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大冤种!带着空间回年代》 第1章 开局小白菜 【私设挺多喔,平行世界,宝宝们看书愉快,么么哒(′?`)?】 11月,海城。 曙光灯具厂,家属楼。 宁柚有意识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声尖锐刻薄的谩骂。 “小贱人,在家里饭不知道做,衣服不知道洗,就知道吃白饭,怎么没和你那个倒霉妈一起去死,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到宁家成了你们的老妈子……” 打扮体面的女人嘴像喷豆子一样地骂着人。 她对面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个子不到一米六,天生一张巴掌小脸,眼型是潋滟的桃花眼,鼻子精致小巧。 此时,小姑娘正低着头,眼里的神采被过长的刘海遮住,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柚环视周围,眨了下眼。 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不再是透明的。 跺跺脚,脚踏实地的感觉,她活过来了?! 少女眼底出现一抹不可思议,死掉的人还能复生吗? 女人的怒骂还在继续,宁柚在脑海快速整理身体原主的记忆—— 现在是七十年代,全国各地闹饥荒,物资匮乏。 原主跟她同名,是个没了亲妈、亲爸变后爸的小可怜…… 显而易见,眼前这个面善心恶的女人就是原主的后妈。 何美丽见一向胆小如鼠的继女胆敢不搭理自己,气得不行,长长的指尖戳向小姑娘额头。 \"小哑巴,给老娘说话,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宁柚察觉到,身体往后面一躲。 抬眼看向对面面目狰狞的女人。 “你还敢躲?”何美丽眼里闪过不可思议,抡起巴掌朝宁柚脸上狠狠扇去,“吃白饭的小贱人,老娘管你吃,管你住,还不能教训你了?看我不打死你!” 手没与宁柚的脸亲密接触,就被稳稳抓住了。 宁柚手狠狠一甩。 砰! 何美丽的手撞在门框上,瞬间起了一片红。 “这是宁家,我姓宁,你没资格教训我。”宁柚语气淡淡地陈述。 似乎有些日子没说话了,少女声音略哑哑的。 何美丽嘶了声,看着手背上的擦伤,表情震怒。 又听到宁柚火上浇油的话,怒上加怒,抄起边上的鸡毛掸子就要打过去。 “贱人,瘟神,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还嘴还手,我看你是想跟你那个贱人妈团聚,行,老娘成全你……” 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鸡毛掸子打过去。 宁柚记得这个鸡毛掸子,身体原主挨过无数次打。 记忆冲刷,她感觉到心底深处涌出浓浓的怨恨,不受控制的情绪将她裹住。 手也像有自己的思维一样,夺过何美丽手里的凶物。 噼里啪啦打了回去。 “长了张嘴却不知拿它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话时,鸡毛掸子瞄准后妈的嘴。 何美丽嘴被打的发红,疼的龇牙咧嘴。 仍是叫嚣着。 “小贱人,你敢以下犯上,好大的狗胆,你……唔唔唔。” 宁柚不耐烦看她撒泼,上去绑了何美丽,又抄了个脏抹布塞进她嘴里。 “什么是上,什么又是下,就当几年工人,你就觉得自己要上天了?还以下犯上?不要逗我笑。” 笑费力气,她饿到没有! 宁柚嘴里说着,揍人的动作不停。 啪啪啪的声音还在继续。 何美丽躲避不及,一直挨打,又疼又气,骂又骂不出来,人都快疯了。 “唔唔唔……” 住手,小贱人快住手,再不住手别怪我不客气! 她躲闪着,眼神特别凶狠。 宁柚不怕,打了一会儿倒是累了。 实在是这具身体被虐待的太虚。 无视何美丽杀人的狰狞表情,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轻轻喘着气。 边上的唔唔唔声实在烦人,宁柚头也没回,手微微用力,咔嚓一声,鸡毛掸子断了。 何美丽看着宁柚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发慌。 ——小贱人不会中邪了? 宁柚没搭理她,继续整理这具身体的记忆。 还没彻底理顺,肚子先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自从变成阿飘,她从没感觉到饿过。 肚子忽然叫起来,让宁柚挺不习惯的。 胃饿到抽抽,她不再多想,寻着记忆停在一个柜子前。 几根叶子发黄的青菜,另外还有够一个孩子吃顿面条的富强粉。 宁柚有原身的记忆,知道这些东西,是何美丽专门留出来,让原主给她的宝贝蛋子宁钰做面条的。 ……现在刚好便宜她了! 想罢,无视后妈杀人般的眼神,宁柚拿着东西出了门。 这年头房子小,住在地方都挤,做饭基本上都在外面的楼道。 “小柚子也来做饭啊。”邻居婶子笑着打招呼,扫了眼她身后,问道:“你后娘呢?” 宁柚微敛的眼睛轻闪,学着原主怯弱的样子,小声道:“说是上班累了,让我做饭。” “呸!”邻居鄙视地啐一口,“何美丽上班累?累个屁,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她的工作最清闲。 傻闺女,你后娘欺负你呢,这不是亲娘就是黑心……” 宁柚听着邻居婶子絮叨的声音,没吱声。 麻利的炒了个小料用做臊子,下面,很快香喷喷的面条就做好了。 惹的邻居婶子直往那碗里看。 “又给宁钰做面条呢,真香啊,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宁柚腼腆地笑笑,“随便做做,婶子手艺才好。” 隔壁婶子看过去,觉得她哪里变了。 以前小柚子可是个没嘴葫芦啊,今儿个都会说夸人的话了?邪了门儿了! 宁家。 何美丽闻到楼道传来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女人心里一阵恼恨,脸色难看。 小贱人在干什么,不会把她的好东西都霍霍了? 宁柚才把面条盛到碗里,无视沙发背后的恶毒后妈,慢条斯理地将面条吃干净。 可能是当阿飘太久,她不太记得前世的事,只隐约觉得她似乎飘了很长时间。 隐隐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逝,让人捉不住。 宁柚没在意,吃完饭,凭记忆回到原主,如今是她的……屋子。 打开破木门,眼睛环视一圈…… 这是个逼仄的破屋子。 窗户小小的,靠墙的断脚桌上放着煤油灯,挨着桌子的位置是一个烂筐子,筐子里随便丢着破布,筐子边上是两个不知道什么的桶。 东西少得可怜,一眼就能看尽。 流浪狗进来都得摇头。 用两个字来形容:穷酸。 第2章 妈,你被人打劫了? 宁柚的沉默震耳欲聋。 脑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家狗住的都比这豪华。 这念头一瞬间便消失,再想回忆,脑袋疼痛不已,宁柚揉揉眉心,放弃深究。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眼下如何生存才是紧要问题!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家里来歹徒了?谁绑的你?……” 是宁虹在大声嚷嚷。 她是何美丽二嫁带来的女儿,宁柚的继姐。 这人有亲妈撑腰,一向不拿宁柚当人看。 关于继姐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不是谩骂就是掐打,宁柚拳头握紧。 可惜的是她体力没恢复,不然宁虹的下场比她娘还要惨。 “唔唔唔……”何美丽唔唔出声,示意女儿把她嘴里的臭抹布弄出来。 宁虹还在气愤之中,盛气凌人地道:“妈,宁柚那个死丫头呢?她怎么不在?” 不等老妈回答,惯常骂骂咧咧,“那个小贱人居然敢不在家做饭,我看是皮痒了,妈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她,等我找到绝饶不了她!” 语罢,气势汹汹地要出门。 何美丽一直给她使眼色,听到她问宁柚,眼睛直往杂物间瞥,都快抽风了。 宁虹以为亲妈是被宁柚气的,仍是没反应过来,冷着脸对何美丽说:“妈你别气,我这就去寻宁柚去!” 何美丽看着女儿的背影,气的眼前一黑。 “……” 就不能先替她把嘴里的臭布取下来吗? 一股又臭又腥的味道传到鼻腔,口中的味道也极其复杂,何美丽胃在翻滚,呕了几声,险些被呛晕。 她很后悔! 不后悔虐待继女,而是后悔把亲生女儿教的太蠢了,和她一点默契都没有。 宁柚听到外头没声音了,慢悠悠地走出来。 看了眼原主记忆中从来都趾高气昂的后妈此时一副狼狈的模样,嘴角翘起,眼底却没一点笑意。 “我想出去转转,后妈,给点钱票呗。”宁柚语气没有什么商量余地地说。 何美丽愣了下,眼睛狠狠瞪着她。 ……要老娘的钱票,你在想屁! 宁柚没把她的冷眼放在眼里,驾轻就熟地走到门口衣架处,从何美丽外套兜里拿出一个小包,里面都是钱票。 今天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何美丽的工资还没来得及放进屋呢。 “后妈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我是老宁的女儿,你是老宁后娶的老妈子,你们养我是应该的,我就不客气了。” 数了数小包里的钱票,25块钱,粮票、布票、糖票等不一而足。 何美丽见自己的钱票落到宁柚手里,神色一变,冲宁柚撞过来。 小贱人,别想从她手里贪一分钱。 宁柚长个子这几年被虐待,只一米五五,何美丽比她高半个头,肩宽膀粗的。 她撞过来时不要太自信,用了十二分的冲劲。 宁柚察觉到劲风,身子一避。 嘭! 何美丽撞到墙上。 只听咔的一声,骨头错开的声音。 再看何美丽脸疼得发白,想揉揉伤处,双手被缚、嘴巴被塞,求助无门。 只能用一双眼睛瞪着宁柚。 宁柚淡定地打量着她,“哎呀,后妈怎么这么不小心,咔的那一下没事?听着像骨头碎了。” 何美丽气得头发昏,目露狠光,“唔唔唔,唔……” 小贱人,我绝对饶不过你! 宁柚神色不变,装好钱票,朝她挥挥手,“我出去逛逛,后妈,等会儿见呦!”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何美丽脑子快速一转,要跟在宁柚身后出门,想着在邻里间坏了她的名声…… 宁柚眼疾手快地嘭的关上门,何美丽正面撞到门上,鼻子爆疼,流出两行血。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家属楼外面人不多,宁柚顺利出了家属楼,走在街上。 海城,哪怕是七十年代的海城,那也是繁华的十里洋场。 放在全国也是独树一帜的。 宁柚站在街道上,四处环顾,总觉得这里的楼应该高些,路上四个轮子的车应该多些,行人身上的衣服再花里胡哨些…… 恍然如梦的感觉。 “小柚子……” 宁柚听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回头望去,是个笑容满面的青年。 云航。 他家离灯具厂家属楼不远,是个倒儿爷。 … 宁虹找了一圈没找到宁柚,气咻咻地回到家。 一进屋,见到何美丽鼻子下方的两串鼻血,不可思议地问:“妈,你这是咋了,咋流鼻血了?” 谨慎地扫视着不大的客厅,说:“难道歹徒趁着我出门又回来了,在你脸上补了两拳?” 何美丽眼神呆滞。 能不能先帮她解绑? 就算不解绑好歹帮她把嘴里的臭布取出来啊。 这蠢货! 何美丽疯狂骂爹,眼睛发红瞪着宁虹,里面写满了怒火。 宁虹被亲妈的眼神吓到,后退一步。 正想说什么,门咚咚咚被敲响了。 宁虹忙扭头去开门。 进来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妈,饭好了吗,饿死我了!”一进门就喊。 随手将书包丢到沙发上,发现没人搭理自己,白白胖胖的脸上浮现出暴躁。 “妈……”他喊。 因为没饭吃才有心情抬头,然后看到何美丽的新造型。 “!!”宁钰惊得下巴快掉地上。 “妈,你被人打劫了?” “唔唔!!”何美丽气愤地唔唔出声。 见亲妈没法发声,宁钰瞪视宁虹,“宁虹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帮咱妈!” 至于他自己?小少爷表示家里的事有的是人做,根本用不上他,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行。 宁虹就说自己一直觉得忘了什么事,原来是忘了帮她妈解绑啊。 脸上出现心虚,她上前取出何美丽嘴里的臭布,同时替她解开束缚。 何美丽口中的布塞太久,嘴里又臭又腥,呕了好几声,开始狂吐。 “呕——” 宁柚那雷霆之布塞的很深,磨得她嗓子疼,吐出来的异物摩擦着伤处,疼上加疼。 宁钰一脸嫌弃,不客气地命令道:“妈,你吐完了没有,我饿了,我要吃肉,你快给我做!” 何美丽漱着口,觉得嘴里的臭味怎么也散不去,脸色黑如墨。 对着唯一的儿子,却是很有耐心。 “好,妈马上做饭,就是今天没买到肉,明天吃行不?” 第3章 你把那死丫头卖了? 宁钰往地上一赖,光打雷不下雨地喊:“我不要!我就要今天吃!你不让我吃我就告诉我奶去!” 何美丽知道婆婆看不上自己,哪里愿意让儿子闹到那死老太婆那里,只能妥协道:“好好好,妈给你买,买一份国营饭店的红烧肉行不?” “行!”宁钰目的达成了,马上站起身,坐回沙发,继续看他的小人书。 宁虹跟着道:“妈,我也想吃!” “吃屁!”何美丽生气地说。 想到自己白白受了那么久的苦,气得给宁虹一巴掌,恨恨地说:“死丫头片子,马上嫁人的年纪了还没你弟弟稳重,见到我那副样子不想着帮我,还出去到处乱跑,真是蠢死了,老娘真是欠了你的!” 宁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心里委屈的紧。 “妈,你干嘛打我,你被人搞成那样又不是我的错……” 她可是有班上的人,又不是宁柚那个吃白饭的…… 想到宁柚,她忘记了委屈,马上道:“妈,宁柚呢?” 不等何美丽回答,探究地望过去,语气兴奋:“你把那死丫头卖了?” 宁虹从不掩饰自己对宁柚的恶意。 她就是见不得宁柚好,恨不得贱丫头死。 想到宁柚那张被她和何美丽搓磨几年仍然娇艳漂亮的脸,宁虹都恨不得用刀片给她刮花! 何美丽听宁虹这么口无遮拦,控制不住发火。 “卖什么卖,那是个大活人,又不是畜生,我怎么把人卖了,猪脑子!” 宁虹气的跺脚,“妈,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老骂我!” 宁钰从小人书中抽离心神,嘲笑她,“妈又没说错,你就是猪脑子!” 要不是宁虹笨,他也不至于现在还吃不上饭! 宁虹:“妈,你看宁钰。” 何美丽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她对宁虹还行,但比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 钰钰可是她留在宁家的尚方宝剑,重要着呢。 宁虹见她妈不搭理自己,心里说着偏心,脸拉成长白山。 “妈,你还没回答我……宁柚呢?” 何美丽拿着菜正要去做饭,听到这话,想起宁柚这个忽然中邪的死丫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光。 小贱人早晚回来,到时候就知道深浅了! 又想到自己的钱票都被宁柚拿走了,何美丽肉疼的不行,开始盘算起给宁柚说亲挣彩礼的事。 “别提那个小贱人!” 何美丽要面子,一向在意形象,没法跟女儿说自己那副样子是因为宁柚。 “去去去,别挡着我做饭,去给你弟买肉!” 宁虹看亲妈心情不好,怕挨打不敢再招惹她,伸手:“……钱票呢?” 何美丽瞪她,“你先垫垫,我能少了你?” 说完,气呼呼出去做饭了。 宁虹撇撇嘴,那谁知道呢…… 不敢再放肆,宁虹乖乖出去买肉了。 买好肉,回来路上看见了宁柚。 瞧见她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宁虹表情很臭,加快速度拦住宁柚。 “你手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宁虹小眼睛盯视着宁柚手里的东西,神色傲慢。 宁柚看向她,这个继姐一如记忆的丑啊。 小眼睛,又大又宽的鼻子,脸盆子不小,皮肤有些发黑,丑的感天动地。 怪不得老欺负原主,赤裸裸的嫉妒啊。 “你没洗脸吗,出油了!”宁柚淡淡道。 宁虹长得不好看却偏偏最在意脸,宁柚的话让她感觉会心一击。 想到她刚才就是顶着这张脸跟同事打招呼的,宁虹破防了,埋着头往家属院跑去。 宁柚瞧着继姐敦实的身影消失,啧了一声,“人啊,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这就破防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呐……” 可怜见的。 宁柚慢悠悠地往家属楼走,原主是个勤快的好孩子,在家属楼的名声不错,众人见到她都亲热地打招呼。 “小柚子。” “小柚子又出去给家里买东西,这孩子真是勤快。” “……吃饭了吗?” …… 宁柚学着原主的样子跟众人打了招呼,低眉顺眼地回家。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纷纷叹气。 “多好的孩子,宁工真是造孽。”有心软的婶子怜惜地说。 “谁说不是呢,小柚子亲妈温同志还活着的时候,小柚子可是咱们家属楼最漂亮洋气的姑娘,自打宁工后娶的那个进门,小姑娘是越发越瘦弱了,人也瞧着不如以前大方开朗了…” 大家都想笑,没亲妈护着、如同寄人篱下般野蛮活着的孩子,可不是越来越瘦弱么。 说了几句,众人换了话题。 宁柚回到家,推门而入,客厅沙发坐着宁家一家子。 宁忠义从何美丽嘴里得知宁柚的举动,心中诧异,难得没进屋忙。 听到开门声,他顺声看去。 在见到宁柚的那一瞬,眼睛顿住。 门口的小姑娘面黄肌瘦,头上毛糙,身上穿着破烂,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只是,气质却判若两人。 脊背笔挺,眼睛清亮有神,眸中好似倒映着烂漫星河。 明明不那么像。 宁忠义却仍是从宁柚身上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温雅。”他难以自抑地喊出这个名字。 坐在他身侧的何美丽听到男人的呢喃,忙低下头,神色愤恨扭曲。 温雅! 这个贱人早就离开这个家了,能陪你终老的只有我何美丽! 她指甲戳着掌心,斜着宁柚的眼神带着愤恨的杀意。 ……温雅留下的小贱种也该处理掉了! 宁柚耳聪目明,自然也听见了宁忠义的低语。 一脸无语,被恶心的够呛。 “你没资格叫这个名字,怪让人恶心的!”宁柚看着宁忠义说。 她有原主的记忆,知道温雅是小姑娘心中唯一的温暖,也是一根刺。 宁忠义回神,不知道想起什么,目光一冷,声音染上怒意,“放肆!你妈是我的妻子,哪怕没了,也是老子的人!” 他死死盯着宁柚,好似只要她敢反驳,就上前掐死她一样。 宁柚怕吗? 自然是不怕的。 “你当你谁啊,这么霸道,真够刑的,那么多书念到屁股去了!”宁柚一脸鄙夷。 人都没了,在这里装什么深情呢? 吐槽完,仍觉不够,又补一刀:“迟来的神情比草还贱!” 宁忠义与温雅之间的事很复杂,但他觉得没人有资格管他们的事,谁也不能质疑他的感情。 哪怕温雅的女儿也不例外。 怒火上头,宁忠义眼神狠厉,取下墙上的牛皮鞭。 第4章 小白菜呀 “你何姨管不了你,我这个当爹的不能再放任你这么下去了……”宁忠义目光冷沉,冠冕堂皇地说。 他发火不是真心想管教宁柚,而是觉得自己的威严被践踏,想给她一个小教训。 当然了,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与温雅有关…… 宁虹看到这一幕,激动得面红耳赤,在心里祈祷宁爸打烂宁柚的脸。 宁钰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兴奋地拍着手,“爸爸,狠狠地教训宁柚!她揍我妈,还抢了我妈的工资,让她把钱交出来!” 何美丽脸色微变,故作恼怒地在儿子背上一拍。 “说什么呢?” “柚柚是你亲姐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狠心的话,我怎么教你的……” 这话当然是给宁忠义听的,她恨不得宁柚越惨越好。 宁柚看着战斗升级,今天不搞个大的怕是很难收场。 放下刚买来的东西。 忽然想起这两天听说的事,眼中精光一闪,知道给自己争取权益的机会被送上门啦。 要是运气好,或许还能坑这个渣渣爹一回。 在宁忠义甩鞭子前,眼疾手快顺手门口的洗脸盆和棒槌。 一手操盆,一手拿棒槌,快速冲出家门。 “咚!” “咚!” 几声响,街坊邻居被震得吓了一跳。 宁柚往台阶上一坐,动动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微微垂眼,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苦涩。 悠悠唱道: “小白菜呀,地里黄啊。 七八岁呀,没了娘啊。 跟着爹爹,还好过啊。 就怕爹爹,娶后娘啊。 娶了后娘,三年半呀。 生个弟弟,比我强啊。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 端起碗来,泪汪汪啊。 ……” 歌声和歌词满是悲苦,让人听着眼睛泛酸。 听到声音,街坊四邻都过来了。 瞧见是刚才见过的小柚子。 宁柚努力回忆着生前最痛苦绝望的事,什么也没想起,更别说流出泪来。 “……” 戏都演到这一步了,不逼真不行。 宁柚狠狠掐了下大腿,疼得眼泪汪汪。 又怕这泪维持不住,又在脑海把小可怜原主的记忆过了一遍。 很快,眼睛如失禁了般,哗啦啦流出泪来。 看到小姑娘这副可怜模样,对宁家之事都知道的街坊邻居心酸不已。 再听小柚子歌中的话—— 就怕爹爹,娶后娘啊……弟弟吃面,我喝汤…… 多惨啊,太惹人疼了! 这要是温同志还在,心得多痛啊。 正当街坊邻居对宁柚的怜惜到达顶峰时,脚步声传来。 是手里拿着鞭子的宁忠义和何美丽两口子。 有那受过宁柚亲妈恩惠的人看见宁忠义手中的鞭子,脸色一变,想也不想的挡在宁柚身前。 “宁工拿着鞭子干什么?” 宁忠义没料到楼下这么多人,忙把鞭子缠到手上,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什么,家里孩子不听话,我吓唬吓唬她……” 问话之人故作不解地问:“孩子不听话?是宁钰那小子,七八岁的孩子确实熊,不打不行。” 周围人跟着道:“肯定是宁钰,谁不知道小柚子勤快又老实,就没有不听话的时候。” “就是就是!” 最看不惯宁钰这熊孩子的周婶子冷笑,“宁钰那孩子就是被惯的太厉害了,知道宁工你忙,但是家里的孩子还是要管管。” 别人怕宁忠义,她仨儿子,各个出息,没什么好怕的。 宁忠义自诩知识分子,不跟妇人计较,给何美丽一个眼神。 何美丽不高兴地说:“周婶子,你干嘛说我儿子,我钰钰才几岁,你多少岁了,跟一个孩子计较,真够有你的。” 周婶子知道宁忠义后娶的这个是个巧言令色的,淡淡地说:“你别顾左右言他! 你不会不知道你家儿子在家属楼有多讨厌?看看哪家的孩子愿意跟他玩儿,没睡醒就回去补一觉!” 其他人都点点头。 周婶子说的没错,宁钰那孩子是霸道,有点讨人厌。 何美丽气坏了。 宁柚看着这一幕,知道了原主后妈在这一片的名声之烂,竟到了众人讨伐的地步,可见这为人怎么样。 周婶子见何美丽无话可说了,拉起宁柚的手轻轻拍了拍,目光心疼。 瞧瞧小柚子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转而看向宁忠义,“老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可是我总觉得,宁同志是知识分子,不会偏袒继女欺负亲女,对吗?” 宁忠义快速瞥向宁柚,心中窝火,但有些话又不能说。 他扯起嘴角,“…这是自然,周婶子说的没错。” 应付一句,命令的口吻对宁柚说:“宁柚,你有不满关上门说,别动不动就跑出来打扰邻里,回家去!” 宁柚闹一场,哪可能这样就回去。 不理渣爹,求救似的看周婶子,嘴唇轻动,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 周婶子对上小姑娘的眼睛,这双眼和温同志的一模一样,清澈明亮,充满真诚。 当年,温家在海城很有名,家里小洋房、汽车都有……人人艳羡。 要不是…… 短短须臾,周婶子想了很多,对宁柚说:“小柚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婶子管不了,还有妇联呢。” 机会就在眼前,宁柚怎么可能不握紧,怯懦道:“婶婶,我怕!” 何美丽:现在知道怕了?抢她鸡毛掸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假不假。 “小贱人,你装什么装!” 嘴里骂骂咧咧,何美丽就要上前打宁柚。 周婶子啪得打下她扬起的手,瞪眼:“干什么呢,我们还在边上你就敢动手,我们小柚子平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怜惜地看着宁柚,“你这傻姑娘,受了委屈怎么不知道说呢,现在是新中国,有党和国家给你做主,谁也不用怕。” 正义十足的周婶子斜了宁忠义和何美丽一眼,哼声:“咱国家的法律可不是摆设。” 她早就想教训教训宁家两口子,之前小柚子啥也不愿意说,他们外人管的多了容易留下话柄。 现在不一样了,小柚子站起来了,他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人不能啥也不做。 宁忠义正在升职的关键,哪能听得这话,神色微变,“周嫂子,你这话就过分了,宁柚是我……女儿,我难道还能害她不成……” 周婶子盯着他手里的鞭子,讥讽道:“这谁知道呢!” 第5章 第二战,还是她胜! 周婶子的儿子确实出息,宁忠义不敢招惹,眼神警告地看着宁柚。 “直说!宁柚,你到底想怎么样?” 来了来了。 宁柚激动起来,面上却不显,红着眼睛说:“……一天吃半个窝窝头根本吃不饱,后妈让我做饭洗衣、捏肩捶腿都行,能不能多给我半个窝窝头?我天天晚上被饿醒,喝凉水没用……” 围观之人惊呆了。 “什么?一天给小柚子吃半个……窝窝头?” “何美丽还让小柚子做饭洗衣、捏肩捶腿?这是把小柚子当保姆使——?” “宁家这么不做人啊!” “何美丽是个后妈也就算了,宁工是小柚子亲爸,他也不管?” 有个最爱给人扣帽子的妇人像老鼠闻到油,眼睛冒出精光,说:“这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做派,应该拉出去批dou!” 这话题太敏感,吵吵闹闹的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宁忠义和何美丽脸色骤变。 廖红梅察觉到大家伙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服气地说:“宁家一家把宁柚当保姆,这是剥削人,与中央思想相悖,这不是资本主义做派是什么?” 想着打倒宁忠义这么个大知识分子带来的好处,妇人兴奋不已。 抓住宁柚的肩膀,质问:“宁柚同志,你说,宁家一家人是不是资本主义做派?” 宁柚:…… 当她傻吗? 她和渣爹一个户口本的,老宁家庭成分坏了,她能独善其身? 社会背景使然,立场不对能害全家,宁忠义和何美丽也不敢马虎,神色都有些变化。 宁忠义先出声,“宁柚,你可别忘了,你也是宁家的人!” 何美丽好不容易攀上宁家过好日子,哪甘心被打回原地,冲宁柚扯出笑脸,“柚柚,你对家里有再多的误会,那也是咱家的事,咱家的事是不是关上门来解决?” 宁柚面无表情。 原主那样好的姑娘没听过一句软话,她一闹何美丽就认怂了… 可见,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发现宁柚软硬不吃,何美丽收起不以为然的态度,服软道:“柚柚,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别闹了行不?” “是我在闹吗?”宁柚陈述。 “不是不是……”廖红梅这到处抄家的人在跟前,何美丽不敢再节外生枝,隐忍道:“是我没做好,一碗水没端平,让你受委屈了,何姨给你道歉,咱们回去好好说不行吗?” 态度特别好,丝毫没有在家里那副刻薄的样子。 宁柚:“我不信!” 何美丽咬牙。 ……这小贱人到底想让她怎么样? 眼里闪过厉色,面上好脾气地问:“柚柚,你有什么要求,你直说,只要不过分,我和你爸都满足你,是,老宁?” 宁忠义脸色铁青,显然被威胁的很窝火,可廖红梅虎视眈眈,他不敢说半个不字。 要换做平时他不惧,可眼下厂里有个难得的机会,所有人都盯着呢。 一点错都不能有,更别说是被扣帽子这样的错。 “……嗯。”从鼻孔出来一个字,算作回应。 宁柚抬起消瘦苍白的小脸,对正直且厉害的周婶子说:“大娘,我不知道怎么办,您能帮我吗?” 她当然不是不知道怎么办,只是…靠着周婶子,渣爹后妈肯定会有所收敛,她才更好进行之后的计划。 周婶子才回忆起宁柚亲妈,正是感慨且惋惜的时候。 闻言,马上道:“当然能!小柚子,你想让我怎么办,你说,有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给你撑腰,你别怕。” 宁柚在众人面前就是个小可怜,此时此刻形势对她很好,她当然不会犯糊涂。 小姑娘微垂着眼,似乎有些紧张,眼睫毛轻轻颤动,说了一句:“……我不想饿肚子了,饿肚子的感觉好难受啊,只要后妈每天多给我半个窝窝头就行。” 这话如一根刺刺在众街坊心里。 霎时间,鄙夷、嫌弃、讥讽等等复杂的目光落在宁忠义和何美丽的身上。 一家两个职工,不至于连三个孩子都养不起? 摆明了,这家子就不把小柚子当人看啊。 忒狠了! 宁忠义知道他的好名声毁了,依稀能看出几分俊朗的眉眼一片黑沉,“你是宁家的人,家里不缺你一口吃的…” 宁柚打断他,并反问:“家里以前缺我一口吃的?” 宁忠义一噎,无言以对。 周婶子鄙夷,心疼地看着宁柚,“傻姑娘,你是宁家的闺女,吃宁家喝宁家用宁家的……这都是应该的。” 扫了低着头没脸见人的何美丽,又道:“以后你在宁家就放心大胆的吃,要是谁敢克扣你的口粮,大娘带你去妇联告他们!” 宁柚脸上露出感激的笑,“谢谢大娘。” 周婶子实打实同情宁柚,一心为她打算,看向宁忠义和何美丽,“我今儿就多管闲事替小柚子做回主! 你们夫妻俩上班让小柚子忙活家里的事这无可厚非,但是不能白叫人做工,给钱! 一个月十块,票有啥给啥,你俩有意见现在就提……” 宁忠义在灯具厂当领导,一个月七八十工资,不在意这十块钱。 就是,这钱给的憋屈。 不给又不行。 冷着脸说:“我没意见。” 何美丽本事不大,嫁给宁忠义是她顶顶骄傲的事,从不敢与之对抗,就怕被抛弃。 虽然心里不情不愿的,却也不敢驳男人的面子,跟着点了点头。 周婶子:“成,既然你俩都答应,跟我去妇联立协议去,我来当见证人。” 说罢,给廖红梅一个眼神。 廖红梅圆滑而世故,眼见着扳倒宁家的机会没了,不敢再得罪周家,连忙表态,“我也来当见证人。” 于是,宁忠义与何美丽被热心邻里簇拥着,去了妇联。 宁柚离开前,目光不经意扫向相反方向的几个人,眼中出现一抹笑。 钱不钱的不重要,搅了渣爹的好事才让人高兴。 第二战,还是她赢。 … 家属楼不远处。 几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那里,将这边的闹剧完全看进眼里。 “……那姑娘嗓音不错,唱曲应该很好听。”年纪大的老厂长笑道。 第6章 坑渣爹 其他人一怔,嘴上开始夸。 “是不错。” “老领导说的是。” 老厂长身侧有个中年男人,一身军装,眉眼冷硬,满身锋芒,如一把锋利的剑。 他望着热热闹闹离开的一行人,眯了眯眼睛,声音听不出喜怒。 “……没想到宁工家这么热闹。” 最令他没想到的是,宁忠义娶到温雅,竟没有好好对待,让她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甚至还苛待温雅生的孩子。 真是长本事了! 老厂长摇摇头,神情悲悯,“……小姑娘不容易啊。” 小丫头没闹开前,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宁忠义这人啊,有能力是有能力,在私事上未免太糊涂,难堪重任呐。 宁柚还不知道她闹的这一场,确实把渣爹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搞掉了,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老厂长感慨地说完,率先转身。 跟随他而来的人赶紧跟上。 “老厂长,咱不转了?” 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转个锤子,老子都退休了,退休就该钓鱼养花,管这么多干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 别看老厂长六十多岁了,腿脚还是很利落,没几步就甩了开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死心地追上去。 “都别缠着老子,滚犊子!”老厂长凶巴巴地骂道。 有人厚着脸皮痴缠,“老厂长,不是我们缠着你,兹事体大,您经验足、看人准,就帮我们这一次啊,求您了。” 老厂长被这带着撒娇的语气,膈应出一身鸡皮疙瘩。 实在推辞不过,留下一句话。 “……前面几人都不错。” 想到刚才见到的一幕,摇摇头,“要是让我选,就选那人品贵重的,能力相差无几,有情有义的人更让人放心些。” 这话几乎是在明着内涵宁忠义了。 在场的人都看出了老厂长对宁忠义的不喜,在心里给那人打上叉叉。 品行不端的人,与之共事都拉低大家的格调。 抵制,必须抵制! … 宁柚手拿协议,被热心街坊邻居送到家门口。 在她进门前,廖红梅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小柚子,要是你爹娘还敢把你当丫鬟使,你就去找我,我给你做主。” 她当然不是完全好心,今日她说的话肯定得罪宁工了,如果能一举把宁家摁死,她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宁柚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家庭成分的重要性,肯定不会受人忽悠。 面上却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感动道:“……谢谢。” 廖红梅面上一喜,“谢啥,不用客气,我也是心疼你。” 宁柚:呵呵,你要是心疼我,就不会想着害我。 都是成形的妖精,还演什么聊斋。 宁柚回到家,客厅一个人没有。 她勾了勾唇,都挺识时务的。 看向之前放东西的地方,空的。 宁柚并不意外,去敲宁虹的门。 … 主卧。 宁忠义微阖双目,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想着近日厂里隐隐传出的要组个红外探照灯研制团队的消息,他眼睛出现野心。 这个项目的团队负责人加成颇多。 一旦成功,有望得到上面那位领导人的接见,他一定要争取到! 思及此,宁忠义神情一凛,看向在抹雪花膏的何美丽。 “这几天不要招惹宁柚,她要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我在竞争的关键时候,别给我拖后腿。” 何美丽一听要让着宁柚那个让她丢尽脸面的贱丫头,心里一阵憋闷。 又不敢坏丈夫的好事,点头应下。 “好,我知道了。” 模样不是一般的温顺贤良。 何美丽还记恨着宁柚,自然盼不得她好,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一眨眼柚柚马上十八了,是不是该给她说个对象了?” 宁忠义掀起眼皮看她,目光幽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何美丽察觉到落在后背的目光,心一颤,苦笑着说:“……我是后妈,不好管她的婚事,省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你是亲爸,这事还是你上点心。” 这话说得不是一般的有自知之明,还有几分揶揄式地自嘲。 话术相当高明。 宁忠义手搭在大腿上轻点着,一时间没说话,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能娶到温雅那么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娇小姐,老男人这张脸还是很加分的。 一对剑眉,眼睛不大不小,脸不说多英俊,也绝对不丑。 因为身居高位,浑身散发着说一不二的气场,确实有些魅力。 尤其对何美丽贪图享乐的半老徐娘来说,宁忠义坐在那里就发着光,放个屁都嘣儿香。 何美丽看着男人深沉的样子,又崇拜又爱。 晾了女人好一会儿,宁忠义才淡淡开口。 “后妈也是妈,宁柚的事你也应点儿心,就像你说的,她也大了,你暗中打听。” 心思多且不知道家丑不外扬的女儿,他懒得养! 宁忠义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句别的叮嘱都没有,哪怕叮嘱何美丽一句找个人品差不多的。 他完全无视了何美丽对宁柚的恶意。 任由女人操纵亲生女儿的婚事。 可见其薄凉。 何美丽嘴角轻勾,笑的得意,说话声音却越发温柔,“好,我都听你的。” 听说汽轮机厂的厂长儿子在说亲昵。 她这继女不是刚好赶上么。 这么好的婚事,宁柚真是高攀了! 至于你说那厂长儿子脑子有病、发疯就打人?这算什么事,没点儿毛病也轮不到宁柚不是。 这个世界很现实的。 要想过得好,总要失去些什么。 … 宁柚尚不知道后妈记吃不记打,又在暗搓搓算计自己。 这会儿她看见了宁虹房间的布置,脑海一连串记忆喷涌而出。 眼里闪过冷芒。 宁虹住的房间是温雅妈妈亲手为原主这个宝贝女儿布置的,里面的东西全部用的最好。 再想想原主后来被赶去的那个杂物间—— 屋里连张凳子都没有,床么也硬邦邦的,一躺上去浑身骨头都是僵的,甭提多难受了。 对比太惨烈,宁柚分分钟拳头硬了。 偏宁虹还在说话,“敲我门干什么?” 宁柚不废话地朝她眼睛给一拳,“教训你!” 她来时拿着棒槌。 不等捂着眼睛哀嚎的宁虹有反应,抡起棒槌开始揍人。 宁虹被打的哇哇叫,“宁柚你疯了!住手……嗷!” 第7章 该物归原主了 接连被揍好几下。 宁虹吃痛,脸色煞白。 见宁柚疯的厉害,避其锋芒躲到一边。 “疯子!宁柚你这个疯子!”她气不过骂。 宁柚举了下棒槌,吓得宁虹举手抱头,急忙后退几步。 “小怂包!”宁柚嘲笑道。 进入房间,嘭的关上门,打量着屋子。 她新买的东西被打开了,散乱在窗边的桌子上。 宁柚眼神轻嘲,胡乱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垃圾。 门外,宁虹癫狂的敲门声,她尖声道:“宁柚,你开门,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来!” 宁柚只当没听见门外聒噪的声音,三两下打包好宁虹的东西。 被褥、衣服、杯子……随手丢在房间角落。 忙完后,打开门。 宁虹只顾用手砸门,宁柚猛地打开门,她身子往前冲,险些摔个狗啃泥。 看到房内一片狼藉,瞬间破防。 “宁柚,你干什么丢我的东西?我招你惹你了?”她崩溃地尖叫。 宁柚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对啊,你是招惹我了,你鸠占鹊巢占了我的房间,该还回来了,这只是利息……” 其他的,容后再算。 宁虹最得意自己有这样好的房间,听宁柚说是她的,扑上去要打人。 “宁柚你不要脸,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哐! 宁柚一棒槌砸向她肩膀,平静地警告:“我很忙,暂时不想搭理你,你最好别惹怒我,滚!” 宁虹肩膀往下沉去,疼得汗都出来了。 恨恨地瞪视宁柚,却对上对方那双漆黑冷漠的眼睛。 她心忽然慌了一下。 总觉得她要是敢再闹,讨不了好。 宁虹委屈极了,哇得哭出声,哭唧唧地去找妈妈了。 “妈,宁柚疯了,你快出来管管她……!” 宁柚没想到原主记忆里凶神恶煞的继姐这么怂,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找来扫帚抹布,开始打扫屋子。 宁虹天天让原主给她收拾房间,所以并不脏。 快速清理干净,宁柚回杂物间拿上原主的东西,回到房间。 原主的被褥又硬又薄,宁柚果断用了何美丽给宁虹做的新被褥。 铺好床,环视屋子,她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嘛。 房间很敞亮,墙上贴着花纸,花纸有些年头了,只是依然好看。 屋子中间靠墙地方放着一张大床,床边是个大衣柜,靠窗地方有个大桌子。 处处有温情,满是温雅对女儿的爱。 被宁虹强占了七年,终于物归原主了…… 可惜,那个该住进来的小姑娘却不在了。 就在这时,求助不成的宁虹杀了回来,气势汹汹地拍门。 “宁柚,你开门!你把我的房间还给我,你这个小贱人,跟你妈一样贱!”气怒之下,她口不择言地骂道。 原本宁柚累了,今日懒得再搞事。 听到宁虹在骂这具身子的生母,登时怒了。 打开房门。 将擦屋子的那盆脏水泼到宁虹头上。 “你妈才贱,恬不知耻的人才贱!这房间本来就是我的,有你屁事,你跟你那个恶毒妈一样无耻、一样不要脸……!” 宁虹有胆再来找宁柚,纯粹因为她带了个防身的,是一把菜刀。 当然,以宁虹的性子,她不敢真下手,最多吓唬吓唬宁柚。 宁虹胡乱抹了把脸,用刀刃对准宁柚,威胁:“滚出我的房间!不然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宁柚早看清了宁虹怂包的性子,抡起棒槌打在她手上。 “啊——” 伴随一声惨叫,刀应声而落。 宁柚接住,将刀刃搁在宁虹脖子上,“吓唬谁呢?再逼逼剁了你!” 宁虹身体僵住,就怕宁柚一个手抖削掉自己的脑袋。 “宁柚,你,你快把刀拿走,杀人犯法,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宁柚面无表情,漆黑沉静的眸子注视着她,“本来我不想搭理你,是你非要踩着我的底线反复横跳的。” “既然如此……” 话说一半,宁柚不怀好意地勾唇。 她头发很长,不刻意撩开,刘海能遮住一半眼睛,头微低,手上拿着刀,像个病娇杀手,阴恻恻的。 宁虹紧张地咽口水,脱口而出道:“妈——” 这一喊,脖子被刀刃划到,流出血。 “呀!不小心把血管割开啦,这血流的…真可怜!宁虹,你马上死了。”宁柚故意轻飘飘地说。 宁虹愣了下,感觉脖子一阵刺疼,伸手一摸黏糊糊的,一看……指尖都是血。 将死的恐惧萦绕心头,她捂着伤,大声嚎叫:“血?我流血了!!我要死了!妈,救命啊!” 说完,又慌又惧地去敲主卧的门。 早在隔壁屋吵起来之时,主卧的夫妻就听见了。 两口子懒得搭理,想着过一会儿就消停了,都没出去。 谁知,宁虹闹腾不停。 几次三番敲门。 宁忠义彻底失去耐心,眼神冷漠。 “宁虹是怎么回事?我不说让她干活,起码不要给我添乱,实在不行就送她回……” 没等他说完话,何美丽脸色一变,忙往外走。 脸上扯出讨好的笑。 “你先别生气,我去看看她,这孩子,也不知道受什么委屈了。” 她这话明显是在给宁柚上眼药。 可。 今日发生的事都太过离谱,宁忠义正烦躁着,觉得宁虹很不懂事。 于是凉凉道:“你要是觉得她受委屈了,把她送回去。” 何美丽笑脸一僵。 “不、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是我说错了。”她连忙回话,就怕惹男人不喜。 宁忠义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冷漠道:“最好如此。” 何美丽讪讪一笑,出了房门。 转头时,脸立刻垮下来,眼神染上不喜。 ……宁虹今天怎么了,这么不懂事! 宁忠义扫了眼何美丽的背影,眼底掠过轻视。 ——蠢货! 何美丽丝毫不知道枕边人的想法。 她出了房门,看到一身污水,捂着脖子指缝染血的宁虹,脸上写满不悦。 “宁虹,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都说了,让你别再吵,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何美丽指责道。 屋子隔音一般,她隐约听见了两人的争吵,只是没放在心上。 宁虹能压下宁柚最好。 压不下,是她技不如人。 第8章 又换地图了? 宁虹委屈,“妈,宁柚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 她拿开手,露出脖子上的伤口。 “你看我脖子,宁柚那个疯子拿刀砍我!她要是力气再大点我脖子都断了。” 何美丽瞧了眼那正在结痂的小口子,眉头紧拧。 所以,宁虹之前就是因为这么点可以忽视的伤口在嚎叫? “……杀人偿命,宁柚胆子没那么大。”敷衍地安慰了一句,何美丽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你爸不高兴了,你安静一会儿。” “阿嚏!” 宁虹被浇了一身脏水,半天没换衣服,寒气入体,猛的打了个喷嚏。 “我也想休息,可是我去哪里休息啊?房子都被宁柚霸占了!”她生气地说。 这话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家里就只那么几间屋子。 除了宁柚之前住的杂物房,还有哪里能住人? 何美丽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再闹腾,惹宁忠义不高兴。 “你先睡宁柚那间房……” “什么?”宁虹气得发抖,“我才不要住杂物房!” 那间房子灯暗得要死,里面又小又不透风。 当个杂物间都让人嫌弃,她才不住。 何美丽见她这么不知道体谅自己,越发不高兴了。 “宁虹!”她语气微冷带着警告,“你懂事一点,你虽然改了姓,可在这个家脚还没站稳呢!” 宁虹被何美丽凉凉的目光定在原地。 低着头,无声反抗了半分钟,恨声道:“……我住。” 脸上写满了屈辱。 何美丽看女儿这副样子,又心疼了。 当即给宁虹露了一丝口风。 “你先忍忍,那个小贱人在这个家里待不了几天,到时候这间房子不还是你的?别闹脾气,忍一时算什么……”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何美丽脸上闪过阴狠,在宁虹面前毫不掩饰。 宁虹一看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妈心里有打算了,眼睛顿时一亮。 “妈你尽快啊。”她催了一句,乖乖说:“我听你的先住杂物间,你别让我等太久。” 何美丽只想暂时把宁虹稳住,当即点头。 “知道了,快去睡。” 看宁虹身上湿漉漉的,她说道:“赶紧换身衣服,擦洗一下再睡。” 也不想着帮忙,说完就回屋去了。 宁虹也不在意,满脑子被宁柚以后的惨状占据,陷入自嗨。 跑到杂物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宁柚连她的小破铺盖都没留给她。 “宁柚!我跟你势不两立!” - 屋内。 熟睡中的宁柚在一片雾茫茫中,遇见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看着只有十二三岁,五官精致好看,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颜色,一身白裙子,乌黑的长发落在肩头,表情怯弱可怜,跟个兔子精似的。 “你是谁?”宁柚环视周围,雾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又换地图了? “……姐姐~我是宁柚。”小姑娘腼腆笑着。 “!!!”宁柚惊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你是小宁柚?” “嗯,是我。大柚子姐姐,很抱歉贸然把你喊回来……”小宁柚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宁柚很淡定。 她自己之前就是一只阿飘,自然不会害怕飘飘。 不过…… “什么叫做你把我喊回来?怎么喊的?”宁柚好奇地问。 小宁柚还没回答,紧接着又她皱着眉说:“什么大柚子,好难听!我不会叫这个名字?” “不是不是,姐姐也叫宁柚,我是小柚子,为了和姐姐的名字区分开就叫姐姐大柚子啦。”小姑娘忙解释,对她的前一个问题却没回答。 “叫我柚柚姐,大柚子姐姐这个名字显得我多孔武有力似的。”宁柚说。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孔武有力?有吗?! 她刻意忽视宁柚问的第一个问题,宁柚感觉她好像有苦衷,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干脆换了个问题:“你找我什么事?想要回你的身体吗?该怎么做?” 这身体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宁柚并不会贪婪的想占有。 站在阳光下的感觉确实让人上瘾。 但是,她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 小宁柚慌乱摆手,说道:“不不不,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 宁家给她带来深深的恐惧,提到回去,小姑娘怕到眼泪汪汪,那双桃花眼愈发清澈纯真,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宁柚眉头轻皱,“你回不去了?那你怎么办?到处飘着?” 直到失去为人时的所有记忆……? “……我不飘,我去找我妈妈。”小宁柚眉眼认真道。 宁柚:“……” 她神色复杂,看着小姑娘的眼神像看着一个傻孩子,“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你就去找你妈妈。” 小宁柚一脸为难,缄默不语。 她答应统统啦,不能把他的存在告诉别人。 宁柚懂了,又是不能说的! ……好的。 “那你来这一趟是有事?” 小宁柚紧张的抠手,好一会儿后,才心虚地说:“柚柚姐,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宁柚反问,“我占了你的身体,欠你一条命,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不会拒绝。” 小姑娘绽开笑颜,小脸漂亮又清纯,“谢谢柚柚姐!” 礼貌地谢完,她难过地说:“我还有个弟弟,弟弟才出生几天就被送走了,我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所以想……求姐姐帮我找找我弟弟,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小宁柚惴惴不安,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大姐姐。 虽然她有向统统求了个宝贝给柚柚姐,但仍然担心被拒绝,万一柚柚姐觉得麻烦呢…… “你是想把你弟弟托付给我?”宁柚得出结论。 小宁柚:啊?她是这个意思吗? 抬头,悄悄看一眼柚柚姐,似乎不太勉强的样子。 心放回原地。 少女点点头,紧张地扯着裙子,“可,可以吗?” 宁柚淡定颔首,“可以。” “太好啦,谢谢柚柚姐。”小姑娘眉开眼笑,那抹舒展的笑意一扫她脸上的苍白,看着鲜活了不少。 【叮!时空穿越已开启,倒数十秒,十、九、八……】 耳边忽然传来统统的声音,小宁柚急忙挥手,说道:“柚柚姐,你要好好的呀,我该走了,再见!” 统统答应她的都办到啦,她也要去帮统统攻略一个大魔头去了。 好可怕x﹏x 但是只要想到统统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9章 叮!金手指! 宁柚感觉浑身一轻,知道小姑娘离开了。 她轻叹,“你也好好的,也希望你如愿。” 不管有没有来世,别再碰到宁忠义这样的爹了。 屋子安静。 除了轻浅的呼吸声,再无一丝声响。 床上,睡得正沉的宁柚猛然惊醒。 “做梦?” 应该不是。 原主心有执念,不肯离开,来给她托梦?这个可能性更大。 黑暗中,宁柚随手拉了下灯绳,靠在床头,抬头看向屋顶的灯,幽幽轻叹。 人生的际遇真是说不来。 她睡前还说,没见过除自己之外的阿飘呢,晚上就来了。 既然都这么玄幻了,那么…… 宁柚坐直身,在心里默念:“命运之神啊,你都是我的再生父母了,给你宝贝闺女个金手指不过分?” 白天她出去一趟,深切体会到这个时代有多苦。 有钱也不能买到吃的,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吗? “亲爹,给孩子一桶泡面。” 话音落下。 “砰!” 一桶红烧牛肉面砸到她头上。 咚一声,掉在地上。 宁柚连脑袋上的疼都顾不上,弯腰捡起泡面。 美梦成真了这是?! “再来个包子呗~” 须臾,床头柜出现一个冒着热气儿的包子。 宁柚眼睛一亮,抓起来往嘴里塞。 油汪汪的,肉馅儿特香,好吃到泪流满面。 老天爷,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爹,我唯一的爹! 等等。 停止激动,搞清楚情况先。 眼下的情况一望而知,她似乎大概可能也许有金手指了—— “系统?”宁柚喊道。 死一般的寂静。 “空间商场?” 依然没声音。 “异能?” 毫无反应。 “大力?”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芝麻开门!”宁柚耐心告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宁柚战略吸气,将身体往床上一砸,嘟囔道:“不是系统,不是空间,不是异能,总不会是商业一条街?” 话刚落下,宁柚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看到了蓝天白云。 “……” 宁柚怔愣片刻,从地上爬起,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商业街。 “真是商业街?真够大方的!” 眼神向四处扫视,她发现商业街入口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宁氏集团”。 “宁氏集团?”因着四个字,宁柚心微微触动。 与此同时,又有些混乱的记忆狂涌而出。 她努力梳理着,却始终不得其法。 努力半天,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这商场似乎和她丢失的记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宁柚将脑海的念头抛到脑后,往里面走。 一个人也没有。 各种店铺林立,衣食住行所需物资这里应有尽有。 ——有这么大的金手指,这个艰苦的年代也不是不能待! (?ˉ??ˉ??) 她正巧饿了,发现有间包子铺,走过来,想拿一个吃,谁知道她的手怎么伸都够不到包子。 宁柚:…… 真的,地里的笋都快被挖完了! 分明吃的都在眼前了,偏让人得不到,神干事? 包子吃不上,宁柚又去尝试别的,隔壁的奶茶不知道是什么,看着不错的样子。 让人心塞的是,她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看得到,拿不到。 宁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心态彻底垮之前,她面前出现一个透明的光幕。 上面出现一些字。 大意是,别想着不劳而获,要想用这里的东西,得解锁… 至于怎么解锁?没说。 只说,等时机到,她自然就知道了。 宁柚:(-?_-?)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好在她素养好,这才没破口大骂。 就这么着… 在宁柚大喜大悲之时,隔壁周家因着她的事发生了婆媳拌嘴。 “娘,厂里那个项目,宁工是炙手可热的人选,他要是成了负责人,给孩子他爹使绊子怎么办?”周家大儿媳皱眉道。 她觉得婆婆太冲动了。 是,宁柚是可怜,可是再同情别人,也不能不顾自家? 周婶子原本心情不错,毕竟她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谁知道回来遭儿媳一顿数落。 心情瞬间变不好。 她没回答儿媳的话,看着儿子说:“儿子,你说呢,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影响了你的前程?” 周顺安是个有本事且孝顺的人,冷淡地瞥妻子一眼。 他笑着说:“哪儿能啊!您儿子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前程也不是靠人使绊子就能搞没的。” “小柚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她遇上了难处,我们这些人不能什么都不做。” 周家大媳妇脸色如打翻的调色盘,整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又尴尬又难堪。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辩解道。 周婶子没说话。 她一向只管自己的儿子。 至于儿媳?当丈夫的管呗。 当丈夫的要是管不住家里的婆娘,干脆辞了工作回家带孩子。 周顺安看亲娘气消了,好声好气地说:“娘,时间不早了,您进屋休息。” 周婶子知道儿子有话跟儿媳说,甩给他一个注意分寸的眼神,回屋去了。 老大媳妇儿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把那些虚名看的太重,以至分不清轻重。 周顺安看着妻子微红的眼睛,轻轻叹气,“你不该那么跟娘说话……” 女人觉得委屈,解释道:“你那么辛苦的工作,我就是怕因着这事影响到你。” “我知道。”周顺安肃着脸,“但是很多事不是只有一个衡量标准,你只看到娘帮小柚子,怎么不想想温同志在的时候帮了我们多少?” 周家大媳妇低着头应是,“是我没想明白,我以后改。” 她没觉得自己有错。 温同志是帮过周家,可这么多年周家也帮了宁柚不少啊,恩情早就还完了,不至于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周顺安定定地看着妻子,希望她是真的把自己的话放到心里了,不然她早晚要吃大亏的。 - 翌日一早。 何美丽出了屋门,正欲洗脸,发现两个暖水壶都是空的,脸一沉就想骂人。 难听的话还没出口,想起宁忠义昨晚的警告。 到嘴边的怒骂,愣是被她咽了回去。 走到杂物间,拍宁虹的房门。 “虹虹,不早了,赶紧起来,热水没烧,家里没人收拾,事情多着呢,快出来帮忙。” 第10章 云航 宁虹被吵醒,顶着鸡窝头坐起来。 床太硬,硌得她龇牙咧嘴。 朝门外喊道:“知道了!” 说着话,她穿衣下床。 这两人声音根本没收着,好在另一间屋子的宁柚早醒来了。 不仅早起,甚至还打了一套拳。 人在江湖飘,没点儿武力可不行! 客厅热闹起来,宁柚才慢悠悠地出房门。 何美丽和宁虹正巧烧好水。 “呀!水都烧好了啊,懒鬼也变勤快了,难得一见啊……”说着话,宁柚不客气地拎走一壶。 宁虹气得瞪眼,“你干什么?” “洗漱啊,不然呢?”宁柚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懒得搭理智商堪忧的继姐,她果断回屋。 宁家一家子她都嫌弃,洗漱用品都用昨日新买的。 宁虹看着宁柚嚣张的模样,一口气顶在心口,差点儿闭过去。 “妈,你看宁柚!”她跺着脚,不满地说。 何美丽也不高兴。 自从嫁到宁家,她哪还做过烧水的琐事,都是让宁柚那个小贱人包揽的。 现在居然…… “先让着她。”何美丽咬咬牙,给宁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小贱人嚣张不了几天,只等丈夫的好事定下来,有她受的! 想到何美丽昨晚透露的消息,宁虹瞬间不气了,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忍忍就忍忍! 宁柚察觉那对恶毒母女竟没有找茬,心里泛起嘀咕。 肯定又在算计人呢。 好在她早有打算。 宁柚洗漱完,再出来时宁家人都去上班了。 她也不在意,跟着出家门,去云家。 才刚出家属楼,一个穿着蓝白格子海军服上衣的少年风一般地朝她跑来。 “小柚子,你这么早!” 宁柚微微一笑,开玩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云航难得看见小柚子笑,目光微顿,笑哈哈地说:“说好要给你留的,我说到做到。” 作为地下黑市的倒儿爷,他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云航又是花式敲门,又是对口号,一番堪称严谨的操作后,他们才得以进去。 还挺谨慎专业的嘛。 察觉到宁柚的眼神,云航得意地说:“嘿嘿,小心无大错。” 虽然他这个地方够隐蔽,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呢。 院子外面瞧着平平无奇,里面却是有大乾坤。 “航哥,这位是?”开门的黑小子对云航挤眉弄眼。 航哥从没带女生来过这里,这突然带个女同志过来,他可不得多想吗? 就是,这女同志看着很小的样子,满18了吗? 云航下意识看了宁柚一眼,发现她神色淡淡的,心底冒出莫名其妙的失落。 没多在意,笑着介绍:“这是我朋友,宁柚,你就喊……宁同志好了。” 黑小子比猴儿还机灵,一看自家航哥的表情,就知道他暂时没如愿。 心里哈哈哈,面上却爽快地说:“宁同志好,我叫赵阿黑,应该比你大,你可以叫我赵哥、黑子哥都行,随你心情。” 看得出是个随性的人。 宁柚点点头,“黑子哥。” 以后可能少不了打交道,还是亲切点儿。 扫到屋里的东西,她眼神轻闪。 ……生意做得挺大嘛! 连收音机、自行车、手表等大件都有。 赵阿黑见这姑娘大大方方的,而且还是航哥带来的人,当即把胸口拍得啪啪作响。 “哎!以后有什么想要的你直说,哥给你整!” 云航挤开赵阿黑,有这小子什么事儿,当他这个竹马死的吗! “小柚子,你想要什么,但凡我这里有的,我都可以给你留着。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赵阿黑无力扶额,“……” 可真有你的。 就这,你能谈下对象? 宁柚表情平静,她本来就没想着白拿。 昨日去商场时间太晚,只买到牙刷毛巾这样的小东西,问别的都是没货! 不怪那些售货员都眼睛长到头顶,确实是爱要不要—— 毕竟这会儿什么都供不应求,你不要,多的是人抢。 宁柚从货架上挑一件日布衬衫,棉毛衫、两卷手纸、几双尼龙袜子、搪瓷缸等。 “先这些,多少钱,票怎么算?” 云航拿出做生意人的精明来,眼睛一扫,马上道:“除了日布衬衫和棉毛衫比较贵一些,都上三块了,再加两张布票,其他的,两卷手纸一毛八……” 他嘟囔着,在心里快速算着账。 “钱就给十三块八,票你看着给。” 宁柚眨了眨眼,这么便宜? 不,应该说,钱真值钱! 买完东西,宁柚谢过两人,不好多打扰,告辞离开。 云航要送,被她拒绝了。 赵黑子见人家女同志说不用,他航哥就真不出门了,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航哥,你真不去送人家?” 云航一脸不以为然,说道:“送什么?没听宁柚说了吗,不用送!” 他要是出去送,小柚子生气了咋整? 赵黑子:“……”那人家让你吃屎你吃吗?! 这话不敢说。 他话音一转,又道:“航哥,像你这样是交不到对象的!” 云航怒:“我怎么就交不到对象了?” 这小子怎么咒他?! “咱谈对象,钱不能放在第一位,你这动不动钱给到位、一切都好说,这样容易给女同志留下唯利是图的印象……”赵黑子斟酌着用语。 “咱们做倒儿爷的哪个不是唯利是图的,要不是有利,你会一直做?”云航反唇相讥。 赵黑子:“……”话这么说也没错。 挣扎了一下,他继续道:“可是,好歹收个整的呗。” 云航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赵黑子’的震惊。 “怎么可以这样!!”他义正辞严道。 赵黑子:“?” “十三块八就十三块八!为什么想多收人家两毛钱! 赵黑子啊赵黑子,我真没想到你的心居然能黑到这个程度……连自己人都坑,你良心不会痛吗?”云航一脸痛心疾首。 说着,失望地摇摇头,不屑与之为伍的嫌弃。 赵阿黑:“!!!” 他要多收人家两毛吗?他的意思是…把那八毛抹零! ……头一回觉得他航哥是个木头脑子。 讲不通,随便。 阿黑闭眼,放弃劝说。 第11章 惊天大秘密! 宁柚回到家,家中无人,上班的上班,上托儿所的上托儿所,就她一个闲人。 应小宁柚之托,她开始整理原主留下的东西。 昨日想着或许小姑娘会回来,她只是打包,没多看,如今这些都是她的了,自然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宁柚打开小破袋子。 里面有个发黄的小破翘脚本子,半指长的铅笔,几件打着补丁的衣服,一根毛都快变秃的牙刷,一块破破烂烂的洗脸巾…… 东西少且都很破。 宁柚想喂宁家人吃脚皮子,一家子垃圾。 随手翻看那个破本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爸爸,新来的阿姨拿针刺我,我给你说你为什么不信我呀?我好疼好疼。妈妈没有了,爸爸也不管我了吗?’ ‘……我没有打碎碗,碗是宁钰打碎的,为什么要冤枉我?’ ‘今天连半个窝窝头都没有,我好饿。妈妈,我好想你啊。’ ‘郭虹改姓了,改成宁虹了,爸爸说我以后要有个姐姐了,可这个姐姐老欺负我,我不喜欢她。’ ‘爸爸说我不懂事不讨喜,可能我真的不懂事也不讨喜……’ “妈妈,我好累呀。” ‘妈妈,对不起,我开始讨厌这个世界了……’ …… 大概是为了省纸,小宁柚字写得很密,越到后来字越潦草,显示出她心底的不平静。 宁柚摸着那行‘对不起,我开始讨厌这个世界了’,心头微窒。 怪不得小宁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原来她早就想逃离这个世界了啊! 心绪起伏不定。 良久,宁柚带着东西进入空间。 在商业街入口的地上挖个坑,将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去。 放本子时,手摸到最后一页,发现厚度有异,她目光微顿。 检查一番,发现两张纸被黏着,里面似乎有东西。 宁柚谨慎地撕开,两张纸中间出现一张有些年头的单子。 是一张保证书,还有张类似遗嘱的东西。 保证书大意是,一千块作为报酬,宁忠义要做的是,抚养宁柚和宁澹长大并送他们上学。 而遗嘱上的内容,却能轻易让任何一个人萌生贪心。 ‘……十根金条,一箱珠宝,一箱字画,一箱银币,古董若干……尽数留给外孙女宁柚及外孙宁澹,具体分配由他二人决定,原则上宁柚当比宁澹多,特嘱! ——立嘱人:温逸之。’ 温逸之是宁柚和宁澹的外公。 当年温家出事,温外公匆忙间做出部署,替外孙和外孙女找好退路,却没料到宁忠义无情无义到豺狼都不如…… 温外公想保护的两个孩子,一个如下人般艰难求生,一个不知所踪。 “宁忠义,你这个狗东西,一点也配不上这个名字,你连畜生都不如!” 宁柚脸上表情不多,漆黑明亮的眼眸冒着怒火,想刀人的冲动根本压不住。 正当这时,宁柚脑海出现一个画面。 那是七年前的一天晚上—— 宁忠义被人喊出门,回来时满脸兴奋,眼神里冒出的光,承了原主记忆的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小宁柚当时还问,爸爸为什么那么高兴? 当时温逸之的处境还不确定,也没彻底撕破脸皮,宁忠义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满眼虚伪的温和,说了一句,“柚柚,你真是爸爸的好女儿,那个老不死的真疼你。” 后半句他声音小,小宁柚没听见。 她只以为爸爸又变成了那个疼爱自己的好爸爸,还满心开心呢。 却不知,才过了不到一个礼拜,温逸之被下放到农场,宁忠义完全变了脸。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温雅呢? 宁柚回忆着,详细的想不起来。 只记得有一天原主从学校回来听人说她没有妈妈了……又几天后,连弟弟也不知所踪。 这么巧? 狗都知道有大蹊跷。 “猪狗不如的宁忠义,老天爷不收你,我也要早晚让你知道社会的险恶!”宁柚火蹭的上来了。 说宁忠义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不尊重! 得了人家外公那么多好东西,居然背信弃义,让小宁柚和宁澹受了那么多委屈…… 你真是死三百次都不够啊!! 收好两张单子,宁柚将其余东西埋起来,回到房间。 宁忠义既然狠心送走宁澹,想从他嘴里得到消息怕是不容易,关键时候还得靠街坊邻居。 心里有打算后,宁柚将半斤红糖单放出来,打算晚上去邻居探一探。 现在么,容她先去一趟理发店。 她这头长发,都乱成拖把了! 被外公和亲妈当小公主般娇宠着,落了个连理发的钱都没有,小宁柚能坚持七年,不容易啊。 理发店生意一般般,等了两分钟,就轮到宁柚。 宁柚对街上清一色的麻花辫和学生头不感冒,她有些自己的审美。 瞧见理发匠一副快退休的模样,似乎是个有些剪龄的,应该靠谱的? “同志,能提要求?” 老理发匠看她一眼,轻转剪刀,说:“可以,你想怎么剪?” 态度不好不坏,比起眼睛长到头顶的售货员好太多了。 宁柚眼角上扬,水眸潋滟如缀星光,“长度到肩上差不多,别那么齐,整体打薄些,行吗?” 理发匠斜她一眼,哼声:“以为你会出什么难题,就这…… 你这小娃娃还小看我葛师傅呢,我咋不会! 放心,保证你来一回,还想来第二回。” 他说的自信满满,宁柚听得心惊胆战。 你不自夸,我还不慌! 尤其是脑海忽然冒出 一句话:没有人能笑着走出理发店…… 宁柚要碎了。 “不先洗洗?” 理发匠白她一眼,“洗啥洗,水不要钱啊,你要相信我的技术,快坐下!” 宁柚:“……”不,我只信一半,剩下的一半要看结果。 她如赴战场般地坐下,闭眼。 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到耳边,伴随而来的还有理发匠的话。 “早坐下这会儿都剪的差不多了,磨磨蹭蹭的,我都当几十年的剃头匠了,你那点儿要求我咋办不到,你这小同志看不起人……” 剃……头……匠…… 宁柚:“……”您但凡早说一分钟……我就自己剪了! 就很慌。 心底已经不抱希望了,随这大爷发挥。 大不了去买一顶帽子,等长了,自己再修修。 第12章 大声密谋可还行? 十几分钟后。 理发匠收手,满意地点头,“好了,我这手艺还是很顶的嘛。” 当然了,这女同志长得也俊俏。 宁柚睁开眼,看到镜中全新的自己。 温雅长相姣美,原主自然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剪完头发后,好像换了个头。 厚重杂乱的毛糙头发变得轻薄许多,衬着少女那张巴掌脸更小。 桃花眸,灵动有神,瞳孔极深。 眉不修就有好看的弧度。 五官比例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有种骄矜的韵味。 好在全脸没一处像宁忠义,不然宁柚要呕死,只会觉得晦气。 宁柚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竖起大拇指,“不错!手艺超赞的!” 理发匠得意地扬眉,一副这有什么的表情,“我好歹剃几十年的头了,哪能连这点技术都没有。”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能给你剃出花儿来。 谢过理发匠,宁柚正要走,这时进来一位女同志。 她看了眼宁柚,目光微微一顿,语气透着小不满,“师傅,这位同志的头发是你剪的?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手艺!” 进来这人留着麻花辫,长相中等。 她本来觉得自己的麻花辫挺好看的,可跟这个小妹妹的一比,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毫无亮色。 理发匠不背这锅,眼睛瞪大。 “问题还出在我身上了?你们也没提要求哇。”一把年纪的老师傅叫屈。 这些与宁柚没关系,冲理发匠招呼一声,她离开了理发店。 还没跨出店,听到那位女同志说:“师傅,我也剪头,就跟那位小同志一样的!” 宁柚:哇塞塞,不经意引领了潮流呢! 不过,那位女同志绑着辫子,理发店又不提供洗头服务,不知道剪出来会是个什么效果?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回到家属楼,宁柚带着随身物品去澡堂子洗了个澡。 再回到家时,宁家人都回来了。 家属楼各家各户都传出饭菜香,唯独自家锅都是冷的,何美丽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宁柚这是真撂杆子了。 立时胸闷气短,被气的。 懒死那个贱丫头算了! 看了眼等着吃饭的宁忠义,女人深吸一口气,麻溜的去了厨房。 宁忠义靠在沙发背上,眉心微拢,上面布满疑云。 今天上班,他总感觉有人在看他。 一扭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这几天很关键……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就在这时,宁柚回来了。 看见渣爹眉心的小山丘,她心里笑嘿嘿。 察觉到不对劲……汗流浃背了? 少女眼神一闪。 难受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宁忠义对宁柚不跟他打招呼的行为很不满,抬起眼皮,声音又沉又冷。 “喊人都不会?没教养!” 宁柚擦着湿发的手一顿,语气嘲讽中透着漫不经心,“亲妈早早没了,亲爸变后爸,家里还有个恶毒搓磨人的后妈,没教养不是正常的?” 说完,老神在在地回屋了。 宁忠义看到宁柚这个态度,目光忽的一沉。 竟是被气笑了。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何美丽在看见宁柚回来时,就起了上眼药的心。 把做饭的活交到没来得及踏入家门的宁虹手里,匆忙进屋。 宁虹:…… 何美丽进去一看,男人黑着脸,神情不悦。 主动上前替宁忠义按摩头。 轻声细语道:“又被柚柚气到了?你也是的,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她还小呢。” “小什么小,都快嫁人了还小!”宁忠义眸中泛寒。 多被宁柚气几次,他怕都能少活几年。 何美丽看出男人对宁柚彻底失去耐心,心底一阵暗喜。 “等柚柚结婚就好了。”她柔声安慰。 宁忠义城府很深,哪会看不出何美丽看不惯宁柚,但他不在乎。 只语气平平地问:“你看中哪家了?” “一个是云家的小子,那小子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他和柚柚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他们要是结婚,日子应该不会差。” 云家一般,对宁家起不了任何加成,宁忠义显然不是很满意,眉心蹙成一团。 “还有呢?”他想也不想地问。 何美丽见男人果断排除了云家,窃喜不已。 云家条件是一般,可云航那小子喜欢宁柚,宁柚嫁过去不一定会受苦,这是她不乐意见到的。 “我找了好几家呢,我这就慢慢跟你说……” 两人小声说着话,宁钰缩在边上吃小饼干,耳朵高高竖起。 何美丽连说三家,宁忠义都不是很满意。 “最后一家,我有些犹豫。”女人欲言又止,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有话就直说。”宁忠义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没什么波澜。 何美丽舔了舔唇,低头压下眼底的兴奋。 “我听说,汽轮机厂厂长的儿子正在说亲。”她不敢有所隐瞒,紧接着说了这家的情况,“这青年家世好,可是……我听说那青年脑子有点小毛病,爱逗人。” 明明就是个暴力爱打人的渣渣,愣是被她一句话包装成了逗人。 “汽轮机厂?”宁忠义眸子一深,开始琢磨起来。 虽说汽轮机厂和他所在的灯具厂同为海城大厂。 但是,哪怕放到一起,也是有先后排序的。 汽轮机厂暂胜于灯具厂。 这还不是重点,关键在于,汽轮机厂对厂里那个新项目有用,如果有这一层关系,他能借不少力。 这般想着,宁忠义开口了,“就这家,你先联系,看看对方的意思……” 话说完,起身回屋去了。 “你就放心,我保证办妥!”何美丽忙应声,脸上满是兴奋。 小贱人,我让你狂! 眼底溢出深深的恶意。 屋内,宁柚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大声密谋? 真觉得客厅没人就安全无忧了是?! 温雅当初给女儿布置屋子的时候,连锁都是亲自找的,好看是好看,可惜不耐用,被宁虹三下两下摔,报废了。 何美丽小气啦,随便给换了个插销锁。 门上留出个洞。 所以说—— 从锁孔什么看不见啊? 一清二楚好吗,听不见,说话表情总能看见。 那么明显的恶意,能滋养出八百个邪剑仙了! 宁柚鄙视完渣爹后妈,头脑风暴中,思索如何撬开宁钰的嘴。 这小子贪吃,怕是得用零食勾搭。 第13章 策反小笨蛋 宁柚余光扫到昨晚砸到自己脑门儿的泡面,勾唇。 好在还有一桶泡面。 拆开,拿出面饼,掰了一小半拿在手里。 猫腰透过锁孔瞧向外面—— 只剩宁钰这个笨蛋吃货了。 她打开门,咔咔咔吃起来。 声音传到宁钰耳边,他抬眼望去。 双目紧盯着宁柚手中的面饼,饼干忽然不香了,双腿不由自主走到宁柚面前。 “你手里的是什么?” 说着话,咕咚咽了下口水。 这要是以前,他早就上手抢了…… 可是小孩子最会趋利避害。 见到宁虹几次三番被教做人,他哪敢造次? 宁柚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小胖子,似笑非笑,“想要?” “嗯嗯嗯嗯……”宁钰疯狂点头。 “想要好办。”宁柚笑眯眯的,跟狼外婆一样,“给我说说,你爸和你妈刚才在说什么?” 宁钰脑子空空如也,除了吃还是吃,根本没仔细听爸妈的话,只能说出个大概。 看了眼宁柚手里的吃食,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想。 “……让你嫁人!”宁钰憋出几个字。 说罢,瞧了眼宁柚,见她好像不怎么满意,挠着头继续想。 突然双目骤亮,说道:“……汽轮厂……厂长……儿子……”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宁柚手里的干面饼。 宁柚笑容意味深长,看来渣爹后妈要换策略了。 小胖子说的是汽轮机厂厂长的儿子。 ……这么着急想把她嫁出去啊? 宁钰见宁柚好一会儿没给自己,急躁道:“你到底给不给我……!!” 情绪还没发泄,宁柚掰了一小块面塞到他嘴里。 宁钰咔咔咬碎,好吃到眯眼。 嗷! 嗷嗷嗷嗷! 怎么这么好吃。 一小块面,即便他咀嚼地再慢,也有吞咽的时候。 宁钰馋得不行,口水都要往下滋儿了,眼睛盯着宁柚手中剩下的面不松。 “我还要!!” “还想要啊?”宁柚笑意加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拿什么换呢?” “你知道的,我跟你可没有什么姐弟情分,给你尝的那一小块是你帮我打探消息的谢礼,想要更多的话,你得有东西交换啊,不然我为什么给你呢?” “交换?”宁钰嘟囔着,脑子转的很快,“我拿饼干跟你换!” 饼干他吃腻了,就想吃这个酥脆的面饼。 宁柚摇摇头,“我不喜欢饼干。” 估摸着何美丽和宁虹快做好饭了,为免惊动她们,她对宁钰说:“你可以慢慢想!” “不过,要是有人知道我们的交易,这交易就算作废……” “我不说!我谁也不说!”宁钰一口应下,“你别吃了我的面饼!” 宁柚:……还不是你的呢。 “好。” 应下后,她关上房门。 希望这小子能给力点儿,关于宁澹的下落,关于温外公留下的东西,只要能提供些线索就好! 宁柚才关上门,就听见宁虹问:“宁钰,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该吃饭了!” 宁钰正在绞尽脑汁想能用什么消息换面饼,猝然被宁虹打断,气得瞪她。 “你管我!” …… 宁忠义、何美丽、宁虹和宁钰一家四口吃着饭,谁也没想着喊宁柚一声。 宁柚在国营饭店吃了碗肉丝面才回来,并不稀罕他们喊。 心里惦记着宁澹的事,她歇了一会儿,出房门打算去隔壁。 听到开门声,正在收拾碗筷的宁虹垮起个批脸,朝天翻白眼。 待看见这个继妹与平日判若两人,将瞥到房顶的眼珠子扒拉下来,瞧着宁柚。 “……你剪头发了!” 觉得宁柚的发型怪好看的,她看了一眼又一眼。 根本停不下来。 恨不得把宁柚的脑袋摘下来,缝到自己脖子上。 虽然她不想夸,但是……真的好好看啊! 宁柚眼皮都没抬一下,当她是透明人。 宁虹哼一声,客厅没人她不敢找人间歇性发疯的宁柚,小声逼逼赖赖,“有什么了不起的,当谁不知道去哪里剪一样。” 她今年都快二十了,早到了结婚的年龄。 看见宁柚只是剪个头,就好看成这样,当场心动。 也不午休了,拿上小钱包,兴致勃勃地出门。 临走前,还留下一句,“哼,你等着瞧!” 宁柚:……我瞧什么瞧,别自己给自己加戏啊喂。 …… 宁柚拎着红糖来到周家。 门打开,是一个中年妇人。 这人见到她时,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不喜,客气又疏离地问:“小柚子啊,你这是有事?” 宁柚脸上笑意变淡,只流于表面,“我来找大娘……” 妇人正想说没在,周婶子精神的声音传出。 “是谁啊?” 妇人假笑敛起,让开身,“是小柚子。” “先进屋。”这话是对宁柚说的。 宁柚看出眼前妇人对自己的不喜,虽不知道原因,却也没感觉。 周婶子很高兴,匆匆出来了,见到宁柚满脸笑。 “小柚子来了,快坐,你都多少年没上大娘家来了。”拉着宁柚坐下,边又吩咐儿媳妇,“老大家的,给小柚子冲碗麦乳精!” 宁柚忙道:“不用了大娘,我就是来谢谢您……” 周婶子打断她,“怎么不用?我看用!你都几年没来大娘这里了,喝碗麦乳精怎么了?还跟大娘客气。” 她热情极了,看着宁柚的目光也满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让宁柚不好再拒绝。 “那就谢谢大娘和婶子了。”宁柚笑着道谢。 周婶子看见她来还带着东西,脸上笑意更加真诚,“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东西?” 她倒不是稀罕这点东西,就是高兴小柚子这姑娘不似宁家人,而是像温雅同志,大方、知礼、通透…… 宁柚嘴角噙着笑,“大娘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带谢礼上门是应该的,只是一点儿红糖,希望大娘别嫌弃。” “我嫌弃什么啊嫌弃,大娘替我们小柚子高兴,这些年看你忍气吞声的,大娘心里着急啊,你现在终于知道反抗了,大娘高兴。”周婶子抓着宁柚带着茧子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我们小柚子受委屈了……” 狗日的宁忠义何美丽,早晚得遭报应! 宁柚有些不自在,于是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大娘,我想跟您打听一件事……” 第14章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啥事你说?”周婶子爽快地问。 宁柚打直球,“我想问问我妈妈的事。” 问话时,她注意着周婶子的反应。 明显看见对方目光一闪,略有为难。 宁柚心中好奇,面上浮现出失落。 鸦羽般的眼睫轻颤,在奶白的脸上覆着一层淡影。 “不能说吗?” “我记得有一天放学回来后,就没见过我妈妈了,宁忠义说我妈妈死了,我妈妈真的死了吗?” 周婶子想到往事,一瞬恍惚。 待看到小柚子想打破砂锅又恐为难自己的可怜眼神,轻叹:“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也大了……瞒着你不一定是好事。” 宁柚眉眼沉静,一副认真倾听状。 周婶子:“你妈妈生下你弟弟后,身子一直不好,那会儿你外公又出了事,你爸他……” 提到宁忠义,她摇着头叹气。 “你妈具体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 “她是在医院没的,我们听说消息过去的时候,你妈住的那间病房都烧黑了,里面有一具尸体。” “后来,你爸找人匆匆把你妈埋到郊外,不到一个月娶了何美丽。” 那会儿温雅身份尴尬,没人提出异议。 只是后来啊,一想起这事,她们这些知情人就觉得心中悲凉,为温同志。 宁柚敛目,看不出情绪。 周婶子心有不忍,温声安慰:“孩子,你妈命苦,没嫁个好男人,你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别想着以前的事了,凡事往前看。” 若是站在小宁柚的立场上,她一个没有依靠的姑娘,往前看野蛮生长才是她该做的。 周婶子这一番话字句都是为她。 可,如今小宁柚身体里的人是,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宁柚,是非对错她心中自知。 不替小宁柚出一口气,她余生难安。 这些话跟外人就说不着了。 宁柚点点头,“我受教了,谢谢大娘。” 原来温雅是死于火场? 记忆中,温家的独女是个爱美且爱干净的人啊,怕是谁也想不到她会以这样的结局结束一生…… 宁柚也没忽略周婶子的欲言又止,背后肯定还有更糟心的事,且大概率和宁忠义有关系。 不着急。 她多的是时间,慢慢查! 总之,不毁了宁家,她誓不罢休。 宁柚若有所思,长长的眼睫耷垂下,让人看不出神情。 少女满身清寒,仿佛十丈软红,无一能慰她。周婶子胸口微哽,不免想到小柚子的弟弟。 宁家那一家人啊,有不如没有。 要是这孩子在,他跟小柚子一母同胞,两人也能相互依靠。 “大娘,您知道我弟弟的消息吗?”宁柚压下心中情绪,又问。 “你弟弟?”周婶子惊愕,没想到她才想到那个孩子,小柚子就问到她弟弟了。 是巧合吗? 是不是,周婶子都没心思深究。 她反问:“怎么突然问起你弟弟的事?” 宁柚早想好了说辞,苦笑一声,说:“不是突然,我一直记得我弟弟。 以前我连自己都顾不上,不敢多打听我弟弟的消息。 现在我立起来了,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闻言,周婶子靠脑补实现自我攻略。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小柚子冷不丁儿改了性子,原因在这里啊。 小姑娘心里压了多少苦啊。 宁柚:您别给自己加戏,没这回事。 “你有心了。”周婶子感慨地说。 这孩子随温家,一点不像宁家人寡情寡意。 “你弟弟的消息我还真是不知道,那会儿我有事回老家去了,等回来就听说你弟弟……” 宁柚希望她再想想,目光期待地问:“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周婶子仔细回忆着,什么也没想起来,她摇摇头,“对不起啊,我想不起来。” 宁柚心冷得像杀了十年的鱼。 周婶子不忍心打碎小姑娘的希望,说道:“你先别急,大娘给你打听一下,我是不知道,但总归有人知道,别急啊。” 柳暗花明。 宁柚脸上写满感激,“那就麻烦大娘了。” “你放心,只要有人知道线索,大娘一定替你打听出来。”周婶子自信地说。 打听个事嘛,这个面子街坊们还是愿意给她的。 得了句准话,宁柚离开周家,回了家。 一推门,直接被宁虹的新发型雷的目光涣散。 “咳!!” 宁柚被没来得及吞咽的口水,呛了一下。 e,这好看吗? 宁虹本来脸就颧骨宽,两侧咬肌大,头大脸大,是标准的大脸盆。 剪了齐肩发后,衬着她的脸盆子越发大了。 她还相当没有自知之明,往头发上抹了不少发油…… 让那头本就长得潦草的头发紧贴头皮。 浑身上下好像掺着大地的芬芳。 相当辣目!! 宁虹看到宁柚震惊的脸,以为她被自己美到了,心里很得意。 “哼!!” 从鼻子发出一道哼声,宁虹撩了下没撩起来的齐肩发,扭头去厨房了。 宁柚:“……” 突然间无比赞同一句话——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深以为然。 就在这时,何美丽走出房间。 宁虹马上显摆起自己的新发型。 “妈,你看我这个发型怎么样?” 何美丽抬眼,一眼下去,愣在原地,失去声音。 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夸赞的话死活说不出口。 “……怎么突然想起剪头发了?” “想剪就剪了啊。”宁虹随口说道,“好看吗?” 何美丽眼睛受不住,忙收回视线,“你觉得好看吗?” “我觉得挺好看的!我们单位今天下午要组织看电影,我就这么去……”宁虹一脸美滋滋的。 恨不得拿张镜子时时照着。 她在皮革厂上班,是临时工,一个月不到二十块的工资,算是很不错的工作了。 何美丽看着宁虹跟她那个死鬼爹越长越像的大饼脸,嘴角一抽。 “把发油洗了,清清爽爽地去!” “不!”宁虹不同意,“我用了一半头油,贵着呢。” 何美丽没办法,无语地说:“随你。” 咚!咚!咚! 就在这时,宁家的门被敲响了。 “去开门,看看是谁?”何美丽使唤道。 宁虹出去开了门,看到外面是三个不认识的人,“你们找谁?” 第15章 给你找了一份工作 三人像是一家三口。 中年男人一身军装,气势凛然、锋芒毕露。 女人眉眼不错,皮肤却略显粗糙,眼底时有精光闪过。 最后一人,年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意气风发,眉眼间透出桀骜之气。 “我们是温雅的朋友,来看看宁柚。”女人淡淡道。 宁虹脑子卡壳,愣在原地。 温雅是谁,她知道,可是……温雅也有朋友的吗? “不请我们进去?”女人再次开口。 她语气轻柔,目光却透出强势。 宁虹身体一僵,下意识让开位置。 邵雨进屋,身后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跟上。 宁虹恼怒。 一抬眼看到青年痞帅的脸,心头小鹿撞啊撞,脸颊温度上升。 “你是谁?” 楚谨个子随亲爹,将近一米八,居高临下地睨着宁虹,看到她油腻的发顶。 忙闭上眼。 “妈呀,什么玩意儿!我的眼睛,不洗没法用了!” 宁虹羞答答的表情僵住,不可思议道:“你,你是在说我?” “不然呢。”楚谨无语地说,瞥见对方脑袋上的油,受不了地又移开眼。 宁虹第九次对男同志表达喜欢被拒,气得眼睛冒泪花。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简直太过分啦~” 面对着帅哥,声音都夹了起来。 她本来就不清爽,再一夹,好像妖怪附体。 楚谨一脸惊恐,脚像装着滑轮迅速后退,直至躲到亲爸背后,“爸,有妖怪!” “胡说八道!”楚天青斥道,这封建迷信的话是能随便说的? 楚谨心领神会,轻拍嘴巴,正色道:“我跟宁家妹妹闹着玩儿呢。妹妹,你不会跟我计较的,对?” 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宁虹。 宁虹醉在这一句妹妹中,迷迷糊糊说:“啊,对,我不跟你计较。” 楚谨笑了下,疯狂散发魅力。 宁虹又飘了。 楚天青:……这小子,没个正形儿! 给楚谨一记警告的眼神,他问宁虹:“柚柚在吗?” 楚天青是上交给国家的人,手上见过不少血,注视着人时,有种极大的压迫感。 宁虹站直身体,老老实实说:“在屋里呢,我叫她出来。” 说完,一阵风似的逃到宁柚房间门口,砰砰砰敲起门。 “宁柚,有人找你!” 彼时,宁柚正在屋里整理原主的书。 在看见床底下这些书时,她还当是宁虹的。 稍微一翻,才发现是小宁柚的。 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这些书是宁虹抢去的。 宁虹没来宁家前就处处嫉恨小宁柚,来了之后以夺去小宁柚所有珍视的东西为乐。 连书都没放过。 看着书上细致的笔记,宁柚唏嘘不已。 好可惜…… 但凡大学正常招生,小姑娘也不至于一直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受罪。 宁虹看书头疼,抢了小宁柚的书也不看,随手塞到床底下,好些书都发黄了。 宁柚一本一本清理着,从其中一本里面找到几张纸。 是原主的高中毕业证。 小姑娘心里很有成算,用塑料袋裹着,证没变黄。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宁虹高亢的声音。 “宁柚,别装死,赶紧出来,有人找你!” 有人找她? 宁柚想不到会有什么找自己,起身,开了门。 忽略宁虹,看向楚家人,眼神陌生。 “你们是?” 宁柚剪完头发是精神了些,只是身形依然纤弱,站在那里小小一只,一阵风儿都能把她吹跑。 这也是她暂时还没与宁家撕破脸的根本原因,宁家人狠毒没底线,没有十全的把握,她不会轻举妄动。 等她恢复些武力值再说! 近距离看宁柚,小姑娘更瘦,楚天青一颗受钢铁磨炼的心霍然裂开口子,针刺般难受。 “柚柚不记得天青叔了?”怕吓到小姑娘,他敛起浑身气势,声音都温和了几个度。 天青叔……? 宁柚在脑海儿狂想这人是谁,然后知道了。 ——和温雅一起长大的发小,一心报国,几年前去建设海岛的解放军叔叔。 “是您啊,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宁柚礼貌颔首,出了房门,给客人倒水。 家里的茶叶、红白糖都没她的份儿,只有白开水。 楚谨见宁虹干杵在那里,忒影响他们说话,疏离地笑着,“能请你腾个地方吗?我们想和柚柚单独聊聊!” 说到单独这字眼,明显加重了语气。 宁虹:……她又不占什么地方,再说,这是她家? “快一点了啊。”宁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闻言,宁虹表情碎开,拔腿就跑。 楚谨冲宁柚竖起大拇指,“聪明!” 宁柚微微一笑,没说话。 楚谨疏懒地挑了下眉峰,啧了声,不满道:“这才几年就认不出我们了,真够无情的……” 觉得自己给小柚子台阶下了,她该顺着下来啦。 他招招手,敞开怀抱。 “你谨哥哥回来了,还不赶紧过来给我一个欢迎的拥抱?” 流里流气的。 要不是他那张脸长得不错,也能招架住那表情,就要滋儿油了。 “小胖墩子,你变瘦了好多……与以前相比,变化还是蛮大的。”宁柚语气淡淡。 给油腻男会心一击。 楚谨瞬间跳脚,嗓音劈出新高度,“宁柚柚!!” 再不复刚才装逼的淡定。 “哎!咋啦?”宁柚无辜道。 楚谨这么一闹,双方陌生好几年的隔阂渐消。 楚天青眼底泛开不易察觉的笑,这小子说的不错,他来确实有点用。 “柚柚,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宁柚摇摇头,“天青叔把自己上交给国家,有许多身不由己,您还惦记着我,我很高兴。” 柚柚和温雅一样善解人意啊,楚天青心中微涩,说道:“柚柚,叔给你找了一份工作,到时候你住厂里,就别回这个家了,你觉得怎么样?” 邵雨眼里闪过意外。 楚同志一向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什么时候跟人有商有量了? 宁柚心中早有计较。 她根本没打算留在海城。 宁家在海城势大,做事也阴损,尤其是宁忠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搅乱了渣爹求之不得的好事,老宁岂会轻易放过她? 最重要的是—— 各地粮食欠收的影响虽然还没爆出来,但已可见苗头。 大城市好是好,到时候粮少人多,想也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不如下乡。 过几年再想办法回来。 宁柚有感觉,眼下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第16章 我外公…… “谢谢天青叔。”宁柚看出楚天青真心为自己着想,笑着道谢。 下一瞬,出声拒绝了,“不过不用了,我有别的打算。” 楚家三人惊讶不已。 她知不知道一份工作意味着什么? 铁饭碗啊! 吃商品粮啊! 楚天青皱眉,“柚柚,替你安排工作不难,你别害怕麻烦我。 我和你妈妈一起长大,我在心里把你当女儿,这么多年没照顾到你,我已经辜负你外公的嘱托了,你别拒绝,行吗?” 不知听到了什么敏感的字眼,邵雨心忽的一窒,笑容不那么自然。 宁柚没注意女人的情绪波动,看着楚天青说:“我知道。也相信天青叔是真的想帮我,可是我真的有打算了,要辜负您的好意了,抱歉。” 楚天青从她眼睛看到和温雅一模一样的坚定,眼中出现复杂。 “……好,要是有困难你就去找我。” 问宁柚要一张纸,将楚家的地址写在上面。 “能给你撑腰的人回来了,以后遇到欺负别忍着,打回去,打出问题来叔负责。” 他今天上门就是来给小姑娘撑腰来了。 他要告诉宁家人,宁柚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他们打压虐待的小可怜了! 宁柚开口说话的语气淡定且礼貌,“我记住了,谢谢天青叔。” 楚天青目光温和。 这一幕,让邵雨不由皱眉。 说心里话,她并不想家里和宁柚关系太近…… 宁柚收起纸条,看着楚天青问了个问题:“天青叔,你之前提到我外公,你知道我外公在哪里吗?” 楚天青还没说话,邵雨先变了脸色,严厉地说:“柚柚,这可不是你能打听的?” “那什么是我能问的?”宁柚柔柔反问。 径自不留缝隙地说下去,“我想知道我外公的消息,这有错吗?” “即便我外公是受教育的人,但是,上面没说……受教育的人不能有亲人?” 她眼睛漆黑澄澈,如同一面镜子,能照出人心的阴暗面。 邵雨只觉得自己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无处遁形,不着痕迹地回避。 尴尬地描补:“我不是这个意思,外面形势多严峻你也应该知道,你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 宁柚笑了,“可是这里没有外人不是吗,再说我的声音也不大。” 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不想她提外公。 是错觉吗? 可是为什么呢? 楚天青也觉得媳妇儿过于敏感了,眼底浮现出不明显的探究。 他怎么觉得媳妇儿哪里怪怪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也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只待时机一到,所有疑惑都能解开。 楚谨打着圆场,“柚柚你别多想,我妈被外面那些疯子吓得风声鹤唳了,大方漂亮的小柚子就别计较啦,嗯?” 邵雨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让丈夫起疑了,忙顺着梯子下来,一脸苦笑。 “……我确实是被吓到了,对不住啊柚柚,我刚才声音有点大。” “没事,邵姨也是好意。”宁柚面上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笑笑。 楚谨:……搞不懂女人。 宁柚没在意邵雨的古怪,是人是妖,时间长了,自会露出尾巴。 当务之急是,打听外公的消息。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楚天青摇头,“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去海岛待了几年,再回来什么都变了,只知道你外公尚在人世。” 当年他们一行多人为温家奔走,可惜没什么用。 只来得及为温叔打点一番,确保温叔无性命之忧。 宁柚展颜一笑,“人还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有相见的那天。” 楚天青:“是!” 浮云蔽白日,只需风来,白日便能见天光。 照千树、抚万花。 - 楚家人离开后,路上都还在说着宁家的事。 楚谨把手指捏出声响,愤愤地说:“爸,小柚子变了很多,跟我这个一起长大的哥哥都不亲了,肯定受了不少苦。 咱们现在回来了,以后得多来看看她,别再让她被那家人欺负了!” 热血少年,最是正义凛然。 平日都看不惯不平事,看到幼时的小伙伴受了罪,更是不能忍! 楚天青表示赞同,“儿子说的不错!你比柚柚年长,她叫一声哥,你要负起当哥的责任,别再让人欺负了她。” 楚谨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爸你放心,我会的。” 邵雨见他们父子一心为宁柚着想,垂下的眼睛闪过一抹暗沉。 再抬头时,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你们说的对……” 不想再说宁家的事,邵雨问起楚天青工作的事。 “你们厂的那个事,人员定下了吗?” 红外探照灯可用于坦克,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上面很重视。 邵雨很上心。 楚天青不习惯与妻子说工作上的事,便随口道:“这事有领导决定,我们听从安排就行了!” 楚谨想得开,还凑到他爸跟前,挤眉弄眼地调侃。 “爸,你就不怕跟以前一样,再把你发配到不毛之地?” 楚天青拍了下儿子的脑袋,严肃道:“有什么怕的,在哪里不是为国家建设做贡献?你这种思想要不得。” 楚谨看父亲当真了,一脸正色。 “我知道,我就是说笑呢,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嘛,我懂~” 邵雨心里烦躁得很。 就你们父子高尚,就我没大局? 低头看向粗糙的手,她满心苦涩。 也不知道当初…… 不,值得的! 至少她还活得好好的,丈夫疼爱、儿子懂事,不似温雅佳人薄命,香消玉殒。 楚天青见妻子低着头,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工作,心里有些愧疚。 拉住邵雨的手,感觉到女人指尖的粗糙,下意识摩挲一下,愧疚越深。 邵雨不想让丈夫看到自己的丑样,想抽开手,待看到楚天青眼底的心疼时就没动。 “抱歉!你放心,要是再去艰难的地方,我一个人去,你留下照顾儿子。”楚天青说道。 邵雨在海岛待怕了,就没说拒绝的话,“再说。” 到底在大庭广众,楚天青很快松开手。 “先不说这些,我才刚回来不久,哪会再被派出去,别担心。”他安慰道。 邵雨笑得有些勉强。 这道理她知道。 天青大概率是要留在海城的。 但这还不够。 她受了好几年的苦,变得这样苍老,盼着丈夫飞黄腾达不过分?! 第17章 红灯笼 下午。 宁家人都回到家。 得知楚天青上门,宁忠义满心厌恶,质问宁柚:“宁柚,楚天青来干什么?” 宁柚声音是与生俱来的清软,态度却很刚,“关你什么事!” 宁忠义啪得拍了下桌子,“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爸!” “现在想起你是我爸了?”宁柚眼神讥讽,“我饿肚子的时候你咋没想起,我被宁虹和她妈欺负的时候你咋没想起,我苦哈哈给你们一家当牛做马你咋没想起?” “现在想起来了?晚了!” 宁忠义被这个桀骜不驯的死丫头气得脑壳疼,“晚什么晚!我是你爸,什么时候管教你都不晚!” 爹味十足。 宁柚嘴角嘲讽地一勾,“你爱咋咋!我要是听你一句废话算我输!” 说罢,撂脸子回屋。 宁忠义气得要吸氧。 连骂两声: “不孝女!” “不孝女!” 要不是担心赔钱货坏了他的好事,他今天非得让她感受感受父爱的沉重。 何美丽巴不得他们父女感情再糟糕些,嘴上心口不一地柔声安慰:“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柚柚对你有误会,等她有孩子就知道为人父母有多难了。” “你先回屋休息,饭做好我喊你。” 宁忠义憋闷得不行,转身回屋。 宁虹去参加联谊了,这会儿还没到家。 宁钰见没人了,眼睛滴溜溜转一圈,鬼鬼祟祟敲响了宁柚的房门。 “喵~~喵~~” 宁柚听到这一声,嘴角抽搐。 这么蠢的法子,也只有何美丽生的崽能想到…… 她打开房门。 宁钰左顾右盼,小耗子一样地溜进宁柚的房间。 “我想好用什么换你的面饼了!你说话算话吗?”宁钰看着宁柚,小小的眼睛透着清澈的愚蠢。 “当然算话。”宁柚回答。 宁钰捂住嘴嘿嘿笑两声。 反应过来自己犯蠢了,忙摆出严肃的表情。 宁柚:……得亏她没厌蠢症,不然这小子早圆润的滚出她的视线了! “你打算用什么东西交换?”她顿了顿,补充一句,“要是没什么价值,我可不换。” 宁钰急了,忙说:“肯定有价值!” 宁柚笑了下,“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说的算,是我说了算,懂吗?” 对上她微嘲的目光,宁钰气红了脸,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我说的秘密肯定有价值!” “爸爸老去红灯笼那里,不让我跟,还凶我……!” 宁柚来精神了,面上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就这啊,什么红灯笼?” 红灯区? 这会儿没这种地方? 有流氓罪来着! 红灯笼是宁钰心里最大的秘密,还以为能换好多好多的干面饼,没想到宁柚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瞬间蔫儿了。 宁柚:……你猜错了,我超感兴趣哒! 宁钰不知道啊,还努力说服着宁柚,想换两口干面饼吃。 “真真的!”他努力把眼睛掰大,试图让宁柚相信自己,“我见过好几次!” 想起被爸爸抓到时,宁忠义阴狠冰冷的眼神,他圆圆的身体轻抖。 “那是爸爸第一次凶我,我记得可清楚了!他还警告我,说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他去过那里,不然就把我卖给人贩子!” 说到这里,小肥脸满是委屈。 “我都说了,你快给我面饼!”宁钰只惦记着吃。 “急什么。”宁柚睨着他,“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宁钰为了一口吃的拼了小命儿,着急道:“我没说假话!红灯笼就在收废品的那里!” 宁柚心中有数了,“好。” 故作嫌弃地说:“这消息对我没多大用处,但是,看你这么眼巴巴的,给你一口。” 宁钰都想躺地上闹腾了,听到她后面的话,转悲为喜,眦着牙笑。 不怎么值钱的样子。 一口就一口,有的吃就好! 宁柚取了巴掌大一块方便面给他,“呶,你的奖励,在这里吃完!不然以后就没有了!” 宁钰本来还想慢慢吃呢,听见这话一脸不高兴。 但他不敢闹腾。 宁柚太凶了,她打人不用手,用棒槌啊…… 站在墙角吃完,抹干净嘴巴,宁钰乖乖问:“我能走了吗?” 宁柚摆手。 可赶紧的。 宁钰将门开了道缝儿,小眼睛探了探,发现外面没人,溜了出去。 宁柚:……瞧着业务很熟练的样子!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出哭声。 宁柚体内华人爱看热闹的dna瞬间觉醒。 出了房门。 宁虹坐在沙发哭,委屈的像个孩儿。 那眼睛肿的嘞,有鸡蛋那么大了。 配着那个油腻的发型,又可怜又好笑。 何美丽端着饭菜进来,见到她哭成球样儿,问到:“又怎么了,不是去参加联谊会了吗,不顺利?” 她一问,宁虹哭声顿了下,哭的更大声。 “呜呜呜……妈,那些人太过分了!” “他们一个个都眼瞎,没夸我变好看就算了,还说……还说我比厂里的机器都油,太欺负人了!” 噗嗤! 谁笑了。 哦,是抱胸倚着墙看戏的宁柚。 “皮革厂的同志们都挺有眼光的嘛。” 宁虹伤心欲绝,嘴里发出尖锐的爆鸣,“妈,你管管宁柚,她也笑话我!” 宁忠义在屋里都能听见她的声音,让本就烦躁的心雪上加霜。 冷着脸出来,没了吃饭的心情,摔门离开。 “老宁?”何美丽喊了声。 回应她的是冰冷的关门声。 这声响,像无声的巴掌甩到何美丽这个当家人脸上。 女人神色一僵,脸色黑的不忍直视。 也彻底对宁虹没了耐心。 “宁虹,你能不能安分几天?” “你一定要拆散这个家才安心吗?” 宁虹被宁忠义那个摔门吓得瞬间没了哭音,无措地站在原地。 何美丽的话,让她心中委屈汩汩涌出。 弱弱地说:“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宁柚……噗!! 这个继姐,似乎有些好笑在身上。 … 邵雨在见过宁柚后,心神久久难安。 睡到半夜,被噩梦惊醒。 看了身侧打着鼾的男人,轻手轻脚撩起被子,起身,来到书房。 黑暗中坐了许久。 女人拉开灯,打开锁着的抽屉,取出一本带锁的笔记本。 粗糙干裂的手触摸着本子边缘,目光幽幽,迟迟没打开。 第18章 弟弟的下落 良久。 邵雨恍然回神,打开笔记本。 翻了几页,两页纸之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 宁柚要是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张纸很眼熟。 这纸的颜色、纹理,乃至字迹,和小宁柚黏在两张纸之间的遗嘱一模一样。 “温雅……”邵雨动了动唇,无声道。 你可真幸福,幸福的让人嫉妒。 - 周婶子答应宁柚去打听她弟弟的事,一早就出去串门儿。 与好些个老姐们儿、大妹子聊完八卦,带着满满的一箩筐情报来找宁柚。 宁柚把人带到自己的屋子,冲了麦乳精。 原主营养不良,个子不到一米六,瘦的跟小鸡崽一样。 再不补补,来不及了。 宁柚舍得给为自己花钱,买了好些补身体的。 不然。 ……以后她要是谈个一米八几的对象,想唧一口都够不着!(?_?) 周婶子嗔笑,“冲什么麦乳精,这样好的东西你给自己留着,大娘能缺一口麦乳精喝,你几个叔给我买啦。” “叔叔孝顺是叔叔的事,我的心意是我的。”宁柚笑容甜甜的。 周婶子眉开眼笑,环视着屋子,压低声音,好奇地打听:“怎么把这屋子抢回来的?宁虹能愿意?” 宁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发疯揍了她一顿,她再没敢闹腾。” 她偶尔会eo,但发疯才是主人格! 谁敢惹她,拳头伺候。 周婶子惊讶地瞪大眼睛,“哦呦,小柚子你还敢打人的啦?” 宁柚:……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还没说话,周婶子狠狠夸她。 “做的对!人善被人欺,要是你一直这么厉害,也不至于吃那么些苦!” “以后也要知道反击,晓得不啦?” 宁柚一脸受教地点头,“知道了。” 周婶子满意点头,跟她说起打听到的事。 “我打听到你弟弟的消息了。” 宁柚微微一愣,脸上出现激动之色,“真的吗,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还得是大娘您出马,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蛋蛋的下落。” 毫不吝啬说好话,满足邻居大娘的情绪价值。 少女双目绽出期待的光,问道:“大娘,我弟弟在哪儿,他还好吗?” 周婶子拍拍宁柚的肩,安抚她的情绪,“你弟弟好不好……这得你去亲自去看。” 她想啊,澹澹的处境怕是不比他姐姐好多少。 “嗯,这我知道,我弟弟在哪里?”宁柚神色着急。 急才对。 不急才有问题。 周婶子说:“我打听到,你弟弟丢的前几天,一个据说是你爸的远房亲戚的人曾出现过,你弟弟走后,他就没再出现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人有问题。” “我爸的远房亲戚?”宁柚一脸困惑。 周婶子像才想起什么,拍了下额头,“看我这脑子,是我没说清楚。” “我说的你爸的远房亲戚,是你亲爷奶那边的人……” 亲、爷、奶? 还有后的不成。 宁柚急急调出原主的记忆。 然后,一脸复杂。 人家是真假千金,老宁家是……真假少爷? 怪赶时髦的嘞! 所以说,如今海城这边势大的宁家,是宁忠义跪舔的养父母家,与宁忠义有血缘关系的……在那遥远的远方? 宁忠义不止对亲生孩子狠,对亲爹娘一样狠啊。 亲爹啊,亲娘啊,说不要就不要啦。 论起狼心狗肺,还得是宁工! 宁柚情绪好多,语言又有限。 只想问一句—— 世界之大,就没老宁在意的东西吗? 周婶子好像福尔摩斯附体,认真地分析。 “你也知道,咱们这块住的都是灯具厂的人,多只苍蝇都能被揪出来,更何况出现个活生生的人,那自然逃不过我们眼睛的啦,所以说,猫腻肯定在这人身上。” 宁柚:……哈?大娘您是不是忘了,您那会儿没在瓜田! 看见周婶子分析的热情高涨,宁柚没扫兴。 认真地配合:“大娘说的有道理,我也这么觉得。” “是是!”周婶子有些得意,下巴高高抬起,神神秘秘地说:“你大娘我以前年轻那会儿也是个爱时髦的女郎,看过的侦探小说不要太多,这些……洒洒水啦。” 现在乱七八糟的书都被烧光啦,孩子们想看也看不着喽。 她眼底闪过可惜。 宁柚配合地夸赞,“大娘现在也是时髦的女郎。” 周婶子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张嘴啊……” “以前我们还担心你老不说话,会影响你以后工作,你如今这样很好,厉害点儿才不会被人欺负。” 宁柚:……她要是受欺负,才对不起多年阿飘的身份! “小柚子,你打算怎么做?”周婶子替她发愁。 宁柚不怎么发愁,她早就想好下乡,知道蛋蛋的下落,只需把下乡地点安排到老宁家。 这话不能直说。 说了怕是会出现变故。 宁柚破碎一笑,眸底覆上淡淡的忧色,“会有办法的。” “你别急,我也想想……”周婶子拧眉道。 话虽这么说的,她心里清楚,此事她帮不上忙。 要找一个丢好几年的人不是容易的事。 宁柚摇摇头,认真道:“这事我自己想办法,就不劳烦大娘了。” “您已经帮我够多了……找人不是小事,您别再费心了,要是累坏你,顺安叔他们要记恨我了。” “他们敢!”周婶子说。 对上小姑娘坚定的目光,又叹气道:“好,那你自己找,有难处别忘了找大娘。” 宁柚表示自己是脱敏社畜,不会对别人画的饼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礼貌勾唇颔首,表示知道了。 送走周婶子后,宁柚只想静静地蹲在角落点一根烟。 做人真心累。 知道了蛋蛋的消息,接下来要搞清楚红灯笼的事。 想到就做,宁柚出了门。 废品回收站离灯具厂的家属楼并不近,好在路都是打通的,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来到这里,人少了很多,房屋也没市区那么气派。 “红灯笼,红灯笼……红灯笼在哪里?”宁柚嘀咕着,四处打量。 眼睛睁的再大,都没看见一个灯笼毛。 宁钰不会斗胆骗她? 第19章 鬼屋 宁柚眯着眼睛思索。 想到那小胖子外强中干的模样,这个念头在脑海消失。 走着走着,少女走到了废品回收站。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土墙围成的院子。 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废品回收站”。 里面靠墙的地方搭满了棚子,下面满满当当都是东西。 院子里,有个老人在整理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扭头。 看到宁柚愣了下,他说道:“小同志来这里干什么,没事去别地儿玩儿,这里乱的很。” “不乱,分的很有条理,爷爷工作真细心。”宁柚认真道。 眼前的少女,眸光沉静,浸润着柔和的月色一般。 任谁被肯定了工作都高兴,老人脸上出现笑。 宁柚趁热打铁问:“爷爷,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这会儿的人没那么多心眼,都很热心,老爷子一边忙活,一边说:“啥事,我要是知道就告诉你,要是不知道就帮不上忙啦。” 宁柚上前帮忙,把老爷子打包好的东西放到棚子下面。 手上不闲着,问道:“我想打听下,离这里不远的那个院子是谁家的?” 她来时有注意观察这条街的房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居住的痕迹。 就一家,看着破败没人气儿,似乎许久无人住。 墙上只差一个大大的拆。 老人动作微滞,静默一瞬,才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地方不好,离那里远点儿。” 宁柚突然兴奋,“那里不会是什么鬼屋?” 老人:……不是,你激动些什么? “是!怕了没有?” 宁柚心跳有点快。 阿飘见阿飘,两眼泪汪汪啊,她怕什么? 亲人,都是亲人! “还好。”宁柚怕自己表现的不合时宜吓到老爷子,斟酌着用语。 脸上却是一点怕意都没有。 老爷子定定地看她几秒,干脆坐下,端着奋斗搪瓷杯,一副故事很长,你听我慢慢讲来的模样。 宁柚猫猫坐姿,认真听讲。 然后知道了那座院子的事。 很简单,里面死过人,而且据说晚上总传出女人的哭声,期间伴随几声猫叫,让人头皮发麻,恨不得四条腿都用上,离那地方远远的。 “小同志啊,离那地方远点儿,什么都好奇对你没好事。”老人语重心长地说。 那个地方,邪门儿啊。 宁柚:“我惜命,不会作死涉险的。” “那就好。”老人家说着话,放下搪瓷缸,继续干活。 宁柚沉默帮忙,金乌西沉时才停下。 天色渐暗,路上行人二三,夕阳余晖落在树桠,心都静了。 老人讲的那个离奇故事潮涌般在脑海冒出,有些瘆人。 好在宁柚胆子奇大,眼睛不断往传说中的凶宅瞅。 改天来探探! … 宁虹连做几天家务,怨念积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见宁柚没回来,眼珠子一转,从里面反锁了门。 拍拍手,跟打了胜仗一样的得意回屋。 听说今晚有雨,宁柚你就在楼道睡一晚,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没爸没妈的贱种,还想睡床?想着! 做完一切,想回原来的屋子住,可,宁柚用了两把锁,一把她都撬不开。 宁虹气得要死,对着门踹了好几脚,这才骂骂咧咧的回杂物间。 等宁柚回到宁家,伸手推门,纹丝不动。 用了些力,依然没动。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大聪明又皮痒了呗。 扭头到隔壁借了工具,一通捣鼓,传出阵阵声响。 宁虹正巧出来倒水,听见声响她动作顿了下,眼睛一亮,鬼鬼祟祟走到门口。 就在这时…… 一声咔!! 锁掉在地上。 门空了个洞。 徐徐打开。 一个人影儿静默无声地站在她面前。 “好看吗?”宁柚举着拆锁工具,歪了下脑袋,声音轻柔地问。 噼啪! 外面忽然一道闪电。 映着宁柚脸上诡谲的笑,宁虹身体僵如木桩,脸色惨白,嘴里发出短促的尖叫,扭头就跑。 跑的急了,啪唧摔地上,鼻子一酸,冒出几滴血。 没敢擦,忙爬起来继续跑。 跑到杂物间,砰的关上门。 拉开被子,蒙住头,整个人抖成筛子。 宁柚:……又怂又作! 外面电闪雷鸣,开始下雨。 檐外秋雨时落,楼宇掩于烟雨迷蒙中,有湿意,也有诗意。 风吹进来,宁柚打了个寒颤。 一场雨一场寒,该置办棉衣了。 没管被风吹的哒哒响的门,拢了下衣领,抬步回自己屋。 给新买的红色橡胶热水袋灌满热水,美滋滋睡了。 隔壁,宁虹连个厚被子都没有,更何热水袋,冻得缩成一团。 吸了吸鼻涕,对宁柚的恨意快要压不住了。 翌日。 何美丽走出卧室,冷风扑面,透心凉。 “哪儿来的风?”她嘴里嘟囔着,朝门口走。 一离开遮挡物,风更大了,吹在脸上,如刀割似的。 随即看到大开的家门,客厅里的东西被吹的乱七八糟。 餐桌上的布掀开大半,上面的花瓶碎一地,盆子毛巾掉地上,与被风吹到家里的垃圾紧紧依靠…… 黏糊糊的塑料袋晃了晃,像在嘲笑什么。 看到这一幕,何美丽头皮发麻。 “阿嚏!”打了声喷嚏后,她回过神来,扬声道:“老宁,咱家锁被撬了!!” 宁忠义跟着出来。 呼呼! 风很大。 还是那片塑料,忽然飞起来,朝宁忠义脸面而去。 男人精心拾掇半天的大佬发型瞬间没眼看。 何美丽:……天呐,她该怎么办,应该当作没看见,还是提醒老宁他脑袋上可能粘上污秽了? 她好难。 宁忠义伪装的淡定崩塌,表情扭曲,说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 回到屋子,看到镜中邋里邋遢的自己,啪的摔了镜子。 何美丽听见这声,脸上出现心疼。 又要买镜子,好几毛钱呢。 宁忠义快速整理好仪表,没给何美丽一个眼神,漠然离开。 他一走,宁虹出来了。 看到何美丽阴翳的脸,舔了下唇,很紧张。 更不敢提昨天她锁了门,想让宁柚睡楼道冻她一宿,结果让对方给卸了锁的事。 “门是怎么回事?”何美丽突然开口。 宁虹心虚的眼皮子直跳。 这副模样把何美丽的目光引了过去。 第20章 你可做个人吧 何美丽扔开抹布,定定地看着她,“你干什么了?” 那目光如有实质。 宁虹没扛住压力,老老实实交代,“……我把门从里面反锁了,不知道宁柚怎么弄的,把锁拆了。” 何美丽眉头一跳,差点儿被这个女儿蠢死。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别做多余的事?”她咬牙,声音压着怒火。 宁虹耷拉着脑袋,反驳:“我做什么多余的事了,我就是想出一口气啊。” “你出了吗?”何美丽反问,火气不降反升,“你除了给我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出哪门子气了!” 如果不能一击必中,把小贱人彻底压得反扑不上来,她宁愿什么都不做。 宁虹不知道何美丽的思虑,还在兀自委屈。 “我也没想到啊。” 她长得糙,一张大脸做出委屈的表情,有种猛虎撒娇的感觉…… 让人极度不适。 何美丽移开眼。 “没想到,没想到……你除了会说没想到,还知道什么,帮不上忙就什么也别做,你别再给我拖后腿我就烧高香了!” 训完不省心的女儿,看上班时间快跟不上了,急忙出门。 宁虹匆匆跟上。 … 下午,太阳出来了,驱散了昨夜下雨带来的湿凉。 灯具厂的宣传栏,贴出一张通知。 正是前段时间隐约传出的,要组建“红外探照灯”项目组的事—— 项目组成员已经定下,全都纸上。 这张微黄的纸一贴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怒! 宁忠义本来信心满满。 可是。 他前前后后把通知看了好几遍,发现不仅组长不是他,就连组员也没有他,宁忠义愣在原地。 身侧的工程师没注意他的表情,还跟他八卦着上面的名单。 “项目负责人是楚天青啊!” “倒也是实至名归。” 宁忠义此时心情糟到极点。 听着同事的话,心里愈发烦躁。 想发脾气,他一向心机深沉,从来都跟同志们处得很好,只能压下那股不爽,只觉得快憋吐血了。 嘴上不阴不阳地道: “红外探照灯的项目非比寻常,我担心,不是专业的带头人会影响项目的正常进展……” 宁忠义欲言又止,意思却清楚地表达了出去。 “你说得也是。不过,我听说这楚天青也是个能人,在海岛待了好些年,既然是上面定下的人,应该不会出问题。”男同志耿直说道。 宁忠义眼神幽暗地看着众星捧月的楚天青,嘴角的笑微冷。 楚天青! 敢抢了我的职位,你给我等着! 楚天青察觉到那道不善的目光,抬头看过去。 刚好对上宁忠义阴沉沉的眼睛,眼眸浮现出冷芒。 “哼!”宁忠义一甩袖子,径自转身走了。 楚天青微拧眉头。 通知一贴,厂里的人凑在一起说了会儿热闹,就各自散去了。 宁忠义在外面尚且能勉强维持住笑脸。 晚上回到家,脸色阴沉如寒冰,看人时有种阴恻恻的感觉。 宁柚是个机灵鬼,知道渣爸错失良机,肯定心情不好,待在屋里。 外面有个炸药桶,傻子才去点火。 还真别说,这年头傻子真不少。 宁虹哼着歌推门进屋。 见到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人影,吓得差点儿跳脚。 “爸,你没事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开灯,吓死人了。”惊吓之余,说话语气难免有些埋怨。 若是平时,宁忠义懒得跟她计较,可他今日很火大。 见谁都像仇人。 “你在教我做事吗?”宁忠义目光冷沉,厉声问道。 本着看热闹的想法,宁柚透着锁孔往外看,听到渣爸这句话,差点儿没喷笑出来。 哦豁,忽然霸总起来了呢。 老宁是不是外国小说看多了? 宁虹见宁忠义表情不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怂哒哒地慌乱摇头。 “没,没有。” “没有最好。”宁忠义面无表情给了宁虹一句忠告,“这个家里还没有你多话的地方!” 宁虹听见后面这句,心那叫一个凉。 什么叫这个家里没她多话的地方? 她难道不姓宁吗? 捧着拔凉拔凉的心,宁虹哭丧着脸回到自己的杂物间。 宁柚丝毫不掩饰看笑话的好心情,就差掏出一把瓜子慢慢嗑。 厚脸皮极品被渣渣虐,活该呀! 何美丽在外得知宁忠义遭遇事业滑铁卢,买了半斤肉,打算今天做顿好的。 一回到家,看到客厅坐着的男人,何美丽当什么都没听说,笑容温柔。 “回来了,我这就去做饭。”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肉。 “有段日子没吃饺子了,今天包饺子,你最爱吃的白菜肉馅,等着。” 见她这样,宁忠义再多的怒火也发不出来,眼中的冷光都淡了下去。 竟说了句好听的。 “辛苦你了。” 何美丽受宠若惊,感动的眼中带泪,“……不辛苦,你要养活全家,你才是最辛苦的。” 何美丽长得虽没名字美丽,可她有钱会打扮,衣品有,保养也注意,年纪是大了点儿,也还能看。 突然煽情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宁柚有种难怪宁忠义会娶这女人的感觉。 试问一个特别大男子主义的人,怎么可能不想要一个事事顺着自己,能搂着睡觉,还能照顾好自己起居的女人? 何美丽刚好能满足他。 两人一拍即合,可不就勾搭在一起了嘛。 合理! 宁柚被何美丽脸上的柔情蜜意油的打了个寒战,怕长针眼,眼睛离开了锁孔。 在屋里看书看报。 来到这个时代,先得摸清楚规则,不然太容易翻车了。 估摸着时间,何美丽刚包好饺子,她出了房间。 宁家一家人已在餐桌各就各位。 宁柚走过去,直接问:“这才几天,又没我的饭了?” 嘀咕一样地喃喃道:“那保证书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啊,不知道找到厂里的领导有没有用。” 宁忠义:……你可做个人。 偏宁柚还吸了下鼻子,叹气,“唉!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宁忠义怕她又把自己说死,屈指敲桌子,看向何美丽,忍着烦躁:“宁柚的饭呢?” 何美丽神经一紧,扯出个笑脸,“有,有!柚柚不是不愿意在家里吃饭吗,怎么忽然又愿意吃了?” 这话是解释没宁柚饭的原因。 第21章 我怕你被当成冤种啊 “这不就是心里没我呗。”宁柚茶言茶语,“要是宁虹,不管她吃不吃,后妈都会准备她的。” 宁虹马上道:“肯定的啊!这是我亲妈,我亲妈不管我管你啊!” 何美丽被亲生女儿背刺,脸一黑。 ……宁虹,真是亲疏不分啊!! 还想把话圆回来,宁柚先她一步开口,同情地看着宁忠义。 “你听见了,宁家还是宁家吗,早变成这对母女的天下了。 你以为他们是在打我的脸吗,不,这是不把你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啊。” “我是你女儿,我没饭吃就等于你没饭吃!何美丽用你老宁的钱娇养姓那郭的女儿,这不是有外心又是什么?” 拉开宁忠义对面的桌子,一屁股坐下,宁柚继续煽风点火。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就算咱们父女俩不亲,那也是咱俩的事,和外人有什么关系啊,用得着她们阴阳怪气给我上眼药吗?” 宁忠义神色微动。 宁柚这番话肯定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但是有道理。 何美丽对于他的命令几次阳奉阴违,这不是心大了是什么? 如此想着,冷峭的眼染上寒意。 何美丽是他的枕边人,一看男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骤变,忙道:“老宁,我没有……” “去给宁柚拿碗筷!”宁柚的话到底在宁忠义心里扎了根刺,让他一想起就觉得刺的慌,连带着对何美丽也没了耐心。 何美丽握拳,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火辣辣的疼。 “是。” 宁柚心中满意,神色波澜不惊地喝水,好像她刚才什么坏事都没干。 宁忠义看了她一眼,闭上眼,想厂里的事。 他没进项目组?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能力强,资历高,居然连个成员都不是…… 这怎么可能? 背后肯定有文章。 宁柚喝着水,忽然道:“老宁,我要钱票!” 宁忠义睁开眼,眉头皱了皱,“不是给了你五十……” “五十能干什么啊!”宁柚说。 “我没亲妈,亲爸又不管,什么东西都得自己置办,缺的东西多的要死,那点儿钱够干啥啊。” 宁柚翻了个白眼,把宁虹拖进水,“你看看宁虹和小胖子穿的,再看看我衣服上的补丁,我真的有一个高级工程师的爸吗?” 宁虹心虚,小声道:“关,关我什么事啊。” 因为胖而失去姓名的宁钰,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肉肚子,不服气地说:“……我不是胖,是内心充满理想信念,身体有点膨胀而已。” 宁柚没理他俩,继续发力,“难道真像人家说的,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 “不是不是,老宁你可是接受过高等知识熏陶的知识分子,不会这么拎不清?” 她幽幽一叹,“其实,五根手指都有长有短呢,偏心也没啥,怕就怕在偏错心。” “我怕你被当成大冤种啊!” 语气复杂的,难言的,好像渣爹就是活脱脱冤种一样。 宁?冤种?忠义很心塞,心态还有点儿崩,陷入自证陷阱。 他是吗? 好像是……。 宁忠义掏出五张大团结,放到桌上,推过去。 冤种不冤种再说…… 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考虑以后的打算,不希望有人打扰! 宁柚没接,一脸看穷逼的眼神。 满眼就这…… 宁忠义吸气,又掏出五张,还有些不值钱的票。 眼带警告,“够了?” 火气就快涌上来了。 宁柚见好就收,欢快地收下钱,说道:“不愧是大厂的高精尖人才,就是大方! 老宁,你掏钱的样子够爽快,我愿称呼你为……人类高质量男性!” 这波宁忠义底线大挑战,也让她清楚地知道了,渣爹手里很有钱,有大钱! 不全搞到手,她不走! 宁家的小钱钱都是蛋蛋滴,捐了烧了也不能便宜这一家人子。 这几天宁柚一身反骨,宁忠义没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好话。 此时,听到她的夸赞,宁忠义才找回点儿当父亲的感觉,被捧的有点儿高兴。 “别以为你说句好听的,我就忘记你天天闹腾,给家里丢人的事。” 宁柚:……嘎?她有说好听的吗? 人类高质量男性是夸人的? 好,老宁真这么以为就这么以为。 何美丽进来,看到宁柚慢悠悠地把厚厚的大团结装进兜里,目瞪口呆。 宁忠义怎么可能给她那么多钱? 察觉到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宁柚弯了弯眸,好看极了。 落在何美丽眼中却是挑衅,顿时胸更闷了。 因着宁柚几天没上桌,今天的饺子本没准备她的。 宁柚要吃,何美丽只能从自己和宁虹这里抠。 怕宁柚再闹腾,给她满满一碗,“柚柚,你的饺子,有点儿烫,慢慢吃。” 宁柚不客气地接过,美滋滋地吃起来。 有一说一,后妈做饭的手艺还不错。 宁虹看着碗里的五个饺子,敢怒不敢言。 她没想过,在过去的七年时间里,从来只有他们吃饺子的份儿,小宁柚连汤都没有。 … 夜里。 宁柚坐在书桌前写信,用的是左手。 连写三封才住手。 宁忠义,私藏金条、古董、珠宝等……罪名不小。 何美丽,生下的宁钰年龄不太对,涉嫌搞破鞋。 至于宁虹,资本主义做派,看不起劳动人民,手里有一本外文书,想转正?去牛棚转! 写好举报信,宁柚将信收入空间,就等找到温家的好东西,这封信就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哒! 客厅发出一声轻响。 宁柚眼睛出现锋芒,悄声走到门口,穿过锁孔看出去。 是宁忠义。 大半夜的,他穿着一身黑衣,不知道要去干什么鸡鸣狗盗的事。 门被关上。 宁柚没动作。 等了会儿,门又开了。 宁忠义站在门口往家里扫视一眼,确定没人醒着,再次离开。 片刻后,宁柚的房门开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溜出,不紧不慢地出门。 宁忠义很谨慎,走一会儿就回头看一眼,速度却不慢。 宁柚没跟太近,瞧着渣爹走的路线,心里有底儿了—— 她探过的地方就是红灯笼啊。 不是,那地方跟红灯笼有个毛关系吗? 宁钰委屈出双下巴,那会儿那里是有红灯笼啊。 第22章 收!收!收! … 知道了宁忠义藏宝的地方,宁柚当然不会放过。 第二天一早,上班时间。 她来到宁忠义藏宝的地方。 这院子有不祥的名声,周围也没住人,像游离在城市外的鬼屋。 宁柚一个助跑,轻轻松松翻墙,进了传说中闹鬼的院子。 脚刚踏进院子,被挂在香樟树上迎风飞舞的染血红绸惊了一下。 “特么的,真会装神弄鬼!” 白天都瘆人,晚上不是更阴森。 宁柚环顾周围,院子长满了草,屋子快坍塌了一样。 院子不大,也就三间房。 她率先去了正对着门的屋子。 里面空荡荡,一件能用的都没有。 一只老鼠猥琐爬过,瘦巴巴的,是只贫穷鼠。 宁柚知道,宁忠义那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不会把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她开始敲敲打打,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暗门。 搜过后,每间屋子都没有。 “难不成在地下?”宁柚摸着下巴思忖。 她眼睛一转,环顾整个院子,将目光落定在香樟树下。 那里的草不对劲。 这么想着,宁柚走上前。 另一边。 宁忠义没彻底死心。 在他看来,以他的能力和资历,进项目组当负责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可能连进都进不去。 他被排除在外,肯定是有奸人作祟。 因此,宁忠义找上厂里领导。 “赵副厂长……” 一句话还没说完,赵副厂长轻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的来意,不用多说了,这事……厂里已经定下了,我也无能为力啊。” 宁忠义见副厂长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心里一沉。 转而问了别的。 “我知道,不会为难赵副厂长,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楚天青?” 赵副厂长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神情微顿,回答:“楚天青觉悟高,要能力有能力,做项目负责人没什么问题。” 不等宁忠义再说话,他眼神一深,“最重要的是,他有人!” 背靠军区,厉不厉害?! 谁不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性? 所以都在争啊! 没争到的也是技不如人,与人无尤。 想到宁忠义稀烂的名声,赵副厂长隐晦地提醒了一番。 “老宁啊,攘外必先安内,知道你工作忙,但家里的事也得上上心呐!” 轰隆隆! 这话如一道惊雷响在耳边。 宁忠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因为这个?” 安内? 脑海记忆翻飞,除了宁柚闹出的事,再没有别的事当得起赵副厂长说的这句话了! 可是,就因为这,就因为这,他连进项目组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赵副厂长无奈摇头,语气沉沉道:“只这一点就抵过诸多原因了,我不信你真不知道。” 宁忠义沉默。 恨得呕血。 他平白无故失了个好机会,只是因为宁柚闹了一场? 可笑,这太可笑了! 赵副厂长瞧着宁忠义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想了想,又道:“似乎前几天厂里的领导班子去拜访老厂长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宁忠义:“……”他还真不知道。 见面前的人一脸懵,赵副厂长无语。 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转念一想,大家虽是革命战友,但也都是竞争关系,没人多事的告知他,好像也不是不能解释。 “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赵副厂长摆摆手说。 随后安慰宁忠义,“红外探照灯的项目组建同志名单都贴出去了,已经定下啦,你也别惦记了。” “这个不行,那就再等机会,如今百废待兴,国家需要发展,以后还有更好的项目,有本事的人哪害怕没有施展的舞台!” 道理谁都懂,宁忠义还是怒火中烧。 为了这个机会,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告诉他还得再等,他怎么甘心? 只是他一向心机深,当着副厂长的面,没表露出不满。 宁忠义脸上流露出苦笑。 “我知道。” 赵副厂长安慰道:“放心,机会多着呢。我等下还有个会要开,我们改天再聊。” “好,今天打扰了。” 宁忠义离开副厂长办公室,脸上的笑散去,双眼蒙上一层黑色。 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被那个胆小怕事的女儿坑了…… 尤其想到昨天还被骗了一沓大团结,眸色猩红。 “呵……”宁忠义忽然笑了。 那笑容阴沉得紧,很是吓人! 宁柚还不知道渣爹得知了真相,恨她恨的要死,这会儿她终于找到了好东西。 前面说到宁柚发现香樟树下的地面有些不对劲,凑近一看,意外地发现上面一层薄土又松又新。 像是有人之前挖过一样。 宁柚眼睛一亮,从空间商场拿出提前准备的工具,哼哧哼哧挖起来。 移开土和杂草。 不多时,下面出现一块不小的木板。 木板上有拉环。 宁柚弯身一拉。 “咔!” 开了! 露出一个像是地窖一样的小空间。 有些潮湿,还黑魖魆的,从外面看有些瘆人。 宁柚担心下面缺氧,没急着下去,通了一会儿风,吊了个蜡烛下去。 确定无安全隐患后,她拿出一个烁亮的手电,慢慢下了地窖。 脚一沾地,宁柚差点儿被闪瞎眼睛。 不大的地窖,堆放着几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满是珠宝首饰、古董字画、金条等。 数量远远超出了宁柚来之前的预计。 看来这些年,渣爹一直在暗搓搓收揽好物啊。 还真别说,渣爹渣是真的渣,可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有这些个东西在手里,真够一辈子挥霍的。 可惜啊,全部便宜她啦!!! 接下来,宁柚将地窖里的宝贝全部收进了空间。 当然,她还很好心的把空箱子留了下来。 相信渣爹一定会很欣慰的。 收了东西,宁柚把地窖盖起来,填好土,铺好草,完全还原。 不放心的在院子仔细溜达一圈。 又在墙角挖出一个装满大团结的盒子。 宁柚再次把地面还原,拍拍手,心满意足的离去。 蛋蛋啊,姐为你打下的江山,你可以躺赢了! 收空宁忠义攒的宝贝,宁柚下一步计划可以实行了。 她直接找上楚天青。 第23章 准备下乡 宁柚才十七,户口没独立,想不惊动宁家去报名下乡,比登天还难。 唯一的办法是找个大佬帮忙。 她搜刮完脑海里的人脉,觉得这事还是得找楚天青。 邵雨给宁柚的感觉不对劲,她没想登门,私下找天青叔。 楚天青是个正直守信的人,宁柚不担心他守不住秘密。 担心碰到熟人,宁柚来到灯具厂南门一角落等着人。 等了没多久,楚天青骑着自行车出来了。 他身上穿着正式的中山装,头发很短,是那种很省事的寸头,背挺的笔直,一身正气。 瞧见冲自己招手宁柚,楚天青停下车。 “柚柚,你怎么在这里?” 宁柚笑笑,“有事找您,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楚天青有些意外,点头,“……好。” 两人走到合适谈话的地方。 楚天青先开口,“出什么事了?” 他当兵出身,说话办事都利落。 宁柚也不卖关子,直说道:“我打算下乡,想请叔帮忙安排一下。” “去下乡?!”楚天青拧着眉,很意外,“你可知道乡下的日子很苦,而且一旦去了,就很难回城了?” 以为宁柚是被宁家人逼的,楚天青微微拧眉。 “是不是宁家人又欺负你了?” 看着少女的小胳膊小腿,楚天青冷肃的脸上浮现出忧色。 “当知青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你还小,这样,我跟你去一趟宁家,跟宁忠义聊聊……” 他说的聊可不是简单的聊,宁忠义要疼好几天的那种。 宁柚拒绝了,说道:“不用。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留在那个家里,还不如去下乡,或许累些,好歹自在。” 楚天青见她一脸固执,叹了口气。 到底妥协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宁柚:“我想请叔帮我遮掩我要下乡的消息。” 宁忠义心狠手辣,宁家在这海城也人脉广,他们要想阻拦她,不要太简单。 她得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走人,免得横生枝节。 “就这样?”楚天青诧异,“你打算去哪里?” 宁柚:“我去找我爷奶。” 先找蛋蛋,等找到他,还得想办法打听温外公的下落。 宁柚知道原主一直放心不下自己的外公,她既然用了小宁柚的身体,还有些奇遇,就不能置那样好的老人于不顾。 楚天青松了口气,去这里还好,好歹有人照看。 他听温雅提起过乡下宁家人的事,一家子都是和善的人。 “你要是决定了就去,我会掩下你的行踪,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去向。” “您一诺千金,我自然相信。”宁柚笑着说,“那就麻烦您了。” 楚天青问:“想哪天去,我给你买票……” 宁柚:“越快越好!” “好,我来安排。”楚天青一口应下。 宁柚能看出男人对自己、或者应该说温外公和温雅的歉疚,也懂他的忠义难两全,想着等她下乡就再难见到了,便多说了几句。 “天青叔,您是英雄,我很敬佩您,您不欠谁的,相信外公也是这么想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大家都好好的。” 少女声音带着生来就有的清软,眉眼认真,能看出她说的是真心话。 楚天青怔了一瞬,冷硬的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你和你妈妈真像。” “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宁柚忽然想知道温雅是什么样的人。 似乎除了宁家人,所有人口中的她都很好。 楚天青脑海出现一抹身影,如她名,温柔秀雅,虽生来就是大小姐,衣食无忧,却偏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让人一想起,就心生暖意。 “……是个将温柔如水诠释的淋漓尽致的人。”他说。 感觉这句话的感情色彩过重,楚天青顿觉不自在。 轻咳一声,补充道:“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要是她还在,你一定会幸福的长大。” 