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保下岳飞,启昏君逆袭之路》 第1章 现在是何年何月? 临安! 南宋皇城! 晴空万里,冬日暖阳! 江南的腊月此时已经非常寒冷,难得的晴天让整个皇城都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金碧辉煌,更添满城尽带黄金甲之感! 临安,这个南宋的政治、行政和军事中心,仅仅是被命名为“行在”,即天子所在之地。 并不能算作名义上的都城,但却是实际上的都城。此举意在名义都城仍为金人所占之开封! 整个皇城位于临安凤凰山东麓,坐南朝北,依山就势,似乎大有北定中原之意! 远处一片乌云缓缓盖顶而至,一时间狂风大作,风随着沿着宫墙急速的舞动着,吹动了王台楼榭,吹动了琉瓦金柱。风似乎想说些什么,仿佛有冤屈要向谁诉说着? 噼啪!于无声处响起一声惊雷! 晴天霹雳惊醒了正在沉睡的何耘! 他躺在偌大的金丝楠木精细雕刻的龙床之上,身着中白单衣,盖着一床苏绣锦被,处处彰显着九五之尊的感觉! 这是哪里? 睡眼朦胧的他一时恍如隔世,浮生若梦,不知身在何处。这是个陌生的环境,周围的陈设和物件都透着一股王者之气。 他不觉心头一惊,自己怎么会突然穿越? 记忆中前世自己是个外卖小哥,人到中年养家糊口,在一场与别的外卖小哥电动车比拼中倒地而失去知觉。 一声惊雷惊醒的不只是那个梦中人,也惊醒了那颗沉睡的心灵。 何耘望着铜镜中的陌生自己,儒雅的中年男人味道,白皙的脸庞中透着焦虑的眼神。 或许铜镜中看到的只是那具肉身,自己拥有的只是这具肉身上的灵魂而已。 “官家,您醒了!”一声鸭公嗓透着谄媚和奴颜。 什么?官家? 中国历史上只有宋朝的皇帝才被大臣们称为官家,莫非自己穿越到了宋朝吗? 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兼之德,故曰官家。宋太祖赵匡胤取官家之称皆源于此。 何耘按照自己历史学的常识,细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物件,大概得出了判断。 此时身体和意识的熟悉感越来越强,或许是穿越后的代入过程迅速产生。 “你是谁?” “现在是何年何月?” 只见一个太监打扮的白脸男人跪在跟前,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宋皇帝怎么回事! “官家,您这是……” “奴婢张去为,是内侍省押班,跟随官家左右多年啊!” “当下乃绍兴十一年腊月二十九!” 张去为一脸惊讶的跪在地上,有点懵逼的思索着!官家莫非是刚才被那惊雷给吓着了,乱了心神不成! 一切都清楚了!年号绍兴,自己就是南宋昏君赵构! 赵构何许人也? 这位在北宋末年靖康之变时是以康王的身份成为金国人质,因出质有功,被宋钦宗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后开封城破,宋徽宗与宋钦宗两帝被金人掳至北境,便召集抗金勤王军队自立为帝,乃是后世称之宋高宗,亦是南宋的开国之君。虽然说是开国之君,却也是命运多舛。 中国历史上最会逃命的皇帝是非他莫属,称为赵跑跑一点都不为过。 从泥马渡江到出海逃亡,可以说是江河湖海在内的四海为家都尝试过。从没有一点群众基础和军队基础,仅凭皇子身份和天下兵马大元帅头衔,能够建国也算是很不容易。 只是这位高宗皇帝不仅爱跑,而且很爱求和,软骨头一个,可以说是没有一点上进心的皇帝。 这段历史也算是非常屈辱的一段,非常悲壮的一段,非常昏庸的一段。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就成了南宋昏君,赵构这个名字就将一直伴随着自己了。 好不容易重生为人,那就不能再让赵构这样浑浑噩噩的混下去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上天的眷顾,不然怎么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 既然穿越过来,就代表能够改变历史,那就让自己彻底改变这段屈辱且悲壮的历史! “官家,枢密使韩世忠在殿外等候多时!” 张去为的话语把他拉回现实,当下自己就是这临安城里,皇城宫中万人景仰的绍兴皇帝! 枢密使是枢密院主官,而枢密院在宋朝是主管军事的重要机构,相当于清朝时期的军机处,枢密使求见那一定不是小事。 “哦,韩卿!急于见朕所为何事?” “大,大概是为岳鹏举的事而来!” 张去为一边哆嗦的回着,一边腹诽着官家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觉醒来,连自己也不认识了,更是连什么日子都忘记了。今天要发生这么大个事,好像也跟个没事人一样! “岳飞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吗?” “啊,这……” “官家,您不是让大理寺会审岳飞,今日赐鸩酒领服吗?” 什么?赐鸩酒? 今天要把岳飞赐死? 赵构听到张去为这样说,心里一下子凉了一大截。 刚想着自己怎么有番作为,还没有出场就折损一员大将,这天不是都要塌下一半吗? “快宣!”事不宜迟,赶紧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来不来得及补救! 韩世忠一袭紫袍,腰中别着个金色鱼袋,愁容满面,大马金刀的跪了下来。 金色鱼袋是宋朝高级文官的的标志,可见韩世忠转任枢密使后已经不算统兵将帅,而是以文官的角色出现。 这韩世忠早年随军征伐西夏,靖康之变后就坚持在河北抗金,后拥立康王赵构称帝,而后的苗刘叛乱中又有救驾之功,众武将之中颇有威望且资历甚高,对宋室忠心耿耿,自然也深得赵构信任。 “官家,臣恳请您收回成命,饶那岳鹏举一回!” 韩世忠本来就是一副武将直来直往的脾气,何况此事十万火急,没有任何的铺垫便直入主题,而此时表情已经是由愁容满面转为如丧考妣。 “哦,韩卿说说理由!” 赵构此时心急如焚,但依旧要摆着皇帝的威严和架子,这个时候断不可乱了分寸。不然以后怎么驾驭这帮武将呢? “虽说岳飞拥兵自重,不受节制,却也是无奈之举!” “何为无奈之举?” “彼时郾城大捷,岳飞不囿于兵法和号令,灵活运用方得此大胜。虽说有违于皇命,却也大败兀术,收复失地!恳请官家念那岳鹏举有抗金之功,以功折罪,尔后戴罪立功!” 韩世忠心急如焚,为了能保下岳飞,也只能恳请将功抵过。 假如能功过相抵,就算贬个流放,至少留下岳飞性命。保全如此帅才,日后也必有可用之时! “若依韩卿之见,将在外皆可不受皇命?皆可拥兵自重?皆可自立为王?” 韩世忠听着赵构凌厉的言语,看着犀利的眼神,特别是最后一句的自立为王,吓得他赶紧顿首磕头! 官家这是怎么了? 一向都是客客气气,软弱有余而魄力不足,什么时候这么咄咄逼人过啊? 赵构这话一出,他也不好怎么说,确实武将很容易被猜忌而下狱,哪怕是莫须有的罪名。 古代皇帝和武将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猜忌,武将拥兵自重不受节制是最大的忌讳。 安史之乱和朱温篡唐都是武将拥兵自重的结果,威胁的可是皇帝最根本最核心的利益-皇位! 因此历朝历代怎么驾驭武将,怎么限制武将,就成了皇帝的必修课。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限制过多则军力不足,宋朝的重文抑武就是个例子。 最终的结局就是靖康之耻,宋室灭亡。 因此当岳飞郾城大捷之后,赵构听取了秦桧的建议,削了韩世忠、张俊和岳飞的兵权。 韩世忠和张俊转任主管军事的中枢机构枢密院的最高长官-枢密使,而岳飞则转任枢密副使。明面是重用或者升迁,实则是削兵夺权。 这样的办法对皇位和皇权是稳固不少,但对抗金前线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见到韩世忠无言以对,赵构轻描淡写的说道:“功是功,过是过!切莫以功折罪,以他岳鹏举之能定有功高盖主之时。到那时,朕岂不是要把这赵家天下也禅让于他不成?” “朕知你与岳飞惺惺相惜,且欣赏其精忠报国之心,然抗旨不遵即是藐视朝廷,切莫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词来搪塞。”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韩世忠吓得大汗淋漓,连忙磕头。自己一句将功折罪没想到被官家无限放大,看来这个情是求不下去了! 本来自己带兵打仗之时也有拥兵自重之嫌,如若继续纠缠下去怕是会波及自身。 此时陷入僵局,本来是来说情的,反而有可能把自身也搭进去。 看着韩世忠慌乱的样子,赵构心里平复了很多,看来敲打的火候掌握的很好,是时候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了。 于是轻挥下衣袖,张去为马上屁颠屁颠的凑了上来。 “宣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来见朕!” “官家,啊……这……” “支支吾吾,成何体统!” “官家,杨指挥使被您钦点奉旨赐鸩酒去了大理寺。今日是那岳鹏举……” 张去为此时急的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怎么敢说杨沂中不是您派去赐毒酒给岳飞的吗。 今天官家真的好像换了个人,以往都是温和持重,现在似乎凌厉很多。 “混账,朕何曾说过此事!去了多久?” 赵构一边说着,一边望着韩世忠! “约莫半个时辰!” “传朕口谕,着杨沂中留守大理寺,不可妄动。速去!” 韩世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官家是在搞笑吗? 说要杀岳飞的是你,现在又要去杀的人不可妄动。刚才还说拥兵自重,现在又有保全之意。 简直就是君心难测,圣意难揣,伴君如伴虎啊! “韩卿,你我君臣二人去一趟大理寺见见那岳鹏举如何?” “臣叩谢天恩!” 韩世忠不愧为一代名将,反应敏捷,马上就揣测出赵构的意思。腹诽着,官家这不就是要保岳飞嘛,既然不想杀那为什么还要弄这一出? 看来敲打是真,杀头是假! 第2章 岳卿,你可知错? 大理寺! 大牢之中阴森异常,冰冷的四周笼罩着恐怖的气氛。 主审官右谏议大夫万俟卨冷冷的望着身着手铐脚镣的岳飞和身后的岳云张宪。 万俟卨,佞臣是也! 此人乃是后世岳王庙中四大跪像之一,依附秦桧,沆瀣一气,遗臭万年! 虽然囚服在身,岳飞依然坦坦荡荡一身正气。 身为曾经的京湖宣抚使和枢密副使,依旧英气逼人,气场过于强大! “岳鹏举,时至今日你都不肯认罪。十二道金牌令你回京,你却抗旨不遵。你可知拥兵自重和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官家念你有功,只牵涉你的子婿,已是天恩。你不思悔过,执迷不悟,定要顽抗到底否!” 万俟卨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问道。 自从前任主审官御史中丞何铸力挺岳飞无罪,案件便陷入僵局。 秦党众人都骂何铸不识时务,食古不化。 眼下改由自己主审,且此时圣意已定,就算是没有罪名也一样能将岳飞置于死地,宋金议和就没有障碍。 自己也能绑上丞相秦桧这艘大船,前途便是一片光明。想到此万俟卨不由得憧憬着那锦绣前程! “飞自幼便知精忠报国,天地君亲师,无一不尊,何来谋反一说。这谋反之罪亦是尔等强加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胆,岳鹏举!官家也是你可以议论的吗?何为欲加之罪?拥兵自重是罪否?谋反是罪否?何况本官要治你之罪,以莫须有就能定之。你有何不服?” 岳飞无奈的望着这冷冷清清,阴森恐怖的大理寺,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 从靖康之难算起,自己从军二十载。不知勾心斗角,只知奋勇杀敌;不知溜须拍马,只知埋头苦干。从未有过谋反之念,只有直捣黄龙之心! 万俟卨知道多说无益,想逼着让岳飞招供是不可能的,用岳飞的头颅换金国议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况且官家与秦桧已经商议今日赐死岳飞,所谓审理只是走走过场,只须静等官家旨意即可。 “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奉旨宣诏!” 禁军统领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金甲银靴,威风凛凛的迈入大理寺。 此时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与岳飞同为武将,自己非常钦佩其人品和能力。 以岳飞一心北伐之念,不会相信他会有谋反之心。但此时官家要自己奉旨赐死于他,这个千古骂名也只能背着。 万俟卨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想寒暄一番,杨沂中冷眼一扫,让他自讨没趣的吃了个瘪! “岳鹏举拥兵自重,不知进退,有违皇命。着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宣示朕旨,赐鸩酒一壶,偕其子婿一并加恩赐领服之。” 杨存中读完诏书,望着阴气逼人的大理寺,与外面艳阳高照有着巨大的反差。 既然不能挽回岳飞的性命,让他死的舒服点还是能够做到的。 “鹏举,不如移步大理寺外风波亭,再行服酒以谢圣恩!” 望着风波亭这很有深意的名字,岳飞长叹一口气。 沉思良久,回想起自幼便怀精忠报国之心,从军更有驱除胡虏之志,到头来却是如此此下场,不禁吟唱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而如今承受莫须有的罪名,缘由何在? 或许是迎归二圣而逆龙鳞,或许是百战百胜遭人妒忌,或许是生不逢时不遇明主。 或许的或许,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马上皆要归于尘土。 此时已经没有怒发冲冠的豪情,剩下的也许只有空悲切! “皇命难违,本将实有难为之苦衷!岳帅,可有遗言?” 望着悲悲戚戚的岳飞,杨沂中心存愧疚。虽然面对的是位即将赐死的罪人,但还是希望能够最后尊称之一声岳帅。 “此首满江红乃吾狱中写怀所作,望杨大人成全一二!” 杨沂中会心的点点头,腹诽到这岳鹏举词如其人,气势豪迈,格局高远,如此忠臣良将被冤枉致死,实在是可惜之至。 让这首词流芳后世或许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岳飞望了望身后的岳云和张宪,着实牵连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婿,心中徒增一丝歉疚。 子婿二人亦回望一眼,三人相视而立,目光坚定,视死如归!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只可惜北伐之志事未竟,尔等勠力同心,匡扶宋室,王师北定,毋忘告之!” 说完就端起酒杯欲一饮而尽! “且慢……!” 又是一声鸭公嗓。 “奉,奉官家口谕,着杨沂中留守大理寺,不可,不可妄动!” 只见一个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杨沂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命人夺下岳飞手中酒杯。 命令军士看好岳飞等人,而自己则端坐在这风波亭中。此时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倒是蛮应景! 岳飞也是心存疑惑,官家此为何意?既然赐了鸩酒又怎么收回成命,这是唱的哪一出? 风波亭! 赵构望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心里不禁长吁一口气。 还好及时,不然折损一员大将,那所谓北定中原就没那么容易了。 万俟卨圆珠子乱转,心想这官家是怎么回事? 不是和秦相已经达成默契,赐死岳飞后就可以和金议和。此后就能免于兵戈相向,纳贡称臣便是。看来自己要出手了。 “官家,臣已经审理清楚。岳鹏举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按律乃死罪!” “哦,你这主审官审案可是神速啊!可有证据,可有事实?” 赵构望着这贼眉鼠眼的万俟卨,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后世这货不就是杭州岳王庙里跪着的那几个人之一嘛。充其量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万俟卨听赵构叫他主审官,不免一惊,这可不是调侃啊,心中暗道不好。一时间不知圣意如何,难以揣测,不好应答。 “臣查无实据,但察看出端倪!” “查无实据,看出端倪?此乃主审官审案之依据?如今大理寺断案就是如此做派?” “臣罪该万死!臣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万俟卨此时已经感觉大事不妙,不停的磕头认错! 赵构不禁觉得,这万俟卨不过是个溜须小人,一点政治智慧都没有,官家亲临大理寺,叫停赐死岳飞,这就是一种态度。这样的人既没人品又没能力,留有何用。 “你确实罪该万死,无凭无据凭空捏造,诬陷朝廷重臣,陷害忠良,不将你法办不足以平民愤。来人,将万俟卨下台狱,着御史中丞何铸审理查明此案。” 赵构语气中透着皇帝的威严和浓浓的杀气,那种九五之尊的威严感是众人好久都不曾见过的。 韩世忠还好,毕竟在殿前经历过这种转变,有过一些感悟,慢慢习惯就好! 杨沂中就凌乱了,自己作为禁军统领一直跟随官家左右,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自己,怎么今天官家像换了个人。 按道理秦相的人,官家都是以礼待之,且杀岳飞换议和是定下来的策略啊! 岳飞此时已经彻底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剧情如此反转? 从自己在武昌前线被解除兵权,再到临安官居闲职,尔后赐旨下狱。 如此步步为营的棋局真是官家所下,为何到收官落子之时又悔棋? 望着疑惑的岳飞,赵构说道:“众人暂且退下,我与岳卿在这风波亭清谈一番!” 风波亭中,君臣二人相视而坐。 经历了生死的岳飞此时如抽丝一般放松,而赵构也卸下了君王的面孔,君臣之间到了多了一份信任与放松。 “岳卿,你可知错?” 赵构的用了知错一词,基本上把这个事情就定了性。 很明确的告诉岳飞,他犯得是错而不是罪,虽然一字之差,结果差之千里。 “官家,罪臣知错了!” “何错之有?” “罪臣不受十二道金牌所令,拥兵自重,不受节制,刚愎自用,有违皇命!” “岳卿,你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兵权之事,朕能予之亦能取之!卿只须领兵打仗即可,切不可有非分之念,而冒天下之大不韪!” “朕知你当日抗命是为大局计,其心可嘉。然朝廷皆有法度,自有章程,切莫自以为是!” 赵构虽然知道岳飞是忠臣,但对于拥有重兵的将领来说,适时地敲打和约束是很有必要的。 “罪臣谨记于心!” “既然你已知错,那继续去武昌,续任京湖宣抚使,暂且防范金人不可冒进。切不可再犯拥兵自重之错,凡事皆听从朝廷调度,不可擅作主张。朕已有北伐之志,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中国既安,群夷自服。届时卿且随朕北定中原,直捣黄龙!” 赵构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岳飞热血沸腾,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官家。 从主张议和到北定中原,这是个巨大的反差,是什么让官家有如此转变? 并且半个时辰之内,自己由罪臣反转为重臣,由阶下之囚反转为一路元帅,着实让他目瞪口呆! 赵构望着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岳飞,亲自拿着公道杯为他续茶,缓缓说道:“公道杯中有公道,风波亭里无风波!” “臣感激涕零,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官家亲自为他倒茶,且隐喻的为他平反冤屈,让岳飞感动得无以为报! “朕闻你次子岳雷文韬武略,擢殿前司金枪班指挥使,为朕宿卫亲军!” 如果说刚才让岳飞官复原职和平反冤屈是把错误纠正过来,现在将岳飞次子提拔到负责官家安危的亲卫首领,那既是天大的恩情也是天大的信任。 赵构的恩威并施,让岳飞只有誓死效命,别无他念! 第3章 中兴四将 皇宫大内。 君臣晚膳! 赵构望着余惊未了的岳飞和淡定自若的韩世忠,心中不免一阵感慨! 历史上南宋初期有着名的中兴四将。 岳飞能文能武,善于带兵打仗,但缺乏政治智慧;刘光世能力平庸,似乎徒有虚名;张俊主张议和,参与岳飞案,人品不行;唯有这韩世忠,既能行军又能从政,老成稳重且不失政治智慧。 四将中,能堪大用的是韩岳二人。 韩世忠作为朝廷枢密使,主管军事,居中调度,可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岳飞乃军事天才,摧城拔寨,冲锋陷阵,可作为京湖方向的中路军主帅,为北伐之主力! 刘光世虽然能力平庸,但对内镇压平叛等事宜绰绰有余。 至于这张俊,一定和秦桧一样,是阻挠北伐的钉子,这两颗钉子一定要拔掉! 想到这里赵构心中亦有大概的军事方面的雏形,南宋对金基本上就是三个方向,防御和进攻都由这三个方向进行。 西路的有川陕宣抚使吴璘,中路有马上续任的京湖宣抚使岳飞,而东路的江淮宣抚使由于张俊被罢免后暂时空缺。 东路现在这个人手是急需的,不然东路方面的压力会非常的大。 “两位爱卿,今日是腊月二十九,恭迎新春之际。朕邀二位一起用膳,一来为岳卿压惊,二来听听二位对军事的看法!” “今日就君臣三人,须敞开心扉,不必介怀!” 赵构抛砖引玉的说道,他相信两位久经战阵的将领一定会有一些非常好的建议。 “这东路江淮,二位可有上佳人选?” 韩世忠作为枢密使此时已经按捺不住。“东路为我大宋之要冲,且承担临安方向之防守压力。依臣之见,万寿观使刘光世可堪此任!” \\\"刘光世?\\\" 赵构沉吟了片刻,刘光世此人在历史上是名气大于能力,与金军交战败多胜少,甚至有点“恐金症”。 并且此时已经五十多,且为人保守能力平庸,很难担当此任! 韩世忠此时提议刘光世也是求稳之举,靖康之变后一直和金军打打和和,没有培养出一批中流砥柱,确实存在无可用之帅的局面! 毕竟东路统帅非常重要,不仅要懂得用兵还要有统筹全局的驾驭能力! “韩卿所言有一定道理,只是刘光世年事已高,对抗金兵恐力有不逮!” 岳飞望着了赵构身边的张去为,有点犹豫的说到:“官家,臣提议一人,只是……” 赵构自然心神领会,挥了挥衣袖,张去为静静的退了出去。 “臣提议荆南知府刘锜。” “刘锜?” 怎么把他忘了! 赵构心头一激灵,这刘锜是将门之后,曾独立对抗兀术,且是胜多负少,和岳飞的配合非常好。 从屡次战役来看,可以说刘锜基本具备独挡一面的实力,最重要的是此人人品、能力和忠诚度俱佳。 唯一的缺点就是资历尚浅,全局把控能力还有待检验。 七月时赵构听信秦桧的谗言,将各路统帅军权一并剥夺,刘锜军中职位不高被任命为荆南知府。 此时将他重新启用,但这擢升速度有点太快,会不会引起一些连锁反应? “刘锜为将颇有谋略,且有万夫不当之勇,然为一路之帅需统筹全局,朕恐其似乎资历尚浅历练不足。” “官家,刘锜虽军中职位不高,却久居军中,顺昌大捷已显其能,足见既有抗金之能亦有忠君之心,择一老将辅之,可保万全!” 韩世忠不失时机的插了一句。 岳飞此时赶紧附和到:“刘锜琦胸有韬略,行军老辣稳重,处事不偏不颇,有勇有谋,诚帅才也!” 赵构沿用欲攘外者必先安内的策略,觉得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三路防守做好,然后再把内部的事情做好。 等各方面条件具备后即可行北伐之事! “韩卿岳卿如此担保,朕深以为之,可以一用!韩卿以枢密院宣朕旨意,着荆南知府刘锜即刻回临安面圣!” 赵构此言一出,就是落锤定音了。韩世忠与岳飞相视一望,自然连声称诺! “东线人选既已落定,朕尚有一事须问二位爱卿!” “重文抑武乃是本朝之国策,自太祖始便奉行此策。然当下危局重重,金酋虎视眈眈,若一味抑武恐军力不足保国,若一味扬武恐藩镇拥兵自重。一扬一抑之间,则是危及朝局,于江山社稷不利。不知道二位有何高见?” 赵构此话一出,可是言语犀利针锋相对,直截了当。 韩岳二人自然是闹了个大红脸,因为这个拥兵自重他们俩都有份。 南宋建立之初,国力贫瘠,财政困难,各路统帅都是直接管理民政事务,便回易、典质、酒库、屯田等等。相当于是个独立小王国,利用军队占据地来扩充财力以养兵! 就包括岳飞在内都做过这些事情,所以赵构说他拥兵自重一点也不为过! 因此不仅仅出现了军队做生意,还出现了包括类似“岳家军”、“韩家军”等等的称谓。 各路统帅的士兵似乎只认统帅而不认朝廷,似乎朝廷的军队都是将领的私人军队。 面对着官家如炬的目光,两人不自觉得低了下头! 赵构见二人低头不语,以为又在敲打,赶紧说到:“朕不是溯及过往,不必介怀,若追究又怎会赦免岳卿。朕要的是国策,既能提升军力又不会各自为政的统兵国策!二位皆有亲身经历,身在局中,可有破局之法?” “臣以为,枢密院管调兵,兵将之调度任用皆受之于枢密院。宣抚使管领兵,统兵打仗皆可便宜行事。” 韩世忠不疾不徐的说道,作为枢密使让他看问题的角度会比较高。 “臣附议,韩相言之有理!另臣以为,各路统帅不得兼任民政,不得擅专财权,不得私自募兵!” 岳飞此时已经经历九死一生,自然是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何况他并不贪慕权力,心中有的只是精忠报国! 赵构一拍大腿,兴奋的说道:“韩卿所言乃朝廷用制度制约之,岳卿所言乃朝廷用权力制约之。二者结合,此事可行! 枢密院尽快整理形成章程,各路皆以此为范!” 确实如此,韩世忠说的是从军事管理的制度上,中央军事管理机构必须要有人事权,但不能约束各路统帅的指挥权。 这样一来,各路统帅只能负责指挥打仗,没有任何的人事任免权。 而岳飞说的则是打击各路统帅的爽点,管理民政就能从中渔利,拥有财权和私自募兵就能壮大实力,扩充成为军事集团! 一顿饭的时间,把困扰赵构的一路统帅人选和领兵制度两大问题都解决了。 在赵构的心目中,军事格局注定北伐只能徐徐图之,只有先立足于稳固的防守,才能放开手脚进行内部改革。 既然军事的问题已经初步确定,那就要考虑考虑内部的问题了! “两位爱卿,最近可有朝廷风闻可听?” 赵构此话一出,着实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这官家说话也太直接了,外面的人评论朝廷评论官家的风言风语,你让大臣说给你听? 官家这是怎么了? 以往那个内敛温和的影子不见了,只有现在的激进和直截了当! “啊,这……”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支吾声。 “不必拘谨,但说无妨,朕当笑谈耳!” 岳飞是个直脾气,受了很大的冤屈,自己是感同身受,顾忌自然没有韩世忠那么多了! “坊间传言官家手下有三虎,以国事委之(秦)桧,以家事委之(宦官张)去为,以一身委之(医官王)继先,所以凭恩恃宠,靡所忌惮!” 此言一出,韩世忠惊出一身冷汗,这岳鹏举真是敢说啊。 这样的话一出,不但得罪了官家身边的几个权臣,甚至有可能再次招来杀身之祸! 这边赵构一听也是阴沉着脸,看来自己身边确实不够干净。 秦桧是权臣且暂时需要他与金国和谈稳住局面,动他需要从长计议,至于身边的太监和医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需要详细调查得到结果后才能清除。 “那么秦桧此人汝等如何评价?” 韩世忠担心岳飞的直性子,抢先把话题接了下来。“秦相虽力求主和,与我等武将主战有偏差,但其为国之公心日月可昭。主战主和乃是殊途同归,皆为国分忧,思量不同而已。” “臣不敢苟同韩相之言,秦相虽有心为国计,但未计之深远。主战乃复国一劳永逸之根本,主和则是治标不治本之策。” “若依二位之见,主战还是主和?” 岳飞和韩世忠异口同声的回答:“主战!” “依朕之见,主战与主和二者并无矛盾,主和可拖延时间为朝廷赢得喘息之机,待时机成熟则一举北伐。复国之大计,不可偏废,不可急功,徐徐图之,方成大业!” “自南渡以来十余载,我大宋连年征战,国力羸弱,根基未稳,金酋虎视眈眈,时有灭国之险。朕想利用和谈之机,休养生息,整军备战,故和谈乃当务之急。” “秦桧与张俊二人乃和谈的重要人选,朕还指望他们能为大宋赢得一段喘息之时日。你二人告诫军中,日后不得妄议秦相!” 韩岳二人相视一望,会心的点点头,官家的这种转变让同为武将的他们热血沸腾。 目下已经充分了解皇帝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即利用秦桧稳住金国先讲和,待时机成熟则是出兵北伐,讲和是假,光复是真! 经过君臣之间的详谈,慢慢的赵构已经理清楚了自己的执政思路。 首先利用和谈和各路宣抚使的防守来稳住金国,其次逐渐清理身边的乱臣贼子,然后也是最重要的安内(发展经济、平定内乱、收抚藩属),最后就是北伐,直捣黄龙! 灭金! 灭金! 灭金! 重要的事情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第4章 朕身边有三虎? 御书房! 此时屏退左右后就只有两个人! 赵构眼前跪着的是大宋情报机构皇城司的头目,皇城司提举冯永。 皇城司始建后唐时期之前名叫武德司,于宋太祖赵匡胤时期改名为皇城司,属于宋朝的特务机构,和明朝的锦衣卫类似。 建立之初确实为大宋的安稳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也因靖康之变损失惨重。 冯永头也不敢抬,诚惶诚恐的不知道官家找他所为何事! “冯卿,自南渡至今朕不太过问皇城司事务,一则战事不断且各路都有自己的探子;二则南境不同于北境,安居乐业其乐融融。汝乃朕之心腹,自然放心不过。” “然今时不同往日,朕期待光复祖宗基业,立志北伐,皇城司乃朝廷之耳目,切不可懈怠。最近内外可有要事要报?” 赵构前面一句话推心置腹,后面一句话凌厉狠辣,太极高手般的御下手段,冯永也被这胡萝卜加大棒拿捏的死死的。 “回官家,近期完颜宗弼(兀术)大军似乎得到我军内部消息,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大有趁路帅们回京赴任的空档南下,中路京湖和西路淮西方向皆有动向。但金人得知岳帅续任后,锋芒收敛不少。另金国密使与秦相近期来往甚多,基本都是和谈内容。秦相似乎因岳帅之事心有芥蒂,一直称病,闭门不出。大理与西南夷亦蠢蠢欲动,与我西南军民皆有小股冲突,似为金人所惑。” “密切关注兀术大军动向,中路与西路朕已安置妥当,岳帅已续任,刘琦亦不日回京见朕。秦桧与金使来往不必监视过紧,朕需要他和谈来赢取时间。至于大理和西南夷,朕会与枢密院商议处置,卿只须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即可。” “朕有一事问你,不得隐瞒。你可知朕身边有三虎?” “这……,臣有所耳闻,秦相、张押班和王医官在民间称之为当朝三虎!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冯永此时不敢说不知道,要不然这皇城司提举就不用干了,既然官家敢问他也就敢说。皇城司直接向官家汇报,自然无所顾忌! “好一个上天下海,无所不能!如何上天?如何下海?如何无所不能?” 见官家动气,冯永此时头垂的更低。 “但凡官吏升迁,朝臣面圣,民间大案,盐漕肥缺等等,皆问于三虎。各地书院士子皆以檄文抨之,民间亦怨声载道。” “之前朕疏于皇城司事务,让你懈怠不少。今后须整军备战,增派察子四处勤加打探!” 赵构口中的察子其实就是皇城司的密探,又叫皇城卒,“周流民间,密行伺察”,是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情报人员。 “对外将金国、西夏、大理、安南、吐蕃和西南夷事务,对内将川陕、京湖、江淮以及诸重臣等事务,定期汇总呈阅于朕。眼下重点查一查秦桧、张去为和王继先三人动向,及时反馈于朕!” 皇帝要的就是各种信息的汇总,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掌握非对称的信息优势,才能先人一步未雨绸缪。 赵构意味深长的看着冯永,这个人是从康王府就跟着自己的老兵,忠诚度不用怀疑! “另有一急事,速速查明万俟卨罪状协助何铸审理,通金议和等另议以免秦桧生疑。今后皇城司情报由你一人单独见朕,所谈事宜,不得外泄!” “臣,遵旨!” 皇城司自南渡以来被闲置多时,已经沦为查办小案的机构,自己这个提举自然也是有名无权。 官家此次召见,说了那么多推心置腹的话,提了那么多具体要求,以后皇城司的地位会非常重要。 想到这,冯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事之秋谁不想建功立业,为国分忧呢? 赵构望着冯永远去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此时自己虽然贵为皇帝,却是如履薄冰,身边的人是忠是奸难以分辨。 看来是时候重新洗牌,将身边的太监、宫女等重新换一遍!只有自己身边干净了,才能毫无顾忌的去做大事! 大理寺! 依旧是那么寒气逼人,堂下跪着的正是岳飞案的主审,右谏议大夫万俟卨。 只是造化弄人,几天前还是主审在堂上颐指气使,如今已沦为阶下囚受人叱问。 御史中丞何铸此刻正襟危坐,望着堂下曾经的同僚心中感慨万千。 回想当初,秦桧让自己作为主审官审理岳飞一案,朝廷上下已是铁板一块,官家是铁了心要将杀岳飞成为议和的筹码。 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例摆在眼前,呈现出来的都是那个忠肝义胆且一心抗金的岳飞。正是这样的事例感化了自己,没有泯灭良知而陷害忠良。 官家突然逆转岳飞案,想必在抗金的国策上有大的变化,断不可附庸秦党而对抗朝廷。 而此时朝廷只动卒而不惊车,官家也没有马上要拿下秦桧的意思,说明他还有用,看来此案就是杀卒保车。 “何,何公……” 堂下一声何公打破了何铸的沉思。 只见他突然猛地一拍惊堂木,气势震天,响彻公堂。 “万俟卨,你可知罪?” “何公,审理岳飞一案乃是秦相所托,朝廷所遣,何罪之有?” 万俟卨语气强硬,趾高气扬的摆出一幅狐假虎威的样子,背后有秦桧撑腰底气自然很足。 “如此说来,你万俟卨似乎质疑朝廷之策秦相之托?” “笑话,审岳飞一案前有何公你亲自主审,后有本官主审,那岳鹏举何等罪状你我皆知,何况官家与秦相似乎已有默契!” “住口!你好大的胆,官家已让岳帅续任京湖宣抚使,领兵之帅偶有小错,朝廷亦不会追究。反到是你,栽赃陷害忠良,贪赃枉法,奢靡淫逸,结党营私,如此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何铸说完把案桌上皇城司递送的罪状文书扔了下来。 “你看是自己招还是本官来判啊?” “这,这,这……”万俟卨一边看着自己的罪状,嘴里一边语无伦次的发出声音,似乎对这些罪状无法辩驳。 罪状中所述的条目非常清楚,自己这些年虽是言官,因为是秦桧心腹的缘故犯了许多律法中的死罪。 贪恋财物而卖官鬻爵,贪图女色而霸女无数,贪慕权力而结党营私,甚至为了讨好秦桧不惜通敌卖国,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万俟卨不愧是官场老油子,迅速从慌乱中平静下来,说到:“本官入仕多年,廉洁奉公,恪尽职守,为朝廷为官家可谓是鞠躬尽瘁。不知道何大人从何处得来此等莫须有之罪状,污我清白!” “万俟卨,你看清楚了,此等罪状乃皇城司奉旨督查,人证物证俱在,何须抵赖。官家念你曾为社稷出力,不牵连你家人。本官亦念与你同僚一场,顾及体面,速速招来,不要不识时务!”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铸望着对方这丑陋嘴脸,心中无比厌恶。 真是风水轮流转,山水有相逢。 当日万俟卨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岳飞,现在又以岳飞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来为自己辩解,真是一副小人做派。 只是没料到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 “既然如此顽固不化,多说无益!本官即刻宣判……” “本官要见秦相,本官要见秦相,秦相一定能帮我。审理岳飞一案乃秦相亲口托付,本官只是按照既定策略来办。” 一想到通敌卖国也有秦桧的份,万俟卨也管不了那么多,似乎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乃公堂之上,王法无情。何况秦相一心为公,国之柱石,岂能与你这宵小之辈同流合污。没想你如此冥顽不化,本官只问有罪无罪,不问皇亲国戚。” 何铸称赞秦桧一心为公,国之柱石的话,代表的是朝廷和官家的态度,算是将秦与万俟二人划清界限,也让万俟卨彻底死心。 “经有司查明,右谏议大夫万俟卨陷害忠良,贪赃枉法,奢靡淫逸,结党营私。经大理寺审理,此案情由清楚,证据确凿,依大宋刑律凌迟处置!” 何铸掷地有声的判决如同平地一声惊雷,万俟卨自然知道凌迟已经是属于极刑中很高等级的,此时就像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回想从科举中第到入朝为官,尔后攀附秦桧从州府地方官员直入中枢,可谓是青云直上。高官厚禄自不必说,本可拜相封侯却沦为身首异处,或许其身不正且行为不端才有今日之祸。 选德殿,君臣二人! “何卿,万俟卨案如何处置?” “经皇城司查明,万俟卨陷害忠良,贪赃枉法,奢靡淫逸,结党营私已是铁板钉钉,通金议和臣之罪名臣恐杯弓蛇影殃及他人,给朝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故不明言。” “臣奉官家当日大理寺之口谕,凭皇城司提供之证据,乃判其凌迟之刑。依大宋刑律,仍需刑部复核复检,待到秋后方可行刑!特问官家旨意。” “如此甚好,万俟案简单明了,无所牵涉,无须复核复检,不必等到秋后,速速处置!” 赵构一边若有所思的听着何铸的大理寺审案结论,一边细细的打量着这位御史中丞。 从开始审理岳飞案的刚正不阿宁直不屈,再到万俟案的审理和宣判结果来看,何铸还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心思。 一方面通过审理万俟卨并处以极刑来为岳飞平反,以此打消武将对抗金大计的疑虑;另一方面只谈个人罪名,没有提及通金议和的敏感罪名,并且不牵涉到秦桧,不打草惊蛇。 由此可见,此人公正直率并有很强的政治智慧,审案火候控制很好,罪名和涉案人员拿捏到位,过程与结果非常满意。 值得重用,未来是整肃朝纲的一把利刃。 眼下处于议和关键时期,还没有到和金国撕破脸皮之时,况且忠臣与奸臣都是外人说的,臣子对于皇帝来说只分有用和没用。 目下还没有到把秦桧处理的时机,不是不动,时候未到! 第5章 金人提何条件? 秦桧。 秦国公。 右仆射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大宋朝实至名归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唐宋以来丞相之名时废时立,大多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名来确立丞相之实。 当他得知岳飞赐死被皇帝在大理寺叫停,然后主审官万俟卨稀里糊涂的被下诏狱,后又被大理寺审理直接判处凌迟。 官家这一系列的操作让他非常迷惘,不知道好生生的一盘议和棋局被搅得乱七八糟。 按照当初他与官家的默契和商议,向金纳贡称臣,赐死岳飞以换议和,同时将大行皇帝灵柩及官家生母韦氏迎回。 疆域划分割让大宋要冲襄阳以北唐州、邓州等地,东以淮河西以大散关为宋金国界。 对他而言,如此两全其美之计既能让南境免于兵戈之乱,官家坐稳帝王之位;又能清除异己,特别是朝中拥兵自重之武将。 官家的一反常态让秦桧如坐针毡,自己的眼中钉被直接赦免并官复原职,而心腹却被下狱处以极刑,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就应该轮到自己了? 秦桧毕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子,对外称病不上朝,闭门谢客,静观其变,或许是一步以不变应万变之棋。 要知道靖康之变时随二帝被掳至北境,借三寸不烂之舌赢得金人信任,南归后又凭一己之力青云直上位极人臣。 靠的就是看破世事,靠的就是不择手段,靠的就是厚颜无耻。 “相,相爷,大事不好了……” 秦府管家秦寿心急火燎的跑进书房,气喘吁吁的说道。 “慌什么,不成体统!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禁军围了整个秦府,为首的指挥正在前厅,要小人过来通报,说有要事知会大人。” “哦……,为首的是何人?可有说何事?” 秦桧一听边走边说,不觉的抬高声调哦了一声,可以看出心中也有些慌乱。 要知道禁军一般不会轻易出动,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这,这,这。小人不知……!” 这时只见一禁军指挥站立前厅,身披亮银甲,面如冠玉,威风凛凛,一派少年英雄的气概。 “秦相,末将禁军金枪班指挥使岳雷,今奉诏面谕,官家即刻法驾卤簿秦府,与秦相有事相商!” “臣领旨谢恩!” “原来是鹏举二公子,入金枪班时日不久可要小心侍奉官家,有何事尽管找本相。贤侄可知官家驾临所为何事?” 秦桧一边起身一边推心置腹的说着,这份自来熟倒是很符合他的秉性。 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官家的驾临本身就说明自己非常安全,甚至还有求于他。 “末将不知!秦相还是速速出府恭迎圣驾为宜。” 面对着陷害父兄之人,岳雷言辞语气冷冰冰的毫无感情,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作派,从内心就看不起这位口蜜腹剑,卖主求荣之人。 若不是以官家亲军宿卫的身份,恨不得一枪结果了这乱臣贼子。 天子出巡仪仗非常重要,到宋朝的时依次分为大驾卤簿、法驾卤簿、小驾卤簿和黄麾仗,不同的出巡目的决定着不同的仪仗标准。 此时到大臣家中临问用到第二等级的法驾卤簿,也是让秦桧感到无上荣光,自然偕夫人王氏亲率一家老小早早出府迎驾。 望着眼前黑压压一大片跪着的秦家老少,赵构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秦府上下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味。 “朕闻秦卿抱恙在身,甚为悬念。借书房一用,你我君臣闲叙一番!” 赵构慢条斯理的说着,也不等回话,自顾自的往秦府里走着。 秦桧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半低着头,半弯着腰,没有往日在同僚前的威风八面,只有在皇帝跟前的奴颜婢膝。 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的功夫炉火纯青。 “不知秦卿所患何疾?” “臣近日自觉头晕眼花,精力不济,故休沐在家调养几日,烦劳官家挂念,甚为惶恐。” “秦卿是该惶恐惶恐,议和之事毫无进展,朝堂之事毫不理会,偶有小恙便闭门不出,不知何故如此?是有何难言之隐不成?” 怎么回事?这还是那个平日里的官家吗? 官家对秦桧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也是婉转含蓄,怎么今日话里有话,并且就这么单刀直入的表达出来。 吓得他赶紧跪地磕头,赶紧解释道:“金人狡诈,所提条件甚为苛刻,臣虽奉旨议和,却也难以斟酌。至于朝堂之事臣……” “金人提何条件?”赵构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解释。 “这……” 秦桧此时很是无语,腹诽到:官家怎么像换了个人? 金人提的什么条件你官家难道不知道吗? 杀岳飞,迎灵柩,太后归,谈疆界,纳贡称臣,就这么几件事情。 你官家应该比谁都清楚,怎么现在好像毫不知情一般,来个却一推二五六,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金国目下完颜宗弼执掌朝纲,彼时挥军南下,于朱仙镇为岳飞所败,致金军损失惨重。因而心生忿恨,故提出杀岳飞以儆效尤,此为议和之先决条件。” “秦卿可知议和之根本所在?若依秦卿之见,我大宋只能以断股肱之将为与金议和之资?自断手脚岂不任人宰割?” “这……,臣以为岳飞不听号令,拥兵自重,他日必成朝廷祸害。我大宋良将如云,不足为惜。然以岳飞一人换金议和,迎先帝灵柩和太后归朝,一石二鸟之计矣!” “荒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能臣良将乃我大宋之基石,亦为抗金之利器,出师未捷,先断其利,岂不为亲者痛仇者快乎?” “这……” “朕已着皇城司查明,岳飞抗旨乃为大宋战局计,虽抗旨不遵但其心可嘉,朝廷不再追究,敲打一番即可。至于万俟卨,此人乃奸险小人,品行不端,且罪行累累。不过此事与秦卿无关,不必介怀!” “官家明察秋毫,臣无以为报!” 秦桧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无以为报?卿以议和报之如何?目下岳鹏举已续任京湖,纳贡称臣朕定当不允,迎先帝灵柩及太后归朝之事一定办到。秦卿可有疑问?” “如此臣疑虑无和谈之筹码,金人恐难接受。” “朕看秦卿与那完颜氏私交甚笃,以卿之能无须担心,定能功成。届时朝廷为你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如何?” 这句“私交甚笃”像一把尖刀扎扎实实插到秦桧的心窝,吓得他刚站起来又慌忙跪下。 官家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和敌国私交乃是通敌卖国的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可从官家嘴里就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似乎无足轻重一般。 何况这些事情南归以后都跟官家解释过,为何现在又来翻旧账。 “罪臣不敢,只因当年随二帝北狩,流落敌国,为护二帝周全而不得不与金人周旋。因臣略有文才,得完颜挞懒赏识幸而不殒。臣为大宋之心日月可昭,天地可……” “行了行了,朕并非要治你私交金人之罪,而是为议和用好与金人的关系。卿知朕为何要议和?” “罪臣斗胆揣测,朝廷与金议和乃是想保全国之根本,与金人划疆而治,重塑大宋太平盛世。” 秦桧不愧是个官油子,明明是皇帝的想法偏偏说是朝廷,虽然意思是一样的,效果却是千差万别。 如果猜对了,自然相安无事甚至深得帝心;如果猜错了,也不至于冒犯皇帝,顶多是对朝政理解偏差而已。 赵构心里明白,秦桧与敌国私通是罪证如山,想要保全的并非什么大宋国本,而是自己的荣华富贵。 自己真实的想法自然是不会向他透露,而他也只是自己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哈哈哈,深得朕心,深得朕心!” “朕闻金国以派遣萧毅、邢具瞻为审议使赴绍兴,那么即日起,秦卿与张俊为议和作幕后筹划,魏良臣为和议使共赴绍兴,与金使和议!尔等三人常驻绍兴,专注和议事宜,朝中诸事朕另行安排。另朕重申议和之根本,不称臣纳贡、不牵连朝臣、不割地,不有辱国体,以兄弟之国相称、以各自占据州府为界,恭迎先帝灵柩与韦太后归朝,此为和谈之必要条件,余下事宜,卿等便宜行事!” “这……,有句话臣不知当讲否?” “卿不妨直言!” “朝廷开出如此条件,臣恐金人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是秦卿难以接受还是金人难以接受?不谈怎么知道难以接受?倘若金人难以接受,那自然是兵戈相向,目下我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那完颜宗弼应该非常清楚。” “若秦卿担忧议和缺乏筹码,朕可遣岳飞大军挥师蔡州直逼开封,可解议和之忧乎?若此举无效,朕亦遣吴璘出关中西征京兆府(长安),两路夹攻可解?” 听着赵构措辞如此坚定,秦桧惊讶的望着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官家,很难相信竟然有如此魄力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是一扫往日萎靡不振,处处彰显唯我独尊之霸气。 “如此,臣谨记于心,议和之事尽力而为!” 嘴上是这么说,秦桧心里就已经纳闷起来。 以这样的条件来议和,这个事情是件难以完成的任务。 哪有这样谈判的,不给对方任何甜头,却只是一味的索取,实在不用就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自靖康之变以来,大宋一直都是弱势被挨打的份,都是委屈就全,都是纳贡称臣。 如今国力也没见有什么大的起色,不知道官家哪里来的这份底气。 以三路帅司伐金毫无胜算,顶多只能与金打个平手,不至于让官家如此豪迈。 “如此甚好,议和之事关乎国体,家眷留守临安不宜同行,朕着杨沂中派一班禁军供你等差遣。” 赵构盘算着,让你秦府家人在临安为质,派禁军监视住你们,谅你也调不了皮! 望着赵构远去的背影,秦桧轻哼一声,转动着那贼溜溜的眼珠子,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天大的阴谋。 第6章 留你全尸 戒民坊! 临安城行刑之所。 此时的戒民坊是人潮涌动,万人空巷,许久都没有过的公审行刑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众人更加好奇的是陷害岳元帅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奸大恶之人。 “官家真是慧眼如炬,保了岳帅杀了万俟,还都开封看来指日可待!” “谁说不是呢,我大宋有福了。” “据说岳帅在大理寺中吟诵一首满江红,要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窃窃私语,朝中轶事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囚车正缓缓的驶入行刑台中央,囚车内的囚犯尖嘴猴腮,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似乎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摧残。 “朕膺昊天之眷命,右谏议大夫万俟卨食君之禄不思忠君之事,构陷忠良,贪赃枉法,奢靡淫逸,结党营私。经大理寺审理查明,刑部复检,赐凌迟以安民意!” 公审官何铸宣读圣旨后,心中有股无比的畅快感,一洗心中积郁。百姓群中喝彩声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于耳。 戒民坊的正中行刑台上立着一根圆木大杆,大杆四周簇拥着一圈禁军护卫,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围墙。 初春的寒风像刀割一般吹在脸上,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万俟卨被牢牢的绑在杆上,身体一动不动,贼眉鼠眼的不停朝四周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救命稻草。 没有了往日朝廷重臣的春风得意,如今落魄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刽子手静静的伫立在边上,表情麻木却又沉稳,老练的刽子手眼中都是目无全人,有的只是骨头、脏器和肌肉,或许与庖丁解牛异曲同工。 “囚犯已验明正身!” “吉时已到,行刑!” “我要见官家,我要见秦相!,岳鹏举不是我陷害,是……” 万俟卨话音未落,刽子手第一刀已经落下,银刀一抖,那片下来的第一片肉鲜红透亮,薄如蝉翼,嗖的一下飘向空中。 一阵剧痛袭来,真真正正的刀割之痛。 “第二刀!” “第三刀!” “第四刀……” 围观的民众一边看着肉片像串珠般飞出,一边跟着刽子手的节奏数着。 刽子手似乎也习惯了这种节奏,仿佛自己在演奏着一曲高山流水,跟随着这样的节拍颇有些琴瑟和鸣的味道。 “嗖嗖嗖,嗖嗖嗖!” 刽子手如同石刻匠人在雕刻一块石头,鬼斧神工却又不失优雅,娴熟的手法让节奏越来越快,众人开始欢呼起来,似乎在围观杀猪解牛一般,并没有把此等佞臣当人来看。 此时万俟卨如同万箭穿心,脸憋成猪肝一般,嘴唇乌紫,呼溜呼溜的小眼睛也无力转动。 嘴里嘟囔着想要说些什么,身体最后一股力气似乎也无力支撑。 “第一百三十七刀” “第一百三十八刀” 民众的节拍声随着最后一刀戛然而止,顿时鸦雀无声。 “报,囚犯经一百三十八刀凌迟之刑,现已殒命。” “官家万年,大宋万年!” “官家万年,大宋万年!” …… 百姓们开始一阵又一阵欢呼雀跃,把行刑推向了高潮。 此时万俟卨在恍恍惚惚之间堕入阿鼻地狱之中。 一代奸臣就这样灰飞烟灭,消散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坤宁殿。灯火通明。 吴贵妃一袭华服,明眸皓齿,风姿绰约,目光如水的望着自己的君王,举手投足间都有股优雅风范,美目中却也藏着一丝焦虑与不安。 自康王妃邢氏在靖康之变中为金人所掳,便一直被困北境生死不明。 而吴氏十四岁便入康王府,虽不是正妃却也与康王相濡以沫出生入死。 后来康王赵构登基称帝,吴氏被封为义郡夫人,一路册封直至现在的贵妃之位。 吴氏虽一介女流之辈,却也熟读经史子集,对朝政颇有一番见地,官家亦偶有采纳后宫之言。 因此虽无皇后之名,却已有皇后之实,唯一遗憾就是未能为官家繁衍子嗣。 建炎三年,兀术大军逼近扬州,此时赵构在扬州行宫寻欢作乐,听到战报矍然惊惕,遂病痿腐。 于是便落下了个痿腐之疾,后来遇到这医官王继先,利用仙灵脾等壮阳类药物,才得以暂时缓解,但后宫皆无子嗣繁衍。 寻常人家无子嗣都是非同小可之事,何况帝王之家。 这件事情也成了赵构乃至整个宋室的心病,帝国没有继承人,江山就无法传承,自然觊觎皇位的人就多了起来。小则结党争权,大则宫变自立。 因此医治官家不育之症,繁衍子嗣也成了当务之急,自然也就成就了医官王继先的飞扬跋扈,恶贯满盈。 屏退左右后,此时属于夫妻的私密时间。 “官家忙于政事,新年之后就没来臣妾这里,甚为想念。不知官家饮食起居安否?” “哎呀呀,近日朝中事务繁多,朕忙于政事而疏于爱妃,切莫见怪!” “臣妾不敢,只是听闻官家赦免了岳飞,还让他续任京湖宣抚使,不知秦桧那边与金人怎么应付?” “岳飞乃是国之栋梁,朕岂会轻易处置,他日还需仰仗其完成北伐之事。至于金人和谈,拖一拖缓一缓,给朝廷喘口气,百姓需要休养生息,朝廷亦是如此。父兄之仇,母妻之恨,朕终究会找那完颜氏一并清算,一雪靖康之耻!” 