个婚礼过程的浪漫有趣和永生难忘。 高天宇: 像猜谜一样,靠蒙?万一弄错了对象呢,哈哈。 罗英莲: 那就将错就错,有爱情橡皮擦呢,嘻嘻。 赵智博: 我觉得小芹说的不错。极度完美,超乎想象,可以作为我们这个集体婚礼的特色。而且现在又是疫情期间,避开过度的人群集中,免得刚举办就被社区的工作人员来干涉取缔。 刘晶影: 可以想象是一场奇妙聚会,从不同的地方,去一个具有意义的地方约见,把时光描成奇幻五彩。 欧子元: 让爱情的原野上骏马飘逸,让蜜月的江河满帆朝海,让春天的种子沐雨催玉。 高天宇: 还是我们的才子欧老板出口成诗。 刘晶影: 要不哪来我们的大美女黄小芹年年艳胜牡丹,冠绝群芳。 黄小芹: 你们别吹捧我啦,使劲吹也吹不成国色天香,我原本一个傻村姑而已。 罗英莲: 我才是如假包换的村姑。 高天宇: 我是村中大叔。 赵智博: 我是村中老弟。 欧子元: 感觉我这个街头小混混要面临被农民起义军兵临城下的战局了。 黄小芹: 刚刚联系到了广州幸福缘婚庆策划公司,我们的世纪婚礼将由他们负责策划。 地点,过程,我们这些主角没有一个人知道。 每个主角均由导演派人接送到某个地点,你可能被化妆成老板,也可能是拾荒者,也可能是田间劳作的小伙。 十月一日国庆节,一切由他们来导演我们的浪漫爱情之旅。 据他们说,将有一位神秘人物来参加我们的旅行婚礼。 欧子元: 神秘人物?会是谁呢? 刘晶影: 哇哦,想想都刺激。 罗英莲: 我得先藏起来,让智博找不到。哈哈。 赵智博: 你跑不了,到处都是我安插的奸细。路边的草木是,山上的石头也是。看你往哪里藏?嘿嘿。 高天宇: 期待我们的人生大剧隆重开演。 黄小芹往本聊天群发了一个绝美的烟花汇演视频,璀璨奇丽的烟花不断闪现在手机屏幕上,相信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其中,都在等着这美丽的一天。 第71章 雨过天晴花欲滴 赵智博在刚上防疫接送车时,就先给欧子元打电话: “欧总,不好了,我去广州采购途中不幸与新冠肺炎病毒感染者密切接触,回来后市防疫大白就追查到了,现在我们公司已被封控,所有人员全部被带走了。” “赵总你别急。先听从防疫人员要求对抗病毒,保证身体早日恢复正常,其它的事过后再议。” 事已至此,怪也没用,欧子元只能先安慰赵智博,后又打电话把此事告诉黄小芹。 “我真担心这突发的情况会把我们这个刚组建的小公司搞趴了。” “子元,淡定点。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只要核心团队稳定,公司在这次的考验中就有信心能顶过去。” “一般封控都在一个月以上,有的连续几个月。这些工人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出院后还能守在公司吗?只怕待工厂解封时工人也走散完了。” “公司刚发展货款还没收回,这的确是个问题。没办法时只能先拿我个人的资金代公司支付工资给工友们。” “这怎么行?这样的话会把你也搞垮了。我不同意。” “事已至此,你就别纠结这个了,保住了公司就保住了大家的饭碗,包括我自己。” 只要黄小芹有了决定,欧子元就很难让她改变。他只好不再说话,默默挂了电话。 “芬诗雅公司工作团队”微信群。 赵智博: 惭愧啊,因为我一个人的原因,连累了整个公司和各位工友们…… 欧子元: 赵总,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凶手是狡猾的病毒,而不是人,何况你又是因公出差的。 黄小芹: 赵总,这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何况目前遭遇疫情无妄之灾的公司普遍都是,不唯独我们一家。 罗英莲: 可是疫情害公司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使得大家不能正常上班,没了经济来源。 小李: 我也害怕,一感染了新冠肺炎病毒怕会不会发展重症,二是没了收入以后家里怎么办? 欧子元: 此次流行的病毒多属轻症,很多人能靠自己的免疫力来自愈,不幸感染上的不用过于担心,医生们对这个疾病现在已经有治疗经验了。 小程: 已经打过疫苗,仍被感染,真是怪了。 赵智博: 专家们说疫苗只能让感染不发展成重症,不敢保证说绝对不患上,我现在就是普通感冒那样的轻症。 小玲: 现全公司人员均被隔离,货又不能发出去,又不知何时才得解封,我们该怎么生活? 黄小芹: 大家不用自责,也不用担心经济来源。 现在是公司最艰难的时候,尤其是像我们这个刚开不久的小公司更是不容易。 但我们既然走到了一起,无论前路多艰险,公司都会与大家共同进退。 被封控的这段时间,大家的工资仍按满勤照常发放,保障大家的基本生活。 欧子元: 对,大家放心,艰难时刻,公司不会丢下每一个员工不管的。公司也希望继续得到所有员工们一如既往的理解和支持,共渡此次难关。 小张: 无论公司面前的困境如何大,我张峰会一直坚守在公司周围。 …… 众人纷纷留言感谢公司总裁的温暖爱护。欧子元和黄小芹心里很清楚,对于像他们这样刚起步的小公司,员工才是根本。困难时期把员工的心留住了,跌倒了再爬起来的机会还有。如果人心散了,再美的梦永远是梦。 一个月后,确诊的和感染的员工全部恢复正常。市防疫指挥中心也因应形势发展,及时给芬诗雅公司解除封控,恢复正常的生产销售。 直播间,罗英莲正在妙语生花地在网上宣传推介本公司的养发生发系列产品。被疫情耽误了一个月,公司损失很大,她努力尽一份力量把失去的追回来。 赵智博从办公室那边来看她了,手里还拿着冲好的两杯咖啡。 “先喝点饮料,拼搏精神要有,但不等于不顾身体健康疯狂地工作。” 看得出赵智博很是心疼。 “没事的,也不算太累,我能应付得下。智博,谢谢你了。” 罗英莲离开直播台,走出来接过赵智博手中递过来的咖啡。 “生活中经历一些风浪总是有好处的,挫折能让人不断的坚强和成长。” “赞同你的观点,我也是一夜便长大了。” 两人在阳台上凭栏远眺。工业区外是绿油油的田野,风吹过时一排一排的禾浪像起弹跳的琴键,上田从豁口流向下田的流水声,以及田埂边缘山林里鸣啾不止的鸟语,演绎山沟间动听的田园交响乐。 “刚被封控时,我还担心我们的公司撑不下去了。自疫情发生以来,网上疯传的公司倒闭消息从没有断过。”罗英莲擦了额头的微汗说。 “实际上我们公司几个股东的经济实力并不是很雄厚,可以说是几乎投入了自己的所有家产。我们能撑下去,说白了是欧总他们慷慨无私的心在起决定性的作用。换是别人,谁都怕亏损,持续了这么久的疫情,都在想方设法抽走资金,那个还有余心挂念你员工的饭碗。”赵智博呷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咖啡说。 “是啊,我们遇到了好老板,这也是我不辞辛苦的动力。” “一切艰难总会过去的,我们这个青年团队是不可战胜的。” “我们的缘分也是欧总他们给的。如果没有他们,我至今还在小旅馆里搞卫生呢。” “你说的对。我也会是一个还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正在南京的公司里满头大汗地搞研发呢。” “江南美女那么多,你也真笨,比我更美丽更优秀的不去选,倒反千里来追我这个南方山旮旯里的农家女。” “南京的美女留给那些纨绔子弟,我只钟情冰清玉洁的你。而且我超爱贺州这里四季常绿的山水,有幸来了一次,从此一生再也离不开了。” “那你就做这一片田地上的一株禾苗,这连绵群山中的一棵松树好了。” “英莲,我答应你。” 赵智博说罢把咖啡放在栏杆旁的小桌上,把罗英莲揽入怀中,用他的头贴着罗英莲的头。罗英莲闭上眼睛,任他的鼻息在她脖子的发丝间有点急促的张合。 阳光从云层露出,落在他们的脸上,写满温暖的字句。闻之不尽的稻香,化作心里的热血,把爱情的浪漫,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谱写。 南京玄武湖芳桥。 桥下,碧荷浮水,几只红蜻蜓在冒尖的荷花间飞行,像几道轻舞的细弱烟火。青蛙盘坐在浮于水面的荷叶上,一会儿静得如一小块长满苔藓的石头。一会儿又用前肢挠头,像个练习洗脸的小儿。花未开时,荷叶的清香已如月色下的一帘幽梦。当粉花素花点缀其间,伫立荷塘中,便像一生一世的美好,时光已悄然替你装裱好,只待你携知音前来轻轻入梦。 刚从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便一起来到玄武湖观光游览的欧子元和黄小芹,依偎着靠在芳桥的栏杆上,欣赏着如诗如画的荷塘。 “子元,这么美的风景就在眼前。多像我们曾经相会于广州麓湖和云台花园的那些日子。可别浪费了你的文字,留下一点念想,我在听着呢。” “小芹,要不,你来首绝句试试。” “我的不行,都是炒焦的文字菜,还是你来,脆嫩可口。” “那我就就献丑了。”欧子元环顾四周,桥边樱花水中荷影,轻触他诗词的灵感。他一字一句的在轻风吹拂中吟了出来。 《钗头凤》 象牙载。秦淮待。日照红樱花雨带。 念无涯。泪飞阶。雪峰能化,爱字难猜。哀。哀。哀。 情犹在。春风外。玉箫吹尽千山岱。 上云台。麓湖偕。目穷千里,浪漫情怀。来。来。来。 “好词,把我们弯弯曲曲的情路全道出来了。”黄小芹给欧子元竖起大拇指。 欧子元吻了一下黄小芹的脸,动情地说: “真没想到,在这爱情长跑中,还是我能走到最后。有幸在玄武湖芳桥牵着大美女黄小芹的手,成为终生的伴侣。那次与刘晶影一同离开广州,当时我都认为与你的缘分已经尽了。从此天涯海角间只有偷偷的想念,我们只是大学校园里的师哥师妹,生活中再无夫妻之情。” 欧子元既感慨又有点得意。 “林恒在我身边陪跑了几年,我也没有料到最后他还是跑丢了我。只差那么一步我就是他的人了,但他还是失算了。你也算是捡到了便宜。”黄小芹沉浸在往事中。 “只是捡便宜的么?我和林恒,你更爱谁多一些。” “你真无聊,明知故问。事隔了好久,不知林恒和何玉嫣两个现在怎么样了,孩子应该会自己爬着走了。” “你可以打消息问他啊,作为你的丈夫,我是不介意你和前男友偶尔联系一下的。” “人家可能已经成家了,不是特别重要的急迫的事,就少去打扰人家才好。还是把精力放在我们自己的事情上,我们的婚礼你打算怎么举行?” “你不是刚建了个三个分子爱情乐园群吗?你问问其他的两对,看看他们怎么计划的。” “这么说你是想来一场集体婚礼了的哦。” “这也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的钢铁闺蜜们你谁都不想落下。” “那当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黄小芹笑呵呵地说。 “那你和他们商量着办,我个人是随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婆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刚领证就变成马屁精,没骨气。”黄小芹假装要咬欧子元的手,他笑嘻嘻躲开了。 “现在你先带着你的准太太到处游览够了,今晚再跟他们沟通,也许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忙呢。” “十里长堤、台菱秋色有请欧太太移动玉步。”欧子元学着酒店服务生的样子躬着身伸手指路,装模装样的引得黄小芹哈哈大笑。 晚上,在自己的单位宿舍里。黄小芹坐在电脑桌前,打开手机微信“三个分子爱情乐园群”。 黄小芹: 大家支招呀,我们三组婚礼该怎么办才有意义。 高天宇: 肯定不采用那种一群伴郎豪车上门轰败伴娘队后抢新娘的方式,又俗又扰民。 赵智博: 经济环保还爱国爱家的娶亲方式似乎只有旅行结婚这个方案。 刘晶影: 不是没有钱,而是旅行更有性价比,哈哈。 罗英莲: 对啊,远离城市喧嚣,醉于湖光山色。马尔代夫,瑞士阿尔卑斯山,新西兰,想想都开心。 欧子元: 那些都是国外的,中国人的婚礼只有在中国的土地上举办才有吉瑞。 黄小芹: 我觉得要让婚礼有趣,应该请婚庆公司替我们策划,做到细节不让我们提前知道,但又能享受到这个婚礼过程的浪漫有趣和永生难忘。 高天宇: 像猜谜一样,靠蒙?万一弄错了对象呢,哈哈。 罗英莲: 那就将错就错,有爱情橡皮擦呢,嘻嘻。 赵智博: 我觉得小芹说的不错。极度完美,超乎想象,可以作为我们这个集体婚礼的特色。而且现在又是疫情期间,避开过度的人群集中,免得刚举办就被社区的工作人员来干涉取缔。 刘晶影: 可以想象是一场奇妙聚会,从不同的地方,去一个具有意义的地方约见,把时光描成奇幻五彩。 欧子元: 让爱情的原野上骏马飘逸,让蜜月的江河满帆朝海,让春天的种子沐雨催玉。 高天宇: 还是我们的才子欧老板出口成诗。 刘晶影: 要不哪来我们的大美女黄小芹年年艳胜牡丹,冠绝群芳。 黄小芹: 你们别吹捧我啦,使劲吹也吹不成国色天香,我原本一个傻村姑而已。 罗英莲: 我才是如假包换的村姑。 高天宇: 我是村中大叔。 赵智博: 我是村中老弟。 欧子元: 感觉我这个街头小混混要面临被农民起义军兵临城下的战局了。 黄小芹: 刚刚联系到了广州幸福缘婚庆策划公司,我们的世纪婚礼将由他们负责策划。 地点,过程,我们这些主角没有一个人知道。 每个主角均由导演派人接送到某个地点,你可能被化妆成老板,也可能是拾荒者,也可能是田间劳作的小伙。 十月一日国庆节,一切由他们来导演我们的浪漫爱情之旅。 据他们说,将有一位神秘人物来参加我们的旅行婚礼。 欧子元: 神秘人物?会是谁呢? 刘晶影: 哇哦,想想都刺激。 罗英莲: 我得先藏起来,让智博找不到。哈哈。 赵智博: 你跑不了,到处都是我安插的奸细。路边的草木是,山上的石头也是。看你往哪里藏?嘿嘿。 高天宇: 期待我们的人生大剧隆重开演。 黄小芹往本聊天群发了一个绝美的烟花汇演视频,璀璨奇丽的烟花不断闪现在手机屏幕上,相信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其中,都在等着这美丽的一天。 第72章 把浪漫筑在田园 十月一日国庆节,疫情期间,虽然放假,但出游的人不多。这一天却是黄小芹和刘晶影以及罗英莲她们最重要的日子,因为她们将在这一天要集体出嫁了。 从南京禄口机场抵达广州白云机场后,黄小芹就被婚庆策划公司的车接走。在化妆室里,化妆师把她化妆成一个去赶圩集的村姑。出生在农村却长大在城市的黄小芹,对自己的村姑扮相感到非常新鲜,对着镜子反复端详了几遍,甚至觉得比自己平素优雅的知识分子气质还要有味道。 化妆完毕,黄小芹又被婚庆公司请上了车。车辆在城市马路上转了半小时后,往市外方向驶去。 车子驶出了市区,就风驰电掣的在山丘平原间的道路上穿行。满窗的翠绿向后快速退去,黄小芹隐隐约约的感觉出来,这条路有点儿似曾相识。 小车在公路上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转弯进入了相比公路较窄的山间道路。也是从这一刻起,黄小芹认出了这条熟悉的路,明白了他们的婚庆地点是在什么地方。她激动的心快要飞出来了。她的心在疯狂地呼喊着,我的第三故乡,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又回来了。 车辆进入小路上约五分钟后,在路上突然刹停了下来。 “黄小姐,前面有人在拦车呢,我下去看下情况。”司机说。 黄小芹从座椅上起身探头往车前望去,只见前面的路上,有个驼背模样的老太婆正拄着拐杖站在路中。 不一会,司机回来了,对黄小芹说: “老人家说她腿脚不便,要乘坐我们的车回村里,你看可以不?” “可以啊,你叫老人家上来,车上还有位置坐呢。”黄小芹不假思索地说。 “可是今天是你们的婚庆日啊,半途搭载一个老奶奶,有点不好。” 司机有点不解地说。 “不要紧的,不必太在意这些形式,老人家行动不便,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老人家好像还有点尿臊味,你也不在意吗?上车了那味道会不会轰晕你。” “什么?尿臊味?怎么会这样的呢?我的确对这类味道有点儿过敏。” “我也不清楚老人家,可能是去医院看病回来的。那还让不让让她上来?你想清楚了再决定,不同意的话我直接拒载了。” “叫老人家上来,这条路还是我以前组织村民做的,没有多少远了,我忍一下就完了。”黄小芹说。 待司机上前把一直弓腰低头的老人家扶到车门旁上车,黄小芹并没有闻到司机口中说的尿臊气,还隐约闻到玉兰香水的味儿。 老人上了车,坐在黄小芹的旁边。忽然,她把腰挺直,抬起头,睁大眼睛瞪着黄小芹。黄小芹一看,这可把她笑坏了。 “哈哈哈哈,还有这么搞笑的婚庆剧本吗,这导演是不是要把我笑死才罢休。” “老太婆”不是别人,正是刘晶影扮的,她也笑得快岔气了。 “哈哈,我退休太早了,钱未挣够就开始享福了。”刘晶影擦去笑出的眼泪。 “你也演得太像了,那弯腰拄拐杖的样子蒙过了我的火眼金睛,影哥哥去进军好莱坞。” “我现在就是去拿奥斯卡金像奖的,哈哈。” “更让人激动的还在后面。”司机笑着给她们透露一点小剧情。 “你刚才骗我时还说得像模像样,说什么浑身尿臊气的老太太,我还真信了你这个司机的说辞。” “切,我有那么难堪吗,什么大小便失禁的老太太,该死的导演。” 刘晶影又气又笑地说。 车子继续向前,两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黄小芹喜悦得流下眼泪。 “白山村,我又回来了,带着我婚庆的喜悦。阿峰,姐姐又回来看望你啦,信守曾给你许过的诺言。” “以前和高天宇组织村民修这条路时,我们遭遇的困难太多了,一度以为干不完了,好在我们最终克服了下来。”黄小芹对刘晶影说。 “怪不得这路和别的村道不一样,平整宽阔,路面质量好,原来是你们两个人才子佳人组织的功劳。” “不是我们的功劳,是属于全体村民的,也得到了上级的不少支持。对我来说,扶贫真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在这贫困的山旮旯里,认识了不少父老乡亲并和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时间。” “所以你再次回来像那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嘻嘻。”刘晶影笑着说。 “你说对了,也刚好今天是我们新婚日子,那感觉就更美妙了。尤其是这条我滴过汗水的扶贫路,一年多了,还是那么的完好无损,只有中间车辆不断来往的磨痕。这说明乡亲们很爱护它和充分利用它。” “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真后悔当初辞职去了南京,要不也许有机会与你同时下派到白山村扶贫呢。” 村口下面山沟那条流水淙淙的小河流,是村民们平时洗衣洗其它东西的地方,当时黄小芹和高天宇就组织村民在河边建了一个成阶梯状的洗水台。 车在村口处停下后,踏出车外的黄小芹看到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用红色毛巾包裹着头的中年妇女模样的女子。她的背上用背兜背着一个婴儿,专心地蹲在河边的洗台上洗着衣服。黄小芹进村扶贫那会,对留村不外出谋生的村民们都认识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河边的这个人她似乎没见过。可能是她离开后才从外地回来的。黄小芹心里估计着。 她背儿弯身洗衣服的样子,让黄小芹又想起了自己幼年还在老家时候的情景。她的母亲龙玲不知多少次用背兜背着她到河边洗衣服,有时候她还在妈妈的背上乱蹬腿哭闹着要下来玩水。如今大喜的日子,要是母亲还在,这既幸福又不舍的滋味,一定胜过一棵千年桂树沉积的花香。 她想把这唯美温情的画面拍下来,便掏出手机找角度拍摄。刘晶影也来了兴趣,跟着黄小芹一边拍一边朝河边走去。 待走到离河边还有十米左右时,洗衣服的这个女子拧干衣服站了起来,扭头看着黄小芹和刘晶影,随即,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罗英莲,是你?哈哈,这化妆师技术也太高超了,从背影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你罗英莲来,特别是背后的宝贝让我根本无法和新婚的你联系起来。” “还是阿莲他们两个最好运,新婚第一天就收到了一个漂亮宝贝。”刘晶影笑着说。 “这宝贝借村民们的,孩子还真是很乖的,我背上她后不哭不闹,陪我在河边等着你们到来。我也没料到是你们两个自己走下来了。原来导演跟我说是我自己提着一桶衣服上去,戴防护口罩经过你们身边,假装提不动了,看你们是否过来帮忙。现在变成了临场加戏,哈哈。” 黄小芹走到罗英莲背后,把背兜带稍微提起,让婴儿睡得更舒服些。小宝贝白白粉粉的,很像城里人的孩子。 “这小宝贝真漂亮哦,一点儿也不像村嫂们生的,白白嫩嫩得和洗净的萝卜一样。” “那他们三个男的在哪里呢?”刘晶影问。 “这我也不知道,被导演从贺州芬诗雅公司接到这里后,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演戏。” “那我们进村,导演说我们三个人会合后在我们以前住的小学空房处等候。”黄小芹告诉她们两个。 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当年居住的小屋。小屋被重新搞了卫生,除了黄小芹和高天宇曾经各自居住的两间,另外的一间也重新修缮过。房前的草坪铲除杂草后在边缘临时种上了一些小竹子,摆了一些玫瑰花。整体装饰得恰到好处,没有刻意的去布置,也符合他们几个要求的尽量与自然风貌融为一体。 待小芹在自己居住过的房间放下行李,一阵歌声从窗外传进来,有人唱《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下课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 ” 这声音好熟悉啊,“是阿峰。”黄小芹激动得大喊起来,她转身就跑到屋外。“天啊,太意外了。这鬼导演。” 真是阿峰没错,他笑咪咪地牵着一头头绑了一条红绸带的牛,慢悠悠地朝屋前的草坪走来。更让黄小芹没想到的是,牛的背上还坐着一个笑得像一朵月季花的小女孩。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冰冰。 “姐姐们,祝你们新婚幸福美满,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冰冰笑着喊。 “阿峰,冰冰,姐姐爱死你们了。” 黄小芹把阿峰抱在怀里,摸着他刚理过发的头,“阿峰,你唱得太好听了,让姐姐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时光真快啊,今天姐姐是个要出嫁的人了。” 刘晶影走过来,把牛背上的冰冰抱下来,搂在怀里,说: “真感谢你们这对金童玉女为我们暖场。” “姐姐,我现在的学习成绩是班上前五名。”阿峰抬头望着黄小芹自豪地说。 “阿峰真棒,没有辜负姐姐的苦心。” “姐姐,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冰冰拉着刘晶影的手走到黄小芹面前。罗英莲背上的宝贝醒来后哭闹,已经被村中一个大妈抱走了。此刻,罗英莲也来到了冰冰面前,牵着她的另一只手。 “冰冰,你要带姐姐们去看什么呢?”黄小芹问。 “你们三个跟我去就知道了。”冰冰卖着关子说。 于是,阿峰与冰冰前面走,另外三个后面跟着,走在黄小芹熟悉的小石巷上。 转了几条小石巷后,来到一个竹编的篱笆门前,黄小芹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阿峰的家。往日曾抚摸过的那间泥砖房还在,只是如今用来做成了鸡舍。泥砖房旁边的空地上,新建了三间红砖水泥楼。黄小芹离开以后,村民们通过网上卖自家特产和政府的扶贫专项补助,贫困的家庭得以重修了房子。 阿峰的爷爷没见坐在院子中,但黄小芹听到厨房里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进院后就与其他几个人朝厨房走去。 她走到厨房门,刚一抬头,就惊讶得睁大眼睛,不禁哇的张开嘴巴。在里面忙着做乡下点心的,除了阿峰的爷爷,还有她的父母亲黄东和吴双凤。 “爸,妈,真太让人惊喜了。你们也从广州来了这里哈,我还以为导演只带冰冰一个人来呢。” “哈哈,导演说要按乡下的实际场景去演,所以我们也不能告诉你。来了这里,等于回了我们在广西的乡下老家。据导演说由于路途太远,刘晶影的无锡家人和罗英莲的贺州家人无法来参加你们的旅行婚礼。我就代表你们三个的娘家人送大家一起出嫁。芹儿,快给你的两个朋友斟茶。” “嗯嗯。”黄小芹先与阿峰的爷爷和黄东吴双凤他们拥抱,后端茶水给刘晶影和罗英莲。 “欢迎姐妹们来我们这个风景如画的家乡举行浪漫婚礼。” “谢谢父母亲们,您们辛苦了!感谢黄爸黄妈对我们的热情招待。”刘晶影和罗英莲同时向黄东和吴双凤致意。 “大家别客气,随意点。” 吴双凤一边说一边拿出做好的点心,端到大家面前,招呼众人品尝。 “大家先吃一些点心顶一下,正餐等新郎们来了再开。” “懵圈了,我们都不知道今天是谁出嫁了。哈哈。”刘晶影欢乐得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反正是出嫁,管她是谁,新郎抬轿来了就霸气地上轿。”罗英莲笑着说。 “切,你可别胡乱摸中我家的那位,要不,本公主绝不会对你们客气。严重了,可要请包拯天大人狗头铡侍候。”刘晶影一个撇嘴生气的造型。 “你就是请齐天大圣来我也不怕,我就是要瞎蒙,蒙中谁了跟谁走。哈哈。”黄小芹乐得扭起屁股来调戏刘晶影。 “我先扇了你。”刘晶影摆出一副比武的招式。黄小芹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同样摆出架式,大叫着: “英雄好汉,请放马过来。” 众人被两个新娘逗得鼓掌起哄,好不热闹。 忽然,外面的巷子传来阵阵嘈杂声,似乎有一群人呼叫着正向这里走来。 第72章 把浪漫筑在田园 十月一日国庆节,疫情期间,虽然放假,但出游的人不多。这一天却是黄小芹和刘晶影以及罗英莲她们最重要的日子,因为她们将在这一天要集体出嫁了。 从南京禄口机场抵达广州白云机场后,黄小芹就被婚庆策划公司的车接走。在化妆室里,化妆师把她化妆成一个去赶圩集的村姑。出生在农村却长大在城市的黄小芹,对自己的村姑扮相感到非常新鲜,对着镜子反复端详了几遍,甚至觉得比自己平素优雅的知识分子气质还要有味道。 化妆完毕,黄小芹又被婚庆公司请上了车。车辆在城市马路上转了半小时后,往市外方向驶去。 车子驶出了市区,就风驰电掣的在山丘平原间的道路上穿行。满窗的翠绿向后快速退去,黄小芹隐隐约约的感觉出来,这条路有点儿似曾相识。 小车在公路上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转弯进入了相比公路较窄的山间道路。也是从这一刻起,黄小芹认出了这条熟悉的路,明白了他们的婚庆地点是在什么地方。她激动的心快要飞出来了。她的心在疯狂地呼喊着,我的第三故乡,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又回来了。 车辆进入小路上约五分钟后,在路上突然刹停了下来。 “黄小姐,前面有人在拦车呢,我下去看下情况。”司机说。 黄小芹从座椅上起身探头往车前望去,只见前面的路上,有个驼背模样的老太婆正拄着拐杖站在路中。 不一会,司机回来了,对黄小芹说: “老人家说她腿脚不便,要乘坐我们的车回村里,你看可以不?” “可以啊,你叫老人家上来,车上还有位置坐呢。”黄小芹不假思索地说。 “可是今天是你们的婚庆日啊,半途搭载一个老奶奶,有点不好。” 司机有点不解地说。 “不要紧的,不必太在意这些形式,老人家行动不便,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老人家好像还有点尿臊味,你也不在意吗?上车了那味道会不会轰晕你。” “什么?尿臊味?怎么会这样的呢?我的确对这类味道有点儿过敏。” “我也不清楚老人家,可能是去医院看病回来的。那还让不让让她上来?你想清楚了再决定,不同意的话我直接拒载了。” “叫老人家上来,这条路还是我以前组织村民做的,没有多少远了,我忍一下就完了。”黄小芹说。 待司机上前把一直弓腰低头的老人家扶到车门旁上车,黄小芹并没有闻到司机口中说的尿臊气,还隐约闻到玉兰香水的味儿。 老人上了车,坐在黄小芹的旁边。忽然,她把腰挺直,抬起头,睁大眼睛瞪着黄小芹。黄小芹一看,这可把她笑坏了。 “哈哈哈哈,还有这么搞笑的婚庆剧本吗,这导演是不是要把我笑死才罢休。” “老太婆”不是别人,正是刘晶影扮的,她也笑得快岔气了。 “哈哈,我退休太早了,钱未挣够就开始享福了。”刘晶影擦去笑出的眼泪。 “你也演得太像了,那弯腰拄拐杖的样子蒙过了我的火眼金睛,影哥哥去进军好莱坞。” “我现在就是去拿奥斯卡金像奖的,哈哈。” “更让人激动的还在后面。”司机笑着给她们透露一点小剧情。 “你刚才骗我时还说得像模像样,说什么浑身尿臊气的老太太,我还真信了你这个司机的说辞。” “切,我有那么难堪吗,什么大小便失禁的老太太,该死的导演。” 刘晶影又气又笑地说。 车子继续向前,两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黄小芹喜悦得流下眼泪。 “白山村,我又回来了,带着我婚庆的喜悦。阿峰,姐姐又回来看望你啦,信守曾给你许过的诺言。” “以前和高天宇组织村民修这条路时,我们遭遇的困难太多了,一度以为干不完了,好在我们最终克服了下来。”黄小芹对刘晶影说。 “怪不得这路和别的村道不一样,平整宽阔,路面质量好,原来是你们两个人才子佳人组织的功劳。” “不是我们的功劳,是属于全体村民的,也得到了上级的不少支持。对我来说,扶贫真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在这贫困的山旮旯里,认识了不少父老乡亲并和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时间。” “所以你再次回来像那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嘻嘻。”刘晶影笑着说。 “你说对了,也刚好今天是我们新婚日子,那感觉就更美妙了。尤其是这条我滴过汗水的扶贫路,一年多了,还是那么的完好无损,只有中间车辆不断来往的磨痕。这说明乡亲们很爱护它和充分利用它。” “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真后悔当初辞职去了南京,要不也许有机会与你同时下派到白山村扶贫呢。” 村口下面山沟那条流水淙淙的小河流,是村民们平时洗衣洗其它东西的地方,当时黄小芹和高天宇就组织村民在河边建了一个成阶梯状的洗水台。 车在村口处停下后,踏出车外的黄小芹看到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用红色毛巾包裹着头的中年妇女模样的女子。她的背上用背兜背着一个婴儿,专心地蹲在河边的洗台上洗着衣服。黄小芹进村扶贫那会,对留村不外出谋生的村民们都认识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河边的这个人她似乎没见过。可能是她离开后才从外地回来的。黄小芹心里估计着。 她背儿弯身洗衣服的样子,让黄小芹又想起了自己幼年还在老家时候的情景。她的母亲龙玲不知多少次用背兜背着她到河边洗衣服,有时候她还在妈妈的背上乱蹬腿哭闹着要下来玩水。如今大喜的日子,要是母亲还在,这既幸福又不舍的滋味,一定胜过一棵千年桂树沉积的花香。 她想把这唯美温情的画面拍下来,便掏出手机找角度拍摄。刘晶影也来了兴趣,跟着黄小芹一边拍一边朝河边走去。 待走到离河边还有十米左右时,洗衣服的这个女子拧干衣服站了起来,扭头看着黄小芹和刘晶影,随即,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罗英莲,是你?哈哈,这化妆师技术也太高超了,从背影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你罗英莲来,特别是背后的宝贝让我根本无法和新婚的你联系起来。” “还是阿莲他们两个最好运,新婚第一天就收到了一个漂亮宝贝。”刘晶影笑着说。 “这宝贝借村民们的,孩子还真是很乖的,我背上她后不哭不闹,陪我在河边等着你们到来。