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女婢日日担心被宠幸》 第1章 遇着歹人了 夜幕之上繁星璀璨,鸿胪使馆内歌舞升平。 九和刚偷吃完一个鸡腿,哼着欢快的小曲儿,大摇大摆的,踏入无人值守的使馆西花园里。 摸鱼,躲清闲。 顺着石板小路,刚走近假山,就被一道蛮力,猛地拽进了假山后面。 九和还未缓过神来,整个后背,陡然撞在了假山上。 一阵疼痛晕眩感,爆烈袭来。 九和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副浑身充盈着酒气的胖实身体,就压了上来。 灼热且迫切的喘息,急不可待的从九和的耳侧,游离到脖颈间。 惊骇中,一股浓郁的酒气,从那胖子的口中,喷洒到九和的肌肤上: “小宝贝儿,别动!我让你好好舒服一番。” 九和的双手被高高举起,紧紧按压在假山的岩壁上,硌得生疼。 一只肉乎乎的大手,在九和身前恣意的揉搓。 九和脑门儿一颤,骤然惊觉。 槽糕,遇着歹人了! 九和本能的拼命挣扎,大声喊道: “色鬼!放开我!” 无奈双手被歹人制住,纤细的身段,被丰腴肥厚的身体稳稳压住。 歹人极其激烈、且亢奋,大力撕扯着九和的衣带。 顷刻间,九和那线条清晰、滑嫩皙白的锁骨,就暴露在夜幕之中。 歹人死死钳制住,九和的上半身。 盈满酒气的胖实身体,愈发炽热,言语间喷出的气息,异常火辣: “别动!一会你舒服起来,就知道求我了。” 滚烫的唇齿,肆无忌惮、且又贪得无厌的,在九和身前,如饥似渴的索取。 九和心口,陡然升腾起一团怒火。 你个无耻贱人色鬼,竟敢欺负到姑奶奶头上了! 挣脱不得,暴怒直冲脑顶。 姑奶奶这就让你舒服! 九和愤然拱起膝盖,对着歹人的胯下,就是猛然大力一击。 乍然一阵扯破声带的尖锐叫喊声,瞬息划破了,花园的寂静。 歹人双手捂住要害处,痛的在地上打滚,口中断断续续的小声呜咽道: “小贱人,竟敢,伤到……” 那圆滚滚的躯体团在地上,声嘶力竭的颤抖模样,看起来,应该是痛彻心扉的。 九和迅速整理好衣衫。 根本没在意,那歹人口中,吐出的是什么话。 狠狠剜了地上那人一眼。 顾不上那歹人的死活,忍着后背疼痛,调转过身,火速就往假山外跑。 一边低头往花园外跑,一边小声嘟囔。 真是晦气,本是想着摸鱼,居然遇到色鬼,恭祝那一下,让他日后成太监。 蓦地一抬头,撞上了一堵人墙。 脑门儿撞得七荤八素,九和直接摔倒,坐在地上。 忍着浑身疼痛,眼睛撞的睁不开,晃了晃脑袋,悠悠抬起头。 晃眼一瞧。 一身锦衣华服的,修长挺拔男子,冷冽阴狠的盯着自己。 男子团领上的鎏金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一身富贵的嵌金云纹绯衣,衬的肤色,更加皙白莹润。 月光润着面前这人,周身泛起了莹莹光晕。 瘦削的身量更显纤弱,竟有种婉约的阴柔美。 九和霎时愣了神。 宋彦见九和,呆愣愣的直直望着自己,想着刚才听到的尖叫声,厉声道: “何人?在此作甚?” 声儿调不大,威厉中带着质问。 九和刚想开口回话,就瞧见男子的视线,往假山的方向移去。 九和立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跟着转身瞧去。 一个圆乎乎的脑袋,从假山后的地面上探出来,凄厉的呼唤道: “抓,抓住她,她伤了,伤了,本王。” 话音一落,九和惊颤的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本王?! 刚刚想侵犯自己的,竟然是个狗王爷? 自己刚刚踢了王爷的要害? 不会,自己才刚到这里,这就全剧终了吗? 九和神魂不定的坐在地上,脑袋霎时有些蒙圈。 蓦地就听见,头顶响起一道严厉的声调: “来人!有刺客!” 话音一落,九和瞬时只觉着,惊恐袭满全身,连呼吸都停滞两拍。 明明是正当防卫,怎么就成刺客了? 这是什么剧情,说不清了。 九和心中,顿时鼓声大作。 跑吗? 肯定跑不掉。 整个使馆,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侍卫,没跑两步,铁定被一刀捅死。 强烈求生的欲望,搅得脑仁儿,急速的旋转着。 记得电视剧里,通常这个时候,要打出一张非常值钱的牌,保住自己的小命。 九和忽然灵光一闪。 想起了穿越前,在网上看到一篇,关于铁矿三坑的文章。 刹那间,燃起了一份希望。 倾身抬起双手,抓住面前男子长袍的下摆,急切的小声道: “大人,是他要侵犯我,我是正当防卫。” “大人救救我,我对大人有用,可以帮大人立功。” “我或许能帮大人,找到铁矿。” 别管能不能找到,先活下来再说。 宋彦双手背在身后,挺立在九和的面前。 鹰隼般的双眸,居高临下的静静盯着九和,似在辨别九和刚才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九和仰着脑袋,热切渴盼的望着男子。 见男子默然不语,面上丝毫不起波澜,似乎对自己提出的条件,无半分兴趣。 她心中慌乱更添几分。 回头瞅瞅,假山后面露出的脑袋,再抬头望一眼,面前满目凛冽的男子。 这生死危机关头,心中竟恍然涌出了,一丝丝的悲切。 完了,牌不够值钱。 九和缓缓松开了,抓住宋彦下摆的双手,止不住暗暗叹息。 真是炮灰的命,人家穿越,都穿成有钱、有颜、有地位的大小姐。 自己偏偏穿成个,草原养马的奴隶。 妥妥一个无身份、无地位、无靠山的三无人士。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还有严重的男尊女卑。 对方又是王爷,岂不是分分钟捏死自己。 悲催,怎么办? 宋彦瞧着九和,一副渐次颓败下去的模样,心中嫌恶更添几分。 看来她刚才说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亏得自己差点心动,真是可恶至极。 静默几个呼吸,花园外涌进很多侍卫。 侍卫们鱼贯而入,见地上坐着一位女娘。 上前两人,钳制住九和的双臂,把她身子往前一压,她立即就跪在了,宋彦的面前。 九和的脑袋,顺势擦着宋彦的长袍下摆,滑了下去。 恍惚间,一股幽幽的香味,骤然钻入了九和的鼻息里。 九和使劲吸闻着香气,浑身一惊,脑门儿瞬时炸开了一道惊雷。 真是天不救我,我自救。 九和抬眼一瞧,宋彦腰间的束带上,果然挂着一个,琥珀色的牡丹花刺绣香囊。 霎时心中大喜。 九和努力支棱起身子,仰起脑袋。 她笑嘻嘻的望着,面前寒气逼人的宋彦,轻声问道: “大人,请问最近这些日子,可有觉得身体不适?时常出现幻觉?或是偶尔在睡梦中,会被梦魇惊醒?” 第2章 想刺激一番 话音一落,宋彦只觉头顶惊雷四起。 他眼睫稍稍一颤,微微低首。 面上依旧不显任何情绪,一脸冷峻的,再一次居高临下的,细细审视着面前女娘。 女娘纤瘦的身段,支棱的笔挺。 她仰着面,满目充盈着希翼,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女娘的肤色,较寻常女子要白皙几分,鼻梁挺立,衬托着五官更加精粹。 眉眼深邃,如刻刀精细雕琢过一般。 尤其是那对梨花春带雨的桃花眼,自信且笃定的闪着恳切的光泽。 宋彦冽厉的目光,在九和的浑身上下晃了几个来回。 她身穿灰扑扑的麻布粗衣,看样式,似乎是个北郸草原的奴隶。 虽然是一副跪地乞求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寻常奴隶身上,那种卑贱气韵。 又因着刚才那句话,确实说中了宋彦近期的症状,瞬息间,对女娘添了几分酌量。 一时之间,宋彦更想弄明白,这个奴隶,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 毕竟自己从未与他人说过,连府里的医士都未召见。 说到底,他现下处境窘困,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更不能让他人知晓。 宋彦思忖了片刻,缓缓开了口: “你是何人?” 九和闻言,憋在胸口的那股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愿意和自己对话了,难不成被自己说中了? 既然如此,那得郑重的介绍一下自己。 输人不输气势。 九和暗自盘算间,两个眼珠子稍稍一转,有了灵感,义正言辞道: “大人,我叫九和,是北郸的弼马温。弼马温您知道吗?是北郸养马的官。” “虽然是个小官,可好歹,两国现下正在和谈边贸,别因为我的小命,伤了两国的和气。” 九和耸着身子,向前跪行了几个小翠步,依旧仰着脑袋,悄声道: “我的小命不值钱,可我能帮大人您啊。” 不能怪九和没骨气,论身份地位,确实拼不过那位狗王爷。 怂能保命。 宋彦闻言,眉尾稍稍一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万分罕纳。 面前这女娘,言语间轻佻浮滑,且从未听过,北郸有这样的官名。 难道是官职卑微,不值一提? 为何身有官职,却穿着奴隶的衣服? 宴会之时,在无人值守的花园里,想做什么? 竟然还敢伤了皇子? 真是一句话,激起千层嫌疑。 宋彦满腹疑虑,抬眼往假山的方向探望去。 那颗圆乎乎的脑袋,依旧仰在地上,到现在都没能直起身子。 看来伤的不轻。 九和身上并无血迹,应当没用利器伤人。 一个手无寸铁的瘦弱女娘,能把一个二十岁的胖实男子怎么样? 宋彦眉头一蹙,幽幽的甩下一句话: “别让她跑了。” 话音未落,抬起脚,迈着大步,就朝着假山后的胖子走去。 宋彦走近假山,刚一侧身,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四皇子宋铭,双手捂着胯下要害,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见着宋彦走近自己,颤颤巍巍道: “三,三哥,救我,好疼啊……” 宋彦脑门儿嗡的一声,似是被电击了一下。 瞧着宋铭,满脑袋大汗淋漓的模样,忽而感同身受的觉着,小腹之下也有些隐隐不适。 宋彦赶忙蹲下,悄声问道: “四弟,怎么会这样?” 宋铭咽了口唾沫,憋着一口气,轻声道: “我小解出来,瞧见一个,身段样貌都不错的北郸女婢。” “从后厨偷了盘吃食,往没人的地方钻。” 宋铭稍稍停顿一番,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继续道: “我席上多喝了几杯,本就晕晕乎乎的。” “瞧见这么个美人儿,莫名就想刺激一番……” “可,可谁承想,这个贱人,敢袭击我……” 宋彦一脸愕然的,瞧着宋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两杯小酒下肚,遇着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想在花园里刺激一番? 这胖子出宫开府八年,竟然活成了这副品种。 宋彦垂着眸子,细细思量。 看来九和确实是因为不想被侵犯,才伤了宋铭。 不知她说自己身体不适,可有根据? 他细细一斟酌。 到底是该把她带回去,好好审理一番才是。 眼皮一抬,转瞬有了计较,宋彦沉着声调儿道: “四弟,这小娘子是北郸使团的,倘若北郸人借题发挥,这事闹大了,被父皇知晓……” 宋铭一听见“父皇”二字,赶忙抬起一只手,紧紧抓住宋彦的胳膊。 慌忙打断了,宋彦接下来的话,焦急道: “不不不,不能让父皇知晓。我就是醉酒昏了头,求三哥,帮帮我……” 宋彦一听这话,心中暗自调侃。 就算给你一百个胆子,料你也不敢把事情闹大,现下被伤了身子,就打碎牙,往肚里咽。 缓缓叹了一口气,故作一副怜惜的模样,叹声道: “既这么,这事,就放心交给我来处理。” 宋彦换了一副深思的模样,认真道: “现下,御医是不能找了。” “医士我给你安排,那种地方受了伤,万不可让他人知晓。” “我命人把你,悄悄送回府上,宴席那边,我会去交涉。” 宋铭闻言,抓住宋彦胳膊的那只手,用力握了握,感激的点着脑袋,颤着声调儿道: “三哥的好,我记下了。还有,那女婢……” 宋彦闻言,眸光一沉,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那点子事。 沉声问道: “四弟,想要那小娘子?” 宋铭咬着牙,恨声道: “我要好生调理她。” 宋彦晃眼一打量宋铭。 一只手,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他的胯。 伤成这样,还怎么调理。 瞧他这副模样,何时能好都不知道,也不怕死在这上头。 倘若不是惦记着,宋铭舅舅手里的那点势力,鬼才会搭理这个精虫。 宋彦露出一副万分怅然的神情,拍了拍,宋铭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 幽幽叹了一口气,犯难道: “这小娘子,既然能和北郸绥王,一起出使我良国,想来是绥王看中的。” “我只能尽力一试,倘若讨要不来,我自当整治她一番,为你出气。” 宋铭闻言,满目感激的瞧着宋彦,眼睑泛着丝丝红晕,万分恳切道: “诸兄弟中,唯三哥一人可立。日后,宋铭对三哥,必唯命是从。” 第3章 可有弼马温 九和被两名侍卫押着,带到了宴席的大厅外候着。 虽然被迫低着头,可九和稍稍一斜眼皮,还是能虚晃到宴席大厅中央,那几个身材妖娆的舞姬们。 各个身披镂金错彩的华丽锦缎,随着音律,摇曳着婀娜身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九和观赏的是满心欢喜。 却不知宴席上,某人正在算计着自己。 北郸绥王完颜烈,身穿左衽的酱红色紧袖窄袍,端坐于左侧次席。 正与席上的鸿胪寺诸位官员,喝酒畅谈。 见只有宋彦一人回来,对着落座主席位的宋彦,举起酒杯,忍不住问道: “不知昭王,为何迟迟未归?” 宋彦一撩衣袖,举起酒杯回敬,笑道: “四弟不胜酒力,已先行回府,还请绥王见谅。” 完颜烈闻言,仰头畅饮。 杯中酒水见底,还在空中倒扣着酒杯,展示给宋彦看,道: “无妨,有晋王和诸公相伴,即是圆满。” 宋彦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轻轻放下酒杯,一副似是想起了什么的模样,试探问道: “不知北郸国,可有弼马温,这一官职?” 完颜烈闻言,睁大了眼睛,满目狐疑的瞧向宋彦,不解道: “我北郸,从未有过此官职。不知晋王,为何提及此?” 宋彦闻言,轻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似是极其为难的模样,郑重道: “方才有侍卫在西侧花园里,发现一位形迹可疑的小娘子。” “细问之下,那小娘子说,自己是北郸养马的官,官职是‘弼马温’。” 宋彦说着,抬眼细细打量着完颜烈的面色。 见他一副暗忖着的模样,探寻道: “倘若北郸没有此官职,那小娘子便身份可疑,我这就命人细细拷问。” 完颜烈抬起胳膊,轻轻搭在面前的食案上,心口震惊四起。 现下正在与良国和谈边贸,怎会冒出一个,形迹可疑的北郸小娘子? 该不会是那个,脑子坏了的养马奴? 倘若是她找事,定然捏死她以儆效尤。 心里筹算着,嘴上歉声道: “敢问那小娘子,是否说着一口流利的良国官话?” 宋彦微微蹙起眉头,奇道: “正是,绥王认得那小娘子?” 完颜烈长长舒了一口气,似是确认了九和的身份般,露出丝丝窘态,恨声道: “晋王,可否带我去瞧一瞧,那小娘子?” 宋彦浅浅一笑,朝着身旁的贴身内侍杨焕,使了个眼色。 杨焕立即会意,抬手比出一个手势。 就瞧见大厅门口,押进来一个人。 完颜烈的目光,穿过大厅中央那群,翩跹而舞的歌姬,稳稳落在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不用待人走近,完颜烈一眼就认出了九和。 九和被人押着,到了二人的面前。 见到完颜烈,她满脸透着窘迫,闪着万分讨饶的目光,直打哆嗦。 完颜烈睥睨了九和一眼,无奈道: “让晋王见笑了,这是我养马的奴隶。五个月前,被马,踢了脑袋。” 完颜烈说着,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脑仁儿,继续说道: “醒来后,脑子就不太正常。若不是会说良国的官话,我早就杀了。” “既然今日她在使馆里行为不轨,晋王就杀了。” 九和闻言,立时被吓得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一脸惊悚的盯着完颜烈,满脑子慌乱的寻摸,该怎么办。 九和的原身,是因为拍马屁股,被马踢死的。 九和扪心自问,穿越过来一直表现良好。 除了经常遛马偷懒、摸鱼,平日里是勤勤恳恳的喂马、打扫马场。 难不成就因为他小妾的马生病,怪罪上自己了? 完颜烈不是人。 宋彦闻言,心中暗暗一喜。 原来是个随意可杀的奴隶,那正好。 不过,现下不好断定,完颜烈是否真心如此,只能以退为进,先探探完颜烈的态度。 宋彦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思量道: “原来是误会一场,绥王还请见谅。既然是绥王的奴隶,我这就命人放了。” 言罢,对着九和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 九和得了释放,立时目光灼灼的望向宋彦,满心满眼的一通感恩。 还得是,人美,心也善。 刚准备转身开溜,就见完颜烈,痛快的大手一挥,畅言道: “无妨,一个奴隶而已。” 话音未落,探手摸向腰间。 手臂一抬,亮出一把寒铁短剑。 起身就朝着九和走去。 脚上的蹬革靴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肃杀的冷光。 这是想亲自动手,杀了九和。 九和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穿越前,她不过大学毕业才工作几个月,妥妥的一名社会菜鸟。 面对这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阵势,霎时就惊惧的两腿发软。 脑子里想跑,腿怎么也迈不动了。 宋彦见完颜烈真的要动手,心中料定,九和在完颜烈面前,并无特殊。 赶忙几个箭步,拉住完颜烈的胳膊,笑道: “一个奴婢而已,何须劳烦绥王,亲自动手。” “不如将这奴婢给了我,可否?” 完颜烈闻言,嘴角一扬,将寒铁短剑送回剑鞘,大方道: “晋王拿去,随意处置便好。” …… 九和可算是逃过一劫,被人押去了晋王府。 只是被迫的,跪在一个奢华的房间里。 房间大门开着,门外有好几个侍卫看守,九和只能,规规矩矩的低头跪着。 这该死的、万恶的封建社会,就因为偷吃了一个鸡腿,这一晚上,跪的没完没了。 膝盖真疼。 也很无聊。 九和唯有眼珠子,可以乱转。 瞅瞅这地砖缝隙,倒是一尘不染。 再抬着眼皮,往四周瞅瞅。 周身那些精雕细刻、巧夺天工的紫红色桌椅板凳,在烛光的映衬下,裹着一层莹润的微光。 凝神之时,能闻着极其淡雅的清香,类似于巧克力的甜香味。 九和脑门儿一颤,是小叶紫檀木。 竟是满屋子的,小叶紫檀木家具! 敢情这是个,有钱又豪横的主儿啊。 宴席上,听着完颜烈喊他晋王,难不成又是一位良国的皇子? 瞧着这满屋子的奢华,估计还是个,得宠的皇子。 九和瞬时心口一跳。 这回要抱上大腿了。 她正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做一个搞钱方案,就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定住了。 顿时,整个人紧绷起来。 还没来得及侧身回头望,头顶幽幽的飘来,熟悉又冷冽的声调: “关门。” 第4章 马踢了脑袋 一声令下,轻缓缓的哐当一声,房门关上了。 九和见状,霎时胆颤心惊。 好好的,关门做什么? 不会,今晚是怎么了,又要那什么嘛。 九和满心懊恼,顷刻间,就蓄满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一抬眼皮,就瞧见宋彦已经迈开步子,向雕花的小叶紫檀落地屏风走去。 行至屏风旁,稍稍一顿,冷着声调儿道: “进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进去。 九和顿时犯了难。 去,不会又要经历,花园里面那一出? 不去,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过来施暴? 正合计着该怎么办,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幽幽的威厉声调儿: “不想死,就立刻进来。” 九和闻言,立即挪动起身子。 得嘞,马上就来。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到底跪的太久,站起来困难,行走更困难。 九和步履蹒跚的绕过屏风,一步一摇的行至宋彦的面前。 宋彦倒是慵懒舒展的,倚靠在圈椅里,目光沉着的盯着九和。 九和不闪不避,缓缓站直了身子,直愣愣的瞧着宋彦。 虽然已经是第三次打照面,可只有这一次,才真真切切的看清了,他的样貌。 宋彦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嘴角抿出薄凉的弧度,微微上挑的眼梢,却有着他独特的勾人况味。 九和专注的望向他,生生的衍生出一种,被他勾魂夺魄的错觉。 真是个妖孽。 宋彦见她既没有跪下,也没有求饶,而是就这么呆愣愣、直耸耸的站着。 莫名涌出一丝丝探究的兴趣,倒是个胆子大的、有些奇特的女婢。 宋彦并不着急,直入主题的审问。 反正已经入了晋王府,死活都在他的掌控中,先探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彦修长的手,轻轻搭在圈椅的扶手上,微微抬起食指,饶有兴致的敲了两下。 沉声道: “九和,对吗?” 九和小鸡啄食似的点了点头。 她小名本就叫九和,恰巧原主也叫九和。 九和原本觉着,自己穿越过来,是为了给原主续命的。 可现下看来,确认是自己来渡劫的。 宋彦稍稍一勾嘴角,继续道: “你可知,今夜你本该死两次。” 九和这下真明白,吃了黄连是啥滋味儿了。 奈何自己既没有高强的武艺,又没有惊人的背景,只得点着脑袋认怂。 九和点着脑袋,脑门上,瞬间灵光一闪。 古人说啥,伸手不打笑脸人,哄死人不偿命。 倘若能把,眼前这尊大佛哄好了,岂不是能逆天改命。 奔着这个宏伟目标,九和摆正姿态,嘴甜道: “今夜多亏殿下救命,小的以后一定誓死效忠您。” 宋彦瞧着九和有些油滑,问道: “绥王为何说,你脑子不太正常?” 九和闻言,塌下肩,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 “您知道嘛,草原的牧民喝生水,吃生肉。” “我就是大张旗鼓的提醒他们,喝生水、吃生肉容易得病,得煮熟了吃。” “我自己也煮熟了吃啊。” “就这,他们就觉着我脑子不正常,其实我太冤了。” 九和说的全是实话。 游牧民族生活条件艰苦,不具备,每顿都生火做熟食的条件。 能饱腹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对于现代人的九和来说,哪能吃得下生食。 宋彦闻言,眉尾稍稍一挑,惊诧道: “你是被马踢了脑袋以后,才开始吃熟食的?这么说,你以前也吃生食?” 话音一落,九和心中万分惶恐。 这人是个学霸吗?看问题很尖锐啊,直中要害。 自己可不能露馅了。 这种穿越的命理,说出来,估计要被当怪物浸猪笼的。 得编一个,合理的缘由才行。 九和脑子里斟酌的百转千回,肠子都快弯弯绕的打了结。 该找个什么样的缘由,才能让对面那人,信服呢? 宋彦瞧着九和面上,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目光瞬时冷厉起来。 厉声道: “快说。” 九和吓的,浑身抖了一个激灵,没办法,只能往神仙身上瞎编了。 小心翼翼道: “我跟您说实话,您别把我当怪物。” “说。” 九和双手攥着衣襟,扭捏道: “您也知道,我被马踢了脑袋,我当时晕了好久。” “我在梦里遇到一个老神仙,一直教导我学知识,教了我许多。” “老神仙说,吃生食,会得病,早死。” “您看我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所以啊,我以后定然不会吃生食了。” 宋彦的眼波,在九和的面上晃了几个来回。 她倒是言辞恳切,情感真诚。 可神话故事,他一点不信。 不过,她说自己贪生怕死,对自己的定位倒还准确。 打了这三个照面,对九和也有几分了解。 贼心尚有,贼胆全无。 宋彦也没心思跟她继续废话,正色问道: “你因何说我,时常出现幻觉,会被梦魇惊醒?” 九和闻言,心中顿时大喜。 看来自己说对了,这恐怕就是他,救自己的原因。 九和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用手指了指宋彦的腰间,郑重道: “殿下,您这香囊里,有曼陀罗。” “曼陀罗的香味,会令人产生幻觉,闻久了,自然会有梦魇。” 话音一落,宋彦惊骇的瞧向自己的腰间。 果然,束带上,垂挂着一个,琥珀色的牡丹花刺绣香囊。 宋彦用力拽下香囊,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双手沿着香囊缝纫的边,用力一扯,里面的香药,顷刻间全部裸露出来。 宋彦把香药抖撒在身旁的茶案上,从一堆香药里,蹦跶出无数个小颗粒的种子。 九和探着脑袋细细分辨,琢磨一会,肯定道: “这些种子,就是曼陀罗的种子,整颗都有毒,别摸。” 宋彦霎时心口一滞,后背起了密密匝匝的一层冷汗。 这香囊,是何人所赠? 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九和哪里知道,宋彦的脑袋里,正百转千回的思索着。 她只瞧见,宋彦面色铁青的,盯着那些种子,以为他被吓到了。 口无遮拦的安慰道: “也别太害怕,不闻就会没事的。” “我说你,怎么看起来柔柔弱弱,又面色惨白的样子,原来是中毒了。” “也不知做香囊的人,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放什么曼陀罗的种子。” “用久了会死人的。” 宋彦不想听她絮絮叨叨,起身走到屏风处,对着门口厉声道: “杨焕,进来。” 话音一落,候在门口的杨焕,轻缓缓的推开房门。 微微弓着身子,快步走到宋彦面前,低着头道了声: “臣在。” 宋彦压着心中怒火,缓着声气儿道: “茶案上的香囊,是何人所赠。” 杨焕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几步走至茶案旁。 瞧见面前的香囊,破了一个口子,里面的香药撒的到处都是。 他余光稍稍扫过九和的面上,瞧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 便伸手拿起,被撕扯破了的布料,细细分辨一番。 半晌,他撂下手中布料,转过身,行至宋彦的身旁,躬身道: “殿下,香囊是皇后娘娘,亲手缝制的,在寒食节,赐予殿下的。” 第5章 有毒的花草 宋彦闻言,眉头稍稍一蹙,额前青筋隐隐凸起。 其实心中,并未感到意外。 这位皇后娘娘对宋彦是真的好,要什么给什么。 宋彦八岁时,才被皇后郑媛,养在膝下。 因着宋彦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又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 皇后是把他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十二岁那年。 二皇子宋垣与宋彦发生了小争执,皇后罚宋垣在雪地里,整整跪了两个时辰。 直至今时,宋垣一遇阴雨天,就腿疼难挨。 十五岁那年。 皇后亲生的九皇子宋韵才五岁,因为调皮打翻了宋彦的砚台,皇后当着所有皇子的面,训斥宋韵。 罚宋韵在学堂外,当着所有皇子、太傅的面,跪了一个时辰。 宋彦未出宫的那些年。 但凡有皇子与宋彦发生一丁点摩擦,皇后都会狠狠的惩罚那个皇子。 以至于到现在,大多数皇子都面上惧怕宋彦,远远躲着宋彦,心里恨透了宋彦。 可惜宋彦在十六岁之前,从来不觉得这种偏爱有什么不对。 反而只一心觉着,皇后如同亲生母亲般爱护自己,宠溺自己。 寒冬腊月里,卯时就要进学堂读书。 宋彦起不来,只想窝在被窝里。 皇后说,不想起就不起,皇帝那里她去说服通融,反正宋彦是嫡长子,日后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如何便如何。 哪有生在蜜罐里,还喜欢吃苦读书的孩子。 所以,宋彦到了十六岁,竟还不会看抵报。 如今,皇后亲生的九皇子,已经十三岁,皇后是该收一收,这些年布下的局面了。 送个有毒的香囊,又算得了什么呢。 宋彦依旧站在屏风旁沉默不语。 身量笔挺,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气韵。 远远瞧去,像是屏风中走出了一位画中仙似的。 九和看的,不禁咽了咽口水。 刚才九和听见,香囊是皇后送的,脑袋里立时蹦出了,好几个版本的宫斗大戏。 再瞧着宋彦,这副深思熟虑的侧影,更加笃定了,这是一出皇子争储的剧本。 太刺激了,刚一开始,就遇着暗杀了。 九和满脑子的浮想联翩、天马行空、匪夷所思。 尽数都表现在了脸面上。 一旁的杨焕看着,似乎能从九和丰富的表情里面,揣测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宋彦回缓了心神,稍一侧目。 就瞧见九和满脸写着兴奋、不可置信,顷刻又变成了恐慌不安。 观察了几个呼吸,已然明白了九和在想什么。 双手背在身后,双眸静静盯着九和,沉声道: “给你一个机会,我现在可以把你送回完颜烈的身边。” 九和闻言,慌忙摇着脑袋、摆着双手,万分殷切道: “不不不,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北郸了。我要效忠殿下您啊,您看我还是有用的,对不。” 宋彦侧过身,面对着九和,向她面前迈了一步,威严问道: “你在何时、何地,闻过曼陀罗的香味?是谁教你曼陀罗有毒的?” 九和只觉宋彦的气场太过强大,威压迎面而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总不能说,自己喜爱花花草草,没事就喜欢去山里徒步,采摘收集植物标本。 一旦说了,宋彦肯定会问,北郸哪座山有曼陀罗。 斟酌了片刻,认真道: “是梦里的老神仙,刚才不是和您交代了,老神仙真的教我认识了许多花草。” “所以我比一般人睡觉的时间,都要多一两个时辰。” 这下给自己平时偷懒睡觉,安排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九和忍不住,给自己默默点个赞。 话音一落,宋彦想到自己的卧房里也有一些盆栽,对着九和冷声道: “跟我来。” 言罢,抬起脚,迈着大步,出了房间。 杨焕一个跟上的眼神,九和立刻麻溜的跟了上去。 月光洒在廊下,映着青石板的小道多了几分柔和的光泽。 一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只听得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 九和晃眼四处望去,三人正路过府中的庭院。 隐隐能瞧见湖上立着拱形的廊桥,湖边还泛着一所雕栏玉砌的水榭。 景致真不错,等白天一定要好好逛逛王府才好。 九和感觉自己似乎走了公里,才堪堪见着远处的独立院落。 宋彦是个极其精细的人。 虽时常夜宿在书房,但卧房依旧不能马虎。 既要有幽深恬静的景色,也要有独立于世的志趣。 偌大的王府里,取一处恬谧,圈起来,只供自己享用。 整个王府,都深谙于心一个规矩,宋彦的卧房,未经允许,进不得。 今夜奇了,一位陌生的小娘子,由宋彦领着,进了他的卧房。 九和刚抬脚进了门,瞬息惊呆了。 满屋子小叶紫檀木,连地板都是,这得花多少银子,真够稀罕的。 宋彦瞧着九和满目稀奇的模样,蹙了蹙眉,沉声道: “屋子里有些盆栽,你能否找出有毒的。” 九和点着脑袋回道: “小的这就好好瞅瞅。” 自己能有多大用处,九和并不知道,反正嘴甜态度端正,总没错。 这不是从荒芜的草原,到了亭台楼阁嘛。 饭总要一口一口吃,路总要一步一步走。 相信凭借着自己聪明的小脑袋,总能吃好睡好。 九和认真分辨着每一种植物。 从外屋到里屋,最后在临近床榻的一个窗台下,发现了一盆大叶绿萝。 九和看着大叶绿萝,疑惑道: “殿下睡觉的时候,是否会紧闭门窗?” 宋彦闻言,眼睫稍稍一颤,正色问道: “紧闭门窗又如何?” 话音一落,九和连忙摆手,着急道: “殿下千万不要再紧闭门窗了,否则会在睡梦中,似是被人捏住了咽喉般,难以呼吸。” 宋彦只觉脑门上炸开了一道惊雷。 最近在睡梦中,总有难以呼吸的感觉,亦或是梦中被人紧紧掐住咽喉,梦魇惊醒。 警觉问道: “为何会如此?” 九和指了指那盆大叶绿萝,解释道: “这大叶绿萝确实好看,可大叶绿萝在夜间,会消耗大量的氧气。” “殿下在一旁睡觉,自然就会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 “倘若殿下喜爱这大叶绿萝,就养在室外明亮且通风的地方。” “何为氧气?” “就是我们呼吸进去的气,这大叶绿萝在晚上,跟人抢呼吸的气。” “那这是有毒的花草。” “额……就算是。” 宋彦微微侧过身,对着门外的杨焕道: “立刻派人,将卧房里所有的花草都搬出去。” 话音一落,候在门口的管事姑姑慧香,上前一步。 她微微低头,小声提醒道: “殿下,里屋有一盆大叶绿萝,可助人凝神调息。” “皇后娘娘特意叮嘱过,要放在床榻附近。” “说殿下平日里繁忙,歇息的时候,大叶绿萝可帮助调理身子。” “殿下还是不要将它挪走的好。” 第6章 你到底是谁 慧香,是皇后亲自挑出来,给宋彦的。 是专门打理后院的管事姑姑。 可宋彦至今未婚,后院无女眷。 因着皇后的关系,宋彦平日里,面子上,会对慧香稍加敬重。 因此,府中所有侍卫和下人,都跟着一同捧着、敬着慧香。 以至于,慧香一人独大。 避开宋彦,在所有侍卫和下人面前,慧香俨然一副女主子的姿态。 人一旦嚣张跋扈惯了,就很难收拢住。 慧香经常在宋彦面前,说皇后娘娘这,皇后娘娘那。 总以为一句皇后娘娘,就能让宋彦乖乖听话。 倘若是平日里,宋彦为了大计,可以隐忍且维护好,面子上的安好。 可今日不同了。 单单一个晚上,就发现了两处,关于皇后明目张胆的算计。 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彦阴冷狠戾的瞧着慧香,朝着她缓缓迈出一步,幽幽道: “倘若今日挪了,又如何?” 慧香心一慌,听着声调儿不对。 不似平日里的和煦温文,似是寒风刮过冰面,冷嗖嗖的直入心肺。 她悄悄抬起眼皮,正好对上宋彦那副狠戾的眸子,转瞬吓得直打哆嗦。 从未见过如此阴沉的宋彦。 只当他今日在使馆那受了气,慌忙缓着声调儿道: “殿下说挪,就挪。” 看着下人搬挪着盆栽,宋彦的心绪稍稍平缓下来。 无论如何怨愤,路还要一步一步走。 现下的困境,不是如何对付皇后。 而是需要一个契机,能让自己稳稳立于朝堂之上才好。 宋彦今年二十三岁,在他曾经的人生中,有过两次非同寻常的转折。 第一次,是他八岁那年,良国的先皇后薨逝了,那是他的生母。 第二次,是他十六岁那年,差点就死在了后宫里。 侥幸生还后,皇帝想立他为储君,却在一夜之间,所有朝臣都知晓他是一位,连抵报都看不明白的皇子。 一时间,弹劾他的奏折,如同雪花般堆满了皇帝的书案。 朝臣同呼,目不识丁,不配为君。 就连他出宫开府后,晋王的封号,还是皇帝力排众议,在朝臣死谏的情形下,颁发的诏书。 这七年来,他暗地里背着所有人,苦读圣贤书,进修帝王术,君子六艺也丝毫没有落下。 现下,需一个转机,可让所有人,重新认识他。 心绪压抑之际,宋彦骤然想起,九和说过的铁矿。 倘若九和真的可以帮他找出铁矿,这倒不失为一个入朝的契机。 得找她好好谈一谈。 屋子里的花草很快就被清理干净,宋彦立在廊下,肃穆道: “你们都退下,九和随我进来。” 众人惊骇一片,今夜,九和两次被领进了卧房。 想来府里,很快就要有小主了。 九和并不知身后众人,都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更不知被宋彦领着进卧房,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乖巧的跟在后面,心中暗自总结着。 哄死人不偿命,话一定捡好听的说。 宋彦进屋后,径直走向了窗前的书案后面,一撩衣袍,端正的坐下了。 瞧着立在书案前,不知所措的九和。 破天荒的一改冷峻表情,稍稍勾起嘴角,目光带着九和望向一旁的圈椅,道: “坐。” 他这般亲和的态度,倒叫九和惶恐起来。 她扶着椅背,小心坐下,一脸不知所以的望着他。 宋彦的视线在九和周身晃了一圈,缓缓开了口: “九和,你想要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的九和满心茫然、满面震惊。 九和不知所措的挠了挠脑袋,满腹惊疑。 这是什么路数,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儿? 还是刚才自己立了功,这就要奖赏自己呢? 宋彦瞧着九和阴晴不定的模样,和煦道: “莫怕,只管说出来。” 九和心胸并无几两城府,被这么一鼓励,侃侃而谈道: “我啊,我想要自由,想要吃喝不愁,想要做个有金银傍身的闲散富人。” 说完就立即闭嘴,怯生生的瞧着宋彦,等他发落。 宋彦闻言,倒不觉着意外。 他也瞧出了九和是个心中无丘壑、少不经事、且满腹油滑的小娘子。 坦荡敢说其实是好事,比起那些肠子里藏了几百个心眼的人,更容易拿捏。 倘若肚子里装着一些真才实学,好好调理一番,或许可用。 宋彦稍稍一勾嘴角,牵出一个浅笑的模样,温和道: “不过银钱之事而已,好说。不过……” 言罢,缓了一口气,顿住了。 眸光幽幽的落在九和的面上。 就瞧见她满腹揪着心似的,热切等待下一句话的模样。 忍不住心中遐想。 头一次见着,情绪这般鲜活的女婢,留着做个宠物,闲来解闷倒也不错。 宋彦故意停顿的稍长了一些,玩味儿的细细瞧着。 任凭九和一副耸着眉毛、迫切期冀的模样,倒真咂巴出,逗引宠物的况味。 有意思。 瞧着九和面上,由急切渐次转变成扫兴,宋彦这才缓缓开了口,道: “你得有价值,值那些银钱。” 话音一落,九和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般说的表情,抬起手臂,拖着下巴,苦思冥想起来。 自己现在不过一个养马的奴隶,能有什么价值? 九和翻来覆去的左思右想,猛然一怔,灵光乍现。 她恍然大悟道: “铁矿,殿下,我或许能帮您找到铁矿。” 宋彦闻言,抿着唇浅浅一笑。 倒是个聪慧的小女婢,孺子可教也。 继而温声问道: “你当真知道,如何能找到铁矿?” 九和小脑袋一转,笑着笃定道: “老神仙给我看过一张地图,我知道能挖出铁矿的山,在地图哪个位置。” “就是不知,是不是良国的地图。” 宋彦闻言,立即站起身,手指敲了敲面前的书案,认真道: “你过来,把地图画出来。” 九和直起身子,就走到书案旁研墨。 毕竟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初中那会子没少画地图,随随便便就能给他画一个。 虽然细节方面已经忘了,但是黄河、长江、淮河的位置,还是能轻轻松松画准确的。 一盏茶的功夫,九和就画了一个大公鸡版图。 河流位置画的尤为清晰,在大概是济南市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仔细道: “殿下,倘若良国的河流,是这样的走向。” “就在这个圆圈附近,应当有一座黄石山,那座山会有很多铁矿。” 宋彦稍稍俯首,仔仔细细的观摩起来。 片刻,他眸光闪过一丝戾气。 抬手就死死掐住了九和的脖颈,拎着九和,往上一提。 厉声道: “你到底是谁!” 第7章 给个痛快吧 九和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宋彦掐的喘不过气来。 慌张的抬手,使劲掰着宋彦的手指关节。 说不出话,只能从口里含糊的发出呜呜的喊叫。 宋彦见状,捏着九和的脖子,就将她按在了书案上,严厉道: “说。” 九和瞬时感到喉头一松,终于通气儿了。 可眼下就像个小鸡仔似的,被人捏着脖子按在桌面上,着实有些痛苦。 九和用劲呼吸几口,只觉着全身发怵。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疯了,是不是有啥严重的心理疾病? 怎么一张地图就能让他发飙? 九和脑子里一片混乱,支支吾吾道: “我还能是谁,就是一个北郸的养马奴隶,完颜烈不是都确认了吗。” 宋彦闻言,冷冷的哼声一笑,手上力道更添几分,阴冷道: “你一个小小的养马奴隶,怎画得出我大良的山河地图?” “说,是谁安排你,接近于我?是完颜烈?” 真是比窦娥还冤,没事瞎扯什么能。 九和一听这话,心中满腹怨愤。 一通琢磨后,蓦地当头棒喝,乍然通晓。 在古代,地图好像是军事机密。 行军打仗之时,全靠探子提前探查地形地貌,哪里像现代,网上随便就能查各国地图。 糟糕,一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放弃挣扎了,九和大声气恼道: “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要不然你找人去那里挖一挖。” “挖着了,你不就赚了,挖不着,你也不损失什么。” “你要杀,就给个痛快,折磨女人的男人,是个孬种。” 直接死了,总比被酷刑折磨的好。 宋彦闻言,眉尾稍稍一挑。 不是“殿下”,也不是“您”,直接就是“你”了。 不是怕死嘛,这会子那股圆滑的劲儿一点都没了。 也不反抗,更不求饶,想来是黔驴技穷了。 其实地图的样貌,与大良的疆域是有些区别的。 可河流走势,却相差不大。 宋彦细细一思量。 假使九和真的是细作,总要送消息出去,不如顺水推舟,拔出萝卜带出泥。 想要获取自己的信任,必然要交上投名状。 铁矿之事,大概率是真的,可以命人先去探寻一二。 宋彦见九和如死鱼一般,任他钳制在书案上,冷笑道: “怎么,这会不怕死了?” 九和大义凛然道: “图,我是画出来了。” “我说我不是细作,你铁定不信,我又没法子自证清白。” “死就死,你痛快点。” 九和以为这话说完,宋彦会一刀了解自己。 谁承想,宋彦压住自己脖颈的手,松开了。 九和感到脖颈一阵松快,缓缓耸了耸肩膀,似乎没有再被挟制。 探头探脑的一转身,就对上宋彦那双锐利的眸子。 顿时石化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宋彦阴沉着脸,直直的盯着九和,凌厉道: “倘若真让我发现你是细作,我会慢慢的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九和脑门一惊颤,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是又逃过一劫?可喜可贺啊。 九和霎时感觉,自己又行了。 立时扭转过身子,直挺挺的站在宋彦面前,笑嘻嘻的道: “殿下,您放一万个心,我是最忠实可靠的。” “日久见人心,您定会发现我的好。” 宋彦冷眼瞧着面前,笑颜如花的九和,转瞬不过须臾功夫,就从“你”变成了“您”。 真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奴婢。 九和见宋彦不搭理自己,乖顺的低下头去,余光正好落在那张地图上。 一个想法陡然冒出了脑海。 既然河流走向相差不大,难不成这是一个平行世界? 那自己穿越过来的位置,是不是也会相差无几? 九和穿越之前,发现大学男友与闺蜜好上了。 她心情郁闷,趁着假期,便独自一人去郯城县的马陵山徒步解闷,顺便采集和拍摄自己喜爱的植物。 谁料一不小心,一脚踏空就摔进天坑,醒来就成了草原养马的奴婢。 既然自己能从马陵山穿越来,是不是也可以从那座山穿越回去? 九和一拍脑门儿,睁大一对兴奋的眸子,对着宋彦侃侃道: “殿下,小的能求您一件事儿吗?” 宋彦见她一副满脸祈求的模样,从“我”,又变成了“小的”。 只好奇她想说什么,道: “说”。 九和侧过身,拿起毛笔,在地图上又画了一个圈,期待道: “倘若殿下找到铁矿,能不能奖励小的,准许小的去这里的一座山?” 宋彦稍稍扫了一眼地图,问道: “为何要去那里?” 九和知道宋彦肯定会问,早就打好腹稿,认真道: “殿下,小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鲜卑人,是自小被抓到北郸当奴隶的。” “小时候,父亲说自家祖坟,就在连着大海的一条河附近,旁边有一个大湖泊的山里。” “小的想着,替父亲完成遗愿,去祭拜祖坟。”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原主确实是汉人与鲜卑人的后代,因为边境战乱,被劫掠去了北郸当奴隶。 甚至因为与草原人长相有些差异,总被北郸人歧视。 宋彦的目光停在地图上,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大良建国二百多年,边境一直都有小规模的战乱。 这次与北郸和谈边贸,也是为了减少草原人因为冬季掠夺,而起纷争。 其实在以往的交战中,草原的各个小国,都劫掠了不少良国人。 宋彦调转过视线,在九和身上晃了几圈。 九和比平常女子要高出小半个头,可能因为,母亲是鲜卑人的缘故。 她身段纤细修长,脊背挺直,再加上这副姣好白皙的面容。 这一身灰沉沉的破旧奴衣,竟也堪堪衬托出了,出淤泥而不染的韵味。 难怪宋铭会色心大起。 宋彦眸光深沉的盯着九和,面上不显山露水,脑子里却是百转千回。 今日在宴席上,近身侍卫向他通禀,四皇子行踪诡秘,独自一人去了西花园。 他原本是想去察看虚实,谁料,进了花园没走几步,就撞见了九和。 自从巧遇了九和,她不仅揭破了皇后的诡计,还有心送出一个铁矿地址。 于自己而言,九和既救了自己一命,还帮助自己立了大功。 九和冒着风险,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去琅琊郡祭祖? 倘若铁矿,真的在九和圈出的位置上。 那这一切,是不是来的太容易?又太过顺利了? 宋彦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宋彦思忖着,沉默良久,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这可急的九和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这事儿对九和来说,可是件天大的事。 九和急的耸着眉毛,正要开口询问,宋彦提前开口堵住了她的话: “来人。” 杨焕轻缓缓的推开房门,立在门口,躬身道: “臣在。” 宋彦瞧着九和一副期待的模样,正色道: “把九和,安排到隔壁的耳房里。” 第8章 你不能杀我 隔壁的耳房,是给通房丫鬟住的,当然,九和并不知道。 在慧香能吃人的眼神下,九和被杨焕带进了耳房里。 耳房不大,进门是一扇绸缎屏风,上面是一幅雀立梅花枝头图。 屋里衣橱、桌椅、床榻、梳妆台一应俱全,都是上好的鸡翅木,雕工精良细腻,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杨焕立在屏风旁,展开一副笑脸,柔声道: “九和小娘子,这就是你的住处了,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同我说。” “咱们以后都是伺候殿下的人,当同心同力才是。” 杨焕今年二十六,在宋彦身边伺候了七年,是宋彦的心腹。 他深懂宋彦的心思。 知道宋彦让九和住在这里,是别有用意。 但面子上的功夫必须做足了。 就冲着宋彦愿意单独与她搭话这一条,好赖关系要处好。 九和瞧着杨焕一脸笑盈盈的亲和模样,打心里就高兴。 总算有个人,没对她吹胡子瞪眼了。 杨焕虽是太监,却是一副眉眼端正的和蔼模样。 声调柔和轻软,温柔极了,再加上杨焕细皮嫩肉,看起来还挺年轻。 九和对杨焕,挺待见的。 笑呵呵的拍拍胸脯,回道: “好,太感谢你了,日后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我必当竭尽所能。” 杨焕笑着行了一礼,道: “马上会有人给小娘子送被褥、衣物、热水,小娘子先休息片刻,我先出去了。” 言罢,转身退了出去。 目送杨焕出了门,九和开心的在屋里转着圈。 这里可是比马场的帐篷,好太多了。 值得惊喜的是,衣橱侧面还有个小门。 一推开,竟然是个小浴室,里面放着一个香柏木的小浴桶。 幸福感油然而生。 九和自从穿越过来,没有好好洗过澡,论草原的生活条件,可以活活折磨死一个现代人。 洗了热水澡,换个身干净的衣服,躺在软和和的被褥里,九和竟然觉着满足又欢喜。 果然,欲望少了,幸福感就强了。 九和觉着,这一觉睡醒,便是好日子开始了。 谁知还没睡醒,大清早的,就被人从被窝里生生拽了出来。 九和睡得迷迷糊糊,惺忪睡眼还未完全睁开,就被人扇了两个大嘴巴。 这下完全清醒了。 她瞪着眼睛瞅着,屋里站满了四五个婆子。 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就被一个婆子拽着头发,拉出了房间。 她披头散发的,被拖进了堆满杂物的小黑屋里。 婆子将九和往地上一踹,抡起袖子就给了九和几个大嘴巴。 一边打,一边恶狠狠的道: “你个小贱蹄子,居然都不是清白身子了。” “竟敢蛊惑殿下,今日就活活打死你。” 话音一落,就抄起身旁的短棍,狠狠朝九和身上乱打一通。 九和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可也不能任由自己被旁人毒打。 抬手就抓住,婆子即将挥舞下来的短棍。 一把抢了过来,护在身前,质问道: “你凭什么打我,我对殿下还有用,你怎么敢背着殿下打我?” 一道盛气凌人的女子声调儿,从婆子的身后传来: “对殿下还有用?” “今早殿下出府前,我已经请示了殿下,并没有要给你上册的意思。” “我就奇了,怎么自己带回的人,才过一夜就嫌弃了。原来……” 声调一顿。 那女子的视线,透过婆子的肩膀,阴厉的盯向九和。 狠辣道: “你这个小贱蹄子,已经不是清白身子了!” “你们给我往死里打。” 九和认出来,女子是慧香,可这一顿话,把九和说蒙了。 穿越前自己确实有过男朋友,可是穿越后,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男朋友啊。 这个慧香又怎么会知道,原主有没有男朋友? 再说,有没有男朋友跟宋彦什么关系? 真是大白天的撞着鬼了,净出幺蛾子。 九和被四五个婆子死死按压在地上。 婆子们不知从哪里拿出的棍子,雨点似的拼命抽打九和。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也不能被几个婆子打死了啊。 顿时心生一计,先唬过去再说。 九和拼命大喊道: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就敢如此动手。” “你们殿下都没打我、杀我,你们就敢背着他动手,都不想活了吗?” 话音一落,几个婆子果然停了手上动作。 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齐齐望向慧香。 慧香确实不知九和,从何而来。 瞧着她理直气壮,霎时也把不准九和的路数,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九和痛的龇牙咧嘴,深呼一口气,豁出去了,厉声道: “你们都知道,北郸正在与大良和谈。” “我本是北郸养马的官,弼马温,跟着北郸绥王过来的。” 她抬手整理凌乱的头发,继续恨恨道: “现下和谈都没有结束,你们就敢明目张胆的打死我?” “倘若哪日,绥王把我要回去,你们交不出人来,你说,会不会破坏和谈大事?” “到那时,你们殿下,可饶不了你们!” 赌的就是,慧香不明白其中缘由,不敢轻举妄动。 慧香闻言,沉默了。 略微失神的,往身后的扶手椅上一坐,细细琢磨起来。 慧香不知宋彦,是出于什么原因把九和带回来。 但九和的长相,确实比大良的女子精致许多。 五官精雕细琢的,皮肤还白嫩光滑。 可草原上的人大多粗狂,怎么能长成个,细腻白嫩的女娘? 慧香越揣摩,越觉着细思极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难不成这九和,也是绥王的心头好? 难怪已非完璧。 倘若真的如九和所说,绥王走之前要见她,或者带走她。 那九和死在这里,岂不是坏了大事。 慧香稳了稳心神,斜眼瞄着九和。 一见她就心生不满,既然没上册,依旧还是个奴婢。 竟然想越过皇后娘娘的容许,直接住进宋彦的耳房,她也配。 慧香没打算,立刻放过九和。 就算现在不能弄死她,也要她尝尝苦头,知道府里的规矩。 省的以后无法无天,不好管束。 慧香轻飘飘的掸了掸衣袖,傲然道: “既这么,今日暂且饶你不死,不过规矩总要立。” “只有记住规矩,往后做事才会懂分寸,把她带过来。” 九和被两个婆子拎起来,拖到慧香面前,按着她,跪在慧香脚下。 慧香瞧着九和头发凌乱、衣衫破烂的模样。 满脸嫌恶的幽幽道: “张嬷嬷,教教她该怎么给主子磕头。” “是。” 话音一落,张嬷嬷就摁着九和的脑袋往地上磕。 九和吃痛,稍稍挣扎了一下,就听着慧香厉声道: “磕的不对,再来。” 张嬷嬷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对着九和的后背和肩膀,就是一顿猛扎。 疼的九和撕心裂肺。 整个人被压住,又躲闪不得,只能在心里,把她们祖宗十八代都好好问候一遍。 真是一群变态的老妇人。 张嬷嬷扎完,又摁着九和的脑袋,磕了三个头。 慧香似是满意至极,悠悠然道: “把她送去浣衣厅,以后不必再去见殿下了。” 第9章 另一处生机 九和带着一身伤痛,被丢进了浣衣厅。 刚进来,就被安排了,满满一个大木盆的衣服。 九和浑身痛的不行,根本不想动手洗衣服,就假模假样的揉搓着。 晃眼四顾,有十来个专门洗衣服的女娘。 年龄层次不齐,每个人,都在俯身揉搓着,面前满满一盆的衣服。 九和忍不住腹诽。 宋彦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衣服洗,三分钟换一套嘛。 她虚晃了一眼旁边那位,认真洗衣服的女娘。 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出头,手腕上的肌肤,细嫩通盈。 九和朝着那女娘,挪了挪身子,小声道: “小仙女,请问每天都要洗,这么多衣服吗?” 抬手不打笑脸人,嘴甜点儿总没错。 女子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瞧了九和一眼。 眼波顺着九和的全身,晃了一圈,未露出任何情绪,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小声回道: “多的时候每个人七八盆,少的时候三四盆。” 九和一听这话,瞬时惊呆了,讶然道: “殿下每天得换多少套衣服啊,十来个人洗,每个人还得洗好几盆?” 女子闻言,轻声笑了。 目光依旧只专注于手中衣物,抬手将手中浆洗的衣服,翻了个面。 回道: “我看小娘子一身是伤,八成是挨了罚的女使。” “殿下的衣物,在另外的地方,有专人浆洗。” “我们洗的,是府里各个管事和一等女使的衣服。” 话音一落,九和满脑子的炮仗,炸开了。 合着现在,自己是奴婢的奴婢了? 那自己昨天晚上,都在折腾什么? 动了那么多脑子,结果就这么被发配了? 昨晚的一室一厅一卫,这就泡汤了? 九和咬牙切齿的一顿琢磨。 稳住,先不能着急,等过段时间铁矿落实了,说不定,宋彦会来找回自己。 旁边的女娘,已经洗完一件长袍。 抬头望了一眼九和,正怒目切齿的,随意揉搓着手中衣物。 好心提醒道: “小娘子,你别怄气了。” “今日衣服洗不完,是不能吃饭睡觉的。” “你这会子来,还有两盆衣服等着你洗呢,得抓紧了。” 九和闻言,霎时双目瞪的溜圆,瞠目结舌的瞅着女娘。 瞧她不动声色,继续浆洗下一件衣服。 瞬间觉着自己,可以呕出一滩老血,直接当场猝死。 这没有洗衣机的时代,真是要人命了。 三盆衣服,洗了整整一个下午。 幸好已经入春,水不凉,只是纤细的手指头,被水泡发了,皱巴巴的。 头顶的日头,已经变成了橘红色,一半躲在云层里。 九和晾晒完最后一件衣服,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抬头望向云层深处。 云层厚重堆叠,视线落不到实处。 望着望着,九和只觉眼眶,涩涩的酸胀起来,豆大的眼泪,一不小心就涌出眼睑。 九和抬起衣袖,轻轻一擦,拂去了眼泪。 倘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绝对不会因为渣男的背叛,就独自一人,跑去深山老林了。 九和想回去,特别想,即使那个世界已经没了亲人,她也想回去。 不远处零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九和的思绪。 侧目瞧去。 一位发髻上,插着一根翠玉宝钗的嬷嬷,领着两位,各抱着一个大木盆的年轻女娘,朝自己走来。 众人刚至,那两位女娘,把怀中木盆,往自己面前一放,是满满两盆衣服。 九和顿感大祸临头。 还没等开口问,那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嬷嬷,就开口道: “我是浣衣厅的管事嬷嬷,你可以叫我钱嬷嬷。” “慧香姑姑命我,好生教你规矩。” “你第一天来,也不为难你,洗完这两盆衣物,就可以吃饭睡觉了。” 话音一落,未等九和反应,钱嬷嬷转过身子,就扬长而去。 转身的一刹那,钱嬷嬷发髻上的翠玉宝钗,迎着夕阳一晃,发出翠盈盈的一道光彩。 闪耀的九和,忙闭上了眼睛。 九和今日,被折磨的很惨。 主要是浑身皮肉伤,痛的肝胆俱裂。 忙活到夜半子时,才爬上浣衣厅的大通铺。 蜷缩在角落里面,忍不住隐忍着小声抽泣。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九和的后背。 九和惊慌的瑟缩一下,朝身后瞧去。 一个瘦削的身影,倚在她的床头,用着熟悉的声音,小声道: “小娘子,我见你浑身是伤。” “这是创伤药,我给你抹一点,免得以后留疤痕。” 这是白天,在九和身边洗衣服的女娘。 九和感激的点了点头,任由女娘脱去她的外衣,给她抹起药来。 九和抬起胳膊,递给女娘,感动的问道: “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我想记住小娘子,以后好报答你。” 女娘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莹光,仔细给九和的伤口上药。 一边小心涂抹,一边小声回道: “我叫洛英,你叫我洛娘子便好。” “我不需要小娘子的报答,你好好的,顾着自己便好。” 九和往前耸了耸身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豪言壮志的轻声道: “我叫九和,洛娘子直接唤我九和便好。” “我会好好的,倘若我哪天混好了,定回来接你走。” 洛英微微低头,抬起另一只手,稍稍掩住口鼻,轻声笑了。 九和看不清洛英的神情,但洛英的动作,嵌在幽微的光影里,端庄优雅极了。 九和寻思,这怕是落了难的大小姐,一颦一笑都这般温婉清雅。 洛英不知九和,看自己看的愣了神,语重心长道: “九和,我曾遇着一位贵人。” “那贵人对我说,路都是自己走的,走得通是顺境,走不通,便是逆境。” 洛英抬起头,似在瞧着九和,继续道: “你明白吗?” 洛英背着光,九和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怔怔的望向洛英的轮廓。 似是受到了不经意的点拨,重重的点了点头,坚定道: “明白,我会走通的。” 洛英的创伤膏特别好闻,似是淡淡的奶油里,裹了桂花的香味。 这一夜,九和在这股淡香中,睡得很沉。 洛英不知,这稍稍不经意的微末关照,燃起了,九和继续走下去的动力与欲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九和每日的工作量,都是其他人的两倍。 整日里埋头苦干,起早贪黑。 把这五个月,因为偷懒长出来的膘,全部消耗了干净。 臂力却长进了不少。 然而,九和再也没受到洛英的关心,反而洛英,似是从未与九和有过交集一般。 每每九和望向她,对她笑,她都是转瞬垂下眸子,视而不见。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九和发现,洛英与其他人不一样。 洛英细皮嫩肉、容貌灵秀,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韵致,像是教养极好的大小姐。 重要的是,洛英与任何人,几乎都没有交集。 每天只做自己的事,独来独往,连话都很少与人讲。 洛英的身上,一定有秘密。 九和的心思,在洛英的浑身上下,花费了好些日子。 终究没有挖掘出,自己遐想出来的那些瓜。 反而在另一处,发掘出了生机。 第10章 这个我会治 钱嬷嬷每日,都会来院子里巡视,尤其对九和分外上心。 但凡见着九和浆洗的衣物,有一丁点的不干净,都要拿着小木棍,狠狠抽打九和。 似是钝刀子割肉的架势,想慢慢折磨死九和。 打完了,还不住的抬手揉按自己的肩膀。 九和瞧见了钱嬷嬷,每天都要自己揉按肩膀好几次,忽而顿悟,钱嬷嬷有肩周炎。 九和穿越前,常年伏案写作业,肩膀总会疼痛。 医生建议她去做理疗,做得多了,就知道肩膀痛,该按摩哪些穴位了。 九和这些日子,始终记着宋彦的一句话,“你得有价值”。 这种价值得是对方需要的,而且只有自己给得出来,才能换来自己想要的。 她把这句话,掰开了、揉碎了反复琢磨,终于揣摩出了,能够缓解,眼下困境的法子。 想让钱嬷嬷不打自己,对自己和颜悦色,就得拿出钱嬷嬷,能为之所动的东西。 这日,钱嬷嬷依旧挑了,九和的错处,抬手就是一顿抽打。 九和都习惯了,只双臂抱着脑袋,不躲不闪,任她施威。 因为越躲闪,打的越狠。 最后一下,钱嬷嬷用了最大的力气,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右手。 转过身子,刚习惯性的抬起左手,揉按右肩膀,就听着九和的声调,在她身后轻缓缓的响起: “钱嬷嬷,您可是肩膀痛?我有法子,帮您缓解肩膀痛。” 钱嬷嬷闻言,果然脚下一顿,停住了。 慢悠悠的转过身子,眯着眼睛打量九和,狐疑道: “你有什么法子?” 九和见状,展开一副笑脸,强忍着浑身剧痛,像是从未挨过钱嬷嬷的打,笑道: “您坐下,我给您一按便知。” 钱嬷嬷吊着眼角,犀利的打量着九和,似是在考量要不要信她。 九和被这般盯着,心里有点发慌,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面直直的望回去。 心中虽万般鼓点落下,却也一直在给自己打气。 要么搞定她,要么早晚被她打死,关键时刻千万不能低头。 要自信,气势不能输。 半晌,钱嬷嬷见她这般有底气,才咬着牙恶狠狠道: “倘若让我发现,你这个小贱蹄子,有其他什么心思,我定会让你直接死在这。” 九和的脑门上,原本已经,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听见钱嬷嬷这般说辞,顿时觉着,一颗大石落了地。 微微低下头,缓缓舒出一口气,忙道: “不敢,不敢。” “小的每日受嬷嬷教导,早就归顺嬷嬷了,现下只想为嬷嬷,排忧解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没有靠山,想走通这条路,只能靠自己在泥泞里,一点一点的步履维艰了。 钱嬷嬷转身之前,狠狠剜了九和一眼,留下一句跟我走,就大步朝屋里走去。 九和见状,双手揉了揉吃痛的地方,乐呵的跟了上去。 钱嬷嬷坐在圈椅里,放松着任九和按摩。 九和这些日子里,练就了一身揉搓的臂力。 一顿揉按点压,钱嬷嬷只觉一阵酸痛过后,整个肩膀,竟是一片通达舒畅。 钱嬷嬷扭了扭脖子,划了划双臂,竟觉着,连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这通畅舒坦的感受,立刻对九和,激起了一阵好感。 小娘子还有这手艺。 钱嬷嬷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的发髻,缓缓站直了身子。 面上带着,平日里不曾见过的亲和,缓声道: “手艺不错,确实轻快不少,快去干活。” 九和开心的应了声好,心中忍不住调笑,姑奶奶我,吃定你这个老巫婆了。 抬脚跨出门槛,迈着欢快的步调,走回了院里,继续埋头苦干。 钱嬷嬷瞧着九和,纤细修长的背影,眼眸里闪过一丝豁然大悟的神色。 难怪慧香如此厌恶她,将她打发到这里。 这般会讨人喜欢的小娘子,不管留在前院还是后院,指不定哪天,就入了殿下的眼。 自己要不要助她一臂之力,好为自己铺一个,安定的后路? 接下来的日子里,九和洗衣服的工作量,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给钱嬷嬷,每日一按。 九和总算亲身体验了一把,手握一点点小小权力的管事,竟然能给手下的人,云泥之别的生存处境。 这之前,九和每日除了低头洗衣服,抬头就是,钱嬷嬷那张咬牙切齿、使着狠劲毒打自己的脸。 而现在,九和每日洗衣服的工作量,直接降到了别人的三分之一。 除了给钱嬷嬷每日一按,还有时间在院里喝喝茶,顺便欣赏一番,蔚蓝的天空和白云。 最重要的,钱嬷嬷每日,都对九和笑盈盈的,破天荒的展现了,从未示过人的慈祥面孔。 甚至在九和按摩完,还亲切的喊九和吃点心。 可惜九和,是个心思纯净,又知恩图报的小娘子。 她只以为,钱嬷嬷对她转变了态度,只独独因为,自己给她按摩的好。 于是,更加卖力了。 每日一按,从单独按摩肩膀,又增加了,按摩双臂和双手的服务。 这日,九和正勤勤恳恳的,给钱嬷嬷按摩手臂。 听到躺椅上的钱嬷嬷,用着刚睡醒的惺忪声调,缓缓道: “瞧你这皙白纤细的嫩手,跟玉葱儿似的,整日皂角水泡着,还这般鲜嫩。” “不像我那女儿,荀竹。” “一个洒扫庭院的二等女使,不做糟践的活儿,却还生了鹅掌风。” “叫人瞧着,都别扭。” 九和倒是听过,鹅掌风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手廯,跟脚气似的。 她手上动作不停,抬头望向,睡眼朦胧的钱嬷嬷,奇道: “得了鹅掌风,找大夫看看便是,又不是啥绝症。” 钱嬷嬷闻言,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双眼,慢悠悠的道: “虽不是绝症,却也熬人。” “会治鹅掌风的大夫,可不好找。” “我听人说,有个游医,专会治这种疑难杂症,托人寻了许久,也找不见。” 九和一听,手廯竟然是疑难杂症,瞬时脑海里抖了一个激灵。 刹那间,生出了计较。 探着脑袋,追问道: “嬷嬷,您女儿的鹅掌风,可是会有细细密密的小泡,还特别痒?” 钱嬷嬷稍稍挪了挪身子,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随意道: “鹅掌风不都是这般,既难看又难受,还传染他人。” “哎,我这女儿可遭了老大的罪。” 九和闻言,闪着晶晶亮的眸子,望向钱嬷嬷,惊喜道: “嬷嬷,我会治鹅掌风啊。” 第11章 别打草惊蛇 钱嬷嬷闻言,诧异的直起了身子。 手腕一个翻转,轻轻握住了,九和正在给她揉捏的手。 两只眼睛,散发着灼灼闪耀的光,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会治鹅掌风?” 九和瞧她一副骇怪的模样,笑着解释道: “鹅掌风不是什么大病,涂点草药就能好。” “我刚好知道哪些草药能治。不过……” 九和学着宋彦,故意说话说一半,吊着人胃口的调子。 她微微垂下眼帘,露出满脸为难,且欲言又止的模样。 钱嬷嬷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火急火燎的。 干脆两只手一同搭上来,轻轻握着她的手,压着心里的急切。 审视道: “不用怕,只管说。” 九和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壮了胆子,扭捏道: “我只知道,那些草药长什么样儿,并不知它们的名字。” “我恐怕要去药铺里,寻着草药的样子,好好找一找才行。” 钱嬷嬷闻言,眼角微微一眯,缓缓往后挪着身子,又躺了回去。 视线始终不离九和的脸面,细细端详着。 瞧着九和一副小心害怕的模样,钱嬷嬷对她,倒是没有过多的怀疑。 她一个草原来的奴隶,认识草药模样却不知名字,其实并不稀奇,毕竟草原人野蛮无教化。 钱嬷嬷现在翻来覆去斟酌的,是该不该让她出府买草药。 按照钱嬷嬷的想法,是找个机会,绕过慧香,将九和送到宋彦的面前。 倘若能成事儿,九和总归能记住自己的好。 若是九和能被抬成小主子,身边总归要有个能用的人。 到那时候,自己去做个一等的贴身嬷嬷,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现在贸然让九和,出府去采买药材,八成会被慧香知道。 一但慧香盯紧浣衣厅,短时间内,啥都没法子操作了。 虽说患鹅掌风的,不是自己亲生闺女,可到底是自小养大,以后还得指望那个闺女。 瞧着闺女那双手,疼痒难耐,整日里拿纱布裹着,也是心疼的紧。 思忖到这,钱嬷嬷不禁深呼一口气,垂眸横眉的难以抉择。 九和继续给钱嬷嬷按摩着,心里也是一阵敲锣打鼓的。 说要去药铺找找,一方面是因为,怕这个世界的草药名字不同,另一方面,更想出府去探探地形。 九和早就想,一根麻绳攀上墙,逃之夭夭了。 九和想的很简单,只要逃出晋王府,天高海阔的随处可去。 再也不想过这种,任人打骂的窝囊日子了。 自己好歹是个现代人,满脑子都是科学知识,总有一二能用得上。 小康生活,总能自我满足。 而且又在草原上,学习了好几个月的野外生存,顺带还学会了骑马。 只要逃出去,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沉默良久。 半晌,钱嬷嬷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眼皮,定定的瞧着九和,沉声问道: “九和,你当真认识医治鹅掌风的草药?” 九和闻言,心中一喜,这么问,八成是准备让自己出府采买了。 她脊背一挺,不闪不避的回望钱嬷嬷,万般坚定道: “我真的认识,草原上的人得了鹅掌风,都是用那些草药涂抹医治。” 话这么一说,倒是让钱嬷嬷,更添几分信任了。 原来是草原上惯用的草药,也难怪,草原人粗鄙不整洁,患得鹅掌风也正常。 钱嬷嬷深深呼进一口气,待胸口起伏平缓下来,才带着严厉的口吻道: “我倒是能安排,你出府采买。” 九和一听这话,心里高兴的撒着欢儿。 刚想抬头表忠心,钱嬷嬷又继续厉声敲打道: “不过有些话,我得说清楚。” “切莫以为出了府,就可以逃走。” “你与寻常奴隶不同,是官奴,在朝廷里登记在册。” “且不说没有路引,只能做个流民。” “对私自逃跑的官奴,朝廷会颁发,悬赏的海捕文书。” “你就算变成尸体,也会有人把你找出来,交给官府。” 九和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霎时呆若木鸡。 怎么,钱嬷嬷有读心术嘛? 自己想逃走的小心思,表现得这样明显嘛? 九和战战兢兢的抬头,望向钱嬷嬷。 见她虽目光犀利,面上却是平和一片,转瞬壮了胆子。 开口辩解道: “嬷嬷,天地可证,我万万没有想过逃走。” “说实话,在您身边有吃有喝,还有这么好的房子住,比草原上好太多了?” “我怎么会想不开,逃跑呢?” 钱嬷嬷见九和,一副震惊战栗的模样,咧开嘴笑了笑。 换了副和善的眉眼,笑道: “你也莫要多心,我只是按照规矩,交待一番。” “毕竟你是草原来的,不懂良国的规矩,多知道点,总归是好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愈发觉得你讨人喜欢。” “忍不住就多说了点,你莫嫌我啰嗦。” 话音一落,九和悬着的心总算安了下来。 心里立时舒畅几分,手上松快的拿捏着,按摩的力道。 扬着眉,一顿恭维道: “嬷嬷千万别这样说,能得到嬷嬷的提点,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觉着嬷嬷,得多多提点我,我才能长长久久的孝敬嬷嬷。” 这一顿奉承,钱嬷嬷倒是很受用。 谁不喜欢聪明伶俐、又嘴甜的小辈,况且,九和又是个,这般有眼力劲儿的小娘子。 钱嬷嬷的眉梢,更添几分喜色,笑道: “倒是不用你孝敬我,我瞧着你,日后定有锦绣前程。” “彼时,若是还能惦念着,我此刻待你,与外面那些人,有所不同,那便是极好的了。” 九和起身走到对面,按摩起,钱嬷嬷的另外一条胳膊,笑着巴结道: “瞧您说的,我就算有锦绣前程,也定是嬷嬷您给的。” “到那时候,我得供着嬷嬷您,派遣十个八个女使,天天伺候您。” 哄死人不偿命。 在九和每日的阿谀奉承下。 纵然是,见惯了佛口蛇心的钱嬷嬷,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优越感。 三日后卯时四刻,钱嬷嬷果然安排了,九和与家丁秦松,一起出府采买。 九和前脚刚上马车,宋彦的贴身侍卫江枫,就小跑到书房,向宋彦禀报: “殿下,那小娘子,果然手段了得。” “在浣衣厅,不仅与钱嬷嬷相处的很融洽,还蛊惑了钱嬷嬷,帮她暗中疏通。” “今日与秦松,一起出了府。” 宋彦闻言,微微颤了颤眼睫,冷峻的双眸中,更添几分威厉。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册上,手指关节稍稍动了动,沉声道: “多派几个暗卫跟着她,切不可打草惊蛇,只要看清楚,她与谁人接头即可。” 第12章 药铺的少年 九和与秦松,一同坐在马车的车辕上。 秦松手里握着缰绳,任凭拉车的棕色矮脚马,自在蹬蹄前行。 马车在平坦的石板路上,徐徐移动。 两旁路人熙熙攘攘,路边的商铺里,也是顾客盈门。 好一番热闹景象。 九和的心情异常愉快。 自从出府后,便止不住的东张西望,心里默默记着,马车行驶过的道路。 一旁的秦松,瞧她止不住的举目四望,也知她是来自于草原,只当她是从未见过,繁盛喧哗的街市。 望着她笑道: “咱们走的这条街,叫长庆街,走到头右转,就到马杭街了,那条街更热闹。” 秦松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虽然面上饱含沧桑感,可一说起话,就满脸堆起笑意,让人觉着特和气且容易亲近。 九和默默记下街名,点了点脑袋,笑着问道: “秦大哥,可是送我去马杭街的药铺?” 秦松轻轻撩了一下缰绳,马车前行的速度稍微快了点。 他笑着爽朗道: “咱们今日不去马杭街。” “我要去外城,接应府里马匹专供的食草,顺便帮府里女使们,采买些物件。” 秦松说着,打着马左拐到另外一条街,继续道: “前面有一家三味药铺,里头的草药齐全。” “我从这条街出金阳门,等我在外城办完事,回来去药铺结账,正好接上你。” “你买完了草药,就在药铺附近等着我。” 九和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好的,心里对外城好奇了起来。 忍不住问道: “秦大哥,你刚刚说去外城办事,难不成这京城里,还分内城和外城?” 秦松闻言,笑着回道: “那是当然,外城是后来扩的,百姓和商贾居多。” 话音一落,九和心中忽的生了一个妄想,故意感慨道: “京城可真大,如此说来,出趟京城还得过两道城门啊。” 秦松一听这话,心里猛然一惊。 转过脸,诧异的瞧着九和,审视的眼神在九和面上一晃,认真道: “那是自然,出内城门查一次,出外城门也得查一次。” “朝廷对流动的人口,盘查的是极其严格,尤其是对没有路引的流民。” 秦松缓了缓语调,似是有意无意的叮嘱,严肃道: “倘若盘问时发现有可疑,直接就拿下关进牢狱里。”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 “假使留下残疾身子,被丢在荒郊野外,还不如直接死在狱中。” 九和瞪着眼睛瞧秦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惊骇道: “这也,太残忍了。” 秦松瞧着九和满目惧怕的模样,心想,这番说辞应当是管用的。 便笑着解释道: “正常老百姓出城,都会去衙门开具路引。” “只有逃犯或者身份不明的人才没有,如此严格一点,也是为了城中的治安。” 其实,秦松是故意夸大其词。 自从九和说,出城要查两次开始,秦松就害怕九和,动了逃跑的念头。 一方面是为了,打消九和逃跑的侥幸心思。 另一方面,因为是自己带着她出府,倘若小娘子真的跑了,自己估计也活不了。 九和如此又被敲打一番,果然忍不住,开始动摇逃跑的小心思了。 然而转瞬间,又开始纳闷起来。 自己想逃跑的心思就这样明显嘛? 钱嬷嬷敲打自己,秦松竟也敲打自己。 是他们能一眼洞穿自己,还是自己藏不住事儿啊? 秦松瞧她歪着脑袋往路边看,似是在发呆,假装咳嗽一声,温和笑道: “九和小娘子,前面就是三味药铺了。” “待会儿你在药铺门前下车,倘若买好了,我没来,就在这条街上逛逛。” “万不可走远了,若是午时之前未回府,咱们都要挨罚。” 九和正愁闷着,听见秦松温和的语调,心绪也跟着平缓下来。 嘴角一扬,展开一副笑脸,开心道: “秦大哥,我买完草药,铁定就在药铺门前等你。” “我知道你出门办差不容易,不会给你添麻烦。” 懂事儿的小娘子,总能多收获些好感。 秦松一拉缰绳,马车缓缓停下来。 他往九和的右前方,稍稍一抬下巴示意,眉目和善的笑道: “到了,你莫要多想,倘若日后有机会,我再领你去马杭街逛逛。” 九和开怀的道了声好的,目送秦松架着马车疾驰而去。 转过身,抬头就见着,药铺门头牌匾上的四个繁体大字。 三味药铺。 九和几步踏进门槛。 正堂中央是一排半人高的榆木柜台,柜台后面是满墙的榆木药材柜。 柜台后面,竟也没个伙计。 九和缓步走近柜台,刚想拍桌子喊人,就听见柜台后面,传来微弱的悠悠读书声。 细细一听,居然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九和脑门儿乍然一惊,这不是八年级的“《孟子》三章”嘛。 九和轻手轻脚的趴上柜台,往里一瞧。 正有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后背靠着柜台坐在地上,口中正喃喃小声背着书。 恰好此时,背到了“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九和一听,乐了。 谁还没完成过九年义务教育,自己好歹也算个优等生,张口就接上了: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话音一落,书生霍然停顿了。 听见头顶传来,与自己同步的声调,心中一惊,赶忙直起身子,转头一瞧。 竟是个笑盈盈的小娘子。 吃惊的目光在眼前小娘子的面上一晃,肤白貌美,笑的是明艳动人。 赶紧抬手行了一礼,谦和道: “学生沈文,不知小娘子至此,未有招待,还请见谅。” 蓦地一抬头,对上了九和那副,闪着敬慕光泽的桃花眼。 九和一脸艳羡的仰着脑袋,瞧着面前约莫二十岁的男子。 真是明眸皓齿、眉清目秀。 一对含着笑意的杏眼,衬托得男子不仅温文尔雅,更似和风细雨般温润如玉。 这副姣好的皮囊,简直就是九和的理想型。 九和目光灼灼的望进沈文那双温煦的眸子里,开怀道: “你这三味药铺,是哪三味啊?” 沈文儒雅的和煦一笑,和悦道: “草药味,医德味,人情味。” 九和闻言,露出满脸的惊喜之色,畅怀道: “好一个人情味,我叫九和,很高兴认识你。” 第13章 沈兄说得好 沈文含蓄一笑,温和道: “望君十步九回头,泪断淋漓盼和留。九和小娘子,可是秋日出生?” 声调温柔和煦,能嵌进心肺里。 九和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自己的名字作诗,心尖蓦然一颤,恍惚间扬起一阵悸动。 惊艳道: “沈兄当真好文采,我确实是秋日里出生的。” “方才听闻沈兄在背书,可是准备应试,考取功名?” 沈文一听,九和称呼自己为沈兄,又加上,刚才九和随口接上自己背的书。 难免对九和生出些,与寻常女子不同的偏护。 依旧笑道: “正是,我正在准备明年的春闱。” “今日遇上会背《孟德》的小娘子,让在下心生钦佩。” “九和定是在府学中读。” 九和恍然大悟。 原来《孟子》在这个世界变成了《孟德》,真是啥都不一样了。 她摇了摇头,缓缓垂下眼睫,尴尬道: “我,我就是一个浆洗衣服的小奴隶。” 沈文闻言,眼睫不禁猛然一颤,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番。 九和的鼻梁眉骨,深邃立体,皮肤比寻常女子,更加白皙细腻些。 站姿挺拔,颇有大家闺秀的气韵,可却身穿灰扑扑的粗布麻衣。 奴隶怎会有这副娇嫩的皮囊? 又如何会背《孟德》? 难不成是落了难的世家小姐? 瞬息间,沈文对九和多了几分惋惜,和善道: “即使是一位浆洗衣服的女使,那也是不同寻常的女使。” “我可从未见过会背《孟德》的女使,今日一见,倒叫沈文钦佩。” 话音一落,九和只觉得,满脑门的春风拂面。 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个不轻视自己身份的人。 诧异的抬头望向沈文,惊讶道: “沈兄竟然会钦佩一个奴隶,真叫我刮目相看。” 沈文闻言,认真的看向九和,满脸正色道: “九和莫要因为身陷囹圄,而妄自菲薄。” “古有奴隶自强不息,而后成为一代帝王的佳话。” “我见你腹中有学识,今后必然能遇得贵人,摆脱困境。” 莫名被打了一管子的鸡血。 九和只觉此刻,满心满眼都是相见恨晚的激动。 琢磨着那些加倍鼓励的话,不禁燃起一身的热血。 顿时觉着,自己的身影拔高了许多。 她无端生出了一股子侠肝义胆,直了直脊背,豪爽道: “沈兄说得好,待我哪日富贵傍身,定不会忘了沈兄今日勉励之恩。” 沈文满目笑意的瞧着面前不同寻常的小娘子,忻悦道: “不知九和,今日要采买哪些草药?” 被这么一问,九和才想起今日的正事,一本正经道: “有鸡娃草不?” “新鲜的鸡娃草,碾碎,用最烈的白酒泡上,帮我装密封的瓶子里。” 沈文点头道了声好的,不解道: “你要用鸡娃草泡酒喝?” 九和双臂一抬,环抱于胸前,傲然的一仰脑袋,自信道: “沈兄莫管用途,我自要用它摆脱困境。” “还请沈兄暂时替我保密,待我日后富贵了,定然不会忘了沈兄。” 两个时辰后。 九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瓶口用蜜蜡封闭的葫芦白瓷瓶,高高兴兴的回了浣衣厅。 九和这边刚踏进院里,那边江枫就进了书房。 向宋彦禀报: “回禀殿下,九和此次出府,只去了三味药铺。” “不过,她在药铺门前等秦松的时候,在旁边一家卖灌汤小笼包的铺子前,呆呆的站了好久。” 书桌后的宋彦闻言,上半身稍稍后倾,靠进了圈椅的椅背里。 思索着问道: “可有怪异之处?” 江枫皱着眉头,面露一副不解之色,思忖道: “她倒是未曾与店铺的伙计有过交谈,只是……” “只是盯着柜台上的小笼包,擦口水。” 言罢,江枫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认真道: “属下猜测,那可能是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 话音一落,宋彦猛地抬起锐利的眼眸,直直的扫向江枫,双唇紧闭,未置一语。 江枫见状,忙俯身恭敬道: “属下这就去好好查查那家小笼包铺子。” 言罢,连忙行了一礼,躬身退出了书房。 宋彦的视线,依旧停落在江枫方才站立的地方。 他微微蹙眉,面上却未露出任何情绪。 脑袋里却一直翻江倒海的回想,这些日子里听到那些关于九和的消息。 其实九和被慧香整治,是宋彦有意放任的。 宋彦安排九和在他卧房隔壁的耳房里住下,便知道第二日慧香一定会查房。 他并未与九和发生什么,自然就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并且,他那夜还特意命人,在卧房中备了热水。 宋彦本就看出了慧香对九和心有不满,如此一来,必然会找个借口整治九和。 宋彦的目的有三个。 第一是为了,试探九和有几分城府,看看她困境之下有没有自保的手段。 第二则是,给九和自我发挥的空间。 倘若她真的是北郸的细作,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探听搜集信息,以便完成任务。 假使她露出马脚,果断斩草除根。 至于第三个,这世间大部分的人,总会对雪中送炭的贵人,感恩戴义。 九和这些日子的言行,倒算是个有几分手段且聪慧的小娘子。 在钱嬷嬷严词厉色、心狠手毒下讨生活,还能寻到扭转局面的法子。 是个有脑子的。 可今日出府,九和这般举动,着实让宋彦看不明白了。 宋彦徐徐抬起右手,弓起食指,用指关节慢慢揉了揉眉心,反反复复琢磨着江枫的话。 “在旁边一家卖灌汤小笼包的铺子前,呆呆的站了好久。” “未曾与店铺的伙计有过交谈。” “盯着柜台上的小笼包,擦口水。” 宋彦满脑门子,来回揣摩。 她这番行为,究竟是何用意? 是在向店家,传递某种信息? 是不是应该再多给她一些空间,好让她松开警惕,放手施为。 浣衣厅内。 九和拿着泡好的鸡娃草交给了钱嬷嬷,并仔细嘱咐了,五日后,再用里面的草药及药汁涂抹患处。 钱嬷嬷满心欢喜的接过葫芦白瓷瓶,顺带往九和的手里塞了三枚铜板。 喜悦道: “等我女儿的手好了,定让她来好好谢你。” 九和手心里捏着三枚铜板,忙摆手道: “不用,不用,能帮嬷嬷分忧,是我的福分,千万别和我客气。” 她暗自掂量着手心里的三枚铜板,心中欢喜的惦记着。 终于有钱了,等下次再去三味药铺,铁定要买一屉灌汤小笼包吃。 第14章 狠毒的慧香 晋王府很大,可府里的消息,却传的很快。 九和回府不过两个时辰,慧香就领着七八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的进了浣衣厅。 慧香满脸怒气,双臂环抱于身前,摆着脸色立在院子中央。 咬着牙,厉声喝道: “把钱婆子给我押过来!” 关于放九和出府采买的事,慧香重点想治罪的,是钱嬷嬷。 首要一点便是,竟然没向她请示,就私自做主,暗中操作。 其次是,明明让钱婆子好生整治九和,暗中慢慢折磨死九和。 可这个老东西倒好。 关起门来,竟然与九和老的慈、小的孝,其乐融融的过起日子来了。 到底是没把她这个后院管事,放在眼里。 今日要是不好生开罪于这个老东西,那她在府里的威严,还如何能立起来。 钱嬷嬷被两个粗使婆子,押着膀子跪在了慧香面前。 她刚想开口解释求饶,就听见头顶传来,慧香那恶狠狠的呵斥声: “钱婆子私下送奴隶出府,无视府中规矩,罪加一等,罚二十杖!” 钱嬷嬷闻言,满脑门子乍然一声巨响,耳中轰鸣声四起,整个人立时瘫软下来。 二十杖打完,她还能活嘛。 钱嬷嬷平日里对慧香言听计从、俯首贴耳的奉命行事。 她不断回想着,慧香那里多少腌臜肮脏的事儿,都是经她的手里处置。 本以为能混个心腹的位置,可怎么也没想到,就单单这桩小事儿,慧香竟想要了她的老命。 顷刻间,钱嬷嬷被人使劲拖到了条凳上趴着。 大板子随即就重重的落在了,她脊背上。 剧烈的疼痛感,骤然袭遍全身,钱嬷嬷这才缓过思绪,回到现实里,满口大声哀嚎着。 几大板子落下,钱嬷嬷已经受不住了,拼着最后的气力,对着慧香,大声吼道: “我对姑姑唯命是从,心甘情愿为姑姑做了许多事。”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姑姑饶我一命。” 慧香原本倚靠在圈椅里,冷冷瞧着钱嬷嬷挨打。 闻言,视线缓缓移向自己微微扬起的右手。 手腕一翻,欣赏似的,打量着自己的手背和指甲。 钱嬷嬷的这番话,自然是勾起了慧香的回忆。 自己时常授意钱嬷嬷,做了不少阴暗肮脏的事儿,比如悄悄弄死一个女婢。 晋王府的后院里,容不下,她看不顺眼的女婢。 然而钱嬷嬷本是想求饶命的话,在慧香听来,就成了钱嬷嬷的催命符。 慧香双眸中,蓦地闪过一丝狠戾。 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轻缓缓的冷哼了一声。 她自然不想有一个知道太多、且有异心的婆子,留在王府里。 耳边响着钱嬷嬷的哭嚎,慧香愈加心烦,对着身后的婆子,威厉道: “挨了板子还这么多话,你去掌嘴,好生的掌,掌到说不出话为止!” 那婆子道了声遵命,挽起袖子,即刻大踏步走到钱嬷嬷面前。 抬起胳膊,对着钱嬷嬷的脸,就狠劲抡起了大嘴巴子。 院子里所有的洗衣女使,都被这场面震慑住了,全部战战兢兢的围在一起,吓得惊惶失措,一句话也不敢说。 九和自然也惊恐不安的躲在其中,埋着脑袋,努力环抱住自己。 拼命克制着,自己那想要扑出去救人的正义感。 其实,九和满腹懊悔至极。 倘若知道慧香会因为自己出府采买,而这般降罪于钱嬷嬷,自己怎么也不会动出府的心思。 九和暗中自责忏悔,可抬眼一瞧,身处这般骇人的场面里,霎时又惊惧的肝胆俱裂起来。 她虽然自小生长于贫寒的家庭,只有奶奶相依为命。 可到底是,繁荣昌盛的国家里的一朵温室花朵,哪里亲眼见过这般打人的场景。 九和生怕慧香一个眼神望向她,就来了一帮人,把她拖出去当场打死。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钱嬷嬷的脊背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 一张脸肿的像个猪头,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血。 慧香一脸嫌恶的瞧了钱嬷嬷一眼,对着那个掌嘴的婆子,冷声道: “安排两个前院的仆人,把这个老东西送到东郊的庄子里,让她自生自灭。” 那婆子道了声遵命,就和打板子的婆子一起,把钱嬷嬷拖了出去。 九和极其懊丧的目送着钱嬷嬷,瞧她像条腊肉似的被两人拎了出去,心里暗暗道了声对不起。 出了一趟府,不仅害了钱嬷嬷,更是前路未卜。 也不知慧香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自己。 慧香当然想借着这个由头,直接打死九和。 毕竟这么久了,宋彦也没有过问九和的去向,想来是经过那夜,已经厌弃了。 可终究碍着九和那番说辞,北郸的绥王还没有离京。 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杨焕还无意间向她打听过,关于九和的近况。 还是谨慎些好。 等钱嬷嬷衰败的背影,消失在浣衣厅的院门外,慧香的视线稍稍一晃。 正好落在了九和战栗的身影上。 瞧她畏畏缩缩的垂着脑袋,嘴角微微一勾,厉声喝道: “九和擅自出府,暂且因你不懂府上规矩,罚五杖!” 九和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垂着脑袋双眼一瞪,惊得眼泪生生涌了出来。 等慧香一句话说完,这才缓了一口气。 还好,就五杖,应该不会太受罪。 她思绪还没平缓过来,就已经被两个婆子拖到了条凳上。 大板子依旧无情的重重落下。 九和只觉得后背每受一下板子,整个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颤了颤。 可她只能死死咬着牙,一声不敢吭,生生忍受着,后背袭来的猛烈灼痛。 五杖很快就打完了。 慧香离开圈椅,缓缓直起身子。 趾高气昂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视线在院中众人的身上扫视一通。 慢悠悠的道: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府中留不下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言罢,慧香形态优雅的调转过身子,视线一晃,狠狠剜了九和一眼。 随即迈开步调,朝着浣衣厅的院门外走去。 她身后跟着一群婆子,齐齐离开了浣衣厅。 九和缓缓耸了耸后背,一阵剧烈的炙痛,从脊柱间迅速蔓延至头顶。 才五杖就如此剧痛,钱嬷嬷挨了二十杖,也不知能不能活了。 九和战战巍巍的直起身子,双手扶着自己的后腰,缓步朝着后面的寝室走去。 院子里,其余的洗衣女使们,见九和能自己行动,便四散开来,各忙各的去了。 毕竟九和现在是慧香的眼中钉,谁都不想与她走近。 九和独自一人迟缓的挪着步调,视线未离开过地面。 她咬着牙,心里恨恨的盘算着。 这该死的地方,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了。 不知道还会派个什么样的恶嬷嬷,来折磨自己。 必须马上逃出去。 第15章 拼命翻院墙 九和在大通铺上趴了一夜,第二日便能活动自如了。 她暗自庆幸,归功于这副身体吃着牛羊肉长大,结实耐造。 其实她并不知道。 她挨打时,慧香对打板子的婆子悄悄使了手势,有意放了她一马。 倒并不是因为慧香好心,只是单纯的不想九和在她手里出任何事。 倘若是因为挨了她的罚,生病死了,日后有人追究起来,就说不清了。 况且,到底九和过了宋彦的眼。 前几日,杨焕虽然看起来,是无意间问起的九和,可实际上是不是宋彦问的,谁都不知道。 第二日,浣衣厅就来了新的管事嬷嬷,尹嬷嬷。 九和便被迫开始了新一轮的受虐生活。 挨打、挨饿、工作量猛翻十倍。 等九和完成手上的活儿,已经将近夜半子时了。 待万籁俱静,众人已经在睡梦中度过了几个轮回。 九和偷摸的,从院子里顺走了一根晾衣绳。 蹑手蹑脚的往王府南边的庭院里,悄悄溜去。 …… 卧房中。 睡梦里的宋彦,被屋外咕咕哝哝的低语声唤醒了。 他蹙了蹙眉头,抬手一掀被角,缓缓起身坐在了床沿边。 扬手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 “何人在外?” 随即卧房大门,被人轻缓缓的推开。 熟悉的音调穿过前厅、透过金丝楠木的绸缎屏风,幽幽的传过来: “回禀殿下,是臣,杨焕和江枫。叨扰了殿下好梦,臣该死。” 宋彦一听是此二人,料想是有要事禀报,便道: “你二人进来。” 两人齐齐道了声遵命,便轻手轻脚的行至屏风外,立住了。 宋彦微微俯身,双肘抵着膝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问道: “可是有要事?” 江枫隔着屏风,依旧行了一礼,恭敬道: “回禀殿下,是九和。” “丑时一刻,她便偷偷摸摸地去了王府南边的院墙旁,用绳子栓了块大石头扔到院墙外,意图顺着绳子翻墙出府。” 江枫滚了滚喉头,接着面露难色的忐忑道: “可到了寅时二刻,她依旧没有翻出院墙去。” “属下猜想,她可能是想趁着夜色出府,与他人接头,可这么久了,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她还被堵在院墙内。” “属下刚想上去助她翻墙,好让她顺利出去与人接头,她就被巡夜的侍卫抓住了。” 江枫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属下怕侍卫们把她当做逃跑的女婢,直接交给慧香,便出面让侍卫把她关押在柴房里。” “现下天快亮了,属下怕九和失踪,被人发现端倪,特来禀报,还请殿下示下。” 宋彦闻言,刚平整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重重的长舒一口气。 满心只觉得九和是个没用的女婢,碍于她还有其他用处。 压着想直接处死九和的怒气,冷声道: “给她找个掩饰的借口,稍作惩戒,就放了。” 江枫道了声遵命,便行礼出了房门。可杨焕依旧立在原地,未有离去的意思。 宋彦透过薄如蝉翼的绸缎屏风,瞧见他躬身伫立的身影,缓声问道: “还有何事?” 杨焕稍稍欠了欠身子,恭顺道: “殿下,经慧香之手送去浣衣厅的女婢,大多没过几月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昨日浣衣厅的管事钱嬷嬷,也因着私下疏通九和出府采买,死在了送往庄子的路上。” “臣估摸着,九和若一直在浣衣厅,恐怕活不了几日。” 一说起慧香,宋彦满心升腾起一股嫌恶。 慧香总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没有亲自动手,那些在府中对下人做的腌臜事儿,便会人不知鬼不觉的。 殊不知,宋彦知道的一清二楚。 杨焕如此说,其实是想提醒宋彦,倘若觉得九和有用,不想她死,便不能把九和继续留在慧香手里了。 宋彦自然明白杨焕的用意,沉着声调问道: “你安排的那个男人,进展的如何了?” 杨焕立即明白了宋彦的意思,笑着回道: “殿下请放心,就快得手了。臣已经告诫过他,唯独有了孩子,才算定心。” 宋彦满意的嗯了一声,调转了话题,思量着道: “你瞧着九和,像细作吗?” 杨焕闻言,思绪立时在脑袋里,活络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顷刻间,仔细将宋彦的心思,揣摩了一番。 小心道: “回殿下,臣并不了解九和。只是臣会觉着,北郸应该不会派这么个行事蠢笨的细作。” “可仔细一推敲,或许这就是北郸的高明之处。” “看起来行事蠢笨,实则是欲盖弥彰之举,借此试探咱们,有没有察觉她真实的身份。” “总之,臣觉着,还是得再观察一番。” 一番话是不是他真心所想,宋彦不知道,倒是把宋彦的心思,琢磨个七八。 话至此,宋彦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九和那副情绪鲜活的模样。 他那被长长睫毛掩盖住的双眸里,瞬息闪过一抹狡黠的况味。 …… 九和虽然已经行动自如,但到底昨日才被打了五杖。 经过一天的劳动,再加上,那院墙笔直又布满苔藓,异常顺滑。 一个时辰间,从院墙上摔下来无数次,摔得七荤八素。 现下被五花大绑在柴房里,已经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精气神儿。 先不说,害怕惶恐自己眼下的境遇,单是身体这份疲惫和炙痛,就叫她现下再生不出逃走的心思。 九和拼了命挪动,只能给自己,换一个舒服的、斜靠在柴火堆上的姿势。 九和满腹懊丧,颓废之情无法抑制,细数穿越过来的炮灰境遇,只剩下丧气。 算了,幻灭了,躺平,放弃挣扎了。 半晌,江枫猛然推开柴房的大门,几个踱步,就到了九和的身前。 居高临下的端望着九和,见她没有任何反应。 细细一瞧,竟是在心无旁骛的,呼呼大睡。 霎时间,江枫不禁对九和添了几分刮目相看。 身为一个细作,翻墙被抓之后,居然可以安然入睡。 可见其,虽然手脚功夫笨拙,但心性何其坚韧强大。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江枫虽然对九和生了几分赞赏,可依旧抽出腰间的软鞭,对着九和的身子,就重重抽了起来。 软鞭刚划过身子,九和骤然就清醒了。 在九和一阵阵的惨痛哀嚎中,鞭子如同开了刃的铁剑一般,骤雨狂风似的落下。 这抽鞭子的力道,掌握的极其巧妙。 鞭子所过之处,衣物尽被鞭打出一道破口子。 软鞭刚好划过肌肤,只堪堪划破表皮,渗出一丝丝鲜血,并未伤及内里。 所以此时的九和,看起来像是刚刚受过鞭打酷刑,已经皮开肉绽。 实则只是表皮微微破损,添了几处轻微的皮外伤。 虽然伤不重,可炸裂般的疼痛,是实实在在的。 九和痛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就在她以为,今日定会死于鞭下之时,只感觉鞭子忽然停了下来。 头顶响起一道严厉的声调: “来人啊,把这个想去东厨偷吃的女婢,扔回浣衣厅!” 第16章 殿下的授意 九和被两名侍卫拎着,直接扔回了浣衣厅的大院内。 尹嬷嬷闻讯,急急忙忙穿戴好,小跑着来到大院里,展着一脸笑模样,给侍卫们赔不是。 主要是怕侍卫长怪她管教不力,状告到宋彦面前去。 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两名侍卫,尹嬷嬷立时换上了一副狰狞凶横的模样。 还没等九和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尹嬷嬷,用浸水的鞭子一顿狠劲抽打。 尹嬷嬷一面猛劲抡起鞭子,一面大声骂骂咧咧道: “小贱蹄子,看我不抽死你!叫你到处给我惹事儿,大晚上的,还敢跑到东厨去偷吃!” 大有不抽死不罢休的架势。 尹嬷嬷之所以,想现在直接抽死九和,主要还是得了慧香的暗示。 没办法,她想上位,只能舔着脸给人做脏事儿。 但她不是傻子,慧香不想手上沾血,她自然也不想。 尹嬷嬷正发愁,该怎么不留痕迹的让九和消失。 今日见着九和身上,鞭刑留下的痕迹,脑袋一转,索性就让九和死在鞭子下面。 尹嬷嬷倒是会为自己留后路。 她暗自算计着,倘若主子追究起来,大可以往侍卫那边推。 毕竟九和被侍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伤痕累累,重伤之下一命呜呼,怪不得自己。 九和被尹嬷嬷的鞭子一顿狠抽,这才比较出,刚才那侍卫手下的鞭子,是放水了的。 九和双臂本能的护着自己的脑袋,只觉浑身上下被鞭子抽打的昏天暗地。 刚想开口求饶,眼前却骤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 九和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之时,发现自己躺在榆木床榻上,床榻三面围着淡黄色的床帐。 她眨了眨眼皮,挪了挪四肢,还好,胳膊腿健全着呢。 忍不住四下张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卧房里。 屋子虽比不上宋彦的耳房排场,倒也干净整洁。 透过半开的窗口,能瞧见屋外翠绿的海棠树。 阳光透过窗槛,斜斜的照在屋内的青砖上。 恍惚间,莫名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岁月静好。 九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双目盯着头顶的床幔猜度。 这是得救了吗? 难不成铁矿挖出来了? 宋彦发现自己大有用处,准备款待自己了? 是不是好日子要来了? 九和正千回百转的琢磨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她心头一惊,赶忙侧过头,朝着门口张望去。 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小娘子,身穿府里二等女使统一制式的粗布衣,端着一碗汤药缓步走了进来。 瞧见九和已经睁开了双眼,眉眼舒展的笑道: “你终于醒了,我来喂你喝药。” 言罢,将汤碗顺手放在了床榻旁的矮几上,侧过身坐到床沿边,双手托着九和,将她扶起来。 九和一动身,浑身上下的炙痛感骤然加剧起来。 她龇牙咧嘴的坐好,靠在了小娘子给她铺好的垫子上面,感激道: “多谢小娘子,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我日后一定加倍偿还。” 小娘子扬起嘴角开怀笑了,俯身端起药汤。 一边舀着汤勺往九和嘴里送药,一边笑道: “你先喝药,喝完了我再同你细说。” 九和点了点头,双手接过药汤,一仰而尽。 喝完苦的皱眉挤眼,直接用袖口擦了擦嘴。 还未开口,手中汤碗被小娘子接过去,就听小娘子开了口: “还是醒了喝药快,你昏睡的时候,喂药可费劲了。” 九和闻言,心里不禁热乎起来,咽了咽唾沫,感激道: “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有幸得小娘子照顾,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小娘子将汤碗放回矮几上,眉目含笑的望着九和,道: “我叫荀竹。” “前几日得了你的恩惠,我的鹅掌风,已经全好了,是我该谢你才是。” “因此,我主动揽了照顾你的差事。” 九和一听“荀竹”的名字,脑门上乍然一阵轰响。 惊恐的睁大双眼,盯着荀竹。 她不是钱嬷嬷的女儿嘛,该不会是来寻仇的。 九和瞧着荀竹一副满目和善的模样,心里鼓声大作。 这府里,都是些戴着面具的人。 纵使她刚入社会不识人心,可经历了这些晦暗日子的洗礼,也深刻体会了一把人心隔肚皮的道理。 就像她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慧香,就引得慧香对她下死手。 还千方百计的,又拐着弯儿的,借他人之手折磨她。 九和讪讪一笑,满目哀悼的求饶道: “荀竹,我实在对不起你。” “我真的不知道出府采买草药,会给钱嬷嬷带来这般祸事,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我怎么也不敢出府的。” “不知钱嬷嬷现在可好?我一定想办法接她回来。” 荀竹闻言,满目哀痛的微微垂下头。 双手交叠在一起,紧紧攥成拳头,痛切道: “她还没到庄子上,便死了。” 荀竹缓了一口气,抬眼望向九和,真诚道: “这事不怪你,你是为了帮我医治鹅掌风,才出府的。” “反倒是因为我,连累了你。” 九和闻言,满脸震恐的再次确认道: “钱嬷嬷,死了?” 荀竹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为难,小心道: “其实,这是早晚的事。” “我早前就劝说过她,不要再为慧香做事,可她不听……” 荀竹似是察觉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住口没再说下去。 只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眼巴巴的瞧着九和。 九和沉沉叹了一口气。 得,她是明白了,钱嬷嬷指不定为慧香,折磨过多少洗衣女使。 慧香这是借机杀人灭口,消灭证据。 看来罪魁祸首,终究还是慧香那个恶毒妇人。 九和轻轻握住荀竹的双手,义愤填膺道: “荀竹,你要好好的,恶人自有天收。” 荀竹闻言,双眼噙着泪,万分感慨道: “你可知,是王府的总管事杜舒,把你从浣衣厅调了出来。” “还给你安排了单独的厢房住,这是府里一等女使都没有的待遇。” 九和一脸震惊的望着荀竹,不解道: “总管事杜舒?我并不认识他啊,他为何对我这样好?” 荀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滴,抿唇一笑,道: “你当然不认识。” “杜总管虽然是王府的总管事,可常年在前院,他是直接受殿下的管理。” “你可明白了?” 九和眉梢一挑,恍然大悟。 看来铁矿真的挖到了,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继而求证道: “你的意思,对我的安排,是殿下的授意?” 荀竹笑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笑成一条弯弯缝隙的柳叶眼里,散发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光泽。 她愉悦道: “以后,你再不用怕慧香了。” “倘若她再欺辱你,就把她对你的手段,全部还回去。” 第17章 体验好日子 九和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是要借自己的手对付慧香啊。 还说什么,为了感谢自己给她治手,特意来照顾自己,心思都这般弯弯绕儿的嘛。 话里的意图太明显,纵使九和单纯,可她也是个聪慧的高材生,识人明理这种事,自学的很快。 霎时间,九和对荀竹的好感,消减殆尽。 不过这会子她并未表现在脸面上,而是满目兴奋怡悦的回道: “如此这般,我定会给她点颜色瞧瞧,钱嬷嬷的事,断不能轻易饶了她。” 只有经历过苦难,才能迅速成长。 九和经历这段日子的劫难,深刻体会到了,即使是假意顺着他人心意行事,也能给自己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里,荀竹是好吃好喝、端茶送水的伺候九和。 不仅细致贴心、嘘寒问暖,就连九和叹一口气,都要关怀备至一番。 九和当真是体验了一把,躺在被窝里被人供奉的好日子。 二十多天后,九和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机灵小娘子。 荀竹瞧着九和日渐活蹦乱跳,那种难舍难分的留恋情绪,整日里挂在脸上。 惹得九和,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瞧你满脸都是心事,要不同我说说?” 荀竹皱着眉头叹气,幽幽道: “九和你这般好脾性,和你相处松快又顺心。” “往后等你升了高位,不知还有多少女使贴在你跟前。” “眼见着,我就得回后院洒扫了,也不知你还能不能记得我。” 九和闻言,满目怅然的握住荀竹的手,心里却是嗤之以鼻。 这是拐着弯儿的想让自己帮她,谋求一份好差事。 看在这些日子,荀竹对自己悉心照顾的份上,面子功夫怎么也得做足了。 她眉毛拱成了八字,一脸真诚的信誓旦旦道: “你照顾我这么久,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我要是真能升上高位,第一个抬举你到我身边享清福。” 其实九和心里想的人是洛英。 毕竟她落难之时,洛英伸过援手,况且她一直好奇洛英的身份。 这种隐隐绰绰的疑惑,总让人想探究个明白。 第二日,荀竹就被调回了后院。 九和倒落得独自清闲起来。 午后的阳光倾斜着照在廊下,九和索性躺在廊檐下的护栏上,摘两片树叶遮着眼睛。 晒太阳。 春日的阳光很软绵,铺在身上暖乎乎的。 整个身子松泛下来,几个呼吸之间,就遁入了一片迷迷糊糊之中。 角门上隐约有脚步声渐次靠近。 九和处在一片混沌之中,感觉有人靠近,本能的抬手一摘眼前的树叶。 双眼一睁开,就是一张大脸横在头顶。 九和惊得浑身颤了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 她慌忙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溜圆,抬头细细一瞧,竟然是秦松。 随即开口惊讶道: “秦大哥,可是有事找我?” 秦松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副亲和的笑眯眯模样,道: “没打扰你的好梦?” 九和忙摆手回道: “没,我没睡着,就是晒晒太阳。” 秦松俯身坐到九和的身旁,笑道: “杜总管把你安排到马厩当差了。” “以后你的差事,就是在马厩里喂马,打扫马棚,活儿不多,轻松,月钱也高。” 九和一听此话,心里乐了。 这不是又做回老本行了嘛,好事啊,马可比人好伺候多了。 这差事,她喜欢,事儿少还能偷懒,又能养膘了。 她瞧着秦松随和的笑脸,眼珠子一转,开怀道: “我原本就是在草原养马的,这活儿我拿手啊,劳烦秦大哥来知会我。” “秦大哥负责出府采买,是不是也管着马厩?我以后就在秦大哥手下当差了?” 秦松展颜一笑,温和道: “我也只是兼着喂马的差事。” “因着早年在茶马道上行商,识得马匹的好赖,才被招进府里养马的。” “咱俩都是拿月钱办差事,不存在谁在谁的手底下。咱俩只一心把马养好,就成事儿了。” 这话一说完,九和浑身上下一顿通畅。 果然不愧是行商出身的,一两句话,不仅表明了,自己在养马这件事上的专业与经验,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叮嘱了九和,只要养好马,别生乱七八糟的心思,就能安安稳稳的。 最主要的,根本没有摆出管事的架子,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赞同,随和的让人忍不住心生钦佩。 这就叫,驭人先驭心嘛。 九和大感学到了不少,自是要逢迎一番,笑眯眯的道: “秦大哥太谦虚了,我喊你一声大哥,自是要仰仗你的。” “今后,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做,秦大哥要是不嫌弃,我就是你的小弟了。” 秦松一听九和说,她以后就是自己的“小弟”,霎时只觉荒唐无比。 可细细一琢磨,九和这豪爽的性子,在女子中倒也是稀奇,不禁觉着有意思起来。 想来草原长大的女子,就是比大良的女子多了几分粗犷。 倒也不再斟字酌句的抠字眼,秦松双手一撑膝盖,利索的站起身来,笑道: “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马厩里瞧瞧?” 九和腾的一下,立起了身子,右臂一展,乐呵道: “秦大哥先请。” 王府的马厩,就在王府大门旁边的一个独立院子里,场地很大,马棚很宽敞,里面只有七匹马。 五匹是良国本土的矮脚马,另外两匹,是一白一黑两匹高大的西北蕃马。 九和乍一进去,就被两匹高大的西北蕃马吸引了,忍不住走向它们。 一边走,一边止不住的感叹,这两匹马真是宝马,草原上都难得一见。 这王府,不仅建筑规格,处处透着奢华,连驯养的坐骑,都是这般名贵的品种。 看来要想富贵,还是得抱紧宋彦的大腿。 九和走近蕃马,伸手轻轻抚了抚白马的马鬃,视线寻着两匹马的通体,细细打量一番。 两匹马通体纯色,毛发光泽顺滑,四蹄肢势端正,骨棒壮实,前胸肌肉丰满匀称,鼻宽口正。 是两匹日行千里的绝顶宝马。 秦松瞧着九和,目不转睛的观赏着两匹马,漫步走到她身旁,轻声道: “这两匹蕃马,是皇上赏赐给殿下的,整个良国没有第三匹。” 九和一听是皇上赏赐的,对面前两匹马愈发重视起来,为了今后的好日子,可得好好伺候着。 她重重点了点脑袋,赞叹道: “这样的宝马,草原上也难得一见,我一定会仔仔细细的照料。” “从前在草原上,我一个人养五十二匹马,现在就一门心思着重照顾它俩,保准让上头满意。” 秦松倒是没有质疑九和养马的能耐,只一心琢磨着杜舒交待的事,缓声道: “杜总管知晓你会医治鹅掌风,因着府里,有好几个女使和仆人都患上了,便想请你给他们医治。” “我现在就带你出府,采买草药,如何?” 第18章 允许她出府 这事原本对九和来说,很简单。 可一想到,就是因为出府采买,被慧香责难的很惨,心里便犯了怵。 脑袋里蹦出慧香那张,趾高气扬的脸面。 她小心翼翼的瞧着秦松,悻悻道: “秦大哥,医治鹅掌风本不是难事。” “可你不知道,就因为上次出府采买草药,我被责罚不说,允许我出府的管事钱嬷嬷,可因此丢了性命。” 秦松闻言,自然明白了她的顾虑,爽朗一笑,安慰道: “莫怕,慧香姑姑管着后院女使,咱们在前院当差,与她不相干。” “况且,杜总管是整个王府的总管,慧香姑姑总要给几分薄面的。” 九和一听见慧香要给杜舒几分薄面,仰着脑袋,一脸惊喜道: “秦大哥,是不是杜总管,比慧香姑姑的官儿大?” 秦松哼声一笑,抬手摸小孩似的,摸了摸九和仰起的脑门儿,笑道: “你莫要管谁的官儿大,只管按照杜总管的吩咐去办。” 九和点着脑袋哦了一声,忍不住想到,慧香在后院里暴虐无道的为所欲为。 抬手挠了挠侧脑,小心道: “秦大哥,问你个事呗。” 秦松瞅见马棚食槽里的干草快没了,转过身往草堆走去,边走边回道: “说。” 九和蹦蹦跳跳的跟过去,立在秦松的身旁,歪着脑袋问: “我瞧你都称呼慧香为‘慧香姑姑’,是不是她的身份很特殊?很尊贵?” 秦松抱起一垛干草,边往食槽走去,边小声道: “慧香姑姑,原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女使。” “是皇后娘娘钦点她,来管理王府后院的,府中上下自当对她敬重有加。” 九和恍然大悟,难怪只要见着慧香,她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在王府里随心所欲的为非作歹,敢情是有靠山。 她一边帮着秦松铺排干草,一边满脑子冥思苦想。 九和恍然回想起,宋彦那个装着曼陀罗的香囊,是皇后送的。 现下又得知了,那个横行霸道的慧香,是皇后派来管宋彦后院的人。 霎时间,她满脑子翻腾起,无间道的剧本来。 一顿无边的臆想揣摩过后,九和迎来了一阵醍醐灌顶的醒悟。 她呆愣愣的立在原地,一脸震恐之色毫不掩饰。 她忽然琢磨明白了,为什么慧香要整治自己。 那盆大叶绿萝,是自己进了卧房后,宋彦才要搬走的。 原来在慧香的眼里,自己已经是宋彦党的了。 因为一盆大叶绿萝,被卷入了宫斗剧里。 有点冤。 秦松干完活,转身就瞧见,九和呆若木鸡似的杵在那里。 只当她是听了慧香的背景,震惊的。 抬手点了点她的脑门儿,笑道: “我出府办点事,正好捎你去药铺。” 一想到可以见着沈文,九和立时转了好心情,开开心心的跟着秦松出了府。 还是如同上次那般,秦松把九和,搁在了三味药铺的门口,便赶着马车离开了。 九和大步踏进门槛,定睛一瞧,柜台上换了一张脸。 她满心失望的向柜台走去。 柜台后面,低头整理药材的年轻伙计,听着门口扬起脚步声,抬起头一瞧,是个肤白貌美的小娘子。 随即展开一副笑脸,招呼道: “小娘子,要买什么药?我给你配。” 九和踱步走到柜台边,双臂椅着柜面,蹙着眉问道: “怎么换人了?沈文呢?他怎么没在?” 年轻伙计闻言,随即脸上笑意更添几分,恭敬道: “沈文是我们药铺的东家,小娘子找他?” “东家平日不在药铺,在鹿鸣书院里读书。” “等东家回来,我定会将小娘子找他的事,如实相告的。” 九和一听沈文不在,耸着眉头,垮下脸来,一副好心情全然没了踪迹。 只得安慰自己,见不着就见不着,自己来办事的,又不是来看帅哥的。 她抬起手臂,托着自己的下巴,无精打采道: “新鲜的鸡娃草,碾碎,用最烈的白酒泡上,帮我装密封的瓶子里,来十瓶。” 年轻伙计听了吩咐,忙道一声好,转过身,就去后面的药柜旁,配药去了。 九和百无聊赖的,椅着柜台发呆,猛然间,一股肉香穿过大堂,钻进了九和的鼻息里。 药铺旁边的灌汤小笼包,起锅了。 她霍然想起,钱嬷嬷给过她三枚铜板。 九和忙俯下身脱鞋,扒开鞋垫一通翻找,真好,三枚铜板都在。 她欢欣雀跃的,往灌汤小笼包的铺子,蹦跶去。 在铺子大门挂的招牌前,稳稳立住了,细细一辨别,“三文钱一屉”。 大手一挥,豪迈道: “来一屉灌汤小笼包。” 一口闷进嘴里,浓郁顺滑的汤汁儿,瞬间溢满整个口腔。 薄面皮儿,裹着软嫩细滑的肉馅儿,在唇齿间上下翻涌。 这种肉食油水,才能带来的鲜嫩丝滑口感,霎时让九和的幸福值,爆满。 她双手捧着,油纸包住的小笼汤包,就这么临街立着,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五个小汤包下肚,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心里嘀咕道,这一趟,没白来。 两个时辰后。 如同上次那般,九和刚与秦松进了马厩,江枫就敲门进了书房,向宋彦禀报: “回禀殿下,九和此次出府,除了去药铺,还在药铺旁的灌汤小笼包铺子,买了一屉汤包。” “未与店铺伙计,有其他交流,就是,她站在大街上,把一屉包子都吃了。” 江枫缓了一口气,继续禀报: “属下查过汤包铺的底细,还查了与汤包铺,有生意往来的粮油铺和肉铺,他们都是正经开店的铺子。” “属下还查了,这几家店铺的东家、掌柜、伙计的上下三族,都未曾发现,与外邦有过交集。” 江枫抬手挠了挠脑袋,继续不解道: “属下曾盘问过荀竹,她照顾九和的这些日子,九和并没有向她打听过,任何关于府里的人和事。” “属下觉着奇怪,经过属下这么久的观察,九和的行事做派,并不像一个受了训练的细作。” “似乎就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娘子。” 宋彦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捏着茶盏盖子,动作优雅的刮了刮茶汤里的浮叶,再将茶盏送至唇边,稍稍抿了一口。 本就是喝一口茶水的事,可这一套动作下来,竟叫宋彦喝出了贵族的气韵。 这一会儿的功夫,宋彦的脑子里,已然翻涌起了千头万绪,他缓缓撂下茶盏,沉声道: “你去知会杜舒一声,允许她私下出府。” 第19章 大家的心意 自从去了马厩里当差,九和的小日子,便安逸起来。 府里有专职的马医,每日都会来给马匹,检查健康状态。 她主要的工作就是喂马、打扫马棚、给马做清洁。 因着只有七匹马,每日还有,套马车出行的马匹。 大部分时间里,还有秦松,同她一起照顾马匹,秦松又是个,和气亲善的上司。 所以她的日子,清闲又自在。 九和索性搬了个躺椅,搁在马厩院子的凉棚里。 每日大部分时间,就是窝在躺椅里,嗑嗑瓜子,要不就是,在一白一黑两匹宝马前溜达,同两匹马聊天。 这样闲适的好日子,让九和果断放弃了,立刻逃跑的念头。 先苟着,第一要义,主打一个先攒钱。 她只当是,因为自己禀告铁矿位置有功,从而换来了,这样一份闲散差事。 不过经历了前段日子的苦难,她也领教到了,府里人心复杂。 每日只待在马厩里,即不与他人多话,也不在旁处走动,安安心心的做起了小马夫。 旨在一个,猥琐发育,别浪。 虽然秦松,已经明里暗里的示意过她,可以没事儿的时候,去马杭街逛逛。 可苦于囊中羞涩,她也就嘴上感恩戴德一番,依旧躺椅里一窝,嗑起瓜子来。 不过九和心里,还是渴盼着拿月钱的日子,快点来,好揣着银子去小小挥霍一番。 她这般从容淡定,倒是急坏了,整日里盯着她的江枫。 宋彦让他盯梢,他若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呈报上去,那可怎么是好。 得想法子,让九和出府溜达才是。 这日午后,九和正斜靠在躺椅里,打盹。 秦松缓步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指,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九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彻底惊醒。 腾的一下直起身子,仰面朝秦松瞧去。 惊道: “秦大哥,啥事儿?马又拉了?” 秦松双手环抱在身前,亲和笑道: “几匹马好着呢。” “我瞧你,整日无事就在这躺着,年纪轻轻的,也不怕胳膊腿荒废了。” 九和闻言,复又往后一靠。 抬手揉了揉,被秦松食指弹过的脑门儿,道: “秦大哥,我一上午都在打扫马棚,可没有偷懒。” “你去瞅瞅就知道,一点脏都没有。” 秦松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随手倒了一盏茶水。 小喝一口,继续道: “我的意思,是这下半天也没啥大事儿,你可以出府逛逛街市。” “吃吃茶、听听戏,总比躺在这度日好。” 九和抬起胳膊,盖住了双眼,小声道: “我知道秦大哥待我好,只是我身无分文的,出府瞎溜达啥啊。” “等发了月钱,我再逛也不迟,不差这几天。” 秦松听她这般说辞,又想起杜舒对自己的交待。 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小串铜钱,扬手往茶几上重重一放。 砰的一声脆响,豪爽道: “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给你。” “顺道,再给我捎些酱牛肉回来,我晚餐下酒吃。” 九和听见声响,稍稍扬起胳膊,露出一只眼睛,往茶几上一瞟。 不得了,这能吃多少屉灌汤小笼包啊,不得撑死。 九和不是没眼力劲儿的,忙支起身子,摆着双手道: “我哪能花你的钱啊,你是我上峰,又待我这般好,我该孝敬你才是。” “等我领了月钱,保准孝敬你一盘酱牛肉。” 言罢,又躺了回去。 刚躺下,抬手一扬,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补上一句: “不对,至少得孝敬你,两份盘牛肉。” 秦松单手捏着茶盏,侧过脸,瞧见九和歪着脑袋,又在酝酿瞌睡。 眉毛一横,认真道: “怎么,嫌钱少了?” 九和闻言,侧过头,斜眼瞄了一下秦松。 见他表情严肃,一点不似平常那副亲和模样。 心中一慌。 急忙腾挪着双脚,踩在地上,正襟危坐的对着秦松,满目委屈的瞧着他。 解释道: “秦大哥,别生气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一个最底层的小女婢,怎么敢拿你的钱呢。” 秦松依旧一副严厉的模样,不满道: “叫你出门跑腿,买酱牛肉,就这么难?非要我把话,说的这样明白才行?” 九和猛然清醒,赶紧双手拾起茶几上的一串铜钱,笑呵呵道: “得嘞,我这就去。” “你早说使唤我跑腿,我不带犹豫一秒的。” “秦大哥,以后千万别和我见外,有事只管吩咐,我是你的铁杆手下。” 秦松见她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心里纳闷起来。 杜舒让自己找个借口,打发九和出府,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难不成因为九和是北郸来的,想试探她,有没有逃跑的意图? 不过瞧着九和,这般懈怠的性子,更像个胸无大志、随遇而安的人。 秦松缓了一口气,又换上了一副平常的和气模样,叮嘱道: “记住,一定得是马杭街的,鲁记酱肉铺,去。” 九和把铜钱往怀里一揣,蹦哒着往院外走,边走边说: “放心,指定办的妥妥当当。” 秦松瞧着九和踏出院门的身影,哼声一笑。 鲁记酱肉铺,申时五刻才开始卖酱牛肉,现下刚至未时,就让九和在马杭街,好好溜达。 九和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沿着回廊刚踏出角门。 就碰见一位,看起来约莫七八岁、俏生生的小姑娘,穿着小号的、二等女使统一制式的粗布衣。 那小姑娘远远见着九和,就小跑着,到九和面前。 仰着脸面,甜甜的问了声: “可是九和姐姐?” 九和现在这副身体,虽然才十八岁,可她到底有个,二十二岁的灵魂。 见着这么个可爱小姑娘,难免心生欢喜。 抬手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粉嫩的小脸蛋,笑道: “我就是九和,你找我?” 小姑娘点着脑袋,嗯了一声。 低下头,双手在怀兜里一阵摸索,不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锦盒。 郑重的递给九和,认真道: “九和姐姐,你治好了我们的鹅掌风,大家伙儿心里,特别感激你。” “这是所有人,一起送给你的谢礼,请九和姐姐务必收下。” 言罢,就把长条锦盒,往九和手里一塞,随即往后退了一步。 继续仔细道: “另外,大家伙儿一同准备了茶点。” “未时三刻,请九和姐姐,到后院的凉亭里吃茶。” “大家伙儿要我,来请九和姐姐,还望九和姐姐务必到场,以全了大家伙儿的心意。” 话音一落,未等九和开口,小姑娘利索的调转过身,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第20章 赴吃茶之约 瞧着小姑娘远去的小身影,九和犯了难。 这不是故意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嘛。 低头瞅了瞅手中的长条锦盒,双手一掰开,里面躺着一根翠绿的簪子。 九和捻起簪子,对着阳光细细打量。 簪子色泽通透油润,没有半点棉絮,簪身雕刻着细枝藤蔓,簪头是一朵嵌着翠绿枝叶的半开花苞。 细枝末节的刻工尤为精湛,纵使九和不懂玉石,光看雕工,也知道价值不菲。 这般精贵的物件儿,九和也不好意思收啊。 眼下,这边得出府买酱牛肉,那边又有众人等着自己吃茶。 九和一通琢磨。 人家一番好意邀请自己,总不好一句话不说,让人干等着,回头大家该说自己摆臭架子了。 还是得去一趟,顺便把簪子还了,吃完茶再买酱牛肉,也不耽误秦松晚上喝酒。 瞧着才到未时一刻,九和决定先去同秦松说一声,免得让他误解自己办事跑腿不尽心。 九和进了马厩的院子,晃眼一扫,瞧见了秦松正在清理食槽。 她迈步走到秦松身旁。 秦松觉察到身后来了人,停下手中动作。 转身一瞧,竟然是九和,讶异道: “你怎么还没有出府?” 九和原原本本的将刚才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言罢,还打开长条锦盒,递到秦松眼前,无辜道: “秦大哥,你瞧这簪子,做工这般精细,铁定耗费了不少银钱。” “我觉着还是把它还回去为好。” “大家伙儿当差的月钱都不多,没必要让他们这般破费。” 秦松见着锦盒里的簪子,霎时两眼钉住了。 他颤了颤眼睫,抬手拿起了簪子,对着日光观摩起来。 秦松曾是茶马道上的行商,人鬼都打过交道,什么样的好物也都见过。 这簪子,他扫一眼,便知不一般。 秦松不言语,只对着簪子细细揣摩。 没一会儿,似是看懂了其中的门道儿,嘴角一勾,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他轻缓的将簪子放回锦盒里,视线在九和的脸上晃了几圈。 九和与自己也相处了不少时日,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单纯丫头。 虽然性子懒散了些,心眼儿还算实诚,平日里一口一个秦大哥的唤自己,对自己也算敬重。 几个呼吸之间,秦松心里便有了计较。 伸手将锦盒夺了过来,单手一合锦盒,温和道: “她们请你吃茶,你去便是,这簪子大可不必带过去。” “先放我这里,我帮你换成银钱。” “你都说了是大家伙儿,一个簪子也不够分,不如银钱来的实惠。” 九和一听把簪子换成银钱,立时觉着这个主意好极了。 别人送你的,你再还回去,总有些驳了人家的面子。 可换成了银钱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雨露均沾,见者有份。 九和拨浪鼓似的点着脑袋,两眼冒着光的瞧着秦松,赞赏道: “不愧是秦大哥。” “这么一来,既没有驳了她们的面子,我也不是独享,还让大家都能得了实惠。” “一举三得,真是妙啊!” 九和高高兴兴的去后院凉亭,赴吃茶之约了。 凉亭立在花园的湖畔旁。 正值深春,园中细细密密的柳条,垂在岸边湖水里。 微风一过,湖面的垂枝便荡漾开来,划出渐次扩大的一个一个圈,向着湖心无限延展。 九和到凉亭的时候,花园里未有旁人。 她想着,可能大家因为手上有差事耽搁了,便耐着性子,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候着。 深春午后的微风,灌着热气,吹拂在身上暖烘烘的。 九和原本的午觉,被秦松食指一弹,耽搁了。 这会子闲来无事,往石桌上一趴,绵绵困意从眼皮子里渐次袭来。 不知不觉,九和打起盹来。 眼皮子上下一合,就完全忽视了几个往花园里搜寻,气势汹汹的婆子们。 几个婆子见着凉亭里的九和,气焰熏天的齐齐走到她身旁。 其中一个婆子,抬手一拧九和的耳朵,用力一提,拽着她的耳朵,将她从瞌睡里挑了起来。 九和疼的嗷嗷直叫。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揪她耳朵的婆子,大声呵斥道: “这里还漏了一个,你个小马夫,跑后院做什么?” “我看八成就是你了,带走!” 话音一落,九和就被两个婆子押着膀子,带走了。 九和被押到了后院的一块空地上,四周全是府里的女婢。 一位身穿棕色绣梅花褙子的婆子,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大家。 婆子视线一扫众人,底气十足的厉声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今日,慧香姑姑丢了一根翡翠簪子,这簪子,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是皇贡之物。” “你们都是府里当差的,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 “识相的主动交出来,莫要等到被搜查出来,落得个断手断脚的下场!” 话音一落,所有人噤若寒蝉。 九和只觉头顶轰隆一声巨响,爆起了炸天惊雷。 满脑子都是嗡嗡颤响,脑海里不断翻涌遇见小姑娘的场景。 不会是自己得的那只簪子? 这究竟谁要害自己啊? 自己整日待在马厩里,怎么得罪的人? 九和的视线不断在人群中穿梭,果然没搜寻到那个小姑娘。 正苦思冥想,事后一定要找到小姑娘问清楚,是谁指使的她,就听见高高在上的那位婆子,开始发号施令: “既然不肯主动交代,那就开始搜!” “先搜身,再搜屋子。” 言罢,最外围的十几个婆子,开始有序的、挨个浑身上下的摸排起来。 九和见着这番情景,后背止不住冒出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 多亏了秦松啊,倘若不是秦松为自己着想不好分摊,自己铁定带着簪子去凉亭的。 那今日,大概率就是自己断手断脚的忌日了。 还是秦松威武。 一番惊天动地搜查下来,一众婆子果然没有找到簪子。 九和暗自庆幸今日脱险,正以为可以满心欢喜的看好戏时,慧香盛气凌人的出现在了台阶之上。 九和条件反射似的赶紧低头,生怕慧香发现自己。 然而天公不作美,慧香稍稍一晃视线,就停在了九和的身上。 慧香稍稍一勾嘴角,眼神里透出一抹戾气,恨声道: “一个前院的养马奴,跑到后院来做什么?” “一来后院我就丢了簪子,八成与你脱不了干系!” “想来你不是主犯,也是同谋了。” “来人,先拖下去打五十杖,不说实话,再接着打!” 第21章 慧香的死穴 此话一出,九和霎时立地石化。 这叫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 冤家路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真真切切的无妄之灾。 九和满脑子轰然作响,只觉自己很快就可以呕出一滩老血,一命归西。 面对生死劫难,九和自当要本能的挣扎一番。 然而挣扎反抗,并没有什么用。 九和被两名壮实的婆子钳制住,像拖腊肉似的,被按到了条凳上。 九和声嘶力竭道: “我是北郸绥王带来良国的,你们没有证据,怎么敢治我的罪?” “不怕引起两国不和嘛!” 这是九和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自救对策。 毕竟上次,说自己是北郸绥王带来的,唬住了慧香。 可同一套说辞,用两次,自然就失去了它的作用。 慧香挑着眉尾,双臂环于身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九和。 嘴角一抽,冷声道: “北郸绥王已经离京三日了。” “他似乎并不记得,有你这个贱婢。” “你一个贱婢的生死,与他何干?” 慧香说着,视线一晃,停在了两名手握长板的婆子身上。 随即恶狠狠的道: “你们给我好生的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两名施刑的婆子,齐齐道了声遵命。 猛地一抬双臂,前后两个板子重重的落在了九和的脊背上。 骤然涌遍四肢百骸的剧痛,在九和的身体里翻滚起来。 九和忍不住的想开口问候慧香的祖宗十八代。 两板子下去,顿感比上次凶暴了十倍不止。 好生的打,原来就是往死里打。 九和闭目皱眉的,使劲握着拳头,憋着气,等着板子再落下来。 却听着,一阵遥遥的声调传来: “住手!” 九和乍一听,只纳闷自己怎么才挨了两板子,就出现了幻觉。 可憋了半天的气,板子还未落下,这才幡然觉悟。 猛地一睁双眼,探着脑袋,往声音飘来的方向望去。 杨焕领着两名侍卫,急匆匆的往自己这边,大踏步走来。 九和立时睁大了双眼,小心肝雀跃的要蹦出来。 这不是那晚,领自己去宋彦耳房的公公嘛,难不成是奉命来救自己的? 杨焕一行人,眼看着就到了九和的身旁。 慧香见状,只身下了台阶,一边走近杨焕,一边不满道: “杨内侍,我正在处罚偷盗的贱婢,还请你稍后再来。” 杨焕展颜一笑,和气的对着慧香行了一礼,平静道: “慧香姑姑,我来此处,是奉命带九和走的。” 慧香闻言,眉头稍稍皱起。 她刚走到杨焕的身旁,顺势还了杨焕一礼,脸上带了三分笑,道: “杨内侍有所不知,这贱婢偷了我的簪子。” “倘若今日不做惩罚,就放了这贱婢离去。” “那王府后院,岂不是乱了章法,日后还如何管理。况且……” 慧香又向杨焕迈了一步,小声道: “我早就同殿下禀报过,这草原来的贱婢,不懂规矩。” “殿下也早已命我,好生教导这个贱婢规矩。” 慧香话音一滞,直了直身子,带着些傲然的语调,继续道: “杨内侍,眼下我正奉命,教导这个贱婢规矩。” “还是等我料理完这个贱婢,杨内侍再带走。” “殿下总不会因为一个贱婢,坏了府里,给奴仆们立的规矩。” 左一个贱婢,右一个奴仆的喊着,好似她就是主子一般。 九和趴在条凳上,斜着眼睛,嫌恶的打量着,慧香那副鼻孔朝人的模样。 怎么不立时来一个炸雷,劈死她。 杨焕一听慧香没有放人的意思,眼波在慧香面上晃了一圈。 依旧温和一笑,丝毫不做退让,莞尔道: “慧香姑姑张口闭口都是规矩,想来是府里最守规矩的。” “今日殿下不知怎的,无端的问起九和。” “说九和,已经学了两个多月的规矩,不知现下变成了什么样儿?” “故此,才命我把九和接回去侍奉。” 杨焕缓了一口声气儿,换了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问道: “倘若,按照慧香姑姑的说法。” “待施打完,我是带一块烂肉回去侍奉殿下?” “还是带一个死人回去,侍奉殿下?” “慧香姑姑,不听命于主子,是哪般规矩?” 杨焕顿了顿,正好瞧见慧香眉眼间,稍纵即逝的一丝愠怒。 他轻声一笑,继续道: “不知慧香姑姑,可有九和偷盗的证据?” “倘若是人证物证俱全,我也好向殿下复命。” “毕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使,留在身边不合适。” “可假使,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还望慧香姑姑,容我先把人带走复命。” “稍后,我定会助慧香姑姑,捉住真凶。” 慧香自然是没有确凿证据的。 可皇后那边已经传了口谕,要她速速处置九和。 其实慧香并不知,为何一个草原奴隶,惹得皇后顾忌,还特意命贴身的女使,亲自来嘱咐自己。 慧香微微抬了抬下巴,直挺着身段,想让自己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她哼声一笑,直白道: “杨内侍莫着急,我这不是正在审问。” “要不你在一旁听着,等有了结果,我们都好向主子回禀。” 言罢,未给杨焕开口的间隙,慧香对着挥板子的婆子,厉声道: “你们继续,不说实话不许停!” 府里跟着慧香的管事婆子们,基本都是慧香从宫里带来的。 她们知道,慧香的背后,是皇后,自然对慧香唯命是从。 婆子们很会看人眼色,知道今日慧香,想借机打死九和,八成也是得了皇后的默许。 既然是给皇后办差,这些婆子们没有一个不尽心的。 抡高了板子,就要更加卖力的施打。 杨焕瞧着慧香一副狠绝的架势,便猜到了她有仰仗。 可这毕竟是晋王府,不是坤宁宫,还轮不到她们撒野。 杨焕也不再言语,眸中厉色一闪即过,右手一抬,摆出一个手势。 他身后的两名侍卫箭步而上。 一个动作,轻轻松松的撂倒了,正要施打的两位壮实婆子。 慧香根本没有想到,杨焕敢当众与自己来硬的。 毕竟杨焕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对自己一向退避三舍的。 今日是怎么了? 为了个贱婢,竟然当众与自己作对! 慧香气愤的目眦欲裂,对着杨焕,大声呵斥道: “杨焕,你胆子不小,敢当众包庇偷盗的贱婢,我看你八成是共犯!” “我一定会向皇后娘娘禀报此事,你就等着内侍监的传令!” 杨焕看着九和被侍卫扶起身,转面对着慧香躬身一笑。 丝毫不为慧香的威吓所动,依旧满面亲和,轻声道: “前几日,我听闻各个茶肆间,盛传一则流言。” “说有个,叫管富的庄头,与晋王府里,叫香附的女婢,私通。” “慧香姑姑,不如好生查一查府里的女婢,倘若是真的,尽早除了这个祸害!” “万不能让晋王府,颜面扫地。” 第22章 我怕挨板子 九和被侍卫扶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双臂。 后脊背挨了重重两下板子,这会儿还不能完全直起身子。 她在一旁,静静听完了杨焕的话,忍不住脑门上叮的一声脆响。 只觉恍惚间,吃了一个大瓜。 九和悄咪咪的抬着眼皮,视线虚晃着慧香的脸色。 正好瞧见,慧香铁着一张脸,唰的一下由白转红,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杨焕。 像是被人,打了脸一般。 慧香脸上的那片红色,渐次扩散到了耳朵上,又缓缓顺着下颚,蔓延到了脖颈里。 九和霎时纳闷了。 真是奇了怪,以慧香那颐指气使的脾气,怎么没和杨焕较量个高低。 反倒是一副吃了瘪的模样,默不作声。 不过,这场面真叫人痛快。 杨焕瞧着慧香不再言语,微微侧目望向九和,展着笑模样,温煦道: “九和,随我一同去见殿下,我们走。” 言罢,又笑着给慧香行了一礼。 随即直起腰板,利落的调转过身,领着身后三人,从慧香的面前踱步而去。 九和低着脑袋跟在杨焕身后。 待过了月洞门,才一个箭步赶上杨焕,乐呵呵道: “杨内侍,今日多谢你救命之恩,九和日后一定鼎力相报。” 杨焕缓了步调,微微侧目,瞧了一眼九和,温和笑道: “我也是听命行事,这份恩情,你不用记挂在我这里。” 听话要听音,纵使九和肚子里没什么心眼,也听出了杨焕话里的点拨。 杨焕听谁的命令,还不是宋彦的,这是告诫自己,又欠了宋彦一次救命之恩。 恩情,要记在宋彦那里。 九和一向上道的很,拨浪鼓似的点着脑袋,重重嗯了一声,一脸真诚道: “杨内侍的教导,我记下了。” “以后我不仅要死心塌地的效忠殿下,还要饮水思源的敬重杨内侍。” “杨内侍今日为了救我,得罪了慧香,这份恩情我怎么都得记在心里。” “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杨内侍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心全意的竭力承办。” 杨焕闻言,忍不住咧嘴一笑。 这草原上的小娘子也真是怪哉,跟个油嘴滑舌的跑单帮似的。 不仅良国官话说的顺溜,连奉承人都是一套一套的。 照常理说,细作应当选性子沉稳、心思细腻的人。 如此这般,轻易的就被诓骗进圈套里,着实不像个细作。 倒是更像个,来送人头的。 杨焕顺着眼角的余光,瞥见九和一边走一边揉着后背。 她这会子依旧不能完全直起脊背,可见那两大板子,是挨着骨头缝儿里打的。 委实下了黑手。 只怕这丫头,到现在还不知因何被人算计。 其实归根缘由,是因为铁矿。 宋彦沉寂蜇伏七年,未有任何动作,朝中百官只当他成了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 前段日子,皇上委派他去与北郸绥王谈边贸,本就是按照章程的走一遍流程而已。 谁料,一个多月后,宋彦上奏,发掘了一所旷世奇大的铁矿。 其功之大,堪称不世之功。 直接引得朝中多数官员,大有站队宋彦的迹象。 一时之间,奏请宋彦入朝的奏章,纷纷堆叠在皇帝的御案上。 这一幕,是皇后不能容忍的。 皇后细细盘查了,晋王府所有的异常。 唯独一样,与北郸绥王的晚宴上,宋彦带走了一位绥王身边的奴隶。 那奴隶,当夜就住进了宋彦的卧房。 所以铁矿之事,不管与那个奴隶有没有关系,皇后都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杨焕的余光,依旧落在九和的脊背上。 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缓声道: “九和,这里不同于草原,你要记住,以后行事,定要稳妥些才好。” 九和当然听明白了,杨焕是在提醒她。 以后要多留点心眼,别再被诓骗进圈套里。 九和听着话,不禁心腹一暖,自己还是好命的,每次危难都能遇着贵人。 她仰起脑袋,对着杨焕憨憨一笑,感激道: “杨内侍的话,我记下了。大恩不言谢,我记在心里。” 杨焕莞尔一笑,脚下步调停顿住了。 侧过头,满目悦色的瞧着九和,右臂一抬,稍一倾身,和悦道: “九和小娘子,请,殿下在里头等着你。” 九和闻言,满脸堆笑的点了点脑袋,道了声: “有劳杨内侍。” 言罢,狠狠咽了口唾沫。 她微微直了直身板,视线盯着前方,心里打着鼓,往书房大门里小步走去。 九和心里其实忐忑万分。 她有点怕宋彦,总觉着宋彦的那双眼睛,能直直透视自己。 与慧香那种,盛气凌人的嚣张气焰不同。 宋彦浑身上下,有一种从骨子里散逸出的威厉,大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九和探头探脑的走进书房。 隔着镶金缀玉、雕梁画栋的小叶紫檀屏风,能听见里面翻书的声响。 她走近屏风,透过镂空的间隙,隐约能瞧见一抹如玉的黑衣身影,端坐在书桌后看书。 她霎时进退两难,懊悔进门之时,怎么没敲门。 虽然房门大开,但这样直直闯入,打扰了宋彦看书,会不会惹得他反感? 万一他老人家一发怒,会不会又要挨板子? 九和咬着嘴唇,挠着头。 一时之间,满脑子天人交战,诸多搜肠刮肚,只怕再挨板子。 其实打从九和一进屋,宋彦就察觉到了屋里的动静。 透过屏风镂空里的光影,宋彦瞧着九和缓步走进来。 却止步在屏风后面,抓耳挠腮。 一开始,宋彦只当是九和刚挨了板子,浑身疼痛难忍,怕在自己面前失了体态,活动一下筋骨再进来。 可观察了须臾,发觉九和不像是活动筋骨,更像是搔头抓耳的苦思冥想。 宋彦霎时觉着有意思起来,这是在想对策,对付自己盘问? 饶有兴趣的观测了一会,见她依旧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好沉声道了句: “进来。” 九和微微垂着脑袋,如临深渊似的迈着小碎步,走到宋彦面前。 刚一站定,就俯身行礼道: “小的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小的以后,一定死心塌地效忠殿下,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矢志不移,锲而不舍,至死方休。” 宋彦被这突如其来的表忠心,震惊到了。 主要惊讶于,这草原女婢还会这么多成语,难不成还上过学堂? 宋彦随手撂下书本,冷声问道: “你方才,为何躲在屏风后面鬼鬼祟祟?” 九和闻言,霍然惶恐的抬头。 乍一眼看向宋彦。 他身后的月洞窗光线明亮,整个身子嵌在光影里,看不清面貌。 只瞧着瘦削的轮廓,挺拔而持重,像极了电视剧里的俊朗男主角。 九和眼里冒着光,却不敢懈怠,诚实道: “小的怕直接进来,打扰到殿下,挨板子。” 第23章 背靠着大树 宋彦闻言,果断相信了,九和说的是实话。 这女婢,八成是被打怕了。 打怕了好,打怕了就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了。 不过一直以来,九和的一个举动,总叫宋彦万分纳罕。 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奴婢,敢如此直戳戳的望着他。 宋彦的视线,在九和的脸面上晃了几个圈。 他恍然觉着,九和的骨子里,根本不像,明面上这般胆小。 有趣。 越是有趣,他越想,把九和驯养在身边。 一个骨子里胆大、腹中有见闻、但又不谙世事的奴婢。 叫宋彦无端的,生了猎奇之心。 宋彦凝目打量着九和,问道: “你可知,慧香为何敢横行无忌?” 九和闻言,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微微垂下眼眸,小声道: “小的听说,慧香从前是皇后身边的人,想来是因为,仗着有皇后做靠山。” 宋彦的嘴角稍稍一勾,语调缓和了几分,道: “既知如此,你有何打算?” 九和的小脑袋,其实聪明着呢。 一听宋彦这番问话,瞬时脑子里百折千回起来。 这两个多月以来,经历的种种折磨,尽数在脑袋里回味儿了一遍。 自己本是一副炮灰的命盘。 自打遇见宋彦,虽然一直坎坷多磨难,可总能有绝地逢生的际遇。 总能在慧香的魔掌之下,侥幸逃脱。 要说这些,都只是单纯的运气,九和自知活了二十二年,从没有如此好运过。 细细一琢磨。 难不成宋彦的八字,旺自己? 况且,从王府的建造规格就能看出,宋彦是个极其受宠的皇子。 眼面前儿的好机会,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九和深吸一口气,腰板儿一挺,霍然抬起眼。 面上讨好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满目贼笑着,对着那副,嵌在光影里的英朗轮廓,脱口而出: “小的这些日子,明白了一个道理,背靠大树好乘凉。” “您是晋王府里,唯一的一棵参天大树,小的只有靠上您这棵参天大树,才能有好日子过。” “希望殿下能给个机会,让小的靠上一靠。” 此话一出,宋彦眉尾稍稍一挑,只觉满腹惊诧于,九和这般不同寻常的取悦。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不避讳、且认真的奉承。 在此之前,他只听过松柏之志、松筠之节这般,用树的形象,来赞誉人的品德、精神和行为,是一种坚韧不拔、顽强向上的精神象征。 可九和竟然把投靠于他,比喻成靠大树。 她不是读过书,会用成语嘛,怎么恭维起人来,这般粗鲁。 好歹,话糙理不糙。 宋彦倒也不锱铢较量,这番奇葩言论。 按照他的筹划,这段日子,将九和丢在慧香手里,他想让九和深刻体会到,只有他,才能让她安稳的生活在晋王府里。 九和既能说出此话,显然她已经领悟了,谁才是她最应该追随的主子。 至于九和是不是细作,或是有没有其他身份,宋彦自有一番谋划。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既然觉着,九和尚有可用之处,宋彦自然要以利投之,再驭其心。 宋彦缓了缓声气儿,问道: “你依旧是想要自由,想要吃喝不愁,想要做个,有金银傍身的闲散富人?” 九和惊喜又诧异的,瞪着双眼瞧宋彦。 她满心满眼只感慨,宋彦的记忆力怎会这般好。 那晚她自己随口一说,宋彦竟然背下来了。 这大腿,又香又甜,必须上杆子好好抱。 九和拨浪鼓似的,重重点着脑袋,满脸赞叹道: “殿下真是好记性,能靠上您这棵参天大树,是小的这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找到铁矿?” “假使找着了,还请您能允许小的,去祭拜一下祖坟。” 其实九和心心念念的,依旧还是再去一趟,马陵山的位置。 碰一碰运气。 万一真的能再穿回去,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宋彦并不想放她出京。 且不说,九和的身份还未查明,琅琊郡是否有她家祖坟,还未知。 这般性情鲜活,且有趣的小女婢,他想留着。 宋彦犯难似的,缓缓叹了一口气,又似好生斟酌了一番,缓声道: “铁矿已经开始挖掘了,你当首功。” “在这晋王府里,我可给你自由,也能让你吃喝不愁。” “你若想出府开销,尽管去账房支取银钱,两千两白银以下,任你支取。” “至于去琅琊郡祭祖。” “现下出京有些困难,待我哪日出京办差,再带上你去,如何?” 九和一听,两千两白银以下,任自己支取,只觉着神魂,都兴奋的飘了起来。 三文钱,就能买一屉灌汤小笼包,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 那么两千两白银,得是现代好几百万的购买力啊。 自己都成富豪了,躺平了,还急吼吼的回现代做什么。 就算真的回不去,手里攥个好几百万,那也行啊。 谁不想过有钱又自由的好日子。 终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识时务者为俊杰。 九和立时决定了,去琅琊郡碰运气的事儿,大可以往后放一放。 她闪着两只晶晶发亮的眸子,直直望向,那张背在光晕里的俊俏脸庞。 爽快道: “殿下不仅赏赐银钱,还给了小的,在晋王府里的自由,小的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您说何时去琅琊郡,小的就何时去,小的现下不着急。” 宋彦的嘴角稍稍一勾,和声道: “既如此,你且在府里好生安顿,马厩那里,便不用再去了。” 九和一听,不让去马厩当差了,心里霎时慌乱起来。 这等轻松的好差事,怎么能丢了呢? 她满目张惶,着急道: “殿下,小的可会照顾您那两匹宝马了。” “它们现下,都只认小的喂的干草,求殿下,千万别把小的调走。” “况且,小的在马厩里,只要不出去,慧香没法儿找小的麻烦。” “求殿下可怜小的,小的真的怕慧香。” 话音一落,宋彦大感稀奇。 不过就是挨了几板子,至于如此怕慧香? 宁愿待在那臭烘烘的马厩里,也要躲着慧香。 宋彦往后稍稍一仰,靠进了圈椅里,温和道: “你既说了要投靠于我,只要你忠心不二,慧香区区一个奴婢,根本没能耐伤到你。” 第24章 不回马厩了 宋彦瞧着九和,绞尽脑汁的想对策模样,心里只觉着好笑。 没给九和再开口的机会,沉声道: “杨焕,进来。” 杨焕本就在书房门外候着。 听见宋彦传他,一溜烟儿的,就站到了九和的身旁。 俯身行礼,道了句臣在。 宋彦视线在九和面前一晃。 当即瞧出了,九和仍旧在搜肠刮肚的,不愿离开马厩。 他随即疑惑起来,马厩里究竟有什么如此吸引她,让她这般惦记。 宋彦握拳捂住唇口,假装咳嗽了一声,杨焕立时惊觉的抬头望向他。 他不动声色的,递给了杨焕一个眼神,缓声道: “带九和下去,你知道该如何安排。” 杨焕闻言,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躬身道了句: “臣明白。” 再微微一侧身,对着九和笑道: “九和小娘子,随我走。” 九和垂头丧气的随着杨焕,离开了宋彦的书房。 其实,九和心里是极其不情愿的。 马厩当差的快活日子,她还没有待够呢,现下不知,又要被发配到哪里去。 她边走边琢磨。 假使再把她发配到恶人手里,她一定马上去账房,支走两千两白银,携款速逃。 九和微微垂着脑袋,双眼瞧着地面,满心满眼的挖空心思揣摩。 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到了哪里,稍不留神,一头撞上了前面带路的杨焕。 