吴贵妃惊讶的望着自从康王府就朝夕相处的官家,平日里总是一副犹豫不决、萎靡不振之像,怎么今日言辞坚毅,杀伐果断起来。 赵构看出贵妃眼中的诧异,在众人眼中官家的形象就是懦弱无能,优柔寡断。 要知道有现在局面仅仅只是依靠正统的身份,联合残兵旧部,南渡至江南,才能勉强维持至今,其中的苦和愁外人不知道,吴皇后心里非常清楚。 “不日刘锜将回行在述职,朕已纳韩岳二人之言,将江淮重任委之。届时与爱妃一并偕刘卿家眷微服巡游西湖一番,以示君恩!” 赵构此时也想借着刘琦进京与他君臣之间亲近亲近。 “臣妾恭喜官家,那刘锜亦是抗金名将。如此一来,我大宋无忧矣!” “我大宋只有君臣勠力同心,方能光复北境,后宫事宜爱妃也要多多分担才是!” “官家英明!臣妾定当不负圣望。今日在那戒民坊凌迟处置万俟卨,官家可知民间百姓是何反应?” 赵构这话很明显就是有意未来立吴贵妃为后,吴氏自然感恩戴德。 “哦,百姓是何反应,爱妃不妨说来听听。” 其实每日发生的大事或者敏感事务,皇城司冯永都会及时禀报,此时赵构对信息的掌控可是说是非常到位。 “百姓们喊出了官家万年,大宋万年,这样的景象我大宋许多年以来未曾有过,就连先帝都未曾得此殊荣。这可是与官家的雄才大略,定国安邦密不可分,百姓们都称赞您为有道明君!” “哈哈哈哈!朕看来也不像昏君,还是得民心的嘛!” 赵构不由得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王者之气,眼神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吴贵妃又是一惊,官家的天子之像越来越强,连忙说到:“臣妾见您气色红润,神采奕奕,精气神都非常好,可是王医官又有何调理之术。” “朕近日忙于朝政,疏于服药,已停服数日之久。不知何故,未曾服药,虽政事繁冗却毫无疲累之感,体内元气绵绵不绝一般。” “臣妾也觉得官家不同于往昔,觉得总有一股龙精虎猛之气。” 吴贵妃直勾勾的盯着赵构,妩媚的扭动着身躯,眼神中透着一股热情与期盼,整个坤宁殿都笼罩着暧昧的气息。 最近赵构忙于政务,确实忽略了身边的这位佳人。 望着风情万种的吴贵妃,赵构开始心猿意马起来,放在以前估计也就是卿卿我我,浅止温存一番。没想到现在却被撩拨的心急火燎,如饥似渴,身体被彻底激活了一般。 窗外夜色苍茫,明月风清。殿内柳影花阴,巫云楚雨…… 一夜春风一夜梦,一更更比一更长。 回望昨夜的自己,赵构感觉好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勇猛刚烈,心性的变化或许导致了身体的变化。 曾经那个随风而靡,唯唯诺诺的自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按照往日宫里惯例,此时医官王继先要为官家把脉问诊,询问床帏之事。 “官家,和安大夫王继先求见!”张去为悄悄走了进来的对着赵构说着。 只见王继先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走进御书房,本是医者却看起来官气十足。 一看到赵构,顿时收敛眼神,垂着脑袋,俯身一拜,把之前的官气掩盖的干干净净。他稍微抬起头,见赵构一派王者之气,心中不觉一凛。 “臣近日研学古法,在仙灵脾基础之上加入两味药材,食用此药可龙精虎猛夜夜御之,特献与官家!” 望着满脸谄媚的王继先,感觉此人言语轻佻且心术不正,投君所好却不干正事。 若是以前必定君臣二人勾肩搭背,蝇营狗苟,窃窃私语一番,想到这里赵构一阵恶心。 “朕已停药数日,自觉神清气爽,你可知怎么回事?” “这或许是仙灵脾药效已到,官家已龙体康复!” “混账,此药性乃丹砂配伍壮阳药,乃是虎狼之药,久服会致丹石之毒。朕念你侍奉之功,赐你官职爵位,你竟罪行累累,十恶不赦!” “官家,臣对您是一片赤诚,并无二心啊!” 王继先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官家已经重生,更不知道他的好日子即将到头。 “皇城司探明,你广造府宅,侵田无数;逼良为妾,荒淫无度;私通金使,暗报病情;竟与丞相秦桧称兄道弟,莫不想结党营私不成?” “臣不敢……,纵然臣罪该万死,恳请官家日后需要臣服侍的份上,饶臣一回。”王继先没想到官家居然暗中派人调查自己,更没有想到居然不顾情面,莫非这病不想治了不成。 “朕念你也曾有功,留你全尸,家中老小流放琼州,跪谢圣恩!” 此时王继先瘫软着倒在地上,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这么付之东流,也是大奸大恶,自作自受。 第7章 我朝欲打造十万铁骑 垂拱殿。 抗金名将! 荆南知府刘锜。 刘锜出身武将之后将门之家,生的是英俊潇洒,声若洪钟,擅习骑射,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赵构南渡后启用旧臣后人,长期为宿卫亲军首领,颇受朝廷器重。 因官职资历尚浅,虽未位列后世评价的中兴四将,但战功卓着,却也令金军闻风丧胆。 曾在顺昌指挥八字军与完颜宗弼大战,以区区五千之兵力抗金军十万之众,凭借颖水之利打败宗弼,一战成名。 后来赵构罢了韩世忠、岳飞和张俊几路宣抚使的兵权后,知道朝廷有意削兵夺权,刘锜便激流勇退自请退闲,罢了兵权后改任荆南知府。 由此可见很懂得知难而退明哲保身,很有洞察时局的能力。 “刘卿这是胖了,荆南的水养人啊!” “托官家之福!臣觉得官家气色挺好,英明神武,神采飞扬!” 刘锜在赵构身边数年,对官家的一言一行都非常熟悉,没有那么多的拘束。 “可知朕着急着你回行在所为何事?” 赵构话锋一转,直入正题。 “回官家话,臣接枢密院密报便栉风沐雨、风雨兼程赶回临安。只知面圣,未知何事。为将者,只从军令,无顾其他!” “嗯,朕想命你去江淮,主持东线大局,可有顾虑?” 赵构赞许的点了点头,武将既能打仗又能听从号令,哪个皇帝不喜欢呢。 “臣资历尚浅,历练不足,恐难以担当此大任!” 刘锜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喜不自禁,能够担当一路元帅,指挥千军万马为国效力,对于武将来说是种莫大的荣光。 “想你与那完颜宗弼亦是老冤家,何惧之有。江淮乃临安之屏障,汝为天子而守国门,重任在肩,万万不可懈怠。八字军中兵将与你熟知,战法颇为熟悉,仍归你江淮节制。另有何要求,朕无一不准。” 赵构说的八字军是靖康之变后河北招讨司都统制王彦在河北、河东地区拉起来的一支抗金义军。 因为人人脸上都刻有\\\"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而得名。 可以说是战功累累,而后转为官军归刘锜节制,在顺昌大捷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金军之勇,盖因善于骑射也!兀术之能,皆因“铁浮屠”与“拐子马”之故。我大宋军马来源不足,自然重骑不够,单以步兵抗击骑兵,委实难矣!” 刘锜道出了一个根本的战力问题,金军依靠的是以马兜重甲的重装骑兵“铁浮屠”,配合三马并联的轻装骑兵“拐子马”,在平原地区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宋军只能依靠山地、丛林、水系和城池的地形之利来抗衡,并且也只能处于守势,真正能够扭转战局的仍然是需要重装骑兵。 “大宋军马之来源,一部分来自北境之缴获,一部分来自川陕之马场,一部分来自邕州与大理之采买。然北境之缴获有限,川陕之马场易受战事之扰,两广邕州之马须过境大理与川陕,半陷敌中,战局不稳,颇为不便。” “哦,依刘卿之见,以为如何?” “臣以为,于邕州、大理设买马司,专司南马采买事宜,知会大理国与西南夷过境之便。川陕马场时常受西夏与金袭扰,为战马计,未来须攻占京兆府。大宋若有十万铁骑,则还都开封指日可待。” 刘锜不愧是名将,一语切中宋金两国战力的要害。 中原地区与少数民族作战中,最大的劣势就是步兵过盛,而骑兵不足。 一方面是中原地区养马场和马匹种群不足,另一方面是平原作战习惯步兵少量配以骑兵。而面对金国的重装骑兵,宋国步兵基本上无法阻挡,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军马之事,朕速速安排,这熟悉马政之臣可有人选?一旦人选确立,可于邕州、大理两地设置有司采买,着户部划拨采买经费。然军马采买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困境可有破局之法?” “臣斗胆推荐胡铨,至于眼下破局之法无外乎两个字。“挪、借”!” 胡铨属于后世推崇的“四大名臣”,因为强力反对秦桧主张议和而被贬为威武军判官。 赵构回想起来此人既有文采又通晓军事,屡有奇思妙想,或许值得一用。 刘锜比较有新意的回答勾起了赵构的兴致,连忙说到:“胡铨此人选朕放在心里了。你说的何为“挪与借”?刘卿不妨细细道来。” “我大宋之精壮军马,一部分为岳帅背嵬军所用,一部分为禁军所用。禁军负责官家安危,乃宋军精锐,然极少与金军对抗,若将禁军之军马挪一部分与三路大军,则可解部分之急,此为挪。” “大理与大宋世代交好,且军马存栏数量颇丰,若遣使者借部分现有军马一用,亦可解部分之急,此为借。” “禁军方面好说,朕着杨沂中统计军马数目,酌情分出部分送抵前线。至于借马,须派使者着朕亲笔手谕至大理,是否能成,未得而知,可以一试。” 赵构一边说一边思量着,看来军马是制约战力的重要因素,这挪与借都只是权宜之计,只能解一时之急。 而战马是属于消耗品,并且养马又有个时间周期,看来急需安排精通马政之人,出使大理,设置有司,以便行使采买之事。 “以卿之见,我朝欲打造十万铁骑,需多久时日?” “臣以为,三路目下总计约三万精壮骑兵,加上消耗,尚有七八万缺口。而我朝每年外购之军马不足三两千,按此进度则需数十载。一则受限于朝廷采买经费,二则受限于买马之途径。若此二者能破,则三年足矣。” 刘锜说的这个话非常有道理,大理和邕州之南马,不为中原所熟悉和接受,需求有限自然产量不高。 以往都是以北境马闻名于世,以目前大宋的处境,采买北马基本不可能。 而川陕之地的马场接近边界,极易被西夏和金国摧毁,自然也不会大量养殖。最终还是需要靠南马来解决这根本问题。 赵构兴奋的一拍大腿,说到:“如此甚好,卿速将方才所述整理成文书,详述军马之急,报送枢密院。卿知府荆南,久居地方却心系军中事务,朕问之军事皆脱口而出,有卿如此,实乃朝廷之福。” “为君分忧乃臣子之本分,官家谬赞!” 刘锜见官家如此夸赞,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说到谬赞,朕确实谬赞于你,你看你干的好事!” 刚才还风平浪静,一下子就狂风怒号。 “啊,这……,臣在荆南深居简出,谦虚谨慎。这,这,这不知官家所说何事?” 刘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官家刚才还推心置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真是君心难测啊。 “朕闻你旧妻亡故,便立娶新妇,可有为亡妻服丧一年齐衰之礼?切莫有辱斯文而辱没将门威名。” 朝中各级官员的所有事务,皇城司都会定期汇总给到赵构,自然刘锜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回禀官家,臣亡妻在顺昌大战之时为战事所惊,时有惊厥,至今亡故不足一年。臣新妇乃荆南军户芈氏,新婚一月有余,未遵礼制,还请官家治罪!” 刘琦赶紧跪下诚惶诚恐的说到,这文官武将不遵礼制如同不守朝制一般,乃是大罪。 看着刘锜备受惊吓的样子,赵构心中一凛,看来这给颗甜枣再打一巴掌的御下之术已经被自己玩得炉火纯青。 这帮武将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事情都经历过,自然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外放的一路宣抚使如同风筝,多事之秋很容易受人蛊惑而误入歧途,只有把风筝的线抓住自己手里,才能控制住这帮武将。 “行啦行啦,起来!你贪恋美色的时候可有想起天地君亲师来,朕何时说要治你的罪。” 看着效果已经达到,赵构不失时机的顺水推舟。 “朕只是提醒你,为一路统帅,切莫为美色所迷,切莫为妖言所惑,切莫为钱财所误,惟以忠君报国为念。” 再能干的将帅,都有自己的短处。而人性的弱点就是欲望,财欲、色欲与权欲,赵构的敲打无非是善意的提醒,但他也知道很难真正完全做到。 “官家教诲臣铭记于心,自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什么死不死的,朕要你们都好好活着,跟着朕一起开疆拓土,驱除胡虏,尔后封妻荫子,建万世之功!” 自古以来真正的圣帝明王,决不是 只成就自己,同时也会成就臣子。 赵构自然也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以他一己之力不可能建万世之功,而更多的是依靠手底下这帮能臣良将。 “朕与贵妃商议,刘卿难得回来,明日偕家眷一同微服巡游西湖。一则为你接风洗尘,你我君臣好好叙叙旧;二则为你临别送行,江淮敌情复杂,定当珍重!” “臣叩谢陛下隆恩!” 官家的一句关切话,已是让刘锜感激涕零,声泪俱下! 第8章 西湖歌舞几时休? 翌日。 临安城,钱湖门外。 西湖,临安城中最大的游览胜地。 赵构与吴贵妃身着常服,一派富家员外贵妇打扮,青玉缎带,金相玉质。 杨沂中一副憨厚管家模样紧随其后,张去为与岳雷等一班宦官亲军则是寻常打扮,密布四周,远远跟随。 不远处刘锜偕两位女子静静候着。 一位身着素雅衣裳的妇人打扮,脸上略施粉黛,眉梢眼角皆含笑意,容色青秀。 另一位约莫二十岁,肌肤似雪,眼眸清澈,眉如墨画,神若秋水,清新脱俗,当真非尘世中人。 “韦大官人,韦大娘子,这两位是贱内芈氏与妻妹雨晴。” 刘锜按照赵构此前的吩咐,微服私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官家用母姓假扮富商。 “刘芈氏,芈雨晴见过韦大官人,韦大娘子!” 两姐妹异口同声的道了个万福金安。 芈氏心里非常纳闷,自己官人品阶不低,为何在一富商面前如此降低身份。 而雨晴似乎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吴贵妃,暗道这个大娘子可真是漂亮,而这韦大官人也是器宇轩昂不似普通百姓。 赵构则是被雨晴美若天仙的容貌吸引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雨晴,也忘了回礼。 雨晴见这个韦大官人这样看着自己,粉脸微红,美目狠狠一瞪。 吴贵妃轻轻点了点头,算了回礼,见官家失态,连忙说到:“官人,前面就是雷锋塔了,不如去赏游一番!” “哦……,是啊,朕……,啊,正有此意!” 赵构一下子被拉回到现实中来,暗暗自责起来。 从小的皇宫大内长大,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从来没有如此失态,实在是有损天子威仪。 “韦大官人,我看你这管家五大三粗,不像高门宅院里的,倒像是我们荆南的军户一般。就是不知武艺如何!” 雨晴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小妹,不得无礼!这杨大,哦,杨管家早年投军,身经百战,岂是你这小女子可以议论的。” 刘锜赶紧堵住雨晴的嘴,在管家面前可不要生出什么是非出来。 再说这杨沂中在军中威望颇高,资历深厚,又是禁军首领,算起来都是刘锜前辈,自然不能让小辈议论。 “小妹说的不错,小人早年投军,也算和金人打过仗,过往之事,不足挂齿。” 杨沂中一脸憨厚的笑着,从刚才官家看雨晴的眼神就明白了,指不定哪天成了官家枕边人,他也得罪不起。 “那金人是否三头六臂?怎么如此飞扬跋扈?杨管家怎么又没留在军中,岂不可惜?” 雨晴眨巴着大眼睛,神情惋惜的说道。 “不一定留在军中才能报国,心中有报国之志不拘泥于报国之法。雨晴妹子你说呢?” 赵构插了一句话,似乎想看看这个雨晴对国家是什么认识。 “你这大官人好没道理,兵士自然是留在军中报国,马革裹尸报效国家,而不是给富商当管家。” 雨晴白了赵构一眼。 刘锜吓得大汗淋漓,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情,赶紧对吴贵妃说到:“韦大娘子,不如您带贱内和妻妹去雷峰塔。下官和韦大官人有事小叙一番。” “我想留在这里听杨管家讲讲抗击金人的故事,可否烦请大娘子带我姐姐去。” 雨晴对着吴贵妃道了个万福金安。 吴贵妃见赵构很是喜欢这个雨晴,心中虽然极不情愿,但作为贵妃不能起嫉妒之心,而应有成全之意。 想想官家后宫好久没有进来新人了,毕竟为皇家开枝散叶,繁衍子嗣是她的分内之事,以免落得个妒忌之名。 自从那晚以后,她觉得官家像换了个人,不但对床帏之事乐此不疲,现在居然对美丽姑娘也产生想法,为了国之根本,她也是心甘情愿。 “如此这般,刘大娘子,我们俩结伴游玩一番,让他们几个斗嘴去!” 说完噗嗤一笑,回望了望赵构,与那芈氏并肩远去。 “两位有所不知,贱内与妻妹乃是军户出身,自幼在军中长大。自然是弓马娴熟,下官的姻缘也是源于此。小妹虽有一身本领却从没上阵搏杀,故而对军中之事兴致勃勃,只是军户脾性甚浓,还请见谅。” 刘锜此时赶紧补上一句,不然让官家和杨沂中误解那就麻烦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没想到雨晴妹子秀外慧中,还善于骑射,巾帼不让须眉啊!有空能否教一教在下弓马之事。” 雨晴看着赵构这么死乞白赖的说着,只能勉强说到:“唔……” 刘锜此时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官家平日都是老成持重,不怒自威,怎么今日见到了个小妹妹居然如此轻浮。 而自己这个妻妹毕竟涉世未深,不经意的什么举动和言语都有可能冒犯天威,自己夹在这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他朝杨沂中挤了挤眉毛,便跟着官家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 杨沂中则趁机拉着雨晴跟在后面。 四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绕着西湖边走着,赵构与刘锜走在前面,低声细语的一问一答,时不时还回望一番。 而雨晴则叽叽喳喳不停的缠着杨沂中询问抗金之事,似乎有问不完的话题。 “姐夫,前面有游船,不如我们一起赁船游湖如何!”雨晴兴奋的看着湖景。 杨刘二人面面相觑,转而低头不语,似乎在等着官家下号令一般。 “既然雨晴妹子如此有雅兴,那我四人同乘游览西湖一番。”赵构不疾不徐的说到。 一叶扁舟在西湖上飘着,与众多的画舫轻舟交织在一起。 雨晴安静的望着远处最高点的天竺山,回想起杨沂中给她讲的军中之事,久久不能平静。此时湖面波光粼粼,远处山峦叠翠,虽游人如织却有伊人相伴,赵构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旁边小舫士子的争吵声打破了这种平静,杨沂中正要高声喝止,被赵构示意停住。 从士子们的交流中,焦点大概是主和与主战之争,休养生息与北伐征战之争,谈得都是朝堂之事。 赵构用心听着士子的激烈争论,还是倍感欣慰,毕竟读书人还是懂得忠君报国,而没有贪图享乐。 他也从士子言论中觉得重塑大宋的往日盛世还真是个复杂的事情,绝对不只是靠几个武将来打几场胜仗那么简单。 既要有休养生息发展经济的朝政,又要有武备军力的强力支撑,还要有天下百姓特别是士子的支持,朝廷如此,国家如此。 “近期来看与金议和方有喘息之机,远期来看北伐收复北境方能重塑大宋,然朝政与武备皆不可松弛,文人士子与贩夫走卒皆不可轻慢。”赵构听着听着不禁脱口而出。 雨晴有点惊讶的望着赵构,没想到这个举止轻浮的韦大官人还有如此见地。 “韦大官人所言极是,光复北境非一朝一夕之功,须文武并重。且目下三教九流皆可为我大宋所用。”刘锜连忙附和着。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的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只见游船中的一位士子站立船头,慷概激昂的吟唱起来。同行士子听了大都在悄悄的抹泪。 “大胆,你这小厮,不知天高地厚,在此蛊惑人心!” 杨沂中一副军人作派一点就炸。毕竟官家在场,这样的诗一旦逆了龙鳞,那可是小命不保。 这诗有点暗讽朝廷无所作为,偏安一隅,不思进取,虽没有指名道姓,最后的注脚不真实官家吗? 刘锜也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构,这么敏感的诗让官家当场听见,实在是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也暗暗的为那个士子捏一把汗。 “小人林升,随口吟唱而已,如果冒犯了诸位大官人,只管来找小人便是。” 那个士子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赵构此时端坐在小舟之中,脸色平静,波澜不惊。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诗句一番。 心中却颇为赞许,哪怕诗文对仗不算工整,词句不算华丽。 虽然诗中讽刺朝政国策,却也是一片忧国忧民的赤诚之心,看样子自己需要适时在士子心中改变形象。 “小公子忧国忧民,甚是钦佩。然朝堂之事非一言一语能说清楚,光复北境亦非一朝一夕之功。如若有报国之心,应想想怎么治国安邦,而非冷嘲热讽。” 赵构正色说到,国家需要的是真正能齐家治国的栋梁,而不是只会嘲笑怒骂的士子。 那公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拱了拱手说到:“多谢大官人指点,小生明白!” 刘锜腹诽到官家真的像变了个人,竟然有如此雅量,实在让人钦佩。 赵构此时不想扫了游玩的兴致,对雨晴说到:“苏堤就在附近,不如我们上岸游玩!” “嗯……” 第9章 亲君子而远小人 苏堤,西湖非常有名的景点。 初春时节,苏堤杨柳依依,桃叶蓁蓁,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官家与雨晴肩并肩在苏堤漫步,有说有笑,兴致勃勃,此时杨刘二人心领神会的在远处静静站立着。 “这苏堤乃是苏东坡出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所筑,顾名思义称为苏堤。堤上建有六桥,自南向北依次命名为映波桥、锁澜桥、望山桥、压堤桥、东浦桥和跨虹桥,故曰“六吊桥”。” “每年寒冬过后,苏堤四周百花竟放,新柳如烟,春风袭人,莺歌燕舞,故名“苏堤春晓”,乃是西湖十景之首。因此每到初春花开之际,这里便是佳人才子,游人如织。” 赵构甜言软语的给雨晴娓娓道来。 “这西湖真美,有着与荆南完全不同的景色。没想到韦大官人如此博学,小女子还以为大官人只知孔方之道。” 雨晴初来乍到,完全被这西湖美景所吸引,加上赵构在旁边完美的解说,有点沉浸其中的感觉。 “天下之事殊途同归,万变不离其宗。然心性、才学、人品、胆识俱佳,方能成就大业。领兵打仗是如此,在朝为官是如此,士农工商自然亦是如此!” 赵构不失时机的卖弄一下自己。 “非也非也!天下之事各有其法,惟遵从内心,随性而为!” 一个官宦子弟模样的在旁听到他们的谈话,随声辩驳道。 “哦,依公子之见,若为人奸诈也遵从内心,不迷途知返,岂不坏了功名?” 赵构见这官宦子弟如此偏颇,有心想要教育一番。 “哼,你这市井之徒,也配谈功名。” 那官宦子弟见雨晴这般美若天仙的姑娘却陪着这中年富商,心中本来就有醋意,因此有意恶心一下赵构。 “哦,依公子所见,何人才配谈这功名二字?市井之人莫非不能为朝廷效力?当年吕不韦乃一介商贾不也成就秦国之霸业?” 赵构也不生气,依然不疾不徐、彬彬有礼的说道。 “功名二字自然是士子以科举功名,公子以官宦之荫、功臣以官家恩赐。市井之辈既无文官之才,又无武将之能,何配谈功名。你这厮也配与吕不韦相提并论?” 那公子见赵构也还有几分见识,故意继续揶揄。 “那公子是以科举中第还是以赫赫战功成就功名?莫不是靠祖庇父荫不成?” 赵构一眼看出这位应该是哪家朝臣的公子,或许仗着家中权势在此横行霸道。 公子哥被戳到痛处自讨没趣,转着脸悻悻的雨晴说到:“本公子乃是名门之后,将来自然是拜相封侯,与你这市井之徒多说无益。小娘子你说呢?”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然朝廷兴衰,人人有责。功名是挣出来的,而不是夸夸其谈讲出来的。” 雨晴见那公子跋扈自恣,心中不悦便顺势挖苦一下。 “你这小娘子,伶牙俐齿,牙尖嘴利的,怕是日后不好找夫君,不知小娘子找了婆家没有?” “没想到公子一副读书人打扮,却举止轻浮,出言不逊,实乃道貌岸然之辈!” 雨晴俏脸涨得通红,眼神像犀利的刀锋一般扫了过去。 “小娘子看来不经逗,看你貌似玉洁冰清,却处处维护这市井之徒,莫不是这富户的妾室不成?哈哈哈!” 公子哥一副不怀好意嘴脸,笑声猥琐不堪。 “啪……” 公子哥脸上挨了雨晴一记响亮的耳光,白皙的脸上挂着五个手指印。 自己从小养尊处优,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一呼百诺,更别说有人敢动手打自己。 “你个小贱人,居然敢动手,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来人,给我打!” 公子哥捂着个脸大声的叫嚷着,自己从小养尊处优,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一呼百诺,更别说有人敢动手打自己。 如果居然被个小娘子就这么给打了,实在是奇耻大辱。 这时四五个家将凶神恶煞的围了上来,照着两人就准备开打。 只见雨晴把赵构护在身后,一摆架势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还没开始动几下手,只见雨晴拳打脚踢,三下两下便收拾的妥妥帖帖。 “好好好,看来是个硬茬,你们给我等着!” 一干人跌跌撞撞的撂下狠话跑了。 杨沂中他们反应过来,神色紧张的跑了过来,尴尬的说到:“官,大官人,小人保护不周,你们没什么!” “几个小蟊贼,没什么本事,还不够本姑娘练两下。” 刘锜见状惊恐万分,在官家面前动手乃是死罪,慌忙小声训斥到:“小妹,这是行在,不是荆南,你不要胡闹!” “那个纨绔公子轻薄调戏于我,天子脚下,难道还没有王法不成。韦大官人在一旁很清楚的。” 雨晴不屑一顾的说着。 这话一出,引得官家发笑,赵构觉得这姑娘还真是纯真无邪,嫉恶如仇,没有什么心机。 众人见赵构笑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急忙后撤生怕影响了官家的兴致。 “雨晴妹子,刚才那些人围上来,你为什么把我护在身后啊?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来保护我啊?” 赵构略带着调侃的口吻问着。 雨晴俏脸一红说到:“谁说我是护着你,我那是尊老爱幼,一看你就是常年养尊处优,哪里会打架嘛!如若你有何闪失,担心会被姐夫责骂!” “哦,你很怕刘锜吗?他在家里是不是很凶?” “姐夫乃是抗金名将,想那兀术如此趾高气扬,不过也是姐夫手下败将。虽然知府荆南,仍治家如治军,我和姐姐都是军户出身,自然习惯如常。” 雨晴一提到姐夫就有种自豪感,对抗金似乎有种非常强烈的感受。 “我看你似乎非常仰慕抗金将士,是为何故?”赵构不失时机的问了一句。 “唔……,我祖上几代皆为军户,两位伯父都战死在抗金前线。父亲侥幸不死,经常与我姐妹讲起当年抗金之事。我们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官家力保岳大帅,又启用姐夫,看来是有道明君,有一番北伐之志。