我也没料到是你们两个自己走下来了。原来导演跟我说是我自己提着一桶衣服上去,戴防护口罩经过你们身边,假装提不动了,看你们是否过来帮忙。现在变成了临场加戏,哈哈。” 黄小芹走到罗英莲背后,把背兜带稍微提起,让婴儿睡得更舒服些。小宝贝白白粉粉的,很像城里人的孩子。 “这小宝贝真漂亮哦,一点儿也不像村嫂们生的,白白嫩嫩得和洗净的萝卜一样。” “那他们三个男的在哪里呢?”刘晶影问。 “这我也不知道,被导演从贺州芬诗雅公司接到这里后,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演戏。” “那我们进村,导演说我们三个人会合后在我们以前住的小学空房处等候。”黄小芹告诉她们两个。 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当年居住的小屋。小屋被重新搞了卫生,除了黄小芹和高天宇曾经各自居住的两间,另外的一间也重新修缮过。房前的草坪铲除杂草后在边缘临时种上了一些小竹子,摆了一些玫瑰花。整体装饰得恰到好处,没有刻意的去布置,也符合他们几个要求的尽量与自然风貌融为一体。 待小芹在自己居住过的房间放下行李,一阵歌声从窗外传进来,有人唱《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下课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 ” 这声音好熟悉啊,“是阿峰。”黄小芹激动得大喊起来,她转身就跑到屋外。“天啊,太意外了。这鬼导演。” 真是阿峰没错,他笑咪咪地牵着一头头绑了一条红绸带的牛,慢悠悠地朝屋前的草坪走来。更让黄小芹没想到的是,牛的背上还坐着一个笑得像一朵月季花的小女孩。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冰冰。 “姐姐们,祝你们新婚幸福美满,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冰冰笑着喊。 “阿峰,冰冰,姐姐爱死你们了。” 黄小芹把阿峰抱在怀里,摸着他刚理过发的头,“阿峰,你唱得太好听了,让姐姐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时光真快啊,今天姐姐是个要出嫁的人了。” 刘晶影走过来,把牛背上的冰冰抱下来,搂在怀里,说: “真感谢你们这对金童玉女为我们暖场。” “姐姐,我现在的学习成绩是班上前五名。”阿峰抬头望着黄小芹自豪地说。 “阿峰真棒,没有辜负姐姐的苦心。” “姐姐,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冰冰拉着刘晶影的手走到黄小芹面前。罗英莲背上的宝贝醒来后哭闹,已经被村中一个大妈抱走了。此刻,罗英莲也来到了冰冰面前,牵着她的另一只手。 “冰冰,你要带姐姐们去看什么呢?”黄小芹问。 “你们三个跟我去就知道了。”冰冰卖着关子说。 于是,阿峰与冰冰前面走,另外三个后面跟着,走在黄小芹熟悉的小石巷上。 转了几条小石巷后,来到一个竹编的篱笆门前,黄小芹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阿峰的家。往日曾抚摸过的那间泥砖房还在,只是如今用来做成了鸡舍。泥砖房旁边的空地上,新建了三间红砖水泥楼。黄小芹离开以后,村民们通过网上卖自家特产和政府的扶贫专项补助,贫困的家庭得以重修了房子。 阿峰的爷爷没见坐在院子中,但黄小芹听到厨房里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进院后就与其他几个人朝厨房走去。 她走到厨房门,刚一抬头,就惊讶得睁大眼睛,不禁哇的张开嘴巴。在里面忙着做乡下点心的,除了阿峰的爷爷,还有她的父母亲黄东和吴双凤。 “爸,妈,真太让人惊喜了。你们也从广州来了这里哈,我还以为导演只带冰冰一个人来呢。” “哈哈,导演说要按乡下的实际场景去演,所以我们也不能告诉你。来了这里,等于回了我们在广西的乡下老家。据导演说由于路途太远,刘晶影的无锡家人和罗英莲的贺州家人无法来参加你们的旅行婚礼。我就代表你们三个的娘家人送大家一起出嫁。芹儿,快给你的两个朋友斟茶。” “嗯嗯。”黄小芹先与阿峰的爷爷和黄东吴双凤他们拥抱,后端茶水给刘晶影和罗英莲。 “欢迎姐妹们来我们这个风景如画的家乡举行浪漫婚礼。” “谢谢父母亲们,您们辛苦了!感谢黄爸黄妈对我们的热情招待。”刘晶影和罗英莲同时向黄东和吴双凤致意。 “大家别客气,随意点。” 吴双凤一边说一边拿出做好的点心,端到大家面前,招呼众人品尝。 “大家先吃一些点心顶一下,正餐等新郎们来了再开。” “懵圈了,我们都不知道今天是谁出嫁了。哈哈。”刘晶影欢乐得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反正是出嫁,管她是谁,新郎抬轿来了就霸气地上轿。”罗英莲笑着说。 “切,你可别胡乱摸中我家的那位,要不,本公主绝不会对你们客气。严重了,可要请包拯天大人狗头铡侍候。”刘晶影一个撇嘴生气的造型。 “你就是请齐天大圣来我也不怕,我就是要瞎蒙,蒙中谁了跟谁走。哈哈。”黄小芹乐得扭起屁股来调戏刘晶影。 “我先扇了你。”刘晶影摆出一副比武的招式。黄小芹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同样摆出架式,大叫着: “英雄好汉,请放马过来。” 众人被两个新娘逗得鼓掌起哄,好不热闹。 忽然,外面的巷子传来阵阵嘈杂声,似乎有一群人呼叫着正向这里走来。 第73章 月光举行的婚礼 黄小芹、刘晶影、罗英莲忙走到院门外朝前看,只见村长和几个村民带着衣裤全是湿漉漉一片,头发上还粘着泥巴的欧子元、赵智博、高天宇三个人,拿着乡下的捕鱼用具,提着一桶活鱼乐颠颠的走回来。 也许这三个大城市里走来的学霸在乡下的大地上却是学渣,也许是野鱼们把这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许是极度的刺激让他们余兴未尽。他们的脸上,没有一点今天是新郎官的印象,倒像是刚从野外山沟里干活归来的村中兄弟。 “哈哈,新郎官,你们今天去开发地球了吗?”他们衣衫脏污浑身狼狈不堪的样子,让黄小芹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岂止开发地球,简直是在制造快乐星球。我们终于明白了乡下童年的快乐岁月是捆不住的。无论你经历了怎样的沧桑,一跳入田边的溪流,水中的鱼儿很快会让你忘掉尘世上的千万烦恼。” 欧子元朝新娘们传授生活智慧之禅。 “这么多的野鱼,是今天的名菜原料吗?在城里吃厌了饲料鱼,就想知道纯正的野生鱼是什么味道。”刘晶影看着桶里鲜活的各种野鱼,不禁嘴馋了。 “野鱼可是好吃得不得了,我们小时身体生长的营养全靠它们。”罗英莲在乡下生活惯了,对这一切非常熟悉。 “黄书记,欢迎你们再来白山村。”放下鱼具走过来的村长陆伟,握着黄小芹的手说,“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们白山村将给安排你们不一样的浪漫婚礼。” “陆村长,我们是来旅行的,开心快乐是第一,至于婚礼的各种形式,能免则免。”黄小芹轻松地说。 “由于疫情关系,你们这次活动根据上级指示不能聚集过多的人,请来的部分村民都是擅长做饭菜的。” “有这一大桶鲜野鱼够大伙儿们品尝了。” “黄书记,你可是我们白山村的恩人。在你一生里最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只有一点儿鱼来打发呢,这不是小看了你工作过的白山村吗。怎么说都得有一群喜羊羊来助庆。” 陆伟哈哈大笑着。 “莫非村长又带领村民们又搞起了山羊养殖?”黄小芹饶有兴趣地问。 “你修了这么好的路,搭建了畅通无阻的宽带网络,不好好利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们看。”说着,陆伟村长手拍向大门外,一群扎着红带的羊在黄小芹不注意的时候被人赶到了院门口。 赶羊人让黄小芹又惊又喜,欧子元和刘晶影更是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黄小芹已经好久没联系的林恒和何玉嫣夫妻俩。何玉嫣的手上,抱着一个幼童,这个幼童便是罗英莲在河边背着的那个小宝宝。 罗英莲自己都有点懵了,问村长:“这个宝贝不是本村村民的吗?” “不是,这个宝贝就是林恒先生和何玉嫣女士的孩子,导演借用了他们的宝宝。” “新郎们,新娘们,我林恒和何玉嫣及小女儿甜甜来给大家送来喜羊羊,祝福你们在婚后的日子里喜气洋洋,幸福美满!”林恒笑着朝他们走来。 林恒先走到黄小芹面前,伸出手,深情地说:“小芹,值此美好的日子,真诚祝福你和欧子元先生及另外两对情侣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幸福万年!” 黄小芹伸出手,和林恒的手握在一起,泛着泪花说:“谢谢你,林恒,谢谢你和何玉嫣妹妹专程来到白山村参加我们的婚礼,给我们送上美好的祝福!非常感谢!” “抱你一下。”林恒接着轻轻抱了黄小芹一下,又接连着与欧子元高天宇等人握手拥抱。而黄小芹则走到何玉嫣面前,抱起他们的小女儿亲着。 “我刚进村时在河边就看到了,对这宝贝喜欢得不得了,但没想到竟是你们的孩子,太让我感到意外了。”黄小芹一边亲一边说。 “既然喜欢,那你就做她的契母。”何玉嫣高兴地说。 “好,我老了走不动,就叫我义女回来带我出去晒太阳。”黄小芹笑着说,又拼命亲了小宝贝一下。 宝宝好像认识黄小芹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黄小芹,笑了一下便手舞足蹈起来。见到一旁站着的妈妈,又伸手要妈妈抱,黄小芹这才把宝宝交到何玉嫣手中。 “姐姐,你跟我来一下。”阿峰来到了小芹面前,扯着她的衣角说。 “阿峰,什么事儿?”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在村后的小山上。” 黄小芹不知道阿峰有什么事要告诉她,便跟着他往村后的小山走去。冰冰虽然刚来,也和阿峰混成了一对好友,阿峰走哪她就跟去哪,故而也一起跟着去。 沿着小路上走了几分钟,三个人就来到后山上。在一棵高大相思树旁边的灌木丛里,阿峰用手扒开了乱草,然后用木棍撬开上面的泥层,一个用胶袋包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姐姐,这是我去河边抓鱼时在河水中挖上来的,觉得好看就藏了起来。” 黄小芹接过袋子打开,这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大理石块,鬼斧神工之下,很像一对青年男女依偎坐在地上,前面又奇妙的形成一个小孩的形状。长期的流水泥沙研磨,石体光滑,线条优美流畅,活脱脱如人工雕刻出来似的。 “太像了,也太好看了。”黄小芹不禁赞叹。 “姐姐,你出嫁了我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个石头如果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阿峰,你有心了,姐姐也爱你。姐姐只是出嫁,并没有丢下你,放心。你的这块石头姐姐很喜欢。你怎么想到藏在这里的呢?” “给我看一下。”一旁的冰冰也好奇这人形的石头,从黄小芹手里拿过来摸着看。 “我如拿回家放的话,怕爷爷有时翻见会当废石扔到外面,所以先藏起来,等有机会见到你了再送给你。” 黄小芹眼睛一热,把阿峰和身边摸着石头看的冰冰同时抱在怀里。 “阿峰,姐姐谢谢你无价的礼物!你长大得好快。” 欢乐的人们忽略了时光的快马加鞭,山村的傍晚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风吹沙沙响的竹林捧出夜幕的暗黑,淙淙的溪声又反衬村夜的宁静。 旧小学小屋前的草坪旁边,陆伟他们又搭起了几个帐篷。中间的空地上,燃起红红的篝火。有几个本村的村民们在稍远一点地方,点起了腾空飞起的烟花。在山林围绕的小山村里,这璀璨的烟花更是大放异彩,把宁静的山村之夜辉映得五彩缤纷。 村长带领着众人,围着火红的篝火手挽手跳起舞来。大家快乐地喊叫着,踢腿,扭腰,尽情沉浸在狂欢的海洋。 忽然,在连接着村外,高天宇和黄小芹他们组织修筑的村路上,一辆轿车的车灯亮光长长地切过黑夜,逐步向村口移来。 “大家停一下。”村长陆伟呼叫众人先停下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本次集体旅行结婚的总导演,现在正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将是我们大家的证婚人。” “导演啊,会是谁呢?”黄小芹饶有兴趣想知道。这一天中各个她编不出来意想不到的环节,实在让她太开心了。 “会不会是电影公司的导演,婚庆公司的人想不出如此接近地气的情节。”高天宇猜着说。 “肯定是长期在农村待过的人士,要不,他哪里来的丰富经验。”赵智博说。 “要是来个重磅人士,我们这场婚礼就更有份量了。”刘晶影笑着说。 “万一是你们的大学教授呢,会从乡村之旅变文化之旅了。哈哈。”罗英莲望越来越近的小车笑了。 小车很快在旧小学草坪旁边的空地上停下,村长陆伟赶紧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了,走下来一个满面春风的人,这让黄小芹和高天宇不禁啊的发出惊叫:“梁局长,是您,您是本次集体婚礼的总导演?” “同志们,我没有来晚。”梁局长笑哈哈地说。 “没有,梁局长来得正是最好的时辰。”大家把梁局长围在中间。 “白山村从闭塞落后,到如今的村容村貌焕然一新,生活水平大变样,一批接一批的扶贫力量换来了今天的美好夜晚。乡村不能被岁月遗忘,它应该值得时代记住,记住它美丽的风景,勤劳的村民,还有今天情比石坚的忠贞爱情。我们之所以把你们集体婚礼的地点设在白山村,这是因为这远离城市的深山里,是我们永远的故乡。故乡的山水抚养我们长大,又送我们远航大海。我们今天能够取得的一切,故乡是永不枯竭的源泉。我们回到故乡举行婚礼,我们波澜壮阔的人生,将再次从大山出发!故乡的亲人们,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梁局长慷慨激昂地演说,众人热烈鼓掌呼叫。 “下面由梁局长给新人们证婚。” 黄小芹和欧子元面对面站着,熊熊的篝火把小芹照映得如一株红玫瑰。虽没有刻意的妆容,像山村的风景一样自然干净,却美得让人心醉。回想曾经多少次等待,多少年痴守,他千辛万苦追寻的人,如今就在眼前,成为他今夜的新娘子。欧子元不禁泪眼婆娑。 “欧子元,你是否愿意永远给黄小芹一个肩膀,在她落魄的时候,在她低沉的时候,在她迷茫的时候。你是否愿意给她撑一把伞,在夜雨滂沱的时候,大雪纷飞的时候,在她最孤独的时候。你是否愿意给她一盏灯,在她悲伤的时候,在她绝望的时候,在她的黎明正在艰难地冲越黑暗的时候。欧子元,你是否愿意把你的一切,交给黄小芹,从此她是你永远的妻子?” 黄小芹的泪水涌上来,她深情地看着面前这个苦苦追求她的人。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黄东与吴双凤擦去眼泪,欣慰地看着这一对新人。阿峰与冰冰相邻而站,仿佛这是他们多年以后的自己。 “我愿意!”欧子元大声呼喊。众人鼓掌欢呼。一束束烟花飞向夜空,照亮了天地。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献出新婚第一吻。 轮到高天宇和刘晶影上场了。 “高天宇,你是否愿意做刘晶影的大山。在她懦弱的时候,在她流泪的时候,在她以为所有的窗子已关紧,春风不再吹拂的时候。你是否愿意给她一片大海,在她搁浅的时候,在她彷徨的时候,在她停在礁石上,与黑暗越来越近的时候。高天宇,你是否愿意把你的心塑成一双翅膀,植在刘晶影的身上,让她成为你的妻子,成为矢志不渝的伴侣,相伴到永久?” 高天宇深情地看着一万年之中才相遇的缘分,千千万万人之中才走到一起的爱人。而刘晶影早已泪如雨下,是高天宇给了她的新的生命,新的希望,新的爱情之歌。目光互融,化股股暖流,在心中流淌。 “我愿意!”高天宇朝天振臂一呼。众人掌声如雷,璀璨的烟花再次腾空飞起,天地再次照亮。 在众人的眼光中深吻着刘晶影的高天宇几乎忘记了还有下一对新人。 赵智博和罗英莲深情互视,仿佛要把对方全藏在自己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有夜星走出云层,在高空俯视这一对新人。 “赵智博,你是否愿意做罗英莲头上的太阳。在她跋涉于泥泞的时候,在她受困于洪水的时候,在她于崎岖中跌倒而四周空无一人的时候。你是否愿意给她光明,在她的岁月日渐荒芜,在她迷失于沙漠,在她遇到一堵高墙,却又找不到出口的时候,你是否愿意把你眼睛的光明给她,让她成为与你共同追求理想的妻子,在人生的旅途中不舍不弃,携手同行?” “我愿意!”赵智博看着泪水溢出眼眶的罗英莲,上前一步把她揽到怀里,把火热的吻盖住她的嘴唇。在欢呼中,一束束的烟花不停的冲上苍穹,把白山村亮成白天。 “下面有请黄东吴双凤夫妇代表父母亲跟大家说几句话。”村长陆伟把黄东和吴双凤请到草坪中心。 老实巴交的黄东和吴双凤第一次见到这种篝火婚礼,又是一群高学历的新人,他们很紧张,嘴巴嗫嚅了几下仍找不出话句。 “爸爸,不用紧张,像你平时训斥芹儿那样说就行。”黄小芹笑着给他们鼓励。 “爸妈希望你们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希望你们早生贵子,这样我出门去公园游玩,有孙子陪着,既有面子,又增加胆量。” “爸爸,我放学回来跟你一起牵着姐姐的宝贝去游公园。”冰冰在人群中喊,大家哄的笑起来。 “是是,宝贝把裤子尿湿了,湿裤由你拿着带回家洗。”吴双凤笑着说。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尔后大家又围着篝火继续跳起舞来,白山村周边的山林,在夜幕中一点一点地把人间的暖,刻进林木叶子的沙沙声中。 “光跳舞不好玩,子元小芹你们这对学霸来给我们歌一曲。”刘晶影大声喊着。 “好!”众人齐声欢呼。 欧子元走到黄小芹面前,牵着她的手,走到篝火旁,拿起了麦克风,轻轻地唱起来。 岁月中的我们 雪花追梅树枝红 我只记住了你的笑容 江水悠悠流去啊 大地上奔流着爱的感动 梅花凋谢杜鹃又红 雾散了水又朝东 小雨中你我再次重逢 湿了窗外的梦 江山秀美 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山泉依旧在叮咚 小野菊吟诵风的情衷 苦难中与你相拥 岁月铭刻多少春夏秋冬 叶子飘落又见飞鸿 谁在唱爱的英雄 桥下的溪水依旧在淙淙 芳草月色轻笼 长路漫漫 只有我们的情爱最浓 只有我们的情爱最浓 情爱最浓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代替了沉寂的烟花。那火红的篝火仍在熊熊燃烧,今夜注定无眠。 第73章 月光举行的婚礼 黄小芹、刘晶影、罗英莲忙走到院门外朝前看,只见村长和几个村民带着衣裤全是湿漉漉一片,头发上还粘着泥巴的欧子元、赵智博、高天宇三个人,拿着乡下的捕鱼用具,提着一桶活鱼乐颠颠的走回来。 也许这三个大城市里走来的学霸在乡下的大地上却是学渣,也许是野鱼们把这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许是极度的刺激让他们余兴未尽。他们的脸上,没有一点今天是新郎官的印象,倒像是刚从野外山沟里干活归来的村中兄弟。 “哈哈,新郎官,你们今天去开发地球了吗?”他们衣衫脏污浑身狼狈不堪的样子,让黄小芹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岂止开发地球,简直是在制造快乐星球。我们终于明白了乡下童年的快乐岁月是捆不住的。无论你经历了怎样的沧桑,一跳入田边的溪流,水中的鱼儿很快会让你忘掉尘世上的千万烦恼。” 欧子元朝新娘们传授生活智慧之禅。 “这么多的野鱼,是今天的名菜原料吗?在城里吃厌了饲料鱼,就想知道纯正的野生鱼是什么味道。”刘晶影看着桶里鲜活的各种野鱼,不禁嘴馋了。 “野鱼可是好吃得不得了,我们小时身体生长的营养全靠它们。”罗英莲在乡下生活惯了,对这一切非常熟悉。 “黄书记,欢迎你们再来白山村。”放下鱼具走过来的村长陆伟,握着黄小芹的手说,“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们白山村将给安排你们不一样的浪漫婚礼。” “陆村长,我们是来旅行的,开心快乐是第一,至于婚礼的各种形式,能免则免。”黄小芹轻松地说。 “由于疫情关系,你们这次活动根据上级指示不能聚集过多的人,请来的部分村民都是擅长做饭菜的。” “有这一大桶鲜野鱼够大伙儿们品尝了。” “黄书记,你可是我们白山村的恩人。在你一生里最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只有一点儿鱼来打发呢,这不是小看了你工作过的白山村吗。怎么说都得有一群喜羊羊来助庆。” 陆伟哈哈大笑着。 “莫非村长又带领村民们又搞起了山羊养殖?”黄小芹饶有兴趣地问。 “你修了这么好的路,搭建了畅通无阻的宽带网络,不好好利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们看。”说着,陆伟村长手拍向大门外,一群扎着红带的羊在黄小芹不注意的时候被人赶到了院门口。 赶羊人让黄小芹又惊又喜,欧子元和刘晶影更是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黄小芹已经好久没联系的林恒和何玉嫣夫妻俩。何玉嫣的手上,抱着一个幼童,这个幼童便是罗英莲在河边背着的那个小宝宝。 罗英莲自己都有点懵了,问村长:“这个宝贝不是本村村民的吗?” “不是,这个宝贝就是林恒先生和何玉嫣女士的孩子,导演借用了他们的宝宝。” “新郎们,新娘们,我林恒和何玉嫣及小女儿甜甜来给大家送来喜羊羊,祝福你们在婚后的日子里喜气洋洋,幸福美满!”林恒笑着朝他们走来。 林恒先走到黄小芹面前,伸出手,深情地说:“小芹,值此美好的日子,真诚祝福你和欧子元先生及另外两对情侣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幸福万年!” 黄小芹伸出手,和林恒的手握在一起,泛着泪花说:“谢谢你,林恒,谢谢你和何玉嫣妹妹专程来到白山村参加我们的婚礼,给我们送上美好的祝福!非常感谢!” “抱你一下。”林恒接着轻轻抱了黄小芹一下,又接连着与欧子元高天宇等人握手拥抱。而黄小芹则走到何玉嫣面前,抱起他们的小女儿亲着。 “我刚进村时在河边就看到了,对这宝贝喜欢得不得了,但没想到竟是你们的孩子,太让我感到意外了。”黄小芹一边亲一边说。 “既然喜欢,那你就做她的契母。”何玉嫣高兴地说。 “好,我老了走不动,就叫我义女回来带我出去晒太阳。”黄小芹笑着说,又拼命亲了小宝贝一下。 宝宝好像认识黄小芹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黄小芹,笑了一下便手舞足蹈起来。见到一旁站着的妈妈,又伸手要妈妈抱,黄小芹这才把宝宝交到何玉嫣手中。 “姐姐,你跟我来一下。”阿峰来到了小芹面前,扯着她的衣角说。 “阿峰,什么事儿?”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在村后的小山上。” 黄小芹不知道阿峰有什么事要告诉她,便跟着他往村后的小山走去。冰冰虽然刚来,也和阿峰混成了一对好友,阿峰走哪她就跟去哪,故而也一起跟着去。 沿着小路上走了几分钟,三个人就来到后山上。在一棵高大相思树旁边的灌木丛里,阿峰用手扒开了乱草,然后用木棍撬开上面的泥层,一个用胶袋包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姐姐,这是我去河边抓鱼时在河水中挖上来的,觉得好看就藏了起来。” 黄小芹接过袋子打开,这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大理石块,鬼斧神工之下,很像一对青年男女依偎坐在地上,前面又奇妙的形成一个小孩的形状。长期的流水泥沙研磨,石体光滑,线条优美流畅,活脱脱如人工雕刻出来似的。 “太像了,也太好看了。”黄小芹不禁赞叹。 “姐姐,你出嫁了我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个石头如果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阿峰,你有心了,姐姐也爱你。姐姐只是出嫁,并没有丢下你,放心。你的这块石头姐姐很喜欢。你怎么想到藏在这里的呢?” “给我看一下。”一旁的冰冰也好奇这人形的石头,从黄小芹手里拿过来摸着看。 “我如拿回家放的话,怕爷爷有时翻见会当废石扔到外面,所以先藏起来,等有机会见到你了再送给你。” 黄小芹眼睛一热,把阿峰和身边摸着石头看的冰冰同时抱在怀里。 “阿峰,姐姐谢谢你无价的礼物!你长大得好快。” 欢乐的人们忽略了时光的快马加鞭,山村的傍晚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风吹沙沙响的竹林捧出夜幕的暗黑,淙淙的溪声又反衬村夜的宁静。 旧小学小屋前的草坪旁边,陆伟他们又搭起了几个帐篷。中间的空地上,燃起红红的篝火。有几个本村的村民们在稍远一点地方,点起了腾空飞起的烟花。在山林围绕的小山村里,这璀璨的烟花更是大放异彩,把宁静的山村之夜辉映得五彩缤纷。 村长带领着众人,围着火红的篝火手挽手跳起舞来。大家快乐地喊叫着,踢腿,扭腰,尽情沉浸在狂欢的海洋。 忽然,在连接着村外,高天宇和黄小芹他们组织修筑的村路上,一辆轿车的车灯亮光长长地切过黑夜,逐步向村口移来。 “大家停一下。”村长陆伟呼叫众人先停下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本次集体旅行结婚的总导演,现在正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将是我们大家的证婚人。” “导演啊,会是谁呢?”黄小芹饶有兴趣想知道。这一天中各个她编不出来意想不到的环节,实在让她太开心了。 “会不会是电影公司的导演,婚庆公司的人想不出如此接近地气的情节。”高天宇猜着说。 “肯定是长期在农村待过的人士,要不,他哪里来的丰富经验。”赵智博说。 “要是来个重磅人士,我们这场婚礼就更有份量了。”刘晶影笑着说。 “万一是你们的大学教授呢,会从乡村之旅变文化之旅了。哈哈。”罗英莲望越来越近的小车笑了。 小车很快在旧小学草坪旁边的空地上停下,村长陆伟赶紧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了,走下来一个满面春风的人,这让黄小芹和高天宇不禁啊的发出惊叫:“梁局长,是您,您是本次集体婚礼的总导演?” “同志们,我没有来晚。”梁局长笑哈哈地说。 “没有,梁局长来得正是最好的时辰。”大家把梁局长围在中间。 “白山村从闭塞落后,到如今的村容村貌焕然一新,生活水平大变样,一批接一批的扶贫力量换来了今天的美好夜晚。乡村不能被岁月遗忘,它应该值得时代记住,记住它美丽的风景,勤劳的村民,还有今天情比石坚的忠贞爱情。我们之所以把你们集体婚礼的地点设在白山村,这是因为这远离城市的深山里,是我们永远的故乡。故乡的山水抚养我们长大,又送我们远航大海。我们今天能够取得的一切,故乡是永不枯竭的源泉。我们回到故乡举行婚礼,我们波澜壮阔的人生,将再次从大山出发!故乡的亲人们,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梁局长慷慨激昂地演说,众人热烈鼓掌呼叫。 “下面由梁局长给新人们证婚。” 黄小芹和欧子元面对面站着,熊熊的篝火把小芹照映得如一株红玫瑰。虽没有刻意的妆容,像山村的风景一样自然干净,却美得让人心醉。回想曾经多少次等待,多少年痴守,他千辛万苦追寻的人,如今就在眼前,成为他今夜的新娘子。欧子元不禁泪眼婆娑。 “欧子元,你是否愿意永远给黄小芹一个肩膀,在她落魄的时候,在她低沉的时候,在她迷茫的时候。你是否愿意给她撑一把伞,在夜雨滂沱的时候,大雪纷飞的时候,在她最孤独的时候。你是否愿意给她一盏灯,在她悲伤的时候,在她绝望的时候,在她的黎明正在艰难地冲越黑暗的时候。欧子元,你是否愿意把你的一切,交给黄小芹,从此她是你永远的妻子?” 黄小芹的泪水涌上来,她深情地看着面前这个苦苦追求她的人。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黄东与吴双凤擦去眼泪,欣慰地看着这一对新人。阿峰与冰冰相邻而站,仿佛这是他们多年以后的自己。 “我愿意!”欧子元大声呼喊。众人鼓掌欢呼。一束束烟花飞向夜空,照亮了天地。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献出新婚第一吻。 轮到高天宇和刘晶影上场了。 “高天宇,你是否愿意做刘晶影的大山。在她懦弱的时候,在她流泪的时候,在她以为所有的窗子已关紧,春风不再吹拂的时候。你是否愿意给她一片大海,在她搁浅的时候,在她彷徨的时候,在她停在礁石上,与黑暗越来越近的时候。高天宇,你是否愿意把你的心塑成一双翅膀,植在刘晶影的身上,让她成为你的妻子,成为矢志不渝的伴侣,相伴到永久?” 高天宇深情地看着一万年之中才相遇的缘分,千千万万人之中才走到一起的爱人。而刘晶影早已泪如雨下,是高天宇给了她的新的生命,新的希望,新的爱情之歌。目光互融,化股股暖流,在心中流淌。 “我愿意!”高天宇朝天振臂一呼。众人掌声如雷,璀璨的烟花再次腾空飞起,天地再次照亮。 在众人的眼光中深吻着刘晶影的高天宇几乎忘记了还有下一对新人。 赵智博和罗英莲深情互视,仿佛要把对方全藏在自己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有夜星走出云层,在高空俯视这一对新人。 “赵智博,你是否愿意做罗英莲头上的太阳。在她跋涉于泥泞的时候,在她受困于洪水的时候,在她于崎岖中跌倒而四周空无一人的时候。你是否愿意给她光明,在她的岁月日渐荒芜,在她迷失于沙漠,在她遇到一堵高墙,却又找不到出口的时候,你是否愿意把你眼睛的光明给她,让她成为与你共同追求理想的妻子,在人生的旅途中不舍不弃,携手同行?” “我愿意!”赵智博看着泪水溢出眼眶的罗英莲,上前一步把她揽到怀里,把火热的吻盖住她的嘴唇。在欢呼中,一束束的烟花不停的冲上苍穹,把白山村亮成白天。 “下面有请黄东吴双凤夫妇代表父母亲跟大家说几句话。”村长陆伟把黄东和吴双凤请到草坪中心。 老实巴交的黄东和吴双凤第一次见到这种篝火婚礼,又是一群高学历的新人,他们很紧张,嘴巴嗫嚅了几下仍找不出话句。 “爸爸,不用紧张,像你平时训斥芹儿那样说就行。”黄小芹笑着给他们鼓励。 “爸妈希望你们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希望你们早生贵子,这样我出门去公园游玩,有孙子陪着,既有面子,又增加胆量。” “爸爸,我放学回来跟你一起牵着姐姐的宝贝去游公园。”冰冰在人群中喊,大家哄的笑起来。 “是是,宝贝把裤子尿湿了,湿裤由你拿着带回家洗。”吴双凤笑着说。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尔后大家又围着篝火继续跳起舞来,白山村周边的山林,在夜幕中一点一点地把人间的暖,刻进林木叶子的沙沙声中。 “光跳舞不好玩,子元小芹你们这对学霸来给我们歌一曲。”刘晶影大声喊着。 “好!”众人齐声欢呼。 欧子元走到黄小芹面前,牵着她的手,走到篝火旁,拿起了麦克风,轻轻地唱起来。 岁月中的我们 雪花追梅树枝红 我只记住了你的笑容 江水悠悠流去啊 大地上奔流着爱的感动 梅花凋谢杜鹃又红 雾散了水又朝东 小雨中你我再次重逢 湿了窗外的梦 江山秀美 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山泉依旧在叮咚 小野菊吟诵风的情衷 苦难中与你相拥 岁月铭刻多少春夏秋冬 叶子飘落又见飞鸿 谁在唱爱的英雄 桥下的溪水依旧在淙淙 芳草月色轻笼 长路漫漫 只有我们的情爱最浓 只有我们的情爱最浓 情爱最浓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代替了沉寂的烟花。