她揉着脑袋,歉声道: “真对不起,一时走了神,我给你揉揉。” 言罢,就伸出一只手,要给杨焕揉胳膊。 杨焕忙抬手止住她,笑道: “我没事儿,倒是你,才挨了板子,这会儿又撞了脑门。” “待会儿,我叫医士来给你瞧瞧,以后可得仔细着点儿。” “咱们到地方了,你今后,就住在这里。” 九和闻言,仰起脑袋一瞧,这不是宋彦的卧房小院嘛。 眼前这屋,不就是自己刚入府那晚,住的一室一卫嘛。 骤然间,一阵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九和忙摆着双手道: “杨内侍,你可千万别开玩笑。” “当初你也说,我就住这屋。” “结果第二日,我还没起床呢,就被慧香从被窝里拖出来,毒打一顿。” “这种事儿,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我还是回马厩,那里才适合我。” 言罢,调转了身子,急飕飕的就要往院外跑。 杨焕忙拦住她,解释道: “上次和这次不一样。” “慧香再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你今后在府里,除了殿下,谁也不用怕了。” 九和脚下一顿,斜着眼睛,狐疑的打量着杨焕。 她两只眉毛横成一条线,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太监,说的是实话嘛,会不会又摆自己一道。 这要是再经历一个轮回,想死的心都有了。 杨焕瞧出了九和心里的埋怨,斜挎一步,走到她的对面。 郑重其事的,对着九和行了一礼,真诚道: “九和,我先向你道歉。” “上次我也不知,慧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殿下带回来的人。” “谁料一个疏忽,就让你遭了难。” 话音一落,向着九和耳边倾了倾身子。 抬手一挡唇口,轻声道: “不过,你今后真的不用再怕慧香,她已经掀不起浪花了。” 九和先是被,杨焕突如其来的行礼,震惊了一番。 再看着杨焕,满目诚恳的模样,放下了戒备。 最后听着杨焕说,慧香已经掀不起浪花了。 猛地回想起,今日杨焕对慧香说的那个瓜。 九和陡然倒吸一口凉气。 似是察觉到了某个天机一般,对着杨焕挤眉弄眼的求肯定。 杨焕打量着九和这股子机灵劲儿,忍不住笑了,小声道: “不该问的,莫问。” “你就放心的住下,我打包票,你在府里,再不会被人欺负了。” 九和闻言,激动地点着脑子。 随即又遐想着,慧香挨揍的场面,振奋的摇头摆尾。 单纯的孩子,就是好糊弄。 杨焕瞧着九和手舞足蹈的庆贺,莫名觉着九和率真的性子,挺讨人喜欢的。 难怪宋彦,让她住在这里。 九和开心了一阵,忽而止住身形,立在原地不动了。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杨内侍,那我的差事是什么?殿下说不用去马厩了,那我以后都干啥儿?” 杨焕见她终于想起了正事,浅浅一笑,回道: “现下,你什么差事都没有,只管在府里好生休养。” “你今日才挨了板子,怎么都得休养上半个多月。” 九和一听自己不用干活,霎时来了兴致,惊喜道: “啥活儿都不用干?真的吗?那我在府里瞎溜达,行吗?” “杨内侍,你可别骗我,我不想再挨板子了。” 杨焕点了点头,肯定道: “没骗你,府里、府外,你都可以自由行动。” “只是进出王府,要从侧门,每日酉时之前,必须回府。” 九和震惊了,宋彦果然说到做到,是个好男人啊。 她睁着闪闪发光的双眸,盯着杨焕,继续问道: “那半个月以后呢?我要做什么差事?” 杨焕深吸一口气,直了直脊背,定睛瞧着九和,道: “你唯一的差事,就是给殿下布菜。” “平日里,殿下白天都不在府中,回府的时间不定,通常都在酉时之后。” “所以大部分日子,你只要给殿下的晚食布菜。” 幸福来得太突然,九和顿时惊呆了。 片刻后,九和才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扬着眉毛问杨焕: “杨内侍,你是说我以后,每天只要给殿下,夹夹菜就行了?” “还能随意进出王府?一直住在这个一室一卫的屋子里?” 杨焕虽不明白什么叫一室一卫,但也能猜出九和的意思。 随即点了点头,明确道: “对,你的差事,就只是伺候殿下用餐,且行动自如。” “你的卧房,就是你身后这间屋子。” “你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还是,你仍旧想回马厩里当差?” 话音一落,九和只觉脑子里,骤然间百花齐放、烟花四起。一群开心的小人儿,拉着小手不停的转圈儿。 能自由进出王府。 还有两千两白银,等着自己支取。 每天的工作,就是给人夹夹菜。 果然啊,宋彦诚不欺自己。 这会子,任谁都不能把自己劝走,这份差事,自己做定了。 九和激昂的双手一拍大腿,激动道: “杨内侍,我太满意了。我愿意待在这里,谁都不能把我撵走!” “马厩的差事,也就图个清闲舒适,哪里有这儿幸福啊!” 第25章 不是一般人 杨焕终于通晓了,九和心心念念,想回马厩的原因。 他不禁会心一笑,目光柔和的瞧着九和,叮嘱道: “既如此,你就先回屋歇息,一会儿有医士来给你看伤。” “你可留意一下这院子里的二等女使,倘若有合心意的,我可将她指派给你使唤。” 九和闻言,瞪着眼睛惊呼道: “我还有这待遇呢?” 杨焕依旧展着满脸笑意,回道: “能住进这院子里的耳房,你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应当有近身使唤的女使。” 九和暗忖着深吸一口气,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茅塞顿开的点了点脑袋。 杨焕瞧着她一副了然于胸的顿悟模样,以为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殊不知,九和满脑子臆想的,是宋彦那句,她当首功。 九和抬手挠着脑袋,满心感慨。 难不成这就是,给自己首功的表彰? 宋彦可真是个慷慨阔绰的真爷们儿,尽会整这些实际的,自己太喜欢了。 不过,九和并不想要,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人跟着的派头。 本就是一个女婢而已,太过招摇难免会招人嫉妒,不如独来独往自在。 九和晃眼瞄了一圈眼前的景致。 来回干活走动的女使不少,光是眼前这片庭院,就得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身后的回廊,曲曲折折的蜿蜒在院子里,乍一眼,没瞧见尽头。 这么大个院子,遛弯得遛上小半天。 九和满心满眼只剩下两个字,奢靡。 她满腹感叹的瞧着杨焕,乐呵道: “杨内侍,其实有没有使唤的女使,对我来说不重要。” “现下得个轻松的差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以后咱们肯定经常碰面,假使我有行事不周之处,还请杨内侍多多指教。” 言罢,端端正正的给杨焕行了一礼。 杨焕赶忙伸出双手,搀扶她,心里顿时对她添了几分刮目相看。 得了势,没有给自己抬架子,反倒是谦逊起来。 是个心思聪慧的丫头,并不像明面上的那般没心没肺。 杨焕的眼波稍稍一晃,在九和面上扫了几圈。 见她一脸端正,不似做作之相,正色道: “九和小娘子谦虚了。” “咱们都是近身伺候殿下的人,当通力合作、守望相助才是。” “现下既已安顿好了你,我该向殿下复命去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事可来寻我。” 言罢,杨焕行礼而去。 九和目送着杨焕远去的身影,耸着眉头万分感慨。 好歹也是长相周正、身量修长的秀气男人,可惜了,怎么就挨了一刀。 万恶的宦官制度,真是害人不浅。 接下来的几日,九和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已经不是一般人了。 每日睡到自然醒。 睡醒了,就有女使把饭菜端进屋子。 吃饱了,院子里溜达一圈,再回屋睡个回笼觉。 整日里,只有两件事,吃和睡。 突然之间什么事都不用做,竟觉着闲得发慌起来。 主要是没有手机,没有无线网,还是得找点事情做才好。 九和反复琢磨了好久,决定整一套蒸馏设备,既可以提炼酒精,又能做植物精油。 想提炼酒精,是因为和府里医士打交道时,发现这里医士处理伤口,并没有专门消毒的药物。 只是在伤口撒点药粉,或是涂抹药膏。 伤口感染发炎了,只能刮腐肉,剜掉脓疮。 至于做植物精油,那用处就太多了,至少做成香水,说不定还能成为良国首富。 说干就干。 这日,九和吃完了早午餐,刚好巳时三刻。 她换了身,水蓝色绣云纹的锦缎褙子,配上月白色暗纹的宽袖里衬长衫。 迈着欢愉的小步调,一路朝账房溜达去。 账房在前院,要穿过中间的山水庭院。 这庭院比一个足球场还大。 九和特意绕着湖边走,边溜达边赏景,一不留神,已经将近午时了。 午时一刻,账房就该闭门午休了。 九和急急忙忙赶到时,账房大门半敞着。 她探头探脑的绕过门口屏风。 往里一瞧。 书案后面端坐着一位执笔的中年男子。 男子唇周蓄着胡须,身穿褐色锦缎的圆领宽袖袍,微微蹙着眉头,一脸凝神专注且肃穆。 右手执笔,左手打着算盘,每每算出一个数,右手才动笔记录。 瞧着他一门心思铺在眼前的书案上,九和椅着屏风,也不作声。 主要怕打断男子计算,只静静瞧着等候。 大约过了快两刻,男子才放下手中毛笔。 左手捋了捋下巴的胡须,目光依旧停在书案上,满脸称心的笑了。 九和见状,抬手扣了扣屏风,笑道: “账房先生,我是九和,殿下说,我可以来支取银钱。” 男子眼皮一抬,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九和的脸面上。 他晃眼打量着九和,不紧不慢的起身,抬手对九和施了一礼,道: “原来是九和小娘子,久违了。” 男子见九和满脸疑惑的瞧着自己,展颜一笑,解释道: “在下是府中总管事,杜舒。” “曾在浣衣厅见过小娘子,只是那时小娘子高烧昏迷,不曾见过在下。” 杜舒稍稍缓了一口气,继续道: “支取银钱之事,殿下已经吩咐过,请问小娘子,准备支取多少银钱?” 九和满目恍然,笑着回了一礼,道: “原来是杜总管,久仰大名。” “上次多亏杜总管救了我,本该去拜会感谢杜总管的,今日遇见了,还请杜总管受我一礼。” 言罢,九和郑重的,对着杜舒行了一礼,继续道: “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的上九和的地方,尽管吩咐,九和定当全力以赴。” 杜舒瞧着九和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心中大感罕见。 原以为是个靠色相上位的女使,没想到攀上了高枝,还对人这般谦和。 看样子,是个懂得笼络人心的丫头。 杜舒忙伸出双臂,搀扶九和,和气道: “小娘子言重了,在下也是听命行事。” “咱们都是为殿下效忠的人,以后自当齐心协力。” 九和脑门一颤,忽觉着,杨焕也说过同样意思的话。 他们都一致的,用着隐晦的言辞,让自己通晓,如今这般快活自在的好日子,是宋彦给的。 要自己去感恩宋彦、效忠宋彦。 想来是铁矿之事,让宋彦觉着自己有用。 企图自己为他所用,帮他获得更多的功业。 她猛然间领悟了。 但凡能上位的,都要揣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听命行事,只是最基本的忠心。 办事之前,要懂得去推敲主子的心思。 只有领会了主子的目的,才能做出让主子满意的事,升迁自然就指日可待。 九和满脸一副受教了的神情,赞赏的瞧着杜舒,真诚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杜总管,我很好奇,这里是账房,为什么没有账房先生,反倒是杜总管在算账?” “我方才见杜总管,眉目紧锁,可是遇到了疑难账目?” 第26章 账房支银子 杜舒闻言,缓缓叹了一口气,诚实道: “不瞒你,账房先生吴敏,前几日,收到家中老母身故的消息,已经回老家丁忧了。” “新聘的账房先生,还没有上任,现下只好由我,暂时代替账房,记账、算账了。” 九和会意的点了点脑袋,恍然道: “原来如此,杜总管平时事务繁忙,恐怕只能抽出午休时间,来账房记账。” “难怪我来了这么久,杜总管都没有发觉,想来账目繁杂,让人焦头烂额。” 话音一落,杜舒的关注点,放在了“来了这么久”。 难不成这丫头,在一旁静静等待良久,只为了,不打扰自己算账嘛? 攀上了主子,还能留着,这般体恤人的好品性,杜舒瞬时对九和,添了几分好感。 他晃眼瞧着九和,疑惑道: “小娘子,居然已经来了好久?” “我专注于账目,竟然没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抱歉,让小娘子久等了。” 九和闻言,忙摆手道: “别啊,我没有久等。” “我瞧着,杜总管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猜想铁定是遇着了难事,就不好意思打搅。” 九和瞄了瞄书案,心里一盘算,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试探道: “其实我也会算账,倘若杜总管忙不过来,记账、算账这种小事,我完全可以帮忙。” 九和确实是真心想帮忙的。 首先,她毕竟是个重点大学毕业生,算账这种小事,分分钟搞定。 其次,她这几天也确实无聊,找点事做,也好打发时间。 要是真能帮上杜舒,也算还上一份情义,毕竟杜舒,曾在尹嬷嬷手下救过自己。 杜舒一听九和会算账,瞬息对九和另眼相看起来。 会认字的小娘子都少见,眼前竟然有个,会算账的小女婢,真是不得了。 再细细一打量九和。 这张肌肤细腻、莹润的小脸蛋,笑起来,还露出八颗糯白色银牙。 这般肤如凝脂,又有一副好牙口的美人儿,可是朱门绣户里,精心颐养出来的主儿。 杜舒霍然心口一颤。 这哪里是草原上的奴隶,只怕是,哪个高门大户的落难遗孤。 其实没人知道,九和刚穿越过来,原主的皮肤和牙齿确实不好。 毕竟整日风吹日晒的,而且别说每日刷牙了,能漱漱口已经是好的了。 可她偷偷的挤马奶护肤,又精心护理口腔大半年。 自然就变成了,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又大长腿的俏丽佳人。 杜舒既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瞧着九和,郑重问道: “小娘子当真会记账、算账?” 九和自信一笑,轻松道: “记账,应当有固定的模板,我照着誊写就是。” “至于算账,不就是加加减减,这倒是简单的很。” 此话一出,杜舒更加难以置信。 说的这般轻松,好像做过掌柜似的。 杜舒凝目思量片刻,细细一斟酌,严肃道: “九和能否移步至书案,试写一页,于我察看?” 九和闻言,大方的迈起步调,言之凿凿道: “当然可以,杜总管,要我试写哪部分内容?” 杜舒调转身子跟上,思索道: “就把,昨日下午的账目,理一理。” “好嘞。” 九和端身坐进圈椅里,半个身子,隐没在书案的后面。 她垂着脑袋,细细查看,杜舒指给她的名录。 片刻后,抬手从笔山上提起毛笔,稍稍一蘸墨水,洋洋洒洒的书写起来。 只用了半个多时辰,账目就理的清清楚楚。 九和没用算盘,只用一张空白的纸,横七竖八的列了很多,杜舒不认识的数字。 账册里,倒是有很多繁体字,九和不认识,但也不妨碍她誊录和计算。 九和得意洋洋的立在一旁,瞧着杜舒惊掉下巴似的,核对着她理的账目。 杜舒一边震撼于,她计算的滴水不漏,一边惊讶于,她竟然算盘都不用,就理的这么清楚。 几番询问之下,才知那张,他看不懂的列式,是九和独门的计算方式。 在核对、确认了好几遍以后,杜舒抬掌一拍书案,恳切道: “九和当真让在下,刮目相看。” “既如此,待我禀明殿下,就请九和,代笔账房一段时日,可好?” 九和笑的眉眼弯弯,大方道: “好说,小事一桩。” 杜舒解决了眼下繁琐的差事,心情大好,抬手捋着下巴胡须,笑道: “不知今日,九和小娘子,要支取多少银钱?” 九和忽而想起了今天的正事,心思一辗转,忙道: “我支取银钱,主要想置办一个物件。” “今日遇见了杜总管,想请杜总管,代为置办。” “因为物件比较稀奇,我不知在哪里,能采买到。” 前面九和刚为自己,解决了一桩琐碎事,杜舒随即点了点头,道: “好说,这于我来说,也是小事一桩。你且说说是什么物件?” 九和拿起毛笔,取了一张崭新的纸。 给杜舒画了一张,简易蒸馏器的图纸,认真道: “我想要这样一组物件,陶瓷的就行。” “所有物件的内里部分,全部都要是釉面的。” “包括这个,转着圈儿的细管子,内里也要是釉面的。” “需要多少银钱,麻烦杜总管,从那两千两白银里面扣。” 杜舒稍稍一思量,明白了九和话里的意思。 可他却没有明白,这些物件的用途,不解道: “我可找一家,烧制瓷器的商铺,做出这些。” “只是不知,这些物件的样式,为何这般奇怪。” 九和一脸神秘的模样,道: “我现在也没法解释,等我使用这些物件,造出好东西,杜总管自然就明白了。” 杜舒双手捏着那张,蒸馏器的图纸。 仔细端详一番,也不多问,随即点了点头,继续道: “不知九和小娘子,可要支取一些银钱,用作平日里的花销?” 九和一听,杜舒这般善解人意,忙开怀道: “要啊,我支取个五百两,行不?” 杜舒和善一笑,和颜悦色道: “当然可以,小娘子是要银票?还是铜钱?” 这一问,九和犯难了,这就跟零钱和整钱的区别一样。 按理说,零钱肯定方便啊,可五百两,得是五十万个铜钱,这得多少啊,也没地方藏。 杜舒瞧着九和,挠着脑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他垂目稍作斟酌,复又看向九和,温和道: “这么的,我给你二百两银票,二百两碎银,用作大额的花销。” “再有一百两,我给你换成铜钱,平日里,用起来也方便。” 九和闻言,轻轻一拍眼前的书案,扬着眉尾,感叹道: “如此就太好了,杜总管真贴心。” “等我做出了好东西,一定送杜总管一份。” 第27章 仆人小圈子 贴心的杜舒,又安排了三个下人,捧着三个榆木钱匣,列着队跟在九和身后。 亦步亦趋的,送回了九和的屋子。 三人离开之前,还不忘,恭恭敬敬的给九和行礼。 本是不大点儿的小事,却如一阵飓风似的,转瞬间,传遍了整个晋王府里的仆人小圈子。 一时之间,九和从账房领了五百两花销,又被杜总管身边的得力助手,恭敬送回的事。 成了所有仆人,下午茶大会里,最津津乐道的稀罕大事。 “自从杨内侍,把九和当众带走那日,我就知道九和不是一般人。” “九和此番得了殿下宠幸,说不定,马上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可不是,再过些日子,得叫九和小主了。” “我可是听说,之前慧香姑姑,把九和罚进了浣衣厅,遭了不少磋磨。” “你们再瞧瞧,慧香姑姑近些日子,总是魂不守舍的,啥事儿都不管了,八成是因为九和,被殿下责难了。” “真的假的?那咱们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九和,她好像还没有近身女使呢。” “九和还没有上册,你倒是开始惦记,做她的近身女使了。” “就冲着殿下的这份宠爱,上册是早晚的事。” “说的有道理,你们瞧湘云,伺候了殿下好几年,连殿下的院子,都没有住进去。” “是啊,九和来的第一天,直接就住进耳房了。” …… 人与人之间的口口相传,最能左右人心。 短短一个下午,晋王府的仆人小圈子里,支持九和的九和党一派,雨后春笋般,瞬间冒出来。 犹如池塘里的荷花,成倍数开放,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九和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只觉着奇怪极了。 一瞬间,府里所有人,但凡与她打了照面的,都自带七分笑的主动避让。 先报上名讳、再恭敬行礼。 这似乎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公式,每个人都是如此复刻一番。 甚至她不管往哪里一坐,总会不停地,有人从她身旁走过。 顺带着嘘寒问暖,想要给她捏肩捶背,被九和拒绝后,还不忘着自报家门一番。 一刹那间,好像府里的每一位仆人,都希望九和能记住自己。 九和真是纳了大闷。 独自闭门窝在房间里,搜肠刮肚的琢磨一通。 发现是从,自己支取了五百两银子以后,大家才如此怪异的。 骤然间,九和醍醐灌顶。 这世道,多有赏赐仆人银钱的习惯。 想来大家看到自己得了银钱,对自己殷勤示好,是为了让自己赏赐大家一些银子。 这些银子,可是自己受了大罪换来的。 想分一杯羹,那不可能。 想都别想,这些银子都是自己的。 她原本打算,支了银子,就去请秦松喝酒吃肉,再买些值钱的首饰,送给洛英。 可眼下府里的仆人,对她这般热忱。 不论她走到哪里,都是一枚显眼包。 九和自然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 她只好果断打消了,去见二人的计划。 自己被人惦记着也就算了,总不好,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九和一边紧紧捂着自己的钱匣子,一边努力保持着与所有人的距离。 秉着明哲保身、万事自己动手,与人不深交、不多话、点到即止的相处原则。 与身边所有人,保持着和谐融洽的友好关系。 九和这番与人相处的行为,在宋彦眼里,是极满意的。 其实杜舒安排得力的人,跟在九和身后送钱,也是宋彦授意的。 宋彦只想看看九和得势后,是一番怎样的做派。 这决定了,宋彦接下来会如何对待九和。 但凡小人稍稍得势,就会露出骄横无忌的苗头,甚至持权妄为的,更是大有人在。 她这般与人保持距离、独善其身。 没有因为得势,而自命不凡,也没有对其他下人气焰万丈、耀武扬威。 是个可以留在身边的小女婢。 三日后,九和就被杜舒,亲自请到了账房,暂代账房先生一职。 九和算账的速度很快。 别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要算上好几个时辰的账目。 到了九和这里,一个多时辰就可以算清楚。 所以九和每日,依旧睡到自然醒,吃过了早午餐,才晃晃悠悠的去账房。 用上两个时辰,就把别人一天的活儿,做完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有点废纸。 九和不用算盘,但是要打草稿,好在王府里不缺纸张,可以供她随意写写画画。 每日申时四刻,杜舒准时会来账房,核对九和理的账目。 每每他核查完九和算的账,总是惊叹,九和计算的滴水不漏。 可晃眼瞧瞧,书案一角的那堆鬼画符。 虽然心里极其赞赏,九和的算账效率,可到底不敢在府里推广。 若是长此以往的,浪费纸张计算,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可正是因为如此,杜舒对九和的身世,更疑惑起来。 不管是良国,还是北郸,纸张都是金贵的物品。 寻常百姓家根本用不起白宣纸,更别说,教导家中小娘子,用打草稿的方式去计算。 如此看来,九和的家世,即使不是富甲一方,也是家财万贯。 为何会沦落到北郸,做了奴隶? 杜舒反复斟酌了好几日。 最终还是决定,向宋彦禀报九和日常生活之时,道出自己心里的疑忌。 这日,宋彦刚回府,杜舒就紧跟着去了书房。 听完禀告,挥退了杜舒,宋彦独自一人立于书房,心里也生了几分疑虑。 宋彦知道九和的母亲是鲜卑人,其实,前朝的皇室一脉,也是鲜卑人。 可大良国已经建国二百多年,前朝的皇室及姻亲,基本早已死伤殆尽。 即使她母亲的祖上曾是皇亲国戚,可到底经历了四五代的繁衍,早就与普通百姓无异。 思及此,宋彦只觉心口骤然一沉。 忽而想明白了。 九和为何知道,哪里有铁矿。 为何能画出,良国的山河地图。 难不成九和所知,皆是前朝工部的机密? 倘若如此,那这个九和,似乎变得更有意思了。 宋彦霍然思潮起伏。 假使九和真的与前朝有纠葛,那她蜇伏于自己身边,目的究竟是何? 他脑子里,百转千回的商酌良久。 良国现下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尚有精兵强将二百多万。 任凭她一个小小女婢如何覆手为雨,于朝堂之上,终究掀不起任何风浪。 不过,九和一直嚷着,要去琅琊郡的一座山里祭祖。 那山里,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看来还是得借机去一趟琅琊郡,一探究竟才好。 宋彦唤了声江枫,片刻后,江枫叩门而入。 宋彦深邃乌黑的双眸中,闪过一抹诡秘,吩咐道: “你派一些行事稳妥的人,去大良与北郸边境的各州县。” “查一查十八年以前,都有哪些汉人与鲜卑人通婚,我要所有人的名录,以及他们的家世情况。” 第28章 马杭街巧遇 杜舒是个行事妥帖的人。 九和拜托他置办的物件,五日后,就被送去了九和的屋子。 九和激动的拿在手里细细观摩。 通体光润的白玉瓷的蒸馏器,摸起来滑润细腻,处处透露着做工的精良。 她贼眉鼠眼的暗戳戳合计着。 这东西要是带回现代,还不得立马拍卖出天价。 她摇身一变,成了小富婆。 臆想归臆想,事儿还得按照计划办。 白酒提纯倒是很简单。 乙醇的沸点是七十多摄氏度,只要加热白酒,在没有沸腾的情况下,蒸发的基本就是乙醇了。 为了提纯制作的的效率更快捷,九和用了很多烧刀子。 随之而来的,就是弥漫在整间屋子的酒味,久久无法消散。 此情此景之下,接踵而来的,就是一些流言蜚语,漫天纷飞。 “你们有没有闻见,从九和屋子里,飘来浓郁的酒气?” “你还别说,往院子里一站,我满鼻子都被灌了酒气。” “也不知,是不是借酒消愁,整日的灌自己烧刀子喝。” “可不是嘛,酒瓶子快堆满整面墙了,真是可怜。” “那还能怎么办,自从她住进耳房,殿下一次都没回过院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我看她是愁的,原本还以为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上册了,谁知殿下把她撂在这里,不闻不问的。” “我听闻,殿下一直都睡在前院书房里,可能是她伺候不周,触犯了殿下的霉头。” “那还了得,岂不是晋位无望了。” “所以她拼了命,灌自己烧刀子,八成是醉给殿下看的。” “也不知九和的手段,还能不能挽回殿下。” …… 九和暗自奋斗了好几个夜晚。 终于提纯了一小堆,用来消毒的酒精。 度数尚且不明,总之可以轻易点着火,且火焰较大。 用来消毒,应该是够的。 用蜜蜡把瓶口封住,就可以保存一段时间。 九和小心记录好密封的日子,以便日后测算有效期。 这一切做好,九和准备着手做精油了。 今日破天荒的,九和起了个大早。 想着出府去花市溜达,看看能不能买到玫瑰花、茉莉花,或是其他气味香甜的鲜花。 谁料这一路,从后院到前院侧门,遇着的人不少,却不似之前那般热情了。 大部分人,只是一副寻常见面,随手打个招呼的模样。 还有的人,只专心于自己手中的活计,眼神晃过她,只当是没有见着,继续忙自己的。 这一通下来,九和倒是觉着轻松不少。 她向来最怕引人注目,更乐忠于小透明似的,自由自在的独处。 偷懒懈怠,都不会被人察觉。 九和哼着小曲儿,从侧门溜了出去。 身上揣着银子,又有大把时间,免不了要好好的逛一通街市。 九和轻车熟路的顺着道儿,到了马杭街。 这马杭街果真名不虚传,是依着内城的河道而建。 河道两岸是两条宽阔的马路,皆是可以并排走三辆马车。 河道中,往来船只穿梭不息。 既有富贵雅人,乘雕栏画柱的画舫,御水而行,也有售卖商品的货船,沿岸叫卖。 更有沿着河岸,摆摊的商贩,商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道路两旁的二层商铺林立,酒楼、茶肆、布庄、酒馆、钱庄、首饰铺等等,经营的商品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才到辰时四刻,整条街市却已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九和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 晃眼扫视一圈,各家早食铺门前,都站着争相购买的百姓。 她挑了家,排队最长的铺子,在队列的最后边排着。 她踮着脚尖,探头探脑的往铺子里瞧。 满腹嘀咕着,这家铺子卖得究竟是什么好东西,排队的人这般多。 九和正摇摇晃晃的伸脑袋,就听着耳边,响起一道温煦的语调: “九和,你怎么在这里。” 九和听着声调儿,心口一滞,满目惊喜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 果然是他。 沈文着一身月白色云纹的儒生长衫,笑盈盈的立在九和的身侧。 辰时的阳光,从他侧面照过来。 他的半张笑脸,沐在光芒里,像是刚从云朵里钻出的纯净小天使。 他轮廓明耀绚烂,刺的九和,刹那间眩目,连呼吸都凝滞了一拍。 沈文依旧是,初次与九和见面时那般,温润如玉。 九和目光灼灼的瞧他,心口渐次激动起来,莞尔一笑,开心道: “沈兄,好久不见,上次去药铺没有见到你,我还失望了好一阵。” “你今日怎么没有去书院?” 沈文从未遇见过,如此坦直的小娘子。 本就觉着她不同寻常,现下因着她直率的性子,更愿意与她多言几句。 和声回道: “今日书院休沐,我正准备去书店买书,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九和闻言,点了点脑袋,回道: “真是巧了,我就是随便排个队,竟然碰见你了,咱俩真有缘。” 沈文听她说,是随便排队,侧目朝着商铺的大门口望去。 细细一瞧,继而满目诧异,奇道: “九和是随便排个队?不是特意来此的?” 九和一听此话,满脑门不解,怪道: “我为何要特意来此?” “我就是逛街之时,瞧着这里人多,来排队瞧瞧,卖什么好吃的。” 话音一落,沈文眸中讶异之色更甚,也不言语,满脸极其为难,且尤为尴尬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似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伸手拉着九和,大走出了队列。 九和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文拉着胳膊,径直往前走了好几步。 等反应过来时,却是满脑门迷惑,惊疑道: “沈兄,这是做什么?你看我后面的人,都占了我的位置了。” 沈文头也不回的拉着九和,往前大步走去。 待走了数百米远,才停下脚步,转过身问九和: “九和以为那铺子,是卖吃食的?” 九和抬手挠着脑袋,万分迷茫道: “难道不是卖吃食?现在是早市,不卖吃食,卖什么?” 沈文闻言,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垂下双眸,微微蹙了蹙眉头,难以启齿似的咬着嘴唇。 沉默了须臾,才满目沉静的瞧向九和。 小声道: “那间铺子,是医馆,门口的牌子上写着。” “今日有妇科圣手,在堂中坐诊,须各位娘子,排队候诊。” 第29章 索性陪着你 九和一听,居然是排队看妇科的,霎时瞪圆了两只眼睛,臊的满脸通红。 她瞠目结舌的转过身子,朝身后,那条长长的队列瞧去。 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果真都是女娘们在排队。 九和一脸窘态,万分尴尬的抬手挠了挠脑袋,也不好意思抬头看向沈文。 垂着脑袋,扭捏道: “沈兄,咱们赶紧走。” 言罢,抬腿就逃似的,迈着快步往前走去。 沈文见九和这般窘相,莫名觉着,她有些俏皮可爱,垂眸一笑,几个箭步就赶上了她。 沈文走在九和的身侧,微微低头,侧目瞧着她,见她面上依旧挂着,因为害臊而泛起的红晕。 他即刻了然于胸。 九和现在,一定觉着尴尬极了。 也怪自己,刚才要是能委婉一点就好了。 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女娘,在街市上排错队,还是被男子提醒后,才明白过来。 面子上多少会过不去。 沈文抿着唇,稍稍一斟酌,随即决定,陪她闲步走一段,便温声道: “九和今日,可是出门采买?” 九和也不抬头,垂着脑袋点了点,诚实道: “今日准备买些,香气好闻的鲜花。” “给秦大哥买酱牛肉、桂花酒,还要再给洛娘子,买件首饰。” 沈文开怀一笑,柔声道: “九和一个人要买这么多东西,总归行动不便。” “恰巧我今日也无事,索性陪着九和一起采买,如何?” 九和一听闻,自己看上眼的小帅哥,主动说要陪自己逛街购物。 瞬时觉着,整个人振奋起来了。 这是天降桃花啊。 她立时停顿住步调,侧转过身子,仰着脑袋瞧沈文。 一脸兴奋,又不可置信的问道: “沈兄要陪我,在这街市上溜达?” 沈文瞧着眼前小娘子,转瞬就激昂的支棱起来,还笑的满目惊喜。 想来,是乐意自己陪她采买的,随即和煦道: “我们先去买什么?” 九和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往前挪了两步。 思索片刻,忽而一个转身,面对着沈文,开怀道: “先去给洛娘子挑首饰,再去买酱牛肉,然后买鲜花,最后再买桂花酒。” “轻巧的物件先买了,拿着不累。” 沈文笑着道了声好,边走边道: “我并未买过女子的首饰,不知哪家铺子,受小女娘们的喜爱。” “不如九和带路,我陪着你一起去挑选。” 九和微微抬头,扫视着临街的铺面,边看边说: “其实,我也没有买过首饰。” “咱们就这么闲逛着,遇着首饰铺,就进去瞧一瞧。” 话音刚落,两人就经过一家首饰铺子。 沈文以为,九和会进去,脚下一顿,刚准备往铺子走去。 就眼睁睁的瞧着,九和脚底生风,目不转睛的忽略了铺面,径直往前走去。 沈文见状,满腹一阵罕纳,跟着九和的步调,奇怪道: “方才那间首饰铺,不进去瞧一瞧?” 九和一听此话,立马站直了,忙回头看,问道: “沈兄,你说哪一家?我怎么没瞧见。” 沈文抬手一指,道: “就是那间铺子。” 九和晃眼打量着店铺大门,狐疑道: “这门前的帘幔,都挡住了视线,沈兄怎么知道,是卖首饰的?” 沈文闻言,心中诧异更添几分,惊讶的瞧着九和,奇道: “这家铺子的牌匾,明明是‘玉髻阁’,难道不是卖发簪的?” 九和恍然大悟,重重点着脑袋,哦了一声。 侧目瞧着沈文,一脸幸好有你的模样,感叹道: “沈兄,多亏了你陪着我,这些繁体字,我都不认识。” 言罢,直戳戳的望向铺子,抬手拉了拉沈文的衣袖,开心道: “走,咱们进去瞧瞧。”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沈文,往铺子里走去。 沈文虽然被九和拽着衣袖,可心思,全然没在眼前。 而是满脑袋的回味着,九和刚才说的话。 “这些繁体字,我都不认识。” 可那榆木牌匾上,明明刻的是本朝的鹤金体。 鹤金体,由本朝的开国之君所创。 笔笔露锋,笔画瘦劲挺拔,运笔爽利,转折处可见到藏锋,如鹤单足而立。 故称,鹤金体。 可九和竟然说,那是繁体字。 如此说来,九和学写的,又是何种字体?何人所教? 思索至此,沈文顿时醍醐灌顶。 难怪九和会不知道,刚才一众女娘因何排队。 原来是因为,九和看不懂,门口牌匾上的字。 沈文瞧着满心欢喜、正专注挑选首饰的九和。 忽而回想起,初次见面,九和接着他的话,背诵出《孟德》,令他惊讶不已的场面。 心中不禁升腾起,一阵匪夷所思。 九和应当是读过书的,可她却不认识字。 刹那间,沈文涌出了一股,探究的心思,他踱步至九和的身旁。 小声问道: “九和,你说不认识,外面牌匾上的字,那你可认得,其他的字体?” 九和头也不抬,不假思索道: “我从小学的都是简体字,比那些字,笔画少,好认,好书写。” 言罢,继续在柜台上,对着发簪、耳环挑挑拣拣。 沈文听了九和所言,随即对九和不认识字的事实,有了自己的独到见解。 很多簪缨世族,在族中子女两三岁时,就开始启蒙教学。 因着孩童太小,会先教导书写简笔的文字,以作开蒙。 等到长大几岁,便会教习正常的文字。 眼前这位会背诵《孟德》的小娘子,显然是读过书的。 又说从小学习的简体字,更加证实了,沈文最开始的猜想。 九和八成是,落了难的世家小姐。 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学习正规的文字,就家道中落了。 沈文的视线,停在九和用心挑选首饰的侧颜上。 她的睫毛浓密细长,微微向上卷翘,稍稍扬起的眼尾,透出双眸里莹莹的光彩。 惹的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怜爱来。 沈文轻轻叹了一口气,满心感叹着,命运的颠沛流离。 眼瞧着,九和细长如玉的手指,放下一根,羊脂白玉的发簪。 那发簪通体脂白色,没有一丝杂质。 即使在室内,没有直直光线的照射,依旧在表面漾着莹润的光泽。 是一块极好的羊脂玉。 沈文定睛细细观摩着,柜台上的那支,羊脂白玉发簪。 蓦地发觉,这根细润无瑕的发簪,刚好与,九和今日身上的装扮相配。 他伸手拾起发簪,对着不远处的伙计,轻声道: “把它包起来。” 第30章 瞧瞧可喜欢 九和瞅遍了玉髻阁里所有的发簪,终于拣选出了,一根绿松石的纯金发簪。 丝毫没有杂色的松绿色宝石,嵌在纯金的发簪上,显得富贵又持重。 九和觉着这根簪子,极其能衬托出,洛英那身端庄的气质。 她让伙计把发簪,用华丽的锦盒包装一番,小心翼翼的往怀兜里一揣。 心里幻想着,洛英拿到发簪时,一脸欣喜的模样,兴高采烈的出了铺子。 九和仰着脑袋,满面春风的对沈文说: “咱们去鲁记酱肉铺,买酱牛肉。” 沈文与她并肩同行,一听去鲁记,惋惜的回道: “鲁记酱肉铺有名的很,可是要到下午,申时五刻,才开始卖酱牛肉。” 他思索一瞬,接着提议道: “不如,我们先去花市。” “我知道有家卖花的铺子,店主是一位南邵国的婆婆。” “南邵国多是崇山峻岭,那里的人,都很会养殖花草。” “那家铺子里,有不少南邵国的特产花草。” 九和一听南邵国,立马与大公鸡版图的西南板块,联系起来,随即惊喜道: “那太好了,咱们就去花市。” “我下午还有账房的差事要办,只能等下次,再买酱牛肉和桂花酒了。” 沈文道了声好,就领着九和往花市去。 花市在外城,可以直接从马杭街乘坐画舫游船,一路沿着河道,直达花市的沿岸。 九和挑了一艘,可以观景的乌篷船。 船家很是千方百计的挖空了心思。 船腹供顾客遮雨避日的竹篷,两侧织成了镂空的。 既能穿过透空,观赏沿岸的风光,又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 乌篷船上,九和与沈文二人,并肩挨着坐。 九和侧身倚着镂空的竹篷,一脸安逸的享受着微风拂面。 游船行走的缓慢,还不及沿岸的行人脚程快。 倚着竹篷,可以慢悠悠的观赏,两岸的繁盛景致。 九和终于可以,轻松自在的体会一把,岁月静好。 身体一旦松懈下来,脑子就止不住的盘转起来。 这是去外城的水路。 九和蓦然想起,第一次出府时,秦松曾告诉过她,出城要查路引。 坏大事了,就这样直溜出去,被抓了可怎么办。 九和忽的支棱起身子,一脸惊慌的,侧目瞧着身旁的沈文,急道: “糟糕,我没有路引。” 沈文微微侧着身子,闻言却是满腹不解,平静道: “我们不必进出外城,不需要路引。” 九和闻言,怂着眉毛,满目不可置信的认真道: “秦大哥说,出内城、出外城,都得查路引,若是拿不出来,就要被盘查挨打。” 沈文听了九和的说辞,只觉有些荒唐,凝目思索须臾,解释道: “只有在特殊时期,进出内城才会查路引。” “平日里,只有从外城进京之时,才会查看路引。” 沈文侧目,瞧了九和一眼。 见她从一脸出乎意外表情,渐次变成了,满目的义愤填膺。 他忍不住笑了,细细一琢磨,忽而察觉了,那些话里的奥秘。 笑着宽慰道: “我猜想,那位秦大哥,八成是怕你偷偷溜出城,没法子再回来,才会这般吓唬你。” 九和闻言,满脑子回忆起,第一次与秦松出府的场景。 恍然间,满心满眼的不可思议。 秦松那日,看出了自己想逃跑的心思? 抬手一拍膝盖,恨声道: “可不就是嘛,沈兄,你说的太对了,他就是怕我偷跑。” 沈文瞧九和,气恼的噘着嘴,眉毛横成了一条直线。 刹那间,只觉着她此刻,娇俏活泼极了。 他垂眸莞尔一笑,思量着,应当安慰她一番才是。 伸手从宽袖中,拿出一个细长锦盒,递到了九和的面前。 九和立时被眼前的锦盒吸引,一脸惊奇的,扬着眸子瞧沈文,讶异道: “这不是玉髻阁的包装盒?沈兄拿着这个包装盒,做什么?” 沈文温润浅笑,目光盈盈的瞧着九和,温声道: “方才在玉髻阁,瞧着这枚发簪,很适合你今日的装扮,便买下来送与你。” “你打开瞧瞧,可喜欢?” 九和只觉脑门嗡的一声,炸开了一束烟花。 她先是极其不可置信,渐次又激动起来,忙抬手掩着半张脸,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文。 震惊问道: “你送我一根发簪?” 沈文展着满目笑颜,缓缓点了点头,和声道: “打开瞧瞧?” 九和小鸡啄米似的,亢奋的点着脑袋。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第一份善意。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 一根通体脂白的润泽发簪,静静的嵌在锦盒里。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只,她拿起来细细观赏过的羊脂玉发簪。 其实在众多发簪里,九和一眼就相中了,这根羊脂玉的发簪。 当时只是觉着太素,凸显不了,洛英那身端庄的气质。 没想到啊,自己拿着发簪打量,被沈文撞见了,竟还买来送自己。 这不是言情剧里的场景嘛。 瞧瞧自己,这身开了光的运道。 难不成,马上就要,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九和抬起双眸,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文,满心欢喜的道了句: “我太喜欢了。” 沈文瞧着九和,一脸雀跃的神采飞扬,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笑道: “你喜欢就好,要不带上试试?” 九和忙不迭的,点着脑袋赞同,小心翼翼的取出发簪,扬起手,摸索着往发髻里穿进去。 两只手倒腾了半晌,终于拾掇利索了。 九和对着沈文,晃了晃脑袋,眉开眼笑道: “好看。” 沈文微微侧着脸,细细打量一番,用手指了指发簪,认真道: “有点歪了。” 话音一落,九和忙抬起双手,摸索着继续整理。 两只手在头顶上一顿料理,整顿的发髻都快散了。 不仅没有把发簪摆正,反而落下了,一缕缕凌乱的碎发。 九和那边,依旧不屈不挠的摆弄发髻。 沈文见状,只好抬手制止。 稍稍倾了倾身子,伸出双臂帮着九和,一丝不苟的,整理起发髻和发簪来。 游船在河面缓行,徐徐的微风掠过身子,浑身漾起一阵舒爽神怡。 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日头本不大,可船腹内,两颗热灼躁动的心,渐次漂浮起来。 第31章 期待再见面 船主似是有意,让乌篷船行驶缓慢。 原本两刻钟就能行完的水路,船主硬是晃荡了三刻钟。 一路上,九和与沈文谈天论地。 上至星象,下至地理,古至人类起源,今至人生哲理。 从生活物理常识,再到自然科学现象。 九和无一不侃侃而谈。 充分给一位古人展示了,什么叫,现代化的高校毕业生。 于漫漫人生而言,三刻钟不过弹指一瞬。 可就这弹指之间,沈文被九和满腹流溢的才华,折服了。 沈文从未见过,如此博学的小娘子,忍不住对九和的倾佩,更添了几分。 两人到达百花轩时,已是午时。 百花轩,果然如沈文说的那般,百花争艳,繁花似锦。 那位南邵国的婆婆,很会打理铺子。 连着铺面的整个大门,都装扮着不同品种的鲜花。 乍一看,玫瑰、月季、牡丹、茉莉等等,各种花色应有尽有。 铺子里面装扮的像个花园,倘若再添几棵树,俨然成了一个室内庭院。 让九和万分惊奇的是,这里还有盆栽的柠檬和小辣椒。 九和游荡在花海里,雀跃的左挑右选。 沈文立在门厅旁,嘴角挂着笑,满目柔和的望着她。 门外忽的袭来一阵幽幽的微风,卷起满屋子的花香,偷偷溜进了沈文的鼻息里。 他满足的深深吸一口花香,却不知,他望着九和的双眸里,正闪着一丝灼热的光。 因为要做蒸馏精油,九和需要的花瓣非常多。 付了银钱,给伙计留了地址,只等着约定的时间,送货上门。 九和临走前,店主婆婆叫住她,贴心的送给她一束玫瑰花,和蔼道: “小娘子,这是南邵的徘徊花。” “在南邵,我们女郎会把它做成香囊,送与郎君。” 婆婆满是笑意的眼眸,在一旁沈文的身上晃了一圈。 复又望向九和,继续道: “因为此花制成的香囊,香氛袅袅、徘徊不散,所以叫‘徘徊花’。” “寓意女娘与郎君的感情,白头偕老、经久不衰。” 九和满心尴尬的接过玫瑰花,抬手挠了挠脑袋,道了声谢,逃似的离开了铺子。 她自然听明白了婆婆的意思。 虽然沈文的样貌气质,是她的理想型,可她到底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份。 这是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一个人的出生,就已经决定了,此人一生的命运。 况且,这里又是个,三妻四妾合法化的国度。 与她的婚姻价值观,完全南辕北辙。 更何况,她穿越前,才经历过感情的背叛。 所以她现在,只想一心搞钱。 抱好宋彦的大腿,做个自由快乐的富贵闲人。 腰缠万贯不香嘛,谈什么恋爱。 九和偷偷斜着眼,虚虚瞄着身旁的沈文。 见他目视前方,翩翩君子步态从容,心里一通长吁短叹。 这般明眸皓齿的帅气暖男,指不定多少女子趋之若鹜。 自己一个小小奴婢,就别跟着瞎起哄了。 其实刚才婆婆的话,沈文也听见了,他明白婆婆的意思。 恰巧也正是在刚才,九和说出送货地址时,沈文才知道,九和是晋王府的女婢。 晋王,是皇帝、皇后最宠爱的皇子,这是整个良国人都知道的。 能随意进出晋王府,轻易就甩出三百两银子,只为采买一根发簪。 这样的女婢,在整个良国里,怕是用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况且,九和不仅聪颖、且学识渊博,就连一身粗布麻衣,都挡不住她的姿色。 这样的女婢,晋王怎会不宠爱。 伴在北斗之尊身侧的人,又岂能瞧得上等闲之辈。 有的时候,人太过洞彻事理,难免会黯然神伤。 沈文的心腹深处,不免升腾起一抹,可望而不可及的怅然若失。 他深吸一口气,侧目瞧了瞧身旁的九和。 见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霎时意识到,已经到了晌午,该用午食了。 沈文忽而回忆起,药铺里的伙计曾告诉过他。 九和站在街市上,吃了一屉灌汤小笼包,想来她是极其喜欢灌汤小笼的。 他扫了一眼,街市两旁林立的酒楼,微微低下头,小声道: “听说那家思饮居的灌汤小笼极好,咱们去尝尝?” 九和一听见灌汤小笼,唰的一下仰起脑袋,满目惊喜的瞧着沈文,意外道: “沈兄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灌汤小笼?” 沈文开怀一笑,道: “我猜的。” 九和现在,已经满脑子,都是灌汤小笼的鲜美味道。 她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唧了几下嘴巴。 一副无比舍不得、又不甘心的模样,遗憾道: “沈兄,我当真想去吃,可我现在,得回府里当差了。” “我现下,在府里的账房代账。” “每日申时四刻,总管家杜舒都会来检查,我当天理的账目。” 九和垂着脑袋叹了一口气,惋惜道: “我再不回去,今日的账,就理不完了。” 沈文一听,九和在账房理账,只觉着不可思议,惊奇道: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那些繁体字吗?既然不认识字,又怎么能理账呢?” 九和闻言,得意洋洋的一抬下巴,傲然道: “理账还不简单,不就是进账、出账算明白,数字加加减减嘛。” “我不用认识那些字,只要能认识数字就行了。” “名录照着抄写就是,我又不用去管理。” 沈文恍然的点了点头,觉着九和说的有几分道理,便道: “既如此,那我送你回去。” 九和一听沈文要送自己,只觉着开心极了,蹦蹦跳跳的往前挪动,笑道: “好啊,我带你认认王府的侧门,在一个小巷子里。” 二人边走边聊,步调上虽加快了些,依旧不影响两人侃侃而谈。 沈文是钦州沈家的后人,钦州沈家,曾是前朝的世家大族之首。 可惜一场惊天变故,导致沈家分崩离析,传到沈文祖父这里,沈家族人大多成了医士。 三味药铺,就是沈文祖父,留下的祖业。 二人行至青祁巷的尽头,沈文停下了脚步。 他目光柔婉的望着九和,低声道: “右拐就是鹤林巷,再往前,便是王府侧门。” “我就送你到这里。” “倘若你我同行,被王府其他人瞧见,万一传出了闲话,对你不好。” 这么体贴入微的如意郎君,可真不多见。 九和对沈文,瞬息添了几分好感。 她咧开嘴笑的眉眼弯弯,转过身,面对着沈文,道: “今日多谢沈兄送我发簪,我特别喜欢。” “等我做好了柠檬精油,去三味药铺,送几瓶给你。” 言罢,往身后的巷子里退一步。 扬起手摆了摆,道了句下次见,便欢跃的往巷子深处蹦跶去。 沈文目送着九和雀跃的背影,心口莫名的一滞。 像是被一股丝线擒住,痛痒难耐、挣脱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纳,满脑袋都在晃荡,九和刚才的笑脸和言语。 还没来得及和她道别,就开始期待起,下一次的见面了。 第32章 别再来找我 九和一回府,就欢天喜地的,往浣衣厅走去。 刚一进浣衣厅的大院,正晃眼四顾,找寻着洛英的身影。 冷不丁的,只觉着两条大长腿,被人一把拥抱住了。 九和惊颤的,浑身抖了一个激灵,使劲的抽身往后退,愣是没挪动一丝丝。 垂目一瞅,两条大长腿,被人死死箍在怀里。 尹嬷嬷声泪俱下的,跪伏在九和的脚边。 两只臂膀,死命圈着,九和的两条大长腿。 整个脑袋,紧紧贴合着,九和衣裙的下摆。 生怕九和,抬脚弃她而去。 九和被尹嬷嬷,这突如其来的紧紧一抱,震惊的摸不着头脑。 下半身动弹不得,搅得九和又急又恼。 这个长臂猿猴,有病! 九和刚想开口质问,这是为何,就瞧见尹嬷嬷仰起那张,痛哭流涕的大脸。 哀嚎道: “小主子,老奴错了,老奴该死,小主子尽管惩戒老奴。” “老奴日后,只为小主子卖命。” 话音一落,九和蒙圈了。 这老太婆,居然称呼自己为小主子? 这么会攀附嘛?这是吃了多少糖精? 还要为自己卖命? 自己要她这条老命,做什么? 难不成,还想赖着自己,给她养老不成? 这府里的人,都怎么回事,瞧着自己得银子,都这么眼红的想讨好嘛? 两千两白银,可都是自己的! 随便抱一抱大腿,就想巴结自己,做梦去! 不过瞧着尹嬷嬷,这副卑微示好的份上,不与人交恶,面子功夫总要做一做。 九和俯下身,双手扒拉着尹嬷嬷的双臂,笑道: “尹嬷嬷,这是做什么啊?我干嘛要惩戒你啊?” “你都这把年纪了,骨头脆着呢,赶快起来,别把膝盖跪坏了。” 说着,就双手使劲,想要扶起尹嬷嬷。 其实,自从九和,在尹嬷嬷的眼皮子底下,被杜舒亲自带走。 尹嬷嬷就开始,整日间坐卧不宁。 杜舒是谁啊,是宋彦手底下的大总管,要论身份地位,还在慧香之上。 那日,杜舒亲自来要人,尹嬷嬷就觉着事情不妙。 总猜测着,会不会是宋彦示意的。 万一是宋彦的意思,自己那般毒打九和,岂不是离死,就不远了。 自己的下场,恐怕比钱嬷嬷还要惨。 尹嬷嬷食不甘味的,过了这一段日子,就在她以为,事情要揭过去的时候。 就听人说,慧香突然间,什么事儿都不管了。 只独身,隐居在府里西南边,一个破败的小院里,谁也不见。 尹嬷嬷赶忙打听九和的情况,竟想不到,九和摇身一变,成了宋彦的通房。 还深得宋彦的喜爱,眼瞧着,就快上册给名分了。 这可把尹嬷嬷吓坏了。 连着三四天夜不成寐,但凡浣衣厅来了外人,她都疑心,会不会是来处置自己的。 惶惶不可终日的,守了好几天院子。 今日,居然见到,九和亲自来了。 尹嬷嬷一见到人,就立即健步如飞的扑上去,跪伏求拜。 那一脸的泪花,挥洒如雨,确实也算是情真意切了。 与其,要死不活的疑神疑鬼,不如一刀来个痛快。 可听着九和的话音,尹嬷嬷一品味,不是自己迫切等待的,那股子味儿啊。 九和越是这么客气,她反倒是越惶恐起来。 尹嬷嬷顺着,九和双手扒拉的力道,就势松开了,抱住九和双腿的手臂。 稍稍往后跪行半步,对着九和的脚尖,猛地使劲磕起头来。 咣当咣当的三个响头,尹嬷嬷额前,瞬间赤红一片。 可她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边狠劲磕着,一边泣不成声的哀求道: “老奴错了,老奴不该听慧香的话。” “老奴伤害了小主子,求小主子给老奴一个痛快,求小主子……” 九和霎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她满目骇然,不可思议的盯着尹嬷嬷。 就像个不倒翁似的,铛铛铛的磕头。 她愕然的满脑门一阵抽搐。 这般磕头的架势,不得直接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怎么着,讹上自己了,当面碰瓷啊? 之前拿鞭子打自己,还没和她算账呢,这会子她想干嘛? 不给赏钱不罢休是吗?赌上老命,也要讹到银子,是吗? 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老东西。 九和气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可她到底是个,记吃不记打、又心地良善的小女娘。 实在无可奈何,恨恨的一跺脚。 从怀兜里掏出三枚铜板,往尹嬷嬷面前一丢,恨声道: “别磕了,赏你的,再碍着我走道,我叫杨内侍来治你。” 话音一落,抬脚就绕开了尹嬷嬷,往女使干活的方向,大步走去。 边走心里边嘀咕。 以前那般欺负自己、打自己,还没报仇呢,倒讹起自己银子了。 活该脑门磕破,才不去管她死活。 尹嬷嬷见面前丢了三个铜板,九和又扬长而去,似是没有继续与自己计较的意思。 她一脸逢凶化吉的激动,颤抖着双手,捧起地上那三枚铜钱。 跪着挪转过身子,对着九和远去的背影,虔诚一拜,口中念道: “谢小主子不杀之恩。” 九和哪里知道,尹嬷嬷的心思。 她只顾着满世界的找洛英,自动忽略了,尹嬷嬷今日离奇的言行。 搜寻了半晌,总算找到了正在晾晒的洛英。 九和蹦哒着上前,眉眼弯弯的瞧着洛英,笑道: “洛娘子,猜我今日找你做什么?” 洛英一转身,就对上了九和笑盈盈的脸。 她并没有,如九和幻想的那般,对九和的到来惊喜万分。 而是浅浅一笑,郑重的对着九和行了一礼,恭敬道: “小娘子安,洛英不知,请小娘子告知。” 九和瞧着,洛英不太热情的模样,有些败了兴致。 不过她依旧扬着嘴角,从怀兜里,取出她精心挑选的礼物。 认真的递到洛英面前,诚恳道: “这是我今早,从玉髻阁挑的,我瞧着,特别能衬托你的气质。” “就买下来送给你,你打开瞧瞧。” 洛英闻言,双眸里,霍然闪过一丝惊艳的光,可转瞬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依旧是,那副浅笑的模样。 极其有规矩的,对着九和行了一礼,伸出双手,礼貌的接过九和手里的锦盒。 语调稍稍热络起来,道: “玉髻阁,是京城很有名的首饰铺。” “里面的首饰,价格昂贵,小娘子一定用了不少银钱。” 九和忙摆手道: “提银子多俗气,我就是看着特别配你,希望你能喜欢。” 洛英心尖一热,对九和添了几分喜爱。 似是很珍惜的,双手拢了拢锦盒,却并没有打开。 她再次对着九和,行了满礼,依旧是平常不冷不热的语调,道: “感谢小娘子的惦念,这礼物,我真的非常喜欢。” “只是,希望小娘子不要再破费了,有了银子,还是为自己多想些,给自己添置些首饰。” 洛英垂下眼眸,不再看九和,而是一脸坚决的模样,疏离道: “倘若小娘子,有一丝想对洛英好,那请小娘子,不要再来找洛英。” “小娘子的到来,会给洛英带来很多麻烦,洛英,不想再见小娘子。” 第33章 闹腾的一夜 九和百思不得其解,洛英为何要这般疏离自己。 自己被人虐待、受伤的时候,洛英主动过来给自己擦药,还鼓励自己去找出路。 可现下,自己眼看着,就有发达起来的趋势了。 大家都在巴结自己,洛英反倒是躲着自己一般,说不要再见到自己。 真是个不会趋炎附势的奇人。 洛英身上,八成有惊人的大秘密。 九和眉头一皱,咬着牙琢磨。 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 儿女情长?家国仇恨? 越臆想,越觉着神秘莫测。 整整大半天,九和脑袋里,揣摩出了几十个版本的剧情。 不过手头上的活儿,一点也没有落下,轻轻松松的理完账,就蹦哒着回屋了。 吃过了晚餐,九和仰面窝在躺椅里。 视线刚好透过月洞窗,落在那一方云彩斑斓的天际之中。 半空中似乎起了大风,堆叠在空中的云层,忽而十变五化的,团成了各式各样的形状。 九和的视线停在云层间,瞧着云卷云舒、变化莫测,像极了催眠的小音符。 还没怎么着呢,稍一闭眼,就睡着了。 九和再次睁开眼睛时,月洞窗外已是墨色苍穹里,嵌着繁星点点。 她踉跄着起身,准备洗漱一番。 刚一调转过身子,抬眼一瞧。 隔壁的屋子,烛火亮着。 九和住的耳房,与宋彦的卧房,中间只隔了一道木墙。 说是木墙,其实就相当于一面屏风,还是镂空的屏风,两面绷着锦缎丝绸。 既透光,也透人影儿。 九和真不明白,这是什么建筑特色,一点隐私都没有。 自从九和住进来,隔壁就没有亮过烛火。 已经二十多天了。 今夜,宋彦终于回卧房睡了。 九和就着月光,仔细瞧了一眼铜壶滴漏。 亥时了。 她食指摩挲着下巴,细细一琢磨。 都这个时辰了,宋彦应当吃过饭了。 倘若今天需要自己去布菜,杨焕应该会提前告诉自己的。 既然这个时辰了,八成是不用去布菜的。 九和舒适自在的伸了个懒腰,本打算摸着黑,去小浴室洗漱。 可刚一抬脚,饮水思源的念头,又升腾起来。 好歹拿着人家的银子。 别的女使都是起早贪黑的干活,唯独自己,整日里饱食终日、四体不勤。 还是去给他老人家,请个安、问声好。 九和蹑手蹑脚的挪到门边,刚把大门推开一条儿缝隙,视线一晃。 一抹白色的细条条身影儿,从缝隙间划过。 她心口一紧,赶忙抵着门缝,顺着人影儿划动的轨迹,追着望去。 那妖娆多姿的身影,最终停在了隔壁屋的大门口。 那人抬手扣了扣屋门,九和就听着,耳边传来娇滴滴的女子声调。 听不清说的什么,不过也能猜到,八成是进屋前的询问。 女子的音调刚落下,隔壁屋里,宋彦低沉的声调,就响了起来。 门外那女子,轻缓缓的进了屋。 九和大气儿不敢出。 幸好没去和宋彦打招呼,这么晚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娘,进了宋彦的屋子。 真叫人满脑子遐想。 九和吃瓜的心,蓦地涨大,一瞬间,填满了整个心口。 她挤眉弄眼、轻手轻脚的,往两个屋子中间的木墙挪步。 九和伸着脑袋,将耳朵贴近木墙,明目张胆的做起偷听的事儿。 女子一阵絮絮叨叨的柔媚低语后,砰的一声闷响,似是摔进了软垫子里。 九和吓得一惊颤,赶紧眯着眼,透过木墙镂空,打探隔壁状况。 隔壁的烛火,灭了。 那屋里,霍然传来一声,麻酥酥的娇媚低喘。 木质家具的晃动声,渐次响了起来。 刚开始,只是木头与木头之间,轻轻晃动的摩擦声。 随着一呼一吸之间的紧迫,那晃动声,渐次规律起来。 骤然间,气氛灼烧的分外火辣。 这种轻缓程度的规律晃动,显然还不够。 声响渐次躁动起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变本加厉的、富有节奏的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 九和只觉着自己,蓦地闯进了,不可描述的热辣地带。 热灼的躁动声,火辣辣的炙烤着九和,比大暑时节的正午日光,还要浓烈。 九和臊的满脸通红,连耳廓,都热的火烫。 明明是春末夏初,本应是个阴凉清爽的夜晚。 可这满屋子,炙烤的热浪,一翻高过一翻,震颤的,如地动山摇一般。 这带着节拍的规律躁动,猛烈的像洪水猛兽,瞬间覆没了,九和清心少欲的夜晚。 明明挺瘦削的身板,竟有着,这般凶猛的爆发力。 九和只觉整个屋子,都在随着节拍颤动,延续不间断的,且肆无忌惮。 热浪依旧不间断的激烈扑打。 那急速、且犹如鼓声击打般的嘈杂中,还夹杂着刻意隐忍、又麻酥酥的轻柔低喘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 那充盈着焦渴的鼓噪声,一阵高过一阵,似是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就在九和担心,那细条条的妖娆女子,会不会被撕碎了的时候。 异常暴烈的一阵喧闹,骤然响起。 片刻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九和猥琐的瞄了一眼铜壶滴漏,霎时大惊失色。 时间还挺长。 她深呼吸几口气,心里默默叮嘱自己。 一定要轻手轻脚的,千万不能发出声音,万不能让隔壁知道,这里有人。 九和半个身子,匍匐在地板上,小心的往床铺挪动。 冷不丁的,一阵淅淅索索的穿衣声,从隔壁传过来。 顷刻间,九和吓得不敢动弹。 正凝神注意着,隔壁的动静,隔壁居然传来了开门声。 九和顺着开门声响起,利索的移步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瞧。 那细条条的白衣女子,摇摇晃晃的,往院外走了。 真可怜,敢情就是一个工具娃娃。 她恨恨的,斜眼瞪着隔壁屋子,咬牙切齿的腹诽。 宋彦真不是个东西。 九和是个胸无城府的小娘子,心里不装事儿,自然吃得香、睡的足。 这夜的小小插曲,根本不妨碍她,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自然醒,已是骄阳当空。 九和洗漱完,溜达到门前伸懒腰,正想着采买的鲜花,明日才能送来。 就瞧见,一位细条条的女娘,领着身后两位女使,向她走来。 九和的视线,停在领头的那位女娘身上。 觉着身形有些眼熟。 正思忖着哪里见过,那女娘已经到了她面前。 开口就是一副傲慢的腔调: “你就是,殿下新抬的通房?” 九和脑门嗡的一声,昨夜的那场翻江震海,幡然在她脑子里荡漾起来。 她如梦初醒,这女娘怕是认错人了,忙摆着双手道: “不是我,小娘子认错人了。” 第34章 您女人烫的 女娘双臂环抱于身前,晃眼一打量九和,傲气道: “哼,有自知之明便好。” “殿下许久不回卧房,一回卧房就宠幸了我,看来你也不讨殿下的欢喜。” 原来是昨晚,那位细条条的工具娃娃啊。 九和咽了一口唾沫,两双眼睛,骨碌碌一转。 视线顺着眼前的女娘,从头到脚的滑溜了一遍。 女娘身量细挑,五官柔媚,细嫩的皮肤,似是能掐出水来。 那对勾人的柳叶眼里,透露着一股骄横高傲。 被当做一个,发泄的工具人,有什么可自傲的。 九和不喜欢她。 既不喜欢,就不想搭理她,九和垂下脑袋,就想绕过她离开。 然而,对面那位女娘,并不想放九和走。 她身后那一高一矮的两位狗腿子,分别往两旁,就势一拦,挡住了九和的去路。 原来是,找茬来的。 九和也不继续走了,横跨一步,直挺挺的立在那女娘的面前。 她腰杆倍儿直的,直勾勾与她对视,沉声道: “请问,小娘子怎么称呼?” 那女娘被九和直戳戳的盯着,面上有些挂不住。 到底是奴才出生,骨子里还是卑微的。 她移开视线,不看九和,傲慢道: “我叫湘云,已经伺候了殿下三年。” “我与你可不同,我可是皇后娘娘钦点,来伺候殿下的。” “我早晚要晋位分,就算你也晋了位分,也得叫我一声姐姐。” 原来是皇后的人。 九和眉尾一挑,只觉着可笑极了。 陪睡了三年,竟不知,宋彦与皇后不对付。 还招摇过市,显摆自己是皇后的人。 真是个愣头青。 活该沦落成工具娃娃。 你年纪大,喊你一声姐姐,也不吃亏。 九和嘴角一勾,自觉道: “姐姐好,姐姐放心,我一点都不追求,通房这份职业。” “晋位分什么的,我更是不想要。” “姐姐放心伺候殿下,没人和姐姐争抢。” 湘云闻言,心里一阵骇怪,真是遇着怪人了。 没见识的草原奴隶,会好好放着,眼跟前的康庄大道,不奋力争取? 该不会,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呢? 小贱蹄子,看我怎么治你。 湘云嘴角一勾,轻飘飘的道: “既然喊了我一声姐姐,那还不快请姐姐,进屋里吃杯茶?” “就这么干站着,招待姐姐的?” 九和稍稍一琢磨,光天化日之下,这里又是宋彦的卧房,湘云应当掀不起风浪。 随即扬眉一笑,侧转过身子,右手一抬,笑道: “姐姐既然这么饥渴,那就进屋。” 湘云斜着双目,恨恨的瞪了九和一眼,扭着身条儿,就往九和屋里走去。 她身后一高一矮的两位狗腿子,也大摇大摆的跟了进去。 九和万般无奈,只能进屋,屈尊烧水。 心里倒是,把三位厚脸皮的小娘子,骂了个痛快。 九和以为,湘云就是来跟她显摆,昨夜侍寝的欢悦。 谁知,她提溜着热水壶,送到湘云面前泡茶之时。 湘云右手一抬,稳稳的打在了壶柄上。 满壶一百度的开水,顷刻间,尽数浇灌到了九和的身上。 九和被滚烫的热水,浇淋了一个通透。 骤然袭来的剧痛,瞬间就直冲九和的脑顶。 猛烈的炙烤感,强烈席卷着九和的一双手臂。 可惜了那双嫩葱似的玉手,转瞬间,就红肿的像个猪蹄。 九和万分惊惧,灼痛的,连惊叫都喊不出来。 她只能飞速冲到水盆旁,用凉水泡着双手。 湘云见她只顾着吃痛,都不敢斥责自己,恶胆又壮了几分。 湘云猖狂的抬手一扯自己的领口,力道之大,领口瞬间炸开了线。 她两只眼睛立时瞪得溜圆,嗔怒道: “口蜜腹剑的小贱蹄子,殿下这般尊贵的人,岂是你一个草原奴隶,就能肖想的!” 九和满脑子只觉着,热水烫过之处,遍布着一股炽热燃烧的灼烤。 本就是无处宣泄,浑身的钻心之痛。 这会又听见,湘云在那大放厥词。 任她是个面人儿,也该让湘云尝尝,她拳头的滋味。 九和狠戾的一斜眼。 本想顺势将手中的水盆,直接扣到湘云的头上。 却瞧见,湘云自己把脖颈,挠出了几道划痕,还抓乱了自己的发髻。 湘云倒是先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你就算抓破了我的面皮,殿下也不会因此,就宠爱你!” “你竟然嫉妒我至此,把我诓骗进屋子,还想毁了我的脸!” 果然,这中原不止有汉人,还有贱人。 当真是,恶狗会咬人。 九和实在不想看她,污了自己的眼。 她把视线调转回水盆里,停在自己红通通的手上。 定睛一细瞧。 自己那光秃秃的指甲,修剪的平滑又整齐。 九和瞬时恍然,自己前天才修理过指甲。 她重重的深呼吸几口,原本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瞬间平缓了几分。 就让这无脑蠢货闹,闹大了,看她自己如何收场。 现下对面有三个人,自己又受了伤,倘若自己扑过去教训湘云,肯定要吃亏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湘云倒是见好就收的性子。 瞧着九和,只默默地低头看手,料想她已经被自己唬住。 就算被烫伤了,也不敢再声张。 便对着身旁的两位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那一高一矮两名狗腿子,像是收到了指令,立马哭眼擦泪的,搀扶着湘云出了屋子。 边走边嚎啕: “湘云姐,你为何这般好欺,万一被九和挠花了脸,可怎么办啊?” “湘云姐,你这般柔善,任谁都能骑到你头上。这般被人欺辱,以后可怎么是好?” 三个戏精,哭天抹泪的走远了。 九和这会子冷静下来,只想着赶紧用凉水泡手。 手不能动,账房的差事,就做不了了。 好在,杜舒是个极其仁善的总管事。 在得知了九和被烫伤后,不仅让九和好生休息,还亲自给九和送来了烫伤膏。 就在九和以为,可以好好养上几天。 哪知一到晚餐的饭点,都没给九和开口的机会,杨焕就招呼起九和。 去隔壁,给宋彦布菜。 九和也没胆子,大张旗鼓的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 在宋彦的食案旁坐定。 九和一伸出手臂,就是两只明晃晃的、又红又肿的大猪蹄子。 宋彦晃眼瞧着九和,哆哆嗦嗦的拾掇筷子,瞬时眉头拧了起来。 知道九和被烫伤了,怎么会烫成这样。 开口问道: “手怎么了?” 九和双手握不了筷子,索性摆烂了。 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小声道: “您女人烫的。” 宋彦闻言,抬眼就是一副惊奇的眸子。 本以为,九和会声泪俱下的卖惨,再借机,对湘云言辞凿凿的,声讨一番。 谁料,九和只回了五个字,这般轻飘飘的答了话。 是个不喜煽风点火的女婢,不错。 他嘴角稍稍一勾,道: “你是说,湘云烫的?” 九和一脸无辜,双手往宋彦面前一显摆,委屈道: “可不是,她以为,我是来和她争宠的。” 这话一出,宋彦倒是更惊异了。 这般直白的言语,她倒是什么都不避讳,张口就来。 宋彦也不想再与九和多话,直了直身板,双手搭在膝盖上。 对着门口沉声道: “把湘云,带过来。” 第35章 直白的维护 九和看不明白宋彦的心思,只能心惊胆战的等着。 趁着通传湘云的功夫,肚子里打了好几轮腹稿。 料想湘云一到,免不了一场,是非对错的激辩。 九和反复琢磨着,待会湘云,会吐出什么黑白颠倒的话。 先整理好对峙的思路,定叫湘云哑口无言。 正暗爽着,湘云就到了卧房门口。 湘云自然不敢直奔进屋,就在大门口,扑通一声,跪下了。 整个人,直接跪伏在地面上。 双腿刚挨着地面,湘云就哭诉起来: “殿下恕罪,奴婢今日,被人抓伤了脖颈。” “奴婢有伤之身,怕扰了殿下的雅兴。” “奴婢惶恐,今夜,恐不便侍奉殿下,求殿下饶恕奴婢。” 敢情以为传她来侍寝的,这厚脸皮的女婢。 九和闻言,一脸嫌恶的瞟了一眼门口,湘云的半个身子,正好落在九和的视线里。 湘云换了一身鸦青色的褙子,正好凸显了,她脖颈上围的一圈,白色绷带。 这个挨千刀的女婢,真是会做戏。 这么一大串的声泪俱发,不就是为了,引着宋彦问她,谁伤了她嘛。 九和满脸嫌弃的斜着眼,上下打量一通湘云,悄悄做了个鬼脸。 因着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她心里还算安稳。 先不能着急争辩,瞧瞧宋彦怎么说。 其实九和的神情,早就被宋彦看在了眼里。 宋彦见她不慌不忙,只顾着,满脸不屑的睥睨着湘云。 便知,她已经盘算好了说辞。 他顺着湘云的用意,沉声问道: “是谁伤了你?” 湘云闻言,心中漾起一阵窃喜。 看来宋彦,还是在意自己的,这三年时间的伺候,没白搭。 她一脸胜券在握似的,慢悠悠的直起了上半身。 抬眼一瞧。 九和正坐在宋彦的身侧,挑着眉毛向她叫阵。 湘云霎时慌了阵脚。 九和,怎么会在宋彦的卧房里面? 看着情形,二人不会还在一起用餐? 那宋彦传唤自己,该不会是,九和先告了状。 到底是皇后亲自挑选出来的,还没到愚不可及的地步。 湘云转瞬就调整了思路,亮出一副认错受罚的模样。 凄凄艾艾道: “奴婢该死,是奴婢先惹了那人的晦气,这才遭了教训,还望殿下宽宥。” 就是不指名道姓,反正自己先摆出认错态度,让对方挑不出毛病。 九和听了此话,倒是对湘云高看起来。 没想到啊,这猪脑子,也有灵光的时候。 正思忖着,要不要找湘云的麻烦,就听着宋彦,幽幽的开了口: “你的手,是她烫的?” 宋彦并不想等着两人打机锋,女娘们之间的小花招,他觉着索然寡味。 今日,只要把一件事,办了就成。 九和寻着声调,一抬眸,就对上宋彦冷飕飕的视线。 目光一滞,乖乖回道: “是的。” 湘云瞧着这场面,已经冒出了,要拿自己开刀的架势。 忙俯身一拜,抢先哀声道: “殿下明鉴,是九和,先抓伤了奴婢的脖颈。” “奴婢惊慌之时,一时失察,不小心打翻了茶壶,这才无意烫伤了九和。” “求殿下明察。” 瞧瞧这番欠揍的说辞,一时失察,不小心,无意。 这混淆黑白的功夫,倒是比她本人的脑子好使。 九和早料到,湘云会这般歪曲事实。 摆着一对红肿的小猪蹄,直戳戳的往宋彦面前凑。 蹙着眉头,郑重道: “殿下,您瞅瞅我这十根手指头。” “每一根指头的指甲,都剪得干干净净,我拿什么抓湘云的脖颈?” “咱再说说案发现场,她们有三个人,我就一个人。” “我就算有那份心思,当时也没那胆子啊。” 宋彦的视线,没在九和那两只小猪蹄上停留,更没给湘云接话的机会。 直接问道: “她们有三个人?” 九和重重的嗯了一声,拨浪鼓似的点着脑袋。 宋彦晃眼瞧了九和一眼,对着门外的杨焕,沉声道: “把那两人,一同带过来。” 杨焕领了命,找人去通传。 湘云这会子逮着了空隙,赶忙泪眼汪汪道: “殿下,那两位女婢,是奴婢房中的二等女使。” “奴婢本是想带着二人,去九和屋里瞧瞧,是否需要指派人手去照料。” “毕竟,九和是殿下身边的人,屋中的小事,总不好让九和亲自料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继续道: “待奴婢见了九和,刚说明来意,九和就发了怒。” “二话没说,抬起手,就朝着奴婢的脸上抓过来。” “嘴里还骂着奴婢,说奴婢是狐媚子。” “说殿下好不容易回卧房休息,奴婢就去主动勾引殿下。” “还说奴婢,挡了她,侍奉殿下的路子。” 话还没说完,居然泪如雨下起来。 湘云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抽泣了几声,又道: “奴婢不过是受了殿下的通传,才过来侍寝的。” “怎料,九和这般误会奴婢。” “奴婢当时只顾着躲闪,才没留意桌子上的茶壶,这才失手打翻了。” 湘云平复了一下抽泣的语调,接着道: “奴婢当时,已经给九和跪下道歉了。” “九和也说了,原谅奴婢。” “可是,怎么这会子,还闹到殿下面前了。” “殿下既然,传了那两位女婢来,奴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事实就是如此,那两位女婢,也是亲眼所见。” 瞧瞧这胡编乱造的本事,瞅瞅这声泪俱发的演技。 还说的有理有据,人证都搬出来了。 真像那么回事儿。 听湘云说完,九和被气笑了。 自己不是骨头,怎么就被狗追上了。 九和瞧着湘云一脸泪眼汪汪,笑道: “我说湘云,你再哭,满脸的脂粉可就花了。” “你说我抓你,那你再说说,我这一手光秃秃的指甲,怎么就把你的脖颈,挠伤了?” 湘云听见妆花了,果真就止住了眼泪,忙抬着袖口,轻轻擦拭脸颊。 一边擦,一边还不忘搬弄是非: “那我怎知,我只知道,当时你是有指甲的。” “否则我的脖颈,怎么就被你挠出了抓痕?” 九和刚想开口诘问,就见着那一高一矮的两位狗腿子,匆匆到了门外行礼。 本是在一旁,悠闲自在的边吃菜、边看戏的宋彦,撂下了筷子。 捏了一方丝绸帕子,轻轻擦了擦嘴。 抬眼晃了一圈,门外那一高一矮,视线随即移到了,一旁烧水的炭炉上。 沉声道: “这里刚好烧开了一壶热水,你们二人,谁拎过去,给湘云洗手?” “先提到水壶的,赏白银一百两。” 第36章 你可知为何 一高一矮都是极有眼力劲儿的女婢。 她们刚进院子,远远瞧这边,湘云一直跪在门口,就觉着大事不妙。 等走到门口,发现九和,公然与宋彦坐在一张食案旁。 因着白天里发生的事,愈发觉得,今日铁定凶多吉少。 本就战战兢兢的两人,在听了宋彦的发话后,转瞬就明白了。 宋彦是在给九和出气。 看来湘云失宠了,这就被踢出局了。 宋彦的话音一落,一高一矮的两位女婢,偷偷摸摸的对视一眼。 即刻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认主归宗的况味。 两人立即就动身,轮番争抢着,都想先一步,拿到烧开的热水茶壶。 湘云一直以为,平日里,给了两人不少好处,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点用场。 她们一来,怎么着也能做实,九和先动手的罪名。 谁承想,两人瞧见自己失势,为了一百两赏钱。 争先恐后的去抢热水,要来烫自己。 原本,她满腹的斗志昂扬等着发挥。 这场面一扭转,即刻成了满腹的悲痛欲绝。 人只有在大难临头之时,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湘云这会子知道怕了。 赶忙恐慌的,咚咚咚的磕着响头。 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殿下饶了奴婢,求九和小主饶了奴婢……” 这会子,知道呼天抢地的求饶了。 刚才那股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劲儿,去哪了。 九和本以为,还要与湘云,好好的唇枪舌战一番。 谁承想,漫不经心看戏的宋彦。 一句话,就敲定了场面。 她满脑子幸灾乐祸,却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只一心关注着,那一高一矮,到底谁先拿着热水茶壶。 九和瞧着二人你争我抢,终究还是高个子更胜一筹。 毕竟个子高,腿长、胳膊长的。 眼瞧着,矮个子被挤兑出局,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了院子。 九和不禁为矮个子,暗暗惋惜一通。 输在了先天,怨不得谁。 高个子女婢拎上了热水茶壶,几个箭步,就到了湘云的身前。 湘云已经被两名侍卫,死死钳制住。 整个人伸着双臂,动弹不得。 高个子女婢只扫了湘云一眼,面不改色。 利索的给湘云行了一礼,客气道: “湘云姐姐,得罪了。” 言罢,双手举着热水茶壶,稍稍一倾。 滚烫的沸水,倾泄而下。 满满当当的,浇淋在湘云的双手上。 一滴也没浪费。 随即整个院子里,响起了,湘云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纵使惨叫声如何的力竭声嘶,高个子女婢,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高个子女婢确实心狠手辣、见风使舵。 不过,她现下的翻脸无情,也是一种自保。 平日里,混迹于湘云的左右,早就被贴上了,湘云狗腿的标签。 现在湘云自作落难,总不能跟着湘云一起去死。 在湘云那里,不过就是得了些,银钱上的小小好处。 不至于为湘云卖命。 况且,宋彦才是真主子。 现下对湘云的狠戾,就是对宋彦的表忠心。 向主子表忠诚的好机会,断然不能放过。 可九和,哪里能盘算到这层心思。 她瞧着这种惩罚,都看不下眼,只敢闭着眼睛,听嚎叫。 时而也忍不住,涌起以牙还牙的暗爽感。 稍稍一抬眼皮。 瞧见那高个子女婢,没事儿人似的,轻松提着水壶,往湘云手上浇灌滚烫的沸水。 立时对高个子女婢的狠毒,害怕起来。 以后千万不能惹上她,走道儿,都得避让着点才好。 待到茶壶中的滚水,一滴不剩,高个子女婢才堪堪停了手。 茶壶往身边的空地一撂下,转过身,向宋彦行礼复命: “奴婢素兰,恐有在殿下面前失仪,还请殿下恕罪。” 言罢,立即俯身跪下行礼,接着道: “今日湘云带着奴婢,冒犯了九和小主,还请九和小主饶恕奴婢。” 话音未落,就朝着九和的方向跪伏一拜,诚恳道: “奴婢可以作证,今日是湘云故意挑衅,有意打翻沸水,烫伤了九和小主。” “湘云脖颈上的抓痕,也是她自己抓的,是为了嫁祸给九和小主。” “还请殿下明察。” 表完了忠心,再顺势踩一脚湘云,这是有,想上位的野心。 宋彦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眸光一沉,威严道: “湘云,你既知九和是我身边的人,还敢蓄意伤害在先,污蔑清白在后。” “你可知罪?” 湘云本是剧痛难忍,衰败的跪伏在地面上。 听见宋彦与自己说话,刹那间,生出了一股希望。 慌忙支起身子,仰着颓丧的一张脸,哀求道: “奴婢知罪,求殿下饶了奴婢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宋彦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冷冽的盯着湘云,沉声道: “你本是皇后指给我的人,应当知礼数、懂进退。” “你虽侍奉我三年,可你这般做派,我就算抬了你的位份,怕是没人能服你。” 宋彦话音一顿,视线望向杨焕,冷声道: “湘云秉性卑劣,难保日后不会在后院,搅得翻天覆地。” “拖下去,杖毙。” 这才是,宋彦今日的目的。 名正言顺的处置了湘云,叫皇后挑不出理。 表面上,他与皇后,依旧是母慈子孝。 从前碍于皇后的手段,才接纳了湘云侍寝。 湘云是皇后的耳目,他枕上的一举一动,皇后都知晓。 他会同意湘云侍寝,只是不想在朝臣中,传出自己不能行人道、或是不能繁衍子嗣的言论。 否则接下来,皇上必然会刻不容缓的,给他安排婚事。 可每每一看到湘云,就想起皇后的恶毒。 连着床笫之欢,也变得索然无趣。 容忍了三年,终于能名正言顺的解决了。 宋彦心情大好。 借势九和入府,顺理成章的处置了两名,皇后钉在府里的重要耳目。 九和当记上一功。 九和可不知这里面,这许多的弯弯绕儿。 她原本只是感慨。 宋彦在这件事上,绝对挺自己的做派,倒叫自己对宋彦心生感激。 够爷们儿,能处。 可耳边,听着宋彦对湘云的处置。 九和的脑子里,乍然翻腾起,昨夜那场狂风巨浪般的光景。 好歹,湘云陪他睡了整整三年。 他这般能折腾,就算是个工具娃娃,没感情,也有苦劳啊。 就这么直接杖毙了? 九和目送着湘云,鬼哭狼嚎的被人拖走,刚想开口说点好听的,就听着宋彦发话了: “你叫素兰?” 高个子女婢赶忙行礼,道了声: “奴婢叫素兰。” 素兰心里,暗自乐开了花。 果然押对了,这就被宋彦记住了名字,看来升迁之事,指日可待。 宋彦瞧着素兰低眉垂目,一副恭顺的模样,心里厌恶至极。 这种人,今日能为了一百两背叛他人,明日就能为了二百两背叛自己。 留着,是个祸害。 宋彦晃眼一打量,隐隐觉着素兰的身形,倒是与一个人,有九成的相似。 既然不想留着,就让她死的有价值。 宋彦心中霎时有了计较,缓声道: “你今日做的很好,好好当差,日后,定会有大用。” “下去领赏。” 素兰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门前立时清爽了,只留下杨焕一人,默默的立在门口不远处。 宋彦侧目瞧了九和一眼,见她一副抓肝挠肺的模样,问道: “这样的处置,你可满意?” 九和睁着冒光的眸子,满目感慨道: “小的真没想到,殿下能这般维护小的。” “小的对殿下的感激之情,如涛涛江水、延绵不绝、此生不渝。” “小的以后,一定忠心为殿下鞍前马后、做殿下的左膀右臂。” 话音一顿,九和换了一副满目祈求的神色,真诚道: “只是,殿下,湘云确实烫了小的,可您也帮小的出气了。” “杖毙,就没必要了。” “她毕竟侍奉了殿下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宋彦一开始听着她滔滔不绝、油腔滑调的奉承,本没往心里去。 可听到后来,她话锋一转,居然为湘云求起了情。 倒令宋彦,对九和高看了几分。 不落井下石,尚存几分良善。 果真是个心思纯净的小娘子。 宋彦没有搭理九和的求情,眼神一瞟,沉静的望着九和,反问道: “你可知为何,我让追随湘云的女婢,对湘云施刑?” 第37章 宋彦的心思 九和被这么一问,思绪立即就被带走了。 为什么让那一高一矮争锋去施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自己动手,岂不是更爽。 九和歪着脑袋思索片刻,觉着自己说不出什么惊天语录。 索性摇了摇脑袋,一脸诚恳求教的模样,认真道: “还请殿下赐教。” 宋彦瞧着九和,这会子一股憨顺的真挚劲儿,倒像个等着投食的小宠物。 无端的,想要圈养她的心思,更添了几分。 他嘴角微不可察的稍稍一勾,沉声道: “方才,你亲眼瞧着,素兰对湘云下手,感觉如何?” 九和耸着眉头,满脑袋回味着刚才的场景,意犹未尽的道: “爽,痛快,感觉特别的解气。” 九和像发现了一件稀罕事儿似的,仰着脑袋,直戳戳的望着宋彦。 惊喜道: “殿下您知道嘛。” “湘云进我屋,找茬的时候,那两个女婢,跟个狗腿子似的,一心只效忠湘云。” “没想到啊,殿下您就一句话。” “那两人,跟上了发条儿一样,竟还争前恐后的去对付湘云。” 临了还不忘补上一句: “还是殿下威武。” 瞧,这逮着机会,就拍马屁的本事,根本不用学,生来自带。 宋彦倒是习惯了,九和这副贫嘴滑舌的腔调儿。 也没管九和这会子,到底在使什么小心思,只慢悠悠的回道: “今日,你要记住两件事。” 他稍稍停顿一口气,给了九和收拢心思的空隙,继续道: “第一件事,你要记住。” “今日高高在上的看着,旁人对自己的夙敌动手,这种爽快的感受。” 九和听了此话,霎时怔愣住了。 这是何意? 为何要让自己,记住这种感受? 她满腹不解,更不明白宋彦的用意。 也不想费那心思瞎琢磨,呆愣愣的瞧着宋彦,不解道: “殿下为何,要我记住这些?” 宋彦知道她会这么问,也想了解九和有几分聪慧,便点了一句: “这是一种,拥有权势的感受。” 拥有权势的感受? 高高在上,动动嘴就可以定人生死? 轻飘飘的一亮相,就能让人跪拜? 随随便便一发落,就有大把的人,争前恐后去效命? 九和霎时就陷入了,思潮起伏之中。 其实,要是能拥有居高临下、呼风唤雨的权势,那是极好的。 就像自己前段时间,经历的那些糟心日子。 不就是因为自己人微言轻、无权无势嘛。 可是宋彦,为什么要让自己记住,拥有权势的痛快感受? 是为了激起,自己对权势的渴望吗? 说来也怪。 人只有尝试过其中的好,才会分外的想得到。 可是,宋彦又为什么,要自己渴望权势呢? 自己的,不过一介养马奴婢。 在这个世界想要权势,无非就是抱大腿,拼命获得主子的赏识。 借着忠实狗腿子的身份,攀爬上位。 现下自己唯一能抱的大腿,不就是宋彦嘛。 九和霍然间,醍醐灌顶。 说这么多话,办这些事,还不是想让自己,死心塌地的对他忠心。 说到底,就是给自己洗脑。 九和幡然敬佩起自己来。 瞧瞧这聪明的小脑袋,自己要是不能崛起,谁还能崛起?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足的。 九和霎时回了神,一如平常般,那副拍马屁的做派。 仰着脸,满目真诚的表忠心: “小的记住了,小的明白,这一切都是殿下给的。” “小的这辈子,心里只有殿下,再容不得其他。” 九和小脑袋一转,随即接上话,表功道: “殿下,最近小的正在研究一个,怡情养性的好东西。” “等做好了,第一时间孝敬殿下。” “倘若殿下喜欢,到时不如开个铺子售卖。” “小的给您做掌柜,指不定就大大赚上一笔。” 其实,九和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挺响。 偷偷攒上几万两,管他殿上还是殿下。 她水遁、火遁,不管怎么遁,带着几万两,潇洒渡余生。 宋彦乍一听九和的话,只诧异于她清奇的脑回路。 细细一琢磨,这才品味出来。 在这短短时间里,九和脑子里经历了一场,错综复杂的游思妄想。 他也不搭理九和那满腔的热忱,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 “第二件事,你要永远记住。” “倘若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身后那些追捧你的人。” “只会踩着你,借势往上爬。” 宋彦调转过视线,定定的停在,九和那满目怔愣的脸上。 沉声道: “自由富贵,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闲人,能兜得住的。” “普通闲人,历来没有自保的能力。” 他稍稍一停顿,瞧着九和从呆愣,渐次转变成了惊愕。 满意道: “所以,你要好好的想一想。” “你到底,是想要自由富贵,还是想要做一个闲散的人。” 言罢,宋彦不再言语,只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任九和在一旁,泥塑木雕似的苦思冥想。 九和本是自信满满,以为自己洞若观火,瞧准了宋彦的费尽心机。 谁承想,其实自己是雾里看花,且又夜郎自大。 人生中有很多道理,光是听口头上的教诲,根本无法明白其中的奥义。 只有亲眼见过、亲身体会过,再经旁人稍稍一点拨,才能领悟其中的真谛。 九和反反复复的回想着,刚才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再细细一对照,宋彦言语间的提点。 豁然贯通。 是不是从自己进屋开始,一切都是宋彦设计好的? 他有意让自己,显摆烫伤的手。 故意把湘云通传到门口,与自己对峙。 再特意传唤了,那一高一矮。 最后刻意下命令。 谁惩戒湘云,谁有赏赐。 是不是,宋彦打从一开始,就是想杖毙湘云的? 他做这一切,难道是,有意做给自己看的? 在指点自己? 让自己记住,拥有权势的快感。 促使自己努力往上爬,去争取自己权势。 又嘱咐自己。 要学会成长,任何时候,都要拥有自保的能力。 甚至告诫自己。 不要去轻信,追捧自己的人。 那些人,不过是觊觎权势,一但自己失势,必被众人践踏。 九和恨不得,连同肚子里面的肠子,都颠来倒去的琢磨。 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好好想一想? 他想让自己怎么选? 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他为什么要指点自己? 九和百思不得其解。 绞尽脑汁的搜肠刮肚,连着肚子里的肠子,都要弯弯绕的打了结。 她当然摸不清宋彦的心思。 其实宋彦对九和的心思,很复杂。 即想留着她,却又不太信任她。 如果留着九和,必然要让九和成长。 若以九和现在,胸无城府的性子,留着她不是好事。 况且,四皇子宋铭,已经好几回,明里暗里的向他讨要九和。 倘若九和一直浑浑噩噩的,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而又因为不是十分信任她,所以,总要不断的试探她。 宋彦想知道,真实的九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宋彦瞧着九和,在一旁默默无语的抓心挠肝,觉着今日可以到此为止。 视线在九和面上晃了几圈,温声道: “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可慢慢想,待你彻底想好了,再同我说。” 第38章 别再被算计 九和识趣的,行礼退出了屋子。 宋彦的视线,一直停在九和的背影上。 依旧还是那挺拔的脊背、纤细的腰身,却叫宋彦,生生的看出了一抹期待来。 宋彦很是期待。 这个灵宠一般的小女婢,能给他带来,怎样别出心裁的惊喜。 视线随着九和越过门槛。 在九和与杨焕擦身而过之时,宋彦的视线,转移到了杨焕的面上。 稍稍给杨焕使了个眼色,杨焕一躬身,抬脚就跟上了九和的步调。 九和刚才经过杨焕身边时,已经悄悄的和他道了别。 这会子杨焕跟上来,倒叫九和罕纳极了。 脚下步调一顿,奇道: “杨内侍,可是有事找我?” 杨焕示意九和继续走,笑着回道: “小娘子,可是去府医那里换药?” 九和嗯了一声,答道: “府医让我每日去三次,挤水泡,连带着上药。” 杨焕垂目扫了一眼,视线在九和红肿的双手上,稍作停留。 眉眼间露出怜惜之色,安慰道: “小娘子受苦了,这段时日好生休养。” “殿下那边,由我来伺候布菜即可。” “这几日,你双手不便,院里可有瞧上眼的女使?” “我将她调给你使唤,照顾你日常。” 九和歪着脑袋瞧杨焕,笑眯眯的回道: “我的差事,有劳杨内侍了。” “女使就不必了,我又不是断了手,还能用。” 杨焕抿着唇点了点头,寒暄的话说完,该进入正题了。 他侧目瞧了九和一眼,见她眉目舒展,轻声道: “小娘子心思纯净,有些事,还是得知会小娘子一声。” 九和头一扬,好奇道: “啥事儿?杨内侍尽管说。” 杨焕清了清喉头,视线环顾了一圈。 见廊下只有他们二人,小声道: “小娘子可还记得,那日给你带话,让你去后院的小女使?” 九和心口一跳,立时骇怪起来。 忙止住脚下步调,侧过身面对着杨焕,诧异道: “那小女使,怎么了?” 杨焕声调一压: “那小女使,当天就跳井自尽了。” 九和只觉脑门儿上,轰的一声,炸起一道惊雷。 不可思议道: “被人谋杀了?” 杨焕视线忽的一晃,钉在了九和的面上。 随即转了话头,道: “小娘子,我们奴婢的命,从来都不是命。” “往后,万不可偏听偏信,随意叫人,就算计了去。” 话音一落,九和只觉着心口一紧,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这是什么龙潭虎穴,这般恐怖的嘛? 还叫不叫人好好生活了? 九和一脸惊惧的抬眼望杨焕,畏怯道: “杨内侍,你说的好吓人。” 杨焕勾唇一笑,安慰道: “你是殿下身边的人,只要言语谨慎些、行事稳妥些,自然相安无事。” “重要的是,遇人之时,先学会识人。” “要先摸清楚,对方想要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你才能通晓,什么话能听?什么话能信?” “才不会,轻易就叫人算计。” 九和一听这话,霎时呆愣住了。 这是接着宋彦的话头,继续提点自己? 原来在宋彦眼里,自己这么蠢的? 也难怪,动不动就叫人欺负,是够笨的。 九和瞧着杨焕,一脸郑重道: “多谢杨内侍提点。” “我以后行事,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一定,三思而后行。” 这话虽说的恳切,不过在杨焕眼里,九和也就一知半解。 宋彦让自己敲打九和,无非是希望,九和能活得长一点。 罢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数。 杨焕收敛了心神,展眉一笑,道了句: “不必多谢,小娘子好生照顾自己。” “我就送到这里,若有事,直接来寻我。” 杨焕稍一行礼,转过身,就大步往宋彦那里回禀。 刚行至卧房门口,就瞧见江枫在屋里听命。 宋彦手执一封书信,正仔仔细细翻阅。 半晌,才开口对江枫道: “这是十八年以前,全部汉人与鲜卑人通婚的名录?” 江枫面色一僵,解释道: “这些名录,都是婚书过了县衙,有迹可循的。” “但那些民间私下签订婚书的,还需要时间走访查证。” 宋彦的目光,直戳戳的钉在其中一个名字上,良久没有移动。 他眸光阴沉,暗忖了片刻,抬手就盖住了那份名册。 沉声道: “好,要查的详实一些。” 他眼皮一抬,望向江枫,继续道: “九和那边,还需要继续派人盯着。” “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江枫知道身后来了人,道了声遵命,就行礼退了出去。 与杨焕擦肩而过之时,相互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就算打了招呼。 杨焕得了授意,这才踏进房里,向宋彦回禀: “回禀殿下,臣已经提点过九和。” “想来她今后,行事之时,当会多留些心眼。” 宋彦没有再提九和,而是话锋一转,问道: “府里其他的耳目,可都清理干净?” 杨焕浅浅一笑,躬身道: “臣,都清理干净了。” “原本剩一个湘云,碍于皇后的关系,臣还在苦恼。” “该用个什么招数,能解决的名正言顺。” 杨焕抬手一拜: “还是殿下英明。” “叫湘云自己作死,不仅打了皇后的脸,还叫皇后,找不到借口发难。” 宋彦哼声一笑,坦言道: “算计几个女婢,有什么可英明的,无趣至极。” 他往圈椅里一靠,眸光中闪过一丝狠戾,继续道: “府里既然清理干净了,那接下来,就该好好准备迎敌了。” …… 湘云被杖毙的消息,当晚就传遍了整个王府的下人圈。 “湘云伺候了三年,怎么就被杖毙了?” “估计是犯了大事,她可是皇后指派的,不是天大的事,怎么能杖毙了她。” “我听素兰说,是因为,湘云故意用热水,烫了九和的手。” “殿下为了给九和出气,浇了湘云一整壶沸水,再杖毙的。” “不会,这还了得,原来九和这般受宠啊。” “可不是嘛,不得殿下宠爱,就算是皇后指派的,也算不得什么,说杖毙就杖毙。” “九和以后,可就是独宠喽。” …… 于是,九和在府里的人气,直接飙上了云霄九万里。 每顿主动来伺候九和用饭的女使,有两三个。 每日睡前、或起床之时,都有女使守在门口,时刻准备帮她更衣、洗漱。 九和一开始很抗拒。 可在大家,孜孜不倦的温暖攻势下。 逐步的,半推半就。 直至最后,瘫着四肢,往躺椅里一摆。 享受起来。 被人伺候的感觉,确实有点好。 在大家热忱又体贴的照料下,没过几日,九和的双手,就飞速的好起来。 就在九和准备回账房当差时,杜总管亲自来探望九和。 并告诉她,来了新的账房先生。 如此,九和便一门心思的,提炼起植物精油来。 这日半夜,九和夹着被子,正在梦中享受。 骤然一阵,咚咚咚敲门声。 急促又猛烈。 九和被吓得,直直从被窝里弹起来。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就听见,杨焕急迫的声调,隔着门板传来: “九和,快醒醒,赶紧出来!” 第39章 要不我试试 九和慌忙起身,随便拿了一件长衫穿上,就去开了门。 乍一开门,九和惊得浑身一个激灵。 瞬间彻底醒了。 明亮的月光下,视线一撒开。 院子里立着好些个,腰间执刀的黑衣男子。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杨焕的身影,就挡住了九和的视线。 他俯下身段,努力压着声调,悄声道: “从现在开始,你去殿下屋里,要寸步不离的照顾殿下。” 言罢,没给九和反应的机会,对着九和侧了侧脑袋,示意她赶紧进去。 九和满脑子嗡嗡作响。 夜半时分,如此氛围下,只感觉大事不妙。 刚抬脚走一步,又颤颤巍巍的缩一缩。 侧过半个身子,回头望一望杨焕,微微动了动嘴角,想问问怎么回事。 就听见,杨焕压低声调的言语,再次响起: “管好自己的嘴。” 言罢,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割喉咙的动作。 九和立时吓得,浑身汗毛炸立。 纵使她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出,今夜发生了天大的事。 九和不敢说话,只得硬着头皮,挪着碎步,往宋彦的屋子移动。 也就几十米的距离,生生被九和走出了。 生离死别的沉重感。 宋彦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要自己管好嘴? 是不是一进门,就有一场惊天浩劫,等着自己去闯关? 越是未知,越是恐惧。 脑子里百转千回,思绪已经饶着天际,飞了十万八千里。 最终在手指碰到了门框后,九和才堪堪收拢了心思。 九和稳了稳步调,深呼吸几口。 看在宋彦救过自己,给自己出气,还给自己银子花的份上。 她鼓足一口气,抬脚迈进门槛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隔着屏风,能瞧见里屋烛火通明。 九和刚迈出一步,就听见里屋,传出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焦急又紧迫: “可是唐露娘子来了?” 九和眉尾一挑,唐露娘子是谁? 会不会屋里想找的人,是唐露娘子,不是自己? 她莫名升腾起,一股侥幸的小心思。 停下脚步,试探着回道: “不是,我是九和。” 男子一听不是自己期待的人,叹了一口气,沉声道: “进来。” 九和心里一通呜呼哀哉,不是唐露娘子,怎么还让进去。 她只好硬着头皮,蹑手蹑脚的往里寻去。 待穿过了屏风,一股不太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定睛一细瞧。 一位看起来约莫二十岁的年轻小伙,身着黑色束袖装,焦躁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男子正是江枫。 九和上次见他时,还是翻院墙那晚,在睡梦中,被他佯装鞭打一番。 那时根本没来得及,细看他的样貌。 所以九和现在,压根没认出江枫。 江枫抬眼见着九和,正立在屏风处,张头探脑的往他这边瞧。 立即止住了脚下步调,小声道: “九和,殿下受了箭伤,你会医治吗?” 九和脑门咣当一声震响,瞬时呆立在原地。 什么?!宋彦被人放冷箭了? 难怪院子里这般阵仗,不会有生命危险? 思及此,她霍然惶恐起来。 万一宋彦有事,她攒钱跑路的计划,岂不会功亏一篑。 她那两千两白银,还没有支取完呢! 她瞬间脊背一僵,惊恐失色,忙道: “箭伤?怎么受了箭伤?得赶紧找府医啊,我现在就去找。” 言罢,转身就要往外走。 江枫见状,几个箭步,就到了九和身旁。 一把拉住九和,厉声道: “不许去!” “此事,你若是对外透露半分,我必拔了你的舌头,斩断你的手脚。” 九和只觉后背,陡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挨天杀的,还想把自己做成人彘。 缺不缺德,丧不丧良心。 可她转念一揣摩。 这么怕自己说出去,难不成是遭遇暗算了? 不想让对方知道宋彦的情况? 不让找府医,难不成府医是对手的人? 宋彦这么惨吗? 偌大一个府邸,不是皇后派的耳目,就是对手安插的眼线? 九和脑子里百转千回,瞬间涌出了好几个版本的剧情。 满脑子的臆想,纵横交错。 恍然间,宋彦帮她教训湘云,又在她耳边谆谆教导。 幽灵似的,围着她满脑袋打转。 无端的,九和身体里的那股子,凛然正气,蓦地了。 转瞬间,直直冲到了九和的脑顶。 做人还是得知恩图报才好,指不定哪天,宋彦还会再救自己一命。 为了宋彦这个钱袋子,豁出去了。 既然是箭伤,只要没有伤到要害,做好消毒,问题应该不大。 她对上江枫的横眉怒目,心一横,道: “那要不,我试试?” 江风闻言,一副震怒的神情,渐次变成了威慑。 他视线钉在九和的眼睛里,似在探寻九和说的话,有几分真心。 宋彦一直命自己,暗地里派人监视九和的一举一动,这显然是不信任九和的。 可宋彦偏偏让九和,住在自己旁边的耳房里。 而杨焕又说,宋彦默许了九和,可以进出他的卧房。 这一切又表明,九和对宋彦而言。 是个特殊的小娘子。 其实眼下最主要的是,唐露娘子还没有来,宋彦不能一直耽误。 江枫细细斟酌片刻,似是做了一个决断,抬手一提九和的衣襟。 瞧着整个人,被自己提起来,他威吓道: “你若是使什么坏心思,杀了你,易如反掌。” 九和掩不住的一脸惊慌,可又努力的让自己强装镇定。 她盯着江枫的眼睛,不闪不避,诚恳道: “我先去看看,如果我能治,我就动手。” “如果不能,我肯定不会逞能的。” 她拍了拍,江枫提起她的右手,补上一句: “我也怕殿下有事。” 江枫似是被九和,最后那句话说动了,缓缓松开了手。 九和一解脱,忙转过身子,往床榻旁奔去。 只一眼,九和立时就后悔了。 宋彦一身藏青色长衫,安静的窝在床榻里。 只是大腿上,插着一支断箭。 自己干什么吃的? 刚才怎么不好好看看,看清了再说话啊。 这得拔箭啊。 自己瞎扯什么能? 拔箭是个技术活。 这可怎么办? 要不,直接推了? 九和战战兢兢的走近宋彦,探着脑袋瞧他。 宋彦的上半身,隐在床帐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打量着,他剪影似的轮廓。 隐约能辨出,他倚靠在床头,正闭目养神。 晦暗里。 他皙白的肤色异常惹眼,像藏在暗影里的羊脂玉,莹润的透着光。 九和杵在床榻边,探着身子,把宋彦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就是没有,要动手拔箭的意思。 她观摩了半晌,瞧着宋彦一动不动,胸膛也没有呼吸的起伏。 立时满脑子,敲起了震天锣鼓。 不会已经死了? 九和慌忙一抬膝盖,上了宋彦的床榻。 伸出手,就要去探宋彦的鼻息。 床榻上,阴暗里的那抹剪影,冷飕飕的开了口: “看了半天,会医治吗?” 第40章 你赶快拔箭 九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吓的连滚带爬的溜出了床榻。 她乖顺的垂着脑袋,立在宋彦身旁,满目求饶的回道: “小的就是想,看殿下是否还醒着,殿下恕罪。” 宋彦轻轻的嗯了一声,道: “还没死,拔箭。” 九和猛地直立起脑袋,直戳戳的望向阴影里。 要是拔根刺,说来就来。 这可是箭啊,要把小命压上的。 这哪敢呢。 见九和一脸的踌躇不决,且满目的恐慌之色。 宋彦顿时明白了大半,没再继续言语。 可一旁的江枫,不知情啊。 他见九和,只呆愣愣的立着,瞬时急眼了,抬手就抽出腰间寒铁剑。 剑尖往九和喉咙处一指,厉声道: “你自己说要试试的,再不动手,我先送你上路。” 九和的三魂七魄,立时只剩下了半魂半魄。 她惊悸的一哆嗦,半晌才回过神。 赶忙扯着嘴角,哀声道: “大哥,你别着急啊。” “别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我没说不看啊。” 宋彦见状,幽幽的开了口: “江枫,别吓她了。” 语调有些中气不足。 九和也顺势察觉出了,宋彦话音里的虚弱感。 眼皮蓦地一跳。 这养尊处优的金贵皇子,该不会是失血过多了? 得赶紧止血。 他要是死了,自己刚到手的好日子,岂不是泡汤了。 九和这会子,才深刻体会到了,事情的紧迫性。 她侧着脑袋瞧江枫,急道: “我屋里有一堆,用蜜蜡封口的白瓷壶,你赶紧拿过来。” 话音一落,见江枫只是收回了,亮出的寒铁剑,依旧满目狐疑的打量着九和。 九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双手一叉腰,恼道: “现在不着急救人了?赶紧的。” 言罢,没再理会江枫。 转过身,就去检查宋彦的伤口。 这转瞬间的蜕变,叫宋彦看在眼里,也觉着满腹惊奇。 刚才还是一副谨小慎微、又如临深渊的模样。 怎么一瞬的功夫,就变得气壮山河起来。 还敢对着江枫叫嚣了。 九和哪里知道,宋彦肚子里,正这顿琢磨着自己。 她现在只一心研究,该怎么治箭伤。 只有宋彦无事,自己以后才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 九和举着油灯,脑袋凑近了伤口。 乍一观察。 断箭插在大腿外侧,幸好,离大动脉远着呢。 屋里的烛火,到底不如电灯明亮,即使拿着油灯对着照,伤口依旧显得昏花。 九和盯着伤口,暗自一通盘算,理了理思路。 拔了箭,就要赶紧清洗、消毒、止血,最后再敷药、包扎。 想明白了,就对着身后的江枫道: “现在,立刻多准备点九节风,拿水煮沸,整罐抱来。” “另外,再煮沸一壶水,多拿点盐过来。” 她耸着眉毛又一通琢磨,思索着道: “马齿苋、大血藤、蒲公英、蜈蚣草,全部捣碎,备用。” “对了,多拿几个铜镜过来。” 一通号令吩咐完,九和忙转过身,撕开了宋彦伤口周围衣物。 这架势,倒真是显摆出了,治病无数的良医气势。 这番从头到脚的转变,被宋彦实实在在的瞧进了眼里。 再观摩着,九和现下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的阵势。 堪堪品味出了,九和藏在骨子里的那股,英姿飒爽的豪迈气魄。 九和的身份,到底要细究一番才好。 十几面铜镜,依次被人呈送了进来。 九和抱着铜镜,左摆右摆,位置调了又调。 拾掇了半天,才将所有铜镜的位置,确定好。 江枫眼瞧着她不干正事,刚要开口责问,却见她往每一面铜镜前,放了一盏油灯。 所有烛光,顷刻间,从铜镜里反射出来。 一道道光束,刹那间,全部聚集在了宋彦的伤口上。 把整个创面,照的透亮。 整个屋子,亦如沉浸在日光下,转瞬亮堂起来。 那吞没了箭头的伤口,乍然之间,明晃晃的显露在视线里。 伤口渗着黑色的血,皮肉外翻,散发着隐隐的腥臭味。 对,是腥臭味。 九和霎时惊怪起来。 怎么会有腥臭味? 人还活着,伤口怎么会腥臭了? 江枫这会正指挥着人,陈放那一堆的白瓷壶,还有刚送来的两罐沸水、盐巴。 刚落定,就瞧见九和对着伤口发呆。 江枫定睛细细一审察,瞬间变了脸色,惊恐道: “箭头涂了金汁,有毒,赶紧拔。” 九和更加摸不着头脑。 金汁是什么鬼? 不过一听有毒,她也不耽误。 忙打开一罐白瓷壶,冲天酒气,顷刻弥漫而出。 给刀消了毒,让宋彦咬着厚厚的帕子。 深吸一口气,心一狠,抬手就把伤口划大了些。 浓黑的血,顺势往外翻涌。 九和对着江枫一声喊: “你力气大,你快拔。” 江枫单手按住伤口,右手使劲一拔。 一道血柱,瞬时喷涌而出。 宋彦立时浑身一抽搐,呼吸,沉重又冗长起来。 伤口流出的血,并不湍急,而是一缕缕浓黑的血液。 江枫见了,有些焦急,忙道: “这是毒血,要全部吸出来,殿下,得罪了。” 话音一落,就要低下头,去给宋彦吸毒血。 九和忙一抬胳膊,把他垂下的脑袋,抵到一旁去。 着急道: “干什么呢,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你吸出来,你再中毒,我可不会解毒。” 没给江枫说话的机会,随即就使唤他: “去给我拿个肚子大,口小的杯子,我有办法。” 拔火罐嘛。 大气压原理呗。 还用得着,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啊。 江枫听九和有办法,随即起身,找了个大肚子的杯子,递给九和。 九和捧来一盏烛火,对着伤口,拔起了火罐。 这一下一下的拔,看的江枫,瞠目结舌。 不过看在伤口流出的血液,渐次变得殷红,才堪堪放下心来。 排了毒血,再用盐水和九节风的药水,冲洗伤口。 最后一步,就是用酒精消毒。 这一通整治。 宋彦光流出的汗水,就足以让他脱水晕厥了。 好在他硬是忍下了。 紧咬着帕子,不吭不响。 这股子隐忍劲儿,倒叫九和敬佩起来。 在她心里,瞬时打败了百分之八十的男人。 古有关羽刮骨疗伤,今有宋彦忍痛祛毒。 是个真汉子。 不过像宋彦这样的伤口,应该缝合处理的。 可她没有这技术,只好在伤口上,敷了捣碎的草药,用绷带捆一下。 伤口处理完事。 再吩咐人用金银花、鱼腥草、大青叶这三味清热解毒的草药,煮水给宋彦喝。 她猜想着,这三味草药,应当可以缓解一下体内残余的毒素。 一切交代完,九和一拍双手,就准备回屋睡觉。 江枫抬手一拦,冷着一张脸,阴沉道: “你哪也不许去,殿下伤好之前,你只能留在这里。” 第41章 情况很不好 九和才经历了一场紧急救援,脑汁儿都被耗干了。 现在只想着洗个澡,往被窝里一躺。 最开始,杨焕交代给她的那些话,被她尽数抛在了脑后。 这会子,被江枫莫名其妙的喝止,只觉着满腹的恼火,在身体里直撺掇。 凭什么啊? 自己好歹立了一功,怎么还不让人回屋休息了? 九和气恼的腰杆儿一挺,直直对上了江枫。 理直气壮道: “为什么啊?” “我总要洗漱一番,我可是满身的血污。” 江枫半步不退,道: “那里有盆热水,可以洗漱。” 随即往屏风那一指,沉声道: “屏风以内,你自由活动。” “这几日,你不可跨出屏风半步。” 九和只觉着,实在不可理喻。 这不是软禁自己吗? 自己刚才还在努力救治他主子,这会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为什么啊?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怕自己在刚才的药里下毒? 怕自己跑了? 想到这,肚子里的窝火,渐次消退了下去。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软趴趴的退下去。 总要叫他知道,自己是极其不愿意的。 九和横着眉毛,与江枫对峙。 也不管什么文明用语,用词风雅,直白道: “那我要是想去茅房,怎么办?” 此话一出,江枫果然一脸嫌恶,鄙弃道: “从现在起,你减少进食,倘若真的憋不住,我会安排人带你去。” 真是没人性啊。 九和没想到,这番话,江枫都能堵上。 看来是铁了心的,不让自己出屋子了。 她晃了一眼,江枫腰间的佩剑。 剑鞘上镌刻的纹路间,镶嵌着一些细碎的玉器宝石。 随着烛火没有规则的跳动,闪着斑驳陆离的异光。 剑柄上雕琢着繁琐的花纹,辨不清是何种花样,却能瞧出刻工的精良。 九和不知江枫是何人,与宋彦什么关系。 可单单瞅着,他腰间这副工艺精美的佩剑,便能猜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 既然走不掉,就别硬刚了。 人家佩着剑呢。 九和也不较劲,索性找了个圈椅,稳稳当当的坐下来,任其自然。 江枫见她既不吵也不闹了,只乖乖的窝在圈椅里,单手撑着脑袋假寐。 便也在她对面坐下,大有寸步不离的架势。 其实,江枫软禁九和,主要是怕她出门通风报信。 今夜是秘密行动,不能泄露丝毫。 事关宋彦的大计,万事总要警醒着点。 毕竟,九和身上还贴着细作的标签。 提防着点,总没错。 夜已过半,晚间的清风拂面,最容易让人困倦。 悠悠晚风透过窗槛,盘绕在九和的周身。 不知不觉,绵绵困意袭遍浑身。 九和倚着圈椅旁的茶几,就睡着了。 忽而一阵淅淅索索的低语声,唤醒了睡梦中的九和。 九和勉勉强强半撑开,她厚重的眼皮。 乍一入眼的。 是倚在宋彦床榻前,正俯身,摸索着宋彦伤口的,一位女娘的背影。 九和脑门上咣当一声,霎时完全清醒了。 人还在这呢,这就当面来行刺了? 当自己是死的吗? 她嗖的一下,弹立起身子。 两步就奔到床榻前,大手一挥。 硬生生的抓住了,那女娘要解开绷带的手。 九和厉目一瞪,大声呵斥道: “你是谁?当着姑奶奶的面,就敢来偷袭?不想活了吗?” 那女娘,瞧着九和一副目眦欲裂的模样,全然没了刚才睡着时的乖巧。 眉尾一挑,意味深长的笑了。 九和见状,一脸骇怪的打量面前女娘。 女娘大约,三十五岁以上的年纪。 发髻上只插了一根榆木簪子,穿着一身黛青色的束袖装。 一对乌黑深邃的眸子,沉心静气的盯着她。 虽然手被九和钳制着,可这处之泰然的气势,叫九和瞬间就矮了三分。 九和忽感不适,刚想开口质问她是谁。 杨焕的声调,从她背后幽幽的响起来: “九和小娘子,快松手。” “这位是唐露娘子,是专程请来,为殿下治伤的。” 九和闻言,赶忙缩回手。 满脸尴尬的憨憨傻笑,抬手挠着脑袋,歉声道: “原来你就是唐露娘子。” “抱歉抱歉,我刚才睡迷糊了,你请继续。” 九和低眉哈腰的道了歉,慌忙跑回了圈椅里。 唐露一边解着绷带,一边浅笑道: “小娘子,这是你打的结?还挺好看的。” 九和本是一脸窘态,听见唐露夸好看,浑不在意的随口就答上了: “那是蝴蝶结,简单的很,唐露娘子若是喜欢,回头我教你。” 唐露已经解开了绷带,正细细检查着伤口。 捏了点敷在伤口的草药碎末,凑近鼻尖闻了闻。 甄别了半晌,唐露才停下手中动作,目光不离伤处,问道: “小娘子愿意教,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伤口,是小娘子处理的?” 九和听着,到了询问伤口的环节,忙认真回道: “是的,我也是第一次处理。” 九和再次走到唐露身边。 细致认真的,将处理伤口的全部过程,详尽的描述了一遍。 唐露听完,又问道: “你给伤口敷的草药,是不是马齿苋、大血藤、蒲公英、蜈蚣草?” 九和闻言,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草药活神仙啊,这么厉害。 她拨浪鼓似的点着脑袋,满目钦佩道: “唐露娘子是神医啊,太厉害了,一个没错。” 唐露只平静的微微一浅笑,似是早就习惯了这个称谓。 她抬头望向九和。 柔和深邃的目光,夹杂着一股高深莫测。 唐露沉静的望着九和,像个亲和的长者般,柔声道: “伤口处理及时,还算妥帖,你尚有天赋。” “下次记得,伤口外敷的草药,加一味透骨草。” 言罢,就俯下身段,重新处理起伤口。 因为箭头有毒,这会子,宋彦已经陷入昏迷,开始发热了。 情况很不好。 这没处理伤口前,人还能讲两句话。 被九和一顿倒腾,人现在半死不活了。 心理压力值,瞬间就爆表了。 九和这才觉察到。 自己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一点不顶用。 倘若没有唐露及时赶到,这会子,大家指不定得急成什么样。 说不定,自己已经被江枫,一剑封喉了。 她满心满腹的愧疚。 再没有认为,自己处理伤口,是立了功。 九和收拢起一切心思,乖乖的跟在唐露身后,打下手。 唐露给宋彦喂服了解毒药丸,又赶紧开了药方,命人煎药。 众人一通忙活下来,还没觉着过了许久。 就瞧着天际之间,已经隐隐泛出了鱼肚白。 这一夜的十万火急,总算在,晨光喷薄而出之时,逢凶化吉。 宋彦终于退热了。 九和一点也不敢懈怠。 她心里没了软禁自己的埋怨,只亲身趴伏在床榻边,默默等着宋彦醒来。 日光渐盛,硕大的太阳,攀爬到了头顶。 九和依旧倚靠在床沿边,脑袋耷拉着打盹儿。 昏昏沉沉之间,耳边漾起了,宋彦低沉的语调: “九和,过来。” 第42章 你想学医吗 宋彦的意识刚清醒之时,只记得昨夜,是九和帮他处理了伤口。 大约是疼过劲儿了,自己就晕了过去。 这会子意识逐渐恢复,只觉着口干舌燥,喉头拔干枯涸。 便想着唤一声九和,让她给自己倒杯水。 九和正处在半梦半醒中,耳边乍然飘来宋彦的声调。 猛然一抬头。 似是当头棒喝,豁然一瞬,人魂合一了。 她心中狂喜肆意。 用双臂撑着身子,顺着床沿,急吼吼的怼到宋彦的面前。 振奋道: “殿下,我在呢,您可算活过来了。” 宋彦本闭着双眼,处在意识朦胧的阶段。 忽而觉察到,床榻上有动静,双眼牵强的,撑开了一条缝隙。 入眼就是一张大脸。 宋彦即刻又合上了两眼的缝隙,微微蹙了蹙眉。 这女婢,有点太没规矩了。 可他现在,也没精力计较这些,只有气无力的道了声: “水。” 九和得了指令,噌噌噌的挪下床榻。 一边挪,一边止不住的乐呵道: “得嘞,别说是水,就算是您要喝我的血,我也得放啊。” 屋里随即响起了,茶盏碰撞的倒水声。 须臾,九和又捧着杯子,凑到了宋彦的脑袋旁。 认真道: “您现在不能动,我给您喂水,您只管张嘴就行。” 言罢,扬起沾了水的小勺,在宋彦唇上点了点。 九和是照顾过病人的。 没有穿越前,把她从小带大的奶奶,瘫痪在床。 是她日日夜夜的照顾,老人家才多活了大半年,最后走的也安详。 所以九和照顾起宋彦来,得心应手、又细致体贴。 方方面面的微末,都叫她考虑到了。 这一杯水,喂了快两刻钟。 别看用了这么长时间。 就这两刻钟,叫宋彦生生感触到了,九和与其他女婢的不同。 其实躺着喂水,很考验人的技术。 既要让人,口腔里得到润湿,也不能让水呛到气管里。 所以这中间的度,一般人很难拿捏。 简简单单的一个喂水差事,立时就能叫人分出高下来。 宋彦也就不再去计较。 她动不动就一张大脸,直接凑到,自己脑袋旁边的习惯了。 其实,九和也是真心照顾宋彦的。 就冲着昨天夜里。 把人家一顿折腾,还拔了那许多血,最后人家还是中毒昏迷了。 九和也不能存心不良。 得好好照顾人家。 宋彦醒了,是大事。 九和这边刚往门口递了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唐露、杨焕、江枫都来了。 唐露给宋彦把了脉,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好生休养便可。 众人齐刷刷的松了口气。 唐露瞧着众人松懈下来,眼神移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九和身上。 浅笑道: “这箭伤,若不是九和处理的及时,怕是还要,再昏睡上几日。” 九和只以为是唐露,瞧她羞愧于,昨夜的劳而无功,这才安慰起自己的。 她对着唐露行了一礼,感激道: “多谢唐露娘子的安慰,我知道自己才疏学浅。” “昨夜,多亏唐露娘子能及时赶到,否则还不知道,殿下会怎么样。” 唐露闻言,视线在九和身上晃了一圈,嘴角稍稍一勾。 倒是个,懂得反躬自省的小娘子。 唐露踱步到书案前坐下。 与九和对视一眼,随即将视线,直接晃到书案上的砚台里。 九和瞬时收到了指令。 迈着极快的小碎步,很有眼力劲儿的奔到书案前。 磨墨。 唐露的视线,落到了九和的脸上。 还是个眉目如画的美娇娘。 只可惜,一个女婢拥有一副花容月貌,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抬手捏起毛笔,蘸了蘸九和刚磨出来的墨汁,边写边道: “你那个除毒血的法子,甚好。” “若不是你,及时除了伤口里的毒血,彦哥儿这会子,还醒不了。” 话音一落,九和磨墨的手,稍稍慢了几分,小脑袋顺势转起来。 不是殿下,是彦哥儿。 这般亲切的称呼,看来唐露与宋彦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唐露见九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继续问道: “你祖上,可是行医的?” 九和忙回道: “不知道。” “我自小就被北郸人抓走了,连父母样貌都记不清,哪里还知道祖上做什么的。” 唐露执笔写字的手,稍稍一顿,追问道: “那你为何会处理伤口?谁教你的?” 九和顿时头大,又来一个调查户口的。 她手上磨墨的动作不停,脑子转的飞快,小心回答道: “草原上的人,不管男女,没事儿就喜欢动拳脚。” “磕着碰着都是常事儿,人人都会处理伤口。” 唐露嘴角一勾,只信了三分,不依不饶道: “那用酒消毒,用火罐拔血,都是草原人惯用的法子?” 九和深吸一口气,心里烦恼起来。 怎么没完没了,又不是空前绝后的法子,怎么盯着不放了。 可面上,还得和颜悦色的温顺回道: “草原人爱喝酒,随身携带酒葫芦。” “受了伤,随手就拿酒葫芦冲一冲,比找水方便。” “时间一长,发现用酒清洗伤口,愈合的还快些。” “至于用火罐拔血,这是我现想出来的。” “我瞧过医馆里,给人拔火罐。” “一拔就出沙,说是拔出了,身体里面的湿气。” “我琢磨着,湿气都能拔出来,那毒血应该也能。” “就试了一下,还真成了。” 唐露听着九和的说辞,心里暗自辨别了一番。 草原人用酒冲洗伤口,这事她只能信半分,毕竟她没去过北郸,无从查证。 倒是火罐拔血的说辞,听起来没什么毛病。 细细一品味。 竟觉着,这里面夹杂着的奇思妙想,还挺有意思。 是个脑子活络的小娘子。 唐露写完了一个药方,抬手递给九和,问道: “识字吗?” 九和双手接过,认真瞅了一眼,真诚道: “我只学过简笔字,这上面有好些繁体字,我不认识。” 唐露没有接话,转而望向杨焕,吩咐道: “按照方子煎药,每日早晚,各服用一次,连续十天即可。” 杨焕恭敬的道了声好,双手接过九和手里的方子,小心收了起来。 唐露接着向杨焕,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转而又望向了九和。 视线在她脸上晃了几圈,沉声问道: “九和,你想学医吗?” 第43章 你可有胎记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把九和问蒙圈了。 上一句,还在调查自己的户口。 这就问自己,想不想学医了? 难不成想教自己学医? 那太好了,正愁自己没一技之长呢。 唐露见九和,一副思前想后的模样。 温和道: “我看你尚有天赋,若是想学,先学会识字。” “倘若下次见面,你识字了,我可以考虑,教你一些医术。” 言罢,没再理会九和。 转过身。 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 全部交给了杨焕。 其实,唐露这么说,有自己的私心。 昨夜,九和误以为她要谋害宋彦。 那副焦急和恐慌的神情,她尽数看在眼里。 想来九和对宋彦,是有几分真心的。 唐露酌量的。 若是九和会一点医术,留在宋彦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万一哪天事出紧急,也不会因为自己来迟了,而耽误时机。 唐露交代完一切,就离开了。 宋彦喝了药,又沉沉睡去。 众人退下。 屋子里,就只剩下九和一人,照顾宋彦。 九和依旧挨着床榻,席地而坐。 脑袋靠在床沿边,心思却早已神游天外。 关于识字的问题,九和愈发觉得,是个需要快速解决的紧迫问题。 不识字,等于睁眼瞎。 这可不行。 得报个学习班,从最基础的学起。 越冥思遐想,越觉着眼皮厚重。 九和只觉着,眼皮轻轻那么一合,就再也不想抬起来了。 宋彦再一次睁开眼皮时,屋内已经点了烛火。 这次醒来,觉着整个人,都添了几分神清气爽。 宋彦稍一侧目,就能瞧见。 床脚那头,倚着床沿边、撑着脑袋睡觉的九和。 燃着灯油的烛火,上下不停地窜动着。 光线打在九和身上,映出了一个硕大的影子,挂在床帐上。 那油灯映出的影子,来回晃荡、虚影重重,让人无法固定住视线。 倒是那影子的主人,安稳的一动不动。 撑着脑袋的那只手臂,袖口已经滑落到了手肘,依旧不妨碍她酣然入梦。 昏暗的光影下,那半截玉臂,白皙而修长,如同白玉一般润泽剔透。 刹那间,宋彦脑中掠过一瞬的惊奇。 明明是个草原的养马奴婢,为何生的这般娇嫩? 视线留在那半截皓腕上,稍稍停顿了片刻。 恰巧发现了。 九和手腕关节的内侧,嵌着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倘若这是胎记,那查起来,就能更快捷些。 宋彦正思忖着。 九和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 人就醒了。 九和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模样。 稍稍活动了一下,撑脑袋的手臂,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待她自己活动停当,才想起。 床榻上还有一个宋彦。 屋里光线暗淡。 宋彦的脑袋,埋没在床帐的阴影里。 叫人看不清脸。 九和只好耸着眉头,顺着床沿,将自己的脑袋,送到宋彦的面前。 这一瞧,不得了。 宋彦正睁着双眼,目光冷冷的盯着她。 九和吓得差点惊呼出来,忙直立到床边。 尬笑道: “殿下,您醒啦?” “我不小心睡着了……” “那个……您要喝水不?要进食不?” 宋彦稍稍挪了挪身子。 只觉着伤口处,蓦地传来一阵锥心的剧痛。 他蹙着眉,隐忍了一会,道: “扶我起身。” 九和赶忙一阵收拾倒腾。 让他坐起身,用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床头。 将宋彦安置好,又贴心的送去一盏茶水。 关切道: “殿下,您饿不?” “我叫厨房给您做碗猪肝汤,补补血?” 宋彦一口气就喝了半盏茶水,惊疑道: “我失血过多了?” 九和难掩一脸的窘相,随口道: “您都中箭了,能不失血吗?” “补补总归是好的。” 宋彦不答话,只冷冷的瞧着九和。 她那副心虚的模样,铁定有事。 九和哪里是宋彦的对手。 光是这寒颤颤的眼神,就叫九和憋不住话来。 其实,九和的满腹愧疚,只排第二。 最怕的,还是宋彦醒来后,给她个秋后算账。 她垂着脑袋,揉捏衣角。 好一通搜肠刮肚。 天人交战一番后,心一横。 决定争取个,坦白从宽。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拔了几罐子的血嘛。 九和索性挨着床沿,往脚踏上一坐。 仰着脑袋,一脸诚恳道: “殿下,那我跟您说说,我怎么给您医治伤口的。” “您看在我,一直不吃不喝的守着您。” “您听完了,别打我板子,别要杀我,行吗?” 宋彦听了这话,只觉着满腹罕纳。 怎么医治伤口的? 他不是全程看着吗? 难道后来自己昏睡过去,她又做了什么? 宋彦将空了的茶盏递给九和,道: “好,你说。” 九和接过茶盏,垂下脑袋,满腹内疚道: “前面拔箭、消毒,您都知道。” “我就从,拔毒血说起。” 九和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 整个事情经过,都详尽的描述了一通。 事情说完了,就开始忏悔起来: “我本以为,毒血拔完了,敷上草药,就万事大吉了。” “谁承想,那该死的金汁,毒性那般大,害的您,直接昏厥发热了。” “刚包扎完,我还想着,终于可以回屋睡觉了。”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懂得那些三脚猫知识,啥也不是。” “我就是觉着,特对不起您。” “把您折腾成那样,您最后还是半死不活的。” “我觉着,特愧疚。” “您对我也挺好的,给我好屋子住,赏赐我银子花,还帮我出气。” “我要是因为自负,把您给折腾坏了……” “我都没法子,和我家祖宗交代。” 听了这么一大堆废话,宋彦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丫头,尚且算个懂得感恩、且有责任感的小娘子。 奴隶堆里长大的小娘子,能有这般君子的秉性。 挺难得。 宋彦瞧着面前的九和,一副等待发落的沮丧神情。 脑袋里,蓦然回想起昨夜。 九和那副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模样。 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这个装腔作势的小狐狸。 他也不计较,只温和道: “说完了?” 九和点了点脑袋,嗯了一声,没再答话。 宋彦饶有兴趣的瞧着九和,和煦道: “你既不懂医术,危难当头,还愿意挺身救我。” “事过之后,还勇于担责。” “当赏。” 九和像是一瞬间,就恢复了生机。 这就得到原谅了? 不会挨罚了? 万事大吉了啊。 她振奋的脑袋一仰,目光灼灼的望着宋彦。 惊喜道: “殿下不罚我?还要赏我?” 幽暗的光晕,笼罩着整个屋子。 面前的人,眉眼间似是染上了一层弥漫的烟云,隐晦不清。 还没沾染上世俗的小娘子,总是容易让人着迷。 宋彦的视线,从九和的眉眼间,一寸寸的挪到脸颊上。 再滑至唇齿边。 最后,停在她细嫩皙白的脖颈里。 半晌,宋彦才移开视线。 沉声道: “九和,你可有胎记?” 第44章 敢情不是墙 九和满脑子迷惑不解。 这话题,为何会引申到,有没有胎记的问题上? 可是她面上,不能表现出不满。 赏赐的事,还没有落定呢。 她乖顺的摇了摇脑袋,回道: “没有,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宋彦垂着眸子,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九和歪着脑袋,瞧他蹙着眉头。 似在思索着,什么要紧的事,就没敢打扰他。 可是心里忍不住腹诽。 刚刚还说要赏赐自己,怎么就扯到胎记上面了? 莫不是突然不想给了,故意岔开话题。 这个抠门的老男人,必须得薅你两根铁毛。 九和背靠在床沿边,弓起一条腿,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 满脑子开始谋算,该如何再挑起,宋彦说赏赐的话。 宋彦视线一晃,瞧见九和,如同个混小子似的。 坐没坐相。 他倒是习以为常、视若无睹起来。 规矩是做给人看的。 他又没准备,把九和放到台面上,供人褒贬。 宋彦对着九和的半个后脑勺,幽幽的开了口: “九和,你可记得,去北郸之前的事了?” 九和被这,凭空冒出的一句问话,唰的一下,拉回了思绪。 忙扭过身子,一只胳膊搭着床沿。 一脸呆愣的瞧着宋彦,茫然道: “那时候还小,不记事,啥也不记得。” 宋彦依旧不依不饶,继续道: “你好好想想。” 九和耸着眉头,默然的将身子扭回去。 又要开始,调查户口了。 也不知,是哪里露了馅? 这要是翻箱倒柜的,没完没了。 真不知自己,能挨过几轮拷问。 她仰着脑袋,视线虚晃的停在房梁上。 开始搜肠刮肚的,翻腾起原主的记忆。 绞尽脑汁了好一会儿,九和才缓缓开了口: “我只依稀记着,那天的母亲,跟寻常很不一样。” “还不让我出门玩耍。” “我只好绕着,院子里的那棵枣树,转圈玩儿。” “然后,突然闯进来,很多高大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把我拎起来,直接带出去了。” “我拼命哭喊,可不管我怎么挣扎哭闹,那男人就不放手。” “最后,把我扔进一个破屋子里。” “那屋子很黑,我一个人特害怕,就一直大声哭喊。” “一直也没人搭理我,我也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我就到了北郸,成了养马的奴隶。” “至于再往前的,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宋彦听完,只问了一句话: “你可记得,那年你几岁?” 九和挠了挠脑袋,思量着道: “六岁。” 宋彦不再言语。 他的半个身子,隐藏在床帐的阴影里。 连同他面上的神情,一起埋没在,晦暗不明之中。 他眸光依旧沉静,如同深渊黑洞一般。 可湮灭万物,亦可窥破万物。 按照九和的年龄推算。 那一年,北郸人攻破了庆州。 屠了城。 九和能活下来,必然是抓走她的北郸人,有意为之。 记得那一年。 是当年的永兴军副将,林宽,率兵抵死一战,才击退了北郸人,收复庆州。 不知从这些过往中,能否查出蛛丝马迹? 月洞窗外,忽的吹进来一阵微风。 本就闪烁不定的烛火,更加肆无忌惮的摇摆起来。 九和忙起身上前。 捏起一旁铜制的灯簪子,拨了拨灯芯,烛光顺势就亮堂些许。 幕沉沉的金色烛光,映着她的脸,皙白无瑕。 宋彦的视线,落在九和的侧影上。 这层光晕拢着九和周身,让她更添了几分。 不易捉摸的隐秘。 越是神秘莫测,越是撩的人,想要撕开那层皮。 好好饱览里面,究竟藏得是什么。 铛铛铛,三下沉闷的叩门声,打断了宋彦的思路。 是杨焕,按时送了汤药来。 杨焕进屋见宋彦醒了,又赶忙吩咐人,把吃食送过来。 宋彦一口气,就喝完了黑乎乎的汤药。 看在九和眼里,竟觉着稀奇起来。 这般金贵的皇子,居然一点不矫情。 背过身,就听见宋彦问起话来: “事情怎么样了?” 九和一听这话,立马就猜到,肯定与他受伤的事儿有关。 满心想着赶紧逃走,别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 可奈何,这屋子里,也没个可以避讳的地方。 只好,闭着眼睛听着。 九和正满脑子打鼓,就听见杨焕恭敬的回话了: “回禀殿下,都办妥了。” “您放心调养,剩下的事,交给臣和江枫。” 重要的事,一个字也没多讲。 九和松了一口气,总算对得起圣人的教诲。 非礼勿听。 妥妥十六字保命真言,不管在哪里,全都适用。 那边的杨焕,在向宋彦禀报,唐露留下的话。 这边的九和,满脑子在琢磨。 该用个什么法子,让宋彦,再提起赏赐的事儿。 杨焕侍奉完宋彦用餐,就行礼退了出去。 九和眼疾手快,在杨焕刚踏过屏风之时,轻轻拉住了他的宽袖。 杨焕瞧了一眼九和,温和道: “小娘子,可是要热水洗漱?” 九和摇摇脑袋,笑道: “屋里有热水,已经洗漱过了。” “想请杨内侍,帮忙拿个东西。” 杨焕嘴角浅笑,问道: “拿什么东西?” 九和指了指隔壁,乐呵道: “就是在我梳妆台上,一个粉红色的瓷瓶。” 杨焕也不答话,只瞧了九和一眼,径直走开了。 九和满脑门的茫然不解,只双目紧紧盯着杨焕。 却瞧见他,往耳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卧房与耳房之间,那面木墙的旁边。 堪堪停下了脚步。 抬手轻轻一推。 木墙,打开了。 敢情这不是墙,是门啊! 九和一脸骇怪,满目始料不及。 瞪着双眼,哑口无言的瞧着面前场景。 原本一直吐槽。 这建筑风格,怎么不考虑一下隐私问题。 这下倒好。 压根就没有,隐私这个选项。 连隔墙都没有,就是个移门。 不过也奇怪了。 一直以来,她观察这扇移门好久。 从来没有察觉到,这是可以打开的移门。 难不成,只能从卧房这边打开? 这是什么离谱的建造工艺? 杨焕瞧着九和,一脸的匪夷所思,解释道: “这移门,可以从殿下这边打开,你那边,是打不开的。” “要什么,可以自己去拿,也可以回耳房沐浴更衣。” “总之,只要不出屋子,都可以。” 第45章 沉浸式营销 话音一落,九和立时目怔口呆、立地石化。 这种离奇的机关,都叫自己猜到了? 我嘞个去,这是什么鬼? 九和极不情愿的攀问道: “杨内侍,这门,为何要这般设计?” “显然很不合理嘛。” 杨焕原本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听了九和的话,心口一沉。 霎时表情凝滞起来,双目闪过一丝愕然。 难不成,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是通房? 随即转念一想。 恐怕是因为,宋彦还没有宠幸过她。 这丫头,真是浑浑噩噩的主儿。 可现下这种情况,当着宋彦的面,自己是不能多说多问的。 转瞬间,杨焕就收拾了面上的情绪,恢复了平常的温和模样。 他唇角一勾,浅笑道: “小娘子,现下不是探究这扇门的时候。” “于你而言,照顾殿下,才是头等大事。” “你要拿什么,便自己去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焕稍稍倾了倾身子,算作行礼,随即就出了房门。 九和瞧着杨焕堵了自己的话,心里更是疑惑了。 怎么着,还不让问了? 藏着秘密呢? 幸好她也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 纳闷的挠了挠脑袋,抬脚就往自己的小屋子走去。 九和有自己的小心思。 前几日,她成功的做出了一瓶玫瑰精油,把她高兴坏了。 刚才一阵煞费苦心的钻研,终于想到一个,讨赏赐的好法子。 玫瑰精油可是个好东西,不仅好闻,还能凝神静气。 正好有助于宋彦,怡情悦性的养伤。 再说了,自己还指望着这层手艺,撺掇起一个店铺。 摇身一变,成个小小的土财主。 索性,现在就让宋彦,拿出银子得了。 九和拿上玫瑰精油,欢喜雀跃的奔到宋彦的床榻前。 故作神秘的笑道: “殿下,您可还记得。” “前些日子,小的跟您说过,小的正在做一个好东西?” 她一会儿“我”,一会儿“小的”。 宋彦听着,竟然也不觉着逆耳,随她胡乱称呼一通。 不过,她这会子自称“小的”。 一瞧这姿态,八成是有事求自己。 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指摘,那个移门设计的很不合理。 也就片刻功夫,就一脸笑盈盈的向自己示好。 看来这事儿,于她而言,是大事。 一瞬间,宋彦就对那个小瓶子里面的东西,提起了兴趣。 不过,他也不会让九和瞧出来。 宋彦缓缓闭上了眼睛,舒服慵懒的倚靠在床头。 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说。” 九和一瞧这架势。 眉头一耸,整个人傻眉愣眼的,呆呆立在原地。 笑不起来了。 坏了菜了,宋彦怎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不感兴趣? 不会,计划要泡汤? 可千万啊,自己还指望它发财呢。 九和瞬时开启了头脑风暴,搜肠刮肚的想对策。 忽而灵光一闪,她两个眼珠子一转。 沉浸式营销啊。 自己活脱脱一个现代高材生,还搞不定一个千把年前的活化石? 九和眉尾一挑,继续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乐呵道: “殿下,小的让您先感受感受。” “您只管闭着眼睛休息,稍后啊,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言罢,九和直接揭开了,小粉红瓷瓶的蜡封。 捏着瓷瓶,伸着胳膊,往宋彦面前凑。 一只手举着瓷瓶,另一只手还挨着瓶口,一顿快活的扇风。 小脸乐呵的,是满面桃花。 顷刻间,瓷瓶里就溢出玫瑰花的香味。 这香味与平常的熏香不同,细腻淡雅,却又浓郁厚重。 绵长而又浓烈的香味,顺着九和扇动的走势,丝丝缕缕的嵌入了宋彦的鼻息里。 乍一入鼻,只觉着整个心肺,骤然间被馨香充盈。 幽香混入心肺,沿着浑身血液,渐次游移至脑仁里。 宋彦只觉恍惚间,像是被香味的召唤所牵引。 记忆的深处,猛然炸开了一朵殷红的鲜花。 那朵鲜花霍然爆裂的稀碎,变成了一块块数不尽的记忆碎片。 宋彦的亲生母亲,郑琬,是个极其喜爱熏香的女娘。 那日,皇宫里进贡了很多,南邵国的徘徊花。 因着郑琬极其喜爱这香味,就做成了香囊,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所以,在宋彦的记忆里。 只要空气中飘来这股香味,便是母亲来了。 气味是个极其神奇的东西。 你可能已经完全忘了一个人,忘了一件事。 但是只要闻到,关于这个人、这件事的一丁点气味。 这一丝丝的气息,就能引着你。 跨越时间的隔阂,幡然回忆起过往的全部。 而此时,宋彦的脑海里。 翻涌的全是母亲临终前,与他告别的记忆。 母亲精神萎靡的躺在床榻上。 即使已经气息奄奄,仍会努力的对着他,笑靥如花。 母亲握着他小小的手,蓄了好一会儿的气力。 才慢悠悠的叮嘱道: “彦哥儿,你一定要记住。” “不可荒废学业,要好好听顾先生的话。” 那时的他,言之凿凿的向母亲立誓。 一定会,悬梁刺股的笃志好学。 没过多久,郑家二房嫡女,郑媛,就入宫做了皇后。 郑琬本是郑家大房嫡长女,所以,郑媛也是宋彦的姨母。 因着这层血缘关系,又加上小宋彦刚失去母亲,正处在极度的悲恸中。 郑媛明目张胆、且肆无忌惮的宠溺着小宋彦。 而小宋彦,也享受的心安理得。 才过一年。 在郑媛的纵容下,小宋彦直接荒废了学业,成了一个放浪形骸的小霸王。 气的顾清先生,直接引咎辞官了。 那时,小宋彦不知。 顾清先生博览群书、通今博古,是先帝钦点的帝师。 玫瑰花的香味,已经盈满了宋彦的周身,渐次扩散到了整间屋子里。 而宋彦的身体里。 已经被恼恨的情绪,溢满了。 都是自己的错,当初年幼无知,只知贪图享乐。 他面上,依旧一副平静的模样。 叫人丝毫看不出,内里的心绪,正在剧烈翻涌。 他微微半睁开双眼,缓缓深吸一口气。 试图平复,自己涌动的思绪。 九和瞧着宋彦脸上,毫无波澜。 只以为这玫瑰精油,并不得他的喜爱。 过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殿下,其实还有其他的香味。” “茉莉香,月季香,桂花香等等。” “还有我最喜欢的柠檬香。” “柠檬做出来的香味,是那种酸酸甜甜的香气,可好闻了。” “因为时间短,我只做了这一种香味的。” “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给殿下一个花园的香味。” 九和絮絮叨叨的说着,手还不停比划。 见宋彦只沉静的瞧着她,也不发话。 她心里顿时没了底。 可毕竟,宋彦没开口,没直接制止自己。 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想拉投资,就得拼一个执着的劲儿。 九和双手握着粉红瓷瓶,有些紧张的放在身前。 目不斜视的瞧着宋彦,认真道: “殿下,您看这么多香味,要不,您开个铺子?” “小的给您赚钱?” 宋彦漠然的盯着九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盯得九和心里直发毛。 半晌,才冷冷的说了一句: “这个香味,不许卖。” 第46章 蹊跷的药膏 九和一直立在宋彦面前。 眼瞧着,他睁开眼的一瞬间。 那长长睫毛下的眸子,明晃晃的泛着阴戾。 再加上,他那股冷飕飕的语调。 九和顿时大失所望。 原本直挺挺的一个人,这会子,立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蔫了。 看来是不喜欢这味道。 这人怎么这般不识货。 又或者是,不差钱? 不想开铺子? 真不愧是皇子,敢情银子在他眼里,啥也不是。 九和低下头,悻悻的转过身去,把粉红瓷瓶往桌子上轻轻一撂。 整个人,窝进一旁的圈椅里。 双手往桌子上一趴,脑袋往胳膊上一架。 又坐没坐相起来。 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宋彦看的真真切切。 知道是因为,没满足她的小心思,在这怏怏不乐呢。 也没再搭理她,自己闭目养神起来。 九和趴在桌子上,满腹的唉声叹气。 这么好的项目,怎么就给毙了呢? 她挖空心思的反复琢磨。 到底哪个步骤,没对上他的喜好呢? 他最后说什么来着? 这个香味,不许卖? 那什么,难不成,其他香味就可以了? 九和霍然直起身子,脑门上叮的一声响。 对啊,把别的香味都做出来,挨个送给他闻。 兴许他碰着喜欢的了,就同意了呢! 九和瞬间觉着,自己又行了。 自从闻过了,玫瑰花精油的香味,宋彦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悔恨中。 他情绪一直不高,总是心事重重似的。 整日里,沉默寡言、眉眼间尽是阴郁。 除了喝药的时候干净利落,用餐之时,几乎没吃一两口,就撂下碗筷了。 这可急坏了杨焕。 送来的餐食,从清淡好克化的病人餐。 再到煎炒烹炸、焖溜熬炖的鸡、鸭、鱼、虾、牛、羊、猪。 那叫一个山珍海味、炊金馔玉。 可宋彦呢。 任凭杨焕送来的是饕餮盛宴,还是满汉全席。 他就是只吃一两口。 餐食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牵累厨房的一大帮掌勺,大伙儿都跟着一起寝食不安。 都只觉着,自己快朝不保夕了。 九和每日的餐食,是跟着宋彦那份一起来的,菜品几乎差不多。 她倒是吃好、喝好、又睡的好。 可惜只长了一个胃,否则连带着宋彦那份,一起吃了。 也好宽慰一下,厨房那帮兄弟们。 九和虽然不知道,宋彦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变的食不下咽。 可她到底是个,善良的小娘子。 瞧着宋彦,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的。 也满脑子琢磨,怎么能打开宋彦的胃。 经过了一番,通透的苦思冥想。 九和觉着,吃饭这件事,得有个氛围。 吃播为什么很多人喜欢看? 因为那些吃播,不仅大口吃,还都吃出震耳欲聋的吸溜声儿。 视觉、听觉受到刺激了,自然就觉着特爽、特香。 最后忍不住,自己也想来两口。 既这么,那就开始。 九和果断选择了,牛油火锅。 主要是因为,牛油火锅香啊。 一锅用牛油、辣椒和上等香料等,炒制好几个时辰的辣底。 兑上熬制好几个时辰的,牛骨白汤。 往碳火炉上,这么轻轻一放。 锅内红亮红亮的牛油汤汁儿,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只需稍稍几口气的功夫。 那浓郁醇厚的、牛油夹杂着椒麻的滚滚香气,瞬间就能灌满整个屋子。 一条条薄薄的肉片,用筷子轻轻夹着。 在翻滚的红油热汤里,来回这么稍稍一涮。 七上八下一番,立马就熟了。 肉片出汤的瞬间,裹着一层浓香锃亮的汤汁儿。 在麻油碗里一裹,就着蒜泥儿,囫囵个的往嘴里一塞。 满口嫩滑、鲜弹,唇齿留香、咂舌欲滴。 九和当着宋彦的面,吃的津津有味。 每吃一口,就摆出一副,回味悠长的满足模样。 止不住的啧啧称赞: “真是辣而不燥,香而不腻,入口即化。” “哇偶~这顺滑的口感,好鲜嫩的肉片。” “这一口,好似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让人回味无穷,满口留香。” “这刚涮的肉片,果然最是弹滑,细嫩,真是吃得我满口流油。” 其实九和面前的牛油火锅,只有两个碗那么大。 可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涮肉锅,竟搅和的,整个屋子跟着一起。 全是浓厚的牛油香味。 其实这香味,并没有勾引出宋彦的馋虫。 倒是九和那副,有滋有味的吃相。 让宋彦,对进餐这件事,有了新的认知。 宋彦兴味盎然的,打量着九和。 瞧她吃的满嘴流油,脸蛋上都残留着油亮的汤汁儿。 居然破天荒的觉着。 这副肆意的吃相,有些赏心悦目。 九和一边涮肉,一边暗戳戳的偷偷瞄着宋彦。 眼神悄悄的几个来回。 一不小心,两条视线,对上了。 九和霎时心中大喜,忙逮着宋彦的视线,乐呵道: “殿下,您也尝尝?” “满口留香,其味无穷。” 说着话,夹起一片,裹着汤汁儿的晶亮肉片。 在翻滚冒泡的红油汤头上,抖一抖。 贼兮兮的继续道: “来一片试试?” 宋彦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嘴角一扬,道: “你有心了。” 九和接上话头,赶忙劝说: “殿下,您身后可站着好多人呢,都指望着您。” “您要是少吃一口饭,大家伙儿得操心一整天。” “您得吃好喝好,才能快点好起来。” “那么多人,都等着您呢。” 宋彦一听这话,便知是杨焕教她的。 不过,这话在理。 他身上,系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 大家把全部的盛衰荣辱,都交给了他。 他得立起来。 他得让所有人都明白。 只有他宋彦一人,可立。 宋彦的双眸温和了许多,对着九和温声道: “九和,去传膳。” 九和嗖的一下起立。 甩下手中的筷子,麻溜儿的,疾速往门口招呼去了。 得嘞,这事儿,办成了。 宋彦终于开始,正常用餐了。 整个晋王府,也都跟着顺气儿了。 唐露留下的药膏,十分有效。 没过几天,宋彦伤口的内里,愈合了八九分。 眼瞧着裂开的肉,都长上了。 九和按照唐露的吩咐,开始换另外一种药膏,给他涂抹。 她每次上药都很细致,这次也不例外。 脑袋凑着,挨近伤口,生怕遗漏了细枝末节。 只是这药膏,涂着涂着,竟觉着味道熟悉起来。 似是淡淡的奶油里,裹了桂花的香味。 九和思忖了半天,霍然怔愣住了。 这味道,不就是那晚,洛英给她涂抹的药膏吗? 第47章 长了心眼子 每次给宋彦的伤口换完药,都要扶着他,去院子里的庭院散步。 今日也不例外。 可九和刚认出那药膏的香味,这会子满腹疑团、又心神不宁的。 她一心一意的,只在琢磨着药膏的事。 洛英给自己用的药膏,怎么会和唐露给宋彦的药膏,是一样的? 就只是香味一样,还是两个都是唐露做的? 倘若两个都是唐露做的,那洛英怎么会有? 是洛英与唐露相熟? 还是洛英与宋彦相熟? 这一连串的问号,在九和的脑子里,翻江倒海的闹腾。 扶着宋彦跨过门槛时,生生的把宋彦往右边拽。 可要去院子里的庭院,得往左边走。 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被宋彦尽数看在了眼里。 宋彦冷着脸,立住不动了。 九和本是拽着身旁这人,缓缓往前腾挪。 这会子拖不动了,恍然回神,仰起脑袋,纳闷的瞧着宋彦。 九和的身高,刚好到宋彦的嘴角。 这一抬头,眉眼刚好对上,宋彦那垂着眼皮的黑漆漆眸子。 就听着宋彦,有些不悦的开了口: “想什么心思呢?” 九和呆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转着脑袋四下瞧一瞧。 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拽着宋彦,走错了方向。 赶紧脑袋一缩,扶着他,就往庭院方向走。 用力一拉,宋彦纹丝不动,只垂目冷冷的盯着她。 得,拗不过这大爷。 九和心一横,与其抓心挠肝的瞎琢磨,不如直截了当的问问。 九和直了直身板,脑袋里转了一个弯儿,郑重道: “殿下,我在浣衣厅的时候,得过一个人的恩惠。” “有句俗语不是说,吃水不忘挖井人。” 她说着,一只手松开了宋彦的胳膊,挠着脑袋。 扭捏道: “如今,我被调到了殿下身边办差事,也想为她谋点福利。” “想求殿下,给她换个轻松点的差事。” 九和这么问,心里自有一番小算计。 九和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 知道自己不能直接问宋彦,与洛英熟不熟。 问的太直接,就有窥探两人关系的嫌疑,会招人厌烦。 所以换个方式,请求宋彦,给洛英换个岗位。 假使,宋彦与洛英熟稔,又把洛英扔浣衣厅不管。 那两人,肯定有什么不太开心的过往。 那他在听见,洛英的名字后,肯定会不高兴。 然后果断拒绝。 如果两人要是不认识,说不定可以帮洛英,换个轻松的差事。 就当是报了一药之恩。 这一通盘算下来,可把九和给得意坏了。 晋王府真没白来,心眼子,倒是长了不少。 宋彦听了九和这一堆话,心里瞬时就通晓,九和说的是谁。 其实,宋彦与洛英,还真的是老相识。 那日也是宋彦让江枫,悄悄去给洛英带了话。 希望她能,略微看护一下九和。 毕竟那时,铁矿的事没落定,九和是细作的嫌疑很大。 总要留着她一命,好顺藤摸瓜。 可九和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提出,要帮洛英求恩惠。 是不是藏着什么小心思? 这个小狐狸,心眼倒是长了不少。 宋彦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嘴角。 眼皮一抬,迈开脚步,就往庭院方向走去。 九和赶忙双手扶上他,跟着朝前走。 见他不搭理自己。 脸面背着他,噘着嘴巴,挤眉弄眼的做鬼脸。 宋彦稍稍一垂目。 就瞧见她垂着脑袋,拿后脑勺,对着自己。 眉间闪过一抹,异常好笑的喜色,沉声道: “府中奴婢的差事,有杜舒负责,与你无关。” “少去操心旁人的事,管好你自己就行。” 这一通话下来,九和着实有些迷惑了。 这不对啊,没按照剧本走啊。 他不是应该,先问问是谁吗? 九和仰起脑袋,想继续问下去。 却被宋彦先开了口: “你上次吃的那一锅红汤,叫什么?” 九和霍然大惊。 他竟然主动与自己,讨论起吃食来。 难不成,惦记上牛油火锅了? 看把他给香的,记挂了好几天? 一说起好吃的,可就到了九和擅长的领域。 这道菜,哪里最出名? 那味小吃,哪个苍蝇小店最正宗? 她能滔滔不绝的,和人聊上好几个时辰。 能把人口水撩下来。 宋彦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彻底勾起了九和,分享美食的强烈欲望。 九和眉尾一挑,满脸得意洋洋的,絮絮叨叨起来: “那是牛油火锅啊。” “殿下,我跟您好好说说,那可是个极品……” 得,九和被宋彦一句话,成功带偏了。 九和开始从牛油火锅的做法,到选择食材。 再到不同食材、有不同口感。 叽叽喳喳、兴致勃勃的,详尽描述了一路。 宋彦虽觉着耳边吵闹,倒也乐意听着。 主要是九和说的有滋有味,像是正在吃一般。 让人听着,挺有代入感。 宋彦时不时问上一句。 九和能喜上眉梢的,口若悬河一大堆。 这氛围。 就像一个人在说书,另一个听客在旁边捧场。 和谐融洽极了。 杨焕跨过角门,往庭院里来,本是有事禀报。 可刚迈进庭院的回廊下,就远远瞧见二人,聊得其乐融融。 竟不敢迈脚上前,去打扰。 杨焕立在廊下,远远望了一会儿。 细细斟酌了片刻。 随即就调转过身子,直接去角门上候着。 脚下迈着步子,脑子里止不住的暗忖。 这个小九和,怕是真的与其他女婢,不同了。 九和是个敬业的小娘子,照顾宋彦的差事,做的一丝不苟。 没过多少天,在九和悉心的照料下,宋彦就可以健步如飞了。 宋彦一好转,就开始整日在外东奔西走,经常忙的很晚才回府。 这对于九和来说,是极好的。 她又可以,没事就瘫在躺椅上,嗑嗑瓜子,晒晒太阳。 九和倒是买了好些书,想着学习认识良国的字。 可奈何,一打开。 既是繁琐的笔画,又是文言文。 捧着一本本天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于是,九和又继续倒腾起,她的蒸馏精油。 识字的事,可以缓一缓。 想法子搞钱,才最重要。 这日,她终于做好了几瓶柠檬精油。 九和满心欢喜。 就等着宋彦回来,给他布菜时,偷偷给他闻一闻。 她满心幻想着,给宋彦闻一闻,就能闻出一笔投资来。 人经不起念叨。 九和正琢磨着,宋彦什么时候,才能回府用晚膳。 杨焕就来传她。 