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花魁》 第1章 目标 京中有三大花楼傲立于风尘人间,睥睨着其他众楼。 一是金玉楼,才女众多,甚得读书人的追捧;二是问乐坊,里面的女子也是人如楼名,个个是曲艺大师;第三则是寻芳阁。 相较于前两个,这里的女子说才学不如金玉楼,说曲艺也比不过问乐坊,好似什么都会一些,但却什么都不精,那您要问了,既然如此,它又是如何挤进三大花楼的呢?这是因为此楼有个最直白的特点,那就是女子们够漂亮。 虽然魏朝对女子的审美,重点已经从样貌转移到才情上了,但外貌实在是常人无法忽视的。故而即便不少人鄙视寻芳阁俗气,只有美貌女子为依靠,不能长久,但它还是在京中多年不倒,一直占据一席之地。 寻芳阁如今的头牌叫做冯月儿,今年十五岁。她十三岁时接客,成为头牌也已经一年多了。也正是因为有了她,寻芳阁也终于挤进了三大花楼之列。 外人对她的评价是,正是因为有了冯月儿这个既会诗词又懂歌舞的女子,寻芳阁才终于不是只会卖弄女子姿色的普通花楼了。 就比如寻芳阁的常客之一,京中富商徐悬就对着寻芳阁的老板娘感慨道:“多少年了,你们寻芳阁终于是出息了!前两个月的花魁大比中,月儿得了第三,仅次于金玉楼的宋碧霄和问乐坊的陆情!你得了月儿可真是得了块宝啊!” “钱妈妈,”徐悬拉着钱辛娘的手情深意切道:“你可一定要好好待月儿啊!” 钱辛娘被徐悬说得也眼含热泪:“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珍惜月儿,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您也要常来看她啊!” “一定一定!”徐悬边说着边让人递过来一个小木盒子,从其雕刻的花纹精美来看,定是价值不菲。 徐悬将东西交给钱辛娘:“钱妈妈,这是我前些日子从西域带回来的首饰,如今看许是有些浮夸了,恐不大配月儿了!但还您代我把东西给她,告诉她,等我过两天去江南,必会为她寻些古书古琴,好更配她的身份!” 钱辛娘接过木盒感谢道:“您太费心了!都怪我们寻芳阁底子薄,连把像样的古琴都给月儿寻不到,那此事就拜托您了!” 徐悬点了点头,深觉责任深厚,对钱辛娘拱手道:“定不辱命!” 钱辛娘一愣,随即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表示深受感动。 等送走了徐悬,夜都深了,宵禁已到,寻芳阁内却正热闹着。 钱辛娘笑着跟各位熟客打招呼,脚上却不停歇地往里走去,直至走到一座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的院落,跟守在外面的壮汉们微微示意,他们才将院门打开,钱辛娘继续往里走,直至来到正屋门外,才让守在这里的小丫头打起帘子。 钱辛娘走进屋子,便看见正坐在梳妆台前,还未卸下钗环,只手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冯月儿。 灯火映照之下,冯月儿的容貌不觉更盛,再加上她此时微微皱眉,让人看来更添怜爱之情。 好一个仙子美人啊! 钱辛娘不禁得意,都说她们寻芳阁是没品味的花楼,但她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大美人,才情不也就有了么! “月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冯月儿听到钱辛娘的声音,恍然回神,起身迎向她道:“妈妈你回来了!” 钱辛娘将手中的木盒递给她,眉开眼笑道:“快看,这是徐老板给你的!我刚看过了,都是各种宝石和黄金,还得是徐老板,出手就是大方!” 而向来也见钱眼开的冯月儿此时却并不大高兴,神色淡淡地接过了盒子,只打开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钱辛娘奇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谁惹到你了不成?” 冯月儿坐下看了她一眼,有些幽怨道:“妈妈,我白日与你说的话,你到底往心里去了没有啊!” 钱辛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禁问:“什么话啊?” 冯月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禁更幽怨了:“就是过几日,米将军家宴请昌安长公主的事情啊!” 钱辛娘这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可虽是明白了,但却更觉得头疼了。 她劝冯月儿道:“月儿啊!我虽然早年与米将军的二弟有些交情,但这种官家宴会,咱们又怎么能进得去啊!有贵人女眷在的,人家不会请咱们花楼的人的!” 冯月儿却道:“妈妈快别骗我了!既然花楼的人进不去,那金玉楼和问乐坊的人为何能去?她们难道不是花楼的人吗?” 钱辛娘没想到她打听得还怪清楚的,噎了一下继续又道:“她们是给贵人们表演的,咱们寻芳阁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展示,怎么去啊!” 冯月儿认真道:“妈妈,两个月前的花魁大比中,我的歌舞只在宋碧霄和陆情之后,这怎么不是才艺?如何进不得米将军家的宴会呢?” 钱辛娘也认真道:“月儿,你那才艺究竟是什么水平,骗骗那些男人也就算了,怎么自己还真信了呢!” 被拆穿了真实水准,但冯月儿却并不生气,反而继续道:“可是妈妈,这是我唯一能见昌安长公主的机会了!” 钱辛娘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道:“那宋碧霄被长公主看中是她的机缘,你以后自有你的机缘,又何必非要跟她一样,执着于去长公主那里呢!” 冯月儿却道:“妈妈你最清楚,世间男子有几个是我们能靠得住的?如今我青春年少,还能引得一些恩客,若日后我年老色衰了,又有谁愿娶我回家呢?” “况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昌安长公主是当今圣人的亲姐姐,又有权势,日后荣华只会长长久久,我若能跟宋碧霄一般得她青眼,也会带得咱们寻芳阁更上一层啊!” 冯月儿的这番话不可谓没有道理,毕竟因为宋碧霄入了公主府,金玉楼一时间风头无二,地位竟比问乐坊高了一大截!钱辛娘自然也会心动,若冯月儿真的能被昌安长公主看中,那寻芳阁一等花楼的地位可就真稳了! 但是…… 钱辛娘看着冯月儿担忧道:“那宋碧霄能被长公主看上,是因为她的才情不在一般男子之下,想来长公主是喜欢有才的女子。可月儿你,肚中墨水乏乏,只能算是有点黑水,这公主怎么会看得上呢?” 冯月儿却自信道:“这个妈妈不必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只要妈妈想办法让我进米将军家的宴会,我定会让长公主看到的!” 犹豫再三,终于钱辛娘脑子一热道:“好!那我就拼了这张老脸,让你进将军府!” 第2章 我见犹怜 昌安长公主是如今大魏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上任天子两年前走得突然,好在太子早已立好,宗室与众大臣拥立太子继位,交接得顺利,幸而没有产生什么动乱。 而当今天子虽早早被立为太子,但直到如今都年纪不大,故而众大臣商议之后,终由先帝幼弟、当今的叔叔瑞王主政,昌安长公主与其长兄信王辅政。 那么为何昌安长公主一个女子能进入朝堂呢? 这是因为大魏建立之初,高祖皇帝病逝、幼子继位时,外戚趁机动荡朝政,正是由高祖之妹,安阳大长公主出面铲除逆贼,稳定朝局,从而开创了长公主监国制。虽然这制度在先帝生前,因为后继无人而被废除,但到底间隔不远,魏人对公主从政也并不奇怪。 当然这只是浅层原因,毕竟当今又不止昌安长公主一个姐妹,所以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世人皆知,昌安长公主乃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虽然当今天子自出生便被记为嫡子,但他其实却并非皇后亲生。后来皇后死后,人们才知,他的生母乃是昌安长公主的母亲丽妃。丽妃出身卑微,又不甚受宠爱,想来是因为如此原因,她的儿子才会被陶皇后抱走。只不过陶皇后虽也曾照看过昌安长公主,但却并未将她记在自己名下。 永泰二十六年,正值昌安公主十五岁时,先帝第六子被立为太子,之后陶皇后与丽妃先后去世。永泰二十七年,十六岁的昌安公主嫁入贤妃的母家陈家。永泰三十五年,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昌安长公主也因为天子亲姐的原因步入了朝堂。 新天子上位,万物万事的规矩自然也都要变一变。 故而两年后人们看得差不多明白了,昌安长公主的权势虽然不是如今最大的,但却是最稳的! 再加上长公主聪慧,处事沉稳,如今就连瑞王爷也多次称赞。借由昌安长公主之势而兴起的朝中新贵越来越多,所以想要通过长公主的门路进入仕途、获得富贵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于是往长公主身边凑过去的人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按理说,想要找这个门路的人大多都是男子,毕竟男子才能入仕途。而长公主也在当今登基后开始越发大胆,全然不理睬驸马,公然在公主府养起了男宠。于是数不清的男子想要成为昌安长公主的入幕之宾,一搏富贵。 可是长公主眼光挑剔,男子们想要被长公主看到本就不易了,谁知一个月前,昌安长公主居然收了一个花魁女子入公主府! 虽然那花魁是京中才气第一的宋碧霄,公主府也传出消息,说花魁入府只是侍女,但外人都猜测,这女子怕不是公主的女宠。 毕竟一个花魁再清高也不过是陪人戏耍的玩物,谁知她入府是服侍长公主哪方面的?再说有才气,可她再有才气还能有才过京中那一票才子?不见那些才子们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公主府吗?她一个花魁因为才情入府,谁信啊! 传言愈演愈烈,而身处花楼的冯月儿听到的当然是更劲爆的。 据她一个去过金玉楼,见过宋碧霄的恩客说,那宋碧霄不仅会作诗,更会在床上伺候人!所以她能入公主府,这方面的原因一定占了大头!毕竟公主虽然有男宠,但男人怎么会有女人会伺候人呢,何况这女人还是出身花楼,是个花魁啊! 冯月儿不确定这话的真假,毕竟在她看来,这个恩客能见到宋碧霄一面就不错了,跟人家过夜这绝对是大话! 但有一点她认可,就是花楼女子包装得再华丽,也终究要以色侍人,所以昌安长公主收宋碧霄入府,未尝就不是收她做女宠。 于是冯月儿盘算来盘算去,盘算到最后认定,做长公主的侍女怎么都比给男人当小妾靠谱一万分! 而既然宋碧霄能入公主府,那她冯月儿为何就不能呢? 可花楼女子能碰上长公主是万年难遇的事情,宋碧霄能被长公主收走绝对是件意外了,冯月儿想要效仿她入公主府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她冯月儿到底不是个肯轻易放弃的人,没有机会她就努力创造机会。 于是经过她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米将军家办宴会,极可能会请到昌安长公主过去! 而更重要的是,米将军家还邀请了金玉楼和问乐坊的姑娘们去作陪! 于是满怀心思的冯月儿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磨钱辛娘,就是想让自己也出现在那宴会之中,出现在昌安长公主的面前。 如今钱辛娘终于答应了她的要求,她自然要为那日的宴会好好准备了! 冯月儿分析,昌安长公主看上宋碧霄,不管有没有服侍人的手段,第一印象绝对也是很能吸引公主注意的重要原因。 而宋碧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情高傲。 冯月儿回想了一下两次遇见对方的情景,她每次都好像看到了自己,又好像根本没看过自己,总之就是那一身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就要仰着头去看她。 想要拥有宋碧霄那一身的才学与气质,冯月儿是不敢奢望了,但在外形上,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模仿一二的。 于是等到了米家宴会那日,她带齐了装备便奔赴了战场! 钱辛娘说她若是端着,倒有两分宋碧霄的气质,于是她当天不敢多说一句话,好让自己随时看起来像个仙子。 而等她还在准备之时,终于听到外面的小小热闹了一下。送过些金叶子后,她才知道,原来昌安长公主真的来了! 冯月儿这下更是精神抖擞,她换上了宋碧霄曾经最爱的青纱碧裙,将发髻略微松了几分,戴上满套的珍珠首饰,便随着米府的下人来到前厅,准备入场表演。 终于等到她的节目上演,于是她微微低头,却是挺胸高昂地进入厅中,在一众贵人面前,尤其是对着最上位的那个华贵女子,表演起了自己花魁大比时夺得第三的歌舞。 她表演得如痴如醉,状态不止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排练、甚至比两个月前的花魁大比还要好! 可是,她忘记了,这首歌舞是按照她艳丽的外形设计的,整体风格更加大方明朗一些,所以适合的装扮是她当时参加花魁大比时的华丽风,而非现在的冷淡风。 一心只顾着入公主府的冯月儿不仅忽视了这点,还因为太过有自信不肯告诉钱辛娘自己的计划,导致今天钱辛娘都没跟着她来到米府,于是直到她上场,也没有人指出她的不对。 于是众人忍着这股强烈的违和感,看完了她的这场滑稽的表演。 等冯月儿跪在地上,满心欢喜地等待长公主的赏识时,却听得周围安静异常,直至上位处传来一阵抚掌,一阵笑声。 而在这之后,周围的人也终于发出了笑声。只是这笑声让冯月儿越听越不对,怎么这不像是赞扬的笑,而更像是,哄笑呢? 而等待的时间越长,她的猜测也得到了印证。 周围人,确实都在嘲笑她。 而身处于所有人围观下的冯月儿,却涨红了脸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终于等到最上位的那人开了口,周围人才重归安静下来。 那华服女子忍着笑,高高在上对她道:“你抬起头来。” 冯月儿再也不负刚才的高傲,反倒是怯怯抬起了头,露出微红含泪的眼,看向那发话的女子。 而这一看,饶是自认在风月场中见过无数美人的冯月儿,也不得不愣了一瞬。对比起自带清冷气质而看上去显得高贵的宋碧霄,上面坐着的那一位,才是真正不怒自威的正牌仙人! 这人,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攀附的对象,昌安长公主。 冯月儿呆呆地看着昌安长公主,却不知她这种身份直视贵人是极无礼的事情,于是在一声不知哪里传来的恫吓之后,她被吓得又缩回了头。 周围再次响起议论。 冯月儿不敢多听,但她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在嘲笑自己。也许今日之后,她怕是连寻芳阁的花魁地位也保不住了! 她突然就从之前的狂热且自信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但天上却再次传来了仙人的声音,周围也再次安静下来。 昌安长公主道:“南宋时恒温平蜀,得了李势的女儿做妾,温公的妻子南康长公主知道了,当即便带着刀去找这李家女,可等她见了这位李家姑娘,却见她姿貌端丽,神色闲正,言辞也甚是凄婉。于是南康长公主当即便扔了刀,抱着李姑娘道:‘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这便是‘我见犹怜’的来源了。” 冯月儿文化水平很有限,再加上此刻紧张过度,并没听出昌安长公主的意思,但周围人却都默默看向这女子,暗道她真是走运! 果然昌安长公主又道:“本宫虽长于深宫,但出宫建府以来,也自认见过不少女子,却从真正理解这个成语的意思,直到今天,见了这女子,才发现,南康长公主说得果然不错!” 这这这! 冯月儿总算明白了昌安长公主的意思了! 真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大糗之后,她居然还能被长公主看上! “那女子!”昌安长公主在上位问她:“你愿随本宫回去吗?” 冯月儿当即磕头道:“奴愿意!” 昌安长公主微微点头,随即示意身边人带她离去,于是宴会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秩序,新的女子们进场进行新的表演。 而被带走的冯月儿自然是狂喜不已。 太好了! 原来昌安长公主喜欢的不仅仅是宋碧霄那个长相的,而是喜欢所有长得好的人啊! 第3章 雄心壮志 冯月儿长相世间难寻,是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得承认的事实。 而这次,她更是凭借着这副相貌化解危机并成功入了长公主府,就更说明她的外表有多难得了! 而长公主说见她是“我见犹怜”,那就说明长公主的确是有女宠的!至于那宋碧霄,不是她自吹,单论长相,还远远比不上她! 只是这样的豪情壮志在她进府没多久,就在看到安排给她的同住人时被砍去了一半! 那人居然是陆情! 问乐坊的花魁陆情! 冯月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晚,昌安长公主带回府的,不止她一人! 不仅如此,她还要跟这个多出来的竞争对手同住一间屋子! 冯月儿的危机感顿时升到最大。 而被她视为竞争对手的陆情,进屋之后却只是看她了一眼,随即也不再理睬她,自顾自收拾洗漱后,便挑了另一个床铺睡觉去了。 冯月儿自然气不过,但也只能躺在床上,先思考如何对付陆情,再思考如何对付宋碧霄,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光荣赖床,从而遭受到了公主府其他人的冷眼。 看着旁边精神抖擞的陆情,再瞄瞄站在自己斜对面的宋碧霄,冯月儿直道自己真是出师不利! 然而让她更失望的是,昌安长公主居然已经进宫了,最早五天后才会回来! 冯月儿昨晚入府时的雄心壮志,终于在此刻,被接二连三的不利,打没了。 她只能丧丧地听着正对面那位坐着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神情极为肃穆的,看着就很凶很有气势的嬷嬷训导着她们。 昨晚领她进府,今早又叫她起来的冬梅说,这是李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从小照看着长公主长大的,如今是公主府的内管家,府内所有侍女都由她管。 李嬷嬷也果然如她的长相一般,刚刚因为自己迟到,直接言辞训斥了一番,成功地让冯月儿害怕起她了。 看见长相最漂亮的那个女子终于垂下了头不敢再乱看,李嬷嬷这才将说话的重心从一人扩展到两个人来。 她对冯月儿和陆情说:“既然进了公主府,那你们以后便是公主府的人!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出自哪里,做过什么,从今往后,你们都只是长公主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长公主的颜面!” “公主进宫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就好好地在府里学规矩!没有我的允许,决不能在府内乱逛,更不能随意出府,知道了吗?” “是!” 李嬷嬷接着又转向站在她左边的几人道:“冬梅夏莲,你们两个就负责带这两个新来的,三日后我会检查她们的规矩,若是不合格,你们两个要领罚!” 冬梅夏莲连忙道是。 李嬷嬷又对右边的两人道:“春英,碧霄入府时间也不算久,她便交由你来带了!” 春英也忙称是。 安排好了这新人培训事宜,六人便按组好的师徒组出去了,李嬷嬷则在她们离去后悠悠叹了口气。 没走的秋实便笑着问她道:“嬷嬷叹什么气?” 李嬷嬷道:“那个叫冯月儿的,长得确实不错,但怎么看都像是个傻的,哪有公主说得,是个什么有趣的人?” 秋实昨晚是跟着昌安长公主出席的,自然看到了发生的一切,经李嬷嬷这么一说,也回忆起了昨晚冯月儿发生的事故,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向李嬷嬷说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嬷嬷听后却更愁了:“这不就是个傻孩子吗?公主带她回来做什么?” 秋实想了想猜测道:“公主从小便喜欢长得好看之人,这个冯月儿是我至今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许是也有这点原因。” 毕竟长公主当众说了“我见犹怜”。 李嬷嬷沉默了下,随即道:“算了,公主喜欢就好。那另一个是怎么回事?” 秋实道:“那个陆情,因为弹得一手好琵琶,被公主赞了几句,米将军便将她赎了身,送给了公主,公主不忍拒绝,便一并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秋实又偷看了下李嬷嬷的表情,见她并不太生气,又道:“公主说,这两个就当是冬梅和夏莲出嫁后的替补了。” 这话一出,李嬷嬷果然生气了。 “这不是胡闹吗!冬梅和夏莲是我自小给公主挑的,与你和春英一同调教了这么多年,两个花楼女子怎么能取代?” 秋实没有说话,李嬷嬷也知道这事怪不到她身上,昌安长公主也不在身边,想来想去,只能咽下这气,又长叹了一声。 而冯月儿和陆情自然不知道李嬷嬷对于她们的讨论,此刻的她们正在痛苦地学着规矩,这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世界,自然这规矩对她们来说,不仅是全然陌生的,还是不好理解的。 比如最简单的站姿和坐姿。 她们以前都被教导的是,怎么有风情怎么来,而在公主府里,则是怎么最无趣怎么来。 为此,热心的冬梅私下还劝冯月儿说:“府内的规矩是大了一些,不比你以前那般轻松了,但在这里的前程,可比在外面好太多了!外面不知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呢!你既然得了机缘进了来,可要好好学,好好做,千万不要嫌累嫌苦!”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冯月儿也了解了冬梅的为人,自然也明白她这话中的实诚。只是在她看来,在公主府里的学习其实并没有原来的累,只是以前习惯不好改,所以才总是做错。 于是在再一次被罚时,她有些委屈地跟冬梅说了心里话,当然抱怨完后,她也记得要表表下次一定会做对的决心,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因为另一边同样在受罚的陆情对冬梅和夏莲道:“两位姐姐,我与月儿一般,也是从前的习惯难改,但我一定会改过来的!府里的日子这么好,两位姐姐又待我们这样尽心,我们一定会让你们失望的!” 夏莲勾了下唇角,这才改变了刚刚严厉的模样,似是有了一层欣慰:“你们能明白,有改变的信心,这样最好不过!只是我与冬梅也并不只听你们说,最终还是要看你们能做到多少!” 对此,陆情连连点头,而冯月却在心里怒吼! 抢她的话说就算了!可她明明私下都不跟自己说一句话的,此刻却能厚着脸皮跟别人一口一个月儿的叫着自己,好像她们是什么好姐妹一样! 真是虚伪至极! 于是冯月儿将对陆情的讨厌等级调至最高,一下超过了宋碧霄。 等受完了小棍打手腕及头顶一碗水半个时辰不能动的罚之后,她和陆情便又开始了重复的训练。 怎么走路,怎么站定,怎么退下,怎么端东西。 冬梅说这些动作要练到能刻进骨头的程度,即便脑子不想,身体也能做到标准才行,所以她们只能一遍遍地练习。 做好了没有奖励,做错了当即挨罚,做得多了,冯月儿心里自然烦躁不已。但她却不能反抗和抱怨,毕竟她入府才两天,长公主也不在府里,要想呆在府里,她也只能乖乖的听别人的命令和吩咐。 在她痛苦又无奈地度过五天学规矩的日子后,昌安长公主终于回府了! 冬梅和夏莲急忙忙离开,让冯月儿和陆情乖乖呆在屋里不要乱跑,随时等待公主的召见。 等两人离开之后,冯月儿开开心心地翻出带进当初当进来的行李,拿出上好的胭脂水粉就开始给自己打扮了起来。 这一番举动让陆情看得着实不解,于是她终于主动向冯月儿开口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冯月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仍旧侧着脸上妆没有转头看她,嘴里却回她:“自然是在上妆啊,你看不出来吗?” 陆情好笑:“我自然看到你在上妆啊,我是问你,干什么要上妆?” 冯月儿道:“你没听见刚刚冬梅她们说嘛,公主一会儿会叫我们过去呢!像你这样蓬头垢面的,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陆情听到这话却笑了起来。 冯月儿不懂,终于看向她问道:“你笑什么?” 陆情坐在自己的床上对她道:“没想到寻芳阁的花魁竟然是你这样的蠢货!而似你这般居然也能受到追捧,还将你排在我与宋碧霄之后!果然这些男人,不管嘴上如何说着要看女子的内在,终究也还是逃不过要受这皮囊的影响!” 冯月儿被人说傻子也不是一两天了,但陆情是她现阶段最讨厌的人,这般说她,她自然不会高兴,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公主了,倒也不好这会儿跟她计较,万一耽误了自己上妆,一会儿见到公主丢脸反而损失更大! 于是冯月儿只是瞪了她一眼,随即便好似没有陆情这个人一般,仍旧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这下倒是让陆情对她有些吃惊了。 而让陆情更没想到的是,就在冯月儿从头到脚打扮完自己后,果然屋外来了一个小侍女,说长公主要见冯月儿! 冯月儿最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给了陆情一个高傲的神情,这才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第4章 失利 昌安长公主今年二十六岁,已婚八年,却未有一儿半女。 而公主府的隔壁便是驸马陈家,可驸马不进公主府却有两年的时间了。京中人人皆知,昌安长公主与驸马早已不合多年,所以驸马纳妾生子公主不管,而公主养男宠,驸马现在也不能管。 冯月儿进府才几天的时间,且一直在跟着学规矩,除了李嬷嬷和冬梅等侍女外,是什么男子都没见到过。 所以她既不知那几个男宠长啥样,更不知道那驸马长什么样。 驸马已经进不了公主府的门了,这个可以暂且不理,可那几个男宠,也就是冯月儿日后的竞争对手,她没见过,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毕竟公主是女的,她也是女的,即便她自信不会有男的长得比她好,但她到底没有男人的一些作用,所以日后要跟他们争宠的话还是有些吃亏的!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冯月儿活到如今,最大的人生信条便是不会轻易放弃!正是这个信念让她成为了花魁,现在又进到了公主府!所以她想,自己只要去做就好,长公主总会喜欢上她的! 冯月儿便这么边给自己加油,便回想复习着这两日的学习成果,誓要给昌安长公主展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好扭转那日在米将军家留下的丢人印象! 昌安长公主的卧房自然在公主府内最大的院子里,其实她也住在这院里,只是太过边缘,所以走过来也着实费了一些时间。 等她穿过正堂,进入长公主卧房门外,见这里站着许多人,人多却都有序安静,见她过来了,一个侍女入门报告,另一个则让她先等等,直到先前那个出来告知她,她才被放了进去。 带她过来的小侍女留在了门外,而她进去后便看到等着自己的冬梅。冬梅招手让她跟上自己,这才带她穿过屏风转到了里间。 长公主的卧房自然是豪奢的,事实上冯月儿也不敢抬头乱看,只是偶尔眼尾扫到的边角,便也在心里惊呼了一下又一下。 等跟着冬梅站定之后,冯月儿才屏气向榻上躺着那一位端正着行了个大礼道:“冯月儿拜见长公主!” 冯月儿的手微微有些抖,多亏此时她的头抵上上面,这才让自己保持住了镇定,略等了一瞬,便听前方传来声音道:“起来。” 冯月儿连忙起身站定,但目光却还不敢看向昌安长公主,只能等待对方再次发出指令。 而昌安长公主也没有让她失望,对身边人道:“去给她拿个杌子来!” 几下响动之后,冬梅搬着一个杌子过来了:“坐下。” 冯月儿连忙接过,矮身坐了一点上去,抬头却见昌安长公主身后站着的夏莲正死死瞪着她,这下她才想起自己又犯错了,连忙又起身下跪,向长公主请罪道:“奴不懂礼数,还望公主恕罪!” 没想到昌安长公主却笑了起来:“行了,不必如此紧张!本宫特许你这里可以宽松些!” 冯月儿有些诧异,不由自主便抬头看向了长公主,却正好撞进她的笑眼中。 长公主对她道:“起来坐着。” 冯月儿心中一暖,面上露出欢喜之情,而她这次终于没忘了道谢,之后便再次半蹲半坐在了刚刚的杌子上。 她抬眼再次看向昌安长公主,只见她头发半散半梳,发上的发饰也只剩下两三支钗环,身穿着一身水绿绸衣,外套一件长袖纱衬,闲适着歪在榻上,正含笑看向她。 昌安长公主问她:“这几日在府内可还适应?” 冯月儿道:“回公主,奴在府内受到李嬷嬷和众位姐姐们,尤其是冬梅姐姐的教导,一切都特别好!” 昌安长公主看着她笑了起来:“李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你跟她学自然收益无穷,只是她现在年纪大了,轻易不能累到,你以后还是向冬梅多多请教!只是冬梅也快出嫁了,你要学也得尽快了!” 冬梅要嫁人了? 冯月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不由地看向身边的冬梅,却见她在众人的笑声中渐渐红了脸,不由便向昌安长公主道:“公主既然觉得奴婢伺候得好,那奴婢便不嫁了!” “这么怎么能行?”昌安长公主道:“那潘治渊是个人才,连同他爹潘岩,以后都是朝中要重用之人,怎么能定了亲之后又不嫁了呢?即便本宫是公主,也不能这般言而无信啊!” 冬梅一听这话,只道自己刚刚让公主为难了,连忙又道:“公主莫急,奴婢只是一时嘴快,并不会不嫁的!” 昌安长公主见她这般认真又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旁的秋实道:“公主您快别逗冬梅了,她是个直性子,向来认真的!” 冬梅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长公主并不是要她悔婚,而是在逗她,跺脚道:“公主怎么又逗奴婢玩啊!” 昌安笑道:“你啊你,这么大了,却还总是这般,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不过那潘家父子也是这样的人,你嫁过去可是正正好!” 春英接话道:“冬梅,公主对你可真好,潘家可是专门给你挑的人家呢!” 见春英脸上带了些戏谑,冬梅便反击道:“公主,春英也想嫁人了呢,快给她也挑一家!” 春英连忙道:“公主,奴婢不需要,奴婢伺候您一辈子!” 昌安长公主却道:“你们别着急,有好人家了我才给你们指呢,没有的话我才不会让你们随便出府呢!” 秋实道:“有公主在,奴婢们自然是安心的!” 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着实让冯月儿有些吃惊。 贵人们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但不管是勋贵人家还是官宦人家,主子们对身边的侍从可没有这般亲近的。 而与几个大丫头玩笑之后,昌安长公主又看向她道:“等过几年,你再大些,本宫也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可好?” 嗯?? “我也嫁人吗?”冯月儿诧异,她不是来做女宠的吗?难不成长公主也同那些男人一样,只喜青春少女,等她年老色衰就会被抛弃吗? 昌安长公主道:“你今年不是才十五岁吗,难不成一辈子不嫁人,呆在府里做侍女不成?宫里的宫女到年纪了还往外放人呢。” 这怎么能行?? 冯月儿之所以要进公主府,就是给自己找的一辈子的保证啊,绝不能过几年被赶出去! 于是她马上起身跪下道:“公主,奴不愿嫁人,您就让奴在您身边侍奉一辈子!” “嗯?” 见她着急得好似哭了一般,昌安长公主很是奇怪,想了一想对她道:“你可是在意你以前的经历?不怕,你到了本宫这里,便不会有人再敢拿你之前的事说嘴的!” 昌安长公主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屋内也没有人会怀疑她这话的分量,毕竟现在早已不同以往,她们的公主都参政两年了,她们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受到欺负了。 但冯月儿理解不了昌安长公主在想什么,她只听到了公主提起她的过往,此刻脑子里想的却是,难不成公主嫌弃我是个花楼女子,所以才接到府里玩几年,之后再扔给其他男人不成? 那她这么忙活进来的意义在哪里? 冯月儿越想越委屈,眼泪也控制不住了,可怜巴巴地看向长公主道:“公主,奴会听话的,您千万不要赶我出去!” 见她真的被吓哭了,这下不止昌安长公主愣住了,就连一直带着冯月儿的冬梅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最后还是夏莲走到冯月儿身边,对昌安长公主道:“公主,她年纪小胆子也小,可能是想岔了,您千万别跟她计较!”说罢,还伸手掐了一把哭得停不下来的冯月儿。 冯月儿痛的终于回了神,这才察觉自己又在公主面前失了大礼! 顿时脑子里开始想,她已经是公主府的人,就算公主真要将她赶出去,她也不能有怨言啊。更何况,这会儿公主只是开玩笑,她怎么能就这么闹脾气呢? 于是擦干眼泪,连忙跪好,不敢再哭一下。 可理智归理智,她的心里却还是委屈得紧,她明明是来做女宠的啊,怎么还真像个侍女的命啊! 过了一会儿,昌安长公主才叹气道:“罢了。” 听到这话,夏莲连忙拉住冯月儿的衣袖,让她跟公主谢恩,自己陪着一起后,又将冯月儿拉了起来。 却不料冯月儿来前化的妆,在刚刚哭了之后花成一团,一抬脸,正对着她的春英一个没忍住便笑了出来。 冯月儿有些懵,茫然看向她。 而昌安长公主也正好顺着看了过来,见她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挥挥手道:“夏莲,快,带她去洗下脸,这模样,任谁看了也没法怜爱了!” 冯月儿这才明白是自己的脸出了问题,当即大惊,低头捂住脸颊,只余下眼睛看向夏莲求助,没想到平时总是非常严肃的夏莲,此刻却也笑了一下,虽然收得很快,但冯月儿还是看到了。 这说明,她现在的脸是真的不能看了啊! 于是赶紧跟着夏莲退了出来,去了附近她的房间,洗干净了脸,抹了些脸油,正想借夏莲的脂粉再重新上妆之际,却见冬梅走了进来,对她道: “月儿,你洗完脸就回去。” 冯月儿提心吊胆问道:“冬梅姐姐,是公主让我走吗?” 冬梅摇摇头:“公主已经叫彭公子过去了,我们都不必去伺候了!” 第5章 误解 彭公子是谁?冯月儿自然是打听过的。 这位彭公子大名叫做彭沉,是昌安长公主养在府里的男宠之一,听说以前是个粗人,出身不好,但长公主却很喜欢他。 而现在长公主刚回府就叫他过去了,看来果然是个受宠的。冯月儿暗暗想着,难不成这人也是靠长得好才比其他人高出一筹? 毕竟目前养在长公主府内的男宠有四个人,而这个彭沉进府的时间却不是最早的。看来这个人需要她特别留意一下了。 想到这里,冯月儿看向冬梅道:“冬梅姐姐,明天我还可以过来伺候公主吗?” 冬梅看着她满眼期望的样子,想着她可能是因为今天受挫了,所以想要再次表现好扳回来,但要谁去伺候,这得公主自己说了算啊。 于是她道:“这样,明天若是公主提起你了,我便让人去叫你!” 而对此冯月儿却不大满意,毕竟她还想着趁机看看那个彭沉到底长什么样子呢。于是她又问:“我可以站在外面等吗?冬梅姐姐你放心,公主若不叫我,我绝对不会进去的!” “你就是想进去也不能进去!”一旁的夏莲道:“当屋外那些人是摆设不成?还想闯进去?” 冯月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当然不敢的!” 夏莲这才道:“这样,明儿一早,你跟陆情都过来,我给你们两个安排活儿干。” “好好好!”冯月儿一听见能够过来,也不在意陆情了,只赶紧应承下来。 但夏莲又补充道:“可咱们说好了的,明天来了到底要做什么,你都得听我的,知道了吗?” “嗯嗯嗯!姐姐我都听你的!” 见冯月儿这幅开心得要跳起来的模样,夏莲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怪不得长公主会对她心软,就冯月儿这个长相,又是这样正青春的年纪,不管是对着谁或撒娇或委屈,能有几个不心软呢! 于是第二天一早,陆情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得同屋另一个人风风火火忙碌了起来。等她彻底被吵得睡不着了之后,却看见冯月儿已经穿戴装扮好了。 四月的时节,虽然已经缓和了不少,但早晚还是有些凉的,比如陆情这会儿刚从被子里出来,就被凉意打了一个激灵,可冯月儿,就敢穿着轻薄的衣衫出门了。 于是被吵醒的气意也没有了,陆情忍不住问她:“你不冷吗?” 冯月儿精神抖擞:“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会冷呢?你身子也太弱了些!” 陆情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信她这鬼话呢!明明刚刚说话前还打了个哆嗦呢! 可就在陆情打算不理她接着睡觉的时候,冯月儿又说话了。 “对了,夏莲姐姐让我们一早到公主那里候着伺候呢!你赶紧,咱们这就得走了,可不能耽误了!” “什么?!”陆情立马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你怎么不早说?” 冯月儿要得就是看她现在这幅模样,于是悠闲坐在凳子上道:“昨儿回来得晚,我忘记了。” 陆情才不信! 但现在也实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了,她只能抓紧洗漱,仔细装扮什么的她是不敢了,不然让贵人等她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于是在陆情紧赶时间后,她们两个终于还是在夏莲要求的时间之前到了昌安长公主卧房外面。而此时这里,也再次汇集起了不少的人。 冯月儿站定之后踌躇满志,她倒要看看这个彭沉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可等她真见到那个彭沉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她真是失望至极! 怎么他长得跟外面那些男的没什么差别嘛!长公主看男人跟看女子的眼光怎么会差这么多啊! 但同时,她昨天被打落的信心也回来了,毕竟现在看来,单论外貌,她还没有遇到对手! 于是自信满满的冯月儿今日果然超常发挥,不仅在昌安长公主面前没再出糗,还几次把公主逗得开怀。中午休息吃饭时,冬梅都悄悄跟她说做得好! 冯月儿更加自信了,看陆情时都带着一丝不屑,虽然这人今日几次跟她争抢公主的注意力,但她才不在意呢! 而到了长公主午睡之后,冯月儿更加积极表现。甚至在昌安长公主带着她们看其他人进来的珍奇牡丹时,还跟在宋碧霄之后做了一首打油诗。不伦不类,却让人发笑。 若放在她没有进公主府前,她是绝不可能主动暴露自己肚里没墨水的。但是经过昨天,她想了一晚,文她比不过宋碧霄,才艺又比不过善弹的陆情,只有这具皮囊能让公主对她宽容。 可是外貌已经救过她两次了,光靠着长相她肯定不能长久呆在这里。而昨日夏莲隐晦跟她表达过,公主带她回府是喜欢她的憨实,一开始她没明白,但今天早上她突然就明白了! 就她这个不聪明的样子,想必昌安长公主在第一次见她时就看出来了!所以带她回来就是带回一个能让公主开心的乐子。既然如此,她就放弃掉以前钱辛娘给她设计的“仙子”外衣,专心变成长公主的开心果! 今日这么一试,果然效果好得出奇啊! 虽然其他人,包括她讨厌的宋碧霄和陆情也在笑,但她都可以不在乎,只要昌安长公主喜欢她就行! 于是她就这么一直出色表现,终于在天黑之后,冬梅对她道:“你晚上留下,在公主这里值夜。” 冯月儿高兴不已,她的机会终于到了! 兴奋的她对冬梅道:“那冬梅姐姐,我先回去准备下!” 冬梅拉住她问道:“你要准备什么?” 冯月儿道:“换身衣服啊!我这身都穿了一天了,怎么还能再穿这个伺候公主呢?” 冬梅却更稀奇了:“你这套衣服又没有脏,晚上了你也不需要出门,换什么?” 冯月儿想了想道:“冬梅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身很好看?其实我也不太想换,这是我最好看的一身了!” 冬梅道:“那你就不用换了啊!明天早上再回去换就是了!” 冯月儿兴奋道:“好!那我就听姐姐的!但是我还是得回去一趟,我得去拿点东西!” 冬梅道:“你要拿什么?衣服?我不是说了,明天早上会给你时间回去换衣服的。” “不是不是!”冯月儿解释道:“我要拿点其他的东西。” 冬梅却道:“你要拿什么?我告诉你,进公主房里可不能带什么危险的东西!” 冯月儿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要去拿什么,只能含糊道:“不危险的,就是一些能让公主高兴的东西!” 冬梅半信半疑,而一旁路过的夏莲却警惕心大作,毕竟冯月儿脑子多不够用她也是清楚的,于是当即拉着冬梅对她道:“既如此,我们便跟着你回去,等我们看过了,才能知道你这东西能不能带过来!” 冯月儿还是不大好意思,但也知道不能在拒绝,于是只好带着她们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趁着陆情没回来,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给冬梅及夏莲看。 “就是这个。” 夏莲狐疑地接过来,打开后却懵了:“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一盒子玉雕的物件?夏莲拿起一个圆柱似的东西左看右看,也没明白这是干嘛用的。 旁边的冬梅却抢了过来放了回去,还立刻关上了盒子,质问冯月儿道:“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冯月儿还没见过这么凶的冬梅,迷茫又老实道:“这这些都是我前些日子进府带来的啊!” 冬梅却追根究底:“你一个姑娘家,是从哪里得来的?” 冯月儿愣愣道:“冬梅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出身寻芳阁啊,花楼里这些东西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冬梅顿时无言。 偏偏冯月儿还在补充:“不过这些都是用好料子打磨的,是我之前特意收来的,别处都找不到的!” 夏莲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这盒子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无奈问冯月儿道:“那你带这些进府是做什么呢?还要带着去公主房里值夜?你想做什么?” 冯月儿有些羞涩道:“我又不是男子,当然是要靠这些小玩意儿给公主助兴了!” 冬梅和夏莲顿时目瞪口呆。 夏莲惊得声音都变调了:“你要给公主用这些?”她看向冬梅问道:“你是让她去公主房里值夜的?公主没说要让她去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冬梅同样迷惑道:“秋实姐只跟我说了,让她去值夜啊!” 两人再次不解地看向冯月儿。 冯月儿也懵了,问她们:“啊?不是让我去伺候公主过夜吗?” 冬梅大惊道:“当然不是!值夜值夜!就是让你在公主府屋里守着,若是公主晚间起夜或是要什么东西,你随时能过去伺候啊!你怎么会,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去的!” 冯月儿却道:“可我本就是出身花楼啊,公主带我回来难道不是做侍妾的吗?” 夏莲都要被她的逻辑给整崩溃了:“公主也是女子啊,为什么要收女宠啊!” 冬梅也解释道:“你虽然是出身花楼,但收你回来做侍女就是只是做侍女啊!” 冯月儿听后也很慌:“啊,不用我做侍妾吗?” 夏莲与冬梅齐声道:“当然不用了!” 第6章 陈敬 冯月儿当晚不仅没能去值夜,而是被夏莲和冬梅两人联合教育了一番,严词警告她,公主不好女子,让她把在外面听到的乱七八糟的传言通通忘掉! 冯月儿很是丧气:“原来公主不喜欢女子作陪啊,那怎么会收宋碧霄进府呢?难不成就是因为她有才?” 夏莲叹气道:“自然不止这个原因,但其他的原因你也不必去打听,只要知道公主收你们进府都是有用处的!至于你,只要老老实实做侍女就够了!” “哦!”可冯月儿到底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又问道:“两位姐姐,你们真的确定公主不是收我做女宠吗?我明白我的斤两,除了这身皮囊,也没有别的用处了啊!” 感觉刚才真是白教育她了,冬梅气道:“不用!公主若真的想要收女子为宠,外面那些官宦家都愿意送女儿进来,又何必要你来呢?” 冯月儿却小声嘟囔道:“她们哪里能比我们会服侍呢?” 夏莲无奈,深觉这花楼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看来冯月儿这个思维只能慢慢掰了!于是她道:“总之,你先老老实实地做侍女,别以为这就简单了!若服侍得好了,日后你也是大有好处的!” “好。”冯月儿见她们两个这会儿都很生气,也知道自己要是再说下去,惹得她们真烦了自己才是大忌,于是收住话头,赶忙装乖哄她们道:“两位姐姐,我知道错了!这想法我再也不会有了!我已明白了,能进公主府做侍女已经是大造化了!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做个老实本分的侍女,绝不会对长公主有二心!” 夏莲和冬梅这才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而冯月儿的心里却想的是,等她做到了长公主的贴身侍女,这样等公主起了兴致要收女宠,那她绝对要成为第一人! 于是等她再三被冬梅夏莲教育,并没收了那一盒子的小玩具之后,冯月儿才终于被准许走了。 结果等她回到屋子里一看,陆情居然不在! 糟糕!一定是顶替了她去长公主房里值夜去了! 冯月儿顿时懊悔不已! 她真是太笨了!没有打听对情况就贸然行动,结果现在,机会被他人给抢去了! 于是就在她的懊悔中,这一晚也终于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不甘心的冯月儿又跑去找冬梅和夏莲了,两人见她如此乖觉,也就又给了她一个机会,问过她是不是会梳头后,居然真让她进去给昌安长公主梳头去了。 要说比才艺,冯月儿会惧会怕,但要说伺候人梳妆打扮,这可是她从小在寻芳阁里练出来的生存技能! 于是在询问过昌安长公主想要的类型后,她又快又稳地给对方梳好了发髻,又挑了一套轻便但不菲的首饰给戴好后,昌安长公主果然很是满意。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巧手!”昌安长公主从镜中看向她:“以后你就每天过来给我梳头!” “是,长公主,奴婢遵命!”冯月儿也很高兴。她就知道,自己除了美貌也还是有一些技能的嘛,不然在寻芳阁也不能让钱辛娘就可着她一个培养! 昌安长公主今日依然不打算出门。其实她本性是不太爱动的,本就不喜欢去逛,更何况明日就又要进宫去了。所以她今日依旧打算在府内看看书,再跟这些丫头们说说话,也就罢了。 只是没想到她不出门,却有人非要上门来。 驸马陈敬进来时引发了一阵骚乱。 毕竟自新帝登基后,昌安不仅不再去陈府,也不准陈家的人再来公主府,尤其是驸马陈敬。 而陈敬自去年领了闲职后,昌安就在朝堂上也看不到他了,这么想来,他们两个居然也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昌安长公主与驸马不合,不让驸马登门,这是公主府内人人皆知的,可现在陈敬居然能走到她的院子外,其中说明的问题,昌安都不用多想便知,定是有人收了好处放他进来的。只是没想到,在她如今掌权渐渐稳固之时,自己府内却有人敢再倒向已然没落的陈家! 但如今陈敬已经进门,眼前还是先把这个人应付过去才是正经。 于是她也不让人再去赶陈敬走,反而让人将他带进来。 见陈敬进来了,昌安连坐姿都没调一下,只淡淡对他道:“驸马今日前来有何事?” 陈敬见她如今这般傲慢,心中再不满也无法,只是眼尾扫到一个熟人,嘴上不愿吃亏便回道:“听闻长公主要嫁侍女,故而来恭贺的。” 他对着低头不看他的冬梅说道:“冬梅姑娘,恭喜了!” 冬梅被他突然搭话吓得一激灵,但多年礼教之下,她还是忍住心中厌恶,对陈敬回了一礼。 昌安见陈敬仍敢挑衅自己,冷言道:“既是来恭贺,怎么不见驸马备礼呢?” 陈敬见昌安脸色难看,他心里倒是痛快了一些,不仅不回昌安的话,反而继续道:“只是冬梅,你那未来夫婿可知,你曾服侍过我的事吗?” 顿时冬梅的脸色大变,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敬,不知此人居然还敢在昌安长公主面前说起此事! 果然昌安闻言大怒,厉声道:“冬梅是本宫的人,她未来如何,不需你来惦记!你若无事,就离去!” 陈敬却笑得开心:“公主啊,若不是你当年阻扰,冬梅早就是我的人了,又岂会耽误到现在这个年纪?” 屋内顿时安静非凡,冬梅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出声,而昌安则不想再对他有好脸色了,立刻叫道:“来人,将陈敬丢出公主府!” 听着突然出现在屋外的,明显不同于内仆的,带着金属碰击声的脚步声,陈敬突然想起父亲说过,新帝给了昌安长公主一队侍卫,只是昌安从未摆过排场,搞得他都忘了此事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人已经不是他原来可以随意欺辱的小公主了。 陡然想起自己正事还没说,于是陈敬连忙道:“公主且慢,我今日来是有一正事要与公主商议!” 此时四个身穿铠甲的壮汉已经跪在屋外,齐声高喊道:“请长公主吩咐!” 昌安却没出声让他们马上进来,陈敬立马知道,对方这是在等自己接着说。于是他连忙说出了这次的来意:“公主与我成亲八年,也知道我膝下子嗣艰难,前几年虽然纳了几房妾室,但她们生下的孩子到底不成器,但天佑我陈家,去年终于得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儿,只是他母亲出身太低,实在拖孩子的后腿。我想着,公主无后,若是能将他记在名下,岂不是两全其美?” 昌安实在不知他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不仅能有这样的幻想,还真敢跑到她跟前来说! 于是冷笑两声后,她静静重复道:“来人,将陈敬丢出公主府!” 陈敬闻言大惊,他没想到昌安如此不给他脸面,顿时大叫道:“昌安!你竟如此绝情么!” 而屋外的兵士已经起身进屋,将他一举控制住,拖拽着便出了屋。 陈敬却不甘心地还在喊着:“林慧,你会后悔的!” 先帝已去,新帝已立,陈家事败已是必然,昌安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后悔的! 只是陈家现在也越发碍眼了,还是得想个法子尽快除掉才是! 昌安长公主微微闭眼,对屋里所有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叫李嬷嬷和傅总管过来。” 秋实对着春英示意,对方立刻先出去找李嬷嬷和外府总管傅准,随即她才带着屋内的众侍女都退了出来。 冬梅经过刚刚陈敬来闹,此时脸色都还是白的,夏莲便叫冯月儿和陆情陪着她一道,送冬梅先回去。 冬梅算是冯月儿的师傅了,她不知道她以前跟驸马有过什么纠缠,但现在看来,那驸马实在不算是个好人! 于是等安顿好冬梅之后,冯月儿便找到夏莲问道:“夏莲姐姐,驸马这般不敬公主,公主为何不与他和离呢?” 夏莲看着一脸不忿的冯月儿,又看着磨在身边还不肯走的陆情,想着是有一些要点要告诉她们的,否则日后犯了忌讳惹出祸来! 于是她对两人道:“公主这婚事,是先帝赐婚的。如今天子虽然向着公主,但因为年幼不能亲政,所以不能下旨让公主和离。而宗室那边,则一直在说,这是先帝赐婚,所以不准和离。” 冯月儿诧异道:“这算什么?那陈敬现在还敢这般跟公主叫嚣,可见是个多跋扈的人,宗室为什么不许?” 夏莲却纠正她道:“驸马现在还是驸马,你莫要直呼他的姓名!若被外人知道了,只当我们公主教导无方呢!” 冯月儿生气,但也知道,公主府的规矩大,不比她从前在寻芳阁可以不知礼数了。而且夏莲说得没错,她现在是公主府的人,不能给人丢出把柄,来挑长公主的不对。 可是她一想到对自己这么好,地位又如此之高的长公主,居然也要受着这样的委屈,她就颇为愤慨。 她怨念道:“我知道了,夏莲姐姐。只是公主就要这般忍着,等到天子亲政后才能摆脱驸马吗?” 夏莲道:“放心,经过驸马今天这么一闹,之后陈家必然不会好过的!公主早已不是之前那个万事只能忍的公主了!” 第7章 引蛇出洞 傅准是长公主府的总管大太监。 他跟李嬷嬷一样,都是从小看着昌安长大的。从丽妃的心腹到昌安的心腹,傅准几十年来也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看着他两鬓冒出的白发,昌安也很想让他不用再为自己忙碌,但是没想到就在她计划要让傅准及李嬷嬷养老的时候,陈敬又来闹了这么一出! 她与陈敬的婚姻是先帝定下的。 先帝在时,陈家恩宠盛隆。陈敬的父亲陈嘉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曾封为襄侯,他的长子陈敬本也是会继承爵位的,故而在先帝看来,自己的女儿嫁入陈家做长媳,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于是当时最受宠的昌安公主便成为了这个被选定的人。 但是,陈家还有一个人,那便是在宫内的贤妃。贤妃是陈嘉的妹妹,也是现在景王的母亲。 景王林暄比当今天子小两岁,当今被立为太子之时,他刚出生不久。可即便如此,在之后的日子里,景王依然凭借陈家之势和先帝对其的喜爱,几次撼动了太子之位。 昌安的亲弟弟是太子,而陈家贤妃所出的小皇子是最受宠的儿子,有这层关系在,便注定了昌安与陈敬婚姻必不和谐。 于是随着林暄渐渐长大,陈家扶持其与太子争位愈加明显后,昌安与陈家的矛盾也不可能再调和。 直到前年先帝病逝,太子顺利登基为新帝,昌安才不用再忍受陈敬了。 虽说陈家在先帝在时风光无二,也曾手握重权,但到底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之后,陈嘉的权力便被一步步拿去,甚至去年,还被昌安削去了侯爵。 所以说陈家势败已是必然,但如今陈敬居然敢登门对昌安提要求,昌安想,这必然不只是陈敬昏了头,之后也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傅准虽然人在外宅,但里间发生了什么,他刚才也了解得清清楚楚了,对于陈敬能闯入公主府,他的失责也是铁板事实,故而见到昌安后,他便先请罪。 “长公主,是奴才管理不严,居然让陈敬跑了进来,请公主责罚!” 昌安没有说话,虽然这是她的心腹,对她忠心无二,但是这次陈敬闯进府,也的确是他的管理出了疏忽,她若轻轻放过势必被其他人埋怨不公。但若直接罚,既不合时宜,她也不大忍心。 于是李嬷嬷替她先出声就很合适了。 李嬷嬷严词道:“傅总管,你是该罚了!外宅管理出了如此大的纰漏,竟然就这么放任外人进府,可见你手下出了多少吃里爬外的混账!你领罚本该自去,不必公主来说!只是现在公主叫你来是有要事商议,你领罚之事还是稍等等!” 傅准看向昌安,昌安点头道:“嬷嬷说得在理,总管先起。” 傅准这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对昌安又道:“公主,奴才已经将给陈敬开门的几个奴才都关了起来,必定会找出所有勾连外贼之人!” 李嬷嬷则道:“公主,傅总管刚犯下这等大错,纵然我们知道总管的忠心,但府内难免会有人牵连怀疑到总管,不如找另外一人主查此事!” 昌安点头:“嬷嬷说得很是,那此事便交给嬷嬷来主查。” 李嬷嬷低头道:“奴婢领命!” 此时昌安也觉得面上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讨论下深层的事情了,于是便对傅准和李嬷嬷道:“总管,嬷嬷,陈敬此次来我这里闹,我总觉得他背后有什么事在藏着。” 傅准道:“公主担忧得在理。自去年陈嘉被削侯,承恩公府一家又返回京城之后,陈氏一脉安分了许多,陈嘉陈敬皆赋闲在家。老奴也派了人日日盯着他家,都不见他们出门与谁家过多来往。京中人尽知,陈氏势弱已是事实,他家人更应该清楚这个道理,可陈敬此时却来公主府闹,实在不正常。” 傅准虽然是个太监,但他却并不会局限在宫内,再加上他随昌安出宫建府也有十年了,对宫内宫外的事都了解得很深,政治嗅觉也灵敏得很。知道昌安找他过来,他就明白,公主不要纠他的错,而是要让自己帮她去揪出这个躲在陈氏身后要帮陈氏的人! 而李嬷嬷虽然也跟在昌安身边多年,但她一直深处宫内宅内,对外界事情了解得不深。所以在傅准说出此话之前,她并未想到陈敬之事的背后之意。但她到底也跟随昌安多年,年纪虽大了,脑子却还是很活泛,在听到傅准的话之后,想了几下,便也有了推断。 于是她道:“圣上登基两年,位子渐稳,一般人已经不敢去接触陈氏了。但圣上到底还未成亲,也没有亲政,这会儿冒头接触陈氏想来也有看中景王之意,可见其野心不小!而能有这样野心的人,并不多。” 说着她便看向了昌安长公主,眼底的担忧也越发明显。 李嬷嬷的话没有说尽,但在场的三人却都有了怀疑的对象。 接触陈家的人,无论是看中了更年幼的景王,抑或是想通过陈家来打击昌安长公主,目的都是瞄准了年轻的新帝林晟。 而能有能力更换皇帝的,除了现如今的辅政三人组,再无其他人有胆子有计划了。 而辅政三人组立,除去昌安长公主,这个天子的亲姐姐之外,便只剩下了瑞王林沣和信王林昂。 瑞王林沣是昌安的小叔叔,既是先帝死前托孤臣子之一,也是如今主政之人,无论是更换皇帝抑或是自己取而代之上位,他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嫌疑自然也是最大的。 而信王林昂的嫌疑也不能被排除。 林昂是昌安长公主与当今天子的长兄。自古以来皇家的传位规矩便是立嫡立长。当今虽然被记在皇后名下,也是先皇后死前强硬逼使先帝立了太子,但后来当今的真正身世被曝光,朝中便有不少人想要以此为由更换太子,前些年陈氏为景王争取太子位也正是用着这个理由。 而朝中也有一些人既不支持太子也不支持景王,他们觉得,反正皇后没有亲生子,那么按照规矩,就该长子信王继承大统。所以直到今日,可能还有一批人在打着这个主意也不一定。 嫌疑人已经确定好了,但具体是谁,昌安就需要去查了。 而怎么查,这便是昌安叫来傅准与李嬷嬷的用意了。 傅准道:“今日陈敬来闹,虽说让我们知道了有人在打着这样的险恶用心,但公主公然将他扔出骨外,也势必会惊动他背后之人,想来这个时候再顺着陈氏去找,反倒不好找了!” 昌安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别动等待不是法子,若是能引蛇出洞,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嬷嬷闻言有些愁:“让他自己跳出来?这可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是啊!” 怀疑人已经锁定了两个,但无论是瑞王还是信王,难免身后还会有其他支持他们的人。所以这事的商讨,昌安决不能跟外人去说,臣子、宗室都可能是他们的敌人。 而新帝林晟年幼,又日日在宫内,昌安也不能跟他商量,所以思来想去,还得是靠身边这两个心腹了。 傅准想了一会儿,眼睛亮了:“公主,老奴有个法子!” 李嬷嬷着急道:“什么法子?” 傅准看向她道:“正是嬷嬷刚才说过的话,说圣上现在既没有成亲也没有亲政啊!” 他又看向昌安道:“公主,那背后之人既然是对着圣上来的,那必然是不想圣上亲政的,既然如此,公主何不早些为圣上娶后?娶后便是亲政的前兆,若是皇后真的立了,老奴想那背后之人必然会着急的!” 昌安想了下笑道:“此计甚好!” 第8章 闲话 昌安长公主当天晚上便进宫了,而这次随她进宫的,除了傅准之外,还有秋实和春英。 当然这些事都不与冯月儿有关系,她和陆情仍旧需要在冬梅和夏莲的教导下,接受李嬷嬷的考验。 不知是不是开始适应公主府的生活了,冯月儿现在的学习相比之前顺利了许多,就连面对李嬷嬷,她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就是跟陆情的关系依然陌生,两人仍然是一天都不带说一句话的。但冯月儿不在乎,因为她最近跟府内另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小侍女玩到了一处。 这姑娘名叫如银,是在昌安长公主府开府之初便入府了的,李嬷嬷亲自带进来的,长公主给起的名。 她自打有记忆以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就在南城流浪。遇到李嬷嬷的那天,她已经有两天都没讨到吃的了,还在被其他小孩追着欺负。 于是无助又无力的她就那么机缘巧合地倒在了李嬷嬷的车前,李嬷嬷让人赶走了那群小孩,又将快死的她带回了公主府。 正是因为有这层恩情在,如银认了李嬷嬷为干娘,以后也要给她养老送终。 所以如银也会私下跟冯月儿说:“月儿你不要看嬷嬷总是凶着脸,其实她的心再软不过了!不信你看,每次她说你的错处时话虽说得狠,但其实也并没有罚过你什么不是吗?” 冯月儿仔细一回想还真是,虽说李嬷嬷总是很严厉的样子,挑她毛病时也毫不客气,但好像还真没有罚她什么。与她相反的,陆情反倒是被李嬷嬷罚过两次了。 “咦,还真是欸!为什么?” 如银解释道:“因为月儿你不会一个错误犯两次啊!嬷嬷每次挑出你的错,你之后都会改正过来。” 冯月儿闻言顿时骄傲了起来:“那是!我学东西还是很快的!”要不然也不能让钱辛娘就花大钱培养她一个! 如银也笑道:“这两天嬷嬷还说呢,说你看着笨,其实还是长着心的。” 这话可不是称赞,冯月儿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怎么李嬷嬷老觉得她笨呢? 如银看出了她的神情变化,但她觉得,让李嬷嬷觉得笨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又对她道:“月儿我跟你说,其实嬷嬷并不喜欢多聪明的人,你看我就不聪明,上面四位大姐姐就不说了,就是当初一同进府的那些人里,我也是学东西最慢的。可嬷嬷就只认我做了干女儿啊!” 冯月儿看向阳光下的她,圆圆的脸上一双黑眼睛亮晶晶的。 “嬷嬷跟我说过,说人笨并不是缺点,人最可怕的是心歪!一个人心若是歪了,再聪明也不会做出好事的!这样的人才是祸害呢!” 冯月儿连连点头,还强调道:“我的心就不歪!”歪心眼太费脑子啦,她可做不来! 如银笑了,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我当然知道啊!一见你我就觉得亲切,想要跟你说话!嬷嬷教我交朋友也可以看直觉的,所以至今为止,跟我交好的人都不坏!” 冯月儿听完却不乐了:“那你为什么前几天都不跟我说话,这两天才找我说话啊?” 如银有些羞涩:“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呀,我有些不自信嘛!我当时都怀疑自己了,你这么漂亮,我找你说话,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不是一类人啊!” 冯月儿却道:“你怎么啦?你也很好看啊!” 如银猛然看向她:“真的?我不会有些太胖了吗?” 冯月儿的眼睛绕着她的身体看了一圈,道:“哪里胖了?这不是正好吗?” 如银低落道:“跟着傅总管的赵喜,就总说我是府里最胖的丫头!” 冯月儿问:“赵喜是哪个?” 如银道:“你是不是没有见过傅总管?” 冯月儿道:“见过呀,前几天公主进宫前,不是叫傅总管和李嬷嬷过去了吗?对了,你那次不就跟在李嬷嬷旁边吗?难不成当时跟在傅总管身后的那个就是赵喜?” 如银点头,一脸怨念:“对,就是他,他那天还又说我胖呢!” 冯月儿满脸不忿:“可是他长得那么丑,是怎么好意思说你的啊!” 如银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眨巴了两下道:“月儿,你不用这样安慰我的。” 冯月儿见她不信,便加重了语气道:“我说真的!他长得真很难看啊!瘦得跟竹竿似的,我还是头一次在贵人身边看见长成这样的人呢!” 看着她一脸真挚的神情,如银突然想起了那天赵喜跟她闲聊时,还沾沾自喜说着,新进府的那个最漂亮的花魁,刚刚一直在盯着他看。所以冯月儿盯着赵喜看,竟是因为没见过他这么瘦的吗? 如银顿时笑了起来,不仅觉得心中解了一口大气,也更觉得冯月儿不仅漂亮还更加可爱了! 于是两人开开心心地去吃饭,谁也没有去深究这背后的事情。 然后在吃饭时,她们碰上了宋碧霄。 冯月儿并不能常见到宋碧霄,除了刚进府的前三天,她曾过来跟她及陆情一起学习过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对此冯月儿自然不满,这人学规矩,看着也没比她强出许多啊,怎么就不用再学了呢! 当然还有昌安长公主对她的态度,也总是出奇的温和,她又不如自己好看!而且她脾气也不算好,从前在外面就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现在进了公主府,对着长公主也不爱笑,长公主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于是等宋碧霄草草吃完饭走了之后,冯月儿就悄悄跟如银道:“如银,你要小心宋碧霄,你看你刚刚跟她那样亲近说话,她也不理你!” 如银却道:“我也没有跟她很亲近啊,只是打个招呼嘛!其实我不敢跟她亲近,她看着就不爱跟我说话。” 冯月儿撇嘴道:“她从前就是这个样子,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如银奇道:“你们不是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吗?月儿你从前就见过她哦?” 冯月儿点点头,兴致怏怏地朝另一个方向点了下头道:“还有那个陆情,我们三个也算是对手,所以遇到过两次。” 如银想起之前听人说过的,外面有花魁大比的事情,从前觉得都是假的,竟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可没等她详细问这事,冯月儿却又问她道:“如银我问你哦,你知道宋碧霄是为什么能进公主府的吗?” 这事如银还真知道! 她扫视了下周围,见其他人都还在吃饭并不注意她们两个,于是凑近了冯月儿对她说:“其实宋姑娘原本出身官宦人家,她家长辈与公主相识,所以那次公主认出了她,便将她带回来了!” 看着冯月儿一脸吃惊,她又补充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宋姑娘也不想提起往事,所以公主及嬷嬷也都叫我们不要多议论,你知道就好,别再跟其他人提起啊!” 冯月儿点点头,沉默地吃了几口饭后,感慨道:“怪不得她那么擅诗书,原来不是金玉楼有本事调教,而是她本人有家教啊!” 如银没想到她默然半晌想的居然是这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冯月儿却道:“如银你笑什么?我跟你说,从前我们阁里的妈妈总是拿她比我,说她也是花魁我也是花魁,怎么她就那么厉害,又会念书又会作诗,所以就硬逼着我也学。其实也不止是我,这两年的花魁大比,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格外重视才艺比试的。结果现在我才知道,比不过她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就不一样!” 如银既不知道外面的花魁大比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宋碧霄从前在家学了多少,所以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话,便只好笑笑接着吃饭。 可冯月儿却凑近了她又问道:“那那个陆情呢?难不成她也是公主从前旧识家的女儿?” 如银摇摇头:“不是的,秋实姐姐说,陆姑娘是别人赠与公主的,因为公主喜欢听琴。” 冯月儿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不是有关系的,不然这一个两个的都有后台,她还真比不过。而且长公主喜欢听琴,但陆情擅长的却是琵琶,优势减一,她果然还是比不过自己的! 看着冯月儿高兴的样子,如银也不知道她在乐什么,只提醒她道:“快吃,马上就该回去了!” 冯月儿乐滋滋地吃完了饭,跟着如银又去往李嬷嬷那里,从今天起,冬梅和夏莲就不再管她和陆情了,她得正式跟着李嬷嬷做事了。 于是乎,在从如银这里知道了李嬷嬷对她比对陆情的好感多一些之后,冯月儿对李嬷嬷也就更不紧张了,甚至还生出了一丝亲近之意。 然后心大胆大的她,在晚间趁着李嬷嬷高兴之际,就向李嬷嬷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让她换个屋子住,她想跟如银住一起。 她跟陆情实在处不来,而且她打听过啦,如银现在是一个人睡一个屋的。 然后她就遭到了李嬷嬷的拒绝。 出来后如银笑她:“我虽然是一个人一屋,但我基本是来嬷嬷这里睡的,嬷嬷年纪大了,晚间也需要人陪着。你说要跟我睡,嬷嬷当然不会同意了。” 冯月儿很是失落,如银便又安慰她道:“没关系的,月儿,我们现在白天是总在一处的啊!” 这倒也是! 冯月儿想了想,白天她可以跟如银混在一处,只有晚上,回去也是睡觉,其实也不会对着陆情。 好,也算可以忍受! 第9章 陶家 冬梅和夏莲都被昌安长公主赐予了婚姻,两个人也都纳了礼、定了亲,就等着九月一前一后出嫁了。 李嬷嬷又催着让她们自己制婚服和四季衣裳,也不必再多管府内的杂事了,而顶上她俩的便是如银和宋碧霄了。 对此冯月儿愤愤不平,如银在府里呆了这么久,能顶上是应当,怎么宋碧霄这个刚来的就能补位成功啊,有后台就这么牛吗? 可如银却觉得没什么,毕竟也没多少活儿要忙,而且宋碧霄通诗晓文的,书房的活儿有她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对此冯月儿表示:“如银你太不争了!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去积极争取才是!你看我,若不是当初去了那宴会,现在又怎么能进府呢?” 如银想起秋实复述过的,冯月儿在米家宴会时的表现,尴尬笑笑没接话。 而冯月儿全然没有注意,还在接着说:“而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野心,我既然已经入了府,我就要做得好!宋碧霄的背景我比不了,但我肯定也会成为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的!” 她一定要成为昌安长公主身边第一人!这样即便她以后不能做公主的女宠,也不会让公主有机会将她赶出府! 而对冯月儿的这番豪言壮志,如银表示:“好啊,月儿,我等你升上来!那时说不定我们就能住一间房啦!” 冯月儿:“……行。” 冯月儿又问道:“对了如银,公主为什么给你起名叫如银啊,难不成之前还有个如金吗?” 如银的手一顿,随即朝她看来。 冯月儿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结果没想到如银会有如此表现,不禁诧异道:“不会?真的有个如金啊?” 如银看周围除了她们两个也没有别人了,便拉着她到身边,小声道:“我告诉你,但你以后不要跟别人说起此事!之前的确有个叫如金的,她原来也是跟在李嬷嬷身边的,比我大几岁的,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在府里了。” 冯月儿见她如此谨慎,不免更加好奇,小声问道:“那她去了哪里?” 如银道:“她如今在陈府,驸马那里。” “嗯?”冯月儿的脑子转了几转,最后才反应过来:“她去做了驸马的侍妾?” 如银摇摇头:“不是侍妾,只是通房。” 冯月儿不相信,“公主的侍女只是个通房,那不还是个侍女吗,哦,还是个地位更低了的侍女!” 对此如银解释道:“先帝还在时,驸马对公主,不大尊重,所以连带着也看不上我们府内的侍女。如金也不是公主提出让她跟着驸马的,而是自己跟了驸马,所以之后驸马讨走了如金,却也没有给她名分。” 冯月儿无法理解那个如金在想什么,身为公主的侍女,却主动勾引驸马?活该最后没得到她想要的,也算恶有恶报。 “其实当年驸马讨要如金时,公主有问过她的意愿,因为怕她也是同冬梅那样,是被驸马强迫的,但如金却还是跟着驸马走了。”如银说起这事,也很是不能理解,尤其想到现在如金和冬梅二人的对比,更觉得如金当年的选择错得多么离谱。 “如金走后,公主虽面上没说什么,但从此也再没问过她的情况,而李嬷嬷则觉得如金给她丢了人,也不许府内人再提起。所以月儿,这事你知道就好,千万不能再提起,知道了么?” 冯月儿点点头,随即又道:“你刚说冬梅姐姐,她当年是受了驸马的欺负?” 如银点头道:“大约是五年前,我那个时候虽然小,但因为一直跟在嬷嬷身边,所以这些事倒也别人清楚一些。那个时候公主落了胎,心情本就不好,结果还因为这事受到了先帝的责备,所以与驸马的关系极为不好。” “结果没多久,冬梅姐姐就跑到嬷嬷面前哭诉,说是驸马欺负了她,还威胁她进陈府,嬷嬷让她不要怕,自己会护着她。然后没两天,驸马就来跟公主讨要冬梅姐姐和如金了。” “公主知道后,就问了她们两个的意愿,如金说愿意,而冬梅姐姐则说死也要死在公主府,是不绝不可能去陈家的,所以最后公主便只让如金去了驸马那里。”如银说到这里,生气道:“就这样,先帝当时还派人来斥责了公主,说公主不敬夫君,善妒!” 冯月儿听得满脑袋问号,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记得小时候人都说,咱们公主是先帝最喜欢的女儿啊。” 如银想了想,回她:“跟其他两位公主比起来,咱们公主的确是最受先帝宠爱的公主了。” 冯月儿不敢想象那两位公主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原来贵人家的女儿也有过得不好的啊!连最尊贵的公主也会有不如意。 那昌安长公主现在的日子还真是好了很多,不喜欢驸马就可以直接让人丢出府去,现在的皇上也不会来训斥她。 见如银提起往事情绪也有些低落,冯月儿又道:“好了,不提这些了。对了如银,我这天天都听说冬梅姐姐和夏莲姐姐在备嫁,可她们是要嫁到哪家啊?” 这个问题如银当然也很清楚,当即跟她道:“冬梅姐姐要嫁得是工部的水部郎中潘岩大人的长子,名叫潘治渊,嬷嬷说这位潘公子已经在考取功名了,说不定没多久就能入朝为官了!” “而夏莲姐姐要嫁的则是谏议大夫云图大人家的次子。” “谏议大夫是做什么的?” 冯月儿对官位不甚清楚,毕竟她以前伺候过的文官很少,更多的还是勋贵或是富商,这些手中并没有什么实权的人们。 如银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位云大人是跟着梁丞相做事的,嬷嬷说,这云家以前也是有爵位的,只是后代不肖,给丢了。” 冯月儿点点头,也不细究,毕竟她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只不过是问问而已。 倒是如银对她道:“等你在公主府多呆几年,到时候公主肯定也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月儿你生得这么好,以后肯定也会是官家夫人的!” 冯月儿笑笑没接话,这话昌安长公主确实对她说过,但她还是觉得,对于她来说,不管嫁给谁都不如在长公主身边呆着好! 时间就在一天天的闲话与忙碌中过去了,等到昌安长公主再次回到府里,已经过去了快十天了。 李嬷嬷直道公主太久没回家,在外劳累过度了,带着冯月儿和如银守在厨房里,盯着厨娘一道道地做餐食,然后让人端到昌安长公主跟前,一点点地劝对方多吃些。 昌安长公主对此苦笑不得,又不忍让李嬷嬷失望,便笑着吃下不少,终于是让李嬷嬷松了一口气。 李嬷嬷道:“公主,奴婢老了,也不知道你在外面忙什么大事,只是照顾你是老奴一生的责任,所以秋实春英,你们两个是怎么照顾公主的?这才十天,公主居然都瘦了一圈!” 眼看两个侍女要挨骂,昌安长公主连忙道:“嬷嬷真是过分心疼我了,我哪里就瘦了?宫里也是我的家,在那里怎么会吃不好呢?” 李嬷嬷却满心苦涩,宫里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么?只是听着公主的话,她也不好过于认真了。 于是便道:“既然如此,你就多在府里呆几天,还想吃什么就跟老奴说,老奴盯着厨房给公主都做出来!” 昌安长公主道:“我的喜好嬷嬷是再清楚不过的,今晚吃得就很好了!不过我这次确实要多在府内住一阵了!” 李嬷嬷问:“怎么说?” 昌安长公主笑道:“圣上年纪不小了,前几日我与瑞王叔还有信王兄商议过了,要开始给圣上选后了!” 李嬷嬷闻言双手合十道:“那真是太好了!公主是圣上的姐姐,这件事让公主来主持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昌安长公主道:“但立后到底是国之大事,只本宫一人也忙不过来,所以本宫还特请了承恩公府来协助!” 李嬷嬷闻言更高兴了:“那就更好了!有承恩公府协助,想必先皇后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昌安长公主点头,随即又对她道:“嬷嬷,我已经给承恩公府下了请帖,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明日就会过来,与我一起商议立后之事,你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招待好他们!” 李嬷嬷道:“公主放心!” 冯月儿在角落里,脑子过了几遍才想起来,承恩公姓陶,正是先皇后的娘家。现如今的承恩公是先皇后的弟弟,去年守完了孝才带着家人回到京中。 陶家其实也算勋贵人家,但冯月儿以前却没有接触过这家人,不仅是因为他们曾离开京城几年没回来,更因为他家子嗣历来少,所以家教甚严,不仅冯月儿所在的寻芳阁没有接触过陶家人,甚至其他花楼也没有接待过这家的人。 所以陶家对冯月儿来说,也是个神秘人家了。 但冯月儿也不关心就是了,毕竟她现在的主人只有昌安长公主,什么其他人家的,都不关她事。 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是,陶家人的到来到底还是影响到她了,因为招待工作,李嬷嬷也给她分了活儿! 第10章 名单(上) 为新帝择后的事情第二天便在京中传开来了。 既然经过了辅政三人组的同意,底下的朝臣们对此事自然也没有异议,毕竟皇帝十四岁了,也该娶皇后了。 于是此事交由昌安长公主主办,礼部与承恩公协助。 承恩公一早接到旨意后,便带着夫人赶来了昌安长公主府。 而昌安长公主府早就做好了准备,冯月儿站在会客厅这里已经一早上了。李嬷嬷分给她的任务是,要保证这里泡茶的水一直都得是热的,而茶叶也必须要是备够的。于是一早上,光为这热水,她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了,可客人还是没到。 终于就在她怨念要开花时,外面终于来了动静,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对她道:“姐姐姐姐,李嬷嬷和秋实姐姐带着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来了!” 冯月儿立刻站直了身子,对着屋内的人拍拍手道:“都打起精神来,客人到了!” 于是所有人再次检查自己负责的版块,冯月儿也赶紧摸摸茶壶是否热乎,确认都没有问题后,李嬷嬷和秋实也带着人走到了门口。 只见李嬷嬷领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而秋实带着几个不认识的丫鬟走在后面,等所有人都进屋后,李嬷嬷又招呼着这夫妇坐下,让冯月儿端来了茶,这才对他们道:“国公爷、夫人,请稍等下,长公主马上就到。” 承恩公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的样子,面色白净,留着能垂到脖子处的胡子,看上去儒雅至极,而他旁边的女子,则是冰肌玉骨、螓首蛾眉、美目巧笑、婀娜多姿,端得是风华万千的一代美人! 就连看多了美人的冯月儿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心里直道承恩公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样的夫人! 而作为被打量的对象,承恩公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给她端茶的貌美姑娘,见她还总是盯着自己看,便对她笑道:“好标致的小姑娘,这是你们公主从哪里找到的?” 冯月儿以前总听钱辛娘念叨,说她要学会笑,要能笑一笑就引得别人心都能化开了,才算是练到家了。她从前总觉得夸张,就算有人笑得再好看,也不能光靠笑就蛊惑人!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光对着你笑,就能让你觉得脑袋发晕。 见冯月儿倒完了茶还在发愣,李嬷嬷连忙道:“她叫月儿,刚进府不久,还不大懂规矩,夫人别跟她计较!”转而又对冯月儿道:“你先下去,一会儿再来添茶。” 冯月儿连忙点头,红着脸低着头赶忙退了下去。 李嬷嬷的话虽隐晦,但承恩公府跟昌安长公主的关系一向亲密,所以承恩公夫人也立刻猜到了这个月儿的来历,虽然不理解昌安长公主为什么一连收了三个花楼女子,但对于长公主的私生活,她也是从来不问的。 于是笑笑便换了话题,问李嬷嬷道:“好香的茶,这是哪里产的,我还没喝过呢!” “嫂嫂若是觉得不错,我回头便让人给你送去几斤!” 这话一落,昌安长公主便随之出现在了承恩公夫人眼前,而承恩公陶盛及其夫人张瑾绣也立刻起身行礼。 昌安长公主进来后,所有人重新坐好,张瑾绣这才笑着回应长公主刚才的话道:“若是公主舍得,我自然是敢要的。” 昌安长公主道:“这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你今天回去就都带走好了!” 张瑾绣却道:“那可不成,这段时间我都要在公主这里叨扰呢,若是都带走了,明后日我喝什么?” 昌安长公主笑了:“那就依你,你想带走就带走,不想带就放在我这里,我专让人给你泡,别人都不许动可好?” 张瑾绣道:“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屋内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而说笑之后,昌安长公主看向陶盛,问他:“陶家兄长收到旨意了。我年轻,这次为圣上立后,还要多劳烦兄长及嫂嫂费心了!” 陶盛连忙道:“承蒙公主抬举!陶某及拙妻定当尽心尽力!” 昌安长公主点头又道:“此次为圣上立后,礼部会先挑一批人家出来,这个名单应当明日就能送来,到时就需要兄长及嫂嫂与我一起查看了。” 陶盛赶忙称是,倒是张瑾绣又问道:“公主,礼部的名单送来后,我们是不是需要再挑一番?” 昌安长公主道:“这是自然。礼部那边会先挑出二十户人家,我们就从这里面挑就好了,当然若是都不合适,也可以让他们再去重挑!” 张瑾绣笑道:“这就好!” “只是我也在想,”昌安长公主又道:“只是看这些女孩们的身家背景倒也不够全面,不如举办一次宴会,届时能亲眼看看这些女孩子们,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张瑾绣看了丈夫一眼,深觉这个话男人是不好接的,于是自己又回道:“公主想得很是!女孩们到底都是养在闺中不出门的,虽说从家世上也能看出一些家教规矩来,但到底还是见见本人,才更让人放心!” 昌安长公主这才又点头道:“到底是嫂子知道我在想什么!既然如此,那咱们明日就先看礼部的名单,若觉得有合适的人选,就开一场宴会,如何?” 张瑾绣与陶盛忙起身道:“谨遵公主之命!” 等又聊了些家常话,又拉着承恩公夫妇吃过了午饭后,昌安长公主才同意让他们离去。 昌安送走了客人,又回到书房处理了一些事务后,才回去歇了一会儿。 李嬷嬷见她在家还这么忙,心疼得很,叫人又是给她捶腿又是捏背的,昌安觉得她夸张了,却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就这么一直到了吃饭的时候,李嬷嬷才问出了今天一直想问的问题:“公主,此次给皇上娶后,难道真不听听皇上自己的想法吗?若是公主之后给皇上挑的皇后,皇上不喜欢可怎么办?” 昌安笑道:“到底是嬷嬷,跟外人担忧的点就是不一样!嬷嬷放心!这娶后的事情,我是先跟皇上说了,才跟其他人说的。所以从一开始,皇上就跟我提要求了!” 李嬷嬷听后笑得开怀:“皇上提了什么要求?” 昌安道:“他小孩子一个能提什么要求,无非是要样貌好的,性子乖的,所以我便答应他,等之后定好人选,会想办法让他自己来见一见!” 李嬷嬷疑惑道:“这怎么见?”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道:“哦,所以公主今日跟承恩公夫妇才说,要办个宴会,提前看看这些女孩子们,是为了皇上?” 昌安笑着点头道:“不是为了他还是能是为了谁?” 李嬷嬷这才放心道:“那就好,老奴就怕公主这边费心费力选出人来,最后皇上不喜欢,那就不好了!” “不过,”李嬷嬷又想到,这次为皇上选后也是一个诱饵,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引出在背后想要针对皇上及公主的不利之人。现在选后之事已经在进行了,不知道那蛇是否出洞了呢? “公主,那那件事如何了?” 一屋子侍女在,李嬷嬷话也不能问得直白,便只能这么问道。 而昌安长公主自然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于是回道:“嬷嬷放心,此事我已有了安排!” 李嬷嬷不在意昌安长公主跟她说不说这些事的具体计划,她只让昌安别忘了这些事而真发生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就好。 于是她听到这里便也放下一半的心了,随即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老奴记得,承恩公之子也有十七了,是不是也没有定亲呢?” 昌安经李嬷嬷这么一提醒,估算了一下还真是,便道:“怎么不是!陶潜也十七了,之前就听嫂嫂说在老家没有合适的人家,前几年又在戴孝,所以一直没有定下。去年他们回到了京城,我记得还听嫂嫂说过要给陶凌定亲呢,怎么后来也没声儿了!” 于是李嬷嬷便道:“那就趁着这次给皇上娶后,也顺便给承恩公家挑一户,也省得之后麻烦了!” 昌安笑道:“还得是嬷嬷提醒我!我说怎么今天嫂子应承得那么快呢,想必心里也存了相看的意思!” 等李嬷嬷看着昌安长公主睡下,才从她这里出来,回到自己屋子里后,如银便过来服侍她洗漱。 李嬷嬷看着给她洗脚的如银,满脸慈爱:“好孩子,你以后别老在我这里呆着了,也多往公主跟前凑凑,不然等之后冬梅夏莲走了,你补上去公主都不熟悉你可怎么好?” 如银却道:“公主那里不缺服侍的人,但嬷嬷这里我却放心不下!” 李嬷嬷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这话她劝过如银好多次了,只是这孩子心眼实,认准了的事情还真不好往回拽,所以李嬷嬷也只能随她了。 反倒是如银踌躇了一会儿,又问向李嬷嬷:“嬷嬷,怎么跟在傅总管身边的赵喜不见了?” 虽然赵喜总说她胖,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这次傅准回府,身边却不见了赵喜,如银还是有些担心,这小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的。 李嬷嬷一听这话就知道如银在想什么,便对她道:“赵喜没事!只是让傅总管留在宫里照应皇上了,这是他的机遇!” 至于赵喜能不能趁机取代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如银一听赵喜没犯错,还活得好好的,也就不担心了,又定下心来给李嬷嬷洗脚,服侍她睡觉,之后自己也留在这里睡了。 第11章 名单(下) 立后之事风风火火地开始了,昌安长公主府也越发热闹了起来,府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毕竟除了需要来这里报道的礼部官员及承恩公府的人之外,那些觉得自家女儿有机会能入宫的人家也纷纷想要进来一探究竟,另外还有一些想要趁机来送礼巴结昌安长公主的人也不在少数。 故而府内人对这段时日来拜访昌安长公主的人们分成了两拨。 一种是该来的,比如来送名单和了解进度的礼部尚书韩大人及两位侍郎,还有帮忙选人的承恩公夫妇,这是正儿八经来给他们长公主干活的,公主府内的人自然欢迎,毕竟早点干完他们也早轻松。 另一种就是不该来的还偏要来添乱的。 属于这派的人就比较多了。比如那种来打听自家女儿能不能成为皇后,还有那些借机来送礼巴结的。 诚然这些人只要来公主府都不是空手白来的,对昌安长公主他们厚礼相送,对府里的下人们也是备齐了见面礼。 可是长公主的第一条规矩,就是约束下人不得私自受外礼!且自昌安长公主至总管傅准乃至李嬷嬷,都将所有人看得严严的,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立刻会被逐出府的! 就比如前阵子被查出来私通驸马陈府的那几个人,全家老小直接被扔去了西南毒瘴之地,能不能活着到那儿都未可知呢!接了驸马的钱都得到如此的下场,私通其他人的后果更是可想而知了! 也正是因为管得如此之严,所以昌安长公主府的人根本不会为了外面不相干人的那点子财礼而堵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再说了,外面的三瓜两枣他们也看不上,毕竟长公主出手阔绰,尤其这两年更是一年比一年丰厚了! 故而这个时候来给长公主送礼巴结的,根本就不是来给他们送财的,就是纯纯添乱的! 所以如果你在昌安长公主府大门外看上一会儿,就会发现,这头长公主府的人刚客客气气、颇为有礼地将礼部一行官员迎入府中,转头看见那边又来了一队人马,上前一问,来的却是个什么城西程府的,于是脸上的笑立刻消失,开始不耐烦地赶人了。 当然闲杂人等也在公主府门口出现不了,我只是给你形容一下这个情景。 言归正传,不管守在大门口的这些人是如何赶人的,先看看刚刚进府的礼部一行官员,为首的正是尚书韩方平,因为立后之事由昌安长公主主导,所以近来,这公主府都快成了他另一个办公点了。 而在韩方平身后,则是礼部侍郎王远和两个郎中。 韩方平进了公主府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自家小儿子韩量身披铠甲、手持大刀守在一处门外。这会儿父子两个皆在轮值,故而眼神交会之后,韩方平便直直地路过韩量,走进那门里。 进门后两个小太监拦住了他们,将他们身上的灰尘掸去,才放他们进入里间。而这里,昌安长公主与承恩公已在等候他们了。 韩方平一看,赶忙快走了两步就要给昌安行礼,傅准一见韩大人这样,不等昌安吩咐也是立马迎过来,将他搀住,然后往早就留好的位置上带。 昌安笑盈盈道:“韩大人就不必多礼了,快请坐下。” 然而傅准只有一个,能得到昌安这般礼遇的也只有韩方平,至于后面的王远等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向长公主及承恩公见礼,等对方受了才重新起身,然后落座于韩方平之下。 等众人都坐好之后,昌安才问道韩方平:“韩尚书,新的名单可出来了?” 韩方平朝王远看去,后者连忙将捧了一路的东西递上,韩方平接过之后,又起身送到昌安面前:“长公主,这是臣等重新拟定的名单。” 傅准接过文书,递到昌安面前,昌安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反而是先招呼韩方平道:“韩尚书快请回去坐!近来你们也来过这里不少次了,不必如此拘束,就当是在自家一般就好!” 韩方平眼角觑着,昌安长公主却还是迟迟不肯接过那新名单,不由暗叹一口气,转身坐回去,只是心里感慨着,这版名单估计还是要改啊! 昌安示意傅准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自己旁边,然后又对承恩公道:“嫂子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过来,莫不是昨儿生了我的气,不来了罢!” 承恩公笑道:“她哪有那么小气!是今天早上跟我说,有好东西要带过来给公主看,所以才让我先过来,她一会儿再来。” 昌安笑道:“哦?这嫂子可没跟我说过,还真好奇她会带什么东西过来呢!”接着又看向韩方平等人道:“既如此,咱们就再等等她!” 韩方平哪里敢说不好,只能陪着一起等着承恩公夫人的到来。 在众人换过两次茶后,承恩公夫人终于是到了。 魏朝的男女大防比前朝宽松许多,毕竟前十几年女子还可以参政呢,所以男女同席也不算什么。 所以就算礼部的这几个人从前没有接触过承恩公,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也对他们夫妇很是熟知了。 承恩公是个话少的人,夫人性子活泼些,但在昌安长公主这里也向来是规矩行事的,如今日这样迟到了这么久还真是不正常。 故而对于她此时到来,还带着给昌安长公主的礼物,这行为就更是非比寻常了。 韩方平心里很清楚,这怕是故意针对他们的。 只见承恩公夫人张瑾绣先进来跟众人打招呼,接着便是几个侍女提着几个盒子走了进来。 张瑾绣对昌安长公主道:“公主这几日为了给皇上选后之事操劳过度了,臣妇昨天听闻公主竟是连饭都吃不好,很是担忧!但臣妇又不是礼部大人们,能换出让公主满意的人选名单,所以只能去想旁的方法了!” 昌安长公主看都没看一旁神色不愉的韩方平等人,只盯着那几个拿着盒子的侍女道:“哦?那嫂嫂这是给我带好吃的来了?” 张瑾绣笑道:“公主知道臣妇的,一向在这些东西上不大灵光,所以昨天臣妇回去之后,就让人去全城搜集,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吃食出来,好在菩萨保佑,还真让臣妇在在今早之前给打听到了一些!于是赶忙让人做出来,这才晚到了,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嫂嫂都是为了我好,何谈怪罪呢?” 承恩公陶盛也道:“你呀,就别卖关子了,带了什么来,就直接给公主看!我今早上到的时候可听傅总管说了,公主今早也没吃东西?这样可不好,若是病了,皇上岂不是要生气?” 昌安叹道:“唉,一想到找不到合适的皇后人选,本宫就发愁,哪里还吃的下呢!” 张瑾绣连忙道:“刚好臣妇这里有道点心,公主不如先看看,若是觉得还行便是尝一口也算不辜负它了!” 说罢一个侍女便向前一步,打开手中的盒子,张瑾绣端出里面的东西来摆在了昌安长公主面前。 昌安看过去,只见这盘子中是五个半透明的白糕,只是每个白糕内部却透出一朵红色花心来,而这五个又摆成了花朵的模样,倒是看得有些意思。 “这是什么,看着倒有趣!” 张瑾绣道:“这叫做透花糍!外面是糯米做的,里面的花心是豆沙,口甘却不腻,公主尝尝看!” 昌安点点头,夹起一块咬了一口,虽没说话,但却将那块糕点给一口口吃完了。 昌安放下筷子,随即又道:“还有什么,嫂子都摆出来!” 承恩公夫人笑着点头,随后便让其他几个侍女将剩下的七样吃食都摆了出来。其他人跟着看去,只见有面有饭,还有两样花果样的果子,竟是摆满了一桌子。 张瑾绣一边介绍一边让昌安每样都尝了一口,昌安也是尝过之后频频点头。最后对她道:“京里何时出了这么多有意思的吃食,我竟不知道!这是哪家酒楼从哪儿请来的厨子?” 张瑾绣笑道:“哪里是什么酒楼的厨子?这是最近官宦家的女孩们兴起的新风潮,我不过是打听了下做法,让我们府的厨子仿出来的!要说咱们京中的闺秀们就是厉害,除了读书作诗,针织女红,最近都开始比拼厨艺了!” 昌安惊讶道:“哦?这都是哪家的女儿做出来的,竟如此心灵手巧!” 张瑾绣便开始挨个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个是户部尚书孙大人家,这个是门下侍郎柳大人家的,这个是吏部侍郎郭大人家的,这个是御史大夫许大人家的,这个是大理寺卿常大人家的,这个是少府监丞杜大人家的,这个是梁将军家的,哦,还有这道透花糍,是太中大夫程大人家的!” 昌安闻言笑道:“这些人倒是会养女儿的。” 张瑾绣道:“公主若是喜欢,臣妇再让人去找些来?只是怕是比不上这几个有意思了!” 昌安道:“我又不是大肚王,这些就够了!” 于是就这么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等韩方平几人从长公主府出来时,太阳都开始朝西去了。 回到了马车上,韩方平对王远道:“听清承恩公夫人说得了吗?就按照这个名单再写一份出来,明日我再来送给公主!” 王远则还有些迟疑:“那瑞王之前提起过的那几家?” 韩方平叹道:“长公主不喜,你就是强写上去,她也不看!折腾了这么多天还看不出来吗?” 王远想了想:“大人,不如,将长公主的意思和瑞王的意思都写在一处?” 韩方平顿了下,最后道:“也罢,那就列一份十二人的名单出来!” 第12章 云家 等承恩公夫妇走后,昌安长公主也就歇着去了。 李嬷嬷见她累得很,便让人好好服侍着,自己则往厨房走去,除了要看看今晚的饭食准备情况,还要准备熬一壶补药。 可刚一出院子,便看见傅准过来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傅准先问道:“公主歇下了?” 李嬷嬷点点头,“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公主这几日精神本就不好,又这么累,我正打算去给公主熬药呢!” 昌安长公主的旧疾,傅准自然也是知道的,于是便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找个人替你去熬药,你跟我出去一趟,云家夫人来了!” “云家?”李嬷嬷怔了一下,随即道:“是夏莲要嫁得那个云家?他家夫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傅准摇头:“正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我才想着进来看看公主是否得空见她,但现在碰到了你,不如你先去看看!” “好!”李嬷嬷招来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对她道:“你去找如银,让她去给公主熬个药,等我回来了,再端来给公主。” 见小女孩利落落答应了,李嬷嬷这才跟着傅准朝外走去。 云家如今的主母名叫高娴,本是个小户之女,若放在二十年前,她是万万嫁不进云家的,毕竟云家乃是本朝第二代皇帝的母家,自开朝以来,便是一等的勋贵人家。 只是三四代的时间过去后,云家的影响力越来越弱,直到先帝时捉住了云家的错处,将他家的爵位撸净,云家也就没落了下来。 所以等高娴待嫁时,云家早已穷的面子里子一样干净了,只剩主君身上挂个闲职勉强维持生计。故而勋贵人家看不上他家,而有实职的人家也不要与他家做亲家,最后,实际地位差不太多的高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了。 高娴就这么嫁给了云歈。然后没几年,云歈的父母离世,她便成了云家的当家主母。 高家虽然也不富裕,但高娴却是个能干的主母,经过几年的经营,虽说不能让云家重新富贵起来,但也再不是她刚来时那捉襟见肘的艰难时候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份拯救云家的能耐,高娴近两年终于融入了京中官夫人的社交圈,虽然她去不了高官家,但中等官员的夫人圈,她却混得如鱼得水,许多握有实权的四品官员夫人,都跟她关系很好。 然后她便通过这些人,机缘巧合下在年初时结交到了昌安长公主。 她自觉昌安长公主对自己态度不错,故而在听闻对方有意为自己的贴身侍女找人家时,她也顺杆上爬,推荐了云家小弟云歆。没想到昌安长公主居然真的同意了这门亲事! 虽然事后丈夫云歈大发了一通脾气,说自家祖上显耀,且跟皇帝世代有亲,现在居然要跟人家侍女做亲,简直屈辱至极!但高娴却冷静非凡,带着丈夫分析了一通能巴结上昌安长公主的好处之后,云歈也终是别别扭扭地同意了。 故而对于这门亲事,高娴是无比重视的。 定亲速度快,行事也高调,弄得年后没几天,京中便人人尽知云家与昌安长公主家有了婚约之事。虽然也有不少勋贵人家在背后嘲笑云家,但昌安长公主对于云家对夏莲的重视却是十分满意,还给云歆一个五品闲职,让他也进了朝堂。 因为成亲的日子已经定好,婚前准备事项也在一条条按期进行,此时并没有亲事上的事情需要进行。而李嬷嬷也一向觉得高娴是个行事有度的人,不该不知道现在公主府有多忙,所以本不该来打扰的。可她不仅来了,还是挑一天中接近傍晚的时候来访,已经算是失礼了! 所以能让高娴这般着急来公主府,想必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嬷嬷跟着傅准来到前院的待客厅,傅准示意她进去,自己则躲在了隔壁。既然云家主母一开始就不跟他说,那他此时也没有必要再跟进去了。 李嬷嬷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走进去后,还将留在那里招待高娴的两个小丫头也叫出去了。 她仔细看向高娴,见她神色虽有些慌乱,但还算保持镇定。 看来事情可能不算严重。 李嬷嬷这么想着,便开口向高娴道:“云夫人此时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高娴见只她一人来了,似是犹豫又似是放松,说话也没有往常那般干练了:“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嬷嬷,长公主此时不在府内么?” 李嬷嬷紧盯着她道:“公主自然在府内。只是云夫人应该也知道,如今为皇上选后之事交由公主来负责,此事关系重大,所以每日劳心劳力不得闲。这不刚刚送走了礼部的大人们和承恩公夫妇,公主累得很,我们奴婢也不好贸然去打扰。所以如果夫人这边有什么事,不妨先跟我说说?可是与府上的亲事有关?” “不不不,这倒不是!”高娴连忙道:“只是,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前几日小弟云歆不是得了个缺吗,我才想过来拜谢长公主提携之恩!” 李嬷嬷却道:“这事府上不是已经谢过了吗?我记得那日还是云歈大人亲自来送的贺礼。” 高娴怔了一下:“啊,是,是啊!可是那日家夫来的时候,长公主不在府内,所以我想着还是当面拜谢更为得当!” 李嬷嬷直觉高娴是有事想说,但现在看对方并不想跟自己说,便又劝了下道:“这点小事哪里需要夫人这么操劳?云大人的心意公主已经收到了,夫人便不必再为此事而来了,不然公主反会觉得,是不是给您家小弟补错了地方呢!” 随即她又抢在高娴要解释之前接着道:“夫人若是有其他事,其实不妨直说。如今我们两府已有姻亲之好,虽然夏莲只是个侍女,但夫人应该也能看出来,公主待她并不是侍女,也不会让她以奴婢的身份出嫁!而我虽然也是个奴婢,但陪在公主身边多年,说句托大的话,不少大事,公主也都是与我商议的!所以若是夫人您这边有什么难为之事,跟我说其实也是一样的!” 这话李嬷嬷说得很是诚恳,高娴听完后神色也似有所松动,但停了一会儿后,她却还是道:“既然长公主不便,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嬷嬷也不必跟公主说我来过,此后等公主得闲了,我再来拜访!” 李嬷嬷见最后也没能劝动她,也就算了,于是起身送她出门,等看她离去后,她才又返回来,看见傅准道:“她什么也不说,所以她刚来时是个什么样子?” 傅准道:“神色很紧张,一来便要见公主。” 李嬷嬷知道傅准的形容一向不会有错,但刚刚她见高娴那个情景,却又跟他的形容差别有些大。 “这倒是奇了,刚刚云夫人的神色虽有些乱,但却没有那么紧张,也能看出是有事要找公主,但最后从她的话语神情来看,不像是有大事啊!” 刚刚虽然没有再见高娴,但傅准也看到她离去时的神态,的确与刚到时差别很大,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来公主府串个门似的。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也只有高娴这个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于是傅准道:“想来云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既然她与我们说,也没再要求非见到公主,那就不强求了。只是现在正是多事之时,云家虽然没落了,但因为夏莲的亲事,与咱们公主有了牵连,所以不得不防。这样,我再找两个人,去云家盯几天,无事最好,但若有事,也能让公主知晓!” 李嬷嬷听得连连点头:“不错!还是你想得周全,那这事便先交给你了,我就不告诉公主了。这些天她累得很,又犯了旧疾,实在不能再多操心了!” 傅准道:“那你就先等我这边的消息!” 与傅准商议完了事情,李嬷嬷才直奔厨房,却见如银正在里面熬着药,而灶台上,厨娘们也早备好了饭食。 李嬷嬷一一检查之后,才对她们道:“很好,这就给公主端去!” 如银问道:“嬷嬷,那这药呢?还是饭后再给公主送吗?” 李嬷嬷点头道:“自然,这药你也熬过几次了,怎么还来问?” 如银不好意思笑笑:“我就怕记错了!” 李嬷嬷摸摸她的头:“你再细致不过了,这样很好!我先去陪公主用饭,好孩子,你就再劳累一会儿,在这里盯着这药,等我让人来叫你了,你再给送过去,好吗?” 如银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嬷嬷!你放心,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盯着的!” 李嬷嬷点点头,这才带着人端着饭食离开了。 而如银也果然很老实地继续熬着药,不仅不假手于人,更是连过来跟她搭话的小丫头们也都不理会,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天都黑了,一个熟人才又出现在她面前。 冯月儿进来找到她道:“如银,李嬷嬷叫你把药送去!” 如银见是她来了,笑道:“好!月儿你去拿个碗和盒子来,我把药倒进去!” 冯月儿听她的,跟厨房的人要了碗和盒子过来,帮着如银把熬好的药倒进去,便和她一起朝昌安长公主卧房那里走去。 如银问她:“公主今晚吃了多少饭?” 冯月儿摇头:“没吃多少,好在李嬷嬷在劝着,不然可能一点都吃不下去呢!如银,嬷嬷说公主是旧疾犯了,这到底是什么旧疾啊,为什么不找个大夫来呢?” 可一向与冯月儿实言相告的如银此刻却含糊道:“是公主多年的老毛病了,太医给了方子,犯病的时候熬上药,吃上几天就好了!” 许是天色黑了的缘故,冯月儿并没发现如银的不对,只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快把药送过去,公主也能早点好起来!” 如银跟着点点头,嘴上嗯嗯应着。 等见到了李嬷嬷,如银将药递给了她,见她服侍着昌安长公主用了药,又服侍着长公主歇息下,这才留下值夜的春英,带着其他侍女们退了出来。 到了门口,李嬷嬷对秋实道:“明天承恩公家的小公子要一起过来,你看好下面的小丫头们,可不能再出什么丢脸的事了!” 秋实心里一动,立刻答应道:“是,嬷嬷!” 第13章 陶凌 承恩公家的小公子陶凌,正是承恩公陶盛与其夫人张瑾绣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七岁了,尚未婚配。 因为昌安长公主认陶家为外家,故而在承恩公夫妇回京之后,会经常带着其独子来往与长公主府。那么为什么李嬷嬷对于陶凌的这次到来,要特意叮嘱秋实多注意呢? 如银对冯月儿的解释是,因为陶家小公子长得真的太好了!为人又是彬彬有礼的,所以不少与之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们都有些小心思。而陶凌上一次来公主府时,有人还真去拦住了他,说想要嫁给他! 虽然之后承恩公夫妇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但对于昌安长公主来说,则是极为失礼的。 李嬷嬷后来对所有丫头们说,长公主待府内人好,从没要求过他们一辈子都给自己做奴才,所以像夏莲及冬梅,长公主为她们挑选夫家,今后可以成为官太太,这是公主对她们的恩赐,也是对其他人的激励。 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毫不顾忌和在乎身份了,公主也不会成为谁肆意妄为的保护屏障! 所以自那之后,不知李嬷嬷又紧了几遍府内侍女们的规矩,傅总管也在外院揪出了一批打着长公主旗号,在外欺男霸女的败类! 而明日陶凌的到来,正是自上次丢人又严打之后,他再次来到公主府,李嬷嬷当然要再叮嘱一遍,决不能再发生一次上回之事! 冯月儿听完故事之后,哦了一声,对于这个陶凌也有了几分兴趣。不过她倒不是对他本人抱有什么期望,而是因为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什么好看的男子,所以对于这个引发了府内侍女们春心骚动之人,还真起了好奇心! 因为如银的表述和李嬷嬷的重视,冯月儿对陶凌的容貌有了不小的期待,可等第二天,她真见到对方时,却不禁很是失望。 这样也能说是好看? 冯月儿躲在秋实后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个陶凌都很普通嘛! 她又看看另一边的承恩公夫人,这个陶公子是没继承他母亲美貌的一分啊!再看看那个只剩胡子还算有特色的承恩公,暗叹这男人还真是能拖后腿啊! 但老实说,冯月儿在失望的同时,内心又有些欢喜。 她从小便对外貌极其在意,而自她越长越大,她的外貌出落得也越发标致,甚至很快取代了寻芳阁的原花魁,成为新的花魁。等出了寻芳阁,开始参加花魁大比后,见识过了其他花楼的女子们,甚至还有几个出名的小倌后,她的自信也立得更高了。 毕竟抛去内在,只论外貌,她还真是打遍京城无敌手! 所以昨晚在听到如银对陶公子外貌的描述时,她潜意识第一反应并不是少女怀春,而是隐隐有种危机感,生怕自己的容貌会比不过对方。 然而现在,她真是赢麻了! 危机解除,冯月儿终于收回好奇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昌安长公主和承恩公夫人的身上。 还是多看看美女们,这多养眼啊! 然而她不看景,景却来找她了。 中午用餐时,因为礼部的官员们又来了公主府,所以只是个白身的陶凌便只能退出来,去别地儿吃饭。而带他出去的,正是冯月儿与如银。 如银走在最前面,身子板正,举手投足间都是规矩,而冯月儿因为不满不能在长公主身边伺候,便有些随意,走了几步后便落后了如银半个身子。 跟在最后的陶凌看着前面这两个,一个过分紧张,一个则过分随意,看上去都不自然。他对此颇有些无奈,他其实并不想每次来长公主府都引发麻烦,但最终来看,他还是对这些侍女们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连这个美貌难得一见的女孩,也终是被他的外表所干扰了。 看着快要挨住自己的女子,陶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在她快靠过来的那一刻伸手挡住了她道:“这位姑娘,你看下路!” 谁料对方却奇怪地转过来对他道:“陶公子,已经到了,你不进屋要去哪里?” 陶凌一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走到一间屋子的门口了!而这两个给他带路的姑娘一边一个给他打起了帘子,他不仅没有发现,还因为只跟着这女子走差点撞到人家身上! 居然是他被恍了神智! 陶凌顿时红了耳朵,赶忙低头挡住了也渐渐红了的脸,装作无事般退后一步,然后进了屋子。 不知是不是受刚才的乌龙影响,一向自诩行为端正的陶凌,居然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便偷偷看向那个名叫“月儿”的女孩。 她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可自己以前从未在公主府见过她,想来是进府不久的。 她长得很是美艳,这种美张扬肆意,让人觉得不好接近,与自己母亲那种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的美很不一样。 可在她端着东西靠近自己的一瞬间,陶凌突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快。他不懂这是为何,却知道自己似乎对她有些不一般了。 如果,如果是这个女子对自己表述心意,希望她能偷偷的,不要被别人发现,这样自己说不定能找机会跟公主去要人了。 想到这里,陶凌不禁有些开心,但随即又是一惊! 他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陶凌不禁又偷偷看了月儿一眼,心中开始默念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他也没有理由跟长公主要人! 于是这顿餐食他吃得颇没有滋味。 可一旁的冯月儿不仅浑然不知这位陶公子的想法,还不停地在心里吐槽这位贵公子,不仅长得不行,还是个呆子!走路不好好走,差点撞到她身上也就算了,吃饭还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时候能回到公主身边啊!冯月儿有些气恼,就算是听公主跟礼部那些老头子打听不懂的机锋,都比在这里陪个傻子吃饭好啊! 为什么陆情都能留下,她却被叫出来了啊!难不成陆情这几天趁自己不注意去讨好李嬷嬷或者秋实了吗? 这可不行! 冯月儿突然警戒,宋碧霄也就算了,她通识笔墨,这几天要帮长公主写字,所以能多陪在公主身边也就算了,但陆情绝不可以越过她! 想到这里,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回到昌安长公主的身边! 冯月儿突来的焦躁,让一直默默观察他的陶凌看了出来,但他不知她内心所想,只以为她是有什么事了。 于是不免担心,便开口问道:“月儿姑娘,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吗?” 冯月儿一愣,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没有啊。” “哦!”陶凌抿了下嘴,有些不愿与她的对话就此打住,便又道:“还没问过姑娘,可是刚进公主府的吗?之前好像没有见过呢!” 冯月儿点头道:“是的,奴婢来府里刚刚一个月!” 陶凌道:“那姑娘还适应吗?” 冯月儿怪异道:“我是来做侍女的,有什么不适应的呢?” 这位公子还真是越接触越奇怪,就算真不适应,我也不会跟你说啊! 看出了冯月儿的不耐烦,也看出了陶凌的窘迫,如银赶忙解释道:“公子,月儿刚入府不久,有些规矩还不大熟,您千万不要跟她计较啊!” 如银这话一落,冯月儿就心道不好,自己是太久没跟男人接触了吗,怎么又不经意间露出些真情绪了? 而且眼前这男子非但不是原来那些逛花楼的男人,还是昌安长公主的亲戚,若是这小子去跟长公主告状,惹来长公主对她不满,那不是完蛋吗! 秉持着能屈能伸的原则,冯月儿立刻脸上挂笑,走近陶凌身边,给他倒了杯茶,赶忙道:“奴婢的规矩还没学明白,公子宽宏大量,千万不要跟奴婢一般计较啊!” 陶凌看着突然靠近自己的女子,笑眼盈盈,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冷情,他的心也再次加速,慌张之下,只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要外泄。 但冯月儿看见他这番举动后,却又赶忙给续了一杯,还贴心道:“公子是不是觉得这茶不错?公子真是好品味!前几日国公夫人第一次品此茶时也喜欢得紧呢!” 陶凌也果然借着这个借口道:“是挺不错的,回头我得让母亲跟长公主讨要一些回去才行。” 冯月儿却想了一会儿认真回他道:“那可能不大行,我记得这茶叶好像不剩多少了,国公夫人未来几日还要来公主府,若是给公子带回家,那夫人在这里岂不是喝不到了?” 陶凌一想也挺有道理,于是便道:“哦,那就算了。” 如银听得他俩的对话,不禁低头无奈,最终说道:“月儿,府里还有其他好茶,不如你取些给公子。” 冯月儿一听也对,连忙道:“那公子等等,奴婢去给您取些别的好茶来!” “哎?” 不等他再说话,冯月儿便蹿了出去,徒留陶凌面对正用戏谑眼神打量自己的如银。 莫名有些心虚,陶凌连忙低头,随便夹了几筷子东西便塞入口中。 第14章 眼睛 等陶家人都离开了公主府,如银终于找到机会,悄悄拉住冯月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怎么了如银?为什么拉我出来?” 冯月儿有些不满,怎么回事啊如银,那个陆情还在长公主那里呢,这个时候她不能再缺席了呀! 如银神神秘秘道:“月儿,陶公子对你不寻常啊!” 冯月儿奇怪:“哪里不寻常?” 如银到底是公主府里规规矩矩长大的小姑娘,虽说是她拉着冯月儿说起男女之事,但一细说却自己先害羞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就就是,他对你不一般啊,中午也一直在看你,后来还总与你搭话,问东问西的,你没觉出来吗?” 而冯月儿这个当事人一听如银说得是这事,却立刻觉得没趣。 “他那么明显,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了!” 如银看她毫不在意直接便挑破了,别说脸红了更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不由也奇怪起来:“那你怎么没反应啊?” 冯月儿顿时骄傲道:“太多男人见我都是这个样子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陶公子也没对我动手动脚,不过是多看我几眼,不碍事的!” 如银呆呆地哦了一声,随即才想起来,冯月儿出身花楼,进府前还是花魁,她本身容貌又极好,所以对男子的目光才会这般不在意。 可是,可是,到底那可是陶家公子啊!迷倒了公主府不少女孩,就连她曾经也有过幻想的陶公子啊! 于是她问道:“月儿,你当真对陶公子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冯月儿毫不在意,“不就是个男人,又长得那么普通,我能有什么感觉?” “哎?”如银瞪大眼睛:“陶公子哪里长得普通了啊?” 冯月儿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也不能算普通,其实是有点丑了!之前你说得他那般好,我还以为他长什么样呢!结果还不如承恩公呢!” 如银却露出了惊恐的眼神:“你在说什么啊?陶公子跟承恩公夫人那么像,长得比承恩公好太多了!” 说完后又觉出这话不妥,于是连忙捂嘴查看四周,见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她便凑近了冯月儿,盯着她的眼睛道:“月儿,你没有认错人,中午我们一起去带着吃饭的那位年轻公子,才是陶家公子啊!” 冯月儿看到她这个反应,也有些疑惑了:“对啊,中午我们一起带着去吃饭,后来还老跟我扯东扯西,走的时候还带走几包茶叶的那个年轻公子,就是承恩公的公子?” 如银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冯月儿肯定道:“没错啊,他就是长得不好啊!如银你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啦,他怎么会跟承恩公夫人长得像呢?国公夫人那么美!” 如银受不了了,只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对方疯了:“月儿是你的眼睛出问题了,陶公子长得像承恩公夫人,是所有人的共识啊!” 冯月儿却完全不信,还非常真情实意道:“如银,你听我的,不行就去看个大夫,嬷嬷那么疼你,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看着冯月儿这幅底气十足的模样,如银险些就要被她带跑偏,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但最后她还是相信了自己:“不行,我们再找个人人问问看,一定是月儿你看得不对!” 冯月儿对此表示无奈,内心暗道也就是对如银她会这么好态度了,但凡换成宋碧霄和陆情那两个,看她不骂对方阴暗小人,这么暗戳戳说自己是个睁眼瞎! 反抗无果的冯月儿只得随着如银重新回到昌安长公主卧房外,却见秋实刚好出来,准备走去哪里,见到她们两个便直接过来对她们道:“你们两个跑去哪里了?刚刚公主还问起你们呢!” 如银却不如往常那般谦卑,听了这话非但没解释,反而急吼吼对她道:“秋实姐姐,快,你说,陶家小公子是不是与承恩公夫人长得很是相像,是个再好看不过的俊美公子!” 这话直白又粗俗,完全不像如银会说出来的话,秋实险些要怀疑她还是不是如银了!但一看旁边的冯月儿露出无奈的神情,顿时想到这可能是她们两个在打什么谜语。 但打什么谜语也不该这般说话啊!冯月儿进府不久不懂道理,但如银不该不懂啊!况且这还是在公主在的地方,上次惹上陶公子的侍女是何下场她也是看到了的!秋实不用转头,都能知道刚刚听到这话的人在看如银的笑话了! 故而她板起脸严肃道:“如银,承恩公夫人及公子岂是你能议论的?真是越大越不知所谓了!回头我便告诉李嬷嬷,让她好好地罚你!” 如银上位,顶替夏莲或冬梅的位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即便她从小便在公主府,背靠李嬷嬷这颗大树,想要顶替掉她的也大有人在,而秋实当众说出这话,便是希望能保下如银。 谁知如银非但没有领会她的好意,反而还继续焦急地问她:“秋实姐姐,你快说啊,我说得对不对?” 听着背后隐隐而起的议论之声,秋实只得压低了声音提醒如银:“如银,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又看向冯月儿,直觉一定是这人的问题,果然好好的如银,都被她给带坏了! 冯月儿虽然不太懂看眼色,但到底在花楼这么多年,眼前人的情绪如何她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一些的,一见秋实这般看她,便连忙解释道:“姐姐,不是我教她说的这话!” 然后又朝如银道:“如银你看,我就说陶家公子跟承恩公夫人长得一点都不像,你还非要来秋实姐姐跟前说,你看秋实姐姐肯定也觉得他俩长得不像!” 秋实听到这话都愣住了,看看冯月儿又看看垂头丧气的如银,不可思议道:“那你俩在说什么?莫非是在打赌说,陶公子与承恩公夫人有几分像?” 冯月儿点点头,秋实却要气炸了! “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们两个莫要以为公主待你们好,便可以这般随便议论承恩公府!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议论贵人家事吗?” 见到秋实这样生气,如银却终于反应过来,她们两个刚才的话语有多么不妥,又看看周围,不少人也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顿觉不妙,若是自己再不好好解释,只怕不止她们两个遭殃,恐怕李嬷嬷都要跟着她受累! 于是她连忙道:“不是的,秋实姐姐!是因为我与月儿说起陶公子,但因为对他的容貌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我觉得陶公子与国公夫人长得像,但她却觉得陶公子与国公夫人完全不像,所以我觉得她眼睛有问题,她却说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这才来找你问出了刚才那话!” 秋实听得越发糊涂,刚要再问,却听背后,李嬷嬷也走了出来道:“你们在吵什么?都进来回话!” 于是等昌安长公主等人完完整整听完了冯月儿与如银的争执全过程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好半晌,昌安长公主才对冯月儿道:“所以承恩公家的公子,在你眼里长什么样子?” 冯月儿却有点不敢回答了。毕竟陶家公子是长公主的亲戚,她说得太直白了肯定不好! 昌安长公主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的话也不会传出去,直说无妨!” 冯月儿抬头却见昌安长公主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有些迫人,但也非常让人相信,于是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实话道:“回公主的话,奴婢觉得,陶家公子跟外面的许多男子长得并无不同。” 这话一落,冯月儿顿时觉得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很奇怪。 她有点不安又很困惑:“我我说得不对吗?” 昌安长公主想了一下,又问她:“那你觉得,承恩公夫人长得如何?” 冯月儿老实道:“很美。” “那我与她谁美?” 冯月儿觉得自己遇到了致命题,这根本没法答啊! 可昌安长公主强硬道:“实话实话!” 冯月儿只好低着头闭上眼睛道:“承恩公夫人!” 昌安长公主又道:“那她们两个相比呢?” 冯月儿悄悄抬头,却见昌安长公主指着冬梅与秋实,眼睛却还在看着她。 她又低下头,不停地在心里喊道,怎么公主又问这样的罪人的问题啊!还当着人家的面! 昌安长公主不肯放过她:“说!” 冯月儿一边在心里流泪,一边老实又道:“冬梅姐姐更美。” 这下屋里人却更加困惑了,唯独昌安长公主对李嬷嬷道:“嬷嬷,去叫彭沉他们四个过来!” 李嬷嬷不知道公主这是何意,但见她坚持,也只好遵命去办。 很快,屋子里便又进来四个人男子,这便是昌安长公主的四个男宠。昌安让他们四个站在自己跟前,又问冯月儿道:“他们四个长得如何?”见她又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便又强调道:“实话实说!” 冯月儿只好咬牙道:“都长得很难看,奴婢真的不理解,公主为什么要宠幸他们!” 她说完这话很久都不敢抬头,却听得有人在笑,这才再度看向昌安长公主。 对方笑盈盈问她道:“那月儿你可见过美貌男子吗?” 虽然那四个男人都是臭脸对着自己,但见昌安长公主并不生气,冯月儿的胆子也回来了:“回公主的话,奴婢至今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子!” 第15章 我见过他 那日后,冯月儿彻底在公主府出了名! 甚至还有人带着不相信的男仆来到她跟前问她:“月儿,这人长得如何啊?” 对此冯月儿自然不屑理会,即便是所有人都说她的眼睛有问题,看不出男人长相如何,但她又不会认错他们,况且公主也没有亲口说她的眼睛有问题,所以谁都别想通过这点来取笑她! 反倒是如银,在得知并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后,对把暴露出问题的冯月儿很是愧疚和关心。 冯月儿却知道她对自己是好意,但是总是劝她去看大夫就让人受不了了! 毕竟在她自己看来,这又不是什么病!只是分辨不出那些男人长得好坏而已,又不是认不出他们谁是谁! “眉毛比一般人粗得那个是王江公子,鼻尖有个痣的是施途公子,脸颊上有不少点的那个是张岁公子,比他们更高更瘦,左眼皮上有一个红点的是彭沉公子。你看,我真的分得清他们!” 冯月儿对如银说:“这又不是病,真的不用治!” 但如银却道:“你分得清他们,因为公主只养了四位公子!可万一之后再来人呢,若是脸上没有特征呢,你怎么分辨他们?” 冯月儿却觉得她的担忧毫无道理:“我再去找其他的特征不就好啦!” 如银不信,正要再劝,却听得另一边传来一阵轻笑,原来是一直在屋里,之前却没有出过声的陆情。 陆情对如银说:“她若是连分人这个本事都没有,那以前落在她之下的那些姑娘们,输得就太冤枉了!” 如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位也是花楼出身,而花楼接待的,正是各色各样的男人。所以陆情这话的意思便是,冯月儿能做到花魁的位子,不可能会认错恩客的! 冯月儿平时与她在一起时根本和府内其他女孩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这使得如银都要忘记她的出身了!所以在知道她有看不出男子样貌的情况下,才会这般着急。 但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如银讷讷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有些傻,不管是之前牵扯出冯月儿的问题使她被别人嘲笑,还是现在又做了多余的关心被陆情一语挑破,都让她显得什么事都想不周全;而另一方面也因为陆情的一语挑破,又牵出了冯月儿以前的过往,作为她好友的如银,是不愿意让冯月儿想起以前的,因为她曾对自己说过,从前的生活,很苦。 于是如银深觉自己自己又挑出了冯月儿的痛点,也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呆下去,匆匆告别后,也不等冯月儿说话,便跑走了。 而这边的冯月儿并没有关注到如银的变化,只当她有急事走了。因为相比这个,她更讨厌得是陆情突然插话。 这人不是不屑于理自己么,怎么这会儿突然插话,看来也是想趁机嘲笑她! 而陆情在看到如银走后,冯月儿气鼓鼓看着自己,不由更觉得好笑,只是好笑之后却也有了别的感慨。 “以前只当你是个蠢货,不想还是有些本事在身的,难怪你能成为寻芳阁的头牌!” 陆情这话其实是有些夸赞在里面的,但在冯月儿听来,这就是赤裸裸地看低她!嘲笑她!这不回击怎么能行? 于是她道:“我自然是厉害的才能做花魁!只是看到你我就不懂了,话也不会说,人也不会做,这个花魁你是怎么得到的?怪不得问乐坊这几年越发不行了呢!” 陆情却笑笑道:“我以前是怎么当花魁的,你也参加过花魁大比,作为排位在我之后的你不是清楚得很吗?至于问乐坊行不行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公主府的人了!” 冯月儿被她完全给怼了回来,心里气得不得了,但又不知该怎么反驳,便更觉得陆情讨厌了! 而陆情也不想再跟她在这里打嘴炮官司,起身往外走:“我去夏莲姐姐那里了,你要是收拾好了也该去干活了,借病偷懒,李嬷嬷可是不许的哦!” “我哪里借病偷懒了?”冯月儿反驳完后又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嘲笑自己看不出男子面貌的事情,于是对着她的背影大喊道:“我才没病!” 这个陆情,果然奸诈! 她下次一定要找回场子! 但说归说,气归气,冯月儿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好,于是也很快去了冬梅那里帮忙做事。等忙忙碌碌完不少琐事之后,天也黑了。 这两日因为昌安长公主身体不好,所以晚饭都只留李嬷嬷和秋实伺候,其他人都可以早点散了,也不必再去李嬷嬷那里听训。 所以见天都黑了,冯月儿便打算跟如银去找点东西吃,吃完了也好早回去休息。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嬷嬷却突然出现了,还对她道:“跟我过来。” 冯月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着李嬷嬷走了。 等她随对方来到一间屋子,才惊觉这里是昌安长公主住所的偏房!难道是公主叫她? 于是她小心翼翼又充满憧憬地问道:“嬷嬷,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李嬷嬷看了她一眼,那里包含的有些多,让冯月儿一时难以辨别她的意思。但李嬷嬷也没让她多猜,只对她道:“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没多一会儿,秋实便也过来了,身后还带了一个。 是个老头。 冯月儿仔细看了几眼,确定这个老头自己没见过。但又看他身上背着个不小的箱子,心里顿时也有了个猜测。 她看向李嬷嬷,有些不确定:“嬷嬷,这位难道是,大夫?” 李嬷嬷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指着她对那老头道:“周太医,这便是公主让你看的人了!” 果然是对自己来的! 居然还是个太医!! 冯月儿心里十分复杂,看向李嬷嬷的脸上很是抗拒,但李嬷嬷却还是强硬地将她带到太医那边,甚至还拉出她的手腕,让太医给她看。 “周太医,她的眼睛有个毛病,便是无法分辨男子的样貌,公主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到她以后,所以麻烦您给看看。” 周太医不大明白,看看不太配合的病人,又看看李嬷嬷,问道:“这个无法分辨男子的样貌,具体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李嬷嬷解释道:“就是所有男子在她眼里长得都差不多。” 冯月儿小声反驳道:“也没有都一样,也是有老有小、有胖有瘦的区别的。” 周太医却好像听明白了,问她:“姑娘,所以你看我跟其他男人也是长得差不多的吗?” 冯月儿又打量了他一会儿,“你的头发是花白的,走路习惯是左脚先动,左手大拇指这里有个黑痣,身上还有股药草味儿,我下回应该可以认出你的。” 周太医更感诧异了! 这姑娘年纪小小,观察力却是不俗!