宁柚笑了下,“嗯。” 下工的人多起来,见时间不早了,两人分开。 楚天青回到家,比平常晚了些。 他正洗手脸,邵雨一边将饭菜放到餐桌,一边随口问:“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路上碰到柚柚了。”楚天青回答,“跟她聊了几句。” 邵雨动作一顿,似是无意地问道:“是吗,她专门找你的,说了什么?” 楚家和宁家可是不同的方向。 “就随便聊了几句,没说什么要紧的话。”楚天青语气平淡。 一句话也没吐露。 邵雨下意识看向楚天青,没看出什么,想着可能确实是碰巧遇上的,没把这事放到心里。 她布置好餐桌,笑着说,“先吃饭。” 吃完饭。 楚天青突然开口,“存折呢?” “怎么忽然问起存款了?”邵雨诧异道。 “有用。”楚天青知道妻子在海岛受了苦,对钱比较看重,只说自己有用。 邵雨以为他要去打点,说道:“我去给你取。” “嗯。” - 何美丽跟宁忠义通过气后,就想法子搭上了汽轮机厂的厂长夫人。 汽轮机厂的厂长夫人叫张丹,为了照顾智障独子,她没上班,在家里当全职太太。 得知何美丽上门拜访的事,她常年阴沉的脸上露出笑。 就算她儿子不是正常人又怎么样,多的是人想嫁。 何美丽来到关家,眼睛一瞥,扫到屋里的摆设,黑白电视、收音机、缝纫机……全都有,条件不是一般的好。 当时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关家真有钱啊,要不是那青年脑子有毛病,这么好的亲事,她肯定要给虹虹谋划,可惜了…… 便宜宁柚这个小贱人了。 想起关家小子的传言,何美丽这才舒服起来。 张丹不知道何美丽的阴毒,女人坐在沙发上动了没动,挑眼看她,颇有些高高在上。 “你让媒人带的话我都知道了,不过,你确定你能做得了继女的主?” 她之前并不认识何美丽。 从媒人口中得知宁家想把女儿嫁过来的事,让人查了宁家。 对宁柚,张丹还算满意,长的不错,还是个高中生,虽说有个资本家大小姐亲妈,但是温雅都死好几年了,这点瑕疵不算什么。 第24章 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 何美丽听明白张丹的言外之意,言语间拉出宁忠义,“她爸对关家的家风很看好,早就点头了。” 张丹点了下头,说了句场面话,“好,那就说定了,我家不会亏待宁柚。” 话这么说着,心底对宁家很轻视。 儿子在她眼里确实千好万好,但她也知道,真心疼爱孩子的家庭是不会愿意把女儿嫁到自家的。 何美丽:……你,你可劲亏待宁柚,怎么亏待都成,怎么狠怎么来! 接下来,两个女人私下定了彩礼的事,就等媒人上门去正式提亲。 何美丽办完这事,心情嘎嘎好。 打发了吃白饭的,还能得一笔不菲的彩礼,划算! 回到家,何美丽将此事说与宁忠义。 宁忠义黑乌乌的脸总算好看了些。 宁柚回到家属楼,还没上楼,被一邻居拦住了。 “小柚子,厂里发了通知,你爸没在名单上,心里窝火着呢,你回去可得当心,他要敢拿你出气你就大声嚎,婶子叫上街坊邻居给你撑腰!” 宁柚心中有暖意升起,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婶子。” “谢啥。”妇人摆摆手,“你回去,小心点儿。” 目送宁柚离开后,把家里的熊小子喊来,“臭小子,盯着宁家,要是听见你柚子姐求救的声音,赶紧来喊老娘!” 小子跟他娘谈判,“给我一颗糖,不然不干。” 妇人咬牙,这倒霉孩子皮痒了。 小柚子的安危重过一颗糖,她暂且记下那顿打,没好气地说:“……行!” 于是,宁家门口,一个黑小子将耳朵贴到墙上,探听。 当真搅黄了渣爹的机会,宁柚心情舒畅,进家门脸上都挂着笑。 这笑让宁忠义看来不是一般的刺眼。 他眼中戾气一闪,开门见山道:“宁柚,你也不小了,你何阿姨请了媒人给你找对象,汽轮机厂厂长的儿子和你年龄相仿,过几天关家会上门来,你准备准备。” 语气冷硬,不带丝毫商量意味,只是通知。 宁柚老早知道这事,并不意外,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宁虹都快二十了,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都没嫁出去,我急什么。” 一句话,直击宁虹心脏。 宁虹郁闷的要死,看好戏的表情僵在脸上。 关她什么事啊! 何美丽暗恨,无奈叹气,解释:“钰钰还小,我和你爸都要上班,想多留你姐两年。” 宁柚同情地看着宁虹,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 “原来如此!合着儿子是亲生的,女儿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我还以为后妈带着宁虹嫁过来是一片拳拳母爱之心作祟,原来是为了找个保姆啊,宁虹,你真是你妈亲生的吗?” 宁虹不太聪明,不怎么会辨别是非。 她把宁柚的话听了进去,怀疑地看向何美丽,难受的眼睛红了。 她妈对她说亲的事不上心,真是想留着她当保姆吗? 明知道这么想不对,宁虹还是动摇了,各种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何美丽听见宁柚这话想笑,一转头瞧见宁虹脸上的怀疑之色,差点儿气出心肌梗塞。 如同一个透明的巴掌扇在脸上! 原本她还觉得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宁虹不会上当呢。 何美丽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勉强笑道:“虹虹有工作,厂里多的是青年,我盼着她自己找对象呢,毕竟日子是自己过的,找个喜欢的过起日子也舒服不是。” 这番话暂时安抚了宁虹,宁柚又有话说了。 “唉!”她幽幽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从自己肚皮出来的,就是会区别对待。” “听听这话,大写的双标啊!” 双标? 宁忠义等人不是很懂,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只想让她闭嘴。 宁柚只当没看见,慢悠悠地说:“汽轮机厂厂长的儿子,啧,这条件太好了,我配不上,后妈这番好意还是给宁虹,她都快二十了,再不嫁人可就成老姑娘喽……”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 客厅有些安静。 片刻后,何美丽有些委屈地开口,“忠义,要不我不管了,你也看见了,宁柚对我这样的态度,这说亲又不是结仇,她要是在关家来的那天闹腾,我怎么跟人交代啊……” 宁忠义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美丽清楚男人的凉薄,和他直接相关的他才会管。 于是,她继续说:“我是后妈,做的再好也没用,毕竟身份在这儿放着,总归名声好不了! 可你不一样,你的事业在上升期,满腔抱负要实现,坏名声要是传出去,对你不利啊。” 并不一味抱怨,话里话外都是替他着想。 宁虹听到这番话,急眼儿了。 什么,妈她不管宁柚了? 不管怎么行…… 她还要看宁柚万劫不复呢。 “妈,不行啊……” 话没说完,被害怕她坏事的何美丽扯了下胳膊。 “虹虹,我和你爸说话呢,你能不能别插嘴!”她眼神警告。 宁虹把话咽了回去,大饼脸满是委屈。 心里难免对何美丽又多了几分微词。 难道宁柚说的都是真的? 胡思乱想下,宁虹耷拉着脑袋,忧郁地回了自己的杂物房。 她的婚事怎么办啊,再拖下去,她就真的成老姑娘了…… 何美丽没理会宁虹的心思,想着待会儿再去解释。 对宁忠义说:“……我刚才说的,你考虑一下。” 宁忠义从怔愣中回神,脸上看不出情绪地问:“考虑什么?” 何美丽:“……” 没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宁忠义定定地看着她,语气透着不满。 “你的意思是,你作为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连那么点小事都办不了?” “……”何美丽无言以对,解释:“不是,我就是怕讨不了好,宁柚埋怨你。” “埋怨我?”宁忠义不明意味地笑了笑,眼神一狠,“让她没办法开口不就行了……” 声音薄凉,一丝温情都没有。 何美丽听着他的话,只觉一股凉气从背部直窜到脚后心。 “……好。” 第25章 超市解锁! “这事交给你了,要是办不好,带着宁虹滚!”宁忠义冷声丢下一句话,回屋去了。 若非宁柚还有些用,单就她毁了自己的好事,就该受到惩罚。 看在汽轮机厂厂长一家快上门的份儿上,他就再忍忍。 宁忠义的话冷酷无比,何美丽倒吸一口凉气,如遭雷劈。 又气又伤心,女人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哭了一会儿,发现多余了,根本没人在意。 抹了把脸,去找宁虹。 杂物房又潮又暗,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味道,何美丽拧着眉,伸手掩鼻。 对宁柚又恨了几分。 “你来干什么?”宁虹不高兴地说。 何美丽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坐到宁虹身侧,温声道:“你是我女儿,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哼!”宁虹冷哼,声音有些委屈,“你还知道我是你女儿……” 哪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住在杂物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妈呢。 何美丽神色微愠。 怒火却不是对宁虹的,而是对宁柚的。 自己的孩子怎么样都是好的,坏的都是别人。 “瞧你这话说的,不是在伤我心吗。”何美丽一脸受伤,“我要是对你不好,怎么会带你来宁家?” 她拿手指戳了戳宁虹的额头。 “别听宁柚那个小贱人的。” “那么明显的挑拨离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宁虹:“……” 她还真没看出来。 怕被嫌弃笨,宁虹正色道:“……你都说明显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何美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 说完,紧接着又道:“宁柚的事我有分寸,你放心,保证她不会碍眼,最多再一个月……” 宁虹得了句准信,眼睛亮了,“妈,你打算怎么做?” 她急切的想知道宁柚的下场! 何美丽担心宁虹坏事,摇摇头道:“这你不用管,接下来几天你安分点,别坏了事!” “放心,我保证不坏事。”宁虹想象着宁柚的凄惨下场,笑的畅快又得意。 宁柚不怕宁家的算计,因为他们马上要焦头烂额了。 她开始收拾行李。 能收的都收了,绝对不给渣爹后妈留一片纸。 收拾出好几个包裹,有的收到空间,有的寄过去,有的随身带着。 看着宁忠义小心收揽、谨慎藏起的宝贝,宁柚笑的脸颊发酸。 商业一条街没用又咋了,有这么些东西,她去哪里不能潇洒度日? 这么想着,到底有不甘。 金手指有都有了,不能用,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宁柚又去溜达了一圈,然后惊讶的发现,超市的一个区域解锁了。 米面粮油区解锁了一部分!!!啊哈哈哈哈哈!!! 粮食啊,饥荒最最重要的啊。 她兴奋起来。 激动后,马上意识到。 不对,停止兴奋,得先搞清楚怎么解锁的? 宁柚开始在心里盘点,思来想去,脑海有个模糊的想法。 不太确定,还得再试试! 宁柚没想到的是,机会来的那样快。 计划很顺利,马上要天高任鸟飞,她高兴的一晚没睡好。 一大早就起来了。 这会儿还不到六点。 宁柚一开门,跟提着两个散发着尿骚味木桶的宁虹对上眼。 看见那木桶,一些压抑的记忆在宁柚脑海冲刷,她脸色不太好。 家属楼看着气派,其实很不方便,尤其是上厕所,厕所在一楼,用起来很折腾人。 天气暖和还好,一旦冷下来,人要受不住的。 各家各户都准备了桶,有生理需求直接在屋里就解决了。 只这桶沾上五谷轮回之物,一日不刷就味味的。 小宁柚被欺辱着,刷了七年…… 宁虹的狼狈被一向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宁柚看在眼里,她快疯了。 还没睡醒,胆子都变大了许多,宁虹怒视着宁柚。 “看什么看,这种低贱的活就该你来做,凭什么我做,你去告诉我妈,就说你愿意刷尿桶,不然我跟你拼了……” 宁柚心情欠佳,听她还叽叽歪歪的,一拳打在她肚子上,揍得宁虹弯下腰。 “说够了吗?” “你以前说过什么来着,说我住的屋子一股尿骚味?” 说着话,又一巴掌扇过去。 “尿骚味是?你现在住的屋子如何,香吗?狗都知道自己拉的屎自己埋,这点道理你们需要人教啊?” 一家子想方设法欺负小宁柚,真他妈够欠的。 宁柚这暴脾气根本忍无可忍,又是一个大比兜砸过去。 “嗷!”宁虹嘴里发出一声声痛呼,连连后退,该挨的打一下没少。 “宁柚你住手,你给我停下,不要你刷了得成,你别打了,就算打也别打脸,我还要相亲呢……” 她疼的直哭,还不忘惦记相亲的事。 宁柚无语了。 把人狠狠揍一顿,往地上一丢,啪的关上门,然后进了空间,直奔超市。 “……真解锁了?!”宁柚惊讶道,虽然只多了个绿豆。 还真是靠打脸解锁。 昨天她思来想去,觉得解锁的契机在于,她坑了宁忠义…… 今天本来打算找机会捶宁虹一顿,看看能不能解锁,没想到一出房门就实现了目标,终于知道空间的解锁机制了。 好事! 不过…… 这打脸,是只能逮着宁家人薅呢,还是打脸外面的极品也可以咧? 找机会再试试! ;-) 宁虹挨完揍,坐地上呜呜哭着,何美丽才出来。 看见她和满是污秽的尿桶肩并肩,很想视而不见。 “妈,你怎么才来呀,宁柚打我,她扇我脸,还打我肚子,你要给我出气,不然我不活了!” 何美丽莫名想起前婆婆,一个无比粗鄙的人,一有不如意就坐地上撒泼。 宁虹这副样子和那个死老婆子一模一样。 她很胸闷。 “够了!” “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动不动就撒泼,这哪像一个工人该有的样子,有事起来说。” 宁虹被凶的哭音一滞,老实站起来。 “宁柚为啥打你?”何美丽问。 “我让她刷尿桶,她不刷。”宁虹呜呜哇哇告状,“不刷就不刷,她打我,打我肚子就打我肚子,她还打我脸,把我脸打坏,我还怎么相亲!” 她气的捶墙。 嫁不出去是宁虹的心病,她想二十岁前嫁出去。 生命不止,相亲不息。 第26章 出事了—— 何美丽知道宁虹恨嫁,没想到她这么恨嫁。 见女儿眼睛都红了,瞧着可怜,安慰:“慢慢找,你可是工人,想找什么女婿找不到,也就是缘分没到,等缘分到了自然就找到了。” “我要长得好看的!”宁虹心比天高,她要是不挑,早就结婚了,这不是眼光太高,自己条件也就一般般,才蹉跎到现在。 何美丽这个带着亲妈滤镜的都无语了。 “好看有什么用,会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宁虹不服气地说:“那你为啥要嫁宁叔,不嫁王叔,还不是因为宁叔长得好。” 老天诶,这死女子怎么翻起老黄历了! 何美丽心虚地瞥了眼主卧,见门关着,气得打宁虹,“咋什么话都往外秃噜呢,死丫头你想害死我啊,害了我你以为你讨得了好?” 宁虹那死鬼亲爹没了后,她是养了几条鱼,可那不是为了多考察几个人嘛。 至于说嫁给宁忠义,那不是搞出人命了吗。 宁虹语气埋怨,“妈,你怎么不把我生的好看点儿。” 何美丽:……这还怪她了? 没好气地说:“是我不想吗?你自己不争气随了你的死鬼亲爹,我能有什么办法。” 宁虹又有话说了,“那你干嘛嫁给我爹啊。” 他爹要是宁忠义,她不就好看了。 却不知,基因彩票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何美丽:“头上少抹点儿头油,清清爽爽的,别总咋咋呼呼的,你也能好看。” 头油壮人胆,宁虹就靠涂油保持自信,一脸不乐意,“关头油什么事,我就抹。” “你随便。”何美丽翻了个白眼,瞥向边上无人问津的尿桶,轻掩鼻子,嫌恶地说:“赶紧这桶刷干净,别让你爸看见,他受不了这个。” 说完,开始收拾门口的脏污。 宁虹:……看见都受不了,那干脆别用啊。 宁柚在空间练了一套拳,估摸着宁家人都出门了,才出来。 门口的脏污已被收拾干净。 她没在意,直接出了家门。 把写的三封信送到该送的地方,又去报停买了好些报纸。 下乡也不能坐吃山空,她打算写文章赚钱,这样的话就算不下地干活也没人说什么。 - 另一边,楚天青来到邮局,发了封电报。 随后,他找到自己在火车站上班的战友,买了张卧铺票。 “……谢了。”楚天青说。 战友伸拳捶了他一下,爽朗地笑道:“客气什么,可惜今天有事,不然请你吃一顿。” 楚天青笑了下,“那就改天。” “成。” 告别战友,楚天青去百货大楼买了好些日用品,小到热水瓶、牙膏、牙刷,大到手表,叮铃哐啷一大包。 不止如此,回家后还把自己的军用被褥和专程给柚柚换的小码军大衣一起放进去。 邵雨回家后,看见那半墙高的大包,狠狠一愣。 “这是干什么?” “柚柚打算下乡,这些是我给她准备的东西。”楚天青解释。 邵雨愕然,“宁柚要下乡?” “嗯。”楚天青应一声,神色严肃地叮嘱,“这事暂且保密,别往外说。” “好。”邵雨笑道。 看了眼大大的包裹,眉心间凝着的忧虑慢慢消散。 下乡啊,下乡好,以后难以见到了…… 她担心的事也迎刃而解了,真好啊。 - 如今矛盾尖锐,分这派那派的,斗生斗死。 宁柚那几封信很快得到了反馈。 见到少女俏静如画的身影,周婶子小跑过来,抓着她的手,说道:“小柚子,出事了——” “怎么了?”宁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问。 “你爸和你那个恶毒后妈被带走了!”周婶子说,“还有宁虹,也被带走了。” “!!” 速度还挺快的嘛,怪不得所有人苦举报久矣,一遭举报就上门,这谁招架得住啊?! 念头落,宁柚面上不显,露出个意外的神情,“怎么会?” “你爸被人举报贪了,上面的人来找你问话来了。”周婶子眼神带着担忧。 “找我问话,问什么呀?”宁柚紧张地问。 年轻姑娘未经多少事的畏怯和慌乱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周婶子不意外她的反应,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实话实说,别怕啊,有我们街坊们在呢。” “嗯。”宁柚才应下,便看见几个穿着特殊衣服的人走来。 这几人胳膊上戴着红色臂章,相当有特点。 “你就是宁柚?”为首的青年面无表情地说。 “是。”宁柚回答。 “宁家的事,请你配合我们调查。”那人又道。 “配合什么?”宁柚故作茫然不解地反问。 “……请随我们走一趟。”说话人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其他人像是无意地把宁柚围成一个圈。 “好,我知无不言。”宁柚答应下来。 灯具厂家属楼的街坊邻居看到小柚子被特殊委的人围上,脸色都有些变化。 周婶子笑着上前,站到宁柚身侧,对特殊委的头头说:“小柚子没经过啥大事,也怕生,我陪着她行不? 你们放心,我不做多余的事,就是想告诉这孩子……她不是一个人。” 围观街坊纷纷点头。 “宁柚同志小小年纪,突然碰到这种事肯定害怕,各位同志发发善心,让周婶子陪着……” “就是!” …… 宁柚没想到对上这些凶神恶煞的人,街坊邻居都愿意护自己,心中难免动容。 都是好人啊。 特殊委成员廖红梅打定主意,靠这波热度把已经得罪的宁忠义摁死。 担心周婶子又坏事,她笑着说:“婶子放心,有我呢,小柚子出不了事。” 宁柚知道这些人都是闻着腥味就来的野狗,招惹不得,不想看见为自己说话的好人被这些人惦记上。 冲替自己说话的大娘婶子们感激一笑。 “谢谢大娘婶子们的好意。我自己去,不过是调查,没事的。我一没危害国家利益,二没作奸犯科,经得起调查。” 廖红梅忙道:“听听小柚子说的,大家都怕啥啊。 我们特殊委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等会儿……等会儿我亲自把小柚子送回来行了?” 当然,前提是,宁柚得识趣。 不然的话,她也保不住她。 第27章 调查 周婶子玩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小柚子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这是自然。” 目送宁柚被带走,家属楼众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宁家有钱的时候,小柚子日子没舒服过的,一出去倒霉的却先是她,这都什么事!” “诶,你们说,宁家到底得罪谁了,怎么就小柚子没事啊?”一妇人八卦道。 “这谁知道啊,可能宁工得罪人了?” “宁工在咱们这些老熟人心里名声有瑕,人家在厂里可是八面玲珑,和谁都处得好,应该不是他得罪了人。” “不是宁工那就是何美丽!何美丽在外老拿鼻孔看人的死样子,得罪人不奇怪,肯定是她!” “宁虹也有可能,那姑娘没啥脑子,不过,就她那个不聪明的样子,得罪人可能,但不至于惹出全家被团灭的祸事。” …… 大家各种猜测,没一个人觉得是宁柚。 不是他们看不起,实在是小柚子那个软乎乎的性子,她要是有这心,能忍到现在? 想也知道不可能哇! 肯定是宁家那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得罪人不自知,被人一锅端了。 宁柚完全不知道,原主名声好到……哪怕她搞了事,都没一个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此时,她随特殊委的人,来到贴着各种标语的地方。 被带到一间屋子。 “我们收到一封举报信,上面说宁忠义贪污受贿,你是他的女儿,你知不知道这事?”问话的是个脸上带疤的中年男人。 眉心有川,目光幽暗,很有压迫力。 宁柚脸上流露出茫然,贪污受贿,她没这么写啊。 ……这是有人想把渣爹置于死地啊! 她才刚行动,渣爹的死对头就知道了,还顺手把罪名换成了让他更难翻身的贪污受贿…… 论狠还得是这些混职场的。 “……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中年男人凶神恶煞地问。 宁柚不能表现的太过平静,会被这些人盯上。 她脸色一白,神色看起来异常惊惧,小小声地说:“不知道,我在宁家不受重视,连顿饱饭都吃不起,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男人和宁忠义有恩怨,一直盯着宁家,自然知道眼前之人说的是真的。 话音一转,又盯着宁柚问:“我们在你家搜到了一张清单,是你外公留给你的东西,那些东西你见过没有?” 想到那张举报信上写的东西,男人眼底浮现出贪婪和兴奋。 古董珠宝字画什么的,他不稀罕。 那一百根金条,他想要!! 宁柚惊愕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我外公给我留了东西?是什么?” 带疤男人看她不像装的,越发坚信东西在宁忠义手里。 问完话,宁柚没什么用了,男人起身离开。 廖红梅进来,手里端了一杯水。 将水放到宁柚面前,她笑着说:“小柚子,宁家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宁柚眨了眨眼,故作不解,“什么怎么想的?” 她把宁忠义手里有宝贝的事‘广而告之’了,还特意把宝贝数量扩大了好几倍,她相信凡是知道这消息的人不会不心动。 刚刚那带疤男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有他带人盯着宁忠义,宁家能有安稳日子过? 都这样了,她还多此一举干什么。 廖红梅在心里暗骂宁柚脑子木,好声好气地说:“宁家不给你饭吃,让你住杂物间,把你当下人使,你就不想出出气?” “……不想,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宁柚直接说。 不就是想把她当枪使,真当所有人都傻? 也可以看出,廖红梅在这里的地位,不像她在家属楼吹嘘的那么高。 廖红梅见宁柚不开窍,又恼又怒,手动撤走她面前的搪瓷缸,说道:“没事你回去,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宁柚:…… 对廖红梅此人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她不紧不慢地离开。 一出去,看见了头上浸出薄汗的楚天青。 宁柚脸上出现意外,脚步加快地走过去,笑道:“天青叔,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宁家出事了,打听到你在这里,就来接你。”楚天青说,没提这一路他如何如何担心。 “又麻烦天青叔了。”宁柚不好意思地说。 “不说这些,上来,我送你回去。”楚天青将自行车调转个方向,声音沉稳地说。 宁柚不客气地跳上车。 楚天青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对着温雅的女儿,话总是不自觉会多一些。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 提到那些人,他眉心一拧,透着冷意。 他是实干派,最烦把口号挂嘴边,整日斗这个斗那个,无所事事的人。 宁柚拢了下衣领,把凉风隔绝在脖子之外。 听到问话,忙回答:“没有,就问了几个问题。” “那就好。”楚天青说,“宁家都是糟心事,你下乡了也好,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下乡要用的东西,明日给你寄过去,也免得你大包小包地拿着。” 宁柚不想麻烦人,就说:“我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没多少东西,你别忘了取,不然我不放心。”楚天青放心不下她,语气都流露出几分忧心,“到了乡下有事找你爷奶,我听你妈妈提到过,他们一家都是和善的人,和海城宁家不一样。” “要是遇见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你给我打电话。” “我把办公室的电话给你,免得你打到家里我没接到。” 字字句句都是关心。 宁柚心底汩汩暖意涌出,不再拒绝,说道:“谢谢天青叔。” 听说乡下老宁家所在的地方有山有水,碰到好东西她给天青叔寄一些。 不多时,两人到了灯具厂家属楼。 被一个小孩儿看见,街坊邻居都出来了。 见到宁柚没事,都替她高兴。 “我们小柚子回来啦,没事?” “廖红梅不是说她送小柚子吗,怎么楚组长来送?我就知道廖红梅那人靠不住。” “小柚子你吃了没,没吃的话在婶子家吃点?” …… 第28章 是谁的心碎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话,宁柚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暖意朝自己涌来,眉眼弯弯地笑着。 最后,周婶子拉着宁柚回了自己家。 看着她吃完一碗面条,才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问:“小柚子,你打算怎么办?” 前面都说了周婶子的儿子很出息,她比其他人知道更多消息,知道宁忠义要倒霉了。 即便有海城宁家护着,事业也到头了。 她昨天听人说何美丽跟汽轮机厂厂长的媳妇儿暗中碰了头,稍微一想就知道那女人放啥屁。 ……想拿小柚子换好处! 宁家没出事前那两口子都能这样,以后不定做出什么更恶心的事来。 周婶子很替小柚子着急。 宁柚对上她关心的眼睛,说道:“大娘,我打算下乡。” “下乡?”周婶子音调扬起,“你这么小小一只,抡得起锄头不啦,下乡咋生活?” “我留在城里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宁柚说。 这话让周婶子心里一刺,说的也是…… “可是……” 宁柚:“没事的,我有准备,在哪里都比被一直惦记着算计强。我还想找找蛋蛋,下了乡更方便些。” 她本来不想说要下乡的事,看到街坊婶子们都这么热情善良,不好再不辞而别。 宁柚一说到弟弟宁澹,周婶子就没话说了,“说的也是,澹澹还在等着你呢。” 于是不再劝说。 想着小姑娘身边一个靠谱的都没有,也没人给她收拾行李,周婶子又道:“乡下什么都缺,你家里的东西,你觉得有用就拿上,趁着你爸和何美丽无暇顾及,多拿点儿!” 宁柚在心底发出默契的哦豁。 她就是这么想的呀! 但,这不是她的人设。 面上一副犹豫的表情,纠结的咬着唇,“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周婶子怕小柚子想不开,语速飞快,“别犯傻啊孩子,你不拿上到了乡下可怎么办呦?” “特殊委的人把宁家翻个底儿朝天,丢了好些东西很正常。” “再说了,你给宁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一点好处没沾,拿点儿东西怎么了?” “那也是你的家,别忘了你姓宁!” 宁柚一副被说服的样子,纠结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周婶子立刻说。 说着话,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宁柚攥着手重重点头,是激动的。 回到家,就开始收收收。 收音机,收。 新锅,收。 没拆封的麦乳精,收。 大白兔奶糖,收。 书,收。 布料,收。 棉花,收。 …… 宁柚沉迷收东西中,还在主卧翻出一个钱盒子,里面有五百多,还有各种钱票。 这应该是何美丽的。 她拿的一点也不亏心。 瞧着像被打劫过的宁家,宁柚很爽心。 渣爹后妈毒继姐应该会很满意这份礼物。 - 第二天一早,宁柚来到趟报社。 “同志,我要发声明。” 说着话,她把和宁家断绝关系的声明给到一工作人员。 报社工作人员看,符合登报要求,点头表示知道了,“为人民服务!五毛钱。” 这几年,和家人断绝关系的声明数以万计,他一点不意外。 宁柚掏了钱,说道:“工农一家亲!请尽快登报,谢谢。” “打倒一切坏分子!同志放心。” 办完事,宁柚离开了报社,转而去找云航。 开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娘,见到宁柚,云母脸上浮现出意外,“是你?来找航子?” 宁柚礼貌一笑,“是的,他在吗?” 正说着话,云航穿一件轻薄的线衣出来。 看见门口娟秀的少女,整张脸都亮了。 “小柚子!你怎么来啦?先进来……”他高兴得神采飞扬,热情洋溢地笑着。 “不用了,我有事找你。”宁柚说。 “成,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件衣服。”云航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话随身影消失。 云母打量着宁柚,她认识眼前的姑娘,温家的外孙女,生来就金贵,以前还幻想过这姑娘当自己的儿媳妇呢。 不过自打温家落败,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谁知道云航偏跟宁柚走得近。 云母几次三番劝说儿子离资本家的外孙女远点儿,他儿子主打一个叛逆期无限长,根本不听。 见宁柚都找上门儿了,云母心情糟糕。 只,她一点不敢跟宁柚摆脸色。 她前脚摆了,云航后脚就能把家砸了。 “宁同志找我们航子什么事啊,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云母热情笑着。 宁柚委婉拒绝,“不算什么大事……” 才刚说到这里,便听云航说:“妈,你又在瞎打听什么,小柚子找的是我,你没事进屋忙你的,我的事你别管。” 云母气得胸闷。 云航没搭理,对宁柚说:“小柚子,咱们走。” 他知道他妈势利眼的毛病,从来不惯着她。 宁柚朝云母礼貌颔首,随云航离开。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小柚子,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想托我买什么东西?”云航率先问。 宁柚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他,“你先看看!” 云航打开,里面都是大团结,还有好些张乱七八糟的票。 他惊讶道:“这什么意思?” 脑子如脱缰的野马,开始胡思乱想。 一个同志给另一个同志钱票,还超级大方,什么意思? 肯定是彩礼啊。 难道,小柚子想和他成为革命战友? 云航眼睛亮得不行,好似缀着万千星辰,嘴角高高翘起,心跳扑通扑通。 同意,他同意,举双手双脚同意! “我同……” 话还没说完,便听宁柚道:“我要下乡了。” 哐啷! 谁的心碎了? 是云家航航。 云航笑容僵在脸上,抠了抠耳朵,不可思议地问:“你说啥?” 宁柚重复一遍,“我报了名下乡,知青办已经安排下来了,这几天就走。” 云航的心碎成渣渣,“为什么?” “在城里待得好好的,为啥要下乡,是宁家人逼你的?”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宁柚说,想起他刚才似乎想说什么,又问:“你之前想说什么?” 云航想到自己脑补的,脸蹭的红透了,“咳,没什么。” 怕被宁柚看出羞窘,忙岔开话题,“你给我这些钱干什么?” 第29章 有点不要脸了…… 宁柚认真道:“听说乡下条件艰苦,我身体不好,想拜托你一个月给我寄一回东西,不拘什么,吃的用的都行,行吗?” “……行。”云航尴尬的脚趾蜷缩。 他好自作多情。 得亏小柚子不知道他想什么,不然丢死人了! 宁柚展颜,“谢谢你。” 养了好几天,少女身上长了些肉,小脸白白净净的,眸光清透。 云航心一软,说道:“别客气,下了乡要是缺什么你就给我写信,我给你寄过去。” “好,你也要小心,东西没了不要紧,别被人抓住。”宁柚关心道。 宁家人没一个好的,她遇到的其他人却是每个都很好。 宁柚再次替原主可惜,但凡她多些勇气,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转念一想,才十岁的姑娘,外公被带走,妈妈去世,弟弟行踪不明,再加上人人自危的环境,她向谁求救呢? 即便有人帮忙,也是治标不治本,死局啊! 云航心中暖意升起,说道:“放心,干我们这一行,狡兔三窟,没了一个点,还有另一个,不会有事的。” 他都干三年了,什么门道都摸清了,上面还有人罩着,对别人危险,对他而言,只是门儿普通的营生。 宁柚谢过云航,随后就回家了。 云航目送她离开,笔直的背耸下来。 垂头丧气地找上赵黑子,哭丧着脸,“黑啊,哥的对象飞了……” 赵黑子一惊,“咋滴啦?” 他大胆猜测:“宁同志说亲了,男方不是你?” 云航气死了,“哥的小柚子要下乡了!!” 赵黑子脑袋冒出问号,“航哥你疯了,宁同志啥时候成你的了?不好这么随便坏人家女同志名声。” 航哥这话真有点不要脸了。 云航无力反驳,“……” “我就在你面前说说……”他嘴嘟囔着,随手把装满钱票的纸包放桌子上。 “这是什么?”赵黑子打开。 看到里面那么多大团结,最少三四百了,他一脸好奇,“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云航声音闷闷的,“小柚子给的,托我以后每个月给她寄东西。” “航哥你傻啊!”赵黑子脱口而出道。 一道死亡视线掠过赵黑子,云航怒目而视,“我傻?” 咬牙的语气。 赵黑子正襟危坐,意思意思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哎呀嘴瓢了!” “航哥,你先别急,听我狡辩!!” 云航龇牙一笑,眼神眯着,声音带了些威胁的意味,“好,你狡辩,我听着。” 赵黑子啪的又给自己嘴巴一巴掌,他这张破嘴呦。 “不是狡辩,是解释,你听我解释嘛。” “好,你解释。”云航漆黑的眼注视着他。 赵黑子被盯的心里发紧,正色道:“宁同志是下乡了,你们可以写信啊。” “你一个月不是要寄一次东西吗,加点私货,这一封封信写下去,不就跟没分开一样……” 云航眼睛一亮,“有你小子的呀。” 可是…… “还得写字……”云航声音里满是为难。 他写字如狗爬,自己都认不出来,小柚子看着多费眼啊。 赵黑子一想也是,说道:“练呗,不然咋办。” 不联系谁记得你? 异地处对象可不容易。 读书勉强能忍,写字如坐针毡的云航:“……” 他摆摆手,蔫头耷脑地离开。 回到家。 云母凑过来,打听道:“儿子,宁同志找你干啥呀?” “关你什么事!”云航没好气地说。 啪! 后脑勺挨了一下。 云母瞪着儿子,“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妈,还不能问你了。” 云航无语,“你想问啥?” “宁柚是不是看上你了?”云母问。 老太太觉得自己儿子千好万好,宁柚一个成分有瑕疵的女同志,怎么也不会看不上儿子,她表情嫌弃。 “我可告诉你啊,我不同意,你娶谁都不能娶她。” “她一没正式工作,二有个资本家的外公,不合适。咱家可是光荣的工人,你要是非得娶她就别认我这个妈!” 还有啊,那姑娘弱柳扶风的,眉眼倒是好看,赏心悦目的紧,可好看也不定是好事啊,不像个老实过日子的。 最重要的是,身形纤薄,看着不好生养,没准儿还是个药罐子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云航嘴角泛出冷笑,就要往外走,“好!我这就去报社登断绝关系声明!” 三两步走到门口。 一点不惯着亲娘。 云母脸一僵,忙把他拉住,双手攥得紧紧的,“你干啥去?” “你不是让我别认你这个妈吗,我去登报,以后就不是你儿子了,你抓着我干啥?”云航耿直地说。 他知道他妈是个啥样儿的,他要是服软一回,老太太铁定更作。 干脆把这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云母知道小儿子是个混不吝的,没想到他会混成这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 “臭小子!” “白养你了!” 噼里啪啦的巴掌打在云航身上。 “你真是气死我了!!” 云航皮糙肉厚,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亲妈气得不行,平淡地反问:“不是你说不认我的?” 云母一噎,她那是威胁,威胁懂不懂啊。 就如云母了解儿子,云航同样了解她,说道:“把你对付我哥他们那一招收起来,我不吃你那套。” 他定定地看着云母,“我和宁柚还没关系,你在外面别乱说。你要是敢坏她的名声,我就娶个惹事精回来,天天气你!” 丢下几句话,云航头也不回地回自己屋了。 云母捶胸,“不孝子!真是个不孝子啊!” 云航的几个嫂子看到这一幕,心里暗爽。 收拾婆婆,还得是小叔子。 外人都觉得云母和善好说话,是个好婆婆,可谁当这个家的儿媳妇谁知道苦…… - 宁家乱糟糟,宁柚懒得给他们收拾,干脆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 回去路上,感觉两道视线一直紧紧跟随。 仔细观察,发现是一对看起来很体面的母子。 对上宁柚的目光,两人微微一笑,随后离开。 宁柚:“???” “儿子,妈把那个姑娘给你娶回家当媳妇儿怎么样?”张丹柔声对儿子说。 第30章 去下乡 关家儿子长得高,人也端正。 不说话时看不出异常,一张口就冒傻气。 “媳妇儿?这是什么,能吃吗?”他咧着嘴笑,挠着头。 张丹笑了下,说道:“媳妇儿就是伺候你的人,给你洗澡喂饭、捶背捏腿……你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关家傻子眼睛一亮,“媳妇儿能陪我玩儿吗,我要骑大马!!” “能。”张丹依然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 关家有钱,一个折腾死了,再娶第二个,几个都能娶到。 关家傻子击了下掌,高兴地说:“好诶,我要娶媳妇儿,妈,我现在就要娶媳妇儿!” 儿子得顺着,不能急躁,一急躁就会打人。 张丹忙安抚,“妈尽快,现在先给你买糖吃。” 关家傻子一听有糖吃,不闹了。 宁柚不知道关家这么按捺不住,还没定下呢,就巴巴地来看跨区来看她。 她才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敲门声传进屋里。 开门一看,是周婶子,她手里拿着个网兜儿,里面装着各种东西。 “大娘,您怎么来了?”宁柚笑着问。 “来看看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谢谢大娘。” “那就好。”周婶子知道小姑娘是个细心的,不担心她落东西,只担心她缺东西。 好在,她们准备了一些。 “小柚子,这些是我们街坊邻居给你凑的一点东西,你带上。” “里面有一件棉袄,是你桂英婶子她们的心意,还有些能带到路上的吃食。” 眼下布和棉花都是要一点一点省的,一件棉衣可是很贵重的。 宁柚没想到街坊邻居给自己准备了东西,好一会儿才回神,赶紧拒绝,“我不能要!” “不能不要!”周婶子霸气打断她。 “长者赐不能辞,这是我们大家伙的心意。” “这天儿马上就冷了,听说你去的那地方比咱这里冷多了,没一件厚棉衣可不行。” “好好收着,照顾好自己,以后得空了回来看看。” 说着说着,周婶子把自己眼睛都说酸了。 看着长大的姑娘要去乡下了,想想就让人不放心。 听说下乡苦着呢,一年到头吃不上两回肉,想去一趟供销社得用半天时间,村里有二流子,专盯着年轻漂亮的知青…… “大娘……”宁柚心绪起伏不定,有暖意汩汩涌出。 “大娘知道你想说什么……”周婶子拍拍她的手,“不用谢,我们能做的有限,以后你要像现在一样立起来,别让人欺负了,知道不?” “嗯。”宁柚一一应下。 等周婶子离开,到邮局把一大半行李寄去下乡的地方,只留下两个随身带着。 - 次日一早。 家属楼空荡荡,不复昨日的热闹。 都去上班了。 趁着没人,宁柚留下一封信,拎着两个包袱离开。 她不喜欢离别,想来没人喜欢。 离开家属楼没多久,宁柚回头看了一眼。 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碎开。 那是原主最后残留的情绪。 是小宁柚一直以来的心愿,堂堂正正离开宁家! “我们离开了啊,小宁柚。”宁柚手放在心口,温柔地说。 心底压抑的沉闷也散去。 有风吹来,像在表达谢意,围着宁柚绕一圈,随后流散开。 直到这时,宁柚才有种身体完全属于了自己的感觉。 她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滴滴几声车鸣。 旁边,路上停下一辆车,楚天青打开车窗,给宁柚一个眼神,下了车。 “柚柚,上车,我送你去车站。” 说着话,板正的军人同志二话不说拎起两个大包,放到后备箱。 宁柚不客气地坐上车。 莫名的,她觉得,这车她也会开,似乎是以前开过车留下的肌肉记忆。 温家以前什么都有,宁柚出门就是小轿车接送,楚天青并不意外小姑娘会开车门。 车子启动,朝车站驶去。 楚天青目光注视着前方,说道:“柚柚,到了发个电报给我,别忘了去邮局取行李。” “我算了下时间,你到了以后,歇上一天就去取。” “东西有点多,找人帮你。” 宁柚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天青叔。” 路两边的树快速后退着。 少女望着窗外的风景,瞧见好几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发型的姑娘,她愣了下,抿嘴轻笑。 这时候路上四个轮子的车很少,不存在堵车,很快到了车站。 楚天青拎起两个包,带宁柚去见自己战友。 他的战友是火车副司机,很利落一个人。 远远看见楚天青和宁柚,热情地招手。 “……等你们半天了。”不待楚天青说话,男人主动道:“宁同志就交给我,我会让人照顾的,你放心。” 楚天青:“谢了。” 宁柚也笑着道谢。 “客气!”男人爽快地说,带着他们上火车。 宁柚的票是硬卧,在上铺。 楚天青替她把行李放好,不放心地叮嘱:“晚上注意着行李……” 这话才说,又怕柚柚神经绷太紧,吓的不敢睡觉,又道:“也别太担心,能买起硬卧票的人应该不至于偷东西。” 他是个正直无比的军人,说这话对他而言不是一般的为难。 察觉出兵叔叔的尴尬,宁柚笑着说:“我记住了!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做,您就放心。” 楚天青心说,怎么放心得下。 柚柚可是娇弱好欺负的小姑娘,下乡的人要是楚谨……他就不担心,让他自己来! 楚谨:……亲爹? “有事找乘务员,别不好意思,他们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楚天青又叮嘱了一句。 看宁柚记住了,才放下心。 跟她告别,下了火车。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几声‘出发喽’,火车开动。 被同志们的热情感染,宁柚往外看。 竟看见,楚天青、云航和赵黑子在站台。 她愣了下,冲他们挥手,“再见!” 站台上的三人回应着,目送火车远去才离开。 宁柚才坐上车,何美丽回到家。 家里一片狼藉,还少了很多东西,她疯一样地去看自己的存款。 钱盒子空荡荡。 她攒的钱,全没啦! “啊——”何美丽快气死了,嘴里不住发出刺耳的尖叫。 第31章 坑人 隔壁家的小孙子被吵醒,小孩儿吓得直哭,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哭得脸都红了。 桂英气坏了,把孙子给儿媳妇,冲到宁家,大声道:“何美丽,你要死啊!” “整天鬼哭狼嚎的,吓坏我孙子你负得起责任吗?” 何美丽停止嚎叫,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我的钱呢?” “我家的东西呢?” “我家的东西都哪儿去了?收音机,锅,麦乳精……好多东西,都去哪儿了?” 桂英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胳膊用力,甩开何美丽的手,说道:“这我怎么知道!” “我可没拿,你别想冤枉我。” 怕被讹诈,桂英赶紧跑。 回到家,后怕地拍拍胸口。 “何美丽发疯了,说宁家丢了好些东西,见谁都问人家……她家的东西去哪儿了,太可怕了,我差点儿被她讹上。” “你们出去都小心点儿!” 她吩咐家里的小辈。 “知道了。”桂英儿子应道,好奇地问:“那宁家的东西呢?没见其他人来过咱们家属楼啊。” 桂英拖长调慢悠悠道:“别忘了,宁家可是被那些人光顾过……” 不用明说,大家都懂了。 那些人啊,雁过拔毛,很正常。 宁家。 何美丽后知后觉发现半天没见到宁柚。 打开她的房门,看见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匆匆出门,拍打周家的门。 开门的是周婶子。 “啥事?”她脸上没笑,吐出俩字。 何美丽:“宁柚呢?” “你说柚柚啊……”周婶子故意卖关子,就不说,气死何美丽这个货。 “不知道!” 砰的一声,关上门。 何美丽满脸黑线,差点儿破口大骂。 话到嘴边,想起这家人不是她能得罪的,愣是咽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我不信那个死丫头能一辈子不回来。” 没有介绍信,除了宁家,她还能钻到老鼠洞去不成? 何美丽气势汹汹地回家。 还没吃一口饭,廖红梅上门来了。 女人一板一眼地说:“你是和宁忠义同志结婚了,我们没法按照男女关系混乱处置你,但是宁钰的年龄有问题是不争的事实,检讨别忘了写,明早我来收。” 通知完,在随手拿的小本本上划了一笔。 何美丽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想发脾气却不敢招惹这群疯狗。 只能不甘地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廖红梅假笑,很看不起面前的人。 无媒苟合还闹出人命,要放几年前可是要沉塘的。 也就是沾了新社会的光! 哼。 她不屑与之为伍。 “你嫁的夫家确实有本事,你们一家闹出这么大的事都能摆平,真够厉害的……”廖红梅酸酸地说。 可惜了,没把宁家摁死! 好在她缩在后面,即便宁忠义要算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何美丽憋闷的心瞬间被安慰到,对被逼着写检讨都不那么排斥了。 写就写,反正走个形式而已。 “宁家确实厉害,只要我们老宁一天是宁家人,我们家啊就倒不了,让廖干事失望了。” 廖红梅本就心虚,听到这话虚的更厉害,说道:“我有什么可失望的……” 说完,落荒而逃。 何美丽冷哼一声,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屋子。 收拾的七七八八,宁忠义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目光如毒蛇,阴冷幽暗,落在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贪污受贿? 呵,这是什么可笑的罪名! 他需要贪污受贿么,一群蠢货。 想到为了出来,向宁家承诺的五根金条,宁忠义肉疼。 那些金条,每一根他都有用,平白出去五根…… 宁家,贪心不足! 何美丽一声不敢吱,缩在旁边如鹌鹑。 良久,宁忠义敛起怒意,身上的气息不再外露,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凉。 “宁柚呢?”他忽然问。 “没在家。”何美丽说,察觉到宁忠义有些不悦,连忙解释:“我出去找过了,没找到。”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可能她去找人帮忙了?” 宁忠义轻嗤,“她认识什么人,能帮上什么忙。” 也是个蠢的! 何美丽想也不想地说:“……她认识楚家人啊。” 她知道宁忠义最恨楚天青,故意提楚家原因很简单,给宁柚上眼药。 让老宁觉得,在宁柚心目中,他这个爹还需要楚天青来救。 砰! 宁忠义面无表情地踢翻脚边的凳子,表情又有些扭曲,“楚天青算什么……” “楚天青难道比我厉害,他要不是沾了军区的光,能抢了我的位置,妈的,老子看他能做出什么玩意来。” 何美丽见这火添的旺了,心里直突突,忙又安慰:“他一个不懂技术的负责人,能做出什么成绩呀,最后不还得你出马,那么高深的项目可不是谁都能接手的,你就等着看那姓楚的丢人。” 这话搔到了宁忠义心口的痒,“你真这么觉得?” “那当然!”何美丽狗腿地说,“你是最厉害的,不选你当负责人,早晚有他们后悔的,你只需等着,到时候多的是出头的机会。” 宁忠义正是这么想的。 金条给就给,只要他能爬上去,谁拿了谁就得吐出来! “宁柚的婚事你尽快安排,汽轮机厂那边的关系,我很快就用得上了。” 何美丽看男人干劲十足的样子,不敢说宁柚房间空了的事,应了下来。 看男人的心情好了些,又巴巴地打听宁虹的消息,“宁虹呢?我们都回来了,怎么她还没回来?” 宁忠义心情又不好了,脸色一沉,怒声道:“这你要问她,谁给她的胆子藏那种书!” “我是半个宁家人,你是我的枕边人,我付出了不少代价……宁家勉强把你我捞出来,宁虹算什么? 她是改了姓,可骨子里流的却是姓郭的血,我不可能为了你女儿求宁家多捞一个人,你让她就自求多福。” 就宁虹那个长相,攀高枝也没人要,临时工也被她作没了,不如去该去的地方。 宁忠义不知道他把前面的路堵死了,本来他还有机会攀上关家的,如今,快没有了。 第32章 断绝关系声明 何美丽急了,“老宁你不能这样,虹虹她喊了你几年爸,把你看的比亲爹还重,你救救她,算我求你了……” “不可能!”宁忠义冷声拒绝,不愿再沟通,直接回了房间。 何美丽看出他的铁石心肠,身体重重地跌在地上。 老宁不管,那虹虹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何美丽抹了把眼泪,打开门。 门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街坊。 她拿着一张报纸,满眼八卦道:“小柚子后妈,你知道不,小柚子和宁家断绝关系啦!!” 那个啦字拉长音,兴致盎然。 何美丽如遭雷劈,抢过报纸。 看到那则声明,气的浑身发抖。 “她敢!” “宁柚敢!” 声音尖锐,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八卦街坊神色微妙,“有啥不敢的?人家都登报了!看见没有,那么大字写的清清楚楚,小柚子不是你家的人喽~” 何美丽抓狂,“出去!专程上别人家看热闹,损不损啊!” “谁看热闹了,我好心送报纸,你别不识好歹啊。”好事街坊气呼呼的说。 砰! 何美丽忍着杀人的冲动,狠狠关上门,报纸都被她捏皱了。 门外的人咧嘴龇牙,“损失一份报纸,一分钱呢。” 想到何美丽刚刚那副破防的崩溃表情,她瞬间不心疼了,揣着手去跟街坊邻居八卦去了。 何美丽盯着报纸上的声明,目眦欲裂。 好一会儿,脚步沉重地走到卧室。 话也不多说,直接给报纸。 宁忠义神色不虞,不耐地看一眼,双眼危险地眯了眯。 “宁柚呢?”他咬着牙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阴冷。 “我去找了,没找到。”何美丽乖乖道,完全不敢触男人霉头。 宁忠义想到宁柚这些天的表现,感觉死丫头应该给自己憋了个大的,霍然起身,“找人!” 汽轮机厂的关系他不能丢,更不能得罪关家人,否则以后再想搭上关系就难了。 两口子急忙下楼。 楼下,几个大爷在说话。 看到宁家夫妻,有个大爷乐呵呵地说:“宁同志啊,你家小柚子觉悟就是高,年龄一到就去知青点报名下乡了,真让人佩服……” 宁忠义脚步顿住,“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啊,你们家小柚子……下乡为国家农村建设做贡献去了!!”大爷说。 宁忠义和何美丽两人脸色俱变。 - 火车哐当哐当响。 宁柚接连躺了三天,骨头都酸了。 这几天,空间超市里的东西接二连三解锁,她大概能猜到宁家的戏演到哪一步啦,旅途中乐趣多多。 不知道渣爹啥时候能发现,他攒的宝贝都变成蝴蝶飞走了…… 那画面一定很好看! 硬卧有六个床位,没住满。 算上宁柚,两男两女,还有一四五岁多的小女孩儿。 带娃的女人瘦如骷髅,她女儿也不遑多让,大脑袋、细脖子,严重营养不良,看着站也站不稳。 女人似乎没出过远门。 自打上了车浑身都绷着,怕把床铺弄脏,抱着孩子缩在角落,一声不吭,肉眼可见的紧张。 上铺的年轻男人看不下去,主动道:“坐着不难受吗,躺着,路远着呢,大人能扛,孩子可扛不住。” 女人没动,小声说:“俺们身上太脏了。” 同一个车厢的人都光鲜亮丽,她和女儿像乱入者,怕被人看不起,呼吸都不敢大声。 宁柚趴在床铺上,下巴放在手背上,说道:“等我们下车,工作人员会收拾的。” 另一个年长的老人也将眼睛从书中抽离,取下眼镜,揉揉眉心,跟着说:“你别这么紧张,让孩子也跟着难受,随意些,还要好几天呢,难得出门,出门就是来见世面了,别怕。” 梁春花没想到会从陌生人身上获得暖意…… 紧绷的肩膀一瞬垮下来,捂着嘴掉泪。 “娘……”小女孩儿偎在妇人怀中,一脸害怕。 梁春花摇摇头,“没事,娘没事。” 哭一场,心底的惧怕散了些。 她大着胆子抬头,感激地看着同行的几人,声音哽咽,“……谢谢。” 五岁小奶娃也软乎乎地说:“谢谢。” 乖巧的小孩儿都是天使,宁柚等三人都露出笑来。 梁春花不再绷着,再加上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小嗓子,车厢里的气氛都好了些。 宁柚笑道:“大姐,你去干啥啊?” “去随军。” 宁柚肃然起敬,眼睛的笑真心了许多,“……是军嫂啊,失敬失敬。” 另外两人的眼神也变了,看向梁春花的目光透着敬意和亲近。 “这小娃是英雄的后代,要好好照顾。”年长的大叔说,把自己带的饼干给孩子吃。 梁春花在老家没被尊敬过,只有肆无忌惮的打骂。 这次要不是丈夫的战友走了一趟,她根本逃不出那个魔窟。 收下三个体面人的善意,女人诚惶诚恐。 又见那个从上车一直在看书的文化人……给女儿那看起来就贵的吃食,梁春花连连拒绝,“不用,不用,饼子您留着,俺们带了吃的。” “是给娃娃的,你别管。” 梁春花是个不会拒绝的软性子,不敢再说话。 只能看着那人把饼干塞到女儿手里。 小娃娃红着脸蛋,声音又小又软,“谢谢爷爷。” 可以看出,孩子被女人教的很好。 “不客气。”文化大叔笑着说。 说了几句话,车内的气氛更好了。 宁柚趴在床上写写画画,中年男人在看书,年轻男人在睡觉。 见状,梁春花给女儿木木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保持安静。 奶娃娃捂嘴,弯了弯眼睛,然后小口小口拿牙磨着饼干。 女人笑了下,那笑出现在干枯消瘦的脸上,竟有些破云见日的明艳感。 很快到了饭点。 各车厢都热闹起来。 宁柚带了不少吃的,有楚天青和周婶子准备的,她自己也准备了不少。 她冲了麦乳精,又拿出一罐辣酱,夹在烧饼里吃。 两个男人买了火车上的饭。 带娃的女人也掏出自己带的吃食,一小碟咸菜,一大一小分了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又用豁开口子的碗接了热水。 这就是她们娘俩的饭了。 察觉到宁柚几人的目光,女人窘迫地笑笑。 “农家没啥好东西,只有自己做的咸菜,几位同志要是不嫌弃……尝尝?” 怕被人嫌脏,又忙解释:“这是干净的,还没动过筷子。” 第33章 大队宁家人得知…… 宁柚很敬佩军嫂,见这大姐紧张又不自在,冲她轻柔地笑了笑。 “那我不客气了,大姐做的咸菜颜色真好看。” 小女孩有些小骄傲,胆子也大了些,说道:“我娘做饭最好吃了。” 说完,高兴地看着她娘。 梁春花很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木木别胡说,几位同志什么没吃过。” 宁柚尝了点,一股咸香味,保留了萝卜白菜本身的味道,特别下饭。 “好吃!!”她真诚赞道。 对调料的把控绝了,要不是社会环境限制,这姐姐开个小饭馆就能把她的崽崽养得白白胖胖。 瞧着小女娃瘦巴的样子,宁柚想起弟弟,不知道她家蛋蛋过得咋样。 梁春花被夸的脸都红了,搓着手,说:“哪有大妹子说的那么好,就是寻常手艺……” 宁柚认真道:“……味道是真的不错。” 比何美丽做的好吃一百倍。 “大妹子喜欢就多吃点!”梁春花高兴极了,用干净的筷子给她拨过去好些。 “谢谢大姐。”宁柚烧饼就咸菜,吃得欢快。 她也不是小气的,把搪瓷缸里的麦乳精给小女孩倒了一半,“礼尚往来。” 梁春花急了,“大妹子你这是干什么,木木喝水就行,你这……” 不等她说完,宁柚打断她的话,“大姐你别管,那是我给木木的。” 梁春花很不好意思,“谢谢,谢谢。” 木木抬起小脸,对宁柚道:“谢谢姐姐。” 宁柚摸摸小可爱的脸,笑着说:“不用谢,喝,以后好好吃饭,长点儿肉才可爱。” “昂~”木木咧嘴一笑。 梁春花瞧着比在家里大方了许多的女儿,心中又酸又暖。 有些亲人啊,真不如陌生人! 木木把麦乳精给娘喝,“娘,你喝。” 梁春花怕她洒了忙接到手里,“你喝,娘喝水就行。” “你喝嘛,娘不喝木木也不喝。”小木木固执地看着她娘。 别看她小,她什么都知道,这个世界娘对她最好了,她也要对娘好。 “好,娘喝。”梁春花忍着鼻酸,抿了一小口。 真甜啊。 她这辈子第一次尝到甜味。 木木也是,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在说,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喝的东西? 宁柚等人被小孩儿逗的一乐。 - 红旗大队。 宁家收到一封电报,瞬间沸腾了。 听儿子念完电报的内容,宁老太高兴的手抖。 眼睛那叫一个亮。 “老大,你没念错,我的乖孙女要回老家了?” 她的乖孙女呦,终于要回来看她了。 宁大伯咧着嘴笑,“是真的,柚柚来当知青。” “当知青?”宁老太脸上的笑瞬间没了,“当知青多苦啊,宁忠义是死了还是残了,我乖孙女为啥来当知青?” 宁大伯懵逼脸,这他怎么知道……? 见儿子回答不上来,宁老太翻了个白眼,发出一条指令,“去去去,把家里其他人都叫来,我有话要说。” 宁大队长不敢触老太太霉头,赶紧出门摇人。 不多时,宁家人来齐了。 乌泱泱的,宽敞的屋子都暗下来。 听说老太君有话说,且心情不好,大辈儿小辈儿所有人都跟鹌鹑一样,正襟危坐。 等着食物链顶端的人发话。 宁老头倒是不怕老妻,一进来就问:“这是咋了,谁招惹你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宁忠义那个晦气鬼!”宁老太气咻咻地说。 “他咋了?”说到这个亲儿子,宁老头眉头一拧,心情欠佳。 任谁有个嫌贫爱富的亲儿子都要窝火。 “柚柚要来当知青了!!!”宁老太没好气地道。 一句话,宁家所有人惊愕地瞪大眼。 表情各异。 “这不是好事吗?”宁老六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不怕死地说:“娘不是一直想孙女吗,现在孙女要来了,你气啥,不是该高兴吗,用不用儿子给你买串鞭炮,咱庆祝庆祝?” 说话时,他低着头,把好看的侧脸对着家人,装的不行。 宁老太火蹭的上来了,飞快走到老六面前,脱下鞋开始抽他。 “会不会说话?” “会不会说话!” “跟谁阴阳怪气,看老娘不抽死你丫的!” 啪啪啪! 响亮的抽打声。 大的小的宁家人默默看着。 尤其几个小娃娃排排坐,揣着手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朝奶奶投去崇拜的目光。 宁老六整个人都不好了,灵活闪开。 “娘你干啥,我说啥了你就揍我,我都多大人了,你这样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要个球!”宁老太怼道,“你亲亲的侄女被逼下乡,你这个当小叔的不说心疼,说那些四五不着的话干啥,老娘看你是皮痒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宁老六怕他娘累出好歹,站在原地老老实实挨了几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娘你别生气了,你不是还要说事儿吗,赶紧说,一会儿还要上工呢!” 他不是怕宁柚随宁忠义一样是个白眼狼吗,提前给老太太降降温。 咋还不领情呢! 想到家里年年向海城寄东西,那边连封信都没回过,宁老六心里堵的慌。 宁老太瞪他一眼,“还不都赖你,要不是你能浪费时间吗?” 宁老六:……好,都赖我,是我求您打我的! (′_`) 最大的刺头都老实了,宁老太神清气爽地坐下,说道:“咱村那知青点是个啥样你们都知道,不能让柚柚住在那里,家里还有间空房,我打算给柚柚收拾出来,你们有意见没?” 话是问句,那双眼睛却不是一般的凌厉。 明摆着,谁敢说一句不,就上老太太的小本本了! “没有!”宁大伯娘先表态。 大房都分出去了,老宅婆婆想给谁住给谁住。 至于她的两个儿子的婚房?关她和丈夫啥事,他们把两个小子拉拔大就不错了。 娶媳妇,各凭本事。 宁老二跟着说:“我们也没有。” 他媳妇儿有点儿想法,想把那屋子当自家老大的婚房,可她也知道这事说不过去,于是没吱声。 算了算了,孩子她爹有本事,那仨小子不至于娶不上媳妇儿。 要是实在娶不上,她干脆多回几趟娘家,打打秋风。 宁二伯娘的娘家:……你可当个人,你还记不记得你嫁人了!(声嘶力竭) 老大、老二都没问题,那其他人更是不敢有问题。 第34章 到了 宁老太满意点头。 “既然都没意见,那我就要分配任务了……” 宁家小辈皆目光灼灼。 分陪任务好,分配任务妙。 都知道老太太是个大方的,完成任务有奖励,要么一颗糖,要么半块桃酥…… 想到曾尝过的美味,一双双眼睛更亮了。 “老大一家负责接人,老二,你给柚柚打个衣柜和书桌,老五老六你俩帮你二哥,老三,你找人盘炕,老……” 哦,老四在县里上班。 那没人能使唤了。 宁老三唯一的女儿宁芸突然开口,“奶,还有啥事,我来。” 宁芸因着她那个疯子妈,在宁家是个透明人,主动说话还是头一遭。 众人狠狠一愣,刷的都看向她。 宁芸不自在,想低下头回避家人们的目光,想起奶最讨厌她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硬生生忍着。 重复一遍。 “奶,我也想帮忙。” 宁老太脸上流露出欣慰,说道:“你给你妹妹糊墙。” “好。”宁芸应下。 孩子们急了,围着宁老太喊:“奶,奶,我们呢?我们也想干活!!” “好,你们去搞些花花草草,装花瓶里。”宁老太随口说。 “好嘞!”宁家小辈们欢呼。 天冷了,花不好找,可也有冷天开的花,好办! 安排完事,宁老太和宁老头歇下。 老两口坐在炕上,一边吃糖酥,一边闲聊。 “老头子,你说我咋生了个宁忠义这样没良心的畜生!” “他不把咱俩这当爹娘的放眼里也就算了,可柚柚呢?柚柚是他的亲生女儿,在他身边那么久,他怎么忍心让孩子下乡!” “他那么大一领导,还不能给女儿安排个工作吗?就是没心!” “我算是看清楚了,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货!” “唉,委屈我们柚柚了!!” 老太太一脸心疼。 宁老头:“他看不起咱这个家,咱也不认他,有什么要紧的,别跟那个小畜生计较。” “有得必有失,用那个小畜生换个老大这样的孝顺儿子,咱俩赚了!” 当年刚知道两个孩子抱错,他们是打算换回来的。 可。 宁忠义看不上乡下的家,哭着喊着闹着不回来。 海城的宁家养了他十几年也舍不得,宁忠义就留在了那边。 老两口对抱错的宁大伯心中愧疚,想着孩子亲爹娘条件好,为了孩子前程,把他送回城里。 谁知。 只短短半年,宁大伯跑回来了。 回来时,比在村里都瘦,眉眼间布满阴翳,和以前那个开朗乐观的少年判若两人。 不用多问,宁家老两口就知道孩子受了大委屈,抱着孩子哭一场,再没提过那家人。 好好把孩子养大,给娶了媳妇儿。 孩子自己也出息,成了红旗大队的大队长。 宁家是个大家族,一举一动都显眼。 感觉到他们一家的躁动,大队的社员们都有些好奇。 变着法打听一通,宁家上上下下嘴巴不是一般的紧,啥也没打听出来。 这热闹,传到了知青点。 十来个知青七嘴八舌说着宁家的事,各种猜测。 “秋水,你咋不说话,身体不舒服吗?”女知青田榆见好友一直没说话,关心地问。 文秋水回过神,糯糯地说:“没有,我在听呢。” 她皮肤白净,一双眼睛水汪汪,身形娇小,似乎永远无辜无害,让人很有保护欲。 田榆心一软,“你没事就好。” 文秋水乖巧地点头,垂下眼。 落在知青们眼里,太可人疼了。 可人疼的少女却没心思管他们,她想起一件事,前世这会儿宁家好像出事了。 据说,宁家那在城里的孙女死了。 宁老太一下病倒了。 宁老头和大队长去了一趟海城,老头死在那里,大队长背着他的尸体,满身是伤的回来。 看见老头子的尸首,宁老太一个受不住,当场断了气。 后来宁家像受到了诅咒,一个比一个倒霉,最后偌大的家族就那么败落了。 文秋水眼神轻闪,如今看来,一切要开始了。 宁家那个傻子还蛮好用的,可惜啦。 - 有说有笑的,赶路的时间过得很快。 又是几日过去,宁柚终于到达目的地。 同行那俩男人早在中途下了车,梁春花、木木和她一个地方下车。 梁春花一手抱着娃,一手拎着没装多少东西的包袱,冲宁柚说:“妹子,拿好你的东西,跟在俺后面,我来开路,别把你挤丢了。” 马上要见到四年多没见的丈夫,女人疲惫的眼满是光芒,消瘦的脸容光焕发,不是长相而是精气神。 宁柚看见了,嘴角翘起。 木木将脸埋在她娘肩窝,清澈明亮的眼睛缀满星星,期待着和爹爹相见。 她还没见过爹爹呢,娘说爹爹是会打坏人的解放军,不知道爹喜不喜欢她? 早慧的小姑娘又紧张又开心。 “木木,抱紧娘,你要是掉了就找不到娘了。”梁春花说。 木木抱着娘的手紧了些,声音奶呼呼,“娘,木木抱紧啦。” 三人往外挤。 今日不知怎么的,在这一站下车的人实在多。 宁柚三人被人群挤着走。 梁春花看着瘦,力气却不小,个子也高,护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宁柚只用跟着她,啥事不用管。 顿时感觉,这个年代的劳动人民强大如斯! 三人出了车站。 东西南北都搞不明白。 梁春花脑子一懵,慌了,“妹子,咱们没走错?” 她不识字,慌的不行。 这一刻,眼前这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姑娘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没错。”宁柚看了眼旁边的指示牌,语气肯定。 “大姐,你确定有人接你吗?” 梁春花重重点头,“确定确定,木木爹给俺们娘俩发了电报,说到时候他来接。” 她不认识字,是孩子爹的战友转达的。 “那可能路上耽误了。”宁柚安慰道。 “娘,好冷~”木木小脸冻得发紫。 梁春花把孩子搂得更紧了些,可惜没啥用。 她身上的棉衣穿五六年了,硬邦邦的,能挡风,并不怎么保暖。 娘俩实在可怜,宁柚轻叹一声,“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转身就走。 第35章 陈淮 梁春花母女目送她离开,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哪儿也不敢去,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希望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快快来。 宁柚来到厕所,闪身进入空间。 她记得当时收了不少何美丽和宁虹的衣服。 这两极品的衣服,宁柚当然不会自己穿,她打算做善事的。 这不,机会来了。 快速取了两件棉衣,塞进随身带的包里。 宁柚出了厕所。 回来时,远远看见那对母女还在原地翘首以盼。 像被抛弃的小孩儿一样,瞧着可怜巴巴的。 宁柚觉得好气又好笑,“春花姐,你都不知道找个避风的地方,你不冷木木还冷呢。” 没想到她会再回来,梁春花眼睛刷的亮了,“妹子,你没走啊。” 问了一句,跺着脚,忙解释:“我怕她爹来了找不到俺和木木。” 宁柚二话不说,打开随身带的包,拿出两件棉衣,一股脑塞给梁春花。 “大姐,这两件棉衣给你和木木,一件你穿,一件你回去给木木改改。” 梁春花愣住,低头看着手头的棉衣。 没啥补丁,又软又暖和,不用看就知道用的新棉花。 这一件少说也得几块钱呢,更别说还有票。 梁春花忙拒绝,“不!俺不要!这棉衣太好了,俺和木木不能要,你自己收着……” 宁柚不跟她啰嗦,避开她的手。 “大姐就当我做善事,我先走了,咱们有机会再聊。” 话落,往木木手心塞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潇洒离开。 走的飞快。 “娘,柚柚姐给的糖~”木木忽然说。 梁春花低头一看,心中说不出的感觉,眼睛生疼。 “记住你柚柚姐的好。” “木木知道。” 梁春花压下翻滚的情绪,给女儿套上棉衣,然后自己穿上。 好暖和啊。 木木盯着她看,“娘穿这个棉衣真好看。” 梁春花脸发热,说不出的欢喜,“木木也好看。” 宁柚妹子也好看,人美心善。 等见到她家那口子,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就在这时,木木看到一个解放军朝她们走来,小手紧张地攥成拳头。 “娘,我爹来了!” 梁春花抬头,看见了四年多没见的丈夫。 一瞬间,多年所受委屈齐齐冲上心头,伴随而来的还有见到丈夫的欢喜。 男人停在梁春花和女儿面前,看到她们比难民还磕碜的脸,眼睛一下酸了。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汉子第一次没顾及身上的衣服,抱住妻女。 “……对不起。”他说。 梁春花眼泪不受控制滑落,抓着丈夫的军装,如溺水的人抓着唯一的浮木。 压着哭声说:“说啥对不起,国比家更重要,你居无定所的没办法管俺们娘俩,俺和木木知道,没怪过你……” 木木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娘说了,爹在其他解放军叔叔在打坏人,她也不怪爹。 杨立身黢黑的脸上有水光滑过,他闭了闭眼,暂且压下对老家那群人的恨意。 他松开妻女,拎起那轻飘飘的包袱,抱起女儿,说道:“走,我带你们回家。” 木木问了句话,“爹,俺和娘能一直住吗?” “当然。”杨立身说,“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家,你和你娘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当然能住!” 木木笑了,笑容比太阳都耀眼。 拆开宁柚给的糖,往她爹嘴里塞,“爹,吃糖。” 杨立身看了眼那糖,忙闪开,温声道:“你自己吃。” 随后问妻子,“这糖是谁给的?” 梁春花还没说话,木木轻快地开口了,“柚柚姐给的,柚柚姐特别特别好,比老家所有人都好,俺和娘身上的棉衣都是柚柚姐的。” 见她爹不愿意吃,咽了咽口水,又把糖包了起来。 杨立身惊讶。 这年头竟有人大方如斯,连棉衣都能随手送人? 梁春花也说:“对,宁同志是很好,要不是她照顾,俺这一路不知道得多抓瞎。” 听罢,杨立身心里充满感激,道:“你知道宁同志的地址吗,等咱们安顿好,咱们上门谢谢她。” 这正是梁春花想的,她高兴地说:“俺知道,俺和宁同志换了地址的。” 杨立身点了点头。 听妻女一口一个俺,出来几年的男人觉得很不习惯,也怕她们被人笑话土,说道:“外面说俺都是我,你们看看能不能改过来。” 梁春花了解丈夫,他能这么说,肯定是被人嘲笑过。 “是不是谁笑话你了?” 杨立身:“我是个男人被笑话几句有什么,跟那些长舌妇没啥计较的,我就是担心你和木木……” 家属院好人多,但难免有几颗老鼠屎。 “你嘴笨的!人家就欺负你老实!”梁春花不高兴地说。 “俺……不,我和木木你放心,部队是个能说理的地方,我们受不了委屈。” 柚柚给她说了,部队不似村里,那里有规章制度,谁犯了都得受罚。 只要她不惹事,没理的都是别人! 杨立身笑了,“那就好。” - 宁柚来到说好有人接的地方,没看见所谓的牛车,只见到一个青年。 那人坐在自行车上,侧对着她。 看不见脸,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个子很高。 宁柚左顾右盼,依然没看见别的人,于是朝男人走去,“同志。” 听见脚步声,陈淮扭头,站起身。 这是一张望之俨然的脸。 眉骨深邃,鼻子挺拔,五官特别优越。 将近一米九。 他头发很短,眼角一道两厘米长的疤。 灰色毛衣外面套一件长款大衣,黑色裤子衬的双腿修长有力。 目光深沉,毫无波澜。 宁柚只觉眼前一亮,这人真会长,连那眼角的疤都像有型,酷帅到不行。 还有这大长腿,缺个腿部挂件! “红旗大队的?”陈淮居高临下地看着娇小的女同志,语气淡漠。 “对,你是来接我的人?”宁柚反问,抬头看这人,脖子微酸。 陈淮嗯了一声。 重新坐上自行车,轻轻侧脸,吐出两个字,“上车。” 抱着行李不好上车,宁柚不客气地把东西塞给对方,利索地跳上车,又把东西拿了回去,全程一分钟都不到。 “谢啦。”软软的声音传到耳膜。 陈淮:…… 少女的指尖又软又热,陈淮淡漠如冰的目光一顿,手指轻攥,像是想抚去那古怪的感觉。 第36章 你戏能不能别那么多? “走啊,愣着干什么。”宁柚空出手,戳了下男人挺直肩背。 陈淮身体一僵,车头险些没把稳。 二八杠摇摇晃晃。 “诶,你行不行呀,不行我带你。”宁柚一手搂着包袱,另一只手慌乱搂住某人劲劲的腰。 陈淮活到二十三岁没跟女同志这么亲近过,全身都麻了。 反应很快地拉下宁柚的胳膊,耳朵染上热意。 “……别乱动。” 嗓音冷沉。 宁柚不服气,“是你没开稳,不然我会因为怕摔抱住你吗?” 自救是本能。 她总不能任由自己摔破脸! 陈淮:……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骑车。 路不平,自行车走的艰难,宁柚的屁股难上加难。 她扭了扭身,还是难受。 开启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叫宁柚,同志你叫什么?” “陈淮。”青年脸绷着,语气也硬邦邦的。 “哪个huai?怀念的怀还是淮河的淮?”宁柚又问。 “……后者。”陈淮觉得这姑娘话真多,她难道看不见他眼角的疤,不知道怕吗? “怎么是你来接我,麻烦你了。”宁柚笑着说。 陈淮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宁柚看着他的后脑勺,帅哥背影都好看,就是性子闷了点儿。 “还有多远啊?” 陈淮听见身后传来的哈欠声,语气淡淡:“二十分钟。” 宁柚小脸裂成蜘蛛网。 忍了又忍,道:“能走一会儿吗?” “不能。”陈淮一本正经地说。 “真是铁石心肠啊。”宁柚动了动,想缓解下屁股的僵麻。 陈淮嘴角抽搐,是他离开大城市太久了吗,怎么搞不懂现在的女同志了。 尤其身后这位,她就不知道怕吗? “知青点人多吗?”宁柚龇牙咧嘴地打听,她得转移下注意力,不然她要跳车了。 “多。”陈淮话少的感人。 “那知青都得下地干活吗?” “你说呢?”男人口气微嘲,像在笑宁柚太天真,“不干活没饭吃。” 一句话打消对方的念头。 “如果有钱呢?”宁柚笑眯眯地反问。 陈淮一噎。 “……那你随便。” 宁柚弯了弯眸,得意晃脚。 - 车站。 宁小牛上了个厕所,火车站的人就空了。 意识到自己把柚柚姐弄没了,七岁大的少年脸色一白,眼泪都快下来。 无头苍蝇似的遍地跑。 “柚柚姐!”少年边跑边喊。 车站的人早没了,只有他的回音。 他慌里慌张找人,大冷的天愣是急出一身汗。 宁大队长再过来时,就看到小儿子一副哭哭唧唧的表情。 “小牛,怎么了,你姐呢?” 宁小牛没接到姐姐心本就绷着,听到爹的问话,直接破防了。 “爹,我姐丢了!” 宁大队长表情严肃,声如洪钟,震的小牛耳朵嗡嗡叫,“啥?你不是一直等着,你姐咋丢的?” 七岁的少年弱小无助又可怜。 他缩缩脖子,吸了吸鼻涕,呜咽着说:“我去拉屎,出来就没人了!爹你打死我,找不到我姐我没脸见人了,与其被我奶挖苦死,还不如被你打死!” 宁大队长看着儿子叽叽歪歪的样子,快无语死了。 啪。 照着他的脑门儿来了一下。 “闭嘴!” “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你姐又不是你,咋可能丢……” 他担心的是,柚柚没下火车啊。 这么想着,宁大队长急忙去找老站长。 “老站长,刚走那火车……人下完了没有?” 火车站的老站长是宁老头一起打过鬼子的战友,认识宁家几个小子。 闻言,老爷子扬着嗓子,“完了啊,咋滴啦?” “我那下乡的侄女没接到!”宁大队长叹气。 “咋会?”老站长大惊失色,“你们村的知青不是都接到了吗,咋没接到你侄女?” 小牛没脸抬头。 怪他拉屎一直拉不下,浪费半天时间! 呜呜(┳◇┳) 宁大队长想到刚才的事就头疼,一脸无语地说:“新来的一个知青吐的不行,我只能先把人送到医院去,让小牛等他姐,谁知道这小子不靠谱,拉个屎拉半天,出来都没人了。” “……也没有半天,我已经很快了。”小牛给自己挽尊。 宁大队长没理会他,期待地看着老站长,“老站长,您有注意到一个等人的女同志吗?” 老站长摇头,“今天下车的人实在多,我还真没看见。” 小牛一听这话,脸更白了,眼里冒出两泡泪。 他抱住他爹的胳膊,声音哽咽,“爹,咋办,我把我姐弄丢了,你打死我。” 宁大队长:……你戏能不能别这么多?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没那么严重,你姐可能自己回大队了,回去再说。” 谢过老站长,宁大队长带着儿子快步离开。 为接知青,红旗大队专程派出了村里的宝贝,牛车。 谁知那些知青居然一脸嫌弃。 想到就因为他们,自己错过了找柚柚的好时机,宁大队长一路黑脸。 拉着儿子坐上牛车,对赶牛车的人说:“走。” 嫌牛车脏的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等等!我们还没上去呢!” 宁大队长觑着一男一女俩刺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以为你们嫌弃我们村的牛车脏,打算走着回去呢。” 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年轻,一点不惯着。 驾牛车的秦老汉脸沉下来,“嫌弃我们的牛车脏?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立场嫌弃我们的牛车?” “我们这老牛还能犁地呢,这些人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连牛都不如,你们哪儿来的脸嫌牛脏!” 几个知青被一顿挤兑,脸都丢尽了。 尤其硬撑着不愿意坐牛车的穆亦寒和苏可,更是气的不行。 看出红旗大队的泥腿子都不好惹,两人也怕被丢下,阴沉着脸坐下。 该死的泥腿子! 放在以前,这些人连到他们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穆亦寒和苏可虽上了牛车,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嫌弃。 屁股虚虚坐着,伸手掩鼻。 “嘁,这么嫌弃有本事别坐啊。”小牛鄙视地说。 这话传到秦老汉耳朵,他扭头看去,直接气笑了。 什么也没说。 轻轻挥鞭,生产队的宝贝牛动起来。 穆亦寒和苏可没嫌弃两分钟,就把屁股坐实了,手紧紧抓着车边。 没办法,泥路,到处坑坑洼洼,还有石头,不抓好容易被甩出去! 第37章 接错人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尴尬,默默移开眼。 早看清形势的其他知青眼神复杂。 ……所以说,何必闹腾呢? 得了大队长的话,秦老汉车赶的很快。 他们习惯了,新来的这些知青一个个头晕目眩,身体左摇右摆,都想喊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牛车终于到了。 才到村口,宁家人心里紧张的期待的、实则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宁老太走在最前面,穿了最体面的衣服,身后跟着一串人。 新知青灰扑扑的脸上露出笑。 欢迎他们的? 没想到红旗大队的社员还挺热情的。 一个个都坐直,理了理头发,抬起手,打算跟乡亲们打招呼。 “柚宝,我们柚宝呢?”还没到跟前,宁老太高兴的声音先传过来。 几个新知青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放下手。 跳下牛车,拿上自己的行李,静等大队安排。 宁家人没心思管他们,专注力都在新来的家庭成员身上呢。 唯独小牛瑟瑟发抖。 他觉得自己要无! 宁大队长只觉得头皮发麻,强撑着笑,“娘,咱们回去说。” 宁老太扫视新来的女知青,看了一圈,就知道没自己的孙女。 老太太脸上的笑倏然落下,看着宁大队长,“我那么大的孙女呢?” “你们不是去接人了吗,柚柚在哪里?” 每个问题都是送命题啊。 别看宁大队长在大队威风凛凛,实际上对着老娘,他是一点脾气也没有。 “……没接到。” “什么?”宁老太超大声,“没接到人你们就这么回来了?柚柚要是碰到危险咋办?!” 小牛不想爹替自己背锅,忙说:“奶,是我的错!新来的知青病了,我爹送他们去医院了,让我等我姐,我等了半天肚子疼就去茅房了,我再出来就没等见我姐。” “奶,你揍我一顿,都是我没办好事,你别怪我爹了!” 宁老太急得不行,说道:“揍你一顿有啥用!要是揍你一顿你姐能马上出现,老娘揍你三顿!” “老大,赶紧喊上家里人去找柚柚,柚柚第一次回老家也不认识路,不定多着急呢!” 哎呦她的孙女。 宁老太担心的胸口疼。 新来的知青听得迷迷糊糊。 ……这老太从哪儿来的知青孙女? 红旗大队的事,宁柚不知道。 她只知道的是,她这里似乎……发生了乌龙。 “友谊农场?你怎么把我带这里来了!!”宁柚瞅着旁边木牌上的大字,愣愣地说。 友谊农场。 她要下乡的地方不是这里啊。 陈淮神色变幻,线条流畅的下颌肌肉一点点绷紧,声音冷沉,“什么意思?” “这是友谊农场,我是红旗大队的知青。”宁柚看着男人,面露不解,“我在车站问你,你不是说你是红旗大队的人吗?” 陈淮哑口无言。 这个农场关着受教育的人,而且还不少,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农场的人在外从来都自称是与之紧挨着的红旗大队的人。 在火车站,暗号确实对上了。 谁知道会鸡同鸭讲。 “红旗大队离这里五公里。”陈淮说。 宁柚嘴角一抽,“我现在怎么办?” 陈淮看她一眼,语气淡漠,“……自己走回去。” 不然还想怎么样,让他送吗,他没那么多时间。 说完,推着自行车往农场走。 宁柚瞪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抱着包袱拦住男人,软声道:“五公里哎?走回去我腿会废的!你送送我呗!” 陈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吐出三个冷漠的字,“凭什么?” “凭你没说清楚接错人了啊。”宁柚理直气壮地说。 少女白净的小脸微微鼓着,控诉地盯着冷漠无情的男人。 一副你无情你无理的表情。 陈淮无言以对。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同志。 一点不怕他的冷脸,也没用异样眼光看农场的人。 心底生出些许古怪和无奈。 陈淮长腿一迈坐上自行车,一脸烦躁地说:“上车。” 宁柚笑吟吟地跳上车,嘴里说着好话,“陈同志,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嗤!”陈淮不屑。 他才不当好人。 好人没好报。 恶人活千年。 “陈同志,你是农场的兵团战士还是知青啊?”宁柚随口问道。 陈淮猛地刹车。 侧过脸看她,恶劣一笑,说道:“都不是,受教育的。” 深沉如墨的眼睛落在少女身上,等着看她嫌恶、讥讽、憎恨的目光。 “哦。”宁柚没什么情绪地哦一声。 “你停车干嘛,继续走啊,赶紧的,我饿了。” 陈淮脸上的似笑非笑微凝,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回过身,继续蹬车。 心情复杂无人能言。 宁柚没在乡下生活过,这一路对乡下生活有了初步认识。 那就是,道路崎岖,人烟稀少,要啥没啥。 一个字:苦。 自行车飞快向前驶,宁柚的屁股伤痕累累,已经疼麻了。 她木着小脸,自闭中。 就在这时,车又停了下来。 刹车有点猛,宁柚惯性向前,脑袋撞到陈淮后背,疼得嘶了一声,“又怎么了?” 问话时,跳下车。 宁柚大意了,麻的不只是屁股,臀部以下全麻了,直不起身的那种。 脚沾地的刹那,她双腿发软,直接往地上栽去。 陈淮手比脑子快,抓住宁柚的胳膊,给她借力。 等对方站直,快速收回手。 笨死了! 宁柚吓了一跳,对让自己免于丢脸的男同志心怀感激,扬唇一笑,“谢谢你啊陈同志,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笑容明媚清澈,仿佛能撕开人的坚硬铠甲,将暖意揉进去。 陈淮眼睛被刺了一下,冷冷地移开视线,漠然道:“你知道就好。” 宁柚一噎。 这个男同志人不错,就是过于耿直。 陈淮面不改色,“前面的牛车是来接你的,我先走了。” 说罢,长腿跨上自行车,飞快离开。 宁柚:“……” 望了眼远去的伟岸背影,她回头看牛车驶来的方向。 一个少年跳下车,朝她跑过来。 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紧急站定,眼睛明亮有神,“姐!柚柚姐!是你吗?” 少年瘦瘦黑黑的,眼睛透着机灵,看见宁柚满脸笑容,像见了许久没见过的亲人。 宁柚点头,礼貌一笑,“我是宁柚。” 第38章 还区别对待? “姐,真的是你!”小牛高兴地说,然后扭头看向亲爹,“爹,找到我姐了!!” 他瞅着他姐,比知青点最漂亮的知青都好看,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让人心哗啦软哒哒的。 和村里灰头土脸的姐姐们不一样,也不像知青点那些女同志用鼻孔看人。 这个姐姐,他喜欢! 少年满心欢喜,那股情绪传给宁柚,让她有些意外。 “你叫什么?” “我叫小牛。”小牛昂首挺胸地自我介绍,“我爸是红旗大队的大队长,我是我爸最小的儿子,我……” 宁大队长听着儿子啰里嗦没说一句重点的废话,很无语。 把儿子拨拉到一边,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柚柚,我是你大伯,咱先回大队,你爷奶一直等着呢。” 宁柚点头,“好。” 她怕麻烦,认不认宁家这门亲得再观望观望。 宁大队长不勉强,宁家是什么样,等柚柚回去就知道了。 接下宁柚手里的行李,说道:“上车。” 小牛眼睛一转,麻溜的找了些干草,放到牛车最稳的角落,笑着向宁柚招手。 “姐来这里,干草是干净的,不会弄脏你衣服。” 少年双目明亮,眼里满是亲近善意。 他知道知青都嫌乡下又穷又破,怕柚柚姐也嫌弃,想办法让她觉得舒服。 “谢谢小牛。”宁柚勾起唇角,拉着他坐下。 小牛怕挤到姐姐,往边上挪,“姐,干草你坐,我不用!” “我想和你挨着坐啊。”宁柚故意软声说。 小牛还能怎么样,他脸笑麻了。 一脸纵容的表情,嘴角翘出新高度。 “好,挨。”说话间,往宁柚边上挪了挪。 心里傲娇的想,哎呀,他果然讨人喜欢。 宁柚看出小孩子的心思,乐的不行。 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他。 小牛没见过这东西,眼睛瞪得溜圆,“姐,这是啥?” 宁柚没想到他不认识大白兔奶糖,微微一愣。 转而想到哪怕是在海城,负担大的家庭也舍不得给孩子买这种奢侈品,顿时不奇怪了。 她笑着解释,“大白兔奶糖,你尝尝,小孩子都喜欢。”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小牛纠正道,“我都能挣工分了呢。” 至于姐姐给的糖,少年瞅了眼,舍不得吃。 宁柚皱眉,“你没上学?” “上呀,放学和放假都能挣。”小牛解释道。 “很好,上学对你以后有好处。”宁柚喜欢内心赤诚的人,她这弟弟算一个。 不得不说,宁家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错。 孩子是大人的镜子。 熊家长教不出乖孩子。 小牛乖乖点头,“姐,我一定好好学习。” 犹豫地对着手指,察觉到姐姐温柔的目光,他又纠结又期待地问:“姐,我能问你大城市的事吗?” 他这话一出,宁大队长背都僵直了。 柚柚‘被迫’下乡,海城对她而言就是心里一根刺。 臭小子戳他姐心头的刺,柚柚能不难受吗? 正要开口训斥儿子,便听宁柚说:“可以啊,你想问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就是想知道大城市和我们这里有什么区别。”少年眼睛特别亮。 宁柚:……那区别可太多了! 不过,她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成,我先给你说说海城的百货商场……” 前面,秦老汉冲大队长竖起大拇指,意思是,你这侄女还不错。 小同志看着是不像会干活的,这有什么关系,宁家那么多人呢,怎么着也饿不到她。 宁大队长笑起来。 他也是松了口气啊。 就怕柚柚和知青点那些女知青的性子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宁家就难以安宁了。 好在不是! 如此想着,瞧着宁柚的眼神越来越温和。 这孩子没学坏…… 车上坐着宁家的宝贝疙瘩,听着小同志软声说着大城市的事,秦老汉耳朵竖得老高,在心里记着,想着回去讲给小孙孙听。 一边听,一心二用地把牛车驾得特别稳。 能不颠就不颠,主打一个让新同志宾至如归。 知青点,哼哧哼哧收拾东西的新知青:……还区别对待? 十来分钟后。 宁柚终于来到红旗大队。 一个灰扑扑的村子,清一色土瓦房,砖瓦房凤毛麟角。 村口有几人,穿着灰扑扑的补丁棉衣,脸干瘦满是生活痕迹。 特别的是,眼中有希望,精神气昂扬。 宁柚感到很震撼。 还没来得及说话,乌泱泱的宁家人来了。 震撼加倍! “!!!” 打头的老太太风风火火,脚下像装了滑轮,仿佛一瞬间出现在宁柚面前。 “柚柚?” 目光灼灼的盯着宁柚的脸看。 “这眉眼像你娘,是我的柚柚没错。” “柚柚,我是你奶!” 老太太想抱抱孙女,又不知道她对宁家是啥态度,只能生生忍住。 宁柚对善恶感知敏感,感受到老人家的亲近,笑道:“奶。” 宁老太在一声奶中迷失了自我。 她飘飘然地拉着孙女往家里走,笑容满面地说:“走,跟奶回家,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柚宝饿了,想吃啥,奶给你做!” 宁柚被迫移动。 小牛插话,神气地说:“姐,你有口福啦,奶做饭超级好吃。” 见这小子笑得不值钱,跟宁柚很亲的样子,宁家小辈对这个从城里来的姐姐(妹妹)很好奇。 宁超英捏住弟弟的后脖颈,离前面的人有些距离后,压低声音道:“她怎么样?” 问的是宁柚。 “柚柚姐特别好!”小牛脱口而出一句话,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得意地说:“看看这是啥?” 看着哥哥弟弟们脸上的疑惑,他扬起下巴,“大白兔奶糖,柚柚姐给我的,贵着呢,一包卖好几块,就这一个得五分钱呢!” “这么贵!!”宁超英脸上写满惊讶。 他是宁大队长的大儿子,今年十八。 “那可不!”小牛说。 这小子得意的让人想把他打一顿,宁超美挥挥拳头,“宁学苏,你是不是想挨打!” 这是大队长的二儿子,今年十七。 小牛小心翼翼装好糖,傻兮兮地问:“二哥,谁是宁学苏?” 宁超美给他一个脑瓜崩,无语地说:“一颗糖你就迷糊了,连自己大名都忘了?就你这样还上学呢,回家挣工分。” 第39章 没收到(求个好评和催更!) 超英,超美,学苏,是宁大队长的三个儿子。 这响亮的名字是苏老头起的。 一整个野心勃勃! “!!!”小牛气得瞪眼。 “二哥说的都是屁!” “柚柚姐都说了,要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出息。” “二哥傻,我才不学你!” 被气瞪眼的人轮到宁超美了,柚柚姐,柚柚姐,这么一小会儿臭小子提多少次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亲姐呢。 他伸出手要揍破弟弟。 还没打到,小牛一声嚎,“啊——” “爹啊,娘啊,我二哥又打我!” 迈开双腿,哒哒哒朝前面跑。 宁大伯娘将手掌按到儿子脑袋上,没好气地说:“别闹腾,吵到你姐了!” 小牛捂住嘴,眼里有笑。 宁柚的行李自有人拿,她轻装上阵,被宁老太挽着胳膊回家。 闻言,她说:“没事,挺热闹的。” 宁大伯娘见小姑娘性子这么好,对她的喜欢多了些。 柚柚不似她们以为的白眼狼,至于这么多年没回信?可能是有不得已。 后娘手下讨生活的姑娘,哪个有好日子过呢? 这么想着,望着宁柚的目光有些心疼。 宁柚察觉到大伯娘的眼神,回看过去。 看出对方眸底的柔软,弯了弯眉眼。 宁大伯娘心化了,飘飘然的想:柚柚回来,她是不是能体会一把有女儿的幸福了? 说话间,到了宁家。 村里独一份气派的砖瓦房。 宁老太笑着说:“到家了。” 宁家人实在多,一屋装不下。 大多被留在院子。 宁老太带着宁柚进了给她准备的屋子,碎碎叨叨说:“柚宝,这是家里给你准备的屋子,你看看喜欢不,缺啥给奶说,冷不冷?要是冷就上炕,炕上不冷……” 宁柚环顾屋子。 衣柜和桌子明显是新的,床单被子干干净净,桌上放着个并不美观的瓶子,上面插着花…… 处处透出用心。 她的心都快融化了。 “我很喜欢,谢谢奶。”宁柚看向宁老太的眼神染上亲近。 “谢啥,自家人不说谢,你受苦了。”正因为知道宁忠义是个多狼心狗肺、冷酷无情的人,宁老太才越心疼孙女。 怕冷到柚宝,老太太拉着宁柚坐到炕上,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柚宝,你给奶说说,你为啥会下乡,你爹是不是又不当人了?”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宁老头和宁家几个儿子进来了。 人均一个小板凳,往地上一放,排排坐下。 宁柚:……这画风,颇为诡异啊。 宁老太一脸不意外的表情,说道:“柚宝,别想着给那个畜生说情,你直说,奶想知道他又做了啥遭雷劈的事。” 宁柚:说情?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爹和后娘想把我嫁给一个爱打人的傻子……” 才听这么一句,宁老太直接血压飙升,气的老脸通红。 怒发冲冠道:“什么?宁忠义这个瘪犊子,他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 “我怎么会生了个这么狠毒的畜生,虎毒不食子啊,他连畜生都不如呐!” 宁老头也是心中一寒。 他一直都知道宁忠义是个自私的人,没想到他忍心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头捶墙。 “畜生!” “小畜生!” 宁大队长因为在海城宁家经历的事,对宁家人恨之入骨。 听说宁忠义的龌龊事居然不意外,只是心疼宁柚。 “……好在你下乡了。”他庆幸地说。 否则柚柚一个小姑娘,哪斗得过那些豺狼虎豹。 宁老太把宁柚抱进怀里,哭着说:“那个畜生答应会好好照顾你的,奶要是知道他会这么对你,早就把你接回来了,奶的柚宝呦,心疼死奶了。” 她拢共只有两个孙女,一个一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一个不在跟前。 都疼。 但是更惦记这个不在身边的。 “那个畜生这么对你,你咋不知道给家里来一封信?”宁老太难受地说。 宁柚咬了咬唇,说道:“我怕你们觉得我麻烦……” 这也是原主的想法。 宁老太叹气道:“你是宁家唯二的孙女,我们给你撑腰是天经地义的事,麻烦什么。” 说着话,红着眼摸孙女的头,语气轻缓像哄小孩儿一样,“以后你就在这里,宁忠义敢来,我让你大伯带人打断他的狗腿!” 宁老头也说:“对!打断他的狗腿!” “那小子在外面不当人,是该打断狗腿!” 老爷子话说的轻飘飘的,在场的五个儿子却不觉得他在说笑。 上过战场的老兵,下手狠着呢! 从小被揍到大的人,他们很有经验。(??﹏?) 宁柚心里的暖意咕噜咕噜不断冒出,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谢谢奶,谢谢爷,回家真好~” 宁老头被她一声爷喊的飘飘然,那张没啥表情的老脸堆满了笑。 “哎!乖孙女!” 这样的好孩子都忍心辜负,他那个城里的大儿子是真的废了啊。 也罢。 就当他死了。 宁忠义:……谢邀,还没死。 宁老六看着爹娘那副稀罕孙女稀罕到不行的样子,抽了抽嘴角。 他才不信宁柚说的……不来信是怕他们觉得她麻烦。 就是没心。 一封信而已,报个平安总行? 宁老六不似他爹娘只做不说,他憋不住话。 于是,直来直去地说:“没写信,那收到东西……写个已收到不难?” 宁柚看向说话的人。 坐在小马扎上都压不去他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随性,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上挑的眉头暴露出他的不满。 宁老六确实不满。 他最知道娘在每年寄出东西后,有多期待。 年年寄,年年没信。 从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闭口不言,许多年了。 宁柚懵了一瞬,急速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她从没收到东西啊。 “……什么东西?” 看到小姑娘脸上的疑惑,宁老六目光微顿,定定地注视着她,“家里每年给你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你没收到?” 宁老头和宁老太觉得老六咄咄逼柚柚,都打算揍他了,被孙女那副不明所以的表情险险拦住。 柚柚没收到东西? ps: 八万字了,听说开始测试了,也该来些发财暴富、人美心善的小可爱了叭~ 求好评,求催更,宝子们动动发财的小手手呀(? ??°?? ?)? 第40章 认不过来!根本认不过来! “没有!”宁柚摇摇头,“我根本不知道这事。” 神情异常认真。 宁家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肯定是宁忠义那个小畜生干的好事!”宁老太咬牙道。 一想到这个猪狗不如的儿子是她生出来的,老太太呕的想吐。 除了在县里肉联厂上班的宁四叔,宁柚五个叔伯脸色瞬间变冷。 宁老六磨牙:“该死的,要不是我们离的远,今晚就安排上……!” 说的是套麻袋。 宁家兄弟对宁忠义没一点好感。 那一顿揍,盼好些年了,可惜一直没机会。 有人心疼,心里的委屈控制不住翻涌,宁柚不疾不徐地告状:“何美丽和宁虹也不是啥好人,那个家被她们母女霸着,老宁又万事不管,任由我被欺负,我在那个家连下人都不如……” 宁老太心疼坏了,把惦记了好几年的孙女抱在怀里。 “奶的柚宝啊……”老太太难受得紧,眼睛都红了,“怪奶没去看你,也怪我们没早点儿把你接回来。” “得亏我柚宝好好的,你要是出个什么事,奶要心疼死了!” 老人家的怀抱温暖极了,宁柚赖在里面,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我这不是没事吗,以后都留在您的身边,好吗?” “好!”宁老太欣慰地说,“我们柚宝留下,有奶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嗯~” 宁老六为人敏捷,捕捉到宁柚话中的‘宁虹’,不假思索地问:“柚柚,你说的宁虹是谁?” 宁柚没想到六叔这么会抓重点,眸底闪过一抹笑,回道:“何美丽带来的女儿,好几年前就改了姓。” “那个小畜生怎么可能接受?”宁老太难以置信地说。 她那个儿子凉薄极了,怎么可能接受个外姓姑娘和他一个户口本。 除非有好处! “不知道。”宁柚说,“等我知道的时候,宁虹已经姓宁了。” 宁老六知道侄女在宁家是个什么地位了,连后妈带来的都不如啊,心中闷闷的感觉。 那些怨怪在此刻消融。 嘴上却道:“蠢!” “你但凡知道写封信喊苦,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傻死了,一点不像我们宁家人。” 骂归归,更多的是心疼。 宁柚并不生气,轻笑着,好脾气地说:“是我笨,六叔以后教我。” 宁老六骂完,真担心侄女哭,看她不仅没哭还笑着,又觉得柚柚这性子太软绵绵了。 他无语地说:“你这性子太软了,有人骂你你应该骂回去!” 善良没错,可若没锋芒,对方会肆无忌惮的欺辱你! 宁柚唇角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我知道六叔是心疼我啊。” 吊儿郎当的宁老六很不自在,嘴硬道:“什么心疼不心疼的……” “心疼就心疼,嘴硬啥!”宁老太翻了个大白眼,拆儿子的台。 看着孙女,露出慈爱的笑容,“柚宝别理你六叔,他那嘴比煮熟的鸭子都硬,其实他心里关心你呢。” 宁老六:……这老太太,老爱揭人老底儿! “我知道。” 门外。 一双小耳朵听完了屋里的对话。 小牛攥着手,气愤地说:“城里有欺负姐姐的坏人,我长大要给姐姐报仇!” “成!咱们说好了,以后不管谁去海城,都要给那家人套麻袋,狠狠揍他们一顿!”宁超美看着兄弟们说。 “我看行!” “我也同意!” “成!” 十八到七岁不等的宁家少年在此约定。 宁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小声但坚定地说:“加我一个。” 六个小子:“???” 姐(妹儿),你不是透明人吗? 见没人回答,宁芸微微皱眉,反问:“不行?” “还是说,有什么条件?” 宁超英:“可以,没条件。” 两个问题一并回了。 宁芸点点头,沉默须臾,提醒:“这事你们最好也给耀国耀军说一声。” 宁耀国和宁耀军是宁老四的儿子,在县里呢。 “必须的。”不说那俩小子得闹腾死。 宁芸说完话,进了屋。 屋里人不少,这让她感到紧张。 宁芸克制着那股想逃的冲动,声如蚊蝇,“饭好了……” 宁老太一拍脑袋,“瞧我,只顾着说话,忘记做饭了,柚柚,你今天先将就下,下午奶亲手给你做。” “我都行,奶别太辛苦了。”宁柚笑道。 “奶不辛苦,奶看见我们柚柚就高兴。” 宁芸见到这一幕,低下头,恢复透明人模式。 真好,她不会说话总惹奶生气,柚柚长得好看又能说会道的,奶应该不会盯着她了…… 不盯是不可能的,都是自己的孙女,宁老太都疼。 “柚宝,这是你三叔的女儿,叫宁芸,比你大一岁,你这屋子墙上的报纸都是她贴的。” 柚柚性子活泼开朗,芸儿太闷,两姑娘年纪差不多,应该有话聊。 她希望柚柚能把芸儿影响的大方些。 宁柚屋子墙上虽是用报纸贴的,但不难看,反而有一些巧思在里面,有种凌乱的美感,一看就用心了。 “姐,谢谢你。”宁柚笑着说。 宁芸不自在的抠抠手指,对上她的笑急忙敛目,说道:“不用谢,都是应该的。” 宁柚看着对方过分羞赧内敛的性子,心中诧异。 她见到的宁家年轻一代都是开朗大方那一挂的,唯一的女孩儿怎么压着自己,甘当透明人? 心有疑惑,宁柚没问,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了。 来到院子,宁家的庞大更加明显。 宁老头,宁老太,这是第一梯队。 不说在县城上班的宁老四,宁家有五个儿子在,再加上他们的媳妇儿孩子…… 认不过来,根本认不过来! 宁柚纵使记忆力再强悍,记起来也不容易。 眼睛变成蚊香圈了。 不说大人,单就她的兄弟姐妹,九个! 就这还是暂时的。 毕竟双胞胎五叔六叔还没结婚呢。 这庞大无比的家族!! 宁老太看着孙女恍恍惚惚的样子,控制不住笑意地说:“慢慢认,时间长就知道了。” “好。”宁柚微笑着说。 离开多年的孙女回来,宁家这顿饭堪比过年。 辣子鸡,红烧肉,炒鸡蛋……都是硬菜,喜的宁家小辈儿恨不得宁柚出去又回来,如此反复…… 第41章 你当我儿子是收废品的吗? “今天是过年吗?”小牛捧着脸说,一副要被香迷糊了的小表情。 “出息!天天想着过年。”他哥抬手一巴掌呼在他头上,但落下的力度却早已卸了。 小牛不服气地说:“咋了,我就喜欢过年,你不喜欢你别过!” 宁超美这暴脾气,想揍弟弟一顿。 兄弟俩打小闹腾着长大,没一个人理会。 置身大家庭中的宁柚:……不习惯但又觉得很温暖,不知道怎么回事! - 另一边。 新来的知青因为睡在哪里的事,闹腾起来。 知青点只有两间泥瓦房,男女分开住。 里面大通铺。 好位置都被占完了,剩下的或多或少都有点瑕疵。 才来的女知青看着脏兮兮的炕,一脸不高兴。 “我不要住这里。” 田榆心直口快,“不住这里……你想住哪里?” 摩登好看的女知青手指着布置最漂亮的床铺,说道:“我要住这里。” 屋里的女知青都看向文秋水。 这下,苏可知道那是谁的地盘了,盛气凌人地看着娇小的文秋水。 “你的床铺我要了,我给你三块钱,换不换?” 文秋水心中一阵屈辱,水汪汪的大眼睛溢出泪,带着哭腔说:“你羞辱人!” 她的声音软,生气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都好像撒娇一样。 苏可最烦哭哭唧唧的姑娘,容易让她想起一些不美好的事。 望着文秋水的目光染上不喜。 “三块少了?我给五块!” 文秋水呜咽出声,眼圈红红的,“你过分,你太过分了!” 田榆见不得好朋友被欺负,往文秋水前面一站,瞪着苏可,“有钱了不起啊,那床铺是秋水花了好些时间和钱弄好的,你张口就要,人家凭什么给你啊?” “你是她的狗?”苏可嘴毒的反问。 田榆:“你怎么说话呢?” “我跟你身后那位说话,有你什么事?一边去!”苏可趾高气扬地说。 田榆气的发狂,跟她杠上了,“我就不!秋水是我的好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对不会让你欺负她!” 苏可嗤了一声,开始鼓掌。 “多么感人的主仆感情啊,主子还没说一句话,你就吱吱,啧……” 一声啧,讽刺意味拉满。 其他人看着这位新知青不好惹的样子,缩缩脑袋,不敢吱声。 知青点老大哥曲云旗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出什么事了?” 他边上站着一个清新俊逸的男知青,这位也是新来的知青,名叫穆亦寒,来自京城,只看打扮就知道这人家世不一般。 听见屋里那道小兽般的呜咽声,穆亦寒眼底出现一抹幽深,满是兴味。 这小嗓音,真让人稀罕。 不知道长什么样…… 正想着,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同志出来咧。 她皮肤比普通人白,眼睛微红,胸前两根蓬蓬的麻花辫,穿着在她身上并不显臃肿的黑色棉衣,气质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穆亦寒在心中啧了一声。 没想到在这小山沟还能看见如此长相的姑娘,以后的日子不无聊了。 “同志你好,我是新来的知青,穆亦寒。” 文秋水早等着和他相遇的这一天。 柔柔看穆亦寒一眼,说道:“同志你好,我是文秋水,欢迎你。” 果然是她。 听见文秋水声音的穆亦寒心想。 “刚刚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他语气好奇中透出关心。 文秋水心中一喜,面上却吸了吸鼻子,弱弱地说:“没什么,只是有些误会。” 苏可抱胸,冷笑,“假惺惺!” 丢下一句话,端着盆子去接水了。 文秋水一脸委屈,揉了揉眼睛,低头没再说话。 倒是一众男知青不高兴了,纷纷替她说话。 “苏同志,大家从五湖四海而来,一起生活就是一家人,说话何必那么难听。” “是啊是啊,文知青就说了句话,怎么就假惺惺了?” 有的安慰文秋水,“文知青,苏知青可能是才来不习惯,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咱们刚来的时候不也气儿不顺吗,习惯了就好。” …… 看到这一幕,穆亦寒眼眸深了些,探究地看着文秋水,不简单啊。 眼底兴趣更多。 文秋水察觉到了,嘴角轻勾。 果然啊,穆亦寒喜欢娇弱又有些心机的女同志。 她赌对了。 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的人一定是她! 那个叛国贼的女儿怎么配? 苏可是个暴脾气,最烦别人说教。 猛地把牡丹不锈钢盆丢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这么喜欢当爹妈,开个育儿班不是更好,何苦来当知青!” “我爸妈都不管我,你们叽叽喳喳说谁呢,我给你们脸了是不?”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创死所有人的精神状态。 劝说的知青们脸都绿了。 于是,新一轮讨伐开始了。 “苏知青,说话何必这么刻薄……” “我们说啥了,你就这么攻击我们。” …… 知青点的事,宁柚暂且不知道。 吃完饭,她就被赶到自己屋子休息了。 坐了好几天火车,宁柚浑身乏累,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她睡的香甜,海城宁家的风波还没结束。 话说那天,得知宁柚自作主张下乡,宁忠义装作早知道这事,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跟家属楼的大爷寒暄几句,压着火气回家。 一到家,扇了何美丽一巴掌。 “废物!” 男人眼含怒火,手指掐着何美丽的下巴,声音阴冷,“宁柚下乡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如果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关家……你会知道我的手段。” 宁忠义厌恶地松开手。 侮辱性地拍拍女人红肿的脸。 笑容冰冷而残忍。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平息关家的怒火,否则滚出这个家,懂吗?” 何美丽一直知道这男人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只她一向慕强,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有崇拜。 刀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她浑身发冷,牙齿咯噔咯噔在打颤,“懂,懂。” 宁忠义冷笑一声,离开。 何美丽跌坐在地上,屋顶的灯光明亮,她的心却寒得厉害。 她该怎么办好? 一夜没睡,何美丽找上张丹,说了一番话。 听完她的话,张丹脸上的笑容变淡,“你当我儿子是收废品的吗?” “宁柚是高中生,长的也好看,你那个女儿有什么可取之处,她凭什么进我关家的门,靠她那张平平无奇的大饼脸吗?” 第42章 当她不挑吗 自从知道宁柚下乡的事,张丹一直等着宁家的交代。 没想到他们会想出……用宁家那个继女来换的办法。 呵,当她不挑吗? 何美丽脸一片青绿,依然敢怒不敢言。 赔着笑脸。 “实在对不住……” “我和她爸都没想到,宁柚胆子会这么大。”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可能把宁柚弄回来,所以才……” “宁虹虽然长相不佳,但是她老实会干活,屁股大好生养,不像宁柚瘦瘦巴巴的,生养都是问题。” 到这时候了,她还不忘黑宁柚。 何美丽扯着笑,继续说好话,“这事是我们不对,我和她爸谈过了,不要彩礼,就当我们跟您家赔不是,您看行吗?” 不花钱白得一下人,张丹是个精明人,当然知道怎么算账划算。 她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故作犹豫半晌,才一脸嫌弃地说:“你女儿愿意吗?” 何美丽见有门,眼中迸出亮光,“愿意愿意,关家这么好的条件,哪家的姑娘不心动。” 于是,两个女人又达成了口头协议。 出了关家门,何美丽松了口气。 ……幸好,关家愿意接受宁虹。 她没管宁虹愿不愿意,只想自保。 何美丽最是清楚……她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 她绝对,绝对,不能失去如今的生活! 宁忠义已经是她能攀到的最有本事的人了…… 这么想着,何美丽用了些代价,见到了宁虹。 宁虹只进去待了几天,脸憔悴的厉害,嘴唇干的掉皮,人瘦了一圈。 看见何美丽,她眼里出现怨恨,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救我?” 何美丽心揪的慌,生气道:“你让我怎么救,你私藏那种书,你让我怎么救你?” “你知不知道你爸不认你了!!” 宁虹哪儿来的脸怨恨她,她对宁虹够好了。 “!!”宁虹猛地抬头,“你说什么,我爸不认我了。” “为什么?” “那我怎么办?” “妈,你救救我,我不要受教育……” 脑海浮现出那些受教育的人的凄惨下场,宁虹怕了,攥住何美丽的胳膊,紧紧的。 “妈,你别不管我,你不管我……我怎么办呀!” 何美丽胳膊生疼,甩都甩不开宁虹的手,厉声道:“虹虹,你冷静点!” 宁虹眼睛赤红,根本冷静不下来。 “妈,你要管我……” 她疯了般的一直重复着。 何美丽见她状态不对,耳边警铃响起,轻声哄道:“管,你是我的女儿,妈怎么可能不管你。”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闻言,宁虹回过神,眼中带着血丝,盯着何美丽,“什么办法?” “……嫁人。” 宁虹:还有这等好事? 宁虹一直盼着嫁人,也没多想,高兴地说:“真的吗?嫁人我就不用受教育了?” “是。”何美丽说。 她相信只要宁忠义知道自己和张丹的约定,他一定会出手救虹虹。 虹虹嫁入关家,一能缓和与关家的关系,二来她也能避免受教育。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宁虹想多了,以为是某青年才俊暗恋她,见不得自己受苦才想出这办法。 羞涩的红了脸,语气激动,“妈,我对象是谁家的?” 何美丽脸上表情淡了些,语气艰涩道:“男方是汽轮机厂厂长的儿子……” 厂长儿子?! 宁虹高兴疯了。 “这么好!” “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找个好对象的,果然被我等到了……!” 何美丽沉默。 半晌后,才道:“这人本来是给宁柚准备的。” 言外之意是,关家并不那么好。 宁虹智商朴素,听不出言外之意,不高兴地说:“妈你偏心,这么好的对象你不想着介绍给我,你给宁柚,你还是不是我亲妈?” 何美丽:“……” “关家那青年是傻子,还总打人!”她斟酌了下措辞,但无用。 宁虹笑容立马消失,“妈,你说啥?” “你以为我为啥把这人介绍给宁柚……”何美丽没好气地看着她,心很累。 “妈,我不要嫁给傻子!”宁虹马上改口。 何美丽表情不变,只是说:“好。” 宁虹正要笑,就听她妈继续道:“如果你不嫁,你就得去受教育。” “你工作没了,你爸也不认你了,以后怎么样你自求多福。” 宁虹愣在原地。 她不想受教育,也不想嫁给傻子…… 何美丽看出她的想法,叹气道:“想得到什么就得有所失,你想想,想通了让人给我传话,我先走了。” 何美丽一向知道孰轻孰重,关键时刻也能狠下心。 说走就走。 没给宁虹挽留的机会。 径自出了特殊委。 宁虹如霜打的茄子一样,眼睛黯淡无光。 嫁给傻子,接受教育…… 这两条路她都不想选,为什么要为难她啊? - 何美丽把宁虹要代宁柚嫁进关家的事,告诉给宁忠义。 “关家同意?”宁忠义面无表情地问。 “同意。”何美丽说,“我和厂长媳妇儿说了的。” “不错。”宁忠义没什么情绪地夸了一句。 何美丽冷不丁被夸,险些激动哭了。 这些天她各种不顺,宁忠义的耐心越来越少,她真怕自己被赶出宁家啊。 想起还在牢里的宁虹,她心一紧,尴尬地道:“只是……虹虹还在里面呢,这……” 宁忠义什么人,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他目光冰冷,“下不为例。” 何美丽:“是是,不会有下次了。” 事情终于解决了,她高兴的不行。 至于宁虹愿不愿意嫁进关家,何美丽并不担心她会选错,她的女儿和她一模一样,当然会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很快,宁虹让人传话回宁家,说她愿意嫁。 又是一晚过去,宁虹就回到家。 回家前,她去关家看过。 发现关家住的房子是独门独院,家里确实有钱,心里的排斥少了许多。 人都笑贫不笑娼,只要有钱,没人敢取笑她。 经过特殊委一事,宁家损失惨重,东西东西没了,钱更是被偷的干干净净。 大件要票,就算有钱也没法添,更何况他们现在那点钱只够填肚子的, 宁忠义是想到秘密基地取点钱票,可他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一日日搁置,到现在都没机会取。 第43章 暴打 屋漏偏逢连夜雨,宁家的房子也保不住了。 “……什么叫做我们要马上搬出去?”宁忠义脸色寒凉,满腔的怒气塞在胸口。 “这是厂里分给我的房子,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你们有什么理由让我们搬?” 灯具厂分房组的同志认真道:“容我纠正一下,这房子是分给你和温雅同志的,面积为什么这么大宁同志应该是心知肚明。 按照规定,这房子在温雅同志去世后就该收回的,以前的同事工作失误,这才一直没收。” “如今厂里在调整职工住房,这房子我们有权收回,分给更需要的同志。” “宁同志一向支持组织的决定,这次应该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他笑眯眯地给宁忠义戴高帽,让他委实不好拒绝。 拒绝就是不配合组织工作。 几个人敢摊上这么大的罪名? 宁忠义深深地看了说话的男同志,一口牙几近咬碎,“……我们搬。” 何美丽一脸舍不得。 这房子是她炫耀的本钱啊。 别人家都挤在一个小小的屋子,地上都睡着人,宁家有两间房,还能隔出一个客厅和杂物间,住着可太舒服了…… “那我们怎么办?” 分房组的同志一板一眼道:“按规定,宁同志能分一套一居室,家属楼这边住满了,只能分到北边的老楼。” “……” 北边的老楼跟这里没法比,那边屋子矮小又不见光,好几户用一个厨房,住的人也杂,没个安静的时候。 何美丽不死心地说:“老宁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寻常回到家还要看书画图,那里的环境他怎么看书、怎么画图啊。” “同志您给想想办法,一居室就一居室,我们还想留在这里。” 宁忠义任由她发挥。 那同志没忍住笑了,“何同志真会说笑,谁不想留在这里?大家都想。” “人多房少,还有好多人没房住,何同志还挑呢,不合适?” 这话一出,围观之人的表情都不对了。 何美丽心一紧,忙摇头,“没有,我就是问问,毕竟宁同志工作重要……” 分房组的同志又有话说了,“大家都是为国家建设做贡献的人,谁的工作不重要?” 显然,何美丽又说错话了。 惹的众人脸色都不咋好看。 咋滴。 她家宁同志工作重要,他们这些拧螺丝的就不重要了呗? 谁还不是接班人呢! 宁忠义见何美丽越说越错,眼神倏然冷下来,“你闭嘴。” 对分房组的同志说:“我们搬。” 宁家引以为傲的房子,就这么没喽。 宁虹出去一趟,回来后得知家里的房子直接易主,愣了一下,开始庆幸自己答应了关家的婚事。 老楼黑漆漆的,她一天都不想待,还是关家好。 这么一想,宁虹一天也忍不了了,“妈,关家什么时候娶我?” 何美丽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她的声音眉头紧拧,“急什么!” “我急啊。”宁虹厚着脸皮说,“我就想嫁人。妈,你给关家说说,让他们尽快上门提亲,我想住独栋的小洋楼!” 何美丽懂她的意思了,这是有了‘好去处’,看不上宁家了,突然好气。 戳着宁虹的脑门儿,骂道:“没良心的死丫头,白生养你了,早知道我就该把你留给郭家那群挨千刀的……” 宁虹扬着头,不高兴地说:“我怎么了啊,你怎么老说我。” 说完,扭头回杂物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当然,她也没多少东西可收拾……好东西都被宁柚顺走了。 宁家日子一落千丈,宁虹出嫁自然是没有嫁妆的,关家看不上她,只意思意思给了三十块彩礼,酒席也没办,宁虹就这么嫁了…… 宁忠义诸事不顺,厂里因为宁柚登报和他断绝关系……议论不断,他整个人多了些阴郁。 在厂里还好,回到家周身如覆冰霜,让何美丽和宁钰胆战心惊。 “打听到宁柚的下落了吗?”宁忠义阴沉着脸问。 何美丽把家里的种种变故都安在宁柚身上,恨毒了她,自然不会忘记打听她的消息。 “打听到了,知青办的人说,她主动申请去边疆的某农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宁忠义冷笑,“边疆的农场?跑的倒是挺远!” 那封断绝关系声音,成了他心里的刺。 一碰就疼…… 何美丽说:“我们一家没亏待她,她做出那样的事,肯定心虚得不行,怕你教训她,所以才报了最远的地方。” 她怀疑家里的好东西都是被那个白眼狼偷去的,可恨她没证据,宁柚也跑的够快。 宁忠义神色不明地看她一眼,眼中情绪更冷,“没亏待她?好一句没亏待她!” 语气极尽嘲讽。 “宁柚是个软性子,你要是好好待她,她能费尽心思离开这个家去当知青?” 竟是把锅全扣在了何美丽头上。 何美丽一时冲动,说道:“怎么就怪我了!” “也不见得你这个亲爸对她多好,这些年宁柚过的什么日子你不是都看在眼里吗。 要不是你默许,我怎么敢那么对她?” 这话几乎撕开了宁忠义的假面。 宁忠义恼羞成怒,一巴掌呼过去,把何美丽的脸都打歪了。 “闭嘴,贱人!” 见到这一幕,宁钰吓坏了,愣在原地,不敢吱声。 何美丽脸火辣辣的疼,她摸了下嘴角,流血了。 眼里出现怨恨。 “你打我?” 宁忠义积攒了太多的怒火,发现打何美丽一巴掌后,心情舒畅了些,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打你怎么了。” “败家的蠢货,废物……” 嘴里骂着,沙包大的拳头砸在何美丽肩膀、胸口、头部……如一头发怒的野兽。 何美丽力气没男人大,只能被动挨打,疼的蜷缩在地上,嘴里说着,“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全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 宁钰彻底吓傻了,缩在角落,身体瑟瑟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场单方面暴打结束。 甩门声响起,何美丽慢悠悠睁开眼,嘴角流着血,模样狼狈。 “疯了……” “都疯了!” 她小声呢喃着。 第44章 穿书?! 关于宁家的热闹,楚天青在电报里提了一句,云航则是长篇大论写了两页纸的信,连同东西一起送往红旗大队。 宁柚暂且不知。 她醒来后就进了空间,发现肉摊解锁了。 正高兴着。 外面传来声音,她连忙闪身出来。 出了屋子,瞧见一张脸,宁柚脑海忽然冒出一本书的剧情,顿时觉得天雷滚滚。 她,不是重生,而是穿书? !! 那本书名叫《七零:大佬的娇娇好甜甜》。 而她,是个没活过一章的路人甲。 哦不,更直白点儿说,是个一出场就死的倒霉蛋! 小说中,这位气质如小白兔娇怯、望之无害的文知青是女主,还是重生的。 男主也是知青,叫穆亦寒。 年轻时识人不清的女主苦难半生,临死前从电视上看到和她一一同下过乡的男知青一跃成为首富。 而他的妻子竟是自己当年看不上眼的叛国贼的女儿,一时气不过,当街气嘎了。 一睁眼,回到正在下乡的路上。 靠着前世学的绿茶经验,养了好几条鱼为自己干活,逃避劳动,把自己养的白嫩可人,等待男主上门。 算算时间,这会儿男女主应该已经认识了。 “……”宁柚很难不无语。 她看着眼前的女主,脑海不自觉出现文秋水那句结束她一生的话: 听说宁家那海城的孙女死了,死相还蛮难看的。 淦! “宁同志怎么不说话?”田榆忽然道。 宁柚失神了,没听见她们说什么,挑了下眉,问道:“说什么?” 田榆眼中流露出不满,冲文秋水使一个鼓励的眼神。 见状,宁柚看向文秋水。 娇弱无害的女主抿了抿唇,轻轻抬眸,嗓音又柔又软,“宁同志,听说你一个人住,我能和你住吗?” 她本来是想看看前世早死的宁家孙女长什么模样,看见宁柚一个人住,皮肤这么白嫩好看,觉得她手里肯定有好的护肤品。 心想,她要是住进来,也能用一用。 而且,宁柚似乎挺受宁家人喜欢的,和她处好关系后,当记分员的事就有门儿了。 宁柚:……您没事? “不能!”她一口拒绝。 这婶子眼里的算计都快溢出来了,她要是同意才傻! 文秋水重生后无往不利,头一回见到宁柚这样的,愣怔在原地,一脸受伤。 田榆主动开腔,“秋水在知青点受欺负,宁同志你又是一个人住,天下知青一家人,你为什么不同意?” 宁柚语气淡淡地反问:“不想同意,有问题吗?” “……你也太铁石心肠了?”田榆斥责。 宁家人都去下地挣工分了,宁小牛和宁向北在家。 闻言,他挡在宁柚身前,指着大门,怒瞪田榆,生气地说:“你铁石心肠,你全家都铁石心肠!” “出去!离开我家!” “我家不欢迎你们这些知青!” “赶紧走!” “不然我等会儿告诉我六叔,让他去找你们!” 知青点的人都听说过宁老六的大名,那是个混不吝的狠人啊,大队的人都不敢招惹,更何况她们。 宁老二的三儿子宁向北也在,他今年十岁,嘴随了他亲爹的毒。 抱胸看着自说自话不要脸的知青,哼声说:“跑我家逼迫我姐,简直恬不知耻,有本事等会儿把你们刚说的话给我奶说。” 文秋水和田榆等人:……她们哪儿敢? 看出她们的怂,宁向北冷哼一声,“怂包几个还敢威胁我姐,当我宁家没人吗!” “给我姐道歉,否则我一会儿告诉全家人你们逼迫我姐的事!” 知青们脸色都变了,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 她们专挑宁家人上工的时间来,目的是拉拢宁柚,可不是来得罪她的啊。 没想到文秋水见宁同志有自己的房间,提出要一起住。 来的人里有明事理的。 楚琪微弯腰身,对宁柚说:“宁同志对不起,今天这事我不发表意见了……知青点的人不全是这样的,抱歉,改天再来专门向你道歉,我先走了。” 说完,尴尬地离开。 她一走,要脸的人都向宁柚表达了歉意,快速离开。 只剩下文秋水和田榆。 看着随她们一起来的人一个个离开,两人有种被当众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文秋水眼睛沁出泪意,身子柔弱的一晃,哽咽道:“对不起,是我看见妹妹觉得亲近,才想和你一起住,没想到妹妹这么不喜欢我,呜呜……” 正哭着,宁柚看了眼天色,认真道:“停!我有姐,我姐叫宁芸,我也没有在外面认姐的习惯,别张口闭口妹妹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看你哭个没完,要没哭够你回知青点慢慢哭,我等下有事要出去,快赶不及了。” 文秋水:“……” 羞愤欲死的拉着田榆,快步离开。 宁柚嘴里咕哝,“什么毛病……” 真当重生后,世界都围着自己转的? 她也重生了,还有大大的金手指,她飘了吗? 男主也是瞎的…… 宁小牛看着姐姐,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姐,你离文知青和田知青远点儿,奶说那两个人脑子有毛病,还会传染,别让她们把你带傻了。” 说着话,眼中写满担忧。 宁柚:…… “放心,你姐我傻不了!”宁柚拍了下弟弟的脑袋,说道:“我要去县城取东西,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吗?” 宁小牛和宁向北都一脸兴奋。 “姐,我们可以去吗?” 得嘞,这是想去。 “别废话,走。”宁柚扬手一挥。 她昨晚和家人说了今早要去取行李的事,大伯安排秦老汉驾牛车接送她。 宁柚带着宁小牛和宁向北来到村口,秦老汉已经等着了。 “小牛和向北也去啊。”他笑着说。 宁小牛爬上牛车,把准备好的垫子放在牛车上,咧着嘴乐。 “我姐好看,要是被人欺负了咋办,我和向北哥保护我姐。” 宁向北鄙视他,秀自己的肌肉,“你小胳膊小腿的能保护谁啊,能保护好你自己就不错了,保护姐姐还得是我!” 宁柚:……这俩瘦猴儿都没肌肉,实在没必要互相打击,没有意义啊。 兄弟俩年纪相仿,吵吵闹闹不会少,宁柚不觉反感,听着他们说话,路途都不难捱了啊。 坑坑洼洼的地,即便秦老汉驾车技术再高,宁柚也别颠的不轻。 正昏昏欲睡,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同志!” 青年依然穿着昨天那身,坐在自行车上,猛地吸了口烟,又吐出,烟雾弥漫开,让他那冷峻锋锐的眉眼多了几分幽深。 第45章 甭说了,肝儿疼~ 听见声音,陈淮扭头,眼神漠然。 对上女同志脸上明媚到晃眼的笑,他掐着烟的手微紧。 “去干什么?”在陈淮还在纠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眼前的女同志时,他话已经问出口了。 宁柚一愣,然后笑道:“去邮局取行李,你呢?” 她松松散散坐在牛车上,细白好看的手轻搭着车壁,微微抬眸,眼眸潋滟着波光。 哪怕当着同村人的面儿,对他的态度也一如昨天。 陈淮被石头紧紧压住,无法透气的心忽然得了一瞬喘息的机会。 “随便逛逛。”他说。 宁柚心里呵呵。 骗子。 昨天还说是受教育的,受教育的能随便到处逛,还有烟抽,骗傻子呢? “哦。”宁柚说了句,对秦老汉说:“叔,我们走。” “坐好嘞!”秦老汉一声喊,挥动鞭子,牛车朝前驶去。 “……” 陈淮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不明显的疑惑。 这是怎么了? 怎么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陈淮轻嗤。 掐灭烟头,随后离开。 宁小牛挨着宁柚,贼兮兮地打探,“姐,刚才那人是谁啊?” “昨天把我从车站接回来的人,你问这个干什么?”宁柚捏捏他的脸说。 “我好奇,随便问问。”宁小牛嘿嘿一笑,就是不说为什么。 他才不告诉姐姐,他得了奶的命令—— 要警惕一切柚柚姐身边的男性生物,不能让她被人骗了。 尤其是男知青。 四十分钟后,秦老汉把牛车驶到邮局门口。 小县城的邮局自然比不得海城的邮局气派。 宁小牛和宁向北没来几次县城,自然没来过邮局,随宁柚进来后,眼睛都看不过来。 “同志,取东西。”宁柚把证明材料给工作人员。 女同志核对一番,说:“……你的东西有点多,建议你找个车拉一拉。” “谢谢。”宁柚笑着谢过对方的好意提醒,补充一句:“我们村的牛车在外面等着呢。” “那就好。” 宁柚的行李又大又多又重,女同志搞不定,喊了个男同志帮忙,男同志二话不说卖力气,三两下把几个大包裹放到牛车上。 “谢谢,谢谢两位同志。”宁柚打开随身带的挎包,塞给两人一人几块大白兔奶糖,“这是谢礼,甜甜嘴。” 两位同志眼睛都直了。 天呐,大白兔奶糖! 一颗五分钱的大白兔奶糖!! 这位同志一给就是好几块。 明知道应该还回去的,想起家里许久没尝过甜味的孩子,两人都迟疑了。 “谢谢。”女同志收下糖,真诚的道着谢,“我是邮局的工作人员,我叫方小丽,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就说。” 宁柚早存了和邮局工作人员打好关系的心思,笑着说:“我叫宁柚,以后麻烦你们的机会多着呢。” “对了,我想寄几封信。” 说话间,拿出几个信封递过去。 方小丽看一眼,地址、邮编什么的写的很齐全,夸道:“你这信息很全,我都不用添东西,来寄信的要都是你这种的,我就太省事了。” “……只是比别人多寄过几回信。”宁柚谦虚地说。 方小丽对她的家世多了几分猜测,扫到信封上的地址,还有报社的,好奇道:“宁同志这是要投稿?” “是的,想尝试一下。”宁柚微笑着说。 方小丽感觉这信封颇有重量,纳闷儿她到底写了啥,鉴于和宁同志刚认识,没好意思问。 “你放心,保证把你这信完好无损的寄出去,要是有你的信……我也会替你收好的。” 宁柚:“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 办完事,宁柚带着两个弟弟出了邮局。 宁小牛和宁向北看到宁柚给出去那么多糖,肝儿疼。 可那是柚柚姐的,他俩哪儿有说话的份儿,都没吱声。 瞧见俩小子蔫儿头巴脑的,宁柚诧异道:“你们怎么了?” 两小子异口同声:“甭说了姐,肝儿疼!” “噗!”宁柚没忍住乐了,两个小屁孩儿居然知道肝儿疼。 对上两双幽怨控诉的眼睛,她摸了摸鼻尖,说道:“行了,别肝儿疼了,走,买肉包子去!” 宁小牛和宁向北眼睛刷的亮了,控制不住咽口水。 “国营饭店的肉包子?” 宁柚:“对,国营饭店的肉包子。” 两小子欢呼,脸上的笑比太阳还灿烂。 村里人来县城一趟不容易,折腾不说,关键要请假,请假意味着没工分。 秦老汉说是专门来接送宁柚,但也不是完全没任务。 把宁柚送到邮局门口,他就去供销社了,这家托带个盐,那家让带帮忙带个醋…… 宁柚怕秦老汉来了找不到他们,让两个弟弟在邮局等着,她去买包子。 邮局里外都是人,两个小子都机灵,她还算放心。 十分钟后,宁柚带着包子回来。 两双发光的狗狗眼凑过来,鼻子轻轻耸动着,眼睛发光。 “好香!” “这就是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好奢侈,咱俩居然闻到国营饭店肉包子的香味了!” 宁小牛和宁向北眼泪汪汪地说着,下巴却抬着很高。 宁柚瞧着这俩没出息的样子,拿出两个包子,一人一个塞到他们嘴里。 “你俩不仅能闻到,还能吃到!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宁小牛和宁向北嘴巴被白面堵上,牙齿轻轻一咬,滋儿出油了。 爹啊,娘啊,快哭了! 好香!! “肉包子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没有之一!!”宁小牛一手拿出嘴里的包子,咬一口,整个人都要好吃的飞上天了。 “我居然有吃到一整个包子的幸运,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我唯一的姐!”宁向北看着宁柚,感激涕零地说。 宁柚:……你俩要不要这么夸张? “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宁柚笑骂道,连唯一的姐都整出来了,给这俩能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肉包子,两个少年珍惜的不行,小口小口的,一脸满足,吃相让人觉得他们手里的包子是什么厨神做的龙肉包子…… “你俩行了啊。”宁柚啃着包子说。 宁小牛叹息着感慨,“姐,你不懂~” 宁家劳动力是多,可架不住嘴也多。 大房的儿子快娶妻,下面的要上学,每年还要省吃俭用往海城寄东西,只能勉强填饱肚子而已。 吃肉什么的,得看运气。 宁柚:…… 人小鬼大。 第46章 拉丝儿了都 秦老汉驾着牛车过来,见到宁柚三人,笑着招呼,“都上车,咱们回大队。” “麻烦叔了。”宁柚客气地说。 “麻烦什么,我早晚得来这一趟,你就当我顺路。” 宁柚没再说什么,带着弟弟们上车,拿出一个肉包子,示意宁小牛给秦老汉。 人家为了她放弃一天的工分,她也不能没表示,这样以后怎么好再借牛车啊。 宁小牛虽然舍不得给,想想还是挪动屁股往车厢前面而去,一只手伸到秦老汉面前,“秦爷爷,吃包子!” 秦老汉瞧见眼前散发着肉香的包子,眼睛都定住了。 他喉咙咽着唾液,艰难地移开眼,把宁小牛的手推回去。 “你自己吃,爷不要。” “肉包子金贵,我吃不吃都行,你们这些小娃娃吃了长个儿。” 宁小牛是个固执的,硬塞到他手里,“我们吃了,这个是爷爷的,谢谢爷爷带我和姐姐来县里。” 宁向北:…… 秦老汉粗糙大手拿着肉包子,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叔你收下,你要是不收,以后我都不好找你帮忙了!”宁柚在此时说。 秦老汉不知道说什么好,动了动嘴,只道:“……这次叔收下,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宁柚笑吟吟的,“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可做不出让人白帮忙的事。 那个肉包子秦老汉没舍得吃,家里小孙孙许久没沾肉味了,回去给他们分了…… 这么想着,秦老汉挥了下鞭子,浑身都是劲。 宁柚和两个弟弟坐在一堆包袱里,不仔细看都瞧不见他们。 牛车回村时,正巧下工。 瞧见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知青们愣在原地。 宁柚去取行李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想他们来的时候,收拾出两个包袱就觉得很多了,没想到这位宁知青一个人的东西就顶他们所有人了…… 隐隐透过网兜看出里面的东西,文秋水酸麻了。 麦乳精这样的好东西都那样随便放着,宁家这孙女到底有多少好东西啊。 田榆更是酸,她家里条件一般,来下乡只带了铺盖和几件衣服,下乡的补贴留一半给了家里。 “宁知青,需要帮忙吗?”田榆扯着笑脸说。 文秋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一脸被好友背叛的难过。 田榆被文秋水看的表情一僵,躲开她的目光,期待地望着宁柚。 “我姐不用你帮,我家又不是没人!”宁向北翻了个大白眼说。 说罢,催促秦老汉,“秦爷爷,我们走,有人想占我姐便宜!” 田榆脸涨的通红,正想解释,秦老汉挥手一鞭,牛蹄子抬起离开原地,地上的灰尘扬起,弄了几个知青一身。 田榆笑容一敛,不满地说:“什么人啊,没素质!” 文秋水记恨她刚才的背叛,什么话也没说,娇弱地拎着锄头往知青点走去。 女孩儿柔弱不堪折的模样落在穆亦寒眼里。 他长腿一迈走过去,接过文秋水手里的锄头,给她一个深情的眼神杀,“这种粗活怎么能由女同志来干,我帮你。你这样慢慢悠悠的走,大家吃完饭你还没到知青点呢。” 羞涩的红晕在自文秋水脸颊染开,传到她的耳朵,嗓音糯糯。 “谢谢穆同志。” 要不是为了和穆同志说上话,她才不会拿锄头,地里的活也不会干,早让那几条鱼做完了。 宁柚想起剧情,扒着车沿回头看。 隐隐听到两人的对话,露出个咦惹的一言难尽表情。 不愧是男女主,还没谈恋爱呢,就这么肉麻。 拉丝儿了都。 瞧那对视对的…… “姐,你看啥呢?”宁小牛攀着宁柚的胳膊往后瞅,没看出啥苗头来。 “看那里有一条小爱河……两条鱼儿在里面相互试探呢。”宁柚说。 “哪儿呢哪儿呢?”宁小牛眼睛都掰开了,愣是没瞧见什么小爱河和爱情海。 “姐,那里除了几个傻知青,啥也没有啊?”宁小牛说。 宁柚轻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没礼貌,知青是来建设农村的,不能这么说人家。” “我就在你面前说说。”宁小牛解释。 “那也不行,知道不?”宁柚说。 遇到狠毒的给他扣个不团结的帽子,就不好收场了。 大环境是这样,个人的力量有限,不说随波逐流,至少要知自保。 宁小牛和宁向北把宁柚的话记在心里,“我们知道了。” 前面,秦老汉赞同地点头,咱不怕事,但也不惹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宁家门口,宁小牛冲屋里喊道:“爹,娘,大哥……帮忙搬东西嘞!!” 宁老五、宁老六和超英超美快步走出来,瞧见牛车的东西,怔在原地。 “这么多都是?!”宁老六说。 话才落,后脑勺挨了一下,宁老太吩咐:“废话那么多,赶紧搬!” 宁老六:…… 给老太太一个幽怨的眼神,开始搬东西。 他们都是宁家的劳动力,不到五分钟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了宁柚屋子。 宁老太把家里人都赶出去,看着宁柚说:“奶和你一起收拾,家里那些小子没见过世面,嗷嗷叫的,再吵到你。” “没事的。”宁柚抿唇轻笑。 宁老太心说怎么没事,柚柚心软,小牛几个看上啥,她能不舍得给? 宁柚打开最大的包,里面是海城宁家比较值钱的东西,类似收音机、手电筒等东西。 “这些都是啥啊?”宁老太看着孙女手里的铁疙瘩,满脸好奇地问。 “这是收音机。”宁柚温声解释。 “……这就是收音机啊,瞧着也就那样儿,一个这就得一百多,听说还得好些工业券,忒贵了!”宁老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脸上写满了不咋值啊。 宁柚把收音机和手电筒给她,不由分说道:“奶,收音机和手电筒给你和我爷……” 话还没说完,宁老太如摸到烫手山芋,忙要还给她。 “我们要这个干嘛,我们也不会用,不要不要,你自己收着把玩,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奶和你爷心领了。” 第47章 代孝顺 “奶你听我说。”宁柚拉住宁老太的手,长长的眼睫轻颤,她抿了抿唇,说道:“这些东西是我从宁家带出来的……” 宁老太愣了下,一脸高兴地说:“拿就拿了!拿的太对了!” “你也是那个家的一员,凭什么不拿,就该拿!拿光才好!” 不知想到什么,贼兮兮地看着宁柚,“拿钱了没有?” 话落,又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该问,马上岔开话题,“你在那个家受了那么多委屈,拿点儿东西怎么了,咱不亏心啊。” 觉得柚柚拿的对,这操作透着机灵劲儿,老太太欣慰地笑开了。 “做的好!你那个没良心的爹一个人有八百个心眼儿,手上怕是有不少钱,你拿这么点根本算不了啥。” 她和宁忠义接触不多,一个月都不到。 但,人老成精,老太太隐约可知亲儿子的性子…… 和他养父母家一模一样,都是自私没心肝的。 宁柚轻轻眨眼。 很想说,渣爹手头的钱都被她顺走了! 为人豪气、出手大方的宁工变成穷光蛋啦。 “嗯。”她淡淡应道,坚持把收音机和手电筒给宁老太。 “奶,海城宁家的东西我不想要,心里膈应的慌,你收下。” 这话是真心的。 那一家的东西,宁柚很嫌弃,打包寄过来也是觉得这里用得上。 血缘不是完全靠得住的关系,要想过好,不能只占好处,还得施以重报。 宁柚明亮清澈的眼睛望着宁老太,眸中溢满似有若无的期待。 