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深揽月入怀》 第1章 女皇的未婚夫逃婚了 “女皇的未婚夫逃婚了。” “离大婚还有不到一个月,女皇陛下的婚礼还办得成吗?” “肯定办不成了呗!\" \"连女皇陛下的婚都逃,齐宣候的儿子齐世子莫不是瞎了眼?\" 杨婵坐在清欢阁的厢房中,听着楼下百姓们对她议论纷纷。 可不是瞎了眼,她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齐云飞在大婚前几天留信逃跑,说什么不想被困在宫中,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令她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怎么不知是女皇陛下的问题,听说陛下貌丑如夜叉,且性情暴烈杀人如切菜。” 听到这蓝玉听不下去了,“陛下,臣这就去将他们的嘴封上!” “悠悠众口,怎么封的完。” 杨婵话还没落地,她的侍卫蓝玉已经翻窗下去了。 她摇摇头又要了几壶酒,酒喝完蓝玉还没回来。 杨婵起身想走却觉得自己浑身燥热。 清欢阁是邺国都城最大的一座青楼,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总能在这儿寻到可心人。 其中不乏有一些王孙贵女。 杨婵现在没心思找可心人,只点了几壶酒,不曾想这清欢阁的酒很特别,容易让人意乱情迷。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看身影应该是个男子。 清欢阁可真会做生意,等催情的酒发挥作用,再将人送上门。 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拒绝。 杨婵打开门,勾住了来人的脖颈。 厢房外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室内暖烛红帐,灯火摇曳,窗户上两个身影交叠。 或许是喝多酒,杨婵望着眼前宽肩窄腰,面目俊朗的男子,竟觉得有几分像丞相。 丞相宋斐乃是邺都美男排行榜上排行第一的美男子,令无数少女心动。 但他性子冷肃,不苟言笑。朝堂上,她说了句带颜色的笑话,想活跃下气氛,顺便逗他笑笑。 谁知他一板一眼地道:“朝堂是处理国家大事之地,应当严肃,陛下怎开如此玩笑。” 当着满朝文武不肯给她一分面子,白瞎他那张好看的脸。 那时杨婵曾想,丞相与自己喜欢的女子行床笫之事时,也这么严肃吗? 不过这么私密的事,她就算好奇也无从知道了。 酒意上头,杨婵眼前有些朦胧,好像是隔着一层雾,她眯了眯眼,伸手脱了眼前男子的外袍和里衣。 又想去摸男子赤裸的胸膛,被握住了手腕。 “陛下!” “你认出来了?”手被握住不能摸,杨婵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委屈, “陛下就不可以摸了,陛下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 握着她的手松开,杨婵如愿触碰到男子的胸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凉,男子在被她触碰的瞬间低低闷哼了一声。 朝堂上,丞相说话时,喉结会跟着微微颤动,像个诱人的糖果。 看着男子此时微微颤动的喉结,杨婵俯身吻了上去。 衣衫被胡乱地丢弃在床下,温热的体温将她包裹,拔步床很快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直到下半夜才消停。 等杨婵醒来,已经将近卯时,昨晚被丢弃在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身边的男子早已不在,身上的不适昭示着昨晚不是一场梦。 昨晚她饮了催情的酒,一时情动,拉了个男子交欢。 杨婵仔细想了一下昨晚那男子的模样,脸庞身形有些像丞相。 宿醉后,头有些疼,杨婵索性不想了。 她现在身在清欢阁,那男子左右不过是这楼中的小倌,一会儿托楼里的妈妈,赏些银钱便罢了。 “陛下,陛下。” 正想着,一个人影急匆匆推门进来,在看到躺在床上露出半边肩膀的杨婵时,又一跃退到门口,砰地关上房门。 “陛下,上朝时间要到了。”蓝玉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几时了?”杨婵问。 “还差一刻卯时。” 要赶紧起床去上朝,要是去晚了,丞相又要劝谏。 想到丞相那张板着的脸孔,杨婵头更疼了。 她打了个哈欠,披上衣服迅速起身。 卯时,天蒙蒙亮一顶小轿悄悄进了宫门。 等贴身侍女绿瘦为她梳洗穿戴好,已经卯时一刻,迟到了一刻钟。 杨婵坐在大殿高台中央的宝座上,等着宋斐劝谏她要勤政不可懒惰。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宋斐说话,杨婵朝宋斐看去。 宋斐一身紫袍双手捧着玉板、低垂着眸,是少见的乖顺模样。 似是察觉到目光,宋斐抬眼,在接触到她目光时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杨婵从没见过宋斐这个样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正要说几句话揶揄他, “臣有本,“杨御史捧着玉板上前一步,道:“陛下大婚在即,齐世子逃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请陛下下令将齐世子找回来。\" 黄侍郎斜倪杨御史一眼上前道:“齐世子已经逃婚,怎配再当陛下的皇后,该将他抓回来打断腿,以昭示皇家的威严。” 抓回来?强扭的瓜不甜。 齐云飞想当自由自在的鸟,就让他当。 齐宣侯为了避免自己儿子牵连全家已经和齐云飞断绝关系,将其拙逐出家门。 从小在笼中被精心喂养的鹊,即使飞上高空也飞不远。 现今国库空虚,打断齐云飞的腿,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敲上齐宣侯一笔,没收他半数家产,齐宣侯还会对她感恩戴德。 杨婵道:“罚还是要罚,打断腿就不必了。” “大婚在即,臣请陛下另行挑选皇后人选。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杨御史面容苍老,却声如龙钟,每个字都清晰地穿过杨婵耳朵。 “臣请陛下另行挑选皇后人选。” “臣附议!” “臣附议!” 众臣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杨婵扶了扶额,这是最近的国事太少,导致众臣管事的手都伸到她家事上了。 杨婵放下扶额的手,坐直身子,耐心道:“边关胡族虎视眈眈,国内又连日未下雨今年怕会有灾情,朕哪有选妃立后的心思!” 话音刚落,大殿中响起一道干净清润的声音,是宋斐。 “边关有叶将军镇守,我邺国力强盛,胡族虽虎视眈眈,却无胆下口。” “国内连日未下雨,但春耕已过,对田地影响不大,去年修凿的河渠马上要竣工,农田可用河渠灌溉。此时要事当是陛下立后之事。” 以往老臣们操心她的婚期时,宋斐从不插话,他只关心国事。 今日宋斐有些反常,竟也开始操心她立后的事了。 杨婵的目光重新落到宋斐身上,不愧是邺都第一美男,即使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也是一抹亮眼的存在,让人想要多看几眼。 “丞相可曾娶妻?”杨婵走下高台,将宋斐上下打量了一遍,开口道:“未曾。” “那丞相可有妾室。” “没有。” 宋斐始终没抬眼看她,低垂的眼帘反倒掩去了眸中的冷肃。 杨婵冠冕上的玉珠在额间晃了晃,她索性将珠帘撩开,“那不如” 第2章 群臣自荐 “陛下,不可,不可呀,丞相乃是国之栋梁,怎能困于后宫之中。” 杨婵话还没说完,大殿中的朝臣们纷纷跪了一地。 “要朕立后,又劝朕不可,究竟哪句才是你们的真心话?” “陛下要立后,但丞相万万不可呀!” 宋斐出身名门世家,年纪轻轻贵为丞相,掌握了邺国大半权势,连她也要忌惮几分。 后宫后妃不得干政,这是太祖开国时便立下的规矩。 若她将宋斐收进后宫,就能顺理成章的收了宋斐手上的权势。 但宋斐现在在群臣中颇有威望,她将宋斐强行收进后宫,就会像现在这般,群臣反对。 若宋斐有二心,趁机谋反,必定引起动乱。 宋斐的权势要收,但不是现在。 邺国美男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枝花,杨婵改口道:“朕可没说要立丞相为后,既然丞相并未娶妻,朕想给丞相寻一门亲事。” 众臣松了口气,好像是羊终于脱离了虎口。 丞相是羊,女皇是那只虎。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宋斐愣了愣。 宋斐一定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他,杨婵在宋斐愣了的瞬间有一种赢了的感觉,心情顿时舒畅了几分。 既然他劝她立后,那她便帮他找媳妇。 扯平了。 “江山社稷要后继有人,陛下需得开枝散叶才行,但臣“ 宋斐顿了顿道:“臣的私事就不劳烦陛下操心了。” 不劳烦陛下操心?这话也就宋斐敢说。 只许臣子放火,不许皇帝点灯。 杨婵被气笑了。 齐云飞逃婚,没有了皇后人选。 杨婵宣布昭告天下百姓,女皇的婚礼取消。 “陛下不可呀,不可取消婚礼。若是陛下真的取消了婚礼就坐实了坊间传闻!”群臣纷纷劝说。 “传闻说什么?”杨婵问。 “传闻说,陛下性情暴虐,相貌丑陋。齐世齐云飞不堪忍受才逃婚。” 杨婵从宝座上起身,浅金色的长袍在身上熠熠生辉,“朕性情暴虐吗?”她问。 众臣齐声道:“陛下仁和乃万民之褔。” “朕相貌丑陋吗?”杨婵又问。 众臣连忙答:“陛下天资国色。”“若是百姓说得是真的,朕确实性情暴虐,相貌丑陋。他们也只是陈述了事实,有什么好畏惧的。若他们说得不是真的,流言很快就会消散,就更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可是,陛下” “行了,此事不必再议了。” “陛下虽不在意,但是臣在意。臣贵为陛下的臣子,怎能允许百姓如此贬低陛下。臣自当为陛下分忧,臣愿自荐成为陛下的后妃,以证陛下宽仁。” 宋斐双手捧着玉板,低垂着眉,平平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朝堂上的众臣愣了愣。 就连站在角落里胡子花白只等着告老还乡,上朝只是为了在大殿上打瞌睡的三朝元老,都一下惊醒了。 宋斐自荐做皇后? 刚刚还说他的私事不劳她操心,现在又来操心她的私事了? 做皇后便不能干政,宋斐已经位极人臣,一定舍不得放下现在的权势。 宋斐怕不是在试探她,试探她是不是忌惮他,想要收他的权? “陛下,臣愿为小儿自荐。” 陛下,臣也愿为我儿自荐。” \"陛下,臣愿为自荐。\" “陛下,臣也愿自荐。” 丞相开了个头,大殿上自荐为后妃的声音此起彼伏。 宋斐和这些大臣哪里是真心想要自荐。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同意宋斐自荐。还要她放弃取消婚礼赶紧另立皇后绵延子嗣,顺便表表忠心。 要真让他们进后宫,估计能在这大殿上念着先皇撞死在石柱上。 她还没为宋斐找妻妾呢,先被宋斐将了一道。 杨婵想了想,既然臣子们这么想要表忠心,那她也要表表成全之心。 “朕听闻,张御史家的小儿子长得颇为俊俏,黄侍郎家的嫡子才华横溢,大理寺张爱卿画的一手好画。既然大家诚心的自荐,一个一个来,今晚就让张御史家的小公子入宫!” 这些被提到名字的大臣霎时白了脸。 看着他们煞白的脸,杨婵忍着下了朝才笑出声,回到寿安宫,侍女绿瘦端上一碗瘦肉粥。 杨婵早上未食急匆匆去了太和殿,确实有些饿,她拿起勺子搅了搅粥。 蓝玉站在一旁正想说,今早天还没亮,他在清欢阁门口见到了宋丞相。 看到杨婵嘴角带着的笑意,又把话咽了下去。 因为齐世子逃婚的事情,陛下这几日一直不太开心,今日好不容易开心了一些。 丞相没有妻妾,出入清欢楼并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必要拿这事来烦陛下。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军机处出来,已是黄昏,夕阳西下将西方天空染成了橙红色,宋斐走在太和殿台阶上,想着昨晚在合欢苑发生的事,不自觉抬手抚了抚脖颈处被吻过的喉结。 张御史家的小儿子、黄侍郎家的嫡子、大理寺张爱卿、 杨婵唯独没有提他。 最是无情帝王家,昨晚还拉着他寻欢,今日就腻了? “宋大人 ,你说陛下会不会真的在咱们这些臣子中挑选皇后人选?” “宋大人?”听着身旁的杨尚书叫他,宋斐这才回神。 “嗯?” “宋大人,你想什么呢?” 想到他刚刚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宋斐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没什么。”他道。 两人出了宫门,宫门外已经站了三三两两的小娘子。 自从宋斐当了丞相,每日散值都会有小娘子等在门口想要一睹第一美男芳容。 跟在宋斐身边的杨大人也额外获得了关注,面对投过来的目光,杨尚书有些不自在。 “这男子还是不要长的太过惊艳,我看宋大人以后上朝可以在脸上点几个麻子。” “多谢杨大人提醒,”宋斐应和着,在门口看到自家马车时,拱手朝杨尚书告了别。 “下官家有几个小丫鬟擅长易容之术,可以送给大人,不知大人” 杨尚书还欲开口再问,宋斐已经走远了。 小厮见到自家大人下值,忙迎上来,掀开了车帘。 宋斐扶着车壁,坐进车厢。 在小厮放下车帘的瞬间,宋斐看见蓝玉站在宫门口接了一位青袍男子入宫。 “慢着,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你先回去。“宋斐掀帘在小厮的疑惑中下了车重新走进宫门。 第3章 丞相的月亮落到地上了 今日晚宴,先宴请张御史家的小公子张景寒。 张景寒没进过宫,杨婵早早就让蓝玉去接人以免他迷路。 第一次面圣,张景寒十分紧张,他低着头,脑袋几乎要贴到胸膛上。 “见到陛下,还不快跪下。”蓝玉斥道。 杨婵正在殿内摆弄着一张长弓,见到张景寒来,轻轻拉了一下弓玄。 “砰。” “陛下饶命!“张景寒膝盖一软直接跪到地上。 张景寒一身青袍,长得清瘦,甚至有些文弱。 杨婵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张御史说的那般性情顽劣,不然怎么会因为一声玄响,就吓得直发抖。 “别怕,这上面没有箭,只是玄响。” 张景寒这才抬头,在看到杨婵手中果然只有弓并没有箭,松了口气。 杨婵将弓递给绿瘦收起来,“起来坐,朕今日请你用膳。” 张景寒从没见过杨婵,民间传闻女皇陛下性格暴烈,相貌丑陋,所以齐世子才会冒着可能会被杀头的危险逃婚。 可面前的女皇陛下嘴角含笑,明艳动人,哪里和丑陋与暴烈这几个字有半分联系? “谢陛下。”张景寒起身坐好。 侍女鱼贯而入将菜摆了一桌子。 绿瘦用银针将菜一一试过,退到杨婵身后。 “尝尝这个,”杨婵撩起袖子,用公筷夹了一只鸭腿,放到张景寒面前,笑道:“朕听说你喜欢醉仙鸭,特地让人做的。” “谢陛下。”陛下亲自为他夹菜,张景寒有点受宠若惊,对杨婵的惧意也消散了一些。 殿外突然有人汇报:“陛下,宋丞相求见。” 丞相不是该回家了吗,这个时候来? 宋斐入殿,手中捧若一册折子,“陛下,这是今日早朝后重新修订的减税议案,还请陛下过目。” 宋斐一身紫袍,一张一本正经的脸,一本正经地说着国事。 杨婵主张劳逸结合,这么晚了该回家就回家休息,减税议案明日早朝再议也不迟。 “减税的事情明日早朝再谈,今晚不谈国事。“丞相既然来了,总不能他们用膳,丞相看的道理。 “既然来了,一起用膳!“杨婵示意宋斐坐, 宋斐扫了一眼杨婵对面的张景寒,径直坐到了杨婵身边的椅子上。 丞相一来空气中立马有了一种在朝堂上的肃穆感。 杨婵本想再问问张景寒愿不愿意入她的后宫,现在她问不出口了。 张景寒第一次入宫,想必也紧张。 她举起酒杯,邀他喝了几杯酒。 酒壮人胆,杨婵本想让张景寒饮几杯酒放松一下,没想到张景寒酒量太差只是喝了几杯就醉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杨婵只好吩咐宫人将张景寒扶到偏殿休息。 桌上只剩下宋斐,宋斐寡言,饭也吃得静悄悄。 殿内安静的厉害,杨婵想到早上在朝堂上,宋斐说的那句,“臣的私事就不劳陛下操心了。” 不劳她操心,那她偏要操心。 “丞相可有心上人,朕为你做主?”杨婵问。 面前的少女穿着一身绣蝶戏牡丹图案的常服,侧头望他,笑容明艳,眼神澄澈。 厚重的朝服下杨婵是端庄的,换了常服后又带了些许少女的天真。 宋斐一时有些意动。 “臣喜欢的人是天上月。”他道。 杨婵以为,宋斐还会像在朝堂上那般说自己的私事不劳烦陛下费心,没想到这次他换了个说法拒绝她。 天上月,她就算身为皇帝也不可能摘得下来。 “别说是天上月,就是海上星,朕也能帮你做主,来人打一盆水来。” 月上高空,杨婵命人将水盆放在院中,一轮圆月正好倒映在了水盆中。 “丞相的月亮现在落到地上了。”杨婵笑道。 宋斐没有看水中月,而是望向了月光下的杨婵。 月亮是落到地上了,可是他的心上人,却仍高挂在天空。 被众星环绕,光芒万丈。 “水中月,镜中花罢了。陛下呢,可还念世子?” 先皇有三个皇子,都夭折了。 杨婵是在一个小山村里长大的,八岁才被先皇认回皇宫,成了邺国唯一的继承人,被精心保护。 她刚入宫,对宫中的一切都不熟悉。 那时宫中有一个传说,说邺国的皇帝被上天诅咒,他的孩子都活不下来。 太监宫女他们怕她出什么事皇帝会怪罪,不愿意跟她玩。 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她没有朋友,很孤独想要一个朋友。 这个愿望终于在十岁那年实现了,她得到了一个朋友齐宣侯的儿子齐云飞。 齐云飞是父王为她安排的伴读,也是将来她的未婚夫。 她一直以为齐云飞会永远在她身边陪着她,可他还是离开了,他说他要自由。 杨婵面上的笑意隐下去,宋斐这人顶着一张好看的脸,可偏偏长了一张嘴。 她默默坐回到大殿座位上,没有回话。 大殿静的落针可闻,连绿瘦都绷紧了精神。 丞相大人也真是的,哪壶不开哪壶。 陛下对齐世子怎么样,陛下身边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齐世子是陛下的伴读,但从来没替陛下挨过一次罚,都是因为陛下怕齐世子会受罚,格外的刻苦努力。 每逢得了赏赐,总会想着齐世子,要让世子先挑喜欢的。 有一年南境进贡了一篮鲜荔枝,陛下只尝了一颗,剩下的都命人给了齐世子。 结果呢,就要大婚了 ,他人跑了。 这么多年,陛下待他怎样,齐世子心里没点数吗?想想都替陛下不值。 “陛下,吃块甜糕 ,这是江御厨做的。”绿瘦将一盘甜糕端到杨蝉面前。 口中莫名多了一丝苦味,杨蝉拿了一块糖糕,想中和一下苦味,由于吃得太急,不小心噎到了。 “咳咳咳” 一杯水递到面前,杨婵连忙接过,喝了几口。 “陛下慢点!” 杨婵抬头,给她递水的竟是宋斐。 宋斐俯身靠近,杨婵手上还拿着水杯往后靠了靠 宋斐双手扶住椅子扶手,把她圈在了椅子里。 杨婵比宋斐矮,宋斐站着她坐着,顿时低了气焰,“丞相要干嘛?” 第4章 得罪宋斐 “陛下嘴角沾了点心渣。”说完他还伸手碰了碰杨婵的嘴角。 宋斐从来没靠她这么近过,指尖触碰到嘴角,就像是被火舌舔抵到一般,杨婵忙躲开:“朕自己来。” 宋斐身上有股香气,他已经离远了,却还好似萦绕在鼻尖。 杨婵放下水杯又拿起一块糖糕咬了一口。 “陛下”绿瘦没说完, 宋斐截口道:“吃多了容易牙疼。” 他伸手将杨婵手中吃了一半的糖糕拿走,自己咬了一口。 她牙疼的事,连朝臣都知道了? 杨婵觉得宋斐担心她牙疼是借口,实际上是他想吃糖糕。 宫里的师傅做的甜食,味道是一绝。 “丞相想吃糖糕跟朕说便是。”她吩咐绿瘦,“给丞相再上一盘。” “不必了,臣吃陛下这盘就好。”宋斐直接将杨婵面前那盘糖糕拿走了。 杨婵看着被移到丞相面前的糖糕,咽了咽口水,她最近牙疼,太医让她少吃甜食。 她每天也就只有那一盘,可怜巴巴的五个糖糕。 宋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想吃糖糕也不能抢她的! “陛下不好了,张公子他在偏殿在偏殿!”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在偏殿怎么了?”杨婵此时因为甜糕的事正有点不开心,她没好气道。 “张公子在发酒疯!” 杨婵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刚刚喝酒了就就睡的张景寒会发酒疯? “奴才们扶着张公子去了偏殿,刚到偏殿张公子就醒了,醒来张公子就开始砸东西,奴才想拦着都被张公子拿花瓶打了一下。” 小太监额角上有被瓷片割伤的口子,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你先去把伤口处理下,摆架去偏殿。” “是。” 绿瘦为杨婵打着灯笼,很快来到张景寒所在的偏殿。 偏殿里一地的碎瓷片,桌椅东倒西歪。 张景寒正呆愣愣地看着身前的小宫女,“姑娘我刚刚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小宫女衣衫半敞,泪眼盈盈,“啪”地甩了他一耳光,“你你撕坏我的衣服。” 听到两人的对话,杨婵站在偏殿门口没有进去,只吩咐蓝玉将张景寒绑了,送回张御史府上严加管教。 这哪是顽劣,这简直是登徒子!在她的宫中,竟敢撕宫女的衣服,以后入了她的后宫还了得? 如此倒是如了张御史的愿。 看来明晚要召黄侍郎家的嫡子入宫了。 张景寒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屋子乱七八糟仿佛灾祸现场,而他旁边一位穿着宫装的女子衣衫不整,正蹲坐在地上哭泣。 他问女子,女子随即就打了他一巴掌,说他撕了她的衣服。他虽然酒量差,但酒品向来很好,断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可他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又有受害者指控,实在是百口莫辩,只能任由蓝玉将自己绑了。 从安寿宫告退后,宋斐拐了个弯,走进一处暗巷。 “奴才见过丞相大人。”暗巷中的人影见宋斐来连忙行礼。 月光下,行礼之人额角上缠着纱布,正是刚刚气喘吁吁朝着杨婵汇报张景寒发酒疯的那位小太监。 宋斐瞥了一眼小太监额上的白布,“额上的伤是你自己砸的?” “是,奴才下手轻,伤并不严重。” 宋斐从袖袋中掏出一小包银子递到小太监手中。 小太监却俯身将那一小包银钱举过头顶,“奴才的命都是大人救的,奴才岂敢要大人的赏赐。” “拿去,这是你应得的,里面有一颗东珠给那位宫女。” “是,多谢大人。” 宋斐一向说一不二,再推脱就是不识好歹了,小太监收了赏赐再抬头宋斐已经走远了。 他望着宋斐的背影心道:这张景寒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宋斐,好好的入宫得宠的机会就这么毁了。 第二日,黄轩受召入宫前往御书房,约定好的时辰是酉时,害怕迟到,黄轩提早就来了。 黄轩第一次来皇宫,由于来的早,并没有遇见接引太监,一时迷了路。 他站在东西分叉路上,一回头看到了身后不远处一身紫袍的朝臣。 紫袍,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除了丞相宋斐还能有谁。 黄轩停下脚步,恭敬地朝宋斐作了一揖,“敢问丞相大人,陛下的书房怎么走?” 宋斐朝着西面一指,“那边。” 黄轩谢过宋斐后朝着西方走去。 书房里,批阅完折子,杨婵拿出蓝玉从民间收集来的诗词。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杨婵念完问一边侍立的绿瘦,“这两首词怎么样?” “奴婢不懂诗词,但觉得能写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人一定很深情。” “这词是黄侍郎家的公子黄轩所作,确实有些才学。” 杨婵有点期待见到黄轩了。 第五章 没有名分 “陛下,您让我打听邺都王孙贵族谁家有适龄的姑娘,臣打听到了,这些是名单和画像。” 一进书房,蓝玉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名单和一摞画卷放到杨婵面前。 杨婵对比着名单,打开画卷一一看过。 她要挑几个没什么实权的自己人放到丞相府中,不能折不了对方翅膀反倒丰了对方羽翼。 杨婵将名单看了好几遍最终确定了几个姑娘。 她召宋斐到书房,将那几个姑娘的画像拿给宋斐看。 “这几位姑娘贤良淑德,美貌如花,爱卿看看喜欢哪一位?” 宋斐没有接过画卷,只是直直地望住杨婵。 杨婵提醒道:“爱卿该看画像。” 主要是她一直举着画卷,手有点酸。 宋斐这才接过画,道:“谢陛下,天色暗,臣可否拿回家去细看。” 杨婵早就做好宋斐会拒绝她的准备了,若是宋斐找理由拒绝,她就差人将画送到府上去,让他知道拒绝没用。 没想到宋斐竟然收了,还要带回去。 “当然可以。”杨婵心道,细细看,选出来一个才好。 杨婵说完等着宋斐跪安,酉时她约了黄轩。 有宋斐在场总归不自在。 以往宋斐说完事情便会跪安,但今日他却同她说起话来。 “陛下最近在看诗词吗?” 杨婵拿起桌那本诗词,“随便看看,这本是黄侍郎家的公子黄轩写的,朕看了写的不错。” “黄轩?那陛下想不想听诗里的故事?” “诗里有什么故事?”宋斐可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杨婵有点好奇宋斐会说什么故事,正要听宋斐说,门外小太监道:“陛下,黄公子来了。” “快让他进来。” 黄轩在宫中走了好久,走到满头大汗腿脚酸胀,才找到御书房,幸好没误了时辰。 一进书房,黄轩垂首,屈膝下跪,“小民参见陛下。” 正说诗词,作词人就来了。 杨婵踱步到黄轩身边,将手中书在他面前晃了晃,念了几句。 “这本诗词都是你作的?” “是草民。”黄轩恭敬道。 “写的不错,怪不得邺都歌女们争先传唱。” “抬起头,让朕瞧瞧。”杨婵用书挑起了黄轩的下巴, 黄轩的容貌虽不如宋斐那般好看,也算是个俊俏儿郎。 黄侍郎就这一个儿子,宝贝一样地捧在掌心,若是入了宫他家就无后了。 若是今晚她将黄轩留下,黄侍郎估计气的胡子都能吹起来。 杨婵松开黄轩的下巴,“今日你就宿在宫中,朕会派人去给你父亲传信。” 皇帝金口御言,无人敢不从。 黄轩垂首,“多谢陛下。” “陛下,不能将黄轩留在宫中!” 劝她纳后妃,她要纳妃又说不能。 哪里都有他宋斐,专门给她添堵。 “为何?”杨婵忍着脾气道。 “黄轩已经与人定了亲。” “哦?黄侍郎未曾提及定亲之事,丞相知道的竟比黄侍郎这个父亲还多?” “与黄轩定亲的女子正是上月被陛下贬到褔州的周越格家的女儿,周越格被贬,黄侍郎不愿再让黄轩娶这女子,自然是不会提及。” 黄侍郎这也太势利了,有势就结亲,失势就退亲。 要说势力,她的势力最大,他怎么还要推脱? 若他的儿子进了宫,他就是皇亲国戚。 或许在黄侍郎的眼里,有人比她势力更大。 杨婵望向站在黄轩身旁的宋斐。 “黄轩,你怎么说?”杨婵质问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草民确实同丽娘定了终身,无奈父亲突然反对,并非有意欺瞒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词是你写给丽娘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看你作的词,与那歌女情感倒是深切。到了朕这儿就成了以前的事了?” “欺瞒陛下的事,与丽娘无关,还请陛下不要牵连丽娘。” 不要牵连丽娘倒是护的紧。 “朕问你,你想不想娶丽娘,即使她的父亲被贬,不再与你门当户对?” “臣愿意,臣喜欢的自始至终是丽娘这个人,小民从不在乎门第。” “为了娶丽娘,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愿意。” “既然如此,就付出你的名声,今晚留在宫中,” “陛下!”宋斐撩袍双膝跪地,态度诚恳,“陛下是百姓的父母,百姓们皆是陛下的子民,他们皆仰望陛下,若陛下执意将黄轩留在宫中,百姓们一定会以为陛下用特权抢夺人夫。百姓该怎么看待陛下,那女子又该如何看待陛下。” 宋斐说的头头是道。 她若还要将黄轩留在宫中,她就是个昏君,还是个强行拆散鸳鸯,夺人所爱的昏君。 “宋爱卿,朕还没说完,慌什么?”宋斐在朝堂上可是八风不动,面不改色。今日杨婵却在宋斐眼中看出了慌乱。 “黄轩,明早你再回去,之后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朕的人,不会有人敢将姑娘嫁给你。到时若丽娘还愿意嫁给你,我想你父亲应该不会再反对了。” “多谢陛下。”黄轩连连叩首。 “好了,快起来!”杨婵朝绿瘦使了个眼色。 绿瘦带着黄轩出去了。 “臣也告退了。” 在杨婵说名声的时候他就应该听出了杨婵还有后话,可是他被杨婵那句“晚上留下”乱了心神。 回到府邸,宋斐将画卷放到书桌上。 杨婵给他递画卷时,他想在杨婵眼中看出些许异样,可是杨婵那双眼睛如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宋斐想起杨婵对黄轩说的那句朕的人。 “明早你再回去,之后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朕的人。” 朕的人,他已经是了,可是连名分都没有。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对他就没有一点情意吗? “哗啦,”书桌上的画卷被挥落。 门口的小厮听到动静,探头进来。 “大人?” “无事,画掉了。”宋斐俯身将画捡起。 次日,黄轩夜宿宫中又被陛下厌弃的事传遍了宫中。 “晚上留宿,早上就被厌弃,这黄公子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黄侍郎入了宫在上朝路上听到几个路过的小太监嘀咕,脚下一软,直接跪到台阶上,扭伤了脚脖子,只好告假回家。 第6章 乱我心曲 女皇上朝想取消婚礼,群臣自荐为陛下后妃的事情经过百姓一连几天的八卦,终于传到此时远在南疆的齐云飞齐世子耳中。 “群臣自荐?这是世上还真有男子想要进入深宫,过没有自由只能面对女皇和宫墙的生活?那种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群臣自荐多半是夸大其词。” 齐云飞坐在酒里,加了一只虾仁放入口中。 这盘虾仁,一盘就花了二十银子一共只有十只虾仁。 一只虾就是二两银子。 平安盯着他家少爷一口就吃掉二两银子,道:“少爷,你已经不做皇后了,咱还是别考虑宫中的事,考虑考虑下顿饭!吃完这顿咱就没钱了。” “没钱了,不是带了很多吗?”齐云飞有夹了一只虾仁放进口中,“这虾仁软嫩滑是佳品。” “都花完了。”就他家少爷这败家的程度不花完才怪。“你身上有什么东西,那去当铺当了。” “奴才都当了的差不多了,就还剩少爷你身上那块玉。” 那块玉,是万万不能当的。 “既如此,我写信去跟父亲要?” “前日收了老爷的家书,说是已经和少爷断绝了关系,不会在给少爷一个子。” “呕。“齐云飞一下将刚放进口中的虾仁吐了出来。“你说什么?” 白白浪费二两银子, 那可是二两银子,平安摇摇头,“老爷来信说已和少爷断绝关系,不会再给少爷一个子。”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前天晚上奴才就说了,少爷说不要老爷的钱,还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话他确实说过,话是他喝多了酒说的。 不过这话也有道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可是齐宣侯的儿子齐世子还能饿肚子不成。 邺国都城 再一再二的受挫,杨婵没了兴致,她没见画的一手好画大理寺张爱卿。吩咐礼部暂停了大婚典礼准备。 杨婵挑的都是大家闺秀,才貌双全,必然不会委屈了宋斐。 可宋斐拿走画,就没了音讯。 都不喜欢? 想起之前,她曾问宋斐他有没有心上人。 他说心上人是天上月。 她一直以为他是在找理由拒绝。 或许宋斐真的有心上人。 能让大邺国第一美男惦记的女子会是谁? 杨婵将后背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一弯月挂在深蓝天空,周围点缀着几点星光。 天上月,星月? 杨婵想到了国公府家的二姑娘刘星月。 刘星月她在宫宴上见过,长得清秀一双大眼睛十分水灵,丞相的心上人莫不是就是她? 宋斐拿走的画像中只有国公府家的大姑娘,并没有二姑娘。 所以宋斐才迟迟没有回应,一定是这样的。 杨婵心想。 次日杨婵约了宋斐在后花园议事。 绿瘦将宋斐引到后花园的石凳上,让他先等着,“丞相大人,陛下一会儿就来,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宋斐点头,绿瘦退下去。 杨婵当然不会出现,她正躲在葱郁的树林后偷看,她给宋斐准备了礼物。 “还没到吗?”不一会花园中传来女子的声音。 旁边扶着女子的小太监朝宋斐所在的位置张望了几眼道:“那枝开的最好的芙蓉就在前面,王娘子跟奴才走就是了。” 刘星月不疑有他,跟着小太监往前走去。 扶着刘星月的小太监是杨婵安排的,她知道刘星月今天会进宫来陪太后解闷,特地命他在太后面前煽风点火,让刘星月来花园摘花,制造一场和丞相的偶遇。 刘星月撩开小径上遮挡的花枝,没走几步就发现了前面坐着的丞相。 刘星月被吓了一跳,她抚着胸口轻声问小卓子,“前面有位男子?” 小卓子道:“这位是丞相,应该也是来赏花的,毕竟芙蓉花就这几天开的好,都想看看。” 刘星月低下头,踌躇了片刻道:“咱们还是回去!” 小卓子:“刘娘子刚刚不是说要帮太后摘一朵最好看的芙蓉花吗?” 刘星月抬起头,丞相正好也朝刘星月这边望过来。 杨婵躲在一旁的树丛里,看见刘星月好像瞬间红了脸,她那双亮亮的眼珠在眸中转了一圈,含着娇羞朝丞相坐的地方走去了。 那枝开的最好看的花就在宋斐身后。 等刘星月靠近丞相时,小卓子会踢一块石子到刘星月脚下。 刘星月脚下一滑,然后丞相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成就一桩美好姻缘。 话本中都是这么写的。 杨婵是这么想的,她眼看着小卓子踢了石子,就等着看戏文上的戏码。 杨婵集中精神眼睛眨也不眨。 “陛下,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在杨婵耳边炸响,杨婵猛然回头。 身后人一身锦袍,手中拿着一根足有手臂粗的树枝。 叫她的人正是她的堂哥安宁王。 安宁王偏偏这个时候叫她,她正要看英雄救美呢? 杨婵下意识嘘了一声,脚下一动,踩到了一根枯枝,脚下跟着一滑,摔了下去。 一阵风从身旁卷过,眨眼间一只硬朗的手揽住了她的腰。 听闻宋斐不仅才华横溢还武艺高强,这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杨婵看着眼前宋斐那张脸,想起诗经中的一首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砰!” 芙蓉花下的刘小美人踩上石子摔在地上。 乱我心曲?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事情发展怎么跟戏文上不一样了! 第7章 丞相病了 杨婵迅速站好,却见所有人都围着她,一脸担忧。 “陛下没事?” “朕没事。” 杨婵朝小卓子使眼色。 小卓子看向杨婵,神情疑惑。 杨婵瞅安宁王。 安宁王以为杨婵要责怪他,连忙道:“臣有罪,都怪臣见陛下一直盯着树林外看,一时好奇出声问陛下,才让陛下差点摔倒。” 说什么呢?这点计划都要给安宁王抖搂出来了。 “盯着树林外看?”宋斐望向杨婵。 杨婵心虚,转移话题,“堂哥,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捡几根木棍。”安宁王忙将手中的木棍往背后收。 杨婵瞥安宁王,安宁王被杨婵的目光震慑只好将那根手臂粗的树枝拿出来。 “堂哥,你又偷砍我的树。”南宁王才从封地回来几天,她那几棵南洋国进贡的树就快要被给砍秃了。 “这树的木质,适合做木鸟,等我那会飞的木鸟研究好了,一定先献给陛下。” 不远处传来抽泣声,是女子在小声哭。 杨婵朝哭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树林外摔在芙蓉花下的刘小娘子眼带泪痕,花容失色。 杨婵赶紧吩咐:“丞相,快扶星月姑娘起来。” 丞相回头瞧了眼刘星月,没动。 小卓怕姑娘尴尬,忙上前将刘小娘子扶起来。 杨婵走上前。 刘星月挣开小卓子要向杨婵行礼。 “不必多礼,可有摔着?” 刘星月绞着帕子,咬着嘴唇,眼泪哗啦啦又落下来。 看着美人流泪,宋斐眼眸无波,似是面前人是陌生人。 情况好像不太对,丞相的心上人,难道不是刘星月。 就算不是心上人,也不该这样无视,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杨婵递给刘星月一只手帕。 “快别哭了,摔哪了。” 刘星月一边擦眼泪一边道谢:“多谢陛下,小女刚刚好像崴了一下脚,很疼。” 脚崴了?杨婵心更虚了,毕竟害刘小娘子滑倒的石子,是她命小卓子踢的。 杨婵忙吩咐小卓子去叫御医。 啪嗒,啪嗒。 杨婵以为谁又掉金豆子,落到她脸上了。 一抬头,是空中落了雨。 天空中落下几滴水滴,小水滴很快变成了大水滴。 这天说变脸就变脸,刚还晴着的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 看样子是马上要下大雨了。 “还能走吗?”杨婵问。 刘星月动了动脚,泪水又从眼眶中落下来。 雨越来越急,眼下不走,很快就会被淋湿。 杨婵张望了一圈,也没看见一个侍从。 刚刚她为了看戏把他们都打发走了,仅剩的一个小卓子还奉命去叫御医了。 现在在场的只有她和她的堂哥安宁王以及丞相。 她是抱不动一个人的。 安宁王贵为王爷自然没有抱小娘子的道理。 刘星月由丞相来抱最为相宜。 况且这一抱或许能成全一段姻缘呢? 可宋斐却没有露出丝毫要扶人的意思。 这时安宁王道:“下雨了,丞相快扶着星月姑娘去避雨。” “陛下,臣是男子,臣怕平白污了姑娘的名声。” “朕是女子朕来。”杨婵撸起袖子。 丞相总是一堆道理,只好用这个法子了,臣子在总不至于让君主动手。 况且她是真的抱不动。 “陛下,慢着!” “嗯?”朕抬头看丞相。 “臣和安宁王都在,怎能让陛下劳累。” 也是,杨婵看着比她高半头长年习武的丞相,放下了袖子。 丞相却没去抱刘星月,而是脱下了外袍。 ??? “还请王爷先带这位姑娘去避雨,我护送陛下。”丞相脱下外袍披到杨婵头上,挡住了落下的急雨。 安宁王将手中木棍往腰间一别,就要去背人 事件发展好像又偏了,不该是这样的? “陛下,臣可算赶来了。”蓝玉小跑着,身后跟着两个撑罗伞的内侍。 罗伞将杨婵整个笼罩在内。 不用再遮雨,丞相将外袍从杨婵头上拿下来。 现在杨婵头顶上的华盖,遮雨功能比外袍要好太多。 她却有些怀念丞相的外袍,那外袍上有股香气,很好闻,她好像在哪闻过。 “星月姑娘,只是扭伤了脚,贴几贴膏药就好。” 安宁王看着太医为刘星月贴好膏药,才去禀报了太后。 回到大殿,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一直下到晚上,雨还没停。 刘星月伤了脚,宋斐的神情淡然,一点也不关心,若是真是心上人,必然焦急,看来刘星月不是宋斐的心上人。 心上人是天上月,多半是糊弄她的,宋斐根本就没有心上人。 连日干旱,这场雨下的正是时候,不用再担心会有旱灾,杨婵松了口气。 从没告过假的宋斐,却突然告了病假。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淋了雨。 丞相病了,身为皇帝,杨婵决定去看看。 第8章 朕去探病 晚上杨婵换了便装,身边只带了蓝玉偷偷出了宫。 来到丞相家大门前,杨婵为了表示诚意,亲自敲门。 “咚咚咚。” 门开了,开门的小厮不认得她,只说丞相不见客,就把门砰地关上了。 蓝玉气不过,再次将门敲的震天响。 小厮叫了几个人出来,就要赶人。 正好丞相院中的老管家路过,看见杨婵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就要喊万岁。 “嘘,”杨婵赶紧制止,示意他不要声张,抬脚踏进府中要找宋斐。 老管家拦在她身前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丞相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大晚上出去乱逛,这哪是病的样子! “出去了总有回来的时候,朕进去等丞相,丞相书房在哪里?” 他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同皇帝对抗。老管家无法,只好恭敬地引着杨婵去了书房。 等杨婵进了书房,老管家急忙派了人,快马加鞭去寻自家大人了。 丞相的书房摆放得整整齐齐,如同他这个人。 蓝玉在门外守着,杨婵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准备找本书来打发时间。 她在书架上随便翻了翻,大抵都是些兵法、史书、经略,和丞相一样严肃又正经。 这些书她的书房里都是,已经看腻了,想看点新鲜的。 杨婵又翻了翻了,终于在书架的犄角旮旯里,翻到了一本话本。 书名叫《女皇与丞相不能说的二三事》没想到宋斐的房间里竟然有这种书。 她和丞相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她怎么不知道? 杨婵很好奇,决定看看书中内容。 她站在书架前翻开书第一页,就看到了两个小人抱在一起的画面,说实话画的有点丑。 杨婵继续往后翻,书开头就是两个人在颠鸾倒凤,你侬我侬。 这是民间写书人为吸引人看惯用的伎俩。 杨婵继续往下看,才发现开头画的那两个人是她和丞相!!! 她和丞相在做那种事情,杨婵眼前闪现出她和丞相光着身子的画面,手一抖将书扔到一边。 这就是女皇和丞相不能说的二三事? 想到宋斐那张冷峻的脸,杨婵想,宋斐应该不会喜欢看这种小说,肯定是那个仆从不小心买回来放错了地方。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丞相! 杨婵看着丞相长腿跨过门槛,走进来反手带上门。 今日不是在宫中,宋斐没有穿紫色官服,而是穿一身白色常服。 白衣卿相 是杨婵在朝堂上见不到的模样。 宋斐那张脸天生就勾人,他又常年习武,听说宋斐每天都会早起练武。 宽肩窄腰长腿。 她看过的那本小黄书中的句子闪现在眼前,薄而微凉的唇,炙热的胸膛,下巴以及腰窝处滴落的汗珠。 “陛下怎么来了?”丞相问。 杨婵回过神,宋斐已经走到书桌旁。 浓重的酒气扑面,熏得她往后移了移,靠到了书架上。 杨婵用手挥着面前的空气,试图挥散酒气。 “丞相喝了多少?” 宋斐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壶?” 宋斐摇头又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壶?” 宋斐继续摇头。 没必要再问了,这人已经不识数了。 突然,宋斐看到了书架上杨婵丢上去还敞着书页的书。 “陛下在看什么?”宋斐拿起来就要看,也许是因为主角是她和丞相,也许是因为杨婵刚刚想到的画面。 她有点尴尬,忙把书从丞相手中抢了过来。 “没什么,”为了转移话题杨婵假装生气,斥责道:“丞相告的是病假,怎么出门去喝酒了,看来这病只是推辞!” “臣确实是病了,臣的病陛下不知道吗?” 宋斐靠近杨婵,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 “丞相得了什么病,朕叫御医来给朕瞧瞧?”杨婵后退半步,宋斐却步步紧逼将她堵在了书架前。 “臣得了什么病,陛下真的不知道?” 杨婵有点懵,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不…”杨婵刚说了个不字,唇就被另外两瓣柔软的唇堵上了。 一阵眩晕传来,杨婵的大脑瞬间空白,任由宋斐在唇齿间探寻。 杨婵只觉过了许久,被亲的喘不上气,身子发软直往下滑。 “哐当,”书架上一只白玉摆件落地,发出玉石碎裂声。 杨婵恍然醒过神儿来,一把推开了宋斐。 “混账,你敢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听到屋内的动静,蓝玉尽职尽责地冲了进来。 “陛下,陛下怎么了。” 杨婵轻喘着气,脸红的发烫,心怦怦直跳,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跪在地上的宋斐,也不遑多让,一身的酒气,额间有几缕长发垂落下来。 杨婵站着,宋斐跪着,对峙了半响,什么也没说。 侍卫就在眼皮子底下,总不能自己宣扬自己被丞相轻薄了? “陛下?” “茶。”朕道。 蓝玉忙在桌上寻到茶壶,倒了杯茶,递给杨婵。 杨婵接过茶,想把茶水泼到宋斐脸上,让他醒醒酒。 终是没舍得,仰头喝了。 “宋斐,你还是好好醒醒酒!”杨婵喝完把茶杯往后一丢,大步走出书房。身后是茶碗落地碎瓷抨溅声。 第9章 丞相陈情 回到安寿宫,绿瘦看着杨婵,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 “陛下的?“绿瘦指了指杨婵的唇。 “怎么了?” 坐在镜前,杨婵才发现自己的嘴唇肿了,被宋斐亲的。 “没什么,在丞相家吃的东西太辣了。” “奴婢这就去给陛下准备冰沙消消火。”绿瘦看不懂,真以为是辣的跑着下去准备冰沙了。 杨婵觉得既羞耻又丢人。杨婵坐在镜前越想越生气,她可是堂堂陛下,竟然被宋斐轻薄了。 要轻薄也该是她轻薄宋斐。 “陛下安宁王来了。”侍从小声在门口汇报。 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来,杨婵看着镜子里被宋斐亲肿的唇,觉得有些羞耻。 她现在这副模样,让安宁王见了,脸往哪儿搁。 “告诉安宁王,朕就寝了,有什么事让他明日再来。” 安宁王就要跨过门坎走进来,被蓝玉拦住。 “王爷,陛下已经就寝了。” 大殿内灯通明,怎么也不像是就寝的样子。 “陛下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以后不再砍那几棵树了,婵妹妹你别不理我呀?” 安宁王就要再次迈进门槛。 又被蓝玉拦下。 “王爷,陛下已经睡了。” 这和树又有什么关系? 杨婵本想回话,想到安宁王的性子没开口。 若是她同安宁王说了,安宁王一定会一直念叨,直到她愿意见他为止。 杨婵在殿内不动声色,蓝玉在门外拦着,安宁王进不来。 此时虽已是春天,夜晚依旧寒凉,安宁王在门外待了一会,便待不住走了。 杨婵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她一抬眼又看见了镜中的微微泛着红肿的唇,眼不见为净,睡一觉就能消下去了。 绿瘦还没回来,杨婵自行摘了头上的钗环,散开头发。 “陛下,丞相来了,正在跪在院里。”蓝玉站在大殿门边道。 夜里的凉风顺着门缝吹进来。 杨婵走到门前隔着花窗只能看到跪在地上的宋斐,想到刚刚唇上的触感。 当时她被宋斐忽如其来的动作惊的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回味起来竟觉得那触感与宋斐身上的香味一般有些熟悉。 好像她以前就吻过,好像她以前就闻到过。 “他来做什么?”杨婵问。 “丞相说是来请罪。” 这是酒醒了? 她倒要看看宋斐要请什么罪,又要怎么解释? “让丞相进来。”杨婵道。 “是,”蓝玉推开门,就要跟着宋斐一起进去。 听到杨婵那句,“门外守着。”又乖乖溜了回去,带上了门。 杨婵自然不能用她现在这个样子见宋斐,她转到屏风后,命宋斐跪在屏风前。 杨婵朦胧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他和杨婵明明隔得这么近,却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 宋斐想起那双唇的滋味,像是邺国最珍贵的樱桃一般,带着甜让人沉沦。 “请陛下降罪!” 宋斐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捧过头顶。 蓝玉被拦在门外,绿瘦还没有回来,殿内再没有侍从。 杨婵只好拿出一块白纱手帕蒙住下半脸,从屏风后走出来。 如今她见自己连脸都要遮住吗? 宋斐袖袍下的手将簇新的衣袍攥出了褶皱。 他想起昨晚杨婵将他推开,她说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她是对那晚不满意,用过后就翻脸了? 可他还在奢望杨婵对他能有几分情。 原来即使齐云飞不在了,她的心也不肯分给他。 杨婵走到宋斐面前,接过他举过头顶的信。 暗黄信封上,写三个大字,陈情表。 陈情,宋斐要陈什么情? 杨婵指尖顿了顿,打开了信封。 信的上半截都是在写,他对女皇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下半截都是在承认错误,说昨日喝多了酒,头脑混沌,竟冒犯了龙颜,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宋斐这是说他亲她都是因为酒,他对她只有君臣之谊。 “确实该万死。”杨婵心道,她现在都没脸见人了。 “臣斗胆请求陛下,留臣一命,好让臣能继续为陛下尽忠。” 倒不至于要命,若将宋斐贬官或是流放,必然要有理由。 杨婵想,总不能昭告天下丞相亲了她!说出去,不光朝臣不信百姓也不会信。 他们会以为,女皇陛下想轻薄宋斐,而宋斐不从,便被怀恨在心的女皇贬官。 不能太轻,否则他把堂堂陛下当成什么了,但也不能太重,这事不能被朝臣议论。 宋斐还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总不能罚他做自己的后妃! 上次宋斐在朝堂上,说要为她分忧做她的后妃,惹得群臣争相自荐。 传到百姓耳中就成了她贪图美色,连群臣都不放过。 她要真这么做,就是强抢朝臣了。 杨婵隔着屏风看向宋斐跪在地上的身影,“怎么罚丞相,让朕再想想。朕乏了先跪安!” 今日是休沐日,不上朝,杨婵难得睡了个好觉,她刚起床更衣,太后就来了。 “昨日安宁王在你这吃了闭门羹,直接就去了哀家那儿,他托我去劝劝你,让你不要生他的气了。” “儿臣没有生他的气,他几年回来一次,儿臣宠他还来不及,怎会生他的气。昨日儿臣是真的睡了。” “没生气就好,瞧安宁昨日那惊慌的样子,哀家还以为他是闯了什么大祸呢?” 太后又道:“安宁这次从封地来哀家特意让他带上了康宁。康宁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该给她寻个郎君了。哀家看宋斐宋丞相就不错,过几日哀家打算办个赏花宴,到时候请宋斐来参加,皇儿意下如何?” 太后对安宁王的妹妹康宁县主喜欢的紧,估计是想给康宁在邺都找个夫婿,把她留在身边。 太后虽不是她的亲娘,她入宫后,没少照拂她。 孝字当头,太后的意思,杨婵还是要听的。 把康宁留在身边对她也有好处。 安宁王的封地在宁河一带,他这个人喜欢木工喜欢吃喝玩乐,贪图安逸。 但也不得不防,留落微在邺都也能牵制安宁王。 不过人选她要再考虑考虑。 “照母后的意思办,等到赏花宴儿臣去吃酒。” 第十章 陛下失约了 没过几天,太后的赏花宴就开始了。 杨婵梳洗打扮好,前往慈宁宫参加宴会。 赏花宴的主角是太后,参加宴会的都是些亲贵及其家眷。 她身为陛下,在宴会上待久了,反倒令这些家眷们不自在。 以往杨婵待一会儿就会离开。 但这次太后给她交代了任务,将宋斐引到花园后的两宜亭中。 太后会提前将那附近的人清掉。 等宋斐进了两宜亭,她就可以找理由先离开。 到时候太后会让康宁去两宜亭,与丞相偶遇。 杨婵觉得太后比她会撮合人。 宴会上,杨婵同大家说了一些客套话,喝了几杯酒。 按照以往,她该离开了。 但这次让大家随意后,杨婵走到了独自坐在角落饮酒的宋斐面前。 一道纤瘦的阴影覆过来。 宋斐抬头看到了杨婵,她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宋斐心头一动,那晚之后,杨婵待他如常,说要想一想的惩罚一直也没有说。 杨婵现在是想好怎么罚他了吗? “陛下!”宋斐道。 “宋丞相不去赏花,怎么独自饮酒?” 原来是问他这个。 宋斐不是皇亲国戚,也没有家眷,本来赏花宴不该请他,可不知为何太后竟请了他,请柬还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李褔亲自送的。 如此礼遇,宋斐只好来参加。 他是朝臣与这些皇亲国戚太过热络,也难免落的结党营私之嫌。 他也不爱与人热络,索性在一边独自喝酒。 “臣已经赏过花了。”他刚刚赏了那朵开得最美的花。 “既然赏过了,朕带丞相去个更好的地方可好?” “臣谨遵陛下吩咐。” 杨婵看着宋斐一板一眼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 谨遵吩咐,他这会儿君臣之义倒是拿捏得很好。 “爱卿随朕来。” 两宜亭旁是一池活泉,泉水咕嘟咕嘟从地底下涌出。 泉水后是一座假山,泉水被引到假山之上,倾泻下来形成瀑布。 站在亭中向远处眺望,能遥遥望见护国寺的高塔。 这里可真是约会的好地方,杨婵想:太后也太会了。 走进亭中,绿瘦端来一壶茶,为两人添好站到一边。 杨婵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丞相尝尝,这是安宁王带回来的茶,滋味与邺都的不一样。” 宋斐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指甲剪的格外整齐。 他端起茶杯,启唇饮了一小口。 杨婵注意力放在宋斐的双唇上,无端回味起这双唇的滋味。 她索性移开目光望向池水,池水中的鱼儿争相跃出水面。 “鱼儿在水中游多自由自在!”杨婵起身趴在栏杆上感叹。 “陛下不是鱼,怎么知道它们快乐。或许它们也有烦心事,比如羡慕天空中的鸟。” “丞相有什么烦心事吗?” 一只鱼突然高高跃出水面,砰溅起水花,落到两宜亭中杨婵身边。 砰溅的水花,落到衣服上湿了大片。 “哎呀,朕的衣服湿了。”杨婵捡起地上因为离开了水而拼命挣扎的鱼,顺手将它抛进水中。“朕去更衣,爱卿先在这儿等朕。” 杨婵提着袍角,离开了两宜亭。她走到假山后,蓝玉从假山后冒出来。 “陛下。” “做的不错,有赏!”杨婵朝蓝玉眨了下眼。 那条跃起的鱼是蓝玉放的,为的就是弄湿杨婵的衣服,让杨婵借机离开。 杨婵又朝亭中望去,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进了两宜亭。 太后给她的任务完成,该回去了。 “郡主,这两宜亭是后花园最适合观景的亭子,还能看远处的护国寺呢?” 跟在康宁郡主身边说话的侍女看到坐在亭中的宋斐,脸唰一下红了。 她早就听闻宋斐宋丞相是邺都第一美男,奈何她一直在太后宫中伺候没有见到宋斐的机会。 没想到今日她奉太后之命带康宁郡主逛亭子的目地就是假装偶遇宋斐。 眼下见到真人,只能感叹造物主实在是太偏心。 她红着脸朝宋斐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宋丞相。” 宋斐侧头,看到侍女身边穿着胭脂色襦裙,面貌清秀的少女。 “康宁郡主?”宋斐刚刚在宴会见过康宁,因此认得。 说什么衣服湿了要去换让他等,结果等来了郡主。 杨婵带他来这里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借着换衣服离开,给他和郡主创造偶遇的机会! 她连一条鱼要顺手丢进池中,却总要来扎他的心。 “好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丞相。丞相不是随着陛下一起,陛下呢?”康宁朝四周张望,却没有看到杨婵的人影。 “陛下去更衣了。” “哦,那我这儿等陛下。” 两宜亭中放着茶壶和两只茶杯。 康宁踏进亭子,坐到石凳上。 在她面前放着一只空茶杯,上面印着鲜红的口脂印。 康宁假装没看见就要往那茶杯中添茶。 “郡主,这是陛下用过的。” “奴婢这就去取杯子。”侍女很有眼力劲地转头小跑着离开了。 杨婵换完衣裳没有赏花宴,而是挑了条小路回了书房。她拿起去参加宴会前看的那本书,重新看起来。 今日阳光很好,书房的门窗都敞着没有关。 门外玉兰花枝晃了晃。 杨婵手中的书就被人抽走了。 “陛下更完衣怎么没回去,陛下失约了,叫臣好等。” 宋斐此时不应该跟康宁郡主两人在赏天光水色吗?怎么来书房了。 蓝玉呢,怎么不提醒她。 杨婵朝门口张望。 “不用看了,蓝玉不在门口。” 杨婵默默看向自己对面的殿门,以及还在晃动的花枝。 这小子又偷懒。 “朕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做,一时将丞相忘了。”杨婵解释道。 “重要的事?”宋斐打开刚从杨婵手中抽出的书翻了几页。 这书是杨婵这几日让蓝玉从民间找来的话本。 “莺莺只听门外有人叫她。 她推开房门,门外竟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封信。 莺莺打开信,上面只写着:小姐若对小生也有情,子时与城外烟雨桥上相会。”宋斐挑了几句念出来。 “这是谁把书放朕书桌上的,朕可是堂堂国君怎么能看这种书,让朕查出来罚他一个月不许吃肉。” 正在偷偷吃宫女送的鸡腿的蓝玉打了个喷嚏。 杨婵说完等着宋斐进谏她要勤于政事不可玩物丧志。 可是宋斐却俯身将书重新放回到她手中。 “陛下这么想让臣娶妻?” 第11章 陛下喜爱宋斐? 宋斐直视着她,那双好看的瞳孔黑黝黝的,看得杨婵有些心虚。 “陛下,”绿瘦急匆匆闯进书房,“康宁郡主和秦将军家的女儿在宴会上打起来了。” 杨婵忙从宋斐的视线中逃离。 “太后呢?”她问。 太后是这场赏花宴的主持者,这种事情不应由她出面。 “太后午睡了,大家都不敢惊动太后。” 只能她出面了,杨婵放下书,蓝玉已经啃完鸡腿回来了正候在门口。 杨婵出门时瞪了他一眼,蓝玉低着头,快速跟了过去。 几株盛开的芙蓉花下,两个穿着襦裙的少女在相互扯头发,发上的绢花珠钗都掉了,打的正难舍难分。 “郡主和秦姑娘这是在比武?” 杨婵话音一落,怎么拉都拉不开的两个人,立马松开了彼此。 刚刚打起来卖力又凶狠的两个人,此时乖巧的像两只绵羊。 康宁还理了理已经乱糟糟的头发。 杨婵回头看向身后的宋斐,女孩子见了异性,尤其是好看的异性,总是想表现得好一些。 这不都变乖了。 “你们两个为什么打架?”杨婵问。 没有人回话。 “怎么不说了?刚刚打架的时候可是都厉害得很。” 杨婵看秦姑娘,秦姑娘把头低的更深了。 杨婵看康宁,康宁嗫嚅道:“秦姑娘抢了我看上的花。” “花呢?”杨婵有点好奇,是什么花能让两人打起来。 康宁指了指地上。 地上有几株花,花头已经被踩碎了。 杨婵: “以后要是想比武,朕允许你们去郊外演武场和禁军打! “陛下说得是真的?”康宁欣喜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去。 杨婵这么说是想吓吓两个姑娘,没想到康宁竟然并没被吓到,看起来反而有些开心。 她说的话是金口玉言,总没有反悔的道理。 杨婵道:“朕说得当然是真的,但要看康宁打不打过那些禁军,别被打伤了来找朕哭鼻子。” “还不知道是谁哭鼻子呢,陛下可不要小看我。” “康宁不许胡闹!”赏花宴一天也不见安宁王人影,这会儿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 “大哥,我没有胡闹。”康宁撅着嘴。 “女孩子家家的去什么演武场,成天打打杀杀像” 安宁王说完就后悔了,他忘了在他面前也有一个女子,是当今的圣上。 女孩子连带着圣上也包括了,这句若追究起来就是对陛下不满。 安宁王觉得一道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很快又收了回去。 杨婵刚刚被立为储君时,曾经因为是女子遭到很多人的反对。 她被立为储君后,先皇想给她找个好老师,又遭到了好几位大儒的推辞。 因此她上学的事耽误了大半年。 终于有了老师后,她曾问过太傅,很多学士都找理由推辞,他为何要当她的老师。 太傅说因为在他心里她是储君。 他要做的事只是教好储君,无关其他。 无关其他,是太傅平等的教学态度,给了她做皇帝的信心。 “朕也是女子,女子可不是只能在家绣花,我们女子能做的事多着呢。” “是,陛下教训的是。”安宁王连连点头。 宋斐望着杨婵得背影,目光灼灼。 她说女子也可以做很多事。 是呀,女子可以做很多事情,甚至可以是一国之君。 杨婵不再是那个在杏花村用崇拜的眼睛望着他,说他是英雄的小女孩。 但她仍是杨婵,他喜欢的那个杨婵。 “好了,这事就算了,以后不要在宴会上打架了。若是惊扰了太后,可不是现在这么简单,准罚你们抄经一百遍。” “谢陛下。” “大家去赏花。“ 杨婵还惦记着自己没看完的那本话本,那小姐到底有没有去见公子? 读不到后续,她心里抓心挠肝的。 杨婵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黄鹂般清亮的声音。 “陛下,我真的可以去演武场吗?” 杨婵回头,从康宁眼中看到了亮光。 “当然。”杨婵道:“康宁想去,改日朕带你去。” 安宁王想劝诫,但碍于杨婵只好闭口不语。 康宁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在家还好,有他和娘亲惯着。 如今到了出嫁的年纪,太后的意思是想给她在邺都找个如意郎君,好跟太后作伴。 来邺都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说邺都的公子都喜欢女子端庄大方,温柔如水。唯恐她嫁不出去,让她装淑女点,这才进宫没几点就要绷不住了,还要去演武场,他回去都没法跟母亲交代。 “敢问陛下,改日什么哪一日?”康宁问。 还不依不饶了。 安宁王赶紧拉了拉康宁的衣袖。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陪你胡闹。” “无妨,”杨婵想了想,后日要巡视禁军,她本来打算让蓝玉去。 “后天,后天朕带康宁妹妹去。” “陛下一言九鼎。” 得了她的回答,康宁十分欣喜,面上更是笑靥如花。 “好。” 杨婵想:怪不得太后喜欢康宁,宫里好久没有来过这么鲜活的人了。 太后午睡起来,便将康宁叫到身前,问她见没见到宋斐。 “儿臣见了,宋斐当得起邺国第一美男的称号。” “你觉得宋斐怎么样?”太后又问。 “宋斐才华横溢,端方儒雅,年纪轻轻就做了宰相是不可多得人才,只是听说他常常犯颜直谏,陛下不怎么喜欢他。” 太后心下了然,康宁对宋斐的评价很高,只是因为宋斐的性格有些担心他的仕途,于是安慰道:“宋斐是个直臣,陛下举贤任能,对他自然是喜爱的,不会责难于他。” 康宁只从太后的话中听出了一句,陛下喜爱宋斐? 第十二章 臣等陛下 白日花时间看话本的代价就是,晚上还要批奏折。 好在她在亥时前批完了。 绿瘦过来侍奉她更衣,那本话本还有几页没有看,杨婵决定这本书当成睡前读物看完。 坐在床边,终于看到最后一页,准备放下书去睡。 却从书中掉出了一张薄纸。 杨婵将纸捡起来,上面写着字。 【今晚长安大街杏花酒馆,臣等陛下。】 这端正规整的字迹是丞相宋斐的。 何事不能在宫中说,还要约在宫外? 此时已经过亥时了,酒馆都打烊了。 丞相已经回去了。 杨婵放下书躺到床上,绿瘦过来帮她将床帐放下。 她闭上眼睛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宋斐还在等。 杨婵只好起身重新穿好衣服,叫上蓝玉偷偷出了宫。 夜很静,此时长安大街空荡荡,没了以往的繁华。 沿路的酒馆都打烊了。 杨婵走在街上,觉得宋斐此时已经回去了她何必来这一趟。 杏花酒馆招牌旁的两盏灯笼亮着微弱的光,宋斐坐在长凳上,看着桌上橙红烛火发呆。 窗外一只飞蛾飞进屋内,寻着光亮与温暖一头扎进宋斐面前烛火中。 橙红色的火焰突突跳了跳,迅速将飞蛾的翅膀吞没,直至烧成灰烬。 飞蛾扑火,最接近光和暖的时候,也是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杨婵对他终究是没有一点情谊。 即使他们曾经肌肤相亲,相互融入。 小二打了哈欠,向门口望了望,“东家,你等的人怕是来不了了!” 宋斐自嘲地笑了笑,从座位上起身,“关门!” “就等您这句话了。”小二从柜台中走出来,就等宋斐走出去,他好关门回去睡觉。 小二眼睁睁看着宋斐宋大人一只脚迈出了门槛。 “这是要走了?”门外传来女子轻柔地说话声。 宋大人等的人来了。 小二耷拉下肩膀无奈地又回到了柜台,抱了两壶酒又端了两碟现成的下酒菜放到桌上。 杨婵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罗裙,只松松将头发挽了个髻用了一只白玉簪固定,再没有多余的装饰。 此时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好似只是哪家的小姐。 宋斐晃了眼,“陛我以为我等的人不会来了。” “是我晚了。” 大概是太晚了,杨婵也有些乏,她的声音比以往要小,比以往更显得亲切。她走进酒馆,自行坐到桌前。 宋斐跟着坐到对面。 “大人,下次不要在书里藏信了,也多亏了那书吸引人,令人想一直看下去直到结尾,我这才发现了大人的那封信。若我一直翻不到,大人不就白等了。” 她还没有同宋斐以不是君臣的方式相处过。 宋斐不用对她称臣,她也不用自称朕。 这种相处方式有些新鲜,杨婵在这新鲜中得了趣,便与宋斐多说了几句。 “若小姐看不到,改日下官再约小姐。” 柜台中的小二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发出呼噜呼噜声。 杨婵无端想起话本中的莺莺与柳生。 这场景放在她和丞相身上不适合。 “晚上见不到,明日议事时也能见,也不必一定要约到酒馆。” “这儿的酒小姐在别处可喝不到。” 宋斐打开酒塞给杨婵倒了杯酒。“什么珍贵的酒,连我在的地方都喝不到?” “小姐尝尝就知道了。” 宋斐说的郑重其事,杨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是杏花酿却也不是普通的杏花酿。 这味道像是她小时候偷偷喝过的果酒。 那时因为她太小,母亲不让喝。 她曾扬言长大后要买几百坛喝个够,邻居家的妞妞曾经建议她买几百坛酒不如开一家酒馆,既能喝酒又能卖钱。 “这酒怎么像” “小姐是想说这酒像小姐在家乡喝过的酒?” “你怎么知道?”酒渍留在唇上,杨婵用舌尖舔了舔唇,随即在唇上晕开了一层诱人的水光。 宋斐移开了视线望着那一豆灯火道:“下官曾在大同镇杏花村附近的道观里住过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这酒有特制的秘方,酿酒的陈婆婆没有儿女,但她又固执的很,守着祖训不肯将秘方传与外人。 杨婵曾起过要人运酒入宫的念头。 但路途颠簸遥远,难免浪费人力和财力,只得作罢。 后来听说陈婆婆去世了,她以为再也喝不到家乡的酒了。 没想到陈婆婆最后竟然想通了,肯把秘方传出去,让她在千里之外的邺都喝到了家乡的酒。 “大人是怎么发现这家酒馆的?”杨婵问。 “下官偶然来吃酒发现的。” 柜台内的小二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抬起头打了个哈欠,在看到前厅两个还在聊天的人时,又趴在柜台上睡了。 喝到了家乡的酒,杨婵很开心。小时候想的长大一下喝几百坛的愿望总算能实现了,只是她酒量浅,两坛没喝完就醉了。 喝醉的杨婵话有些多。 “宋斐你想要什么赏赐?”她问。 “臣不求赏赐,只愿陛下开心。” “有一个地方,丞相一定没去过,朕带你去。” “是什么地方?” “嘘,小声点。”杨婵伸出一只手指堵住了宋斐的唇。 杨婵的手很软,指尖还带着酒香,令人想要含进口中。 “是什么地方?”宋斐十分配合的压低了声音 “清欢阁。”杨婵移开隔在她和宋斐之间的灯盏,凑到宋斐耳边,“清欢阁,丞相一定没去过!” 杨婵喜欢去清欢阁,他早该知道了,可当他听到,还是觉得心头一阵冰凉。 “臣没去过。“宋斐答。 “清欢阁里有个男子,和丞相长得很像。”杨婵眨眨眼,趴在桌子上盯着宋斐看。 杨婵的眼睛纯真澄澈,盯着人看的时候又像是深渊,深不见底,却令人甘愿沉溺其中。 “有多像?”宋斐问。 杨婵抬手抚上宋斐的脸颊,顺着脸颊向上抚过他的眉毛眼睛鼻梁,最后落到他薄而凉的唇上。 “记不清了,那晚乌云遮月,只点了一盏灯屋里很暗,好像都很像。” 宋斐突地一惊,没有月亮的晚上。 “陛下记不记得是哪一天?” 第13章 朕很喜欢 杨婵托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只能想起那天没有月亮。 每月初一夜晚没有月亮。 “这月初一。”杨婵道。 初一。 杨婵吐出初一这两个字,宋斐跳动的心像是突然被冰封。 是初一不是十三。 宋斐还以为杨婵将他错认了,原来他说的不是他,是他自作多情了。 说完杨婵突然捂住了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睁着一双澄亮的大眼睛道:“朕只去过一次,真的只有一次。” “一次?”宋斐那颗冰冻的心因为杨婵这句话,又解冻了几分。 若杨婵只去了一次,那就是她记错日子了。 “不是,朕没去过,朕一次也没去过。” 宋斐:??? “丞相要是知道了,又要来给朕上折子了,朕头疼得很。” 原来是怕他的折子。杨婵喝醉了,怕是说不出什么了。 宋斐决定主动问。 二月十三那天乌云遮月,也没有月亮。 “陛下去清欢阁那天是不是二月十三?” 杨婵摇头,又点头,“不记得了。那天朕还以为会下雨,结果一晚上都没下雨。” 二月十三天气阴沉,连日干旱,全邺都的百姓都期盼着能下雨,结果阴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晴了。 确实是二月十三,杨婵记错了日子。 宋斐记得很清楚,那天他路过清欢阁见到了蓝玉。 猜想杨婵可能会在,便上楼去寻,被杨婵揽住了脖颈。 原来杨婵以为那天同她行鱼水之欢的人是清欢阁里和他很像的男子。 她不是故意穿上衣服就不认人的,她是真的不认人。 宋斐哭笑不得,十分无奈。 “笑什么,丞相不信?朕保证丞相去了一定能找到喜欢的女子。” 杨婵喝醉了酒,脸颊上带着红晕,此时的她不再是君王,只是一位娇俏的少女。 宋斐抬起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杨婵的脸颊,像是在和心爱的人调情。 “臣信,臣确实找到了喜欢的女子。” 杨婵揉了揉被捏过的脸颊问:“丞相以前去过?” 宋斐:“臣去过。” “去过?”杨婵很惊讶,眼睛睁得圆圆的。印象中,丞相一直寡得很,是不会去这种地方的。她好像重新认识了宋斐。 “丞相你……” 宋斐打断杨婵问道:“清欢阁那晚陛下可还满意?” 杨婵摇头。 宋斐:她不满意? 杨婵:“朕很喜欢。” 喜欢!她说喜欢。 宋斐那颗冰凉的心又变得温热起来。 “圆圆,那天那个人其实是……” 宋斐想告诉杨婵那天同她共赴巫山的人是谁,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 杨婵额间的碎发散落在脸颊,宋斐默默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杨婵身旁,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的脸颊,触及到细腻白嫩皮肤,停留了片刻才将她凌乱的发别到耳后。 夜晚寒凉,他脱下外袍披到杨婵身上,顺势揽住了杨婵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酒馆。 蓝雨正在门口候着,见到宋斐抱着杨婵出来连忙上前。 “睡着了。”宋斐道。 “我来。”蓝玉就要伸手去接杨婵。 宋斐脚尖一旋闪开了,“不必了,不要吵醒她。马车在哪?”宋斐问。 “停在巷子口。”他道。 不知道是不是冷,杨婵在宋斐怀里蹭了蹭,将头埋进了他胸口。 宋斐心神一颤,抱着杨婵的手向下滑了几分,重新将怀中人抱稳了,大步朝巷口走去, 蓝玉突然想起,那天在清欢阁门口,宋斐也是现在这般神情,面上带着红晕,嘴角含着笑意。 就像是刚中了举人的考生一般,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不对,刚刚丞相那句“不必了!”怎么如此理直气壮。 他是陛下的贴身侍卫,负责陛下的安危,陛下睡着了理应是他来抱。 “大人,还是我来!”蓝玉快步追了过去。 这天晚上杨婵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变成了小孩子,回到了杏花村。 妞妞的爷爷每天都坐在村口的太阳底下晒太阳,妞妞有时候会偷偷趁爷爷睡着的时候拔他的胡子。 拔胡子很疼,她爷爷被疼醒了,拎起小板凳作势就要打。 妞妞一溜烟跑了。 她爷爷还在身后骂着:“小兔崽子,你个不孝子,今天不要回来吃饭。” 每次妞妞的爷爷不让她回家吃饭,妞妞就去她家蹭饭。 吃完饭,妞妞会拉着她找张牛牛一起上山玩。 杏花村村头环绕着群山,因为大人们不让他们乱跑,他们从来没有踏出过这座山头。 “我娘说山那边什么也没有。妞妞,你知道山那边有什么?”小杨婵抬头望向高高的山头。 “我爷爷说山那边是邺国都城。”妞妞道。 “胡说,我爹说山那边是大海。”牛牛反驳。 妞妞也学着杨婵望向高高的山头道:“我们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杨婵嘟了嘟嘴:“我娘她不让我爬,她说太高了会摔伤。” “可是,我们不爬就不知道山那边会有什么?”妞妞道。 “对呀,圆圆。”