再想想李嬷嬷刚才所说的,若是她无法分辨人的脸,那仅是一面的观察也可以靠这些细小的特征来记人,也是相当了不得的啊! 于是他对李嬷嬷道:“这位姑娘若只是脸盲,其实对日常生活是无大碍的,况且她懂得观察,这更是很好了。” 李嬷嬷却道:“周太医,您可能没有听明白,她不是脸盲,她可以分辨出女人的面容不同,只是无法分辨出男人的面容差别!” 周太医愣了一下,随即又问冯月儿道:“这位姑娘,请回答本官一个问题,李嬷嬷跟秋实姑娘的脸,差别大吗?” 冯月儿道:“当然很大了!她们的脸型、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得不一样啊!这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周太医又道:“那我与傅总管呢?仅仅是脸来看!” 冯月儿犹豫了一下,“呃,你有胡子,傅总管没有。” “只是这样?” “哦!”冯月儿手指点点自己的下巴:“傅总管这里还有个不大明显的痣。” 周太医:“……” “姑娘把手搭上来,本官先诊脉。” 送走周太医后,冯月儿追着李嬷嬷道:“嬷嬷,这位太医是来给公主治病的吗?” 昌安长公主这几日旧疾复发,每天都得喝药,此事府内人人皆知。只是一直不见有大夫过来,冯月儿之前还很是奇怪。 结果李嬷嬷却道:“周太医是给公主看过病,但今天过来却没有去给公主看病。他是公主专门给你叫来的。” !!! 冯月儿被冲击地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出来一句:“公主,是专门,给我请的太医?” 李嬷嬷点头道:“公主知道你的问题后,直担心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就怕你以后会变成瞎子,所以今天专门让傅总管差人去宫里请了周太医过来!” 冯月儿的嘴巴张开又闭上。 虽然说不出话来,可身体却是在发烫,甚至心跳得都要蹦出胸膛了!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在乎过她! 可是昌安长公主,这个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却这般看重她! 冯月儿第一次生出了自己何德何能的感慨! 长公主对自己这么好,她也得报答昌安长公主! 于是她抬起头,坚定地对李嬷嬷道:“嬷嬷,这几日一直来府里的,那位礼部侍郎王大人,我曾经在寻芳阁见过他的!” 第16章 内情 冯月儿分辨不出男人的具体容貌,这个问题她自己真不知道吗?当然不是!毕竟她最初曾不止一次认错过恩客! 但钱辛娘不仅因为她的未来价值没有多怪罪她,还开始训练她观察其他特征去辨别人。所以她才能见到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就快速看出对方不易被发现的特殊特征并记住它属于谁。 为此付出的辛苦是可想而知的。 但没办法,她以前就是靠男人的追捧而活着,如果不能分辨出恩客谁是谁,即便她是全大魏最美的美人也是做不了头牌的! 但这个事情在寻芳阁内再无其他人知道,而钱辛娘也因为冯月儿不会再认错人便再没有提起过,所以渐渐地,冯月儿也就忘了这个事实。 人们都说,真正对你好的人从不会总对你多说自己的功劳有多少,你只需要看他做了什么就会明白。 冯月儿此前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的孤魂一只。钱辛娘当她是摇钱树,恩客们当她是解语花,就算是进了公主府,长公主是主子,而与她交好的如银等侍女,也终于会嫁人生子,与她远离。 而她,可能也不会再有家人了。 但现在,贵为主子的长公主却这般关心她,即便她的死活对公主并不会有一丝影响,可是她还是会担心她,担心她这微不足道的缺陷,为她专门找来太医。 冯月儿自认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昌安长公主如此待她或许并没有存别的心思,但她若不知道感恩,就是无耻了。 所以她才对李嬷嬷说道:“吏部侍郎的王远大人,是寻芳阁的常客。” 大魏一朝,对于去花楼的管理并不算特别严格,所以勋贵、武将乃至小官吏都可以随意出入这些场所而不会受到责罚。 但对于五品以上的文官,就不是这样了。 因为科举的地位逐年上升,所以读书人的地位也渐渐升高。“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念开始盛行,于此相对的,便是人们对读书人的道德要求也变高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文官们不仅自上而下要求加强个人道德,还要以己度人,要求所有人都向他们看齐。 而不能进出花楼,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条。 花楼女子不自爱,夜夜卧于不同男子之下,这般肮脏,君子怎么能沾惹呢? 所以高地位高道德的文官们,就更不能与她们接触了! 此言一经问世,便得到了许多读书人的认可,大家越传越广,希望可以抵制花楼,以减少那些被花楼女子吸干血、扒完筋的读书人。而礼部的官员们,便是这活动的主导者。 但其实这活动对于花楼来说毫无影响。 毕竟能进去的客人他总会去,花楼虽是销金窟,但也是男人能体现其地位财力的地方。所以进不去的客人就是叫得再凶,他也没有能力进去。 更何况,来得都是客,花楼女子能有什么选择呢? 昌安长公主其实对于这件事一直都不大在意,毕竟花楼的女子们也不只干不上台面的事儿,她们也精通才艺,所以勋贵家里也喜欢叫她们去表演才艺。 只是现在叫嚣要取消花楼的带头人,礼部的官员带头去花楼,这就有些不像样了。 于是李嬷嬷先跟冯月儿确认:“王远大人?你确定是这段时日来公主府的那位王大人?” 冯月儿点头肯定道:“总是跟在韩尚书身后的那位,虽然现在他留起了胡子,面容跟其他留了短须的男子并无太大不同,但他的左耳垂有两个挨着的痣,我敢发誓,绝不会认错的!” “你曾经接待过他?” 冯月儿摇摇头:“这位大人去寻芳阁的次数不多,为人也很谨慎。我只见过他一次,便是他第一次去寻芳阁的时候,可他知道我是楼里的花魁后便不肯再见我了,每次过去时,都是叫得其他人。” “但他出手大方,所以他每次去,楼里的妈妈都会跟我感慨,所以我才会知道,他是常客。” 李嬷嬷点点头:“好,此事我知道了。” 冯月儿却没让她走,还又放出了一剂猛料:“嬷嬷,这位王大人曾在寻芳阁,请过驸马!” “什么?!” 李嬷嬷一把拉住她,眼睛瞬间犀利:“哪个驸马?” 冯月儿道:“隔壁陈府的那位驸马。” “你亲眼看见的?” 冯月儿摇摇头:“嬷嬷,我刚才说过了,王大人只肯见我那么一次,后来便再也没有唤过我,他请驸马过去,又怎么会叫我去作陪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月儿道:“因为驸马想要见我,所以走前跟妈妈抱怨了,只是恰好那时我有一个熟客在,所以便不得见,本来驸马还跟妈妈约好了,下次来时定要见我,但直到我进公主府,他也没有再去过。” 李嬷嬷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冯月儿:“今年正月初六,正是下雪的那天。” 如果只是王远道貌岸然,表面清高,实则喜欢逛花楼也就算了,但他居然会邀请陈敬去寻芳阁,还是在陈家愈发势弱时,那么此事便不一般了。 李嬷嬷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先报给昌安长公主,于是对冯月儿道:“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动,若是公主一会儿叫你了,你再过去!” 冯月儿点点头,李嬷嬷又警告她:“记住,不要说谎!” 冯月儿举起右手道:“嬷嬷,我可以发誓的!” 李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放她等在这里,自己转身去了隔壁。 隔壁秋实带着给昌安长公主汇报完的周太医刚出门,李嬷嬷便急急地进去了,还将屋内其他人都赶了出来。没多一会儿,李嬷嬷又出来叫春英,去将隔壁的冯月儿带过来。 春英满心疑惑却知道不能多问,便领命将冯月儿带进昌安长公主的卧房,随后又退了出去。 冯月儿见昌安长公主这次看她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可亲,虽然脸色平静,但审视她时的那股威压,还是将她有些吓到了。 但一想到自己也并没有说谎,而且看李嬷嬷刚刚的反应,可能她刚说出的话语对公主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想到自己能为公主提供帮助,她便也不害怕了,反而抬起头来,看向她。 昌安长公主对她的这个反应变化很满意,这说明冯月儿并不心虚,但面上她仍然不动声色,只对冯月儿道:“将你刚刚对李嬷嬷说过的话与本宫再重复一次。” 冯月儿便重复了一遍。 最后还补充了一点:“自二月底花魁大比之后,王大人便再也没有去过寻芳阁了,以前他基本一个月至少会去一次的。” 昌安长公主却道:“你四月中便来了本宫这里,如何就能知道他后面不会再去寻芳阁呢?” 冯月儿:“回公主的话,因为自花魁大比奴婢得了第三后,寻芳阁便出名了不少,来得客人比以往多了一倍!再加上入府之前奴婢也再未听说他王大人去过寻芳阁,所以才有这个猜测的。” 昌安长公主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地问她:“王远第一次去寻芳阁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冯月儿点头:“记得!第一次是去年五月份,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昌安又问道:“那除了驸马跟他一起去过寻芳阁,你还知道谁与他一起去过吗?” 冯月儿想了下,边回忆边道:“王大人第一次去的时候,是与薄侯家的小公子一起的,后来便是他带人去了。奴婢记得楼里妈妈和姐妹们曾说过,有少监府杜大人家的公子,户部侍郎黄大人家的公子,吏部侍郎赵大人,哦,还有一次请了勇冠侯!” 昌安不禁一下坐直了身子! 勇冠侯孙司臣,是瑞王的至交好友! 第17章 暗流 “公主,经过奴才这些天的调查,京中现有五家较大的花楼,每一家背后都有各自的保护势力。” 昌安长公主府内,昌安长公主于书房之内,正听着傅准的汇报。 “第一家金玉楼,成立已有五十年,现任管教娘子方汀,三十五岁,也曾是金玉楼的花魁,她在二十岁时接管了金玉楼。自她接管金玉楼之后,金玉楼便位于京中第一花楼直至今日。而其背后的支持者乃是刑部尚书余文长及太仆寺丞任伯佑。” “第二家问乐坊,成立时间最久,有七十三年了,曾是京中第一花楼。现任管教娘子范心,三十岁,自十八岁起接管问乐坊。其背后的支持者是乐和伯唐府及镇国将军府。” “第三家便是寻芳阁,成立于三十一年前,现任管教娘子钱辛娘,三十四岁。这家是京中豪商胡家和徐家的共同产业,但背后也有忠武将军府和其他武将的支持。” “第四家名叫兰香馆,成立时间四十六年,现任管教娘子江云娘,二十九岁,也曾是馆里的花魁。这家背后的支持者有太府寺、司农寺,还有户部。” “第五家倚红楼,这是八年前成立的,虽然时间短,但崛起的速度很快。现任管教娘子刘芙蓉,三十八岁,她本是西北人,说曾是人家的小妾,后来被家中大娘子给赶出了家,才来京中操起了老本行。但经过奴才的调查,这家花楼实际上的老板是是武安侯梁相家的下人。” 听到这里,昌安长公主写着大字的手终于是停了下来,她放下了笔,让人端来水盆洗了手,笑了起来:“原来花楼竟是这般抢手的生意呢,居然连梁相都掺和进来了!” 接着将手里的帕子朝水盆里一扔,又觉出了不对:“既然花楼的生意这么抢手,怎么瑞王、信王或是其他宗室就没插一手?” 傅准低着头道:“除了寻芳阁曾给瑞王、信王及咱们府内送过礼外,其他的花楼都未曾在明面上与两位殿下有过往来,是奴才无能!” 昌安长公主却道:“这不怪你。他们两个在宫内同样有眼线,若是想瞒过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如此看来,倒是寻芳阁与他们两个最无关系了!” 傅准没有说话,只听昌安又问他:“那个王远查得怎么样了?” 傅准道:“回公主,王远大人这段时间确实没有再去过寻芳阁,奴才昨日见他去了倚红楼。” “咦?”昌安有些诧异:“他知道这家花楼是梁相的吗?” 傅准道:“奴才觉得王远大人应该是知道的。因为梁相家的下人开花楼,这事儿近一年京里不少人都知道了。” “近一年才散出了消息。”昌安再次笑了起来,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温度,“看来梁相也觉得,新帝年幼,不足为忧呢!” “公主,”傅准接着道:“驸马昨日也去了倚红楼。” 昌安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还有谁?” 傅准果然又道:“还有勇冠侯家的,及瑞王的一个幕僚。” 昌安怔了一下,随即竟然拍手笑了起来:“好!好得很啊!这才是我的嫡亲叔叔呢!居然跟我父皇一样,都这么喜欢陈家!” “先是陈嘉贤妃,再是陈敬,呵!”昌安冷笑道:“陈家人为了权势果然是肯付出所有呢!既然王叔这么喜欢陈家的人,我就再给他送去几个好了!” 她想了一会儿后,对傅准道:“陈敬之前不是想我给他养孩子吗,那我就如他所愿好了!你一会儿就带几个侍卫去隔壁,把他所有的孩子都给抱过来!” “啊?”傅准抬头诧异:“公主,都抱过来,放哪里,谁看着啊?” 昌安又想了想:“你随便找几个连着的屋子让他们住,再顺便把陈家的那些奶娘都带来!” 傅准立刻道:“是,公主,奴才这就去办!” “对了!”昌安又叫住傅准道:“让韩量今晚回家去,告诉他爹,礼部侍郎如此喜欢逛花楼,礼部还带头反对要取消花楼,属实有点可笑了!” 傅准回头,跟她确认:“只告诉韩侍卫这个吗?” 昌安点头:“只告诉他这些就够了!” “还有,让人去叫御史大夫许俨和大理寺卿常环景过来,注意不要让人发现了!” “是!” 这晚的变动并不喧闹,因此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冯月儿与陆情到了昌安长公主卧房外,她们才听其他人说,外院昨晚住进来五个孩子! “哪里来的孩子?”冯月儿听得有点懵,难不成是哪里新来的女孩子吗? 一个侍女回她道:“还能是哪里的孩子,公主让人带回来的,自然是驸马的孩子了!” “啊?可是公主上次不还说不会帮驸马养孩子吗?” “公主的心思我们怎么能猜到啊!” “行了行了!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公主还没出门呢,你们这成什么样子?”春英从屋里走出来,对着她们这群说闲话的就是一顿训,随后又道:“驸马的孩子与你们又没有关系,那个院子没事也别过去,都知道了吗?” 众人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到底谁也不敢抗命,于是便都道:“知道了!” 春英点点头,对着冯月儿道:“月儿,进来给公主梳头!” “哎!”冯月儿连忙应道,拨开前面的人,跟着春英便进去了。 自她主动向昌安长公主告密之后,她便好似收到了冷遇,公主议事时不再叫她去端茶倒水,就连平时公主呆的屋子里,她也不能再进入。 她知道自己的那些话既可以是投诚,也可能会引来公主的怀疑。但到底她不甘心就这么被冤枉,于是虽然这几天昌安长公主不叫她,但她还是日日来外面候着等着,希望可以再度取得昌安的信任。 毕竟她还没有放弃做长公主身边第一人的想法呢!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不是终于让她给等到了吗! 冯月儿开心地进入屋内,直奔着昌安在的地方过去,先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 这一下别说屋里其他人了,就连昌安长公主也没明白她在干什么,问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冯月儿也没起身,仍然跪着,但声音却清亮:“奴婢自知前几日惹公主不高兴了,所以公主不愿意看见奴婢!但今天公主既然愿意见奴婢了,那奴婢也该先给公主赔罪的!公主,奴婢知错了,以后绝不会惹公主不快!但是奴婢对公主的忠心天地可见,奴婢敢发誓,奴婢绝不会对公主说半句假话!” 昌安乐了:“本宫也未曾说过什么,是你想得太多了!起来,一会儿还要进宫呢!” 冯月儿怔了一下,赶忙站了起来,拿起梳子给昌安长公主顺了两下头发,才问道:“公主,宫里的发型奴婢不会梳啊!” 昌安长公主不在意道:“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就梳那个你最拿手的就好!” “哦,好!” 很快,冯月儿就给昌安长公主梳好了头发,又选好戴上了发饰。此时,早饭也端了进来,昌安长公主起身后道:“月儿你跟秋实先去吃饭,吃完后跟本宫一起进宫!” 冯月儿愣住了,她听懂了这句话,但又不确定这句话是否真的如自己理解那般。 她,要跟着长公主进宫了? 就她跟秋实能跟着? 这这这! 冷落之后是飞升,这也太刺激了! 第18章 皇宫 冯月儿可以跟着昌安长公主一起进宫,这事除了长公主自己,恐怕府内其他人都是不理解的。 但不管别人怎么想,冯月儿却是不在乎的,她既不愧疚也不惶恐,她只想着自己终于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于是跟着秋实快速扒拉了两口饭后,她们便跟随着昌安长公主的车驾,去往了皇城。 宫里什么样,冯月儿当然没见过,但宫里的规矩更大,秋实也再三告诫她不要乱看乱走,一定要跟紧了长公主才是。于是下了车之后,冯月儿只知道跟着昌安长公主及秋实走了又走,却不敢看这皇宫究竟长什么样子。 直到走进了一个宫门,见到等在那里的一个小太监,冯月儿猜测,估计是到地方了。 因为这人她认识,正是之前在府里而现在在宫里的赵喜。 赵喜笑着迎上来:“长公主,您总算来了,皇上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问您什么时候到了!” 昌安长公主却道:“皇上的心如此浮躁,你就没劝劝吗?” 赵喜一愣,本想是拍马屁的却没想到拍马腿上了!于是赶忙找补道:“奴才自然劝了皇上的,只是皇上顾念您,明面上却不敢跟您多说,所以奴才想着跟您偷偷说一下!” 昌安长公主却睥睨着他道:“皇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有本宫和其他大臣去说,你的任务就是服侍好皇上,伺候他的起居,旁的事儿不用你来操心,懂了吗?” 赵喜连忙低头道:“是,奴才知道了!” 昌安长公主一边走一边又警告他道:“你若是再不懂规矩,本宫也只好让傅准再找个懂规矩的来伺候皇上了!” 赵喜闻言一抖,立刻道:“是,奴才知道了!” 走上了台阶后,冯月儿才敢偷偷看向那牌匾,只见上面写着崇文殿,但她心内依旧茫然不知这里是哪里,但听赵喜刚才说的话,这里面可能正坐着如今的天子呢! 她的心里顿时有些激动,毕竟要见皇上了嘛,但随即她又沮丧了起来,就她这个看不出男子长相的情况,就算是一会儿看见了皇上,在她眼里,也跟别的男子长得没两样啊! 于是就这么想七想八的,很快她就进了殿,然后在秋实的引导下,跪下,再站起,随着昌安长公主坐下之后,站在她的身后。 “皇姐看上去憔悴了,可是最近累着了?” 冯月儿顺着这跟坏了嗓子一般的声音看去,从刚刚昌安长公主对这人说话及对方的回话来听,她已知道这便是如今的皇上了。只是刚刚不敢抬头,这会儿她站得偏了才看偷看,只见正前方的大座椅上正坐着一位少年,穿着红黑相间的袍子,架势十足!而他的长相,跟他身后的赵喜看上去没啥区别,除了比赵喜胖一些。 冯月儿悻悻低下头,果然就自己这个情况,还是不要对男子的长相好奇了! 而她的前面,昌安长公主正在回小皇帝道:“多谢皇上的关心,臣没有事。” “姐姐,”小皇帝道:“瑞王叔、信王兄还有梁相他们都还没到,你不必与我这般生疏的。” 昌安长公主却道:“皇上,还记得臣曾与您说过的吗,您如今已经是天子了,身份贵重,所有事情都是要讲礼仪规矩的!此对事不对人,所以即便是臣,也必须遵守不能懈怠!” 小皇帝怔了一下,随即有些落寞道:“是,朕知道了,皇姐教诲得是!” 昌安长公主微微点头,随后便听得殿外人喊道:“瑞王、信王到!” 声音刚刚落下,便进来了几个人,打头的两个,一个四十多岁,留着长须,身着黑袍,这便是瑞王林沣。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短须白袍,正是信王林昂。 冯月儿偷偷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右边这个白袍的男子,走路有些微跛,果然下一刻便听得昌安长公主问道:“信王兄,你的脚怎么了?” 林昂此时已经向皇帝问过安了,坐到了昌安的对面,有些无奈道:“前几日去打猎,不慎摔下了马,崴了一下,不碍事!” 昌安长公主又问:“可请太医看过了?” 林昂道:“小伤也不敢进宫请太医,若是让皇上担心就不好了!再说了我府内就有大夫,已经看过了,不打紧的!” 小皇帝听信王说不敢惊动他,便接话说道:“话虽如此,但王兄还是要注意,这样,一会儿朕让李太医过来一趟,他最是擅长正骨推拿,让他再给王兄看一看!” “如此便多谢皇上了!” 林沣看他们兄弟之间温馨,也接话道:“皇上关心兄长,情真意切,若是先帝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昌安听了这话笑容却是一顿,直觉瑞王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他又道:“如今景王也年纪渐长了,皇上关心兄长也不要忘了爱护幼弟啊!臣听说贤太妃最近生病,景王为照顾生母饭食不进,这怎么能行呢,皇上还是要多劝劝才是啊!” 瑞王这话一落,大殿内顿时安静了。 景王林暄,是先帝与贤妃之子。先帝在时,便十分宠爱此子,不仅经常拿他训骂其他皇子,甚至还曾动过废立太子之心。 故而从新帝到昌安再到信王,没有一个皇室子女,会喜欢林暄。 尤其新帝林晟,他被林暄几度坑害,登基后没有在宫内针对过他,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而这事瑞王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从前瑞王从未管过贤妃母子在宫内的生活,今天却公然打起了长辈关心的架势,看来姐姐说得没错,瑞王叔的心思大了! 但瑞王这话在表面上又很正确,林晟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反驳。 幸而昌安长公主及时开口:“从前父皇在时,七弟便总是因为贤太妃闹气不吃饭,那时候他年纪小,父皇又疼爱他,便也由着他。不想如今父皇都走了两年了,七弟却还是这个脾气不改!唉!” 昌安看向皇帝道:“皇上,你也该管管七弟这个毛病了!” 昌安的这番话,直接将瑞王刚刚塑造的孝子林暄给换成了熊孩子形象,林晟心里暗爽,面上却问道:“那皇姐看,该如何呢?” 昌安道:“贤太妃生病了,七弟又不是太医,不能给其母治病,留在那里不吃饭又是添乱,不如将七弟移出景鸾宫,安排到别处去!” 瑞王道:“这不大好,哪有这般拆散人家母子的?” 昌安却道:“七弟如今也有十二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了还跟母妃住在一起,也不大成体统的!皇叔也知道,咱们皇室男子,都是十岁便搬出母亲身边了!七弟这还是晚了呢!” 皇室确实有这个规矩,瑞王一时被噎住了,随后却又道:“那七皇子搬去哪里呢?” 昌安却早已经想好了,“这崇文殿后面便是之前留给皇子们住的地方,我记得信王兄也曾在里面住过的!正好八弟也十岁了,就让他们两个住一起!” 瑞王却道:“八皇子的生母只是个美人,他如今连个爵位都没有呢,跟七皇子一起住,不合适?” 信王林昂一拍手道:“皇叔提醒得很是呢!皇上,八弟也满十岁了,正好也该给他封爵了!” 昌安也道:“皇上,那就交给宗正寺去办!” 林晟接话道:“好!就这么办!” 于是三人一起看向林沣。 事到如此,林沣也无法再说出反驳的话了,只好应承说会让宗正寺抓紧时间去做。 他还真没想到,这景王母子不仅让小皇帝和昌安两人这般戒备,就连信王也加入了他们之中,看来他们原来引发的仇恨,不止有皇帝和昌安这两个苦主啊! 抛却这事,林沣又问昌安道:“昌安,今日叫我们过来,可是给皇后的人选挑好了吗?” 此话一出,当事人林晟连忙期待地看向姐姐。 昌安长公主点头道:“皇叔猜得不错!经过这段时日的挑选观察,我们终是定下了三家人选,分别是门下侍郎柳大人家的千金,大理寺卿常大人家的千金,还有便是太中大夫程大人家的千金。” 果然昌安没有选自己想要的人家,三家有两家都是她自己的心腹!瑞王皱眉道:“前两个也就算了,最后那个什么太中大夫,这官位也太低了,他家女儿如何配得国母?” 昌安长公主却道:“皇叔,这个程家不是别家,正是开国时曾被高祖皇帝封为安国公的!只是他家子孙不孝,前些年犯了小错丢了爵位!但论教养,他家也并不差的!” 信王突然道:“程家,可是城西的程家吗?” 众人看向他,林昂又道:“臣记得,城西程家家主叫程为,身上并没有官职啊!” 昌安微微笑道:“王兄说得那个程为,是太中大夫程用的弟弟。他们程府本家在城东,五年前,程用程为的父亲去世,他们兄弟两个便分了家了!不过,王兄不知道程用,怎么会知道程为呢?” 信王道:“哦!因为那个程为在城西闹过不少笑话,所以很是出名,故而我曾听府内的下人提起过!” 瑞王听完后冷道:“即便程用程为已经分了家,但他们到底是兄弟,弟弟丢人在外,这做兄长的也不管管,想来家教也好不到哪儿去,慧娘你还是给皇上换户人家!” 昌安却道:“王叔有所不知呢!这程为乃是妾室子,从小便叛逆不服管教,后来更是他主动要求分家,甚至告诉程用,以后两家形同陌路的,所以程为之事,也怪不到程用身上!” “再说了!”昌安抢在瑞王反驳她前继续道:“明日我已准备好一场宴会,会请这三家夫人带女过来,因为会邀请宗室亲眷前往!瑞王叔、信王兄若是不放心,也可让皇婶与皇嫂一起过来帮着再掌掌眼!” 第19章 诅咒 “皇上,王爷、公主,梁相、御史大夫许俨及大理寺卿常环景三位大人到了,正在殿外候着。” 关于给新帝选后之事,林沣与林昂还想跟昌安掰扯下换人选,可话还没想好怎么去说,便被这通报给打断了。 林沣奇怪道:“他们怎么过来了?慧娘,是你叫的吗?” 昌安道:“王叔,今日是咱们几个商议立后一事,我叫外人来做什么?想必他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来禀告,不如先叫他们进来!” 于是小皇帝林晟顺势便道:“赵喜,去外面接梁相进来!” 赵喜麻利地小跑出去,很快便将外面的三人带了进来。 武安侯、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也就是丞相梁韬一进来便看见,殿内整齐地坐着大魏如今最尊贵的四个人。 请安问好之后,梁韬先对下面三人道:“不知两位王爷及长公主也在,但正好此事关系重大,也需得请三位来做主了!” 梁韬虽是丞相,但此人处事圆滑,向来是谁都不得罪也谁都不靠近,但他身后那两个,一个御史大夫许俨,一个大理寺卿常环景,都是去年被昌安提拔上来的人,可是算作是她的人了。梁韬如今跟他们两个一起过来,还说有大事汇报,难不成梁韬转了风向了? 瑞王林沣狐疑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梁韬错了半身道:“这,还是许大夫来说!” 许俨微微躬下身子对他们道:“禀皇上、二位王爷、长公主,臣最近听闻原襄侯陈嘉,因丢爵丢官,不思自身悔改,反而怨恨宫内,还在自家大搞巫蛊之事,诅咒贵人。” “岂有此理!”昌安闻言大怒,指着许俨道:“许俨!你可知,陈嘉乃是驸马之父,你这般捕风捉影、随意诬陷可是要吃罪的!” 许俨却道:“长公主息怒!下官不敢胡说!此事虽是传闻,但却是被证实了的事情啊!” 另一边的常环景也站了出来道:“禀皇上、二位王爷、长公主,许大人所说之事,的确真有其事!昨日臣这里收到官奴来告,说是自家主人在府里不敬宫中贵人,实难容忍,故而来告。臣不敢轻信,便按照奴告主的规矩先打了他三十大板,不想此人受刑之后依旧坚持之前所说,还告知了证人证物所在之处。臣不敢疏忽,便带人去盘查,而被告之主,正是陈嘉!” 见无人打断自己的话,常环景便接着道:“臣先按照奴仆所说的,去抓了那个帮助陈嘉行巫蛊之术的妖人,经过紧急审理,此人对协助陈嘉一事并不否认!但正如长公主所说,陈府到底也是驸马府,臣不敢冒然闯入,可事急从权又耽搁不得,于是臣只好今早带人进了陈府,果然在那奴仆说的地方,挖出了巫蛊术所用的赃物!” 听到这里,林沣突然道:“常大人昨晚不敢冒然闯入陈府,怎么今天早上又敢了?还有东西在陈府,就是陈嘉做的么?不会是别人诬陷吗?” 对于他的怀疑,常环景也料到了,坦然解释道:“瑞王爷说得是!下官昨晚审完那妖人后,已经到了宵禁时间,下官那个时候一不好派人出门,二来也怕打草惊蛇,所以才拖到了今天早上。” “至于是不是诬陷,下官也是一直有所怀疑的,可是结合今早查到的物证及府内其他人证来看,行使巫蛊之术的确实就是陈嘉!”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昌安长公主才道:“所以,陈嘉诅咒的是谁?” 还能是谁?林沣想着,你们这局都布成这样了,诅咒皇帝才是大罪啊,不然咒你这个儿媳妇吗? 可常环景却在此时拿出一个长发华服、头上还用长针插住了一纸黄符的小人道:“陈嘉诅咒的是宫里的贤太妃。” “什么?!”这下不止林沣没想到,林昂也没想到。 他们让赵喜将东西拿过来看,发现这小人上裹着的名字及八字却是贤太妃的,便更诧异了:“贤太妃是他的亲妹妹啊,陈嘉丢官丢爵,干贤太妃什么事呢?” 常环景却支吾了起来。 梁韬见状叹气道:“皇上,二位王爷、长公主,此事涉及到了一些往事,还望皇上屏蔽左右,臣等才好告知!” 小皇帝看向下面的三人,只见林沣林昂微微点头,可昌安长公主却冷笑道:“陈嘉既然敢做出这般忤逆之事,就不该怕被世人知晓!当初他是得了贤太妃的好才得封了侯爵,现在自己犯错丢了爵位,却又怨恨上了贤太妃!真是不可理喻!还有何事,梁相你但说无妨,本宫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诡辩之言!” 见昌安长公主态度坚决,小皇帝林晟也道:“既如此,梁相你便说。” 梁韬一噎,本想说这也是常环景审出来的,该他接着说,但现在一个两个都让他来说,他也不好再让常环景来说了。 于是只得复述起了刚才常环景对他说的话:“皇上,二位王爷、长公主,陈嘉怨恨贤太妃,是因为他觉得,是因为贤太妃在宫中无能,既不能在先帝在时改立太子,也不能在先帝归天之时,抢占时机拥立景王,所以导致现在陈氏失势,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这是说得什么话?!”林昂大怒道:“父皇在时便早已立好了太子!陈嘉那时日日伴在先帝身边,难道不知吗?改立景王,他在幻想什么?” 昌安却冷静道:“只是这些吗?” 梁韬接着道:“主要是这些,陈嘉言语间对皇上也颇有不敬,实在是不堪的话,臣便不说了,免得污了皇上的耳朵!” 昌安又问道:“陈嘉这巫蛊术是什么时候开始弄得?” 常环景回答道:“四日前。” 昌安转头又问:“赵喜,贤太妃的病是什么时候得的?” 赵喜回:“四日前。” 昌安道:“看来陈嘉找的这个妖人还算有本事的呢!先是贤太妃,恐怕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林昂也接话道:“皇妹,他诅咒我们是不怕的,就怕他若是在贤太妃身上得逞了,回头会将心思打到皇上身上!” 梁韬低头附和道:“臣也是有这个顾虑,故而才带着他们紧急来见皇上!” 林沣见这个形势,知道陈嘉已然保不住了,于是便道:“虽然如此,但此事还需好好审理,只一个大理寺是不够的!我看还是三司会审,还有,既然涉及到了宫里,便再加上宗正寺!” “皇叔说得有理呢!”昌安接着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宜拖延。赵喜,你现在便让人去叫宗正寺以及刑部尚书过来!” “是!” 赵喜干活儿还是快的,不久就听到宗正寺和刑部的人都到了,只是在他们刚刚了解完事情起因经过后,便又有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跟赵喜说了什么,之后赵喜的脸色便拉了下来。 他们的动作很大,殿内人都注意到了,于是昌安见状便问他:“赵喜,出什么事了吗?” 赵喜却犹犹豫豫不肯说,信王见状拍桌子怒道:“说!” 赵喜这才开口道:“是是贤太妃那里,因为奴才刚刚去告知了,让景王搬出来住的事情,于是贤太妃便骂了起来。后来后来,有不懂事的奴才传出去陈氏行巫蛊之事,正好被贤太妃也知道了,于是贤太妃不顾病体,去抱住要搬走的景王又哭又骂,正闹得厉害呢!” 昌安问他:“贤太妃说了什么?” 赵喜不肯说,于是昌安又问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道:“你来说。” 小太监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承受不住,只得闭眼重复道:“贤贤太妃说,都怪陈嘉优柔寡断,不然早将林晟除了,哪还会有今日之祸?” 皇帝面色铁青,瑞王信王也都暗暗咬牙,而其他大臣则是一脸“我真不想听这事”的难言表情,反倒是昌安冷笑了起来。 “好,好得很啊!本宫就说七弟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原来贤太妃是这般教导皇子的!皇上敬她是庶母,将她侍养在宫内,她不知感激也就算了,反倒存了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 “王叔,长兄,梁相,你们看这事该怎么办?” 梁韬率先道:“此乃宫内之事,臣不便多言。” 林沣道:“这事是真的吗?”他看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道:“你没胡说?这真是贤太妃说的?” 小太监仍旧哆哆嗦嗦,但话说得很利落:“奴才不敢!这话确是贤太妃说的,这事景鸾宫人人可证!而且,而且现在西宫许多人都知道了!” 林昂冷笑道:“我看贤太妃是疯魔了!王叔,与其让她在这里丢皇家脸面,还带坏幼弟,我看还是先将她关起来!” 昌安也道:“皇兄说得对!我看,要紧的还是先将七弟带出来,把景鸾宫封起来!” 林沣看向宗正寺的现任寺卿,也是昌王林游道:“五哥,那这事就拜托你先去处理!” 林游虽然是林沣的哥哥,也是先帝的弟弟,但他一向不理俗事,存在感非常弱,而且权势也一直不如林沣。这个宗正寺卿,还是林沣卸任后他才捡到的漏呢。但即便如此,宗正寺的事情还是要听林沣的吩咐。 故而他到了这里一直没有说过话,直到现在林沣发话了,他才起身道:“是。” 第20章 结果 景鸾宫位于后宫西部之中,与东部先皇后所居的凤鸣宫相对应。故而这里也从来都是后宫最得宠、甚至是最有希望成为继后的妃嫔所居住之地。 陈氏贤太妃在先皇后还在时便住到了这里,得宠多年,甚至在陶皇后死后独霸后宫,却终究没有成为新的皇后。但即便如此,她在先帝死后依然可以带着儿子景王住在这里,看上去也仍旧还是西宫之霸。 但是到底是换了天子两年之久了。 以往严密如铁桶的景鸾宫如今也漏成了筛子。不少宫女太监为了前途早就勾搭上了其他宫所,故而贤太妃病了的事情会传到宫外,而贤太妃抱着景王大骂的情景也能那么快地传到赵喜那里去。 所以当昌王林游带着人来到景鸾宫外时,便看见大敞开的宫门,不少太监宫女都围在那里看里面指指点点。 跟随着一起来的管事太监见状连忙大喝:“闲杂人等快快散去!” 于是那三层人立刻弹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林游的眼前。 看来都是其他宫的人来看热闹了。 管事太监放过了这些人,林游也没有权力管宫里这些人的事儿,故而对此他权当没看到,跟着管事太监走进了景鸾宫。 而他刚走进院内,便听到一声尖叫,随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游吓了一跳,当即停了下来,管事太监见状也不敢催,只得招手叫来个在屋门处探头探脑的小太监,问:“这是昌王,是来接景王的,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太监十三四岁,看着很机灵,他跪在地上对林游道:“回王,奴才是景王身边的小墨子!接到赵公公传的旨意后,奴才便与旁人一道给景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但贤太妃突然闯了进来,抱着景王就开始哭。奴才们也不敢劝,只得再让人去告知赵公公!贤太妃刚才都哭晕过去了,这会儿刚醒又在里面开始哭起来了!王爷,这这可怎么办呢?” 林游听着里面的哭声实在心烦,但他人都来了,也不能不带出来景王,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朝那乱糟糟的地方走了进去。 与刚才在宫外看热闹的三层人不同,这殿里的宫女太监们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四五个,于是林游一走进去,便看见了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大哭的陈贤太妃。 看着这个与外面泼皮无赖都没有太大区别的女人,林游难免想起前几个月宫内的年宴上见她时,对方还是个雍容华贵、仪态威严的贵人。若不是所有人都告诉他这里是景鸾宫,哭着的那个是贤太妃,林游是怎么也不敢确认这两个是一个人的! 而站在床前一脸无奈的少年,不是景王林暄又能是哪个呢? 林游微叹了口气,走近林暄道:“景王。” 声音不大,但在这个环境里却是异常突出,林暄被吵成浆糊的脑子也因为这道声音而有了一丝清明。他连忙转身,这才发现是其他人来了。 “昌王叔!” 林暄仿佛看到救星了一般,着急拉住对方的衣袖便道:“我我母妃她……” 林游却打断他的话道:“我是来接你出去的。” 哭声戛然而止,床上的贤太妃一把抓住林暄的手,将他半个身子扯到自己跟前抱住,全然不惯少年此时是什么样的姿势,舒不舒服,有没有碰到哪里。她只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恶狠狠对林游道:“滚!滚出去!谁都别想碰我儿子!” 林游双手背后道:“贤太妃,吾乃昌王,奉旨前来接景王出景鸾宫!” “什么狗屁昌王!”贤太妃好似完全没认出他是谁,只道:“你说你奉了旨,我问你你奉了谁的旨?皇上早就答应过我,我儿子永远不会出宫的!” 林游却问她:“哪位皇上答应的你?” “当然是当今太子!”贤太妃叫嚣道:“你知道我儿是谁吗?他才是太子!皇上答应了,会改立他为太子的!” 林暄此时半趴在床上,左手紧紧被母亲抓住不能,他好不容易抬起头,对母亲道:“母妃,父皇已经不在了,如今是六哥登位了!” “胡说!”贤太妃盯着他道:“那林晟算个屁!不过是个奴婢的孩子!他也配?” 母亲这般发疯失态,林暄无比尴尬,他只得再次纠正道:“母妃,六哥是先皇后所出,一直都是太子啊!” 贤太妃却大叫道:“放屁!那姓陶的能瞒过别人,也根本瞒不过我!那林晟明明就是她身边那个姓朱的婢女所生!奴才秧子当主子?若是他能当皇帝,我看这天下是要完了!” “那这天下也轮不到你来惦记!” 一声厉喝后,所有人都顺着来声看去,只见昌安长公主走了进来,她一步步走到贤太妃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道:“当今天子是先帝第六子,是先皇后之子,此玉碟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岂容你在这里信口胡说?” 贤太妃却好像认出了她,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娼妇!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也好意思出门?改天就叫我敬儿休了你!” 昌安长公主却没计较她的话,不过是个将死之人逞口舌之快罢了。 她转向向昌王道:“昌王叔,我看就没必要同这等疯妇浪费口舌了!” 也不待林游说话,接着又吩咐道:“还不快将景王带离这疯妇!” 几个太监立马上前来,想要拉走林暄,但贤太妃抓得同样用力,他们也不敢动她。 昌安长公主在背后冷冷道:“想清楚了,伤了别人也就罢了,若是伤了景王,你们要吃什么样的罪!” 不能伤景王,但可以伤别人。而他们面前的,除了景王就是贤太妃,也就是说,他们不必避讳贤太妃! 于是乎,几个太监也不在景王身上使劲了,一个去抓贤太妃的手,一个去薅贤太妃的头发,甚至还有一个在贤太妃头上打了一下后又去咬了她的手,这才将景王带走。 景王却在下床的那一刻将这几个太监挨个踹了一脚! “该死的奴才,谁准你们动我母妃的!” 昌安长公主看着这个连踹人都踹不准的小孩,笑了。她对屋内其他人道:“还不快将景王带走?” 于是刚刚在屋里好似隐身的,本就是景鸾宫林暄身边的奴才们连忙围了过来,几乎是架着林暄,要将他抬走。 只是林暄不肯离开,还在叫着昌安长公主道:“三姐姐,三姐姐!你放我了我母妃!” 昌安长公主却只淡淡对他道:“七弟,你也该懂事了。” 之后便挥挥手,让人将他真抬起来架走了。 林游看着林暄被人带走,随后又看向床上那个被人按住所以不能下来找昌安拼命的贤太妃,问侄女道:“昌安,这个怎么办?” 昌安长公主却奇怪地看着他道:“王叔,这不是你负责的事情吗?我怎么好插手?我不过是来接走七弟的。” 林游瞬间觉得自己接了个大坑,但细想想这事本来也就是交给他来办的,昌安说得好似没有问题,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只是没等他多想,昌安已经准备要走了,走前还不忘叮嘱林游道:“王叔,此事不宜久拖,此地,也不宜久呆。” 林游愣是被她最后一句给激出了一个寒颤。 回头看看那个眼神都在咬人的贤太妃,他内心道,跟疯子待一起的确不好,他还是早点封了这里早点走! 等昌安长公主将一直默默哭个不停的林暄带到崇文殿后面的永信宫时,马上就要满十岁的八皇子林旦早就等候在这里多时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旁边还放着两口箱子。见到昌安来了,他笑得很讨喜便过来了:“三姐姐!” 昌安摸摸他的头道:“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去?” 林旦道:“旨意只说让我来这里,但没有具体安排,我就不敢进去,幸好三姐姐来了!” 昌安叹道:“你也太小心了!”又看看那两个原地不敢动的小太监道:“这两个也是傻的,我一会儿再给你找两个人过来服侍,这里离你六哥近,缺什么去跟他身边的赵喜要就是了!” “哎,好!” 林旦看看昌安身后还在抹泪的林暄,心里许多疑问,但看到昌安拉着他就往永信宫里走,他也不敢问了。 永信宫是给皇子住的,里面自然不小。昌安看了看之后,分别给林暄及林旦定好住处,便离开了这里。 只是刚一出来,正碰上信王林昂。 林昂见她出来了,问道:“安置好那两个小的了?” 昌安点点头。 林昂便道:“既是你都安排妥了,我便不进去了。瑞王叔和梁相他们都走了,三妹,你若无事,咱们一起出宫?” 昌安自然答应。 一路无话,直至宫门口,见昌安要上马车时,林昂才问她道:“三妹,陈嘉真的是在诅咒贤太妃吗?” 昌安回他:“证物,长兄不是看到了吗?” 第21章 宴会(上) 陈嘉诅咒的是贤太妃陈氏吗? 当然不是! 这事儿别人不知道,但昌安长公主这里有人是再清楚不过的。 当李嬷嬷得知陈氏一家目前的处置结果后就很愤愤不平,“那天杀的陈敬,居然敢诅咒公主!公主为何不将他一起处置了?” 昌安长公主道:“我在陈家呆了八年,那陈敬是个什么货色我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仗着陈嘉耀武扬威罢了!这回他行巫蛊之术来诅咒我,我便将计就计换成陈嘉诅咒贤妃,一下折了陈氏的两大脊梁!” “我现在与陈敬还是夫妻,所以陈嘉为了保住儿子及后代必然不会说出实情,只能认了我给他的这口锅!而陈敬及陈氏其他人没了陈嘉,不过蝼蚁而,什么时候处置便全看我的心情了!” 李嬷嬷恍然道:“还是公主有谋算!”接着又问:“那贤妃,果然疯了吗?” 昌安长公主看向她。 她连忙又道:“不是奴婢不信公主的手段,只是那贤妃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不说公主,便是娘娘跟皇后娘娘都在她手下吃了不少的亏,公主不过才给她下了几天的药,她就这么容易得疯了?” 昌安长公主放下茶杯,看向不远处的烛火道:“嬷嬷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今天我才亲自去她那里带走林暄。” “她的确没有疯。”昌安冷笑道:“想来是有所防备,宁可忍着病重不适,也不喝药。今天她是在装疯卖傻,企图不让人带走林暄,但不管她到底想要如何,本宫今日让她明白了,如今我若是想做什么,她再也无法干预一点!”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另一边的傅准道:“傅总管,赵喜做事还是不够细致,你再让宫里那些老公公们盯紧一些,尤其景鸾宫和永信宫!” “是!” 答应了之后,傅准又汇报起了昌安离宫后的事情:“公主,永信宫那边刚才还传来了消息,说是景王一直在屋里闹脾气,想要去找皇上但被身边的太监拦住了,气得连晚饭都没有吃。八皇子却住得很自在,待公主派去的人也很是尊重。” 李嬷嬷道:“奴婢记得这七皇子前两年还是机灵得不得了呢,怎么今日听着糊糊涂涂,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昌安淡淡道:“这便是陈氏的真实想法了。以前父皇在时,自然要让七弟讨喜些,而实际他们对七弟压根就不会好好培养。七弟不过是他们揽权于自己手中的工具罢了!” 李嬷嬷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公主,那前院那几个陈氏的孩子怎么办?” 昌安却问傅准道:“陈氏来要过吗?” 傅准点头:“昨晚倒是来过一次,但今天陈嘉被大理寺带走后,便没有人再来过了。” 随后他又道:“但是陈敬今天下午伪装后悄悄出府了,奴才让人跟上去,发现他去得是瑞王府。” 昌安冷笑道:“此事我也早有预料了!今日我那好王叔可是一再给陈氏说好话呢!想来陈敬是生怕我折磨了他的孩子,知道明日瑞王妃来公主府,所以想让他们讨要回去的!” 李嬷嬷道:“公主,那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昌安却想了一下后道:“不!让他们带走!只是他们想带走一个是不能够的,必须全部带走,而且不能归还陈府!” 看着李嬷嬷与傅准有些不解的目光,昌安只道:“怕是我那好婶子并不知道陈氏是怎么讨好我皇叔的,这回我就让她彻底明白明白!” 李嬷嬷与傅准一下便想起了之前在陈府见过的画面,全都没有说话。 昌安说完这些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又问他们两个道:“为明日的事情可都准备好了?” 傅准与李嬷嬷道:“都准备妥了!” 昌安点头道:“那就好,你们也早点去休息,明日可有的忙呢!” 五月十七,宜会面。 这天一早,昌安长公主府便大开中门,下人们洗地除尘,忙得是不亦乐乎。不久时,第一家客人便到了。 承恩公府的马车停了下来。承恩公与其夫人下车后,傅准便迎了上去,热络道:“国公爷到的也太早了!” 陶盛笑道:“今日可是个重要日子,我们可不敢误了!” 傅准笑道:“奴才们也备好了小轿,府里刚洗完地不好走,委屈国公爷和夫人坐小轿入府了!” 陶盛与张瑾绣笑着:“这是公主心疼我们呢,哪里是委屈啊!” 说罢便准备坐上已经在旁边等着的小轿,但身后却传来嘈杂之声,他们回头看去,竟是另一户的马车也眼看要到这里了! 张瑾绣奇道:“这倒是怪了,谁会跟我们一样这般早来呢?” 陶盛猜测:“可能是信王妃?我听公主说过,信王妃与她一向交好,早来也可能是想帮忙。” 但张瑾绣看着那马车道:“好像不是王府的车啊!” 不多时,那马车停到他们的车队后,公主府的下人们过去确认,果然不是信王府的。 “总管,是太中大夫程家夫人及其他家眷到了!” 陶盛与张瑾绣互看了一眼,“他家怎么来得这么早?” 张瑾绣问道:“老爷,我们要等等他们吗?” 傅准却道:“国公爷,夫人,您二位不如先入府,奴才去接待程府的人。” 陶盛想了下,“也罢,我和夫人还是先去找公主。” 傅准见陶盛与张瑾绣的小轿走进了府里,又指挥着陶家将马车停去别处,这才让程府的马车走过来。 程府马车停下后,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先下来了。 他对傅准道:“敢问是长公主府的傅总管吗?” 傅准低头道:“正是奴才,请问您是?” 那青年道:“傅总管好!我叫程岳,是大夫程用之子,今日是送家母及家妹来长公主府的,后面那辆车,便是她们所在。” 傅准点头,随后抬手叫来了几顶小轿,对程岳道:“程公子,府内刚刚洗完地,不大好走,还请您、程夫人及程小姐坐这小轿入府。” 青年看了看小轿道:“劳烦傅总管了!” 之后他招呼其中两顶小轿随他到了后面那辆车前,对里面道:“母亲,妹妹,下车。” 很快,马车门被打开,走下一位妇人及一位少女。妇人大约三十多岁,穿戴虽不华丽,但整洁得体,让人一看便知是个大方之人。而那少女则正是豆蔻年华,一袭淡黄衣裙更衬得娇俏活泼。 程岳后退一步,指着小轿对她们道:“母亲,妹妹,上轿。” 傅准便看着这两个人从容上了小轿,甚至那少女在上轿前,还对给她打帘的人道了声谢。 这便是今日待选后位之一的程府程雅微了。 傅准心道,看着倒是个好孩子,只可惜,程府门槛太低,今日过来恐怕只能是个陪衬了! 程岳安排好母亲及妹妹,又走到傅准身边道:“傅总管,我便不坐这小轿了,直接走进去就好!” 傅准道:“程公子,这府里刚洗完地,不好走啊!” 程岳却道:“无妨。” 傅准见他坚持也不再劝,于是招来一个小子,让他带程岳进府。 程岳见傅准还要停在这里,便知他还需要迎客,于是也没再说什么,跟着那小子进了公主府。 程家人都走后,傅准才又招手找来一人,让他进去给公主报信,刚刚说完,抬头却见又有马车到了。 仔细一看,这回到的可真是信王府的车了。 信王妃三十出头,按说这个年纪的贵妇人看着都会比实际年纪小的,但信王妃却看着还老一些,便是因为从前她跟着信王吃了不少苦头。直到新帝登基,信王也有了实权,信王妃才真正过上了皇家的生活。 信王妃下车见是傅准在这里等着,熟络道:“怎么是你亲自出来了?” 傅准笑道:“王妃都到了,奴才哪里还能懒着?小轿也准备好了,公主也在里面等着王妃了!” 信王妃笑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傅准将她送上小轿,随后又吩咐人直接抬进里间公主那边,转身一看,后面又一家也马上就到了。 这回来的便是瑞王府的马车了。 傅准仍旧迎上去,却没想到瑞王府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随她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少女。 傅准不知这是何人,只好听瑞王妃说道:“这是吏部侍郎赵大人家的千金,昨儿她母亲带她去看我,我见了她心里很喜欢,就留她住在王府。但今日出门时才想起,留她一人在府内也不好,便一起带来了。” 傅准心下无语,这明明就是瑞王强塞来的姑娘嘛!但对方人都带来了,傅准在瑞王妃面前也不过是个奴才,只好也一起迎进了公主府。 第22章 宴会(中) 宋碧霄最近受了昌安长公主的冷落。 表面上看,她仍旧负责打理公主的外书房,整理这里的书籍,还是公主专才专用的侍女。但实际上,外书房里却悄悄清走了不少东西,宋碧霄既不能再帮长公主代写文书,更不能再接触任何政务类的东西了。 一夜之间,外书房变成了纯正的书房,而她,也真正成了看书的人而已。 她甚至连昌安长公主的身边都不能随意亲近了。 但这件事除了一直关注她的冯月儿和陆情能察觉到以外,便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宋碧霄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对于这种结果,她现在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只能呆着这冷清的书房内过日子。 而今日,外书房却久违地热闹了起来。 四位大户人家的千金正聚集在这里,等待里间长公主的传唤。 长公主府最近忙的大事便是长公主要为皇上选后,经过近一个月的甄选,最后选出了三户人家,这事公主府内不少人都是知道的。而今天公主府内开的这个宴会,便是要最终确认下皇后到底是哪位。 门下侍郎柳大人家千金柳佩,大理寺卿常大人家千金常芜还有便是太中大夫程大人家千金程雅微。这其中柳小姐家门第最高,而程小姐的父亲职位最闲,至于常小姐,她的父亲则与昌安长公主关系最近。 只从选出来的这三家看,便是宋碧霄都能猜出来,昌安长公主究竟是想定哪家千金为后了。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今日偏偏还来了搅乱局势的第四家,吏部侍郎赵大人家千金赵澜语。 宋碧霄便一边服侍着这四位,一边暗暗观察了起来。 程雅微是第一个到的,她也是年纪最小的,才十三岁,但性子活泼,待另两位候选人到了后,一口一个姐姐的,很快便跟她们熟络了起来。 柳佩与常芜是同时到的,她们两个都是十七岁,一个别人不问她不说话,一个则是有什么说什么,直接的很。 而赵澜语不仅是硬插进来的,还是被瑞王妃先带去见过了长公主,最晚一个到外书房的,自然一进来便不受人欢迎。其他三人与她打过招呼后,便再没有人主动与她说话了。 可赵澜语却完全看不出不自在,喝茶赏花,甚至还能在那三个聊天时自然地接话。 这姑娘真厉害! 宋碧霄不禁替她可惜,他家若是在宴会前想办法让她进了候选名单,说不得今日还能让长公主改变主意。但她今天这般直接过来,还是被瑞王妃带来的,不管本人再优秀,也只会遭到长公主的厌恶了。 昌安长公主这人,颇有些吃软不吃硬的。 赵侍郎这下可是得罪了长公主了。 可他在官场这么多年,又经过昌安长公主辅政两年,怎么说都应该清楚公主的一些脾性了,为何还会同意瑞王的这般安排呢? 宋碧霄想不通,便又看回这四位,只见刚刚还都坐在一处的几人,此时却分散了开来。 柳佩正围着书架小心看着房内的书;常芜与程雅微则一起走到屋门外,盯着摆好的两排鲜花,叽叽喳喳起来;而只有赵澜语,仍旧坐在那里,捧着茶杯,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仙饮。 也不知道昌安长公主什么时候才会把她们叫走! 忽然,宋碧霄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姑娘,请问这都是长公主的藏书吗?” 宋碧霄朝后看去,却不爱说话的柳佩在问她。 她点点头,却见对方的眼睛更亮了:“那我可以拿出来看一看吗?一会儿,我翻翻就会放回去的!” 宋碧霄忍不住道:“小姐看便是了,只要不带走,公主是不会在意的。” “多谢!” 柳佩说完之后便那拿下来两本书来看,这里是宋碧霄一直在整理的,她自然清楚那个位置的书都是史书,而从书册的厚薄来看,这两本应该是前人写的笔记,也就是野史。 没想到,柳小姐居然喜欢看这些。 可不一会儿,独自呆着的赵澜语也凑到了这边,她悄悄走近柳佩,突然道:“柳姐姐,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柳佩被吓了一跳,见是赵澜语才没叫出来。虽然对方今天出现得莫名其妙,但对于她来说其实也并不在意。所以有别于其他两人对赵澜语的敌意,柳佩此时对她反倒平常得很。 她将书的封面露出,对赵澜语道:“这是梁朝人武衡的笔记。” 赵澜语“哦”了一声,但从神色上来看,并不知道这位武衡是谁。 于是柳佩犹豫了下又对她道:“武衡是梁景帝时的臣子,他曾是太傅,是梁景帝倚重的大臣之一,所以他的笔记里会有很多梁景帝时的事情,对研究梁景帝一朝甚至梁朝的政局变化,都很重要的。” 赵澜语闻言“哇”了一声,但马上又问:“可是这真是武衡的笔记吗?” 柳佩道:“这本应该是手抄版,我曾见过武衡的笔墨,并不是这种风格。但从里面的记载来看,应该是他本人写的没错,而且,长公主府里的藏本,不能有假。” 说罢两个姑娘目光交汇,便齐刷刷看向了宋碧霄。 宋碧霄:“……” 为什么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怎么这两个看上去比她幼稚这么多! 宋碧霄只能笑着道:“这间房内的所有书籍,都是长公主辛苦搜集而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柳佩抿嘴轻笑了下,觉得宋碧霄这话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赵澜语则又道:“那这些书一定都很珍贵!” 柳佩道:“自然!我看梁朝历史时,看到梁景帝前后政策变化很大,但史书上并未详细说明过是为什么,于是便试着去找当时人的笔记,但不是没有便是失传了。如今能看到武衡的笔记,可真是太好了!” 赵澜语见她这兴奋的样子不是作假,便道:“柳姐姐很喜欢看史书啊。” 柳佩看向她认真道:“你也有兴趣吗?我可以推荐一些书给你。” 见对方摇了摇头,她又道:“噢!如果你家没有这类书的话,也可以来我家看!” 赵澜语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看经书比较多。” 柳佩却又道:“我家也有前朝大儒注释的《诗》《书》,你要看吗?” 赵澜语却道:“我爹让我多读《孝经》。” 柳佩:“《孝经》我家也有……” “柳姐姐,不必了!”赵澜语终于打断柳佩,然后默默走开了。 对于赵澜语的离开,柳佩既不追问也不多想,而是又低头兴致勃勃地看起了书。 而目睹了全程的宋碧霄却忍不住想,柳佩的这个性情,昌安长公主真的能接受她做皇后吗? 终于又等了一会儿,如银终于过来道:“公主请四位小姐过去。” 常芜与程雅微不再看花,赵澜语也终于不再数茶叶,只有柳佩,恋恋不舍地放下书,不情不愿地随如银一起离开。 昌安长公主的内院里,她正与瑞王妃、信王妃、承恩公夫人及柳、常、程三家夫人坐在一处说话。至于承恩公,则带着唯一的男客程岳在外间的会客厅里闲聊。 昌安长公主考察完三个候选人的母亲后,接着便是要见主角们了。而刚刚悄悄入府,正躲在隔壁的某人,也做好了准备。 四个姑娘很快便到了。 忽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赵澜语,昌安长公主让其他三人坐得离自己近些,却见三个女孩子都长得很齐整,只那程雅微因为年岁小,脸庞最是青涩。 昌安便开始问她们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常芜最大胆跳脱,见她们两个都不开口,便先说道:“回长公主,臣女平时最喜欢骑马,哦,还有女红。” 昌安仿佛没看见常家夫人给女儿使眼色,直笑道:“既如此,本宫这里新得了两匹好马,一会儿便送你一匹!” 常芜高兴地险些跳起来道:“真的?多谢长公主!” 常夫人扶额,深觉自己刚才是白眨眼睛了! 程雅微见常芜直说得了赞赏,便也道:“长公主,臣女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是爹爹总说我的字不好看,所以最近一直在练习。” 昌安道:“都道字如其人,你年纪小,字不成型也是正常的,不必着急,一会儿本宫给你套名家贴,你回去多练便是。” 程雅微也高兴道:“多谢长公主!” 最后便是柳佩。 她看看母亲,又看看身边这两个直言的人,终于也道:“长公主,臣女不敢有要求,只愿以后能常来您这里,允许臣女去您的书房呆一个时辰就够了!” 柳夫人的担忧终于再也藏不住,不禁脸色大变。 第23章 宴会(下) 门下侍郎柳颢的妻子,出身徐州江氏,其父是大魏的明儒江伯俭。她嫁给柳颢即将三十年了,陪着他从默默无闻走到如今的三品大员,相夫教子更是做得是十分优秀,只有女儿柳佩因为是她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所以不免娇养了些。但她也一直自信将柳佩教得很好,稳重大方可是京中人人称赞的! 可她没有想到,一向听话乖巧的女儿,今天居然如此任性,真的要弄丢这皇后之位! 回到家中后,江氏直接带着柳佩来到祠堂,让她跪下!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在这里吗?” 江氏此时的严厉,是柳佩从未见到过的,她不禁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自己坚定下的决心,顿时又鼓舞了信心。 于是她挺直了腰板道:“女儿知道,因为女儿今天做错了事。” 江氏道:“我再三跟你说过,长公主不喜女子读书,你今日为何还要那般说?” 对此柳佩却有自己的道理:“母亲,我觉得长公主并非不喜女子读书,我今日在公主的外书房内,甚至还看到了外面都找不到的孤本,能搜集这么多书的人,怎么会不喜别人读书呢?而且长公主也答应了我的请求啊!” “那是长公主大度,不与你计较!”江氏气道:“长公主喜不喜欢女子读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们去公主府,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让你去看书的吗?” 柳佩没有说话。 江氏继续道:“你父亲也与你再三地说过,皇上年纪小,长公主这次择后的标准便是能与皇上相伴之人,才情都是其次,主要便是稳重识大体。可你看看你今日都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你都十七了,比皇上还大上三岁,却只顾着要书来看,你这要长公主如何想你?” 见柳佩仍旧低着头不发一言,江氏又道:“母亲知道你不愿做皇后,可是你父亲如今做得这个位置,便决定了你的婚事不能肆意!你今日这般任性,有没有想过你父亲呢?” 柳佩胡然抬起头,看着她问:“我的行为会影响到父亲吗?” 江氏叹气:“你往日是个什么样的人,京中不少人都是知道的,今日在长公主身边坐着的承恩公夫人,我们以前是不是就见过两次?所以长公主对你的为人,定是有一定认知的,但你今日的表现却与往日差别很大,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长公主会不知道吗?” “今日虽然去了三家,但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基本已经定下咱们家了!你却这般不配合,表现得不愿做皇后的样子,这不是打公主的脸吗?公主难道不会想,这究竟是你自己在任性,还是我与你父亲教了你什么?” 柳佩终于变了脸色,慌道:“母亲,女儿没有想到这层,是女儿做错了!” 江氏却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之后会如何,只看长公主了。” 柳佩咬牙道:“若是长公主因此牵连父亲,女儿便是一死,也会为父亲明冤的!” 江氏见她一脸就义的神情,无奈道:“到也不至于如此。只是佩儿,你能告诉母亲,你为何不愿做皇后吗?” 柳佩低下了头,好半天才来一句:“母亲,女儿不是不想做皇后,女儿是不想嫁人。” 她抬起头望着自己的母亲,满眼都是期待:“母亲,女儿可以一辈子不嫁人,守着你们吗?” 江氏道:“这是什么傻话,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柳佩眼睛里的星光顿时消散,她跪在地上喃喃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江氏道:“我知道你是害怕,害怕嫁了人便不如在家里这般自在了。可是佩儿,你是必须要嫁人的!所以当咱家进了皇后候选名单后,母亲其实还有些高兴呢!” 柳佩不解地看向她。 江氏道:“母亲知道,你自幼喜欢读书,也通晓道理,若不是这副女儿身躯限制了你,你才会是你父亲的接班人!但你终究是个女孩,这辈子都只能呆在后宅!既然如此,说不得皇后之位反倒会让你有发挥才能之地!所以我与你父亲才会对此事如此上心,也再三告知你长公主的喜好,却不想还是到了今日这般地步!” 柳佩这才明白,为何最近父母会对她这般叮嘱,一定要她拿下皇后之位,原本她还以为父母是为了家族显赫,却不想,最终还是在为她考虑。 “母亲,女儿知错了!”柳佩此时的道歉,才是真正的认错了。 江氏摆摆手:“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若是长公主心意不变,你仍旧会是皇后的第一人选,但若是长公主因此对你不喜……唉!” “母亲……” 江氏来到柳佩身边,摸着她的头道:“佩儿,我与你父亲其实并不在意你能不能做皇后,只是若是这次得罪了长公主,你今后的婚事只怕会更难了!” 柳佩却坚定道:“若是真的因此牵连到家中,女儿或是一死,或是出家,绝不会让家中为难的!” 江氏却只长叹了一口气,再未说什么。 而另一边,昌安长公主也在送走其他无关之人后,对承恩公夫人道:“这柳家女儿似乎跟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张瑾绣颇有些羞愧,之前她曾见过柳佩两次,知道这是个再稳重不过的女孩,今日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仿佛之前她跟公主说了假话一样! “许是小姑娘家,见到公主有些害怕。” 昌安长公主却道:“我看她可不像害怕的样子,反倒是勇敢得很!” 张瑾绣很是羞赧,就要再解释道:“公主,臣妇不知这柳家女儿今日是怎么了,实在与之前很是不同……” “嫂嫂不必紧张!”昌安长公主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又道:“说句实话,柳家女儿这性子,我倒很是欣赏。只是到底是为皇上选后,所以也不能仅凭我一人喜好!” 说到这里,李嬷嬷也将偷偷出宫,在隔壁听了半日墙角的小皇帝带了过来。 张瑾绣连忙跪下问好,林晟却摆摆手,示意李嬷嬷去扶她起来。 “嫂嫂不必行此大礼,今日咱们只论家人,不论君臣!” 昌安长公主便问他道:“怎么样,这三个可有你喜欢的?” 林晟却奇怪道:“三个?不是有四个吗?对了,皇姐,那个最后进来的女子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昌安道:“那是瑞王妃带来的,不算数。” “哦!”林晟回忆了下,那女子好像也一般,于是便也不放在心上,直接道:“皇姐,我不喜欢那柳家女儿。” 对此昌安长公主毫不意外,“因为她喜欢看书?” 林晟道:“倒也不全是如此,只是这人看着古板得很,我可不想娶一个如师傅一般的皇后!” 唉!昌安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这个弟弟她再了解不过了,从小便不喜读书,再加上父皇还在时,林暄常常因为会背书而得称赞,与此同时,林晟便会得到批评,所以使得他更不喜读书了,直到现在,林晟看见教书师傅也是转身就想跑。 而这柳家女儿今日的表现,可谓是全踩中了林晟的禁区。 所以即便她再看好柳家女儿,估计林晟也不愿意娶她。 罢了,与其结出一对怨偶,倒不如顺了他的心意! 于是昌安便问他道:“那你喜欢哪个?” 林晟道:“那个程家女儿,好似不错。” 昌安没想到他会看中程家,一时没有说话,反倒是承恩公夫人立刻接话道:“那成家女儿确实不错,虽然年纪小了些。” 虽然柳家不行了,但好在程家也是她推荐的,故而张瑾绣才这般积极。 只是昌安却有些在意别的事情,“程家女儿虽也不错,但她父亲的官职还是低了些,况且也不是实权。” 张瑾绣却道:“臣妇听国公爷说过,那程用也算是个人才,不过是因为之前家里爵位没了,才一直不大得志,想来若是公主肯给他一个机会,他也定能报答公主的!” 昌安却道:“本宫也不会图他什么!只是皇上,你真要这程家女儿?” 林晟却有些不确定了:“皇姐是从未考虑过程家吗?那不如还按照皇姐的意思来。” 昌安好笑道:“是给你娶妻,又不是我娶妻!我虽然之前并不看好程家女儿,但若是你想要,我也不会不依你!” 林晟这才高兴起来,只是又担心,“那她父亲官位低……” 昌安道:“不是什么大事,你若真的确定了,便是这程家女儿了,我自然会让她父亲的官位再升一升的。” 林晟一笑:“如此便劳烦皇姐了!” 昌安却像是心里卸掉了一块巨石,“如此皇后便算定了下来,也不算我们辛苦这么长时间了!” 承恩公夫人也连连称是。 但林晟却犹犹豫豫,仿佛还有话要说。 昌安问他:“还有什么事?” 林晟有些不好意思,磨蹭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皇姐,这次我只娶一个皇后吗?可以再纳别人进宫吗?” 昌安奇道:“你还想谁入宫?先说好,常家女儿若入宫,最低也是妃位,是不好跟皇后一同入宫的!” 林晟摇头:“不是常家女儿。” “那是谁?” 一直在昌安长公主身后做鹌鹑状的冯月儿突然觉得不对,偷偷抬起头来,却发现屋内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 第24章 终定 吏部侍郎赵会鸿听着女儿赵澜语讲述今日在昌安长公主府内的见闻。 听说柳颢的女儿办了蠢事,他大笑道:“这下他可要吃挂落了!靠着梁相成了门下侍郎,便以为自己才是朝中唯一的中流砥柱了,目下无人!前儿得罪了王爷,如今又得罪了公主,我看他这下还傲什么!” 赵澜语却道:“可是爹,长公主并没有生气啊,还答应了柳佩,说以后还会再邀她过去呢!” 赵会鸿道:“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心里怎么想的会让人轻易看出来?这柳家女儿今日所作为与平日京中所传截然不同,这对公主来说,不是欺骗便是故意做出来的,总之,柳家女儿这皇后之位,怕是不容易得了!” 赵澜语却不在乎,“柳佩做不了皇后,还有那常家和程家呢,总之与我不相干的!” 提至起,赵会鸿才生出了对女儿的一丝愧疚,他道:“怪我,昨日不该让你去瑞王府的,不然你也不会有今日的尴尬了。” 赵澜语却道:“无妨的,爹爹!瑞王妃带我去公主府,无非是想给长公主添些堵,可依女儿看,王妃非但没有达成目的,反倒让长公主给她添了麻烦呢!” 赵会鸿问道:“怎么说?” 赵澜语道:“今日王妃离开时,还带走了驸马的孩子们!” “驸马?陈敬?” 赵澜语点头:“公主说,驸马不信任她,只信瑞王爷,所以便让瑞王妃带走了驸马所有的孩子,那最大的女孩都十三岁了呢!” 赵会鸿:“长公主怎么知道陈敬攀上了王爷?” 见他这般沉思,赵澜语有些不安:“爹,有什么不妥吗?” 赵会鸿回神后,“无事!” 又看看眼前如花儿一般的女儿,他不免心里生出些愧疚来:“自你母亲走了之后,家中内宅便是你来操持。你哥哥是个混不吝,你嫂嫂也辖制不住他,你还未出嫁,便要操心这许多的事情。今日又被人这般带去羞辱,爹爹实在对你不起!” 赵澜语却道:“能为爹爹分忧,是女儿的荣幸!只是女儿担心,今日女儿去了长公主府,会让长公主厌恶爹爹。” “无妨!”赵会鸿对此毫不在意:“我本就是瑞王提携的,不属于长公主那派,况且你爹爹如今到底也是吏部侍郎了,即便是长公主,也不能轻易动我!” 赵澜语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笑道:“对啊,爹爹是瑞王保举的人,倘若公主真要对爹爹不利,瑞王也一定会保爹爹的,对?” 赵会鸿闻言却尬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而赵澜语见状先是紧张了下,但又立马放松了下来,喃喃道:“瑞王一定会保爹爹无事的!” 五日之后,立后的诏书便由昌王林游传旨至太中大夫程用家了。 程家人全然没有想到,这个位置会落到自家身上,顿时上下慌成一团,最终还是程用这个当家人稳住了所有,顺顺当当地接过了圣旨。 程家没落有些年头了,程用自然也从未跟昌王有过接触,但他到底还有些年少时的记忆,故而跟王爷说话时也颇有礼仪,这让林游没有想到。 本以为这程家不过是昌安随便找来凑数的,然后由于昌安与瑞王意见不合才让他家捡了大漏,不成想现在看来,这程用还算有些能耐。 但林游也没跟他多说什么,毕竟现在程家女儿是皇后了,也不见得一直都会是皇后。 于是传完旨意,林游也没有多呆,寒暄了几句便回了宫里。 程用送走了昌王,这才返回家中,一路走进了内宅,本来高兴得准备去放炮的下人们,一见自家老爷居然虎着脸,个个忙都低下了头,再不敢张扬一点。 程用进了程夫人处,见儿子程岳与女儿程雅微都在这里,便将其余仆人都赶了出去,只一家人留在屋内。 正如下人们看到的那样,对女儿即将成为皇后这件事,程用非但不高兴,反而觉得疑惑重重。 “雅微,你再将那日在公主府内发生的所有事,与我说一遍。” 程雅微才十三岁,青春年少,自然心高气傲。虽然之前所有人都对她说,即便她能入选皇后候选名单,也不过是个凑数的,但她自去长公主府里走了一遭,见过了朝中重臣家的女儿们,也并不觉得自己比她们要差,所以一直憋着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够入选,好给家里扬眉吐气! 如今果然她成为了皇后,而不是那几个京中出名的大家闺秀,心里却雀跃不已,但不想还没有开心一会儿,自己的父亲却这般模样对她,仿佛这立后的旨意是传错到了程家一样! 程雅微不免伤心又失望,于是便道:“爹爹,我自从公主府回来后,已经同你讲了不止十次了,我那日就见了长公主及两位王妃一回,剩下的时间都在等着,更详细的,你不妨再问阿娘!” 程用养了她十三年,她这话一出,他便知这女儿是在同自己赌气,顿时有些羞恼,就要说教,但马上被程夫人制止道:“好啦!女儿那日的确只见了公主一次,况且我们回来后,包括岳儿在内,都将那日在公主府内的所见所闻与你说了不止十次,你若还想听,我再与你讲一次就是了!” 程用见这三人都不解自己的意思,无奈道:“我倒不是为了听故事,只是选咱们家女儿为后这事,是处处透着怪异!” “这有什么怪异的!”程夫人也不爱听这话,“一家有女百家求,咱家女儿如此优秀,是你我一起教导出来的,怎么就做不得皇后了?你若觉得是咱家官职低配不上,那是你的问题,单论女儿的品貌来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程夫人那日也见到了三个重臣家的女儿,并不觉得她们有什么优秀的,不过就是仗着家世略强些罢了! 程用怀疑的点本就是自家的家世不如人,但现在经过夫人这么一怼,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了。 “父亲,”最终还是程岳因为年纪大了些开始在外游走,这几日听到了一些消息,便尝试着分析道:“恐怕真是因为那日柳家女儿惹得长公主不快,所以便将柳家排去了,而常家,因为是由长公主提携的缘故,所以瑞王那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最后便只剩下我们家了。” “柳家女儿那算什么失态?”程用教训他道:“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只听别人的传言!长公主若是不善诗书,怎么能与两位王爷分庭抗礼,还举荐了多位重臣?能力如此强的人又怎么会不喜欢女子读书?这个传言毫无根据,不定是哪里传来的!” “吼什么?!”程夫人见丈夫得了这般喜事,却先对女儿再对儿子发火,也火了:“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你自己说,是为什么?!” 程夫人与程用是幼年相识,相伴多年,他对妻子感情极深,故而见她生气了,也不敢再那么急躁,这么一冷静下来,反而有些想通了。 “难道是柳家得罪了谁?” “怎么说?”程夫人又问。 程用猜测道:“柳侍郎自去年今日入政事堂后,便春风得意,与梁相一起做了不少事情,但到底有些事是会得罪人的,得罪瑞王是肯定了,之前他家女儿能进皇后候选名单,我便觉得不对,怎么瑞王会同意?想来那时候是有信王和长公主共同保举的。可现在,柳家女儿当不了皇后了,想来是这两日,柳侍郎又是做了什么,所以得罪了长公主或是信王也不一定?” “而常家本就是长公主的人,信王和瑞王绝不可能让他家女儿做皇后,所以,还真是只剩下咱们家了?” 程夫人听完这番理论翻了个好大的白眼,“这不是跟岳儿说得一样。” 程用:“……” 程岳暗暗好笑,面上又严肃道:“所以父亲,咱家当初到底为什么能上这个候选名单呢?” 程用长叹了口气,“我这几日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你祖父还在时,与陶家有旧,所以承恩公看见咱家便顺带推举了去,而之所以能进最后的名单,恐怕还是因为咱家丢了爵位又没实权,人口简单,也不站队,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威胁。” 程雅微怏怏不乐,合着最后还是不关她本人什么事,她还是个捡漏的? 再次收到夫人的眼刀,程用也注意到了噘嘴噘得老高的女儿,于是连忙补话又道:“当然最后还是咱们雅微表现好,让长公主与两位王妃都挑不出错处来,这后位才能最终到咱们家来!” 程雅微这才高兴,扬起下巴得意起来。 但程用又立马想到另一件发愁的事情。 “可咱们家也不剩什么家底了,这国母的陪嫁我们拿什么东西出来啊?” 第25章 教导 皇宫内,因为昌安长公主要与皇上单独说话,赵喜久违地有了与傅准单独相处的时候。 “师傅,来,您喝这个!” 赵喜将一杯茶亲手奉上,傅准接过,香气四溢,再一尝,热乎却不烫嘴,才满意地点点头。 赵喜见他没有挑出错处,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要去给他捶腿,但被傅准拦住。 “有什么事就直说!” 赵喜这才略微放下谄媚之态,小心问道:“师傅,那陈嘉什么处决啊?皇上关心得很呢!” 傅准看着他好半天没有说话,那眼神看得赵喜心里发毛,就在他越发疑惑自己是不是不该问时,对方说话了。 “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告诉皇上时记得要挑个好时候!陈嘉没几天活头了,最晚这个月底,便会处决了!” “还挺快!”赵喜嘟囔道。 傅准则说:“皇上的喜事将近,当然要在这之前把这些杂碎们都收拾干净了!” 赵喜点点头,又想起他刚才的话,于是问道:“师傅,您方才说让我挑个好时候告诉皇上,是什么好时候啊?” 傅准一巴掌呼上了他的后脑勺,骂道:“真是个蠢货!这还要我教你吗?自己找去!” 赵喜许久没挨过打了,这一下差点将他翻在地上,好在他很快稳住身子,又看看周围,发现没有其他奴才看到,这才将将安心,但心里对傅准却又多了一些不满。 但他到底还畏惧着傅准,便也不敢有所表现,只好挨打认骂,还笑嘻嘻地回傅准:“师傅,我不问了,我知道了!” 傅准点点头,又问他:“那陈氏女如何了?” 赵喜知道这是在问那贤妃,自从上次说她疯了之后,她便被挪出了景鸾宫,关在别处。 “还能如何,出气多进气少,但偏偏就是不咽那最后一口气,就知道给人添堵!”赵喜看向傅准道:“师傅,不然我让人去……” 傅准却拦道:“不可!宫里就快有喜事了,怎么能因为这等人脏了地方!” 赵喜一愣,没想通这里面的逻辑,怎么杀陈嘉是清理,杀陈氏就不行了? 傅准却斜眼瞥他,“这都想不通?可真是个蠢货!想不通就罢了,听我的话照做,留着那女人,宫里不管是谁,都乖乖等到皇后进宫后再说!” 赵喜连忙低头压住不满,“是!” 而内殿里,昌安也在教训着自己弟弟。 “少年人会被外貌所惑我能理解,但你是一般人吗?你是皇帝!是天子!是整个大魏的主人!若你连一点欲望都不能控制,今后何谈掌握朝政?年纪愈长,怎么道理却都不懂了呢?” 林晟对此却很是委屈。 他怎么就不懂得控制欲望了? 几天前他要纳姐姐家的侍女进宫被拒绝,说皇后进宫前不能接其他女人进宫,他没有意见。但今天他提出的是,等皇后进宫后,再接那侍女进宫啊,而且也没说要给那侍女封妃封位的,怎么又不行? 要一个婢女都这么困难,这天下不一定是谁的呢! “你说什么?!” 昌安厉声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晟这才惊觉自己刚刚好像将内心话说了出来。虽然这确实是他真实的想法,但看见姐姐这么生气,他也不敢再说了。 昌安却深觉失望。 “我已经告诉过你那女子的出身了,你却还想要她进宫。皇上,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她是在皇后之后进宫的,但你这个举动对皇后来说,仍然是极大的羞辱?” 林晟有些不解,怎么就是羞辱了?就因为那月儿是花楼女子出身?那瞒着不让皇后知道不就好了? 但昌安此时见他却仿佛见到了以前的父皇,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转身背对他之后说出了最后一句警告:“皇后是你定的,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说罢便走了出去。 徒留林晟在这里苦思冥想,皇姐这意思,到底同不同意让那月儿进宫啊? 昌安被气得想起了往事,也不愿在宫里多呆,从林晟这里离开后,便带着傅准回了公主府,进门时却听来迎她的秋实道:“公主,冯月儿还在您院外跪着呢!” 昌安冷声道:“我不想看见她!” 秋实明白了她的意思,示意让春英赶在昌安进去前把冯月儿轰走。 果然等昌安进了内院,没有看见那个不想见的人。 昌安深觉这段时间过得很累,便让李嬷嬷过来给她按按头。这个手艺只有她能让昌安满意,其他人都到不了这个标准! 李嬷嬷也很快过来了,她给昌安按着头,面上心里满是疼惜,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就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了,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与她相比! “不是奴婢多嘴,公主,您也不能再这么事事亲为了,有什么事吩咐下去,让别人去做就好了,不然朝廷白养那么多官做什么?” 昌安却只道:“嬷嬷,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的?” 李嬷嬷却回:“奴婢不懂那些,奴婢只是心疼公主!” 昌安仍旧闭着眼睛,但嘴角却扬起了一丝笑。 李嬷嬷又道:“看着公主日日这么辛劳,奴婢难免会觉得对不住丽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尤其是丽妃娘娘,若是地下有知,只怕更会心疼!” 昌安没有说话。 李嬷嬷也不在意,只继续唠叨着:“这几天奴婢总是想起丽妃娘娘。公主也知道,奴婢只比娘娘大几岁,也娘娘也算是一同长大的。虽然娘娘后来身份尊贵,但到底命不好!无父无母,连姓都是跟着人牙子得来的!好在娘娘后来进了陶家,跟在了皇后娘娘身边,这才没接着在外面受苦!” “奴婢还记得,娘娘与皇后娘娘从小一起长大,那感情就是比别人要好上许多!虽然是主仆,但却真真情同姐妹!娘娘事事为皇后娘娘着想,皇后娘娘也事事维护娘娘!” “娘娘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便出落得极为标志了!那时候皇后娘娘也没进宫,府内府外便不少人都惦记上了娘娘,只是娘娘都不喜欢,皇后娘娘便不准任何人碰娘娘一分!” “后来皇后娘娘进宫了,娘娘不放心便也跟着一起进宫了!没想到造化弄人,千防万防,却还是防不住这世上最有权势之人。娘娘成了娘娘,也依旧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好似没改变什么,但奴婢知道,其实什么都变了!” “人人都说娘娘是仗着容貌才成了娘娘,但却没有人问过娘娘,她愿不愿意做这个娘娘!” 李嬷嬷说完之后,长叹一声,也不再说话,接着为昌安按着头。 等她按完了,看着昌安好似睡着了一样,才起身准备离开。 却听见昌安出声道:“母妃那般漂亮,我却长得不像她。” 李嬷嬷却停住回道:“公主的心性却与娘娘是一摸一样的!相比起容貌,想来娘娘会更高兴这点。” “是吗?”昌安睁开眼睛道:“母妃是为了我而死的,可我却过成了如今的模样,母妃知道真的会开心吗?” 李嬷嬷却道:“从前公主跟娘娘一样,没得选择,可是现在公主已经可以自己选择了,没有人可以随意主宰公主的命运,娘娘知道了怎么会不开心呢?” 昌安久久没有说话,李嬷嬷见状也没有多言,安静地退了出来。 嘱咐好秋实春英要将公主照看好后,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却见屋门前,冯月儿跪在那里,如银在一旁劝着。 见李嬷嬷回来了,冯月儿眼睛一亮,想凑近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了,好在如银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摔在地上。 但她还是挣扎着对李嬷嬷恳求道:“嬷嬷,求您让我见一见公主!我会跟公主解释清楚的!” 李嬷嬷见她满身狼狈,与前几日根本判若两人,也不忍多看,只对如银道:“送她回去!” 第26章 价值 冯月儿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般极端讨厌自己的容貌! 她六岁时母亲终于病死离开了这个世界,而那个从不知回家的父亲却罕见回来了,不仅安葬了她娘,还给她吃了一顿饱饭。 然后她就被带到了寻芳阁。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母亲那口缺角的薄棺材钱,和她父亲的吃酒钱,是从哪里来的。 而她还来不及怨恨父亲,便被寻芳阁的管事给吓到了。 不听话的、想要跑的女人,不管大小,都是毒打伺候。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身身绽开血肉的身躯,和一张张绝望的面容,于是几乎是不用劝导,她便主动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冯是她的本姓,月儿则是寻芳阁曾经的一个花魁娘子给她取得名字。 七岁到十岁时,是那位花魁娘子的鼎盛时期。那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说话温声细语,对她们这些小丫头们也特别得好,冯月儿每次见到她,都觉得看见了死去的娘亲。 但就是这么好、这么温柔的女子,在被一个富商赎身后不久,便死得迅速又安静。 消息是钱辛娘带回来的,说是富商恩客又来楼里了,想要挑个还未开苞的回去补缺。冯月儿不知道是谁被挑走了,但她的心里很庆幸不是自己。 而随着她的年岁愈大,见过的事情愈多,冯月儿便也越来越明白,花楼女子的命,到底能有多薄。 所以当她成了新一任的花魁时,她既明白容貌是成就她成为寻芳阁最耀眼的利器,可以享受最好的待遇。同时也明白,即便是花魁,她的命运依然如那浮萍一般,漂泊又危险。 但也是由于她的容貌在花楼中没有对手,所以即便她才学不佳,也依然名声大噪,而这般张扬为她带来的唯一好处是,如果她也被哪个富商或勋贵赎身,可能不会死得那般悄无声息。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一直没有安全感,但她也一直以自己的容貌为豪。 而想尽办法进了公主府后,冯月儿才发现,原来人生也可以过得这般安全又悠闲。 公主府的侍女活计并不多,而她的工作更是简单,给公主梳梳头,再陪着聊聊天,没事了跟如银闲聊发呆都可以。公主不会打骂她,这里也没有什么臭男人可以随意接近她。 这里的生活真的很好! 可是,现在她失去了这一切! 虽然是大不敬,但她现在的确是非常恨皇上! 是的,恨他! 自己不过是个侍女,仅见过他两次,而且这两次她都是默默站在角落里,没出声没动作,他为什么就盯上了自己? 要她进宫? 她才不想去服侍他!即便他是皇上! 所以那时所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平日里不甚灵活的脑子那个时候却转得飞快,立刻跪下说不要,然而并没有人理会自己。 公主与皇上不欢而散,而从从那之后,直到现在,昌安长公主也都不再见自己了! 冯月儿着急得想,干脆划了脸明志好了! 最后还是如银劝住了她,并答应会劝李嬷嬷帮帮她。 可是从今天来看,好像什么都没有用。 冯月儿有些绝望地躺在床上,对于旁边的陆情也再没有了往日的关注和敌意,满脑子只有,算了,她这辈子可能就到这里了。 她好累,身子又酸又涨又疼,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 然而突然旁边传来一阵笑声惊醒了她! 谁在笑? 是陆情吗? 她在嘲笑自己? 笑自己终于要死了? 不行! 冯月儿陡然打起了意志!她努力地睁开眼睛,转头向那边看去,却见陆情正在门口站着,好似外面还有个人。 原来陆情不仅在笑自己,还拉着别人一起在笑自己! 她不允许!!!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都可以从花楼爬出来,到这长公主府来,没道理现在就这么灰溜溜又悲惨地退场!她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一定可以再回到长公主的身边! 上回她用去过寻芳阁的官员名字讨得长公主的欢心,那这次呢?她还能想到什么别的有价值的事情去告诉长公主吗? 冯月儿这边在苦思冥想,而昌安长公主这边也同样在想着李嬷嬷的话。 李嬷嬷的那番话看似是在回忆她的母妃,实则是在为冯月儿求情。 她的母妃丽妃,原本是陶皇后身边的婢女,直到生下她后被封为妃位。可即便被封为妃,丽妃仍旧跟着陶皇后一起住,不肯单独开宫。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昌安自小也受了陶皇后的养育之情。 昌安十二岁时,丽妃再度有孕,因为皇后一直没有生育,所以丽妃当时便许诺说这个孩子是为皇后而生的。也是因为丽妃一直在皇后宫中,两人都不出门也不待客,所以直到一年后丽妃生产完了,许多人都不清楚这个孩子的生母究竟是谁。 所以皇后说第六子是她的孩子之后,前朝便开始请立太子。 先帝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生的,但他当时并不喜欢长子,之后的儿子又接连夭折,于是再三犹豫,终于还是在皇后死前,让林晟以嫡子身份成为了太子。 而皇后死后不久,先帝便打算为公主们择亲。当时恰好外族也派使臣来求亲,于是年纪最大的昌安便成了热门人选。 皇后一死,丽妃便没了依靠,而先帝对她,也早因为贤妃的缘故,生了许多厌恶。而昌安虽还有宠爱,但帝王宠爱最不牢靠,于是丽妃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以一死,换取昌安平安顺遂。 就这样,她的母妃以死亡的代价,让她没有去和亲。 昌安每当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片悲哀。 她没有去和亲,她的妹妹们也都没有去和亲,先帝根本没打算让公主去和亲!这不过是贤妃用来逼死她母妃的谎话罢了! 然而在她母妃死后一年,她却嫁到了仇人家里! 昌安死倔地咬紧牙关,完全不肯让自己流一滴眼泪出来! 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女孩了,她现在手握权力,陈家所有人的性命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等终于平息好自己的情绪后,昌安才又想起李嬷嬷刚才的话。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生冯月儿的气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是林晟提出来的,冯月儿只怕对他的心意是毫不知情,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迁怒于她,尤其今天林晟再一次跟她提出要冯月儿进宫! 昌安缓了缓心情,其实经过李嬷嬷的劝导,她也不想自己再这般幼稚了,不如明天见见冯月儿再说,也听听她一直想跟自己说什么。 昌安闭上了眼睛休息。 说什么她跟母妃像,李嬷嬷真正想说的,恐怕是冯月儿跟她母妃像! 第27章 告密 钱辛娘走进公主府的大门时,是紧张又兴奋。 真是没想到,还真有一天让她这样的人能迈进这样贵人的府邸里来! 昌安长公主啊,这可是大魏最有权势的贵人之一了!这样的贵人居然会召见自己进府! 不过,公主府的规矩也是真严!她抬头看看在前面给自己带路的姑娘,心想,该不会冯月儿那丫头也变成这样了? 应该不能! 冯月儿不是要来给昌安长公主当陪床丫头的吗,肯定不会变成这样! 看来冯月儿还真在公主府混出名堂了,不然怎么能吹枕头风,让长公主召见自己呢! 钱辛娘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跟着穿过一个又一个长廊,终于在脚都要走酸了的时候,到了一处大院子外。 守在院门口的人看见她身前的姑娘,一个个笑脸盈盈,亲切问候:“秋实姑娘回来了!” 秋实对她们略一点头,也不搭话,直带着身后的女人走了进去,一直到了里间堂屋,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昌安长公主,才停住脚步。 “公主,寻芳阁的钱妈妈到了。” 钱辛娘不敢抬头,直直冲着前方跪了下去。 但这之后,周围却再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了。 钱辛娘心中逐渐忐忑起来,也没有心思再偷偷观察这里的华贵装饰了,只满心困惑,昌安长公主究竟什么时候能让她起身,以及,今天叫她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而昌安长公主自然不会让她轻易如意。 昌安先是慢悠悠喝了一杯茶,然后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对她一身低调却又奢华的服侍看了好半晌后,才道了句:“起来。” 钱辛娘此时已经是手心冒汗,腿脚发软了,起身时不仅身子都有些晃荡,在站直后,又低头看见自己刚刚跪着的地方上,竟然还有个浅浅的手印!正是她刚刚手撑过的地方留下的! 可钱辛娘既不敢去挡着,也不敢动一下,只好看着那个扎眼的手印,祈祷它赶紧消失! 钱辛娘这边还在走着神,那边昌安长公主又说道:“久闻寻芳阁的大名了,今日找你来,没有耽误你的生意!” 钱辛娘连忙低头躬身:“长公主说哪里话?奴婢能到公主府真是三生有幸,不知积了多少的福气才能等到今日!” 昌安似笑非笑,最终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钱老板不愧是寻芳阁的当家呢!” 钱辛娘对此只能尬笑,只是心里也已经转换了刚进府时的想法,看样子,好像并不是因为冯月儿得宠了,叫她来沾光的啊。 不会是冯月儿犯了什么事,让她来连坐的! 而昌安长公主这边见她仍旧能够沉住气,不开口多问一句,心里也对她高看了一分,于是放下茶杯,爆出一个惊天大雷。 “冯月儿说你安辽都督府有往来?” 而刚刚还一直沉着冷静的钱辛娘听到此话后却立刻跪倒在地,对昌安磕着头道:“绝无此事啊,公主!” 昌安却笑道:“怎么这么慌?” 钱辛娘跪在地上,身子都在发抖:“公主,奴婢,奴婢绝不敢跟都督府有往来啊!” 昌安却道:“你们打开门做生意,来得都是客,怎么安辽都督府的人就不是你们的客人了?那本宫可好奇了,谁才有资格做你们的客人呢?” 而钱辛娘听到这话,觉得自己的四肢都要撑不住这具身子了,赶紧又解释道:“公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昌安长公主又道:“本宫也很奇怪,你们寻芳阁一直开在京城,安辽都督府却远在千里之外,他们为什么要来京城逛花楼呢?” 钱辛娘一听这话,顿时找到了解法,连忙接话:“是是是!公主说得极是,安辽都督府的人都不上京,怎么会跟我们有往来呢?” 昌安长公主便问她:“所以,是冯月儿在骗本宫了?” 按说这个时候,钱辛娘就应该立刻顺阶而下,甚至狠狠讨伐一下冯月儿,以显示自己的清白,但她却迟疑了起来。 “这,奴婢觉得,想必是冯月儿糊涂说错了话罢!” 昌安长公主道:“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冯月儿说得是糊涂话?可她跟本宫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像说错了的样子。啊!难不成她是记恨你,所以想出这样的谎话来?” 钱辛娘一直跪在地上,根本看不到昌安长公主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从她说话的轻松语气来看,自己跟冯月儿只怕都已经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鱼肉,要杀要刮只看对方的心情了! 但是死是活,昌安长公主的话还是要回的,于是钱辛娘又含含糊糊道:“奴婢不知。” 她想糊弄过去,但明显其他人不想。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更为严厉的尖锐声音从昌安长公主身后传来:“放肆!大胆奴婢!长公主面前还不如如实回话!” 钱辛娘身子一抖,险些瘫在地上起不来。 好在她还算见过几次大风浪,强咬着牙又将自己支撑了起来。 而这边的李嬷嬷见钱辛娘没有被自己吓到,有些不满,刚想再斥责几句,却见昌安长公主将左手举起,随后让秋实带走了屋内的所有侍女。 钱辛娘仍旧跪在那里,但昌安却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钱老板,”等无关的人都走了,昌安又对钱辛娘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你可以对本宫说实话了!” 钱辛娘闻言一抖,却仍旧想要装傻挣扎一下:“公主,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冯月儿要这般说啊!” 昌安却道:“常常去你们那里的那个商户徐悬,他是蓟州人,早年受过安辽都督府府王侯爷的恩惠。而你,钱老板,也正巧是蓟州人。徐悬与你交厚,你们又跟安辽都督府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如今你跟本宫说,你同安辽都督府没有任何往来,你觉得本宫会信吗?” 钱辛娘这才明白,自己的往来背景只怕早就被昌安长公主知晓得一清二楚了,想来再辩解什么也是无用,于是只好交代一切。 “公主!奴婢都说!其实寻芳阁背后的老板是徐悬,并不是奴婢!奴婢不过是个花楼女子,怎么能有能力掌管这么大一座花楼呢!更何况奴婢此前一直都在蓟州,所以也的确是徐悬带奴婢带的京城!” 昌安长公主却道:“本宫不想听这些!本宫想知道的是,你跟安辽府大都督究竟有什么关系?” 钱辛娘却道:“公主真是高看奴婢了!安辽都督府的大都督,是渔阳侯,可是蓟州第一贵人,奴婢怎么会跟这样的贵人有联系呢?奴婢都是听徐悬的话做事,至于徐悬跟安辽都督府有什么关系,奴婢就不知道了!” 昌安见她还不老实,冷道:“是吗?那冯月儿怎么看到你接待了来自安辽都督府的武官呢?” 钱辛娘的身子果然又开始发抖,而昌安见此更是眯着眼睛又补了一句:“你不仅单独接待了此人,被冯月儿知道后后还告诫她不准将此事说与任何人,若是你真的不心虚,又何必如此呢?” 听到这番话,钱辛娘的汗终于还是渗透了身上的衣衫。 第28章 前计与后计 屋内昌安长公主与那个花楼妈妈后面究竟又说了什么,秋实并不知道,但她看到,这位钱妈妈从公主那里出来后,已经是发髻散乱、满脸惨白、浑身狼狈的样子了。 秋实对此没有再探听其他,只是听从李嬷嬷的话,将她送出了府。 花楼妈妈都成这个模样了,想来出卖她的冯月儿,也不会好过了! 秋实不禁心中更畅快了些! 她早就知道,这些个花楼女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果然,她们哪个都是不配接近公主的! 但无论她心里是怎样想的,秋实的面上却什么表情都不会有。她神色正常地带着钱辛娘出了公主府,甚至直看着对方坐上来时的车辆离开了,才返身回去。 而终于离开公主府的钱辛娘,也正在驴车上收拾着自己。 大魏虽然不排斥花楼,但对她们的出行装扮却都有着要求。 比如花楼女子出门不得乘坐马车、牛车,只能坐驴车。所以即便钱辛娘已经是京中第三花楼的老板娘了,出门也只能坐驴车。 可虽说是驴车,但也只是拉车的是驴子,而车辆自身的大小,里面的规模摆设,衙门并不会过问。所以钱辛娘的这辆驴车,车身很大,分出了两个房间,外间可以待客,里面则可以换衣如厕。 钱辛娘先去里间换了身衣服,随即让跟来的小丫头给自己重新梳头装扮了一番,直至恢复成往日那风韵犹存的模样。 而此时,她的车也到了寻芳阁的后门。 钱辛娘是上午去的公主府,此时正是中午,太阳晒得正狠毒,她一下车便觉得热浪来袭,若是往日,她定然会急忙进屋乘凉,再骂几句日头。但今日,这热浪却正温暖了她刚刚在公主府内被吓得冰凉还未恢复的手脚。 她停在门口,闭眼仰面晒着太阳,还有些紧张的心情也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等觉得身上开始发热后,她终于轻舒一口气,然后缓缓走进了门。 相比于上午她离开时的寂静,此时的寻芳阁内终于热闹了起来。睡醒了的姑娘们洗漱得洗漱,吃饭得吃饭,聊天得聊天,还有忙碌的小丫头们跑来跑去。她们见到钱辛娘时都笑着打过招呼,但却发现平日都会回应她们的妈妈,此时却是面色凝重,只匆匆颔首后便急急走过。 钱辛娘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转身要关上房门,却被从车上下来、一路跟着她的小丫头碰了满怀! 小女孩才九岁,被自己碰到后退时还被门槛绊住,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外面的地上! 钱辛娘看着这个干活时手脚还算麻利,可在看眼色方面着实是不通的小丫头,内心烦躁得很,也没了往日的耐心,留下一句:“去别的地方呆着去!”便关上了房门。 她反锁上屋门后,绕过屏风,坐在了里间的矮榻上。 太神奇了! 居然全都如侯爷所料! 正如昌安长公主所说的那样,她钱辛娘确实是渔阳侯,也就是如今的安辽都督府大都督王考放在京中的眼线。 但昌安长公主不知道的是,她并不是受管于徐悬这个商户,而是直接对渔阳侯汇报京中情况。 诚然,此前的确是徐家和京中豪商胡家一起出钱办起的寻芳阁,而在她来京前,也的确是徐悬管着寻芳阁,可是自她来到寻芳阁后,徐悬便不能再过问这里的一切了! 她与徐悬分开收集情报,她通过寻芳阁搜集京中情报,而徐悬则利用他的商户身份,出游西北和南方,收集更多地方情报。 他们都是渔阳侯的眼线。 渔阳侯是世袭的爵位,蓟州王氏从开朝时便镇守在东北边防,几代传承直至今日。 可即便如今的渔阳侯王考,任着安辽大都督,手握重兵立于安州,但他依然不能放心。他不敢完全不知京中的情况,也一直幻想着可以带着王氏从边境去到权力中枢,就像西北的梁家那样。 钱辛娘与徐悬一样,年少时受过渔阳侯的恩惠,但不同于徐悬本就是京中富商出身,只是在安州遇到贼人被救,钱辛娘年少时的经历更为坎坷。 她本出身官宦人家,但三岁时父亲获罪,一家人受到牵连。母亲病死之后,她被舅家卖到了花楼,十三岁时容颜长开,开始闻名于蓟州。 十四岁时,她被蓟州一家武将买走,收在家中成为妾室。本以为这是她新生的开始,却不料这一遭却险些要了她的命! 武将脾气不好,家中不管如她这样的妾室,甚至是正妻,都会时不时遭到他的毒打,至于辱骂一类的事情,便更是家常便饭了。 自钱辛娘到了他家,身上便再没有一块好皮,有好多次她差点被打死,最后还是正室夫人把她救了回来! 钱辛娘不甘心就这么等死,于是在一次随夫人赴宴时,她跪在了渔阳侯夫人面前,向对方检举自家男主人对渔阳侯有不臣之心的作为,终于成功逃离。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本可以与她一起出来并不受连累的正室夫人,却不愿与她一起离开,反倒守着那混蛋的尸骨,做起了寡妇。 正室夫人甚至觉得她背叛了自己,但直到今日,钱辛娘都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她知道,不管是为了自己及其他受着毒打的女人们,还是为了蓟州的稳定,她都没有做错! 而自那之后,她便在渔阳侯府内呆了两年。等渔阳侯回到蓟州家中,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后,便叫她过去详谈了一番,再之后,她便来到了京城。 十七岁的钱辛娘来到寻芳阁,取代了原来的老鸨,成为了这里新的妈妈,之后又取代了徐悬,成为了寻芳阁的新主人,以及京城的情报汇集点的新主管。 其实先帝驾崩前,曾有意让渔阳侯进京,以分担梁韬的丞相权力,从而让他与梁韬、陈嘉三人互相掣肘,保障陈氏的同时还可以保证皇权至上。 那时,钱辛娘打听到了消息,送回了安州,王考便随时准备着进京大展拳脚。只是,还未等到旨意下传,渔阳侯进京,先帝便病重不起,无奈只好在临终前托孤于梁韬、瑞王及陈嘉三人。 而现在,陈氏倒台,权力中枢也由瑞王、信王、昌安长公主三人把控,梁韬虽没了往日那般大的权力,但到底还是丞相。 而王考,仍旧在东北,不能参与进来。 于是这件事反倒成了他的心病。 于是他便吩咐钱辛娘,密切关注瑞王、信王、昌安长公主三人动态。无论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只要有机会,他就要靠着他们来到京城! 于是经过两年多的观察,在钱辛娘的建议下,王考终于选定了昌安长公主。 不仅是因为昌安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姐,更是因为她是女子不能登基,所以必然是保现在皇帝的一派,这与王考的考量是一致的。 可是怎么接近昌安长公主呢? 年初时,得知她居然收了一个花魁入府后,王考便决定让钱辛娘也送个花魁冯月儿进公主府。 但在她入府前,钱辛娘要暴露出一些问题让冯月儿发现,这样等冯月儿入了公主府后,只要她受难,绝对会出卖钱辛娘的秘密给昌安长公主,届时她见到昌安长公主,假装迫于对方的威势,让自己投于公主府下,而王考这个背后之人,也一定会得到昌安长公主的拉拢! 而之后,他的回京之路,便畅通了!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后冯月儿却主动提出想进公主府! 于是钱辛娘半推半就,最终促成了此事。 而如今也真的如侯爷预料,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钱辛娘稳定心神,找出纸墨写了一封信,随即封好后叫来了一个人,对方接到她的信有些诧异:“这会儿送走吗?这几日外面可有人盯着咱们呢!” 钱辛娘却十分坚定:“送走!” 让她帮忙说服拉拢渔阳侯,正是昌安长公主的要求之一! 第29章 “敌人”的帮忙 冯月儿发现,自己这次交代出的情报,好像没有打动公主。 在她对昌安长公主说出,钱辛娘与安辽都督府有关系后的第二天,她便听闻,钱辛娘被叫了过来。 她们后来到底谈了什么,除了她们自己还有李嬷嬷外,没人知道,冯月儿本来对此也不好奇,但现在让她焦虑的是,距离那日都已经过去两天了,昌安长公主依然不见自己! 冯月儿躺在床上,望着上面的帘幔,脑子里想了许多。 难道是她提供的情况有误,公主与钱辛娘对质后发现了不对,所以彻底厌弃了“说谎”的自己?还是钱辛娘知道是自己出卖了她,所以在公主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好让她不能翻身? 于是昨天还不好奇钱辛娘与公主到底说了什么的冯月儿,这会儿终于很想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恰好陆情回来了。 此时已经天黑,陆情下午都没事干,便睡了个午觉,起来后觉得不热了,便去洗头了。她散着还有些湿的头发走了进来,走到冯月儿身边后放下一个碗,说了句:“今天的晚饭,快吃!” 说来也奇怪,自从冯月儿失宠后,陆情跟她说话反倒不阴阳怪气了,前两日见她不再出门跪求人了,更是开始主动给她带饭了! 虽然知道对方带饭不可能会下毒,但冯月儿对她的戒备到底还没消失,所以这些饭,冯月儿也是吃不下多少去。 但此时冯月儿还真有些饿了,于是她坐起身来,见陆情背对着自己,朝着开着的窗户那边擦着头发,便捧起碗,吃了起来。 冯月儿这边刚吃了一半,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说话,吓得她险些摔了碗! 抬起头,却看见陆情已经转过了身,正对自己说:“前两日,你们寻芳阁的钱妈妈进府了。” 冯月儿一听这话,莫名有些心虚,不自觉便低下了头。 却听对方又道:“公主当着我们众人的面,说你告诉她,寻芳阁与安辽都督府有往来。” 冯月儿猛然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公主,真这么说?” 陆情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点点头,随即又道:“你出卖了寻芳阁,可公主却不为你保密,若是公主真的厌了你,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表面上看,陆情这话是事实,也像是为了冯月儿好,但冯月儿却觉得对方是在挑拨自己跟公主的关系。 于是她道:“就算公主不跟钱妈妈说是我说的,钱妈妈也会知道是我说的,毕竟我就在公主府里!” 陆情:“看来你当初决定跟公主告密时,就想好这些了。” 冯月儿放下了碗,点头道:“这些我早就想过了。钱妈妈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但那次却被我碰到了她与安辽都督府的人见面,还让我听到了几句话,发现了此事。之后她不但没有怪我,还主动告知了我这事,说我是楼里的花魁,性子跟她又相像,今后说不得会接她的班也不一定,所以现在知道了这秘密也没事……” “不对!”冯月儿回忆着回忆着,终于觉察了一丝不对劲。 陆情问道:“哪里不对?” “钱妈妈是……”故意的! 但冯月儿抬起头,一看到陆情的脸,这话的后半句又咽了回去。她现在有些不清楚情况,很多话绝不能跟陆情说! 于是她没有理会陆情,只心里默默想着,钱妈妈是故意让她知道,寻芳阁跟安辽都督府有关系的! 可是为什么? 冯月儿仔细回想了下,她发现不对时,正是今年年初,那时昌安长公主收了宋碧霄入府,她便也起了进公主府的心思。所以当时钱妈妈跟她说,让自己以后接她的班时,自己心里还很不当回事,心想她才不要在花楼里呆一辈子! 可是钱妈妈早不让她发现,晚不让她发现,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让她发现?她那个时候也没有跟钱妈妈说过,自己想入公主府? 冯月儿抬起头看向陆情,却见对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想着刚才也是她主动跟自己搭话,想来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说不定可以从她这里打听出什么来。 于是她道:“陆情,钱妈妈那日来的时候你也在是吗?” 陆情看向她,表情有些好笑:“我若不在,又怎么会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见她表情好像还有些不信,陆情又道:“你告密前东家这样的事,那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但现在府里也没有人讨论过此事,你的好朋友如银更是没过来跟你说过这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冯月儿不解地看着她,只听她又说:“因为公主下令,不准我们再提此事!” 冯月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如银不知道,是因为她那天不在,而你却在,是吗?” 陆情昂起下巴,点了点头,“所以你还想问什么就问,趁我这会儿心情好!” 冯月儿这下是真信了她了,便也不再磨蹭,直接道:“那日,公主这般说完了话,钱妈妈是怎么回的?” 陆情却正起了神色,严肃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那日公主这般直接,钱妈妈先是否认这件事,后来在公主的威逼下又说只是有往来并不熟,而且绝口不提你,是公主又提起了你,钱妈妈才说是你糊涂错了话,颇有护着你的意思!” “明明是你出卖了她,她为什么要在公主面前护着你?” 陆情的话瞬间点醒了冯月儿! 钱妈妈果然是故意的!所以才会在公主面前那样回话! 原来不是自己出卖了她,而是她故意让自己出卖她!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冯月儿不明白。 但陆情对此却也有自己的猜测,她怀疑地看着冯月儿,说:“这不会是你们商量好的?” “什么商量好的?” 陆情道:“就是你跟钱妈妈商量好的,要跟公主说出安辽都督府的事情!你们到底什么目的?” 冯月儿内心烦躁,钱妈妈什么目的她怎么知道?如今只有她一人才是生死难料的时刻好吗! 于是不想再理对方,冯月儿转身就要躺下。 却被陆情一把拉起,又道:“你还有心思睡觉?你跟钱妈妈的这套把戏连我都瞒不过,你觉得会瞒过公主吗?” 冯月儿陡然惊醒! 是啊!陆情会以为她跟钱妈妈是串通好的,那公主会不会也这样以为? 公主若是真这样以为了,自己还能有好果子吃? 于是她猛然又坐直了身子,嘴里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陆情却道:“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法子?” 冯月儿直勾勾地看向她。 陆情道:“京中的花楼历来都是各路消息的汇集之地,尤其我们这几家大的花楼,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背后不乏各种勋贵支持。我虽不清楚你们寻芳阁幕后之主究竟是谁,但你们那里能得到的各家消息想来不会少,既然你跟钱妈妈都在公主面前败露了,不如索性你去劝劝钱妈妈,让她改投公主门下,为公主办事,岂不是对你和她都好?” 冯月儿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道:“可是,可是我出不了门啊!” 陆情却对她翻了个白眼,“怎么这么笨?你出不去就找人传话啊!反正你要做的事是必须要让公主知道的!” 第30章 裂痕(上) 冯月儿先出卖了钱妈妈,但反手又被钱妈妈给坑了,虽然不知道钱妈妈的目的是什么,但陆情的这个法子却是能救她的法子。 花楼里的消息来源五花八门,真真假假虽然难以确定,但从中抽丝剥茧,总能看清不少事。若钱妈妈真的能改投昌安长公主门下,也让公主看到,她冯月儿还算是个有用之人! 只是,冯月儿怀疑地看着陆情:“你为什么要帮我想办法?” 陆情对此却只是耸耸肩,“我心情好!” 随后便起身要出门,说着:“我出去方便,你自己好好想想!” 等陆情出了屋门,却并没有朝着厕所方向走去,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专挑没人的地方,拐到了一处高墙处。 这墙之外便是公主府外了,她低下身,找到一处松软的土堆,向下又向外挖了挖,果然摸到了一些东西,将东西取出后收好,又将土埋好,她才往回走去。 等陆情再回到屋子里,却见屋内灯火未熄,但本该躺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她笑了笑,面上满是得色。 看来冯月儿不仅听进了自己的话,还已经付诸行动了! 至于她到底去找的谁帮她,陆情的心里也有人选。毕竟现在公主府里,还肯理会冯月儿的人并不多,而能够帮助她达到目的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而等冯月儿悄悄回来时,屋子里早就是一片黑暗了,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借着月光进屋关门,然后来到床边,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睡熟了的陆情,她暗暗吐出一口气,随后爬上了自己的床,胡思乱想许久后,终于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秋实伺候着昌安长公主起床梳妆,刚唤完早饭回来,却见李嬷嬷走了进来,伏在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就见公主沉吟思索状,过了几瞬,便对她们道:“你们都先下去,秋实,你也在门口等着!” 秋实点点头,随即带着屋内的侍女们退了出来。 只是在关门时,看到李嬷嬷似是开口说了话,只是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但秋实不仅不能偷听,还得利落地关上门,让人都站得远一些,防止有人会听到里面的谈话。 但这次屋内的谈话结束地比秋实预料地快一些,还没等厨房的饭端来,李嬷嬷便从里面出来了。 她神色匆匆,甚至来不及跟秋实多说一句,便急急地走了出去。 秋实心下奇怪,但还是紧着眼前之事,先自己进去问了昌安长公主的需要,随即又让人去催了早饭,最后又带着几个人进了屋,收拾布置,准备伺候公主用早饭。 等看着春英、如银跟着昌安长公主一同乘坐马车去往宫里后,秋实才回到内院,准备再去公主的寝房看一看,看看有没有人偷懒。毕竟公主不在,她就得替公主看好屋子! 等她都检查过一遍,大致满意后,便点点头,准备再去别处看看。 却在出院门的一瞬间,被一个小丫头给撞了满怀! 秋实立刻站定训斥:“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若是被公主撞上,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小丫头连忙赔不是,抬头一看是秋实,顿时松了一口气,讨好道:“奴婢知道公主这会儿不在,秋实姐姐就饶我一次!” 秋实却还是板着脸:“公主不在就可以这般放肆了?看来我真要再送你去学一学规矩了!” 小丫头看她一派认真,心里也慌了一下,连忙道:“姐姐饶我这次,我再不敢了!这会儿跑得急,也是有要事要跟姐姐说的!” 秋实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看看周围,低声道:“跟我过来。” 小丫头忙低头跟在她身后,随着她穿过夹道,走回她的屋子里去,关上房门,这才跟到里面去。 看见秋实已经坐下了,小丫头便识趣地去找茶壶,摸了摸幸好是温的,于是给倒出了一杯水来,递到了秋实跟前。 秋实接过了被子,喝了一口,问她:“什么事,说!” 小丫头这才道:“秋实姐姐,我哥哥不是在马房做事吗,刚刚我去给哥哥送东西,听他说,李嬷嬷早上带着那个冯月儿出府去了!” 秋实一听到“冯月儿”这个名字,便觉得烦躁,又问她:“知道去哪儿了吗?” 小丫头摇摇头,但马上又说:“可李嬷嬷走前嘱咐我哥哥说,这事不能让傅总管知道!” 秋实眼色一紧,看向她:“当真?” 小丫头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因为李嬷嬷到马房的时候,只有我哥哥和另一个小子在,其他人都吃饭去了。李嬷嬷便让他们去套了车来,还不要带公主府标志的!我哥哥他们套好车后,李嬷嬷便带着冯月儿上了车,嘱咐他们不能乱说话,也不用告诉傅总管,便让那个小子当车夫,带她们出府去了!” “所以其他人回来后,只知道李嬷嬷用车出府了,至于其他的,他们不知道也没有多问!” 说到这里,小丫头看看秋实,又道:“但早上李嬷嬷进了公主屋里后,我见姐姐便有些担忧之色,所以去找哥哥时便多问了几句,没想到还真让我问出了这些来!” 秋实心内一惊!不想早上的表情居然如此外卖,竟被这么小丫头都看出来了!但面上却控制得很好,没有显出分毫不对,还温和对她道:“你有心了!只是李嬷嬷既然嘱咐了你哥哥,那你也要跟他说,此事就不要再跟其他人说了,知道吗?” 小丫头连忙道:“放心姐姐!我也跟哥哥说过了,哥哥还嘱咐我不要再和旁人说呢!” 见秋实也盯着自己没有接话,她又赶紧补道:“姐姐你放心,这事我绝不会再跟第三个,啊不对,是第四个人说的!” 秋实这才点点头,起身对她道:“无事了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去!” 小丫头见秋实对自己的殷勤没有任何表示,不免有些失望,但对方到底是公主身边的第一侍女,她是万万不敢提出不满的,只能诺诺称是,然后垂着头朝门那边走去。 却在她推开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听到背身传来一道声音:“你年岁还小,若是今后有什么不懂不会之处,便来找我,直言无妨!” 小丫头的眼顿时亮了起来,她转过头来,对着屋内的秋实重重点了头,“嗯”了一声,便欢快地离开了! 秋实放下茶杯,走到窗户那边,看着小丫头离去,不一会儿又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进来。她边走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手上貌似拿着什么东西,小女孩的表情很是欢喜,只是这欢喜,在抬头看见正盯着自己看的秋实时,就变成了惊吓! 小女孩手一抖,拿着的首饰也终于掉在了地上。 秋实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仿佛被定身了的小女孩身前,她低头看看那几个首饰,有金的,还有嵌宝石的,一看就是好东西,于是她道:“怎么不捡起来,这些可都是贵重的东西呢!” 小女孩不仅不敢捡,说话都结巴了:“秋实姐,姐姐,姐姐姐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秋实却对她道:“让你呆在我这里真是委屈你了!这样,你既然这么喜欢那碧霄姐姐,我就做主,让你这会儿就去外书房如何?” 小女孩闻言脸都白了,立时跪下求她,“姐姐,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秋实却不理她,绕过她朝外走去,“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第31章 裂痕(中) 傅准三天前就进宫了。 昌安长公主说,赵喜办事还是不够沉稳,让他再去教教,毕竟要贴身伺候皇上的人,是万万不能急躁的。 于是傅准便在宫里住下了,白天跟在皇帝身边盯着赵喜办事,晚上等皇帝睡下了,对赵喜进行再教育。 而宫里太监们的教导一向很严格,尤其傅准这样有能力有资历的人,那教训起人来,更是果断又狠辣。 于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便看到,自傅准进宫后的第二天开始,赵喜走路变没有往日利落了,偶尔露出的手腕也隐约能看出不少印子。而今天,以往日日要来皇帝身边伺候的赵喜公公,居然告假了! 这事不说宫人们震惊,就连皇帝林晟也很是奇怪,“傅公公,赵喜出什么事了吗?” 傅准手上伺候着给皇帝穿衣,嘴里不急不缓解释道:“他就是这两天天热贪凉,沾染上了寒气,成了病体怎么能来近身伺候皇上?奴才便让他好好养着,等养好了再来!” 林晟:“哦。” 赵喜自从来到他身边后,一直都是精明能干的模样,身体也向来好得很,他差点都忘了,赵喜也是人,也是会生病的。 但不得不说,傅准到底是在宫里多年的老人,伺候人的手法与赵喜实在是差别很大。 这倒不是说赵喜不会伺候人。赵喜服侍人也很舒服,只是傅准服侍起人来,让人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被伺候,而是自然而然地,他就穿好了衣服,洗了漱,还享受着吃了早饭。 看着傅准小声让宫人撤下残羹时,他甚至有一阵恍惚,仿佛傅准是那个曾经伺候过他多年的老太监。 但他没有说话,更不想提及那人,毕竟皇姐拿出了证据说,那人是陈氏母子的眼线。 林晟这边刚刚吃完早饭撤了桌,宫外便有人来报,说昌安长公主已经进宫了,马上就到崇文殿。于是林晟也不敢再耽搁,连忙起身,也朝崇文殿过去。 皇帝立后之事已经定下了,礼部还有钦天监也挑好了日子,经过跟昌安长公主、瑞王、信王商议过后,最终将日子定在了明年春末。 这是因为先帝过世,到今年八月才满三年,而后半年又没有合适的日子,于是便定到了明年。 昌安对此毫无异议。虽然是她先提议选后的,但通过立后,她已经钓出她想知道的鱼,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迎娶,她反倒不急了。 瑞王与信王自然也没有意见,于是这件事便算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交给了礼部及宗正寺去操心。 这两天他们在商议的,是西北的局势。 林晟到达崇文殿后,昌安长公主与梁韬等政事堂的宰辅们都已经到了,接着信王也快到达,最后到的是瑞王。 西北的局势向来复杂。那里不仅连接着西域,是沟通西部的要道,更是因为西北民族众多,不少外族也对中原王朝垂涎不已。所以镇守在那里的西州都督府便尤为重要。 梁家曾世代传承西州大都督一职,但自从梁韬被召入京为官,这个位置便交给了其他将军。但这个位置到底不是那么好坐的,所以自梁韬后的每任大都督,都坐不长久,今日他们要议的,便是新任大都督的人选了。 本来这样的军国大事,未亲政的皇帝是不必来听的。但自从皇帝的亲事确定下来,昌安长公主便以皇帝即将亲政的理由,让林晟参与进来了。 瑞王对这个举动当然不想同意,但对于朝中支持皇帝的大臣们来说却正合心意,再加上昌安长公主的极力争取及信王的默不作声,最后瑞王反对无效,他们以后商议政事,林晟便都可以来听了。 当然了,林晟也只是听,对于政事,他还是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但林晟也知道,这是皇姐等人极不容易为他争取来的,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很是积极,每次议政也都听得认真。 即便很多事情他都听不懂。 崇文殿里,梁韬见人终于到齐了,便开始让人汇报如今西州都督府的情况,并提出新的都督人选。 而崇文殿外,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小太监看见傅准跟着皇上进去后,便悄悄离开了。 赵喜正躺在床上,他今天不能去皇帝身边当值,当然不是受了风寒,而是昨晚被傅准打得几乎腿断。虽然按照他的意志力,也能爬起来,但傅准觉得他这个样子去伺候皇上实在不成样子,便“赏”了他一天来休息。 对傅准的话,赵喜不敢有丝毫反驳,即便心里再不服气,这会儿也只能躺在床上生闷气。 虽然他不敢对傅准发脾气,但这宫里其他的太监,可都别想越过他去! 看见空荡荡的屋子,他阴沉着脸大喊道:“人呢?死哪儿去了?真以为老子下不了床,你们就能撒欢去了?” 于是很快便从外面跑进来许多人,小太监们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站着,很快就将这屋子填满了。 赵喜斜着眼,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道:“你是个死人吗?还不过来扶我起来?” 被指到的小太监一个激灵,马上过来将无法自理的赵公公扶坐起来,直到服侍着对方坐得舒服了,才低头收手准备退下。 但赵喜岂会如他所愿? 只见赵喜一把拉住他,接着另一只手从床被中抽出一根棍子,照着这人的头身便打了过去! 小太监情急之下,便双手护头蹲在了地上,却不料这下更惹得赵喜不满。 赵喜大骂他道:“小兔崽子你还敢躲?”接着又看向他身后,指着两个人道:“你们两个过来,把他给我架住!” 被指到的人不敢抗令,只得过来将那抖个不停的小太监架住,来到赵喜跟前,方便坐在床上的赵喜打得方便。 赵喜一边抽打着那小太监,一边还骂骂咧咧。小太监才十一二岁,胆子本来就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赵公公,哭着求饶也不顶事,终于被吓得尿了裤子。 这下赵喜没了打他的兴致,捂着鼻子让人把他拖下去,然后又指了两个人过来,继续来撒气。 于是就这么着,赵喜连着打了十几个人,才终于把这几天的闷气散去了不少。心情舒畅后,身上也便没有那么疼了,他叫人送来饭菜,吃饱喝足后,准备再睡上一会儿。 留着两个没挨打的小太监给他打着扇子,赵喜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只是等他再度醒来时,看见的却不是睡前的两个小太监,而是一个老太监。 老太监头发花白,脸颊凹陷,身上的衣服很旧,却眉眼带笑地看着他道:“你醒啦。” 赵喜看清他的面貌后却是一凛,戒备道:“辛捡?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后又叫道:“来人,来人!” 可却没有人进来。 辛捡劝他:“别叫了,我好不容易把监视你的人弄走,你怎么还非要他们回来看着你呢?” 赵喜才不信他这话,“你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顶替了你成了皇上身边的总管,你才是记恨我的人!如今把人都支走了,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辛捡却道:“啧!真是不识好人心!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能顶替我的位置,是因为你吗,还不是因为傅准?是傅准把我赶下来的,也是傅准把你提上来的!怎么,这几天傅准的打还没挨明白?真把自个儿当成是宫里第一人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糊涂?你不会真的不懂,这个大总管的位置,傅准能把你提上来,也能把你踹下去。” 赵喜沉着脸问他:“你来找我,究竟想说什么?” 辛捡一笑,问他:“你想不想做真正的宫里第一人呢?” 第32章 裂痕(下) 关于西州大都督的人选商讨,今天没能达成一致。 从宫里出来后,瑞王林沣是越想越气,只觉得所有人都在跟自己唱反调,十分不爽。 看来政事堂里他的人还是太少了! 心情不舒畅,他自然要想办法排解。回到王府后,本打算让最近住在府里的陈敬的那几个孩子陪自己解解闷,却不料赵会鸿的女儿赵澜语今天恰好上门来请安,此时还没回去。 于是他便让人叫来了赵澜语。 几乎是他刚刚换完衣服的时候,赵澜语到了。 她是一个人过来的,连丫鬟都没有带,林沣心内满意,这个王妃可终于完全识趣了! 林沣此刻正侧躺在矮榻上,身后两个丫鬟在给他打扇,脚边一个丫鬟在捏腿,还有一个丫鬟,在另一边,给他剥葡萄吃。 赵澜语边给瑞王请安,边快速看了下这四个丫鬟的脸。全部陌生,看来是新进的人了。 她回想起昨天父亲的抱怨,想来这新来的美女们,便是那位吏部司勋郎中送给瑞王的礼物了。 吏部职责重大,尚书之位向来空着。如今左侍郎郭大人年纪已大,准备告老还乡,这个时候这位郎中跳出来,其心思实在昭然若揭。 “语儿,快起来,走近些,让本王看看,最近可还好?” 听到林沣的呼唤,赵澜语掩下满腹心思,乖巧地向他走去,蹲在地上,让自己的脸能够正好对着他的身。 林沣伸手抚上她的头,进而又摸上她的脸颊,问道:“有段时间没来了,是生气没当上皇后吗?” 赵澜语摇摇头,“王爷知道的,臣女从未有过这等妄想的。” 林沣盯着她,见她的眼睛果然没有欲念,这才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心思纯净!上回王妃私自带你去公主府,是她做得不对,但你也不能因为与王妃赌气就不来看我啊!” 赵澜语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王妃是带着臣女去长见识的,臣女感激还来不及呢!实在是前段时间家中无人,臣女才得在家里帮着爹爹。” 林沣的手一路下滑,抚过赵澜语的白皙纤细的脖颈,“你爹爹早该再给你找个母亲了,成日让你一个姑娘主持内宅,成什么样子!” 赵澜语身子微微颤抖,语气却仍旧恭敬有礼,“我家人少,倒也不会每日都忙,有臣女就够了。再说了,爹爹为国为王爷做事,也实在不好在这般繁忙时去想自己的私事!” 林沣拨开她的上身的衣襟,观察道:“又长大了些呢。” 赵澜语面色微红,垂眼低眉,没有回话。 林沣又让她站起来,看了看她的裙子道:“啧,这身可不好看!”接着又吩咐身后一个女子去取套新衣服来。 女子乖巧地去了,赵澜语衣衫不整却也不敢动一下,只能默默等着,等着林沣的下一步指示。 女子拿着簇新的衣衫很快回来了,赵澜语看着那大红嫁衣一般的衣衫,虽然内心悲愤,却仍旧不敢露出一分不满。 林沣让女子捧着衣衫站在赵澜语身边,对她道:“换上这套。” 赵澜语点点头,想要接过衣衫自己动手,可女子却躲了过去。 林沣淡淡道:“让她伺候你换,就在这儿换。” 赵澜语狠狠咬着后槽牙让自己不要颤抖,随后听话地开始一件件脱下身上这身衣衫,脱干净了,才被身边等待的女子换上新的一套。 看着如同新嫁娘一般的赵澜语,林沣很是满意,他坐起来拍拍身边,对她招手道:“来这边坐!” 赵澜语不能反抗,只能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林沣的右手从她的后背穿过,覆到身前,问她:“这身是别人帮你换的,你自己会换吗?” 赵澜语点点头。 林沣却拉起她的一只手,挨个捏着她的手指头,又问了一遍:“真的会自己换吗?” 赵澜语猛然反应了过来,连忙摇摇头。 林沣这才高兴起来,脸蹭上女孩娇嫩的脸颊,亲昵道:“不会啊,没关系,我来教你!” 接着便又将她身上的这套衣衫,一点点、一件件脱了下来。 赵澜语再次颤抖起来,但这次,即便她感觉要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也无法让自己不抖。 而林沣抱着她,自然也觉出了她的害怕,于是更加搂紧了她,问道:“可是冷了?”不待她回答又马上冲身后骂道:“蠢东西!没见到姑娘都冷了吗,还在这里打什么扇子?” 赵澜语看不到周边任何一个人的表情,也感觉不到自己是冷是热,直到林沣的脸又贴上她的肌肤,对她道:“怎么还冷出汗了?身子骨也太过娇弱了!” 他抱着赵澜语道:“你爹爹养女儿到底还是糙,这两天就别回家了,在王府里住着,回头让王妃去给你找个太医好好调理一番。” 他将赵澜语的脸扭过来,与她额头相贴,轻声道:“我们语儿今后可是还得嫁人生子呢!” …… 瑞王府的另一侧,王妃也在发着呆。 她身边的侍女捧着茶碗过来,王妃却问:“赵澜语过去多久了?” 侍女一听这话,便知王妃的心情仍旧郁结,深知王妃脾气的她也不敢劝什么,只得老实回话:“有一个时辰了。” 瑞王妃依旧看着窗外,又问道:“这几日,陈氏女去过王爷那儿几次?” 侍女道:“自那八个舞女进府后,王爷已经五日不曾召过陈氏女了。” 好半晌,瑞王妃才道:“原来最得王爷喜爱的,还是赵家姑娘啊!” 侍女见王妃一副冷淡模样,就算是提起赵家女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有恨意了,心里却有些恐慌,生怕王妃会想不开,连忙道:“不过是赵家女今天来得巧赶上了,王妃您可千万不要因为跟自己过不去啊!” 