宁老太见孙女实实在在嫌弃宁忠义一家,干脆收下了。 “好,奶收下。” 随后,语气感慨地说:“没想到我这个乡下老太太都能用起收音机这样的玩意儿了。” 老太太喜滋滋的,“人家都说三转一响,咱家这就有一响了,还有这等好事,你爷要是知道了,晚上说梦话怕是都要乐出声……” “这咋用,你给奶教教。” 等她会了,就能出去显摆了!! 她,宁老太,马上就是红旗大队,第一个会用收音机的老太太了! 骄傲! “很简单的,我教你。”宁柚耐心十足,手把手教宁老太。 宁老太嘴上说的信心满满,实则心里发虚,越紧张越搞不定。 记住这个忘了那个,愣生生急出一脑门儿汗。 宁柚本意是想让这个慈爱的老人开心,并非想为难人,见她实在学不会,想到一个主意,“要不我画出来,你和我爷识字吗?” 宁老太骄傲道:“我和你爷都会!” 在这年头,好些人不识字,不怪她一副努力开屏的样子。 “厉害。”宁柚看出宁老太努力绽放求夸的意思,顺她意的夸了一句。 “我画在纸上,再把开关、音量什么的画出来,你到时候照着摆弄就能听了。” 宁老太心热乎得不行,笑得眉开眼笑,“好。” 等她学会,她就是全大队最牛气的老太太! 宁柚把那个手电筒拿到手里,打开又关上。 “这是手电筒,晚上出屋子打开就能看见路了……这个简单,往上推就是开,往下就是关,奶你试试。” 宁老太试了试,眼睛亮得惊人。 “还真是!” “这东西好,比马灯方便多了!” 宁柚又把从宁家顺来的麦乳精给她,“奶,这一罐麦乳精也给你,你和我爷冲着喝,对身体好!” “你留着。”宁老太推辞,“奶和你爷身体好,反倒是你瘦瘦巴巴的才要补。” “瞧你这么点儿个头,比你姐低半个头,再不补补就不长了……!” 宁柚:“扎心了。” “觉得扎心就留下。”宁老太忍俊不禁地说。 “我有。”宁柚说,“这个有保质期,喝不完就浪费了。” 宁老太半信半疑,“咋就浪费了,留着慢慢喝。” “保质期的意思是,得在一段时间内喝完,没喝完就不能再喝了,对身体不好。”宁柚耐心解释。 “这样啊。” 宁柚故意肃着脸,“可不,你收着嘛,这是我的孝敬,不能拒绝。” “奶收下,奶收下还不行。”宁老太忙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喊声,“老婆子,还没忙完?先吃饭,下午还得上工,吃完饭你不得歇一会儿……” 说话的是宁老头。 宁柚:……呕呦呦呦,还没吃饭呢,怎么就感觉撑撑的咧。 明明柚柚脸上没啥表情,宁老太却觉得臊得慌,脸一热,扯着大嗓门,“来了来了,催啥催。” “柚宝,先吃饭,吃完饭奶再帮你收拾。”急匆匆说了一句,她抱着东西快步往外走。 门外。 宁老头瞅着老婆子怀里的东西,愣愣地道:“这都是啥?” “柚柚孝敬我们的!”宁老太声音扬起,神气得不要不要的,“收音机,手电筒,还有一罐麦乳精呢,说是让咱俩补补。” 宁老头脸一板,“不能要,你给柚柚还回去。” 他们没怎么管过柚宝,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哪儿来的脸要她的东西。 宁老太还没说话,宁柚嘴里含着颗奶糖,慢悠悠地走出来。 “别还,那是我给你们带的,我不要!” 仗着爷爷心疼自己,她胆子大的很,竟胆敢说:“你们要是不要就丢了,我嫌弃老宁一家用过的东西!” 宁老头语塞,没什么威力地瞪她一眼,“就算不想要……换钱也是可行的。” 宁柚认真道:“老宁这些年没孝敬爷奶,你们收下这东西怎么了,他不孝顺我代他孝顺!” 老两口哑口无言。 “我们也不稀罕他孝敬。”说到不孝儿子,宁老头眼睛一沉,浑身气势不像一个种田翁。 宁柚努力劝服,“那要不您就当这是我送的?” 宁老头轻哼一声,“本来就是我孙女送的,有那个不忠不义的畜生什么事!” 靠那个东西…… 这辈子都想不起他和老婆子。 “成,我和你奶收下了!” 他脑补出一幅画面。 小丫头在下乡前,伤心、慌乱、害怕又忐忑,心里还担心他们不喜,想办法给他们带了礼物……那会儿柚柚不定多为难呢。 如此一想,看着宁柚的目光越发柔和了。 宁忠义辜负了他的好名字,好在柚柚是个好的。 宁柚:??? 第48章 工作 “该吃饭啦!”宁小牛喊完家里人吃饭,见到宁老太手里的东西,瞪大眼睛,“奶,你拿的东西是啥?” “你柚柚姐送给我的收音机、手电筒和麦乳精!”宁老太神气地说。 宁老头五官纠结成一团,还有他的份儿呢。 “收音机?”宁小牛少年音劈开,眼睛满是震惊,“奶,是有人讲故事,还能听歌的收音机吗?” “是!”宁老太不知道收音机能干啥,听到宁小牛的话才勉强知道,低下头看向怀里的收音机,比当年抱长孙都小心。 有人讲故事。 还能听歌。 这东西好! “奶,我想听~~”宁小牛夹着声音撒娇,小波浪晃啊晃。 “听啥听,先吃饭。”宁老太一句话镇压他。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柚柚的画还没画好,她还不晓得这玩意咋开。 “哦。”宁小牛一脸失望,稀罕地看着那铁块,眼睛收不回来。 “吃完饭让你听。”宁老太没好气地说,抱着东西放回屋。 “呦吼!!”宁小牛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能听收音机喽。”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又有肉包子吃,又有收音机听,柚柚姐回来的日子太幸福了!” 嗖的。 众人看向他。 “肉包子是怎么回事啊?”宁超英龇着牙,笑得意味深长。 宁小牛捂住嘴,让宁向北挡住自己,装死。 宁向北:……艹! 他往左挪几步,站在宁柚身侧。 瞬间感觉安全感爆棚。 “我买的。”宁柚说。 宁大伯娘怒扯宁小牛的耳朵,说道:“臭小子,是不是你问你姐要包子了,咋这么馋呢,他爹,揍一顿,你儿子有点飘。” 宁小牛轻轻踮脚,顺着他娘的力道,顿时不怎么疼了。 他吸溜着口水,浮夸道:“那可是白面的肉包子,谁吃到嘴里不飘?” 宁向北点头,是的呀,肉包子到嘴里,都得飘…… “大伯娘,我想麻烦你帮个忙。”宁柚替小牛解围。 宁大伯娘放开揪儿子耳朵的手,笑容满面道:“啥事,你直说。” 哎呀呀,还是姑娘好,说话软声软气的,哪像超英、超美、学苏三个,打小顽劣,长大也不咋讨喜。 宁柚把带出来的袋子递给她,“这是我带回来的肉包子,有点凉了,辛苦大伯娘热一下。” 宁老太一出来,刚好听见这话,“啥肉包子?” “我买的。”宁柚说。 “你馋包子了?”宁老太笑着问,不等她回答,便道:“等买到肉,奶给你做,做三种馅儿的。” 乡下不像城里,月月发肉票,这里一年吃不了几次肉。 好在宁老六会打猎,时不时打个鸡、抓个兔子,家里偶尔能解个馋。 不过,宁家人实在太多,一人也吃不了几口。 宁柚只来两天还没下地……已经感受到了乡下的苦,那是要啥没啥啊。 好在她把宁忠义的宝库都端了,里面有不少钱票,否则她一个月也撑不下去。 厨房。 宁大伯娘一上手就发觉袋子里的包子不少,看了眼才发现岂止是不少,简直算得上多。 一人分一个都成。 “娘,包子真多啊!柚柚也太实诚了,不知道她花了多少钱票才买到这些。”宁大伯娘肉疼地说。 宁老太轻叹,“柚柚刚回来,心里怕是还不安,随她。” 钱票什么的先记着,等柚柚出嫁给她添到嫁妆里。 老太太曾是大家族的丫鬟,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老早就开始替两个孙女攒嫁妆。 今天宁家吃肉包子,宁家人乐开花了。 宁老六问宁柚:“喜欢吃兔肉不?” “还行。” 宁老六挑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改天带你去抓。” 看到六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恶霸气,宁柚眼中出现了然,怪不得那些知青听到他的名字脸色大变,都不想被混混盯上啊。 “谢谢六叔。” 宁老六看了眼她毛绒绒的发顶,眸中带笑。 吃完饭,宁柚回屋写写画画,十来分钟后,带着几张纸找上宁老太。 “奶,我画好了。” 宁老太接过一看,清晰明了。 不用柚柚说她就知道怎么用,可见多清楚。 在孙女鼓励的目光下,宁老太照图上画的顺序,扭开关,调台,搞音量……一通操作后,出声儿啦。 “有声音,真有声音!” 宁老太喜得眉开眼笑,一想到是她自己开的,顿时神气极了,迫不及待想出门跟她那些老姐妹儿显摆一下。 “奶真棒。”宁柚笑着夸。 反倒是宁老太有些不好意思了,骄傲地说:“奶有啥厉害的,还得是我孙女厉害!不愧是从大城市来的,就是见多识广。” 摸到孙女的手,白白的,指腹上却满是茧子,她眼睛一酸。 “柚宝在家里歇着,没事看看书,补补身体,家里不缺你挣工分。 等你四叔回来,我让他打听打听县里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到时候给你买个工作。” 宁柚知道如今的工作有多难得,一大家里有一个就值得笑傲亲戚邻里了。 小地方机会少,工作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临时工都多的是人抢。 宁柚是真没想到,宁家对她这个孙女这么好,居然想着给她买工作。 她愣了一下,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宁老太的话还在继续,“你娇娇弱弱的,地里的活哪是你能干的,我和你爷都打算好了,给你搞个售货员或国营饭店的活,轻松不说,福利还好。” 这两个工作对姑娘家都是再好不过的! 宁柚没想过下地,她早有打算,已经在打听工作了,想着要是找不到就靠投稿赚些稿费。 等以后恢复高考,去京城上大学。 对于爷奶的心意,宁柚没拒绝,抱着宁老太软声道:“谢谢奶。” 宁老太心快化了,“谢啥,你是奶的孙女,奶为你打算是应该的。”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啊,无非是有没有心罢了! 把介绍收音机的图纸给宁老太,宁柚拒绝她要帮着收拾行李的事,回到自己屋。 从宁家顺来的东西属实不少,还挺占地方的,以后再陆陆续续送出去。 一边思索着,宁柚拆开楚天青寄的大包裹。 最上面是一件军大衣。 小码的。 第49章 显摆一波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军大衣,跟外面的仿军大衣有区别。 下乡知青都有补贴,也分发了东西。 仿军大衣在其中,颜色与真正的军大衣相仿,面料是斜纹布的,纽扣也是民用的。 大衣很厚,穿着笨拙。 而,真正的军大衣是羊皮内胆,比棉的更保暖轻巧。 宁柚脱下身上的翠花棉衣,穿上军大衣,对着镜子照了照,顿时觉得自己洋气了一百倍。 继续收拾东西,里面还有一块简洁大方的女士手表。 黑色真皮表带,精致小巧的表盘。 漂亮。 “呜呜呜,太贴心了,天青叔。”宁柚感动得不行,谁能懂呢,她啥都缺,表占第一位。 以后就知道时间了! 包袱里东西很多,还有热水瓶、暖水袋等等不一而足。 最角落放着一个纸包。 里面装着钱票,钱有五十块,票以粮票、棉花票、布票、糖票、油票等等为主。 显而易见,楚天青怕她饿着冻着。 “天上地下第一贴心啊,天青叔!”宁柚快感动哭了。 比那个狼心狗肺的亲爹好多了!! 灯具厂,楚天青接连打喷嚏,鼻尖都红了。 上面领导看到他这副模样,一脸感慨,“知道楚同志不愿辜负国家期望,迫切的想做出些成绩,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啊。” “这样,我把汽轮机厂副厂长的电话给你,你们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那边交涉,或许能给你们提供些帮助。” 楚天青目光如炬,“……谢谢领导!” 他们正想搭上汽轮机厂的线啊。 两个喷嚏打得好!! 得知此事,宁忠义黑沉沉的眸底骤然间腾起凛冽的寒光。 凭什么? 凭什么好事都让楚天青占去了! 年轻时他比不得,如今还是比不得吗? 宁忠义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怒火中烧。 海城的事,宁柚不知道,她开始收拾带来的书。 一本一本放在桌上,发现忒占地方,也不好看,于是找上宁老二。 “二叔,能帮我做个放书的架子吗?” 宁老二脸上常带着笑,看着就好说话,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吃亏的。 对着受尽苦头的侄女,宁二还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坑。 他笑着问:“什么架子?” 宁柚随手找了个树枝,在地上画起来,说:“放在桌子上放书用,要三层的,中间有那种可以移动的板,方便固定书还好看,能做吗?” “成。”侄女难得找他,宁老二马上答应下来,笑着说:“后天给你。” “谢谢二叔。”宁柚笑着说,压低声音跟他说悄悄话,“听说二叔喜欢喝酒,过几天我送你呀。” 宁二叔眼睛刷的亮了,“当真?” “必须是真的。”宁柚微抬下巴。 “成!”宁老二喜上眉梢,“叔给你刻个花,你喜欢啥花?” “都成,二叔的手艺好,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宁柚说着好听话,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再过几年,等正式开放,二叔可以开个家具厂,成为首批富裕的人并不难。 要是敢想,做大做强都有可能! 宁老二忽然道:“军大衣挺好看的,适合你,精神。” 他第一次看见姑娘家穿军大衣,气派。 “是,我也觉得好看。”宁柚不谦虚地说。 宁老二:“去村里转转,别老窝在家里。” “嗯。” 宁柚真出去转悠了。 村口。 宁老太正在跟老姐妹显摆收音机呢,张口闭口都是她孙女。 “都没见过这东西,我们柚宝送给我的收音机!” “这就是收音机??”一大娘惊讶地问。 “那可不。”宁老太端坐在那里,扭开一个按钮。 收音机开始出声,里面唱着红歌。 让一众老太太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个个眼睛瞪的溜圆。 好半晌,一老太说:“真有声音啊,好听!这东西不便宜?” “一百多块,还得好些张工业券呢。”宁老太心里肉疼,面上不显。 “这是你孙女送你的?你那孙女对你这么好?”翠花的老娘根本不信,哼声道:“她一个没工作的小姑娘哪能买起这样的东西,怕不是你城里那儿子买的,她拿来凑数,骗一骗你?” “不是我说话不好听,这事蹊跷,你精明一世,别临老阴沟里翻了船!” 话不中听,还有些酸溜溜的。 “呸!”宁老太啐她一口,不屑地睨她,“用收音机骗是,那我宁愿天天被人骗!” 老太太们收起羡慕的目光,纷纷点头。 “是,我也想天天被骗!” “我也……” 翠花老娘脸色铁青,纳鞋底的针想戳在宁老太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 显摆啥啊。 不就是个收音机。 气人的是。 这个收音机,她确实买不起。 宁老太见这人没话说了,积攒好些年的怒火泄开。 宁家别的没啥说,唯一的污点就是她那个嫌贫爱富的亲儿子。 因为这事,翠花老娘嘲笑的最欢。 尤其每年宁家往海城寄东西时她就出来找存在感,嘎嘎嘎嘎笑着,像只挨刀的老鸭子。 今儿个,宁老太可算狠狠出了口气。 一抬眼,见到了宁柚,她脚步欢快地走过去,“柚宝,出来转啊,多走走好,长个子。” 宁柚会心一击,再提个子……就去跳绳。 宁老太没注意刺到孙女了,打量着她,高兴地道:“柚宝穿这军大衣真好看,精神的很。” 充满时代光环的绿色,再加上宁柚那张桃花般娇艳的小脸,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 “我那里还有一件,奶要是喜欢我给你。”宁柚大方地说。 那件仿军大衣太臃肿,她大概率是不会穿的。 “奶不要,奶有棉衣,你自己留着,换着穿。”宁老太怕又被说服,赶紧转换话题,“你这是想去哪里转,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我想回去了。”宁柚说。 村里要啥没啥,不如回去看书。 祖孙俩一走,村口热闹起来。 “还真别说,老宁家这从大城市来的姑娘真是好看。” “是啊,瞧那小脸长的,白白净净的,性子乖巧还孝顺。” 翠花老娘嫉恨着老宁家。 闻言,阴阳怪气地说:“长得好有啥用,还不是个赔钱货,把一个没养在身边的孙女当宝贝,宁家真是昏了头了!等着,他们早晚有后悔的一天!” 第50章 酸的吧 “您是酸的。”有个老太太边纳鞋底,边说:“我倒觉得姑娘不比男娃子差。” “不说远的,只看咱大队,二花家的姑娘嫁人后十天半月拿着东西回来看她娘,反倒是她那儿子,恨不得把他娘手里的东西都弄去,哪个孝顺哪个是白眼狼清清楚楚的事。” 在场的人想起她说的二花一家,赞同地点头。 翠花她娘嘴硬道:“闺女再孝顺也是别人家的。” 最先说话那大娘懒得再跟她辩驳,摇摇头。 “翠花娘,你不就是因为你女儿没嫁到宁家心里窝火吗,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外孙都有了,再计较下去对你家翠花不好,别再跟人抬杠了,怪没意思的。” 翠花娘恼羞成怒,“谁说我还在怄气的,我就是看不惯宁老婆子那副臭显摆的样子。” “别说人家显摆,你外孙女如果给你送个收音机,你难道不会跑到我们面前显摆?”那老太太心里明白着呢,张口就反问了回去。 翠花老娘:那肯定必须显摆啊,脸上多有面儿啊。 当然,她才不会承认。 “哼,你们就舔着她。” 话落,气呼呼地走了。 老妇人们没理,晒着太阳继续纳鞋底。 回家路上,宁柚问起刚才的事,“奶,你刚跟人吵架了?” “你说翠花她娘啊……”宁老太习以为常,“我和那老虔婆都吵习惯了,那不是个好东西,你离她远点。” “就她那个贪心不足的性子,哪个愿意和她成亲家,怕是连筷子都得被顺走。” 宁柚懂了,这是想结亲不成,反成了冤家啊。 真会玩。 两人回到宁家,碰上宁芸。 宁芸低着头,余光看到她们,脸上轻快的笑消失,脚下意识一转,逃跑的心思昭然若揭。 啊啊啊,她该更早些或晚些出门的。 宁柚想笑,喊了声:“姐。” “……哎。”宁芸应声,鼓足勇气说:“奶,柚柚,我和人约好了去抓鱼,先走了。” 她很不喜欢说话,每次开口都让她浑身冒汗,比打一百篮子猪草都难受。 宁芸说完话,就想离开。 宁老太不信,说道:“你还会跟人约好,真够稀奇的,是哪家的姑娘,我晓得不?” 宁芸哪是约好了人,她随口找的借口。 她想着,她奶最多跟平常一样问问,谁知道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宁芸汗流浃背了。 “我还不知道你。”宁老太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独行侠一个,哪来的人约。” 忍不住絮絮叨叨。 “年纪轻轻的人,二十岁不到,咋连我这个半截身埋土里的人都不如,你这个闷葫芦性子早晚要被人欺负死。” “咱家那么多干活的人,要你成天忙的像陀螺啊,没事干出去交交朋友,别整的宁家虐待你一样。” 宁芸脑袋越垂越低,小声但坚定地说:“宁家没虐待我。” 宁老太看着她这副畏畏缩缩地的样子就来气,脸上的笑消失,唇角耷拉着,看着特别不好惹。 宁柚轻咳一声,说道:“奶,谁说没人约我姐的,我约。” 说罢,看向宁芸,“姐,你去哪里抓鱼,能带我去吗?” 宁芸愣了下,答应了,“嗯。” “奶,我和我姐去抓鱼了,等会儿回来。”宁柚挽起她的手,冲宁老太挥挥手,和宁芸离开。 宁老太太希望柚柚能把芸儿带的活泼点儿,不再啰嗦,叮嘱道:“你俩去,小心点儿,别掉河里。” “知道了。”宁柚回答。 两个姑娘走出一截路。 “姐,我们去哪里抓鱼?”宁柚好奇道,她还没抓过鱼呢。 宁芸侧头看她,妹妹脸上皮肤细腻,一双眼睛盈盈有光,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鼻子小巧秀气,嘴唇颜色粉粉的,哪儿哪儿都好看。 她不由翘起嘴角,心里有些骄傲。 这是她的妹妹呀。 “奶说姑娘家不能碰凉水,我在一个地方放了篓子,碰碰运气,不一定有鱼。” “要是抓到鱼让奶熬鱼汤,奶做的鱼汤特别好喝……” 对上乖巧但受了大苦的妹妹,宁芸心软软的,话也多了不少。 宁柚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感觉到了她的善意。 “谢谢姐,我还没抓过鱼呢。” 宁芸木讷的眼睛浮现出丝丝亮光,说道:“不用谢,你是我妹妹。” 姐妹俩到河边。 扒拉开挡路的杂草,出现一个破竹篓。 水看不出多深。 宁芸伸手拽了拽背篓,感觉到有重量,嘴角翘起,双臂用力。 宁柚怕她摔进河里,抓住她的胳膊。 “姐,你慢点儿。” 妹妹关心的话在耳边响起,宁芸眼里的笑意更深,“放心,我熟练着呢,不会有事的。” 她继续用力。 今天的背篓格外沉。 两条胳膊拉都上不来。 宁芸脚步一踉跄,险些栽进水里,好在宁柚拉着她才没事。 “姐!”宁柚吓了一跳。 宁芸也有些后怕,背上升起密密麻麻的汗。 她松开手,手指轻攥,努力压下疯狂跳动的心跳,“我没事。” 宁柚让刚才那一下惊到了,劝说:“别弄了,你差点儿掉河里。” 她开始庆幸自己来了。 这里这么偏,这个水又不知深浅,穿着棉衣掉下去,求救无门啊。 宁芸抿了抿唇,说道:“我再试试,如果还弄不上来,就去喊超英哥帮我。” 宁柚看她坚持,不好再说,牢牢抓住她,不放心地说:“你别勉强,实在拉不上来就松手。” “我知道。”宁芸说。 她把棉衣袖子往上挽两截,开始拉背篓。 这回她有心理准备,使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搞上来了。 鱼篓才冒出头,宁芸知道自己拉不上来的原因了,篓里鱼不少,里面有几片大叶子,不知怎的围成个能兜水的‘密封袋子’,里面全是水。 “怪不得拉不上来,里面都是水。” 宁芸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一戳,树叶袋裂开,再次拉背篓,没了拿那些水,终于顺利拉了上来。 收获不错,她很高兴。 “好些鱼。柚柚,咱们回家,让奶给你做好吃的。” 宁柚上手跟她一起抬鱼篓。 宁芸忙阻止,“你别动手,篓子上有刺,别把你手划了。” 话落,她半蹲下抱起篓子,走得飞快。 两人走了五分钟左右,迎面而来几个知青。 文秋水见到宁芸,一脸见鬼的表情。 第51章 命格 宁芸? 她怎么没事! 文秋水脸色有些难看。 宁芸没掉河里,她怎么捡漏,怎么拿这些鱼讨好穆知青。 看见宁芸身侧的宁柚,文秋水眼神一闪,问道:“宁知青,你怎么在这里?” 女主在宁柚心里是晦气的代名词,文秋水一出现,宁柚的目光就在她身上。 察觉到文秋水落在宁芸身上冷幽幽的眼神,她眯了眯眼。 原书剧情里,似乎没有堂姐的事,文秋水盯她姐干什么。 这些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宁柚语气淡淡地说:“随便转转。” “你呢?”她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探究。 文秋水对上宁柚清湛的眼睛,忽然有种心中算计无处遁形的感觉。 她忙垂下眼,声音轻柔,“也是随便转转。” 宁柚似笑非笑,声音染上几分霜色,“最好如此。” “姐,我们回家。” 宁芸不喜欢文秋水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她出现在这里很不可思议一样。 可。 这是红旗大队,她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 听到妹妹的话,宁芸小幅度点头,“嗯。” 说罢,抱起鱼篓就要走。 … 女知青楚琪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看到没烹饪的猪下水都流口水,更别说眼前这时而扑腾着尾巴的新鲜鱼。 她没忍住,问宁芸:“同志,你这鱼换吗?” 说卖就是找死。 一般都是物物交换。 宁芸眉头一敛,惜字如金:“不。” 都是妹妹的。 今天吃不完,还有明天呢。 下乡的知青没肉票,吃肉比大队的老乡难多了! 女知青楚琪不想放弃这难得的吃肉机会,不死心地说:“同志,我那里有一块布,换一条鱼,最小的就行,拜托你了。” 宁柚疑惑,“河在那里,你们编个鱼篓去抓呀。” “你当我们没抓过吗。”楚琪苦笑,“不是谁都有宁同志的好运气的。” 才知道河中有鱼那会儿,知青们找老乡编了好几个篓子想抓鱼,尝试了一个月,却只抓到过几条巴掌大的。 后来,得知村里人也抓不到几条,干脆放弃。 眼睛带馋光地盯着鱼篓里的鱼,楚琪眼泪要从嘴角流出来。 宁柚诧异地挑眉,“这么邪门儿?” “姐,你真厉害呀。” 这话,是在夸宁芸。 宁芸从未被人这样直白的夸赞过,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很不自在。 “这有什么厉害的,妹妹才厉害。” 妹妹可是高中生,她连小学都没毕业。 楚琪看宁芸脸色柔和了,再接再厉,期期艾艾地道:“宁同志,你愿意换吗?” “那块布我攒好久了,很好看的。” 宁芸迟疑。 她忽然想起,身上没钱,想给妹妹买个见面礼都做不到,要是换到布可以亲手给妹妹做个什么。 “好。”宁芸表情寡淡,一丝笑意都没有。 对外人和自己妹妹,全然是两个态度。 楚琪毫不介意,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谢谢,谢谢宁同志。” 想到美味的鱼肉,她眼睛都红了,是馋的。 宁芸放下鱼篓,说道:“选两条。” 她不爱说话,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布比鱼贵。 一条鱼换一块布,太亏心。 两条还差不多。 “真的吗?”楚琪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脸都快点笑烂了。 “嗯。” “谢谢。”楚琪选了两条不大不小的,谢了又谢,“等会儿我给你把布送过去。” “好。”宁芸颔首,随后再次抱起鱼篓。 文秋水看着她粗鲁的样子,眼里闪过嫌弃,用手掩鼻,娇声道:“你这鱼,我也想换。” 宁芸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不换。” 未料到自己会被拒绝,文秋水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你知道我用什么换吗,糖酥,酥酥甜甜的糖酥,你确定不换吗?” “不。”宁芸话更少了。 “为什么?”文秋水一副看蠢货的表情,“你知道糖酥有多贵吗?” 宁芸不以为然,看向宁柚,眼神柔了柔,说道:“柚柚,回。” 宁柚从兜里掏出两块大白兔奶糖,慢悠悠地拆开,自己吃一颗,另一颗往宁芸嘴边送,说道:“姐,吃糖。” 文秋水脸上那好像带着面具的笑僵在脸上。 大白兔奶糖可比糖酥贵多了,她没有。 宁芸知道妹妹是在替自己撑腰,心软的一塌糊涂,吃下那颗糖,“谢谢柚柚,真甜。” 宁柚弯眸一笑。 下一瞬,睨着文秋水,语气诚恳地说:“糖酥文知青自己留着慢慢吃,我姐不稀罕,我姐就稀罕我给的糖。” 宁芸被她这一声声姐喊迷糊了,配合道:“对。” 文秋水指甲掐着掌心,极恨。 区区大白兔,张狂什么。 等她嫁给穆亦寒,要什么没有! 亏的她今天好意,带着人过来,想着等她拿走鱼,试试看能不能救下前世在今天淹死的宁芸。 望着宁家姐妹俩的背影,文秋水咬牙。 要不是她重生,影响了她们的命格,这两人早就死了…… 全是恩将仇报的! 宁柚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则肯定会气得挠她,咋那么不要脸呢。 田榆见文秋水脸色不好,安慰道:“别气了,你想吃鱼,大不了咱们自己抓。” “以前抓不到不一定现在抓不到,试试,没准儿就抓到了。” “那个村姑都能抓到,没道理我们这些知识青年抓不到。” 文秋水需要鱼。 穆亦寒喜欢吃鱼,她还打算用鱼征服那个男人的心呢。 闻言,感激涕零地看着田榆,眼睛湿漉漉的,像看着唯一的依靠。 “大榆,你真好,你要是抓到鱼,我给你一罐麦乳精。” 田榆本来想的是让知青点的男同志抓,得到一罐麦乳精的承诺,兴奋起来,应承下来。 “好,我来抓。” 文秋水挽住她的胳膊,好听话不要命地往外蹦。 “我就知道大榆最好了,你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田榆当真了,笑的跟傻子一样。 - 宁芸感觉那位文知青怪怪的,犹豫了一下,对宁柚说:“柚柚,离那个文知青远点,我觉得她不对劲。” 宁柚没想到堂姐有小动物般的直觉,故作不解,“怎么了,她哪里不对吗?” “说不上来。”宁芸表情严肃,“她给我的感觉很怪。” 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心眼怕是不少。 “我听你的。”宁柚说。 宁芸神色微缓。 “姐,我能向你打听个事吗?”宁柚似是随意一说。 “你说。” 宁柚:“咱们大队,有人七年前去过海城吗?” 第52章 都不知 宁芸脚步顿住,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你问这个干什么?” 宁柚沉默,不知怎么说。 她回来这两天,旁敲侧击几回,发现宁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宁澹的存在。 冒然提起,宁柚怕惊动了带走弟弟的人,让对方做出难以回旋的事。 再有,她也怕爷奶突然知道这事,身体受不住。 两位老人都是和善的性子,对她都百般疼爱。 要是知道蛋蛋一生下来就被送走了,如今还下落不明,不定被气成什么样子! 慎重考虑后,宁柚决定先打听弟弟的下落,等有消息再说。 “柚柚,告诉我,不管什么事,姐帮你,也会给你保密。”宁芸抱着比她大的鱼篓,神色认真地说。 宁柚被她眼里的关切打动,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个亲弟弟,刚出生没几天就被宁忠义送走了。” “我向邻居打听了,邻居说,当年有个自称宁忠义老乡的人去过海城,他一离开我弟弟就不见了……” 宁芸瞠目结舌,鱼篓掉地上,好在篓子没倒,鱼还在。 “你有个亲弟弟?” “我们都没听说过!”她仿佛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脸上满是惊愕。 “所以我才不敢把这事告诉爷奶,他们要是知道……”宁柚很纠结,“蛋蛋下落不明,爷奶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你是对的。”宁芸压下心头的震惊,赞同地说,“先别告诉爷奶。” “爷奶气性大,知道了肯定要出事!” “我先想办法打听一下,要是有人去海城,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是本地人,渠道多,打听个消息不难。 宁柚抓住宁芸的手,满脸感激,“那这事就交给姐了。” “放心。”宁芸正色道。 那也是她的堂弟,她肯定上心。 姐妹俩进了宁家门,默契地对视一眼,又亲近了很多。 看到这一幕,宁老太高兴的很,“你俩说啥呢?” 宁柚知道堂姐不爱说话,主动搭腔,“在说生在咱家真好。” 这话,简直是对宁老太的最高夸赞。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张嘴呀。” 瞧见鱼篓里的鱼,她愣了下,“今天收获这么大!!” 宁芸淡淡一笑,“运气好。” 笑容虽淡,却是宁老太许久没见过的舒朗。 “宁同志!”外面传来一道清脆略显陌生的声音。 宁老太看过去,“楚知青,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布。”楚琪说。 宁芸洗干净手,从她手里接过布料。 浅黄色,带花纹。 出乎意料的不错。 虽然不多,刚好能给妹妹做一件海军领薄衫。 “改天再送你一条鱼。”宁芸在心里估摸一番,提出再给一条鱼。 这种布料如今可不好买,她不愿占知青便宜。 楚琪瞬间不心疼了,晒得黑黑的脸溢满笑意,“谢谢!” 道完谢,没再废话就走了。 “这个知青还算不错,是个正常人。”宁老太感慨地说。 宁柚:“不是正常人我姐还不跟她换呢。” 宁芸端了个小凳子,背对妹妹杀鱼,听见妹妹的话心情极好。 就在这时,宁超美回来了。 见到鱼篓里数量不算少的鱼,说道:“芸儿,我听说文知青想跟你换鱼,你不愿意?” “二哥是在教训我?”宁芸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看。 “我教训你干什么,你别这么敏感。”宁超美皱了皱眉。 “哦,我以为二哥被文知青吃定了。”宁芸语气淡淡。 宁超美有些尴尬。 宁柚眉心压了压,开口:“二哥和文知青……?” 跟女主搭上关系,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重则死全家,轻则倾家荡产、被噶腰子。 “暂时还没关系!”宁超美忙道。 宁芸几乎和他同一时间开口,“二哥在巴巴的追求人家。” 闻言,宁超美恼羞成怒,“芸儿,你别胡说八道,我就是帮忙干个活而已。” 话还没说完,对上宁柚一言难尽的目光。 “柚柚,你这是什么表情?” 宁柚耸了耸肩,语气沉静,“没啥,就是想起一句话。”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人家把你当鱼,你以为自己是唯一。” “可悲啊!” 男子汉大丈夫,不惦记着立业,竟想着风花雪月。 也不怕最后连裤衩都被骗去。 宁超美一头雾水,“柚柚,有话直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哥,我不想你以后挖野菜,要不你先别急着上头,好好观察几天那位文知青?”宁柚认真建议。 “你们都不喜欢文知青?”宁超美很诧异。 他觉得文知青挺好的,善良温柔,体贴入微。 宁老太哼一声,“瞎了狗眼的才喜欢。” 宁·瞎了狗眼·超美:……开始自我怀疑。 靠近女主,只会给自己、给家人带来不幸,宁柚势要打消堂哥想当舔狗的心。 “哥,我给你讲几个舔狗的故事,你先听听?” 这样要是还当舔狗,就别怪她出狠招了。 宁家这么好,她不会眼看着宁家人被带进泥淖。 宁超美洗耳恭听,“你讲。” “好,我开始讲啦……”说到舔狗,宁柚脑海中出现无数小故事,她偏挑了下场最惨的几个为例。 什么舔到最后为了证明爱去跳楼,被pua到觉得割腕都是种幸福,钱给人家、心给人家、觉得看着人家幸福就觉得幸福…… 落得个狗都嫌弃地翻白眼,还觉得人间值得! 宁超美认认真真听完,然后代入到自己,狠狠打了个寒颤。 因为他发现,他之前似乎,真是这么想的。 鸡蛋给文知青,干活他来,人家微微一笑,他就觉得值得…… 他奶奶的,哪里值得了!! 鸡蛋自己吃不香吗,芸儿妹妹的活都还在自己干呢。 宁超美意识到自己是个舔狗,一脸绝望,“妹,哥还有救吗?” “能意识到错就还有救。”宁柚说,“哥,以后多读点书,免得人家小小手段你就上钩。” “我看书,我多看书!”宁超美赌咒般说道。 宁老太冲宁柚举起大拇指,还是年轻人有法子,她真怕超美这二傻子栽进粪坑。 宁家人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到晚上才知道,矫正过度了。 “啊——” “我不要当舔狗!” “别噶我腰子!!” “救命啊!!!” 第53章 噶腰子 听到凄惨的嚎叫,宁家所有的门哗啦打开。 宁老头身披棉衣,打着哈欠,“咋回事,超美在喊叫啥呢,啥舔狗,没事干舔狗干啥?” 无法理解地皱着眉头,“噶腰子又是啥?” 宁老太嘴角一抽,对被吵醒的宁柚和宁芸说:“你俩出来干啥,回屋睡觉,别管他。” 说完,听见鬼哭狼嚎的屋子传出一声噗通,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哥,你干嘛踹我!”宁超美从噩梦中睁眼,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 宁超英咬牙,“你还说,大半夜不睡觉喊个锤子。” 这话,提醒了宁超美。 想到被骗到倾家荡产,被家人嫌弃,连腰子也被噶了,他打了个寒颤。 声音都带着后怕。 “哥,我以后再也不犯浑了,什么知青……全是屁,我以为再往她们面前凑,我就是傻逼!” 宁超英本来想说‘你本来就是个傻逼’,看到蠢弟弟脑门上吓出的汗,到底咽回了到嘴边的话。 “以后听不听我的话?”他靠坐在炕上,一条腿伸长,另一条微屈着。 那么觑着人,压迫力很有。 宁超美倏忽想起大哥以前提醒自己的话,让他离女知青远点,他没听。 嘴里嗷呜一声,爬上炕,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地抱住宁超英的胳膊。 “哥,我听你的,以后我都听你的。” 长大后,两兄弟再没这么亲密过。 宁超英不习惯地甩胳膊,“放手!” “不,我不放。”宁超美力气更大了,声音都带了些哽咽,“哥,我梦见你不理我了,爹娘也不理我了,我还被噶了腰子,最后流落街头,死的好惨……” 宁超英眼神一沉,嘴上却道:“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蠢事。” 略一思索,又补充一句,“不过,即便你做的事再遭恨,一口吃的家里还是有的。” 这一套组合拳,刚柔并济。 宁超美联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跟被下降头一样的,当文秋水的舔狗,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啊。 “哥,我以后都听你的。” 宁超英扒拉开他的手,躺下盖上被子,“睡。” 做了场噩梦,宁超美马上学乖了,不用人说就离女知青八丈远。 让文秋水很意外。 不过,她的鱼多,少一条没什么。 恋爱脑恢复正常后,宁超美用客观的态度观察文秋水这个人,发现她确实不如他想的那样纯洁无瑕。 反而心机深沉,坑人不眨眼。 - 转眼,两天过去。 宁柚要的书架好了。 上面真雕着好看的花,放在桌子上,时髦又好看。 宁超英等人帮忙装架子,装好后,细心地擦干净。 “这样可以吗?” “可以,谢谢超英哥。”宁柚说道。 然后,把书往桌上放。 一本又一本。 《母猪的产后护理》 《养猪民间土法小妙招》 《机械原理》 《机械制造工艺学》 《航空知识》 《红旗杂志》 《朝霞》 《地理知识》 《蔬菜栽培学》 …… 除了些看着就很高深,让人眼睛变蚊香圈的书外,还有能令人挑花眼的连环画。 宁小牛星星眼,“好多小人书哇!!” 不独他,宁超英等人都愣住了。 “柚柚,这些你都能看懂吗?”宁超美问。 宁柚点头,“能啊。” 说来,她又发现了一个她和原主的共同特质,看书。 宁超英等人看着书架上的书,什么机械,什么航空,什么农业,种类也忒杂了。 看来看去,才发现,关于母猪的可能是他们唯一能看懂的。 “厉害。”宁超英真心佩服。 宁小牛翻了几页《海岛女民兵》这本连环画,轻轻拉着宁柚的手,撒娇道:“姐,我看这本书,可以吗?” “可以啊,这里的书你想看哪本都可以。”宁柚说,又看向其他兄长弟弟和姐姐,“你们也一样,都可以问我借。” 宁超英开门见山,“我想借《母猪的产后护理》,刚好大队的那头母猪快生了,我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知识……” 大队的猪崽存活率不高,要是他能想办法提高存活率,家里到年底还能多分几斤肉。 “好,大哥加油。”宁柚说。 宁超英信心满满,“我会的。” “字太多的书我看不进去,我借小人。”宁超美说。 宁向北:“姐,我想借《地理知识》,想看看我们国家有多大。” 说着话时,少年眼睛绽放出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甚。 宁柚:“先看书,等以后有机会可以亲自去看看。” “姐,会有这么一天吗?”宁向北目光希冀地看着她。 “当然会。”宁柚声音中带着一丝笃定。 宁向北将手握成拳,激动地心跳加速。 他的两个哥哥,宁朝东、宁从南,借了机械方面的书。 宁柚看宁芸没借,主动开口道:“姐,你想看什么书?” 屋子安静下来。 宁芸沉默须臾,抿了抿唇,“我认识的字不多,算了。” 不知想起什么,她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感和苦涩。 宁柚愣了下,找出一本字典,笑着说:“那就先识字。姐,我有字典,你要是怕麻烦我们,自己翻字典,积少成多,慢慢就认识了。” 妹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宁芸怎么好拒绝,她郑重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她接过字典,眼睛如星河熠熠发光,让人心生欢喜。 宁超英等人也替宁芸高兴,纷纷开口。 “芸儿,有不会的别不好意思问,我们都愿意给你解答。” “对的对的。” 宁芸眸中暖意蔓延开,轻轻笑了,“我知道了。” 柚柚回来后,这个家,似乎更温暖了。 就这样,宁家小辈一人一本书看起来。 宁家老两口注意到这变化,脸上满是笑。 “柚宝这个主意好,几个臭小子都不瞎跑了。” 宁老头赞同地点头,“是,多读书总归有好处。” - 新知青终于开始下地了。 宁柚不缺钱票,宁家更是把她的身体看得比什么都重,她每天只需去地里转一圈,意思意思,这就够了。 这天。 宁柚才到地里,脚上的鞋都没脏,小牛风风火火跑来了。 满脸兴奋地喊: “姐,有人找你!” - 听说这里的小可爱人美又心善,可以麻烦宝子们动动发财的小手,帮忙点点催更嘛,球球啦~(ˊo?o`) 第54章 上门 “谁啊?”宁柚好奇。 她在这里似乎没熟人? “军人同志!”宁小牛满面红光,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说起军人,宁柚想起火车上遇见的母女,心中有了猜测,她跟宁老太说了声,随小牛离开。 宁柚一走,干活的地方马上热闹了起来。 “小牛她奶,怎么会有军人找你孙女,你家柚柚不会犯啥事了?” 这么不中听的话,不用看人就知道是翠花娘这个碎嘴子。 “能让军人同志找上门,犯的事应该不小。小牛他奶,以后认亲别太着急,什么人都认,只会害了你全家。” 她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宁老太抹了把额头的薄汗,轻松回击。 “管好你家的事。” “我们宁家是好是坏,跟你没有一分钱关系,用不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可不像你,心黑的连自己的女儿都卖。” 翠花娘气得脸红脖子粗,正想再说话…… 宁老太拍拍身上的土,让人帮忙看着锄头,对宁老头说:“老头子,咱们回去看看,等会儿再来。” 有军人找柚柚,她不放心,先回家看一眼。 宁老头儿话没说,直接跟了上去。 翠花娘见到这一幕又酸了。 老夫老妻了还出双入对的,真不知羞! 宁柚回到家,见到梁春花一家,脸上出现了然的笑,“还真是你们。” 梁春花长了层肉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跟她打招呼:“妹子。” “前几天就该来的,家里事情多,耽误到今天才上门,妹子别怪罪。” 宁柚好笑地说:“怪罪什么,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这一见,发现春花姐大方爽利了许多,与之前相比变化颇大,她很替梁春花高兴。 “姐姐~”木木跟宁柚问好。 小姑娘身上的胆怯少了许多,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向上扬着,一看就知道随军的日子过得不错。 “乖。”宁柚摸摸木木的小脑袋。 小丫头笑得更开心了。 宁柚望向穿着军装的清瘦男人。 “我是木木她爹,我叫杨立身。”木木爹主动自我介绍。 男人脸上写满感激,“宁同志,梁同志和木木在火车上多亏有你照顾,谢谢。” 宁柚摆摆手,不在意地说:“军民一家亲,我做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哪能不放在心上。”梁春花抓住她的手,亲近地说:“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和木木来说可不是。” “要不是你提前给我上了几堂课,我也不会那么快适应随军的生活,全是你的功劳。” 她一个小地方来的乡下女人,到部队大院后真是格格不入啊。 好在柚柚给她打了预防针,她第一时间学习部队大院的规章,给两个看不起人的扣个不团结的帽子,杀一儆百,再没人敢来她面前逼逼。 这,全仰仗柚柚啊。 “哪有这么夸张。”宁柚笑着。 带人进屋,冲了两碗糖水,给木木冲的麦乳精。 “木木,喝麦乳精。” 对着乖巧可爱的人类幼崽,宁柚的心总会软些。 梁春花忙道:“木木喝水就行,麦乳精你自己喝。” 木木眼睛硬是从甜甜的麦乳精上移开,一脸乖巧。 “嗯,姐姐喝,木木喝水。” 小软音把宁柚萌的不行。 她捏捏木木的小脸,声音染笑,“别听你娘的,柚柚姐请你喝的,你娘管不着。” 木木为难,皱起小眉头,看向她娘。 “哎呀,妹子你就惯着木木,再来几次她就该被你惯挑嘴了。” 挑嘴是不可能挑嘴的。 对现在的人来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三岁看老,木木乖着呢。”回了一句,宁柚温声对木木说:“边吹边喝,别烫到了。” “谢谢柚柚姐。”木木笑容灿烂。 梁春花跟着道谢:“谢谢妹子,让你破费了。” “不算什么。”宁柚摇摇头。 杨立身看媳妇儿半天说不到重点,一直跟人唠嗑,给梁春花使了个眼色。 他们不是来道谢的吗? 梁春花恍然回神,拍了下脑门儿。 “看我这记性。” “妹子,我们今天上门是专程来谢你的。” 说话间,她示意孩子爹把带的东西拿过来。 一股脑给宁柚。 “妹子,里面一件军大衣,还有一罐酱菜,是我亲手做的,你收着。” 军大衣是杨立身找了好些个战友换的新的,花了不少心思。 宁同志慷慨赠予妻女的两件棉衣不便宜。 对他媳妇儿闺女好的人,他当然不会吝啬报答。 “我……”宁柚才张口,就被梁春花打断了:“不能不要,除非你看不起我这乡下来的大姐,我可是真心想认你这个妹子的,你要是不收,我以后没脸来找你了!” 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柚还能说什么。 “好,我收下,只此一次,以后别再破费了。”她神色认真。 梁春花见她愿意收,大松一口气。 “不会了,不会了。” 屋外传来吵闹的声音。 “柚宝。” 是宁老太的声音。 其中,还伴随着宁家猴小子的大嗓门儿。 当着军人同志一家被叫柚宝,宁柚颇有些不好意思。 面上还算端的住。 “我家人回来了。”她说。 一听那声黏糊的柚宝,再看宁柚眼角眉梢的柔和,梁春花就知道宁妹子在这个家过的不错。 很替她高兴。 “我本来还担心你住在知青点会受气呢,现在这样就挺好,一家人哪怕有磕磕绊绊,也比跟一群陌生人住在一起好。” 宁柚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想也不想的住进宁家。 听说知青点是大通铺,打嗝放屁说梦话边上都是人,毫无隐私可言。 这对她这种有大秘密的人来说,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宁老头和宁老太撩开厚重的门帘进来。 瞧见杨立身军装笔挺,笑得跟什么一样。 “别起来,坐着坐着,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宁老太热情道。 心里却很是懊恼。 早知道柚宝的朋友要过来,她今天不该下地的,就该穿上她那件最体面的棉衣等着。 她家柚宝的第一个朋友来啊。 梁春花手摆出残影,忙道:“没有招待不周,宁同志特别客气,婶子不用忙了,我们马上走。” “走什么走,留下吃顿饭再走,我亲自下厨……” 这年头粮食紧缺,每顿饭都是计算口粮的。 即便是亲戚,也不会没眼色地蹭饭。 第55章 推荐信 梁春花一家都是有超高觉悟的人,哪会留下。 三人都坐不住了,马上站起身。 杨立身正色道:“这不合规矩,谢过老乡好意,吃饭万万不可。” “是啊,这是犯错误,要背处分的。”梁春花补充。 宁老太一愣,“这么严重?” “嗯。”杨立身特别郑重地点头。 他也确实还有事,没多耽误,就提出要离开。 梁春花拉住宁柚的手,笑道:“今天打扰妹子了,咱们以后常联系。” 瞧见院子几个高大精神的小伙子,她压低声音,“妹子,我听说友谊农场的兵团要招人了,你让他们谁去试试。 要是进去了跟正儿八经的兵也没多大区别,比挣工分强多了。” 梁春花是这么想的,宁妹子并非打小在这个家长大,单论感觉怕是比不上养在跟前的这些。 但是。 倘若她帮家里的人解决一个去处,那地位就不一样了。 她也是偶然听说这消息,才急匆匆过来的。 宁柚知道这个消息的分量,眼睛一瞬亮了,“春花姐,谢谢你。” “客气。”梁春花塞给她一张纸,“妹子,这是推荐信,报名的时候带着。” 宁柚收下,心说,不管成不成,这个人情都欠大了。 “谢谢。” “又客气了不是,别送了,路我们认识。”梁春花说,“我在这里不认识几个人,跟你投缘,咱以后常联系,你不会嫌弃姐不识字?” “瞧你说的。”宁柚没好气地说。 “妹子别生气,姐就知道你不是那样鼻孔朝天的人,哈哈哈。”梁春花哈哈大笑。 那笑,让她整张脸都明媚了。 宁柚把梁春花一家三口送到村口,目送他们离开,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低头看了眼推荐信,她嘴角翘起。 虽说推荐信不是名额,只是个敲门砖,可这敲门砖也可遇不可求呢。 没想到她火车上日行一善,竟得到这么大的回报。 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宁柚回到家,宁老太已经去下地了。 家里就剩下最小的小牛。 小家伙鬼头鬼脑地凑到宁柚面前,好像随口一问地说道:“姐,你咋认识兵叔叔?” 宁柚看见他眼底的崇拜,嘴角噙着笑,“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以后想当兵?” “不一定啊。”小牛很是一本正经,“爷说我还小,至于以后要干什么暂时不用想那么多,小学生就先搞好学习的事,等我找到自己喜欢干的事再说。” 宁柚本就觉得自家爷爷不一般,听到小牛转述的话,越发敬佩老人家的眼见和胸怀。 “爷说的对。” 小牛抬起下巴,脸上的骄傲压不下去,“那当然,我爹总说咱爷的为人……大城市的好些人都比不上。” 他听不懂,但不影响他崇拜爷爷。 “对了姐,奶说你回都回来了,就别去下地了,让你在家歇着。”想到宁老太临走前嘱咐的话,小牛传话。 “那我给你辅导功课?”宁柚觉得没事干,干脆过把老师的瘾。 小牛眨了眨眼,认真拒绝:“我作业都写完了!我和人约好了去捡野鸭蛋!” “那我回屋看书,你去。” “哎!”小牛欢快地应声,脚步声远去。 宁柚再次庆幸自己带了不少书,不然都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 不知道她上回寄出去的稿子和信都什么情况? - 省城。 东方红杂志社。 孔瑞翻看了众多稿件,仍是不满意。 一个月前,杂志社向全国有绘画才能的同志约几幅画稿。 来稿不断,质量参差不齐。 有的人真是迷之自信,在纸上寥寥几笔画个没毛的小鸡啄米就寄过来…… 这个月,孔瑞翻过的白眼破了全年记录,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工伤。 刚才又看到奇葩之作,他这会儿疲惫地闭眼,嘴角的筋在抽搐,可见打击。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寄信不花钱的吗?” 孔瑞磨着牙。 想到还得接着看,眼前一黑。 “副总编,副总编,我找到合适的了……”底下编辑的声音响起。 孔瑞眼中出现期待,把那些垃圾扒拉到一边,期待地看过去。 “快让我看看!” 声音充满期待,已经快哭了。 编辑三两步过来,手中小心翼翼捧着一沓画稿,脸上笑哈哈的。 孔瑞一看到那数量愣了下,“这么多?” “您看过就知道了。”编辑兴奋地说。 孔瑞心中有了期待。 身体都坐直了些。 只看到第一幅,眼睛便是一亮。 “不错!” 他们杂志社征稿征到很不错的小说,经过内部讨论,打算重推。 为了扩大杂志社的影响力,想配几幅图,这才有了征画稿的事。 小说写的是贫家子从戎卫国的故事。 征的画稿是男主角的人设图。 要体现他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农家小子,蜕变成坚韧无畏、率直严谨的军人。 “不错!就是这个感觉!” “这是哪里寄来的信,马上回复对方,这幅画我们收了!” 画上两个身影交错的人,一个瘦弱颓丧,那双眼满是前路未知的茫然,另一人身穿军装,目光坚定有神,眼中自带锋芒。 不是同一个人的蜕变是什么? 编辑说:“下面还有几幅,咱们按照什么标准给稿费?” 闻言,孔瑞这才放下手里的画,看其他的,越看眼睛越亮。 高兴地拍板,“按最高规格的给。” “好不容易找到个会画的,咱们说什么也得把人留住。” 放在以前,一个会画画没什么稀罕的,他们杂志社就有不少职业画家。 可惜这世道乱的,有能耐的画家好些倒了大霉。 一个能画画的,可不是可遇不可求吗? 不怪孔瑞这么激动。 编辑觉得也是,而且他就是个办事员,没啥权利,得了领导的指令就去办事了。 当天,杂志社的回信被邮递员领走,踏上去红旗大队的路。 - 稿子有信儿了,宁柚自然还不知道。 她正在屋里写写画画,外面传来叮铃铃铃的声音。 “宁柚同志,宁柚同志在吗?”大门传进来的喊声很陌生。 宁柚心中诧异,边走边说:“谁啊?” 第56章 这是个烫手山芋啊 门口是个邮递员,自行车前梁后座都放着绿色的邮局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见到宁柚,他问:“你就是宁柚同志?有你的信。” “我是。”宁柚应道:“同志等一下,我去拿证明文件。” 邮递员点了下头,找出信。 宁柚回屋拿了证明文件,又走出来。 “同志,我的证明文件。” 邮递员查看一番,把信交给她,“麻烦签收一下。” “好。”宁柚签上自己的名字,心里赞叹邮局的服务还挺不错,还送到手里。 “谢谢同志。” 邮递员扬唇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为人民服务。” 他们工作跑上跑下,不似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人白嫩,脸黑乎乎的,看着有些粗糙。 不过,那身打扮对这个年代的人而言,不要太气派。 骑车在路上经过,能引来阵阵艳羡的目光。 红旗大队的社员们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还引发了他们的阵阵猜测。 “有人给宁家新来的孙女送信?是谁?不会是他爹?” “这话你信吗,宁家那大城市的儿子压根看不起宁家人,都快十年没联系了,怎么会忽然改了性子?” “那是怎么回事?” “这谁知道呢!等着,要是好事,宁家人肯定会出来显摆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 村里人的讨论,宁柚还不知道。 她回到屋子,拆开信。 如她所想,是笔友的信。 原主有三个笔友,从十岁那年就开始建立联系了。 一个京市的,一个边疆的,还有一个刚好在红旗大队所在地方的市里。 宁柚投稿那天,也给三个笔友寄了信,告诉他们,她下乡了,以后如果再寄信寄到新地址。 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回信了! 这一封应该是和她一个地方的笔友叶梧寄来的。 宁柚拆开信,果然是梧桐叶寄来的。 信里表达了对她即将下乡的意外,之后字里行间都是担忧,最后想约她见面,时间就在三天后,地点是县里的供销社门口。 还说,鉴于她们多年不见,届时她会戴一个绿色雷锋帽作为相认的信物。 宁柚笑了下,收好信。 好,约呗。 朋友多了路好走。 她还想打听工作的事呢。 宁柚看完信,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到下工的时间了。 “姐,我捡到鸭蛋了!”小牛欢快的声音从院子传来。 宁向北不服气,“还有我的份儿呢。” “好好,是我们捡到的。”小牛笑嘻嘻地说。 听到声音,宁柚出了房门。 见到地上的小篮子里有七八个大鸭蛋,惊讶一脸。 “运气这么好?!” 小牛:“今天运气确实好,姐,你喜欢吃松花蛋吗,奶做的松花蛋超好吃,就是费时间,一时半会儿吃不上。” 松花蛋这东西跟香菜一样,有人喜欢,也有人受不了。 宁柚还算喜欢,在这个少油水的地方,任何滋儿油的吃食都让人口中津液四溢。 “松花蛋不错,我喜欢。” 宁老太接住话,“那成,奶给你们做。” 小牛高兴地蹦哒一下,“好诶!” “可以吃饭了。”宁芸端着饭菜从灶房出来,说了一句。 宁家和大队其他的家庭不太一样,一大家子没挤在一起。 成家的宁老大、宁老二、宁老三早就被分出去了。 宁老四住在县里。 宁老五和宁老六母胎单身还没结婚,暂时还没搬出去,只得他俩一结婚,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宁芸所在的三房……发生了一些事,父女俩搬了回来。 大房、二房的小子偶尔会在砖瓦房吃饭,他们爹娘会自觉把口粮送来。 屋里一个大桌子,桌上的饭菜花样不多。 四合面馒头,咸菜,胡萝卜,再炒几个鸡蛋,还有个酸菜鱼,一人一碗大碴子粥,这在村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一顿了。 怕宁柚吃不惯,宁芸给她蒸了个鸡蛋羹。 看见面前独一份的鸡蛋羹,宁柚微微一愣,说道:“不用给我单独做,我和大家吃一样的。”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哪个都不占,哪好意思吃。 宁芸开口了,“不行,你需要补补。” 妹妹被后妈渣爹薄待了那么久,个子小小一只,再不补补她怕柚柚身体有亏空。 每月卖去供销社的鸡蛋也不攒了,都给妹妹吃! 宁老太看了宁芸一眼,眼里写满欣慰,说道:“都补,你俩都补,以后家里的鸡蛋不攒了,都给你俩吃。” 芸儿胆子似乎大了些,不错。 吃完饭,宁柚提起农场兵团扩招的事。 宁老太欣喜地说:“柚柚,这消息是今天来的军人同志告诉你的?” 她问话时,宁家人都目光专注地看着宁柚。 以往这种兵团扩招的事,他们知道的时候,人家早就结束了。 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内部消息。 要是操作得当,没准儿能解决一个家里的小子呢。 宁柚点头,“对,春花姐还给了我一个推荐信,说这两天就能去报名。” 说着话,把那推荐信给了宁老头。 “爷,推荐信给你,你看着安排。” 宁老头只觉得这张薄薄的纸压得他手疼,这是烫手山芋啊。 他给谁,不给谁? 老爷子脑子一转,想出主意了,对宁柚说:“我记得兵团也招女兵,要不你去?” 话才说完,没想到被老婆子拆了台。 宁老太不可思议地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紧接着,一顿数落。 “我们柚柚瘦瘦弱弱的,当什么兵?不当!农场哪是小姑娘能待的地方,咱家柚柚是能挖渠还是能割麦?出的什么主意!” 宁老头一想也是,侧了侧嗡嗡作响的耳朵,放弃挣扎。 “你当我没说话。”老爷子赶紧讨饶。 当着孙子孙女的面儿呢,这老太婆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唉! “要不你决定,都听你的。”宁老头从心地说。 要说宁老头为啥对宁老太百依百顺,那是因为他当年被迫丢下妻儿出去打仗,他媳妇儿一个女人家带着几个娃儿讨生活受了不少苦。 宁老头回来从乡邻和孩子们口中得知后,再没对媳妇儿说过一个不字。 生气都不让隔夜。 第57章 幸运儿~ 宁老太满意一笑,说道:“谁想去干脆抽签好了,自己的前程自己抽,谁也没的说。” 宁老头给老妻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老太太满脸笑,“你这个老头子知道就好。” 嘚瑟完,吩咐小牛和向北,“你俩去喊人,不准大声嚷嚷,这事先别让人知道。” “知道,我们又不傻!”小牛机灵地说。 要是顺利的话,哥哥们可能要成绿军装了,他们才不多嘴,让村里的长舌妇知道还得了! 不多时,宁家大房、二房的人都来了。 他们到的时候,宁老太刚做好签儿。 她将农场兵团要扩招的事一说,单刀直入地说:“超英,超美,朝东,你们三个年龄符合,你们谁先抽? 说好了啊,抽不中别摆脸,怨你自己手臭,听到没有?” 宁超英等三人点头,“知道了。” 宁老太:“谁先来?” 这种抽签的游戏第一次在宁家上演,大家伙都兴奋的不行。 宁大伯母乐的合不拢嘴,她有两个儿子抽,概率大多了,要是真能抽中,大房就支棱起来了。 宁二伯娘看了眼才十五的宁向南和十岁的宁向北,捂住胸口大喘气,悔不当初。 “失策啊失策,早知道我把你俩早生几年,完了完了,便宜要让大房占去了……” 话如此悲观,又觉得还有三分之一的抽中概率呢。 她把手搭在大儿子宁朝东手臂上,给儿子打气:“儿子,加油,咱们二房能不能有个端铁饭碗的,全靠你了!” 言毕,给宁朝东一个‘你一定可以’的眼神。 宁朝东:……忽然间压力好大。 宁超英和宁超美目露同情。 三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战意。 宁超英退一步,说道:“我虚长你俩一岁,你俩先。” “朝东,你先来。”宁超美说。 他和宁朝东同岁,从小喊彼此的名字。 “我来就我来。”宁朝东说。 然后从罐子里抽了一根签。 上面写着:空。 宁老太:“不是你。” “……噢。” 宁二伯娘看着宁朝东,叹气,“你手咋这么臭,是不是你昨晚抠脚了,今早忘了洗。” 宁朝东羞愤欲死,“娘!” 他娘真是啥话都往外吐噜,芸儿和柚柚还在边上呢。 囧。 工具人儿子没用了,宁二伯娘推开他幽怨的黑脸,揣着手看热闹。 “不知道超英和超美谁运气更好。” 她说话时,宁超英正在抽。 宁超英有些紧张,心跳突突的,一咬牙抽出左边那根签。 宁老太一看,“也不是你。” 宁大伯娘哎呀一声,“那个幸运儿是超美啊。” 以前觉得这小子憨头憨脑的,这会儿再看竟透着机灵劲,一看就不凡。 宁老太拿出最后一根签,只见签身上有一行漂亮的毛笔字。 写着:恭喜,幸运的人儿就是你! 宁超美恍恍惚惚。 瞧见签子上的字,嘴角不由抽了抽。 一看就是他奶的风格! 宁大伯娘朝宁超美脑后拍了一巴掌,嘴角翘的老高,“咋不说话,高兴坏了?” “要是进去了,好好干,别辜负柚柚给你弄来的好前程。” 宁超美捂住脑袋,疼的龇牙咧嘴。 疼归疼,好歹有点真实感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亲哥,声音扬起,“哥,我真的能当兵团战士了?” 宁超英虽遗憾自己没抽到,但也替弟弟高兴,鼓励道:“对,不过得考试,你加油,别搞砸了。” 宁朝东也说:“等你真成兵团战士,给我们讲讲是啥感觉。” 其他小子也兴奋地吵嚷开,“我们也要听!!” 宁超美一口应下,“成,只要我能进去。” 二儿子有了好出路,宁大队长也高兴,对宁柚说:“大伯替超美谢谢你,难为你还记挂着家里的小子。” “也是巧了,二哥运气不错。”宁柚笑着说。 - 第二天,宁大队长亲自带着宁超美去县里参加考核。 宁超美身体素质不错,家庭成分也没问题,还有某某团的推荐信,很顺利就成了友谊农场兵团的一员。 出了考试地点,宁大队长朗声大笑,“不错,你小子运道好,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宁超美跟着说:“爹你就放心,我肯定好好干,您都说了是得来不易的机会,我咋可能不上心。” 他们大队的周大岩,明明是铁板钉钉的当兵名额,愣是不知道怎么的飞了。 只能待在大队挣工分。 宁大队长和宁超美心里高兴,赶起路来都不觉得累,一路走的飞快。 一个多小时后,父子俩回到村里。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报喜。 听说宁超美顺利进入兵团的消息,宁柚笑着说:“恭喜二哥。” “谢谢柚柚。”宁超美认真地说,“等我进了兵团,到时候发了钱票都给你。” “我不缺钱票,二哥自己攒着,以后娶媳妇儿用。”宁柚促狭的眨眨眼。 说到娶媳妇儿,宁超美又想起他险些成文秋水舔狗的事,脸上的笑意僵住,一脸敬谢不敏。 郑重道:“不了不了,我要把青春和热血都献给祖国的建设工作,别的事都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他眼瞎,不敢再瞎动心了。 忒可怕。 宁超美的关系已经转到兵团那里,只等过几日报到。 这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宁家人没再刻意隐瞒。 很快,大队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引发了大议论,甚至有人找上大队长。 “超美成兵团战士了?”一老汉一脸惊讶,他看着大队长,问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大队长,你们这哪儿来的关系,兵团还招人不?” 宁大队长:“不招了,超英也是赶巧了,运气好才进去。” 众人眼神黯淡下来。 有人心里泛酸,“我们问就不招,那你家超美咋进去的? 大队长不会是故意的,想把好处都留给你家?要真是这样我们可不依。” 宁柚恰好听到这话,笑了,“好奇我二哥怎么进兵团啊?问我,我一手操办的。” 说话这人听不出好赖话,或者说故意当作听不出来。 他眼里闪过精光,问:“宁知青,你二哥怎么进的兵团?” 宁柚一脸坦然,“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点都不行。简言之,赶上了。” “……”好好好,这么说话是。 恕不奉陪了! 质问宁大队长的人甩袖离开。 宁柚耸了耸肩,说老实话都没人信了。 “大伯,我奶叫你。” 宁大队长被问的头都大了,这话简直是天籁,“哎,回家,我们回家……” 第58章 不认命! 两人走远后。 宁大伯松了一口气地问:“柚柚,你奶叫我干啥?” 宁柚无辜地望着他,“我奶没叫你,我是看大伯被吵的不行,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这鬼灵精,干的不错。”宁大伯狠狠夸道。 另一边。 宁超美成兵团战士的事,传到支书一家的耳朵。 周大岩抱头蹲在地上,眼睛黑黝黝的,像蒙着一层见不得光的浓雾,冷森森的。 周会计看到儿子这副样子,实在不好受,“大岩,别想了,都是命。” 周大岩手握成拳,恨声道:“我不认命!” 周会计媳妇儿苦笑,“不认命还能怎么办呢,你那名额没了就是没了,别想了,踏踏实实过日子。” 周大岩抬起头,眼睛赤红,里面充满了不服。 “凭什么宁超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我做梦都想得到的!” “他的名额又是怎么来的?” 周会计抽了一口烟,烟雾弥漫遮盖住他眼里的情绪,叹息一声,道:“那是宁家海城的孙女给走的关系。” 他也为儿子不值,可是有什么办法?只能认啊。 周大岩冷笑,“爹你还真信。” “宁家那孙女才来没多久,哪里来的关系,再说了,咱们这里的兵团,海城可插不上手。” 周会计拧眉,“你什么意思?” 周大岩话说的异常肯定,“肯定是大队长给他儿子走的关系!” “不可能。”周会计不信,“大队长不是那样的人。” “爹,你别太天真!”周大岩满脸嫉恨。 “那你说宁超美的兵团战士名额哪儿来的? 我不信他运气这么好,所有人都没有,凭啥就他有。” “还不是宁超美有个当大队长的爹!” 这么多年,周大岩因被抢去当兵名额,心底压着随时要爆发的阴暗。 同村之人得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那黑暗如潮涌,正发疯般地冒出来。 周会计抽旱烟的动作一顿。 这…… “爹,大队不是马上要选新的大队长吗,你这个会计当了多少年了,你就甘心被那姓宁的压一辈子吗?”周大岩煽动着他爹。 周会计心头一动,猛吸一口烟,说道:“大队长为人公正,社员们都信服他,你以为他是那么好弄下来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周大岩不死心地说。 他心眼多,早就有打算了。 周大岩信誓旦旦地说:“爹,咱家也不是没底牌。 我那老姑的儿子不是在农机厂上班么,你找找他。 要是能在农忙的时候给大队借个拖拉机,大队的社员能不支持你?” 周会计媳妇儿眼里精光一闪,“孩子他爹,大岩说的有道理,要不你试试。” 大岩他爹要是真成大队长,她就是大队长媳妇儿了,谁敢不高看她一眼? 周会计没说话。 周大岩急了,“爹,你还犹豫什么!” “我这辈子没什么机会了,您还有孙子呢,您甘愿咱家一直落于宁家之后吗?” 他知道,他爹不服宁大队长很久了。 周会计:那当然是不甘愿的! 周会计媳妇儿继续劝,“大岩他爹,争一争,失败了也没啥,谁也没说大队长只有宁家人能当……” 宁家风头出的够多了,大队长一职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对周家来说却很重要啊。 周会计将烟斗里的烟灰倒地上,眼里出现野心,“那就试试。” 周大岩舒心了,脸上的郁气被畅快的笑替代。 周会计媳妇儿眼珠子一转,开始出谋划策。 “他爹,咱是不是现在就准备起来?” 多年夫妻,周会计知道她的意思。 他想了想,说道:“该走动的关系走动起来,不过别坏了事。” “放心。”女人自信地说,“我心里有数着呢。” 说完,回到屋里,拿了几块放久后黏糊糊的糖。 刚要走,心疼的直抽抽,又放回去几颗。 只留下两颗。 “便宜那些泥腿子了,我的糖呦……” 想到自家男人当上大队长后的好处,这才没那么肉疼了。 周会计媳妇儿用两颗糖冲了一碗糖水,自己先美美地喝了一大口,又添了点水,端着碗出门。 她打算先把跟宁家有怨的拉拢过来。 周会计一家的事,宁家还不知道。 倒是宁老头提了一句,“接下来一段时间,家里低调点儿,尤其是见到周家人,知道不?” 小牛正替二哥高兴呢,还想着出去显摆,听到这话瞬间垮了脸。 “让你们低调你们就低调!”宁老头绷着脸说。 老爷子是宁家的大家长,他一发火没小辈敢违逆。 小牛立马站得笔直,“我低调。” 宁柚没明白这周家是什么情况,好奇道:“为什么要迁就周家?” 回答她的是宁超英,“周大岩的当兵名额被人顶了,二弟成了兵团战士,爷是怕他们受刺激。” 宁朝东郁闷地说:“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周家不会还记着。” “别惹事。”宁老头语气感慨。 人心啊,最好别赌。 宁柚赞同,“都听爷的。” 好处自家得了,别把人搞破防了,不然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宁芸看着宁超英等人,眼睛黑漆漆的,“听柚柚的,别闹事,知道不?” “知道。” “知道。” 几个小子点头如捣蒜。 宁芸很少说话,但是只要她开口,家里的男同志没一个敢跟她对着干。 没办法,谁让宁家阳盛阴衰,严重重女轻男。 他们要是不听,只有挨打的份儿。 宁老太见宁超美没在,知道这小子肯定出去显摆了,吩咐小牛:“小牛,去找你二哥,让他别在村里瞎嘚瑟。” “哎!”小牛嘴里应着,飞快地跑出家门。 还没出门,啪唧,和回家的宁超美撞到一起。 砰! 小牛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小少年尾巴骨一疼,哀嚎出声,眼泪都快下来了,硬是被他憋了回去。 “二哥,你着什么急啊!我的屁股碎了!” 宁芸忙上前扶起小牛,关切地问:“没事?” 尾巴骨碰疼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解的,小牛当然还疼,龇牙咧嘴地说:“疼,疼死了。” 宁柚走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笑问:“还疼吗?” 小牛义正言辞,“不了,一点也不疼了!” 疼是啥,有糖吃哪儿哪儿都不疼! 见这小子安分了,宁柚问宁超美,“二哥,你着急忙慌干什么,有狼追你?” 第59章 对上 “要是狼也就算了,比狼还可怕啊。”宁超美目光放空,呆滞地抬头望天。 就在刚才,他再次确认了……他是个眼瞎的蠢货! 文知青眼里的算计如此赤裸裸,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单纯无害的? “咋回事?”宁柚出声。 宁家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宁超美。 被家里人盯的亚历山大,宁超美声音弱了三分,说道:“我刚才见到文知青了,忽然觉得……我以前好傻啊。” “你才知道。”宁超英鄙视地说。 这话说完,宁柚等人默契地宁超美一个复杂的眼神,纷纷散伙了。 宁超美:“……” … 文秋水听说宁超美成农场的兵团战士了,满脸难以置信。 她有太多的困惑需要解答,出了知青点找上宁超美。 谁知。 寻常一见到她,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宁超美,竟是跟没见到她一样,拔腿就跑。 文秋水很不可思议,追着他喊。 可惜宁超美把她当蛇蝎,跑的飞快,须臾间就不见了身影。 “小土帽,就这样还想讨我的欢心,想屁。” 文秋水气得破口大骂,脸都气红了。 身上那股柔弱纯洁的小仙女气质瞬间全无。 骂骂咧咧好一会儿,远远看见有人经过,文秋水急忙敛去怒气,脸上挂着单纯无害的笑。 大队上的人嫌弃知青啥啥不会干,还看不起他们这些本地的人,对知青们的态度不冷不热。 看文知青见人脸上带笑,不好给冷脸,冲她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文秋水重活一世,坚信自己拿了女主剧本。 不满刚才那人不主动跟她打招呼,脸上的笑淡去。 就在这时,田榆拿着鱼篓小跑过来,“秋水。” 文秋水看见她手里的鱼篓,猜测她要去抓鱼了,笑着迎上去,“大榆,你要去抓鱼了?” “对,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田榆期待地问。 河边风大,冷的不行,文秋水不愿意受这苦。 她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说:“我另一件棉衣破了,想回去补一补,明早还要穿呢。” 田榆羡慕不已。 秋水有三件棉衣能换着穿,不像她一件棉衣穿好几年,补丁摞补丁。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回去我帮你补,你就跟我一起去?” 文秋水还想刷穆亦寒的好感,仍是拒绝道:“不行诶,我等会儿还有事。这样,你先去,我忙完去找你。”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田榆不好再说,“那好。” “你要是抓到鱼,我把我的雪花膏送给你。”文秋水承诺。 她那盒雪花膏剩一盒底儿了,正好要换,那点就送给田榆,如果她能抓到鱼。 田榆眼睛刷的亮了,“我现在就去抓。” 话落,兴冲冲地去河边了。 红旗大队对这方面管的松,社员们谁抓个鱼、逮个兔,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要是抓到大猎物,那得上交大队。 文秋水望着田榆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角。 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她慢悠悠地回到知青点,三两下补完棉衣,去找穆亦寒了。 “穆知青,明天我请你吃鱼?” 文秋水一过来,穆亦寒就感觉到了。 他嘴角勾起,猎人在等着猎物上门。 听到说话声,穆亦寒慢条斯理地侧身。 柔柔弱弱的女同志背着手,脑袋微歪,一副无害模样。 “哪儿来的鱼?”他反问。 男人声音清朗如风,刻意压低,微撩人。 文秋水耳根一红,声音又娇软了几分,“田知青去抓了,大榆跟我说,等她抓到鱼给我一条。” 穆亦寒:“这样啊。” 文秋水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抬眼,眼睛灼灼地望着他,紧张又期待。 “穆知青帮了我那么多,我想请你吃顿饭作为感谢,穆知青愿意赏脸吗?” 穆亦寒是个多情种,上学那会儿就同时交了四五个对象。 时事紧张后,才收敛了许多。 下乡后,没想发展男女关系,架不住多的是女人往他面前扑啊。 穆亦寒叹气。 果然,他还是无法拒绝漂亮女同志的讨好,没办法,只能接受了。 “好,那就麻烦文知青了。” 文秋水不知道在她心中痴情绝对的男人在想什么,沉迷在穆亦寒的回应中,笑得特别甜腻。 穆亦寒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见她还杵在面前,轻拧眉头,“文知青还有事?” 文秋水意识回拢,忙摇头,“没了,穆知青你忙。”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发现穆知青没回头看自己一眼,失落地低下头。 在心里发狠的想,知不知道追妻火葬场啊。 等穆亦寒喜欢上她,她一定要好好虐虐他。 穆亦寒还不知道他的猎物想着虐他,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想起一件好玩儿的事,穆亦寒扔下手里的锄头,拍拍身上的土,嘴角噙笑地出了知青点,一路往村口走去。 到村口也没停下,竟是往友谊农场的方向而去。 穆亦寒走的很快,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他到时,农场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量高大,一双凤眼尽显锋锐,头发很短,注视着人时压迫感十足,好像能用眼睛刀人。 眼角一道疤,让他看起来很不好惹。 “陈淮。”穆亦寒喊道。 说话语气透着股张狂戏谑。 一看就,来者不善。 陈淮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地看他一眼,捻灭手中的烟,“找我有事?” 穆亦寒假笑,“我们好歹从一个地方来,我来看看老朋友,你怎么这个态度,这可不像你啊。” 陈淮,大院的天之骄子,大家都怎么说他的来着……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陈淮如今的样子,可不像清风洒兰雪啊。 穆亦寒心中痛快极了。 “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朋友。”陈淮淡淡地陈述。 那双冷幽幽的目光警告地看穆亦寒一眼,启唇:“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就要回农场。 “陈淮,你不想知道你家里其他人的下落吗?”穆亦寒唇角的笑奇谲,带着看好戏的味道。 陈淮脚步没停,意味不明地笑一声,“不想。” 他脚步加快,转眼间进了农场。 穆亦寒错愕,暗恨:“真够狼心狗肺的,家人都不管了!” 没打击到陈淮这个出生就压他一头的天之骄子,穆亦寒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没事。 来日方长,他早晚能看到陈淮崩溃。 那幅画面应该很好看,哈哈哈哈。 穆亦寒控制不住想笑。 第60章 陈淮是个狠人 陈淮回到农场,想到穆亦寒提到的家人,右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神色晦暗。 “陈知青。”有人远远喊道。 陈淮脸上的冷凝散去。 他低低咳了几声,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散去。 明明高高大大的人,偏给人一种活不长的感觉。 “什么事?”说话时,陈淮声音不太精神。 农场的人都习惯了他这副时不时要发病的模样,见怪不怪地说:“白知青找你。” 呵。 陈淮眼底闪过一道锋芒。 真是条好狗啊,时刻不忘主子的命令。 不过,想通过他得到他们想要的,简直痴人说梦! 自从陈家出事,那些自诩能操纵一切的人,一茬接一茬来,陈淮习惯了。 白家兄妹恰好是最蠢的,他根本提不起与他们玩玩的兴趣。 “知道了。”陈淮慢悠悠地往住处走。 农场知青住的地方,没有受教育的人住的地方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排排土坯房,屋子又矮又暗,几个人住一间房。 晚上谁放屁打嗝,听的一清二楚。 陈淮单住一个屋,不是他特殊,而是这屋子死过人,其他人嫌晦气,都不愿意住。 “陈知青。”陈淮正要开门,有人喊住他。 陈淮眼里闪过讥讽,转瞬消失,看向来人,“什么事?” 他的眼睛如刀锋,白秀秀不敢直视。 她微低着头,语带关切:“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与你无关。”陈淮口气冷漠,打开房门。 进屋后,砰的关上。 白秀秀还想往里闯,鼻子撞到门板上,一阵酸疼,眼泪掉下来。 “陈知青,我流鼻血了,能进屋处理一下吗?”她不死心地说。 屏息等了一会儿,里面无人应答。 白秀秀推了推门,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她脸拉下来,嘴上却礼貌地说:“陈知青,那你先忙,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陈淮依旧没理。 白秀秀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然后找上了她哥。 “哥,陈淮软硬不吃,我们怎么办?” “拿不下他,我们就回不了城,这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白富贵吐出嘴里的干草,恨声道:“实在不行把那小子绑了!” “他现在那副弱鸡样子,我单手都能撂倒他,打一顿他就什么都说了,你觉得呢?” “不行!”白秀秀神情急切。 “陈淮是个狠人,吃软不吃硬。” “别看他现在弱鸡鸡,你要是敢向他下手,我怕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白富贵觉得白秀秀小看了自己,神情阴沉下来。 “就凭他。” “你当他还是当年的那个陈淮吗?” “陈家早就破落了,我怕个毛。” 说完,目光探究地盯着白秀秀,“你不会还喜欢陈淮?” 他冷笑着,“打从陈家败落,你就该知道你和陈淮不可能了。 别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否则后悔的是你。” 白秀秀有些不自在,矢口否认,“我没有。” 白富贵呵呵一笑,“有没有你心知肚明,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你的使命,也最好别影响到我。” 瞧见有人来了,他脸上出现憨厚的笑,与人打招呼。 等人一走,白富贵瞬间收起笑,对白秀秀说:“再给你三天,搞定陈淮,你要是再搞不定,我亲自来。” 他眼睛四处环视一圈,往地上呸了一口,快步离开。 白秀秀咬着嘴里的软肉,望向陈淮所在的屋子,眼中充斥着野心。 三天就三天,她一定想办法搞定他! 实在不行……想到她去黑市买的药,白秀秀心里多了几分把握。 陈淮:……算盘珠子都快蹦老子脸上了! 白家兄妹在陈淮这里早和死人无异。 要不是这几天没空,这两人哪有在他面前蹦哒的机会。 - 当晚,七点。 天已经暗了。 宁柚的屋子还亮着灯。 “柚柚,你睡了吗?”宁芸在门外小声道。 “没呢。” 听见声音,宁芸推门进来。 宁柚对她的上门原因有猜测,起身拉着宁芸坐下。 瞳眸里像是洒满了一捧月光,语气满含期待。 “姐,是不是蛋蛋有下落了?” 看着妹妹发光的眼睛,宁芸几乎不忍说实话。 只是,她一向不擅长说谎。 宁芸抿了抿唇,说道:“还没有。” “咱们大队的人我打听的差不多了,没人听说谁去过海城。” 宁柚睫毛轻颤了两下,张了张嘴,“没人听说?怎么会!那蛋蛋呢?” “我让邻居大娘打听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啊。” 她脑子快速运转着,猜测道:“姐,大队以前有没有人搬家了?” 宁芸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去哪里都要介绍信,我不记得大伯开过这样的介绍信。” “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供了思路。” 我们的调查不能只局限于本大队,和咱家有关的那些远方亲戚也要查。” 宁柚嗯了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才来不久,没有相熟的人,查起来进展缓慢,还得麻烦姐你多上点心。” “放心。”宁芸郑重点头,“我明天就去打听。” 宁柚展颜一笑,语调温软沉静,“谢谢姐。” “不谢,早点儿睡。”宁芸示意她别送了,出了宁柚的房间,替她关上门。 回到自己房间,她拿出妹妹借给自己的书看起来。 宁芸小学都没毕业,认识的字不多,边看边查字典,认识后又拿起铅笔开始练,一晚上能记住好几个。 写完后,她又小心地用橡皮擦去,明天还能接着写。 - 次日,一早。 宁柚拿着介绍信,去县里的邮局见笔友。 今天不是赶集日,牛车不出,她也不好因为一点私事让秦老汉送,干脆走着过去。 临近友谊农场,宁柚地双腿就开始酸了,不免想起那个拥有自行车的男人。 之前嫌弃自行车废屁股,和走路相比……废屁股又算什么。 想念那位陈同志啊! 宁柚翘首以盼地看了眼农场大门,那道萧萧肃肃的身影没出现。 “唉,不赶巧啊。”她有些遗憾地说。 … 离友谊农场有一段路的林子里。 陈淮用手掐住白富贵的脖子,微微用力,将对方拎起,离地二十公分。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来算计我?” 白富贵鼻青眼肿,脖子被掐着,因为缺氧脸红脖子粗,翻着白眼,处于濒死状态。 白秀秀吓傻了,不敢跑,也不敢救哥哥。 见白富贵不挣扎了,大喊道:“陈淮,你有种杀了我哥!” “我哥是白家唯一的儿子,你要是杀了他,我家人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家里人一个也逃不过!” 陈淮随手把白富贵丢出去,幽深的黑眸睨着她,“威胁我?” 第61章 根本是演员啊 白秀秀神经一紧,头都要摇出去了,“没有没有,我只是提醒你。” 声落,跑到白富贵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发现他还有气,白秀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屁股栽在地上。 开始掐宁富贵地的人中。 “哥。” “哥。” 白秀秀一边喊着,一边扇白富贵巴掌,想把他打醒。 “哥,你别睡,快醒醒。” 半晌后,白富贵吐出一口气。 正要睁眼,被一巴掌扇歪了脸。 白秀秀的喊声还在继续,“哥,你没事?” 一边说着,扬起手,想再打几巴掌。 察觉那巴掌快到脸上,白富贵噌的睁开眼,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不打死我!” 他被揍的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模样,眼睛瞪得再大也没半点威力。 艹,哪个瘪犊子说陈淮废了! 废了的人能三两下把他打成这样? 想起陈淮在农场装得活不久,出农场后又凶残无比,白富贵气得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你他妈以前哪是飞行员,根本是演员啊! “哥,我是为了救你,你别不识好歹。”白秀秀生气地说。 说话时,她忽忽然感觉身体发热,难受至极。 浑身有种羞人的痒意。 白秀秀陡然想起,在这之前,她给陈淮准备的‘好东西’被她自己吞了,顿时慌了。 “哥,快送我去医院。” 白富贵看出她的不对劲,耳中嗡的一声,“秀秀,快,我带你去医院!” 急急起身,抓住白秀秀的手腕跑出林子,往县医院跑。 白秀秀六神无主,忍下浑身难受,跟着跑。 不知想起什么,她回过头看,看见陈淮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似乎在说,算计我,终得反噬。 白秀秀浑身发冷。 一切都在,陈淮的算计中…… 她今天能安然吗? 对于白家兄妹的逃开,陈淮一声轻笑,充满了讥诮的味道。 “脑子都没长全,还想着害人,蠢货。” 随即,不紧不慢地出了林子。 … 宁柚万般不舍地离开友谊农场,继续赶路。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旁边的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眼睛瞅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下一瞬,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是她二十分钟前心心念念的人。 陈淮。 “陈同志,你怎么在这里?”宁柚满脸看见家人的笑。 她是不是能蹭车啦?! 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她看见了陈淮衣摆上的血迹,“你受伤了?” 陈淮没想到在这里看见她,诧异了一瞬,语气淡淡,“没事,只是划到了。” “没事就好。” 人家都受伤了,宁柚也不好意思租车夫,当即歇下了心思。 “你回去处理伤,我先不打扰了,再见。” 话说完,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陈淮望了眼那潇洒的背影,扒开路边的杂草,里面躺着死透透的野猪。 这是他打的。 打个野猪对陈淮而言是再轻松不过的事,要不是白家兄妹在背后搞小动作,他也不至于受了点儿伤。 想到那对兄妹,他冷眸一挑,恶劣又痞气。 陈淮扛起野猪,脚步轻快地往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是他偶然知道的,走这里没人不说,还能省不少时间。 运气好的话,或许正好能看见他亲手策划的好戏。 … 宁柚时而快时而慢的赶路,才到县里没多久,前面似乎有什么热闹,吵不说,一群人围着什么。 她揣着手走过去。 脑袋往里一探。 好家伙,当众脱衣服,这姑娘疯了! 人群中有一男一女。 那姑娘迷迷糊糊地脱衣服,青年脑门儿上缀满汗珠。 他奋力按着妹妹的手,可是中了药的人力气奇大,他的阻止虽然有用但实在不多。 周围议论纷纷。 “不知羞!这女同志太不知羞了!谁去叫特殊委的人,把这人抓进去。 大街上脱衣服你得多饥渴啊,这种人就得去受教育,不判你个流氓罪你都不知道社会有多险恶!” “我同意,太伤风败俗了!瞧那腰那胸都露出来了。 这要是我闺女,我非得打死她不可!” “你们看,她还扭,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还在扭,这是什么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太丢人现眼了,她爹妈呢?” …… “白秀秀,你停手!”白富贵都快疯了,给白秀秀一巴掌,怒声道,“你再不清醒,你一辈子都要毁了!” 怪不得陈淮没拦他们,原来在这里等着。 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姑娘,真够阴毒的。 当然,他没想过是白秀秀先算计的陈淮,想给他扣个耍流氓的名头,逼他说出陈家的秘密…… 陈淮所为,只是还手而已。 白秀秀都快疯了,她全身发烫,浑身无力,偏偏意识特别清醒。 正想狡辩两句,开口的嗓音却惊到了她。 太不正经了。 好在众人正在大声讨伐她,没有听到这一声儿,要不那话只会更难听。 白富贵没想到这些人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笑话他们兄妹,脑子一热,从地上爬起来,跟所有人对喷: “你们瞎啊,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妹妹中了不好的药,她是被药物控制的,她也不想脱但是她控制不住啊……!” 宁柚:……辩什么辩,你有力气就快送你妹妹去医院啊! 不过,秉着吃瓜不吱声的原则,她没开口。 果然,看戏的人又有话说了。 “中了药?”一大妈眼神鄙视,“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中这种药,你们怕不是想害人结果害了自己?” 如判官一般的审视着白家兄妹。 白家兄妹:妈的,这大妈怎么一猜一个准! 吃瓜人眼尖如刀,看出兄妹俩的心虚,才出现的怜惜瞬间溃散。 “原来是害人不成反害己啊,你俩都不是啥好东西!” “你,你们……你们这些泥腿子知道什么!”白富贵恼羞成怒道。 是,他们是眼馋陈家的宝贝,才算计陈淮。 可,谁让陈家底蕴深厚,指缝里露一点,就够他们消化几辈子了。 为自己谋利、为自己家谋利,这没错? 这群愚蠢的人知道些什么! “好好好,我们是泥腿子,就你们兄妹清高。”白富贵的话让人火大,说话的大妈火嗖嗖狂飙。 瞧见特殊委的人,热情地招呼,“同志,这里有个搞破鞋的,抓她!” 白秀秀瞳孔微微放大,掐着手心以维持清醒,说道:“哥,快……走。” 浪费这半天时间,白秀秀体内的药越发给劲。 她脸色红的厉害,眼睛都快烧迷糊了,衣服也松松垮垮,半露不露。 白富贵没想到特殊委的人会忙,想起带白秀秀去医院,可惜来不及了。 “敢搞破鞋,抓走!”特殊委的小头头正想树立典型立功,看见白秀秀这送上门来的女流氓,激动地发出命令。 白富贵忙拦,“你们误会了,我妹妹没搞破鞋……” 话还没说完,被特殊委的人推到一边。 “闭上嘴,不然也把你抓进去!” 第62章 叶爸爸 白富贵敢怒不敢言。 任由那些人带着白秀秀离开。 他没想过,白秀秀一个中了那种药的姑娘,进了那地方会落个什么下场。 白富贵受不住众人鄙夷的指指点点,一扭头跑了。 当事人一走,人群散去。 宁柚摇摇头,为那被带走的姑娘默哀。 … 陈淮脚程快,又抄近道,比白家兄妹和宁柚都早到。 熟门熟路地把野猪换成钱票,他出现在街角。 看到白秀秀的下场,轻啧:“射出的箭,正中自己眉头,这感觉很好受。” ……你们能利用特殊委成事,我也可以。 觉得没意思正想走,瞧见看热闹的人中有张熟悉的漂亮脸蛋。 是那位胆子奇大的宁知青啊。 宁柚正揣着手,踮着脚往里面看。 巴巴的,像只瓜田里的猹,双目烁亮,隔老远都能看到她眼睛里的兴奋。 陈淮:“……” 他眯缝着双眸,目光中有一丝玩味,漫不经心地朝宁柚所在的方向一瞥,无声离开。 竟是个爱凑热闹的,也不怕惹祸上身。 … 宁柚凑完热闹,抬腕看了下时间,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干脆往邮局走。 离邮局还有一截路,她看见一个戴着雷锋帽的黑壮姑娘。 这姑娘个子约莫一米七多,肩膀骨骼宽,看着略显壮。 眼睛时不时往左右看看,似乎在等人。 看见宁柚头上的发卡,叶梧眼睛唰的亮了,三下五除二走到宁柚面前,“小柚子?” 宁柚微微一笑,“是我。” 话才落,叶梧给她一个熊抱,她力气比一般姑娘大,勒得宁柚挣扎不开。 脑袋被扣进某处柔软,几乎不能呼吸。 “小柚子,终于又见面了,我可想死你了!” “!!” “松,松开!”宁柚挣扎着拍打她。 淦。 她快成这个年代第一个被大胸闷死的人了!! 叶梧察觉到宁柚的反抗,忙松开她,看到小姑娘红彤彤的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抱歉啊小柚子,我没注意,你没事。” 说着话,轻拍宁柚的背,给她顺气。 “……没事。”宁柚无奈地说,“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虎。” 叶梧欢喜地看着她,笑容特别灿烂,“你变了很多,人大方了,也漂亮了。” 宁柚一点不心虚,笑着说:“长大了嘛,当然有变化。” 叶梧嘿嘿一笑,“也是。” “吃了吗,走,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我提前打听了,今天有红烧肉,还有辣肉面。” 不等宁柚开口,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国营饭店走。 她比宁柚高出一个头,这么拖着小姑娘往前走,活像一个女土匪。 宁柚:…… 片刻后,宁柚发觉纵使她再加快双腿扑腾的频率,也追的艰难,没忍住开口:“国营饭店跑不了,走慢点儿呗。” 叶梧停住,看了眼她的腿长,眼底浮现出笑,“咳,我忘了你腿短。” 腿……短…… 宁柚心口一刺,故作生气:“梧桐叶!!” 叶梧心虚一笑,“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她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压低声音,哄道:“我给你带了好些东西,都给你赔礼好不。” 两人好几年没见,再次相见,一点生疏都没有。 “好。”宁柚好脾气地说。 叶梧朗声笑起来,“小柚子,你还是那么好哄。看来我以后要看紧你,免得你被人骗走了。” 宁柚歪头一笑,不语。 骗她? 开什么玩笑呀。 说话间,两人到了国营饭店。 叶梧径自走向服务员,叫了三个肉菜,两碗面,花了将近两块钱和粮票若干。 一斤猪肉六毛多的年代,钱很值钱,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二三十。 一般人来饭店点个两毛钱的面,都肉疼得不要不要的。 叶梧一点就是三个肉菜,还有两碗面,惹的服务员都愣了一下。 “点这么多吃的完吗?”服务员没什么好脸色地说。 叶梧眼睛一瞪,“吃不完怎么了,我们不会带走啊。” 她的身高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是鹤立鸡群的高,再加上骨架大,冷着脸真有种不好惹的感觉。 服务员再拽,也得学会看脸色。 知道叶梧不好惹,收下钱票,冲后厨报了菜单。 这一过程,宁柚被叶梧牢牢护在身后,连服务员的脸都没见着。 叫了菜,叶梧拉着宁柚坐下。 她随口问:“小柚子,你不是说找蛋蛋,有消息了吗?” 宁柚摇头,有些发愁地说:“还没有。” “大队没人去过海城,我堂姐在帮我打听宁家的亲戚,希望能有好消息。” 叶梧思索一会儿,脑子灵光一闪,说道:“我想到个办法。” “是什么?” “我找我爸帮忙!” 宁柚惊讶,“找叶爸爸帮忙?怎么帮?” 她眼睛微微睁大,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让人喜爱的娇憨。 叶梧脸上的笑意加深,说道:“你别忘了,我和我爸来这里蛮久了,我爸高低也是个领导,认识不少人…… 我求他找户籍办的人查查,前几年户籍查的严,我不信抱走蛋蛋的那家人敢不给蛋蛋上户口。” 宁柚心想这确实是个办法,认真道:“好,那就麻烦叶爸爸了。” “对了,我这几天也查到了一些消息,一并给你,到时候让叶爸爸重点查几家。” “丰收大队的王大度家、钱多多家、赵老根家……” 叶梧脑袋大了,捂住宁柚的嘴,郁闷地说:“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非凡的记忆力好,理解下普通人,等会儿写下来,我怕到家就忘。” 宁柚抿嘴轻笑,“好。” 想起记忆中那个温和儒雅的人,她又道:“叶爸爸还记得我吗?” “你太小看你了,我爸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叶梧笑着说。 “前几天我把你来这里下乡的事告诉他,老头子差点儿没忍住来见你,不过他厂里忙所以没时间过来,哈哈哈。” 说到亲爹忙的脚不沾地,叶梧乐得笑出声,神采飞扬。 宁柚:“叶爸爸正是一枝花的年纪,你张口就是老头子,不怕挨揍啊。” 叶梧冲她眨眨眼,“不怕,你知道咱爸是个女儿奴,女儿说的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今天没准备,改天我去看叶爸爸。” 叶梧一脸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 仿佛是怕宁柚变卦,忙说了叶家的地址。 第63章 贫瘠土地唯一盛开的玫瑰 两人说了会儿话,服务员上了菜,随后又端来面条。 叶梧招呼宁柚,“咱们边吃边说。” 国营饭店的大厨做饭有一手,桌上的几道菜色香味俱全,肉丝面也很香。 宁家虽然做了几顿肉,但架不住肉少,解解馋行,想吃到尽兴是不可能的。 小柚子馋肉了,不用叶梧说,马上炫起来。 一大碗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叶梧饭量大,吃的又快,吃完面,菜吃了几口就饱了。 “小柚子,你怎么不吃菜?”她关心地问。 宁柚:“吃不下了。” 叶梧满足地擦嘴,皱了皱眉,“几年没跟你一起吃饭,我都忘记你是个小鸟胃了。” 瞧向宁柚纤瘦的身形,说道:“多吃点儿!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 宁柚无话可说。 长年累月吃不饱,胃只有那么点,总不能硬撑,得慢慢来啊。 叶梧拿出饭盒,把剩下的菜装到饭盒,收到随身带的包里。 “小柚子,咱们去河边转转,我想跟你聊聊。” “好啊。”刚好宁柚也有话跟她说。 她俩来到河岸。 河岸人不多。 两边的树干秃秃的,没什么绿意。 好在阳光不错,走在路上心情自然好。 “小柚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叶梧单刀直入,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对叶梧,宁柚没什么可瞒的,直言道:“找到蛋蛋,坚持学习,投稿赚钱,把蛋蛋养大。” “投稿?”叶梧摸着下巴,想起小柚子确实有这方面的才能,赞同地点头,“可行!你是能吃这碗饭的人。” “不过,没有工作还是不保险!” “自从收到你的信,我和老头子都在给你打听工作,已经有信儿了,是县里的打字员,你觉得怎么样?” 宁柚对这打字员的工作没概念,漂亮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疑惑。 “打字员?怎么打?” 现在用的铅字打字机。 它对打字员的要求很高。 足够的汉字储备量是胜任这一职的基本要求。 其次要求眼睛要好。 因为打字员要从密密麻麻的几千字中找到需要的,拉着按键,找到要打的字,按下按键…… 铅字打在滚筒上的蜡纸,留下字的痕迹。 叶父和叶梧了解宁柚,知道她识字量惊人,而且有别人羡慕的记忆力,一致觉得这份工作简直是为她准备的。 一得知县里要招个打字员,叶父马上推荐宁柚,给她争了个考试的机会。 叶梧大大咧咧地说:“放心,对你来说不难!” 宁柚:“???” “谁给你的自信?”她一脸黑线。 叶梧揽住她的肩,笑呵呵地说:“你啊!” “咱爸说了,打字员只需要多识几个字,眼神好点儿,这就够了。” “我对你不要太有信心!” 宁柚对打字员的工作一无所知,五官纠结成一团,“我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不用谢,谁让咱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呢。”叶梧哈哈笑着。 宁柚轻叹,“什么时候考试?” “诶?你怎么知道要考试,我还没说呢。” “……”宁柚无奈,回道:“如果不考试……要是上岗的人干不了,招个人吃白饭吗?” “小柚子就是聪明!三天后考试,到时候我带你去!”叶梧神气地说。 “反正你要去我家,刚好那天去呗,怎么样?” 宁柚一口应下,“可以啊。” 刚好她这几天准备些东西带过去。 看时间不早了,叶梧说:“走,我送你回去。” “怎么送?” “我骑着自行车来,车在邮局放着呢。”叶梧说着话,拉着宁柚往邮局的方向去。 “那刚好,我去看看有没有我的信。”宁柚算了算,觉得她之前的投稿也该有回信了。 叶梧侧目,“是投稿?” “嗯。” “真棒!”叶梧张口就夸,“也就是你才能挣这种钱,我这辈子都不可能!” 小柚子上学那会儿就厉害,长大后更厉害了! “哪有。”宁柚莞尔一笑。 忆起和叶梧的相识,她眼睛满是笑。 宁柚和叶梧在海城相识,那会儿温雅已经去世三年有余。 认识叶梧后,叶家给了孤独无依的宁柚很多温暖。 可惜后来,叶母因为意外离世,叶家父女离开海城那个伤心地,回到老家。 那之后,两个姑娘的友谊没散,一直写信交流。 她帮她从失去妈妈的痛苦中走出来。 她是她贫瘠土地里唯一盛开的玫瑰。 相互慰藉,互为彼此的救赎。 不到五分钟,宁柚和叶梧来到邮局。 叶梧去后院取自行车。 宁柚则找上方小丽,“方同志,有我的信吗?” 那一把大白兔奶糖,让方小丽对宁柚印象很深。 她扬起笑脸,“有,我给你收着呢,还想着你啥时候来取,都在这儿。” 一边说着,她找出宁柚的信,递过去。 宁柚收了信,毫不吝啬说好话。 “谢谢方同志,你可太靠谱了! 只有如你这样细心,才能保证每封信送到应到之人的手里。 有你在邮局上班,我觉得很安心呢。” 方小丽听的心花怒放,心底涌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来。 她头脑发热地说:“宁同志你放心,以后你的信我都替你单独放着,保证不会出错,也不让别人拿去。” 宁柚就等她这句话,感激地看着方小丽,一副遇见知音的表情。 “我果然没认错人,那就麻烦方同志你了,像你这样的好同志,早晚能当先进。” 方小丽快飘飘然了,脸激动的发红,语气铿锵有力,“谢谢宁同志的信任,我会继续努力的。” “加油!”宁柚攥着拳头以示鼓励。 “嗯嗯。”方小丽干劲十足。 … 宁柚出了邮局,叶梧正在门口等着。 她个子高,二八杠对她而言不算高,两根到锁骨的粗辫子搭在胸前。 浑身散发着一股靠谱的奋斗气息。 “小柚子,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车。”叶梧拍拍自行车后座,后座上绑着一个软垫。 她眉眼间皆是对自己想得周到的满意。 “怕你坐着屁股疼,我给绑了个垫子,咋样,我贴心?” 宁柚望着叶梧的灿烂笑颜,暖意在心底游动,“超级贴心,谢谢阿梧!” “不准说谢,快来,我送你回去。”叶梧冲她招手。 第64章 死人了! 宁柚走过去,正想往上跳,叶梧右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放在自行车后座。 “!!!” 男友力?! 这三个字出现在宁柚脑海,她不再感觉诧异。 现在她知道了,凡是出现的不合时宜的片段记忆,可能都是她成阿飘前的记忆。 叶梧揉揉宁柚的发顶,目光柔和,“你太轻了,以后多吃点。” “我尽量。”宁柚点头。 “乖~”叶梧说完,戴好手套,踏上自行车,往红旗大队的方向而去。 多个垫子,人坐上面舒服了很多。 路上人不多,偶尔有人见到快速经过的自行车,都会投向羡慕的眼神。 两人边赶路边东扯西聊。 叶梧问的更多。 “小柚子,你下乡之前没给宁家找些麻烦?” “宁虹怎么样,她嫁出去了吗?” “还有宁钰,有没有学乖,这小子欺软怕硬,我走后没少欺负你?” 宁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 回答几个叶梧关心的事后,宁柚侧目间,瞧见了同向而来的陈淮,她漂亮的眉眼轻抬。 伸出爪爪,冲对方打招呼。 她无声启唇:“陈同志。” 少女皮肤冷白,指尖在绿大衣的衬托下嫩如葱白。 她弯着眸子,眼里浸洇开能融化人的笑。 陈淮心中出现一抹异样,微微走神。 自行车的车轱辘撵上一块石头,车子倏地不稳,似要倒地。 陈淮用一条腿撑地,从容解决了突发的小意外。 他眼皮懒懒地一抬,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行车后座的女同志。 眼底出现似有若无的戏谑。 陈淮觉得自己有毛病,见到宁柚,总想逗逗她,看她那张脸上出现不一样的表情。 他在她面前的表现,陌生的连他都觉得诧异。 或许是因为,她是第一个没用嫌弃、避之不及的眼神,看待‘那些人’的人?! 莫名的,宁柚总觉得陈淮的目光,似乎落在她……点不到地的脚上。 一瞬间,少女脸上的笑消失,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 陈淮目光微顿,轻咳。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蹬自行车的速度加快,从宁柚旁边经过。 宁柚:……腿长了不起啊! 不到一米六得罪谁了? 因为这,宁柚忽然有种长个子的紧迫感。 自行车后座的姑娘,垂肩碎发被风吹的微乱,生闷气般地鼓着腮帮子,心里发狠地想着,从今天开始跳绳! 叶梧惊呼,“卧槽,刚过去那位同志比我都高!” “我就说不是我长得太高,是那些男人长的太矮!瞧瞧,前面那位才是真爷们儿!” 宁柚正想说话,就听她接着道:“小柚子,你坐好,我要追上前面那位男同志……” “和他拜个把子!” 宁柚一头问号,猛地抱住叶梧的腰,“你可别,我的屁股受不住。” 叶梧停止兴奋,失落地像个遭受风吹雨打的小兽,“……好,。” “阿梧真好~”宁柚甜甜地说。 一声阿梧让叶梧心底冒出喜悦,什么失落,完全没了。 她感觉双腿都有力了,骑得又稳又快。 二十分钟后,才进大队没多久…… 叶梧手指用力,抓紧刹车,惊讶地说:“好家伙,河边怎么这么多人,看着像出事了!” 宁柚跳下车,往前面看去。 见到无比混乱的一幕。 大队社员和知青分两派对立而站,脸色都极为难看。 大队这边的代表是,以宁大队长为代表的大队干部和社员,另一方是以知青点老大哥曲红旗、穆亦寒和文秋水为首的知青。 旁边地上,一个身体泡得发胀的尸体,是那位叫田榆的知青。 宁大队长看社员和知青吵成一团,身心俱疲。 他冷着脸大声说:“都别闹腾了!当务之急是先通知田知青的家人,还有将此事上报上去!” 听大队长要把知青死的消息上报公社,社员们急了。 “大队长,不能啊,上面要是知道这事,咱大队的名声岂不是更没眼看了!” “是啊是啊,公社领导本来就对咱大队有意见,现在闹出了人命,以后啥好事都没咱大队了!” 社员都不满大队长的决定,纷纷劝说。 这几年各地重形式,粮食收成虚报,动辄一亩地能产成千上万斤粮食。 他们大队长为人正直,不愿虚报,红旗大队报上去的数据不好看,上面的对他们大队的印象一塌糊涂。 再出个,死了个知青的事…… 天啊。 不敢想。 周会计眼珠子一转,心里希望社员和知青继续闹。 闹的大了,没准儿不用他出手,公社那边就撤了大队长的职位。 到时候,他坐收渔翁之利。 文秋水终于从田榆淹死的消息中回神。 她捂着嘴,脸色苍白,声音带着哭腔。 “你们怎么这么自私,田知青死了啊,一条人命呢,凭什么不往上报! 她是为了建设这里而死的,你们居然只在意公社领导的态度,我真替田知青感到不值!” 红旗大队的社员脸色都不太好看。 田知青没了,他们不是不惋惜。 可是,人没都没了,让他们怎么办? 大队长三令五申说过,不会水的人,离河边远点儿。 田榆不服管教,偷偷摸摸去抓鱼,结果被淹死,这关他们大队什么事? 他们总不能因为她的作死,而不顾自己的生死。 家里的娃娃们饿得嗷嗷哭,老人一口细粮吃不上,怀孕的女人吃不上饱饭……他们也要活命的呀! 社员们越想越气。 将矛头对准文秋水。 “听文知青的意思,田知青淹死的事全赖我们喽?” “田知青想吃鱼,我们就该抓好给她送去,再喂到她嘴里,你是这个意思?” “你和田知青处的那么好,她出事的时候你怎么没在边上?” 文秋水一向重视自己的形象,忽然成了大队社员的攻击对象,她难以置信地连连后退几步。 连连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误会我了。” “我只是,只是觉得死者为大……” 这话是没错。 架不住社员们火气上头,她说什么都能怼回去。 “嗯,死者为大,活着的人受再大的委屈都是应该的喽!” 文秋水哑口无言,眼泪掉的更凶了,娇娇柔柔地说:“我,我没这么说,大家别冤枉我……” 那副柔弱不可欺的小模样,怕不是下一秒就要打个奶嗝儿。 叶梧揽着宁柚的肩膀,表情微妙,“你们大队还有这样的,那眼泪跟水龙头一样,太会哭了。” “不过报看,连你一半都比不上!” “……” 宁柚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合适。 第65章 真的会不幸 宁大队长被吵的头疼,冷声道:“行了,按我说的做,都别吵了!田知青尸骨未寒,别让人寒心!” 他在大队很有威严,社员们都愿意给他个面子,狠狠瞪一眼闹事的知青,没再说激发矛盾的话。 周会计眼底流露出失望。 怎么不继续闹了呢。 可惜了啊! 就在这时,两个社员抬着木板过来,木板上放着一块黑色塑料。 两人对着田榆的尸体拜了拜。 把尸体抬上木板,用黑塑料盖住。 “大队长,好了,我们把人送去知青点……?”其中一人故意说。 什么? 把尸体送去知青点? 知青们瞪大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队长,这不好。”说话的是穆亦寒。 他眉头皱着,不赞同地说:“知青点是住人的地方,里面还住着女知青,放一具尸体不好。” 知青点的老大哥,曲红旗态度客气。 “大队长,穆知青说的是,女知青胆子小,这……放到知青点确实不合适。” 宁大队长本来就没有把尸体放到知青点的想法,望向说话那人,说道:“别胡说八道吓人!” 二十岁的青年摸摸鼻尖,和同伴抬尸走了。 这一刻,不管红旗大队的社员,还是天南海北来的知青,都沉默地目送那两人一尸走开。 宁大队长叹气,三令五申地说:“在田知青身上发生的悲剧又是个前车之鉴。 知青同志们,我希望你们离河远些,就算会水也别大意。河水无情啊,它会要你们的命!” 田榆那肿胀到面目全非的下场,还在眼前浮现,知青们不再如以前扬着高贵的脑袋不屑听,都乖乖应了下来。 看他们都放在心上了,宁大队长看向文秋水,“文知青,你与田知青熟,田知青的事……还是尽早告诉田知青的家人。” 文秋水不想插手这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田榆关系最好。 她要说不管,难免会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好。” 答应归答应,心里却不那么舒爽,甚至埋怨上田榆。 没有抓鱼的本事就算了呗,干嘛勉强自己。 真会给人找麻烦! 宁大队长:“那通知田家的事就交给文知青了。” 宁柚看完全程,只有一个感受,靠近女主,真的真的会变得不幸。 瞧,和她交好的,一条命没了! 好在她那被女主盯上的堂哥,马上要进农场了,进去后,想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宁大队长解决完田知青的事,长舒一口气。 一扭头,看见柚柚。 他紧绷的面部神经舒展开,向宁柚走来,说道:“柚柚,你啥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没多久。”宁柚回道。 宁大队长看见了叶梧,这正面孔挺陌生的,便问:“这是?” 这姑娘个头真猛,怪不得能骑自行车。 要是他家柚柚,上了车都够不着脚踏板!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叶梧。”宁柚笑着介绍。 又跟叶梧介绍宁大队长,“这是我大伯。” 叶梧笑容爽快,“宁大伯,我是叶梧。” 宁大伯愣了下,笑道:“欢迎叶同志。” 他的长相有种英气正直在里面,看着就靠谱。 见过宁家人后,叶梧才真正对宁柚的处境放下心。 “谢谢宁大伯。我今天来的仓促,准备的不充分,改天再专程来拜访。” 宁大队长温和道:“你是柚柚的朋友,你来就行,准备什么,别客气!柚柚,快带叶同志回家坐坐。” “不用了。”叶梧拒绝,“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回去晚了我爸会担心。” 她都这么说了,宁大队长不好再劝,他还要处理田榆知青的事,让柚柚送叶梧,就先离开了。 等他走远,叶梧笑着点评,“你大伯人还不错,能看出来,你爷奶是会教孩子的。” 宁忠义那货变个狗样子,海城宁家够垃圾是直接原因! 宁柚很赞同这话,“确实如此。” 叶梧:“小柚子,我真该走了。” 正说着,她把随身带的包挂到宁柚脖子上,大长腿一迈,坐上自行车。 像逗小朋友一样地揉了揉宁柚的脑袋,声音染笑。 “小柚子,我带着些吃的用的,你收好,在宁家收买收买人心。饭盒里的肉菜别忘了热了吃,我走啦,改天来找你!” 叶梧朝宁柚灿然一笑,挥挥手,飞快远去,留下个潇洒无比的背影。 宁柚感觉后脖颈勒的慌,忙取下包。 怪不得重,还挺有重量的。 这下,她欠叶家的更多了! 想到陆陆续续解锁的商业一条街,宁柚心中有了打算。 说起金手指,她不得不夸夸。 宁柚本来还以为空间的解锁机制是打脸,结果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她来到红旗大队后,也没打谁脸啊,空间也没忘自己解锁。 最开始,把她馋得不要不要的那家包子铺,解锁了。 再之后,那家奶茶店,也解锁了。 还有卫生用品区等等。 发现这情况后,宁柚琢磨了一晚,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干脆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空间里什么都有,随便拿一些,都是好东西。 到时候选些常用的,送给叶家当谢礼。 嗯,也不全是谢礼,对叶家,宁柚是想继续深交的。 这些打算在脑海一闪而过,宁柚抬脚往回走,突然被文秋水喊住了。 “宁知青。” 对原书女主,宁柚向来敬谢不敏,不冷不淡地看过去,“有事?” 她的态度不算好,也没横眉冷对。 寻常而已。 文秋水却觉得宁柚不给自己脸,心中暗恨。 想到有话要问,她脸上牵出假笑,说道:“刚才那位女同志是你朋友吗?” 文秋水问阿梧干什么? 宁柚眯眼,反问:“是与不是,又怎样?” 文秋水重活一世,也不是那么好套话的。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怎么宁同志对我似乎有些误解,我有得罪过宁同志吗?” 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宁柚一向不跟人打无用的嘴仗,不再回答,抬步离开。 “刚才那位女同志姓叶吗?”文秋水忽然说。 宁柚停在原地,扭头,回看她的眼睛微凉。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收好自己的爪子。我身边的人,不管哪个因为你受到伤害,我保证你想要的都会失去。” 第66章 大喜! 文秋水被她眼里的凉意骇得后退半步,笑的很不自然,“我是遵纪守法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害人。” 只这两句话的功夫,她眼睛周围绕开一圈红晕,双手使劲绞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朵洁白的莲花盛开了。 宁柚呵呵一笑,“这话你自己信就好,也不知道田知青晚上会不会去找你。” 文秋水脸色微变,还想再说什么,宁柚不接茬,扭头就走。 谁有心思看你演戏啊,还是两分钱演技的! 文秋水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眼角还没流下的泪珠凝住,尴尬地两颊不停颤动。 ……宁柚什么意思,田榆找她干什么?!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文秋水眼睛像利刃一样朝宁柚的背影射去。 该死的! 转而想到那位姓叶的女同志,文秋水眼里幽光闪烁。 这位叶同志几年后,可是会倒大霉的,她等着捡好处。 她没重生那一世,可是有好几个人借着叶家发了家呢。 今生,好处都是她文秋水的! - 宁柚回到家,拆开杂志社的信。 上面说画稿他们收了,五张画,一幅按顶额两块给,共十块。 这是宁柚挣的第一份工资,她很高兴。 看来投稿赚钱,确实可行! 宁家人得知此事后,惊讶的很。 “你给杂志社投稿,五幅画赚了十块钱?”宁老倒吸一口气,长见识了,“啥时候钱这么好赚了?” 宁柚扬了下杂志社的回信,“回信在这里,要不你们自己看看?” 宁家人没接信,默契地去洗手,又擦的一点水渍都没有,这才端着手接过信。 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宁柚嘴角狠狠一抽,“没必要这么夸张。” 汗。 “当然有必要!”宁老太义正严辞地说,“咱们这地方就没听说过有人能投稿赚钱,柚宝你是第一个,金贵着呢!” 宁老头赞同地点头,红光满面,背挺得格外笔直。 “你奶说的没错!金贵着呢!” 宁老太年纪大了后,眼神不那么好了,眯着眼看信,边看边念。 念完后,嘴角都没下来过。 “我们柚宝真厉害!” 她一夸,像开启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宁超英等宁家小辈也开始夸。 “柚柚厉害,十里八村都没你这么厉害的。” “可惜没见到你画的画……”宁超美语气遗憾。 宁小牛兴奋的小脸通红,“姐,杂志上会有你投的稿?哪里有,我想买!” 宁柚失笑,捏捏他的小脸,“你有钱吗你就买。” “我有!”小牛开心地咧着嘴笑,“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攒着呢,我问我娘要!” 宁柚目露同情。 牛宝啊,你怕是不知道,长辈说的帮你攒,只是说说而已~~ 宁芸也替妹妹高兴,嘴角上扬,真诚道:“恭喜妹妹!” “谢谢姐。”宁柚挽住她的胳膊,姐妹俩亲近的好像从小一起长大。 宁老太见芸儿当真如她所愿,大方了好一些,高兴得合不拢嘴。 芸儿到说亲的年纪了,她这个性子真要嫁到别家,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再等等,等芸儿胆子再大些…… 国营饭店打包的肉菜,让宁家又解了顿馋。 小牛捧着脸,美滋滋的说:“柚柚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居然有三个肉,三个诶,过年都没这么多。” “姐,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一个月不到,家里都吃三回肉了。 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向北鼻子耸动着,吸了下口水,无比赞同地点头。 “我也觉得柚柚姐回来真好。” 乡下人挣工分,一年到头攒不了几个钱,要是孩子多,没倒欠大队部就谢天谢地。 宁家半大小子那么多,还得咬牙供他们上学,能养大就不错了,肉什么的,几个月解一回馋就不错啦。 没有人不馋肉。 “饿到你俩了还是咋,瞧把你们给馋的。”宁老太笑骂。 “谁不馋啊,都馋!”小牛皱着小眉头,幽幽一叹,“还不是穷闹的。” 宁柚捏捏他没啥肉的脸颊,“等姐工作确定了,天天给你买肉。” 空间里的大超市早解锁了,里面的肉不要太多。 哪怕天天吃,一年半载也消耗不完。 小牛咧嘴一笑,嘴甜地说:“姐,你快有工作了?不愧是我姐,就是厉害!!” 他这话一出,宁家人呆若木鸡。 刚进家门的宁老六,手里的东西都掉在地上,露出一只死透透的大肥鸡。 宁老六胡乱捡起来,塞到宁向北怀里,迟疑道:“柚柚,你有工作了?” 话落,看向宁老太,“娘,我四哥打听到消息了?” 宁老太也是懵,摇着头,“没有啊,你四哥说那工作都一个萝卜一个坑,得靠运气,他一直打听着呢,还没信儿!” 撇下手里的竹篓,她干脆坐下,又期待又不敢相信地问:“柚宝,咋回事?你真有工作了?” 这么问着,心头却是打了个问号的。 不是柚宝不优秀,而是工作忒少。 举个例子,包括红旗大队在内,周围几个大队,上千号人,只出了一个临时工。 可见竞争多激烈! 宁柚没卖关子,笑容灿若桃花,“还没定下,阿梧,嗯,是我今天去见的朋友,大伯见过。” “阿梧说,县里有个打字员的工作,叶爸爸帮我拿到了考试名额。” 宁家人都听她说过叶家。 要不是离的远,他们都想去谢谢叶家对柚柚的照顾。 宁老太激动地抓住宁柚的手,大喜过望。 “傻柚宝,这工作肯定是你的!” “太好了,我们柚宝就该坐办公室,吃皇粮饭,端铁饭碗,你这么点儿,下地那活哪是你能干的,现在好了,真好啊……!” 瞧了眼宁老六带回来的野鸡,越发合不拢嘴。 “你六叔抓回来的野鸡你想怎么吃,奶给你做,提前庆祝庆祝!” 宁老六没意见。 他带回来的野味,都是给家人吃的。 宁老头也高兴,说道:“自从柚柚回来,家里的好事一件接一件,这日子啊,越来越好了。” 宁柚唇角含着笑,“以后还会更好的。” 宁老头是个睿智的人,高兴之余也没忘提醒家里的小辈管住嘴。 有宁超美进兵团的事在前,他们表示都懂。 尤其是小牛和向北,两人默契地捂嘴,笑的眉眼弯弯。 懂!他们都懂! 有‘宝贝’不外露嘛! 第67章 自称小爷的小乞丐 工作一事没定下来之前要守口如瓶,但是宁柚投稿赚钱的事,却不用瞒着。 不到半天,大队的人都知道……宁家那刚回来的孙女,投稿赚到钱啦! “哼,投稿能赚多少钱,指定还没寄信花的钱多。”这话这么酸,不用看就是红旗大队重男轻女第一人的翠花娘。 在场的人没人应她这话。 头一次嘛,钱少又怎么了! 宁家那孙女好歹能靠这么赚到钱,兴许以后就多起来了。 队里那么多人,也没见别人有这本事啊! “能靠写字挣钱,宁家的孙女真厉害。” “是啊,这要是我孙女,别说干活,全家人把她供起来都行!” “听说宁家那孙女还是个高中生呢,怪不得人家能端上这碗饭。” …… 翠花娘听着这些夸赞的话,脸都气歪了,回去就把家里的孙女打骂一顿。 全村各家议论纷纷。 知青点的人知道这事后,也围绕宁柚展开了话题。 “我家的家属院好多有本事的人,都没上过报纸,宁知青很厉害。”周琪佩服地说。 与宁芸换过鱼,她对宁家人印象不错。 曲红旗是最早一批来的知青,得了大队社员很多帮助,心里很感恩,对宁柚也没什么嫉妒的情绪,只是有些淡淡的羡慕。 “宁知青是高中生,杂志社会采用她的稿件不奇怪。” 他眼里流露出期待,说:“要是我们也能投稿就好了。” 他不贪心,赚的钱够买回家的车票就行。 穆亦寒家境好,吃穿都和别人不一样,看不上那点稿费,没参与聊天。 倒是文秋水,她心性不大,甚至有点小心眼。 听说宁柚投稿赚到钱了,嫉妒的快得红眼病了。 “杂志社收稿件挺靠运气的,一次行,不一定次次行。” 周琪诧异地看向她,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稿子过上一次,就知道什么套路了,再过应该不难,杂志社采用宁知青稿件的概率总归比用我们的大得多。” 其他人知青点点头。 “你们说,我要是去向宁知青请教投稿的事,她会帮我吗?”有个小透明女知青犹豫了好半天,没忍住开口道。 文秋水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声音却很甜软,“吴知青也想投稿啊?” “宁知青吃饭的碗,她能给你吗?” “再说了,就算宁知青慷慨大方,愿意指点你,你打算写什么?写怎么种地么?” 吴知青脸色一白,讪讪地低下头。 周琪看不过去,皱眉道:“文知青说话这么难听的喔!” “试试又不犯法,万事开头难,做与不做是两个概念,你不愿意行动,也别打击吴知青。” 吴知青愣愣地看着她。 曲红旗等人觉得周琪说的有道理,力挺她。 “周知青说的有理。” “我挺周知青。” “文知青,你短视了!” 文?短视?知青:…… 忽然之间,好想为她生为她死的田榆。 早知道田榆会掉河里,就不该让她去抓鱼的。 文秋水垂下头,眼睛晦涩难明。 周琪见她的嚣张气焰被压下了,对吴知青说:“宁知青人还是不错的,你诚心求教,她不会不帮,明天我带你去找她。” 曲红旗:“我也去。” 老大哥一开口,吴知青顿时来了勇气,冲周琪感激一笑,“谢谢你们。” 穆亦寒惊讶宁柚的人缘如此好,明明和知青们没见过几面,却意外的……讨人喜欢呢。 有趣。 - 友谊农场。 白富贵还没回来,特殊委的人先来了。 绿衣、胳膊一圈红,看这打扮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这些人身份特殊,牛气的很,无人敢拦。 来到农场后,问了白家兄妹的房间在哪里,二话不说带人去搜。 五分钟不到,白家兄妹的屋子被翻的一片狼藉。 “队长,搜到了这个……”一小兵把找到的本子给队长。 带头队长一看,眼里精光一闪,“信中有反革命言论,抓!” “是!” 下面的人马上查白富贵的下落。 白家兄妹一早请假出门,理由用的是寄信。 这会儿还没回来。 特殊委队长眯了眯眼,“这会儿都没回来……留两个人在这里等着,一旦发现白富贵的下落,立刻抓人。” 话才落,不知哪里传来一道男声,“白富贵回来啦!” 特殊委的人立即行动起来。 白富贵才露面,就被抓走了。 …… 陈淮淡淡地看着这一幕。 江晏嘴角扬起,撞了下他的肩膀,“搞定了,被人盯着的感觉不好受?接下来几天,你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陈淮环抱着手臂,冷漠看戏。 听到好友的话,眼皮懒懒地抬了一下,睨着他:“有什么不好受的。” “他们不来招惹我,我懒得搭理。” 江晏这下知道那对不聪明的兄妹,怕是做什么让陈淮火大的事了,眼里满着光,好奇地说:“他俩干嘛你了?” 对上他亮亮的眼睛,陈淮忽然想起那个看热闹的小姑娘,难得有些失神。 江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那俩干嘛你了?” 陈淮拨开他的手,“管的挺宽。” 话说完,慢悠悠地走了。 江晏看着他那退休老干部的走路速度,嘴角抽搐。 演得久了,这人不会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 陈淮快回到住处,旁边忽然冒出一个乞丐小孩儿,撞上了他的腿。 “他奶奶的,疼死小爷了!” 陈淮低头看着自称小爷的孩子。 小小一只,脸上没二两肉,还冻得红彤彤。 身上穿着不保暖的破棉袄,衣服上几个大洞,里面的黑疙瘩都出来了。 眼神还算机灵,看着是个聪明的。 “小屁孩儿,你是谁小爷?”陈淮故意冷着脸。 小男孩儿揉着屁股站起来。 眼前的人实在高,眼角处一道疤,看着好凶好凶,不像好人。 他眼珠子一转,装傻道:“叔叔,小……小根不知道你说啥。” 陈淮不与他多计较,漫不经心地问:“你是谁家的?” 农场的小孩他几乎都认识,眼前这个,怕不是外面溜进来的。 小男孩儿最怕人问这个,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指向陈淮身后,惊恐地说:“叔,你肩膀趴着人!” “蠢。”陈淮神色不变,眼神嫌弃,“你这一招我三岁都不使了。” “……”男孩儿郁闷的要死,“那你想怎么样?” 陈淮笑了,“我想怎么样?” 难得心情好,他有闲心逗逗这小子,“你闯进我的地盘,你问我想怎么样?” “……农场是大家的,怎么就是你的了,你在诳我。”男孩儿不服气地说。 第68章 把这人记在心里 陈淮语调上扬地哦了声,懒懒地说:“那又如何?” 看着小朋友憋屈的脸,他心情极好,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欺负小孩儿。 “说说,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不说的话,把你交上去。” 小男孩儿快气死了。 瞪着陈淮,要把这人记在心里。 发狠的想,这个坏人最好别犯到他手上,不然他要他好看! “……我是丰收大队的,来这里是意外,意外懂吗,就是不小心就来了,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想把我交上去就把我交上去,反正我爹不疼娘不爱,饭也没的吃,还要给全家人当下人……” 越说越气,小男孩儿眼泪珠子滚下来,呜呜咽咽的,难过的像死了爹娘。 陈淮讨厌吵闹,这小子是例外,纵使哭也不像一些小孩,闹腾起来恨不得粉碎天花板。 “你这哭……二分真,三分假。再演就过了……”他冷静又客观的点评。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僵住。 片刻后,怒瞪陈淮这个魔鬼,崩溃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他这招在丰收大队无往不利,没想到今天被屡次拆穿,啊啊啊啊快气死了。 陈淮大发善心地摆摆手,“你去,这里不是好地方,以后别来了。” “真的?”小孩儿眼睛一亮,试着后退几步。 见陈淮没反应,快速跑开。 来到一处墙角,扒拉开杂草,露出一个小洞。 他驾轻就熟地钻了出去。 “狗剩,今天怎么这么快,你没被人发现?” 狗洞外面有两个放风的小孩儿。 一个男娃,一个女娃。 看着有五六岁大,其实都七岁多了。 狗剩拍拍身上的土,皱着小眉头,“别提了,才进去就撞上一个煞星,啥也没弄到,气死我了!” 说完,他捂着咕噜噜叫唤的肚皮,在想该怎么解决晚上那顿。 小邋遢忙安慰:“没弄到就没弄到,你没事就好。” 狗剩敷衍地点了下头。 这时,唯一的女娃二狗子哭了,“天才刚冷,咱们就快撑不下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话,让狗剩和小邋遢都沉默了。 是啊,天暖的时候,他们熬一熬还能撑过去,天冷了咋办? 小邋遢看着狗剩,认真道:“狗剩,要不你回家,回家好歹有一口吃的,不会饿死。 我和二狗子一个没家了,一个被人嫌弃,你不一样……受点打骂怎么了,能活下去就好。” “别说了,我不回去。”狗剩打断他,脸上表情是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我在那个家就是奴才,吃的没我,活全是我干,谁有气都能撒在我身上,我才不回去。” 死在外面,也比在那个家强! 二狗子吸了下冻出来的鼻涕,说道:“要是狗剩的爹和姐姐来接他就好了。” 狗剩眼角耷拉下,看不出情绪,只说了一句,“回去。” 闷着头往前走。 后面,小邋遢拉了下二狗子,冲她摇摇头。 狗剩以前盼着家里人来接他,这两年似乎不那么期待的,每次提起,心情都不太好。 - 两天后,叶梧来宁家,要接宁柚去参加县里打字员的考试。 宁老太把她们送到门口,不放心地叮嘱。 “柚宝,别紧张啊,就算没过也没啥,大不了奶让你四叔继续打听。 你还小,咱不急,在家里待个两三年都没事,奶能养起你……” 宁柚心里热乎乎的,抱住老太太的胳膊,和她贴贴,“我都听奶的。” 宁老太摸摸孙女的脸,满脸慈祥的笑。 老天爷啊,保佑她的柚宝事事顺利! 宁老头走到宁柚旁边,低头对她说:“没班上也没啥,爷有补贴,都给你。” 宁芸什么也没说,只摸摸妹妹的发顶,给她加油,“快去,别耽误了时间。” 一听这话,宁老太也忙说:“对对,你们走。” 又看向叶梧,不放心的嘱咐:“叶同志,路上骑慢点儿啊。” “宁奶奶,您放心,我就算摔了自己,也会把小柚子完好无损送回来的。”叶梧爽朗地说。 宁老太慈祥地笑着,“你也不能摔了。” “好,都不摔。” 告别宁家人,叶梧带走宁柚离开。 刚出大队,叶梧没忍住笑着说:“柚宝啊,你成宁家的吉祥物了,哈哈哈……” 宁柚:…… 叶梧的话还在继续,“你看见没有,你爷你姐都把你当小孩儿看呢,唯恐你出门受欺负,还有你那些叔伯兄弟……那么乌啦啦一群人,不好惹啊。” 她有些羡慕,“有兄弟姐妹的感觉不错?” “你羡慕啊?”宁柚笑着反问。 “是有点儿羡慕,你知道的,我家就我一个,遇到事也没个商量的人。”叶梧感慨地说。 她想起,她第一次来那个,没人给她说那是她长大了,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不好的病快死了,闹出好大笑话。 宁柚抱住叶梧的腰,将额头抵在她后背,哼声道:“羡慕什么,我不是你的姐妹吗? 只要你愿意,宁家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等我找到蛋蛋,他也是你弟弟。” 叶梧心窝子一暖,那点小遗憾被填平。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蛋蛋更喜欢我,你可别后悔。” “我巴不得呢。”宁柚说。 一路聊着天,两人到了县里。 有叶梧这个人形导航带路,宁柚万事不用管,就被带到考试点。 叶松清在门口等着,见到宁柚,他脸上出现恍惚,死去的回忆在攻击他。 刚认识小姑娘那会儿,妻子还在,转眼间,爱人都离开他快十年了啊。 叶梧没注意到叶松清脸上一闪而逝的情绪,拉着宁柚停在他面前,“爸,我把小柚子带来了。” 宁柚笑了下,“叶爸爸。” 叶松清拍了下她的肩膀,语气温和让人毫无压力。 “一晃眼柚柚都长这么大了,等会儿去家里认认门,没事就过来,我给你和阿梧做好吃的。” 妻子去世后,叶松清一个人把叶梧拉拔大,挣钱、洗衣、做饭……全是他亲力亲为。 为了养好女儿,学了一手好菜。 宁柚扬唇,“好啊。” 第69章 有工作啦! 寒暄几句话,叶松清和叶梧带着宁柚上楼提前学习考试内容。 第二场实践考试,考试地点在这栋三层楼房的二楼。 离考试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叶松清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边走边说:“柚柚,我知道你从来没接触过打字员的工作,我找了个熟人给你示范,你等会儿看着学一学。” 宁柚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看着学一学? 这就行了吗?! 叶梧搂着她的肩,自信满满地说:“小柚子,相信我,你一定可以!” “……我努力。”宁柚忽然亚历山大,实在是她现在一头雾水啊。 叶梧攥拳,“加油。” 看到女儿脸上那许久没出现的欢快气,叶松清目光微顿,眼里闪过心疼。 阿梧在这里太孤单了,好在柚柚来了啊! “柚柚,我们进去。”叶松清开口道。 叶梧对宁柚眨眨眼,“你们进去,我来放风,好好学哦。” “嗯。”宁柚点头。 宁柚随叶松清进到考试的屋子,里面有个人等着。 “叶主任。”那女工站起身,跟叶松清打招呼。 叶松清风度翩翩地颔首,“我女儿拜托同志了。” 他拍了拍宁柚的脑袋,笑道:“去学,我和阿梧在门口等你。” 话落,转身出了屋子。 “同志你好,我先给你讲解一遍,这铅字打印机的用法,再操作一遍,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话不多说,我要开始了。” 女工往位置上一坐,开始讲解。 哪里是干什么的,讲的一清二楚。 “记住了吗?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她问。 宁柚记忆力惊人,再说这打印机的构造并不难,点头道:“记住了。” 那女工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心想,又是个不懂装懂的,亏她觉得这姑娘挺机灵的。 宁柚不问,她也不上赶着。 “记住就好,我要开始操作了,你注意看。” 女工旁边放了张手写稿,打字员的工作就是把上面的字打出来,形成印刷体。 她对着纸上的手写字,从刻满字的黑色板上找出那个字,手动按下拉杆,这样一个字就算打出来了。 女工得了叶家给的好处,教的还算尽心。 两遍后,她问:“会了吗?” “大差不差。”宁柚谦虚道,问道:“我能试试吗?” 女工想也不想的起身,说:“好,你试试,有不懂的你问我。” “谢谢。”宁柚客气地道谢,坐下。 她没急着动手,先研究一番老古董机器,一目十行看完板上密密麻麻的字。 开始动手。 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她越打越快。 那女工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以前做过打字员?” 宁柚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眼神无辜,“没有,第一次接触。” “不可能!”女工难以置信地说,“第一次接触怎么可能比我还快,你怎么办到的?” 宁柚用指尖轻点脑袋,“大概是,我记忆力比较好?” 女工:“……”被装到了。 叶松清和叶梧父女俩在赌宁柚多长时间出来。 还在纠结赌注,门开了。 见到宁柚出来,门口的两人愣了下。 “完事了?”叶松清瞅了眼专程请来的女工,看到对方恍恍惚惚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异样。 这位女同志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似是,受到很大打击? 宁柚很淡定,“嗯,不难。”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女工:…… 不难吗? 她是当初那一批中学的最快的,也用了一个月才上手! “这么快,不愧是我最好的姐妹!”叶梧狠狠揉着宁柚的脑袋,替她高兴。 叶松清宠溺地看了眼女儿,无奈摇头,对宁柚说:“柚柚,按照考试顺序,要先考笔试。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等会儿再来考实际操作。” 宁柚没意见。 考笔试在一楼,他们来时,门口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着。 见到宁柚一行,这几人眼底浮现出警惕,多一个人他们的儿女就少一分端上铁饭碗的希望。 叶松清见多了这样的人,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温声对宁柚说:“进去。” 宁柚点了下头,敲门进去。 里面有七个人正在埋头做题,见到又有人来了,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又多一个人。 八分之一的概率。 得好好答题啊! 监考人指向那没人坐的桌椅,示意宁柚坐下,随后给她一张试卷。 宁柚手指灵活地转着笔,浏览着卷子上的题。 嗯,全在她的拿捏中。 宁柚开始答起来,不到二十分钟就写完了,检查一遍,她举手示意,“同志,我答完了!” 参加考试的其他人:……这么快?! 监考同志听见宁柚的话,放下手里的报纸,走向她。 看了眼宁柚的试卷,首先被她那一手漂亮的字惊艳住,“字写的不错!” 夸完后,才看女同志答的如何。 待发现宁柚道道题答的不错,眼底出现一抹满意。 “出去等通知。” 宁柚应声,出了屋子。 她一走,给了在场的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这些宁柚就不知道了。 叶梧见她出来,观察着她的表情,问道:“小柚子,你考的怎么样?” 叶松清虽没问,但也看着,明显也很关心结果。 宁柚:“放心,都在掌握之中。” 门口等着的人听她这么说,神色忽然变得凝重。 他(她)家孩子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不会没戏了?! 没一会儿,考试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 有的容光焕发,有的耷拉着脑袋,结果怎么样一目了然。 监考老师公布了结果,五人止步,宁柚和另外两人比试实际操作。 不过,不是谁都有宁柚那样变态的记忆力的,打字员一职是谁的,可想而知。 得知结果的那一瞬,叶梧狠狠抱住了宁柚,恨不得亲她一口。 “小柚子,你有工作了!恭喜你!” 宁柚笑的眉眼弯弯,说道:“谢谢阿梧和叶爸爸。” 叶松清轻笑,“你该谢自己,机会在面前,要能接住才行。” “走,我和阿梧带你去转粮油关系,以后你就是一名光荣的打字员。” 小地方的打字员金贵,各个厂、甚至县委的人都要上赶着求他们,太光荣了! 宁柚又去转了粮油关系,她就从一个下乡知青变成了吃商品粮的工人。 第70章 有消息了… 转完粮油关系,宁柚按照约定去叶家拜访。 到叶家,她随手带的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 “叶爸爸,阿梧,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礼物,希望你们喜欢。”宁柚把一直拿着的包放在桌上。 叶松清正在洗手,知道宁柚今天上门,他提前买了肉和菜,打算给两个姑娘做点好吃的。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东西,你太见外了!” 叶梧也是这个意思,板着脸。 “对,你回自己家这么客气干什么,家里只有我和老爸两个,什么都不缺。” “这是礼数,不能不拿!”宁柚眉眼认真。 见阿梧还要说话,宁柚忙冲她一笑,漂亮的眼睛浸洇开潋滟的微光。 “我特地给你准备的,阿梧真的不要吗?” 