张牛牛附和。 “那我们爬!”杨婵抿了抿唇一咬牙,将娘亲叮嘱抛到脑后,迈着小短腿,额头上沁满了汗珠,累的气喘吁吁,终于爬上了山头。 小杨婵爬上山头,发现山那边不是邺国都城,也不是大海。 只有山连着山,层层叠叠好似没有尽头。 等他们失望地从山上下来天已经黑了。 森林里传来一声声鸟兽凄厉的嚎叫。 她们从没有这么晚下山过。 “嗷呜,”黑暗里多出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张牛牛直接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别哭,会引来狼!” “陛下,陛下!” 杨婵睁开眼,面前没了绿幽幽眼睛,而是绿瘦那张带着担忧的脸。 “陛下,梦魇了?” 杨婵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头有点疼。 她下意识扶了扶额。 绿瘦端上来一碗汤,“刚做好的醒酒汤,陛下快趁热喝了。” 杨婵喝完醒酒汤,想起昨天晚上,她同丞相一起在宫外酒馆喝到了家乡的酒。 她喝醉了要带丞相去清欢楼,她还说自己去过,还说很喜欢。 杨婵的脑袋上飘过了一条黑线。 第14章 三人行 杨婵想到丞相那张板正的脸面孔,以及他折子上的长篇大论,本就因为宿醉而有些疼的头此时更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斐也喝醉了酒把这事忘了,预想中的折子并没有被呈上来,今日需要她处理的事务极少,难得的清闲。 杨婵早早去了福禄宫给太后请安。 这几日康宁都住在太后那儿陪太后。 请过安可以顺道带上她去演武场。 福禄宫里热闹得很,几个宫女正陪着康宁踢毽子。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二百、二百零一、陛下!” “错了,该二百零二了”康宁一抬头,看到了正看着她踢毽子的杨婵,脚上一慌,毽子落地。 “陛下。”康宁连忙屈膝弯腰朝杨婵施了个礼。 “康妹妹继续玩,不必拘礼。”杨婵将刚刚掉到地上的毽子捡起来递给康宁,走上长廊上。 太后正站在廊中看康宁踢毽子。 “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哀家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也爱玩踢毽子,先皇还夸过哀家,说宫里若是有踢毽子大赛,哀家可以拿状元。” 大概女孩子都喜欢玩踢毽子游戏,杨婵也喜欢,有一天太傅留的课业少,她得了闲在院子踢毽子被父王发现没收毽子后再也没踢过了。 同样是踢毽子,父王待她和太后,态度却是天差地别。 见杨婵没有答话,侍奉在一旁的李褔接话道:“太后现在也能拿状元。” “现在可不行了,也就看看她们这些小辈踢。陛下今日是不是要带康宁去郊外的演武场?” “是,今日正好是要去犒赏禁军,康宁妹妹想去儿臣带她去看看。” “宋斐还在宫内?” 杨婵还没答,李褔道:“奴才刚刚去太医院给太后取安神香,在路上正好碰到了丞相大人,还在宫内呢!” “陛下去禁军营地时带上宋丞相,也可显示陛下对禁军的重视。” 杨婵顺着太后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正在踢毽子的康宁。 原来如此,太后想让康宁能够有机会和宋斐相处。 “儿臣这就去派人去叫宋丞相。” 郊外演武场之行从两人变成了三人行。 康宁身边的小宫女是太后的眼线。 出了宫门,杨婵同康宁坐马车宋斐骑马。刚过了城门,空中飘起了牛毛般的细雨。 为了做给太后看,杨婵掀开车帘道:“下雨了容易淋湿,丞相同朕一起坐马车?” 宋斐没有推脱,拱手道:“臣遵旨。” 杨婵:??? 她没听错宋斐说的是“臣遵旨”? 他不是应该说“臣不敢”吗,宋斐的君臣之义呢? 杨婵又掀起车帘向外看了看,空中飘着的确实只是毛毛细雨,并不会将人淋湿。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杨婵只好命人停下马车,等着丞相坐上来。 马车很宽敞,铺着柔软的毯子,杨婵和康宁各坐一边,还有西面空着。 宋斐却并没有坐在西面而是坐到杨婵身旁。 宋斐没上来前,康宁还会同杨婵说一些在封地的事。 宋斐一上来她便不说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 昨晚的事杨婵记得,心里还有些尴尬,她只好闭目养神,估摸着快到地方了才睁开眼,杨婵一睁眼便看到了康宁正望着她这边。 在看到她的目光时又迅速低下头去。 杨婵侧头看了看宋斐。 他这张脸果然令人想要多看几眼。 到了郊外禁军营地,杨婵走在前面,给康宁和宋斐创造独处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还是姑娘家害羞,直到犒赏完禁军,宋斐和康宁两人也没说一句话。 正事做完了,杨婵带着康宁去演武场。 康宁身为郡主,此行的目的是奖赏禁军,自然是不能同禁军打架。 不能打架倒是可以看看练兵。 几个新来的禁军正在练习射箭,其中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她在看心中紧张连射好几箭都没射中靶心。 杨婵走过去,接过那禁军手中的弓,从箭桶中拔出三只箭矢,从容地搭箭拉弦。 只听嗖一声,三支箭同时射中靶心。 “陛下,好厉害。”康宁不由地称赞。 “可不是,咱们陛下的箭术可是能百步穿杨。”蓝玉在一边炫耀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臣要骗郡主,臣就是小狗。” “少拍马屁。” 陛下不让说,蓝玉只好闭嘴。 康宁走到杨婵身边,也拿起了一把弓,搭弓射箭,一连射了好几次,也没射中靶心。 康宁从小学武艺,使用刀剑都不在话下。 可独独就是学不好射箭,没有一次中过靶心。 康宁有些失望,将弓随手一丢索性不玩了。 杨婵又从箭筒中抽出一只箭,搭弦瞄准,箭矢直中靶心。 “朕幼时曾经在山上遇到过一只狼,那只狼有着顺滑的灰色皮毛,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十分凶残。朕当时以为自己和小伙伴都会变成狼口中的食物。” “后来呢,陛下怎么从狼口中逃生的。”康宁问。 杨婵又射了一只箭,箭还是正中红心。 “空中飞来了一支箭,正中那只狼的眼睛。也是因为那支箭朕才活了下来,后来朕入了宫,先王让朕学一样武器,朕选了弓箭。” 那天从山上下来,张牛牛看见森林中突然多了绿眼睛,就吓得大哭起来。 张牛牛一哭,远处的狼寻着声音飞奔而来。 杨婵和妞妞拉着张牛牛就跑,但是她们太小了。 狼奔跑的速度又极快,片刻就奔到他们面前。 此时山林中传来了大人的呼喊声。 杨婵大喊救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狼绿幽幽的眼睛近在咫尺。 下一刻就会咬上她的喉咙。 “嗖,”长箭刺进了狼绿幽幽的眼睛。 鲜血砰溅,那狼痛的从杨婵身上滚下来。 接着破空声接连响起。 长箭刺破了大灰狼的肚皮脖颈,只到那狼彻底没了气息。 “你们没事!” 火把映照下那个跟他们说话的人,是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小男孩。 他手中还握着弓。 “那射箭人是谁,陛下知道吗?” “是个道士还带着个小道士,朕曾想找到他们报答救命之恩,可是寻不到他们了。” 站在一旁一直神色平静的宋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眸光亮了亮。 第15章 悔之晚矣 杨婵找过他。 那时估计师父已经去云游,而他也早已身在邺都。 “若是没有这个少年,康宁就见不到陛下了,我该感谢他。” 蓝玉插话道:“那臣也该感谢他。” “陛下还记得那道士的样子吗?寻不到会不会是在南域,康宁帮陛下寻一寻,或许能找到?” 杨婵放下弓叹了口气,“记不清了,好多年了,模样都忘了。” 宋斐:“” 康宁:“不知道模样,小妹恐怕也无能为力。” 杨婵又道:“若是再见到他们,朕一定能认出来,到时朕要送他们大宅,贤妻美妾。若是他们只想做道士,朕就为他们建一座道观。” 宋斐抬手捏了捏眉心。 她现在已经在为他张罗贤妻了,他知道杨婵带他来营地,就是为了给他和康宁郡主相处的机会。 “这局王二郎胜。” 不远处传来欢呼声。 演武场上,除了在练箭的士兵,还有切磋比武的。 见人比武,康宁心里很痒。 来之前她的哥哥安宁王特地叮嘱她不要同禁军打架。 不能跟禁军打,康宁盯上了蓝玉。 “蓝侍卫,要不要切磋一下。”康宁在武器架上取了一把剑。 “郡主饶了我,臣不敢。” “不敢也要敢。” “陛下!”蓝玉求救般地望向杨婵。 “去,陪郡主玩一玩,注意分寸。” 杨婵的话音一落,康宁已经拔出了手中剑。 “蓝侍卫看招。” 杨婵看着蓝玉同康宁打斗,唇角微扬,“康宁这么一个活泼的性子,在宫中装这么多天憋坏她了。” 话锋一转,杨婵突然小声道:“如果他们知道朕的箭术和他一样好了,他们会夸朕吗?” “陛下的箭术了得,他若是知道陛下箭术这样好,一定会夸赞陛下的。” “嗯。”杨婵垂下的眼眸掀起,眼中又泛起了光彩。 从演武场回来,天空又下起细雨。 宋斐淋着雨急急走进了府中库房,翻找起来。 老管家见宋斐在库房中翻箱倒柜,问道: “大人在找什么?” “那把弓箭,我记得放库房了,怎么找不到了?” “是那把弓上雕了虎头的弓吗?老奴帮大人收到箱子里了。” 老管家走到一只箱子前拂了拂上面的尘土,打开箱盖。 箱子里放着一把弓,弓下面还放着一排箭矢。 “大人是要找这把吗?”老管家问。 “是这把。”宋斐从老管家手上接过弓,爱惜地抚了抚弓身。 这把弓就是当初他射杀狼救杨婵的那把,他一直都留着,从杏花村带到了邺都。 只是自从离开了师傅来到邺都专心仕途后,他就没有再用过弓,弓上落了灰,弦松了,箭也生了锈。 宋斐紧紧了弓弦,提着弓箭,顺手从仓库中抱出一只瓷瓶放到空地上。 退后几步,拉弓搭箭。 老管家后脚从库房出来就看见自家大人把长弓拉成圆弧形,正要射一只花瓶, 他瞳孔骤缩,几乎是扑了过去。 “大人,不能射” “嗖,”箭矢擦着他的头发飞了过去,跃过花瓶没入后面的柳树中。 “好险。”老管家将花瓶护在怀中还心有余悸。 这花瓶可是先皇送的,值大价钱,不能射,不能射呀! 这日晚上,丞相府后院破天荒地多了一片空地,以及几只箭靶子。 同样的月亮照射着的夜空下,齐国侯府却是鸡飞狗跳。 “老爷,你将飞儿逐出家中族谱也就罢了,飞儿现在挨饿受冻,你非但不管,还不准叔伯和我娘家人送银子。虎毒不食子,老爷飞儿可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这么狠心!” 齐国候的夫人田氏正跌坐在地上哭嚎。 周围的仆从站在一边不敢去扶。 “哭什么哭,你还嫌不够丢人,想让四邻八舍都听到。本侯没齐云飞这个不孝子,他长大了胆也肥了,竟敢逃陛下的婚。幸好陛下没有深究只是罚了些钱。”齐国候背着手,站在田氏身边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对这门婚事本就不满意,齐儿逃婚我支持。别人家儿媳都是天天向婆母请安,婆母长婆母短的伺候。杨婵是皇帝,总不会向我一个妇人问安,还得我这个婆母向儿媳问安。“ “飞儿逃婚原是你挑唆的!”齐国候气的就要打田氏。 “你打,你打!”田氏扬起脸,脸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齐国候伸出手掌,反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壶。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若是论起罪来那就是欺君罔上,是要株连九族的,到时候你我,你我的新族都逃不了。” “自然咱们齐家可是名门大族,杨婵和飞儿的婚事还是先皇定下的,杨婵她敢诛我们的九族吗?” “咱们齐家现在势微,杨婵她不敢诛九族,诛了咱们全家还是敢的。你若再接济那个不孝子,就等人头落地!“ “我不管,飞儿是我儿子,我不能看着他在外面受苦。银子我是一定要派人给他送得。” 齐国候气的火冒三丈,眉毛都要烧起来了。 “你真是糊涂,你要是不怕你生那不孝子连累了咱们全家,你就给他送。” 齐国候抬腿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椅子,甩袖离开了田氏房间。 出了门,他吩咐仆从,“盯着夫人还有田氏那边,不要让她们给齐云飞那个逆子送一个铜板。” “是。” 远在南疆的齐云飞被口中干硬的馒头噎了一下。 “平安,你给舅舅送的信送到了没有。” “别提了,这都几天了,还没有音讯。” 齐云飞看着手中捏着的半块馒头。 他已经吃了三顿馒头了,再过几天估计馒头都吃不上了。 早知道一路走来,他就不住什么贵宾房,也不点什么百年的酒,二十两银子的虾了。 悔之晚矣。 “少爷还有没有别的亲戚。”平安盯齐云飞手中的馒头咽了咽口水。 齐云飞又咬了一口馒头,嚼了嚼艰难地咽下去。 “对了,姨母家的表哥在青川县任职。平安你在写一封信找人送到表哥那里。” 小时候表哥最喜欢跟他玩了。青川县离这儿很近,只有百里,信很快就能送到。 再忍忍就能重新吃上大鱼大肉了,齐云飞想。 第16章 儿女情长 心心念念的去护国寺祈福的日子终于到了,每次去护国寺祈福杨婵都要顺道去附近的三清观去看望母亲。 母亲若是喝到家乡的杏花酒一定会开心。 她特意让蓝玉去杏花酒馆买酒。 一大早酒馆还没开门,蓝玉就等在门口。 酒馆一开门,蓝玉就冲了进去。 “来两壶酒。” 小二还没从睡梦中彻底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从柜台中抱了两壶酒才想起,眼前的人好像在哪见过,是前天晚上东家约的客人。 东家从不约客人到店里,何况还是位小姐。 这位客人应该对东家很重要,说不定是东家喜欢的人。 “多少钱。蓝玉问。 “你是东家的朋友,酒不收钱。”小二想:他要是将未收东家朋友钱的就事告诉东家,东家一定会夸他事情办得好,说不定还能奖赏他几贯钱。 东家的朋友?他从没有一个开酒馆的朋友,这小二莫不是眼神不好。 “你认错人了。”蓝玉从袖袋中掏出两块碎银转身走了。 小二望着蓝玉的背影,又揉了揉眼睛,难道他真的认错人了? 邺国佛道两教盛行。 护国寺是佛寺亦是国寺,香烟袅袅前来祈福的人络绎不绝。 与护国寺相比它附近的道观三清观就清冷了许多。 山中植被茂密,空气清幽。 一身穿灰色道袍的女道士,正在为一块新开垦的农田浇水。 小道童哒哒地跑过来,“师父,有人来看你。” 小道童一说,清平道长笑了笑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清平道长将近四十岁,面上看起来仍然很年轻,笑起来只有眼角隐隐几道鱼尾纹。 “道长近来可好。”花厅前有道屏风,隔着屏风宋斐问。 宋斐小时候曾被父亲送去道观做过道士,深受道家的影响,更喜欢去略显清净的道观。 他的相貌好看,出行常常引人注目,三清观是清净的修行之地,若是邺都喜欢他相貌得小娘们知道他爱去三清寺,这三清观恐怕是要比护国寺还要热闹了。 所以他每次去都会穿上道袍,带上帷帽遮面。 “吃得香睡得着,劳烦道友挂念了。” 屏风内,清平将刚刚给田地浇水时挽起的袖子放下,透过屏风缝隙看到了对面人放在身前紧握的双手。 “道友最近有心事?”清平问。 “近来是有些烦恼,不过是些儿女情长之事。” 屏风内的清平道长并没有再说话,等着屏风后的人开口。 “我喜欢的人,最近在帮我物色妻妾,让我很是烦恼。” 清平以前听男子说起过,他喜欢的人是个女官,他是他的下属。 这上官要给下属说亲确实有些难以拒绝。 她本想劝男子借这个机会表明心意,想起以前男子说过他喜欢的人已经订了婚有未婚夫,也就只好做罢。 小道童从院中探出一只小脑袋想要偷听,被清平挥袖赶走了。 人有三千青丝,就有三千烦恼,除了还未长大什么也不懂的稚嫩小童。 “随心而动,万法自然。”宋斐默念清平道长说的这句话,出了三清观。 从护国寺祈完福,杨婵打发了几个陪着她的侍女,只带了蓝玉从三清观后门入了观。 客人刚刚离开,清平收了茶,转身要去给田地浇水,耳边忽听到一声清脆的“娘亲。” 她手一抖,手中茶杯飞了出去,预想中茶杯砰溅声并没有发生。 蓝玉稳稳地将那将要回归土地的白瓷杯接住了。 清平提起的心稳稳落回去。 “娘亲,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清平回头,一个穿着桃夭色罗裙,头戴蝴蝶步摇的少女正抱着两坛酒笑嫣嫣地看着她。 “不是说了,以后不要买酒了,三清观乃是清修之地。”清平轻斥。 “太虚真人也喝,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他在偷喝酒。” “什么叫偷喝,太虚真人本来就不忌酒。” 杨婵将酒放到桌上,上前几步抱住清平的胳膊晃了晃,“那娘亲也可以喝一点,这酒很特别,娘亲尝过就知道了。” 杨婵小时候就喜欢抱着娘亲胳膊晃来晃去的撒娇。如今她已经长大了,贵为一国之君,在娘亲面前仍是个小姑娘。 “行了,”清平握住杨婵的手,不让她再摇。“我收了。” 一听到母亲说要收,杨婵忙吩咐蓝玉将酒抱到厨房去。 杨婵最近事务繁忙,很久没有来三清观了。 清平拉着她的手坐下。 又上上下下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最近清瘦了许多。” 杨婵笑,“女儿想娘亲想瘦了。” “贫嘴。”清平轻轻打了一下杨婵的掌心,又轻轻抚了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云飞逃婚的事情,清平突然有点心疼。杨婵从小就好强,伤心难过从不说,还能笑盈盈的哄人。 杨婵不说她也只好不问。 “圆圆,一会儿留下吃午饭吗?娘亲自给圆圆做菜,再斟上圆圆带来的那两坛酒。”清平转移了话题。 杨婵重新抱住清平的胳膊,亲昵地靠在清平肩膀上,“好,好久没吃过娘亲做得菜了。” “娘亲做得菜可没有宫里的好吃,圆圆就凑合凑合。” “娘亲做得菜是天下第一美味,宫里的厨子怎么能比!” 杨婵一双灵动的眼睛十分认真地望着清平,就好像她还是小时候那个全心信任娘亲的小肉团。 “你呀!”清平轻轻捏了捏杨婵的脸颊,出门去厨房做菜了。 杨婵跟上去想帮忙,走进厨房却不知如何做起。 她学着娘亲的样子,拿起刀想要切菜。 清平见杨婵拿菜刀连忙把刀从她手中抢过来。 小时候杨婵拿着菜刀玩,差点切断了自己的手指头。即使杨婵长大了,清平看见杨婵拿刀还是心有余悸,闭上眼睛都是那滴着血的小手。 为了防止杨婵乱动伤了自己,清平只好将她从厨房赶了出去。 杨婵帮不上忙,只好坐在院中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 突然她看到后院中新开垦出来的田地,心血来潮,挽起袖子开始一瓢一瓢给田地中刚长出来的菜芽浇水。 阳光从院外高大的树叶缝隙落下来,落在杨婵那张明艳的脸,斑斑驳驳。 如果她没有被父王带回宫,也会和平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待在母亲身边,过这样的平淡生活。 杨婵想。 “菜做好了。”清平推开厨房门,就看到杨婵那身精致的衣服和精致的脸上沾了泥。 她想起杨婵小时候玩泥巴的模样,假斥道:“这么大了,还玩泥巴,好不去换衣服。” 杨婵委屈,她是真的在给田浇水,不知道怎么泥就溅到了身上和脸上。 换了一身蓝灰的道袍,杨婵从里屋出来,饭菜已经摆好了,一股酒香扑鼻。 第17章 随心而动 “这酒是杏花村的杏花酒?”清平见杨婵出来问道。 杨婵点头。 “圆圆有心了,只是这么远运送几坛酒来,有些太浪费了。”想到这酒千里迢迢运过来,清平就有些舍不得喝。 “这是我在城中买的,娘亲以后想喝多少都有。” “陈大娘想通了?” “大概是,不然这酒馆也不可能开到邺都。” 小时候杨婵喜欢这酒,但她还小,清平就想着等她长大了在喝。 没想到后来会离开杏花村搬到邺都,她想再给杨婵买竟是买也买不到了。 她还曾懊悔过,圆圆喜欢她当时或许该多给她喝一点。 这下好了,酒馆开在城中,她的女儿想喝时就能喝到了。 母女俩许久未见又在饭桌上说了很多体己话。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杨婵一直待在这里陪着娘亲,可宫里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她,她不得离开。 一想到要走,杨婵就舍不得。 “娘亲,你跟我去宫里住?”她问。 “圆圆,丽姬的性子我清楚。你现在叫她母后,她怎么会容许你在她眼皮底下叫别人娘亲。我若入宫她不能把我怎么样,也必然会给你使绊子。而且娘亲喜欢这里,这里环境好还清净。” 丽姬这几年倒是安分守己,她贵为太后是先皇生前最宠爱的女人。 她抓不到丽姬的把柄,动不了她。 若是她能一直如此,她倒是愿意给足她脸面尊称她一声太后。 宫内诸多规矩,母亲去了也受束缚。 “罢了,以后我常来看娘亲便是。” “好孩子。”清平安慰般地抚了抚杨婵的头,将杨婵发上一枝歪了的金钗重新戴好。“娘亲会一直在观中为你为大邺祈福。” “随心而动,万法自然。”宋斐在书房中提笔写着这八个字。 随心是要让他按照自己的心中所想去行动。可这万法自然又是在说要顺应自然。 他是该听从自己的心还是要顺应自然? 宋斐将随心而动,万法自然这几个字抄了好几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大人,府上来人了。”老管家敲开了书房门。 “谁来了?”宋斐从纸堆里抬头。 “安宁王的人。” 宋斐低下头继续写他的字,“就说我不在,有什么事让你转告就行了。” “是,大人。” 老管家以前在官大人家当过多年差,是个见过世面的,出去后不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安宁王府上的人已经走了,说是听说大人您对颇通书画,想请您帮忙看看新得的前朝名画是不是真迹。还说让大人您别不识好歹。” “知道了。”宋斐听老管家说完又重新将视线放到面前的字上。 话带到了,老管家自行退下去。 不一会儿,他又敲开了书房门。 “大人,府上又来人了。” “这次安宁王又派谁来了?”宋斐问。 “不是安宁王的人,是陛下身边的侍卫。” “蓝玉?” 管家正要回答“正是。”宋斐已经出了书房门朝前厅走去了。 他家大人,不喜欢访客来扰,对这个叫蓝玉的小侍卫倒是喜爱的紧。 第18章 心中所想不过杨婵。 “咳咳、”等在前厅的蓝玉见到宋斐轻咳了两声,“宋相,陛下说杏花酒馆的酒很好喝,丞相有心了,有赏。” 说完他招了招手,有两个侍卫抬着一只木箱放到前厅。 “这是什么?”宋斐。 “大人打开就是了,对了等臣走了丞相再打开。” 老管家盯着那只木箱两眼放光,他希望陛下不要赏什么古玩,赏些金饼子。 他家大人不应酬,想要巴结送礼的官员们都找不到门。 大人从宋家出来另辟府邸半点财产未分,光靠俸禄实在是有点捉襟见肘。 古玩大人就都放仓库吃灰了,金饼子实用些。 待蓝玉走后,宋斐打开那只大箱子。 箱子很大里面很空,没有老管家期盼的金饼子,也没有老管家期盼的只能放仓库吃灰的古玩,只有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老管家有点想不通了,“圣旨用这么大的箱子装?” 宋斐将圣旨从箱拿出来打开。 上面是杨婵的字迹---醉酒之事,免去斐相惩罚。 “陛下这是在表示她大度。” “陛下还有这层意思,还是大人懂陛下。” 但老管家还是觉得陛下若是送金饼子还能显得更大度一点。 随心而动,万法自然。 捏着圣旨,宋斐突然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去行动,坦然接受行动所产生的结果此为自然。 安宁王府中,众人围着一幅十牛图观看,前去叫宋斐的小厮走进亭中在安宁王耳中耳语了几句,退出去。 安宁王向殿内众人道:“内殿已经备好了酒菜,大家赏荐完可以去内殿吃酒。” “多谢王爷。”厅中众人说说笑笑朝着内殿走去, 作为主人安宁王反而出了前厅走进后院一座凉亭,凉亭内早有人提着灯等在那儿。 “先生猜得没错,宋斐府上的管家说宋斐不在,本王的小厮连人都没见着。” 亭中人一身青袍,一副书生打扮,他将灯放到石桌上,双手随意揣进袖中:“这个宋丞相高傲得很,他不攀附亲贵,也不喜爱金银美人。很多巴结宋斐给他送田地金银美人的都吃了闭门羹。” “是表面上吃了闭门羹,暗地里收了!”安宁王不信,还有人能抵挡得住金钱和美人的诱惑? “暗地里收总会露出马脚,一次马脚都没露出来过,那就是暗地里真没收过。” “人总有所图,宋斐莫不是什么大罗神仙。” 青袍书生抬头望向天上的半边月亮,“人总有所图,但是宋斐所图却令人捉摸不透。咱们康宁郡主怕是拿不下他。” 安宁王将双手背在背后也望了望天上月,“康宁那丫头被我娘宠坏了,让她装装样子在宋斐面前表现的淑女一些,装不到几日就破功了,或许本王能说动太后指婚!” “王爷不要搭上郡主的幸福,就算宋斐与康宁郡主成亲,与王爷结成亲家,他也未必能成为我们的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不能成为我们的人,总要试试才知道。” 青袍书生将目光转向站在他身侧的安宁王,此时已经立春百花竞相绽放,他竟突然觉得有点冷。 人总有所图,而宋斐所图不过是杨婵。 他想要杨婵,想要能像蓝玉那样能一直陪在杨婵身边。 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杨婵已经吩咐礼部暂停了帝后大婚的事宜。 虽然女皇未婚夫逃婚女皇婚礼办不成这件事,全城甚至是全国百姓都已经知道了。 杨婵觉得还要发个告示告知一下,免得人心浮动。 这事不能在太和殿上说,她一开口就是劝谏她不要取消婚礼,早日立后的声音。 不取消婚礼,是要她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男子,还是要她在婚礼当天和空气成婚? 既然不能在太和殿上宣布,杨婵决定先说给丞相宋斐,让宋斐透露给朝臣,这样告示发出来的时候,群臣不会太过惊讶。 以免有人在大殿上太过激动而去撞柱子。 这么想着,杨婵命人召来了宋斐。 “臣参见陛下。” 宋斐换了一身簇新官袍,脚上皂靴清理的没有半点尘土。 再好看的美人,看久了也会腻。 可是宋斐却是个例外,即使日日相见,她一抬头仍会觉得那张脸过分好看。 杨婵只想看他的脸,都没心思看折子了。 “平身,朕令韩侍诏拟写一份取消婚礼的告示,斐卿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拟写取消婚礼的告示,自然不能直接写皇帝被逃婚取消婚礼,要不然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要写的婉转漂亮,还要给取消婚礼找个合适的理由,比如天时地利人都不和,再比如夜观天象神明托梦。 当然这些都不用她操心,韩侍诏有一支神笔,写出来的告示保证挑不出错处。 “臣觉得这份告示不妥。”宋斐看完道。 杨婵:??? 第19章 烫手山芋 “哪里不妥?韩侍诏的文辞和婚礼取消的理由都能令人信服。” “不是韩侍诏文辞有问题,问题是陛下要取消婚礼。” 听到宋斐这句话,杨婵当即冷了脸。 宋斐何时也如那帮老臣那般啰嗦了。 “不必说了,朕意已决。” 宋斐继续道:“为了陛下大婚,礼部准备了将近一年。宫中的绣娘光是绣陛下大婚所要穿的礼服,就绣了半年。还有为大婚支出的各项花费。陛下有没有算过这些银两够多少户百姓多少年的花费?陛下就这么让它们付之东流吗?” 好个直言不讳的宋斐,多少银两够多少百姓多少年的花费? 她要是都能算得明白,要户部做什么。 杨婵深呼了几口气,忍着没动手掀桌子。 “朕不知道,不如丞相帮朕算一算?” “臣也不知道。” 杨婵捞起手边一叠折子,砸到宋斐身上。 “算清楚了来告诉朕!” “对了,礼部的钱不能白花,不如丞相帮朕把齐云飞找回来!” “臣并不是想”宋斐还想解释。 “丞相请!”蓝玉抱剑在怀,站到宋斐面前,墙一样地挡住了宋斐的视线。 出了书房,宋斐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说那些话其实是想让杨婵能看看别的成婚人选,比如他。 怎么又要把齐云飞找回来了? 回到政事堂,宋斐坐到自己位置上,心情沉闷。 政事堂中,大臣们正在因为一册折子嘀嘀咕咕。 “你们说这折子该不该承给陛下。” “可被关在牢中的可是陛下的” “什么陛下,他已经不是了。” “那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宋斐。 但见宋斐从陛下书房出来面色不好,担心丞相被陛下训斥了,此时说话火上浇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斐道:“出什么事了说!” “刚刚贬低到褔州的周大人来折子了,说是齐世子在幽州犯了事,现在正被他关在牢中,他不知该如何惩罚。齐世子的事要不要承给陛下?” 宋斐此时听到齐云飞就来气,好端端的找什么齐云飞 回来,“什么齐世子,齐云飞已经被齐候逐出家门了!” “是是是,宋相提醒的是。”杨大人被宋斐突然拔高的语调,吓得心突突一跳,“那这齐云飞的事,宋相看呢?” “这折子放我这儿,我来处理。” 齐世子如今是个烫手山芋,有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杨大人恨不得快点丢出去。 宋斐说他处理,杨大人生怕他反悔,忙道:“那就劳烦宋相了。” 几日前,南域福州。 “表哥信上说什么?”齐云飞躺在一块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草。 “信上说,县里现在正在闹饥荒,他贵为父母官,银钱都接济百姓了,实在没有余钱来接济少爷。” 接济百姓?若是青川县有饥荒,一定有难民逃民逃到此处。现在城中哪有半个难民的人影。 除了他。 “少爷咱们现在一个铜板也没有了,晚膳怎么办?”平安垂眼瞥见了齐云飞腰间的玉佩。 他家少爷腰间这玉佩中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若是当了肯定能当个大价钱。 见平安看他腰间的玉佩,齐云飞将玉佩朝袍子里藏了藏。 这块玉价值不菲,若把它当了,换来的银钱能买下一座城。这是杨婵登基那年大宛国来朝贺时的贡品,只有两块。 杨婵将其中一块送给了他。 “这玉不能当,我们在想其他办法。” 第20章 要他离他的月亮远远的。 最近村中总是丢失家禽,村民纷纷告到了县衙。 除了丢鸡丢鹅一些牲畜倒也没有丢失什么其他贵重的东西。 但要是放任着不管,估计这村中的牲畜怕是要被这贼给偷光了。 当天晚上,周县令带着几个人等在村中。 正当他坐在树下打瞌睡做梦吃鸡的时候被捕快吵醒了。 捕快手中拎着一只被拔了毛,烤得半熟的鸡道:“大人,那偷鸡贼找到了。” 张县令咽了口唾沫,“押回去受审。” 县衙中,张县令看着面前明明偷了鸡做了贼,却十分有傲骨的男子。” “你为何不跪。” “我可是齐国候的嫡子齐世子,怎能跪你这个芝麻小官。” 齐世子,逃陛下婚那个齐世子?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男子好像在哪儿见过。 周县令将堂下人打量了一番,眼前人衣衫破损脏污,脸上也沾了灰,通身却散发着贵气。 但凡事要讲求个证据,不能只看脸。 他要是像他们家姑娘挑相公一般只看脸的话的这个县令就别干了。 “你说你是齐世子,有什么证据?” 除了那块玉他身上的贵重物品都当了,齐云飞挺直了腰板,“我本人站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也可以为少爷做证。”平安也跟着挺直了腰板。 “胡扯,我还说我是丞相呢,来人让他跪下。” 衙役对着齐云飞膝弯重重一踹。 齐云飞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偷了村民的鸡,人证物证确凿。你可有什么话说。” “是我偷的,我无话可说。今日我吃了他们的鸡,改日等回了侯府,本世子一定还给他们百只。” 周越格瞅了一眼衣衫脏污的齐云飞,以后回不回的去侯府还不一定,还百只,说什么大话呢? “偷一个铜板也是偷盗,偷只鸡也是偷盗。既然你承认了,来先将他押进大牢,在行定罪。” 惊堂木拍下,衙役拉起齐云飞和平安就要带下去。 “慢着,本世子有证据。就在我的腰带上,这是陛下送我的玉佩,陛下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拿上来。” 衙役将齐云飞腰上的玉佩拽下来,拿到周越格的身前。 “我可是世子,周县令你是不是该把我放了?” 这玉佩他曾在上朝时在陛下身上见过。 确实同陛下身上的很像。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说谁知道这玉佩是真是假,等本官确认了再说。” 退了堂,周越格捏着玉佩,铺开了纸张。 齐世子在他的牢中,就像齐云飞说的他只是一个被贬逐的小官。 不能擅自对他做出刑罚,只能请示。 于是他朝京中上了道折子。 牢狱中,齐云飞坐在牢狱中,他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与阴暗潮湿的牢狱显得格格不入。 “少爷,这牢房哪里能住人!”平安看着潮的能滴出水的牢房,皱了皱眉,“少爷既然拿出玉佩证明身份,就该给我们安排上房。” “先忍几天,很快就能住上房了。“ 齐云飞就要坐下,他看着床上湿漉漉的稻草朝平安使了个眼色。 平安不情愿地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铺在稻草上。 齐云飞这才坐下去。 “少爷,你说那周县令会将我们的消息传到京城吗?”牢中阴冷,他脱了外衫,感觉凉意直沁入皮肤。 “一定会的。” 他特地走了好远的路,鞋都磨破了,脚上也磨出了好几个血泡才走到周越格的管辖。 周越格是从邺都贬下来的,他不敢再出岔子。 不管他信不信我是齐国候的儿子齐云飞,他都会去邺都去折子请示。 杨婵一直对他很好,就算父亲母亲舅舅表哥都不理他。 杨婵也不会不理他。 以前他同人打马吊,玩大了输光了钱怕回家挨骂,都是杨婵拿自己小金库的钱为他补上的。 这次杨婵若是知道他因为没有钱财而挨饿受冻,肯定会给他送银票的。 邺都王宫政事堂。 宋斐拿着那本折子打开看了一眼随后直接塞到一摞折子的最底层。 他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将那折子拿出来垫了桌腿。 让他找齐云飞,怎么可能? 他要让齐云飞离他的月亮远远的。 杨婵免了他的责罚,还送了他一只大箱子装圣旨,他该向杨婵道谢。 “陛下,宋丞相来了。” 杨婵用朱笔批完一道折子,放到已经批完的那一摞中,重新拿起一道折子打开,才吩咐人打开了书房门。 “丞相算清楚了?”杨婵提着朱笔,头也没抬道。 “臣没算清楚。” 杨婵一滞,本该利落的一笔因这一滞在纸上晕开一团。 “朕不是说了没算清楚,不要来见朕。” “臣有要事。” “说。”那字看不清了,杨婵秀眉微颦,索性将那字划掉重新写。 “上次陛下宽宥,恕臣无罪。臣为陛下准备了一份谢礼。” 杨婵想着下一句该批复的话,随口道:“什么谢礼?” “臣自己。” 杨婵的笔锋一偏,在折子上划下了一道鲜红笔迹,在白纸黑字的折子上显得突兀又孤零零。 这可是她要批复的折子,批成这样,叫臣子看了她的面子里子就都掉光了。 “苏学士这折子上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让苏学士重新写一份呈上来。” 第21章 宋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宋斐送自己,能有什么用。 他除了那张脸能看,在其他方面肯定无趣得很。 折子是批不下去了,杨婵索性放下笔,举起一道折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宋斐。 “斐卿觉得把在自己送给朕,能有什么用?”杨婵问。 “臣礼部为陛下大婚花费了大量银钱,大婚取消必然会造成浪费。现在陛下大婚缺一个与陛下成婚的人选,臣愿意做那个人选。” 杨婵放下遮挡着半边脸的折子,起身凑到宋斐面前嗅了嗅,又抬手摸了摸宋斐的额头。 没喝酒,也没发烧? “斐卿是说真的?斐卿知不知道和朕成婚要做什么?” 宋斐想到那天同杨婵在床上的画面,面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成婚后要行夫妻之事,他当然知道。 “臣愿” “陛下,陛下!”殿门被推开了。 康宁跑进来,在看到宋斐时停下了脚步。 蓝玉跟进来,见杨婵明显有些不悦,忙解释道:“陛下,郡主要闯进来,臣没拦住。” “门都看不好,去领罚。” “是。”蓝玉灰溜溜的走了。 “陛下说过,我要是能射中靶心会奖励我,臣妹一时高兴想同堂姐分享,才没有等通报。陛下要罚就罚臣妹!“ “朕罚蓝玉是因为他没有做好他该做的事,堂妹不必多心。堂妹想要什么奖励?” “想要陛下陪臣妹去放风筝。” “好,朕成全你,但要等朕批完折子。”杨婵指了指书桌上堆成小山似的奏折。 “谢陛下,臣妹在这儿等陛下批完折子。”康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本书认真地开始等杨婵。 杨婵听太后说康宁郡主对宋斐有意,她刚刚同宋斐说的话自然不能当着康宁的面说。 她踮脚凑到宋斐耳边道:“斐爱卿,晚上在政事堂等朕。” 政事堂?晚上要在这种处理国事的地方吗? 若是杨婵喜欢,他可以克服一下。 杨婵以为很快能就将奏折批完,结果不知不觉到了日落时分。 坐在一旁喝了一壶茶,吃了一盘点心的康宁已经趴在一边的桌上睡着了。 太阳落下,外面又起了大风,不适合放风筝。 为了补救自己作为堂姐的形象,杨婵只好把陪康宁放风筝的事推到明日。 并且保证一定会陪她去放风筝。 夜晚风大,在政事堂处理事务的官员们早早回家了,只有两个伺候笔墨的小黄门,因为宋斐没有离开还候在殿内。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 候在殿内的两个小黄门年纪不大看着只有十二三岁,听到宋斐让他们回去心生欢喜,随即又低下头道:“可是丞相还在,奴才不敢。” “无妨,去,若有人问,就说我让你们先回去的。” 两个小黄门听了连连道谢,欢喜地出了大殿,还好心地为宋斐关上了殿门。 同僚们都走了,屋内只剩下宋斐座位上那一盏幽暗的灯火。 这里是朝臣处理事务的地方,想到一会儿杨婵要和他在这儿做,他还是觉的有些拘谨。 杨婵还没来,宋斐拿出了同僚偷偷藏在柜子里的酒。 喝点酒,待会儿能放松些。 杨婵用完晚膳,披了件斗篷迎着风来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殿门关着,殿内亮着灯火。 杨婵悄悄推开门,走进去。 一进去,杨婵就闻到了酒气。 这些大臣竟在执事堂喝酒,喝醉了如何处理政务。 再往前走几步,杨婵就看到了偷偷喝酒的人。 是宋斐。 原来事事劝诫她的人,也会偷喝酒。 宋斐面前放着两壶酒,不知道是不是都喝完了。 杨婵坐到宋斐对面,拿起酒壶晃了晃,其中一壶已经喝空了。 “丞相知不知道政事堂不许饮酒?” “陛下!”宋斐这才看见杨婵,心中突然紧张起来。 他就是怕自己紧张,才想要喝点酒壮壮胆,没想到这酒性温,他喝了一壶,愣是一点用也没有。 “臣知错了。” 早上被宋斐说浪费钱财,晚上她就逮到了宋斐的错处。 杨婵本该重重罚宋斐,可看见宋斐眼神迷离,面上泛着绯红色。 是别样的好看,白日里因为宋斐生的气瞬间消了。 “罢了,且饶你一次,以后不许在这里喝酒了。政事堂是处理国家大事的要端正严肃。”杨婵轻轻笑了笑,拿起那只还有酒的酒壶藏到了身后。 想到杨婵要他在这里等他目的,端正严肃这四个字就成了别样的挑逗,带着些许的禁忌感。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不知是谁没有关好窗,被风吹开了一扇。 冷风吹进来,杨婵打了个寒战。 夜深了,外面风大她没有让绿瘦跟着,蓝玉提着灯送她来就去偏殿躲风了。 她进来的时候也没见有一个仆从,只好自己起身去关窗。 宋斐的桌子腿下有本用来垫桌腿的折子,堪堪在地面露出了一个角。 杨婵的脚在被露出半个角的折子拌了个趔趄。 宋斐忙去扶,或许是喝了酒,他没扶住杨婵自己反而也跟着摔下去。 “嘶,”杨婵的额头重重磕在宋斐的胸膛上,疼的她双眼泛红,眼泪都流要出来了。 “宋斐,你怎么这么硬。” 宋斐眨眨眼没说话,温香软玉在怀,他现在除了胸膛,还有一个地方起了变化。 捂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杨婵才从宋斐身上爬起来。 杨婵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桌角下的折子抽了出来,造成她摔倒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那折子上写了齐云飞的事! 宋斐心一紧,倏地站起来,差点将桌子带翻。 “这折子怎么用来垫桌脚了?”杨婵问。 “只是个空白的折子,桌子不稳就用它来垫了。白日陛下让臣在这儿等陛下。“宋斐忙提醒杨婵正事。 “桌子不稳就换一张!”杨婵没在看折子里的内容,将它丢到了桌上一摞折子里,“白日里,朕说的” “陛下要在这里吗?” 杨婵一进来宋斐心中还有些紧张。他期待着杨婵动作,又担心杨婵反悔。 杨婵说了,宋斐紧张的心反而落到了实处。 只要杨婵想要,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都愿意给。 干净纤长的手指抬起,解开了圆领官袍上的盘扣。 ??? 杨婵:宋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第22章 无名无分? “斐卿,你在做什么?”杨婵低下头,没再看宋斐。 “脱衣服,陛下不脱吗?” 杨婵再抬头,宋斐已经解开了官服的腰带。 杨婵迅速垂下眼帘,轻咳了几声。 “咳咳!天凉,屋里不热斐卿不必脱衣服。” 纤长干净的手指顿了顿,不脱衣服怎么做? 难道杨婵是想让他帮忙脱,他试探着上前一步。 窗外的风吹进来,杨婵被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她转身将吹开的窗户关上,重新坐到桌子旁,“斐卿,朕让你算清楚户部的账,还有让你找齐云飞回来都是气话。” 杨婵说完又道:“斐卿其实不必如此,皇后自然要立。大婚取消,礼部为婚礼做的准备,以后还能用上。丞相是肱骨之臣,朕必将以国士待之。” 以国士待之。 是他误会了,还以为杨婵想和他亲近。 原来杨婵是要拒绝他。 宋斐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朕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个,“后宫不得干政,丞相做了朕的皇后就要离开朝堂,不能再有任何官职。那样太委屈斐卿了。” “若臣说自己不委屈呢?” 他不委屈,能在杨婵身边是他心之所向。 怎么会不委屈,宋斐合该是朝堂上那颗亮闪闪的明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宋斐作为邺国排行第一的美男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可是宋斐不仅仅是邺国第一美男子,还是邺国的丞相。 他大权在握,令她忌惮。 但杨婵也不得不承认,宋斐有才华有谋略,他就该在这朝堂上,为国为民施展抱负。 连喜爱玩乐的齐云飞都不愿做笼中鸟,何况宋斐呢? 不管宋斐说要做她的皇后是真心还是试探。 她都不愿宋斐做笼中鸟。 “若丞相被朕收进后宫,群臣不会同意,百姓更会议论纷纷。” 更何况宋斐还是美男,到时候大街小巷都会流传她杨婵贪图美色,竟敢强抢民相。 后面那句杨婵没说。 “朝中有斐卿朕省了不少心。斐卿就像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也不忍心失去左膀右臂。” 群臣反对百姓议论,确实是个问题。 他当年入朝是为了追随杨婵,而如今反倒成了羁绊。 他等了这么久,杨婵的眼睛终于不再只看着齐云飞了,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宋斐的衣袍解开了两颗盘扣,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中衣。 杨婵看惯了宋斐整整齐齐的模样,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拂过的宋斐衣襟,再向上找到肩膀处的盘扣,一颗一颗为他系上。 杨婵离得很近,能清晰闻到她发间与身上的馨香。 空气安静,宋斐听到了自己胸腔咚咚的心跳声。 “有风,斐卿不要着凉了。” 杨婵的话音刚落,宋斐突然靠近杨婵,在额头几乎要贴到杨婵额头时停了下来。 视线向下,落到杨婵的唇上,宋斐咬了咬自己的唇收回视线,他靠在杨婵耳边低声道:“陛下真的不需要臣为陛下暖床?” “无名无分?”她问。 无名无分?杨婵是这样想的? 可他想要的是有名有分,同齐云飞那样有名有分。 杨婵系上宋斐肩膀处的最后一粒盘扣,掀起眼帘。 那双直视她的眼睛清明中似乎带了些委屈。 宋斐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好,那就无名无分。” “啊?” 宋斐突然揽住了杨婵的腰,将她箍进怀中。 杨婵的额头再次撞到宋斐胸膛上,她刚刚以为宋斐说是玩笑话,便说了那句无名无分。 她忘了宋斐从来不说玩笑话。 他说的真的,他是真的在问她需不需要暖床。 宋斐是真的想同她 杨婵愣住了,忘了挣脱宋斐的怀抱,呆呆地望着宋斐那张神的杰作。 宋斐见杨婵没有说话,俯身去吻杨婵的唇。 “这是时辰了,政事堂怎么还有灯亮着。” 殿外传来宫人的说话声,杨婵一惊,偏头躲开了。 美色在前,杨婵都要心动了。 她抿了抿唇,咽下口中干渴。 “阿文和阿武已经回去了,殿里应该没有人,不是忘了吹灯!” “那还了得,这殿中都是文卷和折子,要是走了水,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哎呦,这事可就大了,咱们快去把灯灭了。” 她现在被宋斐抱着,被宫人看到了那还了得。 杨婵忙挣开宋斐的怀抱,理了理凌乱的衣袍。 脚步声迅速靠近,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阿文阿武也真是的,灯都不熄就跑了。亏得我们发现了。” “陛下!”两个穿着小黄门服饰的宫人在见到殿中人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杨婵面上还带着红,尴尬的红。 “朕刚刚和丞相正在殿内商议要事现在商议完了,熄灯!”说完杨婵快步离开了政事堂。 “是。”两个小黄门怯怯地,走到殿内唯一盏灯光前。他们想按照陛下的吩咐熄灯,可殿内还有宋丞相。 两人只好候在一旁。 宋斐站在原地,看着殿门外杨婵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他说得这样直白,杨婵还是犹豫了,他比齐云飞究竟差在哪了? “灯熄了!”宋斐吩咐完,跟着大步离开了。 大风吹了一夜,等到天亮变得温和起来。 鲜花绽放,草长莺飞,正好适合放风筝。 “松手,松手。” 宫中有块长满草皮的空地,蓝玉放飞了举着的风筝,康宁拽着线轴在草地上跑了几步,风筝稳稳飞上天空。 康宁看着空中开屏的孔雀满意地叫杨婵看。 人多热闹,康宁让宫女们也放起了风筝。 几只风筝在空中摇曳着,给湛蓝的天空增添了几抹色彩。 “陛下,不放风筝吗?很好玩的。 杨婵看康宁和宫女们玩的开心,心头有些痒。但眼下没有富裕的风筝了。 吩咐道:“绿瘦,你帮朕取一盏风筝来。” “诺。” “等等。” 绿瘦刚走了没几步,又被杨婵叫住,“去取那只凤凰风筝。” 绿瘦一滞,那只凤凰风筝是齐世子送的。 齐世子逃婚后,杨婵就将风筝锁了起来。 这会儿怎么又要拿出来了? 她不敢多问,转身去取了。 第二十三章 当断就要断 绿瘦很快将风筝取来。 这只凤凰筝大而漂亮,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康宁扯着自己的风筝线,有些羡慕,“陛下的风筝好漂亮,放上天空一定是空中最亮眼的那只。” 杨婵看着凤凰风筝右下角尾羽处的两只印章道:“有些东西很漂亮却不实用。” 这句话康宁没听懂,风筝还要求什么实用,不就是能放上天空看着漂亮就好。 “陛下,这么漂亮的风筝快让它飞上天空,我迫不及待想看了。” 她将线轴交给站在一旁的蓝玉,帮着杨婵放飞风筝。 凤凰风筝遥遥飞上天空,成了空中众多风筝中最好看的那只。 宋斐透过政事堂敞开的窗户,在众多风筝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最耀眼的凤凰风筝。 杨婵还没有立后,宫中只有太后和杨婵才能放凤凰风筝。 杨婵昨日答应康宁要陪她放风筝。 放凤凰风筝的人是杨婵,想起昨天杨婵在怀中的温度。 宋斐再也无心政事,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想出门去散散心。 政事堂中,张大人刚刚发现自己的两壶酒,一个被喝光了一个只剩下半瓶。 酒是偷偷藏的,他自认为藏的很好。 没想到竟然被人偷喝了。 究竟是谁? 守殿的小黄门?应该不会,小黄门没有这个胆量。 听说昨晚最后走的人是宋丞相,宋丞相是君子,万万做不出偷别人酒喝的事情。 见鬼了,好端端酒怎么平白没了。 又或许真的是宋丞相呢? 他抬头,就见到了仪态端方的宋斐站在殿门处。 不,肯定不是宋斐。 实在想不出,张大人只好不再想,决定下次换个地方藏酒。 外面春光和暖,宋斐看着那只凤凰风筝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草场。 突然那只凤凰风筝在空中晃了晃一头扎下去,正好落在宋斐脚边。 宋斐俯身将风筝捡起,在看到风筝右下角的印鉴时,只觉自己浑身被凉意浸透了。 上面是齐云飞的印鉴,这风筝是齐云飞送给杨婵的。 杨婵还念着他。 一个小宫女跑过来,在宋斐面前停下。 小宫女满面通红,磕磕巴巴道:“宋丞相,这风筝是陛下的。” 宋斐拿着风筝,朝杨婵的方向看过去,杨婵也正在看他。 康宁不知道同她说了句什么,杨婵又转头同康宁攀谈起来。 “好,给你。”宋斐将风筝递到小宫女手中,小宫女红着脸,拿着风筝跑了。 “陛下,风筝拿回来了。”小宫女将风筝呈上,杨婵再看过去宋斐已经不在那里了。 掉落在地的风筝重新被放飞到高空,几乎要飞到宫外去。 杨婵盯着那风筝看了许久,突然吩咐人去拿剪刀。 一心想要飞出宫墙外的风筝,不如直接放飞了。 杨婵命人拿来剪刀,对着手中的线剪下去。 “咔嚓,”手中线断了。 断了线的风筝,被风一吹摇摇晃晃地飞上了高空,飞过了宫墙。 “陛下,这么好看的风筝剪掉了多可惜。”康宁惋惜道。 “早就该剪了,当断就要断。” 康宁不明白杨婵为什么说早就该剪了,只为那只飞过宫墙的风筝感到可惜。 放完风筝回到宫中,杨婵将以前齐云飞送他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让绿瘦拿去烧了。 取消婚礼的事,没有被经过朝会商议直接颁布了,木已成舟臣子们没有办法在朝堂上发了一通牢骚也就作罢了。 立后的事情告一段落,杨婵又开始为另一件事情困扰了,她最近食欲不太好,睡眠也不太好,晚上常常做梦,梦到宋斐跟她说可以帮她暖床做她无名无分的枕边人。 谁能拒绝邺都第一美男呢? 无名无分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宋斐这么大的人,若是出入她的宫殿,夜不归宿,难免不会传出流言来。 她倒是不在乎,但是宋斐如何面对朝堂上的同僚。 还有太后和康宁,康宁若是也对宋斐有意,这事就复杂了。 话说以前宋斐总是有一堆事情找她,最近安静了许多,反倒让她有点不太习惯了。 要不要找个什么理由,将宋斐召来。 杨婵正想着,绿瘦端来了一碗甜羹。 “陛下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喝点甜羹。” 绿瘦知道她爱吃甜食,特意为她准备甜食,以前她看见甜羹一定很开心。 但是她现在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看着绿瘦期待的目光,杨婵从用汤匙舀了一勺,还没放进口中,只闻到甜腻的味道她突然觉得胃里不舒服有些恶心,跑到旁边的花盆中干呕起来。 她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这一吐把绿瘦吓坏了。 杨婵一直都是能吃能睡,还从没吃不下去呕吐这种情况。 “陛下,奴婢这就去找太医来。”绿瘦就要去, 蓝玉丢下一句,“我去,比较快。”就风一样吹出去了。 专门负责为杨婵诊脉的江太医很快被蓝玉带来了。 杨婵刚刚吐完,那碗引起她呕吐的甜汤已经被端走了。 她靠在贵妃榻上,接过绿瘦端来的茶水漱了漱口,才伸出了左手让江太医诊脉。 江太医往杨婵手腕处塞了个脉枕,认真为杨婵把起脉来。 几息后,原本闭着眼睛的江太猛然把眼睛睁开。 “江太医,陛下怎么样了。”绿瘦紧张道。 陛下的脉象有些像喜脉,但陛下还没立后,邺都的规矩皇帝不立后是允许纳妃的。 没有立后也没有后妃,陛下却有喜了。 这可是是件大事,若是陛下不想要这个孩子,他知道了陛下这么私密的事情,脑袋可就要不保了。 女子有时在特殊时期也会出现滑脉的症状。陛下有孕这事他要是诊错了,脑袋同样要不保。 为今之计只有拖字决了。 “陛下最近有什么症状?”江太医问。 绿瘦一一答了。 江太医又询问了一些杨婵最近的饮食情况,提笔写一张提高食欲助消化的方子。 助消化的方子,喝了对有孕之人没有什么害处。 江太医想:先让陛下喝上一两天,在探探,谨慎一点准没错。 第二十四章 礼物 江太医将脑袋栓在腰带上过了两天,重新去给陛下诊脉。 “江太医,陛下喝了药还是食欲不好,你来之前又吐了一回。” 从连廊到陛下所在的大殿,江太医觉得绿瘦姑娘谴责的目光都要将他烫个洞出来。 今日杨婵的脸色比两日前要差一些,她斜靠在贵妃榻上,伸出纤纤玉指正在从面前的盘子里拿出一粒酸梅。 江太医心中突地一跳,有孕的女子喜食酸。 他忙为杨婵诊脉,还是滑脉。 “江太医,朕以前喜欢甜食,最近却不喜欢吃甜食,喜欢吃酸了,朕得的是什么病?”杨婵问。 杨婵一问,江太医紧张的额上沁出了冷汗。 去年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命说他今年有一劫,这一劫怕是要应了。 当年算命先生同他说他命里有劫难,让他出二百两银子帮他消灾。 当时他以为那算命先生是招摇撞骗,将那算命先生打了出去。 早知道真有劫难,别说二百两,就是五百两他也给。 拖字决是不能再用了,他治不好陛下的病,陛下肯定会换人,由其他同僚来说,不如直接由他来说。 江太医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直说,脑袋保不保得住就看命运了。 他收回手起身后退几步,撩袍跪地:“陛陛下,陛下的病其实” 杨婵见江太医支支吾吾额头上沁满了汗珠,于是道:“做什么支支吾吾,朕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不是,不是,”江太医连连摆手,“陛下康健。” “那是什么,快说。” 江太医咬咬牙,“陛下这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 杨婵盘中的酸梅不多了,绿瘦端着一满盘想将那另一盘换下来,她走到半路听到江太医的话,僵在原地。 蓝玉也不自觉握住了腰间的佩剑,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他会将江太医就地处决。 听到江太医这句话的宫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屋里很是宁静,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漏壶中的水,一滴滴落下,像是打在众人心里,一下一下。 斜倚在贵妃榻上的杨婵坐起身,望向江太医。 众人的心此时紧张到了极限。 “蓝玉送江太医回去。”杨婵轻轻撂下了这句话。 江太医看着蓝玉那张冷冷的脸,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送他回去,是送他去西天? “走!” 江太医闭了闭眼认命地跟着蓝玉出了门。 “蓝大人,行刑前能不能让我同家人见面交代些事。” “行什么刑?”蓝玉抱着剑,“陛下说让你回去,那就是让你回去。 江太医只觉劫后余生,恐怕陛下反悔。 脚底生烟,转身就要跑。 蓝玉挡在他身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江太医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臣绝不向外泄露半个字。” “好记住你说的话!” 江太医本来该走,但他有点踌躇,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敢问蓝大人,陛下的意思是要滑胎还是安胎?” 蓝玉抬着下巴,很有威慑力的斜睨了江太医一眼, “陛下的身子,金尊玉贵,你说呢?” “是是是,臣知道了,臣这就去备药。” 江大人这才又脚底生风,赶忙溜了。 陛下有喜了,来年宫里不就多了一个小玩意,要是个男孩到时候就可以教他舞剑,要是个女孩能呢他也教她舞剑。 蓝玉想着将手中剑转了几圈。 他还在为以后能教小玩意学剑开心,完全没发现一个挺拔的身影同他擦肩而过。 蓝玉送江太医走后,杨婵吩咐绿瘦让宫人管严实自己的嘴,她现在还没有立后,宫中也没有妃子,有孕的事情暂时还不能传出去。 杨婵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那里面有一个小生命, 这件事有点出乎意料,她那天在清欢楼过了一晚竟然就有孕了。 “陛下,丞相求见,说是有事同陛下相商。” 这一句话打破了杨婵的思绪,也打破了殿内沉闷的气氛。 “让他进来。”杨婵道。 宋斐行过君臣之礼。 杨婵盯着宋斐看了许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天的人很像宋斐,这孩子生的应当也会很好看。 小时候母亲对她很好,常常说她是神仙送的礼物。 这个孩子也是神仙送自己的礼物,她会好好将她养育长大。 清欢楼那地方出来的男子,不能为后,倒是可为妃。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清欢楼,将人接进宫。 杨婵想着,宋斐对她说的话,她一句没听进去。 “陛下!”绿瘦凑到杨婵耳边提醒道。 杨婵回神“斐卿刚刚说的什么?” “臣近日见陛下面色不好,召了太医。陛下龙体可好?” “安康,朕只是最近胃口不好,江太医已经为朕开了药方,斐卿不必担忧。”杨婵解释。 “那就好,那天晚上陛下说的话,不知\" “咳咳,”宋斐一说那天晚上,杨婵立即想起在政事堂宋斐对他说的暖床之类的话,这些话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听。 “都下去!” 绿瘦同宫人们都下去了。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宋斐几步走到贵妃榻前。 “陛下那天晚上跟臣说的话,可还算数。” 宋斐的鼻梁硬挺,眉宇犹如沉静的远山。身形挺拔,身上萦绕着皂角与檀香气。 眼睛清澈又认真,声音低且好听像泉水叮咚。 他站在她面前问她,那天晚上说的话,可还作数。 第二十五章 臣可以等 美色当前,杨婵默默舔了舔自己的上颌。 她怀孕才一个多月,胎像不稳,听说三个月之后才可以做那种事。 本来他们之间的障碍是太后和康宁,现在又多了一个。 那天晚上说的话,怕是不能作数了。 “斐卿,那天晚上的事,就当朕没说过。”她道。 宋斐眼中的光暗淡下来,转而又亮起来,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会一直等下去,等到杨婵愿意。 “臣可以等,等到陛下愿意。” 等?杨婵以为宋斐会借坡下驴,也当做自己没提过,没想到他说要等。 杨婵是邺国国君,宋斐想爬她的床,她难免有些怀疑宋斐的用意。 他想要什么,用美人计让她交出权柄? 杨婵直视着宋斐想从他眼中看到什么,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 很快杨婵就把宋斐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她要去清欢阁找孩子的父亲,得先将人接进宫,等过段时间再给他个名分。 本来杨婵想蓝玉去,她怕蓝玉认不出来,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前去清欢阁找人。 她换了一身衣服,令绿瘦将自己打扮的像是一个普通人家小姐,趁着夜色再次偷偷出了宫。 进入清欢阁前,为了防止被认出来,杨婵特意戴了一顶帷帽。 蓝玉走在杨婵前面叫来了清欢阁老板娘,塞给了她几锭金子,老板娘看见银子,眼睛立马变得像星星一样亮。 “客官有何吩咐?” “把你们这儿的相公们都叫出来。”老板娘看着蓝玉有些惊讶,这么个俊小伙竟然喜欢相公,可怜那些姑娘们没有机会了。 等老板娘将阁中的男子都叫到了三楼房间,才发现原来房中坐着个少女,只是头上戴了帷幔,看不清容貌。 这些男子各个美貌如花,杨婵一一看过去,竟没有一位像宋斐。 “就这些吗,还有没有没来的“杨婵问。 “还有咱们这儿的花魁。”老鸨眯着眼睛陪笑道。 蓝玉无声地拎了拎腰间的钱袋。 老鸨本来眼睛就小,在看到钱袋时笑得春花灿烂,眼睛都笑没了。 “我们清欢楼的花魁还在陪客人,我这就去叫他。”说完老鸨扭着腰出去了,等她再回来时,带来了一个看着十八九岁的粉衣少年。 这少年面目俊朗,是这些儿郎中最好看的一个。 但他不像宋斐,肯定不是那天的人。 “还有没到的吗?”杨婵又问。 “这”老鸨看着那蓝玉腰间那沉颠颠的钱袋,有些为难。 “还有一个人没来。” “谁?”蓝玉问。 “意公子,他这个人高傲的很,很难请,就是妈妈我也没办法。可偏偏,有人喜欢意公子这性子,愿意供着。” “就再高傲,也得把他请过来。” 这恐怕。”老鸨又将眼睛瞄向蓝玉的钱袋。 蓝玉将手中剑推开了三寸。 老鸨见到剑就有些腿软,但头脑还好使,“客官别冲动,杀了我可是见官的,不划算。” “见什么官,我们就是官。”蓝玉又将手中剑鞘推开了三寸。 “蓝玉,算了!让她上前来我有话问她。”按老鸨所说那意公子如此难请,那天晚上主动来敲他门的不可能是他。 杨婵凑到老鸨耳边,低声问道:“你见过没见过丞相宋斐?” 老鸨点点头:“远远的看见过。” “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长得有些像他的男子?” 老鸨连连摇头,“没有。”她心想这这清欢阁要是有像宋斐这样的男子,那不得被踏破了,到时候她数钱都能数到手软。 不是清欢阁的人,杨婵也就只好作罢,她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去贴告示找人。 “罢了,我们走!” 蓝玉收了剑,跟着杨婵出了房间。 这么多美男子,这姑娘竟都没有看上眼的。这么个金主就这么走了,老鸨只觉有些可惜。 是夜,清欢阁中很热闹,连穿过楼中的风都变的温柔起来。 风吹起杨婵帷帽上垂着的轻纱,一角大红衣袖轻柔地从她身旁拂过,带着丝丝青竹般的气息。 大红与青竹,热烈与清冽结合,竟然让人不觉得突兀。 杨婵驻足了一瞬,大步离去。 “意好像见过姑娘。”那男子却突然叫住了她。 老鸨扭着腰从一边挤过来,陪笑道:“姑娘,这位就是意公子,没想到竟然遇上了。” 说完那老鸨暗中白了红衣男子一眼,刚刚还说他难请,现在他倒是主动凑过来了,这不是打她脸吗? 杨婵抬眸,眼前的男子抱着一把琴,身量要比她高上许多,她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相貌。 面貌清雅,被身上的红袍一衬,又显有些妖异。 再仔细看那面部轮廓竟有些像宋斐。 是他?杨婵又觉得和她记忆中又有些不同。 “是吗,意公子可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我。”杨婵轻轻撩开帷帽上的白纱,露出半张脸。 “四月十四晚上。” 听到这句话,杨婵心中一惊,这日是她在清欢阁的那天。 她那天喝醉了酒,记忆难免有些偏差,或许那天的就是他。 “姑娘!”红衣男子上前一步拉住了杨婵的衣袖,被一束冰冷的目光一冰,立马松了手。 “姑娘似乎有些烦恼,或许我可以为姑娘解忧。” 杨婵确实有烦恼,她直视着曾意的那张脸,或是他真能帮她解忧。 正想着,身后传来潺潺流淌的琴声,这琴声就像鸟鸣一般抚慰人心。 杨婵望向走廊尽头那扇窗外的明月,现在还不太晚。 她放下了撩起的白纱,“既如此,那就请意公子弹奏一曲!” 意公子面上带了笑意,他无视老鸨惊讶的神情,走到杨婵身边。 “姑娘,容意去月下为姑娘奏琴。” 月下奏琴倒是颇有几分情调。 清欢楼后的一座偏院中,曾意将琴放在亭中的石桌上,调了调琴弦。 琴声幽幽,杨婵坐在亭中听着意公子弹琴,只觉万物空寂。 宫中还没有哪个能弹出这样琴音的乐师。 一曲尽,曾意问道:“姑娘还想听什么曲?” 杨婵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落在他的胸膛处,“那天晚上,我们有没有” 曾意望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杨婵觉得这么问有些太直白了,转而道:“你可不可以,脱衣服给我看?” “脱衣服?” 杨婵点头。 曾意攥紧了衣领,顿了片刻,才解开腰带,脱掉了自己的外袍。 此时天气还不算特别暖和,曾意穿的多,脱的时候又有些慢。 杨婵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盯着他一件一件的脱上衣,直到脱掉最后一件露出光裸白净的胸膛。 杨婵放下茶杯,摸了上去。 她的手有些凉,摸上去的时候,曾意被冰的轻哼了一声。 曾意的胸膛平整细腻,杨婵记得那天晚上的男子胸膛上条疤痕,摸起来硬硬的有些硌人。 他不是那人,曾意应该是那天无意中见到她了。 “好了穿上衣服,继续弹琴,就弹一首春花月夜。” 曾意以为杨婵让他脱衣服是想做什么的念头,没想到杨婵竟然只是摸了摸他的胸膛。 “曾意高傲难请,我偏要弯下他高傲的脊梁。他在哪儿” “曾意在哪?不说是,不说我自己找。” 前面传来吵嚷声,正听得愉悦的杨婵被这吵嚷声扰了听琴的兴致。 蓝玉握着剑就要过去看,那吵嚷的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第26章 自重 “曾意,本小姐要你去陪我喝酒!”一个身着石榴红裙的娇俏女子急匆匆按住了曾意手上的琴弦。 这女子杨婵在赏花宴上见过,是那天同康宁打架的那位姑娘,秦将军家的女儿秦幼仪。 “抱歉,姑娘我正在给客人奏琴。”曾意婉拒道。 “你的琴只能弹给我听,本小姐不许你弹给别人听。” “这位小姐,在下的琴音断没有只弹给谁听的道理。” “本小姐不管,把他的琴抢过来。” 秦幼仪说完她身后的汉子上前一把抢过曾意手中的琴。秦幼仪则拉住曾意的手就往外走。 蓝玉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到杨婵身边小声嘟囔:“秦将军家的这个女儿这也真够彪悍的,直接用抢的。” “姑娘请自重。”曾意停下脚步挣开了秦幼仪的手。 “自重,身在清欢阁谈什么自重?你能为她抚琴,就不能让我摸一下了。” 曾意涨红了脸,“意虽然身在风尘,但意也有选择同谁弹琴的权利。意只想为那位姑娘奏琴。” “好你个曾意!”秦姑娘从袖中掏出匕首,回头对着汉子抱着的琴,“唰”一下割断了琴弦。 曾意看着那把断了弦的琴,气的眼眶都红了。 秦幼仪割完琴弦,看向杨婵,见杨婵戴着帷帽轻嘲道:“还要戴着帷帽遮住面容,这容貌得多丑呀,曾意你竟然想为这样的人弹琴真是瞎了眼了。” “你你才丑。”蓝玉握紧了剑就要上前。 清欢阁的老鸨急急忙忙冲过来,“哎呦,我的姑奶奶呀,给我个面子,来咱们这儿的都是客,别伤了和气。” 秦幼仪不理会老鸨,一把将她推了个踉跄。 “这和气我偏要伤,曾意是我看上的,今日我一定要将他带走。说多少银子?” “要三” 老鸨站稳身子,张口要说银钱,被曾意打断。 “姑娘说的好像是能为意赎身似的。“ 秦幼仪的争吵声引来了在附近的人群,大家听到这句话,议论纷纷。 “我那我那是父亲不许。那她呢,她就能为你赎身了?” 窃窃私语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从秦幼仪身上移到杨婵身上。 四周有片刻寂静。 杨婵朝蓝玉使了个眼色。 这座小院是间独立的院子,蓝玉只关上了院门就将想要一探究竟的人隔绝在外。 见杨婵没有被她说的话有所表示,秦幼仪又道:“看,她不是也不想为你赎身,你上赶着什么劲,倒不如跟跟我走。” 老鸨左右为难,两边都是客人,但是秦姑娘背后是将军府得罪不起。 老鸨只好小声劝道:“曾意,你就跟秦姑娘过去!” “我愿意为曾意赎身。”杨婵坐在亭中,月光落在她面前的白纱上,这白纱的遮蔽性很好 虽依旧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的周身却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度。 “哼,”秦幼仪冷哼一声,“曾意可是这清欢楼的头牌,你知不知道,给他赎身可是要很多银子,你有吗?” 眼前的女子就算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能出来逛青楼就是家中最大的仁慈了,不会有那个大户人家会愿意掏钱让自己的女儿给风尘中人赎身。 她那个父亲就是个例子,说什么也不肯给钱。 秦幼仪对自己的想法斩钉截铁,于是又道:“我看也没有,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曾意你不是真抱了她会给你赎身的心思了!” “秦姑娘不能帮意赎身,那意赎身的问题,我想姑娘就不要操心了。” 秦幼仪本想让曾意看清事实,没想到曾意竟然不领情,她气的呸了一声,“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说帮意公子赎身,那就会帮他赎身。” “蓝玉。”杨婵道。 蓝玉插上院门,走到来老鸨身前问道:“要多少?” 蓝玉?这名字也有些熟悉,身形和样貌也有一些熟悉,有点像陛下身边的侍卫。 夜深了,风越来越大,将亭子上挂的烛火吹得晃了晃,也吹起了杨婵帷帽上的白纱。 秦幼仪一抬眼就看到了白纱下杨婵的面貌。 她终于明白,那个叫蓝玉的侍卫不是像陛下身边的侍卫,他就是。 而他身边的人正是陛下。 秦幼仪愣在原地,一声不敢吭,与刚刚咋咋呼呼的模样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这要楼中的普通男子赎身百良足以,但这姑娘要赎的可是琴技模样都好的曾意,你们要是帮他赎身,少说的这个数。 老鸨伸出了两只手指头:“两千” “白银?”蓝玉问。 老鸨摇头:“黄金,要是曾意走了,得少赚多少钱。白银可没办法抵我的损失。” “陛下,民女不识泰山”一声凄惨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接着就是扑通跪地声。 蓝玉闪身来到秦姑娘面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但是那句陛下已经出口了。 什么陛下?这秦姑娘说的是什么?老鸨刚质疑完,自己随即反应过来。 “陛下!”她刚刚同陛下要两千两黄金。 老鸨跟着跪下,“不,只要陛下看的上曾意,一分钱不要我直接把人送到皇宫去。” 杨婵来清欢楼只想找到那天晚上的人,偷偷将人赎了带回宫,没想到遇上秦将军家的女儿。好在这里此时只有老鸨曾意和那几个跟在秦姑娘身边的府兵。 “那倒不必,朕又不是给不起,岂会欠你的。蓝玉把曾意的赎身钱给她,再去把曾意的身契拿回来。”杨婵道。 “是是,”老鸨本来以为这次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想到陛下竟然答应给应有的钱。 老鸨面上重新溢出了笑容,她忙起身,“草民这就去取意公子的身契。” “钱就按照陪普通人的赎身的价格给。” “是。”蓝玉回应。 是几百两,不是千两? 一下损失了一多半。老鸨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泼了一层冷水。 几百两总比没有好,再说陛下光临了她这清欢阁赎走了曾意,宣传出去也能给她招揽不少生意。 想比较下来她也没亏,老鸨忍住了眼眶中的一颗眼泪,准备去拿曾意的身契了。 有陛下赎身,曾意本该高兴,他却俯身跪地对着杨婵行了个大礼。 “多谢陛下肯为意赎身,但只愿在这清欢楼中。” 第27章 心机 也不一定非要找到那天晚上的人,她只需要让腹中的孩子有个出处,不必听那些朝臣们絮絮叨叨。 杨婵想帮曾意赎身,将他带回宫。 可曾意竟然拒绝了。 “为何?”杨婵问。 “意只是贱民,身份低贱,理当在清欢阁渡此生,怎么敢劳烦陛下为意赎身。” 杨婵掀开了帷帽上的白纱,“若朕帮你脱了贱藉呢?” 曾意再次俯身,额头挨地磕了个响头,“陛下如此大恩,意不敢受。” “朕给你的你就接着,除了帮你脱离贱藉,你可愿随朕入宫?” “意自然愿意,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今晚跟着朕进宫。” “陛下恩慈,还不谢恩。”蓝玉斜睨了俯身跪地的曾意一眼。 “谢陛下。” 没看到白纱下的脸时,秦幼仪的胆子比谁都大,见到了杨婵的面容后,她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膝盖跪的生疼,也只能微微挪动一下膝盖。 这一挪杨婵想起了她,“秦姑娘这性子倒是随了秦将军。”霸道任性。 秦幼仪想到刚刚她跟杨婵都说了什么混账话,恨不得找个地缝装进去。 万分后悔出门时,没有听父亲的吩咐,少给他惹事。 “陛下,此事不干我父亲事,都是小女一人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求陛下不要迁累父亲。” “倒是有孝心,刚刚吵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父亲?朕罚你同曾意道歉,以后这清欢阁还是少来的好。” “这”她一个大将军的女儿竟然要同一个妓子道歉,秦幼微不甘地咬了咬下唇。 “以后这清欢楼还是少来的好,朕回头通知你父亲把的你的银钱收了。” 收了银钱,还不让她踏入清欢阁,陛下惩罚也太重了。 秦幼仪生怕她若是不答应,还有更重的惩罚,立马松了口:“是,陛下,臣女这就跟曾意道歉。” “朕还没说完,明日入宫来,让宫里的女官教你学一学规矩。” 秦幼仪欲哭无泪,她最怕学规矩了,还要在女官眼皮子底下学,她不被逼疯,也得被逼的半疯。 不一会老鸨就取回了曾意的身契。 曾意望着那张薄薄的纸,眼睛瞬间亮起来。 他从十二岁就被卖到这里,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今天了。 拿回身契,脱离贱藉。 当在走廊上风吹起杨婵面前的白纱时,他就认出了杨婵。 一个多月前的清晨,他曾听到蓝玉叫这个女子陛下。 陛下能有几个呢,只有当朝女皇陛下。 随后他询问过几个曾经见过当今陛下的人,他们形容的面貌与他在那天早上见到女子相似。 所以当他再次遇到杨婵时,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这天晚上杨婵就带走了曾意。 蓝玉掀开轿帘看向后面跟着他们的那顶小轿。 “陛下,你有没觉得这个曾意是在特意接近你。” 杨婵怎么会不知道,她从房间出来。 曾意就缠上他,让她去听他弹琴。 又主动提出赎身的事,故意刺激秦幼仪,让她用激将法刺激我。 目的就是让她帮他赎身,甚至在她要为他赎身的时候拒绝,又提出了自己的贱藉。 “是有点心机,这点心机还不至于对朕有什么影响。” 反正她将曾意带回皇宫也不过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出生理由。 第28章 不需要他了 曾意以为杨婵带她入宫当晚就会宠幸他,没想到杨婵当晚将他安排在一座宫殿后就离开了。 他以为杨婵不喜欢太迅速的,喜欢先循序渐进培养感情,也没有多想躺在温软的雕花大床上便睡了。 当今女皇陛下烟花之地清欢阁中的意公子带进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引得满朝文武在政事堂就开始八卦起来,“张大人,你说咱们陛下不纳妃不立后,怎么偏偏就被那意公子,迷了心智还将人带进宫了。” 张大人忙把偷偷塞进口中的花生酪咽下,“这风尘之人怎么能入后宫,有损陛下颜面,咱们得上折子反对呀!” “还记不记得咱们上次反对陛下取消婚礼,陛下是怎么做的,怎么你想被陛下选进后宫?” “不想,不想。”张大人连连摆手,“这话当我没提过。” “不过这曾意,究竟是有怎样的手段,竟能迷得陛下带他回宫。” “听说长得那叫一个妖异,擅长蛊惑人心,还弹得一手好琴。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 同张大人八卦的官员朝张大人招了招手。 张大人附耳凑过去。 杨大人小声道:“听说床上功夫十分了得。” “啪!”宋斐手中的杯子被捏碎了。 张大人和杨大人以为宋斐听到他们偷懒说闲话,连忙闭了嘴。 见宋斐的茶杯碎了,候在一边的小黄门连忙上前收拾,却见宋斐面色冰冷,右手紧握着桌子,那桌沿似乎就要被他捏碎了。 在他旁边感觉冷飕飕的,他赶紧收了地上的碎瓷片快步离开了。 怪不得,他问杨婵那天晚上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杨婵说以后再说,原来是有了可以暖床的人,不需要他了。 那曾意比他还要好?好在哪儿? “咔嚓,”桌子一角被生生掰断了。 宋斐撩袍起身,大步离开政事堂。 走到杨婵书房门口,宋斐倏地停下了脚步。他来这做什么? 质问杨婵,曾意比他好在哪? 质问她为什么看不见他。 宋斐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理智了。 杨婵已经不是杏花村中的小女孩了,她是陛下,万人之上的陛下,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宋大人,来找陛下吗?”绿瘦端了一碗药,正要送进书房,一侧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宋斐。 “没事,走错路了。劳烦绿瘦姑娘询问了。” 绿瘦疑惑地点点头,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中,杨婵正捧着痰盂呕吐,这两天害喜更严重了。 好在,没在朝堂上犯,不然这些朝臣们又该瞎关心了。 绿瘦放下药,在杨婵吐完后递给她一杯茶,待杨婵漱完口,才将刚刚捧着的药碗端上来。 “陛下,喝药。” 这药很苦,杨婵皱了皱眉,“这药喝了一点用也没有。” 绿瘦劝慰道:“这药有保胎的功效,陛下想想腹中的孩子。” 杨婵硬着头皮喝下去,又用酸梅遮掩一下口中的苦味才道:“刚刚是宋斐来了。” “嗯,说是走错路了,又回去了。” 走错路,从政事堂到她的书房,宋斐走过几百上千遍了,还能走错? 走错路的宋斐,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太后身边的内侍李德褔。 “呦,宋大人可让奴才好找。” 李德褔整个挡在他面前,宋斐只好停下了脚步。 “不知李内侍找下官有何要事?” “是太后有请,至于什么要事咱家就不知道了。” 太后找他,一定是为了康宁郡主的亲事。 宋斐本想找个理由逃脱,突然想起住在后宫的曾意。 他想见他,先看看曾意究竟比他好在哪儿? “好,即是太后有请,李内侍带路!” “这才对嘛,宋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果然,宋斐猜的没错,跟了李德褔进了褔寿宫,除了太后还见到了康宁郡主。 给太后请过安,寒暄了几句,太后便借口让他和康宁一起去后花园附近的佛堂拿一幅千佛图来。 这是故意给他和康宁创造在一起的机会。 康宁的背后是安宁王,而安宁王的父亲是先皇唯一的兄弟,能同康宁郡主结亲,他就会直接成为皇亲国戚,虽然他已经位极人臣,但安宁王的头衔对他来说,仍旧是锦上添花。 但可惜了,他要的从来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烈火烹油。 宋斐从褔寿堂出来,同康宁一前一后走在去往佛堂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杨婵将曾意安排在了棠梨宫,去佛堂的路上拐个弯就能到。 宋斐从佛堂取了画,特意拐了个弯,准备装作走错路,绕去了棠梨宫。 将曾意带进宫,也不能冷着,总要去走动一下做做样子。 杨婵在书房忙了一会儿,便摆架棠梨宫了。 曾意以为那天晚上杨婵没来找他,第二天晚上一定会来。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杨婵根本没来。 曾意倒是不担心杨婵会不宠幸他,毕竟现在杨婵的后宫只有他一个人。 他只没想到杨婵会在白天来,他习惯了在清欢楼的作息,晚上子时后才睡觉,早上睡到日上三竿。 他还穿着中衣,头发散着,脸也没有洗。 陛下来了,他总不能让陛下等他洗漱。 好在他对自己的有几分自信,即使没有洗也不会难看。 他随手披了件外袍,迎出去。 “意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杨婵没有后宫,也就没有什么规矩,她见曾意一脸刚刚起床的样子,并未生气,反而问道:“意公子,睡饱了吗?” “饱了。”曾意应声,天恩难测,他怕杨婵说的是反话又解释道:“在清欢楼养成的习惯,臣失礼了,以后一定按照宫中的规矩来。” “无妨,你就这座宫殿的主人,想什么时候起床,都可以。近日可还好?有什么需要的同朕说,朕着人帮你置办。” “意生活上需要的,陛下都给了。要说除了生活之外,倒是有一件需要的东西。” “什么?”杨婵问。 第29章 青天白日,衣衫不整 杨婵轻笑,曾意不说她也会来看他不然,怎么能有孩子,“好,朕一定常来看你。” “陛下看起来有些疲惫。” “最近睡的不好。”杨婵走到靠在墙边的镜子前坐下,镜子中自己的面容有些发黄,眼底泛着些许青。 “我帮陛下揉揉头,意之前学了一种手法,按按头部可以起到安神的功效。” “好。”杨婵任由曾意帮她将头上的发钗和步摇一根一根摘掉,瀑布一般乌黑的长发铺散在背后。 曾意为杨婵一下一下将头发梳理通顺,又一下一下轻柔地为她按摩头部。 不轻不重的力道按摩在头顶上,很舒服。 白日里阳光尚好,棠梨宫内的窗户大开着,院中一树海棠花正在绽放。 宋斐站在树下,看见杨婵散着头发坐在窗前,而她身后的男子只穿着中衣,披了件外袍。 宋斐抬头看了一眼高挂在天空的太阳,青天白日,衣衫不整。 他和杨婵,他们只要想杨婵同曾意肌肤相亲,宋斐就觉得自己心如刀绞。 曾意刚搬进来,院里并没有几个仆人,杨婵一来都忙着去屋里候着,因此没有人发现宋斐。 宋斐就这么站在那棵海棠树下,明明是万物清朗,宋斐却觉得乌云密布,风雨交加。 “可算是找到宋大人了,原来在这儿。” 拿到了画像,康宁同宋斐一起回去,本来康宁走在前面,宋斐跟在后面。 可是走了一段,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康宁再回头就看不到宋斐了。 画还在宋斐那儿,太后让她拿画,她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只好去找宋斐。没想到不仅遇到了宋斐,还见到了陛下。 “陛下” 杨婵闭着眼睛差点睡着,被院中康宁的说话声惊醒了。 杨婵睁开眼睛,除了康宁,窗外还有宋斐,正望着她。 杨婵竟然觉得那眼睛中莫名有些伤感,宋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地方有灾情了? “斐卿,这是?” 宋斐上前几步向杨婵行了个臣子礼“臣去为太后取画,误入了这院子,扰了陛下雅兴。” 不是有灾情就好。 “陛下,这个力道可以吗?听见杨婵同宋斐说话,曾意便将帮杨婵按摩头部的双手,放到杨婵肩膀轻柔的按捏着。 也不知道曾意从哪里学的这么一捏竟然缓解了她刚刚批阅奏折的疲乏。 杨婵回头朝曾意笑了下,“力度正好。” 杨婵对人笑的时候,很温柔,大而明亮的眼睛中好像装满了银河。 宋斐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涩,“太后还等这花,臣先行告退了。” 杨婵看了一眼站在宋斐身旁的康宁。 康宁轻抿着嘴唇,脸色涨红。竟似有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她之前曾经隐晦地朝太后透露过,不同意宋斐与康宁结亲的事,没想到太后还是执意要撮合他们两个。 而现在宋斐似乎也对康宁有异,否则就不会答应同康宁一起去取画了。 若安宁王和宋斐联合,难免让她有些不安, 除了不安,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杨婵说不上来。 第30章 陛下这是怎么了? 走出棠梨宫,康宁开口同宋斐说了话,“宋丞相,你刚刚是不是也看到了陛下身边的那男子。” “看到了。”宋斐答。 “那男子是不是还没更衣。” 宋斐看了走在身旁的康宁一眼,觉得她其实不用再重复一遍刚刚所见。 为了保持利礼仪,宋斐还是答了一句,“是。” 康宁耷拉着脑袋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你说,陛下到底喜欢那风尘男子什么?” 宋斐抱着画,望着地面上那颗被康宁踢得滴溜溜转的石子,杨婵喜欢曾意什么,他也想知道。 “丞相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康宁突然问。 宋斐回头眺望远处的院墙,两只蝴蝶翩翩飞舞着飞进了院墙。 蝴蝶都成双成对,嘲笑着他形单影只。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月上中天,宋斐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直到酒壶中的酒只剩下最后一杯。 “还有吗?”他问。 “一、二、三、四、五、六、七、”康宁数着地上放着的空酒壶。 “你怎么比我还能喝?” 宋斐醉眼朦胧,眼前的酒壶都有些模糊了,看康宁也成了两个,“怎么,郡主请不起?” “丞相不要小看人,我去偷。” “偷?”宋斐拎起酒壶晃了晃,连最后一滴也没放过。 “郡主可是陛下唯一的堂妹,还用偷?“ “嘘,”康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王兄不让我喝酒,我只能用偷的,我再去给你偷几壶。” 说着她站起来,撩起裙子,骑到窗户上准备翻窗。 “有门”宋斐指了指敞开的大门。 康宁已经从窗户跃了出去。 宋斐: 不一会儿,窗沿上出现了两坛酒,随后一个人影利落地翻了进来。 “酒来了。”康宁抱着酒要递给宋斐,由于走的太急,一脚踩上自己的裙摆,被绊了个踉跄,人跟着往前扑去。 酒坛可不能碎。 宋斐闪身接住了酒,却被摔倒在地的康宁一拉,跟着摔在地上。 好在酒被牢牢抱住了。 窗外是一轮上玄月,白练一般的月光将整个阁楼笼罩。 宋斐放下酒壶,向窗外照过来的月光伸出手,却摸了个空。 月亮还是高挂在天上,没有为他落下来。 “宋斐,你喜欢陛下吗?”康宁跟着坐起身,望向宋斐身前那片虚无的月光。 “陛下是九五之尊,有谁不喜欢。” 康宁又道:“不是那种喜欢,丞相看陛下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宋斐自嘲般笑了笑,“你都看出来了,可是陛下却看不出来。” 康宁重新瘫回地上,咕哝了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天色渐渐亮起来,宋斐睁开眼,他习惯性地坐起身,等着小厮打来水洗脸水。 却发现自己所在的房子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房间。 昨天的记忆渐渐浮现在脑海,他昨天和康宁一起在宫外的酒楼中喝了酒,结果喝了太多,竟然直接就睡着了。 同他一起喝酒的康宁郡主早已不见了踪影。 因为喝了酒,他现在满身的酒气。 上朝时间马上要到了,根本来不及回家去换。 宋斐只好穿着沾满酒气的朝服去了太和殿。 太和殿朝臣都已经到了,宋斐捧着白玉板站在最前排。 “有酒气,谁喝酒了?”黄御史有些厌恶地瞅了瞅他身边的张大人讽刺道:“在政事堂也就罢了,这可是太和殿!” 张大人连连摇头,“不是我。” “那是” 一旁秦大人俯身对着黄大人轻声道:“这酒气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 前面,他前面的人只有宋斐。 身上有酒气的人竟然是宋斐。 黄御史的目光落在黄御史前排的宋斐身上,惊讶地张了张嘴,又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张大人想起那日丢的酒,好像明白了什么也闭上了嘴。 上朝时间到了,杨婵穿着龙袍,走到龙椅上坐下,她最近对气味特别敏感,闻到朝堂上的酒气时不禁皱了皱眉,她走下高台,在朝臣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黄侍郎身边。 黄侍郎见杨婵皱眉,生怕杨婵以为是自己,连忙解释:“不是臣!” “什么不是你,黄侍郎想招认什么?” “没,没什么?” 酒气是从宋斐身上传来的。 “丞相昨晚喝酒了?”杨婵询问道。 “臣喝了。\"宋斐承认道。 宋丞相经常劝谏杨婵,常常不顾忌杨婵的面子,众臣都以为这次杨婵逮到了宋斐的错处,一定会惩罚宋斐。 没想到杨婵只是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了。 “去给丞相端一碗醒酒汤来。” “谢陛下!” “好了,继续议事!” 很快有宫人端了一碗醒酒汤来递到宋斐面前。 醒酒汤的味道比酒气更刺鼻,杨婵闻到胃里一阵泛酸,忍不住想吐。 她急忙转到龙椅后的屏风内吐了起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 “陛下龙体要紧,快请太医来。” 甚至有老臣哭嚎,“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呀,江山社稷可都靠陛下了。” 她只是呕吐又不是要死了,嚎什么。 杨婵抚了抚胃口,只觉自己的胃更酸了。 这朝是上不下去了。 她在待下去,这些朝臣得把太医直接押上来。 因为国君在朝会上突然呕吐,为了国君的身体朝会就这么散了。 大邺国君的而身体一直是太医院的江御医在照顾,这么多年江御医从来没出过差错。 杨婵前几日就胃口不好,怎么到现在还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还是说杨婵不仅仅只是胃口不好,还有什么别的病症,才导致病一直没好? 宋斐有些担忧,他暗中叫来了宫人询问。 第三十一章 孩子是谁的? 杨婵宫中的侍从,口风很严。 宋斐只得到了绿瘦有一天在江御医走后,将所有当时在场的宫人都训斥了一顿的消息,其他的就再也打听不到了。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绿瘦姑娘是陛下身边的首席女官,而且绿瘦性子温和,从不轻易训斥宫人,需要她亲自出面训斥的事情一定是重要的事。 从寿安宫那儿是打听不到什么了。 为杨婵治病的人是江御医,想知道杨婵的病症还得去找他。 陛下有喜的事,目前还是秘密。 江御医给陛下配药抓药,煮药都是自己亲自煮。 宋斐从御药房找到江御医时,江御医正拿着一把芭蕉扇坐在药炉旁一下一下的扇风。 江御医的手虽然在动,眼睛已经因为无聊快要闭上了。 “江御医!” “陛下饶命!”突然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江御医倏地睁开眼,直接将手中的扇子给扔了。 “江御医做梦了?“ 听见清朗的男声,江太医回头,站在他身后的人是丞相宋斐。 “原来是丞相,最近旧疾又犯了?” “那倒没有,只是最近有些失眠,用了什么方法都没有用,想找江御医看看。” 药炉中的火有些小了,江御医重新捡起芭蕉扇随手又扇了几下,“等下官将药熬好了,帮丞相看看。” 宋斐瞥了一眼正在咕噜咕噜冒着气的药灌,“什么汤药要劳烦江太医亲自熬。” “还能是谁的,自然咱们最尊贵的陛下。” “陛下这是怎么了,今日在朝堂上,突然恶心干呕。做为陛下的臣子我也是担忧得很。” 江御医心跳扑通了一下。 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他陛下的情况了。 他要是说了实话,他的脑袋就该搬家了。 江御医盯着药炉中蓝汪汪的火焰道:“陛下前段时间,一时兴起非要吃冰沙,这不伤了胃,胃不好可要慢慢调养。” “江御医可要为陛下多多费心,陛下万金之躯可就全都靠你了。” “丞相放心,陛下的安康是我们这些御医的责任。药好了!” 江御医拿起一旁的隔热布将药罐从炉火上端下来,过滤去药渣倒出汤药又将汤药放进了一旁的食盒中提到桌上道:“下官帮丞相看看。” 宋斐伸出左手,让江太医诊完脉开了方子才离开。 在他问陛下病情的时候,江御医停顿了,而且若是单纯的只是胃病,御药房有那么多侍从,跟本不需要他亲自守着炉火熬药。 江御医说的话 ,宋斐一个字也不信。 他小时候跟着师父做过行脚郎中,当时他对学医不怎么感兴趣,只认得药名,这些药掺在一起有什么功效就不明白了。所以他只是将在药罐中见到的药渣名字记了下来。 回到政事堂,宋斐将刚刚在药罐中看到的药材写到纸上,准备下值后拿去给宫外的郎中看看。 宫里就是这样,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掀起巨浪。 早上发生的事到了晚上,问安折子就堆了一书案。 [闻圣躬欠安,奴才哭泣祈祷于天,我愿己身加二倍病之,亦祈祷圣躬万安。] [圣安否,奴才诚惶诚恐日夜挂念。] 溜须拍马,杨婵摇摇头,她怀孕了,难不成这些臣子们都替她怀不成。 忙帮不上净添乱,这些折子徒增了她的工作量,她还要批复。 宫外有一家医馆,宋斐将记下来的那张方子递给医馆郎中。 “麻烦郎中帮忙看看这些都是治什么病症的药。” “白术、党参、川芎、白芍、熟地黄”医馆老郎中拿着放大镜,将药方认真看了一遍,这是安胎的药方。恭喜这位相公,你娘子若是吃这些药,那就是有孕了。” “你说什么?”宋斐恍若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相公的娘子有孕了。” “有孕了?” “要注意不要吃生冷的食物,多休息不要劳累” 宋斐耳朵嗡一声,那郎中后面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到。 “不是我娘子。”宋斐掏出一块碎银不等郎中找钱,拿起桌上的方子起身走出了医馆。 老郎中原本笑眯眯的眼睛,跟着瞪圆了。 不是他娘子,难道是他把别人家娘子的肚子搞大了。 这小相公虽说长得俊俏,讨人喜欢,但也不能勾引别人家娘子呀。 老郎中根据一张安胎的方子,愣是脑补出了一个美貌青年与别人家娘子的爱恨情仇。 医馆外是热热闹闹逛夜市的人群,宋斐走在人群中,得到了很多注目,甚至还有姑娘向他抛来了鲜花和香囊。 香囊和鲜花打在宋斐身上,宋斐恍若没有感知一般,径直往前走着。 “大人,等等我!”在医门口逗小孩玩的小厮,看见自家大人已经走了,忙快跑几步跟上。却发现自家大人眼神空洞,像是撞鬼了。 他伸手在宋斐眼前晃了晃。 宋斐看了他一眼,将自己衣襟上掉落的一朵桃花择下来,塞到他手上。 小厮握紧了手中的花,望着宋斐又往前走去的背影,舒了口气。 还好,眼睛还能动,魂没丢。 杨婵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宋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齐云飞,随即又想到了如今住在后宫中的曾意。 杨婵后宫一直空置,最近突然将曾意接到宫中,还能因为什么,父凭子贵,孩子是他的。 宋斐的心又痛又酸又乱,连自己怎么走回家的都不知道。 他坐到床边,才发现靴子上都是不知从哪儿踩来的泥污,出门时新换的白袍上也溅上了泥点,手中那张写着药方的纸,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大人,大人,”来给宋斐汇报事情的老管家在看到宋斐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今天没下雨,他家大人这衣服和靴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事?”宋斐脱掉了脚上脏了的靴子,又脱掉了袜子,光脚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双干净的白袜穿上。 “大人,更衣这种小事您不用自己亲自做了,夫人刚刚送来了两个婢女,大人您瞧瞧可不可心?” 老管家朝候在门口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站住!”婢女刚迈过门槛就被宋斐喝止住了。 宋斐心中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他现在没有精力应付那个所谓的夫人。 “说我休息了,把那两个婢女和她都打发走。” “夫人在名义上是大人的母亲,这样不太好?” “母亲?”宋斐继续脱掉了身上脏了的白袍,嘲讽道:“一个继室罢了!” 第32章 待在杨婵身边的人只能是他。 当年她在他父亲面前煽风点火,逼他放弃家产离开宋府的事当他不知道? 等他做了丞相,就来一次次的献殷勤劝他回家。 她可真是个好母亲。 一般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是成婚后才会分府另居,但是宋斐作为嫡子,早早就分了府,还没有分到一分钱财产。 这其中想必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老管家没再说什么,赶着两个婢女出来,帮宋斐带上门去前厅回话了。 不见宋斐人,林氏坐在前厅也不肯走,口中揶揄着,“宋丞相高高在上,飞黄腾达了,连孝道都不顾了。母亲来看他,他连出见一见都不肯,可真是咱们大邺的好丞相。今日他若不来,我就在这等!” 请不走林氏,老管家只好再去请示宋斐。 宋斐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他一个人坐在窗外透过来的月光下,看起来落寞又孤单。 “大人,林夫人说要是大人不见她,她就一直等,等到大人见他为止。” 见宋斐没有回应,老管家小声劝道:“孝子当头,纵使林氏再有不对,大人也不该避而不见。这事传出去就成了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把柄,定是要参到陛下面前。” 宋斐没有回头,看不清表情,只听他沉声道:“让她等,放心她等不了多久。三更半夜继母赖在继子家中,看说出去是谁更丢脸。” 见劝不动,老管家不再多言,重新回到了前厅。 等的时间长了,林氏有些渴,她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吐出去。 “宋斐这个不孝子,哪有拿凉茶给长辈喝的。” 老管家忙命人将凉茶撤了,重新奉上新茶。 林氏接过新茶刚喝了一口,随即皱起眉。 “这是哪年的陈茶,宋斐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知道林氏来,他特意找出了府中最好的茶。老管家摇摇头不再言语。 前厅只剩下林氏和两个侍女,夜色渐深, 林氏终于坐不住,她从前厅出来,就要去后院把宋斐找出来,被婢女拦住了。 “夫人,现在三更半夜,大少爷还没成婚,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一个做母亲的还不能去找他了。”林氏口上说着,脚下却停下了步伐。 她气呼呼地又骂了几句不孝,走出丞相府。 林氏走了,丞相府安静下来。 林管家回去给宋斐汇报,发现宋斐还坐在那片月光下。 漏壶中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月亮的光芒渐渐被越来越亮的天光遮蔽,直到消失。 面对着窗外的天光,宋斐终于站起身。 曾意!烟花之地的人,怎么配做杨婵腹中孩子的父亲! 他一定会抓到曾意的把柄,待在杨婵身边的人只能是他。 春日阳光灿烂,绿瘦摘了几枝牡丹花插进瓶中。 杨婵正在挨个批复问安的折子,她随手打开折子就要批复‘朕安’却发现折子上的内容不是问安的,而是弹劾宋斐的。 宋斐容貌好,年纪轻轻就做了宰相,暗中嫉妒想要抓住他把柄的人比比皆是。 但这次弹劾的理由是不孝。 再仔细看原因,写宋斐不尊重长辈,在夜里让长辈在冷风中等待,拒绝长辈好心安排的婢女。还有未成亲便别府另居,不尽孝道。 别府另居是几年前的事了,这时候提出来。 杨婵将弹劾宋斐的折子拎出来放到一边,继续批阅别的折子。 “陛下,太后派人来请您过去,说是听说您最近胃不好,亲自为您熬了养胃的药膳。” 不孝两个字眼,浮现在眼前,杨婵扶了扶额,放下折子。 “走,去喝药膳。” 杨婵一进褔寿殿除了太后骊姬,她还看到了宋伯爵的夫人林氏也就是宋斐的名义上的母亲。 林氏衣着华丽,一头珠翠。见她进门,突然跪到她身前,哭诉宋斐多年一人独自在外生活,甚至连逢年过节也不肯回家看看,宋斐父亲思念成疾,都瘦了一大圈,她亲自到丞相府去请,没想到连面都没见找。” 林氏要比宋斐父亲小上许多,那张脸比太后还要紧致,哭起来那叫一个委屈。 骊姬训斥道:“林氏,哪有见到陛下就哭的,陛下还生着病,哪有心思管你们这些家事。” “若不是老爷天天念叨儿子,我也撇不下这老脸来求陛下。求陛下劝劝斐儿那孩子,让他去看看老爷!”林氏拿出手帕抹了抹眼泪,眼泪却越抹越多。 “行了,快别哭了。”骊姬招了招手,便有侍女端上来一碗药膳。她亲自从侍女手上接过药膳,递到杨婵手上,“母后亲自做的药膳,快尝尝。” 杨婵没什么胃口,还是喝了几口才放下汤匙。 “哀家前几日做了个梦,梦到先皇了。先皇跟哀家念叨以前那帮老臣,说是这江山全靠他们忠心耿耿。” 骊姬连先皇都搬出来了,宋伯爵是老臣,他的家事,她这个陛下看在他们以前劳苦忠心的份上也得管管。 第33章 “臣喜欢陛下...” 杨婵想着等叫宋斐过来,应该怎么跟他说要他回家去看看的事。 宋斐当年分府而居,杨婵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她想以宋斐的为人一定是做不出什么不孝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她手里拿着那几本弹劾的宋斐折子,斜倚在小榻上。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门外有人汇报宋斐来了。 宋斐这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过来请罪的吗? “陛下最近”宋斐垂眸扫了一眼杨婵的小腹,“最近胃口怎么样,还想吐吗?” “喝了药,好多了。”吃了药,呕吐次数变少了,只是听江御医说孕吐要到三个月后才会逐渐消退,她还得继续忍受。 这话当然不能同宋斐说,杨婵只能在心中诽腹。 宋斐从袖中掏出一个纸袋,“听说陛下最近喜欢食酸,这是臣从宫外带来的蜜饯。” 绿瘦接过蜜饯,拿到杨婵面前。 杨婵一眼就看到了纸袋上写着的蔡福记三个字。 “这是城西巷尾那家蔡福记?” “是这家。” 杨婵还是储君的时候很喜欢这家的蜜饯,后来宫里来了一位做甜点很好的师傅,她就渐渐把这家蜜饯忘了。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这家铺子还开着。丞相也喜欢这家的蜜饯吗?”宋斐家住在城东,这间铺子在城西,绕半个城去买蜜饯也只能是喜欢了。 “嗯,”宋斐点头,“臣喜欢。”他喜欢,喜欢吃这家店蜜饯的人。 别说只是半个城,就是上千里他也会为她买来。 宋斐为她买来的蜜饯合她心意,她也该赏宋斐点什么。 赏点什么呢? 宋斐高风亮节,金银珠宝想必也不稀罕,绫罗绸缎,宋斐家中没有妻妾赏了也没用。 杨婵环顾四周,“这大殿中的东西,丞相可以挑一件喜欢的东西,朕赏给丞相。” 大殿中喜欢的东西?杨婵的寿安宫有很多珍贵的古董书籍,宋斐看也没看,视线直直落在杨婵身上,“臣喜欢陛下” 正端起茶杯喝茶的杨婵,手指顿了顿。 “陛下身上那只香囊。” 杨婵迅速抬手,饮尽了茶杯中的茶,掩去了瞬间的慌乱。 “香囊?”杨婵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竹青色香囊。 这只香囊是有一年春节,她为齐云飞绣的。 她第一次做绣活,愣是将香囊上的鸳鸯绣成了鸭子。 齐云飞嫌弃她绣的丑没收。 毕竟是自己第一次绣的东西,她就自己戴了。 “丞相若是想要香囊,宫里有很多绣工绝佳的绣娘。”杨婵转头吩咐绿瘦。“去帮宋丞相拿几个绣娘绣的香囊过来。” “不用了,臣只想要陛下身上的那只。” 杨婵将香囊从腰带上摘下来,笑道:“这香囊上的图案是朕绣的太丑了,斐卿自己来看看,再决定要不要。” 杨婵有些乏,她斜靠在榻上,招手让宋斐来看。 宋斐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覆住。 他接过香囊,指腹擦过掌心,温热中带着一丝痒。 杨婵忙将手缩回,隐在袖中。 “陛下绣的鸭子还不错。”宋斐做出了评价。 什么鸭子,那明明是鸳鸯。 “丞相还是看看别的,朕这几日新得了几册孤本书籍。” “这个就很好。”宋斐像是生怕杨婵要将这香囊要回去,迅速揣进袖中。 杨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她将鸳鸯绣成了鸭子有点丢脸,好在宋斐没认出来,也就不存在丢不丢脸了。 “好,斐卿喜欢,那就送给斐卿!昨个江南上供了新茶,丞相尝尝。” 宋斐坐到杨婵旁边椅子上,端过绿瘦新泡的茶喝了几口,准备告辞。 杨婵见宋斐似乎是要走,决定开门见山,“丞相好些日子没回过家了,不如今晚回去看看。” 宋斐眼眸微动,“多谢陛下关心,臣恐怕没时间。” 没时间回家,有时间坐在她这儿? 被臣子直接拒绝,杨婵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抄起手边的奏折丢到宋斐身上,“自己看看,这些折子上都写了什么?” 宋斐俯身捡起折子打开看了看,上面都是说他身为大邺丞相却对父母不孝的措辞。 他合上折子,没再看第二本,“陛下信吗?” “由不得朕信不信,今日伯爵夫人进宫了,央朕劝劝你。朕不知道你们父子有什么不愉快,这么多年也该过去了。宋伯爵他总归是你父亲,血浓于水。” “陛下是想让我回伯爵府吗?“ “若是陛下想让我回去,我便去。” 宋斐望着她,那双眼睛像是包含了万千深情,好在杨婵知道宋斐长了一双含情眼,看谁都这么深情。 “回去见见你父亲,免得让人家借题发挥,到时候我这个陛下也不能手下留情了。” “好,臣听陛下的。” 宋斐没说遵命,而是说听她的。 杨婵总觉得宋斐最近有些不一样了,但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 第34章 能娶郡主是你的福气 宋斐抚摸着香囊上那对绣的像鸭子的鸳鸯。 杨婵亲手绣的鸳鸯,如今是他的了。 当年他考中状元,受召面见先皇,无意中见到了杨婵。 当时离得远,他听不见杨婵说什么,只看到杨婵站在开满莲花的池边递给齐云飞一只香囊。 齐云飞拿着香囊对着池中相互依偎着游水的两只鸳鸯看了看,重新还给了杨婵。 齐云飞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杨婵绣得多可爱。 马车压过马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大人,到了。”不一会,吱呀吱呀的声音消失了,马车停在恒昌伯爵府。 宋斐掀帘从车厢中下来,抬头看了眼府门上的牌匾。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候在门外的侍从看见宋斐撒腿便往门内跑,边跑边喊:“大少爷回来了。” 宋斐走进府中,他的父亲宋宏昌与林氏还有他十岁的弟弟宋柏正在用膳。 林氏听到他来,忙起身将他让到桌前,“阿斐快坐,知道你今晚可能要来,我特意吩咐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 宋柏伸手要去夹桌上那条肥鱼,被林氏打了一下又缩回了手。 宋斐扫过桌上饭菜,没有一样是他喜欢的,他还是客气道:“多谢母亲。” 婢女端上碗筷,宋斐接过夹了离他最近的藕夹。 “还知道回来。”一直坐在主位上的宋宏昌说了话。 当年是他这个父亲亲口说,若是他从府中搬出去,就别在踏入府中半步。 他谨记他的话,这些年从未踏进府内,现在又来说他还知道回来。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刺耳。 但杨婵要他回家,那他就演一出父慈子孝。 “最近公务太过繁忙。”宋斐咬了一口藕夹,认真吃起饭来。 “是了,我儿可是丞相,哪有空回来看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老爷说什么呢,您不是答应我了吗?”林氏坐在身旁拉了拉宋宏昌的衣袖。 被林氏一拉宋宏昌低下头拿起筷子,没在说话。 “阿斐,来吃这个。”林氏笑吟吟地给宋斐夹菜。 宋斐从小就不吃蜂蜜,他对蜂蜜过敏,而林氏给他夹的竟然是刷了蜂蜜的烤肉。 他捂住了自己的碗,“我不喜欢吃这个,是宋柏喜欢吃!”若是让林氏将鸡翅放进他碗中,他这碗米饭就都不能吃了。 被宋斐拒绝,林氏夹着鸡翅的手顿在半空,有点尴尬。 “宋斐,你母亲好意帮你夹菜,你就是这么对待母亲的!”宋宏昌斥责道。 宋斐吃着那块没吃完的藕夹,平静道:“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已经死了。” “砰,”桌子被大力拍响。 “我说的不对吗,还有我弟弟,他才不到三岁!” “宋斐,就算你是丞相,我也是你老子,别以为我不敢罚你!” “伯爵有什么不敢的,尽管罚便是了。” 宋宏昌气的连下巴处胡子都止不住直颤,他从主座上站起身,厉声道:“拿鞭子来。” “是!”当即有人应声,匆匆跑了出去。 膳厅里好像随即就会爆发战火,年仅十岁的宋柏害怕地躲进林氏怀中。 鞭子很快被取回来,宋宏昌接过鞭子。 眼看就要动真格的,林氏抱起宋柏拦在了宋宏昌面前:“老爷,何必大动干戈,都是一家人,伤了和气。” “不孝子,还有脸提你生母!”宋宏昌气的拿着鞭子的手都在不住的抖。 缓了半晌,他才扔掉鞭子,转身就走。 “老爷, ”林氏上前再次拉住了宋宏昌的衣袖,“您不是有事要跟阿斐说吗?” “你自己跟他说!”宋宏昌一脸怒气,甩袖大步离开了饭桌。 见宋宏昌走,林氏气的原地直跺脚。 之前说好,会帮他在宋斐面前说话,现在好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两但宋宏昌是家主,年纪越长脾气也跟着长,她只能忍着。 林氏重新挤出笑脸,假装和颜悦色道:“阿斐,别跟你父亲置气,他就是这个脾气。” 宋斐没说话,示意身旁的侍女为了他端来茶。 林氏继续道:“阿斐,还记得林表弟景瑞,就是你舅父家那个二郎。听说今年你负责国子监招生,阿斐你看能不能” 怪不得要去太后那儿哭诉,拉下脸来求陛下让他回家。 原来是为了这事。 “国子监是为邺国培养人才的地方,招收的学生是全国学识优秀的人。我记得景瑞表弟好像不爱读书。” “那是小时候,现在可喜欢读书了,每天只知道要摇头晃脑的读书,谁叫他出去玩,他都不去。” 林氏明显就是睁着眼说瞎话,那林景瑞整天跟着他那帮狐朋狗友饮酒作乐,他哪有时间读书? 宋斐接过茶漱了漱口,“林表弟有志气,等到六月国子监招生,表弟这么好学,肯定能录取。”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不用考试直接录取?” “考试是规矩,不能为任何人坏了规矩。”宋斐看着林氏目光严肃而郑重,“林景瑞能不能进国子监全靠他自己。” 林氏为了这事,又是给宋斐送婢女,又是去求太后求陛下,在宋斐面前做小伏低好言好语,就会为了让宋斐把她侄子招收进国子监。 宋斐却拒绝了,林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装也懒的装了,“靠他自己?那要你这个表哥做什么。” “我这个表哥没什么用,以后不要来找我,宋斐告辞。”宋斐将饭碗一推,“还有,这饭菜我不爱吃,以后别让膳房做了。” “慢着,” 宋斐前脚踏过门前,被林氏叫住。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太后想将康宁郡主许配给你,你父亲同意了。你没事多跟康宁郡主联络下感情。” “他同意了,就让他娶。” “你那可是郡主,能娶她是你的福气。” 林氏还想骂他不孝,宋斐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了。 城西的烟花巷灯红酒绿,才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清欢楼所在的巷子人来人往。 宋斐让小厮将马车停在门口,自己下了车。 第35章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 宋斐刚走到门口,便有两个挥着手帕穿着轻纱的漂亮姑娘迈着莲步走到他面前。 她们本来要说贯常的迎客语,话到嘴边变成了,“这位公子好生俊俏。” “这是宋斐吗?”一个正在陪客人调笑的姑娘,看见门口的宋斐,忙挣开那人拉着她的手,快步走过去。 “斐大人,今日是来清欢楼寻欢的吗,大人看我如何?”这姑娘将宋斐上下打量了一遍,娇羞的笑了笑,“若是大人满意,奴可以不收大人银子。” “收什么银子。”有人挤开那姑娘插话道:“若是能拥着大人一晚,就是做鬼也风流。” 不一会儿楼门口就围了一圈姑娘,盯着宋斐看。 他今日本只是要回伯爵府,没有戴帷帽,没想到竟引起了围观。“看什么,客人都等着你们呢?” 清欢楼老鸨金三娘扭着腰从楼上走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眼前那张完美的脸。 “妈妈,宋丞相来了。” “这两天,贵客真多。”前两天陛下刚来,热度还没消退,丞相大人就来了。 以后她这清欢楼的名头在邺都再没哪家勾栏能比了,金三娘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嘴角乐开了花。 “姑娘们对大人可都是倾慕已久,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 听妈妈这么说,围在宋斐身边的姑娘们,红着脸变得娇羞起来,希望今晚能被宋斐选中。 宋斐伸手指了指,满面喜气身材圆滚滚的金三娘。 “需要妈妈跟我来一趟。” 金三娘环顾四周,各个都是娇俏漂亮的姑娘,而宋斐在这么多人面前选择了她。 她喜不自胜,脸颊上飞了红,显得娇羞起来。 金三娘抬手抚了抚自己头上的那只牡丹花,“奴不知道大人要来,都没好好打扮,大人去楼上咏春堂等等奴,奴去打扮一下再去找大人。” 宋斐虽然不知道他找她问话,为什么还要打扮一下。 但他知道女人都爱美,只好上楼去等了。 见宋斐上楼,金三娘得意地朝失望的姑娘们笑了笑,招呼她们都散了。 毕竟是楼里的姑娘,生计仰仗着金三娘,就算是嫉妒也不能表现出来。 金三娘回到自己房间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现在虽然身材有些变样。但面上还是风韵犹存,想当年她可是一骑绝尘的大美人。 金三娘看着自己的肚腩,觉得最近是不是有些放纵自己了,都有肚腩了。 宋斐在咏春堂等了好久,才等到金三娘。 金三娘换了一身绛紫色轻纱衣,面上重新敷了胭脂,额上贴了花黄,头上也多了几只摇晃的步摇。 她端着一壶酒推开了永春堂的门,“奴来了,让丞相大人久等了。” 宋斐坐在窗前,抬头看了一眼金三娘,“来了,坐。” 金三娘面色绯红,几步上前,将酒放在桌案上,挨着宋斐坐下。 “大人需要奴做些什么?”她说着将身体靠向宋斐。 楼下传来嬉闹声,宋斐侧身朝窗外看过去。 金三娘靠了个空,在宋斐回身前坐直了身子。 “三娘,你对曾意了解多少?” 第36章 要当父亲了 “曾意?”金三娘正要将肩上披着的软纱衣褪下来,听到宋斐问曾意又将衣服穿好了。 “曾意,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他们呀各有各的心思。” 宋斐又问道:“曾意几时跟的陛下,三娘知道吗?” 宋斐找她来原来是要问曾意,她还以为宋斐叫她是想同她一度春宵。 金三娘有点失望,头上那朵娇艳的花朵好像瞬间变蔫了。 她不情愿地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也不可能每个客人都盯着。” 宋斐看出了金三娘的不情愿,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金饼。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何况她现在急需金钱来缓解失落。 金三娘接过金饼从酒壶中倒了杯酒递给宋斐:“就是帮曾意赎身的那天,陛下将曾意带走的,之前陛下从未找过曾意。那天陛下来把阁中所有的小倌都叫过去了,愣是一个都不满意,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看上曾意了。” 金三娘边说边感叹,“曾意这小子虽然有时候任性,不喜欢的人绝不服侍,这些年也为清欢阁赚了不少钱,陛下要为她赎身,我真是舍不得。而且,”金三娘吐槽道:“陛下这么有钱,赎曾意只用了三百两银子。” 听到这儿,宋斐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清欢楼这些年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金三娘早年买曾意估计也就花了几两银子。 杨婵能给她几百两银子,她也不亏。 “陛下虽为国君,也不能随意挥霍,各项开支用度,都是需要算计的。” “陛下也会为钱为难?”金三娘问。 “当然,陛下也是人。”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陛下也会为钱为难,而她坐拥清欢阁如同坐拥金山,金三娘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过了。 “你是说,曾意和陛下他们之前没见过?”宋斐确认道。 金三娘想了想,“听曾意同陛下的对话,他们好像是在四月十三那天见过。” 四月十三见过,但是那天晚上,他和杨婵在一起。他原本猜测杨婵腹中的孩子是曾意的,现在看来不是。” 杨婵腹中的孩子不是曾意的,那很有可能是齐云飞的。若是齐云飞的,杨婵很有可能会派人将他找回来?宋斐顿时没了信心,端起酒连饮了好几杯。 虽然不能与丞相一度春宵,但她现在坐在了宋斐身边,能够近距离欣赏宋斐容颜,这也是多少怀春少女求之不得的事。 “对了,”金三娘托着圆圆的下巴,望着宋斐那张俊美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 “陛下当时问我,清欢楼中有没有长得像丞相的男子。当然没有,若是我这儿有像丞相的男子那不得被邺都女子们踏破了。” 宋斐倒酒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陛下好像是在找一个同丞相相似的人。” 和他相似? 杨婵为什么要找和他相似的人,还要在清欢楼找。 杨婵在杏花酒馆喝醉酒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宋斐心脏咯噔一下,沉入谷底,又被抛向高空。 杨婵当时说,她在清欢阁遇见了一个很像他的人,她还说她很喜欢。 所以杨婵来清欢阁本来是来找他的,没有找到便带走了曾意。 杨婵怀了孕,来清欢阁找像丞相的男子,为曾意赎身将他带宫中。 这些线索看似没有关联,但是联系到一起呢? 联系到一起就是,杨婵怀了孕想要找那个像丞相的人,也就是孩子的父亲。但是没有找到。 杨婵是陛下,文武百官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她,她想给腹中的孩子找个父亲堵住悠悠众口。 正好看到了曾意,就将曾意带走了。 四月十三到现在已有将近两个月,杨婵腹中的孩子其实是他的。 他要当父亲了! “哐啷,”宋斐起身带落了矮几上的酒壶,酒撒了一身,宋斐却毫不在意,大步离开了永春堂。 整个屋子都溢满了酒香,金三娘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迈着小脚快步跑出去。 她一路跑下楼,跑到巷子口。 宋斐已经上了马车。 “丞相大人!” 金三娘想叫住宋斐,可马车已经快速朝前驶去。 刚刚那酒有催情效用,她想在同宋斐行事之前先喝上几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更 尽兴。 没想到宋斐自己喝了几杯就跑了。 这酒发作起来若是不纾解 ,很难受的,也不知道白白便宜了谁。 “前面大路转弯去宫门口。” 赶马车的小厮看了看天空中的月色,“大人,这个时候宫门已经关了。” 是了,他太想见到杨婵了,竟忘了此时宫门已经关了,只能等到明天上早朝。 “既然宫门关了,那就回去。” 现在还没到亥时,上朝时间是卯时。 一想到还要这么久才能见杨婵,宋斐就觉得难耐。 他解开了肩头的盘扣,又拉松了衣领。可还是觉得有一股焦躁之意,甚至连皮肤也发烫起来。 丞相府外挂着的两盏灯笼,散发着幽暗的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安静地坐在幽蓝夜色中。 宋斐下了马车,小厮将马车牵走去喂草料。 他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后的老管家,老管家神情一脸严肃。 “徐伯,府里出什么事了?”宋斐首先想到的是林氏来闹了。 “陛下来了。” “陛下在哪?” “书房呢 。” “陛下心情看来好像不太好。”老管家还没说完,宋斐人已经没了。 宋斐以为还要辗转反侧一晚上才能见到杨婵,没想到杨婵就在他府中。 一盏灯笼照亮了后院空地,蓝玉提着灯笼,杨婵身旁是几个练射箭用的箭靶子。 宋斐后院什么时候多了箭靶子 ,她以前怎么没见到。 不知道宋斐的箭术怎么样,改天要同他比试一下。杨婵想。 “陛下!”这声音是宋斐,而音调却与以往不同。 有急切,有欢喜,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第37章 臣需要陛下 宋斐的目光落在杨婵的腹部,又迅速移开。 “这么晚了,陛下怎么来了?” “丞相以为呢?” “臣不知。” 她让宋斐回家去演一出父慈子孝,结果就是让去伯爵府送赏赐的李德褔碰上了。 这李德褔传话给太后说宋斐仗着自己是丞相,先是顶撞身为伯爵的父亲,后又顶撞继母。 骊姬当即就将这事告知了她。 骊姬手中虽然没有实权,但她贵为太后,有很多老臣支持,要是骊姬想在这事做文章,总能掀起鼓点来。 坐实了弹劾折子上的内容,她现在就是想为宋斐辩解也无法了。 宋斐是邺国第一美男,是无数女子的思恋的对象。 邺国很注重孝道,不孝这个罪名若是扣在宋斐头上,难免要引起邺都百姓的关注。 以后宋斐怕是要过一阵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 杨婵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弓箭,瞄准了宋斐,又移开,射进靶心。 “丞相说听朕的话,会回伯爵府。丞相是回了伯爵府,回府后丞相都做了些什么?”杨婵质问道。 昏黄的灯光下,杨婵看他时,虽然秀眉微颦,却让他觉得这个时候的杨婵比以往都要好看,让他心里痒痒的,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脸颊。 宋斐的目光停驻在杨婵脸上,“是臣辜负了陛下的好意,臣无话可说。” 宋斐的眼睛直直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好像能勾人魂魄似的。 这么看着她,杨婵接下来要斥责的话说不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错开视线,“明日这事一传开,朕又要收到弹劾你的折子了。” 杨婵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以往她收到弹劾宋斐的折子,心中总有几分窃喜,她又抓到宋斐的把柄了。 等宋斐下次不顾及她的面子直言进谏的时候,她就把他的把柄摆出来,借机惩罚他,来让自己平衡点。 可是现在她竟然开始担心宋斐会被弹劾,而在他的府邸同他生气。 宋斐在朝中根基牢固,这几年在丞相的位子上也做了不少功绩,几本折子根本撼 动不了他丞相的位置。 难道是因为宋斐那天晚上同说想做她的枕边人让她心软了。 宋斐果然是想对她用美人计,她可是堂堂一国之君,怎能为了美色折腰。 “陛下的身体要紧,不要为臣气坏了身子。明天的折子送上去,臣自愿领罚。” 不过指指点点而已,反正宋斐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罢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宋斐可是百年来邺都最年轻的丞相,杨婵相信这点危机宋斐还是能处理的。 “光领罚还不够,好好想想明天早朝的时候怎么解释。” 此时已是晚春 ,晚上没有初春时寒凉。 杨婵站在院中,宋斐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上前几步给杨婵披上。 “好重的酒气,你喝酒了。”杨婵觉得这酒气有些刺鼻,掏出手帕捂住了口。 “味道难闻?”听说酒气对腹中的宝宝也不好。宋斐忙将披在杨婵肩上的外袍拿下来,朝提着灯笼候在一旁的蓝玉使了个眼色。 蓝玉立马会意,去马车中取陛下的斗篷去了。 杨婵出宫门时是披着斗篷的,但马车中有些热,便脱了将它留在了马车上。 走出后院,徐管家上前询问他要不要帮忙。 蓝玉这才反应过来,脚下的步伐顿住,他是陛下的侍卫,只能陛下使唤他。 陛下什么也没说,只是丞相一个眼神,他怎么就出来了 。 但人已经出来了,总不能再回去。 蓝玉深吸一口气,咽下不甘,乖乖去马车上拿斗篷了。 后院中,宋斐将手中带着酒气的斗篷扔得远远的。 宋斐一个人,生活简朴,府中没几个仆人。 后院晚上一般没人,只点了两盏孔明灯。 宋斐同杨婵站的地方刚好没有灯烛,提着灯笼的蓝玉一走,周围瞬间变暗了。 幽暗的环境中,人往往对气味很敏感,宋斐闻到了杨婵身上淡淡的幽香。 他以前闻着这幽香觉得沁人心脾,如今闻到却觉得有些燥热,心头十分难耐。 “这里暗,夜里有风,陛下随臣去房间!” 现在已经将近亥时,确实有些凉了。这点凉对她来说没什么,但是她现在腹中有了一个小生命,不能冷到宝宝。 “好,先回房。”杨婵抬脚,脚却一动不动,她站的太久脚麻了。 “宋斐,你扶我一下,朕脚麻了。” 杨婵伸手握住了宋斐的手。 宋斐此时正燥热,在杨婵微凉的手握住他时,不禁打了个激灵。 “宋斐,你好烫,是不是生病了?”杨婵问。 杨婵清甜的声音像是就在他耳边。 宋斐心头连带着身体都禁不住轻颤了一下。 “没生病。”他哑声道。 缓了一会儿,杨婵的脚麻好多了,她抬手覆上宋斐额头,在碰到宋斐额头上的肌肤时被烫了一下。 “这么烫,还说没生病 ?朕让蓝玉去叫郎中。” 火热遇见微凉,就像是中毒之人,尝到了解药的甘甜,宋斐一把握住了杨婵柔滑的手,倾身将头靠在杨婵肩上,还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不用,臣不需要郎中,臣需要陛下。” “生病了就要找郎中看,朕能有什么用。” 杨婵在耳边说话的声音像一条诱人的小蛇,从他的耳朵钻进身体,又在身体中游移,令他起了势。 “臣不舒服,陛下可不可以帮我。” 宋斐的声音变的更加暗哑,他靠着杨婵的肩,发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令杨婵有点不自在,她推了推宋斐。 “宋斐,起来。不舒服去看郎中。” 宋斐轻喘了两声,突然弯腰将杨婵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离后院最近的客房走去。 “唉,宋斐你放我下来!” 杨婵被宋斐抱在怀中,只觉他的身体像个烧得极盛的火炉。 “陛下脚麻了,臣理应抱陛下回房。” “朕的脚好了”杨婵在宋斐怀中挣了挣,不小心碰到了宋斐小腹处的一个硬物,瞬间不敢乱动了。 宋斐不是生病了,只是有了情欲。 不舒服让她帮忙,说的也是想让她帮忙纾解身体上的反应。 混账!她可是堂堂陛下,岂能帮他做这种事。 想着,杨婵已经被宋斐放到了柔软的雕花床上。 第38章 宋斐,不可以。 杨婵想起身,高大的身影顷刻压下来,握住她的手举过头顶,双唇跟着覆下来。 柔软微凉的唇在她唇上辗转,掠夺着她的气息,令杨婵微微有些喘不过气。 停顿的间隙,“宋”杨婵微张着口吐出一个字,又被宋斐覆上来的双唇堵了回去。 杨婵被吻的手脚发软,宋斐松开她的双手。 双唇辗转吻过下巴,脖颈,触碰到锁骨下的柔软,不安分的手拂过腰肢, 宋斐的双手滚烫所过之处令杨婵升起一阵战栗。 “宋斐,不可以。”杨婵勉强从意乱情迷中找回神志。 宋斐涨的难受,此时又挨着他日思夜想的月亮。 那天晚上杨婵在他身下,流泪,呻吟,渴求,娇嗔的模样像浪潮一般将他席卷。 宋斐恨不得将杨婵紧紧嵌进身体中,拆吃入腹,吃干抹净。哪里肯停下来。 他摸索着找到杨婵腰带上的绳结,轻轻一拉腰带松散开来。 另一边,蓝玉从马车上取下杨婵来时穿的那件竹青色的斗篷,回到后院却发现院中已经没了杨婵和宋斐的身影。 去哪了? 虽然这里是相府,蓝玉回来看不见陛下,还是有点担忧。 陛下不会出什么事,丞相府没几个侍卫,宋斐的武艺他没见过,不知道能不能保护陛下。 宋斐会不会是故意将他支开,想暗害陛下? 蓝玉不禁升起了一股忧虑,他叫了几声 陛下没有人应。 走到前院抓住府中路过的仆人便问:“看见你家丞相了吗?” 仆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刚刚看到的事说出去,只得低下头,看也不敢看蓝玉的眼睛。 蓝玉一看这仆人眼神闪躲,就知道在这仆人一定是知道什么? 他唰一下拔出了腰间长剑,“你肯定知道些什么,是不是你家丞相将陛下软软禁了?” “哎呦,蓝大人,我家大人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蓝玉的长剑明晃晃的亮着,在月光下闪的管家有些眼晕。”他忙过来救场,“阿旺,你看到了什么快说。” 阿旺求助般地看向徐管家。 “快说,在府上有什么不能说的。” 得了徐大人的同意,阿旺才直言道:“奴才看到丞相大人抱着陛下进了客房。” “客房在哪?”蓝玉问。 阿旺面上沁出了冷汗,他抖着手朝前面轻轻一指。 蓝玉风一样地闪过去了。 仆人指的那间客房内并没有燃灯,蓝玉想,不会那仆人指错了,陛下不在这儿。 他转身要去同那仆人确认是不是这间房,却听到了房间内传出的轻喘和低吟。 是陛下声音。 他隔着门大喊了一声,“陛下。” “扑通!”宋斐被一脚从床上踹下来。 听见里面巨大的动静,蓝玉就要踹门。 屋内终于传出了杨婵的声音:“在门外候着。” 杨婵的声音除了有些哑,和以往没什么区别,蓝玉放下心来,收了要踹门的脚。 宋斐半坐在地上,杨婵盘腿坐在床上。 月光下,杨婵发髻松了,发钗在头上摇摇欲坠。腰带不知什么时候被丢在床头,领口的衣服散乱,胸膛起伏着,露出些许雪白的曲线。 宋斐刚平复下的欲望又翻滚起来。 第39章 色欲熏心 “ 大胆,看什么看。”杨婵拿起一旁的枕头朝宋斐丢去。 宋斐接过杨婵丢来的枕头抱在怀中,他低下头还时不时抬眼瞅杨婵。 眼神中闪烁着无辜,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 杨婵想,明明是他先吻的她,怎么他自己这会儿反倒无辜起来了。 “陛下,你没事?” 陛下让蓝玉在门外候着 ,之后就听到了杨婵的斥责声,蓝玉不免又升起了担忧,隔着,门轻声问。 “朕没事。” 听到杨婵亲口承认没事,蓝玉重新安下心,耐心地守在了门旁。 蓝玉在外面候着 ,她和宋斐两个人待在房中,还没有点灯,难免会被误会。 杨婵理了理衣领,摸到床上散落的腰带系好,伸直腿下床。 房间内没有点灯,虽有月光终究不比白日。宋斐怕杨婵会摔着,从地上起身扶住了她的小臂。 宋斐的手仍然发着烫,被触及的瞬间,杨婵想起刚刚在床上时她的小臂被宋斐亲吻过。 “不用你扶。”杨婵像被什么咬到一般,迅速抽开了手,踩上鞋,走到桌边伸手摸到了蜡烛。 “我来!”宋斐跟着走上前。 杨婵正要回头找宋斐要火折子,两个人直接撞了个正着。 杨婵被硌了一下,隔着衣料感受到了宋斐坚硬和炙热,瞬间红了脸。 宋斐尴尬了一瞬,忙掏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灯。 蜡烛的火光瞬间就照亮了房间。 后院客房很小,桌子对面就是梳妆台,杨婵抬眼看到了镜中凌乱的自己。 她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不是明摆着说她和宋斐之间有什么吗? 即使他们只是亲了亲,也百口难辩。 杨婵越想越生气,冲着宋斐骂了一句,“色欲熏心的东西!” 宋斐连连点头,“是是是,臣不是东西。” “你本来就不是东西!” “是是是,臣是人, 不是东西。” “你你”杨婵本来就不擅长骂人,骂了两句便接不下去了。 宋斐低头偷偷瞟了一眼杨婵的小腹,听说三个月前,胎儿不稳不能同房。是他色欲熏心,差点酿成大错。 “陛下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 现在的宋斐有些不像他,杨婵记忆里的宋斐可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是是是,还劝她不要生气。 宋斐最喜欢的事就是气她和她呛声。 现在宋斐这般顺着她,杨婵反倒有些不太习惯。 发髻歪了,头上的发髻都是宫人们梳的,杨婵哪里会梳。 杨婵坐到镜前,摘下头上将落未落的步摇,胡乱扶了扶发髻,发髻却越扶越歪了。 她索性将头上的钗环都摘下来,散开了头发。 杨婵用手指将头发打着圈,她对着镜子,有点犯难,“宋斐,把你府上最会梳头的侍女叫来。” 宋斐也犯了难,他府上没有婢女,连膳房做饭的厨子都是老伯。 早知道杨婵用得着,就在府上备一个了。 “臣帮陛下!”宋斐走近,杨婵发间的清香在鼻尖萦绕。 漆黑的发丝铺在枕边,沾了汗,发丝相互交缠,不分你我。 宋斐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让他想要再次将杨婵抱进怀中,发丝缠绕,不分你我。 宋斐将杨婵那头漆黑的长发盘了好几圈,也没有盘成一个发髻。 他原本觉得盘发髻会很简单没想到这么难。 “宋斐,你到底会不会梳发髻?” 宋斐低下头,“臣不会。” “噗嗤,”杨婵蓦地笑了。 “我还以为丞相没事的时候,总帮姑娘们梳头呢。” 宋斐看向镜中,镜中映着两个人的脸,很是般配。 他记得民间流传着一首诗---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 “臣只会为陛下梳头。” “以后娶了妻,还是要为妻子梳头的,相互为对方梳头可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夫妻情趣? 宋斐突然有些嫉妒,嫉妒齐云飞,他曾是杨婵的未婚夫,有名有分。 而他什么也不是。 “齐世子以前也会为陛下梳发髻吗?”宋斐问。 房中气氛因为杨婵的笑声轻松起来,又因为宋斐的一句又重新变沉重。 静默半晌,杨婵从镜前起身走到门口。 听到屋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蓝玉早就站到门中央,等着杨婵一开门就能看到他。 杨婵开了门,却没看他,而是回头看向宋斐,“斐卿明日不用上朝了,在家休息一天!” 第40章 陛下讨厌臣吗? 齐云飞是杨婵父王为她定的未婚夫,他们一起长大。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她和齐云飞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亲人。 齐云飞突然离开,杨婵好像又经历了一遍被父王从杏花村带到皇宫的时刻。 宫里没有母亲,没有妞妞,没有张牛牛,也没有村口晒太阳的爷爷。 她又变成了那个失去亲人朋友的孤独小女孩。 宋斐提起齐云飞,那时候的痛感又重新涌上来。 她做不到坦然面对,只能选择逃避和沉默。 陛下为什么不让宋丞相上朝了,是丞相犯错了要被罢官? 蓝玉有点懵,杨婵已经擦着他的肩膀往前走了。 “陛下,斗篷。” 蓝玉几步追上去,将斗篷披在杨婵肩上。 散着的头发有点碍事,蓝玉把头发撩开为杨婵系斗篷带子。 无意间发现了杨婵脖颈处的一小块红痕。 “陛下受伤了?” “没有啊!” “那怎么?这里红了。”蓝玉指了指杨婵的右侧颈。 杨婵忙捂住了自己的脖颈,蓝玉说的红痕大概是被宋斐亲的。 若是晚上下不去,早上让她怎么上朝去见朝臣。 让宋斐在家闭门思过一天,真是便宜他了。 应该让他去南岸修河堤,好好改造改造。 杨婵走后,宋斐在冷水里泡了好久才出来。 杨婵发了话,不让他去上朝。 他只能在家里,这算是个多出来的休沐日本不用早起。 宋斐却还是照常起床练完武后,在院子发呆。 旭日将东边的天空映成了橘红色, 此时他应该在太和殿见到杨婵了,而现在只能独自思念。 罚他做什么都没有见不到杨婵,更让他更难熬。 杨婵是懂得怎么惩罚他的。 闲来无事,宋斐把小厮叫来,用他的头发学起了盘发髻。 小厮一脸无奈地看着镜中被梳着女人发髻的自己。 “大人,咱们府上还是找几个丫鬟!我是个男子梳女人的发髻也不好看呀?” 宋斐练习了一下午,才给小厮挽了一个端正的灵蛇髻,“府上有丫鬟,陛下会不开心。”他道。 “陛下为什么会不开心?”小厮问。 陛下为什么会不开心这个问题问的好,是他多想了,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他府上有没有婢女。 “大人, 太后身边的李德褔李总管又来了,说是太后请您去趟宫里。”老总管揣着手,试探地问:“要不要找个理由再将他打发走?” 昨日林氏说他父亲同意了。他和康宁郡主的婚事,看来太后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句话在他这里没用。 他父亲是同意了,他可没有。康宁郡主这事,他得同太后表明态度。 宋斐换了朝服出来,向李德褔点了点头。 上次来请宋斐吃了闭门羹,李德褔心中不平,揶揄道:“太后请大人那是对大人的赏识,大人还是识趣得好,邺都国君虽是陛下,但陛下不也得称太后为母后吗?” 随着李德褔来到褔寿殿,太后骊姬正在为殿内的一棵牡丹花修剪花枝。 李德褔甩着拂尘弯腰汇报,“太后,丞相来了。” 宋斐拱手给太后作揖,“臣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骊姬一动,立即有宫女接过她手中剪花枝的剪刀,“今个可算是请动丞相了。” 仆人搬来一只小圆凳,又端上来一杯茶。 宋斐接过茶坐下,想听听太后叫他来要说什么? “听说丞相得罪了陛下,今日被免了早朝?” “什么都逃不过太后的眼睛,是臣的错。” “陛下虽为陛下,可到底是女儿家,难免有些女儿家的性子,丞相不要放在心上。” “臣哪敢同陛下计较。”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骊姬话锋一转,换了话题,“听说昨日宋丞相回家,在饭桌上同昌宏伯爵闹了点别扭?” 宋斐放下茶盏,只道:“一些家事,让太后看笑话了。” 骊姬坐到柔软的小塌上,立马有宫女过来为她捏肩,“宋斐你是丞相,昌宏伯爵是你父亲,你知道咱们大邺最讲究孝道了, 不要老同你父亲置气。还有你同康宁的婚事,你父亲跟你提了没有?” 骊姬先提他的官位,又提同昌宏伯爵闹了别扭劝,又提邺国注重孝道。 是在点他,劝他注重孝道,不要不识好歹。 不听父亲的话,对他的稳固官位没有半点好处。 可骊姬着实不了解他,他从来不曾眷恋过官位。 “臣配不上康宁郡主,还请太后为郡主另寻佳婿。” “配不上?”骊姬颦起眉头,面含怒气,“前几天晚上康宁和丞相在饮春楼待了一晚。丞相坏了康宁郡主的名声,又来说配不上?康宁怎么说也是当朝郡主,宋斐就这般无视皇家的威严?” 为太后取画的那天晚上,他确实同康宁郡主在宫外喝多了酒。 邺国民风开放,女子名节这种事早就名存实亡。 但康宁是郡主,藐视皇家威严这事比不孝的名头大多了。 只怪他当时吃杨婵的醋,只想一醉解千愁,没有考虑周全。 “臣与郡主清清白白,还望太后明查。” “清清白白,说出去谁信,我们皇家的尊严往哪搁?” “宋斐,哀家给你一天时间你好好想想,想想到底什么是重要的,明日给哀家一个答复。” 什么是重要的? 这一刻他比谁都明白什么对他才是重要的。 是杨婵,他不会娶杨婵以外的任何一个女子,不管是因为什么。 多年前,杨婵离开杏花村后,曾经找了杨婵好久,可是杨婵一走就查无音讯。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杨婵了,伤心了好久。 直到那年春节,他被父亲接回家过春节,十五元宵节,他站在铺满长街的灯笼下,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站在高高的红的宫墙上的杨婵。 那是杨婵被封为储君的第一年,要接受万民祝福。 她看着宫墙下的百姓,不知为何眉宇间带着些许忧愁。 身旁穿着紫袍的少年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杨婵便笑了。 望着宫墙上的杨婵,宋斐才知道那个在杏花村的圆圆成了邺国的储君,并且还与齐国侯家的齐世子订了婚。 在那高高的城墙上一定很害怕,她以前也不过是个连青虫都怕的小姑娘。 晚上回到家,宋斐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考科举,他要入仕,他要有一天能和那少年一样同杨婵站在一起。 他克服了种种阻碍,考中了状元,从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一步步做到丞相。 他在一日一日仰望杨婵的时光中,对杨婵的爱已经深入骨髓。 除了杨婵他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一个女子。 “臣不用考虑,臣现在就能给太后一个答复。微臣愧对康宁郡主,微臣愿意辞去官职以谢罪。” “辞官?”骊姬不过是想给宋斐一些压力,没想到宋斐决定辞官,也不愿娶康宁。她本意可不是要宋斐辞官。 “不急,同郡主结亲,究竟是利是弊,丞相再仔细考虑一下。” 出了褔寿殿朱红色殿门,宋斐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康宁,她身形单薄,眼神中似乎含着幽怨。 宋斐已经没有心思确认康宁眼中的神情了。 他只想确认一件事,杨婵对他究竟有几分情谊。 批阅折子的间隙,杨婵在逗一只鹦鹉玩。 她隔着窗户远远就看到了宋斐朝着她这边走来。 “不是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吗,怎么又来了?” 最近关于宋斐不孝的事迹,流传的有点广,杨婵让他休息,其实是想让他避避风头。 想着,宋斐已经走到了窗边。鹦鹉扭头看见宋斐,扑闪着翅膀喊道:“宋斐不是在家闭门思过吗,怎么又进宫了。” 宋斐听到鹦鹉的话,直接从窗户跃了进去。 杨婵站在窗边,宋斐此刻与她近在咫尺。 呼吸交缠,四目相对。 这姿势有些暧昧,杨婵想起昨日宋斐亲吻她时炙热的体温,连忙后退了半步。 “斐卿,找朕有什么事。” “陛下,臣有话要同陛下说。” 宋斐环顾四周,正在收拾书房的宫人识趣的退了下去。 待侍从都退下去,杨婵道:“有什么话,说!” “臣只问陛下一个问题?陛下讨厌臣吗?” 虽然宋斐时常把她气得牙痒痒,但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宋斐,就他那张脸,谁能讨厌他。 见杨婵没有立马答,宋斐又补充道:“若是没有了丞相这个身份,陛下会讨厌我吗?” 杨婵摇头:“不讨厌。” 她正要问宋斐为什么要这么问?宋斐已经翻过窗户走了。 宋斐来找她就为问这一句,莫名其妙? 第四十一章 陛下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宋斐跃窗问讨不讨厌他之后,杨婵收到了宋斐辞官的折子。 辞官?宋斐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昨日让宋斐休息一天不要上朝,宋斐以为她是想要罢他的官,才自请辞官以表忠心。 还是宋斐被鬼上身了,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替他写的。 杨婵摇摇头,将宋斐辞官的折子丢到一边,继续看别的,过了一会杨婵又重新拿起宋斐的折子用朱笔在上面批了四个字——胡言乱语,然后将折子退了回去。 结果次日宋斐又将辞官的折子递了上来。 宋斐来真的? 宋斐手中握着很多权力,朝堂上很多官员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对他唯命是从。 这让她有些忌惮。 有一段时间,她很想罢了宋斐的丞相之位,将那些落在他手中的职权收回来。 宋斐若真要辞官,她反而有点舍不得了。 宋斐从没有用这些权利为自己谋过私,更多的是为了邺国。 除了宋斐谁还能担任丞相呢? “丞相做得好好的,宋斐为什么要辞官?怕百姓议论?当年宋斐升迁为丞相时,因为他太年轻了,百姓甚至朝臣都议论纷纷。可宋斐顶着压力做出了政绩,让百姓和那些反对他的朝臣心服口服。” “现在不过是他与父亲不和的家事,百姓们也就是闲着没事,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过几日就过去,想当初齐云飞逃婚,不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早就没人提了。只是这点挫折宋斐就要辞官了?” 太突然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杨婵看向一边的绿瘦。 绿瘦也很迷茫,她对朝堂之事不懂:“陛下或许该去问丞相大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什么原因只有宋斐自己最清楚。 杨婵决定召宋斐来问问,要辞官总要当面同她辞,直接上道折子是怎么回事? 杨婵叫来蓝玉吩咐他,“去找宋斐来。” 蓝玉却低声同杨婵道:“陛下,臣有更重要的事要跟陛下讲。” “清欢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找到人了。” 找到人了? 杨婵那次在清欢阁走的时候让金三娘帮她留意一个像宋斐的男子,若是见到了就传信给蓝玉。 她只是随口一说,茫茫人海,要找一人谈何容易。没想到竟然找到了! “宋斐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先去清欢阁。” 不知道金三娘找到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的男子。 