瑞王妃却惨笑道:“我有什么好过不去的?这么多年了,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我看得还不够清楚吗?只是可怜我的易儿罢了!” 侍女不懂王妃的意思,“世子?世子不是好好地呆在府里呢吗?” 瑞王妃回头看她,见她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为何要提起林易。心中便想着还好除了她跟易儿,这事儿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于是道:“没什么。对了你去叫来跟着世子的小厮们,我要给他们再紧紧皮,如今府里人多,万不能让他们把什么猫猫狗狗不干净的东西给放进世子的院子里!” 第33章 站队(上) 这天对于冯月儿来说,也是漫长的一天。 昨晚她将陆情给她的建议转变为自己的意思,去找了李嬷嬷。不成想李嬷嬷的行动力如此之快,今天一早便带着她出府,来到了寻芳阁。 守在寻芳阁后门的人,虽然认不出停住的马车是哪一家的,但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冯月儿和一个陌生妇人,顿时便明白她们是来自哪里了。 于是不敢耽误地先迎进来,又急忙叫其他人进去送信。 再回寻芳阁,冯月儿对它是既熟悉又陌生。 这里的样子与之前并无不同,走进去的路也仍旧如以前一样。但又想到钱辛娘对自己的算计,和自己对她的算计,之前本就不算深厚的情谊就更显得陌生了。 钱辛娘来得很快,没等冯月儿与李嬷嬷走几步路呢,她便满脸带笑地出来了。 先跟李嬷嬷问好探明来意,知道是冯月儿有事找她后才又亲热地拉住她,热情地将两人都带进了自己的院子。 给李嬷嬷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让她老人家坐着,又找来两个机灵的小丫头陪着,钱辛娘这才带着冯月儿去了隔壁的屋子。 冯月儿这边还在想要怎么劝说钱辛娘,不料钱辛娘关上屋门后,却转身收笑,对她冷道:“月儿你心急了!” 冯月儿懵了。 她张张嘴,想说是你坑了我,我才找你的啊,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钱辛娘掌握了局势,坐下对她道:“想来你是发现了,我当初故意让你发现我与安辽都督府有关系,是吗?” 冯月儿不自觉地点了头。 然后又觉得好似哪里不妥,于是站定了不动也不说话。 反而是钱辛娘又道:“但如今在长公主的眼里,我们俩是一伙儿的,所以你要回来问我是吗?” 冯月儿又点头。 只是点完头又摇了摇头。 钱辛娘笑了:“怎么现在就连跟我说话的信任都没有了?” 冯月儿闷闷道:“我只是怕说句话又被你算计了!” 钱辛娘却道:“你算计我的时候不也挺痛快的?” 冯月儿闻言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没有回话。 钱辛娘说:“没必要不好意思,你我虽互称过妈妈与女儿,但我们谁都清楚,花楼里哪有真正的母女?况且我当初露给你的消息,本也做好了你会告知长公主的准备!” 冯月儿直直看着她:“你果然是故意的!” 钱辛娘道:“事已至此,我也告诉你,我一直都与安辽都督府有关系,当初你能进米将军府赴宴表演,便是靠了这层关系!” 冯月儿立刻觉出她这话中的不对,“米将军?难道他跟安辽都督府也有关系?” “这你就不必了解了!”钱辛娘起身走到她跟前,看着她这满脸憔悴满身疲惫的模样,道:“看来这几天你在公主府受了不少的苦!” 冯月儿却不理会这迟来的问候,反而直接问她道:“所以你那天究竟跟公主说了什么?” 钱辛娘没回他。 冯月儿便猜:“只是跟公主承认了你确实跟安辽都督府有关系?还是说你告发了安辽都督府,在京中做过什么事?” 钱辛娘对她道:“你实在不该问这么多,这件事至此便与你无关了。” 冯月儿却气道:“什么与我无关?从我进公主府之前,你就设计了我,害我现在都在被公主厌恶,怎么与我无关!” 钱辛娘却道:“哦?那你一开始想要出卖我讨好公主,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吗?”她看着有些心虚而不敢再与自己直视的冯月儿道:“只怕是你自己做了什么,惹公主不悦了?” 可那也不是我的错! 冯月儿的心里再次骂了一遍,男人果然都是麻烦,但她也知道,即便公主因皇上的缘故厌恶她,她也不能将这事告诉外人,于是只得模糊转化话题道:“总之,钱妈妈,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公主已经认为我们是联合在诱她了,所以为了你我的性命,你能告诉我你究竟与公主说了什么吗?” 钱辛娘奇道:“你真不知道?可是我与公主密探时,跟你一同来的李嬷嬷也一直都在啊,她知道啊,怎么,她也没告诉你?” 冯月儿被这话噎住了。 钱辛娘无辜道:“要说的,我那日都跟公主说好了,如今你还想知道什么,只问李嬷嬷就好,若是李嬷嬷也不跟你说,那我就更不敢跟你多说了!” 冯月儿来前便料到钱辛娘不是好对付的,但她还是没料到钱辛娘兜圈子的功夫这么厉害!于是只好直言道:“钱妈妈,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直说了!” 钱辛娘露出一副“你请”的神情。 冯月儿憋着气道:“钱妈妈,如今你既然已经告知公主,你与安辽都督府的关系,你也应该知道,边境大员监视京中是大罪!你是帮凶,责任想来也是脱不了的!如今我有一个建议,你不如改投公主门下,或许还有活路。” 钱辛娘却笑道:“月儿,你怎么还是这般天真!你也知道我犯了大罪,若是我不跟公主投诚,将功抵罪,又怎么能回到寻芳阁,跟无事人一样呢?” 冯月儿却冷笑道:“看,你这不还是说了,刚才问你还不承认!” 钱辛娘却道:“这么明显的事情,你再笨也该猜到的,我实在没必要说!” 冯月儿又道:“既然你已经投了公主门下,那么今后你的消息便直接送到公主这里,可不要再送去安辽那边了!” 钱辛娘却眨眨眼:“李嬷嬷没跟你说吗?公主想要的可不止是我的投诚呢!说白了,我不过是个花楼女子,路上随便一人都比我高贵些!更何况是安辽都督府,这样的边境重府呢!” 她对冯月儿道:“公主看重的可不是我,而是大人物,懂了吗?” 接着她又道:“你看看,我都与公主什么都谈好了,结果你又凑了上来,李嬷嬷却还专门带着你来找我再问一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冯月儿看着她问:“为什么?” 钱辛娘指指自己又指指她,“试探你我罢了!” 看冯月儿呆呆的,一脸懵样,钱辛娘拍拍她道:“你既然能出来,那看来公主没有接着怪罪你的意思了,既如此,你这次回去,就不要再想着出头了,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在公主府过完这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 同钱辛娘的交谈没有得到她的更多消息,但冯月儿却明白了其他的事情。 回公主府的路上,她先是跟李嬷嬷学了一遍自己跟钱辛娘的所有对话,然后问李嬷嬷:“嬷嬷,今日带我去,是以后要我监视寻芳阁吗?” 李嬷嬷回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昨晚跟嬷嬷说了实话,直言我并不与钱辛娘是一伙的,而且想要帮公主劝说钱辛娘为公主做事。但实际上,公主与钱辛娘将所有事都谈妥了,而且以公主这般聪明,也一定知道我被钱辛娘算计了,也就是说,公主也知道,钱辛娘是故意让我露出这个消息给公主的!所以对于钱辛娘的投诚,公主定然是不信任的!” 冯月儿说完看向李嬷嬷,却见她先是眉头紧锁,接着放松表情,最后嘴角勾起,对她道:“不错,还不算太笨!” “钱辛娘不是什么老实人,可你的忠心公主是看得到的,所以以后与寻芳阁的对接,公主打算交给你!” 冯月儿眼睛一亮,当即跪下给李嬷嬷磕了头:“月儿感谢公主大恩大德,也感谢嬷嬷的救命之恩!” 李嬷嬷拉她起来,“谢公主就好了,谢我做什么。” 冯月儿却不肯起来,她这会儿想得非常明白,“凭我之前的糊涂,若不是嬷嬷,公主断不会这么轻易饶过我,嬷嬷,您的恩德,月儿这辈子都不会忘的!今后月儿会像如银那样,伺候您老一辈子的!” 李嬷嬷见她坚决,暗暗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第34章 站队(中) 张岁原以为自己会成为昌安长公主府内的男主人。 毕竟他曾是昌安长公主的第一个男宠。那是先帝刚过世半年后,他被傅准带到了府里。 进府之前,他是个木匠,因为会手艺,长得好,一度也是不少邻居的女婿人选。所以原本,他并不知道自己进公主府是来给人当男宠的。 那时傅准找到他,跟挑牲口一样的眼神打量了他半晌,只把他看得浑身发毛后,才问他,愿不愿意去公主府里做工。 那时候他已经看上了一个女孩,正打算多攒点钱娶媳妇呢,这时候有大贵人找上门来做生意,他自然也是一万个愿意的。 可等他进了公主府后,不但没有让他去干活,反而来了几个人把他洗得干干净净,又伺候得舒舒服服,接着傅准开始给他培训,他这才知道,所谓的做工,是要他用身体服侍公主! 他那会儿没见过昌安长公主,但在家时,总听人说,这位掌权的公主是位夜叉!所以一开始,他并不是很乐意。 但公主府的生活真的很舒服,给的钱还多,更重要的是,他一个平民百姓,怎么反抗得动公主呢! 于是半推半就之下,张岁最后还是答应了。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昌安长公主不仅不是夜叉,还是个大美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美! 于是他安心地住下了,在公主府里享受着。 昌安长公主与驸马不往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觉得自己是公主府的男主人了! 事实上,他那段时间也的确过得舒坦又嚣张。想来那时,公主府的下人们也以为他会是公主唯一的男人,所以对他都毕恭毕敬,就连傅准对他也很是尊重。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半年之后,皇上居然会一下赐给昌安长公主两个男人! 张岁想到这里就不禁想骂人! 明明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青瓜蛋,怎么就想起来给昌安长公主找男宠了呢? 而这之后没多久,傅准居然也又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便是后来一直踩在他头上的彭沉。 张岁百思不得其解,彭沉也没比他好看多少啊,怎么就跟个妖精似的迷住了公主呢? 张岁不是没想到打压他,可直到今天,在昌安长公主的后院里,彭沉依旧是那个最得宠的。 但即便现在是彭沉“独霸”公主,但张岁也依旧凭着昌安长公主第一个男宠的身份,在后院稳居第二人。 毕竟被皇上赏来的那两个,都不得公主的喜欢。 可张岁始终是不甘于做个第二的。 于是这天晚上,一个人悄悄来到了他的院子里。 但直到现在张岁与她面对面坐着,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说可以帮他赢回公主的喜爱。 眼前的女子虽看着有些过于瘦削了,但她秀美的容貌却仍旧抓人,再加上那副书香气,只教张岁终于能想象到,书香门第家的小姐,究竟该是个什么模样。 可惜了,眼前这位却并不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 “宋碧霄,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帮我?” 宋碧霄虽身着男仆装,脸上也脂粉未施,但仍能一眼看出这是个女子。她此时也正看着张岁,却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话。 反而道:“你也讨厌冯月儿。” 张岁脸一沉,不知道她说这个做什么。 但宋碧霄仍在继续:“公主今晚见冯月儿了。” 张岁冷哼道:“又跪在公主那里装可怜了?有什么用,公主才不会理她!” 宋碧霄却道:“是公主召见她去的!” “怎么会?”张岁诧异:“公主不是厌弃她了吗?” 宋碧霄笑了:“你果然讨厌她!” 张岁急忙闭嘴,但转念一想,冯月儿得罪他的事早就是府内皆知了,只是之前冯月儿算是得宠,其他人也都不在意他被冯月儿羞辱之事,故而这事便被淡忘了。 但他这个当事人怎么可能淡忘! 那日他与彭沉,还有王江、施途那两个废物,一起被莫名叫去长公主那里。亏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长公主想起他来了,不想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们四个居然是过去给那个花楼女子看的! 还让那花楼女子点评他们的外貌! 张岁进府后就算在不得志,也没受过这么公开的指点啊!本就不服气,哪成想,那个面如桃花心如蛇蝎的冯月儿,却说他满脸是点! 要不是当时公主也在,看着也算开心,他真要去收拾那女人一顿不可! 谁知这事之后,冯月儿反而越混越好了,日日在公主跟前,后来更是还跟着公主进过宫! 要知道,这只有大侍女才有的待遇啊! 难道这花楼娘子还有望成为公主身边的大侍女? 于是张岁想要报复的心,也变得胆怯起来,只能默默忍着,即便府内也有不长眼的开始学冯月儿,私下叫他满脸点公子,他都没有发发作。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冯月儿前段时间终于被公主厌弃,一度听闻被折腾得人都快挺不住多久了! 所以张岁正打算这两天好好报复下她呢!结果现在宋碧霄居然说,冯月儿居然又被公主召见了! 难道真又被她翻了身? 张岁面容不免有些扭曲,心道,真是若真是被那娘们翻了身,自己还真是下手晚了! 于是他有些发怒看向宋碧霄,“所以你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宋碧霄道:“我本是公主器重之人,却被冯月儿进了谗言,公主便疏远了我,如今她办错了事,却能再次赢得公主的心,难道张公子不恨吗?” 张岁看她这样气愤,反而冷静下来了,“我恨什么?她不过是个侍女,是个下人罢了,与我什么相干,我又何必自降身份,与她作对呢?” 宋碧霄见他明明一个乡巴佬,却因为机缘来公主府里呆了一段时间,现在装出这样一副大家公子的撕不下模样,难免笑了出来。 只是她也很快收起了笑,赶在张岁变脸前,又道:“我知道,公子是傅总管举荐进府的人,而这个冯月儿进府后却扒上了李嬷嬷。就连这次她能翻身,我也打听过了,是李嬷嬷相帮的。可李嬷嬷到底年岁大了,之前也隐隐露出不愿管事的意愿,怎么现在却愿意为了冯月儿而屡屡出手呢?” 宋碧霞看着张岁渐渐紧张起来的神色,心中暗喜之前的钱没白花,看来这张岁果然讨厌李嬷嬷,这位一直不喜昌安长公主找男宠的内管家。 于是她接着吓唬对方道:“李嬷嬷因为这个冯月儿,即便先前要养老了,如今恐怕也要再出山与傅总管共同掌权了,张公子,你明明是傅总管举荐进府的人,难道以后就真甘心于被李嬷嬷管束吗?” 张岁咬着牙问她:“你究竟什么意思?” 宋碧霄走近他道:“公子不愿被李嬷嬷管束,有没有想过,傅总管估计也不愿意同李嬷嬷分权呢?” 张岁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点,但又抓不住点。 于是宋碧霄接着说道:“公子何不与傅总管联合?到底您与傅总管也是有旧交情在的!” 看着张岁逐渐亮起来的眼睛,宋碧霄接着蛊惑他道:“傅总管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您帮了他,他也一定会帮您,届时您有傅总管的协助,何愁赢不回公主的心呢?” 张岁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但同时,他也终于猜到了宋碧霄的真正来意。 于是他开始掌握主动权,对宋碧霄笑道:“我能与傅总管联合,你呢,你想通过我得到什么呢?” 宋碧霄被他打量得不舒服,但又不能转头走人,于是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过是看不顾冯月儿罢了!” 张岁却站起身来,将她的身影覆盖,一字一句道:“不管你是要借我之手打压冯月儿,还是有你自己的什么目的,既然来找了我,总不能就想靠着这么一番轻飘飘的话,就能让我听你的!” 宋碧霄被他逼得后退了几步,有些厌恶道:“那你想怎样?” 张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听说你之前是个花魁?但看着实在不像,罢了,我也不嫌你就是了!” 第35章 站队(下) 三天后,昌安长公主府内,得了空的春英,终于找到还没从自己眼前跑走的夏莲,带着她去到了自己的住所。 昌安长公主跟前的四大侍女,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住所,只是夏莲和冬梅快要出嫁了,所以本就住所挨着的两个人,后来便住到了一起。 故而想跟夏莲说说小话的春英,便只好带着夏莲去自己那边。 大侍女是侍候长公主的,但她们回去休息时,也是有人服侍的。 跟着春英的两个女孩都已经十三岁了,向来乖巧伶俐,看到春英带着另一个大侍女来了,便很是懂事地端水倒茶,尽了礼仪后,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春英与夏莲是同一时间被挑去服侍昌安长公主的,只比秋实和冬梅晚了半年左右。但她们四个跟在昌安长公主身边都有十五年的时间了,所以相互之间的性子也都熟悉得很。 冬梅是四个人中最纯粹之人,心性耿直,向来是最藏不住事情的;夏莲则与冬梅正相反,从来不苟言笑,外人很难从她这里猜出什么东西来;但跟外表高冷难以接近的夏莲相比,其实秋实才是那个最难猜出心思的人,她的表情可以随时切换,只要是她想要给你展现出来的神态,你绝对看不出这幅神情下她可能是完全相反的心情。 所以一直有些软性子的春英,一向很佩服秋实,也总是想要学习她这方面,但是效果呢,不能说好,只是周围人都很善良,没有人会去戳破她罢了。 就像此刻,春英看似温和地让两个小女孩出去玩,但实则那脸上的实在不算是笑,呈现出的只有冷漠,所以夏莲看到那两个女孩丝毫不敢与春英玩笑,全程都是恭恭敬敬的。 这两个孩子好歹也跟了春英一年多了,直到现在还是如此态度,想来春英平时对她们的严厉程度了。 再想想秋实那边尊敬又亲近她的女孩子们,这么多年,看来春英学秋实还是学不到精髓啊! 而等到两个女孩子一离开,门也被关上后,春英脸上的神情立刻切换,她就像个无措的孩子一般,问夏莲:“夏莲,你这两天觉出不对了吗?” 夏莲反问她:“你指什么?” 春英急道:“就是秋实啊!她这两天太奇怪了!哦,还有李嬷嬷,她们两个之间也很不对劲啊!” 夏莲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她是真的才察觉出来,而且好像也没理清是怎么回事的样子,于是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早就发现了,只是你是才看出来吗?” 春英眨了下眼,随即立刻道:“果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别人不告诉我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也不跟我说啊!” 夏莲看着她这气呼呼的样子,很是无奈:“你着什么急,先听我说行不行?” 春英一把抓住她道:“快说!” 夏莲缓缓道:“三天前的晚上,公主召见了冯月儿,这事儿你知道。” 春英点头:“当然!我当时就在公主身边啊!” 夏莲又道:“那你当时注意道秋实了吗?” 这,春英还真没注意。 于是夏莲接着道:“秋实当时十分不高兴。这样摆脸色,是很难在她身上看到的,虽然时间很短,但我因为就站在她对面,所以看得十分清楚。” 但春英想了想却道:“可是秋实一向不喜欢这几个从花楼来的女子,尤其是冯月儿,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啊!所以公主重新见冯月儿,秋实不高兴也正常啊!” “只这么说当然是正常的,但是,”夏莲道:“你记得吗,是李嬷嬷先跟公主说了什么,之后公主便召见了冯月儿。而秋实当时,看向李嬷嬷的神情也有些怨恨。” “啊?这事儿与李嬷嬷有什么想干?”春英糊涂了。 夏莲则是无语了。 “大姐,亏你还天天嚷嚷着要跟秋实学呢,怎么公主跟前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关注啊?” 春英很是迷茫:“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莲道:“冯月儿这次能再度起来,是被李嬷嬷扶起来的!李嬷嬷这般帮冯月儿,让秋实很是不喜,所以这几天她们之间才会怪怪的,你懂了吗?” 可春英依旧不能理解:“冯月儿什么时候与李嬷嬷关系这般好了?李嬷嬷之前不是还总骂她吗?” 夏莲扶额无奈道:“冯月儿与如银关系你知道吗?” 春英点头。 夏莲又道:“李嬷嬷待如银就像闺女一般,这你也知道?” 春英又点头。 然后她恍然道:“所以,冯月儿是通过如银搭上李嬷嬷这里的!” 夏莲点头:“你可算是明白了!” 春英这下理清她们之间的关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于是春英道:“这点小事,秋实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想开了,太好了,我还以为她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呢!” 夏莲翻了个白眼,就差点着她的脑袋说她蠢了,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最后都只化作了一句:“你啊你,你说等我不在府里了,你可怎么办啊!” 春英看她这样,便明白自己好像又想错了,于是急道:“又怎么了嘛,你倒是跟我说明白啊!” 夏莲道:“秋实在跟李嬷嬷打擂台啊!她不服李嬷嬷了!” “啊?”春英诧异到说话都结巴了,“可可是,她她她跟我们一样,都是李嬷嬷带大的啊!” “是啊!可是李嬷嬷已经老了,而秋实又是在公主跟前发过誓的,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春英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她想取代李嬷嬷的位置!” 夏莲点头:“其实之前李嬷嬷也有让秋实接班的打算的!还记得吗?冯月儿她们几个没有入府前,李嬷嬷基本已经不管事了,但后来,嬷嬷又总是出现在公主跟前,还把我们都赶出来,只跟公主说悄悄话。” 春英接道:“李嬷嬷又不愿放权了。” “可李嬷嬷总会老去啊!秋实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夏莲回她:“递到你嘴巴的饭,你正要吃呢,结果连碗都被端走了,换你,你甘心吗?” 春英闻言抿嘴,那自然是不甘心的。 但是她还是想不通,大家都是李嬷嬷带大的,秋实实在没必要现在就跟李嬷嬷打擂台,不论资历还是在公主那里的地位,她都不能跟嬷嬷比啊! 仿佛是看出了春英的困惑,于是夏莲又道:“你也别当秋实是个傻的,她敢跟李嬷嬷作对,自然也是找了靠山的。” “靠山?” 这个府里还有人能越过李嬷嬷吗?春英想了想,恍然道:“傅总管!” 夏莲点头:“傅总管昨天回府后,秋实便去找他了,想来是说成了什么,所以今天才敢这么对嬷嬷。” 春英还是不解:“可傅总管跟李嬷嬷不都是公主跟前的老人吗?他们两个怎么会?” 夏莲却道:“还是那句话,李嬷嬷若是像之前那般,放权养老,那她跟谁都不会有矛盾,但李嬷嬷现在不愿放权,所以矛盾,便都出来了。” 春英听得脑壳痛,捂住自己的脸累道:“好复杂。” 但夏莲却不放过她,掰开她的手,正面对视着她问道:“那么你呢?你选择站哪队?” 春英不解。 夏莲注视着她的眼睛:“我跟冬梅马上就要出嫁了,四大侍女便只剩下你跟秋实了,秋实已经投靠了傅总管,你呢,你选择投靠谁呢?” 第36章 合作(上) 与其他人猜测得不同,秋实与傅准的合作,其实是傅准先提出的。 “李嬷嬷曾跟公主说过,说那个冯月儿跟丽妃娘娘很像,呵!” 秋实还记得那日傅准找她说这话时脸上的不屑,那是她从未在这位大总管身上见过的神情,明明总是温和低调又谦虚的大能人,却在那刻让秋实意识到,哦,原来他也是个普通人,也会对人这般嘲讽啊。 虽然颠覆了以往对他的印象,但秋实却知道,此刻的傅总管才是真实的他,而这样的他,却也更让秋实有信任感。 “冯月儿不过是个最下贱的女人,公主发了善心带她回府罢了,居然想要借公主之势进入宫中,去迷惑皇上,这等狼子野心,李嬷嬷却说是跟丽妃娘娘像?哼!我看她是老糊涂了!” “那时也就是我不在公主身边,才让她忽悠住了公主!不然就凭她这般造谣丽妃娘娘,我非得让公主治她的罪不可!” 秋实小心求证:“所以李嬷嬷说这话是在瞎说是吗?冯月儿并不像丽妃娘娘是?” 傅准却转头对她笑着问:“你觉得呢?” 秋实觉得他这笑着实渗人,随即便见他笑容一收、脸色一变,斜着眼看着她道:“丽妃娘娘是侍奉先帝的人,李嬷嬷却说冯月儿这个狼子野心的人像丽妃娘娘,这是什么居心你难道看不出来?” 秋实一怔。 她去到昌安长公主身边时,丽妃娘娘已经不在了,所以她既不了解这位娘娘的脾气秉性,更是见都没见过这位生前以美貌闻名的娘娘,所以对于丽妃,她一直很好奇。 而李嬷嬷说冯月儿与丽妃相像的话,她也更是一点都不知情。毕竟李嬷嬷总是跟昌安长公主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但这信息是傅准说出来的,那想来是真的无疑了。 所以秋实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好像有些道理。 丽妃生前以美貌闻名,而冯月儿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么比较好像是没毛病的。 可现在经过傅准这么一点拨,她顿时明了这话到底有多不对了! 昌安长公主生冯月儿的气,府内许多人不知道原因,但她身为长公主的亲近人,自然是知道的。无非便是之前皇上偷偷来公主府时,看上了冯月儿,想要她进宫,公主怀疑是冯月儿私下勾引了皇上,才动了大怒。 丽妃娘娘是先帝的妃子,如今李嬷嬷却说冯月儿像她,往深了想,不是就在说冯月儿也可以成为娘娘吗? “这种话,不是火上浇油吗?为什么公主听了没有生气,反而还赦免了冯月儿呢?难道公主想通了,真要送那冯月儿进宫吗?” 秋实不明白,便问傅准,却不料对方送她一个冷笑,又道:“秋实,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傻了,怪不得李嬷嬷又重新到公主那里争宠,不愿意你接她的位置,甚至还打算提拔那个冯月儿了呢!” 秋实顿时心里一慌,声音都变调了,“提拔冯月儿?” 傅准道:“冯月儿早就巴结上了李嬷嬷,所以李嬷嬷去公主那里为她求情,甚至说出冯月儿像丽妃娘娘的话,自然不会让公主想到其他地方去,而是要让公主觉得,冯月儿可怜才行。你要知道,说话从不在你到底说了什么,而是你说出的话,是不是能让对方觉得你的话是有道理的,是能接受的!” “很显然,李嬷嬷达到了目的。” “她说出这种看似危险的话来,不仅不让公主生气,更能解了冯月儿的困局,实在是高!” 傅准眯起了眼睛,又看向秋实,“所以秋实,她现在不打算让你接班了,你就打算这么认了,然后看着一个花楼女子,一个这世上最低贱的女子,顶替你的位置吗?” 秋实当然不想。 老天才知道她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明明在此之前,李嬷嬷都已经把权力要交给她了!明明之前她可以次次跟着公主进宫入府,明明她马上就要成为公主身边第一人了! 任何一个人出来打断她的进程,她都会不甘心,更何况是冯月儿,这种从世上最脏的地方爬出来的人! 她根本都不配跟自己站在一起,居然还妄想接替她的位置? “可是嬷嬷曾对我说过,那个冯月儿不过是逗公主开心的玩物罢了,根本取代不了我们四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位置啊!” 秋实还是不敢想象,在冯月儿初进府时那般嫌弃她的李嬷嬷,甚至都不愿意她近公主的身,如今却会让这个人取代自己! 傅准却对她道:“秋实,你也是从宫里出来的,怎么会轻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呢?” 秋实看向傅准,却只跟他对视一眼就低下了头再不敢看。 傅准的眼神太直白,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是个傻子的事实! 傅准道:“李嬷嬷与我都是从小伺候公主的人,曾经的她也是个一心只为公主的人,但到底是人心难测啊!谁能想到,这样的人如今会为了私心,都敢这般诓骗公主了呢!” “私心?”秋实就算是明白自己是个傻子,被李嬷嬷糊弄了,可是她还是想不到,冯月儿究竟是靠什么收买了李嬷嬷! “冯月儿她到底凭什么?让李嬷嬷对她有私心?” 傅准叹道:“傻姑娘,你虽跟在公主身边多年,但还是见识太少了!你以为李嬷嬷的私心是为了那个冯月儿吗?人的私心可从来都是为了自己啊!” 他对秋实道:“李嬷嬷年纪大了,公主曾承诺过,以后会让李嬷嬷回乡养老。她不同于我们这等阉人,卖断给了宫里,有家能回自然是想要回去的!可李嬷嬷都远离家乡多少年了,家中哪里还有亲人?你有没有想过,她这样回乡养老,靠什么养老?” 秋实不解。 傅准便只能接着解释道:“当然是要靠钱了!” “只有有了足够的钱,李嬷嬷才能舒服地过完最后一段时日。虽然公主已经给了她不少赏赐,等日后她回乡,想来还会再给上不少!但是,钱这东西,哪有人会嫌多的?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冯月儿在入府前,可是京中出名的花魁娘子,你们身居内宅可能不知道,但我知道得清楚,她跟那个陆情进府时,可是带了好几个大箱子来呢!那里面的好东西,怕是不少啊!” 秋实听到这里,其实已经信了不少了,但是她还是接受不了一点。 她哑着声音道:“只是因为一些钱,嬷嬷便这般对我?” 傅准起身走近她:“秋实,你自己想想,那冯月儿之前往李嬷嬷那里跑得有多勤快,你又带过什么礼物去看过李嬷嬷?你要知道,对不少人来说,情谊可远没有金银实在啊!” 秋实闭上眼睛又睁开,她看向傅准:“总管,我该怎么办?” 傅准拍拍她道:“我是最不愿看到公主身边有心思不纯之人的,你是个好孩子,我虽没有带过你,但这么多年也十分了解你的为人。只要你忠心对待公主,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秋实有些哽咽,“多谢总管!” “你知道吗?其实,你才是像丽妃娘娘的那个人,不是外貌,是性子,又倔又傻还不会叫屈,唉!” 傅准这话没有说完便长叹一声离开了,徒留呆怔在原地,半晌后才流出泪的秋实。 第37章 合作(中) 王远最近被贬职了。 明明前一天还是前途无量的礼部侍郎,可后一天却突然被贬出京了,可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许多人都是摸不到头脑。 此事内因确实复杂,就连王远本人也并不完全清楚,如今的结果到底是怎么博弈来的。但因为众多原因中有一个涉及到礼部的脸面,所以对于王远的贬职,尚书韩方平硬是能瞒一个是一个,毕竟王远当时是他提拔上来的,若是他的丢脸事传开了,自己也会跟着丢人。 谁能想到呢,礼部还一直要取消花楼呢,结果礼部侍郎天天往里面跑! 当初韩方平从儿子嘴里听到这个事的时候,都要气炸了! 怪不得他这个想法一直不能成形,敢情自己人都不支持啊! 于是自打那之后,韩方平对王远的态度就冷了下来。要不是这个丢人的把柄被昌安长公主给把住了,他怎么都能在皇上娶后的事情上再争取一二! 但冷待归冷待,韩方平对王远倒没有真的动怒,也没有贬职他的想法,毕竟男人的通病嘛,他也能理解,只是这个档口被昌安长公主发现,并以此来要挟他,真的很坏事! 于是韩方平冷待王远,一是借机磨磨王远的性子,二则是拖,若是长公主之后不理会此事,那么等过段时间,她忘了此事,自己也就不会再追究了。 但让韩方平也没想到的是,昌安长公主不仅没有遗忘此事,还趁机要撸了王远的官职,然后给礼部派几个“心口如一”的官员来正风气! 这不是公然打韩方平的脸面吗?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于是韩方平找上了梁韬,希望这位宰辅能帮帮自己。虽然梁相到底是怎么跟昌安长公主说的,他不清楚的,但单看最后的结果,长公主应该还是给了梁相不小的面子的。 于是王远走前,韩方平特地嘱咐他,京外任职也需谨慎,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有梁相的人罩着。 听了这样一番话,王远自然对着韩方平感恩戴德了一番,又辞别了礼部官员后,他就回家收拾东西了。 然后在晚上宵禁前,又偷偷去了京中新开的一家花楼。 勇冠侯家的大管事孙倍笑着对王远道:“王大人,你可真是我见过最有趣的文官了!因为逛花楼被长公主厌恶贬官,你现在居然还敢来花楼,就不怕再被发现吗?” 王远却道:“长公主事务繁忙,哪里会了解这些小事?再说了,之前被发现,也是我大意了,那个认出我的丫头如今被关在公主府里,她又没长天眼,难不成还能看到我在做什么吗?” “况且我已经被贬职,肯定无人能猜到我居然敢在这个时间出门,更不会有人想到我会来花楼!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便是我最安全之地了!” 孙倍指着他哈哈大笑,然后便接着与他推杯换盏。 王远给他倒了一杯酒,又敬:“孙管事,这次我能保住官职,多亏了您跟侯爷求情了!” 孙倍笑道:“王大人客气了!也就是您这样的有才之士,能让侯爷记住,所以才愿意为您在王爷面前说话啊!” 王远笑道:“那也是孙管事跟侯爷提起过我,侯爷才有的印象,不然朝中官员那么多,侯爷怎么会知道我呢?所以还是万分感谢您啊!” 这话说得孙倍很是舒坦,便也认定王远是个上道之人。 虽然在身份上,他只是个侯府奴才,远比不得京官,更何况王远这样,之前还是侍郎这样的大官。但他身后站得是勇冠侯,而勇冠侯身后,站得可是瑞王爷! 所以京中这些官,别说是王远这样的侍郎了,就是梁相,哪个不得在瑞王手下讨生活? 跟他们这些外官一比较,他这种内府奴才,对王爷来说,才是自己人呢! 但可恨得是那些官们,不仅看不明白这个道理,反而眼睛还长到脑袋顶上去了,多得是待他真像在待奴才,简直是一群蠢货! 所以对于那些不识好歹的人,孙倍也懒得理会,而王远这种既明白事理,又肯拉下身段来好好结交自己的人,才是他会推荐给侯爷的人。 所以即便王远现在被贬去外地了,但孙倍依然看好他。毕竟过段时间,王爷再把他弄回来并非难事! 所以他也叮嘱王远道:“王大人,此去不必过多担心!虽说这次您被长公主针对了,但王爷记着您呢!等您到了地方立上两个功劳,再调回京也不过是王爷动动嘴的事情!” 王远感恩戴德:“如此便多谢王爷了!孙管事,你我也相熟了,在称呼上也不必这么见外,我看你比我大两岁,不介意的话,我称你一句兄长如何?” 孙倍这下倒是有些意外了,但对此却接受却也很快。 “既如此,那我们就都别见外了!你既然叫我一句兄长,那么我便称你一句老弟!” “王老弟啊!”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话的缘故,此时孙倍突然觉得王远真是自己的亲人了,于是也开始掏心掏肺了,“王老弟啊!这次的事,是兄长没给你办好!侯爷那里是给你说了好话了,但你也知道,你是韩尚书提拔的,韩尚书又是梁相的人,所以王爷对你也就没那么信任,所以长公主那里,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王远点头:“我懂!王爷还是担心我不是真心来投!” 见他神情不振,孙倍便拍拍他的后背鼓励道:“别灰心啊老弟!你听兄长的,兄长给你支招!” 王远闻言果然凑了过来,满脸期盼,“兄长有何妙计?还多教教小弟!” 孙倍道:“就是我刚刚说得啊,你到了地方,多立两个功劳就好了!只是这功劳,千万不算在梁相那边的人那里!” 王远顿时理解,马上道:“小弟明白了!兄长放心,小弟至此一去,一定会与梁相那边彻底划分界限,到时取得功劳,定会是瑞王爷的!” 孙倍大笑道:“到底是做过大官的人,脑子真是好使,真是一点就通啊!” 王远给他倒酒笑道:“都是兄长教得好啊!” 见孙倍兴致越来越高,王远便让还在吹拉弹唱的姑娘们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全都围了过来。 来前孙倍还嫌弃,这新开的小花楼能有什么好货色,没想到王远给他找的这几个还真不错! 于是高兴之下,他又对王远道:“老弟,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既然这么想扒上王爷,何不学学吏部那个赵会鸿?把你家女儿也送到王府去住几天,王妃大度,王爷喜欢,何愁你没有前程呢?” 王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呀,兄长有所不知,我家女儿年纪太小了,这怎么能去王府给王爷王妃添麻烦呢?” 孙倍却道:“年纪小才讨喜嘛!” 王远眼神闪了下,随即又笑:“兄长,今晚我们可要尽兴啊!” 孙倍身边的女子们立刻一人一杯酒将他包围了起来,于是他也顾不得再劝劝这新认的小弟了。 王远与孙倍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这里,除了这家花楼的老鸨和几个女子,还真没有更多的人知道,这里昨晚来了他们两个。 只可惜,在王远走后不久,一个女孩悄悄从里面出来,直奔去了寻芳阁! 第38章 合作(下) 京中的花楼不受官府管辖,故而其背后的势力便是错综复杂。 有时候你以为不起眼的小花楼,在背后操纵它的人可能是想也想不到的。 比如王远特地选的这家,他以为不过是富商跟风开的,实则这背后真正的主人却是寻芳阁。 钱辛娘听完来人的汇报后,便让她回去了,一个年纪不大又看着灰溜溜的小丫头,在花楼里不起眼,在外面同样不引人瞩目。 所以用这样的人来传递消息,又是在花楼里大部分姑娘睡觉的早上,不仅外面的人不会察觉这两家花楼之间有联系,就连花楼内的姑娘们,也是许多都不知情的。 虽说多开一家花楼,是为了更多地搜集京城内的信息,但盯上王远,却是钱辛娘的要求。 昌安长公主知道王远逛花楼故而打压他,不仅王远本人知道是那个叫冯月儿的花魁爆出的消息,一直在关注长公主府的钱辛娘,也是很快得知了这个信息。 但王远的行为却一直很怪异,照理说,这样一个逛花楼都小心谨慎的人,应该是知道见过他的冯月儿在公主府里的,也就是说他去花楼的事情,迟早会被长公主知道,但他再见过冯月儿之后还敢再去花楼,明显就是让长公主的人抓现行! 而且这么明显的时间点里,他还约见了勇冠侯府的人! 王远这么做,要么便是别有用心,要么就是已经攀上了瑞王,根本不在意昌安长公主! 想必也是这种态度惹怒了昌安长公主,所以王远直接被贬出京了! 而现在,他居然在临行前,还敢在花楼里见勇冠侯府的人,并说出了会帮瑞王料理梁相在地方上的人,恐怕便是真的将瑞王视作靠山,彻底投诚了! 钱辛娘不禁冷笑出声,这些个文官果然个个都是道貌岸然之辈,表面都是笑,背后都是刀!梁相与韩方平这般保着王远,却不想此人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已经算计好要将他们变成自己未来的功劳了! 想到这里,钱辛娘不禁更加厌恶王远。 真是玷污王这个姓了! 钱辛娘提笔将最近境内的信息整理好,尤其是梁相已经快要笼络不住这些文官的事情,写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叫人将密信送去了安辽都督府。 最近昌安长公主已经撤走了看着她的人,钱辛娘送信也就隐蔽了起来,毕竟这些信息,她并不打算让昌安长公主知道。 但是钱辛娘不会想到的是,这个世上根本不会有完全保密的信息。 她永远不会想到,今早她收到的消息会被寻芳阁内的一个姑娘恰好听到,而这个名叫叙雁的姑娘,最近正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发愁。 叙雁今年刚满十三岁,是寻芳阁难有的曲艺人才,一手古筝弹得已是小有名气,想来再过两年,便会抢过问乐坊的风头。 也是因为她的这个才艺,所以钱辛娘一直没有让她卖身,只等着将她的名气养得再大些。 故而虽然人在花楼,但叙雁对自己的生活倒也还觉得可以。 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她焦虑了起来。 那便是有人要花重金赎她! 本来花楼里的姑娘被赎身出去是好事,毕竟出去了便会有一个真正的安身之地了。但是让叙雁不安的是,那个要赎她的人,正是之前赎过寻芳阁一个花魁,但没过多久,那个花魁便不明不白死掉了的人! 这是寻芳阁的一件往事了,许多人都避讳不愿意提,年纪小的许多姑娘都是不知道的。但叙雁却知道。 因为一年前这人再来寻芳阁时,被花魁冯月儿给刁难了一番,那人十分生气,本是要为难冯月儿的,但当时正好有几个颇有才情的秀才在,几人一番挤兑又扬言要作诗传出去,这人怕了,自己走了,这才没有出事。 当时还是个小丫头的叙雁不懂,一向对客人恭顺的花魁怎么会这样,后来才在老人的念叨下得知了往事,于是便也记住了那个曾害死过一个花魁的男人。 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要赎她出去了! 叙雁很是害怕。 来的都是客,虽说那人害死过一个花魁,但钱辛娘对他也仍是对客人一般并不排斥,还招呼姑娘接待了他。 而自己,虽然未来可能会更值钱些,但如今已经有人要花重金赎自己,恐怕钱辛娘也不会不心动! 若是钱辛娘正答应了对方,让他带走自己,那自己还有几天能活呢? 叙雁不想死! 作为现在寻芳阁地位较高的姑娘,她知道钱辛娘前段时间去过长公主府,也知道冯月儿回来过寻芳阁,所以长公主府与钱辛娘之间,恐怕是达成了某种秘密交易。 长公主不可能真的好女色,否则钱辛娘早就带着自己容貌出色的姑娘去公主府了。那么她们之间可交易的,便只剩下信息了! 叙雁生活在寻芳阁,又经常往来于不少贵人之中,好多人对她们不设防,所以她们自然能听到许多事情,所以对于花楼贩卖信息一事,她从来也是知道的。 钱辛娘偷偷在京内开了一家不知名的小花楼,还得到了关于官员的消息,这事她既不亲自去公主府禀告,也不让人去给冯月儿送信,而是派了一个经常神秘出京的人出门,想来这消息,她是不打算让长公主知道了。 叙雁想,或许这事可以救她! 于是她趁着此时寻芳阁看管不严,威胁伺候自己的小丫头,与她交换过衣衫之后,便偷偷溜出了寻芳阁,一路去往昌安长公主府! 但长公主府并不好进,尤其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公主府的下人们都不允许她靠近。最后还是在她与公主府的下人们推搡争执之时,路过了一辆马车,才将她从这种情境中解救了出来。 马车上的贵人并没有下车,而是派了一个侍女下来,询问了情况后,又仔细看了看她后,便又上车回复去了。 叙雁见公主府的下人们对这辆车态度恭敬,想来这车里的人身份非凡,于是也不敢造次,乖乖等在那里。 没多一会儿,那侍女又下了车,对公主府的下人们道:“我们夫人说,既然这位姑娘是来找咱们府里的人的,虽然傅总管此时不在府里,但不妨你们便将她要找的人叫出来,反正有你们看着,两个女子想来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听到这位侍女的传话,刚刚还坚决不会给叙雁传话的男子,却真的让一个人进了府,随即又对她道:“既如此,你便在府外等着,一会儿叫你,你再过来!” 接着他又笑意盈盈对那侍女道:“姑娘您快请上车,小的这就引咱们的车进府!” 叙雁便退在角落里,看着那辆车进了公主府。 第39章 旧案(一) 想来是那位贵夫人地位很高,所以叙雁没过多久便见到了冯月儿。 冯月儿看上去气色极好,想来这几天在公主府内过得不错,叙雁不禁觉得舒缓一些,想来此行她的成功率也高了一些。 事态紧急,所以叙雁也不跟冯月儿客套了,上来便将自己偷听到的,关于被贬礼部侍郎王远在花楼约见勇冠侯府管家,并密谋投诚瑞王而背叛梁相,而钱辛娘却不来报信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冯月儿听完后,脸色也是大变。 果然钱辛娘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是真的对长公主投诚! 于是她连忙握住叙雁的手道:“好妹妹,多亏你来告诉我,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你放心,长公主那里我一定会陈明你的功劳的!” 叙雁却道:“月儿姐姐说得什么话!原来你还在家时,我便一直受你的照顾,这份恩情岂能不报?况且之前你回来时,也叫我多留意钱妈妈的动静,我知道你这里一定是大事,所以今天听到这些便赶紧过来告知你了,就是不知道这事对长公主来说是不是重要的事。” 官员的斗争,在她们这些底层女子看来,都是天上的神仙在打架,区别不过是有的会波及到自己,有的不会波及到自己。但神仙们打架对于神仙们来说,有的却并不是大事。 叙雁听到王远与孙家的事,觉得是大事,于是背叛了钱辛娘跑来给冯月儿送信,但这件事若是对昌安长公主来说不是大事,那么她的下场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冯月儿知道她的担心。 于是对她道:“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不是小事,你也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叙雁看着她坚定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冯月儿拉着她进入公主府的内院,却没有带她去见别人,而是先带去了自己住的地方。 “承恩公府夫人到了,公主正跟她说话呢,等一会儿公主闲了,我再带你去见公主!” 叙雁听了前半句还点了点头,原来刚才碰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承恩公夫人啊。可是听到后半句却陡然紧张了起来。 “去见公主?”她问:“是昌安长公主吗?” 冯月儿笑道:“这里是昌安长公主府,自然去见她了!” 叙雁的心砰砰跳,“这,月儿姐,你跟长公主说就好了,我就不用去了!” 冯月儿却道:“你来报的事情不简单,即便是我先去说了,长公主也一定会见你的!” 见她实在紧张,冯月儿又劝道:“你放心,长公主人很好的,你不必紧张的。” 可这句却并没有宽慰到叙雁,她担心道:“我不过是花楼中的一个小女子,而长公主却是天上的明珠,我,我怎么配去见长公主呢?” “叙雁!”冯月儿将她叫了回来:“我同你一样,也是花楼出身,咱们是一样的。但你看,我现在不是就在长公主身边侍候吗?” “放心,长公主是个讲理的人,你说得都是实话,她不会为难你,更不会对你怎样的!” 若是放在大半个月之前,冯月儿一定会跟叙雁说,昌安长公主是这世上最和善之人。但是经过皇上的事情后,她已然明白,即便和善如昌安长公主,却也有狠心的时候! 但后来经过她的自救和被钱辛娘算计几件事综合下来,如今的她虽然通过李嬷嬷再次回到了昌安长公主的身边伺候,但也收起了前段时间的张扬肆意,知道了长公主身边也需时时小心注意。 可即便昌安长公主还是因为皇上自己的心意便冤枉迁怒了她,但没有一气之下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昌安长公主仍旧算是个讲理的人。 她微笑着跟叙雁道:“你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呢,一会儿你只管照实去说,公主不会对你怎样的!” “而且你放心,等回完了这件事,我也会为你求情,让你不用再回寻芳阁去!” 叙雁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来,“但家中伺候我的那个小丫头,她是替我瞒着消息的,我走了,她怎么办?” 冯月儿道:“放心,等公主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钱妈妈是不敢动她的!” 叙雁见她这幅坚定的神情,也终于从紧张中慢慢缓解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边聊边等到了中午之后,终于有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站在门口对她们道:“承恩公夫人已经回去了,如银叫你过去呢!” 门口阳光正盛,叙雁的眼睛被光刺到了,有些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只是听着声音好像觉得似是耳熟。 但一想自己哪里见过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呢,便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不料回头一看,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冯月儿,此刻却满脸不高兴,她大声对门口那人道:“知道了!” 门口那人好像也不生气,甚至还轻笑了一声,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叙雁不禁问道:“月儿姐姐,那人是谁啊?” 冯月儿道:“还能是谁?不就是问乐坊那个陆情!” “陆情?”叙雁大惊又恍然道:“对啊!她跟你是一起进的长公主府!原来她跟你关系这么好吗?” 冯月儿却道:“谁跟她关系好?不过是倒霉跟她住一个屋子罢了!” “你俩住一起?”叙雁大惊,随即马上起身看向对面的那张床道:“所以那个是陆情姑娘的?” 冯月儿点点头。 叙雁一脸羡慕,随即又满屋子看了一圈道:“可是月儿姐姐,我怎么没看到陆情姑娘的琵琶?” 冯月儿道:“她没有带进府里,进府后也从未在公主面前奏过曲。” 看着呆滞起来的叙雁,冯月儿站起来,对她道:“走,我带你去见长公主。” 叙雁很是紧张地等在外面,不远的屋子里,便是如今大魏地位最高的女人,昌安长公主了。 此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还能见到这样的贵人。她紧张得有些害怕,身子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一方面是担心一会儿的应答,而另一方面,自己能不能趁此机会活下来,便是最重要之事了! 于是等她再度看到冯月儿出来找她,并带她进去,直至跪在地上给公主磕完头,她都没有偷偷打量这里的布置,更不敢去偷看任何一个人。 这份近乎木讷的乖巧,让冯月儿有些担心她一会儿的回答,但此情此景,却让昌安长公主还算满意。 看来,这个女孩没有胆子说谎。 于是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叙雁战战兢兢道:“回长公主的话,奴婢叫叙雁。” 昌安长公主又问道:“把你刚刚跟月儿说的话再说一次。” 叙雁便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听到的所有事情又说了一遍。 昌安长公主又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告诉月儿这件事呢?” 叙雁闻言有些踌躇,不禁去找冯月儿,偷偷抬头却见她也看向自己,于是坚定了决心说出了实话。 “回长公主的话,因为有人想赎奴婢出寻芳阁,但奴婢不想死!” 第40章 旧案(二) 昌安听不明白她这话,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叙雁仍旧不敢抬头,声音也依然有些颤抖,但还是高声重复道:“回长公主的话,因为有人想赎奴婢出寻芳阁,但奴婢不想死!” 好半天,昌安长公主才“啊”了一声,随即看向冯月儿,让她给自己解释解释。 于是冯月儿立刻道:“公主,要赎叙雁的人名叫于望海,是相州的富商,他几年前曾在寻芳阁赎过一个女子,但那女子还没随他出京便不明不白地死了,所以叙雁害怕跟他走会步前人的后尘。” “哦。”昌安长公主想了下,对叙雁道:“也许那只是个意外呢?你若不跟对方走,岂不是浪费了一次好机会?” 叙雁不知道要怎么回,倒是冯月儿又说话了。 “公主,那不是意外。”她神情坚定,“奴婢后来调查过他,他当时除了在寻芳阁赎走一人外,还去其他花楼赎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也没能活着出京!” 昌安长公主这下明白了,当即正了脸色,“那就是三个人的性命了!怎么没人报官?” 冯月儿垂了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公主,花楼并不是我们的娘家,没有人会给花楼女子撑腰的。” 她们从卖给花楼始,便与家人断了所有联系,从此身便不由己,在花楼还有价值时,楼里的妈妈还会看重你,但一旦被赎出身,与花楼的关系便也断了。无论是死是活,这世上都没有一个“娘家”会为她做主。 昌安长公主却问冯月儿道:“那你们呢?现在怕步前人后尘,为何当时出事时不为她去喊一声冤呢?” 冯月儿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昌安长公主,这一眼似怨似惊,最终都只化作一句话:“我们不能得罪客人。” 听到这句话,昌安长公主良久没有作声,好半晌才道:“此事本宫知道了,月儿,你带这位姑娘下去。” 冯月儿却又跪在昌安面前求道:“公主,叙雁经此一事,必然会被钱辛娘记恨,且那于望海还对她虎视眈眈,还求您别放她重回险境!” 昌安听完险些被气笑了,“本宫就是那般不通人情的人吗?” 但看到冯月儿依然低着头,她想起前几天迁怒她受罪,导致她现在对自己也不如一开始进府时那般亲近了。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愧疚和别扭的情绪,最终还是开口道:“罢了,你一会儿带她去找李嬷嬷。” 冯月儿低头称是,随即便带着叙雁退了出去。 待她们走之后,昌安长公主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秋实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又为她捶着腿道:“公主,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昌安看了她一眼道:“说罢!” 秋实没有抬头,手上继续,嘴里却道:“奴婢知道公主是最有善心的人,但这些花楼女子的话到底不该多听,她们惯会见风使舵的!就说刚刚她们说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依奴婢看,一个商人,再有钱也不敢违背王法的!若他真是沾了三条人命,即便没有人为花楼女子做主,那富商身边的人难不成也都看不见,就任凭他这般枉顾人命?” “说不得就是那个叙雁见了长公主心善,府里生活又好,所以也想同冯月儿一般,想了个法子好留在这里呢!” 昌安觉得,那个叫叙雁的小姑娘应该不敢骗自己,而冯月儿的话也不像假的,但细想一想,秋实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想了想前几天见过钱辛娘后兴起的计划,最后道:“你既然也觉得此事多有蹊跷,一会儿便去叫傅总管去调查一二。” 秋实欢快应道:“公主不仅心善还如此公正,奴婢相信傅总管一定能调查清楚的!那那个叙雁?” 昌安道:“先留在府里,就跟着冯月儿住在一起。” 秋实的手一顿,随即又装作无事状,继续给公主捶腿,“是。” 冯月儿带着叙雁来找李嬷嬷,说完是昌安长公主的安排后,李嬷嬷上下打量了叙雁许久,问她:“你可有什么擅长的?” 叙雁一开始不敢说话,看见冯月儿对她点头,才回道:“回嬷嬷的话,奴婢什么粗活都会干!” 李嬷嬷笑了:“你在寻芳阁也是做粗活的?” 叙雁脸红道:“不是。” “那你在寻芳阁最擅长什么才艺?” “筝。” 李嬷嬷点点头,“公主那里好像还真有这么个东西,回头找个时间,你给公主弹一曲听听!” 叙雁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偷偷看了看冯月儿,见她也笑着看着自己,便高兴应了句:“是!” 因为天气太热,李嬷嬷最近有些犯懒,与她们两个说了几句后就打发她们离开了。 叙雁便跟着冯月儿又回到了她的屋子,正巧看见陆情躺在里间,一手还摇着扇子,也不知是睡是醒。 陆情在未进公主府前,琵琶弹得是出神入化,不少人听后都觉得心神荡漾。也是因此她才能坐得问乐坊第一,而这手才艺也使得她有不少的拥趸。 而叙雁正巧便是她的迷妹之一。 见偶像与自己喜欢的姐姐住在一起,对她来说真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但是看到冯月儿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样子,她也不好不顾月儿姐姐,而去找陆情说话。 况且陆情好像真是在休息。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冯月儿坐到另一边,无事便又打量起这房间的布置。 虽然月儿姐姐说这个房间只是给府内侍女住的,规格并不算高,但在叙雁看来,这可比她在寻芳阁住得还要漂亮些! 虽然她不是花魁,但她如今在寻芳阁的地位也不低了! 由此可见,昌安长公主府里的侍女地位有多高了。 看着看着,叙雁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小声问冯月儿道:“月儿姐姐,你说陆情姑娘没有带琵琶进府,也没有在长公主面前再弹奏过,是真的吗?” 此时冯月儿刚刚躺在里侧,正闭着眼睛给自己摇着小扇子,听到问话便答道:“对啊,我没见她再弹过琵琶。” 叙雁不禁朝陆情那里望了过去,内心一阵可惜。 陆情姑娘这么久没有弹过琵琶了,也不知手生疏了没有,之前好多人都猜测她能进长公主府一定是因为琵琶弹得好,所以专门来给公主奏曲了,结果谁知道,她进府后反而没有再弹过呢! 难道是长公主不喜欢听? 可是李嬷嬷刚刚还跟她说,让她去给长公主弹曲呢! 啊,不好! 陆情琵琶弹得那么好长公主都不听,自己去弹筝,长公主不会听生气! 于是她赶紧问冯月儿道:“月儿姐姐,陆情姑娘琵琶弹得那么好都没有再弹过,我这点本事真的要去长公主面前献丑吗?” 冯月儿摇扇子的手一段,睁眼看她道:“不必担心这个,李嬷嬷不会害你的!” “况且陆情不弹曲,也不是因为公主不喜欢。” 第41章 旧案(三) 陆情进昌安长公主府时没有带琵琶来,这是府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本来冯月儿还想,会不会是长公主给她准备了更好的琵琶,但后来却一直不曾见过陆情再弹起琵琶过,直到冯月儿跟如银搞好关系后才得知,长公主府内并没有琵琶! 没有就没有,冯月儿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没有别的感觉,只是暗笑陆情想来长公主府里套琵琶的梦是彻底碎了。 她自己不带着家伙事儿,长公主这边看上去也没有让她重操旧业的打算,没了乐器,看这陆情还怎么跟自己争! 但后来,也就是冯月儿被昌安长公主误会勾引皇上而遭到冷待时,她与陆情的关系渐有缓和,她才得知,陆情居然是在得知昌安长公主府内没有琵琶,而昌安长公主本人也不爱听琵琶的情况下进的府! 冯月儿至今还记得她对自己提起此事时那淡然的态度。 昌安长公主在陆情进府前就告诉她,自己不爱听琵琶,也没有琵琶给她弹,但她却没有带琵琶进府。所以是陆情本人不愿弹琵琶,也不愿再做花魁,才趁机进的公主府。 昌安长公主,在知道了她这个态度后,也没有再提起过此事。而陆情进府后就像普通侍女一般生活,仿佛与琵琶从未有过联系。 想通了这一点,冯月儿当初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 一是震惊陆情敢这么做,二是震惊昌安长公主真的会纵容她的行为! 而冯月儿后来对昌安长公主不曾失去信心,得知这件事情也是一个原因。 昌安长公主骨子里还是善良之人,只是因为皇上是她的亲弟弟,所以才会失了理智,而迁怒自己的。 冯月儿有些酸涩地想,人都会偏袒自己的亲人,这是合理的,何况是昌安长公主这样有权势的贵人,没有第一时间要了她的命,已经是极为理智且善良的了,她一个孤零零毫无依靠之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已经是上天垂爱了。 而且昌安长公主现在不也再度让自己回到她身边侍候了吗,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冯月儿觉得自己也不该再纠结这事了。 只是有些事到底是发生了,有些时光也终究是回不去了。 冯月儿不想再想这些烦心事,于是让还想说话的叙雁躺下一起休息,迫使她不能再问东问西。 毕竟跟以往一直以为的对手突然有了好交情这件事,冯月儿现在还不能适应。 是的,自从上次从陆情这里听取建议后,冯月儿跟她的关系就莫名其妙缓和了起来,陆情有时对着她更是一副自来熟的状态,搞得冯月儿真不习惯。 所以今天在叙雁过来的时候,她莫名与摆出了与陆情不熟的样子,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立马也回敬她一个不认识! 哼,不理就不理!大不了再回到之前的状态好了! 其实这般与陆情相处,对冯月儿来说是最舒服的。就是上回对方好歹帮了她,导致她现在还得时不时想着还,所以总这么不理不睬的还不行。 唉!与人相处真麻烦! 冯月儿就这么想着想着,后来还真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冯月儿一时有些不知时间地点,还是身边的叙雁叫了她几声,才将她的神智唤回来。等她收拾打理好自己后,如银跑来了。 “月儿月儿!”如银进来时看见屋里居然有三个人,还呆住了一下,后来想到冯月儿今天领来一个,而陆情此时也不当值,才又对冯月儿说话。 “那个钱妈妈又被公主叫来了!” “这个时候?” 冯月儿看看外面已经昏暗的天色,这个时候叫钱辛娘进府,那寻芳阁今晚怕是开不了门了! 如银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道:“我听嬷嬷说,钱妈妈到的时候,傅总管也派人去了寻芳阁,这几日那里都得关着门了!” 叙雁闻言有些慌,她看向冯月儿:“月儿姐,这几天都不能迎客了,钱妈妈会恨死我的!” 而不等冯月儿安慰她,如银又说道:“叙雁姑娘别担心,那位钱妈妈,今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做你们的妈妈了呢!” 冯月儿猛然看向她,问道:“如银,你为什么这么说?” 如银道:“我听李嬷嬷说了,今日你与叙雁姑娘说得那个于望海,长公主已经让人去调查了!若于望海真的惹出人命官司来,那钱妈妈也是帮凶!到时候也会被追责的!” “她若被追罪了,也不能再找你们的麻烦了!” “不对,其实她本来就不能找你们什么麻烦,毕竟你们现在都在公主府里呢!” 如银虽然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但她到底是昌安长公主府内的人,虽然待人一贯温和,但看待外面的人也多少带了一些高姿态,毕竟在大魏,能越过昌安长公主动她们的人可太少了! 所以她安慰叙雁道:“嬷嬷这两天有些病了,叙雁你先跟着月儿住在这里,等过两天嬷嬷精神头好一些了,就会为你安排住处的!” “进了公主府便都是一家子了,以后再也不用怕这怕那了,公主待咱们好着呢,也不会让人伤寒咱们的!” 叙雁悄悄看了看身边的冯月儿,虽然月儿姐和这位如银姐姐都说,她今后能留在长公主府,但她自己总觉得,自己是留不下来的,也许她还得回到寻芳阁去。故而这也是她一直担心钱辛娘会针对她的主要原因。 而如银那边想起其他事要跟她们道别了。 “月儿,我得回去给嬷嬷熬药了,对了你还有陆情,今晚都不用再去公主那里伺候了。” 看着如银急着要走,冯月儿却又叫住了她。 “如银,我不用过去,那,那个……” 如银回头一见她的神情便猜到了她要问什么,于是道:“放心,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会来告诉你的!” 冯月儿这才点点头。 等如银离开后,叙雁松了一口气,正要问问冯月儿,昌安长公主会怎么对钱辛娘时,却听陆情开口了。 “于望海,是谁?你们今天去与公主说什么了?” 冯月儿制止住想要开口解释的叙雁,对陆情遮掩着回答道:“不过是个外地商人罢了,这个人有些问题,公主知道了,便让人去查了。” 陆情听了这回答只觉好笑,她看向冯月儿:“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然后又道:“其实这事儿你们不说,我最后也是会知道的,不是说公主都让人去查了吗,到时候查明情况,若不涉及什么不能说的,最后肯定要公之于众的,我知道是早是晚其实并无所谓。”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看着冯月儿的眼神有些哀怨,“只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总对我这般防备,竟什么都不愿与我说!” 叙雁有些焦急地看着她俩,她既见不得陆情这般委屈,也不敢违背冯月儿的意思,心里万分想要她们关系好,但也知道这事根本不由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冯月儿想通了,她开口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那个于望海,曾经折磨死过人,他这次来京又想带走叙雁,所以我便告诉了公主此事。” 陆情想了下,问她:“所以于望海之前折磨死的人,也是你们寻芳阁的?” 冯月儿点点头,又道:“其实也不止我们寻芳阁的人。” “于望海。”陆情仔细念了下这个名字,慢慢道:“我好像也听过这个名字。” 第42章 旧案(四) 陆情很确定,她以前一定听过于望海这个名字,而且就在进公主府前,但怎么知道的,有关他究竟是什么事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对此冯月儿也没有办法在问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倒是叙雁见这两个人现在说话不像刚才那般剑拔弩张了,心里终于开心起来。 一夜无多话,而第二天下午,昌安长公主便又叫了冯月儿和叙雁过去。 “本宫原本以为这个于望海不过是个商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没想到一查才知道,不明不白死在他那里的女子,居然有五人了!” 冯月儿陡然一惊,原来她了解到的受害者居然还不全吗? 昌安长公主又道:“本宫已经让人去请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过来了,一会儿你们两个把你们知道的情况告诉他们,天子之地,本宫决不允许有这样枉顾人命的人存在!” 果然不久后,大理寺卿常环景和京兆府尹邢德尧便到了。 见他们来了,昌安长公主也没有客套的心思,直接便让傅准出来与他们说明案情。 “常大人、邢大人,因为昨日公主听闻了于望海的事情,便让奴才去查了查此人,发现此人居然手握几条人命,却仍旧往来于京城与相州间,公主知道后大怒,这才请您二位过来!” “于望海,相州商人,从其祖父起经商,于其父亲辈发迹,而经由其接手后,近几年更是将生意扩大至了京城,所以他七年前便开始进京买卖。” “五年前,他去京中的寻芳阁,赎出了一个叫陆葇的女子,因为她当时是寻芳阁的花魁,所以于望海接她出去的时候还引发了些轰动。” “但不过十天,陆葇便死了。于望海对外说,陆葇是突发恶疾而亡,因为于望海很快为她寻好墓地,安排下葬,所以当时不仅没有引发什么议论,反而不少人都说于望海为人重情。” “但不过三个月后,于望海再度来到京中,便又去兰香馆赎出了一个女子,但这次的女子并不是花魁,所以也没有引发议论。而几天后,于望海又在另一家小花楼里,赎出了一位女子,而这两位女子,也在半个月内先后死去了。” “于望海同样为她们安排好了后事,并且还打点了两家花楼的老板极其两个女子还在世的家人,故而这次,同样没有引起风波,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于望海赎了两个女子的事,他便又顺利地离开了京城。” “此后,于望海一直在相州,直到两年前,他才又来到京城。这次他又去两家花楼,赎出了两名女子,而这两女子在五天后同时死亡。” “据与于望海关系相近的人说,于望海说这两人是误食了有毒的食物,才出了意外。而当时这人也去参加了于望海给这两名女子的葬礼,发现这两人的脸上,的确是青青紫紫的。” “因为只是于望海的外室,此人对此并没有过多在意,也只当是意外便过去了。” “而于望海再次入京,则是今年了。十天前,他来到了京中,再度去了寻芳阁,这次,他看上了清倌姑娘叙雁,并说会出重金赎她。而出了寻芳阁,他后来又去了两家花楼,赎出了两个雏妓。” “奴才猜测,因为叙雁姑娘还未到,所以那两个姑娘,也暂时是安全的。” 其实这些情况,常环景和邢德尧在来前便已经听过一遍了,只是到了这里,昌安长公主让傅准再讲一遍,他们也得再听一遍。 与他们自己而言,不过是个外地的商人,弄死了几个花楼女子罢了,这样的事情,昌安长公主既然要管,那他们逮住那个于望海绳之于法也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一旁的叙雁,则听得直冒冷汗。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 那个于望海真的是个杀人魔鬼! 而这一瞬间,她又想到了暧昧不清,犹豫着要答应于望海的钱辛娘。 连冯月儿都知道于望海在弄死陆葇后又弄死了两个花楼女子,这件事,当时就已经是寻芳阁妈妈的钱辛娘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于望海两年前弄死的那两个,钱辛娘也极可能是知道的! 毕竟,钱辛娘这些年可没少搜集京内的各种情报!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想答应把自己推出去送死! 本来听到钱辛娘被昌安长公主关押起来还感到一丝丝愧疚的叙雁,此时不仅毫无愧疚,甚至觉得这般惩罚真是太轻了! 但,具体要怎么惩处钱辛娘,甚至罪魁祸首于望海,还是要看昌安长公主的意思了。 傅准汇报完情况,昌安长公主又道:“情况你们已经了解了,当事人叙雁和揭发于望海的冯月儿都在这里,你们若是要问话,一会儿在这边问了就是。至于其他人证,傅准这边也都找齐了,一会儿你们带走就是!一想到这种狂徒如居然还在京中逍遥,本宫就觉气闷!” 见此情状,京兆府尹邢德尧连忙道:“让此等恶魔逍遥于京中,是臣的过失!臣这就是查明案情,还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 昌安长公主点点头,随即道:“此案本就该由你来管,但叫常大人来,也是希望大理寺能给予一定帮助。” 常环景也连忙表态道:“长公主放心,臣等一定尽心竭力,查明此事!” 昌安长公主点点头:“如此本宫便放心了!刑部的余尚书如今年老昏聩,愈发不能理事,两个侍郎也整日互相看不惯,带的整个刑部都乱糟糟的!但如今看到还有你们两个,本宫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邢德尧不知昌安长公主为何突然说起刑部不顶用的事,但听她这话,明显是对刑部极其不满,想来之后会有动刑部官员的计划,而对他说此事,是不是表明,他也有机会去做个刑部侍郎? 于是他当即高声道:“臣定不负长公主所托!” 昌安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有邢大人这般的京兆尹,想来是不会让人失望的!既如此,此案便全权交由邢大人主查,常大人与大理寺协助如何?” 邢德尧与常环景连忙道:“臣等遵命!” 昌安长公主这里嘱咐完了,邢德尧与常环景便准备退下,先在公主府内与冯月儿及叙雁问问话,然后再带走傅准找到的相关人证,出府便去抓于望海。 但就在此时,一直当背景板的陆情却说话了。 “长公主,奴婢突然想起一事,或与此案也有关系。” 昌安长公主诧异地回头看她,却见她怯怯地看了自己一眼,满脸犹豫。 昌安当即皱了眉头,对她道:“直说无妨,在本宫这里,你有设呢么好怕的?” 陆情略一点头,随即道:“于望海此人,奴婢在进府前也见过一次,不过不是五年前,也不是两年前,而是在今年的花魁大比前!” 昌安长公主闻言看向傅准,却见他已经跪下请罪了。 “公主,奴才失职,不曾查到此事,还望公主责罚!” 陆情连忙也跪下道:“公主,此事奴婢也是刚刚回想起,当时那于望海是乔装去得问乐坊,还用的是化名,是有一个人认出了他,喊了一句,才被奴婢听到的!想来他当时来京中,是可以隐瞒过的!” 昌安长公主这才对傅准道:“那你就先起来,傅总管,以后办事还得再多仔细些才是!” “是!” 傅准低着头起身,让人看不到一点表情。 而这边,陆情却还没有说完话。 “公主,当时于望海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得问乐坊,带他去的人,是瑞王府的管事!” 第43章 旧案(五) 于望海与瑞王府的人在一起? 昌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瑞王。毕竟她这位叔叔好女色的名声,可是响彻整个宗室呢! 但是昌安转念又一想,即便瑞王再好色,也不至于找花楼女子啊,毕竟瑞王也是出了名的傲,对花楼女子也向来是嗤之以鼻。 况且凡是被于望海赎出来的女子,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而瑞王虽好色,也一向没有折磨姬妾至死的事情发生,所以只一瞬间,昌安便又将瑞王的嫌疑排除了。 可于望海跟瑞王府的人在一起也不可能是凑巧,瑞王府里一定有他要讨好的人,甚至,瑞王府里那个隐藏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于是昌安当即下令,让邢德尧和常环景一定要查明此事的真凶,也一定要揪出他与瑞王府的关系!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昌安都决定这次一定要狠狠挫败下她这位好叔叔的气焰,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才是皇帝呢! 但接到命令的邢德尧,就立刻心里苦哈哈了! 他是想讨好昌安长公主不错,但他也不想得罪瑞王啊! 该死的于望海,你要做事也不瞒好,怎么就让人看到与瑞王府的人有关系了呢?还是被长公主身边的人看到的! 但此刻内心再不愿,邢德尧也只能遵命去查,毕竟身边还有一个不止官比他大,而且还是昌安长公主一派的常环景盯着呢! 果然刚出公主府,这常环景就叮嘱了他一番,甚至言语之间还带上了威胁与利诱,总之便是,他只有老实听长公主的话才能有前途,否则性命都难保! 邢德尧顿时就觉得自己被迫上了贼船,全然忘了刚来时的雀跃。甚至他在想,会不会长公主早就知道此事与瑞王府有关,所以才找他来做打手?否则她身边的侍女,如何能比傅准知道的还多? 但此刻想再多都已经无用了。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他也只能闷头去干活儿了,否则,不同船主人发话,船上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把他踹下水去! 而另一头,冯月儿也盯着回来的陆情看了许久。 “你也姓陆,你与陆葇姐姐是什么关系?” 良久,冯月儿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陆情笑了一下,问她:“你没猜出来吗?” 冯月儿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有些不敢相信,“陆葇姐姐曾经说过,她家中有个妹妹,莫非你就是,她的妹妹?” 说到最后两个字,冯月儿的声调都变了。 不怪她从未想过此事,主要是陆葇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大姐姐,而陆情,则是个心眼颇多的竞争对手,完完全全的两种人,冯月儿压根就想不到她俩会是姐妹! 而且,长得也不太像啊! 反而是叙雁跟陆葇长得还像一些。 咦? 冯月儿又看向了叙雁,沉默住了。 叙雁被看得有些发毛,无助地看向陆情。 陆情问冯月儿道:“你终于发现了?” “亏得姐姐以前还曾跟我说,她在寻芳阁认识了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妹妹,很是黏她,可现在,你却连她的样貌都记不清了吗?” 冯月儿立刻反驳道:“胡说!我怎么可能记不得陆葇姐姐的样貌?只是,只是,我一时没有察觉而已。” 怪不得,冯月儿不禁想,怪不得叙雁刚进寻芳阁时,她看她就觉得亲切,所以才一直帮着她,原来,原来是因为她与陆葇姐姐长得相像! “所以,”冯月儿又看向陆情道:“那个于望海该不会挑的都是相似样貌的女子?” 陆情道:“与姐姐同年死去的两个人我没见过,不知道她们与姐姐像不像,但是两年前死去的两人,与姐姐确实也相像一二分。但至今最像的,还是这位叙雁姑娘。想来这可能也是于望海愿意花那么多钱也要赎她出去的原因。” 而至此,叙雁终于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了。 原来自己与那位陆葇长得很相似吗? 不过最让她震惊的还是,陆情居然是陆葇的妹妹,姐妹两个都沦落风尘,即便都做了花魁,也是挺不幸的。 “只是,陆情姐姐,为什么你不在寻芳阁,而是在问乐坊呢?”叙雁不明白。 而经过叙雁这么一提醒,冯月儿也想起自己刚刚疑惑的点了。 “不对啊,陆葇姐姐说,除了她是被人牙子给骗了,被卖进了花楼,家中剩下的妹妹弟弟,都在家里啊,你是怎么又去了问乐坊的?” 陆情却没有回答。 但冯月儿见她此时的表情,再结合她刚刚故意在昌安长公主面前说出的话来猜测,恐怕陆情许久之前就在查陆葇的死因了。 她有些不愿往最决绝的那个方向去猜,毕竟陆葇姐姐在世时,曾多次跟她提起过家中的妹妹,她是那么喜欢她的妹妹,若是知道自己的妹妹为了查明她的死因,而堕入花楼,用自己的一生作为代价,那得多伤心啊! 于是冯月儿绕过这件事,又提起了别的事情。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刚刚故意在公主面前说出瑞王府,之后可要不要再对公主瞒着其他事了!毕竟我都能看出你的意图,更何况是长公主呢!她可是最讨厌被人隐瞒事情了!” 陆情抿抿嘴唇,道:“我一会儿便去找公主。” 冯月儿道:“还一会儿呢!这会儿就去!我还以为你刚刚跟公主说了呢,原来是没说啊!之前给我出主意的时候不是还一套套的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什么都不懂了呢?” 陆情白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出去了。 叙雁看得不太明白,问冯月儿:“月儿姐姐,陆情姐姐是去找公主了吗?” 冯月儿道:“不然她还能去干什么?”随即又小声道:“也不知道天天都在傲些什么!” 叙雁没听清她后面这句,只是又想到了刚刚她们讨论,自己与陆葇长得相似那事,于是又问道:“月儿姐姐,我真的与那位陆葇姐姐长得像的吗?” 冯月儿点头道:“前两年还不大明显,但你现在越长越大,差不多有五六分相像了!” 随即她又道:“陆情这回去找公主,一定会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到时候,公主恐怕会将你和另两个被于望海赎出的人放在一处对比,若是她们也与你或者与陆葇姐姐相像的话,那这背后隐藏的……”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她也想不透于望海是什么毛病了,难不成是真的喜欢陆葇姐姐的长相,所以在她死后才找相似之人? 但若真的喜欢,陆葇姐姐又怎么会死得那么蹊跷? 她又想到陆情故意提起的瑞王府,难不成是瑞王府有人看上了陆葇姐姐,结果陆葇姐姐突然死了,所以又让于望海一直找相似之人? 不! 冯月儿突然想到陆情为查明陆葇死因而做出的决绝之事,若陆葇的死真是意外,她不会在公主面前提起瑞王府的!毕竟满公主府的人都知道,瑞王最近与她们公主不对付。 所以陆葇及所有受害女子背后,一定隐藏着很要紧的事! 第44章 筹划(一) 冯月儿的猜测得不错,陆葇等人之死的背后,真的隐藏了一个大秘密。 因为几天后,瑞王妃亲自登门来找昌安长公主了! 瑞王妃的脸色十分难看,尤其看到昌安长公主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更是来气! 她将不相干的人都轰出去后,对昌安长公主怒道:“你是故意的!” 昌安假装诧异道:“婶婶在说什么啊?” “你少在这里同我装糊涂!”瑞王妃质问她:“你把我的人偷偷抓起来,又让傅准那个阉人来给我送那个莫名其妙的口信,你到底什么意思?” 昌安却不紧不慢道:“只是来找婶婶叙旧罢了。” 瑞王妃冷哼道:“叙旧?叙旧不下帖子,却找个阉人去叫我,你这叫叙旧?” 昌安却道:“婶婶既然不愿意,又为何要来呢?我也没有叫人逼着你来啊!” 瑞王妃怒道:“长公主都威胁我了,我岂敢不来啊!” 昌安淡淡道:“何谈威胁呢?不过是京兆尹查案,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线索,所以叫婶婶来。若是误会,我们解开就是了!” 这句话听着都是好意,但瑞王妃压根不信她这话!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最近与昌安长公主在政见上多有分歧,双方都在紧盯着对方,恨不得将其一把拉下!现在昌安握住了她的把柄,又岂会轻易放过这个打压瑞王的机会? 所以瑞王妃对她道:“长公主有事就直说!” 昌安却端起茶杯,悠哉悠哉喝了口茶,又放下茶杯,看向已经焦躁不已却还在努力保持镇定的瑞王妃。 她果然猜对了答案! 于是她道:“我还是先给婶婶讲下案情。” “此案要从五年前说起,有个相州来的商人,名叫于望海,此人财大气粗,到了京城不过一月,便赎出了当时寻芳阁的花魁,也是京中小有名气的陆葇娘子。可是不过几天,这个陆葇便暴毙了。” 昌安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别的,“哦,对了,我记得那时婶婶对我还非常照顾,因为我的事经常来看我,结果后来易弟病倒了婶婶都不知,现在想到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对不住您和易弟!” 瑞王妃的脸色却随着她这句话黑了个彻底!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对不住?对不住还拿易儿来威胁我?” 昌安却道:“威胁?我怎么会拿您的心肝肉来威胁呢?哎呀,不说这些了,婶婶,我继续给您说案子的事儿!” “陆葇暴毙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于望海又去赎了两个花楼女子,只是这两个人也很快死掉了。但是当时知道此事的人,却没有人去了解那几个女子为何这么快死去,只都在说于望海是个痴情人,婶婶知道是为什么吗?” “说来真是好笑!只是因为那两个女子长得与陆葇有些相似,所以人们就将杀人魔传成了痴情种!” 昌安看向都快要撑不住的瑞王妃,面无表情问她:“婶婶,你说好笑不好笑?” 瑞王妃死死攥着手帕,没有答话。 昌安也不在乎,接着又道:“恐怕是痴情种的名号给了于望海猖狂的勇气,他居然两年前又进京赎人了,这次还是两个花楼女子,同样是被他赎出来后很快死去,死因依旧不清。而因为这两个女子也与陆葇有些相似,于是痴情种的名号被他给坐实了!” “呵!”昌安冷笑道:“自此,这个于望海再也无所顾忌,这次进京,直接要买下三个女子的性命!” 看着瑞王妃满头都冒出了汗,昌安慢慢道:“幸好这次被京兆府邢大人看出了端倪,才能在他再一次犯案前抓住他,救下这三条性命!” “虽说都是花楼女子,但到底也都是一条条性命,救下一人也是大功德,婶婶你说对不对?” 瑞王妃看向她,嘴巴却依然倔强:“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既不认得那个陆葇,也不认得这个于望海。” “真的吗?”昌安问她:“婶婶要不要好好想想?” “那于望海可是五年前就去过瑞王府了,当时去的时候还带着陆葇一起呢!哦!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婶婶都在我这里,没在府里。不过没有关系,婶婶没见过陆葇,但王府里可有人见过她呢!” 瑞王妃不说话了。 昌安继续道:“不过那于望海,婶婶即便五年前与他不熟,但现在应该不陌生,毕竟他从五年前开始,就年年给您送礼了!” 看着瑞王妃依旧不说话,昌安又道:“此事婶婶可千万别不承认!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收礼的是您的那个管事,但于望海还做了本账册,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每一笔给您还有您的管事,甚至您娘家的送礼记录呢!” 她看着瑞王妃一字一句道:“顺着他的账目查,我想每笔账都能找到归处的。” 良久,瑞王妃才反驳道:“那又如何?” 昌安叹了口气道:“婶婶一定要我直说么?” 看着瑞王妃似有恳求的眼神,昌安却还是说道:“那个于望海每次都带着赎出的花楼女子去王府,几天后,这些女子便都死了。所以他不是真凶,真凶在瑞王府!” 瑞王妃闭上眼睛,脸上的水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泪了。 昌安一步步走近她,站在她跟前道:“婶婶,你从前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所以才会让傅准给你送信。” 她蹲下身,握住瑞王妃的手道:“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救你和易弟!” 瑞王妃猛然握住她的手,急切道:“既如此,你便直接杀了那于望海!” 昌安却抽回了手。 瑞王妃依旧恳求,拉住她的衣角不让走,“慧娘!你看在以前我对你还不错的情分上,答应婶婶好吗?婶婶只有你易弟这么一个孩子啊!” 昌安却道:“此事若是婶婶早来找我,或许如此方法还可办,但现在,邢德尧等一众京兆府的人,都知道了您的管事参与其中了,只处决于望海一人,怕是不能服众!” 瑞王妃连忙道:“那你就连那个管事一起处死!他是我的奴才,他一家子都在我手上,他不敢多说什么的!” 昌安叹气道:“婶婶,若是那奴才真的嘴牢,您今天就不会来了!” 瑞王妃这下彻底慌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是那狗奴才在牢里说了什么吗?!” 昌安道:“其实还有个法子,就看婶婶如何取舍了!” 瑞王妃立刻道:“只要能救你易弟,你说什么婶婶都答应!” 瑞王妃从昌安长公主这里出来时,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神态也有些疲惫,但却没有了刚来时的怒气,与昌安长公主淡淡告别,便离开了公主府。 躲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陆情,面色凝重。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冯月儿,突然道:“不甘心。” 陆情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冷冰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冯月儿却说道:“看着真凶就这么离开,很不甘心。她是皇亲国戚,公主轻易是不会动她的,你应该想到的。” 陆情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想要说话叉过这个话题,心中的愤怒却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冯月儿走近她,就像当初她走近自己一样,对她出主意道:“你要知道,她依仗的是瑞王,所以你若想要报仇,就得找出能让公主击败瑞王的法子,否则,她永远是瑞王妃,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第45章 筹划(二) “什么?!”宋碧霞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岁,她眼睛瞪得滚圆,“你要我去做什么?” 张岁笑道:“这么大反应做什么?不过是重操旧业而已!哦,也不算重操旧业,毕竟你这次去了可不用再卖身了呢!” 宋碧霄眼睛开始泛红,她道:“我不去!” 张岁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说服她,却没想到她却如此不上道,便也没了好脸色,冷哼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宋碧霄听出了这话里的威胁意味,一时间没有再出声。 张岁见她不说话了,却又逼迫了上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过是个最下贱的出身,能进公主府已经是万幸了,却不想着为长公主出力,还想着外面的主子!” 他看着宋碧霄的眼睛道:“傅总管都告诉我了,长公主之所以冷落你,就是因为发现了你对外在报信儿!长公主好心饶了你一命,你却不安分守己,又跑来勾引我!怀的什么心思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如今让你去接手寻芳阁,对你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呢!你不趁着这个机会切断外面的那些人,讨好长公主,你还在等什么呢!” “所以你就让我再回花楼?”想到这些天对张岁的讨好和出力居然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宋碧霄实在不甘! 张岁笑得不以为意,“你原来可是京中第一花魁呢!接管一个花楼不是问题?讨好男人不是你的拿手绝活吗?” 他摸着对方的脸道:“对你来说,讨好男人可比讨好女人容易太多了!你看看,进府这么久了,长公主那里哪有侍女喜欢你啊?可你跟我才这么小段时间,我却都有些舍不得你了呢!” 对此宋碧霄只觉得恶心! 她扭头将张岁的手甩开! 张岁却转手给了她一巴掌!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你伺候过我几天,老子才不管你的事呢!傅总管给的好机会,你若把握不住,有的是人来!” 宋碧霄被这一巴掌扇回了神智! 是啊,她既然都可以委身于张岁这种人了,还有什么事放不开的?再说了,不就是去寻芳阁做老鸨吗,又不用像原来那般事事不由己了!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不就是重新得到昌安长公主的信任,以提供给那个人更多的情报吗? 想到这里,宋碧霄低头道:“我错了,张公子,我愿意去寻芳阁。” 张岁却又坐了下来,对她道:“跪下。” 宋碧霄不敢违抗,她乖乖跪下。 张岁一只脚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总没事跟我犟什么呢?虽说这些天你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但到底也伺候过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宋碧霄不想听他放屁,明明这个提议是傅准提出的,张岁现在仰仗着傅准,必然不敢说不,但此时的她又不能不顺着张岁。 毕竟傅准不直接找她来,便是张岁现在还能把控她的主要原因! 她只有真的接受了傅准的条件,并成功成为寻芳阁的新管事妈妈,走马上任后,才能直接对接傅准,踢开张岁这个蠢货! 想通了这一点,宋碧霄便劝自己再忍耐一会儿。 果然张岁见她一点都不敢反抗很是满意,又对着她羞辱了一番后才打发她离开。 然后便去找了傅准。 “傅总管!”张岁对傅准的态度好像儿子看到爹一般,又是恭敬又是讨好。 傅准也很泰然地坐在那里,不起身只是淡淡一句,“张公子。” 张岁虽然心里不大舒服,但面上却仍旧笑着,走近了对他邀功:“傅总管放心,您交代我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那个宋碧霄,随时都能去寻芳阁!” 傅准却道:“张公子,看来你并没有明白我的话啊!” 张岁一怔,“傅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准道:“谁能去接管寻芳阁,这是公主说了算的!不是那宋碧霄愿意就能行的,懂吗?” 张岁第一感觉便是,不会,这事还真轮不上宋碧霄吗? 于是赶紧道:“傅总管,宋碧霄到底也曾是个花魁,不派她去,难不成还真派公主身边的侍女不成?” 傅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张公子,府中可不止一个花魁啊!” 张岁这才明白过来,是啊,那个冯月儿和陆情都曾是花魁啊!尤其是冯月儿,这人还是出自寻芳阁的呢! “傅总管,那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傅准之前暗示他,若是宋碧霄能去接管寻芳阁,他便会帮自己重夺长公主的宠爱!如今宋碧霄的事做不成,那自己岂不是被连累了? 他又岂能不着急? 傅准却慢悠悠说了一句话,“机会,总是要人去争取的!”然后喝完了手边的茶后,又补充了一句,“明天长公主要给冬梅姑娘添妆,府内所有侍女都会过去,到时候让宋碧霄机灵一些就是了!” 张岁平时不大灵光的脑子此时终于明白过来,马上道:“我明白了!” 傅准这才满意,对他道:“最近公主许久不召见众公子了,想来也是有些腻彭公子了。” 张岁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连忙表态道:“我这就去告诉宋碧霄!” 傅准看着他走出了门,才略微满意。 他身后,一直没有现身的秋实,等张岁的身影不见了后才终于从里间出来了。 她不懂,“为什么要那个宋碧霄去接管寻芳阁?” 傅准道:“只要她才能为我们控制。” 秋实明白他的意思。钱辛娘已经被长公主以别的罪名下了狱,如今寻芳阁已经被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家花楼未来落在了昌安长公主手上,所以日后的管事妈妈自然也得是昌安长公主来挑。 接管花楼的人自然就得知道花楼的经营之道,那么出身花楼的人便是最好的选择。 长公主府内,这样的人选有三个,那便是冯月儿、陆情及宋碧霄。 冯月儿自不必说,傅准和秋实是绝不许她再出去成为长公主真正的心腹的,所以他们即便推不了合适的人都要把冯月儿给排挤出来! 而陆情,傅准一直摸不准此人,再加上在这次于望海的案子中,她插入的时间方式都过于奇怪,所以这人也不能为他所用。 只有宋碧霄了。 秋实却道:“可您知道,宋碧霄有自己的心思,她都不一定会忠于公主!” 傅准却道:“她都着急找上张岁了,也就表明,她不敢再背叛公主了!况且,还有我会看着她的!” 秋实皱眉并不赞同这话,但正如傅准所说,此时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最后秋实点头,“我明白了,明日我会促成此事的!” 傅准笑道:“只要避开李嬷嬷,公主一定会听你的!” 第46章 筹划(三) 炎热的夏天过去了一大半,冬梅和夏莲的婚期也即将到来。 因为是昌安长公主身边大侍女出嫁,规模并不比普通官宦人家嫁女要小,故而不少府外人都想趁机来给她们两个添妆,以巴结上昌安长公主。 昌安长公主本来并不想接受,但所有人都在劝她,再加上她也的确需要巩固自己的地位,最后终于答应会在一个日子里接受一些人家来给自家侍女添妆。 而在这之前,昌安长公主则让府内人先给冬梅和夏莲添妆,时间正是今日。 这日公主府内所有人都是半日轮值,为的便是能让所有人都能过来给冬梅及夏莲道贺。 不仅如此,昌安长公主还在午饭前特意赶回府,来到冬梅与夏莲这里,特意陪着她们一起看其他人来送的什么礼。 于是,还没去送礼的人们便都急忙忙赶了过去。 冬梅与夏莲这里便更是热闹非凡了。 冯月儿与陆情因为是冬梅与夏莲的半个徒弟,所以她们两个今天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在这里给帮她们收礼,顺便招待人。 但两人实在是顾不过来,于是又拉上了其他人一起帮忙。 于是昌安长公主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几个小子站在院里对着窗户朝里喊着吉祥话,然后屋内一阵阵的笑声传出来,屋内外也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昌安见状也高兴得很! 虽说嫁得是自己的侍女,而现在来添礼的也都是府内的下人,但在她心里,这些人可比外面的人亲多了! 所以她给侍女挑人家,一要看人品,二还要看家世,比一般官宦人家选亲还要严格。而府外人想要来送贺礼也必须要排在府内人之后。 孰亲孰疏,孰远孰近,她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而众人一看自家公主回来了,更是热闹了起来,簇拥着将她迎进屋内,去看那两个脸红扑扑,正在被调侃不停的主人公。 昌安长公主一看她们这幅看似羞恼实则开心的样子,更是满意。 她向来是个一直朝前看的人,自己以前受过的苦,从不想身边人也感受到,所以冬梅及夏莲的婚事,她基本是时时关注,事事参与。说夸张一点,给皇上选后,她都没有这般操心! 但昌安不但不觉得烦,也不觉得累,甚至感到骄傲非凡。 于是最开始被嘲笑娶侍女的潘家和云家,现在因为被昌安长公主视为亲家而接连委任官位,也终于被众人所嫉妒。 甚至在得知昌安长公主还为这两人举行添妆礼,邀请了众多官宦、勋贵人家也会过去后,都开始暗戳戳打听长公主身边,还有哪几个侍女在待嫁了。 但外面的人是如何想的,昌安没有理会也不想理会,此时此刻,她只想借冬梅和夏莲的婚事,将自己曾经的缺憾都一一补足。 于是进去之后,昌安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冬梅和夏莲今天收了多少好东西,甚至还要对某些人的贺礼点评一二。 点评了一圈后,昌安也终于觉得饿了,便叫厨房将饭菜送到这里,与冬梅、夏莲一起吃了。 吃完饭后,秋实和春英也过来了。 昌安连忙叫住她们两个,“你们两个来得太晚了!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快把东西拿来我看,若是不好,可是要回去换过的!”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秋实和春英也知道昌安长公主这是在打趣她们,自然也不以为意,再加上她们与冬梅夏莲本也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是最深厚的,所以不用谁多说,她们也愿意将最好的东西送给姐妹。 所以等她们将礼物一拿出来,屋内顿时是一片惊叹! 昌安长公主也是连连点头,也觉得这两份礼物不算辜负她们几个的情谊! 等众人都感叹完了,也观赏够了后,冯月儿与陆情终于是接过两件礼物,登记在册,又收入箱中。 昌安问她们两个:“怎么这会儿才到,莫不是背着我们去吃什么好的了?怪不得春英的脸好像又胖了些!” “公主!” 春英的脸一直是圆圆的,看上去很好捏的样子,昌安以前常常打趣她。近两年因为昌安做了掌权公主,她身边四个大侍女的身份也涨了上去,于是人前人后也都端了起来,春英的圆脸也从可爱变成了威严。 故而这会儿昌安这样打趣,反而让她们久违地觉得回到了从前。 但看到不少小丫头们也在笑,还是让春英觉得,丢脸了。 但到底是公主说出的话,春英也不会不满。 秋实和春英的礼物送完了,昌安便拉她们也坐下,接着看其他人来送礼。 宋碧霄便是这会儿跟着外书房的其他人一起来的。 而她到底也曾是有些家底在的,所以在这一拨人里,他的礼物便也是最突出的。 昌安长公主看着那副前朝游乐图和字帖,一边暗叹宋碧霄的品味,一边也感慨于她手中能拿出的东西。 看来这花楼生意,真的不容小觑啊! 于是心中的主意更定。 秋实看见昌安长公主对宋碧霄的礼物轻轻点头,便知道宋碧霄这礼物送的让公主满意了,于是连道:“公主,这是前朝王大家的真迹?” 昌安点头道:“不错!他的画向来鲜活有趣,我搜集了这几年,也不过得了两幅,没想到今天却又看到了一副!还有这帖字,也是刚遒有力,王大家书画双绝,这礼物送得着实不错!” 宋碧霄听见称赞,连忙道:“只要两位姐姐喜欢就好!” 昌安对她笑了笑,转头又看向冬梅和夏莲道:“这两样东西你们可得收好,以后说不得还能做传家宝呢!” 夏莲道:“月儿、陆情,快,快收起来!公主都说好的东西,我们可得收好了!” 众人哈哈大笑。 之后,宋碧霄又跟着旁人对夏莲与冬梅恭贺了一番后,才磨磨蹭蹭地退出了屋子。 见没有人再进来送礼,秋实趁这个空凑到昌安长公主身边道:“公主,奴婢看这个宋碧霄这段时日好似学乖了不少啊!” 昌安这段时间还真没有关注过宋碧霄。 本来宋碧霄进公主府,就是昌安故意接来的。 毕竟宋碧霄的父亲当年为了太子,也就是当今天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唯一的女儿也流落花楼。故而昌安在确认宋碧霄便是故时人之女后,便第一时间接进了府,甚至发现她颇有文采后,还一度想要让她帮自己处理文书。 却没想到,金玉楼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而宋碧霄进府的目的也就不单纯了。 于是警觉后,昌安便将宋碧霄发放到了外书房,自然也就不常见到她了。 虽然之前对她有过怀疑,但到底没有宋碧霄实际出卖长公主的证据,所以过了那段时日,昌安对她的怀疑也在一点点打消。 也是基于这点,秋实才要在这时,宋碧霄得到昌安再一次认可后,开始进言。 “公主,之前那事想来也是牵连到了宋姑娘。” 昌安点点头,“她就这么呆在外书房,确实是可惜了些!” 秋实趁热打铁道:“是啊!奴婢看她既有才华又懂得忍耐,还有几分机灵,不给她派点什么事,着实有些浪费了呢!” 昌安道:“那你说,给她派些什么事好呢?” 秋实道:“奴婢哪里懂这些啊!但总要是她擅长的,也能做好的事才行!” 昌安若有所思,秋实便觉得自己的话应该成功了。 第47章 筹划(四) 果然昌安长公主对她道:“她父亲便是个极认真又负责的人,想来她应该也不会差!” 接着又招手让秋实靠近自己,问她道:“那你说,若是让她再回花楼帮我盯着,会不会辜负了她?” 秋实闻言顿时觉得计划成了一大半,于是连忙道:“这个奴婢也说不好,但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既然存在想必也是有些道理的,若宋姑娘知道是为公主做事,想来也会尽力去做的!” 昌安若有所思,紧接着又听到一阵喧闹,发现又有人来恭贺冬梅与夏莲了,故而她的神思也被带着走了。 秋实站在昌安长公主身后,嘴角微勾。 目的既已达到,她的心也就安稳了。 但她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刚刚她们在说话时,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听到了她们的所有对话,并在两人都不注意时,悄悄溜去了冯月儿与陆情那里。 对她们耳语了几句话后,小丫头又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冬梅、夏莲两人身上时,偷偷跑出了屋子。 昌安长公主在冬梅夏莲屋里一直呆到了晚上才离开。 昌安让秋实与春英陪着冬梅夏莲多说些私房话,故而带着其他侍女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去后,却发现李嬷嬷正在屋里等着自己。 “嬷嬷,你怎么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李嬷嬷最近身子不适,昌安想来她也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再加上长年操劳,病症便是反反复复,所以便强令她去休息,不用来自己这边。 包括今天也是,昌安害怕冬梅夏莲那里人多事杂,便特意让李嬷嬷昨晚先过去了一趟,今天也可以清清静静地休息一天。 却没想到这会儿却又跑了来。 李嬷嬷笑道:“公主不必担心!老奴的身子老奴自己知道!若是真闲下来了,反而不得劲!” “再说了,今天冬梅夏莲那里热闹归热闹,却也人多事杂,有些小丫头闹起来也没轻没重的,冲撞了公主可怎么办?” 昌安笑道:“我到底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谁敢来冲撞我啊!知道嬷嬷关心我,但也确实不急于这一时。如今看到我无事,嬷嬷也早些回去休息!” 李嬷嬷却道:“不急,老奴既来了,总要伺候完公主再走的!” 于是一边说着一边便让人收拾了东西来,服侍着昌安长公主洗漱完毕。 不知是今天的热闹让昌安想起了从前,还是李嬷嬷这温柔的双手让昌安想起了儿时,总之在李嬷嬷要走之时,昌安拦住她道:“嬷嬷,再陪我一会儿。” 说完后却又觉得不好意思,到底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也不用嬷嬷看着睡觉了,今晚这是怎么了? 但李嬷嬷却不以为意,看了眼屋内留守的侍女后,蹲坐在昌安长公主的床边,轻声道:“老奴知道,公主今日有许多感慨,不如对老奴说说。” 昌安果然道:“嬷嬷,你说,我让冬梅夏莲出嫁真的好吗?虽然如今那潘家和云家看着是不错,但若是以后我出了什么事,他们会不会欺负冬梅夏莲呢?” “呸呸呸!”李嬷嬷急忙道:“公主说得什么话?千万不可这么说自己的!” 昌安对她笑了笑,像个不好意思认错的小孩。 李嬷嬷便又道:“公主挑出的人家,自然是好人家,这也是冬梅夏莲愿意出嫁的主要原因!她们相信公主的眼光,老奴自然也相信公主的眼光!所以以后不管怎样,老奴都相信,潘家与云家都不会亏待冬梅与夏莲的!” “再者说了!”李嬷嬷又道:“若是被人家欺负了都不会自己反抗,老奴看冬梅与夏莲也白长这么大了!对外可不能说是老奴带大她们的,老奴可丢不起这个脸!” 昌安噗嗤一声笑了。 但不得不说,李嬷嬷这些话也给了她许多安慰。 她对婚姻是没有信心的,但强迫身边的侍女都不许嫁人,昌安也做不出这样的事,于是千挑万选,也只给冬梅和夏莲两个挑到了还算合适的人家。 但随着婚期将近,她的担心也越来越多。 最大的担忧便是,如今潘家、云家因为婚事受到了好处,可若是以后他们收不到更多的好处,会不会对冬梅夏莲不好? 但如今经过李嬷嬷的话,她又想明白了,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就始终是昌安长公主,便始终可以制约了潘家和云家,他们不敢对冬梅夏莲不好! 想通了这一点,昌安也轻松了一口气,便准备合眼睡觉了。 但又听李嬷嬷在耳边道:“公主心善又心软,事事操心,老奴又怎么能放心公主呢!” 昌安看向她,“也就嬷嬷觉得我是个善人了!” 李嬷嬷道:“公主说得什么话?公主便是这世上最心善的人了!像是前几天瑞王世子惹出的祸事!咦,亏他还是个亲王世子,心思做派比那大恶人也不差什么了!” “可是瑞王妃过来求了公主,又念了下以往的情谊,公主就放过了他,全然忘了那瑞王妃前两年是怎么对公主的!这不是心软又是什么?!” 昌安笑道:“怪不得嬷嬷这两天看着气总不顺,原来是气这件事啊!” “嬷嬷放心,我虽然记得瑞王妃曾经对我的好,但也记得她后来对我的恶,现在不动她和林易,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李嬷嬷给昌安掖了下被角,道:“公主记得就好!” 昌安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还有不满,于是问道:“嬷嬷还在气什么?” 李嬷嬷道:“瑞王妃也就算了,怎么那个钱辛娘,前后蒙骗公主,公主也一直不处置她呢!莫不是还打算放她回寻芳阁?” 昌安道:“怎么会?寻芳阁到底也是个大花楼,如今既然落到了我手里,我怎么会不要?至于那个钱辛娘,拖着不处置,不过是从她嘴里再问些东西出来罢了!毕竟我眼皮底下的东西,可不能让远处的人再盯着!” 李嬷嬷略微一想,问道:“公主的意思是,那安辽都督府?” 昌安没有答话,李嬷嬷也就不再问了。 反而昌安又道:“既然说到这里了,嬷嬷,我想让宋碧霄去寻芳阁,帮我看着,你看如何?” 李嬷嬷想了一会儿道:“上次怀疑宋碧霄到底没有实证,且她这段时间在外书房也一直安分,她又是花楼出身,倒也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李嬷嬷又道:“她到底是宋大人的独女,流落风尘已经是人生难事了,如今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再送她回去怕是不好!” 昌安沉默了下,又道:“我理解嬷嬷的意思,只是宋碧霄聪明又沉稳,着实是个好人选。” 李嬷嬷却道:“话虽如此,但宋大人的情谊到底不该这么对待,咱们对宋姑娘,还是善养为上!如此,宋大人若是地下有知,也会更感恩公主!” “至于去寻芳阁的人选嘛,公主可以看看那个叫叙雁的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敢独自来公主府报信,也算得上有胆有谋,而且公主查清了于望海的案子,救了她一命,她对公主也存着报恩之情!三来,叙雁出身寻芳阁,对那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也能更好地为公主办事啊!” 李嬷嬷说完之后,昌安良久道:“到底是嬷嬷想的周到。” 于是第二天,叙雁回了寻芳阁。而傅准那里,正在斥责秋实道: “整夜都不回公主那里,你还算什么贴身大侍女?” 第48章 筹划(五) 秋实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虽然傅准说得话是没有错,的确是因为她昨晚没有呆在昌安长公主身边而被李嬷嬷钻了空子,导致去寻芳阁管事的人从宋碧霄替换成叙雁。但是傅准如此直白不客气的斥责,与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也差太多了! 似乎也是看出了秋实的不满,傅准又道:“你也别怪我语气不好!实在是昨天你事情都已经办成了,却因为这一时的疏忽导致最后成了空!你自己想想,甘心吗?” 秋实确实非常不甘心! 明明昨天下午公主亲口对她说,让宋碧霄去寻芳阁!怎么晚上回去睡个觉的工夫,就完全变了呢! 今早她到公主那里,洗漱时都还一切正常呢,结果吃完了早饭,却见公主直接唤来了叙雁,让她直接收拾东西回寻芳阁接替原来钱辛娘的位置,一句宋碧霄都没有提过!好似昨天下午她们的谈话没发生过一样! 秋实当时险些没有绷住,差点质问了公主! 虽然最后到底憋住了,可她当时的失态还是被公主发现了,于是在众人走后,公主还对她解释了一番,她这才知道,原来昨晚李嬷嬷过去了! 李嬷嬷为什么能这么简单转变公主的决定? 她到底凭什么? 就是因为她从公主年幼时就照顾她吗? 若她与李嬷嬷真的差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那她再怎么追赶,也终究越不过李嬷嬷啊! 就在秋实沮丧不已时,傅准又说话了。 “秋实,有时你也要多学学李嬷嬷是怎么做的!就像昨晚公主让你留在冬梅夏莲那里,多跟她们说说话,你就真的听话不回去了。可李嬷嬷呢?公主让她昨天休息,人家还不是晚上又跑去公主那里服侍?若你是公主,你会不被李嬷嬷感动吗?” 傅准对秋实道:“我跟李嬷嬷都是从公主年幼时便照顾她的,这多出的十几年情分,你是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可按理说,我在公主心里的地位和李嬷嬷该是一样的,但事实却并不如此!说句实在话,说不得在公主心里,我还不如你呢!” 看到秋实诧异的眼神,傅准挑眉道:“不信?但这却是事实!” 他道:“我虽是个太监,但到底不是女子能贴身服侍公主,而李嬷嬷和你都能日夜陪伴公主身边,这样的情分怎么不比我高?” 秋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更觉得愧疚。 她昨天不该得意忘形,觉得万事大吉便没有跟公主回去,让李嬷嬷钻了空子! 她是贴身大侍女,就一直陪伴公主身边才行! 于是她道:“傅总管您放心,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以后她一定要把公主身边把得牢牢的! 而这次,摘了她果子的那个叙雁和冯月儿,她也不会让她们太过得意! 于是在叙雁收拾好东西,冯月儿和如银带着她去车马院找人套车送叙雁走时,车马院的人掏了掏耳朵道:“如今谁不知道,公主的吩咐都是秋实姑娘传达的?你们上下嘴皮一碰,就说要用车送人出府,没有秋实姑娘的手牌,我们可不知道你们说得是真是假!” 如银还是第一次在车马院受到这样的待遇! 因为她与李嬷嬷的关系,以往她走到哪里,不是被这些外院小子们捧着?要做什么事也都顺顺利利,结果今天她亲自过来说了话,眼前这人居然怀疑她在说谎? 于是她气道:“送叙雁姑娘回寻芳阁,是公主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的,如何是假的?你若不信,大可以请傅总管来,我与他当面对质!” 车马院的人笑了:“姑娘这话说得!莫说傅总管这会儿不在府里我们没法请,就算他老人家在府内也是事务繁忙,我们这种人也是请不过来的啊!” “再说,我与姑娘也说得很明白了!我们这里办事只看手牌,你们按府规办事,带着手牌来,我肯定没有二话,立刻给这位姑娘套马套车!但是你们没有手牌,我们也不能动啊!” 如银都被气笑了,“府规?我怎么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条府规?以往我来车马院,什么时候不是立刻讨好车马送我出门?什么时候变成都要从她秋实手里拿手牌来了?我天天陪在公主身边,怎么不知道府里多了这么一条规矩?” 车马院的人道:“哎呦,这规矩也是前两天刚出来的!至于你知不知道,这我哪里知道呢?” 如银盯着他道:“既如此,那你随我一同去见公主,我倒要问一问,这条新规矩,公主到底知不知道!” 车马院的人当然不会跟着如银去见昌安长公主,于是他似是求饶,实则傲慢道:“姑娘这话就是挤兑人了,我是什么人,哪里能见公主啊!姑娘就别为难我了,还不如去找找秋实姑娘,这事办得也快不是吗?” 如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如银姐姐!秋实姐姐让我给你们送东西来了!” 如银往身后一看,却见是秋实身边的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她举着手里的小牌牌对车马院的人道:“公主说了,让送叙雁姑娘回寻芳阁,你们快安排车马去送!” 刚刚对如银还不以为然的男人立刻对眼前的小女孩讨好笑道:“好嘞好嘞,有秋实姑娘的手牌,我们这就去套车!” 看见车马院的人动起来了,小女孩才转身对如银道:“如银姐姐,这条规矩是昨天公主对秋实姐姐吩咐的,也是因为冬梅姐姐和夏莲姐姐的婚期将近,秋实姐姐担心会有不三不四的人趁咱们忙乱钻了府里的空子,所以管得就严了!车马院的人也是按规矩行事,姐姐可千万别多心啊!” 如银看见真有这么个手牌,立刻明白,这规矩,秋实一定过了公主的明路了!而她故意不告诉自己,便是要给自己和李嬷嬷一个下马威! 虽然很气,但跟这么个小丫头认真也没劲儿,于是淡淡一点头,与冯月儿先一起送了叙雁离开。 看着秋实身边的小丫头和叙雁搭载的马车接连离开,如银这才对冯月儿道:“我是真没想到,她竟然是铁了心要与嬷嬷打擂台了!” 这话说得模糊,但冯月儿清楚,如银这话里的她,是指秋实。 冯月儿对此没有说话。 如银接着喃喃道:“我以为她到底也是李嬷嬷带大的,对嬷嬷的感情不会比我浅,却没有想到,她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冯月儿依旧没有说话。 而如银显然也不是要听她回应自己什么,说完这些后很快调整好了神情,对她道:“我们回去。” 冯月儿这才点头,与她一起回了内院。 第49章 筹划(六) 昌安长公主今日没有进宫,天气闷热,她便躲在屋里。角落里放着冰块,身后有人打着扇子,自己吃着瓜果,倒也自在。 只是听着窗外聒噪的蝉鸣,她的心里到底有些烦躁。 突然视线下移,她看到了正在给自己按腿的陆情。 陆情的手修长有力,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只是相比于给人按腿,她这手还是更适合弹琵琶。 前几日也让那叙雁给自己弹了筝,虽然她的私心是喜爱筝声更胜琵琶,但她也承认,只论弹奏,陆情的琵琶还是更胜叙雁的筝。 只是可惜了,她不喜欢琵琶,陆情也不喜欢琵琶。 于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陆情,我准备养一支女乐,你的琵琶在整个大魏都数一数二,不如帮我再选一些人,管理这支女乐如何?” 陆情的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她对昌安长公主笑道:“公主高看奴婢了!奴婢哪里有这样的能耐?况且这几月奴婢都未曾再碰琵琶,手也生疏了,如今也弹不出什么好曲子了!” 昌安却道:“不必自谦,我知道你的悟性,只要你想弹,我定会让你自在地弹,不用像以前那般看人眼色,受人磋磨!” 陆情道:“奴婢谢过公主!只是如今服侍公主的日子,已经是奴婢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奴婢知足得很,对琵琶也没有什么执着。若公主有需要,奴婢倒是可以给公主再推荐一批女乐!” 昌安看了她一会儿,叹气道:“你还是因为你姐姐的事过不去,是吗?” 于望海的案子里,第一个被害死的陆葇是陆情的亲姐姐,而陆情自卖进问乐坊也是为了查明姐姐的死因,所以后来才能检举出于望海的靠山是瑞王。 而这件事情,她也在前段时间对昌安告白了。 即便问乐坊是京中三大花楼之二,而陆情也是问乐坊的花魁,生活待遇比普通人要好许多,但花楼到底还是女子的受难地,所以陆情这一路走来受的苦也是可想而知。 为了查明姐姐的死因,为姐姐报仇,陆情努力学习琵琶,就是为了让自己身价更高,能认识更多的人,好更大范围去调查。而现在,陆葇的死因已经查明,凶手于望海也已经伏法,陆情也确实没有必要再去弹琵琶了。 但昌安到底还是觉得可惜。 陆情的天分高,虽然之前弹琵琶是为了做花魁,但她能弹得那么好,一定是心里也喜欢琵琶的,如今不再碰触,想来是不想因为琵琶再去回想以前在花楼的日子和为姐姐报仇的心理。 可陆情却道:“公主。如今幸得公主为姐姐找回公道,明办凶手,陆情此生已经无憾了,那琵琶于我不是必须了,我于琵琶也不是唯一。不说京中其他地方,单是问乐坊,有天分者便大有人在!” “甚至其他花楼中,善弹善奏者也不在少数!” 昌安果然被她这话吸引了过去,“哦?这么说,花楼中才艺高者如此之多!” 陆情点头道:“如今咱们大魏讲究才情,所以花楼中培养女子,也多会从此下手。尤其京中三大花楼,每一个都有自己擅长之处,不然只凭容貌,她们如何能称霸京中呢!” “金玉楼里多是如宋碧霄一般的姑娘,诗词歌赋是张口就来;问乐坊专注乐器,公主想要女乐,直接去问乐坊要人便好,想来其他地方是找不到那么多的人才的;而寻芳阁,虽然近两年才成为第三大花楼,但里面能歌善舞的女子也是非常之多!” “如此说来,”昌安道:“花楼女子倒是个个都有绝技呢!” 陆情点头,“公主,虽说这话可能有些自夸,但奴婢认为,京中才艺高者,只往花楼里去寻便足足够了!” 昌安想了想又道:“除了三大花楼,其他花楼又是靠什么呢?” 陆情道:“京中其他花楼,一半是模仿三大花楼,也搞诗书、乐器、舞蹈,但还有一半,她们的才艺另辟蹊径,甚至还有杂耍呢!” 昌安诧异道:“杂耍?像民间那种胆大艺者,上了高处走单丝那种?” 陆情点头。 “嚯!”这点昌安还真没想到。 陆情见她感兴趣,又道:“公主若是想看,不如组织个花楼才艺展示,就像奴婢之前参加过的花魁大赛那样,只是不单只叫三大花楼,也把其他花楼的人都叫来,让她们把自己最拿手的东西表演一番就是了!” 昌安有些心动,但还有些担心,自己到底还是个女子,组织花楼给她表演节目,到底有些不庄重。 而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秋实也开口了,“陆情!这里是公主府!不是民间胡闹之处!公主这样的身份,哪里是那些花楼女子能沾边的!” 陆情却道:“公主和秋实姐姐可能不知道,其实之前那花魁大比,也是有不少官家女子来看的。花楼虽然迎客男子,但对外到底都不肯承认自己只是卖色,所以才对才艺如此看重。” 秋实见陆情敢如此反驳自己,心中不忿刚要再教训她一番,却听昌安长公主先说道:“其实本宫倒也不在乎旁人的议论!况且因为前段时间,你姐姐的案子,本宫也知,花楼女子也是身不由己。既然她们身有才艺,本宫让她们展示一番倒没有什么!” 陆情连忙接话道:“是呢!若是她们能得到公主的赞赏,于她们之后的生活也会有不少好处呢!公主真是心怀大善之人!” 秋实本来看陆情不惯,此时见她这般撺掇公主与外面那些肮脏的花楼女子接触,心里更是不忿,于是又劝道:“公主,如今需要您处理的事情便已经不少了,再来这么一个才艺会,太耗费精力了!” 陆情却抢道:“秋实姐姐再说什么啊!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公主亲力亲为呢!就连秋实姐姐也是,不需要麻烦您一点的!若公主要看她们表演,只告知她们一声,剩下的事,让三大花楼自己去做就好,到时候,公主只要赏脸去看,她们便是欢喜不尽了!” 昌安听闻此言满意地点点头。 虽说去看花楼表演可有可无,但若真能借此事达成她一个目的,倒也是件利事。 于是对陆情道:“既然如此,便由你和月儿去跟那些花楼说一声!” 陆情忽视秋实的利刀眼神,只应承昌安长公主道:“是,公主!” 等她从昌安长公主这里出来,回到自己屋子里,便对冯月儿道:“公主答应要看花楼的才艺展示了!你跟如银那边说好,对外放出风声,帮助叙雁主导此事进行。” 冯月儿点头:“这个你不必担心,只是问乐坊真的会听你的投诚公主吗?” 陆情道:“你放心,到时由不得她们不愿意!” 冯月儿点头:“你有数就好。” 陆情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心中暗道,与瑞王府相关的人常逛各种花楼,她这次把京中所有花楼的人都聚起来,便是要让她们都投诚昌安长公主!只要证据够多,她就不信昌安长公主会一直除不掉瑞王! 那个杀害姐姐的真正凶手,他别想逃掉! 第50章 教坊司(上) 昌安长公主要看京中所有花楼的表演! 此消息一出,果然震撼了整个京城! 勋贵们暗自猜测,这长公主难不成真被男人给伤到了,所以在收了几个花魁入府后真的爱上了女子? 文官们心里痛骂昌安长公主为主不尊,居然跟花楼女子搅和在一起,但也因为她不是男子,没法公开骂。 而女眷们表面上附和家中男子,说昌安长公主没有分寸,肆意妄为,但心里都或多或少羡慕这份不惧人言的洒脱与自在! 至于花楼中的女子们,则是快把寻芳阁的门给踩破了! 叙雁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被这么多同行追捧! 虽然从有传言说,她与寻芳阁会承担起此次昌安长公主组织起的花楼才艺大会的事务后,那些小花楼便来主动讨好了。但这正式任命下来后,京中所有花楼一起出动找上了寻芳阁,那力度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于是恢复经营的寻芳阁,最繁忙的时间不是晚上而是白天,踏破门槛的不再是男人而是女子。 尤其最近几天,京中所有花楼的管事妈妈都跑来她这里,甚至连金玉楼和问乐坊这两家的管事妈妈,也来得很勤,完全不见之前那高冷不理世俗事的样子! 而她们对叙雁本人的夸奖简直让人怀疑,她们夸赞的不仅不是叙雁,甚至不是凡人! 而叙雁虽然年纪小,但到底在花楼长大,熟悉这群人花言巧语的套路,同时前段时间还经历了生死之劫,这才没有迷失自己。 终于在送走这群人后,叙雁才能歇一歇。 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叙雁听她们说话,脑子都是嗡嗡的。 叙雁知道,她们这般讨好自己,不过是想在才艺大会上多露露脸,在昌安长公主面前留下个印象,但有一点她们说得不错,这才艺大会的时间确实是宜早不宜迟。 因为前段时间,昌安长公主公然给她府中快要出嫁的两个侍女办了添妆礼,不少官眷都去了,所以现在京中人人皆知,十月初,那两个侍女就要从长公主府出嫁了,届时昌安长公主的心思一定会在这上面! 而十月之后便要预备过年了,昌安长公主身为掌权三人组的成员,是需要为皇上分忧的,所以年前年后,需要她处理的大事也很多。 而再往后排,来年开春后,皇上又该娶后了! 所以花楼才艺大会真要再往后拖,最后真的会被拖没的! 所以时间一定要赶早,最好就定在九月初,半个月后。 而各花楼的拿手才艺,都是现成的,毕竟都是她们吃饭的本事,这些不熟练可是会有生存的大问题的! 于是叙雁就这么被大家委以重任,去了昌安长公主,汇报所有人商议好的时间和地点。 自然昌安长公主是不会亲自过问这些事的,如陆情所说,她只要到时候去看,便是给她们天大的脸面了! 所以叙雁来找的是冯月儿和陆情。 这事在外面,承办者是寻芳阁,而在长公主府里,对接人则是冯月儿和陆情。 其实这件事初定下来的时候,秋实不是没想过让宋碧霄承接,但到底还是不比李嬷嬷为人处事老辣,最后这事还是彻底完全地落在了她们这一边。 也是因为对李嬷嬷的信任,昌安长公主将此事完全交给了她,自己不仅不管也不过问,所以叙雁那边有事只要来找冯月儿和陆情,她们两个回头再去汇报给李嬷嬷就好了。 叙雁便把花楼众管事妈妈商议出的,关于九月初举办大会,地点定于寻芳阁的结果告知了冯月儿和陆情。 而冯陆两人也料到了她们会商议出这样的结果。 毕竟十月之后长公主事务繁忙,若是此事真被拖没了,那才正式辜负了她们这一番谋划! 所以在叙雁说完自己的目的,希望她们去告知李嬷嬷,尽快定下此事时,陆情对她道:“如此,我们便都对上了!” “嬷嬷今天也对我们说,此事最好是在九月完成,如此之后,才不会耽误长公主的其他事情!所以即便你今日不来找我们,我们也要叫你来说明此事的!” 叙雁不知道她们的弯弯绕,虽然这事是她还没离开长公主府时,冯月儿与陆情就在计划了,但叙雁到底是局外人,所以一点不知道她们的计划。 此事听到陆情这般说,还以为真是李嬷嬷的意思,于是来前紧张不知能否完成任务的心情顿时放松,喜笑颜开地听完冯月儿对她接下来需要去做的事情后,便离开了长公主府。 陆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心:“她真的没问题吗?那些管事妈妈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冯月儿却道:“叙雁一个人当然对付不了那些管事妈妈,别说京中所有花楼的妈妈了,就是只有一个,恐怕她都难以应付!但是现在她的背后,是我们,是长公主府!那些管事妈妈们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陆情这才放心些,点点头,“也是,叙雁只要时不时来趟公主府,再回去时,不管说什么,那些妈妈都会以为这是长公主的意思!” 冯月儿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京中的这些花楼背后,站得是不同的大人物,但长公主毕竟是辅国公主,还是皇上的亲姐姐,这个地位,谁不得忌惮几分?” “再加上你我入府身份上的转变,甚至是叙雁这个只在公主府呆了几天的小丫头,再出去时都能摇身一变成为寻芳阁的管事妈妈。能攀上长公主后能得到更多,这事那些妈妈们可是再明白不过了!” “能弃暗投明,谁又愿意在泥淖中挣扎呢?” “以花楼女子们的精明,帮公主收服她们,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陆情点点头,但还是补充了一句,“虽说如此,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还是有不少花楼女子的脑子是不好使的!” 尤其是那些被男子骗了掉进情网,最后赔了性命的傻子! 冯月儿在没进公主府前,身边也有这种痴人,所以也明白陆情的意思,想了想对她道:“既如此,为了保险,我们还是再去找找李嬷嬷。” 她们两个如今是李嬷嬷的人,所作所为自然都要跟李嬷嬷说,不然若有一日,她们出了事,李嬷嬷恐怕救她们都来不及! 而且最近因为秋实与傅准结为一派,共同对付李嬷嬷这一派的原因,李嬷嬷对能做出事来的冯月儿和陆情,也多看重了几分。 于是就在公主府内,冯陆二人的谋划下,府外叙雁及其他花楼妈妈的努力下,京中首届所有花楼都能参加才艺大会,终于于九月初二,在寻芳阁拉开了大幕。 第51章 教坊司(下) 所有人都知道,昌安长公主开这个花楼才艺展示大会的目的不简单。 所有人都觉得,昌安长公主因为寻芳阁捡到了便宜,所以想利用这个活动,去收服更多的花楼,为自己所用。 所以,冯月儿和陆情想法设法去教叙雁如何跟那些花楼妈妈打交道,劝她们投向长公主这里;而对应的,各花楼,尤其是五大花楼背后的老板们,也在千嘱咐万提防,让这些管事妈妈们不要对昌安长公主太殷勤! 但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昌安长公主对这些花楼打得主意,却不止让她们对自己投诚这一点! 花楼才艺大会上,除了五大花楼能出三个节目外,其他花楼都只能出一个节目,所以她们出的都是最拿手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昌安长公主对这些节目都很满意,看得也非常尽兴。 于是在所有节目都展示结束后,她让人拿出了圣旨! 所有人都懵了! 好在傅准声量够大,一声恫吓之下,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静听他宣读旨意。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这些花楼妈妈们,圣旨写得简单直接又明白,意思便是,朝廷现在要规范管理花楼了,今后所有花楼都要纳入朝廷管理,先从京中花楼开始! 所以从此刻开始,京中所有花楼都归入教坊司管辖,而教坊司,归礼部管辖! 在场所有人:!!! 傅准一边读也是一边在心中震惊! 一是他也没想到公主居然玩得是这一手! 经过此前对花楼的调查和接管寻芳阁的事情后,无论是公主还是他亦或是李嬷嬷,都认识到,花楼这个地方搜集信息的能力之强,和对朝廷众官员之间的纠葛之深,所以拿下更多的花楼,对公主和皇上来说,也是能对权力有进一步的把控。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公主居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成为更多花楼背后的隐藏老板,而是直接一步到位,将所有花楼都归了朝廷! 看来公主的格局又扩大了啊! 二则是,他昨晚只知道,昨日公主进宫,除了门下侍郎柳颢跟中书舍人贾正荣跟公主在一起商议了好一会儿事情,却不知道他们最后拟了圣旨,更不知其中的内容会是这个! 相比较于公主的野心,第二点中蕴含的外意对他来说更为危险。 因为这说明,他不再能得知宫里的所有消息了! 而赵喜,很可能对他生了二心! 真是大意了!这段时间净顾着跟李嬷嬷在府里斗了,都忘了宫里才是他的根本了! 于是宣读完圣旨,傅准便退回了昌安长公主身后,低头凝神开始思考如何收拾赵喜和重新掌控宫里的事情。 至于眼下这事,他相信,公主既然敢做这样的决定,下这样的圣旨,那么后手也一定是安排好了的! 果然昌安长公主让这些懵头的人站起来后,便开口说了起来。 “设立教坊司,是前朝便有的先例。而在教坊司之前,历朝历代也都有官妓,她们有很多人也均是才艺绝伦之辈,所以这样的传统,便一直传承了下来。” “直到前朝设立教坊司,不仅延续从前,包含了官妓奴婢,还兼容并蓄,将宫中与朝中的伶艺坊一起并了进去,都归于礼部管辖。” “这本是件好事,但奈何,前朝堕落不堪,最后几代皇帝都荒淫无度,不仅皇后出身教坊司,竟然还重用教坊司的人成了重臣,导致最后朝廷混乱,直至被推翻!” “所以自我魏朝创立起,不少人便认为,教坊司是残害前朝的凶手之一,故而取消官妓,不设立教坊司,民间才兴起花楼生意,这才有了你们。” “也正是因为前朝之故,本该管理你们的礼部,在本朝却视你们为洪水猛兽,不仅经常指责你们,更是常常威胁要彻底取消你们所有人的存在!” 礼部对花楼怨念,在大魏,只要认识个字的人都知道。 明明花楼女子与礼部没有任何瓜葛,甚至不少礼部官员来偷偷去花楼,但礼部却是对她们威胁最大的。 所以昌安长公主说出这话时,在场不少人显然是回忆起了之前礼部对她们的苛刻与诅咒,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昌安长公主当然也注意到了她们的神情,便道:“但是你们何其无辜!” “明明是前朝礼部没有能力管好教坊司,其他三省五部,甚至当朝宰辅都不能约束皇帝的肆意妄为,致使奸佞当道,祸乱朝政,最后亡国败家,这与教坊司,与众多无辜的女子何干呢?更与你们何干呢?” 是啊! 众人心中都道,这明明就是前朝的事情,而且是朝臣和前朝皇帝没有当好家,结果本朝人却纷纷把错都归到教坊司身上,甚至归到她们这些花楼女子身上! 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啊! 她们现在既不是官妓,也不归朝廷管,骂她们做什么! 哎?不对! 她们现在又成了教坊司的人了,这下那些人不是会骂她们骂得更狠了吗? 仿佛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一样,昌安长公主又说话了。 “本宫知道,你们可能会疑惑,既然所有人都说前朝亡于教坊司,为何本宫还要让朝廷下旨,重聚教坊司,这不是让你们挨更多的骂名吗?” 昌安长公主坐于上位俯看她们,“其实本宫也说过了,前朝败亡,根本原因不在教坊司,而是皇帝昏庸无能,朝臣自私谋利,才导致了前朝败亡!既然根本原因并不是教坊司,那教坊司又为何不能重设呢?” “第二,教坊司一直都是宫中与朝中的乐坊和艺坊,培养的人才艺俱佳,所以能重新设立教坊司,也是因为你们今日表演俱是出色至极!否则的话,本宫也不会让人拿出这圣旨!” 