那火红的篝火仍在熊熊燃烧,今夜注定无眠。 第74章 生命之门的灯光 南京滨江小区欧子元家。晚上十点。 欧子元的母亲钱裕芳正在厨房里不停地忙碌着。站在橱柜边砍完了净鸡的她觉得腰有点痛,稍微直了一下身子捶捶后背舒缓一下站僵了的全身。心里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事,她嘴角又透出一丝微笑。这么晚了,她仍在为欧子元和儿媳妇黄小芹熬鸡汤做宵夜。这两个年轻人在事业上一直都很拼命,她既心疼又很无奈。自从丈夫欧祥荣因疫情离世后,她也算活明白了,平日里挣再多的钱,创造再大的家业,都不如拥有一副健康的好身体。 可他们两个就是不听劝,这不,已经晚上十点了,黄小芹还在剪辑她的视频,而欧子元还在整理公司的账目。没法,她只能半夜下厨,做点夜宵给孩子们补下身体。 鸡汤的香味弥漫在整套房里约半小时后,欧子元就听到母亲叫唤他们来品尝的喊声,便起身拉着黄小芹离开了卧室。他要结束一天的劳作,准备享用母亲做的宵夜。 钱裕芳厨艺不错,鸡炖得汤黄油亮,飘散着浓郁的肉香和花旗参的香味。平素欧子元和黄小芹两个都爱喝母亲熬的鸡汤。欧子元刚落座就拿起匙羹舀着喝,黄小芹起初也是满怀兴趣的坐下,不料汤水才沾到唇边,一阵自下而上冲逆的反胃,让她赶紧放下碗朝卫生间跑去。 黄小芹在马桶旁干呕却呕不出什么,倒是冷汗沁出额头,泪渗出眼眶。 “小芹,你是身体不舒服吗?”见状跑进来看情况的欧子元有点紧张。 “有点反胃,最近已经有几次了,今晚厉害一点。”黄小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钱裕芳走进来,摸了黄小芹的额头探了探,随即面带着喜色说:“你这不像是病的,倒像是有喜了,是我们欧家要有后了。” “是吗?明天我带小芹去医院检查确诊一下。”欧子元转忧为喜,黄小芹反应完了便扶她重新回到餐桌,但一沾汤那反应又若隐若现的冒出来,到最后终究是没法喝下去多少。 “丫头,这鸡汤不喝也罢,如真是有喜了的,喝花旗参太补反而不好。”钱裕芳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时候她反而不赞成儿媳妇再喝人参鸡汤了,大补的参汤对孕妇不利。 “妈,那我就先不喝了,只是害你陪我们熬了一晚上。要不,您先去休息,余下的活我们来收拾。”黄小芹有点过意不去。 “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胎跟护胎,妈这算啥辛苦。小芹,以后你要以多休息为主,别再像以前那样拼命,钱挣得再多,都不如身体健康,孕期安全。”钱裕芳在背后轻揉着黄小芹,让她顺气点。 “妈,您放心,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经钱裕芳背后揉按,黄小芹渐觉得反应消失了,人舒服了不少。 “我都要当爸了,很多功课还不会。接下来我得补课,研究一下孕期的各种知识,争取考一个合格的父亲。”欧子元笑着说。 “你研究透了我就把宝贝转给你怀。”缓过气后的黄小芹半嗔怪半幸福地说。 回房时,欧子元小心地扶黄小芹到床边坐下,又把耳朵贴到黄小芹的肚子上,半开玩笑着说:“宝贝,爸爸来看你了,快开门。” 小芹美滋滋地看着欧子元的好笑模样,抚着自己的肚皮说:“宝宝,你爸臭不要脸的,你踢几下警告他别胡来。” “你喜欢宝宝是个什么样儿的?”黄小芹忽然笑问欧子元。 “最好是个小马拉多纳,助力中国足球早日冲出世界。特别想诞生个像马拉多纳一样的世界级球星,让中国足球有机会跃上巅峰。” “在我宝贝面前,别谈中国足球,我怕宝贝也跟着生气不睡觉整夜折腾我,何况你同一个意思重复说了两次。哈哈。” 次日,欧子元驾车送黄小芹去妇幼保健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和钱裕芳猜到的一样,黄小芹有孕喜了。 “从现在起,你的活着就不是仅仅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了。每天干什么,干多久,你可以不听我的意见,但要先问过小宝贝同意不同意你搏命熬夜工作。” 欧子元半责怪半怜惜地贴近黄小芹的耳边悄悄地说。 “你这个大男人比我有爱有经验,要不还是由你来怀,我借子宫给你。”黄小芹嬉笑着。 “行,我腆着大肚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我们小区的园道上,像一只大鹅一样踏步走,回到家就吆喝,孩子他妈,快给我们上吃的。” 说罢,欧子元模仿孕妇的样子走路,一边的小芹笑裂了嘴巴,拍着欧子元的背叫他不要再演了。 为了怀里的宝贝,黄小芹在怀孕四个月后就请了孕假安心的待在家里养胎。但她仍在视频上不时分享自己的孕期生活,避免出现账号断更掉粉的情况。可是剪辑视频也需要很大的精力,往往是本只打算剪辑十几分钟,入迷之后就忘了最初的约定,需要一旁看见的钱裕芳心疼后提醒,她才收起手机休息。 肚子在一天比一天隆起,黄小芹也逐渐习惯了越发沉重的下肢和变样的体形。接着有一天,宝贝儿在里面突然初动,她更真真切切感受到,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的怀里寄居。她孕期每一天的喜怒哀乐,除了在她面前晃悠的欧子元,还有一个她从没见过面的小不点,躲在暗处偷偷分享着。 “给我听一下,看小宝宝在耍什么武术。”欧子元不时饶有兴趣地把耳朵贴在黄小芹,那隆起的间或从里往外推动的肚皮上。 黄小芹就任他贴着听,笑说:“你问宝宝是公主还是王子。” “标准的踢球姿势,应该是小c罗。” “不是马拉多纳啦,又变c罗了?我怎么觉得像是张常宁在扣排球呢。子元,你是喜欢足球多点还是排球多点?” “你这个问题我现在拒绝回答,免得落入生活老圈套。孩子和你同时掉入水中,问我先救谁?是?嘿嘿。” “既然是你引出来的话题,那我就问你,我和宝贝儿同时掉到了水里,你先救谁?” “都是掉在洗澡盆里,我谁都不用救,因为只倒了半盆水,按头也喝不了一口水。” “那要是落海里呢?” “那样更不用我担心,周边都是眼盯着的救生员,或者是有很多渔船在旁边捕鱼。” “服了,我真说不过你。”黄小芹朝欧子元的肩猛拍了一掌。 “你挺着一个大肚子来回走,辛苦吗?”欧子元停止开玩笑,心疼地望着妻子。 “不辛苦,你来试一下噢。挺好玩的,1加1还是等于1,比喝奶茶的味道还甜呢。”黄小芹淡淡的望着欧子元笑了。 “算了,我还是当我的小父亲,我当家长的成绩不用猜就知道是倒数第一了。” 欧子元摸了摸他那新长没有剃净的胡茬嬉皮笑脸地说。黄小芹也便不理他,抚摸自己的肚皮上越来越清楚的小血管。 时光继续悄悄地流走,转眼又是2021年十一月底了。秋高气爽,飘叶如金,正是人间晴朗时候。 孕后的每个月,欧子元都按医嘱带着黄小芹去产检,胎位什么的都很正常。医生还算了预产期,可能就是两个星期后的十二月中旬。 钱裕芳已把宝贝儿的衣物全准备好了,还到处问人,市场哪间鸡蛋档有正宗的乡下五谷土鸡蛋卖。她对市场上常见的鸡蛋品质很不放心,认为饲料养出来的鸡蛋再怎么鲜亮都不如乡下粘着泥巴干鸡屎的土蛋营养高。 黄小芹会时不时的用手轻触肚皮和宝贝互动,她发觉这是一个爱捉迷藏的小家伙。你摸她(他)时,对方一动不动,你离手了,她(他)便蹬个不止。无法安静休息的黄小芹懊恼地暗叫着,“小捣蛋,等你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离医生说的预产日子还有两天的凌晨三点多钟,黄小芹突然被一阵阵扯肉撕皮似的剧痛惊醒。这疼痛几分钟就发作一次,无法忍住的她把身边酣睡的欧子元推醒了。 “我痛,痛……”黄小芹不停的呻吟着。 欧子元打开房间灯一看,看到昨晚入睡前黄小芹那张还湿润的嘴唇,现在已变成了明显的干裂,有些薄皮屑剥离成片膜状。 “是不是要提前生了。”欧子元也不敢确定,匆忙跑到他妈妈的房间去敲门把钱裕芳叫醒了。 “是要提前生了,我们得赶快把小芹送到妇幼保健医院去。”钱裕芳看了黄小芹的情况便对欧子元说,欧子元忙打电话叫急救车。 钱裕芳则转身找行李袋把母婴用品准备好。 一行人到达医院后,黄小芹就被安排住进了妇产科。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明亮,凌晨的雾气弥漫在医院里,像一层薄纱被编成了绳子似的,将整个医院绑扎着。 欧子元表情虽然看着是很镇定坦然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妻子那痛苦的神态不停的揪紧他的心,可他又不能在黄小芹面前露出丝毫的惊慌失措。他的不淡定容易传染给黄小芹的情绪,增加她的紧张不安。 欧子元很想与黄小芹说几个冷笑话逗她开心,分散她的焦虑,可是平时驾轻就熟的幽默,此刻却像掉了链的自行车,怎么蹬脚踏都走不出半米来。 医生安排黄小芹在待产房里等待分娩的到来。在焦急的煎熬中,天亮了,一个早上接着又过去了,慢慢的时间又走到了当天的夜晚。 在这坐立不安的一整天里,黄小芹忍受着无休无止的疼痛,但是宝贝儿就是待在子宫里无法自主出来。 吃不下东西,黄小芹瘫软无力的靠在欧子元的肩膀上呻吟着。 看到黄小芹的分娩过程这么痛苦,欧子元忍不住落泪。这样的痛,要顾及婴儿,医生不能随便用药,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去抵抗。 “你先回去,留下妈妈一个人陪我就行了。医生说宝贝儿要到明天才可以出来,你一个大男人现在留在这里也没有用。”黄小芹忍痛安慰他,看到他比自己还要难受的样子,她的心里更着急。 “不行,我得留下陪你。”欧子元不愿离去,黄小芹无力再劝,便由他了。 由于各种分娩手术都有可能对胎儿产生意想不到的损害,非万不得已,医生都会首选自然分娩的方式。这样,已经熬了一个白天的黄小芹,还要住院观察一晚看看能否自然分娩。 本来昨夜在家已经折腾一宿无眠,进医院后的白天又是各种检查折腾,黄小芹感到自己所有的身体零件,全被在肚子里乱发脾气的宝宝踢得七零八落。像飘散到池塘中的一堆羽毛,随风飞起后又下落粘在水面。宝宝踢痛时大汗淋漓,干渴想饮点东西又偏喝不下,只觉得全身的皮肤非常非常的干燥。 而欧子元无法帮她分担痛苦,只能在她叫痛时扶着她。钱裕芳在旁边守着,替黄小芹擦去不断沁出的汗珠。大半夜了又到医院外的街上买宵夜,但买回来了又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吃。 这个痛苦的彻夜无眠的夜晚又这样在反复的折腾中熬过去了。入院后第二天的中午,妇产科医生把欧子元叫了过去。 “产妇黄小芹由于宫缩乏力,无法正常顺产,需要进行手术分娩。手术过程中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作为家属,是先保大人还是小孩?” “是不是只能二选一?”欧子元一时还不了解医生的意思,一个是他没见过面的孩子,一个是他至爱的妻子,他不想失去其中的一个。 “作为医生,我们都全力去保住两个,你放心。但也要面对难以预测的产程意外,以便有个预案。万一出现这种极端情况,必须有个选择才能进行手术分娩,需要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无论如何请医生先保住大人。”欧子元咬了咬牙,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黄小芹被推进妇产科手术室后,欧子元按住狂跳的心,数着漫长的一分一秒。他的母亲也忧心忡忡地在产房外来回徘徊,连续两夜一天的不眠不休,老人家憔悴得快睁不开眼了。 “妈,你去座位上坐着。”欧子元心疼地对母亲说。 钱裕芳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仍然守候在产房门口外。 谁再也不说话,只有偶尔走过的人,替他们推动了一下苍白的时间。 傍晚五点钟时,产房的门推开了,一个医生抱着一个婴儿出来,念着欧子元的名字。 欧子元快步走上前,医生手中托着的婴儿睁开细小的眼睛挥动小手,和欧子元的目光相撞。 “是个男婴。由于生产时窒息,需要转去我们新生儿科观察几天。”这个医生说。 “我妻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欧子元焦急地问。 “你的妻子没有问题,放心。” “太好了。谢谢医生。”欧子元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还想多看宝贝儿一眼,但被这个新生儿科的医生抱走了。心疼孙子的钱裕芳赶紧随该医生去了新生儿科。 欧子元则继续留在产科手术室门外,等着黄小芹被推出来。 过了一个小时后,黄小芹终于被护士推了出来。用完了力气的她,见到依旧留在产房门口的欧子元,她闪动了一下鼻翼。 “小芹,我们终于涉过了险关。”欧子元扑过去,又及时收住前冲的脚步,低头轻抚着黄小芹极度疲惫的脸,“亲爱的,你受苦了!” 黄小芹目含泪花,望着欧子元点点头,又欣慰地笑了。 傍晚的风轻轻吹,夹着医院围墙旁边桂花树浓郁的香气。晚归的飞鸟掠过医院的上空,在夕辉中,是那么的轻盈和娇美。望向走廊外,暮色来临之前,天空呈一片晚霞的绚丽,似谁在上面留了一幅灿烂的水彩。 第74章 生命之门的灯光 南京滨江小区欧子元家。晚上十点。 欧子元的母亲钱裕芳正在厨房里不停地忙碌着。站在橱柜边砍完了净鸡的她觉得腰有点痛,稍微直了一下身子捶捶后背舒缓一下站僵了的全身。心里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事,她嘴角又透出一丝微笑。这么晚了,她仍在为欧子元和儿媳妇黄小芹熬鸡汤做宵夜。这两个年轻人在事业上一直都很拼命,她既心疼又很无奈。自从丈夫欧祥荣因疫情离世后,她也算活明白了,平日里挣再多的钱,创造再大的家业,都不如拥有一副健康的好身体。 可他们两个就是不听劝,这不,已经晚上十点了,黄小芹还在剪辑她的视频,而欧子元还在整理公司的账目。没法,她只能半夜下厨,做点夜宵给孩子们补下身体。 鸡汤的香味弥漫在整套房里约半小时后,欧子元就听到母亲叫唤他们来品尝的喊声,便起身拉着黄小芹离开了卧室。他要结束一天的劳作,准备享用母亲做的宵夜。 钱裕芳厨艺不错,鸡炖得汤黄油亮,飘散着浓郁的肉香和花旗参的香味。平素欧子元和黄小芹两个都爱喝母亲熬的鸡汤。欧子元刚落座就拿起匙羹舀着喝,黄小芹起初也是满怀兴趣的坐下,不料汤水才沾到唇边,一阵自下而上冲逆的反胃,让她赶紧放下碗朝卫生间跑去。 黄小芹在马桶旁干呕却呕不出什么,倒是冷汗沁出额头,泪渗出眼眶。 “小芹,你是身体不舒服吗?”见状跑进来看情况的欧子元有点紧张。 “有点反胃,最近已经有几次了,今晚厉害一点。”黄小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钱裕芳走进来,摸了黄小芹的额头探了探,随即面带着喜色说:“你这不像是病的,倒像是有喜了,是我们欧家要有后了。” “是吗?明天我带小芹去医院检查确诊一下。”欧子元转忧为喜,黄小芹反应完了便扶她重新回到餐桌,但一沾汤那反应又若隐若现的冒出来,到最后终究是没法喝下去多少。 “丫头,这鸡汤不喝也罢,如真是有喜了的,喝花旗参太补反而不好。”钱裕芳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时候她反而不赞成儿媳妇再喝人参鸡汤了,大补的参汤对孕妇不利。 “妈,那我就先不喝了,只是害你陪我们熬了一晚上。要不,您先去休息,余下的活我们来收拾。”黄小芹有点过意不去。 “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胎跟护胎,妈这算啥辛苦。小芹,以后你要以多休息为主,别再像以前那样拼命,钱挣得再多,都不如身体健康,孕期安全。”钱裕芳在背后轻揉着黄小芹,让她顺气点。 “妈,您放心,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经钱裕芳背后揉按,黄小芹渐觉得反应消失了,人舒服了不少。 “我都要当爸了,很多功课还不会。接下来我得补课,研究一下孕期的各种知识,争取考一个合格的父亲。”欧子元笑着说。 “你研究透了我就把宝贝转给你怀。”缓过气后的黄小芹半嗔怪半幸福地说。 回房时,欧子元小心地扶黄小芹到床边坐下,又把耳朵贴到黄小芹的肚子上,半开玩笑着说:“宝贝,爸爸来看你了,快开门。” 小芹美滋滋地看着欧子元的好笑模样,抚着自己的肚皮说:“宝宝,你爸臭不要脸的,你踢几下警告他别胡来。” “你喜欢宝宝是个什么样儿的?”黄小芹忽然笑问欧子元。 “最好是个小马拉多纳,助力中国足球早日冲出世界。特别想诞生个像马拉多纳一样的世界级球星,让中国足球有机会跃上巅峰。” “在我宝贝面前,别谈中国足球,我怕宝贝也跟着生气不睡觉整夜折腾我,何况你同一个意思重复说了两次。哈哈。” 次日,欧子元驾车送黄小芹去妇幼保健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和钱裕芳猜到的一样,黄小芹有孕喜了。 “从现在起,你的活着就不是仅仅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了。每天干什么,干多久,你可以不听我的意见,但要先问过小宝贝同意不同意你搏命熬夜工作。” 欧子元半责怪半怜惜地贴近黄小芹的耳边悄悄地说。 “你这个大男人比我有爱有经验,要不还是由你来怀,我借子宫给你。”黄小芹嬉笑着。 “行,我腆着大肚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我们小区的园道上,像一只大鹅一样踏步走,回到家就吆喝,孩子他妈,快给我们上吃的。” 说罢,欧子元模仿孕妇的样子走路,一边的小芹笑裂了嘴巴,拍着欧子元的背叫他不要再演了。 为了怀里的宝贝,黄小芹在怀孕四个月后就请了孕假安心的待在家里养胎。但她仍在视频上不时分享自己的孕期生活,避免出现账号断更掉粉的情况。可是剪辑视频也需要很大的精力,往往是本只打算剪辑十几分钟,入迷之后就忘了最初的约定,需要一旁看见的钱裕芳心疼后提醒,她才收起手机休息。 肚子在一天比一天隆起,黄小芹也逐渐习惯了越发沉重的下肢和变样的体形。接着有一天,宝贝儿在里面突然初动,她更真真切切感受到,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的怀里寄居。她孕期每一天的喜怒哀乐,除了在她面前晃悠的欧子元,还有一个她从没见过面的小不点,躲在暗处偷偷分享着。 “给我听一下,看小宝宝在耍什么武术。”欧子元不时饶有兴趣地把耳朵贴在黄小芹,那隆起的间或从里往外推动的肚皮上。 黄小芹就任他贴着听,笑说:“你问宝宝是公主还是王子。” “标准的踢球姿势,应该是小c罗。” “不是马拉多纳啦,又变c罗了?我怎么觉得像是张常宁在扣排球呢。子元,你是喜欢足球多点还是排球多点?” “你这个问题我现在拒绝回答,免得落入生活老圈套。孩子和你同时掉入水中,问我先救谁?是?嘿嘿。” “既然是你引出来的话题,那我就问你,我和宝贝儿同时掉到了水里,你先救谁?” “都是掉在洗澡盆里,我谁都不用救,因为只倒了半盆水,按头也喝不了一口水。” “那要是落海里呢?” “那样更不用我担心,周边都是眼盯着的救生员,或者是有很多渔船在旁边捕鱼。” “服了,我真说不过你。”黄小芹朝欧子元的肩猛拍了一掌。 “你挺着一个大肚子来回走,辛苦吗?”欧子元停止开玩笑,心疼地望着妻子。 “不辛苦,你来试一下噢。挺好玩的,1加1还是等于1,比喝奶茶的味道还甜呢。”黄小芹淡淡的望着欧子元笑了。 “算了,我还是当我的小父亲,我当家长的成绩不用猜就知道是倒数第一了。” 欧子元摸了摸他那新长没有剃净的胡茬嬉皮笑脸地说。黄小芹也便不理他,抚摸自己的肚皮上越来越清楚的小血管。 时光继续悄悄地流走,转眼又是2021年十一月底了。秋高气爽,飘叶如金,正是人间晴朗时候。 孕后的每个月,欧子元都按医嘱带着黄小芹去产检,胎位什么的都很正常。医生还算了预产期,可能就是两个星期后的十二月中旬。 钱裕芳已把宝贝儿的衣物全准备好了,还到处问人,市场哪间鸡蛋档有正宗的乡下五谷土鸡蛋卖。她对市场上常见的鸡蛋品质很不放心,认为饲料养出来的鸡蛋再怎么鲜亮都不如乡下粘着泥巴干鸡屎的土蛋营养高。 黄小芹会时不时的用手轻触肚皮和宝贝互动,她发觉这是一个爱捉迷藏的小家伙。你摸她(他)时,对方一动不动,你离手了,她(他)便蹬个不止。无法安静休息的黄小芹懊恼地暗叫着,“小捣蛋,等你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离医生说的预产日子还有两天的凌晨三点多钟,黄小芹突然被一阵阵扯肉撕皮似的剧痛惊醒。这疼痛几分钟就发作一次,无法忍住的她把身边酣睡的欧子元推醒了。 “我痛,痛……”黄小芹不停的呻吟着。 欧子元打开房间灯一看,看到昨晚入睡前黄小芹那张还湿润的嘴唇,现在已变成了明显的干裂,有些薄皮屑剥离成片膜状。 “是不是要提前生了。”欧子元也不敢确定,匆忙跑到他妈妈的房间去敲门把钱裕芳叫醒了。 “是要提前生了,我们得赶快把小芹送到妇幼保健医院去。”钱裕芳看了黄小芹的情况便对欧子元说,欧子元忙打电话叫急救车。 钱裕芳则转身找行李袋把母婴用品准备好。 一行人到达医院后,黄小芹就被安排住进了妇产科。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明亮,凌晨的雾气弥漫在医院里,像一层薄纱被编成了绳子似的,将整个医院绑扎着。 欧子元表情虽然看着是很镇定坦然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妻子那痛苦的神态不停的揪紧他的心,可他又不能在黄小芹面前露出丝毫的惊慌失措。他的不淡定容易传染给黄小芹的情绪,增加她的紧张不安。 欧子元很想与黄小芹说几个冷笑话逗她开心,分散她的焦虑,可是平时驾轻就熟的幽默,此刻却像掉了链的自行车,怎么蹬脚踏都走不出半米来。 医生安排黄小芹在待产房里等待分娩的到来。在焦急的煎熬中,天亮了,一个早上接着又过去了,慢慢的时间又走到了当天的夜晚。 在这坐立不安的一整天里,黄小芹忍受着无休无止的疼痛,但是宝贝儿就是待在子宫里无法自主出来。 吃不下东西,黄小芹瘫软无力的靠在欧子元的肩膀上呻吟着。 看到黄小芹的分娩过程这么痛苦,欧子元忍不住落泪。这样的痛,要顾及婴儿,医生不能随便用药,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去抵抗。 “你先回去,留下妈妈一个人陪我就行了。医生说宝贝儿要到明天才可以出来,你一个大男人现在留在这里也没有用。”黄小芹忍痛安慰他,看到他比自己还要难受的样子,她的心里更着急。 “不行,我得留下陪你。”欧子元不愿离去,黄小芹无力再劝,便由他了。 由于各种分娩手术都有可能对胎儿产生意想不到的损害,非万不得已,医生都会首选自然分娩的方式。这样,已经熬了一个白天的黄小芹,还要住院观察一晚看看能否自然分娩。 本来昨夜在家已经折腾一宿无眠,进医院后的白天又是各种检查折腾,黄小芹感到自己所有的身体零件,全被在肚子里乱发脾气的宝宝踢得七零八落。像飘散到池塘中的一堆羽毛,随风飞起后又下落粘在水面。宝宝踢痛时大汗淋漓,干渴想饮点东西又偏喝不下,只觉得全身的皮肤非常非常的干燥。 而欧子元无法帮她分担痛苦,只能在她叫痛时扶着她。钱裕芳在旁边守着,替黄小芹擦去不断沁出的汗珠。大半夜了又到医院外的街上买宵夜,但买回来了又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吃。 这个痛苦的彻夜无眠的夜晚又这样在反复的折腾中熬过去了。入院后第二天的中午,妇产科医生把欧子元叫了过去。 “产妇黄小芹由于宫缩乏力,无法正常顺产,需要进行手术分娩。手术过程中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作为家属,是先保大人还是小孩?” “是不是只能二选一?”欧子元一时还不了解医生的意思,一个是他没见过面的孩子,一个是他至爱的妻子,他不想失去其中的一个。 “作为医生,我们都全力去保住两个,你放心。但也要面对难以预测的产程意外,以便有个预案。万一出现这种极端情况,必须有个选择才能进行手术分娩,需要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无论如何请医生先保住大人。”欧子元咬了咬牙,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黄小芹被推进妇产科手术室后,欧子元按住狂跳的心,数着漫长的一分一秒。他的母亲也忧心忡忡地在产房外来回徘徊,连续两夜一天的不眠不休,老人家憔悴得快睁不开眼了。 “妈,你去座位上坐着。”欧子元心疼地对母亲说。 钱裕芳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仍然守候在产房门口外。 谁再也不说话,只有偶尔走过的人,替他们推动了一下苍白的时间。 傍晚五点钟时,产房的门推开了,一个医生抱着一个婴儿出来,念着欧子元的名字。 欧子元快步走上前,医生手中托着的婴儿睁开细小的眼睛挥动小手,和欧子元的目光相撞。 “是个男婴。由于生产时窒息,需要转去我们新生儿科观察几天。”这个医生说。 “我妻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欧子元焦急地问。 “你的妻子没有问题,放心。” “太好了。谢谢医生。”欧子元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还想多看宝贝儿一眼,但被这个新生儿科的医生抱走了。心疼孙子的钱裕芳赶紧随该医生去了新生儿科。 欧子元则继续留在产科手术室门外,等着黄小芹被推出来。 过了一个小时后,黄小芹终于被护士推了出来。用完了力气的她,见到依旧留在产房门口的欧子元,她闪动了一下鼻翼。 “小芹,我们终于涉过了险关。”欧子元扑过去,又及时收住前冲的脚步,低头轻抚着黄小芹极度疲惫的脸,“亲爱的,你受苦了!” 黄小芹目含泪花,望着欧子元点点头,又欣慰地笑了。 傍晚的风轻轻吹,夹着医院围墙旁边桂花树浓郁的香气。晚归的飞鸟掠过医院的上空,在夕辉中,是那么的轻盈和娇美。望向走廊外,暮色来临之前,天空呈一片晚霞的绚丽,似谁在上面留了一幅灿烂的水彩。 第75章 携儿返广州 初来人间的小宝宝还睡在新生儿科无菌病房的保温箱里,欧子元和钱裕芳仍然无法进入房内见到他。但无菌病房有透明的玻璃墙间隔,从玻璃墙外可以看见里面的保温箱。尽管从外面看也无法看清楚睡在箱底的宝贝,但俩人依旧时不时的双手挡开反光往里面瞧瞧。幸好三天过去后,医生终于允许宝贝儿转到普通病房由家属亲自护理,同一天,黄小芹也从妇产科顺利出院。已经三天没见到孩子的黄小芹坐立不安,办完出院手续后便叫嚷着去新生儿科普通病房探望自己的宝贝。 由欧子元扶着来到五楼新生儿科的黄小芹,一进门便见到宝贝儿的奶奶在保温箱一旁守着他。此刻的孩子在里面甜甜的安睡着,在暖灯的照射下,他就像一朵初绽的桃花一样嫩红嫩红的。 “这小子眼睛像他妈妈,鼻子和嘴像他爸爸,集合了父母亲的相貌优点。”荣升奶奶的钱裕芳眉开眼笑地对黄小芹说。 “妈,这下你可多了一个小捣蛋鬼来拆家了,往后日子可有你辛苦的了。”欧子元笑着说。 “我就擅长补家的,再多几个我更开心。”钱裕芳笑着说。 “妈,这岂不是要把你老的腰折腾坏了,不小心还容易被这小捣蛋鬼偷走一年阳寿。”黄小芹笑了笑。 “小芹,欧家有后了,这比什么都值得高兴的呢。要是他爷爷还在,比我都不知要开心多少倍。一家之主最看重的,就是膝下是否有后了。你给欧家留后了,就是大功劳了。” “子元,你文采好,给我们孩子取个名字。”黄小芹说。 “叫欧松远,像松树一样屹立在悬崖峭壁上不惧狂风呼啸,站得高,看得远。” 欧子元沉思了一会儿说出他想到的名字。 “好名字。我老家的山上就是满目的松树,长年屹立在风雨中。”黄小芹满意地点头。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门外有人在朗朗吟诗。 屋里的三个大人几乎同时望向门外,瞧见高天宇捧着鲜花与刘晶影站立在门口笑着。 “恭喜欧总黄总荣升宝爸宝妈,恭喜钱阿姨荣升奶奶。”高刘两人齐声道贺。 “好,好,谢谢你们的祝福。天宇,我替孩子谢谢你们的关心,你们的爱心行心快过闪电。”见到刘晶影,黄小芹完全忘记了漫长产程的痛,乐呵呵地说道。 众人欢天喜地的笑着。黄小芹看着刘晶影已经凸起的肚子,又对她说: “你家宝宝应该没多久了也准备来了,我们家小哥哥现在缺个小伴儿呢。” “可能还有三个月。”刘晶影红着脸对黄小芹说。 “这就好了,以后不用我上场陪我的小子打羽毛球了。”欧子元笑着说。 “这下你闲了,到时可别硬拉我去打高尔夫,你已看准了我赢不了你。”高天宇笑呵呵地说。 “那我们俩能做啥?”黄小芹笑问刘晶影。 “还是利用老本行呗,不停的发朋友圈。未来一段时期,本地区一直处于台风影响区域,有大部大雨局部大暴雨的天气过程,务必注意山洪滑坡等极端天气现象。这样他们就丢不了咱俩外出,乖乖的待在家陪我们母子了。” 刘晶影装着很严肃的样子说。 “每一只母老虎都有非凡战斗力,惹不起,惹不起。”高天宇举手投降。 病房里笑声不断,在这个温暖的早晨。 高天宇拿来的花飘散着清新的花香,若浓若淡的让每一颗喜悦的心沉醉。 半年时间又被小区绿化带中的梧桐树偷偷的藏起来了。人间无限美好,到处都有一缕甜蜜的风。 从最初光秃秃的枝丫,到萌出点点绿芽。在不经意之间,又如披上了一件新衣似的,满树是浓密深绿的叶子。那些远道跋涉而来的阳光,又被层层叶子梳过,落到地面的,是那些走累了卧在草地上睡觉的光阴。 小松远才来人间半年,已会在婴儿床上乱爬了。他的奶奶钱裕芳为了让他的活动范围更大点,有时会把他放到铺了泡沫垫的地板上,任其在客厅里爬来爬去。 看着活泼好动一天里没有多少时间安静的远儿,黄小芹对在一旁替她削苹果皮的欧子元说: “我们是时候带远儿回广州看望他的外公外婆了。待产时我们都不敢打电话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到彻夜难眠,一直到孩子满月了才和他们说。他们老是催我带外孙回广州给他们看,该满足他们的心愿了。” “是啊,他外公外婆不记得催促我们几次了,小芹,这几天我们就准备预订回广州的机票。” “我都不知道小松远的外公外婆到时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说不定我们回南京时两老舍不得放开他们的外孙,要强留在广州呢。嘻嘻。” “随便,我们继续造人,他们想要多少我们就造多少。” “行,不过轮到你去怀了。国外据说已经有了男子代孕的实验,国内你就做吃螃蟹的第一人。” “我试试看能不能创造人类奇迹。嘿嘿。” “如果你能创造奇迹了,你在家做家庭主男,我外面挣钱养你们。哈哈。” “切,传扬出去,认识的人都判定我欧子元是个吃软饭的人。我才不上你的当。” “就算我借你十个胆,你一根毛也怀不上。我做牛做马再给你安排一个小足球队,累死你去。嘿嘿。” “好,我欧家班好歹要替中国足球争一口气,至少培养一个中国c罗,到时我当他的俱乐部经理,替他管钱,哈哈。” 钱裕芳一边看管小松远,一边任着儿子儿媳妇互相逗趣,她觉得老年人的幸福,莫过于如此。 广州薰衣草幸福家园小区,黄东家的房门外。 一辆婴儿车停在房门前,车上的小男婴含着安慰奶嘴,一边不时挥舞着双手,一边双眼瞪着走廊吊顶的声控灯哼哼哼地喊叫着。走廊呈七字型,黄东的房门在转角往消防楼梯口处,门对着消防暗箱。一对年轻人上前按响了黄东家的门铃后,就躲在从黄东房门看不见的电梯门口对面墙处。 听到大门处传来门铃响声后,冰冰就跑出来开门。小男婴被门开后窜出来的冰冰吓得怔住了,直直地瞪眼看着这个他没有见过的女孩。而冰冰也被门外的婴儿车和车上的宝贝惊住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宝贝很可爱啊,恰似认识的前世一样,彼此间眼神交流的一刹那,便像越过了漫长的岁月,在温暖的光下相聚。冰冰蹲下来认真地打量着,“bb,bb……”不停地呼唤着他。 而bb则挥舞着小手,嘴里哼哼地叫着,口水沿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妈妈,有个bb放在我们家门口。”冰冰朝屋里喊她妈妈。 不一会,吴双凤和黄东闻声从屋里快步走出来。见到门外只有冰冰和婴儿再无他人,心中很是诧异。 “谁家父母心那么大,把孩子丢在我们家大门口。” 也许是因为突然又出现两个大的陌生人的缘故,小男婴忽然被吓得哭叫起来。吴双凤赶紧弯身把他从婴儿车上抱起来安慰着。 “噢噢,宝宝别怕,奶奶抱你。” “先把孩子抱到屋里,从一楼消防入口处窜吹上来的风太大,会把小孩吹凉伤风的。”黄东说。 “不行。你都不晓得这宝贝是谁家的,就往家里抱被人诬陷是你拐的你咋办。你去找小区物业问问,看是哪个业主粗心大意把孩子丢落在我们家门的。” “我去物业问下看看。”黄东忙走出房门往电梯走廊走去,却在拐角处停住了脚步转而笑出声,“哈哈,你们这两个孩子,回来了也要唬弄我们。” 黄小芹这才放肆笑着与欧子元一起拐过走廊转角来到家门前。 “爸妈,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却把你们吓成这样。” “生了孩子,都不在电话里先告诉我们一声,还怕我们把外孙也霸占了不成。回来也不先给个电话,还要用外孙来逗我们。再说我乖外孙哪能当一个玩具来玩的,真不成话。”黄东有点生气地责怪黄小芹。 “如果告诉你们,你们一定比我们更紧张。更何况小松远在分娩的时候难产了,让你们知道,岂不是连夜飞来南京,单这旅途也能折腾到你们两个废了半个身。” “那也得先告诉爸妈呀,好歹能多一个人想办法。遭了这么多苦也不告知一声,就爱搞突然袭击。”吴双凤也有点不高兴。 “爸妈,你们现在该高高兴兴才是,我们三个不是好好的吗?”黄小芹依然笑着说。她仔细一瞧吴双凤,她的继妈明显比以前腰圆了好多,下腹尤其宽大显着,发福得看去像换了一个人。黄小芹觉得很欣慰,自己的努力,给了爸妈目前很轻松的生活。 “爸妈,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事儿的。小芹和孩子在分娩时虽然有了点波折,但后面的产程都很顺利的,没遭受多大的罪。”欧子元帮着黄小芹说话。 “辛苦姑爷了,你们快进屋。”吴双凤抱着已停止哭喊的小松远,不停的亲他,“bb回到外婆家了,以后就由外公外婆带你去玩了。” 一行人全进屋后,黄东这才迫不及待地抱起他的外孙,认真的端详。到底是亲外孙血缘近,加上母亲又在身边,小松远在他外公抱着端祥他时,也嘤嘤地叫唤着。这把黄东这个外公乐坏了,不怎么习惯抱婴儿的他就是舍不得放下。 一旁的吴双凤看到黄东这个痴迷的模样,眼睛里似乎涌出热泪,转身侧头轻揩去,没有给谁看见,那动作自然得就像撩起落到眼眉下的刘海。 “爸妈,由于创业太忙,难以有空闲日子,后面又是小芹有孕在身,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来看您们了,真过意不去。” 欧子元这才满心愧疚地对吴双凤说道。 “姑爷,我们理解,理解,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们年轻人每一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少回来一两次不打紧的,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我几乎天天想回来看您们呢,怀了远儿之后更想。生下他之后,我连做个回来的梦都很难,这小子天天折腾得我够呛,都没有给我安稳地睡过一觉。” 黄小芹望着在黄东怀里嘤嘤叫唤的小松远诉说。 “多亏我这个外甥,才使他的妈妈知道了做父母的不容易。”黄东一边逗着小松远,一边说。 “松远外公,瞧你这话说的,我自小一直都是非常优秀的,好不。”黄小芹笑着嗔怪黄东又在错怪她。 “就是,我们芹儿什么时候有过不好的事了。”吴双凤也笑着责怪黄东。 “在校受了委屈心情不好半夜三更跑去江边码头,害得我和她妈四处寻找了一夜。再晚一点就被坏人拐走了。bb啊,以后长大了可别像你妈,心情不好就负气离家出走。” “远儿外公,那次只是出校散心而已,我都忘干净了,您还记到现在。您这旧事重提,被欧松远宝宝学到,又将把我这个故事继续传下去了。”黄小芹明知道父亲的爱一直浓如厚蜜,却习惯了在父亲面前带点硬嘴本色。 “欧松远只学我的,不学你的,放心,他丢不了。”欧子元走过来插了一句。 “外孙像我小时候的样子不?”黄东咧嘴笑着问黄小芹。 “老爸,这个我得先问过爷爷再告诉您,只有他和奶奶见过您小时候的样子。”黄小芹也笑着说。 “有个特别像你小时候样子的也不是很难,也许某一天就能见到了。”在收拾东西的吴双凤话里带话地说。黄东没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只当是女人的唠叨,而黄小芹听后却隐约知道了是什么事,她不禁又看了一眼吴双凤的身体,但嘴上不再说话,只皱了一下眉头。 第75章 携儿返广州 初来人间的小宝宝还睡在新生儿科无菌病房的保温箱里,欧子元和钱裕芳仍然无法进入房内见到他。但无菌病房有透明的玻璃墙间隔,从玻璃墙外可以看见里面的保温箱。尽管从外面看也无法看清楚睡在箱底的宝贝,但俩人依旧时不时的双手挡开反光往里面瞧瞧。幸好三天过去后,医生终于允许宝贝儿转到普通病房由家属亲自护理,同一天,黄小芹也从妇产科顺利出院。已经三天没见到孩子的黄小芹坐立不安,办完出院手续后便叫嚷着去新生儿科普通病房探望自己的宝贝。 由欧子元扶着来到五楼新生儿科的黄小芹,一进门便见到宝贝儿的奶奶在保温箱一旁守着他。此刻的孩子在里面甜甜的安睡着,在暖灯的照射下,他就像一朵初绽的桃花一样嫩红嫩红的。 “这小子眼睛像他妈妈,鼻子和嘴像他爸爸,集合了父母亲的相貌优点。”荣升奶奶的钱裕芳眉开眼笑地对黄小芹说。 “妈,这下你可多了一个小捣蛋鬼来拆家了,往后日子可有你辛苦的了。”欧子元笑着说。 “我就擅长补家的,再多几个我更开心。”钱裕芳笑着说。 “妈,这岂不是要把你老的腰折腾坏了,不小心还容易被这小捣蛋鬼偷走一年阳寿。”黄小芹笑了笑。 “小芹,欧家有后了,这比什么都值得高兴的呢。要是他爷爷还在,比我都不知要开心多少倍。一家之主最看重的,就是膝下是否有后了。你给欧家留后了,就是大功劳了。” “子元,你文采好,给我们孩子取个名字。”黄小芹说。 “叫欧松远,像松树一样屹立在悬崖峭壁上不惧狂风呼啸,站得高,看得远。” 欧子元沉思了一会儿说出他想到的名字。 “好名字。我老家的山上就是满目的松树,长年屹立在风雨中。”黄小芹满意地点头。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门外有人在朗朗吟诗。 屋里的三个大人几乎同时望向门外,瞧见高天宇捧着鲜花与刘晶影站立在门口笑着。 “恭喜欧总黄总荣升宝爸宝妈,恭喜钱阿姨荣升奶奶。”高刘两人齐声道贺。 “好,好,谢谢你们的祝福。天宇,我替孩子谢谢你们的关心,你们的爱心行心快过闪电。”见到刘晶影,黄小芹完全忘记了漫长产程的痛,乐呵呵地说道。 众人欢天喜地的笑着。黄小芹看着刘晶影已经凸起的肚子,又对她说: “你家宝宝应该没多久了也准备来了,我们家小哥哥现在缺个小伴儿呢。” “可能还有三个月。”刘晶影红着脸对黄小芹说。 “这就好了,以后不用我上场陪我的小子打羽毛球了。”欧子元笑着说。 “这下你闲了,到时可别硬拉我去打高尔夫,你已看准了我赢不了你。”高天宇笑呵呵地说。 “那我们俩能做啥?”黄小芹笑问刘晶影。 “还是利用老本行呗,不停的发朋友圈。未来一段时期,本地区一直处于台风影响区域,有大部大雨局部大暴雨的天气过程,务必注意山洪滑坡等极端天气现象。这样他们就丢不了咱俩外出,乖乖的待在家陪我们母子了。” 刘晶影装着很严肃的样子说。 “每一只母老虎都有非凡战斗力,惹不起,惹不起。”高天宇举手投降。 病房里笑声不断,在这个温暖的早晨。 高天宇拿来的花飘散着清新的花香,若浓若淡的让每一颗喜悦的心沉醉。 半年时间又被小区绿化带中的梧桐树偷偷的藏起来了。人间无限美好,到处都有一缕甜蜜的风。 从最初光秃秃的枝丫,到萌出点点绿芽。在不经意之间,又如披上了一件新衣似的,满树是浓密深绿的叶子。那些远道跋涉而来的阳光,又被层层叶子梳过,落到地面的,是那些走累了卧在草地上睡觉的光阴。 小松远才来人间半年,已会在婴儿床上乱爬了。他的奶奶钱裕芳为了让他的活动范围更大点,有时会把他放到铺了泡沫垫的地板上,任其在客厅里爬来爬去。 看着活泼好动一天里没有多少时间安静的远儿,黄小芹对在一旁替她削苹果皮的欧子元说: “我们是时候带远儿回广州看望他的外公外婆了。待产时我们都不敢打电话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到彻夜难眠,一直到孩子满月了才和他们说。他们老是催我带外孙回广州给他们看,该满足他们的心愿了。” “是啊,他外公外婆不记得催促我们几次了,小芹,这几天我们就准备预订回广州的机票。” “我都不知道小松远的外公外婆到时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说不定我们回南京时两老舍不得放开他们的外孙,要强留在广州呢。嘻嘻。” “随便,我们继续造人,他们想要多少我们就造多少。” “行,不过轮到你去怀了。国外据说已经有了男子代孕的实验,国内你就做吃螃蟹的第一人。” “我试试看能不能创造人类奇迹。嘿嘿。” “如果你能创造奇迹了,你在家做家庭主男,我外面挣钱养你们。哈哈。” “切,传扬出去,认识的人都判定我欧子元是个吃软饭的人。我才不上你的当。” “就算我借你十个胆,你一根毛也怀不上。我做牛做马再给你安排一个小足球队,累死你去。嘿嘿。” “好,我欧家班好歹要替中国足球争一口气,至少培养一个中国c罗,到时我当他的俱乐部经理,替他管钱,哈哈。” 钱裕芳一边看管小松远,一边任着儿子儿媳妇互相逗趣,她觉得老年人的幸福,莫过于如此。 广州薰衣草幸福家园小区,黄东家的房门外。 一辆婴儿车停在房门前,车上的小男婴含着安慰奶嘴,一边不时挥舞着双手,一边双眼瞪着走廊吊顶的声控灯哼哼哼地喊叫着。走廊呈七字型,黄东的房门在转角往消防楼梯口处,门对着消防暗箱。一对年轻人上前按响了黄东家的门铃后,就躲在从黄东房门看不见的电梯门口对面墙处。 听到大门处传来门铃响声后,冰冰就跑出来开门。小男婴被门开后窜出来的冰冰吓得怔住了,直直地瞪眼看着这个他没有见过的女孩。而冰冰也被门外的婴儿车和车上的宝贝惊住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宝贝很可爱啊,恰似认识的前世一样,彼此间眼神交流的一刹那,便像越过了漫长的岁月,在温暖的光下相聚。冰冰蹲下来认真地打量着,“bb,bb……”不停地呼唤着他。 而bb则挥舞着小手,嘴里哼哼地叫着,口水沿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妈妈,有个bb放在我们家门口。”冰冰朝屋里喊她妈妈。 不一会,吴双凤和黄东闻声从屋里快步走出来。见到门外只有冰冰和婴儿再无他人,心中很是诧异。 “谁家父母心那么大,把孩子丢在我们家大门口。” 也许是因为突然又出现两个大的陌生人的缘故,小男婴忽然被吓得哭叫起来。吴双凤赶紧弯身把他从婴儿车上抱起来安慰着。 “噢噢,宝宝别怕,奶奶抱你。” “先把孩子抱到屋里,从一楼消防入口处窜吹上来的风太大,会把小孩吹凉伤风的。”黄东说。 “不行。你都不晓得这宝贝是谁家的,就往家里抱被人诬陷是你拐的你咋办。你去找小区物业问问,看是哪个业主粗心大意把孩子丢落在我们家门的。” “我去物业问下看看。”黄东忙走出房门往电梯走廊走去,却在拐角处停住了脚步转而笑出声,“哈哈,你们这两个孩子,回来了也要唬弄我们。” 黄小芹这才放肆笑着与欧子元一起拐过走廊转角来到家门前。 “爸妈,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却把你们吓成这样。” “生了孩子,都不在电话里先告诉我们一声,还怕我们把外孙也霸占了不成。回来也不先给个电话,还要用外孙来逗我们。再说我乖外孙哪能当一个玩具来玩的,真不成话。”黄东有点生气地责怪黄小芹。 “如果告诉你们,你们一定比我们更紧张。更何况小松远在分娩的时候难产了,让你们知道,岂不是连夜飞来南京,单这旅途也能折腾到你们两个废了半个身。” “那也得先告诉爸妈呀,好歹能多一个人想办法。遭了这么多苦也不告知一声,就爱搞突然袭击。”吴双凤也有点不高兴。 “爸妈,你们现在该高高兴兴才是,我们三个不是好好的吗?”黄小芹依然笑着说。她仔细一瞧吴双凤,她的继妈明显比以前腰圆了好多,下腹尤其宽大显着,发福得看去像换了一个人。黄小芹觉得很欣慰,自己的努力,给了爸妈目前很轻松的生活。 “爸妈,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事儿的。小芹和孩子在分娩时虽然有了点波折,但后面的产程都很顺利的,没遭受多大的罪。”欧子元帮着黄小芹说话。 “辛苦姑爷了,你们快进屋。”吴双凤抱着已停止哭喊的小松远,不停的亲他,“bb回到外婆家了,以后就由外公外婆带你去玩了。” 一行人全进屋后,黄东这才迫不及待地抱起他的外孙,认真的端详。到底是亲外孙血缘近,加上母亲又在身边,小松远在他外公抱着端祥他时,也嘤嘤地叫唤着。这把黄东这个外公乐坏了,不怎么习惯抱婴儿的他就是舍不得放下。 一旁的吴双凤看到黄东这个痴迷的模样,眼睛里似乎涌出热泪,转身侧头轻揩去,没有给谁看见,那动作自然得就像撩起落到眼眉下的刘海。 “爸妈,由于创业太忙,难以有空闲日子,后面又是小芹有孕在身,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来看您们了,真过意不去。” 欧子元这才满心愧疚地对吴双凤说道。 “姑爷,我们理解,理解,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们年轻人每一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少回来一两次不打紧的,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我几乎天天想回来看您们呢,怀了远儿之后更想。生下他之后,我连做个回来的梦都很难,这小子天天折腾得我够呛,都没有给我安稳地睡过一觉。” 黄小芹望着在黄东怀里嘤嘤叫唤的小松远诉说。 “多亏我这个外甥,才使他的妈妈知道了做父母的不容易。”黄东一边逗着小松远,一边说。 “松远外公,瞧你这话说的,我自小一直都是非常优秀的,好不。”黄小芹笑着嗔怪黄东又在错怪她。 “就是,我们芹儿什么时候有过不好的事了。”吴双凤也笑着责怪黄东。 “在校受了委屈心情不好半夜三更跑去江边码头,害得我和她妈四处寻找了一夜。再晚一点就被坏人拐走了。bb啊,以后长大了可别像你妈,心情不好就负气离家出走。” “远儿外公,那次只是出校散心而已,我都忘干净了,您还记到现在。您这旧事重提,被欧松远宝宝学到,又将把我这个故事继续传下去了。”黄小芹明知道父亲的爱一直浓如厚蜜,却习惯了在父亲面前带点硬嘴本色。 “欧松远只学我的,不学你的,放心,他丢不了。”欧子元走过来插了一句。 “外孙像我小时候的样子不?”黄东咧嘴笑着问黄小芹。 “老爸,这个我得先问过爷爷再告诉您,只有他和奶奶见过您小时候的样子。”黄小芹也笑着说。 “有个特别像你小时候样子的也不是很难,也许某一天就能见到了。”在收拾东西的吴双凤话里带话地说。黄东没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只当是女人的唠叨,而黄小芹听后却隐约知道了是什么事,她不禁又看了一眼吴双凤的身体,但嘴上不再说话,只皱了一下眉头。 第76章 吴双凤挑战高龄妊娠 杨冰冰在小松远的旁边陪着他玩耍。自从小松远来了之后,她甚至不喜欢做作业了,一有时间就和小松远在一起折腾各种小玩具。 冰冰从纸箱里拿出自己曾玩过的几个小玩具来,让小松远抓了其中的一个。可小松远还不会耍,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小玩具出神。 第二次进入黄家的欧子元仍然有点儿拘谨。他在客厅坐沙发上一会儿觉得不太自在,又自个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观看小区的园林,不时拨弄黄东养在阳台上的盆栽花草。 自生下小松远后,黄小芹一半的精力也自然而然分给了孩子。故而对于回岳母家还未完全放开的欧子元,也随他兴趣,不再像以往,每个细节认真照顾着。 晚饭过后,欧子元和黄东两人靠在客厅沙发上一边闲嗑,一边看电视。黄小芹则抱着小松远在自己以前住的房间里,看着冰冰写作业。房间如今已是冰冰一个人的卧室,但黄小芹用的东西还是保持着原样。 冰冰虽说是在做作业,但小松远在她的身边玩东西,她无法心静,更多的时间还是逗着他玩。黄小芹也不责怪冰冰看书松懈,任她尽兴和小松远耍,也给儿子机会熟悉熟悉身边的小姨妈。 “姐姐,妈妈好像也有了。”冰冰忽然手指着自己肚子低声示意说。 “有什么?”小芹尽管先前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但生怕误会仍认真地问一下。 冰冰又用手指了指小松远,她不直说只是用动作表示。 “你是怎么知道妈妈的事的?”黄小芹又低声问冰冰道。 “妈妈在她房间换衣的时候,我推门进去拿东西让我撞见了。”说着冰冰比划了一个肚子凸大的样子,“不是很大,但我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你喜欢再多一个弟弟或妹妹吗?” “喜欢。姐,你又远嫁了,我放学回来就没有一个伴儿,自己一个小孩太孤单了。”冰冰说到这里尴尬地笑了。 黄小芹更肯定了此前的判断,心里不免一揪。她知道吴双凤已经是年近五十岁,这个年龄段怀上孩子,不见得是一种喜讯,而是非凡的身体考验。高龄妊娠风险大,对她的健康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生命负担。而且父亲的身体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硬朗壮实,如果继母再有什么意外,对于整个家庭来说,绝对是无法想象的打击。 在她正要想梳理个中原因的时候,在厨房忙完活的吴双凤走了进来,接替黄小芹抱起她手中的小松远。 黄小芹把手中抱着的孩子转给了她,心疼地望了她一眼,说: “妈,我问您个事。” “嗯,你说。” “妈,您是不是又有了?”黄小芹指了指她的肚子说。 “是的,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不唯独你,连你爸我都没告诉他。如果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会强烈反对。”吴双凤很坦率地对黄小芹说。 “妈,这也证明医生曾经和您解释过,您也知道了高龄妊娠风险很大,对吗?” “对,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也要搏一下,给你爸留个后,让黄家有个延续下去的香火。” “妈,黄家有冰冰和我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延续所谓的香火。你拿自己的生命去赌,怎么不先跟我们商量一下?” “医生只是说有一定风险,但并没有说完全不可以,何况高龄产妇也有不少人呢,不是我一个人去冒险。” “妈,您静下心享福不是更好吗?何况又拥有我和冰冰两个女儿了,干嘛还要去跋涉这人生的艰险呢。” “女的到年龄了总要嫁出去,你爸本来就是独苗,到了他这里,好歹也要给黄家留下一脉,总不能在他手上断了画上句号。如果他就这样落寞了,你让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您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是您的年龄已经不能让您再像我们一样从从容容啊,很多意外是我们现在难以预见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懂了吗,妈。” “不赌一次,怎么知道人生的无限可能。你们也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吗?有机会就搏一次何尝不可。” “妈,您这是把我的烂缺点全学去了。我很多的决定都是一时脑热就付诸行动不计后果的。” “芹儿,我们都是为了你爸爸搏一次人生。巩且已经有四个多月了,现在也不是劝的时候了。我们还是一心朝前走,争取胎儿安全生下,你也多了一个亲弟弟或妹妹。” “其实你们真没必要去替我这么想这么周全这么忙碌,简简单单是最好的。不用去在乎除了健康之外的其它名利。”黄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把母女俩的对话全听去了。他沉吟了一下,不无忧虑地说:“凤,既然小芹说高龄妊娠非常危险,我看还是中止了,有你和冰冰,和小芹,我这一生已觉得很满足了。” “我说过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我也每个月自己去孕检。医生检查胚胎后也说目前没有发现问题,大家齐心往好的一方面去想,别把我想象成每天抱着一个炸弹一样,那可是和小松远一样的心肝宝贝呢。”说罢,吴双凤坦然地笑了。 “爸,既然妈妈如此执拗,您以后就多注意点,有什么事要及时打电话告诉我,等到继妈将要临盆时我再次回广州。” 黄东心疼地看了一下吴双凤,又转眼望着小芹,默默点头。 “这不就对了嘛,小芹和我们说过,成功是要靠搏的,而不是捡到的。” “妈,您这是在取笑芹儿呢。学我的样子总归是要受苦受累的。” 广州郊外长青墓园。 风是最懂人心的,轻轻吹颤黄东一家带来的,置于龙玲墓碑前的素菊,也撩动各人额头上的发丝。从山野间吹上来的风更像是多化了一颗糖在里面,鼻子吸入的是山沟水流的凉爽之味,还有满怀的花草香甜气息。 黄小芹抱着小松远,蹲在墓碑前。她伸出一只手,摸了一下长期被雨水侵润,有些发暗的龙玲的墓碑,如话家常般地说: “妈妈,今天我们全家人都来看您了,我还带来了你的半子和外孙。更重要的是,我的继妈,怀中又有了我们黄家的骨肉,我的爸爸又要有后了。妈,继妈为了我们黄家,冒着高龄妊娠的风险,坚决要为黄家留下一脉。妈妈,芹儿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黄家平安地度过这一关。我们这两代的女人,可以说把能付出的一切,全交给了黄家。” 说罢,黄小芹给长眠中的龙玲跪磕了三个头,才慢慢起身。 “姐姐,我也和小芹来看您了,您在那边好吗?我吴双凤自从再婚嫁入黄家后,幸承得一家人恩惠关爱,却无任何功劳相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要为我们黄家留下后代。尽管医生有跟我说了各种风险,但我依然执着一念,争取一次机会。姐姐,凤妹我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这一颗报答黄家的心。若是您听见,姐姐,您就应一声。在磕磕碰碰的人生路上,扶助我们一把。凤妹谢谢您!”吴双凤挨小芹身边跪下,把素菊移高一点,又抚摸了墓碑上龙玲的名字,磕了三次头才起来。 恰好此时,周边的松树上,传来阵阵鸟鸣,仿佛是龙玲回应的说话声。 黄东凝重的脸上,不知何时在眼角挂着泪花。他缓缓的走近墓碑,在吴双凤让出来的位置蹲下来,抚摸着墓碑上被雨水阳光侵蚀的龙玲的名字。轻轻的像龙玲还在世时与她轻声细语一样地说: “玲,我心中的很多话,我平时已托梦给你了。你一定很欣慰我们的芹儿没有让你失望,我也没有因为你的离去而变得寂寞凄凉。你的背影在双凤的身上重现,一刻也没有离开我。如果托魂的梦是真的,那你就多保佑我们黄家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双凤怀里的孩子,一定是你的魂儿所寄。你放心,无论多苦,我们一定把孩子抚养成和芹儿一样优秀。” 此刻,曾经的场景再次出现,又有蝴蝶翩跹起舞飞绕在墓碑的周边。那美丽的花纹,在一片肃穆的墓园里,盈动着一阵阵畅快的生机。仿佛风在,水在,山在,春天就一直会在。无论是山野,或者是人的心内。 而阳光,始终闪耀在尘世的上方。 五个月后的一个周末,南京欧子元家附近的社区小公园。 时值秋天,天空捧出一苍穹的湛蓝,大地施舍无垠的金黄。落叶如诗,每一片都是阳光在上面写满的句子。 黄小芹趁着休息日,和欧子元带着小松远在公园里学习走路。欧子元在前面倒行朝小松远拍手不停呼叫着: “宝宝,看爸爸,看爸爸……。” 黄小芹在后面双手扶着小松远的手臂,扭着碎步托着他一步一步地学着走路。早已学会了认人的小松远,一边开心地挥舞着小手朝欧子元蹦跳,一边被他妈妈搀扶着挪开步子。 虽然每一步都要自己弯腰扭着身子,手托扶着带动,但黄小芹依然保持着十足的耐心。要是小松远自主的迈开,她就显得非常高兴。毕竟自主行走的第一步,是人生第一片绿芽初萌的开始。 教累了,欧子元就抱着小松远,与黄小芹斜靠在公园的铸椅上歇息。 “秋天就是美啊,要是另外的两对高天宇和赵智博他们也在这里,多好啊。”欧子元一边舒开手臂尽情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对黄小芹说。 “刘晶影和高天宇已经返回肇庆市的乡下老家去生儿育女了,据刘晶影说孩子出生已经有两个月龄了,是个女宝宝。她还说他们已经接受梁局长的邀请,待刘晶影产假满后,将重新回到广州白云区气象局工作。我真舍不得他们离开南京,现在分隔两城,我们就不能经常见面了。” 黄小芹显得十分开心但又惋惜地对欧子元说。 “你和刘晶影说说,如果他们两个不嫌弃的话,她家的宝宝就和我们家的小松远结个娃娃亲,肥水不流外人田。嘻嘻嘿嘿。至于迁职嘛,看各自家庭方便,只要过得幸福快乐就好,不必限定呆在哪一个城市。” “你太贪心了,刚插完秧就拿着箩筐来地头守田等谷了。这么早就担心自己宝贝将来娶不上媳妇,不如你现在多攒点钱留待日后备用。” “我也是和你说笑而已。”欧子元乐得哈哈地笑了。 “我也是讥笑嘲讽你而已,看你还敢放肆不?” “赵智博他们家的生了个男宝,也是刚两个月龄,将来三个宝宝凑在一起玩耍,可够热闹了,刘晶影的宝宝肯定是最受宠溺的那个。”欧子元美美地想象着三个小童在一起玩耍时的样子说。 “每一个都是我们大家的宝贝,宠谁都相当于宠爱自己的孩子,不用去刻意比较。”黄小芹笑着说。 “你说的也是有道理。赵智博在贺州把芬诗雅公司管理得好好的,公司业务稳健前进,让我们这两个股东安心待在南京。罗英莲又替他生了个机灵宝贝,这真是这个世界给努力拼搏的人最好的赏赐。难得苦尽甘来,秋至百花艳。” “是啊,其它的事儿都好,很轻松。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在广州高龄妊娠的继妈。再有一个月就是十一月份了,她即将要临产,我也该返回广州伺候她分娩了,光靠爸爸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而且他一向笨手笨脚的,我总是无法放得下这件事。” “那你放心回广州去,小松远留在南京家里,我会和他奶奶一起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你不用整天牵肠挂肚的,用心照顾好你继妈。” “一想到我又要添了一个比我年轻近三十岁的弟妹,想想都很激动。我继妈实在太伟大了,一个年近半百的人还有这么大的生育勇气。要是别人,不见得敢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是的,你继妈品格很高尚,高龄孕妇都是很不容易的,预祝一切平安顺利。”欧子元把小松远紧贴在他的脸边,小松远却伸出手乱抓旁边妈妈的头发。黄小芹任其抓着,好像头上承着的,那是一把春雨撒落在发丝上。 第76章 吴双凤挑战高龄妊娠 杨冰冰在小松远的旁边陪着他玩耍。自从小松远来了之后,她甚至不喜欢做作业了,一有时间就和小松远在一起折腾各种小玩具。 冰冰从纸箱里拿出自己曾玩过的几个小玩具来,让小松远抓了其中的一个。可小松远还不会耍,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小玩具出神。 第二次进入黄家的欧子元仍然有点儿拘谨。他在客厅坐沙发上一会儿觉得不太自在,又自个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观看小区的园林,不时拨弄黄东养在阳台上的盆栽花草。 自生下小松远后,黄小芹一半的精力也自然而然分给了孩子。故而对于回岳母家还未完全放开的欧子元,也随他兴趣,不再像以往,每个细节认真照顾着。 晚饭过后,欧子元和黄东两人靠在客厅沙发上一边闲嗑,一边看电视。黄小芹则抱着小松远在自己以前住的房间里,看着冰冰写作业。房间如今已是冰冰一个人的卧室,但黄小芹用的东西还是保持着原样。 冰冰虽说是在做作业,但小松远在她的身边玩东西,她无法心静,更多的时间还是逗着他玩。黄小芹也不责怪冰冰看书松懈,任她尽兴和小松远耍,也给儿子机会熟悉熟悉身边的小姨妈。 “姐姐,妈妈好像也有了。”冰冰忽然手指着自己肚子低声示意说。 “有什么?”小芹尽管先前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但生怕误会仍认真地问一下。 冰冰又用手指了指小松远,她不直说只是用动作表示。 “你是怎么知道妈妈的事的?”黄小芹又低声问冰冰道。 “妈妈在她房间换衣的时候,我推门进去拿东西让我撞见了。”说着冰冰比划了一个肚子凸大的样子,“不是很大,但我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你喜欢再多一个弟弟或妹妹吗?” “喜欢。姐,你又远嫁了,我放学回来就没有一个伴儿,自己一个小孩太孤单了。”冰冰说到这里尴尬地笑了。 黄小芹更肯定了此前的判断,心里不免一揪。她知道吴双凤已经是年近五十岁,这个年龄段怀上孩子,不见得是一种喜讯,而是非凡的身体考验。高龄妊娠风险大,对她的健康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生命负担。而且父亲的身体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硬朗壮实,如果继母再有什么意外,对于整个家庭来说,绝对是无法想象的打击。 在她正要想梳理个中原因的时候,在厨房忙完活的吴双凤走了进来,接替黄小芹抱起她手中的小松远。 黄小芹把手中抱着的孩子转给了她,心疼地望了她一眼,说: “妈,我问您个事。” “嗯,你说。” “妈,您是不是又有了?”黄小芹指了指她的肚子说。 “是的,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不唯独你,连你爸我都没告诉他。如果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会强烈反对。”吴双凤很坦率地对黄小芹说。 “妈,这也证明医生曾经和您解释过,您也知道了高龄妊娠风险很大,对吗?” “对,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也要搏一下,给你爸留个后,让黄家有个延续下去的香火。” “妈,黄家有冰冰和我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延续所谓的香火。你拿自己的生命去赌,怎么不先跟我们商量一下?” “医生只是说有一定风险,但并没有说完全不可以,何况高龄产妇也有不少人呢,不是我一个人去冒险。” “妈,您静下心享福不是更好吗?何况又拥有我和冰冰两个女儿了,干嘛还要去跋涉这人生的艰险呢。” “女的到年龄了总要嫁出去,你爸本来就是独苗,到了他这里,好歹也要给黄家留下一脉,总不能在他手上断了画上句号。如果他就这样落寞了,你让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您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是您的年龄已经不能让您再像我们一样从从容容啊,很多意外是我们现在难以预见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懂了吗,妈。” “不赌一次,怎么知道人生的无限可能。你们也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吗?有机会就搏一次何尝不可。” “妈,您这是把我的烂缺点全学去了。