在去往清欢阁的马车上,杨婵有些忐忑,毕竟她还是希望找到孩子的亲生父亲。 杨婵一踏入清欢阁,金三娘便迎上来。 “人呢?”杨婵扫了一眼金三娘身边,没有一个模样像宋斐的人。 “陛下别急,跑不了。”金三娘笑咪咪道:“在三楼望月轩呢。” 杨婵瞥了金三娘一眼,她什么时候怕人跑了。 金三娘朝杨婵眨眨眼,不置可否。 杨婵上了三楼,厢房上的牌匾,望月轩三个字看起来很熟悉。 这个房间好像是那天晚上她睡过的房间。 蓝玉走在前面推开了门。 房间内坐着一个身穿白袍头戴白色帷帽的男子。 男子戴着斗笠,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从坐得扳直的身形来看,确实有些像宋斐。 杨婵朝蓝玉挥了挥手,蓝玉退出去带上门。 见她进来这男子也没有行礼,看来金三娘并没有同这男子透露过她是当朝陛下。 “公子可还记得我?”杨婵远远问。 头戴帷帽的白衣男子,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公子可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我?”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杨婵走到男子面前伸手想将男子遮着容颜的帷帽掀开。 男子开了口:“四月十三日晚,乌云遮月。” 这声音好听的让杨婵都以为是宋斐本人了。 可能人长得像,声音也像。 “是那天,我可以看看公子的面容吗?”杨婵说着继续去掀帷帽上垂下的白纱,却被握住了手腕。 杨婵垂眼,握着她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上还有一层薄茧。 那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 杨婵有一瞬间怀疑是宋斐,宋斐手上也有薄茧。 “小姐确定要看吗?” “确定。”不确定她怎么找到孩子父亲。 身着白袍的男子说着从绣凳上站起身,伸出修长的手缓缓摘下了头上的帷帽。 杨婵看到了一张惊艳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男子帷帽下那张的脸,和宋斐一模一样。 脸和声音一模一样,哪有这样巧合的事。 除非他就是宋斐。 这事好像有点滑稽,她找的人一直就在她眼前。 她竟浑然不知,还以为只是模样相似。 “那天晚上朕和丞相?” 宋斐今日穿的不是圆领长袍,而是交领长袍。 杨婵伸手一下拉开了宋斐的衣领,露出衣领下厚实的胸膛。 杨婵拉开了衣领还不罢休,直接将手伸进去,胡乱摸了几把,摸到宋斐胸膛上的疤痕。 宋斐没想到杨婵会突然摸他的胸膛,闷哼了一声,“陛下” 杨婵脑海响起了那天晚上那声陛下。 真的是宋斐,她竟然昏了头,还以为那人只是见过她,所以认出了她就是陛下。 看来以后酒要少喝了。 “宋斐真的是你我们”后面的话杨婵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我们怎样陛下怎么不说了?” 宋斐直视着杨婵的眼睛,像是着了魔,他凑到杨婵耳边,轻轻呵气,“陛下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那天陛下说臣要是伺候得好有赏。臣还听陛下说很喜欢。” 杨婵被宋斐说的脸上泛起了薄红。 “胡说什么呢?” “臣没胡说,臣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在那张床上,陛下求臣“ 那天晚上的场景像跑马灯一样,迅速在眼前闪过,杨婵暗骂了一句,“闭嘴!” 朝堂上严肃端方的丞相,说起混话来倒是丝毫不饶人。 孩子都有了,杨婵本来是想找到那天晚上的男子,将他带进宫给个名分。 没想到那男子是宋斐。 若是宋斐就有点难办了。 宋斐应该在庙堂上,为邺国百姓谋福祉,而不是待在后宫,成为她的家眷。 第43章 宋斐以后会是一个好父亲 杨婵有点犯难,她端起桌上的酒就要喝。 被宋斐抢过来,“这酒不适合陛下喝。” 自从上次喝了清欢阁的酒,情欲上头。现在清欢阁的任何入口的东西他都不敢碰了。 “好。”杨婵点头,她现在有身孕确实不能喝酒。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窗外传来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 在春日卖冰糖葫芦的,还真是少见。 “陛下,等我一下。”不等杨婵回应宋斐拉开门,快步走下楼去。 “宋斐,你要去做什么?” 杨婵跟着出门,宋斐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 清欢阁大门外不远处,宋斐伸手接过小贩递过来的红彤彤的糖葫芦,转身看到一个扎个总角的小童正盯着他手中糖葫芦舔了舔唇角。 宋斐蹲下身,眼神温柔:“你也想吃吗?” “很想吃”小童目光不离糖葫芦,奶声奶气道。 “这支叔叔要送给心爱的人,等叔叔再帮你买一支。” 小童抿着嘴唇点点头。 宋斐重新买了一只递给小童。 胖乎乎的小童接过糖葫芦嘎吱咬了一口,兴高采烈地跑了。 杨婵站在清欢阁门口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温馨,宋斐应该很喜欢小孩。 “陛下,”宋斐将手中糖葫芦在杨婵眼前晃了晃,“听说最近陛下喜欢食酸。” 杨婵接过糖葫芦学着刚刚那小童的模样对着糖葫芦最上面那颗果肉咬了一大口。 “嘎吱,”外面裹着的一层糖,脆甜,里面的山楂被去了核酸酸的,口感合在一起就是酸甜酸甜的。 杨婵竟觉得这支糖葫芦就像宋斐这个人,有时候酸得掉牙,有时候又有些甜。 一口糖葫芦咽下去,杨婵胃里突然一阵反酸,跑到一旁的树下吐起来。 宋斐一下一下轻抚着杨婵的背,“陛下害喜,还这么严重吗?” 说完宋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再出声了。 杨婵回头睨了宋斐一眼,又吐起来。 吐完,宋斐及时送上一杯水。 杨婵漱过口,宋斐拿过杯子送还给对面茶馆老板。 “怎么样,娘子还好吗?” “还好,多谢店家的水。” 这家茶馆是最近新开的,老板是外地人,并不认识宋斐。 看宋斐和树下的女子动作亲昵,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和娘子。 “那便好。”店家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婵收了杯子。 宋斐因为店家那句娘子心情大好,嘴角都带上了笑意。 “宋斐,你早就知道了?” 宋斐没敢说话,眼神却透露了他早就只知晓了此事。 “康寿殿中有你的人?” 宋斐知道杨婵多疑,解释道:“陛下多虑了,臣看过陛下喝过的药渣。” “什么时候知道的?” “陛下带曾意回宫后。” 杨婵已经从树旁走到了巷尾的小桥上,宋斐跟她身后将她问的问题一一回答。 忽地,宋斐上前一步将杨婵困在小桥白玉石栏杆旁,望住杨婵那双翦水秋瞳,像是要通过杨婵的眼睛看到她的心。 “陛下那天说伺候得好,会赏臣。臣想要陛下的赏赐。臣想要陛下给臣一个名分,让孩子可以叫臣父亲。” 杨婵想起群臣劝她立后那天,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注意力放到宋斐身上,群臣就把她当成了老虎。 她道:“宋斐,你是丞相。朕给你名分必会遭到百官反对。” “臣已经上书辞官了。” 原来如此,宋斐早就做好了打算。 辞官的原因就是因为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想要做孩子名正言顺的父亲。 杨婵知道宋斐从翰林学士一路升到丞相,其中有多少不为人道的辛酸。 放弃丞相之位,以前付出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宋斐,其实你不必如此。孩子是朕的,朕会好好待他,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 想到前几天杨婵从清欢阁带走了曾意,宋斐就升起了妒火,“臣不会让臣的孩子叫任何人父亲,只有臣能是他的父亲。” 杨婵摇摇头:男人生来就争强好胜,更别说自己孩子叫别人父亲,是万万不能的。 杨婵倚靠着栏杆,落日的余辉洒下来,为万物镀上了一层金黄。 宋斐那张脸,在黄昏下更加惊艳,杨婵有一瞬间心动。 他顶着这样一张全城少女都喜欢的脸,跟她要名分。 她怎么忍心不给他。 杨婵在几个月前还在想着怎么从宋斐手中将权利分散出去,现在他却主动要放。 “宋斐你想好了?得了名分就不能做丞相,你手中抓着的权利都要放掉。” “入宫后,虽有锦衣玉食但再也不能参与朝政。其实你不辞官,以后朕也会告诉孩子你是他的父亲。” “臣想好了。”在得知杨婵有了他的骨肉时,他就开始想了。 “臣不想等以后。”这是他等了这么久,才等到的机会。 杨婵凝视宋斐,宋斐的眼睛亮闪闪的,目光中透着真挚。 她不自觉将手放在肚子上。 杨婵记事以来,就跟母亲相依为命,那时候她会幻想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是像隔壁的刘铁匠还是像医馆的张大夫。 后来她被先皇带回邺都,先皇更多的是将她当成国家的储君,他们之间很少有父女温情的时刻。 杨婵希望腹中的孩子不要像她,她更希望她的孩子能从小得到父亲的保护与疼爱。 宋斐为了这个小生命,可以放弃官职权势,以及这么多年来在朝堂上的努力。 他的举动无疑打动了她的心。 杨婵想:宋斐以后会是一个好父亲。 “你辞官一定会引起朝堂动荡,现下要先稳住朝臣,重新提拔丞相。” “ 臣已经有人选了,就是前两年被陛下调去盛京的韩常,陛下当时调韩常去盛京,就是有意要历练他?现在他平定了盛京的匪患,还在盛京边界与西波人通了集市将盛京治理的井井有条,可见很有才干。” 杨婵点头:“先把韩常调回来。” 宋斐松开禁锢住杨婵的手,同杨婵一样靠在栏杆上,眺望远处夕阳 。 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同杨婵一起平静的看夕阳。 “朕会择日与斐卿成婚。”杨婵突然道。 历来只有帝后成婚才会办婚礼。 杨婵说要办婚礼,是要立他为后。 不知是不是有小虫飞进了眼睛,宋斐听到这句话,竟模糊了双眼。 “等以后孩子大了,你若想离开,朕不会拦你。如果你离开后,还想入朝为官,朕也一定帮你。” 第四十四章 朕的人 “等以后孩子大了,你若想离开,朕不会拦你。如果你离开后,还想入朝为官,朕一定帮你。” 君无戏言,这是她能承诺给宋斐的自由。 杨婵的侧脸曲线分明,美得像是她鬓边那朵娇艳牡丹。 宋斐想,只要杨婵不离开他,他是不会离开杨婵的。就算有再多的痛苦,只要能看到杨婵只要能在她身边,他就都能承受 “多谢陛下成全。” 杨婵侧过头朝宋斐笑一下,露一边脸颊上浅淡的梨涡。 这笑意像春风轻抚过宋斐的心头,高中状元打马游长街都没有让他觉得这般快意。 宋斐的目光再次落到杨婵小腹上,他能得偿所愿,还要感谢杨婵肚子中的小东西。 “它现在会动吗?”宋斐俯身想凑过去听,被杨婵伸出葱白手指抵着额头推了一把。 杨婵摇头,“还不到三个月,应该还没成形?江御医说要等到四个月左右,才能感到孩子动。” 只要一直仰望着月亮,努力离它近一些再近一些,月亮总有一天会落下来。 褔寿宫,安宁王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木鸟。 “这只木鸟还差另一只翅膀。” 骊姬捧着一盏茶,懒懒地瞅了一眼安宁王手中木鸟,“昨日哀家,召宋斐来,问了宋斐,甚至用孝道和康宁的名声去压他。哀家让他好好权衡利弊,想想要不要同康宁结亲,宋斐竟然宁愿辞官。哀家今日又差人去问了,宋斐仍是那句回答,自己是不孝之人,不配与郡主结亲。” 安宁王抚摸着木鸟的背脊,又摸了摸木鸟缺了的那只翅膀,“不同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喝了酒,宋斐说得清吗?宋斐说辞官,也不过随口一提,真让他放弃这位极人臣的高位他舍得吗?” “宋斐不同意我们就把这事闹大,到时候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骊姬的视线从木鸟落到眼前的少年身上,面相老实耿直,但内心却并不若此,“若是闹大,宋斐的性子连陛下都敢顶撞,他要坚持不同意,你妹妹的脸往哪搁?” “若是太后心疼妹妹,不如直接给宋斐下一道懿旨。抗旨是大罪,宋斐不会抗旨不尊!” 宋斐的折子直接承给了杨婵,还没有在朝堂上宣布。 他跟杨婵告别后,一路走着回府,只觉来心中有万千蝶翼在颤动,来来往往的行人车马都变得十分可爱,连看见路边的柳树和府门前冰冷的石狮子都想打招呼。 徐管家从没见过宋斐心情这样好过,实在不想扰了宋斐的好心情,可是不想打扰也只能狠心打扰。 “大人,李德褔来宣太后旨意,在前厅等着了。” 听到李德褔三个字,宋斐皱了皱眉,一路上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太后旨意,他不能不接。 宋斐抬脚踏过前厅门槛,李德褔站在前厅主位上磕着目,身旁跟着他的几位小黄门围在他身边,为他揉肩的揉肩,捏腿的捏腿。 听见宋斐的脚步声,他才悠悠睁开眼,“丞相叫咱家好等。快听旨!” 宋斐撩袍跪地行了君臣礼。 李德褔抬了抬手,小黄门们立即停下了捏肩捶背的动作。 “宋斐宋丞相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康宁郡主待宇闺中与宋丞相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郡主许汝为妻,特赐择日完婚。” 李德褔高声念完,将写着写着太后旨意的绢轴,递给宋斐。 宋斐没接。 李德褔阴阳怪气道:“宋斐接旨了。” 宋斐抬起头,依旧没接旨。 李德褔举着圣旨,居高临下看着宋斐。 “宋丞相这可是太后旨意,丞相是想抗旨不尊吗?” “草民已向陛下申请辞官,以庶民的身份同郡主结亲,实在是高攀,赎草民难以从命。” “丞相说什么?” “宋斐已同陛下上了辞呈,无褔再受太后恩典。” 李德褔一惊,握着圣旨的手收了回去。他暗自思索:康宁郡主是先皇的亲侄女,陛下的堂妹,身份尊贵,许配给谁都是他的荣幸。 现在宋斐要辞官,若是陛下同意,宋斐没了丞相的位置,只是一介伯爵之子,怎么配得上高贵的郡主。” “宋斐抗旨不遵,待咱家去回禀了太后。” 待他回去,这院子怕是不会在踏足一步了。一个伯爵之子可不配他专程来宣旨。 李德褔立马收了他的毕恭毕敬,变得趾高气昂起来。“我们走,庶民的院子多待一刻都晦气。”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见李德褔走远,徐管家不可置信地问:“大人,您真的向陛下上书辞官了。” 宋斐从地上起身,拍了拍白袍上沾染的尘,平静道:“真的。” “陛下没同意?”徐管家又问。 “陛下同意了。”宋斐答。 “陛下同意了!”徐管家刚站起身,膝盖一软又跪下去。 “陛下竟然同意了?”徐管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陛下不高兴了,去给陛下道个歉,求陛下原谅?” “不用了。” 徐管家有点惊讶,他在府中待了几年,宋斐每次愁眉不展都是因为得罪了陛下,不知道怎么能让陛下消气。 如今只轻描淡写一句不必了。 这个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下定了决心。 “大人若是不做官了,要去做些什么?” “去找月亮。” ??? 徐管家一抬头就看到了东面天空爬上来的月亮,月亮不就在那儿,还用去找? 李德褔回去就将这事告知了太后。 听到宋斐上书辞官这事,骊姬也是一惊。 她也以为宋斐只是说说,没想到他说辞官就辞官。 骊姬透过窗户看向灯笼下,在院子里同丫鬟们打闹的康宁。 天真烂漫,和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康宁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金枝玉叶别有一种活泼的美。 骊姬只是想通过懿旨,来逼宋斐就范,没想到宋斐决定辞官,也不愿娶康宁。 宋斐辞官是大事,若是追究缘由,是因为她要给宋斐赐婚,在杨婵那里不好交代。 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听到李德褔的回话,安宁王放下了手中那只缺了半边翅膀的木鸟。 安宁王本来是想撮合宋斐同他妹妹安宁婚事,等到婚后在同宋斐谈他的野心,让宋斐站在他这边,结果不尽如人意。 不过是结亲,他宋斐能有什么损失。就算他不喜欢康宁,以后遇见喜欢的姑娘再纳为妾就是了,何必要闹到辞官。 “宋斐辞官,我们虽然不能得偿所愿将他收拢。但杨婵也失去了朝堂上的助力,到时候在朝堂安排几个我们的人,或许能被选为丞相呢,就算杨婵选了别人,也必定会比宋斐那块铁石更好拉拢。” “你以为杨婵会同意宋斐辞官吗?”骊姬将怀中的哈巴狗放到地上,那只狗讨好似的卧到了骊姬脚边。 “宋斐那个人不会阿谀奉承,常常气得杨婵跳脚。杨婵不是早就巴不得宋斐辞官了。” “这些年你不在邺都,只是听说,杨婵对宋斐其实很爱惜。若是宋斐是因为哀家逼他同意与康宁的婚事才要辞官,恐怕她不会与我善罢甘休。” “别担心。”咔哒一声,木鸟的另一边翅膀被安装上了。 安宁王关赏这他的杰作道:“您是太后,先皇临终叮嘱杨婵要照顾好您,杨婵可是发了誓的,她还能拿您怎么样!” “几句话而已,杨婵若违背誓言,先皇已逝哀家能找谁说理去。” 杨婵回宫,就发现宫殿门口换了小黄门。 进了殿,她朝那小黄门招了招手,小黄门的眼睛滴溜溜四处看了看,跟着杨婵进殿,随手关上了门。 “说,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禀陛下,刚刚李德褔带着太后的懿旨去找宋丞相了,懿旨是要宋丞相与康宁郡主成亲。但李褔德又拿着懿旨回来,说是宋斐为了拒绝与郡主成亲,上了辞官折子。 骊姬给宋斐下懿旨? 她同骊姬提过,宋斐是丞相本就位极人臣了,若是再与郡主结亲,难免恩宠过盛。 为康宁找几个世家的闲散贵公子,也能无风无雨富贵一生。 可是骊姬根本没把她说的话当成一回事,私下里约见宋斐也就罢了,竟然瞒着她下懿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取而代之。 这么多年来,骊姬虽奢侈骄纵了些,但从没有做过有违身份的事,所以她才一直对她很尊敬。 现在骊姬要先打破这种和平的局面,就不要怪她。 因为宋斐在朝堂上捧着官帽提出辞官的事,早朝热闹非凡。 丞相要辞官,那些拥护他的朝臣们自然不同意。 那些暗地里弹劾宋斐的虽然心里高兴,面上也要做做样子说几句。 整个朝堂你一言我一语就像是一锅沸水。 头上的冠冕有些沉,杨婵坐在宝座上,低头抠指甲。 “邺国不能没有宋丞相呀!” “若丞相辞职,纵观群臣还有谁能担任丞相之位。 户部侍郎握着玉板深深作了一揖,几乎是要痛哭流涕。 杨婵记得当初反对宋斐做丞相的人中也有他。 如今怎么反对宋斐辞官的还是他,这也太打脸了。 “咳咳,”杨婵轻咳了几声,“大家先别吵了,不如先问问斐卿为什么要辞官?” “对对对,丞相这是为什么?怎么突然就要辞官了,前几日丞相不是还让户部提交了一份修河堤人员名单,想要免除赋税吗?” “丞相为何要辞官?可是朕亏待了爱卿不成。”杨婵问。 “并未,是臣最近犯了心疾,郎中说要静养不宜操劳,臣恐怕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 “心疾,朕怎么从来没听斐卿说过。”杨婵的目光落在宋斐胸口,他那里有道疤痕,难道是因为心疾。 “臣不敢叨扰陛下。” “若是心疾,丞相可以先静养一段时间,何必要辞官?”杨婵装模作样道。 一整个早朝都是在讨论丞相辞官的事。 直到杨婵喊了停,众人才不再言语。 “斐卿,下朝后来书房找朕。” 宋斐提出辞官,她总要做做样子挽留一下,挽留的第一步就先找宋斐谈话。 书房里,杨婵坐在书桌前,宋斐恭敬地站在书桌后。 当然他们并没有谈论辞官的事。这是他们的计划先辞官,过一阵朝堂上平静了再提立后。 这样,朝臣们所受的打击应该不会这么大。 “斐卿在朝堂是上说的是真的,斐卿有心疾?”杨婵有些担忧。 “无事,已经好几年没犯过了。” “那现在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杨婵和宋斐在书房谈完话,宋斐被太后逼迫娶康宁郡主,宋斐不得已才辞官的八卦消息传遍了宫内外。 朝中拥护宋斐的朝臣要占一多半,因为太后导致邺国失了治国良才,一代名相。 大家在私底下纷纷为宋斐感到惋惜,对太后的行为表示不满。 大臣对太后越不满,对杨婵就越有利。 骊姬是太后,杨婵叫她母后,作为儿臣,她不能对骊姬说什么。但作为一国之君涉及到国家的事, 她就有权指责骊姬。 褔寿殿 本该到了要就寝的时刻,骊姬都已经换了寝衣要躺下睡了,只听有侍女走进来轻声汇报:“太后娘娘,陛下来了,说要有事要面见您。” 她就寝前还在担心杨婵不会同她善罢甘休,杨婵就来了。 “知道了,我换身衣服。” 骊姬换好衣服,又重新梳洗打扮,让杨婵生生等了两刻钟才从寝殿出来。 “阿婵找母后有何事?” “听说宋丞相辞官是因为母后您想让宋斐与堂妹结亲,甚至不惜下旨赐婚,宋斐无奈才选择了辞官?” “康宁爱慕宋丞相日日思念,哀家不忍心她受相思之苦,才出此下策。”骊姬搬出了康宁郡主。 “宋斐是丞相,宋斐辞官是邺国是百姓的损失,这担子母后承担得起吗?宋斐是朕的人,还请母后以后不要再打宋斐的主意。” 杨婵的语气低沉下来,带着帝王的威严,骊姬那个瞬间,想起了先皇。 她年轻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先皇这般威严模样,带着帝王之气。 她不禁有些失神,待她回过神,杨婵已经走了。 她可是太后,先皇生前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杨婵那丫头竟然警告她! 哗啦,骊姬挥手推掉了桌上的茶盏。 茶杯落地,碎瓷砰溅。 几日后。 骊姬以为杨婵同她示威后,不会同意宋斐辞官,没想到杨婵竟然同意了。 韩常也从盛京快马赶回了邺都,他虽有政绩,还要再观察观察,丞相之位暂时悬空。 帝后大婚的准备,又开始张罗起来。 听说四个月后会显怀,到时候再穿婚服就不好看了,杨婵决定要赶在那之前将婚礼办了。 第45章 决定要放下心上人了? 杨婵喜欢喝杏花酒,宋斐准备亲手为她酿几坛埋在院子中,等到杨婵生下孩子就可以喝了。 如今已是五月,好在山上温度低,还有成片的杏花 在开。 既然路过,宋斐先去了山中三清观看那位一直听他诉说心事的清平道长。 以前他诉说苦恼,那位道长总会不厌其烦听他说。 如今他得偿所愿了,宋斐觉得这喜悦应当同道长 分享。 宋斐走到道观中,那处隐在角落的小院旁,伸手要去拍门环。 门倏然开了,小道童从里面探出头来。 “怎么是你?”小道童一脸失望。 “怎么不能是我?”宋斐俯身问。 小道童砰一声将门关上了。 道长说今日圆圆姐姐会来,他便守着门口,按照圆圆姐姐以往来的时辰,时不时开门看看。 好能迎接她们。 没想到没等到姐姐,却等到了那个常常来问候的男子。 他有些失望,干脆直接关上了门,跑到正安静缝衣服的清平道长身边。 “师父,姐姐怎么还没来。” 道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许是在路上耽误了,别急再等等。”清平笑着安抚小童。 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看,这不是来了,快去给姐姐开门。” 小道童嘟了嘟嘴,“不是姐姐,是那来问候的男子。” “来者是客,快去开门。往日师父教你的都忘了。” 清平道长拿起桌旁用来量衣服的尺子,轻轻敲了敲小童的头。 “记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记得就好,快去。”道长哄道。 小童不情愿地去开门了。 宋斐进了院中那间不大的前厅,照常得到了一杯待客的茶。 这茶闻香气和色泽,竟然有些像是宫中的贡茶。 三清道观在邺都脚下,自然有许多达官贵人来为道长带些茶和点心不足为奇。 “多日不见,近来道长可好。”宋斐照列先问候。 “很好。日子平静没什么波澜,道友呢?”清平道长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听宋斐说话。 “有些波澜,不过是令人欣喜的波澜。我要成婚了。” 清平先是有些惊讶,又转而笑了,她以为这位道友心心念念着不可及的人,怕是成不了亲了。 “这样也好,终于决定要放下心上人了?” 杨婵昨日就着人到三清观中送信儿说今日要来,没想到 走到半路,马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撂了橛子,卧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之前那匹马怀了小马仔,不能再拉车,换了马匹第一天出门没想到就出了状况。 蓝玉见状道:“陛下,臣下山去在找一匹马来。” 现在是在半山腰,蓝玉下山找到马匹再回来,她走路都到道观了。 “算了,一去一回又要耽误半天,我们走上去!” “可是陛下腹中还有”蓝玉垂眼瞅了瞅杨婵的肚子。 杨婵知道蓝玉担心她现在怀着孩子,爬山会累,安慰道:“没事,不远了,走几步累不着。” 蓝玉还是担忧只能寸步不离跟着杨婵,顺便便帮她清理掉路上可能会踩到的树枝和石子。 第四十六章 只愿以后能同她白首恩爱 宋斐眼含笑意,“道长误会了,与我结亲的人就是心上人。” 怪不得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原来如此。 “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虽不知其中曲折,但她还是为这位青年感到高兴。 “既然要成亲,我祝道友,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多谢道长祝福,这亲成的有些巧合,只愿以后能同她白首恩爱。” 清平没有多问那个巧合是什么,她想了想:“道友,你等我一下。” 转身去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她从里屋出来,拿出一个礼盒命小道童给宋斐送过去。 “这是” “送道友的新婚礼物。” 宋斐打开,里面是面镶琉璃宝石的圆镜。 他明白,道长送他镜子,是希望他能幸福,与心爱之人心心相印。 这是这镜子上镶了宝石,有些贵重他不敢收。 “这也太贵重。” “这面镜子,是来给祖师上香的贵人留下的。我留着也没用,索性送给道友。” 宋斐这才收了礼物。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道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铁盒递给小道童。 小道童瞅了瞅那精致的木盒有点好奇里面是什么? 会不会是送他的玩具。 他迈着小短腿捧着铁盒举到清平面前,盼望师父能够快点打开盒子。 清平捧过盒子,在小道童和气的目光中拿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盒五颜六色的种子。 小道童不满地撇了撇嘴。 清平却很满意,“这是七色花的种子。” 道长清风霁月,自是不喜华贵的珠宝首饰。玉器古董又太过贵重。 宋斐他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来之前把家中仓库翻了一遍,没找到合适的礼物,突然想起道长平时会在院中种些瓜果蔬菜。 想必送些种子会更好,七色花的种子很稀有,他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七色花的种子。 “道长种在山后,等到夏天就能开出花了。” 清平在山后开垦了一片荒地,正考虑要种什么。 种些花正好。 “这花种稀有,道友费心了。” “道友喜欢就好,以后我恐怕不能常来看道长了,还望道长珍重。” “怎么?要离开邺都了。” “那倒不会,嗯”宋斐顿了顿,没说他要进宫的事,他一直带着帷帽遮着脸,清平道长并不知道他是宋斐,说要进宫,恐怕会惊到道长,于是只道:“成亲以后会有点忙。” 清平却误会了他,以为他是说婚后要陪夫人。 只点点头,应道:“那好,你要珍重。” 宋斐出了道观,爬上山顶在杏花林中摘够酿酒用的杏花,才下山。 溪水潺潺,鸟鸣啾啾。 宋斐一路走下山,在山腰碰到一辆马车。 为了不招摇,杨婵的马车很朴素,同普通人家小姐的马车没有不同。 她甚至新换了马。 宋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山腰停着的那辆马车是杨婵的。 杨婵的马车怎么在这儿,这座山清幽,山中的山清观香火并不旺盛,山道上的行人很少。 那车车辙是从下往上来的,杨婵去了山上,他来时没遇见杨婵,她应该是在他去摘杏花的时候去了三清观,他们正好错过了。 “除了护国寺,杨婵也会来三清观?” 宋斐抬脚就要回三清观,刚走了几步。 只听身后有人喊他,“大人,大人。” 宋斐停下脚步回头,喊他的人是他府上的小厮阿城。 “府上有什么事?” 阿城骑着马,由于气的太快在马上巅气喘吁吁,他下了马气都没喘匀忙道:“大人,老爷在府中大发脾气呢,要您赶紧去见他。” 宋斐向上看了看蜿蜒的山道,心想:杨婵的马车在这儿,她定是走上去的,也不知道她累不累。 “大人,咱们快回去,老爷等您呢!” “他等我有什么事。” “老爷不说,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敢问。” 杨婵要他装一装父慈子孝,那他听她的话。 “好,回去。”宋斐将摘好的杏花和清平道长送的礼物塞到阿城怀中,“带回府去,不将这花压坏了。” 说完上马扬鞭,赶回自己府邸。 马蹄疾驰,溅起尘土。 三清观离城中不远,宋斐很快回到府邸。 他摘下帷帽,将马交给仆人安置,大步踏进府中。 以往她都是坐马车,不觉得路长,也许是她太久没走过长路。 走的腿疼脚疼,才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门口有位可爱的小道童,不知道是不是等的无聊,靠在门哐上,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杨婵从蓝玉手中食盒中拿出一块芙蓉糕,在小道童鼻尖凑了凑。 “好香。”小道童倏地睁开眼,就要去咬他嘴边的点心。 抬头看到了杨婵,点心也不顾了,直朝门内喊道:“师父,圆圆姐姐来了。” 清平从里屋走出来道:“圆圆来了。” 清平一身灰色道袍,语气平常,但她知道母亲想她了。 不然也不会连手中剪刀,都没来得及放下。 “母亲在做什么呢?”杨婵从清平手中取过剪刀交到蓝玉手中,示意他放过去。 清平这才发现自己竟连剪刀都忘了放,就跑了出来。 “在缝衣服。” 杨婵亲昵的抱住母亲的胳膊,靠着母亲的肩膀,轻声问:“娘亲有没有想我?我好想你。” “当然想,你可是娘亲的心头肉。” 小道童正在院中的石桌上吃蓝玉给他的点心,见状也抱住的杨婵的大腿,圆圆姐姐,我也想你。” 杨婵戳了戳小道童的额头,“是想姐姐的好吃的。” 小道童仰着头诚实道:“都想。” “快去吃芙蓉糕,吃完再同蓝玉要。” 小道童点头去了。 杨婵拉着清平走回房间,“女儿有事想告诉娘亲,女儿要成亲了。” “成亲?” 清平听到这两个字又惊又喜又有点担忧,她消化了好一阵有些乱的情绪,才问道:“是要和谁成亲,开始想好了。” “是宋斐。” “丞相宋斐?” 杨婵点头。 清平没见过宋斐,却无数次听说过他的大名。 太虚真人那个常年云游在外的师兄的徒弟。 第47章 纳妾? 太虚真人那个话痨经常会提起他的师兄,提起他那个师兄的时候,还会顺带提起宋斐。 说宋斐长得俊俏,有慧心,他一见就想收他为徒,结果被他那个不着调的师兄抢了先。 他每次收到师兄的信,都要伤感一会儿。 谁知逍遥道士做得好好的,偏要入仕。 更没想到得是他竟然能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宋斐也好,比齐云飞那个纨绔子弟要好上许多。 怪不得今日一早就有喜鹊在她门前叫,原来是有喜事,还不只一桩。 “圆圆,你若是同宋斐成亲,他便不能再做丞相了?” “嗯。”杨婵点头,这一直是让她觉得有些愧疚的地方。 同宋斐大婚除了能让腹中的孩子有父亲的疼爱,她其实起过想要把宋斐手中权利收回来的私心。 清平不知其中缘由,没再多问。 杨婵早就长大了,可以做一国之君。 可是在她眼中,她总觉得杨婵还是个小孩子,可转眼就要成亲了。 她拉着杨婵走进寝室打开了里屋一直锁着的箱子中拿出一件非常漂亮的嫁衣。 “这件嫁衣早就做好了,一直锁在箱子中,娘亲就等着圆圆出嫁时,将这件嫁衣送给圆圆。” 杨婵接过嫁衣仔细摸了摸。 嫁衣上龙凤呈祥的图案绣得十分精致,杨婵能想到母亲在灯下熬夜为她细细缝制衣服的时刻。 这嫁衣上的一针一线都是母亲的爱意。 “瞧瞧,我这记性,圆圆大婚自有宫中技艺精湛的绣缝制出最贵重的嫁衣穿不上娘亲做的。我们圆圆那天一定会很漂亮。 “大婚礼服再贵重,也比不上娘亲的爱贵重。大婚当天,我会把娘亲亲手做的嫁衣穿在里面。” 杨婵收了嫁衣,又同娘亲说了一会话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离开。 丞相府 宋斐跨过门槛大步走进府中。 宋宏昌站在前厅,手中拿着一只鞭子。正抬头看着前厅正中央悬挂着的圣上御赐的牌匾。 听到宋斐的声音,他回头怒道:“你辞官了?” 宋斐如实道:“是。” “你你”宋宏昌握着鞭柄指着宋斐,气得讲话都结巴了,“跪下。” 宋斐依言跪下。 “别人家的儿子为官,帮携族人,光宗耀祖。你倒好,竟然主动辞官。你以后让为夫的面子往哪搁。” “我为相的这几年,一定有很多次想巴结我无果。转而巴结父亲您的,您早就吃的盆满钵满了!” “你胡说什么?我是为了宋氏家族兴盛。” 宋斐冷笑,“家族兴盛,当年我要入仕时,父亲你可是极力反对,现在我要辞官您还是反对,我真的不知道要父亲到底要我做什么了。” “我那时候是为你好。” “为我好,父亲是怕我去考科举考不好丢您的面子。” 宋宏昌气的嘴边的八字胡翘起,便举起鞭子朝着宋斐的背抽了上去, 鞭子落下,雪白的长袍迅速渗出血迹,宋斐像是没感觉到痛一般轻笑了一声,“父亲非要提我母亲吗?” 宋斐侧头盯住宋宏昌,“那父亲可曾对得起我母亲。” 宋宏昌气血上涌,他想也没想,举起鞭子再次挥向宋斐。 “慢着。” 随即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小石子,击中了宋宏昌的手腕。 他手一麻,手中鞭子跟着落地。 正要要怒斥多管闲事之人,一回头发现了迎面走过来的杨婵。 太阳缓缓落下,杨婵掀开车帘看着西边的漫天云霞,突然想起那天宋斐同她要名分的时候的天空也是这样美。 不知道宋斐对大婚有什么要求,母亲说夫妻之间要相互尊重,总要听听宋斐的意见,还有礼服,不知道他平常衣服的尺寸,还要问问他衣服的尺寸,才好为他做礼服。 杨婵命车夫调转马头,来到宋斐府邸没想到就看到了宋斐抽鞭子。 “宏昌伯爵这是做什么?” 宋斐跟着回头,看到杨婵的瞬间,只觉背上的痛都减轻了。 他该上山去见她的。 宋宏昌连忙跪地,“陛下,犬子不孝,臣正在教训犬子。” 杨婵走近看到宋斐背部衣襟上渗出的血痕,有些心疼。 她以前听闻宋斐与自己的父亲有些不和,没想到竟不和到要用鞭子抽他的程度。 “起来 !宋斐怎么不孝了,说出来朕帮伯爵评评理。 “逆子”宋斐辞官杨婵压下众议同意了,说不定是因为忌惮宋斐,才同意了宋斐辞官。 他现在再说宋斐不该辞官,请求杨婵为宋斐复职,那不是说陛下有错吗? 即将脱口而出的请求复职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逆子还未娶妻,竟要先纳妾。真是败坏家风。” “哦,要纳妾?这妾室是谁?”杨婵玩味地看向宋斐。 “不过是个烟花之地的女子,打发出去便是了。” 宋斐无辜地摇摇头,他这个父亲还真是个好父亲。 “宋斐你竟敢背着朕纳妾?” “陛下,臣从未起过那纳妾的心思,也从未有别的女子,还望陛下明察。” 两人的对话,听着有些像妻子质问丈夫,丈夫向妻子解释。 宏昌伯爵在心里将两个人的对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扑通一声,又跪到地上:“陛下,没有什么风尘女子,是臣胡说,犬子他并没未起过纳妾的心思。” “胡说?这事岂是能胡说的,这可是欺君。” “是臣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这想纳妾的不是斐儿而是大哥的长子宋景。陛下宽仁,求陛下饶了臣这一次。” 老糊涂?杨婵心道:宋宏昌明白着呢,欺君之罪可大可小。 可是不忠追究起来,那可就严重了。 “宏昌伯爵老当益壮,挥得一手好鞭子。城北军营正好缺一位教士兵们挥鞭的老师,伯爵去教他们几天。” “臣遵命。” “下去,朕找宋斐还有事。” “是。”宋宏昌点头哈腰退了出去,出了厅门才长舒了口气。 待宋宏昌走远,杨婵忍不住笑起来。 “多谢陛下为臣解围。嘶”宋斐俯身要叩首,不想牵动了背部的伤口。 “快去拿金创药来,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以后伯爵若是打你一下,朕便打他一下。” 杨婵的话有些孩子气,但却听着实暖心。” 宋斐辞官的风波稍稍平息了些,女皇陛下要大婚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传到了还被关在牢狱中的齐云飞耳中。 第四十八章 杨婵真的不管他了吗? 幽州牢房 深夜,陈旧的木桌上,一豆灯光照亮了散发着霉味的暗室。 两个守夜的狱卒无聊,在桌上就着花生仁饮酒聊天打发漫长黑夜。 其中一间牢房的犯人还没睡。 “少爷,你不是说只要周大人将折子递上去。陛下知道咱们现在的状况,一定会帮您吗?陛下的旨意怎么还没来。” “这里偏远,折子递上去要耗费时间。陛下的旨意下来也需要时间。”齐云飞低声道。 “可咱们在这牢中都待了快两个月了。” 平安望着牢房上方仅有的一小扇窗户,这里不见天日他实在不想待下去。 他以为杨婵知道他的消息,一定是会帮他。 可是他一直等,一直等,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这一次,杨婵真的不管他了吗?齐云飞不敢相信,他低喃道:“在路上了,陛下的旨意一定在路上了,再等等。” 平安望着巴掌大小的窗外点点星光,又看了看身形憔悴,满面胡须的自家少爷,默默低下头去。 他家少爷金尊玉贵,从小睡得床都要铺上几层柔软的新棉絮,盖的被子都是用柔软桑蚕丝做成的,吃的那是山珍海味。 可如今却要睡稻草,吃没什么油水的牢饭。 也不知道他家少爷怎么忍下来的。 “我那在邺都经商的大哥来信说,咱们女皇陛下要大婚了。” “大婚?”对面胖胖的狱卒偷偷看一眼附近的牢房。 “这齐世子不是还在咱们这儿吗?” “成婚对象当然不是齐世子!” “那是?” 另一个瘦瘦的狱卒道:“大哥说都城没发告示,但暗地里,有人传是前段时间辞官的宋斐。” “不会,是宋丞相?” “陛下和宋丞相不会暗地里早就在一起了!” “这谁知道。” 瘦狱卒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这书上写的不是真的?陛下同丞相白天一起在朝堂上议事,晚上一起在床上做事。” 胖狱卒把桌上的书扒拉到自己面前,只见书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女皇和丞相的二三事》 打开翻了几页,胖狱卒哈哈大笑起来。 “张亮,你这是想娶媳妇了!” “去去去,胡说什么。” “看,脸都红了,要不要我把邻居家的小翠介绍给你?” “你们说什么?” “吵什么吵。”狱卒斥道。 以前看在齐世子同陛下的关系上,狱卒还会对他客气点。 眼下陛下马上要大婚,齐世子一个旧人算什么。 齐云飞扒着牢房的木门,朝两个狱卒喊道:“你们刚刚是说陛下要成婚了?” 胖狱卒最看不惯齐云飞这种世家子弟了,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他故意到:“对,听说陛下的成婚对象是宋斐。” “宋斐,怎么可能?” 齐云飞扒着木门的手垂下来,退后一步。 当年先皇为他和杨婵订婚后,他就一直活在杨婵的阴影中。 不能入朝为官,几乎所有人提起他都会说齐世子,女皇陛下的未婚夫。 宋斐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同杨婵成婚就要放弃官职,放弃这些年在朝中打下的根基,甚至自由,从此他就能生活在皇宫中,并且只有一个身份,陛下的夫君。 他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些。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 “我要见周大人,带我去见周大人!” 齐云飞摇着牢门,牢门上的锁跟着哗啦啦响。 “安静点,这都什么时辰了,周大人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也不看看是谁。” “我有陛下御赐的玉佩,让我见周大人。” “你有陛下御赐的玉佩,我还有陛下御赐的宝剑呢?” 当然大半夜狱卒是不可能去叫周大人的,吵醒周大人,到时候挨骂的可是他们。 一直等到早上太阳从地上升起,周大人打着哈欠,打开的齐云飞所在牢房的门。 周大人昨天也听到了来自邺都的消息,女皇陛下要大婚了。 他早在将齐云飞关进牢房的时候,就向陛下上书了折子,可是一直没有等到回信儿。 之后又接连上了几道折子,结果都像是石沉大海了。 接了个烫手山芋,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把人放了,又怕之前上书的折子等来了回音。 只好先让齐云飞在牢中呆着,好吃好喝的供着。 现下陛下就要重新大婚了,估计也不会有心思管齐云飞。 齐云飞在牢中待了这么久,偷盗的刑期也已经满了。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平安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在周大人说他们走时,欣喜的差地流眼泪。 他眨眨眼将眼泪憋回去,起身大步出了牢门。 齐云飞却没走,他听了周大人的话,仍旧坐在铺着稻草的的床铺上, 面色颓废。 “周大人,陛下真的要成婚了吗?”他问。 同自己订过亲的姑娘要成婚,谁心里都不会舒服。这模样倒让人觉得有点可怜了。 可谁让他自己要放弃呢,陛下不追究已经是仁慈了。 周大人点点头,“大婚订在这月十五,听说礼部已经准备好了陛下的大婚仪典。” “还有五日,这么快?”他和杨婵订婚好几年才定下了成亲的日子。 “本来礼部的各项事务都已经准备好了,自然快。这牢房潮湿,快走,你还有继续住这儿不成!” 一听要继续住在这儿,平安赶忙回到牢房中,拉起齐云飞,“少爷,我们出去了。” “哦。”齐云飞任由平安拉着他出了牢狱大门。 魂却像是飞了一般。 出了牢狱站在大街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平安正有感叹生活多么美好,就被生活打了一拳。 他肚子饿了,但是他们没有钱。 这时候,齐云飞突然道:“平安,我们得买两匹好马,在陛下大婚之前赶回去。如果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四天就能赶回邺都。来得及阻止陛下大婚。” “少爷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咱们没钱买马。” 平安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撇撇嘴,再一侧头。 他家少爷已经捏着一枚玉佩走进了旁边当铺。 第49章 新婚礼物 少爷是不是糊涂了,竟然要当玉佩,那不是他宝贝一样护着的东西,即使饿肚子也不肯拿去换钱吗? 平安几步跟上齐云飞,“少爷,这玉佩不是你最珍惜的东西吗?真的要当了它?” “要当,”齐云飞空洞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我们得回邺都。” 店家听到脚步从里屋出来,在看到面前两个衣衫破旧头发凌乱的人时,表情从欣喜变成了嫌弃。 店家拉下脸,冷冰冰道:“二位客官想要当什么?” 齐云飞展开手,露出手中握着的碧玉。 店家接过玉佩,从腰间抽出一只放大镜,对着玉看了看。 这种玉他从没见过,与他以前收的都不同,店家将目光从玉上收回,落到齐云飞和平安身上,这两人衣衫褴褛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玉。 “你这玉可以当六十两。” “六十两?这玉少说能买下一座城。” “一座城,你骗谁呢?这玉要能买下一座城你们早就去做城主了,会来这里当玉。这样把看你们也是缺钱给你们一百两,不行你就去别的地方看看。 “一百两太少,我们不当了。” 店家将放大镜往腰间一别,转头就往里屋走。 “好,就一百两。这玉店家可是要收好,以后我一定会来赎玉的。” 店家回头,“好,成交” 平安有些心疼,“少爷这玉佩可是” 齐云飞迅速签了当票,“早点回邺都要紧。” 还有五天,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三个日夜可以到邺都,还来得及阻止杨婵大婚。 待齐云飞走后店家拿起放大镜对着玉看了半天。 突然一只脑袋凑过来,店家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我进来你都不知道?” “原来是道长。”店家将手中玉佩递过去,“这玉稀奇得不是咱们邺都能挖出来的。” 云虚接过玉佩,摸摸了玉上的纹路,问道:“这玉是从哪里来的?” “刚刚从两个落魄青年手中收的。” 云虚摇摇头,叹了口气,“李兄,这玉大凶呀!” “怎么?”店家疑惑 。 “你看这玉通透,但摸起来是不是能摸到纹路。这纹路大凶。不要放在店里。它会影响四周的运势。” 怪不得他刚刚有点不安,原来是因为这玉佩不吉利。 云虚道长是在这条街上摆摊算命的 云虚道长是在这条街上摆摊算命的,给人算命那是一绝,许多有钱的商贾官员家都喜欢找他算命看宅子。 有一回云虚说他面色发黑,不要去南面。结果他那天喝了酒把云虚说的话给忘了。 去了南巷,直接撞到了南墙把头撞破了,疼了好几天,从此对云虚的话深信不疑。 怪不得他刚刚有点不安,原来是因为这玉佩不吉利。 “那可有解决的法子?”店家说着门口传来扑通一声。 两人看过去,一个中年男子摔了一身土。 “真倒霉,老子长大后从没摔过跤,偏偏在这儿栽了跟头。”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用力踹了地几脚,走了。 店家看着门口走远的人,更不安起来。 他只用一百两就收了这只玉佩本以为捡了个大便宜,没想到竟惹上了霉运。 “你若是继续将这玉放在院子中,只怕还会影响店里的财运呀?”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道长看在咱们之间的交情上,可愿帮帮哥哥呀?” 云虚有点为难,他想了想,勉为其难道:“这样,李兄你这玉当了多少钱,我给你,你把这玉给我,我把它拿到观中去净化。” “那可太好了,多谢道长。若是没有道长之只怕是我这店关门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店家亲昵地握住了玉虚的手道:“这玉当了一百两。” “好,”云虚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张百两银票。这是前几日朕员外家要建房子让我给他选址赚的,李兄拿着。” “这怎么好意思,”店家口中说不好意思,手上动作极快地将银子放进了旁边的银箱。 出了当铺,云虚嘴角露出了狡黠笑意。 那李店主看不出来,这玉佩是珍品,有类无价,纯天然没有经过打磨,它玉身上的纹路像是一条龙,有吉祥的寓意。 那里会引来霉运,不过是骗他的。 听传言说他那个徒弟宋斐就要大婚了,这款玉佩正好可以做他的新婚礼物。 要说宋斐这个逆徒,成婚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他一声,眼里没有他这个师父,心里也没有他这个师父了? 这日子定得也太急了,就不能等等,还剩下五日,他得日夜不停快马加鞭回去,才能赶在婚礼之前将礼物送给他。” 大婚定在这月十五。 宋斐在十三日晚已经紧张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 总不能睁着眼睛到天明,宋斐起身在后花园点了几盏灯,开始练习射箭。 射箭要保持大脑清净,眼中只有目标。但是他心里现在都是杨婵,好几次都几射偏了靶心。 夜风吹着树叶沙沙响,宋斐听到了除了沙沙是声,还有墙头上衣衫的窸窸窣窣声。 那家小贼,偷东西敢偷到他这儿了? 宋斐拉弓搭箭迅速瞄准了墙头。 墙上人影突然喊道:别射,是我。“ “你是谁?” “逆徒,连师父都认不出来了。” “师父?” 云虚利落的从墙上翻下来,“正是我,你个逆徒还举着箭做什么,你的箭术都是我教的,还不放下。” 宋斐提着灯笼走近,“师父你怎么不走门口,偏要爬墙?” “你家的门守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我只好翻墙了。” 废话不多说,云虚开始训斥起来,“我说徒弟,成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通知你师尊一声?” “师父行踪不定,徒儿倒是想通知,也要知道该往哪去寄信。” 宋斐说的也是,他一般也就给师兄写些信,倒没想过要给宋斐寄。 既然他都没想着徒弟,也不能抱怨徒弟没想着他。 云虚本想教训宋斐几句,没想到最后过错在自己身上。 只好转移话题,“师父这次是来送你新婚礼物的。” 他从袖袋中掏一只玉佩在宋斐面前晃了晃。 天太黑,微弱的灯光下,宋斐并没有看清那玉佩的模样。 于是打趣道:“徒弟大婚哪有师父只送一块玉的?我记得师父可是有很多值钱家当。” “怎么还嫌少?这可是个宝贝价值一座城,够资格做你的新婚礼物。” “什么玉,这么珍贵。” 宋斐将那玉拿到灯下一看,愣了一下。 这玉佩他在杨婵那里见过。 第48章 痴情种 “师父,这玉你是怎么来的?”宋斐问。 “这玉是师父朋友送的,你知道师父朋友多,遍布四海八荒。” 宋斐凝视云虚,“师父,说实话。” 云虚被宋斐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的心虚,承认道:“这玉是从一家当铺老板那骗来的,只用了一百两,师父是不是很厉害?” 这玉是杨婵登基那年,大宛国送的贺礼。 当年大腕国使臣听说杨婵已经定亲,进贡了两块。 杨婵把另一只送给了齐云飞。 这玉这般贵重,齐云飞竟然给当了。还阴差阳错落到了他手中。 看来天意如此,宋斐唇角微勾露出笑意。 云虚见宋斐笑,提醒道:“师父这几日前指一算,徒弟你要有难了。” 他这个师父,刚送他新婚礼物这会儿又来浇冷水了。 “不过,”云虚转了个弯,“不过卦象上说,意志坚定便能逢凶化吉。” “那徒儿可要多谢师父的贺礼了。” 不知这难会是什么难,宋斐突然有些担忧,担忧明日大婚。 “师父,好不不容易回来,留下参加完婚礼再走!” “那当然。”乖徒儿大婚哪有师父不在的道理。 云虚打了个哈欠,他快马加鞭奔驰了一路,又困又累。 “乖徒儿,客房在哪儿?” 宋斐指了指旁边。 云虚走了几步突然闻到了几丝桂花酒的香味。 “乖徒儿,你院子中有杏花酒。 他这个师父鼻子可还真是灵,前段时间他刚酿的桂花酒,就埋在后院中。 不过他亲自酿得酒可不能给师父。 宋斐命府上仆人,去厨房搬了酒来。 云虚凑在酒坛旁闻了闻,“这是,咱们在杏花村时喝的酒?”他有些惊讶。 “师父尝尝就知道了?”宋斐为云虚倒了一杯酒。 云虚尝了一口,“这酒的滋味,竟同那时一样,你从杏花村运过来的?” 宋斐不置可否。 云虚连喝了几杯酒,把两日的疲惫都抛到了脑后,“咱们师徒好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喝过酒了。” 房门开着,春日的风很温暖,酒至半酣,云虚突然道:“徒儿,仕途艰辛,入仕后你后悔过吗?” 宋斐摇头,“从未。”只要能看到杨婵,所有的艰辛就都是值得的。” “现在放弃仕途的一切,可曾后悔过。” 宋斐继续摇头:“不曾。“ 他这个徒儿还真是个痴情种,为了那丫头,又是入朝,又是入宫。 “唉!”云虚叹了口气,自古情深不寿。 他端起手边酒杯,闷头喝了。 一直喝到凌晨,云虚醉了,宋斐将云虚扶进客房后,回到自己的卧房,将那只玉佩放进一只檀木盒子里上了锁。 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只香囊。 杨婵亲手做的香囊,和同杨婵一模一样的玉佩,现在都在他这里了。 齐云飞从南疆,一路奔驰,日夜没歇。 本来三日就能到,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阴暗的牢房中,又连日奔波。 却在快要到达邺都时病倒了。 他骑在马上浑浑噩噩,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平安这才发现他家少爷的全身滚烫,发了高烧。 不能再走了,治病要紧。 平安在附近城中找了一间住处,请了大夫,熬了药给齐云飞喂下去。 夜里齐云飞出了一身的汗,口中喃喃着要赶紧出发去邺都。 平安无奈也只能守在齐云飞身边。 一晚过去体温终于没有那么烫了,平安去买了一碗粥回来,齐云飞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今日几日了。“ “十四,少爷你烧了一天一晚上。” “十四了,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平安得赶紧我们走。”齐云飞一张口声音嘶哑的厉害。 平安忙倒了杯水递过去,在碰到齐云飞手背时被烫了一下。 “怎么又烧上来了,少爷你的病不能再奔波了。” 平安没说完,齐云飞已经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的出了门。 “少爷”平安也只能跟了上去。 齐云飞生着病十分虚弱,几次从马背上摔下来,等到了十五日凌晨才赶到了邺都。 这时间宫门早就下了匙,又因为明日就是女皇大婚的日子,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 皇宫内外到处大都是巡逻的禁军,大家尽职尽责不敢眯一下眼,都想着熬过这两日之后就能好好休息了。 皇帝大婚仪式复杂,一样都不能错。 晚上杨婵只睡了一小会儿,就起床了。 吉时定在早上卯时上到下午申时末。 早上迎宋斐入宫,之后要朝拜,行礼,申时前要登城楼接受百姓朝拜和祝贺。 到了晚上喝了合衾酒,这一天的婚事才能算是落下帷幕。 “陛下不再睡会儿?一会儿嫣霞姑姑就该来给陛下梳头了。”绿瘦问。 “不了,”杨婵道:“朕有点饿,给朕端碗粥来。” 绿瘦出门就听到禁军首领车将军同一个侍卫在说着什么,好像是提到了什么世子。 车将军看到绿瘦,朝她打招呼,“绿瘦姑娘,这是去做什么?” “陛下想喝粥,你们在说什么呢?” “咳咳,”车将军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齐世子敲了宫门,说要见陛下。我这也拿不定主意,还请绿瘦姑娘示意。” “什么世子,齐家早没有这个人,他有什么资格见陛下!” 绿瘦姑娘是出了名的性子好心善。 往常陛下心情不好,总会提点要他们注意。 车将军还没见过绿瘦姑娘这般语气。 他立马明了,吩咐道:“姑娘说的听到了吗,把人打发了。” “是。”侍卫小跑着走了。 绿瘦端了粥回来,杨婵吃了几口,问道:“你刚刚在同谁说话呢?” 第49章 阿婵, 我错了 “刚刚车将军捉到一只猫,问是不是奴婢养的。看样子应该是只野猫,车将军已经把那猫放了。” “嗯,”杨婵舀了几口粥,梳头的嬷嬷就过来了。 “陛下时间到了,该梳头了。” 杨婵放下勺子看过去,发现梳头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打扮的女子。 “娘亲!” 杨婵又惊又喜。 “娘亲不是不喜欢进宫吗?” “娘亲不喜欢进宫,可娘亲是一定要亲自看着女儿出嫁的。” 梳妆镜前,清平拿起梳子一下一下为杨婵把头发梳顺。 一梳梳到底。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梳完,梳头嬷嬷开始为杨婵盘发髻。 发髻盘完,戴上发钗,敷粉涂胭脂,贴花黄。 然后要穿嫁衣和礼服。 “我的女儿真漂亮。”清平打量着杨婵,眼中泛起泪珠。 杨婵忙回头用帕子轻轻将清平掉落在脸颊上的泪拂去。 “娘亲别哭,娘亲一哭,圆圆也想哭了。” “娘亲不哭了,圆圆若是哭,就该把妆哭花了。” 清平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可眼泪仍旧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杨婵小时候的模样一帧帧从眼前闪过。 一岁的时候咿咿呀呀的跟她说话, 两岁的时候第一次叫她娘亲,第一次学会走路。 第一次主动要帮她洗碗。 第一次偷偷离开家同朋友去玩,急得她直掉眼泪。 第一次见到父亲,吓得直往她背后躲。 被扛进马车强行带出杏花村,哭的撕心裂肺。 离得老远还能听到她哭喊着要娘亲。 后来她们母女就聚少离多了。 杨婵安慰道:“娘亲,女儿又不是嫁到别人家去,受不了委屈的。” “嗯嗯,”清平点头,“大喜的日子,哭不吉利。” 她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戴到杨婵手上。 “这是你外婆送给娘亲的,如今娘亲送给你。” 镯子上带着娘亲的温度,温暖又安全。 清平擦干眼泪,帮她穿上嫁衣。 嫁衣是娘亲亲手做的,又是娘亲亲手穿上的。 杨婵想:有娘亲在,她很幸福。 换好礼服,天色已经大亮了。 宫门开启,迎亲的队伍会去宫外接宋斐入宫。 伯爵府,天亮前。 宋宏昌把自己关屋子里,喝了好几瓶酒,同一副画说了好久的话。 宋斐辞官时林氏是心急如焚,宋斐是丞相时,她除了是伯爵夫人还是丞相的母亲,说出去脸上都有光。 那些夫人各各对恭敬有加,有什么宴会叫上她参加。 宋斐辞了官,她也就只是伯爵夫人。丞相的母亲只有一个,但伯爵上面还有侯爵,国公。 她在这些人面前就只有做小伏低的分。 如今宋斐与陛下成了亲,那它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谁敢在她头上耍威风。 这婚事她一百八十个同意。 见宋宏昌一直不出来,林氏敲了敲房门,“姥爷,阿斐入了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以后我宋氏就是皇亲国戚,陛下见了也要谦让姥爷您几分,以后哪个不得对您恭恭敬敬。” “你懂什么?”宋宏昌斥道。 “是是是,我是不懂,但陛下的旨意,群臣反对都无果,咱们还能违背不成。” 林氏还想再说,哗啦门开了。 “迎亲的时辰是不是快要到了?”宋宏昌冷着脸道:“还不收拾一下,跟我去宋斐府上。” “是是是,老爷,我这就差叫人备轿。” 天空露出蟹青色,街上到处都挂着红绸,朦朦胧胧的空气中带着青草和花香。 迎亲的队伍就要来了,宋斐拿起衣箱中那身华贵圆领礼服,穿在身上,衣服很合身。 宋斐想起那天,他父亲走后,杨婵亲自为他量了衣服尺寸。 杨婵的手指滑过肩膀脊背,腰身。 指尖过处,宋只觉苏苏麻麻的,心都要化了。 他低头凝视杨婵,杨婵垂着眸,很认真的记录下他的尺寸。 那一刻,她像极了娘子,他的娘子。 今天过后,杨婵会成为他真正的娘子。 宋斐整理好礼服,在前厅拜别了云虚。 跟着迎亲的队伍就要往门外走,看见走进来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 林氏见二人不说话干瞪眼,开口道:“阿斐,你父亲和我来送你。” “多谢父亲。”宋斐拱手谢过继续朝前走去。 待宋斐快要走出大门,宋宏昌突然叫住了宋斐。 “阿斐。” 宋斐停下,只听身后传来了两个字,“珍重!” 宋斐没有回头,只是点点头出了大门,踏上了贴着大红喜字的花车。 杨婵已经在宫门口等着迎接宋斐,见花车停下她上前几步掀开车帘。 “从宫门口进去要行一路的礼,斐卿可要做好准备。” 杨婵今日穿了厚重繁复的大红色礼服,头上戴着双龙戏珠的头冠,衬得的她端庄尊贵。 可一开口却是小女儿家的娇俏。 宋斐伸出袖袍下的手,牵住了杨婵,低声道:“我早就不是丞相,陛下怎么还叫斐卿。” 杨婵挣开了宋斐的手,打趣道:“百姓可都看着呢,到时又要说朕贪恋美色。” 从花车中出来两人一起走进宫门。 杨婵边走便轻声道:“宋斐,踏过宫门行过典礼,你唯一的身份就是大邺的皇后了。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朕是国君,也没有过多的自由,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陛下,一国之君没有自由,百姓就自由了吗?他们也有他们责任。自由都是相对的。” “自由是相对的。”杨婵停下脚步望向宋斐,这话她第一次听说。 “陛下!陛下!”人群中有人叫她。 杨婵回头,这才看见叫她的人是齐云飞。 齐云飞声音沙哑,面色憔悴,嘴唇发白,身上的衣衫也是粗布麻衣。 以前他只穿丝绸,棉布都先硌得慌,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他穿粗布。 “阿婵,我错了,我不要自由了,我只要能同你在一起。” “阿婵,不要同别人大婚!” 齐云飞因为连日高烧嗓子已经哑了,他扯着嗓子竭力朝杨婵喊。 宋斐捏紧了袖袍,他该暗中阻止齐云飞回邺都的,这样齐云飞就不会再出现在杨婵面前。 齐云飞同杨婵一起长大,陪在杨婵身边的时间比他久。 而且杨婵还留着齐云飞送他风筝。 他有些害怕,害怕杨婵会放弃他重新选择齐云飞。 第50章 现在就要? 帝后大婚有很多百姓起个大早来宫门口观看。 为了维持秩序和防止意外,宫门站了很多禁军。 听到人群中有人喊陛下的名字,几名禁军就要上前。 在看到喊名字那人的脸时脚步顿住,这人是陛下的前未婚夫齐云飞。 “阿婵,原谅我!我不要自由了,我只要你。”齐云飞挤过人群,走向杨婵走去。 一边的百姓也纷纷吃起瓜来,“哎呦, 这是逃了婚的齐大少爷又回来了!” “婚都逃了,还有脸再回来?” “你说陛下会选谁?” “论长相,当然是斐大人。” “齐云飞长相也矜贵好看。” “斐大人有才华。” 在离杨婵几步之遥时,蓝玉举剑架上齐云飞脖颈,“喊什么喊,陛下的名字也是你喊的。” 剑架在脖颈上,齐云飞停下了脚步,“蓝玉,你这是做什么?以往我也是这么叫的。” 蓝玉凉凉道:\"今时不同往昔。\" “阿婵。”齐云飞求助般地看向杨婵。 杨婵垂在袖底下微凉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紧了。 她回握住宋斐的手,在齐云飞期待的目光中启唇道:“齐云飞,朕与你解除亲事的事,已经昭告天下了。从今往后你是自由身,可择佳妻良妾。” 齐云飞眼中落下几颗泪珠,“阿婵,我不要什么佳妻良妾,我只要你!”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早干什么去了。” “现在认错,晚了。” 见杨婵没再说话,宋斐扫了那些禁军一眼,“愣住做什么,在宫门口大声喧哗还直呼陛下的名字,该怎么罚你们不知道吗,还不拉下去?” 禁军上拉住齐云飞后犯了难。 宋斐说要罚,并没有说要怎么罚,几个禁军求助般地看向蓝玉。 陛下听了宋斐的话没有阻止,那就是可以罚。 “看他病恹恹的那样,打几棍!” 蓝玉瞥了一眼被按在长凳上准备行刑齐云飞的“打多了吃不消,人再过去了,象征性的打二十仗,记住要打的够疼,最好是钻心的疼,但不能要了命。” 宫门内,杨婵同宋斐一路行礼,累得够呛,终于走完了仪式流程。 邺国帝后大婚,各地藩王和邻国使臣来庆贺,同这些臣子敬过酒,又登了城楼。大婚一天的行程才算是结束了。 夜色渐深,杨婵推开了椒房殿大门走进去,身后的嬷嬷们端着交杯酒跟在她身后。 嬷嬷们倒好交杯酒,刚要开口,被杨婵打断,“朕自己来,你们下去!” 本来喝交杯酒时要说几句吉祥话,没想到陛下这么着急,连这一会儿都等不得。 不过宋丞相确实是生的好,也不怪陛下着急。 几个嬷嬷低头忍着笑退了出去。 忙了一天,脚都肿了,杨婵拿下头上戴的重头冠,往床边一坐,甩掉了鞋开始脱袜子。 宋斐本来在等杨婵同他喝交杯酒,没想到杨婵直接脱起衣服。 这么着急,现在就要? 可杨婵腹中胎儿的月份不足,还没到四个月,现在还不能。 宋斐刚想委婉地劝杨婵,却见杨婵脱完袜子自顾自揉起了脚。 是他想多了,宋斐有些尴尬,幸好他没有开口。 “陛下,脚怎么了?”他问。 “走太多路,有些肿了。” 宋斐伸手揽住杨婵的膝弯将她的脚放到大腿上,一下一下为她捏起脚。 杨婵想将脚缩回来,比宋斐牢牢摁住,“斐卿不用,朕可以叫侍女” “还叫斐卿?陛下是想叫人来,打扰我们的新婚之夜吗?” 她是邺国第一任女皇,历朝还没有女皇立后的先例,翰林院几个学士商量一天给皇后的称号,最后取了肃谦二字。 肃谦二字做称号还好,若做称呼就有些不好听了。 “梦得。”杨婵叫他的字。 “嗯。”宋斐应她。 “既然不想让人打扰新婚之夜,那就由梦得伺候朕。” “谢陛下。” 这一天又忙又累,她怀了怀孕,就更累了。 宋斐帮她捏着脚和腿,杨婵靠在床沿上半磕上了眼。 宋斐看着杨婵的婴儿般的睡颜,心想:不管她对齐云飞还有没有余情,今日在宫门外,杨婵回握住了他的手选了他,他现在和杨婵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来日方长,他总会让杨婵爱上他。 宋斐侧身靠近杨婵想偷吻她。 杨婵突然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她没想到宋斐靠她这么近,眨眨眼道:“宋斐,你干嘛?” “没什么。”宋斐重新坐好。 “差点忘了交杯酒。”喝了交杯酒,婚礼上的各种繁杂仪式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杨婵起身随意穿上鞋,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宋斐面前。 “陛下不能喝酒。”宋斐没接自己的酒而是把杨婵那杯接过来,一饮而尽。 喝完,他才发现酒杯中根本不是酒,而是酸梅汤。 杨婵今天给群臣敬酒时喝的就是酸梅汤。 两人以酸梅汤代酒饮了交杯酒。 “现在,宋斐和朕就是夫妻了。” 宋斐坐在床边,灯火映照着他的脸当真是好颜色。 第五十一章 《女皇和丞相的二三事》 杨婵见过宋斐很多模样,穿朝服的模样,穿白袍的模样。 还没见过他穿喜袍,披散着黑发坐在床边的模样。 杨婵有点见色起意,再看下去她就要乱了。 杨婵转头将酒杯放回桌上,脚下一空,被宋斐打横抱起几步放到了床榻上。 “脚疼就不要乱走了。陛下要不要去洗个澡,顺便泡泡脚。净房已经备好水了。” “洗澡泡脚这个主意好,或许能让她好受点。”杨婵点头就下床去净房,又被宋斐拦腰抱起。 “放朕下来,朕自己去。”她又不是没手没脚,还要人抱。 宋斐没放手,“臣怕陛下累着,陛下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这话杨婵没法反驳,她也确实脚疼。只得由他抱着进了净房。 净房热气氤氲,浴桶中早就备好了水。 杨婵身上穿着繁重的礼服,她想叫绿瘦,想起宋斐不想让人打扰他们的新婚之夜。 杨婵试探道:“帮朕去叫绿瘦?” 宋斐轻轻摇头,“陛下答应臣什么了?” “好,那不叫了。” 厚重的礼服要脱,宋斐在旁边总不太好,于是杨婵道:“朕要洗澡。” 宋斐点头:“臣知道。” 宋斐口上说知道,脚没动。 杨婵又重复了一遍,“朕要洗澡,你先出去!” 宋斐偷笑:“陛下不需要臣侍奉吗?” 除了那次在清欢阁醉酒,她没在清醒时同宋斐坦诚相看过,自然是尴尬的。 杨婵命令道:“快出去。” 宋斐只好出去站在净房外等。 绿瘦不在,杨婵只好自己动手脱衣服。 她脱掉了外面的繁重礼服。还剩里面娘亲亲手为她做的嫁衣。 这嫁衣穿在里面,因为外面还要再穿礼服,腰封上的系带就被系在了后面。 她后面没张眼睛,看不见解不开。 外面没别的侍女只有宋斐,她只好叫宋斐。 “宋斐?” “臣在。”听杨婵叫他,宋斐应道。 “快进来,帮朕。” 刚刚他想替杨婵更衣,不是让他出去吗? 现在怎么又让他帮忙了? 帮朕? 宋斐不知为何想到了他之前看过的那本《女皇和丞相的二三事》中的大段描写。 “净房中水汽氤氲,丞相走进去,只见女皇陛下坐在浴桶中。陛下的皮肤细腻白嫩,在昏暗的烛火下反着光,让人想要轻轻抚摸。 见丞相来,女皇陛下轻轻敲了敲浴桶沿。 “丞相要不要同朕一起洗?”女皇问。 女皇陛下的声音很轻,温柔又勾人。 丞相的视线略过陛下的锁骨以及下方柔软 的起伏,心念微动。 他闭了闭眼背过身去。“臣刚洗过了。” “把衣服脱了,进来!”女皇陛下道。 丞相闭上双眼没动。 “朕的话,丞相都不听了?”女皇反问。 “臣遵命!”丞相这才缓缓脱了身上的朝服,又脱了中衣。 丞相经常练武,肩膀宽阔胸膛健硕,细腰窄臀,一双长腿。 身材极好。 “衣服都脱了,还不快进来 。” 见陛下催促,丞相迈开长腿坐进浴桶中。 丞相从没像现在这样在水中与陛下相对而坐有些紧张。 不知是不是因为浴桶中的水太热,他的身体也跟着热起来,心砰砰直跳。 女皇的目光从丞相脸上,落到胸膛上,她的手轻轻握住了丞相的手,水下的脚不老实地勾住了丞相的小腿。 脚趾轻轻一下一下摩擦着丞相小腿上的皮肤。 “丞相看了朕,不心动吗?” 丞相低下头,却看到水下女皇陛下小巧的玉足。 他忙再次闭上了眼。 “丞相这是害羞了?前几次在朕的寝殿丞相不是已经看过了。 “陛下” \"好了,朕不说了。\"水面晃动,微凉的肌肤贴了过来。 丞相整个人颤了颤,他慌忙睁开眼。 女皇靠过来坐在他腿上,一侧的柔软贴在他胸膛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那双漂亮的眸子中闪着情欲。 没人能抵得过这样的诱惑,丞相身体的某处迅速起了变化。 女皇此时坐在丞相腿上,自然感受到了丞相的变化,她嫣然一笑,抱住了丞相脖颈凑到他耳边道:“丞相想了?” 丞相否认:“臣没有。” “真没有?”女皇坐在他腿上蹭了蹭。 酥麻感传来,丞相轻哼了一声。 “撒谎,丞相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女皇陛下坐在丞相腿上,又不老实的蹭了蹭。 还在丞相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几个动作下来,丞相已经涨的生疼了。 “陛下饶了臣!” \"好了,朕不逗你了,是朕想要丞相了,丞相帮帮朕?\" 温热的气息氤氲在耳廓与脖颈,女子白嫩柔软的肌肤与他的肌肤紧紧相贴。 丞相不由自主的回抱住了怀中人。 “帮朕,这是命令!” 坚持与忍耐被一击击碎。 女皇陛下微凉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那个刹那,仅剩理智崩塌。 丞相回吻住了女皇鲜嫩殷红的双唇,有火花在脑中炸开。 欲望侵蚀头脑,他撬开了女皇陛下的牙关,吸允交缠。 一路向下。 浴桶中的水花四溅,起起伏伏。 浪花拍打着海岸, 岸上人,呻吟着喘息着,身体与气息紧紧交缠。 那恍若天堂般的巫山近在咫尺。 浪潮落下。 暧昧的余韵还未退去,岸上人发丝沾了汗水,喘息着,依偎着。 下一场风浪似乎又要升起。 杨婵说的帮朕是想让他怎么帮?宋斐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第52章 他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 宋斐走进净房,发现杨婵穿着一件嫁衣,衣架上还放着一件大红色的礼服。 “陛下怎么穿两件嫁衣,不热吗?” 杨婵解释道:“里面这件是朕生母亲自做的。她不在宫中你没见过,等哪天朕带你去见她。 杨婵的娘亲宋斐是见过的,同杨婵长得很像。他记得她很温柔,面上总是带着笑意。 “帮朕把背后的系带解开,朕脱不下来了。” 原来是叫他做这个。 他还以为是 宋斐暗笑自己看多了那些市井中流传的话本。 “你笑什么,不许笑。”杨婵以为宋斐在笑她笨。 宋斐收了笑意,伸手解开了腰封上的系带,腰封一松,嫁衣松散开来 杨婵的腰身在衣衫中若隐若现。 三个多月还没显怀,小腹还很平整。 “孩子现在会动了吗?”宋斐就要去摸杨婵的腹部,被杨婵拍开。 “还小呢?这才过了多久,等再过一个月应该就会动了。” “还要再等一个月。” 见杨婵盯着他,宋斐识趣的退了出去。 片刻里面传来水声,是杨婵踏进了浴桶。 听着里面的水声,宋斐靠在门边,嘴角含了笑意。 他放弃了仕途,可是他拥有了杨婵还有他和杨婵的血脉。 他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 一家人是他以前的奢望。 过了许久,净房没了动静。 杨婵也没有出来。 “陛下。”宋斐喊了一声。 净房没人应声。 “陛下没事?” 还是没人应,宋斐冲进去。 在看见杨婵时松了口气。 杨婵安静的趴在浴桶沿显然是睡着了。 确实是累了在这儿都能睡着,万一滑进浴桶中怎么办。他该答应让绿瘦进来侍奉的。 宋斐走过去,将杨婵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 “陛下。”宋斐小声叫她。 “嗯。”杨婵应了一声,没睁眼。 宋斐在旁边衣架上找到一件干净外袍,裹到杨婵身上,就要将她抱出来。 手刚碰到杨婵的胳膊,一只金钗抵在他的脖颈。 “陛下?” “宋斐?”杨婵眨了眨眼。 “是我,别怕。” 许是太困了,确定是宋斐后,杨婵扔了金钗又闭上了眼。 宋斐将杨婵从浴桶中抱出来。 杨婵靠在他胸前,呼吸渐渐均匀。 将人抱着出了净室,放在床上。 怕再惊醒床上人,宋斐没敢给杨婵穿衣服,只是拔掉了她头上的珠钗,替她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盖上被子。 殿内的漏壶一滴滴落下,看上面的刻度此时已经到了亥时。 