我也是央求再三,才得以跟随。将来到了江淮前线从军,我也要学那梁红玉梁大娘子一样,击鼓退金兵!” 雨晴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眼眶红润,眼泪在开始眼中打转。 “那你觉得官家这人如何?” “嘘……,韦大官人,你不想活了?官家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吗?” 赵构的话着实吓了雨晴一跳,虽是军户出身,却也是熟读诗书,三纲五常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就你我二人私下一说,谁会知道!” “我觉得官家挺不容易,父母亲人皆在北境,凭皇子身份南渡立国,靠一己之力苦苦支撑。没有父母的疼爱和亲人的帮助,真的很难!” 当雨晴说到这,赵构心中长叹一声,这女子还真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多少个漫漫长夜,多少次危急时刻,却没有父母的教诲与疼爱,都是那么的无助和彷徨,不禁有感而发:“是啊,官家登基之时也不过弱冠之年,没有父母庇护,只得靠自己,着实难为他了!” “其实也不会啊,官家有韩岳几位大帅的相助,还有一众朝臣辅佐,更有天下百姓的支持,只要亲君子而远小人,自然不会那么孤单与无助的!” “好一个亲君子而远小人,你这小女子还挺懂伦常纲纪。都读过哪些书,说来听听!” 赵构从内心越来越欣赏这个妮子,说话总能说到点子上。 “这些道理都是父亲和姐夫平日谆谆教诲,自幼读的都是些蒙学和四书之类的,只可惜女子不能上书院。平日里只有骑马射箭,舞枪弄棒,既上不了战场也上不了书院,空有一身遗憾。”雨晴说着说着泛起一丝莫名的惆怅。 “没关系的,有空带你上书院和夫子们……” 赵构话音未落,只见刚才那个官宦公子带着一队官兵围了过来,一个大圈将二人围得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官员模样,点头哈腰的在那公子面前毕恭毕敬的问到:“公子爷,可是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扫了您的雅兴?” “废什么话,这女的给我带回别院,这富户直接带回临安府大牢严刑拷打便是!” 那公子哥一脸不屑的说到。 “来人,将这一对男女拿下,即刻押送临安府过堂审问!” 那官员正眼都不瞧一下,直接命令道。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我们又不是钦犯。” 雨晴一下子急了起来,自己只是打了他一个耳光竟然把官府也给惹过来了。 “这哪有你这小妮子说话的份,本官乃临安府知府赵不弃。怎么?你莫非想对抗官府不成!” 赵构此时不慌不忙把雨晴拉了过来,两人背对着赵不弃,好像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样,一下子让他下不来台。 “哎呦,还挺大能耐!给我绑上带走!” 颜面尽失的赵不弃恼羞成怒,开始狗急跳墙了。 “且慢!” 第10章 一丘之貉 “赵大人,不可造次!” 只见杨沂中和刘锜拨开众人,对着那赵不弃拱了拱手,相视一望! 赵不弃定睛一看,心中一惊,这不是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和新任江淮宣抚使刘锜吗,同朝为官自然都认识。 “哎呀,不知杨帅和刘帅驾临,有何吩咐?” 这赵不弃是个见风使舵之辈,言辞谈吐自然是滴水不漏。 “这位大官人是本帅的朋友,这位小妹是妻妹,不知何事惊扰了临安府,还请赵大人行个方便!” 刘锜对着赵不弃拱了拱手,赶紧出来打圆场。 按道理临安府知府也就是四品官,和他们差距比较大,奈何也属于京畿重地父母官,自然分量也不很足的,杨刘二人也不敢怠慢。何况官家也没有要亮明身份的意思。 赵不弃赶紧把那个公子哥拉到边上,大概是和他讲述个中缘由,看到对方这后台也不小,赶紧做个和事佬。 没想到那公子依然不依不饶,嚣张的说到:“岳飞在我眼里都不算什么,何况你们。赵大人赶紧把人带走,不然你这临安知府也别做了!” 杨沂中面露凶光的说到:“小子,你找死!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休要在这里大言不惭!” “小爷秦熺,当朝相爷秦公正是家父。杨大人想要怎么收拾我?” 秦熺鼻孔朝天,一副目空一切的作派。 听到是秦桧的公子,杨沂中一时语塞,官家迟迟不肯亮明身份,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想要和解也不难,这小贱人打了小爷和家将,要那小贱人给小爷唱首小曲,那富商给小爷钻下裤裆,这事就这么过了。” 父亲去绍兴和谈临行之前已经吩咐过他,多事之秋不要惹事,秦熺此时也就给对方个台阶下。 虽然背对着众人雨晴却着实被吓坏了,没想到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打的是当今权倾朝野的秦桧的公子,就是姐夫也是无可奈何啊。 一时间心乱如麻,娇美的脸庞增添了一丝焦虑和不安。 赵构看着受到惊吓的雨晴,连忙小声安慰:“妹子别怕,一切有我!” 雨晴似信非信的望着赵构,眼神更加迷茫和无助。 赵不弃此时也是进退两难,虽然哪一边他都不愿意得罪,但毕竟杨刘二人和丞相没得比,何况打人的只是他们的朋友而已。 他清了清嗓子说到:“如此说来,那两人打人在先,既然是刘帅的朋友,本官就网开一面不予法办,就按照秦公子说的办!” 刚一说完,跟随的那些家将和兵士便跟着起哄,一时间引来众多围观喝彩的人。 雨晴虽然小门小户出身,从小却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清白女子且尚未婚嫁,当着众人给陌生男子唱曲,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此时无奈的咬了咬牙,正要转身过去,被赵构一把拉住。 “赵知府,汝为父母官,不遵律法,莫非天子脚下无王法乎?” 赵构一说完,便拉着雨晴转过身来,缓缓的走到众人面前。 赵不弃听着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看着对方打扮也不是什么天潢贵胄。 正准备开始教训一番,仔细一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官,官家……,您怎么在这,啊,罪臣死罪!” 赵不弃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周围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去。 这秦熺一听,什么,官家? 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刚才居然对着官家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赶紧跪下,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雨晴此时简直难以置信,陪了自己聊了半天的韦大官人居然是当今圣上。 真是又羞又恼,羞的是自己在官家面前大言不惭,没轻没重,恼的是自己不谙世事,居然没有半分的察觉。 当她还在站在那里发呆之时,刘锜赶紧上前一拉让她跪了下去。 “朕微服出游,不想竟遇上了恶霸公子横行无忌,看来这临安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赵构挥了挥衣袖对雨晴指了指,张去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姑娘,起来。官家让你起来说话。” 雨晴涨红着脸,亦步亦趋的走到赵构面前,一改之前的刁蛮任性。 从小在民间长大,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赵构正欲说话,吓得雨晴慌忙跪下,急忙说到:“民女芈雨晴拜见官家!刚才,唔,啊,不知道您是官家,出言冒犯,还请官家治罪。” “此乃微服出游,何况朕也没有知会于你,朕也有错!” “啊……,民女不敢!” 赵构会心的点了点头,这个女孩子虽说有些小任性,却白玉无瑕,良善纯真。 不经意的轻轻地托着她的手,拉了起来,手却没有松开。 赵构牵着雨晴手拉手走到秦熺面前,说到:“你贵为相府公子,不懂得读书习武报效国家,却在这放浪形骸,沾花惹草,仗势欺人。不是要这小妹给你唱首曲子吗?不是要朕钻你裤裆吗?朕二人就在你面前,敢也不敢?” 雨晴见众人都跪倒在周围,就连权势顷天的秦府少爷在自己面前也是唯唯诺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围着自己。 秦熺吓得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不停的说着:“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皇仪,冒犯天威。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赵构看着秦熺如秦桧一般的作派,心中作呕,这父子俩还真是一丘之貉。 这秦熺虽然是秦桧养子,也算个读书人,或许性本善,无奈在秦府这个大染缸里自然也很难出淤泥而不染。 “雨晴妹子,朕把他交给你处置,你打算怎么治他的罪!” “这……,回官家,虽说他轻薄于我,却也无罪。何况我已经扇了他一巴掌,就此扯平!” 雨晴见赵构温声细语,没有一点皇帝的架子,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说话自然也就没那么拘束。 这时不远处一位妇人心急火燎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喊着:“臣妾要见官家,臣妾要见官家!” 只见那妇人跑到跟前往赵构面前一跪,正是秦桧的老婆王氏。 王氏是后世岳王庙臭名昭着的四大跪像之一,虽然是大家闺秀且和大才女李清照也有亲戚关系,但为人险恶奸诈且颇有心计,秦府中大小谋划,皆出自她手。 “官家,罪妇教子无方,冲撞君威,还请官家念在我家官人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饶了这个孽畜!” 王氏一边口中振振有词,一边朝张去为暗暗示了示意。 “杨帅,为了官家的安危,此地不宜久留!” 张无为扯了扯鸭公嗓,大声对杨沂中说着,似乎也有意让赵构听见。 “既然众人都为你求情,朕念你父尚在为国分忧,不治你罪。但责罚难逃,你且在家中禁足三月,秦府上下任何人无诏不得出临安。秦王氏,你可有疑议?”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秦王氏,你乃是大家闺秀,相夫教子是你本分,切莫本末倒置,你这儿子可要用心好好教一教,以免将来惹祸上身殃及秦府,你可明白?” “多谢官家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王氏见赵构没有追究罪责,急忙磕头称是。 赵构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卖了秦桧面子且让秦府上下为质,正想着找个理由让秦桧死心塌地卖命,他这蠢儿子就自己撞上来了;又帮了雨晴出气,自然也就赢了美人芳心。 “赵卿!” 赵不弃正准备随众人混走得时候,突然被官家提到,如同一声惊雷吓得赶紧应到:“回禀官家,臣赵不弃恭听圣训!” “你乃是太祖后裔,宗室子弟,秦桧举荐你知府临安之时,朕亦对你有所期待。怎知你如此不分对错,罔顾事实,实在有负朕望。临安府乃是京畿重地,知府一职你恐难胜任,改由通判暂代。还是好好在家闭门思过!” “啊,官家,求求你,罪臣知错了。求求你不要革臣之职。啊,官家……” 赵不弃一看这秦府中人什么事都没有,自己这四品知府的官却被丢了,心里实在的委屈,也只能苦苦哀求。 “你乃宗室子弟,如此这般成何体统!在家闭门思过,如若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朕自然会给你机会。” 赵构心里明白,自己的皇位离不开宗室的支持,需要平衡好各方势力为自己所用。 不过这临安府如果由秦桧的人把持,自然对自己非常不利,正好趁此机会清除。 “臣,臣领旨……谢恩!” 赵不弃虽然不情不愿,但也明白官家一言九鼎的道理,也不敢过多纠缠。 众人都准备谢恩离去,雨晴见赵构还一直拉着自己的手,粉颈低垂,娇羞满面。 手又不敢抽出来,但又被人这么看着,一时间不知所从。此刻心情很复杂,官家似乎对自己有意,一上午的相处让自己看到了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君王,自己似乎也并不抗拒他,甚至内心里有点小欢喜。 而自己随姐夫出来,本意是打算去江淮前线,将来能够随军出征,血战沙场。 第11章 朕有意启用赵鼎 嘉明殿。 皇帝用膳之所。 皇宫大内到底是天子居所,宫殿气势雄伟,装饰精美,大殿由多根柱子支撑,柱子上都有五爪金龙盘绕着,雕梁画栋,金顶朱门,一派金碧辉煌之感。 雨晴暗暗的观察着四周,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机会来到这里。 “今日是家宴,为刘卿及家眷接风,为雨晴压惊,不必拘束!” 君臣五人一团和气,赵构端坐在中间一派主人风范,说完对着雨晴瞟了瞟眼。 两个眼神一对视,雨晴毕竟是少女情窦初开,慌乱得心中小鹿乱撞,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朕近年忙于政事,弓马之事已日渐荒疏,听闻雨晴弓马娴熟,可愿为朕弓马教习否?” “啊…… 这,民女不知,但凭姐姐姐夫做主!” 雨晴此时羞的脸颊绯红,手足无措,低头望着自己脚尖。 刘锜一听,心中大喜,官家这是看上了妻妹,或许很快就会入宫为嫔。 能和官家结为连襟,于公于私都是大好事,自己在江淮也能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事业。 他自然也很清楚,官家喜欢雨晴只是原因之一,更深层次的是通过联姻能让自己更加忠心的为朝廷效力。 这其中的深意让他非常钦佩官家的御下之术。 姐姐芈氏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原本是想带着妹妹跟随夫君去战场,找个武官郎将嫁了,也算是为国分忧。 而一旦进宫,不但两姐妹见面的机会很少,并且一入宫门深似海,伴君如伴虎,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暗流涌动。 但妹妹说让姐姐姐夫做主,其实已经是表达了心意,愿意留在官家身边。 两夫妻相视一望,心神领会,何况这官家开了口,岂有拒绝之理。 “能为官家弓马教习,效力于鞍前马后,实为小妹之福。然小妹才疏学浅,臣恐难以胜任!” 刘锜到底是个人精,说话说一半,既顺水推舟又言辞婉转。 一方面吴贵妃在场要顾及她的想法,另一方面不能过于明显把小妹往外推,这样方显不矜不盈。说完还不忘偷偷的瞄了一眼吴贵妃。 “吾看这雨晴姑娘,清雅秀丽,纯真质朴,甚是喜爱。官家有意授以弓马教习之职,吾以为就暂住宫中,方便教习!” 吴贵妃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何况与一路元帅联姻,有助于官家稳固皇位,有助于成就大业,为了官家她自然都是愿意的。 只是毕竟这雨晴初来乍到,和官家也就一面之缘,品行习性如何尚未可知,暂居宫中也能逐渐明心见性。 有了吴贵妃的一锤定音,这个事情就再无反转。 弓马教习只是个幌子,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偏偏都是看破不说破。 “刘卿此去江淮,责任重大。一则应安抚北境义军,与之里应外合;二则与中路京湖岳飞互通有无,遥相呼应。切莫各自为战,以免独木难支。此去江淮,你根基尚浅,不要自作主张独断专行,应酌情听取众人之言。” 赵构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话锋一转,直入正题。 刘锜感慨官家说得不无道理,自己早年征战西夏,虽然也久经沙场名声在外,但中间很长一段时间为官家宿卫亲军统领。 后来虽说带领八字军取得顺昌大捷,毕竟在江淮军中声望不高,想要众人服从须要拿出些本事和手段来。 “臣牢记官家教诲!” “朕有意重新启用赵鼎,不日将回京就职,刘卿以为如何?” “啊,赵大人学识渊博,两度为相,镇抚建康,辅佐官家有中兴之功,且对抗金北伐意志坚定,如若复出实乃陛下之福,社稷之福也!” 听到赵构计划重新启用赵鼎,刘锜兴奋的简直就想拍案而起。 秦桧专权把持朝政,之前官家也是无为而治,因此朝堂被熏得乌烟瘴气,有识之士敢怒不敢言,迫切需要一股清流来整肃朝纲。 赵鼎乃是靖康之变之前就在朝为官,曾经力拒张邦昌伪政权的官职,尔后南渡。 曾经为朝廷上书,为韩世忠、刘光世和岳飞等抗金事宜建言献策,居间协调,可以说是妥妥的主战派。 位居丞相之时,启用一系列变法革新措施,一度让朝廷有中兴之气。后因秦桧陷害,被贬官至潮州。 “若拜赵鼎为左相,内政一事托付于他,不知朝廷内外会有疑议否?” 赵构已然推心置腹的说到,此时已经完全不把刘锜当外人。 刘锜在赵构跟前统领宿卫亲军多年,非常得官家赏识和信任,何况将来亲上加亲,自然值得敞开心扉。 只是刘锜有点受宠若惊,这等军国大事且是重要人事任命,官家居然来征询他一个武将的意见。 说明自己的很多见解能够得到官家的认同,同时也说明官家身边值得信任的近臣并不多。 “臣斗胆一言,若赵鼎为相,朝廷主战之势则是坚不可摧,众将士北伐之心气则愈发强烈。若有赵鼎居间调度,则军费用度与粮草物资无忧矣!” 刘锜见官家如此真诚,也是倾囊相告,说的话自然是不无道理。 他明白武将自然就只讲关于军事方面的事,至于朝政民事不便多言,更不能擅自建议,以免有僭越之嫌疑。 “只是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还请官家恕罪!” 刘锜为难的看了看周围宦官宫女,似乎有难言之隐害怕走漏风声。 “你等暂且都退下,无事不得入殿,官家有要事相商。” 吴贵妃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君臣对话,知道刘锜此时会有不为外人道的话要说,便心领神会的对宦官宫女们说到。 “但说无妨,直言不讳。” “臣以为,若赵鼎入相,势必会引起秦相不悦,眼下朝廷依附秦相之人众多,已渐有结党之势。臣言不及义,还请官家谅解。” 刘锜担心的是赵鼎入朝,势单力薄能否斗得过秦桧。并且会削弱秦桧一部分权力,如果官家不照拂一二,不排除被陷害再次贬谪的可能。 “此事朕也思量过,秦桧日渐恃宠而骄,消除异己,结党营私。惟以左右两相相互制约方可平衡。朕知你等武将皆受赵鼎之恩,亦盼其复出。此时朕思虑良久,既用之则必信之!” 赵构明白刘锜的担忧,赵鼎被贬就是秦桧所为,面对着秦党的羽翼渐丰,需要有人来与之抗衡。 再者自赵鼎被贬,秦桧便把持朝政,民间苦不堪言,需要启用赵鼎当时革新变法之策来改善国力,是时候作出一些改变了。 “官家英明!” 看着官家身上日渐饱满的王者之气,看着官家在文官武将选任上的布局筹谋,似乎看到大宋朝很快就会有中兴的局面。 刘锜憧憬着那激动人心的场面,心中激起一股强烈的欲望,那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刚勇之气。 临安,余杭门外。 临安城的北大门,此去一路北上便是江淮前线。 初春的临安,细细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丝丝缕缕都牵绕着离别的忧愁。 刘锜夫妇和雨晴在雨中默默的矗立良久,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小妹,你留在临安要谨言慎行,皇宫大内深不可测,自然是要多加小心。官家对你有意,切莫恃宠而骄,以免旁人妒忌而惹火上身。” 芈氏对这个善良单纯的小妹很是放心不下,但却又非常无奈,此时能做的只有告诫。 “大姐,放心!我不会乱跑乱说,只要官家对我好就好……” 雨晴娇羞的说完,脸上不禁又泛起一层红晕。 “小妹,你自幼在军中长大,留在官家身边须时刻留意陛下安危。官家乃有道明君,切莫以个人之见而影响官家。在宫中朝中所见所闻,切不可随意议之,更不可随意传之。如有疑难可通书信以解迷惑。” 刘锜为将多年,又久随官家左右,宫中朝中之险恶自然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临别之时只能谆谆告之。 “姐夫教诲,小妹铭记于心。只是姐姐虽在军中长大,毕竟是一弱女子,往后还请姐夫多多关爱。此去江淮,战事险恶,还请姐姐姐夫多珍重!” 雨晴望着这亦兄亦父的姐夫,多了一份惆怅。自幼有父亲的庇护,后有姐夫的偏护,任他风雨飘摇也是安然度日。 如今需要独自面对,心中若有所失,好似浮萍一般漂泊无定。 “人生漫漫,分分合合,相聚时短,分别久长。你我姐妹每逢佳节,莫忘思亲,善自珍重,后会可期!” 姐妹情深,自然引得芈氏一番感伤,说完便倚靠在刘锜肩头,身躯微微颤抖,一时间泪如雨下。 雨一直下着,离别的人却始终不愿意分别,恨不得再好好珍惜这相聚的时刻。 “小妹珍重……” “姐姐珍重……” 两姐妹相拥在一起互道珍重,不免又是梨花带雨,难舍难分。此时江南的雨雾蒙蒙,更这让离别徒增一丝愁绪。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望着北上的马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雨晴的心也更加飘忽不定,不知道前路上迎接她的到底有什么…… 第12章 朕有何作为? “官家,胡铨在殿外等候求见!” “宣!” 赵构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到张去为的禀报。 望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既有各路军情汇总,又有各地民政事务,更有皇城司定期情报总览。 从皇城司转呈过来的情报,岳飞在武昌积极整军备战,大军在唐州与邓州前线集结,已形成佯攻郾城之势,大有为议和造势的趋势。 秦桧与张俊在绍兴正跟金使周旋,目前来看筹码不够似乎没有进展。 赵构心里非常清楚,目前的局面确实不宜大动干戈,朝廷既没有打仗的钱粮,也没有必胜的信心,只能寄希望议和能够拖延时间。 但以自己拟定的议和条件来看,这其实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何打破这个僵局,似乎还需要一个机会。 自从听从刘锜的建议,针对大理国和西南夷这两个藩属,赵构心中便有个宏伟的计划,而战马采买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胡铨其人,博闻强记,醉心学问,时常有惊人见解,与李光、李纲和赵鼎被后世尊为“四大名臣”。 强烈反对议和,曾经上书檄文要求斩杀秦桧,斥责其通金议和,卖国求荣,可以说是狂热的主战派。 因此当刘锜推荐胡铨之时,赵构心中已经对他有了全面的评估。 从意愿来说,肯定会非常积极的参与军马供应;从能力来说,在不同官位上历练过,并且经历了起起伏伏,做人做事或许会更加稳重。 “臣胡铨参见陛下!” 赵构见胡铨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一看就知道不是溜须拍马之人,难怪受人排挤。 但对于大宋朝来说,这样的人多一点于朝廷益处多多。 “胡卿平身,朕见你最近异常活跃,又是上书又是奏折,朕这一堆奏折里就有你两份,是为何故?” “臣为陛下的作为欢欣鼓舞,故上书建议北伐,恳请陛下采纳!” 说到这里胡铨一改平时的老成持重,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朕有何作为?” 赵构心中暗暗发笑,这个胡铨真是一根筋,哪有臣子表扬皇帝有作为的,虽然不是坏话,但也是大不敬。 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是何脾性,也就不会计较。 胡铨心中一惊,若是以往自己用这样的口气和官家说话,难免会被训斥一番。 莫非真的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官家转了心性不成? “臣闻官家赦免岳飞,诛杀万俟,任用刘琦,一连串的处置看出官家在扬战抑和。我等众人自然为官家的英明处置而备受鼓舞!” “你等众人是何人?朕闻朝廷之中有人公然划分派系,力主北伐者谓之主战派,力主议和者谓之主和派,或谓之秦党。一有主战消息,你就从中奔走相告,又是上书,又是檄文,又是奏折。莫非胡卿还嫌这朝堂不够乱吗?还嫌朕事情不够多吗?” 赵构说着说着似乎龙颜大怒,一时让胡铨有点摸不清头绪,本来就是你官家宣我过来面圣,莫非就是要臭骂自己一顿。 其实从靖康之变之前整个大宋就已经形成两派,即主战与主和。 任何朝代在外敌入侵之时都难以避免会出现主战派和主和派,战争与和平是任何时期的两大主题,自然也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赵构要敲打的是大敌面前整个朝堂应该是同仇敌忾,主战有主战的道理,主和有主和的理由,朝臣们不应该人为的割裂成为两个派系,从而形成内耗,那样既于事无补又打击士气。 “官家所言甚是,臣知错。只是秦相恶意打压,公报私仇,我等并非可以结党也只能抱团与之抗衡。并且我等并非结党营私,而是为朝廷计之深远。还请官家明鉴!” 胡铨说的也不无道理,从主战的赵鼎、张浚、李光和自己等等文臣,以及韩世忠、岳飞等等武将,哪一个不是被秦桧恶意贬谪或者限制。 主和派打击异己,控制朝堂已经是众人皆知。 “相机而动,以待时机!朕在等这个时机,卿等一干众人也需要等待!目下为朝廷办好事情,应勤于政事而疏于党争,方显忠君报国之心。” 赵构心中明白,主战派不会束手就擒,且整个大宋主战之势远远大于主和,自己主战的态度众人也逐渐明白。 但眼下确实需要隐忍,否则整个朝堂整个大宋都会有灭顶之灾。 并且在相当长时间内,主战与主和都会是以争斗的形式存在,这样的争斗如果在可控范围内,对于赵构控制整个局面而言是比较有利的。 所以他也是在逐渐的让主战派的力量慢慢壮大,以期望能够达到某种平衡。 “朕宣你来,是有要事!目下须有使臣出使大理,一则对大理重新册封,二则于邕州设置买马司。意欲加强与大理及其西南夷之藩属关系。朕思来想去,卿甚为合适!” 大理国从南诏国开始就依附于唐朝,一直与中原关系和睦稳定。 当年太祖赵匡胤灭了后蜀国后,拒绝了大臣们继续灭亡大理的建议,用玉斧划定大渡河为大理同宋朝的边界,称“此外非吾有也”。 特别是从大理文安帝段正淳治理时期的“后理国”多次请求藩属大宋,但因为各种原因被拒绝,直到靖康之变前段正淳之子段和誉被册封为金紫光禄大夫、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 赵构此时希望通过重新册封来强化自己的权威和延续性,并且加强与大理的各方面交流,让西南方向得以稳定,内部得到宽松的环境,从而为后续北伐打好基础。 “承官家错爱,臣定不遗余力!” 胡铨心中激动万分,官家重新启用自己,朝廷之国策已经很明显朝主战方向在倾斜。 “出使与马政之事胡卿皆未曾涉及,可有顾虑?” 赵构见胡铨似乎没有任何的推辞就答应,心中难免有点犯嘀咕。 毕竟出使外邦不仅仅是靠学问和能力,更需要张弛有度的谈判技巧和圆滑世故的处事能力。 何况马政之事还涉及到马匹的驯养、使用、采买等等方面。 “臣以为,出使大理不算外邦,大理与我大宋人文相近,一衣带水,且久为藩属并无异心。