而从这段话,众人也更加明白了昌安长公主办这场才艺会,根本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 若是她们表演得不错,那就是重设教坊司,而若是表演得不行,那便只是个展示会。 当然,被昌安长公主完全认可才艺,让每个人都非常得意! 毕竟就算是她们幕后的那些老板们,也只是把她们当作玩意儿和利用之物,对她们才艺的认可度还不如普通人高! 可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却说,她们都是才艺俱佳之人,因为有她们,才可以重开教坊司! 这对她们的鼓舞可想而知了。 “最后,从前段时间,于望海的案子中,本宫也才知道,你们花楼女子有时候性命都不能得到保证!本宫知道时,内心很是难过!想我大魏一向重视人命,即便你们漂泊无依,性命也不能随意被人夺去!” “所以重设教坊司,也是对你们性命的保护!” 第52章 闹剧(上) 重设教坊司的消息一经传出,丞相梁韬便带着不少朝臣进宫要求见皇上,却得知,皇上为几日后的先帝三年祭出宫做准备去了。 当即便有急性子的朝臣嚷嚷道:“皇上这时候出门就是故意的!而且不跟我们说也就罢了,如此重要的事情跟梁相也不说一声吗?” 梁相当即大喝道:“宫闱重地不可喧哗!” 看着从眼前到周边站列有序、低头不语的太监们,梁韬朗声道:“皇上祭奠先帝是大孝,这就是现在最重要之事!其他什么事,都等皇上回来后再说!” 所有太监们依然低头看低,一言不发。 梁韬便又道:“既然皇上不在宫中,我们便离开!” 那性子急的朝臣却着急了,“梁相,怎么能就这么走了?皇上不在,我们也要见瑞……” “闭嘴!” 梁韬神色颇为恼怒,心中暗骂蠢货却不能发火,最后又看了一眼这群万年不动的阉人们,带着人离开了。 而等他们接着拜访了瑞王府、信王府后,才知道,瑞王、信王竟然跟着皇上一起离开了京城,去了皇陵!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是昌安长公主的阴谋! 她故意秘密找皇上弄出重设教坊司的圣旨,然后在今天早上,让皇上以及瑞王、信王出京,等中午看完了那些花楼女子的表演后,才宣读了圣旨! 所以他们接连都扑了空! 梁韬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让一个女子给耍了!即便这个女子是长公主,那她也只是个女子啊! 他居然在女子身上栽了这么难看的跟头! 天知道,午睡之后,他听到下人来报,说昌安长公主收了京中所有花楼,重设教坊司之事时的震惊! 当即便让人去联系倚红楼的妈妈刘芙蓉,却发现,倚红楼已经被武卫军给围了起来,没有命令,谁都不能进出! 即便是丞相府的人! 倚红楼和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情报网就这么没了,梁韬岂能甘心? 故而平日一向平和,对辅政三人组一视同仁、谁都不得罪的他,当即便怒气冲冲地带着人进宫,要向年幼的皇帝讨一个说法! 一道圣旨,不经过他这个丞相同意,是怎么下发的?莫说是没有亲政的小皇帝,便是先帝,也极少会越过政事堂去直接下发圣旨! 所以他才要去问问,这道圣旨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人跟他这个丞相说过? 而且他都想好了,这事是昌安长公主干的,他去问皇上,他要让昌安长公主来找他解释! 却没想到,昌安长公主直接让皇上出京了! 还带着瑞王、信王一起! 确认了,这事绝对是昌安长公主一人干的,不然她不会把瑞王、信王也一并调走! 虽然被昌安长公主耍了很让人恼怒,但梁韬却确信,这个圣旨肯定不合规,一定是昌安长公主自己弄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他定然不会让教坊司这件事成真! 于是一甩袖子,他说道:“回去!” 也不去长公主府了,带着所有人便回了府,等着程序不合规的昌安长公主自己求上门来! 但他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等来的消息,不是昌安长公主来府拜见,而是长公主也带着其他公主们,一起去皇陵了! 就离谱! 梁韬甚至一瞬间都觉得自己不是宰相了! 不然,不管是重设教坊司还是跟皇室成员一起去皇陵,为什么他都不知道? 一时间气到想辞官! 但又一想到,他若是辞了官,不正好中了昌安长公主的下怀,那朝政岂不是更没有个人看着了吗? 于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梁韬最终还是忍下了怒火,去到政事堂,叫来所有下属,准备议一议这群行为荒诞的皇室们! 然后他坐在政事堂等啊等,最后发现总共人就很少的政事堂人员,居然还少了两个人! 门下侍郎柳颢以及礼部尚书韩方平。 韩方平跟着皇帝一起去皇陵了,这事儿,梁韬是昨天知道的。 毕竟当时第一时间得知皇帝出京后,他便让人去礼部问责了! 结果礼部的回复却是,尚书今天压根没来衙门! 于是梁韬又让人找去了韩家,才知道,韩方平一早就被人叫走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来叫的,韩尚书不敢怠慢,麻溜地就跟着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所以当时梁韬就猜到了,韩方平一定是被皇帝拉着一起去皇陵了! 毕竟祭奠先帝这种大事,礼部不能不在场! 但韩方平到底是他这一派的,平时也拒绝参与执政三人组之间的各种斗争,如果提前告知韩方平什么时候出发,那他梁韬也是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所以为了瞒住他,韩方平被临时叫走,也在合理之中了! 但柳颢是什么情况? 梁韬脸色不虞道:“来人,去柳家请柳大人来议事!” 于是很快有人来回复,“柳府人说,柳大人昨日被赵喜公公叫走了,一直没有回去!” “好啊!好啊!好的很啊!” 良久的沉默之后,梁韬颤声道:“皇上去皇陵拜祭先帝,不跟我们说,还防备我们,各位看看,咱们都是不被信任的啊!” 梁韬道:“在座的,有许多都跟我一样,已经过了半百之年,为大魏辛劳半生,却得到皇上这样的忌惮,我,羞愧难当啊!” 说完这句,梁韬便哭了起来。 其他人一看这架势,也跟着大哭大喊。 唯有才过而立之年的中书舍人贾正荣,看着这一屋子的戏精,嘴角微微抽动,身子往后挪了挪,仿佛这样就能跟他们划清界限一般。 梁韬等人并未察觉他的不对,哭过一阵后,刑部尚书余文长便问道:“丞相,皇上不信任我们,瑞王、信王、长公主也不信任我们,如此我们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先帝的嘱托啊!不如我等以死谢罪!” 说着便要往旁边的大柱子上去撞! 梁韬连忙让人拦住他道:“万万不可啊,余尚书!” “我等虽然辜负了先帝的嘱托和当今的信任,但用死来逃避显然也是不对的!我看,不如将位置让出来,给其他人!”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丞相说得在理!” 于是这群老头子们就要闹着一起辞职,还要联名上书请辞,并快马送到皇陵那里去! 贾正荣看着他们闹闹腾腾地写完了请辞书,然后又拉着他也要署个名。 他只好清清嗓子道:“诸位大人!下官并非政事堂之人,中书舍人不过是给政事堂做纪要,以及给各位大人宣布政令时代笔的,下官是没有资格在这请辞书上写字的!” 第53章 闹剧(下) 在梁韬等人连忙上书闹请辞的时候,昌安长公主也出京了,她带着其他皇子公主,很快赶上了皇帝带领的大部队。 此时瑞王、信王以及韩方平都已经知道了她要重设教坊司的事情,因为皇帝昨天带着他们一出京城大门便主动告知了。 可以说,他们知道的时间是昌安长公主及皇帝之外的第二批人。 只是可惜,他们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人都被带出京了,圣旨都下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不同于梁韬等人知情知一半,他们可是知道的,这道圣旨在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 昌安长公主授意,中书舍人贾正荣起草,门下侍郎柳颢审核,最后皇帝盖章。辅政组、政事堂、皇帝本人三方没有缺一方,这道圣旨的合法性没有任何问题。 即便丞相梁韬不知情,但副相柳颢全程参与,所以在瑞王、信王以及勋贵看来,这便是政事堂以及认可了。 所以“势单力薄”的韩方平只能与柳颢一起认下此事,并连带承受着瑞王等人的不满。 只是他一直都没彻底明白,究竟是自己被梁相等人抛弃了,还是柳颢叛变他们了。 直到昌安长公主追上他们汇合后,他才确信,柳颢站队了。 为什么呢? 怎么会呢? 韩方平不明白也不清楚,但他知道,之后,不止辅政三人组内部的斗争,就连他们这些一向中立的朝臣,恐怕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但那些到底是未来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昌安长公主要怎么面对不甘心的瑞王及信王呢? 而昌安长公主也没让他等待,一来便告知瑞王、信王,教坊司的事情大家都可以掺一脚,虽然教坊司名义上是归礼部管辖,但具体听谁的,还是他们三个说了算! 就在旁边听着的礼部尚书韩方平:“……” 就是说,你们忽视礼部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让我听到啊! 而昌安长公主显然是全然不理会他的,还在对瑞王、信王道: “教坊司在前朝本也就是为内朝及宗室服务的,可因为前朝百官无能让教坊司的奸佞上了位,导致我朝居然不敢再设此部,使得你我明明身为皇室贵胄,想看个歌舞还要去外面请人来,这是个什么道理?” “尤其前段时间,应天府和大理寺一起办的那桩案子,那个于望海敢这么无视人命,还不是因为花楼无人看管才酿成此祸的吗!所以我思来想去,教坊司还是不能缺的!” “可花楼背后势力错综复杂,此事若是透出风,反倒引不来好意,故而便先瞒住了王叔与王兄,直到发了圣旨,才来告知!” “王叔、王兄,教坊司虽然重设了,但我到底是女流之辈不好管理,所以正副司主,还是得你们找人来主持!” 京中花楼多挣钱他们一直是知道的,只是这里面他们谁都掺不进去,毕竟每一家有名气的花楼,背后到底站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外面偶尔享受一下收上来的孝敬。 但如今,昌安长公主借用朝廷的名义把所有花楼生意全部收了上来,还把利益均分,让他们直接得现成的,都这样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呢! 于是瑞王当即变脸,由指责变成了欣慰,“原来以为你办事还不牢靠,怕重设教坊司你做不来,但没想到慧娘办事已经这么沉稳了!好!既然如此,那我这边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派去教坊司磨炼一下!” “太好了!那便有劳王叔了!”昌安又转头看向信王:“王兄呢?这边可有推荐的人选?” 信王不像瑞王那般息怒形于色,但也故作深沉了一小会儿,便开口道:“我这里倒也有一个,还算合适。” “那便太好了!”昌安道:“既然王叔、王兄都有合适的人可推荐,正好韩尚书也在这里,那我们不妨现在就把教坊司如何设置都讨论妥当了!” “来人,去请皇上和柳大人,也一起过来!” 傅准立马应声下了马车,立刻就去找皇上和柳颢了。 徒留韩方平一人在心里感慨,谁说这三个最近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他看这三个人关系很好啊!这瓜分利益的熟练度,一看没少在一起分配过! 幸好他在花楼里没有投资,不然忙活半天,最后让人一把连锅和灶台都端走了,非得气出病来! 哦,不对,他是礼部尚书,之前一直反对花楼存在,也不可能会投资花楼。 算了,反正他一直反对也反对不过,信任的下属也都沉迷花楼不可自拔,他也管不住! 所以花楼并成教坊司就并,把教坊司归在礼部名下就归,他也反驳不了,更何况,教坊司也不是礼部能管的。 于是韩方平彻底放平心态,不仅全程参听辅政三人组瓜分原来的京中花楼势力和均分教坊司利益,还在皇上和柳颢来之后,为教坊司的职责设置明确添砖加瓦,最后代表政事堂,将关于教坊司新的圣旨也搞出来了! 而在这时候,快马加鞭送来的,以梁相为主的请辞信,就显得很好笑了。 “梁相这是,在威胁皇上?” 瑞王现在是既得利益者了,当然不喜欢看到梁韬等人来捣乱,故而说出的话也是十分不客气。 而昌安却道:“许是梁相对我有什么误会!” 因为新设的教坊司,已经将瑞王、信王也绑定在昌安长公主这条线上,所以现在谁说昌安这主意不好,那就是在跟他们两个作对! 故而信王也道:“梁相果然是位高权重,对已经下了的圣旨都敢这般反驳!既然他们这么想告老还乡,皇上不如就成全他们!” 瑞王一听信王如此说,也马上想到,梁韬等人下台后,自己手里有哪些人能够顶替他们的位置,故而也接道:“是啊,我大魏一向尊老敬老,既然他们体力不济,那我们也不能再劳累他们了!” 然后韩方平这个比梁韬岁数还大的老人,就这么看着他们真的批准了梁韬等人的请辞书,还附上了一封告所有朝臣,要尊老敬老的文书。 嗯,柳颢代笔,但是以皇帝的名义下发的。 处理完这件事后,瑞王让人把东西送回京中,然后所有人也达到了皇陵。 第54章 羽翼丰满 先皇的三周年祭,本应该是规模盛大、隆重的,但因为一道圣旨带来的局势变动,皇帝、昌安装装样子,瑞王、信王心不在焉,随行官员提心吊胆,唯有没有利益都没有了,只能仰仗哥哥姐姐存活的景王林暄,是真心给他父皇哭丧,诚心感慨父皇早逝,满心希望父皇能够复活。 但到底人死不能复生,昌安看着哭到晕厥的林暄,面无表情。 结束了流程,昌安便和瑞王、信王商量着回京之事,韩方平明知此行还有一些细节未做,但他思量再三,最终也选择了沉默。 先皇已去,新皇当道,三年了,他不能还不知趣。 同他一般想法的人显然不在少数。 面对着草草结束的祭礼,没有人提出异议,都选择跟着大部队立刻返程。 去时的匆忙与来时的悠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先皇若地下有知,可能真的会被气活! 但昌安可不信这些!她更不怕死后被父皇算账! 毕竟她如今已经羽翼丰满,不再是原来那个任意被拿捏的小女孩了! 在回程的马车上,单独相处的姐姐对弟弟道:“阿晟你放心,皇姐一定会将所有权力都收回来!这天下是你的天下,不是与其他王爷共享的天下!” 林晟看着昌安眼睛发亮,“皇姐,我相信你!” 昌安看着乖巧的弟弟也很是欣慰,这世上,他们两个是血脉统一、最亲的人,她绝不会允许其他人凌驾于弟弟之上! 昌安对弟弟又道:“虽然这次教坊司一事,看似让瑞王、信王尽得渔翁之利,但你要知道,这些都只是一时的,最终他们得把所有拿走的都还回来!” 林晟沉默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点点头,“皇姐,我懂的!其实昨晚我已经想通了,我知道姐姐这么做一定会有理由的!” 随着弟弟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昌安也是越来越担心,自己在这边为他兢兢业业做着事,但他不懂自己的深意,在另一边拖后腿。 但现在看他这般明事理,她真的倍感欣慰。 于是摸摸弟弟的头,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昌安对他接着道:“相信我,瑞王叔得意不了多久了!等你大婚、王叔下台后,我便会跟王兄一起还政给你。” 林晟却道:“皇姐,我,我不行的,你和皇兄还是多帮我几年!” 昌安道:“你不学着做怎么知道不行?别担心,我跟皇兄都会帮你的!” 林晟点点头。 昌安道:“这几天一直赶路累到了,你休息,皇姐走了。” 说完后昌安让外面的人将车先停下,之后才起身下车离开。 而林晟直到感觉到车再次晃动,并确定昌安是真的走了之后,才收起脸上乖巧的神情,一下变为冷漠的样子,并暴躁地喊赵喜进来,让他立刻、马上,给自己洗头。 皇上的头发是昨天到皇陵刚洗的,这会儿又洗,显然不是脏了。赵喜到底也跟随他好一阵子了,这位主子的心思他当然也知道不少,于是什么都不问,只配合地做事。 毕竟在昌安长公主与皇上有亲密动作之后,皇上让他给自己洗洗也不是一两次了。 只是这事儿他瞒的很好,外面没有人知道。 赵喜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才是自己的主子,而不是长公主府的那位。而能决定他生死的,也只有眼前这位,而不是公主府、自己曾经的那个师傅。 赵喜麻利地将热水准备好,自己单独留在内间给皇上洗头发。 按照皇上的要求好好地洗了头顶的位置之后,冲干净再用干棉布一点点给他擦头发,全程动作轻柔,不会让皇上有一分不适。 林晟很满意,闭着眼睛问他:“之前瑞王妃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赵喜手上动作一点不停,嘴上也开始缓缓道:“回主子,这件事奴才查到些门路了。” “之前公主说过的那个于望海的案子,其实真凶并不是那个于望海,而是瑞王世子!” 林晟惊得眼睛一睁,头也转了过来,好在赵喜早有准备,及时收手,这才没扯到主子一根头发。 林晟问他:“瑞王世子?林易?” 赵喜点头,“主子,当时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查到了,是瑞王妃的奴才,接走了于望海赎出的妓子,然后几天之后送回的都是尸体。公主知道这事后,便不让他们两个衙门接着查了,而是让长公主府的人接着去查,便查到了,那奴才,其实是为世子办事的!” 至于赵喜为什么能知道长公主府的查案结果,那便得益于他也同样出身长公主府了。 赵喜接着道:“虽然长公主查到了瑞王世子才是真凶,但后来瑞王妃去找了长公主,两人单独说了许久的话,这个没人听到,所以奴才怎么也查不出来,但却知道,那之后,长公主便让于望海做了凶手,并让京兆府尽快惩办!” 林晟闻言却有些生气:“还说什么会尽快除去王叔!我就知道不能信她!林易犯下这般大罪,她却帮他遮掩,这么好的机会能除掉瑞王,她为什么不做?” 赵喜不敢出声。 林晟又问道:“那林易为什么虐杀妓子,这事你查出来原因了吗?” 赵喜又开口道:“奴才一开始也想不通是为什么,但听说那些被虐杀的妓子长相都有些类似,于是奴才便仔细查了查与瑞王府来往密切的女子,后来发现,吏部侍郎赵会鸿之女赵澜语,与于望海准备赎出而没有赎出的,寻芳阁的妓子,长得有几分相似。” “于是奴才又找到那两个被于望海赎出但没送出去的妓子,发现,她们与赵澜语,也有几分相似。” “赵澜语?”林晟道:“是那个,曾被瑞王妃带去长公主府,妄想扶她做我的皇后的赵家女儿吗?” 赵喜点头,“回主子,正是她。” 林晟想了一想,随即冷笑道:“朕这位婶子可真会恶心人啊!王叔玩腻了的,她家儿子记恨的,她转头要送给朕?” 瑞王是个什么德行的东西,外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那就是个色中恶魔,专喜欢未嫁的小姑娘,还要家世清白的。所以赵会鸿是如何在几年内爬到如今的地位,他也是清清楚楚的! 当时去长公主府里,见到瑞王妃带着赵家女儿过去强凑,他就恶心反感得很!好在皇姐也知道瑞王的德行,所以压根不接瑞王妃的茬! 却没想到,这看着正正经经、懦弱可欺的世子林易,居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变态! 不敢对那赵澜语如何,便去挑社会底层的妓女下手! “这一家恶心东西,朕是一眼都不想看见他们了!” 林晟想到这里不禁很是烦躁,明明他才是皇帝,可手里却一点权力都没有! 赵喜看着主子烦闷,想起辛捡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便道:“主子别急,主子如今还需蛰伏,就像先帝之前那般,等主子大婚了,再慢慢收回就是!” 林晟再烦躁也明白赵喜这话说得不错,就算心里再不甘,也只能一点点平复自己的心情。 而看着这一幕的赵喜,则坚定了回去之后要向辛捡那个老狐狸取经,只要日后他能帮主子像先帝那边收回大权,他就会是名副其实的宫内第一人! 第55章 人选 关于皇帝弟弟越大越不受管的状况,昌安虽然也有些察觉,但还不知道对方是对自己的不满也越来越大了。 所以她回到自己的车上后,很快便在侍女的服侍下休息了。 只是车上休息到底不安稳,没多一会儿,她便又醒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 昌安用手指捏着鼻梁,眼睛又困又干。此时虽然已经九月,但秋老虎尚在,车里又不通风,故而她身上还起了一层汗,腻在身上很不舒服。 秋实与春英连忙近身,一个扶她起身,一个给她擦汗。 “日头已经偏西了,想来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公主,今天怕是赶不回京中了!” 昌安道:“小半日的功夫,这么多人,怎么能赶回京中?现在距离行宫还有多远?” 春英道:“回公主,约莫还有一个时辰。” 昌安点点头:“让傅准去跟外面说一声,走快点,尽量在半个时辰内到!” 秋实点头,走出马车外两层,便将她的话传了出去。 于是没过一会儿,昌安便觉得马车颠簸更甚,皱着眉头忍着不适终于在天色刚暗时到了行宫。 这里是京城与皇陵的中间地带,专门为皇帝及宗室修建居住。来时,从这里到皇陵用了一天的时间,但返程却只用了小半日的时间。 昌安长公主刚来到自己的住所,还没收拾好,瑞王便过来了。 见他衣衫未换便过来了,她挑了下眉,随即笑脸迎进来对方,问道:“王叔这是有什么急事?” 瑞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都还没有换过衣服,实在是一路上思虑过多,导致他下车后也忘记别的,只想着赶紧过来跟侄女商量事情。 于是他道:“有急事跟你说!” 并急吼吼地反超在昌安前面,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昌安也不在意他这般无礼,反正她这叔叔无礼的事也不止一件了,甚至今天的态度都算好的了呢! 看来那教坊司的贿赂还没失效呢! 摇摇手,自己跟随瑞王进入花厅,却让秋实等人站在外间。 昌安道:“王叔来的匆忙,我这里都还没有收拾好,故而也没有茶水招待,王叔莫怪!” 瑞王坐在主位,对那站着昌安道:“本王还在意这点小事?慧娘,我问你,梁韬他们不干了,丞相这位置,你打算让谁上?” 昌安却先反问道:“王叔可有好人选?” 瑞王道:“我本是看到刑部尚书余文长的,只是这老家伙同为政事堂里的人,却也跟着梁韬闹请辞,若是扶他上位,岂不是打脸?” 昌安点头:“王叔说得是!所以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也不合适!” 瑞王顿了下,道:“是不合适。” 昌安问:“那门下省的给事中孙大人呢?侄女没记错的话,这位好像是勇冠侯的次子?也算是年轻有为了!哎呀,但好像也不行,他好像也在联名请辞的名单里呢!” 瑞王暗骂了声蠢货,但也只能附和道:“是啊,那孙家小子也不合适!再说了,即便他不在请辞名单里,也还太年轻,怎么都轮不上他上!” 昌安道:“王叔说得在理,好在政事堂还有两位大人不在请辞名单中,不然朝政都无法处理了呢!” 说起这个来,瑞王就更气了,“本王看这群老家伙就是故意的!他们明知道政事堂的重要,却敢要挟你我,联名请辞!不好好惩治一番,我皇家还有何脸面!” 昌安道:“那王叔的意思是?” 瑞王道:“依本王看,这政事堂里的人根本都是一个心思,都看那梁韬的脸色行事!虽然柳颢和韩方平不在请辞名单,那是因为他们两个跟着我们来皇陵了!不然他们肯定也会跟着一起闹事!” “但这二人这回跟着出来倒也没有碍事,反倒还有些功劳,也算是将功补过!本王看,就不逐他们出政事堂了,但他们若想更进一步,那也没没门的!” 昌安沉思了一会儿,“王叔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瑞王见她同意了自己的话,心中得意。 这两天他能看出来,柳颢似乎已经投向了这个侄女,不然以他原来那个性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帮他们做事?虽然不知道昌安是怎么收服柳颢的,但他可不想看见柳颢成为丞相!毕竟这人驳自己的面子不是一两次了,所以拉他下来是一定的! 此时见昌安这般顺从,瑞王便更觉得自己的想法能够实现了,于是又道:“政事堂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也是时候从外面再选人填充了!只是从这次的事情里也可以看出来,梁韬等人在政事堂里沆瀣一气,所以政事堂决不能再有那么多人!选人进去也得慎重!” “王叔说得有理。”昌安又点头,“那王叔说,再选谁进政事堂合适呢?” 瑞王故作沉思了一阵,“你觉得吏部侍郎赵会鸿如何?” 听到赵会鸿,昌安的眉头狠狠一跳,但她没有露出一丝情绪,同样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一会儿,道:“赵侍郎能力出众,只是他到底是右侍郎,左侍郎郭大人还在,越过郭大人怕是不好?” 瑞王摆摆手:“这你不用担心,郭侍郎年纪大了,早就有告老之意了,赵侍郎代他主持吏部大局也有近一年了!” 昌安恍然,仿佛刚知道这事一样,“原来如此!那想来赵侍郎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吏部一向没有尚书,都是左右侍郎主持大局,既然赵侍郎可以在郭侍郎离去后接住吏部,那他进政事堂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郭侍郎若走了,那吏部便只有赵侍郎了,那赵侍郎接替丞相之位便不合适了,毕竟他接替左侍郎之位已经算升迁,而能做丞相的,怎么也得尚书这个职位了,三品之上连升两级从未有过先例,此事便也只能让赵侍郎进政事堂为结局了。” 糟糕,忘记这茬了! 瑞王不禁握紧拳头砸了下腿,暗道赵会鸿真是不争气,要是早点能把那姓郭的挤下来,这次给他升尚书位不就简单了? 不过赵会鸿资历不算深,强升也不好,罢了!好在他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慧娘你说得在理!赵会鸿不行,那你看,勇冠侯如何?他可是老臣了,同梁韬一般,身上也有战功,在朝中威望颇深啊!” 昌安点点头。 瑞王觉得她一定挑不出理,便又道:“虽然前阵子他说在家养病挂了闲职,但本王知道,这家伙病早就好了,只是犯懒不愿出来!慧娘你若同意,本王回到京后,亲自去将他拎进朝里来!” 想到这里,瑞王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昌安也微笑,但等他笑完后又道:“可是王叔,勇冠侯的次子才被我们从政事堂赶走,这就扶勇冠侯为相,世人会说这是老子踩着儿子上位!” “儿子都‘告老请辞’了,老子却出山为相,这,勇冠侯辛劳一生,我实在不愿他背上这个污名啊!” “况且勇冠侯病好了都不愿还朝,我们也不该强逼他!父皇的老臣,还是该好好爱惜才是!” 瑞王没想到,板上钉钉的事居然被昌安这般挡了回来!除了心里再骂一通孙司臣那不争气的儿子外,也找不出其他理由了。 只是心里到底不痛快,于是没好气地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推谁上位?” 柳颢已经早被他排除了,那常环景进政事堂的资格都不够,他倒要看看昌安要举荐哪个?又收拢了哪个? 却没想到,昌安道:“为何一定要有个丞相呢?” 第56章 忍耐 “为何一定要有个丞相呢?当初父皇让梁韬为相,不过是因为皇上继位时年纪还小,王叔、王兄还有我都于政事不成熟!但如今三年已过,皇上转眼到了成婚亲政的年纪,王叔、王兄还有我也都可以处理许多事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有必要再设一个丞相吗?” 先不设丞相? 瑞王还真没想过这事! 大魏建朝这么多年,没有皇帝的时候有,没有丞相的时候好像还真没有! 所以瑞王压根没想过,把梁韬拽下来后,不填补的事儿! 但现在听昌安这么一说,对啊! 丞相再重要也没有皇帝重要啊!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设丞相怎么就不行了? 而且他们之所以想把梁韬拽下来,不这就是因为这老小子滑不溜手,总是站在外面看他们三个吵来吵去吗! 虽然大部分都是他跟昌安在吵。 但并不妨碍他俩现在意见统一,一起把梁韬这伙人都拽下来! 梁韬这个丞相不听话、不好用,那再换一个,换他的人,昌安不乐意,换昌安的人,他不乐意。 他俩意见打不成统一,最后只会让外人上位,那这外人,要是也像梁韬一般呢? 那他们费劲这通事不仅是白忙活,还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思路打开后,瑞王顿时觉得侄女的这个建议提的好极了! “慧娘说得在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看也是,这立相可不是小事!没有合适的人,我们就慢慢找好了!不着急!” 昌安笑了下。 她这位王叔,一向是无事昌安,有事慧娘,不管何时何地,长辈的架子总是得端着。 明明,他最不是个长辈样子! 但现在她还不能说他什么,故而附和道:“到底还是王叔通事理!既然王叔也这么说了,我一会儿再与信王兄说一声,此事便先放着了,等有合适的人选了,再定不迟!” “是这个理!” 瑞王说完这句后,抬头看看周围,才发现自己来的好像不太是时候,昌安的这间处所都还没收拾妥当,于是匆匆告辞,也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瑞王走后,秋实与春英一人端着茶杯,一人端着水盆,前后进来了。 春英将手盆放在她面前,等昌安洗完了手又给对方擦了手,秋实又将手里的茶杯递到她的手里。 春英将手盆传给身后跟进来的小丫头,绕至昌安身后给她揉起了背脖,边揉还边嘟囔道:“瑞王爷可真是着急,也不等公主收拾一下就闯进来,好歹也是公主歇息的别院呢!” 昌安道:“本宫这个王叔一向如此,别人不了解,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吗?” 秋实道:“虽是如此,但瑞王爷也太……奴婢刚刚才知道,傅总管安排在门口的两个小子,有一个被瑞王爷踹得起不了身呢!” 昌安道:“给他叫个大夫来看看,再让傅准多给他几个钱安抚下。” “公主!”春英有些着急道:“奴婢们的意思是,瑞王爷也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 昌安闻言却不再说话。 秋实与春英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看来公主现在还是选择继续对瑞王妥协了。 本以为这次公主重设教坊司,还搞走梁相一派人后,会更强势些,却不想还是如从前那般,对瑞王依然忍耐。 凭什么啊! 春英实在不甘。 每次议事时不是公主的主意更正些,相比之下,那瑞王就像个听不懂人话的木头桩子,只会自说自话。 自骄自大又蛮横无理! 不过是仗着长辈身份,又得先帝信任才能辅政,却傲得似他是那万人之上、无人敢争的摄政王一样! 而瑞王府那群不长眼的下人更是狂妄嚣张! 不仅对他人肆意无礼,就是对她们长公主府的人居然也摆上了高人一等的架子! 着实看得人生恶! 刚刚也是,明明是瑞王无礼在先,不仅闯了进来,还踹伤了人,瑞王府的随从们却还敢在那里冷嘲热讽! 公主为什么还要忍他们啊! 满心不服的春英还要再说话,却见秋实对她摇头,春英这才发现,昌安长公主已经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春英只得憋住气,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又等秋实找来了软垫靠在公主身后。 可等两人轻手轻脚准备退下时,却听昌安开口道:“一会儿你们去信王那里看看,若他得空了,请他来一趟!” 春英有些诧异,秋实却已经回身应道:“是,公主!” 昌安说完话后则继续阖着眼小憩,她当然没有睡着,只是坐了半日的马车也着实是累,闭目也不过是养神罢了。 春英和秋实的话她当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瑞王嚣张跋扈,尤其今年权势更甚。只是不到一击能中时,她只得选择忍耐。 要想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可以说,她现在也在助长瑞王的嚣张气焰,所以不仅主动示弱,还把教坊司的主掌权给了他,甚至现在与其一起打压了丞相,还说服瑞王不设丞相。 如此,瑞王的权力更甚,且没有丞相束缚,此时若她和信王兄再退避一些,想必瑞王必然会更加得意! 她已经等不了太久,必须要尽快铲除瑞王了! 所以信王来时,昌安让人都出去,只留他跟自己在一处。 “长兄。”昌安对他道:“我已经劝服瑞王叔,暂时不设丞相了。” 信王点头,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不仅是早已经知道此事的了然,更是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继续接下来的计划便是。” 昌安点点头,道:“如此,回京后便要委屈长兄一段时间了。” 信王摆摆手,毫不在意道:“这个无妨!只是我们动作还是要再快点了,毕竟皇上明年春天就要大婚了,我们最好在那儿之前搞定才是!” 昌安道:“我明白,长兄放心!” 第57章 设陷 先不要再有丞相的建议,最早是信王给昌安提出的。 关于对瑞王的厌恶,信王与昌安的态度是一致的。 与看不起昌安是个女流之辈不同,瑞王对信王的看轻,对他来说是更加有侮辱性的。 信王林昂是先帝的长子,也是昌安和今上的长兄。可即便为长子,先帝在时,他也只是个不受宠的长子,时常会被先帝责骂。而作为得先帝宠爱的弟弟瑞王,自然对这个长侄也是忽视的。 所以先帝骂信王是个废物,不堪重用,而瑞王对这话也是深信不疑。即便如今信王同样作为先帝托孤辅政的三王之一,瑞王对他的评价却依然是,废物,不堪重用。 这不仅表现在朝会时,瑞王常常忽视信王的话,更在于信王提出各种建议时,瑞王更是都要否决! 可以说,瑞王对昌安还有些忌惮的话,那么他对信王,就是从头到尾地看不起! 所以即便昌安将新设的教坊司交由瑞王与信王两方的人共同管理,可在瑞王看来,教坊司根本就是他的私产了,信王的人过来,不过是充面子罢了! 而商议新丞相以及进入政事堂的人选时,瑞王也根本不会主动找信王来商量,而是直接找到了昌安这里。 可信王恰恰就是知道这点,才提前跟昌安商议了此事。 信王道:“如今教坊司落到了他的手里,梁相等人又出了朝堂,没有丞相,政事堂里又有了他自己的人,故而以王叔的自傲,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大肆招揽朝臣,聚在他身边的人多为小人,小人一多便更要争力,届时只要有一人鼓动王叔,王叔只要有一点送动,其他人便会赶着为王叔争位出主意,我们到时只需准备好,在恰当的时机击败他们的阴谋便是了!” 昌安点头,“王兄说得极是!” 关于昌安为什么能跟信王一起去扳倒瑞王,那便源于两人从小的情谊了。 前面也说了,信王虽然是长子,却是个不受宠的长子,而昌安即便是个女儿,但却是个受宠的女儿。 信王的母亲不仅是个无名之辈,还在信王很小时便离开了人世,没了母亲庇佑又不得宠爱的儿子在先帝这里当然不算什么。 可昌安不一样,她的母亲是丽妃,丽妃又是皇后的铁杆支持者,再加上昌安从小便聪明伶俐,所以颇受先帝喜爱。 按说这两个人不该有什么交集的。可是世间之事便是如此巧合,信王小时候恰好受过丽妃保护,所以后来等昌安出生了,即便是信王自己势单力薄,却也自诩是长兄,不止一次地说过以后会保护她。 而在丽妃死后,信王也真的在践行这个承诺。 公主和亲传言愈演愈烈时,信王几次在朝堂驳斥要和亲的官员,并主动请求带兵出征,誓要维护天朝上国的荣誉;而等昌安被嫁到陈家后,信王更是几次找上陈敬,不止一次地为她撑腰。 所以对于这个长兄,昌安心里一直是有感情的。 而信王对她也是一样,虽然两个人并不是一个母亲,但反倒比昌安和皇帝更像是亲生兄妹。 所以对于瑞王这个威胁皇权的存在,他们必须联手除掉! “慧娘,你之前说瑞王妃会帮你搜集瑞王的罪证,这事真的靠谱吗?我怎么想这事都不对,瑞王妃的娘家现在可是靠着瑞王才能富贵呢,更何况瑞王妃本人也是要依仗瑞王叔的,她怎么可能会听你的呢?” 关于这件事,昌安之前只是对信王阐述过结果,便是她已经说服瑞王妃,会帮她搜集瑞王不敬皇帝的罪证,但对于是怎么拿捏住瑞王妃的,却没有过解释。 此时也是一样,她只对信王道:“长兄放心,这事瑞王妃是不做也得做的,她必然不敢不做!” 对于昌安的保密,信王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对着昌安他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有信心能把控就好。” 昌安点点头,又道:“长兄,一会儿咱们便要装作不合的样子了,瑞王叔见此情形,多半会和我一起打压你,等回到京中后,便要委屈你了!” “无妨!”信王道:“这本也是我们一早定好的计划!届时你在明与他争斗,我在暗中辅助你,咱们只要早些铲除隐患,我受什么委屈都无所谓!” “长兄……” 看着昌安感动的样子,信王笑着,犹如他们小时候一般。 “丽妃娘娘去世前,我答应过她的,会帮她照顾好她的孩子。你和皇上都是我的亲妹妹、亲弟弟,我又怎么会不帮你们呢?” 随即他又道:“我因不满他空处丞相之位、把持朝政,回京后必然会被他打压,而在我之后,他便会集中火力去对付你,届时你也要装作无法反抗的样子,如此他才能放下更多的防备!” “至于瑞王叔身边,我已经安排好人去接近了,他如今也已经成功搭上了王叔,最近风头也正盛。届时等王叔越发膨胀后,他便会挑动王叔,若王叔不听也就罢了,我们便留他一命,但若他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们便也只能为了社稷大业而大义灭亲了!” 昌安重重点头,道:“长兄说得极是!” 看着昌安对自己信任的样子,信王不由想起她小时候,一脸崇拜看着自己的样子。便也想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摸她的头,但又想到他们都已经长大,眼前的妹妹也经历了许多沧桑,最终还没有没有伸出手,只是再次笑笑。 “慧娘,只是计划到底不如变化。之后王叔为了打压我,一定会编造许多于我不利的话和事来,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长兄这是说得什么话?”昌安道:“长兄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我若不信长兄,又能信谁呢?” 听了昌安的保证,信王本该有信心的,但他却苦笑了一下,“你,我是信的,可皇上与我,到底不如我与你的感情更好,我只担心,他以后会不会对我有误会!” 昌安却道:“这个长兄就更不必担心了!皇上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个明事理的人!再说了,我们这般辛劳不就是为了他吗?到时等他大婚亲政,我们还权于他,他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信王与昌安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便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先是信王说话大声了起来,随即两人开始争吵,最后信王摔门而去,而昌安则留在屋里生气地砸了几件东西。 于是信王与昌安长公主不和的消息,不到半夜便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第二天一早,队伍再次出发时,瑞王来给他们做和事佬,两人却依然不理睬对方。 而被落了面子的瑞王,却非但不生气,反而跟没事人一样,假装无事发生,并大摇大摆地取代昌安去了皇上的那车,并带着大队伍进了京。 第58章 变化 常言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来按照昌安与信王的计划,他们会假装政见不合,然后与瑞王“一致”的昌安一起打压信王,接着信王假装“沉寂”,之后瑞王会趁胜追击打压“剩下”的昌安,以此来助长瑞王嚣张的气焰,好让他暴露出更多的缺点,最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于是他们不合的“景象”让所有人看到了,瑞王也相信了,然后昌安提议,两人一起打压信王,瑞王也同意了。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信王“沉寂”后,瑞王没有接着去对付昌安,反而掉头又找上了信王! 此时正是十月下旬,初雪刚至。 瑞王在京郊的别院摆了宴席,请了不少人来共赏雪景与歌舞,而最后一个到的信王,则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来客。 “哎呦,大侄子,你可到了!” 瑞王一杯酒才端起,却见门口那边,信王已经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屋。他赶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甚至起身走过去迎。 信王还是第一次来到瑞王的这个别院。 外面高墙围起,虽然看不到内里的风光,但他想,依瑞王的脾气,里面一定是富丽繁华无比。今日进来一看,果然非比寻常! 先不说别的,就说现在瑞王宴请众人,是在花园里的高台之上,从这里看雪后的花园,着实像是一幅画中,而虽然屋门大开,但进来后却温暖无比,可又看不到火炉的存在,想来这里取暖的方式也很是特别了。 而对面的高台上,不少女子正在吹拉弹唱,观雪景、赏丝竹,不得不说,他这位王叔是极会享受的。 而这会儿一进屋,瑞王的起身相迎,更让信王十分诧异! 要知道,他这个叔叔可是最看不上他的! 尤其是在他“落寞”的这个时候! 瑞王主动邀请他来自己的宴会,就已经让他很诧异了,不成想,这会儿瑞王居然还拉着自己走向主位! 信王一瞬间都觉得这位叔叔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甩开瑞王的手,并露出一个笑,跟随对方入席。 瑞王将他安排到了自己身边,勇冠侯孙司臣都在自己的下位。 待信王坐好之后,瑞王重新端起酒杯,对众人道:“各位,本王的贵客都到齐了,大家请!” 信王看着下面一群重臣,也跟着端起杯子,随瑞王一起饮下第一杯。 信王因为是第一次参加瑞王的酒席,因为瑞王的名声一直不好,所以在他的想象中,他家的酒席应该也是十分不堪的,但没想到,大家居然还都挺有礼的! 转眼酒过半巡,这一屋子的人,也只是喝喝酒、吃吃菜、听听曲而已! 甚至在瑞王的提议下,他们还开始作诗了! 要不是真来参加了,信王还真不敢信,这居然是瑞王的宴席! 于是来前的担心和戒备,也就一点点降低了。 但他仍旧绷着一根弦,防备着瑞王随时会来的陷阱。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直到自己最后被送回家,他都没有遇到任何不对!甚至讲实话,这场宴会极为雅致,体验感相当不错。 于是有了第一次就会去第二次、第三次。 而等到第三次的时候,信王与瑞王的相处也终于不再那么生疏了,可以说,直到此时,他们才像普通叔侄一般相处起来。 瑞王这次宴请的地点在王府里,所以信王还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堂弟,瑞王世子林易。 林易还是如以前一般,不爱说话,神游天外,仿佛与他们都不在一处空间里一样。 信王与他说话也得不到回应,瑞王更是视他如空气,拉着信王便与其他人聊了起来。 等信王终于从瑞王这边出来后,却发现林易早已经不在席间了。 虽然外面寒冷无比,但屋内却是又热又闷,林昂便对林沣道:“王叔,我出去透透气儿!” 瑞王林沣点点头,“我叫下人来带你出去逛逛!” 林昂摆手,“不必了王叔,我也是只去院里站站,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沣闻言道:“既如此,你小心些,外面也有人守着,有事吩咐他们就是!” 林昂点头,然后便走了出去。 他这是第二次来到瑞王府。 自从瑞王第一次宴请他后,他们之间便逐渐亲密起来。林昂不知道林沣在打什么主意,但他跟昌安一致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得好。 结果现在,瑞王又将他带回了御前,辅政三人组反倒又跟以前一样了! 林沣居然肯让他重回朝堂,再度形成三方相制衡的局面? 不止林昂想不通,昌安也想不通。没有办法,林昂只得继续接受瑞王一再的邀请,来看看,瑞王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只是这次他喝得酒是有些烈了! 也或许是里面太过闷热,总之林昂在院里站了一会儿也并不觉得舒服,于是跟守在院里的人打了个招呼,自己朝院外走去溜达了。 出来后,果然冷风吹来,让林昂清醒了一下! 跟着他的王府下人也被冻得一哆嗦,与在里面热得要出来透风的林昂不同,他可是在院里站了许久,脚都冻麻了,偏偏这位信王还要出来吹风,他真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 于是哆哆嗦嗦地道:“王爷,外面风大,咱们还是回去!” 林昂刚觉得舒服了一点,怎么肯回去呢,但又见这下人的脸都有些紫了,也不忍心他跟着自己受冻,便道:“你先回去,我就在这里站站,一会儿就回去!” 下人又劝了几句,见他还是不动,最后只能自己回去了。 林昂见周边无人跟着,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他就穿过院落,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是世子林易的住所,但外面却没有一个人看守。林昂很轻易走了进去,然后听到了里面的呼喊求饶声。 林昂躲在黑暗里,透过窗户缝隙看到里面的场景,沉默了许久后,才离开,重新返回到瑞王林沣那里。 林沣见他出去这么许久,自然不乐意,于是又拉着他喝了许多的酒。也许今夜的酒真的很烈,林昂最终还是醉了。 而等他再度醒过来时,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赤身的女子! 林昂顿时清醒,他看看周边,显然这不是自己的王府里,所以,他还在瑞王府! 林昂刚想起身询问,却听得外面一个女子问道:“小姐,您醒了吗,该起身了!” 还不等他说话,外面的身影却已经陡然掀起床幔,然后一阵尖叫声响彻整个院落! 第59章 算计(上) 他果然还是被瑞王算计了! 一瞬间,林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担心终于成了真,反而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有些放下来了。 既然木已成舟,不如冷静面对,他也想看看,瑞王叔费这么大劲,究竟给他设下了个什么样的陷阱! 看着旁边被惊醒,又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捂着被子低头哭泣的女子,林昂确信,这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看来王叔对他还算重视呢! 林昂不慌不忙地穿起了衣服,耐心的等待要过来的人。 说来也怪,明明这里该是这女子的住所,但这床边却只放着一套男子的衣服。 想来瑞王叔也是不想完全跟自己撕破脸皮。 于是直到林昂穿好了衣服,门外才进来了一群人。 先进门的瑞王妃看着他一脸焦急,“啊,怎么是你啊!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是好?唉!” 林昂站得笔直,没有一丝羞赧,对着朝里间走去要去看那姑娘的瑞王妃道:“婶婶,我昨晚的确喝多了,不大清醒,如今污了这位姑娘的名节,我自当会负责!” 瑞王妃的脚步一顿,有些没想到信王会如此爽快地认下此事,一时间到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于是索性装没有听到,去到里间安抚另外一人。 “赵家小姐,你……” 后面的话,瑞王妃有些说不出来了。 她也着实没想到,自家丈夫会这般舍得,竟让赵澜语来给信王下套。 而赵澜语听到瑞王妃的声音,怯生生将脸露出,眼睛红彤彤的,泪水如线。 而此时林昂才知道,这位姑娘原来就是吏部侍郎赵会鸿的女儿啊。 她爹赵会鸿,可是瑞王的第一号狗腿! 林昂眼睛一转,瑞王这般“撮合”他跟赵家女儿,莫不是赵会鸿为瑞王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需要拖他也入局? 不过他已经有了正妃,这赵家女儿顶天了也不过一个侧妃,就算与他结亲,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姻亲! 既不是什么正经姻亲,那他们拖他入局的如意算盘可要打上不少折扣呢! 所以在林昂看来,瑞王的这一招有些昏聩了! 故而林昂更加不慌了,甚至于与瑞王妃交谈完后,都没有再关心一下那女子,只道要去与王叔请罪。 “侄子酒后做出如此无礼之事,实在愧对叔叔婶婶!不就是醉了吗,怎么这么大的王府,这么多的仆人,我都能乱闯乱走呢?我这就去给叔叔请罪,要打要罚全凭叔叔定夺!” 瑞王妃听着这话很不舒服,毕竟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讥讽。 是啊,这么大的王府,这么多的仆人,却能任由一个醉酒的人跑来跑去,甚至闯入宾客女子的闺房,也算是天下奇闻了! 林昂虽说会对赵澜语负责,但显然不打算全然认罪,更不会接受这样的威胁。 瑞王妃没有办法,只得让他去见瑞王。 而她自己则留下来“安慰”赵澜语。 “赵小姐。” 当外人都走了,瑞王妃也收起了刚才关切的神色,对她正言道:“赵小姐,你与王爷商议了什么大事我是不管的,但你们不该在这个院子做这种事!毕竟,王爷的小女儿就住在隔壁!你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对王府女儿的影响你可曾想过?” 瑞王妃这话说得严厉,赵澜语也自认理亏,没有一句辩驳。 瑞王妃见她这样,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半点力都散不出来! 无法,她只好下逐客令。 “既然赵小姐的事情办完了,也该离开王府了!来人,送赵小姐回赵府!” 赵澜语依旧沉默,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与丫鬟一起离开瑞王府,结束了这一次的“客居”。 做完这一切,瑞王妃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却不想,瑞王正等在这里! “王爷!”瑞王妃迎上去,却不想被对方迎面扇了一巴掌! “贱人!” 瑞王妃被打懵了,整个人都差点没有站住,却听见对方在质问自己:“是不是你设计让林昂那兔崽子进了澜语那里!” 委屈顿时涌入心头,又化成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实在没想到,夫妻多年,他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般对自己! 且不说她如何讨厌赵澜语不知羞耻,明明是一个未婚女子,却勾搭她的丈夫和儿子。可这么多年了,她也一直没动过她分毫,又怎会在此时出这般用这般肮脏的法子? 且对付信王本就是丈夫自己的主意,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计划! 虽然早已经对丈夫没了幻想,但此时她还是彻底寒了心! 于是她麻木地为自己辩解道:“若不是早上有人来报,妾根本不知信王昨晚留宿王府了!” 她看着瑞王一字一句道:“王爷或许该问问,做完究竟是谁将醉酒的信王带走的,又领去了哪里?或许能更清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瑞王如何不知这事与瑞王妃无关? 毕竟他昨晚的计划可是要让信王去自己女儿的院子里,好让他背负上一个“欺凌姊妹、猪狗不如”的罪名,以彻底拿捏他的! 可不成想这兔崽子却跑去了赵澜语那里!早上他派人让瑞王妃去捉奸,结果却捉错了!不仅没有拿捏到信王,还搭进去一个赵澜语! 十拿九稳的事情出了差别,还是在自己府上出了错,这叫瑞王如何不气! 所以他只好将气撒在瑞王妃身上! 这会儿听了瑞王妃的辩解,瑞王不仅没有反省自己,反而更加生气,走过来一脚踹倒瑞王妃,嘴里又骂道:“贱人!还敢顶嘴!” 之后他大步朝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从现在起,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能让瑞王妃走出这个院子一步!” 瑞王妃躺在地上,看着瑞王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虽然是她第一次这般狼狈,但她的心里却莫名畅快了许多! 原来那赵澜语是无意被牵连进来的啊!终于,她不用再在王府里见到这个祸害了! 瑞王妃摇摇晃晃地起身,正准备回到屋里,却听见背后一个声音问她: “母亲,澜语要嫁给昂王兄了吗?” 瑞王妃猛然回头,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宛如一桩死物般冰冷。 清楚知道赵澜语对儿子有什么影响的瑞王妃陡然一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畅快,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林易站在那里等母亲的解释,却什么都听不到,他厌烦了,转身离去的同时只留下一句,“母亲,我们家自己的事情,你不该牵扯澜语进来的!” 第60章 算计(下) 这天晚上,信王就去了昌安长公主府,跟昌安说了自己在瑞王府的遭遇。 “所以王兄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昌安问道。 林昂道:“赵会鸿毕竟是吏部侍郎,在任许久,位高权重,他的女儿自然不能随便处置,所以我得给那女子一个名分。” “只是我现在仍不能想明白,瑞王为何利用赵家小姐来算计我!我这这查了一天了,也没发现赵会鸿出什么事了啊!” 昌安也困惑,“是呢!虽然赵会鸿最近一直在为瑞王摇旗呐喊,但他自己做事还是小心谨慎的,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情,为何他要把自己唯一的嫡女送出去呢?” 难道是想两头下注? 昌安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信王。可是赵会鸿是瑞王的铁杆支持者啊,就算他有这个想法,应该也不会有这个胆子! 况且,最近谁都能看出来,瑞王在打压信王,即便私下里这两人的关系看上去缓和了许多,但瑞王在朝堂上却始终没有提及过让信王回归。 所以这事究竟是谁的主意,他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林昂道:“即便赵会鸿现在是高官了,他女儿进府也不过一个侧妃而已。更何况世子也早已经定了,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昌安点头,“王兄心里有数就好!”随即又道:“既然王兄对赵家女儿没有别的意思,那回到王府可要好好跟嫂嫂说明白才是,别伤了嫂嫂的心!” 信王妃与昌安的关系一向很是交好,昌安会这般说,林昂也早有准备。况且,信王妃还是先帝皇后在世时为他挑选的,与如今的承恩公府也沾着亲,林昂对她也一向很是敬重。 宵禁时刻快到了,信王在长公主府不能多呆,说完了事情后便回去了。 等信王离开后,春英跟秋实说:“刚刚李嬷嬷来了,问我们给公主熬药了没,我说没听说这事,她就将我骂了一顿。” 秋实问她:“然后呢?” 春英道:“骂完我之后,有人来找她,她就走了。” 秋实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骂你可真不亏!李嬷嬷都说出来这个话了,你怎么不去给公主熬药啊?” 春英道:“那公主这边不需要有人看着吗?” 秋实道:“我不是在吗?”说完后又问她:“所以李嬷嬷也没去熬药?” 春英摇摇头,“我不知道。” 秋实白了她一眼,“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长进!”说完便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给公主熬药!” 春英道:“噢!” 等看着秋实离开之后,她走到屋里,对着冯月儿点了下头。 冯月儿便对在闭目养神的昌安长公主道:“公主,下午叙雁派人来了一趟,跟奴婢说了些事。奴婢本打算第一时间告知您的,可这边信王就来了,所以奴婢现在才说,还请公主不要怪罪奴婢。” 昌安长公主仍旧闭着眼,“说。” 冯月儿这才道:“昨晚瑞王爷叫了教坊司的人到府里,因为去的人不少,所以叙雁那边的人也恰巧看到了不少事。” “昨晚瑞王府开宴会,教坊司派去了不少人,但除了表演歌舞的人之外,还有一个原本不在名单的上也混了进去,咱们的人偷偷跟过去后发现,那人去的是世子的院子。” “那女子后半夜才从世子屋里出来,今早一早是跟着教坊司的人回去的。那人回去后就病了,叙雁让人去偷偷看过了,身上都是伤,裹在衣服里的,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昌安长公主睁开眼睛,泛出一片冷光。 冯月儿又道:“这件事,昨晚信王殿下也看到了。据说,信王殿下昨晚离过席,不知怎的走去了瑞王世子那里,恰巧那个时候世子因为私事赶走了院子里外的下人,所以便都看到了。” “信王爷没有声张,也没有多呆,看了一会儿便返回了宴席。之后信王便被瑞王及其亲信轮番敬酒,他们将信王灌醉之后,便悄悄让人带信王去了内院。” “信王被带去的那个院子,是瑞王次女及客居瑞王府的赵家小姐所居之院。叙雁的人打探过了,那晚内院许多下人被调到主院那边帮忙伺候宾客,所以看守不严,且瑞王次女入睡得比往日都要早不少,所以一开始,瑞王恐怕是想让人将信王带去自己次女那里。” 昌安长公主猛然坐了起来。 她意识到,这个猜测或许不是胡说,极可能是真的! 若是信王被发现与堂妹有染,那么这个罪名会大得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且瑞王是个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了,为了彻底压死信王,搭上自己一个亲女儿,他绝对是舍得的! 她就说,瑞王凭白让赵家女儿掺和进去做什么!若是原本计划是瑞王自己的女儿,那瑞王的目的就合理许多了! 只是,这事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居然最后变成了赵澜语? 昌安回头看着冯月儿,问她:“叙雁还说了什么?” 冯月儿低头道:“公主圣明,叙雁还说了,她的人看到瑞王的人带着到了内院后,与一个侍女对了头,那侍女便带路让人悄悄带进了里面,可是等瑞王的人走了没多久,那侍女却跟另一个女子将信王又带出了之前的屋子,挪去了另一个屋子!” “叙雁说,信王第一次进的那个屋子是瑞王次女的,而后来被挪进的正是赵家小姐的屋子!” “而且,”冯月儿看着昌安的眼睛,接着说道:“一开始与送信王的人接头的那个侍女,是瑞王次女的侍女,但后来,与她一起挪动信王的侍女,是瑞王妃派给赵家小姐的侍女!” “所以,”昌安道:“这是瑞王妃干的?” “不对!”她又道:“她就算是看不惯赵澜语,再记恨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忤逆瑞王的意思!而且,那个次女并不是她的亲骨肉,她不会为了别人的孩子冒这么大的风险!” “公主圣明!”冯月儿又道:“叙雁让人打探过了,那瑞王妃派去给赵家小姐的侍女,卖身契早已经给了赵家小姐,那女子对赵小姐是绝对忠诚的,更有意思的是,另一个侍女,虽然是瑞王次女的侍女,但瑞王妃内院的人都知道,那侍女对赵小姐很是崇敬,所以更不是能做出加害赵小姐的事情来!” 而昌安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了。 “所以,这个主意,最有可能是赵澜语自己的主意!怪不得……” 怪不得,信王会说,觉得那个女子是早就知道此事,才会让他认定,此事是瑞王谋使的。 原来竟是赵澜语利用了瑞王与信王两个人,让自己顺利进入信王府! 可是,为什么呢? 她的父亲明明是瑞王的死忠,但她却要进信王府? 难道是瑞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觉得依靠瑞王不安全,所以才要让信王成为她的保命符? 第61章 紧盯 赵澜语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非要破坏瑞王的计划,一定要进信王府,昌安不得而知,但让她疑惑的却不止这一件事。 她又问冯月儿道:“叙雁这边究竟有多少人去了昨晚的宴席,她们怎么能知道出这么多事情?” 冯月儿道:“因为公主的原因,叙雁是教坊司掌管乐器的主部,所以乐部的女子都是她的人。而这些人其实不止一次去过瑞王府了,所以有几个人早就跟瑞王府的一些下人关系非常,也是因为这些人,她们知道了瑞王府许多秘密。” “所以后来她们再入瑞王府时,都会去探听许多事情,而信王今天出现在赵家小姐屋里的事情,一早便传遍了整个瑞王府,所以在教坊司的女子们还没有出府时,几个消息灵通的夜间管事,便已经拼凑出这事的原貌了。教坊司的女子们又早已经买通了她们,所以叙雁才能这般清楚此事。” 但昌安又问:“这事既然被人看到了,那赵澜语就不怕做这事被瑞王妃知道了?” 冯月儿答道:“奴婢也困惑此事,但叙雁说,看到信王被换屋的只有那个院子的看院嬷嬷,她是瑞王次女生母,瑞王侧妃的人,一向与瑞王妃不合,是绝对不会告知瑞王妃此事的人!且这老嬷嬷一向贪睡,在瑞王派人送信王进院时,更是装作睡着了的样子,所以里外都不会有人想到她会看到什么!” “而且,叙雁今天下午来公主府前,又从瑞王府那里知道了一件事,那便是,瑞王审问了昨晚参与计划的人,他们都说绝对没有送错屋子,瑞王次女的侍女还说,做完了这件事她太过害怕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没敢再出来,一直到早上回去,才发现信王不见了!而赵小姐的侍女也说昨晚后半夜听到有人出屋又进去的声音,只是她太困没醒过来以为只是个梦,却不想确实真有人进了屋子!” 冯月儿又道:“这个说法虽然听着牵强,但听说,瑞王次女与赵家小姐确实住得十分相近,且两间屋子都是一样的构造,第一次去的人确实会有分不清的状况,更何况是一个醉酒的人呢!” “所以最后瑞王相信了,这件事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信王自己出来又回错了屋子的缘故!” 昌安不禁笑了出来。 她这个几年都没去过瑞王府的人都知道了真相,可瑞王这个主人却被蒙在鼓里,真是许久没有听过这般好笑的事情了! 冯月儿又道:“公主,叙雁还从瑞王府打听到,今天早上瑞王发现是赵小姐出事后,便去找了瑞王妃,还动手打了王妃,怀疑是她使坏,让赵小姐成为受害者。且在瑞王走之后,瑞王世子也去找了瑞王妃,听说也是黑着脸离开的。” 昌安又重新躺了回去,慢悠悠道:“嗯。以后让叙雁多打听着瑞王府的事,再多结交些王府的下人,若是她那边攀关系的钱财不够,就让李嬷嬷支给她。” 冯月儿听到昌安长公主略过瑞王世子而只说让叙雁继续打听瑞王府的话,便知道她又在回避自己的话,于是便道:“是,公主。” 见昌安长公主又闭上了眼睛,冯月儿便接着给她锤起了腿,直到不久后,秋实带着人进来,接替了她跟春英。 春英直到出了院子,也没跟冯月儿说一句话,仿佛她们不认识一样,而其他见到此景的人也都不奇怪。 毕竟在她们看来,自从冬梅与夏莲出嫁后,春英姐姐便跟秋实姐姐成了一派,而冯月儿是李嬷嬷这边的,自然跟她们不对付! 冯月儿回到自己的院子,关起门来对陆情道:“果然陆葇姐姐的死,是瑞王世子做的!” 陆情看着她,问道:“确定了?” 冯月儿道:“不会错的!今天叙雁来找我,你也听到了,瑞王世子直到现在都还不悔改,公然在自己的院子里虐待人,即便是教坊司的人也不在意!而今晚我跟公主说这事的时候,公主也一再回避瑞王世子的事情,想来当时公主与瑞王妃密谈时,便答应了对方不再追究瑞王世子了!” 陆情敛目道:“所以昨晚那个被打的女子,长得也像赵家小姐?” 冯月儿道:“今天叙雁说话的时候,你不是听到了吗?那女子的鼻子和嘴,与赵小姐有八分相似。” “那赵小姐可真有能耐啊!先是小小年纪勾搭瑞王世子,接着又勾搭上了瑞王,一女服侍亲父子,花楼都没有她玩得花!” 陆情恨恨道:“只是这女子也太可恶!自己做的孽为什么要别人来承担?瑞王世子也是个废物!不敢仇视自己的父亲,也不敢动赵小姐,便出去找与她相似的女子回来折磨虐待?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虽然但是,冯月儿觉得这并不是那赵小姐的错。 毕竟从叙雁那里她才得知,瑞王爷到底是个多么不堪的人! 他喜好小女孩,便常常让瑞王妃邀请一些官宦人家的女儿入府,看得上眼了便让瑞王妃留对方在府内小住,然后便趁此机会侵犯这些女孩子。 被侵犯的女孩子们懵懵懂懂,又不敢反抗瑞王夫妇,于是越发助长了瑞王的气焰。于是到现在,甚至有想讨好瑞王的人,会主动将自家女儿送到瑞王府小住,以此来获得瑞王的青睐。 此事瑞王府不少下人都知道。 赵小姐也便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想来她小时与瑞王世子情投意合是真的,但后来与瑞王纠缠不清,恐怕就是被迫的了。 但冯月儿见陆情此时咬牙切齿,也不敢提这些话。 陆情则越想越不服气,为姐姐报仇是她多年的坚持,如果就这么让瑞王世子逃了过去,她就是死也没脸去见姐姐的! 于是她道:“一定得扳倒瑞王,只有瑞王世子没了靠山,到时姐姐的仇才能报!” 冯月儿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给陆葇姐姐报仇,也一直是她想做的事情,不然她不会这么帮着陆情做事。 毕竟在她的内心里,她跟陆情也不算是朋友,只是现在,两人都有一个目标而已。 故而她道:“那赵小姐想要进信王府,可能是发现瑞王在做什么事情了,所以害怕,这才要躲到信王那里去,想来公主也能想到这点,所以刚才跟我说,让叙雁多多查探瑞王府的内情,还说出了如果叙雁那里钱不够,可以来找李嬷嬷支取的话来!” “真的?” 冯月儿点点头,“所以我们绝对要盯紧了瑞王府,瑞王一定生出了什么不该生出的心思,而这事一定是公主不能容忍的!只要我们提前发现端倪并找到证据,到时公主一定不会放过瑞王的!” 能到昌安长公主绝不会放过瑞王的事,只有造反了! 这个心思,随着瑞王的地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重,只会越来越明显,所以扳倒瑞王,是昌安长公主一定会做的事! “只是,”冯月儿又道:“我们到底不知,上次瑞王妃究竟与公主谈了什么,也不知道瑞王倒了,公主会不会放过这个堂弟一马,所以我们也得接着看着瑞王世子才是!” “他既然现在还敢虐待教坊司的人,便一定不会停止这种变态行径!之后也一定会再惹出祸事!只要我们留好证据,等瑞王倒台之时,再捅出来,那便是谁也不能再保他了!” 第62章 舍弃 教坊司的用处竟然如此之大,是昌安此前没有想到的。 此前她一直想打探瑞王府的一些秘辛,却始终得不到什么确切的东西,但没想到教坊司这帮看着不相干的人,却能让她知道连瑞王都不得知的事情! 想来除了瑞王本人秘密跟谁说话她不能知道,瑞王府其他的事情,以后都逃不过她的耳朵了! 她觉得很是畅快! 想到一向自以为高她一等,一直要压着她的瑞王叔,竟然不知道这一切,然后还会以那种高傲的神情面对自己,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痛快无比! 昌安为此叫来了李嬷嬷,吩咐她以后秘密提供给叙雁资金,好让她继续盯紧了瑞王府! 那个赵澜语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事,所以才要逃离瑞王府,用这种牺牲名节的手段也要进信王府! 瑞王的心还真是大了! 昌安心里涌上一阵杀意! 那是她与许多人一起保上的皇位,绝不允许其他人觊觎! 而信王府里,近来一直闲在家里的信王,也同样知道了瑞王府里,他被算计的那一夜真相。 心里除了对瑞王更进一步的厌恶外,他对赵澜语也多了一些厌恶! 本以为她是不得已被牵扯进来的,却没想到本人的城府如此之深! 于是他将自己被一个女子算计的事情告知了自己的王妃。 看着满脸嫌恶、对赵家小姐十分不屑的丈夫,信王妃的内心却对赵澜语有一些感激。若不是她这般行为,丈夫就真掉进了瑞王那个恶毒无比的圈套里,那才是万劫不复呢! 若说此前信王妃还对即将进门的赵澜语还颇有芥蒂,那现在她对这赵家小姐就存上了怜悯之意,甚至在想,赵家小姐这般被王爷厌弃,自己以后可要多照顾她几分才是。 当然信王妃的这番心理活动,信王不得而知,她也不打算告知王爷。 信王妃只是问丈夫:“送去赵家的礼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我什么时候去趟赵家?” 信王道:“这种心机深沉的女子,再说也只是个侧妃而已,不必给她这么大的脸面,让长史去趟就可以了。” 信王妃道:“是。” 过了两天,信王府长史带着聘礼登上了赵家的门,赵会鸿一看,脸都黑了! 本来女儿被无辜带累,一个侧妃进信王府就很憋屈了,结果信王竟然还如此无礼! 他本人不来就算了,王妃也不来,一个长史便打发了? 这把他们赵家当做什么?把他女儿当做什么? 不过是个落魄的王爷罢了! 他在狂什么? 但是赵会鸿再不满,信王也依旧是王爷,地位高于他,他现在还反抗不了。 还是再等等,等瑞王爷…… 赵会鸿还是收起了不满,忍着屈辱接下了信王府的聘礼,到底是女儿失身于他,若信王不负责,他女儿便更是活不下去了! 打发走了信王府的人后,赵会鸿去了女儿的院子。 自从女儿那日从瑞王府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不出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赵会鸿只得去问她身边的侍女,这些丫头却一个个连话都说不明白!他无奈之下去找瑞王,才知道居然是信王酒后闯进了自己女儿的屋内,被人发现两人共睡一床! 这还得了?赵会鸿当即大怒! 想质问瑞王为何会发生这般离奇之事,却在看到瑞王不悦的神情后瞬间清醒! 他到底是靠着瑞王才有今天,万万不能得罪于他! 最终还是瑞王自己跟他说,这是个失误,让他不要多想,并承诺,信王一定会女儿负责,最低也是个侧妃名分。 赵会鸿不能多提要求,只得答应下来。 他回到家中,想宽慰女儿,却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她,现如今连自己的面都不见了! 赵会鸿很生气,但当天晚上就听说女儿要自杀,立刻气也没有了,只剩叹息! 但今天信王府来下礼,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得跟女儿说的。 赵会鸿来到女儿的院子,发现儿媳妇正从里面出来,便问她:“怎么样?澜语今天吃了多少?” “父亲,”儿媳妇对他道:“妹妹今天气色看上去恢复了不少,饭也吃了不少,想来就快和以前一样了!” “只是,今天信王府来人的事情我不敢跟她说,所以这件事,妹妹还不知道。” “无妨。”赵会鸿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来跟她说就是,你回去。” 儿媳妇闻言给他行了礼,带着人便离开了。 赵会鸿走进女儿的屋子,发现静悄悄的。侍女迎过来想说话,却被赵会鸿赶了出去。 他拐进里间,看见女儿正躺在床上睡觉。 他走近了看着她,这才发现,她的相貌与过世的妻子越来越像了。 而一想到妻子,他便不自觉又生出些愧疚来,说到底,是他没能照顾好女儿。 好像是听到动静了,赵澜语睁开了眼睛。 “父亲。” 赵会鸿见她脸颊消瘦,不过几天的时间,精气神都没有了。 “澜语,”赵会鸿坐下来对她道:“信王府来人下聘礼了,许你侧妃之位,定了年前的日子。” “是父亲无能!” 赵会鸿突然掉下了眼泪,“都怪我无能,照顾不好你,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对不起你母亲啊!” “父亲!”赵澜语坐起来,也哭着道:“是女儿不孝,带累您了!” 赵会鸿摇着头:“都是我没用!不能为你讨一个公道!” “只是信王到底有些过分了!今天来下礼,竟然只派了一个长史来!为父真担心你以后的日子!” “女儿,若是你不愿受这份屈辱,父亲这就去找瑞王,让他给我们做主!” 赵澜语却哭得更厉害了,摇着头抓着他的手阻止道:“父亲,千万不要再去找瑞王爷说此事了!信王不愿娶我,正是因为瑞王爷之故啊!” 赵会鸿大惊,“什么意思?” 赵澜语哭得喘不上气,却还是回答他道:“父亲,信王是被算计了才会到我那里去的!” “算计?被谁算计?” 赵会鸿急急忙忙想问清楚,却看见女儿低头不语只是哭泣,顿时心思一明! 是啊,信王是在瑞王府被算计的,那还能被谁算计? 只能是瑞王了! 赵会鸿的大脑顿时空白一片! 怎么会这样? 赵会鸿一直以为,瑞王是极喜欢自己女儿的,女儿迟早会成为瑞王侧妃,再不济也会是世子妃! 这样等日后瑞王更进一步,不止是女儿的前程,就是他赵家也能飞黄腾达! 可现在,瑞王居然把女儿推了出来,还推到了信王那个没有前途的人身上! 所以瑞王是舍弃了女儿? 舍弃了他,舍弃了赵家? 第63章 请封 “柳大人,恭喜了!” 贾正荣一到政事堂,便向柳颢贺起了喜。 因为柳颢的女儿刚刚与承恩公府定亲,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一个是地位颇高的勋贵人家,一个是手握实权的重臣门第,这两家成了亲家,这可是最近京中最被热议的话题了! 而这门亲事能做成,也多亏了昌安长公主在中间搭线。 于是贾正荣又向柳颢调侃道:“柳大人给了长公主多少的谢媒钱啊?” 哪知柳颢的回答还没听到,昌安长公主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本宫的谢媒钱可不贵,怎么,贾大人也有兴趣请本宫做媒?” 贾正荣连忙回身,与殿中众人一同向其行礼,又道:“下官倒想请长公主做媒,只是家中并无适龄之人,很是可惜!” 昌安笑道:“不急,那就等你的孩子再长大些,带来与本宫为他们相看好了!” 贾正荣道:“那便多谢长公主了!” 昌安对着柳颢略一点头,接着又看到刚刚进门的赵会鸿,于是对他又道:“赵大人恭喜了!” “怎么赵大人与本宫长兄做亲都不说一声的?消息瞒的可真紧!” 赵会鸿脸色不虞,但其他人并不知他家这门婚事的内情,还在纷纷附和昌安长公主的话语,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行挤出笑脸,憋屈地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 众人虽然想不通他这个瑞王第一狗腿,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信王,还是个侧妃,但他们都知道闲事少管的道理,所以祝贺一番也就罢了。 不久后瑞王也到了,而由于信王已经被挤出了朝堂参政,故而政事堂的人见瑞王和昌安长公主到了,便开始议起了政事。 临近正午时,最近的要事也都处理完了,于是众人该离开的准备离开,该吃饭的准备去吃饭。 但昌安长公主却叫住了瑞王道:“瑞王叔,我忽然想起来,悉妹妹今年也十五,快十六了,怎么王叔还没有给她请一个封号?” 林悉便是瑞王的次女。他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却有不少女儿。正妃出的是世子,而两个侧妃所出的都是女儿。如今长女已经出嫁五年了,随丈夫去了外地,不在京中,而瑞王府内,身份贵重的女儿便只有这位同是侧妃而出的林悉了。 瑞王府长女出嫁前得了郡主的封号,而现在瑞王次女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请一个郡主的封号也很合情理。但是这话是从昌安长公主的嘴里出来的,便还是会让旁人觉得怪怪的。 毕竟昌安长公主与瑞王可是不大合啊! 而瑞王本人听到这话自然也不高兴。 只是他不高兴的点在于,林悉本来是他用来彻底压死信王的棋子,可是在他自家里,这招不仅没能用上,反而搭上了一个赵澜语! 所以此时听到昌安长公主提起林悉,他自然想到的是自己的失败,哪里会有什么好脸子给对方! 于是瑞王极不耐烦道:“此事本王自有主张,你就不必操心了!” 可昌安长公主见到瑞王这般无礼,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道:“瑞王叔太见外了,咱们都是至亲之人,悉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为她操心有什么呢?” 然后又叫住了韩方平道:“韩尚书!瑞王爷的次女已经到了嫁娶之年,按皇家规矩,是该封一个郡主之位了,你们礼部这两日就定一个封号出来!” 韩方平看看笑如春风般的昌安长公主,又看看冷面而对的瑞王,一时间不敢回答。 而瑞王虽然不愿意此时提到林悉,更不愿意是昌安长公主在这里为林悉请封,但到底之前的计策已然彻底失败,现在他还得用这个次女的婚姻得到更多的好处,所以为她请封郡主也是理所应当。 故而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如此便有劳韩尚书了!” 韩方平见瑞王也出声了,这才敢道:“谨遵王爷及长公主之命!” 说完这件事,瑞王一眼也没有看昌安,起身便走了出去。 昌安长公主也不在意,与旁人说说笑笑,也走了出去。 于是两日后,瑞王次女获封永明郡主,与其长姐永宁郡主倒是相称。 昌安得知这个消息时,妹妹信阳长公主正在她府上,与她聊天。她让来报的下人退下,一副毫不在意这件事的样子。 信阳长公主一向摸不准这个姐姐的心思。她觉得昌安与瑞王不合,所以听到瑞王府家的好消息时,该是不满的。可是现在看来,怎么昌安对这件事还挺乐见其成的样子? 但她又不敢直问,于是只好曲折道:“悉妹妹也有了封号了,姐姐,你什么时候给王叔家送贺礼?我与你家一道!” 昌安道:“只派人去送贺礼多不尊重王叔?我打算亲自去,顺便也看看悉妹妹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 自从有了教坊司这群眼线,如今昌安对瑞王府的动向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于是对从前最为讨厌的地方,她现如今也有了极大的兴趣想去亲自看看! 但信阳长公主又不知道这些内情,听到这话也更加诧异了。 这位姐姐居然想去对头家? 先不说她这个想法有多离奇,就说那位瑞王叔,会让昌安姐姐进门吗? 但昌安显然没有理会她的想法,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讨论起了,该带什么礼物去瑞王府。 信阳长公主问不敢问,又不敢反驳,只好跟着一起去挑起了礼物。 而昌安却觉得只有信阳一个人还不够,于是又让人去请来了另一个妹妹,顺和长公主。 顺和与信阳都是先帝的女儿,她们两个年纪相仿,都比昌安小了五岁。如今虽然都嫁人了,但对这位长姐,她们还是会从心里有些惧怕。 毕竟长姐如母,地位最高,况且先帝在时,她便是最受宠的公主,而先帝死后,她又是辅政的公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则是,昌安长公主才是当今同胞的亲姐姐! 她们若想安享尊荣,那么讨好当今,讨好昌安便是重中之重! 于是同样不理解昌安为何要亲自去给瑞王次女道喜的顺和长公主,也不敢对此举提出任何异议,最后也跟着信阳一块,再度一起挑起了礼物来。 但挑着挑着,顺和突然想到,皇室内如今流传着关于瑞王有不臣之心的传言,于是顿时脑洞大开。 昌安姐姐这般要去瑞王府贺喜,不会是要去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去巴结瑞王! 如果是这样,那她可得好好配合昌安姐姐! 毕竟弟弟当皇帝,跟叔叔当皇帝,哪个对她更好,她还是知道的。 第64章 查看 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是骨干的。 昌安虽然兴致勃勃地要去瑞王府,但瑞王却不欢迎这个侄女。 于是就在瑞王府的门口,昌安被拒绝入内了,而信阳和顺和却毫无阻碍地驱车进府了。 进府后的信阳和顺和得知昌安居然被拦在了外面,顿时心里砰砰地跳,直到自己被皇叔坑了好大一把!可被拦在外面的昌安却心态良好。 这般不想看到自己,看来瑞王叔还真是急了呢! 如此最好,她就不怕瑞王不急。 于是装模作样地在瑞王府门口发出了一顿怒言,昌安才让人驱车离开这里,重回自己府上。 虽然不能亲眼去看看瑞王府,但她如今对瑞王府的掌握可是清清楚楚呢! 而被请进来的信阳和顺和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 信阳满是不安,拉着顺和小声道:“妹妹,我们不如给了礼物便离开!” 顺和当然也想走,但一想到自己此前的想法,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责任很大。毕竟昌安姐姐没能进来,她若是再离开,还有谁能帮昌安姐姐看,到底是哪些人在巴结瑞王呢? 于是她劝道:“姐姐,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也许久没来瑞王府了,与婶子们还有悉妹妹说说话也是好的,等我们回去了,也好跟昌安姐姐学学啊!” 还跟没能进来的昌安姐姐炫耀?信阳只觉得这个妹妹脑子坏掉了! 但又看到顺和不停地给她挤眉弄眼,她这脑子顿时开窍了! 到底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信阳虽然一开始想不通昌安非要来这里的目的,但此时经过顺和的提醒,她也想到了最近瑞王的一些动作,于是立刻跟上顺和的脚步,决定为昌安好好在瑞王府里查看一番! 瑞王次女得获郡主,并没有大肆宣扬,更没有准备开宴席、请宾客。所以能来恭贺的人,靠的都是自觉。 可即便瑞王没有打算请宾客,今日来的人也依然不少。 看着府内人来人往,人人喜气洋洋的样子,顺和长公主忍不住对信阳长公主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是封了什么公主或亲王呢!” 信阳瞪了她一眼,“慎言!” 得亏昌安姐姐没能进来,不然听到顺和这句话,不得直接认为她有了什么别的心思呢! 顺和闭上了嘴巴,老实地跟着信阳一起走着。又看了看在前面领路的瑞王府下人,觉得刚才那句话,应该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 虽然但是,这瑞王府下人的穿戴,也有点太过了! 比她的公主府好也不算什么,但怎么感觉比宫里人穿的都好啊! 看来瑞王叔是真的太狂了! 顺和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与信阳一起被请进了内宅正院。瑞王妃与侧妃,还有当事人,新出炉的永明郡主,甚至昌王妃,也都在这里。 对着长辈请安行礼后,信阳便顺口问道:“昌王婶婶也来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也好做个伴啊!” 昌王妃笑笑没说话。 虽然她们不是一起来的,但她刚才可是听到了,这二位公主可是跟昌安长公主一起过来的,只是那位没能进来。 幸好她们没碰一起,不是一块来的,不然让她直面这种尴尬场面,她真的会心态爆炸、不知所措! 然而再看看这两位公主,不仅坦然地进来了,现在还能这么自如地跟自己说这些话,不愧是皇宫里长大的! 昌王妃一向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信阳跟她说句话也不过是个寒暄词,见她没什么回应也不在意,反而又跟顺和一起与林悉说起了话。 今天的主角,永明郡主林悉,是瑞王的次女,乃是王府中张侧妃的独女。 相比与姐姐永宁郡主,林悉在宗室中的存在感一向不高。原因便是她的母亲,张侧妃出身不高,只是靠着绝对的美貌而进入了王府,又在年轻时因为极其乖巧的性格,得到王妃的赏识,这才被提为侧妃。 所以不同于永宁郡主大方张扬,这位永明郡主在得封郡主之前,都没人能想到她会有今天。 毕竟张侧妃年老失宠,瑞王府内又女儿甚多,不管是瑞王还是瑞王妃,都不甚在意这个女儿。 但今天她得了封号,成了郡主,便得公开露面了。 张侧妃高兴得很,女儿有了封号,今天府内又来了这么多的人,想来女儿的婚事也不会凑合了! 于是林悉出来之前,被母亲精心打扮了一番,又拉着手、抹着眼泪、絮叨了许久。 只是她的性子到底胆小羞怯,刚才被昌王妃拉着打量了许久便已经很不自在了,现在又被信阳和顺和两位公主姐姐围住,她们的气场又比昌王妃强许多,她便更是紧张不已了。 于是说了没几句话,林悉的额头上冒出了汗,见她脸颊也红得厉害,顺和顿时也不敢再问东问西,连忙对瑞王妃道:“婶婶!悉妹妹像是病了!” 信阳也急忙忙站起身来,掏出帕子给她擦擦汗,摸着她的脸颊温声道:“哪里不舒服?” 张侧妃急忙来查看女儿的状况,而瑞王妃一见林悉头都不敢抬的模样就明白,她哪里是病了,是又被吓到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 心里嫌弃,瑞王妃面上却关切非常,“好生生的这是怎么了?张侧妃,你先带着她进去,一会儿我去请个御医来!” 一阵慌忙后,主角永明郡主极其母亲张侧妃便离开了这里。但获封的主角离开了,也并不影响她们的社交。甚至于,瑞王妃见胆小的人走了,也不用担心丢脸了,还让人把来的官夫人们都请到了这屋,好一起说话! 昌王妃喜静不喜闹,见来的人越来越多,便告辞了。而信阳和顺和忙着记住,这里都是谁来了,谁家的态度如何,硬是陪完了全程! 于是在她们都不注意的后宅里,张侧妃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跟女儿在屋内。 她颤着手,一点一点脱下女儿的内衫,露出了里面大片的伤痕! 新旧相叠,疤痕交错,她捂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掉下来。 可是林悉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完全无动于衷,好像这些伤不在自己身上一样。 张侧妃哭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在女儿冷漠的神情下渐渐停下,终于抽噎着问出一句:“这些,都是谁干的?母亲一定让你父王为你报仇!” 林悉没想到她最后居然还是说了这种话,冷笑道:“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报仇了。” 张侧妃大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悉给自己穿好衣服,对她道:“我每隔两日就要到父王那里陪玩,这是七岁起就有的惯例,也是你一再强调让我必要完成的事情。” 张侧妃神情彻底失措,“你你,你的意思是,你的伤是,是你父王……” 林悉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是你要我一定要听父王的话,一定要讨好父王,让父王喜欢的。” 第65章 主意 张侧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女儿屋里走出来的。 虽然一直知道瑞王好女色,且在行事上总有些粗暴;也知道他喜欢找一些未出嫁的小女孩,但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实在没想到,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居然也下得了手! 张侧妃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女儿的性子会如此古怪了。 她真不该让女儿那么去巴结讨好她的父亲! 不过说到底,还不是之前永宁郡主风头太过,她不甘心才让女儿也学姐姐的样子去瑞王那里讨好吗?难不成永宁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 张侧妃想要问永宁,但对方人不在京城;想要问永宁的母妃,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凑巧才知道,恐怕那位也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情! 她神情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偏偏身边的下人还喜气洋洋地过来给她道贺:“恭喜侧妃!恭喜郡主!” 张侧妃颤身一怔,随手拿起个东西就朝地下砸了去! “都滚出去!” 一屋子的人都被吓着了,不知这位素来脾气好的主子今儿是发什么疯,但她看满面不愉,再傻的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再多嘴,于是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只剩一个宁妈妈。 这是服侍张侧妃多年的老人,也是她刚进瑞王府时,瑞王妃派给她的第一个下人。 这么多年来,不管她是否得宠,在王府内的地位是上还是下,宁妈妈都始终站在她的身后,从不曾离弃。 可以说,宁妈妈在张侧妃这里的地位,只怕是比亲女儿林悉的地位都还要高一些! 所以别人都退下了,也只有她还敢在这里,绕过地上的残破瓷片,来到张侧妃身边,问道:“侧妃这是怎么了?” 宁妈妈虽然只比张侧妃大了三岁,但兴许是她对自己多年的照顾已成为依赖,让张侧妃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孺慕之情。 她一脸委屈地看向对方,“宁妈妈,我,悉儿她…” “怎么了,可是郡主出了什么事?”宁妈妈想了下今天她们的大致经历。 早上林悉获封永明郡主,消息传出后,府上便来了许多人道贺,甚至长公主们也过来了两个! 于是瑞王妃让张侧妃带着郡主去见皇室宗亲,后来却传出消息,说郡主病了,故而张侧妃便带着郡主出来了。可奇怪的是,后来张侧妃却并未请御医来为郡主医病,甚至母女两个在屋里好一阵密语,直到这会儿,张侧妃才从郡主那里离开,回到这边。 所以郡主不仅没有生病,反而是她们两个说了什么,才让张侧妃变成现在这样! 宁妈妈放轻了声音,小心对她道:“侧妃,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跟奴婢说说吗?” 张侧妃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再加上这是她最为信任之人,于是哭着道:“是悉儿,悉儿她,她身上…” 说到这里,她便又想起女儿身上的伤痕,呜咽着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在宁妈妈的柔声细语中,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宁妈妈听完后也是泪流满面。 但不同于张侧妃的震惊,她愧疚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侧妃,此事是奴婢对不起您啊!这件事,奴婢早就知道了,但一直不敢跟您说!” “你知道了?”张侧妃不敢置信:“怎么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妈妈跪下道:“侧妃,奴婢该死!但奴婢死前想跟您坦诚,此事奴婢确实早已经知道了!郡主每隔两日就要去王爷那里尽孝,回来时总是会身体不适。” “三年前,郡主身边的丫鬟实在看郡主难受,便找上了奴婢去看。起初郡主并不愿意告知奴婢,但后来还是告诉了奴婢,究竟发生了什么。” “奴婢惊恐难安,就想告诉您。可是郡主不让奴婢对您说!因为郡主深知,您多年来在王府,究竟有多么不易!故而奴婢才一直保管着这个秘密!” “是这样吗?”张侧妃想起刚刚女儿对自己的冷淡神情,觉得女儿可能没有宁妈妈说的那样爱自己。 宁妈妈说:“郡主是您的女儿,自然是有孝心的!自古以来,孩子们都是报喜不报忧,即便是在家里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告诉最亲的亲人,让她们伤心!” 她哭着道:“侧妃,这是郡主的一片孝心,您千万不要怪她!要怪就怪奴婢,都是奴婢的错!” 说完便框框往地上磕头,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便渗出了血。 而张侧妃早已经被她说动了,发怔之后连忙将她从地上拉起,拉着她哭道:“发生这样的事怎么能怪你呢!就是悉儿,也不是她的错!都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无能!” 宁妈妈立刻道:“怎么是侧妃的错呢!奴婢虽然出身贱,但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 张侧妃听到这话却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不不不,就是我的错啊!” 宁妈妈却拉下了她的手道:“侧妃不必惊慌,奴婢不会找错债主!此事千错万错都是王妃的错!” 张侧妃愣住了,“王妃的错?” 宁妈妈点头道:“正是!若不是王妃善妒,轻易不留别人家的女孩住在王府,王爷又何必找郡主呢?” 张侧妃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打断她。 于是宁妈妈又道:“侧妃再想想,若不是王妃管理不好王府,前几日,信王醉酒又怎么会跑进郡主的宅院里去呢!” 张侧妃迷茫了:“前几日信王醉酒?那不是误入了赵家小姐的屋子了吗?” 宁妈妈却恨恨道:“侧妃啊!赵家小姐不就是住在我们郡主那里吗?若是信王误入的不是赵家小姐屋子,而是隔壁郡主的屋子,这可这么办是好?” 误入她女儿的屋子? 信王与女儿算是堂兄妹,都是宗亲,若真是他们两个出了这种丑闻,信王还有保全性命的可能,可她女儿就不一定了! 张侧妃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她庆幸道。 可宁妈妈却道:“幸好?” “侧妃,您就是太心善了!哪里是信王醉酒走错了路?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使为之的!若不是郡主身边的丫鬟看得紧,那阴谋就要得逞了!” “什么?”张侧妃猛然攥住宁妈妈的手,问她:“你说什么?” 宁妈妈被抓出了红道也不在意,只是哭道:“奴婢一直不敢告诉您!上次信王那事,是有人要害郡主啊!” 张侧妃被吓的失了声,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是,谁?” 宁妈妈磕着头道:“有王爷的人,但奴婢知道,这里面定然也有王妃的主意!” 第66章 冤有头债有主 张侧妃彻底瘫倒在地。 她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悉儿为什么这么命苦!她,她没有碍着任何人啊!我,我也没有得罪过她啊!” 宁妈妈过去想要扶起她,却发现她的身子已经完全是软的,根本扶不起来。 她只好再次劝张侧妃道:“侧妃您先起来,地上凉,若是您生病了有个什么事,郡主往后可怎么办呢?” 张侧妃一听这话,立刻回神一般,“悉儿,是啊!我还有悉儿呢!” 宁妈妈附和她道:“是啊,郡主还得靠您呢!” 她终于将张侧妃扶了起来,又说道:“侧妃,都是奴婢不好,不该告诉您这件事啊!” 张侧妃回握住她的手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若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人家这般欺负我们母女我都不知道!我,我怎么配做母亲啊!” 宁妈妈见她掩面而泣,甚是凄惨,又劝道:“侧妃,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过去了!咱们郡主没事便是万幸!您不要再难过了!” 张侧妃对她哭着道:“这次是躲过去了,可是后面若再出现这样的事可怎么办?我的悉儿,我的悉儿怎么这样命苦啊!” 宁妈妈道:“侧妃,不是奴婢无礼,实在是现在不该是哭的时候!郡主虽然已经是郡主了,同样的计谋可能也不会再用第二遍了,但王妃对您和郡主的恶意不会消失!以后若是再想出其他的毒计可怎么办呢?” 张侧妃瞬间慌张起来,问她:“宁妈妈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宁妈妈道:“王爷的脾气秉性您是知道的,虽然一直对郡主…但既然先前那事已经变成那样了,王爷后面应该不会再对郡主做什么了,毕竟郡主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但王妃就说不好了!” “侧妃您在府中这么多年,也知道咱们王爷与王妃的关系,早已经…王妃又只有世子一个孩子,对其他的孩子都是无感的。奴婢想,王妃这次出这样狠毒的主意,除了想讨好王爷以外,便是因为您不争不抢,这么多年惟她是瞻,所以她才选了咱们郡主来加害!” “除了永宁郡主外,府中其他小姐的生母地位都没有您高,可她们却都是京中出身,有家人能依靠,唯有侧妃您,孤身一人在这王府中,只有郡主与您相依为命,王妃一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对郡主下手!” 张侧妃哭得不知所措,“可可是为什么啊,宁妈妈,这么多年我什么都听她的,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宁妈妈将她耳边的散发别至耳后,温声道:“侧妃,奴婢早就跟您说过了,王妃心思沉,爱记仇。您年轻时因容貌让她吃亏多年,她怎么会忘?” “再加上前几年,永宁郡主的母亲,陈侧妃曾多次借您之手给王妃难看,即便您当时跟王妃说清道明了,但王妃对您又怎能不恨?” “最近几年,奴婢一直劝您不要太过靠近王妃,但您心善,总觉得她不会对您出手,可您到现在在看,王妃真心待您了吗?” 张侧妃哭得一抽一抽的,“宁妈妈,我真是糊涂,错把仇人当恩人!以前都是我不知事,不听你的吃了大亏!这次悉儿险些出事,也是有你提醒!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宁妈妈道:“奴婢一心为了主子,只要侧妃您好,奴婢又要什么报答呢?” 张侧妃道:“宁妈妈,我无权无势,你说若是王妃再对我和悉儿下手,我们该怎么办啊!” 宁妈妈蹲在她身前,对她道:“侧妃这次可真听奴婢的吗?” 张侧妃死死抓住她的手,“一切都听妈妈的!” 宁妈妈这才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大胆说了!从先前那事来看,王妃已然不准备给您留活路了!所以咱们对王妃也得做好以死相搏的准备!” “王爷虽然与王妃感情不合,但在利益上是一致的!王妃决不会做出与王爷相左之事,所以咱们找王爷做主是断不能的了!不然王爷之前也不会同意王妃做出那样谋害郡主的事来!” 张侧妃心口一紧,“王爷也不能依靠,那我不是任人拿捏、必死无疑?” 宁妈妈却道:“不然!还有一人能救侧妃与郡主!” 张侧妃急忙道:“谁?” 宁妈妈一字一句道:“昌安长公主。” 张侧妃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疯了?我我怎么能去找她?” 宁妈妈拉下了张侧妃的手,劝道:“侧妃不必慌,虽然长公主与我们王府不合,但她对您和郡主是没有恶意的!” “而且咱们要做的也不是什么对王爷不利的事情,只是想要得到长公主的一个保证,保全您与郡主二人的性命罢了,长公主又如何不会答应呢!” 张侧妃沉默良久,终是道:“可我能为长公主做些什么呢?” 宁妈妈道:“想来不会是什么麻烦事的,侧妃放心,还有奴婢呢,不会让侧妃吃亏的!” 张侧妃满眼含泪,看着她满是可怜,“那就都靠你了!” 宁妈妈从张侧妃屋里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她却没有去休息,反而拐去了前院。 熟练地给守门的熟人塞了些好东西后,她很顺利地进入到瑞王招待宾客的地方。但她并没有进入到热闹的里间,而是站在外面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终于里面出来了一个年轻姑娘,她好像也看到了角落里有人,直直地便走了过来。 “宁妈妈。”那姑娘道。 宁妈妈见自己等的人出来了,笑道:“叙雁姑娘好!” 叙雁道:“妈妈来找我,可是先前谈过的事有了结果?” 宁妈妈点头道:“不辜负您和公主的期盼,张侧妃已经答应了!” 叙雁笑着往宁妈妈怀里送去东西:“宁妈妈辛苦了。” 但宁妈妈却转过了身,并不接受,还对叙雁道:“姑娘快收回去!我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才跟找你的!我为公主办事,也不是冲着这些来的!” 叙雁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办法,只好收回了东西,道:“我知道妈妈心中所想,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为公主办事,公主定然会帮你达成所愿!” 宁妈妈闻言有些激动,但她还是无言地抹去了眼角的水痕,对叙雁点点头后便离开了这里。 冤有头债有主,她儿女的仇,她一定要报! 不管他是什么侧妃、王妃还是王爷,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第67章 准备 冯月儿收到叙雁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一个月了,她们终于在瑞王府攻下了一位侧妃! 这个张侧妃虽说现在不受宠也没有什么权势,但到底是王府内有地位的老人,无论是瑞王妃还是瑞王对她也都不会设防! 幸好叙雁打探出了张侧妃身边那位宁妈妈的秘密,儿子死在瑞王手里,女儿则间接死在瑞王妃手里,这样的血海深仇,她不想报才是枉为人母! 于是紧盯住这位宁妈妈,终于她们让那张侧妃同意为长公主办事了! 但这样的好消息,冯月儿并不打算现在去告诉昌安长公主。 无他,不过是因为现在还没有用上张侧妃的地方,此时去邀功意义也不大。 她们要帮长公主除掉瑞王府,就需要在王府里收拢更多的人才行。 而张侧妃是要在关键时刻出手的,现在告诉长公主,也很容易暴露她! 她可知道,秋实在长公主房里布满了眼线,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知道的! 所以这个消息暂且要对长公主保密了。 冯月儿想清楚这些,也没把这事跟陆情说,这人现在满心都是复仇,难保她知道了会因为心急坏了事! 于是她收好神情,打发走叙雁派来递消息的人,先去李嬷嬷那边汇报了些昨晚瑞王府内宴请的消息,而后出来回去收拾,准备去长公主房里伺候。 陆情等在屋里,见她进来便问:“你去跟嬷嬷说话了?叙雁派人送来了什么消息?” 冯月儿神情十分自然,边换了衣服边跟她说:“左不过还是那些,昨晚瑞王宴请他的心腹们议事,不臣之心越发明显,具体的话语与前几日你听到过的也没什么差别。” “哦。”陆情总觉得她可能有事瞒着自己,但细想想对方也没有漏洞,只好放过这事,接续刚才的话道:“你说,公主真的能一次绊倒瑞王吗?” “我最近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慌张!瑞王到底握有权势的王爷,近来又在朝堂压着公主,身边又聚集了那么多的追随者,他若真的有所行动,我们,我们真的能帮公主除掉他吗?” 冯月儿坐到她面前,看着她道:“公主当然可以做到!” “别人也就罢了,你怎的这么没有信心?这几个月搜集信息你难道还没看出来?瑞王爷蛮横狂妄,不将法度放在眼中,他的追随者们也大多一样,依仗他的权势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京中不少人都苦他久矣!更何况,他不过是个辅政之人,如今却有了不臣之心,以下犯上,自己作死!这样的人,公主怎么会扳不倒?” 陆情觉得她说得有理,圣人不也说过吗,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瑞王办了那么多坏事,老天爷绝不能让他如愿! 于是心神稍定后,她又对冯月儿道:“对了,承恩公夫人来了,不过也快走了,你一会儿过去公主那里注意一下,最好避开。” 冯月儿一怔,随即道:“好,我知道了。” 看着冯月儿避而不及、满脸晦气的样子,陆情不禁摇了摇头。 若是不看身份门第,但看外貌品相,那承恩公家的公子与冯月儿道也相配。只可惜,郎有情妾却无意,再加上两人身份上的鸿沟,这桩事便只能化作尴尬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之前都有皇上要让冯月儿进宫而不许的惨痛例子了,那承恩公家的公子陶凌,居然还想讨冯月儿为妾! 这勇气也真够大的! 还好这件事被承恩公夫人给摁死了,才没发酵到两府里被传散开来。 那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这件事被昌安长公主放在承恩公府的耳目知道了,然后昌安长公主便跟李嬷嬷说了,接着李嬷嬷便告知了冯月儿与陆情。 并让冯月儿今后尽可能地避开承恩公家的人。 同为花楼出身的陆情,自然不会觉得是冯月儿水性杨花、招蜂引蝶,她只觉得对方因容貌盛也因容貌惹祸。偏偏被引来的还都是些不能惹的人。 真够倒霉的! 当然,她也是没想到,与昌安长公主亲厚如此的承恩公府,居然也被长公主严密地监视着。 这皇家亲情可真是够薄弱! 与陆情闲话完,冯月儿约莫着也到了昌安长公主吃晚饭的时间了,那承恩公夫人一定也走了,这才朝昌安长公主房走去。 果然等她来时,晚饭刚摆好,没有外人在,秋实也没在,想来是送承恩公夫人出去了。 人既然都走了,冯月儿也不多想什么,照常伺候昌安长公主吃饭,陪她说话。 可没想到,晚饭之后,却又有一个不速之客登了门! 嫁出去的冬梅匆忙忙、却又静悄悄地从后门回府了! 她来的急忙,进屋后又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只自己跟公主说着悄悄话。 冯月儿守在门口,不经意状看了眼不远处的秋实与春英。虽然她们此时都不知道冬梅为何而来,但她们知道,这件事她们迟早会知道的。 果然冬梅走后,昌安长公主便将李嬷嬷和傅准叫进了屋。 于是冯月儿和秋实当晚也就知道了,冬梅来告知的事情是,瑞王那边的人,在工部克扣铜铁,私下在造兵甲! “看来瑞王是真准备动手了!”李嬷嬷道。 如银她们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听到都有些害怕,便问:“嬷嬷,瑞王怎么这么胆大?那现在公主既然知道了这事,会不会今晚就让人去抓了瑞王?” 李嬷嬷道:“哪有这么简单?虽然冬梅说潘家找到了些证据,但一没有找到他们私造兵甲的地方,二也关联不起那私造兵甲就是瑞王授意,铁证还未备好,怎么能打草惊蛇?” 陆情急道:“那就这么等着吗?若是真让瑞王得逞可如何是好?” 李嬷嬷看她们这般着急,笑了,“你们到底还年轻,没有经历过。我告诉你们,别看瑞王长公主好多年岁,但对于这样的大事,他可没有公主有经验!” “放心,公主如今既然知道了瑞王的具体动作,防备起来只会更加容易,而他们的动作都在我们掌控里,公主就不会失败!” 第68章 暴雨前夜 瑞王终于有了实际的动作! 昌安得知这个消息时,是既紧张又兴奋。 紧张自然是因为平定谋反是大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反噬自身。兴奋则是,对于昌安长公主来说,她既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事了,且对于瑞王,她也一直在防备,所以相对的,她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想起上次,父皇临死,皇弟要即位时,自己势单力薄,却要对抗权势滔天的陈氏一族,昌安不禁眼泛冷意。 那时父皇已经病了多日,神志也渐渐不清楚了。 她一个出嫁了的公主,虽然能借侍疾的名义留宿宫中,但到底她已经不是宫内的常住客,即便有傅准留在宫里的眼线帮忙盯着,也终究比不过当时掌管六宫的陈妃。 但父皇病重难愈,夺位只在旦夕。 即便宫内让陈妃母子把控,宫外有陈氏一族觊觎,昌安也只能自己杀出一条路,好扶她皇弟顺利即位! 不然若真被陈氏如了意,她们姐弟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是昌安先后收买了宫门内外的守卫军,接着又让东宫戒严,以东宫所有人的九族威胁,让他们警觉太子的安危。 接着便联合宫外宗族大臣,誓要保证太子的地位稳固。而那时,她与还是宗正寺寺正的瑞王叔也是这辈子关系最好的时候! 接着她的父皇就大限将至了! 于是昌安想了个法子,让父皇以为京外出现了变动,从而让他亲自下令,让他最信任的陈嘉亲自带人去查看,而等在那里的正是梁韬早就留好的人。 将宫外陈氏一族暂且摁住后,昌安开始对付宫里的陈妃母子。 因为皇后离世,后妃中只有陈妃位份高又得宠,所以那时即便宫内没有皇后,宫人待陈妃也是如同待皇后一般恭敬。 再加上陈妃在宫内经营多年,可以说,昌安在宫内是十分被动的。 尤其父皇神志不清时,陈妃更是不让所有人去见他! 即便陈嘉被京外被人拦住,可在宫内的昌安依然惴惴不安。 如果父皇有个万一,陈妃把持宫闱,再篡改个诏书也不是不可能! 前后想了一天,昌安终于决定先下手为强! 于是她果断召兵先将父皇的宫殿围住,又让人请来了瑞王、昌王及信王等兄弟姐妹,最后叫来了一群大臣,用东宫的兵打了进去! 也是进去后她才发现,父皇居然还吊着一口气没死。 看见他们带人闯入,自然甚为恼怒。再加上陈妃在一旁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父皇当时还真可能换了太子! 但到底人地命数是有限的,父皇本就病重,又急火攻心,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大怒之后便死了。 陈妃离得最近,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 所以她当即大喊他们下面所有人都是叛贼,全部参与了气死皇帝的罪行之中。 可当时整个宫殿都在昌安的把控之中了,陈妃再是哭喊,也叫不来除了太监宫女外的其他人了。 还是信王果断下开口,说父皇既然已经病逝,那就需要宰相及宗室主持新君登位的事情了。 于是陈妃嘴里的“罪人们”,便公然在她面前,筹谋好了太子即位的大事。 攻受易势,陈妃转眼成了最势单力薄的那个。而等陈嘉被放回京中,太子也顺利即位了。 上次那样被动,昌安都可以得到自己想到的,这次瑞王狼子野心,可她早不是当年那个没有权势的公主,朝堂中也有不少支持她的人,所以这次,她也绝不会让瑞王得偿所愿! 想到这里,昌安叫傅准去请来了信王。与长兄商讨之后,他们决定先静观其变,还是等着瑞王先露出马脚! 而等信王离开后,昌安突然想到,与京中卫军交好的,正是瑞王的支持者,勇冠侯孙司臣! 她顿时恍悟,怪不得瑞王如此猖狂敢造兵器,而她又几番思索不得,瑞王的兵能从何而来。此时她想明白了,若是卫军中有人投向瑞王,那说不好真能成功在京中发动政变! 于是昌安觉也睡不着了,想要找人再查明此事,可宵禁时间早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若是不想惊动任何人,她便只能等着天明! 守在外面的秋实听到她这里有声音,当即也披了衣服进来查看,正看到昌安坐在床上满是严肃! 她便问道:“公主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昌安看了她一眼,有心让她去叫李嬷嬷和傅准过来议事,但想到这会儿他们肯定已经睡下,自己即便叫他们过来也是无济于事。 于是摇摇头。 秋实见状却更为担心了,她将手中的烛台放下,自己凑近昌安再次道:“公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不如奴婢与公主说说话,也好排排郁气!” 秋实到底是与昌安陪伴多年的人,虽然昌安一直没让她参与进政务中,但此时身边也确实没有别人可说了,于是她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得让傅准去查,可也不能现在去。” 昌安这话说得含糊,秋实也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但见她神情神情焦虑,却不让她立刻去叫傅准来,想来此事紧急却又不好声张了! 于是秋实道:“傅总管到底在前院,叫着也不方便,公主不如告诉奴婢是什么事,等一会儿鸡叫了,奴婢立刻就去告诉傅总管! 昌安道:“倒也不必这样急,只是有些事我得嘱咐傅准一二!” 秋实哪里看不出昌安的犹豫,她日日守在昌安跟前,为的不就是这时能为她做事吗! 于是她立刻道:“公主放心!奴婢定然准确传达公主的意思,绝不会让傅总管领会错您的意思!” 昌安见她这样表忠心,又一再恳求。再想到之前冬梅与夏莲出嫁时,她也曾对自己说过,此生都不会出府的话。再想到李嬷嬷到底年纪大了,自己终要找个人接替她的位置。 于是也下了决心,对秋实道:“我怀疑卫军有人与勇冠侯交好,需得傅准去查明!” 勇冠侯是瑞王的人,这个时候有人与勇冠侯交好,便是与瑞王交好! 秋实当即明白了昌安的意思,只是她却没有立刻应下,而是露出了犹豫之色。 难道这点事她都不能明白? 昌安皱眉问她:“你怎么了?” 秋实脸上几番犹豫,最终还是道:“公主,您给了教坊司叙雁那么多便利,她不是将眼线铺洒到了许多地方吗?既然瑞王府里的事情她们都能打听明白,那这勇冠侯家的事情,她们就未尝不知!” “奴婢想,您若不想惊动更多人,又着急了解此事,不如先叫冯月儿过来,问问她是否有听过勇冠侯家的事?” 第69章 夸奖 昌安长公主同意了秋实的话,并因为这些贴身丫鬟们住的不远,所以当即让她去叫来了冯月儿。 秋实心里十分矛盾地去了。 一方面,她本就不喜欢冯月儿,且这人与自己也存在竞争关系,又是李嬷嬷的人,所以她压根就不想冯月儿出现在昌安长公主面前。 可是另一方面,这个该死的建议却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秋实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她这脑子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平白无故给冯月儿表现的机会吗? 但事已至此,她后悔也没用了,只能憋着闷气来叫冯月儿。 冯月儿开门看见秋实也是一脸懵,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真跟着对方来到昌安长公主这里,才恍然,原来这真不是梦。 昌安本就因为勇冠侯孙司臣是否与卫军有勾连而睡不着,此时见到冯月儿过来了,更是想第一时间印证自己的猜测,于是直接问道:“叙雁可有派人去监视勇冠侯府?” 冯月儿来的路上,秋实没与她多说一句话,所以她并不知道昌安长公主此时叫她来究竟是做什么。此时听到公主这般询问,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回公主,是有的。” 昌安又问:“孙司臣最近在跟哪些人会面?” 冯月儿老实道:“公主,还是之前跟您说过的那些人啊。而且孙侯爷最近也都是在瑞王府内与那些人会面的,教坊司最近也没去过侯府了。” “叙雁最近没去过孙司臣那儿…”昌安又问道:“那叙雁可有在孙家放了线人,那些人最近有说什么消息吗?” 冯月儿摇摇头,“公主,昨日下午,叙雁已经将瑞王府、勇冠侯府、赵侍郎家等所有瑞王府一派的消息都汇报给李嬷嬷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昌安很是失望。 最新消息是昨天那份,那份消息她也都知道,这也就是说,除了现在手中没兵的孙司臣,其他与瑞王交好的官员中,再没有武将了! 不对!那个与孙司臣有私交的卫军将领! 昌安直言再次问道:“吴铁呢?他与孙司臣是故交,他最近可去过瑞王府或孙家吗?” 冯月儿迷茫地摇摇头,“公主,这位吴铁,大人,是什么官职啊?奴婢未曾听叙雁提起过这个名字。” 昌安道:“卫军右将。” 冯月儿道:“公主,那奴婢让叙雁多多注意此人!” 问到这步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昌安很是憋屈。难道是自己多想了?瑞王压根就没想过拉拢卫军? 不,不对! 昌安想,瑞王若真的要谋叛,他手里一定不能少了兵!且一定少不了卫军和虎威军的帮助! 卫军是京中守军,而虎威军驻守宫城内外。两军独立却又得相互配合,以保卫皇室和京城的安全。 瑞王是住在宫外的王爷,他若想要发动政变,进入宫内,就一定要打通卫军和虎威军才行! 所以他现在敢私造兵甲,手里一定养了军,可不管从哪里招兵要进京的话,都很危险,还是直接打通卫军或是虎威军一个将领,最为方便。 虎威军两个将领,一个是信王兄的人,一个是她的人。这两个的忠诚不必多说,定不会背叛他们。 这也是瑞王现在蹦哒得再欢,但她与信王兄都不慌张的主要原因,那便是瑞王手中无兵! 所以瑞王最可能打通的,还是卫军。 卫军右将吴铁,正是孙司臣旧时的部下! 这个人平时很低调,掌权欲也不重,卫军基本是由左将叶径把控。 叶径,是原来东宫守军将军,也是她一手提拔的。 看来还是得让傅准去好好查一下吴铁。 现在再着急也没用了,昌安突然觉得很累,于是闭上眼睛歪在一边,对冯月儿挥手道:“你下去。” 秋实见状,连忙上前,拉着还一脸状况外的冯月儿走了出去。 将她推倒外间后,返身回去关上了门! 冯月儿看着合上的门,眼睛终于瞪得老大! 秋实这是公然与她不合吗?明明是她半夜把自己叫来的好吗?! 冯月儿心中气极,但这里到底是昌安长公主的住所,她不好与秋实发生口舌,于是只好忍耐,准备日后再报此仇! 就在她转身要走出外间回到自己那里是,旁边突然钻出一人拉住了她! “啊!谁!春英姐姐?” 春英连忙对着她嘘声,又听听里间没有动静,这才拉着她小声问道:“我今天在外间值夜,公主刚刚叫你进去做什么了?” 冯月儿低声道:“公主问我,一个叫吴铁的人,说是卫军右将,姐姐可知道这人?” 春英摇摇头,但还是道:“我虽不知道这人,但公主此时叫你来问,这人一定很重要,等天一亮,府门一开,你便赶紧叫叙雁去查下此人!” 冯月儿点点头:“多谢姐姐指点!” 春英道:“行了,我不能与你多说,你赶紧走。” 冯月儿点点头,接着便离开了这里。 春英重新回到自己睡的小床,抱着还未凉的水袋,胡乱想着事。 没过多久,秋实便从里间出来了,来到春英身前道:“春英?” 春英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秋实怎么了?” 秋实奇道:“你不睡觉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春英道:“公主与你一晚上都没睡,刚刚又叫了那冯月儿来,我哪里还敢睡?秋实,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秋实道:“没什么事!” 春英撇撇嘴,“不告诉我算了!” 秋实笑笑,又对她道:“对了,一会儿等院门开了,你去叫傅总管来一趟!” 春英点点头,又仔细看了下她的脸,奇道:“不对啊,秋实!你刚刚还一脸不高兴呢,怎么这会儿又这么满面春光的?难不成是公主赏你什么好东西不成? 秋实笑道:“什么啊,别乱想!院门就要开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过去!” 说罢转身走了。 春英见她不说,也想不出来刚刚她能与公主发生什么,只好先听她的吩咐,准备去叫傅准过来。 而回到里间的秋实仍旧开开心心,虽然因为公主此时焦虑而不敢表现出来,但她的内心却很是雀跃! 因为公主刚刚夸了她! 第70章 身边人 秋实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脑热居然能歪打正着! 本来叫冯月儿过来显摆她是很懊悔的,虽然冯月儿来了之后并没有给昌安长公主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但到底还是让她在公主这里刷了波存在感。 可是没想到等冯月儿走之后,昌安长公主却对她道:“秋实你这段时间果然是有长进了!” 秋实一脸懵,但她还是很快低下头作乖巧状。 然后便听见公主继续对她道:“我知道你近来与李嬷嬷有些误会,所以连带着对如银、月儿等人都不大喜欢。你平时与她们有些不合,我也不在意,只需记得,不能误了我的事!” “刚刚你做的就很好。” 秋实听到这番话,心里先是一慌。 公主居然发现她在跟李嬷嬷打擂台了?自己到底不比李嬷嬷的地位,要是因为此事惹得公主厌烦可就遭了! 但听到后面,秋实的心不仅一点点提了上来,还渐渐雀跃了起来! 是啊! 她刚才那么矛盾又恼恨自己带来冯月儿,不就是因为内心还是觉得,冯月儿可能能给公主带来有用的信息吗! 正是因为在她这里,公主的需要始终是第一位的,所以才会做出这样让对手得利的事情啊! 太好了!公主不仅看到了这一点,还因此称赞了她! 秋实此时是一点都没有刚才的懊悔之意了! 所以后来出去找春英时,才会那么高兴! 昌安看着秋实这么高兴的模样,也是一阵好笑。 这丫头虽然跟在她身边多年,也见识了不少的人和事,看上去成熟稳重得很,可实则心思还是这般简单纯净。 但昌安就是喜欢这样的秋实,不然也不会让她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了。 只可惜不知怎么,她竟会与李嬷嬷有了隔阂,现在让傅准给拉拢去了他那边! 傅准与李嬷嬷两人打擂台也不是一两年了。昌安记得,她十岁时就隐约觉出这两人间有些不对付了。 最开始的她觉得这是因为他俩性格不合,但这么多年过来,这点性格不合而导致的方方面面的隔阂也是越来越大了。 体现在府里,便是两边各自成势,都想把对方拉下来! 这种争斗昌安熟悉得很。虽然傅李二人还没有斗成瑞王和她如今的局面,但她也总是担心他们两人未来真的会成为死对头! 毕竟这两个人对她都很重要,也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李嬷嬷掌管内院,所以侍女们一向都是她的人。傅准统领外院,对外的管家便是他。 对于他们的暗里斗争,昌安本不想管的,只是没想到,最近秋实这个从小被李嬷嬷带大的人,居然会变成傅准那边的人。而傅准与李嬷嬷内外之分也就被打破了! 秋实也是她的贴身人,性子又纯粹,若继续跟着李嬷嬷也没什么,但若是跟着傅准混,昌安还是有些担心的。 所以她今天称赞秋实,也是希望让她恢复些自信,不要被傅准给彻底诓住了! 但等傅准到她这里后,昌安并没有提起一句相关的话,而是对傅准直言道:“你派些人去盯着吴铁,我要知道他最近一年的动向!” 吴铁? 傅准愣了一下,随即道:“公主说得可是卫军右将,吴铁将军?” 昌安道:“正是他。” 傅准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吴铁是孙司臣的旧部下,对他一向念有知遇之情。而孙司臣现在跟瑞王混在一起,瑞王近来又有了不臣之心,所以公主怀疑吴铁与瑞王又交也正常。 况且吴铁掌管卫军,他若真的倒向瑞王,那京城可就真危险了! 傅准当即便道:“奴才这就去查!” 昌安点了点头,又派人去给信王送了个信儿,这才洗漱吃饭,然后进了宫去。 而被调查的瑞王这里,也清楚地知道,京中有多少人在盯着他。 只是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当孙司臣私下对他说,兵甲已经在造了的时候,林沣差点没叫出来! 即便身边再多人想要他上位称帝,可他自己却还没有真正下定这个决心啊! 谋反是那么好谋的吗? 他是真的没想过当皇帝,就想个摄政王的啊! 可是跟着他的这些人不同意。 孙司臣就劝他:“如今信王已经不足为惧,昌安长公主再强势也只是个女子,终归是不能成为天下之主的。而当今皇位上的那个,也只是个孩子罢了,如何能比得上您呢?” “王爷,德不配位对大魏可是不利啊!” 接着孙司臣又从少年皇帝会引发的一系列问题谈起,配合上历史上各种各样的例子,成功让林沣产生了一种,如果他不能成为皇帝,大魏立刻就会完了的想象。 但话说回来,谋反是那么好谋的吗? 虽然现在跟着他的官员们是不少,但他手里到底没兵啊! 将这点担忧说出之后,孙司臣立刻保证道:“此事王爷大可以放心!老臣如今虽没了实权,但到底是军伍出身,还有不少旧相识可靠,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对王爷很是敬仰!” 林沣马上问他有谁。 但孙司臣却道:“此时还不宜暴露出所有人的身份,但王爷放心,他们对王爷绝对也是忠心的!” 林沣虽然不大满意孙司臣的隐瞒,但这个毕竟是他最能依靠得上的人了,还得多依仗。 林沣清楚,虽然现在往他身边来的人越来越多,但真正能用的也还是这几个。 而他们的诉求,他也很清楚。 不管是封侯拜相还是位极人臣,每个人都想更进一步。 故而即便林沣自己没有追求,他身边的人也会推着他往上走! 况且就如他们所说,信王不顶事,昌安是个女子,从皇帝往下的侄子们都是一群小孩,大魏的担子可不就得在他身上挑着吗! 越来越多的人来投他,也是最好的说明啊! 于是不再在乎下面人先斩后奏,瞒着他私造兵甲之事,林沣只嘱咐孙司臣,把现在的事情办好,不耽误接下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第71章 保全赵家 赵会鸿自从女儿进了信王府后,与瑞王的距离就渐渐远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感觉,在瑞王可能就感觉不到了,毕竟现在往瑞王身边凑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然而在见到吏部郎中雷霖时,赵会鸿可是一点都不会承认,自己受了瑞王爷的冷待。 “赵侍郎。”雷霖对他微微低头,看上去有些尊重的样子,但不多。 赵会鸿对他向来没有好气。 这人仿佛天生克自己。先是他送的几个舞女给瑞王,分了自家女儿在瑞王府的宠爱;现在更是一天三趟去瑞王府尽孝心,直接导致他这个吏部一把手反而管不到这个吏部郎中! “雷郎中今日怎么有空来衙门了?病可都好全了吗?可别一会儿再累得被抬回家去!” 雷霖笑笑,丝毫不将这讥讽放在心上。 “多谢赵侍郎关心!下官的病不碍事了!这会儿来找您,也是有瑞王爷的交代。” 瑞王爷的交代? 赵会鸿听着这话真是想笑! 他才是吏部侍郎!是吏部的一把手!更是政事堂的大员!你雷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瑞王爷向他传达授意? 但赵会鸿还是忍住没有说出这话,只蹦出一个字:“说!” 雷霖仿佛看不见他的神情,察觉不出他的厌恶,只挺直了身体对他道:“赵侍郎,王爷说了,让您年初十务必到王府一聚!” “年初十?”赵会鸿怒道:“雷霖!你少在这里挑拨我与王爷之间的关系!我每年都是初三到王府,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初十了?” 雷霖却仍旧笑盈盈的,“侍郎大人,下官入京还不满一年,您此前与王爷是怎样的关系,下官哪里知道呀!下官不过是重复王爷的话罢了!” 接着他看着赵会鸿又补了一句:“当然,侍郎大人若是信不过下官,也可以去找王爷核实。” 赵会鸿面色不愉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拂袖而去:“本官自有主意,你就不用管了!” 雷霖一侧身、一低头,对他道:“恭送赵侍郎。” 然后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下,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身边的同僚看着这一切,没有一个敢出声。 而赵会鸿直到回了自家,也依旧在生气! 下人们见老爷回来了,忙上前来道:“老爷,小姐回来了,正在里面等您。” 赵会鸿闻言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自从女儿去了信王府,他又莫名被瑞王厌恶后,他今天哪里还敢当面去问瑞王爷,今年过年他什么时候可以去拜会啊! 要是女儿没有出事,不用嫁去信王府就好了!如今失去这样一个能在瑞王跟前说上话还说话管用的助力,他可真是举步维艰了! 赵会鸿跟着下人来到书房,正看见女儿赵澜语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书在看。 此时恰逢日落,屋内的侍女刚刚点上蜡烛,那烛影恰好映在女儿身上,小小跳跃着。 赵会鸿不禁感慨,多么乖巧的女儿,多么贴心的女儿啊,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便宜了信王那个落魄王爷呢! “爹爹!” 赵澜语看见父亲站在屋门处发呆,连忙走过去拉住他进来道:“这里有风,冷!爹爹快进来!” 接着又吩咐屋里人道:“快给老爷拿个手炉来,再倒杯热热的茶来!” 赵会鸿被女儿按在里间的座椅上,又被人们好一顿伺候,手里心里便都暖和了起来。 他问女儿道:“马上就过年了,怎么今天回来了?” 赵澜语笑道:“王妃待女儿好,知道咱们府里的情况,特许女儿回来给父亲帮忙!” “这个信王妃还算不错,”赵会鸿看着她又问:“信王呢,他现在对你如何?” 赵澜语的笑容一顿,“王爷,王爷他对女儿也好。” 但赵会鸿怎么会错过赵澜语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和强装出的笑容,他长叹一声:“是为父无用啊!” 赵澜语连忙道:“父亲万万不可这般说!父亲给予女儿生命,抚养女儿长大,这恩德是女儿永远还不完的!只是女儿命不好,遇上了这样的事!” 看着赵澜语低头不语的落寞样子,赵会鸿当即让屋内所有下人退去,对她说出了心里话:“女儿啊,为父至今也想不通,你到底是怎样得罪了王爷王妃,他们为何要做出这般阴损的事来这般对你?” 赵澜语默默流泪,摇了摇头。 赵会鸿沉默了一会儿愤然道:“一定是雷霖那匹夫的缘故!”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人,自家与瑞王府才渐行渐远了!否则自家女儿一直颇受瑞王喜爱,好端端的,瑞王怎么会舍得让女儿掉入信王这个大坑里! 一定是他,对他送去的那些女人,给瑞王吹了枕头风! 接着,他便又向女儿说起了今天的事,之后又接着数落了雷霖好一通话。 赵澜语一直没有出声,直到听父亲抱怨完了,才小声道:“父亲也不必这么生气,您如今在政事堂里,又是吏部一把手,那雷霖即便再想往上走,要越过您也只少还需要好几年呢!” “况且那雷霖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如何比得父亲的才是真有才干!现在他用巧言哄住了王爷,可等之后真有大事要办,王爷自然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有才之人!” 看着父亲的脸色终于好了起来,赵澜语最后又道:“现在瑞王爷对您有了间隙,想来是因为我的缘故,既然如此,您再着急去瑞王府也不大好,不如就先听王爷的,等初十再去也就是了!” “反正您对瑞王的忠心,他迟早都会明白的!” 赵会鸿听她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有理,最后道:“既然如此,便只能这样了!” 等赵澜语从父亲这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带着侍女朝从前的院子走去,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她不能在这里长住了。 赵澜语洗漱后躺在床上,听见床幔外,从小贴身服侍她的小榕小声问自己:“小姐,您告诉老爷,咱们在信王府看见雷郎中的事情了吗?” 良久,小榕都听不见有声音回答,以为她睡了,也不好再出声,便也窝在外面的塌上睡了。 而里面的赵澜语却睁着眼睛完全没有睡意。 虽然父亲此时还不知道很多事情,但她一定会保全赵家的! 第72章 宁静的雨夜(上) 大年初九,京中仍旧热闹非凡。 但往来于瑞王府的人们,却不如前几日的多了。 外面人只看瑞王府门口车来车往,自然察觉不出哪里人少。但知道内情的人却得了消息,瑞王是精神头不大好,所以这两日不想见那么多人了。 为此赵会鸿专门找了个人去信王府偷偷问女儿,他要不要今天就去看看瑞王。 赵澜语听见这话也挺无语的。 本以为让人来信王府拜年是父亲终于想通了,却不料还是这个一心向瑞王的信念不改。 于是告诉来人,让父亲千万稳住,按约定好的,明日再去,今天绝不能去扰了瑞王的清净! 赵府下人听到回话便回去了。 赵澜语又找来另一个人对他:“你悄悄回趟赵府,告诉咱们的人,今天给父亲的吃食放些东西,就是之前我回去预备好的东西,明天一定不能让父亲出门!” 那人应了声,起身便要出门,赵澜语却又拦住了他。 “等等!”赵澜语道:“顺便给长兄也来一些,明天让人锁好了家里的门,谁都不能出门!” “是!” 赵澜语见人都离开了,心里却还不能踏实。 最近几日,那雷霖又悄悄来过信王府几次,赵澜语虽然还谈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雷霖给父亲说,让他初十去瑞王府,那便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赵澜语心里不停地在盘算,到底什么时候,信王会与昌安长公主一起对瑞王发难呢? 是今日吗,还是明日? 赵澜语在去年年末进了信王府,成为了府中唯一的侧妃。但虽然是侧妃,本人出身也高,但她却只有个名分。 无他,信王不喜她。 信王冷着她,连她的院子都不来一次。但好在信王妃是个有善心的好人,见她遭受冷落,便让人对她所有照顾。再加上赵澜语的聪明伶俐,即便信王现在依然视她如空气,但信王妃那里,她却能说上几句话了。 于是两三个月的时间,赵澜语不仅在信王府站稳了脚跟,还有了自己的人脉! 所以,她才会知道,雷霖居然是信王的人! 而信王退出朝堂,也不是真的退出了。她与昌安长公主,居然一直保持着联系! 而最近信王越发频繁地与昌安长公主府以及雷霖等人见面,便越是能说明问题。 