我很多的决定都是一时脑热就付诸行动不计后果的。” “芹儿,我们都是为了你爸爸搏一次人生。巩且已经有四个多月了,现在也不是劝的时候了。我们还是一心朝前走,争取胎儿安全生下,你也多了一个亲弟弟或妹妹。” “其实你们真没必要去替我这么想这么周全这么忙碌,简简单单是最好的。不用去在乎除了健康之外的其它名利。”黄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把母女俩的对话全听去了。他沉吟了一下,不无忧虑地说:“凤,既然小芹说高龄妊娠非常危险,我看还是中止了,有你和冰冰,和小芹,我这一生已觉得很满足了。” “我说过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我也每个月自己去孕检。医生检查胚胎后也说目前没有发现问题,大家齐心往好的一方面去想,别把我想象成每天抱着一个炸弹一样,那可是和小松远一样的心肝宝贝呢。”说罢,吴双凤坦然地笑了。 “爸,既然妈妈如此执拗,您以后就多注意点,有什么事要及时打电话告诉我,等到继妈将要临盆时我再次回广州。” 黄东心疼地看了一下吴双凤,又转眼望着小芹,默默点头。 “这不就对了嘛,小芹和我们说过,成功是要靠搏的,而不是捡到的。” “妈,您这是在取笑芹儿呢。学我的样子总归是要受苦受累的。” 广州郊外长青墓园。 风是最懂人心的,轻轻吹颤黄东一家带来的,置于龙玲墓碑前的素菊,也撩动各人额头上的发丝。从山野间吹上来的风更像是多化了一颗糖在里面,鼻子吸入的是山沟水流的凉爽之味,还有满怀的花草香甜气息。 黄小芹抱着小松远,蹲在墓碑前。她伸出一只手,摸了一下长期被雨水侵润,有些发暗的龙玲的墓碑,如话家常般地说: “妈妈,今天我们全家人都来看您了,我还带来了你的半子和外孙。更重要的是,我的继妈,怀中又有了我们黄家的骨肉,我的爸爸又要有后了。妈,继妈为了我们黄家,冒着高龄妊娠的风险,坚决要为黄家留下一脉。妈妈,芹儿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黄家平安地度过这一关。我们这两代的女人,可以说把能付出的一切,全交给了黄家。” 说罢,黄小芹给长眠中的龙玲跪磕了三个头,才慢慢起身。 “姐姐,我也和小芹来看您了,您在那边好吗?我吴双凤自从再婚嫁入黄家后,幸承得一家人恩惠关爱,却无任何功劳相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要为我们黄家留下后代。尽管医生有跟我说了各种风险,但我依然执着一念,争取一次机会。姐姐,凤妹我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这一颗报答黄家的心。若是您听见,姐姐,您就应一声。在磕磕碰碰的人生路上,扶助我们一把。凤妹谢谢您!”吴双凤挨小芹身边跪下,把素菊移高一点,又抚摸了墓碑上龙玲的名字,磕了三次头才起来。 恰好此时,周边的松树上,传来阵阵鸟鸣,仿佛是龙玲回应的说话声。 黄东凝重的脸上,不知何时在眼角挂着泪花。他缓缓的走近墓碑,在吴双凤让出来的位置蹲下来,抚摸着墓碑上被雨水阳光侵蚀的龙玲的名字。轻轻的像龙玲还在世时与她轻声细语一样地说: “玲,我心中的很多话,我平时已托梦给你了。你一定很欣慰我们的芹儿没有让你失望,我也没有因为你的离去而变得寂寞凄凉。你的背影在双凤的身上重现,一刻也没有离开我。如果托魂的梦是真的,那你就多保佑我们黄家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双凤怀里的孩子,一定是你的魂儿所寄。你放心,无论多苦,我们一定把孩子抚养成和芹儿一样优秀。” 此刻,曾经的场景再次出现,又有蝴蝶翩跹起舞飞绕在墓碑的周边。那美丽的花纹,在一片肃穆的墓园里,盈动着一阵阵畅快的生机。仿佛风在,水在,山在,春天就一直会在。无论是山野,或者是人的心内。 而阳光,始终闪耀在尘世的上方。 五个月后的一个周末,南京欧子元家附近的社区小公园。 时值秋天,天空捧出一苍穹的湛蓝,大地施舍无垠的金黄。落叶如诗,每一片都是阳光在上面写满的句子。 黄小芹趁着休息日,和欧子元带着小松远在公园里学习走路。欧子元在前面倒行朝小松远拍手不停呼叫着: “宝宝,看爸爸,看爸爸……。” 黄小芹在后面双手扶着小松远的手臂,扭着碎步托着他一步一步地学着走路。早已学会了认人的小松远,一边开心地挥舞着小手朝欧子元蹦跳,一边被他妈妈搀扶着挪开步子。 虽然每一步都要自己弯腰扭着身子,手托扶着带动,但黄小芹依然保持着十足的耐心。要是小松远自主的迈开,她就显得非常高兴。毕竟自主行走的第一步,是人生第一片绿芽初萌的开始。 教累了,欧子元就抱着小松远,与黄小芹斜靠在公园的铸椅上歇息。 “秋天就是美啊,要是另外的两对高天宇和赵智博他们也在这里,多好啊。”欧子元一边舒开手臂尽情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对黄小芹说。 “刘晶影和高天宇已经返回肇庆市的乡下老家去生儿育女了,据刘晶影说孩子出生已经有两个月龄了,是个女宝宝。她还说他们已经接受梁局长的邀请,待刘晶影产假满后,将重新回到广州白云区气象局工作。我真舍不得他们离开南京,现在分隔两城,我们就不能经常见面了。” 黄小芹显得十分开心但又惋惜地对欧子元说。 “你和刘晶影说说,如果他们两个不嫌弃的话,她家的宝宝就和我们家的小松远结个娃娃亲,肥水不流外人田。嘻嘻嘿嘿。至于迁职嘛,看各自家庭方便,只要过得幸福快乐就好,不必限定呆在哪一个城市。” “你太贪心了,刚插完秧就拿着箩筐来地头守田等谷了。这么早就担心自己宝贝将来娶不上媳妇,不如你现在多攒点钱留待日后备用。” “我也是和你说笑而已。”欧子元乐得哈哈地笑了。 “我也是讥笑嘲讽你而已,看你还敢放肆不?” “赵智博他们家的生了个男宝,也是刚两个月龄,将来三个宝宝凑在一起玩耍,可够热闹了,刘晶影的宝宝肯定是最受宠溺的那个。”欧子元美美地想象着三个小童在一起玩耍时的样子说。 “每一个都是我们大家的宝贝,宠谁都相当于宠爱自己的孩子,不用去刻意比较。”黄小芹笑着说。 “你说的也是有道理。赵智博在贺州把芬诗雅公司管理得好好的,公司业务稳健前进,让我们这两个股东安心待在南京。罗英莲又替他生了个机灵宝贝,这真是这个世界给努力拼搏的人最好的赏赐。难得苦尽甘来,秋至百花艳。” “是啊,其它的事儿都好,很轻松。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在广州高龄妊娠的继妈。再有一个月就是十一月份了,她即将要临产,我也该返回广州伺候她分娩了,光靠爸爸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而且他一向笨手笨脚的,我总是无法放得下这件事。” “那你放心回广州去,小松远留在南京家里,我会和他奶奶一起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你不用整天牵肠挂肚的,用心照顾好你继妈。” “一想到我又要添了一个比我年轻近三十岁的弟妹,想想都很激动。我继妈实在太伟大了,一个年近半百的人还有这么大的生育勇气。要是别人,不见得敢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是的,你继妈品格很高尚,高龄孕妇都是很不容易的,预祝一切平安顺利。”欧子元把小松远紧贴在他的脸边,小松远却伸出手乱抓旁边妈妈的头发。黄小芹任其抓着,好像头上承着的,那是一把春雨撒落在发丝上。 第77章 今夜不宁静 广州,薰衣草幸福家园小区黄东家。 吴双凤挺着膨大的腹部靠在客厅沙发上仰坐着,黄东拿着拖把在清洁地面。已经七岁的冰冰,下午放学回来后,就坐在吴双凤的旁边,打开大屏幕电视观看动画片。 吴双凤忽然“哎呦”地叫了一声,腹中的孩子正在里面乱踢,她忍不住用手轻抚腹部。在旁边的冰冰转过身,也用小手轻轻地抚摸了她妈妈的腹部,说:“妈,是不是弟妹又在乱踢您了。” “是啊,你弟妹急着想出来跟你一起去玩呢。冰儿,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他长大了可以保护我这个姐姐。”冰冰笑着说。 “可是,也许妹妹更能合适你,可以陪你一起睡,一起在床上聊天。弟弟的话,可能只爱在外面玩耍而不理你这个姐姐呢,还得你生气地去外面找他回来吃饭。” “他爱玩的话,我就带他去学校上课,教他学写字。学校操场那么大,随便她玩,校门有保安值守,不怕他会丢。” 冰冰展开她的想象力兴高采烈地描绘梦中愿景。 “冰儿,你想得真美,只怕你字未写得一个,作业本先被你弟弟全撕烂了呢。” 黄东停下拖地,对冰冰笑着说,又剥了水果盆上的一只橘子递给她吃。 “爸,不会的,我弟弟一定会很乖的,跟我姐姐一样。”冰冰接过黄东递过来的橘子笑道。 “如果将来你的弟弟也能像你姐姐一样优秀的话,我这个做娘的无论多苦都满足了。听你丫头说甜话,我就是喝白水当饭都觉得很幸福。”吴双凤似乎忘记了冰冰还是个小孩子,说着成人味道的话。 黄东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吴双凤说: “高龄妊娠与普通妊娠不一样,你有什么异常感觉要及时告诉我,让我早点争取时间。” “瞧你这说的,好像我要过难关似的。如真的有那个,只要保住我们的孩子就行了。我无论怎么样你一定要记得,先保证孩子平安了再考虑我。” “我两个都不会放弃,用我来换取也行。” “孩子他爸,好好的你说什么傻话?放心,我和肚子里的宝宝会没事的。” 正说着,门铃响了,冰冰忙跑去开门。门开后,她高兴地跳起来扑向来人怀里喊着:“姐姐,你可回来了。” 黄小芹一手提起行李箱,一手搂着冰冰笑嘻嘻着跨过门槛进了屋内。 “芹儿,你回来也不预先打电话告知一声,让我们去楼下小区大门接你。”吴双凤吃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黄小芹见状,忙摆手制止吴双凤:“妈,你别动,好好坐着。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回来,不用人去接。不想告诉你们,也是防你们花精力去替我准备这准备那,有时间不如顺其自然地好好休息。爸,你也真是,我妈妊娠那么辛苦,你就不能照顾好一点吗。” “我已经把你妈宠成小公主了,只差没把她捧在手心上了,不信你问她,我是不是把她像颗糖一样含在嘴里。”黄东有点委屈地苦笑着说。 “芹儿,别怪你爸啦,他已经够模范了,你不见都是他一个人在忙吗。” “妈,好,看在您的面上,不怪老爸了。说您的,您有没有按时去产检?” “妈全听你的话,每周都去一次的啦。医生说一切正常,还说这个年龄段的孕妇有我这种孕情良好的不多见,比初孕者还优秀。医生还告诉我,预产期就是这三天内了。”吴双凤说到这儿时一脸的光彩。 “这么说的话,我对我的梦能实现更有信心了。”黄小芹兴奋地拍着手说。 “姐,你都是一个新妈妈了,还有什么梦?”冰冰很好奇,小小的她认为梦应该是属于像她如此稚嫩的年纪的。 “等弟弟或妹妹学会走路了,我们全家出国旅游一次,这算不算是一个美梦?”黄小芹直勾勾地望着冰冰问。 “算,老师就教会了我外面有很多国家,比如泰国、瑞士、新西兰……”冰冰扳着手指数出来,好像泰国瑞士出了小区大门过了几条街道就到了一样近。 “冰冰,你最想我们去哪儿玩好?” “瑞士,这个名字好听。”冰冰想都不想就说。 黄小芹不禁乐坏了,说: “那好,姐姐答应你,我们为妈妈加油!等弟妹长大了一点,我们全家去瑞士观光旅游。” “妈妈,加油!加油!”冰冰、黄小芹及黄东一齐对吴双凤举拳喊着,把吴双凤弄得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好抚着大肚子看着他们三个那个傻欢乐的劲儿。 在大家有说有笑的当儿,黄东回到厨房做好了晚饭。 夜色来临,华灯初上。笑语声声里,电视桌旁的蝴蝶兰优雅开着,像是人间温馨的情意在绽放。 市妇幼保健院。 黄小芹回广州两天后的下午三点,吴双凤开始出现产前征兆,黄小芹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把吴双凤送到了妇幼保健院。刚入住妇产科待产房,黄小芹就跑上跑下陪吴双凤完成各项必要的常规检查,还意外在血液项看到继妈的血型和自己一样同是ab型,不由得感叹自己与继妈的母女缘,真是上天给安排的缘分。 后面通过了一系列的分娩前内检后,妇产科医生说目前情况暂时正常。但有过难产经历的黄小芹,表面平静之下,内心却仍在紧揪着,仿佛有一条绳索在套住她的心。只要未见到母子平安出来,就无法解套一样。 可她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表情从容,给呼吸有点喘气的吴双凤予以最大的信心。 大家静静地等待着,只有床边小桌上倒的一杯热开水,袅袅地飘散着雾气。 被护士扶着从待产房转去分娩室的那刻,吴双凤忽然抓住了黄东的手,有点急促地说: “东哥,记住,无论在分娩时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定要央求医生优先保证孩子平安。” “凤,放心,有医生在,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黄东心中虽然七上八下,但仍装着轻松的样子安慰吴双凤。 “妈妈,你要放下心,越放心,我们的宝贝就越会平安。进去后一切交给医生,您什么都不要乱想。”黄小芹俯下身轻抚吴双凤的胸口,坚毅地望着继妈说。 吴双凤默默地点头。 分娩室的门关上了,走廊里是扑面而来的骤然静默,仿佛能听到地板瓷砖分子相互间的交流声。黄小芹望了身旁呆若木鸡的父亲一眼,体会了他内心深处的翻江倒浪,风雨飘摇。近一年前,她在南京被推进产房,无法知悉外面的欧子元和家婆钱裕芳的那份焦虑,此刻她是真真切切地尝到了一样的滋味。 没有一个母亲是容易的,高龄产妇比普通产妇更多一重重的危险。 “爸,我们们去椅子上坐一会儿,站久了太累。” 说罢,黄小芹扶着黄东的手臂,缓缓朝走廊的座椅上走去。黄东点点头,不说话,只依着黄小芹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后,有一个护士从妇产科诊室走出来,来到两人面前,问道: “谁是黄东?请到妇产科诊室一下。” 黄东从座椅上起身应答说我就是黄东,随护士进了妇产科诊室,黄小芹也跟上去。 妇产科主治医师,看了一下吴双凤的各种检查单,这才缓缓地对黄东说: “吴双凤属于高龄妊娠和高龄产妇,由于年纪偏大,身体素质各方面比正常的产妇要差,在分娩过程中容易出现难产的情况,也容易出现产后大出血、凝血功能障碍、羊水栓塞等并发症。这些风险需要提前和你们说明,知晓可能存在的各种风险,并同意医生针对各种突发情况抢救的,就在手术书上签字。” “医生,无论如何,一定要先保证大人安全。”黄东心里很慌,但优先保证吴双凤安全,他是不假思索就说的。 “爸爸,你别紧张,相信医生。继妈和宝宝两个一样重要。” “是的,我们都是在全力保证大人婴儿两个平安,这个签字只是风险提示,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别过度紧张,没事的。”主治医生平静地对黄东说。 黄东的手一直哆哆嗦嗦的在纸面上写不下字,黄小芹见状只好替他签上了字。而后,主治医生走进了分娩室,门又紧闭上了。黄东父女又返回座椅上呆坐着。时间的每一分一秒,好像是由一只饿了半个月的蜗牛在吃力地拖着往前搬运。 才下午四点,外面的天色突然间就变得越来越灰暗,仿佛有大雨要来,却又不是真的要下雨,但空气就是压抑得让人苦闷。 尽管时间在悄悄流走,分娩室的门依旧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好像那门扇只是一幅悬挂在墙上的画。“产房重地,保护隐私”的八个字,如同一个来巡晚自习课的老师,在他的目光横扫之下,静静的走廊里,连顶上的灯光都害怕发出声音。 平素就不善言语的黄东,落坐在座椅上之后,仍是呆呆的表情。他不时张开手掌,让掌心沁出的汗散发掉。 黄小芹一会儿望向分娩室,一会儿打开手机,试图用刷手机看新闻来冲淡掉这份煎熬,可是效果不大。她只好踱到走廊一头的窗子前,望向窗外一棵高高的木棉树。花期已过的木棉树全换了新叶子,一树浓荫下,是向它慢慢包围过来的暮晚。 产程漫长,而父亲一整天了都处在极度紧张中,已经好长时间滴水未进了。黄小芹这才想起平素身体就不太好的父亲,饥饿之下是否受得住这份煎熬。她忙走回座椅,轻声问黄东道: “爸,妈妈一时还不会那么快就可以出来,你还是先去外面吃点东西,你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爸爸不饿,还是你先去吃,不用等我,我们轮流着守门,分娩出来了也有人照应。”黄东看了一下同样憔悴的黄小芹说。 “那我就再等一下,我也饿,只担心你。”黄小芹只好无奈的又坐回座椅,转头盯着分娩室一动也不动紧闭的门。 此时,仿佛时间是静止的,灯光静止的,人内心的焦虑也是静止的,好像这个星球倾斜靠在巨石边。 忽然,门开了。黄小芹也顾不上身边的黄东,站起就朝分娩室门口小跑过去。室内走出来一个护士,手里抱着一个还沾着血迹的婴儿。 “黄东家长,恭喜,是个男婴,孩子一切正常。” “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黄小芹望着在护士手中不时手挥脚蹬哭叫着的小弟弟,狂喜一下子倾泻,但她没有失态的爆发出来,只是不停地向护士致谢。 “大人怎么样了?”紧追上来的黄东来不及分享中年得子的喜悦,只担心妻子的安危。 “大人的情况目前还可以,主治医生正在处理中,放心。”这个护士安慰了黄东一句,又抱着孩子进产房去,产房门又闭上了。 “爸爸,继妈真伟大,拼死给我们黄家留下了一脉香火。” “正是因为如此,只要她没有平安出来,我的心就一直吊着放不下来。”黄东依旧忧心忡忡地说。 “爸,你就不要再忧虑了,你不见护士说大人现在也是很平安的吗?何况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先进,继妈一定会平安出来的。”说罢,黄小芹轻拍父亲的后背,让他心舒一点。 黄东无论黄小芹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死死的守着产房门口,黄小芹拉他去座椅坐也不肯去了。他就静静的呆立在门口正中,生怕里面的风趁他不留神时溜走一缕。 约半个小时过去了,分娩室门又突然打开,一个护士焦急地跑出来。 “我妈妈怎么了?”黄小芹从护士的神色感到不妙。 “情况有点不理想,产妇产后突然大出血,出现凝血障碍,需要请求血液科支援。”说罢,护士急急地往别的诊室跑去,似乎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不一会,这个护士带着其它诊室的医生来到了产房并进去了。 护士们慌乱的脚步刺激着黄东,此刻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颤抖着的身子站立不稳一直在摇晃,像底基掏空只剩两块砖的一堵墙。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见此情景的黄小芹也不由得惊慌地从座椅上起来跑过去扶住黄东。里面的继妈情况危急,外面的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再有事了,要不,双重压力同时施加在她的身上,再坚强的她也承受不住了。 她赶紧搀扶着黄东慢慢移到座位上坐下,双手胸前背后同时捋着,让父亲顺气一些。 “爸,你镇定一点,好吗?要想继妈和弟弟平平安安的,你是一家之主首先不能有事。因为只有你这座大山做好坚定的屏障,继妈母子两个人才有依靠的地方。” 到底是这句话激起了黄东的能量,他长吁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紧张,才缓缓地说: “芹儿,你说的对,我不能倒下,只有我坚强了,你继妈她们两个才会平安。” “是的,爸,心情要保持平静,什么都不要乱想,相信医生,相信继妈顽强的生命力,一切都会变好的。” “好,爸听你的。”黄东紧咬着牙齿说。 已经夜了,吊顶的灯光没有让屋外的黑暗渗入,但风还是携带着夜凉潜行在安静的走廊。妇产科白天人就比其它科室的少,晚上自然更加寂寥。黄东父女两个人,如两尊泥佛一样,对夜凉和饥饿早已无动于衷,甚至已经记不起在产房外守了多久。 第77章 今夜不宁静 广州,薰衣草幸福家园小区黄东家。 吴双凤挺着膨大的腹部靠在客厅沙发上仰坐着,黄东拿着拖把在清洁地面。已经七岁的冰冰,下午放学回来后,就坐在吴双凤的旁边,打开大屏幕电视观看动画片。 吴双凤忽然“哎呦”地叫了一声,腹中的孩子正在里面乱踢,她忍不住用手轻抚腹部。在旁边的冰冰转过身,也用小手轻轻地抚摸了她妈妈的腹部,说:“妈,是不是弟妹又在乱踢您了。” “是啊,你弟妹急着想出来跟你一起去玩呢。冰儿,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他长大了可以保护我这个姐姐。”冰冰笑着说。 “可是,也许妹妹更能合适你,可以陪你一起睡,一起在床上聊天。弟弟的话,可能只爱在外面玩耍而不理你这个姐姐呢,还得你生气地去外面找他回来吃饭。” “他爱玩的话,我就带他去学校上课,教他学写字。学校操场那么大,随便她玩,校门有保安值守,不怕他会丢。” 冰冰展开她的想象力兴高采烈地描绘梦中愿景。 “冰儿,你想得真美,只怕你字未写得一个,作业本先被你弟弟全撕烂了呢。” 黄东停下拖地,对冰冰笑着说,又剥了水果盆上的一只橘子递给她吃。 “爸,不会的,我弟弟一定会很乖的,跟我姐姐一样。”冰冰接过黄东递过来的橘子笑道。 “如果将来你的弟弟也能像你姐姐一样优秀的话,我这个做娘的无论多苦都满足了。听你丫头说甜话,我就是喝白水当饭都觉得很幸福。”吴双凤似乎忘记了冰冰还是个小孩子,说着成人味道的话。 黄东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吴双凤说: “高龄妊娠与普通妊娠不一样,你有什么异常感觉要及时告诉我,让我早点争取时间。” “瞧你这说的,好像我要过难关似的。如真的有那个,只要保住我们的孩子就行了。我无论怎么样你一定要记得,先保证孩子平安了再考虑我。” “我两个都不会放弃,用我来换取也行。” “孩子他爸,好好的你说什么傻话?放心,我和肚子里的宝宝会没事的。” 正说着,门铃响了,冰冰忙跑去开门。门开后,她高兴地跳起来扑向来人怀里喊着:“姐姐,你可回来了。” 黄小芹一手提起行李箱,一手搂着冰冰笑嘻嘻着跨过门槛进了屋内。 “芹儿,你回来也不预先打电话告知一声,让我们去楼下小区大门接你。”吴双凤吃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黄小芹见状,忙摆手制止吴双凤:“妈,你别动,好好坐着。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回来,不用人去接。不想告诉你们,也是防你们花精力去替我准备这准备那,有时间不如顺其自然地好好休息。爸,你也真是,我妈妊娠那么辛苦,你就不能照顾好一点吗。” “我已经把你妈宠成小公主了,只差没把她捧在手心上了,不信你问她,我是不是把她像颗糖一样含在嘴里。”黄东有点委屈地苦笑着说。 “芹儿,别怪你爸啦,他已经够模范了,你不见都是他一个人在忙吗。” “妈,好,看在您的面上,不怪老爸了。说您的,您有没有按时去产检?” “妈全听你的话,每周都去一次的啦。医生说一切正常,还说这个年龄段的孕妇有我这种孕情良好的不多见,比初孕者还优秀。医生还告诉我,预产期就是这三天内了。”吴双凤说到这儿时一脸的光彩。 “这么说的话,我对我的梦能实现更有信心了。”黄小芹兴奋地拍着手说。 “姐,你都是一个新妈妈了,还有什么梦?”冰冰很好奇,小小的她认为梦应该是属于像她如此稚嫩的年纪的。 “等弟弟或妹妹学会走路了,我们全家出国旅游一次,这算不算是一个美梦?”黄小芹直勾勾地望着冰冰问。 “算,老师就教会了我外面有很多国家,比如泰国、瑞士、新西兰……”冰冰扳着手指数出来,好像泰国瑞士出了小区大门过了几条街道就到了一样近。 “冰冰,你最想我们去哪儿玩好?” “瑞士,这个名字好听。”冰冰想都不想就说。 黄小芹不禁乐坏了,说: “那好,姐姐答应你,我们为妈妈加油!等弟妹长大了一点,我们全家去瑞士观光旅游。” “妈妈,加油!加油!”冰冰、黄小芹及黄东一齐对吴双凤举拳喊着,把吴双凤弄得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好抚着大肚子看着他们三个那个傻欢乐的劲儿。 在大家有说有笑的当儿,黄东回到厨房做好了晚饭。 夜色来临,华灯初上。笑语声声里,电视桌旁的蝴蝶兰优雅开着,像是人间温馨的情意在绽放。 市妇幼保健院。 黄小芹回广州两天后的下午三点,吴双凤开始出现产前征兆,黄小芹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把吴双凤送到了妇幼保健院。刚入住妇产科待产房,黄小芹就跑上跑下陪吴双凤完成各项必要的常规检查,还意外在血液项看到继妈的血型和自己一样同是ab型,不由得感叹自己与继妈的母女缘,真是上天给安排的缘分。 后面通过了一系列的分娩前内检后,妇产科医生说目前情况暂时正常。但有过难产经历的黄小芹,表面平静之下,内心却仍在紧揪着,仿佛有一条绳索在套住她的心。只要未见到母子平安出来,就无法解套一样。 可她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表情从容,给呼吸有点喘气的吴双凤予以最大的信心。 大家静静地等待着,只有床边小桌上倒的一杯热开水,袅袅地飘散着雾气。 被护士扶着从待产房转去分娩室的那刻,吴双凤忽然抓住了黄东的手,有点急促地说: “东哥,记住,无论在分娩时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定要央求医生优先保证孩子平安。” “凤,放心,有医生在,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黄东心中虽然七上八下,但仍装着轻松的样子安慰吴双凤。 “妈妈,你要放下心,越放心,我们的宝贝就越会平安。进去后一切交给医生,您什么都不要乱想。”黄小芹俯下身轻抚吴双凤的胸口,坚毅地望着继妈说。 吴双凤默默地点头。 分娩室的门关上了,走廊里是扑面而来的骤然静默,仿佛能听到地板瓷砖分子相互间的交流声。黄小芹望了身旁呆若木鸡的父亲一眼,体会了他内心深处的翻江倒浪,风雨飘摇。近一年前,她在南京被推进产房,无法知悉外面的欧子元和家婆钱裕芳的那份焦虑,此刻她是真真切切地尝到了一样的滋味。 没有一个母亲是容易的,高龄产妇比普通产妇更多一重重的危险。 “爸,我们们去椅子上坐一会儿,站久了太累。” 说罢,黄小芹扶着黄东的手臂,缓缓朝走廊的座椅上走去。黄东点点头,不说话,只依着黄小芹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后,有一个护士从妇产科诊室走出来,来到两人面前,问道: “谁是黄东?请到妇产科诊室一下。” 黄东从座椅上起身应答说我就是黄东,随护士进了妇产科诊室,黄小芹也跟上去。 妇产科主治医师,看了一下吴双凤的各种检查单,这才缓缓地对黄东说: “吴双凤属于高龄妊娠和高龄产妇,由于年纪偏大,身体素质各方面比正常的产妇要差,在分娩过程中容易出现难产的情况,也容易出现产后大出血、凝血功能障碍、羊水栓塞等并发症。这些风险需要提前和你们说明,知晓可能存在的各种风险,并同意医生针对各种突发情况抢救的,就在手术书上签字。” “医生,无论如何,一定要先保证大人安全。”黄东心里很慌,但优先保证吴双凤安全,他是不假思索就说的。 “爸爸,你别紧张,相信医生。继妈和宝宝两个一样重要。” “是的,我们都是在全力保证大人婴儿两个平安,这个签字只是风险提示,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别过度紧张,没事的。”主治医生平静地对黄东说。 黄东的手一直哆哆嗦嗦的在纸面上写不下字,黄小芹见状只好替他签上了字。而后,主治医生走进了分娩室,门又紧闭上了。黄东父女又返回座椅上呆坐着。时间的每一分一秒,好像是由一只饿了半个月的蜗牛在吃力地拖着往前搬运。 才下午四点,外面的天色突然间就变得越来越灰暗,仿佛有大雨要来,却又不是真的要下雨,但空气就是压抑得让人苦闷。 尽管时间在悄悄流走,分娩室的门依旧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好像那门扇只是一幅悬挂在墙上的画。“产房重地,保护隐私”的八个字,如同一个来巡晚自习课的老师,在他的目光横扫之下,静静的走廊里,连顶上的灯光都害怕发出声音。 平素就不善言语的黄东,落坐在座椅上之后,仍是呆呆的表情。他不时张开手掌,让掌心沁出的汗散发掉。 黄小芹一会儿望向分娩室,一会儿打开手机,试图用刷手机看新闻来冲淡掉这份煎熬,可是效果不大。她只好踱到走廊一头的窗子前,望向窗外一棵高高的木棉树。花期已过的木棉树全换了新叶子,一树浓荫下,是向它慢慢包围过来的暮晚。 产程漫长,而父亲一整天了都处在极度紧张中,已经好长时间滴水未进了。黄小芹这才想起平素身体就不太好的父亲,饥饿之下是否受得住这份煎熬。她忙走回座椅,轻声问黄东道: “爸,妈妈一时还不会那么快就可以出来,你还是先去外面吃点东西,你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爸爸不饿,还是你先去吃,不用等我,我们轮流着守门,分娩出来了也有人照应。”黄东看了一下同样憔悴的黄小芹说。 “那我就再等一下,我也饿,只担心你。”黄小芹只好无奈的又坐回座椅,转头盯着分娩室一动也不动紧闭的门。 此时,仿佛时间是静止的,灯光静止的,人内心的焦虑也是静止的,好像这个星球倾斜靠在巨石边。 忽然,门开了。黄小芹也顾不上身边的黄东,站起就朝分娩室门口小跑过去。室内走出来一个护士,手里抱着一个还沾着血迹的婴儿。 “黄东家长,恭喜,是个男婴,孩子一切正常。” “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黄小芹望着在护士手中不时手挥脚蹬哭叫着的小弟弟,狂喜一下子倾泻,但她没有失态的爆发出来,只是不停地向护士致谢。 “大人怎么样了?”紧追上来的黄东来不及分享中年得子的喜悦,只担心妻子的安危。 “大人的情况目前还可以,主治医生正在处理中,放心。”这个护士安慰了黄东一句,又抱着孩子进产房去,产房门又闭上了。 “爸爸,继妈真伟大,拼死给我们黄家留下了一脉香火。” “正是因为如此,只要她没有平安出来,我的心就一直吊着放不下来。”黄东依旧忧心忡忡地说。 “爸,你就不要再忧虑了,你不见护士说大人现在也是很平安的吗?何况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先进,继妈一定会平安出来的。”说罢,黄小芹轻拍父亲的后背,让他心舒一点。 黄东无论黄小芹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死死的守着产房门口,黄小芹拉他去座椅坐也不肯去了。他就静静的呆立在门口正中,生怕里面的风趁他不留神时溜走一缕。 约半个小时过去了,分娩室门又突然打开,一个护士焦急地跑出来。 “我妈妈怎么了?”黄小芹从护士的神色感到不妙。 “情况有点不理想,产妇产后突然大出血,出现凝血障碍,需要请求血液科支援。”说罢,护士急急地往别的诊室跑去,似乎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不一会,这个护士带着其它诊室的医生来到了产房并进去了。 护士们慌乱的脚步刺激着黄东,此刻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颤抖着的身子站立不稳一直在摇晃,像底基掏空只剩两块砖的一堵墙。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见此情景的黄小芹也不由得惊慌地从座椅上起来跑过去扶住黄东。里面的继妈情况危急,外面的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再有事了,要不,双重压力同时施加在她的身上,再坚强的她也承受不住了。 她赶紧搀扶着黄东慢慢移到座位上坐下,双手胸前背后同时捋着,让父亲顺气一些。 “爸,你镇定一点,好吗?要想继妈和弟弟平平安安的,你是一家之主首先不能有事。因为只有你这座大山做好坚定的屏障,继妈母子两个人才有依靠的地方。” 到底是这句话激起了黄东的能量,他长吁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紧张,才缓缓地说: “芹儿,你说的对,我不能倒下,只有我坚强了,你继妈她们两个才会平安。” “是的,爸,心情要保持平静,什么都不要乱想,相信医生,相信继妈顽强的生命力,一切都会变好的。” “好,爸听你的。”黄东紧咬着牙齿说。 已经夜了,吊顶的灯光没有让屋外的黑暗渗入,但风还是携带着夜凉潜行在安静的走廊。妇产科白天人就比其它科室的少,晚上自然更加寂寥。黄东父女两个人,如两尊泥佛一样,对夜凉和饥饿早已无动于衷,甚至已经记不起在产房外守了多久。 第78章 午夜的接力赛 忽然,产房门又再次打开,那个护士又神情慌张地从分娩室里跑了出来。护士紧张的神态令黄小芹见状不由得心里一揪,急忙跑上前去问道: “护士,我妈妈现在情况又怎么了?要不要紧?” “产妇分娩后失血过多,需要继续输血,但适配的血源库存现在恐怕不够,我们正在想办法。” “时间紧急,你们别去血库找血源了,能不能抽用我的血,我的血型和我妈妈完全一样。”黄小芹焦急地伸出手说。 “小芹,你也才产子没多久,小松远还没有完全断奶,抽你的血你身体肯定承受不了,不如抽我的。”黄东试图阻止女儿的举动。 “爸,这个你就别抢了,您的血型和继妈的不是一样的血型,只有我的才相符。再说我身体目前感觉没有什么问题,加上我比你年轻,恢复快,用我的最合适。时间紧迫,不要再拖了,先把继妈抢救下来再说。” “可你这样做会影响到小远儿喝母乳的,你总不能回南京后让宝宝没有母乳喝了。”黄东仍不放心。 “爸,打住,您就别说了,尽在添乱,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您没看到吗?还有什么比继妈的生命更重要的,再说小松远也该断奶了,难不成要喝我一辈子把我喝干吗?”黄小芹甩开黄东抓着的手大声叫喊。 护士看了看既焦急又憔悴的黄小芹,心疼地说: “你们等一下,我先和主治医生说一下再定夺。”说罢又返回产房去,过了一会儿又再次跑出来。 “时间紧迫,你现在就跟我来。”她把黄小芹带到血液科,经初步检查后从黄小芹身上抽取一定量的血液,又急忙往产房送去。 走廊里只有不时的紧迫脚步声,吊顶上的灯光在深夜里更显得苍白薄凉。 看见妻女两个人同时在这个寒凉的夜晚,与死神不屈的抗争,自己想帮忙却又使不出力。无奈的黄东再也忍不住,伏在座椅背上咬着牙齿,控制奔涌出来的泪水。 抽完血后,走回来的小芹有点虚弱地靠着父亲的身边默默坐下。把他的手臂往她的手中挽着,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墙面上苍白的光影。像是只要她伸手去扯,墙上的光阴就能由她任意扯长或缩短。 过了一个小时,主治医生方推开产房门出来了,熬了一天一夜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的黄东和黄小芹怅然地望向医生。 “医生,情况又怎么样了?”黄小芹忧心地问。 主治医生看了看极度疲倦几乎耗尽力气的两个家属,也忘记了自己的劳累,走近座椅边欣慰地对黄东父女两说: “你们放心,产妇失血已经止住了,各项体征逐步恢复正常,稍后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正常护理。产妇年纪这么大了还执意妊娠,置自己的生命危险全然不顾,实在太伟大了。” “谢谢医生,谢谢你们救下了我妈妈,您们辛苦了!”放下心头大石的黄小芹挣扎着站起来,向主治医生鞠躬致谢,不料却一阵眩晕,猛地往身后跌去。眼疾手快的医生快步用手托住,赶在黄东站起前扶住后仰的黄小芹,把她重扶到座椅上。 “小姐,别激动。正是因为有你的及时献血,加上产妇强大的意志,这一关才得以平安闯过去。你太累了,加上刚刚献血,我给你开点营养支持药。” 后面跟出来的护士闻言把黄小芹扶到诊室,接着又扶到输液室输液。而长吁了一口气的黄东,赶紧出去替母女两人弄吃的了。他都记不起这一整天他们三个人有没有吃过东西,只在这一刻,才感到身体传出来的阵阵饿意。 夜,因为有了人们匆忙的脚步,像一朵黑郁金香,被谁的手指轻弹,在寂静的暮色中摇曳起来。 两个小时后,输完液回到吴双凤所住月子房的黄小芹,与买了宵夜回来的黄东,继续待在里面等待吴双凤从产房里推出来。 其实,产房就在月子房门的斜对面。虽然只有几步之遥,但黄小芹每隔几分钟就到门边观望一下动静。 可是,你越是焦急,门越是安静得让人的心又悬起来。 终于,产房门开了,一束光从张开的门缝落到走廊外。紧接着,是卧在推床上的吴双凤和她身边擦净了身体穿上了衣服的婴儿被护士慢慢推出。 黄小芹和黄东忙迎上去扶住推床,三人眼神一交流,仿佛一起读完了一部诗卷。 经历九死一生的吴双凤,见到同样憔悴的两人,欣慰地露出微笑。 “妈,您真伟大,没有什么难关能困住您和宝贝,您终于平安出来了。”黄小芹激动得眼泪跑出眼眶。 “芹儿,不是妈伟大,而是你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妈妈谢谢你!” “弟弟长得可真漂亮哦,爸,我小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的。”黄小芹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小宝宝,一边高兴地对父亲说。 黄东中年又得子,所有狂喜均化热泪。他望了望尽显疲态惹人心疼的妻子,又轻手摸了摸熟睡中的宝贝,说: “像,你们都是爸爸挖了几座山才觅到的钻石,价值连城。” “爸,您是刷抖音看视频多了,这么高雅的词句也会说了。”黄小芹笑着说。 “凤,你给我们家送来了晚上的月亮,从此我们家再也没有漆黑的夜晚。”黄东轻抚着吴双凤的额头深情地说。 “芹儿,下次别给你爸玩手机刷抖音了,他现在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哈,你说他是个诗人,又不像。说不是,又满嘴诗歌。”吴双凤望着黄东笑了。 “妈,我还指望我爸继续自学成才呢,再过几年当个作家什么的,我就不愁没人在广州指导我小弟弟读书了。”黄小芹打趣道。说到这儿,黄小芹这才想起了什么,忙对黄东说: “爸,妈妈和弟弟已经平安无事了,冰冰还是一个人在家待着呢。现在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去陪伴冰冰,这里有我照顾妈妈就行了,明天你再带冰冰来看弟弟和妈妈。” 经黄小芹这么一说,方才点醒了黄东,一整天都在为吴双凤的安危揪心,把放学后一个人留在家的冰冰给落下了。他急忙说: “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这就回去。明天再和冰冰拿一大束花来给她的妈妈和弟弟。” 说罢,他伸手又摸了宝贝和吴双凤一下,才转身离开,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的背影蹒跚,像根半空中被风吹动的树枝那样,抖抖索索的。 “我还在分娩室里面的时候,你爸在外面变咋样了?” 吴双凤望着黄东消失的背影无比心酸,问黄小芹道。 “他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都是在产房门外守着您。听护士说您产后出血时他差点晕倒过去,妈妈,老爸现在多么依赖您。我也好担心您扔下我们几个,虽然医学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但不可预测的意外仍然常见。我从没有如今天的这么令人揪心,还好平安跨过了。” “上天注定我们结下这份母女缘,我想走也走不了,派你来守着我呢,巧妙到连血型都一样。” “就是嘛,有芹儿在,妈和宝宝就得平平安安的不许有闪失。小松远也有了个像他一样俊俏的小舅舅。妈,我小弟弟长得也实在太像他的小外甥。” 黄小芹再次抚摸着甜睡的宝贝,看都看不够一样。 “也不知他们俩个稍长大点儿了一起出去玩,人家会不会取笑他们,说外甥还比小舅舅年长差不多一岁,因为一般来说,舅舅和自己的母亲年纪都差不多。嘻嘻。”一想到这个逗趣的情景,吴双凤忍不住笑起来。 黄小芹也跟着笑了,片刻才止住笑说: “这也正好说明父母亲身体好,生命力旺盛。嘿嘿。再说现在大学里教授比学生年轻的也有不少。两条幼龙戏水,不会有人在意两小龙那条大那条小的。不过,得叫欧子元也帮我的小弟弟取个好听的名字。妈,您替黄家完美地留下一脉香火,已经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工程了,高龄妊娠平安涉险,更是了不起的奇迹!” “芹儿,妈知道你嘴巴像黑蔗一样甜蜜,没有你,妈就算有心出奇迹也出不了呢。” “只要我的身边有妈妈在,我就能创造奇迹,没有任何困难能阻挡得了。”黄小芹说完,吴双凤母女两人便相视一笑。 “宝宝分娩后需要奶水,妈,您先吃点东西,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黄小芹拿过黄东之前买来的放在桌上的产妇特制餐,揭开盖子要喂吴双凤吃。 “芹儿,我自己来。”吴双凤接过黄小芹捧过来的饭菜,慢慢吃了起来。 灯光柔柔地照亮着月子房,黄小芹目不转晴看着的小宝宝依旧甜甜睡着,只是偶尔动下小手,好像是准备弹奏温情的琴键。 当晚,黄小芹在吴双凤月子床旁边空着的邻床上睡下,陪着她们母子送走这个既疲倦又让人兴奋的夜晚。 天亮了,晨阳慢慢爬升,暖和地在窗外的树枝上挂着。几束光穿过玻璃窗落在月子房里,鹅黄色的光彩恰似一层毛绒一样,给无声的岁月饰上一层温馨。 初来人间的小宝宝好奇地睁眼看着人生的第一个早晨。早醒的黄小芹给吴双凤端来的洗脸用的温热水,之后,便趴在床沿呼唤着她的小弟弟。而小宝宝似乎也像是认识面前的人是他的姐姐一样,晶亮晶亮的眼睛连眨都不眨,痴痴地凝视着,不时张开小嘴连打几个呵欠。 “宝宝,认识大姐姐不?你还有一个二姐姐,今天她放学了,就会和爸爸来看望你。你二姐来了你要和她多说话哦,你二姐将来读初中时,你也刚好上幼儿园,她周末回来就可以教你认字,跟你玩耍。大姐远嫁南京,没办法经常回来看你了噢。” “他姑丈给你弟弟起的名字是什么?”在卫生间擦完脸的吴双凤笑着问。 “黄梓豪。生机勃勃,豪气干云的意思。妈,您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听啊,你们是文化人,起出的名字不会错的。” “豪哥,你没意见?”黄小芹一边晃头晃脑地逗着小宝宝,一边装模装样地问。尽管才来人世间一天,小宝宝似乎听懂一样,嗫嚅着稚嫩的小嘴唇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妈妈,姐姐。”忽然,门外传来叫声。黄小芹转头一眼,黄东带着冰冰高兴地出现在门口。 吴双凤开心地回应着冰冰的叫唤,黄小芹则把跑过来的冰冰搂在怀里。 “今天你不用去学校吗?这么早就来医院了。” “姐,今天老师集体去学习,不上课。”冰冰回应黄小芹。黄小芹把她拉过来,让她靠在床沿看着小梓豪。 “我们的弟弟,喜欢不?和你很像。” “喜欢啊,我还带有礼物来要送给弟弟。”冰冰好奇地伸出手,抚摸小梓豪的脸。 “好啊,我们的弟弟有二姐要送他礼物,什么样的礼物呢,快拿出来看。” “冰冰这孩子急得很,天刚亮就来我房间吵着要来看弟弟。我动作慢了一点,她就急得想哭。”一旁的黄东笑着说。 “弟弟从来都是姐姐的宝贝,谁个姐姐不爱呢。”黄小芹笑了。 瞧够了黄梓豪后,冰冰这才把手伸进裤袋里,拿出一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塞满用彩纸折成的满天星。 “哇,冰冰折得真漂亮,你送满天星给弟弟的含意是什么呢?” “我希望弟弟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照亮着大地,也照亮着我们家。” “冰冰说的好啊,老师平时教导你的知识,都会活学活用了。” “我还有送给妈妈的,是千纸鹤,不过是挂在家里妈妈的房间里,我没有拿来医院,妈妈回家后就可以见到了。” “妈妈谢谢冰儿,你折的千纸鹤一定和这些满天星一样漂亮。” “爸爸,您有没有礼物要送给妈妈?”黄小芹明知老爸一向随便惯了,不懂浪漫的父亲肯定又是空手前来,但仍要逗一逗他取乐。 果然黄东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半晌才说: “我本身就是给你妈妈的最好礼物哦。嘿嘿。我这把老骨头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更值钱,送给你妈妈最般配了。” “哈哈,爸,您能不能别在您的孩子们面前说得这么肉麻,羞死人了。就不怕我录成视频了发到网上让全世界取笑你吗?” “嘻嘻,芹儿,别取笑你爸啦,他什么时候不是笨笨的不会说话,脑一热就乱套用别人的词句。” “好,我给妈妈一点面子,您现在没有礼物送给她就算了,以后再补上,我弟弟的您不会一件也没有,冰冰的还给她弟弟送了一瓶满天星呢。” “你这个做大姐的光顾责怪你爸这不行那不行,我问你,你又给你弟弟送了什么礼物?拿出来瞅瞅呗。” “爸,我可是守着妈妈和弟弟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得外出过啊,我拿空气来送么。若要说送的,弟弟的名字可是我和他姐夫商量给起的,黄梓豪,您看怎么样?”黄小芹笑着说。 黄东虽然理解不了“黄梓豪”的实际含义,但他一向相信女儿女婿两个人合计出的名字不会差,而且他听读起来也很顺口的,便说: “黄梓豪,很好啊,你一说我便记住了。至于给梓豪的礼物嘛,也是有的,我拿出来了你们可别又笑话我,集体打击我的自尊心,要给我留点脸面。毕竟老年得子,他已经打败了百分九十八的同龄人。哈哈。” “爸,任说不听,又再套用别人的词句来搪塞我们了。是什么礼物让你也扮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快拿出来瞅。”黄东这一说激起了黄小芹极大的兴趣。 第78章 午夜的接力赛 忽然,产房门又再次打开,那个护士又神情慌张地从分娩室里跑了出来。护士紧张的神态令黄小芹见状不由得心里一揪,急忙跑上前去问道: “护士,我妈妈现在情况又怎么了?要不要紧?” “产妇分娩后失血过多,需要继续输血,但适配的血源库存现在恐怕不够,我们正在想办法。” “时间紧急,你们别去血库找血源了,能不能抽用我的血,我的血型和我妈妈完全一样。”黄小芹焦急地伸出手说。 “小芹,你也才产子没多久,小松远还没有完全断奶,抽你的血你身体肯定承受不了,不如抽我的。”黄东试图阻止女儿的举动。 “爸,这个你就别抢了,您的血型和继妈的不是一样的血型,只有我的才相符。再说我身体目前感觉没有什么问题,加上我比你年轻,恢复快,用我的最合适。时间紧迫,不要再拖了,先把继妈抢救下来再说。” “可你这样做会影响到小远儿喝母乳的,你总不能回南京后让宝宝没有母乳喝了。”黄东仍不放心。 “爸,打住,您就别说了,尽在添乱,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您没看到吗?还有什么比继妈的生命更重要的,再说小松远也该断奶了,难不成要喝我一辈子把我喝干吗?”黄小芹甩开黄东抓着的手大声叫喊。 护士看了看既焦急又憔悴的黄小芹,心疼地说: “你们等一下,我先和主治医生说一下再定夺。”说罢又返回产房去,过了一会儿又再次跑出来。 “时间紧迫,你现在就跟我来。”她把黄小芹带到血液科,经初步检查后从黄小芹身上抽取一定量的血液,又急忙往产房送去。 走廊里只有不时的紧迫脚步声,吊顶上的灯光在深夜里更显得苍白薄凉。 看见妻女两个人同时在这个寒凉的夜晚,与死神不屈的抗争,自己想帮忙却又使不出力。无奈的黄东再也忍不住,伏在座椅背上咬着牙齿,控制奔涌出来的泪水。 抽完血后,走回来的小芹有点虚弱地靠着父亲的身边默默坐下。把他的手臂往她的手中挽着,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墙面上苍白的光影。像是只要她伸手去扯,墙上的光阴就能由她任意扯长或缩短。 过了一个小时,主治医生方推开产房门出来了,熬了一天一夜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的黄东和黄小芹怅然地望向医生。 “医生,情况又怎么样了?”黄小芹忧心地问。 主治医生看了看极度疲倦几乎耗尽力气的两个家属,也忘记了自己的劳累,走近座椅边欣慰地对黄东父女两说: “你们放心,产妇失血已经止住了,各项体征逐步恢复正常,稍后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正常护理。产妇年纪这么大了还执意妊娠,置自己的生命危险全然不顾,实在太伟大了。” “谢谢医生,谢谢你们救下了我妈妈,您们辛苦了!”放下心头大石的黄小芹挣扎着站起来,向主治医生鞠躬致谢,不料却一阵眩晕,猛地往身后跌去。眼疾手快的医生快步用手托住,赶在黄东站起前扶住后仰的黄小芹,把她重扶到座椅上。 “小姐,别激动。正是因为有你的及时献血,加上产妇强大的意志,这一关才得以平安闯过去。你太累了,加上刚刚献血,我给你开点营养支持药。” 后面跟出来的护士闻言把黄小芹扶到诊室,接着又扶到输液室输液。而长吁了一口气的黄东,赶紧出去替母女两人弄吃的了。他都记不起这一整天他们三个人有没有吃过东西,只在这一刻,才感到身体传出来的阵阵饿意。 夜,因为有了人们匆忙的脚步,像一朵黑郁金香,被谁的手指轻弹,在寂静的暮色中摇曳起来。 两个小时后,输完液回到吴双凤所住月子房的黄小芹,与买了宵夜回来的黄东,继续待在里面等待吴双凤从产房里推出来。 其实,产房就在月子房门的斜对面。虽然只有几步之遥,但黄小芹每隔几分钟就到门边观望一下动静。 可是,你越是焦急,门越是安静得让人的心又悬起来。 终于,产房门开了,一束光从张开的门缝落到走廊外。紧接着,是卧在推床上的吴双凤和她身边擦净了身体穿上了衣服的婴儿被护士慢慢推出。 黄小芹和黄东忙迎上去扶住推床,三人眼神一交流,仿佛一起读完了一部诗卷。 经历九死一生的吴双凤,见到同样憔悴的两人,欣慰地露出微笑。 “妈,您真伟大,没有什么难关能困住您和宝贝,您终于平安出来了。”黄小芹激动得眼泪跑出眼眶。 “芹儿,不是妈伟大,而是你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妈妈谢谢你!” “弟弟长得可真漂亮哦,爸,我小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的。”黄小芹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小宝宝,一边高兴地对父亲说。 黄东中年又得子,所有狂喜均化热泪。他望了望尽显疲态惹人心疼的妻子,又轻手摸了摸熟睡中的宝贝,说: “像,你们都是爸爸挖了几座山才觅到的钻石,价值连城。” “爸,您是刷抖音看视频多了,这么高雅的词句也会说了。”黄小芹笑着说。 “凤,你给我们家送来了晚上的月亮,从此我们家再也没有漆黑的夜晚。”黄东轻抚着吴双凤的额头深情地说。 “芹儿,下次别给你爸玩手机刷抖音了,他现在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哈,你说他是个诗人,又不像。说不是,又满嘴诗歌。”吴双凤望着黄东笑了。 “妈,我还指望我爸继续自学成才呢,再过几年当个作家什么的,我就不愁没人在广州指导我小弟弟读书了。”黄小芹打趣道。说到这儿,黄小芹这才想起了什么,忙对黄东说: “爸,妈妈和弟弟已经平安无事了,冰冰还是一个人在家待着呢。现在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去陪伴冰冰,这里有我照顾妈妈就行了,明天你再带冰冰来看弟弟和妈妈。” 经黄小芹这么一说,方才点醒了黄东,一整天都在为吴双凤的安危揪心,把放学后一个人留在家的冰冰给落下了。他急忙说: “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这就回去。明天再和冰冰拿一大束花来给她的妈妈和弟弟。” 说罢,他伸手又摸了宝贝和吴双凤一下,才转身离开,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的背影蹒跚,像根半空中被风吹动的树枝那样,抖抖索索的。 “我还在分娩室里面的时候,你爸在外面变咋样了?” 吴双凤望着黄东消失的背影无比心酸,问黄小芹道。 “他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都是在产房门外守着您。听护士说您产后出血时他差点晕倒过去,妈妈,老爸现在多么依赖您。我也好担心您扔下我们几个,虽然医学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但不可预测的意外仍然常见。我从没有如今天的这么令人揪心,还好平安跨过了。” “上天注定我们结下这份母女缘,我想走也走不了,派你来守着我呢,巧妙到连血型都一样。” “就是嘛,有芹儿在,妈和宝宝就得平平安安的不许有闪失。小松远也有了个像他一样俊俏的小舅舅。妈,我小弟弟长得也实在太像他的小外甥。” 黄小芹再次抚摸着甜睡的宝贝,看都看不够一样。 “也不知他们俩个稍长大点儿了一起出去玩,人家会不会取笑他们,说外甥还比小舅舅年长差不多一岁,因为一般来说,舅舅和自己的母亲年纪都差不多。嘻嘻。”一想到这个逗趣的情景,吴双凤忍不住笑起来。 黄小芹也跟着笑了,片刻才止住笑说: “这也正好说明父母亲身体好,生命力旺盛。嘿嘿。再说现在大学里教授比学生年轻的也有不少。两条幼龙戏水,不会有人在意两小龙那条大那条小的。不过,得叫欧子元也帮我的小弟弟取个好听的名字。妈,您替黄家完美地留下一脉香火,已经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工程了,高龄妊娠平安涉险,更是了不起的奇迹!” “芹儿,妈知道你嘴巴像黑蔗一样甜蜜,没有你,妈就算有心出奇迹也出不了呢。” “只要我的身边有妈妈在,我就能创造奇迹,没有任何困难能阻挡得了。”黄小芹说完,吴双凤母女两人便相视一笑。 “宝宝分娩后需要奶水,妈,您先吃点东西,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黄小芹拿过黄东之前买来的放在桌上的产妇特制餐,揭开盖子要喂吴双凤吃。 “芹儿,我自己来。”吴双凤接过黄小芹捧过来的饭菜,慢慢吃了起来。 灯光柔柔地照亮着月子房,黄小芹目不转晴看着的小宝宝依旧甜甜睡着,只是偶尔动下小手,好像是准备弹奏温情的琴键。 当晚,黄小芹在吴双凤月子床旁边空着的邻床上睡下,陪着她们母子送走这个既疲倦又让人兴奋的夜晚。 天亮了,晨阳慢慢爬升,暖和地在窗外的树枝上挂着。几束光穿过玻璃窗落在月子房里,鹅黄色的光彩恰似一层毛绒一样,给无声的岁月饰上一层温馨。 初来人间的小宝宝好奇地睁眼看着人生的第一个早晨。早醒的黄小芹给吴双凤端来的洗脸用的温热水,之后,便趴在床沿呼唤着她的小弟弟。而小宝宝似乎也像是认识面前的人是他的姐姐一样,晶亮晶亮的眼睛连眨都不眨,痴痴地凝视着,不时张开小嘴连打几个呵欠。 “宝宝,认识大姐姐不?你还有一个二姐姐,今天她放学了,就会和爸爸来看望你。你二姐来了你要和她多说话哦,你二姐将来读初中时,你也刚好上幼儿园,她周末回来就可以教你认字,跟你玩耍。大姐远嫁南京,没办法经常回来看你了噢。” “他姑丈给你弟弟起的名字是什么?”在卫生间擦完脸的吴双凤笑着问。 “黄梓豪。生机勃勃,豪气干云的意思。妈,您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听啊,你们是文化人,起出的名字不会错的。” “豪哥,你没意见?”黄小芹一边晃头晃脑地逗着小宝宝,一边装模装样地问。尽管才来人世间一天,小宝宝似乎听懂一样,嗫嚅着稚嫩的小嘴唇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妈妈,姐姐。”忽然,门外传来叫声。黄小芹转头一眼,黄东带着冰冰高兴地出现在门口。 吴双凤开心地回应着冰冰的叫唤,黄小芹则把跑过来的冰冰搂在怀里。 “今天你不用去学校吗?这么早就来医院了。” “姐,今天老师集体去学习,不上课。”冰冰回应黄小芹。黄小芹把她拉过来,让她靠在床沿看着小梓豪。 “我们的弟弟,喜欢不?和你很像。” “喜欢啊,我还带有礼物来要送给弟弟。”冰冰好奇地伸出手,抚摸小梓豪的脸。 “好啊,我们的弟弟有二姐要送他礼物,什么样的礼物呢,快拿出来看。” “冰冰这孩子急得很,天刚亮就来我房间吵着要来看弟弟。我动作慢了一点,她就急得想哭。”一旁的黄东笑着说。 “弟弟从来都是姐姐的宝贝,谁个姐姐不爱呢。”黄小芹笑了。 瞧够了黄梓豪后,冰冰这才把手伸进裤袋里,拿出一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塞满用彩纸折成的满天星。 “哇,冰冰折得真漂亮,你送满天星给弟弟的含意是什么呢?” “我希望弟弟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照亮着大地,也照亮着我们家。” “冰冰说的好啊,老师平时教导你的知识,都会活学活用了。” “我还有送给妈妈的,是千纸鹤,不过是挂在家里妈妈的房间里,我没有拿来医院,妈妈回家后就可以见到了。” “妈妈谢谢冰儿,你折的千纸鹤一定和这些满天星一样漂亮。” “爸爸,您有没有礼物要送给妈妈?”黄小芹明知老爸一向随便惯了,不懂浪漫的父亲肯定又是空手前来,但仍要逗一逗他取乐。 果然黄东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半晌才说: “我本身就是给你妈妈的最好礼物哦。嘿嘿。我这把老骨头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更值钱,送给你妈妈最般配了。” “哈哈,爸,您能不能别在您的孩子们面前说得这么肉麻,羞死人了。就不怕我录成视频了发到网上让全世界取笑你吗?” “嘻嘻,芹儿,别取笑你爸啦,他什么时候不是笨笨的不会说话,脑一热就乱套用别人的词句。” “好,我给妈妈一点面子,您现在没有礼物送给她就算了,以后再补上,我弟弟的您不会一件也没有,冰冰的还给她弟弟送了一瓶满天星呢。” “你这个做大姐的光顾责怪你爸这不行那不行,我问你,你又给你弟弟送了什么礼物?拿出来瞅瞅呗。” “爸,我可是守着妈妈和弟弟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得外出过啊,我拿空气来送么。若要说送的,弟弟的名字可是我和他姐夫商量给起的,黄梓豪,您看怎么样?”黄小芹笑着说。 黄东虽然理解不了“黄梓豪”的实际含义,但他一向相信女儿女婿两个人合计出的名字不会差,而且他听读起来也很顺口的,便说: “黄梓豪,很好啊,你一说我便记住了。至于给梓豪的礼物嘛,也是有的,我拿出来了你们可别又笑话我,集体打击我的自尊心,要给我留点脸面。毕竟老年得子,他已经打败了百分九十八的同龄人。哈哈。” “爸,任说不听,又再套用别人的词句来搪塞我们了。是什么礼物让你也扮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快拿出来瞅。”黄东这一说激起了黄小芹极大的兴趣。 第79章 黄东的别样礼物 黄东在衣袋里摸了一下,才摸出一个以前军棉衣上的一颗大的棕色钮扣,不过让黄东不知何处找来的一条红绸绳串了起来,成了一串玉坠的样子。 黄小芹见到黄东拿出的军大衣钮扣,愕然了一下,才哈哈笑起来。 “爸,您老人家太抠了,这是要把我弟弟装扮成一个流浪儿吗。人家给宝贝儿送的可是银饰玉坠或是辟邪的动物牙齿。你倒好,送一个大钮扣,还是年代久远的。” 不知黄东蕴藏何意的吴双凤,见到黄东拿出来的大衣钮扣,也忍不住想笑起来,但到底还是忍住了,闭着嘴唇就看他们父女俩一来一往地斗着嘴巴儿。 倒是冰冰显得很好奇,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棕色圆钮扣,便上前摸着认真端详。这枚经过岁月沉淀的钮扣,在照进窗子的阳光下照耀下,呈现迷离油润的棕色。钮扣中心四个细小的洞孔组成了窗格似的形状,圆滑的表面,有点琥珀的层次感,拿在手上还真是让人有点爱不释手的。 “爸,谁用的钮扣那么大,我们现在每个人用的钮扣都很小的。” “这颗圆钮扣可是有来历的,不是随处捡来的塑料。”黄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这可是我爷爷身上棉大衣的钮扣,他曾穿着佩戴这颗钮扣的棉大衣参加过解放战争,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我读小学时,有一天发现自己冬外衣上的一颗钮扣掉了,导致没有钮扣的上衣敞开着。由此死活不愿意穿着上学,我妈妈又怕我着凉,想在家里找一颗钮扣补上。但那时家里非常穷,不但钮扣没有,连针线也缺。我妈想用一根麻绳暂时代替钮扣,但我不喜欢,因为不搭。绑在钮扣眼上也很难看,就哭闹着不肯去学校。碰巧被我爷爷见到,他也知道我平时喜欢摸他那黄绿色的棉大衣,何况上面左衣袋上方还佩着一枚抗美援朝的纪念章。于是他就从自己披着的棉大衣上扯下一颗钮扣,叫我妈妈把我那件上衣缺了钮扣的扣眼剪大点,好适配这枚他摘下来的军大衣棕色钮扣。虽然这颗大钮扣与原衣上另外几颗小的钮扣颜色大小不一样,但就是醒目好看,也把衣服扣得很严实。每次一摸这颗钮扣,我就会想起坚强的爷爷。后来爷爷去世了,他留下的这颗军大衣钮扣我一直留着。当我的这件冬衣不能再穿的时候,我就把这颗棕色的钮扣摘下来保存到现在。每当遇到困难气馁时,我就拿出来看,就会想起我爷爷,心中就会有了力量。” “爸,芹儿现在听明白了。这是一颗不同寻常的钮扣,你爷爷,也就是我太祖曾穿着它参加过革命战争,和老一辈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艰难岁月,有很深的纪念意义。给弟弟戴上,是希望他将来长大了,不忘记前辈一路走来的艰难和坚贞不屈的奋斗精神。对吗?” “对啊,爸爸把这颗钮扣作为儿子的礼物就是这个意思,虽然简陋得让人感到好笑,但背后有很深的纪念意义。所以,你还能说这颗钮扣作为送给你弟弟礼物,是件好笑的事吗?” “爸,原谅我一次,芹儿又不是万能的,她也有不懂的时候,您原谅她近视看走眼一次。”黄小芹假装委屈的样子求饶。 “芹儿,别玩逗你爸了,他又不会分清你的话哪些是玩笑哪些是认真的。他就会干着急,一着急就跟喝了斤米二一样醉上头。” “妈,我知道啦,我爸就是好玩,每次和他说话总是忍不住逗他一下。哈哈。”笑罢,黄小芹把这颗满是岁月痕迹的红绸绳棕色钮扣给黄梓豪佩戴上。黄梓豪像认识这是祖传宝贝一样,你把钮扣放到他的手心后,就紧握着再也不松手。 “我就说嘛,我的孩子一定会喜欢他老爸送的东西。”见状的黄东又笑着说。 “还好只是一颗,如果太爷留下来的是十颗,梓豪现在已经是满胸祖传宝贝了。”黄小芹笑着接上话。 阳光暖暖煦煦地照耀着,医院外的桂花香又在秋风吹送下徐徐渗漫进来,时光柔柔的陷入沉醉之中。笑语声声,不时飞出窗外。 吴双凤黄梓豪母子在月子房住了一个星期后,医生允许俩人出院了,一家人收拾好东西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小区的家中。 “我有个弟弟了,我放学回来再也不怕没有人陪我玩了。”刚回到家里,冰冰就不停地绕着客厅茶几转圈跑。 看到欢欣雀跃的冰冰那个疯癫模样,笑也不是责也不是的吴双凤忙伸手拦住她,说: “冰儿,别疯啦,别乱跑啦,要不等会楼下面的邻居就会上来投诉,说你在地板弄出噪音影响到他们休息。” “妈,楼下的孩子平时哭闹吵到我没法做作业时,我们都没投诉过他们呢。我开心跑几下怕他啥了。” 不过,虽然嘴硬,但冰冰还是听话不再绕圈跑了,而是走到抱着黄梓豪坐在沙发上的吴双凤面前,轻握着黄梓豪的小手玩。 “冰冰,妈妈还在坐月子呢,很累的,别去影响她休息。”黄小芹从房间走过来示意冰冰,又对吴双凤说:“妈,你回卧室躺着休息,客厅有从阳台外吹进来的凉风,会吹到梓豪受凉的。” 吴双凤依言抱着黄梓豪进房间去了。 “好,我听姐姐的。”冰冰见妈妈回房间后,这才坐回沙发,手拿起自己的书本看。