何况有朝廷为后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事情并不难办。至于马政,臣早年曾在军中,通晓军事熟知马政,更是不难。” 胡铨早已成竹在胸,自己久历军中,且在枢密院任职编修,知府地方,自然驾轻就熟。 “如此说来,册封大理于我大宋有何益处?胡卿此去,期望有何收获?” “重新册封大理段氏,使我朝与大理相互信任,助我大宋西南安定,不生内乱,并且有助于扬我大宋国威。至于收获,臣以为大理之军马可借可买,大理之兵士可助我北伐,大理之物产可为我所用。” 以大宋目前的国力,已经无力派重兵驻守西南防范大理,只能通过册封来加强彼此的信任。 而大理的军马和士兵如果能够协助北伐,大理的物产如果能够有助于两地通商,那对于两地商贸自然是助益良多。 因此大理这步棋是赵构不得不下,也是必须要下的一步棋。 “朕着禁军和皇城司护送胡卿至大理,有急件可着皇城卒快马报与朕。至于军马之方略,枢密院已有章程,速速了解,尽快着手。其余事宜,卿皆可便宜行事!” “等理清诸多事宜之后,朕有想法在大理及西南夷之地建理藩司,署理西南各地各藩与大宋各方面事宜,如若胡卿得力将来自然是最佳人选。” 赵构在谋划一个大的管理机构,统一管理西南各地事宜。 而实际上大理与大宋并未完全接壤,其中还隔着西南夷。 西南夷被称之为“昭通乌蛮诸部”,为连接宋朝与大理的区域,既不能看成一国,又不能看成州府,基本上属于野蛮生长状态,游走于大宋与大理之间。 而唐宋之时就有乌蛮七部,乌蛮由傣、彝等古老民族构立,昭通乌蛮基本属于乌蛮七部之一。 汉唐曾经在西域和东北方向都曾建立都护府的管理机构,但基本属于直接管理,并且有军力作为支撑。 而以目前的实力,赵构谋划的理藩司只能是协调和管理民事通商的机构,很难做到直接军事管理。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胡铨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官家已不满足于一域之谋而在筹划全局之事,喜的是自己已经逐渐进入核心圈层,有更多的使命和责任。 “此去西南,多思多看多悟,有捉摸不定之事以书信回禀朕。山高路险,任重道远,胡卿一路珍重!” “臣谨遵圣谕,就此拜别,叩谢圣恩!” 赵构靠在龙椅上,不由自主的伸了伸懒腰,心中却挂念这雨晴。 这两日忙于朝政,似乎有点冷落了她。 “雨晴姑娘何在?” “回禀官家,雨晴姑娘这两日皆在受厘殿就寝,此刻估计正独自在御花园赏花!” 张去为连忙回应到,这几日他可不敢忽略这位雨晴姑娘,一举一动尽在掌握。 “哦,看来贵妃安排甚为妥当。走,咱也去御花园赏赏花!” 第13章 朕给你送个徒弟 眼下已是正月下旬,农历一年中初始之际。 短时间内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让雨晴心生烦闷,独自御花园中赏玩。 正月的临安,虽已是初春,没有北方那般大雪纷飞寒气逼人,却有江南独有美景。 冬日不曾见到的花花草草,眼下已经在临安皇宫中争奇斗艳,百花齐放。 雨晴在这御花园中,呼吸着春天的温暖,感受这春天的气息,穿着白衣裳红罗裙,宛如凌波仙子一般,沉醉在花海中却人比花娇! 一时间心中的惆怅也因为这美景而散落在风中。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抽泣声,只见一个小太监模样的年轻人躲在树下偷偷的哭泣。 雨晴好奇的缓步走过去,小太监抬头一望,吓得赶紧跪着应声说道:“姑娘,小人惊扰您了!” “你是何人,何故在此哭泣?” 雨晴初来乍到,对着宫中的事物都非常陌生,自然也就非常好奇。 “小人高冬,开封人氏,在御药院当差。今日在这御花园当值,恰逢满园花开辞旧迎新,因为思亲心切,一时激动感怀,惊扰姑娘了!” 小太监看见雨晴穿着常服,误以为是入宫的官宦女眷在此游玩,。 “哦,既然如此,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为何入宫为宦官?” 雨晴看着和自己一般大小的高冬,远离父母,心中泛起一丝同情心,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父亲为开封禁军守军,当年自开封城破,父母皆为金兵所杀,小人尚且年幼跟随姐姐一路南逃至江南。后因战乱与姐姐失散,自此流离失所,无意中被人牙子发卖,便入宫为宦。” 高冬望着和蔼可亲的雨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语气和缓,并没有为惊吓所慌,稚气的脸庞透着一股机灵,有着同龄人不具备的沉稳之气。 “看来你是个苦命之人,这金人着实可恨!” “小人与金人势不两立,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吸其髓。可惜小人残废之躯,不能上阵搏杀,难报父母之仇。” 雨晴不住的点点头,高冬的遭遇勾起了自己浓浓的乡愁,不禁想起了远在荆南的父母亲和江淮的姐姐姐夫。 看着这个年轻人沉稳坚毅的眼神,有着和自己同样的遭遇,不知不觉距离感一下子拉得很近。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军户出身,家中有亲人在战场为金人所杀,听你遭遇颇为感同身受。虽说你入宫为宦,只要有心为国,自然可以为国分忧!” “姐姐所言极是,在宫中尽心服侍也算是为国分忧。小人看姐姐似不是京中官宦女子,衣着打扮更不似宫女,不知何故出现在这御花园中?” “我姓芈,名雨晴,荆南人氏。入宫不久,现为宫中弓马教习。” 雨晴看着高冬敦厚纯良,自然也没有隐瞒之意。 “芈姓乃是楚国贵族祖姓,秦宣太后就是芈姓,莫非姐姐乃是楚国贵族之后?” “哦,没想到弟弟有此见识,看来少时也饱读诗书。同为芈姓而已,高攀不起!” 雨晴有点惊讶的看着高冬,没想到这高冬学识广博,能进来宫中的或许都不是泛泛之辈,看来姐姐说的宫中深不可测很有道理。 “看到姐姐,想起我那失散的亲姐,也不知她现在身处何处?会不会忍饥挨饿,有没有颠沛流离。” 高冬望着雨晴,眼中噙满着泪花,心中难免触及伤怀。 雨晴竟一时语塞,不知何从安慰。 “我看姐姐如同我亲姐年龄一般大小,如若姐姐不嫌弃,小人能够认你做姐姐,日后在宫中也可相互照应。” “啊…… 这个可以的,只是我也不知在宫中呆多久!” 雨晴见这高冬乖巧懂事,心中也不抗拒。 只是自己被官家强行留下,一连两日也没见踪影,也不知是去是留,心中未免有点失落。 “小人虽入宫不足一年,却也在不同地方当过差,只是实在孤陋寡闻,似乎没听说过宫中有弓马教习一职。听着官名应该在军中,但以小人所知,禁军中似乎也没有此类官职。” “啊,这……” 雨晴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又何曾不知道军中没有弓马教习一职呢。 “不过姐姐不用担心,既然宫中任用,自然有任用的道理。” 高冬不失时机的安慰着雨晴。 这一切都被赵构和张去为远远的看在眼里,对雨晴的心性和为人有了更深的一些了解,暗暗在心中赞许。 想到自己身边近侍需要一个家世清白,并且和几方势力毫无瓜葛的人,而这个高冬或许正好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从他的观察来看,这个高冬入宫不久,涉世未深,也没有投靠在某些掌握实权的太监门下,与张去为更无任何交集。 看来只需要皇城司细细调查一下底细即可。 “官家,官家!娘娘请您去御膳房用膳。” 一个小太监喘着粗气在不远处大声的叫唤。 这一声叫唤惊动了正在闲聊的雨晴,抬眼一望,只见官家正在不远处朝自己缓缓走来。 雨晴连忙跑过去在,正欲跪拜,被赵构轻轻一拉玉手,闹了个大红脸。 “民女芈雨晴拜见官家!” 既然不让跪拜,那就道个万福。 只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明明和这个中年男人只有几面之缘,虽谈不上爱慕,心中却有些挂念,一别两日好似如隔三秋。 “免礼!朕这两日忙于杂事,一直未能与你相见,不知寝食安否?冷落了你,不会怪朕!” 赵构依然柔声细语的说到,就连跟随多年的张去为都极少见到官家如此温柔。 “民女不敢!官家忙的是大事,这等弓马之事只是闲暇之时活动活动筋骨而已。贵妃安排照顾得非常妥帖,民女感激不尽。只是……” “弓马之事可不是小事,磨炼心性,内修文德,外治武功,亦为君王之道也!只是什么?有何事朕为你做主。” 赵构见雨晴犹犹豫豫,以为受到什么委屈,急忙问到。 “不是不是,民女想说,从小习惯闻鸡起舞,夙兴夜寐,这两日甚为无聊罢了。” “哈哈哈,朕以为你何事受了委屈,原来是甚为无聊,这个好办。你日日陪在朕身边,朕批阅奏章之时,你铺纸研墨;朕忙于朝政之时,你端茶倒水;朕遇到危机之时,你勤王护驾。这样可好?”赵构也有意调侃一下。 “这……” 雨晴一听,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不安,手指不停的摆弄裙边,没想到官家居然当着众人这样说,虽然感觉很害羞却又有一丝甜蜜涌上心头。 “你随朕一起去御膳房用膳!” 赵构不失时机的给雨晴一个台阶下,自己这样直言不讳的提出让她日夜不离陪在身边,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很难直面回答。 此时跟在后面的高冬吓得六神无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急忙跪着磕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中年人竟然是皇帝。 “张去为,朕给你送个徒弟,就让他留在朕身边伺候,你要好好教他。” 说完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高冬,带着雨晴头也不回的往御膳房走了。 高冬此时欣喜万分,没想到自己偷懒跑出来遇到美女姐姐,却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刻。 原本以为会免不了一顿责罚,却机缘巧合被官家看中。留在官家身边意味着成为天子近侍,也就离权力的越近。 而与高冬的欣喜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张去为,他从康王府至今在官家身边服侍多年,一直是就是内侍。 官家居然留一个小太监在身边,这个举动意味着自己逐渐远离权力核心,回想起医官王继先的死和秦桧的远离中枢,自己的好日子似乎也快要到头了。 张去为暗暗的思索着,官家最近的一些做法有点值得玩味,自己怎么才能迅速的从这个不利的局面中摆脱出来。 “江瑶炸肚。” “姜醋香螺。” 望着桌上摆着的一道道御膳,食材和菜式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精致,那么诱人,雨晴一时瞠目结舌。 北宋的宫廷饮食中以羊肉最为尊贵,赵匡胤曾有“御厨止于羊肉”的说法,可见羊肉在宫中的重要程度。 而自高宗南渡以后,吴越地区水系发达,御厨自然以河鲜为主。 “来来来,雨晴,吃菜!这两日在宫中是否习惯?” 吴贵妃温声细语的说到,好似邻家大姐一般那么的和蔼可亲。 “民女得到官家和娘娘的照拂,甚为习惯。” “臣妾听闻官家这两日都忙于政事,可别冷落了雨晴,人家一个小姑娘无亲无故在宫中,可别冷落了雨晴姑娘。” 吴贵妃在赵构面前略带着娇气嗔怪到,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风情万种。 雨晴不由自主的偷瞄了一下赵构,发现官家居然也在望着她,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一样。 “嗯!殿前司在余杭门外有瓦子,朕明日带你们去瓦子看戏如何?” “明日臣妾约了一干武将家眷进宫赏花,恕不能同行,还望官家恕罪!” 吴贵妃边对着官家说边朝雨晴这边努了努嘴,意思是你们两个去我就不打扰了。 赵构望着如此“懂事”的吴贵妃,心中却有了些异样。 这吴氏虽说知书识礼,兰心蕙质,为什么一点都不吃醋? 莫非没有一点后宫之中的争宠之心,真的活得如此通透吗? 第14章 愿追随官家左右 瓦子! 就是勾栏瓦舍的意思,给大众休闲娱乐、吃喝玩乐、杂耍看戏的地方。 不仅仅有酒肆茶馆,也有食店摊铺,更有类似看台的看棚。 瓦子在宋朝基本上每个大城市都有勾栏瓦舍。 自南渡后,大批北方兵士思乡心切,空虚寂寞。 为了排遣官兵的相思之苦,才在临安城钱湖门外殿前司大营中建了瓦子,虽没有城市中的瓦子热闹,却也是上层官僚的休闲去所。 午后时分,初春的艳阳暖意融融,玉辇在整个皇家仪仗浩浩荡荡的护卫之下,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更添雄壮威武之感。 这玉辇乃是帝王所乘之车,全车用玉装饰,故称玉辇。 望着高冬抬手将赵构和自己迎上玉辇,雨晴对着他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小子这么快进入角色。 “欲得君王一回顾,争扶玉辇下金阶。” 雨晴与官家同乘坐玉辇,又有皇家仪仗护卫,威风凛凛,很满足小女人的虚荣感。 试问哪一个女子又能拒绝如此的荣耀? 两个人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随着和官家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明白官家对自己的心意,雨晴自然也就没有了当初那么胆怯和腼腆。 “本朝自太祖起,东京开封府便热闹非凡,光瓦子就有六个。至于市坊街区,酒肆食店自然是不计其数。” 赵构无不自豪的说道,也不由得勾起了对自己在开封那段美好时光的怀念。 靖康之变前的开封可以说是繁华似锦,灯红酒绿,被金军占领之后是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里,赵构心中若有所失,默默的念到一定要重塑开封往日的荣光。 确实北宋时期的开封城可以说是当世最繁华的城市,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市坊文化。 宋朝之前的城市商业区坊是居民生活区,仅为生活区域禁止商业活动;市是商业交易区,仅为商业区域禁止百姓居住。 而北宋开封城打破了这样的划分,可见商业理念多么先进。 “以前是否去瓦子看过戏?” “荆南也有瓦子,民女父亲曾带我姐们二人去看过,只是当时尚且年幼,只觉得好玩,未知戏中深意。” “这瓦子里既有讲古的话本,又有活学活现的戏本,都是讲世道人心,市井趣事。有人看其深意,悟在其中;有人观其表象,乐在其中。普罗大众消遣之地而已,不必分的那么清楚,图个乐呵而已。” 瓦子里的戏非常多,既有类似后世评书般的话本,也有类似话剧一样的戏本。 足以体现宋朝的文化的繁荣和经济的富足。 “是啊,民女只是觉得戏子在台上扮演,非常有趣,看着看着觉得自己有时候身临其境一般!就仿佛自己在在戏中一般,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如戏一般。” “人之于尘世,无非一场戏而已,人在局中如在戏中。冥冥之中自己的角色已经确定,想要改变却发现很难很难!” 赵构听到雨晴的话,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人可以改变很多,却改变不了出身。 皇权社会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自己的出身,有的人可以跟命运抗争,有的人不能! 自己的身世何尝不是如同一场戏,从小无忧无虑的生活在皇宫大内。 没有子凭母贵的嫡子身份,没有文治武功的卓越才能,使得既没有觊觎皇位的资格,有没有染指皇位的能力。 只能在荣华富贵中安然度日,却也乐在其中。如果不是金人入侵,自己不会沦为质子而出质金营;如果不是出质金营,自己不会成为棋子而脱颖而出;如果不是脱颖而出,自己不会成为弃子而侥幸逃命;如果不是侥幸逃命,自己不会成为天子而君临天下。 而君临天下的自己没有得到君临天下的权柄和快乐,只有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一切的一切,如果的如果,都自有定数。 自己能改变的或许只有局面,却无力改变自己的使命和角色。 或许是成为质子的无辜,或许是成为棋子的无助,或许成为弃子的无援,或许是成为天子的无奈。 想到这里,赵构心潮澎湃,情绪激动,动情的说到:“朕之于尘世,本欲心如明镜,却造化弄人似一粒尘埃。很多事情由不得朕,但朕却要背负很多很多。” “民女知道官家为江山社稷,为天下黎民背负很多,很多事情让外人误解歪曲。但也只有官家您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创造太平盛世。况且官家也无须一人背负,官家还有文武百官,还有贵妃娘娘,还有民女……”雨晴此时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的话。 “你能这样说,朕心甚安。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朕都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想起还在北境受苦的父母和亲人,在想想自己享受着荣华富贵,真是寝食难安!” 赵构所说不大道理,父亲宋徽宗已经薨逝归天,灵柩却仍然留在北境,至今无法叶落归根。 母亲韦氏自开封随整个皇族被掳去北境,自然免不了受苦受累。正妻邢氏被掳之时怀有身孕,至今也是生死不明。 而自己那位皇兄被掳之后,也是受尽苦难。若不是大宋现今国力渐强,军备渐盛,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去谈迎回徽宗灵柩和生母韦氏。 “朕每每思亲之时,都非常孤独难熬,身边人枕边人都无从细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只有和你,朕才是无忧无虑。你愿意陪在朕身边倾听吗?” “民女知道了……” 雨晴似懂非懂的听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话未说完,被赵构轻轻一拉手,本来并排而坐,一下子被拉到怀里。 整个玉辇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只剩下清晰的呼吸声。 “怎么还一口一个民女?朕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超凡脱俗。如今你已常伴左右,朕要你以后一直陪着!” “官家……,我……” 雨晴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和成年男子接触,如此肌肤之亲,自然是羞的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应答。 “朕与你接触良久,觉得你不仅容貌秀丽,且敢作敢为,最重要的是心性纯良,嫉恶如仇!” “民女没有官家说的那么好……” 雨晴半推半就的依偎在赵构怀中,似乎想要挣脱又不想挣脱,只能听之任之。 “那日遇到秦熺,面对好色之徒你敢出手教训;遇到高冬,面对迷茫少年你敢于规劝。正说明你敢做敢为,也有仁爱之心。朕慧眼如炬,不会看走眼的!” “官家是阅人无数,自然也是阅女无数!更是不会看走眼的!” 雨晴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本想着一辈子择一夫而嫁,过着平凡的日子。 没想到冥冥中让自己成为皇帝的女人,时也命也,也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啊……” 赵构从没想到有人敢揶揄自己,哪怕是俏皮的玩笑话。 此刻他才感受到自己那么的普通,才感受到和雨晴在一起那么真实,真真正正享受到普通男女之情。 “朕的后宫嫔妃极少,你在宫中自然知道!朕要的是心意相通,为朕分忧的女子,并非贪慕女色。” 赵构此时正色到,不过确实自南渡以来,自己的后宫人数甚少,或许与痿腐之疾有关,亦或许与自己心意有关。 “嗯!与官家接触数日,臣女从点点滴滴中发觉官家是位有雄心壮志的明君,臣女愿……,愿跟随……,愿跟随官家左右!” 雨晴把自称由民女改为臣女,虽一字之差,其意甚远。 “哈哈哈,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雨晴的表现让赵构龙颜大悦。 每每帝王选妃基本上都是选秀或者联姻,自己从民间来找到自己钟爱的女子少之又少。 并不是每个君王都有这样的机会和智慧。赵构突然觉得自己在臣子和爱人的选择上都是遵从内心,都是以自己的认知和想法去选择,不会为任何旁人所左右。 或许这就是真正一代雄主所具备的特征! 在从皇宫大内到钱湖门瓦子的路上,雨晴就这样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君王。 她愿意相信自己能够跟随在明君左右,见证太平盛世的逐渐开端。 瓦子里的戏苑,台上的戏子真绘声绘色的表演着,台下的一对男女执手而坐却心无在焉的看着。 小小的戏苑中弥漫着一股甜蜜的味道,久久挥之不去…… 第15章 如何自保? 从皇宫大内到钱湖门瓦子的一段路,决定的不只是雨晴一个人的命运,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命运! 是谁? 张去为! 当官家与雨晴正卿卿我我之时,张去为却在焦急的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如何自保? 此时如何自保成了张去为最急需解决的事情。 自己在官家面前服侍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起起伏伏,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经历过那么多的死里逃生。 每一次的危机,他的如履薄冰都能让他安然度过。这一次或许是最难得一次,但他也必须要让自己全身而退。 自昨日高冬被官家钦点为贴身内侍之后,张去为就一直思来想去,犹豫不决! 官家的这个举动无疑在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不再信任自己。他隐隐约约从官家的举动中看出,官家已不满足于偏安一隅,而是有雄心壮志。 干大事者必先安内,由此可见官家已经不相信身边亲近的人,而是希望换一批干净的人来服侍自己。 自己跟随官家多年,虽然贪财如命,极尽奢华,却也未曾通金卖国。 和秦桧也只是互通有无,并未结党营私。虽然卖官鬻爵得人钱财,但自己没有子嗣,并无太多花费。 但是虽不能说大奸大恶,却也是罪无可赦。 张去为回想起这么多年来跟随官家左右,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把官家伺候的周周到到,一跃成为宠臣而手握权柄,自然也是风光无限。 朝中的很多官吏自然都是看着自己脸色,就连秦桧都礼让三分,何况普通的官吏。 可是如今官家像转了性一样,杀伐果断,言出必行,厌恶阿谀奉承之辈,有点亲君子而远小人的意味。 到现在张无为才发现自己就是借着狐假虎威的劲而自我膨胀,膨胀得像个吹满了气皮球,随时都有可能会爆! 宦官专权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从秦时的嫪毐祸乱宫廷和赵高的指鹿为马,到汉朝时期的十常侍抗衡外戚,再到本朝的童贯的权势顷天,哪一个不是身败名裂,身首异处。 想到之前在官家面前那么得宠的王继先,曾经也是一呼百应,却只是一声令下就被赐全尸,而自己不过是个小小五品内侍省押班,更加微不足道。 假设自己主动和官家坦白,并把近些年贪墨的钱财交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让官家赦免死罪。 张去为思来想去觉得这些不足以让自己赦免。以官家现在的作派,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都不知道。 此时张去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张白脸也涨的有点通红,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身体急剧的在发抖。 赵构此时正享受着美人环抱、鲜花簇拥的感觉,哪里会在意身边焦急万分张去为。 忽然听到身边高冬“啊”了一声,回头看到的是哆哆嗦嗦的张去为。 “官家恕罪,奴婢失态了!奴婢有要事禀报!” 张无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哭丧着脸,咬了咬牙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朕知你要说什么,有什么事情回宫再说!” 赵构一脸冷若冰霜,语气中透着不容置辩,但他心中非常清楚,又一个网可以收了! 大内,夜深人静之时。 张去为无助的跪在寝殿大门之外,一边抹着泪一边苦苦哀求着。 “官家,奴婢,奴婢自知罪孽深重,罪无可赦,请官家赐罪!” 张无为此时也只能化被动为主动,自己主动承认罪责。 “你这奴才,所犯何事,与朕一一道来!切莫自作聪明,欺君罔上!” 与张去为心急如焚相比,赵构此时不疾不徐。 皇城司呈报上来的罪状非常详细,赵构需要的是对方自己招出来,看看到底对自己有多少真心。 “奴婢这么些年来,朝中各级官员升迁、各级官员面圣、盐漕肥缺等等,奴婢皆有插手。有些是和秦桧私分,有些是和王继先私分,有些则是奴婢独吞。” 张去为战战兢兢的说着,心中忐忑不安,一字一句都是谨小慎微。 张无为一一诉说自己的罪状和罪行,看似只是贪赃枉法,伤害的却是天子威名和朝廷法度。 “那这么些年,你共计贪墨多少?可有数目可查?” 赵构关心的不仅仅是贪墨的过程和牵涉的官员,更关心结果。 “奴婢,奴婢……,奴婢粗略估算,约一百二十万贯!赃款奴婢都妥善存放,未敢大肆挥霍。奴婢恳请官家看在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死。奴婢自当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张无为自知数目巨大已是死罪,但此时只有苦苦哀求别无他法。 “一百二十万贯?你好大的胆子,朕留你在身边是信任你,你不思忠君报国、为国分忧。私下伙同朝臣们蝇营狗苟,卖官鬻爵,朕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按南宋时从一品丞相的俸禄,年俸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就十二万贯左右。 而张去为贪墨的相当于从一品大员约十年的年俸,这个数字已经是相当惊人。 要知道整个国库年收入也不过七千万贯,这笔钱也是相当可观。赵构自己都非常惊讶这个数字,他想过数字肯定不小,但没有想到那么巨大。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朝臣中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的大有人在,背后的腐败可想而知。 “奴婢愿将这一百二十万贯充公国库,为朝廷尽绵薄之力。”说完张无为大哭起来,或许哭得是自己忘了初心而迷失自我,或许是愧对官家信任而大逆不道。 “你这杀才,知朕忠厚仁恕便操弄以退为进,知朕重情重义,便博取恻隐之心。” “奴婢不敢,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也明白官家有整肃朝纲之意,故和盘托出,并无半点隐瞒和博取之意。” 赵构回想起张去为在自己身边的那么多年,尽心尽力的服侍,数次帮助自己解围脱困。