瑞王,怕是有难了! 赵澜语在瑞王府伺候了好几年,对于瑞王的心思,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可以说不臣之心,在瑞王这里,就一直没有断过! 之前有信王和昌安长公主压着,他自己还不会说那些犯上的话。但自从梁相等人辞官,信王也被赶出朝堂后,瑞王终于飘的厉害了。 不仅会公然与府中姬妾说出犯上之话,甚至还对她本人说过以后等他成了大事,会给自己封妃的疯话! 瑞王到底几斤几两,外人看不清,她这个高官之女、又是瑞王府常客的人还不清楚吗? 若说瑞王当个王爷那是没问题的,辅政王也还凑合,毕竟身边有一群人给他打下手。但要说,他来篡位当天子,那可真是在做梦了! 先不说瑞王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本事,就说如今天子已经当了三年了,虽然是少年天子,大权旁落,可辅政的也不止瑞王一人啊! 他想篡位,有问问昌安长公主和满朝文武同不同意吗? 赵澜语可以为了赵家讨好伺候瑞王,但她绝不会让自家所有人成为瑞王的陪葬! 于是她抓住机会,打断了瑞王算计亲女儿的阴谋,自己扒上了信王这个避风港。 如今看来,自己当时还真没选择错。 瑞王只是有了心思,行动都还没付诸多少,便被信王与昌安长公主算计的牢牢的,而且这一两日就会挫败瑞王的阴谋! 若不是她在信王府,如何能得知这么多的事情,又如何能帮自家规避风险呢? 赵澜语长叹了一口气,不管是今日还是明日,想来信王与昌安长公主不会容忍瑞王多久了。她只要守护好赵家,不让父亲与长兄掺合进谋反的事情,也就是了! “走,去王妃那里!” 赵澜语起身,带着人去了信王妃那里。 如今她不得信王的信任,更没有宠爱,只能靠着信王妃过活。而从信王妃这里下手打探消息,恰好也是最不会引来怀疑的。 果然赵澜语来到信王妃这里,便听说信王妃刚送走了昌安长公主的府中人。 此时信王的姬妾们也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长公主府来人的事情。 毕竟因为信王明面被赶出朝堂,今年这个年,信王府过得是相当冷清的。于是此时昌安长公主在过年期间,每日都派人来问候王爷王妃,这就让人心里觉得暖和许多了。 只是昌安长公主日日让人来问候,却没有丝毫实质性的表示,故而让姬妾们,也从一开始的熨贴变为了不满。 比如这个就说,长公主虽派人来问候王爷王妃,但绝口不提让王爷返回朝堂之事,到底有些过于敷衍了。 那个又说,长公主不提王爷重新回去辅政也就算了,来拜年也只让下人来,自己到底还是王爷的妹妹呢,长幼有序的礼仪都不记得了呢! 于是说着说着,这话便说得偏了,渐渐往批判昌安长公主的方向去了,甚至还有人说嗨了,开始说起了昌安长公主的私生活了! 听着越来越不像样了,信王妃连忙呵斥道:“都闭嘴!长公主之尊,岂是尔等可以说起的?” 场面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信王妃看看那些碎嘴子,又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赵澜语,心想到底是高门大官之女,就是与这些小门户出来的女子不同! 于是让其他人都离开,只留赵澜语与自己说话。 赵澜语无视其他姬妾不屑的眼神,她安安分分地陪着信王妃解闷。 瞥着信王妃身边的慧长不在,赵澜语便问了一句。果然得到,慧长去送长公主府的人了的信息。 只是送个下人而已,至于这么久不回来吗?在想到,那慧长原本是信王的人,后来放在王妃这里的。 赵澜语便明白了,只怕慧长不是送人回公主府了,而是送人去信王处了! 这倒是与前几日不同了! 果然昌安长公主与信王是打算今日或明日动手么? 还好她已经让人回娘家下药了,她爹和长兄,明日谁都别想出门惹祸! 第73章 宁静的雨夜(下) 昌安长公主府的人从信王府回来已经过了晌午了。 此时天有些灰蒙蒙,完全没了上午的阳光明媚。 李嬷嬷从外面进来,对昌安长公主道:“天暗下来了,想来是要下雪了。” 昌安长公主刚刚练完一副字,将笔放下后道:“下点雪好。” 李嬷嬷笑道:“是呢!正好这几天府里的梅花开得正好,等再落些雪在上面,那才漂亮呢!” 昌安问她:“人回来了?” 李嬷嬷点点头,“在外面候着呢,公主要让他进来回话吗?” 昌安道:“这会儿才回来,想来王兄嘱咐了不少话,让他进来!” 于是李嬷嬷示意,春英便转身出去带进来一个人。 等这人向昌安长公主说完信王的话后,就又被带了出去。 昌安让人将窗户打开,看到外面还真飘下了雪粒。于是她对李嬷嬷和秋实道:“打锅子来,暖和些!” 李嬷嬷赶紧应声,吩咐如银去交代厨房,自己则跟公主道:“这个天是该吃这个的!只是这天色虽暗,但到底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其实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呢。公主虽午膳用的不多,但为了身体来想,还是要隔一会儿再用膳的。” 昌安却道:“不妨,让他们早些弄出来送过来,今晚可有的要忙呢,若不提前吃饱了可不行!” 李嬷嬷连忙道:“哎呀正是呢!奴婢怎么把大事别忘了!奴婢到底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些!” 秋实低着头却暗里翻了个好大的白眼。 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记性差了、该养老了,却还是扒在公主身边,霸占着位置不让任何人! 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但昌安却道:“嬷嬷怎么会忘了今天的事情呢!我知道,嬷嬷是关心我,为我的身子着想,才会连什么时候用膳、用了多少这种小事都视作大事。” 李嬷嬷道:“对奴婢而言,公主这里没有小事,都是大事!” 昌安笑道:“嬷嬷对我最好,我都知道!” 听着她们主仆开开心心,秋实只能暗自生气,不断安慰自己,快了快了,李嬷嬷这个年纪也熬不了几年了!等她走后,自己肯定是公主身边第一人! 等昌安吃完了热锅子,再看外面,竟然雪已经没有了,下起了雨来。 李嬷嬷道:“怎的这么扫兴?还说今天下了雪,明天陪公主赏梅呢!” 昌安笑道:“没有雪咱们就赏不了梅了吗?嬷嬷只管在府里预备好,等我回来咱们便一起赏梅!” 于是昌安换了身衣服,又等了一会儿,见傅准带着两个将军进来后,这才起身道:“走。”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虽然还在年中,但到底不是初一十五,晚上还有宵禁,此时已经快到时辰,路上的人自然不多了。 但昌安还是让人直接封了所有的路。 尤其是瑞王府前后两条街,不准任何人进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许多人都没有准备,于是虎威军直接破王府大门而入,将府中所有人都关了起来,只留瑞王一人,独在屋中等着。 昌安走着进来,一眼便看到瑞王叔坐在那里一脸落寞。 但看到昌安进来后,又立刻戒备起来。 “你带人深夜闯进王府,慧娘,你要谋反吗?” 昌安长公主笑道:“皇叔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不过是个王爷,抓你算什么谋反?” “抓我?你也配?” 昌安乐了:“皇叔,你我同为辅政皇族,甚至就亲疏来说,我是当今的亲姐姐,比你还要近些呢!如今你犯下了谋逆的大罪,我怎么就不能来抓你了呢?” “谋逆?”瑞王阴沉沉地看着昌安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谋逆?” “皇叔,若不是有人告发,你我骨肉血亲,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你刀兵相见呢?” 昌安走近了对他又道:“皇叔,你再听。” 她手指了指周围,“听到了吗,其他人的哭喊?他们可也都是证人呢!” 瑞王死盯着她道:“你敢动手?林慧,那些人可都是朝廷命官!” 昌安道:“我竟不知,皇叔府内的奴才,也是朝廷命官了呢!” 见他一副疑惑之色,昌安接着解释:“皇叔放心,这会儿挨打的都是你家的奴才,那些大人们我还没动!只是他们干看着还不知道说话,那过会儿会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瑞王恶狠狠道:“你敢?” 昌安道:“我有什么不敢的?皇叔可真是糊涂!他们都敢撺掇着你谋反了,他们就该料到会有这时!” 瑞王喘着粗气却并不服气。 昌安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等什么,在盼什么。于是索性挑破了道:“皇叔在等人,让我猜猜,可是在等叶径?” 瑞王诧异地看向她。 “皇叔怎么这么惊讶?是没想到我会知道是吗?”昌安道:“一开始我确实没想到,卫军里与皇叔串通的居然是叶径!” “毕竟谁都知道,他从东宫时就跟随我们的老人了,如今是卫军左将军,右将军吴铁避其锋芒,卫军根本就是叶径独大,故而所有人也都觉得他是我的人。谁能想到竟是这样的人会生了二心呢?” “皇叔素来与他没有交集,他一直没有其他表现,所以皇叔现在是不是很好奇,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呢?” 瑞王林沣盯着她没有说话,但神情就是在等她说。 于是昌安道:“很简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沣盯着她又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出来。 “慧娘,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但你仔细想想,如叶径这般的老人都能背叛你,你以后你现在揪住了我,以后就能万事大吉了?” “皇叔,父皇曾说过你不聪明,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傻成这样!” “放肆!你说什么!” “皇叔!”昌安道:“你是在谋反啊!谋反是重罪,你问问朝中大臣,有几个吃饱撑的会去谋反啊!” 她又指指周围:“就现在在你府里的这些,你猜猜,一会儿会有几个敢承认,自己参与了谋反呢。” “当今的皇上小小年纪便被立为了太子,东宫住了八年,虽然年纪小也不曾亲政,但他做皇帝也做了三年了!皇叔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大臣们要跟着你一起谋反呢?” “皇叔以为叶径叛了我跟了你,所以你很得意,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俩会凑在一起,根本就是因为你们是同一类人的缘故。” “都是贪得无厌的小人!” “林慧!” “罪人林沣!”昌安打断了他厉色道:“你犯上作乱、罪不容诛,从现在起,就老实呆在这里,等候圣旨发落!” 昌安转身向外走去,但在出门之前又说了最后一句:“等发落完你们,满朝文武自会知道,谋反的代价!” 第74章 传信 昌安出了瑞王这里,又朝后院走去,来到了瑞王妃这里。 推开门,瑞王妃穿戴整齐地坐在那里,正等着她。 “你来了。” 秋实扶着她坐到了瑞王妃的正对面,又环顾四周,命屋内的侍女们端来了茶水,摸了摸茶壶,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是凉的?还不快去换了热的来?” 秋实说这话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瑞王妃听了个清楚。 “姑娘,此时府内下人都被关起来了,没有人能去做这些杂事的。”瑞王妃看向昌安道:“公主,招待不周了。” 昌安笑了下,随即对秋实道:“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让他们看人去烧些热水来。”接着看回瑞王妃道:“多大的事儿,婶婶不必忧愁。” 秋实答应了声便出去吩咐了,瑞王妃看着昌安反客为主且一副坦然却只能是有气无处撒。 很快,热水便被送了来,热茶也泡好了。 昌安把玩着茶杯却不喝,只对瑞王妃道:“婶婶,这次过来能这般顺利,真是多亏了您啊!” 当时猜到瑞王勾结了卫军,昌安便一直在查,到底是哪个将领投了瑞王。 起初她以为是卫军右将军吴铁,毕竟此人是孙司臣的旧将,孙司臣将他引荐给瑞王很是合理。可傅准跟了吴铁很久都没看到一点破绽,她便想到,也许吴铁并没有被瑞王相中。 毕竟卫军中,掌握生杀大权的是左将军叶径。 所以那个时候,昌安便有些怀疑叶径了。只是当时这份怀疑很小,毕竟叶径是从东宫跟出来的,她自问对他也一向不错,她觉得他勾结瑞王的可能实在很低。 故而她派去调查瑞王的人也不多,自然也没有查到什么。 可是,这个时候,与她有合作的瑞王妃传来信儿了。 原来叶径真的投了瑞王! 只是他们明面上没有一点往来,私下的往来,也都是孙司臣找其他人与叶径见面,故而知道此事的人很少很少。 为了成事,瑞王也没有把这事告诉过瑞王妃。但他却在酒后对一名小妾说了出来,而这小妾正是瑞王妃的人! 于是根据瑞王妃给的线索,昌安这才抓出了叶径! 再加上昌安利用教坊司在瑞王这里放下的其他眼线,以及信王那边派到瑞王这里添油加醋、出谋划策的雷霖,最终让瑞王下了决心,初十发动叛乱。 于是今日,初九的晚上,昌安来收网了。 而至于瑞王妃为何要帮昌安对付自己的丈夫,则是因为她要保住自己的儿子。 瑞王妃的儿子,瑞王世子林易,此前因为虐杀五名花楼女子而被昌安查了出来。瑞王妃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便跑去跟昌安做了交易。 她帮着昌安盯紧瑞王,若有要事一定要跟昌安报信,而之后不管情势会如何变化,昌安都要帮她保住林易。 所以为了儿子,瑞王妃才把叶径的事情告诉了昌安,虽然这是她唯一一次送去的情报,但的确也是最重要的情报。 瑞王妃对昌安道:“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也希望你答应我的事情日后可以做到。” 昌安道:“我帮你你帮我,婶婶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公允。这次叔叔犯了大罪,可到底对他自己想左了,与你们不想干,我们是一家人,我可以保证,他的事情不会牵连到婶婶和易弟的。” “你们仍是皇室中人,易弟以后虽然不能承王爵,但我会让皇上给他另一份富贵的。” 瑞王妃轻舒了一口气,起身向她拜谢,“如此,便多谢长公主了。” 与瑞王妃聊完了,昌安也打算进宫复命了。 只是她刚走出王妃的院子,便被一人拦住道:“长公主,瑞王的侧妃张氏,以命相逼,哭着喊着要见您!” 昌安这辈子最恨被人威胁,故而一听这话便皱起了眉。她身后的秋实也很清楚昌安的性子,于是开口道:“这位将军,别怪奴婢多嘴,这瑞王谋反是个大罪人,撤了王爵是早晚的事,那侧妃到时也不过是个罪人的妾而已,她算什么东西,也以死来逼公主去见她?” 来报的人赶忙解释道:“公主,末将不敢因为这种小事来打扰您,只是这张氏是永明郡主的生母,所以末将才不敢拿定主意。” 昌安顿时明白了,虽然她带兵来围了瑞王府,但她也下了命令,对府中女眷不许为难。而这个前段时间才封了不久的永明郡主,更是被她嘱咐过人,不许对郡主不敬,所以此时她的母亲闹事,这些人才没了主意。 既如此,昌安便对秋实道:“秋实,你留在这里,一会儿先去看看这张氏什么意思,顺便盯着王府后院。春英,你跟我进宫。” 秋实连忙应是,看着昌安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她转身朝刚才的人道:“劳烦将军引我去看看那张氏。” 那小将知道这个虽是婢女,但却是昌安长公主信任之人,且他也知道长公主一向重视自己的侍女,年前不就有两个侍女成了官夫人了吗。 所以他也不敢小看秋实,且这棘手事有人来担责,他更是高兴不已,于是连忙将秋实带去了张氏那里。 一进张侧妃的院子,秋实果然听到一阵吵闹。领她进来的人顿时脸黑如锅,呵斥了兵士后对那站在院子中间,拿着簪子抵着自己脖子的女人道:“张氏!长公主的人来了!你有何话,只管说来!” 张侧妃先是一喜,紧接着又一慌,“长公主呢?我要见公主!” 秋实朗声道:“我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长公主事忙,你有事尽管对我说!” 张侧妃有些拿不准主意,身边的宁妈妈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她点点头。她这才道:“请这位姑娘告知公主,妾身没有其他要求,只求公主看在之前妾身与公主通传消息的小功劳上,放过永明郡主!” 通传消息? 秋实走近了她们问道:“你们给公主府传过消息?是谁?” 张侧妃看向宁妈妈:“宁妈妈,咱们之前传消息到公主府,这事难道是假的?” 宁妈妈立刻道:“怎么会是假的?”她看了下秋实道:“恐怕这位姑娘不知此事。” 宁妈妈也困惑啊! 她以为这会儿昌安长公主派来的人一定就是公主府内收消息的人啊!毕竟叙雁可是跟她说了,长公主府内接消息的人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啊! 难道竟不是这位吗? 而秋实这边,也想到了一些事,便问她们道:“与你们接传消息的,可是教坊司里,一个叫叙雁的?” 宁妈妈立刻大喜道:“正是她!” 秋实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公主本就无意对永明郡主,郡主依然是郡主。” 张侧妃立刻松懈下来,手中的簪子也掉落地上,身子一软,竟是瘫在了地上。 “侧妃!”宁妈妈赶紧扶她,秋实这才仔细看了这位侧妃的面容,果然是个绝色。 她不禁想,也不知道冯月儿到张氏这个年纪还有没有这个容颜。 宁妈妈这边扶着张侧妃进了屋,吩咐侍女们照顾她后,连忙走了出来,追上马上就要走出去的秋实道:“姑娘!这位姑娘!请等一等!” 秋实回身看着她,问:“何事?” 宁妈妈看看她身边的军将,有些难以开口。 秋实立刻会意,与她走近了一起又走远了些。 宁妈妈这才开口道:“姑娘,奴婢之前与叙雁姑娘约定了一事,不知那事,奴婢如今还能否达成心愿?” 秋实皱眉道:“谁答应了你什么事?” 宁妈妈有些犹豫,这姑娘怎么好像真不知道此事? 于是她又道:“没没什么事。”说罢转身就想走。 但秋实此时可不想放她走,便拉住了她道:“叙雁代府内有人答应了你什么事?那人是叫冯月儿吗?” 第75章 揣测 这两日京中最大的新闻这居然是瑞王的案子。 据说瑞王私造兵甲、结交朝臣编织党羽、不敬圣上独占大权,如今专权犯上等证据俱全,圣上便是不忍也只能处置了他! 于是瑞王及其主要党羽被下大狱,决定年后处决!而圣上顾念骨血亲情,饶了瑞王府其他人的性命。 昌安长公主再次回到公主府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按照之前安排好的,冯月儿和如银来服侍昌安长公主,好让秋实跟春英可以歇息一下。 可昌安长公主进到屋里之后,春英没跟进来,秋实却跟了进来。 冯月儿与如银对视一眼,没有询问说话,只上前服侍昌安长公主更衣洗漱,而秋实也没有霸着长公主不让她们二人近身,甚至还反常地给她们二人打下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冯月儿顿时将心提了起来! 果然等昌安长公主收拾好了后,秋实便道:“冯月儿跪下!” 冯月儿偷偷看了眼昌安长公主,发现对方不仅没有阻止秋实的行为,甚至高坐主位正盯着她在看。 于是她立刻跪了下来。 秋实接着说道:“冯月儿,教坊司的叙雁放在瑞王的眼线可有一个叫做宁妈妈的?” 冯月儿道:“有。” 秋实又问:“那你可知,这位宁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这位宁妈妈是瑞王侧妃张氏的人。” “你可知,叙雁曾答应过她,长公主之后会帮她达成一个心愿?” “知道!” “放肆!”秋实大声呵斥她道:“那叙雁算什么东西,也敢以公主的名义去答应旁人?而你知情不报可知罪?” 冯月儿连忙向昌安磕头道:“公主,是奴婢错了!都是奴婢愚钝,不该妄自揣测公主的想法,故而知道叙雁为得到宁妈妈的情报而擅自答应宁妈妈的要求后,才没有阻止此事。” “真是愈发大胆!居然还敢妄自揣测公主的想法?”秋实越发大声,正要再说话时,却听见昌安长公主说话了。 “你揣测我的想法?你揣测了些什么?” 冯月儿的头依旧抵在地上,嘴里的话却清楚明白。 “回公主的话,那宁妈妈是瑞王侧妃张氏最信任的人,但此前她是王妃身边的人。也因她本人在瑞王府多年,王府内与她交好的管事们甚多,故而想要得到瑞王府内更多信息,此人是一定要争取的。故而,叙雁在招安此人时,听到她的要求后才会答应。” “而这位宁妈妈的要求是,想要瑞王爷、瑞王妃以及瑞王世子三人的性命,以报她一双儿女的惨死之仇!” “因为那时奴婢要叙雁多多打探瑞王府的消息,所以奴婢与叙雁私下揣测,瑞王对公主和皇上越发不敬,公主以后定不会放过瑞王,假使瑞王真有了不臣的念头,那么按照我大魏律,瑞王一家定然不会被放过!” “所以答应宁妈妈的要求,好像也并不是什么事,故而才,才没有把这事当一回事,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如今,皇上这般仁慈…” 冯月儿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她最后这几句嘟嚷,也依然让屋内人都听见了。 是啊! 按照之前昌安与瑞王争斗的样子来看,答应宁妈妈的要求,杀了瑞王一家三口,也的确是昌安长公主的诉求,所以冯月儿她们听到宁妈妈是这个要求,会代公主答应也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公主居然只要杀瑞王,而要放过瑞王其他家人! 难道真是因为念及宗室亲情吗?毕竟像跟着瑞王的孙司臣等几个大臣,可都是要杀了全家的啊! 这个问题秋实也想不通,故而回头看了看昌安长公主,却见她开口问道:“那个宁妈妈的孩子,是怎么被害死的?” 冯月儿道:“宁妈妈自己说,她的儿子在八九岁时,因为长得可爱机灵,被瑞王看中,叫去书房伺候,可半年后便死在那里,被抬出来时,瑞王身边的管事对宁妈妈说,是她儿子自己在书房里玩,不小心磕到脑袋,因那会儿书房没人,所以等发现时,人便已经凉了。” “但宁妈妈自己检查孩子的尸体却发现,他脑袋上的伤并不大,反倒是下半身惨遭凌虐,尤其那里,看出来是糟了大罪才死了的。” 冯月儿这话虽然说得不清楚,但这一屋子的人却都听明白了。没想到瑞王不仅对女子们下手狠,居然连小男孩都不放过! 不由心中对瑞王的厌恶也更上一层! 冯月儿接着又说:“而宁妈妈的女儿,则是十三岁时被瑞王妃选到了世子那里伺候,后来不知怎的,她女儿几次去求宁妈妈,想要离开世子那里,可宁妈妈觉得,女儿留在那里前程更好,便劝她女儿多多忍耐,不要招惹性格古怪的世子就好了,反正她也不是贴身婢女。” “但之后不久,宁妈妈的女儿便被瑞王妃打了,说是她不检点,勾引世子身边的小厮,行了苟且之事,故而打了几十板子,逐了出去。” “宁妈妈的女儿吊着一口气见了她最后一面,宁妈妈这才知道,原来她女儿并没有勾引小厮,是世子在虐打其他女子时被她发现,于是世子便让身边的几个小厮对她下了手,然后反告去了瑞王妃那里!” “瑞王妃也根本不听那女孩的辩解,一味回护世子,定了她的罪名又下了死板子。” “宁妈妈仅有的一双儿女双双死在瑞王一家手里,宁妈妈那时便存下了心思,要为她的孩子们报仇!所以在叙雁找到她时,她便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不能放过她的仇人!” “而因为那次信王在瑞王府内中招被调包,也是宁妈妈的人看到了全过程告知了叙雁的人,故而奴婢与叙雁才想要让宁妈妈完全为公主做事。” “奴婢们想,宁妈妈的仇人也是不敬公主的人,定然不能被放过,没想到…” 说到这里,冯月儿又开始框框磕头, “是奴婢们肆意揣测了公主的想法,没有料到公主有这般宽广的胸怀,奴婢愿领责罚!” 第76章 办法 昌安对冯月儿没有惩罚一点,只口头说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而秋实对此再不服也只能憋着。 冯月儿又去了李嬷嬷那里听了一顿教训,如银也对她叮嘱了好一会儿,让她千万要记住,以后万不可再犯。 而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对陆情说的第一句话则是:“瑞王倒了,可公主仍然不会动那个林易和瑞王妃。” 陆情大惊:“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只要瑞王没了,瑞王妃和她儿子就没有人护着了吗?瑞王犯的可是谋反的大罪啊!公主为什么要放过他儿子?” 冯月儿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要为陆姐姐报仇,我们需要再想其他法子!” 陆情有些崩溃,“还有什么法子?” 她为了给姐姐报仇,入了花楼,成了贱籍,即便当了花魁也是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好不容易进了长公主府,离着有权势的昌安长公主近了许多,想着可以借这顶级的权势查清楚姐姐的死亡真相,可是最终结果却是真正的凶手不能碰,只能找个替罪羊。 她不甘心,信了冯月儿的话,于是拼命去找瑞王的罪证,无论是他府里府外的,只要是对瑞王不利的她全都要,一心要帮长公主绊倒瑞王。 可现在,瑞王倒了,瑞王世子和瑞王妃,却仍旧安然无恙? 陆情都要失去理智了,她抓住冯月儿问她:“我们还有什么法子可想?你还看不出来吗,公主根本就不想动她堂弟啊!” “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可只是一个总是子弟,如此罔顾人命我们都不能动他分毫!” 陆情蹲坐在地上,捂着脸道:“我半辈子的复仇,简直是场笑话!” 冯月儿蹲下身子,看着哭到绝望的她道:“我还有法子,这次我们不靠他们的施舍!” 瑞王的罪名已定,年后处决的结果也已下,目前朝堂上唯一还在辅政的便只剩下昌安长公主了。 而昌安长公主与信王交好,并打算在年后再请信王入朝辅政的事情,外人并不知,所以在他人看来,如今权势最大的,可不就是昌安长公主了。 这点不仅朝堂官不知,就连宗室中人,也都不知情。 比如这会儿,信阳长公主与顺和长公主来恭贺姐姐成功剿灭叛贼时,就说出了,姐姐如今独自辅政皇上着实辛苦,但能力越大责任才会越大,这点是世上任何人都比不得的,这类奉承话。 昌安听着这话既没有应承,也没有反驳,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任由这两个妹妹相互配合吹捧,直到最后两人自己意识到尴尬,自己停了下来。 顺和是先发现不对的,她暗暗拽了下姐姐信阳的手,看向了一边仿佛不在场、自顾自品茶、还跟身后侍女小声议论旁事的昌安。 信阳也停下话头后,顺和干笑了下:“姐姐品的是什么好茶啊?” 昌安抬头看向她:“不就是刚给你倒的吗?说话说的渴了,尝尝,味儿不错的!” 信阳闻言瞪了顺和一眼,仿佛骂了她一句蠢货,然后马上捧起自己手边的茶,尝了一口后立刻对昌安道:“还是三姐姐会品茗,这茶果然香!这是哪里的?回头我也去弄些来!” 昌安笑道:“这茶去年冬天送来的,我给你和顺和府上都送过一些,怎么你们竟还没尝过?” 信阳尴尬一笑,马上找补道:“看我这什么记性!主要是我知道三姐姐送来的东西都是好的,所以还没舍得喝!” 昌安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喜欢就喝,喝完再跟我要就是了!咱们皇家公主,不会连这些都舍不得!” “是,是!”信阳无话可说,只得闭嘴。 而顺和长公主也终于想到破解这场面的话来了。 “三姐姐,我知道了!定是你这里的人会泡茶!我就说怎么这茶喝着,似是喝过又觉得不像喝过呢!是哪位高手冲泡的,让我府上这些蠢人也学学!” 昌安笑了笑。 信阳一看不是这笑比刚才对自己的好看了些,也立刻跟上:“是啊是啊,三姐姐,我也让人学学!” 昌安这才转身对春英道:“春英,那你一会儿跟两位公主的人说说。” 春英道:“是,公主!” 可算是把这尴尬的局面给化解出去了,信阳和顺和便打算换个话题,再讨好下这位最有权势的公主,可还不等她们想到合适的话,便听见外面傅准来报:“公主,奴才有要事要向公主禀报!” 信阳顺和一时有些无语,今天没聊几句还把天给聊差了,结果现在就不能再聊了? 是的,傅准的“有要事禀报”,对她们二人来说就是,她俩该走了。 信阳磨磨唧唧不想走,于是硬拖着没吭声,而顺和一看她不动,于是自己也不动。 倒是昌安最后对外面的傅准道:“你进来!” 傅准进来后给三位公主请了安,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昌安便对他道:“无妨,两位公主也不是外人,你说。” 傅准这才说话:“是!回公主,陈府传来消息,说是驸马身患重病,恐怕不行了!” “哪来的驸马?”顺和嘟囔了一句,然后立刻又想了起来。 对啊,她这位三姐,跟陈氏那个陈敬还是夫妻呢! 可陈家都倒了,陈妃也死了,这陈敬居然还活着呢? 顺和一时有些惊到了,不由看向昌安。 昌安这边却丝毫没有受影响,脸色都没变一下,反倒是信阳有些嘴快,道:“这陈敬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早该死了!” 信阳当然知道昌安跟陈敬之前的过往,说他们是夫妻,还不如说他们是仇敌!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如今陈氏早已坍塌,只留一个陈敬,而昌安却越发势大。信阳当然站在昌安这边,咒陈敬早死! 再说了,她也不爽陈敬很久了! 不过是个父皇的宠臣之子,居然敢对公主那般羞辱,简直可恨! 如今陈氏一族,可谓活该至极! 可让信阳和顺和都没想到的是,昌安却对傅准道:“多叫几个太医去陈府,让他们务必保住驸马的命!” 第77章 长公主监国制 “是!”傅准领命后便转身要出去。 可信阳长公主却拦住了他,“慢着!” 她见傅准停下了身,这才对昌安长公主道:“三姐,那陈敬根本不配为驸马,这样一个东西,死了就死了,何必浪费人力去给他治病?” 昌安却对傅准先道:“你先按我说的去请太医。” 傅准点点头,快速离开了这里。 信阳见状急得跺脚,“三姐!” “三姐,妹妹非是要傅准违背您的命令,只是那陈敬实在是个狼心狗肺的不堪东西!再说父皇早已去世,陈氏也不在了,三姐何必还对他这么好?” 说到此,信阳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难道三姐真的对那陈敬,还有夫妻之情?” 昌安无奈了,“你在说些什么啊!” 信阳却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若不是这样,三姐又干嘛让傅准去给陈敬找太医?三姐,你糊涂啦?那陈敬可是陈嘉的儿子啊,你忘了当年他们一家是怎么欺负你的?” 信阳越说越激动,言语中的尊重也没有了,对着昌安就准备教训一顿,好在顺和看到了昌安变了的脸色,赶忙拉住了信阳,劝道:“四姐你快别说了!” 信阳回过头看着她,顺和又道:“四姐,你才糊涂了!你就没想过,三姐跟陈敬还没和离呢,这会儿陈敬要是死了,不就是以驸马的身份死的吗?” 信阳眨巴了下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顺和便接着道:“四姐,你忘啦?之前三姐要跟陈敬和离,可是宗室不同意,所以现在他们还是夫妻啊!若是真让陈敬以驸马的身份死去,那陈敬留下的那些儿女,岂不都成了三姐的孩子?那不是便宜了陈氏吗?” “对哦!”信阳这才明白过来,于是连忙看向昌安,“是啊,三姐!这陈敬不能死啊!” 昌安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顺和只好再对信阳道:“四姐,傅准这不是已经去请太医了吗?你放心,陈敬肯定不会死了的!” “那就好!”信阳看着昌安讨好着笑着:“三姐,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个糊涂脑子,笨的很,你千万别跟我计较!” 昌安这才道:“四妹说得哪里话?你我都是亲姐妹,你的话再糊涂也是为了我好,我是知道的。” 说虽然这么说,但信阳见昌安的脸色却有些冷,她就是再蠢也知道,刚刚的话还是得罪了这位姐姐,便也只好讪讪笑了下,不敢再说话。 反而是顺和道:“三姐,原来宗室不让你和陈敬和离,是因为宗正寺和瑞王叔的阻扰,啊不,主要是罪人林沣的阻扰,如今他已经被判了罪,三姐此时再提和离,宗室内必然不会有人再敢反对了!” 昌安点点头:“我正有这个计划。” 顺和见自己说得话居然得到了昌安的认同,很是高兴,于是又道:“三姐,如今的宗正寺正是昌王叔,他一向是喜欢跟着罪人林沣身后跑的,也是之前反对你和离的主要一方。这次罪人林沣犯下如此大错,我觉得这昌王叔未必就没有掺和,何不趁此机会夺了他宗正寺正的位子,交给其他人呢?” 昌安便问她:“那你觉得交给谁合适呢?” 顺和想了想道:“父皇的亲兄弟如今便只有这两个了,往下一辈,大兄信王不合适,八弟又太小,可再往上一辈,那些老王爷们之前也没少以长辈的身份训斥过咱们,也都是些为老不尊的!不如,看看父皇的堂兄弟们如何?” 昌安却问她:“为何信王兄不合适?” 顺和笑了下,“三姐,信王兄好不容易才被赶出了辅政之列,你不会还想让他回来分权?” “哦?”昌安也笑了,“你觉得我们两个一定会争权?” 顺和看着昌安的表情似笑非笑,心中有些忐忑,但她还是道:“三姐,您应该还记得,咱们大魏开朝时,由安阳大长公主开创的长公主监国制?” 昌安收了笑,问她:“你想说什么?” 顺和见她严肃的表情,其实内心已经有些怕了,但想想自己身为公主的利益,最终还是说道:“三姐,你我都知道,这个制度,从开朝的安阳大长公主开始,一直是持续到父皇那辈的。” “父皇的堂姑,永和大长公主便是辅佐父皇的公主,她后来又抚养了咱们的两位姑姑,常宁大长公主和安和大长公主为继承人,可等父皇长大之后,永和大长公主便被当时分权的摄政王叔给谋害死了,再往后,常宁大长公主和安和大长公主也都早早去世,根本没来的及再选继承的公主,故而这项制度,才被父皇取消了。” “三姐,你是唯一辅佐当今皇上的公主,且现在,其他两位辅政王都离开了朝堂。三姐,虽然你现在不是监国公主,但实质上已经是监国公主了,何不趁此机会,干脆恢复长公主监国制呢?” “是啊,三姐!”信阳听着听着也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尴尬事,转头就来附和顺和的话,“五妹说得有道理啊!长公主监国,这本就是咱们大魏传下来的旧制,何不趁此机会恢复呢?” 若是真能恢复这项制度,那不止昌安这位摄政公主,她们这些公主的荣光可就都跟着来了! 她虽然没见到过昔日长公主监国制还在时,那些公主们究竟是何等风光,但身边总有几个年纪大的宫人,远的不说,便是那时永和大长公主还在时的模样,她也是听过一些的,说自己没向往过是不可能的。 故而顺和的这项提议,无疑是正中她的心坎!若真的恢复了这项制度,昌安姐姐成了监国公主,而圣上弟弟还未大婚,即便大婚了,监国公主若要抚养继承人,也不会抚养当时皇上的女儿,毕竟辈分有差。所以昌安姐姐要定继承人,肯定就会在她和顺和之间挑选! 毕竟她们也是皇上弟弟的姐姐! 而且她排行第四,顺和排行第五,显然作为监国公主的继承人,自己比顺和还要有几分优势! 想想如今昌安身上的风光,以后也有可能会重现在自己身上,信阳激动了。 她不由地想夸夸顺和,这五妹平时脑子笨,怎么这会儿这么聪明? 信阳双眼放光地看着昌安,就等着她说好。 可不曾想昌安却冷了脸色道:“四妹、五妹,咱们的姑姑们都已经不在了,父皇也并未对她们做过什么,此事不止涉及旧事,也关乎皇室颜面!长公主监国制既然已经被废除,那便是没有了,此事以后不可再提!” 信阳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她想追问下,这有何不可恢复的,可还没开口就被身边的顺和扯住了袖子。 信阳看向她,却见顺和对昌安道:“是,三姐,是我思虑不周!这事我们以后绝不会再提了!” 昌安点点头,又对顺和道:“不过五妹你也长进了不少,刚刚说的,关于宗正寺正换人一事,现在想来,还的确是父皇的堂兄弟们更合适些!我想想,对了,有位安郡王叔,便很合适呢!” 安郡王是先帝在时曾辅过政的睿王之子,后来睿王早逝,先帝可怜这位堂弟也是早早没了父亲,便没让他承袭睿王,而是再封了个安郡王给他。 如今安郡王在宗室中就如同个透明人一般,很是没有存在感,昌安能想起他,也是不容易了。 顺和笑道:“三姐真是好眼光!妹妹其实也打算推举这位叔叔呢!安郡王叔可是睿王之后,这是父皇都曾称赞过的辅政王爷,想来安郡王叔也定继承了几分睿王的风采,让他来主持宗正寺,宗室内一定无人反对的!” 第78章 轰动京城的案子(上) 新年一过,年前还权势滔天的瑞王成了罪人林沣,再然后便被砍了头。虽然百姓们看不了这个场景,毕竟是皇室的人,处刑时百姓不能围观,但这到底也是个大事件,故而京中人人都在议论。 但很快,人们注意的焦点便转移了。 京里又出了一件大案子。 事情的起源是二月的前一天,一个女子只身去了京兆府,状告自己的前主子,原瑞王世子林易杀人害命。 这名叫白蝴的女子本是奴籍,半月前因为原瑞王犯事,王府众仆被发卖了许多,这女子也被人买走了。但她的新主人是个好得发傻的善人,不仅高价买回了她,还顺手给她脱了奴籍。 所以成了自由身的她,现在来到了京兆府,要告她前主子林易,杀人害命。 “大人!”白蝴对京兆府尹邢德尧哭喊道:“妾的双生妹妹白蝶便是被林易活活打死的!且不止妾的妹妹,瑞王府内,凡是在林易院内侍候的婢女们,几乎每月都会被打死一人!” “只因此前瑞王势大,且妾等均为王府奴籍,命不由己也是无可奈何!可我大魏到底是礼律严明的国家,律法早已经写明,不管是平民或是奴婢,都不可随意杀害!故而妾恳求大人,为妾等姐妹做主,严惩凶手林易!” 邢德尧看着下面哭得鼻涕满脸的女子,再看看手中的状子,不由想起之前那桩与此极为相似的案子。 当时那案子结得有些糊涂,最终处决了一个帮凶,主凶并未揪出。他也没办法,毕竟是昌安长公主要保的人。可是,邢德尧也记得,那件案子,最后指向的也是瑞王府。 思至此,邢德尧不禁有些兴奋但也有些犹豫。 他到底也是有着一颗公正心的,这么多的无辜女子被虐杀,死得这般凄惨,他身为京兆府尹如何会不愤怒,如何会不想真凶归案呢? 可他同时也是官场上的要员,上次昌安长公主保住了瑞王府的真凶,这次难道就不会再保了么? 是!昌安长公主是扳倒瑞王的第一功臣,可君不见,瑞王满府却只死了个罪人林沣吗? 这林易只是没了世子位,但仍在皇室玉碟上呢! 邢德尧叹了口气,对下跪着的女子道:“白蝴,你可知状告皇室子弟,需要先受刑罚的么?” 白蝴抬起头道:“妾知道!大人!若是奴婢状告皇室主人,官府是不予受理的,且会打死告主人的奴婢!但妾如今已经是良民了!妾只需挨一百的板子便可告他,是不是?大人!妾不怕,即便妾被打死了,妾也依然要告林易!” “妾不信,妾不信,这朗朗乾坤,不能还这么多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白蝴的话掷地有声,不止周围的衙役,便是邢德尧也不禁被这女子的魄力所震撼! 要知道这一百的板子是真的会死人的! 毕竟有关皇室,即便告状的是平民,也不是轻易能让人去告的!何况这次告状的是个柔弱女子?或许不到板子打不到一百,这女子便会死了! 届时原告死了,这案子也就没有必要再查了。 可是如今这女子全然不怕,只要公道的样子让他有了恻隐之心,或许留她一命,一查到底也无妨? 反正那林易也是罪人林沣之子! 思至此,邢德尧下了命令,让人拉白蝴去受刑,只是对领头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对方暗暗点头。 许久之后,等白蝴再被人拉过来时,果然只剩下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显然还能支撑她再说出话。 “大大人,妾,妾要告,林易,杀人,害命!” 邢德尧高坐于堂上,头顶着“明镜高悬”显得威严无比,“既然你熬过了一百板子的刑罚,看来此事也是上天注定,那此案,本官便受理了!” 白蝴其实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只凭毅力才能说出告状的话,此时邢德尧的话她也是听不到的,还是离得近的衙役去到她身边一遍遍重复给她听,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的案子被受理了! 她顶着满身血泪,想要跪谢府尹却不能动弹,最后只能维持原姿势,趴在地上,不停地道谢。 只是这案子虽然由京兆府接了,但到底被告到底还是皇室子弟,故而审理的便不止京兆府,还需要宗正寺和大理寺介入。 但不管怎样,这案子在当天便出了名。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状告皇室,没死的还被成功受理了的! 而且这案子虽然还没查明,但不少人已经认定,那林易杀人必然是事实了! 毕竟这种要人性命的刑罚,若不是真有天大的冤情,没人会去告的,更何况这次的原告是一个柔弱女子呢! 于是不少百姓都说,看来是上天也看不惯那林易的恶性,所以才让这女子顶住了一百的板子,让那京兆府能受理案子! 但也有人看得清,这案子能被受理,很大原因便是因为林易之父,罪人林沣刚刚被诛,这林易虽还在皇室玉碟上,但到底受其父影响,这才能被人告!所以此事背后定有人指使! 更有人阴谋论断,此事说不定便是昌安长公主指使的!毕竟林沣便是被她扳倒,之前碍于皇室颜面,不好对对其唯一之子赶尽杀绝,所以才用了这招,光明正大地处死林易! 是的,即便是阴谋论断者,也都是相信林易是有罪的,毕竟这年头,哪个王府里的皇室子弟,手里没有几条奴婢的性命呢? 而被人悄悄议论的昌安长公主,也早已知道了此事,毕竟邢德尧那里送出来的第一份信息便是到了长公主府。 于是这案子被外界知晓的时候,傅准也已经查清楚了那状告女子的所有信息。 昌安长公主听完傅准的话后,让人叫来了冯月儿和陆情。 李嬷嬷和如银也在一旁看着,但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冯月儿和陆情很快便到了。 昌安长公主问她们:“那个白蝴,是你们找的人?”她冷笑道:“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冯月儿跪着的身子有些发抖,反倒是陆情对她磕了几个头道:“公主!此事与旁人均无关系!是奴婢做的!是奴婢打着长公主府的名号让人买下了白蝴,又给她脱了奴籍!也是奴婢,怂恿白蝴去告她的仇人林易!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与任何人无关!” 昌安简直被她这话气笑了! “与旁人无关?你一个身处府宅内院的奴婢,是怎么联系上外面的?又是怎么知道那个白蝴的?” 陆情抬起头看着她道:“公主,因为白蝴与奴婢有着共同的仇人!奴婢知道,此前公主帮奴婢查的,奴婢姐姐陆葇的案子,真凶并不是那于望海,就是那林易!奴婢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真凶!故而知道了白蝴的事情后,奴婢便找了以前的恩客,借以公主府的名号,让人帮白蝴脱了奴籍!” “公主,只要能严惩真凶,为姐报仇,奴婢甘愿付出一切!” 陆情道:“此事均是奴婢所为,与其他人都无关系!奴婢自知为复仇做了错事,奴婢甘愿自领责罚,还请公主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说完这话,陆情便猛然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对准自己的心脏刺去! 第79章 轰动京城的案子(下) 陆情此举超出众人预料,谁都没料到她会做出这般决绝之事,就连她身旁的冯月儿一时呆在那里,直到其他人过来查看陆情的情况将她挤到一旁,甚至陆情被宣布已死,她都仿佛痴傻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可陆情的死非但没有抵消昌安长公主的愤怒,反倒使她更加生气! “好得很!”昌安冷道:“以死威胁?傅准!” 傅准道:“奴才在!” 昌安:“把这个陆情给我扔出府去!再把冯月儿、如银都关起来!对了!还有教坊司的那个叙雁,也一并带来!” “是!” 若只是关冯月儿,李嬷嬷还真不准备管了!虽然陆情自己揽下了所有罪责,但李嬷嬷清楚得很,冯月儿定然也在里面出谋划策了!毕竟光一个陆情可不一定能使唤得动叙雁给她提供那白蝴的信息。 这么不听话的两个人,李嬷嬷不准备再保她们了。 可如银也被牵连进去,她就不能不管了! 见有人来拉如银走,李嬷嬷制止道:“公主!此事都是奴婢管教不严,但如银跟奴婢一样,对此事也都不知情啊!” “嬷嬷怎么糊涂起来了?公主这是救如银呢!咱们这里谁人不知,如银与那冯月儿和陆情关系要好?若不趁此查明了,还如银一个清白,那以后如银还怎么能来伺候公主呢?” 傅准对李嬷嬷笑得温和,但李嬷嬷正是不想如银被他的人关着,才不肯让人带走如银! 于是她又对昌安求道:“公主!求公主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定能查清此事的前因后果,给公主一个交代!” 傅准却道:“嬷嬷岁数也大了,何必自己进这些是非里来呢?咱们谁不知道,这冯月儿和陆情是你带的人,你这会儿要跟公主自请去查,不管最后查的结果如何,公主不都得给你一个脸面吗?” 李嬷嬷恨恨看着傅准,咬牙道:“傅总管放心,老奴定不会有负公主!” 昌安却道:“此事谁都不用去查!秋实,把冯月儿和如银关起来,你让人看着!” 看见李嬷嬷再要说话,昌安直接对她道:“此事若有人再有异议,便都赶出府去!” 顿时屋内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后,如银和冯月儿也被带走了。 而公主府外,这个案子的影响却还在扩散。 即便教坊司的叙雁被昌安长公主府的人带走了,但教坊司内的女子们,也有不少之前是瑞王府的常客,对那林易也多少有些了解。 不说瑞王府内的婢女们了,就连她们,也有几人被那林易打骂过! 于是这些原花楼出身的女子们,当即趁着这个热头,找来了之前的恩客们,尤其那些有诗情文采的人,对他们哭诉自己的遭遇和林易的暴行,而这些流连风月场所的人本就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再加上此时美人哭诉不公之事,更是激发了他们的不平之心,于是大书特写,不出两天,便编出了不少诗歌嘲讽林易,更有大胆之人,甚至隐隐指向了皇室! 宗正寺内,新上任的寺正,安郡王林济正在与一众有地位的皇室成员,商讨着林易的案子。 上首位坐着昌安长公主与康王。 昌安长公主是辅政公主,地位自不必说,而坐在她旁边的康王,则是目前皇室中的最长者。他已经七十八岁了,是当今圣上的爷爷,也就是世宗的叔叔,辈分是目前皇室最高的。 而坐在昌安长公主与康王下首第一位便是现任宗正寺寺正安郡王林济,他的对面,则是上任宗正寺寺正昌王林游。在他们的后面,则是信王林昂、慎郡王林润、理郡王林溯和显郡王林添。 慎郡王、理郡王和显郡王,和安郡王一样,都是先帝的堂弟,也是除安郡王之外握有实权的三个郡王,虽然他们的实权也并不大就是了。 但能坐在这里,到底也算是皇室中有话语权的人。 安郡王林济见人都到齐了,寒暄了几句后便直言道:“今日请诸位来,为的是这两日闹的满京轰动的林易案,京兆府和大理寺都已经查明了情况,那状告林易的、名叫白蝴的女子并没有说谎,林易的确杀了不少婢女,且包括白蝴妹妹白蝶在内的三具尸身,正埋在林易自己的院子里。” 理郡王林溯皱眉道:“把死人埋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干什么?” 安郡王道:“作为花木的肥料。” 理郡王顿时被恶心到了,“果然跟他那个爹一样,是个变态!” 安郡王接着道:“另外京兆府还查到,之前有个叫于望海的商人,曾被告杀害五名花楼女子,其实这五人,却是于望海献给林易的,所以除了死去的婢女们,林易还杀害了五人。” 场子安静得有些可怕。 好半晌后,理郡王才道:“皇室的脸,真是被他给丢干净了!” 慎郡王也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证据如此充分,外界又议论纷纷,不杀凶手不足以平民愤,要我说,尽快处决就是!” 说完他还抬头看向昌安长公主来了一句:“慧娘你说呢?” 然而他旁边的显郡王却道:“证据是充足,人也确实该杀,只是你为什么要让慧娘来下令?谁不知道前几天慧娘刚解决了林易他爹,此时再下令处决林易,被外面那些爱嚼舌根的人知道了,非要说是慧娘在斩草除根不可!” 慎郡王虽然年岁大,但从来都很讨好侄女昌安长公主,刚才说话也是,下意识地搭话昌安,此时被显郡王拿捏出了毛病,顿时气得头脸通红,“我哪有这个意思?今日叫我们来不就是讨论此事吗?我只不过是发表看法而已,若是议出了结果,也是以宗正寺、大理寺、京兆府三个衙门的命令为主,干慧娘什么事?” 理郡王也满脸不赞同,只是他觉得显郡王是在牵扯其他,想来可能有其他目的,故而没有出声。 果然慎郡王的这番辩解有人根本不听,康王直接道:“不能斩草除根!我们都是一家子!哪里来的斩草除根?” 他看向安郡王道:“你也要斩草除根?你忘了你是怎么能活到现在的了?” 安郡王一怔,心道终于还是来了! 于是赶忙起身躬身道:“侄孙不敢忘!” 康王看也不看他,转头又对身边的昌安长公主道:“慧娘!我们皇室从来不连着杀人,林沣已死,他的儿子便放过!” 昌安看看如鹌鹑般乖巧的安郡王,又看看下面颇有得色的显郡王,和身边这个满是强硬的康王,心中有些好笑。 显郡王故意提起斩草除根,安郡王就不能说话了。这是因为当年安郡王的父亲睿王,并不是病死,而是秘密被处死。至于原因,同如今的瑞王是一样的。 可林易又不是安郡王! 安郡王当年年纪小不知事,且睿王当时并未起事,只是秘密被先帝擒住,处决也是秘密的,对外公布都是突发恶疾而亡,放过安郡王理所应当。但瑞王却是聚集了不少人,甚至兵甲都造好了,若不是昌安提前拦住,还不知要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放过瑞王一家,不过是昌安为减少损失,找到了瑞王妃合作,从而给对方提供的报酬罢了! 况且如今林易杀人的事情败露,这罪责与瑞王也不是同一件,居然也能被扯到是“斩草除根”? 他们是怕自己杀得人多了,再得威望! 第80章 处置(上) 对方明显是在混淆两件事,若是此刻揪着给他们分明概念,以康王这个颤颤巍巍的样子来看,他不但不会听,而且还会继续装糊涂以给她扣上“斩草除根”的大帽子! 故而昌安长公主想了想,对康王道:“那叔祖父认为,如何处理这件事更妥当呢?” 康王却闭口闭眼,仿佛听不到一样了。 下面的显郡王却道:“慧娘,我听说这林易之所以有打女人的癖好,是因为一个叫赵澜语的女子!” 昌安长公主眉头一跳,看向信王,果然见他脸色难看了起来。 显郡王却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说得话有什么问题,还继续说着:“这个赵澜语是吏部侍郎赵会鸿的女儿。赵会鸿一直是罪人林沣的追随者,虽然这次没跟着参与谋反,但之前的罪责也怕是经不起查的!有这样的混蛋父亲,难怪这个赵澜语也是搅事精!” “康王叔、慧娘,你们可能都不知道,那个赵澜语从小便出入瑞王府了,与林易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若是只是这样,等他们长大了,配成一对倒也无妨。可谁成想,这赵澜语后来长大了些,却跟林沣搞在了一起!一女哪能许二夫,更何况这还是亲父子!” “所以这亲事自然是不成了!可那赵澜语也不知道给林易下了什么样的迷魂药,竟把好好个孩子给折磨得不成样子,于是不久后还不满十三的林易就开始找与赵澜语相似的人来发泄了!” “小孩子家家,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就打死了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林易到底年纪小,那林沣也不会教,他的性子就愈发不好了,就这么着,这些年,最后弄出这么桩事情来!” 显郡王道:“唉!所以追到根上去看,还是怪这个赵澜语!听说长得就不安分,果然是个祸水!” 总结之后他对着昌安长公主给了自己的建议:“所以康王叔、慧娘,我看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林易,终归还是赵澜语惹得祸!且那赵会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在吏部也是一家独大、专断独行的,这些年为林沣买官卖官,带坏了朝堂风气!偏偏这家伙居然在林沣起事时还抛弃了他,背主无义,实在是留他不得!” “不如就将这案子按在他们赵家父女身上,正好除了这毒瘤得了!” 昌安听完这话只觉得好笑,要她说,这赵澜语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明明这林沣林易父子做得孽,牵连了她不说,现在还得用全家的命替他们背锅! 也亏显郡王是怎么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但他既然能查出赵澜语的往事,难道就不知道赵澜语如今是信王侧妃,就不担心得罪信王?还是说,是她跟信王的配合的戏演得太好了,他们都不拿信王当回事儿了? 她不由看向信王。 慎郡王向来是个直率性子,忍着火听完显郡王这通歪理就已经了不得了,如今见他说完了,便是憋不住了。 “兄长既然连这赵家旧事都知道了,就不知道这赵澜语如今是信王的侧妃吗?不管她之前跟林沣父子的事是真是假,这赵氏如今也是上了皇室玉碟上的人,你这么说两句,就要让她去给这混蛋林易顶罪,说着不要对自己人下手,怎么这宗室的媳妇就不是自己人了?” 显郡王木着脸反驳道:“我都说了,这赵澜语是个祸害!以前那是咱们不知道,让这个祸害进了皇室的门,可如今既然都知道这是个祸害了,哪儿还有留着的道理?” 他看向信王道:“贤侄恐怕之前也不知道这事?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就还不晚!反正她也没有怀上咱们皇家血脉,下个休书给她,遣返回赵家,咱们再发落赵家不迟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信王,他却仍旧一言不发。 过了几瞬,显郡王又道:“当然了,大侄子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能让你这么憋屈!慧娘,前些时候,阿昂不是被林沣给搞出了政事堂嘛,我看不如让他再回去,也能多帮衬你一些啊!” 昌安不禁笑了一下。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这个啊! 看来他们不是不知道找赵澜语背林易的锅会得罪信王,而是觉着后面他们能给信王的好处更大! 企图通过帮助信王重回政事堂,执掌朝政,这样一来,不仅分了她这个长公主的权,还能拉拢信王站在他们那一方! 真是好算计! 果然刚才还糊涂着的康王这会儿又清醒了。 他对昌安道:“慧娘啊,你郡王叔说得在理!既然找到了祸水,咱们就除了祸害!林易呢,就放过他,总归他也没比圣上大几岁,还是个孩子,知错能改就是了!再者,信王重入政事堂的事儿你也抓点儿紧,虽说是除害,但到底也不能光伤信王的脸面!” 昌安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话,这群老家伙就真以为他们能骑在自己头上放肆了! 于是她朗声道:“郡王叔这话说得可真是没有一点道理!” “第一,我们今日来商讨得是林易犯下的案子!林易私自虐杀总计十人是事实,这样的行为说他是杀人魔也不为过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皇室子弟更改遵守律法和祖制,做世人之表率才是!叔祖父和显郡王叔仅凭一句话就放过他,也太不将国法放在眼里了!” 见显郡王不服气想反驳,她打断继续道:“第二,信王侧妃赵氏之事,显郡王叔说她婚前行为有差,可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也该先与信王兄沟通商议才是,如此这般公布众人之前,可曾想过顾及信王兄的颜面?郡王叔口口声声为皇室颜面,却这般不顾及我皇兄的颜面是何道理?” “第三!关于信王兄重返朝堂之事,政事堂早已经有了决议,此事只需与皇上言明即可,一向与皇室旁人无关,也不是郡王叔该操心之事!” “第四,赵会鸿是否参与罪人林沣的谋反之行,三司早已经查明,朝廷也早已经有了决断,此时郡王叔却说要将赵会鸿再算进去,可是想说是三司查证有差?既然王叔觉得有差,也该将折子和证据一起送与政事堂,而不是在这里说与我听!” “最后,我要告知诸位一点,大魏虽然是我林氏一脉的大魏,却也是天下人的大魏!支撑起这天下的,不能仅靠我们林氏一族,还有整个朝廷!公私不分,以公容私是大忌中的大忌!纵观史书与前朝,只有昏君在世、乱世来临时,才会有这般公私不分之时!可如今我大魏正是鼎盛之时,诸位身为皇室重臣,万不可依仗身份肆意妄为才是!” 这番话一落地,显郡王就觉得自己仿佛被扇了几个巴掌似的,浑身都火辣辣的! 他想反驳,可却反驳不了一点,只好抬头看向康王,希望这位老爷子再出个面,压一压昌安这个小辈! 可昌安不会给他们反驳的机会,说完之后便看向一直仿佛没来的昌王问道:“昌王叔,如今你是父皇唯一在时的亲兄弟了,之前宗正寺也一直由你来管理,对林沣一家也足够了解,你对这桩案子是何看法?” 林游猛然被点头,心内颇为不安,他知道站队的时候来了! 他纵然知道在场的有一半都不希望昌安继续在朝堂坐大,可是他不是这群故步自封的老家伙,他知道,如今朝堂的形势是如何的! 于是他道:“长公主说得在理,公私分明才是正理!既然大理寺、宗正寺、京兆府都已经查明了真相,那便按律法来,还世间一个公道才好!” 第81章 处置(下) 昌王林游说完之后,昌安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看向信王,“信王兄觉得呢?” 信王肃着脸道:“今日宗正寺、安郡王叔叫我们来,只是公布证据及真相的,该如何决断,是宗正寺、大理寺、京兆府三个衙门的事,并不是我们这些人需要操心的。” 昌安长公主赞道:“信王兄到底是辅过政的王爷!” 康王却很不高兴了! 不仅仅是昌安刚才那番话也打了自己的脸,现在更是自己的脸面被人扔在地上踩! 昌安也就罢了!他们今日本就是存着打压她的心思来的,若她真真全部都听了自己的话才是奇怪!可怎么昌王和信王也站在她那一边了? 尤其是信王,他们才是能帮他重回政事堂的人啊!怎么,那政事堂还不如个侧妃重要么? 于是他将手里的拐棍杵在地上敲得声响极大:“既然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又何苦叫我们过来?只是来看你们耍威风的不成!” 他颤巍巍地站起来,道:“既是不需要我们,我们走便是了!也不必给我们套上违反祖宗法制的帽子,我们年岁大了,受不起!” 显郡王也立刻起身,大步走过去,扶住康王就打算离开,嘴里也道:“康王叔,我们到底只是堂亲,人家一家子骨肉商议大事,我们来凑什么热闹啊!” 接着他还招呼理郡王和慎郡王道:“走了走了,没看到人家都不欢迎我们吗?” 理郡王和慎郡王一脸懵逼,刚才搞事还针对他们,现在被说了就拉上他们一起丢脸? 什么玩意儿! 但不听他们的,继续留在这里,他们两个也不太敢,还是那句话,他们虽然有点实权,但对比昌安长公主来说,真的不够看的! 而且显郡王有句话说得也没错,昌王、信王跟昌安才是一家子呢,他们几个跟他们的血缘来说,确实是不够亲的。 所以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他们心里也忐忑。 但昌安也不是傻子,显郡王那么明显的话,她如何听不出来?于是也道:“既然叔祖父和显郡王叔都不愿在这里,那安郡王叔便派人送他们回府休息!但理郡王叔和慎郡王叔需要留一下,毕竟宗正寺还有其他事没与咱们说完呢!” 这话明显就是对康王和显郡王道,你们想走就走,没人拦着,其他人她可要拉拢着呢! 这么一来,康王更受不了了! 他好歹也是宗室中辈分最高的了!如今被个小辈一再打脸,如何能忍,于是就算显郡王再不想走,他也拉着显郡王一起离开了! 这个林慧娘!康王本想着,若是她今日识好歹,他便帮她说服下宗室,让她与那陈敬和离了算了! 可她这般不知好歹!那让她就与陈敬捆一辈子去! 康王与显郡王气呼呼地离开了,昌安却是一点不慌。还是那句话,她早已今非昔比了! 如今的她,底气足得很! 不过是想靠着辈分来压自己的老家伙罢了,她根本不在乎! 但其他宗室,她还是要争取下的。 安郡王问道:“长公主说宗正寺还有事需要与诸位商议,是指什么?是林易的案子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昌安笑道:“安郡王叔怎么这般见外?我们到底是一家子的叔侄,称我慧娘便好!至于林易的案子,郡王叔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也没有哪里听不明白,难道是其他王叔还是王兄有哪里没听明白的?” 她环顾了一下,见众人都摇了摇头,便又对安郡王道:“安郡王叔,不必忧虑,我留诸位确实是有事相商,却不是林易的案子。” 她道:“诸位也知道,我的婚事,是父皇在时定下的,那时的陈氏一族虽得宠爱,但还不到张狂的地步,故而父皇看好他们,才与陈氏许了婚姻。可没想到,父皇一死,他们便露出了狼子野心!去年更是闹出陈嘉诅咒皇室的事来!这个案子是昌王叔查的,昌王叔应该也知道他们一家子是何等恶毒了!” 昌王被她直视着,又想想既然刚才他已经站在了她那边,便还是站得彻底些! 于是点了点头。 昌安便接着道:“从父皇到皇弟,甚至于我还有信王兄来说,我们并没有亏欠他们陈氏的地方,可他们却仗着我们的容忍,还有景王弟弟的名号,做出这么多错事来!我想父皇在地下得知,也是十分伤心的!” “故而今日我想再与宗正寺提出请求,希望宗室能同意我与陈敬和离,也能再保全一分皇室颜面。” “这……”安郡王心道,他这里是没有问题啊,可是宗室其他人能答应吗?就比如康王,他可是宗室内辈分最高的了,若是他带头反对,即便是摄政公主,也是轻易反抗不得的。 不然为何先帝都离世三年多了,昌安长公主这个婚姻仍旧甩不掉呢! 而且刚刚康王还被狠狠落了面子,又岂会在这事上点头答应呢? 可是不答应,他现在能有个差事还是靠着昌安呢,不答应也不能行啊! 真是个麻烦事儿啊! 犹豫再三后他道:“此事也不是不能办,只是慧娘你也知道,这到底是先帝的赐婚,不能轻易和离,还是需要与宗室内其他人商议的。” 昌安却道:“宗室内许多人都不事生产,且为这点小事聚齐他们也是打扰,不如还如今日这般,请上一些长辈来决议如何?” 安郡王这下明白她为何要留下理郡王和慎郡王了,毕竟今日来的这些人,基本就是目前皇室内所有派系的代表了,若是只靠他们这些人来决议,昌安只需要再搞定理郡王和慎郡王就可以了,到时康王和显郡王再反对,也只是少数了。 于是他点头道:“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我到底是刚上任,这样的事情若不提前与族内众人沟通好了,后面只怕会有麻烦!不如让昌王兄与我一道,看看怎么告知其他人这事如何?” 说白了,安郡王的资历到底浅,他若是一口答应了昌安的请求,回头真只找这些人来商议,但其他人借口自己不知道再来闹事,他可是顶不住的! 所以他想拉着昌王一起。 昌王又何尝不懂他在想什么? 尤其是昌王本就是宗正寺上任寺正,他最清楚宗室的人有多难打交道!他们很多人本就没有实权,若是族内决议事这种小权力都再没了,他们肯定会闹翻天的! 这活儿他可不想接! 于是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就是不想答话。 而理郡王和慎郡王也明白,到时候他们可以站在昌安那边帮她和离,但前面怎么选人、怎么拉拢,他们也是不管的。 最后还是信王来了句:“何必这么麻烦?既然皇妹的婚姻是皇帝赐婚,那和离也该皇帝来颁旨才是!” 他看着昌安笑道:“皇妹不是一直打算,等皇上大婚后就将权力交回吗,到时他亲政了,下旨让你们和离就是了!” 第82章 谋算(上) 信王回到自己的府邸不久,便有人求见。 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向他请安,随即便道:“我们公主请王爷过府一叙。” 信王慢慢悠悠地品着茶,直到下面的小太监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他才道:“对你们公主说,本王今日身子不适,改日再去会她!” 小太监的脸面功夫显然还没有练到家,当即便皱了眉头想说话,但到底还记得眼前这人是王爷,而他自己是个奴才,于是忍住了,听话地走了。 而他一离开,信王身边的总管便带了怒意道:“长公主府的奴才也忒托大了!什么东西,居然敢对王爷如此无礼!” 信王则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了!你也说了,他到底是昌安长公主府的人,长公主如今炙手可热,她府里的人哪里是你能惹得起的?” 总管却道:“刚走了一个瑞王,没料到昌安长公主府的人也变成了这般嘴脸!呸!这般狗仗人势,迟早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信王慢慢将茶杯放下,眼睛看向院外却不知到底聚焦了何处,只留声音飘远,“与这等鼠目寸光之辈有何好计较的?” 管家站在信王身侧,刚刚虽然一通抱怨,却也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子,只是此时听到主子的话,附和道:“是!王爷高瞻远瞩,奴才实在拍马不及!似刚才那般狂妄不知所向的东西,迟早都得成灰!” 信王听着这番不算顺耳的恭敬,摇了摇头,心想这奴才也是绝了,呆在他身边这么久了,除了忠心能吃苦非常听话之外,居然还是这么不会奉承! 不过转念一想,他当初也正是看中他不会奉承,才对他这般放心和重用。 他起身道:“我去看看王妃。” 管家愈发恭敬,送着信王进了内府的二门,才转身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而信王很快来到了王妃这里。 王妃早就听见信王回府的消息了,此时见他却还是早上出门时的衣服,赶忙让人伺候着给信王换衣服。 信王被人拥着进里间,却听见角落里一个声音对信王妃道:“王妃,妾先回去了。” 是赵澜语,但信王却一个眼风都没给她,一点不停地进了内间。 信王妃见丈夫视赵澜语仍旧如空气,虽觉得有些尴尬,但内心也有些欢喜,可面上她对赵澜语仍旧一派关怀,“可是累到了?都怪我不好,拉着你劳累了这大半日!” 赵澜语微微躬身,对信王妃的态度十分恭敬,“能为王妃分忧,是妾的福分!且妾愚笨不堪,王妃却不嫌妾,还让妾跟您学习,实在让妾惶恐!” 信王妃拉着她的手道:“你何必菲薄?你这般聪慧,有你的帮忙,我处理事情不知道快了多少!也罢,这么长时间了,你肯定累了,那就快回去休息,明日再来陪我!” 赵澜语躬身行礼,“多谢王妃抬爱,那妾便先告辞了!” 信王妃见她也一句不问信王,心里更加满意,看她也更加慈爱,拍拍她的手道:“回!” 赵澜语便退下了。 而信王也换好了衣服走出了内间。 他问信王妃:“晚膳可备好了?” 信王妃看他神色如常,没有多想只当他饿了,“我这就催他们传膳来!” 她又知道他回府没有直接来自己这儿也是先在前面见了昌安长公主府的人,便又问道:“如何?今日昌安可与你说了,何时让你回政事堂?” 信王顿了一瞬,很快恢复神色,也不想让王妃担心,便含糊道:“此事今日不宜提及。” 信王妃想了想也是,近来京内最热的话题,便是那林易的丑事,想来宗正寺今日也在商议这件大事,毕竟就他做出的那些事,皇室的颜面都要被这个败类给丢光了! 便也不提这事了,而是扯起了别的话:“刚刚赵妹妹也在,王爷怎么对她连个招呼都不打?” 不提赵澜语,信王还能压得住自己的情绪,一提起赵澜语,他便又想起今日在宗正寺的种种不堪之语,于是猛然拍了桌子怒道:“别提那个贱人!” 信王妃刚刚坐在他的身边,闻言被吓了一跳,当即站了起来,满屋的下人们也都楞在了那里。 见王妃被吓到了,信王收回气道:“我不是对你生气,实在是今日,因为那个贱人,让我丢了好大的脸!” 信王妃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自己面前发这么大的火,惴惴不安道:“王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信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对信王妃说出了今日的事,连同赵澜语出嫁前在瑞王府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看着信王妃越来越诧异,信王道:“其实这些事我之前也有耳闻,但我想,那赵会鸿到底是被林沣看重之人,他的女儿应该不会遭受这般羞辱,所以一直不大相信。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不碰她,也是因为被人算计娶她进府,心里总有些膈应。 但今日又听到显郡王叔提及这样的事,我这心里实在是,实在是恶心!” 信王妃则是呆呆的,将信王的话来回想了几回,不可思议道:“居然还要这样的事!” 顿时她便觉得,自己之前对那赵澜语的愧疚是喂了狗!这般不知检点的女人,却成了府里的侧妃,实在是委屈了她的王爷! “王爷能休了她吗?” 信王摇摇头,“昌安说得对,这事本就没有实证,若真对赵氏做出什么事,反倒像坐实了那些传言,我若真的休她出府,只怕她的那些流言第二天就会传遍京里!我就更没有脸面了!” “那就这般让您受气?”信王妃越想越气,对身边人道:“你们去告诉赵氏,以后她就呆在那院子里不许出门!若让我看见她出来,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信王妃身边的大丫头连忙答应,转身就去传话了! 因为赵氏聪慧,这段时间帮助信王妃处理王府内务很是得力,让她这个大丫头的威信大失,如今能一下将赵氏打压回去,她又岂会不乐意? 于是带着信王妃没头没尾的吩咐即刻锁了赵澜语的院子,对她院子里仆人的贿赂也是一点不受,威威风风地回了信王妃的院子。 赵澜语院内顿时乱了起来。 下人们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怎么得罪了一向温和的王妃,对自己未卜的前程担忧不已。 可赵澜语却淡定得紧,她让心腹丫头趁刚锁院还不够稳,偷偷混出去打听王妃那里的情况,很快便得知了信王与王妃的对话。 赵澜语苦笑一声,“他们终于还都是知道了啊!” 心中却也觉得有些松快,像是悬在脖颈上的大刀,终于落了下来。 第83章 谋算 冯月儿再次被带到昌安长公主身前时,已经是满身脏污的模样了。这几天,她吃不下睡不着,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昌安长公主的身旁,站着李嬷嬷、秋实和春英,下首则是傅准,两个小太监则守在冯月儿的两边,以防她随时会有什么举动。 昌安长公主看着冯月儿一副心神不在的模样很是不悦,明明这人以前满眼都是围着自己转,可现在,却仿佛是看不到自己一般了。 陆情的死就对她有这么大的触动? 可是,她开口问道:“陆情自杀,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 此话一出,秋实、春英大惊,李嬷嬷无声叹息,傅准仍旧盯着冯月儿,而冯月儿,也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她曾满怀过希望的主子,双眼重新聚焦在贵人的身上,与以往抬头却低目的姿态不同,这次,她虽然是躬着身子,但眼睛却直直看向了昌安长公主的眼睛。 “是!这是我们计划好的。” 陆情的死是在她们的计划内的。 她们本以为,瑞王一倒,害死陆葇的凶手们,也可以一并被处死,毕竟瑞王谋的是灭族的大罪!但瑞王到底是皇族,朝廷断不会灭族处置,不然皇帝被牵连便成了笑话了! 但她们怎么都没想到,对待自家人,皇室会这么宽容! 只处死一个瑞王,他的妻妾子女们,全然不受一点惩罚! 她们没法接受。 不仅接受不了真凶林易居然还可以活在世间,也容忍不了帮凶瑞王妃还能被妥善安置! 冯月儿那时才明白,之前顺着于望海查到瑞王府,最后瑞王妃来到公主府与长公主一阵密探,交易,恐怕是那会儿便定下了。 别人可能猜不到,但冯月儿是教坊司情报的第一接收人,无论大的小的,叙雁都会告诉她,可即便是这样,瑞王府内却还有几条关键信息她是完全不了解的。所以除了她让叙雁在瑞王府内布下的情报网以外,昌安长公主一定还有其他人为她提供重要信息! 而能知道那么重要事情的,除了瑞王本人,满瑞王府内就只剩下瑞王妃了。 所有人都说瑞王妃因为年纪大而被瑞王嫌弃,不得瑞王重视。但能给瑞王生下唯一继承人的正妃,断然不会只想得到男人的宠爱的,更何况她的丈夫还是出了名的花心。 所以冯月儿一直都知道不能小看瑞王妃,但她还是没能料到,为了儿子,她居然可以和人联合算计自己的丈夫! 可事已至此,对手既然如此心狠,冯月儿和陆情若还想为陆葇报仇,便不得不想其他法子了。 于是冯月儿便想到,虽然林易和瑞王妃没因为瑞王被牵连,但他们到底也是没了瑞王这个保护伞,若再出事,便不能像之前那般不被追究了。 故而她们找到了白蝴,这个同样抱着必死决心也要为妹妹复仇的人。 由她先将事情引出来,然后再找从前的花楼姑娘们,让她们找些有名气的旧相识们,将此事发酵扩大。 最后闹得人尽皆知,以逼迫朝廷杀了林易! 但冯月儿也知道,这件事若真的做出来了,她们这两个在背后之人是一定逃不过昌安长公主的责罚的。 贵人一怒,必有死伤。 冯月儿对陆情说,她们两个至少有一个是会死的。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 虽然平时她们都觉得自己不是怕死的人,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又有哪个愿意轻易放弃活着呢? 最后还是陆情对她道,她会以死相搏,换取她们计划的成功和冯月儿的性命。 能想出这个复仇计划的冯月儿是个聪明人,但此前同样是花魁的陆情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昌安长公主看似对下人们宽和,但那到底是对听话的态度,若真有人背着她去做出一些事,长公主定然是不会容忍的! 所以如果她们两个都不主动承认,那她们就会被双双处死!而一旦她们两个都死了,那么找到的那些花楼女子们,恐怕也不敢再去找人宣扬这个案子了!而这案子若被捂住,那白蝴就算挺过了责罚,活到了告案时,没了外力配合,此事最终极有可能会不了了之。 毕竟林易的所作所为对皇室来说,太过损伤颜面了。 所以当白蝴告状成功,她们两个也被带到昌安面前时,陆情便主动揽下罪责,并抢先死在了所有人面前,便是要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好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就是她要为姐复仇,她一人就是主谋! 她一死,昌安长公主的怒火或许不会再那样大,或许便可以保住冯月儿的命,只要能保住冯月儿的命,她们提前布好的人就敢宣扬此事,她们才能真的将这事闹大! 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陆情一死,昌安长公主虽然关了冯月儿、如银和叙雁,但她却没有对她们任何一人出手。 而府外,原来的花楼姑娘们,虽然见叙雁被带走了有些忐忑,但到底还有一两个胆大不服的,按照她们原来的约定,找到旧相识,捅出了此事,然后等了一天,见没人追究,其他人也放开了手脚,于是此事终于被闹得满城皆知! 冯月儿被关了起来,没有人跟她说任何外界信息,但此时她被带到这里,昌安长公主又问陆情的死是不是她们的计划,她便知道,她们的计划成功了。 不自觉地扯起了嘴角,她终于有了一点表情。 “是!这是我们计划好的。” 看着她居然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秋实大怒,春英不解,这人不是竟然敢诓骗公主?! 而傅准、李嬷嬷也皱起了眉头。 却没想到昌安长公主却没有生气,反倒很平静地对她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能将我们都算计在内?” 冯月儿猛然清醒过来,细品了两遍这话,觉出了不对。 “公主,你,你是故意的!”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除了昌安长公主其他人都听得糊里糊涂。 昌安长公主却放松了神态道:“你和陆情敢私下有这般利用我的主意,只死一人已经是我对你们的恩赏了!难道你以为凭你这样简单的计谋,我真的会看不出来吗?” 她不过是要利用这事,彻底弄死瑞王一脉罢了! 哦,对了,还有瑞王妃。 毕竟瑞王妃曾说,林易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但若是这次林易被处死,瑞王妃却不能兑现曾经的诺言,昌安也会不计较地帮她一把的。 第84章 收服 冯月儿很快便明白过来,她和陆情的所作所为,昌安长公主都是知道的! 而且她不仅知道,还在纵容她们行事! 所以哪怕陆情死了,她和叙雁都被关了,事情依然可以如她们计划好的那样继续进行! 昌安长公主并不是不想除掉林易和瑞王妃,而是也在等一个机会!而她们就正好给她递上了这个机会! 所以,陆情原本可以不死的,么? 冯月儿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还是个杀人犯! 陆情是因为她的主意,她的话才自杀的呀! 看出冯月儿的不对劲,昌安忙道:“看住她!” 一直候在旁边的两个小太监虽然不懂长公主话里的意思,但他们手脚极快,几乎是冯月儿刚刚动了下身子,他们便赶忙过去控制住了她! 冯月儿死命挣扎,她无法容忍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一直觉得自己跟陆情的关系很一般,她们会合作纯粹是因为两人有相同的目的,而在陆情死后她也曾安慰自己,这条路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们能让真凶林易伏法的最好手段! 可是现在让她明白,陆情原本可以不用死,而自认聪明的她真的如台上的戏子一般,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给贵人们唱了一出滑稽无比的戏!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陆情,陆情她到底是陆葇姐姐的妹妹啊! 她便是死了也没办法面对陆葇姐姐! 冯月儿被两个太监死死按住,不止她的脸贴着地,整个身子也都趴在地上,她呜呜地哭着,声音之悲怆,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公主,公主为什么要告诉我!” 冯月儿一直都知道这些贵人们都视人命如草芥,也一直都很讨厌他们,可是昌安长公主在她这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啊! 昌安长公主曾经也是被她视作是会帮助她们的人,即便去年初查陆葇的案子时放过了林易,但这案子能查到林易,也终归少不了昌安长公主的授意! 即便昌安长公主放过了林易一次,两次,都在她的意料之内,即便瑞王与昌安长公主不合,但林易终归是她的堂弟,也许他们的关系便是很好呢? 更何况刚入公主府时,昌安长公主对她是什么态度和样子,她也始终记得,即便后来因为皇上的缘故她被昌安长公主厌恶,她也不曾怨恨过她。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冯月儿真的恨极了这位贵人! 原来她也与其他贵人一般无二! 都喜欢戏耍玩弄她们这些贱籍女子们! 甚至手段比那些男人还要可恶! 冯月儿接受不了这样的昌安长公主,更接受不了害死陆情的自己!所以她以身抢地,希望可以以死谢罪! 但身子却被牢牢按住,无法动弹一点! 她止不住地哭着,后悔着一切。 可屋子里的其他人却有些赶不上步骤了,就连李嬷嬷和傅准,也没明白,现在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秋实和春英就更别说了! 她们既不知道冯月儿到底做了什么事,计划了什么,也不明白公主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冯月儿,更不明白,冯月儿刚才到底要干嘛,是要袭击公主?被公主提前预料到了?所以公主让人拉住了她?然后冯月儿就不甘心地哭起来了? 应该不是这样的,但究竟是怎样的事实,她们真的不知道啊! 昌安长公主却暗暗点头,冯月儿果然如她所料,是个极为聪慧之人。看来,她那个认不清男子面容之事,是真的,而不是胡说八道。 是的,即便有太医和原来寻芳阁的钱辛娘都对她说,冯月儿确实有眼病,分不清男子的长相,但昌安长公主却一直没有打消过这个疑虑。 毕竟从她认识冯月儿以来,始终都觉得她是个憨傻之人,性子直、要强,偏偏又没有什么大能耐,这样的人有眼病分不清男子,那她究竟是怎么当上花魁的? 莫不说是寻芳阁这样规模大的花楼了,便是小花楼里的花魁,也不该是这样的女子能当的! 但若是她一直收敛锋芒,故意装傻,那昌安反倒能信她有眼病却依然可以凭借自身的能耐而去分辨人了! 而现在的事实证明,她的猜测不错! 昌安侧头看了看皱眉不解的李嬷嬷,又看了看侧方在悄悄观察冯月儿的傅准。这两个都是从宫里陪她厮杀出来的老人,经验丰富,此时却也还没有想完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诚然他们有些信息是缺失的,又不是当事人不好推断,但还是让她有些失望。 而冯月儿才十六,此前也只是个花楼女子,却这般聪慧,若是好好培养下,的确可以为自己大用! 只是这女子也重情重义,看来她现在还是得先解了对方的心结,才好收服她。 于是昌安等她哭了一会儿,许是这段时间没怎么吃饭又被关着也睡不好,没多久冯月儿就没劲再哭了,只是跟死了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按着她的两个人也不敢松懈,毕竟公主没发话,他们一点都不敢松动。 昌安依然没有让人松开冯月儿,但她叹道:“唉!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其实白蝴去京兆府告案,我收到了京兆府尹的消息,的确第一时间想到了你们,也立刻叫了你们来。” “那时的我确实很生气,府内的下人不能瞒着我做事,你们两个在府里呆了这么久,应该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一开始,我确实存了重罚你们的心思!” “但我并不知道你们的所有计划,而陆情第一时间揽下了所有责任,又自尽于众人面前,让我有一时间确信,此事确实是她一人所为!也对你和叙雁并没有那么生气了,毕竟林易杀的第一个花楼女子,陆葇是她的姐姐这事,我也是知道的。” “但该罚还是要罚!所以你和叙雁都被关了起来。直到那些文人们将诗词传遍京城,而最被人所传知的那篇文章,正是从前最追捧你的许为方所写的,所以直到那时,我才确定,这事是有你参与的。” 冯月儿不想听这些事后话,可她的耳朵捂不上,这些话到底还是过了她的耳朵,进了她的脑子,等她努力抬头看向前方时,却发现,不知何时,昌安长公主竟然走到了她的跟前,甚至蹲在了身子,低头正看着她。 昌安看着她道:“陆情的死,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想到你们为了复仇会做到这个地步!现在宗正寺、大理寺和京兆府已经调查清楚了,林易会在十日后被处死!” “你们要报的仇,得报了。” 昌安让人放开了冯月儿了,冯月儿却蜷缩起身子,哭得更厉害了。 第85章 揭底 冯月儿被送回住处后便生了一场病。 众人本以为她这场病会生上许久,毕竟同住的人死在她的眼前,她本人又被公主关了数日。 可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只过两天,冯月儿的病竟好全了。 只是她的病好全了,昌安长公主也没让她去身边伺候,而是让她去瞧瞧陆情。 陆情刚死那会儿,昌安长公主很是生气,一开始说让人直接将尸体扔去城外喂狗,可不过半日,又让人找回了尸体安葬。虽葬在京外一处荒地,但到底不是孤魂野鬼了。 陪着冯月儿一同去看陆情的还有叙雁。 其实在冯月儿被放出来前一天,叙雁和如银便也被放出来了。如银如今已经回到昌安长公主身边伺候了,而叙雁,因为被带出教坊司时,公主府便用了赏乐的理由,所以到她回到教坊司,众人也都以为她被留在公主府多伺候了几日而已,并未引起什么人怀疑。 冯月儿的马车接到了叙雁便朝城外走去。 只是走到城南时的商铺街时,她叫人停下了马车,给了叙雁一大包东西,对她道:“你去给她挑一把好点的琵琶。” 叙雁接过那包沉甸甸的东西,很是诧异,不仅诧异她的举动,更诧异她的话语。 “可是,她不是曾说过,她不喜欢琵琶吗?” 冯月儿道:“若是真不喜欢,怎么能奏得那般好呢?放心,你去。” 叙雁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下车,听着她的吩咐,在这里挑了一把能买到的、最好的琵琶。 叙雁抱着琵琶上了马车,马车又开始晃晃悠悠朝着京外而走。 只是车内的冯月儿瞧着那琵琶,并拒绝了叙雁递过来让她仔细看看的做法。她就只是那么看着,仿佛能从这琵琶里看出故人的影子一般。 然后终于到了城门处,守卫一看是昌安长公主府的标志,又听闻里面坐着的是两个姑娘,便也没有过多检查,摆摆手便放她们出去了。 出了城门不多久,那坟地就到了。 冯月儿与叙雁下了车,带她们过来的人给她们指明了地方,便停在这里。坟地到底不好架着马车进去,便只等她们两个进去拜完再拉她们回去。 两个姑娘远远看着那片坟地,内心皆是哀叹。 叙雁抱着琵琶走了两步,却觉得身边没人,回头一看,果然冯月儿没有动。 她看向她,却听她道:“你去,我就在这儿等着。” 这下叙雁是越发不懂了,“为什么不一起去?” 冯月儿却只摇摇头,“你去,将那琵琶给了她,倒也干净!” 她没脸去见故人,那琵琶她也没碰过,是干净的琵琶。 可叙雁不懂她在想什么,还折回来劝她:“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告诉她,陆葇姐姐的仇报了,不好么?” 冯月儿却仍旧只是道:“你去。” 见她始终这么坚持,无奈,叙雁只能自己抱着琵琶,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片坟地中的一个走去。 想来是人死了,说再多的话对方也是听不到了,叙雁这旧叙得很快。没多久,她便返回,上了马车和冯月儿一起返回城内。 不到半日,冯月儿便又回到了长公主府,当然,叙雁也回到了教坊司。 而等到天黑后,冯月儿终于被叫去了昌安长公主的身边。 等她到时,昌安长公主已经吃过了晚饭。 屋里站着不少人。外间的侍女们在忙着点灯、更换桌椅,里面则站着秋实和春英,而如银,正蹲在昌安长公主身前,给她看自己新绣好的图案。 瞧见冯月儿进来了,昌安长公主让如银坐去了一边。于是冯月儿便来到昌安长公主的身前跪谢,感激的话说了一堆后,等着主子让她起身。 可这次昌安长公主却没有按照常理出牌,而是等冯月儿的话说完后,停了许久,无声笑了笑后对她道:“既然你如此感恩,那今晚便跪着回话!” 冯月儿垂着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已经回完话了。” 这还是如银被放出来后第一次见冯月儿,若说跪谢感恩时的冯月儿还是她之前认得的冯月儿,那这会儿说出这句颇为放肆的话的冯月儿,倒叫如银有些不敢认了。 她诧异地看向冯月儿。 却听见昌安长公主道:“回没回完话,本宫自然知道。” 见冯月儿依然不说话,昌安长公主将上半个身子靠在了身后的垫子上,还让春英过来给她调整了一下,又对地上那人道:“本宫还是喜欢你有话直说!” 主子既然都这么说了,冯月儿也不好再拖拉了。而且她也知道,今晚过来便是向昌安长公主展现自己的价值的,既然要展现自己的价值,那便是该得罪的人迟早要得罪的! 于是也不再顾忌,冯月儿直接道:“春英姐姐曾私下见了云家仆人几次,奴婢想她应该是跟夏莲姐姐在联系。” 冯月儿这句突然的话,不仅打了当事人春英一个措手不及,更是让屋里一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春英刚想解释什么,昌安长公主却摆手让她闭嘴,又问地上跪着的人道:“还有吗?” 冯月儿又道:“如今伺候春英姐姐的纹儿,是云府送来的,不止如此,公主这院里一个叫稚儿的扫地丫头,也是云府送来的。此事,秋实姐姐和李嬷嬷都不知晓。” 昌安朝后一扫,见秋实正瞪着春英,而一边的如银也张圆了眼睛盯着自己身后,如此,她便知道了,冯月儿说得不错。 昌安便问她:“她们两个为何要这么做呢?” 冯月儿又道:“如今府内下人多分为两个派系,一派是跟着李嬷嬷,多以内院人为主,一派则是跟着傅准总管,以外院人为主。但内院这边,秋实姐姐却也是傅总管的人,所以在公主身边的人,若不跟着秋实姐姐走,就得站在李嬷嬷这边!” “但春英姐姐既不愿意屈居秋实姐姐之下,也不想全然成为李嬷嬷的棋子,便表面顺从秋实姐姐,暗里又向李嬷嬷卖好,可实际上,春英姐姐是想自己成为公主身边的第三方势力。” 但不好意思了,春英,她冯月儿如今要取代她成为公主身边的第三人,所以揭穿她的秘密是必须的! “至于夏莲姐姐,”冯月儿继续道:“夏莲姐姐嫁出府了,但她今后在云家的地位也依赖着她在公主府的地位。所以与未出府的春英姐姐一道,既能助力春英姐姐成事,也能让她依然了解公主府的动态。” 冯月儿这话,不仅揭穿了春英,也揭穿了秋实。虽然她与傅准联合,府内人尽知,但公主装作不知,她便也装作没有这回事。可是现在冯月儿这般挑破,她该如何面对公主? 但听见冯月儿后面的话,秋实又恍然,怪不得总觉得春英最近几个月开窍了许多!原来都是夏莲在教她吗? 但现在不是找春英麻烦的时候,秋实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不是也要向公主解释一番。 却听见昌安长公主道:“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 冯月儿顿了一下:“伺候李嬷嬷的帘儿和伺候傅总管的典门都是其他人放在公主府的探子!” 第86章 笑脸 若说前面的那串还只是公主府内下人自己内斗的话,那冯月儿的这句话,便激起了一众哗然! 府内最得长公主信任的李嬷嬷和傅总管,两人身边竟然都有外府人的探子? 要知道,这两位可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精啊!他们两个的眼睛之尖,很少有人能逃得过的啊!居然真的有探子能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不被发现吗? 而且,冯月儿怎么就能肯定,那帘儿和典门,就一定是探子呢? 这两个,虽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可也都是经过一层层挑选过的啊!而且这两个的活计,就是给傅总管和李嬷嬷端茶倒水的人,他们能探到什么事呢? 冯月儿没有管屋内人是什么神情,她只是低着头道:“陆情曾在教坊司成立之前,给原来的问乐坊传过消息,那时她便撞见过一次帘儿。陆情死前不久,跟奴婢说了此事,而且她还知道,帘儿是将消息送去了乐和伯府,也就是原来问乐坊的东家。之所以要陆情也传递消息,便是乐和伯府担心帘儿得到的消息并不准确。” “只是花楼被解散,问乐坊的管事妈妈没了踪影,陆情便不再给外面传消息了,但帘儿至今还在给外面传消息,奴婢一会儿可以给公主指认她们传递消息时的地点和方式。” “至于傅总管身边的典门,则是原来瑞王府放的人。” 昌安长公主猛然挺直了腰背。 冯月儿低着头,看不见屋内任何一人的反应,只自顾自地接着说着:“典门奴婢曾经遇到过几次,本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只是之前公主让奴婢带叙雁去调查瑞王府内的情况时,叙雁曾说过,瑞王有一回曾秘密见过一个府外来的人,但当时是个晚上,没有灯火,那人又一直低着头,所以不止叙雁不知道那人是谁,就连瑞王府的人,也没有几个认识他的。” “可巧的是,叙雁的人记住了那人的一个走路特点,于是叙雁告诉了奴婢,奴婢又巧合地在傅总管那里见到了符合特点的典门,于是奴婢便怀疑上了他。” “接着奴婢又去查了那晚典门的行动轨迹,知道那晚典门对外说自己病了,且害怕过人病是一人睡的,但外院傅总管那里有个小门是可以直接出府的,且奴婢知道,守那小门的人有些贪财,傅总管的人有许多都曾贿赂过他从那里私自出过府,所以典门若想晚上出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奴婢便找人仔细了解了典门的其他情况,发现此人非常讨好傅总管得用的几位公公,但他本人却只是伺候傅总管的下人中最普通的一个,甚至都不得傅总管的喜欢。傅总管身边的公公们都说他笨,可能得他们几个都喜欢的人,怎么就对着傅总管是个笨人呢?” “再加上后来几次傅总管去过哪里为公主办事,瑞王府都很快得到了消息,所以奴婢便越发肯定,典门正是瑞王的人!” “只是还不等奴婢向公主揭发,瑞王便犯了事,而那典门听说也在伺候傅总管时惹怒了总管,也再未近过总管身边,所以奴婢便也没说此事。” 昌安问她:“那你现在为何要说呢?” 冯月儿道:“帘儿和典门到底不是心向公主的,奴婢既然知道,又得了公主的恩赏有了如今,自然要将公主身边这些不稳定的人都剪除掉才是!” 良久,昌安才开口道:“很好!果然你的观察是如此敏锐!” 众所周知,冯月儿的眼睛是分辨不出男人的面容的,但也正因如此,她的眼睛在辨别其他特征时便格外敏锐。 所以只靠一个走路特点认出典门,是很正常的。 至于那个帘儿,乐和伯她虽不放在眼里,但到底这家手伸得有些长了。而陆情已死,她之前的事,昌安也不想追究。 想清楚这些后,昌安对冯月儿道:“起来,你今晚就在我这里伺候。秋实、春英、如银。” 三人听到昌安叫,连忙跪在她面前。 听她对她们三个道:“刚才冯月儿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春英,你和夏莲的小心思我不多管,但她送来的人你要全部清走,再有下次你们两个我以后都不会再见!” 春英抖了下身子,连忙答是。 “秋实、如银,你们两个去找傅准和李嬷嬷,告诉他们,若是年纪大了,看不住府里的人了,便将位子让出来,本宫完全可以找人替他们!” 秋实、如银也连忙答是。 见三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昌安又看向低头安静站着的冯月儿,好一会儿才道:“你过来伺候我洗漱。” 冯月儿乖巧道:“是,公主。” 昌安长公主第二天去了信王府。 信王不去看她,她便来看信王,很是合理。 所以即便昌安长公主没下拜帖,信王府也立刻迎了她进府。且很快,信王便来见她了。 信王看着是不愿让昌安久等的样子,穿着一身青色常服,头上也未戴冠,见到她时还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好似刚从床上起来一样。 昌安见状连忙道:“王兄既然还病着,就该妹妹我进去看你,何故又让你起身出来?若是病再重了,岂非是妹妹的不是?” 信王却道:“不碍事!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昌安却对屋内信王府的下人们道:“你们王爷还病着,你们就不知道多烤些炭火来吗?这才过正月,天色还未回暖,怎么敢就这样断了王爷的炭火?” 信王看看挨着门口的一盆炭火,又看看进来许久却一直未脱大衣的昌安,立刻道:“我一向不喜炭火的味道,所以府内用的不多!倒是疏忽了妹妹,来人,再去端两盆炭火来给长公主取暖!” 昌安笑道:“兄长这个毛病可不好!冬日里哪儿能少得炭火呢?这可就容易着凉吗?下回可不能这般了!” 信王也笑道:“是我疏忽了。” 他又扫了一眼昌安的身后,道:“皇妹身边换了人?” 昌安头都没动:“兄长喜欢此人?若是兄长喜欢,送给兄长如何?” 信王连忙摆手,“我不过是好奇问一句罢了!没有夺爱的意思,皇妹千万不要误会!” 开什么玩笑!他虽然之前只见过这女子一面,但对这女子却并非不知晓,这不仅是花楼出身的,还曾被皇上看上过,他可不能要! 昌安见信王拒绝得这么干脆,也不再提这事,又道:“王兄,有不少人都弹劾吏部侍郎赵会鸿,折子若是再压恐怕不好,但这毕竟是王兄的岳家,所以妹妹特来问问王兄的意见。” 信王道:“赵氏不过是个侧妃罢了,赵会鸿又哪里是我的岳家?我也不在朝堂了,朝政之事我不参与,你公事公办就是!” 昌安道:“有王兄这句话,我便知道了。” 冯月儿偷偷看向这两个笑脸相对的人,想到之前见过一面的赵家小姐,心里顿时涌上一阵莫名的情绪。 那位赵小姐,终究还是可惜了。 第87章 立场(上) 昌安长公主走后,信王妃来找信王。 “王爷,长公主有说您什么能时候能回政事堂吗?” 信王摇摇头。 信王妃失望到焦急,“她怎么能这样?之前王爷为她得罪林沣,被赶出政事堂,如今林沣已经死了,她就可以忘了王爷昔日的功劳了?” 信王见她如此不平,心里很是熨帖,不管何时何地,他的这个妻子从始至终都以自己为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但仔细想来她到底也是个深宅女子,难识世间险恶,更何况是昌安这样心机深沉不可捉摸的人呢! 于是便安慰道:“你也不必为我着急,虽然如今昌安势大,但她到底只是个公主,不能独掌大权。” 信王妃听了这话,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也是!这天下究竟还是皇上的,等下个月皇上大婚了,就能开始亲政了!总归,您与皇上是亲兄弟,想来等皇上亲政后也会任用王爷的!” 信王笑道:“是啊!皇上马上就大婚了呢!昌安也一直盼望着皇上亲政呢!” 等皇上真的亲政了,昌安还能像现在这样肆意吗? 已经到手的权力,真的有人愿意全部交出去吗? 信王不信。 皇上即将大婚,宫里没有太后,所以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宗正寺和礼部。 但皇宫里到底也需要布置,于是信阳长公主的母亲淑太妃便临时担起了这个重任。 淑太妃的娘家是乐和伯唐府,早年进宫时因为家世关系,位份便不低,所以即便只得一个公主,她仍旧成为了四妃之一。 也正是因为她只有一个公主,所以皇后丽妃与贤妃斗得乌眼鸡一般时,她可以过着悠然安稳的日子。 而等先帝去世、太子继位后,淑妃成了淑太妃,在加上信阳长公主与昌安长公主关系还不错,所以她在后宫的日子也愈发舒坦了。 故而舒坦日子过得久了,猛地让她操劳起皇帝的大婚之事时,她还真被累到了! 可即便再累,她也是开心的! 谁能想到她一个年轻时不得宠爱,守着公主过日子的普通嫔妃,现在居然可以过一把太后的瘾啊! 即便她现在只是个暂时替代,且能管的宫务也不是全部,但这依然让她颜面大长,尤其如今,后宫里人人奉承,让她真觉得,自己就是太后了! 于是对着女儿时,她不自觉便嘚瑟了起来。 但信阳长公主不是她这个在后宫糊里糊涂过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她一看到淑太妃嘚瑟得好似自己真是太后了的模样,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母妃!”她提醒她道:“后宫现在无主,皇上又要大婚,昌安姐姐看重你是还在世的四妃之一,才叫你暂摄后宫事宜,这意思,你明白?” 淑太妃乐着的嘴角顿时耷拉下来,瞪着女儿道:“本宫自然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 信阳长公主立刻道:“母妃,等下个月皇上大婚,皇后进宫后,这后宫便有了女主人了,母妃只是个太妃,届时不该有的举动可不能再出现了!” 如此直白戳心窝子的话,让淑太妃听得十分不爽,立刻对信阳怒道:“我才是你母妃,还轮不到你来训我!” 信阳却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这个母妃从来就不会藏心思,如今不过是代管了些宫务,就拿出太后的款儿了! 幸好昌安长公主没看到,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救她! 虽然信阳说话过于直接且伤人,但她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淑太妃气了一会儿后也就渐渐忘了,转头又跟她说起皇上大婚之事来。 “那程家,早年也同你外祖家一样,都是开国的功臣!只是他家到底是文臣,不像你外祖家战功显赫,所以子孙不孝后也难在朝堂上出头了!却没想到,如今居然交了这样的好运,竟让他家出了个皇后!” 听着淑太妃这带着酸意的话,信阳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程家子孙不孝,丢了爵位,难不成唐家子孙里就出什么好笋了?要不是因为她这个母妃进宫生下了她,又阴差阳错地得了个妃位,不然就她外祖那空有心眼没有能力的一家,只怕现在还不如程家呢! 但这话她不能对淑太妃说,不然听了又要跟她闹,只好憋在心里。 而淑太妃这边,贬低完程家之后,转头又道:“我今日叫你来,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如今皇上马上大婚,可后宫到底不能只有一个皇后,等三个月之后便要抬新人入宫,我想着,让你外祖家的姊妹进宫,你如今在宫外住着,你看唐家这辈,哪个姑娘更为出色些?” 信阳刚喝进嘴里的茶好悬没给吐出来! 急急忙忙地把杯子一撂,她声音有些大道:“母妃说什么呢?为什么要抬唐家的女子进宫?” 淑太妃见她又失态了,嘴角都还挂着水渍,皱着眉先给她擦了擦,才道:“抬唐家女子进宫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给皇上开枝散叶啊!” 信阳立刻道:“唐家女子进不进宫跟母妃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只是个太妃而已啊!唐家女就算进宫生了皇子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噤声!”淑太妃见她说得不成样子,连忙道:“你混说什么呢?” 信阳却被她给气笑了,“母妃都想让唐家女进宫了,还觉得旁人会猜不出你是什么想法吗?母妃!你是皇上的庶母!是庶母!” “我知道!”淑太妃怒道:“我不用你一遍遍地提醒我!” “我看母妃是不知道!”信阳道:“即便以后唐家女生下了下一任皇上,也与母妃没有一点关系,母妃又何必掺和进这事呢?我看必是外祖母又和母妃说了什么!” “她是你外祖母!是你母妃的母亲!”淑太妃气道:“怎么每次说起你外祖母,你都像是说外人一般?” 信阳撇撇嘴,外祖母可不就是外人嘛!但这话她不敢再说,生怕把她母妃给气出好歹来。但她心中已经确定,让唐家女进宫的事,绝对就是她外祖母的意思! 淑太妃又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照应,听说在宫外处处得仰仗你三姐姐,母妃怎么能不心疼?” 信阳却道:“母妃这话说得不对,三姐姐是我的亲姐姐,皇上也是我的亲弟弟,我也是长公主,在外面哪里会有人欺负我呢?” 淑太妃却道:“那怎么能一样?人家到底才是亲姐弟,你才是外人呢!所以母妃才想着,若是唐氏能出一个宫妃,再出一个皇子,日后对你也是一个保障啊!” 信阳不耐烦道:“什么叫我是外人?我堂堂的一个公主,不靠着自家姐姐弟弟,反倒靠着一个未来不知道在哪儿的侄子?母妃可别再说这话了,真是让人听了发笑!” 淑太妃见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也被气到了,点着她的脑袋道:“真是糊涂东西!你如今只知道跟着你三姐姐混,可她到底也是个公主!这天下日后还是皇上的!你跟皇上素来没有亲近过,日后他能对你好到什么程度?若是真有一个跟你血脉再重一分的侄子皇子,这对你还不是大好事?” 第88章 立场(下) 信阳听了这话却更是好笑! “母妃,如今的皇上是我弟弟啊,如果他都对我不好,那日后血缘更远一层的侄子就会对我好了?” 淑太妃嘟囔道:“皇上哪里是你弟弟啊,他可是皇上啊,又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信阳:“……” “但他就是我弟弟啊!母妃!”信阳严肃道:“我跟他都是先帝的子女,我们都姓林!他跟你是外人,但跟我不是啊!” “唐家,对我来说才是外人!” 淑太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儿,不敢相信这样冷漠无情的话竟是她说出来的! “你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淑太妃被气得不轻,但信阳压根不在乎,反而接着道:“母妃,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清楚吗?你早已经不是唐家的人了!你是先帝的人,是皇室的人,你是太妃!你是皇室的太妃,不是唐家的太妃!怎么就非要照顾着唐家呢?他唐家人是都死绝了,所以要你一个外嫁女给他撑起家来吗?” 淑太妃这下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但信阳却觉得不将话挑明了,她母妃必然会接着糊涂下去,于是还接着说:“母妃或许会觉得我的话不中听!但我是母妃唯一的孩子,照顾您是我的责任!所以不管再怎么难听的话,那都是实话!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气您,而是要把事实道理都跟您讲明白,我不想看着您一心朝外,更不想看您为了外祖家去得罪皇上!” 如果说前面信阳劝淑太妃的话,还是围绕着她偏袒唐家来,这让淑太妃确实有些答不上来,但信阳最后这句话可是终于让她找到反驳的点了! 淑太妃道:“我这么做怎么就是得罪皇上了?我都跟你说了,从唐家找女子进宫是为了开枝散叶,这是为皇上好的事情,怎么就得罪皇上了?” 信阳阴声道:“到底是为了给皇上开枝散叶,还是为了唐家有其他想法,母妃你清楚得很!” “嗯哼!”淑太妃清清了嗓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信阳见她心虚了,还追问道:“母妃怎么不说话了?” 淑太妃简直要被她气死! “说说说!我还说什么?说什么你都不信我还说什么?!总之我就一句话,唐氏女进宫绝对不会对你有坏处的!你要非说我心思不纯,我也没办法!” 信阳撇撇嘴,觉得她就是嘴硬而已。 可淑太妃又道:“你呀你,你就跟着你三姐姐混!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尾,信阳听着怪得很,“母妃这话什么意思?” 淑太妃却不愿意说了。 信阳见状却更觉得不对了,追问道:“母妃,到底怎么了?” 淑太妃张了张嘴,却又咽了回去,道:“总之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以后还是离你三姐姐远一点!” 信阳闻言却不吭声,只是默默看着她。 淑太妃见女儿不信她,却也不再问她,自己却急了,“那你听见我说的没?我是你母亲,不会害你的!” 信阳还是不说话。 最后还是淑太妃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辛捡回来了,如今就在皇上身边伺候呢!” “辛捡你听说过,这原来是你父皇身边的红人!他跟你父皇的年头不算短,知道不少你父皇年轻时候的事儿呢!如今他回来了,还是又到了皇上的身边,迟早会帮着皇上做事,承担宫内要务的!” 信阳皱眉道:“不过一个太监而已,母妃为何这般忌惮?” 淑太妃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算是白说! 只得重复道:“他不是一般的太监!都跟你说了,那是你父皇原来最重用的太监!” “那又如何?皇上重用了他又能如何?” 淑太妃气道:“皇上是肯定会重用他的啊!他可是当年看着你父皇除掉监国公主的人!” “什么?”信阳猛然站起来,盯着她问道:“母妃你说什么?” 淑太妃却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多了什么话,想要当没说过是不可能的,但要接着瞒着信阳也不可能,便想着,还是索性说开了好,不然女儿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于是便对她道:“你父皇是少年天子,登基时比当今皇上还要小不少,这事你是知道的?” 信阳点点头。 淑太妃便接着道:“那时候监国公主们掌权本就是常事,但世宗过世时也做了其他安排,便是扶睿王上台,明面辅佐先帝,实则打压当时的永和大长公主!” “永和大长公主身子不好,等她去世之后,不止睿王得了实在的权势轻易动不得,就是先帝也已经大了,故而继承的监国公主,也是你的姑母,常宁大长公主便根本无法向永和大长公主那般强势,所以这监国公主们便弱势了起来!” “而等到先帝自己手握大权后,先除掉的,便是这继承了近百年的监国公主制!” 淑太妃道:“那辛捡,便是看着先帝一步步除去了监国公主们的亲历人!有他在身边,你觉得等日后等皇上亲政了,又能对昌安长公主还存有几分情谊呢?” 信阳道:“母妃,你的意思是,常宁姑姑和安和姑姑,都不是自己早逝,而是因为父皇才……” 淑太妃打断她道:“我与你说了这么半天,你就在想这个?” 信阳道:“我无法不想啊,母妃!我也是公主啊!” 淑太妃道:“母妃知道啊!所以才把这些陈年之事告诉你听!你父皇当年对他的两个姐姐一点都没有手软过,皇上是他的儿子,日后要是真对你们这些姐姐,你们又能怎么办呢?” “所以还是听母妃的!”淑太妃对她道:“离你三姐姐远一些!她如今越发势大了,虽然还没有恢复那个名,但如我这般年纪的人,哪个看不出她已经有了监国公主之实呢?” “可是监国公主到底也不是名正言顺的,皇上才是咱们大魏的天!你还是远着你三姐姐,近着些皇上!母妃再找些女子进宫陪圣驾,届时有了皇子,日后也能护你周全啊!” 过了一会儿,信阳才道:“原来母妃是这个意思啊!” 淑太妃不喜监国公主,更不信昌安长公主能做监国公主,她是父皇的妃子,她更相信没有监国公主、独掌大权的皇帝。 但她到底不是淑太妃! 她是信阳长公主,是昌安长公主的妹妹,当今皇上的姐姐! 若不能恢复监国公主制,她便只是皇上的姐姐,一个普通的长公主而已。 但若是真的能恢复监国公主制,那么她便会得益更多,甚至极可能成为下一个掌权者! 第89章 不服 辛捡偷摸地到了皇上身边这事,信阳长公主还真犹豫要不要告诉昌安长公主了。 虽然她内心极度排斥皇上限制公主的权力,也一个激动在淑太妃那里表示自己绝对是要跟着三姐姐混的,但回到自己府里冷静冷静之后,她又不定了起来。 就像她母妃说的,若最后皇上再度赢了公主一派,昌安长公主没落了,她这个跟在后面的也一定落不到好! 所以到底要不要卷入这场是非中,她决定不了了。 于是她去找了顺和长公主。 顺和长公主比信阳长公主小五个月,比昌安长公主小了快两岁。 她的母亲是个宫女,生下了公主,既得不到高位份,也不能自己抚养孩子,于是顺和长公主刚出生时是被德妃抚养的。 结果在她五岁时,德妃死了,于是她才回到了自己生母身边。 可不到两年,她的生母也死了,于是她又被带去淑妃处,与信阳为伴。 但淑妃有自己的亲女儿信阳,顺和又是七岁后才到她那里,两人的关系自然处得不亲。再加上,两个公主生母身份上的差别,于是在许多人眼里,与其说是姐妹,实则顺和更像是信阳的跟班。 但在两个当事人来看,信阳则更依赖顺和。 在顺和刚去到淑妃那里时,她因为不稳定很是胆小怯懦,但信阳儿时却是个大大咧咧,有时也有些没心没肺的人,她看不上顺和的懦弱,更不惯着她的胆小,于是带着她横行淑妃的宫殿,渐渐的,顺和便知道了,这个姐姐虽看着凶,但却是在当时活着的人里,对她最好的人了。 于是顺和从小寄人篱下的经历,加上信阳对她的影响,让她从胆小怯懦变成了小心谨慎。而这小心谨慎,让她带着信阳躲开了宫里不少的恶意和陷害,于是到后来,信阳便开始依赖上了这个妹妹。 直到她们出嫁至今,信阳但凡有犹豫不决的事,都会来找她商议。 这次也不例外。 可到底辛捡之事不同于往常那些琐事,信阳来找顺和时,在开口时又一次犹豫了。 顺和见她张嘴却又不说话,眉眼间尽是犹豫,哪里还猜不到她此时的迟疑。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到她昨天刚从宫里出来,想来是跟淑太妃有关了。 再一想,淑太妃近来在操持皇上大婚之事,那么信阳说不出口的事一定是与宫里有关,说不得是与皇上有关。 但据顺和所知,信阳自宫里出来至来找自己之前,也没有去过别处。所以与宫里有关,却又不去找昌安姐姐,想来这事,必定是件大事,且信阳犹豫的点,一定在于要不要告知昌安姐姐! 与皇上有关的事却不能告诉昌安姐姐,怕是皇上自己与昌安姐姐有了间隙。 顺和深知,与信阳打交道一定要直接,因为这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藏着掖着,反而会让她的臭脾气爆发。 于是顺和直接问道:“四姐,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为难之事?” 信阳面带为难,眼带期待地看着她。 顺和懂了,当即又道:“与皇上有关?” 信阳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猜出来了,那我就跟你说。辛捡那个老匹夫,如今回宫了,现在就被皇上收在身边用着呢!” “辛捡?”顺和确认道:“是当初母后死前,被父皇赶去行宫的那个太监?” 信阳点头:“就是他!” 顺和道:“这是个祸害,他怎么能回到宫里?” 信阳道:“去年宫里不是换了一批伺候的人吗,那时赵喜在皇上身边伺候还没多久,宫里的人有些松散,结果辛捡就趁机回来了!” “母妃说,辛捡回来后不久就搭上了赵喜,如今在皇上身边已经呆了快三个月了!” 顺和皱眉道:“可我们进宫见皇上,却从未见过这个人在皇上身边啊!” 信阳重重点头:“是啊!辛捡在皇上身边定然有什么阴谋!不然他躲着人做什么?而且我怀疑,此事他们也瞒着三姐呢!” 顺和道:“可三姐常常进宫,赵喜更是傅准带出来的人,辛捡那么个大活人在皇上身边伺候,三姐真的会不知道?” 信阳一脸凝重:“可能,三姐真的不知道!” “母妃说,这个辛捡如今叫辛乎,在皇上那里都不算贴身太监,可皇上身边的人却都很怕他。若不是母妃那次恰好认出了辛捡,那么这个消息只怕是母妃这个天天待在宫里的人都是不得而知的。这显然是有人在故意隐瞒辛捡的存在啊!” 至于是谁在隐瞒此事,这不用信阳说,顺和也知道了。 是皇上自己。 他不想别人知道,辛捡如今在他身边伺候。 这主要瞒得便是昌安长公主了。 顺和这下知道信阳在犹豫什么了。 于是她道:“此事,四姐该告知三姐的。” 信阳却又带上了犹豫之色,她问:“可是,我们真要与皇上做对吗?” “毕竟,皇上,是天子,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啊!” …… 顺和明白信阳的意思,即便昌安是皇上的同胞姐姐,即便昌安如今大权在握,虽无监国公主之名,却已初具监国公主之形,但这天下,终究是皇上的。 皇上,终究是皇族林氏的男儿,而她们,到底也只能是个公主。 信阳的母妃淑太妃,出身勋贵,位份高却也被家人教导得极有女德。而顺和,虽然生母为宫女,但二十年前的宫女,可不是如今宫里这群被太监们处处打压的弱女子们。 她们都曾见过监国公主们的风采,不少人更是曾被特意挑选、精心教导,以作监国公主们的贴身女官候选人。 故而顺和儿时虽因身份被人欺凌过,但在她的身边,亦不止一人曾对她说过以前监国公主们的辉煌。 顺和因性子和顺被先帝封号为“顺和”,但在她的心里,她始终不觉得女子的才能就比不过男子! 以前她曾感慨,昔日监国公主们都已不在,如今公主们都只能做个公主,但现在,随着昌安长公主的权势一步步扩大,她仿佛又见到了过去,曾有人告诉过她的,有监国公主们叱咤大魏的盛景! 故而,她不想有人破坏这事的发生。 更何况,以她三姐昌安长公主之才能相比,大魏在她的手上,比她那弟弟皇上亲政,显然更有前程! 于是她道:“四姐,林氏为皇族的大魏才是我们能继续做公主的大魏,昌安姐姐的才能,其他人不知的,你我还能不知吗?如今她主掌朝政,之前因为罪人林沣之故带来的隐患正在被消除,朝局也越来越稳固。 朝局稳固,对我们皇室来说才是真正的好事!这些,在此前陈氏当权和林沣当权时都没有做到,可现在正在被昌安姐姐一步步实现。 为了我们自己,更为了大魏的未来,我们都该更支持昌安姐姐才是!” “至于皇上,”顺和轻声道:“皇上只要还是我们林氏,具体是谁在那里,又有什么紧要呢?” 第90章 过往 信阳被顺和这话震得目瞪口呆! 她不禁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妹妹。 顺和今日装扮得很简单,她的公主府也并不会华丽,这是她一贯的风格,正如她的封号一样,顺和,和顺,温和低调。 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公主,却是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呢! 大魏一朝,由于开朝时出了一个安阳大长公主当权,又有了监国公主制,故而驸马们皆是有官无权之人。 于是在大魏人的认知中,若是成为了驸马,那便是放弃了仕途。这个惯例,直到先帝废除了监国公主制后也没有被丢掉,所以顺和和信阳的驸马都是勋贵之后,却也都是无权无用之辈。 当然也有意外,唯一的意外便是昌安长公主嫁给了陈敬,先帝宠臣陈嘉的独子。陈敬是唯一一个,成为驸马却依然能有实权的。 当然随着先帝驾崩,陈氏崩溃,这个意外也回归到了驸马正常水准,甚至现在只剩一口气在被吊着活着。 而信阳与顺和的丈夫,黄忱绪和胡久量都是老牌勋贵之后,甚至都是家中次子。相比于信阳,顺和因为生母位份低且早逝的缘故,她丈夫的家族,胡氏,相比于其他开国功臣之后,也更加没落。 可以说,全靠顺和这位公主出嫁至此,胡家才能再一次活跃在大魏勋贵圈之内。 所以对于这位公主媳妇,胡家上上下下可以说是非常重视且尊重的。 所以在信阳看来,便是妹妹的婚姻,还是相对幸福的。 所以有这样幸福的婚姻,平稳的生活,为什么顺和的思想居然是这样的呢? 顺和看着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的信阳,内心好笑。这个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懂。 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这些年过的有多少小心翼翼,却又胆战心惊。 童年的经历自不必多说,只说后来她长大要出嫁之时,因为外族来朝求娶公主,尽管当时宫中人人传言,父皇极可能会让昌安公主和亲,但只有顺和自己知道,如果真要使真公主去和亲的话,那么定下的人选只会是她! 那时的她、昌安及信阳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可三位公主,只有信阳的母妃还在世,昌安的母妃丽妃也刚刚去世,可她到底还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只有她,没有娘护,爹的眼里也向来没有她,生死都只能靠自己。 其实大魏没有公主和亲的旧例,毕竟在先帝之前,公主摄政是常事,故而公主与皇子一般尊贵,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朝代有皇子去和亲的,所以在大魏,也没有公主和亲一说。 但顺和的父皇废除了监国公主制。 公主们便又低了皇子许多! 外族人也是听闻此事才过来试着求娶公主,那时边疆不稳,顺和虽见不到父皇,但却知道,父皇当时是真动了这样的心思的! 那时她是真的害怕,既害怕自己被派去和亲,更怕自己死在和亲路上! 顺和忐忑不安,直到后来外族人碰了壁离开大魏,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当时宫里传言昌安公主会去和亲的话,是贤妃放出来的。 贤妃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要除掉昌安姐姐,但这个建议却也符合了她父皇打压公主们的心思。她不知道昌安姐姐是怎么摆脱这一危机的,但最后谁都没被送去和亲,她甚至还有了一份不错的婚姻,所以她始终记得这是承得昌安姐姐的情。 更何况如今,昌安姐姐大权在握,恢复监国公主制也不是梦想,她自然不会让人碍着昌安姐姐的路,即便是皇上! 信阳打量着顺和,许久才道:“我想起来了,之前也是你总跟我说从前的监国公主制,所以上次我们两个才会都在三姐面前提起这件事。原来,你是早有预谋了。” “顺和,你是不是也想做监国公主?” 顺和道:“四姐难道不想做监国公主?” 这话像是承认了,信阳听了到底不舒服,毕竟这个妹妹平时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怎么能突然长了野心呢? 信阳的心理活动向来摆在脸上,顺和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她在不开心什么,于是笑了下道:“四姐,你比我出身好,也比我年长。若三姐真的能恢复监国公主制,那么能顺理成章继承她位子的,第一个便是你,你该有这个自信的!” “至于我,我若说我从未有过做监国公主这个想法,你信吗?” 信阳顿了下,想要说话却又被顺和抢了先。 顺和接着说:“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我确实想要助力姐姐没恢复监国公主制,原因便是为了公主们的未来考虑!” “昔日监国公主们还在之时,其他公主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们虽没有体验过,但姐姐应该是能想象得到的!难道姐姐不想风风光光的过日子吗?” “当然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辛捡到了皇上身边,还是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皇上及弟弟们不知道辛捡是个什么东西,难道咱们这些年长的还不知道他吗?” “这可是条毒蛇啊!当初咱们姐妹,就连淑太妃娘娘,也都在他手里吃过亏!他若不是权势太大,又与陈嘉起了间隙,宫里贤妃宫外陈嘉,联手让父皇厌恶了,被赶出宫外,不然只怕咱们公主们的日子过得会更苦!” 信阳听顺和的话,前面还连连点头,毕竟那时候辛捡在宫里的权势,可是连皇后都要让他三分,就像顺和说的,后宫的嫔妃公主们,谁没在他手里吃过亏啊!但最后这话,信阳有些听不懂了。 “辛捡对咱们公主们,做过什么吗?” 顺和道:“四姐你知道我生母是宫女出身?” 信阳点头。 “但你知道,我生母曾是差点被选为监国公主们宫女吗?” 顺和接着道:“能去监国公主身边做侍女的,都是要先在宫女中选拔一轮的。即便是我母亲没有被选中的,但她仍被认为是待选之人,在宫女中是备受青睐的。” “所以我这里,有关于监国公主的旧事,才会了解得更多一些。” “当年,父皇废除监国公主制后,在宫内扫除公主们的势力,便是让辛捡负责去做的!辛捡做得很成功,不止是侍奉公主们的女官还是宫女都被除掉了!甚至备选的宫女们,也有许多被牵连,而我生母因为成了父皇的人才逃过一劫!” “可辛捡扫除后续的过程却一直没有停止过!甚至我们这些父皇的女儿们,也总是被辛捡说成有野心之人,其中最被针对的,便是年少聪慧的昌安姐姐!” “当时他甚至提出要公主们向寻常人家女儿一般对待,出嫁后不得自己建府,该住在夫家尽孝!若不是辛捡后来被赶出宫外,只怕我等公主们会被父皇压制得更狠!” “所以四姐,如今辛捡回来了,即便昌安姐姐不恢复监国公主制,他也会怂恿皇上针对我们所有公主!所以我们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将他彻底赶走!” 第91章 不和 顺和长公主终究还是去了一趟昌安长公主府。 顺和说完所有事情后,却见昌安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心里不禁觉得昌安姐姐的修养又深了许多。 果然这样的昌安姐姐,就是天生的监国公主! 顺和刚感慨完,就听昌安对自己道:“此事我知道了,多谢你和信阳的提醒!那辛捡确实是个祸害,我会尽快将他从皇上身边赶走的!” 待顺和走后,昌安便即可叫来了傅准。 傅准到后,昌安便让冯月儿对傅准完整复述了一遍顺和的话。 自从上次冯月儿当面指出了傅准和李嬷嬷在管理人上的失误后,她便遭到公主府内两派最大势力的同时排斥。但她对此毫不在乎,因为自那之后,昌安长公主却越来越信任她了。 毕竟冯月儿的那番举动是向昌安长公主在证明,证明自己不属于李嬷嬷和傅准任何一派,她只听从于昌安长公主。故而昌安长公主也很乐于让她充当得罪人的白脸角色,比如现在。 昌安长公主不常住在宫里,虽然因为政务总要进宫,但她却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府邸。 可是宫内总要有人管理,不能由着未成年的皇上和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太妃们来,于是傅准便通过赵喜,这个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遥控管理宫里的事务。 但是现在,辛捡回宫了,还留在了皇上身边,这样大的消息,昌安长公主却一点不知情,还是信阳这个偶然进宫的公主听说来的,这怎么能让昌安不生气?又怎么不算傅准的严重失责呢! 故而等冯月儿跟傅准复述完宫里的情况后,昌安便马上冷笑道:“傅总管,此事你可知情?” 傅准立刻磕头道:“回公主,此事奴才确实不知!是奴才的失误!奴才这就进宫去查!” 昌安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傅准不敢有任何意见,他知道这时的公主是非常生气的了,故而连忙起身,小跑着便出去了。 只是等傅准出了内院后,又立刻找了个小丫头来。 傅准对她说:“一会儿我走了,你偷偷去找秋实姑娘,告诉她,让她两个时辰后,想办法让公主进宫!” 小丫头不明白这话,但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打听的,利索地点点头,然后重新便跑进了内院。 傅准不禁叹了口气,暗骂着赵喜,让人套车连忙朝宫里去了。 小丫头的话传得很利落,但秋实听后却有些为难,公主此刻正在生气,若两个时辰后,傅准能回来跟公主汇报此事,她还能配合着劝说公主进宫处理,可若是傅准无法赶回,光靠她一人又该怎么劝公主进宫呢? 这不是明摆着说傅准处理不了这事嘛! 秋实有些忧愁地回到了昌安长公主的屋子,一进来却听见一个人正在说话。 “公主,奴婢觉得,傅总管怕是管不了此事。” 秋实一看,果然是冯月儿正在说话。 “公主,虽然此事是信阳长公主发现的,顺和长公主来报的,她们虽没有一起来向您说明此事,但两位公主定然是确定了此事为事实才敢对您说的。可见,此事宫内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了,却唯独瞒着公主。” “赵喜他是公主为皇上挑选的人,他没有这样的胆子,所以这件事能瞒住公主,一来是公主近来不常住在宫里,二来便是,皇上也不想公主知晓此事!” “大胆!”秋实呵斥冯月儿道:“竟然敢挑拨皇上与公主的关系!” 这个冯月儿是不是疯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是了,她到底跟在公主身边时间不长,不知道公主对皇上究竟有多看重!也不知道皇上对公主究竟有多爱护! 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啊! 秋实来到冯月儿身边道:“皇上是公主的弟弟,怎么会联合着外人隐瞒公主呢?” 冯月儿反问她:“那你觉得此事公主不知道,是谁在隐瞒呢?” 秋实道:“当然是赵喜那个混蛋!” 冯月儿道:“就算赵喜真有这个能耐,那就这般凑巧,公主多次进宫竟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那个辛捡?皇上也一次都不曾与公主说过此事?” “这…”秋实噎住了。 虽然冯月儿说的是事实,但秋实还是不想承认,这件事居然真的是皇上在欺骗和隐瞒公主。 她也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啊,看着公主护着他一点点长大的! 从前奶声奶气说会保护姐姐一辈子的皇上,难道现在真的变得这般与公主离心离德了吗? 秋实不再说话,冯月儿见她闭嘴了,转头又看向昌安长公主,“公主,此事傅总管自己是处理不来的!他虽然是赵喜公公的师傅,但他却不是宫里的人了,且他虽然代表您进的宫,却也只是个奴才,皇上若是不同意,他是连殿门都进不去的!” 秋实突然顿悟! 原来刚刚傅总管让人给她带信儿,是这样的原因吗? 他知道自己进宫会对上皇上,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才让自己想办法劝公主自己进宫去看? 秋实不由看向冯月儿,这个人竟然真的这么聪明? 冯月儿却不理会秋实,只看着昌安长公主。 终于良久之后,昌安谈了一口长气,道:“让人去准备车,我要进宫!” 昌安进宫后,果然看见傅准跪在皇上的寝宫之外,而他带来的人,却真的连宫门都没能进来。 昌安走到傅准身边对他道:“回去。”然后自己直直走向了殿门处。 却不料赵喜突然从里面出来看住了她。 “公主,皇上已经歇下了,不能见您了。” 昌安撇了他一眼。 随即秋实与冯月儿立刻上前来,一个护住昌安,一个伸手便推了赵喜一把! 赵喜没有防备,对着昌安时又是低着头,一下被拖了个趔趄,险些没有站住! 冯月儿呵斥他道:“大胆奴才!公主你也敢拦?皇上与公主是至亲之人,这其中哪里有你这个奴才插嘴说话的地方!” 秋实更是不理会这里,直接为昌安长公主推开了殿门。 昌安径直走了进去,没有人敢再阻拦。 而昌安进去后却见,说着自己已经歇息了的皇上,正坐在那里等着她。 第92章 新皇后 “皇姐这般闯入朕的寝殿,也未免太过随意了!” 昌安进来后,听到的便是亲弟弟这样一句话。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听闻皇上不舒服,姐姐自然着急了些!”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们姐弟会对对方这般虚与委蛇。 昌安进来后,冯月儿也很快走了进来,不同于上次她见到皇帝时的唯唯诺诺,这次她仿佛一个完全不知礼的野人一般,环顾了一下周围,随即便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了皇上的对面,又扶着昌安长公主坐到了那里。 皇上死死盯着冯月儿,眼里再没有了以前的惊艳和占有,只剩下仇视和恼怒。 但她却好像没看到,一心只服侍着自己的主子。 昌安长公主坐了下来,平视着皇帝。 皇帝也看向她:“皇姐这般兴师动众,究竟所来为何?” 昌安盯着他的眼睛看,却发现他一直在回避自己,于是道:“我听说皇上身边多了个叫辛乎的奴才,我却没见过,好奇,想来见一见他。” 皇帝猛然抓紧了扶手,“皇姐从哪里听来的话,朕的身边,并没有这么个人。” 昌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继续道:“皇上年纪小不知道,这个辛乎原名辛捡,曾在父皇身边伺候,后来不知规矩,惹怒了父皇被赶了出去!如何听说他贿赂了宫里的人,从新进了宫,还到了皇上这里!我着实担心这样的祸害在皇上身边会危及皇上,故而今日特来找一找!” 皇帝的两只手死死抓着木头,面上竭力镇定,可仍旧不敢看昌安,声音也有些颤抖:“皇姐,朕说过了,朕的身边,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昌安见他这个样子,却彻底失望了,她转过头道:“皇上不认识他,我却认识,来人,找一找罪奴辛捡!” 随着这吩咐的声音落下,殿外忽然涌入一群侍卫,他们推开阻拦的太监们,大步走了进来。 皇帝见状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大声道:“皇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搜朕这里?” 昌安坐在椅子上不动分毫,眼睛盯着皇上看去:“只是找个人。” 可皇帝到底还是心虚,见昌安看向他,他又转移走了视线。 昌安皱起眉头,终于确定,这个弟弟,是真的在与自己作对了! 她对着准备好了的侍卫抬了下手,这些侍卫们也不再犹豫,迅速分好,去向了各处。 很快伺候皇帝的所有宫女太监们便都被聚集了过来。 昌安打量了这些人许久,却始终没有见到自己的想要的人。 皇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也不再不敢看她,直直对着她叫嚣:“皇姐,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昌安冷笑了下,随便指了一人道:“带走!” 皇帝见那是个年老太监,平日也并不多出现在自己眼前,稍稍松了口气,嘴上却依然对昌安道:“皇姐确定了?这人可不姓辛,只是个老太监而已!” 昌安却站起身朝外走去:“我自会审问。” 皇帝见她如此无视自己,心里甚是不满,但看见满殿的侍卫还未离开,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而随着昌安长公主的离去,侍卫们也都撤了出来。 领头的将军走向昌安长公主道:“长公主,皇上这边都已经换过了侍卫,末将保证,今后断不会再出现不听令的侍卫!” 昌安长公主点点头,“如此,皇上的安全就都托付在将军身上了!” 将军低头道:“末将定不辱命!” 昌安长公主走出了宫门,来到了宫外,却见傅准正等在公主府的马车旁。 昌安长公主没有理会他,上了车后,却听傅准在车窗旁对她道:“公主,奴才进宫时,看见有人从皇上宫里出来,走去了后宫的方向。” 昌安问他:“你为何不拦着?” 傅准道:“奴才糊涂!是当时皇上让奴才跪着,奴才便不敢动。” 昌安没有再回话,一声叹息后,让人驶着马车出了宫。 离皇上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来往程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毕竟这可是新皇后的娘家啊! 程雅微如今虽然还住在程府,但她到底是未来的皇后,皇家人自然是不能再像原来普通人的用度一般了。 程家把主院腾了出来,让程雅微住进去,宫里又来了嬷嬷们和宫女们,教导她规矩,伺候她日常。 半年过去,程雅微也不再是当时接到圣旨茫然无知的样子了。在日积月累的训练中,她的一举一动都越来越有规度,当然身上的威严也越来越重了。 对此,程岳的妻子、程雅微的大嫂段氏可是体会颇深。 小姑子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她现在就盼着赶紧到大婚的日子,她也好早日解脱! 虽然大婚之后再见小姑子就得进宫了,规矩会更多,但到底不用天天来拜见了啊! 