在杨婵来之前宋斐已经洗过澡了,他脱了外袍,躺在杨婵身侧头看她,夜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宋斐俯身轻轻亲了亲杨婵的额头,他本想只亲一下额头,忍不住蹭了蹭杨婵鼻尖。 本想蹭蹭鼻尖就算了,又忍不住亲了一下杨婵的唇。 没穿衣服的杨婵躺在身边,确实很诱人。 在亲下去他怕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宋斐重新躺回到杨婵身边闭上眼睛。 眼中却不住闪现出杨婵带着水珠的胴体,他只好睁开眼盯着床顶,开始属羊。 可惜羊越数越多,睡意是一丝也没有。 许是一个姿势睡累了,杨婵翻了个身,被子中的手随意搭到他肩膀上。 宋斐怕自己睡着会压着杨婵将她的手放回去,自己往外挪了挪。 谁知过了一会儿,杨婵的手又伸来了,她不禁伸了手,整个人凑过来贴近了他。 中衣轻薄,杨婵的身体温度透过中衣传过来。 宋斐呼吸一滞,他想将杨婵抱着他的手移开,自己再往外挪一挪,结果不小心触碰到了杨婵的柔软的前胸。 陛下这是要了他的命。 睡觉是不可能睡了,宋斐想或许他应该去泡个冷水澡。 除了宋斐,因为这场婚礼,好几个人都没睡着。 棠梨宫曾意站在院子中,一个叫苏茂的小黄门提着灯笼恭敬地走到他面前。 “夜里天凉,主子快去睡!” 看着不远处的椒房殿,曾意拢了拢身上的外袍。 他进宫这么久,杨婵除了刚将他带进宫来时,看过他几次,之后就再没来过。 女子总是感情至上,刚开始他以为陛下不想太快,想要跟先他发展发展感情,所以不曾同他做男女之事。 再后来就传出了陛下同宋斐的婚事。 陛下这是还没尝到新鲜,就将他厌弃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心中十分憋闷。 “哪里睡的着,你先去睡我在待会儿。” “主子还没睡,哪有奴才先睡的道理,奴才等您。”说着苏茂退到一边陪着曾意立在了风中。 夜风卷着盛开的花瓣,将它们吹进未关严的窗户,吹的窗边烛火摇摇晃晃。 明明灭灭的光亮里,康宁垂着眸,托着下巴,神情黯然。 宋斐如愿以偿同陛下大婚了。 她的心就像是缺了一块,空空的。 衣服破了,可以用针线缝补,可是心无从缝补,只能任由那个空洞慢慢扩大,或是慢慢愈合。 噗,一阵青烟升起,不依不饶的风终于将康宁面前的烛火吹灭。 侍女忙过来重新点上蜡烛又关上了窗, 褔寿宫,正殿中,骊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今早在杨婵大婚仪典上看到一个人,那人一身嬷嬷装扮,但看模样气度一点也不像是个嬷嬷,再仔细看那人竟是杨婵的生母余思思。 那个一直被先帝藏在心里的余思思。 她位主中宫,得到了先帝生前无限宠爱,却得不到先帝全部的心。 他的心有一多半都给了余思思。 现在先帝去世了,她没了依附。 而余思思的女儿杨婵已是羽翼已丰的皇帝,若是杨婵想要封亲娘为太后,又或是余思思想要她的位置。 仅凭先帝的遗言,根本护不住她的位置。 到时候她在皇宫中可还有容身之处? 正如安宁王说她或许该早些为自己做打算了。 第53章 臣现在是陛下什么人? 夜色渐浅,天光亮起。 累了一天,杨婵睡的香甜,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床侧正在盯着她看的宋斐,而她正抱着宋斐。 杨婵往旁边滚了滚,裹紧了被子。 “宋斐你怎么在朕床上?” 被日思夜想的姑娘抱着,他睡不着忍了一晚上。 姑娘睁开眼得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他怎么在她床上? “陛下觉得臣应该睡在哪儿?”宋斐问。 杨婵本来特意与宋斐拉开了距离,宋斐再次靠近,她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宋斐只穿着雪白中衣,泼墨一般的头发散在枕边。 那双眸子里像是藏了可以勾人魂魄的钩子。 杨婵被看得有些心猿意马。 “自然是睡”杨婵想说自然是睡在自己府中,但她没说完就想起宋斐现在已经入宫成了她的梓童,昨天他们办了婚礼。 她太累了,泡在水中整个人放松下来,困意上涌,她本是想趴在浴桶边沿闭一会儿眼,结果睡着了。 她模糊中记得是宋斐将她抱了出来。 她在说水中是没穿衣服的,但是现在她穿了寝衣。 杨婵像离弦的箭,裹紧了被子迅速坐起来,只露出了脑门。 “大胆,你昨天把朕抱出来,还帮朕穿了衣服?”杨婵想到宋斐把她看光光了,就有些羞。 宋斐暗笑:“难道臣让陛下光着?” 想到刚刚她醒来看到自己抱着宋斐的场面,若是她光着身子,杨婵更羞了,“那还是穿上。” 她把被子往下移了些只露出一双灵动大眼睛。 “陛下,臣现在是陛下什么人?”宋斐问。 杨婵答:“是朕的梓童。”他们昨天成婚了,她和宋斐是夫妻。这么想着,被宋斐看好像也能被接受了。 宋斐看着杨婵泛着红晕的脸,想起昨天他泡完澡为杨婵换寝衣的画面。 杨婵的皮肤滑嫩像婴儿一般,让人想要抚摸亲吻。 泡完冷水澡他的手有些凉,碰到杨婵的皮肤时,她轻轻哼了一声。 宋斐瞬间想起了那天晚上,杨婵在他身下呻吟的模样,浑身又焦躁了起来。 担心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杨婵会呼吸不畅,宋斐凑过去把被子从杨婵头上往下拉了拉,手无意间碰到杨婵脸颊。 杨婵被宋斐的手指冰了一下。“宋斐你好凉。” “被子都在陛下身上。” 贴在自己身上的温度离开,被子全被杨婵卷走了,早上的凉意扑面而来。宋斐望着杨婵的眸子,委屈巴巴,“陛下,臣冷。” 宋斐又拉了拉杨婵裹在身上的被子,想把自己也裹进去。 殿外,绿瘦同几个嬷嬷走到殿门口,绿瘦就要敲门被其中一个嬷嬷拦住。 “绿瘦姑娘稍等一会儿?”说着嬷嬷站在门口,侧耳趴在门上听了听。 “嬷嬷做什么呢?”绿瘦压低声音轻斥。 “嘘,”嬷嬷小声道:“陛下年轻,这新婚之夜,姑娘想必懂得。” “嬷嬷你说什么年不年轻的,陛下可是最讨厌听墙角了。” 嬷嬷没想到绿瘦听不懂她的话,怔了怔。 绿瘦姑娘不小了,将来也是要出宫婚配的,这男女之事也该懂了。 嬷嬷又压低了声音在绿瘦耳边解释道:“大婚后,这男子和女子就要行云雨之事,女子娇俏动人,男子火气方刚,食髓知味,一个把持不住缠绵到天亮也是有的。老奴是在听房中的动静,若是皇后和陛下正在缠绵,这种时候可不能打扰了陛下,姑娘可懂了?” 绿瘦的脸微微红了红,只能放任老嬷嬷在门口听。 听了一会儿,嬷嬷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只听到了殿内微微说话声,这才闪到了一边,朝绿瘦点了点头,“陛下应该醒了,敲门!”? 殿内,宋斐拉杨婵身上裹着的被子,杨婵不给他。 两个人正在就被子问题拉拉扯扯。 “陛下,该更衣了。” 宋斐想:来得真是时候,偏要打扰他同陛下的二人时光。 \"好,\"杨婵朝宋斐道:“一会儿要去褔寿殿给太后请安,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奴婢进来了。”宫女捧着今日宋斐和杨婵要穿的衣服,鱼贯而入。 今日是新婚第一天,依旧要穿红,杨婵换了一身绣蝶恋花图案的降红锦袍。 穿戴完毕,绿瘦端上一盘糕点和一杯茶。 自从怀孕后,杨婵早上容易饿。 绿瘦总会在她起床后,为她备些吃的。 宋斐换了件红色圆领长袍,头发束起,戴了一顶浅金色的瞨头。 他是男子不需要梳复杂的发髻,涂胭脂水粉。 收拾完了,便坐到一旁看起杨婵来。 吃了几块芙蓉糕填了填肚子,糕点有些干,杨婵又端起茶杯,掀开了杯盖。 白气从茶碗中升起,杨婵用盖碗将水面上的浮沫撇开,举到唇边,启唇挨近玉制的杯沿,轻抿了一口,双唇立马被茶镀上了一层水光。 像一只新鲜的樱桃,让人想要采摘。 宋斐喉咙微微动了动,新婚第一天不能缠绵悱恻,总可以亲一亲! 茶喝完,杨婵起身,绿瘦为她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 “梦得,走!” 宋斐却没动。 杨婵回头:“?” “臣有话想同陛下说。” 杨婵疑惑:“什么话?” 宋斐上前几步拉着杨婵的衣袖,走进屏风内。 “什么话,还要躲起来说?” “这就是臣想说的话。” 宋斐一把揽住了杨婵的腰,低头想去亲她。 “陛下!” 听到屏风外绿瘦叫她,杨婵连忙推开了宋斐,“何时?” “曾意来看陛下了。” 第54章 碎碎平安 若不是他出现,她都把曾意给忘了。 杨婵原本是想着给曾意一个名分,给孩子一个身份。 可现在孩子有了亲生父亲,曾意便没了用处。 但她都将人带进宫了,总不能无名无无分生活在宫中。 这事是她的错,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安排曾意,或许可以给他一个名分? “让他进来。”杨婵快步走出了屏风。 宋斐站在屏风内,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的掌心上还残留着杨婵腰间的温度。 曾意?他被杨婵想要立他为后的喜悦冲昏了头,都忘了宫里还有个情敌。 “曾意见陛下,陛下万福。” 杨婵上前将曾意扶起来,“好了,快起来,朕安得很。” “草民听说陛下喜食酸,这是草民为陛下做的杏酪,酸酸甜甜的。” “你还会做杏酪?”杨婵问。 曾意答:“草民曾随长安街麻褔记家的厨娘王西施学过几样。” 麻福记杨婵听说过,一个很有名的甜点铺子。 “拿上来!” 绿瘦接过曾意手中的食盒,拿到杨婵身边。 杨婵打开食盒盖子看了看,那碗杏酪一半杏黄,一半奶白,看着很有食欲。 “难为你惦记着朕,收起来!” “陛下您忘了,您的身子最近不能吃杏。”宋斐从屏风后走出来阻止道: “还有这忌口?”江太医倒是没说。 宋斐点头,“有。” 杨婵看了看杏酪,又看了看宋斐,“那等下次朕再吃。” 曾意原是想讨陛下欢心,没想到陛下会忌口杏,只得道:“下次,草民为陛下做别的!” 杨婵还没给曾意名分,所以曾意自称草民, “好,”杨婵嘱咐道:“以后你不要自称草民了,朕许你自称名字。” 是,草民意多谢陛下。” “朕还要跟梦得去给太后请安,回头朕去棠梨宫看你。” “意等陛下。” 杨婵说要去看曾意,宋斐心里有些泛酸,掩在袖底的手悄悄握了起来。 褔寿宫 骊姬早就装扮好等着了杨婵和宋斐来请安了。 宋斐辞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臣们都在暗地里指责她,说是因为她下了懿旨让宋斐同康宁成亲,而宋斐不想同康宁成亲才辞官。 可宋斐辞官后没过多久就与杨婵大婚了。 她这是被杨婵将了一道。 宋斐是丞相,杨婵若想立他为后,必然会遭到反对。 宋斐辞了官,杨婵只是想立一个伯爵之子,大臣想反对也没有理由。 宋斐辞官放权,杨婵得益。 她却替他们背了锅,还顺利让大臣们与她离心,甚至有那些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老臣,因为这件事彻底疏远了她。 杨婵真是好算计!她今日要给宋斐一个下马威! 不多时,杨婵同宋斐走到了褔寿殿。 同普通人家一样,帝后新婚第二天也要给长辈敬茶。 宋斐捧着侍女准备好的茶,递给骊姬。 骊姬接过茶杯,手一滑,茶杯从掌心滑落,掉到地上摔碎了,宋斐正跪在地上,茶水溅了他一身。 “瞧瞧,哀家老了,茶杯都端不住了。阿斐没烫到?” 好在茶水是温的,只是浸湿了衣服。 李德褔忙道:“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敬给骊姬的茶洒了,侍女又重新端上了一杯。 宋斐再次将茶递给骊姬,骊姬端着茶,手一抖,茶杯又从掌心中滑了下去。 宋斐稳稳接住了茶杯,“母后请用茶。” “这手不小心抽筋了。”故技重施没成,骊姬只好将茶饮了。 饮完茶,长辈要给见面礼。 骊姬招了招手,立即有宫女捧着一只礼盒过来。 骊姬打开礼盒,从盒子里拿出一只贵妃镯:\"这是先皇送给哀家的,哀家现在把它送给皇后。\"说着骊姬拉住宋斐的手,就要把镯子戴到宋斐的腕上。 贵妃镯本来就小,套到宋斐指根处便再也套不下去了。 骊姬故作惊讶道:“哀家忘了,男子的手要比女子的大些,该叫工匠重新为阿斐做一只的。” 骊姬把父皇送她的镯子送给宋斐,便是将宋斐比作了女子。 还故意给宋斐戴他根戴不下去的镯子来讽刺他。 杨婵走上前将宋斐手上的镯子拿下来,顺手拉宋斐站起来。 “这镯子既然是父王送给母后的,随便送人父王泉下有知可要生气的。母后该好好保存才是。” 骊姬笑道:“还是陛下想的周到。” 杨婵拿着那只贵妃镯还给骊姬,在骊姬伸手接的时候,突然松了手。 玉镯落到地上碎成了两半。 “哎呀,”杨婵故作惊讶,“母后你看,父王生气了。” 杨婵故意摔断镯子,说成是先皇生气,她毫无反驳的余地,只能作罢,一早上闷了一肚子火。 齐国侯府 齐云飞趴在床上,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本就是带病赶路,现在又烧了起来。 齐母坐在床边心疼得直掉眼泪。 “哭什么哭,你生的儿子,真会给我齐家丢人。” 齐国候站在一旁,看着齐云飞在睡梦中因为疼痛而紧皱着的眉,轻斥道:“先是逃陛下的婚,让齐家被百姓指指点点。现在又在陛下婚礼上闹,让我齐家彻彻底底成了邺都的笑话。” 齐母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生的难道不是你儿子 ,我自己一个人能生的出来吗?” 齐国候无奈,“我生的,我生的行了!” 齐母不再理齐国侯,兀自抹着眼泪。 趴在床上的齐云飞张了张口,“娘。” 齐母忙凑到枕边,“儿啊,有什么要跟娘亲说的。” “娘,阿婵不能同别人大婚我要阿婵阿婵。”迷糊中齐云飞的脸颊上滑下了一行泪珠。 齐母用手帕擦掉齐云飞脸上的泪珠。 “飞儿病着还惦记着她,可她却命人把飞儿打成这样。飞儿好歹同她一起长大 ,她就没有心吗?” “陛下没有心,你看看你儿子办的那糟心事。” “可飞儿不是认错了吗,她要同宋斐大婚那就大婚,何必要打飞儿!飞儿从小就娇气,还生着病。”齐母抽泣了几声,说话声低下去。 “唉!”齐国候叹了口气,“我齐侯早就将他这个儿子逐出了家门,等他好些了把他送庄子上去。” “庄子?庄子上哪里是人待的地方,我不同意,我儿子就要留在侯府。” 齐国候没理会齐母,吩咐一边的管家,“等他烧退了,必须送到庄子上去,听到了没有。” “是。” 齐母张开双臂,护住了齐云飞,“不行,你若非要将齐儿送到庄子上,也把我送去!” “夫人,你怎么不明白,外面都知道我将飞儿逐出了家门,现在他们都盯着我看,看我怎么做。 齐侯难得没有发脾气,耐心道:“陛下刚打了云飞,我便又将飞儿接回家,这不是要跟陛下作对吗?等过了这阵子大家都把这事忘了,齐儿自然就能从庄子上回来了。” “那也把我带到庄子上去!要死我们娘俩一块死在庄子上,绝不打扰老爷。” “哪里就要你们娘俩死了?”齐国候被齐母噎得够呛,“好,那就如了夫人的愿。” 第55章 三天三夜不出门 女皇大婚,举国欢庆,官员们皆得了三天假。 用过早膳,在花园散步,杨婵边走边琢磨着要做点什么? 望着杨婵苦思的模样,宋斐回想起刚刚杨婵说的话。 因为康宁郡主的事, 与太后结了梁子。 在给太后敬茶时,他知道太后一定会为难他。 从仅仅只是能在城墙下看到杨婵,到能陪在她身边。 千难万难都熬过了,太后的刁难对他来说不过是连几滴落不下雨的闷雷。 但杨婵站在了他身边,替他挡下了太后的刁难。 宋斐觉得很暖,寒冬腊月的花儿也要在那暖意下绽放。 “梦得,一会儿你想要做点什么,朕陪你?”杨婵停下脚步问。 宋斐望着杨婵,她靠在假山旁,衣服上的金色锈线与发间的金步摇,在清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金色有些灼眼,令宋斐想要拔掉杨婵头上金钗,再脱掉衣袍将人放在床上。 他想做点什么?他想同杨婵待在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打扰。 这恐怕不能实现。 宋斐靠近杨婵,目光落到她身上,“臣想三天三夜不出门,同陛下一起。” 杨婵没听懂宋斐话外的意思只说:“三天三夜不出门?那要闷死了。” “汪汪汪”一只矮脚长毛的小狮子狗,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对着宋斐吠了几声。 一旁候着的宫人,站出来驱赶道:“去去去,也不看看你吠的是谁?” 那只小狮子狗却吠的更欢了。 “去去去。”在宫中待久的人都知道这只狮子狗是太后的宝贝,一时谁都不敢上去抓,只能作势驱赶赶。 “贝贝,贝贝。”不远处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那只狮子狗立马回头,摇着尾巴嗒嗒跑了过去。 康宁抱起狗,朝杨婵和宋斐行了礼。 “这狗冲撞了陛下,臣妹这就教训它。” 杨婵忙着大婚的事许久没见康宁了。 康宁瘦了。 “堂妹最近瘦了许多。”杨婵吩咐,“绿瘦叫御膳房多做些有营养的药膳给堂妹,安宁王将你送进宫陪太后,若是知道堂妹瘦了该心疼了。” 康宁轻声道:“多谢陛下。” 康宁本是活泼性子,今日竟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这是受委屈了不成? 晚春的风向来温和,这会儿却突然起了一阵急风,疾风将不远处亭中的几张宣纸吹起吹到了杨婵身上。 杨婵捡起宣旨,纸上是康宁的字迹,上面写了一行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杨婵回头瞄了一眼宋斐。 康宁对宋斐有意,如今宋斐入主中宫,杨婵对康宁难免有愧,便想着哄一哄人。 康宁在宫中陪太后,不比在自己家中,这么老远,老王妃又不在身边,一定又闷又想家。 当初她刚进宫时,日日都想回杏花村,想见娘亲。常常等伺候她的宫人们都睡了,才敢躲在被子里哭。 “堂妹想不想出宫去玩?”杨婵问。 “出宫?陛下陪臣妹?” 杨婵点头。 宋斐:刚刚还问他,想做什么会陪他?这会儿又不做数了? “臣妹谢过陛下。” “陛下刚问臣“ 杨婵眨眨眼,“堂妹老远从封地过来,朕作为皇姐自当要尽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什么时候不能尽,非要在他们新婚这几天,他想同杨婵过二人世界。 宋斐无奈,也只得由着杨婵。 “康宁可去过太湖?”杨婵问。 “没有。”康宁道。 “可去城北太湖泛舟,看群山连绵,天地苍茫别有一番意趣。” 康宁觉得太湖泛舟是个好主意。 宋斐也同意。 出宫不宜太过招摇,康宁的身形与她差不多,杨婵令绿瘦帮康宁拿了一身外出常穿的百姓服饰换上。 等杨婵拉上康宁上了早已经备好的马车,宋斐早就在马车中等了。 本来康宁还在和杨婵说说笑笑,见到宋斐后便不说了。 气氛一时有点微妙。 她本就是想带康宁去散心的,康宁喜欢宋斐,看着宋斐难免要伤心。 “梦得,还是留在宫中。” “陛下,不带臣去吗?”宋斐的心在一瞬跌到了谷底,本该新婚燕尔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这是又要变成他自己了? “臣可以保护陛下和郡主?” “有蓝玉就够了。” “臣也想去泛舟。”想和杨婵一起泛舟。 宋斐的眼睛凝视着人的时候,总是含着深情,让人不忍拒绝。 马车都上了,那就一起。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了城北太湖。 太湖上已经有了很多游人。 岸上有几只花船正在揽客。 蓝玉包了一艘船,几人坐进船中。 这只船装饰豪华,里面有前厅卧房。 茶水吃食应有尽有,还有几个弹琵琶的乐师。 杨婵与康宁坐在船中喝了会儿茶,走到船头迎着江风看风景。 她们两个姐妹说说笑笑,宋斐这个做夫君的反倒成了外人。 外人夫君心中很不是滋味,坐在船内喝酸茶。 他们上船时天空中还是晴天,没一会儿江面上空阴云密布起来。 很快山上雾蒙蒙一片,远远只能看见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影。 几只白鹭俯冲到水面咬住一条鱼浮在水面上的鱼迅速飞走了。 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中泛舟别有一番意趣,杨婵同康宁没回到船内。 宋斐见状提起立在角落中的伞走出去。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头上细密的雨被遮住了。 杨婵抬头看到了为她撑伞的宋斐。 船不知撞上了什么,突然摇晃了一下,杨婵身子一歪,被宋斐稳稳抱住了。 第56章 幸好,他有这副皮囊 “陛下,小心点。” 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服传过来,杨婵的心骤然快了几拍。 宋斐第一次跟着师父来太湖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能同杨婵一起泛舟。 她看江水,他便看她。 没想到,现在不仅能看,还能抱着,这样真好。 宋斐很想就这么抱着杨婵,但雨越下越急。 伞已经遮不住雨了,被风吹斜的雨钻进伞下,他总不能让杨婵淋雨,不得不松手。 船夫喊道:“雨大了,公子和小姐们都快进船仓。” 下了雨,船甲板上很滑,宋斐打着伞扶着杨婵进了船舱。 主子已经有人扶了,蓝玉撑着伞举到康宁头顶,康宁看了一眼蓝雨,几个快步跑出伞外跑进了船舱。 康宁先一步跑进船舱坐到茶席旁,见宋斐扶着杨婵进来,低下了头,没了刚刚同杨婵说笑时的精气神。 看康宁不开心,杨婵特意同宋斐拉开了距离,坐到康宁身边。 宋斐能感受到杨婵的刻意疏远,也只好默默坐在一边倒了杯茶,推到了杨婵身边。 “头发都湿了,快喝杯热茶。”杨婵将宋斐茶递给了康宁。 一直在弹奏琵琶的歌女,突然停下来,“这位公子的衣服都湿了,我阿弟的身形和公子的差不多,若不嫌弃就先换上我阿弟的衣服。” 杨婵这才发现,她身上只湿了一点,而宋斐头发和半边身子都湿了,宋斐将伞全都撑到她头顶。 “梦得,一会该着凉了,去换衣服。” “好。”衣服湿了穿在身上确实难受,宋斐起身。 “这船上房间多,公子怕是不认得,我带公子去拿衣服。” 宋斐是男子,自是不便让女子带领,“多谢姑娘,既然是弟弟的衣服,就由弟弟带我去!” “船上没有侍女,我正好可以帮公子更衣!” 女子的声音娇柔,她抱着琵琶,一开口娇滴滴的。 宋斐那张脸,可真是招桃花。 杨婵朝女子看过去,这女子不仅声音好听,容貌也美丽。 “多谢姑娘,不用了,我家夫人管得严会吃醋的。” 琵琶歌女顺着宋斐的目光看过去,将杨婵打量了一遍,朝她点了点头。 杨婵亦回了她一个微笑。 本来她见宋斐生得好,举手投足间都像是世家公子,本想能同宋斐走近些,哪怕得个妾室的位置也是好的。 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已经娶妻,还是个耙耳朵。 没有了机会她只好,吩咐坐在她旁边正在调弦的小少年,“阿弟,带公子去换一身衣服。” 男子放下琵琶,起身朝宋斐作揖:“好,公子跟我来。” 宋斐回礼:“多谢。” 男子带着宋斐去换衣服了。 “堂妹,你的头发也要擦了擦,不然要着凉。” 杨婵说完,蓝玉已经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了康宁。 康宁散下头发,将湿了的头发随意擦了几下,突然问杨婵:“我可以问堂姐一个问题吗?” 杨婵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问,堂妹想知道什么?” “堂姐喜欢宋斐吗?” 杨婵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骊姬说康宁喜欢宋斐,康宁现在是要来跟她宣战了吗? 她还是很喜欢康宁这个堂妹的,不想与她反目。 杨婵放下茶杯,身体微微朝康宁倾了倾。 那是她在朝堂上质问朝臣时惯常用的姿势。 “那堂妹呢?骊姬说堂妹很喜欢宋斐?” “喜欢宋斐?”康宁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笑了:“是太伯母的意思,我哪有说话的余地。” “堂妹不用因为堂姐的身份,故意这么说?堂姐不会怪你。” 康宁摇头,打趣道:“宋斐虽好,可不是我喜欢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嗯?”真的是她误会了?“那堂妹喜欢什么样的萝卜什么样的青菜?朕帮堂妹去寻来。” 康宁看着对面同她说笑的杨婵,坐直了身子,正经起来,“堂妹喜欢” 四周有人,有些话不能说,康宁俯身凑到杨婵身前小声道:“堂妹喜欢,陛下这样的一国之君。” 原来如此,她的堂妹堂堂郡主,自然配得起一国之君。 杨婵低声回她,“改明儿,朕帮堂妹物色一个王子。” 她并不是喜欢王子,康宁没有解释,重新坐好,只道了句,“好。” 雨哗啦啦下着,江水拍打着船身,乐师们重新奏起琵琶。 蓝玉为主子们重新泡茶。 “堂姐喜欢宋斐吗?”康宁再次问道。 喜欢宋斐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宋斐可是邺国第一美男,是无数少女的梦中人。几乎邺都得姑娘都喜欢他,除了堂妹。\" “那堂姐喜欢吗?”康宁追问道。 当宋斐说要自荐枕席的时候,她想的是宋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当她发现自己腹中的孩子是宋斐的时候。她想的是要给孩子找个父亲,最好是亲生父亲。 宋斐以后是不是个好父亲? 她喜欢宋斐吗? 想着宋斐的模样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杨婵笑道:“喜欢,喜欢他那张脸。” 宋斐换了衣服,从卧房中出来,听到杨婵的这句话,止住了脚步。 这是他第一次从杨婵眼中听到了喜欢这两个字。 幸好,他有这副皮囊,能让杨婵喜欢。 “夫人和堂妹聊什么呢?”宋斐走过去问道。 杨婵看过去,宋斐换了身更加朴素的灰布衣,腰上只系了根灰色布条。 但那张还是那般惊艳。 这好看的人就是穿麻袋也好看。 听说宋斐没入仕前,被送去了乡下,不知道宋斐当时穿着布衣干农活是怎样的光景。 在外面玩了一天,杨婵本准备回宫,宋斐却提议长安大街这几日晚上有庙会,很热闹。 杨婵出宫玩的时候少,还没有逛过庙会,升起了好奇心。 在宋斐的诱惑下,去了长安街。 夜已经深了,曾意站在堂梨宫门口,苏茂打着灯笼站在他身后。 “公子,这么晚了陛下怕是不回来了。” “再等等,陛下说会来看我。” 第57章 这没法睡了 庙会确实很热闹,有很多各种各样稀奇小玩意。 白日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晚上雨停了,人们都出来逛庙会了。 杨婵几个人,在庙会上东看看西看看,买了好多小玩意。 康宁拿着簪子在杨婵头上比了比,“堂姐,这只簪子好看,很称你。” “我倒是喜欢这只。”杨婵拿起一只质朴的玉簪。 “这木簪有什么好的了,光秃秃的没有花样。” “是没什么花样。” 这只簪子倒是和宋斐换的那身布衣很配。 康宁说不喜欢宋斐后,杨婵没有再同宋斐刻意保持距离。 她回头朝跟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宋斐招了招手,宋斐就要过来。 一个男子拦住了宋斐的去路。 “宋大人?你怎么在这?” “嗯,随意逛逛。李大人也来逛庙会?” “唉!还不是我那夫人非要拉着我来。”李大人看着宋斐叹了口气,“宋大人,你说陛下怎么看上大人了,这朝堂上都惦记着大人您回去呢?” 李大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改口道:“皇后殿下您不是应该在宫中吗?是不是陛下也在?” 李大人说着转头向四周张望。 杨婵连忙回身拿起摊位上的一只团扇遮住脸。 “别看了,李大人的娘子找大人呢?” “郎君,快过来,我们要走了。” 不远处女子的声音传过来。 “来了。”李大人慌忙告辞追夫人去了。 郎君两个字缠绵又好听,几时杨婵能叫她一声郎君。 宋斐想着,一只白纱帷帽盖上头顶,“梦得长得太招摇了,得遮住才好。”怕是一会儿城中百姓都知道朕来逛庙会了。到时候我们就逛不成庙会了。” 不知是不是从太湖回来,坐了太长时间的马车。杨婵觉得有点难受,她将帷帽放到宋斐头上就松了手。 “怎么了?”宋斐察觉到杨婵的异样,问道。 “有点头晕。” “要不要去看大夫。” “不用,可能是有点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由于杨婵头晕,大家没有再逛庙会上马车回了宫。 回到宫中。江御医为杨婵诊过脉,建议杨婵不要太劳累,开了些安胎的药,便下去了。 蓝玉跟着江御医去拿药。 在宫中总不能一直穿着粗布衣,宋斐去更衣,杨婵叫住宋斐,“伸手。” 宋斐听话的伸出手。 杨婵在他手上放了只木簪,“这是在庙会上买的。” “木簪?”宋斐将木簪拿起来看了看。 这木簪除朴素,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随即宋斐明白过来,笑道:“这支木簪确实和臣现在穿的衣服很配。” “梦得穿这身衣服再戴上木簪,就像那东篱山的隐士了。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 宋斐将木簪插在头上道:“陶公是真隐士,臣只能做个假隐士了。” “朕有二亩薄田,梦得若想做真隐士,朕就把那块地送给梦得。” “多谢陛下。” 比起见南山,他更想见杨婵。 杨婵打了个哈欠,“陛下这是困了?” 杨婵点头。 绿瘦走过来询问道:“陛下回福寿宫还是在椒房殿。” “还是回”杨婵没说完,宋斐道:“外面这会儿风大,陛下现在身子不比从前,来回走小心着凉。” “也好。”杨婵点头,“留在椒房殿!” 很快净房中备好了水。 介于上次杨婵自己洗澡睡着,宋斐再也不敢让杨婵自己洗了。 绿瘦侍奉杨婵洗完澡才退下。 见绿瘦褪下,侍女们都退了出去,殿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灯火在灯罩下燃烧着。 两人散了头发换了寝衣,相对而坐。 虽然孩子都有了,昨晚浑身上下都被宋斐看了。 像今天这般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在宋斐面前,还是第一次。 杨婵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随意用手指卷着头发。 宋斐也没有说话。 她同宋斐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相对无言过。 她记得宋斐辩才无双,曾把邻国的使臣驳得哑口无言。 夫妻之间应该是怎样相处的?杨婵不知道。 她想开口打趣宋斐,宋斐却倾身覆过来想吻她。 孩子还不满四个月,他们现在还不能杨婵抬手捂住了唇。 宋斐以为杨婵不愿意,只是抱了抱杨婵道:“陛下早些休息!” “好,”杨婵点点头,躺到床上,一侧身就看到了宋斐正用他那双勾人的眼睛凝视她。 令她有些心神荡漾,这没法睡了。 杨婵在心中提醒自己别被美色迷惑,宋斐却又突然靠近了她。 杨婵忙再次捂住了嘴,宋斐要是亲她,她一晚上都别想睡了。 宋斐亲了亲杨婵的额头,像是哄小孩一般道:“快睡!” 他这哪里是要让她睡,明明就是要引诱她。 “熄灯!”杨婵决定眼不见为净,她翻过身决定不再看宋斐。 说是眼不见为净,可是宋斐温热的呼吸就在背后。 她无法忽视,只能闭上眼睛不让自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斐当然也睡不着,但比起杨婵不在他身边他更愿意睡不着。 数了好多星星,杨婵还是睡不着,她询问道:“宋斐你睡了吗?” 背后传来略微有些暗哑的声音,“还没有。” \"朝中近况,你听说了吗?\" “臣听了。” “你怎么看?”睡不着,杨婵索性同宋斐聊起天。 铜漏中的水滴滴答答,月上中天。 “梦得,明天朕带你去看朕的娘亲?” “好。陛下的母亲,臣自当要见。” 烧了两天,灌了好几回药,烧终于退下去。 烧一退,齐国候就将齐云飞送到北郊的庄子中。 到了晚上,齐云飞彻底清醒过来,因为屁股上的伤,只能趴着,一直一个姿势很累。 他想要活动活动身体,刚动了一下扯到屁股上的伤口,哎哟起来。 外间小塌上休息的齐母忙赶过来,“我的儿啊,别乱动快趴着!” 齐云飞只好重新趴回去,“娘,阿婵的婚礼结束了吗?” “结束了。”齐母没好气道:“你被她打成这样了,还惦记她做什么?” “结束了?”齐云飞一激动,又牵扯到伤口,疼的嘶了好几声。 “你烧了两日了,这大婚早就结束了。” “娘,阿婵她是真的不要我了!” “这样也好,宫里可不是好待的。杨婵不是说了,以后你可以娶妻纳妾。快点把伤养好,娘亲给你相看乖巧贤惠温柔的女子,到时候娘和你爹,就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 齐云飞摇头,“可她们都不是阿婵。” “儿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她高高在上,以后你什么都要听她的,有什么好?” 她有什么好,以往同杨婵在一起的种种重新浮现在脑海,这么多年他一直讨厌与杨婵的婚约,这个婚约像一道枷锁,将他牢牢锁住,他只想冲破枷锁。 直到锁没有了,他才发现杨婵有多么重要。 他想丢掉的只是枷锁,从来不是杨婵。 “娘,阿婵是个好姑娘,她从来没有同我摆过陛下的架子。” 屁股上的痛只是皮肉,可是心上的痛,却无言无声。齐云飞忍着痛,掀开被子,下床就往外走。 “你带着伤去哪儿?” “去找杨婵。” “宫里早就关门了。” 齐云飞出了房间,才发现他不在齐国府,“娘,这里是哪儿?” “你爹把我们赶到北郊庄子来了。” 北郊? 北郊山上有三清观,他记得杨婵的娘亲住在三清观。 第58章 杨婵她会不会真的回头? 经过齐母的百般劝阻,齐云飞才答应好好睡一觉。 等到第二天一早,天刚亮。 齐云飞趁着母亲还没醒,爬上了三清观所在的那座山。 杨婵的母亲住在三清观一处小院中,他曾陪着杨婵来过几次。 杨婵的生母性格和善,对他很好。 只是后来因为他嫌山路颠簸便不再陪杨婵来了。 齐云飞凭着迷糊的记忆在道馆中转了好几圈才来到三清观后宅,母亲所住的小院旁,正要敲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齐云飞就要上前。 “哗啦,”一盆水泼到他身上,幸好这水不多,只湿了他半边裤腿。 对面拿着盆的是个小童,他之前来时,侍奉的是侍女。他竟不知何时,这院子里舔了道童。 “你这个小童怎么不看着点,这是泼到我,若是泼到别人,你可要倒大霉了。” “我正要倒水,你怎么偏要凑过来?” “行了,我不同你争,清平道长在吗?”齐云飞问。 “你是谁?”道童仰着他的小脸问。 “你不用知道,去通报就是了。” “你是泼水泼到人了吗?”正在小院中给花草浇水的清平放下水桶,拍了拍手上的土,“若是泼到人,要赔罪。” 清平走到门口,看到齐云飞时砰地关上了门。 小道童仰着脸问,“不是要赔罪吗?” 清平摸了摸小道童的头,“他不用赔。” 门被咚咚咚敲响了,“娘,是我齐云飞。” 清平站在门内回道:“贫道不认识你,更不是你娘亲,公子请回。” “我知道错了,我很后悔。娘,我知道阿婵会来这里,你让我见她一面。阿婵她一定还念着我。” 清平打开门,没邀请齐云飞进去,只冷冷道:“公子,请回!公子当初既然放弃了圆圆,离开邺都。我们之间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况且圆圆现在已经大婚了,立了皇后,公子就不该再打扰她。” “我不接受,我不甘心,我与杨婵的情谊,哪是宋斐能比的。阿婵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公子也不是说走就走。留下这么大一个摊子给她,你可曾想过她要如何处理?她要受百姓们怎样的议论?” “可阿婵是陛下,只要她开口,什么事不都只是她一句话。“ “向前看,不要自陷牢笼。” 清平叹了口气,关上门,齐云飞终究不懂杨婵,他还是没长大。 人人都以为陛下高高在上,好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却不知身为一国之君,言行举止皆由百姓和朝廷监督。 颈上像悬着利剑,要时时小心谨慎,方能做个好君主。 “娘,您最是心善了就让我见见她。您不肯答应,我会一直在这等。” 清平没再理会他,继续去给菜园浇水了。 齐云飞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从早上等到中午。 没等到清平开门,却等来了他要见的人。 杨婵和宋斐并肩走着,两人面上都带上了笑意。 “最近河水上涨,若是在下下上几场大雨怕是要决堤。韩相建议提前加高河堤。这李大人反对 他说一定是河底下有东西,建议修两座石狮镇镇。 这韩相就说了,他猜一定是河神发怒,需要童男祭祀,听说李大人家有一四岁幼子。正好可以奉献出来。这李大人立马就噤声了。韩相那张嘴可是真毒,不愧是你推荐上来的人。” 一片叶子落到杨婵肩头,宋斐顺手将那片叶子拂去了。 站在杨婵身边为拂树叶的人,本该是他。 他几步从树下走出来,开口唤道:“阿婵!” 杨婵正笑着同宋斐说话,突然见到齐云飞,嘴角的笑瞬间压了下来 “放肆!陛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蓝玉上前斥道。 “蓝玉你让开,我有话同陛下说。” 听到门外的动静,小道童打开了门,朝他们几个人张望,在见到杨婵时跑过来抱住了杨婵。 “姐姐终于来了,师父一直想着姐姐呢?” 杨婵摸了摸小道童的脑袋,走到了门口。 她没有回头,只留给了齐云飞一个背影,“齐云飞,朕同你已无话可说,以后不要再来了。” “阿婵,你听我解释” 门“吱呀”被小道童关上了。 宋斐就要跟着杨婵进去,被齐云飞叫住。 “宋斐,阿婵之所以与你大婚不过是为了气我。我与阿婵多年的情谊,你怎么可能比得了?” “为了气你?”宋斐回头轻笑:“那我可要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怎么能有机会?现在放不下没关系。总有一天,阿婵会放下你爱上我。”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就算你纠缠她,她也不会理你。你难道不了解她吗?她从来就不是会回头的人!” 宋斐说的笃定,心中却还是有些慌。 杨婵同他成婚本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待孩子生下来,她会不会真的回头? 门又开了,小道童走过来,拉了拉宋斐的衣袖。 “姐夫,你怎么还不进去,师父等你呢?” 这句姐夫宋斐听了很受用,他点点头,没再同齐云飞说话,跟着小道童进了门。 门在小道童走进去后,重新关上,将齐云飞挡在了门外。 快步走到前厅后院,杨婵正在给清平往头发上插金簪。 清平看着镜子中的金簪,抬手摸了摸,“不是说了,娘亲不需要这个。” 戴好簪子,杨婵拿梳子一下一下为清平梳着头发,“这是女儿的心意,母亲的发钗太素了,偶尔也要打扮的漂亮一些。” “娘亲老了,打扮给谁看?” “当然是给女儿看。” “好,等女儿来的时候娘亲就戴上这钗。” 杨婵停下梳头的动作,伸出双手环从身后抱住了清平的脖颈,“娘亲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了。” 宋斐同杨婵坐着马车,从山下上来时,还以为杨婵的娘亲住在这座山中不为人知的宫殿中,没想到竟是住在三清观。 当他来到这座熟悉的小院附近,还不太相信这里是杨婵母亲的住处。 直到看到每次来都帮他开门的那位小道童。 他之前同清平道长隔着屏风交谈,没有见过道长的模样。 但听过声音,这声音是他认识的清平道长。 他有些不敢置信。 杨婵的生母竟然是一直以来听他说烦心事的清平道长。 \"梦得,快过来。\"杨婵在屋内唤他。 第59章 竟是道友 “圆圆姐姐叫你过去呢?”小道童拉住宋斐的手,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道长最近可好?”宋斐一开口,小道童突然松开了宋斐的手。 “你是一直来做客的那个男子?” “正是,”宋斐含笑,要去摸小道童的脑袋。 小道童歪头闪开了。 刚刚还很热情的小道童,撇了撇嘴:“早知道是你,我就不开门了。” “怎么?” “你来总要喝姐姐给师父带的茶。” 宋斐:他喝的茶竟然都是杨婵带来的。 宋斐趁着小道童不注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以后我们就是亲人了,我可是要常来蹭茶的。” “不要。”小道童不满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哼了一声。 待宋斐撩袍跨过门槛走进房间, 杨婵放下梳子同自己娘亲介绍,“娘亲,这是宋斐。” 婚礼上见了,但她离得远,只是远远看了看。 如今近看,瞬间就理解了太虚真人为何念叨他了。 仪表堂堂,风雅俊秀都不足以来形容他。 杨婵介绍完宋斐又接着介绍清平,“这是朕的娘亲。” “岳母大人。”宋斐拱手行了晚辈礼。 这声音像那位常常来问候她同她说心事的道友的声音。 清平惊讶道:“是道友?” 这么多年来,宋斐向道长说了太多对杨婵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思,想起来未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在下。”宋斐脸泛起了胭脂色。 清平记得宋斐最后一次来说要去同心上人成婚。 原来那个他求不得又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竟是杨婵。 清平起身将宋斐打量了一遍,他和杨婵站在一起好像是金童玉女。 清平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放到杨婵手中,“圆圆的夫婿若是你,我就放心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珍惜彼此。” “小婿一定会照顾好陛下。” 清平点头眼中竟含了泪。 “你们认识?”杨婵满面疑惑。 清平眨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认识很久了,他常常来我这儿寻问道法,是个很虔诚的道友。只是来时一直带着帏帽,大婚之日我竟没认出来。” 宋斐忙解释;“带帷帽是怕太招摇,扰了观中清净。” 清平左看右看对宋斐这个女婿十分满意,她道:“等着,今日娘亲亲自为你们做饭。” “娘亲,我去帮你。” “不用,娘亲怕你把厨房给烧了。” 杨婵就要起身,被清平一句话给拦住了。她确实没做过饭,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会把厨房烧了。 “岳母我去!”宋斐道。 “你们在这儿待着,蓝玉帮我去添柴。”抱着剑倚在门口晒太阳的蓝玉突然被点到名,只好去干活了。 小道童也跟着进了厨房,房内只剩下宋斐和杨婵两个人。 “第一次见岳母,不知道岳母是否满意?” “看娘亲的态度,应该很满意。你是怎么认识我母亲的?”杨婵有些好奇。 “不过是找个树洞诉说下苦闷,没想到竟得到了道长解惑。” “有什么苦闷?难道是梦得你当时想升官,但仕途迷茫。” “喜欢的姑娘同别人订了亲,这算吗?” 杨婵单手托着下巴,神情娇俏,脸颊一侧的梨涡漾着笑意,“梦得可是我们邺都第一美男,还会有这种烦恼。谁舍得抛下你去跟别人订婚。” 宋斐没回杨婵,只是愣愣地盯着她看。 杨婵捋了捋头发,“看朕做什么,朕早上没上好妆吗?\" 宋斐靠近杨婵,伸出手指覆上她的唇,在她唇上蹭了几下。 杨婵:??? 门口传来脚步声。 听到声响,宋斐忙收了手,“陛下唇上的口脂涂到外面了。” “师父说你喜欢喝这个茶。”小道童端了茶进来,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看着小道童远去的身影,杨婵道:“朕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宋斐你怎么得罪他了。” “大概是我喝了陛下您送来的茶,他有些生气。” “不过是茶而已,这么大气性?” 宋斐摇头,他走到院中正蹲在菜地中用树枝挖土的小道童身边蹲下来,同他一样捡了一只树枝在树下挖土。 “这树枝除了挖土还可以做弹弓,你会做吗?” 小道童仰起小脸,“不会,你会做?” “当然会了。” 宋斐折了一只粗细适中的树枝,又用匕首将树枝表面削光洁。 小道童认真地看着宋斐做好弹弓,打掉了枝头生的最高的那枝玉兰花。 宋斐捡起地上的花枝,递到小道童手中,指了指杨婵。 小道童拿着花,早没了刚刚的郁闷之色,小跑着跑到杨婵面前将花递她,“送给姐姐。” 杨婵刚还担心他们的关系,没想到一会儿两人就玩起来了。 “谢谢。”杨婵看了不远处的宋斐一眼,接过花枝。 清平在厨房忙了半天,做了一桌子菜,有一半都是杨婵喜欢的,还有几样是她从来蓝玉那打听来的,宋斐喜欢。 杨婵自从怀孕后口味有了变化,原来喜欢的大部分都不喜欢了。 菜都是母亲特意为她做的,她吃下去,还是勉强每样都吃了几口。 宋斐见状自己吃了许多,连连夸赞饭菜好吃。 清平看出了杨婵的不同,待到饭后,她拉着杨婵坐到里屋关切道:“圆圆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若是身子不舒服,可不要怕娘亲担心瞒着娘亲。” 杨婵垂头咬了咬嘴唇有些欲言又止。 “生得什么病,喝药了吗?”见杨婵迟迟不说,清平询问的声音变得有些焦急。 “娘亲别担心,没有生病,是女儿怀孕了。” 第60章 去棠梨宫 清平先是愣了愣,接着下意识朝墙外看了看。 杨婵看出母亲的意思解释道:“不是,是宋斐的现在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她记得宋斐当时说成婚是因为 一些意外,这就那个意外? 或许这就是缘分,清平数着月份,“那再过六个月,娘亲就要做外祖母了?” 杨婵点头。 清平起身就要去箱子中找针线,“那我可要抓紧时间给我的外孙做衣服。” “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那就做两种颜色。”清平从柜子中,拿出了一匹粉色和红色的布料,“女孩就穿粉色,男孩就穿红色。” 粉色红色那不都是给女孩穿的?杨婵笑道:“娘亲不用太劳累了,缺不了他衣服穿。” “这不是外祖母的心意吗。”清平仔细将布匹面料看了看,“这布料不够软,得下山去买两匹。” 杨婵想起自己母亲眼睛不好,叮嘱道:“知道外祖母疼他,娘亲也要注意自己的眼睛。” 清平点头,重新坐回到床边拉住杨婵的手:“娘亲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娘亲放心。” 又待了一会儿,夕阳西下时,杨婵才同宋斐才离开。 宋斐同杨婵刚离开后太虚真人就敲开了清平的院门,兴高采烈地说自己那云游的师弟回来了,非要拉她去见见。 杨婵同宋斐回到宫中,天色已经黑了。 晚膳后,杨婵喝了药,殿外传来了悠扬的琴声,仔细听琴声是从棠梨宫方向传出来的。 杨婵这才想起她答应要去棠梨宫看曾意。 这时,绿瘦过来询问杨婵:“陛下,今日歇在哪儿?” 原本坐在一旁椅子上看书的宋斐,目光沉了沉,他再也没心思看书,注意力都在杨婵的回答上。 昨天晚上到半夜才睡着,若是今日还睡在宋斐身边,怕是又要睡不好觉了。 “去棠梨宫!”杨婵道。 “啪嗒。”听到棠梨宫这三个字,宋斐手中书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 一旁宫人忙将掉到地上的书捡起重新递给宋斐。 “要去看曾意?” “嗯,之前就说要去看他,给忘了。” 杨婵起身将宋斐手中的书抽走了,“梦得,别看书了,今晚好好休息,这一会儿你打了足有四个哈欠了。” 宋斐不想让杨婵走,也不想让她去棠梨宫,张了张口也没能说出挽留的话,只将目光落到杨婵小腹上提醒道:“陛下,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来到棠梨宫,曾意正在院子凉亭中弹琴。 ”曾意弹的曲子正是当初在清欢阁她曾点名想听的曲子。 “这曲是《春江花月夜》”杨婵道。 “陛下。”曾意与院中仆人听到声音连忙向杨婵行礼。 “快起来!意公子不如再为朕奏一曲《阳关三叠》” =“《阳关三叠》是送别曲,这曲子听起来难免会有些悲意。”曾意道: 杨婵坐到曾意对面,“弹,朕想听这首。” 曾意调了一下弦,重新开始奏曲子。 听完曲子,杨婵屏退了伺候在旁的宫人,询问曾意:“在宫中待得可还习惯?” 曾意抱琴在怀,恭敬回应:“宫中衣食都不曾苛待,还有宫人侍奉,多谢陛下。” “那便好。” 清风吹动鬓边的步摇,杨婵敲了敲桌沿,半响道:“曾意,你想出宫去吗?” “我可以出宫吗?”曾意抱着琴,面上有些惊喜。 杨婵那天说要来看曾意,就是想同他说这件事。总不能就这样让曾意待在宫中,若是他不想在宫中,她让蓝玉送他出去。 “当然可以,朕帮你赎了身,脱了贱藉。出了宫你就是个自由人了。” 曾意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清欢阁,若离开清欢阁,又离开了皇宫。该如何生存?想到这里曾意就觉得有些担忧。 他从来没有过过普通百姓的日子。 “意想在宫中侍奉陛下。”曾意答。 杨婵点头:“不必立马就做决定,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朕。” 宋斐望着杨婵离去的背影,想着杨婵要去见曾意虽然杨婵现在情况不能同曾意有什么,他的心却像是被灌了铅,又沉又重。 坐在殿中,手中拿着书确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直到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来报,说陛下在棠梨宫听了几首曲子后,回了寿安殿时,心情才松快下来。 夜深人静,宫人们熄了灯,宋斐躺在床上睁眼看床顶。 身边没了杨婵的气息和呼吸声,他有些不习惯。 明明以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甚至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 杨婵在的时候,他想着杨婵睡不着觉,杨婵不在的时候他还是想着她睡不着觉。 他想在杨婵身边,想杨婵在他身边。 睡不着,宋斐索性起床去散步,今夜的月光很亮,宋斐沿着小道不知不觉走到了杨婵宫殿外。 出乎意料,寿安殿竟然还亮着灯。 正在值夜班巡逻的侍卫远远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殿外,握剑的手推开了剑鞘,“什么人!” “宋丞”侍卫随即改口道:“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我本宫找陛下。” 绿瘦正好关上殿门出来,看见宋斐行了一礼。 “陛下刚睡下。” 大殿中的灯灭了,宋斐眼中的亮光跟着暗了暗。 “既然睡了,那就不打扰陛下了。” “朕还没睡着,进来!”门内传出杨婵的声音。 绿瘦打开门,点燃了杨婵床边的灯,退了出去。 “陛下。” 明黄色的床帐内伸出了一双纤纤玉指,杨婵扒开床帐探出头。 杨婵卸了妆,散了发,眼睛里装着白日不曾有的天真,令宋斐心头微动。 “梦得,你找朕做什么?”杨婵问。 宋斐掀开床帐,坐到杨婵身边,“臣睡不着。” “宋斐你是认床吗?从丞相府搬到宫中,环境变了确实容易睡不着,过几天就好了。当初朕刚进宫的时候,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觉,”杨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几天眼皮都青了。” 宋斐的目光顺着杨婵的手指落到她樱红的唇上,他有些舍不得走。 “臣认床,陛下的床有龙气,或许臣睡在陛下床上就能睡着了。” 不等杨婵允许,宋斐弯腰脱了靴子和袜子径自躺到了床上 “宋斐。”杨婵叫他。 宋斐闭上了眼睛。 “宋斐?” 宋斐假装没听到,拉过被子盖到身上。 杨婵有些无奈,宋斐辞官后,变无赖了? 宋斐现在是她的梓童,又是新婚,杨婵不好将他赶下床,只好由着宋斐霸占半张床。 不知是不是因为两天都没有睡好觉,躺到杨婵身边枕着杨婵的枕头,闻着帐中龙涎香,宋斐很快就睡着了。 杨婵躺在一边,听着宋斐呼吸渐渐也睡着了。 最后一天不用上朝的日子,杨婵睡了个懒觉,等到刺目的太阳照进来晃了眼才醒。 杨婵坐起身,没感受到身边的呼吸声,朝身旁看过去,昨晚睡在身边的宋斐已经不在了。 听到动静,绿瘦走进来,“陛下醒了。” 杨婵点头,“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时。” 绿瘦将床帐撩起挂到床勾上,侍奉杨婵更衣。 “宋斐呢?”杨婵在殿内张望了一圈没看到宋斐,问道 绿瘦忍不住掩唇笑了笑。 “笑什么?” “殿下在熬粥。” “熬粥有什么好笑的?” “陛下见了就知道了。” 第61章 可以补新婚之夜欠下的洞房了 宋斐小时候虽然同和师父在外游历了很多年,但他那个师父神通广大,去哪儿都有人好吃好喝的款待。 他们从来没为吃食担忧过,更别说自己做了。 煮粥要用小火,可点上火,加一些炭火就大了,少放些碳,火就要灭了。 折腾了半天,米还是生的。 好不容易控制了火候,时辰没把握好,粥煮糊了。 只好倒了重煮。 没想到做饭竟这么难。 单单是煮粥,明明厨娘教的时候很简单,他做起来却总也做不好。 煮粥都这么难,杏酪更复杂,曾意是怎么做的? 杨婵梳洗完毕换了一身胭脂色罗裙,来到康安宫的小厨房。 宋斐正站在火炉前盯着炉火,口中念着,“这下应该可以了。” 杨婵站在门边,忍不住掩唇偷笑。 宋斐煮粥,把自己煮成了花脸。 可能是宋斐袖子上沾了灰尘,他又用袖子擦脸,所以才把脸弄脏了。 杨婵记得小时候在杏花村和小伙伴们捉迷藏,小胖躲进了炉灶中,被发现的时候就是宋斐现在这个样子。 印象中的宋斐一直都是干净整洁,衣衫得体。 现在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绿瘦小声道:“陛下,殿下今早已经煮糊两锅粥了。” 这世上,还有能难住宋斐的事。 学不来叶不用勉强,其实他不必为她煮粥, 这些事情自然有人来做。她是让宋斐来做腹中孩子父亲的可不是来做厨师的。 但看宋斐的神情,似乎是喜欢做饭。 杨婵见宋斐认真煮粥,没再打扰他,回康安殿了。 她前脚刚进殿,曾意就来了。 曾意穿了一身海棠红缎袍,海棠红比大红色浅一些,使得他少了一分妖异,多了几分清雅。 杨婵想:若是宋斐穿海棠色应该也会很好看。 “陛下,臣做了枣泥酥想给陛下尝尝。” 杨婵示意绿瘦拿上来,突然想到宋斐不让她吃杏酪。 “等等!” 绿瘦停下脚步不解的看杨婵。 御医说枣对身体好,枣泥酥应该可以吃。 “拿上来!”杨婵道。 曾意做的枣泥酥模样好看,让杨婵产生了食欲。 她拿起枣泥酥尝了一口,不愧是长安街厨娘教的,“这枣泥酥,外皮酥脆里面的枣泥馅清甜带着枣香,意公子好手艺。” “若是陛下喜欢,意可以天天为陛下做。” 天天?曾意的意思是想留在宫中 杨婵正要问,有人唤她。 “陛下!”宋斐站在门口背着光,杨婵没看清他的神情却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枣泥糕。 “梦得。” 宋斐走上前,离开了背光处,杨婵看清了宋斐,他脸上因为煮粥而染上的灰已经清洗干净了。 曾意的样貌已是很好,可若与宋斐相比便逊色了许多。 “臣特意为陛下煮了红枣桂圆粥,陛下尝尝。” 宋斐将杨婵面前的枣泥酥推到一边,从一旁侍女手中端过粥,放到杨婵面前。 杨婵:又是红枣?? “这粥是臣亲自做的,陛下尝尝。” 整个大殿的气氛有点微妙,好像有什么暗流在涌动。 杨婵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 “好,朕尝尝。” 杨婵拿起勺子搅了搅粥,舀了一些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宋斐紧张地盯着杨婵的表情,怕粥还没熟,怕杨婵不喜欢。 杨婵咀嚼了几下咽下去,粥熟了软软糯糯的。 只是宋斐煮的是红枣桂圆粥为什么甜中还带着咸,味道有些特别。 宋斐是放了糖觉得不够想再放些,结果把盐当成糖放了吗? “很好,粥软糯可口。”杨婵出言夸赞,眼睛却盯着桌上的枣泥酥。 曾意看出了杨婵的心思道:“陛下好像更喜欢枣泥酥。” 宋斐道:“栆泥酥太干,容易噎到,陛下还是喝点粥。” “陛下若是觉得干,意还做了粥,在食盒下层。” 绿瘦打开食盒下层,果然有一个碗色泽金黄的粥。 红枣桂圆粥是宋斐辛苦一早上煮的。 可是曾意煮的粥看起来应该很好喝,她想喝宋斐的粥又不好背叛自己的味觉。 左右为难。 “陛下御膳房备好了早膳,要传吗?” “传膳。” 御膳房膳做好的可真是时候,终于不用在好吃的和心意之间做选择了。 三天假期过后,堆积了很多事,渐渐忙起来。 杨婵与宋斐毕竟是多年君臣,以前以上朝总能看到宋斐举着玉板站在最前排。乍然看不到了,还有些不习惯,总是下意识看向宋斐从前站的位置。 那个位置如今站了韩常,每当韩常发表意见时,杨婵就会想,若是宋斐他会怎么说?宋斐不上朝了现在在椒房殿会做些什么? 夏日一到,连着下了几场大雨。提前加高加固的河堤挡住了水位持续上升的河水,化解了一场洪灾。 六月中,杨婵已经显了怀,换上了宽松的襦裙。 女皇怀孕的消息从宫中传到了宫外,又传到了众臣耳中。 “陛下刚成婚月余,就有孕了?” “陛下的身子不像是月余,拙荆说陛下的身子像已经几个月了。” “几个月,那是谁的?” “黄大人,你忘了陛下大婚前带了一个清欢阁的曾意入宫。陛下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是曾意的。” “曾意!你说陛下的孩子不是同宋承皇后的?” “看日子,怎么可能是宋丞相的。” 今年开春干旱,夏季又多雨,连气温也比往年高了许多。 池塘中小荷刚刚露出尖尖的小角,早有蜻蜓在荷上停歇。 杨婵斜倚在观荷亭中,绿瘦一下一下为杨婵摇着扇。 “近日关于陛下腹中孩子父亲是谁的猜测越来越多了,陛下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不必,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孩子的娘亲都是朕,让他们说。没有这事,指不定要拿什么事来八卦,他们那张嘴就是闲不住。过一阵有了新鲜事他们就不讨论了。” 忙过了大婚,突然不去上朝,闲下来的宋斐有些不适应,于是给自己找了点活干,他找了很多古书浅下心来研究,准备把对这些书的理解编着成册。 上午刚忙完,宋斐听说杨婵在观荷亭看荷花去看她,路上听到了这些传闻。 他的孩子被认成是曾意的? 身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宋斐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他想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可听杨婵的语气似乎对谣言不怎么在意,甚至都不想解释。 宋斐远远望着亭中乘凉的杨婵,算算日子有四个月了。 四个月,胎儿在腹中已经发育稳定,他和杨婵可以补新婚之夜欠下的洞房了。 第62章 杨婵主动吻了他。 夏日闷热人容易犯困,杨婵半磕上了眼。 绿瘦一下一下为杨婵扇着风,宋斐放轻了脚步来到杨婵身边。 绿瘦看见宋斐就要行礼,宋斐伸出食指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 他上前接过绿瘦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为杨婵摇扇。 男子力气要比女子大,摇的风也要大些。 杨婵察觉四周风变大,睁开了眼只见为她摇扇的换成了宋斐。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绸袍,外罩了一件竹青色纱衣,头上戴了一只镶有明珠的金发冠。正眼含笑意的望着她,“陛下困了,要不要回房间去睡。” 刚刚还犯困,见了宋斐困意突然就散了 ,“不困了,梦得的书开始写了没有,要不要朕派几个学士过来帮忙。” “哪里还用什么学士,臣自己写着玩罢了。陛下最近身体可好?”宋斐的目光落到杨婵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上。 “好,胃口变好了,每天要吃四顿饭。而且”杨婵小声道:“他现在会动了。” “是吗?”宋斐俯身贴到杨婵肚子上听,听了半天什么也没感受到,“什么也没听到。”他道。 “刚才还动,你一凑过来他就不动了。” 宋斐小心地摸了摸杨婵的肚子,哄道:“乖,动一动让爹爹看看。” “他应该还听不到!”杨婵刚说完就感到孩子在腹中动了动。 “动了。” “他听到了,看来他还是很听爹爹话的。他在肚子里动的时候会疼吗?”宋斐担忧道。 杨婵摇头,“不会,只是晚上他动的时候会吵醒我。” “小东西不要在晚上踢你娘,不然等你出来的时候,爹要打你屁股。” 第一次当父亲,面对杨婵腹中的小生命宋斐很好奇,又怕他不老实会闹杨婵,絮絮叨叨的同他说好一会儿话。 因为孩子的缘故,杨婵近来晚上睡的比较早,到了戌时她已经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正要唤绿瘦帮她更衣。 绿瘦走过来禀告道:“陛下,皇后殿下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椒房殿就在不远处,离得这么近怎么还要送信,什么事直接派人来说不就好了。” 绿瘦摇头表示不知, 杨婵走到书桌前拆开了信,宋斐写信和折子都用小楷,工整流畅,像他这个人。 “今晚请陛下来椒房殿,愿陛下早些来,时时顾盼。” 什么事宋斐没说,杨婵又打了哈欠,她忍着困意道:“去椒房殿!” 今晚夜空挂着一轮上弦月,晚风清凉,被风一吹杨婵的困意消了大半。 椒房殿很暗,只点两三盏微弱的灯, 杨婵竟没在殿中看见宫人,不知是不是都去忙别的了。 “梦得要朕来,有什么事?” 宋斐凑到杨婵耳边低语:“陛下该还臣一个洞房之夜了。” 宋斐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当他在耳边轻声低喃的时候,冬日的积雪怕是也要化了。 趁着杨婵愣神,宋斐用一条红绸带蒙上了杨婵双眼,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跟着杨婵的宫人们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杨婵被小心地放到了柔软的床上,头上支支朱钗被宋斐摘下,盘起来的长发散落。 眼睛看不见,被宋斐碰触的感受被放大,他的手指温热,又带着小心翼翼。 呼吸近在咫尺。 突然触感和呼吸都消失了。 杨婵张了张口唤他,“宋斐?” 宋斐吹了多余的烛火,只留下床头的一盏。 昏暗的烛光映衬着杨婵的脸庞。 宋斐坐到床边,伸手一下一下描摹着杨婵的脸。 她最近胖了一些,脸颊上长了肉,显的有些圆。 那张微微抿着的双唇,像个诱人的果子。 “陛下别怕,臣在。” 杨婵道:“干嘛要蒙上眼睛,这样我都看不见你了。” 宋斐握住杨婵的手拉着她抚上自己的脸。 “现在“看”到了吗?我在你身边。” “那要摘下来才行。”杨婵挣开手,要解眼睛上的红绸带。 宋斐却重新握住了杨婵的双手,举过头顶,随后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黑暗中,触感被放大,宋斐的唇微凉柔软,还带着甘甜,让人沉溺,让人想要更多。 一吻结束,宋斐微微喘息着,凑到杨婵耳边问道:“臣想同陛下行鱼水之欢,可以吗?” 宋斐的眼睛有钩子,声音也像是有钩子,勾得人觉的渴,觉得痒。 杨婵不自觉咬了咬嘴唇。 不等杨婵回答,宋斐解开了杨婵襦裙上的系带,将杨婵带到床上。 衣服被一层层拨落,身上一凉,随即温热的皮肤就覆了上来。 肌肤相贴,杨婵轻轻呻吟了一声。 “宋斐,孩子。” “臣问过御医了,现在可以了,只要轻点就好。” 问过御医?杨婵想到江御医知道他们今天要在床上做这种事,就觉得羞人。 “那宋斐你等会轻点。” “好。”宋斐一寸寸吻过杨婵,在杨婵情动时,握住了她的腰肢。 杨婵双腿盘上宋斐的腰,搂紧了他的脖颈。 “宋斐”杨婵鼻尖渗出了汗,宋斐却迟迟没有动作。 “陛下想说什么?“ “朕想” “想什么?” 话有些难以启齿,杨婵盘在宋斐腰上的腿紧了紧。 “臣想听陛下亲口说。”宋斐低头吻了吻杨婵的唇角,声音暗哑,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朕想要你。” 鱼水交融,两人都忍不住颤栗。 舒适却又令人觉得不够,杨婵有点不满,催促道:“宋斐” “臣担心” 宋斐没说完,双唇便被堵上了。 杨婵主动吻了他。 和杨婵的距离被拉近了。 他们是两个人此时好像变成了一个人。 宋斐的忍耐与克制在这一瞬间失守。 江御医的叮嘱被抛到脑后。 …… 杨婵刚刚沉沦,宋斐停了下来。 “宋斐?”杨婵被宋斐折磨的有些难耐,出声催促。 “臣想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腹中的孩子是臣的。” 第63章 君无戏言 “臣想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腹中的孩子是臣的。” 杨婵轻喘了几声,“本就是你的还用证明。” 被高高抛起后突然停下,坠落和空虚在黑暗中更加明显,杨婵缠紧了宋斐。 “陛下?”宋斐动了几下又停了。 杨婵最后一丝理智崩了,她沉浸在宋斐给她的快乐里,想要宋斐继续:“好,朕会让天下人知道,孩子是梦得的。”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下巴处的汗水,一滴滴滑落到杨婵脖颈上,宋斐侧身抱住杨婵 担心伤到孩子,杨婵被宋斐慢慢磨到半夜才睡。 到了上朝时间,说什么也起不来了。 只好称病罢了朝。 这是杨婵自登基以来第一次罢朝,还是临时罢朝。 罢朝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昨晚行夫妻之事累着了。 幸好现在的丞相是韩常,若是宋斐他就该板着脸喋喋不休的与她讲道理了。 她是累糊涂了,她罢朝的罪魁祸首就是宋斐。 这人还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陛下,饿了吗?”宋斐掀开床帐坐到床边问杨婵。 杨婵瞥了宋斐一眼没说话,那一眼有埋怨,又有无奈。 “早膳好了,要吃吗?” 累了半晚,当然饿。 杨婵掀开被子要起床,宋斐却将早膳端到了床边。 “别动,陛下在床上吃,吃完好好休息。” 宋斐端着粥搅了搅,舀出一勺吹凉了喂给杨婵。 这味道和以往的不同,却很好吃。 “御膳房换了厨子?” “这是臣做的。” 杨婵又拿了一只流沙包咬了一口。 外皮柔韧筋道,里面金色的流沙甜咸适中。 “这个呢?” “也是臣。” 看来宋斐是认真学了,真是难为他了。 杨婵点头夸赞:“很好吃都可以去做御厨了。” 吃完早膳,朝反正也是罢了,杨婵索性多睡会儿,她重新躺回床上。 宋斐将空碗递给宫人,也躺了回去,顺势抱住杨婵,凑到她耳边唤她 “陛下” “宋斐不来了”杨婵以为宋斐还想,她可不来了。 宋斐轻笑,“陛下想什么呢?臣是想说,陛下不要忘了昨天说的话。” 杨婵想起昨天在床上为了让宋斐继续,答应宋斐的事,瞬间羞红了耳朵。 宋斐果然是会用美人计的。 “记得,君无戏言。” 第二日上朝,杨婵早早去了,她并没有着急坐上宝座,而是悄悄站在门口,听朝臣在殿内闲聊。 臣子甲:“你说当初陛下接曾意进来是因为有了曾意的孩子?” 臣子乙:“我觉得陛下的孩子很可能是齐世子的。” “齐世子?”臣子丙摇头:“陛下有孕的消息,邺都早就传遍了,世子那性子若孩子是他的,他早来太和殿闹了。” “咳咳。”杨婵听不下去了,她轻咳了几声,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臣子们立马噤了声。 “大家就这么好奇朕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吗?”杨婵走到宝座前坐下。 众臣不说话了。 “无妨,不用在背后讨论,朕腹中孩子是谁的,朕听听你们的意见?” 众臣低下了头。 “要事不讨论,专门讨论这些八卦。马上国子监就要招生了,往年都是由宋斐来主持,现在宋斐不在朝中想好由谁负责了吗?” 见杨婵确实生气了,众臣一声不吭,连呼吸都不敢了。 “好了,朕腹中的孩子是朕与梓童的,以后不要在八卦这些闲事了。”杨婵把这事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国子监招生由谁负责,谁有人选提出来?” 女皇亲自辟谣,承认腹中的孩子是宋斐宋皇后的。 见过陛下的贵妇们都说陛下肚子已经显怀了,可帝后大婚才月余。 于是闲来无事,大家又开始猜测,那本在全国曾经风靡一时的《女皇与丞相的二三事》一书内容的真实性。 “陛下同宋丞相,不会真像书中写的那样白天商量国事,晚上商量子嗣?” 齐云飞坐在酒楼厢房中,打开那本《女皇与丞相的二三事》 他翻了几页,“哗啦”一下掀了桌子。 桌上碗碟碎了一地,连碎瓷划伤了手都没发觉。 \"哎呦!我的爷,这是怎么了。\"平安刚买了酒上来,就看来了这一幕,拉住齐云飞的手拿出手帕来给他包扎。“回去夫人又要担忧了。” “派出去赎玉的人回来了吗?”齐云飞问。 平安正想把这事瞒一瞒,现下少爷发问他不好在瞒,只好如实道:“回来了,说是”少爷正发脾气,为了防止迁怒自己,平安想了想决定让去赎玉的人自己来回答。 “人回来了,在府上呢?” “回府。” 齐云飞进了府,直奔下人的休息处。 “玉呢?”齐云飞问。 “奴才拿着契据去赎玉,可那掌柜竟说玉已经卖了。” “卖了!”齐云飞本就在气头上,一把揪住了仆人的衣领,“卖给谁了?” 仆人脸上冒出了冷汗,连忙道:“少爷息怒,那掌柜说说是卖给了一个叫云虚的道士。” “云虚?”齐云飞松开了仆人喝道:“还不派人去找,就算把邺国掀翻了也要把他找出来!” 邺国和尚多道士也多,道号不知道有多少个重名的,而且道士也不止是在道观中,还有许多喜好云游的道士。要找谈何容易。 仆人不敢多言,连连应声。 “孽障,大半夜大呼小叫天天喝得醉醺醺,你倒不如别回来。” 齐国候刚刚从书房出来,就碰到了齐云飞气不打一处来,他叫人拿来戒尺准备打齐云飞手心。 “老爷要打儿子,不如打我。”田夫人听见动静赶紧出来将齐云飞护在了身后。 齐国候无奈,扔了戒尺,“你就宠,都你宠坏的。” 齐云飞却从田夫人身后走出来主动伸出了手,“父亲,你打我!” “儿啊,你莫不是喝昏了头。”田夫人拉住齐云飞, “娘,我现在很清醒。做错事就要受罚,怎能一直躲在母亲身后。” 齐云飞几步上前捡起戒尺举到齐国候面前,躬身道:“请父亲责罚!” 第64章 臣想同陛下一起洗, 齐国候接过戒尺,齐云飞自觉摊开了手掌。 戒尺一下一下落在掌心,很快齐云飞的手掌红肿起来。 田夫人心疼得直掉泪,连声劝道:“老爷别打了。” “以后少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无事就呆在家中别给我惹事!” 齐国侯收了手,撂下这句话就走,被齐云飞叫住。 “父亲,儿子想去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读书?”齐国候转身看向齐云飞满面不解,“你不是不喜欢读书吗,去国子监做什么?” “儿子现在喜欢了。” “国子监,可不是你想去就去的。” “父亲是侯爷也没有办法吗?” “一是国子监招生严格,二是你的身份特殊,今年不知道是谁负责招生。为父替你问问,回头再跟你说。” 待齐国候走后,田夫人拉住儿子:“去国子监读书多累,娘给你找个媳妇,早点让娘亲抱孙子才是正事。” “娘,其实你早就能抱孙子了。” 田夫人以为齐云飞喝醉了,拉起他的衣服嗅了嗅被酒味一熏忙放下,“说什么胡话,我的大孙人呢?” “没什么,娘亲早点去睡!” “睡什么,你手这个样子,我这个做娘的怎么睡得着,你爹真下的去手,”田夫人瞪了一眼平安,“还不快去叫大夫。” 齐云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肿的像一块厚厚的砖头,“娘,不用,明天就消肿了。” “什么不用,快别在外面吹风了。” 大夫为齐云飞上了药,又一圈圈用白纱布将齐云飞的手缠成粽子。 手不能动,齐云飞坐在椅子上发起呆。 他想起了以前的往事,杨婵曾为他改过婚期。 先皇突然驾崩,杨婵登基后钦天监为杨婵和他占卜了婚期。 可是他舍不得宫外逍遥自在的日子,以年纪还小为由央着杨婵驳了钦天监上奏的折子。 这一拖就拖了三年。 若是他那个时候与杨婵成了亲,他们的孩子都该会走路了。 “少爷,老爷叫你去书房。” “老爷叫我什么事。”齐云飞问。 “应该是国子监的事。” 不争气的儿子突然想读书,齐国候自然欣喜,第二日就去打听了国子监今年的招生事宜。 今年国子监负责招生的总管是如今的丞相韩常,负责本次监考的是翰林学士张迁。 “父亲找我。”齐云飞进门朝齐国侯行了礼。 齐国侯的目光落在齐云飞被裹成粽子的手上,有点心疼,又不好意思问,只道:“为父打听过了,今年国子监选学生的事由韩常负责。他是寒门出身,自然想为寒门学士创造利益。而且他同宋斐一样铁面,油盐不进。你真想进国子监?” “儿子想去国子监。”齐云飞说的掷地有声,显然是想好了。 “你想去国子监只能自己考,就算考中了,你同陛下的关系国子监也未必肯收。” 齐云飞点点头,“儿子想试试。” 齐云飞曾经同陛下一起跟邺国着名的学士文征先生上过课,总归不会考得太差。 齐国侯坐到书桌后,往椅背深处靠了靠道:“随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希望这次国子监招生,能多培养几名国之栋梁。”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这诗说的可是女子在思念心上人。陛下怎么用来求才?”宋斐从盘中夹了一小块鱼肉,将肉上刺剔除后放到杨婵碗中。 杨婵把鱼肉吃了,“朝中多半都是老臣,该革新了,朕求贤若渴。” 宋斐端起桌上的茶一口气喝了,杨婵求贤若渴,他看见杨婵有点渴。 最近想着的书迟迟没能动笔,一闭上眼睛想的都是杨婵在床上唤他名字的模样。 食髓知味,尝过男女之事的妙处,难免想要一再沉沦。 杨婵同宋斐一起用过晚膳后,回了寿安殿准备洗个澡早点睡。 宫人们早就准备好了洗澡水,杨婵由着绿瘦帮她脱了衣服坐进浴桶,帮她洗澡。 