特地两字太抓人,叶梧沉默须臾,“下不为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宁柚好笑,“看看就知道了!” 叶梧高高兴兴地打开那个平平无奇的大包。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件黑色长款大衣。 “大衣?” 宁柚笑着点头,“我给你选的,你不试试?” “试试就试试!”叶梧兴冲冲地脱下身上的棉衣,换上黑色大衣。 别看这大衣看着不厚,实际上很保暖。 谁穿谁知道! 叶梧很喜欢,惊喜道:“比大衣穿上舒服多了,好轻薄啊,我喜欢这大衣!” 觉得这大衣肯定不便宜,她又说:“小柚子,我给你钱,别因为一件大衣掏空你的小金库。” 宁柚脸上的笑落下,故作生气,“你什么意思,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送你一件大衣,你还要给我钱! 说什么把我当家人,根本就是说说而已。 你说这见外的话太伤人了,我对你这么客气了吗? 阿梧,我对你好失望啊!” 叶梧一听这话,慌了。 猛地抓住宁柚的手。 “小柚子,你别失望。我没和你见外,我是怕你没钱花,真心的,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满满都是真心?” 宁柚表情没绷住,直接破开一道笑纹。 叶梧瞪大眼睛,“好啊,你敢骗我。” 说着话,龇牙咧嘴的,就要挠宁柚。 宁柚身上都是痒痒肉,脸色微变,忙后退,“阿梧,你冷静……!” “冷静不了!”叶梧朝她伸手,对准她的胳肢窝,“谁让你吓我的,我今天就要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叶梧个子高,胳膊也长,宁柚在她面前跟小幼崽一样,被一抓一个准。 宁柚痒得不行,一边不受控制地笑着,一边求饶。 “好阿梧,停手,快停手,哈哈哈哈,我受不来了了……!” 厨房里,叶松清听到这声音,嘴角不由上扬着。 真好啊,他的阿梧终于有年轻姑娘的样子了! 叶梧见宁柚笑的眼角飙泪,这才停手,神气地说:“以后还敢不敢?论挠痒痒,我叶梧敢认第二,没人敢说她第一。” 宁柚笑的不行,双臂撑着膝盖,调整气息。 她难得这样畅快的笑,总觉得心底的郁气都像被笑出来了一样。 “你就仗着你胳膊长。”宁柚嘴上不服输。 叶梧抱胸,超级得意,“天生的!” 这会儿,因为个子高而受到的霸凌,早被她忘了。 宁柚摇摇头,瞥了眼自己带来的礼物,“还看不看?” “看看看!” 叶梧像拆盲盒般,继续看起来。 除了她身上的大衣,里面还有两件羊毛衫,看大小,一件是她的,一件是她爸的。 有衣服,还有牛肉干,巧克力等等,都不便宜。 “小柚子,说真的,你不会把裤兜掏干净了,这么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宁柚给她一个龙傲天的狂拽酷霸吊炸天的眼神,不屑地呵一声。 “开什么玩笑,九牛一毛而已。” 叶梧知道温家有钱,想着小柚子从小聪明,或许是下乡前取了她外公留给她的钱。 “好啦好啦,知道你有钱,别嘚瑟了,再说下去我要妒忌了!” 看完宁柚带来的东西,叶梧分了两份,拿着她的那一份,拉着好友回自己房间。 一进屋,宁柚看到靠窗的书架,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书。 察觉到她的目光,叶梧斜靠在门框上,大大方方地笑道:“不是你说的吗,看书可以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我听你的,这些年一直坚持看书呦。” “我也没放弃。”宁柚弯眸。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时光好像穿梭到了十年前。 “柚柚,阿梧,出来吃饭了。”叶松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叶梧拉着宁柚出了屋子。 桌上摆放着四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有荤有素,香味扑鼻。 “……是熟悉到骨子里的香味啊,叶爸爸的手艺更精进了,我今天有口福了!”宁柚特别捧场地说。 叶松清今天的笑比平日多了很多,“喜欢以后常来,你一来家里都热闹起来了。” 叶梧一脸赞同,“是啊,小柚子你真的要常来。家里只有我和老爸,日子平淡的很,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不知道我得知你来这里当知青有多高兴,要不是不知道宁家在哪里,我一天都等不住,早去找你了!” 宁柚嘴很甜,“只要叶爸爸和阿梧不嫌我烦,我以后肯定常来。” “不嫌不嫌,嫌谁也不嫌你。”叶松清说。 热情地招呼宁柚:“不说这些了,先吃饭。柚柚,你快尝尝,看看叶爸爸的手艺和以前比进步了没有。” “肯定进步了,我闻着味儿就知道啦。”宁柚笑意吟吟地说。 叶家在这里除了工作上认识的人,亲近的人少的可怜。 宁柚一上门,叶家的气氛都活了。 让叶家父女俩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热闹,温暖,让人怀念。 吃完饭,叶松清拿出珍藏的茶叶,泡了两杯茶,自己一杯,宁柚一杯。 至于叶梧,给她冲了麦乳精。 见状,宁柚捂着嘴笑,“阿梧还是这么爱吃甜的!” 叶松清眼底闪过思念,转瞬间嘴角带出笑,“阿梧随你叶妈妈,怕是改不了了。” “倒是你,麦乳精也喝一喝,对你身体好!” 宁柚乖顺地应下。 叶松清想起昨天刚查到的事,神色顿了顿,说道:“柚柚,我查到澹澹的下落了。” 第71章 方圆百里最大的混混 宁柚声音微扬,“蛋蛋怎么样?他在哪里,还好吗?” 叶松清想起查出来的事,眼里闪过复杂,“澹澹的处境不算好,也不算太坏。” “他所在的那家人对他不好,但你那弟弟也是个机灵的,站不稳的时候挨打多,等稍大点就知道跑了,有好心的村里人给口吃的,好歹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这处境一看都不咋好啊! 宁柚抿了抿唇,忙问:“澹澹在哪里?” “丰收大队,收养他的那家人叫王大度,澹澹在这个家的名字叫狗剩。”王大度一家跟宁家关系远,叶松清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宁忠义怎么认识的他。 这事怕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了! 知道宁澹的下落,且小朋友处境堪忧,宁柚坐不住了,马上告辞要离开。 “小柚子,我和你一起去。”叶梧不容分说地起身。 叶松清按住她,宠溺地笑笑,“你忘记你下午有培训了?” 叶梧双腿像钉在原地,不高兴地说:“怎么这么不赶巧!可恶!爸,我不想去培训,你替我想想办法嘛?” 人高马大的叶梧同志跟自己老爸撒娇,毫无违和感。 叶松清摇摇头,“这事没商量。” 他是宠女儿,但在原则问题上,不会纵容她。 叶梧像掉进水里的小兽,扑腾着四肢,努力挣扎,“爸,那王大度一家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呢,小柚子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谁说我我一个去,宁家那么多人呢,去人家的地盘,我肯定得摇人啊。”宁柚好笑地说。 有条件不知道用,那是傻瓜。 叶松清本想自己请假陪她一起去,见柚柚有打算,心放下一大半。 叶梧想到小柚子三天后要来上班,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唰的一亮。 “小柚子,你三天后就得上班,到时候你住哪儿啊?要不你住我家,我和爸都欢迎你!” “不了。”宁柚拒绝,解释道:“蛋蛋刚找回来,我得陪他。” 还不知道宁澹长成了什么模样,这种野蛮生长的孩子防备心都很重,她得多点耐心。 叶梧觉得小柚子说的有理。 “可是你上班怎么办?总不能来回折腾,天气越来越冷了,天黑得也越来越早,你一个人路上要是出个什么事……” 叶松清很淡定地出了个主意,“这简单。柚柚,你把自行车骑回去,找个人来回接送你。” 自行车对各大队来说都是稀罕物,有骑自行车的机会,他相信没人拒绝。 叶梧击掌,“这是个办法,就这么干。小柚子,走,我教你骑车。等会儿你直接骑回去。” 宁柚想到二八杠那高过她大腿的前梁,额角险些没滴出冷汗来。 不过。 为难归为难,还是得学。 用半个小时学会自行车,宁柚告别叶家父女,骑车离开。 还没走远听见叶梧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爸,小柚子脚都踩不到踏板,她骑自行车也太有意思了!!” 宁柚嘴角一抽,要不要这么大声。 县里路平整还好,等骑到小路就很不好受了。 宁柚腰疼腿疼屁股疼,勉强骑到村口,赶紧跳下车,下半身疼的不行,走路都怪里怪气。 小牛知道他姐今天去考试,过了就端上铁饭碗了,一直等在村口。 见到宁柚,一阵风似的跑来。 “姐,你咋骑着自行车?!”他盯着自行车看,眼睛特别亮。 宁柚忽然想起阿梧来时,家里几个小子看到自行车想摸又不敢摸的模样,心里蓦地生出一股心酸来。 朝他伸手。 “想不想坐?” 小牛抬着瘦巴巴的小脸,眼中写满不可思议,“我能坐?” 宁柚嗯哼一声,抱起小牛,把他放在前梁上,“感觉咋样?” 小牛抓着车头,神气极了。 “我现在觉得,我爹没给我起错名字,我小牛名副其实!” 宁柚张了张嘴,你开心就好。 宁家人都很关注宁柚的考试情况,连宁老六都没出去鬼混。 一直关注着村口的情况。 得知宁柚回来,加速过来。 “六叔,快帮我推自行车,我好累。”宁柚大力挥手。 宁老六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接住自行车,“这自行车怎么回事?” 有了车,把要问的事都忘了。 “阿梧的,我三天后要去县里上班,她见我来回不方便……借给了我。等我弄到自行车票,给咱家也买一辆。”宁柚捶着胳膊腿儿,酸疼的龇牙咧嘴。 宁老六手一抖,神情没什么变化,只从那双眼睛能看出他很激动。 “你工作定了?!” 宁柚自信道:“定了啊!县里的打字员,粮油关系都转了,只等三天后去报到。” 宁老六整张脸都亮了,夸赞道:“厉害啊!” 他今年还不到二十,笑起来痞气又有些少年感,即使穿的补丁衣服,也很帅气。 就是混里混气的,瞧着不好惹。 “六叔,等会儿你有时间吗?”宁柚想着等会儿要去丰收大队,叫上六叔免得遇上些死皮赖脸的人。 宁老六侧目看她,“怎么了?” “等会儿你和我去一趟丰收大队。”宁柚含糊道。 宁老六诧异,“去丰收大队干什么,那个混混大队烂东西可不少。” 闻言,小牛捂着嘴笑,“六叔,奶说你才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混混咧。” 宁老六狞笑,晃了下自行车,想吓吓口无遮拦的臭小子。 小牛眼睛没眨一下,稳稳地抓着车头,淡定不行。 朝六叔一乐,说道:“六叔,你别想吓我,这自行车是我姐借的,你要是敢弄坏,我奶一定打死你!” 宁老六咬牙,“宁学苏,你找打!” 小牛一本正经,“宁学苏闯的祸,关我宁小牛什么事。” 啪! 小家伙喜提亲亲六叔一个爱的大逼兜。 宁小牛愣住,看到前方走来的爷奶,果断告状,“爷,奶,我六叔打我!!” 宁老头和宁老太没心思搭理孙子,快步走到宁柚面前。 两双眼睛里充满期待。 “柚宝,啥情况,考过了吗?” “过啦。”宁柚轻快的声音响起。 宁家老两口脸上满是笑。 “好事,今天得庆祝一下,下午包饺子。”宁老太喜气洋洋地说。 小牛兴奋地拍手,“哦哦哦,要包饺子喽,我喜欢吃饺子。” 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回家。 刚到家,宁芸先跟宁柚说了恭喜,然后道:“柚柚,中午那会儿有几个知青找你。” “什么事?” 第72章 撑场子! 宁芸摇头,“不清楚。听说你没在他们就走了,来的是曲知青、楚知青和吴知青,态度都挺好的。” 宁柚想了想,没搞明白他们找自己什么事。 知青点有个又蠢又坏的原书女主,能选择的话,她不想和知青沾上关系。 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受原书影响? “不管了,要是重要的事,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 想起那位淹死的知青,宁柚又问:“姐,田知青的事怎么说?” 宁芸眼中出现复杂,惋惜道:“田知青的家人没空过来,说……让大队把她随便埋了。” “埋在大队?” “嗯。”宁芸嗯了声,用平静的语气叙说她听说的消息。 “听说田家不富裕,田知青的父母知道她出事后的消息后,只说家里没人有空,田榆随大队怎么办,他们不管,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对于此,宁芸脸上的情绪不多。 她从很早就知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一如她娘。 再如她的亲大伯,柚柚的亲爹。 “真够狠心的。”宁柚感慨地说。 和宁忠义有一拼。 宁芸神情轻嘲,“有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当爹娘,就急着生孩子,她觉得痛苦,没有选择被生下的孩子难道就不苦?” 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轻扯嘴角笑了下,岔开话题,“柚柚,你回屋歇着,我去烧水。” 宁柚注视着宁芸仓惶离开的背影,眼中凝出些许沉思。 这里的对话,传到宁老六耳朵。 宁老六眼底出现暗色,转瞬即逝。 他伸手在宁柚脑后揉了揉,说道:“不是说累了,回屋歇一会儿,到两点我喊你,陪你去丰收大队。” “喔。”宁柚顶着翘毛,往自己房间走去。 宁老六忍俊不禁,余光一闪,看见宁芸,嘴角的笑倏然消失,在心里叹气。 宁柚刚踏进房门,想起一件事,忙扭头,“六叔,你会骑自行车吗?” “……会。” “哦,那没事了。”宁柚松了口气地笑了。 等会儿去丰收大地,不用她带人了! 宁柚回到屋子,屁股还没沾床,一眼看见桌子上的信和纸。 不经她允许,宁家人不会冒然进来,这信明显是从窗子被塞进来的。 宁柚走过去打开信,这是一封电报。 发电报的是楚天青。 上面说收到她的信了,提了句宁忠义一家,又叮嘱她,遇到事别忘了打电话。 宁柚笑了下,收好电报,随后打开那封颇有厚度的信。 这信是云航寄来的。 宁忠义一家的热闹,都被他用文字远程转播了。 当看到渣爹一家被勒令搬离原来的家,宁虹无从选择地嫁给关家的傻子,何美丽挨了几顿打,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宁柚满意一笑。 这一切,还没结束呢…… 其他的先攒着,等她回城再接着算! 咚咚咚! 门外敲门声响起。 宁柚一边收起信,一边说:“进来。” 侧头看去。 宁超英拎着一个大包进来,“柚柚,有你的东西,跟信一起来的,你的信我从窗子放进来了,你看见了?” “看见了!”宁柚应声,找出个刀片划开包裹表面结绳,露出里面的东西。 有香皂、糖花生等吃的用的等东西,还有一块布料,再一袋面粉。 “这是……富强粉?!”宁超英惊讶,“这是谁给寄的,不会是我那个没良心的大伯?” “……你说呢?”宁柚反问,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我那个渣爹但凡有那么一点点良心,我也不至于成全家属楼的小可怜。” 蛋蛋也不会连小乞丐也不如!! 宁超英自打嘴巴,“是我说错话了,妹妹别生气。” 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疯了疯了。 宁超英低下头,扮了个鬼脸逗妹妹笑,“哥给你摘花,你忘了哥说的傻话行不?” “我要好看的,不好看的不要。”宁柚提要求。 宁超英好脾气地道:“好,给你找好看的。” 宁柚把手里的白面袋子塞到他手里,不客气地使唤:“哥,这些白面放到厨房,奶说今天包饺子,都用了!” “都,都用了?”宁超英一度觉得自己幻听了,“这么多全用了?你知不知道白面多难买!” “留一半,改日你想吃,让奶再给你包。” 宁柚是个有脾气的,当即道:“不,全包!我可做不出吃独食的事,要吃大家一家吃!” 宁超英说不过妹妹,想着等他娘到了再劝。 “好,我去放。” 说完,不敢多待,怕柚柚又给他塞什么东西,忙出了屋子。 宁柚收拾完东西,躺在床上休息,再醒来快一点半了。 洗了脸,瞬间清醒许多。 宁老六掐着时间回来,嘴上叼着一根发潮都没舍得点的烟,对宁柚说:“走不走?” “走。”宁柚走过去,凑近看了眼那根烟,“六叔,你的烟发潮了,点不着了。” 宁老六动作微顿,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怎么?你要给叔买新的?” 他手里的半包烟是几个月前帮了个人的忙,人家给他的,他没舍得抽,偶尔拿出来撑撑场子。 “也不是不行。”宁柚淡定道。 宁老六捏了捏她的鼻子,哼声,“吹牛!你当烟是好弄的,要票的,你一个小姑娘哪儿来的票!” 宁柚拿开六叔的手,鼻子都被拧歪了,气的小姑娘瞪眼,“我不给你了!” 宁老六笑了,“小丫头说的跟真有一样。” “不逗你了,走。” 说话间,他往自行车上一坐,眯着眼睛,眸底浮现出一抹冷光。 “丰收大队哪个孙子惹你不高兴了,给我说,六叔带人给你撑场子!” 宁柚:? “带什么人?” 宁老六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神棍样子,“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两人出了家门,宁柚跳上自行车,嘴里嘟囔:“神神秘秘。” 宁老六玩心重,坐在自行车上,眼角眉梢散发出一种世界都是我的自由畅快。 他骑的飞快,风把两人的头发吹的往后倒,一整个风中凌乱。 宁柚见蛋蛋心切,将脸埋进毛衣领子,紧紧抓着六叔的棉衣,想着宁澹的事,陷入沉思。 第73章 见到 宁柚和宁老六刚到丰收大队的路口,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六哥!” “六哥都骑上自行车了,真够气派的,六哥,你这副样子去各个村子溜一圈,媳妇儿就不用愁啦!” “啥时候兄弟也能骑上自行车就好了!” 在叽叽喳喳中,宁老六捏了下自行车的刹车。 他看着兄弟几个,说道:“今天听我侄女的,她让干啥就干啥,都别废话!” 他一挪身,三个青年才看见宁柚。 只见小姑娘一张桃花小脸,眉眼好看,皮肤白的跟嫩豆腐似的。 一笑,让人都快迷糊了。 “六,六哥,这是……?”一青年结巴道。 宁老六冷厉的眼扫过几个不怕死的家伙,阴恻恻地说:“再看抠下你们的眼珠!” 三个青年忙回神,委屈地说:“六哥,我们就是想认清楚妹妹的长相,免得以后不认识,可没什么别的想法啊!” 他们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这样的仙女可不是他们能觊觎的。 宁老六呵呵一笑,语气不乏威胁,“你们最好真这么想!” 宁柚:……六叔在外面这么神气,搞的跟社会人一样! “柚柚,说说,找哪家?”宁老六看向宁柚的目光散发着柔意。 宁柚看他一眼,舔了下唇,有些忐忑地说:“六叔,我要是说了,你别生气。” 宁老六疑惑了,“我生气干什么?” 用不讲理的护犊子语气说:“你是个没脾气的,要是有人欺负你肯定是对方的原因,我只会罩你,不会生你气!” 宁柚:……这,不是一个概念啊! 六叔脾气看着不太好的样子,不会一怒之下给她个大逼兜?! 宁老六推着自行车往丰收大队走,身边跟着三混混,宁柚在其中着实像乱入进去的。 宁柚在心里组织了次语言,一咬牙道:“六叔,我其实来丰收大队是为了接我弟弟!” 宁老六没搞明白她什么意思,眉心一拧。 “你给你认了个弟弟?” “家里那么多臭小子还不够?”他一脸不理解。 宁柚:“不是认的弟弟,是我亲弟弟。” 宁老六:!! “啥意思?”宁老六脑空白了几秒。 想到某种可能,他脸色骤变,要真是他猜的,宁忠义就是在作大死啊! 突的嗓音变大,“你亲弟弟?” “你哪来的亲弟弟?!” 宁柚揉了揉耳朵,“我妈生的啊,叫宁澹,蛋蛋还没满月就被宁忠义那个老毕登送走了。 我打听到蛋蛋被送到了老家,请芸儿姐帮我打听,前些天一直没打听到。 叶爸爸帮忙查了户籍,才知道丰收大队王大度一家的狗剩可能是我弟弟,所以我才拜托六叔带我去丰收大队。” 宁老六狠狠沉默了几秒,声音染上厉色,“这么大的事你一句不提,你把我们当家人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宁柚拉住六叔的手臂晃了晃,软声道:“我当然把你们当家人啊,要不然我能想尽办法来这里当知青吗,还不是信任六叔,信任爷和奶。 我没提蛋蛋的事,刚开始是不知道宁家对我什么态度。 再之后,爷奶对我那么好,我怕说了他们着急,想着等查出结果再说。 这不一有消息,我就告诉六叔了嘛。” “六叔六叔六叔,你别生我气了,大不了以后你的烟我全包了!” 宁老六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横了她一眼,说道:“巧言令色!我看你怎么跟你爷奶说!” 话说完,快步往丰收大队走去。 不知道他那个无缘得见的侄子过得怎么样? 宁老六是个能说会道的,三言两语从村口一大娘嘴里套出王大度一家的事。 得知他那侄子……狗剩在山下的猎户房住着,和宁柚等三人连忙过去。 … 狗剩仔细扒开火堆,从里面挖出个巴掌大的小红薯,小心翼翼弄掉上面的黑渣,连皮带瓤一起吃下。 他今天啥也没弄到,这就是他的晚饭了。 想到漫长的冬天,狗剩瘦巴巴的小脸皱在一起,实在不行他去县里要饭,一天要一个黑面窝窝,就能熬过去了。 只要熬过冬天,只要熬过冬天……明年他就成了八岁的大孩子,到时候求大队长给他安排点儿活,挣工分养活自己。 猎户房四面漏风,狗剩又穿着不好看的破烂棉衣,小少年打了个寒颤,鼻涕都出来了。 紧了紧身上不保暖的衣服,缩在角落,闭上眼睛。 “狗剩。” “狗剩,你在吗?” 外面忽然有声音响起。 狗剩立刻睁开眼,眼睛出现一抹警惕。 隔着一个洞看向声音来处,发现是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小孩儿摸出两块尖利的石头。 稚嫩的脸上一狠。 “那小孩儿不在吗,怎么没声音?”宁老六的一个朋友说。 “这屋子四面漏风,住在这里不会被冻出好歹吗?”另一人说。 这番话,是往宁老六和宁柚心里捅刀子哇。 宁柚感觉到破屋有道呼吸,走过去,推开门。 嗖! 凌厉的风朝她面部袭来。 宁柚避闪开,看到一个又瘦又凶的小朋友。 他眼睛冒着怒火,手举着一块尖尖的石头,浑身都是尖锐的刺,威胁道:“出去!” 宁老六跟在宁柚身后进来。 看到小家伙这副模样,诧异地挑眉,夸赞道:“不愧是宁家的崽,这副狠样儿还真有我几分真传!” 说话间,他猛地上前,抓住狗剩的手,夺了他手里的石头。 “不过,这种危险物品不能对准女孩子哦,尤其是对着你的姐姐。” 狗剩从懂事就吃苦,比同龄孩子早熟很多,从宁老六口中的话中得到了很多信息。 他呆愣在原地。 看了看宁老六,又看了看宁柚,不知在想什么。 宁老六揉了揉侄子的鸡窝头,说道:“我是你六叔,刚才你想伤的,是你的亲姐姐。” “你叫宁澹,不叫什么狗剩。” 大脑或许信息太多,脑子已经卡壳,狗剩半天没反应。 宁老六皱眉,“我话说的太多,这小子傻了?” “你才傻了!”宁澹瞪着他。 “哦呦,这不是会说话吗,你这半天不吭声,我以为你见到我们这些亲人,高兴疯了。”宁老六说。 没理侄子杀人的目光,他继续道:“先别太高兴,家里人多的很,怕是你一时半会儿认不过来,认完再疯。” 宁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长辈,让人想给他那带笑的脸一拳。 第74章 带他回家 “你们怎么能确定我是……宁澹?”狗剩失望太多次,早就不相信幸运会降临到他身上。 宁老六按住他的肩膀,撩开他的衣领,狗剩右边脖子下面有个小小的红色桃心胎记。 “胎记也有,就是你小子没错。” “快叫声六叔听听!” 宁澹动了动唇,喊不出来。 他从小杂草一样地长大,小时候偶然得知有个牛叉的亲爹和一个亲姐时,曾期待过,每天跑到村口等。 一天过去。 一个月过去。 半年过去。 一年过去。 …… 后来。 他终于意识到,他根本等不到他盼着的人,这个世界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是为什么? 在他不再期待的时候,他们来了! 宁澹想大骂,想大喊,想让他们走,但是他一个人太久了,他怕说出口就没了挽回的机会…… 他只能沉着脸,自己气自己。 宁柚知道宁澹心里的结,看着他问:“宁澹,你知道有后娘的小孩过的什么日子吗?” “……知道。”宁澹硬邦邦地说。 宁柚淡淡道:“你姐以前也是在后妈手下讨生活的人。” 这话,让宁澹猛地看向她。 “被后妈拿捏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洗衣做饭都得做,后妈带来的女儿住大房子,你姐住不透光不通风的杂物房。 后妈带来的孩子每年好几身衣服,你姐一件衣服一年四季穿到底。 有时候晚上饿极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要被喊起来干活…… 那家人什么都不干,连他们拉屎撒尿的木桶都得你姐来刷。” “这就算了,那家人还想把你姐嫁给一个大傻子!要不是我机灵报名下乡,坟头都有一腿高了!” “你受了苦不假,但是你姐……她也过的不轻松。” 不管怎么样,宁柚不想宁澹误会原主,原主够苦了。 宁柚明说了脑海中里的记忆,告诉宁澹,他的姐姐和他一样,处境也不怎么样。 想找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老六第一次听柚柚说起在那个家的生活,他眼里闪过冷色,狠狠咬着牙才能压制住即将爆发的怒火。 海城那个不忠不义的狗,他早晚要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宁澹身上的刺忽然收了进去,眼里的陌生警惕都少了一半。 “……爹呢?” “是死了吗?” 宁柚摇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那个爹,你就当他死了。” 宁澹:…… 宁老六揉着宁澹的小脑瓜,“还愣着干啥,叫姐啊!” 柚柚都撕开伤疤了,这小子不会还记恨他姐? 要真是这样,得打一顿! 宁澹没想到才认亲就离挨打半步之近。 他看了眼宁柚,像被灼到眼睛般的移开视线,别扭地喊:“……姐。” 宁柚扬唇,掏出一块糖,塞到弟弟嘴里。 “乖,吃糖。” 宁澹脑子迷糊了,嘴里尝到甜味,眼睛一亮,这比他好不容易找来的苞米棒子甜多了,还有奶味。 香香的。 正回味着,听他姐继续说:“回家,奶今天要包饺子。” 咕咚! 小狼崽肚皮叫了。 饺子…… 从小到大,宁澹只吃过半个饺子,还是王家人掉到地上,被他抢到的,那滋味真香啊。 “我能吃?”宁澹不敢相信,含着奶糖,声音含糊。 宁柚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家里的麦乳精,饼干,大白兔奶糖,巧克力……你都能吃,明天我再带你去供销社转转。 你年纪不小了,等回去我送你去上学,不过这事先不急,等你适应了新生活再说。还有你的户口,得从王家转出去……” 宁老六主动说:“转户口的事交给我!” 对王家这种无赖,还得他这种混混上。 “那就麻烦六叔啦,这种事还得你来,要是我自己上得被王家咬出一块肉来。”求人办事,宁柚自然不吝啬好听话。 宁老六嘴角翘起,故作淡定,“你知道就好。” “不过有我在,甭管他王家,刘家,谁也别想欺负你……和蛋蛋。” 觉得新侄子的名字好贴地气,他胡乱猜测,“蛋蛋这名字是谁取的?挺有意思的,是希望他吃蛋吃到饱?” 宁柚:…… 六叔脸上的自信太过耀眼,她都不好意思解释。 可是她总不好让弟弟顶着蛋一辈子。 “是三滴水一个詹的澹。”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澹。” 宁澹听不懂,又觉得好厉害,眼里迸出一道光,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都是一个读音,喊哪个澹都一样。”宁老六说。 宁澹定定地看着他,认真纠正,“不一样。” 他喜欢姐姐解释的澹字。 对这个受了大苦的侄子,宁老六硬不下心,“行行,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一行人离开了丰收大队。 宁老六把宁柚姐弟送回大队,没回家,带着三个小弟又去了丰收大队。 目送宁柚和宁澹的背影,其中一小混混说:“哥,你怎么不陪他们回去?” 宁老六坐在自行车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老子要去给我们蛋蛋找场子去。” “兄弟们,跟上!去王家!” 爹娘忽然多出个孙子,明明离家里这么近,却吃不饱穿不暖,老两口肯定要暴怒。 海城那家伙造的孽,他才不去掺这趟浑水! 宁柚带着宁澹回到家。 才进门,宁芸迎上来,见到小乞丐一样的小男孩,眼里出现心疼。 “蛋蛋,我是你芸儿姐。” 宁澹看向宁柚,瞧见姐姐点了下头后,喊道:“芸儿姐。” “哎!”宁芸应声,周到地说:“柚柚,热水烧好了,我带蛋蛋的洗浴房。” 说完,牵着宁澹去了淋浴房。 说起宁家的淋浴房,宁柚超级满意。 虽然用起来麻烦了点儿,需要人一直添热水,但是超级方便。 宁澹是个狼崽一样的孩子,对着宁家人,除了最开始不知道时流露出的凶戾属性,被宁芸牵着也乖乖的。 “蛋弟,等会儿你洗的时候,把这个阀门往左边扭,就有热水了,要是水凉了,你喊一声我给你添。” 宁澹点头,“嗯。” 宁柚拿着衣服毛巾香皂过来,棉衣棉裤棉鞋厚袜子放到门边的筐子里,毛巾香皂给宁澹。 “你的棉衣不保暖,洗完澡穿新的,这毛巾和香皂是你的,收好了。” 毛巾是新的,一点不毛,那香皂不刻意闻都有股香味传到鼻子…… 宁澹活了八年,从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呆呆地愣在原地。 “都是我的?”他不敢相信地问。 第75章 漂亮的小正太 “全是你的!”宁柚肯定道。 出去半天,她这会儿早就饿了,又对宁澹说:“你快洗,洗完澡咱们吃饺子。” 说完,出了洗浴房。 宁澹打小没吃过一顿饱饭,一肚子馋虫。 插上门,开始洗澡。 再出来,已是四十多分钟以后。 洗干净后,小少年那俊秀的五官露出来,白皮肤,和宁柚如出一辙的杏眼,好一个漂亮的小正太。 穿着绿色棉衣,黑裤子,黑棉鞋,除了瘦了点儿,跟城里的孩子比没差。 宁柚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弯了弯眸子。 “不错!真好看!” 宁澹从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夸赞,玉白的耳朵唰得染上绯红。 “蛋蛋害羞了。”宁芸用她那无波澜的沉静语气说。 宁澹:!! 猛地看向堂姐,眼里出现复杂,宁家的人说话都这么直白吗? 就在这时,上工的人回来了,宁柚眼皮一跳。 啊,希望家里人别暴躁才好。 宁芸察觉到妹妹的忐忑,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示意有她在,没事的。 宁家人进了门。 小牛一眼看到宁柚身侧的澹澹。 无他,这小屁孩长的好看不说,还穿着一身新棉衣,脚蹬棉靴。 好生让人羡慕啊!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站在柚柚姐旁边,两人好像亲姐弟。 小牛小炮仗般的冲过去,霸道地抱住宁柚的胳膊,“姐,这是谁?” 宁家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着宁澹。 “爷,奶,你们先洗洗,等洗完我给你们说这事。”宁柚清了清嗓子道。 宁老头和宁老太对视一眼,开始洗手洗脸。 忙活完后,一家人坐在屋里。 “到底啥事呀?怎么搞的这么神秘!”宁老太好笑地说,其实心里有点发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出了大事的感觉。 宁柚没再隐瞒,将弟弟的存在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屋内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后。 宁老头眼中满是怒火,“畜生!那个畜生……!” 才骂了两句,却见宁老太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老婆子?!”宁老头脸色一变,扶住老婆子的肩,掐她人中。 “老婆子,你醒醒,你跟那个小畜生置什么气啊! 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们去海城打断那畜生的腿,醒醒……老婆子,你醒醒!” 边喊边掐人中。 宁柚等人喊人的喊人,顺气的顺气…… 一番操作后,宁老太悠悠转醒。 双眼流出两行浊泪。 “我生下那个畜生,我对不起柚柚和澹澹啊!” “我怎么会生下那样一个畜生!” 她这辈子没对不起过任何人,唯独对不住柚柚和蛋蛋,早知道那畜生那么狠心,她早该去一趟海城的。 偏她以为柚柚从不回信,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的家人,一直不曾过去看一眼,这才害的两个孩子受了那么大的罪。 “关您什么事?”宁柚无法看慈爱的老太太自责,抱住她的胳膊,认真道:“宁忠义造的孽和奶没关系,他是海城宁家的大孝子,和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和蛋蛋只认咱家的人,海城那些一个不认,对蛋蛋?” 语毕,她给宁澹一个眼神。 宁澹从小获得的善意少,宁柚虽话不多,但是所做都让他感觉到可以依赖的安全感。 小少年心里对这个姐姐多了几分亲近。 听见宁柚问自己,宁澹点了下头,“对,我也只认咱家的人。” 宁老太红着眼,一颗心又酸又涩,“柚宝和蛋宝都是懂事的,可惜奶没给你们生个好爹。” 宁柚不想奶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中,说道:“奶,我和蛋蛋想吃饺子!” 长辈之慈是哪怕心里再苦,在小辈喊饿喊冷的时候,他们都能在瞬间站成一个巨人。 宁老太抹了下眼角,“奶去做。” “我和我姐一起。”宁柚目的是为了让奶转移注意力,哪里是想让她动手。 宁老太没拒绝,和两个孙女一起去了厨房。 她是个干净的老太太,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好好生活的那种。 带着宁柚宁芸洗了手,忙活起来。 宁老太心口堵着火,干脆把那一袋富强粉都做了。 “芸儿,把你四叔送来的肉都拿来,再拿六个蛋,今天咱们放开了吃!” 宁芸二话不说去取蛋。 厨房外面,小牛问宁澹:“你叫宁dan?哪个dan?” 宁澹面无表情地回答,“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澹。” 他没读过书,只听宁柚说一遍就记住了。 宁柚挑眉,清澈明亮的黑眸看向他,“蛋蛋,你记住了?” 宁澹被看的不好意思,耳朵发红,“嗯。” “真棒!”宁柚不吝啬夸奖,笑着说:“等开学了送你去上学!愿意上学吗?” “愿意!”宁澹眼睛一亮,嘴角翘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蛋蛋居然有小虎牙啊,真可爱。”宁柚稀奇地说。 宁澹耳朵的红云传到脸上,整个人都快着了,不自在的瞥开眼睛。 “小牛,带蛋蛋去我房间,让他看看有没有想看的小人书。 柜子里有糖,你们可以拿着吃,就是别吃太多,留着肚子等会儿吃饺子。”宁柚打发几个小子去玩,也是希望蛋蛋能尽快融入这个家。 宁澹抿了抿唇,没走,说道:“我会烧火。” 他从小就知道,干活不一定有吃的,不干活一定没有吃的,他做不出等着吃的事。 宁老太眼睛又是一酸,“蛋蛋,咱家人多,用不着干活。 你还小先吃饱玩好,干活的事等你大了再说。” 对比家里的狗小子,蛋蛋太乖了,乖的老太太心里酸极了。 宁澹看向宁柚,是这样吗? 宁柚颔首,“去去。” 几个小子这才离开,推开宁柚房间的门。 知道柚柚姐爱干净,小牛提醒新来的弟弟,“蛋蛋,柚柚姐人比较讲究,你别把她的东西弄脏或者弄坏了。 柚柚姐脾气好不会发火,奶可是会打我们屁股的。” “嗯。”宁澹嗯了一声,看向姐姐的屋子。 大大的炕,炕上是厚褥子厚被子,大衣柜,大桌子,桌子上都是书。 一看就知道,住在里面的人过得很好。 ……姐姐来这里没再吃苦受罪,可真好啊。 小牛打开柜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零食,小家伙眼睛都直了,流下羡慕的口水。 “柚柚姐好富有啊!好多好吃的!” 宁澹目光微顿,嘴角也浸洇开可疑的水渍。 小牛拿了些吃的,一人分了些,“奶糖一人一颗,桃酥一人一块。” “蛋蛋,你尝尝,很甜很好吃的。” 宁澹收下大白兔奶糖,咬了口桃酥,甜甜酥酥的,上面点缀着芝麻。 比前年过年大队长给他的那颗黏哒哒的硬糖好吃多了。 第76章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好吃?”小牛坐在他边上,两人肩挨着肩。 宁澹有些不自在,但是也没躲。 向北坐在他另一侧。 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少年排排坐,一手接一口咬地吃着桃酥,眼睛弯的弧度相似。 “蛋蛋,你在那个大队有没有人欺负你?给六叔说,六叔是个凶巴巴的混混,兄弟超级多,肯定能给你出气!” 宁老六:……有你这个侄子,真是老子的福气! 宁澹眨了眨眼,声音带着小少年的清脆,“六叔和我姐去接的我!” “六叔帮你把仇报了?”小牛托着下巴,惊讶地说。 “……可能报了。”宁澹犹疑道。 “报就报了,没报就没报,啥叫可能报了?”小牛脸上满是懵逼。 宁澹:…… 吃完桃酥,三个小子把手擦干净,开始选书。 “蛋蛋,一次只能选一本,看完再来找柚柚姐换,姐不喜欢贪心的小孩。”小牛挑了本自己喜欢的小人书,提醒宁澹。 蛋蛋点了点头,看到桌上的书架上那么多书,眼睛亮了亮。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书,都好喜欢啊。 “我不认字,你可以教我吗?”宁澹神情坦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可以呀!”小牛是个爱分享的好孩子,当即大声道。 “我今年七岁,上二年级,向北今年十岁,上三年级,我们识好多字啦,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们!” 向北也说:“芸儿姐那里有一本字典,我们要是不在,你去问芸儿姐借字典,自己查,啥?你说不会查,没事,等会儿我教你。” 宁澹见他自说自话,眼睛一弯,“好!” 三个小子刚选好书,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住在县里的宁老四一家回来了。 “爹,娘,我带媳妇儿孩子回来看你们来了!!”宁老四拎着一斤肉、一包糖,声音高亢,满是笑意。 宁老太从厨房出来,看到一个月不见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心情好转了些,“回来的刚好,今天吃饺子。” 宁老四的双胞胎儿子,耀国、耀军欢呼:“饺子?!有饺子吃!奶,今天有啥好事啊,我们都好久没吃饺子了!” 老四媳妇儿也挺好奇的。 她没多问,洗了手,进厨房帮忙。 “娘,我帮您。” 说着话,麻溜地进了厨房。 宁四婶一进厨房,见到宁柚,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柚柚,柚柚,我是你四婶。” 宁柚放下手里的擀面杖,回之一笑,“四婶。” 小姑娘本就长的好,这些时日吃的也好,脸上长了些肉,这么一笑,眉眼如画,顾盼生辉。 “耀国他爹,快来厨房,柚柚在这里!”宁四婶朝外面吼一嗓子。 很快,宁老四的身影出现在厨房。 似是没想到宁柚长的这么好,他怔了下,笑道:“柚柚,我是你四叔,你回来我一直没来看你,希望你别介意。” 宁四婶紧跟着说:“我和你四叔买了双棉鞋给你,就当一直没来见你的赔礼。” 宁家人一向讲究,万事妥帖,不让任何人有说辞。 长辈赠礼,小辈不能辞,宁柚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谢谢四叔四婶!” 这话才说,宁四婶抱住她的肩膀,笑出一口大白牙。 “他爹,咱们把柚柚带回家?让两个狗儿子打地铺!” 连双胞胎睡哪儿都想好了。 宁老四一笑,“你给娘说,只要能说服娘,我都行!” “我不同意!”宁老太故作不高兴地说,实则眼里满是笑,“谁也别想带走我的柚宝!” 宁四婶遗憾极了,摸摸宁柚滑腻的小脸,觉得舒服,又摸了一下。 宁老太看到老四媳妇儿流氓的样子,嘴角一抽,拍下她的手,“摸啥摸,要摸摸老四的去!” 老四媳妇儿好美色的事,她十五年前就知道了。 那会儿老四还是个俊俏小伙子,老四媳妇儿只见过一面,就吵着闹着要嫁,不然老四也不会有现在的好前程,还不是吃软饭吃的。 宁四婶撇撇嘴,“他爹有啥好摸的,都老黄瓜了,摸着没意思。” 啪! 宁老太不轻不重地拍她的背,没好气地说:“浑说什么呢!这里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姑娘呢!” 厨房里热闹,外面也一样。 宁澹、小牛和向北听见外面的热闹,出了房间。 宁耀军一见到宁澹的脸,声调高了八度,“是你?你这偷儿怎么在我家?!” “你是不是来偷东西的?”宁耀军上前,反扭住宁澹的胳膊,朝宁耀国喊:“哥,我抓住他了,快来揍这偷儿!” 他记得,一个月前,他烤了两个红薯,去喊他哥的时候,被一个小毛贼偷了。 那个小毛贼,就是眼前这家伙! 今天可算被他抓住了。 偷人口粮如杀人父母,他今天要让这偷儿悔不当初! 宁耀国也想起来了,就要上去给这偷儿一个教训,小牛和向北两人忙拦着。 “耀国哥,耀军哥,不能打,这是咱家的人!” 怕拦不住他们,扯着嗓子哇哇大叫:“爷,爷,蛋蛋要被揍了!” 宁老头正在屋里和儿子说蛋蛋的事,听见这话,急忙出了门。 宁老太比他还快地出了厨房门,出来时手里拿着擀面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谁?” “是哪个瘪犊子想揍蛋蛋?” 说着话,眼神扫视着院子的人,发现没外人,凶狠的表情一僵。 小牛和向北同时指向耀国哥和耀军哥。 “奶,是耀国哥和耀军哥!”小牛肃着脸道。 耀国&耀军:!! “奶……”两个十五岁的少年看到最亲爱的奶奶手上的擀面杖,眼里写满不可思议。 奶,您何曾对我们举过擀面杖啊? 因为一个野小子,居然要朝他们这对最最最宠爱的孙子动手! 悲哉! 两小子对视一眼,满脸悲凉。 宁老四从老父亲口中知道了宁澹的身份,把双胞胎儿子赶一边去,给他俩一人一下。 “两个臭小子,你俩想揍谁呢?信不信老子揍你们!” 宁耀军指着宁澹,气呼呼地说:“爸,那小子偷了我们的东西!他是偷儿,我们凭啥不能揍他!” 别以为这小子穿的人模狗样,他就不记得了,他记得清楚着呢。 就是他!! 宁耀国觉得情况不太对劲,抓住弟弟的胳膊,微微用力。 “耀军,别说了!” 宁耀军最听双胞胎哥哥的话,不高兴地瞥开头。 第77章 ……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宁老四从宁老头嘴里知道了宁澹的身份,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消息,很心疼这个侄子。 他给两个儿子一个警告的眼神,看向宁澹的目光染上柔和。 “蛋蛋,我是你四叔。四叔知道你不是坏孩子,别跟你两个哥哥计较。 我来教训他们俩,保证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宁澹眼睛垂着,长而卷的眼睫毛轻轻颤动。 一脸难为情地说:“四叔,不关耀国哥和耀军哥的事。” “我确实……偷了他们的东西,你怪我,别怪两个哥哥。” 宁柚看了他一眼,这话怎么有那么一点茶茶的。 确定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果然,宁四叔横了两个狗儿子一眼,训斥道:“看看弟弟,再看看你俩,太不懂事了!跟我进屋去,我有话跟你俩说!” 年龄比澹澹大一半,却没澹澹一半稳重! 宁耀国和宁耀军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 卧槽,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啊! 之前抢他们红薯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 当时叼的不行! 一副追不上我哈哈哈哈哈的模样…… 现在咋知道服软了?! 好气啊!! 宁老四冷下脸,“跟你俩说话呢,还不赶紧跟我进屋!” 两兄弟耷拉着脑袋,跟着进屋。 进屋前,狠狠瞪一眼蔫坏的宁澹。 “奶,耀军哥瞪蛋蛋!”小牛毫不犹豫地告状。 宁耀军:!! 这个老六,想害死他啊! 宁老太皱眉,“耀军,你咋回事,咱家可不兴有不团结的人啊!” 宁四婶跟着说了句:“他爹,不行就揍一顿,我看这俩小子这两天有点飘了!” “……” 宁耀国眸中的震惊怎么也掩饰不住,无语道:“娘,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你好不容易生下的?” “没忘啊。”宁四婶超淡定,一本正经地说:“你俩都十五了,再大就不好再教训了,趁着现在让你爸多替你们修修枝。 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长智。我和你爸是为了你们好,你俩可别不知好歹。” 宁耀国&宁耀军:…… 这种好,我们真的不需要!! 宁四婶察觉到宁柚那略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忙描补: “柚柚,男孩子得琢,女孩子不需要,你和芸儿这样就挺好的啊。” 女孩子怎么样都是好的。 狗儿子吃啥啥不剩,性子硬邦邦的,瞧着就讨厌。 宁芸习以为常,并不意外。 宁柚对这位四婶儿的印象有了,是个女娃哪里都好,男娃哪儿哪儿都嫌的性子啊。 倒是稀奇。 这个年代的人,重女轻男的少,十家有九家有九家半都在拼儿子,不拼的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宁家人真的都很好啊。 宁柚开始想,要是宁忠义没被抱错,是在这个家长大,或许不会长成那个惹人厌的性子。 宁老太、宁四婶和宁芸进了厨房,宁柚没进去,她想和蛋蛋聊聊。 宁柚拉着宁澹,走到边上,“蛋蛋,我跟你商量个事。” 宁澹一脸无害,“什么事?” “以前的事咱们翻篇,以后别再做不好的事了,你说呢?”宁柚没跟他绕弯子。 “什么是不好的事?”宁澹装作没听懂她什么意思,整张小脸绷着,竖起身上的刺。 “姐姐是在说我偷红薯的事,我不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我想活下去,只能偷……!” “我没说你错,你别激动!”宁柚轻按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温柔道:“我知道你以前有很多不得已,我说的是以后,以后别做那些事了行吗?” 她早就发现了,蛋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所以只跟他讲道理,不大小声。 不信拿不下这小子。 果然。 宁澹怔了一瞬,敛起浑身的刺,瞥开头,嘴上却道:“只要能填饱肚子,我才不当偷儿。” “姐当然知道啊,我们蛋蛋是个特别聪明特别好的小朋友!”宁柚一味夸着,势要让他铭记于心,不再做偷鸡摸狗的事。 “你能靠自己长这么大,我真的很欣慰,也很骄傲。” “不过,姐来了,我有钱也有工作,能养起你,我希望蛋蛋能多给我一些信任,好不好?” 她的眼神温柔极了,像是一汪水,能流入人的四肢百骸,让人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话。 宁澹没想到他没被骂反而被夸了,姐姐还说,他是个特别聪明特别好的小朋友。 这,这…… 其实他也不好。 他好多毛病的呀。 要是姐姐知道了,不会不要他? 这一脑补让宁澹心头一滞,也让他在心里发誓,绝不做会让姐姐失望的事。 他眼底出现一抹决然。 宁柚察觉到后嘴角微扬。 放在心上了就好! 小牛被宁老太打发着去喊宁家其他人。 大房、二房的人都来了,宁老三、宁老四和宁老五本来就在,不用喊。 就差宁老六了。 “老六那小子去哪儿了?得是又出去鬼混了!”宁老四说道。 叮铃铃! 车铃声响起,宁老六踩着饭点到家。 顺手撑好自行车,笑嘻嘻地说:“四哥回来了……饺子味儿真香!看来我回来的刚刚好!” 宁老四看到那自行车,双眼发光地摸了两把,“老六,这自行车哪儿来的?” 这玩意儿可不好弄。 要几百块不说,关键要票。 他老早就想搞一辆自行车,攒够了钱,可惜弄不到票。(ˉ―ˉ?) 宁老六:“柚柚她朋友的。” 宁四叔:这种又帮着弄工作,又借出豪车的朋友,他也想要! “开饭啦!!”宁四婶喊一嗓子。 宁家人哗啦啦过去,去洗手。 灶台放着一碗一碗饺子,飘出的香气能把人香迷糊。 洗完手,排队端饺子。 一碗饺子,有肉馅儿的,也有鸡蛋馅儿的,不管什么馅儿都让人猛咽口水。 白面饺子啊,一年到头能尝尝味就不错了。 今天,一人小十个饺子,过年都没这待遇! 宁大伯娘坐在小马扎上,吃掉一个饺子,香的满眼发光,“好吃!太好吃了!” 想到去农场报到的倒霉儿子,笑着说:“超美那小子倒霉的,难得吃一顿饺子他都赶不上。” “没关系,我和他爹吃了,到时候给他说说,就当他也吃了!” 说完,又美美地喝一口饺子汤。 上面飘着油,还有零星几点碎蛋和肉,真香啊! 第78章 那煞星 宁超英没忍住,无语地说:“超美要气死。” 那家伙也好久没吃饺子了啊! 宁老太白了老大媳妇儿一眼,好笑地说!“快当奶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超英啊,你这个当哥的放心,超美的我给留着呢,明天给他送去。” 宁柚主动道:“奶,我明天要带蛋蛋去供销社,我顺路送。” 旁边。 宁澹刚端上碗,习惯性的欲往没人的角落躲。 他也不怕烫,吹也不吹的直接往嘴里塞饺子,烫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都舍不得吐出来,小心护着食,像怕被人抢走一样。 宁柚一手端着碗,一手摁住宁澹,让他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 又反复说这里没人抢他的饭,宁澹看了眼宁家人,放松下来,浑身紧绷地坐在原地。 宁家人看到他的反应,没一个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心里都酸涩难言。 宁澹虽坐下了,仍然吃的飞快。 他能长这么大,靠的是抢,在王家,他不抢连填肚子的粗面窝窝都没有。 抢了还得马上塞到嘴里,不然会挨一顿揍还啥也吃不上。 宁柚想说什么,沉吟须臾又没说。 算了,等蛋蛋忘记饿肚子的滋味,自己就改过来了! 宁澹听到姐姐要去农场,忽然想起农场那个吓唬自己的煞星,发泄似的咬下一个饺子。 宁老太看孙子爱吃,拨了两个饺子给他,笑得慈爱,“我们蛋蛋喜欢,奶过年再做。” 小牛吃的快,饺子汤弄到脸上,吃的欢快极了。 他抬眼,撒娇道:“奶,我也要!” “好好好,也有我们小牛的!” 今天的宁家格外热闹,一家团圆,宁老头和宁老太高兴地见牙不见眼。 宁澹尤其高兴。 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的他,见到这么多稀罕他的家人,小少年眼底心里的冰霜都在消融,心中暖意越来越多。 宁老四一家得趁天黑赶回县里,吃完饭,待了一会儿,就得离开。 耀国和耀军听他们爹说了宁澹的事,兄弟俩没想到,抢他俩红薯的偷儿,居然是他们的亲亲堂弟,那小子还那么可怜,一口饭也吃不上…… 两人想到自己之前喊打喊杀的模样,都有些羞窘。 临走前,走向宁澹,给他衣服兜兜塞糖。 “蛋蛋,哥之前不是故意的,这些糖给你赔礼,别生哥的气。”宁耀国坦诚地道歉。 宁澹眼里出现一抹意外,他们给他道歉……? “我也有错。”宁澹不怕别人跟他耍横,因为他可以更横,他就怕别人给他施软,于是他也服了软。 宁耀军搂住蛋蛋的肩膀,手握成拳伸过去,“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相亲相爱的兄弟,你觉得呢?” “嗯。”宁澹点了下头,和他撞拳。 “不愧是咱宁家的人,就是大度。好,有哥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宁耀军爽朗大笑。 这边,宁四婶拉着宁柚的手,亲热地说:“柚柚,以后去县里了别忘了上门,四婶欢迎你来家里。” “好。”宁柚含笑应下。 “我们柚柚真好看。” 宁四叔听见了,媳妇儿嫌弃自己老黄瓜的事,此时见到她这副好美色的模样,脸都黑了。 扒拉开媳妇儿的手。 “拉拉扯扯成什么样,赶紧走,再不走天要黑了!” 宁四婶白眼一翻,哼声,“要不是你生不出女儿,我能馋柚柚和芸儿吗?!” 她对宁芸也不差,发卡鞋子丝巾啥都给她买过。 只是芸儿性子沉闷,话少的不行,甚至好像被她关心……给她带来很大压力似的。 后来她的心凉了下来。 东西照给,而且为了不给孩子造成负担,收敛了热情。 “……”宁四叔脸色更黑,如乌云压顶,“注意点影响!” 这婆娘……到底是谁生不出女儿,那女儿是想生就能生的吗? “注意什么注意,我在自己家呢,想咋样就咋样!”宁四婶哼哼唧唧地说。 她嘴上说着,被宁老四拉着往外走去。 耀国和耀军挥挥手,跟在后面。 一家四口离开。 … 宁老太和宁芸收拾出宁柚隔壁的屋子,烧了炕,宁柚找出一套被褥床单,和她们一起铺上。 桌上放着煤油灯,方便宁澹晚上起夜。 宁柚拿了些零食过来,还有个九成新的搪瓷缸,都放在桌子上。 这么一捯饬,屋子看着顺眼多了。 “蛋蛋,快来看看你的屋子!” 宁澹被喊进来,听宁老太说这是给他准备的屋子,他一脸惊讶。 “这是我的屋子?我一个人的?” 宁老太心疼地看着孙子,“对,这以后就是我们蛋蛋的房间了!看看还缺啥,奶给你准备!” “煤油灯会用?晚上起夜时用,这缸子是你平时喝水用的,桌子上那些吃的是你姐怕你晚上饿给你准备的。” 宁澹看看这里,望望那里,满心的欢喜,“谢谢奶,谢谢姐。” 他虽没人教,但也知道受人恩惠要道谢。 宁老太就担心孙子在外面学坏,成为另一个宁忠义,见蛋蛋懂事又明理,心里对他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明早还要跟你姐去县里呢,今晚早点睡,等你起来奶给你蒸个鸡蛋羹。” 自从宁柚回来,宁家的鸡蛋再也没攒过,都做着吃了。 宁澹吸了下口水。 连王家那小子都没吃过蒸鸡蛋,他明天就能吃上了,回家真好啊。 “奶,你回屋,我陪陪蛋蛋。”宁柚说。 “成。”宁老太笑着离开。 宁澹坐在炕檐,手摸进褥子里,热乎极了。 想到今早他还在挨饿受冷,这会儿肚子饱饱的,身上也不冷了,宁澹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恍惚感。 “把衣服脱了,躺被窝里。我给你讲故事,讲完你就得睡了。”宁柚例行公事一般地说。 宁澹瞪圆了眼睛,搞不明白她这什么操作。 “怎么?”宁柚皱了皱眉,“不想听?” “不想听那就……” 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宁澹三两下脱掉棉衣棉裤,穿着秋衣秋裤钻进被窝。 一进去,暖和的他险些喟叹出声,好舒服呀。 宁柚挑了下眉,开始讲脑子里的故事。 讲的是小朋友最喜欢的《西游记》。 很快,半小时过去。 宁澹不仅没睡,反而更精神了,还追着宁柚问:“姐,接下来呢?” 他目光炯炯有神,一丝睡意也没有。 宁柚沉默片刻,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睡觉!” “……哦。” 委屈巴巴。 第79章 她姐超爱她 看见蛋蛋乖乖闭上眼睛,宁柚吹熄了灯,随后离开。 此时天已经暗下,外面也不复白天的热闹。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洒进来,勉强有几分朦胧的亮光。 宁澹睁开眼,看了眼桌上的吃食,死死攥着手,克制住想把那些东西藏起来的冲动。 脸颊在柔软的被子上蹭了蹭,脸上出现一抹笑意,闭上眼。 今天好像在做梦啊! - 翌日一早。 宁澹睁开眼,外面已经有声音了。 他忙穿上衣服,叠好被子,出了屋。 “爷,奶,三叔,五叔,六叔……”宁澹礼貌喊人。 看天色大亮,觉得自己起晚了,心中惴惴不安。 宁老太见到他出来,笑道:“怎么起来这么早,炕不热了?不热你喊一嗓子啊,奶让你六叔给你烧,再回屋眯一会儿,去县里折腾着呢……” 啰啰嗦嗦的话,字句关心,落到宁澹耳朵,让他心里暖乎乎的。 “我不困了,奶,有需要我干的活吗?” 宁老六挑着担进来,扁担两头勾着木桶,桶里是水。 “那你来,替我打水……” 村里只有两口井,各家都得打水,用得多的,一天打三回,用得少的,一天一回也就够了。 这也是他们这里环境好,水还算充裕,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半年没下雨了,河水和井水都快干了。 粮食欠收,还得靠上面的救济粮。 宁老六话才说完,被宁老太扇了一下,“要不要脸,蛋蛋才多大,你多大了,让他帮你打水,用不用老娘帮你啊?” 宁老六被嫌弃惯了,眼皮都没颤一下,把桶里的水倒进瓮里。 “是您孙子要帮忙,又不是我提出来的,您怪我干啥?” 这话,也是点宁澹呢! 这小子屁大点,还没小牛高,干啥活啊干,把身体养好比啥都强。 宁老太也听出老六的言外之意,眼底闪过笑意,对宁澹说:“蛋蛋,咱家壮劳力多,不需要你一个孩子干。 你要是干,你六叔就要偷懒,咱不惯他这毛病!以后你替奶监督你六叔,让他变勤快点儿!” “非要干也等你满十岁再说,现在你和你姐的任务一样,先把身体养得壮壮的。” 宁澹觉得好不可思议,眼神恍恍惚惚。 “蛋蛋,热水烧好了,你先洗洗,我在给你做鸡蛋羹,你洗完再吃。”说话的是从厨房出来的宁芸。 她是个特别勤快的姑娘,从来都起得最早,睡得最晚。 早上的热水几乎都是她烧的,所有人一起来就有热水用。 “谢谢芸儿姐。”宁澹礼貌道谢,拿着盆进灶房,冷水中掺热的,洗了脸,用毛巾擦干,把毛巾挂好。 宁老太端着鸡蛋羹过来,欢喜地说:“趁热吃,你姐可喜欢奶蒸的鸡蛋羹咧。” “……我姐呢?”宁澹想起半天没见过他姐。 “还睡着呢,你姐身子弱,多睡会儿对她身体好,由着她,早饭给她温着呢。”宁老太慈爱地笑着。 宁澹:…… 奶这么惯着孩子,真的不会把他们惯坏吗? 宁柚醒来时,已经十点半,太阳都出来好一会儿了。 她头发长了些,绑了两个蓬松的麻花辫搭在胸前,刘海轻薄,露出好看的眉眼,上身穿一件枣红色毛衣,下身黑裤子,脚下皮棉鞋。 一出现,让人眼前一亮。 “柚柚,早饭在锅里温着。”宁芸刚给菜园子浇了水,忙活一早上没停。 宁柚弯眸,“谢谢芸儿姐。” 宁澹晒着太阳看连环画,瞧着两个姐姐,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大早上就在忙,一个睡到日上三竿,芸儿姐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吗? 在王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干活,他们经常因为你多干我少干拌嘴,有时候还会打一架。 宁家,好奇怪啊! 宁柚快速吃完早饭,宁芸掐着时间过来,从她手里接过碗,三两下洗干净,放到橱柜里。 “姐,你再这样惯着我,我会变成小废物的。”宁柚发现她姐好爱她,饭都想喂她嘴里的那种。 她想扫地,扫把刚拿起,被夺走。 她想洗碗,袖子还没挽上去,被推出灶房。 隔几天就去抓鱼、熏兔子,给她弄肉吃。 …… 宁芸看了眼妹妹,语气平稳至极,“没惯着。你再养养,我带你去找人把把脉,等你身子好了,想干啥我都不拦着。” 宁柚疑惑,“把脉?找谁?” 难道是牛棚那里的?! “……我会安排好的。”宁芸没回答。 说完,她岔开话题,“你去外面等会儿,我现在就下饺子,等会儿你顺路给超美送去。” “我来烧火。”宁柚往灶前一坐。 里面还有火星,只丢一些小柴进去,火苗就起来了。 水是热的,滚开的很快。 不到十分钟,饺子飘起来。 宁芸把饺子盛到饭盒,盖住,装到一个黑袋子里,“提着绳子,别烫到。” “知道啦。”宁柚说话间接过黑袋子,挂在自行车车头上,带着弟弟离开。 宁澹坐在自行车后座,手死死抓着座垫下面。 宁柚骑过一次,这次还算顺利。 见她骑得还算稳,蛋蛋松了一口气。 “姐,能讲昨晚的故事吗?”宁澹想起昨晚的故事,心里直发痒。 “骑车说话灌风,晚上再讲。” “……哦。” 姐弟俩到了农场。 将证明身份的文件给负责接待访客的人看一眼,宁柚牵着宁澹进了农场。 宁澹这次是光明正大进来,挺胸抬头的。 再碰到那个坏蛋煞星,他也不虚! 正想着…… 瞧见前面一个高大如山的男人。 一息间,宁澹眼里冒出火星子。 这个坏人,吓唬他不说,居然还把那狗洞堵住了,让他白跑一趟。 气死了!! 陈淮察觉到一道不太善的目光,幽深的眸看过去。 一怔。 “是你这小家伙啊。” 语气漫不经心。 宁柚摸摸蛋蛋的小脑瓜,“认识啊?” “才不!”宁澹抱胸,把头瞥到一边。 这副样子可不像不认识呢。 “陈同志。”宁柚对陈淮颔首,打了声招呼。 陈淮居高临下看一下宁澹,看的小少年憋屈不已。 江晏望望陈淮,又看看宁柚,眼里冒着八卦的光,他清了清嗓子,开口:“淮哥,这位是?” 他淮哥什么对女同志这么好说话过啊。 有瓜。 “有你什么事。”陈淮睨着他,“想想今天的任务有没有做完,会不会加班搞,别整天瞎打听!” 第80章 打倒温老头 江晏没生气,义正言辞地说:“大家都是革命战友,认识一下怎么了。” 看向宁柚,笑得比太阳都耀眼。 “同志你好,我叫江晏,是淮哥的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关系好着呢。” 陈淮看着江晏脸上的笑,眼神眯起。 这小子是不是太不见外了……? 宁柚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叫宁柚,是红旗大队的知青。” “认识就是缘分,宁知青,你来农场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有需要我们的你只管开口。”江晏热情得像个傻白甜。 “我来找一个兵团战士,能帮我指个路吗?”宁柚不客气地问。 农场有知青,有受教训的人,有兵团战士,占地面积大的惊人。 一进来,好像身处苍茫大地中,让人摸不着北。 “往前走,走到第二个路口,往右拐,再行200米,往左走,走到尽头,那里有一片土屋,兵团战士都住在那里。”陈淮忽然开口。 宁柚微怔,弯眸浅笑,“谢谢陈同志啊。我就知道,陈同志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也谢谢江同志,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聊。” 说完,朝两人颔首,牵着宁澹离开。 走的干脆极了。 江晏感觉意外。 是他想多了? 这么一想,江晏的眼神落到陈淮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嘴里碎碎叨叨,“淮哥,你和宁同志怎么认识的?” “她来农场干啥?哦,是来找兵团战士的,她怎么会认识农场的兵团战士,一般人不知道这里有兵团战士…… 我看你对宁同志态度挺好的,咋滴,你想谈对象了?” “不过也是,你都快二十三了,想谈个对象多正常,穆亦寒那孙子都谈十个了? 淮哥你长得比他俊,能力比他强,怎么能一大年纪没对象……” 陈淮习惯了他的啰嗦,一句话没说,宁柚的背影一消失在拐角,他慢吞吞的离开。 把在农场的病弱人设拿捏得死死的。 “淮哥,你到底咋想的,吱一声啊!”江晏快步跟上去。 陈淮没搭理。 … 离开两个男同志的视线范围。 宁柚眼神轻闪,问宁澹:“蛋蛋,你怎么会认识农场的人?” 她似是随意一问,宁澹却是心悬了起来。 抬眼瞅一眼宁柚,宁澹鼓着脸,愤愤告状:“前几天我太饿了,就想着能不能来农场讨几口吃的,刚进来就被那人逮住了! 他还威胁我,说要把我交上去。这也就算了,他居然把我钻进来的狗洞堵住了。 姐,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讨吃的? 骗鬼呢! 宁柚眼神复杂,“所以你是钻狗洞溜进的农场?” 小少年羞窘地跳脚。 他红着耳根,倔强地说:“姐,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那个人冷酷狠毒,断我生路吗?” “姐,你是我姐,你不能向别人,我是你亲弟弟,你向着我好吗,姐~~” 声音发软,一股子可怜劲儿。 “向向向!”宁柚受不住了,男孩子撒起娇来,真就没女孩子什么事了。 宁澹翘起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 姐弟俩说着话,来到兵团战士所在地方。 一排土坯房,身穿老式绿装的战士们各自忙碌着。 在喂马的。 挑水的。 修农具的。 嘿嘿哈嘿练拳的。 干什么的都有。 现在的兵团战士都是搞建设的,偶尔被派出去安排个任务,除非被派到边防线去,一般情况没什么危险。 兵团里也有女兵。 有个女兵见到宁柚,热情满面地笑问:“同志,你来找人的,你找谁,咱兵团的人我都认识,” “我找宁超美。” “新来的宁超美?”那女兵指了个方向,“他去河边挑水了。” “谢谢同志。”宁柚谢过热心女兵,带着蛋蛋去了河边。 两人也不急,观察着这地方,想着回去给家里人说。 好让他们也放心。 宁超美干劲十足,肩上放着扁担,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和身边新认识的酷哥男兵说着什么。 “二哥!”宁柚喊道。 “诶,我怎么好像听见我妹妹的声音了?”宁超美嘀咕,不可能啊,柚柚怎么会来这里。 “二哥。” 这次是一道对宁超美来说,很是陌生的少年音。 “果然是听错了。”宁超美嘟囔着,没回头。 他身边的男人指了指他背后,“那两人好像是在喊你。” 宁超美唰的回头,看见宁柚,眼睛一亮。 放下肩上的扁担,忙小跑过来。 在宁柚姐弟面前紧急刹住脚。 “柚柚,你怎么来了,家里没事?” “家里好好的。”宁柚把饭盒塞到他怀里,“我来给你送饺子。” 听见有饺子,宁超美口水差点儿流过下巴,双目瞪大,“饺子?奶让你送的么?” 不知脑补了啥,宁超美眼泪汪汪,“对了,肯定是奶,我娘才想不到我…… 奶心疼我一个人离家,所以做了这充满爱心的饺子,让你给我送来,是也不是?” 宁柚表情复杂。 宁澹耿直地说:“不是。全家人都吃了饺子,奶说主要是庆祝我姐有工作了!” 还有他回家。 宁超美笑容僵在脸上。 半晌,勉强给宁澹一个眼神,“我家的事关你这个小屁孩什么事,你谁家的啊?” 宁柚目光沉静,“……这是我弟弟?” “认的?”宁超美脱口而出问。 “不是,亲的。”宁柚用三两句话,再次说出宁忠义造的孽。 宁超美目光呆滞,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啥。 他点了下脑袋,“柚柚,那位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连一句大伯都不屑喊了。 “他连你和……澹澹都不要,他要谁?一辈子当个孤家寡人么,疯了?” “这个世上,就没有他在乎的人吗?” “走的是无欲则刚道路是!” 宁柚摊手,“这谁知道,对比子女,他似乎更重视自己的事业。 那人谁也不在乎,谁对他有用,他给谁好脸,对他没用的人都会被他舍弃。” 如温雅。 如原主。 如宁澹。 亦如温逸之。 宁澹攥紧了手,双目烁亮地看着宁柚,“姐,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海城曙光灯具厂的高级技术工程师,能力不弱,很受上面器重……”宁柚随口道。 不过被她坑了一把,宁忠义的青云路……不知道还走不走得顺! 宁澹眼底涌出一束耀眼无比的光,带着坚韧和决然。 “姐,我长大一定比他厉害。” 宁柚鼓励,“这是必然,你不用和他较劲,只管走自己想走的路就好。” “嗯。” 两兄妹说着话,宁超美打开饭盒。 里面挤满白胖胖的饺子,他咽了咽口水,炫了一个又一个…… 眼泪快掉下来。 “好吃!真好吃!” “白面饺子无敌!” 肚子有这么些油水,他能撑到过年。 宁澹嘴里有姐姐塞进去的奶糖,宁柚还承诺等会儿带他去国营饭店吃肉丝面和肉包子,他不馋! 等宁超美炫完,宁柚姐弟俩接过饭盒离开。 宁超美还有任务,只能目送两人。 离了宁忠义,柚柚和澹澹只会过得更好。 他觉得,他那便宜大伯早晚会后悔的。 … 宁柚带着宁澹往农场外面走。 这时,农场的一群孩子跑过。 他们脸上带着笑,手举过头顶。 为首一个十来岁的黑瘦小子高声道:“听说那个温老头快死了,走,咱们看看去,打倒一切坏分子!” “打倒温老头!打倒黑心资本家!” 第81章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温……? 宁柚停下,望着那些孩子的背影,眉眼微微一滞。 是外公么? 想到那个慈爱温和的老人,再看那群孩子,心中便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们笑着,大声喊叫着。 那一张张笑脸好像能吞噬人命的深渊。 他们在吃人,自己却意识不到。 “姐?”宁澹见他姐半天没动,喊道。 宁柚收回视线,拉着他,跟上那群小子,“跟上去看看!” “姐是想去看坏分子吗?”宁澹语气有些好奇。 宁柚脚步顿了一下,眉眼微微一沉,“你见过你口中的坏分子吗?” “见过,丰收大队有。”宁澹皱了皱眉,眼底透露出不赞同,“所有人都说坏分子罪大恶极,死上百次都不可怜,可是,那里的人帮过我。” “姐,啥是坏分子?” “没有什么坏分子。”宁柚声音平稳,用宁澹能听懂的话语,一字一句说:“人会生病,国家也一样。” “国家病了,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你见到的坏分子们是它生病的具象化,但是,这并不能说那些人就是坏人……” 更甚至,那些人中,不乏对国家有大贡献的人。 四处空旷,没什么人。 宁柚多说了几句,“你我有个特别亲的人,也是所有人眼中的坏分子。” “可是我知道,他支持抗战,资助学生出国留学,帮扶孤儿老人……一不图名、二不图利,你说,他是个坏人吗?” 宁澹摇头,眼神坚定,“不是!” “对,他不是。”宁柚肯定地说。 “蛋蛋,我想告诉你,以后遇到任何事,千万不要人云亦云,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看,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止无愧于人心。你懂吗?” 宁澹眼里写满认真,“现在似懂非懂,等我上学就懂了。” “聪明。”宁柚觉得蛋蛋的脑子反应很快,也不会不懂装懂,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宁澹心里美极了,咧开嘴角笑。 见姐姐笑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问道:“姐,你说的,那些坏分子里有个我们特别亲的人,那是谁?” 宁柚知道蛋蛋机灵,没瞒他,“是外公。” “妈妈的爸爸?”宁澹快速理清了关系。 宁柚有些感慨,“对!外公是个特别慈爱的老人,你要是见到一定会喜欢!” “要不是外公出了事,你一点苦也不会受。” 当年的温家,是真的非同凡响,海城无人不知,可惜……名声越大,倾倒的越早越快。 “姐,你知道外公在哪里吗?”宁澹对姐姐口中的外公特别好奇。 宁柚抬头,“不知道,你还没出生,外公就被带走了,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啊……” 姐弟俩一边说着话,一边跟上那些边跑边喊的孩子。 只见,他们穿过了一道大大的木门。 宁柚和宁澹正欲跟上,被门口的人拦住了。 “站住!” “这里是坏分子受教育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请同志尽快离开!” 说话一板一眼,看着很不近人情。 宁澹指着刚跑进去的人,冷静反问:“他们怎么能进?” “那些是农场建设知青的孩子,当然能进去。”守门人肃着脸说。 宁柚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还真不知道,抱歉啊。” 她态度好,守门的同志也不好再计较,只说道:“你们走,别来了,这里禁止外人进入。” 宁柚点了下头,没再纠缠,牵着宁澹离开。 走远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出现凝重。 得想法子进去看看,如果外公真的在里面呢? 想到那些孩子喊的:温老头快死了……宁柚有种急迫感。 “姐,你要是想进那里面,我有办法!”宁澹看出姐姐的心思,眼睛一转,透着机灵。 “你能有什么办法?”宁柚好笑地问。 “我以前进去过。”宁澹用淡定的语气,说出让宁柚无比惊讶的话。 “你怎么进去的?” 宁澹脸上出现尴尬,“……从狗洞钻进去的。” 宁柚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是狗洞。”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澹澹两根食指绕着圈圈,小声嘟囔,“我也不知道为啥这农场那么多狗洞。” “你什么时候爬的狗洞,那洞还在吗?” “在的。”宁澹见姐姐没嫌弃自己,顿时支棱起来,自信道:“那煞星只填了一个狗洞,另一个能溜进那里面,他肯定还不知道。” 宁柚:……陈同志到底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居然成了她家蛋蛋口中的的煞星? 相对于这个疑惑,宁柚更在意农场深处的情况,“那里面人多吗?” “多!”宁澹努力回想着那会儿溜进去见到的情景,“人很多的,要不是我机灵藏到一个屋子,差点儿被人看见。” 偏巧,那屋子的主人是个特别好的老爷爷,帮了他不说,还给了他一块饼。 “等我们从县里回来,你带我进去一趟。”宁柚当机立断说道。 宁澹有些为难,“姐,那个洞很小,你不一定能钻进去。” 宁柚:…… 思索后,她说:“等看看再说。” 姐弟俩正说着话,前面土屋门口斜靠着一人。 “又是这煞星!!”宁澹小声嘀咕,脸色不太好看。 陈淮倚门而站,嘴里叼着烟,正在划拉火柴。 划了一下,没点着。 宁柚没忍住笑出声,凶戾酷帅的青年终究败给了一根火柴,真的搞笑。 陈淮掀起眉眼,看见那张明媚笑脸,他都没注意自己眼底的冷锐都散了大半。 “你怎么在这里?”他叼着烟问,眼带探究。 “我迷路了。”宁柚张口就来,“陈同志能帮忙指个路吗?” 陈淮眯了眯眼,骗鬼呢,那个地方和大门最远,再怎么迷路也不可能迷到那个方向。 到底是宁柚的事,他没多问,将烟别到耳后,往前走几步。 “……走,我正好要出去。” 说着话,在前面带路。 “那就麻烦陈同志了。”宁柚客气道。 陈淮:“顺路而已。” 他对农场熟,哪里有小道都知道,只用了一半时间就到了农场大门口。 到门口,陈淮什么也没说,往一边而去。 片刻后,推着自行车出来。 他个子高,二八杠在他面前,跟小孩的玩具没差。 惹的宁澹都频频看向他。 宁柚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陈同志也要去县里?” “也?”陈淮比她还意外,面色淡然地纠正,“我本就打算去。” 后面一句属实多余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宁柚笑了出来,“不需要解释,我也没说什么。” 陈淮:…… 一抬眼,对上女同志漂亮的带笑的眼睛,青年深邃的黑眸沉了下,什么也没说。 坐上自行车,居高临下地看着宁澹,语气不见波澜,“我带你。” 宁澹头发都要炸起,昂着头,一脸拒绝,“我才不要!” 陈淮笑了下,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憋屈。 偏偏紧接着就说:“随你。去县里那么长的路,不带你我还省力了。” 宁澹气的脸都红了。 想到姐姐要带自己去县里,那这一路,受累的不是姐姐吗? 这不行! 于是,用食指勾住陈淮的自行车,不情不愿地说:“……你带我。” 第82章 这里吞钱 陈淮似笑非笑,“你不是不愿意吗?” 宁澹羞耻地红着脸,“我又愿意了,不行吗?” 可恨他还太小,上不去自行车,不然他带着姐姐。 陈淮弯了下腰,像抓小鸡崽般的,将宁澹放在自行车后座。 宁澹:?? 见陈淮愿意带蛋蛋,宁柚乐的省心,笑着道谢,“我弟弟麻烦陈同志了。” “……同是知青,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陈淮淡淡道。 “陈同志说的是。”宁柚表示赞同。 看见他那自行车后座没垫子,就想卸她这自行车的垫子。 见状,陈淮眼里的笑淡了淡,似是随口一说:“男子汉怎么能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这样怎么长大。” 宁澹中计,马上道:“姐,你别卸垫子,我不要!” 他倔强地瞅一眼大煞星,小表情很不服气。 宁柚耸肩,“行!” 陈淮脚一蹬,骑着自行车远去。 宁柚紧跟其后。 骑了几趟,这会儿哪怕脚够不到脚踏板,好歹车子一直在笔直的前行中。 陈淮余光看到她骑自行车的模样,勾了勾唇,似是在笑。 到县里后,宁澹跳下自行车,冲陈淮道完谢,猴子一样地爬上宁柚的自行车后座。 “姐,我们走!” 宁柚揉揉他的小脑袋,看着陈淮道:“谢谢陈知青,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话说完,骑着自行车离开。 陈淮来县里确实有点不大不小的事,看了宁家姐弟一眼,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宁柚先带宁澹去了趟国营理发店,然后带他来到叶家。 猜到柚柚这两天要来,叶家父女和人调了班,哪儿也没去。 听见敲门声,叶梧高兴地冲出来。 “柚柚,你来了!” 见到宁柚旁边的小少年,脸上的笑更大,“这就是澹澹?恭喜你,终于和弟弟团聚了!” 宁澹站的笔直,笑着喊道:“阿梧姐。” 小少年理了个清爽的寸头,俊秀的眉眼完全露出来,眼睛带笑,笑容干净,特别讨喜。 叶梧笑容满面,拉着宁澹进门,“乖。” 宁柚发现自己没存在感了,无奈摇头,推着自行车跟上来。 叶松清也从屋里出来,看到宁澹那张脸,说道:“和你姐真像。” 姐弟俩都随温雅同志,眉眼精致柔和,是长辈们拒绝不了的乖软长相。 宁澹早听宁柚说过叶家的事,认真道谢,“谢谢叶叔叔帮我和我姐。” “叶叔叔?你姐喊我叶爸爸,你喊我叶叔叔,怎么?我当不起你一句叶爸爸?”叶松清好笑地问。 宁澹眼睛一亮,露出小虎牙,马上改了称呼,“叶爸爸!” “哎!”叶松清一副赚到了的表情,他把柚柚这孩子当亲生女儿,爱屋及乌,也喜欢她的弟弟。 宁柚和宁澹没在叶家待多久,今天来县里的目的,一是拜访叶家,让叶爸爸和阿梧放心,二是给弟弟置办些东西。 她解释了缘由,叶松清和叶梧都表示理解。 只说改日再聚,就放宁柚和宁澹离开了。 再离开,宁柚还是骑着叶家的自行车。 她握拳道:“等我上班后得想办法弄个自行车票,一直借阿梧的自行车不好。而且,这个自行车太高了,要是能弄到女式自行车就好了。” 女式自行车海城是有的,不知道这里能不能调过来货。 宁澹双手捂着鼓鼓囊囊的兜兜,里面满满都是叶梧的心意,各种糖满满两大兜。 “姐,叶爸爸和阿梧姐真好!”他咧着嘴笑。 宁柚颔首,“是很好,他们一直都很好!” 骑着自行车赶路很快。 没一会儿,姐弟俩来到供销社。 这里的供销社面积比不上海城的,里面的东西种类却不少。 宁柚空间里什么都不缺,但是那里面的东西大多太出格,她不想留下隐患,反正不缺钱票,干脆到供销社买。 供销社没几个人,售货员闲的在织毛衣。 宁柚掏出一张纸,报菜名似的说:“同志,我要买东西,我弟弟能穿的尼龙袜子,要五双,书包本子铅笔各十个,热水壶拿一个……五个雪花膏,布料和棉花有吗,我想看看。” 看到柜台有小算盘,想起小牛说他们快学算盘了,纤长的指尖点了下那小巧可爱的算盘。 “这个算盘也要。” 售货员各个会看眼色,一看宁柚的打扮,就知道这位不是缺钱的主。 放下毛衣,从柜台拿出她想要的东西。 “布料和棉花是紧俏货,早都卖完了,最早得到下月底才有。” “其他的东西倒是有。” 宁柚:“麻烦同志有什么拿什么。” 售货员记性不错,很快找出宁柚要的东西,堆放了一柜台。 “总共二十六块七毛,除了雪花膏和尼龙袜子不要票,剩下的都要。” 宁柚钱票都不缺,数了二十六块七毛,找出需要的票,从容自在地打包东西。 宁澹看完全程,目瞪口呆。 二十六块七毛! 好多钱啊!! 出了供销社,他回头看一眼,情绪写满全脸,再也不会来了。 这里吞钱。 宁柚看见宁澹脸上的肉疼,没忍住笑了,“放心,你姐我很有钱,养一百个你都不成问题,别心疼那点儿钱了!” “……那不是一点。”宁澹反驳。 那是超级多的钱。 他之前在的王家,一年都攒不到十块钱。 姐姐一次花二十六块多?! 还不到八岁的少年开始寻思起,长大干什么赚钱。 他姐把他养大,他也得赚钱给他姐,没钱的日子可不好过。 “姐,干啥能挣大钱啊?” 宁柚好奇,“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等我长大赚大钱给姐花。”宁澹斗志昂扬。 “噗嗤——” 宁柚乐了,眼睛泛开笑。 “你这小孩想的倒远,你姐我能挣钱,你先好好学习,有文化的人出路多,以后挣钱的机会多着呢。” 宁澹对宁柚的话坚信不疑,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我相信你。” 第83章 忽然不心塞了呢 买完东西,宁柚兑现自己说的话,带宁澹到国营饭店吃了肉丝面和包子,两人才往回赶。 在农场听见的那声‘温老头快死了’,让宁柚心情焦灼,什么也不想干,只想搞清楚那是不是外公。 “姐,去钻狗洞要经过丰收大队,我能去看看小邋遢和二狗子吗?”宁澹抓着姐姐的衣服,眼里满是殷切的期待。 “行啊。”宁柚觉得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一口应下,“他们是你的朋友?” 宁澹笑容灿烂极了,跟分享什么宝贝一样,大声说:“对!小邋遢和二狗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小邋遢他奶还在的时候,经常给我一口饭吃。” “那他爹娘呢?”宁柚随口问。 “村里人说小邋遢的爹娘死在战场上了,遗骨都没带回来。小邋遢和我一样,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宁澹眼底深处出现难过。 没有孩子不想有爹娘疼。 宁柚察觉到蛋蛋的情绪变化,岔开话题:“二狗子又是怎么回事?” “二狗子爹娘嫌弃她是个女娃,只让她干活,不让她吃饭,我听小邋遢奶奶说,那家人只等二狗子长到十四五岁,就要把她换彩礼。” 没爹没娘的孩子都早熟,宁澹想起小伙伴的处境,心里发愁。 宁柚还以为这个二狗子是男娃,没想到这么个名字的主人会是女娃。 她眉头轻蹙,“十四五岁都没长开,怎么能嫁人,那家人疯了。” “村里这种事多着呢!”宁澹苦大仇深地叹气。 “只要能立起来,有不怕死的决心,她们的命运不是不能改变,只是这很难。”宁柚眼神透出一股怜悯,又觉得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可恨可悲。 宁澹眼睛一亮,高兴地差点儿跳车,声音充满雀跃,“姐,你有办法帮二狗子?” “她想改变命运,唯有自救,旁人救不了她。”宁柚可不会插手别人家的麻烦事,她就是这样怕麻烦的一个人。 宁澹陷入沉思,唯有自救,旁人救不了她…… “姐姐的意思是,二狗子得自己立起来?” 宁柚夸赞,“聪明!” 弟弟孺子可教,她便愿意多说几句。 “二狗子终究是那个家的孩子,外人没立场管,管了也讨不到一点好,能把亲生孩子换彩礼的人家岂是好相与的,那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没人愿意沾上。” “她懂得反抗就不一样了,那家人总有在乎的东西,用他们在乎的拿捏住他们。 你要知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只要豁得出去,别的不敢说,至少不会被当货物往出卖。” “天助自助者!” 宁澹眼睛越来越亮,天助自助者,是这样没错。 等他见到二狗子给她也说说,二狗子会懂的?! 姐弟俩说着话,到了丰收大队。 昨天来的时候,大队社员都在上工,村口只有零星几人。 因为王大度家的事,丰收大队难得热闹起来。 不少人来到村口说闲话。 “诶,你们都知道了吗,王家那个狗剩的姐把他接走了!” “知道啊,咋不知道,我还知道,今天一大早狗剩的亲六叔带人上门,打的王家人嗷嗷叫,把狗剩的户口都给牵走了呢!” “你们知道狗剩他六叔是谁不?红旗大队那不干正事,整天跟一群混混瞎混的宁老六,大混混带着几个小混混上门,王家人都吓尿了!!” “啊?”有人消息滞后,后知后觉道:“这么说来,狗剩是红旗大队宁家的?离的这么近,宁家的孙子怎么成王家的了?” 王家的邻居趴墙吃瓜,得到一手瓜,来这里显摆。 “这我知道,王大度说,是狗剩他亲爹把孩子交到他手里的,说是随他处置了。因为这事,他还得了五十块钱呢,王家那瓦片房就是这么来的……” 说到五十块钱,王家邻居羡慕嫉妒恨。 这么多钱,能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儿了! “不是,狗剩他爹是不是有病?”其中一个吃瓜婶子无法理解地说,“把儿子送人,还搭出去五十块钱,又不是赔钱货,这明显赔本的买卖啊! 乡下的老实疙瘩都会算这笔账,大城市里的人不会算不明白?!” “这谁知道呢,可能人家钱多……” 一伙人说着王家的闲话,瞧见前面一女同志骑着自行车过来,默契地闭上嘴。 昨天见过宁柚的人一拍大腿,“哎呦,是狗剩他姐!这女同志是狗剩他姐!” 就在这时,宁澹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改名了!我叫宁澹,不叫狗剩!” 知道村里人都不识字,他没再说澹字的来由,说了他们也不懂。 少年穿着新棉衣,发型清爽,洗干净的脸白净好看。 哪像村里的小娃子! 丰收大队的人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跟城里孩子一样的人,是那个脏兮兮臭烘烘的狗剩。 “你是狗剩?”有人难以置信地道,“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这要是在外面,他们哪里认得出来啊。 “……”宁澹见村里人根本没记住他说的话,郁闷的瘪嘴。 听他们说自己变化大,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骄傲地说:“我姐带我到县里剪了头发,还给我买了棉衣棉裤。 再加上我昨天吃了饺子,刚刚又吃了肉丝面和肉包子,应该是肚子有了油水,所以看着不一样了。” 咕咚! 是谁在咽口水的声音。 丰收大队的社员们心里发酸,又很馋,只有绷着嘴,口水才没淌下来。 前有饺子,后有面条和肉包子,真的假的啊! 忍不住打量宁澹的嘴巴,见他嘴角确实有亮光,嘲笑狗剩没爹没娘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王家人怕是更崩溃。 这么一比,忽然不心塞了呢。 “狗剩啊,以后你可有好日子过了。” “是啊,你姐看着是个有本事的,你就乐。” 宁澹看见以前看他不起的人,用一种又羡又妒的眼神看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一瞬间,他好像看到那个孤苦无依的自己,渐渐远去。 宁柚向众人打听小邋遢和二狗子的消息。 有人觉得宁柚不简单,想卖她一个好,忙道:“早上那会儿我看见二狗子在捡柴火,小邋遢去挖野菜了。” 宁柚:……天都冷成这了,哪里还有野菜挖。 “姐,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跟我走。”宁澹嘴里说着,拉着宁柚的衣摆抄小路去找小伙伴。 第84章 想进来吗? 宁澹从小在丰收大队长大,对这里熟悉的不行。 按照村里人说的,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 “小邋遢!” 黑瘦黑瘦,穿的如小乞丐的少年正在挖什么东西,听见熟悉的声音,猛的抬起头。 看见小伙伴,他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狗剩还会回来。 回过神后,少年放下手里的东西,飞速朝宁澹跑来,停在他面前。 “狗剩,你怎么回来啦,我听说你姐来接你了,恭喜你!” 宁澹同样看重小邋遢这个朋友,笑出一口大白牙。 “我和我姐顺便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小邋遢笑着,笑容特别阳光,还透着满足,“好啊,大队长叔叔给了我一袋红薯,能吃好久呢。” “偷偷告诉你,我今天挖到不少树根,等天再冷些,我煮着吃,又能填饱肚子,还是热乎的,我是不是很厉害?” 问这话时,眼角眉梢满是得意。 “超厉害的!”宁澹点头如捣蒜,他一点也不觉得挖树根有啥问题,他以前没饭吃也挖。 说着话,从兜兜里掏出几颗糖给小邋遢,说道:“阿梧姐给我的糖,分你一半,我把我的开心和幸运都分你一半。” 小邋遢看着掌心花花绿绿的糖纸,眼睛亮了亮,“好多糖啊,都是给我的?” 他有些不可思议。 不等宁澹再说,留下一颗,要把其他的还回去,“狗剩,我要一颗就行啦,这些你留着慢慢吃,谢谢你。” 宁澹没接,“你全留着!我还有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愿意跟你分享!” 别人他还不愿意给呢。 “小邋遢,我改名啦,我现在叫宁澹,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澹,你以后叫我澹澹,狗剩是王家娶的名字,我不要了。” 小邋遢没念过书,听不懂小伙伴说的水和蛋蛋什么的,但又不明觉厉。 眼中出现佩服的光。 “好啊,我以后叫你澹澹。澹澹,你现在说话真有文化,像那些知青……” 宁澹心底冒出欢喜,嘿嘿一笑,“我姐教我的,我姐就是知青,我姐是高中生知青!” 自豪的不得了。 和小伙伴热闹完,小邋遢这才看向宁柚,“宁姐姐,我是小邋遢,大名秦屿。” “秦屿小同志好。”宁柚笑着打招呼。 鲜少有人喊秦屿的大名,秦屿听到宁柚温温柔柔的声音,高兴坏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喊我大名呢,我名字真好听!” 宁澹超级赞同地点头,“我也觉得好听,小邋遢,以后我也喊你大名!” 秦屿愈发高兴,“好啊好啊。” 宁澹思索着,直接喊秦屿感觉有点陌生,屿屿也不行,小邋遢肯定不喜欢,要不就阿屿。 “我叫你阿屿,行吗?” 秦屿觉得阿屿比小邋遢好听多了,满脸激动地大声说:“行!” 他是个细心又周到的孩子,想起二狗子没大名,脸都皱成了一团。 “可惜二狗子没大名……” 宁澹板着小脸想了想,想到一个办法,“等我上学了,我求老师给她想个大名。” 秦屿:“这个办法不错,这样的话,二狗子也能有个大名的,她一定会高兴的!” 反应过来小伙伴要去上学了,他高兴得好像好事落在自己身上一样。 “澹澹,你要上学了啊,太好了,恭喜你呀!” “能上学不容易,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我奶说读书才能出息。” 宁澹认真道:“我知道,我会认真学习的。” 秦屿有些羡慕小伙伴,但更多的是替他高兴。 宁柚见两个小朋友说起话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有些无奈地说:“澹澹,咱们该走了,改天我再带你过来。” 宁澹得了姐姐的应承,欣喜若狂。 想到还没见到二狗子,眼睛有些黯淡,又掏出些糖,“阿屿,你帮我把这些糖给二狗子,就说我改天再来看你们。” 秦屿还想说什么,宁澹冲他摇了摇手,转身跑了。 “我会给二狗子的!”秦屿用手环住嘴,大声道。 宁澹坐上自行车后座,再次冲他摆手,和宁柚两人离开。 秦屿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双腿都僵住了,他眼睛有点酸。 澹澹等来家人了,他的家人呢? 要是他能再听见爹娘叫他一声小屿就好了。 - 宁澹在后面当导航,宁柚载着他一起找到那直通农场受教育人员所在地的狗洞。 “姐,到了。”宁澹跳下车,扒拉开盖住洞的杂草,指着一个洞口,兴奋地说:“就是这里!” 宁柚藏好自行车,走过来一看,这洞口不大,仅能容一人通过,还得是瘦人,稍微胖点就得卡。 “这么小的洞……” 宁澹看着姐姐,解释道:“再大容易被发现,要被里面的人填起来的。” “也是。” 宁澹看了眼身上干干净净的棉衣,脸上出现一抹肉疼。 为了搞清楚里面那个温老头到底是不是外公,他眼底浮现出坚毅。 在地上铺了些杂草,往洞里面钻去。 宁澹显然爬习惯了,片刻后双脚消失在洞口。 “姐,没人,你快进来。” 爬狗洞这样的事,私下干干也就算了,当着弟弟的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澹澹,你先去找你说的好人,我稍后再来。” 宁澹是个鬼机灵,猜到宁柚的想法,笑出声来,“那行,我去探探路。” “小心点儿。”宁柚叮嘱。 “我熟练的很,姐你放心。”话音落下,宁澹跑的比兔子还快。 宁柚做足心理建设,拿出一个小铁锨,开始凿洞,打算把洞砸大些再进去。 不知道凿了多久,她眼前出现一双鞋。 宁柚:!!! 什么鬼……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 “又见面了,宁同志。”仗着宁柚看不见自己,陈淮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不是,她在这边,那人在那边,他怎么知道是她? 除非蛋蛋又被这人看见了啊! “是挺巧的,陈同志怎么会在这里?”宁柚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反问回去。 陈淮走了几步,懒散地靠在一棵没了叶子的小树上,树干都被他压的歪了下去。 “随便转转,没想到……” 撞上两只胆大的兔子。 随便转转? 宁柚想呵呵,谁信啊。 这个陈同志坏的很,嘴里没一句实话。 眼见溜进去无望,宁柚丢开小铁锨,随地一坐。 隔着一道墙,对陈淮说:“里面有人帮过我弟弟,我带他来道谢。” 算是解释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陈淮菲薄的唇角微微扬起,脑子转的倒挺快,只是没必要。 “想进来吗?”他忽然问。 第85章 这个狗洞是非钻不可吗? 宁柚目光微顿,“为什么要帮我?” “顺手。”陈淮语气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说顺手就顺手,宁柚没再多问,捞起小铁锨继续刨洞。 陈淮:…… 遇事从来波澜不惊的青年听到声音低下头,看见那虎虎生风的小铁锨一进一出,嘴角狠狠一抽。 “这个狗洞是非钻不可吗?” 语气中充斥着不理解。 宁柚停下手,幽幽的声音从墙的另一面传进去,“我有别的选择?” “有,爬墙。”陈淮一本正经地说。 “……”能爬墙谁愿意钻狗洞啊,宁柚顺着杆子往上爬,目光期待,“不会被发现吗?” “你当我是摆设?” 陈淮这话让宁柚放心了。 再次丢下挖洞工具。 站起身。 下一秒,宁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墙,太高了!她爬不上去! 陈淮没听见动静,诧异地挑眉,一个弹跳,扒住了墙头。 和宁柚正幽怨看着墙头的目光对上。 他双臂一颤,险些没掉下去。 宁柚平静地说:“我扒不上去。” 陈淮有些想笑又怕墙下的姑娘炸毛,难得体贴地说:“是我考虑不周。我拉你?” 宁柚立即点头,“谢谢。” 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墙下,踮着脚尖伸出胳膊,“拉我一把。” 墙下的姑娘小脸俏净,一双眼睛如盛着秋波清澈,瞳仁又黑又清澈,看人时像时刻在织网。 将人套住,无处躲藏。 指尖白皙素净,在太阳照射下莹莹如玉。 “你反悔了吗?”墙下的姑娘看着坐在墙头的青年半天不动,没忍住问道。 “我陈淮说话做事从不反悔。”陈淮嗓音撩人入骨的隐匿着笑意,微微压下身,向宁柚伸出手。 宁柚抓上去,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凉。 他的手好凉,好像放在雪地的冰玉。 陈淮手臂一个用力,宁柚被拉了上去,然后他伸手一捞,两人坐在墙头。 好高啊! 这个念头刚起,陈淮揽住宁柚的腰,带她从墙上跳下。 动作一气呵成。 宁柚心脏高悬几息,又重重落下。 落地后,将她放下,陈淮立即收回手,对宁柚颔首,“刚才冒犯了。” 宁柚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什么,你也是为了帮我。” 说话间,她扫视着周围。 青一色低矮的土坯房,都没窗子,瞧着光秃秃的。 她此时站的地方布满到膝盖的杂草,边上的树也干枯干枯的,只剩下几片叶子。 “我能四处走走么?” 陈淮攥紧的手指一松,往右侧指了下,“那边有人守着,别去,里面你随便。” 宁柚懂了,弯眸笑道:“谢谢。” 陈淮没说什么,轻轻摆手,步履从容地离开。 五分钟后,出了大木门。 江晏急匆匆跑来,神色凝重,“淮哥。” 见边上有人,他咽下快脱口而出的话,拉着陈淮走到没人处,才说:“淮哥,又来了两个人……” 陈淮表情不变,拍了拍袖口爬墙沾上没拍干净的土,语气波澜不惊。 “来就来,慌什么,没人能从我嘴里套出话来,陈家的东西是陈家人的,不管是谁想染指,手剁了!” 江晏:……你厉害,可你也看看如今的处境啊! 江晏心累的不行,“淮哥,来的那两人是穆亦寒的狗腿子,穆家如今非比寻常,要是对他们出手,你可就麻烦了!” 陈淮啧了声,“我从不怕麻烦!” 江晏:你牛逼! “那两人你打算怎么办?”江晏发愁。 陈淮眼底快速闪过锋芒,“不犯到我手里,随便他们。” “你也太淡定了!”江晏郁闷的要死,“你就不怕那俩傻子和穆亦寒里应外合搞你?” “三个傻子,有什么可怕的。”陈淮根本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他只想,家人平安。 如今的情况持续不了多久,最多再两三年,到时候一定会是另一番场景。 到那时,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江晏嘴角一抽,“穆亦寒要是知道,你这个死对头把他当傻子,肯定得气死!” “关我什么事?”陈淮根本没把穆亦寒放在眼里,要不是江晏提及,他都要忘记这人了。 江晏都忍不住想替穆亦寒那小子心塞。 “淮哥,陈爷爷还好吗?” 他这话才问出来,他们正说起的两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陈淮,江晏,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真是有缘……!” … 另一边。 听陈淮说只要不去木门那里,里面可以随便看,宁柚大大方方地找宁澹。 还没怎么找,宁澹来找她了。 小少年一脸着急,恳求道:“姐,我见到那个老爷爷了,他有点不太好,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 宁柚:“带路。” 宁澹小脸都亮了,抓着宁柚的手跑起来。 姐弟俩来到一处破破烂烂的土屋。 “就是这里。”宁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摆设模样的兜风门。 “爷爷,我带我姐来了。我姐特别厉害、特别有办法,一定能救你的!” 屋子很暗,一览无余。 一张破木床,床上的被褥干瘪,一张坏脚的破桌子,上面放了个豁口子的瓷碗,碗里是黑乎乎的东西。 “……不用麻烦了。”床上的老人闭着眼,难受地咳着,喘气都难。 宁柚一进门就听见了这声音,她心头微滞。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 看到床上瘦成竹竿的老人,不受控制地落下泪。 “外公?” 声音都染上颤意。 记忆中那个从来都一身白色衬衣,出门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脚上皮鞋锃亮的慈爱老人出现在脑海。 再看床上的人,心头满是酸涩。 宁柚的声音不大,床上的老人却忽然心跳加速跳动起来,他猛地睁开眼,望向蹿进来的少女。 他有七八年没见外孙女了。 但,宁柚只是长大了,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啊。 温逸之当然能认出来。 他当场垂死病中惊坐起,干瘦干瘦的脸上出现难以置信。 “咳咳咳……柚柚?”温逸之盯着宁柚的脸不放,干裂脱皮的嘴唇都在颤抖。 宁柚眼睛微红,“外公,是我。” 温逸之得了肺炎,整日咳嗽不说,这两天喘气都难,要不是和他一起受教育的人中有个中医大拿,他早进坟头了。 他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见到外孙女。 第86章 外公 想起这里是农场,温逸之脸色登时一变,急的要下床。 “柚柚,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快走,别让人发现了!” “别跟人说你认识我,趁着没人发现,赶紧走!” 宁柚见外公要起身,忙按住他,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外公,没事的,我有熟人,是用正经手段进来的,您别担心。” 温逸之想不到外孙女说的正经手段是什么办法,仍是着急,“柚柚,跟我这样坏分子说句话都是罪过,你……” “外公才不是坏分子!”宁柚打断他,一脸不赞同,“我从来不觉得外公是坏分子。” “外公做了一辈子善事,您要是坏分子,那就没有好人了!” “有病的是大环境,有钱从不是罪过!” 温逸之行得正、站得直,从不觉得自己是坏分子。 听到外孙女宽慰的话,心头触动颇深,激动之余,隐忍许久的咳意再也压制不住。 “咳咳咳……咳咳咳……” 宁柚扶着外公半靠着,想倒点儿水,却发现这屋里连热水壶都没有。 “姐,你陪外公,我去烧水。”宁澹接手烧水的事,麻利地出了小破屋。 他那声外公和姐,让温逸之怔了一瞬。 待喉间的咳意淡去,他看着宁柚问:“那孩子,是你弟弟?” “对,他就是宁澹。”宁柚点点头,嘴角勾出一抹笑。 温逸之病重但是脑子还在,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外孙女,问道:“我一年前就在这里见过那孩子,他怎么没在海城?” “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思索着,猜测原因,“你事先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我们得以相见必定是巧合。” “不是专程来找我,那么,你应该是有不得不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猜到这里,温逸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脸色一片铁青。 “你是来当知青的?” 疑问的话,语气却无比肯定。 宁柚笑了,“外公还跟以前一样厉害。” 温逸之脸上没笑,眼中厉色一闪,“柚柚,你为什么会来当知青?” 他离开的匆忙,但是能安排的都安排了。 按照他的安排,柚柚这会儿应该是个吃喝不愁,有一份清闲工作的光荣工人。 她,怎么会来这里?! 宁柚:“外公,先不说这些,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病……” 温逸之表面温和好脾气,实则是个执拗的。 他定定地看着宁柚,眼里透出不容拒绝,“说,什么都别瞒着,我想知道。” 宁柚轻轻叹气。 “好,我说。” “您出事没多久,妈妈生下蛋蛋后也出了事,之后宁忠义另娶,我那后妈带了个女儿,又给宁忠义生了个儿子,后来那个家就没我的位置了。 家属楼的街坊听人说,我那后妈想把我嫁给一个傻子,我就报名下了乡。” 短短几句话,温逸之却不难猜到柚柚的处境。 他心像被一把针连戳好几下,痛的厉害。 “天青那小子呢?”温逸之恨到咬牙,“我猜到宁忠义靠不住,还托了天青两口子照看你,他们就任由你被欺负?” 宁柚苦笑,“天青叔被派去海岛了,我下乡前他才回来。” 温逸之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翻腾的冷凝。 再睁眼,看着宁柚满眼心疼。 “柚柚,你受苦了。” 宁柚摇摇头,笑道:“只要有与您重逢的一天,都不苦。” 温逸之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心憋闷的难受。 不是这样的。 他温家的孩子,本来应该千娇百宠啊,怎么会被欺负成这样! 被当众羞辱教育,温逸之忍下了;被无数人打骂,温逸之没发火;饿肚子受冷,温逸之觉得也能熬过去…… 唯独想到外孙女受了大苦,他心如万蚁啃咬,怒的厉害。 “咳咳咳……”温逸之剧烈咳嗽几声,硬生生压下,继续问:“宁澹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忠义把蛋蛋送给丰收大队的王家抚养,我向邻居打听后才知道他的踪影,昨天才刚把他找回来。”宁柚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外公对蛋蛋的态度怪怪的。 按理来说,外公从没见过蛋蛋,应该很稀罕才对,怎么有些疏离的样子? 温逸之看出柚柚的疑惑,微微敛目,没作解释。 ……宁澹,本来不该存在的啊。 “怪不得。”对于宁澹被送走的事,温逸之只说了这么一句。 宁柚愈发觉得古怪。 不等她问出口,温逸之的声音艰涩中带着沉痛,“柚柚,你妈妈,是怎么没的?” “邻居大娘告诉我,我妈妈是在医院没的。”宁柚低垂着眼眸,心情沉郁,“当时医院起了一场大火。” 听见女儿是这么没的,温逸之痛极了,双眼满是泪,他恨呐。 他温逸之这辈子坏事没做过,善事做了不计其数,独女却落得这个田地,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你妈妈,你妈妈最爱美了……”温逸之声音颤的厉害,心中珍视的东西碎了又碎。 “我的雅儿,爸对不起你啊!咳咳咳……早知如此,爸赚那么多钱干什么,让你背着骂名,离开这个世界,咳咳咳……爸对不起你。” 他心脏针扎似的疼,疼的他捂着胸口也缓解不了丝毫。 “外公……”宁柚喊了声,会说话的她在此刻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声音让温逸之回过神来。 想到外孙女受的苦,想到那个狼心狗肺的宁忠义,他眼睛冒着骇人的怒火。 几乎要将那人烧灭。 “没事。”温逸之摆摆手,“我没事,宁忠义敢那么对你,无非是觉得我死了,你没人护着。” “我偏要撑下去,等有朝一日回海城,不让他畜生脱一层皮,我就不是温逸之。” 就在这时,宁澹端着水来了,“姐,水烧好了。” 宁柚接过,要喂温逸之。 温逸之接过碗,自己喝起来,甜津津的带着奶香味。 这味道他知道是什么,大白兔奶糖泡成了水。 他眼里出现一抹复杂。 这宁澹,倒是个孝顺的。 第87章 我会治好你 “你是个好孩子。”温逸之看着宁澹,说道:“以后好好听你姐姐的话,别惹你姐姐生气。” 他的语气温和,眼里流露的情绪却让人无法拒绝。 宁澹望着温逸之的目光满是亲近,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温逸之目光温和起来。 稚子无辜,只要宁澹懂事,他就认他这个外孙。 宁澹知道外公生病了,他脸上写满担忧,“外公,你得了什么病?你快告诉我姐,我姐一定有办法!” 肺炎在这个年代不算小病。 倘若温逸之还是当年那个海城大佬,用钱买一条命不算什么。 可,他是个受教育的坏分子,连出农场都难,哪有活路,只能等死。 温逸之苦涩一笑,“……是肺炎。” 再加上常年吃不饱,抵抗力差,怕是危矣! 这几天他都认命等死了,外孙女一来激起了他的求生欲。 温逸之想给他的柚柚撑腰,想宁忠义受到惩罚,他不想死了啊! 宁柚想起空间有药房,似乎有治肺炎的药,说道:“外公,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温逸之眉眼微动,笑容和煦。 “你量力而行,农场有大夫,外公喝着药呢。” 实则,他喝的药只能缓解咳嗽,治不了本。 这地方苦,药材难找。 要不然有那等中医大拿,这点小毛病算什么? 瞧见天色不早了,温逸之不舍地说:“时间不早了,你俩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宁柚想拿出些吃的用的,可没有理由,只能等明天。 “外公,你再忍忍,我明天再来看你。” 温逸之不赞同地皱眉,“别来冒险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宁柚不与外公多争辩,让他好好休息,带宁澹出了屋子。 回头看一眼那低矮土屋,她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难过。 陈淮站在不远处,看见她低垂着的眼睫在闪动,眉心不自觉下压,出言道:“要走了么?” 宁柚回过神,抬眸。 那双眼睛染上一层水光好似有星河映入。 猝不及防的,陈淮感觉到一种陌生又磨人的情绪操纵着他,烦人至极。 他收紧手指,转身在前面带路。 “我送你们出去。” 宁柚和宁澹跟在他身后。 又是原来的办法,将姐弟俩送出农场。 陈淮一个弹跳,跳上墙头,身形一晃,顷刻间消失。 “姐,我们明天再来看外公?”宁澹想到外公那里什么都没有,和他以前一样,觉得难受。 “好。” … 宁柚骑车带着弟弟离开这片无人烟的地方,才到主路,见到迎面而来的几个人里有梁春花。 她停下车,打了声招呼,“春花姐!” 梁春花正跟人说着话,听见有人喊自己,望了过去。 瞧见宁柚,高高兴兴地迎上前。 “宁同志,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咱们真有缘!” “是啊。”宁柚笑容灿烂又不失亲近,“春花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农场!”梁春花压低声音,“农场那些受教育的人在养猪,我养猪有一手,部队领导派我过去看看!”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她意气风发,整个人有种平日没有的自信。 “倒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梁春花笑着反问。 宁柚眼眸笑成月牙,“托春花姐你的福,我二哥进兵团了,我顺路看看他。” 梁春花一喜,“哎呀,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还得多谢你,要不是你帮忙,这好事哪能轮到我家啊。”宁柚嘴甜地说。 梁春花摆摆手,笑出一口牙,“军民一家亲,咱们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她梁春花虽不识几个大字,但是懂知恩图报。 宁同志帮过她,她乐意把这个大造化送给宁家。 宁柚莞尔一笑,“春花姐,你说你要去看看农场的猪,你要看几天啊?” 梁春花一怔,“咋了,你想学?” 宁柚想借她光明正大进那里,又不好只说,面上腼腆笑笑。 “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不行就算了!” “行啊,怎么不行!”梁春花直接应下来,“我明天后天都要过去,你想学,我带上你!” 有光明正大进去看外公的机会了!! 宁柚笑容明艳,眸光澄澈,“谢谢你啊。” “客气!行啦,不跟你说你了,明天十二点再见,我在农场门口等你。” 说完话,梁春花拍拍她的肩,向同伴走去。 … 农场。 温逸之的邻居们干完活回来,随便洗了洗,就来看他。 他们一进来,就发现了不同。 ……温逸之眼睛里好似有了亮光,精神都好了许多,像吃了什么天材地宝一样。 进来的人纷纷替他高兴。 “老温啊,你可算想开了!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再咋样也别和自己过不去!” 温逸之当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他还想把温家几辈攒的东西交给外孙女呢。 才不会死! 就在这时,一个沧桑憔悴的老太太端着碗进来,跟着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们都在想法子给你弄药呢。 你别自己先放弃,否则就辜负大家的心意啦。 我给你做了碗疙瘩汤,快趁热吃,你不是还惦记你外孙女吗,活着才有相见的那一天。” 温逸之摸着被他藏在枕头下面的糖,眼睛溢满柔和。 他见到他的柚柚啦,可惜不能跟人说啊。 不是他不信任这些守望相助的人,而是这里人多眼杂,他怕给柚柚带去麻烦。 … 宁柚带着弟弟回到大队。 他们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宁老太担心了好半天,“柚宝,路上没出啥事?” “没事。”宁柚笑着说,“我和蛋蛋回来路上碰到春花姐了,说了会儿话。” 宁老太还记得这个军嫂,当即道:“超美的好前程多亏了她,还没谢谢人家呢,改天你把她叫到家里来吃顿饭。” “好。”宁柚和宁澹一起把买回来的东西放桌上。 铅笔本子这些学习用具多,家里小子都有份。 宁澹给几个哥哥各分了一份。 宁柚原本还担心蛋蛋养成独占东西的习惯,没想到小家伙懂分享。 她满意地点头,点了下小算盘,说道:“这个给小牛,你现在还用不到。” “等你到该学的时候,我再给你买。” “我用旧的就行!”宁澹马上说。 买新的还得花钱,旧的又不是不能用。 第88章 人身鸡汤… 宁老太拧眉,不赞同地说:“咋还给家里的臭小子买了,你别花这钱,小牛他们有自己的爹娘呢。” “没花多少钱。”宁柚笑了下。 宁老太可不会让孙女吃亏,回屋拿了十块钱补给她,不容拒绝地说:“这钱你拿着!” “我有钱……”乡下攒点儿钱难,宁柚手里捏着八千多块钱,怎么可能要老太太好不容易攒的钱。 “你的是你的!”宁老太摁住她的手,“奶给你你就拿着。” 昨天那顿饺子的富强粉,还是柚柚的呢。 宁家那么多壮劳力,那群小子可不能占柚柚的便宜! 宁柚看她坚持,只得收下。 … 晚上。 宁柚进空间,找出好些外公能用得上的东西。 热水壶、被褥、棉衣、老年人奶粉、米面粮油……最关键的药得有。 空间里的东西都太过超前,宁柚全部换了包装,又检查了两遍,确保东西无误,又加上些红糖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才罢手。 今天忙活一天,到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了。 宁柚出屋,去了趟茅房。 正打算回屋的时候,听见大门吱呀一声。 她看过去。 是宁芸进来了。 “姐?”宁柚低头看腕表,九点半。 宁芸插上门,没有一丝做贼心虚的慌乱,淡定地问:“怎么还没睡?” “我出来上厕所。”宁柚说,“姐,大晚上的你出门干嘛?” “……有点私事。”解释了一句,宁芸催促她,“快回屋,你不是明天还有事呢。” 宁柚见她不愿意说,没再追问,让她也早点儿睡,于是回了屋。 躺在床上心里还在嘀咕,这大晚上的,她姐出去能有啥事?! 不过,她姐都成年了,还是个谨慎不惹事的,应该不会出问题。 宁芸回到屋,从怀里掏出一根十年人参,想着明早给柚柚和蛋蛋炖人参鸡汤。 她刚去了牛棚,一来给老中医送点吃的,二来确认下自己挖的到底是不是人参。 得到准确回复,宁芸能放心地做着给弟弟妹妹吃了。 … 翌日。 宁柚起来时,宁家人已经去上工。 就剩蛋蛋在院子里翻字典,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写字。 听见姐姐房门打开的声音,他丢下棍子,站起来。 “姐,你终于醒来了,芸儿姐做了鸡汤,给你在锅里温着呢!” “做了鸡?”宁柚洗着脸,“家里的鸡被杀了?” “没杀!芸儿姐说家里的鸡特别会下蛋,等不下蛋了再杀!” 宁澹平生第一次吃鸡肉喝鸡汤,香得他现在都还迷糊着呢。 “姐,你快去喝!芸儿姐的手艺老好了,等我以后赚大钱,天天给你买鸡吃,一天一只!” 宁柚觉得大可不必,“会腻的好吗!” 她更喜欢牛肉。 这话现在说不得,会被大队的人拿唾沫喷死。 “怎么会腻!”宁澹瞪大眼睛,“天天吃鸡肉,多幸福呀!” 宁柚轻笑,“你现在喜欢,没准儿以后就不喜欢了。” “不!我喜欢!”宁澹觉得鸡肉第一好吃。 宁柚进灶房,打开锅盖,肉香味直飘入鼻腔,确实香。 她用案布垫着,端出碗,用勺子搅一下。 里面有一个鸡腿再加几块肉,还有类似药材一样的根须。 宁柚闻了闻,惊讶道:“人参?” 宁澹不认识那东西,他嚼碎咽肚子里了,“姐,啥是人参?” 乡下的小子,饭都吃不起,人参这等珍贵药材自然不知道。 “珍贵药材,补身体的!”宁柚喝一口人参鸡汤,美眸一弯。 宁澹心想,得亏他嚼嚼全部咽肚子了,不然多浪费。 “姐,芸儿姐真好,还给咱们补身体咧。” “咱家的人都好,照着学知道吗?”宁柚夹鸡腿吃,声音有点含糊。 寻思着,等她上班后,弄点儿布和棉花,给家里人做身新棉衣。 宁澹扬起瘦巴巴的小脸,“我知道的。” 知青点的几人找宁柚几次,都没见到她。 今天,上完工急忙赶来。 “宁知青。”楚琪见宁柚在吃饭,感觉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尴尬的红了脸。 宁柚喝完最后一口鸡汤,把碗给宁澹,擦擦嘴。 “曲知青,楚知青,吴知青,你们找我有事?” 想到所求之事,楚琪难得的有些忸怩。 “宁知青,我们听说你的投稿被报社采用的,想向你请教请教。” 唯恐宁柚觉得他们惦记她的饭碗,她忙解释:“不用说太细……要不,只告诉我们一个投稿的地址,可以吗?” 这事啊。 没什么不能分享的。 知青们的稿子被采纳,又不影响自己什么。 宁柚乐的做好人。 “你们等我一下。”说罢,宁柚回了自己房间。 楚琪三人面面相觑。 “宁知青这是愿意帮我们?”吴知青捂着嘴,眼里满是震惊和开心。 唯一的男知青也笑了,“倘若有一日我的稿子被采用,我请宁知青吃肉!” 这年头请人吃肉,已是最真诚的感谢。 宁柚把她收集的征稿的报纸杂志一股脑拿到院子,放在桌上。 “这里都是,你们把地址都抄一份,以后可以试着投一投。” 楚琪满心欢喜,“宁知青,谢谢你。” 她就知道,宁知青不是文秋水说的那样。 宁柚看的多,对每本杂志、每个报纸的征稿要求都如数家珍。 好人做到底,趁着还有时间,给他们讲起来。 “你们投稿,首先要知道要投的那家杂志或报社的登稿风格。” “比如说《劳动报》,它上面刊登的文章是以传扬工人奋斗精神面貌的,你如果投个抒情散文,那肯定是没机会上报纸的。” “你们看这篇文章,说的是一个女工认真工作,想办法提高生产效率,成为全厂楷模的事,多具有学习意义,能登上去不奇怪。” “你们要是打算投这个,可以依照这篇文章写,比如有人一家几代在某个厂上班,踏实能干的奋斗精神一脉相承。” “再比如这个《东方红杂志》,它的征稿内容就比较广啦……” 一人讲,三人奋笔疾书。 三双眼睛亮的惊人,看着宁柚的目光满是敬佩。 第89章 身世 听众认真,宁柚说的很仔细。 知青们都是正当青春的年轻人,日复一日在乡下蹉跎,挺可惜的,投稿或许能给他们的生活带去些许波澜。 这一说,就是半小时。 三个知青纸落云烟,手都写麻了。 也收获满满。 “宁知青,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感谢,真的谢谢你。”楚琪感激地看着宁柚。 宁柚摆手,“我也没干什么。” “不,你帮我们够多了,谢谢你啊宁知青。”曲知青认真地说。 自知耽误了宁知青不少时间,三个知青谢了又谢,告辞离开。 出了宁家门,楚琪神情颇得意,“我就说宁知青人不错?” 曲知青一脸赞同,“确实不错,一般人哪有这般大度,只怕还要防着我们呢。” 吴知青话少,只点点头。 三人回到知青点。 文秋水正在洗手,看见他们三人回来,暗自撇嘴,说话声音娇柔。 “又没见到宁知青,我劝你们放弃,把精力放在挣工分上,免得年底没粮吃。” 楚琪听不惯她说话,火气冒上来。 “我们乐意,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家住海边的,管这么宽!” 这女人是一点眼色也不会看,没见到他们满脸喜气吗,真晦气! 怼回去后,不愿看文秋水那张矫揉造作的脸,楚琪拉着吴知青回了房间。 文秋水白净的脸一阵青一阵紫。 一抬眼,看见穆亦寒回来了,她脸微微一变。 刚没来得及反击,穆知青不会小看她? 穆亦寒没看文秋水,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被友谊农场的某人勾去,没心思理会文秋水这个柔弱愚蠢的小东西。 那两人该到农场了…… 陈淮,我看你以后怎么逍遥自在。 文秋水努力刷着好感度,反而离穆亦寒越来越远,她着急的厉害。 这会儿,发现穆亦寒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指甲都快掰断了。 不行,她一定得想想办法。 卖国贼的女儿将至,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成为穆亦寒的女人。 文秋水眼中满是偏执决然。 知青点的事,跟宁柚没关系。 送走三个知青,她回屋扛了包袱出来,带着宁澹二探农场深处。 “姐,今天我们咋进去?” 今天风有点大,宁柚用围巾包住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 怕后面的弟弟听不见,说话用嚎的。 “我堂堂正正的进去,你钻狗洞。” 反正你小子习惯了! “……”宁澹无语住,“那东西呢?” “肯定是你拿进去啊,不然咋办,我得去观摩养猪,拿着包袱一看就不对劲。”宁柚理直气壮地说。 “好。”宁澹无言以对。 十来分钟后,姐弟俩来到之前来的那地儿。 狗洞前。 宁澹驾轻就熟地钻进去,左右看看,发现安全的,小声道:“姐,安全的,塞东西。” 包里东西太多,狗洞太小,难塞进去。 宁柚取出里面的被褥棉衣,用绳子一绑,从墙上丢进去,“蛋蛋,接着!” 墙里面,宁澹顺手捞到怀里,随后看见他姐把剩下的一半从狗洞塞进来了。 伸手一拉。 至此,所有的东西顺利进了农场。 “姐,我去找外公了。” 宁柚轻声说:“小心点儿,要是被人发现,丢下东西就跑,知道不?” “姐你放心,我聪明着呢,不会出事的。”他昨天就发现,这里面的人没之前多了。 说完话,宁澹扛着被褥,抱起包,无声无息地往外公所在的屋子溜去。 一路安全。 宁澹轻轻敲门,“外公,我来啦。” 说话声音特别小,跟做贼一样。 温逸之微怔,撑起身,“进来。” 宁澹推门而入。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不让你们再来吗,你姐呢?”温逸之望向他身后,眉心出现一道褶印,目露担忧。 “我姐等会儿来。”宁澹把被褥棉衣拿过来,拆开把两者绑在一起的绳子,把棉衣给外公披上。 “外公,我姐给你买的棉衣,你快穿上,穿上就不冷了。” 温逸之身上的破烂棉衣穿了五年,里面的棉絮早硬了,穿在身上只挡风不保暖。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新棉衣,心暖乎乎的。 可是,这样好的棉衣,穿出去就招祸啊! “这棉衣我穿不出去。”温逸之心塞不已。 宁澹捶头,“哦,我差点儿忘了,我姐说这棉衣和被褥都得做些伪装。” 说着话,他三两下把新被子摊开。 盖在温逸之身上。 “外公,你把棉衣脱了,我来处理一下。”宁澹眸光清亮。 温逸之见宁澹做事很有打算的样子,随他心意地脱了身上不保暖的棉衣。 宁澹从包里扒拉出一小包针线,用剪刀把旧棉袄的布弄下来。 穿针引线,缝到新棉袄上。 他在王家什么都做,缝衣服补衣服都不在话下。 也不用多好看,寒碜点儿也没啥,保暖安全是第一位。 弄好后,宁澹敞开给温逸之看,“外公,这样能穿了?” 他眼睛亮亮的,眼里满是开心。 这样外公就不会受冷了? 温逸之心微动,目光温和,“嗯。” 宁忠义不是个好东西,这孩子倒是个好的,或许他该放下那点心结了。 想到女儿,温逸之心一阵抽痛。 在宁忠义之前,温雅谈了个气度极为不凡的对象。 温逸之见过那年轻,长得高高瘦瘦的,谦逊稳重,心有沟壑,还是京都大学的高材生。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同志和女儿交往,温逸之没有阻止的理由。 可,就是因为这样,后来才生出许多事。 当年,某一天。 温雅突然找上温逸之,说她怀孕了。 温逸之没想到素来乖巧的女儿会做出未婚先孕的事,又惊又怒,差点对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动手。 他逼问温雅,她那对象是怎么想的,可愿意负责? 温雅一瞬间脸色惨白,泪如雨下。 绝望痛苦的像失去全世界。 ‘爸,他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她哭声压抑,嘴唇咬出血。 “我不该瞒着他,要是我告诉他我怀孕的事,他一定不会听我的去留学,这样他就不会……葬身海里,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都怪我,我怎么不说呢,我为什么不说,我明明舍不得让他走啊……” 语无伦次地说完一番话,温雅晕了过去。 再醒来,如行尸走肉一般,脸上没了笑,睡不好也吃不进去饭,体重下降的厉害,肚子里的孩子也差点儿没保住。 这么过了半个月,大环境骤然变得严苛,男女关系混乱严重到要吃花生米。 温逸之看着女儿的模样心痛不已,声色俱厉地将这事告诉给她。 他本意是想温雅振作起来,谁知矫正过度了。 得知自己这种未婚先孕的情况,可能被拉着打胎,温雅从浑浑噩噩中清醒。 不想失去爱人留给自己的孩子,也怕真被人抓着打掉孩子,她想了个假结婚的办法。 而,假结婚的对象,正是宁忠义。 忆起往事,温逸之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雅儿痴情,眼光也高,宁忠义那人不是她喜欢的,她不可能为宁忠义生孩子,怀下宁澹的事一定有隐情。 温逸之有心管,可那时风声不对,他只顾着解决后顾之忧,还没来得及查,就被带走了。 “外公,你穿上棉衣,我要缝被褥了。”宁澹如一只小蜜蜂,忙个不停。 温逸之回神,穿上棉衣,真暖和啊。 第90章 同情一秒,没有更多 宁澹照猫画虎又处理好被褥。 被褥和棉衣上布满参差丑陋的补丁,一点也不起眼。 小少年满意地点头。 又哒哒哒跑出去烧水,拎着暖水壶进来。 “外公,暖水壶里有热水,你晚上再想喝水,就有热的可以喝啦。我姐带了奶粉,我去给你冲一碗。” 一边说着,麻利地行动起来。 不多时,屋里传开一股香甜味。 温逸之摇头,得亏这里宽松了许多,不然那些豺狼虎豹早就上门来了。 “澹澹,你姐呢?” 宁澹坐姿乖巧,“我姐应该在看猪,等会儿就过来。” “看猪?”温逸之眉头紧皱。 “我姐认识的一个人要来这里看猪,我姐说想学习,那人答应带我姐来,她应该快来了。”宁澹不确定地说。 温逸之不放心,希望没出什么事啊。 宁柚没什么事,还顺便看了个热闹。 呶,就在不远处呢。 热情满溢的江晏同志站在凶戾不好惹的陈淮同志身侧,怒目而视他们对面的两个青年。 说话声音大的,隔老远都能听见。 “你们是不是他娘的有病?”江晏被气狠了。 “我们去拉屎撒尿你们都要跟着,你俩是不是有毛病?!” 胡大胡二得了穆亦寒的吩咐,时刻盯着陈淮,别让他有一刻的喘息时间。 穆亦寒的本意是,安排两个人,随时留意死对头的动向。 可,让他没料到的事,胡家兄弟头脑蠢笨,才来就暴露了行踪,就怕人不知道他俩心怀鬼胎。 胡大面上一副憨厚老实,实则一肚子坏主意。 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兄弟刚来,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认识你们吗,等我们熟悉就不跟着你们了。” 胡二心高气傲,眼底出现不屑,用手指着江晏,“淮哥都没说话,你逼逼什么。” 陈淮凤眸闪过冷光,啪的打下他的手,语气淡淡:“别用手指着我朋友。” 他没收力,胡二的手直接红了一片。 火辣辣的疼。 胡大脸色微变,想发火可脑海出现了……穆亦寒让他们沉住气的指令,咬住腮帮子的软肉,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假模假样的训斥弟弟,“我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别用手指着人,受教训了。” “也就是碰到了淮哥,要是碰到更狠的人,你手都别想要!” 胡二不敢反驳他哥的话,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一看手背,红的厉害,都快肿了。 “陈淮!”他咬牙切齿,气得挠墙。 “陈家都倒了,嚣张个锤子,别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大院的天之骄子! 你他娘现在只是个下地干活的穷知青,等着,等老子搞到陈家的秘密,早晚弄死你!” 胡二如何发癫无人在意,陈淮目光冷淡地看着胡大,“你还有事?” 胡大心计比他弟深,不敢往死里得罪陈淮,扯出个尴尬无比的笑,“没有了。” 随即,往相反方向走去。 江晏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穆亦寒的狗腿子而已,显摆什么啊!” 陈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知道是狗腿子,你气什么。” “你就不气?”江晏反问,想搭上陈淮的肩,踮脚也没够上,讪讪地收回手臂。 没事干长那么高什么,上面的空气格外清新吗?! “那两个孙子害的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见陈爷爷,你就这么放过他?” “我印象中的淮哥可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啊,你啥时候这么好欺负了?” “欺负?”陈淮低语。 只是最低级的监视而已,说欺负,算不上。 “本来还想多招待他们几天,既然你这么烦他们,明天就动手。” 江晏眼睛亮的过分,“淮哥,胡家人阴狠毒辣,胡大胡二也不是啥好东西,我想来个狠的。” 陈淮好整以暇望过去,“比如?” “我想……要了他们的腿!”江晏脸上带笑,声音压得很低。 “运动刚开始那会儿,那两小子和穆亦寒那孙子像疯狂乱跳的鸡,想也不想地举报了老师,老师被剃头受辱的那一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啊。” “胡家兄弟不来这里就算了,他们既然敢来,这回我要新仇旧恨一起报,以慰老师在天之灵。” “你是什么态度?”江晏盯着陈淮。 陈淮:“随你。” 江晏一下笑开了,轻撞他的肩膀,“真够哥们儿的!” 陈淮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眸落在远处树后面冒出的女鞋上,声音低沉好听,“出来。” 宁柚从树后走出来,神情特坦然,“我说我顺路,你们信吗?” 刚才听的对话,真t让她意外啊。 原书,男主和反派的斗争,是在知青回城后才开始的,实际上,这会儿就开始了! 穆亦寒真不愧是男主,马仔一个又一个,可怜陈淮这反派,孤身一人也就算了,还得护着倒霉的家人。 惨惨惨! 同情一秒,没有更多。 “信啊,为什么不信。我们确实挡住路了。”江晏没怀疑宁柚的话,笑着说:“宁同志又来看你二哥啊?” 他和陈淮商量胡家兄弟下场时,声音压的很低,宁柚隔这么远,肯定没听见,江晏一点不虚。 “不是,我来学养猪。”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宁柚还带了个记笔记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了好些知识点。 江晏愣了下,眼里满是惊愕。 养猪? 看向宁柚的目光肃然起敬。 没想到宁同志看着娇娇弱弱的,却是个愿意干实事的。 “厉害啊宁同志,居然愿意养猪,真是女中豪杰。”他喜欢猪肉,对猪这种生物却避之不及。 宁柚感觉这个夸赞相当尬,无奈地笑了笑,“这算什么女中豪杰,江同志真会说话。” 说话间,打开挎包,掏出几颗糖,递给他。 “上回劳你指路,这几块糖是我的谢意。” 江晏大大方方地接下,撕开糖纸,塞到嘴里,甜的眼睛眯起来。 “就是这个味道,真甜,谢谢宁同志。” 宁柚:“不是你说的,天下知青一家亲。” 又掏出一把糖,递给陈淮。 陈淮意兴阑珊,声音清寒如三月的雨,“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手被拉起,修长漂亮的手上被放满了糖。 少女指尖温热转瞬消失。 那点暖意,好似还带着让人肌肤感到酥麻的小电流,慢吞吞地穿过指尖,传到全身。 陈淮收回手,不由攥紧那一掌心的糖。 似是想留住那一丝暖意。 “谢谢。”他的嗓音平添了几分低哑。 第91章 还说没动心…! 宁柚看着陈淮,眉眼染上一层浅笑,“该我说谢谢才对。” 旁边,江晏努力绷直嘴角,生怕笑出声。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的光亮的摄人。 淮哥这是栽了? 是是?! 他什么时候对女同志这么有耐心过啊!! 宁柚惦记着外公,没再耽误,给完糖就跟两人说了再见。 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江晏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淮,“淮哥,你和宁同志……?” 他嘻嘻一笑,要问的话都在那坏坏的笑声中。 “什么也没有。”陈淮神色淡漠,捏着糖的手微微收紧,多此一举地解释,“只是觉得她有点不同,别的我没想过。” 江晏哈哈哈笑的超大声,“淮哥,你惨了,你坠入爱河啦!” “殊不知,觉得对方不同,才是爱情的开始啊。”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四月天!” 见周围没人,江晏的文青毛病犯了,念起诗来。 陈淮眉心紧拧,一脸嫌弃,“什么乱七八糟的。” “淮哥你是对浪漫过敏吗?” 陈淮留给江晏一个看傻逼的眼神,离开原地。 江晏气坏了,急忙跟上,“淮哥,你那是啥眼神,我才不是傻逼!诶,你不是不爱吃糖吗,把你的糖给我呗!” “宁知青偏心,给你的糖比我的多,你分我几块呗,哥,淮哥,你等等我啊……” 一向慷慨大方的青年冷冷一笑,走路步子跨的更大,转瞬间将江晏甩开。 江晏:…… 呵呵。 还说没动心,谁信呐? 掉进水里只有嘴会浮起来的家伙。 - 宁柚随梁春花进过一回……关着受教育人群的地方,再来没人拦着。 驾轻就熟地来到外公住在的土屋。 屋子已经大变样,不说多气派,好歹有个住人的样子了。 “姐,我给外公把棉衣和被褥都缝好啦,还给外公冲了奶粉。”一看见宁柚,宁澹凑上来跟她说。 “真棒!”宁柚夸道。 带来的东西已归置好,宁柚不用再干什么,干脆坐到小马扎上与温逸之说话。 “外公,这些东西放在外面没事?”宁柚指着热水壶和米面粮油等比较显眼的东西。 温逸之摇摇头,“没事,这里以前管的严,这两年好了很多,至少没人敢动不动闯进来搜东西了。放心,我会注意的。” 他压低声音,声音满是笑意,“我在床底挖了洞,能藏东西。” 宁柚心里发酸,脸上却扬着笑脸,“外公真有办法。” 温逸之看见外孙女特别高兴,可也担心她的处境,不放心地说:“我听宁澹说,你是靠正规渠道进来的?到底咋回事?” 宁柚说了缘由。 温逸之眉宇间的忧心散去,“柚柚做的对,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 要不是你在火车上结的善缘,也不能堂堂正正来看我。” “就算我不认识春花大姐,也会想法子进来的。”宁柚目光异常坚定。 温逸之心热乎极了,轻叹一声,“你随你娘,打小就是个性子倔的。” 可惜,柚柚也随了雅儿的心软。 不然宁忠义和他后娶的那蛇蝎,哪敢欺辱她? 温逸之咳嗽的症状没缓解,只是怕外孙女担心,一直忍着。 忍不住才咳一声两声。 宁柚想起从空间药房带来的药。 她眼睛四下一瞟,瞧见药放在桌子上,对温逸之说:“外公,这是我给你弄来的专治肺炎的药。” “你不是说这里有老中医吗,请他看看对症不? 要是对症你就按时吃,把病治好,营养跟上,你的身体早晚能调养回来。”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我成县里的打字员了,后天就上班,以后我月月都有工资……” 听闻这话,温逸之满心欢喜,干瘦干瘦的脸上四溢着激动。 “真不错!”他心疼地看着宁柚,“本来我还担心你不会干农活,总不好一直麻烦宁家,没想到你自己出息,竟给自己弄到一份工作,真好,真好!” 宁柚轻笑,说到叶家帮了大忙,“我运气好,刚好赶上了。” “那也是我的外孙女聪明,别人也有这机会,他们就没成功。”温逸之教育孩子的方式以夸为主。 曾经不吝啬夸温雅,现在也不吝啬夸宁柚。 外面传来敲门声音。 “老温。” 温逸之扬声,声音染笑,“进来。” 进来一个头发花白,同样穿着一身破旧棉衣的老爷子。 瞅见宁柚和宁澹,他淡定地说:“这是你外孙女?” “你猜到了?”温逸之摸了摸嘴角,翘出了不可思议的高兴弧度。 “我表现的太明显了,不怪你能猜到。” 高兴地说完,对外孙女和外孙介绍来人。 “柚柚,宁澹,这是你池爷爷,给我治病的那个老顽固。” “池爷爷。”宁柚和宁澹礼貌喊人。 池老没把温逸之的吐槽放在心上,见到小辈习惯性地掏东西,却发现兜里比脸都干净。 心中苦涩。 如今再想起以前的日子,恍然如梦啊。 池老调整好心绪,绷直的嘴角想翘起和善的弧度却徒劳。 “哎,都是好孩子。” 听外公说这人是给他治病的那位中医大拿,宁柚让蛋蛋给池老冲一碗奶粉,再准备点儿桃酥。 她则拿着那药,向池老请教。 “池爷爷,这是我给我外公找来的药,麻烦您看看对症不?” 池老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眉眼清正干净,看人时真诚的不得了。 是特别讨喜的长相。 他接过那药,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点儿舔进嘴里,“对症。” “老温,吃这个药,吃上半个月,你的病就能好彻底。” 能活谁想死,温逸之当即笑出一脸褶儿。 “我喝。” “我喝够十五天。” 池老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有一丝柔和,“你温老头命不该绝,好日子在后面呢。只要撑住,早晚等到光明的那天。” 这话是鼓励温逸之,也是安慰自己。 宁澹端着冲好的奶粉进来,奶香味扑鼻,对池老来说是久违的味道。 “池爷爷,喝水。” 奶粉难买,宁家姐弟给他们外公补身体的,池老哪好意思喝,“给你外公喝,他那身体才要补。” 池老一说宁柚带来的药是对症的好药,温逸之不用水把药咽下去。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起了作用,他感觉胸腔舒服很多。 听老池在推脱,激他:“让你喝你就喝!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我不差那一口。” 池老气得白发都要炸起来,“喝就喝,你这老小子不知好歹!” 他是为谁呀,还不是想给他留着。 两个老头虽吵着,可眼底都是笑,热热闹闹的,没了往日的沉默和压抑。 宁柚带着宁澹出去煮一锅粥。 灶下火烧着,她做了浆糊,开始糊窗户。 说是窗户其实是个不大的小开口,这种开口夏天带不来一点清爽,冬天却是磨人,时时刻刻往里面灌冷风。 宁柚拿出找来的油纸,在宁澹的帮助下,糊好小风口。 “姐,没风了!”宁澹感受了一下,雀跃地说。 宁柚一脸理所当然,“堵都堵了,肯定不能让风再进去,不然咱俩忙个寂寞。” 宁澹嘿嘿一乐。 姐弟俩在农场待到四点多才离开。 外公这里能吃饱穿暖,还有值得信赖的人陪伴,宁柚放心了很多。 当夜。 温逸之没再冻醒,脚上蹬着暖烘烘的橡胶暖水袋,身上盖着寒碜但保暖的棉被,这人一舒服就有心思想东想西了。 他躺在床上,回忆几年前。 当年一感觉不对,温逸之凭着敏锐的嗅觉,马上开始着手准备,温家多年积攒全被他藏起来。 表面上的那些,一半给了宁忠义,让他好好待女儿和两个孩子。 另一半则给了邵雨,他本意是想交给楚天青,让他等柚柚立起来后……再把那些东西给她。 可惜天青没在,只能将东西交到邵雨手上。 却没想到,那女人收下那么多好东西,却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啊。 温逸之不在意邵雨贪了留给柚柚的东西,只恨她贪掉东西却没护着柚柚。 这笔账,他早晚得算回去。 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仇人的名字后,温逸之又想起女儿。 他还是不相信雅儿会那样没了,就像他从来没相信过……柚柚的亲生父亲会葬身大海。 那样一个青年人,沉稳内敛,机敏过人,让人见之忘俗,怎么可能死于海难? 第92章 运气很好? 转眼到了第二日。 受教育之人所在的地方,一片安静。 农场知青这里却暗潮涌动。 胡一和胡二鬼鬼祟祟跟在陈淮后面,发现他越走越偏,两人小声嘀咕。 “哥,陈淮这是要去哪里?他不会想逃?” “逃?”胡大不屑冷笑,“他敢吗?他敢逃陈家所有人都得死,他不敢赌。” 陈淮如闲庭漫步,走的悠闲又自在,只当没发现身后跟着两个尾巴。 他进入了一片宽广的芦苇荡中,一个转弯,很快消失在前面。 胡大和胡二断定他鬼鬼祟祟来这里,一定有目的,紧咬着不松。 “陈淮察觉到我们了!快跟上去!”胡大眼神一狠,速度放快。 胡二紧紧跟着他的好哥哥,没留神脚下出现一个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的水窟窿。 噗通! “啊——”胡二一只脚踩到冰窟窿,只来得及喊一声,便掉了下去。 手脚并用地扑腾着。 “哥,救我!好冷!!快救救我!!” 胡大还没反应过来,被他的好弟弟抓住脚腕,拽进冰窟窿。 两人都会水,可这会儿天冷,落水后身体不听使唤,也没个抓的东西,扑腾也无用。 “救命!”胡大慌了,大声喊:“陈淮,救救我们!” 胡二呛了几口水,冻的四肢发麻发僵,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只顾攀着胡大,生怕沉下去。 胡大觉得身体更沉,想把他扒拉下去,根本没用,反而浪费了力气。 他又急又慌,大声喊:“陈淮,救我!我愿意成你的人对付穆哥,救救我!” 陈淮眉心微沉,眼里闪过嫌弃。 他站在原地,将身形隐于一片高高密密的芦苇丛后,听着胡家兄弟的救命声,神情淡漠。 陈淮来农场好几年,对这里很熟悉,想算计人还不简单,这不,胡家兄弟倒霉了。 冰窟窿,滋味可不好受。 不过他一点也不同情。 过了约莫十分钟,江晏带着人过来。 看见死命挣扎的胡家兄弟,他一脸震惊,“我去,真是有人掉进水坑了,我就说我听见有人喊救命。” “快救人啊,竹竿呢?递给他们。大家小心点儿,别被拉下去。” 兵团战士们连忙救人。 胡二已经出气少了,被拉上来,身体触电般的抽搐着,模样看起来很是吓人。 胡大比他好些,好歹意识尚存。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冷的厉害,尤其双腿,竟是没了感觉。 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送,哒哒哒……送我……哒哒哒……去医院。”胡大艰难地说。 陈淮拎着两只兔子走过来,看见落水的两个人,脸上也是难掩意外,“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没事?” 