不过此时她来见小姑子,心态却没有平时那般厌恶了,因为这会儿她带着昌安长公主府的人来了,在外人面前,小姑子一向很会做人的。 果然,程雅微一听是昌安长公主府的人来了,立刻迎了出来,见到嫂子身边站着的却是一个美貌非凡的年轻女子,她顿时有些犹豫。 段氏连忙介绍:“这是昌安长公主府的月儿姑娘。” 冯月儿见眼前的小姑娘身边跟着两个神色严肃的嬷嬷,便按照宫规给程雅微行了礼。 程雅微见她虽然外貌有些扎眼,但这么懂规矩,又是昌安长公主府里来的,倒也不介意了,也算热情地把人迎进来了。 冯月儿跟着进屋后先对着程家姑嫂说了一通吉祥话,之后便道:“大婚时日将近,公主特命奴婢来与您说几句话。” 程雅微坐好等着她说,却见她只拿眼睛看着自己身后,却是不说话了。 想到身后的两位嬷嬷,程雅微顿时明白了,于是对屋里的两个侍女道:“嬷嬷上午教我规矩累了,你们两个带她们先去休息休息。” 此时跟着两位嬷嬷也不是不懂眼色的人,见状也知道想是昌安长公主有话要单独吩咐,于是自觉地跟着出去,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这就让留下来的段氏有些不安,她要不要走啊?她不合适留下? 可冯月儿却不给她离开的机会了。 她开口道:“公主让我给您送个信儿,如今宫里已经有了两个伺候皇上的女子,但她们身份低微,至今也没有位份,一切都由您进宫后裁决即可。此外,近来京中关于要选贵女入宫的话也都是谣言,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近来京中传言确实不断,程雅微虽不出府,但也听到不少人说,皇上大婚后要选不少贵女入宫,说实话,她为此也很是不安。但此刻听到昌安长公主府的人亲自来解释,心里也着实开解了不少。 “多谢长公主关怀!”程雅微松了一口气。 段氏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最近小姑子阴晴不定,就是受这些假消息干扰的! 可还没等她彻底放下心,冯月儿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公主命奴婢告知您,最近皇上身边混进了一个祸害,此人名叫辛捡,或许也改名叫辛乎,他是个太监,今年四十六岁。您日后进宫若是见到了他,可第一时间拿下他处置!” 第93章 大婚 冯月儿回到昌安长公主府内,来见昌安长公主。 昌安长公主问她:“告诉她了?” 冯月儿回答:“是,当着程家少夫人的面说的。” 昌安点头,“那便好。” 冯月儿:“公主英明,阻断高门第女子入宫,既送了程姑娘的人情,又告知了程姑娘辛捡一事,让她进宫后可以对其出手,更妙的便是让程家也能了解到这些事。这样即便程姑娘因为进宫成了皇后而生出了与公主不和的心思,程家也会因为念着公主的情不会轻易与公主做对。而没有娘家的皇后,也只是个皇后而已,对公主也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昌安听完她这一通话笑了,挑眉问她:“我英明?这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吗?” 冯月儿没有说话。 昌安听不到她回话也不在意,继续道:“皇上大婚都准备妥当了,等他大婚之后,应该就会懂事了。” 冯月儿悄悄抬头,看到镜子里昌安长公主正看着自己,便附和道:“公主说的是。” 昌安又道:“我如今到底不常在宫中,如辛捡那般的佞贼顾不得理会,才让他得逞蛊惑了皇上。等新后入宫后,便会有人收拾他了。” 冯月儿道:“公主说的是。” 昌安脸色不佳,却还是又说:“皇上年纪小,我又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他被人误导也是正常。” 对此,冯月儿还是那句话,“公主说的是。” 昌安终于生了气,将手中的东西仍在梳妆台上,起身离去。而对此,冯月儿依旧低头,只是在跟上昌安长公主的步伐时被道:“你出去,让秋实和春英进来。” 冯月儿也不惶恐,仍旧顺从,“是。” 于是很快,她走了出去,秋实和春英过来替换了她。 不在藏拙的冯月儿自然明白昌安长公主为什么在生气。 昌安长公主一向宠着皇上,向着皇上。从以前自己被皇上看上却被昌安责罚时,冯月儿就明白,不管皇上做了什么,在昌安长公主的眼里,都不是皇上的错,而是被身边人带坏了。 所以这次皇宫里冒出个辛捡,那便是皇上被蛊惑了。 因为皇上被蛊惑了,所以皇上近来对昌安长公主的不敬便都有了解释。 对此冯月儿不想评价,毕竟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但冯月儿刚刚的态度确实也不妥,到底还是修炼不够,所以那般敷衍更像是嘲讽,也难怪会让人生气。 冯月儿在回屋的路上,简单反思了下自己,然后便躺到床上去休息了。 反正今晚是不用再去伺候公主了,还不如早点睡觉。 很快,日子就来到了皇帝大婚那一日。 皇帝大婚,普天同庆。 其中礼仪之复杂便不赘述了,只是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故而在仪式结束,皇上与皇后同入寝殿后,不少人都送了一口气。 昌安长公主在这个时刻自然也是边感慨边放松。 她对信阳长公主和顺和长公主道:“皇上大婚了,我也终于能放心了。” 信王笑道:“是啊,陛下终于能亲政了!” 信阳长公主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昌安长公主,却见她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正与顺和说着其他的话。 “既然如此,那过两日,等昌安姐姐得空了,妹妹一定上府去拜访!” 昌安笑道:“你只管来就是!” 信阳好奇道:“三姐你们在说什么?” 昌安回过头来看着她道:“对了,还有信阳你也一起去!” “前几日我刚得了些宝石,你和顺和都去我那里挑一挑,也添些首饰!” 信阳连忙道:“有这样的好事,我可定要去凑个热闹的!” 昌安道:“只管来,就怕你跟我客气不来呢!” 信阳和顺和道:“我们肯定去!” 于是这三人高高兴兴的,一起忽略了一旁的信王。 不远处的安郡王默默更远离了这边,既怕被昌安等三位长公主拉走一起引发信王不满,也怕之后会被信王发现自己也看到了这尴尬的一幕。 可当事人信王看上去却并不是很介意,似乎是早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云淡风轻到只是挑动了下眉头,便离开了这里。 而在信王离开后,昌安才重新看向他的背影,默默很久没有说话。 信阳有些不知所措,看向顺和,却见她嘴角似有笑意。 信阳突然更觉得慌了。 她看到顺和对昌安道:“三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离宫了。” 昌安回过神来道:“是啊,咱们都该离宫了。” 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时,不常住宫里的人都离开了。 寝殿内,皇帝正在打量自己的新婚妻子。 程雅微穿着礼服,戴着华贵沉甸的凤冠,板板正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 皇帝看了一会儿,等了好大一会儿,却见对方还是动都不动,甚至眼睛都不朝自己看一看,他很是疑惑,这个程雅微真是那个在长公主府里见过的,自在明媚的女孩吗? 他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 于是放弃打量,叫来了人给自己更衣。 等皇帝去了偏殿洗漱,程雅微这里也终于动了动,嬷嬷们立刻过来给她卸下了沉甸甸的一身行头,又快速擦去了脸上厚厚的脂粉。 于是等皇帝回来再次见到她,才终于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对上了号。 见他又在盯着自己看,程雅微终于对着皇帝笑了下。 皇帝慢慢走向她,坐在了她的身边,挥手让其他人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程雅微还没有醒来,便听到有人轻声在喊:“皇上,皇上,该起了。” 程雅微迷迷糊糊,却见身边人已经起身,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嫁入皇宫成了皇后,而旁边这个正是自己的丈夫,大魏的帝王。 皇帝起了,她这个皇后自然也不能赖床,于是也连忙起身,刚打算拢下头发便可以伺候夫君,却见身旁那人已经拉开了帘幔,一个太监便露出了身影! 程雅微不由惊到了,护住自己小声叫了一下。 皇帝听到声音有些心烦,回头问她:“你怎么了?” 程雅微低着头道:“皇上恕罪!臣妾一向只由侍女和嬷嬷们伺候近身,故而有些不习惯。” 皇帝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觉得被太监看到了不好意思。 于是他道:“他们也都是自家奴才,不必拘束,皇后早些适应才是。” 程雅微也知道太监不算男人,但她到底还是不习惯,毕竟太监也曾是男人啊。但她也不敢反驳皇帝丈夫的话,只得低头接着道:“是,陛下,臣妾明白了。” 皇帝站起身来对那太监道:“辛捡,给朕更衣!” 程雅微顿时抬起了头,直勾勾看向了那个太监! 第94章 拉拢(上) 大婚后第三天,所有复杂且耗时的仪式终于都走完了。新皇后程雅微也终于在皇帝离开自己宫殿后,正大光明地打量起这几天颇有些“神出鬼没”的太监辛捡。 辛捡,虽然两鬓俱是白发,但细看他的脸,也能看出此人并没有到老年。 她进宫前,昌安长公主专门派人去叮嘱她,辛捡此人是个妖孽祸害,若是在宫中得见,一定要治死此人! 可是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这个不止名字一样,便是模样也与昌安长公主那里说的相差不大的太监,确实是十分得皇帝信任之人,几乎皇上所在的所有私密之时,他都在旁服侍。 但也正因如此,程雅微便也猜明白了,这个辛捡也一定是昌安长公主想要杀掉的辛捡!不然此人不会一到面对外人时便躲藏起来。 程雅微明白,辛捡是在躲着昌安长公主。 他知道昌安长公主想要杀他! 可程雅微也看明白了,昌安长公主想要杀辛捡也是件很困难的事。 因为皇上在护着辛捡。 程雅微虽然在进宫前答应了昌安长公主除去辛捡的话,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这件事,而现在,看到皇上对辛捡的保护,她就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而此时,皇上去了前宫与人议事,独留她与辛捡一处,程雅微也终于好好观察一番此人了。 而面对皇后的打量,辛捡非但没有慌张,反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去看。 程雅微也是过了几息的功夫后,发现了这个问题。 程雅微道:“公公今日似是不忙?” 辛捡垂着头回答:“奴才留在这里,谨听皇后娘娘吩咐。” 程雅微道:“公公是服侍圣上的,我又如何能劳烦公公呢?” 辛捡道:“奴才乃是宫中之人,这宫中之人都是服侍皇上与皇后的,奴才能侍奉娘娘,也是荣幸!” 程雅微知道辛捡是在客气,但是人便都愿意听好话,于是微微笑道:“公公既然如此说,那便劳烦公公今日留在我这里了!” 辛捡道:“仅凭娘娘吩咐。” 程雅微又道:“那便劳烦公公去趟长公主府,请昌安长公主来宫中!” 辛捡猛然抬起头来看向皇后!而程雅微正好与其对视,被他这骇人的一眼瞪得心脏狂跳! 好一会儿,程雅微才稳住心神,掩住不安,拉下脸来问道:“怎么公公不愿意?” 辛捡则早已经收回眼神,重新变回那个低头听话的宫人模样,听到皇后问话回道:“奴才听娘娘吩咐,只是娘娘可能刚入宫不了解,昌安长公主是不必我们去请的。此时,她怕是正在前宫与皇上说话呢!” 程雅微此时看不到他刚才那吓人的模样,吃人的眼神,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一般,于是便又吩咐他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公公去趟前宫,等公主与皇上议完事了,再请她过来就是了。” 辛捡没有回话,但程雅微看到他嘴角上扬,似是在笑。 “公公笑什么?” 辛捡抬起头却不堪她,而是扭头看向四周,于是程雅微发现,周围的宫人似是听到了辛捡无声的吩咐,纷纷散去,只剩自己身后,陪伴自己几个月的两个嬷嬷。 程雅微将身板挺直,双手垂在衣袖之下紧握成拳,死死盯着辛捡:“公公这是何意?” 辛捡微微低头,双眼仍旧盯着地上,但程雅微却看出了他此时脸上的嘲讽。 他道:“皇后娘娘初初入宫,对宫内规矩了解甚少,奴才虽是伺候主子的,但到底这皇宫是皇上的皇宫,奴才也有义务提醒娘娘几句话。” “娘娘,圣上是大魏的君,也是大魏的天,他才是咱们大魏唯一能定人生死的主子!而娘娘您是皇后,是皇上的妻,您与皇上是一体的,您有必要维护皇上的一切!这些还望娘娘务必要记牢!” 程雅微脸上阴沉,问他:“你究竟什么意思?” 辛捡道:“娘娘聪慧,应该能明白,奴才虽然只是个奴才,但却是皇上的奴才。娘娘这会儿让奴才去昌安长公主跟前,是个什么主意,想来娘娘心里也很清楚。奴才可以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做事,但娘娘可要想好了,若奴才真的碰到了昌安长公主,发生了什么事,那么让奴才惹上祸事的您,会受到来自圣上怎样的怒火呢?” 说到这里,辛捡笑了一下道:娘娘可能不知道,您皇后的位子可不是昌安长公主给的,而是陛下给的。陛下能给娘娘尊荣,也能将这尊荣换了给别人!” 程雅微怒道:“好大胆的奴才!本宫的皇后之位是上了玉碟,敬告过天地祖宗的!岂是你一个奴才能谈论的?” 辛捡却轻笑道:“娘娘,实话您不相信,奴才也没有办法。” 程雅微面上虽还强硬,但内里却已经慌乱。 自己这个皇后之位到底是怎么来的,她从接到圣旨起就一直在想,按理来说,当时她就是个陪跑的,怎么想,昌安长公主都不可能看得上她,而此时辛捡的话也在此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自己这个皇后确实是皇上自己给的。 所以辛捡的话并没有错,皇上能给自己的这个皇后之位,也能收回去! 即便现在的皇上手里并没有多少权力,但他若是真的不喜自己,要废了自己,想来即便自己为昌安长公主除去辛捡,那位也不会强行违背皇上的喜好,而非要留着自己的后位。 想到这里,本不想真听昌安长公主话的程雅微便更加犹豫了。 辛捡道:“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吩咐了,奴才便先告退了。” 程雅微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辛捡退出了自己的视线。 而等他离开后,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个嬷嬷也终于有出声的了。 张嬷嬷道:“娘娘终于想通了!辛捡不能得罪,皇上的喜好对娘娘来说是最重要的。” 程雅微低声回应:“嬷嬷说得在理,只是辛捡竟然如此张狂,也实在可恶!” 张嬷嬷却道:“不过是个没根儿的东西,此时得陛下宠爱,不算什么,等娘娘以后拢住陛下的心,这般张狂的奴才,有几个打发不得的!” 程雅微听了这话,畅想了一番日后在宫中真正站稳脚跟,大杀四方的场景后,长舒出一口气道:“也是。” 张嬷嬷道:“眼下,娘娘还是要以陛下为重才是啊!” 程雅微点点头。 而张嬷嬷另一边的许嬷嬷则是暗暗翻了个白眼。 皇帝下午单独见了辛捡,问他:“皇后如何?” 辛捡道:“娘娘事事以皇上为重,皇上大可放心。” 皇帝看他,“她没针对你?” 辛捡道:“娘娘知道奴才是皇上的人,怎么会针对奴才呢?” 皇帝:“她懂事就好。对了,她身边那两个老妈子,可还听话?” 辛捡道:“被奴才敲打过一阵,也还算聪明人,如今本分的很。” 皇帝:“那便好。” 过了一会儿他却又有些惆怅:“辛捡,你说,程家真的会帮朕做事吗?” 辛捡道:“他家能有如今的荣光,都是靠着皇上您的恩赐,他们怎么敢不听您的话呢?况且宫外还有信王爷呢,他会为您做好一切的。” 皇帝点头:“也是,相比……朕还是相信信王兄的。” 第95章 拉拢(下) 张嬷嬷与许嬷嬷一起找个了时间回了程家一趟。 自然,如今的程府也因为出了皇后而被封为了侯爵,门槛也高了。但对于两位嬷嬷,程府还是不敢怠慢的。 尤其程用,见女儿竟然派了两位嬷嬷一起过来,一阵不安涌上心头,只怕宫里的皇后出了什么事。 但让程家人意外的是,皇后好像并没有出什么事,反而听张嬷嬷兴奋的语气,她与皇上相处的也很好。 程用微微放松,没出事就好啊! 不料张嬷嬷却突然让他将屋内下人都赶出去,说是有要紧话要跟侯爷及侯爷夫人说。 程用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清干净屋里的闲杂人等后,张嬷嬷开口了:“皇后娘娘进宫前,昌安长公主曾派人到府里看过娘娘,此事侯爷与夫人应该知道。” 程用点头,程夫人忐忑问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张嬷嬷道:“此举本无不妥,但当时长公主府的人对娘娘吩咐了一件事,不知两位可知道是什么吗?” “这……” 程夫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长公主府的人来跟女儿说话,她不在场,但儿媳妇在场,且当时长公主府的人说话也没避讳,所以段氏回来就把这事跟她说了。 昌安长公主当时要女儿进宫后处置掉一个太监。 女儿是皇后,是宫里的女主人,太监是宫里的奴才,皇后处置奴才没有任何问题,所以程夫人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但这到底是宫里的事,她是不能随意讨论的。 于是不由看向丈夫。 而程用也自然知道这事,此前他同程夫人一样,不觉得这有什么,但现在此事被嬷嬷这般提起,他忽然觉出了不对,于是谨慎道:“我们并不太清楚,难道是皇后娘娘与昌安长公主因为此事出了什么事吗?” 张嬷嬷却道:“这里没有外人,侯爷也不必与我们装糊涂!我们如今是皇后娘娘的人,生死都是与娘娘一体的,所以侯爷不必对我们防备!” 她这话说得不错,实际上,不论是这两位嬷嬷还是程府这一大家子,生死都与皇后程雅微绑定在了一起。 所以屋里的这四位,是一条船上的。 但程用到底谨慎了这么多年,不会因为张嬷嬷这两句话就改变性格,与她们真去交心,所以也只是道:“既如此,嬷嬷想说什么便也直说。” 张嬷嬷觉得程用实在是个老狐狸,还想再跟他好好说道一下,身边的许嬷嬷却对她悄声道:“快些,咱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张嬷嬷撇撇嘴,于是也不再绕弯,对程用夫妇直言道:“昌安长公主此前吩咐娘娘处置的人,是如今皇上身边的近身太监,很得皇上的信任。所以娘娘已经决定,不能按照长公主的要求去做事了!” 程用顿时嗅出了一丝不对,昌安长公主要除掉的人,是皇上的得用之人? 莫非,这是,昌安长公主与皇上起了嫌隙? 而女儿现在,站到了皇上这边。 他现在明白了这两位嬷嬷为什么出宫来府里跟他们说这事了! 此前他程家太靠着昌安长公主了,可如今,皇后女儿变了立场,那他们家自然也得跟上。 果然,张嬷嬷继续道:“皇上不仅是娘娘的夫君,也是大魏的天子,她要顺从夫君,而侯府也要顺从皇上,这便是娘娘要我们一定带给侯爷的话了!” 这话说得没有毛病,而且皇上大婚了也即将亲征,日后他们当然要听皇上的! 程用道:“谨遵娘娘教诲!” 张嬷嬷见程用这般上道,很是满意,在侯府也不多待,很快便与许嬷嬷一起离开了。 但她们却也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又去了一个地方。 虽然张嬷嬷不是第一次来许嬷嬷儿子家了,但每次来还是很震撼,许嬷嬷儿子家居然可以住在顺康坊! 这里住的可都是勋贵啊! 怎么都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这许嬷嬷的儿子就能如此出息! 张嬷嬷心里冒酸,面上却不以为意,跟着许嬷嬷进了府门,被带到一处休息,还对许嬷嬷说道:“你快点去看孙子,看完咱们赶紧走,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许嬷嬷点点头,神色匆匆便离开了她的视线。 许嬷嬷至今只得一个孙子,今年才两岁,却是多灾多病,活到如今很是艰难。听说前两天又是大病一场,险些没了。许嬷嬷得了消息很是不安,故而今日皇后派张嬷嬷出宫时,便也求了皇后恩典,想同张嬷嬷一起出宫,顺道回家看看孙子。 程雅微也知道她家的情况,便也同意了。 所以这会儿许嬷嬷便是要去看孙子了。 可在休息的张嬷嬷不知道,在宫里等着她们回去的皇后更不知道,许嬷嬷回家后并没有去看孙子,而是在府里绕来绕去,最后从自家去到了隔壁家。 而住在许家隔壁的,正是顺和长公主的驸马家。 许嬷嬷到了之后,很快便被人领着见到了在等她的顺和长公主。 顺和长公主看到她便招呼道:“来了。” 许嬷嬷向其行礼后道:“来给公主复命。” 顺和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嬷嬷道:“公主,奴婢进到辛捡了,他果然还在皇上身边伺候,并且他知道了长公主对皇后进宫前杀他的消息。但他却通过皇上的喜好,让皇后改变了想法,如今皇后为顺和皇上,已经不再对辛捡有敌意了。” 顺和点点头:“这,我已经都猜到了。” 她看着许嬷嬷又问:“皇后已经变了主意,那你们两个呢?你们是皇姐挑出来伺候皇后的,如今同在宫里,辛捡可有针对你们?” 许嬷嬷道:“不敢隐瞒公主,辛捡给了我们许多银钱,我们两个都收了。张嬷嬷如今也已经跟着皇后变了立场,但公主放心,奴婢对公主们的忠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可对于这样的保证,顺和并不完全相信。 “近日你们家门口可多了不少来监视的人,你在宫里辛捡顾忌皇后不会动你,但宫外你到底护不住,你真的不害怕他们出什么事吗?” 听到这话,一向在皇后和张嬷嬷面前立宠溺在意孙儿家人人设的许嬷嬷笑了。 她道:“儿子孙子的命都是我给他们的,府里如今的荣华也都是我带给他们的,他们能有如今都是靠我!既然他们都是跟着我,那么我的任何决定他们都得遵从!跟着我得到了富贵,那跟着我也该做好受难的准备!” 第96章 出招(上) “你的意思是,辛捡是信王兄带回宫的?“ 昌安长公主最近新得了一只鹦鹉,如银试着教它说话,没成想还真让它学会了几句,这几天还会背诗,逗得昌安长公主很是开心,故而近来这只鹦鹉就留在了屋子里。 甚至这会儿顺和长公主来找她说事,昌安长公主都还在逗鸟。 而即便是顺和长公主说出这样的事情时,昌安长公主也没有过多震惊,反而还在悠闲地给鹦鹉喂食。 难道三姐也猜到了?顺和想。 但昌安长公主并没有告诉顺和自己想法的意思,还问她道:“为什么这么说?” 顺和道:“跟在程皇后身边的许嬷嬷,年轻时与我母妃有些交情,她能出宫嫁人也是我母妃曾给她牵得线,故而她对母妃一直存有感激之情。后来母妃走后,阴差阳错她又回宫成了教养嬷嬷,便对我也多有照顾。” “这次她跟着程皇后又回到宫里,一进宫,她与张嬷嬷便被辛捡赏了重金,而后又被辛捡警告,说是进了宫就得守规矩,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看见的事要看不到。” “因为许嬷嬷儿子家与驸马家挨着,且她从去程府起,便也托我帮着照顾她儿子一家,故而他家的事情,我大概也能知道不少。” 昌安突然问道:“许嬷嬷的儿子,可兵部侍郎王贺闻?” 顺和道:“正是。” “哦。”昌安明白了。 这个王贺闻是顺和前几年给自己推荐的人,原来此人的母亲是许嬷嬷,看来顺和与这许嬷嬷的缘故比她自己说得要深得多啊! “皇上大婚,许嬷嬷也进宫后,她儿子家外面便来了几个盯梢的人,我奇怪便让人去查了查,谁知那几个人竟然是信王府的!但我弄不清楚这事,也怕真是许嬷嬷儿子犯了什么事,才引得信王兄去查他,所以这事便也一直装作不知道。” “可今天许嬷嬷回家来看孙子时,特地跑到驸马家来见我,告诉我她在宫里的遭遇。辛捡敢用家人威胁许嬷嬷,许嬷嬷儿子一家也确实被人监视着,我想,这两件事极可能是有关联,故而不敢耽搁便来告知皇姐了。“ 昌安听完顺和的这一番话,也终于将手里喂食的小碗放下,挥挥手让如银将鹦鹉带了出去。 她看向顺和,脸上不带一丝笑,神色严肃,“你可知信王兄与我的关系一向密切,我对他也一贯信任。且儿时不知你我等公主们,就连信王兄身为父皇的长子,也常收到辛捡的为难,他如今有什么理由将与自己有仇的辛捡带回到宫里去呢?” 面对昌安的质疑,顺和也并不慌张,这些事情她在来昌安长公主府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回答,且她对信王与辛捡勾搭的猜测十分有信心,所以才敢来昌安这里。 于是她对昌安道:“皇姐,此一时彼一时。年幼时,我们都曾被辛捡为难过,那时我们因为是公主,而信王兄则因为是不被父皇看见的长子,所以辛捡敢对我们放肆无礼。而现在,辛捡在回宫前性命朝夕难保,信王兄则是辅政王爷,他为了保命向信王兄乞求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皇宫里,信王兄因为出宫建府时间最长,他对宫里的情况也是最不清楚的。辛捡秘密回宫那会儿,正是罪人林沣对信王兄最为针对之时,信王兄想要利用辛捡得到更多宫里的消息,也不是不能合作的。” “而最为关键的是,”顺和迎着昌安的目光道:“辛捡一个在宫里都要时刻注意躲藏的人,且远离宫中十多年的时间,他怎么会有宫外的人手去盯着许嬷嬷儿子家呢?” 辛捡不可能会有,也不敢会有宫外的人手,但他还是敢以许嬷嬷儿子一家威胁许嬷嬷,而许嬷嬷儿子家外面也真的出现了盯梢的人,但是恰好,这些人是信王府的。 顺和不相信这都是巧合。 这绝不是巧合。 没了鹦鹉的学语,顺和的话也说完了,此刻场面便有些过于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昌安才开口道:“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府。” 顺和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这会儿也不多说话,听话地离开了。 而等顺和一离开,昌安便叫来了傅准,让他去查程皇后身边另一个嬷嬷,张嬷嬷家的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傅准便来来回话了。 “公主,那张嬷嬷的夫君也亡故好些年了,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郑直,是工部的郎中,二儿子名叫郑树,如今外放在南方做县令。郑家外面确实有人在盯梢,奴才查了,是信王府的人。“ “确定是信王府的人吗?”昌安问。 傅准虽然还是低着头,但语气坚定:”是的,公主,奴才确定。” 昌安叹了一口气。 信王兄是不知道自己会发现辛捡在宫内的动作? 可是这般派人去盯着程皇后身边两位嬷嬷的家人,竟也不怕被人发现? 难道,他是根本没有想藏着? 信王一直是她很信任的人,她很不想去怀疑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可自从去年因为处置瑞王林沣,她与皇室宗亲们在宗正寺里有过那一番交涉后,即便她再不愿意相信,也得承认,信王如今对自己,已经不复往日情谊了。 挥挥手让傅准下去,她也要准备下,明日的大朝会了。 皇帝大婚后的大朝会,非常重要。 因为从规矩上来看,从此之后,皇上就要亲政了。 可是从实际来看,朝堂上话语权最重的依然是昌安长公主。 而在皇上大婚前,昌安长公主可一直都在说,会在皇上大婚后,让皇上亲政的话。 于是大朝会,不仅是皇上在期待昌安长公主是否会守诺,其他所有大臣们也在等着看,昌安长公主到底会如何做。 第97章 出招(下) 备受关注的昌安长公主来到了大朝会。从面色上来看,好似今日的朝会与以往一般,是再普通不过的。但众人都明白,这次到底是不一样的,否则昌安长公主也不会打扮得这般隆重。 她穿戴着长公主朝袍,黑红色相间交错,搭配着飞凤刺绣,精美异常,头上则是珍珠金线交织而成的冠子,看着颇有分量。 昌安长公主身为辅国公主,当然不必与其他朝臣一般站在堂下。当众人都到了之后,她才出现,被太监侍女们搀扶着坐在了皇帝的左侧。 堂下第一排,则坐着宗室内的王爷们。 信王便是下首第一位。 当然之前,这里还坐着昌安长公主与原瑞王林沣。 而如今,辅政的宗室只剩下昌安长公主一人,她又是皇上的亲姐姐,于是去年林沣死后,她便坐到了皇上的龙椅之旁。 没有人敢提出反对。 于是这次的大朝会,昌安长公主仍旧坐在了皇上的身边。 昌安长公主到后,朝会开始了。 这段时间,虽然全国都欢呼皇上的大婚,但朝堂之上,杀人的行动也一直没有停止过。 原瑞王,已经死了的林沣,在死之前权倾朝野,投靠之官员半数均有问题,贪是共性,除此之外的暴虐行径也是数不胜数,故而自他倒台后,昌安长公主着力便在处理这些人上。 瑞王一脉只死了一个林沣,可追随他的那些人,却是一门一门地被杀、被流放。 孙司臣自不必说,林沣还没死时,他家就被灭了满门,而年前以为能躲过一劫的赵会鸿,年后也被清算,赵会鸿被杀,儿子孙子皆被流放,唯一躲过的只有成为信王侧妃的赵澜语。 而更多被涉及的人,到现在也没有算完。 高压之下,必有反抗。 除了那些想要博得一线生机的人,还有更多隐藏于暗处想要将自己拉下高台的人,都在盼着自己出错,盼着自己让出手里的权力,好让他们重新成为话语者。 更何况今日的场合也如此之重要,许多人一定会借此反抗自己,昌安长公主来之前便做足了心理准备。 朝会正式开始。 首先出来禀事的便是大理寺卿常环景。 大理寺作为追查审案的第一部门,又有昌安长公主为依靠,如今地位早已在刑部之上,故而关于与罪人林沣勾结的犯事官员一案上,常环景便是主要负责人。 过去的两个多月里,许多人都在战战兢兢听着常环景的汇报进展,唯恐自己被牵涉其中。于是,有的人被当场带走,也有的人仍旧还站在这里。 常环景今日出列后,简短地报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分别是工部及兵部之人,幸而他们的官职并不大,也没有再牵连其他人,于是这两人迅速被带走。 自然,两个月过去了,官职大的早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如今也只剩下这些小鱼小虾了。 见常环景退回去不再说话了,还是有很多官员悄悄松了一口气。 常环景之后,新任吏部尚书柳颢便打算站出来说话了,毕竟最近官职空缺不少,得补人。 只是还没等他站出来,后面便站出来一个速度更快的说话了。 “臣谏议大夫云歈有本上奏!” 昌安朝发声处看去,只见一个年岁约三十左右的人站在后方,虽低着头看她看不到面容,但这句报名还是让她想起了此人是谁。 夏莲丈夫的哥哥,便是这个云歈。 云家除了当家主母高娴,两个男子都不被昌安看在眼里,这个云歈也是,没什么才能,这个谏议大夫也是自己为了夏莲的脸面而给的。一直没见他说过话,怎么这会儿出来了? 昌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人接下来的话语印证了她的猜想。 “如今圣上已经大婚,罪人也皆被惩处,臣请昌安长公主还政于圣上!” 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昌安长公主冷哼一声。 许多人大气不敢出一下,但云歈仿佛毫无察觉,还又重复了一遍道:“请昌安长公主还政于圣上!” 仍旧没有人接话。 于是云歈尬在这里了。 他有些着急地左右偷看,怎么接应他的人还不出声? 昌安长公主也不说话,她也在等着,等着看还有谁与这云歈是一伙的。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最终打破这份沉默的,居然是皇帝本人。 林晟道:“云大夫此言差异!皇姐是辅政公主,朕自登基以来能有如今之稳定局面,皇姐功不可没!如今朕虽然大婚了,但于政事上还有许多需要学习,如今还离不得皇姐的帮助!所以还政一事,你们不必再提了!” 这话林晟说得很像那么回事,但昌安本人听得却很想笑。 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皇帝这么说完后,一定还会有后招。 果然,这话让云歈退下了,却立刻又来了一个人。 正是因为女儿成为皇后而重新获得侯爵的舞阳侯程用。 程用道:“陛下,昌安长公主虽然为辅政公主,但到底不能长期坐于朝堂。况且公主千金之尊,本该享受,不可劳累,虽陛下有需要公主帮助,但臣也不愿公主如此辛苦!” “故而臣进言,不若恢复信王辅政,分担昌安长公主之累,同时协助陛下处政。臣相信,有信王及昌安长公主两位相助,陛下不久便可以完全亲政!” 程用的话说完了,但不同于刚才云歈的无人应和,此刻却站出不少人来附和程用的话。 “舞阳侯所言在理,臣附议!” “舞阳侯所言在理,臣也附议!” “舞阳侯所言在理,臣也附议!” 昌安长公主不禁转头看向皇帝,却听他果断附和朝臣道:“舞阳侯所言却是在理,既然众卿家也同意,那便如此!” 他回看着昌安道:“皇姐,你觉得呢?” 昌安长公主这才转向朝下看去,正对上信王。 “既然皇上意愿如此,那便这样。” 信王立刻起身谢恩。 昌安笑了,她这位王兄,端得是好手段,果然比林沣难应对多了! 第98章 替换 信王重回辅政之列,根本还不及昌安这边反应,小皇帝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如此场合,昌安自然不能强硬驳回皇上的命令,于是散朝之后,便也是大局已定。 亲弟弟在反抗自己。 对于长安来说,这是比无论多少个信王上台都让她感受难受的事。 也是这会儿,昌安终于下定决心,皇上身边不能再任意这些混账们围绕在其身边了,必须要好好整治一番才是! 于是安静待到散朝后,昌安长公主单独与皇帝一起回到了宫内。 “皇姐,可是有什么事吗?” 林晟有些不安,今天他和长兄一起对付了姐姐,怎么姐姐不仅没有反驳他,到现在还是如此淡定?她究竟在备着什么后招等着自己? 昌安道:“许久没有到这里看看了,姐姐不放心。皇后如今处理宫务可还行?” 林晟小心回答:“皇后还算聪慧,且有太妃们一起帮忙,她做得倒不算差!” 昌安点头:“那便好。” 嘴上虽是说着放心,可昌安的腿脚到底没停,一路跟着皇帝回到了他的寝殿。 昌安长公主对这里很是熟悉,根本不用宫人相带便直接走入了里间。 林晟一开始还以为她又是来找辛捡的,还着急忙慌地紧跟着她,直到走进去看到太监们的眼色知道了辛捡已经躲开了,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一放心,却也又带出了他长久以往对昌安长公主的不满来。 她到自己的宫殿里来也太过随意了! 直接闯入,招呼不打便自行坐下,果然根本就没有拿他当皇帝对待! 于是也很快冷了脸下来,坐在一处不出声。 林晟的情绪没有掩饰,昌安见他不高兴了,心里也更不高兴了。看来皇帝身边的奸人果然不少,现在对自己这个亲姐姐居然都是这个态度了! 于是坐在那里开口唤道:“赵喜!” 赵喜听到赶忙从林晟身后冒出来,回道:“长公主,奴才在!” 昌安斜眼看着他道:“我看你如今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在皇上身边都不好好伺候!” 赵喜闻言连忙跪下道:“奴才冤枉啊,长公主!奴才三生有幸能在皇上身边伺候,怎么敢不尽心尽力呢!奴才若是敢不用心,就叫奴才不得好死!” 昌安却冷笑道:“你也不必这会儿在我跟前发这样的誓!你说我冤枉你,可你自己抬起头来看看,皇上都回来多久了,怎么一杯热茶都没人给送来?” 赵喜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跟着皇上昌安长公主朝回走,只顾着让人来通知辛捡赶紧离开藏后宫去,却忘了这里本来要伺候的活儿了! 这会儿昌安长公主与皇上身前都没有茶水,他这个伺候不当的罪名担得是真不亏。 “奴才该死!”赵喜连忙跪下磕头。 而这会儿殿内的宫人们也显然都反应了过来,两个太监赶忙端着茶水过来了,给这里的两位主子端上了热茶。 林晟笑道:“朕当赵喜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呢!不过是口喝的罢了,看在他平时还算得力,皇姐就原谅他这次的小错!” 昌安却道:“这如何能是小错?今天赵喜敢忘记给皇上送茶水,明天就敢忘记别的!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身边哪儿有小事?” 她看着林晟一字一句道:“这个错赵喜不可不罚!” 皇上被噎住了,又气又恼。 这里面有对昌安的气恼,也有对赵喜的气恼,果然是个不长进的奴才,随随便便都能被人抓住错处! 一时间竟忘记了要说什么。 而这边昌安长公主似是说渴了,端起茶杯来,可刚放到嘴边抿了一下,下一刻便将手中的茶杯甩碎到了赵喜的身前! “啪!” 昌安盯着那滩还冒着缕缕热气的水渍怒道:“赵喜!你这个狗奴才简直是找死!这么烫的水也敢端上来!如何,尔等要谋害皇上不成?” 林晟被吓了一跳,不自觉瞥了一眼身边的茶杯,刚想去摸摸看,却见一人快速闪到自己身边,端起那杯茶就“哎呀”了一声,接着便打碎了杯子! 女子也连忙跪在地上,“请皇上、公主恕罪!奴婢一时手不稳,摔碎了杯子!” 林晟的脸已经黑了。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昌安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她进来就在找赵喜的错,而刚才,更是让身边的侍女陪她一起,把自己这边的茶碗也打碎,这样自己就没有证据为赵喜开脱了! 他低头看向那个侍女,果然又是这个冯月儿! 这女子真真是美人面蛇蝎心! 他当初怎么会想着让这样一个女子进宫呢? 而另一边,昌安的话也没有停下。 她先是对冯月儿道:“你有什么错?想来也是被那茶碗烫到了!” 接着又对赵喜怒喝一声:“赵喜,你现在可知罪?” 赵喜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知道错了!还求皇上、长公主饶过奴才这次,奴才今后绝不会再犯错了!” “皇姐……”林晟刚想为赵喜求求情,却被她再次打断了。 “赵喜,”昌安道:“之前你便因为伺候不当被训斥过一次了!你是我举荐给皇上的,傅准是你的师傅,故而那次我只让傅准进宫再来教导你几日。本以为自那儿之后,你会小心谨慎,再不犯错。可没想到,如今你却又犯了这些错!” “今日我只是偶然过来一次,这一会儿的工夫你便接连犯错!若我今日没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谁又知道你是如何伺候皇上的呢!” 昌安长公主叹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皇上的身边不容丝毫出错!赵喜,我对你太失望了!” 林晟这边看昌安对赵喜的指责愈发严厉,赶忙道:“既如此,便让朕狠狠罚他就是了!皇姐千万不要因为这么一个奴才生气啊!” “严罚是自然的!”昌安道:“但你到底是皇上,这等小事不必你来费心!这赵喜既然是我送来的,理应也该由我来为陛下调教!” “傅准!”昌安叫道。 傅准连忙现身出来,跪在地上。 昌安对他道:“这几日,你便先留在宫里伺候皇上!” 她转头对林晟又道:“皇上,你且等几日,我这边叫赵喜学好了规矩,再给你送来!” 第99章 牺牲品 赵喜战战兢兢地跟着昌安长公主回了公主府。 他的主子,当今皇上,独自一人面对他那如长母一般的皇姐时,到底是底气不足的。 赵喜有些惧怕自己接下来在公主府的日子。 毕竟,他早已经背叛了昌安长公主。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刚进了长公主府的门,他便被人带了下去,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被关去哪里,紧接着便被人一刀割破了喉咙!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 “我是…” 我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啊! 你们怎么敢杀我? 皇上!长公主果然存了反心! 但这些话,他一句都没法说了。 解决了赵喜之后,很快就有人去了内院,向昌安长公主禀告。 昌安长公主只道了一句“知道了”,便让来人退了下去。而这人在退出去时,却发现接近晚上这会儿,府里居然又有了来客! 但他不敢多看多问,只是在心里存了个疑问,快速退了出去。 等院子里再没有闲杂人等时,那来客也终于露了面,随昌安长公主的大侍女春英走了进来。 妇人跟在春英身后,匆匆走进了屋里。此时的她再也没有悄悄观赏昌安长公主府里好东西的兴致了,脸上带着焦急与担忧之色,一心要来拜会昌安长公主。 “臣妇云高氏拜见长公主!” 来人正是云歈的妻子高娴。 云歈在今日的大朝会上公然出声,让昌安长公主还政于帝,而可笑的是,此事他虽做了出头鸟,却没有一个人公然站出来支持他。 虽然后来又有程用等人跳出来让信王重回辅政之列的事,让云歈的笑话被岔了过去,但到底云歈今日丢了大脸,也明白自己被人利用成了弃子。 于是回到家后,云歈立刻把这事告诉了妻子高娴。 虽然一直不承认,但云歈的心里很清楚,比起妻子来,自己就是个笨蛋! 此时被人这般利用,还将妻子之前好不容易搭上的昌安长公主一线也给剪碎了,云歈心里慌那是肯定的,他急需妻子再一次给他补救。 于是在高娴的再三追问下,她终于搞明白了丈夫这段时间究竟在忙什么了,又听完了今日他的壮举后,高娴连跟他生气的时间都没有,一刻不敢耽误地便跑来了昌安长公主府。 本以为自己要等上很久或是今天可能就见不到昌安长公主了,却不想却是很快被带进了府,而且还是长公主住身边的春英姑娘来接的自己。 高娴不禁更为自己丈夫今日的举动而感到惭愧了。 她是真搞不懂丈夫的脑回路! 小叔子都把夏莲姑娘娶进门了,他们老老实实抱紧昌安长公主的大腿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折腾? 云家早就没落了,即便跟皇室还沾点亲,但也早是不受待见的破落亲戚了! 丈夫为什么就不能认清这个现实? 但再有许多不满,高娴还是要为丈夫的祸事来担责,毕竟亲生儿子是云家下一代家主,她不能让云家真被丈夫给祸害干净! 于是见到长公主谦卑是一定的,态度要多低有多低,不敢有一丝不敬。 “臣妇此来是为丈夫云歈请罪的!夫君他遭人利用,不敬长公主,还望长公主赎罪啊!” 昌安问她:“既是来赔罪,为何不见云歈来呢?” 高娴道:“回长公主的话,夫君他知道自己罪责过大,回去便病倒不起了!臣妇不敢让他的病体来污染长公主府,故而臣妇便替他前来请罪!” 说着高娴便卸了头上的钗饰,脱了自己的外裳,再次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向昌安长公主叩了三个响头。 良久,昌安终于长叹一口气。 “到底是云家还不到绝后的时候,他云歈何德何能,居然能娶你为妻!” 高娴听了这称赞却也不敢开心。 到底昌安长公主是能决定她全家生死的人,面对这样的大人物,她一定会恭敬恭敬再恭敬才行。 于是继续等待昌安长公主的吩咐。 而昌安长公主也感受到了她的恭敬态度,并没有再接着晾着她,而是对身边的冯月儿道:“月儿,为云夫人穿好衣服,束好发髻,扶她起来。” 冯月儿低声称是,与春英一道将高娴拉了起来。而高娴也不敢过多麻烦昌安的侍女,很快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 等高娴再次变回了端庄的云夫人时,昌安问她:“所以到底是谁撺掇着云歈做了今日之事?他有这样的想法,你之前为何不来报我呢?” 高娴立刻垂手道:“回长公主,臣妇以前确实不知道夫君会做出今日之事啊!也是刚刚夫君回到府中与臣妇说了,臣妇这才知道,他此前竟然一直与信王府的人在接触!” “只是臣妇想,夫君或许是被人骗了也未可知!毕竟那信王府的人臣妇从未见过,所以那人究竟是不是信王府的,谁也不知道!” “而今日,臣妇的夫君按照那人的要求,说是奉了信王的要求,才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却没有一个人来附和他,所以臣妇更加肯定,臣妇的夫君一定是被人骗了!” 昌安道:“前段时日因为罪人林沣祸乱朝政,出了许多不法之人,与陌生人来往就更要注意对方的身份才是!” 高娴立刻接话道:“长公主说得是!相信臣妇的夫君这次病好后定能擦亮眼睛,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昌安却又道:“若真是被人骗了倒也罢了!只是与信王交往到底不是坏事,如何云歈要瞒着你呢?” 高娴立刻道:“臣妇的夫君一向糊涂,又被那骗子骗说此事不能让公主知道,故而只有夫君一人与那骗子往来,就连臣妇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昌安看着她笑了下。 “云夫人,我知道你是个有能力的!云家上下都要靠你来操持,若说云歈瞒着别人也就罢了,他如何能瞒得过你呢?” 高娴的心顿时提了上来! 她一直知道,昌安长公主能看中云家,并不是图云歈能哥俩帮她做事,而是纯纯因为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入了她的眼! 而现在,因为丈夫办的蠢事,昌安长公主果然怀疑起了她的忠心了! 高娴此刻终于也不敢再有拖延隐瞒了,连忙道:“不敢欺瞒长公主!臣妇此前确实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而放松了对府里的看管,这才让夫君被骗子钻了空子!” “臣妇此来,一是为夫君向长公主请罪!二则是,臣妇也终于为长公主找到了一个可用之人!” 第100章 内舍人 云家曾出过本朝第一位太后。 因为大魏的第二个皇帝是云皇后的亲子。所以说,现在的皇室成员们都跟云家是实打实的亲戚。 但是,这都属于老黄历了。 众所周知,皇室里亲父子、亲兄弟互相残杀的例子都数不胜数,又有哪个皇帝会因为已经换了好几轮的血缘而去捧着云家呢? 更何况,云家后代也没个能顶事的子孙,不需别人打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给玩没落了。 所以现在的云家既没了爵位,也没了官位,若不是他家真的跟皇帝们沾着亲,恐怕连后也会没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云歈此前依旧高傲,甚至娶高娴进门时还有好一阵子是看不上这个妻子的,觉得她出身太低、配不上自己。直到后来,高娴把云家再度带上正轨,云歈才逐渐收起自己的狂妄。 可让高娴没想到的是,到最后她居然还是没看住云歈,让这家伙险些把一家子都给害了! 但好在经过她前段时间的努力也取得了一个很大的成果,不然就云歈办出的这次蠢事,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给他善后了! 只是本是讨功劳的事情现在成了赎罪用的,这让高娴的心里还是出现了落差。 都怪她丈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长公主,臣妇的夫家是章献皇后的母家,而章献皇后曾经很是支持安阳大长公主做辅政公主,故而安阳大长公主创立了长公主监国制后,便将一些东西放于云氏,还曾留下一道密旨,可保云氏永享荣华!” 高娴说的这些,都是她进门后,还没死的公公告诉她的,顺便还告诉了她,当年安阳大长公主给他家的宝贝藏在了哪里,对她说,若是云家后代有不孝子孙做错了事,这东西就是保命的! 高娴出身低,这些话进门前从未听过,故而快要死了的公公告诉她时,她便马上相信了。 毕竟从前云家真的是一等勋贵,也是安阳大长公主创立长公主监国制的支持者,给他家留个保命的物件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那时公公性命垂危,出气多进气少,也实在没必要骗她。 只是云家到底远离皇室有些久了,高娴也没当过皇亲国戚,她不确定昌安长公主对这话是否会信。 偷偷看了下昌安长公主,却见她仍旧面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心里不免更为忐忑,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昌安看着平时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此时因为受丈夫牵连而在自己面前变得这么畏首畏尾,实在是不大好受,于是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对她点点头,道:“接着说。” “是!” 受到了鼓励,高娴立刻接着说道:“不敢隐瞒公主,臣妇曾有意去寻找过这祖传的宝物,可找到后却大失所望,里面竟然是空的!” 昌安长公主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边高娴还在继续道:“臣妇当时很慌,直觉先父应该不会欺骗臣妇,想来祖上确实有宝物在的!于是臣妇几番追问夫君,后来才知道,那宝物原来已经被婆母用掉了!” 昌安突然想起儿时,曾听得说云家主母进宫求见父皇的事情,原来竟是那时的事吗? 怪不得,当时听母后与母妃闲语,奇怪父皇对云家那般生气,最后却只拔了他家的爵位。 所以云家到底是献出了怎样的宝物,居然让父皇都能这般放过? 高娴也好似看出了昌安的疑惑,只是她嫁进云家时,婆母已不在了,对宝物就算是在好奇,如今也是找不到了。 故而又道:“请长公主恕罪!臣妇至今也不知道那宝物究竟是什么。只是经此一事,臣妇觉得既然家里已经没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长公主又将夏莲姑娘嫁给小叔,臣妇实在觉得还是要报答公主的大恩!” “可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好主意,故而臣妇便去翻了先人旧记,终于让臣妇有了一个方向!” “安阳大长公主创立长公主监国制之时,曾同步创建了宫内女官,从宫女中选出出色之人,教导她们学习,学成之后,再通过考核选拔,将有才之人调到辅政公主身边伺候,而随着当朝监国长公主一起理政的那位,便是内舍人。” 说到这里,高娴突然跪下了。 昌安问她:“你这是何意?” 高娴道:“接下来臣妇的话可能会冒犯圣人,但臣妇内心绝无任何轻视之意,还望公主能够恕罪!” 昌安给冯月儿使了个眼色,冯月儿当即便走过去扶起了高娴,劝道:“云夫人这是何意?我们公主一向心善,不然夫人今日贸然来府,也不能此时还能得见公主啊!夫人有话不妨直说,不然夫人话都没说,又怎知我们公主会生气呢?” 高娴见昌安这般并不接招,也不敢再耍任何心机,唯唯诺诺之后只得继续道: “先帝朝时的永和大长公主是迄今最后一位监国公主。虽然大长公主后来还将常宁大长公主和安和大长公主作为继承的监国公主进行培养,但两位公主到底是天妒红颜,在永和大长公主离世后也很快走了,没能成为真正的监国公主。” “所以最后一任的内舍人,便是曾伺候过永和大长公主的人。” “监国公主断了传承,内舍人及宫中女官们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宫内,外界多说她们已经身故,但直到臣妇翻阅府内的先人笔记时才知道,最后一任内舍人居然还在人世!” “先人笔记记载,最后一任内舍人名叫严尘,幼时入宫,十岁被选入女官局,十六岁被调到永和大长公主身边伺候,二十岁成为内舍人,二十五岁,也就是永和大长公主去世前一个月,出宫嫁人,因为本人被改了姓名,又嫁到了京外,所以在永和大长公主离世后,并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去寻她。” “后来更是因为长公主监国制没了,这位内舍人也便跟着没了音讯。” “但臣妇想着这到底是曾陪着永和大长公主理政的人,才华定是出众才能成为内舍人。如果这位能够陪伴在长公主身边,那对朝政来说也不是多有益处?”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臣妇不久前终于找到了这位内舍人,她如今人在永济府,嫁的夫家姓孟。” 第101章 报复 重创长公主监国制,对昌安真的没有吸引力吗? 当然不是! 只是在她的人生里,没有真正见识过监国公主,只闻她们的风采传说,到底是没办法办成事的。所以即便是顺和几次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她都略过了。 因为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做这件事。 但现在高娴若说的是真话,这个曾跟过永和大长公主辅政的内舍人,果然还活在世上,那么监国公主制的恢复或许也不会再是想象了! 不过,昌安再度看向高娴,问她:“你为什么要去找这个人?” 高娴跪在地上表白心意道:“长公主,臣妇有罪!臣妇是有私心的!” “长公主知道,云家本是开国侯爵,又出过章献皇后,本该是一等一的勋贵人家,可是子孙不孝,导致爵位被夺,所以臣妇这样的小户女才能嫁入云家。臣妇不是高门出身,也没能力帮助云家重得荣宠。可是臣妇有了孩子,为子计长远,臣妇知道,依靠夫君是靠不上的,故而开始游走官宦之家,只求之后能让我的儿女有些出息。” “但不成想上天眷顾,竟让臣妇能够与长公主您攀上关系,还得您看重,将夏莲姑娘嫁给小叔!这番机遇,臣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失的!可是臣妇也知道,只靠这门亲事,并不能让长公主再高看云家一层,毕竟臣妇的夫君实在是……” 高娴到底还是没说出评价,到底是自己的夫君,在外骂他到底也是自己丢脸,于是转头又说起另一个道:“虽然长公主将夏莲姑娘嫁给了小叔,但长公主也知道,臣妇这位小叔,人虽实在,但到底也是太实在了,不懂变通,只求不得罪人,指望他升迁是想都不要想了。” “所以臣妇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能帮到长公主。本想着若家中的祖传宝贝还在,献给公主也算是美谈,却没想到这宝贝也没有了。” “最后终于是祖宗怜悯,让臣妇看到了祖上的笔记,恰逢那时,罪人谋乱朝政,长公主一人辅政,身上担子如此之重,臣妇这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长公主找到这位严舍人!” 高娴的恭维还是这么让人舒服,但昌安却是问道:“云歈要投靠信王,你却一心要跟着我?究竟是什么原因?” “长公主,”高娴抬起头来回看向了她道:“臣妇这话可能会得罪皇室先帝和云氏先祖,但臣妇说得都是发自内心忠实之言!” “云氏之所以能出一个章献皇后,不是因为章献皇后生了太宗皇帝,而是安阳大长公主看中了章献皇后和太宗皇帝!” “开国初期,云氏的爵位和荣耀,最大的依仗不是云氏自己,而是安阳大长公主!既然安阳大长公主可以让那时的云氏成为皇亲国戚,那么如今,臣妇也想通过长公主您,让云家能够有个新的未来!” 说白了,高娴觉得,云氏一开始的发家,根本不是像云歈吹的那般,是章献皇后有大贤德,生下了太宗皇帝,所以能在高祖的太子死后成为新的太子。而是当时最有权势的安阳大长公主看中了当时还只是妃子的云氏和年纪小好把控的太宗,他们母子才能成为新的皇帝和太后。 所以云氏当时根本就是靠着安阳大长公主发家的。 既然先祖是靠着监国公主起家的,那如今她重走老路,若是能帮到昌安长公主重新恢复监国公主制,岂不是又成了第一功臣? 这不比自己那个蠢丈夫云歈想的去信一个所谓的信王府管事要靠谱得多的多的多吗! 本来这些她是不打算说的,毕竟有些事做可以,但说出来就不大好了。可是高娴如今把话说得如此直接且明了,也是拜她那个蠢丈夫所赐!她现在在昌安长公主面前,半点乔拿不得,只能老老实实。 所以昌安听到高娴的这番表白也很是满意。 可以说高娴的做法即便她不解释,昌安也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毕竟与云家做亲,一不代表她看不起夏莲,所以嫁过去一个侍女,二更不代表她看好云歆,所以把夏莲嫁去。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看中云家的人,都只有高娴一个。 而现在,高娴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故而她对高娴道:“天儿也晚了,你赶紧回去。云歈既然病了,就在家好好养病,云歆不是还有差事吗,让他先好好干着,回头也好给你儿子引路。” 高娴兴奋道:“多谢长公主!” 昌安又道:“明儿个我就让人去你那儿,你派个信得过的人,让他们一起去趟永济府!等他们从永济府带回严舍人了,你也让你女儿,哦,按辈分来说,该是我的孙女了?” 高娴万万没想到,昌安长公主居然这般看重这件事,居然主动提起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了!于是连忙道:“不敢当长公主这般看重!她就是个小丫头!” 昌安摆摆手道:“我与皇上都是太宗的子孙,你的儿女也是章献皇后的后代,我们是再正经不过的亲戚了!回头等严舍人回来了,把你女儿也送来我这里,一起让老舍人给调教调教,章献皇后若是在天上看见了,也高兴不是!” 她都这么说了,高娴自然也不敢再谦卑,于是连忙道:“那就多谢长公主了!” 昌安点点头,便让人送高娴离开。 而随着高娴离开昌安长公主府,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还有人也悄悄离开了昌安长公主府。 于是宵禁之前,宫内的皇帝林晟和辛捡便知道了,赵喜死在昌安长公主府的事情。 林晟当即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她这是再逼朕,在逼朕!” 辛捡静静看着他发怒。 因为傅准的突然入宫,导致他深夜了才回到皇帝的身边,且一回来便听到这件事。 啧! 好一会儿,林晟才重新冷静下来,他对一直没有出声的辛捡道:“我们得报复回去!” 辛捡垂头应道:“是,皇上!” 第102章 回报(上) 即便昌安的心里再是不愿,信王也仍旧回到了辅政之列,与她坐在一起,听着朝臣议事。 但只是第一天,所有人便发现,重新回来的信王再不是以往那般淡然的模样,而是显得咄咄逼人,甚至几次反驳昌安长公主。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时的昌安长公主,已经有些急了。 “王兄!”昌安高声道:“新税法已经实施两年了,这是当时我们一致同意改革的,那时你不反对,如今却要废除?朝令夕改,损的是朝廷的威严!” 信王却道:“当年同意这税法,自然是看到它的好处。可是实施两年以来,效果却并不理想,更是成为了罪人林沣的敛财工具!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这样的东西还保留它做什么?” 昌安道:“实施的人不行,我便杀了他们!如今罪人林沣一干人已经全部伏法,害虫已清,新税法如何不能继续实施?如今你说废除就废除,再恢复之前的征税法,这就不是劳民伤财了?” 信王道:“之前的税法是开国时便定下的,无论是百姓还官员都很熟悉,恢复以往之事,怎么会劳民伤财?皇妹,我们不若打个赌,你猜恢复了之前的税法,百姓会不会敲锣打鼓地欢迎呢?” 你在放什么屁?! 昌安很想骂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无奈,昌安只得看向朝臣。 而朝臣们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赞成昌安之言,尤其户部新任的两位侍郎,更是直言户部工作已经按照新税法去落实了,此时更改,极其不妥。 而另一派则站在了信王这边,说着春种都才开始没多久,户部就开始收税了,果然这新税法与民索要甚多,看来户部仍旧是之前罪人林沣的那套做派,可见这新税法是留不得的! 户部的人一听这话都要炸了,赵侍郎直接骂他们不懂政事只会胡乱说话,征税工作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户部的人全年无休,只为朝廷做事,如今却被人如此诬陷!而屈侍郎更是直接对着皇帝哭了起来,说受不得人这般屈辱,要辞官抗议!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皇帝。 林晟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既然屈侍郎这么不愿为朝廷做事,便朕便准了!” 所有人都惊到了,屈侍郎更是忘记了哭。 而信王也趁众人呆愣之际,对皇帝说道:“皇上,既然屈侍郎辞官,臣这里恰好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呢!户部郎中赵悬,在户部多年,无论是新税法还是旧税法都很熟悉。” 林晟道:“皇兄做事一向稳妥,既然是皇兄推荐的人,那朕便允了!” 皇帝虽然还不能亲政,但说出去的话到底是一言九鼎,于是屈侍郎便丢了官回了家,而赵悬接替了他的位置,与另一个赵侍郎打起了擂台。 昌安长公主回到府中时仍旧气愤不已,林晟如今的叛逆可谓是超出她的预期。本以为带走赵喜,会让辛捡收敛几分,却没想到这家伙却变本加厉地蛊惑皇帝! 她怒道:“来人!去宫里问问傅准,他是怎么看着皇帝的?”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等进宫的人都换了三茬了,傅准的信息依然没有回来! 终于在晚间时,三拨人都回来了,只是他们带回来的不是傅准的消息,而是傅准的尸体! 即便下人们再三阻拦,昌安还是去看了傅准的尸体,沉默许久后,她不顾时间是否太晚,让人套了马车便直奔进宫。 宫人们虽然都属于皇帝的仆从,但对于昌安长公主也不敢怠慢,更何况侍卫们都对长公主极其尊重,故而她进宫也是没受到一点阻拦。 林晟此时并不在自己的宫里,而是去了皇后那里。因为信王告诉他,要想彻底摆脱昌安的管控,他需要有儿子。 但昌安的怒火带到了脸面上,即便辛捡提前吩咐过了不许来打扰皇上皇后,但宫人们依然不敢真让昌安长公主在这里等上一晚,故而还是来到了皇后这里,吵闹中,皇帝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在得知是昌安来了之后,林晟竟一时间有些害怕。辛捡劝他:“皇上,长公主如此无礼,皇上您千万不能随她心意,此刻不能去见她!“ 林晟沉默了一会儿,道:“她到底是我皇姐。”说罢便走了出去。 辛捡盯着他的背影没有动,暗骂林晟软弱,着实不像他的父皇!但此时他还不能对上昌安长公主,尤其是此刻暴怒的昌安长公主,于是终究是没有动,留在这里等皇帝回来。 程雅微全程没有出声,她算是看出来了,皇帝没有实权,她这个皇后目前也只能安静。 子时,昌安长公主终于见到了皇帝林晟。 昌安问他:“傅准呢?” 林晟答:“朕也一天没见到他了。” 昌安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皇上见一见。来人,将傅准带来!” 等在殿门外的公主府下人终于听到了命令,抬着一大袋走了进来。在皇帝慌乱的神情中,他们打开了这袋子,里面躺着的正是已经死去的傅准! 昌安来时,让人给傅准擦干净了脸,但其他地方却是没动。此刻的傅准,除了脸还能让人认出,身上已经没法看了。一条胳膊没了,半边腿露着骨头,胸膛和肚子也被啃咬开了,肠子一半在里,一半在外,这般场景,不是一个惨字可形容的了。 林晟当即吐了出来。 而殿内的宫人们此时却也不大能顾得上他,因为他们也被吓得不敢上前。 林晟想要逃走,昌安却走到他跟前,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回去。 “仔细看看,皇上!这就是傅准!仔细看看,是他吗?” 林晟闭着眼睛不敢再看,可尸臭逼人,也让他的脑中不断浮现刚才所见,他想离开,却如小时候那般,被皇姐控制着不能动一下。 偏偏昌安还不肯放过他,一遍遍问他:“皇上,你看啊,这是傅准吗?” “是!是他!” 林晟大喊道。 第103章 回报(下) 林晟终于无法忍受,大喊道:“是是是!是他!” 昌安放开了他,林晟不防备,差点摔到地上。 她问他:“为什么杀他?” 林晟站稳后也终于回了一丝心智,他装糊涂道:“你说什么?” 昌安回过身盯着他问:“为什么杀傅准?” 林晟躲避着昌安的视线,“朕听不懂皇姐在说什么。” 昌安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指着傅准再度问林晟:“皇帝你看看傅准!你看看他,他浑身上下都是伤!我找到他时,野狗正在啃咬他的尸体!你看着傅准!你看着这样的他,告诉我,你不知道?” 林晟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傅准。但这样的神态无疑是告诉所有人,傅准就是他下令杀死的! 昌安失望无比,她不明白,前两年还跟她一条心的弟弟,如今为什么会跟换了人一般! 她看看周围,真是林晟被立为太子后就居住的宫殿,如今皇帝大婚了,他仍旧住在这里。 她问皇帝道:“皇上,你还记得你九岁那年,被贤妃陷害打了老七,父皇大怒之下要打你吗?” “皇姐当时不在宫里,是傅准挡在你身前,不仅替你挨下了那顿打,还找人证明了你的清白。等我进宫时,傅准却因为你陷入了昏迷,险些没挺过来。” 昌安再次看向林晟,问他:“你还记得你当时对我说什么吗?” 林晟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他忘记了。 昌安道:“你当时说,皇姐,傅准的功劳你会一辈子记得,以后一定会回报他的!” 她指着傅准的尸体道:“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让人将他活活打死,然后再丢去喂狗?” 林晟仍旧低着头,他的内心也开始受着煎熬,显然昌安的话让他回忆起了往昔,傅准对他的照看一点点都被想了起来。 他不仅想起了傅准对他的好,也想起了自己曾不止一次对傅准说过,等他登位了,会让傅准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 可现在,却也是他,让辛捡弄死了傅准。 可这又怎么能怪他?林晟想,若不是皇姐先杀了赵喜,他又怎么会生气去报复傅准? 听着昌安不断说着傅准原来对他的好,林晟终于忍不住了,对她道:“都怪你!皇姐!都是你的错!” 昌安错愕地看着他。 林晟又道:“若不是你杀死了赵喜,傅准怎么会死?” 昌安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气得都笑了。 她不屑道:“赵喜算个什么东西?我让他进宫伺候你,他却让辛捡这个妖人回了宫,还不断地在你身边挑唆!这般不得用,他如何不该死?” 林晟显然是没料到昌安会如此坦然承认自己杀了赵喜的事实。难道皇姐不该同自己一样,听到这事心有惭愧吗? 但昌安显然是没有任何惭愧的,不仅不心虚,还接着说道:“况且,皇帝你是不是忘记了,赵喜是傅准的徒弟啊!他是傅准一手带大的!向来只听说过师傅死了所以杀了徒弟的,可从来没有过徒弟死了所以要杀师傅泄愤的!皇帝你这般行事,就真不怕傅准晚上来找你喊冤吗?“ 随着昌安的这声质问,恰巧外面传来了一声响动,林晟心头大震,厉喝道:“谁?” 昌安却道:“皇帝听错了,并没有谁在那里。” 随后她又对明显惊慌起来的皇帝接着道:“皇上,我不知道辛捡到底用什么话迷惑了你。或许你不记得了,在你儿时,辛捡因为父皇看重,在宫中作威作福,与贤妃勾结一气。那时母后和母妃都不在了,你虽然被立为了太子,可贤妃得宠,所以辛捡不止一次地在父皇面前说七弟是个有福之人。后来辛捡被逐出宫,你也渐渐长大了,我不愿提起此人,所以让你忘了他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居然让他迷惑住了你!” 昌安悲伤道:“这是皇姐犯的最大的错,皇姐认。” 林晟看着昌安居然哭了起来,顿时更慌了。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皇姐哭过几次,可每次哭,都是大事发生之时。 幼时,是他两次险些被废太子之位;少年时,是父皇病危,贤妃母妃虎视眈眈,欲行夺位之时;而现在,皇姐再次哭了,他的心也再度提了起来。 “皇姐……”他想要劝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劝。 还是昌安留着泪道:“皇上,你我相依长大,我不知道皇姐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今对我这般防备!但傅准,他从我年幼时便陪在了我的身边,不仅看大了我,还看大了你!你怪我,我不怪你,你想要傅准的命,他可能也不会介意。但你万万不该让辛捡去做这件事!” “你可知,儿时傅准为了护我,几次与辛捡起过争执。辛捡那时便想要杀傅准了,若不是有母后母妃看护,只怕那时候就要随了辛捡的意了!” “若是那时傅准便没了,皇上有没有想到,后来你我逢难之时,没有傅准的保护,我们今日会是何样?” 林晟还真不知道傅准和辛捡早就有仇,怪不得,傅准死前在宫里几次要巡宫找人,而辛捡一得到杀傅准的命令,会办得如此之快。 原来竟是这样。 林晟的愧疚之意愈发深了。 昌安这边还在说:“皇上,我知道辛捡好用,不让以前父皇不会重用他,可他是条疯狗,不该重用!如今傅准死了,宫内再没有人能压制他!你若还有理智,便把他交给我。” 林晟却犹豫了,皇姐的目的果然跟辛捡说得一样。 他依旧躲避着昌安的眼神,道:“皇姐,可宫里并没有一个叫辛捡的人啊。” 昌安冷笑道:“你如今还要护着他,是吗?” 林晟没有说话。 昌安站起身道:“好!既然你说没有,那皇姐就再信你一次!傅准还有一个徒弟,名叫刘保,明日会进宫来伺候你。” “若是不想傅准真的来对你喊冤,皇帝这次就好好待刘保!当然了,若是刘保做得不好,你也可以跟我说,但千万不能如同他师傅这般,死得不明不白了!” 林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104章 严尘(上) 昌安这晚住回了自己原来的宫殿,等人都退下后,她问冯月儿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傅准会死?” 冯月儿小声道:“公主早就该清清府里的人了。” 昌安皱眉:“上次已经清理过一次了。” 冯月儿道:“傅总管和李嬷嬷都是府里的老人,府里的每个人他们几乎都记得来历。但,有时候太相熟了,反而察觉不到奇怪的地方。” 昌安道:“你的意思是,赵喜死的消息,是傅准看好的人泄露出去的?” 冯月儿道:“奴婢不清楚,只是提醒下公主。” 昌安不在乎,又问:“那你觉得这次谁来排查合适?你来怎么样?” 冯月儿摇头:“奴婢只是一个侍女,不合适。” 昌安道:“那秋实和春英?”但这个想法刚一说出来她自己就又否决了:“不行,她们也是跟着我出宫建府的,这两个也不行。” 冯月儿没有搭话,只手上不停地给昌安卸着妆。昌安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不免来气。 虽然已经认识到冯月儿的聪慧之处并开始重用她了,但聪明人有时候真的非常讨人厌! 无奈自己现在确实无人可用,于是昌安压着火又问她道:“所以你觉得有谁合适做这件事?” 似乎是听出了昌安话中蕴含的火气,冯月儿快速看了她一眼,果然见对方正瞪着自己,便也不敢再拖延,小声道:“奴婢愚见,韩侍卫好像是个不错的人选。” 韩量? 昌安疑惑:“为何?” 冯月儿有些诧异,看向昌安,却见她正盯着自己,才发觉她是真的在等自己给她一个答案。 确认了,公主跟皇上吵完架后,脑子是真的不转。 于是她解释道:“韩侍卫是韩尚书之子,自己身上也有官职,又是咱们府里的侍卫首领。虽然明面上,韩侍卫是只负责公主府的保卫,但侍卫们都属于神策军之列,神策军又本是在公主您的管辖之下。“ “所以韩侍卫虽不属于公主府,但却也是听您调遣之人,这便是要他做事的合理性。而另一点则是,侍卫们与咱们府内人往来不多,他们调查起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亲疏远近,相较也就会更公允些。” 昌安点头:“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冯月儿没有接着劝昌安长公主,她继续着手里的活儿,给昌安长公主换了衣衫后,便服侍她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昌安起得很早,并且又去找皇帝了。 而皇帝也再次躲了起来,不肯见她。 昌安轻笑,她这个弟弟还真是一如往前的懦弱。 恰巧此时刘保也进宫了,昌安便让他来到皇帝的寝宫这里,虽然皇上本人此时不在,但她还是当着众多宫人的面,教训了刘保一顿。 刘保在昌安长公主府也许多年了,这次进宫也十分明白自己的使命,故而很是配合昌安,战战兢兢地谢恩,恭恭敬敬地候着。 宫人们知道他同从前的赵喜一样,也是傅准的徒弟后,还暗暗在心里比较:这一位,同之前那位,好似是有些不一样啊。 昌安继续坐在这里,一副打算再次等着皇帝回来的架势。 好在不久之后,前边便有人来报,说是政事堂的大人们请长公主过去一趟,昌安长公主这才离开。 而在昌安长公主离开后不久,皇帝林晟便回来了。 刘保小心地觑着皇帝身后,发现好似并没有一个中年太监,此时跟在皇帝身后的太监年岁都不大,看上去也都是一副稚嫩的模样,那个辛捡,应该不在里面。 刘保猜得不错,辛捡确实不在林晟身边。 昨晚昌安的话到底还是影响到了林晟的内心,虽然他觉得报复昌安没有错,但让辛捡这个傅准昔日的仇人去虐杀傅准,还是让林晟的内心有了愧疚。且辛捡的确过于霸道,林晟仔细想想,发现自己最近也愈发难以控制他了。 故而决定这段时间先冷落他一阵。 半个月之后,严尘到了京城。 当然,她到了京城也是需要先修整一番,然后才能来见昌安长公主。 而高娴正在跟昌安说着严尘此人。 “严尘幼时被选进宫成了宫女,十岁时被选入了尚思殿,十六岁时被调到了永和大长公主身边,四年后便成了内舍人。” 尚思殿是处在后宫与前宫之间,旁边便是崇文。因开国时,安阳大长公主做了监国公主,身边缺少帮忙理政之人,可她到底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子,不能组建自己的臣子队伍,加上她本人又不愿用太监,于是便开始重用宫女。 后来监国公主有了继承,安阳大长公主将它形成了常态,于是得到重用的宫女渐渐也有了官职,虽不是朝廷里男子那般的官职,但也区别于后宫嫔妃等级,而是比太监等宦官更有实权的宫中女官。 既然有了官职和权力,那么女官就不是谁都能当的,于是选拔制度也应运而生。 因为安阳大长公主任用第一批宫女时,让她们先去了尚思殿学习,所以后来尚思殿便成了选拔及培训女官的地方。 在监国公主制还存在的时候,尚思殿可以说是所有宫女都想要去的地方。 当然现在的尚思殿早已经荒废了。 高娴这边还在继续说着严尘的情况:“严舍人二十五岁时,永和大长公主过世。只是在她过世前一个月,不知为何,将严舍人嫁了人,且在严舍人离开京城后,也没有再任命新的内舍人。而继承的监国公主,常宁大长公主也没有提拔新的内舍人。于是严舍人便是最后一位内舍人了。” “严舍人嫁到了永济府孟家,这家在当地也算是书香之家,只是严舍人的丈夫并没有出来做官,而严舍人嫁人后也与京城这边断了联系,当地人只知道孟家娶回一个有钱的媳妇,却不知道严舍人原来的身份。故而现在的孟家,没有一个官身,虽还有些财富,但也并没有很富裕。” 昌安点点头,“若这位严舍人当真有才,之后提拔下她的孩子,倒也不是不可。” 高娴听了这话却面露古怪之色,她想了想还是对昌安长公主道:“公主,严舍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孟家下一代们,都是严舍人丈夫的妾们生的。” 见昌安长公主看向她,她进一步解释道:“严舍人曾先后生下过三个孩子,但都没有活过八岁。” 第105章 严尘(下) 孟家老夫人的命不是很好。 永济府很多人都这么说。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孟家在当地也算有名,祖辈置办的产业可保着子孙几代人不用发愁生计问题。而现如今的孟家老太爷,也就是原来的孟家二爷,孟究更是个有福气的人。 生来吃喝不愁,家里又给娶了个嫁妆丰厚的媳妇,后来美妾如群,儿女双全,中年大哥死了,他继承了家产,晚年儿孙满堂。 其中,他娶的媳妇便是“低调”嫁来的严尘。严尘的姓名除了当时她的公婆外,无人知晓,但她嫁来时抬的嫁妆之丰厚,还是引发了全城轰动。 可这位私产颇丰的夫人,却一个亲生孩子也养不住,只能放任自己的丈夫纳妾回家,最终养了一群庶出子孙。人家四世同堂,但满府的人却没有一个跟她有亲缘关系,等她百年后,那些私产还要留给这些没有血缘的孩子们。所以人们都说,这孟家老夫人的命啊,是不大好的。 而这些都是外人的猜测,严尘本人并不这么想。 在体验了精彩纷呈的前半生之后,严尘被公主们带出了宫,还被嫁了人。她本以为自己剩下的人生就在相夫教子中度过了。却不想这个体验在她身上会如此不适。 生了三个孩子,却一个都没能养大,白发人先送黑发人后,她再也没有了生养孩子的打算,也没有兴趣再陪着丈夫扮演贤妻。 所以丈夫纳妾她不管,妾室生子她也不管,甚至庶出孙子都要生子了,她也没兴趣去看。 别人总说,老太太您看,就因为您好性儿,他们就都在算计您的财产呢。可严尘自己却没有很在意,毕竟她这一辈子荣华富贵也都享受了,那些嫁妆即便在她死后给了不相干的人,她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她在意的,是她年少时的理想被迫中断,是她的后半辈子,和大魏许多女子一般无二。 可以说,嫁人后的生活才是她绝望的源头。 所以在昌安长公主的人找来时,严尘原本死人一般的心,突然就活了起来! 严尘当即就决定,要回京! 即便她还不能确定昌安长公主要她做什么,也不确定监国公主是否会再度出现,更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能重回尚思殿。 但无论如何,她要回京! 所以丈夫的阻拦与谩骂,她都不在意,那些带不走的嫁妆她也不想要了,她满心只有回京,回到一个手中握有实权、需要她这个曾经的内舍人的公主身边。 自然,当她被人带入京城,即将踏入昌安长公主府时,来接她的人也对她说了,她留在永济府的私产,长公主已经命人看管起来了,那些东西到底要怎么处理,全听严尘自己的。 严尘自然明白这是昌安长公主再一次对自己示好,故而内心也愈发肯定,这位长公主想要恢复监国公主制的决心。 明白了这一点,严尘便也选定了,自己见到昌安长公主时要说的重点了。 昌安是在内院门口处亲自迎的人,将人带到了会客厅后,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严尘。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老妇人,这位妇人看上去年岁很大,可走起路来稳稳当当,腰背也挺得很直,仪态大方得体,一眼便知,这是宫里的规矩。 昌安知道严尘今年五十多岁了,但从外表看有些更老,可精神上却又年轻一些,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些矛盾。 再一联想到,高娴说的,这位严舍人自己一个亲生孩子都没养活,反而是养大了一群庶子庶女们,想来这种生活很不得志,才让她看上去这般老态。 而现在打起精神来见自己,再加上宫中的礼仪规矩没忘,所以从精神面貌上来看,又是年轻的。 自己想通了后,昌安对行完礼的严尘客气道:“请坐,严夫人。” 严尘听到这个称呼,面色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内心稍有遗憾。但她并没有很纠结这点,毕竟物是人非,如今监国公主都没有了,也就更没有内舍人了。 “夫人一路上可还顺利?” 严尘点点头:“一切顺利,多谢公主照料。” 昌安笑道:“夫人是伺候过永和大长公主的老人了,您也就是我的前辈,我做的也都是该做的。” 严尘道:“长公主客气了!我不过是帮着大长公主做过些小事罢了,那些也都是我该做的。” 昌安又道:“夫人不必客气!虽然夫人在京城时我还未出生,没能领略永和大长公主和夫人您当时的风采,但有些事情我也是听过一二。” “哦?”严尘道:“不知公主听过哪些事呢?” 昌安笑笑,却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又问:“夫人再回京,可发现京里有什么变化吗?” 对于昌安的不接茬,严尘有丝丝失望,但也猜到了这位不会轻易跟自己提起监国公主的事情,于是也顺应着她的话答道:“京城的景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老身年纪大了,记得的故人,恐怕是都不在了。” 昌安道:“哦,还有哪些故人,夫人不妨跟我说说,我也帮夫人找找他们。” 严尘道:“那便多谢公主了!比如说公主现在住的这里,老身记得旁边那宅子原来是老丞相的宅子,因为连着住过两家,都出过丞相,所以那时许多人都想买这宅子沾福气。只是现在成了驸马府,想来现在京里也是没有这个说法了。” 昌安眼色微闪:“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我还真是没听说过呢!只是记得这宅子连着更隔壁的陈府是一处,都是父皇赏给陈家的。” 严尘道:“先帝对陈家的喜爱,老身在永济府时也听过一二,却不想这陈嘉却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居然做出诅咒皇室的死罪来!” “可公主,老身还有一言要告知公主。” 昌安道:“夫人请讲。” 严尘道:“驸马是陈嘉的儿子,陈嘉不敬皇室理当处死,怎么驸马居然还是驸马?驸马没能发现陈嘉诅咒皇室是不忠,没能约束好自己的父亲是不孝,这般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还能做驸马,这不是让朝廷蒙辱、皇室蒙羞吗?” “依照大魏律法,应当剥夺驸马名号,除名皇室成员,并赐死!” 第106章 强势 严尘的话犹如一顿棒喝,让昌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陈嘉是因为诅咒皇室的罪名被处死的,怎么她就信了宗室那帮老不死的话,非得跟他们死磕,要先跟陈敬和离了才行呢? 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用律法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呢? 昌安立刻收了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呵斥了一通周围的侍女们,让人忙活着去严尘身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仿佛她这么一小会儿就变成了什么大贵人,殷勤得很。 面对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对待,严尘却适应良好,早在进府之前,她便想得很清楚,昌安长公主叫她来京里,绝不止只是想看看最后一任内舍人这么简单,那她究竟想要什么,严尘能猜到,但她不能确定,也没有办法去问。 但严尘能做的,便是向昌安长公主展示自己的能力。 她还没老,本事还在。 虽然她在永济府当了这么多年的普通老妇人,但她却时时关注着朝堂之事。 即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她也依然是那个能为监国公主们分忧的内舍人! 那她该怎样为从未见过面、打过交道的昌安长公主提供自己的价值呢?从哪里入手会比较好呢? 说实话,严尘直到今天早上都还没有想好。 直到她注意到昌安长公主府的隔壁驸马府,又问了身边来接自己的人,严尘这才知道,原来昌安长公主居然还跟陈氏那位是夫妻呢! 故而当即决定,便由此切入了! 而从现在自己的待遇来看,她刚才的表现,也确实打动了昌安长公主。 但严尘看到昌安长公主仅仅因为自己出了一个这样简单的解决办法,便变得这么高兴,内心却更觉得可悲。 才过了多久,公主们居然被养成了如今这般无知的模样! 严尘自己年轻时在内舍人,这个第一女官的位子上曾经呆了五年,可这个位子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要知道,在监国公主最开始设立的时候,辅佐安阳大长公主理政的可是丞相!只是后来这些朝堂官员们忌惮公主们,开始与监国公主口心不一,于是公主们也便不再与他们事事交心,转头培养起女子来为自己做事。 而最初的女官们,则以勋贵夫人和宫嫔们为主。 尤其勋贵夫人们,她们出身名门,又是大族教养出来的,学识、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她们与勋贵之后们联姻,帮助这些世家们培养后辈们。 但监国公主们觉得,这些夫人们只在家中相夫教子,真是大材小用了。 于是国公夫人、侯爷夫人,越来越多的勋贵夫人们开始频繁出入宫廷及监国公主府,朝堂里的文官们坐不住了。 因为这些勋贵夫人们,明显比她们的武官丈夫们难对付太多太多了。 可要对付她们,就得先除掉监国公主们。但要是能除掉监国公主,朝堂里有一大半的官员要跟着倒台的监国公主们倒霉! 于是他们转变思路,开始大肆宣传勋贵夫人们不守妇道,又接连造谣这些夫人们与哪个外男有私情,最后这些夫人们不堪其扰,夫家也开始限制她们出门,于是能在监国公主们身边做女官的夫人们越来越少。 也就是这样,监国公主们才开始去培养完全属于自己的女官,即从宫女中选拔。 严尘便是从这样的培养选拔中成为了内舍人的。 她还记得自己曾听带她的师傅说过,监国公主已经不如前些年威风了,被限制的也是越来越厉害。她年幼时并不能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直到后来到了永和大长公主身边,她才逐渐理解了这句话。 永和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姑姑,却不是亲姑母,而是堂姑母。因为先帝的爷爷并没有活到成年的女儿,所以永和大长公主才会被挑中成为新的监国公主。 可监国公主们也并不是以血缘来操纵朝政,所以是不是皇上的亲姑姑,其实并不重要。 但先帝与之前的皇上不一样。 他是一个强势的皇帝。 即便那时他还年幼,不能亲政,但展现出的天赋和手段,都让永和大长公主这个监国了许多年的公主有了限制。 在永和大长公主快要死的时候,虽然仍旧培养了两位公主作为监国公主,但她已经预见到,这两位监国公主的权力,恐怕是不能握住的了。 于是她死前将严尘打发嫁人,还帮她隐姓埋名,就为得是不让人能找到她。 严尘听从了永和大长公主的所有安排。 果然,在永和大长公主死后不久,先帝彻底掌权,监国公主也在之后不久消失了。 严尘那时已经是个普通不过的妇人了,她只知道,继任的两位公主是病逝的,但在她的记忆中,两位公主的身体一直不错,她也实在想象不到年轻的公主是怎么能一夜间病逝的。 那两位,可都是先帝的亲姐姐啊! 但她感受到了先帝独掌大权的决心。 只是她没想到,监国公主制会消失得这般无影无踪。 如今的昌安长公主,辅政四年,却连大魏律法都没有了解清楚,不过是件婚事而已,在先帝死后四年了,她却仍旧摆脱不掉,与当年公认的执政柔和的永和大长公主,都无法相比,这样的公主,真的能恢复监国公主吗? 昌安问她:“夫人,若我要除掉陈氏余孽,该怎么做呢?” 严尘道:“对付此等余孽,公主不必多言,直接传言宗正寺去办即可,有大魏律法在,宗正寺不会不办,也不敢不办!” 昌安点点头。 严尘又道:“只是等宗正寺清理完此事后,公主需要让政事堂的相公们去训斥一番宗正寺。毕竟明知律法却不管,这是他们失职!” 看着昌安有些震惊的模样,严尘内心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昌安长公主没有学过,那她便教教这位该如何强势! 第107章 行动 严尘还是内舍人时,她的办事风格便是出了名的简单又粗暴。 毕竟在握有实权的监国公主手下做事,她不需要忌惮任何人。且她如今又添了年岁,更是不喜欢弯弯绕绕,只喜欢直击要害,一把拿下。 譬如现在,她告诉昌安长公主如何摆脱陈敬这个仇人驸马,法子是简单的,但动作要是迅速的。 她没有让昌安长公主等几日再去做这件事,而是立刻让她叫来了人,直接去宗正寺吩咐,然后盯着宗正寺把事情火速办完。 宗正寺若是不听怎么办? 严尘道,公主此举合规合法,这事本就是宗正寺失察了,现在去办正是补救,宗正寺如何不做? 那宗正寺若是拖着此事怎么办? 严尘道,宗正寺要是人手不够,公主大可以让府内的侍卫去协助他们做事。 于是就这样,昌安长公主府的侍卫们带着传话人直奔去了宗正寺,等他们押着宗正寺把陈敬带回去关起来,又将他的名从皇家中除去后,其他人才知道这个消息。 宗室中的老一辈,如康王等人听说了此事后,便赶着去宗正寺问责,刚要大摆架子训斥寺正安郡王林济不敬先帝,竟敢私自违背先帝的赐婚旨意并关押驸马,结果他们的斥责还没开始,政事堂竟然也来人了,敢在他们之前训斥了宗正寺,竟让不敬皇室、不忠不孝之人霸占驸马之位如此长的时间,故而宗正寺上下皆有失察失职之过! 来传话的人口齿利落,将大魏律法与陈氏一族的罪过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康王等人没有说出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宗室老头们面色不虞,想说政事堂这帮人是在胡说八道,可是大魏律法他们即便不了解,也知道,怎么会有人敢假冒它的名义呢,更何况是这群朝廷命官们! 安郡王倒是全程镇定,送走了政事堂的人后,又好声好气地来听康王等人无由来的埋怨,最后将他们送走。 只是等康王这群人走了之后,林济才喃喃自语道:“昌安这是从哪里找来个这么厉害的人啊!” 是的,其实他早就知道昌安能用这个法子摆脱掉陈敬了,但从他到了宗正寺到现在,他从未提过此事。 虽然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寺正的位子是靠昌安才能坐上并坐稳的,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到底也是个刚有了实权的郡王,朝内有个辅政公主可以,但若是有个完全自由了的监国公主,那就就不大好了。 所以对于昌安的婚姻,他从未吱过声。 其实也不止是他这样,朝内很多人都没有对此说过什么。就连人人都知道的,大理寺卿常环景,妥妥的公主党,他会不知道这条能帮昌安的律法吗?但他也同样没有说话。 公主自己不知道,他们便也不知道。 但现在,有人挑破了此事,昌安长公主今后恐怕要不受控了。 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昌安长公主后续的动作会来得更多更快。 昌安长公主这头刚刚让自己重获自由,并将前驸马扔进了牢里,后一日,就有人在朝堂议事中提出,同为辅政宗亲,信王能有王府长史等官员相助,为什么长公主府内就没有一名官员相助呢?所以他建议,最起码要为昌安长公主配置三名参事以及一名御史。 顿时朝堂大惊。 年轻的官员们惊道怎么此事他们以前就从未想过,但年长的官员们,尤其是经历过监国公主时期的官员们,就不免对昌安长公主的戒备之心大起。 配置官员,历来都是只有太子以及实权亲王才有的待遇,如今居然要给公主配置? 还是在皇上大婚后要亲政了的时候,给昌安长公主配置官员? 昌安长公主这是准备要干啥? 不会有人跟着站队的? 然后他们就看到,提议此举的官员之后,又有一群官员站出来说附议。 而高台之上,小皇帝林晟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虽然上次因为傅准的事情,他愧疚着躲着昌安许多天,也对辛捡生出了疏远之意。但到底昌安还是不肯还权给他,所以没多久,他又让辛捡回到自己身边伺候了。所以这几天他可没少听辛捡说以前那些监国公主们在时有多嚣张,而现在昌安又公然在朝堂上要给自己配置官员,这不就是明摆着要做监国公主吗! 皇上不高兴,信王不高兴,那么就还有许多人也不同意这事。 于是另一名官员立刻站出来反对说,亲王配置官员是应当,但没听说过公主府给配官员的。 但提出此举的官员早就准备好了,立刻回他道,说大魏自开国以来,诸多大长公主们身边都有配置过官员,昌安长公主怎么就不能呢? 但反对者又说,大魏的公主府配置官员,那是因为那时需要监国公主,如今又不需要监国公主,所以昌安长公主不需要。 可那边却道,昌安长公主如今是辅政公主,信王是辅政王,两人必须配置相同才行。 但反对者根本不认可,王爷跟公主怎么能一样呢? 于是两边越吵越厉害。 林晟越听越烦,看向信王,期待这位皇兄能给自己一点意见,却发现对方正死死盯着昌安。 当然,昌安也看着他。 刘保看看下面吵成一团的官员们,再看看前面安静得可怕的皇帝、信王和昌安长公主,终于他站了出来,高声喝止他们。 “肃静!” 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场下的官员们终于注意到前面三位的脸色不对,一时间便更安静了。 终于,一直没有说话的昌安说话了。 “从前,我与王兄皆无从官,概因罪人林沣曾说,我二人年青,不便过多参与朝政。如今看来,却是他狼子野心,怕我二人与官员多交往识破他的阴谋!如今林沣已经伏法,王兄也回到了朝堂中,既然王兄已经配了从官,我若不配,岂不是会让王兄担上与罪人林沣一样的骂名?” 第108章 杀人 昌安早就看出来了,这群朝臣们啊,对她跟对信王完全就是两副面孔! 对她就是这不行那不合规矩,对信王呢,不过是刚刚回到朝堂,就又是配属官又是视他为首,虽无摄政王之名,倒是快有摄政王之实了! 昌安不禁看向自己那个蠢笨的皇帝弟弟,难道他还没发觉,相比起自己,这个信王对他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吗? 为了防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居然与虎谋皮!昌安不禁冷笑摇头起来,他还真是一如小时候一样笨啊! 这个跟她离心的笨弟弟,看了就心烦! 昌安转过头,却正对上信王。 信王对她笑了下,随即看向下面的朝臣道:“昌安长公主说得有理,我与她俱是辅政之人,且她辅政四年未有过大过失,如何配不得属官?本王倒觉得三个参事一个御史有些委屈长公主了,不若再多配几人如何?”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信王又转回头重新看向昌安,昌安对他这挑衅简直上火! 刚想答应他的话,却被下面一人打断! “不可!此举不合旧制!” 昌安转头一看,居然是柳颢! 其他朝臣们也惊到了,这不是昌安长公主的人吗,怎么现在向着信王说话呢? 柳颢却无视众人的眼光,直言道:“以往辅政的公主们,最多便是三参事一御史的配置,如今长公主若是超过了,岂不是违矩了?” 昌安松了口气,其他朝臣也不再看他。果然,柳颢还没背叛昌安长公主呢。 以前的监国公主们是有从官,但确实如柳颢所说,从安阳大长公主开始,从官配置一直是三参事一御史,若是昌安长公主真超过这个配置了,那一向反对她的朝臣才是找到了新的攻击方向,可以揪着这点将她拉下来! 所以柳颢的这番阻止,不仅封住了信王的口,也让刚刚被信王挑衅到有些冲动的昌安重新冷静了下来。 昌安这边将给公主府配从官的势造了起来,信王想要她扩大从官人数以反压的想法也没能实现,最终再经过一轮扯皮之后,皇帝林晟不情不愿地同意了给昌安长公主府配从官的要求。 昌安回到府中,看到严尘在与李嬷嬷说着话。 自从傅准死后,李嬷嬷也一夜间老了十岁。也是在看到傅准枉死的惨样后,李嬷嬷跟昌安长公主哭诉,自己以前不该跟他争一时之气,几次都误了公主的事…… 一直觉得自己年纪比傅准大,想来会比他先走,却没想到竟是他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总觉得精神不济,想来也是年纪大了…… …… 类似这样的话说得多了,昌安也不免对李嬷嬷生出些厌烦的情绪来。毕竟她和傅准都是自幼陪着自己的,自己能走到今日,他们两个也是功不可没。而现在傅准死了,她更想李嬷嬷能多陪自己一些时间,却不想李嬷嬷如今却越来越颓废。 故而这段时间昌安也开始躲着她了,李嬷嬷身边的小姑娘也理解不了她,于是等严尘来了后,李嬷嬷便拉住她了。 只可惜,严尘虽然年纪比她大,但心态比她好的可不止一点。 李嬷嬷说自己年纪大精力不济,严尘就说那她就该回去休息,少到处串门; 李嬷嬷又说可惜傅准竟然死在了自己前面,严尘就说人都死了你就该想想怎么给他报仇; 李嬷嬷最后只能说自己是个无用之人,严尘就说那你运气挺好,即使是个无用之人后半辈子也不用发愁,因为有公主给她养老。 于是昌安回来的时候,李嬷嬷已经被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最后还是昌安照顾了下李嬷嬷的情绪,让人带她出去安抚了一番。 再看严尘事不关己的神态,昌安知道,这位的脾气可真不是一般的怪!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虽然与严尘相处没几天,但这位的脾气直来直去,倒也让她放心得很。 严尘见昌安坐下了,便对她道:“长公主今日这般有耐心,想来是从官之事进展顺利。” 昌安笑容一顿。 这严尘,聪明是真聪明,但看得明白你别老说出来啊!昌安每次有点什么心思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一点隐私都留不住,着实让人心不安! 而严尘此时却仿佛又看不出昌安的脸色了,只是说道:“长公主,老身还有一事要跟您说。” 昌安道:“老夫人请讲。” 严尘道:“老身刚刚细细听了下傅总管之死,总觉得里面蹊跷甚多。” 昌安顿时神情一凛,“怎么说?” 严尘道:“公主,傅总管是您身边亲近之人,他的身份宫内谁人不知?且他当时进宫也是您直言过的,要他伺候皇上的,可是这样的人却在宫内没活过几天,这事难道公主就没有细想过吗?” 昌安:……怎么会没有细想过?能在宫里杀了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除了皇帝本人授意还能有谁?当然了,定然是那辛捡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她迟早有一天把辛捡给千刀万剐! 但她自己想得明白,却不喜欢有人明白指出来,毕竟这事是她跟皇帝之间的事! 于是昌安神色不虞地盯着严尘道:“老夫人,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可严尘却道:“公主误会老身的意思了。既然公主不理解,那老身就直言了。” “据老身了解,如今宫内侍卫首领与神策军将军都是公主提拔上去的,可这两位对宫内发生这般大的事情,却没有及时告知公主,公主就不觉得奇怪吗?” 昌安立刻明白了,顺着严尘的话她不禁想到了更多,“你是说……” 她自己有些不敢说了。 严尘却正了神色道:“公主该是好好清理下人手了。” “为首者,不可不有威严。公主,不是老身多嘴,只是公主的性子过于好了,难免会让人生出轻待之心,且公主又是女子,这些官员们是男子,本就在心理上会不服公主,所以公主对待他们,更该严厉些才是!” “军中既然出了二心的人,公主就该杀人立威才是! 第109章 刺客 与人之间的相处自古以来也是很奇怪的。 你对别人强硬些,他们会说你这个人强硬难相处;可你若对别人柔和些,他们又会觉得你好欺负可拿捏。 四年前林晟刚刚登基时,昌安为了保住弟弟的位置,对不服有反心者皆是雷霆手段,可等这两年皇上的位置也稳定了,她的手段也温和了,这帮官员们反倒觉得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竟然到处想着欺骗隐瞒她了! 负责皇宫守卫的神策军,从首领将军到副将再到皇帝身边的侍卫首领,都是昌安以为的自己人。可就像严尘说的那样,他们看着整个皇宫,傅准被辛捡带走,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可他们明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却等到傅准被扔到城外后才告知自己! 然而等到自己进宫找完皇帝之后,神策军首领将军也只是跑来跟自己请了个罪,而她也真的没有跟他计较,如今想来,恐怕对方对这个结果也是得意得很! 想通这些的昌安不禁冷笑,看来,她还真是不能温和待人呢! 当即也对这些人起了厌恶,便问严尘道:“那依你之见,这些人我该如何杀呢?” 严尘道:“他们是保护皇宫的人,若是宫里有了刺客,他们自然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有了刺客,便能顺着这线,杀任何想杀之人! 可昌安却立即道:“不行!” 严尘没想到,这么简单高效的法子会被昌安拒绝,当即便追问:“公主,为何不可?” 昌安脸色臭得很,心里暗骂这老太婆果然跟她不是一条心! 昌安身后的冯月儿便替她说话了:“老夫人,这个行为对皇上不利!” 严尘看向昌安长公主,见她眉眼间果然露出的是怒意,心里暗惊这长公主对皇上弟弟的情谊,也暗叹这皇帝果然无情,有这么为他着想的姐姐,却还是变成这样相斗的局面。 但事情还是要做的,且除此举之外,也没有其他好的法子去动神策军了。 于是她劝道:“公主,此举自然不会真的伤害到皇上,只需要让宫里出现这个变故即可。若是公主不放心,大可以让那‘刺客’去袭击旁人。” 昌安脸色稍缓,问道:“谁?” 严尘道:“皇后。\" 昌安看着她。 严尘见她没了刚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便继续道:“宫中人多眼杂,皇后新进宫不久,她那里人多眼杂,只要趁着皇上不在皇后宫里时,有‘刺客’去那里引起下骚动就好了。” “皇后地位仅次于皇上,遇到了这样的大事,神策军同样是没有办法推卸责任的!” 昌安的脸色已经重归平静,但仍旧没有说话,严尘说完后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答自己,不禁有些不耐,“公主?” 冯月儿却又站出来了,她对严尘道:“老夫人,公主有些乏了,您先回去。” 严尘又看向昌安,见她果然也顺着冯月儿的话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累到了一般。 如此严尘也不好再待,只得告退。 可等严尘走之后,只剩下冯月儿在内室陪自己,昌安却又开口说话了。 “刚才那事,你觉得该怎么办?” 冯月儿在昌安长公主身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能看出来严尘看不出来的事情。 严尘刚刚的提议,长公主不止心动了,现在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做了。 而身为昌安长公主身边的得用之人,傅准没了,李嬷嬷不经事了,那她冯月儿现在就得充当这个做事的人了。 事实上,最近冯月儿也的确在接触府内与宫中联络之事。 所以刚刚严尘提议此事时,她便已经在脑子里盘算着这事该如何去做了。这会儿昌安问起来,她便回答道:“回公主,刘保这两天刚传回府内消息,说如今宫内他已经拢住了皇上身边的那群宫女太监们,只是辛捡被放到了皇后身边,所以皇后那里的情形,他现在倒有些使不上劲儿。” “但奴婢记得,以前顺和长公主曾经跟公主说过,皇后身边的许嬷嬷与她关系很不错,所以皇后那边的事情,不妨可以问下顺和长公主。” 昌安没有说话。 冯月儿便明白,昌安长公主这是在担心顺和长公主。 自然,不是担心顺和长公主会被牵扯进来,而是昌安长公主不信任顺和长公主,毕竟人多嘴杂,万一这事被暴露出去,反噬到自己身上。 但对此,冯月儿的态度却是不同,她劝昌安道:“公主,其实顺和长公主几次三番对您示好,便是早就存了帮您恢复监国公主的心思。且根据刘保在宫内调查得到的情况,顺和长公主虽然在宫外没有什么交好的官员夫人,但在宫内,不少宫女主事都与她关系甚笃。” “奴婢愚见,若要做成皇后那里的事情,恐怕是少不得顺和长公主帮忙的。” 昌安冷笑道:“宫里还是真是个大漏斗!” 又过了好一会儿,昌安才道:“既然如此,那这事便交给你去办。” 冯月儿有些诧异,抬头看了下昌安长公主,却见对方又闭上了眼睛,便明白,这是真的要把这件事交给自己了! 这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的考验。 冯月儿给昌安长公主磕了个头,便叫来了外面等候的春英等人,让她们伺候昌安长公主休息,随后自己便也出门办事了。 第二天晚上,宫里便乱了起来。 皇后深夜遇刺! 许嬷嬷和张嬷嬷一左一右护着皇后程雅微,大喊着要请太医来;宫内的侍卫也紧急调了更多人来到这里,神策军的首领将军在皇后宫外神色不虞,让人去各宫搜刺客;而皇帝林晟也从一个美貌宫女身边起身,正准备去看看皇后,却被刘保以安全为重给劝了下来。 辛捡站在宫门内看着宫门外的侍卫们,直觉此事不简单。 第110章 顶罪 出了皇后遇刺这样的大事,昌安长公主与信王自然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皇宫。 此时天已经大亮,神策军的首领将军马集正站在皇帝林晟身后。 昌安长公主与信王同时到达,昌安上来便问马集道:“刺客抓住了吗,可查到幕后是谁主使了吗?” 马集羞愧的低下了头,“回长公主,下官无能!未能抓住刺客!” 昌安冷笑道:“这么说,你们居然让那刺客跑了?” 马集说不出话来。 信王则转向脸色阴沉的皇帝道:“皇上,您没事?” 林晟脸色苍白,摇摇头:“朕无事。只是皇后…她,有孕了,如今受了惊吓……” “皇后有孕?” 昌安道:“那目前皇后如何了?可有太医在照料?” 林晟道:“太医都过去了,只是皇后惊吓过度,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孩子……”他看向信王,语气间都带上了一丝哽咽,“皇兄,好不容易皇后有孕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说朕怎么这么倒霉?” 信王叹了口气,刚想安慰下皇帝,便听到旁边一声呵斥:“马集!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将神策军交给了你,你就是这样保护皇上皇后的吗?” 马集立刻走出来跪倒在地,请罪道:“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林晟转头不想看见他,“若是皇后与腹中的皇子有半分差池,朕绝对不会轻饶你!” 信王道:“皇上,不妨让马将军戴罪立功,尽快查明刺客是谁才是关键啊!” “皇兄说得正是呢!”昌安插话道:“皇上,宫内从未出现过刺客,此次皇后遇刺定然不简单,先不说那背后之人是谁,但现在宫中并无嫔妃,他敢直接冲着皇后宫中来,便一定是冲着皇上您来的啊!” 林晟闻言,脸又白了两分。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也想了许多。这些日子因为自己一直想要个孩子,所以基本都会来皇后这里过夜,这是宫里众人都知道的事情。若不是昨夜他临时起意看见了那个宫女,恐怕遇袭的还真不一定是皇后! 究竟是谁,想要自己的命? 林晟看向昌安,会是自己的亲姐姐吗? 可看她眼底的担忧不是假的,更何况她如今能是辅政公主,全因为自己是皇帝的缘故,虽然近日她的心思越来越大,但再大也不过是求一个监国公主。但若是自己死了,也没孩子,继位的只能是自己的兄长或弟弟,但无论是哪个上位,他们与昌安都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所以她也不会再是辅政公主。 那么,会是信王吗? 他毕竟是自己的兄长,父皇的长子,而且,他的长子都已经快十岁了。 但信王近来都在为自己谋划出策,看上去没有一点反意啊! 林晟的脑子混乱无比,他现在是真的有些不知道信谁了。 偏偏这个时候,昌安又道:“奇怪,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和嬷嬷何在?皇后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们竟一点罪责都不想担吗?” 林晟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自他到了皇后宫中,除了一群小太监小宫女外,是没有看见辛捡和皇后身边那两个嬷嬷啊。 辛捡也就算了,他要躲着皇姐,怎么那两个嬷嬷也这么没有规矩? 昌安道:“嬷嬷们也就算了,此时要陪在皇后身边,怎么掌事太监不在?” “马集!”昌安道:“你去,把掌事太监给我抓来!我倒要看看,他是做了什么通天的功劳,这个时候居然还敢躲懒!” “皇姐!”林晟拦道:“此时皇后在受苦,身边少不少伺候的人,若要惩处还是再等等。” 昌安却道:“皇后身边不能缺人,自有嬷嬷照料,一个太监,既无资格进内室陪伴,又不会医治,且这宫门守卫也是他的职责,此时不叫他来,还等什么?” “马集,你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 马集有些犹豫,但见皇帝明显拗不过昌安长公主,只能看向信王。 信王心头一跳,直觉不好,果然听见昌安朝他道:“皇兄,马将军看着您呢?怎么,皇兄觉得我说的不对?” 信王连连摇头:“皇妹说得在理,怎会不对?马将军,还请你去将掌事太监带来。” 一个太监而已,辛捡居然敢那么高调,在宫中折腾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信王近来也很烦他,所以此刻也没有了保他的打算。 但皇帝此时却不太舍得,他对马集使了个眼色,于是不多会儿,马集带出来的太监果然不是辛捡。 昌安什么都看到了,此时看见马集居然真的敢在她眼皮底下调包,心中那一丝不舍也没了。 她笑了下,问那太监:“你是这宫里的掌事太监?” 太监身子有些抖,颤颤巍巍地答:“是。” 昌安道:“拉出去,杀了!哦,对了,让所有宫人都来看着!” 那太监没想到自己来顶罪,居然一句话都不问就要死了!顿时大惊,刚想辩解却听见昌安长公主又补充道:“皇后遇刺是大罪,何况皇后还有身孕,更是伤了国本!只杀一个太监不足谢罪,马集,稍后就去查明,让这太监的家人一起,来谢罪!” 顶罪太监一听,居然还要连累家人的性命,顿时什么都不想了,连忙喊道:“公主饶命,奴才冤枉啊!奴才根本不是掌事太监,是掌事太监辛乎,以奴才家人性命要挟,让奴才替他顶罪啊!” “大胆!”林晟怒斥道:“你怎么在朕面前随意乱攀咬人!” 太监被吓了一跳,林晟到底是皇帝,他也怕,但到底不想让家人也牵连进来,便求他道:“皇上,还请放过奴才的家人啊!” 林晟见他不再说辛捡了,心下稍安,刚打算说会赦免他的家人,却被昌安又抢到了前面。 昌安盯着马集道:“马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狡猾的奴才给杀了!在皇上面前还敢颠三倒四、不知所谓,说不定这刺客与他就有关呢!不然刺客如何这般顺利闯入皇后宫中?如此看来,他的家人也是谋逆之人,也不能放过一个!” 马集没有动,他不想卷入皇上和昌安长公主的争斗,可昌安是不会放过他的。 “怎么,马将军,我说的话你听不到吗?” “呵!”昌安笑了下,随即看向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人道:“既然马将军不肯领命,那么胡将军,你来做此事!” 皇宫北门军将军胡特立刻道:“是,属下听令!” 那太监见一个高大威猛之人几步就朝自己来了,再想到刚刚昌安长公主说的话,顿时再没有一点包庇的意思了,大喊道:“公主,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不是掌事太监,掌事太监是辛乎,真的是他逼奴才来顶罪的!” “公主!”太监爬到昌安腿边哭道:“辛乎此刻就在偏殿,求公主放过奴才!也放过奴才无辜的家人!” 第111章 收回(上) 昌安冷笑问那太监:“所以,你说的那个辛乎,在哪里?” 太监立刻指着一个方向:“长公主,他就在那里面!” 昌安道:“人都说这宫里没有这么一个人,怎么偏偏你就睡他在这里呢?” 太监道:“公主,奴才敢发誓,辛乎就在那里!若是奴才说了谎,便永世不得超生!”接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马上又道:“公主!奴才可以领着您去抓住这个辛乎!” 胡特当即接话道:“大胆奴才!岂有你吩咐公主做事的?”接着他转向昌安道:“长公主,下官可以带着这个奴才去抓人!” 昌安摆摆手,似乎不耐烦,“不过一个奴才罢了,你快去快回。” 胡特立马就拎着那太监往偏殿去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一唱一和间就已经落定了,皇帝林晟压根没有机会打断。 而刚刚在这太监闹第一次的时候,他也让人把那偏殿给围住了。于是等他们过去时,早有一个太监被看管住了! 被绑住的太监五十岁左右,发鬓花白,一向阴沉的脸上此时罕见地露出了慌张。 胡特身边的太监立刻道:“将军,就是他!他就是辛乎,他才是这里的掌事太监!” 胡特看向老太监,问他:“你叫辛乎?” 辛乎冷笑,轻蔑地转了头。 在他眼里,神策军也不算什么。 但胡特可不惯着他,走过去就给他了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后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武将的力气是足够的,胡特下手也不避讳,甚至在辛乎发出第一声叫声时就让人堵住了他的嘴。狠揍了一顿之后,看着老太监头破血流、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时,他才满意了,让人拖着他,又领着举报太监回去了。 胡特便带着被打残了的太监和被吓得不敢出声的太监,再度回到皇上面前。 他高声对皇上、信王及昌安长公主道:“皇上、王爷、公主,下官来复命了!”他踢了踢脚边那个被打得不能动的,介绍道:“这就是那个辛乎。” 林晟猜到了辛捡逃不走、会被抓,也猜到了胡特可能会对他动手,毕竟辛捡除了对自己,对别人都很傲,但他实在想不到,胡特敢将人打成这样,还敢公然带到自己的面前来! 胡特,这厮竟敢如此待朕! 信王皱眉呵斥道:“胡特!这是天子面前,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不过是让你抓个人,居然敢将人打成这样?” 胡特却道:“回信王,这厮刚才要逃走,下属们见他可疑便抓住了问,却不料他什么都不说!如此一来更是可疑,便用了刑,好在下官刚才过去的及时,不然就让他死了!” 信王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虎,虽然他没跟着一起去看,但他能肯定,辛捡绝对是胡特刚打的!而且敢这样拉着血肉模糊的人来面圣,看来这胡特是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于是打算再训斥一番,争取能借着这个由头把胡特给扒下来,结果那边昌安打断道:“这太监居然如此大胆!看来皇后遇刺与这人极可能有关!” 她转头看向林晟道:“皇上,皇后遇刺,神策军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抓不到!想来他们也很着急,所以一时不察才下了这样的狠手!但现在皇后与腹中皇子都还生死难料,神策军这样做事也是能理解的,皇上,咱们还是先审审这个太监!” 林晟看看不能动弹,都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辛捡,再听听胡特和昌安这番明明是胡说八道却偏偏句句在理的鬼话,再不甘心,也只能憋屈地认下这一切。 昌安也不等他,毕竟今天的事儿还有不少没干呢,不能在辛捡身上浪费这么长时间,于是立马道:“胡将军,可问清楚了,这个辛乎才是皇后这里的掌事太监?” 胡特还没说话,刚刚举报辛捡的太监这会儿也不傻了,立马接话道:“回长公主,就是他!他就是辛乎!” 昌安淡淡道:“那就麻烦胡将军,再去找几个宫人来指认下。” 胡特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带了几个宫女太监。而这几个人虽然不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刚才来前,胡特可是“好心”地告知了他们不说实话的后果,于是这几人到了之后,很老实地指认了辛乎就是掌事太监。 昌安道:“既然如此,那便把这个辛乎杀了!哦,对了,这个刚刚冒名顶替的也不能放过,不过既然他不是掌事太监,那就放过他的家人。” 林晟道:“皇姐就这么审都不审就要杀人,是否过于武断了?” 昌安道:“皇上,皇后遇刺,宫中不安,现在又不抓不到刺客,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安稳人心!更何况刚刚胡将军也说了,这个太监要跑,他若坦荡他跑什么?他若坦荡,怎么神策军的人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种种迹象都十分可疑,但如今我们不能因为他可疑便放过他,这样便成了我们被他们拿捏了!” “所以皇上,对于这样的奴才直接杀了便是!一来威慑宫内,二来也能给皇后一个交代,最后,我相信,神策军定能将刺客及幕后真凶抓住,这个太监并不会影响到他们。” 胡特立刻道:“回皇上,下官定不会辜负皇命,一定会将刺客抓住!” “好!”昌安道:“这才是神策军该有之样!” “既如此,胡特!还不快将这两个人拖出去杀了!” “是!”胡特回得快动作更快,在众人都未反应之时,便把两个太监拉了出去。 马集看着胡特在这里跳来跳去,很是不满,此时见昌安跟胡特更是将自己当做不存在,更是气愤,于是也道:“皇上!下官觉得这样不妥!” 林晟听到终于有人开口阻止了,心里那点希望再次升起,于是连忙道:“怎么说?” 但昌安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直言道:“瞧我,都忘了还有马集呢!” “马集,刚刚你抓错了人,这个辛乎就立刻打算逃跑,然后在你的带领下,神策军现在也没有抓到刺客,如此种种,我很难不对你有所怀疑啊!” 马集没想到这锅居然又到了自己头上,顿时喊冤道:“公主何出此言?皇上!王爷!下官绝对与此事无关啊!” “那你为何包庇这个辛乎?那刺客又为何能如此容易能进出皇宫,刺杀皇后?神策军又为何到现在都住不到刺客?” 昌安厉声道:“种种疑象,你皆不能辩明,这已经不止是失职了,而是置皇上安危于不顾!” “为正法立威,皇上,马集不得不杀!” 第112章 收回(下) “为正法立威,皇上,马集不得不杀!” 当昌安长公主说出这句话时,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皇帝林晟更是不可置信地问她:“皇皇姐,你说什么?你说,要杀谁?” 昌安长公主却十分淡定从容,镇定且耐心地对他重复了一遍:“我说,为正法立威,请杀马集!” 林晟突然慌张了起来,“这这是为何?皇姐,马集不是你的人吗?你怎么会想要杀他……” “皇上慎言!”昌安止住他的话道:“皇上,马集如何就是我的人了呢?他是神策军将军,本该是保护皇上的重臣!” “是是是!朕就是这个意思!”林晟又解释道:“皇姐,马集乃是重臣,似这般随意杀了,不好。” “岂止是不好啊!”信王接话道:“皇妹,马集原本可是你举荐的呢!这样的情谊你说抛就抛也就算了,但他现在可是朝中重臣、三品将军,这样的人,可不该说杀就杀啊!” “皇兄说得极为在理!”林晟道:“皇姐,朕还记得你当初举荐马将军时,说他忠贞勇猛,乃国之栋梁!如今虽然犯了些错,但这几年他也算恪尽职守,所以这次便让他戴罪立功!” 昌安叹气道:“没想到皇兄与皇上居然都还记得当初我举荐马集之事,也记得我当初对他多有信任,甚至因为我对他的信任,而使得你们也对他这般信任!马集,听到刚刚皇上与信王所言,你可感到惭愧?” 马集一听这话,猜测昌安长公主这是话头松了啊!看来刚刚是装出来的狠话,压根没想要杀自己啊!也是,自己可是她举荐的,是明面上的“昌安长公主的人”!不要说自己死了会对昌安长公主产生多大的影响,就是自己从这个位子上下来,昌安长公主怕是也受不住! 一个辅政公主而已,没有兵、没有武将给她做支撑,朝廷里那些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官,谁又肯听她的话呢? 想到这里,马集的心终于又安了下来,于是连连认错道:“臣愧对皇上、信王、长公主!还请皇上、信王、长公主肯让臣戴罪立功,臣一定三天内抓住刺客,还宫中一个安稳!” 见马集麻溜低头认错了,林晟连忙看向昌安,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收服的武将,千万不能死了! 可昌安长公主却冷笑道:“嘴上说着愧对皇上,我看你心中根本没有一丝愧疚!马集!若是你真有心捉拿凶手,那辛乎这个可疑太监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拿了过来?” 马集心想怎么又绕回辛捡了?不过是想卖皇帝一个面子,却不想这个死太监真是耽误他的事儿! 但该给自己辩解也是要辩解的:“回长公主,下官并不认识这个辛乎,也不知道这辛乎才是掌事太监,下官也是别骗了啊!下官既不认识辛乎,就更不可能包庇他了!” “胡说八道!”昌安厉声道:“宫中神策军分布,皇上与皇后两处的人手,都是你这个神策军首领将军亲自安排!皇后宫中太监宫女有几个,究竟谁是掌事的,你岂会不知?若是不知,便是更大的失职了!连皇后这里太监宫女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也难怪刺客能这么顺利地进来了!” 马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皇上皇后这里都有谁在伺候,他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他才知道辛捡才是真正的掌事太监,也知道辛捡是皇帝器重的人,所以刚才才想卖个好。却不想如今这个卖好却成了自己的把柄! “公主,下官,下官……”马集一向嘴就笨,此刻更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于是便看向信王,希望这位能救自己一救。 可信王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办法,故而便想到了拖字诀,便对林晟道:“皇上,马将军虽然有错,但刺客一事到底有关重大,而且马将军到底也是三品大员,因为一个太监便立刻杀了,也是置朝廷法度于不顾啊!” 林晟立刻就明白了信王的意思,于是连忙点点头。 可昌安长公主却道:“皇兄此言差矣!皇上皇后的安危是国本,敢动摇国本的人,都是逆贼!你与逆贼讲朝廷法度?呵!若他们真的懂朝廷法度,又怎么来动摇国本?” 她盯着林晟一字一句道:“皇上,您与皇后的安危一时一刻都疏忽不得!不管马集之前怎样,但今日他做出的事,一件件都极为可疑!是关皇上的安危,便万事不可放过!皇上,我知道你觉得马集忠心,但皇上难不成忘了去年,叶径与罪人林沣勾结谋逆的事情了?” 林晟神情一凛。 他知道,皇姐在看顾他性命一事上向来严谨,毕竟她是靠着自己这个亲弟弟才能做辅政公主道的。所以即便是马集这样受她信任的人,如今稍稍有了可疑之处便会这么抓住不放。 虽然信王兄跟他说,马集如今有了归诚之意,故而故意刚刚放过辛捡向自己表明。但就如皇姐说的,这宫里哪里不是神策军的人看着,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冒出个刺客来,还抓了一夜都抓不住,马集实在也是可疑! 而马集本人,此刻听见昌安长公主这么说,又见皇帝沉默,心中才明白,长公主这是真想要自己的命啊! 可是为什么?难道是长公主发现他有了别的心思? 不,不会!他对长公主还有用!他不会遭到厌弃的!若是他死了,这个位置谁能来坐? 胡特吗?就那个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货色,昌安长公主不会让他坐这么重要的位置的! 马集满脑子想东想西,可昌安却不打算让马集接着活下去,见皇帝沉默便是半答应了,于是顿时让人上来将马集捆了个严严实实,随即拖了出去。 而等在宫门处许久的冯月儿,见终于拖出来一个武将了,且准备在这里行刑时,她连忙过去,说自己受昌安长公主之命来说几句话。 这里是神策军的大本营之一,在这里处决马集,便是要让神策军所有人都知道。而冯月儿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也是要说给神策军所有人的。 她道:“马集是长公主举荐的神策军将军,本该尽心尽力保护皇上,可他心思贪婪、不念故主、不知感恩,如今公主失望、皇上厌弃,故而遭此下场!公主希望各位以马集为戒,以后千万不要犯这样的错误了!” 随后她又低下身子,对堵着嘴说不出一句话马集道:“马将军,公主说了,她能给你的东西,也能全收回来!” 第113章 真相 马集被推出来之前,神策军绝大多数的人是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事的,毕竟能跟在马集身后守在皇帝身边的,到底是少数中的少数。 但马集此人,是神策军将军,正三品的武将,又是昌安长公主的心腹,虽说如今宫里说了刺客的事情,但任谁也想不到马集会被推出来背锅,而且是直接被处决! 所以当他们刚看到马集被五花大绑地推出来且还被宣布要被杀头时,产生的第一个想法便是,难道昌安长公主这条船翻了? 多数人说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神策军很多将领都是跟着昌安长公主混的,若是昌安长公主真的靠不住了,那他们势必要为保命做出些别的选择了! 故而这个时候,在马集陡然被处决的关键时刻,冯月儿出来说的这些话就很有必要了! 也是听了这番话,他们才恍然。原来不是昌安长公主的船翻了,而是马集跳到其他船上被长公主发现了啊! 马集背叛长公主,他们很多与马集朝夕相处的人都没有发觉,但长公主却依然可以发现,看来长公主对他们是盯得死死的! 另一方面,昌安长公主在发现马集的背叛之后,能如此果决地处置掉他,丝毫不念往日情谊,可见长公主对背叛者下手之狠! 当然这件事还有一个更为隐秘却关键的信息,那便是,即使信王重新辅政、皇帝已经大婚,但昌安长公主依然拥有着最大话语权,即便是这样的高位武将,她想杀依然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当场除掉! 一时间,曾经担心昌安长公主会退出朝堂而有了其他想法的将领们都纷纷按捺住了自己的小心思。 尤其最后冯月儿那句看似马集的低声话语,更是让许多人明白,这可不是对马集说的,而是对他们这些仍能活着在神策军的人说的! 昌安长公主能将他们推上高位,也能将他们拉下来! 她绝对有这个能力! 待马集的人头落地后,冯月儿忍住自己的不适,抬头看了一圈周围,果然见威慑住了众人,这才端着架子离开了。 只是等回到马车上时,冯月儿还是不禁抚住了自己的心口,大口地呼气。 头一次见到砍头,还是这么近距离的,谁会不害怕呢?可是她不仅不能躲,还得挑起长公主府的威严,借机警告其他人。 好在她没有露怯,最后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只是等冯月儿冷静下来时,还是再一次地感慨,不愧是最后一个内舍人,下手真是果断又狠辣! 神策军的人不知道刺客是怎么回事,但作为安排执行的她还能不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有刺客是因为要借机除掉马集! 没错,马集从一开始就是严尘建议昌安要除掉的人!原因也很简单,昌安查到了马集近来与信王交往密切,再想想昌安如今对宫中把控能力严重下降,于是神策军中到底是谁背叛了昌安,便是一目了然了。 所以严尘便让昌安杀了马集立威! 但马集到底是昌安一路提拔起来的,而且现在马集对她来说还有些用处,故而昌安一开始是不同意杀马集的。 可严尘虽退出朝堂已久,但她见识过的斗争可不比昌安要少,再加上她一向理智不重情,故而对昌安再三劝说,又搬出不久前叶径背叛她,还联合林沣一起对付她的事情大说特说,昌安这才同意了。 但昌安长公主依然让严尘又选出了神策军其他几个地位不高不低的将领作为备选,也就是说,直到今天昌安长公主进宫时,她仍旧不能坚定地要杀马集。 故而冯月儿在这里等候时,也是不停地在想,公主最后到底会选择哪个呢? 按严尘的意思,当然是杀马集的效果更好,但冯月儿却了解昌安长公主,如果马集能够聪明一些,多多表现出一分紧跟昌安长公主的模样,那么他就极可能不会死。 但现在看来,马集并没有这么做。 冯月儿不禁叹息,这些费劲爬上去的人,以为自己位置高了便都是极为重要之人,但却不知,他们也还是顶级贵人们可以随意拿捏生死的蝼蚁。 至于让神策军怎么都找不到的刺客,那他们自然是找不到这个人的。 毕竟他们以为是多了一个人,但其实这个人根本就是宫里的人,而且就是皇后宫里的人,就算他们把宫里翻个底朝天,宫里也是找不出这个“多出的人”来的。 冯月儿是十分佩服许嬷嬷和顺和长公主。 因为与刘保这边互通消息,冯月儿昨日自是知道,那辛捡有多难对付,所以能在辛捡和神策军眼皮底下,闹出一个“刺客”而不被发现,就足可见这两人的计划有多缜密了。 现在马集已死,她只需要继续等着,等待昌安长公主本人出来或是她的命令出来就好了。 不多会儿,冯月儿的马车外面便来了一个太监。 若是一个时辰前,冯月儿连马车都不敢下,更何况是一个太监过来说话,神策军的人是肯定不许的。但现在,神策军首领将军都死了,他们对昌安长公主的事情哪里还敢多管一点呢? 于是刘保的人顺利地过来跟冯月儿道:“姑娘,如今里面形势已定,辛捡也被处死,公主让您先回府,她要在宫里住上几日,照顾皇后娘娘。” 对此冯月儿早有预料,毕竟皇后有孕这件事,许嬷嬷早就告诉她们了,当然这个“刺客”也只是去吓唬了下皇后,昌安长公主可没有真让皇后流产的想法。 如今辛捡死了,神策军也重重敲打了一番,昌安长公主自然要在宫里主持局势,好再次彻底掌控宫中。 冯月儿对那太监道:“公主可有说在宫里住多久?” 太监回:“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只是刘公公说,若是姑娘不放心,明天也可以再进宫来问。” 冯月儿道:“我知道了。对了,昨晚那位姑娘,你们可安排妥当了?” 太监道:“您放心,皇上今早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过了,刘公公已经安排好了!” 冯月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 第114章 流言 冯月儿回到公主府,还没休息一会儿,便有人来找她,说是李嬷嬷叫她过去。 见到李嬷嬷后,她对自己道:“承恩公夫人刚才过来了,她听说了宫里出了事,想要进宫看看,便先来咱们府上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她这个时候能进宫吗?” 冯月儿听了却有些诧异,宫里的确出了事,而且是出了大事,可是这事是怎么传到宫外的?承恩公府又是怎么知道的消息? 李嬷嬷见她神色严肃了起来,也好奇了:“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一早就出门了,如今却是只有你回来了,公主没回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冯月儿道:“宫里是出了点事,只是现在还在查,公主不让往外说,等过两天公主那边传出消息了,我再说与嬷嬷听。” 李嬷嬷见自己现在居然也是问不出来一点事情,又想到最近公主对自己的冷落,却对冯月儿越发重用,心中不免也越来越气闷,于是语气难免也冲了起来:“你如今是愈发厉害了!也是,我也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在公主跟前也越来越说不上话了,看不上老婆子也是正常!” 冯月儿连忙赔笑道:“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在公主身边多少年了,公主对您的尊重满府谁又不知道?只是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宜往外说,公主也是一再嘱咐我要等宫里的信儿!我当差时间短,话也说不好,就怕真要说错了什么,耽误了公主的事儿就糟了!故而不敢多说一句,但嬷嬷是谁?想来说与嬷嬷是无妨的。” 李嬷嬷听见她这么说却又不听了,摆手道:“你既都这么说了,我若再要听,岂不是成了我要误公主的事情了?所以你也不必说了!我相信,等过两天,公主回来一定会与我说的。\" 冯月儿笑道:“可是呢!公主回来了一定会亲自与嬷嬷说的!” 李嬷嬷心里明知这可能是不会再发生的事情了,但面上却仍旧收下了冯月儿的好听话,只是她还是问道:“那承恩公夫人那里?” 冯月儿道:“嬷嬷放心,我这就找人去给承恩公夫人回话!” 李嬷嬷见她主动接过活儿,心中也稍稍满意了一点,只嘱咐道:“公主与承恩公府一向亲厚,你找人回话要注意分寸!” “是!” 虽然李嬷嬷这么嘱咐了,但冯月儿觉得给承恩公府那里的回话并不难,更需要注意的是,外面究竟传起来什么话,是否对公主不利。 于是找完给承恩公府去回话的人之后,她又找了几个人去街坊上打听,今天关于宫里的消息,果然不久之后,他们便回来说,宫中遇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如今不少大臣都堵在宫门口要见皇上! 冯月儿看向严尘,“老夫人,这对公主不会有什么不利?” 严尘面色沉重,只吩咐人再去宫门那边探听下,好听一听那些大臣们在议论什么。 听到这个安排,冯月儿不禁有些心沉,然后便听见有人来报,说是府中的曹御史和于参事要见她。 “见我?”冯月儿不解,“他们见我做什么?” 来人道:“他们听说您刚从宫里回来没多久,所以才想要见您。” 严尘道:“看来他们也是为了宫里遇刺一事要找你,既如此你便去,说不定从他们嘴里能听到这些大臣们到底在闹什么!” 冯月儿点点头,随即便过去了。 严尘没有一起,毕竟她现在是公主府的客人,身上也没有任何官职封爵,若不是她自己主动,别人还真见不到她。 冯月儿很快来到前院,这里有一处与外街相连的院子被改做了御史及参事的办公院,而刚来公主府报到不久的一名参事及一名御史便是在此处办公。 诚然,当初昌安长公主向皇帝和朝廷要的是三个参事,但愿意来公主府的人并不多,故而也只能先来一个御史和一个参事来。 曹御史和于参事对昌安长公主不算友好,这是公主府内的共识。 这两个人来的时间不长,但几乎是天天在给昌安长公主挑事。 所以冯月儿这会儿过来,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两位。 曹御史见到她就问:“公主现在在宫里?” 冯月儿点头。 于参事紧接着道:“陛下呢?” 冯月儿奇怪道:“圣上自然也在宫里。” 于参事却对曹御史道:“果然!” 曹御史气愤问她:“公主真的在逼宫圣上?“ 啊? 冯月儿感觉自己听不懂对方的话,问:“曹御史您说什么?” 曹御史见她反问,却好似落实了他刚才的问题一般,大拍了下桌子喝道:“大胆!昌安长公主这是犯上作乱!” 冯月儿也生气了,冷声道:“曹御史慎言!” 于参事怒道:“你一个奴婢知道什么?我和曹御史乃是朝廷命官,如今圣上遇难,我等自然不能辜负圣恩!