现在狐假虎威的趁机大捞钱财,虽罪大恶极却也罪不至死。 此时见他已有悔改之意,并且能够主动认罪,便动了恻隐之心。 “建炎三年三月,苗刘叛乱,杀了宦官康履逼朕退位,是你不顾生死通知吕颐浩勤王,后才得以平乱!” “建炎三年七月,完颜宗弼大军南下,朕飘零海上水土不服,是你鞍前马后服侍,方得以续命!” “绍兴八年,金贼与大宋议和,要朕跪接诏书,是你灵机应变解围,方得以不辱国体。” 赵构说完眼睛直直的盯着张去为,他也不想处死这么多年朝夕相伴的近侍。 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危难时刻还是高光之时,都有张去为的陪伴。何况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非常熟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要做什么。 但是自己对他形成的种种依赖,对于君王来说都是致命伤,一不小心可能皇位不保! 听完赵构的话,张去为已经泪流满面,他恨自己一介宦官,为了钱财而迷失自我。 本可追随君王做一番事业,却因自身的欲望而误入歧途。 “官家,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为官家赴汤滔火,在所不惜!” 说完张去为抱着赵构的大腿失声痛哭起来,此时确实已是情之所至,追悔莫及。 “你将自己卖官鬻爵牵涉到的所有官员名单,以及贪墨钱财每一笔的来龙去脉书写出来,报与御史中丞何铸处。朕自会着人一一细查。” 宦官专权在历朝历代都是非常普遍的例子,只因为离皇帝近,能够掌握非常多不对称的信息优势。 一旦获取皇帝信任,可以利用这样不对称的信息差来获取利益,甚至权力。 而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对权力和财富的追逐就越来越高。最终如果权柄掌握在宵小之辈手中,皇帝有荒于政事,那意味着离崩盘不远了。 赵构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外人都知道他身边有三虎,依仗着他的赋予的权柄,谋取着各自的利益。 如果不能清君侧,就谈不上整肃朝纲,也就更谈不上北伐复国。 望着此时已胆战心惊的张去为,赵构知道自己已经不忍心对他处以刑罚。 想想张去为在自己身边历练多年,无论是内政还是外政,无论是民事还是军事,皆略通一二,似乎也有用武之地。 现在朝廷也是用人之际,用生不如用熟,何不让他人尽其才呢! 自己身边既熟悉又值得信任的人实在不多。何况此事与军国大事无关,想必他是个上佳人选。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掠过脑海! 第16章 朕要你出使安南 什么念头? 其实这个念头在赵构的计划中已经构思了很久,只是千头万绪,实在是需要合适的人去实施。 “好了好了,朕知你忠心耿耿,乃是为钱财所惑。速速将所贪钱财与户部交割,充公国库!念你追随多年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朕有一事,你可愿将功折罪,舍身前往?”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张去为是何等人精,此刻见赵构有松口的迹象,自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 “朕要你出使安南!册封安南国王,引回占城稻优良种子!” 赵构此话一出,张去为心中一惊。 安南此时与大宋无藩属关系,贸贸然出使,不但不一定能够出使成功,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何况此去安南,翻越两广且山高路险,蛮荒之地亦会水土不服而致病,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未尝可知。 可是不答应肯定是死罪难逃,何况假若引回占城稻也是大功一件,造福万民的好事! 何况自己在官家身边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出使安南应该没有问题 “奴婢愿往,定不辱使命!” 张去为快速的思考着,来不及细想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如此甚好,朕会同有司尽快安排出使事宜。给你机会,切莫辜负了朕!” 这样一来,自己身边总算是相对干净了,有什么军国大事商议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安南?占城稻? 安南乃是越南古称,因唐朝在此设立安南都护府而得名,意为安定南方。 安南自秦朝一直属于中原王朝领土,期间分分合合,在唐朝设立安南都护府后才得以安定。 后来李氏建立安南李朝,野心不断屡犯中原,宋神宗年间与李朝发生战争,为宋朝所败元气大伤,后重归于好! 占城稻则是宋真宗年间从安南占城国引进的优良水稻品种。这种稻种不仅非常耐旱,生长周期短并且产量比较高,非常适合南方地区种植。 南方地区种植水稻的历史非常悠久,基本整个南方区域都是大面积种植水稻。但是水稻面积广泛却产量不足,每每出现战乱或者天灾,则不可避免的出现饥荒,朝政稳定就会出现问题。并且粮食是国家税收的重要来源,一旦出现产量低下或者粮荒,则国库不充。 但引入占城稻初期产量大幅提升,后续产量却出现一年低于一年的状况,因此重新引入稻种甚至改良则是当务之急。 一旦稻种得到改良,则产量必定会大增。如果推广至整个南方,则百姓不受饥荒之苦,朝廷不受财税之荒。 赵构憧憬着自己勾画的蓝图,假如能够实现,那富国强兵不再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这时,高冬急匆匆的一路小跑到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官家,大事不好!” 赵构心中一惊,此时已是深夜,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不然不会这么心急火燎! 临安大内。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 一位武官模样的人,一身箭袖黑衣,形色匆匆,面露焦急之色。 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走急速的在外殿的宫道上,似乎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小大人,通知官家了吗?此时事关重大,十万火急!!!”那武官心急火燎的说着。 “大人,宫门已经关闭多时,若不是您身份特殊,莫说官家此刻不会接见,就连这宫门您都进不来!” 小太监打着宫灯在前面边引着路,边给武官诉说着宫禁的规矩。 要知道这临安大内宫禁是非常严格的,宫中宵禁和宫门关闭都有严格规定。如果夜扣宫门则处以杖刑,如若擅闯宫门则可诛杀。 此刻赵构端坐在勤政殿中,这是他的寝宫兼具书房功能,一般批阅奏章很晚便留宿于此。一晚上和张去为的对话已经损耗了不少精力,眼下还有急事要处理,天子难当啊! 他心中很是焦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之时,竟然深夜求见,此类事情发生次数寥寥无几,一定是惊天大事。 “官家,冯永到了!” 高冬缓缓的走到跟前,轻声的说到。 原来那个黑衣人真是皇城司提举冯永,看来是掌握了什么绝密却又紧急的事情,需要向赵构汇报。 “臣冯永拜见官家!” “有事说事,无须多礼!” “官家,接皇城卒密报,王贵叛逃金国!” “啊……,怎么会如此?他怎么会叛逃金国” 赵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事情对于他来说既猝不及防又难以置信。 因为皇城司情报来源广泛,且通过信鸽加上快马的传递,自然比一般渠道来源要快很多。由此推断应该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 王贵是谁? 乃是岳飞军中真正意义上的副帅,也岳飞最得力最倚重的助手,同时也是岳飞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怎么会叛逃金国呢? 从岳飞被罢兵权改任枢密副使,后有被诬陷下狱,王贵一直接管鄂州驻扎御前诸军,相对于临时接管岳家军。 而岳飞下狱首先要有罪状,罪状来自何处,皆源自王贵。 岳飞案除岳飞外,还有两个核心人物,张宪与岳云。 张宪彼时为岳家军前军统制,后岳飞调离改任鄂州驻扎御前诸军副都统制,可以说和王贵共同统领岳家军。 秦桧为了扳倒岳飞,收买了岳家军前军副统制王俊,即张宪统管的岳家军前军副将,要其诬告张宪协助岳飞谋反。 后又迫使王贵协同王俊一起诬陷岳飞谋反,有了岳家军副帅和前军副统制的诬告供词,才最终招致岳飞、张宪和岳云等相继被冤枉入狱。 “此时因何而起?岳飞可有应对?”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赵构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委。但以王贵的性格和所做之事,既不算重罪也不至于叛国。 因此赵构需要的是整件事情起因和结果,更要的是应对之策。 “据内线来报,岳帅续任后,王贵便自请去襄阳前线,后与那前军副统制王俊蝇营狗苟,继而发生内讧。目前岳帅已调整布防,全军戒备!同时已派岳云回临安禀报事件来由及结果,已经启程在路上。” 冯永已经接到线报,岳家军已有防范。 “嗯,以岳飞之能,此时定有防范。此事一定要有个结果。” 赵构担心的是王贵的叛逃会出现一系列连锁反应。首先京湖宣抚司区域内的布防和军情都没有秘密,其次这样的叛逃时间容易引起其他区域将领的跟风,再次如此级别的将领的影响力会造成局部的不稳定性。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 必须要有相应的反制措施了! 想到反制措施,赵构心中马上想到了雄州。 “真宗朝时,李允则知府雄州,曾建有探马机构,现今可有延续?” 赵构说的这个李允则是宋真宗时期的雄州知府,位于宋辽边境。李允则在当时雄州建立了一套间谍体系,曾经为大宋的安危立下了汗马功劳,一直沿用到北宋灭亡。后来高宗南渡以后,疏于管理,一直不知道是否沿用。 “自南渡以来,雄州一直与皇城司保持联系,臣亦遣人于雄州,目下线报畅通!” 冯永知道皇城司的触角必须要伸到各个角落,特别是有基础的地方更是要好好利用,自然勤于打探。 皇城司的作用本来就是四处打探有价值的情报,到处扶持对大宋有帮助的组织。 “嗯,很好!朕需要你增派人手协同雄州方面,策动组织辽地契丹人与汉人义军抗金,以为议和之筹码!” 原来金国灭亡辽国之后,原本属于辽国的契丹人和汉人不满金人统制,纷纷揭竿而起。 金国既要面临对南宋的施压,又要防范中原地区汉人义军,如今再加上辽地义军的话,则是首尾难以相顾。 “另外大理和安南也要增派察子,及时反馈胡铨和张去为出使的信息和要求。以便能更好的协助他们一臂之力!” “臣谨遵圣谕!” 赵构需要下的是一局多点花开的棋,一切能够牵制制约金国的势力皆可为我所用,皆可扶持助力。 一旦这样的局面形成,对于和谈来说非常有利,更有利于自己的和谈诉求得以实现。 只有金国顾此失彼,完颜宗弼四处救火之时则无暇顾及其他,才有和谈的资本。 这边赵构忧心忡忡、运筹帷幄,那边岳飞则是千愁万绪、黯然神伤! 第17章 今委其续任前职 自大理寺被赦免之后,经历过生死劫的岳飞一直在自我反思。 反思自己过往的思想行为,反思自己过往的直言不讳,反思自己过往的宁折不弯。 赵构的一系列构想和行动,让他看到了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也让他依稀看到一个承平盛世的开启。 当岳飞回到鄂州大营之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副手王贵! 张宪回到襄阳前军之后,面对的同样是自己的副手王俊。 同时被副手诬告和陷害,对岳张二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悲哀。 让岳飞郁闷的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同乡,一起共同创立岳家军,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助手王贵,居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卖自己。 这种出卖不是所谓的揭发,而是实际的诬告! 而更郁闷的是王贵,自己背信弃义投靠秦党,本以为能坐稳主帅之位。没曾想到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得知岳飞赦免续任的事实,更难受的是还要面对自己曾经陷害过的主帅。 心结便由此产生,并且是个死结,打不开的死结! 王贵的投敌,让岳飞渐渐理清了思路,悟出了一些什么。回想起赦免回到鄂州大营之初,岳飞陷入回忆之中…… 鄂州大营。 军旗猎猎,迎风招展! 岳飞与张宪、岳云在大内宦官内侍省副都知的陪同下返回大营,奉旨续任。岳飞扫视着众将,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亲手创建的部队,差一点因为奸臣所害四分五裂沦为乌合之众。要知道岳家军的数量此时已有十几万之众,战力可与金军最精锐的部队相抗衡。 鄂州驻扎御前诸军是驻扎在鄂州前线的御前诸军的总称,俗称岳家军。 岳飞的职位就是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即岳家军的统帅,另外一个职位则京湖宣抚使。 宋朝的地方架构与唐朝类似,朝廷中央以下分为路、州府和县三级。其中路相当于元朝的行省和现在的省一级,京湖则是指京西南路和荆湖北路的总称,大概就是后世的河南西部和湖北大部。宣抚使最初是巡视地方的官名,后面便演变成为一路或者几路方面的军事统帅。 “岳帅,人齐了的话,下官准备宣旨了!”内侍省副都知急于赶回交差,急切的说着。 “朕膺昊天之眷命,岳鹏举忠贯神明,勇冠三军,功存社稷,精忠报国。今委其续任前职,军中诸将宜同心协力,听飞号令,如朕亲临。盼雪国家之耻,拯海内之穷。” 官家的圣旨诏书就是向众将宣告岳飞回归,并且对这支军队有着“如朕亲临”般的权威,并且这种权威比过去要更加强势。 此时王贵与众将一起跪倒在下面,听着皇帝的旨意,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可以说是又悔又怕。悔的是自己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利和升官发财而去陷害岳飞,到头来秦桧承诺的官职没有兑现,反而遭受众人的唾骂。怕的是陷害一事已经公开,不知道岳飞会怎么降罪于自己,虽说没有什么罪责,而死于非命亦未尝可知。 宣诏完毕,众将陆陆续续进帅帐议事,王贵与王俊则是心中有鬼,耷拉着脑袋走在最后,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 岳飞望着这帮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眼眶红润,差一点就生离死别,阴阳相隔。而众将之前以为岳飞会蒙冤而死,不知何去何从。 本是有些军心涣散,见到岳飞官复原职,自然是兴高采烈,个个摩拳擦掌,期待一起重新构筑抗金大业。 “诸位,蒙官家赏识,本帅得以续任。各军暂且依照以往布置进行布防,无故不得擅离职守,违令者,斩!” 岳飞此时刚刚接手,亦未知军中是否因为自己入狱而军心不稳,不宜大动暂且照旧以示稳定。 “张宪仍回前军,任前军统制,留守襄阳,协防唐、邓二州,密切留意郾城、蔡州方向之金军。岳云重回背嵬军,任背嵬军统制,置留中军,随时待机而动!” “官家旨意,大军暂且以防范金人为主,不可冒进,待枢密院统一调度!本帅入狱之事,皆为误判,此时官家已彻查清楚。今后众将不得在军中议论此事,更不得妄议朝中大臣。” 岳家军是岳飞一手拉起来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最初以好友牛皋等义军为主体,然后镇压杨幺起义后吸纳其部分,后吸收山东河北等忠义社,最后逐渐成军。 自赵构在商丘称帝后,朝廷中的各支军队来源复杂,有之前遗留的官军,有各地的厢军武装,有揭竿而起的义军,也有各地投靠的流民。 维持这样庞大的军队以当时的财力是很难做到的,各自有各自的生财之道。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岳飞也是坚持自己的底线,不扰民不取不义之财,甚至用自己俸禄来贴补岳家军,可以说自己为这支军队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岳家军总共分为十二军,其中又分前、后、左、右、中、水六大常规军,配以踏白军、游奕军、背嵬军、选锋军、胜捷军和破敌军六大特殊军。 其中最核心的精锐骑兵为背嵬军,而前锋主力则是前军。在朱仙镇和郾城大捷中,对抗兀术的“铁浮屠”和“拐子马”的就是背嵬军。前军属于岳家军前锋主力,承担先锋部队作用,驻守在最前线的襄阳。 因此岳飞将最核心的两支大军掌握在最信任的人手中,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本帅离营甚久,诸位可有要事禀报?” 岳飞离开太久,军中事务只能通过书信了解,并且入狱后中间有一段时间没有机会了解军务。同时很多事情毕竟靠书信很难掌握清楚,于是急切的想知道军中事宜。 “哥哥,你离任数月,要事多了去了。只怕是有些腌臜泼皮会刻意隐瞒,巴不得你回不来才好!” 牛皋此时牛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心中憋着太多的话想说。 牛皋对王贵的指桑骂槐众将都听得非常明白,有些人也跟着起哄,为岳飞鸣不平,一时间营帐人声鼎沸。 或许是整个岳家军对王贵诬陷岳飞的积怨已久,大多是敢怒不敢言,此时牛皋的振臂一呼,还真的起到了一呼百应的作用。 “住口!你这杀才,本帅刚责令不得议论,想要违抗军令不成?” 岳飞自然心知肚明,但为了大局他只能团结王贵,而不能是公报私仇。 “哥哥,王贵和王俊这两个撮鸟,得了那秦桧许诺和好处,便在背后使阴勾绊子,害得哥哥差点被赐死。如今哥哥回来续任了,这两个撮鸟是不得好死!” 牛皋这话一出,惹得岳飞一惊,这相当于就把窗户纸给捅破了。 如果说之前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说破,那此时牛皋一说穿,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自己好不容易想把这个话给捂住,结果这厮就直接了当的当着众将说了出来。 “你个贼猢狲,休要胡言乱语,本帅何曾得那秦桧好处,再胡说休怪本帅无情!” 王贵见牛皋如此直接了当的说自己,不留任何情面,甚至直接开骂,便辩解对骂起来。 “你这腌臜泼皮,自哥哥离任你临时代管,整日人五人六,趾高气扬,还真把自己当大帅了不成?大家都怕你我可不怕你,你爷爷我有精拳头一双相送,怕是打得你连爹妈都不认得。” 如果说之前迫于王贵的权势,牛皋只能默默忍受。现在岳飞已经回来,牛皋一肚子怨气正愁无处宣泄。而望着牛皋的一身蛮力且豪爽的性格,一旦犯起牛脾气,王贵自然都有点犯怵。 岳飞此时知道如果继续下去,局面会难以控制。王贵在军中担任中军统制兼任副帅,素有威望,一旦与牛皋发生冲突,则军心肯定受到影响。 “住口!来人,把牛皋拉出!” “谁敢动我,要我把拉出去也得先让爷爷收拾了王贵这个腌臜泼皮。” 牛皋一把推开来带走他的两个军士,依旧不依不饶的骂着。 “王贵,你这厮怎地不敢应声,是害怕爷爷的拳头还是你心中对哥哥有愧?” “王贵,你这乱臣贼子,有本事就和爷爷出去对阵,看爷爷一锏毙了你这厮狗命!” 牛皋骂骂咧咧的说着,岳飞此时已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说道:“你这杀才挑衅中军主将,目无军纪,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来人,将牛皋拖出去,斩了!” 第18章 帅爷可有策略? 岳飞怒喝一声,整个中军帅帐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先是一愣,见岳飞如此动怒,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的跪下为牛皋来求情。 牛皋作为左军统制,为人豪爽热情,胸无城府,嫉恶如仇,因此在众将之中人缘颇佳。 众将见岳飞动怒要杀牛皋,自然也清楚是威慑恫吓,不会真的因此如此小事而真杀了一员大将。 “末将与牛皋只是起了争执而已,这厮虽出言不逊挑拨是非,然其罪不至死。恳请帅爷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王贵见状也急忙跪倒求情,毕竟兄弟一场,争吵归争吵,不能因此而丢了性命。 “这杀才着实可恨,从军这么久,脾性一点都没有改。顶撞主帅,道听途说之事就满口胡言乱语,留有何用?” 岳飞此时正在气头上,本来为了大局着想和王贵心照不宣,就此翻篇。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牛皋,直接把这个事捅破,弄的双方都下不来台。 “帅爷,此事末将也有错,啊…… 看在牛皋往日奋勇杀敌的份上,饶他死罪!” 王贵急的差一点就自己招了,幸亏脑子一转,把到嘴边的话儿圆了回去。 “我等恳请帅爷饶牛皋死罪!”众将整齐划一,山呼海啸一般的为牛皋求情。 “众人不必多言,本帅已经明令不得谈论入狱之事,不得妄议朝臣。乃是不要因为此事而动摇我军之大局,不要因为言语而中伤兄弟情谊。尔等可知本帅的良苦用心?” “我等明白!” 众将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岳家军为什么总能够战无不胜,最重要的法宝就是军令如山。 “念牛统制乃是初犯,还请帅爷息怒,酌情处理一番,以儆效尤!” 张宪此时不失时机的插上一句来为求情,他心中清楚岳丈的脾性,此事肯定是要追究,但至于怎么量刑,自然可以酌情处理。 何况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牛皋是岳家军上下能够完全值得信任的人,如果贸然将其斩杀,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既然众人如此坚决,牛皋这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出去打三十军棍,圈禁五日!” 岳飞见张宪和众将不住的求情,也觉得自己刚才过于冲动,连忙也是顺水推舟。 他这样做也是不想在军中妄议秦桧,议论王贵的背后诬告,以免伤了和气,况且官家已经明确要求不得妄议秦相。 “众将各自回营各司其职,王贵留下,与本帅商议布防之事!” 岳飞见效果达到了,不能让众将在一起再议论此事,免得王贵再生疑虑。而此时留下他就是要推心置腹的和他聊聊,不让他心生嫌隙。 “王贵兄弟,我不在军中之时,幸亏有你统筹全局,方得以保全整军,辛苦了!” 岳飞的话语中没有将和帅,没有了上级与下级,只有兄弟间的闲叙。 “帅爷,不辛苦!各军忠于职守,各将亲力亲为,一切安好!” 王贵此时见岳飞如此推心置腹,一点都没有要责怪和降罪的意思,心中不免羞愧难当。 “目下各军布防调度可有变化?郾城、蔡州方向金军动向是否清楚?我军粮草物质供应是否充足?”岳飞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接手处处都问到关键点上。 “回帅爷,布防依旧按您之前防御所设,末将并无调整。郾城与蔡州方向金军时有试探,但似乎主力已回师开封。末将猜测金军主力似乎受到掣肘,难以两面兼顾。托官家之福,我军粮草物质,朝廷供应比以往充裕很多。” 王贵虽然参与岳飞案,但是作为临时主帅也没有闲着,方方面面都调派的非常到位。 “金军主力受到掣肘?难以兼顾?可惜官家要求听从枢密院统一调度,不可擅专。否则我军拿下郾城应该不难。” “末将深以为然!” “还有何事禀告?”岳飞见两人意见基本统一,自然无须多言。 “帅爷,牛皋所说之事容末将解释一二!”王贵此时见缝插针的急于解释。 “王贵兄弟,你我乃是同乡,一起经历过生死,我还不信你吗?再者,谁都有被胁迫和为难的时候,都能理解!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 岳飞大度的拍了拍王贵的肩膀,并没有把诬陷的事情放在心上。 “帅爷果真是有容人之雅量,末将钦佩之至。牛皋这厮如此这般,末将也没脸继续呆在中军,恳请去襄阳前线督军,不知帅爷意下如何?” 王贵明白自己诬陷岳飞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自然是没有脸面继续呆在大营。只得卸下中军统制的官职,以副帅的身份去前线督战。一来戴罪立功让众人无话可说,二来远离是非落得清闲。 “如此……,甚好!那就劳烦王贵兄弟督战襄阳。此去襄阳前线,唐、邓二州刚刚收复不久,根基未稳敌情复杂,还请多留意协防部署。” 岳飞见王贵有此想法,心中开始有点不太愿意,后来转念一想,离开中军去前线也好。等过段时间此事风头一过,再回来协助自己也可以。 “谢帅爷体谅,末将无以为报!军中事务繁杂,还请保重!”王贵心中也有一些不舍和歉疚,也为岳飞的通情达理和豁达胸怀甚为赞许。 岳飞望着转身离去的王贵,心中泛起了一丝焦虑与辛酸。 焦虑的是不知道他此去襄阳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辛酸的是从此二人很难再亲近,不可能再找回往日的兄弟之情。一想到这里,为了稳妥起见,他急命张宪入帅帐商议一番。 “王贵此去襄阳,其中意味心中明白即可。切莫与副将王俊因之前之事闹僵,此时应以大局为重。但此二人之前相互勾结,诬陷我们,又处于前线要地,不可不防!” 岳飞循循善诱的耐心和张宪交待着,自己的这个女婿成熟稳重,有勇有谋,更为难得的是有大将之风,将来成就绝对不在自己之下。因此对他还是非常放心,绝对信任的。 “末将明白!只是末将担心王贵与那王俊若沆瀣一气,若在前线搞出事情,末将恐无力阻止!” 张宪担心的不无道理,一个是大军副帅,一个是前军副将,要事联合起来对付自己,那肯定是难以阻止。 “本帅许你便宜行事,如果两人有不法之念,杀无赦!” 岳飞给的尺度还是比较大的,何为不法之念? 无非就是两人联合起来哗变谋逆,或者蛊惑前军叛国投金。 “如果二人有何行为不端,欲行谋逆叛国之事,末将决不姑息!” 张宪斩钉截铁的说到,如果对他们过于姑息则是对整个岳家军的一种伤害。 “有何拿捏不准之事,速速快马书信回报!另本帅着岳云背嵬军蛰伏随州,一旦有异动随时接应于你!”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岳飞此时也知道,王贵没有任何退路,留在岳家军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但毕竟兄弟一场,且此人能堪大任,找个机会上书枢密院,调任即可。如若真的兄弟间自相残杀,自己也无颜面对那些从汤阴老家一起闯出来的兄弟们! “希望这只是我等的猜测和提防,但愿二人不似你我猜测的这般。” 毕竟如果岳家军出现内讧,对整个大宋的军队士气和官家的抗金大计肯定会有影响,岳飞自然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与王贵、王俊等速速返回襄阳!