去隔壁,给宋彦布菜。 九和揣上一瓶柠檬精油,就颠颠的往隔壁跑。 她满脸笑盈盈走进卧房,定睛一瞧。 宋彦脸色不太好。 九和立时乖顺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给他布菜。 可她心思没在布菜这上头。 只盘算着,怎么把柠檬精油,给推销出去。 宋彦一脑门子官司,吃的也不香。 没两口,撂下了筷子。 他整张脸,寒的跟冰窖似的。 盯着面前碗筷,冷冷道: “明日晚宴,我会请老四来府里。” “届时,你去给他布菜。” 第48章 九和成长了 九和拿着筷子的手,稍稍一顿,一脸呆萌的瞧着宋彦。 不解道: “老四是谁?” “我不是给殿下布菜的吗?” 宋彦的双眸,稍稍一晃,视线停在了九和的脸上。 冷声道: “老四,四皇子,宋铭。” “就是鸿胪使馆那晚,西花园里的。” “被你伤了要害的,那个胖子。” 九和手中檀木筷,咣当一声,掉了地。 她满脑子,犹如惊天炸雷轰扫大地。 耳膜都被震得,爆裂开来。 九和的双手有些哆嗦。 她慌忙把手交握在身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深呼吸几口气,慢慢思索起来。 宋彦居然,让自己去给那胖子布菜? 万一那胖子,再对自己动手动脚,怎么办? 自己到胖子身边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怎么着,这是要把自己,送给胖子? 西花园的那夜,虽没让胖子得逞。 可到底,自己被那胖子占了便宜。 不提也罢,但凡回想起来。 只觉着恶心。 怎么,那胖子的下面,还能用? 恍惚间。 那种极度抗拒的情绪,猛地升腾起来,瞬间就占据了九和的脑子。 她霍地抬起头来,对上宋彦那副冷冰冰的眸子。 坚决道: “殿下,我不想去。” 话一出口,瞧着那双黑渊似的双眸。 九和心口一沉,转瞬没了底气。 九和垂下眼睛,咬着嘴唇,内心慌乱的渗出眼泪来。 她紧紧握着双拳,满脑子都是,那胖子的恶心模样。 真是该死,好日子,还没过几天。 真想一刀捅死那胖子。 宋彦冷眼瞧着九和。 见她由一脸的震惊,转瞬变成了满目的恐惧。 直到现在,一副惊骇又委屈的模样。 他知道,九和心里在想什么。 她若是,愿意委身于宋铭,那夜,就不会直面伤害宋铭。 其实,宋彦也不愿意,把九和送给宋铭。 可是宋铭,已经急赤白脸的,向他讨要了好久。 他自是明白,宋铭那是,越得不到,越挖空心思的想要。 越是拒绝,反而越激起宋铭的欲望。 更何况,上一次行动,若没有宋铭舅舅在暗中相助。 只怕自己,不仅仅是中一箭那般简单。 宋铭借着此事,好说歹说的要来府里找九和。 况且,他现在需要拉拢宋铭的舅舅。 他更不想,因为一个小女娘,让宋铭在背后,捅他刀子。 如此便没了,再去找借口拒绝的心思。 两害相较,取其轻。 九和到底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婢。 整个大良,有数不胜数的女娘,挤破了头,都想入昭王府。 把她送到宋铭面前,于她而言,不一定是最坏的事。 以她的姿色,只要伺候好宋铭,在宋铭那里攀个侧妃,也不是不可能。 这于她的出身而言,已经是她人生的顶峰了。 应当,没什么可不愿意的。 宋彦目光阴冷的盯着九和,斟酌了好半晌。 思忖了这么一大通,宋彦觉着,他自己已经被说服了。 接下来,该说服九和,好好听话了。 宋彦依旧是,那个冷冰冰的语调: “宋铭,是昭王。” “你若跟了他,好好用些心思,说不定,可以攀上侧妃的位置。” “做昭王侧妃,不比在这做奴婢,要好吗?” 倘若是以前的九和,一听这话,铁定急了。 把自己当物件,就这么送出去给人,他宋彦还是人吗? 自己好歹照顾过宋彦,还帮他立过功,怎么着,转眼就把自己卖了? 说了这么一大通,不就是卖了自己,还指望自己念着他的好? 怎么着,脸那么大呢? 还给他闻什么柠檬精油啊,直接配瓶毒气,毒死他。 可九和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不同了。 听完了宋彦的话,她并没有立即恼怒起来。 这时候,但凡发一点脾气,都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些。 九和依旧低垂着眼睫,满脑袋的搜肠刮肚。 宋彦既然要把自己送出去,想必,是为了更大的好处。 用自己能换到好处,这说明,自己在宋彦那里,有价值。 既然有价值,那就是好事。 可以谈判的好事。 九和深吸一口气,镇定的抬起了眼皮。 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可对上宋彦那一双,深渊似的黑眸。 到底还是心口慌乱的一颤。 她使劲抓着自己的手背,指甲嵌进了肉里。 一阵疼痛感袭进脑中,终于平静下来。 九和浅浅一笑,直视宋彦,平缓道: “九和有幸得了殿下的施恩,才能活着来晋王府。” “两次险些丧命,也都是得了殿下的施恩,九和才逃过劫难。” “惩戒湘云那日,殿下同九和说了许多,句句皆是教诲,九和铭记于心。” “这期间,殿下诸多栽培,九和感恩戴德。” 言罢,九和跪俯,行了一礼。 不是“小的”,也不是“我”,而是变成了“九和”。 这般郑重,是在告别吗? 就在宋彦以为,她已经接受安排的时候。 却见九和,再次直起腰杆。 依旧是直直望着他,认真道: “殿下曾经教诲九和。” “倘若,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你身后那些追捧你的人,只会踩着你,借势往上爬。” “所以,九和想要有,自保的能力。” “九和,不想被旁人,支配命运。” 此话一出,宋彦冰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小小女婢,真是狂妄。 想翻天了? 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吗? 有意思极了。 宋彦不动声色,依旧冷声道: “你想如何?” 九和再次挺了挺脊背,郑重道: “九和只想,跟随着殿下。” “希望殿下,能允许,九和用自己的办法。” “让四皇子对九和,失了兴趣。” “九和只求殿下。” “彼时,能庇佑九和一二。” 两人直直的四目相对。 面对宋彦的盛气凌人,九和丝毫不显怯懦。 这番话一出口,倒叫宋彦对九和。 真的刮目相看起来。 他黑沉沉的眸子,依旧紧紧盯着九和,周身的气势渐盛。 似是要穿进九和的骨子里,将她看个透彻。 有几分胆识。 言语间颇有条理。 竟还如此伶牙俐齿起来。 这个小九和,倒是有点成长了。 莫名其妙的,对九和的期待,更甚了许多。 一时之间,宋彦对九和的兴趣。 又上了一个台阶。 九和,不一样了。 一瞬间,宋彦一点都不想,她被旁人染指了。 他一改刚才的冷淡,兴致盎然的一勾嘴角,道: “你若是有,自己的办法,那你就去做。” “只是,万不可像上次那般,伤了他的要害。” 九和的后背,早已起了密密匝匝的一层冷汗。 本是一口气憋在胸口,丝毫不敢吐露。 听了这话,总算能顺出一口正常的气了。 她掩盖不住双眸中的欣喜,仔细道: “殿下放心,我定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给殿下添麻烦。” 宋彦从她的眼神里,瞧出了满心的欢喜。 还是那个,喜形于色的人畜无害小女娘。 宋彦的眼眸里,露出点点温煦的光,温声道: “好,我答应你。” “就算你把天捅下来,我都保着你。” 第49章 疯狂的宋铭 第二日的晚宴,如期而至。 九和沿着逍遥轩的回廊,往正门走。 经过一排槛窗前,就听着,里面传来一阵阵靡靡之音。 她凑到窗户的缝隙间,仔细往里面探寻。 大厅中央,正立着十几个妖娆的舞姬,矫若游龙似的翩跹而舞。 那群身材曼妙的舞姬们,各个身体莹润白皙,只穿着嫣红的薄纱衣。 薄纱之下,只用深红色绸缎,遮蔽了重要部位。 青春曼妙的玲珑身段,透过薄纱若隐若现。 凹凸之间,散发着浓郁的,魅惑诱人气息。 本就是撩人的装扮。 每一个人,竟然都如同水蛇般,扭动的春心荡漾。 纵使九和是一个小女娘,瞧着这群水润秀美的姿色。 都忍不住被销魂夺魄。 乍一看到这场面,九和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 找群舞姬来勾搭人? 细细一琢磨起来,九和才恍然惊觉。 这怕是宋彦有意安排的。 让这些舞姬,来帮自己在宋铭面前,分分宠。 九和心中微微一喜,悄悄的给宋彦点个赞。 这男人,还算够意思。 九和正开心的趴着窗口偷瞄,忽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她吓得一个激灵,忙转过身,晃眼一瞧。 杨焕正一脸笑盈盈的,直立在她面前。 未等九和开口,杨焕先轻声提醒道: “小娘子,该进去给昭王布菜了。” 九和立时熄了火,没了刚才偷瞄的欢快劲儿。 她垂下脑袋,小声嗯了一句。 慢悠悠的抬起步子,就委屈啦的向正门走去。 杨焕瞧她,转瞬就没了精气神儿,抬脚跟上她的步调。 悄声叮嘱道: “小娘子,殿下交代,让你定不要忘了,昨日的话。” 九和脚下一顿,抬起头琢磨。 不就是让自己,别伤了昭王中间那条腿嘛。 都知道他是皇子了,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动手打他了。 真是啰嗦。 九和对着杨焕,重重的点了点头,万分肯定的道: “放心,我会拿捏好分寸。” 言罢,直挺挺的踏进了大厅里。 大厅的名字叫逍遥轩,其实是个雕栏玉砌的宫殿。 偌大的殿宇里,一场酣歌醉舞的晚宴,也就只有宋铭一个宾客而已。 九和刚踏进门槛时,偷偷瞄了宋彦一眼。 本以为,他会目不转睛的,瞅着那群舞姬。 谁料,眼神一晃,两人对上了视线。 宋彦正襟危坐,面色冷凝。 似是面前,根本没有一群莺莺燕燕。 九和赶忙垂下视线,霎时纳闷起来。 不应该啊。 离着那晚的疾风骤雨,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 他禁了这么久,难道不想吗? 面前这么多的绝色,也不知宋彦,会不会领回屋里一个? 没时间想太多,几步路,就到了宋铭的面前。 九和径直走过去。 眼神阴邪的瞧了宋铭一眼。 再行一礼。 立在宋铭旁边,开始给他布起菜来。 宋铭那胖子,本摩挲着下巴。 一脸荡漾的打量着,舞池中的那群绝色身段。 瞧见九和从门口走过来,眉眼间,立时染了桃粉春色。 视线停在九和身前,钉住了。 像是饿狗见着了肉包子,恨不得立即扑上去。 就地办了。 宋铭晃眼瞧着九和的身段,就一脸兴奋的臆想起来。 自己惦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小辣椒。 今夜,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今晚,定要叫她在自己身下,欲仙欲死。 非把她磋磨成一个小荡妇不可。 正想着,就瞧见九和走到了自己身边。 一抬眼,视线就与九和,对上了。 宋铭被九和那一瞬的狠戾,吓得抖了一个激灵。 脑袋里,嗖的一下,回忆起西花园那晚,胯下的爆裂剧痛。 那可是要命的灼痛啊。 一回忆起那股剧痛,转瞬间,宋铭愣生生的呆住了。 只觉着胯下,似乎再次隐隐作痛。 刚刚才被撩起的热情,瞬息被浇灭了下去。 刚觉着就要雄风四起,直挺起来。 这会子,一眨眼,就软趴下去了。 宋铭心口一凉。 完了,自己不会,挺不起来了? 宋铭所有的神情,被宋彦,全部看在了眼里。 他瞧着宋铭这副,一脸惨白的陡变模样,只觉着罕纳。 九和对宋铭做了什么? 宋铭本是一脸浪荡的瞧她。 怎么她一到宋铭身边,宋铭就一脸惨白又惊恐? 宋彦刚准备开口询问,就瞧见,宋铭指了一个舞姬到身旁。 宋彦即刻会意,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出门之前,对着九和垂了一下眼皮,示意她安心。 宋铭瞧见宋彦离开的身影,瞬时胆子大了起来。 他一把捉住舞姬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拽,美人入了怀。 宋铭也不管一旁都是人。 一只胖乎乎的大手,直接覆到舞姬的身前。 先是隔着那层嫣红的薄纱,使劲揉搓。 这似乎并不过瘾。 他撕开薄纱,直接掀开裹在身前的,那抹深红色绸缎。 那舞姬似乎司空见惯,也不挣扎。 乖顺的,任凭宋铭,将她完全袒露出来。 一对白花花,且弹性十足的软香玉。 在宋铭的手掌里,唇齿间。 被肆意的揉捏着。 舞姬似是经受不住这般磋磨,脸颊敷上一层透亮的红晕。 她双手扶着宋铭的肩膀,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微微张开的唇齿间,轻轻往外吐露出,隐忍不住的呻吟。 宋铭整个脑袋,埋在那片丰盈里。 像是被吸附住了,再也不出来。 舞池中,依旧妖歌曼舞。 那群舞姬,似是对宋铭这般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可九和早就吓坏了。 她早就背过身,躲到一旁去。 九和现在,只想赶紧逃走。 可这破房子,也没个后门、侧门。 要出去,只能从宋铭身旁经过。 若是隔着屏幕、隔道墙,还能勉强接受一下。 直接来个现场直播,这叫怎么回事? 辣眼睛啊,怕长针眼。 这胖子,应该去做个配种马。 九和一咬牙,想绕到对面,从大门溜出去。 谁料一转身。 就瞧见宋铭,已经把那舞姬,面朝下的,按在了桌子上。 那层薄纱,已经褪到腰间,露出整张细腻白皙的后背。 宋铭的唇齿,热烈的摩挲着那片嫩白。 他肥胖的大手,肆意的向下延伸。 貌似停在了,某个神秘的位置,放纵的揉搓起来。 那舞姬抬起一只手臂,紧紧抓住宋铭的臂膀。 似痛苦、又渴望的娇声道: “殿下,不要……” 宋铭听见娇呼,仿佛兴奋起来。 唇齿游移到舞姬的耳边,摩挲着道: “说些本王爱听的。” 大概是宋铭的手上,加大了力道。 那舞姬浑身一颤,脱口啊了一声。 呻吟道: “殿下,奴,好痒……” “求殿下,救救奴……” “奴,想要……” 宋铭似乎被舞姬的配合,点燃了熊熊烈火。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又挺了起来。 宋铭缓慢的直起身子,对着半趴在桌上的舞姬。 低声道: “滚出去。” 舞姬似是依旧停留在刚才的欢愉中,还没有走出来。 一脸茫然的,仰头望着宋铭。 宋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整个大厅,转瞬悄然无声。 他对着众人,不耐烦道: “统统都给我滚出去,把门关上!” 忽而调转过身子,对着想要开溜的九和。 满面春色的笑道: “只有你,留下。” 第50章 煎熬的等待 宋铭极好女色,早已人尽皆知。 他虽不受皇帝的宠爱,但是不妨碍他,整日与京城的纨绔们厮混。 宋铭胡混的那个,世家浪荡子的小圈子里,玩的都很花。 像这种在宴席之上,直接拉来一位女娘。 当着众人的面,去行欢,都是平常小事。 宋铭之所以,有胆子如此恣意妄为。 是因为,他有一个好舅舅。 他的舅舅,是京卫司的都指挥使,是整个京城禁军的统领。 也是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的都指挥使。 更是皇帝的一只手。 虽是正五品的官职,官儿不大,可到底是皇帝近臣,握着实权。 京城世家、朝中诸臣,都要敬着、捧着。 再加上宋铭,既没有争储的资本和能力,也没有争储的心。 所以,他的各位兄弟,也都与他较好。 明面上,宋铭与每个兄弟都亲密无间。 实则,宋铭舅舅能攀上那个官位,是得了宋彦的暗中相助。 可以说,宋彦帮助他舅舅,得了权势。 他舅舅,可保着他,一辈子骄奢淫逸、纸醉金迷。 私底下,宋铭对宋彦,是马首是瞻、言听计从。 宋彦碍于他舅舅的情面,也对他维持着,亲厚的手足之情。 而宋铭今日,本就打着讨要美人儿的旗号,来的晋王府。 所以今夜,不管他怎么放肆,宋彦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他淫逸放荡。 宋铭的话音刚落下,厅内所有的侍从和舞姬,依次从逍遥轩内走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将大门,紧紧闭上。 随着轻缓缓的一通关门声落定,四周静谧无声。 逍遥轩内,隐约传出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 两名守在门口的侍卫,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的煞紧。 上头早就仔细嘱咐过。 只要屋里传出异常的声响,立即破门而入。 打着抓刺客的幌子,将九和带出来。 其实,宋彦已经安排了暗卫,守在房梁上。 既防止,九和反抗的太激烈,伤了宋铭。 更为了,护着九和,帮她保卫最后一道防线。 事情都安排的妥当。 宋彦本可以,安心的回到书房中,静候消息便可。 等逍遥轩内事情一出,他出个面,安抚宋铭一番。 最后再交代一句,九和死了、或是残了。 这事儿,就能揭过去了。 其实,直接将九和送给宋铭,既省事,又能让宋铭感恩戴德。 宋彦不仅可以,不必这般费心思的劳师动众。 还可以避免,因为这点小事情,引来后续不必要的一些麻烦。 可到底,宋彦还是变了心境。 自己的小灵宠,自然不能叫旁人,染指分毫。 自从出了厅门,他一直隐在,附近的抄手游廊下。 不是他想藏匿起来窥视。 而是,他走到这里时,瞬息间,脑子里蹦出了九和的样貌。 还有九和昨日,言辞恳切的说了一句。 “九和,不想被旁人,支配命运”。 一瞬间,他脚下一顿。 就再不想,挪动步子了。 他只身立在廊下的阴影里。 晦暗中,没人能看得见,他脸面上的情绪。 宋彦哼声一笑,嘴角扬起了难得一见的弧度。 心里暗自道了声。 好一个胆大的小狐狸。 恐怕连皇后,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这样的话。 宋彦蓦然回首,就瞧见厅内众人,消散殆尽。 他眼瞧着,侍卫把门关上的那瞬间。 心口莫名一紧。 九和会用什么办法,让宋铭,对她失了兴趣? 这法子靠谱吗? 她能顺利脱身吗? 应当不会被宋铭,占了便宜。 思及此,宋彦霎时烦躁起来。 如果她被宋铭占了便宜,还不是自己一手送出去的。 错处,在自己这里。 这缕悔恨的想法一飘出来,宋彦瞬时由懊恼,变成了惊愕。 九和不过一个小小女婢,自己为何,要在意她的处境? 就算她是,自己想圈养起来的小灵宠,也该发挥她的价值才是。 讨好主子,讨好对主子有用的人,本该就是一个灵宠,该做的事。 自己有什么可懊悔的? 其实,像宋彦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很难亲口承认。 自己会去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婢。 宋彦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思忖,脚下步子,也跟着按捺不住。 他有些心烦意乱的踱起步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 再往前几步,就要挨着逍遥轩的窗槛了。 宋彦的视线,游移到窗户缝隙间,从屋内透露出的屡屡光线上。 他遥遥凝视着那一缕缕光线,似是要透过缝隙,将屋内看个透彻。 屋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宋铭,得手了吗? 九和,反抗了吗? 宋彦单手扶额,用拇指和中指,揉按着太阳穴。 虽稍稍遮盖住了双目中的神情,却挡不住,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烦躁不安。 凝神时,能隐约听见,屋内传出的细碎话语声。 还好,看来还没到,霸王硬上弓的地步。 也不知九和用的什么法子,能一直牵制住宋铭,让他没有暴力的大动干戈。 既然没起风浪,那就只能耐心等着。 宋彦又重新双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在廊下。 耐着性子候着。 他的视线,徐徐移到大门处。 心思,全然系在了,屋内那人的身上。 心里更是忍不住,添了几分焦躁。 宋彦晃动着食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背。 骤然间,屋内响起了,桌椅倒地的嘈杂声。 宋彦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盯着大门处。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微微起伏的胸口。 内心尽力抑制着,想直接推门而入的冲动。 转瞬间,脚步争相追赶的声响,从屋内传出。 桌椅凌乱晃动的嘈杂声,夹杂着,脚步快速移动的踏步声。 越来越急促。 宋彦霎时心口一沉,蹙着眉,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 宋铭这是要用强了吗? 暗卫怎么还没有动手? 他焦急的晃着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手背。 随着一下下敲打,心里默默数着: “一、二、三、四、五、六……” 刚数到三十二,就听见屋里传出了一声惨叫。 宋彦心口一滞,立即对着门口的侍卫,低吼道: “进!” 第51章 九和的办法 门口的两名侍卫,同时猛然大力一推。 咣当一声,大门开了。 两人身影一晃,即刻到了大厅内。 视线还没有落定,两人同时手臂一抬,亮出腰间寒铁剑。 本以为,就是按照剧本,走一遍过场而已。 谁料,霎时被眼前场景,惊呆了。 两人顿时呆愣愣的立在原地,不动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怎么没按照,事先说好的来啊? 宋彦紧跟着二人,已经踏进了大厅。 刚疾步行至,视线能看清场面的地方。 脚下步子,竟也惊愕的顿住了。 九和的发髻,被抓的散乱一团。 长发狼藉一片,盖住了自己的脸。 浑身的衣物,虽有些凌乱,但依旧好好的穿戴全身。 倒是宋铭。 全身衣衫,被撕扯的破烂不堪。 几根破布烂衫,摇摇欲坠的,挂在肥墩墩的身前。 似是一阵风,就能让他立刻袒胸露背、春光乍现。 这还不算。 九和伸着两只爪子,拼命追赶宋铭。 宋铭跑的气喘吁吁,浑身肥肉抖的晃荡。 瞧见大厅中,终于来了旁人。 伸着两只肥爪,慌忙摆动着两条胖蹄子,就朝着两名侍卫奔去。 一边拼命奔,一边大声哀嚎: “快救救本王!” “快!把这个疯婆子,抓走!” 两名侍卫见状,怔愣的对视一眼。 随即赶紧上前,擒住了,正追逐宋铭的九和。 这边九和被人押下去,那边大门口,就来了宋铭随身侍奉的人。 杨焕跟着宋彦,早就看清了大厅内的场面。 立时拦住了来人,将人带下去,给宋铭拿身新衣服。 一瞬间,大厅就被清了场。 宋彦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到这样一番场景。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冷着一张脸,向颓废坐在地上的宋铭,大步走去。 脚步停在宋铭身旁,轻声的询问起来: “四弟,这是怎么回事?” 宋铭一听见宋彦的声音,看都没看。 一侧过身子,抬手就把宋彦的两条大长腿,抱住了。 脑袋倚着宋彦的大长腿,大声嚎啕的哭起来。 一边流眼泪,一边哭嚎: “三哥,我应该听你的话。” “这哪是女娘啊,明明是个女鬼嘛。” “三哥快把她抓起来。” “带走!带走!” 几句话的工夫,宋彦的衣摆,就被他哭湿了一片。 旁人哪知宋铭的苦。 这一晚上的。 刚挺起来,就软趴下去。 好不容易再举起来。 这会子,又被吓得。 彻底软趴下去。 这一晚上的起起伏伏,跟抽了筋似的。 千万别落下个,终生残疾才好。 这番话一出口,宋彦立时明白了,九和所谓的办法,大概是个什么路子。 真是个剑走偏锋的小狐狸。 他微微一蹙眉,忍住觉着好笑的情绪。 徐徐蹲下身子,抬起手臂,轻轻安抚着宋铭的后背。 缓着声调儿,安慰道: “四弟,你莫着急。” “这段日子,府里的嬷嬷,一直在教导她规矩。” “可能是,嬷嬷着急将她调理妥当,好服侍你,功夫下的足了些。” “她定是一时激动,失了分寸。” “我叫人,再好好调理一番。” “等调理妥帖,给你送到昭王府里去,如何?” 宋铭一听,宋彦竟然,还要把九和给他送府里。 慌忙远离了宋彦,抬起两只肥嘟嘟的大手,急速摇摆起来。 一脸写着抗拒,急声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三哥把她杀了、卖了,都行。” “三哥随意处置,我再也不要见她了。” 宋彦早就料到他会拒绝,可不知,为何反应这般激烈。 但是面上功夫要做足了,再次诚恳的道一遍: “四弟,真的不要她了?” “还是,恼我没有把她,调理好?” 宋铭这会子,已经镇定下来。 瞧见自己的贴身内侍,把新衣服捧过来,忙一手拽过新衣服。 一边往自己身上裹,一边认真道: “与三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今日才算明白,我与那贱婢,八字犯冲。” “我再见到她,得断子绝孙了。”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她了。” “想都不会想。” 宋铭心里苦啊。 第一次见到九和,被伤了要害,休养了好久,才正常起来。 第二次见到九和,活活被吓得,软趴了两次,这怎么得了。 妥妥的一个,断子绝孙的恶毒凶煞。 惹不起,躲还不行嘛。 宋铭被贴身内侍拾掇好,忙对宋彦行礼。 道了句: “今日多谢三哥款待,让三哥费心了。” “我有些不适,先告辞了,改日再向三哥赔罪。” 言罢,急慌慌的就往门口奔去。 宋彦瞧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勾唇一笑,回道: “四弟莫慌,我叫人,把那位舞姬,送到四弟府上,如何?” 宋铭停住脚下步调,往自己身下瞧了瞧。 是啊,自己对着那位舞姬,还是可以挺起来的。 今晚,怎么也得来一次,千万不能叫它坏了。 他忙转过身,对着宋彦稍稍行了一礼,笑道: “还是三哥想的周到,甚好,甚好。” “不劳烦三哥派人送,我直接带人回去。” “我先走了,改日再向三哥道谢。” 话音一落,再行一礼,转过身就扬长而去。 宋彦瞧着人,消失在屋外的夜色之中,这才抬起眼皮,往房梁上望去。 房梁上的暗卫,对上宋彦的视线,立即俯身跳了下来。 一五一十的,向宋彦禀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在众人都离开后,九和主动与宋铭攀谈起来。 说自己会看手相,会算命,还会测八字。 哄得宋铭,止不住的和她热络起来。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搭起腔来。 宋铭只当是,事前的培养情调,一边聊,一边小心翼翼的动起手来。 九和倒是,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可话锋,却从看手相,转变成了神神鬼鬼起来。 说着说着,就跑没边了。 从鬼怪故事,就变成了自己会招魂引鬼。 一溜烟的功夫,就表演起了跳大神。 给自己办上了,一位被宋铭宠幸过,又不幸身亡的女娘。 又是自报家名,又是哭诉,和宋铭发生的那点子事儿。 说的只字不差。 又说自己这会子能回阳间,定要再和宋铭,人鬼交融一番。 只为了吸点阳气,好投胎个好人家。 宋铭见了这场面,霎时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本是来找春风的,奈何被阴风缠上。 还有什么兴致,与九和春宵一夜。 于是乎,两人就上演了一场,大家破门而入的那番画面。 其实,宋铭的桃花债,特别多。 花点银子,去茶肆稍稍一打听,能说上几天几夜。 九和也就逮着一位,通晓百事的说书先生,花了五百两。 宋铭的那些破事儿,全部一清二楚。 至于,能唬住宋铭。 一是因为,宋铭女人太多,名字、样貌记不清,说对一二,他自己就入号了。 二是因为,九和演得好,表情神色、语调气氛,统统拿捏的完美。 宋彦一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对九和,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原来这个小狐狸,骨子里藏了不少东西。 他垂下眼睫,盖住双眸中的一抹喜色,抬起脚步,就朝着卧房的院子走去。 第52章 银子尽管支 九和从逍遥轩里面出来,就径直奔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路上,把她高兴的,活蹦乱跳。 她觉着,自己今日的表现,好极了。 既对得起宋彦的嘱托,又能叫宋铭断了对自己的念想。 自己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 九和一回屋,哼着小曲儿,麻溜儿的,就洗漱好了。 没到亥时,她就裹在被窝里,心满意足的打着滚儿。 主要是怕今晚,宋彦带个舞姬回屋。 那边大风大浪的闹腾,自己动都不敢动。 生怕碰出点儿声响,惊扰到隔壁,叫隔壁那人,不好意思。 索性早早的进了被窝,闷头睡大觉。 可是刚躺进被窝,就听见隔壁,开门进人了。 只进去一个人,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也没多大片刻,那步子,继续迈了起来。 只是那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九和霎时惊得一身冷汗,腾的一下,从被窝里,直耸耸的坐起来。 不会是宋彦过来了? 他不会,要打开中间那道移门? 他今晚不是安排了那许多舞姬? 不会,要来自己这边? 他倒是禁了有些日子了,不会对着自己,兽性大发? 不会刚出狼窝,又进虎口? 九和越想越惊恐,死死的盯着那道移门。 自从九和知道,那是一扇可以从隔壁打开的移门。 就往那移门,堆了好些桌子、椅子。 宋彦想直接过来,得费一番功夫。 可就算这样,九和也怕啊。 桌子、凳子能有什么用? 最多移开的时候,撞出点声响。 仅仅只能,防止自己半夜睡着了,被宋彦悄没声儿的,欺近身而已。 脚步声噔噔的靠近,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九和紧紧攥着被角,心肝儿都要被捏成了一团儿。 恰在挨着移门的节骨眼,脚步声停下了。 梆梆梆,三声沉闷又轻缓的叩门声,从移门那边,传了过来。 其实宋彦一忙完前面的事,就赶着回来了。 本想瞧瞧,九和怎么样了? 有没有被宋铭疯狂的举动,给吓到? 谁料,一进屋,她的房间,竟然黑着。 宋彦倒是纳闷了一瞬,犹豫了片刻,才决定来询问一下状况。 他靠近移门,轻声问了句: “睡了吗?” 九和听见宋彦的问话,转瞬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想着开移门过来,白紧张一场。 她忙轻声回道: “已经睡着了,都开始做梦了。” 宋彦闻言,嘴角立时扬了起来。 睡着了还能言语,看来是不想与自己说话。 罢了,今日受了委屈,想来心里是有气的。 不过听着这声调儿,不像有大事的样子。 宋彦的心境,霎时平缓起来,温声道了句: “好,那愿你,今夜好梦。” 言罢,调转过身子,抬脚离开了。 九和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重新躺回被窝里。 大字一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闹的,总算消停了。 九和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再一睁开眼,天光大亮。 探着脑袋,去瞅铜壶滴漏。 才辰时二刻。 这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怎么莫名其妙就养成了? 九和伸着懒腰,墨迹了半天,才从被窝里爬起来。 等洗漱好,就有人送来了早餐。 九和瞪眼一瞧,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瘦肉粥、水煎虾饺、羊肉馍、水晶枣…… 连着开胃小菜,都有四、五样品种。 最重要的,面前摆着一屉,灌汤小笼包。 真是奇了,今天是怎么回事? 为何这般丰盛呢? 算了,管他呢,开吃。 一顿早餐下来,九和的小肚子,吃的溜圆。 刚踏出门槛,正想着散步消食呢。 晃眼一瞧。 抄手游廊下,杜舒领着身后几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赶。 九和细细一打量,瞅见杜舒身后那几人,每人都抱着一个小木匣子。 这是做什么? 九和正纳闷呢,杜舒也远远望见了,立在门槛边上的九和。 赶忙朝着九和摆了摆手,打起了招呼: “小娘子,请留步。” 九和一听,这是奔着自己来的。 忙展开眉眼,对着奔来的杜舒,笑盈盈道: “杜总管,早啊,找我有事?” 杜舒三步并两步的,疾行到九和面前。 话未开口,先行了一礼。 杜舒直起身子后,才带着满脸的笑意,道: “杜某来迟了,耽误小娘子出门,还请包涵。” “今日殿下出府前,特意叮嘱了我。” “让我等小娘子用过早食,就给小娘子,送一千两银子。” “殿下留了话,说小娘子愿意买什么、吃什么,都随着自己的心意便好。” “若是不够,尽管来我这里支取。” “我这趟,就是来给小娘子送银子的。” “银票、碎银、铜钱,都给小娘子备齐了。” “小娘子,我让他们,送进屋去?” 话一听完,九和满脑子乐呵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吓跑了昭王那个胖子,怎么还得赏钱了? 不够花,还能接着支取? 怎么就碰上这种好事了? 莫不是阴差阳错的,又立功了? 我的苍天啊,刮刮乐刮出了五百万啊! 九和的视线,往杜舒身后扫了个来回,忙笑嘻嘻道: “杜总管,真是辛苦你了。” 言罢,就朝着最近的木匣子走去。 抬手一掀盖,抽出一张银票。 晃眼一扫,瞧着,应该是一百两。 笑眯眯的,往杜舒的手里一塞,道: “杜总管,劳你大驾,见者有份。” “你可是救过我命的恩人,请你喝杯茶,吃杯酒,是我的心意。” “杜总管,千万不要推辞才好。” 话音一落,没给杜舒开口的机会,忙跑到第二个木匣子前。 抬手掀开,果真是满满当当的碎银子。 伸手就抓了一把。 挨个给抱木匣子的伙计,人手塞了几粒碎银。 边忙活,边乐呵道: “大家辛苦了啊,赶紧的,送进屋。” “忙完了,自个儿去买杯茶喝。” 俗话说,财散人聚。 吃独食,总归招人妒忌。 得让大家,都盼着自己好,那才行。 其实这也是,惩罚湘云那日,从宋彦那里领悟的。 世人愿意跪拜权势,无非就是,能得到真金白银的好处。 素兰并不是仅仅为了,一百两白银,就下了毒手。 而是为了,攀上一百两背后,更多的金银。 九和这一通操作,可把送钱的伙计高兴坏了。 各个点头哈腰的道谢,忙不迭的往屋里送。 不管在哪,银钱开道,总归是百试不爽的。 杜舒瞧着九和这般会拉拢人,也没有多言语。 将银票塞进衣袖里,行了礼,道了声谢。 九和满面春风的,送走了众人。 一个人又躲回屋里,暗爽起来。 手舞足蹈的快活了半晌,躺椅上一瘫。 这才瞅见。 梳妆台上,还有一瓶密封好的,柠檬精油。 这是准备送给沈文的。 既这么,择日不如撞日。 上一次,沈文就约了自己吃饭,因为自己太敬业,给耽误了。 那日一回来,就后悔了。 今日无事,不管怎么着,得把这饭,吃了才行。 九和乐颠颠的换了身行头,揣上柠檬精油,就往三味药铺奔去。 第53章 九和我们走 九和赶到三味药铺的时候,刚巧遇上了要出门的沈文。 沈文一身月白色的直裰长衫,既儒雅又温润清秀。 九和瞧着,喜欢极了。 沈文见着九和,先是怔愣一瞬,随即言笑晏晏,道: “九和,你来了。” 依旧是和煦温暖的语调。 九和点着脑袋,从腰间拿出一个墨玉瓷瓶。 递到沈文面前,笑道: “我做的柠檬精油,可好闻了,又香又甜的。” “你读书的时候,在一旁点上几滴,香味清新、又能醒神。” 沈文的眉眼间,尽是喜色。 长长的眼睫稍稍垂下,盖住了双眸中的点点光晕。 他伸出双手,接下墨玉瓷瓶,温声道了句: “好,谢谢九和。” 也不知为何,九和瞧着他这副俊俏的书生模样,就打心眼里高兴。 得了沈文的道谢,她盘算着,该约小帅哥一起吃午餐了。 抬手挠了挠脑袋,有些扭捏。 小声道: “沈兄,你这是要出门?” 沈文嗯了一声,温和道: “原本是准备去栗山社,与各位社友一同赏鉴文章。” 九和立时来了兴致。 会不会和大学的社团一样? 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俊俏小书生? 一想到这,九和的小心思一怂恿。 谁能不喜欢看小帅哥啊? 她脑袋里幡然涌出一个画面。 那一排排的俊朗小哥哥,站在自己面前品诗论道、吟风弄月。 岂不是,跟男子看美人儿跳舞一样,赏心悦目? 那自己,必须得跟去瞧一瞧啊! 九和当机立断,展着一副乐呵呵的笑颜,开怀道: “沈兄,栗山社,是不是很多书生一起谈天论地的地方?” “那大家发表的言论,肯定是出口成章啊。” “你能不能,把我也领去,观摩学习一番?” “让我长长见识?” 沈文一听,九和想与自己同去,只觉着欢喜极了。 他见着九和来找自己,本还在犹豫。 还要不要去栗山社了。 虽然已经,与几位要好的同窗约好,可到底,难得见到九和一次。 现下九和说,要与自己同去。 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沈文温声一笑,开怀道: “你若是愿意同去,我当然是极乐意的。” “只是,你一个小女娘,和一群男子同处,怕是对你名声不好。” 九和心中一喜。 这个小暖男,考虑还挺周到。 她乐呵的摆着双手,笑道: “无妨,我扮成你的小书童,如何?” 沈文瞧着九和一副欢快的模样,也跟着笑的眉眼弯弯。 随即回道: “如此甚好。” 九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秀的小郎君。 她本就身量高挑、手长腿长。 完全撑得起一身男子的装扮。 发髻一束,炭笔将眉色一添,再捎带着,脸上抹一些黄柏汁。 活脱脱一个,正值雌雄难辨年纪的,俊秀小郎君。 九和转着圈儿的,在沈文面前显摆。 沈文喜上眉梢,赞叹连连。 九和比沈文矮了大半个头,一身男装,说是他的小书童,一点都不违和。 可到底,沈文没舍得,给她穿粗布麻衣。 而是让她换了一身,水蓝云纹的绸缎直裰长衫。 瞧着九和在铜镜前,这边理一理,那边整一整。 沈文温煦道: “倘若有人问起你,我就说,你是我的表弟。” “你尽量不要与旁人搭话,以免露馅。” 九和眼珠子一转,立时沙哑着嗓子道: “表哥,我明白。” “你瞅我,喉咙发炎了,出不了声儿。” 沈文瞬时被她这股子机灵劲儿,给逗乐了。 道了声: “我们走。” 二人乘着马车,就往栗山社驶去。 栗山社,在栗山的半山腰,曾是鹿鸣书院的旧址。 鹿鸣书院搬迁后,闲置下来的屋子,就成了书院的学生们,一起品诗论道的聚集地。 后来更名为,栗山社。 鹿鸣书院极其有名。 能进书院读书,相当于,已经半只脚跨进了殿试。 所以,很多进不去鹿鸣书院的学子,都会想方设法的进栗山社。 只为了,能与鹿鸣书院的学子们,一起谈诗论道。 而沈文,是鹿鸣书院里,顶顶拔尖儿的学子。 所以很多世家子弟去栗山社,也是为了和沈文结交。 整座栗山,因着曾经受了,鹿鸣书院的书墨熏染。 挨着山脚开始,一路景致,独占一个雅字。 栗山不高,两人闲庭漫步。 一边欣赏着,修葺的像园林庭院似的山景,一边谈笑风生。 只觉着还没走几步,九和一抬头,就瞧见了高耸的门楣。 九和立时噤了声。 跟在沈文身侧,抬头挺胸,步伐豪迈。 随着沈文往里走,没一会儿,他身边就围满了不少学子。 九和不想跟在沈文旁边,成个显眼包。 就对沈文使了个眼色,悄悄躲到了角落里。 瞧着一个两个白净的书生,都往沈文跟前凑。 九和这才明白,原来沈文在学子圈里,是个学霸似的风云人物。 忍不住感叹,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啊。 也不知谁家小女娘,能拿下沈文这个白月光。 一众书生互相寒暄完,就开始了今日的主题。 每个学子,都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互相品鉴起来。 有专门宣读文章的书童,每读完一篇,大家就开始津津乐道,研讨一番。 大概就是些,文章写的怎么好,哪里还有不足。 重要的是,针对文章中的引经据典,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的一番见解。 九和只觉着,像是语文课上,讲解到了文言文。 不仅枯燥,还一知半解。 九和坐在沈文身后,没过一会儿,她的两只耳朵,就开始打苍蝇了。 管你们说的是什么,她就是来瞅帅哥的。 视线晃着,瞧了好几圈。 终究还是觉得,她的白月光,沈文,是最好看的那个。 就在九和觉着,快要坐不住的时候。 门口踏进来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学子。 那学子着一身书生长衫,一看长衫面料,便知是富家公子。 一进门,先与众位学子打招呼。 一番热络下来,也能瞧出,是个风云人物。 那年轻学子一坐定,开口就主导了场面: “各位同窗,我这里有一道策论题。” “不如今日,我们就此题,好好探讨一番,如何?” 话音一落,众学子纷纷赞同。 九和瞧着沈文,似是也对此题,颇有期待。 那年轻学子瞧着大家异口同声,笑盈盈的直起身子,踱步至大厅中央。 大声道: “楚王平雍以独断而克,邹坚伐夏以独断而亡。” “齐霖专任姜仲而霸,燕王专任彭之而败。” “事同,而功异。” “今日大家不用避讳,咱们都各抒己见。” “都说说,到底是否应当,独断专行?” 言罢,一众学子,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片刻后,场中激辩四起,一众学子开始畅所欲言。 九和本期待着,沈文也参与其中。 成为全场的焦点。 却不料。 沈文侧过身,对着九和小声道: “九和,我们走。” 第54章 我可以教你 九和自然不明白其中奥义。 她也不多问,跟着沈文,起身就往门口走。 早就想走了,舞文弄墨的,都听困了。 他们这边一动,就引起了,那位年轻学子的注意。 他抬脚跟上沈文的步调,在门口拦住了沈文。 行了一礼,笑道: “沈兄为何要走?还未听到沈兄的见解,甚是可惜。” “人人都知沈兄学富五车,今日,我想向沈兄,讨教一二。” 沈文回了一礼,谦和道: “俞二爷过誉了。” “沈某今日家中还有急事,还望俞二爷海涵。” 言罢,再行一礼,领着九和往山下走去。 俞二爷的视线,一直落在,沈文那修长挺拔的背影之上。 黑沉沉的目光中,透出无尽的狡黠。 似是要吃定沈文一般,直至沈文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那抹黑洞洞的目光,都未移开。 下山路上,九和见沈文一直心事重重,也没敢打扰。 直到跟着沈文上了马车,这才好奇道: “沈兄,那位俞二爷,是什么来头?” “我瞧着,大家都挺敬着他的。” 沈兄和煦道: “对,俞二爷的身份,比较尊贵。” “他是丰国公府的嫡二子。” “他的母亲,是当今二皇子母妃的嫡妹。” “他的祖母,是先太后的嫡妹。” 沈文看着九和的目光,夹杂了些许复杂。 停顿须臾,还是开了口: “所以,你要离他远一点。” 九和听了这话,霎时就顿悟了。 俞二爷是二皇子党的,连着整个丰国公府,都是二皇子党的。 难怪沈文着急忙慌的,就要带着自己走。 原来是怕被俞二爷发现,自己是三皇子府的啊。 也是,沈文不过一介书生。 要是被人发现,与三皇子府的女婢走得近。 除非宋彦成功上位。 否则,沈文可能还未入朝,就已经仕途坎坷了。 思及此,九和稍稍垂下脑袋,歉声道: “沈兄,都怪我。” “差点让人误解,你与三皇子走得近。” “我今后,不会再去给你添麻烦了。” “你安心备考,明年肯定高中。” 一听这话,沈文就知道九和误会了,忙解释道: “我带你离开,是因为两点原因。” “第一,我害怕,他会发现你是晋王府、三皇子的人。” “会因为,怀疑你身份特殊,进而接近你。” “第二,你可知,他今日说的那道策论题,是何用意?” 九和呆呆的瞧着沈文,摇了摇脑袋。 别说不知道用意了,就连那道题说的什么,她都不知道。 沈文温和浅笑,耐心解释道: “他说的策论题,是史书上,四个帝王的事迹。” “楚王独断专行,坚持征战雍国,最后统一了雍国。” “邹坚王独断专行,坚持征战夏国,却因战事不利,被奸臣所杀。” “齐霖王因为重用,姜仲的独断专行,而称霸中原。” “燕王却因为重用,彭之的独断专行,而导致国家内乱,最后被灭国。” “明面上,他在问大家,治国之道,是否应当独断专行?” “实则,当下的朝堂之上,有新、旧两股势力在斗争。” “他想借此题,探一探学子们的口风,心中支持哪股势力?” 沈文瞧着九和一脸惊恐,安慰道: “我猜想,这定是他身后之人出的题。” “而我,并不想参与其中。” “所以就赶紧,带你出来了。” 他话音一滞,温煦的望着九和,双眸中泛点笑意。 轻声道: “你莫要多想。” “我与你是否熟识,与你是不是晋王府的人,无关。” 语调柔和轻缓,似是能给人,注入丝丝缕缕的温暖。 可九和,瞬时呆愣住了。 一时间,思绪漫天飞舞。 她先是钦佩,沈文竟然有着这般厉害的洞察力。 再又被沈文的满腹才华,所折服。 沈文不仅有一副俊俏的皮囊,连里子,都这般出类拔萃。 说他是白月光,一点也不过分。 接下来,九和再往深处想一想。 她从前只在电视里、小说里瞧见过皇子争储的桥段。 恍然间,落在了现实里,怎么也觉得不真实。 像做梦一样。 九和再一次浮想起,惩罚湘云那日。 宋彦要自己记住的话,还有杨焕提点自己的话。 她好像有点稍稍明白了。 为什么宋彦让她,要有自保的能力。 连沈文这样的局外人,都知道。 倘若被其他皇子党的人,知道自己是三皇子的女婢。 有可能,会刻意接近自己。 为什么刻意接近? 沈文说的含蓄,可九和明白,接近,就是为了利用。 想到这里,她猛然心口一沉。 难怪杨焕要告诉自己。 那位给自己送发簪、引自己去后院的小女使,已经死了。 这是在敲打自己啊。 保不准哪天,自己就被人利用了,随了那小女使的路。 她乍然觉着,自己莫名就掉入了一个漩涡里。 九和失了魂似的,徐徐往身后的靠背上倚去。 后背总算挨着了一个支撑点,她缓缓塌下肩。 有些丧气。 似乎自己,就是一个蠢兮兮的傻白甜。 九和霍然发觉,自己对身边的人和事,一点都不了解。 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至少,应当武装起自己。 那自己,应该先从哪里做起呢? 沈文瞧着九和,一副沮丧的模样,担心的唤道: “九和,怎么了?” 九和被这关切的声调,打断了思路。 抬眼对上,沈文有些急切的眸子,九和像是找到了一个依靠点。 耸着眉毛,消极道: “沈兄,我突然觉着,自己好没用,什么都不明白。” 马车似是到了一条闹市,车厢外,忽而人声鼎沸起来。 沈文朝着九和的身旁,挪了挪。 温柔的望着她,小声安慰道: “你是我见过,最博学多闻的小女娘。” “这世间,很多男子的见闻,都不如你。” “你怎么会没用呢?” “只是几粒果子,你就能做成一瓶,香甜清新、又好闻的精油。” “我猜想,就算是朝廷的工部大员,也做不出来。” 九和噗嗤一声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回道: “我竟然这么厉害?” “比朝廷的工部大员,还要厉害?” 沈文瞧着九和,又回到了平常的欢喜模样,也跟着开心起来。 继续夸奖起九和: “你当然比他们厉害。” “否则,就该是宫里,先用上柠檬精油了。” 沈文的夸赞,对九和很受用。 本是阴郁一片的自我怀疑,被沈文这么稍稍一夸。 九和立时自信起来。 连白月光都觉着自己好,那自己肯定是好的。 九和顿时觉着,该把识字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这么优秀的自己,不能做个文盲。 她抬手拖着自己的下巴,问沈文: “沈兄,我想学繁体字,应该先从那本书学起?” 沈文笑盈盈的望着九和,温声道: “九和,我可以教你识字。” 第55章 通房的屋子 九和一听,沈文愿意教自己识字。 立时乐不可支的振奋起来。 睁着灼灼发光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确认一遍: “沈兄,你当真不嫌麻烦,愿意教我识字?” 沈文笑着温声回道: “教你这般聪慧的小女娘识字,怎么会是麻烦?” “书院每月初十、二十、三十,都会休沐。” “城东的护城河边,有片榆木林,那里人少,甚是清净。” “经常会有学子,在那里以诗会友。” “以后每次我休沐日,午时二刻。” “你换上男装,我们就在那里见面。” “可好?” 九和一拍膝盖,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兴奋道: “太好了啊。” “我正盘算着,要不要请个老师教我呢。” “你可不许反悔。” “等过十天,午时二刻,我一定去那等你。” “咱们不见不散。” 九和双手一抬,行了个江湖侠士抱拳礼。 感慨道: “沈老师,如此大恩大德,九和此生不忘。” 沈文笑着点头,道了声好。 四目相视而笑。 忽而一阵微风,透过马车内的帘幔,徐徐吹了进来。 微风轻轻划过,九和烂漫的笑脸。 一不小心,带着九和鬓角的碎发,肆意飞扬起来。 碎发有些凌乱的,漂浮在九和的脸上。 沈文蓦地很想伸手,帮她捋一捋碎发。 却只是指尖稍稍动了动。 转瞬间,就压下了这股,不经意的冲动。 九和回府时,带了一大份,鲁记酱肉铺的酱牛肉,还提了两小坛桂花酒。 进了马厩,才得知。 秦松早在大半个月前,就被指派出去办差了。 九和只觉着可惜,也没多问。 随手就把酱牛肉和桂花酒,送给了新来的两位马夫。 两位马夫平白得了好处,千恩万谢的。 一左一右,把九和一直送到,院外的角门上。 这才双双行了礼,目送九和离去。 其实,就算九和不送给他们吃食,也能得到这般待遇。 现下的晋王府,谁不知道,九和是宋彦面前的红人。 就冲着一大早,杜舒被指派来,亲自送银钱给九和。 众人就觉着,捧着、敬着都还不够。 得时时刻刻关注着才好。 九和从马厩里出来,本是因为没见着秦松,心里有些纳闷。 可这一路上。 止不住的遇着人,被人行礼问安的。 惹得她,只敢把笑脸焊在面皮上。 不敢懈怠半分。 好不容易走到了前、后院之间,那个极大的庭院里。 找个没人的八角亭一躲。 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从亭子里往外瞧,景致倒是一片水木清华、苍翠欲滴的。 可九和眼睛瞧着风光,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她想找人说道说道。 主要还是希望有人,能给她指点一下迷津。 原本还想找秦松喝喝酒、聊聊天。 她琢磨着,凭着秦松那副阅历,怎么也能给她掰扯出一套道理来。 这下可好,人都出门办差半个多月了。 想来是出了远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九和正烦恼着。 一个有些圆乎乎的小女使,迈着小碎步,朝她寻来了。 一打照面,小女使就憨憨一笑,行了一礼,道: “九和小主安,殿下请小主去书房。” 九和一听宋彦找她,根本没在意小女使的称呼。 忙起身,抬脚就往书房去。 一踏出八角亭,斜斜的日光打在脸上。 她猛然一惊。 还没到宋彦回府的时间呢。 脚下步子一顿,狐疑道: “殿下亲自,让你来传我的?” 小女使摇了摇头,答道: “回九和小主,不是殿下亲自让奴婢来的。” “是杨内侍,命奴婢来找九和小主的。” 九和一听是杨焕吩咐的,这才放下心来。 刚一抬脚,瞬时又觉着不对起来。 惊疑道: “你刚刚喊我什么?” 小女使憨憨一笑: “九和小主啊。” 九和脑门儿一颤,惊诧万分。 小主,这是个什么称呼? 电视剧、小说里,好像是对妾室的称呼? 难不成……难不成…… 九和刚想询问,霎时心思一婉转,假装怒道: “瞎喊什么?小主是随便乱称呼的吗?” 所谓声东击西,主旨在于迷惑对方。 发怒质问,只是表面假象。 实则,九和想从她的回答里,摸清楚自己的疑问。 是所有人,私下都这般称呼自己? 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想奉承、攀附自己? 是不是因着,宋彦赏赐自己的银钱有点多,让大家生出了误会? 亦或是,大家只单纯为了拍马屁,想捞点好处而已? 其实,这么一发怒,还有一个好处。 至少让大家明白,自己的立场,是怎么样的。 思及此,九和心中一喜。 没想到啊,在这晋王府里混几日,心眼子真没少长。 小女使一见九和发了怒,慌忙扑通一声,跪地了。 九和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伸着双手,就想赶紧扶她起来。 跪自己,这哪受得了。 可双手伸到半空中,脑袋恍然清醒了。 这不是想套话来着? 要稳住啊。 这古人是习惯性下跪,自己也得跟着,习惯习惯才好。 刹那间,立刻端直了身子。 眼瞧着那小女使,垂着身子,哀声道: “奴婢该死。” “奴婢见大家都这么称呼,所以才跟着这般称呼的。” 九和眼皮一跳。 大家在背后,竟然都这么称呼自己? 她居高临下瞧着,面前跪地的小女使。 继续怒声发威道: “是谁允许,你们这般称呼我的?” “快说!” 小女使估计也就十五、六岁,经不住吓。 几句话一威吓,身子更蜷缩了几分,小声老实道: “回,回小娘子。” “小娘子既然是,殿下的女人,那就是奴婢们的主子。” “虽然,要上了册,才算真主子。” “可,可大家都觉着,小娘子受宠。” “上册,是早晚的事。” “索性,大家就这么称呼小娘子了。” 轰隆隆的一阵惊雷,在九和的脑子里骤然炸起。 什么?!殿下的女人?!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殿下的女人? 就因为,赏了自己银子吗? 九和这下是真的怒了。 阴阳怪气的质问道: “你说说,我什么时候,成殿下女人的?” 小女使听着这番话,倒是悟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忙恳切的回道: “奴婢知道,小娘子入府的第一夜,就伺候了殿下。” “奴婢猜想,小娘子一定觉得,伺候的时日不长,不好造次。” “可是,小娘子并不知道。” “湘云伺候了三年,殿下从未让她留宿卧房。” “小娘子第一次,就直接住进了卧房。” “虽然小娘子的屋子,是给通房住的。” “可咱们殿下不一样。” “通房的屋子一直空着,直到小娘子来,屋子才有人住。” “就冲着,殿下对小娘子的这份独宠。” “在奴婢们的心里,小娘子已然是,半个主子了。” “所以大家才敢,直接称呼小娘子,为九和小主的。” 话音一落,九和只觉自己,可以当场喷血暴毙。 他奶奶的,那一室一卫,是给通房住的?! 第56章 她是在邀宠 九和咬牙切齿的抬头望天。 恨不能,立时咬舌自尽了去。 她幡然醒悟。 难怪入府第二日,慧香就说自己,不是清白身子了。 原来,她们都认为那一晚,自己把宋彦给睡了。 难怪两个屋子之间,要设计那样一道奇怪的移门。 原来是为了,方便宋彦,月黑风高之时,进到自己屋里来。 难怪那日,杨焕带自己安顿住处,还说自己不是一般人了。 原来,是把自己,安排给宋彦了。 难怪府里的下人,对自己这般殷勤。 原来,在他们眼里,自己老早就是宋彦的通房了。 真是气死了! 找宋彦算账去! 一瞬间,九和恼火的,升腾起满腔的熊心豹子胆。 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女使,沉声道: “起来,你叫什么?” 小女使以为自己这番话,得了九和的青眼,开开心心的起了身。 忙恭敬回道: “奴婢叫圆圆。” 九和视线一晃,在她全身上下扫了个来回。 是够圆的。 抬手从腰带间捏出一粒碎银子,往圆圆手里一塞,道: “嘴这么甜,赏你的。” “以后,不许叫我九和小主。” “再告诉其他人,也不许这么称呼。” “你去忙。” 圆圆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甜甜的道了声谢。 临走之前,还不忘行礼,对着九和表了忠心: “奴婢以后,随时听小娘子的差遣。” 言罢,喜笑颜开的走了。 九和瞧着圆圆的背影,颠颠的离去。 圆圆倒是欢快了。 可是九和,却是一点开心不起来。 竟然顶着宋彦通房的名号,在晋王府混了这么久。 银子是拿到了一些,快活日子也享受到了少许。 可是,名声没了! 虽然,宋彦没有碰过自己。 可到底。 通房的名号,就是不好。 都是宋彦那个王八羔子的错! 为什么要安排自己住耳房? 九和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书房。 在书房门口,九和见着了侍立的杨焕。 虽然面上,笑着和杨焕打了招呼,可心里面,对他很有意见。 为什么通房这种大事,没直接告诉自己? 只会说什么,自己不是一般人。 谁知道不是一般人,就成通房了? 这个晋王府,是肥肠铺子吗? 每个人的肚里,都长了十万八千里的肠子。 九和这会子,千般恼、万般怒的。 进门前,抬手轻轻扣了扣大门。 屋里传来,宋彦威厉的声调: “进来。” 本是不咸不淡的两个字,可说出来的气场。 硬生生把九和满腹嚣张的气焰。 拦腰减了半。 九和恨恨的咽了口唾沫,壮了壮胆。 抬脚就往里走去。 宋彦这会子刚得空,正坐在矮几旁,悠闲的喝着茶水。 今日不知怎的,偶尔无意间,会浮想起九和那张脸。 不知她现下,可还在为昨晚的事,恼火了? 今日一早就打发人,去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不知她可喜欢? 让杜舒给她送了银子,不知是否称她心意? 思来想去,索性早些回了府。 抬眼瞧见九和走进来,心口顿时舒朗一片。 细细一打量。 她展着一脸兴致缺缺的眉眼。 也不知在揣摩着什么。 宋彦挪开了视线,缓声道了句: “坐。” 九和悻悻的坐到他对面,满脑子给自己续着火。 今天不管怎么样,得找他要个说法。 宋彦晃眼就瞧出了,她肚子里的愤懑。 给她斟了一盏茶水,问道: “说,怎么了?” 九和一听这话,满脑子转起来。 正愁怎么开口呢,他居然问上了。 她稍稍整理了一遍思路,也不敢抬眼看宋彦。 把玩着面前的茶盏,小声道: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 “我住的那个屋子,是通房住的。” 九和的两只眉毛,横成了一条直线,腮帮子气鼓鼓的。 一脸的委屈和怨愤。 生怕叫人看不出,她的憋屈。 宋彦的视线,在她脸上晃了好几圈。 这般明晃晃的,把心思全摆在脸上给他看。 宋彦倒是困惑起来。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自己让她住进去,她怎么还拧巴上了? 宋彦也不接话,只等着九和往下说。 九和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宋彦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等了半天,见他没有发怒,就壮着胆子,继续道: “殿下,您为什么,让我住那屋子啊?” “现在好了,大家都以为,我是您通房呢。” “瞧这事儿整的,都说不清了。” “您也不能,这么办事儿啊。” “我以后在府里,可怎么待呢。” 九和一说完,满肚子气恼的,嘴巴一噘,能挂上一个瓢。 其实,她特想指着宋彦鼻子,破口大骂。 你丫的是不是个东西,怎么能做这种缺德事儿呢? 这不是毁了姑奶奶的名声吗? 以后姑奶奶,还怎么看小帅哥啊? 你晋王府这么大,怎么着,还不能腾间屋子给我啊? 瞧你这抠搜的,真不像个爷们! 可九和说的这些话,听在宋彦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他抬手拿起茶盏,碰到自己的唇边,不动了。 脑子里,反复斟酌着九和的话,逐句解读起来。 “为什么让我住那屋子?” :确实是自己,安排她住在耳房里。 :她这么问,是想知道自己的用意。 “现在,大家都以为我是通房。” :那个屋子,确实是通房住的。 :现在大家都以为她是通房,其实自己并没有宠幸她。 “这事儿都说不清了。” :因为住着通房的屋子,自己却并未宠幸她。 :她现在处境很难,没法子和旁人说实话。 “您不能这么办事儿。” :她在责怪自己? :不应该把她放在通房的屋子里,而不宠幸她? “我以后在府里可怎么待。” :她这是在抱怨?名义上是通房,实则又不是。 :让她以后,在下人面前如何自处? 通篇解读完,宋彦霎时觉着心口一滞。 她这是,明晃晃的在向自己邀宠啊。 光天化日之下,竟说的这般直白,丝毫不避讳。 是不是,昨晚的事,让她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再将她送与旁人? 所以她今日,决定向自己邀宠? 宋彦有些失措的,抿了一口茶水。 他至今还没有想过,去宠幸九和。 一直以来,他仅仅只是,把九和当做个小灵宠而已。 可现下,她提出那样的渴望。 一时间,他有些始料不及。 宋彦将茶盏搁在了矮几上,手指却紧紧捏着杯沿。 他面上沉静、又有些淡漠。 心口,却莫名的有些紧绷。 斟酌了半晌,他深沉的呼吸一口气。 目光虚虚的停在,面前的茶盏上。 轻声道: “好,今晚,你侍寝。” 第57章 给九和上册 噗的一声,九和刚喝进去的茶水,喷了出来。 她这般反应,终于引得两人。 四目相对。 九和胡乱擦了一下满脸的茶水,慌忙摆着双手。 急吼吼的解释道: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我……我不想做通房。” 她这会子,肚子里的恼火。 骤然全没了。 明明是想,讨个说法来着。 怎么就成了,让自己侍寝了? 不对啊,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可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宋彦静静瞧着,九和这副惊慌、且又抗拒的模样。 一时没摸清楚,她的路数。 按照常理说。 是她邀宠在先,自己已经满足了她。 应允了。 可她为何,满脸拒绝的模样? 不会是,又耍着欲擒故纵的伎俩? 宋彦目光冷沉,直直望着九和,试探道: “不想做通房?” “想被抬成侍妾,是吗?” 咣当一声,九和手中的茶盏,掉了。 九和呆愣愣的瞧着,宋彦那对黑漆漆的眸子。 只感觉,额头上豆大的汗水,顺着发际线往下流。 糟糕,宋彦完全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频道不对等,信号没接上。 瞧着宋彦这副寒浸浸的模样,可不能把他惹恼怒了。 九和小心翼翼的咽了一口唾沫。 喉头狠狠一滚动,怯生生的道: “殿下,我也不是,想做侍妾。” 蓦地对上,宋彦那双冷飕飕的视线。 九和慌忙垂下脑袋,双眼一紧闭。 瑟缩着,直接一口气道: “殿下我的意思是,我害怕侍寝。” 她不太敢直接的说,不愿意,不想。 她以为,用害怕两个字,会更容易接受点。 却不料,宋彦似是当头棒喝。 眉尾稍稍一挑,目光中的寒意,更添了几分。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原来是不情愿侍寝。 自己竟然会错了意。 害怕侍寝,与住通房的屋子,有何关系? 自己可从未对她,用过强。 难道是,她不愿意在名分上,与自己扯上关系? 思及此,作为上位者,那股不容置疑的情绪。 瞬时爬满了宋彦的心头。 会错了别人的意,又被别人拒绝。 是一件,超级没有面子的事情。 面子掉到了地上,宋彦的心口。 转瞬涌出一股恼羞成怒。 多少女娘想爬上自己的床,自己从未正眼看过。 今日,自己给了九和机会,她竟然拒绝? 还不想与自己有牵扯? 给了她几分颜色,胆子就大到了这种程度? 她当自己是谁? 不想扯上关系是吗? 那自己,偏偏不让她如意。 宋彦的双眸中,瞬间闪过一丝狡黠。 他缓缓向椅背靠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的九和。 脸面上的那层寒意,渐次退了去。 反而稍稍勾起了嘴角,温声道: “九和,抬起头来。” 九和本是垂着脑袋,一脸哀悼的,等着宋彦发落。 却不料,宋彦一开口,语调这般缓和。 九和探起脑袋,如临深渊似的,瞅着宋彦。 没想到,宋彦对着她,正清浅的笑着。 这是个什么路数? 宋彦要是大发雷霆,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可他,不仅不怒不威,脸面上还一团和气的。 九和虽然满脑子的万般疑惑,可对着一张温和的俊脸。 瞬间心情舒坦了许多。 人也跟着,放松起来。 宋彦见九和,又回到了平常模样,接着和顺道: “九和,我可曾对你用过强?” 九和不知道他为何这般问,只摇了摇脑袋,道: “没有。” 宋彦继续浅笑道: “所以,你不是害怕侍寝。” “只是还不愿意侍寝,对吗?” 九和霎时呆愣住了。 这话怎么接? 接的不好,会不会把他惹恼发怒? 九和连着脑仁儿,都转了起来。 想了片刻,尴尬回道: “殿下,我觉着,侍寝这种事。” “得讲个,天时、地利、人和。” “这,这心情愉悦了,身体才能愉悦。” “要是心里别扭,就,就不快乐了。” “要是不快乐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婆婆妈妈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东西。 可是宋彦却没有在意,依旧温和道: “九和。” “你明明心里不愿意侍寝,可偏偏住进了通房的屋子。” “然而府里的人,却不知情。” “错把你,当成了我的通房。” “可通房这个名头,你非常不喜欢。” “顶着这个名头,让你心里很不快乐。” “对吗?” 九和完全摸不清,宋彦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他说得对啊。 她就是因为这个,不快乐。 所以就想要个说法,还她清白。 这会子,信号终于对接上了。 总算在一个频道了。 九和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夸了宋彦一句。 真是冰雪聪明的。 她忙不迭的点着脑袋,认可道: “殿下英明。” “我就是一个女婢,要什么通房的名号啊。” 宋彦笑的更加温煦了,和悦道: “其实,我也觉着,通房这个名头,不太好。” “且不说没名没分,实则,不过是一个暖床的女婢。” “我猜想,大多数女娘,都是不愿意的。” 别人愿不愿意,九和不知道。 反正她自己,是绝对不愿意的。 一听宋彦都这样说了,她忍不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赞同。 还止不住夸赞: “殿下真是睿智。” “殿下,您可真是,这世间女娘的知音。” 宋彦眉尾一挑,疑道: “哦?真的吗?” 九和这会子,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一盏茶下肚,豪气道: “真的,要是每个男子,都如殿下这般贤明、又贴心的。” “这世间的女娘,日子可好过太多了。” “您真是,天下男子的典范。” 彩虹屁拍起来,一会才好哄着,让宋彦给自己正名。 宋彦见九和回答的欢实,又继续浅笑道: “既如此,我有一个法子。” “能让所有人,都不再误会,你是通房。” 九和一听,霍然振奋起来。 宋彦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 果真是,彩虹屁拍好了,要什么,来什么。 九和两只眼睛炯炯发光。 展着一副眉眼弯弯的笑脸,开心道: “殿下,您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殿下。” “我可真是好命,怎么就遇见殿下您了。” “明天,我就去给菩萨烧香,给殿下祈福。” “殿下,您快说说,是个什么法子?” 瞧着九和这般畅怀,宋彦也跟着愉快起来。 眼神虽停在九和的脸上,却轻轻唤了声杨焕。 杨焕很快就到了二人的面前。 宋彦的视线,依旧未离开九和的脸面。 他漆黑的双眸中,笑意更甚。 轻缓缓的对杨焕道: “杨焕,给九和上册,抬为良妾。” 第58章 满口的沈文 偷鸡不成,蚀把米。 赔了夫人,又折兵。 九和只觉着,一道炸雷从天而降,直接将她对半劈开了。 大脑顿时宕机。 眼瞧着,杨焕领了命,就要出门办差了。 九和慌忙一把抓住杨焕的衣袖,对着宋彦,哀声道: “殿下,小的错了。” “小的再也不敢了。” “通房就通房。” “别人怎么说都行,小的再也不计较了。” 这一通话下来,杨焕算是听明白了大半。 把衣袖,从九和的手中缓缓抽出来。 带着点责备的语调,道: “九和,这世间有多少女娘,想得殿下瞧一眼,都是望尘莫及。” “以你的身份,能伴在殿下左右,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可知,有多少女娘,打心眼里嫉妒你。” “殿下施恩,给你上了册,给了你名分。” “还不快叩首谢恩!” 九和求饶似的瞅着宋彦,着急委屈的,眼角都渗出泪来。 她哪里能想到,宋彦会这样摆她一道。 这要是上了册,成了妾。 此生就完了。 宋彦瞧她,这般不情愿的模样,眸光渐次暗沉下来。 他这会子,已经完全没了羞恼的情绪。 到底是因为,自己会错意在先。 他并不喜欢强人所难。 很多时候,白白送上门的,反而不香甜。 只有越得不到的东西,才越想得到。 不想要,就不想要。 弓拉得太紧,反而容易断。 宋彦对杨焕使了个眼色,杨焕会意,俯身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九和,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像个受伤的小狐狸。 宋彦不气不恼,平静道: “擦擦眼泪,坐好。” 九和乖顺的擦了擦脸,垂头丧气的,继续坐在他对面。 宋彦又给九和,重新倒了一杯茶水。 沉静的望着九和,缓声开了口: “最近府里的下人,是不是对你,都十分热忱?” 九和垂着脑袋,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宋彦继续道: “你是不是认为。” “他们把你,当成了我的通房,所以才这般对你?” 九和没有抬头,又点了点脑袋,轻轻的嗯了一声。 宋彦语调平和,接着道: “你要知道,他们如何对你,与你的名分无关。” “只与,我怎么对你,有关。” 九和这会子慢慢抬起了头,呆呆萌萌的瞅着宋彦。 她眼尾渗出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像极了被人欺负的委屈模样。 宋彦瞧着她的模样,忽然很想去捏她的脸。 果然,她适合做一只小灵宠。 宋彦暗沉的目光中,散出了丝丝笑意,继续耐心道: “事实上,即使你没有住在耳房里。” “只要我单独对你好。” “他们也会认为,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依旧会,向你示好。” “重要的,不是你住在哪里,有没有通房的名号。” “而是,我给你的赏赐,给你来去的自由。” “所以,就算你没有住在那个耳房里。” “旁人还是会因为,我单独给你的那些。” “给你加冠上,其他的名号。” “而那些名号,可能比通房,更让你不耻。” 九和只觉着,脑门上叮咚一声脆响。 恍惚间,好像有被安慰到。 道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银子不能不要,自由更不能不要。 通房,似乎比姘头、私通什么的,要好听些。 得,还得是宋彦。 几句话,就把自己给说通了。 一时间,九和那满肚子的拧巴。 似是就这么轻飘飘的,被宋彦捋平了。 九和捏着茶盏,往嘴巴里送茶水。 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像是害臊了。 宋彦一眼就瞧出了,她那个关于通房的症结,打开了。 勾唇一笑,转了话头,问道: “今日去哪了?” 九和放下茶盏,舔了舔嘴唇,笑着回道: “今日同沈兄,去了栗山社。” “殿下,我在栗山社,还遇见了俞二爷。” 九和嗒嗒的,向宋彦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今日的所有见闻。 说的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还着重的,把沈文好好夸赞了一遍。 头头是道的称赞,若不是沈文洞察一切,都不知道俞二爷还有那般算计。 到了最后,还不忘给沈文邀功: “殿下,沈兄愿意在休沐日,教我识字。” “倘若是,我学会了识字,那唐露娘子,就会教我医术了。” “殿下,我要是会医术了,您就不用怕受伤了。” “再不会发生上次那样,解毒不及时的事了。” “所以啊,殿下,到时候,您可得记上沈兄一功。” 左一个沈兄,右一个沈兄的。 嘴巴里说着沈兄,眼睛里还冒着光。 其实,她今日和沈文去栗山社,宋彦是知道的。 他们遇见俞二爷,宋彦也是知道的。 前段时间宋彦受了伤,就是与二皇子一党有关。 本是一切心知肚明的事。 最开始,听着九和提起沈文,宋彦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人。 翰林医官使,沈研,沈掌院。 但是听着九和滔滔不绝的,一口一个沈兄。 宋彦这才明白了。 为什么九和那么在意,有没有顶着,自己通房名号的原因。 宋彦晃眼打量着九和。 瞧她那副,说起沈文,就春风满面的模样。 宋彦只觉着,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昭王府她不想进,晋王侍妾她看不上。 原来,她瞧上个,落魄的世家子弟。 宋彦心里有些不爽快。 自己刚养熟的小灵宠,就要被旁人拐带跑了。 真是让人头疼。 心里不痛快,面子上可以不显露。 可是话里,却藏不住。 待九和,帮沈文一顿邀功完,宋彦面上一片祥和平静。 只沉着声调道: “我说你为何,不想去攀附昭王侧妃。” “原来,你是上杆子,想去给人做通房。” 这话说得,九和不明所以。 抬手挠了挠脑袋,两只眼睛,呆呆的瞅着宋彦。 奇怪道: “殿下,您为何这般说?” 她双臂交叠着,往面前矮几上一趴,仰着脑袋,凑近宋彦。 义正言辞道: “殿下,我和您说说心里话。” “我不想给人做通房,也不想给人做侍妾。” “殿下,我同您说过。” “我自己的命运,想自己做主。” “我不想攀附这个侧妃,那个侍妾的。” “如果要嫁人,我要做正妻。” 宋彦垂目瞧着她,目光中难掩惊诧。 一个小小女婢,竟还想着给人做正妻。 真是胆大包天。 也是,如果胆小如鼠,就不是她九和了。 宋彦没有理会她的口出狂言,只平静的问道: “九和,你可知,沈文是何人?” 第59章 全是殿下您 九和一听这话,愈发的一头雾水。 沈文是何人? 不是三味药铺的小东家吗? 不是鹿鸣书院的三好学生吗? 不是一众学子中间,顶顶拔尖儿的学霸吗? 沈文还能是谁? 九和趴在矮几上,睁着一对迷惑的眸子,呆萌的瞧着宋彦。 眨了眨眼睛,摇了摇脑袋。 她这会子,很想听听宋彦口中的沈文,是个什么样子的。 宋彦的视线,在九和的脸上一晃。 瞅着她一副,乖巧中透着滑头的模样。 屈起右手食指,对着她的脑门儿,轻轻一弹。 惊得九和立时直起了身子,噘着嘴巴,耸着眉头。 一脸愤愤的揉脑门儿。 宋彦这才发觉,偶尔逗趣九和。 可以愉悦心情。 他递给九和一个倒茶的眼神,慢悠悠的开了口: “沈文,是钦州沈家的后人。” “钦州沈家,是前朝,所有世家大族之首。” “这个家族里,总共出过十名状元,八十三名进士。” “其中,又有十二名驸马,十六名宰相,六十五名朝官。” “钦州沈家鼎盛之时,曾被世人称为‘沈半朝’。” “朝堂之上,有一半的官员,都钦州沈家的族人。” “前朝末年,只因为一桩案子。” “整个钦州沈家,便没落了。” “这之后的几代沈家人,皆是平庸之辈。” “唯独只有沈文,天资聪颖、出类拔萃。” “所以,整个钦州沈家,就算举一族之力。” “也要培养沈文,登科及第。” “否则,他如何能入得了,鹿鸣书院。” 九和双手托着脑袋,听得全神贯注。 见宋彦停下来,好奇问道: “鹿鸣书院,一般人进不去?” 宋彦轻轻嗯了一声,解释道: “因为鹿鸣书院的山长,是位当世大儒。” “想拜在他门下的学子,不计其数。” “没有推荐书信,是入不了鹿鸣书院的。” 九和一脸崇拜的点了点脑袋,万分感慨道: “原来沈兄,这般厉害啊。” 宋彦瞧着九和,一副沈文小迷妹的模样。 只觉着,浑身哪哪都不顺。 说了这么多,她终究还是没有听明白。 自己要告诉她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榆木脑袋。 索性看着她,直白道: “于你而言,沈文是否厉害,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负振兴家族的重任。” “不可能,会纳一个女婢做妾室。” “倘若你要是上杆子,给他做通房。” “我也不拦着你。” “你自己的路,你要想好。” 这话里的一松一紧、一张一弛,拿捏的刚刚好。 一味的敲打,只会让人反感。 蜻蜓点水似的一点拨,再稍稍使劲,轻轻拉一拉。 反而更容易叫人顺从。 这就是,欲擒故纵的乐趣。 九和也很吃这一套。 听宋彦这般说,忙正经八百的解释道: “殿下,您真的误会了。” “我断然没有,想做通房的一丁点打算。” “我只是觉着,沈兄博学睿智。” “心里对他,只有佩服,再无其他。” “殿下,我怎么能给旁人做通房呢?” “我只想留在您身边,做个自由快乐的小女婢。” “我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殿下您。” 瞧这小嘴儿,喝了多少蜂蜜,一通奉承的话,说的这般甜。 宋彦听了,霎时觉着浑身的气儿,都顺了。 是不是真话,先不论。 九和这嘴甜、会哄人的劲儿,倒叫人喜欢。 宋彦抿了口茶水,心情舒畅起来。 既然九和都表了忠心,自己也不能扫了她的兴致。 他撂下茶盏,温和道: “既然他愿意教你识字,你就好好去学。” “每日申时六刻之前,必须要回来。” “维持好与沈文的关系,或许,你日后用得上。” 与其说,九和日后用得上,倒不如说,宋彦有自己的算计。 九和高高兴兴的道了声好,再补上一句: “还是殿下,最英明神武。” 九和哪里能猜得透,宋彦的心思。 这会子,只觉着宋彦明察秋毫、独具慧眼。 就是刚才那会儿,把自己折腾的够呛。 不过看在今天早晨,那一千两赏赐的份上。 暂且不和他计较。 九和瞧着面前这人,心情尚好。 小脑袋一活络,立时觉着。 该把香水铺子的提案,拿出来了。 一边盘算着,一边笑盈盈的,对着宋彦说: “殿下,我这有个好东西,给您瞅瞅。” 言罢,她伸手一摸索,就从腰带间,捏出一瓶柠檬精油。 打开盖子,抬起手掌,就对着瓶口扇风。 一面扇风,一面乐呵呵的问: “殿下,您闻闻,喜欢这香味不?” 一缕缕甘甜清新的香味,慢悠悠的从瓶口溢出来。 悄没声的,就钻进了宋彦的鼻息里。 这香味真好闻。 清爽淡雅、却又鲜甜怡人。 几个呼吸之间,就觉着,周身都萦绕在一股香醇的芳馨里。 连带着,面前这位。 一脸笑靥如花的九和,也更添了几分鲜灵。 这香味,宋彦很喜欢。 这般鲜活又清甜的味道,适合九和。 正如她,俏皮又活跃的性子,异常讨喜。 这应当是,属于九和的味道。 宋彦的眼眸里带着笑意,和煦道: “好闻,你做的?” 九和一听,竟然得到了宋彦的夸奖。 瞬时觉着,香水铺子,有戏。 她喜上眉梢,一脸振奋,急切道: “正是我做的。” “殿下若是觉得好闻,不如给小的一轮投资?” 宋彦瞧着面前这人,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 不解问道: “何为投资?” 九和恍然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语。 忙解释道: “殿下,真对不住,是小的说错了话。” “小的意思是。” “如果您觉着好闻,不如开个香水铺子?” “小的来给您做掌柜,制作香水,负责买卖。” “您给小的一点股份、分红,就成。” 宋彦算是彻底明白了。 有事求他,就是“小的”。 平日里无事,就是“我”。 他倒是也不与她,斤斤计较这些。 其实,开个铺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至于铺子卖什么,怎么卖,都不重要。 只要能盈利,就是好买卖。 可是一个香水铺子,能赚多少钱? 他宋彦,缺这点银子吗? 不过,这已经是九和,第二次提出这个想法了。 倘若给九和开个铺子。 只是为了,让这个小灵宠开心一番。 也不是不可以。 他细细一思量。 假使随便遇见一个女娘,身上就是这种,属于九和的香味。 岂不是,满世界都是九和? 那他怎么受得了。 宋彦沉静的看着九和。 瞧她一脸的期待,也不想直接扫了她的兴致。 温和道: “你若是缺银子,可以直接找杜舒支取。” “这香水,你自己留着用便好。” “香水铺子,就不用开了。” 第60章 赴十日之约 九和霎时傻了眼。 得,第二次了,又被否了? 宋彦就这么不待见,香水铺子吗? 也不知开一个铺子,得花多少钱。 瞧给他抠搜的! 白给他,说那么多好听的了。 九和气嘟嘟的鼓着腮帮子,悻悻的收起了柠檬精油。 宋彦见她满腹的愤愤,都写在了脸上。 耐心解释道: “一个香水铺子,赚不了多少银钱。” “况且,府中暂无女主人。” “香水这种物件,是后院女娘们喜爱的。” “以王府目前的情况,还发挥不了它的作用。” “你若喜欢,就多做点自己享用。” “待时机成熟了,我自会让你去开铺子。” 九和霍然觉着,今日自从见了宋彦。 就一直在被教育。 这叫什么,位置决定脑袋,是吗? 小女婢一个,没有他这个皇子看得远、看得透呗? 一个香水铺子,都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发挥它的作用? 能有什么作用? 烦不烦? 累不累? 九和直接趴在了矮几上,了无生机的回道: “殿下是老大,殿下说的算。” 宋彦瞧她这般闷闷不悦的,也不想她因此怄气。 屈着手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 和声道: “你不是说,可以做出很多种香味?” “那就把所有香味,都做出来。” “一个香水铺子,总得有个,十几种不同的味道。” 与其让九和,因为不能开铺子,而闷闷不乐的。 不如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倘若她真的,做出很多种香味来。 给她开个铺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九和果然如宋彦所料,得到了鼓励,立时就支棱了起来。 她一脸狐疑的瞧着宋彦,问道: “殿下所言当真?” “我要是做出好几种香味,殿下就开个铺子?” “殿下不是骗我的?” 宋彦瞧着面前,转瞬就生龙活虎的九和,笑着点了点头。 叮嘱道: “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已经给我闻过的这两种香味。” “不可以卖。” “你只能自己用。” 九和兴高采烈的满口答应。 玫瑰和柠檬,不卖就不卖呗。 香味多着呢。 她也不关心,为什么不给卖这两种香味。 反正目的达成。 九和仿佛已经预见了,小财主日进斗金之势。 心满意足的眉飞色舞。 眼神一晃,瞧见了宋彦的茶盏空了。 赶紧给他添上茶水,还不忘嘴甜一句: “我的好殿下,您请喝茶。” 宋彦的视线不曾离开她,只满心觉着罕纳。 瞧她这副,小人得志的贼模样。 一个铺子而已,至于这般开心吗? 宋彦刚摸到温热的茶盏,江枫就到了门口行礼。 九和知道宋彦有了正事,识趣的退下了。 她乐呵的,蹦蹦跳跳回了屋。 一路上,瞧着平日里,见惯了的花草树木。 都忍不住满心感慨,瞅着颜色都鲜亮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九和醉心于,研发各种好闻的精油。 连着好几日,都没见到宋彦。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和沈文约定见面的日子。 见不着宋彦,倒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马上就要,与沈文见面了。 九和换了身男装。 刚踏进榆木林,远远就瞧见,离得最近的八角凉亭里。 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那身月白色的直裰,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微风撩着他的衣摆,轻微的上下浮动着。 他全心只专注于,手中的那本书册。 九和欢喜的小跑过去。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引得沈文放下手中书册,侧目瞧去。 一见是她。 转过身,朝她笑。 午后的日光,蹭着屋檐,斜斜的打在地面上。 那束光,刚好挨着他的脚边。 在他的脚下,映出了一滩豁亮。 好似他,就要踏着那团光晕,飞升而上。 四目相对。 九和也朝着他笑。 心中却忍不住感叹。 这样的玉人儿,就该待在天上,当个小神仙。 九和疾行几步,就到了沈文的身旁。 笑道: “沈兄,让你久等了。” 沈文笑的温煦,将石桌上的一个檀木食盒,往九和面前推了推。 缓声道: “我怕你赶时间,来不及用午食。” “给你准备了七宝擂茶,和糖渍梅子馅儿的千层酥。” “你要不要尝一尝?” 这般温暖的小帅哥,谁能不喜欢? 九和目光灼灼的望着沈文,满心欢喜道: “沈兄,你也太好了。” “你是来人间历劫的神仙?” “怎么就被我遇上了。” 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食盒。 只一眼,九和就馋的要流口水了。 小食的卖相,也太好了点。 九和拿起一块千层酥,递给沈文,乐呵道: “咱们一起吃。” 沈文笑着接下,开心的道了声好。 八角凉亭下,相对而坐的两人,一同分享美食。 面前一碟点心、两碗茶。 两人笑语盈盈、谈笑风生。 已经入了初夏,午后烈日下的周遭空气,有些许燥热。 可两人一同入口的七宝擂茶,却附着无尽的凉润。 九和一边吃,一边止不住的赞叹: “沈兄,这可真好吃。” “你在哪里买的?” “我在王府里,都没有吃过。” 沈文看着她大快朵颐,眼含笑意,道: “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这是坊间的小吃,王府尊贵,自然是没有的。” 九和听了,忙摆手道: “什么尊贵不尊贵的。” “好吃才是硬道理。” “你快告诉我,在哪里买的?” “我以后想吃了,可以自己去买。” 沈文的脸上的笑意更甚,道: “在二道巷,是张家婆婆的坊店。” “那间坊店很有名,每次都要排队。” “你若是想去,可告诉我,我提前去排队。” “如此,你就不用耗费时间了。” 九和刚塞一口千层酥,进嘴里。 一听这些话,霎时张着嘴巴,不动了。 嘴巴里,是还没有嚼咽的点心。 目光中,却闪着莹莹点点的光彩。 这般贴心的小暖男,很难让人拒绝啊。 九和囫囵吞下口中的食物,惊讶道: “沈兄,这些点心,竟然是你排队买的?” 沈文清浅一笑,宽慰道: “张家婆婆的坊店,并不是十二个时辰都要排队。” “我去的时候,刚好人少,没有排队。” 他立即把话题揭过去,开怀道: “其实马杭街的夜市,有很多民间特色的小吃。” “倘若,你哪日得了空,我们一起去夜市。” “定能叫你流连忘返。” 第61章 给我准个假 倘若只是与九和说,马杭街的夜市有很多特色小吃。 九和可能不会有很大的期待。 毕竟晋王府里,都是上乘的好吃好喝。 就菜品来说,很难再有,可以超越王府菜肴的美味珍馐。 既然已经入口品尝了,张家婆婆的千层酥和七宝擂茶。 这些民间的特色小吃,立时与王府的美食菜肴,有了比较。 所谓特色,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一旦有了比较,分出了寻常与稀奇。 那稀奇的一个,就会叫人生出了万分惦记。 九和学起良国的字来,倒是认真的很。 可每学一会儿,都要问问沈文。 夜市里,有啥好吃的? 沈文见她如此记挂,干脆放下教习的《千字文》。 笑着认真回道: “夜市里面的小吃,特别多。” “蜜饯李子雪花糕、灌汤小笼、炒凉粉、杏仁茶。” “羊肉炕馍、江米切糕、冰糖熟梨、炒红薯泥。” “还有,炙牛肉、胡辣汤、桶子鸡、花生糕……等等、等等。” “从天一黑就开始,一直到隔天的寅时。” “整个夜市,几乎是通宵达旦的。” “假使遇上节日,那更是不分昼夜。” “你何时去,何时都是热闹非凡。” “所以你不用惦念,等你哪日得了空,我们再去。” 这一通回答,愈发勾起了九和的馋虫。 这一下午,良国的字倒是没有识得多少。 脑子里,全被那些稀奇名称的小吃,给霸占了。 马杭街的夜市,一定得去。 好在老师是沈文。 九和在最后关头,充分发挥了,一位高材生的博闻强识。 总算对得起,沈文一个下午耐着性子的教导。 申时三刻一到,就得打道回府了。 沈文收起了书卷,像上次那般,送九和回府。 两人并肩而行,依旧止步在青祁巷的尽头。 临别时,两人相对而立,九和笑靥如花的与沈文道别。 沈文目送九和进了府门,才姗姗离去。 这一番场面,看在旁人的眼里。 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情深意浓。 可传到了宋彦的耳朵里,就让他心里不痛快起来。 好似自己刚养起来的鲜花,就要被人采摘了。 宋彦赶紧处理完要紧的事,就摆驾回了府。 已至初夏,到了酉时六刻左右,天光才逐渐灰暗下来。 宋彦回到府中,直接进后院沐浴更衣。 待一切收拾妥当,才传了晚餐。 九和颠颠的过来布菜。 好几日没有见着九和了,今日乍一见。 小脸圆润了些许。 看来这些日子,在府里过的很舒心。 再细细一打量九和的眉眼。 瞧起来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 宋彦稍稍用了几口饭菜,就撂下了碗筷。 捏了一方丝绸帕子,轻轻擦了擦嘴。 目光在九和的脸上晃了一圈,问道: “今日去学习识字了?” 九和霍然抬起亮晶晶的双眸,对上宋彦的视线。 立时乐呵的眉眼弯弯,开怀道: “殿下,今日不仅学会了很多字。” “还尝到了两样美食小吃。” 一说到吃食,就这般兴高采烈的。 宋彦饶有兴趣的问道: “什么吃食,能让你这般高兴?” 九和小脑袋一转,瞬时打了一个小算盘。 津津有味的道: “张家婆婆的七宝擂茶,和糖渍梅子馅儿的千层酥。” “殿下,可好吃了。” “就是分量有点少。” “我琢磨着,改天得去铺子里,买些回府。” “好孝敬您尝尝。” 这小嘴甜的,尝了美味,还没忘记捎带上自己。 真难得。 不过瞧她一股子殷勤劲儿,八成是有事求自己。 宋彦嘴角稍稍一勾,问道: “这半天时间,不仅学了认字,还逛了美食铺子?” 九和可就等着宋彦这样问呢。 忙乐呵回道: “殿下,您误会了。” “我可是一门心思学习识字。” “就想着赶紧学会了,能被殿下派上用场。” “是沈兄看我学习太辛苦,太认真。” “瞧我大中午的,饿着肚子刻苦钻研。” “他于心不忍,这才买了些吃食,叫我垫垫肚子。” “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啊。” “我觉着他说得对,早点学会,早点派上用场嘛。” “就稍稍吃了一块。” “结果入口一尝,真好吃。” “还没有尝着味儿呢,就被我一不小心吃完了。” “吃完了我就懊悔。” “应该先孝敬殿下您的啊。” 宋彦听到这,转瞬心中就有了数。 这般花言巧语的恭维巴结,看来想求自己的事儿。 估计还不小。 宋彦眉尾稍稍一挑,浅笑道: “所以,你准备再去买些。” “结果发现,银子不够了。” “因此想求我,再多支取一些银子?” 九和忙摆手道: “殿下,当然不是啊。” “我怎么会是那般大手大脚、挥霍无度的。” “银子还有,还够花呢。” 宋彦心中霍然惊疑起来。 这小家伙,除了要银子是大事,还会有什么大事呢? 吃穿用度等,皆用银子就可以解决。 她这是,又想翻什么天? 宋彦缓缓往椅背上靠去,冷沉的目光,定定的瞧着九和。 出口的语调,倒是平缓温和: “既不是想要银子,那你想要什么?” 九和瞧着宋彦的眉眼,逐渐严肃起来,有些不敢说话了。 她不明白,宋彦为何变脸变的这般快? 刚才还一脸和煦,平易近人的。 怎么才几句话的功夫,就严厉起来了? 自己哪句话得罪他了? 她双目直直瞅着宋彦,眼睛里的光,渐次微弱下去。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局促。 宋彦瞬时意识到,自己的问话,让九和胆怯了。 转瞬间,眉眼舒展起来,温和道: “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吗?” “大胆说,无妨。” 九和见状,满腹连连称奇。 怎么能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会子,怎么又和蔼可亲了? 反正也不是啥大事儿,说出来,应该不会惹他生气。 九和壮了壮胆,又继续展开一副笑脸: “殿下,真不是啥大事儿。” “我就是听沈兄说。” “那些美味的小吃,都在马杭街的夜市里。” “沈兄说,我要是得了空,可以带我去夜市。” “给殿下,采买美味的小吃。” 九和抬手挠了挠脑袋,继续扭捏的笑道: “殿下,要不您,哪天晚上给我批准个假?” “我去给您买一些美味小吃,立马就回来。” “绝不耽搁。” 第62章 我们去夜市 这话一说完,宋彦满腹的惊疑,转瞬变成了愤懑。 费了这么大心思,说这么多好听的话。 竟然就是为了,和沈文一起逛夜市? 区区两碟小吃,就勾的她魂牵梦绕。 自己赏了几千两银子,竟都没有砸出一个浪花? 那个落魄世家子,到底有什么好? 人一旦有了占有欲,眼里就容不下一粒沙子。 宋彦的眼风直直扫向九和,沉声道: “就那么想去?” 九和瞧着宋彦又变了脸色,立刻摆出一副乖巧模样。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起来。 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回府,八成在外面碰了钉子。 这个死男人! 碰了钉子,在自己这里找补起来了? 就会欺负老实人! 可心里面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当着宋彦的面发作。 九和低垂着脑袋,面无表情,轻声回道: “也不是。” “主要是想,买些特色小吃,给殿下尝尝。” “毕竟,殿下每日山珍海味的。” “偶尔换换味道,也会觉着新奇。” 九和稍稍抬眼,扫了一圈食案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 抬手给宋彦夹了一块醋溜鱼片。 小心道: “这鱼片酸甜爽口,应当很开胃。” “殿下尝尝。” 九和的目光,只停在宋彦面前的碗筷上。 脸上不敢做表情,可心里止不住念叨着。 死男人赶紧吃完。 姑奶奶我好立刻下班。 姑奶奶我可不想在这自讨没趣了。 九和这会子,虽然掩旗息鼓似的转了话题。 可宋彦一眼就瞧出了,她的闷闷不乐。 以往没有如她的意,她都是噘着嘴,一脸写满了不开心。 今日倒是懂得克制了,知道憋在心里。 宋彦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到底不想她心里不爽快。 沉声道: “不吃了,你收拾一下。” “我们去马杭街夜市。” 九和猛地抬起晶晶亮的眸子,不可置信道: “殿下,您是说,我现在就可以去夜市?” 宋彦瞧着转瞬又活络起来的九和,嘴角稍稍扬起一个弧度。 轻轻嗯了一声,浅笑道: “现在就去。” 晚间的马杭街,比白天更加热闹。 刚至戌时四刻,整条街早已张灯结彩。 放眼望去,烛火灯光映的整个街道光彩耀目。 连着一旁的护城河面,也晃着斑驳陆离的光。 说是夜市,其实是马杭街的商铺,在晚间也营业。 只是到了晚间,临街的小摊贩更多了。 从吃喝玩乐到杂耍听戏,样样俱全。 临街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路边杂耍的戏班子已经围观了很多人。 九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在晚上逛街。 一切都新奇极了。 下了马车,九和就开始自顾自的蹦跶起来。 她一会儿往捏泥人的摊位上扎堆,一会儿往投壶小摊上凑。 还花了好些个铜钱,投了好几次,都没中。 投壶的技术不行,也不妨碍她吃的尽兴。 虽是初夏,夜市上已经有卖冷饮的小摊。 九和小手一挥,一碗纱糖冰雪冷元子,就被她捧在手里吃了起来。 她一边溜达,一边往各个小吃摊上凑堆。 这一凑,不得了。 钉在一个吃食摊前,不动了。 眼瞧着,一截儿油亮的肉肠,下油锅“滋啦”那么一煎。 瞬息间,喷香四溢。 一想到蘸着佐料下肚,外焦里嫩的,肯定满嘴流油、口齿肉香。 九和立马就止不住的,往外掏银子。 这一道儿,还没有走多远呢。 什么羊肉胡饼、香洪肺、旋煎羊白肠等等等等,就已经下了肚。 只要九和眼神到的地方,脚步就立马跟上,小嘴也就吃上了。 宋彦一直不慌不忙的跟在她身后。 就看着她,这个摊位上瞅一会儿,那个摊位上买一会儿。 手里拎了一大堆,小嘴一直吃不停。 其实,宋彦并不是第一次来夜市。 十六岁之前,他经常在宫门下钥了以后,偷偷从皇宫里溜出来。 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混不吝的小霸王。 他身边的人,也不是现在的江枫,而是,从前的江枫。 那时候,他身边还没有杨焕。 那时候的江枫,是前任京卫司的都指挥使,江明的小儿子。 江家三爷。 因意外结识了宋彦,被宋彦亲自挑选为伴读,留在了身边。 江枫原本仕途一片光明。 可宋彦在十六岁那年,遭遇了一场暗杀。 紧接着,整个江家,遭遇了飞来横祸。 父亲斩首、举家流放。 在宋彦力保之下,江枫才得以留下性命,成了宋彦的贴身侍卫。 宋彦经历的那场变故,让他身边所有人,都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所以这七年来,宋彦再没有放松过一刻。 隔了这么多年,宋彦与江枫两人故地重游,免不了生出些黯然神伤。 江枫跟在宋彦身后,两人接踵而行,都没有游玩的心思。 宋彦望着眼前的九和,蹦蹦跶跶的这瞧瞧、那瞅瞅。 目光只停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小家伙,吃的鼓鼓一腮帮子,还停不下这买、那买的欲望。 只让人觉着,九和浑身上下长的都是胃。 不过她那副津津有味的吃相,看在宋彦的眼里。 倒是治愈了,他现下缅怀神伤的心境。 让宋彦莫名生出了一种,带着自己的小灵宠,出门遛弯儿的视感。 瞧着这会子,九和唧着小嘴巴,抬手揉了揉肚子。 料想她已经吃饱了。 抬眼一晃,瞧见了袁记茶肆。 目光再次回到九和的身上,往她身边挨近了两步。 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们去茶肆,喝杯茶。” 九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了声好。 她这会子吃的肚涨腰圆,正想着喝点茶水,顺顺食道呢。 三人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进了袁记茶肆。 茶肆没有包厢,三人只能去二楼,找了个临窗的隔间入座。 隔间门口立着一扇绸缎屏风,倒还算私密。 三人点了果子饮,等了好一会儿,伙计还没有送进来。 江枫起身前去催促。 刚一踏出屏风,迎面就遇上一位熟人。 两人刚打着照面,先是相互怔愣一瞬。 紧接着,九和隔着屏风,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俏生生的语调: “江枫,你怎么在这里?” “那隔间里面的人,是不是彦哥哥?” 第63章 谁家小女娘 这娇滴滴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娘子。 九和霎时涨起了吃瓜的小心思。 这小女娘喊宋彦为“彦哥哥”,看来是个老熟人啊。 再偷偷瞄了宋彦一眼。 见他依旧是一副,平常那般的清冷模样。 眉眼间,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看样子,宋彦不太愿意搭理外面那个小女娘。 九和撇了撇嘴,一脸无趣的模样。 看来吃不上大瓜了。 那小女娘话音一落,就听见江枫回了话: “卫小娘子,三郎现在不方便见客。” 看样子,江枫直接帮宋彦拒绝了。 九和以为卫小娘子会直接走开,却不料,她的声调更大了几分: “既如此,我就不进去打扰彦哥哥了。” “可是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彦哥哥呢。” “今日既然有幸遇见,我就在外面等一会儿。” “待彦哥哥忙好,我见一面,问声安就走。” 九和一听这话风,满脑子闪过女追男的剧情。 看样子,今日不见不行啊。 总不能让人家小娘子,就这么干巴巴的等着。 其实卫瑜今日如此执着,主要是想看看,宋彦到底和谁在一起。 前段日子,宋彦为了一个小女婢,杖毙了皇后送的女使。 已经在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女娘们之间,传开了。 据说那个女婢,还是北郸草原来的养马奴隶。 也不知宋彦,是不是被那个北郸奴隶,下了迷魂药。 竟然为了这样一个贱婢,处死了皇后的人。 其实,心里爱慕宋彦的小女娘,还真不少。 不仅因为,宋彦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最主要的,他是最俊朗的那一个。 哪一个小女娘,会不喜欢俊美少年郎呢? 如今宋彦已经二十三,仍旧没有迎娶王妃。 愈发诱惑着。 所有身份地位可以够得着的,那些世家高门的小女娘们。 争相趋之若骛。 卫瑜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最有资本的那一个。 卫瑜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自小和宋彦一起长大。 卫瑜的祖父,卫远,是伴着先帝一起打过仗的。 当年平定南邵属国之时,卫远护驾有功,被封了镇国公。 卫瑜的父亲,卫霖,从小是皇帝的伴读,伴着皇帝一起长大的。 如今,卫霖是户部尚书,帮着皇帝管理国库钱粮。 卫瑜的姑母,卫箐,又是后宫的箐贵妃,对卫瑜又是极其疼爱。 所以,卫瑜自小出入皇宫,就跟逛园子似的稀松平常。 自然而然的,卫瑜从小就与宋彦十分熟稔。 所以卫瑜有资本,可以任性又傲娇的,在屏风外这般喊话。 我就在外面等着。 看你什么时候忙好,什么时候出来。 宋彦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卫瑜在外面等着。 轻声回了句: “进来。” 卫瑜对着江枫得意一笑,迈步踏进了隔间。 一越过屏风,卫瑜的视线在隔间里一晃。 脚下步调一顿,停住了。 隔间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卫瑜的目光,在九和的脸上稍稍停顿一瞬,随即就离开了。 眼皮微微垂下,恰好盖住了眸光中的嫉恨。 顺势微微俯下身,给宋彦行了一礼,端庄笑道: “彦哥哥,我原本还在纳闷。” “你若是与旁人商谈要事,怎么会到这人员繁杂、又吵闹的夜市里。” “只以为你是闲来无事,在此会友。” “才会想着等彦哥哥忙完,再与彦哥哥见上一面。” “没承想……” 卫瑜抬手掩着唇口,莞尔一笑,继续柔声道: “原来彦哥哥,是在此处,会佳人啊。” “难怪江枫说,不方便见客。” 话还没说完,卫瑜又行了一礼,笑道: “瑜儿给彦哥哥赔罪了。” “是瑜儿太唐突,冒犯了彦哥哥和小娘子。” “彦哥哥莫怪,瑜儿这就走。” 以退为进。 几句话解释了,自己刚才为什么那样说话。 本以为你就是单纯的会客,所以要等你。 原来你在这里,和这个小女娘,私下里幽会。 难怪不让自己进来。 既这么,自己现在就走。 至于你留不留。 就看你是否在意,那位小女娘的名节了。 虽然卫瑜存着这番心思,可话一说出口。 不仅显得她有礼数,又让人觉着,她是个识趣的小娘子。 九和听着她的话,倒是满心觉着,眼前这个小女娘,还挺不错的。 对面的宋彦,自然听出了卫瑜话里的意思。 可宋彦既然让她进来了,肯定不会就这么让她出去的。 主要还是想看看,卫瑜到底想做什么。 一抬眼,瞧见卫瑜利索的转身就走,道了句: “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 卫瑜的眉眼间,稍纵即逝的,闪过一抹得胜的笑意。 就知道你会留下我。 既如此,那在你对面的那个小女娘,就是自己的对手了。 卫瑜温声道了句好,坐到了九和的身旁。 侧着身,对着九和,笑颜如花的问了声好。 九和喜欢眉目含笑的小女娘,自然对卫瑜,也添了几分欢喜。 主动挪了挪位置,好让卫瑜,直接与宋彦面对面坐着。 其实九和心中万分窃喜。 巴不得卫瑜赶紧把宋彦追到手。 收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妖孽,自己好过清闲日子。 可宋彦瞧着九和,贼兮兮的挪着位置。 就一股烦躁涌了出来。 对着九和,沉声道: “坐没坐相。” 九和一听这话,立时就乖顺了,规规矩矩的坐直了。 他们二人这一番的你来我往,叫卫瑜看在眼里,只觉骇怪极了。 宋彦怎么教训起,旁边那位小女娘了? 两人不是在此幽会吗? 怎么瞧着这状况,不像是在调风弄月呢。 卫瑜心思一婉转,随即笑语晏晏,道: “彦哥哥,哪有对小娘子这般严厉的。” “这位小娘子,如此羞花闭月,又讨人喜欢的。” “换做旁人,放在心尖上宠爱,还唯恐不及。” “彦哥哥,你怎么能这般。” “对小娘子如此严词厉声的。” 卫瑜侧过身,笑盈盈的面对着九和,继续道: “小娘子莫怕。” “彦哥哥虽然表面上严厉,可心里是极温柔的。” “不知小娘子,该如何称呼?是哪家高门里的?” “我常与京城中的女娘们走动,却并未见过小娘子。” “想来,小娘子家中,是京城里的新贵。” 九和瞧着卫瑜这般亲和,忍不住愿意与她多贴近几分。 展着一副笑脸,刚想搭话,就听见宋彦冷冷的开了口: “她是我的贴身女婢。” 第64章 卫瑜不简单 话音一落,气氛尴尬了。 九和怔怔的望向宋彦,满脸困惑。 女婢就女婢嘛,还什么贴身女婢? 还怕卫小娘子误会的不够? 自己不喜欢,光明正大的拒绝,行不行? 怎么着,又拿自己开涮? 又拿自己做挡箭牌? 姑奶奶就一条命,早晚被你折腾没了。 九和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卫瑜。 瞅着卫瑜一脸震惊的望着宋彦,赶紧移开视线。 只满脑子祈祷。 千万别被卫瑜当成了眼中钉。 自己可不想与她争男人。 卫瑜惊骇的目光,得到了宋彦默认的回应。 随即调转视线,目光在九和的脸上,晃了好几圈。 这般秀丽姣好的面容,白皙细嫩的面皮。 说是高门大户里的小女娘,也没人会怀疑。 她一个女婢,竟然敢坐在宋彦的对面。 还这般悠然自得的模样。 似是一点都不畏惧宋彦。 一个奴婢敢在主子面前,这般没有规矩。 自然是主子宠溺的。 卫瑜藏在宽袖下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宋彦出门还带个女婢。 更没有听过,宋彦有什么贴身的女婢。 这隔间里没有旁人。 只有主仆二人临窗对坐。 莫非,宋彦特意带着这个女婢,来逛夜市的? 难怪江枫不让自己进来。 原来是怕自己看到,宋彦娇宠一个小女婢啊! 再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圈,眼面前这个小女婢。 难不成,这就是那个北郸来的草原奴隶? 瞧着这模样,果真是个妖媚惑主的贱婢。 才到晋王府没多久,就挑唆着宋彦,杖毙了皇后派去的女使。 长远留着,必定是个祸害。 晃眼一瞬间,卫瑜就起了杀心。 可她脸面上,却是一副惊诧过后的喜色。 卫瑜笑着柔声道: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彦哥哥有贴身女婢了。” “这可是一件好事。” “杨焕哪里有小女娘的心思细致。” “我之前还担心。” “彦哥哥身边没个女婢,日常起居被照顾起来,不够精细。” “现下可好了,有个这么可人儿的女婢照料。” “我瞧着都欢喜。” 卫瑜视线一转,望向宋彦,继续笑道: “想来,彦哥哥也是极喜欢的。” 九和总算见着一个,比她还嘴甜的小娘子。 恐怕死人都能被她说活了。 真是不得了。 不过也是奇怪。 怎么没质问宋彦,为啥带个女婢出门晃悠? 刚才江枫没让她进来,现在知道了实情,也不见她生气。 九和的第六感告诉自己。 这个卫小娘子,不简单。 九和对着卫瑜,俯了俯身子,讪讪的笑笑。 也不敢接话,生怕多说多错。 宋彦倒是诧异于,许久未见,卫瑜这颇有渐长的城府。 刚才在屏风外,还一股骄横气势的卫瑜。 转瞬间,变得这般通情达理的。 换做旁人,应当会极其中意于,卫瑜这副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模样。 宋彦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缓声道: “你说得对,我是挺喜欢的。” 话音一落,九和满脑门儿的叮呤咣啷。 一时间,九和只觉着自己,长了满脑袋的大包。 这该死的宋彦,想害死自己啊! 嫌弃自己命长了? 想换个人,给他布菜了? 卫瑜也没有料到,宋彦会回答的这般干脆。 她先是怔愣一瞬,随即展开了一副笑模样。 欢喜道: “只要是彦哥哥喜欢的,就是瑜儿喜欢的。” “听说过段日子,宫里要举办马球赛。” “届时,彦哥哥可要把小娘子带着。” “我正好借着时机,带小娘子认认各家的女眷们。” 这话热络的,仿佛没有把九和当做一个女婢。 还想要拉拢着九和,走进她高门女眷们的小圈子里似的。 宋彦的视线,在九和的脸上晃了一圈。 瞧见九和一脸期待的模样,只当是没有看见。 浅笑着回道: “她不过一个小小女婢,带她去马球赛做什么。” 言罢,没有给卫瑜接话的机会,立刻转了话题。 温和的问道: “瑜儿今日,是一个人逛夜市的?” “可是夜市里,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惹得瑜儿独自前来?” 卫瑜嫣然一笑,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秀雅端庄。 开怀道: “劳烦彦哥哥挂念。” “外面还有琴嬷嬷、和两位贴身的女婢跟着。” “前面的吟思园,出了一台新戏。” “叫临湘记,角也好,戏码也硬。” “今日是头场出演,我来讨个新鲜。” “听完戏,就来这里吃茶。” “没想到,竟有幸遇着彦哥哥。” “可真是顶顶的好运气。” 两人说着话,江枫端来了四杯果子饮。 宋彦示意他挨着坐。 这三人本就熟稔,喝着茶,谈天说地的,聊得不亦乐乎。 九和得了一杯荔枝浆水,只当自己是透明的。 管他们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什么,她只当听不见。 挨着窗,眼神一直留在窗外的夜景里。 这夜市,当真热闹的熙来攘往。 九和望着一个套圈儿的小摊,乐呵呵的瞅了半晌。 竟是没有一个套中的。 瞧这群人笨的,改天姑奶奶亲自去试试。 有这么难吗? 正挤眉弄眼的满心调侃,脑门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九和乍然一个激灵,捂着脑袋四处找罪魁祸首。 霍然一抬眼,就瞧见对面的宋彦,正冷飕飕的盯着自己。 再晃眼四下里瞅瞅。 奇怪了。 隔间里,只剩下她和宋彦二人了。 那两人,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宋彦瞧她一脸茫然,恍然升腾出一股,怒其不争的情绪。 她满脑子,竟只有吃吃喝喝。 冷着声调问道: “神游回来了?” 九和揉着脑门,垂下双眼,一脸的无辜。 心里忍不住腹诽。 你们聊的热火朝天,和自己什么关系? 不过就是一门心思的瞧别人套圈儿,这也要被指摘。 宋彦瞧她一副蔫蔫的样子,缓了声调: “可吃饱喝足了?” “还想继续逛吗?” 这询问的语调,就像在对,拉着出门遛弯儿的宠物说话。 九和这会子已经大饱口福,对夜市的喜爱度爆满。 她唧了几下小嘴,摸了摸撑得溜圆的肚子。 满足的笑道: “今日感谢殿下施恩,小的已经吃饱喝足。” “不知殿下此行,可还满意?” 宋彦哼声一笑,不答反问道: “倘若你下次,再遇见卫瑜,可知该如何做?” 第65章 该拿她如何 九和一听宋彦这般问,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好意思问呢? 莫名其妙的,就被你这个臭男人推出去做了挡箭牌。 当真是,人在堂中坐,祸从天上来。 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一棵大树。 九和小嘴一撇,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 “还能怎么着,躲呗。” “能躲多远,躲多远。” “让卫小娘子眼不见为净。” 言罢,九和小脑袋一转,笑嘻嘻的道: “殿下,小的这也算为了您,有所牺牲?” “您就不给点赏赐?” “稍稍安抚一下,小的莫名挡箭的心?” 宋彦垂目瞧着九和,一脸小算盘挂脸上的模样。 只觉着无语极了。 好在她知道要躲着卫瑜。 宋彦眉尾稍稍一挑,奇道: “你为了我,有所牺牲?” “什么牺牲?” “展开说说。” 九和瞧着宋彦,似是有不想认账的苗头。 忙争辩道: “殿下,我都瞧出来了,卫小娘子心悦于您。” “可您瞧不上她。” “所以您就拿出我这个女婢,做挡箭牌。” “让她以为,您是个贪图美色的色鬼。” “连个小女婢也不放过。” “好让她自己识趣,主动放弃您。” 九和的眉头耸成了八字,继续嘟囔着道: “可是殿下,您把我提溜出来。” “我可就成了,卫小娘子的眼中钉了!” “我以后见着她,得像耗子见了猫。” “您说我,容易吗?” 九和抬眼偷偷瞄了一下宋彦,见他眉眼间一片舒展。 赶忙垂下眼睛,小声道: “您要不发点赏赐,安抚一下我?” “我可是莫名就被卷入了,您的情感纷争里面呢。” 听完了九和絮絮叨叨的一大堆,宋彦勾唇一笑。 不急不躁的与她探讨起来。 宋彦温和的问道: “九和,你的身份是什么?” 九和以为宋彦这么问,是要对自己发难。 万分委屈道: “小的,是殿下的女婢。” 宋彦接着问: “作为一个女婢,可有与主子,同席而坐的道理?” 九和不解他为何这般问。 理论上说,好像是没有这个道理。 可自己给他布菜的时候,经常直接坐到他身旁,他也没说什么啊。 九和一脸茫然的摇了摇脑袋,小声道: “应当,没有这个道理。” 宋彦不急不躁的接着道: “即使我什么都不说。” “只要卫瑜进来,她自己就能看见。” “一个女婢,毫不避讳的坐在我对面。” “你觉得,卫瑜会怎么想?” 宋彦的视线,在九和呆愣愣的脸上停顿片刻。 继续问道: “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将你推出去的吗?” 一时间,九和哑口无言了。 她脸上一副晦气的模样,心里却止不住腹诽。 难不成,还怪姑奶奶自己喽? 怪自己不该坐那,是不? 真是含冤莫白、有口难辩了。 怎么着,连自己坐下来都是错了。 宋彦瞧她气恼的,眉毛都横成了一条直线。 浅笑道: “倘若不想旁人,拿捏住自己的短处。” “那么你,就要做到滴水不漏才好。” 九和极不情愿的应了声: “明白了。” 满脑子只感觉,自己又被教育了。 好烦。 自己莫名躺枪,还被说成是自己的错。 宋彦真讨厌。 九和垂着脑袋,满腹的闷闷不乐。 宋彦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小心思。 视线在九和的身上,晃了好几圈,不禁感慨万千起来。 这个小狐狸,该拿她如何是好? 聪明的时候,稍稍一点拨,她也能看的通透。 笨的时候,自己只想敲敲她的小脑袋,叫她警醒一些。 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家伙。 宋彦缓缓叹了一口气,温声道: “卫瑜与我,远不止你看到的那般简单。” “这中间牵扯甚多,不仅仅是你所说的情感纷争。” “你既然知道要躲着点卫瑜,以后,万事不可张扬。” “记住了吗?” 九和抬起头,直戳戳的望向宋彦,点了点脑袋。 道了句: “记住了。” 宋彦瞧她眉眼间,含着一股懊丧,浅笑道: “你方才,想要什么赏赐?” 九和一听这口径,霎时心中一喜。 难不成,要赏赐自己? 情绪立刻高昂了些许。 九和展开了一副笑模样,故作扭捏道: “殿下,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打马球。” “卫小娘子说的马球赛,不知道有没有趣?” “哎~真可惜,殿下都不愿意带我去。” 宋彦刚才就瞧出了,九和一副急切想去的心思。 这会子终于让她说出来,她倒是开怀了。 宋彦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只勾起嘴角,浅浅一笑。 缓缓直起了身子,道了句: “回府。” 九和自然摸不清楚宋彦的心思。 不过宋彦起身之时,脸上挂出了浅浅的笑。 倒是全被九和瞧见了。 她忍不住暗自里琢磨。 应当是有戏的。 等过几日,再对着宋彦念叨念叨,吹吹耳边风。 说不定,就能如愿了。 今夜遇着卫瑜,对九和来说,不过一个小小插曲。 九和心里不装事儿。 这会子吃饱喝足的,也想着赶紧回去睡大觉了。 她满心欢喜的道了声好,颠颠的跟在宋彦身后。 马杭街的夜市,果真能让人流连忘返。 尤其是各样小吃,让九和止不住的回味无穷。 只可惜,接下来的日子,宋彦又忙的好几日不回府。 九和找不到人告假,也不敢晚上偷偷溜出去。 只得重新回归了,研究鲜花精油的课题上。 十日时间过得很快。 今日,又到了与沈文见面的日子。 九和好好拾掇一番,开开心心的赴约去了。 依旧是同样的时辰,踏入的那片榆木林。 那座八角凉亭里面等候着的。 依旧是那位温润的翩翩佳公子。 沈文身前的石桌上,仍旧放着一个檀木食盒。 九和不觉着意外,但依然惊喜万分。 对上沈文那副,如春日暖阳般的双眸,她笑靥如花。 沈文那温煦的目光,在九和的笑脸上停顿了良久。 似是一眼望不够,得多瞧一会儿。 如此才能填补上,因几日不见而缺失的空隙。 不过须臾,沈文自觉冒犯了九和。 和煦笑道: “今日给你带了,梁记的蜜饯李子雪花糕,和素分茶。” “是马杭街夜市里挺有名的小吃。” “你尝尝看,可喜欢?” 第66章 沈文的提醒 九和当然喜欢。 单单只是瞧着卖相,就够九和垂涎三尺的。 再加上,是马杭街夜市里有名的小吃。 光是听名字,九和的幸福感就爆表了。 又可以大饱口福了。 沈文是真的好。 九和只觉着,好到她心坎里去了。 这一下午,化身师徒的二人,依旧相处的愉快且融洽。 九和学习能力强,自然学得很快。 沈文夸她,再学两日,就可以出师了。 九和当然不愿意这么快就出师的。 逮着功夫,就拉着沈文,与他扯闲篇。 硬生生的,把学习进度降了下来。 九和一旦开始东拉西扯,就满世界的找话题。 最后从吃食聊到夜市。 九和的话题,就定格在了,遇见卫瑜那一通事儿上了。 一说起那日被宋彦教育,九和就觉着委屈。 明明是宋彦拉她做挡箭牌,偏偏成了自己的错。 怪自己不该坐着。 沈文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耐心听九和絮絮叨叨的发牢骚。 直至九和一通牢骚完,沈文的心,彻底沉到了湖底。 有些人,遇见了是缘分。 想得到,不过是一场妄念。 听着九和不断诉说,宋彦如何对她,怎样与她说话。 沈文只满心觉着,自己与面前这位小女娘。 中间隔着一道,他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原来宋彦,待九和那般特殊。 不限制她的银钱花销,不拘束她的行动自由。 容忍她的不懂规矩,允许她的坐而同席。 九和作为一个女婢,敢直面与宋彦争论。 九和有了错处,宋彦只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 沈文看不懂,在宋彦的心里,把九和看作是什么? 但沈文可以肯定,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一个贴身女婢而已。 想来也对,九和满腹见闻,本就与寻常女娘不同。 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实,沈文只需要,静静的听完九和的诉苦。 然后点到为止的安慰一番,便可以揭过此事。 可是到底,沈文还是在意九和的安危。 心一沉,决定与她好好说说,自己知道的那些见闻。 沈文温煦的目光,停在九和满是委屈的眉眼间。 待她一通倾诉完,才温声道: “你可知,皇上为何,至今都没有立太子?” 九和不明白,沈文为何要将话题,牵引到国家大事上头。 只摇了摇脑袋,满目好奇的瞧着沈文,等着他往下说。 沈文的目光,缓缓移到八角凉亭外的榆木林中。 他深沉的吸了一口气,似是在酝酿着接下来的话语。 半晌,才缓缓开了口: “九和,我所知道的一切。” “皆是在栗山社中,从那些世家子弟口中得知的。” “你听着,只能做个参考。” “只能让你大概明白,现下是何样的局面。” 沈文缓了一口声气,沉声道: “当今的皇上,共有十位皇子。” “三皇子、九皇子,皆是先皇后、和当今的皇后所出。” “所以,三皇子晋王,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嫡长子。” “据说七年前,皇上就想立三皇子为太子。” “可当时很多朝臣上奏,说三皇子胸无点墨,不配为君。” “闹到最后,皇上只册封了三皇子,为晋王。” “据说这七年来,晋王从未入过朝堂。” “直到前段时日,晋王发现了一座旷世奇大的铁矿。” “皇上就立刻下旨,召晋王入了朝堂。” “虽然晋王现下身无官职,可京化府尹的位置,一直空缺着。” “你可知,我良朝但凡任职京化府尹的皇子。” “基本都是我良朝的储君。” “皇上的这些行为,就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 “皇上至今不立太子,只是因为在等晋王立功。” “让晋王自己,去坐稳储君的位置。” 沈文的视线,又回到九和的脸上,目光凝重的继续道: “皇子之间的争夺,我并不了解。” “可是九和,你要明白,你伴在什么样的人身边。” “晋王,是皇权交替的核心人物。” “而他身边,任何一个特殊的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晋王说的没错。” “那晚,你与晋王相对而坐,就是大忌。” “这对于所有,爱慕晋王的女娘们来说。” “你在晋王面前的特殊,就是会让你成为众怨之的。” “所以,九和。” “你要听晋王的话。” “你伴在晋王身边,万事定要做的滴水不漏。” “方才能自保。” 九和被沈文的这番话,震慑住了。 在此之前,偶遇卫瑜的那晚。 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坐位子的小事。 可沈文把大的背景这么一说。 倒是真真的品味出了一番,权谋宫斗的况味来。 难怪宋彦说,他与卫瑜,不止情感纷争那般简单。 想来这其中,定然牵扯着朝堂之上的各方势力。 九和虽然是个社会小白,可到底学过历史。 皇子争储的桥段,大多是暗流涌动。 各方势力明争暗斗、钩心斗角的凶残厮杀。 像自己这样的身份,一步行差踏错。 轻轻松松的就祭了旗。 细细一推敲,九和骤然惊觉。 难怪宋彦给自己上的第一课,就是让自己学会自保。 难怪杨焕要对自己说,奴婢的命,从来都不是命。 难怪宋彦告诉自己,自由富贵和普通闲人,她只能选一个。 原来,宋彦一直在有意的提点自己。 九和一脸怔愣,慢慢将双手交叠在面前的石桌上。 缓缓俯下身子,将下巴靠在手臂上。 她有些无措且惊恐,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自己入了晋王府。 又沾染上权力斗争的核心人物。 那自己以后的命运。 会不会,全部系在宋彦的身上? 宋彦胜,自己富贵且自由。 宋彦败,那自己会不会,就是随便被宰割的那个? 越深思,越惶恐。 九和万般错愕的望向沈文,委屈道: “沈兄,我有点害怕。” “我不想做一个,随意被人宰割的女婢。”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离开晋王府?” 沈文满目惊诧的瞧着九和。 他很难相信,一个人能随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富贵和权势。 他不可置信的问一遍: “九和。” “你是因为害怕无法自保,想远离权力的争斗?” “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晋王府?” 九和望进那对温煦的眸子里。 认真道: “我害怕自己不能自保,不想任人宰割。” “我也不想给人做女婢。” “我想要自由。” “我想攒很多钱。” “我想离开晋王府,过自由快乐又富贵的好日子。” 话音一落,沈文的双眸中,闪起了莹莹的光彩。 似是溺了水的人,一抬手,就抓住了一根浮木。 寥寥数语,四目相对。 阵阵微风划过二人身侧,撩起了九和的鬓发。 一时间,发际之间几缕零星的碎发,错乱的纷飞起来。 沈文努力克制住,想要帮她整理鬓发的冲动。 温声道: “九和,倘若我能高中。” “定会尽我所能,助你得偿所愿。” 第67章 我想救救她 这一下午,时间恍如白驹过隙般。 一眨眼,就到申时三刻了。 沈文收拾好书册,两人一同踏上回去的路。 二人肩并肩,挨着一排排整齐的榆木,徐徐向前步行。 谈笑风生间,身后忽而传来一阵,马车疾行的噪杂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接近。 因着马车行驶的声音太过急促,又杂乱无章。 沈文侧过身,往后瞧去。 这一瞧,倒是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那是一辆,用两匹棕马拉的马车。 马车疾驰的速度异常快,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似是下一秒,就要朝着二人撞过来。 沈文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去看驾马车的人是谁。 只能赶紧长臂揽着九和,往一旁的榆木林躲闪去。 一阵轰隆隆的震耳轰鸣声,盖住了九和的惊呼。 两人扶着身旁的榆木,眼睁睁的瞧着马车。 碾压过,他们刚才走过的路面。 九和惊魂未定,万分惊恐的望向沈文,愕然道: “沈兄,这算不算意外?” 沈文上上下下打量了九和一番。 见她毫发无损,才关切道: “九和,你没事?” 九和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询问沈文有没有事。 视线却一不小心,穿过了沈文的肩膀,落到了他的身后。 他身后一丈外,有一卷破草席。 九和一脸惊愕的模样,引得沈文也朝后望去。 这一眼,沈文竟也跟着惊惧起来。 破烂不堪的草席里,裹着一个人。 两人惊慌的对视一眼。 沈文拉住想要上前的九和,示意她,自己先去。 待两人靠近草席,细细打量一番。 才隐约辨别出,草席里,裹着一位女娘。 沈文小心翼翼的掀开草席。 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那女娘的眼皮微微掀了掀,随即又合上了。 人还没死。 九和瞅见人还活着,着急忙慌的,就要上前搀扶起女娘。 却被沈文一把拦住了。 待沈文仔仔细细的观察了片刻,才沉声道: “九和,莫要碰她。” “她患了花柳病。” 九和脑门上咣当一声,惊呼道: “难怪刚才那马车跑的那样快。” “原来是为了把这个女娘丢进林子里。” “真是挨千刀的。” “人都这样了,怎么能草席一裹,随便丢路边呢?” “也不怕报应。” 沈文和煦的望着九和,安慰道: “这女娘已经病成这样,恐怕是药石难医了。” “估计,是怕传染给旁人。” “索性就把她直接丢弃了。” 九和听了,眉头拧成了结。 这好歹还是个活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丢了? 既然遇见了,总不能放着一个活人,不管不问。 这榆木林到了晚间,估计鲜少有人会来。 这半死不活的女娘,一个人在这,别被野狗咬死了。 九和的怜悯心,蓦地暴起。 她瞅着沈文,期冀道: “沈兄,她还没死。” “我想救救她。” 沈文明白九和的心善,抿着唇,思索了片刻。 虽然不知道,那马车上的人,为何要将这女娘仍在这里。 可到底也是条人命。 既然撞见了,也不能视若无睹。 沈文沉默了一会,才认真道: “这榆木林的东边,挨着护城河。” “那里有一所废弃的木屋,原本是供守林人临时休息用的。” “不过现在已经荒废了。” “你若是想安顿她。” “不如我们,就把她安置在那里。” “至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九和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了。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女娘抬进了废弃的木屋里。 用两个条凳支起一面木板,就算一个简易的板床了。 简单的安顿好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娘。 九和捏起腰间一直随身携带的提纯酒精。 一边给沈文的双手消毒,一边轻声道: “沈兄,我们就只是将她安顿在这里?” “我想着,要不煮点汤药给她喝。” “万一能救活她呢?” “好歹是条人命啊。” 沈文接过九和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满是酒精的手。 瞧了一眼,垂死躺在木板上的女娘。 轻声叹了口气,缓声道: “她手腕和脖颈上,都长了脓疮。” “几碗汤药,其实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若是想试试。” “我去雇一个婆婆,照顾她一程。” “给她熬几副药喝,再给她喂些吃食。” “至于她能熬多久。” “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两人前后出了木屋,九和随手将门关上。 她脑子里,猛然想起了一部电视剧。 一位穿越的医生,用个简单的法子提取了青霉素。 救了一位染上花柳病的花魁。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试试? 沈文见她一副默然深思的模样,开口问道: “九和,怎么了?” 关切的语调缓缓入耳,九和回过神来。 侧过身,笑盈盈的望着沈文,解释道: “我刚刚在想,或许有个药能救她。” “我这几日回府里尝试制作一下。” “倘若能制作成功。” “或许,真的能救她一命呢!” 沈文和煦一笑,道: “好。” “你需要哪些药材,尽管去药铺里拿。” “我会交代药铺的伙计,听从你的吩咐。” 九和一脸惊奇,歪着脑袋,直戳戳的望向沈文。 奇怪道: “沈兄,你为何不问问我,要做什么药?” “你什么都不问,就这般支持我?” 沈文抿唇浅笑,回道: “你既然想做,我便支持你。” “这又不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 “我何必问那么多。” 九和微微垂下脑袋,止不住嘴角上扬,眉眼间尽是喜色。 她的白月光,真好。 傍晚的榆木林间,忽的扬起一阵迅疾的风。 疾风穿过层层叠叠的密枝树叶,带起一阵哗啦啦的脆响。 这阵猝不及防的响动,像极了两人的心口间,骤然升腾起的一阵。 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依旧笑语晏晏。 暮光沉沉,空中的日头,早已隐没了大半个身子。 只剩下天际间一大片火红的光晕,映亮了整个苍穹。 九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所耽搁。 回到晋王府时,已经酉时四刻了。 九和揣着宋彦没有回府的侥幸心思。 大摇大摆的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坦坦荡荡的踏入了宋彦的院子里。 哼着欢快的小曲儿,穿过院子前面的小花厅。 一只脚刚迈入月洞门里,另一只脚,转瞬就不敢动了。 一抬眼。 就瞧见一袭玄色的锦衣华服,笔直的立在庭院里。 日光的余晖,打在那长身玉立的俊俏脸庞上。 像是羊脂白玉,润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一时间,灼耀的人眼不敢去直视他。 九和小心翼翼的咽了一口唾沫。 结巴道: “殿,殿下,您……” “怎,怎么,回来了……” 第68章 拿她没办法 四目相对。 宋彦那黑漆漆的深沉双眸,静静的盯着九和。 他脸上没有情绪,目光却冷峻严厉。 似是已经立在那里好久了。 只耐心等着九和,闯进来。 宋彦一开口,周身的威压,便向着九和袭来: “怎么,我不能回来?” 九和立时双手扶住月洞门的门框,小半个身子隐在门框后。 好像马上会被宋彦,生吞活剥了一样。 小心回道: “殿下,我说错了。” “是我回来了。” 宋彦瞧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双眸中的严厉,缓和了几分。 沉声道了句: “进来。” 话音一落,转过身,就往卧房里走去。 九和做了个鬼脸,颠颠的跟在他身后。 经过杨焕的身旁,眉飞色舞的用口型问: “殿下怎么了?” 杨焕抬眼瞧了瞧九和,叹着气,摇了摇头。 下巴稍稍一扬,示意她,赶紧跟上。 九和霎时满腹哀悼。 前几天鬼影都见不着。 今日怎么了? 自己出个门,死男人偏偏回来了。 真是晦气! 进了门,瞧见宋彦坐在茶桌前。 九和立时回想起,今日下午,沈文说的那些话。 便乖顺的站到一旁,立着不动了。 宋彦瞧着她这副乖巧模样,心里只觉罕纳。 今日,怎么会这般温顺了? 难不成,她害怕因为回来迟了,挨罚? 宋彦的目光,在九和脸上扫了一圈,沉声道: “坐。” 九和赶忙正色道: “殿下,我不敢坐。” “您是皇子,我是女婢。” “我怎么能与您,同坐一处呢?” “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以后,我不敢了。” 此话一出,宋彦更觉着骇怪了。 怎么才过了几日,小家伙转换性子了? 难不成,还因为上次在夜市的事,耿耿于怀? 宋彦脸上不动声色,温声问道: “为何有了这般觉悟?” 九和坦言直白道: “今日,沈兄教我识字。” “学习期间,偶尔也会休息一下。” “休息无事的时候,我向他说起上次在夜市的事。” “原本这几日,我一直不明白。” “怎么我在那只是坐着,就成了我的错。” “今日得沈兄提点,我这才恍然大悟。” “我确实不应该与殿下,同席而坐。” 话音一落,宋彦眉头微微蹙起。 沈文,又是沈文。 她倒是很听沈文的话。 难不成,自己是帮着沈文养人的? 宋彦抬起手指,在一旁的桌面上敲一敲。 认真道: “我让你坐,你就可以坐。” “在我面前,你可以随意坐下。” “不必拘束。” “坐下说。” 其实九和心里,特别想坐下。 谁没事,喜欢站着啊? 可她横着眉毛,稍稍思索了片刻。 似是安慰自己,又似是在与宋彦交涉。 挠着脑袋,回道: “那,假如有外人的时候,我就站着。” “若是没有外人在场,我就坐着。” 言罢,笑嘻嘻的就坐下了。 没办法,九和就是这般,给梯子就下的好性子。 从来不为难自己。 这话宋彦听着,倒是很受用。 她说的是,有外人在场,和没有外人在场。 外人这个词,用的极其讲究。 轻飘飘的,就将宋彦与其他人区分开了。 宋彦眉眼舒展,给九和倒了一盏茶水。 和声道: “你和我说说,今日下午,沈文都与你说了什么。” 九和喝了一口水,絮絮叨叨的和宋彦说起来。 她倒是没有避讳,倒豆子似的,全部实话实说。 九和深知一个道理。 撒一个谎,就要用第二个谎言去填补。 如此一来二往的。 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实话,哪句是假话了。 索性待人真诚一点。 不用费脑子。 待九和一通诉说完,宋彦也摸清了她的小心思。 宋彦本就对九和有所了解。 所以对于九和心里的惧怕和退缩,他并没有太在意。 晋王府,哪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反倒是对沈文。 宋彦在心里,悄没声儿的,给沈文记上了一笔。 九和是他宋彦选中的小灵宠。 无论如何,谁也不能将小灵宠从自己的手中夺走。 人的占有欲一旦暴涨起来,就很难被浇灭下去。 宋彦脸上不动声色,端起茶盏,稍稍抿了一口茶水。 脑子里百转千回起来。 想来九和,因为坐不坐的问题,已经委屈了好几日。 可沈文轻轻松松的几句话,竟然把九和说通了。 不知道是因为,话是沈文说出来的? 还是因为,沈文说的话,她觉得有道理? 难道那晚,自己说的不够明白? 他沈文到底给九和灌了什么? 九和那般听他的话。 九和一通说完,抬着眼,偷偷瞄了一下宋彦。 见他面色平静,松了一口气。 顿时放下心来,心里不住猜想,他应当没有介意自己和沈文说这些。 九和端起茶盏,刚准备往嘴边送,就听见宋彦幽幽的开了口: “你今日回来的这么迟。” “就是因为和沈文,探讨这些?” 九和赶紧喝了一口茶水,笑嘻嘻的自豪回道: “殿下,我和沈兄今日救了一位女娘。” “我本来可以按时回府的。” “回来的路上,恰巧碰上一辆马车。” “从里面扔出来一位,被草席裹着的女娘。” “那女娘好可怜,得了花柳病,奄奄一息的。” “我觉着留她一人在榆木林里,到了晚上会很危险。” “便和沈兄一起,把她送进林子中废弃的木屋里。” “我想着,这几日尝试做一种药。” “或许能救她一命。” 宋彦听了,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今日听人回禀,九和救了一位陌生女娘。 隐隐就觉着哪里不对。 这才着急回了府,想细细了解一下此事。 一听九和说完,更加觉着不妥了。 一时之间,只觉着九和做事太冲动,不过脑子。 他冷飕飕的视线直径扫向九和,严厉道: “你当时,可曾想过。” “那马车为何偏偏要将人,扔在你们的面前?” “既然要扔,为何不直接将人杀了,扔到乱葬岗?” “为何让那人,留着一口气,偏偏扔在,有废弃木屋的榆树林里?” 宋彦的语调有些严厉,问的九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问题,她哪里想过。 她那时只想着救人。 瞧着面前的女娘,都气息奄奄了。 哪还有心思去深究,那人为什么扔到她面前? 九和被一通问的,垂丧着脑袋,有些不耐烦。 原本还以为,宋彦会夸奖自己一番。 好歹表扬一下,自己的见义勇为不是? 她沮丧的叹了一口气,什么深谋远虑都抛到了脑后。 满脑子的愤懑不平,随即脱口而出: “殿下要么就不回来。” “一回来,不是冷着脸,就是责问我。” “接下来,是不是又要教育我一通。” 言罢,横着两只眉毛,往茶桌上一趴,闷闷不乐起来。 宋彦确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出来提点她。 想说她遇事不知思考。 不仅冲动,还存着一肚子烂好心。 想把这件事的危害,掰开了、揉碎了给她分析一遍。 结果她倒好。 她还先委屈上了。 话到了嘴边,宋彦又硬生生的咽回去了。 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几圈。 瞧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忽然很想敲她的脑袋。 宋彦也纳闷。 真不知道,是自己太着急的揠苗助长。 还是九和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旁的东西根本装不下。 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宋彦轻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一口气喝了半盏茶,撂下茶盏,温声道: “你不是想去看马球赛?” “过段日子,我带你去。” 第69章 伟大的课题 九和一听,宋彦要带自己去看打马球比赛。 转瞬就开怀起来。 终于露出一副笑模样,窃喜的乐道: “殿下没有骗我?” 宋彦的视线,在她脸上晃了几圈。 他倒是见惯了九和这副,得了好处就卖乖的模样。 轻轻嗯了一声,回道: “那天,你扮成个小内侍。” “就跟在杨焕的身后。” “只要不惹事,便好。” 九和信誓旦旦的正经回道: “殿下放心,我肯定规规矩矩的。” “百分百不让您烦心。” 言罢,对着宋彦欢喜的皱起了小鼻梁。 瞧她这副一脸得了好处、俏皮讨喜的模样。 惹得宋彦,打心眼里,想要去捏她的小脸蛋。 接下来的几日,宋彦又忙的没回府里。 九和见不着宋彦,一点也不在意。 她只醉心于,从馒头里提取青霉素。 这是一项伟大的课题。 假若成功了,九和必然能成为,大良的神医。 肯定是要被史官们,载入大良史书里面的。 九和只要一想想自己能名垂千古,立时就振奋起来。 于是更加用心细致了。 按照那部电视剧里的制作方法,青霉素提取很简单。 等馒头表面长了绿霉,将绿霉放玉米汁里培养几天。 硬木用明火烧成木炭,磨成粉,煮沸后沥干。 等木炭粉风干后,就是简易的活性炭。 再用消过毒的棉花,过滤玉米汁。 随后倒入三倍的菜油,接下来就使劲搅拌。 直到液体变成三层,只留下最下面一层的液体。 再将制作好的活性炭,全部倒入液体中。 搅拌,直至吸收全部液体。 最后一步,就是冲洗活性炭。 先用蒸馏水冲洗,再用柠檬水冲洗。 最后,用草木灰的水冲洗活性炭,收集流出来的液体。 得到的,就是青霉素溶液了。 九和做了好几份,花费了好些天的功夫。 终于赶在第十天,第一期的青霉素溶液,制作成功了。 到了与沈文约好的日子,九和揣上几瓶青霉素溶液。 开开心心的赴约去了。 两人相见,又是一番喜笑颜开的和乐场面。 这次檀木食盒里,装着炙焦煎肉千层饼和乌梅浆水。 九和吃的眉开眼笑、有滋有味。 一边吃,一边止不住的赞叹: “沈兄,这两样配起来,简直绝了。” “这千层饼里面的炙焦煎肉,酥脆又软嫩。” “一口下去,还夹杂着鲜汤汁水。” “香的嘞,我快把自己的舌头,一起嚼嚼吞了。” “再配上,酸甜爽口的乌梅浆水,简直是人间美味。” “我都开始期待,下一次和你见面了。” 对于一个小吃货来说。 民以食为天,是整个漫长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事。 九和吃的欢喜,沈文在一旁瞧着,也跟着欣慰的喜上眉梢。 他就是喜欢看着九和,这般欢悦的模样。 沈文每次都会带两份饮品。 只是为了不让九和感到,独自一人吃喝很尴尬。 所以他在一旁喝着,陪着她一起。 沈文手边放着一杯乌梅浆水,眼睛里,全是九和。 待九和吃饱喝足,这才开始今日的学习。 九和忍不住满心感叹。 倘若当年,有个小帅哥这般陪着自己。 别说考研了,博士后都得来一个。 为了不耽误回府的时间,九和只学了半个时辰。 而后就拉着沈文,往小木屋走去。 边走边说: “沈兄,这些天我做了好多,能治花柳病脓疮的药。” “也不知好不好用。” “索性给那女娘试一试。” “万一救活了呢。” 沈文任由她拽着往前走。 边走,边和煦的回道: “倘若你能治好这种病,可是大功德一件。” “那女娘状态很不好,估计也活不了几日。” “假使你能救她,等于给了她新的生命。” 九和闻言,立时诧异的转过身,惊喜的瞧着沈文, 乐呵呵的道: “沈兄,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像个救世主。” “这还没救呢,我感觉就要飘起来了。” “这可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们快点走,我等不及要去试试我的成果了。” 言罢,九和欢快的加速了步调。 沈文瞧着她得意的背影,会心一笑,几个箭步赶上了她。 木屋已经被沈文雇佣的婆婆,打扫干净了。 那气若游丝的女娘,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婆子按照沈文的吩咐,已经用药汤,给那女娘清洗了身子。 这会子,女娘全身浓郁的腥臭味,已经消散了些许。 因着要给女娘脱了衣服上药,沈文便去门外候着。 屋内。 婆婆帮着九和,给女娘全身的脓疮,涂抹了青霉素溶液。 那女娘一身的病灶,看的九和惊心动魄。 瞬时怜悯心爆表,只一门心思,想救活那位女娘。 接下来的几日,九和每日都会独自一人来木屋。 因着制作的青霉素溶液很多,九和每次都来给女娘上药。 凭着九和这般虔诚的决心。 她这三脚猫功夫做出的青霉素溶液。 真的管用了。 也就两三天的时间,女娘身上的脓疮,渐渐愈合起来。 那躺在床板上,奄奄一息的女娘,逐渐恢复了生机。 九和瞧着面前女娘,能缓缓睁开双眼了。 振奋的手舞足蹈。 没想到啊,自己就这么轻飘飘的,成了救世主。 马上就要名垂千古了。 这惊心动魄的功绩,会不会来的太突然了? 自己还没准备好呢。 是不是马上就要万人敬仰了? 成为医学界的扛把子? 九和立时觉着,自己马上就要逆天改命了。 满心止不住的呐喊着。 翻身奴婢把歌唱,九和展翅要飞翔。 幸福的成就感,来得太过突然。 徒然间,九和有点手忙脚乱的。 只一心惦念着。 青霉素的研究,要一直进行下去才好。 女娘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还没有完全活过来。 九和这边,已经欢呼雀跃到九霄云外了。 不过好在,接下来的几日里。 女娘的病情,真的逐步好转起来。 刚开始,眼神里透出了光彩。 然后就可以自己起身用餐了。 再搭配上沈文的药方,以及婆婆认真的照顾。 女娘没过几日,就可以下床正常行走了。 连照顾她的婆婆,都认为是得了佛祖的垂帘。 发生了神迹。 这日,九和刚踏进木屋站定。 扑通一声,女娘在九和的面前,跪下了。 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已经涕泪涟涟。 女娘挂着满脸的泪水,跪伏在九和的脚下。 泣不成声的感激道: “奴婢莹雪,感谢小娘子的救命之恩。” 第70章 动不动就跪 这番场面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 九和茫然的怔愣一瞬,紧接着赶忙俯身,双手扶起莹雪。 满心怜悯道: “你快起来,还没有彻底好呢。” “我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你能活过来,靠你自己的运气。” 九和将莹雪扶到床板上坐下,继续关切道: “你在这好好休养。” “边调理身体,边想想今后的路,准备怎么走。” 莹雪得的是花柳病。 九和自然明白,什么样的人才会得这样的病。 可瞧着莹雪这副细嫩的小脸蛋,估计也就十七岁上下。 这么小就遇着了这样的事,真是可怜。 莹雪既然被主家抛了尸,哪还有再回去的道理。 她经历了这场病灾,身体上,也会留下不少的疤痕。 她定然不能再去重蹈覆辙,继续做那样的营生了。 九和希望她,能自立自强。 倘若莹雪求着九和,给她指点一条生路。 说不定,九和还会帮她想想,怎么才能谋一份差事。 正当九和暗自揣摩着,又是扑通一声。 眨眼一瞬,莹雪再次给九和跪下了。 听着声儿,九和都觉着膝盖疼。 这古人平民也真是可怜,动不动就下跪。 莹雪依旧是跪伏在九和的脚边,可怜兮兮道: “莹雪以后,就是小娘子的奴婢。” “生死都由小娘子做主。” “求小娘子,收下奴婢。” 九和见状,慌忙伸手就要拉莹雪起身。 谁料,拉不起来。 九和只好解释道: “莹雪,我也就是个奴婢。” “哪里有一个奴婢,自己还收奴婢的道理。” 莹雪闻言,抬起梨花带雨的泪眼,楚楚可怜的瞧着九和。 豆大的泪珠,顺着莹雪微微上扬的眼梢滑下。 她眼底含着一抹无辜隐忍的光晕。 再配上她那一副,桃花含春的眉眼。 只乍看一瞬,就叫人禁不住升腾出一股,我见犹怜的疼惜。 九和瞧见了她这副眉眼,都忍不住爱惜起来。 更何况是男子呢。 泪珠划过莹雪那皙白姣好的脸颊,顺着小巧的尖尖下颚落下去。 九和情不自禁的伸手,帮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 莹雪一抬手,轻轻握住了九和的手。 万分恳切道: “小娘子,奴婢本是昌平侯府的家妓。” “见惯了高门里的贵人。” “小娘子一身绸缎锦衣,一看料子,便知是高门大户里的主子。” “求小娘子,收下奴婢。” “给奴婢一个报恩的机会。” 话音一落,又要继续磕头了。 九和赶忙去稳住莹雪的身子,可是一点也不管用。 莹雪像个不倒翁似的,只顾着一味的磕头。 九和叹出一口气,慢悠悠的直起了身子。 她直直的立在莹雪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莹雪。 九和蓦地浮想起,宋彦发落奴婢时的模样。 她目光一凝,眼神立即变得犀利起来。 九和冷着一张脸,双目睥睨着脚下的莹雪。 轻缓缓的道了句: “你若是再不站起来,莫怪我弃你而去。” 这般冷飕飕的语调,果然好用极了。 莹雪浑身一个战栗,马上就要磕下去的身形,立时止住了。 颤巍巍的抬起头,可怜道: “奴婢错了。” 话音一落,两行清泪顺着眼梢滑下。 九和心里一阵唉声叹气。 唉吆喂,幸好自己不是男的。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跟个小妖精似的。 魂都要被勾走了。 九和脸上不动声色,沉声道: “起来。” 莹雪这才乖顺的起了身,坐到了床板上。 可她依旧微微垂着脑袋,一副哀哀欲绝的模样。 霎时间,九和骨子里的那股怜悯之情,骤然暴涨。 她柔声安慰道: “除了给人做奴婢,你可想,过其他的生活?” 莹雪闻言,猛然抬起头,泪光莹莹的瞧着九和。 哀声道: “奴婢是贱籍,做不了其他的事。” “况且,奴婢是昌平侯府的家妓。” “卖身契和籍契,都在昌平侯府里面。” “奴婢现下虽然没有死,可若是不回昌平侯府。” “只能做个没有户籍的流民,哪都去不了。” “更别谈,去过其他的生活。” 言罢,莹雪默默的又垂下了脑袋。 九和听完她的话,才恍然惊觉。 越寻思,越觉着莹雪可怜,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垂头丧气起来。 九和心里倒是打着小算盘。 不知宋彦,能不能帮莹雪置办一个身份。 两人虽然都是奴婢,却有着云泥之别的处境。 瞧瞧自己这个奴婢做的,人人都瞅着自己像个主子。 这会子,倒是愈发显现出了宋彦的好。 九和这边正苦思冥想着,那边莹雪的小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 莹雪一脸哀愁的瞧着九和,小心道: “小娘子,奴婢有一些话,想同小娘子说。” “不知小娘子可愿意听?” 九和抬眼瞅着她,点了点脑袋,道: “尽管说。” 莹雪微微侧过身,对着坐在一旁的婆婆行了一礼。 歉声道: “嬷嬷,劳烦您回避一下。” “我要说的这些话,您听不得。” 九和闻言,心中霍然一惊。 莹雪要说的话,旁人听不得,会不会是什么机密? 莹雪是昌平侯府的家妓,难不成,和昌平侯府有关? 不会是什么重要情报? 这可得仔仔细细的听。 九和的视线扫到婆婆的脸上,瞅见婆婆眉眼间有些不悦。 忙从腰兜里捏出几粒碎银子。 起身往婆婆的手里一塞,乐呵道: “嬷嬷去马杭街买些吃喝,顺道逛一圈再回来。” 穷人家用的都是铜钱,一辈子,也没见过几回银子。 婆婆眼瞧着九和,随随便便就赏赐了这么多银子。 立时欢喜的笑逐颜开。 就算去马杭街敞开了吃喝,也用不完这么多银子啊。 一看就知道是个阔绰豪横的主儿。 这般出手大方的主子,任谁都想贴上去伺候。 婆婆掌心握着碎银子,慌忙下跪行礼。 一边行礼一边表忠心: “感谢小主子的赏赐。” “小主子以后,尽管使唤我这个老婆子。” “我老婆子旁的没有,有的是力气。” 九和顿时无语,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真让人不适。 她忙扶起婆婆,哄着把人打发了出去。 九和刚回到床板上坐定,扑通一声,莹雪又跪了。 瞧着自己脚边的莹雪,九和正一脑门的头大。 就听着莹雪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小主子,奴婢斗胆一言,您莫要怪罪。” “奴婢瞧着小主子的绣花鞋,不是一般的凡品。” “小主子,您一定是晋王府的小主。” 第71章 送上投名状 话音一落,九和只觉着脑门上,咣当一声脆响。 就这般轻易的,暴露自己是晋王府的了? 九和立时警觉起来。 心里虽然打着一万个鼓点,脸上却是极力控制着平静。 九和未置一语。 只学着宋彦的模样,冷森森的直直睥睨着莹雪。 九和心里暗自给自己鼓劲。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是要字斟句酌,千万不能露怯。 跪伏在地面的莹雪,见九和半晌没有接话,心口一沉。 身子更加贴合地面几分,继续战战兢兢道: “求小主子恕罪。” “奴婢是凭着两点,斗胆猜测的。” “第一是您的绣鞋,上面绣花的针法,是宫里的。” “第二是小主子的眉眼,比其他女娘要秀挺很多。” “想来,小主子不完全是中原人。” “可京中的皇室女眷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 “只有晋王在几月前,从北郸绥王那里,要走了一位女婢。” “小主子方才说过,自己也是女婢。” “奴婢斗胆猜测,您就是晋王要走的那位。” “京中有传言,晋王极其宠爱那位北郸的女婢。” “奴婢这才斗胆断定,您就是晋王府的小主子。” “您又救了奴婢,对奴婢有再造之恩。” “所以,奴婢真心想跟随小主子您。” 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 九和一听这些话,瞬时偃旗息鼓了。 得,整个京城圈里,八成都知道自己是宋彦的小通房了呗。 九和抬手揉了揉眉心。 努力克制住,想要大声辩解自己身份的心情。 不重要,流言蜚语都不重要。 自己能得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九和缓了缓心神,学着宋彦的腔调,冷声道: “这就是你要同我说的,旁人听不得的?” 