突然触碰皮肤的感受变了,杨婵回头。 绿瘦早不见了人影,帮她洗澡的人变成了宋斐。 “这个水温陛下觉得热吗?” “正好。” “绿瘦呢?”杨婵问。 “臣想同陛下一起洗,绿瘦姑娘在总不方便。”宋斐边说边脱掉衣袍,露出了赤裸的胸膛。 “是朕叫人断了椒房殿的水吗,梦得要来朕这儿蹭洗澡水。” “陛下没有断椒房殿的水,陛下是断了臣的水,救命水。” “胡说,皇宫紧挨着护城河,还能缺了你的水不成。”杨婵本要拒绝,在看到宋斐胸膛上的伤疤时顿了顿。 这一顿,宋斐已经脱了亵裤踏进了浴盆,再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杨婵没再说什么,伸手摸了摸宋斐胸膛上那道触目的伤疤,“这里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她问。 宋斐握住了杨婵乱摸的手,顺势带到了左胸膛处。 杨婵能感受到宋斐胸膛里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一下起起伏伏。 “天生的心疾,小时候一直以为活不了,没想竟活了下来。后来遇到师父,师父带我去寻高人这才治好。” “没想到梦得小时候还是个病秧子。” “现在可不是病秧子!”宋斐轻轻一拉,将杨婵拉进怀中。 宋斐的身体像火炉,有些发烫,被他抱着有些口干舌燥,杨婵在宋斐挣了挣没挣开,佯怒道:“一会让绿瘦她们看见。” 宋斐反而将杨婵抱得更紧了,“不会,臣已经吩咐了,没有允许她们不会进来。” “宋斐,你故意的!” “臣故意什么?” “故意……打发她们出去。” “臣是故意的!”宋斐捧住杨婵的脸,吻住了她。像是沙漠中快要干枯的树木,仅仅只是吻无法满足,宋斐将杨婵抱到腿上,用额头贴了贴杨婵的额头,“臣忍不了了,让臣去同宝宝打个招呼好不好,臣会轻一点。” 杨婵记得自己以前想过宋斐在床上是不是也一板一眼的无趣?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朝堂上的宋斐和床上的宋斐简直判若两人。 第65章 天天那还得了? 今年初夏已经开始热了,屋里放了冰。 宋斐的身上还是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隐忍而缓慢,生怕太剧烈会碰坏了杨婵。 上次忘了江御医的叮嘱,放纵自己折腾杨婵到半夜,让他自责了好久。 幸好江御医在列行为杨婵诊脉的时候,说一切安好,胎儿很健康,他才放下心来。 竹椅一声声发出缓慢而有节奏的声响。 杨婵坐在宋斐身上,轻喘着抱紧了宋斐。 宋斐的身体灼烫,身上的汗与杨婵身上细密的汗珠相结合,又顺着身体滑进腰窝。 “这样陛下会难受吗?” 杨婵摇头。 她不难受,她觉得快乐,她想要更快乐。 但是宋斐好像不想让她更快乐,偏要这样不上不下的磨她。 “陛下要是觉得难受了,一定要告诉臣。” “好。” 马上要五个月了,杨婵的肚子比四个月的时候又大了些。 宋斐有时候会觉得好像碰到了宝宝,更加不敢放纵了。 “宋斐” “嗯?” 杨婵轻轻喘息着凑到宋斐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宋斐本来就是在克制,此时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听见杨婵说,说喜欢。 杨婵有点怀疑宋斐是不是个男狐狸精,不但要吸她的精气,还非要在晚上吸取她精气的时候,要她答应他一些事。 宋斐总会在她沉迷之时,央她答应各种事情。 比如只吃他做的点心。 比如不要再去棠梨宫听曲。 比如天天去椒房殿看他。 天天? 天天那还得了? 上书她贪图美色的折子该堆满书案了。 “陛下陛下?” 杨婵回神,“爱卿继续说。” 韩常继续道:“国子监入学考试的时间已经定了,定在了下月初三,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初三?好,朕到时候可以同张爱卿一同去监考。” “陛下,不可啊?” 这帮老臣整天大呼小叫的,杨婵有些不悦,“朕只是想去看看这些考生,怎么就不行了?” “陛下现在有孕在身,国子监的学堂建在山上,不宜跋涉啊。” “无妨,只是上个山而已,哪有这么娇气。朕决定了朕要去监考。” 韩常出面道:“陛下去监考,能见到天颜是那些考生的福气。 张仪上前:“是福气,只是这福气有些大,陛下若是去监考,那些考生怕是要激动得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张仪说激动,其实是想说考生见到她,肯定会吓得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影响发挥。 若是这样她反倒得不偿失了。 总该让他们安心考试,那便算了。 “朕写个匾,挂到考试的宫殿中,就当是朕亲临了。” 陛下不去监考,张仪松了口气。 和陛下共事,那得顶着多大压力。 下月初三很快到了,入学考试是在山上,全封闭考两日。 众考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考试开始前,张仪向大家介绍殿内杨婵写的牌匾,说了些陛下对他们寄予厚望,要他们好好考试之类的客套话。 齐云飞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抬头看到了大殿上挂着的牌匾,那是杨婵写的字。 一笔一划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如今他只能和其他考生一样远远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牌匾。 经过考试前日以继夜的背书学习,以及以前同杨婵一起学习的底子。 齐云飞考进了国子监,虽然在被录取的一众考生中,算是垫底,好歹考进去了。 齐国侯拿着国子监给送来的信,眉头紧锁。 齐云飞考进了国子监,但是他的身份国子监不敢收。 败家儿子也是儿子,齐国侯想了一晚上。 韩常是滴水不进,张仪那儿倒是可以试试。 齐国候拉下脸给张仪送了很多礼,才得到得张仪的松口。 张仪早就听说齐云飞是十足的纨绔子弟,不能吃苦,贪图享乐。 陛下已经大婚,齐世子已经不是准皇后是百姓。国子监面向学子看成绩说话。齐云飞自己考上的,收齐云飞入国子监也没什么不妥。 齐云飞进国子监不过是一时新鲜,到时候吃不了苦,就会自动退学了,而他也落了个人情。 于是张仪答应了齐国候,在给韩常入学学子名单中做了手脚,改了齐云飞的名字,使得齐云飞顺利入了国子监。 第66章 储君?那要看杨婵生不生的出来 七月里,天气炎热,安宁王在池塘中建了一座水车将观荷亭改造成了水帘亭,作为礼物送给了杨婵。 池塘中的水车转动通过水压传送到亭上,水又从亭中下落形成水帘,人坐在亭中只觉凉爽不觉暑气。 杨婵命人上了两碗冰荔枝,同安宁王坐在亭中边吃边看水帘哗啦啦落下。 “堂哥可真是巧夺天工,还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来避暑,堂哥想要什么赏赐?” 安宁道:“能为殿下解暑,臣便知足了。” 杨婵丛碗中捏了一颗剥去外皮,“嫂嫂去的早,堂哥总不能一直一个人,不如朕帮堂哥说一门亲事?” “太后前两日为臣说了秦将军之女,臣觉得秦将军家的二姑娘很好看。” “秦将军家的二姑娘秦幼仪?”杨婵问。 安宁王点头:“是她。” 早逝的安宁王妃,性情温柔与安宁王感情很好。 秦幼仪的性子比前王妃简直天差地别。 安宁王娶秦幼仪会是因为喜欢? 但她已经拒绝的康宁和宋斐的婚事。 如今不好再拒绝。 安宁王毕竟是王爷,是她的堂哥,她也不能不给面子。 秦将军的兵权是不能留了,要找个理由收了他手中兵符才是。 杨婵吃了一颗冰镇荔枝笑道:“秦姑娘朕见过,是个活泼性子。堂哥若是喜欢,叫人上门提亲便是,礼要厚否则秦将军可不答应。” “陛下提醒的对,臣会去就去备礼。” 杨婵又同安宁王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有些累便回了康安殿。 安宁王回了自己在宫外的府邸,挥退了跟随的侍从,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安宁王打开了书房内暗室。 暗室中坐着个青袍书生,正拿着把羽扇一下一下摇着。 显然是早就在暗室中等他了。 书生见安宁王来,连忙放下扇子起身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安宁王快步上前扶住书生,兴冲冲道:“果然不出先生所料,杨婵没说什么,还让本王多备些厚礼。” “杨婵就是顾虑太多什么都想兼顾,想要坐牢皇位又顾念亲情。她对康宁的婚事愧疚,就一定会成全你。就这一丝顾念就是我们的机会。” 安宁做到檀木圈椅上,敲了敲了桌沿,“宋斐辞了官,本以为杨婵会折了臂膀,谁知宋斐竟然成了皇后。新任丞相韩常也是个铁桶。杨婵不仅没有折断臂膀,反而多了只手臂。” “王爷不必担忧 ,宋斐在后宫中就是折了翼的鸟摆设罢了。听说陛下怀孕了?” 烛火晃了晃,安宁王双手交叉瞥了一眼暗室的门,“是,估摸着快五个月了。” 书生拿起一旁的烛剪,剪了剪烛芯,“邺国有了杨婵第一个女皇,那么不管他腹中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杨婵都有可能立他为储君,王爷要的大事要赶紧行动了。” “储君?那要看杨婵生不生的出来。”暗室灰暗的烛光下,安宁王勾起唇角笑了笑,那笑里带着不甘与嘲讽。 “女人怎么能当皇帝,本王是杨氏皇族唯一的子嗣,皇位本来该就是本王的!” 第67章 殿下又何必同陛下置气 “听说最近天热陛下贪凉,喜爱食冰。去取些冰来,待会儿好做些红豆冰沙。” “唉,奴才去试试,夏天的冰最是珍贵,这冰不一定能要到。”苏苏叹了口气。 “去,若是要不到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宫中大部分人都是势利眼,你得了宠就上赶着巴结,若是不得宠得到就是冷言冷语,百般苛待。 陛下最近不来凤梨宫了,何况他在宫中又连个名分也没有。夏日酷暑棠梨宫连几块冰都没能分到。 要想在宫中活得好,就要得到名分,还要得到陛下的恩宠。 他总要争一争。 杨婵在床上答应宋斐不再去棠梨宫听曲,再加上最近没怎么下雨,外面的太阳毒辣,便再没去过棠梨宫。 这日无事,杨婵在书房临帖,棠梨宫派人送来了红豆沙冰。 她答应了宋斐只吃他做的,棠梨宫送来的,杨婵收下便都打赏给了宫人。 又过了几日,好不容易盼来了阴天,又有些微风,很是舒适。 杨婵去了后花园,隔得极远,便听到有人弹琴。 她走过去,发现弹这首曲子的人是曾意。 这首曲子与以往他弹的不一样。 以前的曲子大多都是儿女情长,而这首曲子波澜壮阔,仿佛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细听还能听到周围的马蹄践踏声与喊杀声。 杨婵不自禁地坐到了亭中,细听起来。 花园另一侧,康宁拦住了秦幼仪的去路,“真没想到,有一天泼皮竟然能成为我的嫂嫂。” 秦幼仪瞪了康宁一眼:“你说谁泼皮?” 康宁得意道:“谁接话谁就是泼皮!” 秦幼仪怒道:“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康宁双手叉腰,“谁怕谁?” 秦幼仪撸起袖子就同康宁动起手。 “郡主,小姐快别打了。” 两人身边的侍女急忙拉架,可怎么也拉不开,眼看两人滚到地上,就要相互扯头发。 侍女们没法子,就要去告知太后。 要去揪康宁头发秦幼仪突然停了下来。 “这琴声有些熟悉,是曾意?” 康宁也停了下来,“像是那个清欢阁出身的曾意。” 自从曾意进了宫,秦幼仪去清欢阁总也找不到可心的人,索性再不去了,乍然在宫中听到曾意的琴声,不免又想起了他。 “这琴声真好听,咱们去看看。”秦幼仪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康宁就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 被秦幼仪拉着,康宁也就只好去了。 到了琴声传出来的凉亭处,却见陛下也在。 上次同陛下抢人,被罚学了半月规矩,秦幼仪现在看见陛下就害怕,她只远远看着,没敢凑近。 “听说你以前常常混迹清欢楼,嫁给我哥可就再也不能去了,你甘心?”康宁小声问。 “不甘心又如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我能改变的,听说太后娘娘又在为你相看世家子弟了?” “不甘心又如何?” 康宁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将她说得那句,“不甘心又如何?”重复了一遍。 “那不是宋皇后殿下吗?”秦幼仪指了指旁边的假山后。 一曲毕,杨婵拍了拍手,“这是破阵曲,你改了中间部分的谱子,使得这首曲子弹奏起来更加壮阔。” 曾意抱起琴,“陛下聪慧,意确实改了谱子。” “改得好。”杨婵笑“赶紧把谱子写下来,传给乐师。” “是。” 宋斐在假山看了一会儿,转头走了。 当晚杨婵去椒房殿,椒房殿无人汇报,殿里也仅仅只点了一盏烛火。 杨婵打发绿瘦在门外守着,自己走了进去。 大殿很空,杨婵以为宋斐睡了,正要去床边,却见窗前月光下立着一个人影,正是宋斐,宋斐着了件单衣,披散着头发背对着她,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陛下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什么话?”杨婵本问,宋斐怎么站在窗下,听见他问停下了脚步。 “陛下答应过臣以后不再去棠梨宫听曲,可是臣今日见到陛下正在听曾意奏琴。” “只是碰巧路过听见了,曾意在弹琴谱曲上确实有才。” “碰巧?陛下碰见了听见了,也可以离开,为何要驻足,还要夸赞?” “弹的好,朕夸赞有什么不对?朕是答应你不去棠梨宫听曲,朕没有去棠梨宫,朕没有违诺。” “陛下是没去,是臣错了,臣不该问陛下。” “宋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朕不过听一首曲子而已,有何不可!” “是,陛下是九五之尊,臣又算什么?以后臣不会再央陛下答应臣任何事了。” “朕想要什么没有,你以为朕稀罕!” 杨婵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走了回去,“把朕的香囊还给朕。” 宋斐没动。 杨婵上前将他腰间系着的香囊拽了下来。 绿瘦听见殿内的争吵声忙开门进来,就见杨婵攥着香囊气呼呼往外走,忙扶住她。 “陛下小心点。” 杨婵一走,宋斐就后悔了。 他本是想让杨婵留下来,想让杨婵只属于他,不是想把她气走。 他起先进宫的目的只是想陪在杨婵身边,只要在她身边就好。 可是却越来越不满足,他想要她的身体,她的喜欢,她的爱,她全部的爱。 可杨婵是皇帝,从来就不可能会是他一个人的。以前有齐云飞,现在有曾意,就算没有曾意还会有其他人。 他或许会得到杨婵的身体,杨婵的喜欢,或许甚至可以得到杨婵的爱。 但他不该奢求能得到杨婵全部的爱。 是他贪心了。 宋斐走到桌案前,把上面摆着的小匣子打开。 小匣子里放着的是三只陶瓷玩偶。 两大一小,小的是还没出生的宝宝,大的是他和杨婵。 这是他亲手烧制,又亲手上的色。 宋斐垂下眼睑,默默盖上匣子,递给一旁候着的宫人。 “拿去丢了。” 宫人接过匣子,劝道:“殿下又何必同陛下置气,陛下毕竟是陛下。” “去丢了!”宋斐重复道。 “是。” “慢着。” 宫人接了匣子就走被宋斐叫住。 “拿回来给我!” 他捧着匣子在大殿里找了一圈,最终收到了博物架最下层的抽屉里。 第68章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香囊以前挂在她身上时,里面放的是带花香味的香球。 宋斐换了里面的香料,香囊中散发的是宋斐身上那种清冷的香味。 闻到这香囊的味道,就会想起宋斐。 路过灌木丛,杨婵索性随手将香囊丢进了灌木丛。 “陛下,那可是您亲自绣的,丢不得。”绿瘦就要去捡,被杨婵拦住。 “谁都不许捡!” 绿瘦只好作罢。 回到寝殿,杨婵在床上翻来覆去。 戊时已经过了,绿瘦过来添冰,听到床帐内的动静,轻声问:“陛下怎么还不睡。” “太热了,睡不着。” “奴婢给陛下扇风。” “不必了。” 杨婵说太热了睡不着,只是个借口。 她想着刚刚的事情睡不着。 她当时不过是听到曾意在弹琴,驻足听一听罢了。 宋斐竟然直接质问她,说她不守承诺。 好在当时殿内没有侍从,她的面子不要了。 宋斐果然还是那个直言不讳的宋斐,就知道气她。 椒房殿和寿安殿相隔不远。 她不去椒房殿,宋斐也不来寿安殿。 几步路的距离,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谁都不肯往前踏一步。 下了朝杨婵去书房,身后的蓝玉忽然问:“陛下最近好像不开心?” 杨婵停下脚步瞥了蓝玉一眼,“你哪里看出我不开心?” “不光是我,连朝上顽固不化的老臣们都看出来,大气不敢出,陛下您没发现这几日上朝朝堂上安静了许多吗?” 这个她倒没有注意。 “这么明显么?”杨婵问。 蓝玉点头。 蓝玉这个木头脑袋都看出来了,她不开心确实很明显了。 六日了,她有六日没见到宋斐了。 杨婵登基后不再需要陪读,齐云飞有时一两个月不进宫,也不觉得如何。 她还从来没有这般想念过一个人。 “要不要叫江御医来为陛下看看开些安神的汤药?”蓝玉低头看了看杨婵凸起的肚子,“臣听说有了宝宝,容易心情不好。” 杨婵抚了抚肚子,摇摇头:“它很乖,不关宝宝的事。” “那是谁惹陛下不开心了?”蓝玉推开了剑鞘,“臣把人绑来给陛下出气!” 看着蓝玉怒气冲冲的模样,杨婵忍不住轻笑,“那倒不必,你绑了他,朕就不是心情不好,朕的心该疼了。” 蓝玉疑惑,绑了惹陛下生气的人该出气才是,为何反而会心疼?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夜深了,杨婵没有睡意,写了好几张字。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出了殿门从守门宫人手中抢过灯笼就走。 “陛下这是要去哪?”绿瘦忙跟上。 杨婵走到一处灌木丛中,提起灯笼照了照,但灯笼的光并不比阳光,她什么也没看见。 杨婵想弯腰,但怀着孕腹部隆起,弯腰有些困难。 “陛下是要找什么吗?”绿瘦赶过来问。 “那日朕丢的香囊,是不是丢在这儿了?” “是这里,奴婢帮陛下找。” 杨婵点头:“找仔细些。” 绿瘦提着灯笼摸索着在灌木丛中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她只得站起身,“陛下,这片地每日都有人打扫,怕是已经被扫走了。” 杨婵有些焦急,她当时不该负气丢那香囊的,“是谁负责这里?叫来问问。” “陛下是在找这个吗?” 杨婵顺着声音看过去,宋斐站在不远处,手中正拿着一只香囊。 第69章 陛下偷了别人的心 绿瘦从灌木丛中直起身,向宋斐褔了褔身:“殿下,可巧让殿下捡了,不然要大费一番周章了。” “陛下要什么没有,不过是只香囊,既然丢了,又何苦再捡?”这话显然是说给杨婵听的。 杨婵转而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宋斐:“梓童说的对,不过是只香囊,那梓童何苦捡它?” “把香囊还给朕。”杨婵向他伸手。 “不给!”宋斐将香囊塞进了袖袋中。“既然臣捡到了,就是臣的了。” “无赖!”杨婵放下手,嘟了嘟嘴,暗骂:“捡了别人东西不还。” 被骂无赖,宋斐也没有生气反道:“陛下也是无赖。” “朕怎么无赖了?” “陛下偷了别人的东西不还。” “天下都是朕,朕还用偷?”宋斐说的莫名其妙,杨婵反驳道。 “跟无赖没什么可说的,”杨婵转身就要走。 “陛下偷了别人的心。” 偷心?宋斐是说她偷了她的心吗? 身后传来低沉好听的声音,杨婵脚步顿住,她回头看向宋斐。 宋斐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直缀,头上并没有戴金冠,而是只戴了一只木簪,是她那日在庙会买给他的。 多日不见,那张容易让人一见倾心的脸,带了些憔悴。 不知道这几天宋斐是不是同她一样,晚上睡不好觉。 杨婵走上前,举起灯笼想仔细看看宋斐,却闻到了宋斐身上的酒味。 “喝酒了?”她问。 “嗯,头疼。”宋斐盯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个委屈的孩子。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杨婵发现宋斐眼神有些迷离,显然是醉了。 “喝多了,活该!”杨婵说完转而吩咐绿瘦,“去给他端一碗醒酒汤” “唔宋” 宋斐俯身吻住了杨婵的双唇。 杨婵想推开宋斐却怎么也推不开,只能任由宋斐撬开她的唇齿,侵占掠夺。 看到这一幕,绿瘦羞红了脸,忙蒙住眼。 不知吻了多久,宋斐停了下来,杨婵正要喘口气,脚下一空,宋斐抄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宋斐,都看着呢,放我下来。” 宋斐没放,径直抱着杨婵往椒房殿方向走,“臣有东西要给陛下看。” 宋斐的身上除了酒味,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让人沉迷。 灌木丛离椒房殿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宋斐抱着杨婵走进大殿,小心地将她放到窗边贵妃榻上。 接着又拉开了博物架下的抽屉,从里面捧出一只木匣子。 见杨婵来,椒房殿侍从泡茶的泡茶,端点心的端点心,打扇的打扇好不热闹。 “这是什么?”杨婵接过宋斐递过来的匣子问。 “陛下看看就知道了?” 杨婵打开,里面是三个陶瓷娃娃,一个男娃娃还有一个女娃娃,中间是个一个小娃娃。 “像不像我们三个,臣那日就想送给陛下,可惜那天陛下走了。” 说着,宋斐俯身覆在杨婵凸起的肚子听了听。 “一身的酒气快起来,小心熏到他。” 没听到腹中胎儿的动静,宋斐索性上榻躺到了杨婵腿上。 “他不会嫌弃父亲的,毕竟臣同他打过好几回招呼了。” “喝醉了酒,当真是个无赖。” 宋斐不动,杨婵也只得由着他。 宋斐躺在杨婵腿上闭上双眼。 半响,宋斐没动杨婵以为宋斐睡着了。 躺一会儿还好,时间久了有点重,她想把宋斐靠在腿上的脑袋挪一挪。 宋斐挣开眼,忽道:“陛下,臣错了,以后臣不会再让陛下生气了。” 一天看不见杨婵都是折磨,何况六天。 他想她,白天想夜里也想。 “几个娃娃就想哄朕?” “那陛下要臣怎么哄?”宋斐从杨婵腿上起来。 天热,杨婵面颊上染了红晕,鼻尖渗出了细小汗珠。 宋斐低头看杨婵,只觉杨婵现在这个样子娇羞可爱。 他忍不住再次将杨婵从贵妃榻上抱起来。 “哎!”突然被抱起,杨婵叫了一声,抱紧了宋斐的脖颈。 宋斐将杨婵放到床榻上,俯身舔了舔杨婵鼻尖上的细小汗珠。 殿内侍从们见状识趣的退出去,关上了殿门。 宋斐亲了亲杨婵的鼻尖,又亲了亲她的脸颊,“臣这样哄陛下可还满意?” “那要看梦得哄得好不好。”宋斐的气息里带着桂花酒的味道,让杨婵想起在杏花村时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宋斐心下一动,起身放下床帐,就要继续亲下去,被杨婵捧住了脸,“宋斐,我发现你长得有些像一个人。” “像谁?” 杨婵还没说,身上的藕粉色襦裙已经被脱了。 锁骨下的柔软被宋斐握住,杨婵轻哼了一声,把刚要说的话抛到了脑后。 细滑白嫩微微泛着粉的皮肤,被火热的手掌拂过,也跟着火热起来。 杨婵微喘,鼻尖和身上渗出更多细细的汗珠来。 宋斐额头上和身上也都渗出了汗,汗珠顺着下巴落到杨婵锁骨上,又顺着皮肤滑下来,渗进身下床单上。 宋斐怕她难受,向来耐心又温柔。 杨婵等的有些急。 “梦得。”杨婵叫他,声音低而软,带着女子置身情欲时的娇媚。 宋斐眸光动了动,将杨婵翻了个身,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 身体交叠,两人身体上的汗水交融,湿哒哒的。 杨婵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宋斐,停下,疼。” “哪儿疼?” “肚子。” 宋斐本来还有些酒意,被杨婵这句话一吓,清醒了。 第77章 要节制些 宋斐迅速穿好衣服,\"快传御医!” 候在门口的宫人急忙去请了御医。 “陛下这是怎么了?”宋斐急切道。 江御医捋了捋自己的最近白了好几根的胡须,将右手从杨婵脉上收回来。 “陛下这是动了胎气,这几日生气了,睡眠也不好?” 杨婵睨了宋斐一眼,总不能说近日同皇后吵架了,只道:“朝堂上有些烦心事。” “陛下现在有孕,要注意劳逸结合,保持心情愉悦,不要生气。朕给陛下开几副安神保胎的药。” “还有,这几日”江御医掩唇轻咳了一声,“在某些方面也要节制些。” 杨婵面上的红潮还没退去,被江御医一说,面上又多了一层红晕。 江太医走后,宋斐扶杨婵躺下,接过侍女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为杨婵扇风。 “还疼吗?”他低声问。 “有点,比刚刚好些了。” “那就好。”宋斐深吸了口气,刚刚杨婵喊疼时,吓得他魂都要没了。 药很快熬好了,绿瘦端上来。 宋斐扶杨婵起来,接过绿瘦手中的汤药,尝了下温度,喂给杨婵。 “太苦了,”杨婵硬着头皮喝了药,得到了宋斐一颗糖的奖励。 药喝下去,肚子渐渐不疼了。 杨婵躺下,合上了眼。 几日没见,某些事虽不能做,能看着杨婵也是好的,宋斐躺回到床里面。 见两人要睡,绿瘦熄了殿内明晃晃的烛火,只留下了床边的一小盏。 宋斐侧过身借着床帐外透过来的微弱的光看杨婵。 杨婵笑起来的时候下巴两侧会有两个梨涡,会让人想起春天,想起花开。 宋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别乱摸。”杨婵恻过身子握住了宋斐乱动的手指。 四目相对,宋斐想起刚刚杨婵叫他梦得的模样,内心像被猫爪子抓了一下,痒痒的。 想归想,杨婵的安康重要。 宋斐往杨婵身边靠了靠抱住了她。 “快睡,要是难受了叫我。” 杨婵也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一早,宋斐被李德全叫去了福寿宫。 “太后,肃谦殿下来了。”李德全站在门口喊。 许久宫内走出一个侍女,朝李德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太后娘娘早上起得早,这会儿睡回笼呢。” 夏季里,太阳升起没一会儿就开始毒辣起来,大地很快变的炙热,人站在太阳底下只觉得身在蒸笼。 李德褔甩了甩拂尘,躬身道:“咱们来得真不巧太后睡了,殿下等一会!” “奴才也敢跟本宫称咱们了吗?”宋斐突然扬声喝道。 李德褔抬头看见宋斐眼中闪过的寒光,连忙跪地:“是奴才嘴笨,冒犯了殿下,奴才该死。” 宋斐扣了扣指甲,冷冷道:“嘴笨?知道该怎么罚了!” 见李德褔许久没动。 宋斐俯身,沉声道:“怎么,不服吗,藐视本宫,就是藐视陛下,这可是大罪。” “是,”李德褔自顾自掌起嘴来。 “啪啪啪,”巴掌接连甩在脸上。 宋斐没喊停,他只能继续打。 脸上火辣辣的疼,偏生他的靠山太后正在睡‘回笼觉。’ 睡回笼觉不过是个借口,骊姬根本没睡觉。 她不过是想罚宋斐在烈日底下多站会儿。 她竟忘了,宋斐年纪轻轻在朝中做了多年丞相,必然是有些手腕的。 眼看着自己身边最受宠的李德褔挨了罚,她哪能坐视不理。 “外面怎么了?哀家才躺下就被你们吵醒了!” 宋斐听到屋内太后的声音朗声回道:“一个奴才犯了错,儿臣正在惩罚,没想到扰了母后安眠。” 侍女们打开纱帘,骊姬迈着莲步从宫内走出来。只见李德全那张细嫩的脸上已经红肿,李德全跟着她十几年,这是第一次被外人罚。 打狗也要看主人,骊姬气的咬碎银牙,怒道:“陛下宽仁,若见到皇后这般品行怕是要不悦。再说李德褔是哀家的人,要罚也当是哀家来做主。皇后越矩了!” “臣人微,只是这奴才如今在同敢儿臣称咱们,赶明怕是就要同母后称咱们了,那还了得。” 宋斐是皇后,再怎么莫说也是主子,他再受宠也是奴才。 骊姬瞥了李德全一眼,抬脚踹上他心窝,踹的李德褔一个踉跄,“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这巴掌确实该挨!来人掌嘴二十。” 骊姬说完转而朝宋斐笑道:“是哀家误会皇后了,外面热,快进屋来。” 骊姬坐在贵妃榻上,摆弄着手边香炉中的香片。 侍女为宋斐搬了椅子。 “哀家听说皇后最近同陛下吵架,导致陛下动了胎气?” 宋斐从椅子上起身,认错道:“是臣的错,还请母后责罚。” “该罚,亏得只是动了胎气。陛下是一国之君国事操劳,理应安慰体贴陛下才是。念在是第一回,且饶了你。” 宋斐点头:“是。” 看当初在她面前执意抗旨的宋斐,如今对她低眉俯首,别提多高兴了。 骊姬继续道:“曾意来宫中日子也不久了一直无名无分,听说陛下很爱听他弹曲,不知是不是陛下忘了,皇后该找个时机提醒下陛下。” “是,儿臣一定提醒陛下。” “乖孩子,皇后可不是好做的,这做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气度。” “是,”宋斐无可反驳只好应是。 “看来母后做皇后时,很有气度?”杨婵没让宫人通报,直接掀帘进了宫殿。 杨婵清楚记得当年她刚进宫时,她写完了父王让她抄写的诗经,拿去给父王看,却在门口听到了一段对话。 “陛下若执意将余思思接进宫,陛下回来见到的将是臣妾的尸体!” 丽姬做皇后时十分善妒,然而她又无所出。 宫中妃嫔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不然她那些皇兄皇妹也不会一个都没活下来。 这话听得刺耳,丽姬调香的动作停下来。 想到一些往事,她哑口无言只得挤出一张笑脸转移了话题,“听说陛下动了胎气,可好些了?” “好些了 ,让母后担心了。”杨婵说前半句还在笑,后半句就变了脸,“只是母后要管教好身边的奴才,学什么不好偏要学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杨婵是在讽刺谁,当她听不出来。丽姬又被噎到了,心里只想把两人都轰出去,但面上仍要好言相谈。 杨婵在寿安宫坐了一会儿,拉着宋斐离开了。 宋斐本可以在朝堂上做国之栋梁,或者在乡野中做个自由自在的闲散公子。 却为入宫放弃了自由和仕途,总也不能让他在宫中受气。 “太后没为难你!”杨婵问。 宋斐垂了眸子,低声道:“太后让臣劝陛下给曾意一个名分。” 第71章 她终于看他了 宋斐的眼眸低垂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眼前人就像是画中人,杨婵看着宋斐只觉心旷神怡。 “那梦得是怎么想的?”她询问道。 “殿下要听真心话还是皇后该说的话?” “自然是真心话,朕同梦得是夫妻,理应坦诚相待。” 正好路过一座假山,宋斐停下脚步,看着杨婵的眼睛。 “于公皇后要大度,臣该劝陛下给曾意名分,但于私臣不想。”他想让杨婵只是他自己的。 杨婵低头看了看自己凸起的肚子,轻轻笑了笑,宋斐的气量还真是小。 就算给曾意名分,不管是在位份上还是血缘上,他都是孩子的父亲。 她偶尔去棠梨宫听曲,曾意在宫中无名无份确实不好。母亲说夫妻之间要相互尊重,若是宋斐不想,那便罢了。 批完奏折,杨婵坐在书桌前默默想着曾意的事情。忽地吩咐绿瘦:“让人去棠梨宫叫曾意过来。” 不一会儿曾意就来了,他穿了一身桃夭色直缀,抱着一把古琴,满面笑意的同杨婵行礼,“陛下叫意,是想听意弹曲吗?意抱了琴来。” “今日不奏琴,陪朕聊聊天。” “是。”曾意放下琴,坐到杨婵身旁。 “前几日朕得了一把琴,用的是百年老杉木,音色极好正好可以送你。”杨婵说完看了绿瘦一眼,绿瘦有眼色的去取琴了。 待琴拿来,杨婵将琴递给曾意,“试试音色,看看喜不喜欢。” 曾意弹了一小段赞赏道:“果然是很好琴,多谢陛下,意很喜欢。” “除了这琴,朕还有事要同你说。”送完琴,杨婵坐直身子郑重道。 “陛下请讲。” “这事儿朕想了很久,留在宫中与你并无好处,出宫去!蓝玉会护送你出去,朕已经帮你脱了贱藉,你出去后就是自由人了。” 曾意没想到陛下送他琴竟是送别礼,“砰,”琴弦响了一声,在安静的书房中格外明显。 “是。”曾意应声起身朝杨婵行了个大礼。 “万望陛下保重,容臣最后再为陛下弹一曲。” 杨婵点头。 曾意弹的是一曲《送别》曲调前头凄婉后头又欢快起来。 待在宫中面对宋斐,他一开始就没有信心争的过他。 可是他仍然心存一丝希翼,以为只要努力争一争,挣不到全部,能挣一分是一分。 宋斐与陛下吵架的几日,他原以为他的机会来了,但是陛下整日闷闷不乐,连听琴也没了兴致。 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再争也没有用了。 出了宫,外面无限广大,可正因为这广大让曾意觉得恐惧。 杨婵说让他出宫的那一刻,曾意松了口气。 现在事情摆在眼前,他突然有了勇气。 出了宫总有活路,邺都百姓都能活,他为什么不能? 曾意将陛下赏赐他的东西都留在了堂梨宫,只带了自己在清欢阁赚下的体己钱。 进了宫没几个月又被送出宫,一定会被百姓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但贱藉已脱,他是个自由人了,从此天高地厚。 “陛下怕你出了宫无处可去,在西郊为你购买的房屋,我带你去西郊。” “多谢陛下,但意不去西郊了。意要出城去看一看城外的世界,蓝大人请回!” 在宫门口,曾意拒绝了蓝玉让他上马车的请求,朝他拱手行个礼,转身大步离开了。 曾意刚刚同他拜别时的眼神很亮,远去的背影挺直坚定,比在宫中时鲜活多了。 曾意出宫对他来说是好事!蓝玉想。 立秋之后是乞巧节,星星挂在天上像是散落的珍珠。 宫中的宫女们都会在晚上围在月下乞愿心灵手巧,嫁个如意郎君。 这一日杨婵给宫女们放了假,她们在园中斗花,绿瘦也想去。 好不容易宫里能有场节日,杨婵便应着她去跟姐妹们玩了。 亭中的荷花已经开了,杨婵靠在亭中,宋斐坐在她对面,为她剥荔枝。 池水顺着水车从亭顶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人坐在亭中顿觉十分凉爽。 “今日是乞巧节,她们都许愿了,陛下不许愿吗?” “她们都许什么家人安康,早日出宫嫁得如意郎君。朕许愿就要许海清河晏,掌管乞巧节的神,也不管这个。” “如今正是海清河晏之时,陛下的愿望已经实现了,陛下很厉害了。” 杨婵捧住了宋斐的脸仔细瞧他,“你是真的宋斐?” “臣当然是真的?” “宋斐宋大人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 宋斐凑近杨婵,眼神扫过她刚吃过荔枝还带着汁液的双唇,“臣说的是真心话。” 他以前总爱同杨婵提意见,气得杨婵跳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引起杨婵的注意,他想让杨婵看见他。 现在杨婵就在面前,她终于看他了。 杨婵笑着松开了捧着宋斐脸的手,“你少哄我。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漠北以外胡族始终是块心病。” “是,”宋斐点头。“民要休养生息,边防也要严加看守。” 杨婵打了个哈欠,宋斐看出她困了,想去叫绿瘦侍奉杨婵回寿安殿更衣,被杨婵拦住。 “绿瘦一直侍奉我,好不容易她们能聚在起玩一玩,让她玩。” “陛下宽仁,那臣先陪陛下回去。” 杨婵点头,宋斐扶起杨婵出了观荷亭。 宋斐扶着杨婵走的小心翼翼,蓝玉在杨婵身后跟随。 突然一颗石子咕噜噜滚到蓝玉脚边。 蓝玉握着长剑的拇指微动,将剑鞘推开了半指。在看到不远处对她笑的姑娘时,收回剑鞘也朝那姑娘裂开嘴傻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玩捉迷藏,几个笑闹小宫女突然奔跑起来。 宫女们放了几个时辰的假,路上的灯油没来得及即使续,有些暗。 待杨婵看清人影时,一个看起来年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宫女直直朝她撞来。 这小宫女跑起来极快,像一只小狼崽。 杨婵只来得及护住肚子。 “殿下!”手臂被人一拉,杨婵扑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72章 让他跪着吧! “陛下,没事!”宋斐抱紧了杨婵。 杨婵趴在宋斐胸膛,急喘了几口气,“没事,心跳得有些厉害。” 杨婵说没事,但她的眉头却微微蹙着。 宋斐看出了异样,喊道:“快叫太医。” 江御医眉头紧蹙,在杨婵右手上诊了片刻,又换了左手安寿宫里一片肃穆,大家都十分紧张,若是陛下腹中的胎儿有什么不测,她们会跟着遭殃。 时间一瞬一瞬过去,宋斐的心一直提着,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陛下受到了惊吓,影响了腹中胎儿。好在没有什么大碍。这几日要好生休养,以后千万不要再受惊吓了。” 宋斐不上不下的心微微下落了一点:“本宫知道了,有劳江御医了。” 江御医俯身拱手:“这是臣的职责。” 待江御医退下去。 宋斐掀开床帐瞧杨婵,杨婵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殿下,”有宫人上前通报。 宋斐放下床帐示意宫人小声点。 “蓝侍卫跪在寿安宫外说是要跟陛下请罪。” 宋斐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让他跪着!” 宫人退了出去,“是。” 绿瘦推开殿门,“陛下睡着呢,殿下说让你跪着!“若是当时不是宋殿下在,正好拉住了陛下,那小宫女就会直直撞上陛下,到时候陛下和腹中的孩子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是我失职。”蓝玉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打两耳光,“若是陛下出了事,臣定当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能有什么用”绿瘦看着蓝玉又气又无奈,还是拿了一杯水递给了他,“跪了半响了喝点水!” 杨婵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 太阳有些刺目,杨婵揉了揉眼睛。 守了杨婵一夜的宋斐,刚刚趴在床头小憩一会儿,听见杨婵说话醒过来。 “陛下醒了?” “几时了,怎么不叫朕起床。”杨婵刚要坐起身被宋斐按住:“太医说陛下需要休养几日,这几日好好休息不要上朝了。” 宋斐坐到床边,握住了杨婵的手,“昨晚可把臣吓得半死。” 杨婵抿了抿唇坐起来挣开宋斐的手,抚了抚肚子:“它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朕饿了,什么时候可以传膳。” “饭早就等着陛下了。” 殿门开了,宫人捧着饭菜鱼贯而入。 杨婵坐在桌子拿起绿瘦递给她的筷子就要去夹眼前的金丝卷,抬眼看到了殿外跪着的蓝玉。 “蓝玉怎么跪在门外?” 宋斐望向殿外的蓝玉,神情颇有些不悦,“犯了错就要受罚,在宫中连陛下的安危都保护不了,要他何用!” 蓝玉向来忠心,又是从她做储君的时候就跟着她,杨婵难免有些不忍心,她放下筷子走出去。 蓝玉见杨婵出来,额头重重磕到地上,高声喊道:“臣没能保护好陛下,特向陛下请罪,请陛下革除臣御前侍卫之职。” 绿瘦也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也失职,还请陛下一块发落。” “犯了错就要去找原因,以后不要再犯。你们一个个的犯了错就让朕革职,革了职就能逃避责任吗?” “是,陛下教训的是,以后臣一定尽职尽责则决不离开比陛下半步。” “昨天那小女孩怎么样了?”宋斐跟着出来。 “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了,臣去审问了,什么也没问出来,那小宫女咬死了说是天色暗没有看清才撞到了陛下。” 昨晚小女孩绝不是没看见杨婵,她是准备好的。 一般十一二岁的女孩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再审。” “是。” “查过她的档案吗?” “臣查过那小宫女的档案,档案没有异常,西郊成县人今年刚刚被选入宫。” “去查查小宫女的家人。” “是。” 有了这次的教训,蓝玉守在寿安殿前,连出神都不敢了,喜欢的宫女路过,他眼睛都不眨,只当没看见。 很快潮州匪患的消息传进了邺都,虽然朝中各种事有韩常主持,但杨婵放不下心,休息了几日就又开始上朝了。 乞巧节小宫女事件审了很久,最后那小宫女才招认说是先皇在世,因为她父亲所做的一首诗,将她的父亲斩首。 而她进宫就是为了杀杨婵替父报仇。 事情真相大白,但是宋斐不知怎么,心中仍有一根弦放不下。 就在宋斐打算去牢中亲自审问的时候,那小宫女却突然暴毙了。 宋斐心里的那根弦又绷紧了,或许宫里还有什么不知名的危险。 立秋过后,一场秋雨让闷热的天气凉爽下来,杨婵不再常常去观荷亭乘凉。 又是一个阴天,宋斐路过观荷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阴天水下氧气不足,鱼儿都会浮上水面透气,可是观荷亭中却没有一条浮到水面上的鱼。 宋斐以前以为是因为水车转动惊扰了鱼,所以鱼都藏到了荷叶底下。 但现在这池中竟然连阴天都没有鱼。 他召来了池塘的宫人问才知道,原来安宁王在水池中建水车的时候,为了不影响水车运行将水中鱼全部捞走,没有留下一条。 宋斐找了一些活蹦乱跳的金鱼放进鱼池中,每日关注池塘中金鱼的变化。 几日过去这些鱼什么变化也没有。 或许是他多虑了,安宁王在自己做的水车中做手脚,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是他做的手脚,那也太蠢了些。 一晃宋斐生母的忌日就要到了,他每年都会去祭拜,但今年他在宫中,若想祭拜就得出宫,但出宫要杨婵批准。 同杨婵吵架那天,他说过不会央求杨婵任何事,怎么好开口? 宋斐在殿内踱来踱去想着怎么同杨婵提起。 第73章 原来梦得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淮南剿匪的事情有些难办,需要兵力支援。现在邺都用不着太多兵力,杨婵想来想去。还是调了邺都郊外军营的兵,希望他们能早日凯旋归来。 现在邺都安宁,但不能掉以轻心。从郊外调兵这件事不能宣扬,杨婵写了密旨,秘密派人递到了北郊军营。 忙完了朝堂上的事,杨婵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逗弄鹦鹉。 “宋斐,宋斐。”鹦鹉张开嘴叽叽喳喳道。 “哪有宋斐?就知道学舌。” 鹦鹉扑闪着翅膀,“以后臣再也不会央陛下做任何事了。” “就你碎嘴。”杨婵指责道。 宋斐来找杨婵正走到书房窗边,就听到了鹦鹉口中的话。 这鹦鹉会学嘴,一定是因为杨婵在它面前提过。 宋斐想同杨婵开口提的事,瞬间又说不出口了。 他转身想离开,只听吱呀一声,书房窗户打开了,杨婵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听着外面有雨声,杨婵想将窗户打开看雨,却看到了宋斐。 雨忽地噼里啪啦落下来,书房的屋檐本来就窄,宋斐站在外面淋湿了衣袖。 “宋斐你站檐下做什么,快进来。” 宋斐只好进了书房。 “你以为朕稀罕!”宋斐刚坐下,还没等绿瘦上茶,那鹦鹉又学了一句。 这下轮到杨婵尴尬了。 这两句她都没在这只鹦鹉面前说过,没想到它竟然学会了。 “吃饭了。”绿瘦忙抓了一小把花生米喂给鹦鹉。 绿瘦想:这鹦鹉会学这两句话,一定是哪个打扫书房的小丫头嘴碎说的,回头得找出来警告警告。 陛下刚又重复听了吵架时他说的话,他现在自然不能再提,提了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陛下今日忙吗?”宋斐问。 “刚忙完,匪患的事,朕调了北郊的兵。” “北郊的兵可是要保护邺都的,若是邺都出了什么事到时可就危险了。” “可是离潮州最近的军营只有邺都,潮州县令剿匪被俘得尽快将人救出来。梦得放心,朕只调了一小部分,发了密令,不会影响到邺都。” 潮州县令在潮州颇受百姓爱戴,政绩不错,以后还会有很大作为。 杨婵爱才,必然要救。 这确实是最快的办法了。 “愿战士们早日剿灭土匪凯旋归来。” 雨渐渐停了,宋斐又同杨婵闲聊了几句,始终未提他来得目的。 杨婵不禁暗笑,他怕是听了那只碎嘴鹦鹉的话不好意思了。 在这书房里,朝堂上的宋斐一向是据理力争,可从来没有不好意思过。 “朕记得明日好像是梦得母亲的忌日。”杨婵开口道。 “陛下记得?” “每年宋卿都会提前回家去祭祀,朕怎么会不记得。”杨婵走到窗边,绿瘦推开了刚刚因为雨大关上的窗,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有凉爽的风扑面,“去,朕准了。” “多谢陛下。”宋斐谢了恩。 杨婵看着宋斐的背影,心道:连祭祀母亲都要来向她汇报。宋斐在宫中久了,一定会烦! 宋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陛下能不能陪臣一起去,臣的母亲一定很想见见陛下。” 宋斐陪她见了母亲,那她也理应去见宋斐的母亲。 杨婵答应道:“好,明日朕去看阿母。” 杨婵没有用夫人,而是用了阿母。 宋斐听了心中十分欢喜,他想若是母亲还在世,一定会很喜欢杨婵。 要去祭祀必然要虔诚,况且还是去见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婆婆。 杨婵认真的沐浴更衣后,才随着宋斐出了宫。 巳时,两人坐着马车来到了一座山中,这里是宋氏家族的墓地。 “母亲喜欢一直很喜欢太湖,听外祖说母亲做姑娘的时候常常回去,后来生了病就再没来过。母亲的意愿就是能够葬在太湖边的山上,这样每天就都可以看着江面,可惜连这个愿望我这个做儿子的都没能帮她实现。父亲执意要将母亲安葬在宋氏家族墓地中。” 杨婵只知道宋斐的生母早亡,在宋斐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想问宋斐他母亲是生的是什么病,又担心会提起宋斐的伤心事,又将问题咽了回去。 山路有些难行,马车不能行走,宋斐看着杨婵的肚子,有点后悔。 杨婵身上本来就负荷了一个婴儿的重量还要走路不知道有多辛苦。 “陛下。” 杨婵抬脚踢开了一只碍脚的圆滚滚的石头,“嗯?” “这一段路难走,臣抱陛下上去。” “朕自己可以。” 杨婵脚下一空人已经被抱在怀里了。 “陛下自己可以,但臣想抱着陛下走。” 杨婵抬头看到了正望着她笑的宋斐。 宋斐在朝堂上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少像这样笑过。 “宋斐你最近的笑容好像变多了,以后要多笑。” “是,臣听陛下。” 路有些崎岖,杨婵被宋斐抱在怀中却很稳,让她觉得很安全。 她竟然产生了想让宋斐一直抱着她的错觉。 走了一会儿,墓地到了。 宋斐却没有将她放下。 杨婵顺着宋斐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一个身影正在墓前祭拜,那背影像是宏昌伯爵。 宋斐小心地将杨婵放下,扶她走到了一棵树下。 “不一起祭拜吗?”杨婵小声问。 “等他走后!” 宋斐用的是他,而不是父亲。 祭祀母亲遇到都不愿相见,看来宋斐和宏昌伯爵的父子关系确实很差。 站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宏昌伯爵祭祀完往回走时看到了树下的杨婵和宋斐。 “陛下,殿下,”他拱手朝他们行了礼,深深望了宋斐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告辞了。 待宏昌伯爵走后,宋斐从绿瘦手中接过食盒,把祭品一一摆放在墓碑前,对着墓碑说话,“今年儿子学会做点心了,这些都是儿子亲手做的,母亲尝尝。还有陛下也来了,母亲见了陛下一定很开心!” 杨婵是皇帝,君臣有别,没有君对臣下跪的道理, 宋斐跪在地上烧纸钱,杨婵站看他。 纸钱渐渐烧尽,宋斐站起身,眼眶泛了红。 “梦得的母亲长什么样子?”杨婵问 宋斐四岁就被父亲送到了道观中,与母亲聚少离多,时至今日他连母亲的样子都忘了。 “时间太久样子模糊了,臣只记得母亲很漂亮,邺都没有人比得过她。” “原来梦得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宋斐微微扬了扬了唇角,“多谢陛下夸奖。” 他又走到旁边的坟墓前烧了一些纸钱和玩具。 “这是?” “这是小弟,小弟褔薄三岁就夭折了。” 第74章 无法消除的芥蒂 宋斐生下来就有心疾,很多人都以为宋斐活不了了,结果宋斐却活了下来。 然而,在他三岁时,母亲也生了病,无论如何也医治不好。 大家都说是因为宋斐命硬克母,因此他的父亲鸿昌伯爵找了一个专门算命数的术士来看。 那术士说宋斐与他的母亲尤氏命格相生相克。 要将两个人分开尤氏才能好。 于宏昌伯爵将只有四岁的宋斐送到了道观中。 宋斐母亲与自己的孩子分开,心中十分伤心,病却如那术士所言减轻了许多。 直到后来,尤氏又怀了孕,她本来身子就弱,生下孩子后本就孱弱的身子变得不堪一击,一场冬寒,至使她生了大病。 听闻母亲生病,宋斐连夜赶回家看望母亲,可被生生关在了大门外。 宋斐拍打着府门,只得到一句,“夫人病重,老爷吩咐不要让少爷进门。” 一扇大门,生生将他同生母隔绝在两边。 天气严寒,他在门外台阶上坐了一夜,直到凌晨大门开了,他等来了母亲亡故的消息。 因为父亲不许,他被拦在门外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这成了他终生的遗憾。 后来母亲去世后,留在府中的弟弟也在三岁时意外夭折了。 母亲和弟弟的死成了宋斐与父亲宋宏昌无法消除的芥蒂。 再加上父亲后来续娶了许氏,宋斐搬离伯爵府,父子两个再也无话可说。 时间久了当年的事早已尘封,杨婵找到当年宏昌伯爵府的老仆才知道宋斐与父亲关系不好的内情。 杨婵记得同宋斐一起去祭拜他母亲的时候,宋斐提起过他的母亲喜欢太湖,想葬在太湖附近的山上。 女子出嫁从夫,死后入夫家的墓地是邺国一直以来的习俗。 既然这是宋斐母亲生前的遗愿,或许她可以帮忙实现。 杨婵吩咐蓝玉找人去太湖附近山上找适合墓葬的位置。 最后确定了一处可以俯瞰整个太湖的位置。 这日她叫来了宋斐的父亲宏昌伯爵。 宏昌伯爵早已不在朝堂之上,见到杨婵的机会不多。 进了大殿,他恭恭敬敬的行了臣子礼。 杨婵请宏昌伯爵坐,简单寒暄了几句,同他说了想要为宋斐母亲迁坟迁到太湖旁的意思。 她是陛下开了口,宏昌伯爵再不愿也不会拒绝。 杨婵说完,宏昌伯爵沉默了。 半晌,他才谢了恩。 临走时,突然回头道:“当年臣只想着自己,希望百年后能同夫人一起葬在宋氏墓地,无视了夫人生前的意愿,心中也万分愧疚,还望陛下替臣将这些话带给阿斐。” 杨婵拒绝了宏昌伯爵,“朕想,宋斐一定希望这些话他的父亲可以亲口对他说。” 宋斐母亲的墓从宋氏墓园如愿迁到了太湖附近的山上。 迁坟那天宋斐去了,他站在母亲的墓碑旁,极目望去,将整个太湖尽收眼底。 能住在这儿宋斐想,他的母亲一定会很开心。 回到宫中,杨婵正在逗鹦鹉,宋斐迫不急地上前将杨婵抱起来转了几圈,直到杨婵喊停“宋斐,快朕放下,朕头晕。” “多谢陛下帮臣实现了母亲的遗愿。” “举手之劳而已,宋皇亲也去了?” “去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 杨婵默了一瞬,还是决定将那宋斐父亲说的话说个宋斐,“那日朕叫宋皇亲来,宋皇亲同朕说,他当时很伤心,想同你母亲死同穴才无视了你母亲的遗愿,他也很愧疚。” 夜里杨婵学着缝一只肚兜,想给未出生的孩子针脚虽然歪七扭八,但杨婵缝的认真,连宋斐进来都没有发觉。 直到宋斐站在她身旁站了好一会了,杨婵缝累了伸了个懒腰才发现。 宋斐拿起杨婵绣的肚兜,指了指上面的图案:“陛下绣的老虎真是栩栩如生。” 杨婵: “那是一只猫。” 宋斐总觉得杨婵绣的东西往大里想准没错,就猜是老虎没想到载了跟头,竟然是小猫。 “是臣眼拙了。” “怎么想起在肚兜上绣猫了?”宋斐印象中小孩子肚兜上好像会绣一些老虎,福字,吉祥如意纹。 “宋斐你养过猫吗?”杨婵问。 宋斐答:“臣小时候养过一只。” “朕小时候在杏花村时也养过一只猫,是只三花猫。朕之前同你和康宁提过,是那个救了朕的道士哥哥送的。只是后来朕进宫后,母亲搬进道观,那只三花猫就送给妞妞,希望他要怪朕把他送的东西送给别人。” “不过是一只小猫,他不会怪你的。”宋斐轻轻抚了抚杨婵的肚子,凑到她耳边,“别累着了,今日让臣陪陛下睡?” 自从那日祭祀回来想起母亲生完他和弟弟后,身体越来越差,宋斐就有些担忧担心杨婵的身子,嘱咐绿瘦在饮食上多加注意,除了蓝玉以外在杨婵身边又增派了侍卫。 他观察了多日观荷亭中的鱼没有异样,但他还是将池塘中的水全部放空,停了水车又重新放了新水。 好在今年天气热得早凉得也早,第一场秋雨后暑夏就过去了,天气不再闷热杨婵也就再没有去观荷亭。 安宁王没想到,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在池塘中放的毒剂量很少。 原本计划九月天气变凉之时,杨婵会小产。 但现在杨婵不去观荷亭了,她又有了防备再难下手。 密室内青袍书生摇着羽扇,将安宁王眉头不展劝道:“王爷莫急,杨婵中了毒,虽没有小产但一定会对胎儿有影响。” 安宁王在密室中踱了几步,一拳垂到墙上,“我怎么能不急?婚期定在了八月底,婚期一过本王不好再在邺都长呆,就要离开邺都回封地了。” 青袍书生仍旧不急不徐地摇着扇子,“王爷回了封地,正好可以降低杨婵的戒备。这宫中不是还有太后吗?她既然答应了要支持咱们,总要让她拿出点诚意。还有前几日杨婵秘密调了北郊军营的兵去了潮州,咱们把潮州这趟水给它搅混了,把这些兵力困在潮州,邺都不就有缺口了。” 听书生这么说,安宁王平静下来,“那就只能再等等了,决不能让杨婵把孩子生下来。否则本王就算坐在那一国之君的位置上,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第75章 宋斐果然有一颗老父亲的心 这章补71章漏写的部分。 李德褔的脸被打得到现在还肿着,只能在自己房里休养,别人伺候的都没有李德褔舒心。 骊姬正烦闷,听到了宫中奴才们传来的,曾意被蓝玉送出宫去的消息。 骊姬见过曾意,曾意的模样虽比宋斐差了些,但也是个模样姣好的少年,又弹得一手好琴。 她出言提点宋斐让宋斐劝杨婵给个名分,没有名分在后宫中说不清楚。 可宋斐竟然劝杨婵将曾意放出宫去,杨婵竟然同意了。 这个宋斐真是好手段,能迷的杨婵只宠他一个人。 想当年她宠冠后宫,先王也没有为他放弃过后宫的其他女子。 骊姬突然很想知道宋斐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她派人去叫来了宋斐。 在宫中,太后是杨婵的长辈,也是他的长辈。 宋斐不能不听召,换了身衣服去了福寿宫。 褔寿宫骊姬正半倚在榻上,一个模样俏丽的小宫女正在为骊姬的指甲染丹寇。 染了几片指甲,骊姬看了看,很不满意,“笨死了。” 宫女连忙跪下求饶,“太后饶命。” 骊姬正要发落,听得门外喊道:“太后,宋斐到了。” 宋斐是杨婵的枕边人,在他面前还是要装一宽仁,要是以前肯定要罚,她摆摆手,“行了,先去。” 宫女赶忙退下去了。 宋斐进来向骊姬行了礼:“母后近日可安康?” “安康,安康。”骊姬假装不知道曾意的事,问道:“那日哀家跟你说劝陛下给曾意名分的事,向殿下提了吗?” 宋斐道:“臣提了。陛下并没有什么表示,想来陛下需要时间想一想。” 骊姬故意假装不知道,看看宋斐怎么说。可宋斐竟然同他一样假装不知道。 “哀家听说陛下将曾意送出宫了。” “送出宫了?”宋斐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皇后不知道?”骊姬也有些惊讶,这事她都知道了,宋斐竟然不知道?这不是他用的手段?还是他在装无辜。 宋斐是真的不知道,杨婵那天问过他的意愿后,再没同他提起过这事。 他以为杨婵随口问问,没想到杨婵是真的在问他的意见。 至少杨婵愿意考虑他的想法,宋斐的心压抑不住的欢喜, “儿臣不知,若是知道一定劝谏陛下。” “汪汪汪”一只长毛小狗在殿门口汪汪叫起来。 “唉,别叫。”康宁伸手要将小狗抱走,但已经晚了。 那声狗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移到了门口。 看见康宁和那只小狮子狗,骊姬面上溢出了笑意。 “寿褔过来!”她朝小狮子狗招了招手,小狮子狗立马摇着尾巴哒哒哒跑了过去。 太后抱起褔寿捋了捋它的毛,“康宁快过来,帮哀家染指甲。” 宋斐借着康宁来,拱手告退。 骊姬本是想知道宋斐用了什么法子能让杨婵将曾意送出宫去。 见在宋斐口中问不出来什么了,正好来了解闷的,在说康宁曾是她要说给宋斐的妻子,却被拒绝了。 两个人见面确实尴尬,便准了宋斐离开。 宋斐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杨婵,他现在很想很想见到杨婵。 杨婵今日没什么事正在殿里看话本。 绿瘦看见宋斐正要汇报,宋斐嘘了一声,自己悄悄走了进去,绕到杨婵身后低头看她看的书。 书上写着:【徐影撑着伞走进雨中,渐行渐远。心上人要去战场上博取功名,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一想到此处,看着站在门口张望的江华脸上的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 时隔三年,徐影从战场上荣归故里。他敲开了三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江华家门,却被驱赶,我们这儿可没你说那位姑娘。 这里明明就是江华的家,可他们却将他赶了出来。徐影不得其解只好离开。 不料却在路上遇见了心心念念的江华,“卿卿”他上前叫江华姑娘的闺名,可江华姑娘却没有理他。 反倒是江华姑娘身边的丫鬟开了口:“不要再缠着我家小姐了,我家小姐已经订婚了,说出去有损名声。” 徐影想说的话梗在喉咙,他来晚了,心爱的姑娘就要嫁给别人了。” 宋斐将书页上的最后一句默念出来:真好,他比书上的人物命好,他心爱的姑娘嫁给他了,现在就在他眼前。 杨婵听到宋斐在她身后连忙合上了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一会儿了。”宋斐道。 “怎么没人通报?” “是臣没让通报,想看看陛下在做什么,让臣也瞧瞧。” 杨婵将手中书往椅子软垫下藏了藏,“没没看什么。” 宋斐没管杨婵在说什么,将杨婵藏到椅子下的书拿了出来,找到刚刚看的位置翻到下一页。 【徐影没再纠缠江华,转身走了,他垂着头像个丧家犬。 却不知道在他转身后,江华掉下一颗泪来。】 “这江华同别人订婚是不是有内情?”看到这儿宋斐问。 杨婵点头热络的当起解说人“其实江华一直在等徐影只是父命难违。” “陛下竟然提前知道了书中的内容,有透视眼不成。” 杨婵嫣然一笑露出嘴角的小酒窝:“朕猜的,很多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那臣可要看看陛下说的对不对。” 两个人说着坐到一起看起话本来。 杨婵一页一页翻看,宋斐却将眼光落到了杨婵身上。 看了许久,宋斐问道:“陛下将曾意送走了?” 杨婵“嗯”了一声,“既然梦得不想,那便送曾意出宫,他还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未来。”说到这儿,杨婵顿了顿,“以后梦得若是想,朕也会”宋斐捂住了她的嘴。 “臣的”他想说心爱的姑娘,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 “臣的血脉就在这宫中,臣怎么会离开。”宋斐望住杨婵那灵动眼睛,“臣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孩子还在肚子里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宋斐就计划着要一直陪着他了。 若是女孩以后有丈夫陪,若是男孩以后有妻子陪谁稀罕他。 杨婵忍不住笑了笑,宋斐果然有一颗老父亲的心。 第76章 中秋 八月是黄金月,满城桂花香,一晃中秋节就要到了。 邺都长安街有一家专门做月饼的铺子,每年中秋节都会排好长长的队伍,而且这家铺子每天只做定量的月饼,卖完就关门。 宋斐以往每年中秋节都会送这家的月饼给杨婵。 今年自然也不能缺了,他提早请了旨,宫门一开,天还没亮就出了宫。 可等他到了铺子外还是排了好长的队。 从一大早等到中午,宋斐终于买上了月饼。 买完月饼宋斐回了未入宫之前一直住的府邸。 他入宫前就遣散了家中的仆从,可徐伯却不愿走。 他说若是,他也走了宋斐那天回来坐家里空荡荡的,没个人烟,看着多凄凉。 徐伯有心,宋斐便应了。 还有几个不愿意走的,宋斐也留下了,每月依旧给他们发月钱。 在府门前下了轿,敲开门。 徐伯立马迎过来,帮宋斐提过食盒。 几月不见徐伯鬓角的白发又白了许多。 “是。大人”徐伯刚叫大人又改了口,“殿下,老爷在书房呢。” “老爷?” “殿下的父亲宏昌伯。” “我又不在他来做什么?” “老奴看,就是因为殿下您不在老爷才来的。” “怎么他是看中我这房子了?” “老爷刚开始来,老奴也是这么认为的,在院中转了一圈,又看了殿下的书房卧房,甚至仓库。” 老奴那时候后想要是,要是大老爷执意要占这宅子。 老奴就派人去通知殿下。 但是老爷只是看了一圈就走了。 之后老爷常常来,一来就去书房关上门,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一盒大家分了吃,一盒我要带回去先放起来。” 宋斐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何要去他的书房, 书房中珍贵的书他都带走了。 留下的都是一些政事要论,四书五经之类的。 他的父亲早已经不再为官看这些也没有什么用。 那他在书房做什么? 宋斐走到书房门前,悄悄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只见书房内他的父亲,将他挂在墙上的那把弓箭擦了擦,又将他书房柱子旁挂的剑摘下来从剑头擦到剑柄。 之后又开始从书架上拿了书,放到书桌上看,看到某些地方还会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秋日的风吱呀吹动了门窗,宋宏昌看过去,看到了门口的宋斐。 他提着笔的手僵在半空,面上有些窘迫,随即他放下笔,拿起书桌上的那本书,朝宋斐大步走来。 “你回来了,为父是想来找一本书,现在找到了,为父也该回去了。” 宋斐侧身让了让,宋宏昌拿着书板着脸将手背到身后大步走了。 宋斐上前走到书桌旁,展开了他父亲刚刚团起的纸,看到他父亲在纸上写得是他以前考科举的时候在书中记的笔记。 送宋宏昌走,徐伯进了书房,“殿下,老爷虽然总是对你冷着脸,我看老爷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 宋斐眸光动了动 ,没回话,只是将宋宏昌团起来的纸铺平,从书架上找到一本书夹了起来。 中秋节这天,会给一些大臣和皇亲国戚家里赏赐菜肴,分发月饼。晚上皇帝和后宫妃嫔们会一起用膳赏月。 晚膳前赏赐的菜都要送去,宫里的宫人们各自忙碌着。 宋斐提着月饼回了椒房殿,杨婵正在椒房殿等着他一起去参加宴会。 看见杨婵,宋斐几步上前,将食盒打开,拿了一块月饼递到杨婵手上。 “这月饼是今年新出的桂花馅,陛下尝尝。” “一大早出宫就是去买月饼了?”杨婵接过月饼咬了一口,是往年的味道很好吃。 “臣记得陛下一直很喜欢吃臣送给陛下的月饼。” “往年你不在宫中只是送了月饼,也没问过朕喜不喜欢,怎么知道朕爱吃? “自然是问了绿瘦姑娘。” “怪不得每年都送,原是知道了朕的喜好。” 她原以为宋斐只是懒得研究送礼,才年年送月饼。 原来竟因为她喜欢。 今年中秋节,太后请了安宁王和康宁以及一些皇亲国戚,好不热闹。 往年中秋节只是按列个几臣子和有爵位的官员赏几个菜。 宫中就杨婵与太后和留在宫中的先皇妃嫔们一块吃一顿饭,再去后花园山顶上的观月亭赏一会月,节就算过完了。 今年骊姬请了安宁王康宁郡主,和许多皇亲国戚。 按说要请皇亲国戚,少不了宋斐的父亲和继母,可骊姬却没有请。 等到杨婵和宋斐到了,才说往年宴会没有宋斐,竟然忘了请宋皇亲,叫人赶紧去请。 宋斐拒绝道:“儿臣谢过母后好意” 宴会都要开始了,在去请人,这样大家就只能等宋斐家人到了才能开席。 没请宋斐的父母也就罢了,她也不想计较,谁知骊姬竟然在开席前,竟然要去请宋皇亲。 这个时候去请,那就得让皇亲国戚们都等着,这么多了等宋斐的家人,一定会有人不满,说宋斐架子大。 况且宴会上都是皇亲国戚。 自宋斐入宫后,骊姬真是越来越作妖了。 杨婵做在骊姬身旁,开口打断宋斐的话,“母后的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今年是头一年,连请宋皇亲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我看母后这般辛苦,该歇歇了。凤印不如就交个梦得!” 骊姬瞬间黑了脸,凤印是后宫权利的象征,她不能放手也不会放手。皇亲国戚都在,这个时候可不能死破脸。 骊姬面上堆笑道:“是母后疏忽了,既如此下次再单独宴请宋皇亲,大家都饿了,快开宴!” 宴会上大家说了几句祝词,又一起分食了月饼赏了月,才散去。 八月二十六日,安宁王同秦幼仪的婚期到了。 秦将军主动上交了兵符。 毕竟是王爷,这场婚礼办的十分热闹。 婚礼过后,为了证明他对杨婵的忠心,也为了让太后放心,他将康宁留在了太后身边。同秦幼仪走完回门礼,便自请回了封地。 杨婵调了兵去平潮州匪患,可匪患却越来越严重,本来只是一波土匪后来又冒出了三波。 因为韩丞相有剿匪的经验,经过在朝堂上商议,杨婵决定派韩丞相去剿匪。 第77章 朕-帮-你 韩常去了潮州后,匪患依旧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严重。 杨婵又从邺都调了好几波援兵过去。 一晃过去了一个月。 杨婵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越来越沉重,脚也肿胀起来。 山路难行,清平不许杨婵上山,让蓝玉将最近给宝宝做的衣服和给杨婵新做的绣鞋送进宫。 杨婵拿起母亲亲手做的绣鞋仔细看了看,她现在有了身孕,即将临盆,更加理解了的母亲的爱。 她的脚因为肿,以前的鞋已经不能穿了,母亲并没有量她现在脚的尺寸,杨婵试了试竟然很合脚。 杨婵穿好绣鞋被绿瘦扶着殿里走了一圈,就收到了安宁王送来的加急折子。 蓝玉接过折子送到杨婵手上。 杨婵打开轻轻扫了一眼,安宁王折子上说,王妃从未远离过家乡父母,在封地呆了月余,心中十分思念双亲,人都瘦了一大圈。 特地请奏陛下准他与王妃回来参加太后寿诞。 太后寿诞邺国王侯都会来参加,但安宁王刚刚回封地月余。 杨婵将那折子放到了一边,没有批复。 十一月初 太后即将过寿诞,诸侯从封地赶回来,所带的兵马都会被留在城外。 孩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宋斐比杨婵还紧张吃不下饭,瘦了一圈。 杨婵反倒很宽心,吃得好睡得香。 宫人们在背地里忍不住笑,好像要生孩子的是皇后殿下似的。 这晚宋斐照常同杨婵腹中的孩子说了一会儿话,准备回自己宫殿却被杨婵叫住。 “梦得,今晚留下来!” 这是自大婚之后杨婵第一次主动让他留在康安殿。 宋斐很开心,他想抱起杨婵亲她,再将她抱到床上,索取她的身体,给她欢愉。 可是现在宋斐低头望向杨婵高高凸起的肚子。 现在八个月了他们不能会影响腹中的胎儿。 “陛下,臣”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宋斐,你想什么呢?一会儿朕想让你帮朕揉脚。” 亥时,大殿里熄灭了大部分灯,只留下了床头几盏烛火。 宋斐坐在床边,将杨婵的双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脱掉了她的绣鞋,又轻轻退掉堆叠在脚踝处柔软的罗袜。 杨婵的脚很白嫩如今有些肿看起来胖了不少,倒显的很可爱。 他一下一下为杨婵揉着脚,杨婵有些不安分,在他的腿上蹭了蹭。 一阵酥麻感蔓延至小腹,宋斐轻轻按住了她的小脚:“陛下别动,容易惹火。” 杨婵没听,又动了动被他覆到掌下的脚趾。 这一动像猫抓一样,勾的人心浮动。 除了心,他的身体也起了变化。 杨婵的脚正踩在宋斐的腿根处,自然感受到了宋斐的变化。 不安分的脚指顿了顿,片刻她道:“朕帮你。” 朕-帮-你 软糯的声音入耳,宋斐只觉轰隆一,声理智的那根弦就要崩塌。 见宋斐没说话。 杨婵就要朝他难耐的地方伸手,宋斐握住了杨婵手腕。 “陛下万金之躯,不必为臣如此。” 杨婵有点挫败,她是真的想帮忙。 “那算了!”她迅速把脚从宋斐腿上移开了。 “陛下”宋斐拉着杨婵的手握在掌中,“陛下现在怀着孩子,如此辛苦。臣怎么能只顾自己贪欢要陛下帮忙。” 宋斐的眸闪着碎光,神情很认真。 这一刻,杨婵好似看到了朝堂上的宋丞相。 有的官员惧怕她不敢言,有的官员想讨好她只顺着她。只有他怕她膨胀怕她高傲,对她时时劝诫,好像从不在意她是不是会因此罢黜他,讨厌他。 宋斐做这些向来不是为了他自己,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杨婵突然有点感动,她伸手环住宋斐的腰,将头靠在他肩头。 宋斐回抱住她,轻拍她的脊背。 秋日里,外面下了霜,屋子却很温暖。 床帐落下,一夜安眠。 第二日申时,杨婵站在椒房殿殿门前看着将要落下山的太阳,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梦得,朕突然很想吃你中秋节给朕买的月饼。” “陛下想吃,臣去为陛下买。” 如今已经过了八月十五了,店家早就不做月饼了。 但是杨婵说她想吃,这是杨婵第一次跟他说他想吃什么。就算是店家已经不卖了,他也要为杨婵买来。 杨婵主动抱了抱宋斐:“好,梦得要早点回来,朕等着吃月饼。” 酉时,安宁王未听宣召,带着王妃入了宫。 第78章 这是要出事了! 杨婵坐在书房中,又收到了一封加急的折子,打开看了看了随即又合上。 蓝玉侍立在殿外,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压抑,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握紧腰间挎着的剑,绷紧了心弦。 太阳落下山去,外面起了风。 绿瘦怕杨婵着凉,拿了件外袍为她披上,刚披上外袍风就大了,吹开了掩着的门和窗。 绿瘦忙去关门窗,一只丝帕突兀地从被风吹进来,正好落在杨婵脚下。 蓝玉冲进来,要去捡丝帕,可是已经晚了,杨婵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字——今日晚宫外老街见。 手帕上的字小巧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的笔迹。 蓝玉吓得连忙跪地,“臣今日当值,臣哪里也不去只守着陛下。” 杨婵弯腰想捡手帕,但她的肚子着实有些不方便。 “把手帕捡起来。”她道。 蓝玉捡起手帕,举到杨婵面前,脸都不敢抬。 杨婵没接手帕,只轻轻拍了拍蓝玉的脑袋,“怕什么。跟蒋侍卫换一下值,去!” 蓝玉以为杨婵会骂他,但是没有。 “臣想守着陛下!” “别啰嗦了,这么多侍卫,朕独要你守着不成。” “是。”蓝玉拿着手帕倒退着出去,退到门口正要转身,又听杨婵在他身后道:“在宫外,若是见到宋斐保护好他。” 难道宋斐会有什么危险? 蓝玉不知道杨婵为什么会这么说,睁圆了眼睛看杨婵。 杨婵解释道:“他去买月饼,这个时候哪有月饼一定是要店家现做,等做好了怕是宫门都要关了。” 还有,”杨婵又补充了一句:“天黑了让他看好路。” “是。”蓝玉得了话退出去。 宋斐出宫后,直接去了卖月饼的那条街,确实如同杨婵所说。 店家早就不做月饼了,店里卖的都是一些精致点心。 宋斐废了一番口舌,付了几倍价钱,店家才答应帮他现做。 做月饼的材料早就没有了,店家要现买,买来还要和面烤制等一系列步骤,一直等到晚上才等到月饼出炉。 宋斐提着食盒从店家出来,正准备上马车,却在马车旁见到了蓝玉。 “怎么来这儿了?”宋斐问。 “陛下让我保护好殿下。” 宋斐将食盒放进马车中,笑道:“不过就是买几块月饼,怎么就需保护了?” 说着他嘴角的笑突然僵在脸上,“你出来陛下身边有谁?” 蓝玉道:“蒋侍卫。” “陛下,她还说什么了?”宋斐又问。 蓝玉如实道:“陛下还说,天要黑了要殿下看好路。” 白日里出宫时,就感觉宫门口好像有些异样。 以往上下朝经常出入宫门,守门的侍卫他都认识,但是今天他出宫门时见到的却是新面孔。 他原也以为只是调换了职位,可现在回想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杨婵从不会因为想吃什么,让他大周章。 她是故意将他支出宫的,还让蓝玉保护他,这是要出事了! 夜深了,城中的灯火一盏一盏暗下去,大路上却走来几队禁军。 “上车。”宋斐一把将蓝玉拽上马车,“快走。” 车夫应声扬鞭,马车在大路上奔驰,远远将禁军甩在了身后。 还没到时辰,宫门却已经关闭了,宫墙四周围了一圈禁军。 宋斐放下车帘,耳朵翁了一瞬。 “这是?”蓝玉就要下车去查看,被宋斐拉住。 “别去,宫门被围了。” 蓝玉还在震惊,宋斐突然呕出了一口血。 “殿下!” “没事,”宋斐用衣袖擦了擦唇上的血迹,小声吩咐车夫:“去宋府后门。” 进了府,宋斐吩咐管家上了门锁。 “宫门被围,宫中到处都是禁军说明禁军已经叛变了。 太后寿辰,诸侯来拜。为了不让皇帝担心,通常他们只会带上一队亲兵并将他们留在城外。但诸侯也会担心皇帝,来都城绝不会只带一队亲兵,一定有隐藏的兵力。” 寿安殿内,杨婵坐在书桌前,听着眼前女子的分析,点点头。 女子身穿道袍,明面上是这几日杨婵请来为太后祈福消灾的道姑,实际上是杨婵的谋士。 “他们一个个见风使舵,不见到朕败落是不会妄动,不足为惧。” 杨婵往后靠将整个身子陷进椅子里,“韩丞相早就将潮州那帮土匪招降了,后来的匪乱不过是装装样子,有人想将水搅浑那就让它浑到底。” 