另我等不在京湖之时,王贵感觉金军主力后撤,似乎受到掣肘,你派探子查探一下是为何故?此去襄阳须倍加小心,不可疏忽大意!” “末将明白!末将领命!” 突然见以亲兵神色匆匆的走进大营,俯首帖耳的在岳飞耳边言语几句后,便转身离去。 岳飞看着疑惑的张宪,面色凝重的说到:“果然不出所料,估计又有事情发生!” “不知何事让帅爷忧虑?” 张宪多年的行伍经验感觉到此事的不同寻常,于是急切的问到! “刚亲兵来报,游奕军有异动!”岳飞有些焦虑的说到。 按岳家军架构配置,游奕军属于四处巡查,游弋的一支部队。在战场上担负着巡视、巡查和救援的几大任务。可是如今并非战时,游奕军没有接到命令只能是原地驻扎。 张宪也感觉到事情的不正常,不无担心的说到:“帅爷可有策略?” 岳飞一伸手,张宪凑过去,如此这般,悄悄的耳语交待了一番。 第19章 怎么个早做打算? 襄阳前线。 岳家军前军大营! 王贵和王俊两人在营帐中窃窃私语。 岳家军前军受张宪节制多年,且其在军中威望甚高,上下皆唯张宪之命是从。自从来到襄阳后,王贵总感觉自己没有一点大军副帅的感觉。明面上看似是督军备战,实际则是无足轻重。 这样的局面两人都预想到,只是久在军中都是性情中人,谁都不愿意受这窝囊气。 “王帅,末将在前军实在待不下去,虽说是前军副统制,却总是受人排挤。众人觉得我诬告岳飞,总是冷眼相待。重要事宜那张宪压根不会与我相商,防备心甚重。” 王俊作为副将处处受到限制,一腔怨气实在是无处发泄,只能与王贵吐槽倾诉。 “目下也只能如此了,我与秦相通过数封书信,皆杳无音信。此时秦相正忙于议和之事,为官家所限亦是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我的死活。我等也只能从长计议找寻机会,如若将来有机会调离京湖,方有咱们的容身之地。” 王贵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了秦桧的许诺,只能找个机会离开才能解脱。 “王帅,长期以往,我担心在这京湖大军我等恐难以长久,还不如早做打算!”王俊不失时机的在旁边煽风点火。 “怎么个早做打算?秦相那边走不通,枢密院韩世忠和岳帅交好,那张俊与我有些交情亦不受重用。至于川陕吴璘,此人特立独行,难以接触。江淮的刘锜与岳帅那跟结义兄弟一般,更没着落。”王贵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和王俊细说着军中局面。 “目下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但这京湖确实很难呆下去。我担心一个不小心被岳飞抓个把柄,就一命呜呼了!”王俊无不担心的说道。 “岳帅是个忠厚之人,暂时无须惊慌。只是这张宪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倒是很让人担心。”王贵觉得自己现在手无兵权,且寄人篱下,毕竟和张宪的交情不如岳飞,总觉得放心不下。 “王帅,末将临行之前已通知游奕军统制姚政早做准备,如若在中军大营中不受待见,或者被那岳飞公报私仇,即可速速率军赶赴过来与我等汇合,方得以有备无患!” “哦,他现在何处?如果他能率军汇合一起,则我等势必不会孤立无援!”王贵急切的问道,仿佛黑暗中看到一丝亮光一般,此时的他们急切需要一支能够依靠的军队。 “如若姚政与我等会合,下一步如何是好?” 王俊玩弄这心计,他知道王贵虽然贪慕权力,但还不至于心狠手辣。自己的想法暂时不能透露出来,而只能把球抛给王贵。 “姚政如若果真到了这里,我便上书岳帅,要求其一同协防。临阵脱逃之事本帅自当一力承担!就算将来朝廷问责,板子自然也不会全部打到你我身上。”王贵说道。 “如此甚好,不如我修书一封给姚政,约定五日后让他直接带游奕军去邓州。而我等则借机巡防邓州之机与其汇合,不知可否。邓州守将张富是末将心腹,若我等占据邓州,则有险可守,手握重兵也不必受那些腌臜气。如若实在不行,还不如干脆到时候就投了金国算逑。” 王俊见王贵此时也没什么退路,干脆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不可,宁可受朝廷责罚也不能投金,此乃臣子的气节!” 王贵正色道。在他的心中诬陷岳飞的心态很矛盾很复杂,但仅仅只是为了权力而已,自己从没想过要背叛朝廷。 毕竟他曾经是在北境一路抗金成长起来的,对金国的霸道和残忍自然是恨之入骨,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可能降金。 “啊!既然如此,那从长计议。末将也只是提个建议,若退无可退,此事可以成为退路。” 王俊见王贵不为所动,也不好继续规劝,只能等待时机。 姚政! 岳家军游奕军统制。 游奕军与背嵬军、踏白军属于岳家军的三大亲卫军,乃是岳家军中最精锐的三股部队。 姚政自然也是属于岳家军十二军中的一方大将,只是协助参与二王诬陷岳飞,此时也因为诬陷被岳家军众将排挤。 接到王俊通知后,姚政于是早早预备着,暗暗调动兵马,以便趁人巡防之时转移到邓州,与王贵王俊等人汇合。 此时姚政已是快马加鞭奔驰在官道上,接到王俊的书信后正欲率游奕军全军出巡,哪知道岳飞早有准备却无法得到调兵帅令。 匆忙之间,只得趁着夜色带领二百余骑心腹亲兵出逃。 直到如今姚政才清醒的明白,游奕军虽然是自己统领多年,但全军上下惟岳元帅号令是从。 究其原因,或许是岳帅的领兵方略让兵士信服,谁都愿意跟随能打胜仗的将帅。 而自己无非就是岳帅筹谋全局的一颗棋子,虽说在军中位置非常重要,但关键时刻兵士们认的还是岳大帅。 姚政一众骑兵正疾驰在官道,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眼看就要过一个隘口,忽然听得一阵擂鼓声。 顿时隘口两边山坡上火把通明,两侧伏兵喊声震天响彻云霄,正前方官道上一位战将横刀立马,姚政仔细一看,正是踏白军统制董先。 “姚统制,这月黑风高的,还带着众人意欲何往啊?可有帅爷帅令在身?” 董先事先就得到岳飞帅令,奉命带踏白军在此设伏拦截姚政等人,自然是气定神闲。 “啊,是董统制!本将接游奕军探马回报,前方汉川有金军小股探马深入,故带亲兵前去捉拿!事情紧急,并无帅令。”姚政毕竟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自然是沉得住气。 “既然如此,本将人马充足,与姚统制一同前往,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这个不必了,本将已谋划好了,就不劳董统制费心!” “姚政,实话跟你说,你未经许可擅离职守,已是犯了军令。本将已接帅令,奉命在此拦截你,你若知趣,速速回营自行向帅爷禀明实情,免得伤了兄弟和气!” 董先是个直性子,不愿意拐弯抹角的说个半天。原来自从岳飞接到游奕军有异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部署,密切关注姚政的动向。 当他得知姚政欲率游奕军全军出动之时,自然不会给出调兵帅令。同时也预先判断姚政有可能会去襄阳与二王汇合,便急令董先在此设伏阻挡。 “董统制,本将跟你说了,军情紧急没来得及请帅爷帅令。此时事关重大,若是贻误战机,你可担待不起。”姚政自知理亏,也只能硬着头皮吓唬吓唬。 “废话少说,没岳帅帅令,谁都不得过去。姚统制,本将劝你迷途知返,速速归营!” “董先兄弟,你也知道兄弟在营中呆不下去了,这岳家军已无我容身之地。揭发岳帅我也是被逼无奈,虽然岳帅不计较,但众将已将我视为内奸。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还望兄弟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姚政知道董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跟他来硬的肯定不行。并且手上也就两百来号人,看来此刻需要抓住他的弱点,自己才有机会脱困。 “姚政,不是本将要为难你。恕本将帅令在身,身不由己!”董先没有刚才的坚决,但依旧没有松口。 姚政见董先已经有了松动,不失时机的说到:“董先兄弟,莫非忘了你我游奕与踏白两军这么多年结下的情谊吗?你我一会假意搏杀一番,你找个破绽放我一马如何?” “这……”董先回想起姚政曾经几次在战场上对自己的救援,不仅仅是救了自己,更救了自己这帮踏白军的兄弟。 “兄弟,你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就学学当年关云长,就把这当成那华容道!” 姚政继续趁热打铁的说道,不失急智的把董先比作关公,这个高帽子任何人被戴上都会感觉非常舒服。 董先被姚政这迷魂汤灌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 毕竟违抗帅令也是杀头的大罪,他不敢轻易违抗。但姚政这帮兄弟毕竟有恩于自己,把对方逼上绝路也有点薄情寡义。 “姚政兄弟,你若不愿回营,那就暂留此地。本将马上回营向岳帅禀报,顺带为你求情,求岳帅免你擅离职守之罪。”董先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能不能成就看天命! 姚政转念一想,口中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第20章 末将帅令在身 邓州城头。 已是正午时间,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映射在邓州城墙上,照得城头光亮通透。 整个邓州气氛紧张戒备森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王字帅旗迎风招展,王贵和王俊四目远眺,焦急的站立在城墙上似乎在盼望着什么? 姚政! 原来王贵二人一连两日都在城头眺望,约好的五日之期已到,却迟迟未见姚政的身影。 两人心中不免非常急切,心中也是疑虑万分,不知是何故如此。 书信是否被截还是姚政告发自己?姚政未能逃出还是中途被截杀?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同样也都是猜测。 “王帅不必忧虑,姚政为人稳重,定能逃脱出来。末将已派探子在途中接应,一旦有姚政的消息便会快马回禀。” 王俊虽然此时也是非常忐忑,却不忘安慰一下王贵。此时众人的主心骨就是这大军副帅王贵,众人的希望也都寄托在他身上。 “嗯。鄂州距离邓州此地千里之遥,游奕军虽然皆为骑兵,就算日夜兼程必定是人困马乏,迟滞一两日也属自然,不必过于担心。我等安心等待即可。” 大军行军不可能精准到达,一路上还要受天气、路况和突发事情等影响,二人久在军中对此类事情也是见怪不怪。 “不如末将亲自带一队人马沿路察看接应一番?” 王俊表面虽然平静,但心中却是不免焦虑,毕竟与之有书信往来,一旦事情败露则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可不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沉住气不要慌乱!” 王贵心中很清楚,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任何举动都只会弄巧成拙。 “既然如此,末将便巡城去了!” 就在王俊正欲转身离去,二人正在城头猜测言语之时,忽然城外前方有了一些动静。 只见一骑探马飞奔过来,立马矗立在城门之下,对二人禀报到:“禀帅爷,姚统制率部离邓州约十里,随后就到!” 王贵二人此时心中悬起的石头终于落地,总算是没有出什么意外。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只见城外不远处一队人马大约一百多骑,朝着邓州城的南门疾驰过来。 只见那队人马之中战马哀嚎不止,骑兵个个盔甲不整非常疲累,一看就是昼夜不停急行军的样子。 “是姚政,他怎么只带了这么点人马!速速开城门迎入城中。” 王贵仔细一看,正是姚政带着一队游奕军急匆匆的奔了过来,不禁大失所望。 他的本意是希望能借助游奕军这个本钱来与岳飞讨价还价,或许可以拥兵自重,把持一方,没想到到头来如意算盘却落空。 姚政非常疲惫的在马上朝王贵和王俊拱了拱手,此时已是精疲力尽,人困马乏! “末将接王俊手书之后,本欲率游奕军全军与王帅汇合,奈何岳帅有察觉,无调兵帅令只得率亲兵二百余骑驰援。奈何中途被董先截住,误了约定时间,幸亏末将机智,才得以逃脱!” 姚政有气无力的说道。原来在隘口被董先所截,他趁着董先回营之时,趁守军不备突然冲关,才得以侥幸逃脱。 “如此说来,追兵在后,张宪的前军和董先的追兵应该很快就会到邓州城下。速速带姚统制及兄弟们用饭休息。王俊,你马上布置防御,没本帅命令不得交战。” 王贵到底是一路副帅,他定了定神迅速从忙乱中抽离出来,从姚政的叙说中得到一些信息,有条不紊的安排的做好预备。 虽然姚政没有带游奕军全军过来,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但毕竟来了心中不至于那么失落。 “目下邓州守军三千多人左右,加上姚统制带来的一两百游奕军,总计不足四千,恐很难坚持!末将以为将守军重点放在南门,姚统制所带游奕军驻守北门,一旦失守则我等在游奕军护卫下北逃可否?” 王俊本以为姚政能带数千游奕军过来,那样尚且能和张宪的前军掰一掰手腕。以现在这些家底确实难以匹敌。 “北逃?又能逃往何处?就是岳帅来了也都是自己兄弟,还没有到兄弟相残那一步!” 王贵觉得无非就是擅离职守,以自己的职位和地位一定能保全兄弟,至少也是罪不至死。 “末将是担心岳飞那公报私仇,为泄私愤而将我等一并斩杀。我等切莫束手就擒啊,实在不行还不如投金算了,留条性命啊,王帅!” 王俊自从诬告张宪和岳飞以后就铁了心和他们做对,也非常清楚自己没有退路。 如果秦桧那条路走不通,那就只有投金这最后一条路可行。他觉得王贵能自保,但是却没办法保得住自己和姚政,因此留在宋国已经是没有希望。 “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再说投金之事。如若没有兵戈相向凡事自有本帅协调,一旦剑拔弩张伤了和气则无挽回余地。切不可意气用事,切记切记!” “分三班探子,按十里为一班,最远探至离邓州三十里处,一有动静即可回报。就让邓州军守南门,北门留游奕军驻守,必须留个后路。” 王贵也知道自己未必完全有把我说服追兵,必要的后路也还是要留一下。 “末将遵令!”王俊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暗暂叹,关键时刻这王帅还是清醒的很。 话音未落,只见亲兵快步跑了过来,急切的说到:“两位将军,据前方探马来报,张宪前军与董先踏白军兵分两路此时距邓州已不足五里。” 王贵心中一惊,追得真够快的啊! 自己的布置还没有展开,追兵就已经不足五里。身处岳家军多年,他非常钦佩岳飞的为人和谋略。事事都为下属着想,处处都从军中出发,没有任何私心杂念。治军严格、纪律严明、用兵严谨、风纪严肃,这些或许是岳家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法宝! “王俊,命令守军严阵以待,你且随我去城门楼,与张宪众人议论一番!” 王贵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着,此时心急如焚,急于一探究竟! 王贵二人战立邓州城南门城楼之上,不一会就见远处尘土飞扬,大队骑兵好似洪流一般急速倾泻。 “王帅,北门被董先的踏白军堵了,南门这里估计就是张宪的前军。怎么办?”王俊也没有想到追兵这么快就到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休要慌张,本帅来和张宪谈。躲在暗处即可!” 王贵此时不想让王俊和自己一起出现在城楼之上,本来他和张宪两人不对付,若再加上王俊则更加火上浇油。 不一会儿,张宪便率军在南门城墙下,看见王贵伫立城楼之上,便策马到跟前。 “王帅,姚政擅离职守,不受管制,岳帅要末将将其带回鄂州大营问责。还请速速打开城门通融一二。” “张统制,姚政是本帅叫来协防邓州,未曾请示岳帅是我之错。你且先回,我随后修书一封向岳帅请罪。”王贵也不急于解释原委,不紧不慢的说道。 “此事末将做不了主,末将得到的岳帅帅令是将姚政带回鄂州大营,其余之事末将一概不问。还请王帅给个方便!”张宪身负帅令,自然是不敢怠慢。 “本帅刚与你说了,姚政之事会与岳帅说明原委,你且回襄阳。邓州之事我等负责便是!”王贵耐着性子冷冷的说道,心想着张宪委实不给自己面子,就是岳飞来了也不会如此。 “王帅,切莫为难末将。邓州城南北两门已经被围,如若行不了方便,末将只能将营扎在城外不走了。”张宪见王贵如此不听帅令,也不好撕破脸。 “张宪,本帅与你说得很清楚,就是帅爷来了本帅也是如此。何况你一个前军统制!” 王贵此时有点不耐烦了,想想自己在岳家军地位仅此于岳飞,还从来没有那个统制敢如此和自己说话! “那既然王帅不愿意交人,如此末将那只能就地扎营,埋锅做饭!直到将那姚政交回为止!” 张宪依旧是不依不饶,此时他得到的帅令就是将姚政捉拿会鄂州。若拿不到姚政,只能将这些人围着,以免生乱! “张宪,你如此不依不饶,莫非不将我等视为岳家军不成?难道是想借机逼迫本帅?你如此这般不怕挑起内讧吗?将来本帅上书朝廷定要治你个公报私仇之罪。” “王帅,末将帅令在身,身不由己!” “张宪,莫要把本帅逼急了!” “末将不……” 张宪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见“嗖”的一声,被一箭射中便闷哼翻到在马下! 第21章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王贵见张宪被一支箭射中而翻落于马下,吓了一大跳!这是谁听指挥在这里突施冷箭,如此一来就没办法解释了。 转头侧身一望,只见王俊正手拿弓箭,恶狠狠的望着城墙下被射中翻身落马的张宪。 前军众将见主将张宪被射中,一队亲军迅速形成一圈队形,手持盾牌移动到张宪身边,快速将他护送到安全处。 张宪此时肩头被中一箭,咬着牙对众人说到:“不要慌乱,保持队形!没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动!” 这边城楼的王贵看到王俊的举动,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说到:“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你这样咱们有理变成没理,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子就是看不惯张宪这副样子,给他当了五年的副将,处处受他压制,为什么我不能当前军统制,哪一点不如他?没有退路就不干了,大不了投奔金国。” 王俊此时有些失心疯一般,歇斯底里的狂吠着,疯狂地发泄着这么多年来的压抑和忿恨。 他恨张宪,恨他的才能和胆识,恨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岳丈,更恨既生瑜何生亮。 他本来寄希望于诬告张宪并且能够顺便扳倒其后台岳飞,从而绑上秦桧这艘大船,而后实至名归的成为前军统制。 这一切的谋划盘算,一步步的棋行险着,本以为大局已定大好前程在向自己招手,没想到却在最后时刻被官家翻盘。 他悲叹自己没有这个运气,只能将所有的怨气都指向张宪,最后只能像个懦夫一般将暗箭射向自己的竞争者。 王贵望着这猪一般的队友,暗自神伤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这样毁了,岳家军已经是彻底呆不下去了,朝廷一旦追责起来也是说不清楚,说不定还被落个身首异处。 从一开始的窗户纸被牛皋捅破,到现在的最后希望被王俊射杀,现在的他已经是妥妥的没有了退路。 就在他还在感慨之时,只见南门城墙之下的张宪前军忽然蜂拥般的涌向南门城门。 怎么回事? 南门怎么被攻陷了不成? 莫非有人私开城门放人进来。 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王贵二人快速的从城楼跑了下来,骑上两匹马往北门奔去! 只见南门城门大开,张宪大军快速杀入城中,整个城内乱成一锅粥。王贵二人趁乱跑到北门与正在那里的姚政汇合。 原来守卫南门的士兵们见到张宪弓箭射翻在地,毕竟邓州守军也属于岳家军前军,主将遇险岂有不救之理。 守门兵士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人就这么打起来了,不由得因此分寸大乱,于是急忙开城门想要前去营救主将。 王贵二人急匆匆的奔到北门,还好这里有姚政的游奕军在,局面暂时还算稳定。 “怎么办?王帅?我们杀出去算逑!”王俊此时也方寸大乱,没想到城门这么快失守,更没想到自己在邓州守军面前毫无威信,也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王贵身上。 “不要慌,容我想想!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我带来的将近两百游奕军加上北门这边的守军,差不多五六百人左右。”姚政刚刚恢复元气,到了北门这边一会对情况也还算比较清楚。 “好!那我们就靠这几百人从北门杀出去,一想往北,先过了唐州再说,过了唐州就是金宋两国交界处,两相不管之地反而安全!让步兵冲在前面,骑兵跟在后面杀出去,游奕军和我的亲军紧紧护在我们周围!” 王贵此时并没有乱了章法,依然能够依靠手中仅有的资源来制定方略,并且逃跑路线都制定好了。 王贵说完翻身上马,姚王二人跟随其后,战术布置让步兵在最前面,骑兵居中和殿后,一路往北门杀去。 这邓州城的北门对于王贵等人来说就像一道希望之门,但最后是希望还是绝望都未得而知。明知北门也有重兵围堵,王贵三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外冲。 “杀……” 随着北门一开,三百守城步兵杀在前面,喊声震天,守城步兵们一手执着盾牌一手挥着大刀,山呼海啸般的冲进骑兵阵中奋力砍杀。 一时间守在北门的踏白军董先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步兵冲散。 “兄弟们,杀出去!” 王贵见状,指挥着姚王二人跟随游奕军沿着步兵杀开的血路冲了出去。 战马的嘶鸣和刀枪的碰撞声相互交织在一起,一时间血肉横飞,喊声震天。挥舞的大刀与盔甲的红缨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眼。 董先本来就不想自相残杀,他更明白困兽犹斗的道理,真把他们逼急了只会让内讧变得更严重。 这些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兵士并不是自己的敌人,只是被王贵等人蛊惑而已。于是指挥骑兵象征性的冲杀了几次,便留了一条口子让王贵等人杀了出去。游奕军本来就是岳家军的精锐,而姚政带过来的便是精锐中的精锐。 一般战法而言,让本来陷入困局之中丧失斗志最好的办法就是疏而不堵,紧咬不放。 因此董先自然也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口子一开,王贵等人自然就顺着口子带着骑兵往外跑,而困在中间的步兵机动性不够根本无法脱困。 从战术指挥来看,或许王贵等人压根就是把这些步兵当炮灰用。 王贵见此时冲开一个口子,心中大喜。对着身边的王俊和姚政说到:“往东北方向跑,先过了唐州再说,尽快甩掉追兵。” 王俊二人自然心领神会,姚政不愧为游奕军统制,他一边调度骑兵展开分散,一边指挥一股骑兵迟滞追兵。 利用殿后小股的骑兵释放出铁蒺藜以减缓追兵速度,居中的骑兵则回头用弓箭射向追兵。董先的踏白军追在后面部分马匹为铁蒺藜所伤,部分骑兵为逃兵弓箭所伤,追击速度明显下降不少。 就这么边打边跑,分梯队分层次迟滞,竟然也将追兵迟滞不少。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远,姚政带着疑虑的策马到王贵跟前,悻悻的问到:“此等局面我们如何解脱?王帅可有章程?过了唐州就是蔡州了,蔡州乃是金国地盘,这可如何是好?” “前有虎狼金国,后有董先追兵,横竖都是个死,干脆一了百了投了金国,或许也能混个荣华富贵。不知两位意下如何?”王俊此时也凑了过来,随声附和到。 “不可不可,大不了我们重操旧业,过了蔡州不远便是淮西。还不如到淮西揭竿而起当义军,乐得个逍遥自在!”王贵此时虽然身处险境,但还是不愿意降金,心中想着大不了落草为寇,打着义军旗号逍遥自在。 邓州和唐州两地距离相近,乃是襄阳以北的两座城池,两州与襄阳从地理上来呈倒品字形结构,属于军事重镇襄阳的屏障。 而唐州再往偏东北方向走便是蔡州,蔡州正北方向便是郾城,郾城以北便是开封,三地相互距离不过百里。 由此可见蔡州和郾城与开封城则呈直线排列,属于东京开封的两道屏障,也是金国重兵把守的两座城池。因此这相关联的几座城池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相互交错互为屏障。 蔡州则是后世金国最后一个都城所在地也是灭亡所在地,金国的最后一个皇帝就是被后来的蒙宋联军绞杀于此地,可见蔡州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宋国与金国之间有几个缓冲区,来来回回的争夺。即襄阳与东京开封之间,属于中原腹地,岳飞之前打的几场胜仗如朱仙镇、郾城等等都在这个缓冲区。另外一个缓冲区则是淮河以北到东京开封之间,属于淮河腹地,但宋国真正依仗的是长江天险,重兵部署在池州、建康和镇江一线。 因此淮河区域属于两不管地带,时常有兵乱发生,所以王贵的想法也是非常切合实际。 众人见王贵如此计划也不无道理,便不再争论,默默的奋蹄扬鞭的奔驰着。 战马疾驰让风声在耳边嘶鸣,似乎想要诉说着什么。 正当众人沉浸在憧憬之中,忽闻一声炮响,两边山梁上瞬间布满伏兵,前面官道上也闪出了一支骑兵队伍。为首一将一袭白马,手持两柄擂鼓瓮金锤,威风凛凛。 王贵仔细一看,心中不免哀叹一声,不禁腹诽道:“老天如此安排,让我遇到这冤家,我命休矣!他怎么会突然屯兵于此地?” 第22章 叛国投金 一面旗帜迎风招展! 只见那将身后军旗猎猎,上书大大的一个岳字! 不是别人,正是背嵬军统制岳云。原来自王贵想要去襄阳督军,到姚政的游奕军有所异动,岳飞就已经有所察觉并事先筹划。 为了防范他们投金,命令岳云率一部背嵬军在唐州与蔡州之间游弋。 说到岳云,首当其冲的便是背嵬军。背嵬一词据说来源于西夏文,意思为背着酒坛。 背嵬军是岳飞组建的精锐,以重装骑兵为主,配以类似唐朝陌刀的长刀和长斧,专克金军重装骑兵。 当日朱仙镇,岳云以区区五百背嵬军对抗十万金军之众,或许有勇冠三军之勇气,更多的是对背嵬军战力的底气。 中国历史上的汉家王朝,能够对抗蛮夷并能扫灭的少之又少。 算下来秦皇汉武大败匈奴而致使其分裂灭亡,隋文唐宗扫平突厥而使其外逃分崩,无外乎拥有强大的骑兵。历朝历代蛮夷之所以危及中原,乃是拥有大批骑兵部队。 冷兵器时代,骑兵拥有步兵不具备的机动性和冲击力,特别是重装骑兵与轻骑兵的相互配合,对于步兵而言无异于噩梦一般。 面对着跟随父亲一起出生入死的王贵,岳云心情很复杂,岳家军能有今天王贵亦是功不可没。 从之前的叔父到如今的对立,角色的转换让岳云难以适应。 “叔父,侄儿在此恭候多时。从往昔诬告到今日叛逃皆为王俊从中挑拨唆使,父帅亦只问王俊、姚政二人。此事与你无关,与我一同回鄂州尚有回旋余地,若一意孤行侄儿爱莫能助!” 面对着叛逃的王贵,岳云此时是以故知的身份来谈,自然没有上下级之分。 王贵见到岳云带的背嵬军,明白岳云之勇远在他三人之上,自知无力反抗。 但此事木已成舟,就算回去也是逃不了干系,何况此事撇下王姚二人有失道义。 “岳云侄儿,事已至此,叔父已没有回头路可走!我等自知不是你敌手,你若念惜往日之情分,就放我等一马,自当感激不尽。如若不然,我等也只能拼死一战,决不会束手就擒!” “叔父,临行之前父帅交待过,你与他乃是同生共死之兄弟,无论所犯何事定会共同承担,亦会向官家求情。