莹雪没敢抬头,依旧跪伏在九和的脚边,坦言道: “小主子,我们家妓,本就是被主子用来招待客人的。” “所以我们接触的达官贵人,大多是与主子交好的。” “当今二皇子的生母,周贵妃,就是昌平侯府的嫡长女。” “所以,昌平侯府自然就是二皇子的助力。” “那与昌平侯府交好的官员们,自然就是二皇子的支持者。” “奴婢不才,伺候过其中一二。” “奴婢愿意将自己知道的名单,全部向小主子坦白。” “奴婢只求这些名单,能换来小主子收下奴婢。” “给奴婢一个报恩的机会。” 话音一落,九和只觉着心口突突的跳。 明明不想掺和这些权力斗争的,怎么还给自己送上门了。 事关他们皇子之间权力争斗,自己绝对不能私下做主。 得去和宋彦报告一下才是。 九和的小脸,依旧紧绷着。 她满脑子琢磨一通后,才学着宋彦冷声冷气的调调。 严厉道: “你暂且在这好好养病。” “先让自己活下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九和稍稍停顿一瞬,侧目瞧了瞧自己带来的一个大包裹。 继续道: “脓疮还要继续涂抹,今日给你多带了几瓶。” “晚些的时候,你用来坐浴。” 九和垂目瞧了瞧,地上那缩成一个小团的人。 满心怜悯道: “让自己先好起来,比想着投靠旁人,要更实际一些。” 言罢,九和也没再管莹雪,起身就出了木屋。 跪伏在地上的莹雪听了九和的话,刚想开口谢恩。 就听见木门吱吖一声,九和走了。 莹雪这才缓缓直起了身子。 倚着床板,怔怔的望向九和带来的那一个包裹。 九和这番言行,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莹雪没有摸清九和的心思,却对九和的话,感到意外。 莹雪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那抹楚楚可怜,转而变成了一脸的凝重。 她那望着包裹的眼神,也转瞬犀利起来,继而思潮起伏。 按照常理说。 自己向她送投名状,她应该先接下来,瞧瞧真假再论。 可她这般不理不睬的,还叮嘱自己,先养病再说。 真叫人摸不清路数。 那边的九和,刚一出门,就换了副嘴脸。 一会揉揉脸,一会耸耸肩。 满心的万般感慨。 这面无表情的紧绷着脸,真不舒服。 也不知道宋彦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恍然间,她似是发现了一个诀窍。 越是冷冰冰的,越让人不敢接近,越是有震慑力。 难怪宋彦永远都是寒着一张脸。 原来是为了让别人怕他。 九和像是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捂着嘴偷笑。 脑子转不停,脚下也没有耽搁。 九和蹦哒着,高高兴兴的回了府。 目的只有一个,找宋彦邀功、讨赏。 可是点灯熬油的等了好几天,依旧见不着他人影。 九和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偏在那里立着。 可九和心里也着急,就跑到门房那里叮嘱。 先是朝着门房的小厮塞了几粒碎银子,再嘱咐道: “等殿下回来,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小厮挠着脑袋,一脸骇怪。 奇怪道: “殿下每日都回府啊。” “只是,每日子时四刻以后回,寅时不到就出门了。” “这个时间点,小的也不敢向您通报啊。” 九和一听,顿时傻了眼。 合着自己每日都在睡梦中,与宋彦错过了啊。 这怪不得自己。 九和笑道: “那劳烦你,给杨内侍带个话。” “说我有要事找殿下。” “让杨内侍帮忙,给我约个和殿下会面的时间。” 小厮这才安心的收下银子,随即行了一礼。 万分恳切道: “小主您放心。” “杨内侍那边,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九和也不想再去纠正称呼了,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找门房带话的办法,果真好使。 第二日,九和起床刚洗漱完,杨焕就匆匆赶到了。 九和瞧着杨焕眼睛底下的一片乌青,便知他最近忙得很。 打了照面,就关心道: “杨内侍,只要得了空,你就休息一会儿。” “别跟身体过不去。” “人总要吃好睡好,才能健康快乐。” 杨焕展颜一笑,乐呵呵的回道: “多谢小娘子的关心。” “只要一瞧见小娘子你,我就开心快乐了。” 杨焕稍稍停顿一瞬,继续道: “小娘子,昨夜回府时,门房小厮把话带给了我。” “殿下让我现在专程赶回来,只为了带一句话给小娘子。” “三日后,宫里举办马球比赛。” “小娘子换上内侍的衣服,在屋里等着我。” “殿下命我带你去。” 第72章 你给我更衣 九和一听这话,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还没有来得及,手舞足蹈的高兴一番。 杨焕笑盈盈的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九和刚反应过来,今日是有正事时,杨焕已经出了院子。 望着杨焕成了远远的一个小黑点,她满脑门的不解。 九和转瞬郁闷了。 瞧瞧这速战速决的架势,带句话就走。 原来宋彦以为,自己着急忙慌的找他,是为了去看打马球啊。 自己在他眼里,就这么没有正事吗? 罢了罢了,三日后见面再说。 自从九和提取的青霉素溶液,涂抹后起了作用。 她就醉心于,继续研究提取青霉素溶液。 时常幻想着自己被冠上医圣的称号,并轰动了大良的整个医学界。 因此,九和钻研的愈发认真了。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这日一大早,辰时还未至,九和就换好了内侍的衣服。 头发一束,浓眉一描。 活脱脱一个细皮嫩肉的假小子。 那些还没有发育好,就被割了的小内侍,不就是有点娘里娘气的。 一切准备妥当,九和只等着杨焕来带她走。 辰时三刻,杨焕独自一人回了府。 见着九和雌雄难辨的内侍装扮,满目都是惊奇。 一边领着九和走,一边止不住的称赞: “小娘子这身内侍的装扮,倒是能蒙过不少双眼睛。” 九和笑着打哈哈: “倘若以后需要我出门办差,我就变成一个小内侍。” “杨内侍,你说成不?” 杨焕轻声一笑,抬起手臂,让九和扶着上马车。 待两人在马车内坐定,杨焕才认真的开了口: “自然是不行的。” “小娘子一开口说话,就会暴露无遗。” “待会去了马场,小娘子千万不能和旁人打交道。” “只能跟在我的身后。” “头要低着点,背要弓着点。” “万万不能昂首挺胸的。” “可记住了?” 九和拨浪鼓似的点头,一脸的认真,回道: “杨内侍放心,我肯定乖乖听话。” 话音一落,九和转瞬挂上了一副笑脸。 眉眼弯弯的乐呵道: “我就是没亲眼见过打马球。” “好奇的紧嘞。” 杨焕扬唇一笑,满脸写着。 你这个小家伙,真是够能折腾的。 两人随意聊着天,也就三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城外的马场。 这会子两人对调了角色。 变成了,九和先下马车举着手臂,服侍杨焕下马车。 杨焕让九和提着一个宽大的木盒,跟在他身后往马场里去。 一边走,杨焕一边小声叮嘱: “头低着点,腰弯着点。” 九和听话照做。 两人顺利到了球场旁的一所金色帐篷里。 宋彦正在里面活动腿脚。 额头束了一条黑色金边的抹额,头发用同款发带牢牢束着。 一看这架势,是要上场比赛的。 九和提着大木盒进帐篷。 一瞧见宋彦这副模样,立时乐呵的眉眼弯弯。 笑盈盈的拍着彩虹屁: “殿下这般装扮,可真是威武。” “场外的那些小娘子,这下可都要被您迷昏了头。” “一会殿下上场,我定在场外给您摇旗呐喊。” “您可得多进几个球。” “往后我好跟人吹嘘。” “我可是,亲眼见过殿下进球的人!” 宋彦立在两人的面前,视线在九和的脸上晃了几圈。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九和假扮小内侍的模样。 假使九和不开口,还真有点雌雄难辨的派头。 宋彦耳边不断的响着,九和欢快的奉承吹嘘。 只打心眼里觉着。 几日未见,拍马屁的功夫一点没有落下。 宋彦的视线停在九和的脸上,嘴角稍稍一勾。 饶有兴趣的道了句: “你给我更衣。” 言罢,转过身,就往屏风后走去。 九和霎时傻了眼,满脑门的噼里啪啦。 怎么着,一番彩虹屁不受用? 一来就要给他更衣? 更什么衣? 他身上没有穿衣服吗? 难不成,让自己给他脱了? 不能够? 九和这边发着愣,杨焕那边着急了。 赶忙扯了扯九和的衣袖,轻声提醒道: “打马球的衣服,就在你手中的木盒里。” “快去给殿下换上。” 九和这才明白过来,是要换队服了。 得嘞,打工人,打工魂。 甭管到了什么时候,手上差事不能丢。 九和一脸颓丧的,进到了屏风后面。 其实就是把宋彦的外衣,换成队服。 九和一边拾掇,一边腹诽。 换个衣服都要人伺候,就只会站在那里伸着双手。 啥也不知道干! 系几个带子的事,都到了要旁人伺候的地步。 怎么没给他懒死。 可别说,就这系带子的小事。 九和愣是倒腾了半天,也没有拾掇明白。 稀稀拉拉的几根长绳,这样系对不上,那样系又拧巴了。 衣服里面还藏着几个暗扣,怎么也对不上眼儿。 怎么一个破队服,穿起来这样麻烦。 九和拾掇的,满脸都是表情包。 左看看,右捏捏。 横着瞅瞅,竖着瞄瞄。 眉毛一会耸成了八字,一会横成了一条直线。 宋彦虽然跟个摆件似的,直直立在那里。 可到底经不住九和这般折腾。 一刻钟都过去了,比赛就要开始了。 九和连个衣服都没有帮他穿好。 真不该让她来给自己更衣的。 果然,九和只能做个小灵宠。 旁的啥也干不了。 宋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 “住手。” “杨焕,你来。” 话音一落,九和立即松了手,高高兴兴的退出了屏风。 宋彦瞧着她,一副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就想敲敲她的小脑袋。 这个惯会躲懒偷闲的小滑头。 杨焕帮着宋彦更衣,屏风外,就只剩下九和一个人了。 九和无聊的四处张望。 正满脑袋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就和宋彦说莹雪的事。 帐篷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调: “彦哥哥,比赛都快开始了。” “你怎么还没有出场?” “大家可都在等你了。” “我可要进来了哦。” 话音一落,卫瑜抬手一掀门帘。 大大方方的抬脚迈了进来。 卫瑜刚踏进帐篷,身形一定。 一抬眼,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心口猛然一沉。 怎么会是她? 这是扮成个小内侍,也要带在身边吗? 可真是喜欢的很啊。 卫瑜晃眼四顾,视线之中,只瞅见了九和一人。 随即眼神停在了九和的脸上。 原本笑盈盈的目光,转瞬阴沉下来。 视线在九和浑身上下打量一圈,嘴角稍稍一勾。 揣着明白装糊涂,沉声道: “你是晋王府的内侍?” “你的主子呢?” 第73章 又见着卫瑜 九和瞅见来人是卫瑜,霎时傻了眼。 再一听卫瑜的问话,更是一脑门的懵圈了。 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情急之下,只好赶紧垂下脑袋,弓起身子。 小心翼翼的抬起一只手指,往屏风那里指了指。 随即慌忙的退到一个角落里。 九和的这般行为,更是碍了卫瑜的眼。 倘若是大大方方的说,表明自己的身份。 卫瑜可能也会在面子上,装上一装。 毕竟当初她还主动说,让宋彦带上她,来看打马球比赛。 卫瑜还热切的,要与她再熟识一些。 可九和这般做派,明显的,不想与卫瑜有牵扯。 这就更叫卫瑜记恨起来。 卫瑜一个狠厉的眼风,直直扫向躬身垂头的九和。 随即一晃眼,转瞬恢复了平常模样。 卫瑜心里面,可没有恢复平常。 只满心升腾起一股厌恶,万般计较起来。 自己可是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女,姑母还是宫里的箐贵妃。 说自己是皇亲,也不过分。 头一次见她,便给足了她脸面。 这是多少高门里的女娘,求都求不来的。 她倒好,不仅不识相,还躲躲藏藏起来。 见了自己,还这样一副慌慌张张、又手足无措的模样。 怎么,这就演上了? 好叫彦哥哥以为,自己欺负了她? 卫瑜的视线,往屏风移去。 后面确实有淅淅索索穿戴的声音。 卫瑜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口气,道: “知道彦哥哥喜静,没想到,还留个小哑巴做内侍。” 简简单单一句话,含着两层意思。 表面上,是在给九和刚才的不知礼数,找补一二。 哪有奴婢见主子,不行礼、不问安、不答话的。 实际上,卫瑜直接表明了,自己没有认出九和的身份。 一口咬定,这就是个小哑巴、小内侍。 既然眼面前的,是个无足轻重的哑巴小内侍。 那处置起来,就简单了。 屏风后的宋彦,也听出了,卫瑜是故意不想认出九和的。 慢悠悠的接了话: “瑜儿莫怪,可是那小哑巴,对瑜儿无礼了?” “瑜儿既然知道他是个哑巴,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他是个天生哑的,又不识字。” “杨焕见他可怜,就领回来,做个打下手的小内侍。” “虽然没有学过规矩,好在嘴巴严。” “我便留着他,做些不要紧的事。” 话音一落,宋彦已经穿戴整齐,从屏风后面慢腾腾的迈步出来。 与卫瑜打了照面,双臂一展,笑着问道: “瑜儿看我这身穿戴,是否合体?” 卫瑜被宋彦最后那一句,抓了心神。 立时眼眸中散着莹莹点点的光,掩面笑道: “彦哥哥玉树临风的,穿什么都合体亮眼。” “大家可都在等着彦哥哥呢。” 宋彦几步到了卫瑜的面前,道了句: “我们走。” 话音一落,迈着步子,抬手一撩门帘。 立在门口等卫瑜。 卫瑜笑盈盈的,跟着宋彦走出了帐篷。 帐篷里,终于只剩下了杨焕与九和了。 杨焕瞧着九和,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里,笑道: “好了,小娘子,主子们走了。” “你就别装了。” 九和立时活泛了起来。 抬起一张笑颜如花的脸,乐呵道: “杨内侍,刚才把我吓着了。” “生怕卫小娘子认出我来。” 杨焕叹了口气,哀愁道: “有没有认出你,我不知道。” “我倒是听出了,她对你很不满。” “想来,殿下也是察觉到了。” “这才带着她,一起出去的。” 九和霎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忙走到杨焕身边,奇怪道: “杨内侍,快指点指点我。” “我怎么好好的,就惹到她了?” 杨焕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九和的小脑袋。 无可奈何道: “小娘子,你见到卫小娘子时,是怎么做的?” 九和一脸茫然道: “卫小娘子忽然进来,我又害怕又紧张的。” “等看清楚她的脸,满心就只顾着害怕了。” “怕卫小娘子认出我来。” “我赶忙就低下头,弓下腰,躲一边去了。” 杨焕又问: “卫小娘子问你的话,你没有回?” 九和一脸无辜,道: “我哪里敢说话啊。” “就赶紧缩脖子弓起腰,抬手指了指屏风。” 杨焕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抬起手指,又点了点九和的小脑袋。 万般无奈的回道: “你啊……” “我们作为奴婢,不管见了哪位主子,都要先行礼。” “你不能说话,要向主子示意,你说不了话。” “然后再抬起整个手,示意殿下在屏风后面。” “你这般无礼,难怪叫卫小娘子气恼。” “平常就是打狗,尚且还需要看主人的身家。” “你对卫小娘子无礼,怕是会让人家误会。” “以为你仗着殿下的恩泽,瞧不上人家镇国公府的门第。” 言罢,杨焕叹了一口气,继续接着苦口婆心: “我们做奴婢的,恃宠而骄是大忌。” “小娘子,就算你没有那份骄横的心思。” “可你平时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甚大。” “但凡你做出一个小小的错处,都会叫人无限放大。” 九和瞬时呆愣住了。 做个古人,怎么会这么麻烦? 一言一行都这么斤斤计较的干嘛? 当真是无事生非。 没事做,就整点是非来。 真是够够的! 奴婢难做啊,还是当主子好。 杨焕瞧着九和一副气嘟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满心只觉着,九和是个愣头愣脑的呆头鹅。 轻声安慰道: “你也莫气恼。” “殿下不是给你找补回来了。” “我瞧着,小娘子还是得学学规矩。” “免得以后,一个不小心,就落了话柄给人家。” 九和的两只眉毛,转瞬耸成了八字。 一听到,要去学那些个劳什子的繁琐规矩。 就全身心的抗拒。 她是真的满心委屈啊。 只要一遇到卫瑜,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卫瑜也真是个小心眼的。 两次都是因为她,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 这女人,真烦。 可九和也不能表露在脸上。 只能沮丧着点了点脑袋,感叹道: “杨内侍,劳烦你给我安排个,和气的嬷嬷。” “我从来没有学过规矩,怕挨打。” 杨焕开怀的笑起来: “你有学规矩的心思,殿下也就放心了。” “莫怕,我定会安排一位,顶好的嬷嬷教你。” “定不会打你、骂你。” “别杵着了,咱们走。” “去马场旁边瞧一瞧,你心心念念的打马球。” 第74章 九和的特殊 一说起去看打马球,九和立时又活络过来了。 杨焕瞧着九和,转瞬就欢快起来,只满心的无可奈何。 没办法,小家伙心思太单纯。 自己可得看紧着点。 马场这么多人,万一被人哄骗了去,自己可没法子交差。 打马球的比赛,在巳时到午时之间。 分上、中、下三场,每场两刻钟。 杨焕领着九和,到了马场外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这个角落不仅无人,站在里面,还不容易被人瞧见。 最主要的,挨着马场很近,视野很清晰。 九和相当满意这个观景位。 默默在心里,给杨焕点个赞。 九和的视线紧紧盯着马场上,一众英姿飒爽的选手。 细细一分辨,九和发现。 两支队伍的选手,分别带着黑、红两种颜色的抹额。 看来,宋彦是黑队的。 九和的视线鬼使神差的,就落到了黑队里面。 忍不住的就在黑队里,四下搜寻着宋彦的身影。 那副鲜亮俊俏的模样,特别容易识别。 黑队里,中间为首的那个,就是宋彦。 远远瞧去,确实有点气宇轩昂的派头。 难怪卫瑜会那般喜欢。 九和正满脑子臆想着,耳边就炸起一阵嘹亮的开场锣鼓声。 随即马场上,猛然响起纷乱嘈杂的马蹄声。 两队人马,即刻挥舞起手中的球杆,抢夺着场中的藤球。 宋彦的坐骑,是马厩里的那匹黑色西北蕃马。 蕃马不仅腿长身高、力量雄厚,还行动敏捷的。 场中其他马匹,根本不是对手。 再加上,宋彦控马的技术炉火纯青。 简直人马一体。 但凡藤球到了宋彦那里,保准马啸一打,一骑绝尘。 藤球轻轻松松的,就入了球门。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宋彦一个人,就进了两个球。 场外的女娘们,就差跟着宋彦一起跑了。 全围在靠近宋彦的地方,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这会子倒是凸显出了,九和这个单独的观景位,是有多好。 不过场中的红队,也不是吃素的。 大家见着宋彦这般挑头,纷纷开始围堵宋彦。 宋彦施展不开,倒是给了红队一个机会。 红队里,坐骑最拔尖的那个,扬手进了一球。 九和眯着眼睛,仔仔细细观察着那匹,红队里最出挑的马。 那是一匹枣红色的西北蕃马。 那匹西北蕃马的马鬃锃亮,骨棒壮实,四腿肌肉丰满匀称。 也是个能日行千里的宝马。 九和止不住满心感叹。 看来,马不一般,这马背上的主子,身份也不一般啊。 敢跟宋彦叫着劲儿的抢球。 第一场很快就结束了,二比一,黑队领先。 中间要休息一刻钟。 杨焕就领着九和,回宋彦的帐篷里侍奉。 九和一迈进帐篷,抬眼就瞧见了宋彦。 她立时摆出一副小迷妹的表情,止不住的夸赞: “殿下真是威武。” “一开场,就直接进了两球。” “我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 “只想给殿下拉个横幅,再给殿下整个啦啦队。” “让整个马场中,只能听见给殿下呐喊助威的声儿。” “保准让红队,在气势上就直接输了。” 一边拍着彩虹屁,一边走到宋彦的身后。 继续奉承道: “殿下,我来给您捏捏肩,捶捶背。” “待我做好后勤服务。” “下一场,殿下准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让他们吃瘪。” 九和嘴上说着好听的,那边双手就按上了宋彦的肩膀。 好一顿推、拿、揉、搓、按,可认真卖力了。 九和的双手刚挨着宋彦,可把杨焕吓得,霎时白了脸。 伸着手,就要直接冲过来阻止。 可宋彦一个眼风,叫杨焕生生停了下来。 九和的吹嘘巴结,宋彦很受用。 嘴角稍稍扬着,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这一番和乐的场面,看在杨焕的眼里,只觉着震惊极了。 宋彦从不喜人近身,只喜欢独来独往。 他跟了宋彦七年。 今日是第一次瞧见,宋彦允许一个女婢,给他近身按摩。 宋彦对九和的特殊,杨焕早就心知肚明。 不仅仅是,允许九和进他卧房这般简单。 从前,宋彦的所有吃食,都由杨焕亲眼盯着人试吃。 原本以为让九和布菜,是为了让九和试菜的。 可偏偏不是。 真的只是让九和,往他碗碟里夹菜而已。 宋彦让九和住在耳房里,却从来没有宠幸过九和。 按照常理说,这是因为对九和不感兴趣。 可那日,宋彦冷不丁的说了句: “九和想看打马球,你去安排一下。” “让她假扮个小内侍,跟着你。” 不是要让九和去办差,不是要安排九和做成什么事。 只是因为,九和想去看而已。 杨焕想到这里,心口骤然一沉。 他跟了宋彦七年,这是他第一次,摸不清宋彦的心思。 休息的时间过得很快,宋彦又要上场了。 临走前,九和对着宋彦,气势汹汹的打气: “殿下您是最棒、最厉害的!” “我掐指一算,这一场,您能再进两球!” 宋彦难得的扬起了整个嘴角,笑着回了一句: “好。” 九和又颠颠的跟着杨焕,去了刚才的独立观景位。 那里离着宋彦的帐篷很近。 两人到那里时,众人还没有上马场。 黑、红两队的选手们,分别簇拥在一起,似在商讨战术。 九和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整个赛场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她和杨焕同时回过身去。 是一个小女使,小步朝着杨焕跑过去。 在杨焕的身侧停住步调,捂着嘴,对着杨焕小声说了什么。 一说完,小女使转过身就跑了。 杨焕的目光追随着小女使的身影,直到她拐一个弯,消失不见。 杨焕立时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九和见状,忙关切道: “杨内侍,可是发生了大事?” “要不你去忙你的。” “我在这里,保准哪都不去。” 杨焕若有所思的瞧着九和,叹了一口气。 叮嘱道: “我确实要离开一会。” “你千万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搭话。” “不可离开这里。” 九和自信满满的点着头答应: “杨内侍放心。” “我铁定不会离开这里。” 杨焕心一横,留下一句: “我速去速回。” 言罢,抬脚就疾步离开了。 九和瞧着杨焕走远,又开始往马场中张望。 这会子,两队人马已经陆续上了场。 一会儿功夫,场中两队人马整齐的列着队,只等着发球。 九和的背后,猛然传来一声呵斥: “小兔崽子,竟敢在这里躲懒!” “赶紧去场中候着,等着捡球去!” 第75章 九和不见了 这一声呵斥,吓得九和,乍然汗毛直立。 九和立马垂下脑袋,弓着腰背,颤颤巍巍的回转过身。 稍稍一抬眼皮,瞧见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内侍。 老内侍气势汹汹,正目眦欲裂的瞪着九和。 瞅见九和转过身,依然立在那不动弹,瞬时发起火来: “小兔崽子,还敢杵着不动?” “不想活了是吗?” “你是哪个衙门的?” “快报上名来!” 这话问的,跟上了膛的火枪似的,直直顶在九和的脑门上。 九和哪敢回话呢。 情急之下,她脑袋一转,回想起杨焕在帐篷里的叮嘱。 赶忙对着老内侍行了一礼。 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呜呜的发了两声,再摆摆双手。 这一套动作下来。 老内侍的脸色,从怒气冲冲,转瞬变成了一脸的惊奇骇怪。 瞪着双眼,诧异道: “是个哑的?” 九和一听,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赞同。 老内侍见状,心里一通琢磨起来。 宫里何时来了个小哑巴? 这么大的事,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莫非,是跟着哪位皇子的小内侍? 瞧着这个小内侍,不像个机灵的。 八成是出了宫才哑的。 指不定是撞上了什么不该撞见的。 罢了,反正捡球的活儿不打紧,有手有脚就成。 老内侍缓了一口声气儿,继续道: “场中捡球的内侍,被主子调走了。” “暂且缺了一个捡球的内侍。” “我瞧你有手有脚的,不会说话不打紧。” “去场边候着,把这个空缺顶上。” “见着藤球落到了场边,你去捡起来,再扔回去就成。” “这活儿不费脑子。” “你赶紧去!” “别杵在这里偷懒!” 九和霎时犯了难。 垂着脑袋,两只眼睛咕噜噜的转,心里忍不住骂人。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怎么杨焕一走,就来个无聊的老太监。 这老太监没事,瞎溜达什么? 瞧着他那样儿,就不是个好的。 该怎么拒绝呢? 九和这边百转千回的想办法。 对面的老内侍,瞅见九和依旧支棱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瞬间急了眼。 怎么就碰上个脑子坏了的。 不仅是个哑巴,话也听不懂。 叫他去干活,还敢当做没听见。 八成是不想活了。 老内侍也没有心思跟九和掰扯。 管他是哪个皇子的小内侍,瞧他这样儿,就是个不受待见的。 老内侍几个小碎步,就到了九和的面前。 二话没说,拎着九和的耳朵,就把她提溜走了。 九和这疼的啊。 耳朵从没有被这么提溜过。 踉跄着,只能一路被拽着走。 特想骂这个老内侍,却不敢出声。 只能在心里恨恨的发誓。 等回头,一定要找机会,让宋彦好好的整治他。 报了这拽耳朵的仇。 九和就这么直溜溜的被拎着耳朵,拽到了马场的边缘。 到了地方,老内侍才堪堪停了手。 盯着弯腰弓背、不停揉耳朵的九和,拉着脸沉声道: “小兔崽子,你就待在这儿,不许乱跑。” “一会马球打起来,但凡见着藤球出了界线。” “你就赶紧跑过去,捡起来,扔回场中。” 话音一落,老内侍又提高了几个声调,厉声呵斥道: “记住了没?” 九和这会子依旧在揉耳朵。 听见老内侍的大声问话,只好不住的点脑袋。 都被拎到这里了,现下也没办法跑了啊。 捡个球倒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是不知道,杨焕那边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着急。 老内侍瞧见九和乖顺的点着头,也没有继续发难。 转过身,就扬长而去了。 九和满脑子担心,杨焕会不会到处找自己。 心里惦记着事儿,眼神就止不住的往刚才的观景位瞄。 心思没在面前的马场上,也不知何时,马球就开打了。 其实,九和现在站的位置,视野是真的好。 没有任何遮挡,直面对着一群你来我往的人马。 黑、红两队挥舞着球杆,你争我夺的抢藤球,瞧得是一清二楚。 瞧着瞧着,九和就被面前的比赛,吸引了。 一时间,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眼面前的现场直播比赛,不看白不看。 既来之,则安之。 九和这边,很快就进入了观赏比赛的角色。 可杨焕那边,一回来就瞅不见人了。 立时惊惧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其实传杨焕过去的,是皇后。 皇后的人来传话,说皇后亲手给宋彦做了一副护膝,叫杨焕过去拿。 其实这种小事儿,指派人送过来就行了。 可偏偏叫他亲自去领。 那会子,宋彦又在场上,也不好因为这种小事儿去请示下。 在这种档口把他传过去,八成是有什么事儿。 杨焕当时就觉着事情不妙。 可皇后派人过来找他去,哪有他拒绝的份儿? 当时有那么一瞬,杨焕想带着九和去的。 可又怕带过去了,被皇后瞧见,就带不回来了。 那可怎么是好? 原本就是抱着一股侥幸的心思,想着去去就回,不耽误。 谁承想,皇后留着他,问东问西的唠家常。 杨焕的心,当时就沉到了湖底。 心想着,皇后不会要找九和的麻烦。 杨焕心急如焚的打发了皇后。 一回来,就瞧不见九和了。 找,得赶紧找,还必须要不动声色的找。 杨焕赶忙寻着站岗的侍卫,挨个的盘问起来。 杨焕那边焦急万分,九和这边瞧的可带劲了。 她满心的止不住感叹。 这打马球,还真挺有意思的。 改天得找个机会,自己也要去打马球玩儿。 这会子,九和瞅的聚精会神。 远远瞧见一黑一红,有些激烈的在争夺地上的藤球。 九和探身脖子往地上的藤球望去。 只想瞅明白,到底是黑队的抢着了,还是红队的抢着了。 九和瞧着,正抢的不分你我呢。 黑队的一人一马,就被好几个红队的人马,包围了。 九和大感不妙,藤球就要被红队抢走了。 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藤球。 却瞧见,红队那人一挥手中球杆,打在了藤球上。 原本以为,藤球会顺势回到红队的那边。 却不料,藤球却直溜溜的往九和这边滚。 一不留神,出了界线。 红队终归没抢着球。 九和暗自欢喜起来,颠颠的跑去场外捡球。 藤球一到手,九和就举着往场中奔去。 刚立定,正准备往黑队方向扔呢。 却不知一匹红队的人马,已然狂奔到了九和的身侧。 马背上的人,猛然抬起手中的球杆,奋力一挥。 球杆就朝着九和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第76章 殿下不能抱 在旁人看来,那人是朝着九和手中的藤球,挥下去的。 九和也没有反应过来。 只觉着头顶,乍然袭来一阵飓风。 咣当一声。 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小脑袋,飞了过去。 九和惊惧万分的呆愣一瞬,恍惚了一会儿,才朝着声音的方向瞅去。 这一瞧,才有点明白过来。 好像是两只球杆,同时飞到了自己的头顶。 两两撞击在一起后,跌落到了自己的身后。 九和茫然的呆立在原地,还没有理清楚思绪。 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啸声。 循声瞧去。 原来是刚才要对她挥舞球杆那人,他胯下的黑马,受了惊吓。 黑马仰天长啸,双蹄高高扬起。 眨眼间,一只前蹄就朝着九和的胸口,踢了过去。 九和根本躲闪不及,硬生生的挨了黑马一脚。 被踹出几丈远。 九和瞬时就觉着胸口气滞,猛然一阵剧烈咳嗽起来。 忽而觉着喉头一股腥甜,吐出一滩血。 九和整个人蜷伏在地上。 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弓着全身,蜷缩在一起,成了一个小团儿。 刚才要袭击九和的人,正是俞二爷,俞景。 和俞景抢球的,正是宋彦。 俞景趁着宋彦被人围住,奔到了九和的身边。 本想借着机会,挥一下球杆,直接抡打九和一棒。 死不死的先不论。 俞景只是为了试一试,宋彦是不是真的娇宠一个小内侍。 卫瑜偷偷告诉俞景。 宋彦身边有个细皮嫩肉的小内侍,宋彦喜欢的不得了。 要是有人敢动那个小内侍一根汗毛。 宋彦一定会把那人生吞活剥了。 俞景是谁? 论起亲来,算是二皇子的表弟。 这种揭开宋彦,娇宠小内侍的丑事儿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既然人都送到眼面前了,一杆子下去,试探试探呗。 果不其然。 他的球杆一挥下去,宋彦的球杆,果真飞了过来。 不偏不倚,正好砸飞了俞景的球杆。 这下子,俞景得意了。 总算捉住了宋彦的一个小尾巴。 却不料,身下的爱马,被突然飞过来的球杆,惊到了。 马一受惊,这才踢飞了九和。 俞景仍旧端坐在马背上,小心安抚着他的爱马。 压根没有把那边不知死活的九和,当成一回事儿。 他满心只觉着,是那小奴婢该死。 一个奴婢的贱命,怎么能抵得上,他的爱马受惊重要。 九和被马踢飞的那一瞬。 宋彦径直撞开了身旁的人马,飞奔了过来。 快要到九和身旁时,宋彦一个翻身,下了马。 几个箭步到了九和的身旁。 赶紧伸手去探九和的鼻息。 幸好,还活着。 宋彦刚准备伸手抱起九和,杨焕及时赶到了。 杨焕赶忙先一步扶住九和。 对着宋彦的耳侧,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极其小声的低语道: “殿下,大家都在往这边看。” “您千万不能抱她。” 宋彦自然明白杨焕话里的意思。 原本他瞧见九和,站在马场旁边捡球时,就觉着奇怪。 杨焕怎么把人送到这里来了? 这会子,瞧见杨焕满头大汗,又一副极力压制气喘吁吁的模样。 就猜到了事情的大半情况。 宋彦的双眸一凝,立时狠戾了起来。 他缓缓的直起了身子。 长身玉立在人前,微微垂下双眸。 正努力克制着,心口骤然升腾起的那股子怒气。 几个呼吸后,宋彦缓步朝着俞景的马走近。 每走一步,周身的阴戾气势,渐起几分。 他眸光专注的盯着黑马的眼睛。 目光里透出的杀戮,似是要顷刻间,将那匹黑马,整只生吞活剥了去。 那黑马也是通人性的。 每当宋彦走近一步,黑马就急躁几分。 眼看着宋彦就要接近,黑马忽然躁动不安起来。 四只马蹄,随即慌乱的踏起碎步。 马背上的俞景,也感到了自己爱马的焦躁。 人在马背上似乎安抚不了。 俞景立即跳下马背,单手亲昵的抚摸着马鬃。 紧接着,用头抵着马脸,好让自己的爱马平静下来。 可随着宋彦一步步的靠近,黑马愈发暴躁起来。 俞景不解自己的爱马怎么了,但瞧见宋彦的身影朝他走来。 立刻对着宋彦,舒展着眉眼,问了声好。 日光在宋彦的背后盛开,灼耀的人眼不敢去直视。 俞景辨不清宋彦脸上的神色,只能微微垂着眼睫,躲着日光的照射。 眼看着宋彦的身影,逐渐的靠近自己。 俞景的爱马,猛然彻底的狂躁起来。 瞬息间,黑马竟对着宋彦,高高撩起前蹄。 脖颈直挺挺的朝着天空,从口鼻里喷出一个响亮的马啸。 似是在威吓宋彦。 俞景见状,慌忙拉着马栓,叫黑马平静下来。 奈何畜生就是畜生。 感到危险在靠近时,分不清场合,只会发起攻击。 宋彦瞧着面前狂躁不安的黑马,冷幽幽的道: “这畜生,今日无故发狂,险些踢死人。” 俞景赶忙帮着自己的爱马辩解: “殿下,它平日里很乖巧的。” “我把它从小养到大,了解它的性子。” “它不会无故伤人的。” “今日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这才有些不安。” “我这就带它走。” 话音刚落,宋彦对着马脸,抬起了手。 还未等宋彦的手碰上马脸,黑马再一次狂躁起来。 大有挣脱缰绳之势。 宋彦见状,慢悠悠的将抬起的手,指向一个侍卫。 手指头对着那个侍卫,勾了勾。 侍卫赶忙上前,对着宋彦行礼,请示下。 宋彦默然不言语,视线斜斜的望向侍卫的腰间。 一伸手臂,直接抽出了,侍卫腰间的玄铁长剑。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 宋彦双臂一挥,长剑径直划过黑马的喉咙。 腥热的马血,猛然从伤口间,喷涌如柱。 顷刻间,马血喷洒到了宋彦的半张脸上。 宋彦任由那匹黑马,在他面前疯狂、暴跳、咆哮。 最后,衰败颓废的轰然倒下。 宋彦腰背直挺,不紧不慢的,伸出两根修长笔直的手指。 欣赏似的,缓缓擦去长剑上的血渍。 手腕一个翻转,反手将长剑,送回侍卫腰间的刀鞘里。 宋彦冷眼瞧着面前,抱着倒地黑马、且哀痛欲绝的俞景。 冷飕飕的开了口: “伤过人的畜生,留不得。” “伤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今日,我既然碰见了,自然要帮你处置了它。” “省的以后,让这畜生,给你添麻烦。” “明日,我叫人寻一匹上好的蕃马。” “给你送到府上。” “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你不用谢我。” “畜生要好好管教,莫要让它,再出来伤人。” 言罢,宋彦满脸寒霜的转过身,径直朝着,杨焕与九和的方向走去。 行至杨焕身边,脚步一缓,目不斜视的道了句: “我们走。” 第77章 磕头再赔罪 宋彦的话音刚落。 俞景就在他身后,歇斯底里的喊道: “殿下可是为了那个小内侍,才杀了我的马?” 话音一落,整个马场骤然静默无声,落针可闻。 宋彦闻言,脚下步调一顿,立住了。 他慢悠悠的侧过脸。 用着那,溅洒着马血的半张脸,对着俞景。 冷幽幽的回道: “是,又如何?” “难不成,你想纵容你的畜生,杀了我的奴婢?” 声调儿不大,有些漫不经心的。 可却叫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俞景没敢接话,只抱着自己的爱马,悲痛欲绝的盯着宋彦。 宋彦见他没有回答,随即转过身,面对着俞景。 日光斜斜的打在宋彦的身上。 映照着他衣服上的鎏金暗纹,若隐若现的闪着金光。 宋彦阴沉着一张脸,眉眼间,浸染着还未干透的血迹。 那对阴寒冷冽的双眸,更衬托的他,像个地狱里走出的佛陀。 那阴戾的目光,最终落在俞景的脸上。 宋彦对着他,再次寒浸浸的开了口: “还是……” “你方才想纵容你的畜生,杀了我?”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纷纷后退几步。 那黑马踢人是事实,在宋彦面前发狂,更是事实。 此话一出,谋杀皇子的罪名要是扣下来。 连着整个丰国公府,都要牵连受罪的。 在场所有人,没有人会愿意与此事沾上边。 俞景闻言,只觉头顶劈来一道惊雷,劈的他,脑仁炸裂。 他刚才破口而出的质问,只是一时愤怒,并没有想太多。 谁承想,宋彦竟然给他倒扣这样一顶帽子。 俞景心口一凉,这会子清醒过来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把整个丰国公府牵扯进去。 正当俞景颤颤巍巍,不知该如何回答时。 旁边响起了熟悉的声调儿: “俞景,还不快向三弟请罪!” “三弟可是亲自帮你,处置了那个发狂的畜生。” “你当谢恩在先!” “自己养的畜生当众发狂,你该当何罪?” 说话的人,正是二皇子宋垣,也是红队里,骑枣红色西北蕃马的那位。 宋垣从头到尾的冷眼旁观,这会子出声儿。 无非就是和稀泥。 把问题归根结底的算在,俞景没有管教好自己养的马匹上。 可那是一匹马,本就是无知无识的畜生。 一个畜生受了惊,而后莫名其妙的发了狂,也是没法子的事。 俞景养的马匹伤了人,自然要赔罪。 这和谋害皇子,根本沾不上边。 俞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会子得到了解救,也顾不上痛失爱马的悲恸。 赶忙上前几步,向着宋彦跪拜下去,显得极其虔诚。 俞景口中大声祈求着: “是臣没有管教好自己的马。” “臣愿意领罚,还请殿下降罪。”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该盖棺定论了。 黑马当众发狂是事实,可也是受了那一个球杆的惊吓在先。 要说这俞景的罪,无非也就是,没有管教好自己的马。 可马匹受惊发狂,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畜生哪能管教的那般面面俱到呢。 倘若宋彦要是继续苛责下去,就显得太过锱铢必较、为君不仁了。 况且,宋彦也亲手杀了那匹疯马不是。 宋彦双手背于身后,傲然挺立于人前。 他垂目睥睨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俞景。 这会子的俞景,一点都没了刚才质问时的气焰嚣张。 反倒是乖顺极了。 忽而马场的北边掀起了一阵疾风。 刮过那匹黑马时,一股脑儿的卷起了浓郁的血腥味。 宋彦冷冷的开了口: “你的马,伤的是我的奴婢。” “你若是真心想请罪。” “就去向我的奴婢。” “磕头赔罪。” 这话音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了在场众人的脑子里。 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宋彦竟然让俞景,给一个奴婢磕头赔罪? 这奴婢什么来头? 叫宋彦这般重视? 大部分围观的人,都揣着一颗看好戏的心思,静静等着看俞景的反应。 宋彦的视线,依旧停在俞景的脸上。 他低垂着的眼睫里,掩盖住了双眸中的戏谑。 你俞景不是故意引我到边界抢球吗? 想来那一杆,是故意打给我看的? 既如此,那今日,就让你俞景明白个够。 晋王府的奴婢,可是你俞景,惹不起的。 俞景听了宋彦的话,只觉得自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光天化日之下,让自己去给一个奴婢磕头赔罪。 简直比杀了自己还可恶! 这哪里是在打自己的脸。 分明是在打丰国公府的脸! 自己的祖母可是先太后的嫡妹,这让她老人家的脸,往哪里放? 俞景依旧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双手手指,深深插入了土壤里,紧紧握起来。 宋垣瞧见俞景这般沉默对抗,赶忙上前两步。 正准备开口解围,却听见宋彦,再次冷幽幽的开了口: “怎么?” “你方才说的愿意领罚。” “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话音一落,原本还想继续和稀泥的宋垣,闭口不言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俞景的身上。 俞景只觉着胸口发闷,恨不能立时暴毙而亡。 请罪的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虽然心里面,俞景恨不得一刀撕碎了宋彦。 可到底宋彦是皇子,是晋王。 他不过一介臣子。 如此再僵持下去,再被冠上一个戏耍皇子的罪名。 那可真的就因小失大了。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 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丈夫之志,能屈能伸。 俞景暗自里,千回百转的说服了自己好一通。 片刻后,才堪堪抬起头,面如土色的回道: “臣,愿意向那位内侍,磕头赔罪。” 话音刚落,杨焕极有眼力劲儿的,将九和往前扶了扶。 九和虽然被黑马踢了一蹄子。 可她是女扮男装,为了让胸口看起来更平整。 她在胸口垫了棉花、又裹了好几层棉布。 这一通操作,在马蹄踢向胸口时,着实卸了几份力道。 所以九和一直清醒着,看了一场好戏。 这会子轮到她显眼了,她的腰背更弓起几分,头埋的更低一些。 抬手捂着胸口,假装起命在旦夕的模样。 心安理得的,受起了俞景的磕头赔罪。 九和心里止不住的暗爽。 让你这个王八羔子,刚才还想抡姑奶奶一棍。 活该! 第78章 挂铃铛便好 俞景三个响头磕的干脆利索。 不仅磕了头,每磕一次,就道一声对不住。 一通磕头赔罪完。 宋彦直接转过身,对着杨焕轻飘飘的说了句: “我们走。” 九和直接被杨焕背起来,往帐篷走去。 这一路上,九和满心的感慨。 真是嘴贱活不长。 要是那个俞景,最后不多那一句叫嚣,他们早回帐篷了。 哪还有磕头赔罪的那一场戏。 俞景果真是兴妖作怪。 强行给自己加了一场磕头的戏份。 想到这,九和忍不住的抿了抿嘴巴。 言多必有数短之处,古人诚不欺我。 三人一进帐篷,宋彦慌忙伸手,来探九和的鼻息。 九和从喉咙里发出一句气声儿: “还活着。” 言罢,抬手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宋彦只沉声道: “杨焕,赶紧带着她回府。” “找唐露去府里。” 话音一落,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 “倘若唐露不在京城,就让她徒弟来。” 杨焕一脸为难的回道: “臣走了,殿下身边,就没有近身伺候的人了。” 宋彦已经走到屏风后面,脱下了浸染血迹的衣服。 抬手把衣服往屏风上一搭,沉声道: “无妨。” “趁着父皇还没有派太医来。” “你赶紧把她送回去。” “顺便叫人送热水进来。” “我要沐浴。” 杨焕道了声遵命,继续背着九和,小心翼翼的从小道儿走了。 九和像个树懒似的,整个人搭在了杨焕的背上。 杨焕走的很轻、很慢,一点都感觉不到颠簸。 心口沉闷之际,九和只觉一阵困意涌上脑子里。 轻飘飘的道了句: “杨内侍,我好困啊。” 话音还没有落定,人就睡了过去。 九和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稍稍睁开了细细一条眼缝儿。 缝里有白光,应该是白天。 她闭着眼睛,活动活动眼珠子,使劲呼吸两口气。 还好,胸口没那么痛了。 原主是摸了马屁股,被马踢死的。 可自己也没有犯着那黑马的忌讳,也被踢得够呛。 当真是八字与马不和。 九和思忖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气儿还没有顺完呢,就听着宋彦的声调,慢悠悠的传过来: “既然醒了,为何舍不得睁眼?” 九和的两只眼睛,霍然睁开的溜圆。 小心翼翼的,往声音的方向瞄了瞄。 宋彦竟然坐在她屋子里! 九和赶紧往移门的方向瞧去。 果然啊,堆在那里的桌椅板凳,全都没有了。 九和的两只眼睛,瞪得更大了。 直戳戳的望向宋彦。 满目的质问,却不敢吱声儿。 光线从宋彦的后背照射进来。 九和只能虚虚瞄着宋彦挺括的身形,分辨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倒是宋彦,能将她一眼看透。 瞧见九和第一时间,就径直瞅向了移门。 宋彦立即领会了她的心思。 沉声道: “你认为,几个桌椅板凳,就能阻止人进来?” 九和抿了抿唇,不敢接话。 只怯生生的瞧向宋彦,堪堪摇了摇头。 宋彦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你若是怕我半夜进来。” “就去找杜舒,要几个铃铛,挂在移门上。” “往后只要移门一动,就能发出声响了。” 言罢,宋彦停顿一瞬,问道: “可明白了?” 九和点了点脑袋,想回一句谢谢殿下恩典。 却发现,只能发出气声儿,出不了音调。 九和一脸惊恐骇怪,耳边响起了宋彦缓和的声调: “莫要说话。” “你挨的那一下,伤了心肺。” “要好生修养。” 九和乖乖的点了点脑袋。 宋彦见状,继续问道: “怕吗?” 九和耸着眉头,缓缓点了点脑袋。 宋彦嗯了一声,温和道: “怕也没用。” “以后,像这种事,你还会遇见更多。” 九和立时瞪大了双眼,慌张之下,用着气声儿道: “为什么?” 宋彦凝视了九和片刻,才道: “因为,你那日在很多人面前,露了脸。” 九和闻言,一脑门的惊诧。 那日?宋彦怎么说那日? 难不成,自己睡了好久? 九和用双臂缓缓撑起上半身。 挨近床沿边的一个靠枕,轻轻倚上去。 直直面对着宋彦,用气声儿问道: “殿下,我睡了多久?” “三日。” 九和瞬时诧异的望向屋顶,只觉着脑袋懵懵的。 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 不就是挨踢了一下? 真是的,怎么没有直接穿越回去? 还回来干什么? 宋彦瞧着她一脸的自生自灭模样,安慰道: “倒是没有伤的很重。” “只是气虚而已。” “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九和忙不迭的点头应和,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殿下,我那日不是扮成了内侍?” “难道被人发现了?” 宋彦轻轻的嗯了一声,和声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心人,自然能发现。” 九和回想起那天,宋彦杀马时的狠绝,忙道: “殿下,您杀了俞二爷的马。” “他会不会因此记恨上您?” 宋彦背着光的脸上,漾起了淡淡的笑容。 这个小灵宠总算没有白养,还知道关心这些。 他语重心长的回道: “你以为,你是平白无故的,就被带去了马场边界?” “你以为俞景,只是为了抢球,才向你挥球杆的?” 宋彦停顿了片刻,给了九和思忖揣摩的时间。 瞧着九和惊恐的瞪大眼睛,望向自己,这才继续道: “很多时候,我身边的人,更容易被旁人盯上。”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 “没有任何背景依仗,还能享受特殊的人。” 九和吓得,闷声咳嗽了几下。 可怜巴巴,又满目抗拒的瞧着宋彦。 宋彦的视线稍稍一探,便瞧出了九和的小心思。 温声问道: “很害怕?” 九和点了点脑袋,目光里全是祈求。 宋彦嘴角一勾,声调儿更加温煦了几分。 带着些许笑意,又继续问道: “想离开晋王府吗?” 九和一听,这可是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啊。 不过以自己对宋彦的了解。 但凡他笑盈盈说出来的,都是反的。 九和这回,违心的摇了摇头。 用着不大点的气声儿,道了句: “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话宋彦一听,就知道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怕是,恨不得立时离开晋王府,麻溜的去找沈文。 宋彦眸光一沉,脸上笑意更甚。 慢慢悠悠的道: “如此,甚好。” “你可要记住。” “俞景,可是对你下过跪、磕过头的。” “但凡你离开了晋王府。” “真不知,你还能活几日。” 第79章 次次不重样 话音一落,九和脑门上轰隆一声巨响。 只觉着脑壳都裂开了。 原本还在暗戳戳的畅快,俞景给自己磕头认错呢。 转瞬间,心如死灰、哀鸿遍野。 九和忍不住气恼道: “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我就是九尾狐、九命猫,也得死在您手上。” “我有几条命,能这般折腾啊?” 宋彦这会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 “在俞景看来。” “是因为你,我才杀了他的马。” “你以为单凭这一点,不够他想方设法的报复你?” 九和被这些话噎住了。 这会子瘫软的倚在靠枕上,像一只死猪。 宋彦瞧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无可奈何道: “说这么多,只是要你知道。” “你从现在开始,必须打消了,想离开晋王府的心思。” “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好好想想,你今后,要怎么活下去。” 宋彦缓了一口声气儿,没管九和一脸呆愣的望着自己。 继续道: “你若想好好活下去。” “今后,再不能如从前那般浑浑噩噩。” “更不能,整日只知道偷懒躲闲。” “要好好想想,我曾经对你说的话。” “你一定要时刻记着。” “任何时候,你都要自己先立起来。” 宋彦的视线,在九和有些惨白的脸上晃了几圈。 终究还是将语调,柔和了下来: “你这段时间,要好好的修养。” “莫要留下了病根。” 言罢,宋彦缓缓起了身,在九和面前站立了片刻。 似是一直在凝望着九和。 半晌,宋彦转过身,迈着步调,穿过了移门。 移门轻缓缓的被关上。 叮当叮当的发着脆响。 九和心口一滞,细细的往移门上瞧去。 原来那移门的顶杆上,已经挂了一个小巧的银铃铛。 九和躺在床榻上,能斜斜的透过屋门,瞧见院子里的日光。 屋外的阳光很是强盛。 照耀着门廊下的石板路,泛着银白的光。 瞧着这番光景,约莫已经到了午后。 忽的一阵脚步声,从隔壁的屋子,移向院子里。 看来宋彦要出门了。 九和这才猛然骇怪起来。 今日,宋彦怎么这个时间才出门? 为何自己一醒,就能见着宋彦? 他是算好了时间吗? 掐的这般准时。 九和自然不会知道,唐露告诉宋彦,今日九和会醒。 宋彦便守在她屋里,从清晨,一直等到刚才。 九和侧身一滚,直直的躺在了床榻上,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 她满脑子都在回荡着宋彦的话。 直戳戳的瞧向床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胸口起伏时,还有些刺痛。 而这阵刺痛,恰好怂恿着她,愈发迷茫起来。 自己再也不能离开晋王府了吗? 要怎么才能让自己立起来? 自己该怎么做?又做些什么呢? 她闭了闭眼,仿佛陷入了无尽的迷蒙之中。 当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九和这副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身体,特别结实。 汤汤水水的颐养了几日,就能下床、且活动如常了。 其实养病的这几日。 九和心里一直惦记着的,还是与沈文的十日之约。 不能让沈文,在榆木林里白等了自己。 所以十日之约一到,九和整个人的精神,都异常饱满起来。 这日九和一觉睡到自然醒,好好洗漱了一番。 就欢欢喜喜的去榆木林,找沈文去了。 两人一打照面。 九和一脸乐呵的眉眼弯弯。 连着沈文一对笑盈盈的眸子里,全都是九和的笑模样。 视线在她脸上一晃,发现她,竟然瘦了一圈。 眉眼间,带着些许病气。 本想一开口就关心询问一番。 瞧见九和满目期待的打开食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食盒一掀开,九和的眼睛都发亮了。 一碟蜜煎雕花、澄砂团子,外加两杯荔枝冰雪膏水。 果真是次次不重样儿。 九和瞧着吃食这般精致的模样儿,忽而都舍不得吃了。 唧了几下嘴巴,终究在美食的诱惑面前,放弃了抵抗。 果断的吃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抬起亮闪闪的眸子瞧沈文。 嘴巴里嘟囔道: “沈兄,你以后的妻子,肯定是个圆乎乎、胖墩墩的女娘。” 沈文瞧她吃的欢,心情也跟着欢畅起来。 思忖了片刻,才问道: “九和,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瞧你瘦了不少。” “说话还有些中气不足的。” 九和赶忙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口荔枝膏水润润口。 和沈文仔仔细细的,说起马球比赛的事儿。 一通绘声绘色的叙述完,还不忘和沈文诉苦: “沈兄,我这回可是和俞二爷,结下一马之仇了。” “不知道他会怎么报复我?” “我这番露了脸,真不知会招来多少记恨呢?” “还有一件大事。” “不知俞二爷可会记起,之前在栗山社,见过我同你在一起。” “倘若他想起来,连累了你,可怎么办?” 沈文温文一笑,安慰道: “你不用担心我,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倒是你,以后在晋王府里,要更加小心了。” “你千万记得。” “身边越是熟识的人,越有机会算计你。” “心思不要表露于脸上,更不要得罪小人。” “虽然你现下,在晋王面前受宠。” “可到底他是君王,喜恶只在一瞬之间。” “你往后,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才好。” 九和眸光深沉的瞧着沈文,认真的点了点脑袋。 忽而觉着气氛有些沉重,好似自己立即就要奔赴战场一般。 九和转瞬笑盈盈的,给了沈文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随即又夹起一块蜜煎雕花,放进嘴里,满足的咀嚼起来。 九和吃起美食来,一瞧就是满脑门幸福的模样。 叫人瞅见了,忍不住会去猜想。 这得是怎么样的美味,才能吃出这般甜蜜的滋味儿来。 沈文的心头,霍然化开了方寸的柔软。 一瞬间,蓦地就想把九和,装进那方寸的柔软里。 这样单纯美好、又心地纯善的小女娘。 不该被卷进那吃人的漩涡里。 小小的嫩芽,一旦从土壤里冒出尖来。 根本用不了多久,就会势如破竹般的成长起来。 亦如念想一旦起了,就再难浇灭下去。 九和这会子忽而想起了,林子里还有一个莹雪。 那个小女娘,还没有安置妥帖呢。 正准备和沈文,好好说一说这个莹雪的事儿。 就听见旁边的林道上,传来一阵马车急奔的声响。 两人警觉的对视一眼。 九和脑门一颤,冒出一个万分惊恐的念头。 不会又是来抛尸的马车? 第80章 怕她被拐走 马车疾驰的声响,就在他们的附近,逐渐停缓了下来。 两人更加迷惑了。 难不成,是奔着他俩人来的? 九和随即往林道上张望去。 远远瞧见。 一位身着黑色束袖衣的男子,从车辕上,轻快的跃了下来。 那男子腰间挂着一柄长剑。 日光下,剑鞘上镶嵌的玉器宝石,闪着斑驳陆离的异光。 九和微微眯着双眼,细细分辨起来。 这明晃晃的异光,自己绝对见过。 在哪呢? 再瞅瞅那柄剑鞘,似乎有些眼熟啊。 九和瞧着那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愈发肯定了,是熟人。 八成冲着自己来的。 九和赶忙和沈文交代了几句: “沈兄,这人应该是晋王府的,估摸着来寻我回去呢。” “榆木林里的那个莹雪,劳烦你稳住她。” “她是昌平侯府的家妓。” “我总觉着,留着她有用。” 言罢,抬手从腰带间拿出一张银票。 直接塞进了食盒的底层,道: “沈兄,这是我昨日,从账房支的一千两银票。” “专程支出来,用来安置莹雪的。” “这段时间,我也不敢在府外瞎溜达。” “劳烦你租个宅子,帮我安置了莹雪。” “咱们这也是为晋王办事,银子该用他的。” “回头我再找晋王,要些辛苦费。” “咱们俩去马杭街最体面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九和笑盈盈的刚说完。 林道上那个朝她走来的男子,已经到了两丈外。 九和抬眼一瞧,那人果真是江枫。 那马车里的,不会是宋彦? 瞧着头顶高高挂起的日头,现下应当未时四刻左右。 宋彦来这里做什么? 不会只是为了,逮自己回府? 八角凉亭里的两人,这会子,正同时瞧着一步步走近的江枫。 沈文瞧着不断走近的江枫,视线在他的身上,晃了好几个来回。 此人身量挺拔、脚下有风,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一身锦衣,脚上踏着皮靴。 这身穿着,再加着浑身上下的气宇轩昂。 一眼就能瞧出,此人身份不凡。 九和方才说,是晋王府的人。 那此人,应当是晋王近身的侍卫。 那马车里的人,不会是晋王? 思及此,沈文担忧的望向九和。 晋王竟然亲自来寻九和,可是出了什么事? 九和不会被牵扯上? 两人正满脑子打着鼓,江枫已经到了凉亭外。 先是抬手对着沈文行了一个礼。 复又望向九和,道: “九和,该走了。” 沈文赶忙回了江枫一礼,代九和问道: “不知这位兄台,要将九和带往何处?” “可方便告诉在下?” “九和有要事,托付给了在下。” “在下需要知道九和的去处,明日好联系她。” 江枫自然听出了沈文话里的意思。 不就是怕自己,把九和拐带卖了嘛。 倒是个有胆识、有责任心的书生。 不枉费宋彦夸他有前途。 江枫抱拳一笑,道: “自然是回晋王府。” “要不沈兄,跟着一起?” 沈文自然不会跟着去的,笑道: “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兄台见谅。” 复又望向九和,眨了眨眼睛,笑道: “九和,按照我们的约定,不见不散。” 九和也听出了,沈文这是不放心自己跟着江枫走。 这才故意一番说辞,说给江枫听呢。 好让江枫知道,不能随便将自己拐带走。 有人看着呢。 九和莞尔一笑,笑眯眯的对着沈文回道: “好,沈兄放心,我定会如约而至。” 言罢,对着江枫一挑眉,乐道: “江枫,我们走。” 这声江枫,是喊给沈文听的。 让沈文知道,这男人,叫江枫。 江枫听着这对小男女,在这你来我往的腻腻歪歪。 只觉着脑仁疼。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头一转,调过身就走。 满心只为宋彦不值。 大老远的,非要绕道来接这个小女娘。 九和倒好,搁这跟沈文,好的要过起日子来了。 接她回个府,还弄得跟骗她走似的。 真不知九和有啥好的。 九和颠颠的跟在江枫身后。 一边走,一边还止不住的回头,和沈文招手再见。 沈文笔直的立在凉亭里,目光不曾从九和的身上挪开过。 直到九和的身影,被层层榆木遮挡住。 他依旧将目光,停在了九和消失的地方。 沈文的目光虚晃着,没有落到实处。 心里却暗自鼓起了劲儿。 一定要金榜题名才好。 马车里。 宋彦倚着靠枕,微微闭目养神。 林间的一阵凉风袭来,撩起了车窗的帘幔。 徐徐的凉风,刚好吹散了车厢内的烦闷。 宋彦缓缓一抬眼帘。 视线透过来回摆动的帘幔,穿过了层层的榆木缝隙。 刚好远远瞅见了,九和频频回头,与沈文道别的画面。 宋彦的眸光,瞬时变得幽暗起来。 好一番情深意浓的告别啊。 怎么着,自己拆散了一对野鸳鸯? 宋彦再次微微闭上了双眼,嘴角稍稍一勾。 心里却漾起一阵愤懑。 拆散了也好。 本就是野鸳鸯,不应当配成一对。 片刻后,九和咯噔咯噔的上了马车。 抬手一掀车帘,瞧见宋彦冷着一张脸,坐在里面。 九和赶忙堆出一张笑脸,向宋彦问了声好。 宋彦不答,依旧闭目养神。 看来心情很不好啊。 不能惹他。 九和霎时犯了难。 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算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坐外面车辕。 好歹是个敞篷又能赏景的座位呢。 九和刚放下车帘,就听见宋彦冷冷的开了口: “还不进来。” 得嘞。 九和硬着头皮,坐上了真皮软垫大沙发。 也不敢开口说话,两只眼睛却在滴溜溜的转。 面前小几上,放着一个金丝楠木的食盒。 九和只当是装着瓜果点心,小心翼翼道: “殿下,您用过午食没?” “小的伺候您用些点心?” 宋彦晃了一眼九和,慢悠悠的回道: “食盒里的。” “是丰乐楼的旋炙羊肉、水晶脍、东坡肉、桃花酥。” “原本是带给,一只小狐狸吃的。” “现下不用了。” “都扔了。” 九和一听要浪费粮食,那怎么行呢。 忙小声道: “殿下,粒粒皆辛苦,可不能浪费啊。” “要不然,您让我带回府里?” 宋彦静静的盯着九和,没有言语。 冷沉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却让九和惊慌的垂下头去。 马车疾驰的很快,车厢里,冷不丁的就被灌进一阵疾风。 疾风在车厢里,肆意的游荡着。 骤然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钻进了九和的鼻息里。 九和猛然惊觉的抬起头。 直戳戳的望向,宋彦那黑沉沉的眼眸里。 万分恐慌道: “殿下,您又受伤了?” 第81章 也不敢调戏 宋彦闻言,垂目扫向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有一半藏在宽袖之下,只露出三节手指。 白润修长的手指下,积存了一小滩的血迹。 宋彦的目光,再次回到九和惊恐的脸上。 慢悠悠的回道: “无妨,一点小伤。” 九和一脸惊恐的接了话: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刺杀您?” 言罢,脑子里瞬时闪过了,俞景那张满目怨恨的脸。 随即又惊心道: “殿下,不会是因为,俞二爷记恨上您了?” “那不对啊,他应当对我下手才是。” 宋彦见她一脸的愕然,沉声回道: “今日下山的时候,遇到了十几个死士。” “那些死士的刀法和阵法,似是来自军中。” “丰国公府没有武将,不是俞景。” 宋彦说的没错,丰国公府本就和皇室沾着亲。 不管哪位皇子上位,凭着老祖宗与先太后的嫡亲关系。 丰国公府的境遇都不会差。 俞景的父亲,是丰国公府的嫡三子,并非当家人。 所以在大是大非面前,丰国公府还是会保持中立的。 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表露。 宋彦现下心里所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些死士围剿的阵法,倒是与七年前的那场刺杀。 如出一辙。 时隔七年,那个躲在暗处里的人,还敢再次刺杀自己。 想来是怕极了自己,坐上京化府尹的位置。 思及此,宋彦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心。 脑子里千回百转的思量着,当下的局面。 九和见宋彦沉默,也没敢继续言语。 不过她的注意力,放在了“下山”这两个字上。 宋彦上山去了? 哪座山? 会是栗山吗? 栗山上似乎只有一个栗山社。 平日里没人,就是一堆空屋子,他去那里做什么? 总不能是爬山健身。 九和满脑子疑问想不清楚。 算了,管他做什么呢,反正与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大咧咧的往靠背一瘫,目光停在了摇摆不定的帘幔上。 车窗外的景色,一帧一帧的掠过眼前。 九和百无聊奈的呆呆观景。 忽而脑子里,闪过了莹雪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她直挺挺的打了一个激灵。 差点忘了莹雪。 得赶紧把关于莹雪的事,告诉宋彦才好。 目光转瞬移向宋彦,却不料,宋彦也在瞧她。 两人视线一对上。 宋彦即刻就瞧出了,九和目光中暗藏着的灵光一闪。 随即开口问道: “想到了何事?” 九和只觉着,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一着急,话全卡在了喉咙口,不知为何就咳嗽了起来。 宋彦瞧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拍着胸口。 忽然很想上前,去抚拍她的后背,帮她顺顺气儿。 他克制着垂下眼眸,语调柔和起来: “不着急说话。” “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 “等回府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再说不迟。” 九和拨浪鼓似的点着脑袋赞同。 马车疾行的很快,不到两刻钟,就已经回到了晋王府。 九和下马车的时候,瞅着江枫指了指车里的金丝楠木食盒。 本是想问一问,自己可不可以把食盒抱走。 谁料,江枫先是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随即直接侧过脸去,对她气恼的摆摆手,示意她赶快走。 九和霎时迷惑起来。 今日是怎么了? 一个个的都被人打了? 看来今日是大凶啊。 谁也惹不起。 九和眉头一横,双手背在身后,气嘟嘟的就往大门里迈去。 定睛一瞧,宋彦竟然快走到二门了。 九和只好赶紧小跑着,颠颠的追上去。 宋彦的伤口在左肩上。 是一处狭长的剑伤。 好在伤他的长剑,没有毒。 伤口只要做好消毒,再上药包扎就可以了。 既然要处理伤口,免不了要脱衣,露出大半个肩头。 九和忍不住,晃眼打量着宋彦。 瞧瞧这结实的胸肌、肱二、肱三头肌。 瞅瞅这线条分明的锁骨、琵琶骨和直角肩峰。 九和不由得啧啧称赞起来。 本以为他就是一个骨头杆子。 没想到啊,内里精壮着呢。 只怕是骨头上,全裹着瘦削削的肌肉了。 啧啧啧,这身材不错啊。 这皮肤摸起来,还挺滑溜的。 真是可惜大发了。 这么个高冷的美人儿。 也不敢调戏一番,更不能揩点油水。 真是没意思。 爱美之心人之皆有。 瞧见帅哥,总想着多看两眼。 瞅见身段好的,也想上去摸两把。 九和小娘子,确实有那么点色色的。 待九和慢条斯理的包扎好,抬眼一瞅屋里的铜壶滴漏。 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 九和正帮宋彦整理着衣襟,宋彦慢悠悠的开了口: “方才在马车上,你想到了什么?” 九和这会子心平气和的,忙回道: “前段日子,我在榆木林里面,救的那个小女娘。” “原来是昌平侯府的家妓,叫莹雪。” “她说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与昌平侯府交好的官员名单,全部给我。” “她说想用这些名单,交换留在我身边。” “我觉着这样不妥。” “要不殿下,您给她置办一个身份。” “咱们把名单要来就成。” 宋彦正好想与九和,好好谈谈关于莹雪的处置问题。 这会子她主动说起了,就不用去刻意引导她了。 宋彦用眼神示意九和倒茶。 九和乖顺的只倒了一杯茶水,把茶水往宋彦面前推了推。 笑盈盈的望着宋彦。 谁料宋彦勾唇一笑,竟抬起右手、拎起茶壶,给九和又倒了一盏茶水。 撂下茶壶,才温声道: “莹雪不过是一个家妓。” “是主人用来招待宾客的棋子。” “哪一个主人,会在扔下棋子之前,告诉这个棋子。” “要把她给谁?” “她要伺候的,是哪位官员?” “她伺候的官员,又叫什么名字?” “甚至,还会让这个棋子知道,主人的目的是什么?” 言罢,宋彦捏起茶桌上的茶盏,稍稍喝了一口茶水。 茶盏一撂,抬起眼眸,定定的瞧着九和。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果真陷入了沉思中。 宋彦说的有道理。 主子想做的坏事,怎么会让棋子知道呢? 可莹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为了让自己留下她? 为了讨生活? 如此想来,似乎也合情合理。 莹雪都已经得了花柳病,从前的营生,肯定做不得了。 她可能也不想,继续靠美色讨生活了。 所以她诓骗自己,为了想换一种正常人的生活。 也是个可怜人。 这世间所有女子。 但凡有谋生的手段,谁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啊。 九和眼巴巴的瞅着宋彦,道了句: “殿下,她可能是走投无路,想抓一根救命稻草。” “要不您赏她一些银子,我把她打发了。” “莹雪也怪可怜的。” “我好歹救了她一命,都说送佛送到西。” “我也是女子。”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呢。” 宋彦等了九和半晌。 她琢磨半天,好不容易开了口。 没想到啊。 一开口。 竟是菩萨转世,要普度众生了。 宋彦抿了抿唇,思索一瞬,继续道: “倘若她不愿意离开你。” “用尽了法子,也要留在你身边。” “她进不了晋王府,但可以去三味药铺。” “你准备怎么办?” “为了你的,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一直养着她?” 第82章 太过纵容你 听着宋彦这么一说,九和蹙起了眉头。 对啊。 万一莹雪去纠缠沈文,可怎么办? 沈文可是翩翩君子一个,哪里对付得了莹雪? 九和忙一脸愤懑的请教宋彦: “殿下,您快教教我。” “我该怎么对付那个小娘子?” 宋彦一听这话,原本温和的目光,转瞬暗沉了下来。 怎么一提到会牵扯上沈文,就这般虔诚的讨教起来。 刚才还要做普渡众生的菩萨。 这会子,就没有女子何苦为难女子的说法了? 转瞬就变成,要对付莹雪了? 真是个前后两幅面孔的小狐狸啊。 宋彦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茶水,没有再看九和。 只是语调中,夹杂了些许寒意: “你为什么不去想想。” “莹雪为何,执意要留在你的身边?” “倘若她只是,想找一根救命稻草。” “那沈文才是更合适的人选。” “她完全可以用身体取悦沈文,留在沈文的身边。” “她可以不要名分,只做个奴婢。” “沈文只要给她一口饭吃,她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如此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九和听完这些话,双臂交叠着放在茶桌上。 一脸沮丧的,把脑袋架在手臂上,有些难过的小声道: “不会?” “沈兄,应当不会看上莹雪。” 这话叫宋彦听着,分外的刺耳。 再瞧瞧她这一幅,愁容满面的模样。 是在担心沈文,会不会与莹雪睡到一起? 怎么只要一提到沈文,心思就飞到沈文那里去了? 宋彦的心口,骤然升腾起一股恼怒。 他捏紧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往茶桌上一撂。 咣当一声,惊得九和立时直起了身子。 耳边宋彦的声调,冷厉的响起来: “九和。” “现在是你考虑沈文,会不会看上莹雪的时候吗?” 宋彦停顿一瞬,平缓了一下心气儿。 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冷飕飕的望向九和。 嘴角稍稍一勾,似在笑。 可接下来的语调,却让九和掉进了冰窟里: “看来是平日,我太过纵容你。” “让你有大把时间,与沈文厮混在一起。” “以至于今时今日。” “你自以为,可以与沈文双宿双飞了。” “是吗?” 话音一落,九和立时惊恐的汗毛炸立。 宋彦第一次,用这般阴森的语调与自己说话。 他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显是生气了。 每次宋彦一生气,要整治自己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九和如临深渊似的拎起茶壶,小心翼翼的给宋彦倒茶水。 轻轻搁下茶壶后,才怯生生的回道: “殿下,您别这么说。” “我是您的奴婢,只能在您身边啊。” “我怎么能和旁人双宿双飞呢?” “我只会效忠殿下您啊。” “您刚受了伤,可不能再动怒了。” “要是伤口再渗出血来,我们大家伙儿,都得心疼死。” 九和是一句都不敢再提沈文了。 她当真是满腹的哀悼。 真不知道是哪里惹怒了宋彦。 明明是他提起的沈文,反而不乐意自己说道了。 难道他还怕自己,跟沈文私奔了不成? 就算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不是。 宋彦冷幽幽的目光,停在九和的脸上,一动不动。 其实他刚说完后面的那些话,就有些后悔了。 不该说那些的。 有些事,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可以永远当做不知道。 不知道的好处,自然是让九和有所忌惮。 至少在面子上,总要遮遮掩掩一番。 可自己将这些话说出来,反倒是把事情都挑明了。 今日之前,她可能真的没有想过,要与沈文双宿双栖。 可今日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如今九和已经心知肚明,自己看透了她与沈文之间的牵缠。 若她以后果真生出了,与沈文长相厮守的念头。 也就敢,肆无忌惮的向自己吐露了。 紧接着就会与自己谈条件,要自己放她出府。 宋彦的视线,从九和的脸上挪开。 落在了面前的茶盏上。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九和与沈文的事,暂且先放一放。 料她也不敢,真的和沈文私奔了。 宋彦端起面前的茶盏,稍稍喝了一口茶水。 倘若别人惹恼了你,但那人给你赔不是,还给你倒了茶水。 只要你喝了那人倒得茶水,两人之间就算和解了。 九和瞧着宋彦喝了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乖巧的低眉垂眼,等着宋彦发话。 宋彦撂下茶盏的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沉声道: “所以,你现在说说。” “莹雪到底为何,执意想留在你身边?”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九和这会子,认真的思索起来。 目光停在面前的茶盏上,小脑袋火速的转悠着。 今日宋彦反反复复的,总在引导着自己。 去琢磨莹雪为何,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如此看来,莹雪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抓一根救命稻草这般简单。 九和猛然回想起,救了莹雪那日,宋彦对自己说的话。 “马车为何要将人,扔在你们面前?” “为何不直接将人杀了,扔到乱葬岗去?” “为何还要让那人,留着一口气,偏偏扔在榆树林里?” 九和细细一琢磨,霍然懊悔起来。 当时就应该沉下心来,好好听宋彦说话的。 真不该满脑子都是,自己见义勇为的好心肠。 这么一想,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昌平侯府故意将莹雪,扔在了自己的面前。 莹雪又告诉自己,她有站队官员的名单。 借此引诱自己,留着她在自己身边。 而莹雪留在了自己身边以后,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可以借着,在自己身边的便利条件。 能顺理成章的,打探到关于宋彦的消息。 这不就是安插奸细的戏码嘛。 难怪莹雪就凭一双绣花鞋、和自己的样貌,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原来都是他们算计好的! 真是可恶! 利用自己的同情心! 真不该救她! 思及此,九和愤愤的抬起眼睛,气恼道: “殿下,我知道了。” “莹雪是昌平侯府派来的细作。” “想潜伏在我的身边。” “好帮着昌平侯府,打探您的消息。” 宋彦勾唇一笑,不紧不慢的继续道: “第一,昌平侯府怎么会知道。” “把人安插在你的身边,就能打探到我的消息?” “第二,为何要派一个将死之人?” “她身患疾病,你大概率不会将她带入府里。” “你们相遇之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旁人怎么会知道,你会医治花柳病?” “或许应当这么问。” “第二,派一个将死之人到你身边,有何用处?” 第83章 可有了答案 宋彦的问题一延伸,就有些烧脑了。 首要一点,要先揣摩清楚,昌平侯府当家人的心思。 只有摸清了那人的心思,才好琢磨出,这一步棋的用意。 其次,还要看清楚,当下全盘的局面。 只有看明白了,棋盘上的黑白局势。 才好知道,每落下一子的气口儿,在哪里。 最后还要具备着,走一步算十步的谋略。 待推敲出对方,落下这一子的用意之后。 还要推演出接下来的几步,该如何走。 很显然,目前的九和,一样也不具备。 所以她现在,只能简单直接的,眼巴巴的望着宋彦。 一脸的不解道: “难道不是为了,通过我,接近殿下?” 话音一落,九和似是忽而察觉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 转瞬满目惊恐的望着宋彦,惊诧道: “殿下,难道在马球比赛前。” “昌平侯府就已经知道了,我是殿下身边的人?” 言罢,九和万分惊慌的,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继续震惊道: “殿下,难不成我每次出府,都被人盯着?” 听完了九和的话,宋彦的眸光柔和了几分。 行事要谨慎这样的道理。 旁人在耳边叮嘱十遍百遍,都不如自己深刻的体会一遍。 更能让人,时刻记在脑子里。 宋彦慢悠悠的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 “问题的重点是。” “昌平侯府如何能知道。” “一个将死之人,可以通过你,而接近我?” 宋彦的语调稍稍一停顿,抬起修长笔直的食指。 推着面前的茶盏,缓缓移到九和的面前。 眸光沉沉的盯着九和,继续道: “倘若他们的目的,就是打探晋王府的消息。” “可他们并不能确定,莹雪是否可以顺利接近我。” “那他们,应当如何用莹雪这步棋?” 言罢,宋彦瞧着九和的目光,添了几分热切。 似是在期待着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一般。 他又再次添了一句: “倘若一步登天很难,那就多行几步。” 最后这句话,直戳戳的钻进了九和的脑子里。 她目光瞬时凝滞了。 满脑子的思绪,眨眼间,全部搅和在了一起。 一步很难,就多行几步。 昌平侯府最终的目的,是打探晋王府的消息。 而宋彦身边围的像个铁桶,外人无法近身。 所以他们就把突破口,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个将死之人,必然不能接近晋王府。 可是此人,可以借着报恩的由头。 接近自己,了解自己,取得自己的信任。 莹雪能从自己的身上,获得什么呢? 其实不用获取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或者消息。 莹雪只要接近自己、了解自己的喜好。 就可以帮助另外一个人,更快的接近自己。 每走一步,就像一个接力棒一般。 推动下一步更顺利的进行。 最终会有一步,那人能获取自己的信任,达成他们的目的。 思及此,九和的后背,骤然冒出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 太可怕了。 很可能接下来的每一次偶遇,都是算计。 看似和风煦日,实则暗藏杀机。 九和满脑子千头万绪。 她把宋彦曾经说过的话,一句一句的再次回味一遍。 霍然间,醍醐灌顶。 原来过往每一次话里的交锋,都藏匿了宋彦的用心。 九和一脸正色的望向宋彦,恳切道: “殿下,我懂了。” “您当初借着处置湘云之时。” “曾教导我,让我要有自保的能力。” “又让杨焕告诉我,小女使已经死了。” “借着杨焕的口告诉我,遇人之时,先学会识人。” “要先摸清楚,对方想要什么?” “更要揣摩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殿下悉心引导我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吗?” 宋彦勾唇一笑,眸光中透出一丝笑意,缓声道: “展开来说说。” 九和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坦诚道: “殿下说,一步登天很难。” “那昌平侯府,自然要多行几步。” “一个莹雪,自然不能达成目的。” “可昌平侯府有无数个莹雪。” “一环扣一环,一步接一步。” “总会有人能借着我,接近殿下。” “殿下,所以您一直引导我要往后看三步。” “就是为了防止有那么一天。” “有人会通过我,渗透到您的身边来。” “您之所以一点点的铺垫、引导。” “就是想让我自己去领悟明白。” “因为您知道。” “这世上,能让人刻骨铭心记住的道理。” “从来都不是,言语间的谆谆教导。” “反而是自己亲身体会过。” “甚至被刺痛过之后,领悟出来的道理。” “才会叫人铭记于心。” 九和忽而展颜一笑,眉眼弯弯的问道: “殿下,我说的可对?” 宋彦望着九和的眸光中,更添了几分笑意。 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但说出的语调,却柔缓了不少。 他慢悠悠的道: “倘若你的脑子里,没有吃喝玩乐,和沈文。” “你还可以更聪慧几分。” 九和脑门儿一颤。 完了,沈文在宋彦这里,过不去了。 她一脸哀求的瞧着宋彦,小声的违心道: “殿下,我脑子里,装的可都是您啊。” “就冲着您对我的这份教导。” “我得再敬您一杯茶。” 言罢,拎起茶壶,就给宋彦斟了一盏茶水。 宋彦低垂着眉眼,目光落在,九和捧过来的那盏茶水上。 表面泛着水波纹的茶汤,倒映着月洞窗外的日光。 莹莹点点的,映射进了宋彦的双眼里。 他眼梢泛着光,在不经意间,稍稍漾起了一抹笑意。 宋彦深吸一口气,思绪一转。 是时候该让九和,明确自己的心中所想了。 他眼皮一抬,双目转瞬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那对黑沉沉的双眸,静静的望向九和。 他不紧不慢的沉声问道: “那日,我留给你的选择。” “你今日,可有了答案?” 九和双眼一颤,似是有些猝不及防。 那日的选择。 是要做,自由富贵人? 还是要做,普通闲人? 现下九和心里,通透明白的很。 没有滔天的权势,哪来的泼天富贵? 这世道,一个普通闲人,只是被上位者踩在泥里的物件。 所以自己,只能攀附着宋彦,一步一步往上爬。 九和抿着唇,只沉默了一瞬。 连目光,都未曾离开过宋彦的脸。 随即肯定的答道: “殿下,我想好了。” “我要自由富贵。” 第84章 我该怎么做 宋彦舒展着眉眼,稍稍勾起了嘴角。 似是很满意九和的回答。 慢悠悠的问道: “你打算,如何处置莹雪?” 九和一听,宋彦竟然询问自己的打算。 忙脱口而出: “殿下,就像您所说的,莹雪肯定不好打发。” “要不咱们来个反间计?” “让莹雪带点假消息给昌平侯府。” “不仅可以误导他们,说不定,还能算计他们。” 宋彦闻言,不答反问道: “你竟然知道反间计?” “读过兵书?” 九和极其认真的解释道: “殿下,是梦里老神仙教我的。” “您可别不信,是真的。” 九和本以为,宋彦会像以前那般,压根不会搭理她这番说法。 谁承想,宋彦破天荒的问道: “老神仙,叫什么?” 九和的双眼,立时睁大了几分。 睁着眼睛,继续说瞎话: “老神仙姓班,叫班主任。” “有时候,我也叫他老班。” “老班这个人,虽然教了很多书面知识。” “但这人不怎么讨喜。” “总是喜欢逮我小辫子。” “可严厉了。” 宋彦冷不丁的一问,原本只是想探探九和的口风。 没想到,九和竟编的像模像样的。 看来早就想好怎么圆了。 宋彦没再继续搭她的话,继而正色道: “反间计倒是个好计谋。” “可不太适合用在莹雪身上。” 宋彦的视线,在九和的脸上一晃。 瞧她一脸的不解,继续道: “莹雪本就是个弃子。” “在她主子眼里,她没有多大的价值。” “所以她送回去的消息。” “先不说,能不能混淆视听。” “她主子会不会相信,还是个未知数。” “与其赌她,能不能获得昌平侯府的信任。” “倒不如让她发挥更大的价值。” 话音一落,宋彦抿唇不语了。 抬手捏起茶盏,悠闲的喝起茶水来。 瞧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可把九和急坏了。 哪有说话只说一半,另一半让人猜的。 九和急忙帮他把茶水续上。 笑盈盈的望着宋彦,乖巧的问道: “殿下,您快继续提点提点我。” “怎么才能让莹雪,发挥更大的价值呢?” 今日所有的谈话,一直都是宋彦在引领着九和。 每一个问题的目的,每一段对话要达成怎样的效果。 都是宋彦设计好的。 为的就是,引着九和问出这个问题。 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快接近核心了。 目前看来,都是按照宋彦的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可是到了这个关卡上,乍然间,宋彦有些退缩了。 他扪心自问,为何觉着九和,与旁人不同? 因为九和性格鲜活,是个色彩斑斓的人。 因为九和不谙世事,她的所思所想,总能被一眼看透。 因为九和,打心眼里不畏惧自己。 总能与自己随心而谈,敢把内心的自己表露出来。 虽然九和身世成谜、经历为隐。 可是九和,从未在自己面前,带上面具。 九和就像个浑身灵气的小狐狸。 聪慧,机灵,油滑,狡诈,聒噪,且从不安分守己。 可这个小狐狸,唯独没有攻击力。 本是一个挺美好单纯的小灵宠。 可在当下的生存环境里,这样的她,根本活不长久。 纵使自己万般不忍,可也无可奈何。 因为想让她,一直跟着自己走下去。 宋彦的视线,一直平静的落在九和的眉眼间。 纵使思潮起伏万千。 他的双眸里,依旧黑沉沉的荡漾不起一丝波澜。 半晌,宋彦终于沉声开了口: “你既然想要自由富贵。” “这便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 “让莹雪,忠心认你当主子。” 九和一脸认真道: “殿下,那我该怎么做?” 宋彦定定的瞧着九和,沉稳道: “让她,加深对昌平侯府的仇恨。” 九和更加不解。 自己如何能让莹雪,对昌平侯府加深仇恨呢? 宋彦垂目望向面前的茶盏,冷声道: “入夜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看了便知。” 夏日的白昼很长。 九和抓心挠肝的等到戌时,才听见移门那边。 沉闷的响起了三下叩门声。 九和老早就换上了,杨焕给的夜行衣。 这样的阵仗,可把九和给激动坏了。 人生头一次,要飞檐走壁了。 瞧瞧这身气派的夜行衣。 虽然就是一水的黑色,可也叫自己穿出了大侠的气韵。 敲门声一响,九和就立即颠颠的跑出了屋。 出门一瞧,院子里站了好些个黑衣人。 掐指一算,今夜有大行动啊。 九和脑门一惊,转瞬兴奋了起来。 跟在宋彦的身后,乐呵着就出了院子。 半个时辰后。 宋彦把她带到了,一个特别破败的院子里。 这一路,九和确实被宋彦拎着,飞檐走壁了一程。 可一点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刺激。 反倒是攀墙爬树的,把自己累得半死。 九和憋着一肚子的抱怨,小心翼翼的跟在宋彦的后面。 面前这院子,似是一个大宅子里面的一间院子。 被荒废了好久,无人问津、破败不堪、杂草丛生。 明亮的月光下,除了四周的院墙是好的,其余全是断壁残垣。 连屋子的窗户,都是破损的。 九和忍不住腹诽。 大晚上,来破院子里做什么? 难不成来抓鬼吗? 正当九和,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看。 眼面前的宋彦,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黑衣人,纷纷四散开来。 有条不紊的跃上了院墙。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黑衣人就把院子的各个角落看守起来。 受过训练的就是不一样。 九和正满腹感叹着,就瞧见两名黑衣人上前。 进了面前的一间屋子。 几个呼吸之间,屋里亮起了幽幽的烛光。 宋彦立在原地不动,只对着九和说: “进去看看。” “千万不要出声。” 九和不知宋彦打着什么算盘,索性他不至于加害自己。 硬着头皮,往前几步,抬脚就进了屋子。 纵使屋子没门,还破了一半的窗户。 一进门,迎面就是一股浓郁的屎尿臭味。 九和抬起衣袖,就掩盖住了自己的口鼻。 心里忍不住骂道。 死宋彦,大晚上的费这么大劲,带自己来茅房做什么? 正满脑子抱怨着。 垂目一瞧。 地上趴着个披头散发的人。 那人下半身污秽不堪,像是失禁了。 两条腿,就跟两条麻绳似的,拧巴着粘在身上。 这哪里还是腿了。 分明是已经被抽了骨头,只剩下肉皮了。 那人的脸,被乱糟糟的头发盖住,看不见样貌。 就算看不见,也能猜想到。 一张脸,已经人不像人了。 唯独那扣在地上的一双手,是干净白皙的。 那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 不管怎么看,都是如玉一般的、男人的手。 就凭着这一双玉手,就能想象出。 这是一位和风霁月般的翩翩佳公子。 怎么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 九和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忙跑到屋外。 立到宋彦的面前,小声问: “殿下,您带我来看这人,做什么?” 宋彦微微低下头,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面貌。 只听见他冷幽幽的语调,在九和耳边响起: “他是昌平侯府的琴师。” “也是莹雪的情郎。” 第85章 听话的念想 宋彦的话音一落。 九和只觉着脑门上一颤。 立时撺掇出,一个凄凉的爱情故事来。 可眼下,他们的爱情故事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宋彦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 让自己亲眼看看,那男子的惨状? 九和木然的侧过脸,再次望向那间破屋子。 幽白的月光,只能堪堪照进门槛上。 往前一步,便是无尽的黑暗。 那个破败残身的男子。 全身上下唯一还像样的一双玉手。 只是直直的,向着门槛外伸展着。 他是想爬出那间破屋子的。 只有身处黑暗里的人,才能看到遥远之外的一束光。 活在泥潭里的人,纵使千辛万苦的爬出泥潭。 依旧抹不去,早已侵入骨子里的泥泞。 一位侯府里的琴师,纵使身世凄惨、家中清贫。 可到底出入于侯府。 周身谈笑往来的,皆是身穿锦缎的达官贵人。 只要用心弹几首曲子。 就能得到比寻常人,劳作半生还要多的银两。 相比较于一位普通琴师。 能成为侯府里的一位琴师,已经是很多琴师的一生所愿。 而这样一位,已经站在自己人生巅峰的琴师。 究竟是做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酷刑? 可不管他做了什么。 他没有得到公正的审判,更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 只是被暗地里,处以惨无人道的酷刑。 最后再被丢弃在一处,破败不堪的院落内。 默默等待着生命的消失殆尽。 不会有人,为他改写命运。 九和蹙着眉头,转面望向宋彦。 语调中,带着悲凉: “殿下,他已经死了?” 宋彦垂目望着她,沉默了片刻。 似在酝酿着该如何回复九和。 半晌,才轻声道: “这里每日都会有人来。” “喂他一碗汤药,和一碗参汤。” “给他吊着命。” “好给莹雪一个,听话的念想。” 宋彦每说一个字,都如同在九和的脑子里,投射一个炸弹。 炸的九和,似乎马上就要魂飞魄散。 昌平侯府的手段,真是丧尽天良。 九和觉着喉头有些干涩,嘶哑着问: “他们怎么让莹雪知道。” “这男子,还活着?” 宋彦的语调依旧如平常那般,冷冷冰冰: “每隔三日,亥时四刻。” “有人把莹雪带到院墙外。” “听琴音。” 最后一个字说完,九和满脑子轰然炸裂。 难怪那男子,全身上下只有一双手,是好的。 原来这是一个遥遥相望,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相互鼓励彼此,坚强活下去的凄美爱情故事。 宋彦瞧着九和,惊诧的连呼吸声都渐次微弱下去。 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马上就亥时四刻了。” “我们留在这里。” “你好好看一看,再下定论。” 九和一听此话,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只点了点头,任由宋彦将她拎到了屋顶上。 院子中的一众黑衣人,跟着一起隐匿了起来。 刹那间,破败的院子又恢复了刚才的黑暗沉寂。 九和挨着宋彦趴在屋顶上。 徐徐晚风吹过全身,有些凉酥酥的。 幸好现在是夏天。 凉飕飕的还挺舒服。 九和无聊的撑着脑袋,抬头望着天空。 黑幕之上只有几缕云朵。 尽是一派繁星璀璨、明月照人间的美好景色。 倘若此时。 面前有一个炭炉,再加上满桌子的肉串和美酒。 才不会枉费这样一番夜景风光。 今夜的运动量有点大,还没有到子时。 九和的肚子,就开启了夜宵时刻。 想着想着,有点饿了。 九和忽而忍不住的,唧了一下嘴。 可就这么小小的一点声儿,在这静寂幽暗的夜里。 异常的被无限放大。 宋彦随即皱着眉头,瞧着九和的目光,骤然一凝。 示意她,安静点儿。 九和赶紧抿着嘴唇,一动不敢动了。 耳边渐次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还有不远处,树叶被阵风撩起的哗哗声。 就在九和无聊透顶的时候。 吱呀一声,院子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随即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有些细碎凌乱。 不止一个人。 待人走进屋檐下,就着朦胧的月光。 九和才能隐约辨别出来。 进来两个人。 一个人拎着一个盒子。 另外一个人,背着一个盒子。 拎着盒子的那个人,进了屋子里。 背着盒子的那个人,直接在院中席地而坐。 把背上的木盒,往膝盖上一架。 双手一掀盒盖。 露出一架古琴来。 院中那人准备停当,屋里传出了低低的呵斥声: “你他妈的,赶紧张嘴喝啊!” “别连累了老子!” “你他妈的,等老子办完了差事,你再死!” 坐在院中的那人听见了叫骂声,只小声道: “别出声,叫她听见了,你我都麻烦。” 屋里那人,即刻安静了下来。 院中的那人,双手放于琴上,手指轻轻一拨。 高山流水似的琴音,徐徐的四下扩散开了。 琴音一响,屋里猛然传来,碟碗落地的碎裂声。 紧接着就是一阵极力嘶喊的呜呜声。 但只是发出了三声。 似乎就被什么棉厚的物件给盖住了。 琴音渐次响彻了整个院子,扩散到了旁边的街道上。 轻轻松松的掩盖住了,破败屋子里的一切声响。 看到这里,九和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那男子,并不想让莹雪知道,自己还活着。 为什么呢? 不想让莹雪因为自己,继续为昌平侯府卖命? 不想让自己成为莹雪的牵绊? 不想再被任人宰割,苟延残喘,只想以求解脱? 或者更是因为。 他不想以自己的衰败残躯,耽误莹雪的花季。 想让莹雪知道真相,知道自己已经残败不堪。 再一心求死,让莹雪从此对自己断了念想。 好好的,重新活下去。 或许这是一个。 一人求死,让另一人获得救赎的凄惨爱情故事。 待一曲终了,那两人远去的时候。 宋彦才将九和,从屋顶拎下来。 两只脚都落在地上时,九和的心,却落到了阴暗里。 恍然间,她明白了宋彦的用意。 屋里的那个男子,铁定救不活了。 既然早晚都是一死,宋彦想让他死的有价值。 用自己的口,让莹雪知道,这男子是怎么死的。 死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只有仇恨,才能让人有毁灭的执念。 能让人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的朝着一个目的,坚持不懈。 而自己想要驾驭莹雪,只要做到一点。 戳破她美好的念想,扩大她复仇的执念。 屋子里的那个男子,就是这个点。 思及此,九和从脑顶中心,猛然生出一股恐惧。 这股恐惧,瞬间从脑顶蔓延到了脚趾头。 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是自己想要自由富贵的。 是自己害怕被人踩在泥潭里面的。 是自己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的。 是自己想要往上爬的。 九和霍然领悟了一个道理。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这漫长的封建时代里。 没有哪一个上位者,真正可以做到,兵不血刃的。 九和抬起双眸望向宋彦。 对上了一副暗幽幽的眸子。 那晦暗的目光中,隐隐藏着一股热切。 似是万分期盼着自己向他开口。 九和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有些起伏。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暴跳的异常猛烈。 突突突的快要从心口,直接破膛而出。 九和稳了稳心神,开口道: “殿下,您一定要把昌平侯府,挫骨扬灰。” 宋彦幽幽的回道: “好。” 九和心口一滞,似是一粒种子破土而出。 心口微微有些刺痛。 她隐忍着道: “那就请殿下下令。” “帮里面的那一位,早登极乐。” 第86章 手起刀落间 话音一落,宋彦手臂一抬,做了一个手势。 两名暗卫随即得了指令,转身就进了屋子里。 清冷的月光下,九和一直驻足在宋彦的身旁。 而宋彦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九和的脸。 银白的月光铺满九和的全身,似是染上了一层霜晕。 九和腰背直挺的,裹在那层银白色的霜晕里。 沉默不语。 她微微垂下脑袋,目光斜斜的停在地面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和的静默,让宋彦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她会不会因此怨恨上自己? 她明明想做一个普渡众生的善心菩萨。 可自己偏偏要她手起刀落,成为一个遍体铠甲的强横修罗。 可是还能怎么办? 眼看着她成为一个心慈手软、任谁都能捏两把的软蛋? 人,不狠不立。 总要让她长出獠牙利爪来。 九和说完那句话,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沌中。 她满脑子翻江倒海。 一遍遍的回想着,自从遇见宋彦以来,所有亲身经历的事。 宋彦说的话,旁人给自己的提点。 一句句的再次回味一遍。 这是一个,与自己的世界观,截然不同的封建时代。 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是一个上位者为天的朝代。 若不往上爬,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 原主以前在草原上做奴隶。 整日风吹日晒,只能睡马棚、吃剩菜剩饭、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再回想浣衣厅里面的自己。 被人打之骂之,却要忍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再想想被人压制在条凳上的自己。 反抗不得,逃脱不能,只能任由板子肆意落下。 过往那个无权无势、没有自保能力的自己。 和屋子里的那位半残之躯,和榆木林里的那位被弃之子。 有何区别? 都是一样的任人宰割而已。 就像宋彦说的那样。 若想好好活下去,要自己先立起来。 要收起从前的烂好心。 要经营自己的势力。 要有忠于自己的爪牙。 成为宋彦身边,最得力的女婢。 帮着宋彦君临天下,就是在积攒自己的权势。 历史上。 有着大把的,手握从龙之功的权臣。 也有手握批红大权、为所欲为的权宦。 有登临大宝的女帝。 好像还没有。 权势滔天的女婢。 今时今日,自己有幸,能得宋彦的栽培。 既如此,要不自己试试。 做一回权势滔天的女婢,是啥滋味儿? 屋子里的两位暗卫,很快就办完了差事。 一人迅速到了宋彦的身边,捧出一枚逗号形状的玉佩。 向宋彦回禀道: “主子,这是他的贴身之物。” 宋彦嗯了一声,抬手接过玉佩。 小声的对着众人道: “回府。” 九和跟在宋彦身后,再一次的,被他拎着飞檐走壁了一程。 不多时,两人就回到了宋彦的院子里。 就在九和往自己屋里走去时,宋彦开了口: “跟我进来。” 九和脚步一转,颠颠的跟在宋彦的身后,进了他的屋子。 屋里早已灯火通明。 两人依旧如同下午那般,围坐在茶桌旁。 九和自然而然的,倒了两盏茶水,率先开了口: “殿下今日受了伤。” “方才拎着我飞檐走壁的。” “不知伤口有没有裂开?” “要不我帮殿下检查一下伤口,再上点药。” 宋彦喝了一口茶水,温声回道: “不着急上药,我们先说正事。” 得,先开会,开启工作总结模式。 九和点着脑袋,道了声好。 宋彦将那一枚逗号形状的玉佩,放在了茶桌上。 用一根修长的食指,把玉佩推到了九和的面前。 问了句: “你可知,该如何说?该如何做?” 九和伸手拿起玉佩,左右翻动的端详一瞬。 乍看一眼。 玉质晶莹剔透,应当是块好玉。 刻工倒是很细致,上面貌似还刻了字。 九和没有仔细分辨,只琢磨着道: “我会告诉莹雪,我们本来准备救出那男子。” “谁料,昌平侯府已经动了手。” “我们赶到的时候,那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只留给莹雪一个玉佩。” 宋彦的目光,在九和的脸上晃了几圈。 见她依旧是一副平常模样。 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刚才那件事的影响。 宋彦有些不信,她这么快就把事情消化了。 便直戳戳的望着九和的眼睛,直接问道: “你会怨恨我吗?” 九和目光一滞,这话问的她措手不及。 只呆愣的回道: “殿下不是答应了。” “一定会把昌平侯府,挫骨扬灰吗?” 宋彦嗯了一声,肯定回道: “昌平侯府的手段丧心病狂。” “自然留不得。” 九和点了点脑袋,认真道: “我怎么会怨恨殿下呢?” “殿下教我要立起来。” “这世道,不狠不立。” “殿下教我要杀伐果断。” “教我识人、驭人。” “无非是希望,我有自保的能力。” “现在,我是殿下船上的蚂蚱。” “殿下好,我可以得势享富贵。” “倘若因为我的无知无识,给殿下带来了麻烦。” “我也活不长久。” “我的自由富贵,全系在殿下的身上。” “殿下对我,用心良苦的谆谆教导。” “我哪有怨恨殿下的道理。” 九和展颜一笑,双手合十拜于身前。 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却忍不住笑道: “手起刀落间,方可成佛陀。” 这番话一出口,宋彦倒是对九和出乎意料起来。 果真是个聪慧机灵的。 自己没有看错。 既然她能自己说出这番见解。 倒是不用再惧怕,她会因此事,适得其反了。 宋彦望着九和,这般古灵精怪的模样。 破天荒的,第一次瞧着九和,笑了。 不是生气时候的假笑。 是眉眼间都是笑意的真笑。 九和瞧见了,睁大了眼睛,只觉着惊怪极了。 冰美人儿居然笑了。 宋彦笑起来的模样,竟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视感。 忍不住感叹道: “殿下,您笑起来,满好看的。” 宋彦闻言,随即收敛了笑容,温和道: “好了,莫要奉承。” “我们说正事。” 九和想辩解,但忍住了。 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重重的点了点脑袋,恳切道: “殿下,我刚才的说法,是不是有所不妥?” 宋彦正色道: “亲耳所听,不如亲眼所见。” “我说,你仔细听着。” 第87章 因为笑了笑 这一夜,九和睡的并不安稳。 那个颓废的半残之躯。 总在她的梦里,迂回曲折的翻腾着。 九和觉着异常的揪心。 自古以来,为了争权夺势而死的人数不胜数。 成者王、败者寇,死了也就死了。 最可怜的就是这些,被权势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白身。 只能听之任之,做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第二日下午申时末。 江枫驾着马车,载着九和去了榆木林。 九和敲了三下木门,开门的是莹雪。 莹雪见着九和,显得异常高兴,忙引着九和进屋。 九和一瞧见莹雪那张开怀的脸,莫名觉着心口一阵刺痛。 可依旧对着她牵唇一笑,露出一副若即若离的模样。 进屋环顾四周,木屋里,只剩下莹雪一个人。 九和刚准备询问婆婆去了哪里。 就听见扑通一声。 莹雪跟在她身后,跪下了。 九和很不满她,动不动就跪的做派。 慢悠悠的转过身,垂目睥睨着脚下的莹雪。 硬着声调道: “说。” 莹雪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声调却是热切的: “今日沈郎君派人来知会奴婢。” “说主子您给奴婢,安置了一个住处。” “叫奴婢明日就住进去。” 话音一顿,脆生生的磕了一个响头。 继续道: “奴婢感谢主子的再造之恩。” “今后,奴婢任凭主子调遣。” 九和没有接她的话,继而转了话题,问道: “照顾你的嬷嬷呢?” 莹雪的身子更俯下去几分,小心回道: “奴婢的身子已经渐好。” “可以行动自如。” “便不想继续劳烦嬷嬷照顾。” “奴婢,自作主张请嬷嬷回去了。” “还请主子恕罪。” 话说得好听,九和却心知肚明。 主要是怕嬷嬷察觉她的行踪,再向沈文报告。 九和依旧没有继续接她的话。 而是把那枚逗号形状的玉佩,轻轻放在了莹雪身旁的凳子上。 幽幽的道了句: “你看看,这是什么?” 莹雪缓缓直起了身子。 侧目一瞧。 整个人浑身一怔,瞬时僵住了。 九和亲眼瞅着她,整张脸唰的一下,惨白无血色。 莹雪本是漫不经心的探身望去。 只稍稍一眼。 她立时就认出了,那凳子上静静躺着的。 是琴岳的贴身玉佩! 这玉佩有一模一样的两枚,两枚正好合成一个圆。 另一枚,在她这里。 莹雪只觉着猛然掀起了一阵五雷轰顶。 炸的她,耳鸣目眩。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半晌,莹雪才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 向那枚玉佩,缓缓摸去。 指尖稍稍一触碰到。 那股冰凉的触感,瞬间沿着指尖,急速蔓延到了全身。 莹雪的手,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整个人颓败的依附到凳子上,无声的痛哭起来。 莹雪真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她隐忍着全身颤抖,泪水止不住的沿着下颚滴落。 看起来,是那样的哀痛。 九和有些看不下去,可依旧强行冷漠着一张脸。 往身旁的条凳上一坐。 端直了身子,静静盯着莹雪,等她一通发泄。 过了好半晌,莹雪才能勉强的抑制住眼泪。 整个跪伏在地面上,哽咽道: “奴婢,任凭处置。” 声调儿不大,却存了一股子绝望的死志。 九和瞧着面前,已无任何精气神儿的莹雪。 只满腹的感叹起,宋彦果真料事如神。 连莹雪见到玉佩后,可能会有什么反应。 都预测的这般精准。 九和寒着一张脸,双目紧紧盯着莹雪。 慢慢悠悠的开了口: “是你自己说?” “还是让我猜?” “倘若,让我来猜。” “恐怕你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莹雪闻言,浑身一颤。 手脚都趴在地上,慌慌张张的跪行到九和的脚边。 万分悲切道: “奴婢说,奴婢说。” “其实最近这两次。” “奴婢已经听出了琴音不对。” “奴婢近日夜夜梦魇。” “就已经猜到,他可能,出事了。” 其实九和根本不想听,他们那凄惨的爱情故事。 她害怕自己听了。 会夜夜噩梦。 会愧疚自责至极。 会莫名的同情心暴涨。 可是宋彦叮嘱她。 一定要认真听着,让莹雪把自己的故事说完。 宋彦告诉九和。 做莹雪的主子,其实是拯救莹雪的一种方式。 莹雪任由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万念俱灰的向九和叙述起,她与琴岳的故事。 莹雪九岁就进了昌平侯府。 所有家妓都是自小开始,每日学习艳舞。 只是为了及笄后,去取悦、侍奉侯府的贵客。 有的家妓命好,被宾客看上了,主子会将她送与宾客。 跟了宾客后,可能做外室,也可能做妾。 总之不用再继续侍奉,各种不同的宾客。 莹雪长得出挑,媚骨天成。 第一次,是被老侯爷的嫡子周五爷,占了去。 那日下午,莹雪不小心与刚回府的周五爷打了照面。 当晚,周五爷就让她去院中招待宾客。 去了才知道,没有宾客,只有周五爷。 周五爷让她舞一曲。 舞到一半,周五爷径直欺身而上。 直接撕了她的舞衣,强行要了她。 周五爷有些变态的嗜好,喜欢凌虐身下的女子。 那一夜,任凭莹雪如何哭喊求饶。 周五爷将她凌辱的体无完肤。 鞭伤、烫伤、勒伤、咬伤、抓伤等等等等。 莹雪一个晚上被不停的折磨。 她凄惨的求饶声,直接成了周五爷的怂恿者。 一个晚上被强行占了四五次。 莹雪整个人似乎都被撕碎了,站都站不起来。 最后天未亮,被周五爷的小厮们抬出院子。 扔在了,家仆们经常走动的,小道旁的草丛里。 莹雪以为,自己一定会直接死在那里。 谁料,冥冥之中,上天有了他的安排。 早起练琴的琴岳,发现了草丛里的莹雪。 琴岳抱起莹雪,直接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给她找大夫,给她喂汤药。 还帮她与府里的管事们周旋。 最终让她,可以好好休养起来。 莹雪对那晚自己的遭遇,闭口不提。 琴岳自然也不问。 待莹雪恢复了身子,又开始了自己无力改变的家妓生活。 以莹雪的身份。 侯爷夫人自然不允许她,去给周五爷做通房、做妾。 莹雪破了身,再加上身体留了疤痕。 就只能被安排,去伺候一些不入流的宾客。 当然,自从莹雪好了以后。 她与琴岳,便再没有任何交集。 只是每次宴席上。 他抚琴,她跳舞。 宴席终了。 他看着她,被人强行搂在怀里,肆意蹂躏。 她从不敢抗拒,也从来不笑。 直到有一天,他们相遇在府里的小道上。 琴岳对她笑着打了招呼。 莹雪只是点头问好,依然不对他笑。 琴岳好心提醒她。 作为一名家妓,要懂得笑一笑、去讨好。 才不会受更大的罪。 莹雪听了后,沉默半晌,才对琴岳道。 那一日,就是因为她对周五爷,笑了笑。 第88章 拯救的方式 从那以后,琴岳开始莫名的,故意接近莹雪。 故意与她偶遇。 故意向她示好。 故意说些笑话与她听。 故意买些珍巧小玩意儿送与她。 忽然有一天,琴岳对她说。 他的契约到期了,他可以离开侯府了。 莹雪沉默半晌后,与他道别。 可他却又说。 他孤身一人,在哪里都可以。 所以又与侯府,续了三年契约。 琴岳说,他在考虑一件事。 要不要等莹雪人老珠黄以后,带着莹雪一起离开侯府。 从此以后,他抚琴,她跳舞。 反正都是孤家寡人,凑合一下,也挺好。 那一日,莹雪哭着笑了。 然而,对于权势滔天的侯府来说。 身处最底层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情情爱爱、牵绊纠缠。 是提线木偶,最好的丝线。 昌平侯府为了帮二皇子拉帮结派,用尽了手段。 当然,也包括故意让某个,身处要职的小官员。 传染上一些见不得人的病症。 而这种病,昌平侯府里面正好有对症的汤药。 花柳病,算一种。 所以琴岳就被圈禁了。 莹雪只好乖乖听话。 先是被传染上花柳病,再去传染其他人。 莹雪胜在姿色出众,所以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可是,管事的让她再去完成一个任务。 他们才会放了琴岳。 这个任务,自然就是接近九和,了解九和。 没有特别指定内容。 衣食住行的习惯,吃喝玩乐的喜好。 身边有什么人,作息规律几何。 统统都可以。 一大篇话说到这里,就能画上圆了。 琴岳肯定是反抗激烈、宁死不屈,才会被折磨成了那样。 听完了莹雪的故事。 九和只觉着心口堵了一块大石,呼不出、吸不入。 她宽袖之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恨不得立时一刀捅死周五爷。 恨不能现在就去炸了昌平侯府。 可九和的脸上,只能维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表情。 既不能表现出同情,更不能表现出哀伤。 因为,还没有到时候。 按照宋彦的叮嘱,接下来,要进行第二步了。 九和瞧着面前哀痛欲绝的莹雪,轻悠悠的开了口: “你想不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莹雪猛然抬起双眼,满目期冀的望了一下九和。 忽而觉着自己这般直视,十分僭越不妥。 复又赶紧小心翼翼的垂下头去。 哽塞道: “奴婢,奴婢想去。” “求主子成全。” 言罢,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九和利索的站起身来,道了句: “起来,跟我走。” 马车行至那间院子的侧门时,正好夜幕已至。 江枫似乎已经踩好了点。 把马车驶入一个小巷子里面。 刚好隐秘了行迹,还能看到侧门的情况。 接下来,就是漫长且未知的等待了。 莹雪一直沉默不语,只倚在车窗口,死死的盯着侧门。 她满脑子都是琴岳的模样。 琴岳有一双,这世间上最明亮的眼睛。 每次看向她时,眼里都含着光晕。 他笑起来很洒脱,会露出八颗牙齿。 他爱笑,可当他弹琴的时候,也会陷入痴迷。 整个人与琴音融为一体。 他的琴音里既有清风明月,也有闲云野鹤、悠然自得。 他本不该在这里。 他本可以一人一琴,行走于广阔的山川河流之间。 去寻觅他乐典世界里的知音。 他怎么能,就这样留在了这里。 黑暗中。 九和能隐约听到,莹雪有些气息不稳的喘息声。 她又在痛哭流泪了。 莹雪哭起来,为什么总是没有一点声响? 是不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连大声哭泣的资格,都放弃了? 九和知道。 莹雪不管流出多少眼泪,都无法倾诉她内心的悲哀。 莹雪活在黑暗里。 而琴岳,就是她遥远之外的那束光彩。 九和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莹雪见到琴岳那般惨状,会发疯、会失控。 会直接冲到昌平侯府里,去行凶。 恍然间,九和有些明白了,宋彦说的那句话。 做莹雪的主子,是拯救莹雪的一种方式。 也不知等了多久。 就在九和担心,宋彦会不会失算的时候。 一辆马车,缓缓往侧门行驶去。 吱呀一声。 远处的侧门开了。 一个人走出门庭,左右张望一番,对着身后抬手一招。 逐渐走出两个人。 那两人抬着一面板子,板子上,裹着一卷草席。 晃晃悠悠的,把板子挪进了马车里。 三人一溜烟的,跟着进了马车。 驾车人扬鞭一呵斥,马车随即奔腾起来。 江枫抬手扣了扣车厢。 紧接着,他们的马车,也缓慢跟着尾随而去。 又被宋彦算对了。 他们果然把尸体,扔去了城西的乱葬岗。 待昌平侯府的马车远去,三人才上前查探。 草席里。 那人被抽掉了半截腿骨。 乱发盖住了脸面。 唯独那双修长笔直的玉手,白皙干净、不染尘埃。 琴岳生前,一定爱极了自己的双手。 见到琴岳的尸首时。 莹雪并没有,像九和猜想的那般失控、发疯。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尸首是琴岳的。 莹雪泪如雨下,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握起琴岳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轻轻的、缓缓的摩挲着。 用琴岳的手,一点一点的擦拭掉自己的眼泪。 再探身上前,慢慢拨开那盖住脸颊的乱发。 那张脸,已经伤痕累累,根本看不清样貌。 那本该见到莹雪,就会双目含光的眼睛。 只剩下两个黑黝黝的空洞。 莹雪抬起衣袖。 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琴岳脸上的血迹、污泥。 从额头到眉眼间,再擦到脸颊上。 最后再擦拭唇角和下颚。 莹雪蓦地俯下身去。 双唇附在了那双唇瓣上。 你若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九和看着面前的莹雪,唇齿微动。 猛然当头棒喝。 赶忙抬脚上前,伸手一拽。 奋力拉起莹雪。 抬手就捏住了莹雪的下颚。 恨声道: “你要做什么?” “咬舌自尽吗?” “我费这么大劲救活你。” “我带你来这里。” “就是为了看你殉情吗?” 言罢,从腰间抽出丝帕,直接塞进了莹雪的嘴里。 九和依旧单手捏着莹雪的下颚。 莹雪跪在地上,仰着头,任由九和钳制。 不躲不闪,不挣扎。 两双泪眼里,不断的从眼梢冒出泪珠。 顺着九和的手,直溜溜的落下。 九和从莹雪的双眼中。 看不到一丝反抗的意图。 只剩下空洞洞的绝望。 九和从上而下的凝视莹雪。 沉沉的问道: “你可想在死之前,替他报仇?” 第89章 腰杆直起来 九和的话音一落。 莹雪空洞洞的眼神中,漾起了稍纵即逝的波澜。 虽然只是转眼一瞬。 还是被九和捕捉到了。 九和盯着莹雪的双目,提高了声调。 阴沉沉的语调,却饱含着坚定: “你可想,替他看看。” “昌平侯府,是如何被挫骨扬灰的?” 莹雪的眼帘猛然一颤,即刻泛起了一丝光晕。 眼睛有了光,就是燃起了希望。 九和随即沉声道: “你若想为他讨回公道。” “就点点头。” 言罢,莹雪豆大的泪珠顺着眼梢落下。 她颤抖着,点了点头。 九和心口一紧。 缓缓松开了,捏着莹雪下颚的手。 继续垂目望着莹雪,沉声道: “你喊我什么?” 莹雪茫然的抽出口中的丝帕,滚了滚喉头。 哑声道: “奴婢,喊您主子。” 九和继续问: “可是真心?” 莹雪跪伏在地,哽咽道: “奴婢,当然是真心认您做主子。” “主子若不弃。” “奴婢誓死相随。” 九和居高临下的望着莹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她垂目而望的双眸中,却闪着一丝炙热的光彩。 九和冷声回道: “倘若你是真心。” “那我便应允你。” “定让你亲眼见到,昌平侯府被覆灭的那一天。” 声调儿不大,却字字钉进了莹雪的心坎里。 莹雪颤抖着磕了三个响头。 脑门儿撞得地面咚咚直响。 恰好盖住了,她那气息不匀的喘息声。 莹雪今日流的眼泪,太多了。 但愿她能把今生所有的眼泪,都在今日流淌殆尽。 宋彦只教九和做到这里。 宋彦说。 只要莹雪有了生的希望,就会对九和忠心。 剩下的。 要九和自己去摸索。 要九和自己去琢磨。 想把莹雪,变成怎么样的一个人。 九和居高临下的垂目望着,那蜷缩在自己脚边的小小一团。 莹雪在九和的眼里,是软弱的,也是无能的。 莹雪从不敢抵抗。 只会磕头,只会跪拜,只会恳求施舍。 九和想让莹雪,立起来。 思及此,九和的声调更冷硬几分: “想认我做主子。” “你得先做到两点。” “第一,在我面前不许随意下跪。” “第二,在我面前不许自称奴婢,直接自称我。” “你可做的到?” 话音一落,莹雪蜷缩的身子战栗一怔。 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怯生生的顺着九和的双脚,渐次往上瞧去。 就在快要与九和对视的时候,又赶忙垂下了脑袋。 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九和瞧着莹雪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再次冷声道: “我说的,你听见了吗?” 莹雪忙应声道: “奴……” 刚吐出一个字,忽而意识到了不对。 继而改口道: “我听见了。” 九和再接一句: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莹雪的身子一僵,忙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 垂着脑袋,双手放在身前,紧紧的握在一起。 模样瞧起来,仓皇极了。 九和靠近一步,抬起一只手,撑起了莹雪的下巴。 莹雪的身高,只到九和的眉眼处。 这会子,下巴被九和托起来,仰着脑袋,与九和对视。 九和盯着莹雪红肿的双眼,正色道: “若想跟着我。” “就要抬头挺胸。” “把腰杆子直起来。” 九和放开托起莹雪下巴的那只手,双臂往身后一甩。 昂首挺胸的负手而立。 九和的心胸之中,骤然升腾起一股子豪迈的大哥气势。 义正言辞的威严道: “你若忠心不二。” “那日后,我有一块肉。” “必然不会少了你的那一口。” 九和眼风一扫,直戳戳的望向莹雪,继续道: “我今日的话。” “你可记住了?” 莹雪乖顺的点了点头,小声道: “奴……” 刚吐出一字,赶忙咽下剩余的话。 改口道: “我记住了。” 九和的视线,停在莹雪那张姣好的面容上。 恍然间。 觉着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沉甸甸的了。 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九和忽然自顾自的觉着。 自己的这番形象,莫名的比往常要拔高许多。 她清了一下喉头,沉声道: “我们把琴岳安葬了。” “明日,我带你去定国寺。” “给琴岳点一盏长明灯。” “也好给你留个念想。” 话音一落,莹雪条件反射似的,屈起膝盖,微微一俯身。 眼看着又要下跪。 九和从鼻腔里重重的发了一声。 这才提醒了莹雪。 莹雪的身体瞬时僵住,复又改行了一礼。 万分感激道: “莹雪感谢主子恩典。” “此生,必不负主子。” 九和没有接话,而是侧目望向江枫。 安葬琴岳这种事,真得江枫帮忙。 江枫一直双臂环于胸前,倚在马车旁观望着九和。 宋彦吩咐,他的任务是保护九和。 若是九和制不住莹雪,他得确保九和毫发无伤。 不过现下看来,宋彦的担心是多余的。 九和处理的还不错。 瞧见九和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江枫随即大步上前。 三人给琴岳找了一块,背靠大山、面前有湖的风水宝地。 挨着一棵松树,将琴岳安葬了下来。 用九和的话说。 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愿琴岳下一世,能投胎个有权有势的勋贵人家。 走自己想走的路,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莹雪跪在琴岳的坟前。 轻拂着琴岳的墓碑,无声哀哭了良久。 她脑门轻轻抵着碑文上的名字,紧紧咬着嘴唇。 抬手从发髻上,摘下唯一的那根木簪。 掌心牢牢握着木簪,扬手在脸颊上狠狠一划。 一条长长的伤口,乍然覆盖了莹雪的半张脸。 那伤口很宽、很深。 莹雪用了最大的力道。 殷红的血液,瞬间从伤口里涌流而出。 一眨眼的功夫,染红了她大半个肩头。 莹雪只对着墓碑,喃喃的小声道: “琴岳。” “莹雪此生,再不会以色事人。” 九和瞧着莹雪,那样一副决绝的姿态。 心口猛然一阵刺痛。 她忽而认清了一个事实。 在现下他们身处的这个时代里。 一副姣好的面容,对于一个底层的百姓而言。 或许就是一个,可怕的灾难。 第90章 想要的人生 九和让江枫驾着马车,直接把莹雪,送去了沈文给她租赁的宅子里。 这是一个位于城南的二进小院子。 挨着惠民巷。 这一片儿住的大多数人家,都是往来京城的行商。 所以这里的人口流动,一直很大。 就算突然住进来一个陌生小女娘,也不会引起邻里间太多的注意。 而且惠民巷里面的坊店很多。 就算住的时间长了,巷里来往这么多面生的女娘和妇人。 谁还会特意去记住一个单独的莹雪。 九和忍不住感叹。 沈文真是个细心又体贴的好郎君。 二进的小院子不大,住一个人却绰绰有余。 屋子里很干净,一看就知道已经派人打扫过。 院里一应家居用品,都置办齐全了。 莹雪直接住下就好。 九和领着莹雪进屋,给她处理脸上的伤口。 莹雪却问九和: “主子,可有什么草药?” “能让伤口再宽一点?再深一点?” 九和哑然。 这个傻丫头。 心里放着琴岳不就行了,挂在脸上做什么? 可眼下这种境况,也不好直接把她说教一通。 九和想了想后,把随身带的消毒酒精,放到她面前。 冷声道: “这里面的药水可以。” “只是涂抹起来,会很疼。” “就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莹雪二话没说,抬手就拿起装酒精的白玉瓷瓶。 小心倒出里面的酒精,直接就往伤口上涂抹。 疼的她,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隐忍了半天,才好奇的问道: “主子,这里面,为何有一股酒味?” 九和叹了一口气,使劲憋住笑。 蹙着眉头回道: “这是我特制的。” “莫要废话,让你涂你就涂。” “一日涂个四五次。” “听见没有?” 莹雪乖顺的点了点头,温声回了句好。 九和见她一脸的憔悴,道了句: “你早些休息。” “我明日会来找你。” 言罢,便和江枫回了晋王府。 回到宋彦的院子里,瞧见屋里灯火通明的。 九和就知道,宋彦在等着自己汇报工作结果呢。 江枫进屋对着宋彦行了一礼。 两人视线一对上,就算回禀完事儿了。 九和兴致缺缺的坐到宋彦身旁。 一五一十的开启了工作总结模式。 一通絮絮叨叨的说完,九和有些垂头丧气的。 轻声道了句: “殿下,我得好好消化一番。” “莹雪和琴岳的故事,让我心里有些难受。” 宋彦给九和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难受什么?” “因为他们不离不弃,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 九和喝了一口茶水,赞同道: “殿下说的太对了。” “琴岳本可以安然离开昌平侯府的。” “是为了陪着莹雪,才留了下来。” “我猜想,他当时只一门心思留下来。” “铁定没有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言罢,九和耷拉着脑袋,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茶桌上。 脑袋往手臂上一搭,脸对着宋彦,垂着眉眼惆怅起来。 宋彦的视线,一直散漫的落在茶桌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他单手一直紧紧捏着茶盏,指尖都泛了白。 沉默半晌,才幽幽回了句: “他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九和闻言,立时浑身抖了一个激灵。 慌忙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直戳戳的望着宋彦。 诧异道: “殿下,您刚刚说什么?” “琴岳他自己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宋彦的眼风忽而扫向九和,依旧是那对冷幽幽的眸子。 平静道: “所以,他们的故事,告诉了你什么?” 这话问的九和猝不及防。 怔愣一瞬,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正当九和绞尽脑汁的总结时。 宋彦再次慢悠悠的开了口: “所以,单凭一腔的情情爱爱。” “无任何用处。” “除了以命换命,除了让旁人感动。” “还剩下什么?” “既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 “更无力守护自己的挂念之人。” 话音一顿,宋彦的视线,在九和瞠目结舌的脸上晃了几圈。 依旧是平常那副冷飕飕的语调,接着道: “所以。” “你应当从他们的故事里明白。” “你若是想要,自由富贵的人生。” “就不能。” “只想着情情爱爱。” 九和瞬时哑口无言,只觉着自己理屈词穷了。 宋彦这个理工直男,当真是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里啊。 一时间,九和满脑子的思绪翻腾起来。 难怪宋彦要自己,一定要认真听完莹雪的故事。 原来搁这等着自己啊! 宋彦干嘛要这样敲打自己呢? 自己也没有,整天只想着情情爱爱? 九和苦思冥想的托起自己下巴,满脑子骇怪起来。 左思右想之下,猛然醍醐灌顶。 宋彦该不会以为,自己在和沈文谈恋爱? 这这这,误会啊! 倘若是在今日之前,九和可能会想。 这得立刻和老板澄清一下。 别让他真的误会下去,以为自己要和沈文私奔了。 把自己关起来不说,万一因此连累了沈文。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九和已经听过、见过,琴岳和莹雪的故事。 九和对宋彦刚才的那番话,有了新的认知。 琴岳对莹雪的不离不弃,固然是感天动地的。 可就着现实中的结局来看。 正如宋彦所说的那般。 这只是个以命换命的感人故事。 而自己想要的人生。 既要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也要有势力守护身边的人。 人这一生,总要有所取舍。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用同等的价值去交换。 宋彦说得对。 想要自由富贵,就不能只想着情情爱爱。 专心搞事业才能得偿所愿。 九和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恳切回道: “殿下,您对我的教诲用心良苦。” “我定会铭记于心。” “情情爱爱的不重要。” “跟着殿下完成大业,才能实现我的人生目标。” 九和说的义正言辞、情真意切。 宋彦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九和的眉眼。 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心,宋彦不知道。 可九和这番真真切切的说辞,倒叫宋彦有些满意。 不枉费他一番苦心教导。 只要九和能始终明确自己的目标。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就能一直按照自己的引导,循序渐进的走下去。 宋彦的眉眼间依旧一片阴郁。 沉默半晌,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现下,我同你说说。” “我看到的琴岳。” 第91章 剥洋葱似的 九和只觉着脑门儿一惊。 宋彦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眼里的琴岳? 难不成,他之前认识琴岳? 宋彦一眼就瞧出了九和的困惑,抬手给她续了一杯茶水。 泰然自若的,向她娓娓道来。 其实昌平侯府一直在暗地里,帮二皇子拉拢朝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世间上大多数的站队、结盟,无非都是为了一个利字。 昌平侯府盘桓在各个官员的脉络之间,往来输送诸般利益。 需要用到很多的钱财。 可是那么多的金银,要从何而来? 能摆在明面上的正当收入,肯定是不够的。 自然要做些小动作,取一些不义之财。 可那是长年累月的大笔金银,普通的蝇头小利自然填补不满。 根据线报,这当中,很可能涉及到了损害朝廷的赃款。 既如此,自然要好好的查一查。 昌平侯府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 倘若扳倒了侯府,二皇子自然就少了与宋彦抗衡的一大助力。 大笔金银的进出,不可能了无痕迹。 筹谋之下,宋彦在昌平侯府里安插了一些暗桩。 其中就有一名暗桩,叫琴岳。 经过这些暗桩几年的蛰伏。 终于查清了,昌平侯府竟然在暗地里,统筹着贩卖私盐的买卖。 单凭贩卖私盐这一项罪名。 就够整个昌平侯府,定一个满门抄斩的死罪。 所以宋彦一定要拿到,昌平侯府贩卖私盐的账册,作为定罪的证据。 潜伏在昌平侯府的那些暗桩们,最终不负所望。 查到了账册藏匿的位置。 宋彦中毒箭的那一晚。 就是他亲自领着暗卫们,偷偷潜入昌平侯府,去偷账册的一晚。 其实那晚,只顺利偷到了半本账册。 但大家可以全身而退。 没有人会落网,宋彦原本也不必受伤。 只是当所有人撤出昌平侯府的时候。 琴岳说,这次行动的太突然,他有些私事没有料理好。 如果他莫名消失了,侯府一定不会放过莹雪。 所以琴岳决定自己回去,把莹雪带出来。 宋彦自然不同意。 可琴岳求宋彦,说莹雪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她再被折磨。 琴岳说,倘若自己回不来,必定当场自尽,绝不会暴露大家。 话一说完,当场就要吃下一颗绝命散。 宋彦一把拦住他。 见他存了死志,横加阻挠也没有意义,只好同意了。 可琴岳是宋彦的死忠,又是宋彦得力的暗桩。 那一晚,宋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没放他独自涉险,领着众人,陪他回去走了一遭。 虽然往来不过半刻钟,可折返回昌平侯府。 众人就遭了埋伏。 宋彦中箭,琴岳被俘。 当时情况紧急,对方人多势众。 众人只好放弃琴岳,把宋彦带回晋王府。 后来宋彦派人盯了、查了昌平侯府好几日。 琴岳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在九和偶遇了莹雪之后,才搜索到了琴岳的踪迹。 可那时的琴岳,已经被挖了眼、断了腿骨。 好在琴岳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硬是忍着没有透露一个字。 知道宋彦寻到了他,只求宋彦给他个痛快。 这事给了宋彦一个教训。 宋彦心一狠。 索性都是送他一程。 不如让他走的更有价值一些。 琴岳选择用自己的死,让莹雪得到救赎。 宋彦让琴岳的死,助九和成长一步。 任何选择,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宋彦第一次与九和,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 嘴上似是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可眼睛里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九和的眉眼。 宋彦眸光平静的瞧着,面前有些怔愣的九和。 从一脸的不可置信,转变成,满目的震惊与悲悯。 宋彦眸光深沉,不急不慢的道: “倘若琴岳,没有去招惹莹雪。” “那他的下场,就不会是那般模样。” 话音一顿,宋彦瞧着九和的双眸中,更添了几分阴沉。 他语调更沉重了几分,继续道: “所以,你要记住。” “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事情。” “不要去做。” 九和心口一惊,忙开口问道: “殿下,琴岳为何不提前安排好莹雪?” “或者事后,再找个法子救莹雪?” 宋彦喝了一口茶水,冷声回道: “事前安排莹雪,会暴露行动。” “事后我们折返回去,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就已经被众人围堵。” “琴岳哪里有,事后再救的时间?” “那晚若是我们没有折返。” “琴岳莫名消失,莹雪当晚就会被囚禁起来。” “那晚被严刑拷打的,就是莹雪。” 故事说到这里,就已经很明白了。 琴岳终究还是为了救莹雪,才把自己搭进去的。 真是可惜,终究还是情深缘浅。 宋彦瞧着九和一脸的怅惘,随即转移了话题: “琴岳生前求过我。” “希望我能安排人,照看莹雪一二。” “现下,莹雪既然已经认你做了主子。” “你就好好的,做她的主子。” “可记住了?” 如果想很快掌握一个知识。 最好的办法。 就是教一个不会的人,学会这个知识。 同样的道理。 想要一个人快速的成长起来。 除了让他经历苦难,还可以让他成为领头人。 一个人成长的速度。 在于他肩负的责任与担当。 这就是宋彦对九和的良苦用心。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猛然觉着。 一个脑袋两个大。 合着宋彦费了这么大的劲儿。 剥洋葱似的给自己讲故事。 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好的给莹雪做主子? 可仔细一琢磨,好像又不是这般简单。 九和再往深处想一想。 宋彦要自己立起来。 怎么立? 莫非是要自己,先从学会如何做主子开始? 难不成宋彦的意图。 是要自己从莹雪这里开始,学会驭人? 思及此,九和顿时恍然大悟。 宋彦果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样一来,不仅变相的拯救了莹雪。 自己还得了一个忠心的小丫头。 一举两得。 妙啊! 刹那间,九和开始对以后,那未知、且充满挑战的路。 有所期待起来。 九和望着宋彦,恳切道: “殿下的话,我全部都装在心里面,一个字也不敢忘。” “还有殿下的用心良苦,我心里都明白着呢。” “我定然全力以赴,不让殿下失望。” 听着九和的豪言壮志,宋彦垂目一笑。 嘱咐道: “青云街上有一家听茶小筑。” “朝中官员和世家子弟们,都常去那里喝茶。” “你让莹雪去找掌柜方礼。” “方礼会安排她,在听茶小筑里做一个点茶的茶匠。” “既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收集一些消息。” 九和一听,宋彦竟然把莹雪后面的事,都安排妥帖了。 心里一高兴,忍不住的拍起彩虹屁来: “殿下英明啊!” “我还在发愁,该怎么安顿莹雪呢。” “还是殿下高瞻远瞩,走一步,考虑一百步。” “以后殿下说往东,我绝不往西南北!” 宋彦不想听九和给自己戴高帽,直言道: “你记得问一下莹雪。” “她最后服侍的那位官员,姓什么?” 第92章 想的好法子 第二日,九和起了个大早。 今日要带着莹雪去定国寺,给琴岳点一盏长明灯。 辰时三刻不到,九和就到了莹雪的住处。 咚咚咚的一阵叩门声。 九和等了半晌,莹雪竟然没有来开门。 她霎时有些慌了。 莹雪不会想不开,又自尽了? 还是被昌平侯府的人找上门了? 出事了? 越想越觉着不安。 九和干脆撩起衣摆,抬脚就准备往大门上踹去。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 九和刚准备开口质问,怎么大半天才来开门。 定睛一瞧。 莹雪那一双桃花含春的眉眼,染着一大片红晕。 再顺着红晕向下,往莹雪脸颊上瞧去。 她脸颊上的那道伤痕,四周也是红肿肿的一片。 九和顿时骇怪起来。 这是怎么了? 挨打了? 对着伤口打? 莹雪不敢直视九和。 自然不知道九和,一直在盯着她的脸颊看。 开门的一瞬,莹雪只见着来人是九和。 赶紧低眉垂眼的行了一礼,请九和进屋。 九和踏过门槛,挨近莹雪的时候。 顺势凑近她,皱起鼻子使劲闻了闻。 一脸的酒精味。 九和目光一滞,一脸僵硬起来。 合着这丫头,半天不来开大门。 原来是在伤口上涂酒精,疼的睁不开眼啊! 这小丫头,有点太实诚了。 眼瞅着莹雪的一张小俏脸。 用酒精消毒后,红肿成了这副模样。 难不成她直接用酒精洗脸了? 瞧她这副样子,也没法子包扎出门啊。 搁屋里呆会儿。 九和盯着莹雪的小脸好半晌,才慢腾腾的往院子里踱步。 她的两只眼睛,止不住的四处张望、观察。 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瞅瞅这四周院墙还挺高,瞬时放心了不少。 一边往二门上走着,一边问莹雪: “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可还习惯?” “晚上会害怕吗?” 莹雪跟在九和身后,张口就是: “奴婢不怕。” “奴婢一个人在榆木林的时候,也不怕。” 九和斜着眼睛,眼风往莹雪的脸上一扫。 瞧她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 好像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不妥。 莹雪一脸怯生生的,瞄了九和一眼,赶忙又垂下头去。 九和心里一阵感慨。 看来称呼这种事,真不是容易改的。 “奴婢”“奴婢”的自称习惯了,就刻在骨子里了。 也就不会记着,自己应该叫“我”了。 罢了罢了,意识这种事儿,得慢慢改。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内院。 内院有一间主屋,两间耳房。 九和自然而然的往主屋里走去。 刚踏进屋内,乍一眼瞧去,收拾的还挺干净利索的。 往圈椅里一坐,仔细一瞧,发现不对了。 屋子干净的啥也没有。 九和瞬时奇怪起来,问道: “你屋里,怎么什么物件都没有?” “收拾的这般干净做什么?” “难不成你还准备着,随时走人?” 一连三个问句,问的莹雪心里发慌。 在一旁赶忙躬着身,惊惶失措的回道: “回主子,这不是奴婢的屋子。” “这是主屋,是您的屋子。” “奴婢住在隔壁的耳房里。” 话一出口,莹雪瞧着九和的脸色不太好看。 猛然再次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称呼。 这才改口道: “我想着,您平时不住在这里。” “索性就把东西都收拾起来,放在柜子里,免得落灰。” “等您哪天来住个一日、两日。” “我再提前给您归置好。” 还是自称我,听着顺耳些。 九和乍一听这话,满脑子只道一声讶异。 瞧着话音说的,怎么这院子,有一股自己别院的况味儿? 那这个小莹雪,岂不成了自己养的小外室? 啧啧啧,脑子里这么一想。 转瞬倒是觉着,自己真有那股子的阵势了。 刹那间,九和忽而觉着。 自己的档次,就这么直嗖嗖的上去了。 九和心里暗戳戳的乐呵,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现下只要在莹雪面前,九和都非常注重自己的表情管理。 瞧瞧宋彦平日里啥样儿? 永远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的。 让人一眼瞧着,就知道是个发号施令的大人物。 看着就不敢同他叫板。 九和虽没有那样的威信,可装一装严厉,还是有必要的。 哪有领导天天同下属挤眉弄眼,整日嘻嘻哈哈的。 九和滚了滚喉头,沉声问道: “莹雪,你识字吗?会写字吗?” 九和昨晚琢磨了大半夜。 终于想到了一个,能稍稍改变莹雪的好法子。 莹雪点了点脑袋,温顺回道: “奴婢认得字,也会写字。” “奴婢自小在侯府里,琴棋书画都涉猎过一些。” 得,称呼又回去了。 罢了罢了,九和也不想继续揪着这个不放了。 一听莹雪竟然琴棋书画都会。 顿时觉得莹雪,是个可造之材。 不得了啊,竟然比自己强。 那好好改造改造,可堪大用呢。 九和的目光,在莹雪的脸上晃了几圈。 沉默片刻,从腰带间拿出五百两银票。 往莹雪面前的桌子上轻轻一拍。 才沉声道: “这银子赏你的。” “只是这银子,你只能用来买笔墨纸砚、还有书。” “买的书呢,只能类似于,讲述历史人物传记的。” “也可以是历史故事,或是讲人生道理之类的等等。” “反正你每隔十天,必须看完一篇内容。” “每看完一篇,必须写个八百字以上的观后感。” “按时交给我检查,不能以任何理由推脱。” “听见没有?” 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唯有读书好。 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所以,这就是九和绞尽脑汁想的法子。 灵魂和身体,总要有一个在路上不是? 让莹雪多读。 读着读着,兴许潜在的一些意识,就能被影响过来了。 莹雪乍一听这话,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九和都这般吩咐了,她哪有不从的道理。 随即点了点脑袋,乖顺道: “好,奴婢一定会谨遵主子的吩咐。” “绝不会懈怠。” 九和瞧着莹雪,回答的义正辞严。 点着脑袋嗯了一声,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九和自己要安排的事,已经说完了。 接下来,该说说宋彦交代的事情了。 九和沉默片刻,斟酌了一下说辞,才道: “莹雪,你先坐下。” 莹雪虽然不知九和有何事。 但依旧道了声好,乖乖的挨着一旁的小凳子,坐下了。 只敢在凳子上,稍稍坐一半。 九和瞧着莹雪一副拘谨的模样,声调温和了不少: “莹雪,你之前说。” “昌平侯府故意叫你染上病。” “你可知,你染病后侍奉的大人,姓什么?” 第93章 八卦好想听 莹雪一听九和问话,忙认真回道: “奴婢唤他张大人。” 言罢,莹雪抿唇细细的回忆了一番,继续道: “那日的宴席上,奴婢依稀有听到一些。” “有关于,官员政绩考评的言辞。” 九和点了点脑袋,轻声嗯了一句。 再多估计莹雪也不会知道了。 视线在莹雪的脸上,慢悠悠的晃了几圈。 这会儿莹雪小脸上的红肿,已经逐步消退下去。 九和起身道了句: “走,咱们去定国寺。” 九和给莹雪准备了帷帽。 主要是怕,莹雪脸上简易的一层纱布。 根本挡不住室外那些纷飞的尘土。 回头把她脸上的伤口,再给感染了。 感染后再发了炎,就太过得不偿失。 不过这一贴心的举动,倒叫莹雪感动坏了。 望着九和的目光,都闪着晶晶亮的光彩。 缺爱的孩子,就是容易被一点小事感动。 九和忍不住感叹。 莹雪曾经的人生,也真是够可怜的。 但愿她已经苦尽甘来了。 定国寺,在京城内城的东南方位。 两人坐在马车里。 穿过惠民巷,驶入东景街。 往北一拐,就到了。 定国寺的香火,极其鼎盛。 即使是平常的日子,香客也依旧络绎不绝。 九和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着古代的寺庙。 立在不远处,乍一眼瞧去。 整个寺庙的屋顶,铺满了金灿灿的琉璃。 早晨的阳光,从云层里倾泻而下。 笼罩着整个定国寺,闪着金碧辉煌的光泽。 九和满脑子,只翻腾出四个字。 真是有钱。 九和心里忍不住啧啧感叹。 这定国寺里的和尚,怕不都是各个肚大腰圆、红光满面。 两人正并肩往寺里走着。 身后的街道上,传来哒哒哒的厚重马车行驶声。 九和忍不住,循声朝后望去。 是一辆三驾的豪华大马车。 马车正行驶在街道中央,昂首阔步的朝着定国寺驶去。 九和视线一晃,稍稍一打量。 眼面前的这辆奢华大马车,车厢还是描金雕花的。 一看就知道,是个高门大户的勋贵人家。 立在身旁的莹雪,一眼就瞧出了,九和眼中探寻的况味儿。 挨近九和的耳边,小声道: “主子,这是二皇子,祁王府里的马车。” “马车里的,应当是祁王妃,白玉。” 九和恍然的点了点脑袋。 难怪这马车,气派的有点过了头。 宋彦出行,最多乘坐四驾的马车。 这能乘坐三驾的马车,着实不是一般人。 看来这祁王妃,很是受宠啊。 街道上的一众行人,瞧见这么个气派的大马车。 纷纷主动的,往道路两旁挪步子。 一众行人给豪华的大马车让道儿。 九和自然也不例外。 跟二皇子沾边儿的,她一个都不想惹上。 心里这么想着,脚上的步调,就跟着急促了些。 莹雪瞧出了九和,直嗖嗖的往路边儿躲。 赶忙疾步跟在后面,挨近九和的耳朵,轻声道: “主子,奴婢听说。” “原本白玉,应该要嫁给晋王的。” 话音一落,九和脚下步调一顿,霎时速度缓了好几分。 什么?! 白玉应该要嫁给宋彦的? 那怎么能转过身,就嫁给了宋垣呢? 九和心里那颗吃瓜的心,蓦地膨胀了几十倍。 自己虽然应该站在宋彦这边,全副武装抵抗的。 可是好想八卦一下。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离奇曲折的花边故事? 宋彦与白玉,是不是以前有过一段? 不对不对,倘若两人有过一段。 肯定就直接嫁了,哪里还有什么应该要嫁的啊。 那会不会是,兄弟两人抢一个女的。 结果宋彦输了? 思及此,九和霍然升腾起满腹的愤懑。 宋彦怎么能输呢?! 论姿色,宋垣可比不上宋彦。 论年纪,宋彦可是年轻力壮的。 论地位,宋彦可是皇上的心头宠。 白玉真是眼瞎,怎么能抛下宋彦,跟着宋垣跑呢? 这三人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劲爆的瓜啊?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好想知道。 九和的眼风一转,直直扫向身旁的莹雪。 她学着宋彦的模样,慢悠悠的道了句: “展开说说。” 莹雪赶忙挨近了九和。 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声音,细细的娓娓而谈。 白玉的父亲,白衡。 是当朝的翰林学士承旨。 是翰林学士院的主官院长。 不仅直接听诏于皇帝身前,也是最有资历入阁的候选人。 这样的臣子,如果要与皇家结亲。 就只能与储君结亲。 白玉是白衡的嫡长女。 所以皇帝原本打算,把白玉指婚给宋彦。 可是好巧不巧。 两年前,宫里举办春日宴。 各家大臣的家中女眷都赴宴了。 宴席上,每一位女眷都玩赏的尽兴。 唯独白玉。 落了水。 被宋垣救了起来。 这当中有多少人的算计,没有人知道。 大家都只知道。 最后的结局。 就是白玉嫁给了宋垣。 白衡至今未能入阁。 不过从这件事上,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皇帝是有多宠爱宋彦。 九和听完了这个故事,心里一阵唏嘘。 有一点让她特别不能理解。 却也不得不接受。 怎么女娘落个水,被人救上来,就不清白了? 隔着衣服能摸到个啥? 手感也不对啊。 可是九和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只能在心里面,默默且无声的,为白玉小小的愤愤不平一下。 两人一踏进定国寺。 眼面前的庙宇,就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香火之中。 每隔两刻,寺庙中就缓缓回荡起深沉而悠远的钟鸣声。 声声入耳,肃穆且持重。 给琴岳点的长明灯,供奉在了文殊院的大雄宝殿内。 莹雪于释迦牟尼的佛像前,虔诚的磕头跪拜。 鸣钟一响,众僧共念: “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当勤精进,如救头燃。但念无常,慎勿放逸。” 九和当然听不懂,和尚们念的是个啥意思。 不过此情此景,着实让人禁不住的心生敬畏。 九和看不见莹雪的神情。 不过九和明白,现在支撑莹雪活下去的力量。 就是对昌平侯府的仇恨。 九和相信,在这场皇权交替的战斗中。 宋彦定能君临天下。 而九和,也能带着莹雪,好好的活下去。 回去的路上。 九和同莹雪说,以后她就在听茶小筑里,做个点茶匠。 莹雪感动的,又要跪拜谢恩。 因为对于莹雪而言,这是一件很体面的差事。 九和赶忙制止,让她不要忘了。 每隔十日,都要交给九和一份,不少于八百字的观后感。 