绿瘦在一边听着,有些明白了。 “所以说之前陛下一次次往潮州调兵,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制造京城兵力空虚的假象。” 杨婵笑道:“绿瘦是越来越聪明了。” 绿瘦的脸红了红,将一只手炉递过去,“是陛下聪慧。” 杨婵接过手炉抱在怀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证据,很难治安宁王的罪。得把口袋放大让他钻进来。原本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安宁王一入邺都。韩常就带兵和那些招降的土匪回邺都来个瓮中捉鳖。” “只是没想到韩丞相在路上突然病重耽误了行程。朕原以为安宁王会在太后寿宴上动手,没想到他这么急,一天都不想等,韩丞相怕是赶不到了。” “把暗室打开。”杨婵吩咐绿瘦。 绿瘦走到博古架旁转了转上面的白瓷古董瓶。 暗室开了,里面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城防图,杨婵起身走过去。 她指了指地图北面,“这里是秦家军驻扎的地方,是离邺都最近的援军。” 道姑望着地图上那小块地方道:“秦家军?秦将军可是安宁王的岳父,他们必然早就勾结了。” 杨婵摇头:“只要能派人去到秦家军,他们一定会来救驾。” “陛下如此笃定?” “秦将军和安宁王叛变,秦家军离得这么近他们却没有动你可知为什么?” “因为安宁王他们调不动?” “猜对了,秦家军中有个中尉在军中颇有威信。朕接过秦家军后封他做了左将军,还令人好生照顾他的家人。他自然不敢动。” “陛下,康宁郡主在门外,要见陛下。” 康宁这个时候来,“问她什么事。”杨婵道。 “郡主说,有要事要告知陛下。” 杨婵从暗室中出来,绿瘦关上了暗室门。 “让她进来。” “陛下,郡主可是安宁王的妹妹!” “无妨,”杨婵抱着手炉坐回椅子上,“让蒋侍卫带她进来,朕要看看她想同朕说什么? “是。”传话的宫人退出去。 “陛下!”康宁郡主一进来就朝杨婵行了个大礼。 “陛下,臣妹要揭发兄长意图谋反。” 第79章 杨婵,你可以依靠我 当康宁说出谋反二字时,侍卫横剑拦在了康宁身前。 杨婵盯着康宁许久才道:“康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谋反可是重罪要诛九族。你兄长谋反,你也难逃罪责。” “臣妹知道。”康宁再次叩首,“臣妹想求陛下看在兄长也是陛下堂哥的份上,饶兄长一命。” “禁军叛变,现在邺都和宫门都被围住了。或许朕该求他,求他留朕一命。” 康宁抬起头望住杨婵,目光笃定:“兄长一定会败。” “堂妹怎么知道?” “邺都被围,陛下听到臣妹说皇兄意图谋反却并没有慌乱,显然陛下早已知晓。”康宁看了看杨婵身旁年轻的道姑,“陛下身边的道姑姐姐,想来就是女诸葛之称的青山居士张心爱。” “起来!”杨婵摆摆手,蒋侍卫收了剑。“你哥的谋划,朕早就知道了,但朕会不会赢还真不好说。” 手炉不热了,杨婵将手炉递给绿瘦,自己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朕现在缺一个人去北大营调援军。” 康宁站直了背脊:“陛下,罪臣愿意前去。” “你想好了?你找来援军,你兄长就必败无疑了。” “臣妹想好了,就算陛下输了,兄长也登不上皇位。肃谦殿下不在宫中,陛下输了还有殿下。” 康宁提到宋斐,杨婵突然有些想他,不知道蓝玉找到他没有。 她不希望宋斐为她做什么。 宋斐放弃仕途入宫本就委屈他了,若是她败了,宋斐有蓝玉保护能好好的就好。 杨婵提笔写了一封信,在信上盖了玉玺。“拿着这封信去!” 待康宁走后,张心爱道:“陛下让郡主去,不怕郡主是安宁王的同谋吗?” 杨婵走到窗户旁边,开了个缝隙。她望着安宁隐在深夜里背影,对绿瘦道:“朕记得你弟弟机灵得很,当初朕刚接过秦家军时,他随着去过大营慰问。把暗格里放着的虎符交个你弟弟,让他一定要带出宫去带到北大营秦家军的营帐中。” “是。”绿瘦转身悄悄出了大殿。 走水了,走水了。”外面呼喊声,脚步声,混乱起来。 杨婵看着眼前蜡烛一滴一滴流着烛泪,半晌她吹了蜡烛,披上斗篷站在殿门口。 皇宫已经乱成了一团,夜就像是一只吃人的怪兽隐在暗处在等待着什么。 “天这么黑又冷,陛下不要站在风口?” 安宁王说着想上前靠近杨婵,被侍卫拦住。 安宁没再上前, 只站在远处道:“臣的木鸟已经做好了,送给陛下。”他从身后拿出了一只木鸟,“这只鸟儿会飞,陛下要不要看看。” 杨婵看了一眼安宁王手中的木鸟,为了这只鸟,他砍了她多少珍贵的树,“不必了。这鸟儿既然会飞,飞走了岂不是辜负堂兄的心意。” “飞走了,臣再为陛下做一个。”说着安宁将木鸟尾巴上的木钮转了几圈。 木鸟在安宁王手中扑闪了几下翅膀,飞上空中,当木鸟越飞越高就要飞离视线时,突然当空炸开飞鸟碎裂。 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烟花消失之前,宫外响起了喊杀声,惨叫声。 “臣这个礼物,陛下喜欢吗?” 杨婵一手扶着腰,一手裹了裹身上的斗篷。 “要牺牲这么多人命,朕怎么会喜欢呢?” “陛下不必可怜那些人命,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陛下已经被包围了,邺都城外的那点兵力根本就不是臣的对手。只要陛下禅让皇位给臣,臣可以看在陛下是臣皇妹的份上,留陛下一命。” 杨婵弯了弯唇角,“朕是不会将皇位禅让给堂兄的。” “陛下若是不下旨,等陛下暴毙了。太后在下旨立臣为皇帝也是一样的。”安宁王的视线落到杨婵凸起的腹部,“就算陛下不为自己想 ,也要为腹中的孩子想一想。” 杨婵低头 抚了抚肚子,“就算我把皇位传给堂兄,堂兄也不会留下他。不如等等看,看看朕到底是怎么暴毙的。” 外面火光冲天,宫门大开。 听着喊杀声似乎很快就要攻上来。 “陛下,很快就要等到结果了。”安宁王索性走进安康殿坐到杨婵常常做的书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玉玺。 杨婵任由安宁王拿着玉玺在空白宣旨上盖了好几个印,缓缓道:“堂兄不要忘了,朕在翁中,堂兄和朕在一起,皇兄也在翁中。” 安宁王拿着玉玺的手一抖,宣纸上的印子盖花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了。 安宁王从康安殿出来,上了宫墙上的角楼。 整个皇宫中的灯笼都被点亮了,下面的场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大片大片身穿着铠甲的士兵,士兵手中飘扬的军旗上写着宜字,那不是他的兵。 那是邺国唯一的异姓王宣宜王的亲兵。 宣宜的兵明明在城外,而且宣宜这个人一直担心杨婵忌惮他,对杨婵有很大的敌意。 他早就说服了宣宜支持他,他怎么会帮杨婵? 眼看着有败兵之势,安宁王跑下角楼,踹下一个在马上的士兵,爬上马背直奔宫门。 “弓箭!”杨婵站在角楼上,拿过弓箭,搭弦拉弓。 嗖,长剑射出,直中安宁王肩头。 “圆圆小心!” 一股劲风飞过,箭枳擦着头顶飞过,噗嗤一声射中身后士兵。 就差一点,那士兵手中的箭就射到她身上了。 杨婵向下看去,宋斐骑在马上举着弓箭,正朝她这边疾驰而来。 这个瞬间,杨婵想起小时候那个从狼口中将她救下的小哥哥。 宋斐的那张脸与记忆中的重叠。 “哥哥真是个大英雄。” “圆圆长大了,要嫁给大英雄。” “哥哥是个道士,此生都不娶妻!” “哥哥做道士,那圆圆去做尼姑。” 杨婵想着,宋斐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 “宋斐,你怎么回来了?” 杨婵刚说完,宋斐一把握住了她的肩头。 宋斐的力气很大,捏的她有些疼。 “杨婵,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宋斐没有叫陛下,直接叫了杨婵的名字,“我们是夫妻,我们要患难与共,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杨婵垂下眸没看宋斐,“朕是想吃月饼,才让你去买的,没想到发生了” 宋斐打断她:“要是你有什么事情,你要我怎么活?” 他抬起杨婵下巴,迫使杨婵看向他。 “杨婵,你可以依靠我,你可以信任我。而不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将我推开。” 第80章 早产 杨婵眨眨眼,她从宋斐那双勾人的眼睛中看到了泪光。 她似乎真的可以依赖他信任他。 “宋斐,以后不会了。”杨婵掏出手帕,想给宋斐擦擦眼角的泪,眼前突然一阵模糊,腿一软跌了下去,跌进了宋斐怀中。 “陛下!” 不知什么时候,杨婵下半身的裙子上沾满的血迹。 嫩黄色衣裙上暗红血迹触目惊心。 宋斐怕了,他紧紧抱住杨婵,声音颤得厉害:“快叫太医!” “宋斐,”杨婵抱住了宋斐的脖颈,“别担心,我没事。” 韩常带着病带领部队闯进了城门,随后康宁也回来了,她一进宫就在一座无人的小院中找到了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安宁王。 一见到康宁,安宁王欣喜道:“妹妹趁着混乱,快带着兄长出去。” 康宁提着灯笼,没有说话。 安宁王继续道:“杨婵下手也太狠了,她竟然在箭上下了毒,王兄现在浑身都麻木了。” 康宁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兄长,不要怪我,我也是想要保全娘亲,娘亲她什么都不知道。” 安宁王心下一紧感觉到了危险:“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兄长!” 安宁招了招手,身后穿着铠甲的士兵涌了过去。 康安殿内。 杨婵出血腹中孩子早产,幸好一直负责杨婵身体的江御医因为临近产期这个月都住宫中。 虽在宫乱中跌了脚,总也不影响看病,但他是个男子对接生只是实在无力。 刚刚才发生宫变,侍女们都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 之前在宫中预备下的产婆也不知去向,只能去宫外找,又要耽误不少功夫。 宋斐站在殿门口急的来回踱步。 绿瘦打了热水,蹲在床边一边给杨婵擦额上的汗,一边祈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等了许久,去宫外找稳婆的蓝玉还没回来。 绿瘦推了推江御医,“现在这种时候江御医就不要再说什么男女大防了,陛下的命要紧。” 江御医闭上眼睛深呼了口气,朝杨婵行了大礼,心道:陛下的命要紧,等为陛下接完生,他就辞官回乡。 江御医起身就要转过屏风,蓝玉带着从宫外最有经验的稳婆回来了。 屋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稳婆和江御医,若是陛下有什么闪失,他们都得提着头。 宋斐站在门外听着杨婵的呻吟声,恨不得以身代替,只可惜他是男儿身。 呻吟声久久没有停息,宋斐担心杨婵就要进去,被几个嬷嬷拦住。 “殿下不能进。” 宋斐望着那红漆雕花殿门,想起小时候。 一扇大门阻隔了他与母亲,他在门外等了一晚上等来的是同母亲阴阳相隔。 如今仍旧是一扇门阻隔他和杨婵,他害怕极了。 还不到数九寒天,宋斐只觉自己的心在冰水里被冻透了。 第一缕天光出现,天就要亮了。 宋斐再也不想等了,他回身就要进殿,几个嬷嬷还要阻拦。 宋斐一脚踹开了门,“你们若是拦着,小心你们的脑袋!” 嬷嬷们不敢再拦,宋斐急切地走进去,就要转过遮挡的屏风,屏风内传来一声响亮哭声。 “哇!” “恭喜陛下,是个男孩子!” “嗯,他怎么皱巴巴的。” “刚生下的娃都长这样,长开就好了。” 听到杨婵的说话声,宋斐松了口气。 看见宋斐进来,稳婆将孩子抱到宋斐身前:殿下,快看看这小家伙可爱得很。” 宋斐似乎是没听到稳婆的话,几步3走杨婵床前。 杨婵刚生下孩子又出血过多,此时脸色惨白。 宋斐心中酸疼,握住杨婵的手,“陛下疼吗?” 他眼中含了泪,一滴滴落到杨婵手上。 杨婵的心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停顿了半拍。 殿中人都在为新生命诞生喜悦,宋斐身为父亲应该更加开心,可是宋斐却哭了,他问她疼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杨婵想抬手帮宋斐擦去眼泪,手却被紧紧握住挣不脱。 “臣恨不得化成了女儿身,替陛下分担。” 杨婵本来还在疼,被宋斐一句话逗笑了。 “下辈子,下辈子朕当个男儿你做女儿,你来替朕受苦好了。” 听到杨婵说下辈子,宋斐那颗冰冻的心暖起来。他虽没得到杨婵这辈子的承诺,总算得了下辈子。 “陛下不要食言。” 听到这儿,殿内的宫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连江御医也以拳抵唇,掩住了笑,他没想到宋斐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皇子早产,身体孱弱,陛下大赦天下为皇子祈福。 安宁王谋反,但康宁郡主大义灭亲,主动将兄长捉拿。 杨婵剥夺了康宁的郡主之位,免了她和家眷的罪责。 至于安宁王,来年春后问斩。 秦将军与禁军首领勾结安宁王谋反,一同春后问斩,其家眷流放千里。 因为在先皇生前发过誓要保全骊姬,杨婵将骊姬关进了冷宫。 骊姬入宫后一直受到先皇的宠爱,她耍些小手段就能哄得先皇将她看不顺眼的妃子打入冷宫。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先皇去世后被关进冷宫,更没想到她会在这座长满荒草,布满灰尘蛛网的宫殿里发现她受宠的秘密。 她现在住的这座荒废宫殿,原来是余思思住过的,墙壁后藏着暗格,暗格中是一摞摞信封。 她看得轻轻楚楚信上的字迹都是先皇的,每一封都述说着对余思思的思念。 [朕不是故意要弃你,朕当时只是皇子要登基只能借助司马家权势。] [朕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你,将你接进宫,你为何连看都不看朕一眼。] [朕喝多酒,朕不该对你用强,可是你真的对朕半点情谊都没有了吗?] [你跟朕说你要走,你要走去哪里,把朕也带去?] [你说你讨厌朕,朕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堪!] [大火烧了长秋宫,但朕知道那具尸体不是你。你终究还是要舍朕而去。] [朕重建了长秋宫,可是里面再也没有你了。] [朕遇见了个叫骊姬的姑娘,她长得可真像你啊,可她又不像你,你总是气朕。] [朕说过要我们的孩子做储君,虽然她不是个男孩但朕没有食言。] 第81章 流放 骊姬将暗格后的信一封封看完,终于跌坐在地上,先帝去世多年,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宠冠后宫不过是因为长得像余思思。 她受宠多年都没能有自己的孩子,是因为是先帝不会让她有孩子。 她暗中毒害皇子,先帝纵容是因为。他要把储君之位留给余思思的孩子。她在宫中争来争去,都不过是在为先帝立杨婵为储君扫除障碍。 她当初用性命威胁先帝,让先帝在她和余思思中间做选择。先帝选了她,不过是因为余思思宁愿带发修行去做道姑也不愿入宫。 她还以为先帝宠爱她无人能及,她为这宠爱沾沾自喜了多年,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秦将军谋反,秦氏家族流放千里。 秦幼仪虽是安宁王妃,但念在是新妇,与秦家人一同被流放。 千里流放,路途遥远,她们这些女眷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在路上秦幼仪的母亲发了一次高烧就病逝了,只剩下她。 一路上都带着镣铐枷锁穿着破旧脏污的衣服,折了大小姐的脊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前往千里之外的流州,不只只有旱路还有水路。她只等着过水路时一头扎进水中,死了的好。 这几日天气骤然变冷,走在路上冻得直打哆嗦。但他们为了赶路一大早就出发了。 走了不过两个时辰,几个解差实在是冷,看见路边有个食馆。 几个解差留下看管犯人,其余几个走进去要了壶茶,围在火炉旁暖手。 外面太冷了,天上乌云密布一点阳光都没有,站在外面穿着囚服的犯人,脸冻的通红,有的一个劲跺脚。 “几位差爷,她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店家拎着壶热水给他们添茶。 “还不是安宁王谋反那事,这些都是秦家的女眷,我等要押解她们去流州。” “流州,那可真够远的。” “可不是,光是走到哪里都要三个月,这回都不能在家过年了。” 其中一个解差很是警惕,提醒道:“喝你的茶!” 店家向门外望了望,又在火炉中加了些柴,屋子里顿时暖融融的。 “几位差爷,外面的差爷也怪冷的,我去给他们送几杯茶暖和缓和。” “去!” 得了应允,店家提了茶壶拿着一摞茶碗,先给几位看守的解差倒了几杯茶,又给他们身后的犯人都倒了一杯。 “快喝,暖暖手。” 几个解差得了热茶,说了句“你倒是好心。”不再多言。 “多谢菩萨。”秦幼仪抬头要道谢,在看到送茶人时愣了愣,她没想到给她送茶的人是曾意,两只手捧着的茶碗差点没捧稳。 曾意替秦幼仪扶稳了茶碗,“暖暖手!“ 说完他提着茶壶进了屋。 见到曾意,秦幼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想那几个进屋喝茶的官差早点出来,赶紧了离开这里。 过了一会儿,官差们出来了,再走一段,他们就要上船渡黎江。 秦幼仪趁着解差们招手叫渡船的空,扑通一声跳进江中。 她手上和脚上都带了铁链,即使会游泳也动弹不得,只会直直沉进江中。 江水灌进口中和鼻子中,窒息感袭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时,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襟。 秦幼仪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手脚镣铐都没有了。 她现在一定是在地狱了,秦幼仪想着,“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曾意端着药碗走到床边,“你身体虚了厉害,快把这药喝了。” “怎么是你?”秦幼仪再见到曾意都快羞死了,她现在这个样子,曾意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呢! 她掀开被子就要走。 被曾意按住,“小姐脚上和腿上都生了冻疮,在被子里暖和些,不要出来了。” 秦幼仪推开曾意,垂下头:“我不是小姐,我只是个罪犯。” “小姐现在不是了,以后也不用去流州了。” “他们怎么会让我留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了他们钱。刚刚那官差走时,我就同他们打点好了,会把你单独放一条船上,他们上了船,你的那艘船会被运回来。只是没想到小姐你会差点就救不回小姐了。” 不用去流州了,看着还端着药的曾意,秦幼仪突然有些感动。 她还是大小姐时,曾经折辱过曾意,而如今秦家败落,以前同她玩得好的小姐妹,都离她远远的,生怕受到牵连。最后没想到是个清欢阁一个小倌救了她。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感谢,只问:“一定不少银子!” “不多,也就这几个月开食馆赚的钱。不过秦小姐恐怕以后要改名字了。他们会说你掉进水里淹死了,秦幼仪这个名字不能用了。你可还有什么亲戚等你伤养好了。我雇个马车送你过去?” “亲戚,亲戚们都对我避之不及呢,谁还会收留我。”秦幼仪叹了口气,想到流放路上受的苦,几滴豆大的泪珠落下。 \"曾意,让我留下来,我可以在食馆里帮你打下手。\" “曾意可是贱民,怎么配同小姐在一处。” “我早不是小姐了,我现在是罪人。” 第82章 以后不娶妻 月份不足,皇子生下来只有四斤重,消化不好,总是吐奶。 杨婵和宋斐都十分担忧。 杨婵为此整日守着他,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陛下还在月子中,歇一会儿,让乳母先看着。”绿瘦过来,想把皇子抱走,杨婵摇头不愿。 “陛下,让臣来。”宋斐坐到到床边,哄她,“臣可是皇儿的父亲,陛下可要霸占他。” 宋斐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杨婵不好拒绝,只好让他抱。 “臣带他去晒晒太阳。”宋斐掀开珠帘,走到窗边,正午的太阳十分暖和。 襁褓中的小皇子眯了眯眼,不知道是因为在父亲怀中,还是阳光台舒服,咿咿呀呀的笑了。 绿瘦走出来朝珠帘内望了望,小声朝宋斐道:“陛下生产本就气血不足,晚上又不肯让皇子离开,整夜睡不好觉。这样下去身体该受不了了。” 杨婵生产后情绪似乎也不好了,若是那些老臣拿她曾经发的誓言极力阻止,太后已经去见先帝了。 安宁来为嫂嫂求情,差点一起被流放。 宋斐想了想,“将杨婵母亲清平道长请来会不会好些。” 绿瘦看了看还在笑的小皇子,“总该比现在好些。” 杨婵的母亲入了宫,变着花样给杨婵做好吃的,同她说话,确实比以前好些了,但夜里还是睡不好觉。 宋斐除了皇儿更加担心杨婵。 月子终于熬过去了,杨婵的情况也好多了,乳母能从杨婵身边抱皇儿去喂奶了。 他才松了口气。 临近年关,百姓们都在准备年货,邺都也热闹起来。“陛下猜猜,今日娘亲在宫外集市上买到了什么?” 杨婵抱着余思思的手臂撒娇,“娘亲,不说了不要叫陛下,女儿想听娘亲叫圆圆。” 余思思拿手指轻轻戳了戳杨婵额头,“好。” 宋斐拿拨浪鼓逗着摇篮里的小皇子。 只听得杨婵猜了好几种都没有猜中,暗中作弊问了跟着去的蓝玉才知道,原来是杏花村的特产澜干菜。 “一会儿娘亲做给你们吃。” 提到杏花村,杨婵道:“娘亲,有件事你听了一定很惊讶。宋斐原来就是之前在山中救过我的道士哥哥!” 宋斐摇着破浪鼓的手停住,杨婵知道了。 那他当年说不娶妻的话,杨婵也记起来了。 余思思确实很惊讶,“这事娘亲早就知道了,你没收到娘亲给你的信。” “什么信?” “娘亲之前见了师兄的师弟也就是宋斐的师傅,才知道原来宋斐就是小时候救过你的人,娘亲写信进宫了。” “朕没收到。”在这个皇宫中谁能拦她的信,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骊姬。 杨婵想,骊姬搬去冷宫已经一个多月了,也该去看看她了。 杨婵就要起身去冷宫,就听这有人来报,太后在冷宫自缢了。 杨婵赶过去,太后的尸身已经凉了。 宫内的火盆里还有没有烧尽的几张纸片,杨婵拿起来看到了上面她父王的字迹,只吩咐宫人:“把这几张也都烧尽。” 太后的丧事办的很隆重,入了皇陵葬在了先帝身边。 人死怨消,杨婵想以后骊姬都会在先帝身边,不会再孤单了。 宫里有丧事,小皇子原本定好的满月礼便取消了,只杨婵宋斐和余思思他们几个吃了团圆饭。 晚膳后乳母抱走了皇子,宋斐在桌子上画着要给皇子做的摇椅图纸。 杨婵看着宋斐,朗声笑道:“从前有个小道士说他以后不娶妻,好像还说了不止一次?” 第83章 臣今日想让陛下只属于臣 杨婵看着宋斐,朗声笑道:“从前有个小道士说他以后都不娶妻,好像还说了不止一次?” 宋斐抬头,杨婵笑起来嘴角的梨涡泛着甜,让人想要戳一戳,再舔一舔。 这样他大概也会跟着甜了。 宋斐放下笔,“后来那个小道士因为这句话后悔了很久。若是他没有说那句话,或许那姑娘就不会和别人订亲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斐望着她的眼睛语气很认真,杨婵甚至从宋斐眼中看到了泪光。 她小时候听母亲说道士哥哥会走。 她想留下的这个会射箭还会给她和妞妞牛牛讲故事的哥哥,这样她们就从三个人,变成四个人了,一定会更好玩。 那时候妞妞说,要留住一个人,就嫁给他,这样他们就能永远都不分开了。 她提妞妞和牛牛都嫁给道士哥哥,他们几个就都不用分开了。 可是妞妞说他们三个人只能有一个人嫁。 妞妞想嫁牛牛,她想那她就嫁给道士哥哥。 童言无忌,她那时根本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 可看宋斐认真的模样,他是当真了,她不敢再嘲讽他了。 “后悔什么?最后朕不是还是把你娶回宫了。哎!”杨婵话刚落地,脚下一空被宋斐托着臀抱起放到了桌上。 杨婵捧住宋斐的脸,从眉毛到下巴仔细看了一遍。 “你和小时候好像不太一样,这么多年我都没认出你。” 宋斐将额头贴在杨婵额头上,感受着杨婵的体温,和杨婵呼出的气息。 “是变丑了吗?”他问。 “更好看了。” “可能小时候像父亲,长大了像母亲。” “还能这样变。” “嗯,我不就是。” 窗外下了雪,无声中渐渐覆盖了大地。不知是不是殿内的地龙烧的太热,杨婵的脸颊上染上了胭脂色,“真巧,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竟然成了夫妻。” “这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宋斐抬起杨婵的下巴,就要吻下去。 “陛下外面下雪”绿瘦进来就看到了宋斐要亲杨婵的画面,忙背过身去。 “下雪了。”杨婵推开宋斐,从桌子上滑下来,快步走出了殿门。 “陛下慢点。” 雪已经将地上覆上了一层白,天上鹅毛般的大雪还在下着,冬天都快要过去了,这却是邺都第一场雪。杨婵伸手接几片在手上,“可算是下雪了。” “外面冷,小心着凉。”身上一暖,一件斗篷披到身上。“瑞雪兆丰年,来年田里庄稼一定能有个好收成,陛下不必担忧了。” 杨婵回头,宋斐正在帮她整理头发飘落的雪花。 宋斐是懂她的,懂她在担忧什么,懂她为什么欢喜。 她突然很想抱抱宋斐,杨婵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她回身抱住了宋斐,宋斐回抱住她。 外面寒冷,两人靠在一起,却觉得十分温暖。 天冷,侍女们早就备好了热水。 杨婵洗了澡,刚洗完的头发还滴着水,寝衣也单薄,美好的身体在单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 宋斐心头微动。 他从绿瘦手中接过毛巾,一下一下为杨婵擦头发。 “你也不用劳累,有她们呢。” 刚洗过的头发带着皂角香,还带着杨婵常熏的栀子花香。 宋斐拿起一缕轻轻嗅了嗅。“夫君为娘子擦头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倒是个好夫君。”约莫有两个时辰没见到孩子,杨婵有些牵挂,“不知道锦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哭。” 宋斐轻轻一拉,将杨婵抱到了腿上,“臣今日想让陛下只属于臣。” 杨婵坐在宋斐腿上伸手敲了敲他的鼻尖,“宋斐你是在吃孩子的醋吗?” 宋斐握住了杨婵嫩笋一般的指尖,“嗯,不仅吃醋还很嫉妒。” “自从有了他,陛下能同臣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臣好想陛下。” 杨婵伸出另只手揽住了宋斐的脖颈,轻声道:“朕今晚都是你的。” 都是你的。 这四个字就像是毒药一般,又像是火种,将心中的那团火一下烧着了。 宋斐轻捏住杨婵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梨涡是甜的,唇是甜的,心也是甜的。 第84章 市井俗语 明黄色的床帐中,杨婵靠在宋斐肩上,卷着宋斐漆黑的头发玩。 宋斐半抱着杨婵,“圆圆,那时候我是喜欢你的。我想你缠着我,给你讲跟师父一起游历的经历,想一直陪你玩。” 杨婵打趣他:“小道士说不娶妻?“ “是臣口是心非,以后臣再也不会对陛下口是心非了。” 宋斐对着杨婵的脸轻轻琢了一下,“臣小时候就想这样做了。” 杨婵捂了捂脸颊:“小道士竟是个小流氓。” “既然陛下说臣是流氓,那臣就流氓给陛下看看。”宋斐伸手挠了挠杨婵的痒痒肉。 杨婵最怕痒了,直往墙角里缩,“饶了朕!” “饶了陛下也行。”宋斐拉着杨婵钻进了被子里,闹了一阵,将她覆在身下。 “臣想要陛下,可以吗?” 冬季外面下着雪,宋斐的身上却很热。 杨婵揽住了宋斐的脖颈,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朕现在也想这样做。” 杨婵的唇微凉,落在脸颊像羽毛一般撩拨起他的心弦。 宋斐的手向下握住了杨婵的腰肢。 杨婵刚刚晾在外面有些冷,身体都是凉的。 而宋斐却滚烫,肌肤相贴,杨婵不禁轻哼了一声。 “宋斐你好烫。”杨婵想推开宋斐,却被牢牢扣住了腰。 以前他们之间隔着宝宝,宋斐担心压到杨婵的肚子,他们还有没有面对面这么紧密的在一起过。 宋斐抱紧了杨婵。 杨婵只能回抱住宋斐,与他一同沉沦。 殿外的雪不知不觉下了足有一尺。 明黄色的床帐内,杨婵扶住了床头轻声喘息,宋斐吻了吻杨婵的背脊。 直到下半夜,他们才叫了水。 瑞雪兆丰年。 清晨一开门就是白茫茫一片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 杨婵从乳母手中抱过锦儿,一夜没见母亲还在襁褓里的隆锦咿咿呀呀的伸出了他的小手。 杨婵握住那小粉团似的小手,隆锦便笑了。 “昨晚哭了没有?”杨婵问乳母。 “皇子很乖,昨天就哭了一回是饿了,喂了奶就不哭了。” “嗯,是乖。”杨婵点头,又将视线转到皇子身上,轻声逗他。 宋斐走上前,小隆锦便歪过头看他,随后朝他伸出了另一只小手。 宋斐轻轻握住,抬头看杨婵,正巧杨婵也在看他。 宋斐想,人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如此了。 杏花村的天气比邺都要暖和。冬日很少下雪,宋斐记得杨婵小时候总是盼着下雪。“陛下今日要不要偷一次懒,我们去看雪。” 雪下了整夜,积雪很厚,马车难行。 本来打算去太湖看雪,这下单是走到哪儿恐怕天都黑了。 杨婵提议放弃去太湖,去宋斐以前住的宅子看看。 宋府前面不是官道,是条小巷,积雪比较厚无人清扫,杨婵和宋斐只好从马车上下来步行。 天越来越阴沉,雪又从空中一片一片落下来,路上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在堆雪人。 宋斐撑着伞扶着杨婵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里,他真想就这么同杨婵一直走下去,走到头发都白了。 可是天不随人愿,宋府一会儿就到了。 蓝玉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开门在见到宋斐和杨婵时,掉头就跑。 杨婵有点懵:“他这是跑什么,朕又不是什么毒怪物,还能吃了他。” 宋斐解释道:“指定是突然见到陛下,脑子一热喊人去了。” 果然宋斐说完院里响起了喊声:“徐伯,大人和贵人来了。” 徐伯正在指挥着年轻点的小厮清理房顶上的积雪,听到喊声,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 “你说什么?” “大人来了,陛下也来了。” “哎呦,这下雪天的,快把屋里烧上炭,让主子们进去好暖和。” 他手忙脚乱的刚吩咐好,宋斐和杨婵已经进来了。 徐伯连忙行礼,房顶上的几个也跟着行礼。 “免礼,”杨婵看了看房顶 ,“这一个两个的从房上摔下来,朕反倒是不该来了。大家继续干活!” “是。” 徐伯怕陛下冷到,连忙道:“外面冷,还下着雪,陛下快去屋里坐。” 以前宋斐做丞相的时候,这宅子杨婵倒是常来,自从宋斐入宫后她一次也没来过了。 如今再来,府中一点也没有变。她冒着雪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才进了书房。 徐伯知道杨婵每次来习惯去书房,这会儿书房的碳已经烧上了。只是烧的不久还不太旺,屋里还没暖和起来。 在外面是有些冷,杨婵进了屋便跺了跺脚,搓了搓手。 宋斐见状上前握住杨婵的手想替她暖暖,无奈自己的手也是凉的,他就要将杨婵的手放进怀中。 杨婵抽回手笑他:“自己都还冷呢,快烤烤火!” 徐伯泡了热茶上来,见两人说笑,在心里阿弥陀佛了一句。 他原本还担心他家大人没同女孩子一处过,不懂得哄女孩子会与陛下不和,这下放心了。 上了茶,徐伯退出去。 炭火噼里啪啦越烧越旺,屋里暖和起来。 杨婵看到屋里挂了张弓,拿下来看。这弓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都旧了。 “这弓挂在墙上有什么意义?”杨婵问。 “臣当年就是用它救的陛下。” “梦得这是把免死金牌挂墙上了。” 杨婵说弓是免死金牌,本是一项恩赐,宋斐却突然伤感起来。 “有免死金牌,人也免不了一死。” “说什么混话呢?”杨婵看过弓又将它重新挂回墙上,开始看书架上的书。 她随便翻了几本,在角落中看到了那本《女皇和丞相的二三事》 她那天以为是哪个仆从放错了放在这儿的,这么久了它还在,似乎不是仆人放的。 看到杨婵手中书,宋斐白了脸,他想把书从杨婵手中拿过来,被杨婵躲开了。 “陛下还是别看这本书了,不过市井俗语。” “市井俗语?”杨婵翻了几页凑到宋斐面前。 “梦得说的市井俗语是这个吗?” 宋斐朝书页上看过去,杨婵翻到的正好是一页插画。 插画上,一对男女坐在书桌前亲吻,女子身上的衣服滑落到腰际。 第85章 朕信他 宋斐的视线落在杨婵胸前,想起了昨天晚上略带香艳的画面,喉结微微动了动。 杨婵又往下翻了几页,里面的花样可真多。 “看样子,宋大人那个时候就肖想朕了!”杨婵一手拿着着书,一只手解开了宋斐衣领处的盘扣。 扣子被一颗颗解开,杨婵的手探进了宋斐怀中,在他胸膛处摸了摸。 宋斐握住杨婵的手,将她抱上书桌,解开了腰带。 杨婵一手撑着书桌,另一只手一软,手中书落地,正好翻到两个男女赤身相对忘情交缠的插画上。 等杨婵和宋斐从宋府出来,天快黑了。 外面的雪已经不下了,路面的雪被清理出一条路来。 来时那几个堆雪人的小童,此时正在雪地里打雪仗。 一只雪球迎面抛过来,砸到杨婵身上,宋斐回身要他们小心点,几个小童已经跑远了。 为人母后,杨婵对小孩更加宽容了,想想他们虽然调皮,但也可爱。 “只是雪球,罢了!”她道。 宋斐帮杨婵裹紧了斗篷,拉住了她的手,等着蓝玉将马车牵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热外面冷,刚上了马车,杨婵就发现宋斐面颊有些红。 宋斐解释道:“没事,屋里火炉烧得太旺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又下了大雪,天寒地冻。 行人们走在路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披了斗篷,脸还是冻得通红。 安宁王在牢狱里,亲戚一场杨婵决定去看看他。 牢狱里阴暗,宋斐面色不好,杨婵将他留在马车中独自去了。 狱中比她想象的还要阴暗湿寒,一进去杨婵就打了个寒战。 没什么事天又快黑了,狱卒们正在打牌打发时间,谁也没想到陛下会突然来。 蓝玉都站在他们身边了,他们还在出牌。 “这牌这么好玩吗?”杨婵问。 “好玩,你要不要来一把!” “哪来的娘们” 狱卒抬头在看到蓝玉时闭上了嘴。 他们没有机会见杨婵,但是见过蓝玉。 蓝玉可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他身旁端庄华贵的女子一定就是陛下。 “陛下饶命!”几个狱卒连连下跪,吓的冷汗直冒。 “安宁王关在哪儿?”杨婵问。 “在在”领头的狱卒在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另一个狱卒接话道:“在天一号牢房。” 这狱卒正是说杨婵娘们的那一位,蓝玉当胸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带陛下去。” 天一号牢房中,安宁王仰面躺着,看着房顶发愣。 听到脚步声,他从铺满稻草的床上爬起来,“妹妹,你是来救兄长出去的,这牢房兄长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在看到杨婵的一刻,安宁王又躺了回去。 蓝玉在旁边掌了灯,杨婵看见安宁王穿着单薄的囚服,手上和脚上都生的冻疮。 “这里这么冷,他们都没棉衣吗?” 狱卒弯着腰回道:“回陛下,他们都是死刑犯没有。” “蓝玉,回头拿棉衣棉鞋来给堂兄。”杨婵吩咐道。 安宁王叼了根稻草,起身穿上鞋走到牢门前,冷哼道:“杨婵,你既然想让我死,又何必来假惺惺。” “朕想让皇兄死,是因为皇兄想让朕死。“ “惦记陛下位置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安宁王吐掉了嘴里的稻草,慢悠悠道:“有件事我不说我想陛下也明白,我当初去找宣宜王,宣宜选择观战不淌浑水。宣宜王连你都不服,可是宋斐却说动了宣宜。陛下留这样的人在枕边不担忧吗?” “宋斐是朕的人,朕信他,朕可不会上你这离间计,堂兄还是担忧自己!” 安宁王突然冲着杨婵大笑起来:“我死了,杨婵你也不会好过。夏天的时候,我在观荷池放了毒。你时常在那乘凉,皇子现在还好!” 杨婵心头一紧,脚下一软,后退了一步,自从有了皇子,孩子成了她的软肋。 “蓝玉,棉袄不用送了,让他冻着,反正活不久了。” 杨婵最后看了安宁王一眼,转身离开了牢狱。 陛下来狱中刚下值回家的大理寺卿屁股还没坐热听到消息,赶忙赶了过来。 他刚到就在门口看到杨婵冷着脸从牢狱大门出来,急忙跪下磕头:“臣参见陛下!” 杨婵没理他,只同蓝玉道:“一定要从安宁王口中审出解药来,留他一口气吊着,别让他死了。” “是。” 杨婵上了马车,正靠着车壁打瞌睡的宋斐睁开眼,他看杨婵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杨婵垂了眸:“没什么,有点想锦儿了,快回去!” 车夫赶着车在官道上疾驰,很快驶进了宫门。 一进宫,杨婵就直奔儿子住处。 在看到正被乳母逗着直笑的小人时,才松了口气。 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请了好几个太医来诊脉,太医都说没有事,可她的心还是悬着。 宋斐听蓝玉说了安宁王在牢中说的话,心里虽然也担忧,仍旧劝慰杨婵:“隆锦虽然体弱,太医说好生养着体格会越来越好,他还很爱笑,怎么会有事。安宁王不过说这话来气陛下,陛下怎么还上当了。” 听宋斐这么说杨婵放下心来,她一心想着儿子,这才发现宋斐的脸比刚刚在马车上更红了,忙摸了摸宋斐的额头,滚烫。 “宋斐你这是烧起来了,不舒服怎么不说话,刚刚该让太医看看的。” 宋斐不想让杨婵担忧,想等回了自己宫中再叫太医,没想到被杨婵发现了。 “一点小病,锦儿要紧。”他道。 “你也要紧!”杨婵忙叫来一个宫人,令他再传太医来。 你-也-要-紧! 宋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身体虽然不舒服心里却是开心的。 江太医很快又折了回来,他觉得今天跑来跑去,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废了。 “殿下,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都不太舒服?” 宋斐看了看杨婵,“这两天而已。” 江太医又同宋斐望闻问切一番道:“这几日天寒,殿下受了风,不要再劳累了。臣开些药给殿下要按时喝。” 宋斐点头。 江太医退下去,有宫人跟着江太医去熬药了。 人一走,宋斐就感受到了杨婵责备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昨儿就病了!”杨婵问。 宋斐辩解:“臣一见到陛下,病就好了。” “混账!好了,今个儿怎么又烧起来了,还要陪朕去看雪,你不要命了!” 第86章 风寒好治,别的病难 宋斐本来想着只是受了一点风,扛一扛就好了,没想到竟越来越严重,烧了起来。 喝完药,杨婵强迫宋斐上了床。 宋斐烧的昏昏沉沉,不一会就睡了。 杨婵见他睡着,吩咐人照看好宋斐回了康安殿。 年底官员们要上奏年终政绩,杨婵拿折子看了几本就看不下去了,安宁王的话,在她脑中回荡着。 [宋斐说动了宣宜。陛下留这样的人在枕边不担忧吗?”] 捉拿反贼有功,宣宜王本该受封,却主动将他带来的兵收编,说这些兵本就带来献给陛下的。 诸侯入都城只允许带几队亲兵,大部队就有参与谋反的嫌疑。 宣宜王主动要求将部队收入北大营,其实为了向她表明忠心。 宣连她都不服,宋斐却说动了安宁王投诚。宋斐能说动宣宜王投诚,就能说动他反叛。 想到这儿,杨婵担忧起来。 “陛下想什么呢?眉头都皱起来了。”杨婵面前的灯暗了,绿瘦拿出烛剪剪了剪灯芯。 “朕在想宣宜王当初有同安宁王联合的心思。” 多余的灯芯被剪下,烛火再次亮起来,“宣宜王再有心思,最后还不是倒伐了。” 杨婵的眸光暗了暗,声音也低下来,显得有些疲惫,“朕担心的就是这个,宋斐他能说动宣宜王。” “那日殿下舍身救陛下,他不会的,陛下多心了。” 若是宋斐想要她的位子,大可以坐山观虎斗。宋斐救了她两次,她确实不该多疑。 杨婵点点头,“不会的,是朕多心了。” 第二天 宋斐睁开眼就看到了杨婵。 “醒了,”杨婵从绿瘦手中接过药碗“太医说这药要空腹喝。” 宋斐坐起身,掩唇轻咳了几声,“多谢陛下。” 昨天还只是发烧,今日嗓子就开始疼了,他一开口嗓子有些哑。 宋斐要接过药碗,杨婵却舀了一勺吹了吹,喂给他。 药很苦,若是杨婵亲自喂给他的,虽苦却甘之如饴。 宋斐一口一口将药喝完,一滴都没浪费。 “好好休息,以后生病不要强撑了,朕会担心。锦儿不能有事你也不能有事。” 宋斐点头,他不会有事,他也不会让锦儿有事。他要做杨婵的后盾而不是让她担忧。 烧很快退了,还有些咳。 宋斐避开了杨婵和殿里的宫人,来到太医院找到了江太医。 江太医正在整理医案,刚刚将宋斐的医案写上,看到宋匆匆将医案合上,“殿下!” “跟我来。”宋斐拉着江太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道:“江太医,我的病究竟怎么样?” 江太医摇摇头,“风寒好治,别的病难。心口疼了多久了?” 诊脉的时候,宋斐就知道江太医看出来了,他故意看了看杨婵,希望江太医不要当着杨婵的面说,“最近一个月多月。” “殿下以前有心疾,这病能痊愈的本就少,臣只能尽力。” 宋斐揉了揉心口,叮嘱道:“这事不要告诉陛下。” 江太医叹了口气,点点头,“殿下近期也不要过于忧虑,这样反而病情不好。” 临近年关要忙各项事务,日子过的飞快。 杨婵想趁着这个时候,封自己生母余思思为太后。 骊姬不在了,母亲也该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以后娘亲都可以在她陪她了。 她令学士写了几个封号,兴高采烈的去了母亲现在住的玉芙宫 这几日出了太阳,天气暖和,余思思开了窗,坐在窗边正在给隆锦绣肚兜。 杨婵轻手轻脚走进屋,想偷偷走到娘亲身前给她一个惊喜。 不成想她影子投到地上,余思思低着头正好看到了。 “圆圆来了。” “娘亲,做什么呢?” “给锦儿绣个肚兜,来年夏天的时候带上不容易着凉。” 杨婵凑过去看,肚兜上绣的是只龙头,栩栩如生。 杨婵记得小时候时常见到娘亲拿着一块绣了龙头的手帕发呆。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想来只有皇家才能用龙,娘亲是在思念父亲。 杨婵凑过去抱住了余思思:“娘亲,我打算在年前尊娘亲为太后。孝娴、孝纯、柔嘉、静慧、这几个名号母亲喜欢哪一个?女儿看这几个都不错,但必须选一个。” “陛下!”余思思忽然放下针线朝杨婵跪下了。 杨婵忙跟着跪下,“娘亲,你这不是折煞女儿吗?” “娘亲没求过陛下,今日娘亲想求陛下答应娘亲一件事。” “娘亲想让圆圆做什么?” “让娘亲继续在三清观带发修行。娘亲怀着你在杏花村隐姓埋名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再和你父亲有瓜葛,。娘亲更喜欢观里平淡的日子。” “其实在骊姬自尽之前母亲去看过她,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娘亲,”杨婵眼中含了泪,还是道:“好,只要娘亲喜欢。” 杨婵来时欢喜的心被泼的冰凉,她从玉芙宫出来把自己关在康安殿中谁都不让进,连绿瘦也被拦在了门外。 宋斐从椒房殿过来,就看见绿瘦对着殿门叹气。 “这是怎么了?” 绿瘦摇头,“陛下从玉芙宫回来就把我们都赶了出来,殿下去看看! 宋斐推开了殿门悄声走进去。 门窗都关着,时值黄昏,殿内光线很暗,杨婵坐在地上抱紧了双膝。 他从没见过杨婵这副模样,像个易碎的琉璃瓶。 “怎么坐地上了。”宋斐脱下自己外套披到杨婵身上。 “宋斐,我以为只要坚持,总有一天,我可以将娘亲接进宫来,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娘亲过完年就回观里了。” 杨婵好像自己又回到了被父亲扛上马车离开母亲和杏花村的那天,被母亲抛弃的感觉涌上心头。 宋斐蹲下身,抚了抚杨婵的头,“陛下长大了,都是做娘的人,怎么能一直依赖母亲。以后陛下想娘亲了可以去三清观看母亲,,母亲想陛下了也可以来宫里小住。” 第87章 这风筝是从哪来的? 宋斐半蹲着身子,朝她微笑,声音温柔:“母亲不在还有臣,臣会一直陪着陛下。” 杨婵抬起头,看像宋斐,“梦得要说话算数。” “嗯。地上凉。”宋斐双手穿过杨婵膝弯将她抱起来放到贵妃榻上,又塞给她一个手炉,“快暖暖。” 宋斐的脸那么好看,说话还温柔,杨婵被安慰到了。 她没接手炉而是伸手抱住了宋斐,宋斐最近瘦了。 杨婵知道她坐月子的时候,锦儿生病,他既要担心她,又要担心锦儿,那段日子估计也是不好过。 “这有个大暖炉,要比手炉暖和。” 宋斐没动,任由杨婵抱着他,太阳一点点落下,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缝隙。落在宋斐睫毛上,像只金色的蝶翼。 除夕前,要进行祭祖仪式,杨婵斋戒沐浴后去太庙祭祖。 宋斐在殿里哄小隆锦睡觉,哄了半天隆锦睁着眼睛直盯着他看。 “他怎么一直看我?”宋斐也不过才当了一个多月父亲,什么都不懂。 绿瘦笑道:“殿下生得俊俏,小皇子自然也想多看几眼。” 说到俊俏,乳母站在摇篮边,瞧了瞧小皇子。 “小皇子越来越像殿下了,看那眉眼以后一定个美男子。” 一个多月的隆锦比刚生下的时候长开了许多,宋斐低头仔细打量襁褓中的小隆锦,眉眼鼻子像他,嘴巴以及嘴角梨涡像杨婵。 不过只有一边有,不知道再长长,另一边会不会长出梨涡来。 他不禁轻轻戳了隆锦滑嫩的小脸。 “这儿这么热闹呢?”杨婵从太庙回来就看到了宋斐绿瘦她们都围着小隆锦在说话。 “陛下!”宫人们连忙行礼。 “我们在说小皇子像殿下呢?” 杨婵一凑近,小隆锦突然哭了。 “这是怎么了,见到朕就哭了,不欢迎娘亲?” 乳母连忙往隆锦襁褓下摸了摸,“回陛下,小皇子尿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 乳母俯身解开了小皇子身上的襁褓,要给小皇子更换尿布。 “我来!做父亲总要为她做点什么。”宋斐接过了乳母手中的尿布。 乳母怕宋斐不会,想教他。宋斐已经熟练的为隆锦换好尿布了。 虽然知道宫里有乳母,还有一大堆侍女嬷嬷,为了尽做父亲的责任他还是特意学了。 太学腊月二十七就放假了,同窗们都走了,齐云飞又在学里温习了几天功课,直到除夕前一天才下山回家。 平安背着书篓和行囊跟着齐云飞从太学下来,才刚走到半山腰,累的直喘气。 “少爷,回家怎么不通知府里叫马车来接。这书篓我实在是背不动了。 “通知府上我娘又要大张旗鼓搞什么接风宴。”齐云飞从平安背上拿过书篓,“我来背。” “这怎么使得,我是书童,少爷可是少爷。哪有主子帮仆人的。”平安虽累仍旧拉紧了书篓。 “这段路没人看见,况且本就是你在帮我背书。” 书篓很重,平安已经被压弯腰了,他实在是累了,想了想还是将手上的行囊给了齐云斐,少爷拿这个!” 齐云飞背上行囊快步走下山去。 在太学里住了半年,他家少爷明显同以前不太一样了。 看着齐云飞远去的背影,平安重新背好书篓跟着走下山去。 终于到了山脚,平安擦了擦额上的汗,同齐云飞坐在石头上休息,顺便看看有没有去邺都城中的马车搭一程。 上天垂怜,没有等多大会儿就等到去城中的车,不是马车是牛车。 以前齐云飞嫌弃农家的牛车臭是万不会乘的,自从在南疆体会到没饭吃,又在牢狱中住了一段时间后,大少爷的娇气被磨去了不少。 平安付了一串钱做搭车钱,牛车的主人一个粗壮的汉子看两人是读书人,说什么也不肯要,平安只好作罢。 两人将书篓和行囊放到车上随后上了车,车上还有个小女孩,穿着花棉袄棉裤,衣服有些脏但脸上白白净净的,她手中还拿着一只旧旧的风筝,那风筝图案是只凤凰。 看到这只风筝齐云飞心里一惊,一把将女孩手中的风筝抢过来,朝着风筝右下角看去,下面印鉴清清楚楚,是他的印鉴。 这只凤凰风筝是他送给杨婵的,怎么会在小女孩手中。 “这风筝是从哪来的?”他问。 手中风筝被抢,小女孩本就生气,抱住齐云飞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疼的齐云飞立马松开了风筝。 平安坐在车上刚休息一会儿,一看了不得了,他连忙去推小女孩,“你个小丫头还不松口。” 小女孩将风筝重新攥在手中,“这风筝是我捡的,就是我的了。” 原来是捡的,有谁会从皇宫中偷一个风筝呢,一定是杨婵放飞了它。 齐云飞想杨婵是真的不要他了,转而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一定是杨婵想他了,所以放了他送的风筝,没想到线断了。 他忍着手上的痛,掏出一锭银子,“小丫头把这风筝给我,这二十两银子归你。” 平安跟着诱惑:“这锭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小女孩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这一锭银子够他们全家半年伙食,小女孩虽然舍不得风筝,但想到银子,也就只好将风筝换给了齐云飞。 太阳落下又升起,除夕到了。 宫里和宫外一样要守岁,一家人吃团圆饭。 以往都是骊姬几个太妃和杨婵一起过,今年多了宋斐和杨婵生母。 传言陛下要加封生母为太后,几位太妃们都想看看陛下的生母余思思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以后余思思做了太后,她们的日子会不会比骊姬在时好些。 结果她们等了几日直到除夕也没有等到陛下的旨意,想是要等年后了。 她们本还担忧余思思会不会比骊姬还厉害,她在宫中熬了多年免不了还要受她的下马威。 宴席上他们终于见到了陛下的生母余思思,竟是个十分温和的人,瞬间放下了心。 宴会后,宫内会放起烟花爆竹,大家赏完了烟花开始嗑瓜子吃点心聊着天等着元旦来临。 杨婵看着这些太妃们,年华都已经不在了,她们都没有孩子,有的或许曾经有过后来也没了。 父亲已经不在了或许她可以放她们回自己的本家,只是放太妃们归家没有先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88章 不如就从了朕 小皇子才不到两个月,还太小不能抱出来。 宋斐怕他会害怕天上的烟花爆竹声,悄悄离开了宴席。 外面炮竹震天,小隆锦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的香甜。 坐在床边守着隆锦的乳母见宋斐来忙起身要行礼,宋斐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吵到小皇子。 乳母站到一边,让出了床边位置。 宋斐坐下帮锦儿掖了掖被角,望着锦儿睡着的模样,他越来越觉得为人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殿门再次开了,听脚步声宋斐就知道是杨婵。 待杨婵走近,宋斐小声道:“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两人都坐到床边,看着锦儿睡觉,时间一刻一刻过去竟不觉得无聊。 “哇!”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外面的鞭炮声,锦儿突然睁开眼哭了起来。 杨婵把锦儿抱在怀里,拍了拍他背脊。 哭声渐渐小了,小锦儿平复下来,很快又睡着了。 杨婵将锦儿放回床上,锦儿又哭起来,杨婵只好再次将锦儿抱在怀中。 乳母站在一边道:“奴婢来!” 杨婵摆摆手。 宋斐道:“今晚我们看着皇子,你去休息!” “是,奴婢告退。”乳母退下关上殿门。 殿外传来窃窃私语,“帝后还真是恩爱。” “行了,该我换班了,快去休息!” 听到这话,宋斐看了看杨婵怀里的锦儿,他能拥有今天的幸福,都要感谢这小不点。 子时已过,明日要宴请群臣,还有见恭贺新旦的使臣。 宋斐和杨婵合衣躺在床上,宋斐想让杨婵睡的好些,将锦儿放在了他睡的那边。 杨婵往宋斐身边凑了凑抱住了他。 锦儿很乖,一直睡到了天明,睡醒了也没有哭,而是自己含起手指头玩。 宋斐把锦儿的手指头拿出来,用手帕擦了擦他流口水嘴角。 正月初一,要宴请群臣,接受贺正旦史的朝贺,杨婵忙的不可开交。 等到晚上使臣们散去她才闲下来。 杨婵去看过了母亲和锦儿,回来宋斐已经在康安殿等她了。 新年他穿了一件很应景的银红色圆领绸袍,头上带了瞨头。 银红色,一般的男子穿都会令容颜变的暗淡,宋斐穿上却格外衬他。 宋斐还没行礼, 杨婵已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今日莫不是宋玉潘安来了。” “陛下又打趣臣了。”宋斐指了指桌上放的两坛酒,“臣带了桂花 酒,陛下要不要喝点。” “当然要喝。” 酒封打开,酒香四溢。 杨婵举杯,宋斐为她倒上酒。 杨婵轻抿了一口,“这酒是桂花酒!” 年前她本想让蓝玉去买一几桂花酒,没想到那家卖杏花酒的店家已经关门了,杨婵以为只能遗憾了。 杨婵又喝了一杯,“这酒有些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宋斐反问。 杨婵舔了舔唇角,“更甜了。” “大概是店家知道了陛下的喜好,多加了糖。” 两人你来我往两坛很快喝完了。 一整个孕期和月子里都不能喝酒,杨婵觉得不够,央着宋斐又抱了两坛过来。 两人喝着喝着,都有些多了,杨婵更甚。 杨婵捧着宋斐的脸看了看,轻轻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脖颈。 “邺都第一美男子,不如就从了朕。” 宋斐在杨婵鼻尖浅浅啄了一下,“从了陛下,有什么好处?” “你要是天天帮朕暖床,朕许你荣华富贵。”杨婵伸出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要偷偷的。” “为什么要偷偷的,不给臣名分吗?” 宋斐以为杨婵觉得偷偷的有情趣,谁知杨婵道:“那个阎王看到了要说朕贪图美色了。贪图美色不是人之常情吗?朕不信他就没贪图过。” “那是阎王是谁?” “当然宋斐宋丞相。” 宋斐:“他啊,贪图美色,贪图陛下的美色。” 杨婵眨眨眼,面上带了红晕,“朕不信,他长得那样好看,就算贪图也是贪图自己,他分明就是不想让朕好过。” 原来了杨婵以前都是这么想他的。 “陛下不信,那臣证明给陛下看。”宋斐低头含住了 杨婵的双唇,在她唇上吸吮辗转,最后撬开她的贝齿。 房间的烛火闪了闪,几朵烟花升空炸出绚丽的烟花,转瞬又消失了。 几个在侍奉的宫人退出去,关上了殿门。 宋斐摘掉了杨婵头上沉重的头冠。 漆黑的发落下,宋斐心如打鼓,同杨婵以君臣之名相处多年,又以夫妻身份相处近一年,他从未停止对杨婵的恋慕。 杨婵似乎是清醒了一些,放下了抱着他的胳膊,唤他:“斐卿。” “嗯。”宋斐脱掉了杨婵的华丽繁复外袍,手抚过杨婵腰间,找到绳结处,轻轻一拉,解开了杨婵的束腰。 “丞相这是做什么?” 杨婵有点懵,外袍里面的那件交领衣已经被宋斐脱掉了。 生完娃,杨婵的腹部还没完全下去,微微凸起。 宋斐揉了揉杨婵的肚子,还疼吗? 杨婵摇头的空,已经被宋斐托着臀抱起来。 “外面冷,”宋斐将怀中人抱到床上放下了床帐。 “宋斐你干嘛脱衣服!” “宋斐你干嘛脱我衣服!” “陛下不是说要我从了陛下吗?我们偷偷的不让那个阎王知道。” “你不就是阎”杨婵开口,声音被堵在齿间。 喝了酒宋斐有些不知分寸,杨婵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许久,杨婵被亲的软在宋斐怀里直喘息,她气还没喘匀,宋斐又亲了过来。 欲望的星火被点燃,杨婵回应了宋斐。 两人面对面,赤诚相对,宋斐将杨婵抱坐到腿上。 杨婵轻喘着紧紧抱住了宋斐的背脊。 忙碌了一天,一直没有干完活的小宫女,在佛堂轻轻擦拭着佛像,一眼瞥见了角落供奉着的欢喜佛,羞的闭上了眼。 第89章 元宵节 民间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 杨婵的娘亲现在在宫中陪她,不用去三清观。 宋斐是皇后,皇后入了宫想归家探亲,流程十分复杂。杨婵想着今日将宋斐的父亲继母和弟弟请进宫来聚一聚,结果被宋斐折腾的腰酸腿软根本下不来床。 她只好派人给宋家赏赐了些贵重礼品。 宏昌伯爵府,林氏看着宫人送来的布匹,眼睛里闪着精光。 “这可是陛下赏赐的,而且这布匹是波斯国的贡品,在邺都根本买不到。” 林氏高兴地将绸布围在身上,转了一圈,“老爷你看好看吗,改明儿裁成衣裳穿出去,看那些长舌的妒妇们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宋宏昌看着满屋子的赏赐,心里百味杂陈,他看了宋斐以前考科举时学习的书,上面密密麻麻都做了标注,他知道他有多努力。 如今他却把这些努力都放弃了,值得吗? 宋宏昌瞟了一眼林氏一眼,没回应她。 林氏身旁的婆子奉承道:“这布匹颜色可真衬夫人,夫人现在可是陛下的婆母,谁敢瞧不起夫人。” “那是!”林氏在一堆礼物中挑了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戴到脖颈上,这串可比国公夫人的那串大多了。 婆子见状有眼力的递过一面铜镜。 林氏拿着铜镜左照右照了半天夸赞道:“陛下的眼光真不错,这个儿媳妇我很满意。” 转眼正月十五就到了。 元宵节是邺国最盛大最热闹的节日,这日整个邺都都会挂满灯笼,城中的男女老少都会出来游玩放花灯,还有很多卖艺的艺人在街上表演节目。 正月十五,天子与民同乐,以示亲民。 这日帝后和太妃们会登上城楼,同百姓们一起赏花灯,城楼搭起大露台,艺人会在露台上表演,到时皇帝宫妃们同百姓一起观赏。 有许多不在邺都的百姓,从城外赶来只为一睹天颜。 入夜,杨婵和宋斐登上城楼。 万盏灯飞齐齐上天空,杨婵仰头看到了一盏写着陛下康健国泰民安的灯盏,那上面的字杨婵认得,是宋斐的字。 她回头,宋斐正朝着她笑,万家灯火里,宋斐是最亮的那一盏。 放完灯,要观赏节目,表演好的帝王会打赏以示天恩。 露台上有变魔术的,还有表演杂耍吞剑的,还有表演萧鼓的等等非常热闹。 杨婵指了指一个表演傀儡术的艺人朝宋斐道:“这个节目好像比其他的都好看。” 宋斐点头:“这艺人好像是叫张宁。” 杨婵抓了两把金瓜子,递给蓝玉:“那个叫张宁多打赏些,其他的给露台上的艺人分了。” 蓝玉就要下城楼去,宋斐又指了指楼下卖零食的小贩同他说了句话,蓝玉再上来的时候带了一只纸袋。 杨婵打开,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御膳房中都是山珍海味,却没有这朴实无华的烤红薯,她剥了皮咬了一口,软糯香甜。 城楼下 ,齐云飞仰头看着楼上的杨婵。 以前他是杨婵的未婚夫,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可如今他再也没有理由入宫,只能站在这城楼下和百姓们站在一起才能看她一会儿,她吃着从城楼下小摊贩手中买来的烤红薯,很开心。 原来杨婵的开心如此简单,只需要一块只值几文钱的烤红薯,可是他从来没有为她买过。 他看不上这些。 夜深了 ,杨婵和宫里人都回去了,楼下的艺人也都散了。 街道上人越来越少,齐云飞走到街道尽头,分发御酒的官差还没走。 他上倒了一杯酒饮了,还想再喝第二杯,却被官差制止,“御酒一人只得一杯不要多饮。” 齐云飞默了一瞬, 没说话,放下酒杯走了。 以前御酒他想喝多少就有多少,现在他只能同普通百姓一样只得一杯。 正月十五一过,余思思就回了三清观。 太妃们还等着余思思尊太后的旨意,贺礼都备好了。可陛下一直没有下旨意,却等来了一道许她们归家探亲的圣旨。 有的太妃在宫中已经待了二十几年,最年轻的太妃也已经在宫待了五六年。她们以为此生恐怕再也无法回家去看看了,听到旨意高兴的泪流满面。 热热闹闹的新年刚刚落了帷幕,小皇子就病了。身上发热,手上脚上起了疹子。太医看了开了药方,可是身上出疹子诊不出病因,一直难消。 疹子不能抓挠,越挠越痒,若是抓破了还有可能会传染到其他地方,小小的人儿在襁褓里难受的直哭。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见锦儿生病,杨婵心疼的直掉泪,晚上熬夜守着,瘦了一圈。 好在几个太医轮流诊脉,重新改了药方,疹子总算是消了。 牢狱中的安宁王一直没有说出解药,杨婵知道安宁王打的是一日不说她就一日不敢杀了他的主意。 为了锦儿,杨婵可以不杀他,只要他说出解药。她担忧的是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解药? 这晚上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大理寺牢狱大门被打开了,一盏昏黄的灯笼照亮了天一号牢房大门。 听到走动间环佩叮当声,躺在床上的安宁王翻了个身,看着站在牢房外面的人讥讽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宋丞皇后殿下!” 他故意将皇后那两个字拉长了音调。 “有什么话说!一会儿你怕是连说都出话来了。”宋斐侧身,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拎着刑具的男子。 “你以为我会害怕?”安宁王拉开囚衣露出满是伤疤的皮肉,“严刑拷打早就试过了,没用。” “他们都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没用。”宋斐招了招手,狱卒打开牢门将安宁王拖了出去。 宋斐提着灯站潮湿阴森的牢狱中好似一个玉人,可在往上,那双微压的眼角下却是比牢狱还要阴森的目光。 安宁王突然产生了惧意,宋斐能这么快升到丞相的位置,他真的清白吗,他手上真的没有人命吗? 刑房的门开了,里面是各种见都没有见过的器具,它们不会要命,却会让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安宁王之前本就遭遇了严刑拷打,只看到那些刑具身体就已经开始痛了。 刑房门被重重关上了,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天快亮时,刑房门开了,宋斐脱下手上沾满了血的手套。 第90章 宋斐害我 宋斐在安宁王口中问出了杨婵当初中的毒,是由栾鹤羽和罗啰草配制的毒药。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难以察觉天长日久会要人命。 杨婵小心谨慎,安宁王只有机会在建水车的时候放毒。杨婵在亭中乘凉时日短,毒药对她效用不大,但腹中的孩子脆弱,吸收了毒药会受到影响。 安宁王的目的本就是杨婵腹中孩子,只是孩子幸运活下来了,可也比平常家的小孩更孱弱。 此药无解,只能将养。 宋斐将安宁王写出的毒药配方写信发给了师父。 师父认识许多千奇百怪的人,他一定有办法,宋斐想。 衣服沾了血,这会儿天刚刚黎明,宫门还没有开。 宋斐回到自己在城中府邸处换了身衣服,想等到宫门打开百官入殿杨婵上朝了在回去,不成想靠在榻上睡着了。 宋斐回到宫中,杨婵已经下了朝,她坐在椒房殿的椅子上端的是帝王威仪。 “去哪了?”杨婵问。 “徐伯病了,回了趟府邸。”宋斐道。 宋斐回府邸请示过她,但他明显不只是回了趟府邸,杨婵扫了一眼宋斐脚下的靴子,“身上都是血腥味,快把靴子换了!” 宋斐低头,他换了衣服,没想到忘了靴子。 杨婵说完,立即有宫人捧过靴子。 宋斐接了靴子换上,宫人 接了宋斐脚上的脏靴子退下去。 “怎么去的大理寺?”杨婵直接问道。 “用的这个!”宋斐知道瞒不过杨婵,把腰上玉佩拿了下来。 这玉佩和杨婵身上的一样,根本分辨不出区别,有了它省了不少事。 “这是从哪里来的?”杨婵问。 “师父送的,说是在当铺老板手中所得,臣记得这玉佩是陛下登基时的贺礼,不知如何辗转到了当铺老板手中。” 宋斐双手捧着玉佩,捧到杨婵面前。 杨婵接过玉佩看了看,这玉佩是她送给齐云飞的,和她的一模一样。 在当铺手中,想必是齐云飞把它当了。 杨婵捋了捋玉佩上的络子,为宋斐系到腰间,“既然是师父送的,以后就是梦得的了。” 他以为杨婵会责罚他,就算不罚也会收走玉佩, 结果杨婵没有。 “他说了吗?” “得了配毒的方子。” “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陛下别担心,臣已经传给了师父, 他一定有办法的。” “既然是去大理寺,为何要说徐伯病了,你也不怕折了他老人家的寿。” “臣怕陛下知道了臣的手段,会嫌恶臣。” 杨婵把桌上烧的香炉塞进宋斐怀中,“确实嫌恶,太难闻了快熏一熏。” 当他发现杨婵看到他鞋上血的时候,他就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他害怕了,后悔了。 他怕杨婵会因此与他离心。 但现在杨婵还跟他开玩笑就是没有真的生他的气。 宋斐抱着香炉就往内殿走,“臣这就去洗澡。” 杨婵指了指宋斐手中香炉,“拿着它去??” 宋斐笑了笑,将香炉放在桌上去内殿洗澡了。 安宁王的封地在南疆,自安宁王被关入牢狱后南疆无主,杨婵派了新的官员上任。 可 刚到封地上就发现,封地已经被占领,是安宁王去邺都前留在封地看家的小将聂子峰自立为王了。 那官员脱了官服, 扔了官印随从和细软。把自己打扮成可怜兮兮的乞丐才从封地逃回邺都来报信。 安宁王那块封地十分富庶,必须要收回来 。 杨婵在朝堂上商议了一上午,确定了去封地的人选--韩常从潮州收回来的匪兵首领王虎 杨婵给了承诺若是收回了封地,就给他加官。 下了朝,杨婵去书房处理事务,被康宁拦在书房门口。 “陛下!”康宁突然跪地朝杨婵行了个大礼。 “康宁愿随大军一同去封地,打败聂子峰为陛下拿回封地。” 杨婵看着康宁常年养尊处优纤细柔弱的女子身躯,俯身将康宁扶起来,“堂妹的心意朕收到了,只是事有分工男女力量不同,就算让朕去打仗,朕也只能坐在帐中,让蓝玉保护。” 康宁解释道:“陛下,我从小习武之前还打败了好几个禁军小将。” 杨婵走进书房,坐到书桌前打开了折子,抬手去拿朱笔,“康宁这不是在练武场同禁军比试,你是郡主他们不敢真跟你打,哄你罢了。战场上可没有人哄着你,那都是真枪实刀,随时会丢命。” “康宁知道,”康宁再次跪地,“我母亲在聂子峰手上,臣妹要去救母亲!” 杨婵拿住朱笔的手滞住,她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康宁,她身形虽然纤细,面上却透着坚毅,陈虎是匪徒出身,又刚刚归顺,需要有个人盯着他。康宁正好合适,“好,若你替朕收回封地,朕恢复堂妹郡主之位。” “康宁定不负陛下使命。” “好。” 康宁做为副将出征,杨婵为她送行。 她穿了副将的铠甲,头发用一只男子发冠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态。 杨婵送康宁到城门前,“堂妹要平安回来,朕等你。” “康宁一定会平安回来!”她骑上高头大马,随着军队走远了。 等到走的杨婵看不到她了,她才从怀掏出一块白粗布来,上面用鲜血写着四个大字——宋斐害我。 立春过后,就要行刑了。 那天康宁去牢狱中看兄长,看一面就少一面了。 以往她去离得老远,兄长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开口骂她,今日竟然很安静,安静到她以为兄长换牢房了。 “兄长,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是娘亲亲手做的麻糖,托商队带过来的。” 牢狱中的安宁王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才从床上滚下来,爬着爬到牢狱门前。 “兄长,你这是怎么了?”康宁问,上次来。兄长会肆无忌惮的骂她。 安宁王啊啊几声,张开口。 康宁吓得跌坐在地上,安宁王口中空荡荡的没了舌头。 这是怕他在用刑的时候会咬舌自尽拔了他的舌头。 康宁再向安宁王身上看去,衣服上血迹斑斑,都被用了刑。 安宁王说不出话来,用手指了指自己怀中。 安宁探手进去掏出了一张带血的白粗布,“宋斐害我。” 第91章 娘亲不乖 信送出去,隔了一段时间宋斐才收到了回信。 宋斐的师尊云虚道长来信中说:他去找了一位老朋友问了,此毒无解。 父母最大的愿望希望孩子平安,无病无灾。 此毒无解这四个字打碎了宋斐最平凡朴实的愿望。 宋斐把信凑到烛火中准备烧了,才发现信封中还有一张信纸,忙打开。 信接着下文写道:但是老朋友开了一副药方说熬了汤药每日喝一小杯。顺利熬过三岁这毒便再也无法影响皇子了。 宋斐哭笑不得 ,他师父写信都大喘气的。 熬过三岁,三年而已,他一定让锦儿熬过三岁。 年一过,天渐渐暖和,桃花开了。杨婵抱着隆锦在花园看花。 宋斐不忍打扰母子两人的时光,站在远处看了一会才走过去。 “师父来信了。”宋斐摘了一朵桃花,在小隆锦眼前晃了晃,小隆锦高兴地伸手抓住了花。 “师父说什么?”杨婵问。 “师父找朋友开了解毒的方子,喝三年就没事了。”宋斐怕杨婵担心将信中那句顺利熬过三岁隐去了。 “要喝三年,药这么苦锦儿还那么小。” 宋斐将杨婵和小隆锦抱进怀中,“三年是长了点,可过了这三年,我们锦儿就会变成强壮的男孩子。” 杨婵依偎在宋斐怀中点点头,一双蝴蝶相互追逐着飞过花丛,飞向远处。 从那之后,宋斐开始亲自照料小隆锦。 一年后,封地传来了捷报,攻下了无惘城。 谁知王虎野心膨胀,不甘只当将领,效仿聂子峰在无惘城自立为王。 两年后,康宁救下母亲,攻下无惘城活捉王虎,带着罪臣王虎入京。 杨婵恢复了康宁的郡主封号,封康宁为邺都第一位女将军,并亲自出城迎接。 军队缓缓前行,在看到城门前的迎接队伍是陛下时,纷纷拉住了缰绳翻身下马。 康宁下马几步上前,抱拳行礼,“臣妹参见陛下。” “两年没见,让堂姐好好看看。”杨婵转了一圈,将康宁打量了一遍。 两年没见,康宁穿着铠甲,长发还是如那天离开的时候一样,用一枚男子发冠高高束起。 走的时候还是白白嫩嫩的美人儿,如今却晒黑了,皮肤也粗糙了许多。 以往眼神里的天真也退去了,变得更加坚毅,想来康宁这两年受了不少苦。 不过皮肤粗糙也不要紧,在邺都养个一年半载应该就恢复过来了。 也不妨碍她找小王子。 “堂妹真是,越来越飒爽了。”杨婵夸赞道。 “陛下,”康宁没敢看杨婵,“只道臣已将叛臣陈虎押解进京。” 杨婵朝部队看去,陈虎带着枷锁坐在囚车中。 见杨婵看他,陈虎连忙求饶:“陛下饶命。” “把他押进天牢,今个儿先不管他,宫里专程为堂妹设了洗尘宴。咱们先去痛饮三百杯。”杨婵揽住了康宁的肩,“将进酒,杯莫停。” 康宁侧头扫了一眼杨婵落在她身上那只白嫩的手,迅速收了视线。 宴席上莺歌燕舞,热闹非凡,参加宴会的官员纷纷上前来敬酒,其中不乏在太后和安宁王倒下时踩她一脚的人。 落入云泥时谁都能踩一脚,得势时鸡犬升天。 康宁轻笑了一声,还是接过官员递来的酒一一仰头饮尽。 杨婵看着宴会上从容自若的康宁,心里欣慰。 安宁王死后,杨氏直系就剩下她和康宁了,若是康宁有能力,她愿意尽力去扶持她。 见杨婵笑盈盈的看她,康宁越过众人,走到杨婵身边。 “臣妹敬陛下一杯。”康宁双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婵没有拿起酒杯饮酒,她的视线落在康宁手上。她手上有几道裂口,还有几道疤。 杨婵拉住康宁的手,拉到近前,仔细瞧。 康宁有些紧张,握紧了拳头。 杨婵将康宁的手掰开,“让朕看看。” 康宁的手指粗粝,握着有些磨手。手指根处是厚厚的茧子,掌心还有一处狰狞的疤痕。 “这是?”在外两年,不识人间疾苦的小郡主变成这副模样, 杨婵有些心疼。 “这茧子是练剑时磨的,不妨事。手上的伤疤是几个月攻城时,空手接了一个小卒的剑留下的。” “当时很疼!”空手接白刃,杨婵想想就觉得疼,她拉着康宁的手凑到唇边吹了吹。 吹完杨婵才发觉,康宁的伤早就好了,这么吹根本没用。 隆锦伤到了会拉着她,让她吹吹,说娘亲吹一吹就不疼了。 “瞧瞧,做了母亲后,堂姐都傻了。” 杨婵吩咐一边负责倒酒的侍女道:“去康安殿找绿瘦,让她拿几盒祛疤的药来。” “陛下是邺都最聪明的女子。”康宁重新握住拳头收回手,刚刚杨婵吹过的地方有些痒。 这一高兴酒就多了,杨婵已经不胜酒力便趁着大家都给康宁敬酒,自己出来吹风了。 这宴会康宁是主角,参加宴会的人都来给她敬酒。 喝几圈,康宁也喝的有些晕。 她借口要更衣出了宴席,却在不远处亭中看到了杨婵。 杨婵倚亭边,正望着不远处水中的鸭子。 “陛下,怎么在儿,小心着凉。” 如今已经立了春,但天气反复,昨还温暖如春,今就要进冬了。 “朕吹吹风。”杨婵靠在亭柱上,眯了眼,显然是醉的不轻。 “陛下喝醉了?”她还没开口,有人比她先道。 康宁回头,只见身后站了一位兰芝玉树的男子正是宋斐,宋斐身后还牵着一位看着只有一两岁扎着两个啾啾的小男童。 这男童应该就是小皇子杨隆锦。 隆锦看见了自己不熟悉的人,忙躲到了宋斐身后。 “嗯,喝醉了。”杨婵从亭中起身,承认道。 “陛下昨晚有点咳,陛下可是答应臣,今日不多喝。” “是吗,朕答应了,朕怎么不记得了。”杨婵狡辩。 隆锦从宋斐身后出来,作势戳了戳自己圆圆的脸蛋,“娘亲,不乖、羞羞。” 隆锦见杨婵叫自己的母亲为娘亲,不肯叫母皇只叫她娘亲。 隆锦还小,叫什么也就随他心意了。 “娘亲怎么不乖了?”杨婵问。 第92章 怎么像偷情? 隆锦嘟了嘟嘴,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不听话。” 