我劝你尽快通知公主府的人,还是早早认罪,如此我还能为你们这些无辜的奴婢们求一个活命!” 冯月儿冷笑道:“我的确只是个奴婢!但我却不是污蔑皇室的人!两位大人虽然是朝廷命官,但也该知道,不管是谁,都不能随意污蔑皇室贵胄,此乃大魏律法所载。如今两位大人不知从哪里听信了谣言,就这般污蔑当朝辅政长公主,我看最先该治的,是你们的罪!” “什么谣言?什么污蔑?”曹御史道:“如今神策军都被昌安长公主治住了,在宫里胡乱杀人!她这不是逼宫是什么?” 冯月儿道:“二位大人是从哪里听说的这话?怎么奴婢从宫里出来,却没见到?” 于参事道:“曹御史,咱们不与这奴婢费口舌了,如今我们还是尽快也去宫门那里,与其他大人汇合才是!” 曹御史点点头,拉着他道:“是的是的,咱们快走!” “你们谁都不能走!”冯月儿当即拦在了门口。 笑话,真被这两个走出公主府到外面胡咧咧,昌安长公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然,只她一个人是拦不住两个大男人的,接着冯月儿的身后便出现了几个提着刀的侍卫。 曹御史和于参事见到这副场景却更加坚信了自己猜测,当即大叫道:“果然!果然!昌安长公主果然是要逼宫圣上!” 第115章 维护 冯月儿听到这话,险些气得笑出来! 昌安长公主逼宫?公主逼什么宫?她与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啊,从来都是公主最护着皇上,她逼宫?他们怎么不说是信王在逼宫? 信王? 冯月儿陡然明白了,恐怕这谣言,就是信王让人传出来的! 而曹御史和于参事见冯月儿不说话,一时间嚷嚷得更厉害了。 “牝鸡司晨!成何体统!”曹御史抖动着胡子道:“于参事,昌安长公主如此行事,于朝廷法度如无物,不忠不孝啊!” 于参事更是哭了起来,仿佛皇帝此刻已经死了一样:“皇上啊,臣等无能啊!” 冯月儿看着他们的模样只觉得很恶心! “你们确实是挺无能的!全无证据就污蔑当今的长公主,还安上如此之大的罪名!我看你们不仅无能更是用心险恶!” 冯月儿的话刚一说完,刚刚还当看不见她的两个人又立刻指着她骂道:“大胆奴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这般说话?还不快跪下认错认罪,我们还能看在你这些天服侍过我们的份上,减轻些你的罪责!” 冯月儿只觉得他们两个在放屁! “两位大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我的确是个奴婢,但却不是你们的奴婢!我是昌安长公主的奴婢!另外,我也从未服侍过你们,不过是奉公主的吩咐来跟你们传话而已,怎么两位大人却觉得我是来伺候你们的?让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来伺候你们这些外男?呵,你们也配?” 曹御史与于参事被冯月儿的这声轻笑激怒,指着她道:“大胆!你你你怎敢与我们这样说话!” 冯月儿堵着门,挡住了阳光,突然笑了下:“我怎的不能与你们这样说话?你们都敢这么污蔑公主了,我若是再好言好语不是犯贱吗?两位,我奉劝你们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否则你们出了府出了事,我们想救都来不及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于参事道:“难不成你还想对我们动手?” 冯月儿嗤笑:“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公主府的人动手?” 曹御史道:“好,好一个长公主府!你等着,回头我就参一本!” “不仅逼宫圣上,还公然威胁朝廷命官!果然是其心可诛!曹御史,我定与你联名上奏!” “两位,你们听听自己的话,真的不矛盾吗?”冯月儿实在觉得这两人太恶心了,拿自己当傻子似的说话! “先是说公主逼宫,接着又说要参公主一本,那我请问,既然公主都逼宫了,你们上奏的本要给谁看?“ 两人顿时一怔。 而冯月儿这边又道:“还有便是你们一直嚷嚷的,对不起皇上的话!既然已经笃定了公主逼宫,皇上也有难了,你们为何不直接追随而去,反而是一心要离开公主府去外面呢?难不成外面有人不仅能救你们的性命还能让你们升官进爵,然后再让你们扳倒公主吗?” 两人彻底不说话了。 他们有点想不通,怎么一个婢女居然能想到这么多! 冯月儿见他们不说话了,更是看不起他们了,这样的货色配到公主府,朝堂里的人可真是看不起昌安长公主! “什么逼宫?说谁在逼宫?” 冯月儿这边刚刚压住曹御史和于参事,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呵斥,她转身看去,却见是李嬷嬷过来了。 李嬷嬷走到她身边,盯着曹御史和于参事问道:“你们刚刚谁在说逼宫?” 曹御史不认得李嬷嬷,但见她衣着打扮不凡,再想想能进出昌安长公主府的老妇人,身份一定也不简单,故而又立刻来了精神,大声道:“自然是昌安长公主逼宫当今圣上!” 不料对面的老妇人对着他就是一口唾沫!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污蔑长公主!”李嬷嬷指着他就骂道:“当今圣上与长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造谣皇家!圣上自被立为太子到登基为帝再到如今大婚,哪一步哪一时不是公主看顾着!这样的手足亲情岂是你们这些外人可以嚼舌根的!” “公主逼宫?公主逼宫给谁?给信王还是给景王忠王?公主放着自己亲弟弟的圣上不扶持,倒去扶持这些人?造出这样的谣言,我看你们脑子就坏的!” 李嬷嬷平日虽然看着温和,但到底也是从宫里厮杀出来的,深知与人争辩时,自己的气势是要造得足足的,才能压倒对方。故而上来便是一顿呵斥,好压住对方不能反抗。 其实曹御史之前也是总在朝堂上跟人吵架,也明白这个朴素的道理,可他刚刚先是被冯月儿这个婢女给猜透了,后来这个老妇人一来他也没来得及反应,这一下便处了下风了。 “嬷嬷说得有理!”冯月儿道:“我看这两位大人造出这样的谣言,不仅是污蔑公主,更是妄图谋反!说不得他们心中不满意圣上已久了,多半是看上其他王爷了!” “你胡说!” 曹御史和于参事当即跳脚,苍白地解释道:“我们,我们是担心圣上安危!” 冯月儿只冷笑看着他们,李嬷嬷则是道:“既然有这样的歹意,就更不能让他们跑了!我刚才已经让韩量多派人过来了。” 冯月儿道:“还是嬷嬷想的周到。” 接着又对曹御史和于参事道:“两位大人还是就待在这里!外面的事情,你们就别掺和了!” “嬷嬷我们走。” 李嬷嬷瞪了眼这两个,又对冯月儿点点头,便先走了出去。 而冯月儿也在离开前对他们又留了一句话:“我已经猜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你们这样蠢笨的人来公主府,但是我还是告诉你们一声,从今天起,你们对他们来说,便是无用的了。” “两位好自为之!” 第116章 后续 冯月儿从曹御史和于参事这里出来后,直奔去找严尘,李嬷嬷也与她一起。 虽然昌安长公主近来远离了李嬷嬷一些,但她到底还分得清轻重缓急、亲疏有别,虽然还不清楚公主在宫里到底做了什么,但对于目前从外面透露来的情况看,一定有人在浑水摸鱼,做对公主不利的事情。 这是李嬷嬷最不能容忍的事。 故而见到了严尘,她便急忙把刚刚曹御史他们两个说的话还有上午承恩公夫人来说的话都跟严尘学了一遍。 复述完后她就问:“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严尘却问道冯月儿:“这中间你都做了什么?” 冯月儿道:“我已经派人去了承恩公府回话,人已经回来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听回话。然后刚刚我去见曹御史之前,便也派人去宫门处探听情况了。” 严尘道:“不错,既如此,便先让去承恩公府里的人来回话。” 冯月儿点头,让人把去承恩公府回来的人叫了来。 来人道:“承恩公夫人听了冯姑娘的话,并没有说别的,只是他府里的人送我出来时,悄悄对我说,今天早上,夫人娘家便来了人,说是听隔壁信王府的人说,宫里出了事,他们见信王府的人戒备了起来,言语间又颇有些忌讳,便想着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想来想去实在不放心,这才去问了承恩公府。” “可承恩公府也是不知啊,但国公爷和夫人都觉得,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公主一定会给他们送信儿的。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府的人发现,不少官员都汇集去了宫门那边,承恩公爷想着,今儿又没有朝会,这些人怎么这么奇怪,又想到信王府那里的怪异处,最后还是不放心,这才让夫人来咱们府里打探了。” 李嬷嬷有些奇怪,问严尘:“夫人既然觉得不对,怎么咱们府里去回了话,她又不管了?” 严尘道:“虽然我与承恩公夫人没见过几面,但这位夫人是个极聪明的人。她这番作为也刚好印证了我的猜想,看来目前外面的消息很是混乱,不少人都想趁机搞些事情出来!承恩公府不掺和是明智的。” 李嬷嬷虽然没太明白严尘的意思,但她知道,严尘这人极有主意,而且主意都很正,既然她说了承恩公府这反应正常,那她也就抛开不管了。 于是又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得赶紧让人进宫告诉公主。” 冯月儿道:“只怕公主在宫里已经知道了。” 严尘点头:“他们在宫门口闹,公主若还不知道,那公主就不能在宫里待了!如今咱们要做的,是想出一个反击的法子,让人去告诉公主。” “既如此,你就赶紧想个法子去告诉公主啊!”李嬷嬷急道。 严尘却还是不慌不忙,问冯月儿:“你怎么想?” 冯月儿对她道:“我觉得,这事跟信王府脱不了干系!” “刚刚去承恩公府的人也说了,承恩公府今早知道消息就是因为信王府,那个时候信王跟公主都进了宫,公主一进宫就锁了消息,他们府里的人是怎么知道出了大事的?还说些忌讳的话,这分明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而信王府的人又不会不知道自家隔壁住着谁,若是真用这含糊不清的消息骗到了承恩公,让他们夫妇出头就更会引起其他更多人的恐慌了!” 严尘道:“那你觉得外面这些说公主的消息是谁放的?” 冯月儿坚定道:“自然也是信王府的人!” “恐怕信王在昨晚宫里刚出事时就得到了消息,故而今早进宫前便想好了这些法子。信王应该是想通过这次宫里出事,达到彻底排挤公主出朝堂的目的!” “信王?怎么会是他!”李嬷嬷不敢相信,居然是信王在外面散布谣言陷害公主,他们从小关系就不错,长大了更是相互帮助,一直都是盟友啊! 严尘却道:“皇家的亲情向来脆弱,一母同胞都能互相残杀,更何况是旁人呢?” 一母同胞,这话既可以是说那些相互残害对方争夺帝位的前人,也可以是说,最近对昌安长公主敌意很大的皇上林晟。 李嬷嬷不说话了。 严尘便接着道:“月儿,对于现在的局面,你可有什么想法?” 冯月儿还真有个想法,知道严尘最近一直有意无意地培养自己,李嬷嬷也不一向不是外人,故而便直言了。 “老夫人,我想既然信王已经这么做了,我们不妨也将计就计。” “信王让人散步说公主在逼宫,我们就给公主传话,让皇上发布诏令,说神策军首领将军马集无能犯下大错,已被当场处决。” “马集在外人看来,一向是公主的人,若马集已死的事儿传出来,许多人定会认为是公主真的做了什么被皇上发现了,而信王与皇上、公主都在宫里不出来,外面的人自然就会认为是皇上与信王赢了,反而是公主出事了。届时,凡是对公主有二心但未曾显露的,就一定都会蹦出来的!我们便让韩侍卫他们盯紧些,将这些人都记住,等到公主处理完了宫里的事,咱们再一个个与他们清算。” “什么!马集死了?”李嬷嬷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严尘道:“马集对公主不忠,已经让公主处置了!” 没有理会李嬷嬷的震惊,她有对冯月儿说:“不错,你现在想到的法子越来越好了,不过只靠韩侍卫他们是不够的。且如果真要用你这法子,我们公主府的侍卫就不该出门。只有我们府里越安静,你的这法子才会越让人相信。” 冯月儿立刻反应过来,“老夫人说的是。” 严尘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便叫来了人,吩咐了一番。 第117章 对峙 皇宫内,昌安长公主自然早就对得到了宫门处的消息。马集一死,胡特又带着人在宫中各处走了一圈后,神策军现在是听话得很。 故而刚有官员去了宫门处叫唤,昌安长公主就得到了消息。 且只有她一人得到了这个消息。 只是一开始她并未理睬,直到官员聚集得越来越多后,她又得到了严尘送来的消息后,这才动身去找了信王。 信王跟皇帝并不在一处。 皇后已经没事了,只是太医不敢打包票胎儿一定无事,所以头一次要当爹的林晟很不放心,非要守在皇后身边,哪里都不去。 昌安便将信王安置在了其他宫殿。 当然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正是他出宫建府前住的地方。 昌安见到信王时,对方正坐在庭院内,望着一棵树发呆。 见是昌安来了,信王对她招手道:“三妹来看,这树还是我小时候种的呢,如今都这么高了!” 昌安走到他跟前,望着这树道:“我记得种这树时,我好像也在?” 信王笑道:“可不是吗!你那时候还小小一个,被丽妃娘娘抱着,非要来填土,结果摔了一跤,把裙子都污了,哭得好大声。” 昌安那时候还小,能记得自己来过已经不容易了,但这会儿听了信王的话却也回忆起来了,于是笑道:“那时候真是小,只顾得好不好玩。” 信王看着昌安感慨道:“你如今真是长得与丽妃娘娘越发像了,就是性子跟她不大像。” 昌安笑了下,没有接他这话,反而直接跟他道:“皇兄,宫门那里聚集来了好多官员呢,你要去看看吗?” 信王依然笑着,只是这次的笑意只放在了表面,“我还有去的必要吗?你去就可以了。” 昌安敛了笑道:“所以真是你做的。” 信王顺着树望向天,眼睛随便盯着一片云道:“是啊,这么明显,还能不是我吗?” “为什么?” “因为这可能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你着急了。” 信王却笑了:“你不也着急了吗?不然你找回来那个内舍人做什么?” 昌安挑眉:“怎么,我不能有自己的野心?从前公主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做?” “可是父皇已经取缔了监国公主,而且现在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信王看向她:“你真的要一辈子踩着你亲弟弟吗?” 昌安没有说话,信王便接着又问她:“三妹,你现在这样做,有没有想过,以后见到丽妃娘娘,你要怎么跟她交代?” “交代什么?”昌安反问:“我是没有护着他长大?还是没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还是没有助他成为皇帝?” “若是没有我,他早就死了!贤妃母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些年我是怎么护着他活下来的,长兄你难道没看到吗?如今他大了,把我视为敌人,你却说是我错了?“ 信王却道:“可他才是皇帝,你不过是个公主!既然是公主,就安安稳稳地做个逍遥公主不好吗?如今陈氏也不在了,你也没有仇敌了,再找个好驸马,陪你过完这辈子不好吗?” “这是好吗?”昌安道:“长兄,我从前以为你跟父皇是不一样的!父皇以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将我嫁给陈敬,仇敌家做媳妇儿,他以为这样就能化解我跟陈氏的矛盾,无论是弟弟上位还是老七上位,都能因为这门婚事保住对方,可他真天真啊!长兄你看,弟弟成为皇帝后,我会因为自己是陈家媳妇儿就放过对方吗?我们可是死敌啊!陈家有一个没杀干净我都不能安心!我相信,若是换了老七上位,我跟弟弟也一定不能活命!” 信王顿了下,反驳她道:“我懂,所以你设计陈氏的时候,我也从未说过什么。可是现在皇上已经大婚了,他长大了,你为什么反而要当监国公主呢?” 但昌安却道:“皇兄你别急,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刚才说我跟母妃越来越像了,其实不然,我不止性子跟她不像,长相更是不像她!但你跟父皇却是越来越像了!父皇将我嫁给陈敬,说是为我好。你刚刚让我交出权力,也说是为我好。可是,你们有谁问过我吗?你们谁都没问过我,你们的安排真的对我好吗?“ “皇上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难道不希望他做个明君吗?可是皇兄你看看,他如今有个皇帝样吗?重用太监也就算了,居然被太监牵着鼻子走!任人唯亲可以,但不能任家奴为亲!多少朝廷因为内官祸乱而亡,皇兄你应该知道!” 信王沉默了下,道:”辛捡是我招来的,此事我确实做得不妥。可是……“ 昌安却打断了他:“自然不止是这一件事。皇兄,皇帝如今的行事风格你还看不清吗?我不知道你是几时与他一起开始研究对付我的,但是他为人软弱、行事拖沓,应该也让你吃了不止一次亏了!这样的人,真的可以把所有大权都放给他吗?” 信王不说话了。 昌安又道:“还有皇兄,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高尚!我想做监国公主,你就没想过做摄政王吗?不然你这般帮他夺我的权,难道真的打算功成后就身退?” 她看着他平静道:“我不信。” 信王好半天不回话,直到昌安要走时才又道:“三妹,你如今这样做,日后真的不怕见到丽妃娘娘没法解释吗?” 昌安笑了:“皇兄,你到底为什么会认为,母妃会更看重皇上?要知道,皇上是记在先皇后名下的啊!” 信王干巴巴道:“丽妃娘娘虽然不曾抚养皇上,但丽妃娘娘一向与先皇后交好,且她死前,皇上刚被立为太子不久,她弥留之际还曾对我说,要我帮忙照顾你们两个……” “皇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象,而你把我母妃想的太普通了!” 第118章 恐吓 昌安从信王这里出来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之所以她与信王关系好,正是因为信王小时候曾被丽妃照顾过一阵子,而丽妃刚去世那段时间,信王也十分伤心,不仅经常与昌安追忆丽妃,还总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照顾她与太子。 所以昌安一直觉得,信王应该也算是了解她母妃的人。 但经过刚刚的谈话,她终于看出来了,信王记忆里的母妃,也多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自己的母妃从来就不是那种只顾着儿子而不顾女儿的母亲,事实上,因为自己年长且陪伴母妃的时间更长,所以私心论,昌安才是更被看重的孩子。 而丽妃从小对昌安的教育,更是没有过什么,你是女儿就该贤良淑德,听从夫家的屁话,相反,每次她因为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去争去抢的时候,丽妃都很高兴。 当初丽妃离世前,的确嘱咐过她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太子,但丽妃也在弥留之际对她说过,凡事以保命为第一要义,贤妃狠辣,即便保不住太子也要保住自己! 所以这样的丽妃,怎么会因为现在她要做监国公主就对她失望呢? 昌安想,若母妃真的地下有知,一定会支持自己,毕竟她跟弟弟孰强孰弱,到底谁主政才对大魏更好,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如今的局面对昌安是大吉,信王自己也明白,从今往后,若是幸运,他会变成一个被严加看管、再无自由的王爷,但若是不幸,他的性命难保! 不管怎样,他的败局都已经定了! 解决了信王之后,昌安便只剩下一个人要应对了,那就是皇帝林晟。 对付这个弟弟,昌安轻松得很。 而如今因为经过林晟几次恶意打压后,昌安对他也没有了以往的耐心,她决定用最简单高效的方法让皇帝将自己亲自封为监国公主! 这简单的法子便是恐吓。 昌安来到皇后宫里,见到了不愿见她的皇帝林晟。 皇后早已经没事了,林晟却一直在这里不走,便是要躲着昌安。只要躲着不见她,仿佛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可以成为大权在握的皇帝。 但躲从来都是没用的。 他躲着昌安,昌安便来找他。 反正如今的皇宫,已经彻底在昌安的掌控之中了。 昌安也不去看皇后,只在一个很安静的屋子里见了林晟,外面只有刘保和几个侍卫守着。 “皇上,”昌安对他道:“你知道现在宫城南门处聚集了多少官员吗?” 林晟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脸震惊:“官员聚集?多少人?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昌安直直地盯着他道:“皇上不知道吗?” 林晟突然有些慌张:“朕朕该知道吗?” 昌安道:“昨晚皇后遇刺,马集御下不严,神策军不仅至今没能找到刺客,还令人传出了消息,只是传到宫外的消息却是皇上遇刺了!皇上遇刺了,所以这些官员们要进宫来看看皇上。” 林晟闻言后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让他们进来看看好了,反正朕也没事。” 昌安冷笑了下,“皇上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林晟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刚刚回答错了,可错在哪里,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回,他又没了主意! “皇姐,什么意思?” 昌安道:“皇上遇刺,官员们无诏却要闯宫,这是何意皇上真的不懂吗?皇上,你刚刚大婚不久,皇后虽然有孕了但至今外界无人知晓,所以在这些官员们看来,皇上若是出事了,国无储君,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林晟顺着她的话想了下去,自己是个年轻的皇帝,没有孩子,自己遇刺了,这些官员们无诏就要来看自己,这是真的要看自己吗,还是说,他们要看看,如果自己不行了,他们好赶紧拥立其他人为新皇帝? “他们是在逼宫!”林晟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昌安哼了一声:“皇上可终于想明白了!” 林晟慌张道:“皇姐,那我该怎么办啊?” 昌安喝道:“慌什么!宫内有神策军,宫外有神武军,都是奉皇命调遣的兵,南门那里不过是聚集了百名官员而已,他们难道还真的能杀进宫里来?” “百名官员?”林晟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居然有这么多人希望自己死吗?林晟愤怒了:“乱臣贼子,都是些乱臣贼子!” “皇姐,朕要杀了他们!朕要杀了他们!” 昌安这会儿却冷静非常,她对他道:“皇上该稳重才是。” 林晟却更气了!他站起来来回走着,声音大却又颤抖着:“稳重?皇姐!他们都要逼宫了!朕的性命都难保了,我要怎么稳重?”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昌安道:“皇姐,他们逼宫,打算推谁为帝?” 昌安反问他:“你觉得呢?” “是老七吗?”林晟走到昌安跟前,看着她问:“老七?他到现在还没有死心对不对?” 昌安抬眼看他:“老七?你真看得起他,陈氏贤妃都倒了,谁会支持他,还这么多人?” “那是谁?老八?他母妃也不过是个宫女,更不可能会建起如此势力啊!” “皇上,”昌安提醒他道:“不管他们是拥立老七还是老八,这两个都还小呢,他们不能亲政,还需要我来辅政!但是,这些来逼宫的官员们,很多都是不希望我来辅政的。” “不要你辅政?那谁来辅政?信王兄?不,不对!”林晟终于从迷惑中走了出来,他震惊道:“这些官员要拥立信王兄!” 昌安看着他不说话,脸上却是一副悲悯的神情。 林晟当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喃喃道:“信王兄不需要他人辅政,他还早有了世子!他,他还是父皇的长子!一定是这样!我早该想到,信王兄,不,贼子用心实在险恶!” 昌安看着气得喘气的林晟,只道了一句:“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而林晟听完这句后却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信王给骗了! “皇姐!我知道了,刺客肯定也是他派的!”林晟扑到昌安怀里,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他眼含泪看向昌安道:“皇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只有你是真的对我好!皇姐!你再救救我!” 第119章 疯狂 宫门外,上百名的官员正聚集在那里,要求打开宫门,他们要进去看皇上。 胡特带人守在里面,一个门缝都不肯给他们开。 多数官员们被蛊惑着来到这里闹事,但他们连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偏偏挑头的几个又信誓旦旦,一再跟他们强调,神策军这般忌惮他们,所以宫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众所周知,神策军的几个将军都是昌安长公主提拔上来的,所以他们堵住他们不许他们进宫,一定是受了昌安长公主的命令,那么神策军真正的主人皇上,此刻一定有了危险! 所以他们在这里堵门是正确的,皇上在宫里孤立无缘,只有他们这群臣子可以保护他了啊! 胡特听着外面这群人胡咧咧得都要听吐了,这么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几个时辰了,外面这些文官居然还没听烦! 都说武官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在他看来,这些文官们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啊! 不管皇上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外面的官员没有诏令就要进宫就是有罪!更何况是聚集了这么多人一起闹着要进宫,这简直与逼宫无异了! 胡特早就让手下的人把刀提前磨好了,这些文官今天是一定会死一些人的,他可得做好准备了! 只是长公主的命令怎么还不来,他都要等烦了! 终于太阳都要落下去的时候,昌安长公主的命令来了,将外面所有人都放进来。 于是在所有官员都准备走的时候,宫门打开了,站在内里的神策军将军对他们道:“各位大人,请进!” 站在头前的几个人有些懵,怎么还真让他们进去呢?不是说在宫门外闹一闹就行了? 嗯?这将军好像没见过啊,原来那个马集哪儿去了?难道这个是王爷的人?所以现在宫里真的没什么事了,才让他们进去? 虽然刚刚叫门叫的热闹,但此刻真让他们进去,他们又在这里想七想八迟迟不肯动,最后还是胡特等不耐烦了,让人将他们全拉了进来。 从南门进去后,要走上一大段路,再通过源天门后就会到达上朝的大殿。被带进来的官员们有上百号人,他们觉得自己这么多人,皇上若在其他地方见他们会很挤,所以一定是要在大殿上见他们。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所有人刚刚都进了南门,南门就别关上了。 落在最后的几个官员被吓了一跳,回头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见守门侍卫凶神恶煞的,实在吓人。 而在前面领路的几个人也被胡特拦住了。 “几位大人,怎么还朝里走呢?” 胡特的杀气仿佛没有藏好,挑头的几个官员与他对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只低着头问道:“这位将军,我们不是要进宫吗?” 胡特轻笑:“进宫,你们也配?” 官员们听到这话自然不服气,他们往日对武官们也是看不惯的,当场就要怼回去,只是看看胡特手里的刀,最后还是憋了下来。 胡特见他们怂了却更看他们不屑,让几个侍卫将他们围住,随即自己朝前面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对他们朗声道:“诸位大人们在宫门外闹了一整天,让所有人都看了笑话,皇上知道了很生气!大人们可知,你们这是在逼宫啊!” “胡说什么?”中间一个官员回道:“我们是来帮助圣上的!逼宫的明明另有其人!” 胡特见他们根本就没听明白自己的话,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于是只是一招手,让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见到更多人带着刀围住了自己,官员们更慌了,带头的几个人瞪着胡特道:“这位将军,你这是何意啊?” 胡特道:“不能让你们这些逆贼跑了啊!” 官员们更慌了,有的惶惶不敢再动,有的不服开始大骂,还有的要冲破封锁闯出去。 胡特也没有犹豫,对着第一个闯出来的就是一刀! 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这鲜红的血还是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各位大人,现在可以安静了吗?” “你,你竟然敢杀朝廷命官!”一个官员指着地上的尸体对胡特道:“你才是真正的逆贼!” 胡特直接将刀怼在他眼前问他:“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那人却不说话了。 胡特笑他:“怂货!” 不料另一个人却被胡特的狂妄刺激到了,他挺身而出,对胡特道:“逆贼!” 胡特也不惯着他,直接又是一刀! 他甩了下刀上的血,对神策军的人道:“兄弟们,把你们的刀亮出来,让他们好好看看,看仔细了!” “这位将军,你到底要做什么?”一个官员自认冷静地问他。 胡特道:“不是跟你们说了,诛贼!” 那人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骂是贼,忍着怒火接着问他:“你可有圣旨?” 胡特道:“不需要。” “大胆!你既无圣旨,怎可随意诛杀命官?” “圣旨在此!” 突然一人高喊道。 众人看去,只见昌安长公主带着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但她最后却停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身后的太监见状还给她搬来了一把椅子,昌安长公主坐了上去。 她挥挥手,刘保从身后站出来,拿出圣旨开始宣读。 官员们听完后一片慌张,这圣旨居然真是要杀他们的! 怎么回事,居然真的让昌安长公主逼宫成功了吗? 她怎么敢? 几个官员张嘴就骂了起来,昌安长公主揉了揉脑袋,对刘保道:“让他们开始,我这会儿头疼,听不得吵闹。” 刘保道是,对胡特比了个手势,于是屠杀,便开始了。 本来严尘给昌安传来的建议是杀了带头的几个人示威,但昌安此刻气儿极为不顺,故而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放过! 第120章 监国公主 胡特是个喜欢杀戮的人,尤其溅在身上的鲜血都会让他亢奋不已。而这次杀戮的对象还是平时总高高在上看不起他的文官们,故而杀起这些人来,他就更兴奋了。 昌安这会儿头疼得很,心情很不好,这些算计她的官员,她一个也没有放过,下令让胡特都杀了。但看了几个人被杀后,她不仅没有畅快的感觉,反倒却更觉得恶心了,再加上血腥味儿刺鼻,她还是没待下去,起身走了。 只是在离开前嘱咐道:“明早之前将这里的血洗干净。” 但这晚昌安仍旧没能睡好觉。 她连着处理了一批宫人,让刘保先掌握了宫中,但她也不打算真让刘保彻底成为掌控者,说句实话,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她真正放心的太监,只有傅准。 所以她的计划是,之后她会时不时在宫中长住,而刘保只会掌握一半权力,另一半,她会让冯月儿看着。 至于严尘,她会让她重新成为内舍人,协助自己处理朝政。 处理完了要紧的事情后,离朝会开始也没有多久了,昌安的头也更疼了。她咬着牙坚持,不让任何人察觉出自己的异样。 当她躺在床上,帘幔被拉上时,她才皱着五官揉着头,在极度疲惫中睡了过去。 只是梦中,她见到了久违的人。 一个是已经死了的陈嘉父子,明明拥有姣好面容的他们在梦中却变成了毒蝎的模样,追着她不放,誓要咬下她的血肉才行。 当然,就算是在梦中,昌安也不会傻傻等在原地让他们咬,可当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这对父子后,转头一看,自己的父皇正阴沉着脸看着自己。 那是她很少会在父皇脸上见到的神情,甚至她仔细回想了下,好像都不记得父皇是否对她有露出过这样的恐怖神情。 但再度看向父皇,这神情带来的,隐藏在她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是一点点冒了出来。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对着父皇下跪,嘴里恳求着父皇能饶她一次。 她的父皇问她:“你让我饶你什么罪?” 昌安的额头上开始冒汗,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可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却让她的父皇更加恼怒,他拍着桌子对她道:“不孝女!不孝女!” 昌安诧异地看向他。 他对她呵斥道:“你居然敢杀了陈嘉和陈敬,还对贤妃动手!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能动陈氏!你也是陈氏的媳妇啊!” “朕对你的教导你全都忘了啊!朕走前都在跟你说,不要动陈氏一族,你是怎么回答朕的,如今就全忘了吗?” 昌安的脑子却突然清明了起来,她看向他道:“父皇,你死前我可没有答应你不动陈氏啊!” “明明是你自己在自顾自地说着那些与我无关的事情,最后点头回答你的也是瑞王叔啊。” 昌安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笑了起来:“而且父皇你知道吗,瑞王叔答应你,也不过是因为你太啰嗦了,尽在嘱咐旁人的事情,他听得不耐烦了,想让你尽快闭眼呢!” “不孝女!不孝女!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 看着父皇这咆哮的样子,她想起来了,她的父皇已经死了啊。 她站起来,不仅不怕他了,还生出了一股骄傲来,她昂头看向他道:“父皇,谁是乱臣贼子?晟儿才是太子,是当今的皇帝,那贤妃母子算个屁!她们才是乱臣贼子!你将我嫁给乱臣贼子,就该料到,迟早有一天,我会将真正的乱臣贼子处掉!” “父皇,你不是皇帝了,你已经死了!” 他指着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昌安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眼前。 昌安松了一口气,回身却发现,母妃正在那里看着自己。 “母妃…” 丽妃仍旧是生前的模样,穿着简单的宫妃衣,可再朴素的装扮却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绝色容颜。此刻她站在那里,不悲不喜地看着她。 昌安快步朝她走去,却临近身前时停住了脚步。 她突然有些害怕,母妃这样子,是不是她哪里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弟弟吗? 她有些不敢动了。 丽妃问她:“怎么不过来了呢?” 昌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低着头。 丽妃又问:“怎么不见你弟弟呢?” 昌安仍旧没有说话。 丽妃又道:“听说他已经大婚了,还快要有孩子了是吗?” “慧儿,”丽妃叫她:“你做得很好。” 昌安抬起头来看她,有些不可置信。 “母妃,你真的觉得我做的好吗?” 丽妃露出一个浅笑,对她道:“是啊,你做得很好!” “慧儿,是母妃对不住你,留下那么小的晟儿让你照顾,身边尽是豺狼,你能顾住自己已是不易,还要护着人人都想拉下来的晟儿。就算是我还活着,其实也不敢保证真的能护住晟儿。可你不仅让他这个太子长大了,还让他顺利继承了皇位。” “慧儿,你做得真的很好!” “母妃!” 昌安再也忍不住,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慧儿,你为他付出了太多了!当你无奈大婚时,失去孩子时,母妃都想抱抱你,可是我已经死了。” 她摸着昌安的脸道:“对不起,慧儿,母妃不该扔下你一个人的。” 她对她道:“慧儿,你要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昌安抱着她哭。 直到…… “公主,公主,公主…” 昌安睁开眼睛,听得帘幔外的轻声呼唤,她明白自己该起了,只是一抹脸上,却见满手水痕。 忽然想起刚才的梦来。 许是梦中哭够了,她这会儿居然笑了起来。 抹干了眼泪,长舒了一口气后,她让人拉开了帘幔,伺候梳洗,着着长公主服等着皇帝,一起去了大殿。 经过昨日的扑朔迷离,许多人还以为今天要见不到皇上了,却不料皇上居然一点无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紧接着,便是一道道圣旨公布。 先是皇后遇刺,神策军将军马集无能已被斩首;接着是昨日百官逼宫均被斩杀;最后则是封昌安长公主为建国公主,执掌朝政。 第121章 新驸马 时间一晃,五年而过。 在这五年里,发生了不少事。 昌安长公主被封为了监国公主,让不少人警惕、厌恶的监国公主制还是被一点点恢复了。这下,不止昌安长公主一人的权势越来越大,连带着信阳长公主、顺和长公主也成了辅政公主。之后,更是不止公主们能议政了,女官也渐渐被恢复了。内舍人重新设立,居然还是之前辅佐过永和大长公主的那位,严尘。 有些年岁大的当即就想起来这位了,而其他没听过的一开始还胡乱猜测,是不是昌安长公主没打算真的恢复女官啊,不然怎么找了个这么老的妇人来。然而不久后,所有人便都见识到了这位手段,自此后,对她的轻视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她之前生活经历的各种猜测和抹黑。 诸如什么她因为染指朝政受了上天惩罚,所以一个亲生孩子也保不住;再如她之前的夫君是极其不喜欢她的,因为她三从四德全都做不到,所以被夫家休了,这才回到京城。 但严尘不在乎也不在意,她只管做好她的事,帮助昌安长公主稳定朝政,还持续推进各种改革措施,也因为她的能力和昌安长公主对她的重视,到现在,朝廷里真正的宰相反倒不像宰相了,这位内舍人才像是真正的宰相。 于是自严尘重归内舍人后,其他女官也渐渐出现,而尚思殿也重新启用,宫女们再次被挑选培养,为成为监国公主身边的女官而奋斗。 当然除了宫女们,昌安长公主也从各家勋贵夫人中进行了选拔,不少此前默默无闻、甚至快要没落的勋贵之家,因为自家夫人们被监国公主重用,而再次活跃在了京中。 这其中,以承恩公世子夫人柳佩和云家云歈的夫人高娴最得重用。 承恩公与昌安长公主的关系有多近,所有人都知道,柳佩又是柳颢的女儿,父亲就被重用,女儿也被重用,其他人就是心内再不平,对于柳佩能得重用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个条件配置的加持下,就是一头猪在这个身份上也能得势! 但云歈的夫人高娴就不同了。 虽然云歈的弟弟此前娶了昌安长公主的侍女为妻,云家也算攀附上了长公主,但云歈本人不着调啊,居然爬去了信王那边,要换其他人,这家子不仅再也爬不起来,说不定连命都会保不住。君不见,之前那些跟随信王摇旗呐喊最欢的人们,死得最惨吗。 但云歈呢,愣是因为他娶了个好夫人,云家不仅没消失,还又得了爵位,高娴成了乡博侯夫人,云歈也沾光有了个伯爵,云家顿时活跃得好似孝敬皇后在时时的模样,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大家忽然又都想起来,云家与皇室是亲戚了。 因为一个妇人,不靠进宫得圣宠,只靠着自己,居然能让一家得势如此,也算是开了许多人的眼界了。 当然除了昌安长公主和她扶持起的女官之外,皇宫内,皇后也在这期间,生下了一儿一女,只是这两个孩子从出生后就被抱去了昌安长公主那里。 皇后的孩子皇后自己都养不了,居然给姑姑养,这样的结果,皇后一开始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但是没有办法,皇上都不介意,也不理睬,皇后再闹又能如何呢? 而为了弥补皇后,皇帝想出的办法是,将宫里其他妃嫔生下的孩子都送去了皇后那里。 对此,昌安长公主没有任何意见,而皇后的意见外人也不得而知,至于其他人,想管管不了,就算是言官天天追着昌安长公主骂,也没有一点用。 当然百姓们对以上这些政事都不感兴趣,而且妄议皇后的孩子这事,被抓住了真不是闹着玩的,于是能让他们热烈讨论并且八卦的,也只剩下了昌安长公主的新驸马了。 昌安长公主在去年再度成婚,以三十二岁的高龄嫁给了二十三岁的昌乐伯韩量。 韩量的父亲韩方平在两年前从礼部尚书的位子上退休,作为韩方平的幼子,韩量却一直在军队里打转,这本就让韩家对他不太满意,结果没想到,等自己老子一退,这位一直不肯成亲的大龄剩男,居然死活要求娶昌安长公主! 韩家当然不愿意。 听说韩方平当时气得差点追出府要打儿子,自然韩量是没有让他打成。而这之后没多久,皇上听说了这事,当即就给韩量封了个伯爵,然后韩量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娶公主,皇上乐呵呵地答应了。 于是木已成舟,韩家再不愿意也没有用了。 自此,韩家开始了靠不上韩量又被其他文官嫌弃的日子。 韩量因为韩家的反对,对他已经退休的老爹和还在朝中的大哥二哥都不爱理睬,所以韩量这个昌乐伯,韩家是一点靠不上;而其他文官可不管这个,他们看到的是,韩方平先是背叛了王爷和皇上,投靠了昌安长公主,现在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让儿子尚公主,为了荣华富贵真是脸都不要了! 可百姓们对此事的关注点却在,昌安长公主不是养了好几个男宠了吗?昌乐伯顶着一片大草原也要尚主,果然是够豁得出去!而且,昌乐伯尚主之后,那几个男宠也没出公主府,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新驸马完全不在乎啊! 京中百姓们对于昌安长公主和她的新驸马可谓是进行了各种方向的讨论,最后经过不少人的来回一年的讨论争辩,有了一个主流说法。 那就是昌乐伯早在公主府做侍卫的时候就跟昌安长公主好上啦!为了公主,他不惜也成为男宠,但是公主不愿意,于是让他成为驸马,还让皇上给他封了伯爵。 由此,男人们羡慕他的好运气,女人们则表示,就新驸马那个长相身材,长公主若真的为他做了这些,倒也合理。 而对于这些传言,公主府既不制止也不参与,任由百姓们猜测。 第122章 赵雯 关于驸马韩量的传言,他本人也是不在意的,毕竟能当驸马他就挺满意的。当然,韩家人不乐意是他们的事,跟他没关系,反正他们不欢迎他回家,他也懒得回! 住在公主府多自在! 虽然公主总是很忙,他不能天天见到,但能娶到一见倾心的人,他就很满足了。 虽然府里还有几个男宠,但公主也冷落他们很久了,只是没有打发出去而已,韩量觉得自己也是个气量的人,不就是几张嘴吗,养得起! 虽然他现在成为了没有实权的伯爷,但他还住在公主府里,对府内的侍卫们也有威严,所以还是可以保护昌安长公主的安全,这也不算丢掉原来的工作。 虽然…… 韩量坐在院子里,不禁叹口气,再喝口酒。 即便每天都这样对自己说,而且公主也的确对自己很好,但他到底是个大男人,跟个娘们似的,每天窝在后院,也确实是憋屈! 是的,驸马虽然有爵位,但他没有任何实权,且因为他的妻子昌安长公主是监国公主,每日都要在前院处理公务,人来人往的,他不能随便过去。 于公,出入那里的多数是官员,他不好与他们交往;于私,出入府里的女官们也很多,他若真的撞上她们,也怪尴尬的。 但还是太无聊了! “驸马!驸马!”一个小子跑进来,兴高采烈地叫道:“驸马,公主回来了!” 韩量立马站了起来! 面上是掩不住的高兴,他问那小子道:“公主进府了吗?” 小子停在他跟前回:“公主已经进府了,就是月儿姑娘让人来传话说,说公主正朝咱们这里来呢!” 韩量立刻笑了起来,院子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都高兴得很,不断地向他恭喜着。 “好好好!赏你们!”韩量说完这个又吩咐道:“赶紧去厨房传话,给置办些饭食送来!公主每次从宫里出来都会消瘦些,可见是在宫里吃得不惯!这次公主又进宫这么长的时间,一定累坏了!” 那小子道:“哎!我这就去!” 说完便跑得飞快。 见这小子活跃得很,韩量摇头轻笑,低头一看,却见自己刚刚发闷时喝了一桌子酒,又闻闻身上果然也是浑身酒味儿,于是赶紧让人来收拾东西,自己又连忙去换衣服擦洗。 时间紧张,韩量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下自己,便等着昌安长公主过来,可左等等右等等,饭菜都送来了,公主却还没过来。 韩量叫来了人,让他去问问。 没一会儿,人回来了,带着满身沮丧和不安道:“驸马,公主,公主又去了前院,说是还在处理一些政务,晚点过来。” 可韩量却一眼看出了猫腻,问他:“到底怎么了?说实话!” 那人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磨磨唧唧的,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公主,公主被赵姑娘给拉走了。” 韩量阴沉着脸问:“哪个赵姑娘?” 那人听着韩量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这会儿是特别生气,缩了缩脖子,但还是说道:“就,就是赵雯姑娘。” “又是这女子!”韩量气道。 赵雯在长公主府里是不同于他人的。 她五年前就入府了,是由昌安长公主身边第一侍女冯月儿接来的,当时她被安排在了昌安长公主旁边的院子。对于她的来历,公主府绝大部分的人是不知道的。只是觉得公主好似对她很是关照,所以这位赵姑娘的地位也一直不低。 一年后,随着宫里皇上不断选妃,公主府的人也猜测,这位赵姑娘,会不会是公主专门选来培养,准备送进宫的。 但又过了两年,这位赵姑娘不仅没入宫,居然还能随时出入昌安长公主身边了,俨然跟冯月儿一般,成了昌安长公主的左膀右臂! 当然,与冯月儿不同的是,这位赵姑娘,只会待在公主府里,从不会出府,也不见外人。 按理说,这位赵姑娘这样也算是服侍公主的人,但她却又不是府内的下人,也不领府里统一的月钱。她的吃穿用度都走的是公主的私账,在这点上,跟那几个男宠挺像。 再加上驸马韩量对这赵姑娘一直很有敌意,防她比防那几个男宠还甚,所以驸马这里的下人们也被带偏了方向,觉得这赵姑娘是在跟驸马争公主,对她防备得很,也轻易不敢在驸马面前提起。 但偏偏韩量不懂得下人们的苦心,对于他们的避而不谈,反倒觉得他们是怕了这个丫头,所以每次见到他们这样反倒更生气。 “这丫头一贯奸诈狡猾!公主被她拦住,你们怎么不早来告诉我?还准备瞒着我?怎么,你们难道是她的人不成?” 一时间,这里的下人们全部跪了下来,乞求韩量恕罪。 “每次都是这样!”韩量被他们这招搞得一点脾气没有。他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只是说话上有些笨,虽然他一再跟他们说过,赵雯此人狡诈需要提防,这也是他不愿公主与她交往的原因,但这群下人们就是听不懂,反倒是每次避其锋芒,生怕自己去跟赵雯当面对上一样。 “所以公主现在还在前院?”韩量又问。 “是的,驸马。” 韩量无奈坐下,这个赵家女子,她知道自己不会随意去前院找公主,所以每次都将公主拦在那里,真是奸诈! 但就这样被这女人压住,他又不甘,毕竟这个祸害一日还在公主府,他就一日不安心。 思来想去,他还是又让人试着去给他叫叫冯月儿过来,看看能不能从冯月儿这里突破下,让她劝着公主,早日将赵姓女给扔出府! 下人们不意外,又照着吩咐去做。 其实这也是韩量一贯的做法了。尤其近一个月来,每次赵雯拦住昌安长公主,韩量又要让人去请冯月儿来,但冯月儿一次都没来过。 而这次也不例外。 “驸马,冯姑娘说,她那里还要等公主的吩咐,走不开。” 韩量摆摆手,“知道了。” 其实他也猜到了,这个冯月儿是故意躲着自己,不愿掺和这事。 但他也不想再这样被动下去了,那赵家丫头在公主府已经五年了,现在越来越得公主信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必须要尽快把这赵澜语给弄走! 第123章 仇恨 赵雯就是赵澜语,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韩量不知道这个本该随着信王一起离开的人,是怎么没死,还居然能到公主府里来的,天知道第一次在府里见到她的时候,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她爹是他爹给带头弄死的,信王府是他本人参与查抄的,但这个女人出现在长公主府里干嘛? 韩量那时候还是公主府的侍卫,知道了赵澜语是冯月儿带回来的之后,他立刻就去找了冯月儿,但对方却说这是公主的吩咐,她也不知道原因。那个时候昌安长公主刚刚成为监国公主,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韩量既舍不得因为赵澜语而去打扰公主,又没有立场去责问公主,只能多派几个人看着赵澜语,以防这女人作妖。 但赵澜语却也安静得要命,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昌安长公主对她也很淡,与她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那个时候府内不少人都猜测,这个赵姑娘会不会进宫为妃,但在他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随着传言越演愈烈,他后来也有些不确定了,于是又去问了冯月儿,却听闻昌安长公主居然还真有了这个打算! 韩量还记得当时冯月儿一脸无奈,原来这事是赵澜语自荐的。不知她是使用了什么样的花言巧语让公主真有了这个计划,即便冯月儿几次劝长公主要多加考虑,毕竟皇后在以前是曾见过赵澜语的,赵澜语要进宫为妃,即便皇上不知她的过往,但皇后若真记起来她是谁,要查出来也不难。可昌安长公主却好似被赵澜语给蛊惑了,一心就要送赵澜语入宫。 幸好最后严尘劝住了长公主,这才没有让赵澜语的计划得逞。 但也是那时,让韩量长了警惕,赵澜语这样图谋,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像她那时嘴上说着,进宫是为了为公主分忧监视皇上,可谁知道她进宫后会不会蛊惑皇上为她家翻案,报复公主呢! 而之后赵澜语的行径,也一点点验证了他心中猜想。 这个女人果然不一般! 见进宫无望后,便开始在公主面前刷存在感,而看如今的成果,她也真的慢慢成为了公主得用并倚重之人! 这赵澜语,当年能搅得瑞王两父子为她杀人害命,又能在娘家夫家全都倒台后还进公主府,韩量真的担心,有朝一日,她会完全蛊惑了昌安长公主,翻出更大的风浪来! 所以找冯月儿来,韩量也是想要跟这位联合一下,看有没有机会,抓紧把赵澜语给弄走! 但冯月儿一再躲着,好似也是怕了赵澜语了一样,这让韩量也很不满。但他也不想再这样拖下去了,所以思来想去,最后,他还是决定回一趟韩家。 虽然很讨厌老爷子,但不得不说,他爹韩方平在朝堂里混了这么多年,那修炼出来的水平比他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于是韩量最终还是去了韩家,对着老爷子说出了赵澜语的事情。 就是可怜韩方平这个老头,本以为儿子回来看自己是服软了,结果没想到是回来带“惊吓”的! 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瞒了他五年! 韩方平放下茶杯就开始喷他:“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事?你知不知道那赵澜语是赵会鸿的女儿?又知不知道她爹赵会鸿是你爹我带着参倒的?赵会鸿一家子上刑场,还是我监的刑?当年信王事败,我还专门叮嘱你要记得把这个赵侧妃给弄死,结果你呢!老子一直以为那赵家满门,包括他家的猫狗都被除干净了!结果你现在告诉老子,那丫头居然在长公主身边??” 韩方平瞬间焦躁起来,他不安地来回走动,最终定在韩量身前,很认真地问他:“你是驸马啊,你就不能随便找个理由,把她给赶出公主府吗?” 韩量无奈道:“爹,你也说了,那是公主府,不是驸马府,况且她又老躲在公主那边,我怎么赶走她啊!” 韩方平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是没用!当年跟老子叫嚣得那么欢,结果连个驸马府都捞不着住!成天跟个娘们似的缩在公主府的后院,韩家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韩量真是懒得听他爹这通教训,这么久了,还是这话! 当即站起来就要走:“既然爹你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我就先回公主府了!” “站住!”韩方平叫住了他:“你着什么急?老子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这么走了,回去知道该怎么对付那赵家丫头吗?” 韩量瞅着他道:“所以您有什么主意?” 随即又小声嘟囔道:“说事就说事,老扯别的干什么!” 韩方平知道他又在气自己,要搁平时他就干脆让他滚了!但现在不行,赵澜语这个不安稳因素得尽快除掉才行! 毕竟她现在是在大魏最有权势的人身边! 或许赵澜语想给她爹翻案不容易,但要在昌安长公主身边给他这个已经退了的老臣上眼药可太容易了! 他家老大老二能力平庸,混不出什么名堂来,小儿子虽是驸马,但跟家里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而且最重要的是看似昌安长公主也并没有很喜欢他的样子,可以说名义是驸马,实则跟公主豢养的男宠没什么区别! 每每想到这个认知,韩方平都不禁心脏抽紧,这破儿子真是不中用! 但此时不是数落儿子的时候,还是对付赵澜语要紧。 他想了想,对韩量道:“既然从内部赶她不走,那就从外面想法子!你说她曾想入宫为妃?那就把这消息告诉程家,让程家自己去查,等查到了这人的身份,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女子的!” 韩量却担心:“程家跟公主是面和心不和,他们会不会因为赵澜语去针对公主?” 韩方平道:“放心,程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就他家那点能力,对公主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但对于赵澜语就不一样了!你只要到时候多劝着公主,早早把赵澜语扔出来平事就行了!” 第124章 制衡 赵澜语拦住昌安长公主其实说得是正事。 毕竟她现在也是昌安长公主的得力助手之一,甚至在一些政事的处理之上,她比冯月儿还要厉害许多。 这次昌安长公主交给她的是一份官员变动的议事。这几年的改革修修补补,导致不少县府的地方官员总来回变动。而在改革逐渐稳定的现在,昌安也需要改换一批州府官员,以示奖惩。替换的官员人选都已经定好了,只是到底谁上任哪里,各方争论不休,最终这个名单还是需要昌安长公主亲自决定。 而也是因为最近,昌安越来越觉得,赵澜语用起来极其顺手,再加上她又总在自己面前表现不听,于是今早心情不错的她,便把这份议事送回了府里,交给她看了。 但送回来的时候,昌安也并没有对赵澜语要求什么,毕竟这样的大事,昌安再怎么心情好,也不会真的交给赵澜语去帮她决定。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她下午回府时,赵澜语居然找上了她,将自己对于这份议事的想法告知了出来。 这样重要且复杂的事情,赵澜语能有想法且敢向她表达就已经是不易了,让昌安更加诧异的是,赵澜语关于任命官员的草拟名单,居然跟自己的想法对上了一多半! 甚至与她不一样的一两个人,昌安在细想之下,居然觉得赵澜语推荐的人更加合适! 这让昌安更觉诧异了。 “你,很不错。”昌安对她道。 最近被昌安得用让赵澜语春风得意,此时又被夸奖则让她脸色微红,更衬得她貌若桃李。她兴奋道:“公主过誉了!只是奴婢的父亲曾在吏部任职多年,他也爱对奴婢说些门道,所以才能说出这些话来!” 昌安对她道:“说过多少次了,你并非是我府内的下人,不必自称奴婢。” 赵澜语却摇头道:“公主对奴婢好,但奴婢不能不知道规矩!奴婢本是罪人,是公主救了奴婢,奴婢既然进了公主府,就该服侍公主一辈子!可即便奴婢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公主的恩情!” 昌安摇摇头,“罢了,随你。” 冯月儿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从屋外又走了进来,到了昌安跟前道:“公主,驸马那边的人来催了,说是驸马等了公主许久了。” 昌安这才发现,天色居然都有些暗了,也记起,自己确实是有些冷落驸马了,于是起身对冯月儿道:“那我们就过去。” 冯月儿低头跟在昌安身边,只是走前默默朝后看了一眼赵澜语。 待昌安长公主一行人都离开后,一个小丫头上前对赵澜语道:“姑娘,您今天拖了公主这么久的时间,那驸马身边的小厮都朝咱们这里来了好几回了,想来他们今日又对您恨上了一笔呢!” 赵澜语毫不在意,坐下喝了口茶水润嗓:“无妨,反正他们恨我也不止这一遭了。” 小丫头却还有些不安:“姑娘,那到底是驸马,您何必总跟他过不去呢?” 赵澜语将茶杯放下,盯着她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少打听,这是对你好!” 小丫头被她的眼神吓着了,不敢再说什么。 赵澜语也不管她,只自己想事情。 刚刚她说出了自己的父亲,虽然昌安长公主没有接话,但她也没有生气,这是不是说明,以后她还可以在公主面前提起父亲? 这是个好兆头! 赵澜语不是不知道,当时父亲被杀,昌安长公主是点了头的。但她相信,若不是韩方平那群人追着咬父亲,其实昌安长公主对于赵家并没有一定要动手的意思。 毕竟当年瑞王谋反,她不仅使父亲没有掺和进这要命的事情里,并且还使父亲被瑞王疏远,这更是给赵家再上了一层保险。 可惜,父亲到底还是碍了别人的道儿,所以瑞王死后,那些人疯狂攀咬,用父亲受贿这样的小事追着赵家不放,最终让父亲和长兄都死在了闹市之中! 所以对于韩方平,只要有机会,她就不可能会放过! 只可惜,她现在还是太弱了。即便韩方平已经不再是朝廷大臣了,但她想要对他怎样还是不可能的。那她就只能多恶心恶心韩量了,谁让他是他的儿子! 当然对于韩量能成为昌安长公主的驸马,她也是没想到。 她现在恶心驸马已经是日常操作了,这里面不仅是因为韩量是韩方平的儿子,还有便是,赵澜语刚入公主府时,也没少被韩量暗中针对过。 她实在是想不通,就凭昌安长公主如今的地位,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呢,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驸马呢?还是韩量? 诚然他的相貌还不错,但比他长得好的也还有不少;若说出身,出身比他好,也想做驸马的估计也不少;最后是年纪,不少人都说韩量年纪比公主小不少,所以也算公主占便宜。 可算了! 比他年纪小的男人哪儿没有啊! 赵澜语实在是想不通。 但冯月儿劝她说,韩量对公主很痴迷,公主对他也算喜欢,所以便让他做了驸马。 既然公主自己愿意,赵澜语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而对于冯月儿,这个当初能听自己说话,成功带自己进公主府并让她能留下的恩人,赵澜语是一刻也不敢小看她的。 韩量那边的人总是在找冯月儿,赵澜语也知道,但她仍旧敢这么高调地跟驸马抢公主,便是因为她更知道,让她牵制驸马,也是冯月儿想要看到的。 没错,就公主府里这么几个人,冯月儿都要搞制衡这套,她是真的不允许自己昌安长公主身边第一人被任何人抢走! 赵澜语既能看出这点,也能顺着冯月儿所想去做,所以即便她蹦跶得再高,对驸马再不尊重,韩量在公主府里也动不了她一点! 赵澜语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会这么过下去,按着冯月儿所想的,牵制着韩量,恶心着韩量。可现在,她变了想法。 既然她今日在公主面前提了父亲而没有任何事,那就是不是说明,她终有一天也可以报仇成功? 而既然她要报仇,就不能事事都听冯月儿的了! 第125章 变化(上) 冯月儿送昌安长公主到了驸马这里,伺候着他们用了饭后,便退下了。 只是她人虽然不在场了,但并不代表这里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 事实上,她在驸马这里安排的眼线可能是谁也猜不到的。所以她在送昌安长公主过来前,便知道了,韩量今日又因为赵澜语发了火,还快速回了一趟韩家。 韩家跟赵家的仇,冯月儿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即便韩量回韩府与韩方片说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话,但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赵澜语最近越发得昌安长公主的意了,与她有仇的韩家自然不能继续坐视她成长。这恰好也合了冯月儿的心思,毕竟她也觉得,赵澜语最近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后,冯月儿一边让小丫头伺候着换洗,一边又听另一个人给她报信:“姑姑,公主那边已经和驸马安寝了,驸马也没有在姑姑您走后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冯月儿点点头,拿热帕子敷完脸后,跟小丫头道:“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小丫头伶俐着回:“知道姑姑累了一天了,早就给姑姑都备好了!热的在灶上温着呢,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说罢便小跑了出去。 冯月儿见她的身影消失了,这才问另一人道:“赵姑娘那里呢?公主走后,她有什么动静吗?” 那人回道:“赵姑娘那里倒没有什么,只是仍旧对那两个伺候的小丫头淡淡的。您说她也真是个冷清冷心的,那两个小丫头好歹也跟着她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怎么连个暖心话都没说过呢!” 冯月儿道:“谨慎啊!” 那人有些发愁,问道:“那怎么办?” 冯月儿道:“无妨,她若真有了其他心思,早晚会有动作,毕竟光靠她一个人,可什么都办不成!” 那人点点头,然后便看见刚出去的小丫头带着两个更小的丫头进来了。 后面两个虽看着年纪小,可力气却大得很,一人捧着一张案几就进来了,关键是那案几上还摆放着满满的盘子碗和盆,虽不见全貌,但一定很丰盛。 这人看着回来的小丫头指挥着摆放饭食,便跟冯月儿告退:“姑姑,那我先走了。” 冯月儿点点头,等她离开后,才动身去了另一边。正好看见三个小姑娘将案几摆放整齐,又将盖子们都打开。 “又这么丰盛。” 冯月儿对小丫头道:“雨临,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睡前吃不了什么吗?” 看着府中最有权势的姑姑黑了脸,两个头一回来伺候的小丫头都有些害怕。可雨临不仅不怕,还笑嘻嘻地对冯月儿道:“姑姑,我记着您的话呢!可是姑姑,我想着,你上回说晚上喝些粥养身最好,所以便熬了这红豆粥。可是熬上锅后我又想着,这也太过清淡了些,于是便又煲了鸡汤,可都是些稀食哪里够吃的,我便又让人做了些菜。” 她看着冯月儿眨了下眼睛道:“姑姑,这些看着多,实则不多的。再说了,您累了这么长时间,好歹回府了,若是还吃不好,那我还有什么脸在府里呆着啊!” 说实话,有这样一个女儿似的小丫头心疼着,冯月儿的心也熨贴得紧,她扑哧笑了出来,点点雨临:“你啊,真是越大越伶牙俐齿了。” 说着便坐了下来:“你也坐下,陪我吃会儿。” 雨临麻溜地应了,坐在冯月儿对面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乐呵呵道:“姑姑怎的知道我也没吃呢!姑姑待我可真好!” 冯月儿指着一个小盘子问她:“这小酥鱼不是你最爱的吗?我一向不爱吃鱼,若你真吃了饭,又岂能放过这个?” 雨临憨憨一笑:“还是姑姑了解我!姑姑,不瞒您说,自下午我知道您回来了,就赶忙去跟厨房要了饭食。我想着您今日回来得早,公主说不定会放您早些回来,所以便想着跟进一起吃。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小丫头,您不在的时候也吃不上什么好的,今天您回来了,便想过过嘴瘾,就打着您的名义跟厨房要了小酥鱼。” 冯月儿夹了一块小酥鱼给她,道:“快吃。” 雨临乐呵呵地道谢,随即便先于冯月儿吃了起来。而冯月儿见她吃的香,原本只打算喝些粥就了的,也吃了几口旁的菜。 雨临说着饿了,但到底也吃不了多少,于是两人吃饱之后,两张案几上还是剩了不少,甚至那鸡汤都没有动过一点。 雨临招呼着守在旁边两个人道:“你们端下去。” 冯月儿见其中一个偷偷咽了下口水,便对她们道:“你们若是想吃,就拿下去分了。” 被搭话的小丫头吓了一个激灵,愣愣地看着冯月儿不知道回话了。还是雨临唤她们道:“还不快谢谢姑姑!只管愣着发什么呆?” 两个小丫头顿时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给冯月儿磕了个头,然后快速端着案几出去了。 直到走到回廊上,确信里面不能听见她们说话了,一个才道:“冯姑姑看着也不凶啊,人真好。” 另一个则道:“还好有雨临姐姐在,不然我铁定什么都不会做了!” 一个又道:“要是有天我也能跟雨临姐姐一样就好。” 另一个使劲儿闻了闻鸡汤的香味儿,撇嘴对那个道:“别做梦了,你如何比得雨临姐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吃东西,下午跟着雨临姐姐吃的那几个果子根本不顶饱,我早就饿了!” 这个连连点头:“我也是我也是!守灶守到现在,我也顶不住了。” 而屋子里,冯月儿喝了一口雨林端来的茶水后对她道:“以后教规矩要教对了!我又不是主子,对着我跪什么!” 雨临却道:“若不是您,她们两个凭什么能进公主府,过这么舒服的日子啊!别说她们了,就是我,也想每日多给您磕几个头呢,还让我能一直跟着您!再说了,也不过是在这里磕个头而已,又没有旁人看到!” 冯月儿却道:“到底还在府里,这府里也不止我一个伺候公主,还是要多注意。” 雨临却又道:“姑姑怕什么嘛!那个如银姑姑没有一点能比得您的,还有那个赵姑娘,更是个府外人!谁能比得上您在公主身边的位置呢!” 冯月儿却将茶碗一放,警告她道:“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雨临被吓了一下,但却不是很在意,只乖乖闭了嘴,又伺候着冯月儿躺下了。 第126章 变化(下) 冯月儿第二天一早又到了昌安长公主面前。 此时的她刚刚起床,冯月儿进屋一看,如银正带着人给公主梳洗,便又退了出去,准备去看看饭食准备好了没有。 这院子西边便有一个小厨房,与主院隔着一堵墙,中间开了一扇小门,也算方便。 冯月儿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个侍女领着许多人过来了,前面那个不拿东西,后面的人双手倒是都占着。 领头的侍女看见冯月儿了,主动朝她问好:“冯姐姐好!” 这是秋实出嫁前留的人,名叫桔红,今年才十六岁,是个很伶俐的姑娘,冯月儿觉得,她可比秋实聪明多了。这不,只在公主身边待了两年,便是一等侍女了,虽然还不及她,但跟如银也是能平起平坐了。 桔红对冯月儿一向尊重,冯月儿对她也从来不挂脸。这会儿见她已经将公主的早饭带来了,便道:“公主这会儿正在梳洗,你让她们在门口等一会儿,你先进去盯着,等传饭了再让她们进去。” 这是昌安长公主一向的规矩,桔红当然也知道,只是冯月儿多提醒一遍的面子不能落,故而她笑道:“多谢姐姐提醒,我知道了。” 冯月儿笑道:“那我们便一起进去。” 桔红:“哎!”笑着走过去,错开半个身子跟在冯月儿身后。 待她们到了门口,小丫头们很有眼色地给打起帘子让她们进去,而后面端着餐食的分列两边等候着。 冯月儿第一次来,只如银看见了,昌安并没有看到。等她这会儿在进来,却发现昌安已经梳妆得差不多了,如银在一边挑着首饰,而她本人则正在跟驸马说着话。 听见声音,昌安看见了冯月儿和桔红,便招呼她们道:“你们两个也过来,今儿要去承恩公府,一起给我挑套首饰来!” 如银笑着说着:“你们两个来看看,我说今儿是承恩公府的好日子,公主戴这套金镶玉的就很好,公主却觉得这样装扮有些扎眼了。” 冯月儿走近了一看,如银说的那套金镶红玉的首饰确实有些隆重了,毕竟今日承恩公府只是个小孩子满月而已。于是她说道:“公主既然不喜欢这套,那就换一套好了,我记得公主有套翡翠饰品,轻巧又大气。” 昌安道:“好像是有这样一套,是不是没在这边放着?” 桔红道:“在前院收着呢!公主,奴婢去拿来您看看?” 昌安点点头:“你去。” 冯月儿见桔红走了出去,又对昌安道:“公主,今儿一早,宫里来人了,说政事堂的大人们要议事,请您上午去一趟呢。” 昌安笑容一顿,问她:“什么事?” 冯月儿自然地走到昌安长公主身后,将本就站得有些边缘的如银更挤到了边缘,她看着镜子里的公主道:“也没什么大事,还是昨日那事。” 昨日的事,昌安便知道了,是州府官员升调的事情。为着这事,她已经跟着吵了好几日了,虽然到昨天为止,已经都定的差不多了,但一想到这事,还是本能地觉得烦躁。 不过,昌安突然想到昨日赵澜语的建议,或许,她的最终决定,也可以再更改一二。 不过,今日的行程到底不如早上起来想得那般惬意了,本打算是直接去承恩公府的,但现在却得先进趟宫了。 “既如此,驸马,我就一会儿就先进宫,承恩公府那边你先过去,与舅舅他们说清楚,我晚点再到。” 韩量道:“是。” 昌安又对冯月儿道:“既然是这样的安排,那你配着桔红去取的首饰,给我重新挑套衣衫。” 冯月儿连忙应承,也不理会如银,自顾自去给昌安长公主又挑了一身衣服,再来给公主更换。 等昌安新衣服换好,桔红也回来了,忙着给公主佩戴饰品。如银一下便没了事儿干,但这样的事情她这两年也习惯了,她不慌不忙,从容地走到堂间,让没事干的小丫头们给摆放好桌椅。 于是等昌安长公主收拾好跟驸马一起走过来时,便可以开饭了。 在外面等着的小丫头们有序走了进来,摆放好餐食后又快速退了出去。 昌安吃饭时是不喜欢有别的声响的,所以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到碗筷相交的声音。 安静着吃得差不多后,昌安便嘱咐了下驸马,随即带着冯月儿走了出去。 桔红和如银是不跟着昌安进宫的,所以她们留了下来。 韩量知道如银跟冯月儿近两年有些间隙,见了面都不说话了,故而他也与如银来往稀少,这会儿便只对桔红道:“桔红,你一会儿跟着我先去承恩公府,带着你们公主的东西。” 桔红悄悄看了眼如银,见她一点不在意地指挥着人收拾屋里,便点点头。 承恩公府今日的好日子,是承恩公世子夫人柳佩终于于一个月前生下了嫡子,今天正是这小孩子的满月日,要出来与外人外人见面了。 由于承恩公府一向与昌安长公主交密,且柳佩也成为了昌安长公主得用的女官,昌安更是早就答应会来。是以即便是小孩子的满月酒,但京中众多人家还是都来了。 而等着人们都到的差不多了,日头也越照越正中,昌安长公主却还是没到,而这世子夫人的儿子,也没有被抱出来给众人看。 大家都知道,这是在等昌安长公主呢。 终于,昌安长公主在正午时到了承恩公府。 众人一见监国公主果然到了,顿时气氛更加热闹起来。而此前一直在“睡”的主角小孩子,也被抱了出来。 昌安长公主笑呵呵地抱了一下,随即让桔红给了贺礼,便拉着与刚出月子的柳佩说着话。 其他人这才能轮着看看这小孩子。 而柳佩一边说着话,却又不自觉看向了昌安长公主身后的冯月儿。 她前几天才知道,原来夫君在迎娶自己之前,曾向长公主索要过这个冯月儿为妾。 第127章 面目可憎 柳佩会知道这事,还是无意间听见婆婆身边的人说闲话时说的。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冯月儿是昌安长公主身边得用之人,现在她们之间的来往也比较密切,听着熟人跟自己丈夫的八卦,难免会不舒服。 但她也没有很在意,即便后来两个老妈子还说了些什么,世子许是对冯月儿仍有旧情的话,柳佩也是不信的。 丈夫要见冯月儿只能通过见长公主的方式,而他每次要见长公主,都是一大家子在场呢,柳佩可从未见过丈夫眼睛乱看过。 只是到底让柳佩知道了这事,所以再见冯月儿难免还是别扭。 但是,柳佩又不自觉地瞟向了自己的丈夫,见他很是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丝毫都没有往昌安长公主这边看过。柳佩想着,自己的丈夫应该也早就不在意冯姑娘了。 就在此时,昌安长公主叫柳佩道:”你婆婆哪里去了?怎么我来了这一会儿了都不见她?“ 柳佩回道:“母亲刚刚去换衣服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昌安笑道:“偏她事情最多!真是,当了祖母了还闲不下来!”又唤冯月儿道:“你去看看承恩公夫人在忙什么,叫她赶紧过来!“ 柳佩忙道:“我叫个人给姑娘带路!” 冯月儿:“多谢世子夫人。” 柳佩让自己的贴身丫头带着冯月儿去找承恩公夫人。其实她也明白,哪里是公主叫婆母赶紧过来呢,想必公主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要私下带给婆母。 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她还是不知道更好。 而当冯月儿被带着走出花厅时,陶凌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时至今日,他其实对当年自己跟母亲要冯月儿的事情没有更多的印象了。除了最后没有得到的结果,印象更深的便是父母的责骂。尤其母亲,当年骂得他一度觉得人生无望。 当时父母倒不是因为冯月儿的出身而嫌弃她,主要还是他在开口要人前,皇上已经跟昌安长公主要过一次人了。当然最后的结果是,皇上也没要到人。 但无论皇上要没有成功人,他作为臣民,都不该跟自己的君主抢同一个女人。这也是让父母更生气的地方。 其实在开口要人前,陶凌也知道皇上跟公主要过人了,毕竟他家关系跟长公主这么密切。但当年的他就是铁了心要去试试,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这事根本没有出承恩公府,长公主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此事,而另一个当事人冯月儿,只怕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 但即便是当年为她受了这样大的苦楚,现在陶凌看着她也再没有了任何触动。 明明刚刚成婚时,他见到冯月儿时还会感觉,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再看见她时,只觉得她很陌生。明明脸还是那张脸,这些年来并没有怎样变过,甚至妻子有时还会说,冯月儿长得是愈发明艳动人了,可奇怪的是,他现在看着她却不觉得好看了。 陶凌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眼睛也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前段时间他很巧合地进宫面圣时,两人不知怎么聊到了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们时,才发现,居然皇上也觉得冯月儿不好看了,甚至,皇上觉得她面目可憎的时间比他还要长许多! 果然啊,权力于女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长相倾城如冯月儿那般容颜的,也会变成如今这般不招男子喜欢的模样。 这个结论,是陶凌与皇上还有几个别家男子私下讨论得出的。 不止冯月儿,像是陶凌的母亲和妻子,如今他看她们,也觉得她们长相越发黯淡了,天天朝外跑,不止行为,模样也越来越似粗糙的男子了,哪里还有一分女儿态呢! 要不是因为自己缺个嫡子,还有父母的逼压,他其实是万分不愿意与妻子同房的!幸好这胎他终于有了儿子,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了! 陶凌看向儿子,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下定决心,不管儿子女儿他都不能交给妻子去教养了,不然等日后,儿子不像儿子,女儿不像女儿可怎么好! 这边的柳佩可不清楚,自己丈夫在心里是这般看待自己和婆母的。她关注到儿子似乎是困了,便让乳母抱了下去。 昌安长公主问她:“我听说,你生产前,乳母和产婆都是陶凌给你找好的?” 柳佩点点头。 昌安笑道:“他这般看重你,舅舅舅母一定很高兴。” 柳佩微微低头,有些脸红。虽然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她并不是很喜欢儿子的两个乳母,但想想,这到底是是夫君辛苦的结果,她不好打他的脸面,还是留着,等日后若真的看不下去了再说好了。 昌安又道:“你既然已经出了月子,就还常往我那里去。如今事务越发多了,没有你帮着实在是不方便得很!” 柳佩道:“臣妇谨听公主教命。” 昌安接着道:“我知道如今你的两个女儿虽大了些,但也还离不开人,若是留在家不放心,也大可以带着去我那里,或是送进宫里陪着大公主。顺和和信阳两个如今总有一个在宫中看着,再多带两个也无妨的。” 柳佩知道,皇后的两个孩子,都在太妃那里养着。当然这只是名头上说得,实则教养他们的是昌安长公主、信阳长公主和顺和长公主。 小皇子极可能是未来的皇上,而小公主,则可能是监国公主们培养的下一任继承者。 昌安长公主这时候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跟过去一起,又何尝不是为下一任们培养帮手呢! 柳佩自己体会到了权力的好处,自然也不愿意让女儿同别家的妇人一般,只做个妻子和母亲。所以现在听到昌安长公主这么给自己抛橄榄枝,她当然要接住! 当即便道:“多谢公主!此事待我跟公婆禀告后,便给公主回复!只是到时就怕公主觉得,臣妇的两个女儿闹腾。” 昌安笑着拍拍她的手:“怎么会呢!只管送来就是!” 第128章 争宠 承恩公府的满月宴过去没多久,京中就起了一个传闻,说是几年前瑞王和信王的余孽没有清除干净,如今换了身份正躲在暗处准备祸乱朝堂呢! 一时间百官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身边藏着叛贼余孽,祸害到自己。 主要是前几年昌安长公主杀人杀的太有成效了,如今还活着的官员竟没有一个想跟原瑞王和原信王沾上半点关系!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韩方平则是气笑了。 他就不该对程家抱有期待! 等了好几日,程家就散出个这样的传闻?连个赵字他们都没提!这对赵澜语能有屁影响! 不行,他得再找人去提点下程家! 顺便给小儿子送个信儿,让他准备好配合,务必尽快把赵澜语弄出公主府! 韩方平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这次给程府送帮助送得很到位,又过了两天后,人人都知道原来是赵家余孽打算送女子进宫迷惑皇帝,而这人居然还就在昌安长公主府! 顿时谣言四起。 有人说赵家余孽藏下了许多钱财,这才能打通公主府,把人送进去迷惑了长公主;但也有人怀疑,会不会是公主自己在培养赵家余孽打算送给皇上,毕竟皇上跟公主的关系可越发不好了! 百姓们自然不会觉得是后者原因,只觉得是前者,公主定是被骗了,于是不少胆子大的,就去跟在公主府做工的人说,让他们提醒下公主。 而对于百官来说,无疑是后一个传言更让他们感兴趣。 但不管人们更信哪个,赵家余孽都不能再在公主府待着了! 于是韩量顺势而动,开始在昌安长公主跟前上眼药了。 什么外面有不好的话出现了,好像都在针对赵姑娘啦,公主你要不要先将赵姑娘送去哪里避一避呢,等日后谣言没了再接她回来啦,之类的。 对于这一切的发生,冯月儿虽然没都了解到,但看韩量这几日的人员往来,她便猜到,关于赵澜语的这些传言,恐怕韩家是出力不少的。 再看着韩量现在疯狂劝长公主送走赵澜语,还不停地偷偷瞄自己,冯月儿却好似看不到也听不到一般,老实站在旁边当背景板,因为她知道,昌安长公主是不会听韩量的。 果然,昌安对韩量道:“府里从没有什么赵氏余孽!他们爱说就任他们说去!难道因为一个谣言,我就要赶走所有赵姓人不成?” 看,韩量果然还是不够了解公主。 昌安长公主,最讨厌被人胁迫了。 又听昌安对韩量道:“这些谣言,驸马也该有甄别的能力才是,怎么能听到什么就信什么?有关于赵姓人的事情就到这里,还望驸马今后不要再轻信谣言!” 韩量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想要为自己解释一番,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眼睁睁看着昌安长公主拂袖而去。 而等昌安出了驸马这里后,她便看着冯月儿道:“这件事你也有份?” 冯月儿心里骂了韩量几十遍,小心回道:“回公主,此事奴婢不知。” “那刚刚驸马为何频频看你?” 我怎么知道啊!他有病! 但此话冯月儿只能在心里吐槽,面上她还是得回:“回公主,奴婢不知。” 昌安长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希望你是真的不知。” 冯月儿当即跪下道:“公主,此事奴婢真的不知!不过公主放心,奴婢定将此事查个明白,让赵姑娘也免受这无谓的风波。” 昌安长公主道:“那我就等你的结果了。” “是!公主放心!” 接着昌安长公主便放任她跪着,自己先走了。 而不久之后,一个小丫头过来对她道:“姑娘,公主让您起来去办事。” 冯月儿点点头,慢慢站起来,也离开了这里。 其实冯月儿根本就不用查,早在京里刚出了谣言时,她便让人盯紧了韩家,果然看到他们又往驸马这里来又去皇后娘家的。所以这幕后之人,就是韩家和程家。 只是她不能就带这个结果跟公主说。一来韩家到底是驸马家,就公主这个护短的性子,即便她对驸马感情一般,也不代表她愿意听驸马家干了什么糟心事。二来便是,昌安长公主要她做的,不是查清谣言,而是平息谣言。 而冯月儿本人,也不愿真如驸马的意,让他赶走赵澜语。 诚然,此人最近是威胁到了她的地位,但她也确实有才,这样好的助手,她的内心深处也是不愿放手的。 况且,就看韩量背后的韩家如此不安分,冯月儿也不能让他家如了愿! 于是她亲自去了一趟赵澜语那里,与她密谈了好一会儿。 冯月儿觉得,自己到底是第三者,这仇怨还是让当事双方自己去化解比较好。 所以等她离开后,赵澜语独自坐了好一会儿,也叫来了几个人。 在昌安长公主府这么多年了,她也不是一个能为她所用的人都没有的。 这几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足可以见到赵澜语交际能力之强,只要是她真心想要跟哪个人有交情,她就真的可以让这个人与自己交好。 这几个人里多数人是跟她一样姓赵的,但他们均出自平民百姓,于是赵澜语对他们哭诉如今外面人对赵姓人的敌意和为难,又哀怨有人故意借此事攻讦公主,这几个赵姓人哪里听得了这些! 一来他们明明是良民,哪里是罪人余孽?二来,公主府对他们好吃好喝好待遇,他们当然看不得别人攻击公主。于是个个义愤填膺,誓要为公主证明清白。 于是赵澜语就教他们该怎么出去说话,这几人便先离开了。 接着,赵澜语又悄悄对剩下的两个老妇人说,冯姑娘刚刚来过了,说后院有几个人近来对驸马很不尊重,让她们看着惩戒一二,该扣钱扣钱,该减待遇就减待遇! 两个老妇人当即就明白了,这是要对后院那四个男宠动手了! 也是,驸马都有了,还留着他们几个干什么?再说公主也不去他们那里了,这几个大男人在府里白吃白喝的,还不如早点打发走! 于是当即表示,一定会让他们自己识趣离开公主府的! 这便是赵澜语对韩量的报复了。 这两个妇人是管男宠们生活的,以往她们不敢克扣这几个男人的吃喝拉撒,因为这几个到底是男子,不好控制,若他们跑去公主跟前告状,她们丢了工作可就糟了! 但现在能克扣了,那她们可不会手软!毕竟这几个男宠的待遇是真的好!若不是公主现在不收男宠了,不然她们高低得让家里长得好的男子来伺候公主! 而赵澜语之所以让她们苛待男宠,便是要让这几个男人知道,若不想失去公主府养尊处优的日子,他们就得去争宠! 去跟驸马抢! 第129章 太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外面的谣言渐渐平息了下来,因为赵家余孽的传言变成了姓氏之间的大战,百姓们开始争论到底哪个姓氏出过的奸臣最多。 百姓们换了话题讨论的激烈,但百官们看得清楚,这是公主府出手干预了!而既然清楚了,他们也就不能再传之前那些话了,毕竟谁也不想给自己招来灾祸。至于那赵家余孽嘛,本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他们就当没听过这事好了。 于是赵澜语继续安稳地待在公主府里。 而她对韩量的报复也显现出了效果来。 四个男宠里有三个开始变着法的往长公主跟前凑了。 至于剩下那个没动的,赵澜语实在看不上这样没进取心的,便让婆子们加大了对他的苛待,终于没几天后,这人自请出府了。报到公主那里,昌安长公主早就忘了这人是谁了,于是冯月儿干脆利落地将人送走了。 其他三个一看,真有人出府了,于是更加起劲地争宠了,一下把韩量弄得连公主的面儿都见不上! 而京里的八卦一下也换了方向。 跟公主府内驸马的尴尬处境不同的是,府外人传的是,长公主终于为驸马改变了,开始清理府里的男宠了! 这个传言自然也少不了韩家的运作。而赵澜语知道后更是笑了他们好久。为什么有男宠出府,看来韩量是没好意思告诉韩家人真相呢! 于是她决定打一打韩家人的脸。 她跟冯月儿说过之后,让人在外面按照公主喜好,又找了两个男人,再通过信阳长公主的手,送来了昌安长公主府里。 于是,京里的八卦更热闹了! 人们恍悟原来昌安长公主不是改了性子要为驸马守节,而是之前那个不招公主喜欢啊! 当官的、读书的都觉得昌安长公主实在放荡!但苦于对方的权势,他们也只敢暗地里说说这话,然后再对韩家人致以同情的眼神。 而普通百姓们则觉得,这才该是监国公主嘛!她们既然权势那么大,皇帝都不及她们,怎么就不能让自己享受了? 男的有钱了就要找小老婆,怎么女的就不能多找几个男人伺候自己? 很快,京里的百姓开始在老者的回忆下,讨论起了以前的监国公主们。不止是之前的永和大长公主、常宁大长公主,甚至第一任安阳大长公主也被讨论了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监国公主们居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对于外界的传闻,几位长公主也都有耳闻,关于因为她们身边的男宠数量而得出的她们不如以前的公主的话,她们也都是一笑而过。 顺和长公主与驸马感情好,他们两人没有第三者,双方都觉得很幸福;信阳长公主这几年也开始收男宠了,但她的驸马也有小妾,所以两人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而昌安长公主,她因为自小的经历及第一次婚姻根本不会对男人产生情感依赖,故而男宠也好,驸马也好,在她这里都是一样看待。之所以让韩量做驸马,不过是对他本人及韩家的奖赏罢了。 所以这样情况下,哪个男人更识趣,更会讨好她,她自然往哪里去的更多。 而韩量则因为这两年昌安长公主忙于政务没理会男宠,再加上男宠们也乐得在府里安稳享乐,所以产生错觉,认为昌安长公主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为他不再碰其他男人。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现在府里五个男宠,还个个活跃得很,他这个驸马更没有存在感了! 赵澜语笑得得意。 男欢女爱对昌安长公主本人来说,也就那样,在朝堂里忙活了一天回到府里,她自然希望有眼色会让她放松的人来伺候,所以宠幸男宠是必然的。 因为他们的目的简单单纯,昌安给他们好的生活,他们让昌安放松。 自然,如果他们以后生出了别的心思,她随时都可以打发走。 所以昌安对这些并不觉得有什么,对韩量的哀怨也一无所知。她近来忙活的重点是,立太子。 皇上的嫡长子林瑜今年已经四岁多了,昌安想想自己的皇上弟弟三岁就成了太子,深觉这个小皇子也该改改称谓了。 小皇子林瑜和小他一岁的妹妹林琅都是由三位长公主抚养长大的。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最反对此事的,居然是皇上! “皇姐!”林晟对她道:“我今年才二十二岁!我为什么要这么早立太子啊!还是说你就觉得我活不长久呢?” “你胡说什么!”昌安斥责他道:“你我从小相依长大,我怎么会期望你活不长久?只是立太子之事乃是国本,你既然有了嫡长子,为何不立?” 林晟却道:“我没说不立,只是现在不立!瑜儿还小,等他再长大一些立也不晚啊!” 昌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你是觉得瑜儿是我带大的,与你不亲,所以不愿,是吗?” 林晟不看她,只是说着:“皇姐,瑜儿也还小,还是等他再大些。” 昌安见状明白了,自己猜得果然没错,恐怕在弟弟心里,她带大的林瑜已经不是太子人选了。 “既然太子你不想定,那琅儿的封号总可以定。” 林晟道:“不过是个女儿罢了,等她要成亲时再定也不迟!” 昌安却道:“这怎么行?琅儿如今是我和四妹五妹一起抚养的,日后要跟着我们学很多东西的,怎么能拖到那会儿再定封号?” 林晟闻言诧异:“皇姐,你的意思是,琅儿以后要,也要做?” 昌安对他笑:“皇上,以前的监国公主都会挑小公主们抚养,此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可在你之后,不是还有四姐和五姐吗?” “皇上的皇位难道传完儿子后就不传孙子了?” 林晟颤着手指指着她:“你你,你怎么敢……” 昌安却对他道:“要么立太子,要么定公主封号,皇上,你今天总得办成一件事。” 第130章 平阳公主 第二天,皇帝突然发了道圣旨,封皇后之女为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林琅,今年才三岁,一般公主都是在长大后、出嫁前才会有封号,但这位平阳公主是被三位长公主抚养在身边的,所以,她现在便有了封号,也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看来监国公主制这是要继续下去了! 昌安长公主来到华阳宫,这是她现在在宫里的住处,小皇子林瑜和小公主林琅如今都住在这里。而当昌安长公主不在宫里时,顺和长公主或是信阳长公主就会进宫照顾这两个孩子。 这会儿,便是顺和长公主在。 顺和见昌安回来了,对她笑道:“姐姐来了!” 昌安见她坐在正殿,身边都是宫女,问她:“那两个小的呢?” “偏殿受罚呢。”顺和起身将昌安拉到正座上,自己坐在她旁边,对她道:“今天一早,公主封号的圣旨到了。琅儿不懂是什么意思,我便给她解释了一番。初时,两个孩子都很高兴,但后来我一会儿没看住,就有那小人凑到他们跟前说闲话去了。瑜儿得知琅儿是破规受封,但自己什么都没有,很不高兴,觉得自己不受父皇喜爱,便要抢走琅儿的圣旨,两个孩子打起来了。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便让这两个一起受罚去了。” 昌安点点头:“做得不错。”随即又问:“查出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他们跟前说这些了吗?” 顺和道:“是皇后派来的人。” 昌安顿时冷了脸道:“我可怜她是个母亲,才让两个孩子时不时回去看看她,结果她倒好,派人来挑拨两个孩子的关系!她就这么见不得女儿过得好些吗?” 顺和叹道:“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只怕在她心里,只有儿子是她的依靠!听两个孩子身边的嬷嬷说,每次他们去看她,她都只跟瑜儿亲亲,对琅儿就很冷淡。但我也实在没想到,她的人会跟孩子说这些话!” “说这话的人就该死!那人杀了吗?” 顺和有些为难地看着昌安:“那毕竟是皇后派来的,不好太打她的脸,我只把人撵回去了。” 昌安道:“你给她做人情,她未必会受!只怕你将人撵回去,在她看来才是打脸呢!” “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顺和无奈道:“当初见她也是个伶俐人啊,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执拗不讨喜!” 昌安也有些后悔道:“是我当年看错眼了,竟给皇帝找了这样一个皇后回来!还有宫里这些妃子们也是不争气,居然一个敢跟她叫板的都没有!如今越发惯得她猖狂了!” 顺和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说话有些直,昌安姐姐莫怪!皇后在后宫无人能制约,说到底姐姐也有一部分责任。姐姐不该把妃嫔们的所有孩子都放到皇后那里养的。” 昌安顿时也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这件事我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但当初我也是为了弥补她,给她这般尊重。现在看来,倒是苦了其他人了。” 顺和叹道:“姐姐,我再说一句,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这样不好了,便及时改。皇后跟前,养了四儿三女,石贵人的儿子、常贵人的儿子还有惠嫔的大儿子在皇后那里已经三年多了,不好贸然让皇后都送走。但惠嫔的小儿子如今才半岁,不如让她把小儿子接回去,毕竟婴儿娇弱又闹人,接走也是为了皇后好。“ “再来,皇后那里的三个公主也都是一岁或两岁,既然皇后不喜公主,也都让她们的母妃接走。” 昌安看向她:“惠嫔求你了?” 顺和笑道:“姐姐也别怪她。她到底是个母亲,听闻皇后那里孩子多,小儿子最近又总是生病,自然着急。” 惠嫔是小户人家出身,但容貌艳丽,说话办事也让人舒服,所以颇为受宠。本来按她的情况,是可以跟皇后叫个板的,但两个儿子都在皇后那里,她到底是不敢。 于是昌安点点头:“你这个安排便很好。不过惠嫔都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怎么还是嫔位?皇后的赏罚也太过不公允了!这样,我一会儿让皇帝下旨,升惠嫔为妃。另外二公主的母亲商嫔出身大家,还生育有功,也该升位了!” 顺和配合道:“商嫔素来谨慎德善,不若封为淑妃。” 昌安道:“不错。” “但是,”她又道:“皇后到底糊涂,只是赶走一两个宫人恐怕不足以让她认识到错误!” 顺和问:“那姐姐打算如何做?” 昌安却又问她:“瑜儿和琅儿身边还有皇后那边的人吗?” 顺和道:“有的,瑜儿那里有一个太监,琅儿身边还有两个宫女。” 昌安道:“那就等皇后那边的孩子送回去了,再把这三个人打杀了。” 顺和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粗暴了?” 昌安冷笑道:“我看不直接点,皇后是看不懂的!你信不信,她这会儿肯定因为你送回去的宫人而在那儿骂你呢!” 顺和无奈:“她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也管不了她,她也管不了我。” 昌安斜她:“有我在,还能让她骂你?” “月儿,”昌安叫道:“到时打杀了这三个宫人,你去皇后那里,给她传我的话。” 冯月儿道:“是,公主。” 顺和笑道:“那就多谢姐姐为妹妹做主了!” 昌安笑着。 顺和却又问她:“三姐,如此便确定是琅儿了吗?要不要再看看其他公主?” 昌安奇怪:“琅儿是我们从小养的,她聪明伶俐,为何要换人?” 顺和有些忧愁道:“她到底是皇后的亲女儿,虽然面上与我们亲,但日后难保不会偏着她母亲!如今我们又这样要与皇后撕破脸,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昌安沉思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琅儿到底还小,我们不妨再多等等。一是看看她日后如何,二来也等其他小公主们长大些。” 顺和点头:“皇姐说得是。” 而大殿的角落里,一个宫女听到两位长公主这样说,心中也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131章 疯狂的皇后(上) 正如昌安和顺和所料,皇后程雅微此刻正在殿内发火。 如此明晃晃地将她赐给两个孩子身边的亲近宫人给打发回来,无异于当着满后宫的面打她的脸!这叫她如何不气? 张嬷嬷看着跪了满殿的人也不能叫皇后消气,也知道这次顺和长公主的举动是真真戳到了皇后的肺管子里了。但顺和长公主送人回来的理由太正当了,正当到皇后现在的生气是十分扎眼的。 “娘娘,您先消消火。” 没办法,许嬷嬷早就求了恩情回了家,这两年也不大进宫看望皇后了,只留她一个在皇后身边出谋划策,这会儿满殿无可用之人,也得她亲自上场来劝了。 “这几个宫人犯下如此大错,造成皇子公主不和这样的大过!您生气也是应当的,只是娘娘再气也要注意身子啊!” 张嬷嬷搀住皇后,手上稍稍用劲儿让她跟着自己往后退回座位上,嘴上更是先说了一番这样的话后,又小声对她道:“娘娘,为了大皇子,您千万要忍耐住!不能给长公主们授以把柄啊!” 大皇子是程雅微的心魔。 她是中宫皇后,为皇上诞下长子,她可以说是整个朝堂的功臣!可即便如此,她的长子却生下来就被抱走!而且抢走她抚养权的不是太后,也不是太妃,而仅仅是公主! 这算什么! 明明整个大魏的女人都该以她为尊的! 这种愤怒和不甘愈来愈折磨着皇后,尤其是现在宫里其他女人的孩子都送到了她这里,也让她更加想念自己的大皇子! 她想要要回自己的大皇子,更要扶持他登上太子之位,成为大魏未来之皇帝! 所以为了大皇子,她再多的苦都可以吃! 此时一听张嬷嬷这话,她当即冷静下来。是的,顺和长公主这般打发回来她给孩子的宫人,打她的脸,肯定是要挑拨她和大皇子的母子之情!她若真的对顺和长公主不满,那不就更利于顺和长公主给大皇子说自己的不是了吗! 她不能这么做!她得忍!她得夺回她的儿子! 见皇后低头坐下不出声,张嬷嬷便知道这位主子这会儿脑子清醒过来了,于是她目视了一遍所有跪着的人,代皇后发声道:“小祥子,你们几人是皇后娘娘派去服侍大皇子、大公主之人,这本是天大的恩赐,可你们不仅不懂珍惜,不尽力伺候,却挑拨皇子与公主不和,真是罪该万死!” “娘娘,此等不忠之奴仆,还是早早打发了才是!” 跪在最前面的几个宫人顿时磕起了头,求饶道:“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但此刻皇后已然想明白了,即便她再相信这几个宫人,知道他们无辜,也知道这单纯是顺和长公主对她的打脸行为,她也不能保全他们了。 于是当即道:“的确罪不容恕!”干脆地让张嬷嬷帮她处理掉了这几个人。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即便她已经这般容忍长公主们的无礼了,即便她已经这般退让了!可是她们却对她更加放肆无礼! 当圣旨来时,让她还给惠妃孩子时,她都懵了! 惠妃?哪里来的惠妃?难不成是惠嫔那个贱人吗? 圣旨刚刚读完,她就看到,果真是惠嫔那个贱人来要孩子了! 她那个小儿子,日日夜夜吵闹不已,烦人得很!这样的贱胚子本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可还没等她见到这孩子的死期呢,怎么就被要走了? 昌安长公主她们不受信用! 惠嫔这个贱人还成了妃子? 这桩桩件件透露出来的都是对她的不尊重!她们眼里还有自己这个皇后吗?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却仅仅是开始,惠嫔跟她还在拉扯,居然又来了商嫔三人,说是听见有旨,来接公主的!商嫔这贱人居然也成了妃,还是淑妃! “哪里来的圣旨?本宫怎么不知道?”程雅微对她们冷笑。 惠妃率先道:“皇后娘娘怎么这么健忘?刚刚读过的圣旨您这会儿就忘了?看来皇上说得果然没错,娘娘身边养了太多孩子,都将娘娘的精力耗尽了啊!您看,读完圣旨的公公都还在这儿站着等您接旨呢!” 程皇后看向一边垂着头不语的刘保,冷笑道:“刘公公的话本宫自然是听到了的!本宫问的是你们三个!没有圣旨,就要来接走公主?好大的胆子!” 她指着淑妃三人怒道:“公主们自幼在本宫这里长大,都是本宫的孩子,你们不过是皇上的侍妾,有何资格抚养公主?” 妃子都是有品级的,从来不同于宫外普通人家的侍妾,尤其淑妃出身其实比破落户程家要高,进宫屈居她之下本就憋屈,现在更是被她指着鼻子骂,心里如何能忍? 况且她也明白,昌安长公主让她晋升,还准她要回孩子就是要她对上皇后!于是当即回道:“本宫是皇上册封的正二品妃嫔,本就有资格抚养孩子!况且,臣妾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接回公主!普通人家都知道要听夫君的话,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你!” “皇后娘娘,”刘保突然出声道:“奴才刚刚念的圣旨里,确实写了,让娘娘将公主们交给生母抚养。” “什么?”程皇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圣旨,仔细看了一遍,确实,里面不仅说了要让惠妃接走小皇子,还让她把三位公主也还给淑妃等人。 这居然是皇上发的圣旨吗? 也是在这个时候,冯月儿到了。 她是来传昌安长公主的话来的:“皇后娘娘,您先前拨去伺候大皇子和大公主的三个宫人,因为欺主子年幼,手脚不干净,竟偷了主子的东西卖出宫!长公主已经将他们三个按宫规处置了!让奴婢来知会您一声。” 程皇后没听明白,只觉得不对:“什么宫人,那几个本宫已经处置了啊!” 突然她道:“你是说剩下那三个?” 冯月儿点点头,随即看向刘保道:“刘公公怎么在此?” 刘保道:“来传圣旨。” 冯月儿道:“刘公公既然是来办公事的,就得尽快了,我听说圣上那里还有别的事要吩咐公公呢!” “是呢,姑娘提醒的是!” 刘保当即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昌安长公主催自己尽快让四位嫔妃领着自己的孩子离开皇后这里呢! 于是也不再等皇后拉扯了,趁皇后分神之际,当即让自己带的人去叫来几个皇子公主的奶妈,抱了他们过来。 第132章 疯狂的皇后(下) 刘保一出手,惠妃淑妃等人很快就接到了自己的孩子。 其余人散干净后,刘保也走了,最后只剩一个大胆的冯月儿。 程皇后仇恨地盯着她,仿佛她和昌安长公主都站在这里,而自己的眼神就可以化成利刃,将她们都千刀万剐! 张嬷嬷也是佩服地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经过这几年的断断续续的相处,她也是发现了,这女子虽说是依靠昌安长公主才在宫内外有了权势,但她本人也是真的够勇够狠够毒。 别的不说,就说现在,她一敢过来帮昌安长公主做这样得罪死皇后的活儿,二居然还敢不跑,就这么孤零零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要跟皇后说些什么,她就真不怕皇后一时气急或打或杀吗?就算现在不少人巴结她,可她在皇后这里,终究还是个奴婢啊! 而事实证明,冯月儿是真的不怕。 她留在这里也的确是还有事没有说完。 “皇后娘娘,”她对程皇后道:“长公主还有句话让我单独吩咐您。” “因为您目前还有身份,所以大皇子未来极可能是太子,大公主也已经受封平阳公主,两位幼主未来皆为可期。您作为母亲,应当是比任何人都期望他们会更好才是。所以公主劝您,最好不要做些蠢事,不然若因您自己愚蠢丢了皇后之位,两位幼主的地位可都是要受影响的!” 一个茶碗突然甩向冯月儿这里,她轻巧闪避,这茶碗最终摔碎在了她的脚边。 “滚!”程皇后对她喊道:“你给我滚出去!” 冯月儿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张嬷嬷却看到了她眼神里的不耐烦,暗道不好,趁着皇后这会儿怒火大盛顾不得其他,也赶紧走了出来,追上了要出宫门的冯月儿。 “姑娘且慢!” 冯月儿回身,却见张嬷嬷小跑而来。 虽说对皇后不耐烦,但这位嬷嬷她觉得还是很不错的,于是停下准备听听她要说什么。若是说得话可听,那就证明皇后这里还不是一无是处,但若是说得话不中听,那就别怪她回去复命时会多说些什么了。 张嬷嬷来到 冯月儿跟前,对她露出了一副歉容:“姑娘,我们娘娘最近太累了,你也知道,要不是今天皇上下了圣旨,我们这里四位小皇子三位小公主,太耗费娘娘的精力了,可是累得人不轻呢!所以娘娘她刚刚是精神头不大好,姑娘可千万别介意。” 冯月儿道:“嬷嬷说得什么话!皇后的辛苦宫里谁人不知呢?就是知道娘娘的辛苦,长公主才劝着皇上要为皇后分担些呢!这次接走了一位皇子和三位公主,也让皇后娘娘好好歇一歇!” “只是,到底这里还有三位皇子在,也是辛苦娘娘了!所以若是娘娘实在精力不济,长公主也可以接着劝皇上再为娘娘分担些的!想来不仅是孩子,若是宫务也对娘娘有影响,公主也会帮皇后娘娘分担给旁人的!” “总之,皇后娘娘年轻不能劳累坏了,公主一定会让娘娘养好身子的!” 张嬷嬷一听这话,暗道好家伙!还好自己跟出来好好人家说话了,不然这么重要的消息可就错过了!若是真让昌安长公主厌烦了皇后,把皇子们都带走还不是最坏的,居然连现在手上那么一点点宫务权也要收走! 真这么搞一搞,皇后可就成了空壳皇后了!自己背靠她还能有什么好! 于是忙道:“长公主放心,娘娘只是这阵子精力不济,现在孩子少了,定能好好休息,之后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张嬷嬷当然知道昌安长公主为什么这么针对皇后,自然是前段时间送到大皇子和大公主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当时顺和长公主送人回来时,并没有说什么话,再加上皇后一直觉得这是顺和长公主故意的,所以张嬷嬷一直不清楚他们究竟干了什么事,现在看来,那几个人一定做了很糟糕的事情! 不然昌安长公主不能这么生气! 恐怕皇后那里,她也没有跟自己坦诚所有。 张嬷嬷想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递给冯月儿,这本是要给刘保的,但刘保走得太快没来得及。 “姑娘,还请姑娘跟长公主说个好话,再给我们娘娘一个机会。“ 冯月儿不动声色地收下了荷包,嘴里却说:“嬷嬷明白事理,我也就多跟嬷嬷说一句话,皇后娘娘刚刚那样的举动,若是真被人传出去了,说是疯魔了,那对娘娘来说可就太糟糕了!” 张嬷嬷一惊:“这,娘娘并不是疯魔,只是精力不济。” 冯月儿点点头:“那我就先信嬷嬷一次。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复命,就不和嬷嬷多说了。” 张嬷嬷忙道:“姑娘慢走。” 看着冯月儿的背影,想着她刚刚说出的话,张嬷嬷这才明白当日许嬷嬷离开时对自己说的那句,“想清楚这宫里,这朝堂究竟是谁在做主”。 她收起满腹情绪,索性让人关了宫门,然后又叫来了所有人宫人,站在院子里对他们训诫了一番,让她们闭紧嘴巴,不该说的万万不能说,尤其是今天的事情。 等训完人,张嬷嬷这才回到皇后身边。 此时的内殿除了皇后本人在里面,再无其他人了。而见到张嬷嬷进来,她冷哼道:“哟,嬷嬷还愿意回到我这儿呢,我还当嬷嬷追着长公主的人跑了呢!” 张嬷嬷暗暗叹气,明明当初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但再觉得心累,她现在也丢不开皇后了。 于是道:“娘娘,我只是跟冯姑娘说几句话罢了!刚刚在外面也是训斥宫人们不要乱说话,如今咱们宫里可不能乱啊!” “不乱?”皇后笑了:“今日我可是让后宫人好好看了个热闹呢!还有什么乱不乱的!” “娘娘!”张嬷嬷走到她跟前道:“旁人现在都看着,想让您犯错呢,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不能错啊!” 程皇后愣愣的看着她。 张嬷嬷见她这个样子,刚才的失望也化作了可怜,她再度道:“您想想大皇子。” 果然,皇后的眼睛再度聚焦,她道:“是啊,我还有儿子在等着我呢!我不能垮!” “昌安……” 她们要抓自己的错处,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抢在她们前面,抓住她们的错处才行! 第133章 怨恨 皇帝林晟听说惠妃的小儿子回到她身边了,连忙赶过去看。 结果刚到了那里,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阵哭声。 “这是怎么了?”他问。 惠妃掩面哭泣,并不应答,这般无礼的行为若放别人身上,林晟绝对会甩袖离开,可面对着自己最宠爱的女人,他还是心软了。 “到底怎么了?”他坐到惠妃身边,再度轻声询问。 惠妃还是不答,可她这里的宫女回答了。 “陛下,我们娘娘委屈啊!” 宫女对林晟道:“陛下,娘娘自从进了宫,对皇后娘娘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两位皇子出生后,更是都送去了皇后娘娘那里抚养。可是皇后娘娘不仅从来对我们娘娘没有个好脸色,如今更是将气撒到了两位小皇子身上了!” 林晟皱眉道:“皇后对小皇子做什么了?” 惠妃此时娇娇弱弱地开口了:“皇上,刚刚太医来给小皇子请脉,说他身体较弱,恐难养活了!” 说罢便扑进林晟的怀里,小声抽泣也变为大声嚎啕。 “陛下,若是小皇子有个好歹,妾身也难活了!” 小皇子难以养活? 林晟大惊,再听到惠妃之后的话他更是怒火难消:“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孩子身子不好就让太医好好医治,你这个做母妃的也要好好照料他才是!” 惠妃抽泣着道:“可是太医说得这般严重,妾身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刚刚说话的宫女也跪在地上对林晟磕头道:“陛下!您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太医刚刚来说,本来小皇子的身体不至于如此之弱的,想来是最近两个月疏于照顾的原因!皇后娘娘如此针对我们娘娘,还要报复在小皇子身上!陛下,您一定要为小皇子和娘娘做主啊!” “闭嘴!”惠妃突然起身训斥道:“你在陛下面前胡说什么?” 她看向林晟道:“陛下千万不要听这丫头胡说!太医说,小皇子生来便体弱,本就不好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托皇后娘娘的福气了!” “只是,妾身命薄,不如皇后娘娘福气大,也不知如今小皇子跟妾身回来,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说着她又开始哭了起来。 “哪个孩子不愿跟着自己的母亲呢!你别乱想了!”林晟安慰惠妃道:“你是他亲生母亲,世上一定没有比你更希望他好的人了!只是今天来请脉的太医是哪个?竟然这般无能!你别急,朕让太医院的人都过来,给小皇子再好好看看。” 惠妃听得林晟的话并不提及皇后,心里很是不甘,于是再度扑到林晟怀里,抽泣着道:“皇上!不然,皇上还是让小皇子再回皇后那里!一定是妾身带累了小皇子!不然怎么小皇子在皇后那里一直都是好好的,回到妾身这里便久病难治了呢!” 是啊! 林晟心里一咯噔。虽然他也还记得,小儿子刚出生时,太医说过一次早产儿身子弱的话,但送到皇后那里后从未听过小儿子再有生病的话! 可林晟也并不认可惠妃的那些话。 因为不仅是关于小儿子不好的话他没听到过,关于小儿子好的话他也没再听过! 再想想这宫女刚刚说过的话,一定是皇后没有好好照顾小皇子,才导致他如今这般严重了! 皇后! 林晟咬着牙想到她,这两年真是变得愈发魔怔了! 他那么难去给她争取来了后宫其他妃嫔儿女的抚养权,结果她全然都不当回事,日日只盯着华阳宫,只顾着大皇子和大公主! 怎么,只有那两个是皇子公主,其他的就不是他皇帝的孩子了吗! 她未免也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以为自己是皇后就真的高高在上了?若不是自己当初不愿听从皇姐安排,选了她,不然凭她一个破落户只怕进宫为妃都是不能的! “皇上!”惠妃偷偷看着林晟的脸色越发不好,眼睛里也有了怨恨之意,心里才满足了些,于是又对他哭诉道:“皇上,妾身虽不得见二皇子,但常常听闻二皇子聪慧伶俐,颇似皇上的性子!便想着小皇子应该也是如此,只是可惜妾身自己不能见了!所以当皇上下旨让妾身能抚养小皇子时,妾身真的万般高兴,再加上小皇子如今与皇上越发相像的容貌,妾身对他真的万分期待!可不曾想,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 惠妃的这段话说得林晟心中有了一阵感慨。 是啊,小儿子是如今这几个里长的最像自己的!之前他答应昌安她们的要求,同意让惠妃接回小皇子,也不单是因为他如今也厌烦了皇后,而是还存了别的心思。 大皇子虽然是嫡长子,但从小养在昌安长公主跟前,这样的孩子要继承皇位绝对不行!而其他儿子虽然都养在皇后身边,但只要大皇子不死,皇后是绝不会同意其他皇子做太子的!所以皇后养皇子绝对会打压,这样的皇子们也不适合做太子。 而小儿子刚出生半年,还未来得及被皇后养歪,又是他心爱的女人生的,容貌也像他,如今再回到惠妃身边,自己又会常来看他教他,所以这个孩子只要不是个笨蛋,今后大概率就是他心里第一顺位的太子了! 可没想到,性子是没被皇后养歪,身子却被皇后养废了! 林晟至此,终于在惠妃的引导下,怨恨上了皇后。 “刘保,你去太医院,把所有太医都叫来,给小皇子看病!” 林晟如此吩咐着,接着又安慰惠妃道:“你不要担心,咱们儿子不会有事的!朕还要好好教他长大呢!” 可心里却想着,若是小儿子真的不行,那就再跟惠妃生一个好了! 到时这一个绝不能再给皇后养了! 第134章 暗害 皇后那里,并不知道丈夫林晟已经恨上了自己,她此刻满脑子想得都是,要如何报复昌安长公主! 如今张嬷嬷已然是怕了昌安长公主了,不仅不敢跟自己提出反击的主意,还一再让身边所有人都跟自己唱反调!靠她一人是不成了,她得靠娘家的帮助了! 她那个嫂子一向胆小,父亲又总是瞻前顾后,她想了想,最终对张嬷嬷道:“嬷嬷,我想跟家里人说说话,你让人去给母亲送个信儿,只让她进宫来看看我!” 张嬷嬷心想,皇后新受打击,想母亲也是正常,况且舞阳侯夫人一向沉稳,定能好好劝劝她。 于是转身出去安排人去舞阳侯府送信儿,却不料,却是这一手将自己也送走了。 舞阳侯夫人很快进了宫,看到了消瘦如柴、精神萎靡的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 “只是半年未见,怎么娘娘变成了现在这样?”舞阳侯夫人立刻流出了眼泪,即便知道宫里生活艰难,但不成想半年不见,女儿居然成了这般模样,看着性命都难保了,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毫无办法! “母亲,”程皇后惨笑了下:“母亲已经听张嬷嬷说了,皇上下旨,让养在我这里的皇子公主们都回到了他们生母那里。皇上,终究也厌弃我了。” “我不知道啊!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啊!”舞阳侯夫人回头看向张嬷嬷,“嬷嬷,这是真的吗?” 张嬷嬷连忙解释道:“夫人,只有小皇子和三位公主回了生母处,娘娘这里还有三位皇子在。” “哦!原来是这样。”舞阳侯夫人安慰女儿道:“娘娘,定是皇上心疼娘娘照顾这么多孩子过于耗力,这才送走几个,不是还有三位年长些的皇子在吗,娘娘不要多想,皇上还是心疼娘娘的。” 皇后眼角流泪,对着张嬷嬷道:“嬷嬷,你先出去,我与母亲说些话。” 张嬷嬷点点头,将屋子里的人都清空,只留她们母女二人在内。 确定外面人不会听到里面的声音后,舞阳侯夫人才又道:“好闺女,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知女莫若母,程皇后早在儿子女儿都留不住的时候就与皇上彻底离了心了,绝对不会在这会儿与她说出,“皇上厌弃我”的话来,所以让程皇后深受打击的事一定另有其他。 “不过是个小皇子和几个公主罢了,就算是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们加起来也不会如大皇子大公主重要的,”舞阳侯夫人又问她:“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程皇后这次哭得是真情实感:“只要想到我的一双儿女都在仇人那里,我就夜不能寐啊!” “慎言!”舞阳侯夫人捂住了她的嘴:“傻闺女啊!这满宫都是她的人,你怎么敢这么大意啊!这不是给她把柄吗?” “娘!”程皇后却拉下了她的手哭道:“我实在忍不了了!她这次太过分了!不仅将我派去瑜儿身边的人都处死了,还派人来我宫里训斥我!一个妓女出身,她却让她来踩我!我在这宫里还有什么活头!” 接着程皇后便将那天妃嫔们怎么来自己这里要孩子,冯月儿怎么来这里逞威风跟她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舞阳侯夫人这才知道,原来女儿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昌安长公主实在欺人太甚!”她摸着程皇后的脸道:“你怎么都是皇后啊!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啊!” 程皇后惨然道:“妓女都能踩我了,我哪里还有尊贵一说!” 舞阳侯夫人紧紧抱住她,就像她还是个小女孩时一般。 “女儿,你说,想让母亲为你做什么!” “母亲。”程皇后一字字道:“我要她们都去死!” 舞阳侯夫人一怔。 等舞阳侯夫人从殿内出来时,张嬷嬷还守在门口,见她神色颓然,脸色也不好,再想起刚才听到似有似无哭声,想来这母女是抱头痛哭了许久。 只是张嬷嬷可不希望舞阳侯夫人只是来宫里陪着哭的,也得劝劝皇后才是啊! 于是对她道:“夫人这就要回去了吗?” 舞阳侯夫人有些疲惫道:“娘娘已经睡下了,我也该走了。” 张嬷嬷又道:“夫人可好好劝了娘娘不成?”见对方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她又忙道:“正如夫人进宫前我对夫人说过的,娘娘近来精神不济,夫人可要好好劝着娘娘才是啊!” 舞阳侯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嬷嬷,你进去看着娘娘,我也该走了。” 张嬷嬷忙道:“夫人慢走。” 让人送着舞阳侯夫人出宫,她也再度进了殿内看着程皇后。 却不知舞阳侯夫人回到家里,与丈夫程用、儿子程怀岳说完皇后的近况和她的愿望后,第一个对准的报复对象便是张嬷嬷。 “这个老东西吃里扒外!明明受着娘娘和我们家的照顾,却转头又去舔昌安长公主了!如今她日日看着娘娘不能行动,我们得先把这个老东西除了才是!” 程怀岳道:“娘亲放心,她的儿子是我的下属,这小子一向偷奸耍滑,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之前娘娘用她娘,他万万是做不了官的!如今既然他娘都对娘娘不好了,那对他或杀或赶,都是很简单的事。” 程夫人道:“那就尽快除掉他,把这个老婆子也带走!” 程怀岳点点头。 程用问妻子:“娘娘恨长公主,那娘娘要怎么对付长公主?” 程夫人道:“娘娘要她死。” 看着丈夫颇不认同的样子,她继续道:“娘娘同我说好了,只要把张嬷嬷这个眼线拔掉,她在宫里找个人去给长公主下毒,简单高效!只要昌安长公主死了,就没有人敢踩着娘娘了!” “糊涂!”程用道:“你和娘娘想得也太简单了!先不说娘娘手边无毒,咱们也传不进宫里东西,就单说娘娘目前的处境,她哪来的人手能混进长公主身边?你怎么能同意娘娘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你说要怎样?”程夫人哭了:“你是没看见女儿如今成了什么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她说这是她死前唯一的愿望,我怎么能不答应她!” 程用却道:“那也不该这般啊!若是被人发现,我们一家哪还有命在?” “你不做就有命在了?”程夫人冷笑道:“昌安长公主如今这般对我女儿,她又养着大皇子,若是日后大皇子果然登位,我们程家便是她继续掌权的最大威胁!她一样不会放过我们一家子的!” 程用叹了口气,过了许久,他才道:“即便如此,娘娘的主意也过于粗糙了。” 程怀岳此时却道:“爹,娘,我们为何不拉皇上一起呢?” 第135章 同谋 在妹妹没有被选为皇后前,程怀岳本来是打算参加科考取得功名,好重振门楣的。但妹妹成了皇后,自家重新得到侯爵,他也不能再考也不需要再考功名了。 虽然准备了十多年没能按计划证明自己的才华略微有些遗憾,但实际上来说,不用那么麻烦就能当官也是很不错的。 妹妹大婚进宫成为皇后,皇上也准备亲政时,程怀岳是真的很期待。毕竟皇帝提拔国舅,可是太正常不过了。 尤其皇上大婚前还曾私下对他说过:虽然登基多年,但他在朝中没有一点势力,所以亲政后他有许多事情都得找到可信之人来做才行! 程怀岳一直记得皇上那时的这话,他明白,当时皇上对他说这话就是要自己做那个成为皇帝信任的人。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都想不到昌安长公主的野心居然真的这么大,为恢复监国公主制,驱逐了信王,又控制住了皇上,导致到现在,皇上也依然没能亲政。 而他,这个本该成为肱骨之臣的国舅,现在也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外戚。 对此程怀岳当然十分不甘。 再加上这五年来,妹妹带出宫来的消息,他也清楚,妹妹这个皇后在宫里过得多么憋屈,两个亲生孩子更是被人夺走! 这些,全都都是拜昌安长公主所赐! 所以对于妹妹希望达成的这个目标,他绝对是支持的!只是妹妹这个主意,过于直接也过于粗糙了。 他对父母道:“父亲、母亲,妹妹担忧的没有错。昌安长公主的存在,造得皇后娘娘与皇子公主骨肉分离,我们程家也不能与皇子公主亲近,明明都是一家子骨血,却被她搞得如陌生人一般!” “年前我们进宫拜年,大皇子和大公主明明都会叫人了,却只问候了父亲母亲一句侯爷侯夫人,难道您们就甘心如此?” 程夫人闻言自然是想到了那日那时的场景,酷似女儿的亲外孙见自己如同见一个陌生人,而大公主更是躲在信阳长公主身后,不肯与自己说一句话! 而舞阳侯程用虽然一言未发,但从面上神情不难看出,他此时的愤怒与不甘。 见状,程怀岳自然满意,这代表着他们一家的利益诉求都是一样的! 所以程怀岳对他们接着说:“父亲、母亲,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虽然现在昌安长公主对大皇子大公主都很好,但直到如今,太子依然未立!而我们程家也早就表明了不会为公主所用的态度,所以昌安长公主一定对我们程家不满!” “有一个让她忌惮的外戚,她定然不会全心全意支持大皇子成为太子!可大皇子毕竟是皇后所出,他若不能成为储君,那未来的储君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程家!” “昌安长公主有很多个侄子可以选,但我们与皇后娘娘,却只有一个大皇子啊!” “所以不止为了娘娘,也是为了大皇子,我们都要帮娘娘达成心愿!才是” “我儿说得极对!”程夫人道。 程用沉默了许久,此时也终于开口道:“所以你刚刚说的,拉上皇上一起,是何意?” 程怀岳道:“父亲,皇上如今才二十多一点,正是大好年华,他就真的甘心只能在后宫生孩子,而不能成为大魏真正的君主吗?”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道:“我不相信皇上真的就这么窝囊!” 而一向谨慎恭敬的程用听到儿子说出放肆无礼的话,即没有出言反驳,更是在一会儿后道:“你想怎样做?” 程怀岳便知道,父亲这是答应了。 他开始说出自己的计划:“皇后娘娘如今在宫里早已经不方便了,如今更是被昌安长公主连番打压,处境更是艰难,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而昌安长公主,不光是外朝的监国公主,更是皇宫内真正能做主掌权的人!” “所以只靠娘娘一个人的力量,不仅不能完成她的计划和心愿,更可能会以前暴露自己!而那个时候,真要被抓了现行,皇上也不能力保娘娘了!” “可我们若与皇上联手一起的话,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皇上从出生到现在,都生活在宫里,虽然昌安长公主掌握着宫权,但儿子想,皇上一定也有自己的力量是不为外人所知的。所以如果是皇上找人下手,那不被发现而能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程用却道:“糊涂!昌安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皇上怎么会同意我们的计划?” 程怀岳却轻笑道:“父亲是在说反话?别人不清楚,难道咱家还能不知道,皇上有多想摆脱他人干政吗?” 程用:“可皇上已经久不说过这些话了,我们也许久不见皇上了,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不会!”程怀岳斩钉截铁道:“皇上一定还是之前的想法!” 若是没有皇上下旨让妹妹还小皇子给其生母的事情,他或许还不能确定,但听母亲说了这事后,他顿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他也在担心,担心大皇子被长公主们养得与自己这个生父疏远,所以要回小皇子,只怕也有立这个孩子为太子的想法! 但他程怀岳绝对不允许皇上有这个想法成真! 所以他要拉着皇上一起,一起除掉昌安长公主! 只有这样,大皇子才会重回皇后身边,才不会被皇上厌恶,才会成为太子,成为下一任皇帝! 但这个原因,他不会跟父母解释,他们年纪大了,若是多想了难受生病就不好了。 于是他道:“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与皇上密聊此事的。你们也不必担心,若是皇上不同意,我也绝不会牵连家里!” “而且我有自信,”他笑了一下:“皇上一定会同意我们的计划的!” 第136章 夭折 惠妃接回小皇子还不到一个月,孩子就夭折了。 太医诊断的死因是染上了风寒没能挺过来。至于为什么惠妃满宫的人都没有生病,却只有小皇子一个有着许多宫人照顾的婴儿却染上了风寒,那太医就不得而知了。 惠妃摸着孩子没有反应且变凉了的尸体骤然晕倒,皇帝林晟当即下令处死了照顾小皇子的所有宫人! 昌安长公主得知这个消息时倒也由着皇上,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在出生后夭折的孩子,他发这么大的火也正常。 只有冯月儿和其他宫人在心里默默为那些被处死的宫人们默哀,真是太倒霉了,希望他们下辈子不要再投胎做伺候人的奴仆了! 接着惠妃宫里就又传来消息,说她本人又被诊出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昌安不禁感慨,惠妃这个女人还真是受皇上的喜爱,以前是宫里除了皇后外唯一能生第二个孩子的,现在更是超过皇后,又有了第三个了。虽然她刚刚失去了她的第二个孩子,但仍可见她的受宠程度。 只是回来传信的宫人又说,惠妃醒后得知这个消息并不开心,只为五皇子的逝去伤心不已,更是说出了要随着孩子而去的话来。 “然后呢?皇上怎么说?”昌安问。 宫人道:“皇上好好劝慰了惠妃一通,惠妃就不说寻死的话了,但又要嚷嚷着找皇后报仇。她怀疑小皇子在皇后那里时就受了虐待,所以身子这么弱,还怀疑处死的宫人里有皇后的心腹,那人是故意害死小皇子的。” “没有证据,她就要找皇后的麻烦,皇上怎么回她?” 宫人道:“皇上劝住了她,说皇后不会如此。” 昌安长公主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她坐起身来只觉得不对,皇帝前段时间对皇后的不在意满宫皆知,怎么这会儿居然在最得他喜爱的女人面前为皇后说好话? “月儿!”昌安叫道。 “长公主,奴婢在。” “最近程家人可进过宫?” 冯月儿道:“是,舞阳侯公子几天前进宫见过皇上。” 昌安不满:“为何不告知我此事?” 冯月儿连忙请罪:“长公主,此事是奴婢疏忽了!因当时来回此信的宫人说,皇上与程公子并未说几句话便不欢而散了,所以奴婢才认为此事不重要。” “不欢而散?”昌安冷哼:“只怕是这两人在做戏!叫刘保过来!” 刘保很快便过来了,昌安问他:“程怀岳那日进宫究竟与皇上说什么了?” 刘保当即紧张:“回长公主,当时奴才没在皇上身边,只是回来后听宫人说,皇上与程公子并没有说几句话。前段时间舞阳侯夫人进宫看望皇后,说是哭着离宫的,想来程公子也是进宫为皇后鸣不平的,所以他与皇上没说几句就被皇上撵出去了。” “不对!”昌安道:“如果他们真的如表面这样闹得难看,那依着皇上的性子,今日断不会在惠妃面前如此维护皇后!去查!去查舞阳侯一家最近在做什么!” 冯月儿和刘保此时也明白过来了,连忙应声。 可他们怎么查,程府一家都安安静静,如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但对于昌安来说,这却是最大的异常了! 因为这段时间,虽然皇上不让人去找皇后的麻烦,可是惠妃到底死了孩子,她如何能甘心就这样放过皇后?所以她让人散布传言,说皇后无德,残害皇嗣,不堪为后。 因为昌安这边一心在查舞阳侯一家,没有留意惠妃这边,而皇帝本人除了自己的宫里和眼前发生的事,其他宫的消息他向来知道得慢,所以这话不仅很快在宫里传开了,还散到了宫外去! 所以当昌安知道此事并想捂住时,其实这话已经传得京中人都知道了。 毕竟皇室的八卦向来是所有人最好奇的。 可让昌安更觉得不对的是,程家人依然没有反应! 这太不对劲了! 皇后生病不能出宫都能让程怀岳进宫跟皇上闹脾气,可现在废皇后的话都传得哪儿都是了,程家人却这般安静? 昌安直觉更不好了。 她让人将华阳宫看得更严更牢了,却还是在某一天的早上惊醒过来。 “来人,叫顺和长公主和信阳长公主进宫!” 而等顺和长公主和信阳长公主进宫后,昌安长公主便火速出宫回了公主府,就连处理政事都是让人去公主府了。 但谨慎如此,她还是中了招! 先是大皇子生了病,接着大公主也发了烧。然后信阳长公主和顺和长公主两人忙着照顾两个孩子,竟然也累倒了。 刘保给昌安长公主传信,请她回宫处理,但她警觉这时候回宫恐怕也会出事,便让冯月儿代她进宫处置。 可冯月儿刚进宫第二天,昌安长公主却在自己府里中毒了! 这下可真是朝野震动了! 冯月儿知道这个消息后却没有着急回公主府,而是立刻叫人看管好驸马及公主的男宠们,并去请承恩公世子夫人柳佩和乡博侯夫人高娴去长公主府主持局面。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冯月儿又让人去叫来了就不曾露面的严尘。 只是距离她进京才过去五年,可严尘的老态却已经完全展露出来了。 她被两个宫女扶着过来,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 冯月儿有些厌恶地看着她:“严舍人当真是老了!” 可严尘最讨厌别人说她老,尤其还是当着她面说这话,于是当即反驳:“你懂什么?我是因为最近天气变冷身子有些不舒服而已!没见宫里这阵子病倒这许多人吗?” 冯月儿却道:“哼!原来严舍人也知道宫里有人生病了?那么严舍人可知,满宫除了华阳宫并没有其他人再生病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就知道躲在尚思殿里搬弄你的权力!” 第136章 夭折 惠妃接回小皇子还不到一个月,孩子就夭折了。 太医诊断的死因是染上了风寒没能挺过来。至于为什么惠妃满宫的人都没有生病,却只有小皇子一个有着许多宫人照顾的婴儿却染上了风寒,那太医就不得而知了。 惠妃摸着孩子没有反应且变凉了的尸体骤然晕倒,皇帝林晟当即下令处死了照顾小皇子的所有宫人! 昌安长公主得知这个消息时倒也由着皇上,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在出生后夭折的孩子,他发这么大的火也正常。 只有冯月儿和其他宫人在心里默默为那些被处死的宫人们默哀,真是太倒霉了,希望他们下辈子不要再投胎做伺候人的奴仆了! 接着惠妃宫里就又传来消息,说她本人又被诊出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昌安不禁感慨,惠妃这个女人还真是受皇上的喜爱,以前是宫里除了皇后外唯一能生第二个孩子的,现在更是超过皇后,又有了第三个了。虽然她刚刚失去了她的第二个孩子,但仍可见她的受宠程度。 只是回来传信的宫人又说,惠妃醒后得知这个消息并不开心,只为五皇子的逝去伤心不已,更是说出了要随着孩子而去的话来。 “然后呢?皇上怎么说?”昌安问。 宫人道:“皇上好好劝慰了惠妃一通,惠妃就不说寻死的话了,但又要嚷嚷着找皇后报仇。她怀疑小皇子在皇后那里时就受了虐待,所以身子这么弱,还怀疑处死的宫人里有皇后的心腹,那人是故意害死小皇子的。” “没有证据,她就要找皇后的麻烦,皇上怎么回她?” 宫人道:“皇上劝住了她,说皇后不会如此。” 