莹雪欣然领命。 到了下马车的时候,莹雪小心翼翼的对九和道: “主子,刚才在寺庙里。” “奴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记得有一次,在侯府的宴席上。” “侯爷醉酒后,与身旁的人说。” “这是皇后娘娘主动提起的。” “是她更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我们联合。” 第94章 求主子赐名 话音一落,九和只觉着头顶一道惊雷骤然炸起。 炸的耳朵轰隆隆作响。 皇后与昌平侯府联盟了? 不会! 他们要联合起来对付宋彦吗? 那宋彦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宋彦的肩膀受了剑伤,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他们会不会,再次暗地里埋伏宋彦? 越想越觉着细思极恐。 越想越觉着心口直嗖嗖的往下沉。 这个挨千刀的皇后! 这个该死的昌平侯府! 九和满脑子的千回百转,可依旧把莹雪送回了院子里。 给莹雪留了好几瓶消毒酒精。 还给了莹雪一些生活费。 并仔细嘱咐她,等过几日脸上的伤口结痂,就去听茶小筑。 掌柜方礼,会给她安排差事。 九和叮嘱莹雪。 她最重要的差事,就是读书和收集消息。 最后还不忘,强调自己的承诺: “待昌平侯府覆灭之时。” “我带上你,亲眼去好好瞧一瞧。”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 莹雪直咧咧的跪下了。 按照惯例。 咚咚咚的三个响头。 磕的一点都不含糊。 磕完头,莹雪支棱起上半身,恳切道: “主子叮嘱莹雪。” “不要随意下跪,要自称‘我’。” “要抬头挺胸,要每日读书写字。” “莹雪明白主子的良苦用心。” “主子是要莹雪,脱胎换骨。” 话音一落,莹雪竟然仰起了脑袋。 破天荒的第一次,直戳戳的望向了九和。 目光不闪不避,泛着热切的光晕。 她紧张的双手死死拽着衣襟,指关节屈起的都泛了白。 似是鼓足了一肚子的勇气一般。 咬着唇,酝酿了片刻,才恳挚道: “我想求主子,重新赐名。” “我很认真的考虑过。” “主子给了我新的开始。” “我想跟随主子,重新活一次。” “为了自己,更为了不负琴岳。” “求主子赐名。” 莹雪的这番说辞,倒叫九和有些始料未及。 原本以为,莹雪怎么都得过个一年半载的。 才能摆脱一些从前的阴影。 没想到啊,去了一趟定国寺。 灵魂升华了。 认知觉醒了。 要浴火重生了。 怎么着,自己也得占一份功劳。 这可是姑奶奶九和,亲自调理出来的小丫头。 九和垂目望着莹雪,脸上不动声色。 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从前的莹雪,每每跪伏在自己的面前,总是小小的一团。 好像自己一抬脚,就能把她踹飞了去。 现在的莹雪,依旧是跪在自己的面前。 可当下的她,直挺挺的立着上半截身子。 让人瞧着,增添了一股不屈不挠的气势。 好像再不能轻飘飘的一脚,就可以把她踹飞了。 果然啊,腰杆子直起来了,就是不一样。 九和的眉眼间,笑意难掩。 望着面前的莹雪,九和的脑子里,莫名的涌出两句诗。 扬唇一笑,柔声道: “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乐时?时乐?” “就叫时乐。” “可好?” 话音一落,面前的小美人儿盈盈一拜。 虔诚道: “时乐谢主子赐名。” 九和回到晋王府时,宋彦不在府里。 可是,皇后与昌平侯府联合的大事儿。 必须要赶紧告诉宋彦才行。 得,今夜就算不睡了,也得等到宋彦回来。 怎么都得和他吱一声。 九和以为,自己得熬到下半夜才能见着宋彦。 谁承想,刚到亥时二刻。 宋彦就回来了。 九和颠颠的跑到隔壁,抬手扣了扣门框。 宋彦侧身一个回转。 一入眼。 就是九和那张笑盈盈的眉眼。 宋彦抑塞的心情,转瞬舒展了大半。 唇角上扬,轻声道: “进来。” “今日去见了莹雪?” 九和乐呵呵的小跑到宋彦的身后。 跟着宋彦一起往茶桌走去。 一边挪着步子,一边欢腾道: “殿下,她现在不叫莹雪了。” “她让我给她,重新改了名字。” “叫时乐。” “时时都快乐。” 九和往宋彦对面一坐,眉眼弯弯的继续道: “时乐这个名字,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九和原本想在宋彦面前拽拽文,让他刮目相看一番。 却不料,宋彦慢悠悠的接上话: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为乐当及时,何故待来日。” “时乐,做人当及时行乐。” “是个好名字。” 言罢,不慌不忙的抬手拎起茶壶,倒了两盏茶水。 九和听了宋彦的一番话,横着眉毛品味了半天。 怎么时乐这个名字,到了宋彦的嘴里。 竟然咬嚼出了,及时行乐的滋味儿? 正当九和闷头苦恼着,要不要再改个名字的时候。 宋彦也一直在品味,九和说的那两句诗。 他捏着茶盏,不紧不慢的念了起来: “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言罢,嘴角稍稍扬起,喝了一口茶水。 茶盏往桌子上一搁,温声道: “不错,是两句好诗。” 视线随即往九和的脸上一扫,浅笑道: “你做的诗?” “很适合你的性子。” 九和眉头一耸,满脑门儿的无辜。 得,无端躺枪。 九和咽了一口唾沫,赶忙转了话题。 认真道: “殿下,时乐说,她服侍的最后一位官员,姓张。” 宋彦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微微垂下了双眸。 他视线落在面前的茶盏上,轻声道: “是吏部考功员外郎,张进。” 九和霎时恍然大悟,忙接上话: “是了是了,时乐说。” “她在宴席上,听到了官员政绩考评的话。” 九和眼瞧着宋彦的眉头,渐次紧锁起来。 忽而心口生出了一丝不安。 她瞧着宋彦一脸凝重的模样,小声道: “殿下,时乐说。” “曾经在宴席上,听到了昌平侯醉酒的话。” “昌平侯说,皇后主动要与他联合。” “殿下,他们两方结盟。” “会不会是要一起对付您?” 话音一落,屋内霎时寂静无声。 九和惴惴不安的等着宋彦说话。 连呼吸,都刻意的轻缓起来。 宋彦依旧低垂着双眸,视线落在面前的茶盏上。 一动不动。 他微微蹙着眉头,眉眼间尽是阴郁。 好似遇到了十万火急的难题,正在全身心的投入思考。 九和不敢打扰,只安安静静的僵坐着。 一时间,屋子里肃静的无声无息。 九和似是能听见,自己怦怦怦的心跳声。 就在她等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宋彦冷幽幽的语调,终于响了起来: “我知道此事。” 九和霎时打了一个寒颤。 一抬眼。 对上了宋彦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宋彦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语调倒是更加阴历了一些。 他不疾不徐的冷沉道: “或许,不止他们两方联盟。” “还有第三方势力。” 第95章 我这有一计 话音一落,九和霎时浑身一僵。 只觉着万般惊惧爬上了心头。 还有其他皇子与宋彦争? 不会是三打一? 那宋彦,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一想到这里,九和心口猛然一沉。 乍然间,后背冒出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 自己可是实实在在的宋彦党。 宋彦危,自己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怎么办? 九和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您可知道,第三个人是谁?” 九和以为,宋彦会直接告诉她。 甚至,还会带着她分析一下局势。 却不料,只听见宋彦冷幽幽的回了两个字: “不知。” 话音一落,顷刻间,九和只觉着全身汗毛炸立。 还有宋彦不知道的? 那岂不是彻底完蛋了? 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了解对方武力值。 不清楚对方杀敌技能。 不明确对方走位。 九和的眉头耸成了八字,肩膀一塌。 自言自语的叹声道: “那对方是个刺客啊。” 宋彦眸光一闪,惊奇道: “你怎么会知道?” 九和一脸茫然的望着宋彦。 似是没有听明白,宋彦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宋彦见她又是一副呆头鹅的模样,解释道: “对方确实是个刺客。” “前后两次,都只是派死士来暗杀我。” “平日里,未有任何动作。” 言罢,宋彦眉头微微皱起。 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茶盏之上,继续道: “而且,两次暗杀。” “相隔了七年。” 九和惊诧的瞪大了双眼,愕然道: “七年?这么执着吗?” “殿下,您命可真大啊。” 话音一落,立时觉察到了自己的口无遮拦。 慌张的一抬手,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露出一对懊悔的双眸,怯生生的望着宋彦。 宋彦似是没有在意,只单手把玩着茶盏。 静默了几个呼吸,才漫不经心的一抬眼。 直戳戳的望着九和,唇角稍稍一扬。 轻声道: “怕我死吗?” 九和瞬时呆愣住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宋彦党的人,谁不怕宋彦死啊? 九和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展出一副笑模样。 小心的胡说八道: “殿下,您可别这样问啊。” “您怎么会死呢?” “昨晚在梦里,老神仙可跟我说了。” 九和猛然压下声调。 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继续道: “您啊,早晚得君临天下。” “这一劫,您铁定能渡过去。” “这是上头的真龙天子,对您的考验来着。” 话音一落,宋彦竟然哼声一笑。 冷不下去了。 破防了。 宋彦笑着摇了摇头,又抬手指了指九和。 没想到啊,这个小家伙真能胡诌。 神神鬼鬼的,都能被她拿出来说笑。 开心也就一瞬,宋彦随即就恢复了平常模样。 沉声回道: “你且放心,我暂时死不了。” “皇后虽与昌平侯府联盟,可如果我死了。” “宋垣就能乘势而上。” “宋韵还小,还需要时间成长。” “皇后一时半会的,舍不得我死。” “她与昌平侯府结盟是假。” “想借我之手,除去昌平侯府是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人人都看过。” 话音一落,宋彦一个眼神晃去,示意九和加茶水。 九和这会子没了刚才的心惊胆寒,倒是轻松自在起来。 悠哉悠哉的添了两盏茶水。 一边捧着茶盏喝茶,一边等着宋彦继续说话。 宋彦瞧着九和,竟是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恍然间,只想抬手敲一敲她的脑袋。 她可当真是,只要事不关己,就可以高高挂起了。 宋彦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 “昌平侯府,自然也是假意向皇后示好。” “他们最想看到的,是皇后在明面上对我动手。” “他们就可以借着机会,暗中把水搅浑,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因此他们二者,都在等对方先动手。” “所以他们之间的联盟,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即使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彼此也会留着后手。” 原来宋彦,早把局势看的这般透彻。 果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九和重重的点了点脑袋,万分赞同道: “三足鼎立,三角形最稳固。” “这个道理,老神仙教过我,我懂。” 宋彦不想听她继续胡编乱造,接着道: “只是现下,一直有一个人躲在暗处。” “剑锋直指对着我。” “一但他稍有得手,就会打破我们三方的平衡。” “我在明,他在暗。” “所以现下,我处在劣势。” 话音一落,宋彦直直望向九和的眉眼。 目光沉静,犹如一潭死水,无丝毫波澜。 宋彦以为。 九和会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磕磕巴巴的问怎么办。 却不料。 九和这会子倒是陷入了深思熟虑里。 一脸凝重的盯着桌面。 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一时间,宋彦对九和提起了十分的兴致。 饶有兴味的浅浅一笑,等着九和往下接话。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确实是在绞尽脑汁的深谋远虑。 这可是三打一的战局啊。 按照九和的路数。 打不过,得跑。 可是能往哪里跑呢? 整个京城就这么大,宅子就这么多。 总不能往地道里面躲。 九和满腹哀悼的,抬手挠了挠脑袋。 一想到地道儿,忽而就联想到了地下河。 要是能变成一条鱼就好了,顺着地下河就直接游走了。 咦?地下河?河道? 九和猛然想起了自己画过的地图。 霍然脑门上叮的一声脆响。 灵光乍然一现。 有法子了! 九和兴致勃勃的望向宋彦,自信道: “殿下,我有一计。” “您让我说完,再批评我。” 九和伸出食指沾了沾茶水。 径直在茶桌上,画了一个河流走向的地图。 画一收尾,九和言辞恳切的道: “殿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咱们既然身处劣势,打不过就让让呗。” “干嘛硬刚啊,多吃亏不是。” “您看看这河道。” 九和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食指,在地图上加了几笔。 完事儿后,兴高采烈的继续道: “殿下,您瞅瞅。” “咱们要不,先把京城让出来。” “让他们三个,在京城里斗个你死我活。” “您出了京城,把这几条河道打通了。” “那可是惊世骇俗的不世之功!” “您瞅瞅,其实不用重新挖河道。” “这几条河道之间,只要稍稍开条道儿。” “整个良国的水运,可就全部盘活了。” “河运可以直接通到京城里。” “殿下,水运的优势,不用我说,您肯定都知道。” “您要是盘活了良国的水运。” “就凭着这份功劳,谁还能与您争啊。” 第96章 打着小算盘 九和一顿兴致勃勃的说完。 睁着一双饱含期冀的眼睛,静悄悄的瞧向宋彦。 直直对上宋彦那一双,幽深且黑漆漆的眸子。 顿时只觉着那些话,未能让宋彦掀起一丝波澜。 瞧他依旧是,平常那副冷飕飕的模样。 刹那间。 九和心里万般鼓点落下,瞬时觉着有些不妙。 不会又说错话,惹到了宋彦? 她赶紧抿了抿嘴唇,假装无事发生。 佯装着风轻云淡,端起茶盏喝茶。 可是唇边刚挨上杯沿。 两只眼睛,还忍不住的往宋彦那边瞟了瞟。 这会儿,宋彦已经调转了视线,微微垂着眸子。 不知他视线落在了什么地方。 只瞧着他的模样,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思索什么呢? 是在考虑自己刚才的提议吗? 倘若他要是真的采纳了。 那自己岂不是,发配了一个皇子去修运河? 只要稍稍这么一想。 瞬时就觉着自己,可真是有那么点不得了。 九和拿着茶盏抵在唇边,心里暗戳戳的得意着。 宋彦的脸上,虽然瞧着风平浪静的。 其实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出京这事儿。 是他和老师、和舅舅商讨了好些日子,才决定的。 至于出京做什么? 也是他和老师、和舅舅讨论了好久。 才在诸多备选中,选择了河道改造。 河道改造这项工程,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万代。 而且,需要的银两相对较少。 朝廷近几年来,财政愈发吃紧。 陈旧的税制,弊端也愈加明显。 河道改造这项工程,恰好又可以促进新税制的推行。 是一本万利、重中之重的要事。 可是九和怎么能想到,应当鼓动自己去给运河改道? 况且,运河改道的方向、走势。 是舅舅拜托一位,在工部任职多年的同窗。 探讨了好久,才大致定下来的方案。 串联好几条大河的河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挖的。 要结合各州之间的诸多要素。 例如地势高矮、山势走向、耕地情况、人口分布等等等等。 甚至还要考虑到,汛期的防涝引流措施。 可方才,瞧着九和轻轻松松的一描画。 竟与舅舅和同窗商榷好久后,所制定的河道路线。 相差无几。 此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九和到底是谁? 她的父母,究竟是什么身份? 难道真的与前朝有瓜葛吗? 九和画的河道图,会不会是前朝工部勘验所得? 可是九和六岁时,就被掳去了北郸。 她如何能记得这么多? 她又如何能记得这般清楚? 一时间,宋彦对九和身世的兴趣。 远远超过了,运河改道这件事儿。 宋彦的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思虑良久。 就在九和无聊的,喝着第三杯茶水时。 宋彦才堪堪抬起眼眸,望向九和。 沉声回道: “你说的很对。” “现下以退为进,方为上计。” “只是你如何知晓。” “你画的位置,刚好可以挖河道?” 九和赶紧放下茶盏,认真道: “殿下,我就是随手一画。” “我就是猜想,这么着应该能行。” “您要是觉着能行,还得让人去实地考察一番。” 九和说的这些,确实没有撒谎。 她只依稀记得地图上,有这么一条小小的支流。 刚好把三条大河都串连在了一起。 九和这话说的没毛病,宋彦听着也在理。 他便没有深究,而是轻声问道: “你是想留在京城?” “还是和我一起出京?” 九和一听可以出京,当然是百分百的愿意了。 她还想着去琅琊郡,找一找马陵山呢。 万一真的让她给摸索着了一个,能穿越回去的法门。 那自己可就彻底的得救了。 躺下有手机,出门有滴滴。 厕所有马桶,洗澡有淋浴。 又能回到舒坦又快活的日子了! 九和双眼里冒着金光,忙应声道: “殿下,我自然要跟着您啊。” “您去哪,我就去哪。” “您可不能把我一个人,单独的留京城里。” 宋彦勾唇一笑,回道: “此番出京,或许一年半载都无法回来。” “出京后,很有可能会险象环生。” “稍有松懈,或将危及性命。” “你确定还要同我一起出京?” 九和忙不迭的点着脑袋,一番豪言壮志道: “有殿下的地方,怎么能没有我呢?” “殿下说过,我是您的贴身女婢啊。” “您到哪,我就得跟到哪儿不是?” “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和您一起去。” 宋彦瞧着九和竟然酝酿出了,这样一番天花乱坠的说辞。 便知她心里打着小算盘。 恰好。 宋彦心里也打着小算盘。 只是奇了。 这两人打的小算盘,是同一件事儿。 宋彦眉眼舒展,浅笑道: “你既然有如此决心。” “那我便带着你出京。” “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去琅琊郡祭祖。” “正好借此契机,我们可以去一趟琅琊郡。” “答应过你的事儿,总是要兑现的。” 九和心里一阵欢呼雀跃。 这下太好了,都不用自己费尽心思的去央求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心想事成了。 九和立时开心的眉眼弯弯,胳膊杵着桌面,往前凑了凑。 笑嘻嘻的奉承道: “殿下一诺千金,英明神武。” 言罢,随即压低了声调儿,变成了不大点儿的气声。 用着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的音调。 悄声道: “我掐指一算,殿下您将来。” “一定是位流芳百世的千古明君。” 瞧瞧这高帽子戴的。 九和满心只觉着,自己在拍马屁这一项技能上,进步异常显着。 本以为,宋彦怎么着也能满意一笑呢。 谁料,宋彦眸光一凝,沉声道: “你可知,你这话叫旁人听见了。” “等同于谋反。” 九和立时惊觉,忙收敛了脸上喜色。 是啊是啊。 口无遮拦,言多必失。 倘若被有心人听见,八成会好好的做一番文章。 切记切记。 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 九和随即信誓旦旦的认真道: “殿下,我一时高兴起来,就有些口不择言了。” “您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了。” “以后在外面,我一定三缄其口。” “不叫人抓住话柄。” 宋彦的本意,也只是想稍稍提点一下九和。 叫她以后说话谨慎些,不能信口开河。 见她认识错误的态度良好,就没再深究,继而转了话题。 温声道: “你可知,昌平侯府为何要算计张进?” 九和摇了摇头,不解道: “难不成是为了,年终考评合格?” “好晋升官级?” 宋彦的眸光,直直钉在九和的脸上。 眸光中萦绕着一股,错杂纷乱且又五味杂陈的情绪。 世事难料,人心叵测。 宋彦蓦地有些摸不透。 面前这个小女娘,将要给自己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宋彦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和煦道: “晋升官级这种事,昌平侯府没必要去热络张进。” “张进的岳丈,是工部侍郎,章显。” “恰好运河改道的工程,属于章显的管辖范围。” 第97章 去鹿鸣书院 任九和再怎么摸不清里面的门道。 也能琢磨出,昌平侯府也打上了运河扩道的主意。 否则宋彦不会特意告诉自己,章显是张进的岳父。 既然昌平侯府打着算计张进的法子,给章显卖人情。 那宋彦也可以。 谁叫自己不仅是个,可以颠覆大良医学界的小天才。 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宋彦党呢。 思及此,九和欢实得意的笑了。 双臂杵着桌面,往宋彦面前凑了凑。 乐呵道: “殿下,我懂了。” “您稍等一会会。” “我现在就去隔壁拿过来。” 言罢,嗖的一下,利索的直起了身子。 一边转身,一边还不忘邀功: “幸好给时乐治花柳病的时候。” “我做了好多瓶药水。” 九和这回都没有出大门。 轻车熟路的往移门那儿奔去了。 一边欢腾的挪着步子,一边止不住的絮絮叨叨: “殿下,您瞧我多有先见之明啊。” “咱这回出京,要是把事儿办成了。” “您可得多赏赐我一点好东西。” 瞧瞧这贪财的本性,大咧咧的就直接展示出来了。 丝毫不做掩饰。 叮咚一声,银铃铛发出了脆响。 移门被九和拉开了。 一个侧身,九和消失在了移门的后面。 连同她叽叽喳喳的讨赏声,也渐次平息消散。 宋彦的目光,一直停在九和的身上。 从她张口说话开始,再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直起身子。 最后目送着她,往移门那里颠颠的蹦跶去。 宋彦的耳边一直萦绕着,九和那叽叽嘎嘎的欢快说话声儿。 直到九和溜进了移门的后面。 屋子里,才陡然安静下来。 一刹那间。 宋彦有些不太适应周身,乍然而至的静谧。 他捏着面前茶盏,细细的端详。 可满脑门儿的思绪,全然落到了九和的身上。 九和很聪慧,遇着了事儿,一点就透。 九和很直白,不高兴写在脸上,贪财也敢直接说出来。 九和很率真,基本没什么坏心思,待人算得上真诚。 可是九和不仅胆子大,还很有野心。 她骨子里,不畏惧皇权,还想逆天改命。 思及此,宋彦对九和探究的欲望,愈发的强烈起来。 九和口中的老神仙,究竟是何人? 相信引导她心性成长,又教导她如何行走于世的人。 就是九和口中的老神仙。 这位老神仙,会不会是一位避世离俗的隐士高人? 因为不想被人追寻到行踪,这才教着九和口出狂言。 这世上怎么会有,出现在人梦里的老神仙? 九和哒哒哒的脚步声,拉回了宋彦的思绪。 转眼间。 宋彦的屋子里,又翻腾起喋喋不休的人间嘻语声。 九和捧着一小堆翠玉瓷瓶、白玉瓷瓶,欢喜的回到了茶桌旁。 小心翼翼的把每个瓷瓶按照颜色,挨着个儿的整齐摆放好。 一边摆放,一边笑嘻嘻的道: “殿下,这翠玉瓷瓶里面的。” “这就是我给时乐,治花柳病的药水。” “白玉瓷瓶里面的,是用来消毒的酒精。” “身体上的伤口,要先用酒精消消毒。” “再用翠玉瓷瓶里面的药水,挨个涂抹伤口。” “每日要多涂抹几次。” 九和嘱咐起事情来,很是详尽。 宋彦从来都没有见过,敢在他面前,如此滔滔不绝的女婢。 最开始接触九和,有些抵触,更会觉得非常诧异。 惊诧这个女婢胆子很大。 可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有点类似于,叙述家常那般的轻松随意。 听着听着,不自觉的,也跟着一起松弛舒缓起来。 最后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 两人之间的言语,就逐渐积少成多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平白无故的,就牵缠着两人越走越近。 这一夜,宋彦与九和不着边际的聊了许多。 宋彦这才发觉了,原来九和脑子里装的东西。 比自己料想的还要多、还要杂。 九和似是见过山川河流与大海。 又似是走过南、还闯过北。 一点都不像一个,奴隶堆里长大的小东西。 这一夜的时间,好似变得很短。 才一晃眼,日头就已经直直照在了头顶。 九和既然决定了要与宋彦一起出京。 就准备走之前,与沈文说一声。 不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叫沈文着急。 最重要的。 九和心里还抱着,去琅琊郡再穿越回去的希望。 所以万一,这要是一去不再复返了。 自己可得与沈文,好好道个别。 那可是人间不多得的白月光。 这次见面,来不及等到两人的十日之约。 第二日,九和换了男装,直接去了鹿鸣书院。 鹿鸣书院虽然搬迁过一次,可依旧离着栗山不远。 栗山往东三里远,劈了一块地势很高的荒地。 建了一个独立山庄似的书院。 九和坐在马车里,探着脑袋朝书院的方向望去。 远远一瞧。 那满是古色古香气韵的高大门庭,雅致极了。 让人禁不住的心生肃穆。 只觉着,一走进去就得头悬梁、锥刺股的用功读书。 九和没进书院,只在书院外的一处八角凉亭里,默默等着沈文。 这一次见沈文,她莫名有些紧张。 可能是因为,与寻常见面的目的不同。 今日,她是来和沈文道别的。 宋彦似是早就有了安排,三日后就得动身离京了。 这一去,真不知会遇见什么。 宋彦说,可能会险象环生、危及性命。 不知会不会遇着刺杀? 要是真遇见了,自己只能撒腿就跑。 也不知琅琊郡有没有马陵山? 倘若真的被自己找着了。 那到了以后,要不要直接从山上跳下去? 想到这,就有点害怕了。 九和扪心自问,大概率,自己是不敢跳的。 或许等找到了天坑,自己试着滚下去,说不定也能行。 九和人在凉亭里等着沈文。 神魂已经云游到了九霄云外。 这件事想一想,那件事琢磨琢磨。 人还没有出京呢,就已经思虑到了一年半载以后。 这算是出行前的焦虑恐惧症吗? 想着想着。 九和索性往石凳上一坐。 双臂往石桌上一架。 脑袋往胳膊上一搭。 半个人直接倚着桌沿,瘫在了石桌上。 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不想了。 管他呢。 走一步算一步。 人这一生大多数痛苦的来源。 就是想太多。 九和这边一通透了,转瞬间,就开始百无聊奈的,哼起了小曲儿。 正当九和点着指尖,打拍子的时候。 身后忽而响起了,那熟悉又轻快爽朗的声调儿: “九和,你怎么来了?” “让你久等了。” 第98章 我等你回京 九和一听见沈文的声音,麻溜儿的支棱了起来。 忙一转身,对上了一副笑盈盈的眸子。 沈文穿着月白色直裰,踏着凉亭的台阶一跃而上。 正好立在了九和的面前。 九和霎时就察觉出了,面前的少年有些气息不稳。 八成是跑着来的。 四目相对。 沈文的目光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彩。 那对明亮的眸子里,映射出了九和影影绰绰的身形。 沈文似是出乎意料,却又万分惊喜。 目光不离九和的眉眼,温声道: “今日可是遇到了急事?” “别着急,慢慢同我说。” “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开口就是这般温煦的言语。 惹得九和,舍不得开口说出道别的话。 九和咬着嘴唇,沉默的嗫嚅了片刻。 挣扎了半天,终究还是心一横,轻声道: “沈兄,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三日后就要出发。” “那时候你还没有休沐。” “所以今日,我特地来书院知会你一声。” “我怕你突然找不见我,会着急。” 沈文听了,温声一笑,回道: “我瞧你眉眼间,藏着一股忧闷。” “还以为你遇着了什么大事呢。” 沈文笑着拉九和坐下,依旧是眉眼欢喜的望着九和。 继续道: “为何离京的这般突然?” “预计什么时候回来?” “你可知,要到什么地方去?” “衣食住行可都安排好了?” “现下虽然是夏季。” “倘若你要去北方,就得多带些厚衣物。” “听说北方冷的快。” 原本九和一看到沈文的那瞬间,心里就莫名多了几层拥堵。 这会子沈文一连串的关心说出来。 九和竟然觉着喉头硬邦邦的,霎时说不出话来。 忽而有那么一瞬间。 九和不想走了。 她满目哀愁的望着沈文。 沈文的目光中含了几分期待,似在等着她开口说话。 面前的少年明眸皓齿,像极了九和心头上的那块玉。 沈文依旧是一身的书生着装。 干净整洁、且温文儒雅。 倘若把他丢进人堆里,九和一眼就能找出卓尔不群的他。 这样超尘拔俗的一位少年。 让人瞧一眼,就能想象的到。 他于万人之中,意气风发的走出考场。 他能登科及第,一枝独秀的展露于金榜之上。 他是能拔得头筹的天之骄子。 九和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白玉无瑕一般的少年。 心里默默祈祷着。 愿他明年金榜题名,入朝堂,登青云。 九和恍然一笑。 有的人,就应该被高高举起。 于万人之上,俯瞰众生。 璞玉落在了凡尘里,便不再是珠玉。 她避重就轻的回道: “沈兄,我是随着晋王出京办差。” “事出紧急,所以走的仓促。” “我跟着晋王,衣食住行都是旁人打点好的。” “一点都不会被怠慢。” “这次出行是去南方,应当不会太冷。” “具体做什么,我不能与你说。” “他们神仙打架,碍不着咱们老百姓的事儿。” “只是沈兄,你明年就要科举考试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猜你已经金榜题名了。” “倘若我能赶上你穿红袍、带宫花,跨马游御街。” “我一定向着你,多扔几朵大红花。” 九和原本想与沈文说。 她有那么一丝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倘若她没有再回京城,叫沈文就当没有遇见过她。 她会和晋王求求情,让晋王提携他。 希望沈文以后好好当官,早晚能振兴钦州沈家。 可是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罢了。 这些对于他身上的担子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还是鼓励他专心读书,准备科考。 沈文的视线,一直停在九和的眉眼间。 眼瞧着九和,从满目的忧愁,再过渡到满眼的释然。 很明显,她内心刚刚经历了一场天人交战。 会是什么呢? 她此行,要到明年三月才能回京。 一位皇子出京这么久,想来是朝政大事。 去南方,说明此事无关边境战乱。 应当不会是危及性命的大事。 可她为什么一副愁容? 为什么忽而又释怀了? 是因为离京的时间太长了? 又或者因为从没有去过南方,紧张害怕? 如果愁闷,是因为离开,那释怀又是因为什么? 她说,若能赶得上。 这说明很可能赶不上。 如此说来,她可能明年三月,也回不来。 所以是为了让自己宽心,才说要赶上自己跨马游御街的。 一瞬间,沈文恍然惊觉。 九和的愁闷,是因为不知自己何时归京。 九和的释然,是不想因为归京时间不定,让自己担忧。 她是想让自己,专注于明年的科举。 既然找到了症结,就应当让她安心才是。 沈文依然是那样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和煦的望着九和,笑着回道: “就算我科举结束,你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关系。” “三味药铺一直在那里。” “我也会一直在那里。” “十年寒窗只为科举,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 “倒是你,出门在外那么久,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倘若你得了空,就给我写封信。” “让我知道你过得如何?” “《千字文》你要带着,有些字你总是混淆。” “平日得了空,记得拿出来看一看。” “多看多写,自然就熟记了。” 烈日当空,本是让人燥闷的季节。 可沈文那温煦轻柔的语调,却似湖上泛起的阵阵微风。 蓦地就沁入了心肺里。 只在心坎里蜻蜓点水似的一撩。 立时就漾起了,渐次扩散的涟漪。 这个下午,九和与沈文,亦如往常一般谈天说地。 只是言语间,两人都添了几分不舍与感伤。 可两人终究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一个要登科及第、平步青云,凭一己之力振兴整个家族。 一个身陷囹圄想要挣脱束缚、还要逆天改命。 两人虽可同行一程,可要走的路,终归不同。 临别时,沈文目送着九和上了马车。 对着倚在车窗上、向他告别的九和。 用着温和、却无比坚定的语调道: “九和,我等你回京。” 第99章 领悟到诀窍 九和倚着车窗,与沈文依依惜别。 驾车的小厮扬鞭一抽。 原本悠哉悠哉踱步的马匹。 立时迈开了四蹄,逐渐奔跑起来。 九和倚在马车的窗户上,渐行渐远。 遥遥望着沈文,渐次成了远处的一个小墨点。 不由得心口一滞。 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倘或再见,更不知可还是,今时今日的你和我? 九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仰着脑袋靠在车厢上,忍不住的安慰起自己。 等自己权势滔天的那一日。 一定要养十个、八个像沈文那样的小哥哥。 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九和在这个世界,没有几个相熟的人。 洛英叫她不要去找自己。 秦松出门办个差事,至今都没有回来。 剩下的,就只有时乐了。 九和其实是想带着时乐出门的。 主要是怕把她留在京城里,万一遇着了昌平侯府的人。 她一个人可怎么对付的了。 可宋彦说没事的。 听茶小筑的掌柜方礼,会照看好时乐。 既然宋彦都放了话,说方礼完全可以照拂时乐。 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趟出京,九和本是抱着一丝,可能就不再回来的心思。 九和太想穿越回去了。 如果找着了马陵山。 就算不从山上跳下去,也想要尝试一下,滚下去。 万一真的行呢。 自己就再也不用,顶着一个小女婢的身份,卑微的活下去了。 所以九和与时乐道别的时候。 带了点,诀别不见的味道。 时乐是个心思敏感的小女娘。 九和也就嘱咐了几句,她就察觉到了一股子,生死阔别的况味。 吓得时乐,扑通一声跪地。 抱着九和的双腿,就止不住的流眼泪。 使劲的哀求着九和,带上她一起去。 说她在关键时刻,至少可以帮九和挡个暗器、枪剑之类的。 这一通的哭诉哀求,可把九和的心肝儿都给揉化了。 可宋彦既然说了不带时乐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况且,九和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时乐跟着并不方便。 所以两人的话别,就变成了一幅奇怪的画面。 时乐哭的一脸梨花带雨。 抱着九和的双腿,无声的央求。 九和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 苦口婆心的劝慰,说此行并无危险。 九和一边擦着时乐的眼泪,一边和声道: “哪有你这样诅咒自己的主子?” “赶紧起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时乐抽抽搭搭的,眼泪仍旧止不住,只清了清喉头。 哽咽道: “主子,您为何不能带上时乐?” “可是怕时乐,给您添麻烦?” 话说到这里,就没法儿往下接了。 九和是看出来了,时乐铁了心的想跟着自己走。 是个对自己用心的小女娘。 九和托了一把时乐的胳膊,没能将她从地上捞起来。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法子。 九和目光一凝,沉声道: “我跟着晋王出京办差,是要伺候晋王的。” “你跟着算什么?” “怎么着?想爬晋王的床?” 话音一落,时乐立马抖如筛糠。 时乐不明白,九和为什么转变的这样快。 可她确实没有那样的想法。 只好脑袋贴着地面,转瞬就变了话头: “奴婢该死,奴婢僭越了。” “奴婢已经毁了容,根本不敢有任何妄想。” “还请主子恕罪。” “奴婢一定在京城,乖乖等主子回来。” 其实九和这么说,自然是故意的。 与其费尽心思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慰。 不如直接来句狠的。 有的时候,正的说不通,反的却更奏效。 这是从宋彦身上学到的。 想当初。 自己气势汹汹的去找宋彦理论。 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安排自己,住通房的屋子。 让全世界都误会,自己是宋彦的通房。 谁料,还没有开始理论呢。 宋彦只一句,给九和上册。 九和立时就熄了火。 不仅没了理论的心思,还委屈巴巴的认错。 此事过后,九和把这事儿当成了一个案例。 装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经常揣摩。 就跟盘珠子似的。 珠子经常摩挲就包了浆。 事儿也是一样的。 一个案例反复的推敲,总能从中领悟到诀窍。 好好的跟人讲道理,固然重要。 可也得分情景、场合,以及对方的情绪、心思。 就像现在。 眼面前的时乐。 九和要是好好同她讲道理,指不定得花费多少口舌。 浪费精力不说,还要与她拉拉扯扯。 可这话一说出来,立马就不一样了。 时乐再不会痴缠着自己,要随自己一起离京了。 不仅让时乐,转变了自己的想法。 还让自己在时乐面前,立了威信。 九和依旧学着宋彦的路数。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儿。 一改往日严肃的面貌,转瞬就一脸的亲和。 九和再次托了一把时乐的胳膊。 这一次,果真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九和拉着时乐坐到一旁。 眉眼亲昵,目光和煦的望着她。 柔声道: “时乐,你可记得,你最重要的差事是什么?” 时乐清了清喉头,小声道: “主子吩咐过。” “奴婢最重要的差事,是读书和收集消息。” 九和嗯了一声,和声道: “你既知道自己有重要的差事。” “那就应当留在京中,好好办差。” “倘若你真心实意想效忠我,就把这两件事做好。” “每十日一篇八百字观后感,你要按时写。” “每月三篇,你去拜托方礼寄给我。” “我要检查的。” 时乐闻言,立即道了声好,恳切道: “奴婢一定谨遵主子的指示。” 言罢,怯生生的抬起眼,眼巴巴的望着九和。 恳求道: “求主子,莫要因奴婢方才的僭越而生气。” 九和瞧着时乐,莞尔一笑,抬手拂去了她眼梢的泪花。 浅笑道: “小丫头,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遇着了事儿,就去找方礼。” “他会给你摆平的。” “在听茶小筑里,一定要多想多看,少说话。” “任何时候,都要学会保全自己。” “你要好好的生活,等着我回来。” 九和安抚了时乐好一会儿,才从时乐的院子离去。 经历了这一遭。 九和愈发觉得,时乐就是自己养的小外室。 哪里是什么主仆啊。 出了院子抬头望天。 不好,差不多要过酉时了。 赶紧催促着驾马的小厮,麻溜儿的回府。 九和从侧门回了晋王府。 一进侧门。 径直沿着抄手游廊,火速往宋彦的院子里奔。 今日耽搁了时间,已经酉时三刻了。 但愿宋彦没有回府。 回来迟了,可不想被他抓个正着。 九和心里祈祷着,但愿现下院子里空无一人。 转身过了角门。 抬眼一瞧。 宋彦寒着一张脸,几个步子就踏入了院门里。 他身后紧跟着的杨焕,也一脸阴郁的踏入了院门里。 糟糕。 怎么只要回来迟了,就要被抓个正着。 第100章 两个人之间 思及此,九和满腹的呜呼哀哉。 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往院子里钻。 一边蹑手蹑脚的沿着抄手游廊,战战兢兢的从后面绕进屋子里。 一边止不住的,满脑门子的疑惑。 刚才瞧着宋彦一脸的沉郁。 也不知是不是遇着了糟心事儿? 自己还是得小心着点儿,千万别惹火烧了身。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眼睛仍旧往宋彦的屋子门口瞄。 这一瞅,九和可惊奇了。 宋彦屋子的房门,竟然关着。 杨焕也没有如往常那般,侍立在屋子门口。 真是奇怪,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算了,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儿。 关了门正好,就不会被发现回来迟了。 一想到这儿,九和便轻松了不少。 脚下步调稍稍一松快,整个人又大摇大摆的迈起步子来。 神气活现的走到自己屋子门前。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身子往屋里一钻。 宋彦坐在屋子里面。 九和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九和扶着身旁的屏风,冲着宋彦,可怜巴巴的咧嘴笑。 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支支吾吾道: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 “您是要给我惊喜吗?” 言罢,只尴尬的倚着屏风,直直的立在那。 微微垂着脑袋,不敢望向宋彦。 其实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真是活见鬼了,等在屋里抓现行呢。 就迟到了一小会儿,该不会还要给自己上刑。 九和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愤愤不平。 没听见宋彦开口。 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宋彦的屋子里传来。 九和稍稍一抬眼,好奇的往移门那儿瞅。 视线一落上去。 瞧见杨焕捧着一件黑色的锦衣走过来。 杨焕晃眼一扫,对上了九和的视线。 瞅着九和呆愣愣的立在屏风那儿。 杨焕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轻轻叹了一口气,提醒道: “小娘子,快别杵在那里了。” “过来给殿下处理伤口。” “殿下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 九和脑门儿上叮的一声脆响。 原来不是抓自己迟到的。 刚准备庆幸呢,转念一想。 宋彦可是手不提、肩不抗的。 好好的,伤口怎么还裂开了呢? 九和也没耽搁,赶紧洗手拿出酒精和药膏。 伸着两只小爪子,就去给宋彦脱衣服。 哎呦喂,这皮肤又嫩又滑的嘞。 九和瞧着宋彦这副卖相,真想上手摸一摸。 可惜了,没那胆子。 宋彦肩膀上的伤口,果真全部裂开了。 流了很多血。 贴身的月白色中衣,被血渍浸染了大半。 这是又挨了一剑吗? 九和一边清理着伤口,一边止不住的啧啧摇头。 看来这皇子也没那么好当的,动不动就受伤。 九和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一会儿轻叹一口气。 就算宋彦不想揣摩她的心思。 可瞧着她,把小心思全部写在了脸上。 宋彦只好沉声开了口: “不是新伤。” “今日审讯的时候,动了手。” “不小心把伤口撕开了。” 九和闻言,立时瞪大了双眼。 手上的活儿不停,嘴巴小声嘟囔起来: “您都说是审讯,干嘛亲自动手呢?” “您手底下,有那么多黑衣侍卫呢。” 按照宋彦的性子,是不会再继续往下接话了。 他做事,不喜欢听别人在一旁指指点点。 然而九和的那一副语调。 虽然是在小声的自言自语。 可更像是,相互亲近的两人之间,在随意聊着家常一样。 刹那间,宋彦就起了想解释一番的心思。 他动了动嘴角,温声回道: “被审讯的,是昌平侯府的一个管事。” “我想从他口中知道。” “剩下的一半账册,藏在哪里。” 九和闻言,耸着眉头接话道: “结果他不说,您就动了怒。” “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啊。” 九和只专心致志的上着药,眼神也没有往宋彦脸上瞧。 她不知,宋彦现下瞧着她的目光里。 多了一份氤氲不明的光泽。 九和与他的对话,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寥寥数语。 就像两个大熟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家常。 用着最朴实直接的话,叙述着宽慰与关心。 那人不说,是那人的错。 你干嘛动怒,还绷着伤口啊。 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嘛。 其实这样漫无目的、又平平常常的念叨。 一点都不稀奇。 只是放在了宋彦这里,就俨然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好似两个人之间,多了一层世间的人情味儿。 宋彦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低语道: “运河改道所需的银两。” “朝廷一下子拿不出全部。” “只拨了一大半给我。” “细查之下才发现。” “是昌平侯府,借着北郸内乱的幌子。” “怂恿兵部向朝廷,多申报了军饷,以防北境突发战乱。” 北郸内乱的事儿,九和很清楚。 北郸有主战派,也有主和派。 主战派主张,北郸与良国打仗,抢夺粮草。 主和派主张,北郸与良国和谈商贸,通过贸易换取粮草。 北郸绥王就是主和派。 之前就是主和派胜了一筹,九和才有机会,跟着绥王来了良国。 听了宋彦的话,九和眉尾一挑,心里一阵骇怪。 现在北郸又内乱了? 绥王那个家伙真不顶用。 和谈边贸才过了没多久,这就控制不住大局了。 真没用。 不过现下北郸的事儿,她可操心不着。 宋彦能顺利修运河,才是重中之重。 银子不够,那可怎么办呢? 现下又没有银行可以贷款。 得想个法子,给宋彦支支招儿啊。 这古代也没有个金融机构。 钱都在哪里呢? 国库里没有,那就在世家、富豪的手里喽。 强取豪夺肯定不行。 那要不,就来个入股? 等运河修好了,各家拿着股份,等分红? 这不就是拉投资嘛。 宋彦可是妥妥的甲方,还愁拉不到风投吗? 九和这会子,已经给宋彦包扎好了。 依旧是系个好看的蝴蝶结。 九和往宋彦的面前一坐。 双臂杵着桌面,笑盈盈的凑近宋彦。 眉眼弯弯的道: “殿下,银子的事儿,您也别太着急。” “我有一个法子,要不您听听?” 第101章 豪华的高配 宋彦听着九和一通绘声绘色的陈述。 满腹只觉着震惊。 九和说的法子,虽有些天马行空。 可细细推敲之下。 却和自己的打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都是谋划,从世家、豪绅那里筹款。 只是九和说,把河道的管辖权,分给愿意参与筹款的家族。 虽然不符合当下的局势。 可这样的谋略,绝不是一个小女婢该有的。 所以宋彦莫名的,愈发愿意与九和贴近几分。 运河改道的事,虽然出了一点小插曲。 可依旧按照宋彦的计划,在稳步的推进。 三日后,仍旧按照原先的计划。 宋彦启程出京了。 九和从旁人的口中听说过,皇帝很宠爱宋彦。 也亲眼见识了晋王府,无处不在的奢华与阔绰。 九和琢磨着。 既然皇帝老子这么喜爱这个儿子。 那此番宋彦出京办差。 怎么都得安排个,豪华的出行配置不是。 谁承想。 皇帝派了一万名禁军随行。 马车内。 九和坐在宽敞舒适的真皮大沙发里。 倚着车厢,趴在窗户上。 笑眯眯的往外探着脑袋,向马车后面张望。 后面浩浩荡荡的一大群队伍,威武壮观极了。 目光所及之处。 乌央乌央的一长条儿,各个身穿软甲的禁军侍卫。 整整齐齐的列着队,亦步亦趋的跟在马车后面行动。 这场面。 有种带着队伍去打仗的视感。 惊天动地极了。 九和咧着嘴巴笑的开怀。 人生头一次,办个公差还带着这么多小弟的。 嘴上絮絮叨叨的感慨起来: “殿下,这一路有这么多人保护您,可真够气派的。” “咱们就算在荒郊野外的安营扎寨,也不用怕了嘞。” “殿下,您说这么多禁军跟着您。” “咱们还去筹什么款啊。” “直接派两千人,把人家院子围了。” “人家保准就乖乖的交银子了,咱都不用费口舌的。” “殿下,您说咱们带着这么多禁军。” “要不咱们,沿着山脚旮旯的地儿走?” “要是路上遇见山匪什么的,直接给剿灭了。” “岂不是又立功了?” 九和趴着车窗,自顾自的说的不亦乐乎。 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竟然没听见宋彦回一个字。 忽而察觉了不对劲。 这才抿着嘴唇,把脑袋从车窗上撤回来。 晃眼一瞧。 宋彦正悠哉悠哉的品着茶。 压根没让她那些发自肺腑的话,溜进自己的耳朵里。 得,还是安静一会儿。 九和识趣的端正坐好。 微微低垂着眼眸,无所事事的玩自己手指头。 宋彦的视线一晃,落到了九和的眉眼上。 瞧她这会子终于安静了下来,送一盏茶水到她的面前。 缓声道: “尝尝这南苑茶,味道如何?” 九和抬起眼睛瞧宋彦,一脸不解的眨了眨眼睫。 虽不知他为何让自己品茶,依旧双手端起茶盏,小心喝一口。 惊道: “殿下,这茶真好喝。” 宋彦勾唇一笑,回道: “这是贡茶。” “据说是采摘于一棵,有一百六十年树龄的茶树。” 宋彦瞧着九和的眸光,渐次深沉起来。 继续道: “我们这一趟,要去四个州。” “每个州,都要安排一部分禁军留置。” “监督后面运河开道的工事。” “所以一直随行的禁军,不会有这么多。” 九和恍然的点了点脑袋,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 好奇问道: “殿下,我发现近来几日,一直都没有见着江枫。” “江枫不是您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吗?” “为何此行,他不与殿下同去?” 说到江枫,宋彦的眸光里,霎时多了几分晦暗不明。 他似是陷入了沉思中,目光落在手中的茶盏上。 一动不动。 九和瞧着他,捏着茶盏沉默半晌。 瞬间就明白了。 江枫铁定是有事儿。 八成还是大事儿。 不该问的不能问。 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 九和赶忙三缄其口,端着茶盏喝茶。 装作一脸无所事事的模样。 抬手拖着下巴,往对面的车窗外瞧。 可是宋彦,似乎没打算瞒着她。 半晌后,他用着很平常的语调开了口: “江枫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过几日,会在松州与我们汇合。” “至于他办的事,等你回了京城,自然就知道了。” 九和脑门上叮的一声脆响。 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自己回京城就知道了? 会不会与自己有关? 那应该不会,否则就直接告诉自己了。 那会是什么事儿呢? 是不是与自己沾边儿的? 或者是,与自己认识的人沾边儿的? 这个该死的宋彦,怎么说话就说一半。 真急人。 与其对自己说一半,还不如不说呢。 这可得让自己抓肝挠肺的,琢磨好些天呢。 九和两只眉毛一横,心里不痛快的哼了一声。 可惜了,也就只敢放在心里气哼哼的。 宋彦抬起眼睫,视线在她脸上晃了几圈。 瞧她一脸的苦思冥想。 片刻后,又变成了一脸的愤愤不平。 就知道她在心里,八成没念叨自己好话。 也是奇了,宋彦竟然不觉着她,冒犯到了自己。 反而是觉着,一阵好笑涌上了心头。 不知不觉的勾唇一笑,随即转了话题,温声道: “其实京城到松州,原本是有一条河道的。” “不过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现下的河道,已经完全干涸。” “河床也早被抬高了许多。” “我们这一趟,就沿着曾经的河道去松州。” “你在路上大可以多停停看看。” “不着急赶路。” 九和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舒爽起来。 瞧这话说的。 意思不就是可以走走停停,玩玩乐乐嘛? 直接就是公费旅游呗? 这感情好啊。 出一趟京城,还挺值。 既然曾经是河道,那周边肯定有居民小镇。 有人儿的地方,自然就有好吃好喝的。 一想到这儿,九和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明明是出门办公差、修河道。 听着挺辛苦的一活儿。 别几个月下来,自己还长胖了不少。 九和一通的遐想憧憬,只觉着美妙极了。 然而,很遗憾。 九和还是太年轻,人生经验太少。 虽然曾经是河道,可到底是三百多年前的事儿了。 这中间,可隔了七、八代的子子孙孙。 沿岸的小镇早就破败,或者迁移了。 这一路走来。 除了荒废的河道,就剩压实泥土的官道了。 官道两旁,杂乱无章的生长着各种植物。 可以称得上是,荒郊野外。 虽然是官道,可到底是泥土的路面。 只要一阵风吹过,漫天尘土迎面扑来。 所有因为公费旅游,而幻想出来的小美好。 顷刻间,灰飞烟灭。 宋彦倒是说到做到。 一路走走停停,一丁点儿的不着急赶路。 可他是为了,亲自勘测河道的情况。 果然。 想做大事儿的人。 心里只能装着大事儿。 九和一脑门儿的呜呼哀哉。 最开始,随着宋彦一起下马车闲逛,心里可高兴了。 可后来,只要下了马车。 九和如同被蜜蜂蛰了一般,满脑门儿的大包。 终于在走走停停十多天后。 九和瞧见了松州的城门。 第102章 殿下好香啊 松州离京城很近,吸着京城的贵气儿。 光是远远瞧着,那高耸矗立的琉璃顶城门楼子。 就能猜想到。 这城墙的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油水。 虽然一路走走停停,有休整、也有洗漱。 可到底一路风尘。 车厢里,冷不丁的就被吹进一些尘灰。 快要到城门时。 九和帮着宋彦,整了整衣襟、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左边瞧瞧、右边瞅瞅。 一通拾掇后,端坐在九和面前的。 依旧还是那个威严庄重、又干净整洁的晋王。 鞋帮子都没染上一丁点尘土。 晋王就该有晋王的排场。 晋王身边的小内侍,也该有端起来的气场。 九和这一身小内侍的装扮,当真能以假乱真。 而且腰杆子挺的倍儿直。 这一脸细皮嫩肉的好皮囊,再加上直挺挺的身段儿。 往宋彦身边这么一站。 自然而然、且又昂然自若的。 任谁瞧见了,都要生出一股子遐思臆想来。 这般娇嫩嫩的小内侍。 怕不是,就只是一个小内侍这么简单。 松州的城门口,排了一溜烟的大长队。 清一色的,都是落了斑斑尘土的官服皂靴。 好似等了好久好久。 领着一众官员的,是一位精神奕奕的中年男子。 在马车上,宋彦告诉过九和。 松州的知州,叫许岷。 今年三十六岁,是雍欣八年的进士。 在九和的脑海里。 能当上知州的人,也算的上是,省里的一把手了。 这过手的权势与钱财,可多了去了。 贪不贪的且不说。 至少整日里与旁人吃吃喝喝的,是个常态。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 手里握着权势的人,哪有不觥筹交错、众宾欢的? 可只要一个人经常应酬喝酒的。 多少都会有些,大腹便便的身段儿。 奇怪的是,面前的许岷不是。 许岷不仅身量挺直,还胖瘦匀称。 就连着圆润的脸蛋,也丰盈的恰到好处。 瘦一点显得苛刻,胖一点就有些肥头大面。 许岷的恰到好处,不仅表现在了身形上。 连带着为人处世、接人待物之间,都是极其的恰如其分。 许岷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口恭迎了宋彦。 而后大张旗鼓的,径直将宋彦,安顿在了公使馆内。 公使馆是朝廷出资建的。 是专门用来临时安顿,朝廷外派巡察的高品阶官员的。 既然是提供给,外派巡察的高品阶官员居住。 里面的一应建造规格,自然是很好的。 而且这样的公使馆,只在大的州府建造。 这样就多了几分,弯弯绕儿的成分在里面。 外表都是公家设计的一个样式。 可是里面,到底是不是别有洞天。 外人自然不会知道。 在旁人的眼里。 只会看到堂堂皇子晋王,下到松州出公差。 没有大肆铺张的另建行宫。 而是住进了,外派出差的官员们,临时住的公使馆内。 不仅是爱民如子,更是视民如伤。 只因为。 哪怕是翻修一座行宫,也要差遣不少百姓服徭役。 许岷恰到好处的,借着这一波的大张声势。 帮着宋彦,俘获了不少松州百姓的民心。 可实际上呢。 公使馆内。 关上门来便是奢华豪阔。 清一色的黄花梨木家具,一应摆件皆是釉面汝窑。 随侍的女婢们,各个花容月貌,却是不同风味。 环肥燕瘦、纤秾合度,应有尽有。 随便拉一个入床帐。 都能撺掇着人,一整夜的色授魂与、骨腾肉飞。 许岷这是恰如其分的,帮着宋彦的面子里子都考虑到了。 哪一个上司,不喜欢这样的下属呢? 连宋彦都称赞: “只有许岷这样的人,才能与松州的各个世家,辗转斡旋。” 九和自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不过,她也没想着去问。 宋彦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皂角的香味。 皂角是九和添加了柠檬精油的。 这会儿宋彦的皮肤上,都是柠檬精油的香甜。 好闻极了。 九和闻着这股香甜的味儿,给宋彦穿着外衣。 心里止不住的暗戳戳琢磨。 今晚,宋彦会挑哪一个侍寝? 宋彦的喜好,还真是个难题。 肯定不是湘云那一款的。 要不然能直接给人弄死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要是让九和来猜,她哪一个都觉着不错。 各个都是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段有身段。 她要是男的,八成全都要。 一想到这儿,九和一时没忍住,傻乐呵了起来。 这一乐呵不打紧,倒是让宋彦诧异起来。 帮他更衣,竟然更出乐呵事儿来。 九和怎么满脑子的奇思怪想。 宋彦垂目瞧向九和,沉声问道: “笑什么?” 九和一边给宋彦系着带子,一边止不住的眉眼弯弯。 她又不能直接与宋彦说。 她在猜,宋彦今晚会宠幸哪一个? 可她也不敢不回话。 一刹那间,九和也没有多想。 随口就回了句: “殿下,您今天身上好香啊。” “这柠檬精油的味道,真好闻。” “您是不是也喜欢这味道?” 本是平淡无奇的几句话。 可到了宋彦这儿。 她柔柔的语调里,带了些笑意。 一不留神,就撩进了宋彦的心坎里。 宋彦的心口霍然一滞。 他这才意识到,他沐浴过的身体里。 覆着一层,她调制的香气。 宋彦确实很喜欢柠檬精油的味道。 清甜的香气里,夹杂着香醇的阳光气息。 就像九和的性子一般。 让他,有些入迷。 宋彦沉默的立在原地,展着双臂,任九和给他整理外衣。 九和瞧他一脸凝重的模样,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便从腰兜儿间,拿出一个淡黄色瓷瓶。 二话没说,直接打开盖子。 将里面的柠檬精油,滴在了宋彦的衣摆上。 手里忙活着,嘴上笑着说: “殿下,我也特喜欢这味道。” “给您再来点儿。” “我也跟着沾沾香气儿。” 一瞬间,柠檬精油的香味,幽幽的四下散溢开来。 清甜的香味,转瞬就把宋彦整个人,包裹起来。 按照宋彦的性子。 九和这般自作主张、没规没矩,是要被拖出去杖罚的。 可宋彦没有言语。 只是望向九和的眸子里。 添了一缕笑意。 第103章 走路带着风 简单的洗漱休整后,就是接风宴了。 接风宴就设在公使馆内,自然是为了方便宋彦。 公使馆的东边,有一处极其豪华的花厅。 走近一看就知道,是特意整修过的。 连厅里的立柱,都泛着油彩的光泽。 整个松州,排的上号的官员全部到场。 所有官员立在花厅门口,按照品阶排成了两列。 恭敬的迎候宋彦。 九和依旧扮成宋彦的贴身小内侍,随行左右。 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了所有官员的面前。 人生头一回,九和觉着自己,走路都带着豪横的风。 那感觉,豪壮极了。 这周身气势一上来。 一刹那间。 九和觉着这一身派头,连带着自己的身段,都拔高了不少。 自然而然的,脊背都挺的更直了些。 既然是近身侍奉,宴席上,自然要揽下布菜的活儿。 给宋彦布菜有一套章程。 所有的菜,都要挨个的夹上一块。 一遍轮过以后,接着再依次顺着来第二遍。 一顿饭下来,每道菜最多夹三块。 其实这对于布菜的人来说,很简单。 就是挨着个儿的夹菜,流水作业。 只要瞧见宋彦的食盘里空了,就来上一块。 不过这瞧在九和眼里,就觉着宋彦可怜极了。 夹给他的菜,他都是囫囵个儿的吃了。 不管喜欢不喜欢。 要是在晋王府里还好些。 掌厨的会酌量着,每一顿,都出几道宋彦爱吃的菜。 可是到了外面的宴席上,就不一样了。 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宋彦样样都得尝尝。 其实,并非是因为宋彦喜欢这样。 主要是为了不让旁人,摸清楚自己的喜恶。 宋彦所有的喜恶,都不好让外人知道。 人一旦有了明显的喜好,就有了弱点。 像宋彦这样的人,他的喜好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就是一种,可以拿捏他的筹码。 通过布菜这件小事,九和算是明白了。 其实宋彦也挺可怜的。 就连心里不喜欢吃的一道菜,都不好直白的说出来。 不过九和的心思,很快就被转移了。 眼面前来了一群莺莺燕燕。 各个穿着薄纱轻幔,突显的身段儿楚腰纤细、凹凸有致。 也不知她们跳的,叫啥名字的舞蹈。 九和看了,只舍不得闭眼睛。 那细腰扭得,比水蛇还缠绵。 翘臀这么稍稍一晃,下半身的纱裙就轻飘飘的扬起来。 露出一对对莹白细嫩的脚腕。 那一只只的纤纤脚腕上,可花了心思。 用金丝系着小腕铃。 只要脚腕轻轻一挪动,就扬起一阵空灵般的声响。 惹的人忍不住的,去往那一片片薄纱下面瞧。 那一片片轻盈飘逸的薄纱,能遮住啥。 就瞧见一双双修长细挑的白嫩大腿,若隐若现的绞缠扭动。 直咧咧的撺掇着人,只满脑子想上前掀开那层薄纱。 往里面细细的瞧。 九和挨着个儿的,把这一群莺莺燕燕从下看到上。 各个姿色都是上乘。 最主要的是。 腰身扭转之间,蓦地给你一个水波荡漾的媚眼。 撩的人,忍不住的直起身子,想上前去勾缠一阵。 这一趟九和没白来。 总算知道男人为什么好色了。 这样式儿的,女人也喜欢啊。 更何况,身旁那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呢。 九和在心里,止不住的啧啧感叹。 今晚上宋彦的床铺,恐怕要塌了。 一想到这儿,九和忍不住的往宋彦脸上瞄。 瞧他正在与许岷商谈着,关于河道的事儿。 好似根本没有看到眼面前的,那一群莺莺燕燕。 九和只觉着,满脑门儿的不可思议。 又不是没有尝过荤腥的雏儿。 怎么就这般一本正经的呢? 九和不解,但也不想去琢磨。 只安安静静的布菜倒酒。 然后竖着耳朵,听宋彦与许岷的谈话。 宋彦和许岷说的话。 全程都是河道畅通后,朝廷准备颁布给松州,怎样好的政策。 丝毫没有提钱的事儿。 而是在谈话的最后,让许岷算一算。 重新挖开从松州到京城的河道,总共需要多少银子。 九和这一番偷听下来。 不由得打心眼里,对宋彦赞叹不已。 这领导做的有水准啊。 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差事儿指标下放了。 和许岷只谈挖通河道的好处,这是利诱。 让人知道这个政绩,往后能有大多的份量。 再让许岷算一算,总共要下多少本钱。 这就在许岷面前摆出了,要甩开膀子干活的阵势了。 表明了朝廷的态度。 本王就是带着银子来开工的。 就看这份功劳,你许岷想参与多少。 九和用脚指头就能想到。 许岷一定会寻思,能有多少功劳,就想要多少功劳。 有哪个当官的,会和升迁有仇呢? 那接下来的事儿,想一想就能猜到。 等许岷估算出总账目后。 宋彦一定会委婉的告诉他,朝廷出多少,松州要出多少。 这时候,许岷就会主动的和宋彦,站在一条道儿上了。 和宋彦一起,鼓动着松州所有的世家们。 心甘情愿的出银子。 关于驭下这项本事,九和不得不佩服宋彦。 一想到以后,得和宋彦好好学学驭下的本事。 九和就拾起筷子,抬手就夹起一块瘦肉。 将瘦肉,轻缓缓的往宋彦的食盘里一搁。 抬起眉眼,笑盈盈的望了一下宋彦。 宋彦瞧见面前的食盘里,多了一块瘦肉。 稍稍垂下眼睫,不经意的瞅了一眼九和。 这一瞅,刚巧遇上了,九和那眉目含笑的双眸。 禁不住的,宋彦扬了扬嘴角。 就这一瞬间的丝丝缱绻。 叫不远处的许岷,捕捉个通透。 许岷垂目一笑,招了招旁边侍立的人。 对着那侍从的耳边,吩咐了几句。 那侍从得了指令,连忙躬身点头。 身形一转,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洞洞的角门里。 宴席上的莺歌燕舞,依旧连续不断。 宋彦无心欣赏的态度,叫九和万分惊奇。 不过现下的九和,也没有心思去猜测。 宋彦为什么对那些眼面前的美人儿,没有兴趣。 九和的肚子,这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了。 宴席之前,九和倒是吃了些点心垫垫肚子。 可眼面前。 一道道美味佳肴,就那么好端端的摆着。 自己却一点都吃不着。 就算肚子不饿,嘴巴也会抗议啊。 走路带着威风,那不过是面子上的气派。 在填饱肚子这件事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光有面子有什么用? 里子才最重要。 九和这会儿拼命咽着口水。 却也止不住肚子里,一阵阵的鼓噪喧嚣。 一不留神。 这咕咕噜的叫声。 就传到了宋彦的耳朵里。 第104章 妖娆的小倌 宋彦刚把酒盏,轻轻往桌面上一搁。 耳边就传来一阵,九和肚子里的激烈抗议。 他忍不住嘴角一勾,垂目瞧向九和。 轻声道: “你先下去,这里有杨焕就可以。” 九和应了一声遵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她明面上,倒是一片风平浪静、举止得体。 可打心眼里,欢天喜地、且又手舞足蹈起来。 九和迈着极快的小碎步,急飕飕的往卧房奔去。 宋彦的房间里,还有她吃剩下的点心。 其实九和,很想直接去厨房。 去厨房偷吃这种事儿,她以前不是没有做过。 还是逮着机会就去偷吃。 可现在的九和,身份与以前不同了。 她是宋彦身边的近身内侍。 走到哪儿,身上都贴着宋彦的标签。 就连许岷见着了她,也要行个礼、道声好的。 所以顶着这样的身份光环,哪能去做偷吃的事儿呢? 况且,她也不敢与外人说话。 就怕一开口,漏了陷儿,叫旁人知道她是女的。 九和忍不住腹诽。 加持了光环的身份,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是好的。 九和心里念叨着,一抬眼,就瞧见宋彦的卧房大门了。 身子一挺,昂首挺胸的就迈了进去。 宋彦的卧房分外厅和内厅。 外厅也有床榻。 就是给她这样近身侍奉的人,守夜用的。 因此九和进宋彦的卧房,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不需要掩人耳目。 九和大大方方的一推大门,径直迈了进去。 这边才走进去,刚端上盘子准备吃点心。 门口那边,就传来麻酥酥的男腔: “内侍大人,奴来伺候您了。” 声调儿由大门口,幽幽的传过来。 九和猛然一惊,端盘子的手一抖。 咣当一声。 盘子落地碎了,点心散了一地。 九和恨恨的瞪着双眼,往门口瞧去。 只一眼。 转瞬间从愤怒,演变成了惊恐。 一位打扮妖娆的小倌儿,扭扭捏捏的往她这边寻来。 九和心口一怔,脑门上咣当一声震响。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什么情况? 来个小倌儿做什么? 伺候自己?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女的? 不对,他刚刚喊自己,内侍大人。 他一个小倌儿,伺候一个太监做什么? 九和满脑子的匪夷所思。 一时间,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里万分惊惧,也不敢开口斥责说话。 一呼一吸间。 强迫着自己,瞬息冷静下来。 刹那间,一股寒霜,直直爬上了九和的眉眼。 也就转眼之间,九和换了副面孔。 她一脸的阴沉。 一双怒目,冷冰冰的盯着眼面前的小倌儿。 那小倌儿本是一脸的轻佻妩媚。 笑盈盈的往九和面前奔来。 屋内光线不明朗。 小倌儿一靠近。 这才瞅见了,九和挂着一副冷厉的面孔。 寒浸浸的瞧着自己。 再晃眼一瞧,地上散乱的碎盘子和点心。 一瞬间,小倌儿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是自己进来的太唐突,惊着内侍大人了。 小倌儿慌忙跪伏在地,一脸的花容失色。 声调儿战栗的讨饶道: “奴错了,奴不该直接走进来。” “是奴,惊扰了内侍大人。” “求内侍大人,看在奴,初犯的份上。” “饶了奴。” 言罢,楚楚可怜的垂着脑袋,小声抽抽搭搭起来。 九和现在可没有心思,与小倌儿你来我往的调笑。 她也不敢开口说话,怕露了馅儿,惹来麻烦。 九和拾起地上的一块糕点,往小倌儿身上砸去。 小倌儿本以为,会被面前的内侍大人发难。 却不料,只被一块点心轻轻砸了一下。 小倌儿不解,忙抬起头。 睁着一对我见犹怜的桃花泪眼,往九和的脸上瞧去。 目光里,满是祈求期盼。 九和晃眼一瞧,这姿色,有那么点惹人疼惜的况味。 可现在,哪里是逗趣小倌儿的时候。 九和眉头一蹙,摆着一张布满冰霜的脸。 对着小倌儿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小倌儿得了赦免,赶忙磕头一拜。 哀声道: “奴就在门口守着。” “内侍大人,何时需要奴侍奉。” “奴随时都在。” 言罢,低眉垂眼的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关上了。 得,点心没吃着,惹了一身骚。 九和气恼的捶胸顿足。 愤懑的在房间里,踱着步的直打转儿。 谁这么该死,安排个小倌儿来? 姑奶奶像是喜好那一口的人吗? 就算是喜好那一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人派过来啊? 这下好了,点心全掉地下了。 啥也没得吃了。 饿死了。 越想越怨愤。 九和因着一盘没到嘴的点心,愤恨的全身上下堵着气儿。 嫌弃屋里待着太憋气了。 扬手一拉开屋门。 一入眼的,就是侍立在门边的小倌儿。 小倌儿见着九和一脸的恼怒。 慌忙躬下身子,低头垂目的行礼。 生怕惹到了内侍大人。 小倌儿哪里知道,九和瞅见了他,更气。 九和目光一凝,不搭理小倌儿。 昂首挺胸的,径直从小倌儿身边掠过,往花园里迈步走去。 得想办法找点吃的啊。 可九和也见不着一个熟人。 正当她唉声叹气的跟个游魂似的,在花园里晃悠。 从东边来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儿。 宋彦和杨焕,回来了。 九和可算见着了救星,忙不迭的小跑过去。 挨着宋彦,就一阵小声嘀咕着告状。 旁边的杨焕听着了,止不住的抿唇笑。 没想到啊,九和竟被一个小倌儿治住了。 宋彦只勾唇一笑,轻声道: “看来,你这贴身内侍的扮相。” “当真可以鱼目混珠了。” 宋彦打发了那个小倌儿。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下面的人,不敢明目张胆的给他送女人。 倒是敢见缝插针的,给他身边的人送枕香。 世家勋贵们常常豢养家妓,就是用来做这事儿的。 这种讨好的伎俩,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九和今晚饿着肚子,是实实在在的。 她恼火生气,不过就是因为,没吃着那盘点心。 宋彦瞧着九和,像只死猪一样的趴在桌子上。 眉眼舒展的对九和道: “松州的夜市,听说也很繁华。” “这个时辰,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 “你想不想去夜市?” 第105章 松州的夜市 一说起夜市。 九和整个人立时就活了过来。 夜市是干嘛的? 吃吃喝喝的呗。 九和瞬间支棱起身子,脑袋点的和拨浪鼓一样。 两只眼睛泛着明晃晃的光彩,惊喜道: “想啊,我当然想去。” “您果真是全天下,最好的殿下。” 九和当下的奉承,确实是发自肺腑。 正满脑子的牛肉、羊肉、猪肉,宋彦就提出带她去觅食。 瞌睡来了递枕头。 可不就是当下最好的殿下嘛。 九和这会子人还在公使馆里面,神魂已经到了夜市。 也不知松州的夜市,是个啥样? 与京城马杭街的夜市,有区别吗? 要说松州与京城的区别,那得从根儿上说一说。 松州是挨着京城的大州府,处处透着和京城一样的繁华。 只是这股子繁华里,多了些负累的讲究。 要说住着贵族,松州的地界上真没有。 要说住着皇亲国戚,松州也挨不上边儿。 松州多的是名门世家的旁支。 为什么多的是旁支呢? 因为真正的世家勋贵们,都住在了京城里。 可京城的地界儿是有限的。 哪有那么多的地方,腾出来给世家勋贵的远房亲戚们呢? 京城多的是达官显贵。 只要这一支没什么拔尖儿的子孙,就得靠边儿站。 京城不好混,那就往隔壁的地界儿挪一挪。 所以松州就聚集了京城里,不少勋贵世家的旁支。 虽然是旁支,可到底冠上了这个世家、那个勋贵的名头。 如此一来,明面上的排场,就不能丢。 松州的一应建筑规格,得处处模仿着京城的来。 细致里要透着奢华,雕梁画栋中要蕴藏着梦笔生花。 总之,让人走在松州的大街上,就好似到了京城里。 九和下了马车后,颠颠的在大街上蹦跶。 街道两旁的酒楼高耸林立,一溜条儿的商铺灯火通明。 看起来繁华兴盛,可街面上,少了点人气儿。 连带着摆摊儿的小贩,也没几个。 九和心里忍不住嘟囔起来。 这哪叫夜市呢? 一点都不热闹。 转过身,眼巴巴的瞧着宋彦。 他们一行人便装在外,都是藏着身份的。 九和开口就道了句: “三爷。” 随后抬手一指身后的一家酒楼,笑道: “要不,咱们去那家酒楼逛逛?” “这夜市比起马杭街的夜市,可冷清多了。” “我瞅着,还是那家酒楼里热闹。”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听啊。 去酒楼里逛逛? 酒楼里能让她逛什么? 在桌椅板凳旁边瞎转悠吗? 九和的小心思,宋彦心知肚明。 他抿唇一笑,轻声道: “好。” 九和就喜欢这样废话不多,只要答应就行的对话。 她乐呵呵的转过身,径直就往酒楼里奔去。 刚走到酒楼的大门口,就听见大堂里传来一阵人声鼎沸。 九和忽而来了兴致。 原来大家不在街面上溜达,全窝在酒楼里找乐子了。 九和被小二迎着往里走,才知道酒楼里别有洞天。 一楼大厅的中央,是个圆形的小舞台。 刚刚似是有人在舞台上面表演。 结束以后,引来大家一阵欢呼喝彩。 乍一眼望去,一楼全是散座。 而一楼的食客们,都是一身的粗布外衣。 一瞧便知,一楼是招待寻常百姓的。 给九和引路的小二,可是个有眼力劲儿的。 晃眼一瞧面前的小公子,一身的锦缎绸衣。 再瞅瞅九和身后的那一行人。 领头的公子气宇轩昂,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 再加上那贵公子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硬汉。 只一眼,小二立时就看明白了。 这是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儿们,出门消遣来了。 小二脚下健步如飞,一晃眼就朝前走了三四步。 对着守门的里间,就高声唤道: “贵客到!” “头等厢房一间!” 言罢,就点头哈腰的,抬起手臂引着九和上楼。 头等厢房,在二楼的最东边。 有单独的一条走道通往厢房。 单是这条独自的走道,就处处透着精细。 从梁上悬下来不少名人字画。 既能让走道上的贵客,边走边欣赏。 也能叫旁人瞧不见,走道上的人,是怎样一副面孔。 头等厢房的里头,更是了不得。 连守门的女婢,都是一等一的姿色。 厢房里,一水儿的上等花梨木家具。 连着桌椅板凳的腿脚,都雕刻着祥云如意纹。 整个房间里,每一个小细节都透着一股子贵气。 好一个头等厢房。 九和一踏进房间里,就觉着与一楼,完全是两个世界。 厢房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一楼的喧嚣,几乎传不进来。 是个隐私性极强的厢房。 可九和的心里,对一楼的小舞台充满的兴趣。 索性在这里,她也不怕女扮男装被人发现。 就压着声调,对小二小声道: “一楼的小舞台,今天晚上都演什么啊?” 小二可是个识趣的人精儿。 乍一听,就知道是个女扮男装的。 不过看破不说破,是他们这一行的行事规矩。 小二眉开眼笑,躬身回了句: “爷儿,您瞧。” 说着话,就伸手打开了两扇窗户。 窗户一打开,一楼的小舞台恍然入眼。 小二抬手将窗户上面的纱幔,轻轻往下一拉。 薄薄的一层半透纱幔。 恰好不碍着观赏舞台的视野。 却刚好能将屋里的人,隐在纱幔的后面。 真是一处匠心独运的小心思。 九和心里直叨咕,这酒楼的老板,不是一般人嘞。 不过当下对于九和来说,老板是谁不重要。 先填饱肚子,才有心思琢磨其他。 宋彦任由九和,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肴。 什么羊羔酒炙獐子、脆筋巴子、签盘兔、青葱羊汤等等等等。 九和只等着菜一上,吃个肚撑腰圆。 可光九和一个人吃,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随行的,还有一帮侍卫兄弟们呢。 这后面的路还长,关系总该要维护维护的。 九和小脑袋一转儿。 连忙在隔壁的包间,又点了一桌。 招呼着随行的侍卫们,一起吃吃喝喝。 宋彦倒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随九和任意施为。 他不管不问不言语。 只坐在临着松州夜景的窗户边,慢悠悠的品着茶。 厨房上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菜肴。 九和拾起筷子,大咧咧的道了句: “三爷,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您先喝着茶,我自便了啊。” 言罢,就开始一股脑儿的大快朵颐起来。 宋彦瞧她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嘴角稍稍一勾,还真是一点文雅的吃相都没有。 九和这边吃的不亦乐乎。 楼下的小舞台中央,已经坐上了一位说书的先生。 惊堂木砰的一敲,手中折扇这么一摇。 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声调,晃悠悠的就传入了房间里。 “在座的诸位,应当人人都知道。” “咱们松州城里,来了一位大人物。” “今儿晚上,我就与大家伙儿,好好说道说道。” “这位大人物的故事。” 第106章 咱洗洗睡觉 九和一听这番话,瞬时脑门上叮当一声脆响。 这位说书先生不得了啊。 竟然敢当众说晋王的故事? 可细细一琢磨。 不对。 就算说书先生敢说,酒楼老板也不敢让他说啊。 瞧瞧这酒楼里外里的心思。 这酒楼老板,可不是个寻常的人。 难不成,是许岷的安排? 帮着宋彦宣传个人形象的? 帮着宋彦拉拢民心、拉选票来着? 这么一想,倒似乎真像这么回事儿。 九和悄悄抬起眼睫,偷偷瞄着宋彦。 瞧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好像没把楼下当回事儿。 既然正主都不在意,那就大方的听。 其实九和的心里,也好奇的紧。 谁不爱听点儿有意思的八卦花边新闻呢? 得嘞,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故事。 全当消遣了。 九和光明正大的,竖起了两只小耳朵。 其实说书先生说的内容,被九和猜了个七七八八。 是一个皇子成长的励志故事。 更是大肆宣扬了一番宋彦的卓越功绩。 结果肯定是帮着宋彦,圈了一波百姓粉。 倘若只是这样的一波操作,九和倒是不觉着稀奇。 只是这中间,说书先生还把皇后褒奖了一番。 说皇后如何宠爱宋彦,如何把宋彦捧在手心里。 说皇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如此上心。 说宋彦能有今日的雄才伟略,其中有一半的功劳在于皇后。 九和听了这些,就有点摸不明白其中的路数了。 她知道,皇后不是宋彦的亲生母亲。 她也知道,皇后与宋彦不对付,连毒香囊都送来了。 可这一波褒奖宣传,是个啥意思? 这背后的人,到底是哪条道儿上的? 站队嫡出那一派的? 想到这,九和偷偷摸摸的瞄了一眼宋彦。 宋彦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得,别瞎琢磨了,费脑子。 九和一通胡吃海塞,吃了个肚大腰圆。 她倾身往椅背上一靠,这才满足的道: “三爷,这酒楼的菜品真不错。” “这剩下的,我准备带回去。” 宋彦慢悠悠的回了一句: “怎么,夜里还会饿?” 九和忙直起身子,摆着双手解释: “不不不。” “三爷,您看这大晚上的。” “您出门,就为了带我填饱肚子。” “多浪费您时间啊。” “我就想着,把我自己吃剩的带回去。” “明天还能吃不是。” 宋彦抿着唇,沉默了片刻。 继而直起身子,立在了九和的面前。 沉声道: “从酒楼到马车之间,有一条暗巷。” “里面应该有一些乞丐。” “你让小二把剩下这些吃食,全部送给他们。” “肉食过了夜,再吃会坏肚子。” 言罢,宋彦定定的瞧着九和,似在等着九和回答。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哪还能不从命的。 九和点了点脑袋,道了句好。 随即起身,一溜烟儿的跑去使唤小二了。 一行人出了酒楼。 这会子,九和再没有一个劲儿的朝前蹦跶了。 而是揉着肚子,晃晃悠悠的在后面漫步。 宋彦见状,轻声问道: “还想去哪逛?” 九和大手一挥,豪爽的脱口而出: “我吃的可饱了,不想逛了。” “咱们回去洗澡睡觉。” 话音一落,所有人脚下步调一顿。 跟在后面的侍卫们,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 每个人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偷笑。 和殿下洗澡睡觉这种话,是可以当街说出来的吗? 宋彦听了,只觉着太阳穴一阵乱跳。 这个小家伙,这样的虎狼之词也能脱口而出。 看来通房的名号,现下担的很惬意啊。 杨焕在一旁,也忍不住的抿着唇、掩着笑。 心里暗戳戳的念叨。 今晚会不会鸳鸯戏水,自己倒是不知道。 不过照着如今的发展来看,早晚是要一起洗澡睡觉的。 九和当然不知道,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 能在大家伙儿的心里面,琢磨出一套鸳鸯戏水的大戏。 人一吃饱喝足,脑子里的血液都跑去胃里了。 小脑袋自然就不愿意转悠了。 下了马车,九和心满意足的回了公使馆。 到了宋彦住的院子,这才发现,围了很多禁军站岗。 不知是否因为,那个小倌儿闯入的原因。 这会子,卧房不许外人靠近了。 这样好啊,如此九和省了不少麻烦。 至少敢开口说话了。 不过,杨焕还是提醒了九和几句: “今天晚上,假如遇着了不长眼的。” “你大可以杀鸡儆猴一番。” “不用惯着。” 九和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满口答应: “杨内侍,你放心,我铁定不能惯着她们。” 九和满心里只以为,杨焕这话里的意思。 是哪个不长眼的女婢,找机会,晚上来爬宋彦的床。 让自己好好的,把着外厅的大门。 所以宋彦在里面沐浴的时候。 九和乖乖的守在外厅,哪里都没去。 直到宋彦沐浴完,收拾停当。 这才朝着净房去了。 九和下午刚到公使馆,沐浴的很仓促,水里一涮就出来了。 这会子终于不用着急了,可以在水里好好泡一泡了。 屏退了净房伺候的人,九和踏踏实实的泡起澡来。 哼着小曲儿,打着香喷喷的皂角。 囫囵个儿的享受起来。 九和正在水里划拉着呢。 咚咚咚。 三下轻缓缓的叩门声,忽而从屋外传来。 紧接着传来一句,娇滴滴的问候声: “内侍大人,奴来伺候您沐浴,可好?” 话音一落。 骤然一道惊雷在头顶炸起。 九和只觉着脑门儿上,轰隆直响。 来个女婢给自己洗澡? 谁让来的? 都喊内侍大人了,还来洗什么? 总不能,是来给自己这个假太监,搓澡的? 怎么着,拿太监不当男人? 怎么一个两个的,想来伺候就来伺候了? 九和没搭理屋外那人,正一脑门儿的恼火着。 吱呀一声。 她身后的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儿细条条的身影晃进来。 那纤细的身段,对着九和背影,躬身行了一礼。 依旧是娇滴滴的语调: “内侍大人,您不说话。” “奴就当您是答应了。” “奴,好好伺候您沐浴。” 第107章 假扮的内侍 似是一记当头棒喝猛然袭来。 九和瞬间呆愣住了。 电光石火之间,满脑子思绪凌乱纷飞。 立时惊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己可是赤条条的泡在水里。 她这一上来,会不会直接就露馅了。 外面站岗的禁军,怎么也没有拦一下? 想到这,九和恍然一惊。 这得怪自己。 刚才自己只叮嘱了侍卫们,不能让任何人进卧房。 让侍卫们,都到卧房附近站岗去。 净房这边的小道儿,给空出来了。 谁承想,自己竟然能被人惦记上。 小倌儿走了,女婢来? 怎么一个小太监,都这样吃香了? 洗个澡的事儿,都有女婢往自己身上贴? 还真不把太监当男人了? 只以为贴上来,也占不了你便宜是吗? 真是气死姑奶奶了! 思及此,九和顿时醒悟过来。 难怪杨焕叮嘱自己。 “遇着了不长眼的,大可以杀鸡儆猴一番。” “不用惯着。” 原本以为,是要自己看顾好宋彦。 合着这一通嘱咐,是对自己说的。 想来,杨焕是有过经验的。 别看九和一下子想了这许多。 其实,也就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 这边的九和,满脑子思绪乱飞。 那边的小女婢,已经轻缓缓的挨了过来。 小女婢在九和身侧停了下来,娇怯怯的道: “内侍大人,奴给您捏捏肩膀。” 言罢,探手伸过来。 双手柔柔的覆上了九和的肩头。 慢慢的、仔细的揉按起来。 一边按着,一边羞怯道: “内侍大人,奴的身子,是干净的。” “您要是觉得,奴伺候的受用。” “奴愿意,以后一直伺候您。” “内侍大人想对奴做什么,奴都愿意。” 话音一落。 九和只觉着自己,能喷出一筐鼻血来。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一个太监能把你怎么样? 捏扁了揉圆了,也进不去啊? 就算给你浑身上下料理一遍,你也爽不了啊? 好好的一个小女婢,干嘛要去伺候太监呢? 没活路了吗? 九和有点恼火。 但看在她,按摩的还算舒适的份上。 暂且让她多按一会儿。 净房内没有点灯,黑幽幽的一片。 只有挨着房顶的墙面,开了一个透气的小窗户。 月光透过小窗,斜斜的打在墙壁上。 在净房昏暗的空间里,那一滩月光,显得异常明亮。 照着整个净房,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每一样东西的轮廓。 小女婢瞧着面前的人影。 静静的靠在浴桶上,依旧沉默不语。 霎那间,以为这人愿意接受自己。 便继续娇声道: “内侍大人,您的肌肤真光滑细嫩。” “其实,奴的肌肤,也很柔嫩。” 言罢,一只手抚上九和的胳膊。 稍稍一使劲,将九和的手拉了出来。 按照九和以往的按摩经验。 按完肩膀,按手臂,是正常的按摩流程。 她也就顺势,将手给了小女婢。 小女婢的双手,轻轻摩挲着九和的手臂。 九和只感觉手臂上,一阵酥酥麻麻的。 以为小女婢,用的是什么按摩技术。 便没有搭理她。 小女婢见面前的人很放松,一点没有反感。 便抚上九和的手,又拉着九和的手。 向自己的衣襟内探去。 顺着脖颈向下,一点点游移到身前。 最后停在,突出的那一片山峰上。 她轻轻按着九和的手。 在那片软弹弹的柔嫩上。 缓缓的来回摆弄。 弹滑摩挲着九和的掌心。 她手指头稍稍动一动。 这手感。 又是一记当头棒喝猛然落下。 这这这,拉着姑奶奶的手,摸你的那一坨肉? 九和抬手一抽,没抽回来。 竟被小女婢按的更加紧实了。 这会子,手感倒是更加的真切了。 还挺大,一手握不住。 软软弹弹的,上手的手感,还不错。 可到了这种关卡,九和哪能顾得上享受手感。 只一脑门儿的惊涛骇浪。 要是再不发火,她就要进浴桶了。 刚准备发作,就听着小女婢,喘息声渐起。 她娇喘微微的道: “内侍大人,您可以对奴,随心所欲一些。” 九和虽然喜欢看美人儿。 但对美人儿,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取向一直很正常。 这样放肆的来一通,九和哪能若无其事的接受。 虽然自己不吃亏,可也没法子再继续深入啊。 九和使劲的抬手一抽。 终于把手抽了回来。 人在浴桶里一个转身,伸手朝着那个小女婢,打起一片水花。 趁着小女婢遮脸的功夫,猛地一起身,够着了一件衣服。 直接扬手披上衣服,怒声喝道: “滚出去!” 话音一落,小女婢万分惊惧的道: “您,您是女娘?” 言罢,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小女婢就琢磨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晋王的宠妾,扮成了内侍的模样,伴随晋王同行。 难怪是晋王亲自下命,让小倌儿走了。 自己还误以为,是因为内侍不喜欢小倌儿呢。 小女婢转瞬换了话头,忙跪地求饶: “奴该死,奴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主子。” “求主子,饶了奴一命。” “奴愿意给主子当牛做马。” 九和这会子已经穿戴好了。 只是被这小女婢,发现了自己女扮男装。 情急之下,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 九和没有理会这个小女婢,径直往门口走去。 谁料,小女婢闪身一拦,挡住了九和的去路。 九和沉声怒道: “你想做什么?” 小女婢跪在九和的面前。 垂着脑袋,拉住九和的衣角,恳求道: “求主子,饶了奴。” “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九和垂目望着小女婢的身形,没有说话。 要不要饶了她,这事儿,九和还做不了主。 得去和宋彦说一声才行。 毕竟九和不知道,自己女扮男装这事儿,有没有啥大影响。 九和静默片刻,才沉声回道: “你先让开。” 小女婢依旧不依不饶,执着道: “主子,求您先答应奴,饶了奴。” “奴不想死。” “只要主子答应奴,奴一定给主子当牛做马。” 一听这话,刹那间,九和愈发恼怒了。 怎么着,摸了你,就要对你负责是吗? 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不经同意,就闯进来的。 是你拉着别人的手,去摸的。 既然怕死,干嘛要上杆子做这种事? 九和的语调,变得更加冷厉起来: “让开。” 小女婢似乎不再惧怕九和发怒。 依旧不闪不避,再次执意问道: “主子,您一定要治奴的死罪吗?” 第108章 看到是宋彦 顷刻间,九和对面前的小女婢,添了几分嫌恶。 你就算拦着不让走,该死还是得死。 谁让你冒冒失失闯进来的? 九和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 她现在不想与这个小女婢,发生任何冲突。 先离开这里再说。 九和缓和了声调,认真道: “你趁我沐浴之时闯入。” “这一点,我可以不同你计较。” “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 话音一落,小女婢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仿佛思考了甚多。 却又没有听懂九和的话。 片刻后,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女婢慢慢抬起脑袋,与九和面对面的站着。 昏暗中,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样貌。 只能依稀分辨清楚,对方的轮廓。 九和见小女婢,直挺挺的立在自己面前。 忽而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次爬上了心头。 正当九和想大声喊人的时候。 面前的小女婢,娇滴滴的开了口: “奴,感谢主子的宽恕。” “主子不计较奴,擅自闯入。” “那主子是不是要计较。” “奴知道主子,是女娘的事?” 这话说的没什么毛病,可在当下的情境里。 就显得招人厌恶了。 明知故问不是吗? 你自己要是没有那点,龌龊的小心思。 怎么会撞见旁人的秘密呢? 现在不依不饶的,当初干嘛要做这样的事呢? 可是在当下这种境况里。 这话,九和不能接。 小女婢说这话的语调,虽然仍旧是娇滴滴的。 可九和分明听出了一种,鱼死网破的况味。 就怕遇到那种,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人。 还是躲着点。 九和的右脚,往后稍稍一挪。 鼓足了一肚子的气,厉声道: “来……” 话音刚一脱口,小女婢骤然袭击过来。 一把掐住了九和的脖子。 把九和剩下的话,生生掐回了肚子里。 小女婢抬手的速度极快。 纵使九和,已经做好了后退的准备。 仍旧猝不及防。 小女婢手上的力道很大。 右手刚一碰上九和的脖子。 就顺势将九和,猛的往一旁的墙壁上一推。 用一只手,捏住九和的喉咙。 将她死死按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 小女婢见九和,如此轻易的就被自己掐住。 整个人开始兴奋起来。 转瞬间,语调变得有些疯癫: “我瞧着你,也就是个奴婢。” “不过是爬了晋王的床。” 话音一顿,忽而她的语调,变的恶狠狠: “就以为自己是真主子了?” 言罢,她又嘲讽似的笑起来。 可只笑了两声。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种,娇滴滴的语调: “咱们都是奴婢。” “奴婢,就该有奴婢的命。” “既然不让我活。” 话音再一顿,忽而又变成了,万分狂躁的声调: “那就一起去死!” 言罢,她手上力道持续加重,似是要生生捏断九和的脖子。 九和的喉头,被掐的生疼。 任她双手如何抠、抓、挠,小女婢依旧不松开丝毫。 再这样下去,九和真的要被掐死在这里了。 面前这个小女婢,绝对是个神经病。 随着胸腹里的氧气,越来越少。 九和觉着自己的大脑,也越来越趋于混沌。 当死亡的恐惧感,愈发逼近时。 九和的脑海里忽而浮想起,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视频。 一个教人如何在被掐住脖子时,顺利逃脱的视频。 九和憋住一口气。 抬起左手,紧紧扣住,掐自己脖子的那只手背。 右臂高高抬起,胳膊肘,对着掐住自己的那只胳膊。 狠狠砸下去。 砸下去的同时,身体往下一沉。 顺势往左一个转身。 小女婢掐着九和的一整条胳膊,霎时就没了力气。 九和再借机,用力一推开小女婢。 奋然调转身子,就往门口跑去。 九和前脚刚跨出门槛,小女婢就跟了出来。 可惜九和的喉咙,依旧刺痛难忍,没办法呼救。 只能拼命往院子里跑。 小女婢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摆件,狠狠往九和的背上砸去。 啪的一声。 九和被砸个正着,脚下一个趔趄。 就这一瞬间,九和被小女婢抓住了胳膊。 小奴婢发力猛的一拽,把九和硬生生的拽倒在地。 随即往九和身上坐下去。 双手再一次,死死的掐住了九和的脖子。 双手使劲的掐按,嘴上阴森森的兴奋道: “别着急,很快就不疼了。” “我很快就让你,飘然入仙。” 挣扎中,九和这才看清了小女婢的脸。 那是一张表情扭曲的脸。 光是表情扭曲,不足以恐吓到旁人。 那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刀伤、烫伤遍布在整张脸上。 不仅没有眉毛,还有半只眼皮,像是被化掉了一样。 粘黏在下眼睑上。 鼻子已经满是烫伤后的疤痕,看不出鼻子的形状了。 两片嘴唇,似是都被横切掉了一半。 只剩上下两条被切割的疤痕,尤为明显。 这是遭受过怎样的虐待,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难怪是个神经病,心理不健康。 九和虽然被她的脸,吓得不轻。 可到底被她掐着脖子,按在地上。 强烈的求生欲,终究战胜了视觉上的恐惧。 九和喊不出声儿,只能死命掰着她的手,拼命挣扎。 可这个疯女人,手上力道是真的大。 九和只感觉,胸腹之中缺氧难耐,仿佛就要炸裂开了。 眼面前,也渐次开始有些隐隐蒙蒙起来。 头顶上疯女人的那张脸,好似没有那么骇人了。 眼神一恍惚。 仿佛又见着一道,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是死神,来领走自己的灵魂了吗? 那黑色身影,手持着明晃晃的铁刃。 对着自己身上的疯女人,直直刺了下来。 九和忽而觉着喉头一松,一丝气流,瞬时钻入了喉咙里。 混沌朦胧中。 一股腥热的液体,喷洒到了自己的脸上。 是身上的疯女人,好似被死神的铁刃,刺穿了胸膛。 面前的死神,抬脚一踹。 踢飞了,自己身上的那个疯女人。 死神伸出双臂,就来捞自己的灵魂。 九和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死神捞起的一瞬间。 恍如瞧见了,宋彦的那一张脸。 九和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在意识消失之前,九和心里忍不住的抱怨一声。 真讨厌。 怎么自己死之前,看到的是宋彦。 第109章 调皮卖着乖 九和在喉咙一片刺痛中,渐次恢复了意识。 她闭着眼睛,滚了滚喉头。 一阵剧痛,从喉咙口袭进脑子里。 她脑门上嗡的一声,瞬间清醒了。 咦?自己还活着? 可是自己的灵魂,不是已经被死神捞走了吗? 难道那个黑衣身影,不是死神? 那自己最后看到的那张脸,真的是宋彦本人? 难不成,是宋彦救了自己? 一想到这,九和猛的睁开双眼。 入眼的,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烛光。 定睛细瞧,头顶上就是高高的屋顶梁柱。 看来依旧在公使馆,宋彦卧房的外厅里。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屋内的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晕。 九和动动胳膊、动动腿,感觉完好无损。 撑起手臂,慢悠悠的起身。 除了喉咙的刺痛,全身上下都没有大碍。 活过来的感觉,真好。 九和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在身上。 她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发呆。 窗户外黑洞洞的,现下正值深夜。 宋彦可能在内厅里休息。 自己不好折腾出声响,打扰到他。 只是后背有点难受,不知是躺的太久,还是当时倒地撞的。 九和正漫无目的的七思八想。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九和循声望去。 门槛外,踱步进来一位锦衣华服的男人。 衣襟上嵌金描花的暗纹,在晃动的烛火下闪着流动的光泽。 这一身的贵气绕身,不是宋彦还能是谁。 九和一脸诧异的,望着正往自己走来的宋彦。 怎么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 九和在脑子里,想着开口问声好。 可喉咙口刚一发出声儿。 就觉着喉头一阵剧痛,直刺刺的涌了上来。 痛的九和,忙抬手捂着喉咙。 只能低头弯腰的忍着痛。 宋彦走到罗汉床附近。 一撩衣摆,坐在了离九和很近的圈椅里。 目光柔和的瞧着九和,温声道: “大夫说你伤了喉咙,就不要开口说话了。” “要喝水吗?” 九和望着宋彦,样子乖巧的点了点脑袋。 宋彦稍稍勾起唇角,抬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九和。 九和笑盈盈的双手接过,对着宋彦皱了皱鼻子。 迷离不明的烛光里,她眉眼间含着浓浓笑意。 好似一个娇俏可人儿的娃娃。 惹的人,打心眼里起了疼惜。 宋彦瞧着九和俏皮的模样,唇角更上扬了几分。 他忍在心里担心了一天一夜。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查,与行凶女婢相关的事。 刚刚才有了结论,没有幕后黑手。 这会儿瞧见九和平安无事,还能调皮的卖着乖。 可算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终于安下心来。 昨晚见九和出门,许久未回。 宋彦就问守门的侍卫,九和去哪了。 这一问才得知。 九和把侍卫都调到了卧房附近,她去哪了没人知道。 宋彦想起她之前随口说的,回去洗澡睡觉。 便猜测,九和可能在净房。 可是沐浴应该用不了这么久。 不会是水太热、净房太闷,晕倒在里面了? 再加上,已经发生了小倌儿的事。 宋彦终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这才往净房去了。 幸亏是去了。 刚靠近净房的大门,就听见了异响。 抬手一推开大门。 入眼就是九和被人死死掐着脖子,按在地上。 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宋彦随手抽出身旁侍卫的腰刀。 径直就走过去了。 手起刀落,顷刻就了结了那个疯女人。 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仍旧是心有余悸。 瞧着面前蜻蜓点水似的,小口小口抿着喝水的九和。 宋彦缓缓开了口: “你不用开口说话,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九和闻言,停下喝水的动作,望着宋彦点了点头。 宋彦的视线没有离开九和,继续道: “昨晚那个凶手,可是在你沐浴之时,进去的?” 九和一脸赞同的,点了点脑袋。 宋彦得到了九和的回答,接着问道: “她可是一进去,就对你动手行凶?” 九和连忙摆手摇头。 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宋彦霎时怔愣一瞬,随即恍然大悟,道: “她是想向你示好,结果发现你是女娘?” 九和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还对宋彦竖起了大拇指。 宋彦得到了九和的回答,垂目思索起来。 既然是为了示好,那为何要动手行凶呢? 只是因为,发现了九和是女子之身? 宋彦抬起眉眼,望着九和问: “你们可是发生了冲突?” 九和明白,宋彦想问问事情的经过。 连忙抬手比划了几下,表示自己能写字。 就径直下了罗汉床,找笔墨纸砚去了。 九和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 虽然字写的不好看,到底能把事情的经过写明白。 宋彦看了以后,斟酌了好半晌。 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我已经详查了,对你行凶的女婢。” “是个灶台烧火的奴婢。” “据说是松州葛府的管家,卖进来的。” “东厨的人说,她毁了容,平日少言寡语。” “很少与人有交集。” “我已经把与她相关之人,全部查了一遍。” “她背后无人指使。” “想来是起了歪心思,想让你带她离开这里。” “可能因着离谱的经历,她的性情愈发扭曲。” “以为你出门,是为了命人治她死罪。” “以为杀了你,她就能活命。” 话音一落,宋彦看向九和的目光,更加深沉了几分。 语调有些沉甸甸的道: “倘若以后,再遇到这种人。” “又与昨晚那般情况相似。” “你记住,千万不要惹恼那人。” “一定要保全自己。” 话音一顿,语调中带了些笑意: “你的老神仙,可教过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紧要时刻,你要记住。” “要懂得假意逢迎,虚与委蛇。” 九和咧着嘴笑了,拨浪鼓似的点着脑袋。 她知道,宋彦叫她不管怎么着,先答应了再说。 宋彦轻轻嗯了一声,和煦道: “这几日你就好好休养。” “倘若实在想出门,就带着侍卫同行。” “你以后,切记不可随意调动,侍卫岗哨的位置。” 九和一脸认真的点了点脑袋。 似是诚恳又乖顺的小灵宠模样。 宋彦轻轻嗯了一声,站起了身子。 转过身时,眉眼间尽是笑意。 九和目送着宋彦,转身入了内厅。 心里却纳闷起来。 满脑子都是宋彦的那句话。 “因着经历离谱,性情愈发扭曲。” 她脑子里,不由得再次浮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这得是怎样的离谱经历,才能造就这样一副骇人的脸? 宋彦没告诉她,她反而更好奇起来。 第110章 离谱的经历 接下来的几日,九和堂而皇之的躺平摆烂。 俨然回到了晋王府的好日子。 一觉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都有人送到床榻前。 每日醒来时,宋彦已经出门了。 她倒是想等宋彦回来,问声好再睡。 可惜了,两只眼睛不听使唤,到点就要闭上睡觉。 九和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睡在外厅。 宋彦每日来来回回的,都能见着她一副死猪睡相。 虽然心里不好意思极了,可终究吃饭睡觉才是人生大事。 罢了,看见就看见,反正穿着衣服呢。 不过九和这几日没事干,就拉着门口侍卫闲聊。 她讲话的时候,不用喉咙发声儿,用着气声儿就能交流。 主要是对那个疯女人,有些好奇。 总想打听打听,到底什么样的经历,叫人成了那样儿。 经过了好几日的拼拼凑凑,总算知道了个大概。 疯女人的名字叫银春,原本是葛府大奶奶的陪嫁女婢。 银春的样貌、身段儿都很不错。 其实大奶奶的用意很明显。 就是想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用银春固宠。 银春凭着脸上的几分姿色,让葛府的大爷一眼就瞧上了。 其实让银春做通房,是大奶奶已经准备好的事。 可原本准备好的,却没有按照准备好的轨迹发展。 就变的让人接受不了。 那一夜,大奶奶刚与葛家大爷一番云雨过后。 葛家大爷非要自己去净房清洗。 去就去,指名要银春伺候。 其实女婢伺候沐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银春就乖顺的先去了净房,准备热水。 她这边正试着水温,葛家大爷进来了。 葛家大爷走到她身后,一把就抱住了她。 银春越挣扎,葛家大爷手上力道越大。 没两下,就把衣物扯了个干净。 她赤条条的被圈着,浑身被揉了个遍。 银春心里是不愿意的,因为大奶奶还不愿意。 她的卖身契,在大奶奶手里。 可是葛家大爷才不管这些,抬起她的一条腿。 往浴桶上一架。 直接从后面闯了进去。 银春痛的呜呜求饶,葛家大爷却兴奋极了。 越兴奋,浑身使的劲儿就越大。 净房的动静太大,被大奶奶知道了。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是可以及时止损的。 可银春想的是。 既然都已经是葛家大爷的人了。 那为什么不能再进一步? 所以她对大奶奶,表面上恭敬讨饶。 暗地里,经常在葛家大爷面前晃荡。 葛家大爷也不是什么好的。 那一夜过后,惦记起银春来。 他记挂银春,上面凸,下面翘。 又嫩又滑,滋味儿是一等一的好。 于是隔三差五的,就把人叫到书房里面肆意行欢。 每一次动静都闹得很大。 闹的院里面下人,各个都知道。 大奶奶没办法,只好主动开口,让银春做了姨娘。 银春从此翻身做了小主子,吃穿用度一应都用上了极好的。 她轻而易举的尝到了,用美色换来的富贵。 于是对葛家大爷,更加卖力了。 偷偷的去学了很多,勾栏里面的姿势。 撩的葛家大爷,日日宿在她的院子里面。 从此以后,大奶奶再也没有见过葛家大爷。 葛家大爷喜欢她喜欢得紧,就算去喝壮阳汤药。 一晚上也要整治银春好几回。 凡事都应当适可而止。 银春不懂,葛家大爷也不懂。 两人只顾着次次的欢娱,每一次动静都闹得很大。 结果没几个月,葛家大爷内里空虚,一命呜呼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无法转圜了。 大奶奶恨透了银春。 找了几个手黑的打手,花钱请他们毁了银春的脸。 银春的脸就这样,成了那副鬼样子。 可大奶奶到底手软,只毁了银春的脸,没毁了她身子。 在银春的认知里,给她带来富贵的是身子。 葛家大爷馋的,也是她的身子。 所以银春还想用身子换富贵。 银春知道,葛府的管家一直馋她。 便蒙着脸去找葛府管家。 黑漆漆的夜,昏暗的房间,脸上蒙了纱。 依旧还是上面凸,下面翘。 她光溜溜的在屋里等着葛府管家。 只用后背,朝着管家扭一扭。 葛府管家的神魂,就被那翘嫩嫩又白花花的吸引了。 也不多问,直接吹灭了蜡烛。 一双大手就探了上去。 揉圆了,捏扁了,一通狠狠的拾掇。 从上到下,没落下一丁点儿的缝隙。 银春越扭动,管家越兴奋,越卖力。 前后左右各来一遍才堪堪停下。 完事儿以后,葛府管家才开口念叨。 我说大爷怎么就算喝着汤药,也要狠狠的使劲料理。 真是的又滑又嫩,直吸溜。 就算黑夜漫漫,太阳也总会升起。 白天一到,就算银春已经给管家打了预防针。 可管家依旧受不了那副鬼样子。 办事儿的时候,只能拿被子把她的头蒙上。 银春倒是在葛府管家那里,过了几天好日子。 可也就是几天。 葛府管家可不想死在银春身上。 没过几天,公使馆要一个烧火奴婢。 葛府管家找到大奶奶,说了一通的好话,要了银春的卖身契。 直接找个熟悉的牙人,将银春转卖进了公使馆。 赚了一两银子。 银春心里恨极了。 可银春也不甘心,还想用身子换好日子。 却不料,遇着了假内侍九和。 九和拼凑完银春的故事,只满心觉着。 当真是离谱。 贪心不足蛇吞象。 葛家大爷和银春,都死在了贪字上面。 银春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寄托在别人那里。 可银春想要的太多,根本不懂什么叫水满则溢。 偏偏想占有自己不能拥有的。 受到了惩罚,就开始愤世嫉俗,心理扭曲。 自己偷鸡不成,就想拉着别人垫背。 死的活该。 九和对那些烂人烂事儿不上心,睡一觉就主动忘了。 养伤的这几日。 公使馆里面大大小小的庭院,都被她逛了个遍。 可公使馆本来就不大。 九和无聊的,就差数地砖玩了。 既然宋彦叮嘱过,实在想出门,就带着侍卫。 那自己出门溜达溜达,应该也不会碍着大事儿。 这日,风和日丽,碧空万里。 九和带着六个高大威猛的侍卫,出门遛弯儿了。 这六个侍卫,是陪着九和与宋彦逛过夜市的。 首先他们知道,九和与宋彦的关系不一般。 其次,九和请他们吃过一顿豪横的夜宵。 最后,九和对他们是称兄道弟的不摆谱儿。 集合了这三样儿,他们对九和,是毕恭毕敬的。 俨然把九和当成了小主子。 可九和自然不能,真把他们当下人。 于是带着兄弟几个,去茶肆里喝茶、听戏了。 今天的戏有意思。 是一个中年人,演了一整套儿的皮影戏。 九和在台下吃吃喝喝的,看的是津津有味。 听着台上那中年人,不停的换着各种人的声音。 九和忽而眼面前一亮。 脑子里生出了一个好主意。 第111章 得用点招儿 九和领着六个侍卫们,在茶肆二楼的包间里看皮影戏。 包间的位置,刚好正对着舞台。 微微居高临下的视野,相当清晰真切。 影匠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一副浓眉大眼,远远瞧着就很精神。 在幕布后面表演的时候,眉毛胡子一起动。 远远的瞧着他那表情,还挺有意思的。 皮影戏里的故事,演的很精彩。 可中年人的口技表演,更是堪称一绝。 把戏里所有人物的不同语音语调,都表演的惟妙惟肖。 闭上眼睛,还以为来了一个戏班子。 台下所有人都看的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一场皮影戏结束,台下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九和身边,一起看皮影戏的六个侍卫,也跟着一起叫好赞赏。 中年男人对着众人行了个礼,在满堂喝彩中退去了后堂。 跟着九和的六个侍卫里,其中有个禁军都头,叫祝佑。 是个模样干练的二十六岁郎君。 九和用着气声儿,对禁军都头祝佑道: “祝兄,我挺佩服那位影匠的。” “想把那位影匠请上来,一起吃个茶,聊聊天。” “你看行不行?” 能在禁军里面当差的,在京城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家世人脉的。 更何况,一个管着一百号人的禁军都头呢。 能坐上管事位置的,不仅得有点小背景。 还得会来事儿,眼力劲儿要活络着。 祝佑一听九和的说辞,瞬间就明白了九和的意思。 这还不简单,小事儿一桩。 祝佑扬眉一笑,道了句: “小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他上来。” 话音一落,就带着两个侍卫,踏门而出。 九和临着窗,视线往下望。 没稍片刻。 祝佑打着头阵,领着身后二人就朝着舞台一侧走去。 那三人走路的样子虎虎生风。 一溜烟的,就消失在了舞台的后面。 瞧着祝佑这般利索威风,九和不禁在心里暗暗夸他一句。 小伙子真不错,是个能干事儿的人。 难怪宋彦把他指派给自己,叫自己出门必须带着祝佑。 倘若以后出门,自己身后都跟个禁军都头。 岂不是相当于后面跟了一百个小弟。 想想就是件美事儿。 九和高兴的喝了一口茶水,忙又招呼来小二。 给祝佑那一桌,再上一壶新茶和瓜果点心。 没等一会儿,祝佑就把人请出来了。 那影匠,有些弓腰塌背的跟在祝佑身后。 亦步亦趋的迈着步子,跟着三人上了楼。 刚一踏进包间,祝佑就对影匠介绍道: “这就是我对你说的那位贵人。” “你赶紧过去。” 影匠忙躬身点头的道了句好。 随即有些战战兢兢的,走到了九和的面前。 躬身行礼道: “小民影三,拜见贵人。” 也不知祝佑是怎么唬他的,叫他这般谨小慎微。 不过九和不想管那些,自己还有大事儿要办。 九和忙开怀一笑,眉眼弯弯。 直接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往桌子上一拍。 咚的一声。 吓得影三打了个哆嗦。 九和瞧着影三胆小的样儿,用着气声儿道: “莫怕,寻你来,是赏你的。” “刚刚那一出戏,演的着实不错。” “我瞧着挺喜欢。” 按照常理说,戏演的好,有客人打赏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一般客人的赏钱,都是直接派人送到后堂的。 很少有这么气势汹汹的,直接把人领出来的。 要是碰上这样的情况,大多是有其他的重要事儿。 主家才会派人请来,亲自见上一面。 影三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其中的门道儿是一清二楚。 瞧着面前主家,拍的是银票子,那钱数肯定不会少。 可是钱越多,事儿就越大。 影三的脑子里霎时一惊。 自己不过是一个演皮影戏的,有什么能耐办大事儿呢? 自己演着皮影戏,收入尚还算可以。 能够养活一家老小有吃有喝,小日子过的也算平安喜乐。 可不想沾染上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儿。 自己搭进去不说,还会牵连一家老小。 想到这里,影三瞅都不敢瞅银票。 只扑通一声,利索的跪下了。 咚咚咚的三个响头。 完事儿,忙跪伏在地,哀声道: “小民没有什么真本事,只会演皮影戏。” “能得到贵人的赞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这赏钱,小民是万万没本事要。” 九和瞧着眼面前的这般场面,再听听影三这一通说辞。 瞬间明白了大半。 原来是怕沾上事儿。 八成是被祝佑他们三个当兵的气势,给吓到了。 这回要是好商好量的,恐怕还得费点功夫。 瞧他一副不想惹事儿的样子。 八成不想沾染上,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事。 况且,口技是一门绝活儿。 他靠着这门技艺讨生活,肯定舍不得外传。 得,还是得用点招儿。 九和笑盈盈的脸色,转瞬平缓了下来。 随即换上了一副平常模样。 嘴角稍稍一勾,只带了三分冷飕飕的笑意。 接着用气声儿道: “影三,抬起头来。” 影三听了指令,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一脸求饶似的瞧了一眼九和,忙又垂下头去。 九和继续用气声儿道: “你瞧着,我像个小女娘,还是像个小郎君?” 话音一落,影三瞬间一怔。 刚刚那抬眼一瞬,如何能看得清,贵人的样貌。 可他又害怕,是自己听错了。 犹豫再三,只好一脸决绝的再次抬起眼睛。 目光停在九和的脸上,瞧了片刻。 这一瞧,可不得了。 面前的贵人,一副浓眉桃花眼,鼻梁高挺,五官秀气。 要说是个小女娘。 可一双剑眉又宽又浓,眼睛里泛着阴寒的冷光。 脸上的皮肤,像是被日光侵蚀了许久,泛着浓浓的小麦色。 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像是随时可以下令,宰杀了自己。 要说是个小郎君。 这一脸的五官又太过秀气。 倘若皮肤白皙一点,剑眉细长一点,眉眼间温和一点。 又是个活脱脱的美娇娘。 这下子,可把影三为难坏了。 他抓耳挠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回答都是错,怎么回答八成都要挨打。 这话,没法儿往下接啊。 影三只好心一横。 咚咚咚的又三个响头。 跪伏在地的祈求道: “求贵人饶了小民。” “小民眼拙,已经两眼昏花多日了。” 话音一落,九和满意极了。 一方面满意于自己的妆造,还真的能唬住人。 一方面满意于,对影三的这份威吓,已经到位了。 接下来可以谈正事了。 第112章 银子做补偿 九和缓缓舒了一口气,慢悠悠的用着气声儿道: “影三,我本是女扮男装。” “奈何样貌上扮的如何像个郎君。” “只要我一开口说话,终归会露出破绽。” “今日有幸遇见你。” “瞧你会口技绝活儿,想向你讨教一二。” “如何能让我说出的话音,变的像个郎君。” 话音一落,九和抬起手指,在银票上面敲了敲。 嘭嘭嘭的三声响。 引得影三抬起头来,有些慌张的循声望去。 九和依旧是那副冷沉的面孔,继续用着气声儿道: “这是五百两银票,赏给你刚才演的皮影戏。” “倘若你愿意指点我一二。” “我再加五百两赏钱。” “倘若你不愿意将自己的绝活外传。” “那也没有关系,只当是我没那个缘分。” “祝佑,送客。” 话音一落,祝佑立时明白了九和的用意。 几个箭步走过来。 弯腰一伸手,揪住了影三身前的衣襟。 手臂猛的一抬。 直嗖嗖的将影三从地上提了起来。 影三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人,就像个小鸡仔子似的。 瞬间被拎着,脚尖离了地。 影三心里直哀悼。 怎么也没给个说话的机会,这就直接上手了? 九和不是不给影三说话的机会。 而是不想给他拒绝的机会。 祝佑倒是机灵的很,一眼就瞧出了九和的心思。 他拎着影三,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影三。 眼神里,含着一股立马就要奔涌而出的戾气。 那眼神盯得影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祝佑口里的话,似是在回复九和,又像是叮嘱影三。 祝佑威厉道: “属下遵命。” “属下,这就送影三走。” 这话一出口,影三吓得全身瘫软了。 送自己走? 怎么送? 送去哪里? 送去阎王殿吗? 影三立时吓得泪如泉涌,扭着身子哀嚎道: “小民不走,小民不走。” “小民把自己会的,都教给贵人。” “求贵人饶了小民。” 九和赶紧对祝佑使了个眼色。 祝佑立刻就把影三放回了地上。 影三的双脚一落到了实处,慌忙就对着九和跪拜了下去。 口中不住的哭嚎道: “贵人想什么时候开始学?” “小民随时能教贵人。” 九和这会子倒不急。 她也不想这么威吓影三。 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卖艺讨生活也不容易。 可是这项口技,她得学,还要学得很好才行。 所以如此简单粗暴,速战速决才是上计。 九和缓和了脸色,浅笑着用气声儿道: “影三,你怕什么?” “你若是不情愿,我不会强迫你的。” “也没人敢强逼着你。” “我知道这是门吃饭的技艺,随意不能外传。”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你莫怕,我不是要和你抢饭碗。” “你实实在在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 影三浑身打着哆嗦,急忙忙的回道: “愿意,小民一百个愿意。” “贵人瞧得上小民,是小民的造化。” “是小民求之不得的福气。” 九和目光一凝,一脸严肃的望着影三。 用着气声儿威严道: “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影三颤颤巍巍的抬起了脑袋,瑟瑟发抖的望着九和。 生怕九和再下命,让人处置了自己。 九和瞧着影三的目光,愈发冷厉几分。 再次用气声儿问道: “你当真是心甘情愿,要将技艺教给我?” 影三忙不迭的点着脑袋,恳切道: “小民当真是心甘情愿的。” “求贵人,给小民一个机会。” 话音一落,九和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平常模样。 可是她心里却乐呵起来。 强迫影三教自己技艺不说,还让他承认,说是他自己愿意的。 怎么有点小混蛋的况味? 罢了罢了,事有轻重缓急。 管他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先学会了再说。 学会了,再好好补偿银子。 九和深吸一口气,继续用气声儿道: “莫要跪着了,你起来说话。” “你只要教会我,怎么模仿郎君的话音,就可以了。” 影三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道: “贵人,我能不能先听一听,您正常的声音?” “我好根据您的声音,给您调整怎么发音。” 九和已经休养了好几天,一直用气声儿说话。 这会子直接发出声音,喉咙也没有太痛。 影三虽然是被吓唬了一番后,才开始教学的。 但到底是个敬业的师傅。 很细致的给九和讲解,很多相关的专业知识。 嗓子是怎么发音的。 不同部位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告诉九和应当用气道、口腔哪个部位发音。 一下午,影三的方法和技巧教了一大堆。 又领着九和不断的练习。 连带着一旁的祝佑和其他侍卫们,都学会了一二。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教习。 九和将将掌握了,一个没有喉结的小郎君,该怎么说话。 这便完全够假扮内侍用了。 技巧和方法掌握了,剩下的,就是回去不断练习了。 九和说话算数。 一千两银票,果然到了影三的口袋里。 影三简直不敢相信,又千恩万谢的跪地感激一番。 九和心里琢磨着,倘若这影三是个有谋划的。 这一千两银子,够他做很多事了。 那他这辈子,就不用继续到处卖艺讨生活了。 打发走了影三,九和领着六个威猛壮汉回去了。 一到公使馆的大门口,就见着宋彦的四驾马车停在那里。 九和不禁一阵好奇。 今日,宋彦为何回来的这么早? 运河的事儿办妥啦? 银子都齐全啦? 挺速度啊。 九和心里这么琢磨着,脚上的步调加快了速度。 一溜烟儿的,颠颠的奔去了宋彦的卧房。 进了屋子,晃眼一瞧。 宋彦果然坐在外厅的茶桌前,悠闲自在的品着茶。 九和倚着门框,笑盈盈的扣了三声响。 宋彦轻飘飘的抬眼一瞧。 九和生龙活虎的杵在门口,乐呵的眉眼弯弯。 一瞧见九和这副欢腾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做了什么事。 宋彦唇角浅笑,慢悠悠的开了口: “今日遇到了什么好事?” “笑得这般开心?” 九和蹦蹦跶跶的进了屋,往宋彦身旁一坐。 用着才学会的小郎君声音,认真的回道: “殿下,我今日可是做了一件大事儿。” 话音一落,宋彦望着九和的眸光中,添了几分惊奇。 九和兴致勃勃的把下午发生的事,详尽说了一遍。 临了还不忘自夸自擂一番: “殿下,以后有我这个小内侍在您身边。” “您可就如虎添翼了。” 宋彦的眉眼间,蓦地扬起了笑意。 他没有接九和的话,而是望着茶桌上的帖子。 轻声道: “你看看。” 九和好奇的伸手打开,一瞧上面的字,不解道: “殿下,魏府在哪里?” “为何请您去魏府参加晚宴?” “魏家在松州,是不是属于很厉害的家族?” 第113章 晚宴可想去 九和一连串的问了三个问题。 其实她心里疑惑的事儿,还多得很。 只是不好意思一开口,就问一大串长条的。 可是宋彦一眼就瞧出了九和,满脑子的困惑。 他嘴角含着笑意,抬手给九和倒了一杯茶水。 慢悠悠的同她讲解起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 松州的魏家,是京城正四品秘书监,魏梁,魏家的分支。 正四品的官级虽然不大,可他们这个魏家。 出自于范阳魏氏。 范阳魏氏,可是一个有着百年辉煌的大家族。 百年来的每一代子嗣里。 至少有一名魏家人,在朝中担任要职。 虽然秘书监,不过是一个管理文书的官职。 可到底是整个秘书省的长官。 而秘书省,是直接受命于皇帝的。 所以魏梁就相当于,皇帝的近臣。 如此一来,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知道。 皇帝身边的近臣,有太多的人都想巴结讨好。 再加上范阳魏氏的背景。 因此松州的魏家,也跟着一起水涨船高。 成了整个松州地界儿,稳坐头一把交椅的魏家。 松州的地界儿上,多的是京中大家族的旁支。 其中季家、秦家、盛家,这三家与魏家连在一起。 称作松州四大家族。 所以运河扩道,筹款出钱这种事儿。 撬动了魏家,就能连带着,让其他三家跟着一起出钱。 如果松州四大家族都出了银子。 那剩下的一些世家旁支,自然就主动跟着一起出银子了。 宋彦许诺了魏家,一个漕司松州运干的官职。 别看是个地方上的小小官职,可它是个肥差。 手里可管着松州这一段的漕运。 这其中的油水和长远利益,可不是随便花点银子就能享有的。 光看着眼面前能捞到的油水,就太过肤浅。 重要的是,松州魏家至此跃上了仕途。 那可是本质上,小家族天翻地覆的变样儿了。 士农工商,士为第一等。 混圈子容易,进圈子难。 只要有了这个开头,往后在仕途上走顺溜。 那后代的子孙,就有着望不尽的前途和富贵。 况且,松州魏家的这一代子嗣里,并没有出众的。 倘若整个小家族一直就这么吃老本儿,早晚得灰飞烟灭。 因而对于松州魏家来说。 宋彦的到来,就是赏给了他们的小家族,一场泼天的富贵。 所以花点银子算什么? 就算和盘托出也不为过。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可是小家族一旦没落了。 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故此,松州魏家不但自己个儿,要节衣缩食的凑银子。 还要竭尽全力的,鼓动大家跟着一起凑银子。 为此,明天的那一场晚宴。 就是魏家家主,魏敏,联合其他三家一起置办的。 为的,就是把事情给敲定了。 九和听了宋彦的一通叙述,这才明白过来。 在松州筹钱这事儿,还真不容易。 这银子不是要一家、两家出。 而是要策动整个松州地界儿。 全部有名有姓的家族,一起出银子。 那这个可就麻烦了。 光许给魏家一个漕司松州运干的官职,不够用啊。 明天还有另外三家候着呢。 光一个魏家使劲,也带不动三家。 九和越想越觉得难,忍不住开口问道: “殿下,那您明天是不是,去和其他三家谈条件的?” “他们不会,每一家都找您要个官儿做做?” 宋彦喝了一口茶水,浅笑道: “不是没这个可能。” “别看他们冠着世家的名号,明面上皆是堆金砌玉。” “其实各个家族,差不多都是入不敷出。” “如果能讨得一官半职,就可以改变整个家族的境况。” 九和一脸恍然的点了点脑袋,轻声道: “殿下,倘若他们真的向您求个官职。” “那可怎么办啊?” “您全都答应了?” 宋彦瞧着九和,勾唇一笑。 神秘道: “明日的晚宴,自会揭晓你的疑惑。” “你可想去?” 九和脑门叮的一声脆响。 原来是想诓骗自己,去给他布菜啊? 怎么着,吃饭的时候瞧不见自己,吃的不香甜? 看来在布菜这个岗位上,自己还是很重要的嘛。 得,宋彦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九和立时展出一副笑模样,乐呵道: “殿下赴晚宴,怎么能少的了我给您布菜呢?” “殿下可得捎带上我,一起去。” 宋彦的眉眼间,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轻声嗯了一句,随即转了话题。 叮嘱道: “你喉咙刚调养好转,还是少说话为好。” “学内侍说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莫要因为一时贪功急进,坏了根本。” 九和闻言,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立刻换了气声儿,嬉皮笑脸的乐呵奉承道: “殿下说的全都对。” 宋彦笑着瞧了一眼九和,也没有答话。 瞅瞅这一副没个正经的恭维模样。 也就只有她,有胆子这般调皮作怪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隔天傍晚。 九和颠颠的跟着,去参加魏府晚宴了。 魏府很大,九和跟在宋彦身后,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 这会子,九和没心思去欣赏魏府的景致。 她垂目走着路,心里只好奇她在意的事儿。 她特想知道,事情会发展成啥样子。 那几大家子,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宋彦会怎么治理他们? 最后这银子,到底能筹到多少? 看来,舍不得掏银子这件事儿。 是打老祖宗起,就遗传下来的。 谁愿意把自己兜儿里的票子,随便给别人呢? 要不然,各个商家怎么会拼着手段的营销? 变着法儿的让人消费呢? 单单一个仪式感,就得整出多少花活儿。 还不就是商家在惦记,老百姓口袋里的票子? 九和越这么想,越觉着自己道理十足。 再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倘若日后,真的把香水铺子开起来。 就得按照让人掏银子的套路,换着方儿的整花活儿。 非赚个盆满钵满,日进斗金不可。 九和的思绪,正不着边际的漫天乱飞呢。 宴席就开始了。 随便晃眼一瞧。 豉汁鸡、八宝鸭、炙羊肉、蟹黄羹、炙烤库鱼等等等等。 鸡鸭鱼肉蛋,一个没落下。 九和心里知道,只要到了这宴席上。 就只能看,不能吃。 所以来之前,已经吃了一些垫肚子。 可这么多好吃的摆在眼面前。 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咽口水。 心里顿时一通的呜呼哀哉。 可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自己是个奴婢呢? 九和抬手拾起筷子,就准备往宋彦的食盘里夹菜。 可还没有碰着菜呢,就听见宋彦冷幽幽的语调响起来: “九和,试菜。” 第114章 供殿下差遣 九和乍然一听宋彦的话,没太反应过来。 侍立在后面的杨焕,倒是反应迅敏。 赶忙示意一旁的下人,添一副碗筷。 也就隔了几个呼吸的功夫。 一双碗筷,端端正正摆在了九和的面前。 九和立时满脑门的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这下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吃啦! 其实经过杨焕的手,送上来的吃食,哪里还需要试啊。 杨焕手底下试吃的内侍,有十几个。 每道菜都试了三遍,才会往上传。 九和这会子心满意足了。 嘴里不停的吃着,心里忍不住的给宋彦点赞。 这可真是个好法子,自己特愿意领这个差事。 九和吃的是不亦乐乎。 宋彦稍一垂目,晃了一眼旁边的九和。 瞧着她一脸的眉飞色舞。 看来是吃好了、吃欢快了。 其实,皇子出席饮宴,当着主家的面儿,让下人试菜。 是正常的事儿。 也合乎规矩。 更何况,宋彦可是皇帝的心头宠。 出门办个差,随随便便就带了一万禁军。 这兵力,攻打个小县城都不在话下。 所以宴席上的各位家主,也都各个恭恭敬敬的接受着。 一个小内侍,先于自己,在自己的眼面前吃吃喝喝。 宋彦不动筷子,哪个家主敢动筷子呢。 家主们只好相互恭维着找话茬,想着法儿的与宋彦搭话。 整个宴席上,只有九和一个人吃这儿、喝那儿的。 她吃的满嘴油花儿,心里忍不住感慨。 真是太放肆了,怎么全场只有自己在吃? 明明行事低调才是自己的风格。 再转念一想。 这可是宋彦命令自己试菜的。 自己也就是个奴婢,哪有拒绝的权力? 其实这样的权力,给了也不想要。 谁能跟好吃的有仇? 九和吃的欢天喜地,所有菜品一个没落下。 吃完了,才开始往宋彦的食盘里夹菜。 这会子吃饱喝足,肚撑腰圆。 就更有心情看戏了。 九和发现,所有的宴席,基本都是歌舞开道儿。 几个秀色可餐、身段儿妖娆的舞姬。 在眼面前的舞池里。 扭着婀娜多姿的身段儿,在那搔首弄姿的翩翩起舞。 都是一层薄纱披着,上面扭完、下面晃荡。 主打一个雾里看花的套路。 其实这样一群莺莺燕燕的美色。 乍一看。 确实惹的人心潮澎湃,面红耳赤。 只想上去捞一把,试试手感。 可瞧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姿态,没有什么新鲜的。 九和晃了一眼,在座各位家主的眼睛。 似乎没有一个人,两眼一个劲儿,直往舞姬身上钻的。 估计都是见的多了,不当回事儿了。 也或许,暗地里把人领回去。 大门一关上,谁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 像经历时乐那样悲惨遭遇的女娘,不知道还有多少。 九和越琢磨、越觉着。 这高门大户在明面上,虽然看起来雕栏玉砌的。 可内里,指不定藏着多少腌臜龌龊的事儿呢。 九和正满脑子感叹着。 那边音乐陡然一转,换了一副调子。 再往舞池里细细一瞧。 那群娇柔的舞姬们,已经一溜烟的悄然退场了。 看样子,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 九和霎时来了兴致。 果不其然。 舞池里,瞬间升起了一片烟雾缭绕。 朦胧缥缈之间,响起了一阵空灵清脆的铃音。 每响一下,铃音似是能直接渗透进血液里。 让人忍不住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却依然还想继续听下去。 铃音的频率,由缓慢悠扬,渐次加速,忽而变的激荡神魂。 就在九和以为,是不是神婆来了的时候。 烟雾逐渐散去了。 舞池中,露出一抹月白色的纤细身影。 铃音,是从那道身影里发出的。 那身影每动一下,铃音响起一下。 音调空灵、又悠长绵延。 那声调领着在场众人的神魂,一起窜入云霄,直达璇霄丹台。 那月白色身影的舞姿,亦是出尘脱俗。 手脚舞动之间,恍若即刻就要羽化成仙。 这样一个仙气飘飘的舞蹈。 惹的众人,一刹那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处于宴席中。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舞池中央,那抹飘然若仙的身影。 九和乘机偷偷瞄了一眼宋彦。 本以为,宋彦会与旁人一样,目不斜视的望着舞池里的那人。 谁料,一眼瞧去。 宋彦的表情,很奇怪。 九和顿时纳闷起来,满脑门儿的不解。 宋彦微微的勾起嘴角,眉眼间尽是冷厉。 这副表情,像极了自己惹到宋彦时,宋彦要发落自己的模样。 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宋彦认识那位跳舞的女娘? 九和越想越觉着迷惑。 复又细细打量起,舞池中央的那抹身影。 九和盯着看了半晌,没觉得是个眼熟的。 倒是觉着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衣,与众不同极了。 底色是月白色的绸缎,可外面像是覆了一层纱。 但不是一般的纱。 随着女娘舞姿的扭转,那外面一层纱,闪着流水一般的光彩。 晶莹剔透的光彩,就像一层水波萦绕在那女娘的周身。 愈发显得那抹身影,超脱凡俗。 仙气飘飘的舞姿,伴着空灵又摄人神魂的铃音。 直咧咧的撞击着每一个人的神魄。 用不着瞧那女娘的样貌。 光是欣赏她的舞姿,和她曼妙的身段儿。 就能品味出,她与那些舞姬的本质不同。 再好看的艳色见多了,也会觉得晃眼。 蓦地来了这么一个,素色淡雅又飘然欲仙的。 止不住的会叫人惦记。 就比如说九和,越看越喜欢那位女娘。 女子尚且是如此,更何况男子呢? 一群莺莺燕燕过后,来了一位仙姿玉色。 九和琢磨着,这样明显的对比。 该不会是准备,将这女娘送给宋彦? 舞曲再长,也有结束的时候。 一曲终了,月白色的身影依旧立在舞池的中央。 向着主座的方向,抬脚迈近了一小段儿。 对着宋彦,行了一礼。 九和心里顿时小小呐喊起来。 猜中了,猜中了。 果然是要送给宋彦的。 哎呦喂,宋彦今晚有艳福了。 这女娘身段儿不错呢。 九和忍不住的,细细端详着那女娘的面容。 宴厅很大,舞池离着主座有些远。 就算那女娘离的近了些,可脸上的五官,依旧分辨不真切。 只能瞧着皮肤白皙,一只樱桃小嘴很秀气。 正当九和使劲眯着眼睛打量时。 离宋彦最近的那桌,魏家家主,魏敏,开口说话了。 魏敏抬手向宋彦行了一礼,恭敬道: “殿下,这是我魏家的嫡女,魏嫣。” “小女不才,琴棋书画舞,只略通一二。” “今日殿下身边没有跟随,供殿下差遣的女婢。” “还请殿下,今日让小女给殿下当女婢。” “侍奉殿下用餐。” 魏敏的话音一顿,侧过脸,对着魏嫣道: “魏嫣,还不快到殿下面前行礼?” 第115章 身边有内侍 九和瞧着魏敏一副急吼吼的,要把自家女儿送出去的模样。 只满心满眼的觉着,万般的匪夷所思。 好歹也是自己的血脉。 从小养到大的,没有感情的吗? 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 十几年下来,也和亲人一样了? 这般着急的献出自己的女儿,只为了去攀附宋彦。 真不是个好东西。 九和忍不住的往魏嫣那边瞧去。 魏嫣果真听了魏敏的话,缓步走出舞池,朝着宋彦走来。 迈出的每一步,都走的端庄优雅极了。 有一种步步生莲的优美姿态。 只瞧上一眼,就知道是下了足量的功夫的。 九和不禁讶异起来。 连走路的姿态,都这般精细的调理过。 那其他方面,会不会更胜一筹? 九和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遐思臆想,逗引得差点笑出声来。 她不由得偷偷抬起眼睫,朝着宋彦望去。 这一瞧,可把九和吓坏了。 宋彦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正前方。 是不是在望向魏嫣,没有人知道。 他的脸面上,依旧是一副平常的模样。 若是旁人瞧他这副模样。 一定不会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九和,毕竟跟在宋彦身边这么久了。 只要宋彦的表情,有一丁点的不对劲。 九和立时就能感觉出来。 比如说现在。 宋彦微微勾起的嘴角,藏着一抹旁人察觉不到的阴厉。 九和一脑门的骇然。 得,这下魏敏是惹宋彦不高兴了。 九和再往前一点联想。 难怪魏嫣出场没多久,宋彦的眉眼间就是一片冷厉。 原来在那个时候,宋彦就知道了。 把这个女娘放出来,就是为了往宋彦身上贴的。 九和再次把视线,挪到了魏嫣的身上。 这会儿,魏嫣已经挨近了主座。 正好可以瞧见她的样貌了。 魏嫣的五官,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姿色。 但是叫人一眼瞧着,就觉着很舒服、很顺眼。 那一身挺拔矜持的腰杆,又让魏嫣的气质添了几分文雅。 九和只是这么稍稍晃眼一打量。 就觉着,魏嫣是个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 从小到大的,没少学规矩。 只是太可惜了。 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和代价,也就是为了送出去。 攀附权贵的。 魏嫣缓缓迈着步子,走到离着宋彦有一丈远的位置。 堪堪停下了。 这个位置拿捏的刚刚好。 不近不远。 不仅能让宋彦把她看个一清二楚,还不会让宋彦觉得冒犯。 魏嫣对着宋彦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魏嫣庄敬的开口道: “民女拜见殿下。” “请殿下允许民女,侍奉殿下用餐。” 九和猜想着。 这样柔和的小女娘,来请求宋彦同意侍奉用餐。 宋彦应当不会直接拒绝。 侍奉用餐不就是夹夹菜、倒倒酒嘛。 而且今日,许岷和四个家主都在场。 大家可都眼巴巴的瞧着呢。 宋彦总不好,直接驳了魏敏的面子。 毕竟还指望着人家,掏家底,出银子呢。 九和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腾个位置给魏嫣呢。 耳边就响起了宋彦,那股不同于平常的冷飕飕语调: “难道魏家主没有看到。” “我身边有个内侍,正在侍奉用餐吗?” “魏家主的眼睛,应当往别处看一看。” “许知州的身边,还无人侍奉。” 九和听了宋彦放出的话,忙低下脑袋。 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如花似玉的小女娘。 被宋彦一句话,支给了快四十岁的小老头。 这可怜的魏嫣呦,今晚高兴不起来了。 宋彦的话音一落下,许岷的嘴角,偷摸摸的扬了起来。 有哪个中年大叔,不喜欢年轻娇嫩的小小美娇娘呢? 更何况,魏嫣刚刚那一舞。 可把在场众人的神魂,给勾搭走了。 直到现在,满脑子里依旧回荡着,那空灵玄妙的铃音呢。 许岷不由得捋了捋下颚的胡须,只等着魏敏开口了。 可宋彦的话,一入了魏敏的耳朵里。 可把魏敏给呛坏了。 魏敏哪里知道,宋彦会这般的不识趣。 魏嫣刚刚的那一舞,可舞出了飘然若仙的境界。 在场众人,哪一个不直愣愣的盯着看。 刚才宋彦的视线,也没有往旁处挪动啊。 不是一直目视着前方,嘴角带着笑意嘛。 怎么这会子,把人送到了眼跟前。 反而不愿意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还把人支给了许岷那个小老头。 自己培养了这么久的女儿,就这么便宜给小老头了? 然而宋彦已经发了话,场面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 也没有办法转圜了。 直言拒绝,肯定是不行的。 许岷可是松州的知州,好歹也是堂堂正六品的官职。 况且许岷的手里,可握着整个松州的大权。 倘若魏嫣攀上了许岷,也不是件坏事。 以后魏家在松州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了。 想到这,魏敏心一横,一脸歉意的笑道: “殿下敲打的对,都是鄙人的错。” “都怪鄙人,只生了一个女儿。” “倘若能再有一个女儿。”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许知州身边空着。” 话音一顿,对着魏嫣道: “魏嫣,还不快去侍奉许知州用餐?” 魏嫣未置一语,只对着宋彦再次俯身行了一礼。 复又朝着许岷的方向,缓缓迈步而去。 许岷开怀一笑,兴致盎然的接纳了魏嫣。 还对着宋彦行了一礼,恭敬道: “微臣,感谢殿下的恩典。” 话音一落,九和就瞧见魏嫣,对着许岷行了一礼。 而后落落大方的,坐到了许岷的身边。 扬手端起酒壶,往许岷面前的酒盏中,添了一些酒。 九和的视线,一直落在魏嫣的身上。 魏嫣倒酒布菜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的熟练。 让九和见了都觉着吃惊。 比起自己给宋彦布菜的动作,那可优雅太多了。 就像画里面的场景一般,美的无可比拟。 九和的惊诧,不仅来源于,魏嫣行为举止的典雅。 更讶异于,整个事情经历下来,魏嫣未曾开口说过话。 虽然是以她为中心的事情。 可是整个过程里,魏嫣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工具人。 她白皙的脸上,从头到尾挂着淡雅的微笑。 你怎么说,她怎么做。 九和万分骇怪起来。 魏嫣难道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或者是,根本没有自己想法的傀儡人? 第116章 您牺牲一下 接下来的晚宴,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就是正常的一通吃吃喝喝。 然后就是你一言接上我一语,轮着个儿的恭维宋彦。 一场晚宴,叫九和实实在在的学到了。 奉承的最高境界。 每一句话说出来,没有一个字是逢迎的。 可是句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巴结讨好。 没有一句是夸赞宋彦的。 可是句句都在贬低自己,衬托着宋彦的不凡。 九和觉着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真正体会了一把,酒桌上的语言艺术。 九和抱着学习的态度,一直兢兢业业的聆听到了宴席结束。 可是奇了怪了。 今天晚上从头至尾,怎么一直没有谈正事? 一回到公使馆。 九和就急急忙忙的探着脑袋,一直大咧咧的瞅着宋彦。 只一心等着宋彦发话,问她想干什么? 可是她仰着脑袋,直愣愣的瞅着宋彦半晌,也不见宋彦发话。 这可把九和纳闷坏了。 总不能,还在为魏嫣的事情生气? 宋彦一回到卧房,就坐到书桌前,叫九和研墨。 九和不敢怠慢,忙干起活来。 手上研磨着墨条,脑子里的思绪漫天飞舞起来。 九和想到了魏嫣。 一瞧着魏嫣的行为举止,就知道她一定学习了不少个年头。 难不成,从魏嫣小时候开始,魏敏就开始筹谋了? 魏敏有意把魏嫣,调理成仙气飘飘的模样。 就等着有一天,逮着了机会,把魏嫣送出去攀附权贵。 倘若要是落难的孤女,抱着目的养着。 倒是也能理解。 可那是自己的女儿啊,眉眼间与自己可是有几分相像的。 魏敏怎么能、怎么可以,如此的狠心? 魏嫣也是个可怜的。 就连驳斥、拒绝都没有。 也不知今夜,许岷会不会直接把魏嫣带回去? 要是魏嫣做了知州的妾室,那以后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差。 九和满脑子的七想八想。 可思绪一旦飞远了,手上的活儿,就没有那么专注了。 九和把墨汁儿,研磨的到处都是。 砚台的四周都是黑乎乎的。 连带着,她扶着砚台的手,也浇淋的都是墨水。 宋彦写到一半,抬手拿笔沾墨。 晃眼一瞧。 砚台四周被九和,祸害的满是墨水。 宋彦立时就蹙起了眉头。 视线往上挪了挪,瞟了一眼九和的脸。 见她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就知道她还在想晚宴的事。 宋彦也没有搭理九和,只蘸了蘸墨水,继续书写。 两人就这样。 九和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宋彦办着自己的正事。 互不打扰。 等九和的小差开完了,才觉着自己手,湿哒哒的。 低头一瞅。 砚台里的墨水,早被她搅和没了。 全部流到了桌子上、和自己的手上。 九和满脑门儿的愕然和懊恼,不禁脱口而出: “哎呀,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殿下,您怎么不管管?” 她自己闯的祸,倒怪起别人了。 宋彦头也不抬的温声回道: “我见到的时候,你已经搅的满桌子都是。” “我如何管?” “还不赶紧去洗洗,再把桌子清理了。” 九和点着脑袋哦了一声,随即转过身,洗手去了。 本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和一段普普通通的对话。 就像两个极其熟识的人。 因着一件极小的事儿,在一起你来我往的说家常。 九和那边埋怨的顺其自然。 宋彦这边也回答的自然而然。 两人好似站在了同一层台阶上,相处的极其自然。 这两人之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 彼此的关系就这般,热络熟稔起来。 九和把书桌一通收拾好,宋彦也忙完了正事。 宋彦把书信密封好,叫暗卫即刻送往京城里。 这会子,两人才终于得空坐下来,喝口茶水闲聊。 九和瞧着宋彦,一脸平和的喝着茶水,这才开了口: “殿下,怎么在晚宴上,他们啥也没说呢?” 宋彦轻轻搁下茶盏,回道: “他们说的,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九和霎时呆愣一瞬,脑子里快速回想了一遍晚宴的情景。 宋彦说看见了,不是说听见了。 自己都看见什么了? 九和琢磨了片刻后,才好奇道: “殿下,您是说,魏嫣?” “魏嫣算是条件?” 宋彦轻轻嗯了一声,和煦道: “他们希望我接纳魏嫣,与晋王府有姻亲的关系。” 九和瞬时恍然大悟。 难怪宋彦一见到魏嫣,就一脸的不高兴。 难怪宋彦生气,把魏嫣直接支到了许岷的身边。 原来是不想与魏家,扯上这层关系啊。 这层关系再往深了想,那可就非同一般了。 现在魏嫣跟了宋彦,可能就是个妾室。 倘若以后,宋彦登临大宝,妾室摇身一变,就成了妃。 什么淑妃、贵妃的,可不就是皇宫里尊贵的女主子嘛。 到了那时候,松州魏家是什么? 金灿灿的皇亲国戚了啊。 这魏敏打的小算盘,还真划算。 花点银子,送个女儿,自己就跨越阶层了。 难怪要把女儿调理的超尘出世,原来是指着女儿上位呢。 也难怪魏嫣那般听话,想着以后当贵妃呢。 一想到这,九和恨恨的道: “魏敏这算盘,打的真响。” “可是殿下,其他三家为啥没有动作呢?” 宋彦勾唇一笑,解释道: “除了魏嫣,后面可能还有季嫣、秦嫣、盛嫣。” “世家里,总有能拿得出手的小女娘。” 九和点了点脑袋,恍然道: “所以您,直接打从一开始。” “就断了他们这样的妄想。” “可是您现下直接拒绝了。” “那接下来的谈判,是不是就麻烦了?” “难不成,您打算直接派禁军,把他们围了?” “如此简单粗暴,倒算个不错的计策。” 宋彦哼声一笑,慢悠悠的道: “如此一来,和抢有什么区别?” “倘若真的这么做了。” “那剩下的三个州,可就很难筹到银子了。” 九和撅了撅嘴,感慨道: “殿下,那要不您就牺牲一下。” “挑一个顺眼的,搁身边先放着。” “咱先拿到银子再说。” 宋彦瞧着九和的目光,稍稍冷沉了几分。 冷幽幽的回道: “我身边有一个聒噪的小内侍,难道还不够吗?” 第117章 有一群小弟 九和一听宋彦这般说辞,立时抿着双唇,偃旗息鼓了。 瞧向宋彦的目光中,满是委屈和愤慨。 九和心里止不住的腹诽。 自己好心好意的帮着想办法。 抓心挠肝的替他发愁。 宋彦可倒好,竟然嫌弃起自己聒噪了。 臭男人,真讨厌。 