恰好此时,大门门铃响了起来,她又忙放下书跑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见到站在门外的人之后,冰冰又欢快地蹦跳起来,一边朝屋里喊着: “姐姐,姐夫和bb回来了。” 欧子元一手抱着欧松远,一手拖着行李箱傻憨憨的进了屋。黄小芹一见几乎呆傻了。这几天不时和她煲电话粥的欧子元,竟然也玩了个声东击西的招儿,一边电话中诉说思念,一边偷偷的携儿子潜来广州,突然之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许是漫长旅程催人眠,欧松远还在他父亲的怀中甜甜的酣睡着,头耷拉着趴在欧子元肩上。黄小芹一看就非常心疼,想责怪又不知该说什么,但又不想轻易放过欧子元自个玩的惊喜让她措手不及,便胡乱地嘟囔了一句: “猪都没有你这么蠢,把我宝宝折腾坏了。”说罢,她抱下欧松远。 黄东听见冰冰喊叫后也忙走过来,乐呵呵地接过欧子元的行李,说: “姑爷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最近这几天家里事多,冷落你们父子俩了。” “爸,正是因为家里事多我不放心才赶回来的。我觉得这不需要提前告知商量的,我回来还能帮点忙。妈没事了。” “你妈没事了,安心坐月子呢,放心。”黄东安慰他。 “有劳姑爷了,不远千里回来探望我,你一个男人带小孩一路长途辛苦了。”刚回到卧室又重新走出来的吴双凤有点愧疚地对欧子元说。 “妈,见你这么平平安安的,我这番回来也值了,我这点累小意思。” 大家的说话声把睡着的欧松远吵醒了,他睁开了眼,一看到抱自己的不是爸爸而是妈妈,开始委屈的哭喊起来,扒着黄小芹的衣服找奶喝。黄小芹忙哦哦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坐下抱着先给他喝母乳。已经几天没喝到母乳的欧松远,狼吞虎咽使劲地吸吮着母亲的乳水。 “外甥比小舅舅大,大家比赛喝母乳。”黄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把旁边的黄小芹和吴双凤都逗乐了。 此情此景的确太容易令人联想了。 “家里男子多才好干活,也不怕人欺负。”吴双凤笑着说。 “妈,再过几年,这两个小捣蛋肯定会把整个家折腾成垃圾填埋场的样子。”黄小芹望着美美喝奶的欧松远对吴双凤说。 “这个不用担心,我就擅长扫垃圾。”外孙带来的人生喜悦未过,又接住亲儿带来的中年得子之鸿运,黄东有点不相信他这个在破烂堆中混了几年的人,也会有这么幸福满门的一天。 欧松远喝饱奶后,这才扭头望着母亲,又望身旁的外公外婆,来了精神,不是被大家逗笑,就是自个手舞足蹈嘤嘤瞎嚷。 在吴双凤的卧室里,被黄小芹抱进来的欧松远,呆呆地看着甜睡中的黄梓豪,伸手就想拉他的衣服,但被眼疾手快的黄小芹挡开了。 “宝贝,这可是你小舅舅,辈分比你大哦。” 吴双凤看了小松远,又看看小梓豪,深有感触地说: “他们两个都是冲破重重险阻来到的人间,每前进一步都充满艰辛,有朝一日他们长大成人了,这对舅甥应该有更多共同的语言。就算彼此间有不明了的道理,相同的经历也会比别人更好地沟通。” 吴双凤看着两个特别酷肖的小宝宝,满怀期待地说。 “妈妈,刚开始知道你怀了梓豪时,我也有点不习惯。我都是一个已经有儿子的准中年人了,还在这个时候再迎来一个小弟弟。那时心里也有一点点的别扭,加上又害怕你高龄妊娠出现意外,心里是相当反对的。现在看到这两个可爱的生命同时在一起,相互打量,欣赏,觉得我们女人所付出的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都是在抚养着能顶起这个世界的未来之子。只是,妈妈,你受的苦比我更多,本该享福的时候还在经历煎熬。” 黄小芹动情地望着吴双凤说。 “这个人间哪里有不苦的,就算是条鱼,也得在江河里经历几番恶浪的推残,也是因为尝过了苦,才会让人珍惜一点点来之不易的甜。继妈自己文化不高,大道理不是懂得很多,但明白幸福都是努力得来的,断不是从路边捡到的。” 黄小芹点点头,说: “我们家在不断的尝试新的苦,又接来新的快乐。也许人生就是如此,以一分苦痛去换一分甜蜜。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窗外的暖阳透过玻璃落在屋内,好奇的欧松远用手在被子上抓着照进来的光。小梓豪依旧甜甜地睡着,保持初来人间洁净无尘的模样。 欧子元不便进入产妇卧室,他就在门外站着看。半晌,他才说: “刚离开南京家时,我也非常担心松远半途突然哭闹,因为我没有人乳来哄他。好在他似乎很识趣,在几个小时的旅程里,睡得很踏实。” “你这是自找苦吃,不过这也让你明白,当一个合格的父亲不容易,做一个伟大的母亲,更是难上之难。”黄小芹微笑着对欧子元说。 “我会在以后多对欧松远说你的这句话,让他识相点,别大了欺负他妈妈。” “子承父性,这小子肯定会有一堆鬼点子来折腾我的,我这晚年福,是指望不上了。哈哈。” “芹儿,放心,我们的外甥绝不会是那种折腾母亲的人。”吴双凤跟着笑起来。 “他奶奶不放心,怕我不会带孩子,一直把我们俩父子护送到机场,要不是顾虑到她本身患有高血压,我想她可能会护送到广州。” “你也太会折腾老人家了,不会阻止她吗?万一她挤地铁时有意外,我看你一个人怎么收拾。”黄小芹不禁责怪起欧子元来。 “我反复说了,她不听,没办法,非要护送不可。” “那你待南京多等我几天不行吗?你也真是的。说来就来,还像特务那样搞突然袭击。” “一看到远儿那想喝母乳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受不了,无论旅途中有多大的苦,都要把他带到妈妈的身边。嘿嘿。” “我就说嘛,你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想念自己老婆是假,怕自己孩子亏了一丁半点才是真的。唉,你们这些臭男人演戏也演得不真实。” “那我再努力学习,在表演细节上多下功夫,尽量比国际巨星还要演得逼真,积累经验日后进军娱乐圈。哈哈。” 看着欧子元夫妻俩半骂半爱的傻模样,又望着眼前可爱的两个小宝宝,吴双凤把头转过去美美地笑了。 第79章 黄东的别样礼物 黄东在衣袋里摸了一下,才摸出一个以前军棉衣上的一颗大的棕色钮扣,不过让黄东不知何处找来的一条红绸绳串了起来,成了一串玉坠的样子。 黄小芹见到黄东拿出的军大衣钮扣,愕然了一下,才哈哈笑起来。 “爸,您老人家太抠了,这是要把我弟弟装扮成一个流浪儿吗。人家给宝贝儿送的可是银饰玉坠或是辟邪的动物牙齿。你倒好,送一个大钮扣,还是年代久远的。” 不知黄东蕴藏何意的吴双凤,见到黄东拿出来的大衣钮扣,也忍不住想笑起来,但到底还是忍住了,闭着嘴唇就看他们父女俩一来一往地斗着嘴巴儿。 倒是冰冰显得很好奇,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棕色圆钮扣,便上前摸着认真端详。这枚经过岁月沉淀的钮扣,在照进窗子的阳光下照耀下,呈现迷离油润的棕色。钮扣中心四个细小的洞孔组成了窗格似的形状,圆滑的表面,有点琥珀的层次感,拿在手上还真是让人有点爱不释手的。 “爸,谁用的钮扣那么大,我们现在每个人用的钮扣都很小的。” “这颗圆钮扣可是有来历的,不是随处捡来的塑料。”黄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这可是我爷爷身上棉大衣的钮扣,他曾穿着佩戴这颗钮扣的棉大衣参加过解放战争,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我读小学时,有一天发现自己冬外衣上的一颗钮扣掉了,导致没有钮扣的上衣敞开着。由此死活不愿意穿着上学,我妈妈又怕我着凉,想在家里找一颗钮扣补上。但那时家里非常穷,不但钮扣没有,连针线也缺。我妈想用一根麻绳暂时代替钮扣,但我不喜欢,因为不搭。绑在钮扣眼上也很难看,就哭闹着不肯去学校。碰巧被我爷爷见到,他也知道我平时喜欢摸他那黄绿色的棉大衣,何况上面左衣袋上方还佩着一枚抗美援朝的纪念章。于是他就从自己披着的棉大衣上扯下一颗钮扣,叫我妈妈把我那件上衣缺了钮扣的扣眼剪大点,好适配这枚他摘下来的军大衣棕色钮扣。虽然这颗大钮扣与原衣上另外几颗小的钮扣颜色大小不一样,但就是醒目好看,也把衣服扣得很严实。每次一摸这颗钮扣,我就会想起坚强的爷爷。后来爷爷去世了,他留下的这颗军大衣钮扣我一直留着。当我的这件冬衣不能再穿的时候,我就把这颗棕色的钮扣摘下来保存到现在。每当遇到困难气馁时,我就拿出来看,就会想起我爷爷,心中就会有了力量。” “爸,芹儿现在听明白了。这是一颗不同寻常的钮扣,你爷爷,也就是我太祖曾穿着它参加过革命战争,和老一辈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艰难岁月,有很深的纪念意义。给弟弟戴上,是希望他将来长大了,不忘记前辈一路走来的艰难和坚贞不屈的奋斗精神。对吗?” “对啊,爸爸把这颗钮扣作为儿子的礼物就是这个意思,虽然简陋得让人感到好笑,但背后有很深的纪念意义。所以,你还能说这颗钮扣作为送给你弟弟礼物,是件好笑的事吗?” “爸,原谅我一次,芹儿又不是万能的,她也有不懂的时候,您原谅她近视看走眼一次。”黄小芹假装委屈的样子求饶。 “芹儿,别玩逗你爸了,他又不会分清你的话哪些是玩笑哪些是认真的。他就会干着急,一着急就跟喝了斤米二一样醉上头。” “妈,我知道啦,我爸就是好玩,每次和他说话总是忍不住逗他一下。哈哈。”笑罢,黄小芹把这颗满是岁月痕迹的红绸绳棕色钮扣给黄梓豪佩戴上。黄梓豪像认识这是祖传宝贝一样,你把钮扣放到他的手心后,就紧握着再也不松手。 “我就说嘛,我的孩子一定会喜欢他老爸送的东西。”见状的黄东又笑着说。 “还好只是一颗,如果太爷留下来的是十颗,梓豪现在已经是满胸祖传宝贝了。”黄小芹笑着接上话。 阳光暖暖煦煦地照耀着,医院外的桂花香又在秋风吹送下徐徐渗漫进来,时光柔柔的陷入沉醉之中。笑语声声,不时飞出窗外。 吴双凤黄梓豪母子在月子房住了一个星期后,医生允许俩人出院了,一家人收拾好东西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小区的家中。 “我有个弟弟了,我放学回来再也不怕没有人陪我玩了。”刚回到家里,冰冰就不停地绕着客厅茶几转圈跑。 看到欢欣雀跃的冰冰那个疯癫模样,笑也不是责也不是的吴双凤忙伸手拦住她,说: “冰儿,别疯啦,别乱跑啦,要不等会楼下面的邻居就会上来投诉,说你在地板弄出噪音影响到他们休息。” “妈,楼下的孩子平时哭闹吵到我没法做作业时,我们都没投诉过他们呢。我开心跑几下怕他啥了。” 不过,虽然嘴硬,但冰冰还是听话不再绕圈跑了,而是走到抱着黄梓豪坐在沙发上的吴双凤面前,轻握着黄梓豪的小手玩。 “冰冰,妈妈还在坐月子呢,很累的,别去影响她休息。”黄小芹从房间走过来示意冰冰,又对吴双凤说:“妈,你回卧室躺着休息,客厅有从阳台外吹进来的凉风,会吹到梓豪受凉的。” 吴双凤依言抱着黄梓豪进房间去了。 “好,我听姐姐的。”冰冰见妈妈回房间后,这才坐回沙发,手拿起自己的书本看。恰好此时,大门门铃响了起来,她又忙放下书跑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见到站在门外的人之后,冰冰又欢快地蹦跳起来,一边朝屋里喊着: “姐姐,姐夫和bb回来了。” 欧子元一手抱着欧松远,一手拖着行李箱傻憨憨的进了屋。黄小芹一见几乎呆傻了。这几天不时和她煲电话粥的欧子元,竟然也玩了个声东击西的招儿,一边电话中诉说思念,一边偷偷的携儿子潜来广州,突然之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许是漫长旅程催人眠,欧松远还在他父亲的怀中甜甜的酣睡着,头耷拉着趴在欧子元肩上。黄小芹一看就非常心疼,想责怪又不知该说什么,但又不想轻易放过欧子元自个玩的惊喜让她措手不及,便胡乱地嘟囔了一句: “猪都没有你这么蠢,把我宝宝折腾坏了。”说罢,她抱下欧松远。 黄东听见冰冰喊叫后也忙走过来,乐呵呵地接过欧子元的行李,说: “姑爷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最近这几天家里事多,冷落你们父子俩了。” “爸,正是因为家里事多我不放心才赶回来的。我觉得这不需要提前告知商量的,我回来还能帮点忙。妈没事了。” “你妈没事了,安心坐月子呢,放心。”黄东安慰他。 “有劳姑爷了,不远千里回来探望我,你一个男人带小孩一路长途辛苦了。”刚回到卧室又重新走出来的吴双凤有点愧疚地对欧子元说。 “妈,见你这么平平安安的,我这番回来也值了,我这点累小意思。” 大家的说话声把睡着的欧松远吵醒了,他睁开了眼,一看到抱自己的不是爸爸而是妈妈,开始委屈的哭喊起来,扒着黄小芹的衣服找奶喝。黄小芹忙哦哦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坐下抱着先给他喝母乳。已经几天没喝到母乳的欧松远,狼吞虎咽使劲地吸吮着母亲的乳水。 “外甥比小舅舅大,大家比赛喝母乳。”黄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把旁边的黄小芹和吴双凤都逗乐了。 此情此景的确太容易令人联想了。 “家里男子多才好干活,也不怕人欺负。”吴双凤笑着说。 “妈,再过几年,这两个小捣蛋肯定会把整个家折腾成垃圾填埋场的样子。”黄小芹望着美美喝奶的欧松远对吴双凤说。 “这个不用担心,我就擅长扫垃圾。”外孙带来的人生喜悦未过,又接住亲儿带来的中年得子之鸿运,黄东有点不相信他这个在破烂堆中混了几年的人,也会有这么幸福满门的一天。 欧松远喝饱奶后,这才扭头望着母亲,又望身旁的外公外婆,来了精神,不是被大家逗笑,就是自个手舞足蹈嘤嘤瞎嚷。 在吴双凤的卧室里,被黄小芹抱进来的欧松远,呆呆地看着甜睡中的黄梓豪,伸手就想拉他的衣服,但被眼疾手快的黄小芹挡开了。 “宝贝,这可是你小舅舅,辈分比你大哦。” 吴双凤看了小松远,又看看小梓豪,深有感触地说: “他们两个都是冲破重重险阻来到的人间,每前进一步都充满艰辛,有朝一日他们长大成人了,这对舅甥应该有更多共同的语言。就算彼此间有不明了的道理,相同的经历也会比别人更好地沟通。” 吴双凤看着两个特别酷肖的小宝宝,满怀期待地说。 “妈妈,刚开始知道你怀了梓豪时,我也有点不习惯。我都是一个已经有儿子的准中年人了,还在这个时候再迎来一个小弟弟。那时心里也有一点点的别扭,加上又害怕你高龄妊娠出现意外,心里是相当反对的。现在看到这两个可爱的生命同时在一起,相互打量,欣赏,觉得我们女人所付出的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都是在抚养着能顶起这个世界的未来之子。只是,妈妈,你受的苦比我更多,本该享福的时候还在经历煎熬。” 黄小芹动情地望着吴双凤说。 “这个人间哪里有不苦的,就算是条鱼,也得在江河里经历几番恶浪的推残,也是因为尝过了苦,才会让人珍惜一点点来之不易的甜。继妈自己文化不高,大道理不是懂得很多,但明白幸福都是努力得来的,断不是从路边捡到的。” 黄小芹点点头,说: “我们家在不断的尝试新的苦,又接来新的快乐。也许人生就是如此,以一分苦痛去换一分甜蜜。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窗外的暖阳透过玻璃落在屋内,好奇的欧松远用手在被子上抓着照进来的光。小梓豪依旧甜甜地睡着,保持初来人间洁净无尘的模样。 欧子元不便进入产妇卧室,他就在门外站着看。半晌,他才说: “刚离开南京家时,我也非常担心松远半途突然哭闹,因为我没有人乳来哄他。好在他似乎很识趣,在几个小时的旅程里,睡得很踏实。” “你这是自找苦吃,不过这也让你明白,当一个合格的父亲不容易,做一个伟大的母亲,更是难上之难。”黄小芹微笑着对欧子元说。 “我会在以后多对欧松远说你的这句话,让他识相点,别大了欺负他妈妈。” “子承父性,这小子肯定会有一堆鬼点子来折腾我的,我这晚年福,是指望不上了。哈哈。” “芹儿,放心,我们的外甥绝不会是那种折腾母亲的人。”吴双凤跟着笑起来。 “他奶奶不放心,怕我不会带孩子,一直把我们俩父子护送到机场,要不是顾虑到她本身患有高血压,我想她可能会护送到广州。” “你也太会折腾老人家了,不会阻止她吗?万一她挤地铁时有意外,我看你一个人怎么收拾。”黄小芹不禁责怪起欧子元来。 “我反复说了,她不听,没办法,非要护送不可。” “那你待南京多等我几天不行吗?你也真是的。说来就来,还像特务那样搞突然袭击。” “一看到远儿那想喝母乳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受不了,无论旅途中有多大的苦,都要把他带到妈妈的身边。嘿嘿。” “我就说嘛,你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想念自己老婆是假,怕自己孩子亏了一丁半点才是真的。唉,你们这些臭男人演戏也演得不真实。” “那我再努力学习,在表演细节上多下功夫,尽量比国际巨星还要演得逼真,积累经验日后进军娱乐圈。哈哈。” 看着欧子元夫妻俩半骂半爱的傻模样,又望着眼前可爱的两个小宝宝,吴双凤把头转过去美美地笑了。 第80章 再会旧情 薰衣草幸福家园小区外面的街道。 南方的秋天就是好。它没有像北方那样干旱,暑气尚没有完全褪尽,但已经不是盛夏时的酷热难耐。大地像一杯风吹凉的花茶一样,终于可以将时光慢慢沉淀在杯底。安静下来了的凉,幽幽地往空气中释放香气。街边的绿化树依然是翠绿的,鲜见有落叶坠地。遥远的北方已是枫林尽染,但南方的广州仍是满城绿妆,揪一片叶子便能挤出夏天的油润来。 欧子元一家三口在马路边无目的地的瞎逛。 “这么美的秋景,加上继妈母子均平安涉险,我现在的心情别提多爽快了。”黄小芹双手伸向街道上空的蓝天,做一个双手抓握的动作。 欧子元把欧松远放在他的脖子上,双手抓着小松远的两小手,而小松远则本能地抓着父亲的头发。 “在南京时我曾设想过最不好的意外,但害怕你担心,不敢打电话跟你核实情况如何,那几天是我在南京最难度过的日子。突然没有母乳喝的远儿头两天还哭闹不止,后面慢慢适应了奶粉调的奶汁,才没让我夜不能寐。” “好像远儿也明了事理一样,在家里最难过的日子没有给我们做父母的惹太多的烦恼。也许也是我之前看高龄妊娠的资料太多了,记忆里总是对高龄分娩特别恐惧,总是害怕继妈跨不过这道坎。” “这下终于雨过天晴,天高云淡了。”一说到轻松处,欧子元拿头上的小松远当狮子头学习起舞狮来,惹得母子俩笑个不止。 忽然,黄小芹停住脚步,用手指了指前方,对欧子元说: “子元,你看前面,有我们认识的人哦。” 欧子元朝黄小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百米左右的街道拐角处,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小孩在卖牛杂,小孩似乎想下地玩耍,不停的在大人的背上挣扎哭闹着。 “是林恒,真想不到他现在还背着孩子继续在街头卖牛杂。虽然小摊也能养家糊口,但一个人带着孩子做也太不容易了。” “看样子他老婆何玉嫣可能还在小区物业工作,林恒只能一边带孩子一边卖牛杂。”看到昔日情侣至今仍如此落魄,黄小芹的心中又升起莫名的惆怅。 “我们过去看一看,他曾是你昔日的男朋友,他们也曾作为特别嘉宾来参加过我们的野外浪漫婚礼。” “看你说的心胸像是好宽大从容,但我现在去见他,你那小酒杯真的不泛酸味么?”黄小芹故意拿话来激他。 “你把我想得太坏了,就算是以前,我们三人之间也没有出现你抢我夺阴招频出的状态,大家都是当朋友一样友好交往。你可别言情剧看多了,想当然我和林恒也是剧本中的那些竞争者。” “老实跟你说,其实刚在大学第一次见面起,我心中就有你了。后来是因为担忧爸爸一个人在广州的缘故,才离开你。到后面毕业了找工作,也是因为爸爸那时恰好又病了,我在蛋糕店打工时得到林恒的帮助,再到最后他在街头救下被小混混欺负的爸爸,我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恋爱。可是他紧要关头大意失荆州,失去了我。而另一方面,我把你推给刘晶影撮合你们,可是刘晶影她也没能守住你。一路兜兜转转,上天仍是注定我们才是永远的一对。所以,你就完全放心,我是永远属于你的人。” “不胜荣幸,山长水远,仍得你把我记在心中!”欧子元转头动情地对黄小芹说。 “你明白我的心一直如此就好了。但话说回来,不管林恒过去怎么样,他和何玉嫣都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而且他这个人也不是好吃懒做的狂浪之辈,你看现在他吃苦耐劳的样子就知道了。再说摆摊做走鬼,不是随时随处都可以摆的,要躲避城管,还要防止同行的打压,赚的都是心酸钱。” “你是想跟我说资助他们的打算吗?” “算是。我们公司的业务目前发展不错,也需要更多的人才加入。我想能不能把业务往广州这边拓展,让林恒他们打理,这样不用他背着孩子日晒雨淋继续在街头谋生。何玉嫣也不用早出晚归的在物业上班,争取多点时间陪伴一下孩子。” “我这里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完全支持你的一切决定,这个还是得先问人家愿意不愿意,仅是我们一厢情愿也是白说呀。” “他还没有发现我们在这里,我们过去问一下。” 直到欧子元和黄小芹行到身边,始终埋头干活的林恒都没有发觉。长年暴露在街头,他脸上的皮肤显得比以往更黝黑,与强电焊光下劳作的焊工没什么两样。也许是生活的压力过于沉重,他的头发肉眼可见添了不少白丝。 黄小芹的心底里涌起一股心酸。庆幸的是,一同参加过欧子元他们集体婚礼的林恒的小女儿,虽然在爸爸的背上哭闹不止,但比一年前大了好多。可见生活再苦,林恒和何玉嫣两个并没有亏待自己的孩子。 此刻,林恒的小女儿看到了欧子元他们在看他,她也停住了哭闹,也怔怔地望着来客。 “林老板,生意好吗?”黄小芹终于开口了,她的笑容里藏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心痛,曾经和他出过夜摊的她,最理解这个男人的万般辛苦。 听到非常熟悉的声音,懵了一下的林恒抬起头,有点木讷地说: “小芹,子元,是你们。不好意思,刚才忙于工作,不知道你们回了广州,更不知你们来到我摊前。” “孩子她妈呢?你一个人又看孩子又看摊,忙得过来吗?”黄小芹问林恒道。 “玉嫣还是在小区做物业啊,带孩子摆摊确实非常不便,但已经习惯了,能卖多少算多少。” “小女宝叫啥名,你长时间背着她,她感觉不舒服就会哭闹。” “女儿叫林诗丽,你不背没办法做啊,总不能一个摊车已经够大了,还要再搭配个婴儿车在旁边,这样很危险。” “有没有想过,换一下奋斗方式?现在房产市场不太景气,我想你应该是早就不涉足了。而一直靠卖牛杂贴补家用,同行多了就难做大,加上一有孩子,你就严重分心了,生意更是不如往日。” “小芹,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像我这样的粗人,除了这些辛苦活,还能干什么。”林恒无奈地冲黄小芹苦笑。 “如林师傅不嫌弃的话,期待你们两人加入我的公司共谋发展。”欧子元把孩子抱到胸前,望着林恒说。 黄小芹亦随之点头表示是这个意思。 “你们公司现在做的是什么?我这个只会弄西点饼干和牛杂的能适合做你们公司的工作吗?” “放心,如果愿意加入的话,我们都会有对你全程培训的。” “如果信得过我这个粗人的,我很乐意贡献我的有限力量,不过此事我也得在晚上何玉嫣下班回来跟她商议后,再最终决定。非常感谢小芹和子元哥的慷慨相助。” “那当然得和玉嫣商量过,现在不急。”欧子元说。 离开前,林恒盛了满满的两碗鲜牛杂,硬要塞给黄小芹两个。推辞不了的黄小芹只好接下了,又抱了林恒的女儿,与欧子元抱着的欧松远在一起亲近熟悉。到底是同龄人更好相处,林诗丽见到欧松远后,立马停止了哭闹,还不时伸手摸欧松远的头。为了不影响林恒做生意,欧子元和黄小芹也没驻留多久,让两个小孩亲近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还没有结婚和有孩子前,林恒无论做什么都是信心满满活力四射,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苍老。”黄小芹一边走,一边惋惜地对欧子元说。 “生活就是这样,让男人衰老的不是岁月,而是生活的繁琐和重压。人最美丽的时段,就是身心最简单无忧无虑的那段时期。” “我能预想到,只要他们两个加入了我们的集体,不说腰缠万贯,但至少能做到衣食无忧。不活得像今天如此狼狈,和卑微于市井街头。” “我们也不是神,仅是朋友间伸出援手,能否达成愿景,还得看他们自己,毕竟我们的公司还是这么小,力量有限。” “我也希望在日后的相处中,一些免不了的接近,你这个大股东眼光看开点,别因为我和他曾经是恋人,莫名的在角落举起一瓶醋喝。” “这个你都提醒我两次了,放心,小芹,你的老公心胸像太平洋一样宽广辽阔。” “哈哈,我再在你的太平洋上立一座灯塔,那四海之船都向你浩浩荡荡地驶来了。” 晚上,欧子元黄小芹和黄东等人正在吃晚饭,黄小芹的手机忽然来了微信消息。黄小芹点开手机一看,是林恒发来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小芹,刚刚和何玉嫣认真沟通过,她认为目前不适合加入你们的公司。 非常抱歉。 这让黄小芹觉得实在太意外了,事情并没有像她所构想的那样走。于是她飞快地打字回复。 冰是睡觉的水: 为什么呢?能告诉原因吗?这可是朋友间有能有的好机会,要是一般人做梦也做不来的哦。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个我们自然明白,你们的恩情我们一直记着。 但有一件事,我们倒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忙,如可以的话,明天广州塔顶璇玑地中海餐厅一边观光一边谈。 冰是睡觉的水: 行,明天我和子元在广州塔与你们见。 放下手机,黄小芹望着低头吃饭的欧子元一眼,摊开双手,有点尴尬地说: “很遗憾,林恒和何玉嫣他们不愿意跟我们合作,但又说明天约我们在广州塔观光,顺便商议其它的事。” “还能这样呀,没事,随便他们,也许林恒他们有更好的人生规划呢。” “林恒这小子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他现在过得不好吗?”黄东停下扒饭的筷子问道。 “爸,他过得一般,还是老样子,人老得我都有点认不出了,所以才提出帮助他,但我们的建议现在被他们拒绝了。” “人一旦成家后,肩上的责任和负担都多了,十有八九不如意。以前他有帮过我们家不少忙,如他有难处,能帮点就帮点。” “爸,这个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 广州塔。 广州塔是广州市的标志性建筑,位于天河区海心沙,珠江河畔。 欧子元抱着欧松远,黄小芹在旁边跟随,三个人乘电梯上到了106层的璇玑地中海餐厅。在临窗的一张餐桌旁,林恒与何玉嫣及小女儿林诗丽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见到欧松远他们上来,何玉嫣便叫服务员摆上预点好的菜。 一年多不见,何玉嫣比参加浪漫野外婚礼那时多了点成熟,许是干物业服务不用成天日晒雨淋,何玉嫣的气色比同处一屋的林恒好多了。 见到黄小芹一行人后,何玉嫣显得非常高兴,一声“芹姐,总算把你等到了。”之后,便开始逗着欧松远。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一塔揽全城,纵目观天下。你们选在这里洽谈一定含有深意。这么高端的消费,我想你们平时肯定舍不得花,却为我们慷慨地花了。其实不管有什么事需要面议,塔下的珠江河堤即可,不用这么额外破费,你们挣钱真不容易。” “芹姐,长期以来,我们一直是最底层的卑微打工仔,花钱爬上一次人生最高点是值得的。人来到人间一次,总得找机会替自己搏一次。” “行啊,以前林恒常说的话,现在轮到你何玉嫣美女来宣讲了,倒是林大老板走到了幕后做导演。嘻嘻。” “小芹,现在这个时代,女的比男的还要厉害,我们不得不让出帅位给穆桂英式的女大将。”林恒笑着说。 “你们不愿意加入我们的公司,却又说有事求助我们,你说,到底是什么好方案的?” 何玉嫣望了望广州塔外繁华的大城,空中白云在旁边飘过,塔下远处是蚂蚁一样大小的汽车行人。“高处不胜寒”和“飘飘欲仙”两种感觉同时袭来,让欲说话的何玉嫣又有了点迟疑,以至于不由得又看了林恒一眼。但林恒假装移眼观看远处的风景,把一切交给何玉嫣。 “说,不用担心,无论好坏大家一起商量。”欧子元看出了何玉嫣心中的顾虑,在一旁鼓励她。 “芹姐,子元哥,这是我的设想,我说出来,你们给我分析分析。因为我长期在物业做,而林恒以前不是干蛋糕面包就是干牛杂,如果投身到美容美发行业,可能很不适应这个转变。我长期干物业,认识的业主多,知道业主们的诉求。现在我想组建一个家政服务公司,服务于周边小区的业主。你们看行吗?” “行啊,万万没想到,你也有了这么大的雄心壮志,此行对你而言简直是轻车熟路水到渠成的事。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的困难解决不了才求助我们的呢。” “芹姐,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就算这个设想符合我们的实际情况,但要真开成功,一大堆困难是免不了的,所以无奈之下才想借助你们的力量。” “玉嫣,你直说好了,需要我们帮什么忙,不用那么委婉。” “自从有了孩子后,家里开销大,加上孩子的爷爷奶奶又在乡下,无法替我们带小孩,我们一边工作一边带小孩收入不多。所以我们斗胆跟你们借组建公司前期需要的十多万元资金,不知道你们是否方便?” 黄小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欧子元,欧子元正低头品尝牛排。 第80章 再会旧情 薰衣草幸福家园小区外面的街道。 南方的秋天就是好。它没有像北方那样干旱,暑气尚没有完全褪尽,但已经不是盛夏时的酷热难耐。大地像一杯风吹凉的花茶一样,终于可以将时光慢慢沉淀在杯底。安静下来了的凉,幽幽地往空气中释放香气。街边的绿化树依然是翠绿的,鲜见有落叶坠地。遥远的北方已是枫林尽染,但南方的广州仍是满城绿妆,揪一片叶子便能挤出夏天的油润来。 欧子元一家三口在马路边无目的地的瞎逛。 “这么美的秋景,加上继妈母子均平安涉险,我现在的心情别提多爽快了。”黄小芹双手伸向街道上空的蓝天,做一个双手抓握的动作。 欧子元把欧松远放在他的脖子上,双手抓着小松远的两小手,而小松远则本能地抓着父亲的头发。 “在南京时我曾设想过最不好的意外,但害怕你担心,不敢打电话跟你核实情况如何,那几天是我在南京最难度过的日子。突然没有母乳喝的远儿头两天还哭闹不止,后面慢慢适应了奶粉调的奶汁,才没让我夜不能寐。” “好像远儿也明了事理一样,在家里最难过的日子没有给我们做父母的惹太多的烦恼。也许也是我之前看高龄妊娠的资料太多了,记忆里总是对高龄分娩特别恐惧,总是害怕继妈跨不过这道坎。” “这下终于雨过天晴,天高云淡了。”一说到轻松处,欧子元拿头上的小松远当狮子头学习起舞狮来,惹得母子俩笑个不止。 忽然,黄小芹停住脚步,用手指了指前方,对欧子元说: “子元,你看前面,有我们认识的人哦。” 欧子元朝黄小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百米左右的街道拐角处,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小孩在卖牛杂,小孩似乎想下地玩耍,不停的在大人的背上挣扎哭闹着。 “是林恒,真想不到他现在还背着孩子继续在街头卖牛杂。虽然小摊也能养家糊口,但一个人带着孩子做也太不容易了。” “看样子他老婆何玉嫣可能还在小区物业工作,林恒只能一边带孩子一边卖牛杂。”看到昔日情侣至今仍如此落魄,黄小芹的心中又升起莫名的惆怅。 “我们过去看一看,他曾是你昔日的男朋友,他们也曾作为特别嘉宾来参加过我们的野外浪漫婚礼。” “看你说的心胸像是好宽大从容,但我现在去见他,你那小酒杯真的不泛酸味么?”黄小芹故意拿话来激他。 “你把我想得太坏了,就算是以前,我们三人之间也没有出现你抢我夺阴招频出的状态,大家都是当朋友一样友好交往。你可别言情剧看多了,想当然我和林恒也是剧本中的那些竞争者。” “老实跟你说,其实刚在大学第一次见面起,我心中就有你了。