这话简直明知故问,他静静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掉进去的呀。 陈淮偶尔会来这里抓个兔子,老知青都知道。 江晏配合着好友的演出,当即道:“这谁知道啊。按道理来说,新来的知青没人会来这里啊。” 看着胡家兄弟凄凄惨惨的样子,江晏懊恼极了。 “也怪我没给他俩说清楚,让他们别到处乱跑。” 得知消息跑来的知青听了这话,先入为主地将胡家兄弟掉进冰窟窿的原因,归结为他们乱跑。 兵团战士班长当机立断对胡二做了急救工作,弄出他肚子里的水,等他呼吸恢复正常,指挥兄弟们将两人送去医院。 热闹散去,农场新来的知青,也散开。 有了胡家兄弟的前车之鉴,一众小年轻对这地方有了敬畏之心。 “送我们来的那人都说了,这里处处危险,那两位同志还敢到处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大家以后都要小心。” “去哪里之前问问老知青,咱们可不敢太大意。” 大冬天掉水洞,想想都冷啊。 众人紧了紧身上的棉衣,赶紧回去了。 下午。 江晏兴冲冲地跑来找陈淮,“淮哥,有消息了,胡家那两个败类腿废了,要锯腿。” “那是截肢。”陈淮心情不错地纠正他的用语。 “管它叫什么。”江晏神情畅快。 “终于给老师报仇了,还有穆亦寒那孙子。可惜穆亦寒运气好的离谱,什么祸事都能避开,老天真是不公平。” 那么好的老师被自己的学生举报,被写大字报,被剃半头,被当众羞辱打骂…… 老师不堪受辱,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流了一地啊。 胡家兄弟死不足惜!! 陈淮拉了下毛衣领子,眉眼沉了沉。 运气很好? 一点一点削弱不就行了,他穆亦寒不会一辈子得天相助。 - 转眼,到了宁柚上班的这天。 宁老六起的大早,穿着侄女送的军大衣,戴着棉手套,推着自行车出门。 宁柚比他包的还严实,头上黑色毛线帽,脖子上围着大围巾,手上还抱着热水袋。 “路上小心啊!”宁老太叮嘱。 “放心。”宁老六话说完,脚上用力,自行车滑行出去。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县里。 看到面前的三层楼,宁老六眼中满是骄傲。 他家柚柚要在这里上班啊,真气派! “好好上班,我先走了,晚上来接你。” 宁老六拍拍宁柚的脑袋,骑车离开。 宁柚目送六叔离开,抬眼看向这栋三层楼房。 这就是她以后上班的地方啊,要尽快适应才好。 打字员属县政府管,在二楼。 宁柚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人,是叶松清请来给她紧急培训的那位女同志。 “宁同志。”沈梅花见到宁柚,眼底满是复杂。 无他,只是想起了对方变态的学习能力。 宁柚笑着说:“沈姐早,我初来乍到,以后麻烦之处沈姐别嫌弃。” 沈梅花面露苦涩,“宁同志别说笑了,该学的你都会了,我没什么能教你了。” “活到老学到老,我当天学的只够应付考试,别的可是还没学啊,不还得向沈姐你讨教吗,真到那时候沈姐你可别嫌我烦。”宁柚目光认真坦诚。 好比机器出了问题,怎么解决,这些都得打字员知道。 没人带着熟悉,不管她多聪明都抓瞎。 沈梅花佩服宁柚的学习能力,见她还如此谦虚,对她印象更好。 “只要我能回答的,我绝不推辞。” “那我先谢过沈姐啦。” 沈梅花微微一笑,打开一个柜子,拿出厚厚一沓草纸。 这些是她们今天的任务。 各厂要打印出来的会议记录或文件。 全县总共才四个打字员,一个休产假了,剩下三个人。 那么厚一沓要打完,还是很有压力的。 沈梅花把稿子分成三份,自己留一份,给宁柚一份,剩下那一份放在空位。 “宁同志,那是你的位置。”沈梅花指着没多少东西的空位,对宁柚说。 “桌子底下有柜子,我建议你买个锁,把重要的东西都收好。 咱们这里有时还会接一些需要保密的文件,还是当心点儿。” 第93章 瑕疵布 “好。”宁柚一一应下。 回头就准备起来。 沈梅花倒了一杯水,坐到自己位置上。 开始工作之前,才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咱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事情做完就可以走。与之对应的,要是碰到紧急的事,可能需要我们加班加点做完才能走。” 宁柚眼睛一亮,还有这种好事,很可以啊。 上班上学的,哪个不盼着早点儿走? 这么想着,宁柚给自己冲了红糖水,暖水瓶放在膝上,开始忙活起来。 她拿起手稿,一目十行浏览完上面的字。 是纺织厂宣传部的会议纪要。 宁柚记性好,看一遍就记住了上面的字,操动机器,将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 不到十分钟,敲完一页纸的字。 哐! 门被推开,冷风吹进来。 最后一名打字员踩点进来。 一进门,看到新来的同志,发现宁柚手上的速度快的惊人,不由自主地走过来。 “新来的同志,你怎么这么快?你以前做过打字员,还是劳动模范的那种?”钱秀秀抱胸,高傲地打量着宁柚。 宁柚瞥她一眼,淡淡道:“不是。” 话落,将注意力收回,认真工作。 钱秀秀还待说什么,沈梅花开口了,“钱同志,快工作,不然你今天又得加班了!” 秀秀同志一点也不想加班,她坐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打字。 钱秀秀是个坐不住也没耐心的姑娘,打了半页纸,捶捶腰捏捏腿,听着周围哒哒哒的声音,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一晃,一上午时间过去了。 宁柚赶在下班前完成任务。 她站起身,左右转动脖子,长舒一口气,“搞定了!” 下午不用来了,刚好去看看外公。 钱秀秀正要去干饭,听见宁柚的话,顿住脚,随后看见宁柚手里一沓打印好的文件。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弄好了?” 声音高高扬起,充满不可思议。 “你一上午就弄完了?怎么可能!” 宁柚没理她的大惊小怪,把稿子交给沈梅花,“沈姐,麻烦你看看对吗,没问题的话我下午还有事。” 沈梅花也惊讶宁柚的速度,仔细翻看起来。 钱秀秀踮着脚尖,巴巴地瞅着。 发现宁柚千真万确一早上就打完了,目光羡慕,“宁同志,你速度这么快,你帮我也打一下呗。” 宁柚似笑非笑,反问:“你能把你的工资分我一半吗?” 钱秀秀脸色一变,“凭什么?” “那我凭什么帮你干活?”回怼一句,宁柚看向沈梅花,问道:“沈姐,我的稿子可以了吗?” 沈梅花眼神复杂,“可以了,可以了。” 宁同志,真不像个新来的同志啊,太有天赋了! “谢谢,那我先走了。”宁柚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钱秀秀生气地说:“沈姐,你看看新来的,她对前辈什么态度!” “钱同志,你成为打字员还没一年呢。论实力,你也算不上前辈。”沈梅花没惯着她,耿直地说道。 “宁同志也没说错,以前你欺负苗同志,让她帮你干活也就算了,毕竟她愿意。我看宁同志不是好欺负的,你收敛点儿,别踢到铁板。” 话说完,把宁柚交上来的稿子锁到柜子里,沈梅花去吃饭了。 钱秀秀跺脚,冲着宁柚的桌子隔空挥拳,气呼呼地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嘛,干嘛给人挖坑,讨厌!” - 宁柚才出办公楼,看见了叶梧。 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阿梧,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啊,我来看看你,还习惯吗?”叶梧脸上写满关心。 “就是打字,没什么不习惯的。”宁柚眼神流露出些许得意,“阿梧,我只用一早上就把稿子打完了,我下午不用上班了!” 叶梧愣住,“还可以这样?” “是的,小组长说的。”是的,沈梅花业务能力强,且为人稳重公平,是小组长。 叶梧夸赞,“真厉害。” “柚柚,我们厂里有瑕疵布,你要不,要的话我带你去挑挑?” 宁柚正想给爷奶和芸儿姐做一身棉衣,布料缺的厉害,“要要要!” 空间的布料太好看,拿不出来。 “走,挑完再吃饭。”叶梧怕好花色被人挑完,想也不想地说。 两人来到纺织厂,一刻不耽误地来到仓库。 仓库管理员见到叶梧,笑着打招呼,“叶干事。” 叶梧人缘好,跟谁都能说上几句,爽朗地笑着,“我带我朋友来挑布。” “叶干事来的真早,你们进去,还没人挑呢。”仓库管理员打开门。 “麻烦了。”叶梧道过谢,牵着宁柚进了仓库。 瑕疵布也是厂里的财产,整整齐齐摆放在货架上。 “柚柚,这里的布都是瑕疵布,不要票,你想要的话多挑点儿。” 宁柚神情严肃,“不会影响到你?” “不会!”叶梧心中涌出暖流,说道:“放心,我有数,不会犯错误的。” 宁柚嗯了一声,不客气地选布料。 眼下的布,只有那么几种颜色,黑灰蓝,最多上面印点儿花纹,再没别的花样。 花里花哨不是没有,但是容易被冠上享乐主义的帽子,没几个人敢穿。 宁柚给两个老人选了蓝色布料,给宁芸选的绿色,“就这些。阿梧,这些够做三身棉衣?” 叶梧点头,“够是够的,你有棉花吗,棉花比布还不好弄。” 宁柚眉眼认真,“我有棉花,我下乡前买了很多。” “真有吗,要是没有我替你想想办法。”叶梧怕柚柚不想麻烦自己,又问了一遍。 “有的有的。”空间里多着呢。 叶梧见宁柚没勉强,放下心,“选完了吗,选完了……咱俩就去吃饭。” “今天必须我请你。”宁柚语气不容拒绝。 叶梧看了她一眼,纵容道:“好。” 瑕疵布不要票,宁柚掏了钱,仓库保管员记完账,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布袋子,帮宁柚把布料装到里面。 宁柚掏出一把糖,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笑着道谢,“谢谢同志。” 随后拉着叶梧离开。 仓库管理员看着桌上的糖,眼里满是高兴的笑。 叶干事的朋友,和她一样懂人情世故啊。 宁柚请叶梧吃了顿饭,了却一桩心事。 她多叫了两份肉菜,打算等会儿给外公送去。 两人刚出饭店,有个青年边跑边朝她们跑来。 “叶梧!” 仿佛一瞬间,他停在叶梧面前,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目光专注。 宁柚探究地看这青年一眼,脑袋冒出一排问号。 阿梧的对象? 第94章 有味道的金子 叶梧皱眉,脱口而出道:“你不是上班吗,出来干嘛?” 青年一秒失落,脑袋耷拉下来,语气掩饰不住的委屈,“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啪。 叶梧给他一个大比兜,“什么你啊我啊的,叫姐。” 想起这小子刚才喊自己名字,扭住他耳朵,旋转半圈,“叫谁叶梧呢?叶梧是你叫的?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凶悍如土匪。 青年由着她欺负,不甘心地小声逼逼,“叫什么姐,你也就比我大半岁,我才不想当你弟。” 叶梧松开手,瞪着他:“白一城,嘀嘀咕咕什么呢,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是个爷们儿就大大方方的。” 白一城:他哪儿敢有什么不满啊,他只是想当叶梧孩子爹,不想当她弟啊。 两人说话间,宁柚忽然想起,文秋水提起阿梧时,不怀好意的眼神。 她脑海警铃高鸣。 不着痕迹地扫视白一城。 他个子应该不到一米八,只比叶梧高出四五公分,皮肤白净,长相偏干净秀气那一挂,有点小奶狗那味。 满心满眼看着叶梧,像个摇尾乞怜只求得到主人一个回应的小兽。 宁柚莫名觉得胃有点顶。 下一秒听见叶梧的咆哮声,瞬间震醒了她。 “说话!!” 白一城抖了抖,受气小媳妇一样地低下头,“你让我说啥呀?” “说你出来干嘛?”叶梧凶巴巴地说。 “我出来看你啊。”白一城委委屈屈。 “我有什么好看的。白一城,你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成熟点儿。”叶梧无语极了,这小子幼稚死了。 白一城声音愈发委屈,“我都半个月没见你了。” 这副模样,更像黏人的小奶狗了。 宁柚心里笑的不行,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见她的笑声,叶梧表情僵住,耳根莫名发热,一板一眼地对宁柚说:“柚柚,这是我以前邻居家的孩子白一城。” 狠狠瞪着白一城。 臭弟弟,害的她在柚柚面前失礼,气死她了! “这是宁柚,是我最好的朋友。” 白一城心中大震,笑容灿烂地看着宁柚,“你就是宁同志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阿梧老提起你,你好你好,我叫白一城,在国营饭店当主厨,以后你要是想吃啥给我说,我给你做。” 这么年轻且清瘦白净的主厨?宁柚很诧异。 叶梧在边上解释,“据说这小子打小跟着他爷爷学厨艺,别看他看着不靠谱,做饭手艺还不错。” “我们这几回吃的饭都是他做的吗?”宁柚眼里满是好奇。 怎么,水平忽高忽低?! 今天似乎没前两次好吃诶。 “今天不是,上一回是。”叶梧不假思索地说。 宁柚还没说话,白一城激动地地看着叶梧,“难得听见你夸我,要不你再夸几句,我请你吃肉。” “滚!”叶梧给他一个嫌弃的滚。 白一城不生气,傻兮兮笑着。 宁柚看看小奶狗,又看看好朋友,觉得这两人挺般配的。 阿梧比较强势霸道,找个又奶又乖的对象不是不行。不过,还得看两人缘分。 白同志喜欢的毫不掩饰,甚至有点不值钱,看阿梧……似乎还没开窍,怕是还有的磨。 “阿梧,你回去休息,我要先回去了。” 宁柚这话才说完,白一城身体挺直,拍拍胸口,“宁同志你走,叶梧同志有我呢,我送她回去。” “呸,我用得着你送吗,上你的班去!”叶梧回怼一句,看着宁柚的眼神异常柔和,“柚柚,咱们明天见。” 说完,利落地跑了,就怕被弟弟缠上。 白一城狂追,“等等我呀。” 看到这一幕,宁柚嘴角翘起,嘟囔一句有门儿,转身离开。 走到半路,趁没人把弄来的布收入空间,顺利进入农场,来到外公的屋子。 “外公,我又来了,你把药吃了吗?”宁柚放下大包小包。 温逸之看见外孙女自然高兴,只是见柚柚天天往这里搬东西,担心她把自己的口粮给搬空。 “吃了!怎么又来送东西,你昨天弄来的还没吃完呢。” “那些放着,慢慢做着吃,先吃我带来的。”宁柚笑容甜美。 一一打开打包的菜。 一个人人馋的红烧肉,一个酱焖猪蹄,再一个炸丸子,除此之外,还从空间拿了十个大肉包子。 温逸之很久没吃肉了,见到这一桌子的好菜,喉咙不受控制的一滚,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肉香扑鼻。 他喟然长叹,“以前觉得不过尔尔的肉包子,这会儿再吃,太香了。” 温逸之出身好,从没为钱发愁过。 可在这农场,有钱也花不出去,日日吃糠咽菜,别说肉,连白面都吃不上。 宁柚抿嘴笑着,“外公喜欢吃,我隔三差五给你送来。” 温逸之忽然想起她今天第一天上班,“柚柚,你不是上班?怎么有时间来?” 宁柚眼角眉梢流露出那么点骄傲,“我工作做完了呀。” 对上外公不解的目光,她轻声解释:“打字员的工作不比其他,忙完当天的工作就可以走了。” 温逸之见多识广,不觉得意外,只道:“你找的这份工作挺好。” 他觉得国家不会一直这样,早晚会出现变化,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化。 温逸之眼里精光一闪,意味深长地说:“柚柚,你以前学的知识别落下。” 宁柚听出外公的未尽之语,弯眸一笑,郑重点头,“我知道!我下乡前带了好些书,没放弃过学习。” 温逸之看着她的神情越发温和。 说话的功夫,他吃完一个包子,勉强解了馋。 “你做事一向有章程,我很放心。” 温逸之起身,在靠窗的墙角挖了挖,挖出两块硬疙瘩,拿过来给宁柚。 “柚柚,这两根金条给你,要是手头不宽裕,拿着去换钱,应该能换不少。” 金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 “金子?”宁柚没想到都到这种境地了,外公手里居然还藏着金子。 温逸之有些得意,“当初藏在鞋里,没被搜出来。” 宁柚哭笑不得,相当有味道的两块金子啊。 “外公,我有钱。” “我下乡前把宁家的钱都顺走了,有十根金条,一箱珠宝,一箱字画,一箱银币,还有古董呢……” 温逸之听完她的盘点,脸上满是笑意。 “干得不错。” 夸了一句,他眼神不乏嫌弃地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宁忠义那孙子连这点东西都贪,可见是个眼皮子浅的。” 第95章 时机快到了 知晓外孙女手里不缺钱,温逸之彻底放下心,笑着说:“有条件给我弄几两茶叶!几年没喝过,都快忘记味道了。” 他生来就是富家公子,一旦有条件,势必要让自己过的好。 宁柚就欣赏外公这样随性不亏待自己的人,立即应下来,“好!酒要吗?” “如果有的话。”温逸之表示来者不拒。大冬天的,酒能暖身,有更好。 陪外公说了会儿话,到下午三点,宁柚离开农场要回家。 还没出农场,听见几个农场知青在说话—— “听说了吗,胡家兄弟废了!”一人说。 “因为昨天的事?”另一人脱口而出。 “是啊,大冬天的,他们掉进水窟窿里,能没事吗?胡二被送到医院差点儿就没了,医生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可惜……他在水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好像为了保住他的命,医生把他的双腿锯了! 还有胡大,他运气还行,腿还在,但是医生说了,他的腿在和没在一个样,以后也站不起来了!” 听到这话的人打了个寒颤,受到很大的惊吓。 他惊呼:“好惨!!” “这农场危险重重啊,尤其是东边那片,听说从知青下乡开始,不知死过多少人!” “胡家兄弟也是倒霉。” 这兄弟俩以四条腿的代价告诉他们,芦苇荡那里……绝对绝对不能涉足。 宁柚听完这番对话,想起昨天拦住陈淮和江晏的两个青年,啧了声。 男主和反派大佬的斗争,路人插什么手,嫌命长吗。 看看,腿没了!! 一路胡思乱想,宁柚出了农场,往大队走去。 农场深处。 陈淮来见陈老爷子。 昨晚没见孙子来,陈老爷子就猜到陈淮遇到麻烦了。 看见他出现,这才散去眼底深处的担忧,只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陈淮神色波澜不惊。 事情已经解决,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他不说,陈老爷子也能猜到一二。 无非是盯着陈家的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又来恶心人了。 “我听江晏说,穆家小子也来当知青了?” 陈淮点了下头。 陈老爷子眼神深了一瞬,随即敛眸,喃喃道:“奇怪了。” “穆家人怎么会舍得唯一的男丁下乡,这里面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原因。”他眯了眯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看来京都那边有大变动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陈淮沉稳道,“我让人查了,怕是得有些时日才能有消息。” 陈老爷子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有些激动。 他闭了闭眼,将那股情绪压下去,再睁眼恢复平时的淡定。 “……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不急。” 陈家,早晚回去,时机快到了! - 宁柚回到大队,双腿都快断了,累得一身是汗。 往凳子上一赖,半天起不来。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没一个人在。 过了好一会儿,宁澹背着柴回来。 瞧见院子里的宁柚,他放下柴,小跑过来,停在她面前,小脸写满关心,“姐,你咋回来了?” 宁柚揉揉他额间的头发,上面汗哒哒的,“我下班了就回来了啊,给我倒杯水。” “马上。”宁澹已经习惯了他姐的懒,毫不废话地去倒水。 宁柚吨吨吨喝了几大口,长舒一口气,开始给弟弟吐槽。 “累死我了,真远啊,我一定得尽快搞个自行车票,买辆女式自行车,再多来几会我得晕过去。” 买到自行车就不用六叔来回接了。 “姐,女式自行车我能骑吗?”宁澹期待地抬起头。 宁柚看向他的小短腿,发出善意的提醒,“想骑自行车啊?再长长,你现在脚都挨不到地。” “我是营养不良,长两年就高了!”宁澹鼓着脸,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瘦猴一样的小子,秀着不存在的肌肉,宁柚嘴角一抽,“早晚一杯麦乳精,别舍不得喝,敢放过期我就喂猪。” 宁澹炸毛,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姐姐。 “姐,你能不能别啥都想着喂猪,真金白银买的,贵着呢!” 澹澹愁死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咱省着点儿花行吗?” 宁柚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我有钱。” “……以后花钱机会多着呢。”宁澹操心地说。 “我有钱,花不完。”宁柚重复。 宁澹叹气。 劝不住,劝不住一点! 姐弟俩说话间,宁家人上工回来了。 见宁柚在家,都狠狠一惊。 “柚柚,你不是在上班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宁老太把农具丢给老头子,神情急切地问宁柚。 还当出了什么变故。 宁柚忙作出一番解释。 宁家人那狂乱奔腾的心回到原处,表情很是震惊。 “这不就是早退吗?”宁老六说,“柚柚,你确定不会被辞退吗?” 其他人也有此担忧,实在是他们没见过早完成早走的工作。 那些厂里的工人……不管是干事还是普通工人,都不能早退的呀。 “打字员的工作比较特殊,所以才这样。反正上面是这么要求的,我按规定办事,不会有事的。”宁柚能力出色,她自信用人单位有自己是幸。 宁老太虽然还有点担心,但是看着外孙女自信的样子,勉强放下心,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奶,阿梧他们纺织厂刚好有一批瑕疵布,我买了一些。”宁柚面带笑容,跟宁老太分享今天的成果。 这年头什么都难弄,布料最是难。 家家户户一年能得到的布料有限,连给一个人做一身的量都不够。 鲜少有人穿的衣服没补丁。 听柚柚说弄到瑕疵布了,宁老太高兴得眉开眼笑,“哪儿呢哪儿呢?” 瞧见桌上的大包,“这是布料?” 宁柚应道:“对。” 宁老太奔过去,包里不仅有布料,还有好些棉花,“咋这么多布料,还有棉花,入冬后棉花可不好弄,花了不少钱?” 宁老头下工回来,习惯性摆弄孙女送的收音机,院子响起说书声。 老爷子手里编着竹筐,一边听书,宁澹坐在他旁边,拿着竹条学。 一老一小,并排而坐,画面和谐。 宁柚笑了下,回答宁老太的话,“还行,不算贵,毕竟是瑕疵布嘛。” 其实,瑕疵布也不便宜。 而且没有关系,还弄不到呢。 宁老太摸完布,摸棉花,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多布和棉花了,稀罕的不行。 “你等着,奶去给你拿钱。” 宁柚忙拉住她,肃着漂亮的小脸,“您可别。这是我孝顺您和我爷的,要钱算什么事,您要是非给我钱……就是不拿我当亲孙女看。” 她说的这么严重,白皙好看的脸上满是失落,眼睛也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像要哭了一样。 宁老太一急,忙说:“胡说,我们柚宝和你芸儿姐一样,都是奶最疼的孙女,奶是怕你没钱花。” 孙女孝顺自己,她高兴着呢。 “奶,我给你透透底,我有钱,不上班花年都够,我有钱孝顺你和我爷。”宁柚花钱大手大脚,也没想改,干脆透出底。 有钱,还不上班花年都够……这得多少钱啊!! 想到海城那个糟心儿子,不知道老太太联想到什么,顿时不觉意外了。 “好好好,奶不说了。你再孝顺,我就接着,奶不啰嗦了,就管好你吃喝。”宁老太也不是个爱管事的人,要不然宁家也不会那么早分家。 还不是怕麻烦啊。 宁柚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奶才不啰嗦,有您管着,我不知道省多少事。” 这是真的。 一直以来,知青点的麻烦事不断。 知青们各有心思,本身不对付,和老乡有难以调节的矛盾,还有十足磨人的农活要做……知青们苦不堪言,做梦都想回城。 宁柚住在宁家,宁家一家子不好惹的人,麻烦事都避着她。 “奶,这绿色的布料是我给我姐选的,你看怎么样?” 柚柚选的那当然是极好的,宁老太不假思索地说:“好!和军装一个颜色,小姑娘穿很精神。” 刚好芸儿也该说亲了,需要一件没补丁的棉衣相看。 “柚宝啊,你这布料棉花来的正好,你姐相看的时候刚好穿。” 宁柚一愣,“我姐说亲?说给谁?” 第96章 活该! “我的傻柚宝,还没说呢,得找媒人打听。”宁老太没忍住笑。 芸儿她娘是个疯女人,她爹沉默寡言,只上工挣工分,别的万事不管,芸儿的亲事得她这个当奶奶上心。 宁柚皱了皱眉,嘀咕道:“一般来说,媒人能说个什么对象啊?” 在宁柚眼里,她姐各种好,起码得嫁个家庭氛围好的,不能有恶婆婆和坏妯娌,男方最好有工作,能养活媳妇儿孩子。 宁柚在乡下生活没多久,想法比较单纯,却不知道她想的这些朴素无华的条件……是很难碰到的。 宁老太眼底闪过愁色。 芸儿没上几年学,虽勤快干活麻利,但是性子太沉闷,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这般性子的姑娘,不那么灵巧,在婚恋市场实在不讨喜。 要不是这样,宁家唯二的姑娘也不会快二十了,还没定亲。 要知道别家的姑娘十六七就定下了。 “我只希望你姐能嫁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家,别有那么多糟心事就行,你姐那性子……唉,愁人。” “我姐的性子好着呢。”宁柚护短道,“我姐心善手巧、勤快细心,不爱说话也没啥,多文静呀,总有人发自肺腑地喜欢这种性格。” 宁老太轻点她的脑袋,慈爱地看着她,如温暖的光照在人身上。 “知道你喜欢你姐,我还没说几句……就被你一一反驳了。” 宁柚一脸认真,“本来就是啊。” 宁芸下工回来,听见这番对话,嘴角不由上扬,脸上出现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余光瞧见她的身影,宁柚招手,眸光清亮,盈盈如玉的小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姐,快来看看我给你挑的布料!” 宁芸洗干净手,走了过来。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喊,“宁柚同志在吗?” 宁柚记得这个声音,是邮递员。 “怕是有我的信,我去看看。”她快步朝门口走去。 签收了信和包裹,都是云航寄的。 宁柚回到家里,她摸着信封,发现很有厚度,于是当即打开。 扫了两行,眼眸中出现惊愕。 哇塞! 哇塞塞!! 宁忠义被下放了?!! 哦豁,这人怕是得气死。 快让她看看,发生了什么。 睁大眼睛兴奋看jpg 宁柚惊讶的不要不要的,面上却丝毫不显。 一目十行看完信,少女心里的小人儿叉腰笑哈哈。 却原来—— 宁柚下乡前的那封举报信,让宁忠义摔了个大跟头。 为保住自己,他承诺给海城宁家五根金条,让其答应帮他摆平身上的麻烦。 念在那几根金条的份儿上,再者宁忠义的事对海城宁家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双方达成了口头协议。 宁忠义从特殊委出去后,一直想去秘密基地取钱,察觉到有人暗中监视他,忍着没动作。 直到,他在灯具厂的处境越发不如人意,意识到再不兑现五根金条,自己的处境会越来越难。 一天夜里,进退无路的宁忠义悄悄去往秘密基地。 谁知,他仔细藏了好几年的东西早被宁柚弄走了,毛都没剩一根,宁忠义气的当场吐血,“谁?谁偷了我的东西!” 他厉声大喝,额头青筋迸发,表情似恶鬼骇人。 跟在宁忠义后面,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当黄雀的特殊委主任,被这一声惊的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 查出宁忠义真把东西弄丢了,还被宁家人放弃,他略施小计,把宁忠义搞了下去。 云航在信里特别强调,宁忠义一家已经在铲牛粪的路上了。 宁柚没打算瞒这事,当众说道:“爷,奶,海城那边出事了……” 说着话,把信随手给宁老六。 宁老六目光闪动着灼灼光芒,快速看起来。 看完后,吐出两个字,“活该!” 宁老头好奇出了什么事,问道:“六儿,出了啥事?” 宁老六把亲大哥的事说了。 “啥,那心黑的王八蛋倒霉了?他被下放到哪里了,上面有说吗?”宁老太忙问。 别误会,不是担心宁忠义,而是惦记着那几顿揍。 宁老六摇头,“这倒没说。” 他微微一笑,说道:“我那个大哥自视甚高,最看不起乡下人,他现在连乡下人都不如。 不管在哪里都要受苦头的,也不知道那铲牛粪的活,他干不干的习惯。” 宁老头关掉收音机,将其装进一个布袋,说道:“他长成那个根儿不正的模样,纯粹是农活干少了,要是打小干活,哪能长出那么多烂心眼子。” “随他去,他自己心术不正,什么后果都该自己担。” 大事上,宁老头说的话很有分量。 宁家其他人点头应下,他们本来都没打算多事。 宁柚拆开云航寄来的东西,瞧见里面的东西,唇角上扬,拿出一条烟,对宁老六挥了挥。 “六叔,一条大前门,要不要?” 宁老六眼睛亮到不可思议,难掩惊讶和激动,“一整条都给我?” “不然呢,我又不抽烟。”宁柚语气含笑。 话说完,瞧着六叔的目光添了些促狭,“我前几天说送你,你还不信……” 宁老六双臂轻抬,作出个投降的动作,“我小看你了!我不识好歹!” 他服了! 他为一条烟折腰了! 可是,这是大前门啊啊啊啊!还是一!整!条! 接过烟,喜的嘴角快咧到后脑勺去。 宁老太啐他,“没出息的。” 宁老六:……嗯,他本来就没自己侄女厉害。 宁柚看见包里还有一瓶包得严实的茅台酒,重新认识了海城倒儿爷云航的实力。 她随口提了句,没想到云航真弄到茅台了,生意做的够大啊! “蛋蛋,等会儿和我去找二叔,你屋子的桌子太高了,让二叔给你重新打一个。” 宁澹乖乖点头,“好。” 忽然被cue,他想起一件事,小眉头皱在一起,“姐,我听说了一件事。” 见宁澹神情不对,宁家人没因为他是个孩子就轻视他,纷纷看过去。 “什么事?”宁柚好奇地问道。 宁澹绷着小脸,表情严肃极了,“周黑娃说,他爷要成咱大队的大队长了。” 大队长明明是大伯啊。 宁柚挑眉,“周黑娃自己说的?” “对啊,他跟人显摆,我听见了!”宁澹肯定地说,又有些疑惑,“姐,要是周黑娃他爷成了大队长,那大伯呢?” 第97章 来人 宁家人:?!!! “周家有竞争大队长的想法了?”宁老太疑惑的厉害,“咋这么忽然,一直没听说他们有这个想法啊。” 奇了怪了! 宁老六鬼心眼多,脑子转的也快,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原因。 “呵呵。”他冷笑,阴阳怪气道:“超美进兵团,刺到某人那颗脆弱又敏感的心脏了呗。” 宁老头训斥,“别胡说,应该不至于……。” 都是一个大队的,他不愿儿子这么揣测人。 宁柚没参加过大队选举,对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清楚,“大伯当得好好的,人也公正,就算……周黑娃他爷参加,也不一定能当选?” “谁知道呢,可能有什么底牌。”宁老六难得正经起来,那根护短的弦高高拉起。 他大哥当得好好的,为了大队的事累的要死,谁想摘桃子,还得问问他愿意不。 周会计媳妇儿不是低调的人,家里吃口肉都恨不得嚷嚷的全大队都知道。 家里有个农机站上班的远房亲戚,都想用喇叭喊一喊。 宁老太回想起这事,说道:“你们说……周家会不会想找他们那在农技站上班的亲戚帮忙?” “咋帮?”宁老头说,“给村里弄一台拖拉机?” “周家要是真给大队弄一台拖拉机,也算是大功一件。” 凡是对大队建设有好处的事,他都举双手双脚支持。 宁老六又想阴阳人了,当着暴脾气亲爹的面儿,他忍了下来,只说:“拖拉机又不是牛粪,哪是那么好弄的。” 宁老头:“愁什么,兵来将挡,随他去。只要大队人感念你大哥多年辛苦,不会做出让他心寒的事。” 宁老六暗自撇嘴。 那可不一定,都是成年人,哪有什么感念辛苦,不还是看利益么。 若是周家借到拖拉机呢?他不信大队的社员们不心动。 宁老六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也不想当着两个侄女的面儿被打,没敢放肆逼逼。 “爷,拖拉机很难弄吗?”宁柚忽然想到,她在农场见到不少台拖拉机,有些疑惑。 “难啊!”宁老头叹气。 他眼里浮现出羡慕,说道:“没有大队不想要一台拖拉机!上面说了,哪个大队是年底评比中得到先进,就给哪个大队分一台拖拉机。” “咱大队年年倒数第一,想要拖拉机还是别想了。” 宁柚不懂评比的标准,继续问道:“怎么能得先进?” “搞农副产品,为大队增加进项,要么多产粮……”宁老头说。 “咱大队一没特色,二来,你大伯是个正直的,做不出夸大事实报产量的事,还因为替大队争取好处得罪了公社领导,所以这先进一向与咱们无缘。” 不过,他也理解公社领导,他们也不好做啊。 宁柚又问:“我看见农场有拖拉机,他们的拖拉机是哪儿来的?” “农场还有拖拉机?”宁老太没听过这事。 “有啊。”宁柚说,“有好几台呢。” 宁老六混的开,朋友交到隔壁的隔壁大队,各种消息都知道一点,分享了他知道的小道消息。 “友谊农场可不一般。” “听说里面不仅有受教育的坏分子,搞建设的知青,后备兵团,还有农机研究的人才。我听说农机站的拖拉机、播种机等等都是友谊农场研究出来的。” 友谊农场确实大,里面人也杂,宁柚虽然去过几次,却连十分之一都没逛完。 搞研发的肯定藏的深,或许在更里面也不一定。 宁老六分享了自己得来的消息,又赶忙道:“我胡乱听来的,你们别往外说,免得招来麻烦。” 众人自是应下。 闲聊完,宁家人各自忙起来。 宁柚回到屋子,坐在书桌前开始写稿。 今天去纺织厂,她有些许灵感,刚好记录下来,就投给市报。 她用笔头点着秀气的下巴,仔细琢磨起来。 下午家里没啥事,宁芸忙完后,看妹妹一直坐在窗前没动过,想让她出来活动活动,敲了敲窗。 “柚柚,听说大队今天来人,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宁柚走出来,“什么人?” “牛棚那里。”大队陆陆续续来过好几茬受教育的人,宁芸早已习以为常。 宁柚却是没见过,当即来了兴趣,“走,去看看。” 姐妹俩一起出了门。 此时村口。 特殊委的人押送四个人过来,趾高气昂地说:“这些都是坏分子,送到你们大队改造。 这些人穷凶极恶,让他们干最累的活,务必把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植入他们的脑海,彻底清除他们肚子里的享乐思想!” 特殊委送来了四个人。 两个男人,一个姑娘,还有一个男孩。 这四人只着破旧单衣,看身形瘦的一阵风能吹走。 那女人的脸乌漆嘛黑,看不清楚五官,她极力降低着存在感,紧紧牵着小男孩的手。 宁大队长肃着脸,二话不说应道:“同志放心。” 特殊委的人点点头,随后离开。 “大队长,牛棚住满了,这几个人住哪儿?”问话的是为大队操劳一生的老支书。 宁大队长面露难色,县里真会给人出难题。 这么冷的天,送来身份这么特殊的人,怎么处理都不好啊。 “支书的意思呢?”宁大队长反问回去。 给足了老支书面子。 老支书看了眼几个坏分子。 两个男同志阴阴沉沉的,眼睛透着阴鸷。女同志和那个男孩儿瞧着病病殃殃的,一个不注意怕是活不过冬天。 虽说对坏分子不用太上心,可好歹几条人命,起码得让人活下来。 老支书想了想,“把山脚下的院子清理出来,给他们住。那院子虽然破,好歹能挡风。” 见这四人连棉衣都没有,眼里出现不忍,说道:“问问村里人,有谁愿意送出些干草。” 大队家家都穷,有的一件棉衣轮流着穿,没有多余的往出借,能出点儿干草就不错了。 宁大队长嗯了声。 他知道送干草治标不治本,这四人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数。 宁柚看见被送来改造的四个人,凄凄惨惨,比在友谊农场见到的那些正在改造中的人都惨。 麻木的,生无可恋的。 心被摧毁,眼里一丝光也看不见。 男人,女人,孩子,都一样。 宁柚感觉到一股冷意,想到外公以前也是被这么对待,不禁感觉胸口发闷。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唯一的女子抬起眼。 她的脸脏兮兮看不清原本面貌,可那双眼睛却是如同星河缀入其中,散发出月洒江面的粼粼微波,美的心醉。 这双眼睛……?! 宁柚心头微震,总觉得这双眼睛让她感觉很熟悉。 第98章 梦魇 四个接受教育的人被带走,宁柚都没从那股熟悉中回过神。 “柚柚,你没事?”宁芸眼带关切。 那女子的身影远去,宁柚脑袋闷闷的难受,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总觉得,刚看见的那个人她认识,还很重要。要不然怎么会一见到就头疼的厉害,像是快长出什么东西一样。 宁柚一向佛系,从不内耗做为难自己的事,头疼的厉害,不敢再深想。 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 “我没事。” 宁芸担心地看着她,“你脸都发白了。” 她不着痕迹地扫视新来的那几个受教育的人,重点落在那位女同志身上。 那人脸上都是脏污,看不清面容,从那双眼睛判断,似乎年纪不算大,不到二十岁,柚柚要是真认识,可能在海城见过?但是她忘了? 宁芸低下头,思索。 她沉默文静,对妹妹在意的事却无比上心,寻思着以后注意点儿那女同志。 - 村里来了新人的同时,知青点的穆亦寒收到家里发来的电报,才知道……胡家兄弟废了。 胡家一连失去两个儿子,全家崩溃发疯,恨穆亦寒入骨。 两天时间,往穆家跑了五趟去闹腾,穆胡两家成为大院笑话。 穆老爷子觉得穆亦寒这事办的愚蠢至极,没解决陈淮这个心头大患就算了,还和胡家结了仇。 是,胡家势弱,不足为惧,可是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啊! 这几个月,京城各家风起云涌,再加上和陈老爷子几十年交情的军方大佬平反回来,当初踩着几家血肉的人哪里还能坐得住?! 陈淮是陈家年轻一代最不可小觑的,能力是一方面,他还接手了陈老爷子移交给他的恐怖人脉。 一旦他回来,弹指间,所有人参与过‘狩猎’的都得倒霉。 陈淮,必须出意外! 这,也是穆亦寒下乡当知青的主要原因。 盯着电报里没掩饰失望的话语,穆亦寒双眼赤红,眼里出现阴毒,怒火让他面容扭曲。 “陈淮!”穆亦寒咬牙,“真够狠的!” 文秋水见穆亦寒一个人站在后院,白净清秀的小脸满是羞涩的笑,款步走来,红着小脸蛋儿,“穆知青。” 穆亦寒瞬间敛去情绪,嘴角勾起,眼底却是没有笑意。 “什么事?” 小白花女主耳根红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绞着手,“前几天说好请穆知青吃鱼的,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我跟老乡换了条鱼,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你吃鱼?” 她抬眼望着长相斯文的穆亦寒,水汪汪的眼睛溢满倾慕。 穆亦寒刚收到家里的电报,还得想怎么平息胡家的怒火,根本没心情谈情说爱。 流于表面的、客气的笑泯于唇角。 “抱歉,我今天不想吃鱼。” 穆亦寒没想到文秋水打扰他,是为了说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嘴馋的人吗,真是搞笑。 冷声拒绝后,穆亦寒离开了后院。 文秋水望着男人冷漠的背影,怔怔地站在原地。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那个卖国贼的女儿不是说……她和穆亦寒是因为鱼结缘的吗,怎么到她这里就不顺了? 文秋水脸黑的快能滴出墨,一颗心难受的厉害,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肉里。 老天爷给她重生的机会,一定是为了让她改变前世孤苦一生的命运,她一定要抓住穆亦寒。 这么一想,文秋水眼睛里满是偏执,出了知青点,找大队长开介绍信。 理由用的是,寄信。 宁大队长没理由拒绝,干脆给开了。 宁柚和宁芸经过大队部时,正巧看见她出来。文秋水像是在想什么,有些魂不守舍,头也没抬一下,快步离开。 “咦?”宁柚一脸狐疑。 女主这是要干什么? 她努力回想原书的记忆,按照书中的剧情,此时此刻女主和男主应该彼此有好感,甜甜腻腻的恋爱啊。 眼下怎么回事?女主看着忧心忡忡的样子。 剧情崩了?? 宁芸看了眼妹妹,以为宁柚好奇知青点的事,犹豫一瞬,说道:“这段时间知青点热闹的厉害,知青们分成了三派。 一派以文知青为首,另一派以楚知青为首,再是苏可一人一派,做饭都不一起了。没了田知青,那位文知青处境不是很好。” 宁可就是下乡第一天要抢文秋水的床铺,癫的要创死所有人的女知青。 这人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知青点无人敢招惹。 便是大队的二流子都离她远远的。 宁柚诧异地瞪大眼睛,“姐,你怎么知道?” “大队人的婶子都在传呢,我听了一耳朵。”怕妹妹觉得自己八卦,宁芸耳朵染上点点梅红。 “姐,以后你要是再听说,给我也说说呗,我想听。” 妹妹漂亮的黑眸注视着,宁芸哪拒绝的了,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 - 是夜。 宁柚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实保暖的被子,睡的正香时,呼吸忽然重了一下,须臾后,额头浸出汗来,漂亮的小脸布满无措和难过。 “小叔……”睡梦中的宁柚轻喃。 炕上的人陷入梦魇中—— 一座低调朴素的四合院里,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瘦削挂不住一点肉,眉眼却格外俊秀好看。 他困难地睁着眼睛,看着床边的侄女,轻声喊道:“柚柚……” 声音满是不舍。 床边的小姑娘十一二岁,长而软的头发披在肩上,小脸苍白,嘴唇也没什么颜色,紧紧地抱着一个娃娃,好像抓着自己的全世界。 “小叔,你也要走了吗?”小姑娘声音充满惊惶,眨了下眼,眼泪就落下来,“小叔,你能不能别走,我不想一个人,一个人我害怕……” 她真的好害怕啊。 爸爸妈妈在她三岁那年飞机失事,她只剩下小叔了! 宁行简喘了口粗气,他很难受,又实在放心不下他们宁家唯一的孩子,硬撑着那口气。 “柚柚别怕,呼——”宁行简的喘气如碎裂的风箱,艰难沉重。 “小叔什么都准备好了,会有人照顾你的……” 小姑娘眼泪掉的更凶了,哭着说:“我不要别人,我只要小叔,小叔你别死,我求你了,我只剩下你了。” 宁行简摸了摸女孩的头,温柔地笑道:“咳……人都有一死,别伤心,就算小叔不在了,我们柚柚也要好好生活啊。” 说完一句话,他呼吸更加急促,双目涣散地望着屋顶,眼睛里的光越来越淡,过往时光在脑海一闪而过。 他这辈子,把青春热忱全部献给了科研事业,累出一身病,也错过了许多。 年轻时候听从组织安排,一进科研院就是几年,连最爱的人饱受痛苦折磨都不知道,等他辗转得知未婚妻的消息,寻过去,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中年时候,兄长和嫂嫂遭遇空难,也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到现在,连看着唯一的侄女长大都做不到了。 这一生的遗憾,太多了! 宁行简手心紧握着一张照片,是未婚妻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说:“……把这张照片葬在我身边。” 第99章 忆起 「把这张照片葬在我身边。」 这一声好似惊雷响在耳边,让床上的人猛然惊醒。 宁柚坐起身,浑身都是汗,眼中还有失去仅剩亲人的痛苦与无助。 “小叔……”宁柚捂着脸,喃喃道。 她想起来了,前世的记忆—— 宁柚是爸爸妈妈四十岁出头才生下的,生来就有心脏病,好在宁家有钱,从小给她最好的一切,做了几次手术后,身体与常人无异。 宁柚三岁那年,宁爸宁妈出国旅游,回来时遇到空难,夫妻俩和一飞机的人都没了。 后来,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叔出现,将她带在身边。 小叔叫宁行简,比她爸小了十来岁,打小智力超群,在物理和数学方面有惊人的天赋,成为被国家重点栽培的人才。 留学回来后,进入保密的科研单位。 宁柚很少见宁行简,只从爸爸妈妈的嘴里知道,他是个特别特别优秀且伟大的人。 被小叔接走后,宁柚依然很少能见到他,即便见到,也只是匆匆一面,他就要走。 就算如此,宁柚心也是安的。 直到那一天。 实验室有毒气体泄露,里面的科研人员受到重创,宁行简作为其中一员被紧急送到医院接受治疗。 可,那毒气对人伤害巨大,宁行简身体器官损害严重,对当时的医疗条件来说,根本无力救治。 宁行简是国家倾力培养的人,在他心里,国家利益重于一切,他没管自己的病,只想趁着头脑还清醒,尽力复原实验数据。 一连半个月,他废寝忘食的写报告。 直到脑子昏昏沉沉,胳膊再也抬不起来。 弥留之际,宁行简不愿留在医院,要求警卫员将自己送回家。 宁柚见到小叔时,他瘦成了皮包骨,眼睛深陷,嘴唇起皮,明明才四十多,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小叔?”宁柚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那个锦衣似雪、温润如玉的小叔。 “小叔现在是丑了点儿,我们柚柚不会认不出我了,要是这样,小叔要伤心的。”宁行简如初见那样,对她温柔笑着。 … 回忆起前世,宁柚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小叔走后,没几年后她心脏病复发,孤孤单单死在家里。 死后就那么一直飘着,最开始她还记得找爸爸妈妈和小叔,时间久了……什么都忘了。 想起今天看见的那个女同志,怪不得她觉得熟悉,那分明是小叔的未婚妻啊! 宁柚躺不下去了,起身收拾一些东西,穿上衣服,悄声出了家门,往山脚下而去。 宁家在村子中间,离山脚不算远,几分钟就到了。 山脚下的院子有两间,稍微清理了一番,两个男同志一间,女同志带着她弟弟一间。 宁柚进入院子,其中一间屋子里传出两道特别大的呼噜声,住的肯定是男同志,那么另一间住的应该是她要找的人。 咚咚咚! 宁柚轻轻敲了敲门,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土坯屋的小窗不断往里面灌风,门也如栅栏板,每块板的间隔巨大,一点也不遮风。 家徒四壁。 别说取暖的炕,连张正经的床都没有。 里面的人把干草铺在地上,缩在墙角,将就着歇眼。 江晚意抱着弟弟,想挡住溜进来的冷风,却是徒劳。 她只是闭着眼,没睡着。 敲门声响起,江晚意立马睁开眼,压低的声音充斥着警惕和冰冷,“谁?” 宁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着急了,应该明天再来的,但是一想起小叔临死前还想着照片上的未婚妻,一生遗憾,她便一刻也忍不住。 “……我是宁柚,来下乡的知青。”宁柚小声道。 来时她拿着手电筒,一打开,照出一片亮光。 江家姐弟经过家里一系列变故,惊得他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两人忙起身,盯着门。 “什么事?”江晚意不再相信人心,不再相信人性本善,她这一路见多了恶,对来人很是警惕。 “来给你们送棉衣。”门外的人答。 江晚意愣了下。 她如何也没想到,会有人给他们送棉衣…… 有阴谋,比如先施舍给他们,明早告诉大队,让他们再多个偷盗的罪名。 这种事她遇到的还少吗?! 最信任的朋友尚且如此,何况陌生人。 “谢谢,我们身份特殊,宁同志还是莫要和我们离的太近了。”江晚意委婉拒绝。 察觉到怀里的弟弟冷得一抖,她眼睛酸涩,紧紧咬着唇。 宁柚知道自己太急了,江家姐弟警惕很正常,她只想确认一件事,“你姓江吗?” “……是。” 宁柚眼睛一亮。 真是她啊!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爸爸妈妈和小叔是不是也在?! 念头才起,想起自己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宁柚笑容僵在脸上,眼睫耷拉下来。 她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地上,说了一声,随后离开。 冷风一吹,宁柚想通了,不管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小说世界也好,平行世界也罢。 江晚意都是她要护住的人,只为这个世界的小叔不再有遗憾。 脚步声远去,江晚意打开门,看着地上的东西,心狠狠一颤。 “姐姐?”小男孩儿怯弱的声音响起。 江晚意回神,捡起东西,把门关上,牵着弟弟进了屋。 她点了灯,煤油灯灯光微弱、晃晃悠悠的,照在人身上,平白的让人觉得暖。 “姐姐,是棉衣。”江默有些高兴地说。 江晚意抿了抿唇,打开一看,她和弟弟各一身,不算新,上面带着补丁,符合她和弟弟如今人人喊打的身份。 “穿上。”江晚意没再犹豫,把那件小棉衣给弟弟穿上。 江默扬起脸笑了,“姐,真暖和,你也穿。” 江晚意也穿到身上。 不管宁柚什么目的,此刻江晚意对她充满了感激。 看见宁柚一并送来的那个小包,她拿过来打开,里面有五个软软的白馒头,还有一小瓶不知是什么的酱。 “姐,有吃的。”江默咽了咽口水,黑乎乎的小脸都亮了,期待地看着姐姐,问道:“姐,给咱们送东西的姐姐和姐夫一个姓,她会是行简哥的家人吗?” 江晚意垂下眼,眼睛里盛满了难过,有水光一闪,声音染上一丝哑,“不是。行简哥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其他亲人。” “喔。”江默目光黯淡下来,“姐,我们还能再见到行简哥吗?” 第100章 求助大伯 江晚意眼角流出一滴泪,滑过她皴干的脸上,有些刺疼。 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会的。” 江默抱住姐姐,小声但坚定地说:“姐,我和你一起等着行简哥哥来。” 江晚意眼神恍惚一瞬,她和默默被迫换了无数地方,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她还能等到他吗? 还是算了! 如今的江家风流云散、一身脏污,行简他好不容易有今天,别来了…… - 宁柚回到家,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 如今已是 1973年,马上过年了,如果她的记忆没错,1977年恢复高考。 到时候,遍地是机遇。 黑暗中,宁柚眼睛亮的惊人,这泼天的富贵……一定要拿盆接,还得带着家人一起。 宁柚心情如翻滚的巨浪,久久难平,天快亮那会儿才睡着。 门外响起敲门声。 “柚柚?该起了,再不起你上班来不及了。”宁老太喊道,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那打字员的工作也不轻松啊,瞧你妹妹累的。” 宁芸:“我等会儿去山上碰碰运气,给妹妹抓住兔子补补,妹妹喜欢吃兔肉。” 宁老太知道芸儿运气好,上山抓鱼很少有空手的时候,只说:“成,你去看看,别往里面去。” “嗯。” 听到声音,宁柚迷迷糊糊地撩开被子,眼睛半开半合地看小青蛙闹钟,快七点了。 “来了。”她回应一句,坐起来,冷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耽搁,赶紧穿衣服。 等宁柚出来,宁芸把洗脸水都给她掺好了,“柚柚,洗脸。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宁柚难得感觉到羞耻。 她姐好勤快啊,元气满满,从不会累的那种,不像她……好吃懒做。 “姐,我想吃小馄饨。”被惯着,宁柚很自然地跟宁芸撒娇。 宁芸打小羡慕有妹妹的人,在看到柚柚的第一眼就觉得……她要守护妹妹脸上的笑,让她忘记在海城受的苦。 她一直是这么做的。 宁芸不会做小馄饨,问宁柚:“咋做?” 宁柚特别详细地说了小馄饨的做法,笑容甜美,“姐,能做吗?” “不难。”宁芸动手能力强,觉得不是事。 正要去灶房,被宁澹抱住大腿,“姐,我也想吃。” 学着他姐在撒娇。 好在他长得眉清目秀,眼睛和宁柚长得尤其像,水汪汪、亮晶晶的,让人无法拒绝。 “好,也给你做。”宁芸纵容道。 宁澹笑容比太阳都灿烂,“芸儿姐最好了!!” 趁着宁芸做小馄饨的功夫,宁柚洗完脸,去了宁大伯家。 “柚柚,你怎么来了,吃了吗?没吃大伯娘给你煮个蛋。”宁大伯娘热情极了,拉着宁柚进屋。 “小牛,给你姐倒个红糖水,多放点红糖!” 宁柚放下带来的东西,拉住小牛的衣领:“不用忙活,我找大伯说几句话,等下还要去上班呢。” 宁大伯正色:“咋了?” “大伯,我想问问,新来的那几个改造的人,大队打算怎么处理?”时间紧迫,宁柚开门见山地说。 “天越来越冷了,那些人什么行李都没有,住的房子还漏风……” “大队要是不管,他们肯定熬不过去,咱大队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对大伯?” 宁大伯没想到柚柚会问这个,拍拍小牛的脑袋,让他看着大门,别让外人进来。 继而看向宁柚,问道:“柚柚,你跟大伯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那里面的人?” 宁柚没瞒着,点点头,“对!江晚意和江默……就是那对姐弟,我都认识,我想帮帮他们!” “和坏分子沾上关系可不是小事。”宁大伯皱眉。 不过侄女难得求自己,他肯定要帮,脑子快速运转,说道:“不过,保住他们的性命,应该不难。” “我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只要保住命就行!”宁柚一看有门儿,激动地说。 她是可以暗中帮江家姐弟,可这样危险系数太大,不如大队出手。 再说了,帮衬江家姐弟,终究是件危险事,怎么着也得给掌管大队大小事的大伯说一声。 宁柚说了保住命就行,宁大伯马上开始想办法。 “等会儿我和副队长他们开个会。到时候寻个由头,光明正大带人把那屋子漏风的地方修一修,再盘几个炕。” “棉衣的话……不好弄啊!大队的人穷,自家的棉衣都不够穿。” 宁柚有些不好意思,“大伯,我昨晚给送了棉衣。” “昨晚——?!”宁大伯黑了脸,“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出门?不要命了?!” 火大地举起手,想戳戳她的额头,让她长长记性。 可,望着侄女乖软的小脸,又哪舍得下手? 宁柚胆子奇大,再加上她天天练拳,有自保能力,不怕危险上门。 可,瞧见大伯气得不行,大伯娘也一脸担心,到底服了软。 “我知道错了!大伯,大伯娘,我再也不大晚上出门了,你们别生我气。” 宁大伯叹气,“你记得晚上别出门就行,实在要出门也喊个人陪你。” “柚柚,你别怪我爹小题大做,咱们大队以前有个姑娘晚上出门……出事了!!”宁超英神色严肃地解释。 怕吓到妹妹,他没细说。 那个姑娘被人掳到野地,遭遇非人折磨,浑身赤条条,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了,脸、眼睛肿的让人看了心里发酸。 哪儿哪儿都是血,极为瘆人。 尸体第二天才被发现,看见的人胆子都吓没了。 最让人气愤的是,背后歹徒一直没抓到。 宁超英说的含糊其辞,宁柚却能猜到那姑娘的下场。 “我知道大伯大伯娘是为我好,我晚上再也不出门了!”她认真地说。 宁大伯神色微缓,温声道:“江家姐弟的事我会上心的,柚柚你放心,快去上班,别耽误了时间。” “那我先去上班了。” 话说完,宁柚往外面走去。 宁大伯娘抄起她带来的东西往外追,喊道:“柚柚,把你的东西带回去。” “那是给你们的。”只留下一句话,宁柚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口。 “这?!”宁大伯娘看向宁大伯。 宁大伯无奈笑笑:“留下。都是一家人,太客气也不好,时间长着呢,柚柚的事你多上点儿心。” “还用你说。”宁大伯娘笑瞪他。 宁超英不客气地打开宁柚带来的小包,里面一瓶肉罐头,一包红糖,还有几根麻花。 “嚯,柚柚怎么送了这么多好东西?!”宁大伯娘惊讶不已,语气都变了,“这么多东西可不便宜啊。” 宁大伯目光微顿:“两三块是要的。” 月工资二三十,宁柚带来的这份礼是相当重的。 第101章 爷来了 宁超英有些恍惚。 柚柚可真有钱啊,他好几年才攒了三十块。 和妹妹比,他好像个废物。 这么一想,宁超英汗颜。 宁大伯娘满脸震惊:“这么贵?!是这个贵?这是啥,看着油汪汪的。”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肉罐头。 “那是肉罐头,一个就得一块多。那麻花也不便宜,又是白面又是油的。还有那红糖,你不是知道多难弄么!”宁大伯一一解释。 宁大伯娘感慨:“柚柚对你这个大伯倒是舍得。” “你这话说的……这个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也有你一半?”宁大伯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柚柚对谁都舍得,爹娘到处显摆的收音机和手电都是她送的。” 他还是个大队长呢,都没有这两样,他爹娘可都有了啊。 宁大伯娘轻轻叹气:“谁说不是呢。” 柚柚来之前,她还担心会来个脾气大、骄纵自私的姑娘呢,没想到来的姑娘这样好,省事不说,还是个懂得感恩的。 他们只是做了些应该做的,愣是被柚柚记在心上,还加以回报。 这样的孩子,谁不疼啊?! 甚至每每想到海城那一家子,都想骂上几句,活该他们落了个铲牛粪的下场! 宁柚离开大伯家,快步往家里走。 她却不知,红旗大队的一些人早想着堵她呢。 这不,一看见宁柚的身影,几个妇人迅速冲上来。一个个绷着脸,速度很快,十足像来干架的。 宁柚脑袋缓缓打出个问号。 警惕起来。 ……她没干挖人祖坟的恶事?这些人怎么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 瞧见宁柚往后退了几步,似是想跑,一个婶子眼疾手快地抓住她。 满脸热情的笑:“柚柚,跑什么?婶子有事找你。” 宁柚一脸你谁啊的表情,“我不认识你。” 她下乡没几天,人也宅,不认识几个大队的人。 忽然被抓住,当然甩开手啊。 赶紧又往后退了几步。 “有事说事,别这么激动。” 抓住宁柚的妇人有些不高兴,一个赔钱货罢了,摸摸手咋了,小气啦的。 只,她还记得自己是来求人的,脸上扯出笑脸:“柚柚,我听你奶说,你找到工作了,是县里的打字员?” 宁柚一脸莫名:“对啊,怎么了?” 那婶子笑了,说道:“也没啥,就是想问问你那单位还要人吗,我儿子能干又孝顺,你看看能不能把我儿子也弄进你们单位。” “当然了,婶子也不让你白忙活,等事情办成给你五块钱,再给你送一只老母鸡。” 妇人想到要出去五块钱并一只老母鸡,心疼的抽抽。 宁柚:“??” “五块钱和一只老母鸡换一份工作,您没事?” 这算盘打的! 妇人想着美事,脸上堆满了笑,“婶子没事,婶子能有啥事,你要是把事情办成,婶子一高兴能活到七十,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哎呦,婶子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等你铁锤哥真当上工人,他就是你的靠山。” “你可要记得你哥的好,有啥好事别忘了他。” 说到忘情处,语气带着说教的意味。 “……”宁柚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简直快气笑了。 “你谁啊张口闭口就要工作,我凭什么帮你?” “凭你毫无边界感的品行,还是刀刺不穿的脸皮?!合着你求我弄工作,我反而还要对你儿子心存感激?” “天下好事都让你家占尽了,防弹衣就该用你的脸皮做,保证打不穿!” “还有,麻烦搞清楚一件事,我不认识你,没有责任和义务帮你,这话都能说出来,到底咋想的!” 直白的、不客气地拒绝完,宁柚越过妇人要回家。 其他人看宁柚不好忽悠,都没敢吱声,冷眼旁观刘婶子闹腾。 刘婶子脸色一沉,气得跳到宁柚面前,张牙舞爪道:“你这赔钱货啥意思!你不帮我儿子?” “你知道我儿子多优秀吗,我求你是看得起你,就算没你我儿子也早晚会出息,我这是给你机会呢,你别给脸不要脸——” 宁芸做好小馄饨,见宁柚许久不回来,出来接她,谁知就看见了妹妹被欺负。 一向透明人没脾气的宁芸冷下脸,幽幽地看着那大言不惭的妇人。 “刘婶子!”她盯着愤怒地毫无理由的妇人,声音带着冷意。 “你是当我宁家没人了吗?要不要我把我奶喊来,让我奶听听你说的屁话。” “找我妹妹要工作?我家柚柚欠你的吗?!你儿子又蠢又傻,还想当工人……想屁去!” “你刚骂我妹妹的话,我会如实告诉我奶和我二伯娘,让她们和你聊聊。” 宁芸难得说这么多话。 为啥告诉宁老太和宁二伯娘?当然是因为她们厉害啊! 宁老太嘴厉害,发起火来能把人骂的抬不起头。宁二伯娘更是个护短的,不管谁欺负宁家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刘婶子脸色微变,想起宁老太和宁家二媳妇儿的厉害,眼里出现骇色,大冷天出了一身汗。 怕宁芸真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刘婶子扯出笑,半真半假地说:“芸儿啊,多嘴多舌可对你说亲无益,没人喜欢长舌妇,我跟柚柚说个笑,这你也往心里去,也太小气了。” “哎呦,好像快上工了,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拔腿就跑。 刘婶子一跑,看热闹的人赶紧散了。想到宁老太和其儿媳妇,万分庆幸他们没说话。 光想着美事,险些忘了宁柚不是无依无靠的姑娘,人家靠山多着呢。 就算有工作机会,她还有那么多堂哥没安排,轮的到他们吗? 见人都跑了,宁芸脸上的阴云散开,看向宁柚目光一柔:“哪个大队都有这种拎不清的,别搭理她就行。要是她再敢拦你,你就提奶和二伯娘。” “走,我们回家,小馄饨做好了,回去一煮就能吃了。” 怕妹妹被影响到心情,她岔开话题,不再提那糟心人。 “嗯嗯。”宁柚没把那个跳梁小丑放在眼里,但这不妨碍她告状,回去就对宁老太哭诉:“奶,有人骂我。” 此刻,宁家柚柚就是个遇事就喊奶的奶宝女。 宁老太丢下手里的东西,整个人像随时进入战斗的大鹅。 “谁?” “谁敢骂你?” 找死! 宁芸一板一眼地说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奶,是刘婶子,她让柚柚给铁锤弄打字员的工作,柚柚说弄不了,她就骂人,骂的可脏了。” 点完火,三步并作两步进灶房,往锅里下小馄饨。 宁老太一抹袖子,往外冲:“老娘饶不了她!” 没脸没皮的家伙,看她不挠花那婆娘的脸。 宁柚也要冲,被宁老六用一根手指头摁住额头,将她定在原地:“你在家待着,吃你的饭,我去看看。等回来送你去上班。” 话落,捏了捏手指,慢悠悠出家门。 大队有些人皮痒了,他好心去给松松。 是那什么铁锤是,爷来了! 第102章 这份幸运久一些吧 宁澹小脸冷下来,干净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狼崽般的冰冷,看了眼姐姐,也冲了出去。 不多时。 宁柚和宁芸才吃完小馄饨。 就见,宁老太左手拎鸡,右手牵着宁澹,如同斗胜的公鸡,风风火火地回家来。 “柚柚,晚上咱又有鸡吃了!” 宁澹笑容灿烂,眼睛亮如星辰,一脸学废了的表情:“姐,奶超厉害!我们找到刘家,那家人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赔了你一只鸡!” 刘婶子占便宜没完,是个不好惹的泼妇,没想到奶比她厉害多了,让那人服了软、赔了鸡。 宁柚崇拜地看着宁老太:“奶,你好厉害啊。” 宁老太嘴角翘的老高,面上却故作谦虚地摆摆手。 “这有啥,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手段,你别看铁锤娘泼辣难缠,那是对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对我们……她不敢闹腾。” 最重要的是,她儿子多,孙子也多,还都算孝顺出息。 她出马,少有人敢撒泼。 “柚柚,你有工作了,大队某些人眼红的厉害,总有那不怕死的往你面前凑,想占你便宜,你别怕,谁再来你给奶说,我去和她们聊聊。” 宁柚点头,白净的小脸一脸认真,乖巧惹人爱。 宁老六推着自行车往外走,“柚柚,你该上班了!” “来了来了。”宁柚冲家人挥挥手,跟上六叔,跳上自行车。 宁大伯把宁柚的话听进心里,马上行动起来。 大队干部开了个会—— 关于怎么安置新来的下放人员的事。 周会计皱眉,不赞同地说:“昨天下午不都确定了,让他们住在山脚下那屋子,还有啥问题?那是坏分子管他们干什么!” 宁大队长看了他一眼,神色未变,只问:“其他人什么想法?” “我觉得,好歹把那屋子窗户堵上,门也换换,再盘个炕。天越来越冷了,他们啥行李也没有,大队不帮忙他们会死的。”副队长端着搪瓷缸暖手,发表了建议。 大队支书跟着说:“是啊,那里面还有个孩子,孩儿有什么要改造的?四条人命呢,既然来了咱们大队,好歹得让人活着……” 周会计见所有人都挺宁大队长,脸色青紫交错。 烂好人! 一堆烂好人! 怪不得大队一直起不来,都是这群妇人之仁害的! 这一刻,周会计坚定了要争大队长之位的心思。 宁大队长想起牛棚也破烂不堪、处处漏风,干脆说:“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马上落实。” “盘炕、换门、糊窗子一并做了。还有牛棚,也一并弄了,我爹听收音机,上面说过几天有暴雪。” 土坯房,尤其是许久没人住的土坯房,一旦遇到暴雪,塌落是常事。 宁大队长说到暴雪,其他人二话不说地应下,马上行动起来。 山脚。 猎户的院子比较偏,出门后一侧是山,一侧是一条蜿蜒的土路。 江晚意等人正在收拾院子,远远看见一伙人,由远及近慢慢走来。 脸色俱是一变。 才来第一天,不会就要做检讨、挨打了?! 江默脸色惨白,缩在江晚意身边,眼里满是惧怕的眼泪,整个人轻颤着,“姐姐,那些人来了,我们又要挨打了。” 说着话,他就要脱棉袄。 见状,江晚意急忙摁住江默的手:“默默,你怎么了,干嘛脱棉衣,别脱,你会着凉的。” “……他们会往我们身上泼粪,衣服会脏的。姐姐,我们先脱了,等他们打骂完再穿上。”江默说道。 江晚意眼睛一酸,泪水从眼角流出来,手指都在颤抖,哽咽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江默见姐姐哭了,瘦瘦的、满是脏污的脸上出现急切,小声但坚定地说:“没有,姐姐有好好保护我,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姐姐一直保护着他啊。 就在这时,红旗大队的人走过来了。来的都是能干的汉子,手里拿着各种工具。 宁大队长走在前面,对四个草木皆兵的同志说:“你们既然来到红旗大队,那就是红旗大队的人。” “天越来越冷,大队部决定给你们把屋子、门窗修一修,再给两间屋子各盘一个炕,好让你们度过寒冬。” 江晚意几个没想到大队来人居然是为了这事,都愣在了原地。 不是教育,而是来送温暖? “谢谢。”江晚意回过神来,红着眼道谢。 自从江家出事,她带弟弟辗被送去了好几个地方,没一个大队对他们有善意,红旗大队是第一个。 这让,江晚意心里的坚冰碎开一道细小的缝。 大队的人到底忌讳和这些坏分子打交道,以最快的速度把活干完,然后就走了。 江晚意带着弟弟回到屋子—— 栅栏门上的大缝被人用木板严丝合缝地钉上去,漏风的窗用报纸糊住了,屋里出现一个炕,炕还没干,有一股子泥土的味道,味道不好闻,但是让人安心。 “姐姐,屋子不漏风了。”江默嘴角翘起,露出腼腆的笑,“真好,我和姐姐终于又有家了。” 家…… 是的,家。 江晚意压下心中酸涩,打起精神道:“默默,我们把屋子收拾一下,缺的东西等挣到工分再添。” “好啊。”江默脸上难得出现外露的高兴,“我也会努力挣工分的。” 他给自己打气。 江晚意温柔道:“姐姐相信你。” 或许来到红旗大队是他们的幸运呢。如果真是幸运,请这份幸运久一些。 江晚意不知道的是…… 宁柚没下乡当知青的那个世界里,江默在才来的第一晚就冻发烧了,她百般求人却无果,小男孩高烧不退,连烧一晚成了傻子。 这一生,一切都不同了! -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 这天。 宁柚依然是第二个到,沈梅花已经忙好一会儿,杯子里的水都少了大半。 听见开门声,沈梅花停下手,喝了口水,跟宁柚打招呼,“宁同志。” “沈姐。”宁柚颔首。 她坐到自己位置,看见桌上放着一摞手稿,确认道:“这些是我今天的任务?” “对。”沈梅花应道。 她大姐下午要来看她,她急着回家,因此争分夺秒的打字。 宁柚和六叔约好的下午两点来接,并不赶时间,慢条斯理地冲了麦乳精,时不时喝一口,以匀速敲字。 办公室的两人敲着字,传出哒哒哒的声音。 钱秀秀掐点进来,见到两个同事都在忙,没人搭理自己,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拉开凳子坐下,也开始忙活起来。 她,钱秀秀,今天一定不加班! 三道哒哒哒的声音齐齐响起,门外都能听见。有事来找的领导只听这声音,就能猜到里面的同志干劲多足。 转而想起宁柚同志的稿件出现在市报,又是骄傲又是高兴。 咚咚咚! 他敲了敲门。 坐在门口的钱秀秀没什么精神地说道:“进来呗。” 第103章 转正 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目光落在宁柚身上微微一顿,笑着说:“都忙着呢。” “看来是我打扰同志们的工作了。” 钱秀秀一看到这人,马上站起来,站姿笔直,一点没有平日的懒散,“主任,你,你怎么来了?” 沈梅花和宁柚也站了起来。 来人是县领导班子中的一员,是个主任。也是四个打字员的直管领导。 杜主任伸手掌,往下压了压,笑道:“同志们坐,都别客气,我来说几句话。” “主任您说。”沈梅花以为又有什么任务,神情认真。 “沈同志别这么紧张,是好事。”杜主任拿出一张报纸,脸上满是高兴的笑,视线若有似无地望向宁柚:“咱们打字部的宁同志往市工人报投了稿,稿子登报了!” 闻言,沈梅花唰的看向宁柚,表情惊愕又有些高兴:“这是真的?” “报纸上的署名清清楚楚,咱们县打字部的宁柚,不是小宁同志是谁?”想起今早开会,上面领导专门提到宁柚,还顺便夸了自己,杜主任嘴都要笑烂了。 话说完,把报纸给沈梅花,让她自己看。 宁柚的稿子虽不是头版头条,刊登的位置也很显眼,沈梅花一眼就看到了。 她快速翻看着。 宁同志这篇稿子的内容,主要围绕大厂的生产安全及仓库管理。 讲的易懂,有理有据,操作性强,值得各厂借鉴。 沈梅花眼中出现敬佩之色:“宁同志,你真厉害,我不如你。” 她以前也投过稿,可惜都没过,后来就放弃了。 宁柚的嘴毒只针对不怀好意的人,面对好相处的女同志,一向照顾她们的情绪。 她谦虚地笑了笑:“运气好罢了,沈同志也厉害的。我对投稿有几分心得,沈同志要是不嫌弃,我们一起进步。” 不出意外的话,她这份工作得做个三四年,和沈梅花、钱秀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处好关系就处好关系。 沈梅花心下一暖,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实话说,我以前也投过稿,都被退回来了。如果能得宁同志你指点一二,让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感激不尽啊。” 有时候,旁观者一句指点,就能让一个人顿悟。 她是真心求进步。 不说稿费多少,能上报纸是无比光荣的事啊! 宁柚眼角微微上扬:“谈不上指点,大家互相学习。” “我也要学习!我也要进步!”钱秀秀忙不迭说:“你们不能抛下我!” 沈梅花诧异,“钱同志不是不喜欢写东西吗?” “我现在喜欢了!”钱秀秀高傲地抬起下巴。 以前不喜欢,不代表现在不喜欢。 她才不要被排除在外。 杜主任见办公室氛围这么好,欣慰的很,温声笑道:“我得到消息,宁知青的这篇稿子会登上纺织厂的宣传黑板,还会由县里的广播站公开播报三天。” “宁同志给咱们县树立了特别好的榜样,经过我们讨论,大家一致决定提前结束宁同志的实习期,给她转正。” “沈同志,钱同志,你们两位同志有意见吗?” “要是没什么意见,宁同志今天下午就办理转正手续,要是有意见,你们不妨说出来,我们再讨论。” 他做事光明磊落,有意见,行,当面提,别再背后搞举报人的小动作,否则吃不到好果子。 “我没意见。”沈梅花大声说。 她笑着恭喜宁柚,“宁同志,恭喜你转正。” “我也没意见。”钱秀秀紧跟着表态。 她就算再嘴硬,也无法否认宁柚的优秀,有她在……她都能早点下班了啊。 就凭这一点,她就没意见。 宁柚笑着感谢两位同事,潋滟的笑在她眼睛里绽放,“谢谢你们,明天我请你们吃糖。” “我要大白兔奶糖,最少两颗!”钱秀秀不客气地提要求。 这姑娘一向没啥分寸感,超级不把自己当外人。 宁柚习惯了她的性子,不觉得有什么,笑道:“行,给你一把。” 钱秀秀只要高兴,那张嘴能把人拍的神清气爽、晕头转向。 她清秀的脸上盈满笑,声音也甜度超标,“我就知道宁同志最好、最大方了,难怪这么快就转正,各方面无死角的优秀大方啊,能和宁同志一起共事我真是太开心啦。” 宁柚嘴角一抽。 马屁精! - 转正是件大好事,宁柚刚好从白一城同志手里换到一张自行车票,就是不知道百货商场的女式自行车到货了么。 心心念念那轻便的女式自行车,宁柚又双叒叕去百货商场打听。 她一出现,售货员欣喜地挥手。 “宁同志,自行车到货了!” 宁柚眼睛一亮,嗖的一下到柜台:“真的吗,哪儿呢?我终于等到了吗?!” 太难了。 谁能懂啊?! 只是,一辆自行车而已。 售货员被她逗得笑出声,“真的到了,我去给你推。” 他们这里的大件不多,谁想要都得提前订,有时候等上几个月都是正常的,宁柚这算运气好。 宁柚随售货员来到后院,看见一辆崭新的黑色女士自行车。 恢复后世记忆的宁柚觉得灰扑扑的,平平无奇、朴实无华,在这个年代来看却是堪比豪车。 “我要了!” 果断掏出一百五十六块八,外加一张珍贵无比的自行车票,宁柚买下一辆女式自行车。 打完钢印后,她推着车出去。 骑上去后,发觉这自行车确实轻便,比那二八杠舒服多了! 宁柚骑着自行车回大队,在快到大队的地方停下,从空间拿出一个大包挂在车头,风风光光地回家。 大队的人看见她骑着自行车,还大包小包的,眼里的羡慕掩都掩不住。 “小牛他奶,是你家柚柚啊,她咋换了个自行车,还是新的,嘶……不会是自己买的?!”一大娘没心思纳鞋底了,起身瞧着宁柚的自行车。 宁柚帅气又丝滑地停下车,冲宁老太说:“奶,我转正了!” 先说了好消息,又拍拍新新的自行车,笑容明艳:“自行车到货了,我就买了,以后咱家也有自行车了!奶,我带你溜哒一圈?” 宁老太被一个个好消息砸昏了头,抓住宁柚的手:“啥?你转正了?!这么快!!” 她咋听说转正很难咧。 有人干三四年都转不了正。 宁柚淡定脸,“我的稿子上市报了,领导们讨论后……决定让我提前转正。” 宁老太骄傲不已:“哎呦,我们柚柚稿子又被采纳了啊,那不奇怪了。” 第104章 是小叔没错! “奶,你回去吗?我带你?”宁柚拍拍自行车,弯了弯眸子邀请。 宁老太还没坐过自行车呢,登时来了兴趣:“能行吗?” “能行。”宁柚满脸自信,“这个车没那么高,我能控制住,奶你就放心坐。” 宁老太喜气洋洋要上车,见车头上挂着东西,她给取下来,抱到怀里,对宁柚说:“别让这东西影响了你。” 女式自行车后座比二八杠低一些,宁老太利索地跳上去:“柚宝,奶坐好了。” 瞧着老姐妹们羡慕的眼神,她心里的喜意像烧开的水,一直冒着泡泡,热辣辣的。 “大家回见哈。” 她这一声落,宁柚脚踏上脚板,车子嗖的滑了出去,宁老太心一惊,忙抓住宁柚的衣服:“起猛了,吓我一跳。” 宁柚忍俊不禁,“刚开始会有惯性,刚坐车的人不太习惯,我骑的不快……没事的。” 宁老太习惯的很快,发现柚柚骑得很稳,松开手转抓着车座,感觉到冷风拂面,乐得直晃脚。 “这自行车是快,比牛车快多了!”她感慨地说。 村口到宁家的距离很短,一车两人很快就到了。 宁柚没进门,对宁老太说:“奶,你帮我喊一下我姐,我给我姐教骑车。” “哎!”宁老太应下,抱着大包,匆匆回家,大声喊道:“芸儿,你妹妹喊你。” 宁芸感觉疑惑,没多问往外走。见到妹妹,满腹疑团地问:“柚柚,你找我?” “姐,我教你骑车。”宁柚笑容满面地说。 她之前骑二八杠,宁芸眼里有羡慕,她想教她姐,她姐怕自己太笨把叶家的自行车摔出问题,不愿意学。 这会儿她买到自家的了,她姐可以随便学。 宁芸眼底浮现出希冀,又觉得这自行车很新,怕把车摔掉漆,她拒绝:“算了……” “不能算。”宁柚看出宁芸的心态变化,放软声音,眼睛浸洇着潋滟柔光,“我还想和姐姐一起出去呢,到时候你带我一截,我带姐姐一截,多好啊。” 她拿自己说事,宁芸从不忍拒绝。 果然…… 下一瞬,宁芸动摇了,“我去喊五叔帮我。” 按说找宁老六更好,可惜宁老六出去鬼混了,家里只剩下五叔在。 宁老五本来就安静,自从得知宁柚带回好多书,借了本航空的书,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听见宁芸喊他,宁老五意犹未尽地走出来:“怎么了?” 他情绪稳定,哪怕被打扰到看书,也不会使脸色给家人。 宁芸抿了抿唇,“我想学自行车,想让五叔帮帮我。” “行。”宁老五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看芸儿一副不想麻烦自己的样子,皱了皱眉:“我们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别总这么见外。” 宁芸表情僵了一瞬,小声嗯了声。 宁老五温柔有耐心,双手抓着自行车后面,确保宁芸不会摔下来。 一个人学的认真,一个教的认真。 看着这一幕,宁柚嘴角翘起,干脆往山脚走去。 半个月没见,她打算去看看江家姐弟。 山脚下住的四个人逐渐适应了红旗大队的生活,只要好好上工,大队不会平白无故扣他们工分,那么活下去还是不难的。 江默看见宁柚的身影,小脸迸发出欣喜之色,迎上前道:“宁姐姐,你来了。” “是呀,我来了。”宁柚随手给江默一个肉包子,轻点他的鼻尖,“听说你有努力帮你姐姐干活,这是给你的奖励。” 江默眉眼弯起,漂亮的眼睛看向江晚意,眼里满是期待。 似乎在问:我能接吗? 江晚意知道她该让默默还回去,可想到弟弟很久没吃过包子了,心一软,点了下头。 江默双目顿时一亮,冲宁柚软软一笑,“谢谢宁姐姐。” 来到红旗大队,小江默脸上的脏污被洗干净了,一张巴掌脸,干净带着钝感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是小巧的,明明是个蓝孩子,长得却清秀如小姑娘,可可爱爱的。 他本来是胆怯的,甚至连抬眼看人都不敢。 发现红旗大队没人伤害他和姐姐,胆子大了一丢丢,这也仅限于在救命恩人宁柚面前。 宁柚被江家姐弟邀进屋,短短半个月过去,这屋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东西依然没多少,但是看着好歹能住人了。 “有缺的东西吗?你们知道的,我在县里上班,买东西很方便,缺什么就直说,别跟我客气。”宁柚直言道。 江晚意给她倒了水,忙摇头,“什么都不缺,你帮我们够多了,别麻烦了。我和默默都能挣工分,需要什么都可以找大队换。” 见她不愿意麻烦自己,宁柚也没强求,“好,要是换不到你让人给我传话,我给你们弄来。” “宁同志,你……为什么对我和默默这么好?”江晚意心中动容,没忍住问道。 她和默默,是连癞蛤蟆路过都想喷一口臭液的坏分子,宁柚根正苗红,为什么独对他们另眼相看、给予诸多帮助?! 宁柚垂眸,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因为你……是小叔念了一辈子的人啊。 那张被摩擦得发白的、照片上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倘若什么都不做,她以后都没脸再见小叔。 “你们就当我好心。”宁柚笑了下,语气随意。 “好心?”江晚意喃喃,面露苦笑,“如今的世道……还有好心人,真让人不敢相信啊。” 颇为感慨。 宁柚心中叹息,轻声安慰:“苦难是暂时的,以后会好的。” “宁姐姐,真的会好吗?”江默干净的眼睛注视着她。 “会的,再坚持坚持,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没人再欺负你们,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宁柚眼里的坚定让人想相信。 江默怔怔的。 片刻后,脸上露出笑来,“我相信宁姐姐,我和姐姐会坚持的。” “姐姐,你也要相信,行简哥早晚会来的,我们一定要等到他来。”江默望着江晚意,别看他小,他比谁都知道姐姐这几年过的有多苦。 要不是他和行简哥,姐姐早就撑不住了。 行简……?! 宁行简?! 没错没错,这就是小叔的名字。 真的是小叔呜呜呜呜呜…… 她果然没认错人啊。 宁柚心中的小人儿在尖叫,高兴得发狂,险些激动到叉腰笑出声。 第105章 捡到一个人 “我也相信。”宁柚笑容明媚似骄阳。 江晚意望着她脸上那无比灿烂的笑颜,神色微舒,眼底的冰在此刻尽数消融。 “那我也试着信一信。” 相信他们能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看完江家姐弟,宁柚没多待,离开后往山里走去。 江晚意目送她离开。 正要回屋,被住在隔壁的其中一个男人喊住:“江同志。” 这是个将近四十的男人,身高一米七多,长得平平无奇,放在人群中毫无特色,只看外表……谁都会觉得这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江晚意却总觉得此人有怪。 一来,这人给她感觉不好;二来,她亲眼见过这人变脸,眼里满是阴鸷,仿佛恶鬼附体,让人毛骨悚然。 “有事?”江晚意曾见过地狱,身上的傲骨已然被打碎,要是以前遇到不喜之人会直接无视,现在轻易不敢惹事,压下心中烦躁,问对方什么事。 男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江晚意身旁的江默,瞧着小孩漂亮的脸蛋,眼里闪过幽光。 抬眼时,笑得憨厚。 “我看你们没锅,我刚好弄到一口锅,想问问你要不要搭伙?” 江默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浑身发凉,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他脸色一白,将身体往姐姐身后藏。 江晚意紧了紧握住弟弟的手,张口拒绝:“不用了。” 话说完,带着弟弟回屋。 那男人盯着江家姐弟,许久才收回视线,他笑着,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目光幽暗。 屋里,江默攀着江晚意,情绪有些低沉。 犹豫片刻,小家伙羞愧又小声地说:“姐姐,我……我害怕。” 江晚意搂住弟弟,声音温柔地哄道:“别怕,姐姐在呢。” 想到刚才那人,她满眼冷光。 “嗯。”江默偎在姐姐怀里,抓着江晚意衣服的手微微用力。 - 另一边,宁柚已经上了山,她没往深处去,来到宁老六和宁芸下套子的陷阱处。 看见陷阱里有一只肥嘟嘟的灰毛兔,笑意在少女唇角绽开。 芸儿姐运气真好,凡是她下的套子很少空,总会有收获,怕不是年代文里的福宝女主?! 念头落,想起宁芸既不软萌嘴甜,也不是恃宠而骄会偷懒的性子,宁柚笑了。 ……她姐不靠运气,只靠自己的勤劳能干,照样能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宁柚正想揪出受伤的兔子,忽然听见几步外传来簌簌簌的声音,像是有猛兽在暗处伺机而动。 她停下手,看过去,手里捏着一把匕首。 簌簌簌的声音逐渐变大。 片刻后,陈淮高大的身影出现。 看到宁柚,他眼睛幽深一片,指尖轻动扣上匕首,声音低哑:“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宁柚目露探究。 “我是红旗大队的人,这是红旗大队的山,我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倒是你,你一个农场的知青……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打量着陈淮。 他裤子上染着一大片血红,再看这人的脸色,苍白如雪,泥涂无色。 无需伪装都透着病容。 “你受伤了?” “嗯。”陈淮抿了下薄唇,脸上毫无痛苦色,像没受伤一样。 只是…… 看那血量就能知道,他伤的不轻。 真是个狼人啊。 宁柚发出感慨,主动问:“需要帮忙吗?” 陈淮依旧面无表情,“要。” 求人都没个笑脸,切。宁柚心里吐槽,上前扶他:“走,我带你下山。” 陈淮一米九出头,宁柚不到一米六,到他肩膀下面,两人身高不匹配,扶的人难受,被扶的人…… 也不好受。 陈淮没想到宁柚会直接扶住自己,他低下头,看到女同志细细软软的发顶。 她的头发长得好,黝黑浓密,衬得耳边脖颈处的皮肤细腻好看。 软软的身子贴着他,有种淡淡的香味飘到陈淮鼻腔,让男人呼吸一滞。 心像被猫挠了一下,些许痒。 宁柚扶着陈淮往山下走,临走前还不忘捡起套子里的兔子。 陈淮:“……” “你怎么受的伤?”宁柚瞥了眼他裤子上的出血量,心里各种猜测。 “被人算计了。”陈淮语气平平。 宁柚:“……” 她很惊讶,“有人能算计到你?” “你这是夸我吗?”陈淮冷峻的脸上浮现出清浅笑意,声音染笑、低撩入骨,“我就当你在夸我。不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不奇怪。” 陈淮没说的是,他被五个人追杀,那些人手里还有枪,他能保住一条命,已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事实上,坚持到现在,他眼前已经出现浮影了,将晕。 宁柚呵呵一笑,吐槽:“不装逼会死啊?” 这家伙好重啊!! “你可别晕啊,你要是晕了我就把你丢在地上,让你被野狼叼了去!” 小姑娘碎碎叨叨,肩膀像背着大山,随时要被压扁。 陈淮一路隐忍,看见宁柚紧绷的弦一松,意识逐渐抽离,咬紧牙关也坚持不住了。 没听见这句,直接往地上栽去。 “哎哎哎,你别都靠我身上,自己也撑一撑啊!!”宁柚竭力扶着陈淮,岂料他晕过去了,身体如一座山般的往地上倒。 咚! 陈淮轰然倒地。 “!!”宁柚扶了但没扶住,眼中闪过心虚。 发现陈淮动也不动,她蹲下身,拍拍他的脸。 “陈淮?” “陈同志?” “陈知青?” …… 声声呼唤没喊醒人,宁柚脸都绿了。 昏得真死,这让她怎么办啊?! 实在没法子,也不能看着这人死去,宁柚一咬牙跑下山搬救兵。 喊来宁超英、宁朝东和宁从南帮忙。 都是成年、临近成年的大小伙子,三人一起抬着陈淮往县医院走去。 在此之前,宁柚撩起陈淮的裤腿看了看,竟是枪伤。 她抿了抿唇,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带着堂哥堂弟把人送到医院,交完费用,闪身离开。 陈淮是个体面人,一定不会赖她这点医药费。 至于他的枪伤如何解释,那是他的问题,想来以他的聪明才智,忽悠的那些人信他……很容易! 等陈淮再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几个公安。 “陈知青,清醒了吗?有些问题需要跟你了解。” 陈淮:“……” “……醒了。”陈淮不知此刻什么心情,好笑又好气。 第106章 来还钱? 陈淮刚醒,友谊农场这边迎来几个人。 来人开着小汽车,中山装笔挺,眉眼凌厉如刀,拿出平反红头文件,要求见陈老爷子。 农场负责人自是不敢叽歪,连忙带路:“我这带你们过去!” 中山装男人做事雷厉风行,走路健步如飞,不到五分钟见到了陈老爷子。 “首长,我来接您回京城。” 陈老爷子刚来农场那几年,整天被摁着教育,打骂是常事,要不是他心理强大,早崩溃了。 后来,陈淮来下乡,暗中帮忙,若非如此,他也活不到今天…… “嗯。”陈老爷子淡淡颔首。 做了几年农活,他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浑身气势微敛,不似以前锋芒外露,所有情绪都掩于那双幽深眼眸。 真正的,泰山压顶不崩于色。 “走。” 陈老爷子一声吩咐,中山装男人抬抬手,有人进屋收拾东西,他则扶着领导上车。 “不用扶,我自己走。”陈老爷子拒绝他搀扶过来的手,肩背挺直地往前走。 他这副模样,和之前农场那个沉默干活的老头,判若两人。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 上了车。 陈老爷子开口:“先去一趟医院。” 中山装男人脸上出现担忧:“首长,您身体不适?” 在脑子飞快盘点厉害的西医、中医,等到京城让他们都过来。 陈老爷子身体往后面靠,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淮儿受伤住院,我去看看他。” 江晏那小子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京城有人想杀他孙儿,幸好淮儿机敏、拳脚功夫厉害,将那些人一一反杀,只是受了伤,被好心的女知青捡到送去医院救治。 中年男人听过陈淮大名,十四岁考上大学,两年时间修完学业,部队、科研单位都想抢。 偏他喜欢刺激,成了一名优秀的飞行员。 ……创造无数个第一! 这几年,陈淮之名,都还在空军各部队广传,他创下的诸多记录无人可破。 是名副其实的神话。 “陈同志怎么受的伤?!”得郭老之托接陈老爷子回京城的男人,大吃一惊。 郭老罩的人,也有人敢碰!! 陈老爷子没睁眼,幽幽道:“有人坐不住了。” 首长语气无波澜,中年男人心陡地一颤。 京城,怕是又要乱了! 也好。 那里乱糟糟,郭老和陈首长回去,或许能改变局面。 十五分钟后。 陈老爷子带人来到医院。 在一间病房,见到陈淮:“淮儿,你的伤怎么样?” 陈淮一看见中山装男子,马上知道爷爷身上污名已消,冷锐的深邃眸子微缓。 “没事。” 他没说,医生说了,但凡他被晚送来五分钟,这条腿会瘸。 陈老爷子点头:“淮儿,我们可以回家了。和爷爷回京城,京城医院的医生医术高超,能确保你的腿不出问题。” 陈淮垂眸,薄唇抿成锋利的直线,声音清冷:“我暂时不回,我还有事要办。” 害的人,救他的人……他还什么都没做,不能走。 陈老爷子眯了眯虎目,望着陈淮目光浮现出温和:“也好,万事小心,我在京城等你。” 陈淮嗯了一声。 离开病房,陈老爷子问过医生孙子的情况,确保他腿没大碍,安排好他接下来的生活,随中山装男人离开。 下午。 江晏来看陈淮,眼睛充满喜悦,仿佛缀着夏夜星河。 “淮哥,陈家平反了!” “我知道。”陈淮如是回道。 江晏双手击掌,压不下心头激动,“真好!陈爷爷终于等到了!” “穆亦寒你打算怎么办?” 一瞬间,陈淮眼中如覆森森冷雨,声音岑凉:“他要我的命,我要他一条腿,不过分?” “胡家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他和胡家二子落得同样下场,胡家也就没理由恨他了!” “念在多年相识,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他表情透着一丝悲悯,好像真为穆亦寒着想一样。 江晏瞪圆眼睛,仿佛刚认识陈淮一般。 损! 太损了! 穆亦寒心高气傲、自命非凡,真失去一条腿,不如要了他的命。 “淮哥,穆亦寒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他会直接气死的!” 陈淮眸光讥讽,“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大院默认的切磋而已,穆亦寒略逊一筹,怪只怪他废。” 江晏:“……” 虽然穆亦寒确确实实不如你,但也是大院有名字的人物,淮哥这么说那人,太傲气了啵。 胡乱嘀咕着,江晏还是站在陈淮这边的。 “淮哥,穆亦寒的腿,我帮你取了?” 陈淮:“不,你先回京城。” “为什么?”江晏讶然,随即眉眼认真地说:“我和你一起回去。你腿断了,陈爷爷也回去了,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你得回去。”陈淮说。 哪怕半躺在病床,他依旧姿态卓然,威势十足,让人叹服。 “为什么?”江晏追问,巴巴地看着陈淮,心里委屈。 他和淮哥一起来,当然得一起走,他先走算怎么回事,这不是背友么。 “你不是想找你妹……”陈淮提到江晏一直托人打听的人,“留在农场你是知青,别说出去找人,每日繁重的农活就压的你喘不过气来,回京城就不一样了。” “你不用担心我,最多一个月,我也会回去。别说我伤了一条腿,就是两条腿都伤了,穆亦寒想对付我……也得掂量掂量他的能耐。” 一番话,霸气狂傲,自信非凡。 江晏信淮哥有这个能力,想了想,说道:“好,我回京城。” 江家不弱,再加上如今的大靠山郭老和陈老爷子回到岗位,两天就办好了江晏的返城程序。 半个月后,陈淮的腿伤养好。 他第一时间找上宁柚。 宁柚推着自行车出办公楼,瞧见不远处身姿挺拔、凶戾冷峭的青年,目光迟滞一瞬。 她走过去,抬起白皙丰润了许多的小脸,“来还钱?” 陈淮:“……” 小姑娘巴巴地看着自己,目光沉静,说的话如催债的一样,陈淮很难不笑。 低撩的性感轻笑响在耳边,让宁柚耳根子发麻,不悦地说:“笑什么?” 陈淮敛起笑,眼睛注视着她,那双眼睛深幽漆黑,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要回城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城吗?”他语气如他表情一样淡定。 宁柚侧头,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我家又不在京城,我去那里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 第107章 一台够? 陈淮被宁柚探究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面上却四平八稳,声音轻缓:“你救了我的命,京城机会多,我给你找个好去处报恩……” “你这叫报恩?”宁柚声音微扬。 控诉地看着他:“把我从我家人身边夺走,这叫恩将仇报?” 面上不显,宁柚心里却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陈淮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咳咳。 还纠结怎么拒绝他来着,得亏她不是咋呼的性子,不然丢人了! 囧。 陈淮:“……” 救命之恩,以身相报,这是老祖宗留下的道理,怎么就恩将仇报了? 瞧见宁柚眸中的敬谢不敏、谢邀不约,陈淮眉眼下压,眸中出现幽深,很快消失,恢复成那副凌厉的、生人勿近的模样。 公事公办地问:“你救了我,我不能没表示,你想要什么?” 宁柚还真有事要找他帮忙,仰着小脸,眸光亮的惊人:“听说友谊农场有拖拉机,我想给大队要一台,你有办法吗?” 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青年俊美但略凶的脸。 陈淮看见宁柚眼中的自己,眉眼舒展开,声音低沉:“……一台够?” 宁柚:“!!” 什么,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感动地看着陈淮,宁柚比了个二,不假思索地说:“两台更好!我代表红旗大队谢谢陈知青!” “陈知青,你真是好人!” 啪!一张好人牌拍到陈淮脸上。 陈淮觉得她夸人的方式怪怪的,却没多在意,目光柔和了些:“我会安排,给我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宁柚听说拖拉机很难申请的,担心陈淮托大自己打了自己的脸,给他搭了个台阶:“也不是很急,要不一个月?” 陈淮瞬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深隽的眸光落在宁柚身上,轻笑:“用不着一个月,半个月够了。” 宁柚与陈淮没多少交集,但莫名相信对方的人品。 有一种人,身上就是有种独特的靠谱感,能轻易得到他人的信任。 “好,那我等着。” 宁柚抬腕看了眼手表,细腻的手腕皮肤露出来,在绛红色毛衣衬托下散发着诱人味道。 陈淮不小心瞥到,眸色瞬间变得幽深深的,忙移开眼,难得失神。 女同志的手腕都这样白皙好看吗?! “我该回家了,你要回农场吗?”宁柚看时间不早了,出言问道。 陈淮摇头:“不回。” “哦,那我先回了,再见。”宁柚挥挥手,果断离开。 陈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那道骑自行车的俏丽身影远去,才离开。 宁柚骑到半路,停下车,从空间拿出三斤肥瘦相间的猪肉,挂在车头上,那么高调地进了大队。 到村口,冲唠嗑的人点点头,留下一个潇洒自在的背影。 这年头吃肉难,一个月那么点肉票,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吃个尽兴。 看见宁柚自行车车头挂的肉,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有几个月没吃一口肉的人甚至当场吞咽起来。 “宁家那在城里上班的孙女买到肉了!!” “那么大一块,谁看不见呢。”无比羡慕的口气。 “有正式工作真好啊,每月发那么多肉票,宁家出了个不孝子,却出了个孝顺的孙女。”一个大娘语气感慨。 “那肉有三斤了?能吃一个月啊。” 这时候谁家有肉,都舍不得一次吃完,一天切一点点菜里有个肉味就能让人满足。 村口的羡慕议论,宁柚暂且不知,她回到家,看见家里来了个陌生老妇。 留着短发,身穿带着补丁和袄子和棉裤,脚下一双花补丁黑棉鞋,脸和时下的人一样,干干瘦瘦的,眼睛透着精明。 看人时,习惯性打量。 “这就是宁知青,长得真标致,也不知道会便宜哪家小子。”那老妇扫视宁柚,眼里光芒一闪一闪的。 似乎在对什么东西待价而沽。 宁柚拧眉。 还没来得及说话,宁老太嘴角拉成一条直线,说道:“柚柚还小,暂时不考虑说亲。” 眼前的人到底是十里八村资源最广的媒婆,轻易得罪不得,毕竟家里待说亲的小子一大串。 宁老太客客气气地说:“我这孙女才回来没多久,婚姻大事不急。” 老妇在见到宁柚的第一眼,就在心里盘算能和这姑娘配对的青年。宁家这姑娘长得好,还有工作,一般人还真配不上她。 脑海闪过十来个年轻有为的男同志,媒人瞬间来精神了。 谁知…… 却听到了宁老太拒绝说亲的话。 这哪行? 媒人不甘心,压着心中的急切,努力劝说:“话不是这么说,姑娘家青春短暂,说亲得趁早,你这孙女有十八了?这年纪在咱乡下不小了……” “说亲也不是马上就能说下,不得要时间吗。我挑最好的让她看,一个一个相,等看对眼再结婚,顺利的话也得到明年,明年宁知青十九,年纪刚刚好。” 宁柚神色微妙,又不是选妃,还一个一个相,被人盯上了,她会进牛棚的好? 不约不约! 宁老太知道媒人说的有道理,但她没跟柚柚通过话,当然不会直接应下。 含糊道:“这事再说。” “一个一个来,先解决我家芸儿的。” 看她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媒人遗憾不已。 不愿意放弃,补充一句:“老嫂子,你知道的,我不是黑心的媒人,你二孙女要是想说亲了,来找我,我一定给她挑个最好的!” 宁老太笑了:“这是肯定的,谁不知道你是个实诚人。我家芸儿的事先拜托你了。” 媒人知道这是考验,要是她靠谱,之后还来找她,要是不靠谱,那么对不起,绝对不会再找她第二次。 “这你放心,我肯定用心。” 应承完,媒人告辞离开。 媒人一走,宁柚蔫蔫地坐在宁老太身侧,不情愿地说:“奶,我姐这就要说亲了,不能再等等吗?” 她姐好像对结婚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啊。 宁老太搂住宁柚的肩膀,叹声道:“你姐都二十了,再不说亲就不好说了。” “那媒人话糙理不糙,姑娘家的青春短暂,过了那个时间再想说个好对象就难了,柚柚你也来了这么久,应该知道在乡下二十岁不嫁人就算老姑娘,你姐她耽误不起了啊。” 但凡芸儿和柚柚一样有本事,她也纵着她啊。 第108章 什么年代都有恋爱脑啊 宁柚肃着脸:“说亲就说亲,要是结婚得我姐喜欢。” “这还用你说。”宁老太嗔她一眼,“你姐也是我的亲孙女,我能害她不成?” “那当然不会的呀,奶最好了!”宁柚抱住她的胳膊,祖孙俩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宁芸回来时,发现媒人不在了,松了口气。 想到刚才听来的消息,她说:“柚柚,知青点又出事了。” 宁柚瞬间精神,像瓜田里的猹,巴巴地看着宁芸:“啥事?” “那位穆知青腿断了,被村里人送去医院了。”宁芸一直记得妹妹在意知青点的事,把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宁柚:“!!” 男主腿断了?! 又双叒叕崩剧情了! 原书里,腿脚有问题的,明明是反派呀。 ……哦,就是那位嘴里没半句实话的陈淮同志。 某人:真的,他冤枉死了。 “怎么断的?”宁柚震惊地问。 “说是在山里摔了。”宁芸解释,斟酌着语气说:“穆知青腿上都是血,情况看起来不算好。” 宁柚瞳孔微微一颤,忽然好奇一件事—— 男主腿断了,还能和女主甜甜蜜蜜的恋爱吗?! 穆亦寒没有多少谈对象的心思,他只想保住自己的腿,发觉右腿伤势严重,他眼底满是惊惧。 不,他不能没有腿! 靠着这股强大的毅力,穆亦寒没昏过去,愣是忍着那股疼,坚持到医院。 他疼得浑身是汗,平日打理得整齐利落的短发汗哒哒粘在额头,因为疼痛失去表情管理。 狰狞,可怕。 文秋水看到穆亦寒这一面,霸总滤镜瞬间碎了一半。 突然发现,穆亦寒也也是个普通人。这样一个人,嫁给他一定会幸福吗? 文秋水第一次迟疑。 想到穆亦寒的家世,她眼中流溢出坚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穆家再怎么样也比文家强,要知道文家只是区区普通工人,没什么出息,靠穆家,她才能改命。 这么一想,文秋水的眼底伏藏着某种贪图,盯视着牛车上的穆亦寒,目光火热。 察觉到一道让自己不舒服的视线,穆亦寒睁眼看去,却只见文秋水眼睛红肿地看着自己,双手合十,在祈求什么。 她目光期期然落在自己身上,求什么一目了然。 穆亦寒心下微暖,眼神都柔和了些。 只,他腿疼的要命,抿了抿苍白的唇,没有说话。 文秋水心中暗喜,看着穆亦寒越发柔情万种。 宁超英也在牛车上,看见这一幕,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艹! 夹在两人中间的他,怎么那么不得劲呢。 古怪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县医院。 牛车一停,宁超英立时跳下车,和同村的年轻人把穆亦寒抬下来,往医院里送去。 被迫这么一挪动,穆亦寒腿更疼了,嘴唇咬出深深的印子,他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人,硬挺着没昏过去,直到见到医生。 “保住我的腿!!” 留下一句话,穆亦寒脑袋重重地往枕头上一沉,见马克思一般地晕了过去。 他被推进手术室。 文秋水紧张地攥着手,来回走动,心乱如麻。 希望顺利才好! 她把穆亦寒当自己的所有物,当然希望他好好的。 宁超英等几个小子和穆知青不熟,把人送过来,拍拍屁股回了大队。 一回来,来到宁家老宅。 “爷,奶。”宁超英嘴里喊着,一屁股坐下。 扭头,撞上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是他那爱看知青点热闹的二妹妹啊。 “哥,穆知青情况怎么样?”宁柚坐姿乖巧,眼睛发光地看着宁超英。 超英同志眼里出现一丝佩服,语气感慨:“那位穆知青山是个能忍的。” “腿伤成那样,一路撑着没晕,到医院见到医生……说了句保住他的腿才晕了过去。” “我从没见过这么能忍的人,那么多血啊,一般人早吓晕了……” 宁柚暗道,好歹是男主,能忍是作为男主的基本素养。 停停,不对劲。 她记得书里是这么写的,反派陈淮倒霉断腿,消息传到陈家的擎天白玉柱陈老爷子的耳朵,与此同时儿子和小孙子遇害的消息传来,老爷子一个没受住,然后死了…… 再之后,陈家腹背受敌,陈淮力挽狂澜,陆续弄死踩过陈家的所有人。 到男主这里,却屡屡受挫。 穆亦寒好像得天助,再糟糕的局面都能挽回颓势,还和女主甜甜蜜蜜地谈着恋爱,三年生俩,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宁柚表情相当复杂。 原书,是作者一个人的狂欢。 根本没管读者死活。 逻辑什么的不重要,只要够甜。 现在剧情崩成这样,也不知道男主女主的感情线怎么进展? “哥,那文知青呢?” 宁超英蓦然想起文秋水柔情似水、含情脉脉的眼睛,打了个寒颤,“一路相随,还在医院等着穆知青呢。” 宁柚感慨,真爱啊。 可惜。 一个假惺惺海王,一个茶里茶气海后,有点磕不起来耶。 不过,乡下没个乐子,这两人的你来我往也能当个戏看。 到下午,穆亦寒的手术情况传遍大队。 他废了! 手术后,医生遗憾表示,穆亦寒的脚……以后怕是会跛。 听闻这消息,宁柚一脸的果然如此。 啊,您看看,命运的回旋镖射中自己眉心。 男主和反派到底是此消彼长呀。 穆亦寒会做人,大队人对他印象不错,得知他脚跛的事,都替他可惜。 “可惜了,多好的青年啊。” “脚跛了以后就不好挣工分了,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他啊……” 有人可惜,也有人窃喜,尤其是家里有姑娘被穆亦寒那张俊俏的脸蛊惑的人家。 把此生难过的事想了一万遍,拉平嘴角,没让自己笑出声,健步如飞地回到家。 把话掰碎给昏了头的女儿听。 有的姑娘脑子清楚也务实,当场就清醒了。有的中毒不浅,怒目瞪着爹娘,说他们现实,说他们没有爱心,搞得当爹娘的心寒不已。 后来,宁柚听家里人说起这事,只有一句感慨…… 什么年代都有恋爱脑呀。 尊重,祝福。 话说回去。 文秋水从医生嘴里得知,穆亦寒会变成个跛子的事,脸色微变,掩面而泣。 “怎么会这样?” 低头的瞬间,眼中的爱恋、心疼、不敢相信统统消失,只剩下烦躁和失望。 怎么会这样? 到底哪里出错了?! 她低着头,眼底翻覆着阴翳,疯狂想原因。 闪念间,一张脸出现在文秋水脑海。 “宁柚。”她低语。 越想越觉得问题出在宁柚身上,文秋水眼中盈满暗沉。 “是你做了什么——宁柚。”文秋水目光一狠。 第109章 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宁柚可不知道自己被文秋水怨恨上了,就算知道她也不怕。 那么个小白花,她一只手能撕三个。 文秋水要是不怕死,尽管来好了! 医院里,麻醉过后,穆亦寒醒来,看了眼受伤的腿,有点疼,能感觉到疼,应该是没事。 正这么想着,文秋水端着水盆进来。 “你醒来了。”她说。 穆亦寒只在乎自己的腿,眼神锋利如刀地盯着文秋水,不放心地问:“我的腿什么情况?” 文秋水抬眼,撞上穆亦寒那双隐含疯狂的眼,心头一颤,是被吓的。 “你……” 她犹豫着,怕病床上的人暴走,不敢说实话。 穆亦寒心狠狠沉下去,眼底骤然聚起猩红,声音冷的吓人:“说!” “我的腿,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字一句地问。 文秋水嘴巴发干,不敢再隐瞒,斟酌着用语:“医生说……具体还得看之后恢复。” 穆亦寒不信,挣扎着坐起来,阴沉的眼盯着她:“我要听实话。” 文秋水心发寒,后退几步,手中的水盆险些掉在地上。 “说!”穆亦寒再次厉声,“文知青,你别骗我!我要听实话!” “医生说你受伤的脚可能会跛。”文秋水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她觉得委屈。 不告诉穆亦寒真实情况,是为了他好啊!她想着,倘若好好修养,或许能养好呢。 穆亦寒只觉得耳边响起一道巨雷,眸内迅速点燃两簇烈焰,骇人不已。 “医生——” “帮我叫医生!” 文秋水不敢触他霉头,放下水盆,忙出去喊医生。 病房内,穆亦寒狠狠捶床,神情暴虐狠厉:“陈淮,你给我等着。” 这话,恰巧被陈淮听进耳朵。 高大昂藏的身体懒散地靠在门口,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像被什么取悦了一样。 愉快的,饶有兴趣的。 ——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只知无能狂怒,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陈淮觉得无趣,神色淡漠地掸了掸衣袖,面无表情离开。 文秋水带着医生过来,只看见他异常高大的背影。 ……那是谁? 只一个背影,气势如此逼人。 想起病房里的人,文秋水很快回过神,带着医生进入病房。 陈淮离开医院,回到招待所,取了行李,径自往火车站而去。 到了火车站,迎面走来一个青年。 “陈淮!” 青年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恭喜你回城。” 这是陈淮的大学同学,叫严览,如今在火车上工作,前几天接到他的电话,老早来接他。 陈淮捶了捶严览的肩膀,声音染笑:“几年不见,你变化真大。” “不比你。”严览目光落在陈淮眼角疤痕时,微微一顿,“眼睛那里的疤是怎么回事?” “出了点小意外。”陈淮抬手摸了下眼角的凹凸不平,眸内闪过冷光。 这次回京城,这道疤的仇也该报了! 他一个大男人不在意脸上有疤与否,但是……碍到他以后的妻子的眼睛了。 严览见陈淮不愿意多说,没再多问,挤眉弄眼地看着他:“怎么样,有对象了吗?” “我的孩子都能喊你一声叔了,你不会还没对象?” 陈淮:“……” 撩起眼,幽深的黑眸望向好友。 严览马上投降:“我错了!你别这么看我,太吓人了!不问了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 娘诶,他还以为陈淮当了几年知青,性子会有些变化,没想到压迫感还是这么足。 陈淮收回视线,想到什么眼神一柔,声音低沉:“如果有情况会通知你。” “诶?!”严览眼睛冒光,“你这是有目标了?” 他了解陈淮,要不是有目标了,他肯定不会说这话。 “八字还没一撇呢。”陈淮往前面走去,他个高腿长,几息就将人甩到了后面。 严览还在琢磨,正想问什么,见好友身影远去。 急忙小跑着跟上。 “嗐,你啥意思,你看上了一个女同志,人家没看上你?是这个意思吗?” 陈淮侧头,睨他一眼:“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笑话你啊!”严览理直气壮,“我问清楚后给那几个家伙也说说,让他们跟着乐呵乐呵。” 他说的是和陈淮一个宿舍的几个青年,当年他们八个人关系极好,毕业后风流云散,但也没断联系,时有书信、电话联系。 陈淮无法理解对方的恶趣味:“你随意。” 严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会? “诶,你说真的啊,你真有心上人了?” “谁啊?我认识不?” 严览像个话唠,一路问个不停。 陈淮自动屏蔽,沉默不语。 - 红旗大队。 宁柚正在房间写写画画,院子响起叶梧的声音。她忙放下画笔,匆匆出了房间。 “阿梧?” “你怎么来啦。”宁柚嗓音中满是惊喜和高兴,拉着叶梧回自己房间。 麻利地给她冲一碗红糖水。 “拿着,暖暖手。” 叶梧心一暖:“谢谢柚柚。” 天越来越冷了,哪怕她戴着手套,手都冻的冰冰凉。双手抱着搪瓷缸,叶梧舒服的喟叹。 “你在画画呢?”叶梧眼睛一瞥,瞧见了桌上的画稿。 “没事干瞎画的,等我画好让你看。”宁柚笑眯眯地说。 这套稿子,有文字有画,是一个整体的故事,她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出版的。 “好啊。”叶梧大大方方地应道,“你在家待的真舒坦,我真羡慕你。” 宁柚感到诧异,“怎么了,你在家里待的不舒坦吗?” “倒也不是。”叶梧脸上的笑意淡了,头垂了下去,浑身透着一股子不高兴。 “媒人天天上门,我快烦死了!” 宁柚微微张大嘴,又手动合上,眉头轻蹙:“你也要说亲了……” 叶梧嘴唇动了动,脸上的失落被严肃取代。 极其荒谬地看着她:“这个也字什么意思?!不会也有媒人找上你了!你过完年才十八,急什么!是不是你奶催你……?” 宁柚见她越脑补越跑偏,忙说:“不是我!是我姐!” “呼!”叶梧长舒一口气。 对上宁柚含笑的眸子,她解释:“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那么优秀,别急着结婚。” “我在县里认识很多单身男青年,那些人是许多人嘴里的好对象,可我也觉得他们配不上你。” “县里的配不上,连个工作都没有的更配不上你。柚柚,你可一定不能随便将就,一辈子的大事呢,开弓没有回头箭,千万别冲动!” 第110章 上门女婿… 宁柚觉得没那么夸张,她又不是什么贤妻圣母,谁让她不舒服,她让谁更不舒服。 结婚怎么了,又不是不能离?! 可…… 她也知道如今的社会环境,对女人很不友好。 但凡离婚,被指指点点的肯定是女人。 一定程度上来看,叶梧说的并没错。 姑娘家嫁人,是得睁大眼睛。 “我不急着嫁人。”宁柚眨巴着眼睛,认真道。 她还要考大学呢,谈恋爱这事嘛,顺其自然,该来会来的,不来也不强求。 总之,不将就。 叶梧眼底的担忧散去:“那就好。” “阿梧,我看你不高兴,是不是媒人给你找的对象……你不喜欢?”宁柚关心地看着叶梧。 叶梧脸上满是烦躁,胡乱揉了揉短发,说道:“我也不知道……” “啊?” 叶梧想到相亲的糟心事,郁闷得不行。 “我相了几个,都差强人意。不是张口就嫌弃我个子高,就是算盘打的太响……想要我工作的。还有个更夸张,见我没兄弟,想吃绝户,我他妈……真想打歪这些人的逼脸。” 宁柚眼睛里的笑意消散,小脸一黑,愤愤道:“什么玩意儿,哪怕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嫁给这种普信男!” 瞧见柚柚白嫩漂亮的小脸板着,又严肃又娇俏,叶梧心里的烦躁淡了些,没忍住笑了出来。 “别气了,让我不爽的人都被我拿扫把打出去了,我没吃亏。他们嫌弃我,我还嫌弃他们呢,什么玩意儿!” 听阿梧说把那些不要脸的赶出去了,宁柚脸上的冷意淡了些,不能更赞同地说:“就该这样,什么玩意儿,一个个又普通又自信,给他们脸了!” 说到这里,宁柚又想起文秋水那天的神情。 不怀好意,又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她想干什么? 要不正好趁阿梧来了,试试她…… “阿梧,你陪我演一场戏。” 叶梧疑惑:“啥戏,你要干什么?” “我想确定一些事。” “好啊,我配合你。”叶梧不再多问。 两人出宁家,来到知青点的不远处。瞧见文秋水正正好在,宁柚乐了,给叶梧一个默契的眼神。 观众在场,可以演喽。 叶梧眨了眨眼,表示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开戏。 “阿梧,你刚才说你在相亲?”宁柚开口,声音比平日要稍微大了一丢丢。 文秋水也看见了宁柚,眼里出现愤恨。 听见她的话,目光微闪,抱着衣服出了知青点,出来晾晒被子。 知青点的挂衣绳都是衣服被子,她这一举动并不奇怪。 这边,宁柚和叶梧散步一般,走的很慢。 叶梧笑容促狭,说话语气却满很暴躁:“是啊,我跟你说,我因为相亲的事快烦死了!” 带笑的脸与烦躁的语气,生动诠释口不对心。 相当割裂。 宁柚有种她面前站的这个人是个精分神经的感觉。 她也是个戏精,惊讶道:“?啊?!为什么?相亲不是好事嘛?” “柚柚,你是不知道我的相亲对象有多极品!”叶演员很敬业,满脸气愤,分分钟要撕人的赶脚。 “咋了?”宁柚故作不解,眼尾撩起,悄咪咪地留意着文秋水的反应。 “那些人有的嫌弃我高,我呸,我还没嫌他矮冬瓜呢!” 文秋水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还有人说一结婚就让我在家孝顺公婆,带孩子,我呸呸,什么玩意儿,傻逼才给他那种恶心啦的人生孩子!” 文秋水慢吞吞地晒衣服,没露出什么破绽。 叶梧的话还在继续:“最后一个更过分,我气的当场把人揍了一顿!” “他居然说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哪天没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他愿意入赘我家,以后和我一起给我爸养老送终……” 文秋水动作明显一顿,眼底迸发出浓烈的喜意。 啊。 叶家的上门女婿这么快就出现了! 她得想办法和那人取得联系,以后好瓜分叶家的好东西啊。 文秋水不觉得亏心,反正叶家人早晚死光光,那些东西给谁不是给,她只要一幅画和一半钱,其他都不要,也不算贪心, 想着她得到画,送给穆亦寒的爷爷,被他另眼相看,顺利嫁进穆家,过上贵妇人的生活,文秋水激动得浑身轻颤。 这样才不负她重生一场呀。 宁柚一直在留意文秋水的反应,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神色微动。 问题出在入赘这里? 这样的话,只要阿梧别找入赘的不就行了! 心中有了打算,宁柚挽着叶梧的胳膊,亲亲热热回宁家。 路上,叶梧笑着问她:“你想确定的事确定了?” 她信任宁柚,宁柚让她演一场,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都没问宁柚要确定什么事。 “确定了。”宁柚其实也不那么确定。 叶梧噗嗤一声笑了,“确定就是确定,没确定就是没确定,啥叫确定了?” 宁柚没在意她的调侃,侧头看她:“阿梧,你对上门女婿什么感觉?” 叶梧略有些懵逼,“上门女婿?” “你问这个干什么?” 宁柚晃了晃她的胳膊,声音清软:“我想知道。” 巴巴地看着阿梧。 她前世是宁家独女,爸爸妈妈都是洒脱爱自由的性子,宁柚虽是意外得来的孩子,但他们从不吝啬给予爱,对于撒娇,宁家柚柚根本驾轻就熟。 当然,仅限于在熟人面前。 “好好好,我说。”叶梧受不住地妥协。 她思考片刻,说道:“我对上门女婿没啥恶感,两口子过日子,彼此能互相尊重就行,管他上门还是不上门。” “关键得看人品!” 宁柚发现阿梧对上门女婿接受良好,心中一片骇然。 别啊别。 要是不小心找到软饭硬吃的,糟心啊。 “阿梧……” 叶梧看出宁柚的纠结,目光包容而温暖,“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没有不对。”宁柚摇摇头,含含蓄蓄地劝她:“你说的对,是要看人品。可是,人心这东西最难看清啊。” 叶梧明白了她的意思,柚柚是怕自己被上门女婿吃绝户啊。 她心中一暖,快人快语道:“放心,我没打算找上门女婿!” 宁柚眸内散溢出点点星光,“真的?” “真的!”叶梧肯定地说。 “来找你这一路我思来想去,觉得找个上门女婿弊大于利,娘家是我一个人的家,多一个人算怎么回事,要是过不下去也掰扯不清楚。” “我爸也不是很想我找上门女婿,是我……”对啊,她为啥会有招婿想法的?! 叶梧愣住。 第111章 到嘴边的饼没了。 “怎么了?”宁柚伸手在叶梧面前晃了晃。 叶梧眯了眯眼,目光触及宁柚关心的眼睛,散去眼底的冷凝,说道:“我以前从没想过招赘……” 她说一句,宁柚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阿梧没想过,因为某些原因,才有这种想法? “阿梧,你被人洗脑了?”宁柚猜测道。 叶梧:“什么是洗脑?” “就是反反复复在你耳边说什么,直到你彻底相信为止,大概是这样。”宁柚三言两句解释,关切地看着她:“是有人一直给你说入赘的好处吗?” “是。”叶梧眼神透出复杂,她没想过那人有坏心。 一直在她耳边提入赘的是,邻居婶子…… 从她和她爸搬过来,那人提过很多遍。而,最活跃的赘婿选手,就是这位邻居婶子的侄子。 她侄子小学没毕业,锅炉厂的临时工,国字脸,看着挺老实。 “谁啊?”宁柚问道。 叶梧没隐瞒,把后知后觉察觉到的古怪告诉她。 宁柚一听就觉得有问题,下巴微紧,“盘算珠子都快崩到人脸上了。” “阿梧,你可千万别被忽悠了!”她一派肃然地看着叶梧。 叶梧点头:“我知道。以前是没往这儿想,现在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我当然不会让她算计。” “阿梧你可小心点儿,有些人疯起来很可怕的。”宁柚不放心地提醒。 那人能从几年前就惦记阿梧,肯定不会轻易死心。 倘若发疯出毒招呢。 叶梧捏了捏宁柚白皙嫩滑的小脸,笑着说:“放心,我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再说还有我爸呢,你放宽心。” 她爸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等她回去把这事一说,邻居一家连进叶家门的机会都没有。 叶梧丝毫不担心。 发觉宁柚的脸软软的、滑滑的,她上瘾似的又捏了一下。 真舒服诶,也不知道她家柚柚以后要便宜哪个臭男人? 宁柚沉静的眸望着叶梧的手,叶梧清清嗓子,移开视线,说道:“那啥,有点儿饿了。” … 从宁家离开后,叶梧回到家。 “吃了吗?”叶松清从她手中接过自行车,停好后,看着女人温声问。 “在宁家吃过了,叶奶奶做了烩菜,肉片子又大又肥,太香了!”叶梧笑着说。 想到那香喷喷的肉片,不由咽了下口水。虽然她吃的很饱,但叶奶奶手艺太绝,还是会馋。 “柚柚来下乡是来对了,村里住着可比在海城那个家当牛做马幸福多了。” 叶松清:“馋烩菜了怎么不早说,爸也会。以后你想吃直说!” 不会的他也可以学呗。 总不能亏了他女儿的嘴。 叶梧:嗐,这有什么好卷的。 她第一次发现她爸胜负欲这么强。 “嗯嗯。”叶梧含糊道。 想起才发现的邻居婶子忽悠自己招婿的事,叶梧直接把这事告诉给叶松清。 “你是说,你有招婿的想法,是被隔壁影响的?”叶松清眼神又沉又冷。 叶梧嗯了声,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我觉得是。我以前从没想过找个上门女婿,是来到这里,隔壁婶子一直说咱家就我一个姑娘,立不住家,不如找个上门女婿……” “她总给我说找个上门女婿的好处。要不是柚柚,我都没意识到她话里的问题。” 叶松清相信阿梧,也相信柚柚那孩子。 沉黑的瞳里似酝酿着风暴。 “这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 他没怪阿梧之前怎么没告诉自己,阿梧当初年纪还小,没辨出别人好心恶意,并不奇怪。 叶梧习惯叶松清什么事都给自己包圆,扬起笑脸:“谢谢老爸。” 叶松清眼里的冷意瞬间消散,宠溺地笑了笑。 “傻孩子,和亲爸客气什么。” 叶梧嘿嘿一笑。 “阿梧……”叶松清看向叶梧,语气微沉:“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爸只希望你幸福,别把外面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你过不好,爸才没脸见你妈。” 想到温柔如水的爱妻,叶松清眼里出现怀念之色。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知不觉,已经快十年了。 叶梧一看到叶松清的神色,便知她爸想她妈了,她眼神一黯,再抬头时,顶着笑脸说:“爸,我想吃牛肉干!” “爸给你拿。”叶松清马上去给闺女拿了。 到晚上,叶松清趁着隔壁的男人在家,专程上门,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他不缺摔盆子的,他女儿不招婿! 丢下一句话,叶松清嗤笑一声,随后离开。 妇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色如同调色盘一样,难看的厉害。 气的破口大骂。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丫头片子,谁稀罕啊,等着你闺女当老姑娘!” 要不是看在叶家那院子又大又宽敞,她才不愿意侄子入赘呢。 可惜了那么大的房子。 第二天,宁柚从叶梧口中得知,叶家和邻居撕破脸了。 她没觉得可惜,反而觉得掰的好。 “这是好事啊,你家那邻居口蜜腹剑,笑着使刀子,离远点儿为好。” “阿梧,你想不想养只狗?”宁柚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叶梧:“??” “养狗干什么,怪浪费粮食的。” 叶梧的想法和现在许多人的想法一样,养鸡能行,鸡能下蛋吃,养狗……不划算啊。 宁柚空间的宠物店里狗粮多多,说道:“我有专门给狗吃的狗粮,不浪费粮食,你还是养一只。” “叶爸爸工作忙,总有不在家的时候,你养一只狗,我比较放心。” 眼下看,叶家的邻居是放弃了,可……她侄子什么想法还不知道。 那妇人怕是一直在给她侄子画着大饼,这饼突然吃不到嘴里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发狂的事。 宁柚一向谨慎,她习惯把所有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建议阿梧养只狗。 叶梧无奈:“狗粮不也是粮食做的么。” 宁柚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个特殊的年代,狗粮似乎都比人吃的粮有营养、味道好。 但是,让她吃狗粮,她也下不了口。 “还是不一样的。”宁柚一口咬定不一样。 叶梧不与她争辩,只说:“行,我养。” 第112章 通电啦 暂时解决叶梧的事,宁柚放下心来。 送走叶梧,她正要回办公室,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宁同志!” 宁柚回头,白净如画的脸上带着淡淡疑惑,见到来人后,轻轻一笑。 “白同志,你来晚了,阿梧刚回去休息了。” 来人是白一城。 应该是着急跑来的,他大喘着气,帽子和围巾都忘了戴,清秀的脸颊有些微红,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像在校大学生。 干净,清风朗月的那种好看。 “我不找阿梧,我来找你。”白一城说。 宁柚面露茫然,“你找我?什么事?” 不会想要回自行车票? 她都用了诶。 “……自行车票我都用了。”宁柚坦诚交代。 白一城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来要自行车票的。” 宁柚把心放回原位,“那你找我什么事?” 看出白一城面上的为难,她主动提议:“我们去旁边说?” 白一城感激地笑笑,随宁柚走到一边。 对上女同志那双澄澈的眼睛,白一城迟疑几瞬,一咬牙,趁着自己有了几分勇气,说道:“我想阿梧的事,听说她打算招婿,是不是真的?” 吐出招婿两个字,他脸色难看,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恨不得咬死那不知名的要给叶梧当赘婿的男人。 宁柚多灵秀的姑娘啊,白一城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就猜到……他是为阿梧而来。 果然如此。 宁柚没卖关子,摇了摇头:“不是。阿梧不打算找上门女婿。” 一瞬间,白一城眼睛比灯泡还亮,蹭蹭发光:“真的吗?” 声音微微扬起,刺的宁柚揉了揉耳朵。 “比珍珠还真。” 白一城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明朗如月的笑。 “谢谢。” 他从没掩饰过对叶梧的好感。 包括上回,大方把自行车票让出来,也是因为爱屋及乌。 宁柚昨天和叶梧聊过,从她说的话里,听出她对白一城也有好感,只是她还没开窍,过不去心底那道坎,一直拧巴着。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坦然面对内心感受。 怕阿梧错过喜欢的人,宁柚对白一城说:“阿梧开窍慢,你要是真心希望和她有结果,多点耐心。” 这话,算提醒。 白一城有心的话,他会知道怎么做。 都是聪明人,哪有听不懂人话的。白一城从宁柚的话里得到一个信号,整个人幸福得都快晕过去。 “我知道,谢谢宁同志。” “不打扰你了,改日请你吃饭,我先走了,再见。” 话说完,笑着跑远。 远远的,宁柚还瞧见他兴奋地跳了下,好好的青年被过往行人当成傻子看。 偏那傻子一点也不在意,想着心爱的姑娘,乐得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又是几日过去。 宁大队长满脸喜色地从县里回来,带回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太过激动,一向公事公办的大队长难得卖了个关子。 社员们被吊足胃口,好奇得不行,纷纷开口。 “什么好消息?” “咱们大队被评为先进大队了?” “这咋可能,咱大队不被通报批评就行了,还先进大队呢!” “咋滴,我还不能想想撒?” 宁大队长见社员都快互扯头花了,赶紧道:“别吵了,我说!” 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他笑声爽朗:“县里打算给咱们大队通电了!” “什么?”不淡定的社员怪叫,激动得能靠声音掀翻天花板,“大队长没开玩笑,大队真要通电了?!” 其他人也都目光如炬的看着大队长,淡定不了一点。 不光大队社员兴奋,知青们也高兴啊。 有亮堂的电灯用,谁愿意用煤油灯? 曲红旗:“大队长,我们知青点也能通电?” “那是肯定的!”宁大队长朗声道,“知青也是红旗大队的一份子,当然也能通电。” 这下,大队的社员终于确定他们这里要通电了,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太好了!终于等到了!” “等等,咱们是十里八村第一个通电的大队?”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咱大队踩到狗屎运了?!” 另一社员眼泪汪汪:“这种狗屎运,我想多踩几回,要是能给家里的孩子踩个工作就好了!咱也不说正式工,临时工就行!” “呵呵,晚上早点儿睡,梦里啥都有。” “……” 一派开心中,翠花娘忽然扬声问:“大队长,电费是要花钱的?” 宁大队长:“……当然,电线也得大队掏。” “那我家不装了!”翠花娘急忙说,就怕慢一点那钱就得掏出去。 “煤油灯又不是不能用,我家不通电!绝对不通!” 宁大队长早就猜到会出现这种人,眼睛都没眨一下,直言道:“还有谁家不愿意,等会儿到大队部登记。” 抠搜小气的几家眉眼微动。 宁柚随家人出来看热闹,听到有人说不通电,摇了摇头。 那点电线和电费花不了多少钱,早通晚通都得通,以后更贵,何必省这点钱。 一步晚,步步晚,拒绝接受新事物可不行呐。 “姐,我房子也会有电灯吗?”宁澹拉了拉宁柚的袖子,小声问道。 “当然会有啊。”宁柚笑着摸摸弟弟的头,温声道:“以后你看书写字,晚上去茅房……一拉灯绳,房间就会亮的像白天。” 宁澹眼睛亮亮的,嘴角向上扬起,语气超级感慨:“姐,真好呀。”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宁柚笑容温暖。 大队难得有喜事,连穆亦寒也出来了。 他那张俊秀好看的脸有种大病初愈的苍白感,脸瘦了一圈,下颌瘦削。 显眼的是,他的眼神不复才来时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颓丧和阴翳。 没了之前的谦和温润。 也能理解,好好的人,腿瘸了,搁谁不崩溃。 宁柚看了眼穆亦寒身侧的人,是女主,是一心改命、要享荣华富贵、要万众瞩目的女主啊。 她好爱! 宁芸发现宁柚眼睛亮到不行,一直看着穆亦寒和文秋水两位知青,怕她被注意到,拉了拉她的手。 “柚柚,克制,克制一下。” 第113章 吃点好的吧 宁柚收敛了神情,无辜地笑着,“好叭,我收敛。” 双手放膝上。 乖乖听上头大伯的话。 大队长也没说太久,通知完要通电的事后,让社员们自己兴奋,他就和大队干部们去商量通电的琐碎事宜了。 难得聚在一起,大队社员也不知冷,成群地聚在一起,大侃特侃,声音响亮。 宁柚见宁澹一直坐在旁边,也不去和别的小朋友玩耍,怕他长大不合群,推推蛋蛋的小肩膀:“咋不过去玩儿?” 宁澹认真道:“我想陪你。” “我不用你陪。”宁柚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黏自己,心中一暖,嘴上道:“我有芸儿姐呢,你去玩儿你的,等会儿回家我喊你。” 话说完,从小包包里拿出两条巧克力给他:“饿了垫垫肚子。” “这是啥?”宁澹接到手里,来回看着。 这糖纸有点好看耶! “巧克力,有一点苦,你尝尝看喜欢不?” 苦的? 宁澹眉头皱到一起,“姐,我不喜欢吃苦的。” 苦的那不就是药,他好好的,干嘛要吃苦。 “你试试。”宁柚撕开一个,喂到蛋蛋嘴里,又给了宁芸一个,“姐,你也试试。” 她不允许不尝试,就轻易否定一个东西。 黑乎乎的巧克力都到嘴边了,宁澹哪能不识时务,他乖乖含住。 微苦中带着甜。 细腻香醇,口感润滑。 “姐,好吃的!”宁澹真香了。 宁柚轻抬下巴,得意道:“我给你的东西,哪个不好吃了?” 又扭头看向宁芸:“姐,你觉得呢?” “还好。”宁芸说。 宁澹是个八岁大的孩子,玩心正重,也是爱显摆的年纪,得了新奇的巧克力,急着跟玩伴嘚瑟,说道:“姐,我去玩儿了,回去别忘了喊我。” 话说完,一溜烟跑了。 宁柚有点小鄙视,刚还说陪她呢,这会儿跑的比兔子还快。 果然,姐姐在小伙伴面前,一文不值。 宁芸瞧见知青点那边又吃状况了,轻撞宁柚肩膀:“柚柚,那边又吵起来了……” 好家伙,安静了十分钟不到。 宁柚看好戏地瞧过去。 穆亦寒是被文秋水拉出来散心的,听着周围吵闹的声音,又看到大队社员们到处喷口水的粗鄙模样,洁癖都要犯了。 脸一黑就要离开。 文秋水忙拉住他:“怎么了?” “我要回去,你自己慢慢看。”穆亦寒神色冷漠,拿起拐杖要站起来。 文秋水是想带对方出来散散心的,穆亦寒要走她也待不住了,扶住他,目光充满柔情和关心:“我和你一起。” 她坚持把自己和穆亦寒绑在一起,丝毫没顾男女之防。 知青点的男男女女脸黑如铁。 文秋水是知青点的一份子,她不要脸,他们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了,这么饥渴,大白天的就要拉着男人钻被窝,真是不知廉耻!”这话这么不顾别人死活,一听就是苏可说的。 文秋水脸羞成红屁股,愤愤道:“苏可!” “你平白无故污蔑女同志的名声,你太恶毒了!我要去县里告你!” “你去啊!”苏可有恃无恐,不仅不怕还刺激她,面上一副挑衅的样子。 文秋水气得吐血,当着穆亦寒的面又不敢发作,捂着闷痛的胸口,身子一颤,眼角流出两行泪,“苏知青,你是要逼死我啊,好,我这就死给你看……” 话音落下,她凄凄然的,往边上的树干撞去。 宁柚看出她假模假样的动作,只想笑。 女主演技真一般,大队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演呢。 一向把妹妹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宁芸,都没挡宁柚的眼睛,淡定地看着,目光沉静。 可见文秋水演技之烂。 文秋水旁边的女知青怕真出人命,拉住她,忙劝:“没必要,真没必要,只是两句口角而已。苏知青一直那么说话,不是都熟悉了么,脑袋是你自己的,撞碎了没人心疼。” 文秋水神情期期艾艾的,眼里满是泪,一滴滴落下,委屈极了,求助地看向帮她说话的知青。 苏可疯得厉害,怼天怼地,说话也不是一般的难听…… 女知青可不敢招惹,无视文秋水可怜的眼神,低下头不看她。 文秋水求助的目光投给瞎子看,气得咬牙,眼底出现阴霾。 站在那里抹眼泪。 可怜得像正在遭受着风吹雨打的小白花。 她好想田榆啊。 穆亦寒念在文秋水对自己的精心照顾,眉头紧锁,说了句话:“苏知青,见好就收,别太过分了!” 苏可抱胸站在那里,冷笑:“要不是被恶心到了,我才懒得搭理你们!” 说完,翻了个白眼离开。 穆亦寒眼中的寒意冰冻三分。 文秋水一脸歉意地看着他,柔柔道:“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她眼睛微红,身上气质柔弱无害。 穆亦寒对上女子依赖的眼神,心底平白生出些晦涩的心思,想让她哭着更凶一些。 “……别哭了。” 文秋水以为穆亦寒心疼自己,一阵暗喜,微微撩起眼,眼中满是爱慕。 脸颊有些红。 声音糯糯的:“我都听穆知青的。” 边上的吃瓜人同时打了个寒颤,险些咦惹出声。 宁芸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什么毛病…… “柚柚,我们回去?” 在这里待久了,她真担心妹妹被传染了脑残。 宁柚意犹未尽,“好。” 男女主的对手戏啊,脚趾都快抠烂了,但还是巴巴想看。 宁芸听出妹妹的不舍,瞳孔地震。 “……” 妹妹你醒醒,吃点好的! 宁柚和宁芸拍拍屁股起身,正要回家,宁澹跑过来。 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小少年,这会儿像干枯的小树苗,蔫蔫的。 宁柚摸摸他软软的发丝,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我知道!”宁小牛凑了过来,仰着小脸,“狗剩跟蛋蛋显摆他家的鹅了,说要请大家一起到他家看,不让姓宁的看!” 这狗剩,是厚颜让宁柚给她儿子找工作的刘婶子的孙子。 宁澹担心姐姐误会自己,急忙解释:“姐,我不是贪玩想看鹅,就是讨厌被人排挤。” 他在丰收大队被排挤过,那滋味不好受。 一想到小牛和向北也被排挤,宁澹气得想揍狗剩一顿。 想起姐姐不喜欢蛮横的孩子,硬生生忍了下来。 宁柚噙着笑的唇角缓缓垂下,想了想,说道:“不就是鹅,我给你买一只。” 觉得一只太少,马上改口:“两只。” 宁芸提醒:“柚柚,现在家家户户养畜生有数量限制,最多不超过三只。” “咱家已经有三只鸡了……你要是想养鹅,改天杀一只快不下蛋的老母鸡,剩下两只还要下蛋,就养一只鹅了,行不?” “行啊。”宁柚轻声应道,“姐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你是读书人,记不得这种事也正常。”宁芸自觉替妹妹描补。 第114章 报喜 宁澹瞪大眼睛,“姐,家里能养鹅?” “可以。”宁柚捏了捏小朋友养得白嫩的小脸蛋,声音染上笑:“只要是正确的,可行的,我们蛋蛋想干什么都行。” 前世她是独生女,爸爸妈妈去世后,孤独的厉害,特别羡慕家里兄弟姐妹多的姑娘。 如今心愿成真,她珍视每个亲人。 尤其是宁澹这个弟弟。 一来,他是她的责任;二来,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啊。 宁澹不知道宁柚的想法,小少年感动得不行,与姐姐如出一辙的清澈杏眼都红了。 一把抱住宁柚的腰。 声音嗡嗡的:“姐,你真好。” “傻小子。” 宁柚拍拍宁澹的肩膀,牵着他回家。 路上,想起小鹅还没着落呢,问宁芸:“姐,你知道谁家有小鹅吗?” “知道,我去换。”宁芸说道。 宁柚弯眸一笑,“谢谢姐。” 对此,宁芸只摇了摇头。 那边,扫了眼宁柚自在的身影,文秋水目光微顿,眼里出现晦涩。 还没来得及上说话,却见穆亦寒撑着拐杖慢慢悠悠地往知青点而去。 一行人才刚到知青点,邮局的人来送信了。 见到穆亦寒,黑皮肤青年声音响亮地说:“穆知青,有你的信!” “谢谢。”穆亦寒道过谢,签收后,撕开信看。 穆家为他办好了回城手续,他可以回城了。 回城啊…… 穆亦寒垂下眼,黑黢黢的眼睛凝满恨意。 能回城,他本来应该高兴的。 可是他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陈淮全须全尾回城了,他断了腿,这与穆亦寒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能高兴才怪。 文秋水察觉到穆亦寒情绪不对,关心地问:“穆知青,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能不能帮上?”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虽然本事不大,但是能当你的解语花,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向我吐露,我嘴巴很紧,不会到处乱说的。” 穆亦寒看了她一眼,神情漠然,“没事。” 而后,他进了知青点,回到屋子,关上门。 文秋水盯着紧闭的门,垂下眼,浑身散发出失落。 知青点对她有好感的男知青心一软,温声劝说:“穆知青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文知青……别太伤心。” 说话时,瞥着女同志娇俏清秀的脸,耳根发热。 文秋水抬眸,感激地看他一眼,道谢:“谢谢汪知青。” 汪知青得到女神一句谢,心里开出花,咧着嘴笑:“不,不用谢。” 后面,曲红旗和楚琪等人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汪知青瞎啊。 田榆知青的坟还孤零零的在山脚下立着呢,他这么巴着,不怕去陪田知青啊。 就在这时,邮局的人再次开口了:“曲红旗,楚琪,还有你们两位的信。” 曲红旗和楚琪一愣,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脸色微变,走向邮递员,签收了信。 低头,一看信封上面,是报社的来信。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微光。 报社的信?! 难道是……他们的稿件被采用了?! 两个知青兴奋不已,咔咔撕开信,一目十行浏览完信,嘴角的笑容不断加大。 “我上报了!!”一向沉默淡定的曲红旗声调扬起,脸上盈满喜意。 楚琪也是一脸喜色,高兴得眼睛都红了,声音轻颤:“我也上报了!” 文秋水听见这话,猛的扭头看向他们。 快步走过来,想抢楚琪手里的信。 楚琪反应很快,连忙往旁边一躲,怒目瞪着她:“你想干什么?” 其他人从知青点有两人上报的惊喜中回神,惊愕地看着文秋水。 不理解她这是什么操作? 文秋水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敛起脸上的情绪,柔声解释:“我没见过报社的回信,只是想看看而已。吓到你了,对不起。” 望着楚琪的眼神,满是真诚。 她都这么说了,楚琪不好计较,容易被人说小气,仔细把信收好,说道:“……没关系。” 敷衍吐出三个字,拉着吴知青回屋子。 曲红旗也赶紧闪人。 其他知青一看正主都走了,好奇报社的回信,激动地跟上去。 不多时,院子只剩下文秋水和汪知青。 汪知青痴迷地看着文秋水,眼中溢满能和她独处的喜悦,“文知青,你别生气,大家都太激动了……” 文秋水懒的搭理他,含糊地嗯一声,跟着回了屋子。 知青点的事,很快传遍全大队。 所有人都知道,知青点有两位知青写的稿子上报纸啦! “曲知青和楚知青投的稿都登上报纸了,咱大队不会捅了什么报纸窝,一连出了仨,哪个大队有咱大队牛逼?” “听说两位知青向宁家的孙女请教了,不知道我把我那孙女送过去有用没……” 村人嗤笑,“开什么玩笑,你孙女大字不识几个还想上报纸?