枉费了自己,这般实心实意的对他了。 九和抿着嘴唇,一脸的愤愤不平。 就算宋彦不想猜她的心思,可只要视线一对上她。 就能立马知道,她在气恼着什么? 瞧着九和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宋彦心腹中的阴郁,立时消散了大半。 他眉眼舒展,语调缓和的笑道: “今晚宴席上,那些菜品的味道。” “可合你心意?” 一说到晚宴上五花八门的菜品。 九和那一脑门儿的憋屈和愤懑。 立时烟消云散了。 这一整场的晚宴,唯一让她满意的。 就是满桌子的美味菜肴。 太符合她的心意了。 九和睁着一对神采奕奕的眼睛,忽而对着宋彦眨巴了几下。 转瞬眉眼弯弯起来。 显然一副吃高兴了的模样。 九和一脸的开怀欢腾,心里也跟着打起了小算盘。 这种先试吃、再布菜的差事儿,挺适合自己的。 九和小脑袋一转,随即乐呵呵的回道: “不愧是殿下,您可真是明察秋毫啊。” 话音一顿,杵着两只胳膊,往宋彦身边凑了凑。 继续笑盈盈的道: “我的好殿下,您要是每次宴席。” “都让我先试吃,再布菜。” “那我肯定不会聒噪了。” 言罢,她立时耸起了身子,换上了一脸认真的模样。 言辞恳切的解释道: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小孩子哭,尚且是为了吃食。” “那我偶尔聒噪起来,也有可能是因为饿了。” 她倒是会剑走偏锋,净整一些歪门邪道的说辞。 然而她这般讨巧卖乖的精灵劲儿。 倒叫宋彦觉着赏心悦目。 宋彦原本就打算,以后再赴宴席时,就让九和先试吃的。 总不好饿坏了自己养的小灵宠。 现下瞧着九和,刚才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懊恼劲儿。 一说到吃,转瞬就换上了一张乐哈哈的脸面。 宋彦恍然间就明白了。 在九和这里,终究是美食,排着第一首要的位置。 宋彦垂下眼睫,勾唇浅笑,轻声道了句: “你若是真的愿意,那我便应允你。” 九和瞧见自己的小算盘,如此简单就得了满足。 瞬间喜上眉梢,笑的更加开怀几分。 忙直白的奉承道: “殿下英明啊。” “您就是这世间,最好的殿下。” 九和今日在宴席上,确实是吃饱喝足了。 就连晚上睡觉,都加倍儿的香甜。 她不记得一个晚上,到底做了什么梦。 只知道再次睁开眼睛时。 阳光正好透过窗槛,映射在她的脸上。 九和是被日光晃了眼,眼面前亮醒的。 她睁着睡眼惺忪的无神双眸,四处张望一番。 大门关着,屋里静悄悄的。 九和瞬时一脑门儿的疑惑。 真是奇了怪了。 屋外天空上的日头,都已经升的这么高了。 宋彦竟然还没有起床? 不对劲儿啊。 宋彦这么勤快的一个人,从来都是晚睡早起的。 今天是怎么了? 不会突然生病了? 杨焕怎么也没有进来侍奉? 一想到这里,九和浑身一个激灵。 立马从罗汉床上,直愣愣的坐起来了。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赶紧洗漱一番。 急忙忙的探着身子,径直迈进内厅里。 伸着脑袋,朝里间的床榻上,使劲儿的探寻着。 这一瞅,九和立时脑门儿上一惊。 宋彦没在屋里。 难不成,宋彦早就出门了? 又叫他瞅着自己的一副死猪睡相,从自己眼面前走了? 宋彦平日里早起,可有着好几个小内侍伺候呢。 现下自己喉咙里的伤,都差不多痊愈了。 怎么也没个人,叫醒自己呢? 得,形象已经全部毁了。 恐怕现在,自己在宋彦的印象里。 就是一个贪吃的睡死猪。 改变不了的,就只能接受了。 九和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 只好暗自调整成一副,厚颜无耻的心理状态。 缓慢挪着双腿,朝着大门走去。 双手一拉开大门。 乍一入眼的,就是祝佑那一副笑盈盈的脸。 祝佑似是在门口站岗。 他见着了九和拉开房门,满脸写着十二分的欢喜。 喜悦道: “小主子,您终于开门了。” “殿下已经吩咐了属下。” “让属下以后,就带着兄弟们跟着您。” “小主子以后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属下。” “属下一定竭尽全力,给小主子办差事。” 这一通话听完,九和霎时呆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剧情? 宋彦给自己安排人了? 自己以后,就是个有小弟的大姐大了? 不会? 有点不敢相信呢? 自己的身份,还是个女婢吗? 有吃有喝,一觉睡到自然醒。 唯一的差事,也是与吃吃喝喝相关。 这会子,又给自己指派了人手。 怎么觉着自己的日子,过得比做主子的还舒心? 这会儿听着祝佑,一口一个小主子的叫着。 也不像从前似的觉着闹心了。 恍惚间。 还真是有那么点儿,自己当上主子的错觉呢。 思及此,九和赶忙给自己敲了警钟。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接下来,不会还有一个超级大坑,在等着自己? 九和挠了挠脑袋,试探问道: “祝兄,殿下可说了,别的什么话?” 祝佑随即笑意更甚,展颜道: “殿下有吩咐属下。” “说小主子您,要是出府吃茶听戏。” “属下必须随身陪同,护您周全。” 九和本以为,祝佑有一大堆,弯弯绕绕的话要说。 只眼巴巴的望着祝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谁承想,等了好一会儿功夫。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 祝佑一个劲儿的陪着笑脸。 九和顶着一副呆头鹅似的脸,呆呆的等了半晌。 这好半天的,啥话儿也没有听见。 九和这才开口惊奇道: “殿下就说了这些?” “没有吩咐别的?” “有没有交代我,做什么事?” 祝佑依旧一脸堆着笑,摇了摇脑袋,道了句没有。 震惊来的太突然了。 冷不丁的。 九和只觉着满脑门儿,瞬时升腾起一股子窃喜。 怎么一觉睡醒,自己就有一群小弟了? 宋彦是不是吃错药了? 怎么想起来,给自己指派手下了? 一时间,满腹的惊喜在脑子里,又搅和成了不可思议。 九和往一旁缓缓挪了两步,呆愣愣的往门框上一靠。 匪夷所思的畅想起来。 宋彦怎么对自己,这般好了? 第118章 说完了再猜 其实,宋彦指派祝佑跟着九和。 主要还是因为,银春那事儿给闹的。 九和是宋彦打心眼儿里,想留在身边的小灵宠。 宋彦当然要自己好好的宠着。 可不能让人,随随便便的就伤害了。 九和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还是开开心心的接受了。 毕竟以后不管走到哪儿,身后都有了一群小弟跟着。 想想就觉着威风八面起来。 自己周身的气场,顿时拔高了二米二。 今日的九和,不管走到何处。 都是一副脚底生风、威风凛凛的气派模样。 一只瘦条条的小豆干儿,身后领着七八个威武壮汉。 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一处。 九和跟在宋彦身边这么久。 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一些,御下的手段。 权力这种虚无的东西,是自下而上的生长。 只有下面的人,真心实意的臣服跟随。 上头的人,才能有发号施令的资本。 宋彦是皇子,身来自带上位者的光环。 不用他花心思,下面有大把的人争相追随。 所以他可以,一直保持着高冷的姿态,等着旁人跪舔。 只要宋彦对下面的人,输出一点点的回馈。 下面的人,自然就心悦诚服的追随。 争名逐利本就是人间本色。 可九和不一样。 就算祝佑喊她一声小主子,她依旧是个女婢。 是一个只能依附于,宋彦喜爱的女婢。 放眼望去。 就算是后宫里的贵妃。 只要不得皇帝的宠爱,再没个势大的娘家做后台。 掌事的太监们,任谁都能去踩上一脚、顺带捞点好处。 九和虽然性子懒散,可到底脑子好使。 这一点,她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明白,既然宋彦把人指派给了她。 那她就要让祝佑,真心的跟在她身后。 在关键时刻,只有真心实意的跟随。 祝佑腰间的那把玄铁刀的刀刃,才不会对着自己。 怎么能让祝佑真心实意呢? 宋彦教过九和,雪中送炭时,最叫人铭记于心。 现下自然还遇不到那种时候。 那就先放低姿态,玩到一起,耍到一处。 既然宋彦都说,可以带着祝佑去吃茶听戏。 那自然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可以拉近关系的机会。 九和带着一帮兄弟们吃吃喝喝、听戏唱曲儿。 玩得不亦乐乎。 一边玩乐,也就一边唠家常。 九和知道了,祝佑是家中老大。 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弟弟妹妹都已经成了家,唯独祝佑还单着。 祝佑能够进禁军。 是因为他的父亲战死沙场之时,身上有军功。 所以普通百姓的出身,能爬上禁军都头的位置。 既是靠了他自己,也算是得了父亲的荫庇。 聊到这里,九和才总算明白了。 宋彦对她的良苦用心。 为什么指派祝佑,而不是旁人呢? 因为九和是个女婢。 就算顶着通房的名头,也依旧是个女婢。 但凡换了一个,有一点家世背景的公子哥儿。 都会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九和。 既然看不上眼面前的人。 哪还能真心实意的,随身跟着呢? 普通百姓好啊。 祝佑这样普通百姓的背景。 想要出头,就只能依附于上头的提拔。 而祝佑既然能靠着自己,坐上禁军都头的位置。 想来一定是个有野心、有能力、有手段的。 这样的人,至少不会瞧不起九和。 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底牌,该怎么打,靠的都是自己。 所以祝佑会乖乖听宋彦的话,好好的跟在九和后面。 最起码,不会生二心。 一刹那间,九和对宋彦的深谋远虑,添了几分敬佩。 她觉着自己,应该好好跟着宋彦学习。 不是每一位上位者,都可以滴水不漏的运筹帷幄。 宋彦就是一个,算无遗策、画无失理的上位者。 想了这么多,九和觉着亏了。 对宋彦的夸赞,不应该在心里琢磨。 应该当着他的面,直白说出来。 网络上不是说,爱要说出来嘛。 同理而论。 敬佩之情,自然也要真实的,表达出来才行。 这样宋彦才能知道,自己是敬佩他的。 如此宋彦才会愈发信任她,把她当做自己人。 从而她才能从宋彦那里,捞到更多的银子。 到了松州这些天,可花了不少银子。 九和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大手大脚的习惯。 花起银子来,都不点数的。 可出门支取的银子,到底数量有限,越花越少。 可不得想点法子,找宋彦讨赏不是。 九和今日领悟了这许多。 总得先在宋彦的身上,试一试才对。 银子捞的多,才能证明自己,将将可以学以致用。 所以还未至傍晚,九和就领着一众兄弟们,回了公使馆。 九和决定,把今日所有的心得。 都用着十万级的彩虹屁,说给宋彦听。 哄死人不偿命。 就得拼命夸赞,使劲说好听的。 舍不着口水,套不着银子。 九和刚得了下人的通报,知道宋彦回了府。 一阵麻溜儿的。 九和便端端正正的,立在门庭里等着宋彦。 一见着宋彦,就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 嘘寒问暖的一通问候。 宋彦刚坐下,九和就伸着小爪子,来给他揉肩捏胳膊。 手上不停忙活着,嘴上乐呵呵的道: “殿下,今日外头可热了,您肯定特辛苦。” “我给您准备了一碗,冰镇的冰雪绿豆甜水。” “您喝了以后,保准清甜爽口,浑身冰凉舒爽的。” “我这就给您端过来。” 言罢,颠颠的就转过身,端盘子去了。 宋彦今日确实有点累,运河扩道的事儿,太费心神了。 本想着回来以后,能好好歇歇。 可刚一回来。 只瞧了九和一眼。 立时就知道,她那里打的算盘珠子。 贼响。 看来现下歇不着,还得动脑子应付她。 趁着九和一通按摩,嘴巴不停巴拉巴拉的功夫。 宋彦的脑子里,瞬间过了一遍近几日,有关于九和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九和这般献媚呢? 宋彦垂目深思了片刻。 也就一会儿功夫,九和就已经端着盘子,漫步过来了。 九和把冰雪绿豆甜水,送到了宋彦的面前。 她一副眉眼弯弯的讨喜样儿,刚准备开口说话。 就听着宋彦,先慢悠悠的开了口: “带出来的银子,已经用完了?” 九和斟酌了一下午的彩虹屁。 一瞬间,就被这句话堵在了喉咙口。 准备了满肚子的话,竟然吐不出来了。 九和有点急。 耸着眉头瞧宋彦,直白道: “殿下,我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同您说。” “您怎么不等我说完了,再猜出来呢?” 第119章 你不妨尝尝 猜出了她的小心思,她反倒不高兴了。 宋彦倒是没有与九和计较。 他的注意力,被九和的那句话吸引了。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 奉承讨好的话,竟然准备了那么多? 看来这个小家伙,口袋里,是真的一点银子都没有了。 试问有哪个做女婢的,能做成她那般样子的? 整日闲散着、被放养不说,银子还能随心所欲的花。 可就算是不合规矩,那又怎么样呢? 宋彦就是愿意把她这般,养在眼面前。 至于为什么? 宋彦从来没有深究过。 只是觉着,每每与这个小机灵鬼,相处交谈的时候。 莫名的,心情都会畅快几分。 有些事情,不需要费劲巴拉的,一定得推敲出个道理缘由。 只要心里面是情愿的,就够了。 所以九和想要银子花销,宋彦当然会给。 可是瞧着九和,这样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刹那间,宋彦对九和那一肚子的话。 起了十二分的兴致。 还真想听听,她都准备了哪些恭维的好听话。 宋彦目光和煦,望着眼面前的九和。 瞧她写着一脸的,茶壶肚里装饺子,愣是倒不出。 忍不住温文一笑,浅笑道: “好,你说与我听听。” 九和一听这话,瞬间开怀的喜上眉梢。 这是给自己机会,拍他彩虹屁呢。 那可得瞧好了,姑奶奶这就全力输出了。 这可是一个下午,费尽了心思编排的说辞。 肯定能把宋彦捧到天上去。 保准让他,发银子都发的喜气洋洋。 九和一通言辞恳切的,发表起心得感想来。 先说心得体会,再表达敬佩之情。 这是九和,根据那晚在宴席上看到的。 一众家主奉承宋彦的套路,改编的。 倘若是直白的恭维,根本进不了这人的心坎里。 反倒是通过叙述自己的成长,而去表达赞美。 最后再抒发钦佩。 这样一番流程下来的奉承。 就与单纯直白的恭维。 不一样了。 还更能让人欢喜。 九和心境的感悟与成长,是实实在在的。 就因为贴合实际,所以说出来的话,就显得更加真心实意。 因此,给宋彦的这顶高帽子,就戴的顺其自然了。 宋彦听了九和一通的,言之凿凿的敬重佩服,大感诧异。 这经过了准备的阿谀奉承。 果然说出了与平常,不一样的高度。 宋彦听的是饶有兴趣。 等九和一通发自肺腑的感慨完。 这才浅笑着,慢悠悠的开了口: “你知道去了解祝佑的家世背景。” “这一点做的很好。” “想要摸清一个人的底牌。” “就要先了解,那人的背景和经历。” “一个人的所有认知。” “都是由那人的经历和见闻,编织汇总而成的。” 话音一顿,宋彦望着九和的目光,添了几分柔和。 九和瞧着宋彦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以为接下来就要进入了,必须做好小笔记的教导环节。 九和不禁直了直身子,严阵以待的等着聆听教诲。 就听着宋彦,轻悠悠的道: “若是银子用完了,就直接去找杨焕支取。” “你可还有其他的事,要与我商谈了?” 九和脑门儿上咣当一声响。 瞬时泄了气。 怎么宋彦的反应,与自己幻想的不一样啊? 不是应该先夸夸自己,然后再继续,说教两句别的道理吗? 这才是在得到夸赞颂扬后,应该有的反应啊。 因为很满足,从而暴涨了表现欲。 难不成,让自己说那一大堆的话。 就是为了应付,自己的倾诉欲望? 太过分了! 宋彦怎么能这般草率的,对待自己的诚心? 罢了罢了,反正银子到手了。 宋彦爱不爱听那一通奉承,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自己目的达成了,别的都先放一放。 转瞬间,九和一脸满足的瞧着宋彦,直白的道: “殿下洞察秋毫,高瞻远瞩的。” “哪还轮得上我,与殿下商谈事情。” “殿下忙了一天,肯定累坏了。” “我这就让人准备香汤。” “殿下先沐浴更衣。” 话音一落,九和忙直起身子,就准备去门口吩咐人。 才迈出一步,就听杨焕进来禀报: “殿下,魏嫣来了。” “说她亲手做了饭食,想呈给殿下您。” 九和一听这话,只觉着嘴角直抽抽。 怎么这个魏家,还没有死心呢? 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吗? 非得把人送过来? 九和转过身,朝着宋彦望去。 本以为,宋彦会怒气冲冲的果断拒绝。 谁料,宋彦竟然一脸得意的笑着道: “让人进来。” 九和一脑门儿的骇怪,惊讶的瞧着宋彦。 宋彦见她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只笑着道: “既然送来了吃食,你不妨尝尝。” “说不定,会是和你心意的美味佳肴。” 得,一说到尝尝美味佳肴。 九和虽然嘴上想拒绝,可是身体很诚实。 麻溜儿的,径直站到了宋彦的身侧。 两只眼睛直戳戳的,往大门外面瞧。 这魏嫣,还会做吃食呢? 也不知是个啥样儿的美味佳肴? 可既然是送给宋彦的,味道应当不会差。 先等着,好不好吃,等尝尝才会知道。 九和端正了身姿,做好了一个小内侍应该有的模样。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杨焕就领着魏嫣,从外头进屋里了。 魏嫣一踏进门槛里,先按照规矩行礼。 这盈盈一拜的行礼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瞧起来飘逸脱俗的,还挺优雅、端庄。 总之就是仪态美极了。 九和的视线,一直停在魏嫣的身上。 魏嫣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的宽袖长衫。 长衫外面覆了一层薄纱。 这薄纱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水盈盈的微光。 与晚宴上,魏嫣跳舞穿的那件,泛出的光彩不同。 今日这一身,光斑更加柔和几分。 不仔细盯着看,并不能单独发觉,薄纱上泛着微光。 只是觉着她一整个人,光彩熠熠的。 很吸引人的眼球。 九和霎时觉着,魏嫣很会穿衣服。 虽然就见了两次面,可魏嫣的衣服,总能让她眼前一亮。 九和这边,还被魏嫣的衣服,吸引着注意力。 魏嫣那边,已经把食盒摆在了桌子上。 对着宋彦行礼道: “殿下,民女亲手做了几道家常菜。” “还请您尝尝,是否合您的胃口。” “若是哪里做的不好,殿下尽管批评。” “民女一定改了重新做。” 第120章 觉得好吃吗 瞧瞧这话说的,准备一直做菜做下去了? 准备应聘晋王府的厨娘了? 策略更改的还挺快嘛。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捆住他的胃。 这魏嫣,改走这个路数了? 九和满脑子天马行空的乱想,差点没笑出声来。 就听着宋彦,冷幽幽的发了话: “九和,先试试菜。” 一点没有给魏嫣面子。 九和自然不想管魏嫣,有没有面子。 她轻声道了句遵命,就径直抱起了食盒。 利落的一转身。 整个人挪到一旁的餐桌边,开始忙活起来。 这魏嫣,还真有一副好手艺呢。 四层食盒里,放着葱泼兔、荔枝腰子、酒蒸鲋鱼、羊肉胡饼。 光是瞧着这菜色和卖相,就能叫九和直流口水。 幸好晚餐还没有吃。 肚子里全是空档。 九和一边埋着头吃的不亦乐乎。 一边竖着耳朵,想正大光明的偷听,宋彦和魏嫣的对话。 魏嫣自打进了屋,开场白一说完。 就这么一直微微低着头、垂着眉眼。 腰杆挺直的,伫立在宋彦的面前。 这两人的中间,隔了一个茶桌。 宋彦没有让魏嫣坐下来,而是自顾自的倒了一盏茶水。 他悠闲自在的品着茶,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应该是在等魏嫣先开口。 可是这魏嫣,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愣是直耸耸的立在那里,不抬头,也不望向宋彦。 好像来这一趟,只为了说完开场那几句话。 宋彦对她这般冷淡、又不给情面的态度。 也没叫魏嫣掀起,一丁点的情绪波澜。 好像宋彦说什么、发出什么样的命令。 都与魏嫣无关。 九和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的琢磨。 这两人,在她身后干什么呢? 就只是干巴巴的四目相对? 这啥话也不说的,不觉着尴尬吗? 九和管不着身后那两人的事,就管着自己吃饱吃好。 这一通的大快朵颐,九和吃的有滋有味。 所有吃食全部吃了个遍,九和拿起帕子擦擦嘴。 忍不住心里直念叨。 抛开旁的不说,这魏嫣,手艺还真不错。 倘若宋彦真的收了她。 那自己可得好好的巴结着她。 指不定就能经常吃到,她这副好手艺,做出来的菜呢。 九和一边乐呵呵的满足于,吃饱喝足后的畅快。 一边把重新分装好的菜肴美食,端回宋彦的面前。 很费心思的将所有菜品,摆成一个好看的形状。 就等着宋彦开口发话,说用餐。 九和在一旁等了片刻。 这两人依旧是,一个直耸耸的立着,一个端正儒雅的坐着。 这般干耗着的场面,叫九和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站。 九和在心里,不由得对魏嫣有了意见。 可没有人喊她过来,自己个儿颠颠的跑过来。 来就来,几句话开了个场,剩下啥也没有了。 搁这儿罚站呢? 杵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 好歹说句话啊? 九和都替魏嫣着急的,抓肝挠肺。 心里直寻思,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 帮着魏嫣暖一下场子。 九和正一脑门儿想着如何救场呢。 魏嫣终于开口了: “殿下,民女伺候您用餐可好?” 声调儿不大,轻悠悠的。 让人听了,有种离着她远远的感觉。 符合她那带着一点的,仙风道骨的气质。 九和以为,宋彦会直接拒绝魏嫣。 却不料,宋彦竟然漫不经心的瞧向九和。 温声道: “好吃吗?” 猛然一声叮咚脆响。 在九和的脑门上炸开了。 好吃吗? 宋彦不理睬魏嫣,反而过来问自己,好吃不好吃? 他的意图,是想做什么? 拿自己,挡魏嫣这道枪口吗? 那是该用女子声调儿回话? 还是该用,内侍的声调儿回话? 这一问,把九和问的蒙圈了。 一时之间。 九和只慌乱的眨了几下眼睛,咽了好几口唾沫。 最后,只憨憨的点了点脑袋。 没敢出声儿。 宋彦瞧着九和的模样,勾唇一笑。 将视线,挪到了面前的菜肴上。 寒浸浸的道了句: “你倒是觉着好吃。” “就是不知。” “六条巷里的那一位。” “觉得好吃吗?” 话音一落,九和满脑门儿的不解。 只奇怪的望向宋彦。 却瞧见宋彦的眉眼间,添了几分嘲讽的神态。 九和立时就明白过来了。 这话,是对着魏嫣说的。 九和赶忙偷摸摸的,瞄了一眼魏嫣。 这一眼,倒叫九和骇怪起来。 魏嫣的一整张脸。 唰的一下。 转瞬失了血色和生机,只剩下一片惨白色。 魏嫣抬起的眉眼。 怯生生的,却又万分惊恐的望着宋彦。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 因为过于用力,下颚稍稍颤抖起来。 魏嫣的模样看起来,惊惧且慌张极了。 宋彦的视线,依旧没有落到魏嫣的身上。 他骤然抬手一摆。 哗啦啦的一阵脆响。 茶桌上的吃食,全部被宋彦扫到了地上。 顷刻间,菜肴和碎盘子散落了一地。 九和瞪大了眼睛瞧宋彦。 却听见。 扑通一声。 魏嫣重重的跪下去了。 九和循声望去。 又一连串的。 咚咚咚的三个响头。 魏嫣再次抬起的脑门上,一片红通通的。 两行清泪,挂了满脸。 魏嫣轻声哽咽道: “请殿下,赐魏嫣死罪。” 这一场戏,发生的太过始料不及。 九和左看看宋彦、右看看魏嫣。 小脑袋转了好几圈,这才明白过来。 魏嫣有个重要的大把柄,在宋彦的手里捏着。 难怪宋彦听到魏嫣,登门拜访的时候。 笑里含了一股子的称心如意。 这个大尾巴狼。 就会吓唬人。 九和赶忙退到一旁立着。 这种时候,就该远远的找个观赏位。 好好看戏。 魏嫣整个人颓败的跪伏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着。 宋彦这会子,终于把视线落到了魏嫣的身上。 瞧着魏嫣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宋彦的眉眼间,添了几分冷厉。 他抬起手,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而后只单手捏着,装满茶水的茶盏,随意的把玩着。 晾了魏嫣半晌,才冷幽幽的开了口: “魏嫣,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你若是愿意,或许可以得偿所愿。” 第121章 殿下可真美 宋彦的话音一落。 魏嫣像是溺水的人,骤然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 原本是遍及四肢百骸的颓败。 转瞬间,就生出了一股子生机。 魏嫣战战兢兢的抬起一双泪眼,目光灼灼的望向宋彦。 脸面上虽有些惊惶失措。 可语调里,却满是决绝: “魏嫣,听凭殿下的吩咐。” 这番回答,自然在宋彦的意料之内。 宋彦的唇角稍稍勾了勾。 随即把手中的茶盏,轻轻往桌面上一搁。 沉声道: “你回去,同你的父亲说。” “魏家的女儿,我一个不要。” “但是鹿鸣书院的推荐信。” “我可以给魏家,写上两封。” “倘若此事你办的妥帖。” “我也可以给高源,写一封推荐信。” 鹿鸣书院的名气,九和是知道的。 能进鹿鸣书院里读书。 就算半只脚,已经跨进了殿试的门槛里。 就算入不了殿试,那也是以后上榜进士的同窗。 最重要的是,万一没有能通过科举入仕。 以鹿鸣书院的知名度。 只要在书院里面小有成就,也能做一个豪门贵族的入幕之宾。 九和一听宋彦说出的这番话,就立刻心知肚明。 宋彦是在拿魏家,这一代子嗣的前程。 作为了交换的筹码。 直接来了一个,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这不就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嘛。 魏家的女儿我不要,退回去。 但是可以给魏家的儿郎们,一个搏前程的机会。 这一步棋,下的妙啊。 退了魏家的女儿,不仅没让魏家难堪。 还给了魏家翻身的指望。 这事儿,肯定能谈成啊。 只是为什么,要让魏嫣回去,和自己的父亲谈判呢? 宋彦口中的高源,又是谁呢? 九和不由得一脑门儿的疑惑。 再瞧一瞧魏嫣。 魏嫣果然也听的明白,宋彦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了宋彦的话,魏嫣眼眸中的光彩,更添了几分闪灼。 眉眼间转瞬升腾起了一股,万分的诧异和惊奇。 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鲜活了起来。 好似刚才在九和面前的,不过是一个皮囊。 现下在九和面前的,才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九和瞬时纳闷了。 是因为宋彦不要魏嫣,让她活过来了? 还是因为宋彦要给高源写推荐信,让魏嫣活过来了? 不过这对于九和来说,不重要。 九和只瞧见魏嫣,虔诚的向宋彦磕头跪拜。 好似得到了救赎一般,万分诚恳的道: “魏嫣,感谢殿下的恩典。” “定不负殿下所望。” 宋彦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随即霍然起身。 一撩衣袍,迈开步子,就径直朝着内厅里走去。 这是对魏嫣,下了逐客令。 九和眼巴巴的,瞅着宋彦离去的背影。 心里直念叨。 怎么也没有给自己留个,答疑解惑的空隙? 就这么急吼吼的走了。 九和正想着请魏嫣出去呢。 杨焕就已经到了魏嫣的身边,对着她小声道: “魏小娘子,请。” 魏嫣起身之后,对着杨焕与九和,分别行了礼。 礼毕后,才迈着轻柔的步调,跟着杨焕一同出了门。 九和忍不住感叹。 世家大户里教导出来的小娘子,果真不一样。 一整个人瞧起来,只觉着是个方方正正的模型。 浑身上下全是礼数。 真没意思。 一点都不如自己这个小女婢,自在快活。 九和耸了耸肩,开始指派人干活。 先吩咐人,给内厅送去香汤。 又命人,收拾了散落一地的菜肴。 宋彦沐浴,有杨焕和一众小内侍伺候。 九和一通安排完,这会子得了空。 径直溜出去,探听关于魏嫣的八卦了。 可是打探消息这种事儿,全是暗卫们的差事。 任凭九和的社交能力,如何的强大。 与侍卫们,如何称兄道弟、打成一片儿。 侍卫们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啊。 九和因着好奇心没有被满足,无聊的在花园里直打转儿。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一会儿去向杨焕打听呢。 抬眼一瞧。 杨焕竟然从卧房里面出来了。 九和颠颠的蹦跶过去,笑盈盈的对杨焕道: “杨内侍,殿下沐浴好了?” 杨焕展颜一笑,道: “殿下心情尚好,已经传了晚膳。” “小娘子,快去给殿下布菜。” 九和一听这话,瞬间开怀起来。 这不就有机会直接问宋彦了? 九和欢喜的答应了,一路蹦跶着回了卧房。 一进屋,下人们已经排着队的,往屋里传菜了。 九和洗了洗手,只等着宋彦从内厅里出来。 都说刚出浴的美人儿,浑身都是水润剔透的。 只要稍稍瞧上一眼,两只眼珠子就舍不得挪开。 这刚出浴的宋彦,哪能叫美人儿啊。 简直就是摄魂的妖孽。 一身墨色的锦衣着体,漫步走向九和时。 浑身散发着一种,闲适慵懒的韵味儿。 因着是夏天,宋彦只穿了一件薄衣。 更显得他的身段儿瘦削挺拔。 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衬托着一整张俊脸,都闪着光润的色泽。 宋彦的皮肤本就白皙细腻,加上润着一层水光。 再被烛光这么一照。 乍一眼瞧去。 简直就是一个,羊脂白玉雕刻成的美人儿。 晶莹夺目的。 九和瞧着从内厅里,漫步而出的宋彦。 瞬间就愣了神。 宋彦的眉眼间,带着一缕笑意。 嘴角只微微勾起一丁点。 可就这么一丁点的淡淡笑意。 足以给这副俊美的皮囊,添上画龙点睛的一笔。 九和第一次觉得。 宋彦带着笑意的眉眼,是那般惹着人,想要去靠近。 褪尽了所有的疏离与冷厉。 剩下的便是。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九和呆愣愣的瞅着宋彦,缓缓踱步到自己的身前。 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脱口而出道: “殿下,您今日可真美。” 话音一落,宋彦瞧着九和的目光中,添了几分诧异。 不解道: “美?” “这应当是用来,形容女娘的。” 言罢,宋彦已经端身坐下了。 九和赶忙往宋彦身旁一坐,就开始张罗着给他布菜。 手上忙活着,嘴巴也闲不下来。 狡辩道: “美,就是好看。” “谁说郎君,不能用好看来形容了?” 话音一顿,往宋彦的食盘里,夹了一块芹菜。 乐呵着继续道: “殿下,这是您爱吃的。” “喜欢就多吃几口。” 第122章 试试也可以 话音一落,宋彦瞬时心口一惊。 一脑门儿的万分骇怪。 他向来隐忍克制的极好。 任何时候,都不会表露出自己是否喜爱一道菜。 九和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芹菜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宋彦的眸光中,霎时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径直放下了乌木筷子,冷幽幽的道: “你为何这般说?” 九和瞧见宋彦,转瞬就变了脸色。 立时就心知肚明了。 是因为自己猜对了宋彦的喜好,犯了他的忌讳。 九和也不紧张,同样放下了手中的乌木筷子。 目光真诚的瞧着宋彦,恳切道: “殿下,喜欢一样东西。” “是藏不住的。” 九和把胳膊往桌面上一杵,继续道: “您要是遇着了,自己喜欢吃的菜。” “每次都会多咀嚼几下。” “要是遇着了不喜欢的。” “随便嚼两下,就径直囫囵个儿的吞下去了。” 九和缓了缓话音,见宋彦依旧一脸的寒意。 抬手就把桌面上的菜品,分成了两排。 挨近宋彦的那一排,全是他爱吃的菜。 骤然一阵轰隆巨响。 径直炸在了宋彦的脑门上。 震的宋彦,措手不及。 宋彦猛然心口一沉,眸光中,更添几分冷厉。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九和。 不过短短几个月,竟叫她看出了自己的喜好。 九和瞧见宋彦,一脸阴沉的望着面前的菜品。 虽然生出了一丝丝的害怕。 可到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进一步,不知道是不是海阔天空。 可退一步,那必定是万丈深渊。 九和心一横,继续诚恳道: “殿下,我知道您,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喜好。” “可您这样,活着得多累啊?” “连选择吃不吃的权力都没有。” “如果每顿饭,都吃自己不喜欢的。” “那您顿顿吃饭,岂不是和上了刑一样?” “咱们养一只小狗。” “以后您不喜欢的,都给小狗吃了。” “没人会知道,您吃了哪道菜,没吃哪道菜。” “倘若您不喜欢吃的,恰巧是我喜欢的。” “那我就辛苦点儿,多吃一点儿。” “您日子过的,够小心翼翼的了。” “干嘛还要在吃的方面,为难自己呢?” “您看您只吃自己喜欢的,是不是会贼开心?” 话音一落,刹那间,宋彦怔愣住了。 九和说了这么多。 只是为了让自己,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吗? 吃自己喜欢的。 这句话,好像在很久以前。 从母后的口中,听到过。 那时候。 自己很挑食,但母后很宠爱自己。 总会准备一桌子,全是自己喜爱的吃食。 母后好像也对自己说过。 彦哥儿只要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就会很开心。 母后愿意看着彦哥儿开心。 那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都不挑食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与不喜欢,都不重要了呢? 可能是在母后薨逝以后。 又或者。 是在十六岁那年,被刺杀之后。 自那时起。 自己就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藏了起来。 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彻底明白了。 在这个人世间。 再没有人,会真心在意自己的喜好。 更不会有人,会在意自己开心不开心。 所有对自己喜好的逢迎。 皆是算计。 所以对于自己而言。 开心不开心、喜欢不喜欢。 一点都不重要。 自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喜好。 而如今,竟然有个小家伙,对自己说。 自己的日子,过的够小心翼翼的了。 何必要在吃的方面,为难自己。 她的这番说辞,究竟是真心? 还有别有一番目的? 他晦暗阴沉的双眸,渐次犀利了些许。 宋彦慢悠悠的抬起眼睫,视线顺着眼前的菜品。 一点一点的挪向九和。 最后,停在九和一脸诚恳的眉眼间。 宋彦黑洞洞的双眸,盯着九和看了许久。 目光冷冽又暗沉。 盯得九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只觉着整个人的神魂。 一瞬间,就被宋彦的视线,探寻了一整遍。 宋彦直嗖嗖的目光,太过锐利。 锋锐的好像要把九和,从脑门的正中间,对半劈开了一般。 九和可不敢,直戳戳的与现在的宋彦对视。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 九和立时败下阵来。 战战兢兢的稍稍垂下眉眼,一脸的呜呼哀哉。 在九和的脑子里。 宋彦依旧还是那张,妖孽惑人的脸。 可那眉眼间,没有了刚才的那一抹浅浅笑意。 转瞬就变成了,阴戾锁命的暗夜修罗。 九和忍不住腹诽起来。 将将才对宋彦,积攒了一点点美好的小幻想。 就被他这么一盯着看。 顷刻间,那点小美好,灰飞烟灭了。 九和也就只敢在心里面抱怨。 她的后背,早就起了密密匝匝的一层冷汗。 虽然后背的衣服,全贴在了身上,怪难受的。 可九和在心里,依旧止不住的暗暗哀悼。 宋彦会不会,直接处置了自己? 只因为自己发现了宋彦的喜好? 完了,都怪自己话多。 都怪自己一时色令智昏。 宋彦那样的人,怎么会在意吃什么,喝什么? 人家心里只有皇位。 除了皇位,其他的都得靠边儿站。 否则也不会,喜欢不喜欢的,都塞进嘴里了。 自己干嘛要瞎扯能啊。 九和忍不住,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会儿,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她脑门上滑了下来。 这么被宋彦盯着,九和只紧张的攥着双手。 才不敢抬手去擦汗。 却不料,宋彦修长的手指,缓缓探向了九和的额头。 轻悠悠的,拂去了九和额头上,就要再次滑落的汗珠。 九和在满脑袋天人交战的时候。 宋彦也在心里,暗暗的思忖着。 如果只吃自己喜欢的。 是不是真的,会贼开心? 乍然间,幼儿时期因为母后的宠爱,而获得的片刻欢愉。 激烈的怂恿着宋彦。 让他那一身埋藏起来的反骨,渐次冒出了嫩芽。 倘若做某些事情,只是为了愉悦自己。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九和只觉着脑门上一阵清凉。 宋彦那慢悠悠的语调,随即轻柔的,在九和耳边响起: “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 第123章 调戏姑奶奶 宋彦的语调里,含了点氤氲不明的魅惑。 九和蓦地抬起双眼。 恍然间,径直对上了,宋彦的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一刹那间。 九和的心口怦然一滞。 她竟然在宋彦的眸光中,瞧出了一缕温情。 可惜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转瞬即逝。 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消失殆尽。 只在原本黑魆魆的瞳仁里,留下一丝丝烛火的光晕。 这会子,宋彦的眉眼间温和了不少。 他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表情里带着一股,玩味儿似的欣赏。 像是在把玩着一个,自己很喜爱的物件一般。 用他修长的手指。 从额头轻缓缓的往下,抚划过九和的脸颊。 柔柔的沿着下颚线,游荡了一段儿。 才堪堪离开了九和的面颊。 惹得九和,脖颈间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霎时间,从耳根红到了脖颈里。 九和眼睁睁的瞧着宋彦。 脸上的表情里,泛起了一抹得意。 脑袋里,乍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自己居然被宋彦,撩逗了。 九和眉眼间的情绪。 瞬间从惊慌羞怯,转变成了义愤填膺。 姑奶奶可是真心实意的开导你,叫你吃自己喜欢的菜。 你倒好,竟然调戏姑奶奶! 宋彦这个臭男人,太不识好歹了。 宋彦瞧着九和耸着眉头,一脸的愤愤不平。 忽而开怀的笑了。 这次的笑,是从心坎儿里涌出来的。 这世间,九和是第二个,让自己去吃,自己喜欢的吃食。 一刹那间。 九和好像,不仅仅是一只小灵宠了。 宋彦拾起桌子上的乌木筷子,对着九和使眼色。 示意九和,赶紧给他布菜。 九和原本正一脑门儿的谴责着宋彦。 谁料,宋彦一笑,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还是九和第一次见着宋彦,笑的这般乐乐陶陶。 九和再一次不争气的,色令智昏起来。 脑子里不由得直哈哈。 姑奶奶早晚要把这副皮囊里的油水,给好好揩回来。 随即乖乖的拾起乌木筷子,接着给宋彦夹菜。 这一次,夹的全是宋彦爱吃的。 可九和作为一个小吃货,就与宋彦完全不同了。 她只挑味道,不挑食材。 但凡只要厨子的手艺到位。 没有九和不爱吃的。 九和的心里面,是想着给自己的肚子,留点缝隙的。 奈何公使馆的厨子,手艺真的是万里挑一。 每道菜都是精良之作。 无论舍弃哪个,九和都觉着心疼。 其实每样菜品的份量都很少,也就三四口。 她索性就把另外的那几样菜肴,都包圆了。 吃的满嘴都是油水,还止不住的打了几个饱嗝。 一边揉着撑得溜圆的小肚子,一边止不住的自夸。 自己可真是个诚信重诺的好女娘。 立时就兑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可是大晚上的吃撑着肚子,也没法子直接躺下就睡啊。 吃得太多,得遛一会弯儿,消消食。 九和只好挺着一马平川的肚子。 在屋里打着转儿的溜达。 宋彦见她不消停,便命人备车。 说带着九和,去以前河道的码头上,走一走。 九和听了很乐意。 古代的码头是个啥样儿的? 正好瞧一瞧,长长见识。 一路上,九和只明里暗里的念叨着两件事儿。 高源是谁? 魏嫣到底有啥把柄,握在宋彦的手里? 宋彦知道她,早就满肚子的好奇了。 便把自己知道的,同她说出来。 其实魏嫣和高源是一对儿。 至于两人怎么认识的? 如何发展成一对儿的? 宋彦一概不知,也不感兴趣。 他只知道,派出去的暗卫回禀。 从前魏嫣每月初一、十五去宁安寺上香。 都是为了与高源见面。 高源家世门第清贫,父母也都早早去世了。 可他自己争气,考取了举人的功名。 据说满腹的才学,也是个才貌双全的。 明年进京科举,若是能金榜题名,便是个良婿。 所以魏敏对于高源和魏嫣的关系。 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两个人郎情妾意,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恋人。 可偏巧,宋彦要来松州的消息,传进了魏府。 偏偏魏敏又动了,把魏嫣送给宋彦的心思。 所以魏敏棒打鸳鸯。 想方设法的,把高源驱赶出了松州。 奈何两人情比金坚。 魏嫣壮着大大的胆子。 在六条巷,给高源偷偷租了一个宅子。 将高源藏在了里头。 还雇了一个仆妇,照料高源的起居饮食。 好让高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安心读书。 魏嫣自以为,已经做的天衣无缝。 整个魏府,无人知晓。 却不料,被宋彦一语道破。 听到这里,九和霍然明白了。 宋彦为什么让魏嫣,去与魏敏谈判。 魏嫣敢把高源,藏在魏敏的眼皮子底下。 想来是个有胆识、有谋划的小女娘。 与她外表看起来,像个提线木偶的大家闺秀。 完全不一样。 魏嫣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筹谋。 还有自己的手段。 她所表现出来的,所有乖顺和温良。 全部都是瞒天过海的障眼法。 魏嫣,一定还有自己的后招。 宋彦看出来了,所以宋彦知道。 魏嫣有手腕,也有门径,可以摆平魏敏。 叫魏敏心甘情愿的拿出银钱。 再鼓动大家一起掏银子。 这一步棋,叫借力打力。 宋彦说魏嫣很可惜,只是个女子之身。 倘若生而为男子,一定能走仕途,谋个好前程。 九和止不住的点头赞同。 这世间,竟然还有女子敢金屋藏娇的。 真是了不得。 一瞬间,九和对魏嫣的看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忍不住直叨叨。 这般有胆量的奇女子,自己真想去好好认识一番。 宋彦闻言,笑道: “好,等她把事情办成了。” “高源的推荐信,你去送。” 九和欢快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不自禁的奉承起来: “殿下不仅人美,心也美。” “简称,人间独美。” 宋彦只抿唇一笑,没有接她的话茬儿。 对于九和的那一通,直白到没有底线的奉承。 宋彦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人交谈间,马车已经行驶到了码头旁。 九和下了马车,晃眼一瞧。 码头上非常荒凉,就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大平台。 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榆树。 其他啥都没有了。 往河道的方向,走了很久,才走到头。 因着已经到了晚上,光线不是很好。 只能就着白幽幽的月光。 勉强能看到,眼面前的河道早已经干涸。 河床都已经被抬起了很高一大截。 河床上,似乎还有人种上了菜。 九和难免有一点点失望。 与自己期待的古代遗址不一样。 丝毫没有古遗的气场。 宋彦与九和,并肩站立在河岸边的平台上。 两人一同望着远处河道的尽头。 九和忽而听见宋彦,轻飘飘的道: “这里曾经,非常的繁荣。” 第124章 你说的都对 九和抬起头,瞅了瞅身旁的宋彦。 宋彦单手背于身后,傲然挺立于墨色的天地之间。 浑身满是上位者,超然绝俗的气韵。 宋彦默然的目视着正前方。 九和不知道他的视线,落在了何处。 却能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了一股带着惋惜的感叹。 九和纵目四顾,瞧了瞧周围空阔的场地。 就着眼面前,这场地的广袤开阔。 不禁在脑子里遐想着,码头上一番繁盛的画面。 河道上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 码头上,挨着河岸的那一顺条儿,全是排队停靠的商船。 在这硕大无朋的平台上。 商贩小摊儿一个接一个的摆着摊位。 商贩摊主卖的物件儿,全是往来货船上,贩卖的新鲜玩意儿。 叫卖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 有卖海鲜的,有卖小饰品的,有卖吃食的。 还有支着茶摊儿,接待往来商旅的。 甚至还有很多普通百姓,来询价采买的。 九和越幻想,越觉着确实繁荣热闹。 忍不住接上了宋彦的话,安慰道: “殿下,您现在做的事。” “不就是把这里。” “变的比从前,还要兴隆繁盛吗?” 宋彦恍然呼吸一滞,稍稍垂目望向九和。 在幽暗昏沉的光线里。 宋彦望向九和的眸光中,隐隐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却正好隐藏在,他长长的睫毛之下。 他眉眼间的柔和温情,恰好埋没在黑暗里。 没有人,能够看见。 宋彦望着九和那一副,真诚笃定的眉眼。 沉默了半晌后,才轻声回了句: “你说的,都对。” 九和瞬时被这句话,哄得眉眼弯弯。 开怀的笑道: “没想到啊,说哄人的好听话,还能传染旁人。” “殿下是不是被我传染了?” “竟也变的,这般会哄人了。” 宋彦闻言,只是勾起嘴角,浅浅笑了笑。 看起来,依旧是平常那副模样。 可只有宋彦自己知道。 恍如有一颗小水滴,落在了自己的心坎里。 尽管掀不起惊涛骇浪。 却平白无故的让自己。 心口骤然停滞一瞬。 扑通扑通的心跳。 猛然漏了半拍。 回公使馆的路上。 宋彦一如往常那般,垂目沉默着。 可不知为何,宋彦只觉着无缘无故的。 心口蓦地升腾起一股,麻麻痒痒的怪异感受。 怂恿着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往九和的脸上看。 宋彦倚着靠背,微微闭着双眼。 用了好半晌,才将将平复了心口里,那股异常的波动。 再次睁开眼睛时。 一入眼的。 就是九和斜靠着车厢,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依旧还是与平日里一样。 大大咧咧,且无所顾忌。 宋彦似是早就习惯了,她这样一副肆意的模样。 可现下瞧着,自己早已熟悉的眉眼红唇。 总觉着与往常,不太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宋彦瞅了九和半晌,仍旧没有琢磨明白。 只是觉着,好似自己更愿意,如此静静的望着她了。 马车停驻的时候,稍稍晃了一下。 这一晃。 同时晃醒了车上的两个人。 睡着的九和,被晃荡醒了。 她眨了眨睡眼惺忪的双目,只茫然的望着,眼面前的宋彦。 而对面,盯着九和出神的宋彦。 也被这一晃,给荡悠醒了。 然而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九和的眉眼间。 只是没了刚才的那股子沉醉。 宋彦仍旧如寻常那般模样,瞧着刚醒神的九和。 温声道: “醒了?” 九和点了点脑袋,忍不住的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而后尴尬的掩饰道: “殿下,老神仙同我说过。” “一般身体很健康的人。” “只要吃饱了,都会想睡觉。” “您瞧我这身体,多健康啊。” 言罢,嘿嘿的对着宋彦傻笑。 宋彦不想拆穿她,在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只瞧着她,抿唇浅浅一笑。 宋彦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马车外。 响起了熟悉的声调: “殿下,臣来了。” 说话的,是江枫。 宋彦心中一喜。 看来那事儿,办妥了。 九和自然也听出了,那是江枫的声音。 瞧着宋彦的目光,转瞬添了几分攀问。 宋彦知道九和想问他。 江枫办的事儿,是不是办成了? 宋彦浅笑着,对着九和微微点了点头。 用眼神示意她,先下车。 九和会意一笑,麻溜儿的起身。 双脚很快就落到了地上。 再一回头,宋彦也跟着一起下了马车。 九和往旁边稍稍一挪。 自然而然的,跟在了宋彦的身后半步。 一众人排着整齐的队伍。 跟着宋彦,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刚一踏进外厅,杨焕就立在门外守着。 只有江枫一个人,跟着宋彦与九和迈了进来。 三人进屋后,脚步刚一落定。 九和就眼睁睁的瞧着江枫。 扑通一声。 在宋彦面前跪下了。 一时间,九和满脑门儿的万分惊诧。 却听见江枫,言辞恳切的恭敬道: “江枫,替整个江家,感谢殿下的大恩。” 言罢,咚咚咚的三个响头。 磕的一点儿都不含糊。 九和对这一套下跪磕头的流程,已经见怪不怪了。 倒是对江枫的话,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疑惑。 替整个江家谢宋彦? 是不是宋彦帮了江枫一大家子? 可是宋彦说过。 等自己再回京城,就知道江枫干什么去了。 可自己哪里会知道,有关于江家的事儿? 自己与江家,可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关系。 得,越猜想,越没有头绪。 这事儿,就怕琢磨。 越琢磨事儿越多。 九和瞧着宋彦,把江枫扶起来说话。 她索性往远处挪一挪。 他们爱说啥就说啥,反正自己听不懂。 睡觉之前,忌讳想太多。 九和虽然不想偷听,可到底耳朵闭不上。 宋彦那轻缓缓的语调,直溜溜的,滑进了九和的脑门里。 宋彦问江枫: “她近来可好?” “你准备,何时让她抽身?” 话音一落,九和满脑门儿的遐思臆想,又开始翻江倒海了。 宋彦口中的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让那人抽身? 是不是在说,让那人安然离开?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是自己认识的? 所以宋彦才会说。 等自己回京,就会知道了。 九和还在琢磨着,这话里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呢。 就听见江枫,沉稳的回道: “她说,待殿下回京之时。” “想亲自谢过殿下,再走。” 第125章 没人敢养狗 听到这话,九和垂下的眼睫,猛然抬了起来。 心里稍稍一琢磨。 既然那人要等着见宋彦,自己八成也能见着。 猜来猜去的,着实挺费脑子。 九和才在心里暗暗说服自己,别再去瞎猜了。 就听见宋彦,轻声开了口: “我们此行是为了运河扩道。” “可能还要过很久,才能回京。” “你没有劝说她?” 江枫紧接着回道: “殿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也不用在意,再多等一年半载。” 宋彦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似默许了一般。 可是这番话,又完全吊起了九和的好奇心。 刚才还在说服自己,别再瞎猜的九和。 这会子,思绪又漫天飞舞起来。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那人潜伏了好多年? 难不成,又是另外一个琴岳? 一个藏在昌平侯府里的暗桩? 看来宋彦的棋局,布的还挺大啊。 真希望宋彦能早日铲除,昌平侯府那个毒瘤。 倘若真的事关昌平侯府,那就说得通了。 想来宋彦话里的意思。 是等自己回了京城,看到昌平侯府被满门抄斩。 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九和满脑子的疑问,如此被自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圈。 她自我满意的不得了。 那边宋彦与江枫,两人接下来的话题。 就转变成了近些日子,在松州发生的事。 九和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 好似非常熟稔一般。 江枫还会时不时的发表,自己对事情的看法。 九和一方面,罕纳这两人的关系,一点都不像主仆。 一方面更觉着诧异,两人似乎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她。 也不知是因为信任她。 还是因为,自己躲在一个角落里,隐藏的非常好。 总之两人侃侃而谈,完全没有避讳她。 九和对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知不觉的,竟然靠在圈椅里睡着了。 其实九和早在回来的马车上,就已经瞌睡了。 这会子挨着了一个,还算舒适的椅背。 上下眼皮直打架,能不睡着嘛。 九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自己,盖了一层薄被,躺在罗汉床上。 她闭着眼睛,努力让小脑袋恢复清醒。 昨晚自己爬上床的? 怎么也没有这个印象呢。 八成是自己睡得太死。 江枫或者杨焕,瞧见自己竟然倚在圈椅里,直接就睡着了。 一人随即发了善心,就把自己抬到罗汉床上了。 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心里默默的谢谢得了。 九和半眯着眼睛,瞅了瞅窗槛外面,热辣辣的天光。 脑门儿上顿时一惊。 呦,怎么瞧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九和嗖的一下坐起身来。 赶紧下床洗漱。 心里止不住的念叨。 这没有手机网络、咖啡奶茶的,连睡眠都变好了。 也不知自己这般能吃能睡的,是不是能长寿。 九和洗漱完,在屋里一通溜达。 宋彦果然已经出门了。 真是个劳模一般的敬业好皇子啊。 九和招呼来祝佑,让他陪着一起去街上溜达。 倒不是为了吃茶听戏。 主要为了办一件事儿,买个小宠物狗养着。 自己说出来的话,总不能让它掉到地上不是。 九和以往从没有想过,在这里养个宠物。 毕竟,在成为宋彦的贴身女婢之前。 自己可能都养不活自己,还拿什么养宠物呢。 再加上晋王府里,也没有养着什么宠物。 所以九和一直都认为,这里的人不爱养宠物。 可到了今日,九和亲自去买宠物的时候,这才终于知道了。 原来良国的有钱人,非常喜欢养宠物。 各种五花八门的小动物,应有尽有。 什么猿猴、白鹤、孔雀、鹦鹉、白鹇鸟。 土拨鼠、垂耳兔、狐狸、羊驼,等等等等。 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都能当做宠物养。 九和选了一只,肚子圆鼓鼓的小白狗做宠物。 养个小宠物的首要目的,不是为了玩耍。 而是为了让它吃那些,宋彦不吃的菜肴。 所以这只肚子溜圆的小白狗,最合适。 一看就知道特能吃。 因着小白狗的耳朵,是趴着的。 九和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趴耳朵。 趴耳朵一去到公使馆里,一点儿都不认生。 竟然和侍卫们玩的特别欢实。 九和在一旁,也跟着蹦啊跳啊的玩耍。 一时间,公使馆的气氛好极了。 人声鼎沸、又欢呼喝彩的。 九和在心里直念叨。 没想到啊,养个趴耳朵,竟然能带来不少的乐趣。 怎么没早点养只狗狗呢? 也不知,宋彦会不会喜欢。 万一他老人家不喜欢,那可得把趴耳朵,好好的藏起来。 九和带着趴耳朵玩了一下午,又给它洗了个热水澡。 趁着太阳还未落山,让趴耳朵晒晒毛发。 九和便懒洋洋的窝在躺椅里,看话本子。 一边看,一边止不住的啧啧称赞。 没想到啊,这良国出品的情情爱爱话本子,也甚是有趣。 狗血的上头不说,结局竟然还来个峰回路转的大反转。 有意思,甚是有意思。 九和轻松闲适的过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夜幕降临之时。 宋彦才领着江枫和杨焕回来。 一打照面,九和便一脸乐呵呵的迎上去。 仰着脑袋,对着宋彦道: “殿下,您猜猜我今日,买什么了?” 宋彦仍旧目不斜视的往屋里走,眼神也没有给九和一个。 开口直接回道: “一只狗。” 九和瞬时满脸骇怪起来,不解道: “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祝佑提前和您禀报了?” 宋彦的双脚踏进门槛里,这才侧过脸,目光柔和的望向九和。 解释道: “一回来,就听见了狗叫。” “除了你,没人敢在这里养狗。” 九和脑门上咣当一声震响,心里愈发骇怪。 什么叫除了自己,没有人敢在这里养狗? 难不成,公使馆不给人养狗? 可自己都已经买了。 公使馆的管家总不会一生气,就把趴耳朵杀了? 可这是买给宋彦的,给宋彦吃剩菜的狗。 罢了,管他呢。 大不了把趴耳朵,小心藏起来,不给公使馆的人瞧见。 宋彦已经走到了书案旁,侧过身一瞧。 九和还杵在门口那儿,想心思呢。 宋彦见她一脸的苦思冥想,温声道: “既然买了,就好好养着。” “快过来研墨。” 九和闻言,抬起眼睫,就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瞧见宋彦,已经端身坐到了书案旁。 忙疾步走到书案旁,拾起墨条研墨。 这一次,九和可知道要专心致志的干活了。 九和正认真研墨呢,就听见宋彦慢悠悠的道: “你不是想结识魏嫣吗?” “明日,你把高源的推荐信,给她送过去。” 第126章 这么多银子 九和一听,要自己去送高源的推荐信。 立时整个人就振奋起来。 赶忙眉眼弯弯的问道: “殿下,银子的事儿,都妥了?” 宋彦正垂目认真的写信,只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九和倒是不见外,自顾自的感慨起来: “没想到啊,魏嫣还真有点东西。” “这才一天呢,就把她父亲摆平了。” 宋彦闻言,只稍稍勾唇一笑,依旧垂目书写着。 口中声调柔和的回道: “并不全是魏嫣的手段。” 话音一顿,宋彦抬手蘸了蘸墨水,目光往九和脸上一扬。 继续笑道: “重要的,还是鹿鸣书院的推荐信。” 言罢,宋彦又继续垂目书写起来,但话音没有停下: “今日,魏敏来送钱之时。” “季家、秦家、盛家的三位家主都来了。” “他们求我,也给他们的子嗣写一封推荐信。” 话音一落,九和立马接上话,惊讶道: “所以,殿下答应了?” “然后他们就把银子给了?” 宋彦写完最后一个字,手腕稍稍一抬。 掀开写好的那一张,轻轻放到旁边。 复又抬手蘸了蘸墨水。 宋彦眼睫稍稍一扬,带着笑意瞧了瞧九和。 温声回道: “当然。” “一个漕司松州运干的小官职。” “外加六封鹿鸣书院的推荐信。” “换了三十万两白银。” 言罢,宋彦又继续垂目书写起来。 九和一听筹了这么多银子,立马震惊的回道: “天啊,他们竟然主动筹了这么多银子。” “那是不是就能填补上,松州到京城这一段的空缺了?” 宋彦唇角一扬,手中书写不停,嘴上回道: “岂止是填补上,已经超了不少。” “我算过,这次运河扩道。” “总的空缺,大约有九十万两白银。” “不过其中有两个州,可能筹不到很多。” 言罢,语调里添了几分欢快,接着道了句: “所幸,这次算是出师大捷了。” 九和闻言,一脑门儿的愕然。 原来能去鹿鸣书院里读书,在这些没落世家的眼里。 比大几十万两的银子,还值钱啊。 看来鸡娃这种趋势,能够在很久以后流行起来。 想必这其中,古人也是做了不少贡献的。 九和忍不住的小声嘟囔道: “去鹿鸣书院里读书,竟然这么值钱啊?” 虽然声气儿小,可到底被宋彦听见了。 宋彦手上的动作一停顿,抬起眼睫,瞧着九和的眉眼。 不禁扬唇一笑,开怀道: “他们的子嗣,在梦里可没有老神仙的教导。” 言罢,又垂目继续书写起来,不过口中的话,没有停下。 他接着说道: “所以他们,只能求取鹿鸣书院的推荐信。” “最大程度的帮助子嗣,通过科举入仕。” “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一脉衰落。” “不仅仅是为了一个、两个子嗣。” “是为了他们这一脉,能往后传下去。” 九和恍然的点了点脑袋,哦了一声。 其实她心里面,还是颇为触动的。 心里一感慨,不禁诗意大发。 随即就摇头晃脑的,脱口而出: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话音一顿,剩下的全部想不起来了。 九和转而感叹道: “古人果然诚不欺我啊。” 宋彦手中动作一滞,目光不离面前的书信,疑道: “从哪儿学的?” 九和霎时偃旗息鼓了,认真解释道: “那两句啊,是老神仙教的呗。” “我有的时候,也叫他古人。” 宋彦没再言语,也不管她是不是瞎编乱造。 手腕一提,继续专心致志的写信了。 九和见宋彦没有继续追问,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有时候,太有才华了,也是个累赘。 没事儿好好的,背什么诗啊? 不过九和的心思,瞬间就溜达到另外一件事儿上了。 由此及彼。 九和忍不住琢磨起来。 不知道,沈文能进鹿鸣书院里读书。 他们那一大家子,是凑了多少银子? 不会也是大几十万? 思及此,九和不禁晃了晃脑袋。 罢了罢了,这些跟自己也没有关系。 就别瞎琢磨了。 待宋彦一口气写完了六封推荐信,才开始用晚膳。 今日的晚膳,九和派出了趴耳朵。 白白的小肉团子,挺讨人喜欢的。 最重要的是,趴耳朵不挑食。 喂什么,吃什么。 可把九和高兴坏了。 九和给趴耳朵,准备了一个专用的食盆。 把宋彦不喜欢的菜,一起全部倒进去了。 原本九和还在担心,万一趴耳朵挑食可怎么办。 这会子,瞧着趴耳朵吃的停不下来。 九和乐呵的嘴巴合不上。 一边笑呵呵,一边拍拍宋彦的胳膊。 指着正在埋头干饭的趴耳朵,欢喜道: “殿下,您快瞧瞧。” “趴耳朵吃饭的模样,多有意思啊。” “吃高兴了,还挠一挠脑袋。” “这可是我顺着大街溜达,走了好久,才寻到的。” 九和说完,见宋彦竟然没有搭理她。 忙回头瞧瞧宋彦。 这一瞧,可把九和惊奇住了。 宋彦冷着一张脸,正襟危坐在桌子旁。 面前的饭菜动都没动,满目写着抗拒。 九和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纳闷极了。 宋彦一回来,不就已经知道自己养了只趴耳朵嘛。 这会子,怎么这副不情愿的模样。 难不成生气了? 怪自己不该在他吃饭的时候,把趴耳朵抱到一旁吃饭? 九和小心翼翼的问宋彦: “殿下,您生气了?” 宋彦缓缓舒了一口气,冷声道: “我不喜,与犬同食。” 九和立时哦了一声,一脑门儿的恍然大悟。 这个上千年的活化石,可真矫情。 又不是在一个桌子上面吃饭,怎么还与犬同食了? 九和马上颠颠的跑过去,抱起趴耳朵。 就往屏风后面走去。 把趴耳朵安顿好,又洗了洗手,才回到宋彦身旁。 两只手对着宋彦摆了摆,笑道: “殿下,我洗干净了。” 宋彦这会儿才拾起乌木筷子,正儿八经的用起晚膳来。 九和整个全程,一直在偷偷瞄着宋彦吃饭。 虽然宋彦的吃相、状态和从前一模一样。 但是每一口菜,他都咀嚼了十几下。 应当是极其满意自己的安排的。 瞧,就算这个上千年的活化石,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可到底没躲过,舌尖上美味的侵袭。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抗拒自己喜爱的美食。 待宋彦用过晚膳,下人把餐碟什么的都收拾走了。 九和才跑到屏风后面,把趴耳朵抱出来。 这会子,趴耳朵的专用食盆。 都已经被趴耳朵,舔的干干净净了。 九和高高兴兴的抱着趴耳朵,就去给宋彦看。 饭都吃完了,总不会再嫌弃趴耳朵了。 谁料,宋彦远远见着了趴耳朵,就摆出一脸的抗拒。 九和抱着趴耳朵越靠近,宋彦的眼神就越冷厉。 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 宋彦瞧过来的眼神,好像要杀人。 九和似是看透了天机一般。 慌忙把趴耳朵,藏到了身后,惊讶道: “殿下,您不会是,怕狗?” 第127章 我不会食言 九和话一出口,瞬间就后悔了。 就算和宋彦再怎么熟稔,也不能当着面,揭他的短啊。 冒犯了。 是自己大意了。 九和立时抿唇立正,满脑子都在想着。 该怎么找补回来。 却瞧见宋彦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温声道: “你若是愿意养着,就私下好好养着。” “莫要带到我的面前,让我看见。” “我不喜爱犬狗。” 九和一听这话,瞬时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不仅自己平安无事,趴耳朵也逃过一劫。 今日大吉。 可是宋彦为什么不喜欢狗狗呢? 八成是从小被狗狗咬过。 心里有阴影了。 看来皇子的成长,也不全是锦衣玉食、一帆风顺的。 九和赶忙对着宋彦,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言辞恳切的回道: “殿下,我保证。” “绝对不让趴耳朵出现在您的面前。” “我替趴耳朵,感谢殿下的收留。” 宋彦扬唇浅笑,回道: “昨日既已经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了趴耳朵。” 九和闻言,瞬时展开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嘴甜的道: “就知道殿下最说话算数。” “我这就带着趴耳朵出去安顿。” 话音一落,双手背在身后的抱着趴耳朵。 只拿着一张笑脸,一直对着宋彦。 就这么跟螃蟹似的,横着出了门。 她这副模样,惹得独自留在屋中的宋彦。 笑的眉眼弯弯。 第二日,九和破天荒的。 赶在了太阳升到头顶之前,起床了。 因为从昨晚入睡前开始,九和心里一直惦记着。 要把高源的推荐信,给魏嫣送过去。 心里装着事儿,果然可以让自己早些睡醒。 九和一起床,就叫人去给魏嫣送了帖子。 因着上回,魏嫣给公使馆送了吃食。 九和便打着还礼的名号,约了魏嫣一起用午饭。 时间定在午时二刻。 地点定在了九和那晚去的那家,别出心裁的酒楼。 悠然居酒楼的头等厢房里。 魏嫣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自然明白九和的用意。 此番赴宴,魏嫣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女婢。 九和早就等在了头等厢房里。 来的早,并不是单纯的为了等魏嫣。 而是为了,听一楼的说书先生说故事。 九和把祝佑和一群侍卫,安排在了隔壁包间。 这会子,正一个人听的津津有味呢。 忽而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了。 九和不自觉的循声望去,瞧见只有魏嫣一个人进了屋。 随即开怀一笑,右手稍稍抬起,往餐桌旁一引。 开口就是一副熟练的小内侍声音,笑道: “魏小娘子,请。” 魏嫣展颜一笑,对着九和行了一礼,大方道: “内侍大人,您也请。” 九和在心里面,顿时暗暗高兴起来。 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的苦练,还真没有白瞎。 果然让人雌雄难辨了。 魏嫣这边一落座,九和立即招呼小二开始上菜。 顺手关了听戏的小窗户。 刹那间,包厢内悄然无声。 九和坐在了魏嫣的对面,抬手从衣袖里掏出推荐信。 平铺在桌面上,径直往魏嫣的面前一推。 轻声道: “殿下向来信守承诺。” “魏小娘子,请收好。” 魏嫣见到了面前的信封,眉眼间的喜色难掩。 忙起身对着九和行了一礼,恭敬道: “魏嫣感谢殿下,感谢内侍大人。” “还请劳烦内侍大人,转告殿下。” “改日魏嫣一定亲自去公使馆,登门感谢殿下。” 九和礼貌的回道: “魏小娘子,快请坐。” “公使馆你就不必再去了。” “你的谢意,我会帮你转达给殿下。” 话音一落,上菜的叩门声响了起来。 两人皆同时沉默不语。 待满桌子的美味菜肴摆盘好。 九和右手执起酒壶,抬手给魏嫣与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酒杯斟满,九和搁下酒壶。 举杯直白道: “愿魏小娘子与高郎君,百年好合。” 魏嫣也不拘束,痛快接下此话。 举杯回道: “魏嫣感谢内侍大人的好意。” 九和捏着酒盏,一仰而尽。 撂下酒盏后,脸上以笑作答。 心里却对魏嫣的不做掩饰,大感意外。 她本以为,魏嫣会羞怯的扭扭捏捏一番。 没想到,竟然这么痛快的就应下了。 这般豪爽的性子,确实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温顺。 可魏嫣到底是世家高门里,培养出来的女娘。 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真了不得。 九和的脸上,虽然挂着亲和坦然的笑意。 可眼眸中,转瞬即逝的那一丝诧异。 恰巧,被魏嫣捕捉了个正着。 魏嫣喝尽杯中酒,抬手拾起酒壶。 又给两人的酒盏分别满上了。 酒壶一撂下,魏嫣笑道: “内侍大人,可是心中有几分惊讶?” “我对于此事,竟然没有丝毫的避讳?” 九和的小心思被看透了,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既然魏嫣都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还有什么可掩饰的。 九和展颜一笑,认真道: “我听了魏小娘子的故事。” “心里着实对魏小娘子,颇为敬佩。” “这世间有如此胆识的女娘不多。” “魏小娘子,是我见到的第一个。” “其实今日给魏小娘子送信。” “是我自愿请缨的。” “只是因为,钦佩于魏小娘子的胆识。” “从而慕名前来。” 魏嫣显然没有想到,九和会如此高看自己。 脸上瞬时露出一副惊诧的模样。 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嫣然一笑,回道: “内侍大人过誉了,魏嫣不敢当。” “魏嫣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并没有内侍大人,夸赞的那般优秀。” “说到底,魏嫣不过一介女子。” “哪里真的敢自作主张。” “当初,若不是遇到了高源。” “内侍大人恐怕不会见到魏嫣了。” 话音一顿,魏嫣稍稍低下头,一脸含羞的继续道: “也正是高源给了我,敢于遵从自己内心的勇气。” 九和听了这话,脑袋里立时翻江倒海的描摹出。 一场如火如荼的爱情故事。 忍不住的开怀道: “想来,魏小娘子和高郎君的故事。” “可以称得上是一段佳话了。” 魏嫣闻言,眉目含笑的抬起眼睫,静静望着九和。 浅笑道: “内侍大人,可愿意听一听。” “我与高源的故事?” 第128章 当然愿意听 九和一听这话,瞬间高涨了十二万分的兴致。 自己一门心思的颠颠跑来送信。 可不就是,对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好奇的紧嘛。 这会子,魏嫣竟然主动问自己,愿不愿意听? 那肯定是十分必须的愿意啊。 九和倒是没有在脸上,直接表现出极其想听的情绪。 她直了直身子,一脸坦然的回道: “倘若魏小娘子,愿意与我分享。” “我当然愿意聆听,你与高郎君的人间佳话了。” 魏嫣垂目一笑,眉眼间的深情难掩。 其实魏嫣是非常愿意说的。 因为她知道,眼面前的这位小内侍。 是宋彦面前贴身侍奉的人。 告诉这位小内侍,等于就间接告诉了宋彦。 而魏嫣之所以愿意,把自己与高源的私事,说与宋彦听。 是因为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感激宋彦,没有为难他们。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向宋彦表诚心。 其实就算宋彦,不给高源写推荐信。 魏嫣也不会因此在心里责怨。 原本宋彦在知道她把高源,藏在六条巷以后。 完全可以利用此事,逼迫魏嫣去帮他,与魏敏谈判。 可是宋彦没有。 而是手腕轻轻一抬。 不仅放过了他们二人,还顺势送了一个恩重如山的人情。 这是只有站在凌霄顶上,俯瞰众生的人。 才能拥有的心胸气度、和胆魄谋略。 所以魏嫣愿意,敞开心扉的向他示诚。 好让宋彦知道。 她愿意把自己和高源开肠破肚的,送到宋彦的手中。 以谋求,沙里淘金似的一丁点信任。 倘若哪一日,高源真的金榜题名。 总是要入朝为官的。 而今时今日,高源得了宋彦的一封推荐信。 这便是高源从今往后,始入朝堂的。 前路不好走,总要为了高源和她自己,未雨绸缪一番。 魏嫣缓缓抬眸,眼波中似有微光在流转。 她并没有直视九和,而是将视线虚虚的停在窗槛上。 似是陷入了回忆里一般,眼神随即虚晃缥缈起来。 九和以为魏嫣,要好好的酝酿一番情绪。 刚拾起筷子准备夹菜。 就听见魏嫣柔柔的声调,渐次四下散开。 向九和细细的娓娓道来。 魏敏生平,只得了魏嫣一个女儿。 自小当然是锦衣玉食的养着。 魏府其实并不富裕。 只靠着祖荫留下来的良田和铺子,勉强的维持着体面。 面子上有多么的光鲜亮丽,里子里就有多么的一地鸡毛。 可是小魏嫣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从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 教习她琴棋书画舞的老师们,都是魏敏花重金请来的。 主管她礼仪教习的嬷嬷,更是曾经在皇宫里待过的。 嬷嬷教导之时,异常严厉。 每每小魏嫣不愿意听话顺从时,嬷嬷不仅打她,还会告诉她。 他们家无人身披官服,又没有祖上留下的官爵。 如果她不好好学,将来是进不了高门的。 最多只能配个铜臭小商户,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为了几文钱,都要与人好好论道一番。 小魏嫣被这些话吓坏了。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随手给下人打赏,都是几两银子。 怎么能为了几文钱,就去与人争论一番呢? 所以小魏嫣,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好好的学习琴棋书画舞。 好好的学规矩、礼仪。 父亲虽然疼她,可从不问她学的苦不苦、累不累。 只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考察她的学习成果。 小魏嫣一直自以为,父亲将她如视珍宝的培养着。 是因为打心眼里疼爱她,将来要给她寻一份良缘。 直到两年前,松州来了一位巡察的官员。 才将魏嫣那父疼母爱的小公主梦,彻底的撕碎了。 那位来巡察的官员,已经快六十岁了。 比魏敏的年纪还要大。 可那年,魏嫣才刚十七岁。 正是花蕊开放般的大好年华。 正是对未来充满幻想的花季。 可魏嫣的父亲,亲口告诉她,让她在晚宴上献舞。 要魏嫣,跟了那位快六十岁的老头子。 魏嫣怎么会愿意呢。 她哭啊,闹啊。 任她如何不愿意,魏敏理都不理。 只对魏嫣说,培养她这么久,花了那么多本钱。 就是为了让她找个富贵人家。 别看那位巡察使大人的年纪很大。 可人家的官职,一样也很大。 只要魏嫣跟了那位巡察使大人。 只管在房中、床帐里的那方面事儿。 想方设法的,讨好、迎合那位巡察使大人。 只要把巡察使大人,伺候开心了。 就能求着巡察使大人,把魏嫣的哥哥们提拔提拔。 从此,魏家就能翻身了。 魏嫣大闹,说父亲怎能不顾女儿往后的幸福。 谁料,魏敏如此回的话。 魏嫣啊,你在魏家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 是时候该回报魏家了。 魏嫣不明白,父亲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只能去找母亲诉苦。 结果母亲,泪如雨下的同她讲。 自她很小就一直教习她,琴棋书画舞的老师们。 是魏敏,从京城的教坊司请来的。 她们原本,是培养教坊司的花魁的。 直到这一刻,魏嫣才幡然醒悟。 原来从小到大,看起来最疼爱她的父亲。 是要把她培养成,人尽可夫的花魁。 好让她亲爱的哥哥们,踩着她的身子上位。 魏嫣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一时悲愤,跳了河。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魏敏既然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栽培她。 就是为了让她去取悦,能够帮助魏家上位的男人。 那她就留给魏敏一具尸体。 叫魏敏拿着尸体,去取悦那个巡察使老头子。 叫魏敏这么多年的心思,全部付诸东流。 魏嫣是如此想的,跳河的时候,就选择了晚上。 不会有人看到她跳河,再见到她时,就是一具尸体。 只是可惜了,她看不到魏敏,大失所望的那张脸了。 魏嫣想死,可是老天爷不让她死。 那日正逢六月十三,恰巧是高源母亲的忌日。 高源去河边,放了一盏河灯。 可是河灯还没有开始漂呢。 就听着咕咚一声。 好似什么重物落了水。 高源立时反应过来,直接跳下河,把魏嫣捞了起来。 待把魏嫣救上了岸以后,高源对魏嫣说。 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倘若有人欺你,你就还回去。 倘若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 大不了拼死打一架,最多也就是个死。 可是她还没有反抗呢,这就死了,多不值啊。 从那以后,魏嫣就变了。 她觉得,高源说的对极了,她就该那样。 她就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和想法,好好的活着。 她要亲眼看到魏敏心血枉费、希望落空。 所以魏嫣一回去,直接就搅黄了,接待巡察使大人的晚宴。 魏敏生气极了,却不敢对她下死手。 终究还是想留着,魏嫣的好皮囊,另寻他法。 而魏嫣,就与高源愈发熟识起来。 每月初一、十五。 魏嫣必然借着上香祈福的借口,偷偷的去找高源。 如此一来。 男的俊、女的俏。 两人不知不觉的,就互相生了情愫。 九和听到这里,对魏嫣的敬佩,忍不住又添了几分。 可是她非常好奇一件事儿。 魏嫣既然敢搅黄了,巡察使大人的晚宴。 那为什么,在接待宋彦的晚宴上,那般乖顺呢? 第129章 记着三件事 魏嫣自然瞧出了九和,心里生出的小疑惑。 顺着刚才说的过往,继续侃侃而谈。 魏嫣第一次搅黄了魏敏,那暗地里龌龊的盘算之时。 那一年的魏嫣,才十七岁。 还是个软香温玉的年纪。 妄图攀附巡察使大人的算计,虽然落了空。 但到底留着人,还能有其他用处。 大不了一台小轿,直接送进知州府里。 他魏家,依旧在松州的地界上,坐着头一把交椅。 所以那一次,魏敏对魏嫣的放肆,容忍下了。 毕竟还要指望着魏嫣,日后得了势,好帮衬着魏家。 可是两年后的今日,魏嫣已经十九岁了。 在这个时代里。 到了十九岁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已经是老姑娘了。 如果魏嫣这一次,依旧随心所欲的任意妄为。 魏敏不仅会对高源下黑手。 还会在事后将魏嫣,直接送上一台小轿的给处置了。 培养了那么久的女儿,不能叫她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魏嫣这一次,聪明的转换了路数。 当着魏敏的面,可以是一副做派。 背着魏敏的面,可以是另外一副做派。 她暗自里准备了很多,能够让宋彦不喜的法子。 却不料,宋彦一点也没有瞧上她。 还跟魏嫣谈起条件来。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魏嫣在这两年里,可把魏敏的性子和心思,摸了个透。 她深知魏敏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惧怕的是什么。 只要拿捏住,能牵动魏敏心里的那一根弦儿。 剩下的该怎么谈才能达成交易,魏嫣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一整件事情。 自然而然的、且轻而易举的,就水到渠成了。 事情说到这里,魏嫣才堪堪停了下来。 九和抬手给魏嫣倒了一盏茶水。 只为魏嫣有这样一位父亲,感到万分的怜惜和痛心。 不禁开口问道: “魏小娘子,你今后有何打算?” “高郎君去了京城,那你呢?” “你的父亲,既然动了想把你送人的念头。” “恐怕就不会轻易的,打消这个想法。” “你可会害怕你的父亲,直接将你送与人做妾?” 魏嫣闻言,莞尔一笑,眉眼间尽是肆意畅怀。 她眉目含笑的回道: “我准备和两位兄长,一起去京城。” “一方面可以照顾两位兄长的起居。” “另一方面,我已经同父亲交涉过。” “假如他打定了主意,想把我送与他人。” “那应该选个最合适的。” “让唯一的女儿,发挥她应有的最大作用。” “京城里,有那么多的达官显贵。” “况且,京城里还有我远房的伯父。” “我若是跟着两位兄长去了京城。” “总会有机会,结识一二权贵。” “说不定能帮着魏家,攀上一个贵人。” “如此一说,父亲自然就心动了。” “过几日,我就与两位哥哥一同起程,离开这里。” 九和听闻此话,满脑门的赞同魏嫣。 忍不住的称赞道: “魏小娘子果真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魏嫣听了九和的夸赞,心里自然是开心的。 复又恍然回想起,自己去公使馆送吃食的那日。 只是乍然抬眼一瞧。 正好就撞见了。 宋彦满目柔和婉转的,侧目看向九和的瞬间。 当时她脑门上嗡的一声。 只以为眼面前的这位小内侍,不是一般人。 与宋彦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可今日与小内侍相处下来。 忽而生出了一种遐思。 眼面前的人,说不定是宋彦的心尖宠,扮成了一个小内侍。 一时之间,没有思忖太多,不经意的就开口回道: “内侍大人过誉了。” “内侍大人能得到殿下的青睐。” “才是真的高世之智。” 话音一落,九和脑门上叮咚一声,警铃拉响了。 魏嫣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了? 不会,自己说话的声音,可是伪装的好好的。 是哪里露了破绽? 九和左思右想得不出答案,索性不琢磨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难道她还敢到处宣扬不成? 不过,还是要敲打一番才好。 九和依旧是一副,亲和的笑模样。 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就没有那么和气了。 她勾唇一笑,温和道: “高世之智我可不敢当。” “今时今日,我能站到殿下的身旁。” “只时时刻刻的记着三件事。” “不该见的不见,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 “这世道,大部分的灾祸。” “都是祸从口出。” “贵人们的心思,时而反复无常。” “像我们这样的人,若想好好的活着。” “一定得牢记那三件事。” 言罢,笑脸盈盈的瞧着魏嫣。 可深沉的目光里,却藏着些许审视。 只要魏嫣不是个傻的,就能听明白九和话里的意思。 要想好好的活着。 啥儿话该说,啥儿话不该说,要好好的掂量一下。 就算魏嫣发现了九和,那女扮男装的秘密。 也只能三缄其口,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魏嫣当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不过,她理解的不能说。 是眼面前的小内侍,与宋彦非同一般的关系。 不能被外人勘破。 转而向着九和盈盈一拜,恭敬道: “魏嫣感谢内侍大人的提点。” “今后,定会多思少说。” “好让自己,活得久一些。” 因着两人都自发的觉着,各自都知晓了彼此心中的小秘密。 接下来的相处和交谈,便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一通推杯换盏之后,两人便随心所欲的畅谈起来。 酒过三巡,两人不知不觉就熟稔起来。 到底还是因为。 九和喜欢这般有主见、有胆识,又敢付诸行动的小女娘。 难免就愿意与她,更加亲近些。 午餐过后,九和送魏嫣回府。 临别时,九和祝魏嫣在京中一切顺利。 魏嫣祝九和,接下来旗开得胜,河道早日修成。 九和放下车帘,侧着身子,往身后的靠背上一躺。 心里只琢磨着一件事儿。 宋彦恐怕要等银子都筹措齐了,才会带自己去琅琊郡。 且等着。 九和回了公使馆,就与趴耳朵一起玩耍起来。 她特喜欢在趴耳朵躺着的时候,用手挠趴耳朵的小肚子。 肉乎乎的,贼软。 九和与趴耳朵玩累了,就窝在躺椅里看话本子。 一个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 只是今日奇了,天都黑透了,宋彦还没有回来。 九和耸着眉头细细一通琢磨。 思来想去的,觉着这会儿银子都齐了。 没什么大事儿能绊住脚了。 八成是在与许岷商讨,运河扩道开工的事宜。 既然劳模在加班,那自己这个咸鱼,就早些洗洗睡。 别干耗着了。 九和大咧咧的裹着被子,丝毫没有再去介意。 用这一副死猪的睡相,去迎接加班晚归的宋彦,到底好不好。 再一睁眼时,又是天光大亮。 今日一早,宋彦出门时,给九和留了话。 让她起床后,赶紧收拾收拾。 准备今日启程,直接去肃州。 第130章 下车做什么 九和一听今日就要出发,赶忙对着传话的祝佑道: “祝兄,你现下陪我去趟街市。” “我要采买些东西带着。” 经过了上一次,从京城到松州的行程。 九和完全没了出行前的喜悦和激动。 满脑子里只剩下了,一路风尘仆仆的画面。 所以这一次,九和采买了很多零食和生活用品。 宋彦出行,一应吃喝用度自然都有人准备妥帖。 因而九和只采买了很多,自己惯用的东西。 一通采买收拾好,已经过了午时。 宋彦差人来给九和传话。 让她半个时辰后,直接去城门外与宋彦汇合。 杨焕和江枫一直伴在宋彦左右,走哪跟哪儿。 整个公使馆里。 也就剩下九和与祝佑,以及祝佑手底下的兵了。 九和一琢磨,干嘛还要在公使馆里,干耗半个时辰呢。 索性现在就去城门外等着得了。 九和随即领着一众队伍,径直往城门外行去。 去往城门的路程不长,用不了两刻钟。 九和坐在马车上,撩开了车帘东张西望的打发时间。 谁料,就这么随意的张望,恰巧就瞧见了魏嫣。 魏嫣刚从一家书店里走出来,身后的女婢抱着一摞书。 九和瞧着魏嫣脸上神采奕奕的,心里顿时就跟明镜似的了。 八成是给高源采买的书籍。 也不知高源,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会不会像很多男子一样。 金榜题名后,转过身就去娶高官家的女儿了。 也不知到了那时候,魏嫣会如何? 但愿高源,不会辜负魏嫣。 那边的魏嫣转了个身。 正巧瞧见了坐在马车里,正望着自己的九和。 魏嫣晃眼一望,一长溜儿的士兵队伍跟在马车后面。 这情形叫人一目了然。 九和要跟随宋彦去往下一个州了。 魏嫣没有追随马车而去。 只是展开一副笑脸,扬起手,对着九和摆了摆。 九和见了,同样露出一副笑盈盈的脸,对着魏嫣摆了摆手。 两人这就算彼此道别了。 马车行驶的很快。 一晃眼,两人就在彼此的视线中消失了。 九和放下车帘,歪着脑袋靠在车厢上。 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 不知道沈文现下,正在做什么? 正在看书、或是写文章吗? 不知道高源去了鹿鸣书院,会不会结识沈文?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京城快一个月了。 自己要不要给沈文写信呢? 九和一脑门儿的胡思乱想,只觉着眨眼间,就到了城门外。 现下宋彦还没有来,九和就下了马车,带着趴耳朵一起玩耍。 自从九和有了趴耳朵以后,闲暇的时间总过的很快。 还没有觉得等了多久呢。 就瞧见城门内,一大帮穿着官服的官员,簇拥着宋彦往前走。 九和赶紧把趴耳朵,装进特制的大竹篓里藏起来。 随即立在马车旁,等着宋彦来登车。 那一群官员簇拥着宋彦,一直走到了马车旁。 这才齐刷刷的一同行着礼,恭送着宋彦。 九和抬着手臂,给宋彦搭着上马车。 晃眼一瞧。 一群人五人六的官员,对着九和的方向躬身行礼。 九和忍不住的把腰杆子直了直。 只满心的感慨,这场面,真是气派极了。 自己在旁边站着,也能沾上光。 九和一通得了便宜似的小窃喜过后,径直上了马车。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踏上了前往肃州的路。 九和早早就在马车上,准备好了茶点。 这会子又是倒茶,又是端出冰镇水果。 对着宋彦一通殷勤的服务起来。 一边把盘子摆成一个好看的形状,一边嘴上直叨叨: “殿下,这些日子您真是辛苦。” “这会儿终于能好好歇歇了。” “您想吃啥,想喝啥,尽管吩咐我。” “我一定为殿下鞠躬尽瘁。” 也就是端茶倒水的小事儿。 硬生生的叫九和,说出了誓死效命的况味儿。 宋彦一听九和开始花言巧语了,便知她十成十的有事。 也没有抬眼去瞧,九和那一副殷切的模样。 只缓缓喝了一口茶水,温声道了句: “说,何事?” 九和立时挂上了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 笑嘻嘻的扭捏道: “殿下,咱们这一路去肃州。” “中途您还会停下来,去勘察河道吗?” 她这一问,倒是引起了宋彦的在意。 从京城到松州的时候,一路走走停停。 一开始,九和对停下来检视河道的兴趣颇高。 可越到后来,越是一脸的不情愿。 料想她是不乐意下马车,随他一起勘查河道的。 宋彦抬眼望向九和,目光柔和的泛着丝丝笑意。 温煦道: “你若是不愿意,就待在马车上。” “不必每次都跟随我下去。” 九和一听这话,瞬时就明白了,宋彦误解了她的意思。 慌忙摆动着双手,解释道: “殿下,我怎么会不愿意随您下马车呢?” “我不仅非常愿意,还觉得,殿下应当每日都下马车勘察。” “咱们这一路,不是沿着要开凿的河道走吗?” “就得每日都下车勘探一番地形、地貌。” “这样往后动起工来,您才能了如指掌。” 宋彦听了九和这样一番高谈阔论,霎时对九和疑惑起来。 以她万般懒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情愿跟着去干活。 竟然还如此积极的鼓动自己,每日都下马车勘察。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彦和煦一笑,不慌不忙的回道: “其实不下马车,同样可以看到远处的地形。” “况且,江枫骑着马,可以提前半个时辰去勘探。” “我们可以不用下马车。” “你也不必在此事上,耗费心力。” 九和一听宋彦不下马车,瞬时就着急了。 忙耸着眉头问道: “殿下,那咱们每日,总要停车休整的?” “到时候,您多休整一会儿呗。” “外面走路的士兵,也怪累得慌呢。” 原来九和肚子里琢磨的,是想要下马车多待一会儿。 宋彦扬唇一笑,语气沉着了几分,问道: “所以,你想下马车做什么?” 九和抬手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殿下,我得每日都偷偷摸摸的瞒着您。” “带上趴耳朵,遛遛弯儿啊。” 第131章 今日可以选 九和这般殷切,又如此能说会道的。 竟然是为了腾出时间,好去遛狗? 宋彦瞬间哑口无言。 他垂目不语,默默的再喝一口茶水。 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不满起来。 她对那只狗,倒是挺在意。 宋彦徐徐的呼吸几口气,才缓声道: “以后每日驻停之时,让祝佑跟着你一起去。” 九和一听这话,心情顿时晴朗无比了。 忙眉眼弯弯的乐呵道: “趴耳朵能遇上殿下您,这么仁爱又可亲的好主子。” “它可真是好命、好福气嘞。” 话音一落,赶紧拎起茶壶,笑盈盈的给宋彦续上茶水。 宋彦瞧她这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便知她是心满意足了。 也没有接她的话,只继续默默的,喝着九和倒的茶水。 九和得到了宋彦的首肯。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傍晚驻扎的时候。 她都会带着趴耳朵,在附近溜达一个时辰。 九和给趴耳朵,量身定制了一根拉绳。 溜达的时候牵着趴耳朵,防止它跑没影儿了。 因着趴耳朵整日都被关在竹篓子里。 一到了每日放风溜达的时候,都会异常的兴奋。 拽着九和不停的到处跑。 每每都把九和累的气喘吁吁。 头几天九和倒是很新奇,毕竟从没有养过宠物。 而且在马车上待了一整天,傍晚下车溜达溜达也正好。 全当锻炼身体了。 可九和的新奇劲儿,也就维持了三四天。 几天新鲜期一过,就直接把绳子交给了祝佑。 累了,实在跑不动了。 毕竟不是整日锻炼身体的人。 九和终究还是认清了自己,不善于运动的本质。 其实,九和原本一直很纳闷。 劳模宋彦,这一趟从松州到肃州。 怎么没有亲力亲为的,去勘察河道了? 直到没有再继续遛趴耳朵,这才解答了心里的疑惑。 原来趁着九和去遛狗的时间,宋彦刚好去勘查河道。 九和发现后,忍不住在心里面,给宋彦点了个赞。 等以后,宋彦登上了皇位。 肯定是个心怀天下、又利国利民的好皇帝。 这一路徐徐缓行,并不着急赶路。 终于在十天以后,九和看到了远处肃州的城门。 只远远的瞧一眼。 立时就与松州的锦绣在外,有了明显的对比。 没了琉璃顶的城门楼子,一切都显得素朴无华极了。 就是中规中矩的砖砌石垒的城墙,没啥儿花样。 待马车渐近之时,九和才遥遥瞅见。 城门下,一大群人,整齐的列着队恭候着。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 那群恭候着的,一定是肃州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员们。 九和照例给宋彦整理整理衣衫,拾掇拾掇束发。 依旧腰杆倍儿直的,立在宋彦身旁,受着所有官员的行礼。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旁边沾光了。 可九和依旧贼兮兮的觉着,暗爽感直接拉满。 谁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人呢? 九和一踏进城门里,晃眼一瞧。 不自觉的就拿肃州与松州做了对比。 主街道上,少了雕梁画栋、琼楼玉宇。 两旁的房屋建筑,明显朴素淡雅了许多。 虽然没有松州面子上的奢华。 好在还是建筑成群,二层屋舍居多。 肃州没有公使馆。 宋彦的住所,就安排在了府衙附近,一个五进的大院子里。 按照惯例,宋彦要先去休整一番,再去赴接风宴。 五进的院子叫静思居。 一走进去,就能明晃晃的感受到富丽堂皇。 与外面的质朴无华完全不同。 静思居的内里,那叫一个楼阁台榭、穷尽雕丽。 一脚踏进院门里。 九和只觉着完全走进了两个世界。 静思居这个名字,与院子里的排面和摆设,一点儿都不对版。 院子里就连台阶上,都显摆着浮华的雕刻技艺。 哪还能叫人静思呢? 更别说,一屋子的上好鸡翅木家具。 光是木材上散发的微微清香,屋里就完全用不着熏香了。 宋彦的卧房,在东南边的主院里。 卧房旁边有一间小耳房,自然就是九和住的了。 九和进了耳房后,细细打量一番。 这耳房,依旧是与隔壁的卧房连通的。 中间连个门都没有,只独独立着一扇镂空的屏风。 经过了在公使馆,睡在外厅的那一遭。 九和也不计较这些了。 总算还有个屏风搁这挡着。 宋彦进出卧房的时候,好歹不会看见自己的睡相了。 如此一来,趴耳朵就不用藏在祝佑那里了。 九和在房间的角落里,给趴耳朵置办了一个临时的小窝。 准备一人一狗的,好好过几天日子。 九和简单的安顿好趴耳朵,赶忙就去洗洗拾掇一番。 一收拾好,就去宋彦那里报道了。 宋彦这会儿,正在被两个小内侍围着穿衣。 九和很有眼力劲儿的走上前,帮宋彦理了理衣带。 宋彦瞧见九和来了,心情瞬间舒朗了几分。 垂目望着面前的九和,温声道: “一会儿的宴席,你可想去?” 九和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抬着一双疑惑的眼眸,直戳戳的望着宋彦。 奇怪道: “殿下,我还可以选择呢?” 宋彦瞧着九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浅笑道: “今日,可以有选择。” 九和立时耸起了眉头,满脑门儿的开始琢磨起来。 去,有好吃的可以饱口福,可是不自在。 不去,虽然一时自在了。 可是刚一到这里,就带着人在街上瞎溜达。 若是被有心人撞见了,会不会不太好? 宋彦的小内侍不随身侍奉,反倒满大街的瞎溜达。 如此一来,自己这身份不就更可疑了吗? 九和越想越纠结。 不由得抬手摩挲着下巴,在屋里打着转儿的瞎晃悠。 九和忍不住的,更添了几分郁闷。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去不去吃一顿饭的问题上,变的这般左思右想了? 这会儿,宋彦已经穿戴整齐了。 他立在原地,从铜镜里瞧着九和止不住的转圈儿。 定睛细瞧,九和竟是一副搜肠刮肚的模样。 他心里霎时骇怪起来。 怎么这个小家伙,竟然开始动脑子、斟酌起来了? 宋彦的唇角稍稍勾起,侧过身,目光温煦的瞧着九和。 温声道了句: “今日,你就去试菜。” 第132章 热衷颤一颤 得嘞,宋彦直接帮九和做了选择。 她听了以后,反而一瞬之间,轻松畅快起来。 九和这才意识到。 自己做了选择,就要自己承担选择后的结果。 一点也不轻巧适意。 九和连忙点头说好,随即又乐呵的补上两句: “我可是殿下贴身的小内侍。” “殿下出行,怎么能不带上我呢?” 宋彦瞧她,又恢复了往常那副俏皮的模样。 忍不住扬唇一笑,回道: “懂得反复斟酌了,是好事。” “我们走,带你去瞧瞧,肃州是何样的。” 言罢,宋彦抬脚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九和瞧着那一副,步入日光里的修长笔挺的身段儿。 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 仿佛那一抹身影,真的变成了一棵挺拔的大树。 只等着她,赶快去到那片树荫里。 迎接宋彦的接风宴,设在肃州最大的酒楼,月满楼。 宋彦出门的时候。 肃州知州卢舜等一众官员,已经等在了静思居的门口。 一打照面,又是一通齐刷刷行礼的场面。 九和在满脑门儿的舒爽中,跟随着宋彦上了马车。 月满楼的设计,异常别出心裁。 好似就是为了给官员们,摆席面而建设的酒楼。 月满楼临街的正大门,平平无奇、且简单素净。 跟普通的酒楼一模一样。 那门面乍一眼瞧去,叫人不会想着,特意再去瞧第二眼。 九和坐在马车上,远远望着月满楼的招牌。 正纳闷这酒楼,门头怎么不好好装扮一番呢。 却见马车直直驶过了大门口,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马车竟然拐了一个弯儿,直接行驶到了酒楼的东面。 穿过了一个大门,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空地。 九和下了马车,抬眼一瞧。 被眼面前,这金碧辉煌的大门头震撼了。 单单是“月满楼”这三个大字的门头牌匾。 就是一整块,镶着金子的和田玉雕刻的。 合着临街的小门头,是给寻常老百姓们看的。 这里才是真正的大门啊。 真是大门里套着大门,一般人进不来呢。 九和往周围一晃眼,四周果然都围着士兵。 看来是清了场的,只接待宋彦一个人。 九和跟着宋彦径直往里走。 入了大门,是一条白玉石地面的甬道。 甬道两旁,分别站着一排姿色上乘的女婢。 每个女婢的身体都摆成了,不同姿势的妖媚舞姿。 手里,都高举着一盏莲花灯。 九和的眼波,忍不住在每个女婢的身上流转一遍。 这些女婢身上的红纱,薄如透明一般。 红纱的下面,就是未有一丝遮盖的曼妙身段儿。 柔柔的烛火光晕下。 每个人的那两坨傲人挺立,既若隐若现、又异常的分明。 都随着身前呼吸的起伏,一点点的微微颤抖着。 止不住的怂恿着路过的人,探出手,上去狠狠抓一把。 九和只一脑门儿的觉着,自己进了盘丝洞。 忍不住偷偷摸摸的,瞧了一眼前面的宋彦。 宋彦倒是目不斜视、又大刀阔斧的往前迈步,丝毫不受影响。 九和的身旁,还有江枫与杨焕。 杨焕是个太监,估计不会受什么影响。 九和又鬼鬼祟祟的,斜眼瞧向江枫。 江枫竟然也目视前方的大步向前,对两旁的春色视若无睹。 九和脑门儿上一惊。 瞬时佩服起这两人的定力来。 任凭她自己就是个女娘,也会忍不住的去瞧上几眼。 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竟然视而不见。 光是这份定力,就挺了不得。 甬道也没有很长。 九和在胡思乱想中,就迎来了眼前一片阔亮。 眼面前,霍然出现一个富丽堂皇的宴席大厅。 比松州公使馆的宴厅,还要奢华一倍。 整个宴厅,亮闪闪的金碧辉煌。 恨不得所有立柱,都裹上金子、闪着光。 宋彦径直坐上了主席位。 江枫坐在宋彦的下方席位。 杨焕负责安排人,给宋彦试菜、上菜。 而九和,自然而然的做起了面子上的试菜人。 今日宴席上的菜品,就如同宴席大厅的排场那般奢豪。 不仅是上到飞禽走兽,下到海鱼蟹虾。 就连各色菜品摆盘的样式,都是独具一格。 不仅美,更是占一个雅字。 叫人看了都舍不得吃。 好似每一道菜,都是用刻刀雕刻出来的一样。 当然,美食在九和的眼里,就只是用来吃的。 毕竟眼睛,是尝不到味道的。 九和堂而皇之的,当着肃州所有官员的面。 慢慢品尝了所有的菜肴。 待把眼面前,所有的菜肴都品尝一遍。 九和不禁在心里品着滋味儿,暗暗咂嘴舔唇。 真是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味道特色。 松州的菜,注重要与京城的味道,一模一样。 肃州的菜,注重在菜肴味道里,凸出与旁处不同的滋味儿。 九和一边给宋彦布菜,一边观赏着宴席上的歌舞。 不能怪九和,不专心致志的干活。 只能怪今日的歌舞,着实太吸引人眼球。 舞池中,没有群舞。 都是一个舞姬,接着一个舞姬的独舞。 每个人跳的曲风不同,舞姿、舞态也各不相同。 唯一共同的,就是那一层,盖在身上的薄透透的纱幔。 透过纱幔,能将舞姬的全身看个通透。 虽然看个透彻,可到底隔了一层纱。 那种似清楚、又朦胧的视感,最惹人想要去探寻。 可最抓人眼球的。 仿佛每一位舞姬,都极其热衷于颤一颤。 一个回转,一个倾身。 总要不经意的,让身前那一片耸立丰盈。 在所有人的眼面前,颤动一颤。 随后就是腰肢一耸动,下一处的肥实丰美。 当即对着所有人晃一晃。 像是一种无声的邀约。 九和只觉着心口突突的跳。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诱惑勾引吗? 这哪个男子能受得了? 就算揣个定海神针在怀里,也要动荡一阵? 九和暗戳戳的瞄了宋彦一眼。 他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正在与卢舜谈着河道的工事。 不过说的更多的,是朝廷即将给到地方的便利。 九和瞧着宋彦,只一心在公事上。 复又转念一想。 可能工作狂宋彦,确实没有心思看女娘。 说来也是,宋彦连吃食,都要人试过了再吃。 更何况那些乱七八糟、不知底细的舞姬呢? 可能提防之心,已经大于情欲了。 九和正胡思乱想着。 骤然一阵嘈杂震天的鼓声,掩盖了舞乐声。 众人凝神细听,猛然有一人脱口而出: “不好,是府衙门前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第133章 真是不一样 登闻鼓一响,自然是百姓有冤情要状告。 肃州下面有五个县。 一般情况下,百姓只会直接去县衙状告。 除非在县衙里断的案,严重失了公正。 百姓才会越过县里,跑来知府衙门敲登闻鼓。 也不知是卢舜的运气差。 还是因着县令们,这会子都在宴席上,没人在县衙主持公道。 宋彦才到肃州不过半日,冤情就蹦了出来。 可叫肃州的一众大小官员们,即刻没了脸面。 就算肃州的知州,卢舜,平日里有多么的敷衍塞责。 这会子当着宋彦的面,也不敢消极怠工。 卢舜一听鼓声炸响。 忙对着宋彦行礼道: “殿下,微臣要回衙门里升堂。” “还请殿下,准许微臣离席。” 宋彦沉声回道: “好,我与你同去。” 就这样,桃色宴席进行到一半,在轰隆的鼓声中,结束了。 宋彦都屈尊前去衙门了,在场官员们,哪还有不跟随的道理。 片刻后。 齐刷刷的一支官员队伍,跟在宋彦的身后,进了衙门后堂。 现下有资格上公堂的官员,也就是卢舜和四个县令。 肃州明明有五个县,为什么只有四个县令在场? 因为没来的那一个县令,被卢舜罢了官。 宋彦挨着公堂主位的左边,端端正正的坐在圈椅里。 其余四个县令,自然坐在宋彦的下手位置。 卢舜手持惊堂木,重重一拍。 咣当一声。 升堂。 九和立在宋彦的身旁,心情有些激动。 生来第一次,亲身莅临古代的公堂现场。 重要的是,眼面前的视角,还是贵宾观赏席。 既然进了首排观赏席,可得仔细的好好看。 九和侧着脑袋,往大门那边瞧。 一位头发花白、且有些凌乱的老妇,被官差带了进来。 老妇走到了公堂中央,扑通一声,对着卢舜跪下了。 一开口,就是嚎啕的哭腔: “青天大老爷,民妇鲍氏,要状告临县的麻瑶。” “麻瑶罔顾王法,杀害了我的儿子,麻温。” “只因为我儿麻温手中,有麻瑶犯法的罪证。” 卢舜一听,此事关乎临县麻氏。 他脸上的神情,立时更加凝重了几分。 厉声问道: “鲍氏,你可有麻瑶杀害麻温的证据?” 鲍氏哽咽着回道: “三日前,麻瑶派人抓了我儿麻温。” “我儿麻温至今没有归家。” “一定是遭了麻瑶的毒手!” “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讨回公道。” 话音一落,鲍氏随即俯下身。 咚咚咚的三个响头。 磕的一点都不含糊。 九和光是听着这声儿,都觉着自个儿的脑门,疼的厉害。 那可是青石砖的地面。 果不其然,鲍氏一抬头,脑门儿上泛着一片淡淡的青紫。 瞧着鲍氏这般决绝的神情,她说的话,恐怕是真的。 九和不禁担心起鲍氏来。 这个时代,可没有富含现代科技的侦查技术。 判案子,大部分靠断案者的主观意识。 眼面前的卢舜,要是个爱民如子、寻求真相的。 肯定会为鲍氏做主,好好查一查案子。 倘若这卢舜,要是个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 说不定还能从麻瑶那里,得一笔数目不少的银钱。 卢舜见鲍氏磕起了头,只目光严厉的威声道: “民妇鲍氏,将你手中的所有证据,一一呈上来。” “本官自会好好的查明真相。” 因着临县距离这里,来回有一天的路程。 今日的案子,只能暂且押后再审。 退了堂,卢舜将宋彦请到了府衙的书房里。 卢舜屏退了所有旁人。 只单独与宋彦一人,关上门,商谈了起来。 九和虽然等的很无聊,但毕竟还有很多当官儿的一起候着。 相比较那几个县令脸上的惶恐之色。 九和就显得轻松自在多了。 两个时辰后,宋彦终于从书房里走出来。 九和立时凑到宋彦的身边报道。 她瞧着宋彦的脸色。 虽然是一副平常模样,可眉眼间还是添了几分厉色。 看来这两个时辰里,商榷的内容不太好。 会不会是有关筹款的事儿,受到了阻碍? 九和不解,但也不着急开口询问。 等回了静思居,再慢慢的打听。 静思居离府衙很近。 出了府衙以后,只步行横穿过一条街,就到了。 九和跟着宋彦回了院子。 按照惯例,宋彦喜欢在饭后喝点茶水。 九和自然就殷勤的,接过倒茶水的活儿。 一边给宋彦倒茶,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瞄着他的脸色。 瞧着宋彦的眉眼间,这会儿已经缓和了不少。 便笑盈盈的开口道: “殿下,这肃州和松州,还真是不一样。” 宋彦勾唇一笑,起了兴致,笑问道: “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 九和把茶盏往宋彦的面前推了推,接着认真道: “我觉着。” “松州注重面子。” “肃州注重里子。” “松州离着京城近,什么都想着与京城差不离。” “这肃州嘛,面子上的朴实,全是为了遮盖里子的腐朽。” “殿下,光瞧着这场接风宴的阵势。” “这肃州的官员们,会不会很贪腐?” 宋彦喝了一口茶水,展颜笑道: “你也瞧出了,肃州内里的贪腐?” “这里面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 “对这次的筹款,也颇有影响。” 九和一听,果然是筹款受了阻碍,忙道: “殿下,要不您同我说说?” “或许我能帮着出出主意呢。” 宋彦侧目瞧着九和的眉眼。 她那两只眼睛里,止不住的冒着好奇的光芒。 丝毫不掩饰的,袒露着自己想要猎奇的心思。 宋彦垂目浅笑着,同九和娓娓道来。 肃州的临县,有个麻氏家族。 虽然只是一个家族,却承担了整个肃州,三分之二的税收。 麻氏的家族产业,遍布了整个肃州五县,涉及各行各业。 这要归功于麻氏家族的族长,麻瑶。 麻瑶曾是束州定县的县尉。 十年前致仕后,才回到了临县麻氏家族。 那时候的麻氏家族,只是临县,稍有田产和铺子的大地主。 麻瑶回了临县后。 通过旧时的人情关系,购买了一个冶炼场。 冶炼场可是个赚钱的行当。 整个肃州,以及临近的几个州县。 上至府州兵器,下至百姓锄头镰刀。 哪一样都需要用到,麻氏家族冶炼场里出来的精铁。 整个麻氏家族,因此得到了泼天的财富。 第134章 帮他找证据 一个家族,一旦有了巨额的财富。 自然就要吞并土地、垄断商业,扩大家族势力。 临县的麻氏家族,自然也会如此。 没过几年,整个肃州五县的上等良田,都被麻氏家族吞并了。 连同肃州五县,所有豪华地段的商铺,也都是麻氏家族的。 麻氏家族,能发展到如此地步。 自然是早已暗自买通了,整个肃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们。 所以麻氏家族,在整个肃州的地界上任意妄为。 无视王法、草菅人命,对于麻氏家族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曾经的肃州知州,早就成了麻瑶的座上宾。 月满楼,就是麻瑶送给上一任肃州知州的。 包括宋彦现下,临时住的静思居。 也是麻瑶花了大价钱建造,送给上一任肃州知州的。 麻氏家族里的子嗣们。 自以为麻瑶,在整个肃州的地界儿,可以只手遮天。 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愈发的令人发指起来。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也不是无能的。 因此,上一任的肃州知州,被朝廷拿下了。 可单单只撤下,一个肃州知州有何用? 整个肃州的官场,都已经被麻家的利益渗透了。 里头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 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厘清捋顺的。 卢舜也是个行事果决、雷厉风行的。 刚刚上任三个月,就直接罢了临县县令的官职。 可是卢舜这一番作为,直接引发了整个肃州官场的抵制。 现下卢舜在肃州的处境,也是荆棘满途、步履维艰。 这次河道扩建的筹款,麻瑶向卢舜诉苦,说没有钱。 最后做了做样子,捐了五万两白银,拿来搪塞卢舜。 九和听了宋彦的讲述,心中顿时万分愤慨。 忙不解的问道: “殿下,卢知州罢黜临县县令的时候。” “是不是用了不好的法子?” “这才招惹到了,整个肃州的官场。” “所以肃州所有的官员们,才会一起联合起来抵制他。” 宋彦很高兴九和,能先从这一层里面找原因。 说明她遇着了问题,知道要先自省。 便倾囊而出,告诉她其中发生的所有事。 其实卢舜刚上任之初。 并没有着急去处置,与麻家关系匪浅的官员们。 而是平静的过了三个月,在熟悉了肃州的大小事务后。 私下里,去暗访了临县。 那一趟去临县,卢舜原本只是为了暗访民情、先搜查证据。 谁料,在去往临县的路上。 竟然遇到了一位,意欲在河边上吊自尽的妇人。 卢舜自然就让手下,直接救下了那位妇人。 可妇人得了救,不但不感谢,反倒埋怨起来。 说卢舜不该管她的闲事。 此刻虽然救了她,不过就是让她迟一点,死的更惨些。 卢舜耐心细问之下,才让妇人开口道出原委。 麻家的大儿子,专门好有夫之妇这一口。 临县但凡稍有姿色的小媳妇,都要被他强占了去。 这个妇人,也是个颇有姿色的女娘。 是从外县嫁过来的。 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被麻家大儿子瞧上了。 麻家大儿子直接带着人,上妇人家里去施暴。 妇人的男人恰巧在家,激烈抵抗之下,就被活活打死了。 这可怜的妇人,也没有逃过那一劫。 被麻家大儿子五花大绑的,整整折磨了三天。 三天后,她家的房子和田产,全都被麻家侵占了。 她自己也莫名的成了麻家的家奴。 妇人去县衙里,状告了麻家大儿子。 谁承想,县令不仅不管,还让麻家人赶紧把她领回去。 麻家大儿子见她这般烈性子,就换了更恶劣的手段对付她。 把她锁在屋子里,扒了个精光。 用粗麻绳,把她绑成各种不同的姿势,然后凌辱她。 妇人就这般被麻家大儿子,折磨了好些天。 最后她只好假装听话,这才能穿上衣服,出来走动。 妇人特意选择了,外地人前往临县的必经之路。 她就是故意要在这里上吊自尽。 就是为了用自己的尸体,提醒去临县的人。 临县是个,有去无回的死人地界儿。 卢舜听完了妇人的故事,心中极其愤怒。 当即就许诺,要为妇人主持公道。 可卢舜在临县查了很久。 竟然没有查到,麻家罔顾王法、作奸犯科的证据。 甚至更有让卢舜想不到的。 麻家侵占田产和房屋的手续,都是合乎律例的。 最后卢舜调查了,临县县令家中的账目。 发现临县县令在短短两年内,就收受了十万两白银的贿赂。 卢舜一气之下。 直接抄没县令的家产、罢黜县令的官职,上报了朝廷。 卢舜的这一举动,在肃州其他官员的眼里。 就是一场杀鸡儆猴的把式。 但凡在肃州做了官儿的,手上稍微有点儿权力的。 哪一个没有收受过,麻家真金白银的好处呢? 如此一来,对于整个肃州官场而言。 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了。 所以独独一个卢舜,就被整个肃州官场,排挤在外了。 任何时候,光杆儿司令都不好做。 而且肃州没有屯兵。 卢舜手上虽然有州府的兵权,可惜无兵可用。 然而麻家势大,家中豢养的打手,就有一千多人。 闹不好,来一场蓄意谋杀。 卢舜很可能,会死的悄无声息。 九和听到这里,才真正的明白了。 宋彦为何说卢舜,荆棘满途、步履维艰。 她忍不住为卢舜担忧,直白的问道: “殿下,卢舜可是堂堂一州的知州。” “是整个肃州的一把手。” “怎么能被一个麻瑶压制呢?” “这肃州的官场,就不能来个大换血?” 宋彦淡然一笑,解释道: “官场可以换血,但是,要先有可用的人。” “况且整个肃州的官场。” “大大小小的官员加起来,总共有五百多人。” “这些还只是在朝廷入册的,没算上地方聘用的。”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与麻氏家族有利益瓜葛。” “牵一发,则动全身。” 九和立即恍然大悟,随口道: “如此说来,咱们想要筹款。” “还得帮着卢舜,先把麻家法办了。” 宋彦温声回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让麻家出钱。” “倒也并非需要如此的麻烦。” 九和耸着眉头,纳闷的回道: “殿下,为了良国的以后,麻家得除。” “否则就会冒出第二个肃州,第三个肃州。” “如此一来,往后要收拾的烂摊子,就更多了。” 宋彦心口乍然一惊,只感到无比惊讶。 一方面惊诧于,这个小家伙,竟与自己想到了一处。 另一方面诧异于。 这个小家伙,何时有了这般高瞻远瞩的眼界。 宋彦瞧着九和一脸认真的模样,展颜问道: “那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说来听听。” 九和这会子,一点没了平常嬉笑的模样。 义正言辞,且大义凛然的郑重道: “卢舜之所以找不到,麻家为非作歹的证据。” “是因为整个肃州的官员,都在帮着麻家消除证据。” “所有官员,都在帮助麻家的为非作歹,合理化,正规化。” 话音一顿,九和的语调更加沉着几分: “殿下,卢舜没有帮手,能帮他收集证据。” “我可以明日偷偷的,先行去往临县。” “俏没声儿的,从百姓口中收集证据。” 第135章 出发去临县 宋彦呼吸一滞,霍然抬眼望向九和。 跳动的烛火,静悄悄的映射在宋彦的双眸中。 闪着氤氲不明的光泽。 宋彦虽然抿唇不语,可心里早已思潮起伏。 九和的胆子竟然大到了,敢自己去以身犯险? 也不知她是不是,不知者无畏? 刚想开口直接否决,可霎时思绪一反转。 其实以九和,那一副单纯无害的面相。 完全可以打消百姓的防备,获取百姓的信任。 为什么一直以来,麻家犯罪的证据,如此难以收集? 就是因为临县的百姓,早已怕透了麻家。 他们知道,整个肃州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是麻家的保护罩。 卢舜也不是没有派过人,去暗访临县的百姓。 可是老百姓一瞧见,那人一副官府衙役的气派。 立时就偃旗息鼓、闭口不言了。 都怕是那些袒护麻家的官员,故意派人来询问的。 逮着了一个不老实、敢乱说的,就往死里整治。 其实这样的事,在上一任肃州知州被罢官后。 时常在百姓的生活中上演。 上一任肃州知州,为什么会被朝廷降罪? 肃州其他的官员们,一致都认为。 是那些,对麻家不满的众多百姓之中。 有人越过了肃州所有的官员,直接状告到京城里去了。 便开始对治下的百姓们,如此严防死守。 把所有百姓,都整治的有口不敢言。 所以不管卢舜,派去了什么样的人。 那些人,无论如何苦口婆心的劝慰。 都没有一个百姓,敢理会他们。 倘若要是九和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人面孔。 去接触那些,受过迫害的百姓们。 或许那些百姓们,有可能会放下心里的戒备。 亦或是,出于善心的提醒。 总会有人愿意说出,有关麻家罔顾王法的蛛丝马迹。 可到底,那里是临县。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他怎么能放心,让九和先去冒险。 一时间,宋彦只是瞧着九和,沉默无言。 九和倒是在宋彦的双眸中,捉住了他闪烁不定的目光。 瞬时就猜到,宋彦对她的提议,心动了。 估计刚才的话,还是差了些火候。 所以宋彦才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九和的小脑袋一支棱,继续信誓旦旦的道: “殿下,您总要给我个机会,让我去历练一番。” “您说让我自己立起来。” “可我总得找机会,让自己先磨砺一番不是?” “就是收集消息这么点儿小事。” “我相信自己能做好。” “况且,我扮成一个稚气尚存的小少年。” “麻家人不会对我存疑的。” 九和的这番话,当真说进了宋彦的心坎里。 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少不经事老天真。 宋彦确实有心,想让九和能靠着自己,立起来。 其实让她先行一步去临县,未尝不是一番锻炼。 自己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给予这个小家伙十足的庇护。 思及此,宋彦的眸光,顷刻间冷沉了几分。 认真的回答道: “我原本与卢舜计划,明日就动身去临县查案。” “倘若你真的愿意先行一步,去探听消息。” “我就与卢舜后天再动身。” “给你一天的时间,如何?” 九和一听宋彦同意了,立时兴奋的眉眼弯弯。 忙振奋道: “殿下放心,我一定想方设法的。” “劝导几个百姓,愿意开口指证麻家。” 九和说这话,确实是发自肺腑的。 因着九和生来就是一个普通百姓。 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欺压百姓的土匪恶霸。 老百姓的生活本就不容易。 勤勤恳恳的劳作一辈子,只为平安健康。 遇着恶势力的压榨和迫害,很多时候,没有能力去反抗。 受过高等教育、且心中充满正义的九和女侠。 自然要为这些可怜的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况且她的身后,有无所不能的宋彦。 这就愈发怂恿着九和的满腔热血,往外不断的喷涌了。 九和女侠,要去拯救临县的百姓。 宋彦瞧着九和那一副,好似做了一件大事的激愤模样。 温声强调道: “我会让祝佑,带几个人随你一起去。” “你不许远离祝佑,不可单独行动。” 九和畅快的满口答应了下来。 满脑袋只在计划着,该怎么与百姓们套近乎。 心里有了大事儿,九和转瞬间,就变的勤勉无比。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卯时刚至。 九和竟然就已经装扮完毕,拉着马,只等着赶紧出发了。 这叫祝佑好一番不适应。 平日里,九和可是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的主儿。 今日居然这般勤快起来。 看来此番去临县办的事儿,是一件天大的差事。 祝佑正从马厩里牵出马,往大门口走着。 想到这里,忍不住叮嘱身后的兄弟们: “这一趟差事,可是殿下亲自指派的。” “兄弟们可都警醒着点儿。” “万一差事办砸了,回来可没有好果子吃。” 话音一落,祝佑身后的九个禁军,纷纷扬声答应。 因着此番跟随九和出行,是昨晚宋彦亲自吩咐的。 宋彦嘱咐祝佑,这一趟,要以保证九和的安全为第一任务。 祝佑知道此事重大,更知道宋彦看重九和。 所以这次,挑选跟随的这几个禁军,都是祝佑的铁杆兄弟。 他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士兵绝对不会偷工减料的执行。 祝佑叮嘱完,就与九和汇合了。 九和对着祝佑打了声招呼,再往祝佑身后一瞧。 细数之下,发现自己这一趟出行,竟然有十个小弟跟着。 瞬时心满意足的开怀起来。 可她随即转念一想。 看来宋彦,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不过也就一天的时间,能出什么大事呢? 多余费心思了。 九和大咧咧的跃身上了马,一撩手中缰绳。 一行人,飞快的消失在了静思居的门口。 临县距离肃州主城,来回要一天的时间。 九和一行人快马加鞭,一路一点儿没停下。 众人御马踏上临县的地界之时,才将将辰时六刻。 远远能瞧见临县的城门大开,进出的人流不多。 九和往身后一瞧。 自己的身后,跟着十位明晃晃的威武壮汉。 他们这一行人,一看就不像庄稼汉。 堆在一起进城门,有点太过显眼。 反正都有路引,九和当下决定,分批入城。 她与祝佑先进城。 剩下的人,间隔着时间,挨个儿单独进去。 不能惹着守城门的官兵,注意到他们。 第136章 去救小女娘 九和与祝佑很顺利的进了城。 临县的主街道,看起来并不繁华。 所有建筑的边边角角,都有些破损陈旧。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并不多。 眼面前能瞧见的行人,衣物穿着也不鲜亮,还有些破旧。 街道两旁,倒是林立着不少的酒楼、铺面。 远远瞧着,也能瞅见进进出出的顾客。 这乍一眼瞧上去。 临县似乎并不富庶,倒是更显得有些贫乏。 九和才见识过,肃州主城的内有乾坤。 这一点表面现象,倒是没有遮住九和的眼睛。 表面越是平静,内里越是暗流涌动。 这临县,表面上看起来老旧衰败。 谁知道内里是不是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好去处。 九和稍稍一晃眼,四下随处寻望去。 目光停在一个招牌上,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一站,肯定要去茶肆的。 那里的平民百姓很多,总有说三道四、聊闲篇儿的。 指不定就能被她捕捉到,一些零碎的有用信息。 说去就去。 九和与祝佑一起进了一家,看起来人比较多的阿福茶肆。 她故意找了个,大厅中间的位置。 就是为了方便偷听,旁边所有人的谈话。 祝佑倒是给后面进来的兄弟,留了记号。 两人正好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旁人的谈话。 就算没有收获,也能等着与其他人汇合。 其实九和低估了大家聊闲篇儿的本事。 从家长里短到军国大事,全部都在闲篇儿的范围内。 九和偷听了一个时辰。 连王家大嫂,裤衩子穿什么颜色都知道了。 就是没有听到,关于麻家的只言片语。 这一个个的,天天不聊正事儿。 没一个是正经的。 等所有的兄弟们到齐了,喝了茶水休整片刻。 九和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茶肆这一块阵地了。 可也不能领着大家伙儿,在大街上瞎晃悠啊。 得,第二站,赌场。 赌场人多口杂,什么样儿的人都有。 倘若遇到个缺钱的赌徒。 给点银子,什么话都能跟你说。 虽然赌徒的话不能信,但终归能提供点线索。 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碰上个,为了银子不要命的。 于是九和气势非凡的,领着一众威武小弟。 只往看起来富庶的地段儿溜达。 九和的小脑袋,其实聪明着呢。 她按照满月楼的大门布局,寻摸着赌场大门的位置。 但凡遇着小巷子,就要独自进去瞅一眼。 谁承想,还真叫她给摸索到了。 九和钻进了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刚一进去,破盆烂扫帚摆一地。 九和依旧耐着性子往里走。 可就在她以为,是个无人的破败巷子时。 抬眼一瞧,不远处露出了一个,油光锃亮的朱红色立柱。 九和一阵兴奋,直嗖嗖的越过面前一道破角门。 眼面前立时就一片开阔。 果不其然,这里藏着一家门头贼豪华的赌场。 为什么敢断言是赌场呢? 因为门口立着一个二丈高的,手持青龙偃月刀的红脸关公。 这可是赌场标配的武财神。 没想到啊,大良国的赌场也信奉关公。 九和蹦跶到大门附近,抬头瞧赌场的牌匾。 只乍看一眼。 九和就被门头牌匾的豪阔,震惊了。 一水儿的金子表面上,金镶玉裹的嵌着四个大字。 豪掷千金。 这豪奢的牌匾,这藏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大门。 就算不是麻家的产业,八成也与麻家有关系。 只是这大门紧闭,好似没有在营业。 九和立在大门附近的角落里,一时犯了难。 该怎么才能进去呢? 这地儿,不会是专门用来招待肃州官员的? 平时关着,只有招待肃州官员的时候,才开门营业? 倘若是这样,那肯定进不去啊。 就算进去了也没用,只能看到满屋子的奢华。 九和正苦思冥想着呢。 轰隆一声响起。 九和赶忙循声望去。 那半扇朱红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她只稍稍往前挪了挪身子。 立时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猛然回头望去。 居然是祝佑。 九和心头一惊。 祝佑怎么跟着自己的后面,进来了? 自己居然都没有发觉? 是自己警惕性太差? 还是祝佑跟踪的技术太厉害了? 九和一脑门儿的雾水,刚想开口问问。 就瞧见祝佑,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随即又把九和往角落的阴影里,拽了拽。 九和不明所以,只乖乖听话,把自己藏好。 他们这边刚隐匿了身形。 就瞧见从朱红大门里,出来六个身形魁梧的壮汉。 只是瞧着这六个人的外表,就知道是有功夫傍身的。 其中一个大胡子,肆无忌惮的大声调笑道: “今日抓回来的小女娘,还真是挺水灵的。” “不知道二爷玩完了,会不会像上次那样。” “把我们喊过去,一起玩玩儿。” 另外一个高个子应和道: “那个小女娘的身段儿也好。” “捆她的时候,瞧着前面那两处。” “还真大。” “估计二爷,一手握不过来。” “得两只手加上一张嘴。” 话音一落,六个人一起哄笑起来。 紧接着一个刀疤脸迎合道: “倘若这一次,二爷叫我们六个一起上。” “咱们谁排第一?谁排最后?” 话音刚落,一个矮个子接道: “这次我可不排最后了。” “你们上次在前头,把人玩的半死不活。” “到我这里,跟个死人一样。” “怎么杵她,叫都不带叫一下的。” “我都怕事儿办一半,人死了。” “这得有多晦气。” 一个大肚子接上话茬: “那要不这次,你第一个。” “我最后一个。” “就算她死了,我也能把她戳活过来,接着叫。” 话音一落,六个人一阵哄笑。 领头的尖下巴道: “好了,都别打嘴仗了。” “人有没有送去拾园?” “捆好了吗?” “二爷喝完酒,就要过去处置那个小女娘了。” “据说那个小女娘,烈性的很。” “别到时候出了岔子,咱们都得挨罚。” 众人纷纷道了句,放心都安排好了。 一溜烟的功夫,六个人消失在了九和的面前。 九和听了那六个人的对话,早已经火冒三丈。 恨不能立时出去,把那六个人一刀捅死。 他们爹娘把他们生下来,就让他们做畜生的? 统统一刀割了,叫他们断子绝孙。 九和的视线,停在那六个人消失的地方。 她的目光里瞬间溢出了,好似宋彦眸光里才有的戾气。 脱口而出的语调,异常生硬且冷厉: “祝佑,我们去救那个小女娘,让她做人证。” 第137章 小心的跟踪 祝佑听了那六个打手的话,也是怒火中烧。 麻家人养的打手,各个猪狗不如。 真不知他们,到底祸害了多少位清白姑娘。 这会儿一听到九和说,要救出那位小娘子。 祝佑随即满心振奋的回道: “属下遵命,还请小主子示下。” 九和刚才对祝佑,一说完心里的打算。 脑子里就开始细细谋划起来。 小女娘肯定要去救的,但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救。 一方面,他们只有十个兄弟,手脚上的功夫也不算厉害。 而且,这些兄弟都是禁军。 他们平日学习锻炼的,都是上阵杀敌的招式。 叫他们直接提刀踹门、进去拿人,他们倒是可以手到擒来。 可若是让他们飞檐走壁、跳院子里救人。 他们还真是差点意思。 另一方面,九和也不能大张声势、自报家门的去救人。 毕竟这一趟,她是打着暗访的名头。 而且宋彦和卢舜,已经计划好了一起来临县查案。 千万不能因为突发的事件,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所以想要救人,得暗暗的智取。 九和的思绪在百转千回间,已经有了计较。 她开口的音调,依旧冷厉: “祝兄,咱们救人不能莽撞。” “你安排人,分头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麻老二既然是抢的人。” “那被抢的那一家,应当不会默不作声。” “你派人去打听,谁家小女娘被抢了?” “把小女娘的家人,带去拾园的门口。” “第二件事,你派人去打听拾园在哪里?” “我现在去跟踪那六个人。” “你安排好后,过来寻我,我给你留记号。” 言罢,九和抬脚几个箭步。 径直就朝着,那六个打手消失的巷子里追去。 祝佑一听完九和的话,刚想制止九和单独行动。 谁料,话还没有说出口,九和直接蹿了出去。 祝佑再一抬手,想抓住九和的胳膊。 伸手一抓,竟然落了空。 眼瞧着九和,一溜烟儿的就钻进了巷子里。 祝佑也不敢大声喊九和。 万一那六个人没有走远,就暴露了。 祝佑无可奈何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只好赶紧调头回去,安排人干活儿。 九和小心翼翼的,按照六个人走的路线追寻。 才疾步追了几百米,就又听见了那六个人的说话声。 看来是追上了。 九和立时停下了脚步,没敢继续往前。 她倚着墙角边儿,给祝佑留记号。 远远的就听见那六个人中,有人开口问道: “咱们什么时候去拾园啊?” “别去迟了,叫赖二狗捡了便宜。” 随即就有人回道: “你还真以为这回,二爷会把人给咱们玩儿?” “我们现在跑腿干的活儿。” “是去拿房屋和田地的买卖文书。” “拿了文书,就去拾园等着。” “也不知那小女娘的爹,什么时候才能找去拾园。” “我们必须要等到他过来,看着他签字画押,才算完事儿。” “至于后头怎么着?还得听二爷的吩咐。” “我瞧着二爷,挺喜欢那个小女娘的。” “八成得自个儿留着,做个姨娘。” 九和听了这话,心头的怒火烧的更旺了。 抢了人家的女儿,还想霸占人家的房屋和田地。 这个断子绝孙的麻老二。 等姑奶奶救了小女娘,得好好赏你个,做太监的好机会。 九和就这样不远不近的,一直尾随着这六个人。 倒不是九和跟踪、伪装的技术有多高明。 实在是这六个,只长肉、不长脑子的打手,太过得意忘形。 全部都大摇大摆的甩着膀子,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只以为整个临县,全都是麻家的地盘。 没人敢把麻家的打手怎么样,更别说有人敢跟踪他们了。 九和跟踪的顺利,记号留的也顺手。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祝佑就找到了九和。 见到九和笑嘻嘻的相安无事,祝佑终于放心了。 赶忙小声对九和道: “小主子,下次求您千万别独自行动。” “万一出了一丁点差错,属下只能以命相抵了。” 九和听祝佑说的这般严重,就明白是宋彦给他下了死命令。 忙笑着安慰道: “祝兄,你放心,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刚才不是怕他们走没影儿了嘛。” “我一着急,就直接跟上去了。” 祝佑听九和这般说,才稍稍放下心来。 毕竟宋彦亲口叮嘱过他,要以保护九和安全为第一任务。 只一天的时间,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两人一路小心的,跟踪着那六个人。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很危险、又让人心惊肉跳的活儿。 可两人跟踪起来,居然异常轻松无比。 只因那六个打手走起路来,头也不带回的。 两人就轻轻松松的,一路跟到了拾园的大门口。 拾园的大门紧闭,大门两侧无人值守。 门口青石砖的地面,倒是洒扫的干干净净。 九和立在拾园的大门外,晃眼打量着拾园的门头。 普普通通的榆木牌匾,平平常常的朱门立柱。 如此瞧起来,也就是一个寻常大户。 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九和的视线,虽然落在那两扇紧闭的朱门上。 脑子里,却在寻思着,那六个人说过的话。 那位被麻老二掳走的小女娘,她的父亲一会儿应该会找过来。 等那位父亲找过来了,麻老二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算计。 要那位父亲用房产和田地,去交换小女娘。 既如此,那一定要与那位父亲通气。 千万不能叫麻老二,把他们的房产和田地抢占了。 想到这里,九和同祝佑说道: “祝兄,咱们先在旁边等着。” “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这样行不行……” 九和认认真真的把自己想的计划,同祝佑说出来。 祝佑一听,立时赞同道: “好,就照小主子说的办。” 两人一拍即合,便在拾园的附近,找了个阴凉又隐蔽的地儿。 一边把计划好好的完善了一下,一边等着即将要来的人。 没多大一会儿。 九和就远远瞧见一位,一身粗布短打的中年男子。 手中握着锄头,脚步急匆匆的,径直往拾园的大门口赶来。 一瞧这中年人的装扮,就知道是个庄家人。 不过,没有庄稼人那样一副健壮的体格。 倒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读书人的瘦弱身板儿。 第138章 和我细细说 九和见状,本还在猜测。 这瘦弱的中年人,会不会是小女娘的父亲? 当她瞧见中年人的身后,跟着六位禁军兄弟。 立时就确认了,这中年人气冲冲的架势。 八成是来找回自己闺女的。 中年人急冲冲的,疾步走到拾园的大门口。 双手抬起锄头,就想要去砸大门。 九和赶紧几步走到中年人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厉声道: “这一锄头下去,你闺女可就回不来了。” 话音一落,中年人立时就偃旗息鼓了。 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立刻蔫了。 九和没给中年男人反应的机会,当下给祝佑使了个眼色。 祝佑得了九和的示意,稍稍一弯腰,双手一揽。 直接把中年男人,扛了起来。 径直朝着刚才,两人商量事儿的角落里走去。 中年男人不明所以,刚着急的想反抗,就被祝佑扔下了。 双脚一落地,中年人惊惶的瞅了瞅九和与祝佑。 瞧着一群高高壮壮的人中,只有九和最纤瘦。 虽然身板儿很瘦削,却是腰杆挺直的穿着一身绸缎锦衣。 一看就知道,是那几个人的首领。 中年人随即就想明白了,当下是什么样的状况。 对着九和,扑通一声跪下了。 咚咚咚的三个响头。 一套流程过后,仰着头脸,对九和哀声道: “草民庄勤,感谢贵人指派手下,告诉草民拾园在哪。” “若不然,草民还不知女儿庄苗,现下被掳到了何处。” “求贵人,救救草民的女儿。” 言罢,对着九和,又是咚咚咚的三个响头。 九和做这么多,自然是要救庄苗的。 可是救庄苗,不是九和唯一的目的。 九和花费心思做这一切。 最终目的是希望庄勤、庄苗父女,能站出来指证麻家。 倘若现在直截了当、轻而易举的,一口答应了庄勤。 那可能最多只是救下庄苗,得了庄家父女的感激。 他们未必敢出面指认,麻家对他们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事。 更别说,从他们口中获得更多的线索。 所以九和还需要花费一些心思。 叫庄勤,愿意心甘情愿的出面指证。 九和连忙扶起庄勤,问道: “你可愿与我细细说说,这其中的曲折?” 庄勤一听见这句话,便知眼面前的贵人,是愿意帮他的。 慌忙点着脑袋,恳切道: “愿意,草民这就与贵人详细说一说。” 其实,庄勤的家中,从前还算殷实富裕。 因着庄勤的祖父,曾经是位举人。 家中一直有良田几十亩,还有一些房产和铺面。 庄家这两代都是单传。 庄勤的父亲是独苗,庄勤也是独苗。 家中不愁吃喝,所以庄勤和他的父亲,都读书考上了秀才。 这样一来,庄家三代都是读书人,朝廷赋税还有减免。 庄家的日子,过得就更好了。 忽而有一年,麻家成了临县首富。 随着麻家的财富越来越多。 麻家就开始不断的,吞并临县以及周边各县,上好的良田。 一开始,麻家还愿意花钱,去购买人家手中的良田。 随着麻家势力渐盛,麻家开始以少数银钱,去强行购买良田。 直至最后,麻家连少数银钱都不愿意花了。 用各种腌臜手段,逼迫人家把手中的良田,卖给麻家。 这期间,有很多人去县衙、去府衙状告麻家。 可所有去状告的人,都被冠上各种罪名,当即就进了大牢。 如此一来,百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良田被麻家侵占了去。 好在庄勤的祖父是举人。 还有曾经的同窗好友,在京城里做官。 碍着这一层关系。 麻家当时,就没敢对庄家的田地动手。 可庄勤的祖父到底年纪大了,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麻家就开始惦记起,庄家的那些良田和铺面。 庄家的人自然不同意,与麻家据理力争。 明面上,庄家的人占理,好似能够对抗麻家。 可最终。 庄家力薄的抵抗,以庄勤的父亲之死,画上了终结。 好在庄勤父亲的死,为庄家保住了几亩良田和一处房产。 麻家虽然在表面上消停了两年。 可暗地里,处处对庄家进行打压。 不管谁家与庄家交好,都会被麻家针对。 麻家甚至对所有农户放出狠话。 谁敢去种庄家的地,就让谁家死无全尸。 惹的没有农户,敢去庄家的良田里种地。 所以庄勤只好自己扛起锄头,下地干活了。 今日庄勤闲来无事,就去地里看庄稼。 谁料,他刚到田埂上,转悠了没多大一会儿。 六岁的小儿子,就鼻青脸肿的跑过来。 嚎啕哭着对庄勤说,姐姐被人掳走了。 庄勤当时就怒不可遏。 回家问询了情况,直接抄起锄头,就径直去街市里寻人。 结果在街市里怒目逛了一圈儿。 一点都没有找寻到,掳走女儿的马车痕迹。 反倒是碰到了几个壮汉,给他指了路。 询问之下,庄勤才得知,是一位贵人在暗中帮他。 没想到,竟然在拾园的门口,遇着了贵人。 一通过往说下来,庄勤早已泪眼婆娑。 父亲死得冤,他竟然没有能力帮父亲伸张正义。 现下连自己的女儿,都要保不住了。 庄勤恨不能死的是自己。 九和听了故事的始末,随即对庄勤有了一些了解。 看来,庄勤父亲的死,或许就是让他出面指证的突破口。 可不知为何,九和的脑袋里,立时窜出了宋彦的话。 想摸清一个人的底牌,就要先去了解那人的背景和经历。 九和忍不住,满脑门儿的冒冷汗。 果然,自己和宋彦待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做事想问题,都开始受他的影响了。 九和猛然收回了心神,一脸冷沉的垂目瞧着庄勤。 冷幽幽的问道: “庄勤,你可知麻老二,为何要掳走你的闺女?” 庄勤垂下脑袋,恨声道: “草民猜想,麻老二八成是为了,草民家里的那几亩良田。” 九和一听此话,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 缓缓吐纳一口气,慢悠悠的回道: “所以,你准备把你父亲,用性命保下的良田。” “拱手送给麻老二?” 第139章 砧板上鱼肉 九和的话音一落。 庄勤浑身猛然抖了一个激灵,惊惧的抬头望向九和。 慌忙摆着双手急道: “不不不,贵人。” “我万万不会,更不能够。” “把父亲,用性命保下来的良田和屋舍。” “拱手让给麻老二啊。” 九和瞧着庄勤一副发自肺腑的模样。 嘴角一勾,继续冷声问道: “倘若,麻老二让你用良田和房屋,交换你的女儿呢?” 这话一出口,庄勤瞬时就偃旗息鼓了。 他颓败的垂下脑袋,紧紧攥着拳头。 心里止不住的权衡利弊起来。 究竟是女儿重要? 还是父亲用性命保下的田产、房屋重要呢? 这个选择的结果显而易见。 银钱没有了,以后可以再挣回来。 倘若女儿被人糟蹋了,可能直接就香消玉殒了。 庄勤这会儿,不好意思抬头看九和。 刚刚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把家产拱手让人。 现在面对选择,自己只能乖乖就范。 说出去,着实让人瞧不上。 现在的庄勤,显然已经黔驴技穷了。 只好咚咚咚的,又对着九和磕了三个响头。 口中止不住的哀声连连: “求贵人,救救草民的女儿。” “草民心甘情愿,给贵人当牛做马。” “求贵人施恩。” 九和晃眼瞧着眼面前,束手无策、苦苦哀求的庄勤。 厉声问道: “倘若这一次,我帮你救了庄苗。” “那下一次呢?” “麻老二会不会再次找机会,掳走庄苗?” “亦或是,下一次麻老二的目标,换成了你的儿子?” “总之,只要麻老二还惦记,你们家的那点儿家业。” “他就会想方设法的,逼你拱手让出田产和房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等同于明说了。 只要你庄家手中有房屋、良田,麻老二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其实九和之所以,把话说的如此直白明显。 就是想让庄勤自己道出,与麻家势不两立的决心。 如此才好引着庄勤,出面指证麻家的恶行。 而对于庄勤来说,他心里深知九和说的道理。 放眼整个临县,也就只有他庄家,还有几亩良田了。 这点儿家底,早晚会被麻家费尽心机的侵占去。 只要麻家依旧势大,他庄勤一家子,早晚会被生吞活剥了去。 想到这里,庄勤顿时有气无力的小声道: “贵人说的对。” “只要麻家在临县势大。” “我们一家子,就是他们麻家砧板上的鱼肉。” “逃不出他们麻家的手掌心。” 九和瞧着庄勤的眸光,瞬时凌厉起来。 她嘴角稍稍一扬,冷沉道: “所以呢?” “你可有胆子,当堂指证麻家的罪行?” 庄勤猛然抬头望向九和,震惊道: “贵人的意思,是要我出面指证麻家?” 九和目光沉着的盯着庄勤,默然不语。 庄勤似是在顷刻间,就明白了九和的心思。 再次跪伏在九和的脚边,言之凿凿的恳切道; “草民,愿意豁出这一条性命。” “当堂指证麻家,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强取豪夺的罪行。” 九和抿唇一笑,既然捞着了人证,那就开始干活。 九和随即朝着祝佑望去。 祝佑得到了九和询问的眼神,立即对着九和点了点头。 九和会意,对着庄勤沉声道: “既然如此,先想办法救出你的女儿。” “你起来,听我安排。” 恰在此时,祝佑派出去,干其他活儿的三个禁军兄弟。 拎着一个小乞丐回来了。 其中一个禁军兄弟,把小乞丐往九和与祝佑的面前一扔。 回禀道: “小主子,祝老大。” “这个小乞丐,扎根在这附近乞讨。” “他说这院子西边的院墙,有一个长宽一尺左右的墙洞。” “这墙洞,能够让身材瘦小的女娘穿过去。” “他就亲眼瞧见过,拾园里头的小女婢。” “大半夜的,从洞口钻出钻进过。” 九和晃眼打量着,跪在脚边的小乞丐。 顷刻间,心里就暗自畅快起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九和垂目望着小乞丐,厉声问道: “你叫什么?” 小乞丐哆哆嗦嗦的答道: “小的叫狗蛋儿。” 九和继续严厉道: “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择。” “第一,不管你是否,指出洞口位置在哪。” “现在就让你,立刻死在这里。” “第二,指出洞口位置在哪里。” “我赏你一百两银子,你立刻消失在临县。” “你选哪个?” 小乞丐立即咚咚咚的磕头,哀求道: “小的选第二个,小的这就给贵人,指出洞口的位置。” 九和与祝佑的计划,是兵分四路。 第一路,六位禁军兄弟,陪着庄勤在门口大闹。 吸引院子里,所有打手和下人的注意力。 第二路,另外两位禁军,去寻一个安全的落脚地儿。 等把庄苗救出来以后,把庄勤和庄苗安顿在那里。 只等着明日,宋彦和卢舜到达临县后。 带着庄勤和庄苗去见宋彦。 第三路,祝佑带着一个禁军兄弟,偷偷翻墙头,进拾园。 做两件事,纵火和找庄苗。 纵火,自然是为了,吸引园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四路,自然就是九和一个人,在洞口等着庄苗爬出来。 倘若祝佑的行动被人发现了。 祝佑就会往别处逃离,把人引走。 九和再趁乱找着庄苗,把庄苗从洞口带出来。 按照计划,几人分工合作。 安全的救出庄苗,应当不会费太大的事儿。 到时候拾园起了火,所有人都去全力灭火。 九和一众人全身而退,也不是一件难事儿。 与祝佑再次商议后,起火点,设在了北边。 主家的院子,一般设在东边和南边。 而庄苗,也最可能会被绑在,东边和南边的院子里。 小乞丐狗蛋儿,在向众人指出院墙洞口的位置之后。 九和果真说话算数,给了小狗蛋儿一百两银票。 就打发小狗蛋儿走了。 小狗蛋儿高高兴兴的接下银票。 又向着九和,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头磕的很实在。 看起来,小狗蛋儿是万分诚心的。 毕竟这一百两银子,是可以改变小狗蛋儿的命运的。 小狗蛋儿并不知道,九和一行人要做什么。 所以留着小狗蛋儿在这附近,只能是碍事。 再加上小狗蛋儿,是被两位禁军兄弟拎走的。 那两位禁军得了祝佑的吩咐。 要亲眼见着小狗蛋儿出城门,再去找安全的落脚地儿。 所以九和与祝佑,对于打发小狗蛋儿赶紧走这件事。 并没有过多的疑虑。 第140章 我进去接应 众人按照计划,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先是庄勤和六个禁军兄弟,在门口使劲叫嚣。 去吸引拾园内,打手们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庄勤一通敲门捶门。 先前那六个打手,大摇大摆的出了大门。 开门一看,庄勤带的人还挺多。 连忙从院子里,又招呼来七八个壮实汉子。 十几个人,一同与庄勤众人对峙、谈判。 这一通对峙,可就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你来我往、东拉西扯的,只为了拖延时间。 正好让祝佑带着一个兄弟,顺利翻了院墙,潜进了院子里。 拾园大门口的吵闹,果然吸引了不少仆人前去助阵。 祝佑的行动,自然就方便了太多。 他在北边找着了一个柴火堆,随即洒上灯油,吹了火折子。 祝佑做事也是稳妥的。 看着火势渐起,大有把整个柴火棚都烧起来的架势。 他又拿着火棍,洒着灯油,把周围的房屋都点着了。 因着是白天,火光并不显眼。 北面的火势,就完全可以烧的更旺一些。 祝佑趁着院里大部分下人,都去大门口的功夫。 立即在整个院子里,搜寻起庄苗的下落来。 两人在东边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庄苗被绑在屋里。 只好再去南边的院子。 九和一个人,在西边的洞口附近转悠着。 她心里着急的很,就怕祝佑两人,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 等了好半天,九和总算听见院子里,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太好了,院子里肯定火光四起了。 不知道祝佑,现下有没有找到庄苗。 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九和越等越着急。 正当她踱着步子,来回转圈之时。 跟着祝佑进去的禁军兄弟,尤圭,从墙头跃了出来。 见着九和,就低声道: “小主子,我们找到庄苗了。” “只是,她恐怕没有办法,自己从洞里钻出来。” 九和心中瞬时了然,八成是被人下了蒙汗药,晕着呢。 她随即应答道: “无妨,我进去接应。” 言罢,九和就准备俯身往洞口进。 谁料尤圭一抬手,拉住了九和的胳膊。 九和侧身回望,瞧见尤圭脸上,挂着几分尴尬的神情。 不解问道: “这是,怎么了?” 尤圭蹙了蹙眉头,解释道: “庄苗,被麻老二下了春药。” “这会子,正抱着祝老大不撒手。” 话音一落,九和瞬间惊呆了。 嗖的一下,脑子里乍然浮现出一幅场景。 祝佑被一位小女娘缠绕着,正在被人妩媚撩拨的情形。 九和的脑门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祝佑今年二十六,身段儿挺拔匀称。 日光虽然在他脸上,留下了浅浅的小麦色。 可到底他的五官样貌,算的上清秀俊朗。 往人群里一站,也是个气度不凡的公子哥儿。 可惜祝佑到现在,还没有娶妻。 也不知,会不会因为庄苗的撩拨,把持不住啊? 九和正满脑子思绪纷飞,就听着尤圭继续道: “小主子,祝老大让我,请您过去帮忙。” “把庄苗抬出洞口。” 九和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她一边应着声儿,一边俯下身子,从洞口钻过去。 这洞口,还真是只能身段儿瘦小的人,才能穿过去。 九和刚刚卡着洞口进出。 估计换成个骨架子大点儿的,就被卡在洞里了。 九和好不容易穿过去,刚直起身子。 抬眼一瞧,眼面前一片儿春色。 庄苗衣襟大敞开,露出白皙细嫩的肩膀。 一个雪白的胳膊露出来,缠住了祝佑的腰背。 整个人,恨不能直接挂在祝佑的身上。 一张白皙的脸,抵在祝佑的脖颈间。 用薄薄的两片唇,来回蹭着祝佑下颚的肌肤。 九和再细细一瞧祝佑。 心里顿时一个震惊。 这祝佑,还真是位正人君子嘞。 下颚被庄苗剐蹭着,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因着庄苗,不能自己直立在地面上。 