昌安长公主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她坐起身来只觉得不对,皇帝前段时间对皇后的不在意满宫皆知,怎么这会儿居然在最得他喜爱的女人面前为皇后说好话? “月儿!”昌安叫道。 “长公主,奴婢在。” “最近程家人可进过宫?” 冯月儿道:“是,舞阳侯公子几天前进宫见过皇上。” 昌安不满:“为何不告知我此事?” 冯月儿连忙请罪:“长公主,此事是奴婢疏忽了!因当时来回此信的宫人说,皇上与程公子并未说几句话便不欢而散了,所以奴婢才认为此事不重要。” “不欢而散?”昌安冷哼:“只怕是这两人在做戏!叫刘保过来!” 刘保很快便过来了,昌安问他:“程怀岳那日进宫究竟与皇上说什么了?” 刘保当即紧张:“回长公主,当时奴才没在皇上身边,只是回来后听宫人说,皇上与程公子并没有说几句话。前段时间舞阳侯夫人进宫看望皇后,说是哭着离宫的,想来程公子也是进宫为皇后鸣不平的,所以他与皇上没说几句就被皇上撵出去了。” “不对!”昌安道:“如果他们真的如表面这样闹得难看,那依着皇上的性子,今日断不会在惠妃面前如此维护皇后!去查!去查舞阳侯一家最近在做什么!” 冯月儿和刘保此时也明白过来了,连忙应声。 可他们怎么查,程府一家都安安静静,如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但对于昌安来说,这却是最大的异常了! 因为这段时间,虽然皇上不让人去找皇后的麻烦,可是惠妃到底死了孩子,她如何能甘心就这样放过皇后?所以她让人散布传言,说皇后无德,残害皇嗣,不堪为后。 因为昌安这边一心在查舞阳侯一家,没有留意惠妃这边,而皇帝本人除了自己的宫里和眼前发生的事,其他宫的消息他向来知道得慢,所以这话不仅很快在宫里传开了,还散到了宫外去! 所以当昌安知道此事并想捂住时,其实这话已经传得京中人都知道了。 毕竟皇室的八卦向来是所有人最好奇的。 可让昌安更觉得不对的是,程家人依然没有反应! 这太不对劲了! 皇后生病不能出宫都能让程怀岳进宫跟皇上闹脾气,可现在废皇后的话都传得哪儿都是了,程家人却这般安静? 昌安直觉更不好了。 她让人将华阳宫看得更严更牢了,却还是在某一天的早上惊醒过来。 “来人,叫顺和长公主和信阳长公主进宫!” 而等顺和长公主和信阳长公主进宫后,昌安长公主便火速出宫回了公主府,就连处理政事都是让人去公主府了。 但谨慎如此,她还是中了招! 先是大皇子生了病,接着大公主也发了烧。然后信阳长公主和顺和长公主两人忙着照顾两个孩子,竟然也累倒了。 刘保给昌安长公主传信,请她回宫处理,但她警觉这时候回宫恐怕也会出事,便让冯月儿代她进宫处置。 可冯月儿刚进宫第二天,昌安长公主却在自己府里中毒了! 这下可真是朝野震动了! 冯月儿知道这个消息后却没有着急回公主府,而是立刻叫人看管好驸马及公主的男宠们,并去请承恩公世子夫人柳佩和乡博侯夫人高娴去长公主府主持局面。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冯月儿又让人去叫来了就不曾露面的严尘。 只是距离她进京才过去五年,可严尘的老态却已经完全展露出来了。 她被两个宫女扶着过来,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 冯月儿有些厌恶地看着她:“严舍人当真是老了!” 可严尘最讨厌别人说她老,尤其还是当着她面说这话,于是当即反驳:“你懂什么?我是因为最近天气变冷身子有些不舒服而已!没见宫里这阵子病倒这许多人吗?” 冯月儿却道:“哼!原来严舍人也知道宫里有人生病了?那么严舍人可知,满宫除了华阳宫并没有其他人再生病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就知道躲在尚思殿里搬弄你的权力!” 第137章 下毒 “严舍人,我从不奢求你会全心全意护着长公主,但好歹你能有现在的地位,也都是靠着长公主!你成日呆在尚思殿,宫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严尘从来就没有忠于过昌安长公主,她也不曾忠于过任何人,她只忠于权力。 这点不仅冯月儿清楚,就连昌安长公主也知道。 但这人实在有才,对于初掌全权的昌安长公主来说确实好用,所以她才让严尘在内舍人的位置上这么久。 当然,也是因为清楚严尘的真实秉性,昌安长公主也并未像以前的监国公主那样依赖内舍人。她用了柳佩、高娴来分严尘的权,还培养着冯月儿,预备着接严尘的班。 这些严尘自然也知道,所以在这次针对昌安长公主的宫变中,她选择了沉默。 对此冯月儿表示不理解。 “严舍人,你该不会以为长公主出了事,你就还能安稳地坐着严舍人的位置?”冯月儿实在是搞不懂严尘在想什么! 到了今天,她严尘早已经跟昌安长公主绑定,荣辱一体,公主若不得好,她只会更惨! 其实这个道理严尘也明白,只是她到底是老了,不愿意被昌安长公主这么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这么公开着耍着! 所以她沉默着,看到了如今的局面。 但她也懂得,若是昌安长公主真的没了,让背后之人真的得逞了,她也不会有一点好,所以她叹气道:“皇上宫里有个宫女,名叫妙妙,我将她带来了,还是让她与你说。” 听到果然是皇上那儿有了问题,冯月儿的脸更阴沉的可怕。 妙妙是个面容普通的宫女,今年十六岁。在皇上宫里做了五年宫女的她深知,就凭她的样貌,是根本混不出头的,所以她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要转去尚思殿。 然后,前段时间,机会终于来了。 那是个太阳极好的一天,皇上把刘保等大太监大宫女都遣了出去,只留几个面容姣好的宫女在身边服侍。这几个一向得皇上宠爱,只是因为皇后一直病着,所以没能晋升,身份仍旧是宫女,但皇上宫里的人都知道,她们几个做妃嫔,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那会儿见皇上把别人都弄走,只留她们几个,宫人们也都不奇怪,以为是皇上要宠幸她们了。虽然白日宣淫不大好,但皇上嘛,只要不给昌安长公主添乱,想干什么都行。 所以宫人们自觉地关上宫门,留皇上跟那几个宫女在里面。 只是谁都没想到,因为被管事宫女针对了的妙妙,那时候恰好还在殿后面擦着柱子,因为宫人们被训练过,打扫卫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而妙妙本人又只在心里骂着管事宫女,压根没注意殿里发生了什么,所以等无关人员都走光了,她也不知道。 等她终于踮着脚把柱子高处一个污点给擦干净后,才听到不远处,皇上正在说话。 “皇后那里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毫无所谓。但妙妙也不在意,毕竟皇上在问的是皇后的事情,听说皇后最近病得不轻,皇上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可接下来别人的回答却让她立刻不敢动了。 “回皇上的话,给皇后下的毒每天都有,量很少,太医们到现在都没察觉出来,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心情不佳导致身子一直好不了的。” “好。”皇上道:“昨天舞阳侯世子送来的毒药测过了吗,药性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舞阳侯世子送来的药已经测过了,的确药性很强。” “那就好。”皇上轻笑:“那就给华阳宫送去!” “哦,对了,给皇后那里也送些。毕竟她哥哥的一番心意,不能把她落下了!” 宫女们娇笑起来,其中一个说道:“皇上好狠的心呐,皇后和皇子公主们都这样舍得!” 皇上道:“皇后如今已经疯魔了,待朕亲政后,怎么能由一个疯子继续做皇后呢?自然要让她把位子腾出来!至于大皇子和大公主?呵!早就被朕那三个好姐姐养歪了!可他们又占着嫡长的位置,若不提前处置,朕以后还怎么立太子?” “奴婢们都懂皇上是为了大义,只是皇上就不会舍不得吗?” “都是朕的孩子,朕如何舍得?可就像你说的,朕也是为了大义啊!” “昌安长公主窃取皇权数年,朕实在不能再容忍她了!而大皇子由她养大,若是日后他来继承皇位,难免不会再出现监国公主!这让朕如何能容忍?所以朕这么做,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皇上英明!” “皇上,皇后那里还有三位小皇子呢,皇上预备以后培养哪位皇子呀?” “这个嘛!朕将来又不会只有这三个皇子,你们也都能生,怎么就知道,朕只会从那三个里挑呢?” “奴婢们都是宫女,这等低贱的身份如何配给皇上生皇子啊!” “哈哈,美人们是在怨朕吗?朕这就给你们宠爱,等你们谁先怀上了,朕就先升谁为妃,好不好啊?” 接下来,便是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妙妙躲在柱子后面一点不敢动,一声不敢出。直到殿内的声音停下了,皇上和几个宫女们都出去了,殿门重新被打开了,外面的宫人们再次进来收拾了,她才装作也是刚刚进来的样子,接着擦着柱子。 然而等活儿终于干完后,她也不回去休息,而是直接跑去了尚思殿。 只是她到底是个宫中透明人,等了一天才见到内舍人严尘,在同她说完自己所听到的东西后,她被留在了尚思殿,只是不像她以前那样想的是被培养,而是被看管了起来。 直到今日,她被带着一起来了华阳宫。 冯月儿听完后却问妙妙:“你为什么不先去找刘保?” 妙妙不自觉看了眼旁边的严尘,可看完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好似大了些,连忙回过身低头道:“奴婢,奴婢忘记了。” “刘保是昌安长公主派去伺候皇上的,此事全宫人都知道,你既然知道皇上要对华阳宫不利,不去找刘保,也不来华阳宫找公主,却只去尚思殿?” 第137章 下毒 “严舍人,我从不奢求你会全心全意护着长公主,但好歹你能有现在的地位,也都是靠着长公主!你成日呆在尚思殿,宫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严尘从来就没有忠于过昌安长公主,她也不曾忠于过任何人,她只忠于权力。 这点不仅冯月儿清楚,就连昌安长公主也知道。 但这人实在有才,对于初掌全权的昌安长公主来说确实好用,所以她才让严尘在内舍人的位置上这么久。 当然,也是因为清楚严尘的真实秉性,昌安长公主也并未像以前的监国公主那样依赖内舍人。她用了柳佩、高娴来分严尘的权,还培养着冯月儿,预备着接严尘的班。 这些严尘自然也知道,所以在这次针对昌安长公主的宫变中,她选择了沉默。 对此冯月儿表示不理解。 “严舍人,你该不会以为长公主出了事,你就还能安稳地坐着严舍人的位置?”冯月儿实在是搞不懂严尘在想什么! 到了今天,她严尘早已经跟昌安长公主绑定,荣辱一体,公主若不得好,她只会更惨! 其实这个道理严尘也明白,只是她到底是老了,不愿意被昌安长公主这么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这么公开着耍着! 所以她沉默着,看到了如今的局面。 但她也懂得,若是昌安长公主真的没了,让背后之人真的得逞了,她也不会有一点好,所以她叹气道:“皇上宫里有个宫女,名叫妙妙,我将她带来了,还是让她与你说。” 听到果然是皇上那儿有了问题,冯月儿的脸更阴沉的可怕。 妙妙是个面容普通的宫女,今年十六岁。在皇上宫里做了五年宫女的她深知,就凭她的样貌,是根本混不出头的,所以她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要转去尚思殿。 然后,前段时间,机会终于来了。 那是个太阳极好的一天,皇上把刘保等大太监大宫女都遣了出去,只留几个面容姣好的宫女在身边服侍。这几个一向得皇上宠爱,只是因为皇后一直病着,所以没能晋升,身份仍旧是宫女,但皇上宫里的人都知道,她们几个做妃嫔,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那会儿见皇上把别人都弄走,只留她们几个,宫人们也都不奇怪,以为是皇上要宠幸她们了。虽然白日宣淫不大好,但皇上嘛,只要不给昌安长公主添乱,想干什么都行。 所以宫人们自觉地关上宫门,留皇上跟那几个宫女在里面。 只是谁都没想到,因为被管事宫女针对了的妙妙,那时候恰好还在殿后面擦着柱子,因为宫人们被训练过,打扫卫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而妙妙本人又只在心里骂着管事宫女,压根没注意殿里发生了什么,所以等无关人员都走光了,她也不知道。 等她终于踮着脚把柱子高处一个污点给擦干净后,才听到不远处,皇上正在说话。 “皇后那里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毫无所谓。但妙妙也不在意,毕竟皇上在问的是皇后的事情,听说皇后最近病得不轻,皇上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可接下来别人的回答却让她立刻不敢动了。 “回皇上的话,给皇后下的毒每天都有,量很少,太医们到现在都没察觉出来,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心情不佳导致身子一直好不了的。” “好。”皇上道:“昨天舞阳侯世子送来的毒药测过了吗,药性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舞阳侯世子送来的药已经测过了,的确药性很强。” “那就好。”皇上轻笑:“那就给华阳宫送去!” “哦,对了,给皇后那里也送些。毕竟她哥哥的一番心意,不能把她落下了!” 宫女们娇笑起来,其中一个说道:“皇上好狠的心呐,皇后和皇子公主们都这样舍得!” 皇上道:“皇后如今已经疯魔了,待朕亲政后,怎么能由一个疯子继续做皇后呢?自然要让她把位子腾出来!至于大皇子和大公主?呵!早就被朕那三个好姐姐养歪了!可他们又占着嫡长的位置,若不提前处置,朕以后还怎么立太子?” “奴婢们都懂皇上是为了大义,只是皇上就不会舍不得吗?” “都是朕的孩子,朕如何舍得?可就像你说的,朕也是为了大义啊!” “昌安长公主窃取皇权数年,朕实在不能再容忍她了!而大皇子由她养大,若是日后他来继承皇位,难免不会再出现监国公主!这让朕如何能容忍?所以朕这么做,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皇上英明!” “皇上,皇后那里还有三位小皇子呢,皇上预备以后培养哪位皇子呀?” “这个嘛!朕将来又不会只有这三个皇子,你们也都能生,怎么就知道,朕只会从那三个里挑呢?” “奴婢们都是宫女,这等低贱的身份如何配给皇上生皇子啊!” “哈哈,美人们是在怨朕吗?朕这就给你们宠爱,等你们谁先怀上了,朕就先升谁为妃,好不好啊?” 接下来,便是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妙妙躲在柱子后面一点不敢动,一声不敢出。直到殿内的声音停下了,皇上和几个宫女们都出去了,殿门重新被打开了,外面的宫人们再次进来收拾了,她才装作也是刚刚进来的样子,接着擦着柱子。 然而等活儿终于干完后,她也不回去休息,而是直接跑去了尚思殿。 只是她到底是个宫中透明人,等了一天才见到内舍人严尘,在同她说完自己所听到的东西后,她被留在了尚思殿,只是不像她以前那样想的是被培养,而是被看管了起来。 直到今日,她被带着一起来了华阳宫。 冯月儿听完后却问妙妙:“你为什么不先去找刘保?” 妙妙不自觉看了眼旁边的严尘,可看完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好似大了些,连忙回过身低头道:“奴婢,奴婢忘记了。” “刘保是昌安长公主派去伺候皇上的,此事全宫人都知道,你既然知道皇上要对华阳宫不利,不去找刘保,也不来华阳宫找公主,却只去尚思殿?” 第138章 聪明人 听到冯月儿的问话,妙妙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听到皇上要对昌安长公主不利,她不来通知还在宫里的昌安长公主,却跑去尚思殿,非要等着见严尘。 冯月儿见她支支吾吾,又看了眼气定神闲的严尘,冷笑一声,对旁人道:“去请刘保公公来。” 严尘道:“你叫刘保过来,也不会听到更多其他的事情,妙妙的事情我没有作假,也不会作假。况且现在宫里这个样子,长公主又不在宫里,刘保更得守在皇上身边,你这会儿叫他过来,若是耽误了什么事,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怕是都有危险了!” 冯月儿被说得无言反驳。 其实在她刚刚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妥,但是话都说出去了,立刻再收回来也不好,所以严尘这话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到底还是不顺。 主要在于她现在摸不清严尘究竟是什么想法,想做什么。 严尘却好似看出她的顾虑了,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会儿来告诉你这件事?确实,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原想着这丫头说得是假话,所以没有告诉公主。再加上后来公主离宫回府了,我便想着公主定不会有事了。可是没想到,这阴谋居然跟进了公主府!“ 她看着冯月儿露出一丝苦笑:“你是不是在想,公主真出了事,我就该将这个宫女弄死,装作不知道这事才对,怎么却又带着她来找你?” “其实这便是我的诚意了。” “诚意?”冯月儿仔细品了品严尘这话,却仍然不大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严尘看看周围,冯月儿知晓其意,对周边人道:“你们先都下去,看好这个人。” 众人便带着妙妙离开了这里,只留冯月儿与严尘。 严尘这才道:“公主近来对我的态度是怎样,你应该看得最清楚。确实这两年我是年纪有些大了,对公主不如以前那般上心了,但我一直知道,若没有公主,是断不会有今日之严尘的!尤其今日之局面,公主卧床在府,宫里就更需要你我携手共对了!“ 冯月儿觉得有些好笑:“你在用这件事要挟我?若是我在这件事上不放过你又如何?” 严尘却道:“你不会的。你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冯月儿此时确实不会对她怎样,正如她刚才所说的,此时宫里情况危急,她无法现在就辨别出宫里哪个忠哪个奸,刘保那里得看着皇上不能动,而严尘管着尚思殿,尚思殿连通着宫里所有的宫女,所以她必须得依靠严尘才行。 而严尘此时主动将妙妙这事告诉自己,也是主动给了自己她的一个致命把柄,有了这件事,严尘日后必须得为自己办事了! 所以都如严尘所说,对她最好的选择,真的就是帮严尘瞒下此事。 但被严尘事事都预料到了,还得按她的思路走下去,也真的让冯月儿感到很恼火! 严尘自然也看见了她的不满,心里的舒坦自不必提,只是现在情况紧急,她也不能太过得意,还是得先让她跟自己联合才是。 于是对冯月儿又道:“今天一早我已经将宫里粗略排查了一遍,可以确保不会出事的地方,反而是皇后那里,自然最不能确定的,便是华阳宫这里和皇上那边了。” 冯月儿的思路果然也跟着严尘的话走了,道:“华阳宫这里我也查了又查,拽住几个从前从未注意过的人,看来他们也是埋伏许久了。” 严尘问:“是皇上那边的人?” 冯月儿点头:“太监。” 严尘道:“公主只用宫女还是不行,若是同时任用太监,让他们也能得到些地位,恐怕会更好些。” 冯月儿却道:“从前那个辛捡让公主很是厌恶,她不会相信宫里的太监的。” 严尘叹了口气,也明白昌安长公主的固执之处,况且现在这情况,也不是说这事得最好时机。 于是她又对冯月儿道:“那我们就需要快刀斩乱麻了,宫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必须尽快稳定情况!信阳长公主和顺和长公主此时可都清醒了?” 冯月儿道:“我带你去见顺和长公主。” 严尘立刻松了口气,明白冯月儿这是应下自己的事了,她会帮自己瞒住妙妙的事。 跟上冯月儿的脚步,严尘又问:“为何不见信阳长公主,她不是也在华阳宫?” 冯月儿道:“信阳长公主本就比顺和长公主中毒深些,太妃昨晚让人带走了信阳长公主,还与顺和长公主说了许多不大好听的话,所以此时,华阳宫里是顺和长公主理事。” 听这话,严尘便明白,顺和长公主已经没事了,且她也一向认为,相比与信阳长公主,顺和长公主才是更为合适的监国公主继任者。 果然没一会儿,严尘便见到了衣衫简单、不施粉黛的顺和长公主。 见是严尘与冯月儿一起过来了,顺和长公主连忙道:“舍人快坐。” 接着又问冯月儿:“三皇姐那里可传来消息了吗?” 冯月儿先回她道:“去公主府看病的太医里,已经回来了一个人了。” 顺和长公主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三皇姐能快点好起来最好!” 严尘道:“公主,此时宫里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顺和却道:“我怎么能行?还是再等等,四皇姐也没有大事了,等她再好些,请她出面,我只顾好这里的大皇子和大公主就好。” 顺和一向因为自己的出身和排序,从来只是敬着信阳长公主,但严尘却严词道:“既然监国公主和信阳长公主此时都不能理事,公主您就该立起来才是!何况此时局面危急,公主怎能推卸责任呢!” 顺和当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不如信阳,自然也有小心思,而且此时听到严尘这番话,显然是可以就此接过的,于是问她:“情况危急?怎么说?” 严尘看了眼冯月儿,道:“我与冯姑娘已经查到,这次的事情,与皇上那里的人有关!” 第138章 聪明人 听到冯月儿的问话,妙妙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听到皇上要对昌安长公主不利,她不来通知还在宫里的昌安长公主,却跑去尚思殿,非要等着见严尘。 冯月儿见她支支吾吾,又看了眼气定神闲的严尘,冷笑一声,对旁人道:“去请刘保公公来。” 严尘道:“你叫刘保过来,也不会听到更多其他的事情,妙妙的事情我没有作假,也不会作假。况且现在宫里这个样子,长公主又不在宫里,刘保更得守在皇上身边,你这会儿叫他过来,若是耽误了什么事,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怕是都有危险了!” 冯月儿被说得无言反驳。 其实在她刚刚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妥,但是话都说出去了,立刻再收回来也不好,所以严尘这话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到底还是不顺。 主要在于她现在摸不清严尘究竟是什么想法,想做什么。 严尘却好似看出她的顾虑了,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会儿来告诉你这件事?确实,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原想着这丫头说得是假话,所以没有告诉公主。再加上后来公主离宫回府了,我便想着公主定不会有事了。可是没想到,这阴谋居然跟进了公主府!“ 她看着冯月儿露出一丝苦笑:“你是不是在想,公主真出了事,我就该将这个宫女弄死,装作不知道这事才对,怎么却又带着她来找你?” “其实这便是我的诚意了。” “诚意?”冯月儿仔细品了品严尘这话,却仍然不大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严尘看看周围,冯月儿知晓其意,对周边人道:“你们先都下去,看好这个人。” 众人便带着妙妙离开了这里,只留冯月儿与严尘。 严尘这才道:“公主近来对我的态度是怎样,你应该看得最清楚。确实这两年我是年纪有些大了,对公主不如以前那般上心了,但我一直知道,若没有公主,是断不会有今日之严尘的!尤其今日之局面,公主卧床在府,宫里就更需要你我携手共对了!“ 冯月儿觉得有些好笑:“你在用这件事要挟我?若是我在这件事上不放过你又如何?” 严尘却道:“你不会的。你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冯月儿此时确实不会对她怎样,正如她刚才所说的,此时宫里情况危急,她无法现在就辨别出宫里哪个忠哪个奸,刘保那里得看着皇上不能动,而严尘管着尚思殿,尚思殿连通着宫里所有的宫女,所以她必须得依靠严尘才行。 而严尘此时主动将妙妙这事告诉自己,也是主动给了自己她的一个致命把柄,有了这件事,严尘日后必须得为自己办事了! 所以都如严尘所说,对她最好的选择,真的就是帮严尘瞒下此事。 但被严尘事事都预料到了,还得按她的思路走下去,也真的让冯月儿感到很恼火! 严尘自然也看见了她的不满,心里的舒坦自不必提,只是现在情况紧急,她也不能太过得意,还是得先让她跟自己联合才是。 于是对冯月儿又道:“今天一早我已经将宫里粗略排查了一遍,可以确保不会出事的地方,反而是皇后那里,自然最不能确定的,便是华阳宫这里和皇上那边了。” 冯月儿的思路果然也跟着严尘的话走了,道:“华阳宫这里我也查了又查,拽住几个从前从未注意过的人,看来他们也是埋伏许久了。” 严尘问:“是皇上那边的人?” 冯月儿点头:“太监。” 严尘道:“公主只用宫女还是不行,若是同时任用太监,让他们也能得到些地位,恐怕会更好些。” 冯月儿却道:“从前那个辛捡让公主很是厌恶,她不会相信宫里的太监的。” 严尘叹了口气,也明白昌安长公主的固执之处,况且现在这情况,也不是说这事得最好时机。 于是她又对冯月儿道:“那我们就需要快刀斩乱麻了,宫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必须尽快稳定情况!信阳长公主和顺和长公主此时可都清醒了?” 冯月儿道:“我带你去见顺和长公主。” 严尘立刻松了口气,明白冯月儿这是应下自己的事了,她会帮自己瞒住妙妙的事。 跟上冯月儿的脚步,严尘又问:“为何不见信阳长公主,她不是也在华阳宫?” 冯月儿道:“信阳长公主本就比顺和长公主中毒深些,太妃昨晚让人带走了信阳长公主,还与顺和长公主说了许多不大好听的话,所以此时,华阳宫里是顺和长公主理事。” 听这话,严尘便明白,顺和长公主已经没事了,且她也一向认为,相比与信阳长公主,顺和长公主才是更为合适的监国公主继任者。 果然没一会儿,严尘便见到了衣衫简单、不施粉黛的顺和长公主。 见是严尘与冯月儿一起过来了,顺和长公主连忙道:“舍人快坐。” 接着又问冯月儿:“三皇姐那里可传来消息了吗?” 冯月儿先回她道:“去公主府看病的太医里,已经回来了一个人了。” 顺和长公主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三皇姐能快点好起来最好!” 严尘道:“公主,此时宫里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顺和却道:“我怎么能行?还是再等等,四皇姐也没有大事了,等她再好些,请她出面,我只顾好这里的大皇子和大公主就好。” 顺和一向因为自己的出身和排序,从来只是敬着信阳长公主,但严尘却严词道:“既然监国公主和信阳长公主此时都不能理事,公主您就该立起来才是!何况此时局面危急,公主怎能推卸责任呢!” 顺和当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不如信阳,自然也有小心思,而且此时听到严尘这番话,显然是可以就此接过的,于是问她:“情况危急?怎么说?” 严尘看了眼冯月儿,道:“我与冯姑娘已经查到,这次的事情,与皇上那里的人有关!” 第139章 回击 “放肆!” 顺和长公主一拍桌子怒道:“刘保是怎么当差的?怎么能让皇上身边出现这种恶人?皇上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接着她又问严尘道:“皇上没事?” 严尘也不打断她的表演,还顺着她说道:“公主放心,皇上没事。” 冯月儿也道:“公主别生气,刘保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才查到的人都是贴身伺候皇上的宫女,听说很受皇上宠爱,刘保也不好管她们。” 冯月儿这话说得明白,顺和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好弟弟,为了除掉她们几个姐姐还真是煞费苦心! 但面上她却仍旧没有挑破,还继续表演道:“居然有如此胆大之人!她们想干什么?” 严尘道:“许是因为嫉妒,听说前段时间,她们中还有人叫了太医过去诊脉。” “怀上皇嗣了?”顺和皱眉:“可即便是有了皇嗣,也不能任由她们谋害皇嗣!况且大皇子与大公主均是皇后所出,真是反了她们了!” 这个好弟弟可真是狠心啊!不仅对她们这几个姐姐狠,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也这么狠!这么看来,他现在倒是有两分相似他们的父皇了。 顺和立即道:“严舍人,你现在就带人去皇上那里,把这几个谋害皇嗣的拿来华阳宫!月儿,你叫人请太医过来,我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是怀了什么样的金胎,敢动大皇子和大公主!” 冯月儿道:“公主,此刻照看大皇子和大公主的两位太医还未离开,他们医术高超,一会儿就由他们来诊脉。” 顺和点头:“也可。”接着又对严尘道:“严舍人,那就麻烦你辛苦一趟了。” 严尘道:“公主哪里的话,这本就是老身该做的。” 于是跟冯月儿要了些人,主要是要了些侍卫,便出了华阳宫。 去皇帝那里要人当然不容易,但严尘到底也带了侍卫过去,皇上本人在听说昌安长公主也没事了的消息后,脸色难看得要死,但究竟也没有再闹,让严尘带着人出去了。 可严尘不仅将这几个宫女带走了,还让人去她们的住处搜了个底朝天,果然翻出不少东西来,她便带着这些宫人一起回了华阳宫。 华阳宫里,顺和早已经穿戴整齐,也梳妆打扮好了等着,见严尘带人回来了,便先让太医给这几个宫女挨个诊了脉,发现没有一个怀孕的,便直接拖下去先上刑! 等人被折磨得晕过去后,又把她们弄醒,这才开始问话。而果然这套法子将几个人吓破了胆,实话立刻都说出了出来。 包括她们是如何搭上华阳宫的,怎么安排人给大皇子大公主弄生病的,又怎么下药在华阳宫的饮食上,让两位公主们也病了的,都说得清楚明白,只是有一点,就是无论怎么拷问,她们都说自己不知道宫外昌安长公主府内的事情。 冯月儿将问到的结果都告知了顺和长公主。 顺和听完想了一会儿,问她:“依你看,宫外的事是怎么弄的?” 冯月儿道:“现在宫里人的手是够不到宫外的,所以宫外的事自然是宫外人做的。” 昌安长公主的政敌可不少,所以宫外的仇人可比宫里的要多多了。 事实上,冯月儿现在甚至怀疑,昌安长公主中毒是不是自己做的了。毕竟她中毒可是在华阳宫出事之后。 但这些事也终究只能是猜测,她对顺和道:“公主,既然严舍人已经也在那几个宫女的住所发现了毒药,不若把这些毒药让太医带去昌安长公主府,若真是一样的,也好早日为长公主解毒。” 顺和一想也是,于是连忙让刚从昌安长公主府回宫的太医叫来,把找到的毒药给他,又命他立刻出宫。 做完这些事,顺和也有些累了,其实她的毒也没有完全解干净,只是事关皇上,她这会儿必须顶起来,不能让皇上真趁机拿回宫里的掌事权。 冯月儿看出了她的疲惫,趁机道:“公主歇会儿,严舍人那里也审完人了,想来这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顺和想了想,对她道:“三皇姐留了块监国公主的牌子在这儿,你去将神策军将军叫来,我得吩咐他些事儿。” 冯月儿知道顺和这是要严加看管皇上那里了,于是点头道:“我这就去。” 人很快便过来了,与顺和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后,又立刻带着牌子出去了。而冯月儿也趁机让人去给刘保带了话,让他好好清理下身边的人。 且不说皇帝知道此事后是如何的生气,单说皇后那里,本来听闻大皇子和大公主生病,自己也病得更厉害了,但后来听说宫外的昌安长公主中毒了,立刻高兴得要蹦起来。还不断念叨着“母亲没骗我,还是母亲没骗我”的话,张嬷嬷这才知道,原来昌安长公主中毒,居然与自家主子有关! 张嬷嬷被吓得不知所措。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想到此事皇后将自己瞒得死死的,便知道她已经不信任自己了,于是又叫人仔细盯着宫里的动静。 此时听闻华阳宫的顺和长公主已经能理事了,又派人去了皇上那里,还加强了戒备,便知长公主那里再度稳了下来,即便宫外的昌安长公主不能好,但宫里的顺和长公主也能接班。 想明白这些后,张嬷嬷立刻决定彻底倒向长公主们那边,于是叫人去华阳宫传了话。 顺和那里,当然已经知道了程家参与了其中,但此时听到张嬷嬷愿意弃暗投明,也乐意给她个体面,于是告知她要好好看着皇后,承诺会照看好她在宫外的家人后,顺和便下令,让神策军分兵出宫围住了舞阳侯府。 第139章 回击 “放肆!” 顺和长公主一拍桌子怒道:“刘保是怎么当差的?怎么能让皇上身边出现这种恶人?皇上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接着她又问严尘道:“皇上没事?” 严尘也不打断她的表演,还顺着她说道:“公主放心,皇上没事。” 冯月儿也道:“公主别生气,刘保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才查到的人都是贴身伺候皇上的宫女,听说很受皇上宠爱,刘保也不好管她们。” 冯月儿这话说得明白,顺和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好弟弟,为了除掉她们几个姐姐还真是煞费苦心! 但面上她却仍旧没有挑破,还继续表演道:“居然有如此胆大之人!她们想干什么?” 严尘道:“许是因为嫉妒,听说前段时间,她们中还有人叫了太医过去诊脉。” “怀上皇嗣了?”顺和皱眉:“可即便是有了皇嗣,也不能任由她们谋害皇嗣!况且大皇子与大公主均是皇后所出,真是反了她们了!” 这个好弟弟可真是狠心啊!不仅对她们这几个姐姐狠,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也这么狠!这么看来,他现在倒是有两分相似他们的父皇了。 顺和立即道:“严舍人,你现在就带人去皇上那里,把这几个谋害皇嗣的拿来华阳宫!月儿,你叫人请太医过来,我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是怀了什么样的金胎,敢动大皇子和大公主!” 冯月儿道:“公主,此刻照看大皇子和大公主的两位太医还未离开,他们医术高超,一会儿就由他们来诊脉。” 顺和点头:“也可。”接着又对严尘道:“严舍人,那就麻烦你辛苦一趟了。” 严尘道:“公主哪里的话,这本就是老身该做的。” 于是跟冯月儿要了些人,主要是要了些侍卫,便出了华阳宫。 去皇帝那里要人当然不容易,但严尘到底也带了侍卫过去,皇上本人在听说昌安长公主也没事了的消息后,脸色难看得要死,但究竟也没有再闹,让严尘带着人出去了。 可严尘不仅将这几个宫女带走了,还让人去她们的住处搜了个底朝天,果然翻出不少东西来,她便带着这些宫人一起回了华阳宫。 华阳宫里,顺和早已经穿戴整齐,也梳妆打扮好了等着,见严尘带人回来了,便先让太医给这几个宫女挨个诊了脉,发现没有一个怀孕的,便直接拖下去先上刑! 等人被折磨得晕过去后,又把她们弄醒,这才开始问话。而果然这套法子将几个人吓破了胆,实话立刻都说出了出来。 包括她们是如何搭上华阳宫的,怎么安排人给大皇子大公主弄生病的,又怎么下药在华阳宫的饮食上,让两位公主们也病了的,都说得清楚明白,只是有一点,就是无论怎么拷问,她们都说自己不知道宫外昌安长公主府内的事情。 冯月儿将问到的结果都告知了顺和长公主。 顺和听完想了一会儿,问她:“依你看,宫外的事是怎么弄的?” 冯月儿道:“现在宫里人的手是够不到宫外的,所以宫外的事自然是宫外人做的。” 昌安长公主的政敌可不少,所以宫外的仇人可比宫里的要多多了。 事实上,冯月儿现在甚至怀疑,昌安长公主中毒是不是自己做的了。毕竟她中毒可是在华阳宫出事之后。 但这些事也终究只能是猜测,她对顺和道:“公主,既然严舍人已经也在那几个宫女的住所发现了毒药,不若把这些毒药让太医带去昌安长公主府,若真是一样的,也好早日为长公主解毒。” 顺和一想也是,于是连忙让刚从昌安长公主府回宫的太医叫来,把找到的毒药给他,又命他立刻出宫。 做完这些事,顺和也有些累了,其实她的毒也没有完全解干净,只是事关皇上,她这会儿必须顶起来,不能让皇上真趁机拿回宫里的掌事权。 冯月儿看出了她的疲惫,趁机道:“公主歇会儿,严舍人那里也审完人了,想来这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顺和想了想,对她道:“三皇姐留了块监国公主的牌子在这儿,你去将神策军将军叫来,我得吩咐他些事儿。” 冯月儿知道顺和这是要严加看管皇上那里了,于是点头道:“我这就去。” 人很快便过来了,与顺和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后,又立刻带着牌子出去了。而冯月儿也趁机让人去给刘保带了话,让他好好清理下身边的人。 且不说皇帝知道此事后是如何的生气,单说皇后那里,本来听闻大皇子和大公主生病,自己也病得更厉害了,但后来听说宫外的昌安长公主中毒了,立刻高兴得要蹦起来。还不断念叨着“母亲没骗我,还是母亲没骗我”的话,张嬷嬷这才知道,原来昌安长公主中毒,居然与自家主子有关! 张嬷嬷被吓得不知所措。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想到此事皇后将自己瞒得死死的,便知道她已经不信任自己了,于是又叫人仔细盯着宫里的动静。 此时听闻华阳宫的顺和长公主已经能理事了,又派人去了皇上那里,还加强了戒备,便知长公主那里再度稳了下来,即便宫外的昌安长公主不能好,但宫里的顺和长公主也能接班。 想明白这些后,张嬷嬷立刻决定彻底倒向长公主们那边,于是叫人去华阳宫传了话。 顺和那里,当然已经知道了程家参与了其中,但此时听到张嬷嬷愿意弃暗投明,也乐意给她个体面,于是告知她要好好看着皇后,承诺会照看好她在宫外的家人后,顺和便下令,让神策军分兵出宫围住了舞阳侯府。 第140章 决裂(一) 昌安在长公主府中刚刚醒来。 不同于宫中顺和长公主和冯月儿对她的猜测,她这次是真的中毒了。 虽然中毒不深,但对昌安来说,也是奇耻大辱了。 赵澜语守在她的身边,确保她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 长公主府外,不管是柳佩还是高娴,甚至是承恩公夫人,这些天她们哪个来了,都不能得见昌安长公主。就是因为赵澜语趁机把持住了府内,在昌安长公主没有醒来前,她不会许任何人跑出去,也不许任何人混进来。 当然,那个进宫报信儿又拿了毒药回来比对的太医除外,赵澜语知道,她总得往宫里报个信儿。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报信儿的居然还会带着毒药跑回来,而且这毒药还真是昌安长公主中的那个! 于是,在众位太医的努力之下,昌安长公主终于彻底清醒,也终于听到了赵澜语这几日查到的结果汇报。 “所以我中的毒,就是程家找来的毒?” 昌安苍白着脸,可却不显一丝疲惫之态。 赵澜语道:“是的,公主。” 昌安又问:“所以顺和现如今对他们是如何处置的?” 赵澜语道:“顺和长公主让人围住了舞阳侯府,并派宗正寺和大理寺联合查案,结果大概这两天就会出来了。” 昌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她:“所以我在府里,是怎么中的毒?” 赵澜语低着头道:“是如银姑娘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说是受人蛊惑,做了此事。” “如银?” 赵澜语又道:“是。此事虽然与如银姑娘有关,但她对此应是不知情的。” 昌安道:“她是李嬷嬷给我留下的人,我相信她与此事无关。” 赵澜语闻言心头一动,但她面上没有一丝表现。 而昌安这边又问道:“所以给我下毒的那个,是受了什么蛊惑?难道她也想进宫为妃?” 赵澜语道:“那小丫头从未进过宫,也不曾见过皇上,其实她甚至都没有到过您面前来伺候。说起来也是唏嘘,据小丫头自己所说,她是为了报答李嬷嬷和如银姑娘的恩情,才在府里投毒的,只是她没想到,最后中毒的会是公主!” “什么?” 不怪昌安长公主现在理解不了,就是赵澜语知道真相后也觉得无语。 投毒的小丫头叫宜儿,今年十二岁,是当年李嬷嬷一眼相中带到如银那里去的,在如银那里受调教也有三年的时间了。 所以她对李嬷嬷和如银都有感激之情,所以自然,她对于“背叛”了李嬷嬷和如银的冯月儿就是没有好感的。 在她看来,冯月儿为了在长公主面前露脸,让李嬷嬷被长公主疏远落寞死去,又使得如银处处受到排挤,真是最可恶不过的人了! 所以她一直想要报复冯月儿,只是从来没有机会而已。 而终于,半个月前,她找到了机会。 长公主突然从宫里回府,身边却没带着冯月儿。这让宜儿觉得,是该她如银姐姐出头之日了。 于是跟着高兴之余,也就多往公主身边打听了些消息。 这一听就听到人说,冯月儿虽然没跟着长公主回府,但她却仍是昌安长公主身边第一人。因为她威风十足,即便人在宫里却依然跋扈,甚至觉得宫里的菜不好吃,要公主府里的厨子每日给她单做些她喜欢的饭菜给送进宫里呢? 听闻冯月儿居然这样嚣张,宜儿自然气不过。 她去厨房打了下,发现厨房还真是每日都在做些多余的菜品,还让人送出府去,于是本来只有三分信的宜儿,这下也有八分信了。 又过了几日,宜儿在外面碰到一个走货郎,这人说自己手里有杀鼠药,药劲儿十足,买过的都说好用! 不知怎么想的,宜儿也跟着人群买了一些来。 可公主府里并没有鼠患,所以宜儿决定将这药用在冯月儿身上。 因为是如银身边的人,所以宜儿进出厨房并不会引人侧目,大家也不会对她多有防备。 于是她便成功将药下在了那所谓的“进宫送给冯月儿的餐食”中。 可她并不清楚,这是厨房一个厨娘偷偷给自家人准备的,所以她才会看见,这多余的餐食每日都会被送出府。 而她更不知道那日就这么巧,这餐食不仅没被送出去,还被送到了昌安长公主的饭桌上。 于是,昌安长公主中毒倒下了。 长公主府当即被封,毒药被查出,贪墨的厨娘被查出,而宜儿也被揪了出来。 昌安长公主听完后问赵澜语:“所以是谁误导了宜儿?” 赵澜语道:“是宫里出来的人,在您院里服侍。” 昌安长公主又问:“是从皇上宫里出来的?” 赵澜语道:“是的。她告诉宜儿,说自己是随着公主出宫回府的,所以听到了冯月儿对府中下人要每日送来膳食的无理要求。” 昌安冷笑:“我就说我这好皇弟怎么突然要赐给我宫女服侍了!亏我还让人盯着她们有何动作,却不想她只是来我这里说几句话而已。” “果然是长大了,有谋算了!” 昌安突然有些说不明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这明显无疑的证据,都显示着自己的亲弟弟谋害自己性命无疑! 可他们本该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啊,缘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昌安不愿去想,所以她转换话题道:“舞阳侯府的证据可都做实了?” 赵澜语道:“除了皇上宫里的毒药已确定是舞阳侯世子提供外,卖给宜儿鼠药的走货郎也已经抓住,他交代那药是舞阳侯府的人给的,也是故意做套卖给宜儿的。” 昌安道:“那就先将舞阳侯府的罪给治了!谋害皇上,这可是要灭族的!” 第140章 决裂(一) 昌安在长公主府中刚刚醒来。 不同于宫中顺和长公主和冯月儿对她的猜测,她这次是真的中毒了。 虽然中毒不深,但对昌安来说,也是奇耻大辱了。 赵澜语守在她的身边,确保她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 长公主府外,不管是柳佩还是高娴,甚至是承恩公夫人,这些天她们哪个来了,都不能得见昌安长公主。就是因为赵澜语趁机把持住了府内,在昌安长公主没有醒来前,她不会许任何人跑出去,也不许任何人混进来。 当然,那个进宫报信儿又拿了毒药回来比对的太医除外,赵澜语知道,她总得往宫里报个信儿。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报信儿的居然还会带着毒药跑回来,而且这毒药还真是昌安长公主中的那个! 于是,在众位太医的努力之下,昌安长公主终于彻底清醒,也终于听到了赵澜语这几日查到的结果汇报。 “所以我中的毒,就是程家找来的毒?” 昌安苍白着脸,可却不显一丝疲惫之态。 赵澜语道:“是的,公主。” 昌安又问:“所以顺和现如今对他们是如何处置的?” 赵澜语道:“顺和长公主让人围住了舞阳侯府,并派宗正寺和大理寺联合查案,结果大概这两天就会出来了。” 昌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她:“所以我在府里,是怎么中的毒?” 赵澜语低着头道:“是如银姑娘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说是受人蛊惑,做了此事。” “如银?” 赵澜语又道:“是。此事虽然与如银姑娘有关,但她对此应是不知情的。” 昌安道:“她是李嬷嬷给我留下的人,我相信她与此事无关。” 赵澜语闻言心头一动,但她面上没有一丝表现。 而昌安这边又问道:“所以给我下毒的那个,是受了什么蛊惑?难道她也想进宫为妃?” 赵澜语道:“那小丫头从未进过宫,也不曾见过皇上,其实她甚至都没有到过您面前来伺候。说起来也是唏嘘,据小丫头自己所说,她是为了报答李嬷嬷和如银姑娘的恩情,才在府里投毒的,只是她没想到,最后中毒的会是公主!” “什么?” 不怪昌安长公主现在理解不了,就是赵澜语知道真相后也觉得无语。 投毒的小丫头叫宜儿,今年十二岁,是当年李嬷嬷一眼相中带到如银那里去的,在如银那里受调教也有三年的时间了。 所以她对李嬷嬷和如银都有感激之情,所以自然,她对于“背叛”了李嬷嬷和如银的冯月儿就是没有好感的。 在她看来,冯月儿为了在长公主面前露脸,让李嬷嬷被长公主疏远落寞死去,又使得如银处处受到排挤,真是最可恶不过的人了! 所以她一直想要报复冯月儿,只是从来没有机会而已。 而终于,半个月前,她找到了机会。 长公主突然从宫里回府,身边却没带着冯月儿。这让宜儿觉得,是该她如银姐姐出头之日了。 于是跟着高兴之余,也就多往公主身边打听了些消息。 这一听就听到人说,冯月儿虽然没跟着长公主回府,但她却仍是昌安长公主身边第一人。因为她威风十足,即便人在宫里却依然跋扈,甚至觉得宫里的菜不好吃,要公主府里的厨子每日给她单做些她喜欢的饭菜给送进宫里呢? 听闻冯月儿居然这样嚣张,宜儿自然气不过。 她去厨房打了下,发现厨房还真是每日都在做些多余的菜品,还让人送出府去,于是本来只有三分信的宜儿,这下也有八分信了。 又过了几日,宜儿在外面碰到一个走货郎,这人说自己手里有杀鼠药,药劲儿十足,买过的都说好用! 不知怎么想的,宜儿也跟着人群买了一些来。 可公主府里并没有鼠患,所以宜儿决定将这药用在冯月儿身上。 因为是如银身边的人,所以宜儿进出厨房并不会引人侧目,大家也不会对她多有防备。 于是她便成功将药下在了那所谓的“进宫送给冯月儿的餐食”中。 可她并不清楚,这是厨房一个厨娘偷偷给自家人准备的,所以她才会看见,这多余的餐食每日都会被送出府。 而她更不知道那日就这么巧,这餐食不仅没被送出去,还被送到了昌安长公主的饭桌上。 于是,昌安长公主中毒倒下了。 长公主府当即被封,毒药被查出,贪墨的厨娘被查出,而宜儿也被揪了出来。 昌安长公主听完后问赵澜语:“所以是谁误导了宜儿?” 赵澜语道:“是宫里出来的人,在您院里服侍。” 昌安长公主又问:“是从皇上宫里出来的?” 赵澜语道:“是的。她告诉宜儿,说自己是随着公主出宫回府的,所以听到了冯月儿对府中下人要每日送来膳食的无理要求。” 昌安冷笑:“我就说我这好皇弟怎么突然要赐给我宫女服侍了!亏我还让人盯着她们有何动作,却不想她只是来我这里说几句话而已。” “果然是长大了,有谋算了!” 昌安突然有些说不明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这明显无疑的证据,都显示着自己的亲弟弟谋害自己性命无疑! 可他们本该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啊,缘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昌安不愿去想,所以她转换话题道:“舞阳侯府的证据可都做实了?” 赵澜语道:“除了皇上宫里的毒药已确定是舞阳侯世子提供外,卖给宜儿鼠药的走货郎也已经抓住,他交代那药是舞阳侯府的人给的,也是故意做套卖给宜儿的。” 昌安道:“那就先将舞阳侯府的罪给治了!谋害皇上,这可是要灭族的!” 第141章 决裂(二) 舞阳侯府因谋害皇上而获罪,此消息一出可谓是震动朝野! 人们最近都只听说华阳宫里大皇子大公主生病了,再来就是昌安长公主也病了,可皇上没听说出事啊? 但大理寺与宗正寺联合对外说,在皇上这里发现了毒药,此毒又是舞阳侯世子让人弄进宫的,人证物证俱全,舞阳侯一家的罪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听说皇上本来是打算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放过不知情的舞阳侯夫妇的,但病好了知道了此事的昌安长公主却丝毫不肯姑息这种恶事!于是程家上上下下都没有被放过,宫里的程皇后也被夺了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囚禁宫中。 大皇子与大公主虽看上去不受波及,仍被养在华阳宫,但地位却也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人说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话,反而有人请旨要求,让大皇子出宫。 宫里的程皇后早已因为此事深受打击,病得昏昏沉沉不能起身,而张嬷嬷虽已经投诚顺和长公主,但到底伺候程皇后多年,此时见她如此,倒也不忍心离她而去,故而仍旧在照顾她,希望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而宫中其他人呢,相比与公布在外面的信息,他们自然是知道更多的,也彻底明白皇上这辈子都不可能斗得过长公主们了,于是更加对长公主们忠心,甚至教自己的主子们也不要对长公主们有任何僭越之举! 这其中,尤以伺候大皇子和大公主的宫人们最积极。 大皇子身边的宫人自不必说,顺和长公主就已经在程家被问罪的第一时间,就将他身边的所有人又筛查了一遍,又严加警告了一番,所以他们为了自己的今后,也纷纷教导着本就不亲近的大皇子要更加怨恨程家和皇后才行。 而大公主这里,顺和因为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也就没有做与大皇子那边相同的事情。但这却有些吓坏了大公主身边的宫人们。 他们私下哀怨,说长公主们一定是要放弃了大公主了,大皇子都极可能会被赶出宫了,大公主一个女孩就更不必说了!即便这是所有皇子公主们中第一个得到封号的又如何呢,现在还不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于是大公主身边的宫人们纷纷开始再寻出路。 只有一个宫女,她不仅没有去打点尚思殿的人,反而更多时间陪在大公主身边。 虽然大公主才三岁,但她知道她并非不知事的幼儿,反而因为最近宫人们的态度变化,本就早慧的她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问现在唯一愿意陪着自己的宫女南屏:“南屏姐姐,我和哥哥是不是要被送出宫了?姑姑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南屏虽然也有着自己的目的,但见到一向骄傲的大公主此时如此可怜,也不禁内心软软,她抱着她回答道:“不会的,公主,长公主们还没有说任何话呢,您不要这么想。” “可是别人都已经在找出路了,”大公主这会儿一点都不像个三岁稚子,眼神也看着不再像个小孩子,她说着:“南屏姐姐,你会陪着我出宫吗?” 我当然不要! 自然,这话南屏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她安慰着大公主道:“大公主,您不要如此低落。长公主们一向疼爱您,又将您养到这么大,怎么会舍得送您出宫呢?” “可是我们的舅舅犯了大错了。”大公主垂着头,她都没见过这个舅舅几次,都记不得这个舅舅究竟长什么样子,可现在她却被舅舅连累了! 大公主到底年幼,神色还不能掩盖得住,对舅舅的不满也流露了出来,而南屏抓紧时机对她道:“大公主可想保住自己和大皇子吗?” 大公主听她这话,也连连点头道:“当然想!南屏姐姐可有办法吗?” 南屏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第三个人在,这才低声对大公主道:“奴婢知道大公主聪慧,明白事理,但奴婢接下来要说得话恐怕有些大逆不道,所以公主要跟奴婢保证,此话进了公主的耳朵,就万万不能再说出来给第二个人了!” 大公主点头:“我明白的,南屏姐姐。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就连哥哥那里,我也不会说的!” 南屏这才放了些心,她便对大公主道:“大公主,您和大皇子本是出身高贵,都是皇后的孩子,可现在程家犯了错,连累了皇后,也连累了您和大皇子,而且您和大皇子与犯了大罪的程府一辈子都脱不了干系! 这种情况下,您和大皇子也本该是要被送出宫的,所以现在宫人们都在找出路。可是,您和大皇子并不是养在皇后跟前,而是养在华阳宫里!大公主,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公主不大明白地摇摇头。 南屏却有些激动了:“大公主,华阳宫的主人才是宫里真正的主人啊!只要长公主们不愿意将您送走,那无论是谁都不能让您受委屈的!” 大公主虽然还是没完全懂南屏的意思,但她听懂了一件事:“你是说,姑姑们不会送我们出宫?” “不是你们,而是你。” 南屏满脸严肃道:“大公主,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难接受,但我可以告诉您,以程家犯得这个案子,大皇子是决计不能再留在宫中了!但您不同!您是现在唯一得了封号的公主,也是监国长公主养在身边的孩子,只要您不要出宫,长公主们是大概率会同意的!” “而只要您能留在宫里,能成为长公主们的继承人,那么今后大皇子的性命才能得以保全啊!” “而要做到这点,您现在就要跟程家、跟皇后、甚至跟大皇子划清界限才是!” 第141章 决裂(二) 舞阳侯府因谋害皇上而获罪,此消息一出可谓是震动朝野! 人们最近都只听说华阳宫里大皇子大公主生病了,再来就是昌安长公主也病了,可皇上没听说出事啊? 但大理寺与宗正寺联合对外说,在皇上这里发现了毒药,此毒又是舞阳侯世子让人弄进宫的,人证物证俱全,舞阳侯一家的罪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听说皇上本来是打算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放过不知情的舞阳侯夫妇的,但病好了知道了此事的昌安长公主却丝毫不肯姑息这种恶事!于是程家上上下下都没有被放过,宫里的程皇后也被夺了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囚禁宫中。 大皇子与大公主虽看上去不受波及,仍被养在华阳宫,但地位却也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人说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话,反而有人请旨要求,让大皇子出宫。 宫里的程皇后早已因为此事深受打击,病得昏昏沉沉不能起身,而张嬷嬷虽已经投诚顺和长公主,但到底伺候程皇后多年,此时见她如此,倒也不忍心离她而去,故而仍旧在照顾她,希望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而宫中其他人呢,相比与公布在外面的信息,他们自然是知道更多的,也彻底明白皇上这辈子都不可能斗得过长公主们了,于是更加对长公主们忠心,甚至教自己的主子们也不要对长公主们有任何僭越之举! 这其中,尤以伺候大皇子和大公主的宫人们最积极。 大皇子身边的宫人自不必说,顺和长公主就已经在程家被问罪的第一时间,就将他身边的所有人又筛查了一遍,又严加警告了一番,所以他们为了自己的今后,也纷纷教导着本就不亲近的大皇子要更加怨恨程家和皇后才行。 而大公主这里,顺和因为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也就没有做与大皇子那边相同的事情。但这却有些吓坏了大公主身边的宫人们。 他们私下哀怨,说长公主们一定是要放弃了大公主了,大皇子都极可能会被赶出宫了,大公主一个女孩就更不必说了!即便这是所有皇子公主们中第一个得到封号的又如何呢,现在还不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于是大公主身边的宫人们纷纷开始再寻出路。 只有一个宫女,她不仅没有去打点尚思殿的人,反而更多时间陪在大公主身边。 虽然大公主才三岁,但她知道她并非不知事的幼儿,反而因为最近宫人们的态度变化,本就早慧的她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问现在唯一愿意陪着自己的宫女南屏:“南屏姐姐,我和哥哥是不是要被送出宫了?姑姑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南屏虽然也有着自己的目的,但见到一向骄傲的大公主此时如此可怜,也不禁内心软软,她抱着她回答道:“不会的,公主,长公主们还没有说任何话呢,您不要这么想。” “可是别人都已经在找出路了,”大公主这会儿一点都不像个三岁稚子,眼神也看着不再像个小孩子,她说着:“南屏姐姐,你会陪着我出宫吗?” 我当然不要! 自然,这话南屏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她安慰着大公主道:“大公主,您不要如此低落。长公主们一向疼爱您,又将您养到这么大,怎么会舍得送您出宫呢?” “可是我们的舅舅犯了大错了。”大公主垂着头,她都没见过这个舅舅几次,都记不得这个舅舅究竟长什么样子,可现在她却被舅舅连累了! 大公主到底年幼,神色还不能掩盖得住,对舅舅的不满也流露了出来,而南屏抓紧时机对她道:“大公主可想保住自己和大皇子吗?” 大公主听她这话,也连连点头道:“当然想!南屏姐姐可有办法吗?” 南屏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第三个人在,这才低声对大公主道:“奴婢知道大公主聪慧,明白事理,但奴婢接下来要说得话恐怕有些大逆不道,所以公主要跟奴婢保证,此话进了公主的耳朵,就万万不能再说出来给第二个人了!” 大公主点头:“我明白的,南屏姐姐。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就连哥哥那里,我也不会说的!” 南屏这才放了些心,她便对大公主道:“大公主,您和大皇子本是出身高贵,都是皇后的孩子,可现在程家犯了错,连累了皇后,也连累了您和大皇子,而且您和大皇子与犯了大罪的程府一辈子都脱不了干系! 这种情况下,您和大皇子也本该是要被送出宫的,所以现在宫人们都在找出路。可是,您和大皇子并不是养在皇后跟前,而是养在华阳宫里!大公主,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公主不大明白地摇摇头。 南屏却有些激动了:“大公主,华阳宫的主人才是宫里真正的主人啊!只要长公主们不愿意将您送走,那无论是谁都不能让您受委屈的!” 大公主虽然还是没完全懂南屏的意思,但她听懂了一件事:“你是说,姑姑们不会送我们出宫?” “不是你们,而是你。” 南屏满脸严肃道:“大公主,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难接受,但我可以告诉您,以程家犯得这个案子,大皇子是决计不能再留在宫中了!但您不同!您是现在唯一得了封号的公主,也是监国长公主养在身边的孩子,只要您不要出宫,长公主们是大概率会同意的!” “而只要您能留在宫里,能成为长公主们的继承人,那么今后大皇子的性命才能得以保全啊!” “而要做到这点,您现在就要跟程家、跟皇后、甚至跟大皇子划清界限才是!” 第142章 决裂(三) “信阳出宫回府了?” 顺和刚一到昌安府中,便听她这么问自己。 顺和点点头道:“信阳姐姐这次遭的罪不轻,虽说现在毒素已经清了,但到底还是需要静养。可如今宫里吵吵闹闹的,再加上琅儿也……所以我就劝了劝信阳姐姐,让她出宫回府了。” 昌安问:“琅儿怎么闹她了?” 顺和道:“自从皇后被贬,琅儿就成日不安,因我不知该如何安置她,再加上事情也多,便一直没见她,不想她居然找去了淑太妃那里,还闹得信阳不得安生。” 她摇摇头,似乎很不理解一向乖巧的侄女,如今是怎么了。 但昌安却明白林琅这是怎么了,其实顺和也明白,只是她装不明白而已。 无非是她不知道自己要对林琅是怎样的处置,所以不肯为她出头,便这么冷着放着。 但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侄女。 毕竟侄子侄女从小便养在跟前。大皇子的出宫是必然的,他留在宫里才是不安全的,可大公主呢,她虽然只是一个女孩,但也是她们从前看好的监国公主继承人。 按理说,大皇子出局后,与他一母同胞的大公主也该出局的,但到底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一向乖巧伶俐,就这么放弃了也实在不忍。 况且林琅若能成为监国公主,那日后不管哪个皇子上位,应该都不会也不能对大皇子起杀心的。可以说,只有林琅继续养在她们跟前,才是对出宫的大皇子最好的。 可是他们到底一母同胞,若大公主以后真的成为监国公主了,她会忍受自己的嫡亲哥哥在宫外受苦吗? 以己度人,就像昌安对如今的皇帝一样,她不认为林琅日后会甘心林瑜只是一个宗室。 这便是昌安如今的纠结处了。 “算了,先不说这些事了,如今宫里如何了?” 顺和也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对昌安说着如今宫里的情况:“程皇后,哦,程氏这几日病得愈发糊涂了,张嬷嬷照顾着她,日日说着胡话。太医说没几日好活了,我也叫张嬷嬷预备起了后事。三姐,等她去了,就叫张嬷嬷也回家去。” 昌安点点头:“可。” 顺和又接着道:“淑妃宫里的一个美人查出有孕了,她亲自带着人到华阳宫里,说要请求我们庇护。太医查过脉了,已经四个月了,说极可能是个皇子。“ 昌安道:“她到是会护人。惠妃那里呢?” 顺和道:“惠妃有孕后本来有些张狂,但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后,也躲在宫里不出来了。” 昌安点点头:“这样不安分的人,就不要让她养孩子了,把程氏那里的三个皇子分给淑妃这三个有公主的妃嫔,还有那个怀孕的美人,就暂且让她住在华阳宫里。” “是。” 昌安沉默了一会儿道:“听说信阳最近有些情绪?” 见昌安很明白宫里的情形,顺和也不奇怪,只是听到这问话后有些犹豫着道:“信阳姐姐,好像是听信了些小人之言。” 昌安冷笑:“她从来就是个不懂事的!再加上她母妃那个不够数的来挑拨几句,她什么话都能信!就算她现在出宫回府了,想来也不会安分,你多让人盯着些,她若真的犯糊涂,我也不打算接着忍她了!” 顺和没有应话,昌安知道她的担心,便劝她道:“你也不必多想,就算她们母女曾经照顾过你,这么多年来,你也还清她们了!你真当我不知道吗,就信阳那个脑子,若不是你护着她,我早将她打发出去了!” “这几年让她进入华阳宫议事,也是你再三跟我说了,我才让她进来的!可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就给了她那么点权力,就敢到处塞人!一点顾忌都没有!” 昌安不满信阳很久了,这个妹妹脑子不够用,耳根子软,偏偏还贪,就像她说的,能忍信阳到现在,完全是看在顺和的面子上。 这回让她出宫回府,也不仅仅是上面顺和说的原因。说白了,林琅一个三岁幼儿,再烦她能烦到什么程度?无非是昌安听说,信阳居然还跟皇上那边的宫人有了联系,这才生了气,让顺和赶紧把她弄出宫。 “太妃那里也盯紧一些!”昌安又想到信阳那个更不靠谱的母妃,也都是不满,这些年她对她够好的了,甚至在宫里还让她能压皇后一头,可她们母女的贪欲根本无法满足,既想让信阳成为监国公主,又不想放弃向皇上示好,可谓是两头便宜都想占! 所以这次华阳宫里,林瑜林琅生病还有信阳顺和被下毒,都是因为信阳的这些小动作引来的! 顺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其实她也越来越受不了信阳长公主了,原来还好,她自知自己不聪明,所以事事还肯听自己的。但自从她也能入宫议事后,便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多次截断自己的事务也就算了,近来甚至还想将自己挤出华阳宫! 就拿这次她们二人中毒之事来说,虽然人证都自杀了,但顺和确信,暗中勾搭上皇上那里的宫人拿到毒药送来华阳宫的一定有信阳的帮助! 而她想要毒药来对付谁? 昌安不在宫中,两个孩子没有中毒,所以她的目标无疑就是自己! 即便信阳下的量不大,但她实实在在地对自己动了手! 她就是再想着儿时的情谊,经过这次后她也不会再包容信阳母女了! 第142章 决裂(三) “信阳出宫回府了?” 顺和刚一到昌安府中,便听她这么问自己。 顺和点点头道:“信阳姐姐这次遭的罪不轻,虽说现在毒素已经清了,但到底还是需要静养。可如今宫里吵吵闹闹的,再加上琅儿也……所以我就劝了劝信阳姐姐,让她出宫回府了。” 昌安问:“琅儿怎么闹她了?” 顺和道:“自从皇后被贬,琅儿就成日不安,因我不知该如何安置她,再加上事情也多,便一直没见她,不想她居然找去了淑太妃那里,还闹得信阳不得安生。” 她摇摇头,似乎很不理解一向乖巧的侄女,如今是怎么了。 但昌安却明白林琅这是怎么了,其实顺和也明白,只是她装不明白而已。 无非是她不知道自己要对林琅是怎样的处置,所以不肯为她出头,便这么冷着放着。 但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侄女。 毕竟侄子侄女从小便养在跟前。大皇子的出宫是必然的,他留在宫里才是不安全的,可大公主呢,她虽然只是一个女孩,但也是她们从前看好的监国公主继承人。 按理说,大皇子出局后,与他一母同胞的大公主也该出局的,但到底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一向乖巧伶俐,就这么放弃了也实在不忍。 况且林琅若能成为监国公主,那日后不管哪个皇子上位,应该都不会也不能对大皇子起杀心的。可以说,只有林琅继续养在她们跟前,才是对出宫的大皇子最好的。 可是他们到底一母同胞,若大公主以后真的成为监国公主了,她会忍受自己的嫡亲哥哥在宫外受苦吗? 以己度人,就像昌安对如今的皇帝一样,她不认为林琅日后会甘心林瑜只是一个宗室。 这便是昌安如今的纠结处了。 “算了,先不说这些事了,如今宫里如何了?” 顺和也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对昌安说着如今宫里的情况:“程皇后,哦,程氏这几日病得愈发糊涂了,张嬷嬷照顾着她,日日说着胡话。太医说没几日好活了,我也叫张嬷嬷预备起了后事。三姐,等她去了,就叫张嬷嬷也回家去。” 昌安点点头:“可。” 顺和又接着道:“淑妃宫里的一个美人查出有孕了,她亲自带着人到华阳宫里,说要请求我们庇护。太医查过脉了,已经四个月了,说极可能是个皇子。“ 昌安道:“她到是会护人。惠妃那里呢?” 顺和道:“惠妃有孕后本来有些张狂,但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后,也躲在宫里不出来了。” 昌安点点头:“这样不安分的人,就不要让她养孩子了,把程氏那里的三个皇子分给淑妃这三个有公主的妃嫔,还有那个怀孕的美人,就暂且让她住在华阳宫里。” “是。” 昌安沉默了一会儿道:“听说信阳最近有些情绪?” 见昌安很明白宫里的情形,顺和也不奇怪,只是听到这问话后有些犹豫着道:“信阳姐姐,好像是听信了些小人之言。” 昌安冷笑:“她从来就是个不懂事的!再加上她母妃那个不够数的来挑拨几句,她什么话都能信!就算她现在出宫回府了,想来也不会安分,你多让人盯着些,她若真的犯糊涂,我也不打算接着忍她了!” 顺和没有应话,昌安知道她的担心,便劝她道:“你也不必多想,就算她们母女曾经照顾过你,这么多年来,你也还清她们了!你真当我不知道吗,就信阳那个脑子,若不是你护着她,我早将她打发出去了!” “这几年让她进入华阳宫议事,也是你再三跟我说了,我才让她进来的!可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就给了她那么点权力,就敢到处塞人!一点顾忌都没有!” 昌安不满信阳很久了,这个妹妹脑子不够用,耳根子软,偏偏还贪,就像她说的,能忍信阳到现在,完全是看在顺和的面子上。 这回让她出宫回府,也不仅仅是上面顺和说的原因。说白了,林琅一个三岁幼儿,再烦她能烦到什么程度?无非是昌安听说,信阳居然还跟皇上那边的宫人有了联系,这才生了气,让顺和赶紧把她弄出宫。 “太妃那里也盯紧一些!”昌安又想到信阳那个更不靠谱的母妃,也都是不满,这些年她对她够好的了,甚至在宫里还让她能压皇后一头,可她们母女的贪欲根本无法满足,既想让信阳成为监国公主,又不想放弃向皇上示好,可谓是两头便宜都想占! 所以这次华阳宫里,林瑜林琅生病还有信阳顺和被下毒,都是因为信阳的这些小动作引来的! 顺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其实她也越来越受不了信阳长公主了,原来还好,她自知自己不聪明,所以事事还肯听自己的。但自从她也能入宫议事后,便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多次截断自己的事务也就算了,近来甚至还想将自己挤出华阳宫! 就拿这次她们二人中毒之事来说,虽然人证都自杀了,但顺和确信,暗中勾搭上皇上那里的宫人拿到毒药送来华阳宫的一定有信阳的帮助! 而她想要毒药来对付谁? 昌安不在宫中,两个孩子没有中毒,所以她的目标无疑就是自己! 即便信阳下的量不大,但她实实在在地对自己动了手! 她就是再想着儿时的情谊,经过这次后她也不会再包容信阳母女了! 第143章 决裂(四) 大皇子林瑜终于还是被送出了宫,而他出宫当日,前皇后也没了。 因为被贬为了庶人,宫中也没有为她服丧,宫人们听了这个消息跟没听到一样。而华阳宫里,没有被送出宫的大公主林琅听说了,非但没有难道,反而咬牙切齿了一番。 此时在她看来,若不是这个母亲和舅舅一家乱折腾,自己也不会跟哥哥分离。 而昌安长公主知道了所有这些事,也没有说什么。 她不觉得大公主怨恨程皇后有什么不对,但也不想看到她这么小就有这么多大人的情绪。 而留下她,昌安现在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有她和顺和在,即便林琅长大了想接他哥哥回宫,她们也能压制着他们。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临近年底,宫里也有了喜讯,淑妃宫里的美人顺利产下一皇子,昌安这次哪个都不想自己养了,她让淑妃带着这个孩子,只告诉后宫的妃嫔们,所有皇子五岁后都要入学。 而曾经宠冠后宫的惠妃也快要生产了,虽然皇上到现在也不得自由出入,她便也因为怀孕再不曾见过皇上,且她的大儿子先是在皇后那里被抚养,如今又到了淑妃那里,可她到底还年轻,还能生! 看,如今这个不也马上要落地了吗? 且她生完这个,就可以去看皇上了,到时再怀也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都记得,皇上曾说过,会立她生她养大的儿子为太子! 惠妃就这么野心勃勃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自然是极不甘心的,于是除夕那晚,她不顾还没出月子,便强要打扮出宫参加宫宴,可终于见到了皇上,却发现他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的女子。 惠妃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反倒是一直没有什么皇上宠爱,却有了不少孩子的淑妃,悠然坐在皇上和长公主的下首第一位,还在宫宴最后被封为了一品贵妃。 贵妃受了赏赐,虽然也看到了皇帝的不甘愿,但没关系,她如今早已经是昌安长公主这边的人了,在宫里不靠皇帝过得比谁都舒服! 宫中没有皇后,她却堪比皇后! 她很明白宫中的形势,也明白自己的境遇,只要她好好养育着如今身边的二子一女,迟早她也会如开国时的云氏太后一般。 各怀心思的宫宴便这么结束了,明日起,就是新的一年了。 景德十一年正月十五,皇帝忽然生病了。 听完太医们的诊断后,昌安也终于决定主动去他宫里看看这位许久不曾私下见过面的弟弟。 林晟虽然被限制不能随意出入,但在生活水平方面,昌安一点都没有限制他,是以她来到他这里,宫殿依旧富丽,伺候的宫人们也依旧很多。 林晟坐在床上,看着向自己缓缓而来的姐姐。 昌安对他道:“可好些了?” 林晟道:“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如今吃了药已经不要紧了。倒是皇姐你因为这点小事来看我,让我很受感动。” 昌安坐在他不远处,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不是你要我过来看你的吗?” 林晟笑道:“倒也没错!皇姐,我们许久没有这样,私下聊聊天了。” 昌安问他:“所以叫我来是想说什么?” 林晟却看看她的身后,问她:“皇姐,这位姑娘可曾是信王兄的赵侧妃?” 昌安瞬间警惕:“你胡说些什么?” 林晟看着把头垂得更低的赵澜语笑道:“皇姐,这位赵姑娘可也曾是朕的皇后候选人之一呢!当年皇姐让朕去看的那几位姑娘,朕可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呢!” “皇姐你看,”林晟对昌安摊手道:“朕这个皇帝是不是也并非一无是处?” 昌安看着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更觉得好笑:“记女人从来不忘,这算是本事么?若是从小你读书能过目不忘,也不至于每次都被父皇一通骂!” 林晟顿时冷下了脸。 小时候,他读书不通,经常会被景王林暄比下去,那时总是被父皇骂,而他每挨一次骂,心里就会多添一份不安,父皇是不是就快要剥夺自己的太子之位,交给林暄了? 可自从自己登基后,这份不安随着没人敢再说他读书不通而渐渐消散了,可昌安如今再度提起此事,也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份浓烈的不安! 皇姐果然早就与他离心离德,她如今真真是自己的敌人了! 林晟对昌安冷笑道:“有皇姐在,我什么也不需要做,如今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皇姐,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傀儡?”昌安也不高兴了:“我扶持你登位到如今,兢兢业业为了你的江山而奔忙,你就这么看我的吗?” “我的江山?”林晟道:“皇姐既然觉得为我太过奔忙,就不要再做监国公主了啊,把权力还给我啊!” 昌安却道:“还权给你?然后看着你被妃嫔、宗室、大臣们给玩死吗?只想要权力,可你真的能把握住这大权吗?” 对于昌安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之话,林晟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大喊一声“来人”,顿时原本冷清的宫殿里,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群太监来,人人手拿刀剑,顷刻间便围住了昌安长公主。 赵澜语顿时慌了,她护在昌安身后,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就这么贸然上来伤人。 昌安见状冷笑:“你果然还是想杀了我!” 第143章 决裂(四) 大皇子林瑜终于还是被送出了宫,而他出宫当日,前皇后也没了。 因为被贬为了庶人,宫中也没有为她服丧,宫人们听了这个消息跟没听到一样。而华阳宫里,没有被送出宫的大公主林琅听说了,非但没有难道,反而咬牙切齿了一番。 此时在她看来,若不是这个母亲和舅舅一家乱折腾,自己也不会跟哥哥分离。 而昌安长公主知道了所有这些事,也没有说什么。 她不觉得大公主怨恨程皇后有什么不对,但也不想看到她这么小就有这么多大人的情绪。 而留下她,昌安现在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有她和顺和在,即便林琅长大了想接他哥哥回宫,她们也能压制着他们。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临近年底,宫里也有了喜讯,淑妃宫里的美人顺利产下一皇子,昌安这次哪个都不想自己养了,她让淑妃带着这个孩子,只告诉后宫的妃嫔们,所有皇子五岁后都要入学。 而曾经宠冠后宫的惠妃也快要生产了,虽然皇上到现在也不得自由出入,她便也因为怀孕再不曾见过皇上,且她的大儿子先是在皇后那里被抚养,如今又到了淑妃那里,可她到底还年轻,还能生! 看,如今这个不也马上要落地了吗? 且她生完这个,就可以去看皇上了,到时再怀也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都记得,皇上曾说过,会立她生她养大的儿子为太子! 惠妃就这么野心勃勃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自然是极不甘心的,于是除夕那晚,她不顾还没出月子,便强要打扮出宫参加宫宴,可终于见到了皇上,却发现他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的女子。 惠妃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反倒是一直没有什么皇上宠爱,却有了不少孩子的淑妃,悠然坐在皇上和长公主的下首第一位,还在宫宴最后被封为了一品贵妃。 贵妃受了赏赐,虽然也看到了皇帝的不甘愿,但没关系,她如今早已经是昌安长公主这边的人了,在宫里不靠皇帝过得比谁都舒服! 宫中没有皇后,她却堪比皇后! 她很明白宫中的形势,也明白自己的境遇,只要她好好养育着如今身边的二子一女,迟早她也会如开国时的云氏太后一般。 各怀心思的宫宴便这么结束了,明日起,就是新的一年了。 景德十一年正月十五,皇帝忽然生病了。 听完太医们的诊断后,昌安也终于决定主动去他宫里看看这位许久不曾私下见过面的弟弟。 林晟虽然被限制不能随意出入,但在生活水平方面,昌安一点都没有限制他,是以她来到他这里,宫殿依旧富丽,伺候的宫人们也依旧很多。 林晟坐在床上,看着向自己缓缓而来的姐姐。 昌安对他道:“可好些了?” 林晟道:“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如今吃了药已经不要紧了。倒是皇姐你因为这点小事来看我,让我很受感动。” 昌安坐在他不远处,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不是你要我过来看你的吗?” 林晟笑道:“倒也没错!皇姐,我们许久没有这样,私下聊聊天了。” 昌安问他:“所以叫我来是想说什么?” 林晟却看看她的身后,问她:“皇姐,这位姑娘可曾是信王兄的赵侧妃?” 昌安瞬间警惕:“你胡说些什么?” 林晟看着把头垂得更低的赵澜语笑道:“皇姐,这位赵姑娘可也曾是朕的皇后候选人之一呢!当年皇姐让朕去看的那几位姑娘,朕可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呢!” “皇姐你看,”林晟对昌安摊手道:“朕这个皇帝是不是也并非一无是处?” 昌安看着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更觉得好笑:“记女人从来不忘,这算是本事么?若是从小你读书能过目不忘,也不至于每次都被父皇一通骂!” 林晟顿时冷下了脸。 小时候,他读书不通,经常会被景王林暄比下去,那时总是被父皇骂,而他每挨一次骂,心里就会多添一份不安,父皇是不是就快要剥夺自己的太子之位,交给林暄了? 可自从自己登基后,这份不安随着没人敢再说他读书不通而渐渐消散了,可昌安如今再度提起此事,也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份浓烈的不安! 皇姐果然早就与他离心离德,她如今真真是自己的敌人了! 林晟对昌安冷笑道:“有皇姐在,我什么也不需要做,如今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皇姐,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傀儡?”昌安也不高兴了:“我扶持你登位到如今,兢兢业业为了你的江山而奔忙,你就这么看我的吗?” “我的江山?”林晟道:“皇姐既然觉得为我太过奔忙,就不要再做监国公主了啊,把权力还给我啊!” 昌安却道:“还权给你?然后看着你被妃嫔、宗室、大臣们给玩死吗?只想要权力,可你真的能把握住这大权吗?” 对于昌安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之话,林晟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大喊一声“来人”,顿时原本冷清的宫殿里,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群太监来,人人手拿刀剑,顷刻间便围住了昌安长公主。 赵澜语顿时慌了,她护在昌安身后,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就这么贸然上来伤人。 昌安见状冷笑:“你果然还是想杀了我!” 第144章 决裂(五) 昌安被人围得严严实实的,可她仍旧冷静,她笑道:“你果然还是想杀了我。” 林晟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他这个姐姐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太监们虽然人多势众,且都手持武器,但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对昌安长公主下手,于是一个个都等着皇上的吩咐。 而昌安就趁着这个时候对林晟道:“这些人都是你从哪儿找来的?也是不简单呢,在我眼皮下面居然还能凑出这么多人来。” 林晟得意:“难得皇姐也有想不到的事情!不过我可不会告诉你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皇姐不妨自己猜猜。” 昌安笑道:“前段时间老八进宫来看你,听说与你说了很久的话,他如今又管着挑选宫人的活儿,这些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弄来的!” 林晟道:“没错,就是忠王送来的!不过皇姐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如今我只需将你尽快处置完,这大权自然就会回到我的手里!大魏没了监国公主没事,我才是天下之主!” 昌安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着林晟不解的眼神,昌安乐得抹了眼角的泪花,这才对他道:“你也当了多年的皇上了,怎么说话做事还跟个孩子一样?你以为你杀了我,宫里就是你说了算了吗?” 昌安站起身来直视着他道:“你顺和姐姐可是随时准备着接替我做监国公主呢!哦,平日你与她交往甚少,不大了解她。你以为她是跟信阳一般无心眼的人吗?她可是惯会藏拙的!如今她就在宫内,若是我死了,她立刻就是新的监国公主了,这宫里,仍旧是华阳宫为尊!” 看着林晟不满的神情,她接着道:“你或许会疑惑,就算顺和真的成为新的监国公主又怎样?反正我已经死了对不对?皇上要杀公主,天经地义,我死了也就白死了,你还可以接着再想办法除掉顺和,杀光所有公主,你迟早是大权独揽的皇帝,是吗?” 林晟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告诉昌安,她猜的一点没错。 昌安见状却更觉得好笑了! “我的弟弟啊,你可真傻啊!我都告诉你了,顺和是个最会藏拙的人!你若真杀了我,她立刻成为新的监国公主,你以为她会任由一个会杀亲姐的皇上继续当皇上吗?” “她只会换个皇上!至于你,她掌握着宫内的一切,你会怎样,全在她一念之间!而你也不用担心皇位的问题,在你之下,七弟、八弟都已经成年,若她不想,还会有你那几个小皇子等着继位。总之不管是你,还是其他的皇子亲王们,对顺和来说,都是一样的。” 昌安对林晟一字一句道:“这个世上,除了我,你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外,不会有人非要执着你来当皇帝的!” 而事实上,昌安对于非要林晟当皇帝的执念,也越来越淡了,直到今日,彻底消散! 她向林晟走过去,冷静地对他道:“不会有人再会护着你,你会成为一个早逝的皇帝,因为没有亲政,也得不到一个好的谥号。如果是你的儿子继承皇位,你的牌位还会在太庙中,但若是老七或老八继承皇位,那么你的牌位也会被他们赶出来。” 林晟立刻道:“老八帮我杀了你,他也不可能会被拥立为皇帝!” 昌安笑道:“那就老七。顺和跟他们母子可没仇,况且陈氏早已覆灭,若顺和真能一手扶持老七上位,老七只会更听她的话!” 昌安就这么一步步来到了林晟的床前,身后的赵澜语早已经被太监们拿下,她的两侧和身后全是持刀的太监,可他们到底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于是她接着说:“可不管是谁当了皇上,都不会有人再记得你。大臣、宗亲们,他们只需讨好新帝就行了,而百姓们,他们更不会管谁是皇帝!天下人都不会为了你的死而难过,除了我。” “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可昌安这话却像是刺到了林晟一般,他红着眼睛吼道:“朕是皇后嫡子!非是妾室所出!” 昌安听到这话后,彻底对他失望,她似笑非笑、想哭不能哭的样子,让林晟莫名觉得害怕。 昌安道:“我这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啊!这一辈子,居然为了你这么个不认亲母的东西而操劳?” 她忽然转身看向围着她的太监们:“来,为了你们的陛下杀了我!杀了我你们也就可以被处死了!接着便是你们的陛下!” 被忠王送进来的这群小太监们,虽然在宫外都被教导过许久了,但到底年纪都不大,进宫也没几天,对昌安长公主这个监国公主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在见到她这般镇定自若,他们这群拿刀的反倒是有些怕了,几个被她盯住的小太监更是要哭了。 他们哆哆嗦嗦地问着皇上:“陛陛下,奴才们,奴才们要怎么办啊?” 林晟此刻也顾不得他们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昌安说过的话。 是啊!如果昌安死了,自己也拿不到神策军的指挥权,宫内还是在顺和的掌控之下,而顺和这个姐姐若真是冷心冷情之人,说不得真的会杀了自己再拥立别人登基! 那不行! 昌安还不能死! 林晟猛然想通了这层,顿时大喊道:“大胆奴才们!你们居然敢对长公主如此无礼?还不快快退下!” 第144章 决裂(五) 昌安被人围得严严实实的,可她仍旧冷静,她笑道:“你果然还是想杀了我。” 林晟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他这个姐姐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太监们虽然人多势众,且都手持武器,但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对昌安长公主下手,于是一个个都等着皇上的吩咐。 而昌安就趁着这个时候对林晟道:“这些人都是你从哪儿找来的?也是不简单呢,在我眼皮下面居然还能凑出这么多人来。” 林晟得意:“难得皇姐也有想不到的事情!不过我可不会告诉你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皇姐不妨自己猜猜。” 昌安笑道:“前段时间老八进宫来看你,听说与你说了很久的话,他如今又管着挑选宫人的活儿,这些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弄来的!” 林晟道:“没错,就是忠王送来的!不过皇姐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如今我只需将你尽快处置完,这大权自然就会回到我的手里!大魏没了监国公主没事,我才是天下之主!” 昌安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着林晟不解的眼神,昌安乐得抹了眼角的泪花,这才对他道:“你也当了多年的皇上了,怎么说话做事还跟个孩子一样?你以为你杀了我,宫里就是你说了算了吗?” 昌安站起身来直视着他道:“你顺和姐姐可是随时准备着接替我做监国公主呢!哦,平日你与她交往甚少,不大了解她。你以为她是跟信阳一般无心眼的人吗?她可是惯会藏拙的!如今她就在宫内,若是我死了,她立刻就是新的监国公主了,这宫里,仍旧是华阳宫为尊!” 看着林晟不满的神情,她接着道:“你或许会疑惑,就算顺和真的成为新的监国公主又怎样?反正我已经死了对不对?皇上要杀公主,天经地义,我死了也就白死了,你还可以接着再想办法除掉顺和,杀光所有公主,你迟早是大权独揽的皇帝,是吗?” 林晟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告诉昌安,她猜的一点没错。 昌安见状却更觉得好笑了! “我的弟弟啊,你可真傻啊!我都告诉你了,顺和是个最会藏拙的人!你若真杀了我,她立刻成为新的监国公主,你以为她会任由一个会杀亲姐的皇上继续当皇上吗?” “她只会换个皇上!至于你,她掌握着宫内的一切,你会怎样,全在她一念之间!而你也不用担心皇位的问题,在你之下,七弟、八弟都已经成年,若她不想,还会有你那几个小皇子等着继位。总之不管是你,还是其他的皇子亲王们,对顺和来说,都是一样的。” 昌安对林晟一字一句道:“这个世上,除了我,你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外,不会有人非要执着你来当皇帝的!” 而事实上,昌安对于非要林晟当皇帝的执念,也越来越淡了,直到今日,彻底消散! 她向林晟走过去,冷静地对他道:“不会有人再会护着你,你会成为一个早逝的皇帝,因为没有亲政,也得不到一个好的谥号。如果是你的儿子继承皇位,你的牌位还会在太庙中,但若是老七或老八继承皇位,那么你的牌位也会被他们赶出来。” 林晟立刻道:“老八帮我杀了你,他也不可能会被拥立为皇帝!” 昌安笑道:“那就老七。顺和跟他们母子可没仇,况且陈氏早已覆灭,若顺和真能一手扶持老七上位,老七只会更听她的话!” 昌安就这么一步步来到了林晟的床前,身后的赵澜语早已经被太监们拿下,她的两侧和身后全是持刀的太监,可他们到底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于是她接着说:“可不管是谁当了皇上,都不会有人再记得你。大臣、宗亲们,他们只需讨好新帝就行了,而百姓们,他们更不会管谁是皇帝!天下人都不会为了你的死而难过,除了我。” “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可昌安这话却像是刺到了林晟一般,他红着眼睛吼道:“朕是皇后嫡子!非是妾室所出!” 昌安听到这话后,彻底对他失望,她似笑非笑、想哭不能哭的样子,让林晟莫名觉得害怕。 昌安道:“我这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啊!这一辈子,居然为了你这么个不认亲母的东西而操劳?” 她忽然转身看向围着她的太监们:“来,为了你们的陛下杀了我!杀了我你们也就可以被处死了!接着便是你们的陛下!” 被忠王送进来的这群小太监们,虽然在宫外都被教导过许久了,但到底年纪都不大,进宫也没几天,对昌安长公主这个监国公主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在见到她这般镇定自若,他们这群拿刀的反倒是有些怕了,几个被她盯住的小太监更是要哭了。 他们哆哆嗦嗦地问着皇上:“陛陛下,奴才们,奴才们要怎么办啊?” 林晟此刻也顾不得他们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昌安说过的话。 是啊!如果昌安死了,自己也拿不到神策军的指挥权,宫内还是在顺和的掌控之下,而顺和这个姐姐若真是冷心冷情之人,说不得真的会杀了自己再拥立别人登基! 那不行! 昌安还不能死! 林晟猛然想通了这层,顿时大喊道:“大胆奴才们!你们居然敢对长公主如此无礼?还不快快退下!” 第145章 决裂(六) “皇姐!”将懵圈的太监们都赶远一些后,林晟对昌安道:“皇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惩治这些奴才的!” 昌安道:“在宫内对我动刀,这可不是小罪啊!” 林晟立刻道:“是!皇姐,等朕查明是哪几个挑头的,定将他们的人头送去华阳宫!” 昌安看看远处那些扔了刀跪倒在地上正在发抖的太监们,忽然笑道:“罢了,也不过是些可怜人而已!赵雯,你一会儿让人带他们走,看看宫里还有哪里需要人打杂,将他们安排下去。” 那些太监们闻言,顿时心中大定,立刻对着昌安叩头道:“多谢长公主,多谢长公主!” 林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昌安将人都收拢了去,却毫无办法。因为他此刻更担心的是,自己后续的安全。 “皇姐,朕今日……”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请罪,昌安却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今日来看皇上,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那我就先走了。” 林晟:…… 赵澜语跟着昌安长公主出来的时候,腿都还是软的。 她是真想不到皇上居然有这个胆子,敢对长公主下手,还差点成功了! 不过昌安长公主对皇上也是真够好的了,上次下毒,这次动刀子,可是长公主却都放过了皇上。她不由偷偷看向昌安长公主,却见对方此刻满脸阴沉。 不,也许她刚刚的猜测有误了昌安长公主这次也许并不会放过皇上。 只是长公主到底是皇上的嫡亲姐姐,她肯定是不好下手的,她需要一个人替她去做这件事。赵澜语想,这也许是自己的机会。 如今赵澜语越发受长公主器重了,这让冯月儿越来越不安。自上次昌安长公主在府内中毒后,赵澜语不仅可以公开用赵雯的身份出入长公主府,甚至现在还能跟随长公主入宫了! 而今晚,昌安长公主回来后神色非常不对,还下令又将皇上那里围了起来,之后便跟顺和长公主一起说了许久的私房话。 冯月儿找赵澜语想问问,长公主去皇上那里发生了什么,但赵澜语只是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可一句话都不跟她吐露。 见她这个样子,冯月儿更觉得自己要知情了。于是找了许多人,甚至找到了皇上那里被打折了腿的刘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知道那天,昌安长公主去看望生病的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皇上居然要当面杀昌安长公主,冯月儿先是惊住了,想着皇上果然是要疯了,结果最后他不仅没能成事,让昌安长公主全身而退,更是将那些忠王好不容易给他找来的太监们全都推给了昌安长公主这边! 冯月儿真是不禁感慨,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啊! 没用就算了,偏偏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也到底不肯安分,总想着要从昌安长公主这里拿回他的权力,但每次又都不能成功。 冯月儿一边感叹皇上的执着,另一边却又替昌安长公主感到悲哀。 皇上明明是个再平庸不过的人了,但就因为他是个男子,所以跟昌安长公主一母同胞的他可以成为皇帝,而昌安长公主再有才华,也只能是辅政公主。 且这么多年,长公主于政事上一直兢兢业业,做出了这许多的政绩,朝堂内外还是有这么许多的人,要赶她下位,叫嚣着让她还政于帝。 再反观这个蠢笨不堪的皇帝,他明明是个人人都能看出来的庸才,却因为他是男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就可以随时聚集起为他卖命的人,甘愿为他冒险,对谋害长公主。 冯月儿作为服侍昌安多年的人,这一路看来,她也不禁为昌安长公主感到难过。明明是嫡亲的弟弟,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如今却也是世上最想要要她性命的人。 于情于理,冯月儿都是不希望皇帝心思得逞的。 可是这么日日防着皇帝,到底也不是个办法。 要是长公主不再顾念那点血缘亲情,下定决心让皇帝再没有办法能折腾就好了! 等下! 冯月儿突然想到最近昌安长公主与顺和长公主对于皇上那里的看管命令,对外借口都是皇上生病要静养,可是对神策军的命令却是比以往都要严格。 再加上昌安长公主还示意官员,呈上了立太子的折子,难道,昌安长公主终于忍受不了皇上了吗? 若真是这样,可就,太好了! 冯月儿也很烦皇帝,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从前她入了长公主府后,第一次性命之忧便是因为皇帝。而现在,他一次次地对昌安长公主出手,若真让他如意了,自己这个监国公主的贴身侍女也是落不到好的! 那么,自己怎么能在这件事上帮到昌安长公主呢? 她突然想到了赵澜语。 这个人最近有点过分安静了。 她那日便是跟着长公主一起去的皇上那里,对于那里的事情肯定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于昌安长公主如今的行为判断,只会比自己更早搞清楚。 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 冯月儿坚信,赵澜语一定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她如今越来越受昌安长公主器重,虽然面上对自己还算恭敬,但心里肯定早就想取自己而代之了。 于是冯月儿找人去好好盯了赵澜语几日。 再加上跟赵澜语暗中说了几次话,冯月儿确定了,赵澜语是打算替昌安长公主做除去皇上的这件恶事。 昌安长公主不愿自己动手,冯月儿是能理解的。可是赵澜语这么有野心的人,居然愿意亲自替公主做这件恶事,冯月儿是不大敢相信的。 昌安长公主现在再怎么厌恶皇上,那也是她的亲弟弟啊! 就算长公主现在有了这个心思,但她应该也不会放过真正做出这件事的人。 所以赵澜语凭什么认定,她做这事不仅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还会被公主重用呢? 可随着看到赵澜语的计划一点点准备好,她即将要真下手时,冯月儿急了。 赵澜语一定瞒着她很重要的事情! 难道是长公主对她有过保证? 但又不太可能! 可是,没有时间让她再犹豫下去了! 若真让赵澜语做成了,日后她恐怕就要在赵澜语之下了! 第145章 决裂(六) “皇姐!”将懵圈的太监们都赶远一些后,林晟对昌安道:“皇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惩治这些奴才的!” 昌安道:“在宫内对我动刀,这可不是小罪啊!” 林晟立刻道:“是!皇姐,等朕查明是哪几个挑头的,定将他们的人头送去华阳宫!” 昌安看看远处那些扔了刀跪倒在地上正在发抖的太监们,忽然笑道:“罢了,也不过是些可怜人而已!赵雯,你一会儿让人带他们走,看看宫里还有哪里需要人打杂,将他们安排下去。” 那些太监们闻言,顿时心中大定,立刻对着昌安叩头道:“多谢长公主,多谢长公主!” 林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昌安将人都收拢了去,却毫无办法。因为他此刻更担心的是,自己后续的安全。 “皇姐,朕今日……”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请罪,昌安却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今日来看皇上,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那我就先走了。” 林晟:…… 赵澜语跟着昌安长公主出来的时候,腿都还是软的。 她是真想不到皇上居然有这个胆子,敢对长公主下手,还差点成功了! 不过昌安长公主对皇上也是真够好的了,上次下毒,这次动刀子,可是长公主却都放过了皇上。她不由偷偷看向昌安长公主,却见对方此刻满脸阴沉。 不,也许她刚刚的猜测有误了昌安长公主这次也许并不会放过皇上。 只是长公主到底是皇上的嫡亲姐姐,她肯定是不好下手的,她需要一个人替她去做这件事。赵澜语想,这也许是自己的机会。 如今赵澜语越发受长公主器重了,这让冯月儿越来越不安。自上次昌安长公主在府内中毒后,赵澜语不仅可以公开用赵雯的身份出入长公主府,甚至现在还能跟随长公主入宫了! 而今晚,昌安长公主回来后神色非常不对,还下令又将皇上那里围了起来,之后便跟顺和长公主一起说了许久的私房话。 冯月儿找赵澜语想问问,长公主去皇上那里发生了什么,但赵澜语只是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可一句话都不跟她吐露。 见她这个样子,冯月儿更觉得自己要知情了。于是找了许多人,甚至找到了皇上那里被打折了腿的刘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知道那天,昌安长公主去看望生病的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皇上居然要当面杀昌安长公主,冯月儿先是惊住了,想着皇上果然是要疯了,结果最后他不仅没能成事,让昌安长公主全身而退,更是将那些忠王好不容易给他找来的太监们全都推给了昌安长公主这边! 冯月儿真是不禁感慨,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啊! 没用就算了,偏偏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也到底不肯安分,总想着要从昌安长公主这里拿回他的权力,但每次又都不能成功。 冯月儿一边感叹皇上的执着,另一边却又替昌安长公主感到悲哀。 皇上明明是个再平庸不过的人了,但就因为他是个男子,所以跟昌安长公主一母同胞的他可以成为皇帝,而昌安长公主再有才华,也只能是辅政公主。 且这么多年,长公主于政事上一直兢兢业业,做出了这许多的政绩,朝堂内外还是有这么许多的人,要赶她下位,叫嚣着让她还政于帝。 再反观这个蠢笨不堪的皇帝,他明明是个人人都能看出来的庸才,却因为他是男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就可以随时聚集起为他卖命的人,甘愿为他冒险,对谋害长公主。 冯月儿作为服侍昌安多年的人,这一路看来,她也不禁为昌安长公主感到难过。明明是嫡亲的弟弟,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如今却也是世上最想要要她性命的人。 于情于理,冯月儿都是不希望皇帝心思得逞的。 可是这么日日防着皇帝,到底也不是个办法。 要是长公主不再顾念那点血缘亲情,下定决心让皇帝再没有办法能折腾就好了! 等下! 冯月儿突然想到最近昌安长公主与顺和长公主对于皇上那里的看管命令,对外借口都是皇上生病要静养,可是对神策军的命令却是比以往都要严格。 再加上昌安长公主还示意官员,呈上了立太子的折子,难道,昌安长公主终于忍受不了皇上了吗? 若真是这样,可就,太好了! 冯月儿也很烦皇帝,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从前她入了长公主府后,第一次性命之忧便是因为皇帝。而现在,他一次次地对昌安长公主出手,若真让他如意了,自己这个监国公主的贴身侍女也是落不到好的! 那么,自己怎么能在这件事上帮到昌安长公主呢? 她突然想到了赵澜语。 这个人最近有点过分安静了。 她那日便是跟着长公主一起去的皇上那里,对于那里的事情肯定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于昌安长公主如今的行为判断,只会比自己更早搞清楚。 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 冯月儿坚信,赵澜语一定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她如今越来越受昌安长公主器重,虽然面上对自己还算恭敬,但心里肯定早就想取自己而代之了。 于是冯月儿找人去好好盯了赵澜语几日。 再加上跟赵澜语暗中说了几次话,冯月儿确定了,赵澜语是打算替昌安长公主做除去皇上的这件恶事。 昌安长公主不愿自己动手,冯月儿是能理解的。可是赵澜语这么有野心的人,居然愿意亲自替公主做这件恶事,冯月儿是不大敢相信的。 昌安长公主现在再怎么厌恶皇上,那也是她的亲弟弟啊! 就算长公主现在有了这个心思,但她应该也不会放过真正做出这件事的人。 所以赵澜语凭什么认定,她做这事不仅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还会被公主重用呢? 可随着看到赵澜语的计划一点点准备好,她即将要真下手时,冯月儿急了。 赵澜语一定瞒着她很重要的事情! 难道是长公主对她有过保证? 但又不太可能! 可是,没有时间让她再犹豫下去了! 若真让赵澜语做成了,日后她恐怕就要在赵澜语之下了! 第146章 决裂(七) 当冯月儿抢了赵澜语的计划,成功利用皇上宫里的小宫女,给对方来了个一刀毙命后,她恍然大悟,自己是被赵澜语给设计了。 她要死了,昌安长公主不会放过她的。 是她思虑不周,着急了。 也是她低估赵澜语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认命了。 皇上离奇死去,昌安长公主第一时间封锁了宫门,严禁了消息,宫内宫外一同戒严,她很快便查出了此事的幕后主使是谁。 毕竟赵澜语早在一开始计划时便将这件事也列了进去。 冯月儿当天被捉拿,接着便是刘保,这个放在皇上身边的眼线,可却没能看好皇上,也一同被落了罪。 他们两个被关押在了一起。 冯月儿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多年的老伙计,对他道:“不好意思,还连累了你。” 可刘保却道:“说实话,刚才被抓时,确实有些怨你,但现在我也想通了。其实这些年跟着皇上实在是过得憋屈,皇上的脾气坏得很,我又是公主的人,所以他对我是更厌恶。看似风光,实则内里的苦楚也只有我一人知道罢了。所以这么想来,你替我杀了他,也挺解恨的。” 冯月儿苦笑了下,觉得刘保这人对自己是真的很好,到现在了居然还肯安慰自己。 可刘保却道:“你别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今天中午那会儿,得知他居然被个丫头给捅死了,我当时第一反应便是,畅快!这祸根可算是死了!真是报应!但那会儿我也知道,皇上居然这样死了,长公主不会放过我的。所以现在这样,我也是有预料的。” “只是没想到,这事的幕后主使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也真的做出了这件事。” 虽说这事一开始是赵澜语的计划,但到底是冯月儿自己接过了这个计划,并且真的落实了。 刘保有些犹疑地问:“杀了皇上的那个丫头,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也是中午那会儿才得知,这丫头居然是前段时间谋刺公主被皇上处死的一个太监的姐姐。隐瞒得这么深,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月儿道:“你毕竟只在宫内,不了解宫外的事也正常。那些个太监,都是忠王找来的人,在宫外的消息还是很好查的。” 刘保道:“好。可我还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件事里?” 冯月儿叹道:“被人算到这步,是我不如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刘保却当即明白了:“是赵?” 冯月儿没有说话,但刘保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想问问冯月儿,既然是被人算计了,为何不向公主说明,把那赵澜语给扯出来。但转念又一想,冯月儿既然说了技不如人,想来赵澜语是连后招都已经备好了,冯月儿怕是没有一点证据可以指明赵澜语与此事有关了。 他不禁感慨道:“这赵姑娘可真是聪慧!若当年她真被皇上选中成了皇后,只怕今日宫里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了。” 冯月儿笑道:“可不是嘛,她也是可惜了,摊上一个那样的父亲!” 都快赶上自己的混蛋爹了。 自己的混蛋爹为了喝酒,把她卖进了青楼;赵澜语的混蛋爹为了讨好瑞王,把自己女儿送给对方玩,本质都差不多。 这么一想,她俩居然还挺同病相怜。 刘保没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毕竟赵澜语是被亲爹送上瑞王床榻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大多人都以为是瑞王那老不羞强要了小姑娘,断了自己儿子的姻缘。所以刘保以为,冯月儿这么说,是因为赵澜语命不好姓赵,她爹投靠着瑞王,所以当时的皇上根本不会选她。 但不管他怎么想叉了,此刻他也不禁感慨了一句:“是可惜了。” 赵澜语,明明有个好出身,本人也异常聪慧,可是如今还是成了得隐藏身份的奴婢,这不可惜可怜吗! 但冯月儿也不会因为她可怜可惜就可以容忍自己被她算计到如今这个局面! 毕竟她自认自己可从未做过对不起赵澜语的事情!相反的是,若不是自己,她赵澜语早就跟着信王一家子归天了,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所以就算她马上要死了,她也得报复! 她对刘保道:“刘保,你能在死前再帮我一次吗?来世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刘保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就行了。况且真有来世的话,我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只要咱俩都是普通男女就好了。” 冯月儿没有接他这话,她一向知道刘保对自己的心思。 她只是道:“如此便多谢你了!” 刘保一听这话,也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当然知道,现在的他是配不上她的,所以只盼来生,两人可以都是普通人,托生于农家就好,到时一男一女再相配,便是极好的了。况且如今他们估计会一同死去,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是青梅竹马。 他轻叹一口气,听着冯月儿接下来的话。 “长公主必然要在我们两个死前见我们一次。赵澜语算计我的事,我没有证据不能说,但你可以模糊着跟长公主说。赵澜语此人心计如此之深,即便昌安长公主愿意不介意用她,日后顺和长公主都会防着她!” 刘保问:“可顺和长公主不会见我们。” 冯月儿道:“顺和长公主不会见我,但你,不一定。” “我虽是跟在昌安长公主身边,但顺和长公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监国公主继承人,所以我与她接触的时日也不短了。此人面恭心冷,颇有主意。如今看着她不显山露水,那是因为她深知,她不能越过长公主的风头,所以一再藏拙。” “我这次犯了大错,长公主一定恼火,所以顺和长公主即便对我再好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碰霉头。可你不一样。” “你是公主放在皇上身边的人,皇上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是什么局面,你都一清二楚,顺和长公主一定会在你死前来见你,她不会甘愿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冯月儿对刘保道:“只要她知道了这次的事里,还有赵澜语掺和,那么以顺和长公主的性子,她以后必然会提防此人,必要时还会除去这个危险!” 刘保不解:“赵澜语能对顺和长公主有什么危险?” 冯月儿道:“赵澜语这么深的心计,不能为自己所用,却有是昌安长公主身边的第一侍女,对顺和长公主来说,就是危险了。” 第146章 决裂(七) 当冯月儿抢了赵澜语的计划,成功利用皇上宫里的小宫女,给对方来了个一刀毙命后,她恍然大悟,自己是被赵澜语给设计了。 她要死了,昌安长公主不会放过她的。 是她思虑不周,着急了。 也是她低估赵澜语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认命了。 皇上离奇死去,昌安长公主第一时间封锁了宫门,严禁了消息,宫内宫外一同戒严,她很快便查出了此事的幕后主使是谁。 毕竟赵澜语早在一开始计划时便将这件事也列了进去。 冯月儿当天被捉拿,接着便是刘保,这个放在皇上身边的眼线,可却没能看好皇上,也一同被落了罪。 他们两个被关押在了一起。 冯月儿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多年的老伙计,对他道:“不好意思,还连累了你。” 可刘保却道:“说实话,刚才被抓时,确实有些怨你,但现在我也想通了。其实这些年跟着皇上实在是过得憋屈,皇上的脾气坏得很,我又是公主的人,所以他对我是更厌恶。看似风光,实则内里的苦楚也只有我一人知道罢了。所以这么想来,你替我杀了他,也挺解恨的。” 冯月儿苦笑了下,觉得刘保这人对自己是真的很好,到现在了居然还肯安慰自己。 可刘保却道:“你别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今天中午那会儿,得知他居然被个丫头给捅死了,我当时第一反应便是,畅快!这祸根可算是死了!真是报应!但那会儿我也知道,皇上居然这样死了,长公主不会放过我的。所以现在这样,我也是有预料的。” “只是没想到,这事的幕后主使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也真的做出了这件事。” 虽说这事一开始是赵澜语的计划,但到底是冯月儿自己接过了这个计划,并且真的落实了。 刘保有些犹疑地问:“杀了皇上的那个丫头,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也是中午那会儿才得知,这丫头居然是前段时间谋刺公主被皇上处死的一个太监的姐姐。隐瞒得这么深,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月儿道:“你毕竟只在宫内,不了解宫外的事也正常。那些个太监,都是忠王找来的人,在宫外的消息还是很好查的。” 刘保道:“好。可我还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件事里?” 冯月儿叹道:“被人算到这步,是我不如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刘保却当即明白了:“是赵?” 冯月儿没有说话,但刘保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想问问冯月儿,既然是被人算计了,为何不向公主说明,把那赵澜语给扯出来。但转念又一想,冯月儿既然说了技不如人,想来赵澜语是连后招都已经备好了,冯月儿怕是没有一点证据可以指明赵澜语与此事有关了。 他不禁感慨道:“这赵姑娘可真是聪慧!若当年她真被皇上选中成了皇后,只怕今日宫里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了。” 冯月儿笑道:“可不是嘛,她也是可惜了,摊上一个那样的父亲!” 都快赶上自己的混蛋爹了。 自己的混蛋爹为了喝酒,把她卖进了青楼;赵澜语的混蛋爹为了讨好瑞王,把自己女儿送给对方玩,本质都差不多。 这么一想,她俩居然还挺同病相怜。 刘保没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毕竟赵澜语是被亲爹送上瑞王床榻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大多人都以为是瑞王那老不羞强要了小姑娘,断了自己儿子的姻缘。所以刘保以为,冯月儿这么说,是因为赵澜语命不好姓赵,她爹投靠着瑞王,所以当时的皇上根本不会选她。 但不管他怎么想叉了,此刻他也不禁感慨了一句:“是可惜了。” 赵澜语,明明有个好出身,本人也异常聪慧,可是如今还是成了得隐藏身份的奴婢,这不可惜可怜吗! 但冯月儿也不会因为她可怜可惜就可以容忍自己被她算计到如今这个局面! 毕竟她自认自己可从未做过对不起赵澜语的事情!相反的是,若不是自己,她赵澜语早就跟着信王一家子归天了,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所以就算她马上要死了,她也得报复! 她对刘保道:“刘保,你能在死前再帮我一次吗?来世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刘保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就行了。况且真有来世的话,我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只要咱俩都是普通男女就好了。” 冯月儿没有接他这话,她一向知道刘保对自己的心思。 她只是道:“如此便多谢你了!” 刘保一听这话,也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当然知道,现在的他是配不上她的,所以只盼来生,两人可以都是普通人,托生于农家就好,到时一男一女再相配,便是极好的了。况且如今他们估计会一同死去,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是青梅竹马。 他轻叹一口气,听着冯月儿接下来的话。 “长公主必然要在我们两个死前见我们一次。赵澜语算计我的事,我没有证据不能说,但你可以模糊着跟长公主说。赵澜语此人心计如此之深,即便昌安长公主愿意不介意用她,日后顺和长公主都会防着她!” 刘保问:“可顺和长公主不会见我们。” 冯月儿道:“顺和长公主不会见我,但你,不一定。” “我虽是跟在昌安长公主身边,但顺和长公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监国公主继承人,所以我与她接触的时日也不短了。此人面恭心冷,颇有主意。如今看着她不显山露水,那是因为她深知,她不能越过长公主的风头,所以一再藏拙。” “我这次犯了大错,长公主一定恼火,所以顺和长公主即便对我再好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碰霉头。可你不一样。” “你是公主放在皇上身边的人,皇上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是什么局面,你都一清二楚,顺和长公主一定会在你死前来见你,她不会甘愿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冯月儿对刘保道:“只要她知道了这次的事里,还有赵澜语掺和,那么以顺和长公主的性子,她以后必然会提防此人,必要时还会除去这个危险!” 刘保不解:“赵澜语能对顺和长公主有什么危险?” 冯月儿道:“赵澜语这么深的心计,不能为自己所用,却有是昌安长公主身边的第一侍女,对顺和长公主来说,就是危险了。” 第147章 决裂(八) 昌安来见冯月儿时,她已经和刘保分开关押了。 冯月儿见她果然是一个人来的,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她对昌安道:“奴婢衣衫不整、不能梳洗,如此面貌见公主,实属不敬,还望公主见谅。” 昌安淡淡道:“起来说话。” 冯月儿起身蹲坐在她面前,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屋里的光线不好,她觉得此时的昌安长公主居然看上去比前几天老了不少。 冯月儿突然想到,是啊,皇上再让人闹心,那也是昌安长公主在世的最亲最亲的亲人啊。而且皇上比公主小了十二岁,几乎是公主一手养大的,说是儿子都差不多了。 可就是这样的亲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杀她,公主内心的悲凉可想而知。 昌安似乎也看到了冯月儿脸上的可怜、后悔、愤怒等神色,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她开口道:“母妃当年生下皇上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不大好了,可先皇后的身体却比她还要不好,所以母妃未生产前就许诺,这胎若是皇子,一定要给先皇后亲自抚养。” “我的母妃曾是先皇后的婢女,她很小时就进了陶府,后来被挑给先皇后做婢女。我母妃比先皇后略大两岁,所以待先皇后备嫁时,我母妃的容貌已然长成。先皇后曾对我说过,若不是她突然被召入宫,恐怕她会先为我母妃挑一户人家嫁了。因为我母妃这样的容貌,日后若跟她出嫁,是一定会被夫家惦记的。” “可到底先皇后还是没能让我母妃嫁人,我母妃也到底还是被先皇后的夫君惦记上了。” 昌安说到这里,看向了冯月儿道:“李嬷嬷曾说,你与我母妃长得有几分相似。” 冯月儿当即道:“奴婢卑贱,如何能与丽妃娘娘相比?” 昌安却笑道:“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与你说笑。你确实与我母妃长得有两分相似,想来好看的人总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但任谁看来,都不会想象你与我母妃是相像的。” “李嬷嬷当时说这话,是为了救你。” “那时你被皇上相中要你进宫,我不乐意便将气撒在了你的身上。后来李嬷嬷对我说这话,提到了我的母妃,便是要告诉我,你与我母妃的相似,并不在容貌上,而是在出身上。谁要你们进宫,谁想你们成为妃嫔,都不是你们自己能决定的。” 冯月儿抬头看向她。 昌安道:“是不是诧异,我居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笑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如今我也与你说句实话,我懂这些道理,但却不想认这些道理。当年皇上要你,我生气也是真的生气,想要处死你的心也是真的。概是因为处在万人之上后,便很少有不如意的事了,所以一旦有不如意的事了,便想将这让我不如意的人直接弄死。皇上是我的亲弟弟,所以倒霉的只能是你了。” “可是李嬷嬷的话到底进了我的心。而且不止进了我的心,这些年也再没有出来过。” “我见着你,时不时便想到了我的母妃,想到了我自己。母妃成为父皇的妃嫔后并不快乐,我小时候几乎是先皇后和母妃一起养大的,在我的印象中,她们两个总是在被父皇责备。可在我看来,无论是先皇后还是母妃,都做得极好了。可即便是这样,她们两个也依然被宫里其他人害,被父皇怪罪。” “后来我时常想,若先皇后和母妃不是在这后宫,而是在外面嫁给人做正头娘子,应该都会比在宫里舒服许多。” “但人生从来没有入如果。她们没得选,你我也没得选。” “我生来便是公主,唯一的弟弟生来就记在了先皇后名下。先皇后和母妃去的早,我就必须要护着他长大。而且不仅是要护着他长大,还要护着他登上皇位!” “而你,同样也没得选!你生来便有着那样的父母,之后被卖,成了花魁后也依然要讨好各路显贵,进了我的府中,被皇上看上,但我不愿意。所以你不管想不想进宫,这个选择权都不在你的手里,而是在我和皇上的手里。” “李嬷嬷将你当日之处境与我母妃相比,实在是很有效。所以后来我不再怨你,还重用你,便也存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如今想来也有些好笑。你我都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可却能掌握他人的命运。” “我可以随时要你的命,你却能要了皇上的命!” 冯月儿对她叩头道:“奴婢该死!” 昌安却道:“你聪明,我给你权力,也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事实证明,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她道:“也包括这次。” 冯月儿没有抬头,她当然知道,除掉皇上,公主确实是有这个心思的。 昌安接着道:“可他到底是我的亲弟弟,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今与我反目成仇,我内心已是难过非常。其实我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我想着,就这么关着他是不是也可以。但我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不是王,他是皇。” “他不会甘心我永远压他一头,我们两个到如今,是注定要死一个的。” 昌安道:“你能看出这点来很好,能替我出手也很好。只是我到底以后不能再见你了,容你活在世上也不行,所以,你只能去死了。” 冯月儿对昌安长公主磕了三个头,道:“奴婢谢长公主。” 只是等昌安要走出去时,她又问:“公主,刘保呢?” 昌安没有回头道:“他在你的隔壁,我同样也不想再见他了,但他辛劳多年,所以我让顺和去送他。” 冯月儿心头一松,再度向她磕头道:“多谢长公主。” 昌安这次没有迟疑地走了出去。 冯月儿与刘保秘密死在了第二天。 景德十一年,终究还是有了事端。 宫中发丧,监国公主发召说皇上突发恶疾离世,于是确立二皇子为太子,尊其养母淑贵妃、生母惠妃皆为太后,昌安大长公主仍为监国公主,执掌朝政。 完 第147章 决裂(八) 昌安来见冯月儿时,她已经和刘保分开关押了。 冯月儿见她果然是一个人来的,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她对昌安道:“奴婢衣衫不整、不能梳洗,如此面貌见公主,实属不敬,还望公主见谅。” 昌安淡淡道:“起来说话。” 冯月儿起身蹲坐在她面前,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屋里的光线不好,她觉得此时的昌安长公主居然看上去比前几天老了不少。 冯月儿突然想到,是啊,皇上再让人闹心,那也是昌安长公主在世的最亲最亲的亲人啊。而且皇上比公主小了十二岁,几乎是公主一手养大的,说是儿子都差不多了。 可就是这样的亲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杀她,公主内心的悲凉可想而知。 昌安似乎也看到了冯月儿脸上的可怜、后悔、愤怒等神色,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她开口道:“母妃当年生下皇上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不大好了,可先皇后的身体却比她还要不好,所以母妃未生产前就许诺,这胎若是皇子,一定要给先皇后亲自抚养。” “我的母妃曾是先皇后的婢女,她很小时就进了陶府,后来被挑给先皇后做婢女。我母妃比先皇后略大两岁,所以待先皇后备嫁时,我母妃的容貌已然长成。先皇后曾对我说过,若不是她突然被召入宫,恐怕她会先为我母妃挑一户人家嫁了。因为我母妃这样的容貌,日后若跟她出嫁,是一定会被夫家惦记的。” “可到底先皇后还是没能让我母妃嫁人,我母妃也到底还是被先皇后的夫君惦记上了。” 昌安说到这里,看向了冯月儿道:“李嬷嬷曾说,你与我母妃长得有几分相似。” 冯月儿当即道:“奴婢卑贱,如何能与丽妃娘娘相比?” 昌安却笑道:“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与你说笑。你确实与我母妃长得有两分相似,想来好看的人总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但任谁看来,都不会想象你与我母妃是相像的。” “李嬷嬷当时说这话,是为了救你。” “那时你被皇上相中要你进宫,我不乐意便将气撒在了你的身上。后来李嬷嬷对我说这话,提到了我的母妃,便是要告诉我,你与我母妃的相似,并不在容貌上,而是在出身上。谁要你们进宫,谁想你们成为妃嫔,都不是你们自己能决定的。” 冯月儿抬头看向她。 昌安道:“是不是诧异,我居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笑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如今我也与你说句实话,我懂这些道理,但却不想认这些道理。当年皇上要你,我生气也是真的生气,想要处死你的心也是真的。概是因为处在万人之上后,便很少有不如意的事了,所以一旦有不如意的事了,便想将这让我不如意的人直接弄死。皇上是我的亲弟弟,所以倒霉的只能是你了。” “可是李嬷嬷的话到底进了我的心。而且不止进了我的心,这些年也再没有出来过。” “我见着你,时不时便想到了我的母妃,想到了我自己。母妃成为父皇的妃嫔后并不快乐,我小时候几乎是先皇后和母妃一起养大的,在我的印象中,她们两个总是在被父皇责备。可在我看来,无论是先皇后还是母妃,都做得极好了。可即便是这样,她们两个也依然被宫里其他人害,被父皇怪罪。” “后来我时常想,若先皇后和母妃不是在这后宫,而是在外面嫁给人做正头娘子,应该都会比在宫里舒服许多。” “但人生从来没有入如果。她们没得选,你我也没得选。” “我生来便是公主,唯一的弟弟生来就记在了先皇后名下。先皇后和母妃去的早,我就必须要护着他长大。而且不仅是要护着他长大,还要护着他登上皇位!” “而你,同样也没得选!你生来便有着那样的父母,之后被卖,成了花魁后也依然要讨好各路显贵,进了我的府中,被皇上看上,但我不愿意。所以你不管想不想进宫,这个选择权都不在你的手里,而是在我和皇上的手里。” “李嬷嬷将你当日之处境与我母妃相比,实在是很有效。所以后来我不再怨你,还重用你,便也存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如今想来也有些好笑。你我都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可却能掌握他人的命运。” “我可以随时要你的命,你却能要了皇上的命!” 冯月儿对她叩头道:“奴婢该死!” 昌安却道:“你聪明,我给你权力,也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事实证明,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她道:“也包括这次。” 冯月儿没有抬头,她当然知道,除掉皇上,公主确实是有这个心思的。 昌安接着道:“可他到底是我的亲弟弟,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今与我反目成仇,我内心已是难过非常。其实我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我想着,就这么关着他是不是也可以。但我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不是王,他是皇。” “他不会甘心我永远压他一头,我们两个到如今,是注定要死一个的。” 昌安道:“你能看出这点来很好,能替我出手也很好。只是我到底以后不能再见你了,容你活在世上也不行,所以,你只能去死了。” 冯月儿对昌安长公主磕了三个头,道:“奴婢谢长公主。” 只是等昌安要走出去时,她又问:“公主,刘保呢?” 昌安没有回头道:“他在你的隔壁,我同样也不想再见他了,但他辛劳多年,所以我让顺和去送他。” 冯月儿心头一松,再度向她磕头道:“多谢长公主。” 昌安这次没有迟疑地走了出去。 冯月儿与刘保秘密死在了第二天。 景德十一年,终究还是有了事端。 宫中发丧,监国公主发召说皇上突发恶疾离世,于是确立二皇子为太子,尊其养母淑贵妃、生母惠妃皆为太后,昌安大长公主仍为监国公主,执掌朝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