做梦比较快。” …… 宁柚也知道了,是曲红旗和楚琪专程来告诉她的。 看着眼前两张喜悦的笑脸,她心里替两位知青高兴,“恭喜楚知青和曲知青。” 楚琪抓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感激,“多亏了你指导,谢谢你……” 宁柚摇头,“谢我干什么,是你们自己勇于尝试才有机会上报,要谢谢你们自己。” 她就整理了征稿的报纸杂志,两位知青要是不尝试,要是没真材实料,也上不去。 “不,得谢谢你。”楚琪坚持道,“要不是你……我和曲知青也没有勇气投稿。” 而且,宁知青还细致地给他们讲解每个报纸杂志的特点,让他们精准投稿,还不到一个月就有结果了。 宁知青是他们的引路人啊,哪能不谢? 曲红旗同样笑容满面,“我今年打算回老家了!” 他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宁柚替他高兴:“这是好事呀。曲知青多久没回家了?” 曲红旗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苦涩道:“五年没回了。” “这么久没回了?!”宁柚有些惊讶。 曲红旗缓了缓心情,摇摇头,笑容苦涩,“不止我很久没回去,大家都一样。” 来下乡的大多是工人子弟,家里条件一般般,回去车票要钱,他们又身无旁物,回去干什么。 除了让家里人心疼难过,没一点用处。 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稿子上报了,赚多少稿费另说,他给家里长脸了啊。 想到家人,曲红旗神色一晃,眼中满是思念。 他真的,很想家人。 第115章 一人得道 与此同时,狭窄热闹的筒子楼。 艾红花刚洗完脸,手搭上门帘正要进门,楼下一道高亢的声音传入她耳膜。 “红旗他娘——” 退休大爷嘴里喊着,腿脚利索地上楼。 他手里举着一张报纸,瞪大眼睛,红光满面,一副激动的样子。 “红旗他娘,你家红旗在哪里下乡?” 筒子楼的街坊邻居有几年没提起大儿子了,艾红花恍惚一瞬,回答:“红旗大队。” 以为儿子出了什么事,她血气上涌,上前几步,着急忙慌地盯着来人。 “我家红旗咋了?” 屋内,曲红旗父亲听见妻子的话,急忙出来,站在艾红花身侧,“咋了?我咋听见你说红旗?红旗咋了?” 一连三问,声音满是急切。 退休大爷:“红旗好着呢!” 不待曲家夫妻继续问,他忙道:“几年没回来,红旗小子出息啦,他啊……上报纸了!!” 筒子楼不隔音,声音稍大些,所有人都能听见。 离上班还有点时间,曲家的街坊四邻都出来了。 听一大爷说曲红旗上报纸了,所有人都狠狠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啥?! 曲红旗父亲从一大爷手里接过报纸,一眼扫过去,看见文章右下角的署名——xxxx曲红旗。 他心酸又感慨地说:“真是我家老大!” “孩子妈,咱红旗真上报纸了……” 艾红花也看到儿子的名字了,鼻子一酸,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红旗,是我的红旗,孩子没辜负自己……我看谁还敢说我家红旗傻,好好的城里不待,非要去建设农村。不建设农村,他也上不了报纸啊。” 说曲红旗傻的脸都快被扇肿了,一脸讪讪,不敢吱声。 曲红旗和那些因政策被迫下乡的人不一样,他是自愿下乡的,满含热情要为农村做实事。 他下乡后,才发现农村与课本里讲的完全不一样,什么广大土地大有作为,根本是假的。他们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更别说建设农村。 当年喊得极响亮的口号,顿时变成笑话。 一些知青回城探亲,模样干瘦憔悴,连眼神都怯懦了不少,让人认不出。 一年过去。 两年过去。 …… 五年过去。 众人忘了当初如何夸主动下乡搞建设的孩子,再提起他们来只剩下同情可惜。 更甚者,还会说几句难听的话。 这一切,曲家都真真实实经历过。 艾红花突然绷不住,还不是喜极而泣么。 “红旗今年过年会回来?”她期待地看着孩子爹,眼中满是泪。 五年了,也不知道孩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红旗倔啊,写信总说自己什么都好,可他连回家都不回,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孩子其实过的苦,只是不说。 她也知道,孩子是在争一口气。 他怕就那么回来,害得家里被人指指点点,她和孩子爹都知道的。 曲红旗的爹看完了儿子登报的稿子,整张脸都亮了,眼里满是骄傲,“会的,红旗会回来的。” 曲家几个孩子听到爹的话,高兴得欢呼起来。 “太好了!大哥要回来了!” “我大哥超厉害,我大哥上报了!看谁还敢说我大哥傻!!” 说过这话的人脸涨得厉害,尴尬的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丢人啊! 有人努力给自己找台阶下,扯着笑脸,道:“红花,你家红旗真出息,一边建设农村,一边投稿登报,有你和老曲年轻的风范,真厉害。” “你以后可以少操点心了……这聪明的孩子,到哪里都能找到出路。” 这是曲家的邻居,风凉话说的最是狠,句句往曲家人心里刺。 艾红花看着她一副谄媚的样子,心中爽快的紧,像三伏天喝了一整瓶汽水,爽快。 “借你吉言了。” 留下一句话,谢过送信的一大爷,曲家人回到家。 两口子肩挨肩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报纸上的文章,心中喜悦难以对外人言。 “红旗受苦了……”艾红花摸着报纸上的署名,一阵心酸。 曲红旗他爹叹气,“是啊,孩子受苦了。” 小心把报纸放到柜子上,用玻璃压住。 两口子对视一眼,眼睛都有些红但是很亮。 曲红旗上报纸带来的风,吹到筒子楼。 也吹到了曲家夫妻上班的工厂。 此时正值年底考核。 领导职位都有变动,对普通工人来说,哪怕能当上小组长都是难得的事,能力是次要,还得有关系。 厂里上千来号人,一个小组长几十人在争。曲家夫妻只是普通工人,从没想过这等好事会落在他们身上。 就在今天,奇迹发生了。 厂里领导知道了,有工人去当知青的孩子投的稿上报了,意外之余非常高兴。 别看他们厂大,却没一个上报的,就是宣传部的那些高材生都如此…… 曲红旗是第一人。 “不错,没想到咱厂里还有这样的人才……可惜了。”厂长感慨地说。 可惜那后生下乡了。 “厂长要是想到这个人才,干脆给曲家一个岗位,把人调回来。”厂长秘书说。 就算曲家的小子回来,也是进宣传部,和他没利益纠葛,他乐的做领导的解语花。 厂长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说道:“再看。” 上一次报纸算不得什么,最起码得多上几次,证明他的能力。 曲红旗可不知道,泼天的富贵正等着他,只待他多上几次报纸。 又是几天过去,厂里发布通知,曲红旗父亲成了生产组的小组长,工资涨了好几块。 勤劳朴实的中年汉子愣住,半天回不过神,“咋,咋会?” 主任一提醒,他才知道,是沾了大儿子的光。 一时间,心情越发复杂。 这些事,宁柚后来才知道。 曲红旗和楚琪兑现之前的承诺,请宁柚吃一顿肉,又专程请假去供销社买了糖送到宁家。 他们上门的时候,宁柚正在院子看书。 打字员的工作对别人来说难度大,对她而来算轻松。 每天能留出小半天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手边放着一杯颜色鲜艳好看的果汁,宁同志坐在摇摇椅上,身下铺着厚实的褥子,腿上盖着软软的毯子。 太阳正好,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 此时此刻,风都好似温柔了。 这日子,叫苦逼的人好生羡慕。 曲红旗和楚琪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睛看出浓浓的羡慕。 第116章 钻被窝 “宁知青。”楚琪热情地喊了声。 宁柚回过神,掀开毯子,随意套上棉拖鞋,笑着说:“你们怎么来了?” 嘴上招呼着,麻利地拿出两个杯子,冲了两杯果汁。 “喝果汁。” 橘子的香气飘到曲红旗和楚琪鼻腔,两人鼻子耸动,看到搪瓷缸的果汁,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楚琪好奇地问。 “果汁。”宁柚笑着解释,“试试,橘子味的,你们尝尝看,看看喜欢不?” 曲红旗和楚琪都是踏实肯干的人,人也有分寸,不是那种占便宜没完的人,她喜欢和这种人接触,没那么累。 这年头什么都紧缺,糖水都难得,更何况宁柚拿出的饮料。 “让你破费了。”楚琪感激道。 曲红旗跟着道谢。 “没什么。”宁柚摇摇头。 后世的超市里,两块几一袋,能喝一个月呢。 曲红旗和楚琪小小地喝一口,好喝到眯起眼睛笑。 要不是刻意控制着,两人根本控制不住快速吞咽。 “酸酸甜甜的,是橘子的味道。”楚琪捧着搪瓷缸,一副喝一口少一口的肉疼模样。 她上学那会儿吃过橘子,就是这样的味道,很好吃。 曲红旗家里弟弟妹妹多,没吃过橘子,第一次沾橘子味觉得挺喜欢的,他话少,只是点了点头。 晒着太阳,喝着果汁,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两位知青眼中的羡慕几乎流溢出来。 瞥一眼宁柚的脸,莹白如玉,眼睛水润清澈,唇红齿白。 坐在那里便让人心尖发软。 她这副模样,也不是下地挣工分的料啊! 这么一想,楚琪突然完成自我攻略,竟是觉得本该如此。 “宁同志,我和曲知青买了糖送你当谢礼。当初说好的,我们不管谁上报,都要请你吃肉吃糖。”楚琪指着带来的东西,笑呵呵地说。 为买这些糖,她和曲红旗专程问知青点的知青换糖票,好在借到了。 宁柚不缺糖吃,却也收下了两位知青的心意,认真道:“这次我就收下了,以后别再这么客气了。” 楚琪见她愿意收下,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没有下一次了,弄这些糖已经费了我和曲知青老鼻子力气了,再来一回我俩要哭爹喊娘了。” 曲红旗:难是难,倒也没那么夸张。 宁柚轻笑,“你们不是打算过年回家吗,票买好了吗?” 两个知青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异口同声地说:“买到了!” 一想到回家就忍不住开心啊。 宁柚的思绪停留在后世逢年过节都要疯狂抢票,恍然想起这会儿去哪儿都要介绍信,火车上的人没那么多,也就无需抢票了。 “买到就好,再半个月你们就能回家了。” 两位知青想着回家,嘴角的笑险些咧到脑后去。 难得一个艳阳天,又没什么事,曲红旗和楚琪没急着回知青点,坐在宁家院子和宁柚聊天。 几人说的正高兴,宁澹和小牛跑进来。 边跑边喊: “姐,知青点有热闹看啦!!”是小牛的声音。 宁柚:“……” 乖乖,这么大声,她都不好意思看曲知青和楚知青的脸色了! “咳,发生什么事了?”宁柚给两个一个眼色,让他俩矜持点儿。 谁知,两个一向会看眼色的小子,今天虎的厉害。 宁澹伸手就拉宁柚,激动得小脸都红了。 “姐,知青点有人搞破鞋,我们快点儿去看,不然就没地方了!” 宁小牛也一脸着急,“嗯嗯嗯,姐你快点儿!” “……”不是,人家搞破鞋,关你俩啥事啊,给你俩激动的。 曲红旗和楚琪惊得直接站起身,睁大眼睛。 “知青点有人搞破鞋?” “是谁?” 一想到不管谁搞破鞋,知青们的名声必定受损,两人脸色难看的厉害。 宁小牛是个机灵的,早把情况打探清楚了,就说:“穆知青和文知青。” 曲红旗&楚琪:忽然不觉得意外了! 宁小牛回答完两位知青,又催宁柚,“姐,你看不看热闹,不看我和蛋蛋去了喔……” 宁柚被男女主惊呆了好吗,她当然是想去的,可是家里有客人啊,心痛地摆摆手,“去去。” 两个糟心的小家伙,白瞎她给他们买了新书包。 宁澹和宁小牛急着看热闹,忙跑走了。 曲红旗和楚琪没心思多待,提出告辞。 宁柚瞬间精神抖擞,表示不放心两个弟弟,随他们一起。 三人脚下生风地来到知青点。 到了知青点,宁柚没往里冲,站在最外沿,踮着脚尖往屋里瞅。 “哎呦,哎呦,这城里的知青玩儿的真花,天还没黑呢,就往人炕上钻,这要是我闺女,我非得给她两巴掌不可。” “文知青真生猛,想嫁人想疯了?还没定亲,就敢钻男同志被窝,胆子真大,真不怕闹出人命。得亏是现在,往前倒几年,这种姑娘要被沉塘的!” “咋说,穆知青啥态度?” “呶,往里看,戏还演着呢。” …… 瞧见宁柚踮脚、探身想凑着热闹,热心的大娘搂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前面带,让她站在窗前,“这么看,够清楚了?” 宁柚弯眸笑,“清楚了清楚了,谢谢大娘。” 大娘让她那明媚的笑晃了下眼睛。 ……这宁家的孙女长的真俊啊。 谢了好心大娘,宁柚兴奋地看向屋内。 里面人挺多的,男女知青都有。 门口挤满了大队的人。 忽然,两张显眼的脸出现在宁柚的眼前,是宁澹和宁小牛。 这小俩小的突破重重阻隔,冲到了最前面。 “……”宁柚嘴角抽搐。 也不知道这小子学谁的,咋这么八卦哩? 心里吐槽一句,看向穆亦寒和文秋水。 男主靠坐在炕边,神情阴沉,一双眼黑沉沉的,瞧着甚是可怖。 文秋水小脸煞白,眼睛红红的,时而看一眼穆亦寒,缩缩脖子,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屋内气氛有些凝滞。 苏可站了一会儿,早已不耐烦,她打了个哈欠,说道:“到底怎么说?你俩的破事到底能不能解决,我困了,还想睡一会儿呢!” 文秋水咬唇,很想怼回去,好在她还知道现在不是她开口的时候,于是低着头,保持沉默。 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那叫一个委曲求全、惹人怜爱。 可是在场的谁不知道,她哪有表面的清纯无害。 她都钻人家穆知青的被窝了,哪里委屈,哪里可怜了?! 大队的妇女主任第一时间赶到。 她虽然并不喜欢文秋水,但是今天这事到底两人都有责任,干脆开口道: “穆知青不是正和文知青在谈对象么,出了今天这事,你们干脆把事情办了!” “要是真被扣上耍流氓的帽子,不光大队受影响,你们也要倒霉,该怎么办你们考虑考虑……” 穆亦寒没想过娶文秋水。 在他看来,文秋水也就长的还行,家世、学历等等都不如他,哪配得上自己。 可,他没想到文秋水胆子这么大,居然趁他不备爬上他的床,还搞的人尽皆知。 穆亦寒终日打雁,第一次被雁啄,低垂的眼睛满是阴狠。 他马上回城,身上不能有污点,咬牙吃下这么闷亏,“……好。” 窗户外的宁柚都能听出他这声‘好’中的怒火。 文秋水却跟没听见似的,紧握成拳的手松开,满心欢喜,猛然抬头,柔情万千地看向穆亦寒。 却发现穆亦寒沉着脸,没看她。 文秋水脸上的欣喜一僵。 想到穆家泼天的富贵,她眼里出现坚决。 ……只要能嫁进穆家,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117章 想给外公平…反… 大队长老早烦文秋水和穆亦寒把大队弄得乌烟瘴气,巴不得这两人赶紧走。 当即道:“正好穆知青的回城通知下来了,你们回城里办婚宴,和家里人一起热闹热闹。” 就算嫌弃人,也没表现出来,好像为两人着想一样。 文秋水知道穆亦寒马上要回城。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设计这一出,把自己和穆亦寒死死绑住。 听见大队长的话,文秋水狂喜。 鉴于穆亦寒心情不好,没显露出来。 一副小媳妇儿模样。 穆亦寒真想摆烂啊,但是不行。 他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嗯。” 这个嗯,比之前的好还勉强。 宁柚都要替男主心塞了,瞧孩子委屈的。 翌日。 穆亦寒去县里打了通电话,告知家里他要结婚的事。 这消息对穆家而言无异于十级地震。 穆老爷子隐忍着怒火,浑厚声音满是山雨欲来的冷,“女方什么家世?” 穆亦寒都说不出口啊,事情到这一步不说也不行了,难以启齿地说:“普通工人。” “呵。”穆老爷子用一个呵字做评价。 忍着摔电话的冲动,他沉声道:“亦寒,你可知道陈家人回来了?” 穆亦寒紧了紧握着电话的手,说道:“知道。” “你既然知道这事,就更应该知道……穆家缺个强有力的帮手。” “王家的丫头喜欢你,她背后的王家是救穆家的关键,这才是你该娶的人!”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穆家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一旦被打下去,再想起来就更难了。” 穆老爷子叹气,忧心忡忡地说:“穆家底子浅,到底比不上陈家……如今家里四面楚歌,你想想清楚。” 话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番话,让穆亦寒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着,眼底翻滚着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 陈家才回去多久,穆家多年积攒的人脉,怎么可能一夕间败落?! 穆亦寒不愿意相信。 可,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他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穆家在陈家和其交好一派的打击下,不堪一击。 穆亦寒不是认命的人,只要有一丝生路,他绝不会放弃。 当务之急是先回城。 这么思索着,他出了邮局。 文秋水迎面而来,羞赧道:“穆知青,你家里怎么说?” “你说呢?”穆亦寒眼中满是烦躁,“我爷爷说要把我赶出家门,干脆别回城算了,回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不,不会?”文秋水被吓了一跳。 “呵呵。”穆亦寒像是放弃挣扎了,面无表情地呵呵一声,往前面走去。 文秋水忙跟上,扒住穆亦寒的胳膊。 “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事能不能别瞒着我。到底怎么了啊,你家里什么想法?” 穆亦寒腿脚不好,被她抓的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那一瞬间,脸黑如墨,望向文秋水的眼神阴森可怕。 文秋水忙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穆亦寒懒得再搭理她,径自回大队。 他不打算带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回京城。 这女人除了捣乱,一点用都没有。 文秋水还不知道自己被打了死刑,被吓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忙追上去。 “穆知青,等等我……” 这边热闹非凡,宁家也就穆亦寒会不会带文秋水回城一事,各抒己见。 宁老太先表态,“我觉得难,那位穆知青家世不一般,他看中的媳妇儿,家里不一定能看上。” “嗯。”宁老头赞同老婆子的话。 “不一定啊!你们别忘了,文知青可不是省油的灯。”宁老六说。 他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怎么打赌?”宁柚饶有兴趣地问。 “我赌文知青也能回城,赌注是一份红烧肉,怎么样?”宁老六说。 “行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赌就赌了,宁柚直接应下。 宁老六笑容加大,“我们柚柚就是大气!” “我来当判官,我会时刻盯着知青点的。”宁澹举起小手,一副刚正不阿的小表情。 宁柚揉了揉他的脑袋,“行啊。” 故意逗蛋蛋,“你要保证公平公正哦。” “这是当然!”宁澹板着小脸说。 宁老太和宁老头看到这一幕,无奈摇头,没多管。 聊了会儿天,宁家人要上工,各自去忙了,宁柚和宁澹拎着大包小包去友谊农场。 陈老爷子一平反,农场对改造者的管理宽松很多,好歹来探望的人能光明正大进去了。 有外孙女补贴,温逸之的气色好了很多。 他脸上长了些肉,头发收拾得清爽利落,周身气息平和,完全没有在改造中的颓丧。 看见宁柚和宁澹,温逸之脸上堆满笑:“柚柚,澹澹,你们来了。” “外公,你这几天还好吗?”宁柚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了下来。 “好的很。”温逸之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哪儿哪儿都喜欢,他的柚柚真有孝心。 “我带了些吃的,外公你记得做了吃。”宁柚打开布包,拿出里面的挂面、肉罐头等等,提醒道。 “知道,知道,外公又不是小孩子,哪能不知道吃。”温逸之好笑地说。 他是从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瞧见柚柚给自己带了水果罐头,当即表示要吃。 “水果罐头啊,几年没吃过了……” 宁柚二话不说梆梆梆敲几下罐头瓶盖,咔一下扭开瓶盖。 这时,宁澹拿来勺子,放到罐头里。 “外公,快尝尝,看看和你以前吃的一样吗?”宁柚笑着说。 水果罐头是黄桃和橘子的,汁水是橘黄色,看着就有食欲。 温逸之从善如流地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连连称赞,“好吃!” “我们柚柚带的罐头就是好吃,比以前的好吃。” 外公好夸张……! 宁柚抿嘴轻笑,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道:“外公,我记得温家是民族资本家,家里还有大领导送的表彰信,是不是?” 温逸之动作僵住,放下勺子,神色有些凝重,“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想办法给外公平反!”宁柚认真道。 温逸之没想到她有这个打算,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又酸又暖。 他的柚柚啊。 “不用。”温逸之笑着拒绝,“外公在这里好着呢,你别忙活,我相信国家早晚会还我们清白,我等着那一天。” 第118章 不想当拖油瓶 “我想试试。”宁柚神色固执,透出坚决,“外公,就算你不说,我也想试试。” 她知道陆陆续续在有人平反。 陈老爷子是农场的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温家为抗战做了许多事,温外公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在他的资助下,多少青年出国留学,归来后强大祖国…… 这样一个温暖无私的人,还是自己的外公,宁柚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温逸之神情复杂,定定地注视了宁柚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我不愿意。”宁柚笑着,能为外公做些事对她而言是件特别高兴的事,“我想让外公早一点堂堂正正回城。” “您本来就没错。” 温逸之觉得自己不是个眼窝子浅的人,仍是觉得眼睛热热的,“你啊,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宁澹眼睛冒出亮光,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 察觉到小孩儿的目光,温逸之微笑着说了些温雅的事。 “你们妈妈打小乖巧可爱,脸圆乎乎的,眼睛透着机灵。你外婆总喜欢给她买各式各样的小裙子、头花、发卡……把她打扮得跟个小公主一样。” “不过你们妈妈最喜欢我给她买的洋娃娃,满满一柜子的娃娃,还能换衣裳。” 说到女儿更喜欢自己买的洋娃娃,温逸之颇为得意。 忽而想起自己也给外孙女买过好些个漂亮娃娃,笑着对宁柚说:“柚柚,你也有,你记得不?温家小洋楼有一间屋子专门放你的洋娃娃。” 宁柚脑海有这段记忆。 当初的原主是温家的小公主,出门有小汽车,就连房子都好几套,都是温逸之送的。 “记得。” 可惜温家出事,那些好东西不知道便宜给了谁。 也或者都被当作反革命之物烧了。 宁澹听的津津有味。 待听说姐姐的娃娃可能都被烧了,小少年眉头一拧,说道:“姐,以后我给你买娃娃,买一屋子。” 宁柚揉他的脑袋,莞尔一笑,“姐都多大了,还要什么娃娃!” 宁家澹澹傻眼。 他想了想,反应很快地说:“那我给你买雪花膏。” “别的姑娘有啥,我给你买啥!” “那你可得好好学习。”宁柚说。 “我会的。”宁澹一脸认真,“我现在都有认识好些字了呢。” 宁柚也给他买了个字典,他没事干就翻,认识了不少字。 “真棒。”宁柚夸道。 宁澹被夸的越发斗志昂扬。 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温逸之觉得柚柚该忘记要替自己平反的事了,哪知宁柚并没忘。 “外公,我问的那些东西还在吗?” 宁澹听出姐姐想让外公从这里出去,也睁着水亮的眼睛注视着温逸之,眸光期待。 温逸之笑容无奈,“这事非得做吗?” “等几年或许就没有成分这么一说了。” 是啊。 再过几年,恢复高考,国家开放……是不分什么家庭成分了。 可是最少还得三年啊。 三年,不短。 对农场劳作的人来说,一天天的过得更是慢。 宁柚哪忍心让外公再煎熬下去。 “我试试,不行就算了。” 对上外孙女固执的眼神,温逸之叹了口气,随后起身,从床底的洞里拿出一个包,递给宁柚。 “都在这里,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他总怕柚柚被自己的事影响到,不放心地说:“外公不平反都没事,别连累了你。” 宁柚不是傻子,她当然会尽力而为,自己好,外公才能好。 “我知道。” 应完,她打开温逸之给的小包,里面一张领导人写的表彰信,上面硕大的签名和红章。 还有一张照片,年轻的温逸之和领导人站在一起笑。 最后是一沓资助单和感谢信。 “这些东西够吗?”温逸之说。 “够了。” 这些东西已经能证明一切,难就难在得找个掌实权的人。 不过她会尽力的。 看完外公,宁柚骑车载着宁澹回家。 “姐,等外公平反,他就要回海城了吗?” “对啊。”宁柚笑着回答,“温家在海城,外公当然要回自己家的呀。” 不过,小洋楼怕是住不了的。 最多还个院子,其他的怕是有的磨。 “姐,那你呢?”宁澹看着宁柚的后脑勺,抓着她衣服的手微微用力,怕自己被丢下。 “我当然留下啊,我是知青,要回城也得几年后了。”宁柚感受到宁澹的情绪波动,笑了下,问道:“是不是怕我丢下你?” 宁澹手指蜷了蜷,脸颊微红。 好半晌,才承认了,“……嗯。” “傻蛋蛋。”宁柚笑骂一句。 宁澹微微一愣。 听出姐姐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眼中出现喜色,又故作不在意地说:“把我一个人留下也没什么,我会好好学习,等长大去找你。” 话是这么说着,可小少年最黏姐姐,一想要和姐姐分开,心里就好难受好难受啊。 宁柚觉得蛋蛋想的真多,道:“别胡说八道!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我回城你肯定也回城。” 宁澹嘴角要翘不翘的,又确定一遍:“真的?” 想到什么似的又耷拉下嘴角,语气随意地说:“姐,要不我还是留下,等来年春我一天挣几个工分,应该勉强能养活自己,我不想当你的拖油瓶啦。” 宁柚一脸黑线,“谁说你是拖油瓶的?” “村里的婶子说的。”宁澹低垂眼睫,无奈又可怜,“她们说我会影响你说亲!姐,我不想影响你说亲!” 宁柚蹙眉,“别听她们的!” “我暂时不打算结婚,就算我要结婚,你也不会影响什么。” 宁澹心慌了好几天,宁柚的声音虽然轻柔淡然,但让他心中绷紧的弦一松。 “姐,我会听话的,我也能干活,等来年我就下地挣工分养活自己!”宁澹捏着拳头,干劲十足地说。 绝不当姐姐的拖油瓶。 “傻死了!”要不是正骑着自行车,宁柚恨不得给后面的傻小子一个大比兜。 “小孩子就该好好长大,好好上学学本领。我不缺你挣的那点工分,你好好学习就行,要是敢考倒数,你就完了!” 还没上过一天学的宁澹,忽然感觉皮一紧。 第119章 一张照片 宁柚和宁澹回到宁家,此时大队已经下工。 见到姐弟俩,宁老太小小声问:“柚柚,你外公还好?” 友谊农场有人平反后,宁柚找机会把外公在农场改造的事……告诉给了宁老头和宁老太。 两个老人心中一片愕然,反应过来后,没说一个不字,只叮嘱两姐弟小心点,别被人盯上。 “好着呢!”宁柚笑着说了些农场的事,安老人家的心。 “你外公那里要是缺啥你就说。”宁老太说,“咱家要是缺啥攒一攒就有了,你外公那里不容易,先紧着他那里。” 宁老头点点头,“你奶说的对。柚柚,别跟家里客气。” 他们没见过柚柚她娘,但这不影响他们对温雅有好感。 当年宁忠义和温雅结婚,宁家尽全家之力寄了东西和钱过去。 宁忠义把东西收了,却连封信都没寄,反倒是温雅,写了感谢信,还给他们准备了回礼。 不看人,只看那信,就让人觉得那是个特别好的姑娘。 能教出这样的姑娘,亲家肯定也是个好人。 亲家遇到难事,他们当然得多帮衬。 宁柚心暖烘烘的,“放心,我外公那里什么都不缺,要是真缺我会说的。” 宁老太摸了摸孙女的脑袋,笑容慈爱,“奶知道你有本事。”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邮递员高亢的声音。 “宁柚同志,有你的信!” “姐,我去拿。”宁澹哒哒哒跑出去取信。 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两封信。 “怎么是两封?”宁柚嘴里嘟囔。 一边说着,一边看信。 “京城来的?”宁柚第一个念头是,她的笔友来信了。 撕开信封瞥了眼,才知道不是笔友的来信。 信里是一张巴掌大的照片,照片主人赫然是陈淮。 照片背景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青年站在花树下,穿着衬衫毛衣,下身黑裤子,身量颀长,神情坚毅,眼角的疤仍在,令人望之俨然。 他幽深的眸子注视着镜头,目光专注,俊美异常。 放在后世,能在老一辈比美榜单上霸榜。 帅的没有对手。 不过…… 陈淮寄照片给她干啥?! 宁柚一脸疑惑。 “?!!” 脑袋冒出一串问号,宁柚翻转手中信封,想倒出来什么,可惜没有。 什么都没有。 信封里,只有她手心的照片。 陈淮什么意思? 宁柚正思索着,另一封信被宁老五打开了。 目光掠过信,安静沉默的宁老五笑了。 那笑,似讽非讽。 宁老太看到老五的表情有点怪,拍了下他的肩,凶巴巴地说:“笑什么呢,谁的信,信里写了啥?” 她识字,不过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看东西模糊,除非必要,一般都是让家里的小子念。 宁老五:“宁忠义寄来的……” 才提到宁忠义三个字,不光宁老太,连宁老头都冷了脸。 “信里说什么?”宁老太气哼哼地问。 宁老五惊讶于宁忠义脸皮之厚,神情有些微妙,“说他快活不下去了,让家里救济。” 宁老头和宁老太没想到宁忠义会向家里求救,狠狠愣住。 这小子真的能屈能伸,海城宁家都教了他什么? 宁柚也很意外。 宁忠义不是看不起宁家么,怎么张口求救了? 看来下乡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啊! “爹,娘,这封信你们打算怎么办?”宁老五微笑着问,脸上带笑,眼睛却没笑意。 宁忠义纵容妻子虐待打骂柚柚,还要害澹澹的事,他还记得呢。 爹娘拎不清的话,他带柚柚和澹澹出去过,绝对不让他们受一点鸟气。 宁老太一看老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得不行,狠狠瞪着他,道:“你又瞎琢磨什么坏主意呢?” 老太太一脸警惕,“少学你老六,见天儿的没个正形儿……” 话正说着,宁老六潇潇洒洒地回来了。 他棉衣没穿好,走路也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看的老两口来气。 “我又怎么了?”宁老六无辜道,“我可啥也没干,咋就成对照组了!” 说着话,他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一边。 “我不说你说谁,整天不着家,在外头瞎混,老娘天天怕你蹲笆篱子。”宁老太没好气,简直要被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气死。 二十出头的人了,正事不干,就知道瞎混,愁死人了。 宁老六只当没听见他娘的啰嗦,瞧见桌上的信,拿过去看。 看见信里的内容,眼神一闪。 随即阴阳怪气地说:“呦吼,原来宁忠义知道咱家的地址啊,他一直没写过信,我还以为他没有家里的地址,原来不是啊。” “那就是没心,懒的写。” “爹,娘,这小子可怜巴巴求家里帮衬,你们不会心软?” “柚柚和澹澹的苦不能白受,我不同意家里帮那个没良心的!” 怕老两口心软,宁老六表态。 宁老头火大地说:“心软个球!” “我和你娘早说了,不管宁忠义过的好坏都不管他,你当我们放屁呢。” 宁忠义不把他和孩子娘当爹娘,他们怎么可能念他,他们又不贱。 “老五,把那信烧了,就当没看见。”宁老头一脸烦躁。 宁老五马上起身,去一趟灶房,把那信塞到灶膛。 火苗轻晃,信纸瞬间湮灭。 宁忠义反复斟酌写的求救信,就那么没了…… 他在改造的地方等啊等,盼着宁家送点钱、粮和棉衣过来,谁知,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 这些是后话。 当天晚,还不到八点,天色已暗。 宁柚拿着毛巾香皂和换洗衣物,正要去洗澡,宁芸从自己屋里出来,对她说:“柚柚,你洗完先别急着睡。” “为啥?”宁柚神情疑惑。 宁芸:“你先去洗,等会儿再说。” 她打算带妹妹去一趟牛棚,她和那位老中医约好了,今晚给柚柚把个脉。 宁柚见宁芸为难,没再多问,点了下头,“好。” 宁芸笑了笑。 等宁柚进了洗浴间,她进灶房,拿了些东西,随后离开宁家,出了门。 一手挎着篮子,一只手拿着个手电筒照路。 这手电筒是宁柚送的。 自打知道宁芸晚上偶尔会出去,宁柚送给她一个手电筒和一把匕首,让她照明和防身。 宁芸觉得在村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每次晚上出门都会想起妹妹担忧的目光,于是总会不自觉地带上匕首。 她无比庆幸自己听劝。 第120章 黑暗再次上演 宁芸如往常一样,大步流星地往牛棚走去。 顺顺利利到达目的地,把带来的吃食给老中医倒进碗里,让他先吃,又说她等会儿带妹妹过来,随后拎着空篮子离开。 老中医说了句路上小心,目送心善的女同志离开,坐到坏腿的凳子上开始吃饭。 屋里油灯昏暗,照在人身上,不见丝毫暖意。 一人一影,显得格外寂寥。 这种寂寥,里面的人过了五年。 宁芸离开牛棚往家里走。 正走着,突然听见一些细碎的呜咽声,那声音充满害怕,在这月夜格外渗人。 … 与此同时,角落里。 前世,宁柚被宁行简刻意隐瞒的黑暗……依旧上演了。 “唔唔唔……”救命啊,姐姐救我! 江默被可怕的男人捂住嘴,强硬地拖到阴暗处。 那张清秀的小脸写满惊惧。 他死命挣扎,手脚并用的又抓又挠。 面对一个成年男人,却如蜉蝣撼大树,只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江默眼看着自己离住处越来越远,双眼通红,怕的泪水涟涟。 他被捂着嘴,没法张口呼救,铺天盖地的恐惧将他淹没。 中年男人借月光看到男孩脸上的惊恐,嘴角一咧,平日木讷的眼睛满是幽暗的光芒。 他腾出一只手拍了下江默清秀的小脸蛋,声音在这夜色中如同恶鬼,“别闹腾,等完事我就放你回去,不然……杀了你哦。” 嘴露出一道小缝,江默奋力大声呼救,叫喊声在月色中很是尖锐,“……姐姐救我!!” 男人不怕江晚意这个弱质女流,但也不想惹出麻烦。 眼底出现暗色,狠狠掐住江默的嘴。 “怎么这么不乖呢?” 他很不高兴,手上力气加大,江默疼的脸都白了,眼泪哗哗掉。 “小孩,你哭起来真好看啊。”中年男人脸上出现诡异的笑,兴奋起来,开始扯江默的衣服。 他原本是小学老师,借着工作便利,再加上小孩子不懂,祸害过不少孩子。 运动开始后,他因为几句不当言论,遭人举报被下放。 在别的大队住牛棚,天天挑牛粪,周围也都是人,为了填饱肚子没心思想别的。 来到这里,四个人住一个院子。 还有个干净漂亮的小男孩。 他埋藏在心底的阴暗,吐出芽儿来。 这不,一寻到机会,偷偷抱起江默,跑到他事先看好的地方…… 江晚意把弟弟看的紧,动辄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谁知就上个厕所的功夫,江默就不见了。 她喊一声,无人应声。 于是,赶紧四处找起来。 找了好几处地方没找到,江晚意倏地想到什么,敲响另一间屋子的门。 屋里出来一个青年。 “见到我弟弟了吗?”江晚意满脸急切慌张。 柳馆已经睡下了,听见声音忙套上棉衣,走过来开门,闻言摇了摇头,道:“没看见,我都睡下了。” “林大力呢?”江晚意眼睛一阵阵发黑,嘴里都快咬出血。 柳馆回头瞥向屋内,发现林大力的床铺是空的。 他说:“没在。说是去茅房,还没回来。” 江晚意脸色难看,猛掐手心,靠手心的疼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马上转身,赶忙继续找江默。 柳馆是跟林大力住一个屋,但是两人不是一路人,没说过几句话,并不熟。 他反而和江家姐弟更熟些。 瞧见江晚意着急的样子,柳馆随她一起去找人。 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往山里,一个往村里。 怕惊动林大力,江晚意没喊江默的名字,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悄声找人。 正慌乱地四下寻找,似乎听到了一声呜咽。 她眼睛一亮,风一般的朝声音来处跑去。 见到林大力正在扯弟弟里面穿的秋裤,江晚意目眦欲裂,柔美的脸上出现疯狂的恨意。 她想也没想,挥动棍子朝林大力后脑勺打去。 棍子带着劲风直冲过去。 凌厉的。 满含恨意的。 江默见到姐姐的身影,惊惧的眼睛出现亮色,眼泪流的更凶了。 姐姐来救他了!小少年顿时生出无穷的果敢和勇气,狠狠咬住林大力的手。 眼神如狼崽子一样,充满狠光。 林大力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厉风,正想躲却被江默咬住手。 他手一疼,急忙间另一只手朝江默头上扇去。 手还没落下…… 砰! 后脑勺被砸中,林大力只觉得脑袋冒金星。 江晚意往边上瞥一眼,只见弟弟身上的棉裤被强横地扯掉了,外裤被丢在一边,林大力下手之暴力急躁,裤子的棉花都露在了外面。 她气得要命,手里的棍子疯一般的朝林大力身上头上打。 “畜生!” “我杀了你!” 满含怒气的话从江晚意的嘴里吐出,手上棍子挥得一下比一下狠,好似要打死林大力。 林大力被打懵了,头晕晕乎乎的,他猛的摇头,似是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江晚意又气又恶心,忍着呕吐的冲动,疯狂挥棍子,恨的要杀了这人。 林大力躲避着。 缓了几息,才从迷糊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猛地丢开江默,一个反手扣住江晚意手里的棍子。 使力将棍子抢了过来。 林大力阴阴一下笑,道:“本来不想动你,你不识好歹,老子也只能……” 话音落下,林大力挥出一棍子,打中江晚意的胳膊。 他的力气在男人中属于佼佼,即使现在吃不饱也不影响他对付一个女人。 江晚意没躲过,感觉胳膊都快断了,脸色煞白。 她没想到自己那样狠揍林大力,他居然还有反击之力。 江默见姐姐被打,踉跄跑向她,“姐姐……” “我没事。”江晚意将他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林大力,指尖紧攥,“柳馆马上到,你逃不掉的,我劝你主动自首。” 林大力龇着牙笑,笑得又憨厚又老实,实在不像个前一秒还在犯罪的人。 “自首?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本来就是受改造的人,自首还有活路? 林大力轻叹一声,幽暗的眼睛全是假惺惺的悲悯,眼底却满是杀意。 “我本来只想和江默玩玩,你偏要来打扰我,还叫来帮手,这样的话,就留你们不得了。” “你敢杀人?”江晚意心中一惊,带着弟弟后退几步。 她唇色发白,没想到这人如此丧心病狂。 林大力笑意加深,语气随意,“杀人算什么?” “反正我们是粪坑里的臭蛆,从里到外都烂透了,再杀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可奇怪的。” “你疯了!!”江晚意怒声道。 知道林大力力气大,她不敢与之硬碰硬,只希望柳馆快些来,两人联手制服这人。 “哈哈哈,可不就是疯了……?!”林大力哈哈大笑。 似乎被戳到心里,笑声透着愉快。 “谁敢说自己没疯?”林大力说着话,脸上的笑意淡去,表情扭曲。 “我好好的一个教师,因为莫名其妙的罪名被下放,来干农活,来养猪,来捡牛粪……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羞辱谁受得了!” “你受得了吗?” 林大力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他心里积攒了太多的怨恨,难得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放肆极了。 右手拿着棍子,轻轻在左手掌心敲打着,扫着江家姐弟的眼神犹如逗猫,丝毫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林大力知道江家姐弟在等柳馆那个傻子,但是他不怕。 他力气比一般人大很多,别说柳馆那个弱鸡,就是来上几个人都不怕。 今晚,他们注定都要死在他手里! 第121章 反杀 江晚意神情讽刺极了,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无药可救。 说什么受不了? 不过是给自己的卑劣、恶心,找理由罢了。 她冷笑道:“别说的你好像很无辜似的,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来改造是理所应当的。” “更甚之,你都没必要改造,应该直接枪毙。” “你简直令人作呕!” 几句话,撕了林大力假惺惺的皮。 林大力拉下脸,盯着江家姐弟的眼神阴森可怕,宛如一条毒蛇不断吐出蛇信子,让人寒毛倒竖。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即使当老师时占学生便宜,也被他套上了……要教孩子们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美好外衣。 他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标准。 并且深深相信着。 “令人作呕么?”林大力甩了甩棍子,棍子发出咻咻的劲声。 他朝江家姐弟走,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可是怎么办呢,你们马上要死在我这个令人作呕的人手上了。” “谁先受死?”林大力慢悠悠地问,很享受猎物临死前挣扎的美景,用棍子指了指江晚意,“是你?” 又指向江默,“还是你呢?” 江默忍着发抖,咬紧牙关,往江晚意面前一站,说道:“要杀杀我,别杀我姐姐!” 他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 江晚意搂紧江默,眸内充斥着狠色。 今天纵使无法全身而退,她也要咬下林大力一块肉来! 江默在林大力眼中是个胆小如鼠的小男孩,毕竟他连与自己对视的胆量都没有。 林大力没想到他居然敢站出来,眼里闪过诧异,随后微笑着说:“看在你年纪小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个痛快。” 说话间,他拿出一把匕首。 显然,他早做好了要杀人灭口的准备。 江晚意意识到林大力的阴毒,心沉入谷底。 知道靠蛮力护不住弟弟,她在脑海疯狂想着对策。 形势对江家姐弟异常不利。 毕竟他们一个弱、一个小。 林大力逗弄小动物一般地走向他们,脸上挂着阴笑,手中的匕首散发出冷光,月光照在他扭曲阴鸷的脸上,让人不由胆寒。 突然的,江晚意扑上前抢夺林大力手里的刀,大喊:“默默快跑!!” 江默没跑,愣了须臾后,上前对林大力又咬又打。 再胆小的孩子,在至亲受到死亡威胁时,都会生出无穷的勇气。 “我和你拼了!”江默眼睛赤红,咬住林大力的手,嘴发狠地往外拉扯,像是要咬下他一块肉。 林大力怒了,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一句话落,一脚踹飞江晚意,同时甩开江默。 看了眼血呼啦次的手,林大力眼神一狠,手中的匕首朝江默心口刺去。 “默默,快躲!”江晚意被踢中胸口,疼得半天缓不过来。 一抬头,看见林大力的匕首直冲弟弟,她踉跄着起身,想救下江默。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噗。 是刀刺入肉中的声音。 却不是江默被刺中。 而是…… “嘶啊——”林大力只觉得后背一疼,疼得大叫。 手一松,匕首掉在地上。 谁? 是谁从背后捅他? 林大力回头看去,发现是一张陌生的脸,“你是谁?” 匕首刺入林大力的后背,宁芸的手上有喷溅出来的血,她脸色发白。 她听到声音过来,便见林大力要杀江默,情急之下直接拔出匕首,给了这人一刀。 宁芸被林大力脸上的阴毒惊的后退几步。 就在这时。 趁着林大力艰难扭头,江默捡起匕首,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刺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 林大力一个不慎肚子被刺了几下,疼的他直冒冷汗。 他伸手,欲仗着个高力气大夺去江默手里的匕首。 哪知江默被刺激疯了,一手按住他的伤往里戳,猛戳,一手疯狂往他身上刺,凶狠得像个小狼崽子。 血溅到他脸上。 江默忘了怕,只知道他一定要戳的坏人没力气,这样才能保护姐姐。 林大力本就被刺中后背,疼的岔气,又接连被狠戳,眼前一黑,踉跄跪地。 此时他身上的破棉衣出现一个又一个洞,黑黑的棉疙瘩露出来,模样狼狈,不复此前的有恃无恐。 江晚意神色微变,上前拉住江默。 “默默,够了够了,快停下。” 江默已经刺红眼了,他没停手,对准林大力的脐下三寸处一个用力。 “啊!!小子你敢!!”林大力疼得清醒过来,痛呼一声,晕了过去。 那微妙处被血染红,废了。 做完一切,江默松手,匕首掉在地上。 看着面前的血人,他脸色惨白。 一连串刺激下,江默身体一软,往地上倒去。 江晚意忙抱住他,感受到弟弟热乎乎的身体,眼中满是泪,压抑着哭声。 “对不起啊默默,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姐姐要是再强点儿就好了,我怎么这么废!!对不起,对不起……” 宁芸往前走几步,先拔了林大力后背的匕首,擦拭干净,仔细装回去。 随后半蹲下,伸手往林大力鼻子探了探,发现这人还有气,松了口气。 “这人还没死,现在怎么办?”她问江晚意。 江晚意恨不得林大力死,他死一万遍都难平她心中恨意,可是她更知道林大力不能死。 这人若是死了,她和默默也会有麻烦。 宁芸看出江晚意的为难,提议道:“找大队长。” “找大队长?”江晚意眼睛红肿地望向宁芸,眸底满是无助。 瞥了眼林大力的惨状,她抿了抿唇,满脸绝望,“大队长会相信我为自保伤人吗?” 是的,林大力身上的伤,她自己认,和其他人没有半分关系。 “我作证。”宁芸说。 这时,柳馆过来了。 看到面前的惨烈景象,他竟是半点不意外,对江晚意说道:“趁这个机会,把林大力打发走。” 不然,等林大力好了,江家姐弟怕是都逃不过这人的报复。 林大力什么性子,和他住在一个屋的人最清楚。 他盯上江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柳馆还提醒过江晚意,他也没想到林大力这么嚣张。 宁芸:“我去找大队长。” 话落,她扭头离开。 柳馆看了眼江默,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怎么被林大力这个变态盯上了…… 得亏刚才那位好心又厉害的女同志,否则江同志怕是要疯魔的。 对江家姐弟的遭遇很同情,柳馆主动说:“你先送你弟弟回去,这里有我,我来给大队长说。” 江晚意抱着江默,头发乱糟糟的,神情疲惫,林大力那一脚太狠,再加上她身心俱疲,脸色自然不那么好看。 “谢谢。”江晚意道了声谢,冲柳馆感激地扯了扯嘴角,抱着江默离开。 宁柚洗完澡发现宁芸没在,瞧见大门没拴,眉头轻蹙。 芸儿姐出去了? 等了一会儿,宁芸一直没回来,宁柚觉得有些不对,喊上宁老六,两人出了门。 “去牛棚看看。”宁老六想也不想地说。 第122章 我杀人了… 宁柚瞧他一眼,神色好奇,“六叔,你知道芸儿姐和牛棚的人打交道?” 宁老六嗯哼,语气淡淡:“不然呢?家里什么事能瞒住我的眼睛。” 芸儿也没刻意隐瞒,这他要是不知道,还是不是混道的? 宁柚:“……”六叔好装,要不是年轻帅气,很难不油腻腻啊。 叔侄俩出了家门,没走几步,看见了宁芸的身影。 两人俱松一口气。 宁柚手中拿着手电筒,光线随意移动间,照到了宁芸手上、衣袖处的血迹。 “姐,你受伤了?” 宁老六眼神瞬间沉下来,走到宁芸面前,看着她道:“出了什么事?” “我没受伤,不是我的血。”宁芸给宁柚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对六叔说:“新来改造的林大力闹出一些事,他可能快死了,大伯得出面。” 宁老六听她没受伤,放下心,又听闻事情得大哥出面解决,神色微凝,“什么事?” 宁柚一听新来改造的人搞出事情,难免想到江家姐弟,心悬到嗓子眼,忙道:“晚意姐和默默没事?” “受了惊吓,人没什么事。”宁芸语带安抚味道。 这话,一听意思,就知道当时情况不妙。 宁老六一脸正色,“到底出了啥事?” 宁芸把自己见到的,原原本本说出来。 没多发挥。 但是就这,已经让宁柚和宁老六满脸震惊。 “没想到大队还有个这样危险的人……”宁老六身上漫不经心的混混气在此时荡然无存,面上只剩肃然,“这事大队得重视。” 别的不说,林大力必须离开他们大队,不然柚柚怕是只顾着担心江家姐弟,晚上要睡不着觉的。 宁柚待不住了,当即道:“姐,六叔,你们去找大伯,我先去看看江家姐弟。” 音落,忙往山脚猎户的家走去。 转身之时,她想了很多,前世江晚意死在改造的乡下,不会就是现在?! 她以为江家姐弟是受困于温饱或疾病,没想过是人祸。 ……接受改造的人,林大力怎么敢的?!! 宁芸不放心妹妹,冲宁老六说:“六叔,我和柚柚一起去,你去喊大伯。” 宁老六微微一愣,笑了笑。 这姐妹俩,居然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虽这么想着,宁老六快步去大哥家。 大冬天的没多少事,大队长一家早早睡下了。听到敲门声,两口子都没反应过来。 “诶,是不是有人敲门?”宁大伯娘坐起身,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咚咚咚! 又是几声。 确实有人在敲门。 宁大伯娘使劲推睡得死沉的宁大队长,扬声道:“他爹,赶紧起来,有人敲门。” 宁大队长被摇醒,咚咚咚的敲门声更响亮了。 他赶紧坐起来,套上棉衣棉裤,疾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先睡,我去看看啥事。” 夜里太冷,宁大伯娘懒的起来,往炕上一炕,酝酿睡意。 宁大队长打开大门,看见敲门的是自家老六,很意外,“出什么事了?” “山脚下发生了流血事件,似乎挺严重的,有人快死了。这事和大哥你的两个侄女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关系,大队得出面。”宁老六直言道。 流血事件?! 与芸儿和柚柚有关? 宁大队长脑花都快被炸熟了,“先别乱,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怎么越听越懵圈呢。 宁老六拉着大哥往山下走,边走边解释。 宁大队长艰难的从第三方口中汲取着有效信息。 另一边,宁柚来到江家姐弟住的地方。 她轻轻敲门,“晚意姐,是我。” 屋内,江晚意才给江默擦拭完,把他放到炕上,握着弟弟的手,眼中满是痛色和恨意。 今夜发生的事让江晚意久久无法平静。 她甚至不想去管,接下来还会发生,她只想陪着默默。 “默默,别怕,姐姐哪怕豁出命去也要替你讨个公道。”江晚意低声道。 她绝对不会放过林大力。 倘若没人替弟弟主持公道,她就自己来。 江晚意在心里下定决心,眸内闪过冰冷的杀意。 正当这时,宁柚的声音响起。 她回过神,擦干眼角的水意,起身去开门。 “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江晚意神色平静,眼里甚至带着笑。 只看她的表情,很难想象她之前遇到了那么可怕的事。 江晚意在粉饰太平,不想把那些肮脏暴露在宁柚面前。 可…… 宁柚仍是从她眼底看出了,压抑着的、痛恨的,乃至绝望的情绪。 她心里莫名觉得难受,“默默还好吗?” 宁柚一问这话,江晚意就知道,她知道了他们的遭遇。 江晚意敛去面上勉强的笑,声音艰涩地道:“晕过去了,还没醒。” 说着话,开门把宁柚迎进屋。 一进到屋,宁柚看到炕上的小少年。 小小一只躺在那里,怎么晒都白嫩的小脸上有几处划伤,双眼紧闭,呼吸很轻,像个陶瓷娃娃。 林大力真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过啊。 宁柚素来佛系,也难得生出怒火。 “我大伯等会儿就来,林大力一定会付出代价。” 床上的小少年睡的不安稳,动了下身,猛的睁开眼,随即想起昏迷前的事,满脸惊恐。 他坐起身,盯着自己的手看,白白净净的,没有血迹。 可是他还记得指尖的黏腻。 江晚意见江默醒了,赶忙坐到炕边,将他狠狠搂到怀里,嘴上不住说着:“别怕别怕,没事了,姐姐在,姐姐在……” 江默攥紧江晚意的棉衣,脸色煞白,眼中含泪,害怕极了,“姐,我杀人了!!” “你没杀人,林大力没死。”宁柚说。 她看着江默,握住他冰凉的手,手上微微用力,目光沉静:“即使他死了也没事,那样的恶人,死了也活该!你和你姐姐是自保,没人找你们麻烦。” 江默眼神希冀,“真的吗?” 他攥着宁柚的手很用力,声音满是颤意,“我拿刀捅他……好多血,他流了好多血。” “我知道。”宁柚按住江默的肩膀,直视他的双眼,轻声道:“别怕,我和你姐姐都在这,大队长是我大伯,他也站在你们这边,该怕的是那姓林的。” 话说完,她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江默嘴里,“小江同志今天受惊吓了,不过你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你姐姐,特别勇敢,我为你骄傲。” 嘴里忽然一甜,江默下意识嘬了嘬。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耳根一红。 第123章 虚啊 江晚一见默默情绪好转,暗暗松了口气。 她知道,弟弟之所以这么快想开,全因为宁同志说,她的大伯是大队长,是站在他们姐弟这边的。 不管这是真是假,江晚意打心眼里感激宁柚。 “宁知青,谢谢你。” 宁柚摆摆手,“没什么。” 她一路心慌,生怕江默出事。要是江默出事,江晚意肯定过不了心里的坎儿,那小叔…… 艹! 林大力必须死! 乍然想起芸儿姐说,林大力那死人还在山脚下躺着,宁柚让江默早点儿睡、自己明天再来看他,又让江晚意陪着弟弟,她独自去山脚下。 江晚意面露忧色,有些不放心,但宁同志说的对……默默需要人陪,她得留下来。 郑重谢过宁柚,江晚意目送她离开,冰冷发软的身体感觉到些许暖意。 “谢谢……” 她和默默欠宁家两条命,希望有报恩的那天。 另一边,宁大队长得知了事情前因后果,快恶心哕了,脸黑如铁。 “叫人!” “把副队长,支书……都喊起来,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睡得着的!” “大队怎么出了个这么危险的人物,连孩子都不放过,他娘的死缺德的,林大力受伤了?不如让他去死,这种人活着做什么……” 宁大队长活了几十年,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还是发生在自己大队,他真的怒火冲天,气得要死。 还有后怕。 大队谁家没个孩子?得亏这林大力暴露的早,不然有孩子的人家都得疯。 宁老六没见过大哥气成这样,句句爆粗,额头的青筋一抖一抖,很是暴躁。 “老六,你能不能别用你那手电筒晃我眼睛……诶,你还愣着干嘛,去喊人啊!我先去山脚看看情况。” 扔下一句话,他三步并作五步地急速去了案发现场。 宁老六:“……” 宁大队长走得飞快。 还没到目的地,在山脚猎户家不远处碰上了宁芸和宁柚。 “你俩咋还在外面晃悠,事情交给我,赶紧回去睡觉!”宁大队长不容拒绝地说。 “大伯,我和我姐是证人,走不得。”宁柚觉得自己一定要知道大队打算怎么处置林大力,否则她一整晚都睡不好。 宁大队长:“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来处理。你俩别掺合了,快回去。” 不说别的,单就这俩姑娘大晚上出门,被村里人看见就不好。 宁大队长神情严肃至极,宁柚知道大伯为自己和芸儿姐好,不与他杠,只问:“大伯,那个林大力会怎么样?” 宁大队长被林大力恶心到了,一脸嫌恶,“这事性质恶劣,我没权利管,得上报公社。不过依我看,他可能会被送到更艰苦的地方改造。” “就改造?”宁柚觉得不可思议,一脸就这就这的表情。 后世对这种恶心人的惩罚比较松,最多关一关。 现在不是有流氓罪吗? 流氓罪呢?! 不能只适用于普通人。 “不能枪毙吗?他这种变态,改造有什么用?他根子都臭了,再改造也没用,反而留下一个祸患。”宁柚情绪激动,眼里充满了怒火。 宁大队长没觉得宁柚狠,轻叹道:“我倒是想,可咱没那么权利不是。等上面的决定,相信组织,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宁柚眼眸微微一沉,“他肯定不会再留在大队的,对?” “这是当然。”宁大队长肯定地说。 那种危险分子,他哪敢把人留在大队?! 宁柚神情稍缓,不再执着凑热闹,道:“这事就拜托大伯了!江家姐弟无辜遭罪,江默受到惊吓昏迷,情况不太好,要是可以的话,别再让江默看见林大力,直接把人送走最好。” 要她说,枪毙算了,实在不行化学阉割也行! 对于林大力这种老变态,就要从根子上碎了他犯罪的工具。 “你放心,咱大队做事还是挺人性化的,绝对不会让江默二次受伤。”宁大队长对江家姐弟挺同情的,对宁柚的话自然无异议。 应完,听到有人声传来,催促两人:“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别撞上其他人。” “那我们走了。”宁柚和宁芸不再啰嗦,抄小路离开。 说是小路,走的人也不少,路也不算窄,只是两边杂草多了些,路两边有虫子在鸣叫,伴着飒飒风声,让人发毛。 宁柚和宁芸并排走,远远离开山脚,宁芸张口道:“柚柚,我们顺路去一趟牛棚。” “找中医?”宁柚想起之前芸儿姐说,要带自己看中医。 “对,我跟那位老先生约好了。” 只是,没想到路上遇上那种事。 宁芸打小见惯了杀猪,那血流的更骇人,对今晚发生的一切还算淡定。 不把那人当人,把他当作畜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宁芸带着宁柚来到牛棚,老中医老早吃完了她带来的东西,发现两个姑娘半天没来,心里担心,点着一盏灯,在门口等着。 瞧见宁家姐妹的身影,散去眼里的担忧。 也没多问,引她们进屋。 “手伸出来,我来给你把脉。”老中医坐在断了条腿的凳子上。 屋里没别的凳子,宁柚干脆蹲下,伸出手。 老中医诧异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开始把脉。 片刻后,老中医收回手,说道:“还是虚!你这身子亏空了几年,想恢复过来得好好养着,白面鸡蛋肉吃着,最少得养上半年才能恢复正常人水平……” 宁柚:“!!!”擦,她虚? 她没觉得啊!! “夜里梦多总冒虚汗,有时候忽然浑身乏力,眼前一阵阵发黑,得半天才能缓过来……我没说错?” 老中医几句话让宁柚叹服。 “老先生高明。”宁柚佩服,问道:“吃好喝好就行了吗?不用喝药!!” 对上她一脸最好不喝药的小脸,老中医眼里闪过笑意,“最好喝。” 宁柚脸上瞬间没了笑,表情和中药一样苦。 可怜巴巴地瞅着宁芸。 “姐,要不咱食补?” 宁芸摇头,语气轻哄,“喝药。喝药身体好的快,用不了多长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第124章 受害者无罪。 “噢。”宁柚勉强应下,在心里把宁忠义一家剁成八段。 一家子不当人,她都各种补了,居然还是虚,可想而知没补前的身子多糟糕。 问老大夫要了药方,宁柚和她姐告辞回家。 难得这么惬意又安静地走在路上。 夜色如墨,一轮弯月高挂,星星点缀在其中,让人心情舒展开。 “姐,你有想做或者喜欢做的事吗?”宁柚突然张口问。 她总觉得,芸儿姐就这么等着嫁人、生孩子,如此度过一生太可惜。 宁芸眼底出现茫然,摇摇头:“……没有。” “我什么都不会。”她看向远处,黑蒙蒙的,和她的未来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没有啊!”宁柚瞪大眼睛,鼓励她:“你会的东西多着呢。我之前不是说过……你做饭好吃,会做衣服,还会种菜,哪里什么都不会了?” 宁芸脸色微红,不自在地摆手,“这些大队的妇女都会做……” “但是你能做的更好,这也算长处。”宁柚肯定地说,“动手能力强也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啊,我觉得你很棒。” “芸儿姐,我知道你不想迷迷糊糊的结婚,如果你想做出改变的话,不妨先想想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等找到方向,或许你的人生会朝着另一方向而去呢……” 宁芸目光轻颤,垂下眼。 半晌后,说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宁柚轻笑,“那我等着,芸儿姐想到要第一个告诉我。” “好。” … 翌日。 宁柚起个大早,胡乱洗脸刷牙完毕,匆匆出门,来到宁家大房。 她到的时候,宁大伯正在喝蛋花汤。 一看见宁柚来了,他朝灶房喊道:“孩子他娘,柚柚来了,给她也冲个鸡蛋汤喝。” 宁柚不喜欢鸡蛋,尤其是鸡蛋花汤,她忙拒绝,“大伯娘,别忙活了,我吃过了。” 说完,一屁股坐下,看着宁大伯,问道:“大伯,林大力的事……大队怎么说?” 宁大队长早料到她会来这一趟,喝完蛋花汤,道:“已经把人送去了公社,公社领导很重视这事,说要立个典型,可能会判枪毙。” 说到要立林大力典型,他整张脸舒展的厉害,显然公社的决定特别合他心意。 宁柚眉眼微动,眼睛清澈明亮,“真的?” 她脸上的情绪毫不掩饰,就希望林大力被判死刑,宁大队长没忍住笑了,“真的。” 柚柚真是嫉恶如仇啊。 就算为了侄女高兴,他也得促成这一结果。 宁柚喜笑颜开,“太好了!大伯,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红烧肉。” 高兴之余,竟是用对待六叔的态度对严肃大伯了。 意识到自己犯蠢了,宁柚摸了摸鼻尖,趁宁大队长恍惚中,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跑出了宁家。 身姿轻盈,透着极致的欢快。 宁大伯无奈摇头,对妻子说:“看看,被老六带坏了。” “哪里带坏了,我看柚柚越来越活泼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宁大伯娘看宁柚哪儿哪儿都好,不赞同地说。 前几天回娘家,她给娘家人说了儿子成为农场兵团战士的事,收获一波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甭管娘家嫂子还是自家姐妹,都热情的不像话。 多少年没看见娘家嫂子那副嘴脸了,不容易呀。 宁大伯:“在娘家扬眉吐气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瞧着底气足的! “那是。”宁大伯娘嘴角高高扬起,走路都带风。 宁柚离开大伯家,回一趟家后,径自往山脚猎户家走去。 她到的时候,江家姐弟正在清理猪圈,大冷的天,两人也不知道几点起来的,累得满头大汗。 江默在给江晚意打下手,正抬起胳膊擦汗,眼睛余光瞧见宁柚的身影。 “柚柚姐!”他喊道。 江晚意放下脏污的铁锨,出了猪圈,“宁同志怎么这会儿来了,你等等,我先带默默洗洗,别臭到你。” 宁柚:“没事,我等你们。” 她今天起来早,离上班时间还早,不着急。 江晚意微微一笑,带江默脱掉清理猪圈套上的塑料罩子,又洗了洗手,坐在离宁柚两米远的地方。 她和默默清理了一早上猪圈,身上都是味儿,怕是得洗澡才能散去味儿。 宁柚看出两姐弟的心意,嘴角含笑,说道:“我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大伯说……林大力可能要被公社立典型。” 江晚意眼睛出现灼灼光芒,注视着宁柚,目不转睛的。 她双手握成拳,压抑着起伏不定的情绪,问道:“林大力要被判枪毙?” 江默也看向宁柚。 小少年坐姿透着乖,清秀白净的脸,看上去没受昨夜之事的影响,实则眼下一片暗影,显然没睡好。 而且—— 见到如林大力一般年纪的男人就拼命躲,身体会发抖,想抱头尖叫又刻意压制着,克制的结果是呼吸急促重急促…… 后面会出现什么江晚意不知道,看到这里她赶忙将江默抱离,离开那人视线,江默缓了会儿自己恢复过来。 之后一脸愧疚难过。 他也不想那样,但是控制不住。 江晚意知道默默吓坏了,心疼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苛责,反复告诉他没事的,没事的,姐姐一直在他身边…… 宁柚暂时不知道这些,但也能想到,成年人经历昨晚的至暗时刻都需要时间愈合,更何况江默还是个孩子。 她揉了揉江默软软的发丝,笑着说:“我给你带了肉罐头和一斤大白兔奶糖……等会儿让你姐姐拿给你吃。” 随着宁柚念叨,江默眼睛越来越亮,不时吞咽着口水,一脸馋样儿。 要是往常,江晚意会拒绝,这会儿弟弟遭了大罪,她就不忍了。 “……谢谢。”江晚意看着宁柚,目光真诚。 温柔系大美人一脸感激地看着自己,那种感觉真的……给你给你,什么都给你。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宁柚无力捂脸。 怪不得能成为小叔的白月光,只看这张脸,很有白月光的味道啊。 “不,不用谢。”宁柚整理好心情,这才没失态,“你和默默好好的就行。” 话说的,无比真挚。 江晚意心头一颤,热意席卷全身,竟是险些落下泪来。 到底这些年经历很多,最能自控情绪,她眨了下眼,压下泪意,笑着说:“我和默默会好好的。” 等雨停,等光来。 等光明正大走在人群。 等活得像个人,去报恩,去生活…… 宁柚看江晚意拾起了生活信心,眉眼含笑,对江默说:“默默,鉴于你昨晚的勇敢表现,我打算送你一件礼物……” 她打了个不算响亮的响指,“特别提醒,什么都可以哦!这是对勇敢者才有的奖励,快快快,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江默原本听见昨晚二字,唇色一白,转瞬间被宁柚后半句话吸引了注意。 柚柚姐……想送他礼物? 还是勇敢者的奖励。 江默恍恍惚惚,原来他很勇敢么,他总讨厌自己太胆小,不是这样吗? “不,不用。”小少年摆着手,“柚柚姐帮我和姐姐很多了……” 还没说完,被宁柚笑着打断了,“不不不,必须想,这是两码事,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勇敢的小朋友,你要是不想……我就随便买喽?” 江默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心中的自厌都少了些,“我……我真的勇敢吗?” 他低头喃喃道:“我总觉得是自己太胆小才会被坏人欺负,我一点都不厉害,我胆子小,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人,我……” 宁柚目光微沉,将手搭在江默肩膀,捕捉到他的双眼,坚定道:“不是这样的。” “胆子小不是罪过,有人性格开朗,有人腼腆,有的人温柔,有的人暴脾气……每个人的性子都不一定的呀,我就觉得你挺好的,安静又可爱,哪里有错了?” “还有就是,被坏人盯上不是你的错,有些人就是坏,和你没关系。” 第125章 立即执行! 江默眼中的光越来越盛。 宁柚的话还在继续,嗓音轻柔,“胆小的人也可以变强呀,要是你想变强,我让我六叔教你打拳,等你有了力量……就再也没有什么人和事能把你打垮。” 心理上的坎得慢慢越过去,但……人有了力量,底气会足很多。 “打拳?”江默登时来了兴趣,“我可以吗?会打拳是不是就能保护姐姐了?” “当然,像我六叔,就没人能欺负得了他。怎么样,想学吗?”宁柚也是觉得江默身边没个成年男性,对他的成长不利,想让六叔带带他。 宁老头是抗日老兵,靠着一身拳脚功夫才好端端从战场上回来,打小教家里几个小子练拳,没想着他们建功立业,只想他们自保。 六叔年纪不大不小,还有些孩子气,带江默刚好,肯定能把小默默带的活泼一些。 ……这也是他们大队氛围好,对来改造的人态度没那么恶劣,宁柚才有这想法。 红旗大队对来改造的人没多排斥,有时碰上也就碰上了。不像别的大队,看见那些牛棚的人好像见到鬼。 宁老六打了个喷嚏,左右环顾一番,拉紧衣领。 倒也没想到有人算计自己,他不算计别人就不错了啊! 江默攥着手,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激动,“想,我想学!” 忽然想起自己是来改造的,他抿了抿嘴儿,又道:“柚柚姐,会给你六叔带去麻烦吗?要是有麻烦就算了。” 天呐,这是什么样的天使。 明明都到这一步了,还想着别人…… 宁柚眼神又柔和了几分,“那我问问,明天再给你答复。你现在快想想……你想要什么礼物,回头我给你准备。” 江默看向江晚意,问道:“姐姐,可以吗?” 宁柚冲江晚意重重点头,有什么不可以的,必须可以,默默多讨喜啊,她乐意送他礼物。 对上宁柚满含期待的目光,江晚意轻叹,温柔道:“又让你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宁柚乐道。 “默默,想要什么?” 江默思索片刻,犹犹豫豫道:“一个暖水瓶,可以吗?” 宁柚还没说话,江晚意神情一软,替他正了正脑袋上的小破帽,说道:“别考虑我,选个你想要的。” 她习惯晚上喝水,默默选暖水瓶,是为了自己? 江默:“这就是我想要的。” “行,那就送你个暖水瓶。”宁柚一口应下来。 觉得江默的童年太压抑,又道:“我家里有小人书,你要看吗?想看的话我给你拿来。” 这会儿的孩子娱乐少,就没有不想看小人书的,江默嗓音清脆,“想看。” “我给你带。” 宁柚待了会儿,看江默情绪好转,才离开。 望着她欢快的背影,江默的眸子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气沉沉,有了亮光,有了盼头。 江晚意看出来了,眼睛有些湿润。 谢谢你,宁柚。 她在心里如是想着。 江晚意知道弟弟情况不对,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默默情绪明显失控后,带他清理猪圈…… 她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可惜效果甚微。 没想到宁同志一来,说了些话,默默就振作起来了,真好。 在这里遇见宁家人,真好! 转眼几天过去。 林大力的判处结果下来了,择日枪毙,因流氓罪。 他当老师犯的错也被查了出来,数罪并罚,有此结果并不过分。 公社领导听说了林大力以前的事,只觉得耳朵受到大污染,表情很是嫌恶。 想也不想地在文件上签字。 枪毙! 立刻执行!! 这种畜生留着干什么,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公社领导一怒,林大力的死期已至。 得知林大力死掉的事,宁柚觉得爽快,头一回觉得流氓罪是这样的让人安心,吹爆了好吗?! 回到大队,她马上把这事告诉给江家姐弟。 “默默,林大力死了,你受的委屈国家看见了,也还了你公道,以后快乐长大、好好生活,能答应我吗?” 得知那个恶人被枪毙,江默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他郑重地点头,用小少年特有的干净嗓音,道:“好。” “乖。”宁柚夸道。 江默被她夸的不好意思,耳根一红。 林大力付出应有的代价,江晚意只觉得压在心底的石头被搬离,眉眼舒展,尽显温柔书卷气。 “谢谢。”意识到自从遇见宁柚,她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谢,江晚意眼中满是无奈,“一直在谢谢你,却一直拿不出实质性的谢礼,真是……”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你谢谢。”宁柚笑着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江晚意本来对这话存疑,毕竟她和宁柚素未相识,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现在,她不由想信了。 或许是上天见她受了太多苦,将宁柚送到她身边。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江晚意浅浅一笑,好看的惹眼。 宁柚目光微顿,有被美到。 白月光的魅力,无人能敌! 告知完林大力的下场,宁柚没多待就回了大队。 按照她和陈淮的约定,今天是拖拉机来的日子,她得看看去,这年代的拖拉机她还没见过呢。 宁柚匆匆回到大队,拖拉机已经被送过来了,大队此时正热闹非凡。 隔老远都能听见人们的说话声,笑声。 社员们双手兜在一起,盯着那两台拖拉机看,眼睛收也收不回来。 大队平白多出两台拖拉机,一向安静沉默的宁芸脸上都出现了灿烂的笑颜。 看见宁柚,她跑过来,大声道:“柚柚,大队有拖拉机了!” “我看见啦。”宁柚受热闹的气氛影响,跟着笑出声。 宁大队长从来送拖拉机的同志口中得知,这两台拖拉机之所以能到红旗大队,全因他有个好侄女。 能弄来拖拉机的侄女,那只有柚柚啊。 宁大伯高兴的什么似的,严肃的脸笑成花儿。 等公社的人一走,问道:“柚柚,你咋弄来的拖拉机?” 宁柚:“?!” 陈淮怎么办的事,为什么大伯会知道里面有她的事? 实际上—— 陈淮在办事的时候,特地吩咐来人把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告诉给大队。 他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小姑娘做了好事,干嘛不说? 必须说!还得大说特说! 第126章 人脉多广啊 宁柚来的晚,不知道来人怎么说的,含糊道:“也没怎么费劲,就是找人……” 这么一说,红旗大队的大队干部和社员们目光中的敬佩越发浓烈。 找人? 宁家这孙女的人脉是有多广啊。 别人累死累活跑断腿都弄不到一台,她随便找找人一下就弄到了两台。 不仅如此,这还是不是租的。 是他们大队的财产。 大队的财产!! 有了拖拉机,他们走路都生风了啊。 社员们得知消息跑到村口,一个个呼吸急促,激动得快晕了—— 拖拉机……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拖拉机。 不是在做梦。 有人猛掐边上的人,惹的对方一阵哀嚎,“干嘛掐我,有病啊!!” “是真的,不是做梦……咱大队真的有拖拉机了,真好……真好啊!” 看着对方泪眼朦胧的模样,被掐的人不忍心再苛责他,好声好气地说:“对对对,咱大队有拖拉机啦!” 说着话,连胳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嘿嘿笑着,比过年吃肉都高兴。 宁大伯娘也兴奋。 这样的话,超英他爹的大队长之位稳稳的啦。 激动之余,她狠狠抱住宁柚,“我们柚柚太有本事了,辛苦你记着你大伯,我和你大伯记着你的好……” 宁柚被抱的一懵。 妇人身上的气息清清爽爽,是肥皂的味道,温热的,让人安心。 小姑娘愣了下,弯眸一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宁大伯娘一颗心软的跟什么似的。 同大队的妇人投出酸溜溜的眼神。 人家的侄女咋本事成这样呢,她们家的……就想着如何把自家的好东西捞到自己手里。 周会计看着两台崭新的拖拉机,傻眼。 等确定这两台拖拉机确确实实成了大队的之后,心底那个躁动的、想当大队长的那颗火热的心瞬间凉透透了。 还竞争什么竞争,完全没有胜算啊! 瞧着宁家的目光隐隐闪烁着叹服的光芒…… 有宁柚这么个有本事的人,宁家人的崛起怕是有如初升的太阳,势不可挡了。 如此这般,还斗个屁!! 把人得罪狠了,于周家无益。 他老周虽然没有多聪明,但也不蠢,飞蛾扑火的事咱不做。 周会计忽然被自己聪明到,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好几倍,加入到拍大队长马屁的行列中。 整个过程丝滑得令人敬佩。 “咱大队有拖拉机了,相信在大队长的领导下,大队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大队长,快过年了,大队养的猪都杀了,让大家过个幸福年,明年更有干劲……” 宁大队长愣了下。 周会计怎么突然不和他对着干了? 还小小的拍他马屁,吃错药了?! 心里这么想着,老狐狸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笑的和善。 “可以,杀了猪过幸福年,明年再抱些猪崽。” 一听这话,大队社员要乐疯了。 孩子们笑容灿烂,激动在村里跑来跑去。 “哦!!!过年杀猪,过个幸福年!!” 一人喊,多人附和。 “我娘说要是分到猪肉,家里过年包饺子,我都好久没吃饺子了,等过年我要吃一大碗!”小孩说着话,不住吞咽着口水,唯恐哈喇子流出来被小伙伴取笑。 “蛋蛋,柚柚姐老给你家带肉带糖,你一定不馋?我好羡慕你啊。”流着鼻涕的小娃瞧向穿着新棉袄的宁澹,羡慕地说。 宁澹当了多年的可怜虫,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的羡慕,心里高兴,可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 “馋啊,谁不馋肉,我姐是带了肉和糖,但是我家里人多,一人分不到几口。”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宁澹想到柜子里放的饼干、大白兔奶糖、桃酥,麦乳精、罐头……他一吃完,姐姐就会给他添上。 他很久没因为饿肚子睡不着觉了,安全感满满的。 大队的大人小孩儿听到宁澹的话,心里瞬间舒服很多。 原来宁家也不是吃肉吃到撑啊。 也是。 肉那么难得,哪怕宁柚有工作,每个月到手的肉票也有限。 宁家那么多人呢,肯定只能沾沾肉味儿。 宁澹的说辞,宁柚没特意教过。 见小家伙这么机灵,冲他眨了下眼,脸上写满了赞赏。 宁澹咧开嘴笑。 宁柚收回视线,看向宁大队长,说道:“大伯,开拖拉机的人手怎么定?” 拖拉机来的突然,大队长也没准备,“等大队部开个会再说……” 想了想,又道:“柚柚,你有什么想法?” 其他人自是没什么意见。 宁柚弄来的拖拉机,该给的排面得给她。 “请个拖拉机手来大队教社员,谁开的好谁上,怎么样?”宁柚提议。 大队的男女老少都沸腾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啥?”一老汉声音超大,“宁家柚柚,照你的意思,大家伙都能学?学会了能当拖拉机手?” 瘦巴巴的小老头棉衣补丁摞补丁,跟个乞丐似的,听到宁柚的建议激动得发疯。 “我是这个意思。”宁柚颔首,“想开拖拉机的报名,我来找会开的,到时候给大家教一教,最后选两名开得好的社员当大队的拖拉机手。大伯,你觉得怎么样?” “好!”宁大队长没异议,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大队干部,“你们呢?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几个大队干部摇头。 有什么意见啊有意见,宁柚都把找会开拖拉机的这事都揽过去了,他们要是有异议,那就不识好歹了! “想学的等会儿去大队部报名!”大队长笑着说。 事情定下后,大队的老少爷们儿激动坏了。 瘦巴小老头重重地拍儿子的肩膀,“儿啊,报名,你去报名,你要是想能当拖拉机手,爹下去就有话给你爷说了……” 大爷的老实儿子压力山大,脸窘的通红。 瞧着那簇新的拖拉机,双腿发抖。 “爹,我……我不敢。” 他连摸都不敢摸,怎么开? 小老头又急又怒,“改命的机会都摆在眼前了,你有点出息啊?!” “我还是不敢。”老实巴交的儿子弱弱道,“爹,这拖拉机不是我能开的,我还是种地。” 大爷:“……” 这一幕不止发生在一家,别看大队人多,敢报名的连三分之一都没占到。 宁老六听说了村里的热闹,晃悠着走来。 瞧见两个拖拉机,眼睛一亮,上前摸了两把,说道:“艹!真是拖拉机,能上去试试吗?” 第127章 靠死皮赖脸学来的技能… “你会?”宁大队长目光锁着他。 宁老六:“看人开过。” 其实不止看过,还厚着脸皮求人家教了,就是没上过手。 “那就是不会。”宁大队长失望,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不会就别瞎碰,弄坏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宁老六:“……” “让六叔试试。”宁柚出言道。 她还算了解六叔,他要是心里没数,不会张口,既然主动提了,就说明他懂些门道。 拖拉机又不是豆腐,碰一碰就会坏。 宁老六啧了声,揪揪宁柚的小辫子,咧开嘴笑,“还是我们柚柚知道六叔的实力,放心,六叔不给你丢脸。” 宁柚抢回自己的小辫儿,瞪他:“六叔你再手欠,就当我啥也没说。” “我错了。”宁老六马上举手投降。 宁芸在旁边忍俊不禁,不服管教的六叔可算遇到对头了…… “大伯,要不就让我六叔试试呗?”宁柚又说了一遍。 宁大队长犹豫,迟疑地瞥了眼老六,说道:“弄坏了咋办?咱大队可没人会修拖拉机啊。” “不是还有农技站么?”宁柚语气随意,脸上的淡定影响着其他人,“要是坏了,我找人修。”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宁大队长无话可说了,对笑容异常灿烂的老六说:“仔细点,别开沟里去。” 宁老六胆子奇大,大哥一发话,搓了搓手,走上前。 凑近研究拖拉机。 “宁老六,你行不行啊?不行咱们等你家柚柚找来会开的再说。”有人不放心地说。 “我这心咋那么慌呢?” “我也是……” 宁老六没听边上的唱衰声,仔细察看拖拉机,同时回忆当初那人讲的。 在脑海复盘几遍后,这才行动起来。 只见他用力拉动绳拉启动汽油机。 庞然大物突然发出一阵突突突突的声音,与之而来的是一股子呛人的浓烟。 这声音和这烟,惊得众人后退几步。 “成了?”大队长神情一肃,眸光期待。 宁老六又陆续动了什么地方,然后拍拍手,猛的跳上拖拉机的驾驶位置。 “都让开点。”他一声喊。 拖拉机突突突往前。 宁老六居高临下地看一眼大队的人,只觉得自己超级拉风,脸上堆满了笑。 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小牛几个宁家的小子瞧见六叔显眼的样子,在不远处蹦蹦跳跳。 “啊!!那是我六叔!!!” “我六叔在开拖拉机!” 兴奋过头,脸都喊红了,一个个比宁老六还要神气。 宁老头和宁老太姗姗来迟,才来就见到了自家的混混儿子在开拖拉机。 “!!” “??” 老两口一脸恍惚。 “这是我那整天瞎混的六儿?”宁老太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宁老头比她还懵,老烟民手里的烟杆子都快掉地上了,关键时刻想起这是柚柚送他的新烟杆,连忙用手指勾住。 “……是的。” “这小子怎么会开拖拉机?” 宁老太骄傲地挺直肩背,说道:“随我!” 宁老头眼神倏然复杂。 合着六儿身上的混混气都是随他,会开拖拉机就随老婆子? 也太会夸自己了?! 宁老头心里吐槽,嘴上不敢逼逼。 老婆子脾气是好,可那嘴皮子利索,埋汰起人来能把人气到跳河。 宁老六过了把瘾后,不想浪费油,停下拖拉机,从上面跳下来。 “爹,娘,我刚才咋样?给你们争气了?”他美滋滋地冲到老两口面前。 这会儿宁老六可算有了点儿家里老小的样子,俨然一副亲爹亲娘心肝肉的模样。 宁老太摸着他的肩膀,笑容慈爱极了,“争气,争气,混着混着连拖拉机都会开了,娘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能耐呢?” 宁老六惯会顺着梯子往上爬,马上说:“所以啊,您和我爹用新眼光看我呗,别再大声嚷嚷我了,我也大了,被我那几个兄弟知道我在家里那么没有家庭地位,我的颜面何存?” 闻言,宁老太敛去面上的笑,一把推开他的脸。 “边儿去!” “以为你改了,没成想还是我那个不省心的糟心儿子,你就混……等你进去了,别想着老娘给你送饭。” 人生的晴雨来的过于突然,宁老六满脸郁闷,捧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站在那里。 亲娘嫌弃,架不住一个大队的人觉得他厉害啊。 纷纷围上来,向宁老六取经。 “宁六,你咋学的开拖拉机,能教教我们不?” 一人问,其他和宁老六差不多年龄的人都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宁老六的混混之名响彻十里八村,在村里名声不好不坏。 眼下,只会开拖拉机这一条,足以让他的名声空前绝后的好。 宁老六能说会道,在哪里都混的开,当即一笑,“能啊,有啥不能的,咱们是同一个大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别说教你们开拖拉机,要是我有钱,送你们一人一台都不成问题……” 大队的小年轻们都涉世不深,没吃过大空饼,只觉得宁六实诚。 他们以前还各种鄙视他,实在不应该啊。 对上一张两张愧疚的脸,宁老六坦然受了。 嘴上却道: “不是要学开拖拉机吗,我现在就教你们。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啊,我也只学了个皮毛,还有好些地方迷迷糊糊的,等着问柚柚请来的技术员呢,你们要是问了啥问题,我答不上来可别怪我。” “当然不会!”老支书家的儿子算年轻人中的领头人,他一开口,其他人都止不住点头。 “不怪不怪,你能教我们就不错了……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宁老六听着恭维声,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没想到靠着死不要脸学来的技能,还有这用处。 宁柚瞧着这一幕,对六叔有些佩服,又有些好奇他哪里学的,“没想到六叔真会开,也不知道他怎么学的?” “六叔会说话做人,他想干的事就没有干不成的。”宁芸侧目,对她解释道。 “我听我爸说,六叔学习能力挺强的,要不是家里压力大掏不起高中学费,他最少也是个高中生。” 第128章 学!必须学! 宁柚头一次听说这事,了然点头,又问:“那五叔呢?我每次看五叔,都觉得他不像个乡下人,五叔太安静也太文气了……” 宁芸眼底流露出惋惜,“五叔比六叔学习还好,听说以前年年得第一,我爹说……五叔是老宁家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人,可惜……” 一方面高考取消了;另一方面家里孩子多,供不起,五叔不想给家里添负担,愣是不愿意去上,回家挣工分。 “真可惜啊。”宁柚神情遗憾,“上大学和下地挣工分,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啊。” “是啊。” 宁柚想,再三年就该恢复高考了,五叔和六叔到时候也还不到二十五,不如让他们慢慢看书,到时候和她一起参加高考? 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她也不着急,反正还有时间。 宁老六教大队社员认识拖拉机。 在他的讲解下,不光年轻人,就是大队长他们也能说出一二三了。 “六儿,你不错。”宁大队长难得夸这个打小就皮的小弟。 宁老六笑出一口大白牙,“我也觉得我不错!” “没个正形儿。” 宁柚发现学拖拉机的人都是男人,没一个女人主动学,忽然开口:“六叔,你给我姐也教教。” 宁老六不推辞地说:“芸儿想学吗?” 宁柚鼓励地看着宁芸。 “芸儿,你去学!”宁老太跟着说。 她一直担心芸儿的以后,要是她能当上拖拉机手,宁芸的婚事就不用发愁了! 学,必须学! 宁老头也说:“芸儿,学!你六叔教你有啥见外的,遇到不会的直接问,那是你亲叔别客气。我和你奶在这里看着,他不敢凶你。” “爹,我啥时候凶过芸儿?冤枉啊!!”宁老六作怪地喊冤。 家里人都支持自己,宁芸握了握拳,壮着胆子上前,“我学。” 宁柚给她加油,眼神温柔坚定,“姐,加油!!” “嗯。”宁芸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柚柚说她学习能力强,还说学习能力强也是一项优点,她想试试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宁芸走到拖拉机前,眼神充满陌生,还有面对陌生东西的无措紧张,但她越害怕神情越坚定,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克服这个大家伙。 “芸儿,看这里,这根儿绳,开车前得用力拉一下,冒烟儿并且有突突突的声音传出来,你再……” 宁芸听的认真。 在她听的时候,几个妇人拉着自家闺女上前,跟着听。 她们也有同样的心思,想让自家娃当拖拉机手,以后说个好人家。 宁老六挑眉,也不在意,就按照正常的节奏往下说。 他也就半桶水,哪怕全大队学去又能咋滴? 拖拉机手的位置,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发现宁六儿这青年属实大气,红旗大队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一教又是小半个时辰。 宁老头垂眸看着宁芸,问道:“有问题吗?” “这里,再讲一遍。”宁芸不客气地指了个地方,那里四个缸,先开两个,再关,后又开两个的……她有点迷糊。 “好,我再给你讲一遍。”当六叔的脾气再暴躁,对着侄女都是温声温气,很有长辈样子的。 好一会儿后,宁芸记下了,道了声谢,朝宁柚走去。 宁六儿:用完就扔可还行?! 众人听完课,宁大队长肃着脸催大家赶紧忙活去,别守在这里了。 社员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把那两台拖拉机看的比亲爹亲娘都重。这玩意可是重要的财产,晚上还得派两个稳妥的人守着,免得被人弄坏。 宁柚第二天就去农技站找拖拉机技术员。 用一把硬糖打听一番,了解到几个技术员的性格和家庭,问到脾气最好的技术员的姓名和地址。 宁柚寻过来。 她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头上裹着棉巾的少妇,她脸有些肿,眼下覆着青紫,很明显睡眠不好。 嗯,符合才出月子的身份。 “你是?”女人手搭着门,客气又疏离地问。 “我叫宁柚,是县里的打字员,有点事找郭同志。”宁柚脸上带笑,礼貌地自我介绍。 “你是新来的打字员?上报纸的宁柚?”女同志脸上的疏离瞬间消散,脸上露出笑。 “是我。”宁柚点头。 “没想到是你,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倒水……”女人激动地说。 宁柚再次感觉到上报纸的含金量。 这年头,文化人真的好受欢迎啊! “不用麻烦了,我找郭同志,他在吗?” “你找老郭啊,他没在。”女人麻利地倒了杯水,咬咬牙往水里放两勺白糖。 这可是上报纸的同志,必须好好接待。 “老郭他回老家了,得天才能回来,你找他什么事?” 她家那口子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这里,她就跟着一起来啦。老家在另一个地方,回去一趟最少得半个月。 “那可真是不巧。”宁柚没想过换人,大不了多等两天。 大队的好些人没读过几天书,学习能力一般般,要是找个坏脾气的,不是给人添堵吗。 学习本领本来就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不能好事变坏事。 郭同志最是温和耐心,教大队的人正正好。 “我们大队搞来两台拖拉机,但没人会开,我到农技站打听一番,听大家伙都说郭同志是个好脾气的,能力也强,就找回来了,希望没打扰到你。” “宁同志客气了,我刚出月子,正是无聊的时候,有人上门我高兴着呢。”女人笑着说,“对了,我叫林毓。钟灵毓秀的毓。” “这名字真好听。”宁柚夸赞。 林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郭同志帮我取的。” 她和丈夫是娃娃亲。 当初丈夫考上大学,周围人都说,她一个土妞配不上金贵的大学生,郭廉早晚会找个和自己相配的。 谁知,郭廉回来了。 还带着满满地诚意上门提亲。 他说,让她久等了。 他说,以后会对她好。 他说,他很期待与她组成新家庭。 …… 后来她说:“你不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吗?所有人都说,娃娃亲是封建糟粕,你又是大学生,就算退婚也没什么的啊。” 郭廉彬彬有礼地笑着,“别人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我从小就定了亲,你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的责任,至于什么志同道合的人……我不需要。” “我就觉得你好,勤劳善良、温柔体贴,身上有种质朴的美,我发自内心地欣赏你、敬佩你,别说什么不配,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大学生也是人,抛过这层华丽的外壳,我可能连你也不如,都是普通人,哪分什么三六九等。” 对于那些一出去就寻到志同道合之人的文化人,郭廉嗤之以鼻。 男人的劣根性而已。 想找志同道合的人,早干什么去了? 还有那明知道男人有妻子还攀上去的所谓新时代女性,书读到腚上去了,连礼义廉耻都忘了。 忆起往事,林毓眼底的笑意加深。 听她说了几句,宁柚只觉得郭同志是位品德相当高尚的男同志呢。 “那我等几天。”她说着话,把带来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带来的谢礼。” 林毓推辞:“话我会带到,东西你收回去,我们老郭一向不收礼……” 话没说完,宁柚一脸严肃地打断,“这不是送礼!是找人帮忙该有的礼数!你要是不收,我只能去找别人了!” “不过别人不一定有郭同志的耐心,真要这样,我们大队的人要受罪了。”她垂下眼,眼睫轻颤着,似乎在发愁。 林毓无奈叹气,“我收下,不过你得留下,我请你吃顿饭。” 宁柚眼睛一亮,笑起来跟花儿一样明艳动人,“这顿饭能先记着吗?大队人在等着,我得先把消息传回去。” 实则林毓缸坐完月子需要休息,她不想多打扰。 “好,那先记着。”林毓善解人意道。 办完事,宁柚起身告辞离开。 林毓把她送到门口,目送宁柚离开,回到家。 看了眼宁柚送来的东西。 ——一罐奶粉,一包红糖。 她心里微喜,好个妥帖的姑娘,提前做足了准备。她家那个小祖宗饭量越来越大,她奶水不够,正想着等廉哥回来给他弄罐奶粉呢。 第129章 我要结婚了 宁柚离开郭家,没走几步,碰上叶梧和白一城。 “小柚子。”叶梧打招呼的片刻,跑到宁柚面前。 她回头瞥一眼白一城,以一种故作淡定的语气说:“我要结婚了。” 宁柚:…… “??” “!!” 伸手将快脱落的下巴扶回去,宁柚脑子发懵,不敢置信说:“你要结婚?!这么快?!” 也不对,你不是还在拧巴么? 咋就要结婚了?! “不快不快!”生怕阿梧被她影响,白一城赶紧说,“我和阿梧认识快十年了,知根知底的,结婚一点也不快。” “真、的、不、快!”他强调。 宁柚复杂地睨他,瞧瞧你那副不值钱的恨嫁,哦不,恨娶样儿。 “柚柚,你觉得快吗?”叶梧挠挠头,眼里流露出疑惑。 白一城脑中发出警报,别啊,他好不容易磨的阿梧答应嫁给她啊。 宁同志,宁姐姐,大发慈悲!! 他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瞧着宁柚,求她嘴下留情。 宁柚心里快笑死了,“也还行。” “不是有好多人见一面就结吗,白同志说的也没错,你们知根知底的。” “叶爸爸什么态度?” 叶梧含蓄一笑,“我爸说随我高兴,过不下去就离婚,结就结了。” “……”白一城郁闷得要死,没忍住逼逼叨叨,“还没结就想离婚,是不是不太吉利?阿梧,要不你呸呸呸几声?” 叶梧翻了个大白眼,“你闭嘴!”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白一城手动闭麦。 清秀的脸上满是委屈。 宁柚饱了。 劝你俩善良,别把单身狗的命不当命! “啥时候结?” 叶梧后知后觉羞涩,捂住发红的脸颊,不好意思地说:“明天领证,月底办婚礼。” 宁柚感慨,“……神速啊。” “还,还好。”叶梧特别不自在。 “恭喜恭喜,在哪里办婚礼?”宁柚笑吟吟地问。 小姐妹有个还算靠谱的另一半,她很为阿梧高兴。 “我和白一城打算和厂里的人一起办了,就不在家里折腾了。”叶梧说。 “集体婚礼么,也行。”宁柚觉得挺好的,现在的婚礼也没啥花样,就对着主席像宣誓,给认识的人散几颗糖,再没然后了。 集体婚礼挺省心的。 “我能观礼吗?” “当然能。”叶梧语气充满骄傲,“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你一定能。你可是咱县里手速最快的打字员,我们厂长都听说过你的大名,这个面子肯定给你。” “那我要去。”宁柚仰着头瞧阿梧,笑容甜美,“我亲眼看你出嫁,阿梧高兴不?” 叶梧掐了下她软嫩的小脸,乐呵道:“高兴啊!” “等你结婚我也会亲自送你出嫁!”她信誓旦旦地说。 宁柚:“那你怕是有的等。” “没事,等就等。我身无所长,就时间最多。”叶梧耸了耸肩,并不催宁柚。 她和他爸的心态一样,柚柚高兴就好。 “柚柚,我今晚跟你睡,行不?”临近结婚,纵使叶梧再大大咧咧也心绪不稳,她家也没个女人,就想着和最好的朋友住一晚,说说话。 “行啊,我陪你回家收拾东西。”宁柚挽着叶梧的胳膊,姐妹好地去了叶家。 白一城则被叶梧勒令别跟着她们。 小奶狗委屈又不敢说。 巴巴着看着心上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心塞不已。 宁柚随叶梧回家带了些洗漱用品,又跟叶松清说了会儿话,两人回了宁家。 回到自己房间,宁柚对叶梧说:“阿梧,你先坐着,吃的喝的在哪里你都知道,随便拿。我去一趟大队部,马上回来。” 叶梧来过几次,并不会不自在,到宁家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闻言,摆了摆手,“你忙你的,我和澹澹玩儿。” 她买了新的连环画,保证小柚子这里没有。 宁柚:“……” 去大队部,说了郭同志回老家,过几天回来的事。 宁大队长灭了心中激动,转念一想觉得也挺好的,刚好给村里的小子散散热。 得知此事,磨刀霍霍要开拖拉机的小伙子们哀嚎出声。 “啊!!白激动了!我昨晚一晚上没睡着,紧张的,现在告诉我技术员不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啊,坑我,又得紧张好几天!”说话之人黑眼圈严重,慌得像丢了一百块钱。 另一个人稍显乐观,“话不能这么说,换个角度想,你不多出几天去向宁六请教么,当拖拉机手的可能性又大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 悲观主义被说服了,表情乍喜,“说的也是,我这就去找宁六。” “……”宁老六身边的人已经围满了啊喂。 宁柚没敢看大队人的表情,说完话拔腿就跑。 回到家,宁家人正好回来。 她把这事一说,走到正在洗脸洗手的宁芸面前,说道:“姐,你这几天也稍微上点儿心,要是你能成拖拉机手,就不用下地挣工分了。” 宁芸认真地点点头,“我会的。” “心里只有你姐是?!”宁老六没忍住弹了下宁柚的脑瓜,哼声道:“敢不敢再偏心点儿?” “敢!”宁柚无辜笑,一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六叔,你一个大男人,卖点儿力气怎么了,我姐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你一个长辈忍心我姐一直刨地?” 当着爹娘的面儿,宁老六哪敢说忍心,口不对心地说:“不忍心。” 说出这话,到底有些咬牙切齿。 柚柚是真为芸儿打算啊,这拖拉机不会都是为芸儿弄来的?! 宁老六羡慕嫉妒恨。 ——宁家最多只能有一个拖拉机手,柚柚的态度摆明支持她姐,他没戏啦。 他的拖拉机啊!! 多拉风!! 要是他成了拖拉机手,他那些小弟得羡慕死不可。 这小偏心。 宁柚瞧着六叔可怜巴巴的,有些不忍,说道:“六叔你是初中学历,找工作不难,我一直帮你盯着呢,一有消息你就能上岗,别急……” “啥?你在给叔找工作?”宁老六耳朵轰的一声,不敢相信。 “六叔别激动,打听着呢,还没消息。”宁柚劝他淡定。 宁老六淡定不了一点儿,“这怎么淡定的起来?那可是工作啊。” 太过激动,宁老六发疯般地揉宁柚的发顶。 小姑娘乖顺的小辫儿顿然成了鸡窝。 宁柚炸毛:“宁六儿!” “叫六叔,姑娘家家的,尊重点儿长辈。”宁老六手背后,摆出长辈的架势。 宁柚果断喊宁老太,“奶,六叔他欺负我!” “咋了咋了?!”宁老太从屋里出来,瞧见她乖乖软软的孙女变成了个小疯子,愣了下,瞧见老六笑得嘚瑟灿烂,上去揍他:“又欺负柚柚,能不能有点当长辈的样子。” 宁老六没躲,挨了两下,笑容满面地说:“娘,柚柚说她正给我寻工作咧。” 不管成不成,他高兴的是柚柚心里有他这个六叔—— 倘若侥幸找到工作,不管买工作要多少钱、多少粮,他自己掏,绝对不让柚柚吃亏。 没有也没事,他下点儿套子也没能挣钱,就是没票,钱不好随便花。 宁老六从十六岁开始卖猎物,家里的钱都没他的小私库多。 第130章 怎么,担心我啊? 宁老太眉毛竖起,揍人揍的更狠了,“你是不是又想占柚宝便宜,信不信我喊你爹出来揍你?” 嘴上骂骂咧咧,她心里也知道老六有分寸,干不出那占小辈便宜的事。 “娘,我哪有……”宁六儿哇哇大叫,嘴里喊叫着,脸上的笑却再明朗不过。 老娘打的又不疼,他就当彩衣娱亲了。 宁柚瞧着院子的热闹,觉得欢乐。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就是闹腾。 她解开头绳,用清瘦的手指当梳子梳理头发,她的头发柔软黑亮,绑辫子松开后卷卷的,烫过一样娇俏好看。 叶梧和宁澹上厕所回来。 宁澹习以为常道:“姐,六叔又惹奶生气了?” “嗯嗯。”宁柚点头。 听见两姐弟的对话,宁老六跳脚,“宁柚柚,你亏不亏心?!” “不亏啊。”宁柚弯眸笑,小脸甜如浸蜜。 宁老六:“……” 叶梧第一次看到宁家鸡飞狗跳,眼睛亮如星辰,“真热闹,好有生活气,我喜欢。” “你要是喜欢,以后多生几个孩子,保管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宁老太教训完六儿,坐在边上休息。 她对此最有感悟了,一群皮猴子能把人吵死。 叶梧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嘿嘿一乐,想着以后生四个,两个姓白,两个姓叶,最好两男两女。 算上她爸,七口之家,也热热闹闹的。 这样她爸就不会孤单了。 转眼到了晚上。 宁柚从柜子拿出一条新被子,铺到床上,“我睡觉爱动,未免你被我抢了被子,还是分两个被窝。” “我睡觉也爱动,睡前明明是正的,醒来人就反过来了。”叶梧对自己的睡姿很无奈,“我都担心以后一脚把白一城踹下床去。” 宁柚:眼里心里只有你家白一城了是?是谁之前还别别扭扭啊。 “没事,我想白同志甘之如饴。” 叶梧脸又有些发烫,钻到被窝,暖和又有些香香的。 宁柚对住的要求比较高,也怕老鼠虫子,顶上用油纸搭上,墙面也贴着干净清爽的油纸。 更别提她的桌子柜子,从来都干净整齐,靠窗的桌上放着一个花瓶,瓶内插着些许花,待在屋里不要太舒服。 城里娃叶梧都羡慕。 “你这屋子布置的真好看。” “很简单的,你想弄我帮你。”宁柚说着话,脱掉厚毛衣和超级厚的加绒裤,留下一个小背心和过膝的贴身打底薄裤。 她冬天喜欢在里面穿打底,早上穿衣服没那么冰冰凉。 叶梧瞥到她脖子胸口胳膊的皮肤,白的透亮,像嫩豆腐一样,她一个眼热,伸手捏了捏宁柚的胳膊肉。 “好滑,好软。” 宁柚被捏个正着,扒拉开阿梧的手,钻进被窝,“别整一副流氓样儿,摸你自己去。” “唉。”叶梧收回胳膊,全身上下只露个脑袋在被子外,叹气:“我这粗胳膊粗腿的,哪儿跟你这娇嫩的小姑娘比。” 宁柚黑线,郁闷地提醒:“你也还不到二十。” “可是我糙啊。”叶梧不是一般的幽怨。 她本来没在乎,这不马上结婚了嘛,想把最好的一面展露在婚礼上。 “我送你一罐身体乳,你试试。”宁柚自己用的身体乳不错,是她从空间拿出来的,倒入二叔做的木罐里,只要洗澡就抹,全身白白嫩嫩。 “啥是身体乳?”叶梧侧目,眼里满是好奇。 “给身上抹的。”宁柚解释。 叶梧脑瓜被一串问号占满,“……有这玩意儿?” “有啊,别问了,明早我送你一罐。”宁柚没法解释东西从哪里来。 “好啊。”叶梧不客气地说。 她知道海城那边月月给小柚子寄东西,那可是海城诶,有啥稀奇东西都不奇怪。 “阿梧,给我说说白家。”宁柚张口道。 “怎么了?担心我啊?”叶梧扭身,面对着她。 “有点。”阿梧脾气暴躁,说不出软话,宁柚是担心她婚后和婆婆处不到一块。 “白一城爸妈都在,他有个哥和两个弟,夹在中间,不咋受宠,但也没受委屈。” “他打小被他爷带在身边,几乎要被宠上天去,惹的他哥和他弟嫉妒,等长大懂事,几兄弟的关系好了些。” “白一城都说了,我们结婚后不住他家,一方面他家人多住不下,另一方面他爷打算把现在住的院子留给他,让他直接收拾一下当新房。” 婆媳是冤家,不和婆婆一起住挺好的呀。 宁柚又问:“他爷性子好吗?” “我见过好几次,人不错,挺和善的,没你爷凶。”叶梧直言。 “我爷哪里凶了?!”宁柚不可思议地瞪眼,她爷明明是再慈爱不过的。 “那是对你!”叶梧哼声,“你爷脸一板我就觉得怕怕的。” 那可是杀过不少人的老兵,眼里的光厉着呢! “!” “不要乱说……”宁柚仍是反驳。 “好好,不说了。”叶梧叹气,让她说,依着宁爷爷在小柚子面前的温声温气的样子,怕是这辈子都会是小柚子眼里心里的好爷爷形象。 宁柚:“新房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院子挺大,三间屋子,一个灶房,关键是有井,吃水方便。”叶梧一脸满意。 这房可给白一城加了好几分,否则她还得再考虑考虑。 “屋子收拾好了吗?没有的话我跟你一起布置,就照我屋子的配置。”宁柚看阿梧喜欢自己的屋子,如是建议。 “可以吗?”叶梧眼睛唰的亮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把屋子大小告诉我,我列清单,买些材料,改天去给你弄了。”宁柚干脆利落地说。 她这屋子看着复杂,实则半天就搞定了。 阿梧结婚,务必让她哪儿哪儿都满意。 叶梧一个激动就想搂宁柚,啵她一下,宁柚忙一躲,嘴上说:“别动,被子漏风冷的是你。” 一句话定住了叶梧,“好……” 两个姑娘说了好些话,直到困的不行,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翌日。 一大早,宁老太瞧见鹅舍的鹅又不见了,去敲宁澹的房门,“澹澹,你是不是又把鹅抱你屋了?!” 话音落,门嘎吱开了。 宁澹抱着小鹅站在那里笑。 “奶,我怕鹅冻到。”他笑容干净,眼睛澄澈。 “冻不到。”宁老太哭笑不得,“你把鹅抱你屋子,它在你屋里拉屎拉尿,你不嫌臭啊?” “我弄干净了。”宁澹说。 “弄干净也不行,屋里都是味儿,去把窗子开开散散味儿。”宁老太从他手里抓走鹅,放回鹅舍。 宁澹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呆呆,哦,呆呆就是他和小牛向北给鹅取的名字。 另一间屋子。 叶梧听到隐约传进来的小动静,睁开眼,炕竟还是热乎的。 愣愣地嘟囔:“这炕居然还热着?!!” 宁柚也醒了,只是在赖床,“我姐后半夜会加热,所以才是热的。” 宁芸知道她怕冷,每天后半夜都会往里面添点儿柴。 这样好的姐姐,宁柚自然也惦记着对方,想给她弄一份活计。 要不是宁芸没学历,她高低也得给弄一份正式工作。 叶梧羡慕到心里发酸,“你姐还缺妹妹吗?” “不缺,我姐有我就够了。”宁柚坐起来穿毛衣。 叶梧啧啧,“没想到你还是个姐控。” 这什么控是她从小柚子嘴里听来的。 宁柚抿嘴一笑,没做回答,穿好裤子叠被子。 哪有什么控,不过是真心换真心罢了! 大冬天的,早上起来巨冷,不过人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瞧见宁澹蹲在鹅舍前,碎碎叨叨在说着什么。 宁柚洗着脸,看着小孩故意问:“宁蛋蛋,你是不是又抱着鹅睡了?” 宁澹背对姐姐的身体一僵,有些心虚。 “明天不抱了。” “明天不抱,后天接着抱?”宁柚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促狭道。 宁澹站起来,有种被读心的惊恐,“你咋知道我在想什么?” “呵。”宁柚笑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不准!以后不能再把鹅抱到自己屋里听见没有?” “姐~~”宁澹祭出撒娇大招。 第131章 领证了… “不能哦!”宁柚摇头,“你再作就变成臭蛋蛋了。” 吓得宁澹赶忙抬起自己的胳膊闻,没闻到。 瞧见六叔从屋子出来,哒哒哒跑过去,踮起脚,往宁老六身上跳,喊道:“六叔,你闻闻我袖子,我真的臭了吗?” 宁老六险些被拉倒,伸臂揽住宁澹,照他屁股扇几下,“臭小子,也不慢点儿,是想害你六叔一大早就摔破脸。” 宁澹穿着厚厚的棉裤,没觉得疼,还闹腾着把胳膊往六叔鼻子下放。 “六叔,你闻闻,我臭了吗?” 那会儿宁澹刚回来,宁老六怕他不自在,带他玩儿了几天,叔侄俩亲的像兄弟。 宁澹在他面前最是自在。 往六叔身上爬啊跳啊都不带考虑的。 宁老六闻了下,冲来一股尿骚味儿,顿时黑了脸,“什么味道?你拉袖子上了?!” 说着话,把臭澹澹放在地上,离他两米远,伸手往口鼻处扇着。 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宁澹表情呆滞,喊道:“奶……” 声音好委屈,看着自己的棉袄不知道咋办。 宁老太摸摸孙子圆溜的脑袋,轻哄:“没事没事,你换一件棉衣,这衣服晒晒就行了。以后可不能再把鹅抱到你屋里去了,知道不?” 宁澹受到教训,也顾不得心疼呆呆这个玩伴了,点头,“知道。不抱鹅了。” “乖。” 叶梧一大早看到热闹,笑得不行,“澹澹不会真搂着鹅睡了一晚上?” 宁柚早已习惯男孩子奇奇怪怪的小脑瓜,不再意外,吐出漱口水,“显而易见。” 有人宠着,蛋蛋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不过,看着他渐渐开朗,她这个当姐姐的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叶梧小声嘀咕,“真是奇奇怪怪,不过挺可爱的。” 宁柚复杂地点头。 一两回是可爱,多来几次就是皮。 “柚柚,叶同志,饭好了。”宁芸从灶房出来,喊了一声。 “谢谢姐。”宁柚拉着叶梧,撩开灶房的门帘,进去吃饭。 宁柚没来前老宁家和大队其他人一样都是不吃早餐的,看见孙女长得瘦瘦小小的,宁老太才发话一大早也吃一顿。 这不,养成习惯了。 不过早上吃的不多。 知道宁柚刚起来胃口不大,宁芸给她蒸了两个鸡蛋,上面撒了一滴香油,又嫩又滑,味儿道不是一般的赞。 “快趁热吃,等会儿还得上班呢。”宁芸催促,一边把锅里的热水往热水壶里倒。 宁柚屋子里的热水壶水总是满的,都是她一瓢一瓢灌满的。 “姐,你吃了吗?”宁柚问。 “吃了,我吃了水煮蛋。”宁芸看一眼妹妹,清秀的脸上盈满笑意。 宁柚身上带有空间,里面的物资多到用不完,往外拿东西一点也不小气。家里女人都用着她送的护肤品,当然包装是换了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好。 以往这会儿宁芸的脸都皴得不成样子了,今年白白嫩嫩的,较之去年不知好看了几倍。 起码能和叶梧这个城里姑娘比了。 不说脸,还有手脚和耳朵,抹了冻疮膏,顽固的冻伤都好了,不再发痒裂开。 因着这,宁芸觉得怎么对妹妹好都不为过。 叶梧看着碗里黄澄澄、轻轻一碰就要颤巍巍的鸡蛋羹,胃口大开,浅浅尝一口,弯了弯眼,“好吃!” “以后让白一城天天给我做。”她脱口而出道。 宁柚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现在只记得你家白同志是?” 被说过几回,叶梧已经不知道害羞了,“是啊,嫁个厨子还是有好处的。” “嘚瑟。” 两人吃完早饭,骑着自行车去县里上班。 到下午,叶梧问到新房的格局大小,巴巴来找宁柚。 听她说完,宁柚心里有数了,“我知道了,容我准备准备,改天带着东西去找你。” 叶梧马上掏出好几张大团结,“给你,你看着买,多退少补。” 宁柚一把推回去,瞪着她:“你是我的好姐妹,我帮你布置布置新房怎么了,咱俩的关系用得着这么客气?” “你这么见外,我是不是得把叶爸爸帮我找工作的钱也还给你们?” 看她有点来气,叶梧赶紧把钱收回去,搂住宁柚的肩膀,“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不是习惯了吗,我都收回去了,你就别生气了,嗯?” 宁柚嘴角翘起,又很快扯平,“看在你马上是新娘子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再有下一次,你就完了!” 她长得娇,厉害起人来一点不凶,软绵绵的好似在撒娇,让人想抱进怀里一阵稀罕。 叶梧嘴角咧得老高,嘴上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宁柚觉得阿梧笑的略古怪,一脸探究。 叶梧止住笑,正经的不行。 “行了,没事我先走了,后天下午去布置新房。” “好。” 跟叶梧确定好事情,宁柚骑上车回家。 到家后,就见六叔坐在院子里,皱着眉,满脸苦大仇深,似乎很费解。 “六叔,你咋了?”宁柚将自行车停好,纳闷儿地问。 是什么打击到了她亲爱的六叔。 宁澹举起小手,笑容灿烂,“姐,我知道。” “说。” 宁澹大声道:“六叔输了!穆知青回城了,文知青没回,六叔输了一份红烧肉……哈哈哈,有红烧肉吃喽!恭喜宁柚同志赢啦。” 宁老六瞪眼。 “宁澹澹!” “咋了?”宁澹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无辜,“就是这样呀,我没说错呦。” “是没说错,但是你杀人诛心啊。”宁老六咬牙捶地。 那位文知青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心眼儿那么多,连城也回不了,废物一枚。 宁柚好奇得不要不要的,坐到六叔跟前,问:“六叔,咋回事啊?文知青那么好说话,她愿意留下?” “愿意啊。”宁老六恨铁不成钢。 “没道理啊。”宁柚觉得以文秋水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不可能放弃回城啊。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和穆知青领证了!”宁老六说。 “穆知青居然答应了?”宁柚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开局憋屈不满,还能甜么?! 第132章 骑虎难下 宁老六摊手,“不答应还怎么办?” “他被缠上了啊!” “千万别小看孤注一掷的女人,可怕着呢。” “文知青咬牙拖着他,他有什么办法,只能先领证,后面再想办法喽。” 有一说一,他都忍不住想同情穆亦寒。 不过想着那俩都不是啥好东西,算了算了,收回多余的同情。 宁柚懂了,这是各退一步的结果。 何必呢。 文知青这牌打的…… “柚柚你看着,等来年知青回大队,知青点铁定更热闹。”宁老六已经预测到那副情景,到时候大哥肯定要发疯。 “随他们去,影响不到我们就行。”宁柚并不在意地说。 “行啦,六叔你的红烧肉啥时候上桌呀?” 宁老六只觉会心一击,瞪着两姐弟,“亏不了你们的嘴。” 今天供销社上新,宁柚看有蜜枣,买了两包,递一包给宁澹,说:“甜甜的蜜枣,拿去给小牛向北也尝尝。” “好。”宁澹应一声,拿着蜜枣去找小牛向北了。 宁柚把另一包给六叔,“六叔也尝尝。” 宁老六一张脸笑成花,嘴上说:“算你有心,还记得叔。” 这什么话,好似她一直想不起他似的。 六叔这张嘴真的……有时让人恨不得给他缝起来。 “柚,叔用下你的自行车。”宁老六尝完蜜枣,打算去县里看看有没有红烧肉,大声对去灶房的宁柚说。 “用。”宁柚回一声。 又想起什么,从灶房探出小脑袋。 “六叔,知青点的知青全都回家了吗?” “肯定不能啊。”宁老六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听到声音顿足,撇了撇嘴,说:“文知青和苏知青没回,其他人都走了。” 哦豁。 针尖儿对麦芒。 真的不会出事吗? “知道了,六叔你快去。”宁柚撤回一个小脑袋,把用完就丢演绎的淋漓尽致。 宁六:“……” 知青点。 文秋水没闲着,她和县里一个男人搭上关系,这人是她记忆中的叶梧的上门女婿。 表面憨厚老实,实则阴毒贪婪。最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兔儿爷,有个杀猪的男相好。 文秋水满脸嫌恶,被恶心的厉害。 要不是没办法,她真不想和那人接触。 为了那些好东西,再忍忍。 文秋水戴着棉帽子,围着厚围巾,往县里走去。 叮铃铃铃! 身后响起自行车车铃的声音,她猛地扭头。 眯眼一瞧,是宁家那个混混。 眼里快速闪过鄙夷,转瞬间脸上挂起笑,“宁同志……” 才打了声招呼,正想开口让宁六载自己一程—— 自行车从她身侧冲过,留给她一个翩然远去的背影。 文秋水懵了一瞬,气得发抖,“什么男人!!一点风度都没有!!诅咒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 宁六吹着口哨远去,想也知道后面那人在咒自己。 不过他不介意。 再者。 风度算啥? 他的风度只会在家人和他未来媳妇儿面前展露,外面的妖艳贱货,妄想染指他! 没顺风车可坐,文秋水苦哈哈地走路,半个多小时后才到县里。 找上软饭硬吃男……吴彦。 “你和叶梧接触的怎么样了?” 吴彦眼底掠过暗光,面上却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正在接触,叶梧性子火爆,实在不好接触,再给我点时间。” 实际上,他缠上叶梧的第一天……就被白一城带人揍了,现在身上还疼呢。 但是他不会告诉白秋水这娘们儿。 她害的他挨打,起码得付出点什么。 文秋水不知道这位的花花肠子,面露不悦,“温水煮青蛙懂不懂?缠她啊,约她看电影啊,买买买啊,你殷勤点儿,她不就上钩了吗?” “我可告诉你,叶梧是叶家唯一的女儿,叶家都是她的,你要是捕获了叶梧的芳心,整个叶家都是你的……” 吴彦很想问,那你呢?你图什么? 这话会让文秋水起疑心,到嘴边又被他咽回去。 面上一副受教的恍然。 “我懂了。” 文秋水紧拧的眉头松开,内心希望早些得到好消息。 她答应穆亦寒留下来,叶家的东西占很大原因,她想带上东西风风光光地回去。 被穆老爷子重视。 ……文秋水没想到的是,上辈子她听说穆老爷子喜欢书画,那是在高考恢复、开放以后啊。 现在这种时候。 她敢拿着书画上门,等待她的只有铁门铁窗铁锁链。 所以说,重生不会长智商。 踏实生活才是过上好日子的不二法门。 文秋水但凡踏实些,赶紧复习,以后考个好大学,分配到好工作,国家给养老,养老金还嘎嘎高,这不香吗?! 赶上国家分配工作,这也是时代红利啊。 脑子笨的人就该乘上国家的大船,工作轻松、工资可观,这不比嫁入豪门仰人鼻息强太多么。 况且穆家现在也还不是豪门呢。 重生本就是天大的机缘,靠自己不好吗。 真是白活了一世,竟不知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 这些文秋水不是没想过,她只是被穆家的富贵迷住眼。 她想过钱多到花不完,出门有车接送,漂亮的衣服包包一天换一个,家里万事有保姆做……的日子想疯魔了。 话说回现在—— 吴彦说完一句懂了,欲言又止地看向文秋水。 “怎么了,有话直说。”文秋水压着不耐,声音低柔地问。 “看电影,买买买都要钱,我没钱……”男人期待地望着她。 文秋水都要气笑了,“你看我干嘛?” “想问你借钱啊。”吴彦理直气壮地说,“我穷的兜比脸干净,你有钱借我点儿呗,等我成了叶家的贵婿,到时候加倍还你。” 文秋水被那句加倍还你打动,犹豫一瞬,掏出一张大团结,“加倍还我,别忘了。” 吴彦利索地接钱,察觉到文秋水不松手,他一个用力抽回来,塞到兜里,又道:“一张太少了,我得趁热打铁多约她几回,再给一张,别因为这点钱功亏一篑,你说呢,文同志?” “你别太贪心!”文秋水脸都气红了。 她只有五张大团结,费好大力气问穆亦寒要的。 “不给算了。”吴彦叹气,“只这么点钱,我不保证成功啊。” 文秋水:……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给,还是不给? 第133章 脸多大呀 吴彦不耐烦,“到底给不给啊?老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文知青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他激文秋水。 文秋水咬牙,又掏出一张大团结,恨声道:“就这么多,快过年了……我还得置办东西。” 吴彦知道榨两张大团结已经是极限,嘿嘿一笑,拍拍文秋水的肩膀,亲热道:“放心,我又不是贪心不足的人,两张就两张,我再想想办法,保证把事情办成。” 文秋水神色微缓,拿开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眼底闪过鄙夷。 这个死娘炮! “你尽早搞定,我先回了。” 话说完,左右环顾着,瞧见没人注意,快步离开。 吴彦亲了下搞来的两张大团结,扭头去了供销社,打算买一斤桃酥解解馋。 正悠哉悠哉走着,一时没注意撞到一个人。 “眼瞎啊!”那人粗声粗气地大喝。 吴彦正要骂回去,一抬眼发现对面的男人比他高出一头,宽大的肩膀,粗粗的手臂,胳膊一抬能抡死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吴彦低头哈腰道歉。 那人见他道歉了,看吴彦一眼,冷哼一声离开。 见人走远,吴彦呸了呸,“长那么高捅天啊。” 文秋水可不知道她来一趟,让吴彦和他那个姘头提前相遇了,她到供销社买了些过年要用的东西,又苦哈哈地往大队走。 走了十来分钟,又碰到宁老六了。 瞧见对方车头上挂着的饭盒,文秋水眼睛一亮,出门拿饭盒……那肯定是去国营饭店了,眸内精光闪过,她寻着机会想赖上去。 文秋水换了个手拿东西,身子往路中间侧,余光瞥着后面那一人一车,抓住机会碰瓷。 “哎……呦……” 呦字落下,文秋水吃痛的表情僵在脸上。 宁六骑着车从她另一边飞速过去了。 瞬间离她五米远。 “哈哈哈哈。”宁六单脚撑地,朝文秋水发出巨大的嘲笑声,“想碰瓷爷爷,下辈子。” 几斤几两啊,想骗他? 他骗人的时候,小知青还在尿裤子呢! 放完嘲讽的大招,悠哉悠哉离开。 文秋水尴尬得脸烧红,又听到宁六不客气的嘲笑声,气的浑身发抖,眼底闪过阴毒。 等她嫁入穆家……等她嫁入穆家,一定让宁家所有人付出代价! 另一边,穆亦寒回到京城。 他拎着一个小包,跛脚进了大院。 还没回到家,被人一拳挥倒在地。 “马勒戈壁的,你还敢回来!”打人的是白富贵。 他和白秀秀被陈淮算计,被抓到农场干了两个月苦活才被家里弄回来。 一回来就听说胡大胡二成了废人。 胡大不仅是他妹妹的未婚夫,还是他兄弟,穆亦寒把人害成那样,他能不揍人吗? 给兄弟出气归出气,白富贵在心里庆幸自己没真正惹怒陈淮,否则胡家兄弟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他不敢冲陈淮发火,见了人还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淮哥,但是穆亦寒!穆家老爷子被架空啦,穆亦寒他爸被革职查办,连他妈也被单位开除…… 面上穆家人的倒霉合理合法,可谁不知道那是陈家在报复呢? 穆家无招架之力,白家更没有。 知道这一点,白富贵放飞自我了。 第一步就是揍穆亦寒。 “你疯了?”穆亦寒冷下脸。 “老子就是疯了!”白富贵这段时间一时担心白家倒霉,忍都快疯了。 又是一拳挥过去,直接打中穆亦寒那双含情桃花目上。 穆亦寒疼得嘶了声,怒声:“你想死?” “呸。”白富贵撒泼般的拳打脚踢,打在穆亦寒身上砰砰作响,边打边讽刺: “还当自己是以前的穆亦寒啊?打就打了你能奈我何,还我找死?我看你才找死。” “穆家都成那样了,你还敢回来,胆子真够大的,淮哥回来了,就算他自己不出手……也多的是人用你向他递投名状!说我蠢笨如猪,我看你才蠢,你不蠢你自投罗网呢,傻逼!” 穆亦寒不是站着挨打的人,当即打击回去,白富贵也挨了几下,火气顿时上来,扯着穆亦寒扭打起来。 两人站的地方不是一般的显眼。 被遛弯儿大爷看见,赶紧去拉。 “咋了咋了,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快松手,看你俩的脸……咋红成那样了。” 说话之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两人分开。 瞧着穆亦寒那张红肿的脸,心里乐翻了天。 让穆家小子用这张脸招蜂引蝶,白家小子真会打。 打的好! “富贵儿啊,发发火就得,别把人打出好歹,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别伤了和气。”劝架的人不走心地劝道。 又对穆亦寒说:“穆小子,快回家,你爷和你爸妈要是知道你回城了,肯定会高兴的。” 都倒霉了,一家子齐齐整整的才好。 穆亦寒低垂下的眸子满是阴翳,还没到家,他已然能感觉到差别。 他抚过刺疼的脸,看向白富贵的目光很不善。 白富贵扮了个气人的鬼脸。 穆亦寒阴着眼,移开视线,望向拉架的人,问:“陈淮呢?” 陈家回来后,陈淮并无什么动作。 但这……让人更加胆战心惊。 “陈淮啊,他出去了,出去好几天了,除了陈家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穆亦寒以为陈淮会等他,更甚至带人堵在家属院门口,取笑他、打骂他,哪知他……出门了? 陈淮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意识到这一点,穆亦寒心中恨意如夏日藤蔓,飞速窜起,只一息爬满整颗心。 陈淮,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他恨的厉害,一时间脸都有些扭曲。 白富贵看出穆亦寒在跟陈淮较劲儿,指着他笑出声:“你不会以为淮哥会专门在这里等你回来?” 穆亦寒:“……” 迎接他这个死对头不是正常的么? “脸多大啊!”白富贵嘲讽拉满,“你以为你谁啊。” 他把手一翻转,“看到没有?你和淮哥的处境发生了根本变化。” “你现在屁都不是!清醒点儿,连我都敢揍你,你现在……连和陈淮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 “也对,你本来就不是陈淮的对手,陈淮是我们这一代的第一人……而你呢,只是个靠爷靠奶靠爹靠妈的废物而已,你拿什么跟陈淮争!” 穆亦寒眼睛冷森森,忽然笑出声,“那么你呢?” “你不会以为一口一个淮哥,陈淮就会忘记你对陈家的算计?” “友谊农场。”他口气很淡,“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白富贵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穆亦寒微微一笑,一瘸一拐地进了大院。 第134章 好闷骚啊! 穆亦寒回到家中,一眼看出不同。 爷爷精神气像被抽走,爸爸头发白了一半,妈妈脸上的皱纹也忽然多起来…… “爷爷,爸,妈……”穆亦寒声音哽咽,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他呼吸都难。 他回来的突然,穆家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穆妈妈最先回过神,瞧见儿子脸上的红肿,丢下抹布,走过去,心疼地摸穆亦寒的脸。 “亦寒,你脸怎么回事?” 穆亦寒不愿提自己挨打的事,让家人操心,笑了笑,说道:“没事,就是撞了。” “你别骗我,这哪是撞上,你这是被人打的?”穆妈妈心疼得眼睛一红,“走,妈带你去找他去,凭啥打我儿子啊……” “够了!”穆老爷子开嗓。 “亦寒,跟我来书房。” 留下一句话,他径自往书房走去。 穆亦寒给妈妈一个放心的眼神,放下东西,去了书房。 到书房,还没坐下,穆老爷子开口了,“你和乡下那个知青断了吗?” 穆亦寒沉默,看了爷爷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穆老爷子以为他心有不舍,失望地说:“亦寒,穆家……坚持不下去了。” “要是再没人拉一把,只能离开了。” 穆亦寒脸色微变,“爷爷……” “你不会以为我在说笑?”穆老爷子苦笑,感慨地说:“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你爸和你妈被停职调查,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穆亦寒声音艰涩,“还有补救的办法吗?” “难啊。”穆老爷子不抱希望了,现在只希望留下,留下才有机会,一旦被驱逐,再想回来难如登天啊。 “不过……” “如果和王家结成亲家,留下来应该不成问题,就是我和你爸怕是这辈子要止步如此了,穆家的希望全在你一人身上。” 穆老爷子后悔了。 他不该想着弄到陈家的东西,就该直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啊。 “爷爷……”穆亦寒舔了下干涩的唇,颓丧地说:“我结婚了。” “……你说什么?”穆老爷子还在思索怎么翻盘,听到他的话,眼睛像利刃一样射去。 “我是被逼的。”穆亦寒烦躁地扒拉脑袋,“文秋水算计我,被大队的人抓住了。不领证我回不来,我没办法,只能……” 砰! 穆老爷子抄起手边的搪瓷缸扔到穆亦寒脑门儿。 “蠢!”他厉声道。 “居然被一个女人算计了,我怎么教你的?” “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你怎么好意思回来,你现在成了二婚头,王家怎么看的上你?!” 穆老爷子气的不行,看着穆亦寒的眼神满是失望。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穆亦寒心中屈辱蔓延,王家的姑娘以前连到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现在竟嫌弃他? 心高气傲的穆家少爷躬了下身,转身离开。 他走的慢,跛脚没那么严重,稍微快一些,一瘸一拐就很明显。 穆妈妈在门外等着,正想说话,看见穆亦寒额头上的红肿。 “你的头……”女人满脸心疼,公公怎么这么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干嘛动手打孩子。 “你先坐下,妈给你处理下脸上的伤。” 说罢,她忙去找药。 穆亦寒爸爸比较理智,问道:“你爷爷为什么动手?” “我跟人领证了。”穆亦寒头微低,面无表情。 中年男人没说话,只是眼里也是难掩的失望。 领证了…… 穆家还有救吗? 书里顺风顺水、一路高歌的男主,这辈子处处碰壁,腿还残疾了……至此,人生已完全改写。 - 红旗大队。 宁柚又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信。 还没拆开,想起上回收到的信,她皱了皱眉。 不会又是帅照? 心里嘀咕着,宁柚拆开信,里面是一枚邮票。 红色海洋,群众欢呼,大地图,“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金字…… 记忆的大门开启。 宁柚忽然想起一件事,后世这邮票,单张拍卖出七百多万的高价。 这不是老早绝版了吗,陈淮怎么会有,还寄给她?! 宁柚翻转信封,看向里面,这次还好,有张纸。 纸上只有一行字。 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好看。 这是任何人看到都会夸一句好看的字。 【怎么不回信?——陈淮】 宁柚:…… 寄来一张照片,话也不说一句,我怎么知道你盼着我回信?! 再说了,回个信说啥? 说照片真俊,地表第一帅……?! 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啊。 这次寄来的还行,有的说。 等等,陈淮寄邮票不会单纯想催她回信?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宁柚一脸郁闷。 好闷骚啊!! 想让她回信,直说啊!! 她好几个笔友,多一个不多。 如是想着,宁柚开始回信…… 先是表达了接到对方来信的意外和高兴,又提到那版邮票的事,表示其有收藏意义,以后或许会升值,后又巴拉巴拉说了些琐细的事,然后停笔。 用防水的塑料把邮票包好,与信一同塞进信封,寻思明天寄出去。 翌日。 宁柚上班前把信寄出,扛着一大包东西进了办公室。 “你这是……要搬家?”沈梅花愣愣地问。 “不啊,我朋友要结婚了,我接了给她布置婚房的活。”宁柚笑着说。 沈梅花:“婚房不是男方准备么?” “是男方准备的没错,但是屋子是两个人的,还得姑娘满意才行,我刚好喜欢布置屋子,就主动接了这活。”宁柚坐到位置上,想赶紧忙完工作,好留出时间给阿梧弄婚房。 “这么说也没错,一辈子只结一次婚,确实方方面面都得自己满意。”沈梅花联想到自己,感慨地说:“我当初结婚新房就那么贴了张喜字就完事了,连个红枕巾都没有,现在想想……挺遗憾的。” “以前没条件,现在你那么本事,给自己补回来。”宁柚说。 “就算补也到底不一样了,再说了孩子也慢慢大了,啥东西都得攒,哪舍得浪费?”话这么说着,沈梅花满脸笑。 她是个传统的女人,甘愿为家庭奉献一切,哪怕委屈自己也没事。 宁柚没再说话。 噼里啪啦打着字。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 宁柚拎着带来的大包,去找叶梧。 叶梧恰好从纺织厂出来,见到宁柚忙跑过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这么多,你该等我去接你的,累到了?” “还行。”这点儿路,没多重。 “那就好!走,先去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过去。”叶梧一手拎着包,一手拉着宁柚,两人去了国营饭店。 把宁柚安顿好,叶梧去点饭。 点完饭刚坐下。 百忙中的白一城出来了。 板着的脸在见到媳妇儿时,瞬间笑成花儿。 第135章 婚房 两人虽还没办婚礼,但是领了证,已经是夫妻。 “你怎么出来了,不忙?”叶梧问。 “抽空出来和你说句话,等会儿我和你们一起过去。”白一城道,不等叶梧发问,便说:“没菜了,接待完这几桌就关门。” 每个月都有这么一次,也算给员工的福利,叶梧都习惯了,点了点头,“行,你去忙。” “嗳!”愉快地应一声,白一城重新板起面孔,往后台走去。 亲眼看见这人变脸的宁柚:“……” 她本来还想着白一城长那模样怕是难令人信服,他冷着脸还有模有样的,很有主厨威严嘛。 吃完饭,宁柚随叶梧两口子去他们新房。 白爷爷担心自己在家孩子们不自在,老早出门和老伙计下棋去了。 白一城开了门,径直引着两位姑娘来到婚房。 “这间屋子。”他说。 宁柚看了眼,面积算大,比住居民楼舒服多了,放两张床都绰绰有余。 “屋子挺大的。” 叶梧笑着说:“是啊!这院子也比我家的院子大。” 宁柚被阿梧脸上灿烂的笑晃了下眼,果然是结婚的人,脸都快笑烂了。 她移开眼,“开始弄。” 说罢,打开大包,露出里面的东西。 卷在一起的大坨油纸,挂钩,小竹篮……还有一个单独放着的包。 屋里的东西老早被弄出去了,此时空空的,正方便他们忙活。 “有梯子吗?”宁柚问。 “有,我去取。”白一城二话不说去取梯子。 宁柚和叶梧把卷在一起的油纸摊开。 只看面积没多少,一摊开才发现很多。 “这么多!!”叶梧嘴里说着。 “怕不够啊。”宁柚和她比划着油纸,然后教她怎么固定。 固定的粗活当然是白一城来做,为自己布置新房,小伙子干劲满满,靠好梯子手脚麻利干起来。 他看着清瘦,力气不小,又是钉又是绑,三两下就固定好一角。 其他的照本宣科。 十分钟内搞定。 屋顶上的木梁被遮住,屋子看着清爽不少。 一根竹竿垂下,上面有挂钩,专门挂肉啊菜啊老鼠会祸害的吃食。 “还能这样,真好看。”叶梧欢喜地说。 弄完屋顶,弄墙面。 这时的墙面大多是土做的,白家这院子还行,是青砖和黄泥,但屋里依然土气重。 铺完墙面,整个屋子都不一样了。 宁柚选色很素,上墙后一点也不违和,很好看。 叶梧高兴地抱住宁柚嚎叫,“小柚子,你咋这么有心思,太好看了!我太喜欢了!” “完了完了,这屋子这么好看,我早上要起不来了!!” “这就喜欢的不行了,出息。”宁柚嗔笑,这是最简单的布置,都称不上装修。 后世单就装修风格就复杂的不行,什么新中式风,奶油风,欧式风,简约风…… 花里胡哨能挑花眼。 “喜欢喜欢,超喜欢。”叶梧疯狂点头。 白一城也是满脸喜悦,“这么一弄确实顺眼了不少。” 宁柚又拿起单独的那个包,打开。 里面是她找村里的老太太们帮忙剪得喜字,各式各样,好看的很。 “哇!!”叶梧惊呼,“这么多喜,小柚子你哪儿弄来的?” “我找人剪的,好看不?”宁柚弯了弯眸。 “好看。”叶梧感动得眼泪汪汪,“谢谢小柚子。” 她抱住宁柚,眼睛发烫,“你对我最好了。” 叶松清对她也好,也尽全力给她最好的,但是叶松清到底是男人,想不到那么细致。 宁柚填补了她心中对这场婚礼的所有缺失。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宁柚好笑道,没看阿梧,怕她不好意思。 “以后白一城敢对你不好,你来找我,我的床分你一半,绝对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知道不?” 叶梧暗自擦眼泪,扬起笑脸,“知道了。” 白一城心忽的一紧,他绝对不惹媳妇儿生气,媳妇儿说抓兔他绝不撵鸡…… “好啦,该贴喜了。”宁柚对叶梧说。 这活细,她俩自己来。 白一城自觉喊人搬家具。 先把床搬进屋。 靠窗半米处放着,留个小过道,靠床和窗的地方放个小柜子,方便放书啊杯子的,也方便打扫。 再搬柜子,柜子靠墙,上面放箱子,直达顶,以免藏污纳垢。 床对面靠窗地方放一张桌子。 宁柚看到那张桌子目光顿住。 这是……黄花梨? “这桌子……?” 白一城有些紧张,“咋了?这桌子是我爷从废品站换回来的,看着挺新的就……” 怕媳妇儿朋友觉得寒碜,他惴惴不安。 宁柚仔细一看,真是黄花梨,说道:“挺好的,白爷爷好眼光。” 白一城将心放回原处,笑了,“我爷爷和废品站的大爷是老朋友,那里有啥能用都给我爷留着,我爷觉得我能用上就弄回来了!” “不错。”宁柚想起她还请人做了个套罩,和这桌子大小差不多,忙找出来。 “这个铺到上面怎么样?”她问阿梧。 叶梧打开一看,红白相间纯手工编制的镂空桌布,上面有钩着好看的太阳花,瞧着喜庆。 “好漂亮!!” 这东西在宁柚眼里有点俗气,架不住这会儿的人喜欢,她听从大娘的建议,干脆弄成这样。 现在看来,很成功。 新娘子喜欢呀。 “你喜欢就好。” 叶梧:“我喜欢!!” 话说完,吩咐白一城擦桌子,“白一城,擦桌子,擦干净些,一点灰都不能有。” 白一城被使唤的很高兴,应一声出去找到干净的抹布,又进来开始擦桌子,擦了又擦,对叶梧说:“我之前擦过,很干净,你看……布上一点灰也没有。” 叶梧满意点头,将那桌罩铺好。 “你看怎么样?” 白一城竖拇指:“好看!” 又扭头看向宁柚,“宁同志真细心,谢谢。” “客气。” 家具陆续搬进屋,屋子瞬间没那么空了,不用开灯屋子都亮堂的很。 墙上、柜子上、窗户上都贴着喜。 看着很有新房的热闹喜庆味道了。 再把琐碎的东西搬进去,这屋子住着不要太舒服。 要说这屋子还差点儿什么,宁柚觉得还差个台灯。 想到空间里的复古木质小台灯,她有了想法。 ……这不,新婚礼物有了! “汪汪汪!!” 一阵奶呼呼的狗叫声传来。 叶梧:“我爸带大头来了!” 大头是叶家养的狗。 说罢,叶梧快步出了屋子。 她此刻就像得到糖果的小姑娘,急切得跟大人分享自己的宝贝。 “爸,快来看看小柚子给我布置的屋子。” “来了来了,你别急。”叶松清温和笑着。 说话间,他来到门口。 瞧了眼屋子,夸赞:“弄的不错,像模像样的……” 只是……他怎么瞧着白一城越来越不顺眼了呢。 第136章 白家人… “辛苦柚柚了。”叶松清笑着说。 宁柚:“没费多少功夫。” 叶松清怀里的狗手脚并动,欲往她怀里扑。 “大头认得自己的衣食父母啊。”叶梧伸手点小狗毛茸茸的脑袋,好笑地说:“谁给你铲屎喂食呢,见我都没这么稀罕!” 宁柚接过小狗,手指所过一片柔软,让人上瘾,“大头聪明,知道我能给它好吃的。” 大头是狗妈妈生的狗崽子中脑袋最大的,叶梧一眼看中,抱了回去。 养狗的那家还在发愁那窝狗崽子呢,本来想着要是再没人要,干脆丢了,实在养不起啊。 叶家人上门来,可把人高兴坏了。 有的选,他们也不愿意做有违天和的事。 rua了会儿小狗,宁柚把它放下,没走几步,被大头咬住裤腿。 她驻足看过去。 圆滚滚的狗崽崽往地上一躺,露出肚皮,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宁柚,似乎在说……怎么不摸肚皮了? “这狗成精了!!”叶梧瞪大眼睛。 宁柚喜欢一切可爱的小动物,蹲下来又陪它玩儿了会儿。 “阿梧这狗选的不错。”叶松清瞧着狗,满脸笑。 他本来不赞同养狗。 养了后,又是给狗狗做窝,又是给它做衣服,走哪儿抱哪儿,稀罕的不得了。 妥妥的真香! 叶松清环顾屋子,在心里盘算这屋子缺的东西。 电视机可以整,票不好弄,得找找关系。 收音机,有。 缝纫机,放角落,能放下。 还差个窗帘,安排。 对了,还有书架。 阿梧不是喜欢柚柚的书架,等他打听打听,给阿梧也整个。 越看越觉得柚柚有心,瞧着宁柚的眼神越发柔和。 阿梧有这种朋友是她的福分啊。 察觉到叶爸爸的目光,宁柚弯了弯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进来几个人。 男的,女的,小的……少说将近十口人。 看见走在前面的人,叶松清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亲家来了。” 来人是白一城的父母兄弟嫂子侄子侄女。 白父白母没想到他在,愣了下,笑着说:“亲家也在啊,我们听说一城和阿梧今天收拾婚房,这不一下班就来帮忙,我们没来晚?” 两个当家人和白家几个小子是来帮忙的,叶梧几个妯娌却是来看院子的。 她们还不知道这院子,白老头打算留给白一城。 十根手指头有长有短,人心当然有偏,白老头从不掩饰对二孙子的偏爱。 