祝佑只好双臂架着庄苗,让庄苗能好好的站着。 这会子,祝佑瞧见了面前的九和,像见到救星一般。 赶忙目光直视着九和,急切道: “小主子,您终于来了。” “劳烦您,把庄苗拖过去。” “她这会儿意识不清醒。” 九和也不多话,忙应了声好。 就直接伸出双手,接过了庄苗的一个手臂。 两人把庄苗拖到了洞口。 九和先穿过去,在外头拽着庄苗的双臂。 祝佑在这边,使劲推着庄苗的双脚,往外送。 如此这般,才把庄苗送了过去。 虽然人是过来了,可药效还在她身上呢。 总不能让她这番模样,在大街上走动。 祝佑抬手就打晕了庄苗,脱下外袍,往她身上一盖。 这小女娘,总算消停了。 祝佑这才用衣袖,使劲擦拭着下颚和脖颈。 九和瞧着祝佑一副极其嫌弃的模样,只觉着罕纳。 庄苗可是一副,白白嫩嫩的水灵模样。 好歹是被麻老二瞧上的女娘,怎么都不会是个丑的。 怎么往祝佑身上送了春色,祝佑还不情愿了? 九和正奇怪着。 就听见巷口,由远及近的响起了,马车行驶的声响。 是那两位,找安全落脚地儿的禁军兄弟,回来了。 他们到的时间刚刚好,无缝对接。 几人合力,将庄苗抬上了马车。 那两人按照祝佑的吩咐。 打着长租的名义,在城内租了个二进的小宅子。 这叫灯下黑。 也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麻老二发现庄苗不见了,第一时间肯定会派人出城追。 所以祝佑,还吩咐了那两人。 租两辆马车,大张旗鼓的往城外跑。 过城门的时候,最好能引起城门守兵的注意。 如此这般,就更能引着麻老二往城外追。 等麻老二反应过来。 宋彦和卢舜,可能就已经到达临县了。 他们只要顺利过了这一晚,便万事大吉了。 临时找的安全屋在城东,离拾园不远。 这里地段儿繁华,住着好些商贾,所以常年有租售的宅子。 九和这一行,总共十三个人,分了三波进院子。 他们不扎堆进去,更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待大家在院子里汇合后。 九和不禁对祝佑,刮目相看起来。 心思细腻,做事稳妥有条理。 不愧是宋彦选中的人。 接下来,众人就该做好,安全的等宋彦到来的准备了。 第141章 淡定小公子 庄苗这会子被打昏了,依旧在昏睡中。 可到底她中了热毒。 谁都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继续神志不清。 所以祝佑命人分头去买了一些,可以清热解毒的中药。 中药熬好后,九和给庄苗喂了小半碗。 还在庄苗的房中,准备了一桶凉水。 这才算将庄苗,彻底的安顿好。 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同样的道理,他们一行十三个人。 不能躲在一个小院子里。 虽然就一个晚上,可到底害怕夜长梦多。 九和与祝佑,就去了附近一家客栈里住宿。 九和特意挑了一间,二楼的甲等客房。 只要把客房西面的窗户一打开。 刚好就能瞧见,庄家父女藏身的小院子。 九和双臂杵着窗户榻板,往小院子那边眺望。 远远能瞧见前院、后院里,都有禁军兄弟在轮岗值守。 九和在心里面,忍不住赞叹一番。 祝佑的安排,还真是事无巨细的、都能面面俱到。 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人才呢。 其实用不着九和的夸赞,祝佑确实是个极其稳妥的人。 好好的隔壁房间不住,非要守在九和房间的屋顶上。 幸而是大夏天的,躺在屋顶上,周身吹来的风都是暖的。 九和心情大好的吃了晚餐,就躺进了软和的床铺里。 九和在心里暗自庆幸着。 只等着一觉睡醒,就可以向宋彦邀功了。 这次还要把祝佑和其他兄弟的功劳,一起报给宋彦要赏。 九和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里。 不知睡了多久,更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轰隆一声骤响。 直接吵醒了,正在梦中的九和。 九和虽然被一阵巨响吵醒了。 可脑子里,到底还是处在迷迷糊糊之中。 刚睁开了两条眼缝,就被人,径直从床铺里拽了起来。 九和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 还是刚进晋王府的第二日,被慧香带着人,从梦里拎了起来。 九和乍然惊觉。 瞬间就完全清醒了。 可清醒的太迟。 她已经被人,像拎着小鸡仔似的拽起来。 而后重重的扔到了地面上。 九和挨着地面的半个身子,摔的生疼。 可她的两只眼睛,立时瞪得溜圆。 顷刻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自己的房间,被十几个壮汉破门而入了。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肯定是自己的行踪,被麻老二知道了。 九和用双臂撑着地面,慢腾腾的直起身子。 晃眼细细一打量。 立在自己眼面前的,有十几个壮汉。 分别站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 仿佛生怕自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不幸中还有一个万幸。 九和的束胸依旧紧紧绑着,脸上的黄柏汁,也没有洗掉。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中衣。 至少,女娘的身份,目前还没有暴露。 九和支棱起上半身子,也不着急开口问责。 径直在地上盘腿打坐起来。 既然来了这么多人,想必他们的主子,一会儿就该到了。 先等着。 瞅瞅这肆意妄为的麻老二,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九和这般淡定从容的盘腿打坐。 倒是惊吓到了,屋里站在各处的打手们。 他们一时没有忍住,左右相互看看对方。 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瞧出了万般惊愕。 这个小公子,面对眼前如此阵仗,为何还这般悠闲自在? 他既不惊慌失措,也没有大喊大叫的示威。 竟然直接坐在地上,悠哉游哉的等起来。 也就没到一盏茶的功夫。 大门口,由远及近的响起了脚步声。 待脚步声进了房间,九和才抬眼瞧去。 这一瞧,九和心口陡然大惊。 倒不是麻老二让她惊愕。 而是立在麻老二身后,那个脸熟的小乞丐狗蛋儿。 明晃晃的抢走了九和的视线。 小狗蛋儿的视线,恍然与九和的视线一对上。 立即就对着麻老二,肯定的急切道: “二爷,就是他。” “就是他让我,带他去院墙洞口的。” 言罢,九和阴戾的目光,让小狗蛋儿止不住的惊慌起来。 九和目光中的眼刀子,确实锋利。 不过她现下在心里,更对小狗蛋儿起了杀心。 这个该死的小狗蛋儿,倒是真的可恶。 已经给了他一百两。 难不成,他还想贪心不足蛇吞象? 反过来出卖自己,再从麻老二那里赚一笔。 这样的小家伙以后长大了。 指不定会长成什么样儿的歪瓜裂枣。 与其留着他长大后祸害人,不如手起刀落,让他回炉重造。 九和满是戾气的目光,吓的小狗蛋儿,眼神止不住的躲闪。 只能胆颤心惊的,往后面退了退。 麻老二听完了小狗蛋儿的话。 两只小眼睛一眯,下巴一抬,拉胯着一张长脸。 厉声问道: “庄苗呢?” “你把她藏哪儿了?” 九和这才把视线,挪到麻老二的脸上。 麻老二有一张尖嘴猴腮的长脸。 一张脸上最显眼的,是两颗长长的门牙。 而且整个人的身段儿是又瘦又矮。 瞧起来,活像一只老鼠精。 只一眼,九和就愈发厌恶这个麻老二。 不过,听着麻老二的这番话。 九和便心知肚明,他并没有找到庄家父女俩儿。 真是值得庆幸。 祝佑果然是行事靠谱、又有经验的。 原本还以为他多虑了,现下看起来,留着一手果然很重要。 看来以后不管再做什么,都要防着有人背叛自己才好。 九和目光冷沉的与麻老二对视,淡定的回道: “你说的人,我不认识。” “凡事都要讲证据,你最好不要乱扣帽子。” “这个小乞丐我可不认识。” “你莫要赔了银子,再冤枉了旁人。” “最后该找的人没有找到,银子还给了出去。” 原本麻老二一进屋。 乍一眼,瞧见眼前的小公子,轻松自在的盘腿坐着。 只觉得心中万分骇怪。 倘若换成别人,遇见了眼前的架势,早就哭嚎起来。 可眼面前这个小公子。 瞅起来也就十四、十五的模样。 再一开口,还是个没长毛儿的半大小子。 这小小年纪,胆魄倒是不小。 说起话来还有模有样、有条不紊的。 好像在拾园里放火、偷人的事儿,真不是他做的一样。 难不成,是自己瞧起来太和善了? 叫这个半大小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142章 八道黑影儿 麻老二心里恨恨的寻思着。 径直往九和面前的椅子上一坐。 咬牙切齿的高声道: “你给小狗蛋儿的银票,和买灯油、住客栈的银票。” “可都是同一个钱庄的。” “这个德庆钱庄,在整个肃州的地界儿上。” “只有肃州主城里,有一家。” “整个肃州,用德庆钱庄银票的。” “基本上都是来往京城的商贾。” “我瞧着你,不是肃州本地人。” “八成是京城,来肃州行商的。” “我现下不对你动粗。” “你安排人在我的拾园放火,又偷我女人的事儿。” “你赔我八十万两白银,再把我女人还给我。” “这事儿,我就饶了你,不再与你计较。” “否则,别怪二爷我,不留情面。” 咣当一声。 九和立时当头棒喝。 看来这个麻老二,也不完全是个蠢笨如猪的。 九和心里止不住的自责起来。 真是百密一疏,怎么破绽露在了银票上。 出门没有带多少现银,随手用的都是银票。 幸亏租宅子用的是碎银子,否则功亏一篑了。 九和稍稍侧目,往窗户外面瞧一瞧。 夏日的天空亮的早,这会儿已经泛起了明亮的蓝色。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不过应该快天亮了。 再坚持半天的时间,宋彦应该就能到了。 九和抬着眼睫,冷幽幽的瞧着麻老二。 冷声道: “既然知道我是京城里来的,还敢狮子大开口?” “不怕死吗?” 话音一落,麻老二仰天大笑起来。 笑完了,才狗胆包天的说道: “到了临县,还敢问我怕不怕死?” “你来临县之前,没向人打听过吗?” “整个临县,都是我们麻家的。” “你是京城来的又如何?” “你烧了我的拾园,抢了我的女人。” “我今日,就算让你死在这里。” “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八十万两白银,一分不能少。” “快说,你把我的女人,藏哪儿去了?” 九和闻言,勾唇一笑,冷幽幽的回道: “倘若我是你。” “现下会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做的坏事。” “好好弥补一番。” “争取个宽大处理的结果。” 麻老二一听这话,两只小眼睛瞪成了小铜铃。 尖声呵斥道; “胆子够肥啊!” “看来不见点儿血,不会说人话是?” “你们上,给我狠狠的打一顿。” “打到他,知道错为止!” 屋里的打手们一听,麻老二终于下了命令。 立即活动着双手,朝着九和走来。 打头阵的那个壮汉,抬起一只脚,就朝着九和踹去。 啊的一声。 壮汉刚抬起脚,自己却嚎叫起来。 众人低头细细一瞅,那壮汉的脚腕上,扎了一只飞镖。 鲜血顺着飞镖往下淋。 壮汉原本只觉着脚腕疼。 这会儿,瞅见飞镖扎进了肉里。 立刻倒地抱着腿,疼的嗷嗷直叫起来。 其他人还以为是九和扎的,立即就把九和围了起来。 竟没有人在意。 八道黑影儿,从窗户外面跃了进来。 八道黑影儿对着一众壮汉打手,直接就是一阵拳脚相加。 麻老二养的一众打手们。 看起来,各个都是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壮汉。 其实呢,各个都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的弱鸡。 八位黑衣人,也就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屋子里,随即就是一片儿哀声震天、哭嚎连连。 十几个一身肥肉的壮汉打手,横七竖八的躺在地板上。 一刹那间。 只剩一个麻老二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小乞丐狗蛋儿,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麻老二见了这副阵仗,立时吓的魂飞魄散。 两只小眼睛直溜溜的瞪着,一眨不眨。 一位黑衣人行至九和的身边,轻声道: “小主子,您没事?” 九和原本还在奇怪,这从天而降的神兵,都是谁呢。 只听着这熟悉的声调儿,九和立时就认出了。 这人是祝佑。 她惊奇的抬眼,眨着眼睛望向祝佑,乐呵道: “我没事儿。” “没想到啊,你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因着顾忌到,屋子里还有很多外人在。 祝佑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九和说的另外一个身份,自然就是指,宋彦的暗卫。 眼面前的这些黑衣人,不仅手脚功夫了得,还能飞檐走壁。 而且所有人,除了祝佑,九和从来没有见过。 能在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不就是宋彦的暗卫嘛。 想到这里,九和忍不住在心里,给宋彦又点了一个赞。 自己的这位老板,才是真的靠谱。 就连给自己,安排在身边的人,都是这般的深藏不露。 关键时刻,还能给自己惊喜。 九和不由得开始期待起,宋彦能快点到达这里。 九和的行踪,现下被麻老二捉了个正着。 而且眼前的屋子里,还躺了一地的肥硕打手。 九和自然不能继续在屋里待下去了。 她直接站立了起来,穿戴好外衫。 对着祝佑轻声道了句: “绑了他们,我们走。” 祝佑等一众暗卫们,将床单、被罩拽起来。 直接将地上的所有人,手脚都捆在了一起,让他们无法动弹。 至于麻老二。 他一直呆愣的坐在椅子里,装死。 祝佑就将麻老二,直接与椅子绑在了一起。 一通收拾完。 九和径直大步一迈,抬起脚步,就踏出了大门口。 现在九和一众人肯定不能去,庄家父女藏身的小院子了。 更不能,继续待在临县城内。 小乞丐狗蛋儿逃跑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去麻家送信。 这个该死的小乞丐。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麻家的狗腿子。 九和只等着回头抓住小狗蛋儿,好好的整治他一番。 众人一起往城门口走去。 现下的天光,已经泛起了蒙蒙亮光。 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城门,放百姓通行。 九和一众人到达城门的时候。 已经见到一些百姓,等候在城门口,排着队等开门放行了。 九和倒是耐心的等着。 可过了半晌。 眼瞧着城门口,排队出城的百姓们,越来越多。 九和再抬头看天色。 不对啊,就算夏日的太阳升的早。 可眼见着,天光已经大亮了起来,该是开城门的时间了。 现下,为何城门迟迟不开? 第143章 京城的贵人 九和与祝佑等众人,早已换了粗布衣衫,一直隐在角落里。 眼瞧着天光,逐渐就要大亮了起来。 可不远处的城门,却依旧迟迟没有要开的迹象。 众人免不了在心头暗忖。 会不会是故意针对他们的? 想要瓮中捉鳖? 既然察觉出了端倪,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祝佑立即安排所有暗卫。 让他们混淆、藏匿在排队出城的百姓之中。 这个时候,九和女扮男装的好处,就变的尤为突出了。 九和寻了个隐蔽的角落。 发束一散,小脸一清洗。 转瞬就变成了一位,娇俏的小小美娇娘。 于是九和与祝佑,一同加入了陆续到达城门口的百姓之中。 依旧是令人焦躁的等待。 半个时辰后,城内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喧嚣。 好似一下子来了很多人。 九和循声望去。 身后的街巷之中,忽然冒出了一、二百人。 每个人都手持一把精铁刀,穿着一身武者的束袖衣。 排着整齐的队列,向着城门口齐头并进。 这场面,很少在临县上演。 城门口的所有百姓,见了这般阵仗,各个都惊慌不已。 原本列着队,等待出城门的百姓们,瞬间慌乱起来。 整齐的小队伍,顷刻间就散乱了。 在场的所有百姓,纷纷开始往城门的方向后退。 九和猛然心口大惊,满脑袋鼓声大作。 完了,不会是冲着他们来的? 祝佑见了此情形,只身挡在了九和的面前。 微微低下头,用着极小的声音,悄声道了句: “小主子,莫怕。” “有属下在,定不会让他们伤您分毫。” 祝佑的这番话,倒是真的安抚到了九和。 九和轻轻嗯了一声,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晃眼仔细打量着那群人。 眼面前快速集聚的队伍,八成是麻家豢养的打手。 可瞧着这么多人,行动起来井然有序、齐齐整整的。 谁看了都会心知肚明,这是经过训练的私兵。 这些人,与麻老二身边的那些酒囊饭袋,可完全不一样。 而且各个手中都有武器。 九和一行人只有八个暗卫,加上一个不会手脚功夫的九和。 倘若真的打起来,没有胜算。 九和稍稍仰着脖子,往祝佑的后脑勺凑了凑。 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道: “不要硬碰硬,保命第一。” “关键时刻,留下我,与他们周旋。” “你们出城门,找救兵。” “一个都不许有事。” 祝佑听了这话,倒觉着心头恍然一热。 还有主动要留下,让属下保命的主子。 当真少见。 祝佑只低声回道: “主子有交代,您的安全,是第一。” “我们可以死,但不能让您出任何事。” 九和闻言,只觉着心口幡然一滞。 脑子里瞬时冒出了宋彦的那张,冷冰冰的寒霜脸。 宋彦怕自己死了? 自己对宋彦来说,那么有用吗? 一想到这里,九和慌忙摇了摇脑袋。 都什么时候了,还分心去揣摩那些没用的。 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宋彦啊宋彦,你要是真的怕姑奶奶死了,就赶快到这里啊。 那群秩序井然的队伍,依次在城门口列好队。 刚好围住了城门口的所有人。 队伍从中间分开,从后面缓慢冒出来一个人。 九和定睛细细瞧着那人。 那人一脸英气,剑眉怒目。 瞧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模样。 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脚马,朝着城门口的人群徐徐奔来。 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人一马。 只不过跟在中年人的身后,看不清样貌。 中年人骑着马,停在队伍的最前方。 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城门口众人。 中年人身后的人,这才冒出了脑袋。 从后头跟到了众人的面前。 九和一瞧着那张脸,后背霎时冒出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 那人正是麻老二。 该死的小乞丐狗蛋儿,果然去麻家通风报信了。 九和与祝佑心一沉,依旧按兵不动。 只等着,瞧瞧那个中年人要做什么。 毕竟九和改回了女装,一时之间,应当分辨不出来。 只要他们能拖上几个时辰,宋彦就该到了。 宋彦只留了两千禁军在松州,此行身边带了八千禁军。 怎么着,都能把这个麻家给一锅端了。 中年人依旧端坐在马上,手中牵着缰绳。 他对着城门口所有人,抬手行了一礼,高声道: “各位莫要惊慌。” “今日,我麻瑶只为了寻一个人。” “听说临县来了一位,京城的贵人。” “我知道这位贵人,就在各位中间。” “麻瑶想与这位贵人单独一叙。” “还请贵人赏个脸,露一面。” “好让大家,可以顺利出城门。” 倘若真的只是为了见一面、叙叙话。 用得着带上一、二百位带刀的私兵,来围堵吗? 九和的一双厉目,死死盯着麻瑶。 其实九和心知肚明。 麻瑶这么说,是在用所有百姓的性命威胁她。 倘若她躲着不出现。 这些带刀的私兵,说不定就会大开杀戒,杀了所有的百姓。 假使她现在露面了。 那就是八对二百人的厮杀。 就算祝佑他们的手脚功夫再怎么厉害,可终究会力竭而败。 不管她怎么选,今日恐怕都要面对这一劫。 祝佑好似能感应到九和的焦躁。 微微侧着脸,用着非常小的声音,轻声道: “切莫冲动,先耗着。” 九和凑近祝佑的后脑勺,同样用着极小的音调回道: “我们往城门那边靠近。” “实在不行,杀人开门。” 祝佑立即会意,侧过头,向四周探望去。 目光搜寻到一位同伴,用眼神对那位同伴示意一下。 那人即刻领会了祝佑的意思。 抬手拽了拽身旁的同伴,往城门口挤了过去。 麻瑶说完了话,噤声等了片刻。 见人群中没有人走出来,目光立刻凶狠起来。 接着扬声道: “京城中的那位贵人。” “我知道你,就藏身在人群里。” “贵人莫要心存侥幸。” “今日,我是不会让你出城的。” “贵人若是不愿意与我好好谈一谈。” “那就莫怪我麻家,不仁义。” “为了我麻家子孙后代。” “麻瑶今日,就只能得罪了。” 话音一落,人群中依旧没有人往前一步。 被围堵的百姓们,大多心惊胆颤。 有些百姓耐不住害怕,开始小声的怂恿: “什么京城的贵人啊。” “自己犯了事儿,别连累上大家。” “赶紧出去,让大家伙儿平安出城。” 第144章 亲封的郡主 九和不知,究竟是谁说出的话。 但是这么小声的一嘟囔,确实煽动了大部分的百姓。 被围堵的百姓经不起撺掇,纷纷乱作一团,开始互相探看。 家里住在临县的,多少都会有些眼熟。 彼此之间相互问一问、说一说,便知道家在何处了。 人群中,有些是行商采买的伙计。 自报家门,与众人互相认一认,也都能认出一二。 最后就是路过临县,临时歇脚的过路人。 大家都不认识,就自觉的开始排挤。 经过一番自发的辨别。 被围堵的人群,很快就分成了两拨。 九和一众人,自然就被排挤到了,外地人那一拨里面。 麻瑶笑看着人群,自发的分成两拨,心里非常满意。 闲在一旁看戏的麻老二,却耐不住性子了。 对着麻瑶嚷嚷道: “爹,费那么多功夫干嘛?” “我这不是有大黄吗?” “叫它闻一闻就认出来了。” “太阳都升到头顶了,该热了。” “咱们赶紧抓了人,好回府啊。” 九和一听有大黄,瞬时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有狗啊。 狗一闻气味,可不就暴露了嘛。 这麻瑶,还真是心思够深啊。 故意说了那么多的客套话,就是为了先礼后兵? 麻瑶听了麻老二的话,点了点头,应声道: “好,既然贵人自己不愿意露面。” “那就让大黄出来,认一认贵人。” 麻老二得了指令,抬手一挥。 一位家仆拉着一条小黄狗,从后面出来了。 小黄狗低垂着脑袋往前溜达,鼻子一直顺着地面嗅气味。 九和心头嘭嘭嘭的直跳。 小黄狗离得越近,九和的心跳越发激烈。 最终,躲不过被小黄狗闻出气味来。 尽管九和被祝佑护在身后。 可小黄狗,依旧停在二人的面前,汪汪汪的直叫唤。 这下可好了,躲不下去了。 九和干脆利落的,直接大方的从祝佑的身后走出来。 与祝佑擦身而过之时,轻声道: “想法子开城门,你们先出去。” 九和不闪不避,径直走到了麻瑶的正对面。 麻老二见了九和,瞬时惊掉了下巴。 大声惊呼道: “你竟然是个女的!” 九和昂首挺胸,傲然睥睨了麻老二一眼,没有理会他。 只是一对厉目正视着麻瑶。 开始义正言辞的,胡编乱造起来: “我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安宁郡主。” “昨日路过临县,遇见一件不平事。” “便出手救了庄苗。” “倘若我今日,在临县出了事。” “皇上可不会轻易饶了你们麻家。” “我镇国公府,也不会饶了你们麻家。” 话音一落,全场立时鸦雀无声。 九和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小小女婢,敢自称安宁郡主,直接成了镇国公府的嫡女。 九和说着这般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连跟着祝佑的那七个暗卫,都看的信了。 倘若不是这样的身份,宋彦怎么会命令他们小心护卫呢? 在场众人里,只有祝佑知道九和的底细。 他听了九和的话,心里忍不住为九和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对九和,这般振振有词的说瞎话,反倒是敬佩起来。 不仅临危不惧,还能把瞎话说的这般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这样的人才,世间罕见。 难怪宋彦对她另眼相待。 大家只能瞧见九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脸上风轻云淡,话里义正词严。 可没人知道,九和的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九和虽然胆子大,敢编瞎话。 心里到底还是没谱啊。 这番话要是能吓退麻瑶,自然是万事大吉。 就算能拖延时间,也是极好的。 就怕适得其反,让麻瑶鱼死网破。 不过拖一时,是一时。 把这么个身份摆出来,麻瑶动手的时候,总要掂量一番。 那边麻瑶听了九和的话,一瞬间,心里确实惊惧起来。 他眯起眼睛沉默不语。 脑子里,开始反反复复的权衡利弊起来。 这样的贵人,他麻家当真惹不起。 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往回退吗? 如果现在挥退了人,再赔礼道歉,是不是能挽回一二? 还是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摁在这里,来个死无对证? 值得庆幸的是。 麻瑶思来想去的搜肠刮肚,愣是没有怀疑九和的身份。 可能真的是,九和太过于理直气壮、义形于色。 即使在夏日的烈焰之下。 九和依旧直耸耸的,端正立在麻瑶的对面。 直戳戳的正视着麻瑶,目光冷沉平静、不闪不避。 单单只是这份傲然的气势,就叫人无法怀疑她自报的身份。 偏在这时候,一旁的混账麻老二,尖声开了口: “爹,既然郡主身份如此贵重。” “不如让我现在直接办了她。” “把她迎娶回我们麻家。” “我保证日日夜夜叫她快活。” “说不定,皇上还会赏赐我们麻家呢。” 麻瑶听了这话,瞬间思路大开。 转瞬展开了笑脸,应和道: “既然安宁郡主,想与我家老二修好。” “我这个做公公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众人都散了。” “我们恭迎安宁郡主回麻府,与老二圆房。” 话音一落,祝佑立时闪身到了九和的面前,把九和护在身后。 九和听了这对禽兽父子的对话,只觉着满脑子的不可思议。 三观不正就算了,连人也不准备做了。 麻瑶说完了话,不管不顾,只抬手一挥。 他身后所有的带刀私兵,霎时间,一拥而上。 一刹那间。 其他暗卫抽出腰间软剑,齐齐上前,把九和护在了中间。 敌众我寡之下,暗卫们丝毫不露惧色。 奔跑而来的私兵,很快就与暗卫们对上了。 双方各自挥舞起手中兵器,相互缠斗起来。 兵刃相接的打斗声,乍然在九和耳边响起。 暗卫们一边护着九和,一边有节奏的往城门口退去。 守着城门的士兵,已经被暗卫杀了。 只要一挨近,九和就可以直接打开城门。 暗卫们护着九和,往城门的方向挪动。 九和眼疾手快,逮着空隙,就去开城门。 轰隆一声。 不负所望,九和奋力打开了城门。 就在一众暗卫护着九和,齐刷刷的往城门外退去时。 城门外。 早已经围了一百多名,手持精铁刀的麻家私兵。 将九和众人的退路,完全堵严实。 无法,今日唯有死战了。 第145章 冲散了阵型 暗卫们奋力的抵抗,一拥而上的麻家私兵。 倘若是单对单的,麻家私兵自然打斗不过暗卫。 可到底胜在了人多。 周围总有不断奔涌着上前的麻家私兵。 车轮战似的,只干耗着与暗卫们打斗。 并没有凶狠的杀个你死我活。 自从城门被九和打开。 从城门外,一下涌进了一窝蜂的麻家私兵。 城内、城外麻家私兵,合力夹击、包围了九和众人。 奇怪的是。 这些麻家私兵,源源不断的奔涌而上。 每个人只挑衅几下,与暗卫对打几招。 使出浑身力气挥舞几下后,就立刻退下了。 再换成后面、旁边的人继续上前,再与暗卫对打几招。 如此接二连三的,消耗着每个暗卫的精力、体力。 如此的车轮战、干耗的对战方法之下。 没过多久,暗卫们围护九和的阵型。 就被那些接踵而至,不断上前应战的麻家私兵,彻底冲散了。 一段时间后,九和忽而就从,暗卫们的包围守护圈中。 完全脱离了出来。 站在一旁观战的麻老二,瞧见九和被麻家私兵冲撞了出来。 立刻逮着了机会,对着九和,就扔出了一个圈绳。 应战的暗卫们,没有注意到麻老二的小动作。 只一心朝着九和的身边挪动。 却不料,圈绳竟然直接套住了九和。 九和周身一紧,就被麻老二拖拽了过去。 暗卫们见状,纷纷大开杀戒。 手起刀落间,不少麻家私兵的头颅,直接蹦跶的满地打滚。 祝佑解决了身边的一个麻家私兵,侧过身就去寻九和。 却被另外三名麻家私兵纠缠住,挪动不得。 九和摔倒在地下,被麻老二往城内拖拽。 可到底,九和的脑子是清醒的。 借着身体与地面的摩擦力,她猛然侧身,双腿一蹬。 双脚死死抵在了城门口的石墩上。 暂且止住了自己,被麻老二继续往城里拖拽。 九和与麻老二竭力叫着劲。 麻老二见拖拽不动了,气的疾步上前。 朝着九和这边,就奔了过来。 麻老二那边的绳子卸了力气,九和立马就踉跄着起身。 活动着双臂,想解开套在身上的绳索。 九和眼见着麻老二,疾步朝着自己走来。 赶紧一转身,掉头就向着城外跑。 可惜双臂被绳索套着,身体平衡不好。 九和跌跌撞撞的跑出几百米,就被麻老二提溜住了。 麻老二的手里,紧紧提着套住九和的绳子。 一脸贱兮兮的对着九和笑,尖声道: “小郡主,你倒是跑啊?” “不管你今日跑到哪里,都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就乖乖从了我,给我当妻子。” “我一定好好对待你,叫日日夜夜都快活。” 麻老二一边说着话,一边收拢着手里的绳子。 现在的九和,自然不敢激怒麻老二。 一边后退,一边使劲挣脱着套绳。 脑子里,还在止不住的想,该怎么与麻老二交涉。 九和一脸冷静的直视着麻老二,认真道: “倘若你,现下能放了我们。” “我可以不去追究,你们围堵我之事。” “庄苗的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我既然已经救了庄苗,那此事,也可以就此揭过。” “你现下及时止损,我们都可以相安无事。” 麻老二闻言,贱嗖嗖的吊着一边的嘴角。 一边朝着九和走,一边道: “及时止损?” “相安无事?” “小郡主还真是能说会道啊。” “那你再仔细同我说说。” “如何能及时止损?” “怎样能相安无事?” 麻老二嘴上虽这般说着,眼神里却透出一股暗沉的欲念。 他的两只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九和。 愈发朝着九和逼近了几分。 九和双臂挣扎着,拼命挣脱环绕在身上的圈绳。 终于在被麻老二,一把抓住之前,九和挣脱开了。 她猛的往后退两步。 撒开膀子、拔腿就跑。 可很快,九和就遭到了周围麻家私兵的围堵。 一刹那间,九和被麻老二,一把抓住了胳膊。 麻老二一脸的贱模样,举着九和的手腕,奸笑道: “小郡主,随我回府,咱们去圆房。” 九和挣脱不开,一口咬上了麻老二的手背。 麻老二只觉着自己的手背,乍然间被咬的生疼。 猛的抬起另外一只手,对着九和的脸,就扇了下去。 九和的小脸蛋,刹那间就红肿了起来。 麻老二不管九和的挣扎,径直拖拽着九和,往城门里走。 不远处的祝佑,瞧见了九和被麻老二抓住。 奋不顾身的就要上前救九和。 就这稍稍一分神的功夫。 祝佑的胳膊,就被砍了一刀。 还被三个麻家私兵围堵,拦住了去路。 九和被拖拽着,经过城门口时。 她瞅准了时机,猛的俯身,拾起地上遗落的一把精铁刀。 对着麻老二,就刺了过去。 九和也不知刺到了哪里,只知道用了十分的力气。 可她到底气力不足,没有伤到麻老二的要害。 反而是愈发激怒了麻老二。 麻老二猛的抬手一挥,直接打掉了九和手中的精铁刀。 伸手掐住了九和的脖颈。 麻老二抬手大力一提,九和的重心瞬间不稳。 麻老二掐住九和脖颈的手臂,猛的大力往下一压。 九和整个人,就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麻老二被九和那一刀,刺的怒火中烧。 双臂压着摔在地上的九和,就骑到了九和的身上。 恶狠狠的怒道: “给你脸,你不要。” “你还敢拿刀刺我。” “胆子既然这么大。” “今日二爷我,就好好的调理调理你。” “省的以后,你在我后院里,让我不省心。” 言罢,伸出手,就去撕扯九和的衣服。 一边扒拉着九和的衣服,一边奸声道: “小贱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日二爷我,就要当众办了你。” “我看你以后,脸面往哪放。” “叫你以后,只能乖乖听我的。” 当真是禽兽不分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动起手来。 九和也不是吃素的,手脚并用的奋力抵抗。 可到底被麻老二,钳制、打压在身下。 九和的外衣,很快就被麻老二撕扯破了。 她雪白的肩膀,乍然暴露在日光之下。 惹得麻老二探下身子,直接附身上去。 一通胡乱的索取。 第146章 殿下您才来 九和使劲推搡麻老二,奈何双手被死死按压住。 她耳边只乍然响起一片嬉笑声、叫好声、口哨声。 九和瞬时心如死灰。 完了,被围观了。 她心中怒火渐盛,一抬头,就咬住了麻老二的耳朵。 死死的咬住,不松口。 麻老二霎时尖声痛呼,抬手就掐住九和的脖子。 力气之大,似是要,立马将九和掐死。 一个咬住不松口,一个掐住不松手。 旁边围观的麻家私兵们。 忽而发觉,在地上纠缠于一起的两人。 状态有些不对。 纷纷走上前来,帮助麻老二。 一双大手,忽然重重的捏住了九和的腮帮子。 力气之大,逼迫的九和,不得不松口。 麻老二一得到解救,抬手就对着九和的脸,抡了一掌。 口中恶狠狠的道: “他妈的,给你脸不要脸。” “今日二爷我,就让所有的弟兄。” “都尝尝小郡主的滋味儿。” 话音一顿,麻老二的声调,又拔高了几分。 对着周围的麻家私兵道: “兄弟们,都给我在后面排着队。” “今日二爷,非要弄死这个小贱蹄子。” 话音一落,九和的脑门上,传来一阵哄笑、叫好声。 暗卫们那边,被这一阵嘈杂声惊觉。 当即发现了九和这边的状况。 祝佑一声令下,所有暗卫,开始有条理的聚拢起来。 徐徐向着九和这边挪动。 奈何麻家私兵总共加起来,人数超过了三百人。 前仆后继的麻家私兵,犹如一道无形的墙。 生生阻隔了暗卫与九和之间,仅仅数米的距离。 那边的麻老二,愈发狠厉的撕扯九和的衣物。 为了防止九和再咬人,麻老二用撕碎的衣服,堵上了她的嘴。 这一回,九和的双手、双脚,被周围的麻家私兵死死踩住了。 麻老二肆意妄为的,在九和的脖颈间游走。 九和的中衣,已经被撕扯破了。 上半身,只剩下贴身的里衣。 九和方才被麻老二,又掐又打了一通。 这会儿的意识,有些恍惚。 麻老二兴奋的专注于身下的九和,抬手就要撕扯她的里衣。 九和陡然感觉到了,麻老二手上大力撕扯的动作。 她心里,霍然生出了一股绝望。 就在麻老二伸出手,马上撕扯她的里衣时。 九和骤然发觉,压在身上的那一份重量。 嗖的一下,没有了。 被人踩住的双手、双脚,顿时轻松了。 蓦地一件黑色长衫,盖住了九和的全身。 九和稳住心神,定睛细瞧。 一张冷冰冰的寒霜俊脸,俯下身,朝她探过来。 寒霜俊脸一抬手,轻轻取出九和口中塞着的破布。 双臂一揽。 隔着那件黑色长衫。 把九和,紧紧圈进了,起伏不定的胸口里。 冰霜俊脸未置一语。 九和却破口,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嚎,一边哭嚷道: “殿下,您怎么才来啊。” “我差点,就被那畜生得逞了。” 九和哭的痛心疾首,浑身抽搐不止。 宋彦的双臂,圈的更紧了些。 只在九和的耳边,哑声回了一句: “已经没事了。” 宋彦掖了掖黑色长衫,将九和的全身,裹的更严实了些。 而后径直将九和,打横抱了起来。 九和哭的有些撕心裂肺。 她整个头,埋在宋彦的胸口里,死活不露出来。 宋彦抱着九和,抬脚就往马车那边走。 江枫在一旁,轻声问了句: “殿下,麻老二怎么处置?” 一听见江枫这般问。 宋彦的眸光,瞬间燃起了戾气。 只轻缓缓的回了句: “挖眼,割舌,断根。” 话音一顿,又补上两句: “处置麻老二的时候。” “要他的爹,麻瑶,亲眼瞧着。” 江枫重重的道了句遵命,转过身,就去办差了。 宋彦把九和抱到了马车上。 九和依旧窝在宋彦的胸口里,哭的厉害。 宋彦冷冰冰的脸上,泛起了一层隐忍多时的心痛。 他虽然看起来毫无波澜,其实心里早已慌乱如麻。 骑在马上,远远瞧见麻老二在欺负九和。 他只觉着满腔的愤怒,马上就要爆裂炸开。 抬手就拉起弓,对着麻老二等一众人,直接射出箭去。 宋彦真的万分懊悔。 千不该万不该,当真不该让九和,独自先来了临县。 他昨天夜里,收到了祝佑传来的消息。 知道九和动手,烧了麻家的园子,还从里面抢了人。 那时他就开始心绪不安。 九和不知麻家的深浅,如此任意妄为,八成会出事。 于是宋彦天不亮,等不到与卢舜一起。 就自己率领着两千禁军,先行赶往临县来了。 他快马加鞭的赶路,好在是赶上了。 倘若迟了一步,九和可就真的出事了。 思及此,宋彦只觉着心口突突的,跳的异常厉害。 他抬手轻轻抚拍着九和的后背,想让九和安心一些。 九和连绵不断的哭声。 好似一根针,直直扎进了宋彦的心里。 那根针扎进去的地方,随着九和的每一声抽泣。 由最开始的茫然和慌乱,渐次变的刺痛难耐。 再慢慢的,连同着宋彦的呼吸,都变的阻塞起来。 宋彦开始有些担心。 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九和以后的生活? 他想了想,轻声对怀里的九和道: “你莫怕,以后。” “我在的地方,都能让你安稳度日。” 九和嚎啕放肆的大哭一通,这会儿稍稍平缓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已经哭成小核桃似的红肿双眼,望向宋彦。 眼皮稍稍一眨,一颗泪珠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九和清了清喉头,哽咽着问道: “殿下,您会怎么处置麻家?” 宋彦目光和煦的瞧着九和,温声道: “麻家私造武器,豢养私兵。” “罔顾王法,又草菅人命。” “此罪,等同谋逆。” “当诛九族,可好?”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赞同。 一边点着脑袋,眼角还止不住的,往下落着泪珠。 宋彦见她泪眼婆娑的伤心模样。 不由得探出一只手,轻缓缓的,将九和脸上的泪珠拂去。 又顺手,理了理九和散乱的鬓发,温和道: “我叫人,给你拿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可好?” 话音一落,九和这才恍然惊觉。 自己全身还裹着宋彦的外衫。 整个人,还窝在宋彦的怀里呢。 第147章 麻氏被抄家 九和的眉眼间,转瞬涌出了一抹羞怯。 慌忙正了正脸色,着急的腾挪着身子,往旁边的位置移去。 可恰巧那一抹羞怯,被宋彦捕捉到了。 他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个弧度。 心绪莫名的就畅快了起来。 舒畅的情绪,牵引着他的目光,顺着九和的眉眼渐次向下。 目光最终停在了,九和已经红肿鼓起的脸颊上。 这一刹那,宋彦只觉着心口处,猛然收紧一瞬。 一阵心口烧灼的炙痛感,瞬时沿着心脏遍布全身。 顷刻间,宋彦的眸光一沉,阴戾之色乍然闪过。 他对着九和,轻缓缓的说道: “我先下去,就在马车外面。” “你换好衣服,我让医官给你看一看。” 言罢,宋彦就起身下了马车。 没多大一会儿,杨焕就给九和,送来了一套小内侍的衣服。 九和刚收拾利索。 皇上指派给宋彦随行的医官,就上来给九和诊脉了。 九和的伤,都在脸上和脖子上,旁处并无大碍。 随行的医官给九和把了脉。 只开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连带着又开了点安神的汤药。 只叮嘱着九和,好好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九和客气的把医官送下了马车。 自己却依旧窝在马车里,不想下去。 她掀开马车的车帘,双臂交叠着往车窗上一趴。 脑袋架在手臂上,往马车外面瞧。 宋彦果然冷着一张寒霜脸,脊背挺拔的在马车一旁立着。 只静静瞧着自己带来的禁军们,押解着麻家私兵。 九和歪着脑袋,目光停在宋彦的侧颜上。 她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细细的看宋彦。 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眼角微微有些上扬。 九和的嘴角一扬,心中忍不住调侃起来。 没想到啊,宋彦还有个绝美的侧颜杀啊。 她瞧着宋彦的眼波流转间,双眸中透出一股冷厉的光。 便知现下的宋彦,心里一定很恼怒。 虽然只是相处了几个月。 但九和对宋彦,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别看宋彦的唇角一直紧紧抿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要宋彦心里一发怒。 她立时就能从他的眉眼间,一眼瞧出来。 九和正嘴角含着笑的,直戳戳的瞧着宋彦。 却不料,宋彦一个侧目。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现下九和的脸颊,依旧红肿着,像是嘴里塞了小馒头。 她没法子对着宋彦,咧开嘴开怀的笑。 只好对着宋彦皱了皱鼻梁,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 宋彦见着九和,似乎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儿。 立时心情畅怀了许多。 对着九和扬唇一笑,随即命人,把祝佑找来了。 祝佑的胳膊,被绷带包扎着,白色的绷带外面还渗着血迹。 得了宋彦的吩咐,祝佑立即走到了九和的面前。 抬眼瞧着九和,红肿鼓鼓的脸颊,歉声道: “小主子,属下护卫不周,还请小主子责罚。” 九和的嘴巴,这会儿还没法子正常开合。 只好摆着双手,含糊不清的道: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都是麻老二的错。” “你记得,把那个小乞丐狗蛋儿,给找出来。” “要好好替咱们报仇。” 祝佑立即恳切回道: “小主子放心。” “那个小乞丐狗蛋儿。” “属下定然不会放过他。” “小主子,殿下命我护送您去休息。” “属下这就去驾马车。” 话音一落,祝佑两个箭步,就坐上了前头的车辕。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九和经过宋彦的身旁时。 宋彦对她微微垂了垂眼睫,点了下头,示意让她安心。 九和眉眼间含笑,也对着宋彦点了点脑袋。 两人如此平常随意的相处,好似已经相熟了好久。 不经意间,就成了彼此心头的挂念。 四目相对,缓缓远离。 虽然没有一霎那,燃起火花四溅。 却在转瞬间。 两人就脱离了,一个皇子与一个女婢之间的尊卑关系。 卢舜很快就赶到临县了。 他到的时候,宋彦已经将麻家所有的私兵,关押了起来。 铁证在手,麻家豢养私兵的罪名,是坐实了。 至于剩下的滔天恶行。 宋彦派了禁军,挨家挨户的询问口供。 一时之间,整个临县的百姓沸腾了。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宋彦是谁。 但瞧见,身穿精铁软甲、威风凛凛的士兵们。 就能猜到宋彦是个大官儿。 这个天降的大官儿,帮着百姓们铲除了一县恶霸。 百姓们各个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用不着禁军们,上门去询问口供。 百姓们自发的排上了长队。 轮流和负责记录口供的禁军,侃侃而谈。 也就半天的时间。 麻家的罪证,就收集了满满一个书册。 搜集麻家罪证的同时。 宋彦亲自带着一队禁军,去麻府抄家。 整个麻府的布局,还是如同月满楼一般,同样建造格局。 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富丽堂皇、骄奢淫逸。 只立在门口,单看麻府的门头。 只觉着是个普通的富户,并不扎眼。 可一踏进大门里。 里面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柱。 最惹眼的,还是屋顶立着的四爪龙。 不用说旁的,单单就凭这一点。 定麻家一个谋逆的罪名,都绰绰有余。 再走进麻家主院里。 玛瑙玉器的摆件,都算不上好的。 单单正堂里头的主座,居然都是纯金的。 这份挥霍无度的奢侈。 不知是压榨了多少百姓的油水,才得来的。 先不说麻家有多少产业,光是单独的一个麻府。 宋彦就从里面,抄出了两千多两白银。 这些数,还只是抄出了,藏在麻府里的银子。 都没有折算上,那些奢豪的物件儿。 如此一来。 河运扩道工程,所欠缺的银两,就能完全补充上了。 江枫那边,也没有给麻瑶多话的机会。 直接当着麻瑶的面儿,把麻老二给阉割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阉割完了麻老二,还要继续挖眼、拔舌。 为了让麻老二活着受刑。 江枫还特意的,没有选择同一天施刑。 中间还给麻老二找了个大夫,灌了些汤药。 一开始。 当着麻瑶的面,去处置麻老二。 麻瑶还只是求饶,拒不认罪。 麻瑶原本以为,江枫给麻老二找大夫,是怕麻老二死了。 可没想到,等麻老二缓和过来,江枫还要继续施刑。 麻瑶这才哭爹爹告奶奶的,一个劲儿的求饶认罪。 可是迟了,他认不认罪的,都要被诛九族。 第148章 很多话想说 祝佑那边,带着人全城搜捕小乞丐狗蛋儿。 也就两天功夫,小狗蛋儿就被祝佑给搜捕到了。 随行医官给的药膏,确实很好用。 毕竟是皇宫里,皇上贵妃用的。 也就涂抹了两天,九和红肿鼓鼓的小脸蛋儿,基本上就好了。 今日无事,她正在客栈的院子里,与趴耳朵玩耍。 正玩的欢快,一抬头,就远远瞧见走来一帮人。 是宋彦,领着好几个黑衣暗卫,朝着九和走来。 九和赶紧把趴耳朵装进竹篓子里,藏到大树的后面。 一众人行至九和的面前。 九和还没有来得及,向宋彦问好呢。 就瞧见祝佑抬手一扔。 一个大活人儿,就被扔在了九和的面前。 五花大绑的,动弹不得。 九和定睛一瞧,居然是该死的小狗蛋儿。 立刻怒目瞪着小狗蛋儿,恨声道: “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给麻家当走狗。” “你可想过,你会有今日?” 小狗蛋儿拼命翻腾着被捆绑的身子,朝着九和的方向挪动。 哀声乞求道: “小的知错了,求贵人饶小的一命。” 九和不耐烦看小狗蛋儿,抬起眼睛,朝着宋彦的方向瞧去。 这一瞧,可把九和惊了一下。 跟在宋彦身后的暗卫,胳膊、腿儿的全都绑着绷带。 人数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九和脑袋里一转,瞬时猜到了大半。 加上祝佑,现下站在九和眼面前的。 正好就是那天,在城门口奋力抵抗麻家私兵的暗卫们。 九和脑子里一活络,大约明白了宋彦的用意。 宋彦将他们带到自己的面前,又将小狗蛋儿带到自己的面前。 八成是想给大家一个交代。 要大家亲眼瞧着,出卖大家的小狗蛋儿,得到应有的惩罚。 九和一脸正色的瞧着宋彦,认真道: “还请殿下,发落了这个小狗蛋儿。”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反倒是不慌不忙的回道: “你们当时被麻瑶,带着私兵堵截。” “是因为这个小乞丐,偷偷去麻家通风报信。” “既然你,是因为他受到了伤害。” “那就由你来发落这个小乞丐。” “你想如何处置他?” 九和听了宋彦这番话,一时之间,满脑子开始转悠起来。 宋彦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既然今日,他将小狗蛋儿和暗卫们,都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肯定有他的用意。 其实宋彦完全可以直接下命,将小狗蛋儿处置了。 可是为什么要把处置的权柄,放到自己的手中呢? 是为了让自己,当着这些暗卫的面,去发落小狗蛋儿? 应该就是了。 这些暗卫们,在敌众我寡之时,依旧奋力抵抗。 可见是忠心护主的。 但自己,并不是这些暗卫们的主子啊? 所以宋彦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能拉拢这些暗卫们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九和忍不住又在心里,给宋彦点了一个赞。 宋彦总是给自己,制造这般拉拢人的机会,怪不好意思的。 一时间,九和瞧着宋彦的目光,瞬时添了几分光泽。 她顺了顺思路,诚恳的开了口: “殿下,这个小狗蛋儿不仅害了我。” “还害了众位兄弟,以寡敌众、受了重伤。” “所以这个小狗蛋儿,理当处死。” 言罢,九和对着宋彦行了一礼。 继续言辞恳切道: “殿下,众位兄弟为了救我于危难。” “各个都身负重伤。” “九和想帮众位兄弟,求些赏赐。” “还请殿下恩准。” 这番话,九和说的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话一说出口,倒叫所有的暗卫们,纷纷心里畅快起来。 原本奉命行事,是他们的本职任务。 执行任务时,死或不死,都是命数。 只要任务完成,其他都是应该的。 哪还有人敢想着赏赐。 九和倒是好,居然想着,帮他们向宋彦求赏赐。 看来下次,再遇着保护九和的任务,当更加尽心些才是。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 倒是对九和的那股子机灵劲儿,开怀起来。 这个小家伙确实聪慧着呢。 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宋彦嘴角稍稍一勾,沉声回道: “准了。” “每人赏五百两白银。” “你们要记得,是九和帮你们讨的赏赐。” 言罢,又对着祝佑沉声道: “既然九和说了,处死这个小乞丐。” “你就带下去动手。” 祝佑抬手行礼道了声遵命。 直接伸手一提溜,将哀声求饶的小狗蛋儿拖拽了下去。 剩下的几个暗卫走之前,都是先对着宋彦行礼,再对九和行礼。 这样郑重的单独对九和行礼,是为了表达感谢。 看来九和的小心思,还是有用的。 这会儿,院子里就剩九和与宋彦了。 宋彦的眉眼间没了刚才的冷沉,温声道: “这两日,麻氏已经被抄家了。” “卢知州也将麻氏罪行的奏折,呈递了上去。” “用不了多久,整个麻氏都会被处斩。” 其实宋彦是想告诉九和,他已经帮九和报了仇。 想让九和,彻底忘了那日发生的事。 整个麻氏都已经不在了。 九和重重的点了点脑袋,开怀道: “还是殿下英明,一出手,直接连根拔起。” “对了殿下,麻氏抄家,总共抄出了多少银子?” “够不够填补,运河改道的缺口?” 宋彦轻轻嗯了一声,柔声回道: “整个麻府上下,抄出白银有两千多两。” “还没有算上其他的珍贵藏品。” 九和一听这么多银子,立时高兴了。 展着一副笑模样,乐道: “殿下,咱这一趟,没白来啊。” “直接得了一个大金矿。” “那运河改道的银钱缺口,岂不是轻轻松松的就补上了?” “那咱们,还需要去剩余的那两个州,继续筹银子吗?” 宋彦抿唇浅笑,轻声回道: “要的。” “麻氏抄家的银钱,都要入归国库。” “现下国库空虚,需要银钱防备北边的战事。” “此番出行之前,各州府已经得了消息。” “知道我此行,目的就是筹款。” “所以筹款还要继续,只是不用再担心,补不齐缺口了。” 九和闻言,笑语晏晏的应了声好。 乐呵道: “殿下说去,咱就去。” “反正我就陪着殿下一起。” “殿下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言罢,眉眼弯弯的对着宋彦笑了笑。 其实宋彦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九和说。 他很想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抹去上次,麻老二对九和心里造成的伤害。 其实,他还想告诉九和。 他再不会允许,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可是瞧见九和,如同往常那般,一脸的爽朗开怀。 一刹那间,竟不知要从何处说起。 第149章 太过寒酸了 要说麻老二上次的行为,确实给九和造成了心理伤害。 好在麻老二什么都没有得逞。 又幸亏那日,宋彦及时赶到了。 这才叫九和幸免于难。 九和虽然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终归不会,再高看自己的本事了。 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的。 九和愈发认清了,自己的渺小和势单力薄。 关键时刻,总需要宋彦护着,才能安然无恙的化险为夷。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 九和在客栈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闭关。 整日里除了吃、喝、睡,就是拉着祝佑,教她手脚功夫。 祝佑虽然伤了一只胳膊,但不妨碍给九和当老师。 他教了九和几招防身术。 便陪着九和一起,天天练习起来。 宋彦自然知道九和,这几日都在默默的练习手脚功夫。 所以他每日与九和说话的时候。 都会很仔细的观察,九和的一言一行。 因为在宋彦看来。 九和越是与平日里的模样无异。 就越发表明那日的经历,对她的影响颇深。 如此对于九和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坏事自然是,在九和的心里留下了创伤。 好事自然是,磨难与痛苦,可以让她更加坚毅、刚强。 这样一段难过的经历,可以促使九和愈发快速的成长。 帮助她,更加沉稳、持重。 这几日,宋彦一直在忙着,处置麻氏一族的那摊子事儿。 麻家的家业确实庞大。 单单只是查抄麻家的所有产业,就用了好几日。 再连带着与卢舜,商讨运河扩道的工事。 等宋彦一通忙完,已经是十日后了。 十日后,宋彦一行众人,启程去往司州。 这几天,九和倒是学会了好几招,防身的功夫招式。 这会儿坐在马车上,心情看起来是极好的。 她倒了两杯茶水,笑嘻嘻的把其中一杯,往宋彦面前推了推。 而后她端起自己的茶盏,稍稍喝了一口茶水。 又抬手捏起一块桂花糕,小仓鼠啃食似的小口吃起来。 这一幕叫宋彦瞧着,特别的舒心开怀。 他稍稍勾起唇角,沉声道: “你自己要的磨砺一番,我已经准了。” “以后,我不准你再独自行动。” 九和瞬时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 恍然抬起脑袋,眼巴巴的瞧着宋彦。 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脑袋,认真回道: “殿下,其实我以后,也不敢再独自行动了。” “这次得了个大的教训,我会牢牢记住这个教训的。” 宋彦原本不想,再次提起那日的事了。 可听见九和,自己说会记住教训。 便顺势问道: “你说说,都得了哪些教训?” 九和一听此话,立时就明白了。 宋彦在让她做总结呢。 她小脑袋一转悠,立即恳切的回道: “第一,因为我使用的银票,暴露了自己行踪。” “是我思虑不周全,把对手想的太简单。” “第二,我不该以为,只用一张银票。” “就能完全收买那个小乞丐狗蛋儿。” “想来对于那个小狗蛋儿来说。” “麻老二的手中,握着更大的诱惑。” “我应当先去查一查情况,再决定如何用小狗蛋儿的。” “第三,我手无缚鸡之力,没有自保的功夫。” “遇到危险,连自救的本事都没有。” “所以这几日,我已经让祝佑,教我一些防身的招数。” “今后我一定勤加练习。” “倘若下次遇着险情,一定要自救。” 言罢,九和目光灼灼的望着宋彦。 宋彦同样瞧着九和,眉眼间含着笑,嘴角微微扬起。 他探手朝着九和的嘴角,伸出修长的手指。 轻轻拂去了九和唇边,残留的些许桂花糕的碎屑。 正值烈阳高挂之时。 从车窗外面灌进马车内的风,都是温热的。 好在马车内,放置了一桶冰块。 冷、暖两股气流,交织着穿梭在九和与宋彦之间。 搅和着两个人的心,都渐次飘荡在这股冷热不明的空气里。 由于正值盛夏。 这一路到司州,早上赶路、晚上赶路,中午会驻停休息。 劳模宋彦,依旧每日都会下马车。 亲自勘探河道的地势走向情况。 所以原本七、八天的路程,这一趟走了十二天。 终于在第十三天的早晨。 九和在马车里,遥遥瞧见了司州的城门。 光是远远望着,那黄噗噗的夯土城墙。 就能明显的对比出,司州的清贫。 九和还是做着同一套流程。 给宋彦整理好衣衫,再扶着宋彦下马车。 她依旧挺拔的立在宋彦的身旁,分享着官员们对宋彦的行礼。 只是这一趟,迎接宋彦的官员数量。 相比较其他两个州,明显少了一大半。 司州没有公使馆,更没有五进的奢华宅院。 宋彦一行人,被司州知州陶洚,安排进了知州府里安顿。 司州的知州府,是个三进的院子。 宅院不仅不宽敞,还有些破旧。 回廊上,有些立柱掉了漆,竟也没有修补。 宅院本就不大,所以府里没有很多下人。 九和只见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管家,忙前忙后的。 前院跑腿的,就见着两个小厮。 后院干活的,也就瞅见两个仆妇。 宋彦随行的众人,浩浩荡荡的有几千人。 大部分禁军驻扎在城外。 宋彦贴身随行的,也就带了几十人。 虽然只有几十人。 可一下子,全部都涌进了知州府的院子里。 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九和晃眼望去,整个宅院里,站的哪儿哪儿都是人。 她忍不住的满脑子奇怪。 这个司州的知州府,还真是让人意外。 司州是税收困难户吗? 堂堂知州府,怎么能穷酸成这样? 九和趁着给宋彦更衣的功夫,忍不住好奇的问宋彦: “殿下,这司州,就这么穷吗?” “这知州府,未免有些太过寒酸了。” 宋彦目光柔和的望着,正低头给他整理衣衫的九和。 浅笑着回道: “陶洚,还不算是真正的司州知州。” “他只是暂时代理着,知州一职的公务。” 话音一顿,宋彦的眸光中,添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他语调变的有些深沉,继续道: “你想听一听,陶洚的故事吗?” 九和闻言,重重的点着脑袋。 她确实好奇的很。 她很想知道,就算是一位代理知州,怎么能混的这般差? 九和目光灼灼的望着宋彦,笑道: “殿下不是说,想要了解一个人。” “就要先了解,他的背景和经历吗?” “我想知道关于陶洚的故事。” “想了解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位官员。” 第150章 寒门的学子 宋彦轻轻嗯了一声,望着九和的目光,随即柔和了几分。 扬起唇角,浅笑着向九和娓娓道来。 陶洚出生于寒门。 因为才华出众,被曾经的帝师,顾清,收做了的学生。 陶洚不负顾清重望,一举夺了雍欣八年的探花。 他本该留任京城,入朝为官,有着一片大好的光明前途。 可就在陶洚金榜题名的那一刻,他被昌平侯瞧上了眼。 昌平侯想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陶洚。 想要陶洚,做昌平侯府的上门女婿。 可是陶洚不愿意。 因为陶洚的心里,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小女娘。 即使他的那位青梅竹马,也是贫苦百姓家庭的出身。 可陶洚依旧执意的迎娶了她。 那时候的顾清,早就已经请辞了帝师一职。 昌平侯为了泄私愤,就故意打压陶洚。 让身为寒门学子的陶洚,在朝中举步维艰。 后来直接被打压外放,成了司州虹县的县令。 陶洚在虹县县令的位置上,一直待到了今日。 现下司州知州的位置空缺。 按照陶洚的政绩,应当提拔为司州知州的。 可他却偏偏是个代理知州。 这其中,自然有昌平侯动的手脚。 陶洚一介寒门,朝中并无根基。 纵使有一身的才干。 也只能屈才在小小的虹县,做个品级最低的小县令。 宋彦虽然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陶洚的故事说完了。 可九和,依旧震惊的无可复加。 原来寒门学子,即使通过科举走上了仕途。 可依旧,身处在掌权者的最底层。 仍旧要被上位者,随意的支配。 难怪电视剧里,很多寒门学子通过科举入仕。 都要娶个大官的女儿当老婆。 其实都是为了,找个有实力的岳家做靠山而已。 都说女娘们,想通过婚姻改变命运。 其实,男子也是。 一刹那间。 九和对陶洚的不屈权贵,敬佩的五体投地。 宋彦的接风宴,陶洚安排在知州府里。 九和经历了一场,唯一没有歌舞美姬的接风宴。 司州不仅贫乏,而且治下只有两个县。 所以整个接风宴,加上了宋彦,总共也就三位。 九和发自内心的觉着。 这一顿宴席,是最让人舒适的宴席。 就像许久未见的老友聚餐一般,畅快又适意。 这一次,宋彦没有让九和试菜。 而是直接让九和,在旁边另起一桌,与宋彦一同吃了起来。 陶洚一开始很诧异。 但是瞧着宋彦,与九和说话时温声细语的模样。 立时就明白了大半,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九和原本以为,这场宴席,只是看起来像老友聚餐而已。 没承想,还真的就是老友相聚了。 宋彦送给了陶洚一个锦盒,尊重道: “陶师兄,这是老师让我带给你的一方古墨。” “老师一直很记挂你,让我给你带句话。”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陶洚收下锦盒,语调里尽是感怀: “陶洚多谢殿下的恩泽。” “还劳烦殿下,帮陶洚转告恩师。” “学生,此生定不负恩师的重望。” 九和在旁边,一边吃的满口留香。 一边满脑门儿的感叹,刚才听到的那个大瓜。 宋彦居然喊陶洚,为陶师兄。 宋彦与陶洚是同一个老师教的? 他们都是顾清的学生? 难怪啊,一场接风宴办的跟老友相聚似的。 可不就是同一个老师的师兄、师弟嘛。 宋彦与陶洚之间的谈话。 由关于老师的叙旧,慢慢过渡到了工作上。 因为司州与镇州相邻,镇州工商业很发达。 所以司州的很多百姓们,都去镇州务工了。 司州本就地处山林,耕地不多。 再加上很多百姓,为了方便去镇州务工,举家都迁走了。 所以司州不仅耕地少,人口也愈发少了。 倘若能够开通运河,那对于司州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儿。 司州的地界儿上,最有钱的乡绅,是虹县的邹家。 邹家家主,邹霖,是个年过花甲的举人。 因着邹霖举人的身份,邹家有很多的免税优待。 再加上邹家的产业,有不少的良田。 所以邹家,便是整个司州数一数二的富户。 宋彦没到之前,陶洚就已经同邹霖商讨过了。 开通运河的工事,还差些银子。 邹霖听了,当即就说,愿意捐出五万两白银。 倘若松州、肃州的富户。 他们说只捐出五万两白银,那肯定是故意推脱、不想捐的。 但这五万两白银在司州,这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很有可能是整个邹家,能拿出的七八成家当了。 邹霖在第二天,就号召了整个司州,其他所有的小地主们。 这些小地主们七七八八的,又凑了两万两白银。 所以此次,司州筹款的银两,总共是七万两白银。 别看只有区区七万两白银。 虽然连其他两个州的零头都比不上。 可这七万两白银。 已经是整个司州的富户们,能拿出的最多的了。 宋彦很是满意,能有这样的结果。 说明开通运河这件工事。 在整个司州的百姓们眼里,都是一件利好的大事儿。 如此一来,即便是司州的人口少。 运河开凿所需要的劳动力,也能完全跟上了。 不过对于九和来说。 这一场接风宴,最让她惊艳、且出乎意料的。 是宴席上所有的菜肴,全都好吃极了。 而且,这些菜品的做法极其家常。 与平日宴席上的菜品,做法完全不同,味道却胜过数十倍。 九和暗地里,仔细观察着宋彦吃菜。 没想到,连宋彦吃每道菜的时候,都多咀嚼了好些下。 看来宋彦也是很喜欢,陶洚家的大厨做的菜肴。 九和一通吃喝,很快就肚撑腰圆了。 她忍不住偷偷的离席,悄悄往知州府的东厨,溜达去。 九和只想瞅瞅大厨,是哪路神仙,说不定还能偷师一二。 她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知州府的厨房。 是个不大点儿的灶间。 九和刚走进厨房的大门口,就听着里面,有位仆妇急声道: “夫人,您慢点,别烫着。” “您歇一会儿,让我来做剩下的。” “您忙了大半天,都没有挨着椅子坐下。” “这么多菜呢,您别累坏了。” 九和听了这通话,脑门儿上恍然一惊觉。 难不成,这大厨是陶洚的妻子? 堂堂代理司州知州的夫人,竟然亲自下厨做菜? 陶洚怎么这么好的口福呢。 第151章 司州不一样 九和虽然满脑子打着转儿的七想八想。 却依旧止不住的,探着身子往厨房里面钻。 一踏进厨房里。 就瞧见一位穿着粗布外衣的中年妇人,正在锅灶旁干活。 那妇人皮肤细腻、模样秀丽,只略微施了些粉黛。 行为举止间,颇为大方端庄。 只一眼瞧上去,就知道她是厨房里,所有人的主子。 那妇人明显也见着了九和。 手上的活儿计虽没停下,却对着九和笑语晏晏道: “内侍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可是宴席上的菜品,有不合殿下口味的?” 妇人的笑容亲和、语调很是温柔。 让人听了,不由得就觉着心里很舒服。 一刹那间。 九和对陶洚夫人的好感度,直接升到了满格。 她忙摆着双手回道: “不是的,殿下说,菜品的味道很好。” “让我特意来拜会一下大厨。” “宴席上的美味菜肴,可都是出自陶夫人之手?” 九和也没有避讳、顾忌,直接就陶夫人称呼上了。 陶夫人听了九和的话,心里着实很高兴。 自己的厨艺得到了认可,自然比吃了蜜水还要香甜。 于是陶夫人愈发开怀的回道: “臣妾的厨艺能得到殿下的认可,是臣妾的福气。” “不知殿下可有忌口?” “可有其他想吃的?” “臣妾好在接下来的餐食中注意一二。” 九和朝着陶夫人走近了几步,笑着回道: “殿下没有特别喜欢吃的。” “陶夫人的厨艺很好,就按照陶夫人的安排来。” 陶夫人开心的点头答应了。 九和一边瞧着陶夫人忙活,一边在旁边与陶夫人唠家常。 陶夫人是一个非常有亲和力的人。 不仅长的模样好看,性格也十分温柔。 九和与她相处了半晌,愈发喜欢陶夫人了。 她在心里止不住的感慨。 难怪陶洚,放着攀附权贵的媳妇儿不要。 执意就要娶自己的青梅竹马。 这个陶夫人当真是值得呢。 现下的知州府,虽然人满为患。 可九和在知州府里,过的很是惬意自在。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跟待在晋王府里一样闲适。 看来什么样的人,造就什么样的生活环境。 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呢。 其实宋彦与陶洚在宴席上。 已经把运河开道的工事,基本商谈完了。 剩下的具体细节和工期等等,自有工部的官员来对接。 理论上,宋彦可以直接离开司州了。 可是宋彦并没有着急离开。 而是在第二日,带着九和参观起司州的主城了。 因着陶洚的公务确实繁忙,宋彦不让他陪同。 所以一行人乔装打扮,在司州的主城街道上,溜达起来。 司州的主城街道,呈一个丰字形状的。 马车行驶在主街道上,一点都没有颠簸的感觉。 道路规划的很有现代感。 中间走马车,两旁走行人。 即使中间的道儿上,没有马车在行驶。 行人依旧挨着两旁的路边走。 行人道与那马车道中间,垒起了一顺溜的土垛子。 看起来很有人车分流的现代感。 主城里,不仅是主街道上宽敞、平坦、又整洁。 连着岔道儿的小巷子里,都是干净、平整的。 按照司州的贫瘠,能有几条像样的路,已经就是好的了。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不仅有像样儿的路,每条路还都规划的如此规整。 可见陶洚在城市建设这一方面,投入了不少的精力。 这主城里,不仅道路让人眼前一亮。 连着整个城市的布局,都让人惊叹不已。 城市的主街道,是一条商业街。 两旁的商铺林立,品类齐全。 酒楼、布庄、成衣铺、书店、当铺、打铁铺、小食店等等。 各种行业应有尽有。 可就是每种行业的店铺,数量非常少。 排除了商家恶性竞争的可能。 商家能赚到钱存活下来,府衙的税收就有了保证。 九和还特意的去每家店铺,打听一下商品的价格。 没想到啊。 没了竞争,商品价格反倒是比其他两个州,便宜不少。 这就奇怪了,商人怎么会让利呢? 细问之下,九和才清楚明了。 原来各行各业,官府都做了限价。 每日还有巡捕上门查价。 倘若是超过了限价,商家就要被取消开店的资格。 如此一来。 即使是垄断性质的商铺,也不敢抬高价格。 九和不禁万分感叹。 这位陶洚,真是个有深谋远虑的管理人才。 被打压、搁置在这么贫瘠的小地方。 每日只能和琐事打交道,真是太屈才了。 司州主城的城市商业,还有一个特色。 就是城南有一个,很大的交易市场。 市场里头买卖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蔬菜。 每个摊位,都有砖石堆砌的商品展卖台子。 把蔬菜、瓜果往上头一摆,就是个临时的小摊儿了。 有点像现代的,瓜果蔬菜市场一般。 九和在市场里面闲逛,找个卖菜小贩一打听。 才知道这里面的卖菜小贩,全是下面县里的农民。 因着司州下辖的两个小县城,离司州主城并不远。 从下面的乡县里,赶着骡子、驴车往主城走。 路上只要一个多时辰,就能进到主城里了。 所以住在乡县里面的农民们。 每天一早就会赶着骡子、驴车来这里卖菜。 到了下午或是傍晚,才会离开这里回家。 因此,市场里面的蔬菜、瓜果,既新鲜,价格还实惠。 九和与宋彦把主城逛下来,都觉着陶洚是个不世之材。 整个司州主城,被陶洚治理的井然有序。 虽然城里的建筑很老旧,一看就是历经了好久的风霜。 即使很多房屋外表,已经有些破损开裂了。 但依旧不妨碍。 当身临城市之中时,看的一切都是规整、干净的。 九和若不是亲眼见过陶洚,真的会以为,他也是个穿越的。 她瞧着眼面前,整齐划一的城市街道,忍不住感叹: “殿下,陶知州在这里当个代理知州。” “真是可惜大发了。” “您把他调回京城里。” “陶知州肯定能成为您的助力。” 宋彦的眉眼和悦,扬唇一笑,温声回道: “你竟然也这么觉得?” “当初临行前,老师嘱咐过我。” “让我在司州,一定要多停留几日。” “一定要亲眼看一看,陶师兄治下的司州。” “当时我不懂,老师有何用意。” “现下才明白,老师是在向我,举荐陶师兄。” “走,我们再去虹县看一看。” 第152章 门内是天堂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欢快的应声说好。 可是去之前,九和想要填饱肚子。 她顺着主街道一眼望去。 一溜条儿的商铺,品斋楼的招牌,特别显眼。 九和拉了拉宋彦的衣袖,指了指品斋楼的招牌。 就一脸喜笑颜开的,颠颠的往品斋楼蹦跶去。 宋彦只浅浅一笑,抬脚迈着步调,就跟了上去。 店小二在品斋楼的大门口,热情的招呼着九和。 开口就是笑盈盈的问: “贵客,您几位,要二楼的包间?” “还是准备在一楼听书?” 九和听了,好奇的问道: “二楼包间,能听见一楼的说书声音吗?” 小二笑着恭敬回道: “贵客,咱们的包间,在二楼。” “倘若关上门,怕是听不清楚呢。” 品斋楼的一楼是散座,二楼是包间。 一楼的中央,有个说书的先生。 正在绘声绘色的说着当下,最时兴的话本故事。 小二既然这么回答一通。 想来这家酒楼,肯定是没有那些个,弯弯绕儿的布局了。 包间肯定就是普通的包间。 即没有花心思装扮,更没有奇巧的建筑布局。 九和这会儿倒是不愿意了。 她想一边听说书先生说故事,一边用餐。 想要如此,肯定得在一楼用餐啊。 可一楼是散座,吵吵嚷嚷、人来人往的。 宋彦肯定受不了。 得,九和眉头一耸。 一脸无可奈何的,对着小二回了句: “二楼包间。” 小二抬手一引,高兴的回道: “得嘞,贵客们请上楼。” 九和挂在脸上的这点小心思,宋彦一眼就瞧出来了。 他停在九和的身后,对着小二沉声道: “不去包间,给我们找个,挨近说书先生的位置便好。” 九和一听见宋彦的话。 立刻转过身子,对着宋彦眉开眼笑。 今日的这一顿饭,吃的不同于往日。 江枫与杨焕,也与宋彦坐在了一个桌子上。 大家一边听着说书先生说故事,一边用餐。 这种体验,倒叫宋彦感觉异常奇特。 有一种,市井人家的烟火味儿。 宋彦瞧着九和吃的津津有味、满嘴油花儿。 心里恍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 一通酒足饭饱,众人出发去虹县。 虹县离司州主城很近。 这一路没有疾驰,也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虹县。 虹县的县城非常小。 似乎只需一晃眼,就能望穿全貌。 整个县城,貌似只有一条主街。 县城的县衙,立在整条街道的中心位置。 街道的两旁有商铺,但是不多。 整个县城的建筑,比起司州主城,要更加的破旧。 连同县衙大门口的立柱。 一看就是经历了,很多年的风霜磋磨的模样。 虽然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小小县城。 可从主街道,再到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是干净整齐的。 就好像一个人,一身的破布旧衣、缝缝补补。 但这个人,却是干净利索、彬彬有礼的。 就像个落了难的贵公子一般。 即使破布麻衣,也要穿戴规整、洁净。 走在虹县的街道上。 一点都不会因为它的破旧,而感到厌弃不适想要远离。 反倒是,很愿意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九和跟随着宋彦,往县城的更里头走去。 一路上,各家的门头都很窄小老旧。 遥遥一望。 不远处,有个独独高立的宽大门头,异常的惹眼。 九和一瞧见那样高大的门头,心里顿时生了疑虑。 如果说,邹家是司州地界上,数一数二的富户。 那这个高耸的门头,十有八九就是邹家。 邹家这么舍得花钱造门头,看来内里还有不少银钱呢。 五万两白银捐的太少了。 这些个奸诈乡绅,就会哭穷。 九和越琢磨,越觉着那个邹霖不是好人。 跟着宋彦,往那个高大的门头走去。 众人一走近那个高大的门头,顿时惊呆了。 门头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 弘贤书院。 竟然是个书院? 小小的破败县城,还有这么一个书院? 陶洚真是了不得啊。 书院不仅门头高大耸立,连着里面的路,都铺着青石砖。 单单只是踏进书院大门里,便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回廊围着山水庭院,有一种回转十八弯的精妙。 只在外面遥遥望一眼。 能望见书院里的屋舍,修葺的古色古香、精致典雅。 给人一种,门内便是天堂的视感。 众人顺着山水庭院的回廊,再往里头走。 还没走几步,竟然被一位白发老人,拦住了。 白发老人双臂一展,止住了众人前进的步调。 老人礼貌的对着众人,语调生硬道: “我是书院里的护院。” “再往里面走,就是学堂了。” “学生们都在读书,你们进去做什么?” “会打扰到先生讲学的。” “请大家,赶紧离开这里。” 堂堂一个书院,竟然让一位白发老人做护院。 恐怕不是做护院,是来养老的。 宋彦听了白发老人的话,并不生气。 反而是抬手行了一礼,温声的回道: “老人家,我们不往里面走了。” “我们只是听说,虹县是个宜居的县城。” “所以过来看一看。” “想着,要不要在这里置办一处宅子。” 白发老人瞧见宋彦一身锦衣,又是如此和气、彬彬有礼。 拦路的架势,也就慢慢放了下去。 语调也缓和了不少,和气的回道: “我们虹县,其实很穷。” “你们一路也能见着,房屋都是破破烂烂的。” “这里没有多少耕地,大部分百姓都去了镇州。” “据说那里可以务工,赚到银子。” “我是老了,孤家寡人一个,所以才留在了这里。” 话音一顿,白发老人忽而感慨起来,感激道: “虹县多亏了有陶县令。” “否则我糟老头子,早就饿死了。” 宋彦听见老人提及了陶洚,继续温和的问道: “老人家,请问这书院,可是陶县令命人建造的?” 白发老人一听,宋彦竟然问起了陶洚,恨不能立时倾囊而出。 止不住的侃侃而谈道: “这书院,正是陶县令筹办起来的。” “若不是陶县令,我们这里的人,早都走光了。” “我也是得了陶县令的照顾,才能在这里做护院。” “陶县令说,越是清贫,越要读书识字,才能有出路。” “不过这书院,邹老爷也出了不少银子。” “学院的山长,就是邹老爷花钱请来的。” “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适龄孩子。” “都可以用很少的银钱,来书院读书。” “甚至还有其他县的孩子,也来这里读书。” 宋彦继续问道: “老人家,您口中的邹老爷,也住在这里?”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们这里人少、地方小。” “到哪儿,都是几步路的距离。” “邹老爷家,就在东边的巷子里,走两步就到。” 第153章 最后的一站 宋彦又与白发老人随意客套了几句,众人便离开了书院。 九和听了那白发老人,洋洋洒洒的一通陈述。 只打心眼里觉着。 白发老人对陶洚的崇敬,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好似陶洚在他的心里,不是一个县令,而是一位救命恩人。 九和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个,做官能做成这样的。 陶洚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其实宋彦并没有准备,去寻访邹霖的宅子。 可是众人出了书院,往前还没走两步呢。 只晃眼一瞧。 眼面前出现一个,比其他门脸,稍微体面一点的普通门头。 大门左边的门框上,挂着一个檀木制作的门牌。 写着“邹府”两个字。 虹县还果真是,如白发老人说的那般。 这里人少、地方小。 到哪儿,都是只有几步的路程。 宋彦只侧目对着邹府的大门,停顿一瞬,便径直走开了。 九和却在心里纳闷起来。 但凡在当地稍有薄产的人家,都是非常重视门头的。 门头要高耸,大门要阔气。 用这样简陋门头的富户,也着实少见。 想来那位邹家的家主邹霖,真的是低调不显的性格。 九和本以为,宋彦会继续在司州停留几日。 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宋彦就启程去镇州了。 九和其实很好奇。 宋彦会不会一回京城,就把陶洚调到京城里任职。 好几次想问,却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宋彦看了个通透。 宋彦抬手倒了两盏茶水,温声道: “你觉着司州如何?” 九和一听宋彦说起了司州,瞬时来了兴致。 一脸认真的回道: “殿下,司州和松州、肃州真不一样。” “虽然司州特别的贫瘠。” “但是整个城镇的布局,特别的规整。”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齐齐整整的。” “就好像陶洚这个人一样。” “冠必正,纽必结,衣贵洁,不贵华。” 话音一顿,九和挂上了一副笑模样,继续道: “殿下,您是不是准备,把陶洚调到京城去?” 宋彦似是猜到了九和,会这么问他。 浅笑着,探出两只修长的手指。 推着一盏茶水,送到了九和的面前。 温和道: “现下还不是时候。” “等时机到了,陶洚能堪大用。” 九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脑袋,应声道: “明白了。” “倘若陶洚现下回了京城。” “八成用不了多久,又会被昌平侯打压。” “所以还是避世蛰伏、韬光养晦,等待着观机而动。” 言罢,对着宋彦笑的眉眼弯弯。 宋彦只抿唇一笑,端起茶盏品茶。 他浓密的长长睫毛,稍稍垂下几分。 恰巧遮住了,眼眸里溢散而出的光亮。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半个月之后,众人到达了镇州的地界。 镇州,是此番出行的最后一站。 为什么会把终点设在镇州呢? 因为镇州临近淮水,是整个南方水运、转成陆运的枢纽。 南方所有的货物,在运到北方之前。 都要先通过南方的水运,先运到镇州。 再由镇州转成陆运,运到北方去。 所以将本次运河扩道的终点,设在镇州。 正好就可以连接上,整个南方的水运河流。 而作为南方、北方运输枢纽的镇州,商贸尤其繁盛。 商贸发达的地方,税收自然就会多。 所以,镇州是四个州之中,最富有的州。 镇州的富有,从一踏入镇州的地界上,就凸显了出来。 九和一路走来。 路途经过的官道,都是有些颠簸的夯土路。 道路两旁虽然种植着榆树,却也与杂草一起,都是自由生长的状态。 显得又密集、又杂乱。 沿途可能会遇到一些,往来各州县的百姓。 再加上,官道上会有几个,供人住宿的驿站,便再无其他。 可到了镇州的地界,一切都不一样了。 路面虽然依旧是夯土路,可是平整又宽敞,一点都不颠簸。 道路两旁的榆木林很齐整,也没有过多的杂草。 像是被人特意拾掇过一般。 重要的是。 沿路每隔几里地,还会有一个茶摊儿,供来往旅人歇脚喝茶。 一看便知,是到了一个富庶的地界儿。 九和坐在马车里,远远瞧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城门楼子。 心里止不住的惊叹。 这城门楼上,不会还镶嵌着珠宝玉石? 日光一照,竟然还闪闪发光的。 等马车靠近了,细细一瞧。 琉璃顶上挂着珠玉牌匾。 连着牌匾上,镇州两个大字,都是滚了金的。 光一个城门楼子,就是满眼的金银味儿。 又贵又豪又阔气的。 九和不由得啧啧感叹。 松州是,棉絮外面裹着金项圈儿。 肃州是,粗布麻衣里藏着金银块儿。 而这镇州可就是,一块实心的大金疙瘩,只管使劲儿的刨。 这大金疙瘩的形象,可不仅仅只体现在城门楼上。 特别在一众官员的大肚腩上,尤为凸显。 恭迎在城门外的一众官员,各个大腹便便,体态臃肿。 一众官员对着宋彦行礼的时候,大肚腩都碍着了弯腰。 九和见了只想笑,却也只能忍着。 一脚踏进了城门里,九和这才知道。 镇州就连犄角旮旯里,都没有放过章显自己的繁华。 从城门口就通铺的青石板路,光洁又平整。 连路边的石垛子,都是崭新洁净的。 即使一阵大风刮过,都吹不起一星半点儿的尘土。 只随便晃眼一瞧。 处处都是崭新的雕龙画栋、二层榫卯楼。 好似才将将建成的一座城池。 什么都是干净崭新的模样。 镇州知州,钟英,专门给宋彦准备了一座临时的行宫。 还给行宫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昭阳居。 昭阳居就挨着淮水边儿建的。 临水的地方,灵气也足。 只单单立在昭阳居的庭院里,就能遥遥望见。 远山的寺院佛塔,掩映在山水间,一片烟雾袅袅的。 昭阳居很大,里面房屋的建筑风格很江南。 连着梁柱的接缝儿里,都透着精巧心思。 光精细还不够,处处还透着高调的奢华。 玉石宝器的点缀,都是最基本的装饰。 最值钱的,还是挂在墙上的名家书画。 只单单一卷儿,就能买下一个大宅子。 家具摆件,各个都是珍贵木料所制。 光是宋彦卧房里的一套,小叶紫檀木家具。 就完全可以与晋王府的家具媲美。 当然,宋彦的卧房旁边,依旧有个耳房。 九和抱着趴耳朵,自觉的住进了耳房里。 一通收拾洗漱,麻溜儿的就去隔壁找宋彦报道了。 第154章 衣服撕破了 九和一踏进隔壁屋里。 就瞧见宋彦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茶桌旁喝茶。 她瞧着宋彦一副闲适的神态。 就展着一副笑模样,大咧咧的凑了过去。 宋彦望着九和,一脸如沐春风的笑脸。 抿唇一笑,给九和倒了一杯茶水。 九和大大方方的,往宋彦身旁一坐。 随手端起茶盏,无拘无束的喝起茶来。 品完茶,还咂巴了两下嘴唇,继而笑着道: “殿下,这茶叶真香。” 宋彦拾起茶壶,又给九和添上了茶水。 笑着回道: “这是用山泉水煮泡的,雨前健安茶。” “一直都是贡品。” 九和不禁又喝了一口,才感叹道: “跟着殿下就是好。” “尽吃好的,喝好的。” 宋彦笑着望向九和,应声道: “好,今晚就随我赴宴。” 九和油嘴滑舌的接上话: “遵命,不管殿下走到哪儿。” “小的必然,都要跟着到哪儿。” 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九和只是一番,油腔滑调的说辞。 可宋彦听了,竟然莫名其妙的,心情变的畅快起来。 接风宴,自然设在行宫昭阳居里。 钟英领着一众官员,亲自来请的宋彦。 九和跟在宋彦的身侧,穿过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经过了好一番风景雅致的庭院。 才到了一个叫,陵江阁的二层小楼。 九和再一次被昭阳居的占地面积,给震惊了。 单单只是里面的一个二层小楼,都比司州的知州府要大很多。 陵江阁的名字不是白起的。 小楼就是特意,挨着淮水的沿岸建造的。 进了宴厅,临窗就是泛舟淮水中,两岸扶杨柳的景致。 宴厅的装扮,处处透着文人墨客的雅致与精细。 但依旧躲不过一个豪奢。 就比如墙上的一副名人字画,价值就得上千两白银。 可比在那儿镶一个珍珠玉石值钱。 宋彦照例独坐在主位上。 九和以为,宋彦还会如同之前那般,让她先行试菜。 谁料,宋彦竟然让人在他的下手,添了两个座位。 让九和与江枫,一同入宴席共食。 这可把九和高兴坏了。 终于不用再顶着压力,一个人单独先吃了。 可宋彦的这一番特殊照顾。 倒叫镇州的所有官员们,齐齐罕纳起来。 纷纷互相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大家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不解。 宋彦为什么,让一个侍卫、一个内侍,与大家同食? 不过这些官员,到底都是在官场上混了好多年的。 惊诧也好、困惑也罢,不过就是一瞬而过。 总之,晋王抬举的人,就是他们巴结、示好的人。 不管是侍卫也好、内侍也罢。 都得高高的捧着,小心的敬着。 当个大佛似的供着,总不会出错。 一顿宴席依旧是歌舞升平。 九和一边吃,一边欣赏着轻歌曼舞。 钟英安排的歌舞,倒是颇有雅致,很有江南的特色。 不似之前看到的那般露骨奔放,直戳戳的引诱。 可只要抬眼,去看一看那群舞姬。 总能在无意之间,被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动作,给撩拨到。 而这种不经意的挑逗。 就好似拿了一根羽毛,在你的心坎里,划拉了一下。 痒痒的,想挠。 可就这么轻飘飘的划拉一下。 就能引着人的神魂,止不住的跟着走了。 九和观赏的一阵热血澎湃,心里不由得直念叨。 这还真是高端的撩拨啊。 自己一个小女娘,都看的心潮起伏。 倘若换成个小郎君,岂不是三魂七魄都跟着走了。 九和这边吃的是津津有味,看的是意犹未尽。 宴席上的推杯换盏,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镇州离着京城,虽然不是特别的远。 但这里的官员们,大都没有见过皇上。 如今堂堂晋王亲临,可把他们给小心翼翼坏了。 说多了怕错,不说怕招待不周。 只好把镇州的官场风俗,严格的贯彻到底。 什么风俗呢? 就是什么也别讲,先喝好再说。 这一众官员们,止不住的挨个敬着酒。 你来我往、你退我进的,好一番热络。 连同江枫与九和,他们也没有落下。 排着队的上前熟络、客套。 一边同江枫、九和热络,一边还说着吃酒吃酒。 官员们自然不敢一个劲儿的,劝宋彦喝酒。 可是他们特别敢上前,与江枫、九和搭讪劝酒。 九和想着,手里的杯中酒,度数也不高。 不就是平常的米酒、果酒嘛。 自己又不是没有喝过,这点儿酒量还是有的。 再加上,她也是个软耳朵。 被那些个,常年混迹于酒桌之上的官员们,稍稍一劝。 那是真的一杯接一杯的喝。 不过九和,喝的也挺开心。 人生头一次,上了这般大场面的宴席。 还被一群官员们围着奉承、巴结。 好听的话儿,一箩筐、一箩筐的对着九和的耳朵倒。 九和到底不是酒桌上的积年。 一但敞开了喝,就算是低度数的米酒、果酒。 她也是招架不住的。 也不知怎么的,更不知什么时候。 九和只记得头晕晕的,自己往餐桌上那么一趴。 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九和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满脑袋沉沉的。 她微微晃了晃脑袋,缓缓睁开眼。 定睛一瞧。 发现眼面前的,就是暖黄色的床帐。 九和怔愣了半晌,才渐次回忆起来。 难不成,自己在宴席上,喝醉了? 九和踉跄着起身,手臂撑着床沿,坐在床榻上。 她只觉着自己的脑袋里,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不清醒。 九和瞬时就纳闷了。 怎么着,昨天是喝着假酒了? 恰在这时,杨焕敲门而入。 见着九和醒了,正坐在床沿边,抬手揉脑袋。 就将自己手里端着的汤药,递到九和的面前。 柔声道: “小娘子,快把这醒酒汤喝了,脑袋就不疼了。” 九和接过汤药,不解的问道: “杨内侍,我怎么会喝醉的?” “我记着,好像也没有喝多少啊。” 言罢,吹了吹醒酒汤,慢慢喝起来。 杨焕见着九和,老老实实的喝汤药,才温和回道: “你喝的酒,确实不多。” “就是米酒、果酒混着喝,自然就醉了。” “下次可千万别这么喝了。” “混着酒喝,最伤身子。” 话音一顿,杨焕的语调有些深沉。 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点拨。 他认真道: “小娘子,你可知。” “你喝醉了,是殿下抱着你回来的。” “你倒好,在殿下的怀里耍酒疯。” “还把殿下的衣服,都撕破了。” 第155章 揩油好机会 杨焕的话音一落。 九和端着汤药的双手,惊慌一抖。 一刹那间。 汤药直接从碗里倾洒出一片,打湿了九和的双手。 她顾不上去整理,被汤药浸湿的双手和衣袖。 两只眼睛惊惧的瞪得溜圆,直戳戳的望着杨焕。 万般惊慌道: “杨内侍,你刚才说什么?” “我把殿下的衣服,撕破了?” “我……我……” “我怎么会,撕破殿下的衣服?” 九和现下满脑子都在臆想,自己撕破宋彦衣衫的场面。 一瞬间只觉着,自己的呼吸都漏了一拍。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在潜意识里,觊觎宋彦的美色许久了? 这才趁着醉酒之时,堂而皇之的揩油水? 不会,自己这是色令智昏了吗? 借着喝醉的由头,连小命都不顾了吗? 九和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继续战战兢兢的问道: “杨内侍,殿下他老人家。” “有没有非常的生气?” “殿下他,会不会对我降罪啊?” 杨焕方才瞧见九和的汤药,被倾洒的到处都是。 这会儿递过来一方帕子,让九和擦擦手。 一边接过九和手中的汤碗,一边亲和回道: “殿下自然不会对小娘子降罪。” “不仅不会,还特意命我留下来。” “专程照顾小娘子。” 九和正在擦拭双手的动作,立时停顿了下来。 极其不可思议的回问道: “杨内侍,殿下真的不会怪罪我?” 杨焕露出一副笑脸,将汤碗,再往九和的手上递过去。 肯定的回道: “小娘子放心,殿下真的不会降罪于你。” “现下,你就将这碗汤药喝了。” “若是凉了,味道就更不好了。” 九和高高兴兴的接过汤碗,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一喝完,汤碗一搁,止不住的龇牙咧嘴。 杨焕见状,直接递上了一小碟子饴糖,笑盈盈的望着九和。 九和瞧见有甜食香嘴,立刻开心的眉眼弯弯。 捏起一颗饴糖,就往嘴里一扔。 这会儿嘴里倒是香甜了,便又止不住的咂巴着嘴。 一脑门儿的浮想起,昨天晚上的境况。 九和当真是好奇,宋彦是怎么把自己抱回来的? 公主抱嘛? 那自己是不是,直接把宋彦身前的衣襟给撕破了? 那自己,有没有摸到宋彦的腹肌、胸肌呢? 真是可惜大发了,就算摸着了,自己也不记得。 这样揩油水的好机会,估计再也不会有了。 杨焕在一旁倒是瞧出了,九和正在回忆昨天喝醉的事儿。 不过杨焕只当是。 九和正在琢磨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焕一脸和善的笑着,和声道: “小娘子,昨天的宴席上,你喝多了。” “趴在食案上,就直接醉了过去。” “殿下随即就暂停了宴席,将你抱走了。” “倒是你,在回来的路上。” “不知因何,忽然就开始伸手,撕拉殿下的衣襟?” 话音一顿,杨焕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抿着唇斟酌片刻。 才直视着九和,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娘子,你那时可是梦到了,不好的梦境?” 其实杨焕说的很含蓄。 这也是宋彦让他,留下来照顾九和的原因。 宋彦主要是害怕九和。 一直在心里默默的藏着,那日在城门下所受到的伤害。 事情虽然早就过去了。 麻老二也被断了命根子,挖眼、拔舌的处死了。 可到底,事情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 搁在任何一位小女娘的身上,都会在心里留下一点烙印。 九和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已经把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很多时候,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内里就越惊涛骇浪。 因而宋彦很在意。 那日的伤害,有没有给九和的心里,留下不可抹去的阴影。 所以九和昨晚撕扯宋彦的行为。 被宋彦理解成了,是那日的伤害,留下的后遗症。 这才让杨焕,好好的看护着九和。 可九和哪里知道宋彦的心思。 自己喝多了,发酒疯,也是自己无意识的行为。 这自己哪知道是为什么呢? 况且,自己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对宋彦做了这样的事。 所以杨焕这么问,九和压根没往深处想。 只当是杨焕关心一问,她便随口回道: “没有没有,杨内侍,你想多了。” “我都喝醉了,还做什么梦呢?” “就算做梦,我也不记得了。” 话音一顿,九和展开一副笑模样,笑嘻嘻的道: “杨内侍,那我昨晚,对殿下动手动脚的。” “殿下没有生气?” “那殿下,可说什么了?” 杨焕瞧着九和,似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便没有将话题,往宋彦担心的那一处引。 他依旧是笑着回道: “殿下说,镇州主城很繁华,好玩的地儿也多。” “小娘子今日想去哪里儿逛,就去哪里儿逛。” “不用拘着去哪儿,不用拘着回来的时间。” “只要小娘子玩的开心了,比什么都强。” 九和一听杨焕的这番话,立时喜笑颜开起来。 小脑袋止不住的转悠着。 按照杨焕的说法,宋彦这是给自己完全、彻底的放了个假。 还是一场带薪休假呢。 没想到啊。 自己对着宋彦发酒疯,还撕了他的衣服。 宋彦竟然还给自己放起假了。 这是个什么路数? 会不会是因为,宋彦觉着自己喝醉了,难为自己了? 给自己放假做补偿呢? 思来想去间。 九和觉着琢磨的太累,不想再费那心思瞎揣测。 不管宋彦出于什么原因。 反正自己有了假期,必须要在镇州主城里,好好逛一逛才是。 说走就走,不浪费一秒。 九和好一番沐浴洗漱,又换了身小公子的锦缎长衫。 抬脚一迈,就是一副六亲不认的贵公子步调。 领着杨焕与祝佑,就往镇州的主城里溜达去。 镇州果然是真的富庶,富的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除了城市建设非常的繁华。 最主要的,富足是体现在每一个百姓身上的。 晃眼四下望去。 走在街道上的寻常百姓,也是身穿一副好面料的外衣。 就连百姓走路的状态,都与其他三个州的百姓太不同了。 果然,人一旦有钱了,连同精神面貌都是元气满满的。 这就是家底充裕,所带来的底气。 九和瞧着沿街的一溜条儿商铺。 让她一眼相中的,就是一个叫渡春风的茶肆。 那渡春风的茶肆招牌,做的是古色古香,还雕着精细的花纹。 九和只单单瞅一眼,就觉着好看、喜欢。 于是大步一迈,身后率领着九个威武小弟。 径直就踏进了,渡春风茶肆里。 第156章 随我演场戏 九和直接上了二楼,要了两个雅间。 她与杨焕和祝佑,单独坐在一个雅间内。 九和可不是专吃独食儿的,把其余兄弟,安排在另外一间里。 雅间的窗户临着街。 稍稍一侧头,就能瞧见楼下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喝茶自然少不了好吃的点心。 雕花蜜煎、时新果子、独装巴榄子一个都不能少。 鹿梨浆水、荔枝浆水、冰雪饮子一样来一杯。 九和边吃边喝,小脑袋一转。 这一整天的,光是喝茶、听戏曲儿有什么意思? 整点现代化的牌面玩一玩? 不如教会杨焕与祝佑,他们三人一起斗地主。 如此一来,以后只要得了空,那便是娱乐时间了。 这主意真好,说做就做,说教就教。 九和立刻招呼来店小二,添了赏钱,要了笔墨。 当着杨焕与祝佑的面,开始大笔一挥、写写画画起来。 他们二人自然不知道,九和想要做什么。 只好凑着脑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一通琢磨观望。 一套扑克五十四张牌,挨个画起来,稍微有些费时间。 好在这可是一劳永逸的活儿。 九和鼓足干劲,画的那叫一个尽心尽力的。 可一张牌,只是单单的一张纸,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九和这边一画完、一裁剪出来。 那边就使唤杨焕与祝佑。 把纸牌多糊几张,同样大小的纸片儿,粘贴在一起。 糊了五六层的纸牌,才堪堪可以打几局。 纸牌一通准备完,九和就开始教学了。 九和认真教学、全力输出。 教的那是一个不遗余力、尽心竭力。 而杨焕与祝佑,能一路走到宋彦的身边,那可都是人精儿。 这点子玩乐儿的把式,都学的非常快。 半个时辰不到,三个人就热火朝天的打起牌来。 杨焕一边打着牌,一边止不住的感叹: “真是好多年,都没有如此松快过了。” “没想到,这斗地主打牌的消遣,还真挺有意思。” 祝佑立马接上了话茬儿: “可不是嘛。” “小主子,这斗地主的玩法儿。” “我能不能也去教一教,军营中的弟兄们?” “这可比赌钱掷骰子,有意思多了。” 九和一听这两人,对斗地主的玩法儿如此认可。 瞬时就满心的高兴了起来。 先不说能不能把这消遣的玩意儿,彻底发扬光大。 至少自己以后,可就有了两位靠谱的牌友了呢。 九和止不住的乐呵,开怀道: “当然可以,这不就是给大家消遣的纸牌嘛。” “不过这纸牌,得做的稍微硬一点。” “这样打起来会更顺手一些。” “今日的纸牌还是有些绵软,拿在手里,不容易支立起来。” “倘若这纸牌不支立起来。” “就很容易被别人看见,自己手里的牌面了。” 杨焕与祝佑听了,不由得点头赞同。 祝佑在一旁出着主意: “小主子,那我用竹片做一套,行不?” “竹片儿削的薄薄的,握在手里跟纸片儿似的。” “那般做出的牌,拿在手里还能直直的支立起来。” 九和闻言,猛然一抬头,直戳戳的望着祝佑。 忍不住的啧啧称赞道: “当然行了,太行了啊。” “没想到啊,祝兄还有这般手艺呢。” 祝佑听了,展颜一笑,解释道: “以前练完功,趁着歇息的时候。” “会削一些竹钉做暗器。” “时间长了,手上雕刻的功夫,自然就熟练起来了。” 九和刚想接着夸赞祝佑呢。 只听着身侧的窗户下面,响起了一阵吵嚷声。 因着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状况。 三人齐齐收起手中的纸牌,凝着心神,细听了起来。 窗户下面,恍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调。 男子在楼下的街道上,厉声道: “你这个朝三暮四,不知廉耻的贱妇。” “背着我,与曹员外家的小儿子私相授受。” “你还真是不要脸的骚货。” 话音一顿,酸不啦叽的声调儿,再次响了起来: “大家都来看看,这个忘情负义的小贱妇。” “整日就会勾三搭四。” “还没有与我退亲,就与旁人勾搭上了。” 男子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位女娘的声音: “朱公子,我家姑娘,早就与你解除了婚约。” “请你莫要挡着道路,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行为不检点,常年与勾栏院里的妓子厮混。” “我家姑娘,才因此退了与你的婚约。” “你怀恨在心,在这里胡编乱造。” “又恶语相向,诋毁我家姑娘名节。” “朱公子,你当真用心险恶,十恶不赦。” 两人恶语相向的对话,进行到这里。 就已经将整件事情的大概始末,透露了个大致。 道路两旁,早已围观了一大群想要吃瓜的百姓们。 百姓们各个伫立在附近,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 都在等着瞅瞅,这个闹剧会怎么收场。 其实九和对楼下的那阵吵嚷声,原本并不在意。 但是那一句接一句,响亮又卑劣的男人咒骂声。 勾起了九和维护女同胞的,满腔愤愤不平的情绪。 先不管他们二人,到底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只看这男人的行径和做派。 他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大街上。 当街拦了别人的路。 只为了责骂那位女娘,让那位女娘名声扫地。 光凭这一点。 就说明这位男子,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君子。 有什么大事儿不能关上门来,好好在家里商讨呢? 俗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他们之间到底曾经有过婚约。 瞧着那男子说话的样儿,彼此之间也该是熟悉的。 怎么能一点体面都不给人留? 怎么能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 这般去大肆宣扬、甚至诋毁对方? 也不知为何,一想到这里。 九和那路见不平、拔刀相救的一颗心,蓦地涨大了数十倍。 她忍不住把手中纸牌一摞,右掌往茶桌上一扣。 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九和一脸严肃的,对着杨焕与祝佑说道: “杨内侍,祝兄。” “那男子当街,如此不要体面的与一位女娘撕扯。” “我着实有些看不过眼。” “我有一个法子,定叫那男子当场难堪,知难而退。” “要不大家,随我去楼下演一场戏?” “只当是消遣了,如何?” 第157章 好好审审他 九和一发话,杨焕与祝佑自然是全力配合的。 两人齐齐直起了身子,用行动回了话。 可碍于在临县发生的事情,两人又免不了的小心多虑。 祝佑认真的接了句: “小主子尽管吩咐,我这就去招呼兄弟们。” “不过这次,小主子千万不可铤而走险了。” 杨焕瞧着九和,则是一脸认真的道了句: “小娘子,谋定而后动。” “这一次,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九和自然看出了他们二人的顾虑。 对着二人开怀一笑,拍拍胸脯保证道: “杨内侍,祝兄。” “你们放宽心,我这次绝对不闯祸。” “咱就去走个过场,演个戏而已。” 于是乎,九和领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下了楼。 九和一踏出茶肆的大门。 就瞧见几米外,一群人围住了一辆马车。 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女娘,站立在马车旁边。 独自一人与马车前的男子言语相对。 那男子倒是一身的锦缎绸衣,与小女娘对峙的气势一点不弱。 九和腰板一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调,径直走了过去。 抬手就拨开了围观的人群。 指着正在与小女娘对骂的男子,就是一阵呵斥: “祝大哥,就是这个男的,调戏了我家妹子。” “不仅把我妹子拦在巷子里,污言秽语的猥亵。” “还恐吓我妹子,若是敢说出去,定叫我妹子身败名裂。” 祝佑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他右手压着腰间佩剑,左手抬起一挥。 后面一众禁军兄弟,急匆匆的就大踏步向着人群奔去。 大家虽然没有穿官服,但到底阵势不容小嘘。 围观的百姓,瞧见这么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涌了过来。 立刻四散开来。 瞬间那男子的面前,就让出了一条道儿。 男子听见了九和那番话,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立刻转过身子,对着九和嚷嚷道: “哪儿来的臭小子?” “在这里瞎说什么呢?” “谁是你家妹子?” 九和理直气壮的不依不饶: “你昨日才欺负了我家妹子,今日又在这里拦道儿?” “怎么着,又想欺负谁家清白姑娘了?” 话音一落,一众禁军兄弟已经把那男子围住了。 男子见了这场面,立时吓的有些腿软。 连忙壮着胆子,同九和辩论: “你一定认错人了。” “我怎么会把你家妹子,拦在巷子里呢?” “你倒是说说,你家妹子叫什么?” 九和哼声一笑,义正言辞道: “怎么着,还想当众坏我妹子名节?” “故意引着我说出妹子的名字,好让你拿捏?” 言罢,九和扬声对着围观吃瓜的百姓们说道: “大家都好好看看这个伪君子。” “整日里,只知道围堵人家清白姑娘。” “仗着人家姑娘的父兄不在,净说些污言秽语的话。” “今日,我就要拿他见官。” “给我妹子讨回公道。” 话音一落,周遭百姓们议论纷纷: “看来这个男的是个惯犯,专挑家世好的姑娘下手。” “是啊,八成马车里的小女娘,知道了他的秉性,才退的婚。” “是啊,是啊,真是个王八羔子,不知廉耻。” “你瞧他当街拦道儿,就不是个好东西。” 也就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 舆论的风向,立刻就开始偏袒起马车里的小女娘了。 祝佑就势直接抬手一挥。 一众禁军兄弟将那男子双臂一压,顺势制服了那名男子。 男子依旧大声嚷嚷道: “你们干什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凭什么随意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话音一落,杨焕从人群里走出来,对着那男子厉声道: “你可是城东的朱家公子?” 那男子瞧见杨焕,在这个时候竟然挺身而出。 以为面前的人,是来为他鸣不平的。 忙自报家门的应声道: “这位先生,城东没有朱家。” “我是城西朱家的二公子,朱圆。” “先生既然知道我们朱家?可认得家父?” 杨焕闻言,立刻怒目而视,扬手就给了朱圆一个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呵斥道: “好你个朱圆,你竟然在这里造次。” “你骗了春香阁秀儿的五千两白银。” “大家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镇州。” “春香阁已经派人,在周围的州县寻找你了。” “没想到,原来你还在镇州招摇撞骗。” 言罢,杨焕对着祝佑抬手行了一礼,继续道: “这位兄台,我和你们一起去衙门。” “这朱圆骗了人钱财,竟然还想逃。” “定不能叫官府,轻易放过这个杂种。” 话音一落,在场的围观百姓,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看来马车旁的小女娘,说的没错,他就是混迹于勾栏院。” “看来他不仅去勾栏鬼混,还骗妓子的钱财,真是缺大德。” “这样的男人,与他退了婚约真是太对了。” “有哪家好郎君,能做出当街拦马车的事情。” “这样的人,就该抓去官府给他判罪。” “对,就该抓他去官府。” “对,抓他去官府。” 一时之间,围观群众的舆论声,纷纷不约而同的一致。 朱圆听着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只觉着脑仁儿炸裂。 原本还能说他们认错了人,辩解几句。 可这会儿,自己把家门和姓名报了出去。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朱圆霎时就后悔了。 怎么自己这么蠢,人家稍微一套话,自己就把底细亮了出来。 可是朱圆能怎么办呢? 今日他本就想着故意找茬,给那小女娘一点颜色瞧瞧。 谁承想,摊上了这么个倒霉事。 现下他只能苦苦的哀嚎。 说他们认错了人,那些都不是自己做的。 杨焕其实也没有想到。 只这么随意一问,朱圆就自己报了家门底细。 如此一个蠢货,还敢当街与人叫骂。 活该被九和反将一军。 祝佑听了杨焕的话,同样搁这演上了。 抬手对着杨焕行了一礼,客气道: “既如此,那就辛苦兄台随我们走一趟。” “我们一起去官府,请大人好好审一审这个朱圆。” “几个板子下来,不信他不说实话。” 言罢,对着押解朱圆的两位禁军,悄没声儿的使了个眼色。 那两位禁军,随即明白了祝佑的意思。 两人同时手底下稍稍一松,卸了力道。 这个小动作,旁人是看不见的。 可是被钳制的朱圆,能明显的感觉到啊。 朱圆原本就无话可辩,再被杨焕、祝佑这么一恐吓。 一脑门儿的火急火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谁愿意没事儿去官府挨板子呢? 这会儿感觉手臂、肩膀的力道松了,脑子立时活络了起来。 双臂猛然一挣,轻轻松松的就脱离了掌控。 朱圆瞬时逮着了机会。 撒开膀子,一溜烟儿的就往外面跑了。 第158章 打听他过往 朱圆一挣脱开。 押解他的禁军稍稍静默了一会儿,给他时间跑远点儿。 待他三两步跑离了人群,这才呼喊道: “朱圆逃跑了,快追。” 言罢,几个禁军麻溜儿的跟在朱圆的后面,追去了。 围观的百姓瞧见如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纷纷感叹道: “这男的真是做贼心虚,不敢去官府。” “就是,真是一个无奈。” “幸好这马车上的姑娘,与他退婚了。” “就是啊,这要是嫁了,以后指不定得吃多少苦呢。” 一直站在马车旁边的小娘子,看到朱圆已经跑远了。 对着围观的百姓们,笑着道: “大家都散了,我家姑娘还要赶路。” “今日多谢大家仗义执言,我代我家姑娘感谢大家。” 话音一落,对着围观的百姓纷纷行了一礼。 百姓们见没了戏看,也都抬手回礼,纷纷散场,各忙各的了。 九和刚准备转身离去,就听见那位小娘子柔声道: “几位公子,请留步。” 九和转过身,望向那位小娘子。 瞧见那位小娘子,对着她、杨焕、祝佑三人。 分别端庄的行了一礼。 小娘子朝着九和走近了几步,视线在三个人的脸上晃了一圈。 最后停在了九和的脸上。 轻声道: “今日多谢几位公子出面相助。” “请问几位公子如何称呼?家住何处?” “改日我家姑娘,必定登门重谢。” 九和扬唇一笑,心里不禁直念叨。 看来马车里的小娘子,是个蕙质兰心、明事理的姑娘。 什么样的主子,带着什么样的女婢。 这个小娘子竟然能瞧出,自己是刻意帮她主子解难的。 也算是个聪慧、有眼力劲儿的女婢。 一时之间,九和对马车里的姑娘,生了一丝丝的好感。 对着面前的小娘子,开怀道: “不必登门,我们过几日便会离开镇州。” “今日只是恰巧撞见此事。” “见那朱圆,是个混不吝的人。” “所以才与我家各位兄弟们,合着演了一场戏。”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叫你家姑娘不必挂心。” “全当今日,无事发生。” 言罢,对着小娘子抬手一礼,转过身,踏着步子扬长而去。 杨焕与祝佑,同样对着那小娘子,笑着抬手一礼。 继而调转过身,跟随在九和的身后,一同离去了。 几位追逐朱圆的禁军兄弟们,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 赶鸭子似的,追逐着朱圆。 那朱圆也是个没用的。 一瞧见这么多人追他,拼了命的跑的贼快。 只顾着赶紧跑走,也没把事情过一过脑子。 等把朱圆赶远了以后,众人才到茶肆,与九和汇合。 今日一众兄弟如此配合演戏,肯定是要好好犒劳的。 既然是犒劳,就免不了吃吃喝喝的宴席。 九和是个大方的主儿。 赏钱不少给,酒席上,也没少亏待众位兄弟们。 各位禁军兄弟们一通好吃好喝的,特别高兴。 没少感谢九和的好。 九和与杨焕、祝佑,就在隔壁的包间,单独坐一桌。 三个人你来我往的,开始小酌起几杯来。 九和这次不敢再混酒喝了。 只单单喝了果酒。 这个时代的果酒,其实就跟饮料差不多,没什么酒精含量。 九和千杯不倒的酒量,在这果酒上,彻底体现出来了。 倒是杨焕与祝佑两人,喝的是白酒。 酒席间,三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去。 九和又在一旁拼命的劝酒。 所以杨焕与祝佑他们两人,喝着喝着就有些醉了。 祝佑不胜酒力,已然被杨焕喝趴下了。 九和瞧着杨焕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小脑袋一转悠,忽而生了一些小心思。 杨焕一直都跟在宋彦的身边,肯定知道宋彦不少的事儿。 要不然,趁着这个好机会,好好问一问? 九和瞧着杨焕的眼神,直愣愣的有些迷糊,便开始套话: “杨内侍,你跟着殿下应该很久了?” “是不是从小时候,就一直跟着殿下?” “你是殿下的大伴吗?” “杨内侍,你好像特别懂殿下的心思。” 杨焕的脸颊有些微红,听见九和问起这些。 也没有多少避讳,直接应声道: “我并不是殿下的大伴。” “是殿下十六岁那一年,才跟在殿下身边的。” “殿下在那一年,发生了一些事儿。” “他身边所有侍奉的人,都死了。” “这才要了我去近身侍奉。” 九和听了这番话,立时来了兴致。 这可是宋彦的过往八卦啊。 必须得好好的打听打听。 随即拾起酒壶,连忙往杨焕的酒杯里,添了一些酒水。 笑嘻嘻的望着杨焕,小声问道: “杨内侍,殿下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能同我说说嘛?” 杨焕瞧了一眼身旁的祝佑。 祝佑这会儿趴在了桌子上,轻微的鼾声响起,已经睡了起来。 杨焕这才调转过视线,望向九和,轻声的向九和娓娓道来。 原来,宋彦在十六岁那一年遭遇了刺杀。 宋彦宫殿里所有的宫人,为了保护宋彦。 全部挡在了他的身前,甘心赴死,护下了宋彦。 宋彦那时候并不会什么拳脚功夫。 只好在最后一个,活着的宫人的帮助下,逃出了自己的宫殿。 可是刺杀的人一路追杀,逼着宋彦逃了好远。 那时候,杨焕不过是一个小火者,正在看守宫门。 宋彦恰巧就逃到了,杨焕看守的宫门那里。 杨焕见宋彦慌张而来,嘴里喊着有刺客,当时也吓傻了。 冷静下来以后,细细一琢磨。 想着两人肯定是跑不掉的,与其让人追杀,不如赌一把。 于是,杨焕把宋彦藏在了宫门的阴影里。 杨焕只身立在宫门旁,静静候着追来的人。 没有想到的是,追来的人沿着宫墙而行。 只看见了守宫门的小火者,没有发现宋彦,便离去了。 因此宋彦逃过了一劫,然后把杨焕调到了身边。 九和听了宋彦遇刺的事,大感惊奇。 只惊诧的问道: “杨内侍,皇宫里不是有禁军吗?” “那么多禁军守着,还能让刺客把一个宫殿的人,都杀了?” “这暗杀的人,是怎么进去的?” 杨焕听了九和的疑问,只浅浅一笑,轻声回道: “你也发现了端倪?” “那日,皇后举办了春日宴。” “因着邀请了很多朝臣的女眷。” “所以把大部分禁军,都调到了宴席周围值守。” “殿下遇刺的时候,正值禁军换岗,才给了刺客机会。” 第159章 皇后好狠毒 九和听了杨焕的话,脑子里立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后举办春日宴,把大部分禁军都调走了。 皇后还邀请了很多朝臣的女眷。 既然那时候,有很多陌生的女眷来往于皇宫里。 岂不是正好给了刺客,偷偷进宫的机会嘛? 如此说来,对于宋彦的那场血腥刺杀,会不会与皇后有关? 倘或是胆子再大一点,再联想的更深入一些。 那场对于宋彦的血腥刺杀,会不会是皇后指使的? 想到这里,九和的后背上,蓦地冒起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 原来在那个时候,皇后就已经想着法子,置宋彦于死地了。 这个皇后,得是多阴险啊。 思及此,九和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小心问道: “杨内侍,皇后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们的殿下?” 杨焕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要醉了。 听着九和的询问,稍作思忖,随即就开了口。 可嘴里吐出的话,却有些含糊不清了。 他吞吐道: “小娘子,你可知,当今皇后与我们的殿下。” “有何关系?” 九和听了此话,瞬时脑洞大开。 宋彦与皇后能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养母、养子的关系吗? 难不成,还有旁的弯弯绕儿的关系? 九和不想继续费心思琢磨,直接问道: “杨内侍,你就跟我说说。” “皇后与咱们殿下,能有什么关系?” 杨焕一脸熏醉的模样,笑起来是神秘莫测的。 他把身子,往九和的面前挨近了几分。 抬手稍稍一招,示意九和也凑近点儿。 九和得了杨焕的示意,麻溜儿的凑过去,将耳朵对着杨焕。 杨焕抬手一挡,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对着九和的耳朵,小声道: “其实,皇后是咱们殿下的姨母。” “先皇后是郑家的大房嫡女。” “现在的皇后,是郑家二房的嫡女。” “咱们殿下,与九皇子,身后同是郑家。” “一只手掌五根指头,还分着长短呢……” 杨焕的话说到这里,瞬时就停顿住了。 他没有继续再往下说,可他的眼神里,已经说出了一切。 九和的脑门儿上,骤然轰隆一声巨响。 立时惊觉了大半。 原来,宋彦与皇后还有这一层关系。 宋彦本是,当今皇后的姐姐的亲生孩子。 这就相当于,那位姨母皇后,想要杀死自己的亲侄子。 皇后好狠毒的心肠啊。 再说宋彦与宋韵的母族,都是郑家家族的。 所以郑家,只会扶持更有胜算的那一个。 两相其害取其轻。 所以当今皇后与宋彦的内斗,郑家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在一方完全压制另一方之时。 郑家可能还会添一笔助力,帮助胜者彻底为王。 思及此,九和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都说自古帝王家无情。 任谁遇着了这样的亲戚,还能有情呢? 九和这会子一脑门儿的,正百转千回的思索着。 耳边又听着杨焕,轻悠悠的开了口: “殿下原本是个热络的性子,酷爱玩乐。” “可自从发生了刺杀事件以后,殿下整个人都变了。” “主动向皇上奏请,出宫开府。” “开府后,性子就变的清冷了许多。” “开始偷偷背着所有人,起早贪黑的勤学苦练。” “殿下可是隐忍布局了这么多年,方才有了今日。” 杨焕说着说着,语调渐次微弱了下去。 单手斜斜的撑着额头,像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放松的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杨焕与祝佑两人,都是常年警醒的性子。 他们平日里不喝酒,所以才会因为多喝了几杯,就睡了过去。 左右不过稍稍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醒了。 九和正在自顾自的,吃吃喝喝呢。 抬眼一瞧,二人齐刷刷的醒了。 待两人稳了心神,众人这才打道回府。 这会儿头顶的天,已经黑了。 九和琢磨着,天都黑了,宋彦应该回来了。 可是回了昭阳居,左等右等,依然不见宋彦回来。 直到亥时五刻,星辰溢满了整个天空。 宋彦才一身酒气的回来了。 九和赶紧迎了上去,有些惊奇道: “殿下今日满身的酒气,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可是那帮脑满肠肥的官员们,非要给您敬酒?” “下次您得多带几个人,一起去吃吃喝喝。” “省得他们把敬酒的火力,全部都集中到您这里了。” 宋彦听着九和,在自己的耳边絮絮叨叨,竟也不觉着烦躁。 只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浅笑着听着。 缓步走到茶桌前坐下,抬手拾起茶壶,倒了两盏茶水。 把其中一盏,轻缓缓的往九和面前一推,温声道: “镇州的主城,可繁华?可有好玩之处?” 九和双手端起茶盏,稍稍喝了一口茶水,笑着回道: “镇州的主城特别繁华,好吃的、好喝的也多。” “殿下,我今日还做了一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事儿。” 话音一落。 九和就开始绘声绘色的,向宋彦详细汇报起,今日的壮举。 宋彦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听着九和叽叽喳喳。 九和说的手舞足蹈、异常精彩。 宋彦也是一副浅笑的模样,静静的听着。 两人像极了相处多年的老友,场面和谐温存极了。 九和一通说完,还止不住的夸赞杨焕与祝佑。 说多亏了他们配合默契,才能把朱圆赶走等等。 九和一箩筐的话说完,才想起问宋彦: “殿下,您都与镇州这些官员们,吃喝了好几顿。” “那运河扩道的筹款,应当没有问题了?” 这话,巧恰问到了宋彦的烦闷之处。 宋彦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和声道: “筹款的事,还没有落实。” “镇州有个商会,是镇州所有商人的联合商会。” “这商会,是由会长做主,其余商会成员都会听从。” “只是最近,这商会的会长,莫名其妙的病了。” “据说,已经许久都没有露过面。” “这运河扩道筹款的事,需要商会的会长牵头才可。” “现下筹款的事,确实卡在了这一层。” “还需要再等一等。” “要等着钟英知州,想法子与商会的会长,牵线搭桥。” 第160章 邀请小公子 接下来的几日,宋彦又是早出晚归的应酬去了。 九和听着江枫说。 这镇州的官场,有一个接风的习惯。 但凡朝廷里,往镇州派来了官员。 镇州本地所有的官员们。 都要论资排辈的,挨着个儿的轮流做东,请吃酒席。 等所有本地官员的酒席,全都摆完、宴请完了。 接风宴,才算全部结束。 倘若按着这么算。 宋彦还需要再吃两天的酒席,才能收尾接风宴。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处地方有一处地方的特色。 每一处地方的官员们,行事作风都不一样。 到了镇州,自然就要按照当地的做派来。 与地方官员打好交道,还是有必要的。 宋彦也有意,与镇州的官员们交好。 所以就随着他们的做派来。 可九和那边,她一想到宋彦整日里,只吃着大鱼大肉。 就会忍不住的去揣测,等宋彦吃完了镇州的接风宴。 他身上的肌肉,不知还在不在了。 九和脑子里这般臆想着,行动上也没有落下。 每晚宋彦回来的时候,她都忍不住的细细打量一番。 惹得宋彦,只以为自己身上粘了什么东西。 这般引着九和注目。 所以一天里,都要换好几套衣服。 连着回昭阳居之前,都要先换一套。 宋彦这几日酒席吃的勤奋,结果也算是好的。 接风宴结束的第二日。 钟英就领着一位中年男子,进了昭阳居。 接待客人设在正厅。 九和依旧侍立在宋彦的身旁。 她晃眼打量着,眼面前微微弯腰的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眉眼间有些紧张。 一身深棕色的锦缎长衫,更衬托的他,老练沉稳。 男子一走到宋彦的面前,立即躬身行礼道: “草民曹阳,拜见殿下。” “草民是镇州商会的副会长。” 宋彦坐在正厅的主座上,沉声道: “钟知州,曹会长,请坐。” 待二人坐定,才继续道: “曹会长可听说,朝廷准备在镇州,扩充运河河道。” 曹阳微微欠着身子,缓声回道: “回殿下,草民知道。” “我们的商会会长,温祥,已经卧病在床一年多了。” “这一年来,我从未见过他的面。” “平时,只有温府的管家。” “将温会长的亲笔书信,送到我的手里。” “我会根据,温会长书信里的指示。” “召集所有商会成员开会,按照会长的吩咐行事。” “因着商会内的商户,所有账目都由商会统一整理。” “所以商会大额的进出账,还需要所有商会成员一起商讨。” “草民今日前来,是想请求殿下给草民一些时间。” “草民回去后,尽快告知温会长。” “如果筹款一事,能得到温会长的指示。” “就是很方便的一件事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他曹阳没本事、没权力,去决定要不要筹款,筹多少款。 还是需要得到温会长的首肯,商会才会拿银子。 宋彦自然明白曹阳话里的意思。 他不急不躁的慢悠悠回道: “尚可。” “你可告知温会长,朝廷定不会让商会,白出这些银子的。” 接下来,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谈话了。 等钟英和曹阳走了以后,九和才开了口: “殿下,您说这个曹阳好歹是副会长。” “怎么遇着事儿了,这般不顶用。” “啥事儿都做不来主。” “什么事,都要等着温会长的书信指示。” “这商会一点都不像商会。” “倒像是温会长一个人的。” “会不会是因为,温家怕自己的家业太多。” “遭人眼红、妒忌,然后又被人觊觎。” “所以,其实整个商会,都是温家的产业。” “商会就是一个幌子,一个外衣而已?” 宋彦闻言,只勾唇一笑,浅笑着回道: “你也发现了?” “我已经找人查了温家。” “确实如你所说那般。” “温家家大业大,倘若不在外面套上这一层。” “只怕温家,留不到今日。” 九和倒是没有明白,宋彦话里的意思。 她只是觉着,温祥是个聪明人。 难怪能把生意做这么大。 家业撑得这么大。 其实家大业大的家族,内里的纷争都很多。 温祥此生只有一个女儿,温柠。 因着至今膝下无子,温家的家业,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着。 一开始,温祥还想着帮温柠招一个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好啊,可以当儿子似的。 可是整个镇州挑来挑去,都没有合适的。 谁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呢? 又有谁,不惦记着温家的那些家产呢? 所以招上门女婿这事儿,首先在温家本家里,就过不去。 温祥的堂兄、堂弟们,也不知使了多少绊子。 明里暗里的说,找外人不靠谱,还是自家子侄好。 一来二往的,温柠的婚事,就被耽搁了好久。 整个镇州都在传,温家大小姐会嫁给谁谁谁。 可大家连着温柠的样貌,都没有见过,可见也就是瞎说的。 曹阳走后,宋彦终于可以休息几日了。 因着宴席上,吃了太多的鱼肉。 宋彦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不想吃油荤了。 九和便陪着吃了好几天的素食。 第二日,昭阳居的门房,送来了一张请帖。 宋彦接过请帖,晃眼一瞧。 请帖上写着,邀请一位“小公子”赴宴。 宋彦看了看请帖的落款,发现并不认识发请帖的人。 便对着请帖蹙眉思索。 九和见状,缓缓将身子凑过来,往请帖上瞄了一眼。 这一眼,可把九和惊奇坏了。 请帖上附着淡淡的香味,一凑近就能闻着淡雅的桂花香。 再细细瞧那笔迹。 不仅娟秀雅致,还工整美观极了。 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于女子之手。 九和直戳戳的瞪着请帖,惊讶道: “殿下,这是哪家姑娘瞧上您了?” “搁这请您,赴约吃席呢。” 宋彦闻言,脸上神色一沉,把请帖往桌子上一撂。 沉声道: “休要胡说。” “我并不认识这写帖子的人。” 九和听了这话,连忙拾起搁在茶桌上的请帖,细细看起来。 只见请贴上,小巧的字迹气韵生动,书写着几排字: 感荷小公子是日解厄,柠有重礼欲赠小公子。 此礼为小公子所喜,望小公子必于明日巳时。 至淮水之畔登峰阁相候。 九和念着上面的字字句句,反复的揣摩起来。 这文言文确实难懂,一个字一个字的拆解,太费脑子。 倒是一旁的杨焕,稍稍一思忖,就肯定道: “小娘子,这请帖。” “八成是那日,马车里的小女娘所写。” “小公子,既是在称呼你。” “那马车里的小女娘,是为了感谢你那日的解救。” “想约你明日巳时,到淮水边的登峰阁一聚。” 第161章 你明日可去 九和听了杨焕的话,瞬时惊觉了大半。 脑袋里,立时翻江倒海的思虑起来。 那位马车里的小女娘,怎么能找到自己的住处呢? 是自己无意中暴露了行踪? 还是那位小女娘,在镇州手眼通天? 连着晋王临时的行宫,都能轻易的查到。 九和的脑子里,还在反复的琢磨着,要不要去赴宴呢。 宋彦慢悠悠的语调,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你明日可去,叫祝佑带着人陪同。” 既然宋彦都发了话,九和自然就颠颠的,前往登峰阁了。 登峰阁离着昭阳宫不远。 九和与祝佑一行人,是骑着马去的。 一方面是因为,既然是顶着小公子的名头行事。 那就整出小公子的派头和阵仗。 年轻气盛的小公子,自然是打马前行更为快哉。 另一方面,骑着马在淮水边溜达,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是夏日炎炎,但淮水上依旧不缺,泛舟而行的游客。 不过因着还是上午,淮水上供人娱乐的画舫,还没有开门迎客。 九和打马前行,一边赏景,一边沿着树荫溜达。 也就用了三刻钟的时间,慢悠悠的就到了登峰阁。 登峰阁是个临着淮水的三层榫卯楼。 建筑规格很高,顶上铺着一层金灿灿的琉璃。 在日光的普照下,泛着一层柔润的暖光,显得金碧辉煌。 九和一下马。 登峰阁的大门口,就候着一位年轻的伙计。 瞧见九和翻身下马,立刻躬身上前,笑盈盈的打招呼: “请问贵客可是小公子?” “我家姑娘,早已在里面恭候小公子了。” “请小公子随我来。” 言罢,伸出手臂一引,请九和上楼。 九和抬脚踏上楼梯,迅速晃眼一扫大堂。 发现整个一楼的大厅里,竟无一个客人。 心里免不了奇怪。 这个登峰阁,是被包了场吗? 都临近中午了,竟还没有一个客人。 九和虽然惊诧,却依旧跟着伙计往楼上去。 祝佑等人,自然是跟着九和一起上楼的。 刚踏上三楼的台阶。 九和抬眼一瞧。 整个宽敞的三楼,只有一个包间,临江。 伙计走到临江门前,推门一引。 众人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九和一踏进门里,就瞧出了这临江的包间,别有洞天。 最外头,是几个没有任何隔挡的餐桌。 往月洞门里走进去,才是真正的雅间。 显而易见,外头的餐桌,是用来安顿随行的人。 九和猜的果不其然。 众人一踏进临江。 伙计直接对着九和身后、领头的祝佑笑道: “这位大人,还请在这里用餐。” “里面便是小公子,会客的雅间。” “大人若是跟进去,恐怕有不方便的地方。”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伙计的主子,有私密话要说。 祝佑闻言,只望了九和一眼。 九和对着祝佑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祝佑便带着一众禁军兄弟,在外间坐下了。 九和独自一人,踏进了雅间里。 本以为进了月洞门,就能直接瞧见那位女子了。 谁料,满屋子的奇珍异宝,像个博物馆,就是没有餐桌。 雅间的窗户临着淮水,只抬眼一瞧,就能望见水面上的景致。 雅间的一侧,还有一个月洞门。 九和只好踏步走了进去。 一踏进另外一个屋子,九和的耳边,就响起了轻柔的音调: “民女温柠,拜见小公子。” “为了感谢小公子那日的解救。” “温柠唐突邀约,还请小公子见谅。” 第162章 温柠的心意 九和一听见温柠的名字,脑门儿上瞬时炸起了一道惊雷。 难不成,眼面前的这位小女娘,就是温会长的独女,温柠? 不会这么巧,自己那日救的,就是温柠? 九和负手而立,静静瞧着眼面前的小女娘。 她正好立在九和的对面,一半的身子,恰巧嵌在光影里。 温柠的身高,比九和稍微矮了半个头。 是个娇小可人儿的江南姑娘。 一身鹅黄色的锦缎长衫,更衬托的小脸蛋儿娇俏可人儿。 温柠瞧见九和,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转瞬间,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 温声道了句: “小公子,请坐。” 九和瞅着温柠那一副娇俏的模样,说话还轻声细语的。 忍不住对温柠添了几分好感。 九和朝着温柠走去,浅笑着回道: “温小娘子。” “其实那日,我恰巧在二楼喝茶。” “只是觉着那朱圆,言行举止太过蛮横跋扈。” “便同众位兄弟们,合伙演了那一场戏。” “不知那朱圆,后来有没有再次打扰到你?” 言罢,九和径直坐了下去,抬手一引,示意温柠也坐。 温柠浅笑着坐到了九和的身旁,柔声道: “朱圆后来再也没有前来冒犯。” “这还要多亏了,小公子那日的仗义解救。” 温柠抬手提起酒壶,倒了两盏果酒。 再双手捧着一盏果酒,送到了九和的面前。 继续浅笑道: “我与朱圆,原本确实有婚约。” “朱圆本是一位家境贫寒的秀才先生。” “家父瞧着他身有功名,腹中有才华,还是一表人才。” “就想招他,做温家的上门女婿。” “谁承想,自从婚约一定,他总想着先与我成夫妻之实。” “三番四次的,总想着找借口,留宿在我的院子里。” “我实在不喜他的品性,便同家父商量,取消了婚约。” “可没有想到,他品性卑劣,竟想当众辱我名节。” “幸好那日巧遇了小公子。” “否则,那日真不知会发生何事。” 话音一落,温柠站直了身子。 向着九和盈盈一拜,郑重的行了一礼。 恭敬道: “温柠,真心实意的谢过小公子。” 言罢,她侧过身,朝着一旁的书桌走去。 从桌案上面,抱起一个小叶紫檀木的雕花锦盒。 温柠抱着锦盒,郑重其事的走到九和的面前。 将锦盒,轻轻的放在了九和的左侧。 温声道: “小公子,这是一份谢礼。” “是为了感谢那日,小公子的出手相救。” “还请小公子务必收下。” “这里面的东西,一定是小公子目前最需要的。” 九和听了温柠的话,恍然间怔愣一瞬。 满脑袋里,只蹦跶出两个字,银票。 思及此,九和对温柠的好感度,直接飙升至满格。 真是个会来事儿的小娘子。 姑奶奶本想做好事不留名的,谁承想,银子竟然送上了门。 今日大吉啊。 可算能有自己的小金库了。 总算用不着绞尽脑汁儿的想法子,去找宋彦支银子花了。 九和板着一张正经八百的脸,只微微点了点头。 温和的回道: “恭敬不如从命。” “既然温小娘子诚心诚意,那我便收下了。” 第163章 温柠的谢礼 一顿答谢宴吃的很欢喜,九和与温柠相谈甚欢。 九和也从温柠的口中,得知了镇州商会的大概情况。 原来,温柠的父亲温祥,是一位白手起家的商人。 靠着镇州,水运转陆运的地界优势。 堪堪从一位码头的搬运工人,成了镇州第一富商。 温祥富贵了以后,既没有抛妻弃子,也没有与族人决裂。 而是带着温氏的族人们一起,过上了富贵的日子。 按照常理说。 温氏的族人们得了这般,犹如神助的逆天改命的机会。 应当对温祥感恩戴德、知恩图报。 不应当生出一些非分之想。 可是坏就坏在。 在温祥的后院里,这么多年来,依旧只有他的发妻一位女娘。 这些年来,温祥竟没有纳妾,在外面也没有其他女人。 可惜温祥发迹的时候,他的发妻已经过了生育的好年纪。 以前两人过苦日子,他的发妻,也没有好好保养身体。 以至于,温祥只有温柠一个独女。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 温祥创下的整个家业,就成了一群秃鹫眼里的鱼肉。 整个温氏的族人,但凡能排上号的。 没有一个人不觊觎温家的产业。 不过,温祥是个有眼光的商人。 在他稍稍有些薄产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给温柠请了先生教习。 把温柠当做一个小郎君去教导。 让温柠学习读书、识字写字,做文章、写策论。 温祥还会亲自教导温柠,如何做生意。 当然,温柠也是个争气的小娘子。 不仅读书写字学得快,连父亲的生意,也能掌管一二。 镇州商会的主意,就是温柠出的。 将温家产业以股份分红的经营模式,稳定能够重用的人才。 再以商会的形式,统一管理经营。 这样一来。 在温氏族人们,争权夺利、想试图瓜分温家产业的关键时刻。 温祥凭借温柠构建出来的经营体系,完美隐退。 所以温祥生病是假,让温柠在幕后,逐步掌握温家产业是真。 九和听了温柠的坦诚相告以后。 只满脑门儿的敬佩起,温祥、温柠父女的谋略了。 她抱着小叶紫檀木的雕花锦盒,笑盈盈的回了昭阳居。 九和想着,一定得把温氏父女的完美谋划,告诉宋彦。 说不定能帮助宋彦筹款呢。 九和脑子里臆想的很完美,一踏进院子里。 就瞧见宋彦独自一人,坐在海棠树下与自己对弈。 她眉开眼笑的,乐颠颠的小跑了过去。 把锦盒往旁边一放,就对着宋彦,乐呵道: “殿下,您自己一个人下棋,多无聊啊。” “我陪您下棋。” 宋彦恍然一抬眼,有些惊讶的望着九和,奇道: “你会下棋?” 九和得意的晃了晃脑袋,笑嘻嘻的道: “殿下,我会下的棋,您可不会下。” 话音一顿,一脸神秘莫测的瞧着宋彦,认真道: “殿下,要不咱们,换一个新的玩法儿?” 宋彦被她这句话挑起了兴致,问道: “什么新的玩法儿?” “说来听听。” 九和双手往棋篓子上一搭,笑盈盈的回道: “这种新的玩法儿,叫五子棋。” “殿下,这玩法儿特别简单,我来教您。” 九和说教就教。 一边说,一边排着棋子比划。 也就用了两句话的功夫,宋彦立刻就会了。 两人便开始下起了五子棋。 九和手上与宋彦下着棋,嘴上也没有停下。 同宋彦把温氏父女的故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宋彦也确实是个学霸级的。 一边听着九和絮絮叨叨,一边还能回回赢着九和。 气的九和把棋子一摔,不高兴道: “殿下,您明明会下五子棋。” “怎么还让我教您呢?” 宋彦随即搁下手中棋子,正好再一次连成五个。 慢悠悠的回道: “我确实是第一次下。” 言罢,抬眼一瞧。 九和气嘟嘟的耸着眉毛。 这一看就是输的不高兴了。 宋彦瞧着九和气呼呼的模样,只觉得她既可人儿又好笑。 扬着唇角,帮着九和找补道: “你下棋不认真,光顾着说话,怎么能不输呢?” “温柠送你的锦盒,打开了吗?” “你可瞧见,里面装着什么?” 九和的思绪,立时被宋彦的话带走了。 她侧目望向放在一旁的锦盒,心里瞬时喜滋滋起来。 这可是自己以后的小金库了。 九和立刻乐呵呵的,把锦盒抱在了面前。 一边开着锦盒,一边对宋彦眉眼弯弯道: “殿下,这可是温柠送我的谢礼。” “您可不许拿走了。” 话音一顿,低头瞅见锦盒里,最上层放着一张信帖。 九和拿起信帖细细一瞧。 上面清秀的字迹,犹如画卷般优美,清晰的写着: 为感谢小公子出手相救。 温柠奉上五十万两白银,以资助运河扩道的工事。 第164章 我教出的人 九和看完信帖内容的一刹那,瞬间当场石化了。 她只觉着脑门儿上咣当一声脆响。 整个人立时不好了。 说好的谢礼呢? 居然还给这么大个锦盒。 就是为了让自己把盒子留下,银票交出去的吗? 这个温柠,光会洞察宋彦的心思有啥用? 也不知道揣摩揣摩她九和的心思。 九和心里一百个、一万个的不愿意。 可是也只能把锦盒,乖乖的交出去。 九和依依不舍的望着递出去的锦盒,耸着眉头问宋彦: “殿下,您方才让我打开锦盒。” “是不是因为您猜到了,锦盒里放的是筹款?” 宋彦勾唇一笑,温声回道: “温柠既然能把帖子送到这里来。” “自然就已经知道了。” “这昭阳居里,住的是谁。” “那日的请帖里,温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柠有重礼欲赠小公子,此礼为小公子所喜。” 话音一顿,宋彦望向九和的目光中,添了几分温润。 宋彦自然是一眼就瞧出了,九和心里的不乐意。 随即转变了话题,温煦道: “等这几日忙完,我陪你去琅琊郡。” “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祭祖吗?” “我们过几日就出发。” 九和听了这话,瞬时就开怀了。 乐呵的支棱起身子,眉眼弯弯的回道: “殿下,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我早就想去琅琊郡了。” 接下来的几日,宋彦整日早出晚归,忙的像个陀螺。 九和便过起了闲适自在的小日子。 最让九和意外的,是她收到了时乐的来信。 时乐果然是个听话乖巧的小女娘。 九和离开京城已经三个多月,时乐寄来了九篇观后感。 厚厚的一小叠信,看的九和生出了一股,老夫甚慰的心境。 时乐在信里,说了很多对九和的想念。 也向九和详详细细的叙述了。 她在听茶小筑里,认识了很多人,大家都对她很好。 掌柜方礼对她很是照顾,明里暗里的帮了她很多。 时乐在书信的结尾处,问九和什么时候能回去? 九和对着时乐满是文字的书信,瞬间怔愣住了。 自从她的奶奶过世后。 她就再也没有体会过,有人期待她赶快回去的感受。 一刹那间。 九和只觉着自己的身量,拔高了许多。 原来被人期待、被人惦记,可以让自己愈发挺立起来。 九和的心里很是开心,便给时乐写了回信。 叮嘱时乐要继续看书,要继续写观后感。 九和告诉时乐,她希望回到京城以后,能看到不一样的时乐。 当然,既然提笔写了信。 九和自然也要写一封信给沈文的。 内容大概就是问好,向沈文报平安。 信的最后。 九和说自己期待着,等回到京城时,沈文已经金榜题名了。 两封信,都交给祝佑寄往了京城。 按照暗卫们的行事规矩。 但凡宋彦身边的人,有书信往来于他人,都要例行检查的。 这次自然不能例外。 暗卫们检查完毕,是要向宋彦请示,是否要寄出的。 在宋彦听到,九和给沈文写了书信后。 他只觉着心口处,莫名的拥堵起来。 虽然心绪不宁也就持续了片刻,可到底也被祝佑捕捉到了。 祝佑恭敬道: “请殿下允许属下,将给沈文的那封信毁了。” “倘若九和被沈文扰了心神,做出不利于殿下的事。” “那便是属下的失职了。” 宋彦闻言,只沉声道: “我教出来的人,不会轻易就被旁人扰了心神。” “把两封信,都寄出去。” 第165章 寻找你身世 宋彦早出晚归的忙碌了好几日。 终于在十日后,把镇州运河的工事敲定了。 第二日一早。 宋彦就带着九和,启程去往琅琊郡。 现下运河扩道的工事,四个州分别都已经开展起来。 所以宋彦分别在四个州,都留了两千名禁军。 让他们辅助运河扩道的工事。 现在随行一起去琅琊郡的禁军,只有两千人。 不过这次去琅琊郡,宋彦并不想大张旗鼓的。 所以让随行的禁军们,分批驻扎在镇州前往琅琊郡的路上。 只让祝佑麾下的一百多名禁军,随行跟着宋彦。 既然不想声势浩大的行动,就免不了乔装打扮一番。 所以众人装扮成了,来往各州的行商队伍。 各个穿着低调、行为收敛,一点不去惹人注目。 九和趴着马车的车窗,歪着脑袋往外瞧。 虽然马车的后面,只跟了一百多位兄弟。 每个人还都身穿着,贩夫走卒的布衣。 可是放眼望去,依旧还是会有那种,浩浩荡荡的气派视感。 九和瞧着有这么多兄弟跟着,这会儿有点犯难了。 既然有这么多人跟着,那自己该怎么悄无声息的跑上山呢? 宋彦会不会派人跟着自己去? 倘若是被人跟着,那自己该怎么避人耳目的偷溜呢? 九和的脑袋架在胳膊上,满脑门儿的思来想去。 宋彦瞧着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只以为她正在为,能不能找到祖坟而犯愁。 宋彦便开口温声道: “莫要思虑太多。” “等到了岭山,这么多人会陪你一起找。” 九和一听见宋彦说这话。 瞬时就明白了,宋彦压根没有让自己单独行动的意思。 这可怎么是好? 必须得找个好的借口,躲过宋彦的眼线才行。 先不管能不能找到机关、再穿越回去。 最主要一点。 根本就没有祖坟这一回事儿。 倘若被宋彦识破了这一点,大概率会直接惹怒了宋彦。 大老远的,让工作狂宋彦,放下手中的要紧差事。 就为了跑一趟大山里,随便到处看一看。 这要真是被宋彦察觉了,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处死? 九和怔愣一瞬也就用了片刻功夫。 可她的眉眼间,抓肝挠肺的反复琢磨的心境。 倒是被宋彦,尽数看在了眼里。 宋彦只当她是害怕找不到自家祖坟,而心生顾虑。 便开口安慰道: “这一趟,就算找不到也没有关系。” “我会派人去寻找你的身世。” “待找到了你的父母是何人、在哪里。” “你自然就能找到祖坟了。” 其实,这本就是一件小事情。 倘若九和点头道谢,也就过去了。 毕竟小孩子离开父母太久,就算见面生疏了,也是正常事儿。 可到底,九和揣着一通做贼心虚的小心思。 她一听见,宋彦要去打听自己的身世,霎时有点着急了。 满脑袋只想着。 这要是把原主的亲生父母找回来,自己会不会露馅? 虽然原主很小就离开了父母。 可到底自己与他们不熟悉,从来都没有相处过。 会不会就因为一些小的端倪。 从而暴露了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 想到这里,九和心口猛然一惊,忙开口回道: “殿下这番好意,真是让我受之有愧。” “您看我也没有啥贡献。” “您动用人力去找寻我的身世,会不会太浪费了?” 九和也就是一番,心直口快的脱口而出。 没想到,这话到了宋彦的耳朵里,听出了另外一番意思。 宋彦瞧着九和的眸光一沉。 眼神里,添了几分氤氲不明的暗淡。 九和竟然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九和居然不想找寻,自己的亲生父母? 怎么,这中间还有顾忌? 宋彦扬唇一笑,声调随即冷了几分,试探道: “既然你不想寻觅自己的身世。” “那便作罢。” 第166章 派人跟上山 宋彦的语调虽然与平常无异。 可九和依然在他的眉眼间,瞧出了些许异样。 九和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慌忙收起了思绪。 立刻乖乖的坐到了宋彦的身旁,开始默默的自我反省起来。 自己到底哪句话,惹到了宋彦? 是因为自己说,不用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吗? 想到这里,九和正了正脸色。 一脸正儿八经的望着宋彦,认真道: “殿下,我只是不想浪费人力、物力。” “并不是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话音一顿,九和小脑袋一转悠。 立时开启了,学习宋彦转移话题的本事。 她挂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乐呵道: “殿下,等咱们到了岭山。” “您会不会指派人,跟着我上山?” 宋彦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九和的小心思。 很显然,这是在转移话题。 看来九和已经察觉出了自己的不悦。 并发觉了刚才她说出的话,有所不妥。 因着不想自己继续追究,要不要找寻她父母的话题。 这才把话转移到了,如何上岭山的问题上。 这个小家伙,倒是真的变聪明了。 知道说话不要被人牵着说了。 目光在九和的脸上一晃,温声道: “你是如何想的?” “希望我派人跟着你吗?” 得,宋彦两句话一说,问题又抛给了九和。 九和到底还是道行太浅,心思城府都被宋彦拿捏的死死的。 刚才那句话,真是多余问。 要是不问,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单溜。 可宋彦这话一说,九和还敢说不要派人跟着吗? 但凡她露出一丁点,不愿意旁人跟着的情绪。 宋彦瞬间就能察觉到九和,异样的小心思。 九和也不傻,自然不敢实话实说。 只牵强的扯出一个笑模样,小心回道: “殿下,我当然希望有人能保护我了。” “山林里的蛇鼠虫蚁、凶猛野兽多了去了。” “我若是一个人上山,也害怕不是。”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瞬时开怀的笑了。 他怎么会看不出九和,那一副搜肠刮肚想对策的心肝肠儿。 可是一看到九和,这般绞尽脑汁的对付自己。 宋彦就是很想笑。 这时的九和,就像个想要偷吃的小家伙。 瞪着一双眼睛,瞅着面前的美味佳肴不停咽口水。 可嘴上偏偏说着,自己一点也不想吃。 宋彦捏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茶水,温和道: “好,到时你画出路线图。” “让人多分几路上山。” “撒开了人网,才好帮你寻找祖坟的位置。” 宋彦说这话,其实给了九和不少的余地。 倘若九和要人跟着,就少画几条路线,都跟着她走便是。 倘若九和不想要人跟着,就把人撒网撒出去,各寻各的。 九和自然能听出,宋彦话里的空余。 这会儿立时眉眼弯弯的笑起来,乐呵道: “还是殿下英明。” “等咱们到了地方。” “我一定好好的研究研究,如何上山的路线。” 琅琊郡离着镇州并不是很远。 因着夏日午间的日头强盛,一路上,只在早上、晚上赶路。 也就用了十多天的时间,众人就到了岭山的脚下。 众人在山脚下,找了个临近湖水的宝地安营扎寨。 九和倒是独自一人,沿着山脚慢慢转悠闲逛起来。 她把岭山的山势,与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慢慢作对比。 九和观察寻思了好久。 还真是找到了与记忆里,相同的上山小道。 第167章 找到了天坑 九和琢磨了良久,才绘制出了众人上山的路线。 她让所有人,按照呈伞状的分散路线上山。 看似一大片的人群,都挨着不远。 实则越到树林的深处,越容易独自开溜。 既不会显得自己故意要独行,也让众人相离不远,有所照应。 毕竟山上会有野兽出没。 万一遇着险情,只要大吼一嗓子,大家伙都能互相听见。 从营地出发之时,九和是同祝佑一起往山上走的。 两人同行了半个多时辰。 走着走着,九和俏没声儿的,就把祝佑给甩开了。 毕竟九和曾经喜欢徒步爬山。 她进了山里,总会比旁人熟悉很多。 所以九和甩开祝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儿。 她依照着穿越前,脑袋里残留的山路记忆。 一边观察周遭的植物品种,一边搜寻当初自己掉下去的天坑。 九和依稀记着。 当时的自己,是追寻着一种叫小蓟的菊科蓟属植物。 为了采摘一株做标本,才误打误撞的掉进了天坑里。 这会儿依旧按照当初的路数。 先找到小蓟,再顺着道儿的寻天坑。 九和一边往山里深处走,一边寻摸着小蓟。 岭山中植物的种类,确实复杂繁多。 甚至有些植物,九和竟然叫不出名字。 不过根据光照和小蓟生长的喜好。 九和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发现了小蓟的生长地方。 依照着小蓟的生长路线,九和一路继续往深山林中钻去。 摸索着往山上走,还真叫九和发现了一个天坑。 九和瞬时欣喜若狂。 太好了,如果能找到当初跌落天坑的位置。 自己照葫芦画瓢的再滚下去一次。 那自己,岂不是就能穿越回去了? 一刹那间。 手机、电脑、无线、独立卫浴等等等等。 无一不在引诱着九和,赶紧找到位置,滚下去,穿越回去。 九和眼面前的天坑并不大。 她探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天坑下面瞧。 天坑见底的深度,估计得有两层楼那么高。 这恍然一瞧,九和立时吓得缩回了脖子。 别看只有两层楼的高度。 这天坑底下黑洞洞的,真的怪吓人。 九和只觉着心口一凉。 怕死的本能,霎时盖过了所有的欲望。 这可怎么是好? 九和耸着眉头,茫然的晃眼四顾。 这会子,她有些不太确定。 当初自己掉下去的,是不是这个天坑了。 毕竟是自己采摘植物的时候,一不小心,一脚滑下去的。 压根也没有注意过,天坑到底是什么样子。 九和一边反复琢磨着,一边绕着天坑踱步转悠。 一转悠起来,九和就开始细细的观察着,天坑四周的植物。 这一观察,又发现了很多不同。 先不说天坑的朝向、地理位置对不对。 九和发现,光是天坑四周的树木树龄、和植物种类。 都与记忆里的截然不同。 眼下完全找不到,当时是从哪里掉下去的。 九和瞬时纳闷起来。 难道是因为,隔了两个时空,又相差几百上千年。 所以现下所有的植物,都与自己穿越来之前,完全不同了? 想到这里,九和的心口猛然一沉。 她的脑海里,随即飘过了一个念头。 是不是一直都是自己在异想天开? 是不是自己根本就回不去的? 转瞬间,一股悲怆涌上了九和的心头。 她迈步向前的步调,随即停了下来,不由得的在原地晃荡。 一时间,九和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脑门都在心神不宁的思量。 