不必多虑!” 岳云此话一出,让王贵感动得热泪盈眶,自己诬告在先,后又犯下如此大错,岳飞竟然都愿意舍身保全。 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真是羞愧难当。 王俊见状也心头一惊,岳云说得非常明白,要捉拿的只是自己和姚政。 这姚政顶多是协从诬告和擅离职守,况且与岳飞和王贵都是汤阴老乡,想必不会深究。而自己就不同了,从诬告张宪和岳飞,到挑唆姚政出走,再到偷施冷箭伤了张宪,已是罪无可赦死路一条。 如果王贵此时放弃抵抗,那自己真的是只能束手就擒,此时已是逼上绝境。 一想到这里,王俊连忙说到:“王帅,休要听那岳云诓骗,我等如果被俘只有死路一条。现在秦桧和岳飞两边都不待见咱们,勉强不死也是活罪难逃。” 王俊的一席话将正准备放弃反抗的王贵拉了回来,他此刻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他也知道岳家军军规极严,此时回去肯定是凶多吉少。 “王俊,你先前恶意诬告我父兄,后又挑拨姚政出走,现在伤了前军主将又要唆使众人叛国。你这腌臜卑鄙小人,军法不容!”岳云见王俊不停的挑拨离间,心中十分气愤,恨不得此刻手刃了他。 “王帅,你和王俊快马单骑突围出去,我率游奕军挡住岳云!”姚政突然大喝一声,挺枪直奔岳云杀去! 此时绝境之下,激起了姚政的兄弟义气之情,他知道大家不可能回去。自己和王贵从汤阴出来,这么多年都是受他照顾,对自己有提携之恩,并且多少次身处险境都是他出手相救。 现在正是报答他的时候,如果不牺牲自己,那所有人都逃不了。 这边岳云毫无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双锤抵挡住姚政的攻势。 岳云虽说是当世一员勇将,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且经历大大小小成百上千次战役,杀入敌军阵中从未心慈手软,却从未与自己人自相残杀,心中不免有所顾忌。面对着姚政凌厉的攻势,他边打边退,一时间难以适从。 王贵二人毕竟是有着多年的行军经验,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从容且迅速的反应过来,带着自己的亲兵护卫立刻策马扬鞭,随着众人奋力朝前路冲杀过去。 姚政见岳云被自己逼着退却,迅速带领手下游奕军护着王贵二人往前杀。 背嵬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众人寻着破绽趁势冲出包围圈,姚政则带兵边打边堵住岳云军前进路线,目送着王贵二人一路向东北方向远去。 这边岳云回过神来,见姚政把自己挡住,急忙策马挥锤冲了上去。姚政毕竟是岳家军一军主将,虽不及岳云之勇,但决不是泛泛之辈。此时姚政急于阻挡岳云以便让王贵等人快速逃脱,也是挺枪跃马架了上去。 两马一交错,二人便缠斗在一起。姚政不急于逃脱,只要能够缠住岳云即可,一上来便是枪枪都往岳云要害刺。 岳云也不含糊,双锤一架,高接抵挡,双方你来我往,杀得天昏地暗。渐渐地姚政感觉手心和虎口有些发麻,岳云的擂鼓瓮金锤分量极重,每一次碰撞都会产生极大的震感。 岳云见姚政渐渐不支,加快了攻击的频率,寻个破绽一锤敲在姚政的后背上。姚政后背被重锤一击,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翻落于马下。 “来人,速速将姚政绑了,其余人等随我一起追击王贵!”岳云此时也顾不得姚政生死,只令全力追击王贵。 王贵二人带着十几个亲兵快马扬鞭的疾驰着,靠着姚政阻挡的一会功夫,甩开追兵也有几里路了。 王俊这时在边上大声疾呼“王帅,咱么这十几号人淮西是去不成了,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跑到蔡州去避难啦!” 此时的王贵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逼到这个份上也没有办法了。王俊虽然说得比较含蓄,但是心中都明白,这蔡州不是金人的地盘吗,很明显这就是要去投金嘛! “哎!谁都不想背个投敌的骂名,咱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王贵长叹一口气,心中有很强的悔意,可是如今也无济于事了。 两人正在筹划着,后面忽然喊声震天,原来是岳云带着一小队轻骑兵策马追了上来。这下两个人丝毫不敢松懈,急忙用力的抽打马鞭,战马此刻疼得长鸣嘶叫,更加卖力的向前奔去。 两队人马就这样紧紧的咬着,你追我赶的跑了两个时辰,蔡州城的隐约依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大约也就是几里路的距离。 岳云心中大喊一声:“不好!他俩看来是要叛国投金!” 岳云此时非常明白王贵二人投金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整个岳家军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金国所掌握。 包括整个十二军的战力、军事部署、人员配置和战法战阵。一旦这些为金人所知,那岳家军在金人面前将毫无秘密可言。也将意味着后面与金人的交战会异常艰难。 一想到着,岳云顾不了那么多,将双锤往地上一丢,从亲兵手中要了一袋弓箭,轻骑简从的冲了上去。 眼看着岳云一个人从追兵中追了出来,王贵二人大惊,急忙命令亲兵拦住。岳云也不纠缠,直接绕开拦截奋力的向二人追去。 王俊回头一望见岳云手中只拿着个弓箭,立刻调转马头挺枪朝岳云飞将刺了过来。岳云不慌不忙的双手一松缰绳,双腿夹紧马腹搭弓射箭,“嗖”的一声,直中王俊心窝。 王贵亲兵此刻围了上来,岳云身无长物,只得策马一跃,却被众人刺中马腿而翻落马下,辛苦背嵬军赶到一阵砍杀方得以逃脱。 单枪匹马的王贵见王俊和亲兵都被斩杀,奋力往蔡州城门奔去。 只见他松开盔甲将白色内里单衣一撕,将一块白布条在手中挥舞着,快马扬鞭的奔着蔡州城而去。 这边蔡州城守城主将见到不远处一个宋军打扮的将官,浑身是血衣冠不整,手中挥着白布朝城门奔了过来,意为投降之意。 那人的后面不远处跟着一小队宋军兵马追赶着,守城主将心中大概明白什么意思,只见他大手一挥,大声指挥到:“快放箭!” 跟随在王贵后面的追兵被一阵弓箭雨给阻挡住,王贵得以顺利的跑去蔡州城中。 第23章 春宵一夜吹幽梦! 皇宫大内! 春天的宫内花枝料峭,草长莺飞,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杨柳阴阴细雨晴,百花落尽见黄莺。春宵一夜吹幽梦,竟逐春风到皇城。” 赵构坐着龙辇趁着雅兴赋着诗,诗中还不免带着爱妾的名字,似乎有些形影难离,惜别依依的感觉。 人在此处,心中还在不停的回味昨晚在受厘殿的良宵一刻,泛起自己许久不曾有过的风情。顺手撩开龙辇的帘子,望着窗外的春色,似乎和自己此刻的心情非常契合。 此时的他好比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久久体味着那令人陶醉且难以忘怀的缠绵悱恻。 而与朝臣的商谈政事的不守时,让赵构不禁反问自己。 同时他是在告诫自己,想要成为一代明君切不可醉在温柔乡里。莫非红颜误国? 自己从来就没因为儿女情长误过国家大事,虽然谈不上勤勉有加,却也是兢兢业业。 这个时候还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赵构对自己还是非常满意。此刻赵构心中微微一颤,爱江山也爱美人,二者并不矛盾,掌握好一个度则二者相交并无不妥。 官家迟迟没能出现,韩世忠、冯永和岳云等一干人在这垂拱殿中却没有什么心情来欣赏这春天的美景,一个个左顾右盼非常焦急的等着赵构出现。 原来自岳云将王贵叛乱平定之后,便急忙赶回鄂州大营回禀王贵叛逃的事情。 岳飞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一方面将王贵、姚政等人的亲信肃清,以免重蹈覆辙;一方面调整岳家军的军事部署,以防王贵趁势带领金军反扑;另一方面则是派遣岳云回临安,向赵构禀报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岳飞对于王贵的叛逃不能说没有准备,只能说他从没有料到会到叛逃这一步,他也不会相信自己多年的生死兄弟会投金。 军中副帅叛逃造成的内耗,不仅仅影响内部的士气,也影响朝廷的声誉,更影响正在和议的进展。因此这个责任是巨大的,他作为一路主帅不能轻易擅离职守,只能派遣岳云回临安向官家解释! “众位爱卿,久等了!何故个个哭丧着脸,凡事都有朕顶着,何惧之有啊!” 赵构一到垂拱殿,见众人神情焦虑,就感觉气氛非常紧张,便一开始就定了轻松氛围的调子,跟自己如沐春风般的心情不无关系。 岳云见官家心情大好,赶紧跪着禀报王贵叛乱的来龙去脉和父帅处置事件的具体做法。 虽然句句属实不敢隐瞒,但中间的一些细节还是不会一一详述。岳云也将岳飞怎么处置与王贵的关系简要说与众人,岳飞摒弃前嫌主动向王贵示好的举动,以及王贵的要求基本上都不会否决,都向众人表明了岳飞的处世之道。 并且这本身就是一种包容大度的态度,积极创造两人都能一起继续共事下去的态度。 奈何王贵自身心魔太甚,难以自拔,才最终也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边赵构和韩世忠听着岳云的详述,也觉得岳飞的处置和防范似乎并无不妥。 “京湖兵变,臣作为枢密使有失察之责,还请官家责罚!” 韩世忠听岳云讲完,虽见赵构心情不错,但也知道他情绪善变,便自己主动承担责任。 韩世忠自己也没有说错,作为主管军事的枢密使,对前方的关注不够,也未能发现矛盾点及时处理矛盾点。 众人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口中振振有词,连称责罚。此时他们也是向官家表明一种态度,一种武将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态度。 自古以来,武将都是成王败寇,战争战局也是同样如此。 “要说这京湖兵变,首先要责罚的朕。朕应当及早将王贵等人调离京湖,便相安无事。枢密院应该以此未戒,彻底肃清军中的不良习气和对朝廷不忠之人,避免再出现此类事件。” “朕对我大宋军的关心也不够,朕计划朝局及军事稳定之时,去三路前线慰劳将士,一恤君王之恩!” 赵构此时也是在定个调子,对于京湖兵变不会有大的责罚出现。同时他自己也有些悔意,明知道王贵等人是诬陷岳飞的主谋,仍然将他们一起共事,才导致兵变的发生。 同时自南渡以来,官军的成分及其复杂,既有钦宗时期遗留下来原有的官军,也有北境揭竿而起抵抗金军的义军,还有镇压起义后收编的起义军,更有各路自行招募的私兵。 如此复杂的结构造成兵员素质不一,对宋室的忠诚度不够,朝廷的关怀度不高这也是兵变屡有发生的原因。 赵构回想起自己赦免岳飞的过程过于草率,以致于在岳飞军中发生一些连锁反应。 秦桧之于王贵,王贵之于王俊,乃是环环相扣,一环扣一环。自己调离秦桧不理朝政,则王贵无所依靠,王俊亦是如此。 如此一来王贵二人自然在岳飞军中难免受到排挤,朝中没有人为他们解决,军中又难以立足,那到头来就是一个反字。要么是落草为寇,要么是叛国投金。 “京湖一事,枢密院须仔细调查,皇城司协查。同时应该做好王贵投金后对我军机密泄露后的对策,不应大意!至于责罚,朕以为岳飞处理并无不妥,且事先有防范。但应留意关注后续事态的进程,切莫让王贵的投金让朝廷蒙受更大的损失。” 赵构这么一拍板,京湖兵变之事基本就尘埃落定。 板子既没有高高举起,也没有轻轻落下,似乎事情只是个开端,后面怎么走才是关键。如果后面没有走好,板子或许随时可能会打下来。 “另外,朕已着杨沂中调整禁军马匹,精选出约六千匹精壮军马,三路各分其一。岳卿回鄂州之时一并带走。另外议和之事进展缓慢,且京湖兵变会有影响。如若有机会能够拿下蔡州即可为议和造势则是上策!” 自从刘锜提出挪出部分禁军军马为前线所用,赵构便着令杨沂中统计禁军马匹,精选出部分精壮军马计划送往三路。 议和的事情始终没有什么进展,迎不会徽宗灵柩和自己亲生母亲,对于赵构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遗憾,也无法真正腾出手去休养生息。 此时王贵的出逃,还没办法确定到底会对议和有哪些变化,只能边走边看。 “臣叩谢官家!临行之前父亲嘱咐臣代为禀报,待机拿下蔡州,围攻郾城而进逼开封,则可为议和之筹码!” 岳云见赵构对议和如此重视,自然不敢怠慢,他也很清楚如果拿下蔡州对议和意味着什么。 “既然如此,枢密院拿出攻下蔡州的策略,皇城司密切注意王贵投金的动向进展,以免不好应对!” 赵构此时觉得自己的议和的筹码慢慢的有些眉目了,一来辽地的辽人义军已经被皇城司策动,二来岳飞挥师拿下蔡州继而围攻郾城进逼开封。 但似乎还是不太够,缺乏一些更大的筹码。或许派遣使臣去西夏和高丽合纵抗金?或许安排东西两路大军佯攻金境?这样的想法在他心中都在计划着。 “臣遵旨!”韩世忠和冯永异口同声的回应到。 “众卿分头准备,冯卿留下!”赵构见事情基本已经安排完毕,留下冯永了解一下秦桧等人在绍兴的议和进展。 “绍兴那边情况如何?” “回官家话,目下毫无进展,这秦相整日悠哉悠哉,议和之事似乎已陷入僵局!” 第24章 绑在一条船上 当赵构在临安密切关注着绍兴议和的进展之时,绍兴这边秦桧此时却是品茗读书,似乎议和之事根本毫不着急! 自从和张俊以及魏良臣到了绍兴,秦桧就明白自己这个使命是个难以完成的使命。 官家把自己右丞相这个职务架空,又安排一个没有任何筹码的和谈差事,以期望自己去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以赵构的一系列举动,主战之风在朝廷盛行,主战派渐有抗衡主和派之势,逐渐威胁到自身的地位。 因此秦桧也就疏于议和,难得享受着闲暇时光,就算是问责也没有太多的理由来指责。他要做的就是看看赵构下一步的做法,以便见招拆招。 自从金国以派遣萧毅、邢具瞻为审议使赴绍兴后,与金议和之事都是魏良臣出面和谈,秦桧和张俊则在幕后出谋划策。 秦桧为了避嫌没有私下与金使接触,但暗中却又信使来往互通有无。 “相爷,张俊张大人求见!”门外小厮在外通报着。 “快请!” 秦桧此时在这绍兴行营,完全就像被软禁一般,官家给出的旨意是安心在绍兴议和,其他事宜一概不用理会。 这样的方式让久握权柄的秦桧有点无所适从,虽说无事一身轻,却也是心中不畅。 “秦相,您真是好雅兴!下官是坐卧不安,您是气定神闲啊!” 张俊此时也和秦桧境遇相同,自从被罢了江淮的兵权之后,张俊便被安排在枢密副使的职位上,看似位高权重实则毫无实权。 枢密院有枢密使韩世忠把持,江淮如今是被刘锜掌握,岳飞被诬陷有神奇般的续任,这三人都是妥妥的主战派,和自己都是格格不入不相为谋。至于西线的吴璘,继承了其兄吴玠的兵权和官职,与众人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选边站,只知道维护皇权,自然也就谈不上深交。 “张大人这是有何事相商啊?” 秦桧从骨子里就是个文臣,且是官场的老油子,不该接的话不乱接,不该讲的话不乱讲,不该听的话不乱听。 他见张俊话里有话,自然不会轻易往下接。 “秦相,这金使来绍兴许久,趾高气扬,时常威胁恐吓魏良臣,这可如何是好?” 张俊与秦桧兼任议和统管,虽然不用直接与金使面谈,但相关的议和内容和要求都是要经手的,并且也是要向赵构承担相应责任的。 他见议和迟迟没有任何进展,而官家对议和似乎又非常重视,这样一来担心官家问责难免遭受罪责。 “哦,以张大人之见该如何处置?” 秦桧依然不疾不徐的说着,以他的风格自然不会和盘托出,只会把球抛给张俊。 秦桧心中又何尝不急,只是没有任何筹码和谈资,怎么和金人谈?这个问题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下官认为,官家给的这个条件没办法谈,既然没有和谈条件,那就草草打发金使回金算逑。再这么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咱也不用天天呆在这绍兴,都淡出个鸟来!” 张俊这人本来就是武将出身,和秦桧政见相同且狼狈为奸,说话自然也就比较随便了。 “不可不可,张大人不要心急,如果议和没有任何结果,官家肯定是要问责的。金使来了没有结果却没有急着走,说明金国也很想谈。你可知官家是何意图?” “下官觉得官家是想拖延时间,能拖就拖,又不肯下赌注。目下只不过不同往日,官家的本钱比南渡之时相比强了不少,自然不肯往外掏钱,里子面子都想要。”张俊也是直言快语,不假思索的说道。 “张大人,既然官家也想和议,朝廷却没有拿出任何诚意和金人谈,此事你我也是无能为力。但如果没有结果会被官家问责,不如让金使直接面见官家。!” “下官只是觉得此事应该有个结果。并且以往和谈官家都是强调“屈己就和”,之前能够委屈朝廷和国体,现在则完全相反。” 张俊也是非常纳闷,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与金国议和就是官家和朝廷在金国面前屈尊称臣,然后割地赔款。 而现在官家不但不委屈自己,什么都不给也就算了,还要往金人手中要,别说金人不答应,就自己人未免有些难以接受。 “此事是要个结果,但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等和谈不是你我能解决的。那就让金使去临安面见官家,然后推动两国国君直接会面议和,就好比当年的澶渊之盟,这样你我也省了事且不用担责。张大人意下如何?” 秦桧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真的想法,他很清楚的明白现在的局面和条件是不可能谈出任何结果。只有推动宋金两国最高层出面来和谈,直接拍板定夺才能有结果产生。 “秦相此计甚妙,可金人不一定愿意,官家也不一定愿意啊!” 张俊随声附和着,让官家和金国皇帝直接谈那肯定是最好的,但问题是这样的会谈需要准备充分,且需要两国都同意才行。 “所以说啊,我们与金使充分沟通,让他们带话回金国,后面的事情怎么办也不是我等能够决定,自然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秦桧此时更多的是想回到朝堂之上而继续掌握朝权,这样的议和使命对自己也就是个临时差事,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以他对官家的了解,官家一定是受了韩世忠和岳飞等人的蛊惑,才如此坚决的强硬议和。而自己一旦回到临安,玩弄一下权术,自然能够把一帮主战武将收拾得妥妥帖帖。 “如此说来,我们速速召见魏良臣,细细思量一番,以便好与金使彻谈此事!” 张俊也是急于回到临安,议和之事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他也自然就是疲于应付罢了。 “张大人,你也要与本相好好配合。韩世忠与岳飞终究不得官家认同,最后还是要靠我等为朝廷出力,到时候枢密使的位置还不就是你张大人的吗?” 秦桧见火候差不多,是时候要张俊多出点力的时候了,此事还不忘给他画饼。 “下官还要相爷多多提携才是,不如即刻召魏良臣商议,明日我等与金使直接见面,商议两国高层议和之事。” 张俊此时不忘拍拍秦桧的马屁,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主和派,因此他也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与秦桧抱团。 “本相细想了一下,与金使见面还是张大人出面为好。一来本相身份与金使悬殊太大,传出去恐有失国体而让官家不悦。二来本相若直接出面则无回环余地,张大人先谈如若未果,本相这边还可以再谈,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秦桧道出了一个谈判层级和谈判技巧的问题,金使级别不高直接和一国丞相会谈,没有遵循对等原则而确实有失国体。另外一方面谈判不能把底牌和谈判人都一下暴露,这样如果谈不成就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既然如此,下官先与魏良臣商议一番,明日与金使再行商谈。” 张俊觉得秦桧说的也有道理,便主动请缨去和金使谈判。 眼下自己和秦桧两人是绑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打破现在的局面只有两个人共同发力才有可能。 “本相有一言,金使官位虽品阶不高,却可直达金国天庭,如若重金相酬,必有奇效!如果能说动金使直接去临安面圣,出了什么事情与我等无关,这样处置则是上策!” 秦桧贼眼珠子一转,心里又打着鬼算盘。 第25章 跪拜金使? 翌日。 绍兴和谈会场,张俊与魏良臣正在焦急的等待着金使! 自从金使抵达绍兴,便是沿用叔父国的和谈方式,基本上就是把宋作为藩属国地位来对待,因此宋金两国的和谈是完全不对等。 这魏良臣夹在两头非常难受,金使这边不敢得罪,秦桧这边隔岸观火。 按照他之前出使金国达成的初步协议,即是宋国对金国纳贡称臣,割让岳飞重新占领开封西南面的邓州和唐州,西以大散关东以淮河为界,赐死岳飞。金国则是退回徽宗灵柩和赵构生母韦氏,不再兴兵犯境,两国共享太平。 而这样的内容都是官家和秦桧商议,并且自己出使金国达成一致的结果。 而眼下基本上就是属于撕毁之前确定的初步意向,宋国没有任何付出,而金国必须要履行责任。 张俊二人正在暗自神伤的时候,金使萧毅和刑具瞻此时才姗姗来迟。 那金将萧毅神情傲慢,不可一世,一副天朝上国的嘴脸。而刑具瞻则是一派读书人的儒雅,眼珠子乱转好似在酝酿什么阴谋一般。 “宋使魏良臣,见到我大金国审议使为何不跪?眼中可还有见到宗主国使臣的礼节?” 刑具瞻是北境的汉人,熟读诗书,精通汉文,说话自然是一套一套的。 为什么宋使见到金使要跪拜? 因为绍兴八年赵构曾经与金议和过,当时军力差距很大而急于议和,那时宋国基本上是以藩属国身份来接待金使。 当时的金使张通古和萧哲的两人派头非常大,抵达宋境之后,所到州县各级官员必须跪拜迎接。 即便到了杭州,也要求赵构脱下龙服,以藩属国主身份对金使三拜九叩,以示对金国的尊重和尊敬。 可以说现在赵构的对金国的态度已经是完全转变,因此魏良臣与金议和的态度自然也要改变。 “本使临行之前,朝廷已订好议和之章程。即以兄弟之国相称,既然是兄弟乃是平辈,何来跪拜一说!” 魏良臣自然也是有礼有节。之前出使金国那么艰难尚能保持一份气节,何况现在这大好局面。 “魏良臣,你作为宋使背信弃义,在我大金商议好的议和章程,一到绍兴便变卦,不知你宋国是何居心。莫非要我大金大军强渡淮河,千军万马踏平临安不成?莫非你们这康王赵构又要弃城出海不成?哈哈哈”。 刑具瞻的眼中充满了鄙视和不屑,在他眼中宋国上下不过就是一些贪生怕死之辈,目下不过就是苟延残喘罢了。 “大胆!你这刑具瞻,本使念你是读书人,你屡次对本使出言不逊也就罢了,如今你敢出言冒犯官家,此乃宋地你可知是死罪?” 魏良臣此时也是大义凛然,毫不退让! “是宋地又何如?你们还敢对本使怎么样?动一根毫毛便是对大金不敬,你们小小藩属之国就不要自不量力。” 刑具瞻依然是一副小人作派,趾高气扬,气焰嚣张! 这边张俊一看,不能让双方再这样拱火了,不然两边很难收场。 并且撺掇金使面见官家的计划就很有可能落实,于是他急忙出来打圆场。 “金使邢大人,稍安勿躁!这跪不跪都是个形式,咱们在一起是要解决问题,您这边议和没有进展回去肯定要问责的,我们这边也一样。与其僵持不下,不如另寻它法!” “你是何人?” 刑具瞻见张俊在这里指指点点,似乎也是急于解决问题,看起来像个大官的模样,不禁好奇问到。 “本官乃宋国枢密副使张俊是也!本来魏大人已赴金国基本谈妥,奈何官家有其他想法,议和陷入此等境地,我等也是没有办法。” “哦,是张大人!久仰大名!不知张大人又有何高见?” 刑具瞻虽然嘴里说着张大人,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屑,这张俊乃是打仗不行徒有虚名之辈,自然不被金人看得起。 “本官的意思是,我等以宋使身份向朝廷建议,由官家钦定。你们也修书一封说明情况,让金主来定。让两国君主直接会面和谈,这样也能够快速有效的确定。省得你我众人在中间为难!” 张俊见刑具瞻有些迟疑,心想应该是被自己的主意所吸引,便毫无保留的把计划和盘托出。 “我金国皇帝是何等身份,你宋国赵构有何资格与我金主平起平坐。此事绝无可能,你等还是速速回禀赵构,拿出诚意出来赶紧按照之前约定的执行,否则我等只能回国复命。届时所有后果只能让你们来承担!” 刑具瞻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有着强烈的辱宋心态,或许是在北境被同化的结果,虽是汉人却不认祖宗。 “本官只是为了大家好,不然僵在这里于事无补!为了议和大事,彼此各退一步,能够把议和最终确定下来即可。” 张俊见对方似乎还很强硬,便和声细语的继续劝说着。 “此事绝无可能,我等耐心也耗完了,如果三日内没有结果就只能回去复命!”刑具瞻继续坚持着。 “邢大人,此一时彼一时也,目下已非绍兴八年,大宋亦已非昔日之大宋,奉劝二位还是认清形势。你金国兵马强盛是不假,但现在还有多少本钱南下?真的南下有能够占到多少便宜?真的确定能打得过岳飞和刘锜吗?西夏与高丽莫非让金国能够东西兼顾?” 张俊这一番连环炮式的发问,直接击中金使的软肋。虽然金国现在军力旺盛,但其实也面临着众多的牵制。 西夏国虽然与金有默契,但也是貌合神离,一旦有了利益之争也是随时可能交战。原属辽地的辽人和中原的汉人义军都蠢蠢欲动,威胁着金国在北境的统治。 就连高丽国也在金的老家虎视眈眈,虽然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一旦实力受损随时都有被攻打的风险。 因此张俊作为一个曾经执掌一路的将领,自然能够从战略角度是分析,而这样的分析不用说得太透金使自然也就明白。 谈话再一次陷入僵局,张俊的一番话让刑具瞻毫无底气去反驳。魏良臣同样惊讶的望着张俊腹诽着,这个张大人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有气节,以他的作派这又是在搞什么? “张大人不愧是名将,一语直中要害!如若安排与宋国国主见面,需要多久时间?”这时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金使萧毅终于说话了。 “啊,萧大人过奖。如若贵使同意这样的方式,那么我修书快马送回临安,应该三日左右即可!” 张俊心中明白,真正的正主才是这个萧毅,虽然在边上没有说话,但刑具瞻没说完一句话都会看着萧毅的脸色行事。 “哦,那既然如此,就按张大人所说的来办!”萧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样的斩钉截铁貌似让众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张俊一下子也傻眼了,没想到这个事情这么快就顺利的谈成了,魏良臣谈了那么久也没谈出进展,自己三言两语就把金使说动,心中不免有些暗自得意。 “那本官就会同魏大人修书上奏朝廷,尽快安排金使与官家的会面!” 当张俊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时,其实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原来前一天晚上,萧毅暗中与秦桧见面,已经就今天所谈的事情和所列的计划都事先谈妥。以秦桧在金国的能力,有任何信息是能够直达完颜宗弼的。 因此今天的这个会谈其实只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阴谋在萧毅和秦桧的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