叶梧的两个妯娌对视一眼,往宁柚等人所站门口的屋子走。 瞥了眼里面的布置,心底止不住发酸。 “……这婚房真好。”白大嫂眼底满是嫉妒。 叶梧不惯着她,直言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帮我找材料布置的,大嫂要是羡慕,让你朋友帮你啊。” 白大嫂:她哪有这样的冤大头朋友啊。 表情一僵,扯出笑,说道:“二弟妹真会说笑。” “我从来不说笑!”叶梧耿直地说。 一脸认真地建议:“羡慕我没用,我不会帮你的,大嫂想要……去找个动手能力强又大方的朋友。” 白大嫂脸色不好看,语气指责:“二弟妹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好歹是你大嫂,你说话注意点儿!” 她倒是想,可惜她没有叶梧的好运气啊。 有个当领导的亲爹,自己也有工作,嫁的人也恨不得把心掏出给她。 这个二弟妹是想羡慕死谁啊? 白一城面无表情道:“大嫂你别没事找事,你想住新屋子找我大哥,冲我媳妇儿酸什么啊,我家阿梧可不欠你的。” 白大哥只觉得脸都丢尽快了,怪白一城说话难听,也怪媳妇儿不会说话。 还没说话—— 边上,宁柚挠挠大头的下巴,随意道:“阿梧,我觉得新房还差点儿东西,我再给你添个台灯,一套红牡丹床上用品,两个枕巾,一个床单,再一个被罩,祝你婚后日子红红火火。” 对别人来说,一套红色四件套比什么都难,对她来说不要太简单。 台灯!还有四件套! 白大嫂整个人都酸了。 叶松清轻叹,语气感慨,“我家阿梧傻人有傻福,运气确实好。” “她和柚柚认识多年,两个姑娘互相惦记,好的亲姐妹似的,柚柚也特别舍得,别人羡慕也没用。” 白大嫂:说明白点儿,这个别人是谁? 白父白母只觉得脸都没处放,冷冷地瞥向大儿媳,心里悔啊。 早知道老大媳妇儿这么上不了台面,白家怎么可能聘这么个东西?! “一城大嫂不会说话,让亲家笑话了。”白母尴尬地说着场面话。 她对白一城不亲,对叶梧这个儿媳妇也没多熟。 要不是看在叶松清有本事的份儿上,他们不会来这一趟。 “没什么。”叶松清说,“我家阿梧的性子急,说话不中听,她大嫂要是没事能少来就少来,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亲家母觉得呢?” 白母哪不知道他们被人嫌弃了,“是。” 没脸待了,干脆提出告辞:“这里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叶松清颔首,客气道:“劳烦亲家带人走一趟。” 白家众人维持着他们的体面,正要离开,家里的孩子闹腾开了,“我不要走!我要糖!娘,你说这里有糖,糖呢!没糖我不走!别拉我!” 喊叫的是白家的长孙,七八岁的年纪,被惯的很任性。 白大嫂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嘴里还道:“想吃糖给你二婶儿要。” 叶梧上过白家门,白家的孩子知道她是二婶儿,一窝蜂围住她要糖。 “二婶儿,我要糖!” “二婶儿,给我糖!!” 声音很大,吵得叶梧头疼。 之前去白家带了糖的,家里的糖得给她和白一城的同事,哪能再给出去? 叶梧知道,只要她敢拿出来,保准连个糖纸都不剩。 白一城也知道侄子侄女的死性儿,挡在媳妇儿面前,笑着说:“问你们奶要去,我和你们二婶儿送过去那么多糖,没吃完?” 白家侄子任性惯了,耍赖道:“那是我家的糖,我要你家的,不然我不叫你媳妇儿。” “不叫就不叫,我也不稀罕!”叶梧直说。 小小年纪占便宜没完的侄子,她一点也不想要,好吗?! 白大嫂:“她二婶儿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汉语,你听到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叶梧不假思索地说。 她是个直肠子,弯弯绕绕在她这里根本没用。 白大嫂委委屈屈地喊白母:“娘,你看看二弟妹,连颗糖也舍不得,也忒小气了,您大孙子想吃糖呢。” 白母又觉得叶梧有些不像话,说道:“叶梧,你侄子上门来要糖,你该给……” 叶梧诧异地看向她,“我家的糖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谁也别想左右我!” 白母脸色不太好看。 又看向她的好儿子,白一城这傻小子……竟是眼睛放光地看着自己媳妇儿,一脸佩服。 这是没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啊! 倒是叶松清这个当岳父的,看向白一城的目光染上柔和。 正当这时—— 大门口忽然传来声音,出现一个精神矍铄的大爷。 瞧见院子这么多人,白老头眼神嫌弃,“你们来干什么?” 第137章 眼睛会了,手没会 白父心一堵,他爹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来帮忙。” “哦。”白老头不冷不热地说,“你们帮了啥?” 白父哑口无言。 看他沉默,白老头呵呵一笑,“懂了,又来晚了,除了吃饭,你们干啥都迟到。” 宁柚险些没喷笑出来。 白爷爷和阿梧一样的直性子,肯定能处到一起。 白老头一摆手,打发道:“行了,没事回去,这里不需要你们,以后没事干别过来,我看见你们就来气!” 白父:知道您老只看得惯白一城,可是没有我这个老子,哪儿来的白一城?! 当着家里小辈被亲爹嫌弃,白家夫妻颜面无存。 知道再不走,老爷子的话更难听,白父冷着脸喊家里人离开。 白大嫂和白三嫂瞅向白爷爷手中拎的东西,眼里闪过晦涩。 ……不知道那兜里多少好东西,老不死的真偏心! 一伙人才走到门口,就听白老头说:“忙完了?我换了一条鱼,家里还剩下些肉,亲手给你们做酸菜鱼,肉想怎么吃?” 叶梧咽了下口水,一副馋样儿:“爷爷做什么都好吃。” 白一城他爷当了一辈子的厨子,手艺可不是白一城一个小趴菜能比的,做饭好吃到不行! “那爷爷就随便做了。”白爷爷笑容慈祥。 他老早知道一城喜欢叶家丫头,谁知两人一直磨磨蹭蹭的,给他急的恨不得摁住两人脑袋,让他们拜堂。 没想到前几天,诶,两个孩子成了!? 他这个老头子真为孙子高兴。 白家小辈听说这里要做鱼和肉,口水快滴到泥土地上,哭喊着闹腾:“我也要吃鱼!我也要吃肉!” 大人也馋啊。 白家人顿足,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想听见那句留下一起吃。 谁知。 “你们一家子干啥,想啃老吗?看我身上的肉够不够你们分了!!”白老头眼睛一瞪。 白父讪讪,带着妻儿老小忙走人。 心里很懊恼,要是在一城还小时没两手一摊万事不管就好了。 也不会和他爹关系僵成这样。 悔啊。 宁柚尝到了白爷爷做的饭,确实一绝,尤其酸菜鱼,鱼肉滑嫩,酸菜味儿很足,特别下饭。 她边吃边竖大拇指。 “好吃?”叶梧笑着说,“我就说爷爷的手艺你一定喜欢。” 小柚子吃东西少而精,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吃的这么多呢。 “喜欢,白爷爷好手艺!”宁柚敬佩地说。 她也会做饭,但是比起做了几十年的专业厨师,手艺还是逊色太多。 白老头高兴得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喜欢的话勤上门,我给你做。” 孙媳这朋友大方有本事,对她也贴心,老爷子巴不得叶梧和宁柚玩儿。 总好过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凑一块。 … 转眼间离给叶梧布置完婚房过去两天。 郭廉终于回来了。 从口中得知宁柚上门的事,他到单位一趟,随后骑着自行车来找宁柚。 农技站和打字员关系也近,特别是临近过年,要发布的文件多,办公室文员来过几回了。 郭廉是技术员,倒是没来过。 宁柚正好忙的差不多,和沈梅花交接一番,出来就碰到了郭廉。 “可是宁柚同志?”郭廉略微有些不敢认,要不是妻子说宁柚同志脸嫩,漂亮得很显眼,他也不会开口。 “我是。”宁柚瞧了郭廉一眼,气质儒雅从容,是郭廉? “您是郭同志?” 郭廉微笑,“是我。听说红旗大队的人需要帮忙,我义不容辞。我现在就有时间,方便吗?” “……方便。” 于是,宁柚带着郭廉回大队。 回到大队后,径直去了放拖拉机的地方。 见到两台簇新的拖拉机,郭廉不动声色地挑眉。 新的? 还两台? 这红旗大队,有什么特别的?! 他在农技站工作,最是知道拖拉机意味着什么。 重要的生产工具,重要的资产,更甚至是重要的交通工具…… 农技站都不超过十台,红旗大队竟有两台,还是全新的!! 到底是人家大队的私事,郭廉没多打听。 “柚柚,这是技术员?”宁大队长脸上堆满笑,“你这孩子,都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做些准备……” 随即热情地和郭廉握手,“辛苦郭同志走一趟,您先坐,学生马上过来。” 宁柚看着大伯过分热情的脸,哭笑不得。 准备的够充足了好吗! 连谁给技术员做饭这样的小事都定下了,还想准备什么! 不多时,宁六和一众大队社员来了。 看见郭廉,大队社员都有点心生怯意,还有些压也压不回去的自卑。 “同志们好。”郭廉笑容温和地与他们打招呼,“话不多说,咱们直接开始。” “我听宁柚同志说你们学会怎么开了,是吗?” 看宁柚请来的技术员脾气似乎高兴,社员们提起的心落回原地,忙摆手:“不会不会,宁六会开,我们眼睛会了,手不会。” 说话的是支书家的儿子钱丰收。 他性子爽朗,乐于助人,天天拿十工分,在大队名声很好。 “嗯,那我从最基础的给大家讲起。”郭廉心中有数了,对着拖拉机开始讲起来。 他讲的细致,肚子墨水也多,讲起拖拉机来根本驾轻就熟。 这年头甭管学啥车,不能只会开,还得学修车技术。 好比这拖拉机,动不了了咋处理,拖拉机手得排查原因,自己先修,修不好再请技术员,否则一来一回都是在浪费生产时间。 最最重要的是,技术员太少了,遇到农忙时得碰运气,不一定能找到。 宁六对这方面感兴趣,他也深知多学技术对自己有好处,拉着宁芸站在最前面。 两人拿着本子,随手记着,上课般认真。 “记笔记是对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郭廉夸赞道。 宁六难得正经,谦虚地说:“是的,记在本子里回去没事多看看。” 郭廉颔首,继续讲。 他来时拿着工具箱,有些地方该拆就拆,势必让社员们听的清楚。 当然,绝大多数社员听的恍恍惚惚,眼神呆滞,脑袋更是一团乱麻。 宁芸也费力,但她不懂就问,直到搞懂为止。 第138章 学本事 这样一来,进度就很缓慢了。 宁柚看了会儿,发现技术员全程耐心,笑了笑,推车离开。 她的离开无知无觉,围了一群人的地方仍旧热闹非凡。 郭廉把拆下的零件安装回去,每每没开口,宁六都会率先将工具递到手边。 他眼神一闪,没说什么,继续讲。 这一讲,半个小时过去。 宁大伯娘掐着时间,招呼家里地小子抬着一个桶过来。 还没到跟前,大声喊道:“还在忙活着,都停一停,喝口茶。” 郭廉确实口干舌燥,顺势停下来。 宁大伯娘给舀一碗,红红的枣子加枸杞在碗里飘着,让人垂涎三尺。 “这……”郭廉没想到会有这种待遇,皱眉道:“怎么这么郑重?我喝水就行。” 老乡都不容易,这红枣枸杞的也难弄,他不想让大队破费。 “可别。郭技术员辛苦了,我家柚柚专程托窝给大家煮的,不止您,大家都有份。” 说话间,宁大伯娘又舀了一碗,递到宁芸手里,“芸儿你也喝,你妹妹放了好些糖,甜的很。” 想到宁柚往里放的白糖,她一阵肉疼。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舍不得分了! 宁六凑上去,不见外地说:“大嫂,我的呢?” “少不了你的。”宁大伯娘顺手给他一碗。 “谢谢大嫂。”宁六笑着道谢。 “呸,啥时候跟我还这么见外了。”宁大伯娘没好气地呸一声。 其他人没一个动的,只是咽口水,都没上前。 他们虽然馋,可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那样好的东西……他们哪好意思主动要。 宁大伯娘:“你们干啥呢,还不赶紧过来领汤,柚柚说了,报名学习的人都有份儿。要是有多出来的,分给大队的娃娃们。”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喝水就行,这红枣枸杞的给孩子们留着。”钱丰收婉拒道。 其他人点点头。 “行了,别客套,一人一碗的份儿还是有的,别辜负柚柚的心意。”宁大伯娘说。 “柚柚说你们在接触一个全新的东西,脑子肯定懵的,喝点东西甜甜嘴,放松放松心情。” “这东西够娃娃们喝,你们赶紧的,不然等下凉了。” 说完话,打出一碗碗热汤,让超英给他们。 钱丰收接过碗,道谢:“行,我喝,谢谢婶子和超英,也谢谢柚柚。” 大冬天的喝口热汤别提多享受,更别说还是甜汤,一群人弯着眼睛笑。 对宁柚的印象更好了。 要说此前是佩服和生疏,现在呢……多了些亲近好感。 路过的两个女知青鲜见的没对骂,死死咬着牙,就怕流口水丢城里人的脸。 红枣啊,可太难得了! 文秋水嗤笑,语气讥讽,“钱多的烧!这么大手大脚的,果然是乡下人,挣点儿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宁柚也是城里人,甚至比你城里很多,人家是海城的。”苏可‘好心’提醒。 说罢,拢了拢袖口,往知青点走。 文秋水脸僵了一瞬,神色扭曲。 有你什么事? 宁柚不知道这里的事,待大伯娘煮完红枣枸杞水,她带了些回家。 到家时,宁澹正和小牛向北正在院子写字。 “怎么没回屋写,不嫌冷啊?”宁柚笑着问。 宁澹瞧见姐姐手里端着什么,放下笔,“姐,我帮你端。” “两步路有什么好接手的,去灶房拿碗,喝热汤。”宁柚一声话落,小牛向北两个往灶房冲,转身间出来。 出来时,各自拿俩碗。 “姐,是啥汤?”小牛巴巴地问。 “红枣枸杞汤。”宁柚笑吟吟的说,冲几个弟弟眨眼,又道:“悄悄告诉你们,我放了好几勺糖。” “哇!!”三个小子张大嘴,异口同声地哇了声。 更加期待了。 待宁柚掀开罐子的盖儿,仨小子看着花花的汤,眼睛俱是一亮。 他们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汤! “好好看。”宁澹惊呼。 “下巴扶一扶,快掉地上了蛋蛋。”宁柚笑话弟弟。 宁澹呆呆地一扶,好好的啊,再一看姐姐脸上的笑,哦,他姐又逗他。 小少年一脸无奈,“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是大孩子了嘛。”说着话,宁柚把罐子里的汤分到碗里。 “快点儿喝,趁热。”她提醒。 吹了吹,自己喝一口,甜滋滋的,浓浓的红枣味儿,很香。 最关键的是,冬天喝很舒服。 小牛珍惜地喝了一口,惊叹:“姐,真好喝。” “姐,你回来真好,你一回来,我尝到了好多这辈子没见过的东西,我真是太幸福了……” 宁柚差点儿喷了,看着小牛哭笑不得,“行了啊,你才几岁,这么老气横秋的,以后幸福日子多着呢。” 小牛双手捧着碗,冲宁柚笑,“好好学习,以后都是好日子,是姐?” “知道就好。” 三个小子喝的特慢,像喝人参汤似的,宁柚忍不住催:“赶紧的,趁热喝完,凉了就不好喝了。” “……哦。”舍不得的小嗓音。 “以后再想喝我再给你们煮,快喝。”宁柚无奈地说。 听到这话,三个小子嘻嘻笑着,咕咚咕咚快速喝光,红枣枸杞也都吃光了,还添了些水又喝完才作罢。 “姐,身上都冒汗了。”宁澹说,“手脚也热乎了,真舒服。” “里面可有红枣和枸杞能不冒汗嘛,我娘说了,都是大补的东西。咱们今天可补过头了。”小牛认真地说。 向北:“也没有?我咋听人说……现在的人身体亏损都厉害。” “是吗?”小牛认真的大眼睛满是疑惑。 “是呀。”向北点着头。 宁澹看这两人说的没完没了,赶紧道:“停!跟我去洗碗!” 小牛向北瞬间住嘴,端着碗和宁澹进了灶房。 宁柚弯了弯眸,坐在那里看几个弟弟写的字。 小孩子的字,算不上好看,但写的异常端正。 小牛从灶房出来,看见姐姐拿着自己的作业本,巴巴地问:“姐,我写的咋样?” “蛮好的,很端正。”宁柚中规中矩地评论。 小牛亮了眼,“哈哈,我会努力的,以后要像县里那个写对子的老爷爷一样,专门给大家写对联!” 想起那人写字就换到好些好东西,小牛眼里满是憧憬。 宁柚从不小瞧任何一个人,摸摸他的脑袋,说道:“我们小牛想当书法家啊,好志向。” “不过书法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我会写毛笔字,要不要我教你?” 她前世有心脏病,最开始常常要坐着躺着,怕她无聊,爸爸妈妈给她请了书法老师。 不光书法,宁柚还学了别的,弹琴什么的都有涉猎。 她身体不好,学习能力却不弱,什么都学什么都算精。 小牛抓住宁柚的衣袖,“姐姐教我。” 他娘说啦,柚柚姐是大城市来的文化人,他但凡能从她身上学到一点本事,这辈子都不愁啦。 小牛信。 第139章 #都是多嘴惹的祸# 宁柚最喜欢懂事好学的孩子,见小牛巴巴地望着自己,轻笑道:“好,以后我下班教你。” “先教你学习基础,要是你真感兴趣,过几年给你找专业的书法老师。” 弟弟喜欢,宁柚自会为他考虑周到。 小牛欢喜地抱住宁柚,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融化人,“谢谢姐。” “乖。”宁柚摸摸他的脑袋。 宁澹醋了,也扑上去,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带着羞涩的红,“姐,我也想学。” 他才是姐姐最亲最爱的弟弟! 宁澹本来多内敛的小少年,被小牛带的随时随地能撒娇,像个小甜豆。 宁向北瞧向宁柚的两个腿部挂件,暗想,自己该挂哪里来着? 宁柚语气轻柔,“想学的我都教。” 宁澹和小牛往她身上蹭蹭,黏人的不行。 拍拍身上的两个小脑袋,宁柚眼底溢满笑,“别赖着了,我去给你们拿工具,宣纸、毛笔、墨……” 两张清澈的眼睛越来越亮,宁澹和小牛松开手,眼角眉梢都是期待。 宁柚忽然觉得没那么多娱乐对孩子的成长或许是好事,看看他们多好学呀。 牵起澹澹和小牛的手,招呼着向北,四人朝屋子走去。 到了屋子,让三个小子随便坐,宁柚打开柜子,拿出文房四宝。 “姐,这是你写的?”小牛细细的指尖点在最上面纸张的字上,小心摸着暄软的纸,双眸亮如星辰。 “随便写的,还能入你的眼?”宁柚谦虚道。 “当然能!”小牛特别认真地说,“姐写的比我见过的老爷爷写的好看!” 他耍宝似的捧着脸,目光灼灼,声音满是少年人的清朗。 “柚柚姐,你太厉害了。” 好听话谁不爱听,宁柚嘴角上扬,神色鼓励:“你好好跟我学,天天练习,早晚也能练出来。” “嗯。” 自今日起,宁柚每日匀出一个小时教小牛练毛笔字。 至于宁澹和向北,两人试了几天,发现对写毛笔字不怎么感兴趣,宁柚没多勉强。 - 转眼半个月过去。 纺织厂的集体婚礼顺利举办完成,叶梧成了白一城正儿八经的媳妇儿。 宁柚收获一兜喜糖,骑着自行车回大队。 经过知青点时,眼尾一扫,看见了文秋水。 “文知青……”宁柚难得地主动和女主打招呼。 文秋水怔愣一瞬,眼底闪过嫌恶,平日刻意放软的声音此时很冷。 “什么事?” 问着话的同时,心微微提起,生出几分她都没察觉到的警惕和提防。 宁柚真诚一笑,“别紧张,没什么坏事,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最好的朋友阿梧结婚了……” 文秋水:“??” 脑子冒出一排问号,吴彦怎么没告诉她?! 以为吴彦想独占叶家的好处,文秋水眼神又沉又暗。 想撂开她?门儿都没有! 这些思绪在脑海转了好几圈,只是一瞬。 文秋水敛起面上的情绪,微微一笑,“是么,恭喜叶同志了。” 宁柚这么看重叶梧那个朋友,要是知道叶梧嫁了个中山狼,以后结局凄凄惨惨,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她迫不及待想看见呢。 目送宁柚离开,文秋水迫不及待去了县里。 径自找上吴彦。 “听说你结婚了?”文秋水想也没想地说,神色微冷,眼里满是不悦,用质问的语气说:“你结婚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你能当上叶家的女婿?” “怎么?你现在是想过河拆桥吗?” “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为你出谋划策,你算什么?” 她把自己抬的很高,高高在上的数落指责,让吴彦很不高兴。 但也让他高悬的心坠到原地。 他还以为文秋水得知了真相,来问自己要钱。 松了一口气jpg “我怎么介绍你?”吴彦反问,好声好气与文秋水讲道理,“我虽然成了叶家的女婿,可还没站稳呢,做什么决定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你也要理解理解我的处境。” 文秋水觉得这话有道理,脸上的怒气消失。 “即便是这样,你也该知会我一声。” 吴彦哪看不出这娘们儿的气弱,眼珠子一转,惆怅地叹气。 “这是怎么了?”文秋水担心出什么幺蛾子,多问了一句。 这一问,下一瞬就后悔了。 都是多嘴惹的祸 吴彦搓了搓手,讨好地看着文秋水,脸上写满为难,“你看我这……” 他顿了顿,才说:“叶梧她爸厉害的很,对我也是防备的紧,这几天我没带叶梧出去,他看我很不顺眼,我真怕叶梧哪天被她爸说动把我赶出叶家。” “……你什么意思?”文秋水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借钱。”吴彦摊牌了。 文秋水脸色骤变,声音尖利,“又借?” “我哪儿的钱,再说了,上次不是才借给了你?!” 她脸上都是怒火。 吴彦把手一摊,“你也说了是上次,这都过去多久了,谈对象不要钱还是结婚不要钱?” “结婚我没让你帮,我这才刚结婚……你要是不借我钱,我拿什么去讨好叶梧?” “我在叶家站不住脚,你想要的好处也别想了!” 一番话把文秋水拿捏的死死的。 文秋水不甘心,一口牙都快咬碎,双眸冒火地瞪着吴彦,恨声道:“你威胁我?” “我哪儿敢啊。”吴彦求饶似的举起手,“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他好声好气地说:“你知道的,我也没办法了。我但凡有办法也不会再向你开口。” “可惜我在叶家根基不稳,不然……”吴彦遗憾叹气。 文秋水知道吴彦说的话是真的。 上辈子没娶叶梧之前吴彦就是个穷逼,这辈子好不容易攒下的钱票都用来谈对象了,哪还有什么钱? 到底不想节外生枝,文秋水忍下肉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要多少?” 吴彦微垂的眼睛唰的亮起,“一百。” “你怎么不去抢?”文秋水脸色更冷,“不可能,我哪儿来的一百块。” “没有吗?”吴彦惊讶地抬头,旋即失望地说:“我听说文知青嫁给京城的大院子弟了,却连一百块钱都没有吗?” 第140章 我还抽你 文秋水冷森森地看向他,“你调查我?” “怎么会是调查?”吴彦急忙否认,振振有词地说:“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主动了解你不是很正常的事?” “你都知道我家的门儿朝哪边开,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再说了,十里八村就只有你文知青嫁的这么好,都传遍了,我就是想不知道也知道了。” 嫁给穆亦寒,是文秋水最引以为傲的事。 她神色微缓,“一百太多了,最多二十。” 吴彦动了动嘴,不说话。 意思很明白,太少了。 文秋水在心里把这人骂成臭狗屎,肉疼地又加了十块,“三十。” “叶梧是叶家唯一的孩子,她爸挣的钱都是她的,用三十去讨好她,我怕没用。”吴彦为难地说。 知道文秋水手里少说也有一百,他继续加大筹码:“大不了我加把劲儿,等把控叶家后还你五百。” 五百?!! 文秋水眼底窜出贪婪,呼吸急促,“你这话认真的?” 有这五百,她回京城就不会捉襟见肘了! 吴彦知道冤大头上钩了,拿拳头拍胸口,咚咚咚的。 “当然是认真的!我家就在这里,我还能跑不成?” 他目光闪烁,一想要平白得五十、甚至一百,激动得手指都在抖。 文秋水不信任知青点的苏可,钱票随身带着,舍不得吴彦张口就来的空饼,掏出一百块钱,万分不舍地递给吴彦,出声警告:“还我五百,别忘了。” 吴彦果断把钱收到自己手里,连连应声。 “我肯定还。” 才怪。 叶梧都嫁出去了,叶家纵有泼天的富贵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只想带着这一百块钱回去乡下,娶个媳妇儿,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文秋水用五百块钱给自己洗脑,才压下那股想把钱抢回来的冲动。 到路上,才想起她忘记让吴彦给自己写欠条了。 文秋水顿住脚,想扭头回去要欠条,瞧了眼天色,乌云密布,似乎快下雨了,于是取消这个念头。 改天再说。 吴彦目送文秋水离开,笑出一脸褶子。 回去后,赶紧收拾东西,一刻不耽误地逃回乡下。 文秋水再想起吴彦,已是大年三十。 ——此时她才知道和叶梧结婚的根本不是吴彦,而是……另有其人。 意识到自己被骗,文秋水眼白布满猩红,整个人都在发抖,神情可怖。 “吴彦,你敢骗我!!” 吴彦姨妈心中一骇,砰的关上门。 隔着道门,厉声道:“吴彦和你的事与我家无关,你别想赖上我们,别杵在我家门口,否则别怪我们报公安。” 担心文秋水不走,影响到自家声誉,她想了个主意,让小辈隔着墙往外泼水。 文秋水挨了几发透心凉,赶忙离开吴家门口,连打几个喷嚏,气的想摔摔打打,想尖叫。 这种情绪,在见到宁柚时达到顶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文秋水红着眼冲向宁柚,伸手要抓她的脸。 “砰!” 宁柚伸手一挡一推,文秋水摔了个屁股蹲儿,恍恍惚惚地坐在地上。 “清醒了吗?”宁柚眼含冷色地道。 文秋水回过神,死死瞪着她,眼里满是恨意,“宁柚,你这个贱人,你害我!” 话音才落,宁芸直接赏她一巴掌。 “话放干净点,不然我还打你。” 威风凛凛的女拖拉机手神色冷然。 是的。 郭廉接连培训半个月,一场考核后,在大队干部的见证下,定下两名拖拉机手。 一个是支书家的钱丰收。 另一个是靠勤奋踏实打败一众男同胞的宁芸。 被迫接受大队社员为时半月的变着法子夸,宁芸已不是以前的宁芸,性子大方泼辣不少。 文秋水捂着脸,“你敢打我?” “打你还需要找个好日子吗?”宁芸一本正经地说。 旋即冲她挥舞着拳头,冷声道:“你再骂我家柚柚,我还打你。” 文秋水脸火辣辣的,看到她的巴掌身子往后躲。 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殴打知青,我要去公社告你!” 宁芸根本不带怕的,“咋,许你这个当知青的殴打大队社员、殴打知青同胞,不许我反击,凭啥?你有啥高贵的,还打你不得?” 宁六兜住双手,居高临下地睨着文秋水,说:“你该庆幸今天是大年三十,不然老子高低也得让你见见血。” “你打女人?”文秋水上辈子嫁得人是个家暴男,最怕打女人的男人,吓得后退两米。 不等宁六再说话,拔腿就跑。 宁六:“……” “谁他娘的打女人了?!坏老子名声!”宁六脸黑如墨。 宁柚安抚地轻拍六叔的背,轻声安慰道:“六叔别气,我们知道你,你是最好不过的家人,管那神经病干嘛。” “可不是神经病嘛。”宁芸吐槽,满脸心疼地看着妹妹,“柚柚可没招惹她,她上来就想打柚柚,要不是过年,我非得把她揪到大伯那里好好说道说道……” “柚柚,以后她再欺负你,你给我说,我还赏她大嘴巴子。” 宁六轻啧,瞧着宁芸的眼神流露出些许不明显的揶揄,“当拖拉机手还能让人脱胎换骨啊,听听这话说的,多霸气啊,厉害了。” 宁芸被六叔打趣的满脸通红,如一株含羞草嗖的缩了回去。 拎着从县里买来的东西,闷头朝家里走。 宁六耸肩,无奈又宠溺地说:“你姐害羞的毛病又犯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六叔你嘴太欠了?”宁柚真诚发问。 宁六摩挲着下巴,赞同地点头,“嗯,也有可能。” 宁柚嘴角一抽。 所以你明知道,但就是不改是? 往前行几步,她问:“六叔,你在农技站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 “开玩笑,谁敢为难你六叔,谁能为难你六叔!”宁六眼里一片深色,神色傲然,好似什么都不能让他畏惧。 “那郭同志说他在农技站受人掣肘,找你当助手是为了破开局面,真没事吗?”宁柚侧头看他一眼。 红旗大队选定拖拉机手,见没宁六,郭廉提出让他进农技站给自己当助手。 他资历够够的,原本就有个助手名额。 农技站领导一直想让他带带自己的亲侄子,可他那侄子偷奸耍滑、肚子里也没东西。 郭廉推脱几回都不愿收,其他人碍于领导……就算想随郭廉学技术,也不敢主动,就怕被领导穿小鞋。 郭廉见宁六有好学心,也有几分天赋,人还不好欺负,干脆提出带他。 这机会简直像天上掉馅儿饼,宁六果断接下。 他已经进农技站一周了。 第141章 写对联 宁柚感觉头顶落下力道,是宁六宽厚粗糙的大掌。 “放心,没人能欺负我。” 他侧眸看向宁柚,眼底溢满笑意,“柚柚,新年快乐。” 宁柚微微一怔,水眸微弯,“也祝六叔新年快乐,希望你早点娶到心仪的媳妇儿。” 宁六虎躯一震,险些平地摔,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后面半句撤回去。” 成真了咋办? 他现在还不想结婚! “好,撤回。”宁柚好笑地说了。 宁六笑了,“乖。” 回到家,院子并起两张桌子,铺开红纸,宁柚开始写春联。 宁家人围在中间看,脸上满是骄傲,嘴上溢出夸赞的词。 “我们柚柚真厉害,春联都会写,哎呦,真让人稀罕。朝东,从南,向北学会你一分本事,我就不愁他们以后了。”宁二伯娘轻轻触摸桌上的红纸,满脸喜气。 宁大伯娘也高兴。 往年求人写对联得准备东西,还得提前好几天排队,人家写个啥就写个啥,明明花了些东西却连个意见都不能提…… 今年不同啦,自家的孩子会写! 宁柚撸起袖子,挥动手腕,笔如游龙。 一气呵成写完一副。 【多劳多得人人乐,丰产丰收岁岁甜。】 “这副对联我要了。”宁大队长朗声笑道,“丰产丰收岁岁甜,希望新的一年丰产丰收,大家伙吃饱穿暖。” 刚写好的对联得等墨干,超英和小牛小心抬起,放到一边,等它干。 宁柚开始写第二幅。 【幸福美满人亦乐,合家欢乐万事兴。】 宁老太一挥手,“这副留给老宅!” 瞧着孙女骄傲的不行:“柚宝真本事,这字写的真好,以后哪怕不能当打字员,给人写字也能养活自己。” 宁柚:奶你咋知道打字员的工作会被淘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宁二伯娘轻轻扇自己的嘴,反应慢了,不然这个合家欢乐万事兴就是二房的了。 不过也没关系,柚柚写的都好。 二伯娘不识几个大字,却一直巴巴地看着,觉得看侄女写大字很享受。 宁家热热闹闹的,不知道谁把宁柚正在写对联的事传到大队。 一些好事的婶子双腿扑腾的飞快,风风火火跑来。 瞧见宁柚果真挥舞着毛笔,落下一个又一个字,惊讶得张大嘴。 “柚柚还会写毛笔字?”一婶子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惊讶,“写的真好看,可惜我家找县里的老爷子写了,不然来找柚柚不是更方便。为了一副对联,我可花了三根麻花呢。” 说起麻花她很肉疼,好几毛呢。 宁柚抿嘴一笑,“不是还有明年吗,明年我帮婶子写。” 那婶子乐了,“好,那这么说定了!” 宁柚好脾气地应好。 “我家还没排到,柚柚,能帮我家写一副吗?”另一婶子激动地说。 “可以。”马上过年,宁柚心情不错,开口应下。 那婶子得到准话,忙冲出宁家,回自家取红纸和谢礼。 谢礼也不是啥金贵的东西,就五个鸡蛋。 宁柚一副副对联写着,连写五副后,宁老太喊她歇歇,抓住她的手给她揉手腕捏手指。 “累了,歇会儿再写。” “实在不行就拒绝,让他们找那会写的老头去。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奶去跟他们说。” 宁柚摇摇头,眼角微微上扬,仿佛有星子在眸子里闪烁,“不用,能帮到大家我很高兴。” 写个对联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再者,家里热热闹闹的,爷奶高兴。 总归半小时的事,没什么。 休息了几分钟,宁柚重新拿起笔。 在老宁家养了几个月,隔三差五蛋肉补着,她体形不复以前纤弱,身上长了些肉,连个头儿也长高不少,已有一米六出头。 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身姿玲珑,站在那里如腊梅绽放,漂亮的很耀眼。 桃红色毛衣衬得她唇红齿白的好看。 宁柚手执一杆黑色毛笔,微弯腰身,眉眼沉静,让人感觉说话都怕唐突了她。 来求宁柚写对联的人呼吸变轻,担心惊扰她。 “都别站着,坐啊,到谁家柚宝会喊人的。”宁老太招呼着来求宁柚写对联的人。 她一开口才打破了寂静。 大娘婶子们坐下。 把宁柚一顿夸。 “宁婶子,你家柚柚咋养的,大大方方的,连毛笔字也会写,真厉害,我家闺女但凡有她一半厉害我就不愁了。”一妇人说。 宁老太应付自如:“你们别只能看见柚宝厉害,却不知她受了多少苦。” 她满脸心疼,“和柚柚受的那些子苦相比,我宁愿她什么都不会。” 红旗大队的人都听说过宁忠义是个狠心无情的,但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听宁老太主动提起,好奇问起来:“宁婶子,你那个亲生子到底咋回事?” “大过年的别提那瘪犊子,晦气!没来的坏人心情。”宁老太岔开话题,她才不会让柚柚成为众人谈论的对象。 自家的事自家人知道就行了。 “不说这个了,我给你们放收音机,听不听?” 听八卦还是听收音机,这还用想么,当然是听收音机啊。 “听听听!”激动的连声道。 “我去拿。”宁老太扭身回屋子,短短几息又出来,边走边打开收音机的开关。 小小的机器发出大大的声音。 是说书的声音。 大队的人瞪大眼睛听,有的人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打发家里的小崽子回去拿一把花生吃。 小崽子们不愿意走,“娘,你自己去取,我还要听收音机咧。” 他娘气的举起手,想起过年了,又把手收回去,过完年再说。 院子里的说书声很大,偶尔听到好笑的地方,众人哄然大笑,热闹非凡。 上门求对联的人只十户,宁柚没一会儿就写完了,还写了好些个福字,一并送出。 得到对联和福的人笑的见牙不见眼。 “居然还有个福,写的真好,谢谢你啊。”他们真诚地向宁柚道谢。 都没让宁柚白写,送鸡蛋、送腌菜、送鞋垫的斗鱼哦……带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全是心意,宁柚不嫌弃地收下。 第142章 有人找… 夜里,宁家人到点儿没睡,都在守夜。 宁老头,宁老太,宁柚,宁芸和宁澹几个小的坐在炕上,宁大伯娘和宁二伯娘靠两个姑娘坐在炕边,手边放着木盘,里面有糖果瓜子花生。 其他人坐在凳子上,手上抱着暖水袋或搪瓷缸,桌上摆放着同样的木盘。 一屋子人各聊各的,边吃边说,热热闹闹的。 灯光温暖,人人脸上带笑。 宁柚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年,笑眯了眼。 “笑什么?”宁芸剥颗糖递给她。 “我第一次和这么多家人过年,觉得高兴。”宁柚颇有些感慨。 此时万家团圆,她难免想起原主。 当初要是小宁柚鼓起勇气给老宁家寄一封信,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宁柚在心里默念: ……小柚柚,遥祝你新年快乐,你的弟弟很好,希望你如他般开心快乐,此生顺遂。 宁芸将手搭在宁柚的手背,微微用力,认真道:“以后每年过年,我都会在。” 宁柚将脑袋靠在她肩上,笑容温软:“有姐真好。” 这时,宁澹身子贴住宁柚,弯起漆如寒星的眼,一脸赞同,“有姐姐真好。” 去年年三十,王家一家人偷偷摸摸吃粗面饺子,丢了个硬邦邦的黑窝窝打发了他。 那一晚他蜷在冷冰冰的灶房,以生火的干草为被。 夜里风声飒响。 第二天一早,他脸色发青、四肢僵硬,半天起不来。 王家那母夜叉嫌他没烧水,狠狠打了他一顿,打的他头破血流,那人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他晦气…… 忆起往事,宁澹眼里出现些许晦暗。 感觉到脑袋上落下手掌,他抬眼,眸内满是依赖温软。 一家人守到十二点。 过十二点,打着哈欠各回各家。 一夜无梦。 翌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没有孩子不期待过年,爹娘心情好的还会发个几分的压岁钱,拜年还有糖吃,简直美死了。 宁澹也起得大早。 他睁眼,瞧见枕头旁边的新棉衣棉裤,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 宁澹穿好衣服,脚步欢快地出了屋。 小牛和向北已经来了。 “澹澹你终于醒了,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小牛拱了拱手,笑容满面地说。 他也穿着新棉衣。 这一路过来,这棉衣可为他招了不少视线,给少年嘚瑟坏了。 “柚柚姐呢?还没起来啊?”小牛瞥宁柚屋子一眼,毫无动静。 “没有,咱们声音小点儿,别吵到我姐。”宁澹肃着脸。 话音刚落,宁柚屋子传出动静,她起来了。 一出屋子看见几个小的,宁柚眼底晕染开笑意,“新年快乐。” 说话间,拿出一沓红包,朝他们招手。 “过来领红包。” 三个小子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欢喜的光芒,哒哒哒跑过去。 宁澹嘴甜地说:“姐,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小牛:“姐,祝你新年快乐,工作顺利,笑口常开,一生幸福美满。” “姐,新年快乐。”向北话虽少,但眼神很真诚。 宁柚伸手薅过一个个小脑袋,三个小子的脸爆红,一副羞耻的模样。 哎呀,他们都多大了,还被这么亲密的薅脑袋…… 扫见宁柚脸上的笑,三个小子放弃挣扎。 罢了罢了,姐姐高兴就行。 “也祝你们新年快乐,呶,压岁钱。”宁柚一人分出一个红包。 “姐,我能看看吗?”宁澹仰着小脸,期待地问。 他还是第一次收到红包。 “可以。” 宁澹小心翼翼地打开红包,眼睛发直。 “!!” 一块钱之多?! “姐,你是不是放……放错啦?”宁澹磕磕绊绊道。 小牛和向北瞅一眼,也被这泼天的富贵砸晕乎了,目光呆滞,像喝了上头水。 恍恍惚惚地问:“姐,其实你想装的是一毛,对?” 他们连一毛钱都没摸过,哪见过一块这样的巨款?! “没有,一人一块。”宁柚语调淡淡地说。 总共才几块钱,对她来说并不多。 “姐,一块太多了……”向北率先开口,要把钱还给她。 宁柚示意他们把钱装好,嘴上说:“不多,收好了。” 都是她弟弟,她不偏不倚。 话说完,宁柚去灶房打水洗漱。 小牛和向北只觉得掌心的钱烫手,纠结一瞬,各自跑回家找爹娘去了。 宁大伯笑着摇头,“柚柚能把几个小子惯到天上去。” “他爹,给柚柚的红包再添一块?”宁大伯娘说。 宁大伯眼底闪过满意,笑着说:“你是当家人,你来安排。” 这话让人心里舒服,宁大伯娘往红纸里多塞了一块,总共三块。 给宁柚她一点也不心疼。 小牛身上那身棉衣还是柚柚送的呢。 柚柚对他们舍得,她当然会报之一二。 宁家二房。 向北也把这事告诉给了爹娘。 宁二伯娘瞪眼:“你姐给你你就收啊?你好意思?” “不好意思,但是我姐的脾气你也知道,是我能拒绝得了的吗?”向北叭叭反驳。 宁二伯娘嗡动着嘴唇,无话可说。 “行了,柚柚想干的事谁能阻止她。”宁二伯轻嘬一口侄女送给自己的茅台,享受地眯起眼睛,开口道:“柚柚和向北姐弟情深,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话说完,眼睛落到宁向北身上,神情严肃:“你姐对你好你好好记着心里,老子不想看见白眼狼,不然……” 宁二脾气火爆,学了木工后性子平和许多,但积威甚重,家里几个小子没人敢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爹是真的揍人啊!! “我才不当白眼狼,以后我有的东西都分我姐一半。”宁向北认真地说。 他是真这么想的。 宁家人把家人看的重,身外之物可以再挣。 “很好。”宁二伯神色微缓,“那钱你留着。” “这怎么行!”宁二伯娘很不赞同,“那可是一块钱,弄丢了咋办?” 宁向北:“……” 他都十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怎么就能把钱弄丢?! 他怀疑他娘又想没收他的压岁钱!! 宁二伯看媳妇儿一眼,说道:“向北也大了,手里该有点儿钱。” 大过年的,宁二伯娘不想因为小事跟当家的拌嘴,不再多言,眼不见为净。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吃饺子。 宁家人都回到老宅,一家团圆。 家里的小子待不住,出去捡炮玩儿。 其他人热热闹闹说话,宁家老两口脸上堆满笑,一整天嘴角都没下去过。 儿女都在身边,团圆真是最美好的事。 时而有村里的娃娃上门来拜年,宁柚和宁芸面带微笑地收祝福,给孩子们发糖。 村里的娃娃嘴都甜,得了糖后嘴像染了蜜一样,说话更加中听。 转眼到了大年初五,宁家跑来一个小孩儿。 “柚柚姐,村口有人找你。” 宁柚挑眉,大过年的有人找她,会是谁呢? 她挑眉,给小孩几颗糖,问道:“那人长啥样?” “长的跟树一样高,看着比野猪都凶!”小孩儿收下糖,嘴角翘起个甜腻腻的弧度,想到村口那人,笑容消失。 第143章 我缺个对象。 宁柚快被人类幼崽笑死了。 你是懂形容的! 不过,她马上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陈淮。 宁柚摸出几颗糖给小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是不是忘啦?” 小孩儿接过糖,喜得眯起眼笑,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娘在不远处咧。” “乖。”宁柚往村口走去。 远远瞧见那人。 青年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大长腿,穿着黑色长大衣,面容冷峻,越发显得他气场强大。 “还真是你啊。”宁柚轻笑,站在离陈淮几步远的位置,拖长音调,说道:“新年快乐,陈同志。” 陈淮嗓音带了丝低撩的哑,“……新年快乐。” 他注视着她,菲薄的唇角微扬,吐出一句话:“长高了。” 也长开了,眼角眉梢散了稚气,如成熟的桃儿,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让人……心生欢喜。 这话宁柚爱听,眼睛弯起,“是长高了几公分。” 虽看陈淮还是脖子酸,好歹比之前好了些。 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见过比陈淮个子高气场强的人。 “你怎么回来了?”宁柚好奇发问。 据她所知,下乡的大多数人对这段经历讳莫如深,提也不想提。 陈淮回来,实在让她诧异。 “来看你。”陈淮敛目,掩去眼中情绪,似是随意道。 这话难免让人多想,宁柚怔了几息,桃花瓣儿似的嫣红唇瓣动了动,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你……” 她斟酌着用语,狐疑地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来看你,这话好容易让人误会。 陈淮轻掀幽深的眸,眼睛里的情绪让人心跳加速。 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宁柚下意识移开眼,心口像揣着一只小兔子。 那种感觉有点像前世幼时跑了几步,但又有点不同,平白多出几分燥热、忐忑和紧张。 “我听说你正在想办法给你外公平反?”陈淮出声问。 宁柚压下心中那股翻涌的情绪,望向他,眼底闪过探究:“你怎么知道?” 她不觉得给外公平反是难以启齿的事。 这个世界,宁柚认识的人不多,大佬更是没几个,楚天青算一个,但是楚家有邵雨,她果断放弃这条路。 最终选择了报社的路子。 信已寄出去,且收到了回信。那人说正在走关系,计划把信寄去北京,最好送到与温逸之合影的那位领导人手里。 宁柚还在等消息。 这事她在暗中操作,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陈淮:“偶然知道的。” 具体怎么知道的他没说,紧接着道:“不出意外的话,你的信现在已经到领导的桌上了,最晚年后一个月你外公会收到平反文件。” 宁柚心头微动,眼睛熠熠生辉,“真的?” 对上她好像装满星辰的眸子,陈淮轻笑出声,温和又耐心地说:“真的。” “你是不是……帮我了?”宁柚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陈淮从来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颔首:“帮了。” 宁柚被他的简单直接搞得一懵,眼睛弯起,“谢谢!我该怎么感谢你?” 那笑,让陈某人心尖如有羽毛扫过,冷硬的心一瞬酥酥软软,开出五颜六色的花。 一向神辉内敛的青年脑子鲜见发热,冲动道:“我缺个对象。” 五个字清楚地传到自己耳朵,陈淮捂住脸,眼底盈满无奈。 他本来没想今天说的…… 宁柚表情简直无法形容。 沉默半晌,她舔了下嘴唇,一脸复杂,“你真心的?” 陈淮干净清晰的喉结滑动着,嗓音染上一抹哑,郑重道:“真心的。” “可是为什么?”宁柚忽视心底不断冒出的悸动,脸上写满疑惑,“你就见过我几面,怎么会突然要……和我谈对象。” 她没有谈过恋爱,这一度是她变成阿飘后相当遗憾的一件事。 宁柚不排斥谈恋爱,但没想过会和陈淮有更亲密的关系。 ——毕竟,陈淮看着不像会和人谈对象的样子。 陈淮神色霎时变得凝重,旋即专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是我的错。” 话说完,他认真自我介绍:“我叫陈淮,北京人,大学毕业,以前是飞行员,现在因为一些私事,工作待定。” “家里有爷爷,爸爸,妈妈,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我的事家里没人会插手,你不用担心以后受委屈。” “另外,我有三套房,一套四合院,存款两万多,还有些现在不好拿出来的东西。” “等结婚这些东西我都会上交给你,我的工资也都给你……” 宁柚听陈淮越说越过,怕他再胡咧咧下去,连孩子的名字都临时取好。 踮脚捂陈淮的嘴,羞恼地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软软的掌心触到温凉的唇,两人心头齐震。 宁柚忙松开手,跳到离他三米的位置,道:“抱歉。” 陈淮眸色幽深深的,晦暗不明,声音沙哑,“……没事。” 瞧见宁柚玉白耳尖儿的红晕,他眼神蓦地一深。 “要不你考虑一下?”陈淮重复一遍。 大冷的天,宁柚四肢百骸传过热意,脑子醺醺然,像喝下一杯埋藏许久的佳酿。 她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说:“我还没满十八岁呢。” 陈淮紧绷的脸色瞬时缓和,眉眼舒展,“不过一个月的事,我可以等。” 宁柚是二月的生日,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陈淮向来冷峻的眉眼添了三分柔情,“作为一个追求者,我知道你的生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哦。”宁柚淡定地应一声。 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我听你说你以前是飞行员?” “对。”陈淮嗓音清冽含笑,“你想知道什么,但凡能说的,我知无不言。” 他在宁柚面前的这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要是被他的好友们知道,一定会惊掉下巴。 他从来不是耐心的人啊! 宁柚忍不住揉了揉耳朵,说道:“我想了解招飞政策,初中毕业的话有机会吗?” 她是为五叔问。 发现五叔对飞机很感兴趣,一个初中生看关于飞机的书看的津津有味,几度沉迷其中,宁柚给云航去信,让他帮忙找些这方面的书。 云航寄来几本,宁五视如珍宝,喜形于色。 手不释卷,看出黑眼圈。 第144章 八字有一撇了 宁柚发现说起飞机来,五叔的话比什么时候都多,眼中的光也更甚。 故而一听陈淮说起他以前是飞行员的事,便问出招飞的事。 “有。”陈淮给她一句准话。 初中学历不低了,进去要接着学习的,并非进去就万事大吉了。 “我能弄到报名表,明天给你送来。” 宁柚错愕地睁大眼,“正在招飞么?” “嗯。”陈淮点头。 国内在空军方面比较弱,创建强大的空军队伍迫在眉睫,国家一直在努力,招飞是其中重要一环。 空军飞行员的各方面要求很高,培养出一个要花费大量的资源。 宁柚抿唇。 报名表关乎五叔前途命运,她是万万不能拒绝的,这人情怕是要欠大发了。 宁柚心中轻叹,说道:“报名表对我很重要,我就厚颜收下了,算我欠你两个人情……” 陈淮打断她的话:“这没什么!对我来说只是随手之劳,给你点时间你也能打听出来。”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不在意,你也别往心里放。” 宁柚心说哪能啊,信息值千金,更何况还有珍贵的报名表。 “总之谢谢你。” 陈淮:“这声谢我收下了。” “我明天请你吃饭。”宁柚主动道。 陈淮帮她两个大忙,不请他吃顿饭宁柚觉得过意不去。 陈某人轻笑一声,那笑意简直比万千桃花雨还要撩人。 “好。”他笑着说。 “想看电影吗?”陈淮趁热打铁。 宁柚:“!!” 好会顺杆儿爬啊这人。 不过她还没看过这个年代的电影呢,看一场也行。 而且,她对陈淮印象可以,不排斥更进一步的了解。 “好。” 陈淮眸底倒映着她的面,疏离的眉眼在光线中一点一点柔和,“我明天来接你。” 这人笑起来太惑人,宁柚有些招架不住,说道:“我该回家吃饭了,你也回去……” 顿了顿,又问:“你住哪里?” 语气中带出些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关切。 陈淮眼底笑意加深,“招待所。放心,我有地方住,快回去,明天中午吃完饭我来接你。” “嗯,你路上小心。” 说罢,宁柚转身回大队。 走到拐角处,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却见那人还在那里,眉眼含笑,长身玉立。 一时间,宁柚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涨涨的,满满的。 她嘴角扬起,冲陈淮挥挥手,身影消失在拐角。 陈淮笑了笑,慢悠悠地离开。 眼角眉梢溢出的笑都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严览按照约定时间来接陈淮。 他坐在驾驶位上,扫一眼陈淮脸上的表情,又扫一眼,嘴角狠狠一抽。 他怎么觉得……陈淮像个开屏的孔雀,有些荡漾呢。 忍了半天,严览到底还是开口了:“哥们儿,你是追到人了?” “还没有。”陈淮坦然极了。 严览:“……” “没有你这么春光灿烂的!” 陈淮瞥他一眼,“你懂什么?好歹八字有一撇了!” 心上人没把门关死他已心满意足。 陈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生出心思的,回京城后,时不时想起小姑娘的身影,他就知道……他栽了。 于是毫不挣扎地回来。 严览像不认识陈淮一样地看他一眼,感慨道:“没想到你还有今天……” 当初上大学可是一张嘴就能把女同志气哭的狠人。 他们一度觉得这人是注孤生的命。 真好奇那个被陈淮盯上的小倒霉鬼(不是)。 陈淮动了动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云淡风轻,“我也是人,寻常人谈恋爱的傻和笨拙我当然也有。” 严览一愣。 陈淮是真动心了啊。 - 转日。 宁柚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村口,一辆半新不旧的吉普车远远过来。 陈淮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护在宁柚头顶,等她安稳坐下,才转一圈回到驾驶位。 眼风一扫,发现宁柚已然系好了安全带。 他目光微顿,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往县里而去。 “这车哪儿来的?”宁柚感觉不说话挺尴尬的,主动打开话题。 “借我朋友的。”陈淮说,“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好。”宁柚应声。 陈淮也知道她感觉不自在,随便找着话题聊,“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的,你呢,回城后该讨的公道讨了吗?”宁柚问。 陈淮轻笑,只有这姑娘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柚柚可真信任他啊。 “你笑什么?” 陈淮敛起笑意,脸上神情仍是柔和的,“没笑什么,还没来得及讨公道,追媳妇儿更重要。” 宁柚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你够了!” 过于不好意思,声音中毫无威胁。 宁柚:“……” “好,我不说了。”怕把人逗炸毛,陈淮从善如流地闭上嘴。 一路东拉西扯地闲聊,一车两人到达县里。 县里连自行车都少见,更何况四个轮子的。 车一停,经过的行人都看过来。 叶梧和白一城回来转悠,也瞧过去,看到刚下车的那人,叶梧目光呆滞。 掐了把白一城,压着到嘴边的尖叫:“白一城,那是不是小柚子?!” 白一城嘶嘶几声,顺着媳妇儿爱心掐的方向把胳膊递过去,龇牙咧嘴道:“好像是。” 叶梧神情警惕,一副鸡妈妈护小鸡的炸毛模样,“那人是谁?” 白一城:“不认识啊!” “个头倒是高,长的也还行,但是看着太凶了!他脸上的疤怎么回事,这争强好斗的性子不适合柚柚……”叶梧碎碎念道,表情忧心忡忡。 白一城觉得妻子杞人忧天,劝她:“宁同志是个聪明人,一般人动辄别想让她吃亏。我看那两人……好像是你朋友占上风?!” 那青年看着凶,可连姑娘家下车都要用手小心护着的人,怎么可能欺负她? 叶梧一瞧,好像是诶。 “小柚子喜欢这一挂的?” 她以为小柚子的对象会是温润如玉的,彬彬有礼的,没想到是气场强悍霸道的。 白一城耸肩:“萝卜蔬菜各有所爱嘛。” “也是。”叶梧心中担心,但也不想打扰柚柚,干脆隔老远跟上。 那同志不起坏心思还好,要是敢干坏事,她一定敲碎他的头盖骨! 白一城嘴角抽搐。 人家约会你来跟,这行为好痴汉、好猥琐啊…… 第145章 男妖精 陈淮的爷爷父亲都出自军队,他本人打小受训练。 不多时就发现身后跟着两条小尾巴。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瞥一眼,察觉是两个不足为惧的人,只当没看见,和宁柚一起进了电影院。 陈淮长得就不像个会安安静静看一场电影的人,眼睛又黑又沉,即使嘴角勾起笑,也看着凶,实在像个踢馆的。 发觉别人都离他们远远的,宁柚哭笑不得,瞧着陈淮的眼神出现淡淡的同情。 明明是再热心不过的人,却被当成什么凶禽猛兽。 陈淮适时流露出黯然,长而黑的眼睫压下,在眼下拓着黑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那些人不了解你……”宁柚出言安慰。 陈淮眼底深处闪过笑意,眉眼间皆是温和,“谢谢。” 叶梧远远看见这一幕,两人在说啥她不知道,她只看见那凶戾青年在冲小柚子扮可怜,小柚子还上当了。 “!!!” “男妖精!!”叶梧忿忿道,“小柚子被勾去了,啊啊啊,我要气死了!!” 白一城见妻子戏这么多,闭了闭眼。 “砰——” 关灯了。 叶梧抓狂,紧着嗓子喊:“看不见了!那家伙不会占柚柚便宜?” 不知脑补了什么,脸色难看的紧。 白一城借前面屏幕那点昏暗的灯光看到妻子的脸,阴暗暗、黑沉沉。 “你淡定点儿!”他压低声音说,“甭管咋说都是宁同志自己的事,她早晚要嫁人,难道你一个一个盯啊?那宁同志也不会高兴的,你也不想她和你心生间隙?” 叶梧听进心里,冷静下来,专心看电影。 电影画面一出来,登时看了进去。 对此,白一城心中的小人儿笑得打滚儿。 宁柚很少看这种战争内容的电影,这会儿看,惨烈悲壮的画面映入眼中,给她带来多大的冲击可想而知。 屏幕中一家人包括三岁幼儿被全部杀害,她鼻尖发酸,忽然泪失禁。 轻轻的吸鼻子声音传出,陈淮的帕子送到宁柚面前。 他没扭过头看,双目聚焦在正前方,坐姿笔挺,神色肃然。 宁柚接过帕子,小小声的道谢。 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书看电影都容易泪目,这体质也是没谁了…… 电影谢幕。 灯开。 观众离场。 出去后,眼睛稍作适应,陈淮看到宁柚眼尾的淡淡红晕,目光微顿,心口像被一双手抓了下,后悔不迭。 他不该选这部电影的。 此时的陈淮忘了,以前他姐看电影哭,他都是满脸莫名其妙、满脸无语、满脸嫌弃…… 双标是今天的陈淮 宁柚不知道陈淮的想法,感觉眼周发涩,她哪想象不到自己此时的狼狈。 移开眼,宁柚目光四移,落到某一处后倏然顿住。 树后面那个鬼鬼祟祟的是阿梧? “你认识?”陈淮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 宁柚轻捏眉心,解释:“我朋友。” 说话间,给陈淮一个抱歉的眼神,朝叶梧走去。 “阿梧,你怎么在这里?” 走过去才看见白一城也在。 “白同志也在啊。” 叶梧眼神闪烁,大大咧咧一笑:“你也来看电影啊,真巧。” “……你脸上都是心虚。”宁柚语气淡淡地阐述,狐疑地瞧着她,“跟着我很久了?” 叶梧摸摸鼻尖,尴尬地直咳嗽。 “咳……那啥……”她瞅向那个大高个儿,说道:“小柚子,这是……?” 宁柚还没开口,陈淮朝叶梧和白一城颔首,主动说:“我是陈淮,是柚柚的朋友。” 宁柚瞪圆眼睛。 “!” 谁允许你喊柚柚的?! 她在脑海发出尖锐的嘶鸣。 转而想到包里的报名表—— 哦,没事了。 名字嘛,取出来就是让人喊的。 柚柚和宁同志差别不大……。 叶梧听见陈淮的称呼,眼里满是惊疑不定。 柚……柚柚?!! 发展这么快? “……陈同志,你好,我是小柚子最最好的朋友,我叫叶梧,这是我家那口子白一城。” 将宁柚拉到身侧,眼底掩覆着防备和探究。 柚柚性子好,她的另一半……她这个好朋友得好好替她参谋参谋! 宁柚感觉到阿梧的关心,心口蔓延开暖意。 ……阿梧此时的心情应该和她当初一样,希望她无忧美满、幸福一生。 陈淮表现的温润谦和,嘴角噙笑,不轻视、不自矜,格外自在从容。 叶梧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 攀谈后,眼中的防备尽数消散。 除了看着凶,其他的倒是和小柚子挺配的,可以接触。 得出这一结论,叶梧不再当电灯泡,给宁柚一个加油的眼神,拉着白一城离开。 宁柚:“……” 反戈的真快啊。 陈淮对叶梧的识趣很满意,看向宁柚:“我们去河边转转?” 宁柚无可无不可,“好。” 两人步行到河边。 今天天气不错,河边人比平日多一些。 行走在其间,颇为惬意。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淮的未来规划中有宁柚,自然想知道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好及时调整计划。 宁柚对于自己要走的路从来都很清楚,且目标坚定。 她得守护好江家姐弟,直到小叔找来。 她要看见外公平反。 她会好好养大蛋蛋。 她想上大学圆梦。 …… 好多好多的待实现,宁柚一直在努力。 “……把我弟弟拉扯大,还想上大学。” 她侧眸看向高大挺拔的青年,笑着说:“你不会觉得我痴人说梦?” “你怎么会这么想?”陈淮目光沉沉地反问。 “我从来不觉得有上进心的人痴人说梦,有梦想且努力的人谁都了不起。” 这回答,宁柚给打满分。 她嘴角扬起,“谢谢。” 陈淮神情微缓,打算搜集些资料给宁柚送来。 … 下午四点,宁柚回到家。 她一回来,宁澹小炮仗般地冲过来,咧开嘴笑:“姐,你回来了!” “嗯。”宁柚应声,问道:“五叔呢?” 话才问出口,宁五从后院出来,脸上带着笑:“在这儿呢,喊我有事?” “五叔,要是有个招飞名额摆在你面前,你会高兴吗?”宁柚不答反问,卖了个小关子。 宁五脑子一白,眨眼间思绪飘出很远。 招飞名额么…… 这种程度的好事,想想都是奢望啊。 他双拳握紧,那股子真实的情绪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当然会高兴。” 宁柚打开挎包,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空白报名表。 “五叔,你看看。”她目光沉静隐隐泛着光亮,很期待宁五见到报名表的反应。 第146章 又是助人圆梦的一天呢 宁五接过,看见报名表上的字。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他偏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狠狠揪了下脸颊上的肉,火辣辣的疼。 会疼,不是梦! 宁五的手一瞬间收紧,又恍然想起什么,赶紧松开,几乎把那张纸捧在手心。 “这是……”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似是不敢相信。 “招飞的报名表,送给五叔的。”宁柚瞳眸里像是洒满了一捧月光,温暖又明亮。 又是助人圆梦的一天呢。 满足。 宁五瞳孔骤缩,嘴唇都在发颤,死死掐着手心才让他没在狂涌的激动做出失格的举动。 “柚柚……”他终于开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眼睛红红的。 心头起伏巨大。 宁柚弯眸,“报名只是第一步,还得体检,参加各种复杂的考核,五叔做好准备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足够了。”宁五平复好心情,看着宁柚的眼睛溢满感动,“柚柚,谢谢你。” 他望向远处,第一次剖析自己的内心,“自从看见你那里的书,我心里就燃起了火,那火没来由的在我心里乱烧,我不知道怎么排解它,只有一直看书才能得到一丝安宁……” “我没想过还有这条路。” 宁五苦笑一声,“不,也不是没想过,是不敢想。” 这样的机会,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 他从小就不是多幸运的人。 宁柚耐心听完,她很理解五叔的心情,也很高兴和他一起让他心里的火开成绚丽的花。 “我希望五叔能得偿所愿,走出的每一步都不后悔,永远做自己喜欢的事。” 宁五心底涌出暖流,轻轻抱住她,瞬时便松开双臂,又一声谢:“柚柚,谢谢你。” 明明是家里唯二的姑娘,该由他们守护,却偏偏事事为他们着想,柚柚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为了得到这张报名表,她费了多少心思? 他身无旁物,只能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干出些成绩,给柚柚当靠山。 宁五眼里出现坚定,“柚柚,五叔会努力的!” 宁柚见五叔越发斗志昂扬,一脸莫名,鼓励道:“我相信五叔一定可以的,加油。” 要是五叔真的成功,她就有个飞行员亲叔了,怎么能不让她骄傲呢? 宁澹从二人对话中琢磨出其中意思,攥着小拳头给五叔鼓劲,“五叔,我也给你加油。” 正说着,宁家其他人回来了。 “加什么油,说啥呢?”宁老太笑呵呵地说。 宁五满腔兴奋无处发泄,看见爹娘兄弟回来,忙走过去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笑容满面道:“爹,娘,二哥,六儿,芸儿,我有事要说!” 被他喊到的人:“??” 连手脸也顾不得洗,宁老头坐下后,问道:“啥事?” 宁五没心思卖关子,直接递出招飞报名表,“爹,这是招飞报名表,柚柚给我弄到的,我想报名!” 这一刻,他目光灼灼,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宁老头看了眼报名表,眼睛也是一亮,“这从哪里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宁柚身上。 “……阴差阳错得来的。”宁柚淡定道。 宁六搂住五哥脖子,大笑:“得偿所愿了?恭喜你,好好干,以后当柚柚的靠山!” 宁五郑重点头。 他会的。 宁老头本就是抗战老兵,骨肉都是红色的,儿子要去从戎,他高兴不已。 连声说了三个好,皮肤黝黑干瘦的老头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我和你娘支持你!” 宁五:“谢谢爹。” 宁老太舍不得五儿,更不愿把他绑在身边,让他不开心,慈爱又不舍地笑笑,说道:“只要你平安健康,想干啥娘不拦你!” 宁五心里感动。 尤其对比隔壁公社那对怕孩子离开他们后不受控制……烧毁孩子通知书的爹娘,他爹娘真是太好了。 “我会的,谢谢娘。” 宁老太:“和自己娘客气什么。” 接下来,宁家一家子都在为宁五参加招飞考核的事做准备。 顺利通过体检,宁五带上行囊和家人的祝福,被人接走。 家里缺了个人,宁家人都不那么习惯,好在过几天就习惯了。 这天,宁柚到山脚看江家姐弟。 “柚柚姐。”江默瞧见她欢快地跑过来。 宁六带人有一套,江默身上变化不算小。 高了些,也壮了些。 面对村里的某些熊孩子欺负,也有反抗的勇气了。 “看小人书呢?看完给我说,我给你换本新的。”宁柚捏捏江默的脸,笑着说。 江默扬唇,“嗯嗯。” 打完招呼继续去翻小人书了。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江晚意低头穿针引线,寻空微笑着问。 “瞧你说的,来看看你们的时间还是有的。”宁柚往她边上一坐,看她忙活,说道:“怎么样,有缺的东西吗?” 江晚意抬眼看她一眼,“哪还有缺的,我和默默好着呢,前所未有的好,吃的饱,也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被拉出去批评……你就别操心了,要是真缺什么我能不知道张口?” 为安宁柚的心,她故意不客气地说:“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我才不会死鸭子嘴硬。” “这就对了。”宁柚看出江晚意确实是这么想的,表示很满意。 江晚意手很巧,有一手刺绣功夫,上次见面三两下绣出一朵栩栩如生的小花,把宁柚唬的一愣儿一愣儿的。 发现看人刺绣是一件很治愈的事,宁柚只要有机会就盯着看。 “真的不和我学吗?”江晚意笑着问。 她看柚柚的眼神,可不像没兴趣的样子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跟她学。 “不了。”宁柚仍是摇头拒绝。 刺绣靠的是打小的功夫,哪是半路能学出来的? 最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看,不喜欢自己动手。 待了一会儿,收获一方绣花的手帕,宁柚施施然离开。 回到家,看见陈淮在,狠狠一愣。 “你怎么来了?”她脱口而出道。 话才落,被宁老太拍了一下后背,“柚宝,怎么说话呢,陈同志来给你送书……” 宁柚眼神微妙。 来送书?那前天送的是啥? 她下意识看向陈淮,那人礼貌微笑,表情无辜。 第147章 它将会是我这辈子唯一随身带的笔。 笑得再礼貌无害,宁柚都知道这人心眼子不要太多。 在农场那会儿装病弱骗人,合理逃避繁重的劳作,把时间放在更重要的事上…… 若非他在中间周旋,照顾年迈的爷爷,帮衬远在其他地方的家人,陈家人哪里还能齐齐整整的回城? 宁柚冲陈淮一笑,“麻烦你了!” “没什么。” 宁老太听说陈淮是大学生,还曾是飞行员,对他印象好的过分。 不多时,看他像看自家小辈了! 尤其在知道一些招飞的事后,对五儿将做的事有了初步了解,心底的担心放下一半。 “柚宝,你好好招呼陈同志,奶去做饭!” 边说边不容分说地朝灶房走去。 宁柚和陈淮坐在院子,她扫向灶房,看宁老太没往外瞅,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不都说了,来给你送书。”陈淮清隽的墨眉一挑,沉稳陈述。 宁柚半信半疑,“行,书呢?” 她左顾右盼。 “在你屋子。”陈淮说,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听说知青点的文秋水总找你麻烦,需要帮忙吗?” 宁柚摇头:“不用。” 上回被宁芸抡两巴掌后,文秋水见宁家人都会绕开。 不足为惧。 陈淮帮自己那么大的忙,宁柚给他准备了谢礼。 刚好陈淮来,她回屋子取了东西。 很快又出来。 宁柚把东西推到陈淮面前,目光沉静地笑道:“这几天你帮了我很多,我想不到怎么感谢你,干脆准备了一件礼物,希望你喜欢。” 陈淮收到手边,眉梢眼角像是染了春风,嗓音清冽含笑,“我很喜欢。” “……你还没看呢。”宁柚提醒他。 “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话说的随意,那双深如寒潭的黑眸却再认真不过。 陈淮好奇心上人给自己准备了什么,一刻不愿意等的问:“我能打开吗?” “可以啊。” 陈淮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黑色的钢笔。 简约大气,触手光滑。 黑色笔在青年白净清瘦的指尖穿梭,两者相得益彰,笔和手都好看了几个度。 宁柚多看了两眼,笑道:“喜欢吗?” “喜欢!我刚好缺一支钢笔!”陈淮言语间有股莫名的情绪。 宁柚不怎么信,陈淮前几天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存款二万多。 这么多钱,不夸张的说,能买到的钢笔数量一辈子也用不完! 似是看出少女心思,陈淮手指捏紧钢笔,沉声道:“我以前有一支用了五年的钢笔,喜欢到随时带在身上,后来陈家出事,那支钢笔被人抢了去,从那以后我再没找到一支中意的。” 他没说的是,那人刚把他的钢笔抢去,又被他抢回来,并且亲手折成两半,丢到粪坑。 他的东西,谁也别想沾手! “这支钢笔我会好好保管。”陈淮眼中情绪被温和笑意取代,“它将会是我这辈子唯一随身带的笔。” 他的眼睛本就深邃,对视间像编出一张网,把人牢牢勾缠在里面。 宁柚心像被灼了一下,有股热流传到四肢百骸。 她顿了顿,首次回应:“我的荣幸。” 陈淮听懂了,心情愉快的厉害,眼睛迸出灼灼流光,眼尾撩开的笑意越发惑人。 后来他确实如他所说般做了,这支笔见证了他往后的无数荣光。 几十年后,甚至上了热搜。 全国人民都知道,那位活跃在国际舞台上的、霸气侧漏的男人把衬衣兜里的钢笔看的比什么都重。 很快到了吃饭点。 宁家其他人都回来了,看老娘(奶奶)使出看家本事,做出好几个菜,脸上都是喜色。 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招待客人。 当得知陈淮曾是飞行员,还是个大学生,宁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脸上写满敬佩叹服:“好厉害啊。” 瞧见他那双和宁柚如出一辙的眼睛,陈淮神色一柔,鼓励道:“你好好学习,也会厉害的。” 宁澹郑重点头:“我会的!” 吃完饭,陈淮再没别的原因留下,深深看一眼宁柚,告辞离开。 宁六心眼子多,想的也多,心底有声音告诉他陈淮的来意不简单。 “柚柚,你和陈同志怎么认识的?” 宁柚还没答,宁老太笑着说:“柚宝刚下乡那会儿不是你大哥和小牛没接到人吗,柚宝阴差阳错被陈同志接到农场去了……” “这么巧?” “那可不,要不是陈同志好心送柚柚一程,那会儿她还不定要走多久。”宁老太显然对陈淮印象不是一般的好,宁六问一句,她能回答三句。 宁六:“……” 见亲娘已经被那人光鲜的履历蒙蔽了眼,宁六哑口无言。 说再多都是多余。 只是单独和宁柚凑到一起时,不放心地叮嘱:“你还不到二十,谈对象的事以后再说,别被外边的坏蛋骗了……” 嘴里说着话,他眉心紧缩,非常发愁。 宁柚轻轻眨眼。 诶…… 宁六悚然一惊,“你不会……你们不会在谈对象?!” “还没有。” 听到这三个字,宁六放下心,却在听见下一句话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过有想法。” 宁六:“!” “你冷静点儿。”宁六大惊失色,努力劝说,“你还没满十八。” “所以我打算等过完生日再答应。”宁柚冷静地说。 她想的很清楚—— 上辈子没谈过恋爱,这辈子她一定要谈,难得碰见个感觉不错、各方面条件也都可以的男同志,而且人家都主动送上门来了,她才不要放过! 宁六抱头崩溃,“这个对象是非干不可吗?” 那小子是北京的啊,家世很好的样子,柚柚要是真和他成了,受委屈了咋整? 宁六愁得心里的小人儿疯狂掉头发,成了秃头小人儿。 “六叔你觉得陈淮不好?或者你认识比他更高、更俊、更优秀的男同志?”宁柚眼里闪过期待,一副你要是认识也不是不能考虑换的表情。 宁六:“……” 难以置信地看了侄女一眼,宁六果断放弃掺合,“要不你谈,我先去静静……” 抓狂地扒拉着脑袋,他被狗撵似的跑走。 宁柚笑的不行。 她计划的很好,可惜还没等到她过生日,陈淮要回北京了。 青年专程等她下班,当面与她告别,反复叮嘱宁柚别忘了回信,深深看她一眼,随后离开。 第148章 平反回城 陈淮离开不久。 文秋水去大队部开介绍信,以回城找丈夫团圆为由,红旗大队没法拒绝,宁大队长也拿这些知青很头疼,二话不说就开了! 文秋水连声谢都没说,倨傲地看了宁大队长一眼,提起行李就走。 临走前。 她来到县政府门口,来见宁柚最后一面。 看到宁柚从小楼出来,文秋水走过去,说话声音轻扬,透着一股子畅快,“我要回城了!” 那副表情,好像她终于压了面前之人似的,很难说没有高高在上的得意。 “哦。”宁柚懒懒回答,脸上一丝羡慕也没有。 她哪怕回城也要堂堂正正的回,绝不攀附别人! 文秋水这样踩着穆亦寒回城,用一张结婚证把人绑住,城里迎接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竟还在嘚瑟,真是蠢透了! 文秋水看到宁柚神情平静,眼底划过不悦。 她要回城啊!! 回城懂吗?! 宁柚不是应该羡慕她吗?! 她凭什么这么淡定? 甚至眼角眉梢还流露出不以为然的无动于衷! 宁柚这反应绝不是文秋水想看到的,她放下编织手提箱,把手揣进兜里保暖,说道:“看在大家同是知青的份儿上,我好心劝你几句……” “知青下乡想回城怕是遥遥无期了,你要是不想蹉跎下去,眼看着年华流逝,不如尽早找个人嫁了,也免得以后人老珠黄选也没得选……” 宁柚懒得听她逼逼,直接抬起手臂。 文秋水挨了宁芸一巴掌,吓出点儿毛病,立刻闭嘴,往后退几步,扬臂格挡。 “嘴欠又怂说的就是你。”宁柚冷笑,“不想我扇你就赶紧滚,否则我不介意给你换个新造型。” 文秋水又气又臊,身体都在发抖:“你!” “我怎样?先撩者贱!哪怕我揍你一顿也是我有理,不想挨打就别在我面前逼逼!你的事我不感兴趣,我的事你也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言毕,宁柚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跳上自行车离开原地。 心情一点没受影响。 只有一个感受:女主越来越蠢了!简直不能直视! 文秋水高兴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盯着宁柚的背影,眼底覆着一片阴翳。 心里骂宁柚眼瞎。 她这个未来豪门夫人纡尊降贵出现在她面前都不知道抱大腿,活该穷一辈子。 宁柚最好别犯到她手上,不然她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文秋水脑补出一出打脸爽剧,拎起行李箱,气哼哼地离开。 宁柚这边来了农场。 她从报社那里得到准确答复,外公的平反文件确实快下来了,最多不过半月。 温逸之得知消息,脑子嗡嗡作响,空白一片。 宁柚没催他给回应,安静坐在边上,她知道外公现在情绪波动厉害,需要自己咀嚼那股心潮翻涌。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温逸之很快回过神,眼里迸发出欣喜,看着宁柚的神情满是骄傲。 他感慨地说:“你竟真办到了……” “辛苦你了!” 宁柚不居功,笑着说:“我就写了信而已,您之所以这么快平反,那是因为您值得!国家看到了您做的事,温家平反是早晚的事。” “外公,等平反文件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外孙女说要给自己平反,温逸之在夜深人静不是没想过以后。 他脑海中有两种方案。 “一是留下来陪你和澹澹,等以后找到机会我们一起回去。” “二是我先回去,处理好温家的事,守好我们的家,按月给你们寄吃的用的,再想办法把你俩弄回去,” 他眼里快速闪过一复杂,说道:“你是我的外孙女,我能养活你。” 温逸之心知肚明柚柚和宁家没关系。 以前他倒霉也就算了,一旦他平反……柚柚就不好再让宁家养了,他的外孙女他自己养。 所以他倾向于第二种。 “外公,您回海城。”宁柚也是这么想的。 “地里的活不好干,再说这里太冷了,还缺吃少衣,对您不好,不如早点儿回海城。” 温逸之当机立断:“那行,我先回去。” 还有邵雨的事得解决。 可惜宁忠义已经倒霉了,不然…… …… 转眼半个月过去。 友谊农场又一人平反。 这给其他饱受痛苦的人一记精神鼓舞。 只觉得日子都有盼头了! 温逸之被宁柚和宁澹接出农场,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他一颗心满满胀胀。 出了农场,他回头看一眼,无比真切地感觉到阳光的存在,温暖如春,让人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 温逸之是个体面人,用随身藏着的东西换了些钱票,到供销社买一堆东西,专程到宁家感谢他们对柚柚和澹澹的照顾。 宁家人前几天从宁柚口中得知她外公被平反的事,都替他们高兴,还主动让她请温逸之上门来。 这天,他们都在家等着呢。 温逸之一上门来,宁老头迎上去:“温老弟,你来了,快进屋,” 边说边把人引进屋。 温逸之扫了眼宁家的院子,宽敞干净,东西都归置在特定的地方,丝毫不显杂乱。 可见这家人勤快能干。 他坐下,笑着说:“打扰你们了,我听柚柚说这几天大队在忙,实在不好意思。” “这有啥。”宁老头不在意地摆摆手,“啥事都不如亲家平反重要,我让孩儿他娘做几个好菜,咱们等会儿喝一杯,去去晦气,你也知道现在破四旧咧,连个艾草都不能熏。” 温逸之看出宁家人的真心,笑的越发真诚,“行,那我就叨扰了!” 做生意的人大多八面玲珑会做人,温逸之算其中翘楚。 他跟谁都能聊到一起,知道宁老头曾是抗战老兵,把话题往这里引,真心实意说着敬佩的话,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很快聊到一起。 宁老头甚至生出一股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来。 吃罢饭。 温逸之单独把宁柚的身世告诉给了宁家老两口,不能让人家当冤大头不是。 宁家要是愿意认柚柚这个孙女,那一切都不变。 倘若不愿意认,他想法子给柚柚在县里弄个院子,让柚柚和阿梧那姑娘当邻居,也是种办法。 听完温逸之的话,宁老头和宁老太很平静,竟像是本来就有猜测一样。 第149章 一起复习 温逸之愣了下,“……你们知道?” 宁老头和宁老太对视一眼,含糊道:“猜到的。” 实则这事得从很多年前宁忠义和温雅结婚那会儿说起,通过两人的来信,他们推断出宁柚的身世有异。 但也是在屋里说说,连自家小辈都没吐露一句。 这答案温逸之是没想到的,他脸上出现复杂之色,说道:“是我枉做小人了。” 宁老头摆手:“没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 柚柚外公也是为柚柚好,他都懂。 如果是他,他也会那么想那么做,没什么可计较的。 宁老太不像大队别的老太重男轻女,她孙子多到一只手数不过来,就稀罕姑娘。 宁柚不是自己亲亲孙女的消息无比真切的传到耳边,眼里的失望快溢出来。 “柚柚她外公,你是不是打算带柚柚回海城?”她不舍地说。 “不。”温逸之说,“我先回去,柚柚和澹澹留下。” 宁家老两口眼里溢满笑意。 看到两人脸上真切的高兴,温逸之继续道:“海城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先回去探探,等一切顺了后再想办法接他们回去。” “柚柚和澹澹还得继续麻烦你们。” 宁老头当即道:“不麻烦,不麻烦!只要柚柚喊我一声爷,她永远都是我孙女。” “也是我孙女!”宁老太紧跟着补充。 温逸之放下心,笑着说:“柚柚和澹澹留在宁家我很放心。” 对宁家老两口来说,这话是最高评价,两人脸上堆满笑。 他们都知道大城市才有好机会,并不想成为拉扯宁柚前行的绊脚石,但是柚柚能多留些时间,他们确实高兴。 宁柚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大脑一时宕机。 不是没怀疑过,但真确定后,仍是感觉震惊和意外。 她努力消化从耳朵传到脑子的信息…… 所以温雅在嫁给宁忠义之前就怀孕了? 可是。 倘若宁忠义只是个工具人的话,宁澹是哪儿来的? “那澹澹呢?” 温逸之温和的眼睛里闪过锐色,默然无语。 以他对女儿的了解,他知道,答案不会是他想知道的。 温逸之:“这事只有你妈妈和宁忠义知道。” 他伪装的极好,要是宁柚没有一直注意着他,怕是都没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光。 澹澹的出生有问题? 难怪她觉得外公对澹澹的态度怪怪的,原来原因在这里。 也难怪宁忠义会那么对她,原来她和宁忠义没关系啊。 知道这一点,忽然感觉灵台都空明了呢。 天知道,宁柚多厌恶身体流着宁忠义的血。 现在告诉她……她和宁忠义没关系……要笑灿了。 宁家人被宁柚不是宁家人的消息砸的头昏脑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柚柚,我认你是我妹妹!”宁芸抓住宁柚的手,表情认真。 宁六单手插兜,抬臂揉了揉宁柚的发顶,睨着她,霸道地说:“我已经习惯有个小丫头天天在我面前叽叽喳喳喊六叔,以后继续喊!” 话是这么说着,心里咋那么堵的慌呢。 他那么大一只的侄女就这么飞了? 狗老天捉弄人! 宁老三看了眼宁芸,赞同地点了点头,仍是没说话。 三叔在家里一向惜字如金,宁柚习惯了他这性子,眼睛弯成月牙儿,说道:“爷,奶,三叔,六叔,芸儿姐,只要你们愿意认我,我愿意一辈子当宁家的姑娘。” 宁六嘴角翘出不可思议的弧度,胳膊搭在她肩上,眨眼促狭道:“谁不愿意认你,我就不认他。” “怎么样?我这个六叔当的还合格?” “合格,相当合格。”肯定一句,宁柚眼底闪过狡黠,话音一转:“就是我想拜托六叔一件事,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我……” “啥事你说,只要是叔能办到的,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宁六义正言辞。 “和我一起复习!”宁柚脱口而出道。 宁六:失策了。 他沉默,看屋顶,看水壶,看窗子……就是不看宁柚。 宁柚如同被一个告状精附体,坐到宁老太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委屈道:“奶,我六叔说话不算话。” 宁六跳脚:“宁柚柚,我还在现场呢,别胡说八道啊,我哪里说话不算话了?!” “只要你能办到的,我指哪儿你打哪儿,这话是不是你说的?”宁柚振振有词,“我说让你和我一起复习,你又支支吾吾,这不是说话不算话是什么?!” 宁六理亏。 “高考都没了,复习纯粹是浪费时间……” 宁柚眼神坚定,“高考早晚会恢复的!” 六叔没上高中,要补的知识不少,过完年准备起来还能跟上,再晚她怕来不及。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含金量十足。 只要踏进大学门,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温逸之感觉到社会在变化,恢复高考是必然会走的路。 他赞同道:“柚柚的判断没有错,高考早晚要恢复,我感觉就两三年的事……” 温逸之看向宁六,说:“你要是想进大学校门,早点儿复习更好。” 这年头家里能出个高中生都不得了,大学生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 柚柚和她外公都说,高考会恢复,甚至就是这两三年的事。 宁家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宁老太铁砂掌落到宁六背上,“六儿,从明天开始你跟柚柚复习!敢偷懒我让你爹捶你!” 宁六:“……” 宁老太朝小儿子挥挥拳头,示意他随时在岗。 “考不上咋办?”宁六有点儿方,“要不你们别对我报太大期待?” 他上初中那会儿确实是名列前茅。 可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啊。 让一个在社会上混了几年的人重新拿上课本,这多难啊。 宁老太瞪眼,“还没学呢就说这话,你是不是想混日子?!” 她盯视儿子,浑浊的老眼在冒火星子。 “怎么可能!”宁六当然不承认。 冲老娘讨饶一笑,说道:“我这不是怕您和我爹失望吗……” 宁老太打断他:“只要你用心对待,哪怕你落榜,我和你爹也不说啥。” 怕就怕六儿没了那股拼搏奋斗的冲劲儿。 宁六点头,“我复习。” …… 到下午,温逸之被宁六送到县里招待所。 回海城的票定好了,明天一早的。 当晚。 宁柚洗完澡,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房间,她进了宁澹的屋子。 如她所想,宁澹还没睡。 宁柚在炕沿儿上坐下,看着只露出个脑袋的宁澹,笑着说:“睡了没?” 自外公和爷奶说起自己的身世,她就发现这小子不对劲,她以为宁澹会找自己解惑,哪知这崽子这么硬气,竟是什么都没说。 第150章 我是不是多余的? 床上的小子没睁眼,眼睫快速颤动着,昭示出他的不平静。 “没话说呀?” “睡着了?” 宁柚继续开口。 等了几秒。 她眼底溢满笑意,嘴上却道:“还真睡着了,成,那我走了……” 话说完,从炕沿儿起来,打算离开。 还没迈开步子,被子下面出来一只热乎乎的手,攥住她一根手指。 “姐。”宁澹喊道。 宁柚坐了回来,笑看着他:“不装了?” 宁澹对上姐姐温柔的目光,忽的眼睛一红,“姐,我是不是多余的?” 野蛮生长的孩子大多内心敏感,他从今天的真相中感觉到极为复杂的、让他心慌的关系。 他慌乱又害怕。 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姐姐,但他退缩了…… 宁柚轻敛的长睫颤动,斩钉截铁的说:“当然不是!” 宁澹不敢相信,只是眼里到底还是出现了希冀,“真的吗?” “真的。”宁柚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你要是多余的,怎么可能被生下来?” “别胡思乱想,你过好每一天才对得起妈妈把你生下来,知道不?” “长辈之间的事跟你我没关系,别想那么多。” 她揉了揉澹澹的脑袋,说道:“小小的脑瓜想的倒是多,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吗,是不是吃太饱了?” 宁澹羞窘得红了脸,心底压着的失落和难受却是消失了,他软着声音求饶:“姐,你别教训我了,我什么也不想了,脑袋空空的睡觉,这样行不行?” 宁柚细软的手掌放在他眼睛上,遮住头顶的灯光,“睡,我给你讲个故事,讲完你就得睡着。” “噢。”宁澹应。 片刻后,他举起小手,“姐,我还有话说……” “说。” 宁澹:“明天送完外公,我想去看看阿屿,行吗?” 他说的是秦屿,是他在丰收大队的小伙伴。 “可以。”宁柚温声应下,“快睡!明早还得早起,你要是想带东西过去还得再早点儿收拾,明早要是起不来我可不会等你!” 姐姐威胁的话在耳边响起,宁澹躺得笔直,“姐,我睡,你讲。” 宁柚轻柔的讲故事声响起。 门外,宁老太听到这声音,笑了笑,放心回去睡觉。 翌日一早。 鸡鸣声响起,宁澹睁开眼,穿好衣服,他开始收拾东西。 宁柚一直告诉他,他屋子里的东西可以随他处置。 宁澹自在地找出布包,往里面放了小人书,几颗糖,几个桃酥,还有他攒下的包子,小布包被塞的鼓鼓囊囊的。 完事后,他出了屋子。 宁柚瞧见宁澹的小布包,没多言,带上她和芸儿姐一起准备的吃食,载着宁澹往县里赶。 温逸之看见两姐弟,意外地愣了下,眼中流露出笑,嘴上说:“不是不让你们送吗,也不嫌冷。” “穿的厚,不冷!”宁澹脆声道。 温逸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听你姐的话。” “嗯嗯。”宁澹郑重点头。 “外公,这些吃的您带上。”宁柚把带来的东西递过去,又道:“到了给我发封电报。” 温逸之好笑道:“放心,你外公我年轻时候天南海北的跑,丢不了。” 他当年好歹也被称为海城温少,见的世面多着呢,还不至于坐个火车就丢了! “你俩好好的,等我消息。” 末了,温逸之挨个儿给姐弟俩一个拥抱,带上东西转身离开。 步履是从容的、精神的。 宁柚和弟弟站在原地,直到温逸之身影消失,姐弟俩才离开。 “姐,啥时候能再见外公?”宁澹忽然问道。 “等到那时候咱们怕是得回海城了,你舍得离开这里?”宁柚反问回去。 果然看见少年人脸皱成包子褶儿。 半天没再吱声。 宁柚带宁澹进饭店吃了碗面,又买了几个包子,他们出发去丰收大队。 走到村里。 王家的小子看见宁澹后,吸了吸鼻涕,扭头就跑。 以前放肆欺负的人变成自己高不可攀的存在,王家小子心里烧着火,又有种羞惨的感觉。 宁柚和宁澹没在意,他们径自去了秦家。 “阿屿!”宁澹跳下车,啪啪啪敲门,大声喊里面的小伙伴。 “来了。”秦屿听到好朋友的声音,放下豁口的碗,急忙出来开门。 见到宁澹,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脸。 “柚柚姐,澹澹,快进来。” 他让开身让两人进来。 宁柚进了院子,环顾一圈,发现这院子出乎意料的干净,虽然东西不多,但能看出来里面的人有在努力生活。 一时间,觉得眼前的干瘦少年在发光。 平心而论,要是她到秦屿这地步,不见得会过的比他好。 宁柚随两个叽叽喳喳的少年进了屋,进了屋看到坑洼破旧的桌上放着一个碗,碗里是黑乎乎的东西。 秦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一红,“我刚吃饭,你们吃了吗?” “吃了。”宁澹想到自己吃的面条,看着阿屿吃的东西,心里难受。 他打开随身带的布包,拿出攒下的馒头,“阿屿,你吃这个。” 自从奶奶去世,秦屿再没见过白面馒头,肚子传出巨响,他咽了下口水,伸手摁住肚子。 别这么馋呀,刚吃过糊糊的啊。 宁柚瞥了眼宁澹手里的馒头,硬邦邦的,确定不会磕掉秦屿的牙吗? 好在不是夏天,不然那馒头都长毛了! 她用饭盒怼了怼蛋蛋,给他一个眼神。 宁澹眼睛一亮,抿嘴笑道:“谢谢姐。” 秦屿不明所以。 宁澹打开饭盒,拿起一个包子往阿屿嘴里塞,“阿屿,你吃包子!馒头改天热热再吃!” 白面的清香扑鼻,还有肉味,秦屿眼睛冷不丁冒出红光,不等脑子发出指令,特别着急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那副狼狈的模样让人动容。 宁澹轻拍小伙伴的后背,“慢慢吃,我的包子都给你。” 姐姐的不能给。 他姐还要吃呢! 秦屿吃完手里的包子,似是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羞愧,“我……对不起。” “包子是澹澹塞到你嘴里的,为什么道歉?”宁柚目光柔和:“请英雄的后代吃个包子的钱票我还是有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第151章 你很棒! 宁澹猛点头,认真道:“对呀对呀,我塞给你吃的,我愿意和你分享,以前秦奶奶还给我吃饺子呢。” 秦屿羞赧一笑,道谢:“谢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女孩的声音。 “小邋遢,狗剩是不是回来了?!” 宁澹冲出去开门,肃着小脸纠正:“二狗子,我现在叫宁澹,狗剩这名字我不要了!” 他们大队也有狗剩咧。 一个瘦巴巴眼神透着机灵的小女孩跑进秦家,看到宁澹咧开嘴笑。 “好的好的,澹澹,听说你回来我太高兴啦。” 对上两个小伙伴,宁澹脾气好的不行,看着二狗子关心地说:“你咋样?你家里人现在给你饭吃吗?” 叫二狗子的女孩点头如捣蒜,“给的给的!我闹了几次后家里没再不给我饭吃,我爹娘怕我真把家里烧了,不敢克扣我的伙食了!” 她听了宁澹的话,谁不让她吃饭她就闹的家里不安宁。 掀桌子,大半夜砸锅,挥棍对鸡窝…… 听话的姑娘疯了一样的闹腾,二狗子爹娘当然不忿,揪着她一顿教训。 只是教训过后,家里会迎来更癫狂的报复。 甚至宝贝儿子都被打的鼻青脸肿。 几次下来二狗子爹娘不敢再折腾,却也气的不行,暗中密谋打算把二狗子卖到深山。 二狗子连夜跑了,去县里找妇联,告发她爹娘迫害妇女儿童。 妇联当即出了几人来到丰收大队,狠狠批评二狗子爹娘,还让二狗子一个月去县里一次。 要是哪个月她没去,她们会再上门的。 又普及一些妇女儿童保护的政策常识。 得知卖女儿要被改造,二狗子爹娘脸色煞白,连忙认怂,不敢再作。 发现爹娘并不像自己心里想的那样不可逾越,二狗子知道怎么拿捏他们了,再没受过委屈。 虽然还是吃不饱,但是大队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她很容易满足的,有的吃就行。 二狗子知道宁澹当初教自己的话都是他姐姐说的,冲宁柚一笑,腼腆地说:“宁姐姐,谢谢你。” 宁柚从澹澹口中得知这女孩的反抗举动,夸道:“你很棒!以后也要对自己好!” 二狗子长这么大没从别人嘴里听过一句夸赞,怔愣了须臾,整张脸亮的不可思议。 正想说什么,眼前出现一个白面包子,她眼睛变成斗鸡眼,直勾勾的,瞧着有些好笑。 宁柚眼里溢出笑意。 蛋蛋这两个小伙伴都挺有意思的。 宁澹拿着包子的手摆了摆,“愣着干嘛,接着啊……包子!你可想可想吃的包子!” 二狗子从呆愣中回过神,仍是没接,难以置信地说:“给,给我的?” “不然呢。”宁澹把包子塞给她,“快吃,阿屿都吃过了!” 女孩看向宁柚。 一个肉包子两毛钱,肯定是宁姐姐买的,澹澹这么给她,宁姐姐不会生气? 她很忐忑。 宁柚冲她笑着点头,“吃。” 二狗子黑乎乎的小脸露出笑来,道了声谢,急忙吃起来。 咬到香喷喷的肉,她表情僵了一瞬,随后大口大口吃下来。 一个包子,几口下肚。 “真好吃!等我长大赚到钱一定要买好多好多包子!”二狗子在此确定人生第一份收入的去向。 宁澹忙说:“还有红烧肉,红烧肉也好吃,闻着香味人都要迷糊了!” 二狗子家里穷,一年四季都是白菜萝卜,菜里有一点找不到的肉丝就不错了,大块肉是没见过的。 闻言,小女孩眼睛里满是向往,“好,还有红烧肉,到时候请你和宁姐姐吃!” “还有我,我也请澹澹和宁姐姐吃。”秦屿紧跟着认真道。 宁澹在红旗大队也交了几个朋友,但是论感情,还是微末之时的小邋遢和二狗子最深。 三个小孩脑袋对脑袋的说说笑笑,高兴的不行。 宁柚难得见澹澹这么高兴,也不催他,安静坐在旁边。 “二狗子,你还没改名字啊?”宁澹问道。 二狗子摇头,“没有。” 幽怨地看了秦屿一眼,说道:“我给自己起了几个,都被秦屿推翻了!” “你起的什么?”宁澹超级好奇。 连宁柚也打起几分精神。 二狗子挠挠头,“小花,小草,大丽,建华……” 宁柚:“……” 宁澹眉头紧皱,“小花小草好普通,还没二狗子好听,大力这名字我们大队就有,还有建华,我认识好几个了!” 秦屿弱弱地说:“我也是这么说的。” 二狗子没想到两个小伙伴都嫌弃自己取的名字,大受打击地瞪大眼睛。 “有这么难听吗?”她小小声问。 宁澹和秦屿双双点头。 不仅难听,还土。 二狗子撑着下巴,懊恼的不行,“那咋办,我想不出来了……” 都怪她没文化。 “不是让你去问知青吗?”宁澹问道。 二狗子目光黯淡下来。 她去问了,但被那些知青取笑了一通,那些人说她是土鳖,就配二狗子这个名字…… 秦屿知道这事,无比愤怒地告诉给了宁澹。 “太过分了!”宁澹脸都气红了,“不帮忙就算了,干嘛还嘲笑人!” 看他气的不行,宁柚开口了:“需要我帮忙吗?” 话音刚落,发现三个小孩脸亮了,眼里写满期待。 “要要要!”宁澹脸上的丧气瞬间消散,巴巴地看着姐姐,“姐,你帮二狗子取一个,求求你了。” 秦屿和二狗子双手合十,目光祈求。 宁柚思考片刻,说道:“叫胜男。” 土是土了点,她觉得这女孩儿配得上这个名字。 “胜男?” “胜男……” 二狗子念了几遍,眼睛熠熠生辉,“这个名字我喜欢!以后我就叫胜男,赵胜男。” 宁澹欢呼鼓掌,“好听!以后我喊你胜男!” 秦屿:“是很好听,跟我和澹澹的名字一样好听!” 夸赵胜男的时候顺便还夸了自己。 赵胜男脸黑黑瘦瘦的,笑容无比灿烂,迫不及待地回家缠着父母改名字去了。 赵家爹娘见这赔钱货又起幺蛾子,气的不行,正要开口说不行,发现死丫头的眼睛又瞥向家里的锅,顿时心口疼。 这死丫头,和锅过不去了是?! “改改改,现在就给你改,你要改成啥?”赵爹生气地说。 “赵胜男。”赵胜男大声道。 赵家夫妻嘴角抽搐。 臭丫头还真敢取! 第152章 楚天青很失望 赵家夫妻心里嫌弃,觉得死丫头没事找事,却也怕了二狗子闹腾,答应给她改名字。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 温家的财产归还了一部分,可惜温家的小洋楼被特殊委占了做办公楼,暂时要不回来。 温逸之不急,安顿好后,他给宁柚回了一封信。 宁柚收到信后,高兴的揉宁澹肉嘟嘟的脸,“蛋啊,咱家的东西要回来啦,高兴不?” 以如今的形势看,能要回来一半都难,但是没关系,还有时间。 她相信外公绝对不会放弃。 宁澹脸被捏的变形,却是丝毫不生气,声音含糊地说道:“高兴!” 姐姐高兴,他就高兴。 “等有机会带你去海城,连招待所都不用住,直接住咱家,想想都美。”宁柚畅想着以后,眸光亮的惊人。 温家的房产不少,哪个都装修的前卫好看,比招待所方便多了。 宁澹听过许多关于海城的事,对那个神秘的地方充满好奇,当即问:“姐,啥时候去?” “你想啥时候去?”宁柚不答反问。 宁澹轻眨纤长的眼睫,笑出小米牙,“开学前?” “想的美!离开学没多久了,来不及,你 不会想逃学?或者得了什么上学综合症?”宁柚忧心忡忡。 宁澹:“……” 宁澹双手摆出残影,“没有,我爱上学,上学爱我,我才不逃学,我恨不得天天住在学校。” 他赌咒般地说。 他,宁澹,才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孩。 上学多好啊,好些人想上都没那条件咧。 宁柚勉强信了,一本正经地给弟弟打鸡血,“我就说你不像不爱学习的小孩,瞧你那字写的,一笔一画,再过几年怕是都要赶上我了,了不得!” 宁澹被姐姐夸的小脸红红,下巴轻抬,神态和他养的大鹅相似程度颇大。 面上却谦虚地说:“还好,离姐姐还有很大距离,我要继续努力。” 宁柚举起拳头,“加油。” 姐弟俩聊起海城,海城的温逸之迎来楚家一家三口。 时间回到两天前。 自从温逸之平反,邵雨便惶惶不可终日,两天时间憔悴一圈,脸上的皱纹都多出两条。 她的不对劲别说楚天青,就是楚谨也发现了。 邵雨压在心底的事没法见光,只说自己没睡好,把这事含糊过去。 想着或许那人早忘记交到她手里的东西,勉强摁下心中不安。 可惜她的自欺欺人没用。 楚天青打小被温逸之看着长大,本就因没看顾到宁柚而自责,得知温逸之回城,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 “温叔终于回城了,咱们明天去看看温叔。” 邵雨脸色霎时苍白,嘴角的笑容变得勉强,“温叔刚回城,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咱们就别……上门打扰了?” 楚天青眉头紧锁,不理解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正因为温叔焦头烂额我们才应该上门,看看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觉得妻子反应怪怪的,他眼底闪过冷芒,像是不经意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想温叔回来?” 邵雨心中一紧。 她可不是不想温逸之回来么? 她根本巴不得他死在改造的地方! 温逸之没死,她做下的事不是要败露么…… 联想到暴露出的结果,邵雨心情沉重,眼底愤恨和惊惧交织。 温逸之怎么不死呢! “怎么可能!”邵雨矢口否认,“我就是太惊讶了,没想到温叔会平反。” 楚天青眉心的褶皱更深,“你怎么会这么想?” “温叔身上的罪名本来就是子虚乌有,什么为富不仁,贪得无厌,压迫人民……没一件是真的。” “那些人只看到温家有钱,怎么看不到温家捐出去多少,为国家培养了多少人才,又为抗战提供了多少物资?不提这些,温叔当初为我党送出情报的功劳怎么也被忘的一干二净?” “外人不知温叔为人胡编乱造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么想!” 楚天青很失望。 他很敬重温逸之为人,根本无法接受最亲近的人这样偏听偏信,随波逐流。 “你自己想想,我去和儿子睡。” 说罢,起身离开。 邵雨不敢相信楚天青会和自己分房睡,身子摇摇欲坠,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她死死咬着唇才压住快破口而出的尖叫,低垂的眼睛满是阴翳。 楚谨以为父母拌嘴了,最多两天就好了,哪知一礼拜都没好。 在他的劝解下,两人面上和好,实则心里的隔阂仍在。 就这么,一家三口上了温家的门。 如今的温家可没门房,听见敲门声,温逸之自己去开门。 瞧见是楚天青一家,他挑眉,目光不着痕迹地往邵雨身上瞥了眼,暗道挺能忍的啊。 “温叔,我带邵雨和楚谨来看看您。”楚天青笑着说。 “麻烦你们了,进屋。”温逸之侧身,让客人进屋。 时局仍紧,温逸之不愿再被人盯上,回城后低调做人,这院子是以前温家最不显眼的房子。 不过盖房用的材料都极好,哪怕被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糟践几年,稍微修整一番,也是许多家庭求之不得的。 邵雨扫了眼这院子,眼里满是晦暗。 偏楚谨还在说:“这院子真大,柚柚回来也有的住。” 看这少年眉目清正,两句话说的很是真心实意,温逸之因邵雨眼中出现的冷意淡了些,说道:“我盼着柚柚回来。” 听闻此话,楚天青愧疚不已,“温叔,是我没照顾好柚柚……” 温逸之摆摆手,“柚柚全都告诉我了,你有你的不得已,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没什么可愧疚的,怪只怪造化弄人。” 他越理解,楚天青越羞愧难当。 温逸之余光扫到坐立难安的邵雨,在心里摇头,心理素质真差。 眼皮子还浅。 她肯定觉得他回不来了,所以才占了那些东西。 温逸之只想说还是太年轻了,做事不留余地的。 当然他也不同情。 “天青,我被带走前……” 温逸之刚开口,邵雨嘴里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的半天停不下来。 第153章 报复吧,他好狠 楚谨担心地拍邵雨的背,说道:“妈,你没事?” “咳咳咳……”邵雨的咳嗽声没停,摆着手,一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可怜模样。 “妈你别急着说话,先缓缓。”楚谨继续拍她的背,担心坏了,他没注意到一向体贴妻子的亲爸此时无动于衷。 楚天青冷锐的黑眸闪过狐疑。 瞥向邵雨,直把人看的心虚。 那打量的目光转瞬即逝,他心中疑窦却越来越深。 到底是军人,最不缺敏锐。 意识到邵雨突然咳嗽的原因在于温叔提起他被带走前…… 楚天青对楚谨说:“带你妈出去透透气!” 邵雨不想走,正欲说什么,对上楚天青那双深沉冷峭的眼睛。 他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邵雨唇色发白,恍恍惚惚地被儿子搀扶出去。 温逸之和楚天青聊了什么,邵雨和楚谨无从得知,他们只知道……楚天青再出来时面无表情,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很糟糕。 “爸?”楚谨察觉到不对劲,惴惴不安地喊。 楚天青脚步微顿,看他一眼,说:“没你的事。” 话说完,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他和邵雨的事,并不想影响儿子。 可是真不会影响吗? 楚谨看到父亲连背影都透着怒火,心慌的厉害,“妈,我爸怎么了?” 邵雨知道她一直隐瞒的事终于还是暴露了,面色惨白如纸。 当着儿子的面,她没表现出急躁,不知道是在安慰楚谨还是安慰自己,说道:“可能心情不好,你别操心,不会有事的。” 楚谨心里仍有不安,但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里。 邵雨打发楚谨回自己屋,她则回了主卧。 楚天青坐在凳子上,头微低,让人看不出情绪。 屋里灯没开,光线昏暗。 邵雨开了灯,坐下。 她抿了下嘴,说道:“……你知道了?” 楚天青抬头,冷幽幽的目光锁在邵雨身上,“我只问你一件事,温叔出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邵雨震惊地看向丈夫,忙道:“没有,温叔是你的恩人,这种会让你失望透顶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做!我没做过,是他怀疑我吗?” “我去解释……” 她着急忙慌起身,就要去温家。 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她不认。 她只是贪心而已,没做过别的事。 楚天青又问:“……温叔送来的,请我们照看柚柚的东西呢?” 邵雨脸上的表情僵住,面颊抽搐,慌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指尖都在颤抖。 脸烧的厉害,不知道用什么脸面去面对丈夫。 屋子安静极了。 好一会儿后,楚天青再次开口:“东西呢?” “我埋在了娘的坟前。”邵雨声音有些哑。 楚天青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又咽下,起身离开。 砰! 卧室门关上。 明明声音不算大,那一声哒却让邵雨打了个寒颤,她猛然惊醒,也出了房间。 看着正要出门的丈夫,懦懦问道:“你去哪里?” 楚天青搁在门上的手顿了顿,声音微冷:“去挖东西还给温叔。” 想到温叔问自己的话,楚天青觉得这辈子都没脸见温叔了,他的妻子收了温叔送来的东西,答应照看柚柚,却是什么都没做。 不止没做,甚至提都没提一句。 楚天青好像才认识邵雨,心冷的厉害,没再多言,开门离开。 邵雨站在那里半天没动,脸上表情似哭又似笑,满心绝望。 她知道,以楚天青的正直冷硬,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怕是再回不到以前。 楚谨人在屋内,心在屋外,听见开门声他将耳朵贴着屋门,想听听外面的动静。 谁知道,接着又是一道开门声,后面又是砰的一声。 再之后,没声了。 楚谨感觉情况不对劲,当即开了门。 待见到屋里只剩邵雨,环顾一番,说道:“妈,我爸出去了?” 走过去,发现邵雨眼睛红红的,竟是哭了。 “妈,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急切又担心地问。 邵雨抓住楚谨的胳膊,声音哽咽,“你爸生我的气了!小谨,我把你爸惹生气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楚谨没当回事。 他爸最爱重他妈,即便生气了也没啥,过几天就好了。 “妈你别哭,让我爸冷静冷静,等他散气就没事了,我也会劝我爸的……” 邵雨摇着头,绝望地说:“不一样,这次不一样,他不会原谅我的。你爸眼里最揉不得沙子,我做出那样的事,咱们家要散了。” 她好恨啊。 温逸之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把这事告诉给天青,她都打算把东西还回去了,只要给她几天时间…… 是报复,温逸之在报复她。 好狠,他好狠啊。 “妈,你做了什么?”楚谨变了脸色。 邵雨说不出口。 她怎么说?说他骄傲的妈妈想吃宁柚绝户,却东窗事发,脸皮都给撕下来了? 她说不出来,也不敢想象儿子鄙夷又失望地看着自己。 楚家的动静,哪怕温逸之不在现场也猜的到。 他不在乎。 邵雨拿了他的东西,就该办事。既然什么都不做,他要回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 温逸之晚上十一点都没睡,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打了个哈欠,继续摆弄要寄给外孙女和外孙的东西。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 温逸之似乎不意外今晚会来人,他慢悠悠地起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楚天青。 他身后是一个板车,车上满满当当,掩在月色中看不分明。 温逸之叹气,“你这性子……都说了我不急。” 楚天青推开门,把木头门檐取下来,推着车往里面走。 “不赶紧送来我睡不着觉。”他解释,然后一板一眼地说:“温叔,你看看东西有没有缺的?” 说话间,楚天青打开三个大木箱。 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古董字画,还有一套散发着华光的凤冠霞披,沉甸甸的金砖…… 看见这些东西,楚天青自嘲的想,难怪邵雨会生出占为己有的心。 也确实…… 这么多好东西,靠他的工资,十几二十年都不可能挣到。 话虽如此,楚天青仍无法消除心中介怀。 他愿意给邵雨自己有的一切,她唯独不该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154章 脸面都是自己挣的 温逸之给出多少东西,心里都有数,他几天前梳理了小本本,对送去楚家的东西了然于心。 只需扫一眼,就知道少了什么。 “……少了个金锁。” 那金锁是他满月那会儿,他母亲找人打的,婴儿拳头大,实心的,很重。 他把这金锁当护身符,特意叮嘱邵雨……等柚柚十八岁转交给她。 这是温逸之给宁柚留的最后的底牌。 他知道柚柚被自己宠的很单纯,财富太多不一定守得住,金锁就不一样了,放兜里不占地方,遇到事换成钱,好歹能活下去,没想到邵雨连这东西都不放过。 温逸之嘴角耷拉下来,对邵雨的贪婪有了新的认识。 楚天青没想到邵雨还隐瞒了事,脸色一瞬间黑成锅底。 “对不起……”他恨不得挖洞把自己埋进来,完全没脸看温叔。 怪不得邵家一家子都成了工人,如果邵雨给了他们金锁,一切都有解释了。 可是邵雨怎么敢的啊! 那是温叔的东西,她当时一定抱着……温叔再也回不来的想法? 意识到这点,楚天青一阵心寒齿冷。 邵雨明明知道温叔是他亲近信任的长辈,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她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到底有几分真? 温逸之知道楚天青的性子,他的性子可做不出贪长辈东西的事,“你道什么歉,找不见就算了。” 话是这么说的,他不是不遗憾,那东西对他意义不凡,是他的念想。 说实话,这一车东西在他眼里都没那金锁贵重。 那锁在,他觉得老母亲在身边一样。 可惜没了。 楚天青知道这一点,心里才更难受,“温叔,我会尽力把金锁找回来。” 温逸之笑道:“尽力而为,别为难自己。” 那金锁可能被邵雨送到邵家了。 邵家祖祖辈辈都穷,拿不出金子,他们肯定不敢去正规地方换钱,所以东西肯定流去了黑市,想找回来几乎不可能。 知道楚天青心情压抑又窝火,温逸之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这事不影响咱们的关系,你也别往心里去了,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要紧的,更何况你不也还回来了。” 要不是邵雨欺人太甚,他不至于这么打一个晚辈的脸。 他格局没那么小。 楚天青知道温叔豁达大度,他说没往心里去那肯定没往心里去,心里好受了些,只是对妻子却再回不到过去了。 “温叔,时间不早了,我改天再来看您。” 温逸之把他送到门口,“成,你路上当心。” “您放心。”楚天青应一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哎!”温逸之沉沉叹气。 天青娶那么个媳妇儿可惜了。 想当初楚天青是他看好的女婿,可惜雅儿不喜欢,两人若是成了,现在不定多和和美美呢。 忆起女儿,温逸之有些伤感,转身回屋,关上门。 他抚过流光溢彩、珠围翠绕的凤冠霞披,脸上的伤怀淡了些。 希望柚柚结婚的时候能穿上这衣服。 现在讲究的朴素风不适合柚柚。 有他温逸之在,他的柚柚就是公主,就会有别的姑娘没有的一切。 他坚信这世道会变好。 温逸之藏好楚家还回来的东西,把要寄给外孙女的东西理好,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到邮局把东西寄了出去。 … 温家平反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云家。 云母向云航打听:“你是不是一直和宁柚有联系?” 云航警惕,“你问这干啥?” “我就问问,你说到底是不是?”云母着急地说。 “是又怎么了?”云航不答反问。 猝然想起温家平反的事,他狐疑地看着老娘,一脸鄙视:“你不会又打起温家主意了?” “你之前不是还说温家是万恶的资本家,活该倒霉,还说什么得亏咱家和温家没关系,不然指不定被连累成啥样,现在看人平反了又变了态度?要不要这么势利!” 云航一向不惯着老娘,有啥话都直说,丝毫不在意亲娘的脸面。 人的脸面都是自己挣的! 当着儿媳妇的面被讥讽,云母脸都没处放,恼怒地给云航一巴掌,“谁势利了?当初大家都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你咋竟逮着我数落!” 云航背火辣辣的疼,龇牙咧嘴地嘶嘶两声。 嘴上却不认输地继续道:“我说别人干啥,人家又不是我老子娘!” “您敢说您不势利?您要是不势利我明天和巷口的哑姑领个证?” 哑姑是哑巴,今年二十多了,在家里不受宠,还没工作,一直嫁不出去。 云母炸了,怒目而视:“你敢!!” “嘁!”云航扒拉完饭,打算出门。 “你等等。”云母拦住他,“你敢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领证,我吊死在你面前!” 云航故意道:“那我和宁柚呢?” 云母想说当然行,可看着幺儿眼底隐隐可见的鄙夷……果断压下到嘴边的话。 云航鄙视道:“娘你承认,你就是势利眼!” 势利眼就势利眼,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 又势利眼又装才讨厌! 留下一句话,云航出了家门。 云母气得要命,“我这生的啥儿子啊!见天儿的气我!!” 云航两个嫂子对视一眼,小叔子也没说错,婆母就是势利,以前把宁柚骂成啥了,一听温家平反了马上就换了嘴脸,确实够膈应人的。 海城的事,远在红旗大队的宁柚暂时还不知道。 转眼到了她生日这天。 一大早,宁芸给她做了长寿面,又拿出一个嫩黄色的丝巾给她,“柚柚,生日快乐。” 宁柚没想到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是芸儿姐送的,高兴得眉眼弯弯,“谢谢姐,好漂亮的丝巾。” 丝巾可不好买,贵不说,还得托人,也不知道为买这条丝巾芸儿姐走了几道关系。 她是不缺一条丝巾,但是心意无价,怎么看怎么好看。 宁澹给姐姐送了自己亲手做的泥人。 宁柚看着木盒里的疙瘩小人儿,笑容无法维持,想着这东西是澹澹花心思做的,勉强感动:“……我很喜欢,谢谢澹澹。” 以后别做了! 这年头少有人过生日,宁柚吃长寿面、收礼物就算过了生日。 她以为十八岁的生日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中午那会儿,有人敲响打字房办公室的门,说有个铁路干部找她。 第155章 平淡的语气是他最后的倔强 宁柚好奇不已。 她似乎不认识什么铁路干部?! 心想着,宁柚出办公室,下楼去见来人。 看见是个长相精神的青年,一身列车装,眉眼清正,站在那里如一道风景线似的。 当然了,宁柚觉得是他那身衣服带来的效果。 “你是宁柚同志?”严览只觉得眼前一亮,暗暗感叹陈淮眼光之高。 不说别的,只这姑娘长成这样,就配得上他。 更别说人家还是打字员。 宁柚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的人,诧异道:“我是宁柚,你是?” “我叫严览,陈淮的同学加朋友。”严览自我介绍说。 “是你啊,陈同志跟我提到过。”宁柚微微一笑。 严览在心里呦吼,显然没想到陈淮提过自己。 他等会儿还有事,没多耽误直接说正事,“陈淮让我给你带了东西。” 宁柚略感意外,轻轻挑眉,不能邮寄么?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严览耸肩:“东西有点多。” 他指了下边上的东西。 “那些都是。” 宁柚看过去,两大包相当瓷实的麻袋,想轻松拆开怕是都有难度。 “麻烦严同志了。” 严览摆手,“不麻烦,对我来说是顺路,我给你送进去?” 这话刚说完,远处跑来一个人,是宁六。 宁六来接宁柚到四哥那里吃饭,谁知看见一男人在和侄女说话,脑子警铃作响,风一般地冲过来。 “柚柚。” 宁柚见六叔来了,脸上露出笑来,来的正好。 “六叔,帮我搬下东西。” 宁六:“??” “啥?” “那里。”宁柚指向陈淮送来的东西。 “那是啥?”宁六瞅一眼,懵逼地问。 宁柚弯眸,“陈同志送来的。” 宁六面无表情。 那小子不是回北京了吗,咋还有存在感?! “噢。”平淡的语气是宁六最后的倔强。 严览送完东西,告辞离开。 宁柚指挥六叔扛着东西去四叔那里。 开年后打字处的工作有点忙,她下午也要忙,这段时间干脆和六叔去四叔那里搭伙。 一到宁四家,宁六逮着四哥哭诉:“哥,那叫陈淮的家伙还没死心,他给柚柚送东西,呶,那两袋子都是。” 他嘴巴努啊努,一脸心塞。 宁四扫了眼麻袋,语气淡淡:“你之前说柚柚没成年,现在还有啥理由阻拦她谈对象?” 他想的很开,女孩子嘛早晚要谈对象的,拦也没用。 那陈淮同志家在北京,还是个大学生,看着还很有心的样子,柚柚和他谈个对象怎么了? 又不是结婚。 就算结婚,那还能离呢。 有他们这么多叔叔在,柚柚还能吃亏不成? 要他说,老六就是杞人忧天。 没必要,大可不必! 宁六被堵的没话说,半晌后瞪大眼,“你赞同柚柚谈对象?!她才几岁啊。” “那你去让柚柚别谈。”宁四特别淡定地说。 宁六心塞。 柚柚不听他的啊qaq 宁四任由老六自顾自发愁,洗了手,高高兴兴去吃饭了。 柚柚不知道咋认识的肉联厂的人,能弄到不要票的肉,这几天家里伙食都好了不少。 不看耀国耀军两个小子人都有精神了。 宁四叔闻到香味,脚步又轻快了些。 他从不杞人忧天,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姑娘谈个对象而已,以后没准儿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七个第八个,难道他都坐立难安睡不着觉么? 没这个必要啊,他们只要看着柚柚别受委屈就行。 “哎呦,今天吃鸡啊,哪儿来的鸡,这味道真香。”宁四心里可美了。 宁四婶儿瞪他一眼,眼中带笑,“还能从哪儿来,柚柚弄来的呗。” “我就知道,只有我们柚柚才有这本事。”宁四叔喜滋滋地夸道,随后坐下。 宁六也闻到了香味,心里再多的惆怅在肉面前都不重要了。 他走过来坐下。 瞧见饭桌上的饭菜,顿时乐了。 “柚柚,你去哪里搞的鸡?我都没注意。” 宁柚是从空间大超市拿出来的,哪能直说,淡定地瞎掰:“半个月前就找人换了。” “真有你的。”宁六竖起大拇指,“明明是你生日,我们却占了大便宜,还有这种好事。” 他贼兮兮地把脑袋凑过去,巴巴地看着宁柚:“柚,澹澹下个月生日,你有啥准备?” 是的,宁柚和宁澹一个月生日,不过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六叔什么想法?”宁柚啃着大鸡腿,好整以暇地问。 “澹澹头一回过生日,咱们当然得用心,你是大城市来的,知道的花样儿多,你来想,我做你打手,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咋样?”宁六说的坦然无比。 他是真不知道,要他说,那煮两个鸡蛋,最多再和今天一样让芸儿给那小崽子做碗长寿面呗。 但是,他总觉得这样不够郑重,不够让寿星刻骨铭心。 澹澹那小子前几年过的苦,人家过生日有鸡蛋,他连个鸡蛋皮都没有。 他想给澹澹办个足以让他忘记那几年所有不开心的生日。 宁柚也是这么想的,也早有打算,说道:“我做个生日蛋糕,再准备些糖果,到时候请几个和澹澹玩儿得好的小孩,简单的办个生日宴,这样就差不多了。” 这种排面,她相信澹澹一定特别高兴。 那小孩最爱出风头了。 可能没被爱过,所以一有人偏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宁六一脸赞同地点头,“你这想法不错。” 他顿了顿,问道:“生日蛋糕是啥?” “吃的,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宁柚眨了下眼,故作神秘。 现在说出来有什么意思,等看到尝到就知道了。 宁六不再多问,反而很期待。 “那成,要帮忙你喊我,我时刻待命。” 耀国和耀军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听小叔和柚柚姐打算给澹澹过生日,两个小子止不住要凑热闹。 “姐,澹澹过生日我们能去吗?”耀军巴巴地看着宁柚。 “当然啊。”宁柚应声,又看向宁四和宁四媳妇儿,说道:“四叔和四婶儿也一起,澹澹肯定想全家人一起给他过生日。” 不知道外公能不能回来,可能有点难度。 第156章 真的很加分 宁四回应:“澹澹回家的第一个生日,我肯定要回去。” 倒是宁四婶看着宁柚,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心疼,“柚柚,你是不是想着给澹澹过个不一样的生日,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要不然咋不给自己也办一个?! 一桌子人全都不自觉看向宁柚。 对上五双或疑惑或心疼或不赞同的眼神,宁柚心里又暖又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她摇了摇头。 “我今天也过了啊,我不怎么看重仪式,一碗长寿面就够了!” “再说我不也收到很多礼物吗,四婶儿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就很喜欢,我都想好怎么搭配了,等天热配个布拉吉,绝对合适。” 每个人都惦记着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最最重要的是,她办过不少生日宴,真的不稀奇。 在她心里,办个生日宴不如和家人吃顿团圆饭。 看出宁柚真的不在意,宁四等人神色微缓。 尤其是宁四婶,脸上笑容那叫一个灿烂,柚柚喜欢她送的皮鞋呢。 她就说那皮鞋柚柚肯定喜欢,听说是海城那边流行的呢。 耀军脸上写满好奇,“姐,你小时候是不是办过你说的生日宴啊?” 他一问,其他人也竖起耳朵。 “是办过。”宁柚看出他们好奇,回忆着以前,挑挑拣拣说了些生日宴会的事。 “我小时候的生日宴会是在小洋楼里办的,外公的合作伙伴都会带着孩子上门,热闹一整天,每年生日礼物能装一屋子,拆都拆不过来……” 三个大人想象着一屋子装不下的礼物,饭都忘了吃。 那得多少啊! 柚柚她外公认识多少人呀! 耀军耀国两个十六岁的少年瞪大眼睛,相似度达百分之九十多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姐,你都能收到什么礼物啊?”耀军咬着筷子问。 宁柚:“珠宝,手表,玩具车,一人高的玩具熊,漂亮裙子……什么都有。” 只要是那些人觉得小姑娘会喜欢的,都会送。 耀军和耀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柚柚姐说的生活,他们都不敢想喔。 听起来就很贵的样子,那些人巴巴地往她跟前送。 两个少年脸上的表情太好懂,宁柚笑着说:“那些人是奔着我外公来的,跟我没关系,别一副我是万人迷人人爱的样子。” 并不是。 都是生意好么。 耀国对素未谋面的温逸之佩服的不行,小声感慨:“姐,我觉得古代的公主都没你小时候过的舒服。” 话才说完,被宁四拍了一巴掌。 “浑说什么,这话是能说的?!”宁四训斥道。 “爹,我注意着呢!”宁耀国郁闷得不行。 他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不是在自己家么。 “哼!”宁四冷哼,“我当然知道你注意着呢,你要是没注意,我刚那一巴掌就扇你屁股上了!” 耀国羞愤欲死,“爹!” 他都多大了,说什么扇屁股,还是在柚柚姐面前。 他不要面子的吗? 宁四婶吐出一块鸡骨头,笑道:“还知道害臊了。” 耀国看着亲娘脸上的嘲笑,木着脸,心如死灰。 愤愤地吃一块鸡屁股,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o-)肉真香 耀军没理会戏多的双胞胎,问宁柚:“姐,你的那些宝贝还能找回来吗?” “肯定不能了!”宁柚说,“那些东西怕是早被当成糟粕烧了或送到废品回收站了。” 渣都不剩了! 刚开始那些人多疯狂啊,甭管见到什么都恨不得劈成渣渣。 “好可惜啊。”耀军好可惜地说。 “没什么可惜的,都是身外之物。”外公好好的最重要。 吃完饭,宁柚去上班。 下午五点半来四叔家取东西。 前段时间,宁柚找叶松清换了张自行车票,那票被她给了宁四,宁老四一家也买了自行车。 因为陈淮托人送来的东西,宁六借了四哥的自行车,把两个大包往后座上一绑,和宁柚一起回家。 回到家,宁柚找出剪刀开始拆包裹。 宁家人都没凑热闹。 他们都知道,柚柚注重那啥隐私,反正该他们知道的柚柚肯定会说。 宁柚拆开两个大麻袋,里面的东西是真的多,且包的都够严实,套娃一样。 她随意打开一个黑袋子,里面是一件摸上去质感很舒服的黑色大衣。 双排扣,中长款,剪裁考究,做工精致。 简单大方,是宁柚喜欢的类型。 不过陈淮怎么知道她的尺寸?! 心里泛起嘀咕,宁柚随意拆了几个袋子,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有。 怕是那人专程去外汇商店采购了。 她都能想象到,凶戾冷漠的青年面无表情的掏钱掏票买买买,被人盯着看的情景。 当时他肯定收割了一波羡慕嫉妒的眼神。 宁柚没注意自己嘴角一直翘着。 忽然一个熟悉的塑料袋出现在她目光所及处。 这不是她之前包邮票的袋子吗?咋又回来了。 宁柚拿到手里一看,那张珍贵的邮票确实又被寄了回来,里面还多出一封信。 她扫了眼信,不得不说陈淮这一手好字对她眼睛很友好。 写字好看在她这里真的很加分。 欣赏完字,宁柚开始看信。 信上说他姐姐出了点事,他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北京,很遗憾错过她的十八岁生日,祝她生日快乐。 再有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去外汇商店买了些东西,希望她喜欢。 还说那张邮票送给她,她想留就留,不想要处理了都行…… 确实如宁柚所想,这些东西都出自外汇商店。 她好奇的是,陈淮从哪儿搞到那么多外汇票。 真是大方又有心。 宁柚理完东西,把吃的分给家里人一部分,回屋给陈淮回信。 … 另一边。 陈淮接到严览电话,得知他把东西带给宁柚了,冷凝的神情柔和了些。 “谢谢。” 严览:“客气。你姐的事还没解决啊?” 陈淮捏了捏眉心,眼底溢满烦躁,“没有。” 他姐几年前为了救陈家,走投无路之下,嫁给不喜欢的人。 那人是个在外唯唯诺诺,在家把自己当皇上的伪君子,见曾经高不可攀的陈家姑娘落得攀附自己的下场,自傲的不行。 对妻子动辄打骂。 陈家平反后,那人又变了副嘴脸,谄媚的让人恶心。 陈淮得知前几年姐姐在夫家的处境,打断那男人的腿,让姐姐离婚。 却遇到了一些阻碍。 第157章 我不认。 “舅舅,我和妹妹求你了,别让我妈和我爸离婚,呜呜呜……” 男孩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入陈家。 陈淮眼里闪过厉光,轻嗤一声。 严览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好友的怒火,他劝了两句:“哥们儿,手下留情,别搞出人命。” 他真怕在农场的经历让好友丧失道德底线,游走法律边缘。 陈淮那个智商,只要他想,没人玩儿的过他。 陈淮:“……” “先挂了,改天请你吃饭。” 话音落下,挂断了电话。 严览摇摇头离开邮局。 啧啧,作死的人怎么那么多呢,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陈淮冷漠的黑眸落在哭哭啼啼的两个孩子身上。 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 男孩哭喊完,女孩扑过来想抱陈淮的腿,也是哭唧唧的说:“舅舅,我不想变成没妈妈的小孩,你别抢走我妈妈,我以后乖,我以后听妈妈的话,你不要抢走我妈妈。” 听听这话,陈淮都以为自己是那拆散人家母女的恶人。 漠然躲过小女孩的胳膊,他那双冷幽幽的眼睛闪过嫌恶。 一句废话也不想说,拨通电话喊警卫员过来。 挂断电话后,陈淮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孩子,冷声道:“在我面前演没用,不管谁带你们进来的,马上滚,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他长得凶,板起脸来更是骇人。 两个半大的孩子吓得假哭声夹在嗓子眼,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还不滚?”陈淮眼神更冷,丝毫不把眼前这两个孩子当外甥。 他们不配! 当他姐被那男人打骂,这俩小畜生还在边上叫好的时候,他们在他这里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刘鹰和刘红两兄弟身体一抖,赶紧就跑。 跑出去后,刘红着急地说:“哥,咋办,舅舅根本不听我们说话,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婚,你快想想办法啊。” 刘鹰呸了一下,恨声道:“他才不是我们舅舅,他是个想拆散我们一家的坏人!不准认他,听见没有?” 对他那么凶的舅舅,他才不要! 刘红对上哥哥凶狠的眼神,吓得缩缩脖子,“不认,我不认。” 刘鹰收起脸上的恨意,说道:“回家!” 刘红唯唯诺诺地跟上。 兄妹俩离开,几步外粗壮的大树后面走出一个身影。 “真是两个废物,完全没随陈家人。”遗憾的话语轻飘飘的,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陈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唇角的笑微冷。 “原来是你啊。” 他说刘家那两个蠢货怎么跑进来的,原来是穆亦寒在背后搞事情。 穆亦寒一点心虚都没有,回过身,笑着说:“你好心让我和我的‘妻子’团圆,我也助你和你的外甥外甥女团圆,不用谢。” 陈淮不露声色,从容道:“这样啊,那不谢了。” “到底一起长大,这点小事不用谢。”穆亦寒回之一笑。 可惜白费了他的力气,那俩兄妹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他也没想过靠那俩废物把陈家怎么样,原还想着那两小子能给陈家带去点麻烦……好让穆家有点喘息机会。 可惜了…… 陈淮没心思和穆亦寒演戏,锐利的眸子一眯。 “听说你结婚的事传到王家,王家人很生气,觉得你骗了他们,打算当那压死穆家的最后一根稻草……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在外面晃悠管别人家的事,看来消息不真。” “你和王家人怎么说的?”陈淮随口道。 不等穆亦寒回答,紧跟着又说:“我猜猜,无非是你会尽快解决那位千里迢迢寻夫的文知青,到时候再上门提亲。” 他顿了顿,不好惹的俊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你表情不对,看来我猜对了。” 穆亦寒脸色发青,“你这么会猜怎么不去算命?” 陈淮并不生气,淡淡道:“我又猜你成功不了,不信的话……看你身后。” 穆亦寒不明所以地回头。 迎来一个巴掌。 所幸他紧急避开,那巴掌才没落到脸上,而是擦过下巴而过,留下一道指甲印。 文秋水不忿地盯着穆亦寒,“你想怎么解决我?” 穆亦寒矢口否认,“你是我的妻子,什么解决不解决的,你别上了有心之人的当。” “陈淮的话你怎么能信?他恨不得我万劫不复。” 陈淮非常配合,煞有其事地点头:“是,我恨不得你万劫不复。” 真把自己当根葱。 穆亦寒脸色一僵。 文秋水眼神微闪,心中疑窦越深,却没表现出来。 穆家,真想解决了她? 他们想怎么解决?! 不知脑补了什么,文秋水回城后瘦一圈的脸上出现苍白之色。 解决文秋水的事需暗中进行,见不得光,穆亦寒见陈淮把这层遮羞布掀开了,阴沉地看他一眼。 转而深情地望着文秋水,说道:“你不相信我吗?” 他交往的对象多,谈恋爱经验丰富,知道女人最受不了他专注的目光。 此时他的眼神真是看狗都深情。 “我们都是夫妻了,是要过一辈子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我怎么证明,你说,我去做。” 文秋水最吃穆亦寒这一套,她上一辈子不仅过的落魄,也没得到过真正的爱。 此时此刻,她感觉到被爱。 最最重要的是,穆亦寒说……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多美的承诺啊。 “我信。” 陈淮无声地笑,嘴角的弧度满是讥讽意味。 蠢货。 这个世界上自以为是的蠢货真是多如牛毛啊。 他没兴趣再逗弄两人,随即离开。 回到家,看见陈老爷子出来了。 “爷爷。” 陈老爷子问道:“刘家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穆亦寒放进来的。” “穆家的爪子真是越伸越长了。”陈老爷子神色不虞。 陈淮不置可否。 无所谓,不过穷途末路的最后挣扎罢了。 陈老爷子也没把穆家放在心上,说道:“那两个孩子到底是你姐……” 瞥到孙子眼里的讽刺,他止住话头。 深深叹气。 “我知道刘家该死,但是那俩到底是你姐生的。” 陈淮:“我不认。” “只要我还在,那两个蠢货这辈子也别想进陈家的门。” “我姐要是聪明就该知道那两个孩子已经被刘家养废了,她一退刘家就会得寸进尺,到时候陈家会成笑话,她也落不到好。” 所以不能退。 第158章 你居然看上那姑娘… 陈老爷子当然知道,只他对受了几年苦的孙女到底狠不下心,说道:“你劝劝你姐。” 陈淮没回答。 他不会劝。 这事得当事人自己想清楚。 旁人说再多有什么用? 他一直都知道,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对那些一心找死的人,尊重祝福就好,旁的别多管,只会管出怨怼来。 陈老爷子知道陈淮这个孙子生性薄凉,他从小就聪明,对家人也上心,可就是凡事看太透,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没说这性子不好,但是……不知道的人会误解他。 “你这性子啊,被以后的媳妇儿误会了我看你怎么办。”陈老爷子忧愁地说。 “不会。”陈淮神色骤然变得温和,似乎想起什么人,眉眼舒展开,看着竟有那么点清风朗月的味道。 明明那张脸没变。 陈老爷子看出点儿苗头,心中一喜,整个人精神起来,“淮儿,你有对象了?” 陈淮还是那句话,“暂时还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姑娘了!”陈老爷子激动地拍大腿。 可惜现在不能烧香拜佛,不然他高低也得给老祖宗上炷香,告诉他们家里最不好搞的晚辈不会打光棍了! “淮儿,你喜欢的姑娘是谁家的?” 想到没见过孙儿和哪个姑娘处的好,反倒男性朋友一大堆。 老爷子脸色骤变。 淮儿不会…… 陈老爷子心提起来,一瞬间脑海出现无数种可能,惊得他险些需要喊医生。 好在陈淮说话了。 “您不认识,是红旗大队的知青。” “柚柚外公原本也在友谊农场改造,前段时间刚平反。” 陈老爷子脱口而出:“温逸之?” “嗯。” 陈老爷子瞅着孙子,老脸满是复杂,“你倒是会找。” 这小子前段时间忽然活跃起来,和以前的关系网一一搭上线,就是为了心上人外公平反的事?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还是个痴心人呢。 以前他可是靠一张嘴气哭哥哥姐姐的人啊。 “爷爷认识柚柚的外公?”陈淮不知道爷爷的腹诽,挑眉问道。 “当然认识。”陈老爷子说,“解放前温逸之就是海城的风云人物,谁人不知。” 那会儿谁去海城不拜温家山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他还真不知道,温逸之也在友谊农场。 也不奇怪—— 友谊农场大的要命,他们接受改造的人都在不同方向的角落,也被要求不能随便跑,知道才奇怪。 陈老爷子给孙子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目光,说道:“温逸之可不是好搞定的,我以前就听说他有个有求必应的外孙女,没想到你居然会看上那姑娘。” “那姑娘打小什么没见过,你得努力啊。” 陈淮:“……” 听到这里的陈婉走过来,说:“我们阿淮也不差。” 先肯定弟弟的优秀,她注视着陈淮道:“只要你给足对方尊重和爱意,足够真诚,哪怕笨拙,我相信那姑娘会看到你的好。” 陈淮早就知道姐姐出来了,并不意外。 “嗯。”他应了一声,看见陈婉额头的青紫,眉心不自觉下压,眼底厉色一闪。 关切的话被他说的无比生硬。 “你怎么出来了,你该好好休息。” 陈婉拉着弟弟坐下,温柔地笑着。 “一直躺着怎么行,我想出来走走,我不出来怎么知道我们阿淮有喜欢的姑娘了……时间过的真快呀,一转眼豆丁大小的少年都到该娶妻的年纪了。” 她瘦弱的厉害,身上只剩一层皮的感觉,颧骨凹陷,衬得眼睛极大,身形纤薄,一点让陈淮熟悉的娟秀明艳都没有了。 这让陈淮对刘家深恶痛绝。 “姐,你是不是知道刘鹰和刘红来过了?” 陈婉没否认,神色也没什么变化,说道:“嗯,我听见了。” 她这话一出,陈老爷子不由看向她,他想知道孙女是什么打算。 “姐,你什么打算?” 陈婉双手扣在一起,感觉到指腹手掌的疤痕,她心中对自己生下的两个孩子再无动容。 阿淮说的没错,刘鹰和刘红身上流着刘家的肮脏的血,他们兄妹俩被刘家带坏了,视她这个母亲为奴隶、为下人、为肆意打骂的对象…… 她若不彻底了断和刘家的关系,最终的下场会更加不堪。 她不愿。 她以前也曾明艳光彩照人过,但凡有选择,她绝不愿深陷刘家的泥淖中。 “我打算离婚。”陈婉的声音温柔中透着铿锵。 这是弟弟和爷爷给她的底气。 陈淮眼底深处的寒冰消散了大半。 “刘家我来解决,你不用再怕他们。” 陈婉枯槁的脸上流溢出一抹笑,说道:“我知道,你们回来了,我就有底气了。” 没人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瓶耗子药她藏了许久,半个月前刚拿出来过,她本来打算和刘家同归于尽的,没想到陈家终于平反,她等来曙光。 离开刘家那天,她发觉眼前的死死掐着她脖子的大手没了,那一瞬她仿佛看见了骄阳。 这年头离婚算是丢人现眼的事,陈老爷子从不把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他还宽慰孙女:“婉儿,以后你就住在家里,有人说闲话你让她来找我,我跟她掰扯。” 陈婉心中一暖,“嗯,我知道了。” 陈淮知道只要自己站的够高,就没人敢说家人是非。 他原本打算解决完陈婉的事,去找宁柚的。 就在这一刻,突然改变了想法。 陈淮想先落实工作的事。 打定主意后,他和爷爷说起自己的想法。 陈老爷子赞同,“你的想法是对的,自家人都知道你不愁工作,别人不知道啊,你如今的状态……柚柚和你谈对象丢人啊。” 陈淮:“……” “柚柚不认识您,请您喊宁同志。”陈淮面无表情地纠正。 陈老爷子难得看见孙子这副较真儿的样子,自是要和他对着干。 “喊柚柚咋了,我一个老头子喊一声小辈的名字咋了,看你那小气样儿,还不是你媳妇儿呢。” 陈淮站起身,“早晚的事。” “我回房写信,你们慢聊。” 话说完,不紧不慢地回屋去了。 陈老爷子冲孙女吐槽:“看你弟弟,越来越不禁逗了。” 陈婉哭笑不得。 阿淮打小就是一板一眼的性子啊。 第159章 我不愿让你感到陌生 陈老爷子知道孙女在刘家受了几年委屈,性子不似以前大方,变得有些拘束,在家里也放不开。 他温声和陈婉说话。 “你爸妈在路上,再有小半个月就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一养,不然我担心拉不住你爸。” 想到儿子的狗脾气,陈老爷子神色复杂,“你爸要是见到你这副模样,肯定要打上刘家。” 刘家刚遭到淮儿重重一击,淮儿他爸再上门,刘家人怕是要狗急跳墙。 陈家当然不怕,就像陈家不动穆家,穆家就飞快破落一样。 给陈家递投名状的一人一脚就能把刘家踩死。 淮儿的工作是当务之急。 他既打算从政,他这个当爷爷的自然举双手双脚支持。 陈老爷子最放心陈淮的前途,他这个孙子脑子活又聪慧,只要不走歪路,干什么都能成功。 想着家里一连串的好事,陈老爷子拉着孙女听广播。 陈婉脸上带笑,只觉得屋外的阳光无比灿烂,好像能拐个弯儿照到她身上似的。 让她感觉到从内到外的暖。 又是几天,宁柚再次收到陈淮的信。 陈淮本人看着是个酷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那种,凡事给你一个眼神体会,写信人身份的他却像变了个人。 话又密又多。 提了文知青的事,又认真说了他的打算。 其中一句: “工作的事可否太无聊?请原谅我想与你分享的心情,纵使相隔甚远,我不愿让你感到陌生。” 又扯到大院有姑娘被催婚,笔迹似是顿了顿,写信的人好似略有迟疑。 继续写:“……倘若你也被催,你写信……不,打电话,只要你告诉我你需要我,我即刻赶来……” 看到这里,宁柚倒扣住信,捂住发烫的脸。 不是说这时候的人很含蓄吗,哪里含蓄了? 半晌后,等情绪恢复,宁柚开始写回信。 才写完,澹澹嘹亮的声音传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姐,外公寄东西回来了!” 宁柚放下笔,忙朝外面走去。 宁六扛着一个比陈淮送来的更大的大包,见到宁柚他投去羡慕的眼神。 “柚柚,你外公给你们寄了东西。” 他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但也能猜到,那里面随便一件东西,他把自己卖了都弄不到。 不说里面的东西,单就外面的编织袋就精致的很,最少也得几毛? 柚柚外公真大方! 宁六随便找地方坐下,说道:“柚柚,我咋觉得你完全没必要努力啊。” 宁澹抬起嫩呼呼的小脸,脸上满是好奇,“六叔,为啥啊?” 宁六被澹澹萌出一脸血,手贱地捧着他的脸开始捏,“澹澹似乎胖了啊?这脸肉乎乎的,真好捏,哪像之前刚见你那会儿,比街上的乞丐都可怜。” 