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天坑,这山里,会不会还有一个天坑? 正琢磨着,九和晃荡的步调一挪。 立时一脚踩空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 九和身子一歪,顺势往天坑里,跌落了下去。 第168章 一起跳下去 九和身体滑倒的一瞬间,脑子里只飘过了一个念头。 得,这下就算不想跳,也还是跳了。 九和咕噜噜的顺着斜坡,直往天坑底下滚。 纵使是真心实意的想跳下去,到了这般关键的时候。 人类本能的求生欲望,依然能占领上峰。 九和忍不住的探手,去抓身旁任何一个能抓到的物体。 奈何她滚落经过之处,没有一个植物能助她一把。 九和只觉着浑身被山石撞击的生疼,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就在她伸着双臂,想努力够着树根或者杂草的时候。 只觉着右手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猛然圈住了。 九和向下滑落的身体,在这一刻,狠狠一顿。 立时停滞了。 只是她右臂的肩膀,骤然袭来撕裂般的剧痛。 九和吃痛难忍,不由得往右臂的方向看。 这一看,惊得九和瞬时忘了大半疼痛,只脱口而出: “殿下,怎么是您?您怎么来了?” 可不就是宋彦,一瞧见九和跌落了天坑。 不管不顾的径直跟了下来。 其实在九和画出上山路线的时候,宋彦就看出了端倪。 那种上山的路线,显然越往上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越远。 九和的意图很明显了,想上山单溜。 至于为什么想单溜? 单溜了以后,她要做什么? 这一切,宋彦都不知道。 所以,明面上是祝佑跟着九和,再假装被她甩开。 实际上,宋彦一直在暗中跟着九和。 宋彦本以为九和,是要寻找什么特殊的物件。 后来跟着九和一路上山,越走越发现不对劲。 九和一直都是东张西望的到处寻摸,也不知在寻找什么。 最后跟着跟着,就到了天坑的旁边。 到了这里,宋彦猛然惊觉。 九和会不会,要在这里寻短见? 是不是因为那日在临县,她受到的心理创伤太大。 隐忍了这么久,她最终忍不下去了。 所以才找个机会,想在这里结束自己的一切。 宋彦这会儿,正百转千回的抓肝挠肺。 竟不料,刚才还在眼面前的九和。 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径直跳下了天坑。 这还有什么可辨别的? 果真就是来寻短见的。 宋彦脑门上随即炸开了一道惊雷,震的他脑袋嗡嗡作响。 来不及思量一二,只本能的跟着九和,一起跳了下去。 宋彦用匕首插入了岩土中,勉强可以支撑他们二人的重量。 宋彦低下头,漆黑的双眸沉稳的望着九和,肯定道: “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话音一顿,宋彦稍稍缓了一口气。 紧接着用一种立誓的口吻,沉声道: “九和,你放心。” “以后只要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 “你往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不是每一次,我都能正好拉住你。”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霎时怔愣住了。 她脑门儿嗡的一声响,心口莫名的突突突跳起来。 九和听明白了,宋彦以为自己是故意跳天坑的。 宋彦以为自己要寻短见。 所以,宋彦就跟着自己跳下来了? 难道宋彦为了救自己,不要命了吗? 九和刚想开口回话,就听着脑袋顶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是一路跟着过来的,一到这里,人就不见了。” 紧接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在这附近好好找找。” “主子说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他。” “倘若这一次不得手。” “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第169章 莫怕有我在 头顶那人话音一落,九和立时屏住呼吸,惊惧的望向宋彦。 很明显,宋彦被人跟踪了。 而跟踪宋彦的人,大概率是杀手死士。 看来,京城里面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想借着宋彦单独来琅琊郡这个机会,对宋彦下毒手。 宋彦自然也听见了头顶那两人的对话。 他单手紧紧握住九和手腕,稍稍向上一拉。 示意九和借势往上攀爬一些。 九和立刻明白了宋彦的意思,两只脚小心的往上攀登。 没过一会儿,九和就攀爬到了宋彦的身边。 宋彦拉着九和,往自己的身旁靠了靠。 在她的耳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 “莫怕,有我在。” 话音一顿,宋彦朝着九和的另外一边望去。 九和顺着宋彦的目光,也转过头,小心的张望去。 原来离着九和身侧不远处,有一个洞穴。 宋彦随即在九和的耳边,低语道: “你试试,能不能攀爬进洞里。” 九和点了点脑袋,开始手脚并用的往山洞方向挪去。 幸好九和在上学时,因为兴趣爱好学习过攀岩。 技多不压身。 这般险情之下,攀岩这项技能,果真派上了用场。 宋彦紧跟在九和的身侧。 一边攀爬,一边照顾着九和,生怕她再次跌落。 挨近洞口的时候,宋彦立刻抬手揽住了九和。 九和惊诧一瞬,立时转过头来。 睁着一对诧异的眸子,奇怪的望向宋彦。 宋彦只扬唇一笑,随手从岩土里抠出几块大一点的碎石。 随即手臂一扬,就把碎石直接扔进了洞穴里。 九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宋彦是怕洞穴里有动物。 宋彦做事一向谨慎周到。 如此扔了好几次碎石,见洞穴里没有什么反应。 这才轻声对九和的耳边道: “进去的时候,小心点。” “注意察看洞里有没有异物。” 九和重重的点了点脑袋,才开始小心翼翼的往洞穴里钻。 一只脚踏上洞口,九和如临深渊似的,探着半只脑袋往里瞧。 洞穴的洞口很大,里面却不深。 所以洞穴里的光线并不昏暗,可以一眼瞧个大概。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约莫三、四个人的小山洞。 洞穴的地面上有些杂草,岩壁上却都是岩石。 目测之下,很安全。 九和便慢腾腾的钻了进去。 一双脚掌落在了实处,她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会儿,总算有了些许安全感。 九和晃眼打量着周身的洞穴。 洞穴里,并没有动物的排泄物,看来一直都是空置的。 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了。 如此一来,两人就不用担心。 万一天黑了依旧上不去,有动物归巢该怎么办。 九和进了洞穴没多久,宋彦就跟着进来了。 宋彦环顾洞穴,观察了半晌。 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对九和轻声道: “你莫要惊慌,我们先在这里等到天色暗下来。” “届时,我会发信号通知暗卫前来营救。” “那些尾随我上山的死士,人数应该不会太多。” “上面的暗卫会处置好他们。” 九和抬眼望着眼面前的宋彦。 宋彦背着光,笔直的立在洞口处。 光线从他的后背照射过来。 只能看得清,宋彦瘦削挺拔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宋彦的寥寥几句低语,却犹如一颗定心丸一般。 让九和原本有些慌乱的心绪,转瞬平复了下来。 她点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随即视线一晃,九和骤然倒吸一口凉气。 惊惧的盯着地上的那一小块嫣红,小声的惊呼道: “殿下,您怎么受伤了。” “您脚边都是血。” 第170章 哪样没给你 九和的话音一落。 宋彦顺着九和的视线垂目望去。 他右脚外侧的脚边,果然铺了一小滩血迹。 宋彦若无其事的抬眸望向九和,轻声道: “无妨,方才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破了小腿。” 九和听着宋彦这般的满不在乎,有些着急道: “殿下,您快坐下,我给您包扎一下。” 九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双手摸索着腰间。 寻摸了半天,只触到了腰间一片润湿。 九和霎时心口一沉。 完了,酒精瓶摔碎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洞穴内,能有止血的植物了。 九和俯下身子,在洞穴里仔仔细细的翻腾了一通。 宋彦的运气果真还不错。 九和在洞口的夹缝里,发现了好几株香蒲草。 她赶紧摘下香蒲草,就去给宋彦处理伤口。 九和小心翼翼的撕扯开,宋彦小腿伤口附近的裤腿。 乍然入眼的大口子,让人眼瞧着,只觉着触目惊心。 那长长的伤口又宽又深,显然是被尖锐的岩石划伤的。 因着伤口有些深。 现下伤口外侧的皮肉,都是炸裂开的,一直在流血。 这样的伤口,应当立刻消毒止血,再缝合的。 可是眼下什么都没有。 九和只好把香蒲草敷在伤口上,先止血再说。 她手上忙活着,心里却止不住念叨。 倘若宋彦的伤口发炎了,那可怎么是好? 但愿天黑以后,他们可以顺利的上去。 要赶紧给宋彦的伤口消毒才是。 九和这边,正在严谨认真的处理包扎伤口。 宋彦瞧着九和专注忙活的模样,忽而莫名的觉着开怀起来。 这会儿宋彦冷静下来,心里依旧很庆幸。 幸好自己跟着九和跳下来了。 倘若九和真的跌落进了天坑里,那可怎么是好。 能亲眼瞧着九和,在自己的面前活蹦乱跳。 这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儿。 九和这会儿,已经仔仔细细的,把宋彦的伤口处理包扎好了。 她起身往宋彦的身旁一坐,小声的念叨起来: “殿下,您说说,会是谁派人来暗杀您的?” “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话音一顿,九和耸着一对眉头,继续喃喃的嘀咕道: “殿下,这回都是我的错。” “倘若不是因为我执意要来岭山,您也不会受伤。” “那些想对您不利的人,也不会乘机钻空子。” 九和拿着一根杂草,在地上随意的划拉。 嘴上止不住的絮絮叨叨起来: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想着、念着来这里的。” “谁承想,这里与我脑子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是我太天真了。” “不仅害您白跑一趟,还连累您受了伤。” 话至此,九和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您会不会因此,罚我的罪啊?” 得,这个小家伙。 都到了这样的时候,还不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罚。 宋彦听了九和最后一句话,瞬时纳闷了起来。 自己平日里,该是对九和有多严厉。 才会在这个小家伙的心里,留下一个动不动就惩罚人的形象。 宋彦抓肝挠肺的反复回想一通。 好像自己,并没有惩罚过九和。 宋彦思忖了片刻,目光虚虚的停在眼面前的杂草上。 慢悠悠的温声开了口: “九和,我问你。” “迄今为止,你所想要的一切。” “有哪一样,我没有给你?” 第171章 误会了意思 宋彦的话音一落。 九和拿着杂草划拉的动作一滞。 一脸茫然的抬起脑袋,直愣愣的望向宋彦。 恍然间,四目相对。 宋彦那黑沉沉的双眸里,泛起了微微炙热的光晕。 他那温润且和煦的目光。 直戳戳的就望进了,九和有些慌乱的眉眼里。 九和恍惚着,对上了这般热忱的目光。 一刹那间。 她眼睫微微一颤,只觉着心跳似是漏了半拍。 一整个人,顷刻间就陷入了,宋彦那黑黝黝的温情双眸里。 也不知为何,九和的心口处,突突突的乱跳了起来。 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刹那间。 只觉着心尖上,冒出了一股滚烫的暖流。 直嗖嗖的沿着心口,再顺延着脖颈,最后漫上了她的耳垂里。 乍然间。 九和觉着自己的耳垂和耳廓,滚烫的发着热。 宋彦的问话,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时间好似在一瞬间里,就静止了下来。 宋彦望着九和的目光里,含着温煦灼人的笑意。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九和,从怔愣中渐次回醒过来。 九和咬着嘴唇,思绪在脑袋里,火急火燎的反复琢磨。 宋彦刚才那话问的,好似有些暧昧了。 可是九和细细的回想了一下。 好像宋彦,真的对自己有求必应。 关于银钱那一方面。 宋彦从不会吝啬自己,反而是自己怎么花销都可以。 关于自己的行动自由那一方面。 好似宋彦也从来都不会,干涉自己的行动自由。 甚至自己想去逛夜市的时候,宋彦也会陪同一起。 再想到这次来岭山。 宋彦也是一忙完手头上的正事,就陪着自己来这里瞎逛悠。 甚至还为了救自己而受了伤,只能窝在洞里躲避杀手。 再想一想,宴席吃饭的那一方面。 就因为头一次,自己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唤。 宋彦甚至在以后的宴席上,让大家都看着自己先吃。 就这么一回想。 好像真的如宋彦说的那般。 自己想要的富贵自由,宋彦好像都给了自己。 甚至在自己危难的时候,宋彦总会出现救下自己。 想到这里,九和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宋彦难道是自己的天选男主角? 不会,宋彦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堂堂一位争储的皇子,怎么会喜欢一个女婢?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倘若是真的,那自己的魅力,也太大了点。 所以,宋彦这么问自己,是要自己回馈什么吗? 要自己给他做妾、做通房? 不不不,那肯定是绝对不行的。 自己坚决不能答应。 思及此,九和忍不住的,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小心翼翼的回复道: “殿下,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您对我的好,我可都记着呢。” “您放心,我肯定把老神仙教给我的技能。” “全部都用来孝敬您。” “其实我会的,还多着呢。” “等我回京了,只一心的研究发明,再创造新事物。” “绝对能帮您成事儿。” 九和的话音一落。 宋彦原本满是希翼的目光,渐次晦暗了下去。 听着九和的这些话,宋彦不知为何,瞬时觉着有些沮丧。 看来,九和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以为自己想找她,索要回馈了。 宋彦面不改色的将目光,转移到面前的杂草上。 他的视线,虚晃晃的落在草丛里。 宋彦紧紧的抿着唇角,半晌都没有回话。 就在九和以为,宋彦生气了的时候。 宋彦那一如往常般的慢悠悠语调,缓缓响了起来: “不用。” “你不用做任何事。” “照顾好你自己,开心的生活,就可以。” 第172章 乳娘的道别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不由得心口一紧。 心里忍不住的,开始纳闷了起来。 难不成,自己误会了宋彦话里的意思? 其实九和确实误会了宋彦。 宋彦说那番话,只是想告诉九和。 他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她。 一直以来,九和想要的一切,他都可以给她。 现下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惩罚她呢。 宋彦其实是想告诉九和。 以后都不用去担心,自己会惩罚她。 可是这样的话,直白的说出去,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而宋彦却没有想到。 拐个弯儿的说话,更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宋彦停顿了片刻,唇角稍稍一勾,继续温声道: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去惩罚你。” 九和一听这话,两只眼睛霎时泛起了光彩。 睁着一对亮晶晶的双眸,就挂上了一副笑脸。 轻声奉承道: “殿下,您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殿下。” 话音一顿,九和缓了一口声气儿,继续认真道: “殿下,这次尾随您的杀手,会是谁派来的?” “离京之前您说过,有遇到过刺杀。” “会不会还是同一批人?” 宋彦闻言,稍稍侧目望向九和,轻声回道: “不是。” “那股第三方势力,有特定的路数。” “他们每次动手,都会改变我接下来的方向。” “他们第一次动手,逼迫我出宫开府。” “他们第二次动手,迫使我出京。” “虽然只动手了两次,但每次都在一个关键节点上。” “让我不得不做出一定的改变。” “这次安排杀手尾随于我,不像他们的作风。” “按照之前的路数,他们更会直接围堵刺杀。” 九和听了这话,瞬时诧异起来。 忙惊奇道: “殿下,如此说来。” “那股第三方势力,会不会是暗中助你的?” 宋彦闻言,望着九和的眸光一沉,悄声道: “这段时间,我也曾这般考量过。” “我同你说说,他们的第一次刺杀。” 宋彦第一次受到刺杀,是在十六岁那一年。 那日,皇后举办春日宴,邀请了很多朝臣的家中女眷。 因着宫中突然来了很多女眷。 皇后就凭着保护女眷的借口。 把宫中的禁军,大部分都调到了宴厅附近值守。 因此,皇宫中其他地方的值守禁军,就空虚了一些。 尤其是宋彦宫殿附近的禁军,被调离了很多。 那日,宋彦的宫殿果然遭到了刺杀。 那时候的宋彦,文不成、武不就,没有丝毫自保的武力。 只能依靠着整整一个宫殿里。 所有宫人,前仆后继的用自己身体,去帮宋彦挡刀。 这才让宋彦,堪堪通过一个隐蔽的侧门,逃出宫殿、躲避刺杀。 宋彦永远都无法忘记。 他的乳娘将他送到侧门时,对他最后说的话。 乳娘将已经吓坏了的少年宋彦,从侧门推了出去。 最后声嘶力竭道: “殿下,奴婢死前,还有一事不明。” “皇后娘娘,明明是万般疼爱殿下的。” “可是为什么,会把殿下宠爱成如此。” “文不成,武不就。” “殿下可否好好想一想其中缘由。” “以后,给奴婢一个答案?” “今日,阖宫上下可以为救殿下去死。” “倘若以后殿下还遇到此事。” “那殿下身边的人,还会不会舍命救殿下了?” “奴婢们今日只能护送殿下至此了。” “求殿下,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将来,给奴婢一个答案。” 话音一落。 咣当一声。 侧门永远的关上了。 第173章 一直护着我 重重的关门声,好似一根尖锐的钢钉。 直戳戳的就插入了宋彦的心肺之中。 至此以后,在宋彦的心里。 透彻的生了根、发了芽。 那一次的刺杀,演变成了宋彦快速成长的催化剂。 从那时开始,宋彦也彻底看清了,皇后对他的捧杀之计。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出宫开府、韬光养晦。 九和听了宋彦的一通叙述,只觉得惊心动魄极了。 光是去想一想。 阖宫上下所有人,一个挨着一个的。 全部都挡在宋彦的面前,去挨刀送死。 那场面简直骇人听闻。 亲眼看着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 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杀死在自己的面前。 想来,少年宋彦的心理阴影面积。 也会因那一场血腥的屠杀,被无限的放大。 难怪杨焕会说。 宋彦原本是热络的性子。 经历了那一场变故后,性格也变的清冷疏离了起来。 九和满目疼惜的望着宋彦。 柔声安慰道: “殿下,那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您现在不仅有自保的能力。” “还拥有可以左右他人命运的能力。” “将来,殿下一定能够,为当初阖宫上下的所有人。” “报仇雪恨。” 宋彦温煦的回望着九和,脸上依旧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他长长的睫毛,刚好盖住了他眼底泛起的丝丝热切。 宋彦一开口,仍旧是平常那副慢悠悠的语调: “所以,我想告诉你。” “你经历的所有不幸。” “都可以迫使你成长,让你强大。” 话音一顿,宋彦抬起手,帮九和捋了捋鬓角碎乱的头发。 唇角稍稍一勾,继续温声道: “忘了之前的所有。” “从今往后,我的府邸中,总有你的一席之地。” “所以不要怕,只管往前走,让自己变得更好。” 宋彦说这话的意图很明显。 他想告诉九和,忘了在临县发生的所有不开心的事。 以后不管怎么样,都有他在九和的背后,给九和撑腰。 九和只管做好自己,走好自己的路便可以。 宋彦的话音一落,九和立时怔愣住了。 她的大脑瞬时有些运转困难。 只觉着有个什么东西,忽然就闯进了心口里。 在自己的整个心腹之中,翻江倒海的闹腾起来。 半晌,九和才回缓了思绪,只满心的讶然诧异。 宋彦说这话的意思。 难不成,是他以后要一直护着自己吗? 九和睁着眼睛,直戳戳的盯着宋彦良久。 就是没有发出只言片语的话音。 宋彦见她呆愣愣的望着自己。 以为九和,再次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九和的脑袋。 唇角含着浅浅笑意的问道: “怎么了?吓到了?” “怕我接下来要惩罚你?” 九和被宋彦这么一摸头。 猛的觉着心口骤然一紧,复又加速的突突突跳起来。 心尖上的那股热流,再次顺延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心口。 直嗖嗖的蔓延上了自己的脑袋里。 九和脑门儿上恍然一热,大咧咧的径直开了口: “殿下,您方才说那话的意思。” “是您以后,一直都会护着我吗?” “会一直做我的大树、靠山吗?” 第174章 一直护着你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这一次,九和竟然没有误解他话里的意思。 宋彦眼底的笑意更甚,温声回道: “是的。” “我会一直护着你。” 虽然正值炎夏。 可山林里的微风依旧徐徐缓缓,带着丝丝凉意。 那一缕缕山风,俏没声儿的就钻进了洞穴里。 轻缓缓的萦绕在两人的周身。 好似在两人的身上,共同套了一个圈儿。 叫他们两人从今往后,一直得勾勾缠缠的牵绊此生。 按照宋彦的猜想。 日落之前,江枫就该找到自己,把他们两人救上去。 可是直至最后一抹日光落幕。 两人始终都没有听到,天坑上头传来任何寻人的声响。 宋彦望着天际之间的最后一缕光亮。 虽然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可是心绪,已然沉积到了谷底。 宋彦的眸光一沉,心口思绪,不由得百转千回起来。 江枫为何到此时,都没有来寻自己? 难不成,是那群杀手的人数太多?对禁军下了毒手? 亦或是禁军里头出了内鬼,与人里应外合、制造混乱?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 现下的江枫,肯定是被棘手的事情给绊住了。 那群杀手的目的,就是要自己孤立无援,以便搜寻围剿自己。 现下不知江枫那边,发生了何事? 也不知江枫,有没有给驻扎在路上的禁军发信号。 可就算发了信号。 离得最近的一支队伍到达岭山,也需要整整一日的时间。 无法援救当下的局面。 一日的时间,足够那些杀手,在这附近搜寻到自己了。 此处的洞穴并不隐秘,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现下不能在此处继续坐以待毙。 应当趁着天黑,从这里出去,与江枫汇合。 只是…… 宋彦忍不住的,往九和那边扫一眼。 倘若是自己一个人。 尚有可能趁着天黑,夜行躲避杀手的追击。 可是自己受了伤,再带上九和。 倘若此时两个人同行。 能顺利躲开杀手追击的可能性,就变的极低了。 现下这场困局,该怎么破? 九和不知宋彦心中的烦闷。 这会儿,她倒是发现了一样好东西。 这洞穴的墙壁上,长了不少的硝石。 这些个硝石,对于现下来说,可是个极好的东西。 眼瞧着就要天黑了。 两人总不能,一直摸黑等着人来营救。 生个火堆,烤烤火,聊聊天,赏赏月。 也是一件极其富有雅韵的事儿。 九和这么想着,两只手立刻就动作起来。 也没管宋彦在那边儿,抓肝挠肺的想法子。 九和自己就开始仔仔细细的,刮起岩壁上的硝石了。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刮着。 一边用大片儿一点的叶子,把硝石包裹起来。 这洞穴岩壁上的硝石还真不少。 也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裹了一小堆的叶片小包裹。 宋彦瞧着九和忙活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的不解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九和手上动作没停。 一边忙活自己的,一边头也不抬的答道: “这些可是好东西,叫做硝石。” “咱们一会儿,能用这个生火呢。” “等天黑了,我起个小火堆,也不怕蛇鼠虫蚁靠近了。” “还能驱一驱洞里的潮气。” 宋彦一听,这些小东西竟然可以生火。 思绪瞬时一活络。 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175章 躲不开就等 宋彦望着九和,双手不停的在岩壁上认真忙活。 轻缓缓的温声开了口: “江枫现下,恐怕遇到了棘手的事。” “我估摸着那群杀手,眼下正在天坑附近搜寻我的踪迹。” “可能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到这里。” 宋彦话音一顿,刚想开口往下说。 谁料九和猛然一个回身。 两只手臂还保持着刮硝石的动作,一双眼睛却瞪得溜圆。 九和一脸惊恐的望着宋彦,随即慌忙的接上了话: “殿下,那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要是真被他们堵在这洞穴里,咱们指定得死在这了。” 九和赶忙撂下手中刮硝石的叶片儿,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紧接着认真道: “殿下,您现在就赶紧上去,赶紧离开这里。” “您现下就别管我了。” “倘若您带着我,我指定给您拖后腿。” “他们要对付的是您,我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有事儿的。” “等您与江枫汇合了,再回来救我呗。” 宋彦一听九和的话,瞬时放松了心境。 原本以为,要同九和费一番口舌,好好分析一遍局面。 没想到,她心里都清楚明白的很。 甚至到了如此关键时刻,九和心里还存着大局观。 看来这段日子里,她果真是长进了不少。 温煦的笑意浅浅挂在宋彦的脸上,他温声道: “等太阳完全落下去之时,我们一起上去。” “我不会留你一人在这里。” 宋彦说话向来算数。 夜幕将至,他就带着九和,小心翼翼的往天坑顶上攀爬。 因着日光将将消失,月光还未鼎盛。 两人趁着亮转黑的间隙,很顺利的就攀爬上去了。 脚一着地,立时就有了踏实的安全感。 可这份实在感,也就只能稍稍停留一瞬。 凡事越是顺利,越不可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但凡有一点差池,都能引来埋伏在附近的杀手。 九和正想问宋彦,现下该怎么办。 就听着宋彦悄声道: “你在这里生一个火堆,火越旺越好。” 九和立刻明白了宋彦的用意。 既然躲不开,不如诱敌深入。 瞧瞧这附近到底有多少杀手。 九和拿出一小包硝石,就开始动手忙活起来。 宋彦在一旁警觉的视察四周。 同时快速的用匕首,削了一小堆木钉当做暗器。 两人互相配合的倒是很默契。 没过一小会儿,一个大火堆就燃烧了起来。 宋彦立即揽着九和,攀爬进了附近一棵繁茂的大树上。 大树的树干倒是粗壮结实。 两人可以稳稳的立在上头,不用担心掉下去。 可宋彦到底还是不放心九和。 叫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千万别脚滑落了下去。 九和挨着宋彦,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拽着宋彦的衣袖。 就这么直耸耸的,在树干的枝丫上立着。 居高临下的往火堆附近瞧。 两人的心里都极其紧张,屏气凝神的守株待兔。 只想看看,到底有多少杀手,会被这火堆引诱过来。 黑黢黢的山林异常寂静。 连带着两人脚底下,不远处的火堆里。 噼里啪啦的火苗窜动声,都被无限的放大、声声入耳。 夜越深,火光越是冲天耀眼。 在这乌漆墨黑的山林里,足以引来周遭数几公里外的注目。 入夜后,山风尤其渐盛。 呼呼的风声,猛然刮过九和的耳边。 骤然有种阴森森的凉意,渐次渗入了九和的心肺里。 九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忽然就听着周遭,缓缓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借着脚下火光的映照。 一个个黑影,依次出现在了九和的视线里。 九和忍不住默默的在心里数起来。 一、二、三、四…… 这一数,九和骤然心惊胆寒。 就一会儿的功夫,火堆附近就聚集了四十多名黑衣杀手。 第176章 先下手为强 九和心口一沉,不由得惊骇万分。 忍不住侧目望向宋彦。 她瞧见宋彦紧紧抿着唇,目光锐利的盯着脚下的那群杀手。 便又继续屏息噤声,一动不动了。 九和凝神细细观察之下。 发现下面的那群黑衣杀手,有四个人是领头的。 那领头的四个人聚在一起,悄悄耳语一番后散开。 领着身后的一众黑衣杀手,立刻有条不紊的各自行动起来。 四个小队,其中一个小队留守在天坑附近。 另外三个小队,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继续搜寻。 看来他们,势必要追寻到宋彦的踪迹。 好在留下来的黑衣杀手,只有十一个人。 比起刚才的那黑压压的一堆黑衣杀手。 脚底下这十一个杀手,看起来要好对付一些。 待人四散走尽,宋彦才用着极其轻微的气声儿,对九和道: “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 话音一落,还没等九和开口挽留。 宋彦径直悄没声儿的,就跳下了大树。 得,这是要先下手为强。 宋彦要去逐个对付黑衣杀手了。 可是敌人到底有十一个,宋彦只有一个人。 而且,宋彦腿上还有伤。 倘若真的消耗战打起来,宋彦一定是吃亏的。 九和眼瞧着宋彦,顷刻间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面前。 心里面火急火燎的干着急。 得想个法子,帮帮宋彦才行。 九和环顾四周,周身除了树枝,便是缠在树枝上的藤蔓。 没有一个能成为帮衬宋彦的利器的。 九和正百般懊恼着,自己手脚功夫不行的时候。 忽而脑门上一道灵光乍现。 人类与动物最基本的区别是什么? 答案是,人类会制造工具。 曾经作为一个现代化的学生,手工课不是白上的。 九和抬手折了树枝与藤蔓,也没用多大一会儿功夫。 造好了一副小弓箭。 虽然没有尖锐的箭头,可是九和有硝石。 可以射出一团火。 如此一来。 就算制服不了对方,也能拖延对方的手脚行动速度。 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对方的行动,从而帮助宋彦。 虽然未至深夜。 可山林里一旦没了日光普照。 不管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直接就进入了沉寂的暗夜之中。 山风轻缓缓的呼啸,四周落针可闻。 九和仔仔细细的辨别着附近声响。 凝神静气之下,可以微微分辨出,两两打斗的响动。 九和谨慎的环顾四周。 确认周遭无人后,小心翼翼的攀爬下了大树。 朝着打斗声响传来的方向,战战兢兢的摸排过去。 九和的腿脚有些发软。 说实话,人生第一次经历这般草木皆兵的场面。 心里怕的又慌乱又急躁。 可是说到底,不能任由宋彦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多人。 九和只能壮着胆子,充当一个干扰敌方的工具人。 打斗声越响亮,九和心里越惊慌。 眼瞧着就要挨近了,九和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详尽的作战计划。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的位置。 保护好自己,才能成为宋彦的助力。 月光从繁密交错的树枝间隙之间,倾洒而下。 九和远远瞅见了宋彦,正在与三个杀手打斗。 一股莫名的怒火,勃然从九和的心口间喷洒而出。 三对一,太欺负人了。 九和立时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点着了硝石上的火信。 曾经箭道馆的月卡,可不是白买的。 九和双臂一抬,右手使劲一拉。 一团火苗,径直飞到了一个黑衣杀手的身上。 火苗一落在衣物上,猛然间就燃烧了起来。 黑衣杀手不知自己的身上,为何会突然起了火。 只能立刻停手,赶紧后退,一心只顾着给自己灭火。 九和见状,再发一箭。 打中目标后,随即猫着身子,就跑开了。 第177章 默契的配合 宋彦一瞧见杀手的身上着了火,便知道是九和做的。 他猛然连发几招,逼退了正在与他交锋的对手。 随即一个回转,剑锋直指正在灭火的黑衣杀手。 对着那正在扑腾灭火的杀手的脖颈,扬手使劲一挥。 一剑毙了那杀手的小命。 九和换了个隐蔽的地方,再次向黑衣杀手射出火团。 虽然没有任何沟通交流,可宋彦依旧与九和配合默契。 两人相互配合之下,三个黑衣杀手很快就被宋彦斩杀了。 九和眼瞧着那三个杀手,在宋彦的面前倒地毙命。 立即乐呵呵的,就朝着宋彦的身旁奔了过去。 九和蹦跶到宋彦的面前,刚准备开口邀功。 宋彦立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九和才觉着头皮一阵发麻,就被宋彦抬手一拉。 身形一晃,随即隐进了一旁的树影里。 九和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刚一凝神,就听见了不远处,有淅淅索索的声响传来。 是有人往他们这边寻来了。 九和虽然被宋彦揽着,可心里依旧咚咚咚的跳的厉害。 主要是害怕啊。 万一来了七、八个人,那可怎么办? 九和现下挨着宋彦的身侧。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宋彦,由于奋力搏杀而气息不稳起来。 宋彦紧紧握着的拳头,有些颤颤巍巍的发抖。 九和心口一沉,万般惊恐起来。 宋彦不会在刚才的打斗中,手臂受了伤? 倘若那些人搜寻到这里,一定会发现那三具尸首。 如此一来,宋彦免不了要与他们生死一搏。 怎么办? 千万不能让宋彦死在这里。 毕竟对于自己来说。 宋彦的生死存亡,关乎自己未来一生,是不是可以富贵自由。 难不成,这一回自己要舍生取义了? 九和现下虽然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的。 可脑子里的思绪,万般的活络起来。 几个呼吸之间,她就设想了好几个剧本。 在九和百转千回的思来想去之间。 她最后决定。 万一他们被人发现了,她就舍身引开敌人。 给宋彦制造袭击敌人的机会。 只要自己跑的够快,应当还有活命的机会。 虽然九和把自己幻想的很伟大。 可她就是准备,假使一会儿被发现了。 管它三七二十几,只管撒开膀子使劲逃跑。 九和搁这边思绪漫天的飞。 那边的黑衣杀手,已然走入了视线范围内。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可以依稀辨别出,有四个人。 九和探着脑袋,再三确认只有四个人后,总算放下心来。 她抬头与宋彦对视一眼。 这一眼里,尽是无需言语的默契。 九和随即便明白了,宋彦让她依旧按照方才那般配合。 她对着宋彦,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宋彦随即一个闪身,离开了两人躲避的地方。 九和隐没在暗处,只等宋彦一发起攻击。 她就立即点着硝石包,向着黑衣人射过去。 这个配合的方法,确实可以分散黑衣杀手的专注力。 莫名其妙的飞来一团火,顷刻间,把自己身上点着了。 可不是挺吓唬人的。 宋彦在九和的配合之下,很快就击杀了那四个人。 只是九和最后有些得意忘形。 忘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行动宗旨。 就在两人都以为,四个黑衣杀手已经毙命的时候。 其中一个黑衣杀手,憋住了最后一口气。 正在寻觅着九和藏匿的方向。 九和自然不知,有一个黑衣杀手没死透。 大咧咧的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那个没死透的黑衣杀手,拼命用着最后一丝气力。 对着九和,抬手就是一个暗器甩了过去。 九和哪知黑衣杀手临死前,还能射发一枚暗器。 完全没有注意到,黑衣杀手的抬手动作。 她只满心满眼的兴奋着,往宋彦的身旁蹦跶去。 却瞧见宋彦,转瞬就到了自己的眼面前。 被宋彦用力一揽。 一整个人,瞬间就落入了宋彦的怀里。 第178章 你在担心我 九和被宋彦这一个揽抱,惊的有些措手不及。 瞪大了眼睛瞧宋彦,大脑瞬时一片空白。 直至九和抬眼瞧见宋彦,紧紧皱眉、微微闷哼一声。 这才恍然意识到。 宋彦不会是在帮自己,挡住了袭击? 宋彦顺势拉着九和,隐入了一旁树干的后面。 他朝着暗器飞来的方向,扫去一道锐利的目光。 那个射发暗器的黑衣杀手,已然瞪着眼睛没了生机。 九和惊慌失措的向宋彦轻声道: “殿下,是不是刚才那杀手向我使了暗器?” “您是不是受伤了?” “快让我瞅瞅,伤哪儿了?” 九和手忙脚乱的,就扒拉着宋彦的衣服。 直往他身后瞧哪里受了伤。 宋彦稍稍一抬手,止住了正在他周身翻找的九和,悄声道: “无妨,我们先离开这里。” 话音一落,宋彦拉着九和就往密林里走去。 九和被宋彦拉着往前走,心里止不住的懊恼。 要是自己能警觉一点就好了。 倘若刚才自己躲开,宋彦应当就不会受伤了。 也不知接下来,会不会再遇着杀手。 九和一边跟在宋彦的身后走,一边粗略的算了一下。 留下的一队杀手总共有十一个,现下已经解决了七个。 那就还剩四个杀手,现下在这附近晃荡。 可是宋彦已经受了伤,又经历了两场激烈的打斗。 着实不能继续再与人交锋了。 想到这里,九和动了动被宋彦紧握的那只手。 宋彦感受到了九和的动作。 随即停下脚步,侧过头,望向九和。 九和往前迈了一步,挨近宋彦,悄声道: “殿下,止血的草药还有一些。” “我为您处理一下伤口,咱们再走。” 宋彦微微低着头望向九和,他的表情隐没在幽暗的光线中。 九和辨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轻缓缓的回了句: “你在担心我?” 九和被宋彦这一句问的,霎时怔愣住了。 一股莫名的羞怒涌上了心口,烧的九和脸颊有些微烫。 幸好是在暗夜里,不管她是脸青还是脸红,宋彦都瞧不见。 既然如此,九和索性壮起了胆子。 不答反问的轻声道: “那殿下,是希望我担心您呢?” “还是不希望我担心您呢?” 九和竟然当面与宋彦,调笑了起来。 这话一说出口,反倒是叫宋彦有些始料未及了。 小家伙,胆子越来越大,口齿也越来越伶俐了。 宋彦抿唇一笑,小声回道: “现下担心的不是时候,先离开这里再说。” 言罢,拉着九和继续往前走去。 九和只好抬起脚步,跟在宋彦身后继续往前。 只是心里觉着有些怪怪的。 按照宋彦的性格来说,他应当是个闷葫芦才对。 怎么会主动问自己,是不是担心他? 九和禁不住的长吁短叹起来。 山林寂静无声,就算九和只是呜呼叹息。 也还是被前面的宋彦听见了。 宋彦只当她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包扎伤口。 他脚下步子没有停顿,微微侧过头,轻声解释道: “我第一次与杀手交锋之前,给江枫发了信号。” “那七个杀手,都是被信号吸引来的。” “倘若再不离开这里,剩下的杀手都会赶到。” 话音一顿,宋彦似是思忖了须臾,又继续道: “我们现下,去与江枫汇合。” “一切都等见了江枫再说。” 第179章 习以为常了 宋彦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已经与江枫联系上了。 九和被宋彦拉着,两人在树林里穿梭了很久。 终于在听见几声鸟叫后。 江枫领着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宋彦的面前。 一打照面,一群黑衣人对着宋彦纷纷跪下。 江枫领头跪着,对宋彦轻声恳切道: “属下护卫不周,让殿下遇险。” “请殿下责罚。” 宋彦稍稍一俯身,抬手轻轻托了一把江枫,将他扶了起来。 对着江枫,缓声道: “此事不怪你。” “我问你,山脚驻地,发生了何事?” 江枫稍稍一倾身,向着宋彦迈近了半步。 对着宋彦,轻声的详细禀报起来。 原来待众人上山后,山脚的驻地就遭到了围剿袭击。 山下留守的二十多名禁军,全部死伤殆尽。 杀手总共有五十名。 假用禁军的传讯方式,把山上的禁军依次引诱下来。 杀手藏匿于山脚的阴暗处,将下山的禁军分批斩杀。 祝佑发现时,一百多名禁军,只剩下了五人。 幸而祝佑靠着暗卫的联系方式,及时告知了江枫。 这才让所有暗卫,免于全部被截杀的险境。 经过暗卫们的小范围反扑,已经斩杀了十八名杀手。 再加上宋彦斩杀的七名。 五十名杀手,现下总共还剩下二十五名杀手。 虽然目前杀手的人数依旧占了上风,可到底还是有胜算的。 宋彦往江枫的身后晃眼一扫,轻声问道: “祝佑呢?” 江枫立即回道: “我让祝佑领着四个活下来的禁军,去调兵了。” “那四个禁军留下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宋彦轻轻嗯了一声,小声吩咐道: “找个安全的地方,先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话音一顿,宋彦抬头望了一眼夜幕,继续轻声道: “今夜怕是不会太平。” “等熬过了今夜,才有活着下山的可能。” 宋彦寻了一处背着月光的山坳,当做临时的歇脚地。 好在这山坳的四周,长了不少香蒲草。 宋彦让九和,先帮着暗卫们处理伤口。 谁也不知道杀手下一次来袭击,会是什么时候。 九和明白宋彦的苦心,娴熟的帮着每一位暗卫包扎伤口。 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场面很是血腥。 九和一通忙完,竟然都有些腰酸背痛了。 她自然不会去休息,毕竟宋彦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九和赶忙到了宋彦的身边,直言道: “殿下,您刚才是不是帮我挡了暗器?” “赶紧的,我给您瞅瞅。” “都这么久了,也不知伤着哪里了。” 宋彦开怀的勾唇一笑,轻声回道: “伤口在左肩上。” 言罢,他垂下左臂,准备解开衣带,露出伤口。 谁料,宋彦的话音一落。 九和瞬间利索的,伸出了两只小爪子。 径直就去扒拉宋彦的衣襟。 那副熟稔的模样,丝毫没有避讳。 叫一旁的江枫见了,都有些瞠目结舌。 她这副大咧咧的模样看在旁人眼里。 好像九和扒拉宋彦的衣服,早就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宋彦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只觉着肩膀一凉,衣服就被九和扒开了。 第180章 把暗器拔了 其实九和想的很简单,就是赶紧检查伤口,赶紧止血上药。 毕竟宋彦的伤口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暗器有没有毒。 宋彦眼瞧着九和,这般顺其自然的扒拉着自己的衣服。 竟也不觉着被冒犯了。 反倒是眼梢嘴角间,掺杂了些许开怀笑意。 任由九和的两只小爪子,在自己的身上扒拉来、扒拉去。 九和也不管一旁的江枫,用着如何诧异的神情瞧自己。 她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宋彦左肩上的伤口。 头也没抬,对着守在一旁的江枫道: “江兄,你来把这个暗器拔了。” “我好上药。” 江枫听了九和的话,也不多言语,只赶忙倾身过来拔暗器。 幸好那暗器上没有淬毒。 暗器一拔出来,九和紧接着就处理起伤口来。 宋彦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幸而都不是致命伤。 九和迅速把伤口都上了药。 她这边刚一忙完,就有暗卫来报,有敌人往这边搜寻了。 现下不是交锋的好时机,宋彦只能下命撤退隐蔽。 众人纷纷躲进密林里,隐藏在树干上。 按照宋彦的猜想。 这几个搜查的黑衣杀手,不过是前面探路、引诱的。 后面一定会有不少黑衣杀手,在暗处朝着他们这边观望。 倘若杀了这几个杀手,后面必然会有更多的杀手冲上来。 而现实果然如宋彦所料。 这几个打头阵搜寻的黑衣杀手,在山坳附近摸排了一圈儿。 没有见到旁人后,领头的一个杀手抬手一挥。 后面林子里,出来了十几个黑衣杀手。 就在九和以为,现下只有这十几个杀手的时候。 紧接着,再后面又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大群黑衣人。 目测之下,粗略的一计算。 大约有五、六十个黑衣杀手。 骤然间,九和惊恐万分,两只眼睛瞬时瞪得溜圆。 九和惊惧的望了一眼宋彦。 只瞧着宋彦也是一脸严峻的,凝目望向那群黑衣杀手。 九和顿时极其的不解和恐慌。 不是已经斩杀了不少黑衣杀手吗?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倘若现下,要是被那群杀手发现了踪迹。 那大家伙儿,今晚都得葬送在这里。 众人都是屏息噤声,躲在树干间一动不敢动。 纷纷注目瞧着那群黑衣人,在山林间摸排搜查。 就在大家都以为。 那群黑衣杀手要离开这里,去往别处搜寻时。 为首的黑衣人,肩膀上立着一只猫头鹰。 那猫头鹰忽然扑腾着翅膀,往一棵树上飞去。 正是朝着九和的身上,径直扑腾飞去。 很显然,猫头鹰发现了藏在树干上的人群。 众人无法,只得纷纷从树上一跃而下。 围成了一个圈儿,将宋彦与九和圈在了中间。 暗卫们倾身做好攻势。 目光中满是杀气腾腾,死死盯着四周的杀手。 这一战,真的是抵命一战了。 两方的交锋一触即发。 却在两方将要动手的时候。 山林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震天声响。 九和探着脑袋、寻声而望。 竟然瞧见,杨焕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身后领着一大群,乌央乌央的禁军轻骑。 踏着月光透过密林间隙,照射下来的光斑。 直嗖嗖的往宋彦这边奔来。 杨焕一边扬鞭训马急奔,一边高声喊道: “殿下,臣来迟了。” 第181章 竟是宋彦党 九和霎时惊喜若狂。 一把抓住了宋彦的衣袖,欢呼雀跃的欢喜道: “殿下,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宋彦见着救兵的到来,原本只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松了松。 瞧见九和这般欣喜雀跃,禁不住跟着一起开怀的笑起来。 杨焕带着五百名禁军轻骑,是昼夜不停的赶过来的。 宋彦乍一瞧见几百轻骑,心中只觉着罕纳异常。 这次跟随他出行的所有禁军,皆是步兵,没有轻骑。 杨焕怎能带着轻骑及时赶到? 五百轻骑,齐刷刷的踏着星月急速而来。 自然很快就俘虏了那几十个,不成气候的黑衣杀手。 杨焕急飕飕的奔到宋彦面前请罪。 径直往地上一跪,口中直呼: “殿下,臣救援来迟了,让殿下受了伤。” “还请殿下责罚。” 宋彦倾身虚扶了杨焕一把,示意让他起身。 随即开口道: “你本该在镇州,监督河道的工事。” “如何得知我遇袭的消息?” “这些轻骑,可是从京城赶来的?” 杨焕躬身一礼,恭敬道: “回禀殿下,是昭王,命人送来的消息。” “这些轻骑,也正是随着消息,一同从京城赶来的。” 宋彦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同我细细说来。” 原来是宋铭在京城里,得知了有人要暗杀宋彦的消息。 宋铭就赶忙告知了他的舅舅,派人前来驰援。 这五百轻骑,就是宋铭舅舅派来的。 九和听了杨焕的叙述,只觉着满心震惊。 没想到啊。 那般骄奢淫逸的纨绔宋铭,竟然对宋彦这般忠心。 难不成,宋铭还是宋彦党的? 九和独自在一旁,惊诧骇然的长吁短叹。 她这副万般震惊的模样,倒是被宋彦,全部瞧在了眼里。 宋彦瞧着九和一脑门儿的惊骇。 便支走了身边的其他人,漫步到了九和的身边。 勾唇一笑,温声道: “怎么,让你很震惊?” 九和抬眸望向宋彦,一脸不可置信的讶然回道: “殿下,我确实不敢相信。” “原来四皇子,竟然是您的人。” 宋彦闻言,眸光中添了几分温和,不答反问道: “你眼里的宋铭,是个怎样的人?” 九和咬着嘴唇、耸着眉头,小脑袋转悠了起来。 其实在九和的认知里。 宋铭不仅是个色鬼渣男,还是个没什么用的男人。 可宋铭到底是个会投胎的皇子。 一出生就是个含着金汤匙、富贵傍身的主儿。 如今宋铭又恰逢时机的,解救宋彦于危难之中。 虽然在九和的心里,想给宋铭一个超级差评。 可到底碍于宋彦的面子,也不能直接说宋铭的不是。 九和好好的想了一小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回道: “殿下,我觉着四皇子跟您比起来。” “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我眼里瞧见的,全都是殿下的英武身姿。” “哪还能记得四皇子,是个怎样的人呢。” 瞧瞧九和这张小嘴能说会道的,跟抹了蜂蜜一样甜。 不仅避重就轻,还顺道奉承了宋彦一把。 九和一说完这些话,忍不住的昂首自豪着。 想来自己拍彩虹屁的本事,又精进了几分。 说不定自己就能靠着,这哄死人不偿命的绝杀技能。 发家致富做个闲散的小富婆。 宋彦听了这一通不着边际的吹嘘,倒也不觉着讶异。 望着九和的目光中,更添了几分窃窃的喜色。 温声回道: “你见到的宋铭。” “是个身形丰腴的皇子,肆意妄为、且荒淫放荡。” “可是你不知道。” “在宋铭的舅舅,没有当上都指挥使之前。” “宋铭不仅是个骨瘦如柴的皇子。” “他还只能住在冷宫里,常年只吃剩菜剩饭。” 第182章 关于小宋铭 宋彦目光温润的瞧着九和,缓缓的叙说起关于宋铭的故事。 那时当今的皇上,还只是一位郡王。 宋铭的母亲,原本只是郡王府里的一个女婢。 当今的皇上是在一次醉酒后,宠幸了宋铭的母亲。 宋铭母亲的肚子倒是很争气,因为那一次,就有了宋铭。 可是宋铭母亲的命运,很是不济。 压根没有享受到,母凭子贵的大好运势。 在生产宋铭的时候,便香消玉殒了。 所以宋铭,自小是被奴婢们抚养长大的。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向来都是奉高踩低的奴才。 因着宋铭不受皇上的待见。 宋铭便只能从小到大,受尽了宫人们的欺压。 能吃上点残羹剩饭,就已经是被厚待了。 宋铭能在这般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活下来,要多亏了他的舅舅。 其实宋铭的舅舅马涛,并不是与宋铭血脉相连的舅舅。 马涛其实是宋铭母亲的青梅竹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 当年,宋铭母亲在郡王府,签的本是活契。 只要到了二十三岁,就可以拿到一笔银子,再被放出王府。 于是马涛心甘情愿的,在王府外一直等着宋铭的母亲。 两人还相互承诺约好了。 等宋铭母亲出府后,两人就成婚,白首相依、不离不弃。 只可惜命运诸多磨难,有情人难成佳话。 宋铭的母亲自从有了宋铭以后。 就注定了此生,再不可能与马涛有相守一生的可能。 那时候,宋铭母亲的家人都不在了。 马涛就成了宋铭母亲的兄长,成了宋铭母亲唯一的娘家人。 马涛也是个争气的。 入了禁军后,不管什么脏活累活都只身往前冲。 再加上,宋铭母亲兄长的身份加持。 马涛很快就进了皇宫当差,还当上了禁军都头。 所以宋铭出世后,马涛就在暗中照料。 还花些银钱去打点那些,照顾宋铭的宫女、奶娘。 让宋铭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马涛还总是见缝插针的,给宋铭送些吃食。 宋彦第一次见着宋铭,是在半夜里。 那日,小宋彦溜出皇宫玩耍,半夜子时才回宫。 经过一条人迹罕见的小道儿时,听见了极其细微的人声儿: “来,这是舅舅从宫外买的烧鸡。” “虽然有些凉了,但味道还行,你快尝尝。” …… “你慢点吃,是不是好些天没吃饱了?” “那些该死的贱婢们。” “舅舅就算为了你,也一定要努力高升。” “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惩戒那些,今日欺辱你的奴婢们。” 小宋彦听见后,并没有去打扰马涛与宋铭。 只在第二日叫人去查了查,宫里还藏着什么人。 直至那时候,小宋彦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四弟,叫宋铭。 那一年,宋彦十岁,宋铭七岁。 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没了亲生母亲。 宋彦对宋铭便心生了怜悯与疼惜。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宋彦会有意无意的,照顾一下活在冷宫里面的四弟。 甚至皇上能记起,自己还有宋铭这么一个儿子。 也多亏了宋彦,在皇上面前提醒一二。 宋彦十六岁遇刺那一年,也捎带手的,顺势推了马涛一把。 送马涛坐上了,京卫司的第一把交椅。 自此,宋铭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宋铭是马涛唯一在意的人。 马涛有多宠溺宋铭,京城里的高门子弟就有多巴结宋铭。 宋铭自小没有读过什么书,只在欺凌侮辱中长大。 所以心中的仇恨与愤怒,造就了对旁人暴戾的性子。 宋铭出宫开府后,身边又都是纨绔子弟的巴结奉承。 以至于,一个不小心,就长成了一个恣情纵欲的胖子。 虽然宋铭长歪了,可到底,在大事儿上没有迷糊。 是一个万分忠实可靠的宋彦党。 所以当宋铭,一得到宋彦可能要被刺杀的消息时。 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舅舅,搬救兵、驰援宋彦。 九和听了宋彦的一通诉说,心里难免百感交集。 人生当真是一趟奇妙的旅程。 宋彦当初,种了托一把宋铭、马涛的因。 今日便收获了,宋铭、马涛千里驰援的果。 要论眼光的长远,还得是宋彦。 九和望着宋彦,忍不住的感慨道: “殿下,我明白了。” “雪中送炭,才能叫人铭记于心。” 第183章 祖坟不找了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抿唇一笑。 将话题转移到了旁处: “等祝佑把禁军调过来。” “我让禁军搜山,帮你找祖坟。” “你莫要再独自涉险了。” 九和一听这话,瞬时脑顶炸起了一道惊雷。 这一天闹的,竟然把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 祖坟这件事儿,可大可小。 现下该怎么把祖坟这个谎话,给圆儿过去呢? 叫禁军搜山吗? 最后没有搜到,对宋彦说,自己记错了? 那宋彦会不会直接劈死自己? 因为自己记错了,叫宋彦跟着跑到岭山来历险。 这算是欺瞒的大罪吗? 宋彦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惩罚自己呢? 九和微微垂着脑袋,抓肝挠肺的左思右想。 她这副搜肠刮肚的模样,看在宋彦的眼里。 只以为她在担心,会找不到自家的祖坟。 宋彦便温声安慰道: “你别担心,两千人同时搜寻,定能找到。” 话音一落。 九和恨不能立时一口老血喷出去,当场暴毙而亡。 宋彦这话,自己该怎么接? 祖坟肯定是没有的,也不能随便找个坟头就去祭拜。 经历了跌落天坑这一遭,自己实在不指望能穿越回去了。 九和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小脑袋瞬时一转悠。 她缓缓抬眸望向宋彦,小心翼翼的胡诌道: “殿下,其实不必如此耗费人力。” “我已经找到了祖坟的大概位置。” “就是那个天坑。” “我在那里观察了好久,那里原本应当是没有天坑的。” “而且天坑里的植物,都是新长成的。” “我就是因为观察天坑崖壁上的植物,才不慎跌落下去的。” “想来是因为地震、或是山体灾害才有了天坑。” “所以殿下,不用再找了。” “祖坟已然被天坑掩埋了。” 九和一说完,只战战兢兢的瞧着宋彦。 她满腹的担心害怕,一颗心不由得悬着担忧。 不知道宋彦会不会因为,她说祖坟找不见而发怒。 却不料。 宋彦听了九和这番话,竟是满脑门儿的宽心宁神起来。 原来九和是因为一时不慎,才跌落下天坑的。 不是因为心里难过,而要跳崖自尽。 九和只是因为一心沉迷于,赶紧找到自家祖坟的位置。 从而一不小心跌落下去的。 这个事实,是今日宋彦听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宋彦双眸温润的望着九和,罕见的开怀问道: “当真不用去搜寻了?” 九和被宋彦这般反应,霎时惊诧到了。 原本以为宋彦,会因为无功而返而怪罪。 没想到啊。 宋彦竟然因为不用继续找祖坟,反而开心起来了。 九和呆愣了半晌,才肯定的回道: “当真。” “殿下,当真不用再去搜寻了。” “我当时在天坑旁边,已经祭拜过了。” 宋彦依旧温煦开怀的望着九和,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宋彦领着一众轻骑,就踏上了回镇州的路。 九和坐在马车上,一路思潮起伏。 既然眼下,回不去已经成了定局。 那自己就要在这个时代里,好好的活下去。 凿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第184章 贵人有奇才 回镇州的一路很是顺利。 路上还遇到了,领着一众禁军的祝佑。 祝佑手底下的禁军,基本都在岭山死伤殆尽了。 但是祝佑与一众被杀的禁军们,全部护卫有功。 宋彦不仅向朝廷,给被杀的禁军们要了一笔抚恤。 还给祝佑升了官职。 祝佑从禁军都头,升职成了步兵军团的营长指挥使。 九和心里自然明白,宋彦的这一番安排。 是有意将祝佑往上抬举。 可即使是把祝佑,抬上了营长指挥使的位置。 宋彦依旧把祝佑安排在九和的身边随行。 九和心里自然也明白,这是在给九和立于人前的底气。 自从回到了镇州,宋彦就异常忙碌起来。 连身上的伤都没有养,就整日早出晚归了。 经过了岭山这一遭,整个昭阳居的防卫,愈发严密起来。 不过这倒是不影响九和的安逸生活。 九和又回到了整日吃吃喝喝、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 一直窝在昭阳居里也甚是无聊。 可宋彦说了,尽量不要出门走动。 宋彦主要是怕京城里的那一位,动了绑架九和的念头。 用九和的安危,来威胁宋彦。 九和自然明白宋彦的心思。 只能按奈着性子,整日在昭阳居的花园里,烧烤、钓鱼。 连带着一直随行在左右的祝佑,都瞧出了九和被憋闷坏了。 这日上午,祝佑主动同九和道: “小主子,殿下说了,倘若您整日无聊。” “可以给您请个说书先生来昭阳居。” “专门给您讲讲,最近时兴的话本子故事。” “好让您打发时间。” 九和听了这话,立时两只眼睛冒出了金光。 喜笑颜开的直言道: “好啊,赶紧的,这就去请。” 祝佑笑盈盈的躬身领了命。 两个时辰后。 祝佑请来了一位,瓦肆里小有名气的说书先生,名叫胡舟。 胡舟绘声绘色的给九和,讲了一个下午的话本子。 全是镇州城里流行的时兴故事,极其被镇州的女娘们喜爱。 头两个故事,九和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可是越听着后面的故事,却觉着索然无味了。 基本都是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 且故事的内容大都套路相同、平平无奇。 大抵都是一些寒门书生,与高门里的小女娘互相生了情愫。 最后爱而不得、郁郁终生的俗套爱情故事。 九和越听越觉着无趣至极,思绪忍不住开起了小差。 怎么这里的小女娘们,都只爱这种故事吗? 倘若来个炸裂的倩女幽魂,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效果? 男主依旧还是个书生,故事换个女主,会受欢迎吗? 九和脑子里一有了主意,便立刻对着胡舟招了招手。 胡舟见状,立即停下了嘴边儿的话。 躬着身,迈着快步,即刻到了九和的面前,恭敬道: “贵人,请问有何事吩咐在下?” 九和立时眉眼一弯,笑着道: “胡先生,这些故事说的不错。” “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 “我与你说一说。” 话音一落,九和一脸的喜笑颜开。 洋洋洒洒的把倩女幽魂的故事,与胡舟说了个大概。 言罢,展着一副笑模样,笑嘻嘻的对胡舟道: “胡先生,你看这个故事如何?” “会不会被镇州的小女娘们喜爱?” 胡舟听了九和说的故事,已然惊诧的目瞪口呆。 再听九和这么一说,瞬时就两眼冒着金星。 竖起一根大拇指,止不住的赞叹道: “贵人真是话本行当里的旷世奇才啊!” “在下觉着,贵人说的这个故事。” “不仅能得到镇州的女娘们喜爱。” “还能传遍整个大良,让大良的所有女娘们都喜爱。” 第184章 贵人有奇才 回镇州的一路很是顺利。 路上还遇到了,领着一众禁军的祝佑。 祝佑手底下的禁军,基本都在岭山死伤殆尽了。 但是祝佑与一众被杀的禁军们,全部护卫有功。 宋彦不仅向朝廷,给被杀的禁军们要了一笔抚恤。 还给祝佑升了官职。 祝佑从禁军都头,升职成了步兵军团的营长指挥使。 九和心里自然明白,宋彦的这一番安排。 是有意将祝佑往上抬举。 可即使是把祝佑,抬上了营长指挥使的位置。 宋彦依旧把祝佑安排在九和的身边随行。 九和心里自然也明白,这是在给九和立于人前的底气。 自从回到了镇州,宋彦就异常忙碌起来。 连身上的伤都没有养,就整日早出晚归了。 经过了岭山这一遭,整个昭阳居的防卫,愈发严密起来。 不过这倒是不影响九和的安逸生活。 九和又回到了整日吃吃喝喝、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 一直窝在昭阳居里也甚是无聊。 可宋彦说了,尽量不要出门走动。 宋彦主要是怕京城里的那一位,动了绑架九和的念头。 用九和的安危,来威胁宋彦。 九和自然明白宋彦的心思。 只能按奈着性子,整日在昭阳居的花园里,烧烤、钓鱼。 连带着一直随行在左右的祝佑,都瞧出了九和被憋闷坏了。 这日上午,祝佑主动同九和道: “小主子,殿下说了,倘若您整日无聊。” “可以给您请个说书先生来昭阳居。” “专门给您讲讲,最近时兴的话本子故事。” “好让您打发时间。” 九和听了这话,立时两只眼睛冒出了金光。 喜笑颜开的直言道: “好啊,赶紧的,这就去请。” 祝佑笑盈盈的躬身领了命。 两个时辰后。 祝佑请来了一位,瓦肆里小有名气的说书先生,名叫胡舟。 胡舟绘声绘色的给九和,讲了一个下午的话本子。 全是镇州城里流行的时兴故事,极其被镇州的女娘们喜爱。 头两个故事,九和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可是越听着后面的故事,却觉着索然无味了。 基本都是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 且故事的内容大都套路相同、平平无奇。 大抵都是一些寒门书生,与高门里的小女娘互相生了情愫。 最后爱而不得、郁郁终生的俗套爱情故事。 九和越听越觉着无趣至极,思绪忍不住开起了小差。 怎么这里的小女娘们,都只爱这种故事吗? 倘若来个炸裂的倩女幽魂,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效果? 男主依旧还是个书生,故事换个女主,会受欢迎吗? 九和脑子里一有了主意,便立刻对着胡舟招了招手。 胡舟见状,立即停下了嘴边儿的话。 躬着身,迈着快步,即刻到了九和的面前,恭敬道: “贵人,请问有何事吩咐在下?” 九和立时眉眼一弯,笑着道: “胡先生,这些故事说的不错。” “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 “我与你说一说。” 话音一落,九和一脸的喜笑颜开。 洋洋洒洒的把倩女幽魂的故事,与胡舟说了个大概。 言罢,展着一副笑模样,笑嘻嘻的对胡舟道: “胡先生,你看这个故事如何?” “会不会被镇州的小女娘们喜爱?” 胡舟听了九和说的故事,已然惊诧的目瞪口呆。 再听九和这么一说,瞬时就两眼冒着金星。 竖起一根大拇指,止不住的赞叹道: “贵人真是话本行当里的旷世奇才啊!” “在下觉着,贵人说的这个故事。” “不仅能得到镇州的女娘们喜爱。” “还能传遍整个大良,让大良的所有女娘们都喜爱。” 第185章 发现个人才 九和一听胡舟这般奉承,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抬手一招呼,示意让胡舟坐到一旁慢慢说。 瞧着胡舟坐定,九和笑盈盈的直言道: “既然胡先生觉着,我说的这个故事还不错。” “那胡先生可以把这个故事,给稍微润色润色。” “今晚就在瓦肆里来个,新故事首说。” “你可以把这个故事,分成上、下两个半场讲。” “上半场就在瓦肆里,按照平时那般说书。” “这下半场啊,得来个预约形式的听书。” “你自己定个预约听书的价格,再定个可以开讲的时间。” “如此一来,说不定凭着这一个故事,你能赚不少银子。” 这胡舟,可是个心思活络的聪明人。 一听九和出的这个主意,随即就明白了九和的用意。 胡舟忙不迭的起身,身形一晃。 立时就在九和面前跪下了。 对着九和,抬手就行了一礼,万般恳切道: “贵人给胡某指的路,可是一条富贵的康庄大路。” “只要胡某用贵人说的故事、贵人说的法子赚到银子。” “胡某一定全数给贵人奉上。” “胡某能得贵人指点一二,已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请贵人,受胡某一拜。” 话音一落,胡舟对着九和,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九和乍一受此礼,只觉着荒唐极了。 自己不过就是随口出了个主意,说了个故事。 怎么就要跪拜自己了? 怎么就要把赚的钱,全数给自己奉上了? 不过罕纳也就一瞬而过。 九和转瞬就明白了,胡舟心里的谋算。 如果说,这个倩女幽魂的故事将会很吸引人。 那么靠着这个故事,能赚到的银子必然不少。 自己一时兴起说的这个法子,想必也能带来不少的收益。 可是树大招风的道理,这个胡舟定然是深谙于心的。 所以胡舟想要把赚的钱,全数都给自己。 主要是想与自己,利益捆绑在一起。 昭阳居里的是什么人,现下镇州主城里,几乎无人不知了。 胡舟这么做,无非揣着两个心思。 第一个,是为了让旁人知道。 新的故事、新的说书路数,是从昭阳居里传出来了。 就算胡舟以后动了谁人的蛋糕,那人也只能忍着、憋着。 只能瞧着胡舟赚银子,没法子动胡舟。 这个小心思,胡舟主要是为了保他自己的将来。 第二个,这胡舟八成是瞧出来了。 九和的肚子里,可不止这一个倩女幽魂的故事。 哪有人随口一说,就能编出个惊天动地的情爱故事的? 能被好生养在昭阳居里的小女娘,必定不是一般人。 这回要是巴结好了,哪怕现下这个故事不赚银子。 等九和走了以后,给他胡舟留下一两个故事。 他胡舟也能借此发点小财,还没人敢惦记。 这个小心思,胡舟是为了他自己的以后着想。 想到这里,九和眸光一闪,反而生出了别样的小心思。 这跪在眼面前的,虽然只是个说书先生。 但他颇有城府、心思周全。 最重要的,是他目标清晰、且眼光够长远。 这样的人很好啊。 不会因为眼面前的一丁点得失,而去犯一些低级错误。 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倘若这个胡舟,能够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 等自己回了京城,做点自己的小事业之时,也能有个帮手。 思及此,九和眸光一沉,心生一计。 宋彦欲擒故纵的法子,九和可领教了太多次了。 照着葫芦画瓢,总能得心应手。 九和忙起身,倾身虚扶了胡舟一把,示意胡舟赶紧起身。 她依旧笑盈盈的瞧着胡舟,和气的回道: “胡先生,你太客气了。” “我不过就是随口出了主意,并没有什么功劳。” “你看要不这样。” “你按照我说的法子,先去试一试。” “咱们先看看这个法子,在镇州是否可行?” “这以后啊,咱们也好从长计议。” 第185章 发现个人才 九和一听胡舟这般奉承,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抬手一招呼,示意让胡舟坐到一旁慢慢说。 瞧着胡舟坐定,九和笑盈盈的直言道: “既然胡先生觉着,我说的这个故事还不错。” “那胡先生可以把这个故事,给稍微润色润色。” “今晚就在瓦肆里来个,新故事首说。” “你可以把这个故事,分成上、下两个半场讲。” “上半场就在瓦肆里,按照平时那般说书。” “这下半场啊,得来个预约形式的听书。” “你自己定个预约听书的价格,再定个可以开讲的时间。” “如此一来,说不定凭着这一个故事,你能赚不少银子。” 这胡舟,可是个心思活络的聪明人。 一听九和出的这个主意,随即就明白了九和的用意。 胡舟忙不迭的起身,身形一晃。 立时就在九和面前跪下了。 对着九和,抬手就行了一礼,万般恳切道: “贵人给胡某指的路,可是一条富贵的康庄大路。” “只要胡某用贵人说的故事、贵人说的法子赚到银子。” “胡某一定全数给贵人奉上。” “胡某能得贵人指点一二,已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请贵人,受胡某一拜。” 话音一落,胡舟对着九和,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九和乍一受此礼,只觉着荒唐极了。 自己不过就是随口出了个主意,说了个故事。 怎么就要跪拜自己了? 怎么就要把赚的钱,全数给自己奉上了? 不过罕纳也就一瞬而过。 九和转瞬就明白了,胡舟心里的谋算。 如果说,这个倩女幽魂的故事将会很吸引人。 那么靠着这个故事,能赚到的银子必然不少。 自己一时兴起说的这个法子,想必也能带来不少的收益。 可是树大招风的道理,这个胡舟定然是深谙于心的。 所以胡舟想要把赚的钱,全数都给自己。 主要是想与自己,利益捆绑在一起。 昭阳居里的是什么人,现下镇州主城里,几乎无人不知了。 胡舟这么做,无非揣着两个心思。 第一个,是为了让旁人知道。 新的故事、新的说书路数,是从昭阳居里传出来了。 就算胡舟以后动了谁人的蛋糕,那人也只能忍着、憋着。 只能瞧着胡舟赚银子,没法子动胡舟。 这个小心思,胡舟主要是为了保他自己的将来。 第二个,这胡舟八成是瞧出来了。 九和的肚子里,可不止这一个倩女幽魂的故事。 哪有人随口一说,就能编出个惊天动地的情爱故事的? 能被好生养在昭阳居里的小女娘,必定不是一般人。 这回要是巴结好了,哪怕现下这个故事不赚银子。 等九和走了以后,给他胡舟留下一两个故事。 他胡舟也能借此发点小财,还没人敢惦记。 这个小心思,胡舟是为了他自己的以后着想。 想到这里,九和眸光一闪,反而生出了别样的小心思。 这跪在眼面前的,虽然只是个说书先生。 但他颇有城府、心思周全。 最重要的,是他目标清晰、且眼光够长远。 这样的人很好啊。 不会因为眼面前的一丁点得失,而去犯一些低级错误。 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倘若这个胡舟,能够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 等自己回了京城,做点自己的小事业之时,也能有个帮手。 思及此,九和眸光一沉,心生一计。 宋彦欲擒故纵的法子,九和可领教了太多次了。 照着葫芦画瓢,总能得心应手。 九和忙起身,倾身虚扶了胡舟一把,示意胡舟赶紧起身。 她依旧笑盈盈的瞧着胡舟,和气的回道: “胡先生,你太客气了。” “我不过就是随口出了主意,并没有什么功劳。” “你看要不这样。” “你按照我说的法子,先去试一试。” “咱们先看看这个法子,在镇州是否可行?” “这以后啊,咱们也好从长计议。” 第186章 定会办妥帖 九和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不需要你胡舟,把赚到的银钱全数都奉上来。 只要这个说故事的买卖能赚钱,她就愿意掺和进去。 其实九和这般说,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胡舟的小心愿。 好让胡舟对九和这边,报着希望而已。 所以九和这番话一出口。 胡舟忙磕头行礼,讨好似的应声道: “在下胡某人,全凭贵人吩咐。” 这胡舟虽然只是个说书先生,但也是个办事稳妥的人。 十日后。 胡舟就拎着一个檀木小匣子,登了昭阳居的大门。 檀木小匣子里,装了八百两银票和一个账本。 一瞧胡舟这番做派,就是个会办事儿的人。 九和虽然说了不要银子,可胡舟怎么能真的不给呢? 银子送上去不要,是一回事儿。 不给送银子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胡舟一见了九和,立即跪拜了下去。 一边行礼,一边恭敬道: “胡某得了贵人的指点。” “只凭这一个故事,才短短十日,就赚了八百多两白银。” “胡某这几日赚得的银钱和账册,全数都在此处。” “还请贵人笑纳。” 九和一听赚了这么多钱,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儿。 没想到啊。 这经典的爱情故事,不管到了哪儿,都能风靡一时呢。 想来这个胡舟,说书的本事也是一绝。 随随便便给他一个故事,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效益。 当真是不得了啊。 就冲着胡舟,做事这般讲究又爽利。 九和愈发的想把胡舟收入麾下了。 虽然九和在心里面,早就兴高采烈、欢欣鼓舞。 可脸面上依旧表现的风轻云淡。 稍稍一倾身,虚扶了一把跪在眼前的胡舟,温和道: “胡先生不必行此大礼,快坐。” 待胡舟坐定,九和才继续问道: “不知胡先生,家中可有妻儿?” 胡舟笑着回道: “回禀贵人,胡某家中有妻子,还有一个女儿。” 九和抿唇一笑,心里禁不住开怀起来。 太好了,就怕你胡舟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九和继续挂着一副笑盈盈的亲和模样,温声道: “既如此,胡先生赚的这八百多两白银。” “应当全数交给胡先生的妻子才是。” “不必往昭阳居里送。” 言罢,九和缓了一口声气儿,稍稍喝了一口茶水。 又对着胡舟眉开眼笑的道: “胡先生,我这里还有一个故事。” “你且慢慢喝着茶水,我细细同你说。” 九和这一次说的,是白蛇传的故事。 这个白蛇传的故事,可大有说头。 单单只说新旧的版本,就能编出好几个故事。 再把结局改一改,又能编出好几个故事。 额外再加上一个白蛇前缘、青蛇缘起,又是两个大女主故事。 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九和说的头头是道。 就着一个主线掰开了、揉碎了。 硬是把白蛇的故事,说成了十几个话本子。 其中不缺胆大妄为的改编。 比如说。 法海与白蛇打着打着,两人打出了真情实意。 缠绵悱恻几天几夜,法海精尽而亡。 再比如说。 青蛇为救白蛇,苦苦修炼媚术几十载。 最后终于诱得法海,把法海累死在了床榻上,白蛇获救。 诸如此类的版本,九和竟然也随口编撰出了好几个。 听的胡舟瞠目结舌,忍不住的拍案叫绝: “贵人绝世之才,当真是天仙下凡!” “贵人不仅是,话本行当里的独树一帜。” “更是改变当今话本行当的一股清流啊。” “贵人定会在话本行当里,名垂千古、万世流芳。” 九和听了胡舟的奉承,只浅浅一笑。 慢悠悠的回了句: “既如此,那胡先生就快回去准备准备。” “我先预祝胡先生,新故事首发、财源广进。” 待胡舟千恩万谢的走后。 九和对着祝佑笑道: “祝兄,胡舟这般轻松就挣到了大钱。” “也不知会不会被人眼红、嫉恨?” “你说这胡舟,抢了旁人的好处和利益。” “也不知他与妻女,能不能在镇州待下去了?” 祝佑随即明白了九和的用意,领命道: “小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办的妥妥帖帖,不留痕迹。” 第186章 定会办妥帖 九和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不需要你胡舟,把赚到的银钱全数都奉上来。 只要这个说故事的买卖能赚钱,她就愿意掺和进去。 其实九和这般说,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胡舟的小心愿。 好让胡舟对九和这边,报着希望而已。 所以九和这番话一出口。 胡舟忙磕头行礼,讨好似的应声道: “在下胡某人,全凭贵人吩咐。” 这胡舟虽然只是个说书先生,但也是个办事稳妥的人。 十日后。 胡舟就拎着一个檀木小匣子,登了昭阳居的大门。 檀木小匣子里,装了八百两银票和一个账本。 一瞧胡舟这番做派,就是个会办事儿的人。 九和虽然说了不要银子,可胡舟怎么能真的不给呢? 银子送上去不要,是一回事儿。 不给送银子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胡舟一见了九和,立即跪拜了下去。 一边行礼,一边恭敬道: “胡某得了贵人的指点。” “只凭这一个故事,才短短十日,就赚了八百多两白银。” “胡某这几日赚得的银钱和账册,全数都在此处。” “还请贵人笑纳。” 九和一听赚了这么多钱,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儿。 没想到啊。 这经典的爱情故事,不管到了哪儿,都能风靡一时呢。 想来这个胡舟,说书的本事也是一绝。 随随便便给他一个故事,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效益。 当真是不得了啊。 就冲着胡舟,做事这般讲究又爽利。 九和愈发的想把胡舟收入麾下了。 虽然九和在心里面,早就兴高采烈、欢欣鼓舞。 可脸面上依旧表现的风轻云淡。 稍稍一倾身,虚扶了一把跪在眼前的胡舟,温和道: “胡先生不必行此大礼,快坐。” 待胡舟坐定,九和才继续问道: “不知胡先生,家中可有妻儿?” 胡舟笑着回道: “回禀贵人,胡某家中有妻子,还有一个女儿。” 九和抿唇一笑,心里禁不住开怀起来。 太好了,就怕你胡舟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九和继续挂着一副笑盈盈的亲和模样,温声道: “既如此,胡先生赚的这八百多两白银。” “应当全数交给胡先生的妻子才是。” “不必往昭阳居里送。” 言罢,九和缓了一口声气儿,稍稍喝了一口茶水。 又对着胡舟眉开眼笑的道: “胡先生,我这里还有一个故事。” “你且慢慢喝着茶水,我细细同你说。” 九和这一次说的,是白蛇传的故事。 这个白蛇传的故事,可大有说头。 单单只说新旧的版本,就能编出好几个故事。 再把结局改一改,又能编出好几个故事。 额外再加上一个白蛇前缘、青蛇缘起,又是两个大女主故事。 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九和说的头头是道。 就着一个主线掰开了、揉碎了。 硬是把白蛇的故事,说成了十几个话本子。 其中不缺胆大妄为的改编。 比如说。 法海与白蛇打着打着,两人打出了真情实意。 缠绵悱恻几天几夜,法海精尽而亡。 再比如说。 青蛇为救白蛇,苦苦修炼媚术几十载。 最后终于诱得法海,把法海累死在了床榻上,白蛇获救。 诸如此类的版本,九和竟然也随口编撰出了好几个。 听的胡舟瞠目结舌,忍不住的拍案叫绝: “贵人绝世之才,当真是天仙下凡!” “贵人不仅是,话本行当里的独树一帜。” “更是改变当今话本行当的一股清流啊。” “贵人定会在话本行当里,名垂千古、万世流芳。” 九和听了胡舟的奉承,只浅浅一笑。 慢悠悠的回了句: “既如此,那胡先生就快回去准备准备。” “我先预祝胡先生,新故事首发、财源广进。” 待胡舟千恩万谢的走后。 九和对着祝佑笑道: “祝兄,胡舟这般轻松就挣到了大钱。” “也不知会不会被人眼红、嫉恨?” “你说这胡舟,抢了旁人的好处和利益。” “也不知他与妻女,能不能在镇州待下去了?” 祝佑随即明白了九和的用意,领命道: “小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办的妥妥帖帖,不留痕迹。” 第187章 氪金话剧院 这日,宋彦踏着日光的最后一丝余晖,提前回了昭阳居。 九和一瞧见宋彦回来,立时眉开眼笑的迎上去。 乐呵呵的道: “殿下,这么些日子都没有见着您。” “我瞧着您都累瘦了。” “今日让厨房加一道肉菜。” 宋彦唇角一扬,温声回道: “你安排就好。” 话音刚落,正好一脚踏进屋里。 宋彦走到茶桌旁坐下,抬手就倒了两杯茶水。 九和笑嘻嘻的在宋彦身边坐下。 瞅见桌子上有两杯茶,很娴熟的就端走了一杯茶。 其实九和对胡舟的小动作,宋彦早就知道了。 当然,宋彦也猜到了九和的小心思。 所以今日,着急忙慌的把手头上的事儿收了尾,就赶回来了。 九和也不避讳,好不容易逮着宋彦。 得把自己的伟大构思,好好的说一说。 九和笑盈盈的直言道: “殿下,最近镇州的瓦肆里,忽然风靡起几个新故事。” “据说大家都排着队的预约听书,可火爆了。” 宋彦抿唇一笑,回道: “我听说了,都是你的手笔?” 九和乐呵的眉眼弯弯,回道: “殿下,您想不到。” “我可是一个写话本的旷世奇才。” “我这一身的本领,要是不使出来赚钱,都亏的流血。” 宋彦闻言,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响。 他眸光里带着笑意的瞧向九和。 温声道: “那你准备,如何使你的一身本领?” 九和端起茶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搁下茶盏后,双臂杵着桌面,往宋彦的面前凑了凑。 大大方方的把心里的谋划,尽数对着宋彦详细说出来。 九和的构思,细说起来也简单。 就是在京城建一个专门说书、演话剧的专业剧场。 有点像现代的话剧院似的。 话剧院里说的、演绎的故事,全部都是连续剧。 前几集给人看、给人听。 就在大家看到津津有味,万分期待接下来的剧情时。 就得买了会员才能入场听了。 会员当然要分很多种等级。 不同级别的会员,解锁的故事内容不一样。 就算是同一个故事主线。 不同会员看到的内容、以及劲爆程度全然不同。 总之,本质上就是氪金话剧院。 氪金越多,会员等级越高,解锁内容就会超乎想象。 就算是擦边剧情,只要会员花钱点映,那都是小事情。 保证让京城所有的达官显贵们,都能看到自己喜欢的剧情。 这可比去勾栏听曲儿、看花魁,有意思多了。 如此一来。 九和的话剧院,自然就能吸引京城中,大部分的高门大户。 权贵们经常出入的场合,怎么能不赚钱呢。 九和一通洋洋洒洒的说完,宋彦陷入了沉思。 九和构想的话剧院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 倘若真的能在京城里风靡一时。 倒是能形成一个,新的情报探听、传递网。 况且这些话本子故事,大多受深闺中的女娘们喜爱。 倘若能把控这一部分人际资源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宋彦思忖半晌,才抬起眼眸望向九和。 缓声道: “你的这些奇思妙想,确实是个另辟蹊径的做生意法子。” “只不过真的运行起来时,会颇费心神。” “这样,我让方礼先在京城里筹备起来。” “你把你的所有想法,全数写出来。” “我让人快马加鞭送给方礼。” 第187章 氪金话剧院 这日,宋彦踏着日光的最后一丝余晖,提前回了昭阳居。 九和一瞧见宋彦回来,立时眉开眼笑的迎上去。 乐呵呵的道: “殿下,这么些日子都没有见着您。” “我瞧着您都累瘦了。” “今日让厨房加一道肉菜。” 宋彦唇角一扬,温声回道: “你安排就好。” 话音刚落,正好一脚踏进屋里。 宋彦走到茶桌旁坐下,抬手就倒了两杯茶水。 九和笑嘻嘻的在宋彦身边坐下。 瞅见桌子上有两杯茶,很娴熟的就端走了一杯茶。 其实九和对胡舟的小动作,宋彦早就知道了。 当然,宋彦也猜到了九和的小心思。 所以今日,着急忙慌的把手头上的事儿收了尾,就赶回来了。 九和也不避讳,好不容易逮着宋彦。 得把自己的伟大构思,好好的说一说。 九和笑盈盈的直言道: “殿下,最近镇州的瓦肆里,忽然风靡起几个新故事。” “据说大家都排着队的预约听书,可火爆了。” 宋彦抿唇一笑,回道: “我听说了,都是你的手笔?” 九和乐呵的眉眼弯弯,回道: “殿下,您想不到。” “我可是一个写话本的旷世奇才。” “我这一身的本领,要是不使出来赚钱,都亏的流血。” 宋彦闻言,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响。 他眸光里带着笑意的瞧向九和。 温声道: “那你准备,如何使你的一身本领?” 九和端起茶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搁下茶盏后,双臂杵着桌面,往宋彦的面前凑了凑。 大大方方的把心里的谋划,尽数对着宋彦详细说出来。 九和的构思,细说起来也简单。 就是在京城建一个专门说书、演话剧的专业剧场。 有点像现代的话剧院似的。 话剧院里说的、演绎的故事,全部都是连续剧。 前几集给人看、给人听。 就在大家看到津津有味,万分期待接下来的剧情时。 就得买了会员才能入场听了。 会员当然要分很多种等级。 不同级别的会员,解锁的故事内容不一样。 就算是同一个故事主线。 不同会员看到的内容、以及劲爆程度全然不同。 总之,本质上就是氪金话剧院。 氪金越多,会员等级越高,解锁内容就会超乎想象。 就算是擦边剧情,只要会员花钱点映,那都是小事情。 保证让京城所有的达官显贵们,都能看到自己喜欢的剧情。 这可比去勾栏听曲儿、看花魁,有意思多了。 如此一来。 九和的话剧院,自然就能吸引京城中,大部分的高门大户。 权贵们经常出入的场合,怎么能不赚钱呢。 九和一通洋洋洒洒的说完,宋彦陷入了沉思。 九和构想的话剧院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 倘若真的能在京城里风靡一时。 倒是能形成一个,新的情报探听、传递网。 况且这些话本子故事,大多受深闺中的女娘们喜爱。 倘若能把控这一部分人际资源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宋彦思忖半晌,才抬起眼眸望向九和。 缓声道: “你的这些奇思妙想,确实是个另辟蹊径的做生意法子。” “只不过真的运行起来时,会颇费心神。” “这样,我让方礼先在京城里筹备起来。” “你把你的所有想法,全数写出来。” “我让人快马加鞭送给方礼。” 第188章 错过一个亿 几日后。 胡舟一脸鼻青脸肿的,登门向九和辞行了。 九和见状,自然要关心的询问一番。 胡舟将被人驱赶出茶肆、家中妻女遭人欺压的事实娓娓道来。 还向九和倾诉,镇州已无他的容身之地。 九和一阵唏嘘、万般关怀。 最后给胡舟指了一条路,让他带着妻女,去京城谋生。 胡舟拼命磕头,千恩万谢。 九和赏了胡舟银钱,让胡舟去京城找方礼。 至此,九和经营话剧院的小事业,开启了第一步。 胡舟离开后,九和专心研究话本故事。 九和将所有的经典故事,主线内容全部整理了出来。 然后根据故事主线,分别写出十几个不同版本的内容。 如此一来,话剧院还没有开业。 话本故事已经准备了一箩筐。 宋彦所有的心思,依旧都铺在运河扩道的工事上。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冬去春来。 第二年的五月,运河打通了。 九和终于与宋彦一起回京了。 回京的队伍依旧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九和回到京城之时,沈文已然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一时之间,沈文名望大噪,才学声名享誉整个京城。 沈文在得知九和回京后,托人约了九和见面。 故人相见,情愫渐起。 沈文对九和说,他如今已是状元之身。 可以向晋王请求,让九和脱奴籍、恢复自由之身。 九和一时心动,答应了。 第二日。 沈文果然去了晋王府,请求宋彦让九和脱了奴籍。 宋彦命人把九和带到屏风后,听他与沈文的对话。 宋彦面对沈文的请求,并没有拒绝。 而是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九和自从进了晋王府,已经向账房借了五万两白银。 每一笔借款都有九和的亲笔签字。 沈文要带九和走,先把欠款补上。 第二件事。 宋彦很欣赏沈文的才学,说他有辅相之才。 还说朝中的吏部尚书,也很看重沈文。 宋彦听说,吏部尚书已经邀约沈文,明日去家中赴宴。 其实吏部尚书,想让沈文做女婿。 如果沈文娶了吏部尚书的女儿。 吏部尚书会奏请皇上,让沈文直接进吏部、官至侍郎。 如果沈文要把九和赎出晋王府。 那沈文与王府女婢相好的名声,会毁了沈文。 九和是宋彦通房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官场。 这个时候。 沈文即使只是纳了九和做妾,也会被官场的人看不起。 沈文的结局,只有外派去边远地区做个小县令。 宋彦让沈文好好考虑几日。 要不要把自己的前程,和振兴沈氏一族的重担毁掉。 其实宋彦这些话,也是说给九和听的。 他们两人如果选择在一起。 那沈文此生的命运,必然陡转直下。 九和明白,一时的喜欢,不代表一辈子。 她不能叫沈文没了大好的前途。 她更不想沈文,和司州的陶洚一样。 人到中年,满腹才学和治国之道,却无用武之地。 只能大半生都困在贫瘠的小地方,与脱贫作斗争。 于是当天晚上,九和就去找了沈文。 沈文见到九和很开心,说自己在想办法筹措那五万两。 九和说。 她来与沈文道别的。 她与沈文不合适,沈文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只想看到沈文可以官至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九和说自己已经是宋彦的通房了,不想离开富贵窝。 沈文痛心疾首。 说自己可以外放做官,总有一日能带九和回京城、享富贵。 九和拒绝了。 说沈文太过天真,以为有点才能就可以翻云覆雨。 沈文背后如果没有靠山,只能默默无闻的做个无名小卒。 最后沈文哭了,与九和说。 对不起,是自己太无能了,现下给不了九和想要的。 九和与沈文道别。 说沈文此生,若是没有官至宰相,两人此生就不必再见面了。 九和离开后,躲进一个小巷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九和哭了半晌后。 走来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问九和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九和痛哭说,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一抬头,说话那人竟然是宋彦。 第188章 错过一个亿 几日后。 胡舟一脸鼻青脸肿的,登门向九和辞行了。 九和见状,自然要关心的询问一番。 胡舟将被人驱赶出茶肆、家中妻女遭人欺压的事实娓娓道来。 还向九和倾诉,镇州已无他的容身之地。 九和一阵唏嘘、万般关怀。 最后给胡舟指了一条路,让他带着妻女,去京城谋生。 胡舟拼命磕头,千恩万谢。 九和赏了胡舟银钱,让胡舟去京城找方礼。 至此,九和经营话剧院的小事业,开启了第一步。 胡舟离开后,九和专心研究话本故事。 九和将所有的经典故事,主线内容全部整理了出来。 然后根据故事主线,分别写出十几个不同版本的内容。 如此一来,话剧院还没有开业。 话本故事已经准备了一箩筐。 宋彦所有的心思,依旧都铺在运河扩道的工事上。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冬去春来。 第二年的五月,运河打通了。 九和终于与宋彦一起回京了。 回京的队伍依旧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九和回到京城之时,沈文已然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一时之间,沈文名望大噪,才学声名享誉整个京城。 沈文在得知九和回京后,托人约了九和见面。 故人相见,情愫渐起。 沈文对九和说,他如今已是状元之身。 可以向晋王请求,让九和脱奴籍、恢复自由之身。 九和一时心动,答应了。 第二日。 沈文果然去了晋王府,请求宋彦让九和脱了奴籍。 宋彦命人把九和带到屏风后,听他与沈文的对话。 宋彦面对沈文的请求,并没有拒绝。 而是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九和自从进了晋王府,已经向账房借了五万两白银。 每一笔借款都有九和的亲笔签字。 沈文要带九和走,先把欠款补上。 第二件事。 宋彦很欣赏沈文的才学,说他有辅相之才。 还说朝中的吏部尚书,也很看重沈文。 宋彦听说,吏部尚书已经邀约沈文,明日去家中赴宴。 其实吏部尚书,想让沈文做女婿。 如果沈文娶了吏部尚书的女儿。 吏部尚书会奏请皇上,让沈文直接进吏部、官至侍郎。 如果沈文要把九和赎出晋王府。 那沈文与王府女婢相好的名声,会毁了沈文。 九和是宋彦通房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官场。 这个时候。 沈文即使只是纳了九和做妾,也会被官场的人看不起。 沈文的结局,只有外派去边远地区做个小县令。 宋彦让沈文好好考虑几日。 要不要把自己的前程,和振兴沈氏一族的重担毁掉。 其实宋彦这些话,也是说给九和听的。 他们两人如果选择在一起。 那沈文此生的命运,必然陡转直下。 九和明白,一时的喜欢,不代表一辈子。 她不能叫沈文没了大好的前途。 她更不想沈文,和司州的陶洚一样。 人到中年,满腹才学和治国之道,却无用武之地。 只能大半生都困在贫瘠的小地方,与脱贫作斗争。 于是当天晚上,九和就去找了沈文。 沈文见到九和很开心,说自己在想办法筹措那五万两。 九和说。 她来与沈文道别的。 她与沈文不合适,沈文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只想看到沈文可以官至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九和说自己已经是宋彦的通房了,不想离开富贵窝。 沈文痛心疾首。 说自己可以外放做官,总有一日能带九和回京城、享富贵。 九和拒绝了。 说沈文太过天真,以为有点才能就可以翻云覆雨。 沈文背后如果没有靠山,只能默默无闻的做个无名小卒。 最后沈文哭了,与九和说。 对不起,是自己太无能了,现下给不了九和想要的。 九和与沈文道别。 说沈文此生,若是没有官至宰相,两人此生就不必再见面了。 九和离开后,躲进一个小巷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九和哭了半晌后。 走来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问九和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九和痛哭说,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一抬头,说话那人竟然是宋彦。 第189章 是你想要的 宋彦瞧见九和哭的万般伤心。 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打横抱起九和,就上了马车回府。 接下来的几日,九和过的异常伤怀。 整日的茶饭不思,什么事都不做,只窝在躺椅里发呆。 宋彦那边,因为运河扩道的差事办的非常好。 宋彦直接被皇上下旨,任命为了右相。 于是宋彦更加的忙碌了。 每日回府的时间,几乎只有一、两个时辰。 九和经过了好几日的失恋修复,终于决定好好振作起来。 这日,宋彦也难得回来的早了些。 九和给宋彦布菜的时候,宋彦发现九和憔悴了很多。 便对九和说。 任何选择都要付出代价。 既然做好了选择,就该让自己好好的走下去。 宋彦告诉九和。 她想经营的话剧院,已经基本建造好了。 让九和抽空去看一看,顺便和方礼商讨一下如何经营。 九和觉得宋彦说的有道理,该好好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便告诉宋彦,第二日就去找方礼。 第二日。 九和先去找了时乐。 时乐见到九和非常开心。 止不住的围着九和,把自己这些日子所有的见闻一一相告。 九和发现,时乐由内而外的活泼自信了不少。 整个人都变的生气勃勃的了。 九和很开心,带着时乐一起去见了方礼。 九和与方礼商讨了话剧院的经营模式,方礼佩服至极。 经过了大半天的研究商议,两人确定了话剧院的经营路数。 方礼也同九和说了宋彦的想法。 宋彦想把话剧院,打造成一个情报网的据点。 九和听了很是赞同。 方礼说,宋彦的意思,是让九和接手经营这个情报网的据点。 九和听了,觉得这是一件极富挑战的事情。 不过出于迫切的想要权势的欲望。 九和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九和整日只精心研究。 如何在经营话剧院的同时,再收集官场的情报。 没过多久,话剧院开张了。 九和得到的第一个情报。 沈文被吏部尚书看重,是因为宋彦的引荐。 九和顿时五雷轰顶。 她忽然明白了。 那日沈文登门,求宋彦给自己脱奴籍之时。 为什么宋彦要九和,在屏风后面听。 原来宋彦早就把沈文,引荐给了吏部尚书。 原来宋彦于表面上,是让他们自己选择。 其实宋彦,早就在暗地里布好了一切。 让九和自己,主动选择放弃和沈文在一起。 九和终于明白了。 其实是宋彦不想自己,与沈文走到一起去。 九和非常愤懑,但又无处发泄。 最后不幸憋出了病。 宋彦因为近日扳倒了昌平侯府,心情大好。 在得知九和病了以后,早早回了府。 宋彦探望九和,九和言辞间尽是激愤。 九和说宋彦心机似海,只怕哪日自己没了用处,会被斩立决。 宋彦问为何这般说。 九和沉默不言,满目愤恨。 宋彦随即就猜到了,八成与沈文有关。 因为九和也就只有这一件事,值得如此动怒。 宋彦直接对九和说。 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有才之人必定能得到赏识。 没有自己去引荐,也会有旁人去。 自己不过做了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宋彦告诉九和,这世间并非只有沈文一个男子。 为了一个不适合自己的人伤神生病,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以九和目前的身份,在沈文那里永远没办法抬头做正妻。 九和听了很生气。 说宋彦也不必为了阻挠一个女婢,煞费苦心、费尽心机。 要说沈文不是合适的人,那谁才是? 宋彦最不该的,就是自作主张的左右旁人的心意。 自己是女婢怎么了,难不成宋彦就能让她抬头做正妻。 宋彦听了九和说的话,瞬间沉默不语。 半晌后,宋彦慢悠悠的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倘若这是你想要的,满足你也未尝不可。 第189章 是你想要的 宋彦瞧见九和哭的万般伤心。 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打横抱起九和,就上了马车回府。 接下来的几日,九和过的异常伤怀。 整日的茶饭不思,什么事都不做,只窝在躺椅里发呆。 宋彦那边,因为运河扩道的差事办的非常好。 宋彦直接被皇上下旨,任命为了右相。 于是宋彦更加的忙碌了。 每日回府的时间,几乎只有一、两个时辰。 九和经过了好几日的失恋修复,终于决定好好振作起来。 这日,宋彦也难得回来的早了些。 九和给宋彦布菜的时候,宋彦发现九和憔悴了很多。 便对九和说。 任何选择都要付出代价。 既然做好了选择,就该让自己好好的走下去。 宋彦告诉九和。 她想经营的话剧院,已经基本建造好了。 让九和抽空去看一看,顺便和方礼商讨一下如何经营。 九和觉得宋彦说的有道理,该好好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便告诉宋彦,第二日就去找方礼。 第二日。 九和先去找了时乐。 时乐见到九和非常开心。 止不住的围着九和,把自己这些日子所有的见闻一一相告。 九和发现,时乐由内而外的活泼自信了不少。 整个人都变的生气勃勃的了。 九和很开心,带着时乐一起去见了方礼。 九和与方礼商讨了话剧院的经营模式,方礼佩服至极。 经过了大半天的研究商议,两人确定了话剧院的经营路数。 方礼也同九和说了宋彦的想法。 宋彦想把话剧院,打造成一个情报网的据点。 九和听了很是赞同。 方礼说,宋彦的意思,是让九和接手经营这个情报网的据点。 九和听了,觉得这是一件极富挑战的事情。 不过出于迫切的想要权势的欲望。 九和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九和整日只精心研究。 如何在经营话剧院的同时,再收集官场的情报。 没过多久,话剧院开张了。 九和得到的第一个情报。 沈文被吏部尚书看重,是因为宋彦的引荐。 九和顿时五雷轰顶。 她忽然明白了。 那日沈文登门,求宋彦给自己脱奴籍之时。 为什么宋彦要九和,在屏风后面听。 原来宋彦早就把沈文,引荐给了吏部尚书。 原来宋彦于表面上,是让他们自己选择。 其实宋彦,早就在暗地里布好了一切。 让九和自己,主动选择放弃和沈文在一起。 九和终于明白了。 其实是宋彦不想自己,与沈文走到一起去。 九和非常愤懑,但又无处发泄。 最后不幸憋出了病。 宋彦因为近日扳倒了昌平侯府,心情大好。 在得知九和病了以后,早早回了府。 宋彦探望九和,九和言辞间尽是激愤。 九和说宋彦心机似海,只怕哪日自己没了用处,会被斩立决。 宋彦问为何这般说。 九和沉默不言,满目愤恨。 宋彦随即就猜到了,八成与沈文有关。 因为九和也就只有这一件事,值得如此动怒。 宋彦直接对九和说。 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有才之人必定能得到赏识。 没有自己去引荐,也会有旁人去。 自己不过做了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宋彦告诉九和,这世间并非只有沈文一个男子。 为了一个不适合自己的人伤神生病,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以九和目前的身份,在沈文那里永远没办法抬头做正妻。 九和听了很生气。 说宋彦也不必为了阻挠一个女婢,煞费苦心、费尽心机。 要说沈文不是合适的人,那谁才是? 宋彦最不该的,就是自作主张的左右旁人的心意。 自己是女婢怎么了,难不成宋彦就能让她抬头做正妻。 宋彦听了九和说的话,瞬间沉默不语。 半晌后,宋彦慢悠悠的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倘若这是你想要的,满足你也未尝不可。 第190章 先皇后遗物 九和正在气头上,没有仔细琢磨宋彦的话。 见宋彦直接扬长而去,愈发觉得和宋彦没有办法沟通。 接下来的几日。 九和借着正在生病的由头,懒怠下来,没有再去管理话剧院。 而是直接搬去了时乐的院子小住。 宋彦因为当上了右相。 一时之间,朝堂中的大部分官员,都拜在了宋彦的门下。 宋彦的势力渐盛,借此铲除了二皇子的大部分党羽。 正在宋彦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想去找九和的时候。 宋彦的亲姐姐、宋佳。 从南方边境的征南将军府,回了京城。 宋佳是为了帮助宋彦,才远嫁到南方边境的。 因为征南将军府掌着兵权,在朝堂上很有话语权。 当年两人的外祖父、和亲生母亲都不在了。 那时只剩一个舅舅,在朝堂上难以成势。 所以宋佳才远嫁,为了帮宋彦拉拢、扶持势力。 这次宋佳回京城是因为有孕在身,待产在即。 宋佳一回京城,就听说了宋彦无比宠爱一位北郸的女婢。 所以宋佳回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晋王府会面九和。 幸好九和不在。 宋彦又及时回来,并挡下了宋佳要召见九和的命令。 宋佳免不了敲打宋彦一番。 让宋彦记住母亲的遗愿,是希望宋彦能登上大宝。 警告宋彦,不该沉迷于女色,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佳一说起母亲。 无意间。 就说到了她自己还留着母亲生前,最喜欢佩戴的香囊。 宋彦一听见香囊,就想到了自己曾经,佩戴过的毒香囊。 便让宋佳把母亲生前喜爱的香囊,拿给他看一看、缅怀一下。 宋佳回了公主府,就让人把香囊送来了。 等宋彦一拿到香囊,立刻就去找了九和。 宋彦想借着香囊之事,直接把九和带回府里。 九和以为宋彦过来。 只是因为有了用到她的地方,这才想起她、要使唤她。 两人各怀心思。 九和话里话外针锋相对,暗戳戳的说宋彦只会利用人。 但是九和没有耽误事。 仔细辨别香囊里面的香料之后。 九和确认了。 宋彦拿来的香囊,和宋彦曾经佩戴过的毒香囊。 里面的香料一样。 这个香囊里面,加了更多的曼陀罗的花瓣和种子。 宋彦顿时五雷轰顶,惊惧、愤怒瞬时涌遍全身。 九和问这个香囊哪来的?会不会又是皇后的杰作? 宋彦沉默半晌,只问了九和。 中了毒香囊的毒,会产生怎么样的症状? 九和猜到了事关重大,详细的一一道来。 最后只小心翼翼的问宋彦。 这个毒香囊是谁的? 宋彦缄默的好大一会儿,才轻声道,是他母亲的遗物。 九和霎时吓的有些魂飞魄散。 先皇后过世很多年,没想到,是被人下了毒手致死的。 宋彦正好借着这个由头。 说九和知道的太多了,必须跟他回府,三缄其口。 否则,消息一旦被第三个人知道,那肯定是九和透露的。 九和顿时无语,心里把宋彦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她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谁知道宋彦就能直接告诉自己。 这不是明摆着不放过自己。 九和无可奈何,只好与宋彦回了王府。 宋彦开心了,对九和说。 现下九和要开始,好好的经营话剧院。 同他一起找出毒害先皇后的凶手。 第190章 先皇后遗物 九和正在气头上,没有仔细琢磨宋彦的话。 见宋彦直接扬长而去,愈发觉得和宋彦没有办法沟通。 接下来的几日。 九和借着正在生病的由头,懒怠下来,没有再去管理话剧院。 而是直接搬去了时乐的院子小住。 宋彦因为当上了右相。 一时之间,朝堂中的大部分官员,都拜在了宋彦的门下。 宋彦的势力渐盛,借此铲除了二皇子的大部分党羽。 正在宋彦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想去找九和的时候。 宋彦的亲姐姐、宋佳。 从南方边境的征南将军府,回了京城。 宋佳是为了帮助宋彦,才远嫁到南方边境的。 因为征南将军府掌着兵权,在朝堂上很有话语权。 当年两人的外祖父、和亲生母亲都不在了。 那时只剩一个舅舅,在朝堂上难以成势。 所以宋佳才远嫁,为了帮宋彦拉拢、扶持势力。 这次宋佳回京城是因为有孕在身,待产在即。 宋佳一回京城,就听说了宋彦无比宠爱一位北郸的女婢。 所以宋佳回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晋王府会面九和。 幸好九和不在。 宋彦又及时回来,并挡下了宋佳要召见九和的命令。 宋佳免不了敲打宋彦一番。 让宋彦记住母亲的遗愿,是希望宋彦能登上大宝。 警告宋彦,不该沉迷于女色,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佳一说起母亲。 无意间。 就说到了她自己还留着母亲生前,最喜欢佩戴的香囊。 宋彦一听见香囊,就想到了自己曾经,佩戴过的毒香囊。 便让宋佳把母亲生前喜爱的香囊,拿给他看一看、缅怀一下。 宋佳回了公主府,就让人把香囊送来了。 等宋彦一拿到香囊,立刻就去找了九和。 宋彦想借着香囊之事,直接把九和带回府里。 九和以为宋彦过来。 只是因为有了用到她的地方,这才想起她、要使唤她。 两人各怀心思。 九和话里话外针锋相对,暗戳戳的说宋彦只会利用人。 但是九和没有耽误事。 仔细辨别香囊里面的香料之后。 九和确认了。 宋彦拿来的香囊,和宋彦曾经佩戴过的毒香囊。 里面的香料一样。 这个香囊里面,加了更多的曼陀罗的花瓣和种子。 宋彦顿时五雷轰顶,惊惧、愤怒瞬时涌遍全身。 九和问这个香囊哪来的?会不会又是皇后的杰作? 宋彦沉默半晌,只问了九和。 中了毒香囊的毒,会产生怎么样的症状? 九和猜到了事关重大,详细的一一道来。 最后只小心翼翼的问宋彦。 这个毒香囊是谁的? 宋彦缄默的好大一会儿,才轻声道,是他母亲的遗物。 九和霎时吓的有些魂飞魄散。 先皇后过世很多年,没想到,是被人下了毒手致死的。 宋彦正好借着这个由头。 说九和知道的太多了,必须跟他回府,三缄其口。 否则,消息一旦被第三个人知道,那肯定是九和透露的。 九和顿时无语,心里把宋彦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她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谁知道宋彦就能直接告诉自己。 这不是明摆着不放过自己。 九和无可奈何,只好与宋彦回了王府。 宋彦开心了,对九和说。 现下九和要开始,好好的经营话剧院。 同他一起找出毒害先皇后的凶手。 第191章 彻底的明白 宋彦从宋佳的口中得知。 害死他们母亲的香囊,是当今皇后送的。 宋佳告诉宋彦。 他们的母亲与当今的皇后,感情一直非常好。 两人既是堂姐妹,也是闺中密友。 直至先皇后病危之时。 还恳求了皇上,能够迎娶当今的皇后。 宋彦随即告诉了宋佳,当今皇后这些年,对宋彦的所作所为。 宋佳恨的咬牙切齿。 两人既然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是当今皇后害死了他们的母亲。 弑母之仇,必然要报。 九和回到了晋王府,又开始忙着掌管、经营话剧院了。 话剧院出品的话本故事,被京城的女娘们极其喜爱。 甚至很多纨绔子弟们,都非常喜欢去听故事、看话剧。 一时之间,话剧院在京城的名声大噪。 九和顺着大好形势,又添加了不少的附属娱乐项目。 于是话剧院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销金窟。 京城里但凡有些名号的高门勋贵,都频繁往来于话剧院。 闺中的女娘们更是乐此不疲的,往来于话剧院看话本故事。 这日。 时乐跟在九和身后巡视话剧院,瞧见了一位女娘。 时乐忍不住的,一直往那位女娘身上瞅。 这举动被九和发现了,便问她为何。 时乐对九和说。 近日京城里,街头巷尾最火爆的八卦。 要属今科状元沈文,与吏部尚书之女的婚事。 时乐一直瞅的那位女娘,便是吏部尚书的女儿。 九和闻言沉默不语。 时乐以为九和不知,便细细道来。 传闻,今科状元沈文的伯父,是翰林医官院的院正,沈研。 沈研当年还只是小小太医时,犯了一个错。 当时是吏部尚书,帮沈研解了围,救了沈研。 后来吏部尚书的夫人重病,整个医官院只有沈研会医治。 两人便因为这两件事,从此成了挚交好友,还给后辈定了亲。 据说沈文与吏部尚书之女,就在那时便有了婚约。 只是因为沈文,早前没有金榜题名。 所以才没有与吏部尚书之女成婚。 如今沈文高中状元。 不仅成了京城的新贵,还成了吏部尚书的乘龙快婿。 大家都津津乐道,沈文的前途不可限量。 恍然间,九和便彻底明白了,宋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就算宋彦不引荐沈文,吏部尚书也会提拔沈文。 就算自己离开了晋王府,也不能和沈文双宿双栖。 因为沈文被自己的伯父订了婚约,沈文也无能为力。 就算沈文想办法退了婚约,去外地做官。 那这辈子,沈文的仕途也走到了头。 这一刻,九和霍然释怀了。 九和明白,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宋彦对自己的敲打,也是对的。 接下来,九和便一心一意的经营起话剧院。 时间很快就到了宋佳生产的日子。 九和与宋彦一起,守在公主府里面。 可宋佳生了三天三夜,最终难产而亡。 母子皆没有保住。 九和急忙问了是何原因。 接生婆说。 大人是因为执意保住胎儿,大出血而亡。 而胎儿,是因为脐带绕颈,活活被憋死了。 九和恐慌万分。 却听见宋佳的贴身女婢,极其惊惧、又不可置信的说。 宋佳明明听了一位妇科圣手的话,每日转着圈儿的揉肚子。 就是为了防止生产时,会有脐带绕颈的情况发生。 怎么明明每日都转圈抚揉肚子,结果胎儿还是被脐带绕颈。 九和听了女婢的话,整个人骤然五雷轰顶。 拉着宋彦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悄声告诉宋彦。 转着圈儿的揉肚子,才会让腹中的胎儿,被脐带绕颈。 所以宋佳的死,是被人谋害、设计的。 第191章 彻底的明白 宋彦从宋佳的口中得知。 害死他们母亲的香囊,是当今皇后送的。 宋佳告诉宋彦。 他们的母亲与当今的皇后,感情一直非常好。 两人既是堂姐妹,也是闺中密友。 直至先皇后病危之时。 还恳求了皇上,能够迎娶当今的皇后。 宋彦随即告诉了宋佳,当今皇后这些年,对宋彦的所作所为。 宋佳恨的咬牙切齿。 两人既然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是当今皇后害死了他们的母亲。 弑母之仇,必然要报。 九和回到了晋王府,又开始忙着掌管、经营话剧院了。 话剧院出品的话本故事,被京城的女娘们极其喜爱。 甚至很多纨绔子弟们,都非常喜欢去听故事、看话剧。 一时之间,话剧院在京城的名声大噪。 九和顺着大好形势,又添加了不少的附属娱乐项目。 于是话剧院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销金窟。 京城里但凡有些名号的高门勋贵,都频繁往来于话剧院。 闺中的女娘们更是乐此不疲的,往来于话剧院看话本故事。 这日。 时乐跟在九和身后巡视话剧院,瞧见了一位女娘。 时乐忍不住的,一直往那位女娘身上瞅。 这举动被九和发现了,便问她为何。 时乐对九和说。 近日京城里,街头巷尾最火爆的八卦。 要属今科状元沈文,与吏部尚书之女的婚事。 时乐一直瞅的那位女娘,便是吏部尚书的女儿。 九和闻言沉默不语。 时乐以为九和不知,便细细道来。 传闻,今科状元沈文的伯父,是翰林医官院的院正,沈研。 沈研当年还只是小小太医时,犯了一个错。 当时是吏部尚书,帮沈研解了围,救了沈研。 后来吏部尚书的夫人重病,整个医官院只有沈研会医治。 两人便因为这两件事,从此成了挚交好友,还给后辈定了亲。 据说沈文与吏部尚书之女,就在那时便有了婚约。 只是因为沈文,早前没有金榜题名。 所以才没有与吏部尚书之女成婚。 如今沈文高中状元。 不仅成了京城的新贵,还成了吏部尚书的乘龙快婿。 大家都津津乐道,沈文的前途不可限量。 恍然间,九和便彻底明白了,宋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就算宋彦不引荐沈文,吏部尚书也会提拔沈文。 就算自己离开了晋王府,也不能和沈文双宿双栖。 因为沈文被自己的伯父订了婚约,沈文也无能为力。 就算沈文想办法退了婚约,去外地做官。 那这辈子,沈文的仕途也走到了头。 这一刻,九和霍然释怀了。 九和明白,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宋彦对自己的敲打,也是对的。 接下来,九和便一心一意的经营起话剧院。 时间很快就到了宋佳生产的日子。 九和与宋彦一起,守在公主府里面。 可宋佳生了三天三夜,最终难产而亡。 母子皆没有保住。 九和急忙问了是何原因。 接生婆说。 大人是因为执意保住胎儿,大出血而亡。 而胎儿,是因为脐带绕颈,活活被憋死了。 九和恐慌万分。 却听见宋佳的贴身女婢,极其惊惧、又不可置信的说。 宋佳明明听了一位妇科圣手的话,每日转着圈儿的揉肚子。 就是为了防止生产时,会有脐带绕颈的情况发生。 怎么明明每日都转圈抚揉肚子,结果胎儿还是被脐带绕颈。 九和听了女婢的话,整个人骤然五雷轰顶。 拉着宋彦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悄声告诉宋彦。 转着圈儿的揉肚子,才会让腹中的胎儿,被脐带绕颈。 所以宋佳的死,是被人谋害、设计的。 第192章 我护你平安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立即封锁了公主府,调查幕后凶手。 当初误导宋佳,转圈儿揉肚子的妇科圣手,已经找不见人了。 但是在中间想方设法、牵线搭桥的人,却是慧香。 慧香哭诉自己当初有了身孕后,就被管富抛弃了。 她自己偷偷生下孩子,放在庄子上养,竟然被皇后知道了。 这一次慧香在中间穿针引线,是为了活命,受了皇后的指使。 宋彦当即杖毙了慧香,并当下决定,要亲手杀了皇后。 这日,九和从话剧院回来,在庭院里瞧见了宋彦。 九和本来想着,径直冲到宋彦的身边,吓唬一下宋彦。 却瞧见,宋彦面前立着一个女娘。 这个女娘,竟然是洛英。 九和立刻偷摸着,隐蔽在树干后面偷看。 却瞅见洛英抱住了宋彦。 九和骤然脑门一惊,大脑一片空白。 再一眨眼,就瞧见。 洛英抱一下就松开了双臂,对着宋彦端庄的行了一礼。 随即调转过身,往王府大门外走去。 撞见此情景。 九和的脑袋里,顿时浮现了好几种狗血的剧情。 正满脑子的浮想联翩,九和就被宋彦发现了踪迹。 宋彦走到九和面前,解释道。 洛英本名叫江洛,是江枫的嫡姐,本应该被流放。 可宋彦在江家流放的途中动了手脚,救下了江洛。 江洛化名洛英,一直被藏在了晋王府里。 杖毙湘云的那日。 宋彦瞧见素兰的身形,与江洛相似至极。 便在出京之时,命人杀了素兰,伪装成江洛的尸首。 从此,世间再无江洛。 洛英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自由行走于世间。 本来洛英早就可以离开晋王府。 为了当面致谢,洛英才留到了现在。 这一别,天高水长、此生不见。 洛英这才情不自禁、拥抱了宋彦。 九和听了宋彦说这一大堆。 只满心的好奇,为什么两人要此生不见。 宋彦没有解答九和的疑惑,只认真的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宋彦已经给了九和一个新身份,顾清的嫡孙女。 顾清曾是两朝帝师,在朝中威望极高,座下门生众多。 顾清不仅是鹿鸣书院的山长,也是宋彦的老师。 有了顾清嫡孙女的身份,九和可以嫁给任何一个人做正妻。 第二件事。 宋彦让九和半个时辰后,直接去侧门,乘马车去鹿鸣书院。 他告诉九和,三日后,沈文会去鹿鸣书院接她。 到那时,九和若是愿意,可以成为沈文的妻子。 以顾清嫡孙女的身份,九和可以与吏部尚书之女成为平妻。 倘若九和不愿意,也可以设计,暗中杀死吏部尚书之女。 顾清与祝佑,都会成为她靠山。 宋彦最后嘱咐九和。 谋定而后动。 下手之时,一定要快、狠、准,不能让沈文发现任何端倪。 九和觉得宋彦一定是疯了,才会对她说这些。 不过细细琢磨一下,宋彦就像是在嘱咐遗言一样。 九和心里慌乱极了。 就对宋彦说。 为什么要沈文去鹿鸣书院接她? 她不愿意,她要宋彦亲自去接她。 宋彦沉默半晌,才回道。 他去不了,因为他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今日与九和一别,此生不再相见。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忽然心口沉闷极了。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发生的太突然,九和不知道该怎么办。 九和其实早就习惯于,一直待在宋彦的身边了。 她并不迷恋于宋彦,却早就习惯依赖于宋彦。 一个虽然让她又气又恼,却着实让她安心依赖的人。 骤然间,就要离她而去了。 九和的心里有些接受不了,便气恼的对宋彦说道。 宋彦说话不算数。 不是说以后,宋彦的府邸中,总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怎么这会子就要赶她走了? 九和一时气急,摆出了吵架的架势,质问宋彦。 皇子怎么了?右相怎么了? 难道宋彦的身份高,就可以随便摆布她的命运吗? 宋彦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九和就是一个物件吗? 想要的时候找人随口讨要来。 这会儿不想要了,又随手丢给旁人。 既然如此,当初宋彦为什么,要阻挠沈文赎她出府? 宋彦听完了九和的话,脸上依旧温煦平和。 他目光热切、且痛惜的望着九和,温声回道: “再有半个时辰,你就要去鹿鸣书院了。” “难道你要用这最后的半个时辰,与我争吵一番吗?” 九和瞬时塌下了肩膀。 她望着宋彦平静的双眸,忽而冷静下来。 九和随即猜到了宋彦要去做什么。 万般惊惧之下,九和心一横,便做了决定。 九和壮着胆子,对宋彦直言道: “你曾说过,我想要的,你都会满足我。” “我要三日后,你去鹿鸣书院接我。”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万分震惊,心里却欢喜极了。 可宋彦只能遗憾道: “这一次,我恐怕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我可能回不来,也可能会离开京城。” “以后我的路,必定坎坷多磨难。” “你不用继续跟着我吃苦。” 九和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坚定的豪言道: “老神仙曾教会我,制作一种天罚神物,” “小小一物,便可抵挡兵将数万。” “可开天辟地、亦可杀神弑魔。” “倘若你回不来,我就用此物毁了皇城,接你出来。” “倘若你离开京城,我便用此物,为你铺平回京之路。” “你曾多次救我于危难,我亦习惯于伴随在你的身边。” “在此之前,你护我周全。” “在此之后,我护你平安。” 第192章 我护你平安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立即封锁了公主府,调查幕后凶手。 当初误导宋佳,转圈儿揉肚子的妇科圣手,已经找不见人了。 但是在中间想方设法、牵线搭桥的人,却是慧香。 慧香哭诉自己当初有了身孕后,就被管富抛弃了。 她自己偷偷生下孩子,放在庄子上养,竟然被皇后知道了。 这一次慧香在中间穿针引线,是为了活命,受了皇后的指使。 宋彦当即杖毙了慧香,并当下决定,要亲手杀了皇后。 这日,九和从话剧院回来,在庭院里瞧见了宋彦。 九和本来想着,径直冲到宋彦的身边,吓唬一下宋彦。 却瞧见,宋彦面前立着一个女娘。 这个女娘,竟然是洛英。 九和立刻偷摸着,隐蔽在树干后面偷看。 却瞅见洛英抱住了宋彦。 九和骤然脑门一惊,大脑一片空白。 再一眨眼,就瞧见。 洛英抱一下就松开了双臂,对着宋彦端庄的行了一礼。 随即调转过身,往王府大门外走去。 撞见此情景。 九和的脑袋里,顿时浮现了好几种狗血的剧情。 正满脑子的浮想联翩,九和就被宋彦发现了踪迹。 宋彦走到九和面前,解释道。 洛英本名叫江洛,是江枫的嫡姐,本应该被流放。 可宋彦在江家流放的途中动了手脚,救下了江洛。 江洛化名洛英,一直被藏在了晋王府里。 杖毙湘云的那日。 宋彦瞧见素兰的身形,与江洛相似至极。 便在出京之时,命人杀了素兰,伪装成江洛的尸首。 从此,世间再无江洛。 洛英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自由行走于世间。 本来洛英早就可以离开晋王府。 为了当面致谢,洛英才留到了现在。 这一别,天高水长、此生不见。 洛英这才情不自禁、拥抱了宋彦。 九和听了宋彦说这一大堆。 只满心的好奇,为什么两人要此生不见。 宋彦没有解答九和的疑惑,只认真的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宋彦已经给了九和一个新身份,顾清的嫡孙女。 顾清曾是两朝帝师,在朝中威望极高,座下门生众多。 顾清不仅是鹿鸣书院的山长,也是宋彦的老师。 有了顾清嫡孙女的身份,九和可以嫁给任何一个人做正妻。 第二件事。 宋彦让九和半个时辰后,直接去侧门,乘马车去鹿鸣书院。 他告诉九和,三日后,沈文会去鹿鸣书院接她。 到那时,九和若是愿意,可以成为沈文的妻子。 以顾清嫡孙女的身份,九和可以与吏部尚书之女成为平妻。 倘若九和不愿意,也可以设计,暗中杀死吏部尚书之女。 顾清与祝佑,都会成为她靠山。 宋彦最后嘱咐九和。 谋定而后动。 下手之时,一定要快、狠、准,不能让沈文发现任何端倪。 九和觉得宋彦一定是疯了,才会对她说这些。 不过细细琢磨一下,宋彦就像是在嘱咐遗言一样。 九和心里慌乱极了。 就对宋彦说。 为什么要沈文去鹿鸣书院接她? 她不愿意,她要宋彦亲自去接她。 宋彦沉默半晌,才回道。 他去不了,因为他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今日与九和一别,此生不再相见。 九和听了宋彦的话,忽然心口沉闷极了。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发生的太突然,九和不知道该怎么办。 九和其实早就习惯于,一直待在宋彦的身边了。 她并不迷恋于宋彦,却早就习惯依赖于宋彦。 一个虽然让她又气又恼,却着实让她安心依赖的人。 骤然间,就要离她而去了。 九和的心里有些接受不了,便气恼的对宋彦说道。 宋彦说话不算数。 不是说以后,宋彦的府邸中,总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怎么这会子就要赶她走了? 九和一时气急,摆出了吵架的架势,质问宋彦。 皇子怎么了?右相怎么了? 难道宋彦的身份高,就可以随便摆布她的命运吗? 宋彦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九和就是一个物件吗? 想要的时候找人随口讨要来。 这会儿不想要了,又随手丢给旁人。 既然如此,当初宋彦为什么,要阻挠沈文赎她出府? 宋彦听完了九和的话,脸上依旧温煦平和。 他目光热切、且痛惜的望着九和,温声回道: “再有半个时辰,你就要去鹿鸣书院了。” “难道你要用这最后的半个时辰,与我争吵一番吗?” 九和瞬时塌下了肩膀。 她望着宋彦平静的双眸,忽而冷静下来。 九和随即猜到了宋彦要去做什么。 万般惊惧之下,九和心一横,便做了决定。 九和壮着胆子,对宋彦直言道: “你曾说过,我想要的,你都会满足我。” “我要三日后,你去鹿鸣书院接我。”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万分震惊,心里却欢喜极了。 可宋彦只能遗憾道: “这一次,我恐怕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我可能回不来,也可能会离开京城。” “以后我的路,必定坎坷多磨难。” “你不用继续跟着我吃苦。” 九和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坚定的豪言道: “老神仙曾教会我,制作一种天罚神物,” “小小一物,便可抵挡兵将数万。” “可开天辟地、亦可杀神弑魔。” “倘若你回不来,我就用此物毁了皇城,接你出来。” “倘若你离开京城,我便用此物,为你铺平回京之路。” “你曾多次救我于危难,我亦习惯于伴随在你的身边。” “在此之前,你护我周全。” “在此之后,我护你平安。” 第193章 亲手杀了她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九和。 下巴挨着九和的脑袋,温声回了一句: “好。” 半个时辰后,九和去了鹿鸣书院,宋彦进了宫。 宋彦进宫之时,让杨焕把皇上请到皇后那里。 宋彦独自一人去了皇后的宫殿。 进了皇后的宫殿,宋彦瞧见宋韵也在。 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给宋韵吃了。 正好被皇后瞧见了。 皇后让宋韵离开,单独与宋彦说话。 宋彦直言,刚才给宋韵的糕点里,下了毒。 皇后大惊失色,扬言要治罪宋彦,要宋彦立刻拿出解药。 宋彦冷笑,拿出了先皇后的遗物,毒香囊。 问皇后可记得此物。 他直言问皇后。 这个香囊是不是出自皇后的手。 皇后顿时明白了,宋彦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宫殿里只有皇后与宋彦,皇后便大胆了起来。 皇后对着宋彦,满腹哀怨的直言。 当初赏花宴,明明是她先撞见了皇上。 最后皇上迎娶的人,竟然是宋彦的母亲。 皇后自认为,自己并不比宋彦的母亲差。 两人唯一的差距。 就是一个人是大房嫡女,一个是二房嫡女。 皇后说自己心不服,偏偏要逆天改命。 于是表面上,与宋彦的母亲愈发交好。 宋彦的母亲对自己不设防,自然整日佩戴毒香囊。 皇后说宋彦母亲的死,不能全怪她。 谁叫宋彦的母亲,那么轻易的就相信旁人。 皇后说完,让宋彦交出解药。 宋彦乖顺的将解药给了皇后。 皇后赶紧叫来宋韵,让宋韵吃下解药。 谁知宋韵吃完没多久,就开始吐血。 宋彦冷笑。 说糕点里没有下毒,皇后给宋韵吃的,才是毒药。 宋彦问皇后。 这下皇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开心吗? 皇后瞬时疯癫了,抓着宋彦要解药。 这时皇上也被杨焕带到了偏殿,知道了皇后给宋韵吃了毒药。 宋韵性命垂危,皇后急怒攻心、口不择言。 直接放狠话。 不仅宋彦的母亲,死于她的手。 连着宋彦的嫡亲姐姐,,也是死于她的手。 倘若这次宋韵死了。 她定会借着宋韵的死,叫宋彦,同样死于她的手。 皇后疯癫道。 她就是要他们母子、母女,全部死于她的手。 皇后越说越激愤,最后恼怒道。 她就是嫉妒宋彦的母亲,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就连死了,皇上还在御书房里,挂着宋彦母亲的画像。 她心里意难平。 明明是自己先撞见的皇上。 皇上怎么就爱上了宋彦的母亲。 宋彦见时机已到。 抬手就掐住了皇后的脖子。 对皇后阴冷的说道: “既然意难平,那不如下地狱,找阎王去说理。” 宋彦手掌一用力,生生拧断了皇后的脖颈。 皇上从偏殿进来时,皇后正好被宋彦拧断了脖子。 宋彦见到皇上,忙俯身跪下,恳切道: “父皇,皇后意外毒死九皇子。” “心中痛苦难平,上吊自尽了。” “儿臣护卫不周,愿领罚。” “北境将起战事,儿臣愿亲身前往,平定北境。” 宋彦知道自己在赌命。 赌的就是皇上对他母亲的宠爱,对自己的偏爱。 皇上虽然亲眼看见,是宋彦动手杀了皇后。 但皇后杀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杀了。 皇上愈发舍不得惩罚宋彦。 便对着宋彦威严道: “皇后自尽,与你无关。” “你此番自请去北境平乱,朕等你得胜归来。” “待你归来之日,便是你册封太子之时。” 第193章 亲手杀了她 宋彦听了九和的话,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九和。 下巴挨着九和的脑袋,温声回了一句: “好。” 半个时辰后,九和去了鹿鸣书院,宋彦进了宫。 宋彦进宫之时,让杨焕把皇上请到皇后那里。 宋彦独自一人去了皇后的宫殿。 进了皇后的宫殿,宋彦瞧见宋韵也在。 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给宋韵吃了。 正好被皇后瞧见了。 皇后让宋韵离开,单独与宋彦说话。 宋彦直言,刚才给宋韵的糕点里,下了毒。 皇后大惊失色,扬言要治罪宋彦,要宋彦立刻拿出解药。 宋彦冷笑,拿出了先皇后的遗物,毒香囊。 问皇后可记得此物。 他直言问皇后。 这个香囊是不是出自皇后的手。 皇后顿时明白了,宋彦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宫殿里只有皇后与宋彦,皇后便大胆了起来。 皇后对着宋彦,满腹哀怨的直言。 当初赏花宴,明明是她先撞见了皇上。 最后皇上迎娶的人,竟然是宋彦的母亲。 皇后自认为,自己并不比宋彦的母亲差。 两人唯一的差距。 就是一个人是大房嫡女,一个是二房嫡女。 皇后说自己心不服,偏偏要逆天改命。 于是表面上,与宋彦的母亲愈发交好。 宋彦的母亲对自己不设防,自然整日佩戴毒香囊。 皇后说宋彦母亲的死,不能全怪她。 谁叫宋彦的母亲,那么轻易的就相信旁人。 皇后说完,让宋彦交出解药。 宋彦乖顺的将解药给了皇后。 皇后赶紧叫来宋韵,让宋韵吃下解药。 谁知宋韵吃完没多久,就开始吐血。 宋彦冷笑。 说糕点里没有下毒,皇后给宋韵吃的,才是毒药。 宋彦问皇后。 这下皇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开心吗? 皇后瞬时疯癫了,抓着宋彦要解药。 这时皇上也被杨焕带到了偏殿,知道了皇后给宋韵吃了毒药。 宋韵性命垂危,皇后急怒攻心、口不择言。 直接放狠话。 不仅宋彦的母亲,死于她的手。 连着宋彦的嫡亲姐姐,,也是死于她的手。 倘若这次宋韵死了。 她定会借着宋韵的死,叫宋彦,同样死于她的手。 皇后疯癫道。 她就是要他们母子、母女,全部死于她的手。 皇后越说越激愤,最后恼怒道。 她就是嫉妒宋彦的母亲,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就连死了,皇上还在御书房里,挂着宋彦母亲的画像。 她心里意难平。 明明是自己先撞见的皇上。 皇上怎么就爱上了宋彦的母亲。 宋彦见时机已到。 抬手就掐住了皇后的脖子。 对皇后阴冷的说道: “既然意难平,那不如下地狱,找阎王去说理。” 宋彦手掌一用力,生生拧断了皇后的脖颈。 皇上从偏殿进来时,皇后正好被宋彦拧断了脖子。 宋彦见到皇上,忙俯身跪下,恳切道: “父皇,皇后意外毒死九皇子。” “心中痛苦难平,上吊自尽了。” “儿臣护卫不周,愿领罚。” “北境将起战事,儿臣愿亲身前往,平定北境。” 宋彦知道自己在赌命。 赌的就是皇上对他母亲的宠爱,对自己的偏爱。 皇上虽然亲眼看见,是宋彦动手杀了皇后。 但皇后杀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杀了。 皇上愈发舍不得惩罚宋彦。 便对着宋彦威严道: “皇后自尽,与你无关。” “你此番自请去北境平乱,朕等你得胜归来。” “待你归来之日,便是你册封太子之时。” 第194章 有几分神似 三日后。 宋彦身穿战甲,率领着五十万大军,拔营去往北境。 大军出城后。 宋彦领着亲兵,绕道去了鹿鸣书院接九和。 九和见到宋彦之时,宋彦身披精铁战甲,英气威猛十足。 宋彦告诉九和。 这次他要去庆州戍边。 北境随时会开战。 此一去,不败北郸,不回京。 宋彦认真的对九和说道: “此行去庆州,不仅生活环境艰难,还会遇到战事。” “你要好好想想,是否与我同去?” 九和在鹿鸣书院里的三日,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宋彦。 这会儿见了宋彦能完好无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九和毫不犹豫的就对宋彦道: “我本就来自于北境,为何会惧怕那里的生活环境。” “殿下既然要打仗,那更应该带上我。” “我有天罚神器的制造法子,可助殿下踏平北郸。” 宋彦脸上毫无波澜,心里却高兴极了。 九和又恢复了小太监的装扮。 一路跟着大军北上。 行军艰苦,好在一路风平浪静。 大军顺利到了庆州。 宋彦也与北境的守将,林宽,成功会师了。 九和依旧是小太监装扮,伴随在宋彦左右。 同时,九和也把火药的方子和用料配比,交给了宋彦。 宋彦整日忙着军事,九和又悠闲起来。 除了远程操控京城的话剧院,获取京城消息之外。 九和没事的时候,就带着趴耳朵玩耍。 这日。 九和刚洗完头发,就在院子中与趴耳朵玩耍。 她虽然穿着太监的衣服,可披头散发、又没有刻意变声。 恰巧就被林宽的大儿子林安,撞见了。 林安是副将,来府邸找宋彦,禀报军中事宜。 宋彦不在,却正好撞见玩耍的九和。 皇子领兵打仗,身边带个女婢侍奉,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九和的五官长相,却让林安心里咯噔一下。 九和的长相,竟然与林安母亲有几分神似。 于是林安回去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弟弟,林乐。 其实,两人确实有一个亲妹妹,林和。 在林和六岁那年,庆州城被北郸攻破,屠了城。 父亲林宽带兵收复庆州之时。 母亲的尸首在家中被发现,可是妹妹的尸首却不见了。 父子三人因此怀着侥幸的心思,找了妹妹好多年。 终究找遍了北境各州,都没有找见林和。 可是父子三人在心里面,依旧没有放弃找林和。 林安怎么都没有想到。 他竟然不小心撞见了,宋彦随行的贴身女婢。 那女婢居然与自己的母亲,有几分神似。 林安把这个消息一告诉林乐。 兄弟两人,当即就抱头痛哭起来。 倘若那个女婢就是林和,他们可总算找到失散的妹妹了。 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 林乐抹了一把满脸的眼泪,着急忙慌的问林安: “大哥,你问了那女婢的姓名没有?” “有没有问,那女婢的身世?” “那女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兄弟,有没有记忆?” 林安一拍脑门儿,万般懊恼道: “当时只顾着瞧她的脸,看她与咱们母亲有几分神似。” “心里一激动,什么都给忘了。” “就只顾着赶紧跑回来,与你通信了。” 第194章 有几分神似 三日后。 宋彦身穿战甲,率领着五十万大军,拔营去往北境。 大军出城后。 宋彦领着亲兵,绕道去了鹿鸣书院接九和。 九和见到宋彦之时,宋彦身披精铁战甲,英气威猛十足。 宋彦告诉九和。 这次他要去庆州戍边。 北境随时会开战。 此一去,不败北郸,不回京。 宋彦认真的对九和说道: “此行去庆州,不仅生活环境艰难,还会遇到战事。” “你要好好想想,是否与我同去?” 九和在鹿鸣书院里的三日,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宋彦。 这会儿见了宋彦能完好无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九和毫不犹豫的就对宋彦道: “我本就来自于北境,为何会惧怕那里的生活环境。” “殿下既然要打仗,那更应该带上我。” “我有天罚神器的制造法子,可助殿下踏平北郸。” 宋彦脸上毫无波澜,心里却高兴极了。 九和又恢复了小太监的装扮。 一路跟着大军北上。 行军艰苦,好在一路风平浪静。 大军顺利到了庆州。 宋彦也与北境的守将,林宽,成功会师了。 九和依旧是小太监装扮,伴随在宋彦左右。 同时,九和也把火药的方子和用料配比,交给了宋彦。 宋彦整日忙着军事,九和又悠闲起来。 除了远程操控京城的话剧院,获取京城消息之外。 九和没事的时候,就带着趴耳朵玩耍。 这日。 九和刚洗完头发,就在院子中与趴耳朵玩耍。 她虽然穿着太监的衣服,可披头散发、又没有刻意变声。 恰巧就被林宽的大儿子林安,撞见了。 林安是副将,来府邸找宋彦,禀报军中事宜。 宋彦不在,却正好撞见玩耍的九和。 皇子领兵打仗,身边带个女婢侍奉,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九和的五官长相,却让林安心里咯噔一下。 九和的长相,竟然与林安母亲有几分神似。 于是林安回去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弟弟,林乐。 其实,两人确实有一个亲妹妹,林和。 在林和六岁那年,庆州城被北郸攻破,屠了城。 父亲林宽带兵收复庆州之时。 母亲的尸首在家中被发现,可是妹妹的尸首却不见了。 父子三人因此怀着侥幸的心思,找了妹妹好多年。 终究找遍了北境各州,都没有找见林和。 可是父子三人在心里面,依旧没有放弃找林和。 林安怎么都没有想到。 他竟然不小心撞见了,宋彦随行的贴身女婢。 那女婢居然与自己的母亲,有几分神似。 林安把这个消息一告诉林乐。 兄弟两人,当即就抱头痛哭起来。 倘若那个女婢就是林和,他们可总算找到失散的妹妹了。 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 林乐抹了一把满脸的眼泪,着急忙慌的问林安: “大哥,你问了那女婢的姓名没有?” “有没有问,那女婢的身世?” “那女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兄弟,有没有记忆?” 林安一拍脑门儿,万般懊恼道: “当时只顾着瞧她的脸,看她与咱们母亲有几分神似。” “心里一激动,什么都给忘了。” “就只顾着赶紧跑回来,与你通信了。” 第195章 完结既开始 这一日过后,林氏兄弟便对九和异常的殷勤起来。 甚至在过了几日后,连带着林宽将军对九和,都另眼相待了。 林氏父子三人只要一逮着机会,就乐呵呵的往九和面前凑。 吓得九和迎合也不是、干躲着也不是。 最后终于在一次宴席上,林宽亲眼瞧见了。 九和手腕关节的内侧,嵌着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林宽一见到九和的胎记,当场就向宋彦跪下了。 宋彦本以为,是林氏兄弟中有一人,心悦于九和。 却不料。 林宽直言说九和,很可能就是自己丢失多年的小女儿。 宋彦并不讶异。 因为当时江枫给宋彦的那份,汉人与鲜卑人通婚的名录里。 就有林宽的名字。 宋彦并不想追查此事,是真还是假。 只要林宽愿意认九和为嫡女,那于他而言,就是好事。 可以让他省去很多麻烦的好事。 宋彦当即就促成了这场认亲。 九和摇身一变,成了林和,将军府的嫡长女。 九和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更加肆意快活了。 一家三个光棍,独独宠她一个。 宋彦也把九和给的配方,做成了威力爆裂的投射炸弹。 北郸的铁骑,就算如何铜墙铁壁。 也躲不过几个投射炸弹,直接砸飞过去。 宋彦原本以为这场仗,要耗上很多年才能结束。 谁承想。 几轮投射炸弹飞过去,北郸直接认输求和了。 从此,北郸俯首称臣,成了大良的属国。 宋彦借此机会,将功劳都给了九和,还请皇上为九和下旨意。 让九和的身份,重新回归到林家的族谱里。 皇上自然瞧出了宋彦对九和不一般,便直言道: “不管她的身份,在不在林家的族谱里。” “你都可以纳了她。” 宋彦叩首跪拜,沉声回道: “儿臣以为,以她的功劳,不应当做妾。” 皇上嗔怒道: “你好大的胆子。” 宋彦不卑不亢的回道: “父皇莫要动怒。” “儿臣看遍了史书,发现了一件事。” “历史上所有的天子,只要不是做了傀儡皇帝。” “都能将自己心爱的女娘,扶持上位。” 三日后,皇上下了两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给林宽,让林宽赶紧给九和认祖归宗。 第二道旨意给九和,将她与宋彦,赐了婚。 自此以后,九和摇身一变,又成了未婚太子妃。 九和乖顺的接了旨意。 这世上,怎么可能所有的女娘,都能嫁给心想之人。 排除了情爱,宋彦一定会是一个好盟友。 从此以后。 九和手里经营着京城里,整个地下情报的暗网。 配合着宋彦演好了每一场戏。 最终一点一点的,帮着宋彦稳固了太子之位。 两人成婚之时。 沈文和妻子一同来太子府道了喜。 此时的沈文,已官至吏部侍郎。 也是朝野之上最年轻的吏部侍郎。 更是最忠诚的太子一党。 九和再见到沈文之时,竟觉着恍然如世。 好似两人,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彼此的真实面目。 时光如梭,皇权交接。 宋彦终于登临大宝,立在了万万人之上。 见着满朝文武,跪伏在自己的脚边叩首之时。 他忽而觉得无趣至极。 皇权在握,也不过如此而已。 宋彦虽这么想,可他依旧是个好皇帝,敬业的好皇帝。 也是个没有后宫的皇帝。 九和整日闲来无趣,只好去御书房看他批折子。 宋彦也不避讳。 一边批折子,还一边与九和谈论,折子上的无趣之处。 一来二去,九和自然知道了不少朝堂之事。 甚至还会给宋彦出出主意,与那些老臣斗一斗。 纵观历史,太拼命工作的皇帝,终究活不长。 宋彦同样是。 只可惜,宋彦病重之时,他与九和的儿子,才十二岁。 直至宋彦病危之时,他拉着九和的手,气若游丝的道: “我要走了,你可还有没实现的心愿?” “倘若不说出来,我就没机会帮你实现了。” 九和心口一沉,话到了嘴边,竟然琢磨起来。 也就耽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 宋彦就咽气了。 九和惊惧一瞬,霎时眼泪夺眶而出。 她憋住的那句话,再也没机会说了。 九和琢磨着,该不该与他说。 她的心愿,是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得,终究还是撂下一大摊子的事儿给她。 宋彦死了,九和自然要立起来。 为了他们的儿子。 皇帝死了,国还在,活着的人总要活着。 九和收拾好自己,开始垂帘听政。 她把自己拾掇的万般忙碌,好似宋彦附体。 大家都以为皇后是振作了起来。 却没有人知道。 只要她一停下来,哪儿哪儿都是宋彦的影子。 满脑子都是宋彦那个男人。 多年后,她的儿子登基为帝。 她闲来无事之时,便立在庭院中赏花。 一日,九和眼瞧着枝叶上的海棠花,簌簌的落了下来。 忽而脑子里,又浮现出当年,她每次溜出府邸晚归时。 总能撞见,宋彦立在庭院中赏花的情景。 九和忽而惊觉,那时候,宋彦不会是在等自己回去? 九和骤然觉着心口拥堵阻塞。 头微微一低,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年迈的九和在众人的惊惧中,缓缓倒下。 …… 九和再恢复意识之时。 鸿胪使馆内的悠扬舞曲,轻缓缓的飘进了耳朵里。 九和眉头稍稍一蹙,这曲调,竟然有些耳熟。 在哪里听过呢? 九和依旧闭着眼睛,细细一回味儿。 这不是当年,自己第一次遇到宋彦之时,鸿胪使馆内的舞曲吗? …… (全文完) 第195章 完结既开始 这一日过后,林氏兄弟便对九和异常的殷勤起来。 甚至在过了几日后,连带着林宽将军对九和,都另眼相待了。 林氏父子三人只要一逮着机会,就乐呵呵的往九和面前凑。 吓得九和迎合也不是、干躲着也不是。 最后终于在一次宴席上,林宽亲眼瞧见了。 九和手腕关节的内侧,嵌着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林宽一见到九和的胎记,当场就向宋彦跪下了。 宋彦本以为,是林氏兄弟中有一人,心悦于九和。 却不料。 林宽直言说九和,很可能就是自己丢失多年的小女儿。 宋彦并不讶异。 因为当时江枫给宋彦的那份,汉人与鲜卑人通婚的名录里。 就有林宽的名字。 宋彦并不想追查此事,是真还是假。 只要林宽愿意认九和为嫡女,那于他而言,就是好事。 可以让他省去很多麻烦的好事。 宋彦当即就促成了这场认亲。 九和摇身一变,成了林和,将军府的嫡长女。 九和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更加肆意快活了。 一家三个光棍,独独宠她一个。 宋彦也把九和给的配方,做成了威力爆裂的投射炸弹。 北郸的铁骑,就算如何铜墙铁壁。 也躲不过几个投射炸弹,直接砸飞过去。 宋彦原本以为这场仗,要耗上很多年才能结束。 谁承想。 几轮投射炸弹飞过去,北郸直接认输求和了。 从此,北郸俯首称臣,成了大良的属国。 宋彦借此机会,将功劳都给了九和,还请皇上为九和下旨意。 让九和的身份,重新回归到林家的族谱里。 皇上自然瞧出了宋彦对九和不一般,便直言道: “不管她的身份,在不在林家的族谱里。” “你都可以纳了她。” 宋彦叩首跪拜,沉声回道: “儿臣以为,以她的功劳,不应当做妾。” 皇上嗔怒道: “你好大的胆子。” 宋彦不卑不亢的回道: “父皇莫要动怒。” “儿臣看遍了史书,发现了一件事。” “历史上所有的天子,只要不是做了傀儡皇帝。” “都能将自己心爱的女娘,扶持上位。” 三日后,皇上下了两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给林宽,让林宽赶紧给九和认祖归宗。 第二道旨意给九和,将她与宋彦,赐了婚。 自此以后,九和摇身一变,又成了未婚太子妃。 九和乖顺的接了旨意。 这世上,怎么可能所有的女娘,都能嫁给心想之人。 排除了情爱,宋彦一定会是一个好盟友。 从此以后。 九和手里经营着京城里,整个地下情报的暗网。 配合着宋彦演好了每一场戏。 最终一点一点的,帮着宋彦稳固了太子之位。 两人成婚之时。 沈文和妻子一同来太子府道了喜。 此时的沈文,已官至吏部侍郎。 也是朝野之上最年轻的吏部侍郎。 更是最忠诚的太子一党。 九和再见到沈文之时,竟觉着恍然如世。 好似两人,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彼此的真实面目。 时光如梭,皇权交接。 宋彦终于登临大宝,立在了万万人之上。 见着满朝文武,跪伏在自己的脚边叩首之时。 他忽而觉得无趣至极。 皇权在握,也不过如此而已。 宋彦虽这么想,可他依旧是个好皇帝,敬业的好皇帝。 也是个没有后宫的皇帝。 九和整日闲来无趣,只好去御书房看他批折子。 宋彦也不避讳。 一边批折子,还一边与九和谈论,折子上的无趣之处。 一来二去,九和自然知道了不少朝堂之事。 甚至还会给宋彦出出主意,与那些老臣斗一斗。 纵观历史,太拼命工作的皇帝,终究活不长。 宋彦同样是。 只可惜,宋彦病重之时,他与九和的儿子,才十二岁。 直至宋彦病危之时,他拉着九和的手,气若游丝的道: “我要走了,你可还有没实现的心愿?” “倘若不说出来,我就没机会帮你实现了。” 九和心口一沉,话到了嘴边,竟然琢磨起来。 也就耽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 宋彦就咽气了。 九和惊惧一瞬,霎时眼泪夺眶而出。 她憋住的那句话,再也没机会说了。 九和琢磨着,该不该与他说。 她的心愿,是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得,终究还是撂下一大摊子的事儿给她。 宋彦死了,九和自然要立起来。 为了他们的儿子。 皇帝死了,国还在,活着的人总要活着。 九和收拾好自己,开始垂帘听政。 她把自己拾掇的万般忙碌,好似宋彦附体。 大家都以为皇后是振作了起来。 却没有人知道。 只要她一停下来,哪儿哪儿都是宋彦的影子。 满脑子都是宋彦那个男人。 多年后,她的儿子登基为帝。 她闲来无事之时,便立在庭院中赏花。 一日,九和眼瞧着枝叶上的海棠花,簌簌的落了下来。 忽而脑子里,又浮现出当年,她每次溜出府邸晚归时。 总能撞见,宋彦立在庭院中赏花的情景。 九和忽而惊觉,那时候,宋彦不会是在等自己回去? 九和骤然觉着心口拥堵阻塞。 头微微一低,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年迈的九和在众人的惊惧中,缓缓倒下。 …… 九和再恢复意识之时。 鸿胪使馆内的悠扬舞曲,轻缓缓的飘进了耳朵里。 九和眉头稍稍一蹙,这曲调,竟然有些耳熟。 在哪里听过呢? 九和依旧闭着眼睛,细细一回味儿。 这不是当年,自己第一次遇到宋彦之时,鸿胪使馆内的舞曲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