后来是因为担忧爸爸一个人在广州的缘故,才离开你。到后面毕业了找工作,也是因为爸爸那时恰好又病了,我在蛋糕店打工时得到林恒的帮助,再到最后他在街头救下被小混混欺负的爸爸,我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恋爱。可是他紧要关头大意失荆州,失去了我。而另一方面,我把你推给刘晶影撮合你们,可是刘晶影她也没能守住你。一路兜兜转转,上天仍是注定我们才是永远的一对。所以,你就完全放心,我是永远属于你的人。” “不胜荣幸,山长水远,仍得你把我记在心中!”欧子元转头动情地对黄小芹说。 “你明白我的心一直如此就好了。但话说回来,不管林恒过去怎么样,他和何玉嫣都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而且他这个人也不是好吃懒做的狂浪之辈,你看现在他吃苦耐劳的样子就知道了。再说摆摊做走鬼,不是随时随处都可以摆的,要躲避城管,还要防止同行的打压,赚的都是心酸钱。” “你是想跟我说资助他们的打算吗?” “算是。我们公司的业务目前发展不错,也需要更多的人才加入。我想能不能把业务往广州这边拓展,让林恒他们打理,这样不用他背着孩子日晒雨淋继续在街头谋生。何玉嫣也不用早出晚归的在物业上班,争取多点时间陪伴一下孩子。” “我这里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完全支持你的一切决定,这个还是得先问人家愿意不愿意,仅是我们一厢情愿也是白说呀。” “他还没有发现我们在这里,我们过去问一下。” 直到欧子元和黄小芹行到身边,始终埋头干活的林恒都没有发觉。长年暴露在街头,他脸上的皮肤显得比以往更黝黑,与强电焊光下劳作的焊工没什么两样。也许是生活的压力过于沉重,他的头发肉眼可见添了不少白丝。 黄小芹的心底里涌起一股心酸。庆幸的是,一同参加过欧子元他们集体婚礼的林恒的小女儿,虽然在爸爸的背上哭闹不止,但比一年前大了好多。可见生活再苦,林恒和何玉嫣两个并没有亏待自己的孩子。 此刻,林恒的小女儿看到了欧子元他们在看他,她也停住了哭闹,也怔怔地望着来客。 “林老板,生意好吗?”黄小芹终于开口了,她的笑容里藏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心痛,曾经和他出过夜摊的她,最理解这个男人的万般辛苦。 听到非常熟悉的声音,懵了一下的林恒抬起头,有点木讷地说: “小芹,子元,是你们。不好意思,刚才忙于工作,不知道你们回了广州,更不知你们来到我摊前。” “孩子她妈呢?你一个人又看孩子又看摊,忙得过来吗?”黄小芹问林恒道。 “玉嫣还是在小区做物业啊,带孩子摆摊确实非常不便,但已经习惯了,能卖多少算多少。” “小女宝叫啥名,你长时间背着她,她感觉不舒服就会哭闹。” “女儿叫林诗丽,你不背没办法做啊,总不能一个摊车已经够大了,还要再搭配个婴儿车在旁边,这样很危险。” “有没有想过,换一下奋斗方式?现在房产市场不太景气,我想你应该是早就不涉足了。而一直靠卖牛杂贴补家用,同行多了就难做大,加上一有孩子,你就严重分心了,生意更是不如往日。” “小芹,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像我这样的粗人,除了这些辛苦活,还能干什么。”林恒无奈地冲黄小芹苦笑。 “如林师傅不嫌弃的话,期待你们两人加入我的公司共谋发展。”欧子元把孩子抱到胸前,望着林恒说。 黄小芹亦随之点头表示是这个意思。 “你们公司现在做的是什么?我这个只会弄西点饼干和牛杂的能适合做你们公司的工作吗?” “放心,如果愿意加入的话,我们都会有对你全程培训的。” “如果信得过我这个粗人的,我很乐意贡献我的有限力量,不过此事我也得在晚上何玉嫣下班回来跟她商议后,再最终决定。非常感谢小芹和子元哥的慷慨相助。” “那当然得和玉嫣商量过,现在不急。”欧子元说。 离开前,林恒盛了满满的两碗鲜牛杂,硬要塞给黄小芹两个。推辞不了的黄小芹只好接下了,又抱了林恒的女儿,与欧子元抱着的欧松远在一起亲近熟悉。到底是同龄人更好相处,林诗丽见到欧松远后,立马停止了哭闹,还不时伸手摸欧松远的头。为了不影响林恒做生意,欧子元和黄小芹也没驻留多久,让两个小孩亲近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还没有结婚和有孩子前,林恒无论做什么都是信心满满活力四射,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苍老。”黄小芹一边走,一边惋惜地对欧子元说。 “生活就是这样,让男人衰老的不是岁月,而是生活的繁琐和重压。人最美丽的时段,就是身心最简单无忧无虑的那段时期。” “我能预想到,只要他们两个加入了我们的集体,不说腰缠万贯,但至少能做到衣食无忧。不活得像今天如此狼狈,和卑微于市井街头。” “我们也不是神,仅是朋友间伸出援手,能否达成愿景,还得看他们自己,毕竟我们的公司还是这么小,力量有限。” “我也希望在日后的相处中,一些免不了的接近,你这个大股东眼光看开点,别因为我和他曾经是恋人,莫名的在角落举起一瓶醋喝。” “这个你都提醒我两次了,放心,小芹,你的老公心胸像太平洋一样宽广辽阔。” “哈哈,我再在你的太平洋上立一座灯塔,那四海之船都向你浩浩荡荡地驶来了。” 晚上,欧子元黄小芹和黄东等人正在吃晚饭,黄小芹的手机忽然来了微信消息。黄小芹点开手机一看,是林恒发来的。 穿牛仔裤的螃蟹: 小芹,刚刚和何玉嫣认真沟通过,她认为目前不适合加入你们的公司。 非常抱歉。 这让黄小芹觉得实在太意外了,事情并没有像她所构想的那样走。于是她飞快地打字回复。 冰是睡觉的水: 为什么呢?能告诉原因吗?这可是朋友间有能有的好机会,要是一般人做梦也做不来的哦。 穿牛仔裤的螃蟹: 这个我们自然明白,你们的恩情我们一直记着。 但有一件事,我们倒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忙,如可以的话,明天广州塔顶璇玑地中海餐厅一边观光一边谈。 冰是睡觉的水: 行,明天我和子元在广州塔与你们见。 放下手机,黄小芹望着低头吃饭的欧子元一眼,摊开双手,有点尴尬地说: “很遗憾,林恒和何玉嫣他们不愿意跟我们合作,但又说明天约我们在广州塔观光,顺便商议其它的事。” “还能这样呀,没事,随便他们,也许林恒他们有更好的人生规划呢。” “林恒这小子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他现在过得不好吗?”黄东停下扒饭的筷子问道。 “爸,他过得一般,还是老样子,人老得我都有点认不出了,所以才提出帮助他,但我们的建议现在被他们拒绝了。” “人一旦成家后,肩上的责任和负担都多了,十有八九不如意。以前他有帮过我们家不少忙,如他有难处,能帮点就帮点。” “爸,这个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 广州塔。 广州塔是广州市的标志性建筑,位于天河区海心沙,珠江河畔。 欧子元抱着欧松远,黄小芹在旁边跟随,三个人乘电梯上到了106层的璇玑地中海餐厅。在临窗的一张餐桌旁,林恒与何玉嫣及小女儿林诗丽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见到欧松远他们上来,何玉嫣便叫服务员摆上预点好的菜。 一年多不见,何玉嫣比参加浪漫野外婚礼那时多了点成熟,许是干物业服务不用成天日晒雨淋,何玉嫣的气色比同处一屋的林恒好多了。 见到黄小芹一行人后,何玉嫣显得非常高兴,一声“芹姐,总算把你等到了。”之后,便开始逗着欧松远。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一塔揽全城,纵目观天下。你们选在这里洽谈一定含有深意。这么高端的消费,我想你们平时肯定舍不得花,却为我们慷慨地花了。其实不管有什么事需要面议,塔下的珠江河堤即可,不用这么额外破费,你们挣钱真不容易。” “芹姐,长期以来,我们一直是最底层的卑微打工仔,花钱爬上一次人生最高点是值得的。人来到人间一次,总得找机会替自己搏一次。” “行啊,以前林恒常说的话,现在轮到你何玉嫣美女来宣讲了,倒是林大老板走到了幕后做导演。嘻嘻。” “小芹,现在这个时代,女的比男的还要厉害,我们不得不让出帅位给穆桂英式的女大将。”林恒笑着说。 “你们不愿意加入我们的公司,却又说有事求助我们,你说,到底是什么好方案的?” 何玉嫣望了望广州塔外繁华的大城,空中白云在旁边飘过,塔下远处是蚂蚁一样大小的汽车行人。“高处不胜寒”和“飘飘欲仙”两种感觉同时袭来,让欲说话的何玉嫣又有了点迟疑,以至于不由得又看了林恒一眼。但林恒假装移眼观看远处的风景,把一切交给何玉嫣。 “说,不用担心,无论好坏大家一起商量。”欧子元看出了何玉嫣心中的顾虑,在一旁鼓励她。 “芹姐,子元哥,这是我的设想,我说出来,你们给我分析分析。因为我长期在物业做,而林恒以前不是干蛋糕面包就是干牛杂,如果投身到美容美发行业,可能很不适应这个转变。我长期干物业,认识的业主多,知道业主们的诉求。现在我想组建一个家政服务公司,服务于周边小区的业主。你们看行吗?” “行啊,万万没想到,你也有了这么大的雄心壮志,此行对你而言简直是轻车熟路水到渠成的事。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的困难解决不了才求助我们的呢。” “芹姐,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就算这个设想符合我们的实际情况,但要真开成功,一大堆困难是免不了的,所以无奈之下才想借助你们的力量。” “玉嫣,你直说好了,需要我们帮什么忙,不用那么委婉。” “自从有了孩子后,家里开销大,加上孩子的爷爷奶奶又在乡下,无法替我们带小孩,我们一边工作一边带小孩收入不多。所以我们斗胆跟你们借组建公司前期需要的十多万元资金,不知道你们是否方便?” 黄小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欧子元,欧子元正低头品尝牛排。 第81章 扬帆起航 欧子元半晌之后才晓得黄小芹在望着自己,他云里雾里,尴尬地笑了。黄小芹见他的仓皇模样也甚觉好笑,半刻才正经地问道: “子元,你觉得何玉嫣和林恒两个开间家政公司怎么样?从各方面分析,此行业是否有前途。” “我觉得可以。现在双职工的家庭很多,彼此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家庭,要另外寻找帮手。同时需要各种家政服务的家庭也不少,业务量会很可观,加上玉嫣又是从事物业工作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海量资源手到拈来。” “提供开业资金方面,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黄小芹又问他。 “还是你决定,你决定的事情我一般不反对。” “芹姐,你放心,就算是我创业失败,所借的款项,我们都会全力偿还的,不会有借无回。” “你是希望我们出资金大家一起做,还是单纯的借资金自己独立做呢?因为这个数目对富豪来说,小菜一碟。对普通家庭来说可是一年甚至是几年时间才积攒下来的。我们也是普通家庭来的,绝非豪掷千金不眨眼的巨富。” 黄小芹收起笑容,严肃认真地对何玉嫣说。 黄小芹忽然严肃的神情,让起初还踌躇满志的何玉嫣顿时有点懵了。她不由自主地看了林恒一眼,林恒有意识地微微点头。 她食指和拇指头弹捏了一下,才慢慢地说: “我不敢打保票,我一投资创业就能百分之百包赢。为了减少对你的影响,而且目前你们也有自己的公司要管理,所以,我还是希望我自己先独立尝试做,如试创业后可以的,到时你们有兴趣加入的话随时欢迎。万一失败了,所借的款项,我们会想办法逐步本息归还,不会导致你有损失。这点你们尽管放心。” “玉嫣,你见外了,我们不是锱铢必较的人。我跟你这么认真,不仅仅是对我的资金负责,也是对你们两个人和孩子的生活负责,毕竟你们现在无法从容地面对创业的输赢,只能走稳妥的道路,而不是一时的脑热冲动。” “如果芹姐觉得为难的话,可以拒绝我这个请求。”何玉嫣觉得黄小芹有点不信任她了。 “我没有说拒绝你啊,你先别激动,我明白你那急切的心。你能不能把你开家政公司的方向,你目前拥有的资源,做个表给我。也就是说你打算专注家居保洁,还是照顾老人接送小孩,亦或代购或者是代搬运,这里面得有个重点方向,再兼顾其它。不可能刚一开始就什么业务都接,这样你很难打出名堂。我参考一下,没问题再打款给你,你看怎么样?因为我们又不是经常在广州的,一旦投资后,只有你们两个人亲力亲为,我们在南京远着呢,到时想帮也帮不了。” “芹姐,你这么细心地为我们考虑,真的谢谢你!这是我前段时间做的详细调查报表,这个表我甚至没有和林恒说过,我认为得自己论证考察过后,觉得方案成熟了,再拿出来和相信的人讨论。” 说罢,何玉嫣打开自己手机的文档,把调查表打开,递给黄小芹看。 黄小芹认真地看后,才慢慢地说:“可以啊,你厉害,有备而来,已经不再是那个以前认识的那个何玉嫣。” “芹姐,我跟林恒那个凭冲劲大干一场有点不一样,我更多加点理性分析,从基础做起,踏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未来有这么一个打算,从而提前做了这样的一番功课准备的?”黄小芹真没想到成天被业主们呼来唤去的何玉嫣,突然间向人展示不凡的抱负。 “这个说来话长了。”何玉嫣双眼发亮,过往如擦拭了灰尘的镜面,你把它照向岁月,它把岁月的一花一草,一人一影给你清晰地呈现。 一年前,在小区业主群里,一位业主抱怨其邻居,一个目前独居的老太太,经常把垃圾扔在楼梯口的消防通道,跟老人家沟通,老人家依旧我行我素,要求物业前去处理。 看见消息的何玉嫣在花名册上一查房号,才知道又是被业主们投诉过多次的张老太。张老太本来有一个很有经济实力的儿子,开家具专卖场的。可张老太既不愿意与儿子儿媳妇在一起居住,也拒绝去敬老院,没办法,儿子只好由她自己一个人在小区里独居。 何玉嫣去到张老太所在的楼层一看,果然消防通道又被老人家扔了一地垃圾,赶紧呼叫小区保洁工前来处理。按照小区条约,走廊及消防通道不允许放置任何东西,垃圾废弃物必须自己拿到负二楼指定的垃圾桶集中堆放转运。 何玉嫣按下了张老太的门铃,她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老人家开门。可是,等了好久,门口依旧没有动静。她只好又再重复按了几次。 门终于开了,露出张老太本人。老人家或许不会看手机,对业主群里的种种针对自己的言论毫无知晓。而当部分业主上门当面指责自己时,也没有多少愧疚之心。 她可能觉得自己只是扔在公共楼道,又不是扔在你家门口,碍你啥事了。 当她见到站在家门外的人是何玉嫣时,原本想愠怒的神情却瞬间缓和了下来。 因为她认出这个物业小姐姐,在她老人家经过大门的闸机时,曾多次帮她搬运体积较大的东西过闸机。何玉嫣只要巡楼回来正巧看到张奶奶携大件东西过闸的,都会跑过来帮忙。 所以,老人家一直记住何玉嫣的样子,认为这个女物业就像自己生的闺女一样心地好。 “张奶奶,我来看望您一下。” 何玉嫣温和地对张老太微笑着说。 “好,姑娘有心了。进屋。” 何玉嫣只是物业服务人员,而非社区管理人员,平素只管理小区公共事务的,很少涉及业主的内部家庭。所以,她虽然已经在小区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但今天还是头一次进入张老太的家。 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收集还有点用处的东西,特别是能换钱的废品。进入房后,小小的居家里,堆满了老人家从各处捡来的各种旧东西。如废纸皮,旧铝锅,铁丝等,空气中弥漫难闻的发霉气味。 “奶奶,堆这么多东西在家里是很危险的。无论是对您自己还是周边邻居,非常不安全。” “有啥危险的,我又不去点它烧了。” “奶奶,你都是攒来卖了换钱的,为什么不叫人来收走呢?” “我也想啊,可是有一次坐电梯,行到半途停住了,我一个老人家被停在电梯里出不来,从此就怕坐电梯了。走楼梯又要半天时间。只能等我儿子来看我了才叫他请人来收拾。” 何玉嫣这才明白张奶奶为什么经常扔垃圾在走道,是因为怕自己乘电梯到负一楼时,担心电梯中途发生故障不懂如何自救。 “奶奶,已经有儿子负担您的日常开支了,为什么还要时不时的去捡这些垃圾往家里拿呢。再说您每次都是电梯里有人时才敢出入,这样人家见您带着不干净的东西,也会有很多怨言呀。” “坐着等死很难受的,你没到我这步年龄你不懂。”张老太无可奈何地说。 “要是我儿子来看我勤一点,我也不会扔东西在门外。你们物业的也不负责把垃圾拿到负一楼,你叫我这个不敢独自乘电梯的老太太能咋办。” “奶奶,物业不负责把各户的生活垃圾拿到负一楼,就是为了避免住户随便把垃圾扔在门外,造成公共楼道污染啊。” 何玉嫣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请个人,定时来为奶奶居家服务,既可以为张奶奶作点生活照顾,又可以维持小区环境清洁。这样两全其美,多好。 “奶奶,您介意有人上门为您老人家服务吗?譬如帮您买卖东西,清洁家居,或是您身体不舒服了,照顾您。这样可以不用耽误您儿子平时的工作,也让您晚年生活更加方便。只是请人家,需要给人家一些辛苦费的,您介意吗?” “可以啊,钱攒了,也是拿来花的。” 何玉嫣实在没有想到,乱扔垃圾的张老太,思想其实挺开明的,一点就通,不是固执拒绝通融的那种。 “奶奶,既然您这么说的话,我就帮您找人,定时的上门为您老人家服务,费用我先和人家说好,再和您沟通,您同意了我再叫他上门。” “行,谢谢你了,姑娘。” 小区大门处,经常有一些找活干的人在等着业主招呼。他们要么搬家拉货,要么疏通排水排烟管道,泥水活,居家清洁等,只要给合理的价钱,再脏再累的活儿都愿意上门服务。 何玉嫣便到下面大门处和一个叫老谭的面议,谈好五十元的价格后,先上楼和张老太沟通。张奶奶很爽快的就同意了,何玉嫣这才打电话叫老谭上来。 老谭不但把张老太积攒的废品全收了去,还帮忙搞下卫生,修修一些坏了的家用物品。 张老太非常满意,送老谭出门时,对他说: “老谭,你很不错,以后你就每个星期日上门帮我打理一次,不管有没有活儿,我都照付钱给你。” “张大姐,这个好说,谢谢你信任。” 何玉嫣随老谭下楼时,老谭抽出二十元,塞到何玉嫣的手里。 “这点抽成,你先拿着,以后其他的业主需要相关家居服务的,希望你第一个先找我。” “这个你就不用给我了,我是物业公司的服务员,为业主服务是应该的。” 老谭坚持要何玉嫣收下。他说: “钱虽不多,但也是一份劳动,拿自己应得的报酬,没啥不好意思的,而且,这样的服务也开始成行业了,你不会不知道。” 拗不过的何玉嫣只好收下。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从此何玉嫣开始留心业主们的需求信息,她的心里也渐渐有了个规划,萌生了一个五彩的梦。 “这就对了。我们现在不是在广州最高的地方广州塔上吗?别说人家建这个塔是一点一点地从地底下焊接入云霄,我们乘电梯也是一层一层上来的。天空是给敢于飞翔的雄鹰准备的,但雄鹰的力量,是一粒一粒的食物消化成能量之后获取的。” “芹姐,我们明白了。” 黄小芹把手机交还了何玉嫣,她没有对何玉嫣表态,而是看了看在观光的欧子元。忽然,她清晰地喊着: “子元,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广州全城的大美风光也该看完了。我们该走了,该回南京了。” 何玉嫣一怔,不明白黄小芹肚子里卖什么药,不敢发言,呆呆站着。 “林恒,玉嫣,谢谢你们点的甜点。风光无限处,极目望天高。我们告辞了。” 林恒刚想说什么,但被何玉嫣用眼色制止了。她明白黄小芹这一走,已经是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她。 云里雾里的欧子元见黄小芹离开,只好跟上脚步,回头又惋惜地看了林恒和何玉嫣两人一眼。 黄小芹和欧子元乘电梯落回地面,走到塔旁的珠江堤边,江风吹拂,是远处大海的苦咸味儿。 “何玉嫣的方案不行吗?为什么要拒绝她的请求?” “哈哈,你估错了。何玉嫣做的方案太漂亮了,一个搞物业的弄出这么详细的报表,足见她下了很多功夫,也专注于想把这个事业干出名堂。我叫你离开,不是拒绝,而是认可了他们,这里已经没有我们操心的事了,完全可以放手让他们去拼。” 说罢,她拿出手机,滑到何玉嫣的界面,开始打起字来。 冰是睡觉的水: 哈哈,意外,没有和你们明说,我们直接下来了。 是为了避免你们过于激动和兴奋,因为这只是奋斗的第一步。 我同意资助你们。你把你自己的银行卡账号发给我,回南京后我就去银行转账给你。 嫣然晓梦: 姐姐,吓坏我了。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我们只有努力干出一点成绩,才足以报答你们这世间大恩大德。 冰是睡觉的水: 希望下次我们再会时,迎接我的,是你们的锦绣画卷。 加油! 黄小芹回头又看了一眼广州塔,此刻塔顶笼罩在阳光的迷幻烟霞里,像是从地面冲向苍穹的一道巨大的闪电,直插云霄。 (全文完) 第81章 扬帆起航 欧子元半晌之后才晓得黄小芹在望着自己,他云里雾里,尴尬地笑了。黄小芹见他的仓皇模样也甚觉好笑,半刻才正经地问道: “子元,你觉得何玉嫣和林恒两个开间家政公司怎么样?从各方面分析,此行业是否有前途。” “我觉得可以。现在双职工的家庭很多,彼此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家庭,要另外寻找帮手。同时需要各种家政服务的家庭也不少,业务量会很可观,加上玉嫣又是从事物业工作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海量资源手到拈来。” “提供开业资金方面,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黄小芹又问他。 “还是你决定,你决定的事情我一般不反对。” “芹姐,你放心,就算是我创业失败,所借的款项,我们都会全力偿还的,不会有借无回。” “你是希望我们出资金大家一起做,还是单纯的借资金自己独立做呢?因为这个数目对富豪来说,小菜一碟。对普通家庭来说可是一年甚至是几年时间才积攒下来的。我们也是普通家庭来的,绝非豪掷千金不眨眼的巨富。” 黄小芹收起笑容,严肃认真地对何玉嫣说。 黄小芹忽然严肃的神情,让起初还踌躇满志的何玉嫣顿时有点懵了。她不由自主地看了林恒一眼,林恒有意识地微微点头。 她食指和拇指头弹捏了一下,才慢慢地说: “我不敢打保票,我一投资创业就能百分之百包赢。为了减少对你的影响,而且目前你们也有自己的公司要管理,所以,我还是希望我自己先独立尝试做,如试创业后可以的,到时你们有兴趣加入的话随时欢迎。万一失败了,所借的款项,我们会想办法逐步本息归还,不会导致你有损失。这点你们尽管放心。” “玉嫣,你见外了,我们不是锱铢必较的人。我跟你这么认真,不仅仅是对我的资金负责,也是对你们两个人和孩子的生活负责,毕竟你们现在无法从容地面对创业的输赢,只能走稳妥的道路,而不是一时的脑热冲动。” “如果芹姐觉得为难的话,可以拒绝我这个请求。”何玉嫣觉得黄小芹有点不信任她了。 “我没有说拒绝你啊,你先别激动,我明白你那急切的心。你能不能把你开家政公司的方向,你目前拥有的资源,做个表给我。也就是说你打算专注家居保洁,还是照顾老人接送小孩,亦或代购或者是代搬运,这里面得有个重点方向,再兼顾其它。不可能刚一开始就什么业务都接,这样你很难打出名堂。我参考一下,没问题再打款给你,你看怎么样?因为我们又不是经常在广州的,一旦投资后,只有你们两个人亲力亲为,我们在南京远着呢,到时想帮也帮不了。” “芹姐,你这么细心地为我们考虑,真的谢谢你!这是我前段时间做的详细调查报表,这个表我甚至没有和林恒说过,我认为得自己论证考察过后,觉得方案成熟了,再拿出来和相信的人讨论。” 说罢,何玉嫣打开自己手机的文档,把调查表打开,递给黄小芹看。 黄小芹认真地看后,才慢慢地说:“可以啊,你厉害,有备而来,已经不再是那个以前认识的那个何玉嫣。” “芹姐,我跟林恒那个凭冲劲大干一场有点不一样,我更多加点理性分析,从基础做起,踏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未来有这么一个打算,从而提前做了这样的一番功课准备的?”黄小芹真没想到成天被业主们呼来唤去的何玉嫣,突然间向人展示不凡的抱负。 “这个说来话长了。”何玉嫣双眼发亮,过往如擦拭了灰尘的镜面,你把它照向岁月,它把岁月的一花一草,一人一影给你清晰地呈现。 一年前,在小区业主群里,一位业主抱怨其邻居,一个目前独居的老太太,经常把垃圾扔在楼梯口的消防通道,跟老人家沟通,老人家依旧我行我素,要求物业前去处理。 看见消息的何玉嫣在花名册上一查房号,才知道又是被业主们投诉过多次的张老太。张老太本来有一个很有经济实力的儿子,开家具专卖场的。可张老太既不愿意与儿子儿媳妇在一起居住,也拒绝去敬老院,没办法,儿子只好由她自己一个人在小区里独居。 何玉嫣去到张老太所在的楼层一看,果然消防通道又被老人家扔了一地垃圾,赶紧呼叫小区保洁工前来处理。按照小区条约,走廊及消防通道不允许放置任何东西,垃圾废弃物必须自己拿到负二楼指定的垃圾桶集中堆放转运。 何玉嫣按下了张老太的门铃,她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老人家开门。可是,等了好久,门口依旧没有动静。她只好又再重复按了几次。 门终于开了,露出张老太本人。老人家或许不会看手机,对业主群里的种种针对自己的言论毫无知晓。而当部分业主上门当面指责自己时,也没有多少愧疚之心。 她可能觉得自己只是扔在公共楼道,又不是扔在你家门口,碍你啥事了。 当她见到站在家门外的人是何玉嫣时,原本想愠怒的神情却瞬间缓和了下来。 因为她认出这个物业小姐姐,在她老人家经过大门的闸机时,曾多次帮她搬运体积较大的东西过闸机。何玉嫣只要巡楼回来正巧看到张奶奶携大件东西过闸的,都会跑过来帮忙。 所以,老人家一直记住何玉嫣的样子,认为这个女物业就像自己生的闺女一样心地好。 “张奶奶,我来看望您一下。” 何玉嫣温和地对张老太微笑着说。 “好,姑娘有心了。进屋。” 何玉嫣只是物业服务人员,而非社区管理人员,平素只管理小区公共事务的,很少涉及业主的内部家庭。所以,她虽然已经在小区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但今天还是头一次进入张老太的家。 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收集还有点用处的东西,特别是能换钱的废品。进入房后,小小的居家里,堆满了老人家从各处捡来的各种旧东西。如废纸皮,旧铝锅,铁丝等,空气中弥漫难闻的发霉气味。 “奶奶,堆这么多东西在家里是很危险的。无论是对您自己还是周边邻居,非常不安全。” “有啥危险的,我又不去点它烧了。” “奶奶,你都是攒来卖了换钱的,为什么不叫人来收走呢?” “我也想啊,可是有一次坐电梯,行到半途停住了,我一个老人家被停在电梯里出不来,从此就怕坐电梯了。走楼梯又要半天时间。只能等我儿子来看我了才叫他请人来收拾。” 何玉嫣这才明白张奶奶为什么经常扔垃圾在走道,是因为怕自己乘电梯到负一楼时,担心电梯中途发生故障不懂如何自救。 “奶奶,已经有儿子负担您的日常开支了,为什么还要时不时的去捡这些垃圾往家里拿呢。再说您每次都是电梯里有人时才敢出入,这样人家见您带着不干净的东西,也会有很多怨言呀。” “坐着等死很难受的,你没到我这步年龄你不懂。”张老太无可奈何地说。 “要是我儿子来看我勤一点,我也不会扔东西在门外。你们物业的也不负责把垃圾拿到负一楼,你叫我这个不敢独自乘电梯的老太太能咋办。” “奶奶,物业不负责把各户的生活垃圾拿到负一楼,就是为了避免住户随便把垃圾扔在门外,造成公共楼道污染啊。” 何玉嫣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请个人,定时来为奶奶居家服务,既可以为张奶奶作点生活照顾,又可以维持小区环境清洁。这样两全其美,多好。 “奶奶,您介意有人上门为您老人家服务吗?譬如帮您买卖东西,清洁家居,或是您身体不舒服了,照顾您。这样可以不用耽误您儿子平时的工作,也让您晚年生活更加方便。只是请人家,需要给人家一些辛苦费的,您介意吗?” “可以啊,钱攒了,也是拿来花的。” 何玉嫣实在没有想到,乱扔垃圾的张老太,思想其实挺开明的,一点就通,不是固执拒绝通融的那种。 “奶奶,既然您这么说的话,我就帮您找人,定时的上门为您老人家服务,费用我先和人家说好,再和您沟通,您同意了我再叫他上门。” “行,谢谢你了,姑娘。” 小区大门处,经常有一些找活干的人在等着业主招呼。他们要么搬家拉货,要么疏通排水排烟管道,泥水活,居家清洁等,只要给合理的价钱,再脏再累的活儿都愿意上门服务。 何玉嫣便到下面大门处和一个叫老谭的面议,谈好五十元的价格后,先上楼和张老太沟通。张奶奶很爽快的就同意了,何玉嫣这才打电话叫老谭上来。 老谭不但把张老太积攒的废品全收了去,还帮忙搞下卫生,修修一些坏了的家用物品。 张老太非常满意,送老谭出门时,对他说: “老谭,你很不错,以后你就每个星期日上门帮我打理一次,不管有没有活儿,我都照付钱给你。” “张大姐,这个好说,谢谢你信任。” 何玉嫣随老谭下楼时,老谭抽出二十元,塞到何玉嫣的手里。 “这点抽成,你先拿着,以后其他的业主需要相关家居服务的,希望你第一个先找我。” “这个你就不用给我了,我是物业公司的服务员,为业主服务是应该的。” 老谭坚持要何玉嫣收下。他说: “钱虽不多,但也是一份劳动,拿自己应得的报酬,没啥不好意思的,而且,这样的服务也开始成行业了,你不会不知道。” 拗不过的何玉嫣只好收下。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从此何玉嫣开始留心业主们的需求信息,她的心里也渐渐有了个规划,萌生了一个五彩的梦。 “这就对了。我们现在不是在广州最高的地方广州塔上吗?别说人家建这个塔是一点一点地从地底下焊接入云霄,我们乘电梯也是一层一层上来的。天空是给敢于飞翔的雄鹰准备的,但雄鹰的力量,是一粒一粒的食物消化成能量之后获取的。” “芹姐,我们明白了。” 黄小芹把手机交还了何玉嫣,她没有对何玉嫣表态,而是看了看在观光的欧子元。忽然,她清晰地喊着: “子元,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广州全城的大美风光也该看完了。我们该走了,该回南京了。” 何玉嫣一怔,不明白黄小芹肚子里卖什么药,不敢发言,呆呆站着。 “林恒,玉嫣,谢谢你们点的甜点。风光无限处,极目望天高。我们告辞了。” 林恒刚想说什么,但被何玉嫣用眼色制止了。她明白黄小芹这一走,已经是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她。 云里雾里的欧子元见黄小芹离开,只好跟上脚步,回头又惋惜地看了林恒和何玉嫣两人一眼。 黄小芹和欧子元乘电梯落回地面,走到塔旁的珠江堤边,江风吹拂,是远处大海的苦咸味儿。 “何玉嫣的方案不行吗?为什么要拒绝她的请求?” “哈哈,你估错了。何玉嫣做的方案太漂亮了,一个搞物业的弄出这么详细的报表,足见她下了很多功夫,也专注于想把这个事业干出名堂。我叫你离开,不是拒绝,而是认可了他们,这里已经没有我们操心的事了,完全可以放手让他们去拼。” 说罢,她拿出手机,滑到何玉嫣的界面,开始打起字来。 冰是睡觉的水: 哈哈,意外,没有和你们明说,我们直接下来了。 是为了避免你们过于激动和兴奋,因为这只是奋斗的第一步。 我同意资助你们。你把你自己的银行卡账号发给我,回南京后我就去银行转账给你。 嫣然晓梦: 姐姐,吓坏我了。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我们只有努力干出一点成绩,才足以报答你们这世间大恩大德。 冰是睡觉的水: 希望下次我们再会时,迎接我的,是你们的锦绣画卷。 加油! 黄小芹回头又看了一眼广州塔,此刻塔顶笼罩在阳光的迷幻烟霞里,像是从地面冲向苍穹的一道巨大的闪电,直插云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