在宁澹的认知里,说人长胖是夸人的话。 以前在丰收大队,那些老婆婆总是夸有爹娘的孩子,说他们又精神了,瞧那小脸看着富态,以后肯定是个出息的。 因为这,宁澹都不嫌弃六叔把自己脸捏疼了,还咧着嘴笑:“真的吗?我真的胖了?” 宁六又捏了一下,“那可不,胖一圈。” “真好。”宁澹嘿嘿一笑。 就在这时,宁柚拆开了大包袱。 里面东西太多,塞的鼓囊囊,一弄开东西往边上倒。 澹澹急忙伸手扶。 “姐,这是什么?好软啊。”他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宁柚拿起来一看,是一件男童羽绒服,“羽绒服,可以代替你身上的厚棉衣。” “啥?”宁六难以置信地说,“那衣服看着那么点,看着连棉花都没有,咋能替代棉衣?” 如今国内已经有羽绒服厂了,但因造价贵还没普及,宁六没听过这东西。 “天在转热,穿羽绒服正合适。”宁柚说。 宁澹喜欢绿色衣服,这让他想起解放军叔叔。 他眼睛亮亮地说:“姐,我想去试试。” “去。”宁柚挥挥手。 宁澹抱着羽绒服,哒哒哒跑到屋里换衣服。 宁柚继续看外公送来的东西,包裹里有一封信,温逸之在信里列了个清单,告诉宁柚他寄了什么,分别给谁。 收音机,手表,肉罐头,毛线,数理化丛书…… 东西很多也很杂。 他能想到的都在里面。 宁柚找到装了手表的小布袋,递给宁六:“六叔,这是你的。” “啥!还有我的?”宁六愣住。 “有啊,我外公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宁六接过来一看,瞪大了眼睛,声音扬起:“手表?!” 倒到掌心,金属质感,冰冰凉。 “真是手表!!!” 宁柚没理会激动到快发疯的六叔,继续收拾东西,收音机放到桌上,数理化丛书也放桌上,给她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收起来。 温逸之眼光很好,这黑色羽绒服款式简洁大方,长度过膝,带有帽子。 正适合现在的季节,上班戴上帽子还能挡风。 宁老头得知家里多出一台收音机,第一反应是……以后再也不用和老婆子石头剪刀布决定听什么节目了。 他和老婆子是真听不到一块儿,柚柚她奶爱听说书,他更爱听领导人讲话。 每次听收音机前都得掰扯好久,以后家里有两台,各听各的。 宁六已经戴上手表,几秒一看,嘴角翘出的弧度ak都压不住。 “柚柚,你外公真大方!他还缺外孙吗?你觉得我咋样?” 一高兴他又开始嘴上跑火车。 宁柚耸肩,“大概是不缺的!我外公喜欢不喜欢男娃,你要是姑娘的话还有点可能!” 宁六一脸可惜,“那算了!我又没有二次投胎的本事。” “你还怪挺有自知之明的。”宁老太笑着说。 - 时间一晃,到了宁澹生日这天。 恰好周日,该上班的不上班。 宁澹这天如寻常一样,去大伯家找小牛玩。 他一走,宁六骑上自行车去了丰收大队。 澹澹的生日,肯定不能少了曾和他相依为命的秦屿和赵胜男,不然臭蛋蛋多遗憾。 宁六双腿蹬得飞快,不多时到了丰收大队。 两个孩子知道宁家要给澹澹过生日,都高兴不已,一口答应下来。 赵胜男她娘把她拉到角落,说道:“要是在宁家吃到好东西,别忘了给你弟拿!” 第159章 我不愿让你感到陌生 陈老爷子知道孙女在刘家受了几年委屈,性子不似以前大方,变得有些拘束,在家里也放不开。 他温声和陈婉说话。 “你爸妈在路上,再有小半个月就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一养,不然我担心拉不住你爸。” 想到儿子的狗脾气,陈老爷子神色复杂,“你爸要是见到你这副模样,肯定要打上刘家。” 刘家刚遭到淮儿重重一击,淮儿他爸再上门,刘家人怕是要狗急跳墙。 陈家当然不怕,就像陈家不动穆家,穆家就飞快破落一样。 给陈家递投名状的一人一脚就能把刘家踩死。 淮儿的工作是当务之急。 他既打算从政,他这个当爷爷的自然举双手双脚支持。 陈老爷子最放心陈淮的前途,他这个孙子脑子活又聪慧,只要不走歪路,干什么都能成功。 想着家里一连串的好事,陈老爷子拉着孙女听广播。 陈婉脸上带笑,只觉得屋外的阳光无比灿烂,好像能拐个弯儿照到她身上似的。 让她感觉到从内到外的暖。 又是几天,宁柚再次收到陈淮的信。 陈淮本人看着是个酷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那种,凡事给你一个眼神体会,写信人身份的他却像变了个人。 话又密又多。 提了文知青的事,又认真说了他的打算。 其中一句: “工作的事可否太无聊?请原谅我想与你分享的心情,纵使相隔甚远,我不愿让你感到陌生。” 又扯到大院有姑娘被催婚,笔迹似是顿了顿,写信的人好似略有迟疑。 继续写:“……倘若你也被催,你写信……不,打电话,只要你告诉我你需要我,我即刻赶来……” 看到这里,宁柚倒扣住信,捂住发烫的脸。 不是说这时候的人很含蓄吗,哪里含蓄了? 半晌后,等情绪恢复,宁柚开始写回信。 才写完,澹澹嘹亮的声音传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姐,外公寄东西回来了!” 宁柚放下笔,忙朝外面走去。 宁六扛着一个比陈淮送来的更大的大包,见到宁柚他投去羡慕的眼神。 “柚柚,你外公给你们寄了东西。” 他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但也能猜到,那里面随便一件东西,他把自己卖了都弄不到。 不说里面的东西,单就外面的编织袋就精致的很,最少也得几毛? 柚柚外公真大方! 宁六随便找地方坐下,说道:“柚柚,我咋觉得你完全没必要努力啊。” 宁澹抬起嫩呼呼的小脸,脸上满是好奇,“六叔,为啥啊?” 宁六被澹澹萌出一脸血,手贱地捧着他的脸开始捏,“澹澹似乎胖了啊?这脸肉乎乎的,真好捏,哪像之前刚见你那会儿,比街上的乞丐都可怜。” 在宁澹的认知里,说人长胖是夸人的话。 以前在丰收大队,那些老婆婆总是夸有爹娘的孩子,说他们又精神了,瞧那小脸看着富态,以后肯定是个出息的。 因为这,宁澹都不嫌弃六叔把自己脸捏疼了,还咧着嘴笑:“真的吗?我真的胖了?” 宁六又捏了一下,“那可不,胖一圈。” “真好。”宁澹嘿嘿一笑。 就在这时,宁柚拆开了大包袱。 里面东西太多,塞的鼓囊囊,一弄开东西往边上倒。 澹澹急忙伸手扶。 “姐,这是什么?好软啊。”他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宁柚拿起来一看,是一件男童羽绒服,“羽绒服,可以代替你身上的厚棉衣。” “啥?”宁六难以置信地说,“那衣服看着那么点,看着连棉花都没有,咋能替代棉衣?” 如今国内已经有羽绒服厂了,但因造价贵还没普及,宁六没听过这东西。 “天在转热,穿羽绒服正合适。”宁柚说。 宁澹喜欢绿色衣服,这让他想起解放军叔叔。 他眼睛亮亮地说:“姐,我想去试试。” “去。”宁柚挥挥手。 宁澹抱着羽绒服,哒哒哒跑到屋里换衣服。 宁柚继续看外公送来的东西,包裹里有一封信,温逸之在信里列了个清单,告诉宁柚他寄了什么,分别给谁。 收音机,手表,肉罐头,毛线,数理化丛书…… 东西很多也很杂。 他能想到的都在里面。 宁柚找到装了手表的小布袋,递给宁六:“六叔,这是你的。” “啥!还有我的?”宁六愣住。 “有啊,我外公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宁六接过来一看,瞪大了眼睛,声音扬起:“手表?!” 倒到掌心,金属质感,冰冰凉。 “真是手表!!!” 宁柚没理会激动到快发疯的六叔,继续收拾东西,收音机放到桌上,数理化丛书也放桌上,给她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收起来。 温逸之眼光很好,这黑色羽绒服款式简洁大方,长度过膝,带有帽子。 正适合现在的季节,上班戴上帽子还能挡风。 宁老头得知家里多出一台收音机,第一反应是……以后再也不用和老婆子石头剪刀布决定听什么节目了。 他和老婆子是真听不到一块儿,柚柚她奶爱听说书,他更爱听领导人讲话。 每次听收音机前都得掰扯好久,以后家里有两台,各听各的。 宁六已经戴上手表,几秒一看,嘴角翘出的弧度ak都压不住。 “柚柚,你外公真大方!他还缺外孙吗?你觉得我咋样?” 一高兴他又开始嘴上跑火车。 宁柚耸肩,“大概是不缺的!我外公喜欢不喜欢男娃,你要是姑娘的话还有点可能!” 宁六一脸可惜,“那算了!我又没有二次投胎的本事。” “你还怪挺有自知之明的。”宁老太笑着说。 - 时间一晃,到了宁澹生日这天。 恰好周日,该上班的不上班。 宁澹这天如寻常一样,去大伯家找小牛玩。 他一走,宁六骑上自行车去了丰收大队。 澹澹的生日,肯定不能少了曾和他相依为命的秦屿和赵胜男,不然臭蛋蛋多遗憾。 宁六双腿蹬得飞快,不多时到了丰收大队。 两个孩子知道宁家要给澹澹过生日,都高兴不已,一口答应下来。 赵胜男她娘把她拉到角落,说道:“要是在宁家吃到好东西,别忘了给你弟拿!” 第160章 那我不去了! 赵胜男没和她娘杠,机灵地说:“那你打算让我带点儿啥?” 妇人瞬间变了脸色,“家里这么穷,没啥好拿的,你直接去!” 还能省一顿饭,她巴不得。 赵胜男习惯了她娘的抠搜,说道:“我要五个红薯,三个蛋。你要是不给我准备,我不去了!” 妇人知道宁家富,还盼着死丫头回来带些好东西呢,死丫头哪儿能不去。 “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是谁家的,非得和我对着干是!”妇人气得拧赵胜男。 赵胜男赶紧躲过,嘴上叭叭地说:“我只知道啥也不带就过去丢人!” 跟要饭的一样。 妇人瞪着她。 片刻后,她到底妥协了,怒声道:“要是啥也不带就回来,老娘一定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赵胜男对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知道了。” 得到自己要的,赵胜男拎着篮子跑出家门。 到村口看见秦屿,他也带着东西。 两个半大的孩子对视一眼,都笑了。 宁澹觉得小牛和向北今天特别怪,每次他提出要回家,他俩都要找借口阻止他。 如此三次以后,宁澹目露狐疑,“你们有事瞒着我?” 小牛和向北心里一咯噔。 两个少年笑着打哈哈。 小牛说:“怎么会,你想多了,这不是快开学了,咱们玩儿的机会没剩多少了,这不我俩才拉着你玩儿么。” “你不会想显摆你外公给你买的新棉衣么,我们现在去?”向北眼睛一转,提议道。 “走!”宁澹当即应道。 爱显摆不是件好事,但是他姐说了,冲那些背后说他坏话的人显摆没错。 现在,他就要去冲那些人显摆。 气死他们! 让他们说他和姐姐是没爹没娘的野种。 哼,他和姐姐没爹没娘能吃好能穿好,他们有爹有娘的却欠穿少吃,连他们都不如呢! 三个小子到村口溜达一圈,显摆一通,等时间差不多才回家。 这次小牛和向北不拦了。 宁澹一回到家,竟是看见了自己那本该在丰收大队的两个小伙伴。 他一愣,转瞬间脸上露出特别灿烂的笑。 “阿屿!” “胜男! “你们怎么在我家?!”宁澹小炮仗般地冲到院子,激动地叫唤。 秦屿和赵胜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澹澹,生日快乐!” 就在这时,宁家其他人也都出了屋子。 笑着说: “澹澹,生日快乐!” 宁澹愣愣在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生日? 他的,生日? 他长这么大没人给他过过生日,更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哪天生日。 王家的弟弟每年生日都有鸡蛋吃,他曾问王家那个喊一声娘的女人:“娘,我什么时候过生日?” 那女人不耐地一脚踢开他,神情刻薄又轻视:“你贱命一条还想过生日,滚一边去,看见你就觉得晦气。” 从那以后,宁澹没再想过过生日的事。 没想到今天宁家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都快高兴迷糊了。 宁柚和宁芸从灶房出来,两个姑娘四手并用,抬着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两人没说什么,径直往最大的屋子走去。 秦屿和赵胜男离得略近些,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两人不觉吞咽着口水,忙瞥开眼不敢多看。 不知道澹澹他姐做了什么? 小牛是个社牛,不客气地跟上去,霸道的甜腻腻的味道更直白地冲到鼻腔。 他鼻翼耸动着,一副嘴馋的模样,“柚柚姐,芸儿姐,这是啥?” “生日蛋糕。”宁柚笑着解释。 宁家家教严,家里的孩子各个懂事勤快,没一个是软骨头懒骨头。 宁柚很喜欢小牛几个。 当即许诺:“等到你生日,我和芸儿也给你做。” 小牛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给你画的饼不都让你吃到嘴里了么。”宁柚说。 说话间,把蛋糕放到柜子上面,等吃完饭再分着吃。 小牛喜得跟什么似的,跑去跟宁澹和向北显摆。 秦屿和赵胜男看着这一幕,为澹澹高兴的同时,心底冒出些许羡慕。 一个因为自家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热闹温馨了;另一个则因为从没被家人善待过。 只是羡慕,并不嫉妒。 这些情绪一闪而过,赵胜男凑到宁澹身边说:“澹澹,你家里人真好。” 宁澹点头如捣蒜,“嗯嗯。” 他的家人都很好。 所以哪怕被别的小孩笑话没有爹娘,他都不在意了! 他有世界上最好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还有姐姐。 澹澹觉得一颗心慢慢涨涨的,就和他第一次穿上棉衣的感觉一样,手脚都热乎的。 “姐,我饿了。”小寿星扬着大大的小脸,喊道。 宁老太手端一盘菜出来,说道:“菜刚好,澹澹,招呼你的朋友上桌!” 老太太的话才落,宁家四房一家四口回来了。 耀军跳下自行车,冲进家,大喊:“爷,奶,小叔,芸儿姐,柚柚姐,我们回来了!” 一溜烟招呼完,抱住不打不相识的澹澹,“澹澹,我们回来给你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话说完,从棉衣兜里拿出自己好喜欢好喜欢的弹弓,“澹澹,这个弹弓送你!” 宁澹眼睛熠熠发光,“谢谢耀军哥!” 看弟弟喜欢,耀军心中肉疼少了些。 “你喜欢就好。” 耀国也走过来,送宁澹一个绿色书包,“听说你马上要上学了,这个书包送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宁澹喜滋滋地接下,道谢:“谢谢耀国哥。” 县里的孙子回家,宁老头和宁老太高兴极了。 “你们咋回来了?” 宁四婶摸摸澹澹白嫩嫩的小脸,说道:“澹澹第一次过生日,我和他四叔怎么能不回来?” 宁澹仰脸,笑着说:“谢谢四婶儿。” 正当宁四婶要伸出恶魔之手继续捏他的脸蛋时,宁四叔把宁澹扛起来放到肩上。 “只谢谢你四婶儿,不谢我啊?” 呼吸间,宁澹的位置发生变化,他吓得脸白都白了。 意识到没危险后,脸上扬起欢快的笑容。 “也谢谢四叔!” 他还是第一次骑大马!四叔会把他扛起来放在肩头,他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 这么想着,看着宁四的目光多了丝孺慕亲近。 第160章 那我不去了! 赵胜男没和她娘杠,机灵地说:“那你打算让我带点儿啥?” 妇人瞬间变了脸色,“家里这么穷,没啥好拿的,你直接去!” 还能省一顿饭,她巴不得。 赵胜男习惯了她娘的抠搜,说道:“我要五个红薯,三个蛋。你要是不给我准备,我不去了!” 妇人知道宁家富,还盼着死丫头回来带些好东西呢,死丫头哪儿能不去。 “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是谁家的,非得和我对着干是!”妇人气得拧赵胜男。 赵胜男赶紧躲过,嘴上叭叭地说:“我只知道啥也不带就过去丢人!” 跟要饭的一样。 妇人瞪着她。 片刻后,她到底妥协了,怒声道:“要是啥也不带就回来,老娘一定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赵胜男对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知道了。” 得到自己要的,赵胜男拎着篮子跑出家门。 到村口看见秦屿,他也带着东西。 两个半大的孩子对视一眼,都笑了。 宁澹觉得小牛和向北今天特别怪,每次他提出要回家,他俩都要找借口阻止他。 如此三次以后,宁澹目露狐疑,“你们有事瞒着我?” 小牛和向北心里一咯噔。 两个少年笑着打哈哈。 小牛说:“怎么会,你想多了,这不是快开学了,咱们玩儿的机会没剩多少了,这不我俩才拉着你玩儿么。” “你不会想显摆你外公给你买的新棉衣么,我们现在去?”向北眼睛一转,提议道。 “走!”宁澹当即应道。 爱显摆不是件好事,但是他姐说了,冲那些背后说他坏话的人显摆没错。 现在,他就要去冲那些人显摆。 气死他们! 让他们说他和姐姐是没爹没娘的野种。 哼,他和姐姐没爹没娘能吃好能穿好,他们有爹有娘的却欠穿少吃,连他们都不如呢! 三个小子到村口溜达一圈,显摆一通,等时间差不多才回家。 这次小牛和向北不拦了。 宁澹一回到家,竟是看见了自己那本该在丰收大队的两个小伙伴。 他一愣,转瞬间脸上露出特别灿烂的笑。 “阿屿!” “胜男! “你们怎么在我家?!”宁澹小炮仗般地冲到院子,激动地叫唤。 秦屿和赵胜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澹澹,生日快乐!” 就在这时,宁家其他人也都出了屋子。 笑着说: “澹澹,生日快乐!” 宁澹愣愣在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生日? 他的,生日? 他长这么大没人给他过过生日,更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哪天生日。 王家的弟弟每年生日都有鸡蛋吃,他曾问王家那个喊一声娘的女人:“娘,我什么时候过生日?” 那女人不耐地一脚踢开他,神情刻薄又轻视:“你贱命一条还想过生日,滚一边去,看见你就觉得晦气。” 从那以后,宁澹没再想过过生日的事。 没想到今天宁家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都快高兴迷糊了。 宁柚和宁芸从灶房出来,两个姑娘四手并用,抬着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两人没说什么,径直往最大的屋子走去。 秦屿和赵胜男离得略近些,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两人不觉吞咽着口水,忙瞥开眼不敢多看。 不知道澹澹他姐做了什么? 小牛是个社牛,不客气地跟上去,霸道的甜腻腻的味道更直白地冲到鼻腔。 他鼻翼耸动着,一副嘴馋的模样,“柚柚姐,芸儿姐,这是啥?” “生日蛋糕。”宁柚笑着解释。 宁家家教严,家里的孩子各个懂事勤快,没一个是软骨头懒骨头。 宁柚很喜欢小牛几个。 当即许诺:“等到你生日,我和芸儿也给你做。” 小牛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给你画的饼不都让你吃到嘴里了么。”宁柚说。 说话间,把蛋糕放到柜子上面,等吃完饭再分着吃。 小牛喜得跟什么似的,跑去跟宁澹和向北显摆。 秦屿和赵胜男看着这一幕,为澹澹高兴的同时,心底冒出些许羡慕。 一个因为自家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热闹温馨了;另一个则因为从没被家人善待过。 只是羡慕,并不嫉妒。 这些情绪一闪而过,赵胜男凑到宁澹身边说:“澹澹,你家里人真好。” 宁澹点头如捣蒜,“嗯嗯。” 他的家人都很好。 所以哪怕被别的小孩笑话没有爹娘,他都不在意了! 他有世界上最好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还有姐姐。 澹澹觉得一颗心慢慢涨涨的,就和他第一次穿上棉衣的感觉一样,手脚都热乎的。 “姐,我饿了。”小寿星扬着大大的小脸,喊道。 宁老太手端一盘菜出来,说道:“菜刚好,澹澹,招呼你的朋友上桌!” 老太太的话才落,宁家四房一家四口回来了。 耀军跳下自行车,冲进家,大喊:“爷,奶,小叔,芸儿姐,柚柚姐,我们回来了!” 一溜烟招呼完,抱住不打不相识的澹澹,“澹澹,我们回来给你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话说完,从棉衣兜里拿出自己好喜欢好喜欢的弹弓,“澹澹,这个弹弓送你!” 宁澹眼睛熠熠发光,“谢谢耀军哥!” 看弟弟喜欢,耀军心中肉疼少了些。 “你喜欢就好。” 耀国也走过来,送宁澹一个绿色书包,“听说你马上要上学了,这个书包送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宁澹喜滋滋地接下,道谢:“谢谢耀国哥。” 县里的孙子回家,宁老头和宁老太高兴极了。 “你们咋回来了?” 宁四婶摸摸澹澹白嫩嫩的小脸,说道:“澹澹第一次过生日,我和他四叔怎么能不回来?” 宁澹仰脸,笑着说:“谢谢四婶儿。” 正当宁四婶要伸出恶魔之手继续捏他的脸蛋时,宁四叔把宁澹扛起来放到肩上。 “只谢谢你四婶儿,不谢我啊?” 呼吸间,宁澹的位置发生变化,他吓得脸白都白了。 意识到没危险后,脸上扬起欢快的笑容。 “也谢谢四叔!” 他还是第一次骑大马!四叔会把他扛起来放在肩头,他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 这么想着,看着宁四的目光多了丝孺慕亲近。 第161章 腮帮子都笑酸了… 感觉到一道黏糊的目光,宁四望去,对上了澹澹的眼神。 亲近的,孺慕的…… 那目光像织开一张网,把他牢牢困住。 唉! 宁忠义造孽啊! 生而不养不当人,这么乖的孩子,他早晚后悔。 看宁澹喜欢,宁四扛着他转了好几圈。 正转着,宁家其他几房的人带着东西来了。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东西……”宁老太瞧见儿媳们手里拿的东西,笑着说。 宁大伯娘爽朗地笑了,“原想添个菜。” 宁二伯娘紧跟着说:“我是见大嫂拿了!大嫂拿了我不拿,不是很奇怪,显得我们一家子来占便宜一样!” 话不咋好听,但符合她的性子,没人觉得奇怪。 宁老太很心宽,并不放在心上,只喊家里小辈进屋。 孩子们一桌,大人一桌。 村里和宁澹几个玩儿得好的也都来了,坐得满满当当,瞧着不是一般的热闹。 村里的娃娃和秦屿、赵胜男看到桌上的菜,喉咙剧烈吞咽着。 太香了! 快受不住了! “今天是澹澹的生辰,澹澹前几年受了不少苦,他生日也没人给煮个鸡蛋,今天咱们宁家给他办个生日宴,大家能来,我很高兴,澹澹也很高兴……”宁老头作为大家长说几句开场白。 知道大家饥肠辘辘,他没说多少废话。 最后点了句—— 我们澹澹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往后每年家里都给你过生日。 再之后一挥手,动了下筷子,所有人开动起来。 尤其是孩子们的这一桌子,欢乐的不行。 宁芸掐着孩子们的饭量,做了几个菜,馒头有,还有粘稠的白米粥。 这排面算是大的。 就是用来招待领导都算不错了。 可见宁家下了本,多重视宁澹这个孙子。 宁澹扫了眼桌上的菜,是芸儿姐和姐姐的手艺,心里热乎的不行,扭头冲两人感谢一笑。 冲小伙伴们介绍桌上的菜。 “这是酸菜鱼,芸儿姐做的,超级好吃!” “这是糖醋里脊,我姐做的,酸酸甜甜的,你们一定喜欢。” “还有这个,这是拔丝红薯,它的丝可以那么老长,做这一盘要费老多的糖,阿屿你快吃。” 一边说着话,一边给秦屿夹了一块。 秦屿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眼睛弯起,“好甜,好吃!红薯也能这么好吃,你姐做饭手艺真好。” 宁澹赞同地点头,“我姐姐都很厉害的。芸儿姐会开拖拉机,认字也超快,我姐会写字会画画,给报社投稿还能得稿费,特别厉害。” 旁边桌子。 宁柚听到弟弟的彩虹屁,好笑地说:“宁澹澹,吃你的饭,半天了你一口没吃。” 可曾记得自己刚回来的模样,见到吃的都恨不得扒拉到自己怀里。 宁澹嘿嘿一笑,美滋滋地吃了一块糖醋里脊,酸酸甜甜的,好吃的不得了。 小牛早已是吃的头都忘了抬,嘴里鼓鼓囊囊,含糊道:“柚柚姐和芸儿姐做饭越来越好吃了,好吃!” 唯一的姑娘赵胜男在尝了一口宁家的饭菜后,再也端不住了,加快速度吃起来。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至于她娘说的话,早被小姑娘抛到脑后。 赵胜男吃红薯都能吃出国宴的惊艳来,看她吃饭让人胃口大开。 澹澹等人也不磨蹭了,加快速度吃起来。 另一桌,宁老头、宁大队长和宁四叔聊着上面的政策。 女人们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嘴,气氛倒也热络。 吃完饭,一群小家伙帮着把碗筷收好,拿到灶房,又是擦桌子,主打一个不闲着。 宁老太不让干,他们偏不。 尤其是秦屿和赵胜男,两个都是自尊的孩子,觉得自己带的东西抵不过吃到肚子里的,干脆用体力来换。 宁柚看了一眼,回一趟自己的屋子,很快又出来。 洗完锅碗,肚子的食消了些,宁柚拍拍手,笑道:“蛋糕你们还能吃下吗?” “能!”村里一小男孩儿说。 宁柚:“那好,我们现在切蛋糕,吃不完的带回去。” 说话小孩儿眼睛一亮,高兴地说:“真的吗?那我把蛋糕带回去给我奶。 澹澹说了,蛋糕甜甜软软的,老人小孩儿都爱吃,我娘说我奶这辈子没享过福,我把蛋糕给我奶,让我奶甜甜嘴。” “那你呢,你也没吃过蛋糕哦,下次再想吃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宁柚故意问。 她很富有,蛋糕做的并不小,这一屋子分完还能剩不少。 小少年回答:“没事,我还小呢,吃好东西的时间多着呢,我就想孝顺我奶。” “再说我今天借着澹澹的光吃到好多好东西,够啦,我不贪心的,我奶常说知足者常乐,我要知足。” 孩子的话很质朴,满脸理所当然。 宁柚眉眼柔和,笑着说:“放心,有你的份儿,也有你奶的份儿。今天来给我家澹澹过生日的,都能带走一份小蛋糕,希望你们和澹澹的友谊长存。” 宁澹最喜欢姐姐说我家澹澹这四个字,每每听见都让他感觉心像泡在温水一样,暖的厉害。 他站在宁柚旁边,伸手拉住她的手,弯了弯眸子,腮帮子都笑酸了。 他今天真高兴呀,前所未有的高兴。 比被姐姐带回来那天都高兴。 几个孩子面露惊喜,“谢谢柚柚姐!” “澹澹,你姐真好。” 闻言,宁家澹澹嘴角越翘越高,一脸骄傲,“是呀,我姐很好。” 天下第一好! 点了蜡烛,宁澹喜滋滋地许完愿,宁柚开始分蛋糕。 一人一块。 村里的孩子们连水果糖都没吃过。 这蛋糕根本是王炸的存在。 他们浅尝了一口,眼睛亮到不可思议。 “原来蛋糕这么好吃啊。”孩子们感慨地说,舍不得吃太快,一口一口慢慢吃。 一边吃,他们时不时互相看一眼,笑得特别灿烂。 宁柚看到这一幕,有种自家开了个幼儿园的感觉,不同的是这些孩子的年龄偏大。 蛋糕就那么大,吃的太慢也早晚能吃完。 之后,宁柚把剩下的蛋糕给孩子们都分了。 村里的娃娃高高兴兴的来,快快乐乐的走,真是恨不得澹澹天天过生日。 回到家,他们把在宁家吃的饭菜一分享,顿时收获一双双羡慕的目光。 说要孝顺他奶的少年,一回家就冲进他奶的屋子,把蛋糕往他奶手中塞。 “奶,你吃,这是蛋糕,澹澹他姐做的,用的鸡蛋、牛奶、糖,还有水果罐头,特别软,你咬的动,快吃。” 炕上坐着个老妇,正在给孙子做新鞋,听见孙子的声音,赶紧把针线收起来。 “奶不吃,奶的宝儿自己吃。”老妇慈祥地笑道。 少年拍着鼓鼓的肚子,不容拒绝地说:“我吃过了,饱饱的,奶你吃!” 他奶知道小孙孙最是固执,她再拒绝,孙子要伤心的,妥协道:“奶吃,奶吃。” 少年瞬间笑开。 老妇吃了一口,又软又甜,并不腻,还有水果的味道。 她活到现在,大半截身体埋地里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和肉不一样的好吃。 “真好吃啊。” 老人牙口不好,前面的牙都掉光了,吃东西需用嘴里剩下的几颗槽牙磨,吃粗粮馒头才难,经常会磨出血。 头一回感到吃东西不费力,她笑的皱纹一条一条分布在脸上。 并不好看,但是那神情淳朴且满足。 第161章 腮帮子都笑酸了… 感觉到一道黏糊的目光,宁四望去,对上了澹澹的眼神。 亲近的,孺慕的…… 那目光像织开一张网,把他牢牢困住。 唉! 宁忠义造孽啊! 生而不养不当人,这么乖的孩子,他早晚后悔。 看宁澹喜欢,宁四扛着他转了好几圈。 正转着,宁家其他几房的人带着东西来了。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东西……”宁老太瞧见儿媳们手里拿的东西,笑着说。 宁大伯娘爽朗地笑了,“原想添个菜。” 宁二伯娘紧跟着说:“我是见大嫂拿了!大嫂拿了我不拿,不是很奇怪,显得我们一家子来占便宜一样!” 话不咋好听,但符合她的性子,没人觉得奇怪。 宁老太很心宽,并不放在心上,只喊家里小辈进屋。 孩子们一桌,大人一桌。 村里和宁澹几个玩儿得好的也都来了,坐得满满当当,瞧着不是一般的热闹。 村里的娃娃和秦屿、赵胜男看到桌上的菜,喉咙剧烈吞咽着。 太香了! 快受不住了! “今天是澹澹的生辰,澹澹前几年受了不少苦,他生日也没人给煮个鸡蛋,今天咱们宁家给他办个生日宴,大家能来,我很高兴,澹澹也很高兴……”宁老头作为大家长说几句开场白。 知道大家饥肠辘辘,他没说多少废话。 最后点了句—— 我们澹澹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往后每年家里都给你过生日。 再之后一挥手,动了下筷子,所有人开动起来。 尤其是孩子们的这一桌子,欢乐的不行。 宁芸掐着孩子们的饭量,做了几个菜,馒头有,还有粘稠的白米粥。 这排面算是大的。 就是用来招待领导都算不错了。 可见宁家下了本,多重视宁澹这个孙子。 宁澹扫了眼桌上的菜,是芸儿姐和姐姐的手艺,心里热乎的不行,扭头冲两人感谢一笑。 冲小伙伴们介绍桌上的菜。 “这是酸菜鱼,芸儿姐做的,超级好吃!” “这是糖醋里脊,我姐做的,酸酸甜甜的,你们一定喜欢。” “还有这个,这是拔丝红薯,它的丝可以那么老长,做这一盘要费老多的糖,阿屿你快吃。” 一边说着话,一边给秦屿夹了一块。 秦屿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眼睛弯起,“好甜,好吃!红薯也能这么好吃,你姐做饭手艺真好。” 宁澹赞同地点头,“我姐姐都很厉害的。芸儿姐会开拖拉机,认字也超快,我姐会写字会画画,给报社投稿还能得稿费,特别厉害。” 旁边桌子。 宁柚听到弟弟的彩虹屁,好笑地说:“宁澹澹,吃你的饭,半天了你一口没吃。” 可曾记得自己刚回来的模样,见到吃的都恨不得扒拉到自己怀里。 宁澹嘿嘿一笑,美滋滋地吃了一块糖醋里脊,酸酸甜甜的,好吃的不得了。 小牛早已是吃的头都忘了抬,嘴里鼓鼓囊囊,含糊道:“柚柚姐和芸儿姐做饭越来越好吃了,好吃!” 唯一的姑娘赵胜男在尝了一口宁家的饭菜后,再也端不住了,加快速度吃起来。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至于她娘说的话,早被小姑娘抛到脑后。 赵胜男吃红薯都能吃出国宴的惊艳来,看她吃饭让人胃口大开。 澹澹等人也不磨蹭了,加快速度吃起来。 另一桌,宁老头、宁大队长和宁四叔聊着上面的政策。 女人们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嘴,气氛倒也热络。 吃完饭,一群小家伙帮着把碗筷收好,拿到灶房,又是擦桌子,主打一个不闲着。 宁老太不让干,他们偏不。 尤其是秦屿和赵胜男,两个都是自尊的孩子,觉得自己带的东西抵不过吃到肚子里的,干脆用体力来换。 宁柚看了一眼,回一趟自己的屋子,很快又出来。 洗完锅碗,肚子的食消了些,宁柚拍拍手,笑道:“蛋糕你们还能吃下吗?” “能!”村里一小男孩儿说。 宁柚:“那好,我们现在切蛋糕,吃不完的带回去。” 说话小孩儿眼睛一亮,高兴地说:“真的吗?那我把蛋糕带回去给我奶。 澹澹说了,蛋糕甜甜软软的,老人小孩儿都爱吃,我娘说我奶这辈子没享过福,我把蛋糕给我奶,让我奶甜甜嘴。” “那你呢,你也没吃过蛋糕哦,下次再想吃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宁柚故意问。 她很富有,蛋糕做的并不小,这一屋子分完还能剩不少。 小少年回答:“没事,我还小呢,吃好东西的时间多着呢,我就想孝顺我奶。” “再说我今天借着澹澹的光吃到好多好东西,够啦,我不贪心的,我奶常说知足者常乐,我要知足。” 孩子的话很质朴,满脸理所当然。 宁柚眉眼柔和,笑着说:“放心,有你的份儿,也有你奶的份儿。今天来给我家澹澹过生日的,都能带走一份小蛋糕,希望你们和澹澹的友谊长存。” 宁澹最喜欢姐姐说我家澹澹这四个字,每每听见都让他感觉心像泡在温水一样,暖的厉害。 他站在宁柚旁边,伸手拉住她的手,弯了弯眸子,腮帮子都笑酸了。 他今天真高兴呀,前所未有的高兴。 比被姐姐带回来那天都高兴。 几个孩子面露惊喜,“谢谢柚柚姐!” “澹澹,你姐真好。” 闻言,宁家澹澹嘴角越翘越高,一脸骄傲,“是呀,我姐很好。” 天下第一好! 点了蜡烛,宁澹喜滋滋地许完愿,宁柚开始分蛋糕。 一人一块。 村里的孩子们连水果糖都没吃过。 这蛋糕根本是王炸的存在。 他们浅尝了一口,眼睛亮到不可思议。 “原来蛋糕这么好吃啊。”孩子们感慨地说,舍不得吃太快,一口一口慢慢吃。 一边吃,他们时不时互相看一眼,笑得特别灿烂。 宁柚看到这一幕,有种自家开了个幼儿园的感觉,不同的是这些孩子的年龄偏大。 蛋糕就那么大,吃的太慢也早晚能吃完。 之后,宁柚把剩下的蛋糕给孩子们都分了。 村里的娃娃高高兴兴的来,快快乐乐的走,真是恨不得澹澹天天过生日。 回到家,他们把在宁家吃的饭菜一分享,顿时收获一双双羡慕的目光。 说要孝顺他奶的少年,一回家就冲进他奶的屋子,把蛋糕往他奶手中塞。 “奶,你吃,这是蛋糕,澹澹他姐做的,用的鸡蛋、牛奶、糖,还有水果罐头,特别软,你咬的动,快吃。” 炕上坐着个老妇,正在给孙子做新鞋,听见孙子的声音,赶紧把针线收起来。 “奶不吃,奶的宝儿自己吃。”老妇慈祥地笑道。 少年拍着鼓鼓的肚子,不容拒绝地说:“我吃过了,饱饱的,奶你吃!” 他奶知道小孙孙最是固执,她再拒绝,孙子要伤心的,妥协道:“奶吃,奶吃。” 少年瞬间笑开。 老妇吃了一口,又软又甜,并不腻,还有水果的味道。 她活到现在,大半截身体埋地里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和肉不一样的好吃。 “真好吃啊。” 老人牙口不好,前面的牙都掉光了,吃东西需用嘴里剩下的几颗槽牙磨,吃粗粮馒头才难,经常会磨出血。 头一回感到吃东西不费力,她笑的皱纹一条一条分布在脸上。 并不好看,但是那神情淳朴且满足。 第162章 不可能出现啊 少年看出他奶神色和以往吃东西略有不同,想到平日奶奶吃东西磨出一嘴血的样子,认真道:“奶,等我长大赚到钱,我天天给你做小蛋糕吃。” 小小的少年还不知道,没牙老人能吃的不只有小蛋糕。 老太太高兴得笑,“好,奶等着,我的宝儿聪明,想干啥都能办到,奶等着。” 少年被一通鼓励,激动的不行,拿出自己的书本又复习一遍。 惹的他爹娘都一脸懵逼。 不是老早写完作业了么,咋突然又把书拿出来了? 奶奶无条件支持孙儿的一切决定,瞪儿子儿媳一眼,示意他们别咋呼,打扰到孙孙学习。 孩子愿意学是好事,别问东问西的。 宁澹那孩子是个好的,孙孙和他一起玩儿,学习更加自觉了。 真好,要是高考能恢复多好! 她不想孙子和儿子一样一辈子刨地,她希望孙子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月月拿工资,能吃饱能穿暖。 宁家。 秦屿和赵胜男看时间不早了,在和宁家人告别。 宁柚给准备了一些东西。 一人一个布包和一个小篮子。下乡前她把宁家的东西全收了,空间里好些宁家四口的衣服,这些衣服她肯定不会穿,也不会让家里人穿,送出去刚好。 前几天从丰收大队回来,她托家里人把衣服改了,今天正好送出去。 “里面有棉衣棉裤,还有些单衣,都是旧衣服,照你们的大小改好了,你俩收着。篮子里的是吃的,都带回去……” 又把护送两个小孩的事交给六叔,宁柚急忙回屋。 进屋后,听到秦屿和赵胜男连连婉拒的拒绝声音,她松了口气。 得亏她溜得快。 她实在不擅长那种情况。 宁六:……合着我就擅长是?做人不能太柚柚。 宁六板起脸,严肃道:“衣服都照你俩的大小改好了,你们不收咋处理,给我穿吗?” 秦屿弱弱地表示,“可以给澹澹。” “澹澹衣服多的穿不过来,不缺你那两件,你看看他……他像缺衣服的样子吗?”宁六说。 秦屿下意识望向澹澹。 他身上穿着他摸都不敢摸的衣服,看着一点也不臃肿,还是他最喜欢的绿色……他爹娘以前都穿绿色衣服的。 忆起爹娘,少年眼底漫出难过。 “澹澹可以换着穿啊。”秦屿不安地说,他知道布料有多难弄。 宁澹拉住秦屿的手,认真道:“我有换的衣服,你就收下,我答应秦奶奶要照顾你的。” 听好朋友说起奶奶,秦屿眼睛蓦地一红。 “……好。”他应下,“谢谢你,澹澹。” “我们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啊,你收下我才能放心。”宁澹一直惦记着阿屿,胜男再咋样也有爹娘管,阿屿只有他自己。 秦屿心口发热,脸上扬起笑脸,“我会好好的,我答应过我奶奶的,在家等我爹娘回来。” 是的,他奶一直不相信他爹娘牺牲了,一直告诉他……他爹娘一定会回来。 他知道,他奶是想给他留个念想,其实不用的,他会好好生活的,哪怕只剩他一个人。 宁六把两个小孩完好送回家。 回望一眼冷冷清清、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秦家,心情有些沉重。 他拍了拍秦屿的肩膀,说道:“有事就去找大队长,要是没用就去红旗大队找我。” 英雄的儿子孤孤单单的,倒让他心里挺不落忍的。 秦屿笑了,“好,谢谢宁六叔。” 揉了揉少年的头,让他回家,宁六随即离开。 乍从热闹的环境中回归到冷寂,秦屿真有点不习惯。 他回到屋子,找了件爹娘的衣服抱进怀里,嗒嗒掉泪,直到天色暗下。 等瞧见天黑了,小少年赶紧收好爹娘的衣物,去给自己烧炕。 晚上太冷,不烧炕会冻坏的。 赵胜男回到家,给家里一点点蛋糕,说了一声后,随即出了门。 找到私藏的一大半蛋糕,跑到秦家。 秦屿听见熟悉、压低的叫喊声,急忙去开门,担心地问:“胜男,你咋来了,你爹娘又打骂你了?” “没有。”赵胜男只当没看出秦屿红肿的眼睛,进了秦家,关上门。 “我来陪你,澹澹说你今晚肯定会想家人,让人我来陪你,我回去说一声就来了。” “阿屿,我和澹澹都是你的家人,你不是一个人,知道不?” 秦屿没想到两个好朋友这么惦记自己,心口一热,汩汩暖意流淌,眼里的孤单失落散去,说道:“谢谢你。” “谢啥,我把你和澹澹当最亲近的人。”赵胜男把柴火往炕洞里塞,在秦家比在自家还自在。 以前秦奶奶在的时候,他们才欢快。 可惜那样好的奶奶,却因为一场风寒就那么没了。 想起那个慈祥的老人,小姑娘眼底也出现一抹难过。 … 宁六回到家,看到宁澹,难得感性又复杂地说道:“你以前受苦了,还怨王家不?要是还怨,六叔我再去一趟王家。 宁澹不知道六叔为啥忽然说起这事,他摇摇头,“不怨了,我现在很好啊,不想再想以前的事了。” “我们澹澹真大度。”宁六真心夸赞。 宁澹脸颊泛起红晕,说道:“因为家里人都很好。” 回家太开心,慢慢就忘记王家的坏了。 宁澹的生日过完后,日子不疾不徐地走。 转眼间,夏天的风吹来。 天气转热,大街上人们早换下臃肿的棉衣,换上单衣,偶有几个色彩靓丽的布拉吉出现在其中,引的路人纷纷望去。 这日,宁柚正在打字,楼道传来脚步声,其中还伴随几道声音。 她皱了下眉头。 下一瞬。 沈梅花匆忙进了办公室。 她拍了拍手,说道:“同志们,大家快收拾下自己的桌面。 等会儿新来的县委书记要过来,大家务必以全新的、昂扬的面貌迎接领导。” 这种事不常见。 宁柚等三个打字员应下,开始整理桌面,地也扫了扫,打开窗户和门通风。 办公室明亮干净。 忙完后,沈梅花仔细检查一遍,肯定了同志们的辛苦,让她们早些去吃饭,到时间再来。 下午。 宁柚正在认真打字,听到领导团的一个声音低沉好听好耳熟。 她眼睛瞥过去,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第162章 不可能出现啊 少年看出他奶神色和以往吃东西略有不同,想到平日奶奶吃东西磨出一嘴血的样子,认真道:“奶,等我长大赚到钱,我天天给你做小蛋糕吃。” 小小的少年还不知道,没牙老人能吃的不只有小蛋糕。 老太太高兴得笑,“好,奶等着,我的宝儿聪明,想干啥都能办到,奶等着。” 少年被一通鼓励,激动的不行,拿出自己的书本又复习一遍。 惹的他爹娘都一脸懵逼。 不是老早写完作业了么,咋突然又把书拿出来了? 奶奶无条件支持孙儿的一切决定,瞪儿子儿媳一眼,示意他们别咋呼,打扰到孙孙学习。 孩子愿意学是好事,别问东问西的。 宁澹那孩子是个好的,孙孙和他一起玩儿,学习更加自觉了。 真好,要是高考能恢复多好! 她不想孙子和儿子一样一辈子刨地,她希望孙子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月月拿工资,能吃饱能穿暖。 宁家。 秦屿和赵胜男看时间不早了,在和宁家人告别。 宁柚给准备了一些东西。 一人一个布包和一个小篮子。下乡前她把宁家的东西全收了,空间里好些宁家四口的衣服,这些衣服她肯定不会穿,也不会让家里人穿,送出去刚好。 前几天从丰收大队回来,她托家里人把衣服改了,今天正好送出去。 “里面有棉衣棉裤,还有些单衣,都是旧衣服,照你们的大小改好了,你俩收着。篮子里的是吃的,都带回去……” 又把护送两个小孩的事交给六叔,宁柚急忙回屋。 进屋后,听到秦屿和赵胜男连连婉拒的拒绝声音,她松了口气。 得亏她溜得快。 她实在不擅长那种情况。 宁六:……合着我就擅长是?做人不能太柚柚。 宁六板起脸,严肃道:“衣服都照你俩的大小改好了,你们不收咋处理,给我穿吗?” 秦屿弱弱地表示,“可以给澹澹。” “澹澹衣服多的穿不过来,不缺你那两件,你看看他……他像缺衣服的样子吗?”宁六说。 秦屿下意识望向澹澹。 他身上穿着他摸都不敢摸的衣服,看着一点也不臃肿,还是他最喜欢的绿色……他爹娘以前都穿绿色衣服的。 忆起爹娘,少年眼底漫出难过。 “澹澹可以换着穿啊。”秦屿不安地说,他知道布料有多难弄。 宁澹拉住秦屿的手,认真道:“我有换的衣服,你就收下,我答应秦奶奶要照顾你的。” 听好朋友说起奶奶,秦屿眼睛蓦地一红。 “……好。”他应下,“谢谢你,澹澹。” “我们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啊,你收下我才能放心。”宁澹一直惦记着阿屿,胜男再咋样也有爹娘管,阿屿只有他自己。 秦屿心口发热,脸上扬起笑脸,“我会好好的,我答应过我奶奶的,在家等我爹娘回来。” 是的,他奶一直不相信他爹娘牺牲了,一直告诉他……他爹娘一定会回来。 他知道,他奶是想给他留个念想,其实不用的,他会好好生活的,哪怕只剩他一个人。 宁六把两个小孩完好送回家。 回望一眼冷冷清清、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秦家,心情有些沉重。 他拍了拍秦屿的肩膀,说道:“有事就去找大队长,要是没用就去红旗大队找我。” 英雄的儿子孤孤单单的,倒让他心里挺不落忍的。 秦屿笑了,“好,谢谢宁六叔。” 揉了揉少年的头,让他回家,宁六随即离开。 乍从热闹的环境中回归到冷寂,秦屿真有点不习惯。 他回到屋子,找了件爹娘的衣服抱进怀里,嗒嗒掉泪,直到天色暗下。 等瞧见天黑了,小少年赶紧收好爹娘的衣物,去给自己烧炕。 晚上太冷,不烧炕会冻坏的。 赵胜男回到家,给家里一点点蛋糕,说了一声后,随即出了门。 找到私藏的一大半蛋糕,跑到秦家。 秦屿听见熟悉、压低的叫喊声,急忙去开门,担心地问:“胜男,你咋来了,你爹娘又打骂你了?” “没有。”赵胜男只当没看出秦屿红肿的眼睛,进了秦家,关上门。 “我来陪你,澹澹说你今晚肯定会想家人,让人我来陪你,我回去说一声就来了。” “阿屿,我和澹澹都是你的家人,你不是一个人,知道不?” 秦屿没想到两个好朋友这么惦记自己,心口一热,汩汩暖意流淌,眼里的孤单失落散去,说道:“谢谢你。” “谢啥,我把你和澹澹当最亲近的人。”赵胜男把柴火往炕洞里塞,在秦家比在自家还自在。 以前秦奶奶在的时候,他们才欢快。 可惜那样好的奶奶,却因为一场风寒就那么没了。 想起那个慈祥的老人,小姑娘眼底也出现一抹难过。 … 宁六回到家,看到宁澹,难得感性又复杂地说道:“你以前受苦了,还怨王家不?要是还怨,六叔我再去一趟王家。 宁澹不知道六叔为啥忽然说起这事,他摇摇头,“不怨了,我现在很好啊,不想再想以前的事了。” “我们澹澹真大度。”宁六真心夸赞。 宁澹脸颊泛起红晕,说道:“因为家里人都很好。” 回家太开心,慢慢就忘记王家的坏了。 宁澹的生日过完后,日子不疾不徐地走。 转眼间,夏天的风吹来。 天气转热,大街上人们早换下臃肿的棉衣,换上单衣,偶有几个色彩靓丽的布拉吉出现在其中,引的路人纷纷望去。 这日,宁柚正在打字,楼道传来脚步声,其中还伴随几道声音。 她皱了下眉头。 下一瞬。 沈梅花匆忙进了办公室。 她拍了拍手,说道:“同志们,大家快收拾下自己的桌面。 等会儿新来的县委书记要过来,大家务必以全新的、昂扬的面貌迎接领导。” 这种事不常见。 宁柚等三个打字员应下,开始整理桌面,地也扫了扫,打开窗户和门通风。 办公室明亮干净。 忙完后,沈梅花仔细检查一遍,肯定了同志们的辛苦,让她们早些去吃饭,到时间再来。 下午。 宁柚正在认真打字,听到领导团的一个声音低沉好听好耳熟。 她眼睛瞥过去,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第163章 #不敢看,不敢看# 那人个子很高,比拱卫着自己的其他人少说高出一头,眼尾一道疤,看人时目光幽深,带着十足的压迫力。 似是看到什么重要的人,眼神蓦地一柔。 那柔光转瞬即逝。 没待多久,他随陪同之人离开。 “新来的书记好年轻!他有二十五吗?”钱秀秀眼睛瞪得溜圆。 沈梅花:“不知道,领导的事和咱们没关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成。” 宁柚支着脑袋,满脑子在想,她刚才是看见陈淮了? 那人还成这里的头头了? 要问她惊喜么? 很大的惊! 喜么,也有。 中午,新领导出现在宁柚面前。 宁柚睨着他,“我该怎么称呼你?” “陈同志?陈知青?还是陈书记?” 女同志娇软的嗓音传到耳朵,陈淮眼里浸染开温柔笑意。 “都可以,随你高兴。”他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笑意压低后更是好听。 宁柚郁闷不已,“我们通信那么勤,你不能在信里提一句你要回来么,吓我很好玩吗?” 什么恶趣味! 陈淮被她那句回来取悦到,眼中笑意加深,“是挺好玩的,是谁见到我眼睛都瞪大了。” 他手比划了一下。 想到小姑娘乍看见自己,瞪圆杏眼的可爱模样,陈淮目光无比柔和。 “我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怎么样,惊喜吗?” 宁柚神色有些嗔怨,“惊比喜多。” “嗯,也是有喜的,有就行。”陈淮得出结论。 宁柚:“……” “走,去吃饭。”陈淮单手接过宁柚的自行车,那女式自行车在他的大手下,好像大人拎着儿童车。 宁柚只觉得没眼看。 “你多高?”她问出第一次见面就想问出口的问题。 陈淮挑眉,回答:“一米八八。” 不到一米九。 “真高。”宁柚神色复杂,在后世这身高都很独树一帜,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更是高的离谱。 “没办法,天赋异禀。”陈淮耸肩。 他喝水都长个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宁柚想起她回家还有事,拉住陈淮,说道:“我得赶紧回家。” “不能吃了饭?”陈淮略感遗憾。 他们都多久没见了,吃顿饭不过分? “我没给家里人说,家里做了我的饭。”宁柚表示没办法,“吃完饭还要学习,我六叔他们还等着呢。” 让你瞎搞惊喜,没时间。 陈淮眼里闪过懊恼后悔,他没想到……也忘记柚柚要教小牛毛笔字,还要带上宁六叔等人一起复习考大学。 偌大的悔字写在陈书记的脸上。 宁柚心里乐的不行,面上却不显,转而问道:“你怎么忽然变成县委书记了?” 陈淮望着她,深沉的目光晕染开撩人的暖光。 还能因为什么?追媳妇儿啊。 在这里待上两三年,等高考恢复再调回北京。 “我怕再不回来,莫名其妙没了媳妇儿。”陈淮话说的直白,全然没给宁柚装傻充愣的机会。 宁柚麻了。 那什么,你还记得自己以前啥样子不? “也不怕影响了前途。” 听见这话,陈淮见好就收,一声轻笑,仿佛勾在人心尖上,“全在计划中,你放心,我养的起你。” 宁柚白他一眼,说道:“我才不用你养,我自己能养活起自己。” 就算没空间,她只靠本事,也能把自己和弟弟养的很好。 更别说她还有个能原地养老的商业街空间,要啥有啥,都不用奋斗的。 “你住哪里?” 陈淮周身气息越发柔和,柚柚关心他呢。 “隔壁街,离这里走路五分钟的路程,是我前几年买到手的院子,三间屋子,一个厨房,有井,院子还能种菜。” 所以别羡慕叶梧。 你想要的,我都会弄来捧到你手心。 宁柚听出青年的言外之意,莫名感到动容,心窝好似有花竞相开放,沁人心脾。 ……陈淮真的,把她说过的每句话放在心上啊。 她只是在信里提过一句,说阿梧嫁得不错,这人今天就提到了,还以追求者的姿态说出来……仿佛他一直站在原地,就等她点头一般。 陈淮不想给柚柚压力,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复习有困难吗?” 说到这个,宁柚可有话说了。 边走边吐槽: “我还好,没什么问题,超英哥刚高中毕业没多久,也能跟上。 问题出在我六叔身上,他根本坐不住,学半个小时就要跑神儿,他底子最差,还不专注,简直急死个人了。” “好在复习了几个月,终于把他好玩的性子掰回来了,我感觉……只要六叔在考场没失常发挥,一定能考上大学。” 陈淮听的耐心又温和,时不时点下头。 等宁柚说完,夸她:“你受累了,也很有办法,把一个离校多年的人的性子掰回去……这可不容易,真厉害。” 宁柚被夸的,顿时觉得自己牛逼坏了,险些没飘飘然。 她故作轻松地引开话题:“你之前在信里说文知青和穆知青有了些分歧,后续呢?” 陈淮从善如流道:“穆家调离了北京,文知青跟着一起,穆家人上上下下都不喜她……” 那位卯足劲嫁入穆家的女知青早晚会后悔。 他断定。 宁柚:“我想到了。” 甚至,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只看穆知青的性子,便能看出,他的家人必定没那么好相处。 文秋水后悔是早晚的事。 可惜啊,重生本是天大的机缘,这么被她浪费了! “全是文知青自己的选择,什么后果都该她自己受。” 陈淮很赞同,那位文知青是个蠢货,一心往南墙上撞,旁人拉都拉不回来。 这种的,就祝福。 路上,宁柚看见有卖冰棍的,一口气买了十来根,让卖冰棍给她包好,免得化开。 分陈淮一根,自己美滋滋吃起来。 夏天和冰最搭,咬一口冰,真的好解暑。 陈淮丝毫不觉得拿一根冰棍在路上嗦,影响他的形象,三两口吃完,觉得爽快极了。 为了在柚柚面前惊艳亮相,他穿的白衬衣黑裤子,衬衣袖子挽起,依然热的不行,出了一身汗,衬衣贴在身上,身上结实的肌肉形状若隐若现,好一副完美的肉体。 宁柚扫一眼都感觉脸热。 不敢看,不敢看 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地闲聊着。 不多时,宁柚和陈淮走到没人的地段。 往回走是还算热闹的县里,往前走是一条蜿蜒的土路,这条路直达红旗大队和友谊农场。 “好啦,改天再聊,你别送了,再送就到我们大队了。”宁柚笑着说。 陈淮心说,只要柚柚不嫌弃,也不是不可以。 “……行,那你路上小心。” “放心,这条路我熟。”宁柚接过自行车,想到什么,又道:“是谁当初还打算把我丢在半路上?是你,陈书记。” 话落,跳上自行车,挥挥手嗖的离开,留给陈淮一个潇洒的背影。 陈淮:“……” 他但凡知道这是他媳妇儿…… 第163章 #不敢看,不敢看# 那人个子很高,比拱卫着自己的其他人少说高出一头,眼尾一道疤,看人时目光幽深,带着十足的压迫力。 似是看到什么重要的人,眼神蓦地一柔。 那柔光转瞬即逝。 没待多久,他随陪同之人离开。 “新来的书记好年轻!他有二十五吗?”钱秀秀眼睛瞪得溜圆。 沈梅花:“不知道,领导的事和咱们没关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成。” 宁柚支着脑袋,满脑子在想,她刚才是看见陈淮了? 那人还成这里的头头了? 要问她惊喜么? 很大的惊! 喜么,也有。 中午,新领导出现在宁柚面前。 宁柚睨着他,“我该怎么称呼你?” “陈同志?陈知青?还是陈书记?” 女同志娇软的嗓音传到耳朵,陈淮眼里浸染开温柔笑意。 “都可以,随你高兴。”他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笑意压低后更是好听。 宁柚郁闷不已,“我们通信那么勤,你不能在信里提一句你要回来么,吓我很好玩吗?” 什么恶趣味! 陈淮被她那句回来取悦到,眼中笑意加深,“是挺好玩的,是谁见到我眼睛都瞪大了。” 他手比划了一下。 想到小姑娘乍看见自己,瞪圆杏眼的可爱模样,陈淮目光无比柔和。 “我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怎么样,惊喜吗?” 宁柚神色有些嗔怨,“惊比喜多。” “嗯,也是有喜的,有就行。”陈淮得出结论。 宁柚:“……” “走,去吃饭。”陈淮单手接过宁柚的自行车,那女式自行车在他的大手下,好像大人拎着儿童车。 宁柚只觉得没眼看。 “你多高?”她问出第一次见面就想问出口的问题。 陈淮挑眉,回答:“一米八八。” 不到一米九。 “真高。”宁柚神色复杂,在后世这身高都很独树一帜,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更是高的离谱。 “没办法,天赋异禀。”陈淮耸肩。 他喝水都长个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宁柚想起她回家还有事,拉住陈淮,说道:“我得赶紧回家。” “不能吃了饭?”陈淮略感遗憾。 他们都多久没见了,吃顿饭不过分? “我没给家里人说,家里做了我的饭。”宁柚表示没办法,“吃完饭还要学习,我六叔他们还等着呢。” 让你瞎搞惊喜,没时间。 陈淮眼里闪过懊恼后悔,他没想到……也忘记柚柚要教小牛毛笔字,还要带上宁六叔等人一起复习考大学。 偌大的悔字写在陈书记的脸上。 宁柚心里乐的不行,面上却不显,转而问道:“你怎么忽然变成县委书记了?” 陈淮望着她,深沉的目光晕染开撩人的暖光。 还能因为什么?追媳妇儿啊。 在这里待上两三年,等高考恢复再调回北京。 “我怕再不回来,莫名其妙没了媳妇儿。”陈淮话说的直白,全然没给宁柚装傻充愣的机会。 宁柚麻了。 那什么,你还记得自己以前啥样子不? “也不怕影响了前途。” 听见这话,陈淮见好就收,一声轻笑,仿佛勾在人心尖上,“全在计划中,你放心,我养的起你。” 宁柚白他一眼,说道:“我才不用你养,我自己能养活起自己。” 就算没空间,她只靠本事,也能把自己和弟弟养的很好。 更别说她还有个能原地养老的商业街空间,要啥有啥,都不用奋斗的。 “你住哪里?” 陈淮周身气息越发柔和,柚柚关心他呢。 “隔壁街,离这里走路五分钟的路程,是我前几年买到手的院子,三间屋子,一个厨房,有井,院子还能种菜。” 所以别羡慕叶梧。 你想要的,我都会弄来捧到你手心。 宁柚听出青年的言外之意,莫名感到动容,心窝好似有花竞相开放,沁人心脾。 ……陈淮真的,把她说过的每句话放在心上啊。 她只是在信里提过一句,说阿梧嫁得不错,这人今天就提到了,还以追求者的姿态说出来……仿佛他一直站在原地,就等她点头一般。 陈淮不想给柚柚压力,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复习有困难吗?” 说到这个,宁柚可有话说了。 边走边吐槽: “我还好,没什么问题,超英哥刚高中毕业没多久,也能跟上。 问题出在我六叔身上,他根本坐不住,学半个小时就要跑神儿,他底子最差,还不专注,简直急死个人了。” “好在复习了几个月,终于把他好玩的性子掰回来了,我感觉……只要六叔在考场没失常发挥,一定能考上大学。” 陈淮听的耐心又温和,时不时点下头。 等宁柚说完,夸她:“你受累了,也很有办法,把一个离校多年的人的性子掰回去……这可不容易,真厉害。” 宁柚被夸的,顿时觉得自己牛逼坏了,险些没飘飘然。 她故作轻松地引开话题:“你之前在信里说文知青和穆知青有了些分歧,后续呢?” 陈淮从善如流道:“穆家调离了北京,文知青跟着一起,穆家人上上下下都不喜她……” 那位卯足劲嫁入穆家的女知青早晚会后悔。 他断定。 宁柚:“我想到了。” 甚至,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只看穆知青的性子,便能看出,他的家人必定没那么好相处。 文秋水后悔是早晚的事。 可惜啊,重生本是天大的机缘,这么被她浪费了! “全是文知青自己的选择,什么后果都该她自己受。” 陈淮很赞同,那位文知青是个蠢货,一心往南墙上撞,旁人拉都拉不回来。 这种的,就祝福。 路上,宁柚看见有卖冰棍的,一口气买了十来根,让卖冰棍给她包好,免得化开。 分陈淮一根,自己美滋滋吃起来。 夏天和冰最搭,咬一口冰,真的好解暑。 陈淮丝毫不觉得拿一根冰棍在路上嗦,影响他的形象,三两口吃完,觉得爽快极了。 为了在柚柚面前惊艳亮相,他穿的白衬衣黑裤子,衬衣袖子挽起,依然热的不行,出了一身汗,衬衣贴在身上,身上结实的肌肉形状若隐若现,好一副完美的肉体。 宁柚扫一眼都感觉脸热。 不敢看,不敢看 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地闲聊着。 不多时,宁柚和陈淮走到没人的地段。 往回走是还算热闹的县里,往前走是一条蜿蜒的土路,这条路直达红旗大队和友谊农场。 “好啦,改天再聊,你别送了,再送就到我们大队了。”宁柚笑着说。 陈淮心说,只要柚柚不嫌弃,也不是不可以。 “……行,那你路上小心。” “放心,这条路我熟。”宁柚接过自行车,想到什么,又道:“是谁当初还打算把我丢在半路上?是你,陈书记。” 话落,跳上自行车,挥挥手嗖的离开,留给陈淮一个潇洒的背影。 陈淮:“……” 他但凡知道这是他媳妇儿…… 第164章 夏天的神 宁柚没管某人的郁闷,怕冰棍化开,自行车蹬的飞快。 正蹬着,远远望见前方的几个孩子。 宁澹,小牛和向北等人背着书包携手回家,身边一个肥凶大鹅跟着,那鹅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看着嚣张极了。 “叮铃铃铃!” 自行车响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澹几个少年麻利地往路两侧躲让,顺便扭头。 看见宁柚,少年们眼睛一亮。 “姐!” “柚柚姐!” 那鹅也跟着叫:“嘎嘎嘎……” 宁柚:“……” 瞧见弟弟们额头的汗,宁柚取下车头挂的东西,拿出几根冰棍,“我买了冰棍儿,一人一根。” 宁澹接过往嘴里一塞,冰得嘶溜,又舒服的不行,“姐,真凉,冰棍儿真好吃。” 小牛和向北也嗦了口,美得眯起眼睛。 “谢谢姐!”两个少年异口同声道。 见秦屿和另一个小子不来拿冰棍,宁柚冲他们招手,柔声道:“你俩愣着干嘛,快来啊,不然化了。” 一根一分钱,她买了十来根,够吃。 秦屿和另一个大队少年,接过冰棍,目光真诚认真地道谢:“谢谢柚柚姐。” 宁柚:“不用谢,好好学习。” 话说完,惦记着给家里其他人送冰棍儿,她骑着自行车先走。 至于弟弟,慢慢走,有冰棍儿吃这点路算什么。 没一会儿。 宁柚回到大队。 第一时间把冰棍儿送到爷奶、大伯大伯娘等人手上。 宁家人都在地里干活,脑袋上戴着草帽,脸依然晒得通红蜕皮。 农民苦啊,一年到头劳作,不敢休息一天,却落不下几个钱。 不怪大家一门心思想当城里人。 宁柚心头狠狠一动,眼里闪过心疼,冲家里人说:“爷,奶,我买了冰棍儿,你们快来吃,快点儿,快化了。” 那人包得很严实,再加上她一路上没耽误,冰棍儿还是冰棍儿,还散发着森森凉意。 但也撑不了多久的。 宁柚快速把冰棍送到家人手中,走完一圈热出一身汗,余下一根冰棍塞到自己嘴里,瞬间凉爽许多。 “呼!” 宁老头和宁老太坐在树荫下吃冰棍儿,一边拿着草帽扇风。 “真凉快。”宁老太笑着说。 瞧见孙女额头上的汗,心疼地说:“辛苦我们柚宝了,还专程买了冰棍,路上累坏了,回家洗个澡。 井里冻着绿豆汤,冰冰凉凉的,回去别忘了喝,白糖在哪里知道,给你放一勺,别中暑了。” 宁老太不像别的老太太,死死把控着厨房钥匙,生怕谁多吃一口,宁家的好东西都在灶房的橱柜放着,谁都能看见,不过大家都很自觉。 老太太心疼宁柚,宁柚同样心疼她。 见她奶一把年纪还要挣工分,说道:“奶,我的工资能养活您和我爷,你们别下地了,天气太热了,我怕你们中暑。” 宁家老两口都是闲不住的人。 尤其是宁老头,最是好强,不愿意成为小辈的拖累。 他笑得慈祥,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熨贴,说道:“我们还能干,等真的不能干了,再听你的。” 家里两个小子没结婚,柚柚和芸儿也需要嫁妆,他们不干活坐不住呀。 好歹得看着家里的小辈都步入正轨,他们老两口才能放下心。 宁柚突然有种冲动,给她爷找个看大门的工作。 她之前去纺织厂,看门的是个老头。 人家坐在门房处喝茶、听广播……过的惬意,这才是老人家该有的生活啊。 这么一想,宁柚有了打算。 看门的工作可不好找,好比纺织厂那看门大爷,他儿子是厂里生产部的主任,后台硬着呢。 这种好工作得碰机会,宁柚觉得事在人为,努努力,或许能找到呢。 “柚柚?不高兴了?” 见宁柚半天没说话,宁老头以为孙女不高兴了,着急道:“我和你奶注意着身体呢,你送的奶粉天天都在喝,我们身体好的不得了,肯定能活到一百岁……” 宁柚回过神,忙摇头,“没不高兴,就是觉得爷奶辛苦。” 宁老头笑着说:“以前才苦,现在一点也不苦,流的汗都是甜的,今天的苦是为了后辈们能甜。” 只要国家强大,他们农民流的每一滴汗都是值得的。 为军人和科研人员提供粮食,他们心甘情愿。 宁柚心头微震。 这一刻,她感受到老一辈的伟大。 都是默默将青春热忱奉献给这片土地的伟大的人啊。 她的觉悟还是太低了。 “我受教了!” 宁老太白了老头子一眼,拉着宁柚的手,小声道:“你爷的话听听就算了!也不只有种地是为国家建设做贡献,你坐办公室打字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她可怕老头子把柚柚洗脑了。 种地是光荣,但是发自肺腑的说,谁不想家里的孩子当工人? 宁柚当然知道,佩服归佩服,她可不会犯傻。 “我知道。”她小声回了一句。 宁老太给孙女一个真聪明的目光,瞧见她额头的汗,给她扇了几下风,关心道:“快回去,别真中暑。” 这个时间点,太阳最是毒。 宁柚应一声,扭头回了家。 才到家里,温逸之的包裹又双叒叕又到了。 给邮递员抓了把糖,宁柚把包裹弄回家。 打开一看—— 外公寄了两台电风扇,还有两个蚊帐,驱蚊的,漂亮的遮阳帽和布拉吉,还有几件海魂衫…… 宁柚觉得六叔说的没错,她确实可以不用奋斗,有个大佬外公真的啥啥都不缺。 她拎着风扇回屋,插上电,一扭开关,风呼呼吹,瞬间凉快很多。 空调还不普及的年代,电风扇就是夏天的神。 凉快诶! 宁澹回到家,瞧见电风扇,一脸见鬼的表情,震惊道:“姐,这啥?” 咋还能吹风?! “风扇,外公送来的。”宁柚说。 看见澹澹脸上胳膊上被蚊子咬出的包,她又找来外公送的药,给他抹上。 “姐,凉凉的诶。”宁澹高兴地说,他身上被蚊子咬出的包痒得很,都被他挠出血丝了。 宁柚:“外公还送了蚊帐,等会儿我给你装上,晚上你开着窗也不用怕蚊子嗡嗡了!” 宁澹苦蚊子久矣。 闻言,乐坏了。 第164章 夏天的神 宁柚没管某人的郁闷,怕冰棍化开,自行车蹬的飞快。 正蹬着,远远望见前方的几个孩子。 宁澹,小牛和向北等人背着书包携手回家,身边一个肥凶大鹅跟着,那鹅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看着嚣张极了。 “叮铃铃铃!” 自行车响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澹几个少年麻利地往路两侧躲让,顺便扭头。 看见宁柚,少年们眼睛一亮。 “姐!” “柚柚姐!” 那鹅也跟着叫:“嘎嘎嘎……” 宁柚:“……” 瞧见弟弟们额头的汗,宁柚取下车头挂的东西,拿出几根冰棍,“我买了冰棍儿,一人一根。” 宁澹接过往嘴里一塞,冰得嘶溜,又舒服的不行,“姐,真凉,冰棍儿真好吃。” 小牛和向北也嗦了口,美得眯起眼睛。 “谢谢姐!”两个少年异口同声道。 见秦屿和另一个小子不来拿冰棍,宁柚冲他们招手,柔声道:“你俩愣着干嘛,快来啊,不然化了。” 一根一分钱,她买了十来根,够吃。 秦屿和另一个大队少年,接过冰棍,目光真诚认真地道谢:“谢谢柚柚姐。” 宁柚:“不用谢,好好学习。” 话说完,惦记着给家里其他人送冰棍儿,她骑着自行车先走。 至于弟弟,慢慢走,有冰棍儿吃这点路算什么。 没一会儿。 宁柚回到大队。 第一时间把冰棍儿送到爷奶、大伯大伯娘等人手上。 宁家人都在地里干活,脑袋上戴着草帽,脸依然晒得通红蜕皮。 农民苦啊,一年到头劳作,不敢休息一天,却落不下几个钱。 不怪大家一门心思想当城里人。 宁柚心头狠狠一动,眼里闪过心疼,冲家里人说:“爷,奶,我买了冰棍儿,你们快来吃,快点儿,快化了。” 那人包得很严实,再加上她一路上没耽误,冰棍儿还是冰棍儿,还散发着森森凉意。 但也撑不了多久的。 宁柚快速把冰棍送到家人手中,走完一圈热出一身汗,余下一根冰棍塞到自己嘴里,瞬间凉爽许多。 “呼!” 宁老头和宁老太坐在树荫下吃冰棍儿,一边拿着草帽扇风。 “真凉快。”宁老太笑着说。 瞧见孙女额头上的汗,心疼地说:“辛苦我们柚宝了,还专程买了冰棍,路上累坏了,回家洗个澡。 井里冻着绿豆汤,冰冰凉凉的,回去别忘了喝,白糖在哪里知道,给你放一勺,别中暑了。” 宁老太不像别的老太太,死死把控着厨房钥匙,生怕谁多吃一口,宁家的好东西都在灶房的橱柜放着,谁都能看见,不过大家都很自觉。 老太太心疼宁柚,宁柚同样心疼她。 见她奶一把年纪还要挣工分,说道:“奶,我的工资能养活您和我爷,你们别下地了,天气太热了,我怕你们中暑。” 宁家老两口都是闲不住的人。 尤其是宁老头,最是好强,不愿意成为小辈的拖累。 他笑得慈祥,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熨贴,说道:“我们还能干,等真的不能干了,再听你的。” 家里两个小子没结婚,柚柚和芸儿也需要嫁妆,他们不干活坐不住呀。 好歹得看着家里的小辈都步入正轨,他们老两口才能放下心。 宁柚突然有种冲动,给她爷找个看大门的工作。 她之前去纺织厂,看门的是个老头。 人家坐在门房处喝茶、听广播……过的惬意,这才是老人家该有的生活啊。 这么一想,宁柚有了打算。 看门的工作可不好找,好比纺织厂那看门大爷,他儿子是厂里生产部的主任,后台硬着呢。 这种好工作得碰机会,宁柚觉得事在人为,努努力,或许能找到呢。 “柚柚?不高兴了?” 见宁柚半天没说话,宁老头以为孙女不高兴了,着急道:“我和你奶注意着身体呢,你送的奶粉天天都在喝,我们身体好的不得了,肯定能活到一百岁……” 宁柚回过神,忙摇头,“没不高兴,就是觉得爷奶辛苦。” 宁老头笑着说:“以前才苦,现在一点也不苦,流的汗都是甜的,今天的苦是为了后辈们能甜。” 只要国家强大,他们农民流的每一滴汗都是值得的。 为军人和科研人员提供粮食,他们心甘情愿。 宁柚心头微震。 这一刻,她感受到老一辈的伟大。 都是默默将青春热忱奉献给这片土地的伟大的人啊。 她的觉悟还是太低了。 “我受教了!” 宁老太白了老头子一眼,拉着宁柚的手,小声道:“你爷的话听听就算了!也不只有种地是为国家建设做贡献,你坐办公室打字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她可怕老头子把柚柚洗脑了。 种地是光荣,但是发自肺腑的说,谁不想家里的孩子当工人? 宁柚当然知道,佩服归佩服,她可不会犯傻。 “我知道。”她小声回了一句。 宁老太给孙女一个真聪明的目光,瞧见她额头的汗,给她扇了几下风,关心道:“快回去,别真中暑。” 这个时间点,太阳最是毒。 宁柚应一声,扭头回了家。 才到家里,温逸之的包裹又双叒叕又到了。 给邮递员抓了把糖,宁柚把包裹弄回家。 打开一看—— 外公寄了两台电风扇,还有两个蚊帐,驱蚊的,漂亮的遮阳帽和布拉吉,还有几件海魂衫…… 宁柚觉得六叔说的没错,她确实可以不用奋斗,有个大佬外公真的啥啥都不缺。 她拎着风扇回屋,插上电,一扭开关,风呼呼吹,瞬间凉快很多。 空调还不普及的年代,电风扇就是夏天的神。 凉快诶! 宁澹回到家,瞧见电风扇,一脸见鬼的表情,震惊道:“姐,这啥?” 咋还能吹风?! “风扇,外公送来的。”宁柚说。 看见澹澹脸上胳膊上被蚊子咬出的包,她又找来外公送的药,给他抹上。 “姐,凉凉的诶。”宁澹高兴地说,他身上被蚊子咬出的包痒得很,都被他挠出血丝了。 宁柚:“外公还送了蚊帐,等会儿我给你装上,晚上你开着窗也不用怕蚊子嗡嗡了!” 宁澹苦蚊子久矣。 闻言,乐坏了。 第165章 我们在一起吧 有了电风扇,甭管吃饭还是学习,都要舒服许多。 如果宁六没惦记着拆它就好了。 又一次抓到六叔目光火热地盯着风扇,正在做题的宁柚嘴角抽搐。 “六叔!” 宁六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咳!我没想拆,就是想看看它怎么运作的,对,就是这样。” “超英哥,你信吗?”宁柚没理他,转问宁超英。 宁超英劲瘦有力地手指灵活转笔,淡定地说:“不信,六叔就是想拆!” 被拆台的宁六:“……” 干脆破罐破摔道:“你们就不好奇?” 宁超英挺好奇的,但是他可没有拆开再把其还原的本事,想想就算了。 “不好奇!不都是零件么!”宁柚给六叔画大饼,“六叔,等你考上大学,你报个这类专业,想怎么拆就怎么拆。 如果你专业学的好,或许还能研究出新的东西呢,比如移动电话。” 宁六眼睛骤亮,坐姿笔挺,一副讨教的模样:“柚柚,细说。” 宁柚把手机概念详细说出来,当然是一种随意到不行的态度,好像能说出移动电话,只是午梦一场的幻想。 宁六听的尤其认真,甚至做出评价,“我觉得柚柚说的有可能实现。 我从来不小看我国的科研人员,东方巨龙在觉醒,别说移动电话,若干年后家家户户粮满瓮,糖满桌,更甚至家家户户都有小轿车……” 宁柚目光微滞。 啊,六叔是原装的吗? 说的都实现啦!也就短短十年二十年的时间! 宁超英眼底出现向往,“六叔真敢想,小轿车多贵啊,哪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我不想那些,只希望没人再挨冻受饿。” 他的梦想是种出不让国人挨饿的粮食。 宁柚:“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移居太空别想了,吃饱穿暖,移动电话,小轿车还是可以想的。 她不信有自己这个挂在,宁家不能起飞! 咚咚咚! 宁柚敲了敲桌子,“想过上那样的日子得好好学习,看书,做题!完不成任务别急着吃饭!” 宁六和宁超英意气正昂扬,一点意见都没有,拿起书本开始啃。 宁老头和宁老太等人回来,透过宁柚屋子开着的窗户,看到认真学习的三个小年轻,笑容满面,放轻脚步。 哎呦,家里要是真出个大学生就祖坟冒青烟了。 - 时间一晃,半月过去。 要说陈淮成为县领导班子的一把手,对宁柚有什么影响,那影响微乎其微,但对宁大队长而言,则是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了。 “柚柚,咱们大队成省城衣服厂和家具厂的厂外加工坊了!”一得到准确消息,宁大队长兴冲冲地跑来跟宁柚说。 宁柚知道大伯有一大心愿,是给大队创收。 以前他就向公社领导提议,想办个小厂给社员们创收,可惜上个公社领导守成可以但缺冲劲,宁大队长的提议一再被否认。 新上任的书记是个雷厉风行且办实事的,成立了专门搞经济的小组。 以红旗大队为试营点,和省城的出口大厂达成合作。以计件方式将任务分摊,缓解厂里生产压力的同时,为农村创收。 宁柚得知前因后果,在心里给陈书记点赞。 “这是咱们大队的机会!大伯要好好约束社员,别辜负了上面领导对咱们的信任。” “这是自然!”宁大队长一脸严肃,“选人这方面我肯定会郑重。” 宁柚看大伯心中有数,不再啰嗦。 “陈书记真是年少有为又有魄力啊……”留下一句话,宁大伯一脸感慨地走了。 大队人得知村里即将发生的好事,一张张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脸。 “大队长,这是真的?” “咱们大队又迎来好事了!!” “要男人还是女人啊?” “肯定是男人,女人能做啥……”这话刚说完,被他媳妇儿杵了一胳膊,“女人能干啥?呵呵,以后衣服自己洗,饭自己做!” 男人滑跪,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那活累人,哪是女人能做的,卖体力的活当然是我们干,我这不是心疼媳妇儿么,媳妇儿,你可不能误会我。” 求生欲满满的。 这么一解释,女人瞬间火气散了一半,嘴上却仍是不服气地说:“有啥不能干的,妇女能顶半边天。” “我当然知道我媳妇儿啥啥都能干,谁的媳妇儿谁心疼,我这不是心疼你么。” 女人被男人不知羞的话臊得满脸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 夫妻俩的声音越压越低,周围人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能看见脸色啊。 瞧见女人含羞带怯的模样,哪不知道那爷们儿又把人哄好了。 纷纷感慨,不愧是个妻管严啊哈哈 宁大队长等社员们起哄完,才扬声道:“先回答大家招什么工的问题,做衣服手艺好的,认识木材的,采蘑菇和野果子的……工比较杂,要的肯定是老实能干的,偷奸耍滑的就别想了。” 他先说了大家最感兴趣的事。 社员们沸腾了,嘴角几乎咧到天上去。 应了一声,赶紧各回各家去说招工的事了。 虽然不是正式工,也不是临时工,靠件给钱,但好歹有钱,哪怕赚个几毛也成啊。 要知道,靠种地,一年攒不下多少钱的,供孩子读书都难,家里娃多些,更是难,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不让哪个上学,他们都难受。 看见宁柚和两个知青靠投稿挣到稿费,红旗大队的社员但凡不是吃不起饭的,都把自家孩子送去上学。因为孩子们都去上学,上学时间大队几乎见不到几个孩子。 对这样的变化,宁柚很欣慰。 - 1977年,秋。 这一日。 陈淮约宁柚看电影,看完电影后,两人安静地走在粗糙不平整的小路上。 “柚柚,我们在一起。” 两人已认识几年,他提出在一起是顺其自然,也是心之所动。 宁柚以为这人能忍到高考结束,没想到他会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提起。 她抿嘴一笑,说道:“怎么不忍了?” 陈淮眸底倒映着她的影子。 他看着宁柚,嗓音低沉好听,倏地勾起了薄唇:“最开始是觉得你才刚满十八,我大你几岁,有点下不了手,后来你又忙的脚不沾地,我不忍能怎么办……” 听出青年话里隐含的委屈,宁柚莫名心虚。 她这一年确实忙,出版了一本图画书,给她爷找了个看大门的体面工作,又是带着六叔和超英哥复习……确实脚不沾地,天天两点一线的跑。 第165章 我们在一起吧 有了电风扇,甭管吃饭还是学习,都要舒服许多。 如果宁六没惦记着拆它就好了。 又一次抓到六叔目光火热地盯着风扇,正在做题的宁柚嘴角抽搐。 “六叔!” 宁六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咳!我没想拆,就是想看看它怎么运作的,对,就是这样。” “超英哥,你信吗?”宁柚没理他,转问宁超英。 宁超英劲瘦有力地手指灵活转笔,淡定地说:“不信,六叔就是想拆!” 被拆台的宁六:“……” 干脆破罐破摔道:“你们就不好奇?” 宁超英挺好奇的,但是他可没有拆开再把其还原的本事,想想就算了。 “不好奇!不都是零件么!”宁柚给六叔画大饼,“六叔,等你考上大学,你报个这类专业,想怎么拆就怎么拆。 如果你专业学的好,或许还能研究出新的东西呢,比如移动电话。” 宁六眼睛骤亮,坐姿笔挺,一副讨教的模样:“柚柚,细说。” 宁柚把手机概念详细说出来,当然是一种随意到不行的态度,好像能说出移动电话,只是午梦一场的幻想。 宁六听的尤其认真,甚至做出评价,“我觉得柚柚说的有可能实现。 我从来不小看我国的科研人员,东方巨龙在觉醒,别说移动电话,若干年后家家户户粮满瓮,糖满桌,更甚至家家户户都有小轿车……” 宁柚目光微滞。 啊,六叔是原装的吗? 说的都实现啦!也就短短十年二十年的时间! 宁超英眼底出现向往,“六叔真敢想,小轿车多贵啊,哪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我不想那些,只希望没人再挨冻受饿。” 他的梦想是种出不让国人挨饿的粮食。 宁柚:“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移居太空别想了,吃饱穿暖,移动电话,小轿车还是可以想的。 她不信有自己这个挂在,宁家不能起飞! 咚咚咚! 宁柚敲了敲桌子,“想过上那样的日子得好好学习,看书,做题!完不成任务别急着吃饭!” 宁六和宁超英意气正昂扬,一点意见都没有,拿起书本开始啃。 宁老头和宁老太等人回来,透过宁柚屋子开着的窗户,看到认真学习的三个小年轻,笑容满面,放轻脚步。 哎呦,家里要是真出个大学生就祖坟冒青烟了。 - 时间一晃,半月过去。 要说陈淮成为县领导班子的一把手,对宁柚有什么影响,那影响微乎其微,但对宁大队长而言,则是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了。 “柚柚,咱们大队成省城衣服厂和家具厂的厂外加工坊了!”一得到准确消息,宁大队长兴冲冲地跑来跟宁柚说。 宁柚知道大伯有一大心愿,是给大队创收。 以前他就向公社领导提议,想办个小厂给社员们创收,可惜上个公社领导守成可以但缺冲劲,宁大队长的提议一再被否认。 新上任的书记是个雷厉风行且办实事的,成立了专门搞经济的小组。 以红旗大队为试营点,和省城的出口大厂达成合作。以计件方式将任务分摊,缓解厂里生产压力的同时,为农村创收。 宁柚得知前因后果,在心里给陈书记点赞。 “这是咱们大队的机会!大伯要好好约束社员,别辜负了上面领导对咱们的信任。” “这是自然!”宁大队长一脸严肃,“选人这方面我肯定会郑重。” 宁柚看大伯心中有数,不再啰嗦。 “陈书记真是年少有为又有魄力啊……”留下一句话,宁大伯一脸感慨地走了。 大队人得知村里即将发生的好事,一张张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脸。 “大队长,这是真的?” “咱们大队又迎来好事了!!” “要男人还是女人啊?” “肯定是男人,女人能做啥……”这话刚说完,被他媳妇儿杵了一胳膊,“女人能干啥?呵呵,以后衣服自己洗,饭自己做!” 男人滑跪,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那活累人,哪是女人能做的,卖体力的活当然是我们干,我这不是心疼媳妇儿么,媳妇儿,你可不能误会我。” 求生欲满满的。 这么一解释,女人瞬间火气散了一半,嘴上却仍是不服气地说:“有啥不能干的,妇女能顶半边天。” “我当然知道我媳妇儿啥啥都能干,谁的媳妇儿谁心疼,我这不是心疼你么。” 女人被男人不知羞的话臊得满脸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 夫妻俩的声音越压越低,周围人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能看见脸色啊。 瞧见女人含羞带怯的模样,哪不知道那爷们儿又把人哄好了。 纷纷感慨,不愧是个妻管严啊哈哈 宁大队长等社员们起哄完,才扬声道:“先回答大家招什么工的问题,做衣服手艺好的,认识木材的,采蘑菇和野果子的……工比较杂,要的肯定是老实能干的,偷奸耍滑的就别想了。” 他先说了大家最感兴趣的事。 社员们沸腾了,嘴角几乎咧到天上去。 应了一声,赶紧各回各家去说招工的事了。 虽然不是正式工,也不是临时工,靠件给钱,但好歹有钱,哪怕赚个几毛也成啊。 要知道,靠种地,一年攒不下多少钱的,供孩子读书都难,家里娃多些,更是难,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不让哪个上学,他们都难受。 看见宁柚和两个知青靠投稿挣到稿费,红旗大队的社员但凡不是吃不起饭的,都把自家孩子送去上学。因为孩子们都去上学,上学时间大队几乎见不到几个孩子。 对这样的变化,宁柚很欣慰。 - 1977年,秋。 这一日。 陈淮约宁柚看电影,看完电影后,两人安静地走在粗糙不平整的小路上。 “柚柚,我们在一起。” 两人已认识几年,他提出在一起是顺其自然,也是心之所动。 宁柚以为这人能忍到高考结束,没想到他会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提起。 她抿嘴一笑,说道:“怎么不忍了?” 陈淮眸底倒映着她的影子。 他看着宁柚,嗓音低沉好听,倏地勾起了薄唇:“最开始是觉得你才刚满十八,我大你几岁,有点下不了手,后来你又忙的脚不沾地,我不忍能怎么办……” 听出青年话里隐含的委屈,宁柚莫名心虚。 她这一年确实忙,出版了一本图画书,给她爷找了个看大门的体面工作,又是带着六叔和超英哥复习……确实脚不沾地,天天两点一线的跑。 第166章 你最重要 宁柚笑着说:“你也忙啊,你要是不忙……咱们这里能有如今的新气象么?” ——各大队的社员有活干,有钱挣,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要不是陈书记一心为民,一心办实事,她相信这里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所以我到现在才说。”陈淮清冽干净的声线满是叹息。 “愿意吗,成为我的另一半,从此荣辱与共,白头到老。”他目光专注认真。 宁柚勾住陈淮的手,脸颊微微发烫,却仍是望向他,说道:“我等你很久了,在你第一次从北京回来看我,我就做好了决定……和你在一起。” 陈淮眼睛一亮,那双清幽的眸子含着灼人的温度盯着心上人。 他轻咳一声,似是想敛去脸上那压也压不住的……在他以为有些蠢的笑容,却是徒劳。 他干脆放弃挣扎。 “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儿说的。”陈淮想到自己白白浪费一年多时间,心里那个悔。 他反手收紧了宁柚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心上人细软的指尖,每一寸锋芒棱角都柔软下来,舒展开愉悦又罕见的弧度。 宁柚没挣扎,看了眼他骨节分明的指节,说道:“现在也不晚,一切都刚刚好。” 陈淮听从许久之前内心所想,揉了下宁柚的发顶,轻柔的、宠溺的。 “你说的对,都刚刚好。” 宁柚对上他灼热专注的目光,嘴角不由扬起,“这里的事告一段落,你接下来怎么安排,什么时候回北京?” 她知道像陈淮这样的子弟,来到小地方,只为做出功绩……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眼下各大队的变化有目共睹,陈淮该回去了。 陈淮无奈地看了宁柚一眼,“才刚确定关系,你就赶我。” 陈书记的语气很难说没有委屈怨念。 “不是你说的高考马上恢复吗?”宁柚无奈地说。 好声好气地哄对象:“我到时候报考北京的大学,你先回去,别因为我耽误你的事。” 陈淮早有打算。 一得知十一月恢复高考,他马上告诉了宁柚,还嘱咐家里人提前找人休整……他临近几所大学的院子。 彼时陈淮不确定宁柚会不会报考北京的大学,他只是习惯提前做好准备。 柚柚注重隐私,怕是不喜欢集体生活,他准备了院子,她要是不高兴住校,住那院子也很方便。 宁柚不知道男人做的准备,要是知道必定会对自己对象的妥帖和未雨绸缪又有新的认识。 “我早有打算。”陈淮沉稳道,“等你高考完,我会先回北京,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到车站接你。” “只不过,我打算离开前去宁家拜访,可以吗?” 宁柚愣了下,想到这个年代的特殊,点头道:“好。” 自从她满十八岁,宁家的门都快被媒人踩烂了,更有甚者不管不顾地往她面前转悠。 要不是六叔名声够烂,宁老太够厉害,再加上她又是个宅的,那些人只怕更过分。 她虽然不怕,但是烦啊! 对象上门,这很好,她接下来几个月能安静些了! “什么时候上门?” 陈淮因为宁柚一句好,心底炸开一簇又一簇烟花,没想到又听见后一句话。 沉稳的陈书记注定不会如一个毛头小子那般又蹦又跳的表达激动。 他沉黑的眸底,一点点染上粲然的光。 “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听我对象的。” 宁柚感觉两人相交的手心出了一层层湿汗,想松开手,却被陈淮结实有力的手指扣在掌心,动也不能动。 干脆作罢。 “月底?怎么样?” 陈淮没什么意见,笑着应声:“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宁柚拍板,看时间不早了,又说:“我该回家了,再耽误下去我家人会担心。” “回去还得给我外公写信。” 她要是不说,外公肯定会伤心的。 刚和心上人确定关系,陈淮是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不容拒绝地说:“我送你。” 宁柚没拒绝,“好。” - 几日过去。 温逸之收到宁柚的信,得知她谈对象了,长了皱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风采的脸一黑。 他收好信,马上去了邮局,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宁柚甜软的声音传到温逸之耳边,他脸色的黑沉才算淡了些。 “柚柚,给我说说你的想法,你是真心的吗?陈淮对你怎么样?” 陈老爷子身居高位,陈淮作为他最得意的孙子,回到海城的温逸之自然知道。 没惦记外孙女的陈淮,在他眼里算俊秀出彩的青年才俊。 惦记了他外孙女的陈书记,一瞬间成了想拱温家小白菜的猪。 “外公,我和陈同志都是认真的,他对我……很真诚,我挺中意的。”宁柚含蓄道。 跟长辈说这事,写信还好,打电话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温逸之从柚柚话里听出姑娘家的心思,一颗心跌到谷底。 心如死灰jpg 他的外孙女就这样被叼走了?! “我没见过陈家那小子,暂时不表态,你保护好自己,不该干的事别干,不然我打断那小子的腿!考完试带他回来见我!”温逸之说道。 不该干的事…… 宁柚白皙的脸蛋爆红。 “……知道。” 她和陈淮还在拉手手的阶段呢。 “外公,陈淮说他打算去宁家拜访。”宁柚岔开话题。 温逸之目光微缓。 这小子是个有行动力的,还算有心,勉强加05分。 想到有宁家人看着,温逸之勉强放下心。 “也好,让你爷奶都看看。” 宁柚心说,宁家人都对那位认真做实事的陈书记印象很好,要是知道他成了他们的家人,不定多高兴。 挂断电话后,宁柚回到办公室。 熬到下班后。 陈淮开着车来接宁柚。 宁柚顶着一双双火热的目光上了车,问道:“怎么还开着车?” “放心,走的正规程序,不会有事。”陈淮安慰她,随即笑着解释:“头一回上门,总要重视。” 他生怕做的不好,让柚柚哪里不舒服。 宁柚只觉得对象哪儿哪儿都好,“我外公说,考完试让我把你带回去。” 温逸之为人八面玲珑,也隐隐知道过两个月要恢复高考的事。 陈淮也有此打算,说道:“好,等你通知书下来我来接你,到时候先回一趟海城。” “不会影响你的正事?” 陈淮:“你最重要。” 第166章 你最重要 宁柚笑着说:“你也忙啊,你要是不忙……咱们这里能有如今的新气象么?” ——各大队的社员有活干,有钱挣,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要不是陈书记一心为民,一心办实事,她相信这里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所以我到现在才说。”陈淮清冽干净的声线满是叹息。 “愿意吗,成为我的另一半,从此荣辱与共,白头到老。”他目光专注认真。 宁柚勾住陈淮的手,脸颊微微发烫,却仍是望向他,说道:“我等你很久了,在你第一次从北京回来看我,我就做好了决定……和你在一起。” 陈淮眼睛一亮,那双清幽的眸子含着灼人的温度盯着心上人。 他轻咳一声,似是想敛去脸上那压也压不住的……在他以为有些蠢的笑容,却是徒劳。 他干脆放弃挣扎。 “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儿说的。”陈淮想到自己白白浪费一年多时间,心里那个悔。 他反手收紧了宁柚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心上人细软的指尖,每一寸锋芒棱角都柔软下来,舒展开愉悦又罕见的弧度。 宁柚没挣扎,看了眼他骨节分明的指节,说道:“现在也不晚,一切都刚刚好。” 陈淮听从许久之前内心所想,揉了下宁柚的发顶,轻柔的、宠溺的。 “你说的对,都刚刚好。” 宁柚对上他灼热专注的目光,嘴角不由扬起,“这里的事告一段落,你接下来怎么安排,什么时候回北京?” 她知道像陈淮这样的子弟,来到小地方,只为做出功绩……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眼下各大队的变化有目共睹,陈淮该回去了。 陈淮无奈地看了宁柚一眼,“才刚确定关系,你就赶我。” 陈书记的语气很难说没有委屈怨念。 “不是你说的高考马上恢复吗?”宁柚无奈地说。 好声好气地哄对象:“我到时候报考北京的大学,你先回去,别因为我耽误你的事。” 陈淮早有打算。 一得知十一月恢复高考,他马上告诉了宁柚,还嘱咐家里人提前找人休整……他临近几所大学的院子。 彼时陈淮不确定宁柚会不会报考北京的大学,他只是习惯提前做好准备。 柚柚注重隐私,怕是不喜欢集体生活,他准备了院子,她要是不高兴住校,住那院子也很方便。 宁柚不知道男人做的准备,要是知道必定会对自己对象的妥帖和未雨绸缪又有新的认识。 “我早有打算。”陈淮沉稳道,“等你高考完,我会先回北京,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到车站接你。” “只不过,我打算离开前去宁家拜访,可以吗?” 宁柚愣了下,想到这个年代的特殊,点头道:“好。” 自从她满十八岁,宁家的门都快被媒人踩烂了,更有甚者不管不顾地往她面前转悠。 要不是六叔名声够烂,宁老太够厉害,再加上她又是个宅的,那些人只怕更过分。 她虽然不怕,但是烦啊! 对象上门,这很好,她接下来几个月能安静些了! “什么时候上门?” 陈淮因为宁柚一句好,心底炸开一簇又一簇烟花,没想到又听见后一句话。 沉稳的陈书记注定不会如一个毛头小子那般又蹦又跳的表达激动。 他沉黑的眸底,一点点染上粲然的光。 “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听我对象的。” 宁柚感觉两人相交的手心出了一层层湿汗,想松开手,却被陈淮结实有力的手指扣在掌心,动也不能动。 干脆作罢。 “月底?怎么样?” 陈淮没什么意见,笑着应声:“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宁柚拍板,看时间不早了,又说:“我该回家了,再耽误下去我家人会担心。” “回去还得给我外公写信。” 她要是不说,外公肯定会伤心的。 刚和心上人确定关系,陈淮是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不容拒绝地说:“我送你。” 宁柚没拒绝,“好。” - 几日过去。 温逸之收到宁柚的信,得知她谈对象了,长了皱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风采的脸一黑。 他收好信,马上去了邮局,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宁柚甜软的声音传到温逸之耳边,他脸色的黑沉才算淡了些。 “柚柚,给我说说你的想法,你是真心的吗?陈淮对你怎么样?” 陈老爷子身居高位,陈淮作为他最得意的孙子,回到海城的温逸之自然知道。 没惦记外孙女的陈淮,在他眼里算俊秀出彩的青年才俊。 惦记了他外孙女的陈书记,一瞬间成了想拱温家小白菜的猪。 “外公,我和陈同志都是认真的,他对我……很真诚,我挺中意的。”宁柚含蓄道。 跟长辈说这事,写信还好,打电话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温逸之从柚柚话里听出姑娘家的心思,一颗心跌到谷底。 心如死灰jpg 他的外孙女就这样被叼走了?! “我没见过陈家那小子,暂时不表态,你保护好自己,不该干的事别干,不然我打断那小子的腿!考完试带他回来见我!”温逸之说道。 不该干的事…… 宁柚白皙的脸蛋爆红。 “……知道。” 她和陈淮还在拉手手的阶段呢。 “外公,陈淮说他打算去宁家拜访。”宁柚岔开话题。 温逸之目光微缓。 这小子是个有行动力的,还算有心,勉强加05分。 想到有宁家人看着,温逸之勉强放下心。 “也好,让你爷奶都看看。” 宁柚心说,宁家人都对那位认真做实事的陈书记印象很好,要是知道他成了他们的家人,不定多高兴。 挂断电话后,宁柚回到办公室。 熬到下班后。 陈淮开着车来接宁柚。 宁柚顶着一双双火热的目光上了车,问道:“怎么还开着车?” “放心,走的正规程序,不会有事。”陈淮安慰她,随即笑着解释:“头一回上门,总要重视。” 他生怕做的不好,让柚柚哪里不舒服。 宁柚只觉得对象哪儿哪儿都好,“我外公说,考完试让我把你带回去。” 温逸之为人八面玲珑,也隐隐知道过两个月要恢复高考的事。 陈淮也有此打算,说道:“好,等你通知书下来我来接你,到时候先回一趟海城。” “不会影响你的正事?” 陈淮:“你最重要。” 第167章 欲带走别人家珍宝 宁柚被撩到了,耳根子染上一丝红晕,端坐在副驾驶位,目视前方。 余光扫到心上人脸上的羞红,陈淮眼神蓦地加深,嗓音添上一抹暗哑,“我有点紧张。” 一句话让宁柚的羞涩散去大半,反而意外地看向他:“陈书记还会紧张?” 陈淮见她自在了,眉眼温和,说道:“去见岳家,我是头一次,当然会紧张。” 其实还好。 他开飞机三百六十度翻转都相当淡定,教导员都说他是天生的飞行员。 见媳妇儿娘家人而已,不算紧张。 他捧着一颗真心,勉强算个青年才俊,应该能让柚柚的家人满意。 “我家里人都很……佩服你,不会为难你的,放心。”宁柚安慰道。 她的目光如一淌小池春水,柔和又细腻,让陈淮心口发软。 他的姑娘啊,让他无法自抑的,对她的喜欢一日多过一日。 陈淮笑着说:“你怕是想岔了。” “嗯?”宁柚扭头,疑惑地看向青年俊美疏朗的侧脸。 他将漂亮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沉着地看向前方,阳光落在他脸上,好看得如一幅水墨画。 陈淮看她一眼,眉眼舒展开,说道:“去掉书记的光鲜外壳,我是上门欲带走别人家珍宝的人,这么一想,我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讨厌的很。” 珍宝。 宁柚心中微颤。 她的爸爸妈妈,也曾总把她是家里珍宝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久违了。 “陈同志,你越来越会说话了。”还能想起你之前的样子吗? 陈淮耸肩,“无师自通。” 他可是有媳妇儿的人,要是还如以前一样,柚柚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陈淮跟不少已婚男士取过经,包括不限他爷爷、爸爸、朋友…… 所有人都说,要嘴甜,还要把媳妇儿地事放在第一位。 后者是必须的,前者么,他可以学。 说话间,吉普车开到大队。 红旗大队从没出现过这种车,社员们看见后,面上都是惊奇。 远远围上来。 不敢靠太近,隔老远瞅着。 “咱大队咋来了个四个轮子的车,没听过谁家有能开起这车的亲戚啊?!” “这车好阔气啊,坐在上面肯定不颠……” 正说着话,看见宁柚的脑袋,惊呼:“是宁柚,她在车里!” 这话惊动了宁家人。 宁老太往前小跑几步,眯着眼看过去。 哎呦,真是柚柚。 她小碎步跑过去,挥着手,“柚柚!柚柚!” “我奶!”宁柚给陈淮解释。 在车停下后,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陈淮拎着东西紧跟其后。 宁老太拉着宁柚的手,眼风直往车上瞅,不忘问道:“柚柚,你咋坐这车回来了,还和陈书记在一起?!” 话才落地,瞅见陈淮手里拎的大包小包,她一愣,有了猜想。 “柚柚,你和陈书记……你们……?” 成了?! 陈淮礼貌颔首,主动道:“宁奶奶,我是柚柚的对象陈淮,我来上门拜访,希望没打扰到家里。” 宁老太对陈淮印象本就好,他帮大队人创收,大大改善乡亲们的生活……好印象的buff叠了几层。 晚上睡觉,她还跟老头子说,她们柚柚要谈对象,少说也得谈陈书记这样的青年才俊。 没想到,嗳,成了! “没打扰没打扰,走,跟我回家。”宁老太笑容满面,热情的不行。 陈淮带的东西出奇的多,四个大袋子,都是他自己搞的,宁柚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想帮着拎,却被陈淮避开,低声道:“不重,你在前面带路。” 宁柚看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干脆作罢。 这一幕被宁老太收进眼里。 她暗自点头。 瞧着凶,倒是个体贴的。 不错。 宁柚等人一走,村里人炸开锅。 “诶,都听到没有,那是柚柚她对象,柚柚对象上门了!” “听见了听见了!我们没聋!宁家孙女有对象了,还是县里的领导……” 是想羡慕死谁啊。 自己有工作,还找了个牛逼的对象。 这宁家姑娘怕不是老天爷亲生的。 “柚柚和咱这位陈书记还挺般配的……”一个上年纪的大娘说,她看着宁柚几人的背影,手上纳鞋底的动作没停,一戳一个准。 另一人反驳:“哪里般配了,那位陈书记能冻死人,宁家柚柚那张脸多甜啊。” “在外面脸冷点怎么了,没人敢欺负,在家里不对媳妇儿凶就行,那后生连东西都舍不得柚柚拎,柚柚找这么个对象以后差不了。” 大家纷纷点头。 是哦。 啥时候她闺女也能找到这样好的对象就好了! 宁柚不知道村里人的想法,她带着对象回家,宁家或多或少都被掀起不小的波澜。 宁六刚开始最嫌宁柚,还怀疑她是个白眼狼,到现在却是对她最上心。 上上下下打量陈淮,似是想一寸寸透析,找到缺点。 却发现,好像除了过于爷们儿这一点,人家气度非凡,言之有物,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游刃有余。 宁六生闷气。 忍了半晌,冲陈淮说:“和我去后院,我有话跟你说。” 陈淮轻轻一笑,起身。 宁柚没跟着,男人间的对话,她跟着干什么。 她对象和六叔都不是冲动幼稚的人,说说话而已,不会有事的。 宁澹偎在宁柚身边,身子绷紧,不舍地说:“姐,你要嫁人了?” “暂时还不嫁。”宁柚揉揉弟弟的脑袋,“我还要上大学啊,只是谈对象,嫁人么……最起码还得三四年。” 宁澹算了算,等姐姐嫁人,他都小学毕业了,高低也得比现在高一头,到时候就能给姐姐撑腰了! “你问这干什么,是不是怕我把你丢下?”宁柚轻笑,“别胡思乱想,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在。” 宁澹咧开嘴笑,抱住宁柚的胳膊,将脸贴在她胳膊上,黏人的不行。 宁家人是多,但他最亲近最黏的是宁柚这个姐姐。 不多时,陈淮和宁六回到院子,从两人身上,看不出他们聊了什么。 宁柚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陈淮微微一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 正要说什么,得知孙女婿上门的宁老头背着手回来了。 目光在陈淮身上定了一瞬,他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 “坐。” 第167章 欲带走别人家珍宝 宁柚被撩到了,耳根子染上一丝红晕,端坐在副驾驶位,目视前方。 余光扫到心上人脸上的羞红,陈淮眼神蓦地加深,嗓音添上一抹暗哑,“我有点紧张。” 一句话让宁柚的羞涩散去大半,反而意外地看向他:“陈书记还会紧张?” 陈淮见她自在了,眉眼温和,说道:“去见岳家,我是头一次,当然会紧张。” 其实还好。 他开飞机三百六十度翻转都相当淡定,教导员都说他是天生的飞行员。 见媳妇儿娘家人而已,不算紧张。 他捧着一颗真心,勉强算个青年才俊,应该能让柚柚的家人满意。 “我家里人都很……佩服你,不会为难你的,放心。”宁柚安慰道。 她的目光如一淌小池春水,柔和又细腻,让陈淮心口发软。 他的姑娘啊,让他无法自抑的,对她的喜欢一日多过一日。 陈淮笑着说:“你怕是想岔了。” “嗯?”宁柚扭头,疑惑地看向青年俊美疏朗的侧脸。 他将漂亮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沉着地看向前方,阳光落在他脸上,好看得如一幅水墨画。 陈淮看她一眼,眉眼舒展开,说道:“去掉书记的光鲜外壳,我是上门欲带走别人家珍宝的人,这么一想,我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讨厌的很。” 珍宝。 宁柚心中微颤。 她的爸爸妈妈,也曾总把她是家里珍宝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久违了。 “陈同志,你越来越会说话了。”还能想起你之前的样子吗? 陈淮耸肩,“无师自通。” 他可是有媳妇儿的人,要是还如以前一样,柚柚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陈淮跟不少已婚男士取过经,包括不限他爷爷、爸爸、朋友…… 所有人都说,要嘴甜,还要把媳妇儿地事放在第一位。 后者是必须的,前者么,他可以学。 说话间,吉普车开到大队。 红旗大队从没出现过这种车,社员们看见后,面上都是惊奇。 远远围上来。 不敢靠太近,隔老远瞅着。 “咱大队咋来了个四个轮子的车,没听过谁家有能开起这车的亲戚啊?!” “这车好阔气啊,坐在上面肯定不颠……” 正说着话,看见宁柚的脑袋,惊呼:“是宁柚,她在车里!” 这话惊动了宁家人。 宁老太往前小跑几步,眯着眼看过去。 哎呦,真是柚柚。 她小碎步跑过去,挥着手,“柚柚!柚柚!” “我奶!”宁柚给陈淮解释。 在车停下后,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陈淮拎着东西紧跟其后。 宁老太拉着宁柚的手,眼风直往车上瞅,不忘问道:“柚柚,你咋坐这车回来了,还和陈书记在一起?!” 话才落地,瞅见陈淮手里拎的大包小包,她一愣,有了猜想。 “柚柚,你和陈书记……你们……?” 成了?! 陈淮礼貌颔首,主动道:“宁奶奶,我是柚柚的对象陈淮,我来上门拜访,希望没打扰到家里。” 宁老太对陈淮印象本就好,他帮大队人创收,大大改善乡亲们的生活……好印象的buff叠了几层。 晚上睡觉,她还跟老头子说,她们柚柚要谈对象,少说也得谈陈书记这样的青年才俊。 没想到,嗳,成了! “没打扰没打扰,走,跟我回家。”宁老太笑容满面,热情的不行。 陈淮带的东西出奇的多,四个大袋子,都是他自己搞的,宁柚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想帮着拎,却被陈淮避开,低声道:“不重,你在前面带路。” 宁柚看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干脆作罢。 这一幕被宁老太收进眼里。 她暗自点头。 瞧着凶,倒是个体贴的。 不错。 宁柚等人一走,村里人炸开锅。 “诶,都听到没有,那是柚柚她对象,柚柚对象上门了!” “听见了听见了!我们没聋!宁家孙女有对象了,还是县里的领导……” 是想羡慕死谁啊。 自己有工作,还找了个牛逼的对象。 这宁家姑娘怕不是老天爷亲生的。 “柚柚和咱这位陈书记还挺般配的……”一个上年纪的大娘说,她看着宁柚几人的背影,手上纳鞋底的动作没停,一戳一个准。 另一人反驳:“哪里般配了,那位陈书记能冻死人,宁家柚柚那张脸多甜啊。” “在外面脸冷点怎么了,没人敢欺负,在家里不对媳妇儿凶就行,那后生连东西都舍不得柚柚拎,柚柚找这么个对象以后差不了。” 大家纷纷点头。 是哦。 啥时候她闺女也能找到这样好的对象就好了! 宁柚不知道村里人的想法,她带着对象回家,宁家或多或少都被掀起不小的波澜。 宁六刚开始最嫌宁柚,还怀疑她是个白眼狼,到现在却是对她最上心。 上上下下打量陈淮,似是想一寸寸透析,找到缺点。 却发现,好像除了过于爷们儿这一点,人家气度非凡,言之有物,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游刃有余。 宁六生闷气。 忍了半晌,冲陈淮说:“和我去后院,我有话跟你说。” 陈淮轻轻一笑,起身。 宁柚没跟着,男人间的对话,她跟着干什么。 她对象和六叔都不是冲动幼稚的人,说说话而已,不会有事的。 宁澹偎在宁柚身边,身子绷紧,不舍地说:“姐,你要嫁人了?” “暂时还不嫁。”宁柚揉揉弟弟的脑袋,“我还要上大学啊,只是谈对象,嫁人么……最起码还得三四年。” 宁澹算了算,等姐姐嫁人,他都小学毕业了,高低也得比现在高一头,到时候就能给姐姐撑腰了! “你问这干什么,是不是怕我把你丢下?”宁柚轻笑,“别胡思乱想,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在。” 宁澹咧开嘴笑,抱住宁柚的胳膊,将脸贴在她胳膊上,黏人的不行。 宁家人是多,但他最亲近最黏的是宁柚这个姐姐。 不多时,陈淮和宁六回到院子,从两人身上,看不出他们聊了什么。 宁柚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陈淮微微一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 正要说什么,得知孙女婿上门的宁老头背着手回来了。 目光在陈淮身上定了一瞬,他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 “坐。” 第168章 是我该打消你的顾虑 陈淮坐下,眉眼清正坦然。 “陈书记……”宁老头开口。 在他停顿的间隙,陈淮忙开口:“您叫我陈淮就好,在家里没书记,只有柚柚的对象陈淮。” 宁老头看对方一脸真挚,顺他心意改了口。 “陈淮,我有些话想提前问问你。” 陈淮做出洗耳恭听的认真样子,恭敬道:“您问。” “听说你家是北京的,你家里人对你谈对象的事有什么想法?”宁老头直接问。 “我家里人都开明,我哥的婚事家里人都没管,对我更是管不着。 我在外面有几套房,等结婚……柚柚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不住在一起也就不存在大矛盾。有我在,没人敢给柚柚气受。”陈淮自信能护住对象。 宁老头满意点头,“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你也记在心里,柚柚受一点委屈,我就带人把她接回来。” “您放心,我说话算话。”陈淮再度表态。 柚柚是他喜欢的姑娘,他只会让她开心,那些影响她心情的东西,他都会解决掉。 陈淮被拉着谈了一场又一场话,从头到尾没见不耐烦,全程游刃有余,有礼待人,宁家人对他印象更好。 高低也是个领导呢,一点架子也没有。 还不是喜欢他家柚柚。 这就够了! “柚柚,你们打算啥时候结婚啊?!”宁二伯娘嗑着瓜子,瞅了瞅陈淮,又看了看宁柚,眼里写满好奇。 她这话一落,宁家其他人唰的看向当事人。 陈淮幽深的眸一瞬间亮如夜半星子,期待地看向宁柚。 结婚啊,当然是越早越好! 宁柚傻眼。 “??” “结婚?” “是啊。”宁二伯娘表情自然,“你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也快二十了,结婚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纠结啥?” “趁着不忙,准备起来,给你们热热闹闹办了,也免得你以后没时间,你是啥想法?!” 宁柚没想过这么快结婚,下意识看了眼陈淮,对上他那双深邃的、透着灼灼华光的眼睛。 他是期待的。 想到对象比自己大四岁,他想成家也不奇怪。 但是,她暂时还不想。 “我不急。”宁柚说。 陈淮敛起面上不明显的期待,目光依然温和。 柚柚只是暂时不想结婚,他愿意等。 宁二伯娘还想说什么,被宁二掐了下,疼得面容扭曲。 艹! 这死男人! 嫌她人老珠黄,想另娶! 眼睛冒火地射向宁二,瓜子都不香了。 宁老太没理老二夫妻俩的眉眼官司,笑着说:“我们柚柚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不管你啥时候结,奶给你操办。” 宁芸:“还有我。” 她一吱声,宁老太注意到这个还单着的孙女,说道:“啥有你有你的,你妹妹都把对象带回来了,你啥时候能带回来?” 让相亲又不积极,自己也不谈,不会一直留在家里当老姑娘。 姑娘家的不成家哪成! 愁死了! 宁芸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改天带。” 宁柚:“!!” “姐,你有对象了?” 她姐这是明显不对劲啊,以前她奶说起,她都是避而不谈,现在居然说改天带。 肯定谈了叭! 宁柚眼睛亮如灿星。 其他人也看向宁芸,直把她看着脸像火烧。 “芸儿?”宁老太语带疑惑,“你真有对象了?是谁?!” 她又期待又担心。 宁芸点头,努力保持镇定,说道:“……是,是钱丰收。” 宁老太松了口气。 支书家的儿子,是个踏实能干的孩子,可以可以。 “你们啥时候谈的?” 宁芸双颊滚烫,小声说:“没多久,也就一礼拜。” “芸儿能谈就不错了,眼光也还行。钱丰收那青年人挺上进的,听说还跟着老六学修车,是个不错的对象。”宁大伯娘给芸儿解围。 被钱丰收缠着学车,实则却被拐走侄女的宁六:“……” 他遭受了人生最大的诈骗。 “钱丰收!”宁六咬牙。 他还当那小子好学咧,好个鬼! 宁老太没管崩溃的六儿,高兴地说:“今天真是好日子,柚柚和芸儿都找到对象了,好好好!” 她高兴得连说三声好。 就连宁芸的亲爹宁三,那张麻木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但并不是不关心唯一的女儿,大多数时候只是,不知道该和芸儿说什么。 实际上,自从那个自私狠毒的女人离开家后,他一直给女儿攒着嫁妆。 时至今日,三十六条腿都攒齐了。 看到宁二脸上的笑,宁芸怔了一瞬。 她爹也会为她高兴吗? 察觉到闺女的目光,宁二嘴角僵住,避开宁芸的视线,看向别处。 宁芸神色颤动。 一家人说完话,宁老太带两个儿媳做饭,宁柚带陈淮到自己屋子说话。 门窗大开,院子都是玩闹的小子,长辈也都在,两人单独待着也没啥。 陈淮坐在木凳子上,第一眼先看见桌上的书架,“北京离几所高校近的院子有书房,书架的书有很多,你要是喜欢到时候随便看。” “都是什么类型的?”宁柚不客气地问。 “什么都有。”陈淮说。 他闻到这屋子有股淡淡的香味,不那么刺鼻却又丝丝缕缕传入鼻腔,姑娘家的屋子都这么香吗? 这大开的窗户和门似乎也没用。 “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陈淮波澜不惊地问。 看到宁柚桌上做了一半的习题,他相信不管柚柚报哪所学校都能进去。 宁柚明媚一笑,“北京的,具体哪所还没想好。” 陈淮可不会觉得对象报考北京的学校与自己无关,他眼睛浸洇开笑意,比三月春风都温柔。 “慢慢选,不急。” 宁柚扬唇。 想起什么,嘴角的笑意半敛。 看着陈淮,道:“我刚说不急着结婚,你没有不高兴?” 陈淮微微一怔。 修长有力的大手揉了揉宁柚的发顶,声音低沉温柔,“没有,或早或晚而已,我不急。” “你心有疑虑,肯定是我做的不够!是我该努力让你足够有安全感,打消你心中所有顾虑,成家本就是顺其自然的事,不着急是对的。” 第168章 是我该打消你的顾虑 陈淮坐下,眉眼清正坦然。 “陈书记……”宁老头开口。 在他停顿的间隙,陈淮忙开口:“您叫我陈淮就好,在家里没书记,只有柚柚的对象陈淮。” 宁老头看对方一脸真挚,顺他心意改了口。 “陈淮,我有些话想提前问问你。” 陈淮做出洗耳恭听的认真样子,恭敬道:“您问。” “听说你家是北京的,你家里人对你谈对象的事有什么想法?”宁老头直接问。 “我家里人都开明,我哥的婚事家里人都没管,对我更是管不着。 我在外面有几套房,等结婚……柚柚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不住在一起也就不存在大矛盾。有我在,没人敢给柚柚气受。”陈淮自信能护住对象。 宁老头满意点头,“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你也记在心里,柚柚受一点委屈,我就带人把她接回来。” “您放心,我说话算话。”陈淮再度表态。 柚柚是他喜欢的姑娘,他只会让她开心,那些影响她心情的东西,他都会解决掉。 陈淮被拉着谈了一场又一场话,从头到尾没见不耐烦,全程游刃有余,有礼待人,宁家人对他印象更好。 高低也是个领导呢,一点架子也没有。 还不是喜欢他家柚柚。 这就够了! “柚柚,你们打算啥时候结婚啊?!”宁二伯娘嗑着瓜子,瞅了瞅陈淮,又看了看宁柚,眼里写满好奇。 她这话一落,宁家其他人唰的看向当事人。 陈淮幽深的眸一瞬间亮如夜半星子,期待地看向宁柚。 结婚啊,当然是越早越好! 宁柚傻眼。 “??” “结婚?” “是啊。”宁二伯娘表情自然,“你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也快二十了,结婚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纠结啥?” “趁着不忙,准备起来,给你们热热闹闹办了,也免得你以后没时间,你是啥想法?!” 宁柚没想过这么快结婚,下意识看了眼陈淮,对上他那双深邃的、透着灼灼华光的眼睛。 他是期待的。 想到对象比自己大四岁,他想成家也不奇怪。 但是,她暂时还不想。 “我不急。”宁柚说。 陈淮敛起面上不明显的期待,目光依然温和。 柚柚只是暂时不想结婚,他愿意等。 宁二伯娘还想说什么,被宁二掐了下,疼得面容扭曲。 艹! 这死男人! 嫌她人老珠黄,想另娶! 眼睛冒火地射向宁二,瓜子都不香了。 宁老太没理老二夫妻俩的眉眼官司,笑着说:“我们柚柚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不管你啥时候结,奶给你操办。” 宁芸:“还有我。” 她一吱声,宁老太注意到这个还单着的孙女,说道:“啥有你有你的,你妹妹都把对象带回来了,你啥时候能带回来?” 让相亲又不积极,自己也不谈,不会一直留在家里当老姑娘。 姑娘家的不成家哪成! 愁死了! 宁芸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改天带。” 宁柚:“!!” “姐,你有对象了?” 她姐这是明显不对劲啊,以前她奶说起,她都是避而不谈,现在居然说改天带。 肯定谈了叭! 宁柚眼睛亮如灿星。 其他人也看向宁芸,直把她看着脸像火烧。 “芸儿?”宁老太语带疑惑,“你真有对象了?是谁?!” 她又期待又担心。 宁芸点头,努力保持镇定,说道:“……是,是钱丰收。” 宁老太松了口气。 支书家的儿子,是个踏实能干的孩子,可以可以。 “你们啥时候谈的?” 宁芸双颊滚烫,小声说:“没多久,也就一礼拜。” “芸儿能谈就不错了,眼光也还行。钱丰收那青年人挺上进的,听说还跟着老六学修车,是个不错的对象。”宁大伯娘给芸儿解围。 被钱丰收缠着学车,实则却被拐走侄女的宁六:“……” 他遭受了人生最大的诈骗。 “钱丰收!”宁六咬牙。 他还当那小子好学咧,好个鬼! 宁老太没管崩溃的六儿,高兴地说:“今天真是好日子,柚柚和芸儿都找到对象了,好好好!” 她高兴得连说三声好。 就连宁芸的亲爹宁三,那张麻木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但并不是不关心唯一的女儿,大多数时候只是,不知道该和芸儿说什么。 实际上,自从那个自私狠毒的女人离开家后,他一直给女儿攒着嫁妆。 时至今日,三十六条腿都攒齐了。 看到宁二脸上的笑,宁芸怔了一瞬。 她爹也会为她高兴吗? 察觉到闺女的目光,宁二嘴角僵住,避开宁芸的视线,看向别处。 宁芸神色颤动。 一家人说完话,宁老太带两个儿媳做饭,宁柚带陈淮到自己屋子说话。 门窗大开,院子都是玩闹的小子,长辈也都在,两人单独待着也没啥。 陈淮坐在木凳子上,第一眼先看见桌上的书架,“北京离几所高校近的院子有书房,书架的书有很多,你要是喜欢到时候随便看。” “都是什么类型的?”宁柚不客气地问。 “什么都有。”陈淮说。 他闻到这屋子有股淡淡的香味,不那么刺鼻却又丝丝缕缕传入鼻腔,姑娘家的屋子都这么香吗? 这大开的窗户和门似乎也没用。 “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陈淮波澜不惊地问。 看到宁柚桌上做了一半的习题,他相信不管柚柚报哪所学校都能进去。 宁柚明媚一笑,“北京的,具体哪所还没想好。” 陈淮可不会觉得对象报考北京的学校与自己无关,他眼睛浸洇开笑意,比三月春风都温柔。 “慢慢选,不急。” 宁柚扬唇。 想起什么,嘴角的笑意半敛。 看着陈淮,道:“我刚说不急着结婚,你没有不高兴?” 陈淮微微一怔。 修长有力的大手揉了揉宁柚的发顶,声音低沉温柔,“没有,或早或晚而已,我不急。” “你心有疑虑,肯定是我做的不够!是我该努力让你足够有安全感,打消你心中所有顾虑,成家本就是顺其自然的事,不着急是对的。” 第169章 是日复日的柴米油盐,也是晨昏间眉心落吻的余生白首。 天呐,她对象怎么这么贴心?! 瞬间被拿捏住了。 宁柚勾住陈淮的手指,说道:“谢谢。” 陈淮眼底溢出笑意,反手握紧她的手。 傻柚柚,是他该说谢谢啊。 柚柚肯定不知道,初次见面她的不嫌弃……给了他多少力量。 陈家骤然出事,并非没影响到他。 在农场待的时间越长,他心里的恶兽越来越凶横狰狞。 他总在想,这个世界怎么了?陈家有什么错? 他的爷爷,爸爸妈妈为这个国家奉献青春,得到一身病痛,凭什么落个住牛棚的下场?! 他每天都在反复问自己,值得吗? 答案是无解。 只要家人都还在,他就必须遵守社会规则,日日压抑心中猛兽,不让他出笼。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锁住猛兽的锁链危如累卵,轻轻一拽就要破开。 陈淮时至今日,都对宁柚当初那个眼神印象深刻…… 清澈的,宽和的,不带丝毫偏见的。 “柚柚,要是你外公让你报海城的大学怎么办?你会妥协吗?”陈淮想到难缠的温外公,问道。 “不会啊,我外公尊重我的选择。不过,要是我去北京,我外公肯定也过去,反正温家在北京也有家。” 陈淮:“……” 不愧是点金手温姓大佬,到底哪儿来那么多的房子!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宁柚柔声解释:“我外公年轻的时候沉迷买房,他有个平平无奇的梦想,是不管到哪个城市都有房子住,所以在哪里都办了房产。 温家出事后留下来的房子不多了,但是也不至于全然没了,保留了一部分。” 嗯,是一部分。 察觉到对象眼里亮晶晶,似乎很赞同温外公到处置办房产的做法,陈淮不动声色地道:“你也有同一个梦想?” 宁柚目光望向院子外面,笑了下,“这么朴实无华的梦想,谁没有呢。” 殊不知后世多少房奴。 短短百年人生,大半为房奔波劳苦,不过想寻个容身之处罢了,却很难。 她目光悠远,不知想到什么,浑身蒙上一层看不见的、远离尘世的飘渺感。 陈淮心底那股,偶尔感觉柚柚像是藏了许多秘密的揣想又不由涌出来。 他收紧牵着宁柚的手。 宁柚意识回拢,笑着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你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只是游转几年就离开一样。”陈淮话说的云淡风轻,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是锁着宁柚,不放过她脸上丝毫表情。 宁柚似是怔了几息,失笑地摇摇头,“陈淮同志,没想到你这么会联想。” 片刻后,她面上又满是正色,“不过你也没说错,我确实从很远的地方来,海城离这里是很远,我也确实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嗯,你都没说错。” 宁柚知道对象谨慎敏锐,却也没想过他会说出上面一番话。 不过她很淡定,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陈淮收回视线,捏了捏后脖颈的软肉,声音从胸腔漫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问了。 总之柚柚是他的爱人。 是日复日的柴米油盐,也是晨昏间眉心落吻的余生白首。 - 见过宁家人不久,陈淮调令下来,他订了回北京的车票。 落了场秋雨,黑夜白昼转换间,天儿瞬间冷下来。 所有人穿上毛衣。 更有怕冷的加上厚外套。 宁柚穿着玫红色毛衣,外面套着对象给自己买的黑色大衣,下身着直筒长裤,脚下是带根皮鞋。 放在后世普普通通,在这个年代,走在路上,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她来送陈淮。 陈淮看见女孩,目光微微一顿,眼角眉梢溢满笑。 跨步走向她。 “你怎么来了?” 宁柚浅笑,“来送送你。” 这一别,少说几个月不见。 陈淮以前总觉得,送别是件矫情的事,他不喜送人,也不喜别人送自己。 有什么好送的,该见终会再见。 可今天,在车站见到对象温柔的笑脸,他的心像被一双细软的手抓了一下,感觉到不舍。 “真想把你也带走啊。”陈淮难得伤怀地说。 宁柚左顾右盼,瞧见周围没人,拉了下对象的手,说:“没关系,等你安顿后还要来接我呀,我们说好要去看我外公的。” 陈淮收紧了手,把她扣在怀里,声音透出不舍。 “在家里好好的,晚上出门喊上六叔,天气转冷了,多穿衣服,还有,好好复习,考试别紧张……” 寡言少语的陈书记面对心爱的姑娘,话多了五六倍不止。 余光扫到有人来,他松开双臂,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行动上如此,心中暗骂,这世道简直没天理,他抱抱自己的对象都跟做贼一样…… 宁柚眉眼染上一层浅笑,“我都知道,你放心。” 按照原先的计划,陈淮打算留下,等她考完试再走。 不过她觉得没这必要,平白耽误时间,干脆让他早两个月走,去忙正事。 “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后给我拍个电报。”宁柚柔声道。 陈淮最受不住她的温柔,那双冷锐的眼柔成三月春水,说:“会的。” 不远处,严览头一回看见,在对象面前的陈淮,下巴险些脱臼。 扶住摇摇欲坠的下巴,他双眼比溜溜球还要涣散。 严览的反应,两个当事人没看见。 宁柚从包里掏出一条黑色围巾,走上前,垫脚给陈淮围上。 陈淮眸光灿然生辉,微微俯身,让她更方便动作。 “这是你织的?”他问。 宁柚:“嗯。” 陈淮更舍不得走了,想抱柚柚,可惜都是人。 “好了,你该进站了,别让严同志多等。”宁柚提醒道。 陈淮轻抬腕,看了眼手表,离发车只剩半小时。 “是该走了,你怎么回去,一个人吗?”他不放心地问。 没办法,他对象长得漂亮,他能放心才怪。 宁柚指了下不远处,“呶,我小叔。” 陈淮望过去,对上宁六凶神恶煞的双眼。 显然,宁六看见了,陈淮抱宁柚的那一幕,此时很火大。 陈淮眸光微闪。 得,招惹到人了! 摸了摸软软的围巾,陈淮眼底尽是欢喜。 “你先回,等你到六叔那里我就进站。”陈淮对宁柚说,他舍不得柚柚看着自己的背影。 宁柚从朴实的话里听出男人潜藏的温柔,弯眸轻笑,转身朝宁六走去。 看她走来,宁六愤怒跳脚,“柚柚,那小子占你便宜!” 宁柚一本正经地提醒:“那是我对象。” “你们还没订婚,他就抱你!”宁六更气。 “我们在谈对象。”宁柚又说了一遍。 宁六:“……” 第169章 是日复日的柴米油盐,也是晨昏间眉心落吻的余生白首。 天呐,她对象怎么这么贴心?! 瞬间被拿捏住了。 宁柚勾住陈淮的手指,说道:“谢谢。” 陈淮眼底溢出笑意,反手握紧她的手。 傻柚柚,是他该说谢谢啊。 柚柚肯定不知道,初次见面她的不嫌弃……给了他多少力量。 陈家骤然出事,并非没影响到他。 在农场待的时间越长,他心里的恶兽越来越凶横狰狞。 他总在想,这个世界怎么了?陈家有什么错? 他的爷爷,爸爸妈妈为这个国家奉献青春,得到一身病痛,凭什么落个住牛棚的下场?! 他每天都在反复问自己,值得吗? 答案是无解。 只要家人都还在,他就必须遵守社会规则,日日压抑心中猛兽,不让他出笼。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锁住猛兽的锁链危如累卵,轻轻一拽就要破开。 陈淮时至今日,都对宁柚当初那个眼神印象深刻…… 清澈的,宽和的,不带丝毫偏见的。 “柚柚,要是你外公让你报海城的大学怎么办?你会妥协吗?”陈淮想到难缠的温外公,问道。 “不会啊,我外公尊重我的选择。不过,要是我去北京,我外公肯定也过去,反正温家在北京也有家。” 陈淮:“……” 不愧是点金手温姓大佬,到底哪儿来那么多的房子!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宁柚柔声解释:“我外公年轻的时候沉迷买房,他有个平平无奇的梦想,是不管到哪个城市都有房子住,所以在哪里都办了房产。 温家出事后留下来的房子不多了,但是也不至于全然没了,保留了一部分。” 嗯,是一部分。 察觉到对象眼里亮晶晶,似乎很赞同温外公到处置办房产的做法,陈淮不动声色地道:“你也有同一个梦想?” 宁柚目光望向院子外面,笑了下,“这么朴实无华的梦想,谁没有呢。” 殊不知后世多少房奴。 短短百年人生,大半为房奔波劳苦,不过想寻个容身之处罢了,却很难。 她目光悠远,不知想到什么,浑身蒙上一层看不见的、远离尘世的飘渺感。 陈淮心底那股,偶尔感觉柚柚像是藏了许多秘密的揣想又不由涌出来。 他收紧牵着宁柚的手。 宁柚意识回拢,笑着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你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只是游转几年就离开一样。”陈淮话说的云淡风轻,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是锁着宁柚,不放过她脸上丝毫表情。 宁柚似是怔了几息,失笑地摇摇头,“陈淮同志,没想到你这么会联想。” 片刻后,她面上又满是正色,“不过你也没说错,我确实从很远的地方来,海城离这里是很远,我也确实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嗯,你都没说错。” 宁柚知道对象谨慎敏锐,却也没想过他会说出上面一番话。 不过她很淡定,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陈淮收回视线,捏了捏后脖颈的软肉,声音从胸腔漫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问了。 总之柚柚是他的爱人。 是日复日的柴米油盐,也是晨昏间眉心落吻的余生白首。 - 见过宁家人不久,陈淮调令下来,他订了回北京的车票。 落了场秋雨,黑夜白昼转换间,天儿瞬间冷下来。 所有人穿上毛衣。 更有怕冷的加上厚外套。 宁柚穿着玫红色毛衣,外面套着对象给自己买的黑色大衣,下身着直筒长裤,脚下是带根皮鞋。 放在后世普普通通,在这个年代,走在路上,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她来送陈淮。 陈淮看见女孩,目光微微一顿,眼角眉梢溢满笑。 跨步走向她。 “你怎么来了?” 宁柚浅笑,“来送送你。” 这一别,少说几个月不见。 陈淮以前总觉得,送别是件矫情的事,他不喜送人,也不喜别人送自己。 有什么好送的,该见终会再见。 可今天,在车站见到对象温柔的笑脸,他的心像被一双细软的手抓了一下,感觉到不舍。 “真想把你也带走啊。”陈淮难得伤怀地说。 宁柚左顾右盼,瞧见周围没人,拉了下对象的手,说:“没关系,等你安顿后还要来接我呀,我们说好要去看我外公的。” 陈淮收紧了手,把她扣在怀里,声音透出不舍。 “在家里好好的,晚上出门喊上六叔,天气转冷了,多穿衣服,还有,好好复习,考试别紧张……” 寡言少语的陈书记面对心爱的姑娘,话多了五六倍不止。 余光扫到有人来,他松开双臂,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行动上如此,心中暗骂,这世道简直没天理,他抱抱自己的对象都跟做贼一样…… 宁柚眉眼染上一层浅笑,“我都知道,你放心。” 按照原先的计划,陈淮打算留下,等她考完试再走。 不过她觉得没这必要,平白耽误时间,干脆让他早两个月走,去忙正事。 “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后给我拍个电报。”宁柚柔声道。 陈淮最受不住她的温柔,那双冷锐的眼柔成三月春水,说:“会的。” 不远处,严览头一回看见,在对象面前的陈淮,下巴险些脱臼。 扶住摇摇欲坠的下巴,他双眼比溜溜球还要涣散。 严览的反应,两个当事人没看见。 宁柚从包里掏出一条黑色围巾,走上前,垫脚给陈淮围上。 陈淮眸光灿然生辉,微微俯身,让她更方便动作。 “这是你织的?”他问。 宁柚:“嗯。” 陈淮更舍不得走了,想抱柚柚,可惜都是人。 “好了,你该进站了,别让严同志多等。”宁柚提醒道。 陈淮轻抬腕,看了眼手表,离发车只剩半小时。 “是该走了,你怎么回去,一个人吗?”他不放心地问。 没办法,他对象长得漂亮,他能放心才怪。 宁柚指了下不远处,“呶,我小叔。” 陈淮望过去,对上宁六凶神恶煞的双眼。 显然,宁六看见了,陈淮抱宁柚的那一幕,此时很火大。 陈淮眸光微闪。 得,招惹到人了! 摸了摸软软的围巾,陈淮眼底尽是欢喜。 “你先回,等你到六叔那里我就进站。”陈淮对宁柚说,他舍不得柚柚看着自己的背影。 宁柚从朴实的话里听出男人潜藏的温柔,弯眸轻笑,转身朝宁六走去。 看她走来,宁六愤怒跳脚,“柚柚,那小子占你便宜!” 宁柚一本正经地提醒:“那是我对象。” “你们还没订婚,他就抱你!”宁六更气。 “我们在谈对象。”宁柚又说了一遍。 宁六:“……” 第170章 高考恢复 目送宁柚身影消失,陈淮拾起不舍的心,进了车站。 严览扶正司机帽,眼睛瞥着陈淮,“咋?舍不得了?” 陈淮沉默。 对于他而言,沉默就是默认。 严览摸着下巴,“不知道为啥,我好像不咋同情你。” 今天吃的苦头,都是昨天造的孽啊。 陈淮上学那会儿多桀骜不驯啊,不拿正眼看女同志,伤了多少女同学的心。 现在懂那种感觉了?! “呵呵,我也不需要你同情。”陈淮快速收拾好心情。 两三个月而已,他忙完就来接柚柚。 严览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从容模样,真想给他一个大比兜。 太装了! 木着脸,把陈淮送到卧铺车厢,他正了正帽子,扭头就走。 - 送走陈淮后。 宁柚的生活又恢复两点一线。 1977年10月21号,高考恢复的消息四散开。 不提宁柚等人,知青点的知青喜极而泣,跑到院子大喊大叫。 “恢复了!高考恢复了!” “能回城了!” “啊——老子终于等到了!” …… 知青的喊叫声特别大,大到扰民,能吓醒熟睡的小崽崽,隔老远都能听见。 队里的人觉得那些小年轻挺不容易的,替他们高兴,都没说什么。 经过知青点的大娘还笑着道声恭喜,“恭喜啊,你们有机会回城了,好好复习,争取一把过!” 这算是最好的祝福。 知青们高兴不已,礼貌道谢,“谢谢大娘,我们会的。” 红旗大队的人对知青没什么坏心,文秋水离开后,双方关系更加融洽。 另一人说:“你们有书吗,没有赶紧去废品回收站找找,高考的消息一恢复,书怕是得成金钵钵。” 说话的是有见识的大爷。 知青们浑身一震,道了谢,匆忙赶去废品站。 他们到的时候,回收站门口站满了知识青年。 收废品的大爷见人越来越多,头疼得厉害,发愁地说:“里面没书了,都快走,别堵在这里,你们这样我都不能工作了……” “大爷,我们想找些资料,您就让我们进去,半个小时,找半个小时我们就出来,求求您了。”面黄肌瘦的姑娘声音带着哭腔地祈求。 高考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们不抓住根本回不了家。 “不是我狠心,是真没有你们要的书。”大爷无奈地说。 看这些知青固执的紧,他叹气,作出妥协:“我说了你们也不信,这样,你们派个代表进去看看,有的话都拿出来,我送给你们,要是没有,你们老老实实回去,另想其他办法。” 围堵在废品回收站门口的知识青年见大爷妥协了,脸上露出笑容,同意了他的建议。 派最先说话的那姑娘进去找。 其他人在外面等。 半个小时过去。 那姑娘出来,她脸色白如雪,眼睛微红,指尖破开几道口子。 “……没有。”她绝望地说。 好像掉进水里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浮木,却惊觉,那木头只是临死前幻梦一场。 门口的知青俱是沉默了。 失魂落魄。 彻底失去理想。 曲红旗开口:“发电报给家里,让家里寄复习资料!” 一语惊醒梦中人。 知青们重新燃起希望,感激地看他一眼,纷纷朝邮局跑去。 曲红旗等人紧跟其后。 好些知青等不及,一咬牙,直接打了电话。 有女知青收到爸妈已经把复习资料寄出,正打算给他说的消息,欣喜得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有人得知城里的复习资料也被抢完了,红着眼绝望不已。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焦灼等待,有人安慰好友…… 在此之前,邮局从未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曲红旗一行人没得到家里准确答复,失望而归。 城里的复习资料一样难弄,他们只能等消息。 可是。 十月发出通知,十二月考试。两个月的复习时间,没有资料,他们从何复习? 曲红旗几人失魂落魄地回到村子。 在知青点看见了宁柚。 “宁同志。”他们打起精神跟宁柚打招呼。 楚琪看见宁柚脚边的书,眼睛嚯的亮极了,“柚柚,你这是……?” 她声音发颤,想说什么又不敢相信,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宁柚。 “来给你们送复习资料。”宁柚淡淡道。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高考恢复的事,收集了好几套复习资料。 得知如今资料难弄,把手里多余的送过来。 曲红旗等人呼吸都急促起来。 什么叫柳暗花明?! 这就是! 活菩萨,宁柚同志就是个活菩萨啊! “谢谢。”楚琪紧紧握住宁柚的手,千言万语只剩两个字。 宁柚对大队的事情印象还不错,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勤快听话又老实肯干,他们要是都考上大学,对她大伯也有好事。 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没什么,你们好好复习,有不懂的我们一起探讨。” 楚琪感动的眼泪汪汪。 世上怎么会有宁知青这样的姑娘,人美心善说的就是她啊! 曲红旗激动道:“我可当真了,接下来两个月我肯定会频繁登门求教,宁知青别嫌我烦。” 顿了顿,他神色认真地补充:“算上被你指导投稿的事,我曲红旗欠你两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绝对不推脱。” 宁柚纯粹是日行一善,没当回事,只说:“算不得什么,不用放在心上。行了,不耽误你们复习时间了,我先走了。” 话说完,她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院子里的知青百感交集。 忽然觉得至苦的知青经历,多了抹亮色。 这里的生活也不是一无是处,对吗? 曲红旗等人捧炸弹般地把宁柚送来的复习资料搬回屋。 随便一翻,都是好珍贵的资料。 尤其是那套数理化丛书,城里都难买。 “这个人情欠大发了。”楚琪幽幽道。 曾被文秋水挤兑到自闭的吴知青扬声:“没关系,只要考上大学,迟早能还回去。” 她也是把宁柚的恩情狠狠记在了心里。 曲红旗赞同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精神状态感人的苏可抱胸道:“资料有限,怎么复习?” “一起复习,大家互相学习,我建议做个时间表,系统规划时间,遇到不会的知识点统一记下,到时候去求助宁知青。” 她要是不会再找别人,回头他们再给宁知青讲解。 宁柚:谢谢,你们人还怪好的嘞。 第170章 高考恢复 目送宁柚身影消失,陈淮拾起不舍的心,进了车站。 严览扶正司机帽,眼睛瞥着陈淮,“咋?舍不得了?” 陈淮沉默。 对于他而言,沉默就是默认。 严览摸着下巴,“不知道为啥,我好像不咋同情你。” 今天吃的苦头,都是昨天造的孽啊。 陈淮上学那会儿多桀骜不驯啊,不拿正眼看女同志,伤了多少女同学的心。 现在懂那种感觉了?! “呵呵,我也不需要你同情。”陈淮快速收拾好心情。 两三个月而已,他忙完就来接柚柚。 严览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从容模样,真想给他一个大比兜。 太装了! 木着脸,把陈淮送到卧铺车厢,他正了正帽子,扭头就走。 - 送走陈淮后。 宁柚的生活又恢复两点一线。 1977年10月21号,高考恢复的消息四散开。 不提宁柚等人,知青点的知青喜极而泣,跑到院子大喊大叫。 “恢复了!高考恢复了!” “能回城了!” “啊——老子终于等到了!” …… 知青的喊叫声特别大,大到扰民,能吓醒熟睡的小崽崽,隔老远都能听见。 队里的人觉得那些小年轻挺不容易的,替他们高兴,都没说什么。 经过知青点的大娘还笑着道声恭喜,“恭喜啊,你们有机会回城了,好好复习,争取一把过!” 这算是最好的祝福。 知青们高兴不已,礼貌道谢,“谢谢大娘,我们会的。” 红旗大队的人对知青没什么坏心,文秋水离开后,双方关系更加融洽。 另一人说:“你们有书吗,没有赶紧去废品回收站找找,高考的消息一恢复,书怕是得成金钵钵。” 说话的是有见识的大爷。 知青们浑身一震,道了谢,匆忙赶去废品站。 他们到的时候,回收站门口站满了知识青年。 收废品的大爷见人越来越多,头疼得厉害,发愁地说:“里面没书了,都快走,别堵在这里,你们这样我都不能工作了……” “大爷,我们想找些资料,您就让我们进去,半个小时,找半个小时我们就出来,求求您了。”面黄肌瘦的姑娘声音带着哭腔地祈求。 高考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们不抓住根本回不了家。 “不是我狠心,是真没有你们要的书。”大爷无奈地说。 看这些知青固执的紧,他叹气,作出妥协:“我说了你们也不信,这样,你们派个代表进去看看,有的话都拿出来,我送给你们,要是没有,你们老老实实回去,另想其他办法。” 围堵在废品回收站门口的知识青年见大爷妥协了,脸上露出笑容,同意了他的建议。 派最先说话的那姑娘进去找。 其他人在外面等。 半个小时过去。 那姑娘出来,她脸色白如雪,眼睛微红,指尖破开几道口子。 “……没有。”她绝望地说。 好像掉进水里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浮木,却惊觉,那木头只是临死前幻梦一场。 门口的知青俱是沉默了。 失魂落魄。 彻底失去理想。 曲红旗开口:“发电报给家里,让家里寄复习资料!” 一语惊醒梦中人。 知青们重新燃起希望,感激地看他一眼,纷纷朝邮局跑去。 曲红旗等人紧跟其后。 好些知青等不及,一咬牙,直接打了电话。 有女知青收到爸妈已经把复习资料寄出,正打算给他说的消息,欣喜得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有人得知城里的复习资料也被抢完了,红着眼绝望不已。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焦灼等待,有人安慰好友…… 在此之前,邮局从未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曲红旗一行人没得到家里准确答复,失望而归。 城里的复习资料一样难弄,他们只能等消息。 可是。 十月发出通知,十二月考试。两个月的复习时间,没有资料,他们从何复习? 曲红旗几人失魂落魄地回到村子。 在知青点看见了宁柚。 “宁同志。”他们打起精神跟宁柚打招呼。 楚琪看见宁柚脚边的书,眼睛嚯的亮极了,“柚柚,你这是……?” 她声音发颤,想说什么又不敢相信,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宁柚。 “来给你们送复习资料。”宁柚淡淡道。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高考恢复的事,收集了好几套复习资料。 得知如今资料难弄,把手里多余的送过来。 曲红旗等人呼吸都急促起来。 什么叫柳暗花明?! 这就是! 活菩萨,宁柚同志就是个活菩萨啊! “谢谢。”楚琪紧紧握住宁柚的手,千言万语只剩两个字。 宁柚对大队的事情印象还不错,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勤快听话又老实肯干,他们要是都考上大学,对她大伯也有好事。 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没什么,你们好好复习,有不懂的我们一起探讨。” 楚琪感动的眼泪汪汪。 世上怎么会有宁知青这样的姑娘,人美心善说的就是她啊! 曲红旗激动道:“我可当真了,接下来两个月我肯定会频繁登门求教,宁知青别嫌我烦。” 顿了顿,他神色认真地补充:“算上被你指导投稿的事,我曲红旗欠你两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绝对不推脱。” 宁柚纯粹是日行一善,没当回事,只说:“算不得什么,不用放在心上。行了,不耽误你们复习时间了,我先走了。” 话说完,她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院子里的知青百感交集。 忽然觉得至苦的知青经历,多了抹亮色。 这里的生活也不是一无是处,对吗? 曲红旗等人捧炸弹般地把宁柚送来的复习资料搬回屋。 随便一翻,都是好珍贵的资料。 尤其是那套数理化丛书,城里都难买。 “这个人情欠大发了。”楚琪幽幽道。 曾被文秋水挤兑到自闭的吴知青扬声:“没关系,只要考上大学,迟早能还回去。” 她也是把宁柚的恩情狠狠记在了心里。 曲红旗赞同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精神状态感人的苏可抱胸道:“资料有限,怎么复习?” “一起复习,大家互相学习,我建议做个时间表,系统规划时间,遇到不会的知识点统一记下,到时候去求助宁知青。” 她要是不会再找别人,回头他们再给宁知青讲解。 宁柚:谢谢,你们人还怪好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