杨婵笑他:“你就听话了,早上还闹着不吃药呢。” “锦儿听话。”隆锦扑过来,抱住杨婵的腿。 杨婵回抱住隆锦俯身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蛋。 “臣见过小皇子,见过肃谦殿下。”康宁朝锦隆和宋斐行礼。 锦隆往杨婵身后躲了躲,没说话。 “这是康宁姑姑。”杨婵正给隆锦介绍康宁,一个侍女急匆匆走过来。 “陛下让奴婢拿的祛疤膏拿来了。”杨婵吩咐她从绿瘦那儿拿到药膏后,发现杨婵不在殿内,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杨婵。 “拿过来!” 侍女捧着药膏走到亭中,杨婵接过药膏,拉过康宁的手在她掌心涂了些。 “这药膏可以使伤疤变淡 ,以后堂妹多涂一些。” “多谢陛下赏赐。”康宁接过药膏放好。 杨婵起身想走,头有些晕,脚下踉跄了一下,被康宁扶住。 “我来!”宋斐上前扶住了杨婵,康宁 看得出来,宋斐看杨婵时面上都是宠溺。 杨婵扶了扶额,转而朝康宁道:“朕不能在喝了,堂妹告诉他们随意!可不能把朕的酒都喝光了。” 太阳落下,天边的云染上了红霞,杨婵靠在了宋斐的肩头。 “陛下随臣去喝碗醒酒汤!” “好。”杨婵要走被康宁叫住。 随行的侍从抱起了隆锦,一行人渐渐远去。 康宁看着宋斐远去的背影从袖中拿出那块已经发黄的白布。 两年前安宁王在城中的府邸已经被充了公。杨婵为康宁新建的宅子,还没建好。 康宁这两年受了苦,杨婵有意想补偿她将她留在宫中暂时住着。 戊时康安殿 杨婵洗完澡靠在床边看话本子,正看到精彩之处话本被人抽走了。 “陛下, 看它还是看我。” 杨婵眼睛看着话本道:“看你。” 宋斐将话本扔到地上,俯身吻住了杨婵樱桃一般的双唇。手不安分的顺着杨婵的背脊往下。 “陛下!康宁郡主来了。” 杨婵一把将宋斐推到一边,“让她进来。” 见宋斐只穿了中衣,杨婵拿起他刚刚脱掉的外袍丢到 宋斐身上,“康宁是个姑娘,你避下嫌,去椒房殿等我。” 宋斐不情愿地穿上外袍往外走。 “等等。”杨婵指了指窗户,“康宁就在外面撞见了不好。” 他明明是杨婵的皇后,怎么像偷情似的? “确定要翻窗?”宋斐问。 杨婵点头。 宋斐只好翻窗走了。 杨婵重新穿好了衣服,靠在了贵妃榻上,“堂妹什么事?”她问。 “臣睡不着,想同陛下聊聊天。“ “好啊!”杨婵看看窗外,“堂妹想聊什么?” 康宁同杨婵讲了战场上的事,聊她如何发现的王虎有异心,又如何用计将王虎擒住,两人聊着聊着 竟然忘了时间。 夜深了,杨婵困的打起了盹。 绿瘦朝康宁使了眼色,康宁不得不离开。 她走到门口,天却突然下起了雨。 “外面下雨了,臣妹可不可以留下同堂姐一起睡?臣妹小时候一个人睡觉,总是担心夜里会有鬼,吓得不敢睡,虽有丫鬟婆子,总想着要是有个姐姐就好了。” 杨婵也没有同胞兄弟姐妹,小时候也会觉得孤单。 “好 ,外面雨大,再受了风,堂妹今晚就留下。” 康宁洗完澡换了寝衣,侧躺到床上:“有陛下在,就不怕鬼了。” “睡!”杨婵侧了个身,康宁突然盯住了她的眼睛,那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了?”杨婵问。 康宁移开视线,“没事,陛下睡!” 杨婵本就困,很快就睡着了,康宁还睁着眼,她听着窗外面的雨声哗啦,哗啦啦一直到了天明。 今日正好休沐,一早杨婵就将康宁拉到镜子前亲自帮她上了妆,画了眉,涂上胭脂。 镜中的康宁比穿男装漂亮了很多,杨婵很满意。 这日常年在后宫深居简出的蔡太妃那里突然来了客人。 蔡太妃是所有太妃中最年轻的一位,今年只有二十二三岁。生的十分标致杨柳腰皮肤细嫩的似乎能掐出水来。只是可惜她才刚刚 为妃一年先帝就驾崩了。 “蔡太妃,好久不见。”康宁掀开了门外帘子走进去。 蔡太妃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抬头,在看到康宁时差点扎了手,“康宁郡主怎么来了,小玉给郡主上茶。” “是。”茶很快上来了,康宁端起茶喝了一口,盯着蔡太妃手中的针线活看,太妃缝的竟是小孩的小衣服。 “太妃自己又没有孩子,这是什么?”康宁问。 “本宫闲来无事,是给小皇子做的。” 康宁放下茶:“太妃在宫中倒是安逸,却不知家中有难。” 蔡太妃挥了挥手,小玉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郡主把我家人怎么样了?”蔡太妃急道。 “当年我哥造了假户籍,让你进宫,原是希望你受宠后能在先皇面前吹吹枕边风,没想到你刚受宠就先皇就驾崩了,你是一点忙也没帮上。我哥哥接济你们家,又帮你弟弟平了命案,可不是让你进宫来享福的。” “安宁王时运不好,也不能怪本宫。” “你没入宫前就倾慕宋斐?” 蔡太妃的心突地一跳,面上冷静道:“郡主说的什么话,本宫是长辈!” 康宁继续道:“ 宋斐中状元那日打马游街,你见了便对他一见倾心。这是你那母亲口告诉我的。你现在坐在这儿给他的儿子缝衣服说得清吗?他可是该称呼你母妃。” “别说了。”蔡太妃闭了闭眼,不想再让康宁提她心里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你想让本宫做什么?” “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和宋斐有关。” 康宁凑到蔡太妃耳中悄悄说了一句话。 蔡太妃“唰”一下红了脸。 康宁说的是——勾引宋斐。 第93章 引诱 蔡太妃闲来无事就会做些小皇子的衣服送过去,再同小皇子玩一会儿。 小皇子一直由宋斐亲自照料,她去三次总有两次能遇见宋斐。 作为邺都唯一的皇子,被多少人哄着。根本不缺衣服穿 。但为了看看宋斐,她点灯熬油的做针线也甘之如饴。 要她勾引宋斐也不是没有机会,蔡太妃坐在镜子前认真看着自己镜中的容颜,依旧如刚入宫时那般漂亮。只要她再打扮打扮,没有男子会不喜欢她。 与其在宫中耗尽的年华,倒不如像烟花一样燃烧一次,此生再无憾事。 女为悦己者容 ,蔡太妃在衣服上熏了熏好闻的香,梳了漂亮的发髻,戴上了最华丽的朱钗。 她将自己熬夜缝了两晚的衣服带上,由小玉扶着去了小皇子的宫殿。 宫殿里,宋斐正在喂小隆锦吃药。 小隆锦闹着不肯吃。 “锦儿没病为什么要吃药!”隆锦撅着小嘴指着殿中侍奉的宫人道:“他们都是病了才吃药。” 殿里的宫人听到小皇子提他们吓得跪了一地。 宋斐端着药碗哄道:“锦儿别闹,就两口,喝完就不苦了。” 隆锦咬紧了牙关,说什么也不张嘴。 “过来!”宋斐面色严肃起来。 隆锦赌气不动。 宋斐有些生气,叫他的名字:“杨隆锦!” 小隆锦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 “殿下,让本宫来试试。”这声音婉转如莺啼。 “太妃娘娘。”宫人连声请安。 蔡太妃从袖中掏出一个水晶球,“隆锦殿下若是把药喝了,太妃娘娘就把这球送给你。” 隆锦的眼神落在那颗球上,犹豫了片刻 开张了小口。 宋斐把药喂进去,又给他一颗酥糖。 吃完隆锦捧着球去跟宫人们玩了。 “还是太妃有办法。”宋斐看着隆锦笑了笑。 宋斐不笑的时候似皎皎君子,笑的时候温润若玉。 “小孩子都喜欢这些稀奇的玩意!”蔡太妃从小玉手中拿过小篮子递到宋斐面前,“这是本宫给隆锦做的衣服,等到天气暖和一点就能穿了。” “太妃日后不用在为锦儿做衣服了,小心伤了眼睛,锦儿的衣服都堆了几大箱,过几个月个子一长都穿不下了。” 宋斐使了个眼色,侍立在一边的宫人伸手要接过篮子。 要想俘获一个男子的心,首先要制造身体接触,蔡太妃本想借着宋斐接篮子的空,用指尖触碰一下宋斐的手,没想到宋斐竟然让宫人接。 蔡太妃收回了篮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小袍,“这是软烟罗的料子,不知道这布料,小殿下穿着到底舒不舒服。” 关于隆锦的事情,宋斐都比较在意,他伸手接过那件小袍。 假装不经意,蔡太妃的手指轻轻划过宋斐手背,迅速收了回来。 宋斐摸了摸布料,“很软,做外袍正好。” “那就好,总算没白做。”送完了衣服,蔡太妃没有多做停留转身走了。 过了一日蔡 太妃 又去了,宋斐正带着小隆锦正在花园中踢球玩。 她拔了一根草,随手编了个蚂蚱,送到小隆锦面前,小隆锦立马被吸引了。拿着小蚂蚱玩了起来。 蔡太妃又编了几个小动物,用手帕包了 捧给宋斐。 “殿下先帮小殿下拿着,等蚂蚱玩够了可以在玩这些。” 这次宋斐没接。 蔡太妃却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就要歪倒。 宋斐后退了一步, 蔡太妃眼看就要扑进宋斐怀中,没想到宋斐会突然后退,手中没有着力,在空中抓了几下跌倒在地。 幸好她们现在是在花园的草地上,要是在小石子路上,她的脸肯定会被划伤。 跟着蔡太妃的小玉,忙去蹲下身去扶,“主子,这也没有绊脚的石子,怎么就摔倒了。” 她怎么收了这么多嘴多舌的丫头,蔡太妃白了小玉 一眼,小玉立马噤声了。 蔡太妃刚站起身,没想到脚下踩到了一粒硌脚的小石子,又摔了一脚。 “乌鸦嘴!”蔡太妃暗骂了小玉一句。 小玉委屈地低下了头。 “太妃没事!”宋斐问。 蔡太妃趴在地上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没事。” “都愣着干什么,快扶太妃起来。”宋斐命令道。 众人围上去,七手八脚的扶太妃。 等蔡太妃站起身才发现,出门前梳好的发髻被抓歪了,她最喜欢的衣裳上,多几道不知道是谁的脏手印子。 蔡太妃气的牙疼,但当着宋斐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发作这些宫人,因为他们是为了扶她。 她还以为今日能与宋斐更近一步,结果反而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法再见人了,尤其是宋斐,蔡太妃 只得讪讪地回去了。 很快蔡太妃又找到了机会。 小锦隆的蹴鞠球丢了,一直闹脾气,宫里的下人们在花园和宫殿各处找也没有找到。 宋斐把隆锦抱起来劝他:“一个蹴鞠球而已,丢了再找个新的来玩就好了。” 他刚说完,隆锦就大哭起来,“球球,娘亲给的。” “那让娘亲再送你一个好不好?” \"不要,要球球。\" 隆锦的意思是只要丢了的那个球。 两岁的小孩闹气脾气,能把天翻下来,宋斐怎么哄也没用。又担心他哭的太多伤身体,正为难,有宫人来传话,说蔡捡到了球,劳烦宋斐去取。 宋斐哄着隆锦不哭了,去了蔡太妃的住处怡安阁 怡安阁一面鸳鸯戏水的屏风,屏风内蔡太妃正在浴桶中洗澡,听到宋斐的脚步声,故意撩起哗啦啦的水声。 蔡太妃此时浑身赤裸,雪白的脖颈和背暴露在空气中。 没有男人,能拒绝的了女子美好的胴体。 “殿下来了,小皇子的蹴鞠球是不是绣了他的名字,殿下过来拿就是了。” 第94章 锦儿也要亲亲 外面的人没有应声,只听得脚步声缓缓转过了屏风。 蔡太妃喜不自禁,面上都染上了红晕, 宋斐果然上钩了。 “隆锦的球,就在对面衣架下面,要本宫帮你拿吗?” 水声哗啦,蔡太妃不等人回答,径直从浴桶中起来转过身。 当看见来人时,脸色突地变了。 来人根本不是宋斐,而是蓝玉! 蔡太妃急忙用双手捂住胸,扑通一声坐回浴桶中。 她的身体竟然被一个小侍卫看去了,侍卫觊觎太妃是大罪,可她打的是勾引宋斐的心思,查起来她也跑不了。 蔡太妃咬碎了牙齿,这屈辱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对面蓝玉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可以在战场上杀敌三百,却不知道如何应对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赤裸的女人。 “大胆,你还看!” “呛啷,”蓝玉本来要蒙住眼睛,却突然拔出了腰间长剑。 “蓝侍卫饶命!” 蓝玉的长剑,只指向浴桶中的她,蔡太妃吓白了脸。 她真是糊涂了,她约的是宋斐来却是蓝玉。 蓝侍卫是陛下的贴身侍卫,直接听命于陛下。陛下这是知道她的心思了,所以派蓝玉来杀她了。 “陛下饶命,我以后再也敢了,再也不敢了。”蔡太妃整个人都缩进了水,气都不敢出。 “噗嗤,”长剑插进肉里,痛感却没有袭来,那不是她的肉。 “可算抓到你了,看你这畜生还咬不咬人!”蓝玉弯腰从浴桶下提起一只黄鼠狼。 “打扰太妃了。”蓝玉提着黄鼠狼转身要跑,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重新蒙住眼睛,“那个抱歉太妃,殿下让我拿小皇子的球。” 蔡太妃颤巍巍从浴桶中伸出一根手指,朝衣架处指了指,“衣架下面。” 蓝玉一只手蒙着眼睛,一只手拎着黄鼠狼。 “扑通!”因为看不见他只好摸索着朝衣架走去,没走几步撞上了浴桶,手中拎着的那只黄鼠狼尸体落进浴桶中。 蔡太妃吓得尖叫起来。 蓝玉听过犯人的惨叫声,求饶声,求救声。还没听过女人这般凄厉的尖叫声。 他吓得忙将黄鼠狼从浴桶中捞出来,几步走到衣架下拿了球,风似的跑了出来。 待出了怡安阁,蓝玉才放缓了脚步。 女人太可怕了,蓝玉想。 宫里有黄鼠狼咬了伤了人,杨婵怕黄鼠狼会伤到隆锦,让蓝玉去找这只畜生处理掉。 蓝玉正好在怡安阁外见到了宋斐,宋斐让他去蔡太妃那儿去取小皇子的球,早知道会撞见太妃洗澡,他说什么也不进去。 好在,这咬人的畜生找到了。 “殿下,小皇子的球拿到了。”他走到宋斐面前拿出了球。 宋斐也听到了尖叫声,他朝阁内看了一眼。 “出什么事了?” 蓝玉捂了捂耳朵,“那个那个” 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宋斐道:“快说,恕你无罪。” 蓝玉这才将刚刚在怡安阁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宋斐。 蔡太妃果然对他别有企图,幸好他生了警惕 。但愿她以后安分守己。 “这事不要告诉陛下。”宋斐指了指蓝玉手中的尸体,“快拿着这畜生去交差!” “是殿下,臣去了。” 蓝玉走后,蔡太妃从染了黄鼠狼血水的浴桶中出来,直接吐起来。 她白着脸叫来小玉重新换了洗澡水泡进去。 泡了一会儿想到这桶里曾经盛过黄鼠狼的尸体,她又恶心起来。 “玉儿,快把这浴桶扔了,重新换一个。” 玉儿和几个侍从刚刚都被支了出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道:“主子娘娘,这浴桶还好好的呢,怎么就要扔了。” “要你换你就换了,怎么这么多废话。” “是。”玉儿只好默默去了。 换了新浴桶可算好些了,想到自己的身子刚刚也挨着了那黄鼠狼,蔡太妃在房间里搓了了一下午的澡,差点把身上搓掉一层皮。 晚上蔡太妃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月亮,闻着好闻的花香,十分惬意。 自从她不做针线了,生活轻松多了。 “ 主子,郡主来了。” “本宫就知道这主儿还会再来。”蔡太妃拉下脸。 “蔡太妃,最近怎么整日待在院中,这是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康宁进了院子,款款朝蔡太妃走来。 “这事本宫不干了,换个人!”蔡太妃起身,刚还愉悦的人瞬间蔫了。 康宁来到蔡太妃身旁,“太妃不是喜欢宋斐,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蔡太妃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叹了口气,“让陛下知道了本宫还能有命,男人哪有命重要。” “那太妃也不管家人了吗?”康宁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封沾了血的信,她打开信塞到蔡太妃面前。 信是她弟弟写的,可谓是字字泣血,说自己有多凄惨,生活有多凄苦。 “是生是死由着他们去!我那弟弟犯了命案,若不是本宫他也活不到现在,本宫仁至义尽了。本宫那母亲从小就只待见弟弟,让弟弟救她。” 蔡太妃拿着信凑到灯下烧了,不再理会康宁转身回了屋。 春日晚上,风吹起来都是暖的,椒房殿院里的亭子前落满了海棠花瓣,杨婵难得同宋斐一起闲在亭中看落花 。 “陛下有没有觉得康宁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杨婵搬着绣凳往宋斐身边挪了挪靠在他肩头。 “因为康宁,陛下越来越冷落臣了,臣能像这样同陛下独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梦得,你这是吃醋了。” 宋斐抱住杨婵,“吃醋,怎么不吃醋。每次看见陛下同康宁说说笑笑,臣心里就酸酸的。” 杨婵回抱住宋斐,“别人是醋坛子你是醋桶。堂妹的醋你都吃。” 宋斐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怀中人的鼻尖,声音里带着缠绵:“陛下是臣的,堂妹也不行。” 杨婵环住宋斐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好,朕是你的。” “陛下只亲一下吗 ?”宋斐问。 杨婵又在宋斐唇上贴了一下,杨婵只打算再亲一下,却被宋斐捧住了脸。 这次的吻不似以往温柔,带着明显的侵略感,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抵着额头喘息。宋斐喘匀了气,凑到杨婵唇边,就要再吻上去。 “娘亲,锦儿也要亲亲!” 第95章 郡主喜欢陛下吗 杨婵看过去,隆锦正拉着她的袖子仰着头望着她。 小锦儿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什么,看了多少?杨婵望向宋斐。 宋斐解释:“臣看锦儿睡着了才” “娘亲偏心,只亲父亲,锦儿也要亲亲。”见杨婵没有回应他,锦儿又说了一遍。 “小殿下!小殿下!”几个宫人追过来,在院中看到杨婵和宋斐,又听到小隆锦说的话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宋斐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一边跪着去。 “好,娘亲亲锦儿” 杨婵有点尴尬,她将锦儿抱到腿上,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里也要!”小隆锦又指指了自己的左边脸颊。 杨婵在他左脸颊亲了一下, “还有这边。”隆锦指了指自己的右边脸颊。 杨婵又在隆锦右边脸颊亲了一下。 “娘亲好香。”隆锦开心地抱住了杨婵的脖颈。 隆锦开心了,宋斐有些不开心。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同杨婵的独处时光,就被小朋友搞砸了。 没办法,谁他让是自己亲儿子呢,宋斐只好忍着。 大人身体好,在外面坐着没什么事。但隆锦还小,他身体还不好。 杨婵抱着隆锦起身进到殿中。 宋斐在进殿之前罚那几个还跪着的宫人,明个儿一早把花园中的落花打扫干净。 等宋斐随后跟进去,杨婵已经将隆锦到床上,脱了他的鞋。 宋斐觉得他刚刚好像罚少了,转出殿门,院中跪着的宫人早已经跑了。 “袜子就不要脱了,容易着凉。” 隆锦自己脱了袜子,赤着脚在床上踩来踩去。 “娘亲,锦儿睡觉的时候再穿上。”隆锦奶声奶气地道。 杨婵见锦儿玩得开心没有再劝他。 宋斐走过去摸摸了隆锦的小脚丫热热的,没再说什么。 “娘亲,看锦儿现在变成了一只小老虎。” 隆锦张大了嘴巴,伸出两只爪子扑向杨婵。 杨婵假装躲开,“老虎来了,好怕。” 宋斐坐到床边,“我是专门捉老虎的猎人。” “现在锦儿消失了。”隆锦钻进被子里。 宋斐掀开被子,“捉到你了。” “娘亲,父亲欺负我。”锦儿从被子里出来扑进杨婵怀中。 “好了,你父亲欺负你,娘亲欺负他。”杨婵抱着锦儿抚了抚他的背脊。 两人又陪锦儿玩了一会儿,总算将锦儿哄睡了。 杨婵亲了亲锦儿的额头,怕着凉又帮锦儿穿上袜子,盖上被子。 亥时,殿中的灯熄了,椒房殿中的宫人退出去。 杨婵躺在锦儿身边合上了眼,不一会儿宋斐从身后环抱住她,温热的吻落在脖颈肌肤上 。 “宋斐” “嗯?”宋斐的吻往上若蜻蜓点水般掠过杨婵耳垂。 “宋斐,锦儿在。”杨婵翻了个身,捂住了宋斐的唇。 “我动作小一点。”宋斐握住杨婵的手,渴求般的看着她。 杨婵最看不得宋斐用这种眼神看她,可怜巴巴的。 她收了手,任由宋斐在她身上作乱。 说是动作小一点,一旦沉浸其中就有些不管不顾了。 为了不吵醒身边的锦儿,杨婵抱紧宋斐咬住了唇。 那天之后宋斐再没有见过蔡太妃,反而收到了康宁请他去她住的雅秋宫叙旧的邀请。 两年前,康宁说他看杨婵的眼神不一样,他现在觉得康宁看杨婵的眼神也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 既然康宁约他,正好试探一下康宁。 宋斐按约来到雅秋宫。 康宁自从封地打了胜仗回来,便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侍奉,她的宫殿里只有两个侍奉她梳洗更衣,洒扫庭院的宫女。 殿内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康宁道:“两年前殿下还是丞相,还同臣妹偷偷溜出宫去喝过酒呢?” 宋斐抚了抚胸口,将酒推到一边,“今日不喝酒了,我们喝茶!” 小火炉中的水煮沸了,康宁亲自泡了茶,倒给宋斐,“这是臣妹从无惘城带过来的。” 宋斐端起茶饮了一口,香如兰桂,回甘无穷“好茶。” “殿下这两年可还好?” “还好,只是锦儿常常生病,少不得担心。” “陛下呢?” 康宁又为宋斐倒了杯茶。 香气怡人,宋斐端起茶饮了,“陛下比以前忙了些,好在朝中内并无大事。” “如今四海清平,这正是陛下所愿。”康宁见宋斐喝完了茶,又为倒了一杯茶。 但宋斐今日不是来品茶的,他开门见山提道:“堂妹觉得陛下如何?” 康宁扬起嘴角:“陛下天姿国色,英明神武。” 除了那次在酒楼喝酒,康宁同他单独说话时嘴角都是抿着的。 提到杨婵康宁明显很开心。 “那郡主喜欢陛下吗?”宋斐继续追问。 “当然喜欢,陛下是一国之君,谁能不喜欢陛下呢?” “康宁,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你应该明白!” 康宁一滞,捏紧了手中茶杯。她索性摊了牌承认道:“是,我喜欢堂姐!” 所有奇怪都得到了解答,甚至两年前的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康宁郡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陛下她是你的堂姐。” “我当然知道,宋斐我嫉妒你,嫉妒你可以同堂姐做夫妻,而我只能是堂妹!我只恨” 宋斐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康宁靠近宋斐,脱掉了外衫。 宋斐起身要走,却发现殿门和窗户早已被关上。 “康宁你要做什么?” “宋斐,兄长都要被行刑了,你还拔了他的舌头,把他弄的人不人鬼不鬼,让他受尽折磨。你良心不会痛吗?我要给皇兄报仇,我要让陛下厌弃你。” 宋斐后退,剧烈的热胀感袭来,他的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康宁你在茶里下了药?” “不下药,你怎么会就范呢?” “你是陛下的堂妹,我可是你的姐夫。。” “哐啷,”康宁摔了桌上茶杯,“我不想做陛下的堂妹!” 不知道康宁用了什么烈性药。他浑身像是被火烧着了。 开合的唇,纤瘦的脖颈和腰肢。康宁的身体在他面前变的极具诱惑。 宋斐咬破了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你这么做,我们都会遭到陛下厌弃。” “陛下只会厌弃你,陛下跟本不会喜欢我,又谈何厌弃。再说是你对陛下不忠。我是被殿下强迫的。” 康宁的目光落在宋斐的薄唇上,宋斐的唇亲过堂姐,如果她吻了宋斐的唇,是不是就算也亲过堂姐了。如果再近一步,那同堂姐的距离也会再近一步。 康宁解开了齐胸儒群的系带,裙子滑了落,只剩下小衣。她凑到宋斐身边,就要去贴他的唇。 第96章 放朕下来! 宋斐一把推开康宁。 他的呼吸逐渐变重,几乎是喘息着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小臂划下去。 鲜血迅速涌出,浸湿了衣袖 因为痛感,宋斐清醒了。 “蓝玉把门踹开!”门外是杨婵的声音。 门被踹开了,外面的天光透进来,杨婵穿着明黄色绣龙纹拖地长袍,流珠冠冕在额上摇晃。 宋斐的心也跟着晃了晃。 杨婵的视线从宋斐沾满血的手臂上掠过,“你受伤了?” 康宁道:“陛下,殿下他脱了臣的衣服欺辱臣妹,臣妹为了自保才划伤了殿下!” 杨婵在殿内扫了一圈。破碎的茶盏,带血的匕首,地上散落的衣衫,只穿着小衣鬓发却整整齐齐的康宁。 “蓝玉,先把康宁郡主请到偏殿看好!” 杨婵说完,脚下一空已被宋斐扛到了肩上。 “宋斐,放朕下来!” 宋斐没放,扛着杨婵出了雅秋宫。 宋斐扛走陛下,但陛下吩咐看好郡主。蓝玉想了想, 最后还是决定先处理康宁。 宋斐的肩有些硌人, 杨婵被硌的肋骨疼。 “宋斐你发什么疯,快放朕下来。” 宋斐很快将杨婵放到了床上,“把门关上,出去!”殿中的宫人不知道发生了 什么,主子的吩咐不敢不从,关上门退出去。 杨婵要起身,又被宋斐按到床上,欺身覆上去。 “你手上都是血,先叫太医。” 杨婵挣扎着推宋斐,却被宋斐牢牢禁锢在身下。 杨婵今日穿的是礼服,宋斐脱了杨婵的外袍,里面的衣裳却怎么也脱不掉。索性直接撕开了。 “宋斐,你啊” 没有温柔缱绻和温存亲吻,泪珠从杨婵眼角滑落。 宋斐抬头看见杨婵带着泪光的眼睛,停下来。 “臣该死。” 身体越来越热,但宋斐不敢再造次,松开了杨婵。 床帐里除了暧昧颓靡之气,还有血腥味。 杨婵坐起身拿出手帕绑到宋斐划破的手臂上。 “床上都是你的血 ,去看太医。” “能不能见人,陛下恐怕要问他了。” 杨婵向下看了一眼,“你怎么” 宋斐欲哭无泪,“康宁给臣下的药有点厉害。” 外面天光渐暗,殿内的动静一直没停。 杨婵的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珠。 宋斐吻去了杨婵眼角的泪,重新扣住了她的腰。 还没完?看来她这个堂妹是真要挖她的墙角,杨婵看着摇晃的床帐,神思飘摇。 “陛下认真点。” 杨婵: 深夜江太医被叫召进了椒房殿。 手帕被解开,宋斐胳膊上的伤口皮肉外翻着,看着有些狰狞。 “殿下这伤,应该早就医的,怎么现在才叫臣来,伤口都要感染了。” 宋斐无话可说。 江御医叹了口气,在伤口处撒了些药粉,用纱布抱扎好,“殿下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心口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雅秋宫偏殿的门被打开,杨婵走进去。 绿瘦搬过一把圈椅,用手帕擦了擦。 杨婵坐下双手扶住扶手,康宁跪在她面前。 “宋斐是朕的人。堂妹还是收好心思 ,不要觊觎不该觊觎的人!” “陛下怎么知道不是他欺辱我,陛下信他不信堂妹?” 杨婵侧了侧身,斜靠在椅子上,“若宋斐想欺辱你,也该把那种药下到你身上,而不是自己身上。” “宋斐的匕首是朕赐的,一直藏在靴子里你如何在危险时刻得知匕首的存在。若是你为自救划伤了他,危机时刻用的也该是自己的匕首或是发钗,而不是他的。” 康宁跪坐到地上,在这些话面前,她无可辩解。 “堂妹你性情单纯,这种诡计不是你该用的。以前你不是说喜欢王子吗?今年元旦阿含国的王子来庆贺,朕见了是个风度翩翩的好儿郎” “陛下想错了,”康宁打断杨婵,“臣不喜欢宋斐,臣妹恨他,臣妹想让陛下讨厌他。陛下知不知道宋斐在兄长临死前是怎么折磨兄长的? “朕知道,是朕让他这么做的,你要恨就恨朕!” “陛下为什么这么做,陛下不能留兄长的命, 为何还要折磨他。臣妹每晚都会梦到兄长被折磨的模样,他要我救他。” 杨婵站起来,两行泪从脸颊落下。 “锦儿中了安宁的毒,朕只想让锦儿活下去。只要锦儿能活,拿朕的命去换,朕也愿意。” “兄长竟做了这样的事!臣妹不知,”康宁膝行到杨婵面前,她想帮杨婵擦眼泪,最终只是拉住了杨婵的衣袖摇晃:“堂姐! “幸好朕来的及时,若你们两个真的发了什么?朕当如何,一个是朕的妹妹,一个是朕的夫君。” 康宁垂了头松开杨婵衣袖,“臣妹知道错了。” 绿瘦递给杨婵一只手帕,杨婵接过,“朕明日派使臣去阿含国提亲,阿含国国强民富,又同本国交好,你去了不会受委屈。” “陛下,臣妹不去什么阿含国,谁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茹毛饮血之人,臣妹不嫁人,臣妹只想留在陛下身边。” “不去阿含国?”去那么远她也不放心,半晌杨婵道:“解去康宁将军名号,即日前往无惘城,永不入邺都。” 永不入邺都!康宁心头大惊,泪从眼中夺眶而出,“堂姐不要赶我走,臣妹想留在堂姐身边。” “朕也想留你,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宋斐是邺国皇后 ,朕该给他一个交代。”杨婵蹲下身替康宁擦了擦眼泪,“去封地,以后你兄长的封地就是你的了。” 见无法改变杨婵的心意 ,康宁道:“堂姐!康宁有个请求。” 第97章 没办法原谅 “什么请求?”杨婵问 “让康宁在宫中陪陛下一日再走!” “好,准了。” 在邺都最后一日,杨婵赏赐了很多东西要她带到无惘城。带她去护国寺祈福,又游了一次太湖。她们说起往事说起先帝。 杨婵待她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芥蒂。康宁知道宋斐没有同杨婵说她那不该有的心思。 以后她和杨婵永远都不能见了。 她的心思,杨婵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想告诉杨婵,在战场上的那两年,无数次生死攸关的关头,支撑她活下去的是杨婵要她平安回去,杨婵说等她。 她想要杨婵为她感到骄傲。可临走她什么也没说,她想有些事情还是永远变成秘密的好。 “陛下恢复了康宁郡主之位,封她做了邺都第一女将军,后来又给剥夺了,你听说这事没有?” “没听说。” “齐云飞,你说陛下为什么如此?宫里的口严得很,竟然半点没透露出来。” “不感兴趣。”齐云飞没理会他那狐朋狗友张乾的八卦,翻开书。 “就知道看书,在太学里看也就罢了,回家还要看,早晚把自己看成书呆子。咱们去长安街玩?” “你去,我还要读书。”齐云飞翻开一页凑到灯下细细读起来。 “真是书呆子,你们侯府有祖荫,不入仕也有满堂富贵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你那张嘴是没完了,”齐云飞皱了皱眉驱赶道:“快去不要打扰我了。” 以前齐云飞天天跟着他们这些朋友一起花天酒地,如今谁叫都不出去了。 走出了书房门,张乾又走回来,“齐云飞你去了太学这两年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齐云飞苦笑,他还是改变的太晚了。若是早些年,杨婵也不会离她而去。 十一月,隆锦要过三岁生日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隆锦生日这日正好下了雪。 杨婵站在连廊看雪花一朵一朵飘下来。 生日宴,要宴请朝臣和宫变那日有功的将士们,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锦儿。 宫人们在为布置宴会忙忙碌碌。 宋斐走到杨婵身旁,为她披上了斗篷。 杨婵回身看宋斐,她和宋斐已经在宫中一起度过三年多了。 她当初立宋斐为后,就是觉得宋斐会是个好父亲,她果然没有看错。 宋斐不仅是个好父亲,还是个好丈夫。这三年里杨婵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环抱住宋斐,靠在他胸膛上。 三年前,宋斐说,她可以依赖他,信任她。 杨婵想,她是可以依赖他信任他。 宋斐是她的后盾,是她的避风港,累了可以靠在他的怀里。 “宋斐,这几年辛苦你了,锦儿能熬过三岁都是你的功劳。” “陛下知道!” “朕知道,你怕朕担心才没告诉朕,朕又何必戳破。” 过了这次生日以后,隆锦不用喝那么苦的汤药了,他身体中的毒药也不会再对他造成影响了 三年说快也快,说漫长也漫长,宋斐只觉这三年来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 宴会上,宋宏昌宋伯爵看着隆锦笑得合不拢嘴,宋斐府上连个丫鬟都没有,千方百计给他往院里塞几个,还被他打发走了。 因宋斐长得好,在朝中又很有地位,求亲的勋爵贵族都要踏破门槛。可宋斐都拒绝了,他不娶妻也不纳妾。 他一度以为他这个儿子不可能有孩子了,没想到竟然有了这么个可爱的孩子。 为了和小皇子拉近距离,宋宏昌身旁的林氏上前亲昵地捏了捏隆锦的脸颊。 隆锦被突然捏了脸颊,十分生气,奶声奶气地喝道:“大胆!” 这么不大点的孩子竟然呵斥了她,林氏当时的火就烧起来,可立马她就把火压了下去,一句又一句地说起了奉承话。 这可是皇子,只要把皇子哄开心了,以后宋柏官爵封荫都要靠他了。 “小殿下骂的好,小殿生起气来可真威严。” “小殿下身上有龙气,谁要是靠近小殿下,就能得到好运气,臣妇只是想沾沾好运呢?” “是吗?” “可不是。” 杨婵听着宋伯爵这位继室说的话,决定以后都不让她在接近隆锦了。 这些话听多了,人还不得膨胀。 “陛下,臣去更衣。” 杨婵看看宋斐,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她问。 “没事!酒有点多了。” 宋斐出了大殿转进附近一片密林,忽然捂着心口蹲下身去。 “殿下?” 宋斐抬头,“父亲。” “阿斐,你脸色不太好。” 宋斐将捂着胸口的手下移了一些,“多饮了几杯,胃有些难受。” 宋宏昌关切道:“你要多注意身体。” 自从有隆锦,宋斐对父亲这个称呼多了一些理解,心里也没有那么恨自己的父亲了。 “嗯。”他道。 两人从小树林中出去,脚下的雪咯吱咯吱作响,空气中隐隐传来殿内觥筹交错的声音。 宋宏昌突然道:“阿斐,当年父亲错了。你母亲身子弱,生你之后就落下了病根。我听信术士的话,觉得是你克你母亲,送你离开了家,可是你母亲却因为思念你病得越来越重。” “她临终时,跟我说看到你了,说你就在大门外。让我去给你开门。我却依旧听那术士的话,骗她你没回来。” “父亲对不起你和你母亲!”几十岁的人,突然像是小孩子一样捧着脸哭了起来。 宋斐停下了脚步,“那弟弟呢?” “你弟弟,请了无数个大夫甚至请了宫里御医,还是夭折了。” 泪水氤氲在宋斐蝶翼一般的睫毛上,“父亲,你爱过我母亲吗?” “我怎么会不爱她。” “我知道了,可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 不知是谁的眼泪,嗒嗒落进雪地里,消失不见了。 “小皇子过三岁生日,大摆宴席,宴请了三年前在宫变中有功的臣子和将士。那些将士们都得了赏赐。可见小皇子深得陛下的宠爱。” 邺都客栈里几个书生聚在一起聊着最近邺都最火热的八卦。 听到小皇子这三个字,坐在邻座吃饭的齐云飞眼眸动了动。 “小皇子长什么模样,有人见过吗?”齐云飞破天荒地开了口。 在太学结业后,待在家里,母亲总吵他,齐云飞索性搬出来住在客栈以备二月科考。 “是呀,小皇子长什么模样?”大家好奇道。 那群八卦的书生中还真有知道的。 “听说小皇子长得可俊了,跟那画上的金童似的,脸颊上和咱们陛下一样还有两个梨涡。” 若是他当初没有逃婚,这就是他和杨婵的孩子。 齐云飞掩去眼中落寞,上楼继续埋头读书了。 明年二月春闺,他一定要考中贡试,如此才能参加殿试,见到杨婵。 第98章 危机 终于等到了二月春闺,齐云飞参加了二月初九连续三天的会试。 会试完要等一个月才会放榜。 客栈里的书生们考完就去花天酒地了,齐云飞退房回了府,他刚踏入府中,就被自己的母亲叫住。 “飞儿。” 田氏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心疼的不行,“非要考什么捞子科举还要在外头住,瞧瞧都瘦了。” 齐云飞来不及回话,就被田氏拉着进了屋。 “飞儿,快来看看。”田氏拿着一幅画像打开,“这是国公府的女儿长得那叫一个标致,你要是喜欢娘亲去找你父亲去国公府家说亲。” 齐云飞收了画,放回原处,“娘算了,那可是国公府!” “你跟上面那位的事,都过去三年多了,她也说了让你另娶妻,通情达理的人家早就不介意了,国公府家的女儿怎么就配不上了。” “娘,算了。” “怎么,你不喜欢?”田氏又拿出几幅画像,“不喜欢这儿还有,都是名门大家闺秀,看上哪个让你爹去提亲。” 齐云飞没看那些画像只道:“娘,儿子还等着放榜呢,现在哪有心思。” 田氏看着宋斐那张越发清瘦的脸,“好好好,先在府中养养再说。” 打发了母亲回到住处,不知何时院中多了两个貌美的小丫鬟。 一看就是他娘想塞到他屋里做通房的,可他看着那个两个丫头,提不起一丝兴趣。 若是打发回去,他娘不知道又要唠叨多久,索性将人打发去打扫庭院了。 想着考试结果,齐云飞心里的石头始终放不下,就这么盼着终于到了放榜日。 看榜书生们挤在一起,挡住了大半个榜单。 平安挤了半天才挤进去,一开始他只在角落里找自己少爷的名字,怎么也没找到,正失望竟在最上面找了名字,“少爷,中了,中了第二名。” 放榜三日后会在宫中举行殿试, 殿试前三名参加朝试。 杨婵坐在龙椅上,看着手中名单示意让贡士们进来落座。 考生们一进来,杨婵就从人群中看到齐云飞。 她又查看了一遍名单,上面没齐云飞的名字,只有齐恒。 他竟改了名字,但现在这么多考生,将来都是要外放到各州府去做官的,她和齐云飞不的恩怨,不宜在这上面说,杨婵看了看齐云飞没有说话。 殿试上的题目,是她和几个大臣一起出的, 行过礼后,底下人开始奋笔疾书。 殿试结束,第二天会出榜单。 前十名的考生试卷会送到她面前,由她再看一遍。 等考生试卷的名字拆出,前三甲里第二名是齐恒, 杨婵有点头疼,她想把齐云飞划掉,但阅卷的大臣们都看着。齐云飞也没有什么错,她也没有明令禁止他参加科举。 划掉了未免显得她太过小气,都过去三年了,恩恩怨怨也早该散了。 科考阅卷严格,齐云飞以前的学识她是知道的,什么都学了,什么都是半吊子。 这三年齐云飞一定是很用功的在读书了,不然也不能考出这么好的名次。 她身为陛下不能让天下学子寒心。 杨婵考虑再三,保留了齐云飞的名次。 放榜后,前三名会进入殿内再参加一次朝试 朝试上,杨婵头戴十二流珠冠冕,穿着明黄色绣龙纹的织锦长袍,身姿娇小纤弱却不失威仪。 齐云飞从来没有见过朝堂上的杨婵,她端坐在龙椅上,令群芳失色。 当年他是被猪油蒙了心,脑袋勾了芡才会离开杨婵。 杨婵从龙椅上起身,走下高台,她提了十问。 这十问中,有几条观点齐云飞在同杨婵陪读时,太傅曾经说过。 于是他按照那时的记忆一一作答。 杨婵以为齐云飞没认真听,没想到他竟记得。 殿试最终出了结果,第一名是位女子名叫李宣娇,杨婵十分欣赏,齐云飞为第三名探花。 考生们叩谢皇恩后,会由着礼部人员带领参加探花宴。 忙了两天杨婵也有些累,她伸了个懒腰,出了大殿,被在殿外等她的齐云飞叫住。 “陛下!” 杨婵停下脚步,阳光有些晃眼,她眯起眼睛。 齐云飞的身影覆过来,挡住了阳光,杨婵看过去只觉以往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子似乎成熟了不少。 “还不行礼!”蓝玉抱着剑斥道。 齐云飞作揖,“陛下,近来可好?” 杨婵笑了笑,嘴角甜甜的梨涡漾开,“朕很好。爱卿本是叫齐云飞,怎么改名字齐恒了?” “用齐云飞这个名字,陛下不会让臣参加殿试。” “爱卿说的,朕如此小气不成,朕求的是为国为民的人才。” “陛下宽仁,是我大邺之福。” 杨婵指着齐云飞朝蓝玉道:“瞧瞧,三年不见嘴都利落了。” 蓝玉瞧了瞧齐云飞,在心中吐槽: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巴巴凑上来,也不知道避嫌。 杨婵不想在同齐云飞多说什么,催促道:“探花郎,都等你赴琼林宴呢,朕也乏了。” “是,臣告退了。” 女皇前未婚夫参加殿试高中探花这件事,作为一个非常有传播力的八卦很快传进了宋斐耳中。 三年了,他以为齐云飞已经娶妻生子了,没想到他竟在国子监读书三载,专心考科举还在朝试上得了探花。 只要以后齐云飞表现优异,就会与杨婵同朝共事。 宋斐突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他来真是只是为了做官? 第99章 病了? “陛下,听说齐云飞在朝会上得了探花?”宋斐为杨婵夹了一只虾仁。 “嗯。”杨婵吃掉虾仁。 “娘亲,吃锦儿的。”隆锦趴在桌子上夹了一块红烧肉。 “好,”杨婵张口吞掉了那块肉。 “陛下不该让齐云飞参加殿试的。”宋斐的声音平淡,杨婵却听出了醋味。 她凑到宋斐面前,托着腮笑道:“你吃醋了?齐云飞改了名字叫齐恒,朕在殿试上才知道。” 杨婵笑起来像暖阳春花,宋斐用手指轻轻蹭了蹭了杨婵鼻尖,“原来如此,没想到齐云飞有一天能进士登科。” “是啊,朕也没想到。可见这三年齐云飞是下了功夫的,倒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齐云飞是谁,父亲为什么要吃醋。”小隆锦眨眨眼,一脸懵懂。 杨婵解释道:“齐云飞是朕小时候的一个朋友,你父亲吃醋是因为他想吃酸的了。” “父亲吃这个。”隆锦用筷子夹起几条酸萝卜,“父亲吃这个。” 离的远,隆锦够不到宋斐的碗。绿瘦见状,拿了个空碗接过,放到宋斐面前。 杨婵忍着笑意,“锦儿给你的,吃。” 宋斐其实不喜欢酸,在隆锦的注视下,只好默默将那几根酸萝卜吃了。 晚上,隆锦缠着杨婵要跟娘亲睡,杨婵哄隆锦睡着从内殿出来。 宋斐正在画一幅画,画中是她和小隆锦两个人在玩雪。 “年初第一场雪,见到陛下和锦儿在雪地里,觉得那画面就像是在画中似的。索性画下来。” 画上的人栩栩如生,看上去好像当时的画面就在眼前。 杨婵从身后抱住宋斐,将脸贴近他胸膛,“梦得,你放心好了。” 宋斐知道杨婵说的是齐云飞的事,放心,他怎么放心的下。 宋斐放下笔回抱住杨婵拍了拍她的背,“明天要上朝,陛下快去睡,臣画完这几笔就去睡。” 杨婵打了个哈欠,她确实困了,“好,你别画太晚。” 宋斐点头,在杨婵唇上亲了一下,杨婵回给他一个亲吻转进内殿去睡了。 画还有最后几笔,这几笔是画龙点睛之笔很重要,宋斐想着那天杨婵和隆锦一起在雪地里玩雪的场景,不禁扬起了嘴角。 他认真画着,忽然心口一阵刺痛,他紧紧捂住心口,想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一粒药丸,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落到画上,雪白的宣纸上有一大片染成了红色。 宋斐将药丸放进口中咽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是画了好几日才画成的,现在染了血迹不能要了。 宋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准备把画烧了。 “父亲呜呜”内殿的锦儿哭闹起来。 宋斐将画卷起来随意塞到书架上那一堆画卷里,匆匆走进内殿。 杨婵从睡梦中醒来,轻轻拍了拍隆锦的背,温声问道:“锦儿,怎么了?“ 隆锦的小脸蛋上挂着泪珠,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父亲找不到了” 杨婵抱住隆锦,轻轻哄道:“乖,父亲在呢。” 宋斐坐到床边摸了摸隆锦的头,“别怕,父亲在呢,锦儿只是做梦了。” “父亲抱抱。”隆锦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扑进宋斐怀中。 宋斐抱着隆锦轻轻晃着。 隆锦渐渐安静下来,依偎在宋斐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 “嗯。” 杨婵侧身瞧了瞧,隆锦柔软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杨婵有点心疼,用手帕在隆锦睫毛处轻轻擦了擦。 宋斐放下隆锦,为他盖好被子,起身要再出去,被杨婵拉住。 “别画了,快睡!一会儿他找不到你又要哭了。” 宋斐依照杨婵的话躺下来,被子里很温热带着杨婵的体香,他侧身抱住了杨婵。 一早杨婵就去上朝了,今日要商议进士们要赴任的官职。 隆锦还睡着,宋斐支开了宫人,独自去了太医院。 江御医搭上宋斐的脉,脸色突然变了。 “殿下最近已经开始吐血了?” 宋斐压下了眼帘,不置可否。 “这可是不祥之兆,殿下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可还有治愈的可能。” 江御医摇了摇头,“这病本不至于恶化的这么快,这几年殿下思虑太重了。” 他低头沉思片刻,提笔写下了一副药方。 “这药殿下先吃三付看看。若是”江御医顿了顿,“若是没有效果,臣也无能为力,还请殿下另请高明。” 临走,江御医叫住宋斐,“殿下,这事是不是该告诉陛下,不能再瞒下去了。” 宋斐望着门外飘起的漫天柳絮,“再等等,到时本宫亲自告诉陛下。” 江御医摇摇头,转过身亲自去煎药了。 柳絮在空中纷飞,宋斐接了几朵在手中轻轻碾碎了。 江御医那句无能为力在耳边回荡。 胸口的刺痛再次袭来,他捂着胸口,缓缓从墙边滑落。 他还不能死,他要同杨婵白头偕老的,他们才一起生活了三年多,还有隆锦他还那么小只有三岁。 宋斐勉强站起身,扶着墙慢慢走回去。 海棠花瓣迎风飞舞,有几片落到宋斐身上,转瞬又卷进风中。 纷飞的柳絮像是雪花一般越来越大,模糊了远去的人影。 宋斐本来不想让师父担心,但现在不得不传信给师父。 喝了药,宋斐摊开纸笔给师父写信, 竟不知如何写起。 “好大的药味,病了?” 这个点杨婵应该在书房,却突然回来了。 宋斐忙将给师父的信压在最下面。 以前喝药,还能说成是锦儿喝的,现在锦儿已经不喝药了,他不能拿锦儿背锅了。 “最近有些头疼,让江御医开了些药。” “头疼,”杨婵走上前,摸了摸宋斐的额头,只见桌上铺开的纸张上什么也没有写,放在砚台上的笔还滴着墨。 “病了就好好吃药,除了江御医让别的御医也看看。” “是,让陛下担忧了。” 回到书房,杨婵莫名有些担心,她吩咐蓝玉:“让江御医带着宋斐的医案记录过来。” 第100章 想好起来 “慢着,我亲自去!” 无人传信,杨婵突然来到太医院,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跪地。 “都起来!都是谁在为皇后诊脉?” 众人纷纷看向江御医。 “是臣!”江御医上前道。 “把皇后的医案拿过来。” “是。” 江御医打开柜子,从里面翻了翻,双手捧着医案呈到杨婵面前。 杨婵翻开医案,一页一页看,上面记录的,都是些风寒、头痛、晕眩、之类的病,竟有小半本。 杨婵将医案还给江御医,“近日梦得得头痛症,可严重?” 江御医垂首:“吃了几副药,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 杨婵竟不记得宋斐生过这多次病,她面前的宋斐一直都健康的。 是她对他的关注太少了,杨婵暗自懊悔她决定以后对宋斐好一点。 “绿瘦,什么汤可以补身体?”出了太医院,杨婵问。 绿瘦道:“补身体还得用百年人参汤最好。” 杨婵决定给宋斐煲参汤,她在膳房待了两个时辰,终于将参汤煲好了,色香味俱全。 虽然大部分都是绿瘦做的,但重在参与。 杨婵亲自端了参汤,去了椒房殿。 宋斐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杨婵将参汤放到桌上,走到宋斐身边关上了窗,“头疼还开着窗。” “还好,今日天暖无风。” “好些了吗?”杨婵抬手像是抚摸隆锦一般摸了摸宋斐的头。 “好多了,”宋斐伸手想抱抱杨婵,被她挣开了。 “朕做了参汤,听说参汤最补身体了。” 杨婵拉着宋斐,将他按在座位上,“梦得,快尝尝。” 这参汤闻起来很香,在杨婵注视的目光下,宋斐尝了一口,味道很鲜。 “好喝,这真是陛下做的。”宋斐有些怀疑。 “绿瘦就帮了朕一点点小忙。” 一点小忙就是帮了很多忙,宋斐暗笑:“陛下真厉害。” 他把碗里的参汤喝光了,问:“还有吗?” 杨婵忙又从汤罐中盛了一碗推到宋斐面前。 自己则坐到一边,托着下巴看宋斐。 她熟读诗书,书中任何一句夸赞男子美好的诗句,用来形容宋斐似乎都差一些。 “朕明日再为梦得做,明日朕一定不让绿瘦帮忙。多喝些参汤,梦得的身体就能好了。” 宋斐的眸光黯淡下去,身体好起来?他真的很想好起来。 他想一直陪着杨婵,他想和杨婵一起变的白发苍苍。 哪怕以后杨婵厌弃他,不再见他,只要能每天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只言片语,他就觉得满足了。 可惜三剂药喝完,病症还是没能减轻。江御医无能为力了。 邺都最高的山脉太行山上 一个砍柴的农户看了看山路上,穿着一身道袍的道人问道:“道长要是去哪儿?” 云虚指了指上方,“要到山顶去。” “这里就是这座山的分界线,再上去就危险了。我劝道长还是不要上去,这山极高爬上去喘不过气,上去就下不来了。” 云虚捋了捋胡子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是谁?” 老农道:“一个道士。” “非也,贫道是从山顶上下的来神仙,此番只是回山顶去。” “神仙?”砍柴的老农扛起柴,小声嘟囔道:“哪有神仙,他在这几十年就没见过神仙,这人莫不是傻的。” 一般人上山都会喘不上气来,但是云虚自觉自己不是一般人。 他望着云山雾绕的山顶,大步走入高山之中。 越往高处走,就越感觉喘不过气。 云虚在心中暗骂:这个顾老道非得住在这么个狗都不去的地方。 等他终于爬上山顶,只觉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就要驾鹤西去。 “顾老道还不快出来!”云虚憋着一口气大声喊道。 “吵什么吵,”顾老道骂骂咧咧从道观中出来,“爬这几步山就累死你了。” 云虚再说不出一句话,四仰八叉躺到雪中。 “说死你就死啊!”顾老道忙上前掏出一颗丹丸塞进云虚口中。 云虚喘了几口气,嫌弃道:“顾老道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助呼吸的药。” “多此一举,谁要你的药,我一点事也没有。” “真是个犟种。” 顾老道无话可说,不再搭理云虚回道观里去了。 “唉,顾老道别走。”云虚追着顾老道进了道观。 太行山山顶都是终年不化的雪,云虚冻嘴发白,他随便拿了顾道长的一件狐裘披上,凑到火炉边烤火,等了一会身体暖和了,云虚一改之前的不正经认真道:“我来是有件事求你。” 顾道长没好气道:“狗都不来的地你还来,狗都不求的人你还求?” 云虚没想到他上山时说的话竟然被顾老道听去了,“呸呸呸,我就是那只狗行了!” 他放软了语调,“我那徒儿你以前见过。他本就有心疾,小时候我带他去长庚师兄那儿看过,如今又犯了。” 顾老道知道,云虚就是这个性子不再同他计较,“你那徒儿?我记得长庚师兄说过,他是个出生就该夭折的命,这寿数是从地府抢来的。当做个世外清净之人,无牵无挂才好。” “是啊!”云虚连连叹了好几口气,“可这孩子偏偏是个痴情种,要入那俗世中去。” 顾老道甩了甩拂尘,默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你一个道士对佛家的经典倒是精通,快别打马虎眼了,”云虚逼问道:“人你救不救?” 顾老道掐指算了算,“当时既然是长庚师兄医治的,长庚师兄或许有办法。” 云虚沉了脸,“放着那海上仙山不去,你以为我愿意爬这么高来这苦寒之地,气都上不来。长庚师兄已经仙逝了。” “啊这”顾老道的手一抖,拂尘落地沾了尘。 “拂尘沾了尘,这是预兆我要沾惹世俗之事啊,看来我该同你下山去了!” 云虚嘲讽道:“在这山中白了头发胡子,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顾老道捡起手中拂尘,把上面的尘土往云虚身上甩了甩。 这个犟种,迟早不跟他玩了。 第101章 怎么哭了 信发出去,宋斐隔了将近一个月才收到师父回信。 信上说,他马上回邺都并且带了天上的神仙来看他,让他等着。 哪里会有天上的神仙,他的师父还是这么不正经。 这日,许久不来客的宋府,迎来了两位客人。 一个白发白胡子抱着拂尘的道士,一个拿着把折扇的黑胡子黑头发的道士。 客人来的消息很快传进宫中。 宋斐坐着马车从宫里出来,一进前厅便看见了那位师父说的神仙。 白头发白胡子穿一身道袍,确实像极了小时候他想像的神仙。 “顾师伯。”宋斐作揖。 顾道士上前不由分说握住了宋斐手腕,“让老道看看。” 宋斐没在动,由着老道诊脉。 半晌,顾老道抿起嘴唇,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须。 他又问了宋斐的详细病症。 宋斐一一说了。 “云虚你跟我来。”顾老道拉住云虚就往外走。 “师伯,直接说就是了,师侄能承受。” “咳咳,”顾老道以拳掩唇,假装轻咳了两声,师侄这命的治疗方法还需要长计议。” “从长计议,又来打马虎眼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需要什么药我一定找来。” 顾老道凑到云虚耳边,“不是药的事。” 见顾老道还在打马虎眼,云虚怒道:“那是什么?” 顾老道干脆直接了当,“老夫治不了!” 云虚一僵,回头看向宋斐,宋斐垂着眼睑,站在门外照射进来的光里,身形单薄落寞。 他有些懊悔,刚刚就该让顾老道对他偷偷说的。 宋斐抬眼,“敢问师伯,那师侄还能活多久。” 顾老道再次掐指算了算,低声道:“最多两个月。” “师侄知道了。” “徒儿。”云虚叫他,宋斐没有回应,转身走出前厅,往大门走去。 “殿下刚来怎么走了。”在院里打扫柳絮的小厮嘀咕道。 “怎么走了,我都泡好茶了。”端着茶过来的另一个小厮道。 徐伯过来挨个在他们两个头上拍了两下,“好好扫你的地,茶泡好不会自己喝了。” 小厮眼尖地看到徐伯眼角的泪,“徐伯,你怎么哭了。” “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快干活!”徐伯抬手还要去敲这两个人的脑袋,两人已经跑远了。 宋斐走出了大门,蓝玉在外面的马车旁等他。 “这么快就出来了?”蓝玉替他掀开了车帘,宋斐却没有上马车。 “本宫到前面走一走!” 蓝玉跟了上去。 宋斐:“我一个人走一走。” 蓝玉跟在宋斐身后,形影不离:“不行,陛下说了要我保护好殿下。” 宋斐回头看他:“本宫以前也学过武,咱们两个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宋斐会武,三年前宫变的时候,蓝玉见过,他的眼睛亮了亮,举剑道:“那臣跟陛下比试比试?” “不比了。”宋斐怅然,现在比不了了。 宋斐说要一个人走了走。 蓝玉只好远远跟在宋斐身后。 走着走着,转了大半个邺都,长安街,烟花巷,城楼。 那年他就是站在这城楼下,一眼看到城楼上的杨婵。 师父曾经问过他,弃道入仕后悔了吗? 他没后悔过,一丝也没有。 和杨婵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有百姓认出他来,“那位好看的公子不是皇后殿下?” 停下看他的百姓越来越来越多。 蓝玉从不远处赶着马车过来:“殿下,天晚了快上马车!” 宋斐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驶进皇宫。 踏进安康殿,看见杨婵的瞬间,宋斐几步上前抱住她。 杨婵正了正宋斐歪了的幞头“今日怎么了?” 宋斐靠在杨婵肩头,“没什么,想你了,让臣抱一会儿。” “才离开半天,”杨婵抚了抚宋斐的背脊,“是不是师父出什么事了?” 宋斐摇头,“他好得很,就是突然想陛下了。” “那就好,朕煮了参汤,要不要喝?” “好。”宋斐依依不舍地松开杨婵。 杨婵拉住宋斐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牵着他走桌前。 杨婵的手软而温暖,被她牵着好像就能一直到永远。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汤一直在陶罐里温着。”杨婵松开手亲自盛了汤放到宋斐面前。 “快尝尝,这次是朕自己煮的,绿瘦没帮忙。” 宋斐用汤匙搅了搅参汤,汤冒着热气,氤氲了眼睛。 他喝了一口,眼眶中含着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宋斐喝汤突然哭了,杨婵有点慌,“宋斐你怎么哭了,这汤这么难喝吗?” 端来前她尝过的,不算难喝。 啪嗒!泪珠落进汤里,宋斐慌忙用袖子擦干泪痕,“是陛下的汤太好喝了。能喝到陛下亲手做的汤,是臣的荣幸。” 因为一碗参汤感动哭了?宋斐也太好哄了。 杨婵决定多哄一哄他:“你要是喜欢,以后朕可以换着花样做,鲫鱼汤,鱼头汤,鸡汤,排骨汤”杨婵说了一连串汤名,总之不重样。 宋斐打断她,“这么多花样,臣怕陛下累着,陛下安康就是臣的福分。” “你也要安康,“杨婵摸了摸宋斐越发消瘦脸,“病在你身上却疼在朕心里。“ 宋斐握住杨婵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臣自己疼就好了,陛下不要疼,陛下要 一直快乐幸福。“ 最多还能活两个月,以后都不能在杨婵身边了。 在这之前有几件事,他想做。 次日,宋斐秘密去了翰林院。 第102章 陛下一言九鼎 “宋丞殿下。” 从藏书阁搬文献出来的赵学士,乍然看到宋斐,一时没改过口来。 宋斐示意不要跪拜,“本宫来找几本书,你们做你们的事就是了。” “是。”赵学士搬着书进屋继续忙碌起来。 齐云飞身为探花被授予史书编撰的事。 宋斐看过去,齐云飞坐在书桌前正写着字,表情很是认真。 他走到齐云飞面前,拿起了书案上已经编撰完成的书。 “殿下万安!”齐云飞这才发现宋斐,他放下笔,起身行礼。 宋斐翻了翻,文章写的条理清晰,字迹工整。 以往齐云飞奢华浮躁,是个何不食肉糜纨绔公子。 如今看着倒是稳重端方。 他打听过,齐云飞入翰林院后,做事十分认真,倒像是真来好好当官的。 宋斐放下书,“齐学士,我们谈谈。” 齐云飞呆了呆,宋斐现在是杨婵的夫君,而他是杨婵的前未婚夫。 宋斐来找他是什么意思,质问,挑衅? 可宋斐是皇后殿下,他的话不容拒绝,齐云飞只好跟着宋斐出去。 他们来到一座八角亭中,亭旁一棵栀子花刚刚开花,香气清幽。 有仆人在亭里摆上茶,宋斐撩袍坐到亭中石凳上,“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面对面说过话。” 齐云飞道:“当时殿下在陛下之下万人之上,哪肯赏脸。” 宋斐想,他当时确实是不会赏脸的,他还曾派人在一个天黑风高的夜晚打过齐云飞一顿。 客气地聊了几句,齐云飞句句没有离开陛下。 宋斐心里明了了 他问道:“齐学士为何要来做官?” 齐云飞道:“自然是为了陛下!” 宋斐以为他会说些欲盖弥彰的话,没想到齐云飞面对他倒是坦率。 “齐学士还喜欢殿下?” 宋斐看着他的眼睛,齐云飞没有闪躲。 “喜欢,我一直都喜欢阿婵。” 听到齐云飞叫阿婵,宋斐有些酸酸涩涩的,他压下心中酸涩又问,“喜欢,可你却放弃了她。” “我后悔了,这三年我没有一刻不想念她,我一定会从你手中把阿婵抢过来,我要让阿婵比在你身边幸福快乐百倍。”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有这么一天,你要让她幸福。”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斐没回答,起身出了八角亭,八角亭旁栀子树上,几只洁白花朵被风一吹悄悄掉落下来。 晚上,杨婵带着亲自熬的鲫鱼汤来到椒房殿,却被关到了门外。 一直在宋斐身边侍奉的宫人贞吉,小声道:“陛下,殿下说他今日不想见任何人。” “任何人,也包括朕?” 贞吉低下了头,声音更低了,“是。” “那把这汤给他。”杨婵示意绿瘦将汤交给宫人,她看了看透过窗户映出来的昏黄烛光,转身走了。 宋斐脸色苍白,跌坐在门后,手中还握着沾了血的手帕。 他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见杨婵? “陛下,殿下留下了鲫鱼汤。” “拿进来!”宋斐扶着门站起身,将沾了血的手帕藏进袖中。 贞吉推开殿门捧着汤放到桌上,退了出去。 宋斐看着那碗奶白的鲫鱼汤,杨婵一个能把膳房烧了的人,最近一直在为他做汤,真是难为她了。 喝完汤,宋斐来到书桌旁开始书写,他之前写的书,还剩几页没写完。 这上面都是他这些年为官的一些政论,希望能为杨婵提供一些帮助。 一连好几日宋斐不见人,自己闭门不出,专心写政论。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笔,殿外传来说话声。 “殿下说了,谁都不许来打扰。” “小皇子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声音是隆锦身边的侍从富贵,“外面吵什么?”宋斐放下笔问道。 “陛下,小皇子病了,一直哭着要找殿下,殿下去看看!” “病了,太医看了吗?” “看了,吃了药还是哭着找殿下,想必是想殿下了。” 门从里面打开了,宋斐急步走出来,“带本宫去看看。” 门外不仅有富贵还有杨婵,宋斐一滞。 “终于肯开门了?隆锦没事,是朕想骗你出来。” 宋斐咬了咬牙,“陛下来的正好,臣有事同陛下说。” 椒房殿的殿门重新关上,宋斐将桌上写好的书递给杨婵:“这是臣这几日写完的,不知道能不能帮陛下的忙。” “这几日原来是在写这个,既是这样你让朕吃闭门羹的事朕就原谅你了。” 杨婵接过书坐在书桌前一连看了几页,宋斐写的极好。她铺开宣旨,提笔在纸面写了几个大字,“卿可为帝师。” “还有一件事。”宋斐又道。 “何事?”杨婵没有抬眼,又翻开了下一页。 “陛下记不记得,臣入宫前陛下允诺过臣的话。陛下说:等以后孩子大了,臣若想离开,陛下不会拦臣。 杨婵抬眼,“你要走?” 宋斐低下头,不敢再看杨婵,他怕多看一眼就舍不得了,“是,如今隆锦长大了,这座皇宫,臣待够了。” “呆够了?宋斐你是不是这几天闷糊涂了?” “臣,很清醒。” 书从手中滑落,杨婵沉默了。 宋斐又道:“陛下一言九鼎。” 杨婵没有回应他,太阳渐渐西沉,殿内的光线变得昏暗,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只猫碰倒了小几上的香炉。 屋内的沉寂被打破。 杨婵纤弱的身形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让朕想想。”她道。 看着杨婵离开时孤单的背影,宋斐心如刀绞。 生离总好过死别,过几个月杨婵就会把他忘了,她会拥有新的生活。 空中挂着的月亮像白玉盘一般又大又圆,杨婵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儿。 她以为宋斐会一直陪着她,可是他还是同齐云飞一样要走。 “宋斐要离宫,朕该让他走吗?” 绿瘦想安慰杨婵,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了一声:“陛下!” “你说宋斐以前的好,都是骗朕的吗?”不等绿瘦回答,杨婵自顾自道:“也是,是朕糊涂了。这事问你,你怎么知道。回去!” 连着几日杨婵除了去看隆锦就是在书房批折子。 朱笔落下,书房中堆积的折子渐渐消下去。 这几日杨婵失眠,绿瘦一直守着。 困意上涌她不禁打了个盹,再睁眼竟然看见杨婵面颊上沾了泪珠。 “陛下,翰林院学士求见。” 杨婵擦干了泪珠,“进来!” “陛下,诏书起草好了。” 杨婵抬头,递诏书的竟是齐云飞。 第103章 守身如玉 “怎么是你?陈学士呢?”杨婵问。 “陈学士的母亲去世,回乡丁忧了,已经上奏过陛下了。” “朕想起来了,是上过折子,把诏书承上来!” “是。” 这是她让翰林院起草的她与宋斐和离的诏书。 杨婵想明白了,宋斐有帝师之才,不应该只是待在后宫,他应该有他的海阔天空。 绿瘦从齐云飞手中接过诏书,放到杨婵面前。 杨婵打开看了看,懒懒道:“退下!” 齐云飞没动。 杨婵看他。 齐云飞道:“臣想同陛下单独说几句话。” 杨婵放下诏书,“就这么说!你我之间没有什么要背着人的。” 齐云飞上前一步,“阿婵,我忘不了你,我苦读三年参加科举是为了你!” 齐云飞的视线炙热,杨婵垂下眸躲开了他的视线。 “齐云飞别说了,逃婚时你说你想要自由,现在你是自由的,你再也不用被困在女皇未婚夫称呼里。” 齐云飞又上前了一步,站到杨婵身旁,“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阿婵既然你要与宋斐和离,不如回到我身边。” “啪!”杨婵甩了齐云飞一耳光,“这一巴掌朕早就想打了。 “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好,纸醉金迷也好,朕都可以装看不见,可你竟然逃婚,你跑的轻巧,朕是一国之君,朕要面对邺都百姓,朕还要面对周边各国。” “啪!”齐云飞打了自己一巴掌,“陛下打得好,我确实该打,我不该一时起意逃了婚,留陛下独自面对。陛下说的喝酒,纸醉金迷我都认,可花天,我不认。陛下可以验明正身,我可是一直都守身如玉。” 杨婵斥道:“你守不守身,与朕无关了。在朕面前以后不要说我,要称臣,翰林院没教你规矩?” “是,臣错了。”齐云飞双膝跪地,拉住了杨婵手腕,“阿婵,回到臣身边,臣会把隆锦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陛下以前对臣那么好,很喜欢臣不是吗?” 杨婵抽出手不再看他,“以前朕刚入宫,身边没有认识的人,朕太害怕孤独了,朕怕你会离开,朕努力的对你好,想留住你,可你从来没有珍惜过,你伤了朕的心。” “齐云飞,不管朕与宋斐和不和离,我们都回不去了。” 齐云飞抱住杨婵的胳膊,哀求道:“阿婵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不会让阿婵受一点伤痛,阿婵原谅我好不好?” 杨婵挣开齐云飞抱她的手,喊了一声,“蓝玉,请齐学士出去。” “是,”蓝玉进来揪住齐云飞的后颈衣领拖了出去。 齐云飞在蓝玉手中挣扎:“蓝玉,放手,你快放开。” 宋府中 云虚躺在后院石榴花下的大石上,一口一口灌着酒:“老道士,你说我那宝贝徒儿的病,真就没救了吗?” 顾老道抱着拂尘端坐在一旁,他抬头看了看西方天空,“有,除非长庚师兄在世。” 第104章 各生欢喜 【盖以伉俪情深,夫妇语义重,幽怀合函卺之欢,欢念同牢之乐。夫妻相对,怀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生同床枕于寝间,死同棺椁于坟下。三载结缘,则夫妻相合。三年有怨,则来傩隙。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嫌,作为后代增嫉。缘业不遂,见此分离。 愿夫公子相离之后,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帝后的和离书传遍了大街小巷。 作为自帝后大婚后最大的八卦,沉寂三年多的邺国百姓们关心的事再次统一起来,帝后和离的事成了每家百姓吃瓜的重点。 “你说帝后为何和离?” “陛下嫌弃宋相了呗。” “我觉得两人相互嫌弃了,三年之痒谁能扛的过,我家娘子同我合离跟了隔壁张英。” “我猜宋丞哪方面不行?” “那本书里写的不是很厉害吗?” “我听说是宋相提的和离,之前齐世子不是也逃了陛下的婚,一定是陛下性格暴烈。” 今日要去三清观,她想给母亲带几坛杏花酒。 车轱辘咕噜噜压过长安街的大路,杨婵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听到的都是百姓们的闲言碎语。 杏花酒馆的酒旗迎风飘扬,杨婵在车里等着,蓝玉走进酒馆去买酒。 这几年小二年年元宵节看节目,陛下在高高在城楼,他看不太清,但蓝玉经常下来打赏艺人他认得。 每次蓝玉来都会买两坛酒,见蓝玉来,不等蓝玉说小二抱出两坛酒,“蓝侍卫可知陛下为何要跟东家和离?” “东家?”蓝玉付了钱抱起酒坛。 “我们东家就是殿下宋斐。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蓝玉不想提宋斐,没好气道,“能有什么误会,和离了就是和离了。” 小二解释道:“蓝侍卫不知,这间酒馆都是东家为陛下专门开的,为了桂花酒的方子东家专程去了杏花村,在杏花村呆了很久才学到的。” 为陛下专门开的?蓝玉心头微动,快步出了殿门。 “陛下,陛下臣有事要同陛下说。”他出了酒馆迫不及待地敲了敲车窗。 杨婵掀开车帘,“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上来说。” 蓝玉上了马车,一口气将刚刚小二说的话吐了出来,“陛下,店里小二说这酒馆是宋斐开的,为陛下开的!” 为她开的? 杨婵掀开车帘向车外看去。 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对面店门招牌上杏花酒馆这四个字确实是宋斐的笔迹,她以前竟没有注意过。 酿酒的陈婆婆那般固执,也不知宋斐用了什么办法拿到的配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杨婵想起她将和离书拿到宋斐面前那日,宋斐靠在窗边小塌上,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一直失眠,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宋斐,朕除了说会放你自由,朕还说过若你还想入朝,朕一定会帮你,丞相之位韩常在,你有没有中意的官职?或许你可以做锦儿的太傅。”她问宋斐。 可是宋斐说:“陛下不用为臣操心了,臣与陛下分开后,自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105章 会一直等,一直等 “走!”杨婵放下车帘,马车重新行驶在路上,驶进了三清观。 蒙蒙细雨的三清观十分清幽,道童正在小院中的菜地里摘黄瓜。 见杨婵来,道童朝杨婵身后看了看,“姐夫没来?” “嗯他没来,姐姐答应过你,今年生辰一定陪你过。” “姐夫也说要陪我过了。”道童显然有些失望。 杨婵摸了摸他的头,“姐姐给你带了礼物。” 杨婵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香袋,看看这是什么? 提到礼物,道童立马高兴起来,他伸手往香袋中掏去,从里面掏出了一只金怀表。 “这表打开盖子可以看时间。”杨婵教了一下他怎么看时间,道童拿过去玩了。 杨婵今日来除了给道童过生日,还为了告诉余思思她同宋斐和离的事。 走进里屋,余思思捧着本书正在发呆。 “娘亲,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余思思回神,“我知道了。” 三清观是避世之地,按说娘亲不应该知道才是,杨婵没想到她和离的事竟然传到这里。 余思思起身抱了抱杨婵,“娘亲不知道你和宋斐和离是因为什么,但是娘亲知道,宋斐对你情真意切,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婵低下头,“娘亲,是宋斐要和离的。他说受够了,受够了宫中的日子。”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你有没有同他好好谈谈呢?” 杨婵摇头,她什么也没问。 余思思把捧着的书递到杨婵手上,“这是宋斐的师父云虚道长让我教给你的。” 杨婵接过书,书封上写着:宋斐手记,里面是宋斐写的日志。 杨婵将手记打开,一页一页翻看,手记里每一页内容都关于她。 [今日用师父送的新弓箭杀了一头狼,从狼口中救了一位小姑娘。那小姑娘脸上溅了狼血,好脏。但是她怎么那么可爱。好想同她一起玩,央求师父在这儿多住几天,师父答应了。] [今天圆圆说我是个英雄,还说要嫁给我。好开心,想抱起她来转圈圈。可是张口却说了:道士不娶妻。我其实想说:道士不娶妻,但我可以还俗。] [母亲病重,为母亲守孝回来,圆圆已经不在了。杏花村的人都不知道圆圆去哪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相思相见知何日?]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终于找了圆圆了,她竟成了邺都储君,真替她开心。可是她看起来好像并不高兴,高处不胜寒她应该很孤单,想走到她身边,想同她站在一起。] [我问师父心上人有未婚夫怎么办,师父说天涯何处何处无芳草,该放手时就放手。我又问师父,放不下怎么办。 师父说情丝当斩徒添哀愁,可情丝斩不断,理还乱。] [读书人可以参加科举,经过乡试秋试中了进士可以入朝为官,想和圆圆一起站在朝堂上。 要得第一名才行,成为最耀眼的人,圆圆才会看到。] [古有孙敬苏秦悬梁刺股,匡衡凿壁偷光。我岂能因为手痒练习射箭而浪费时光。] [帽插宫花赴琼林宴,打马御街前意气风发。同窗都为我开心,我却有些失望,殿试上, 圆圆以储君的身份站在陛下身旁,她没有认出我。] [今日做为新科状元进宫接受陛下问询学识,在荷花池边见到了圆圆,她送给那家伙一个香囊,少年不要,圆圆重新将荷包收进袖中。 想要圆圆那只香囊。] [陛下驾崩了,圆圆登基了。她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她不再是那个叫我英雄的小姑娘,她是大邺端庄威仪的女皇陛下。 但她仍是我喜欢的姑娘。] [圆圆开始监国上朝,我站在后面,她看不到我。要一直往上爬,爬到她不得不看我的位置。] [我会一直等,一直等。] 杨婵模糊了双眼,眼泪止不住往下落,后面的记录再也看不下去了。 原来宋斐一直都在,原来宋斐一直都在等她。 还俗入仕任相,都是为能让她看到他。 可是她竟没有认出他来,她竟曾经因为宋斐管得太多不会迎逢而讨厌他。 宋斐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受够了宫中生活,同她和离。 杨婵眼前闪现出宋斐出宫时那张清瘦苍白的脸,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倏地转身急步走出屋子,连撞落了桌上的针线框都没发觉。 “蓝玉,快!摆架回宫!” 三清观最幽静的小院后七色花花海正在随风摇摆。 回到宫中杨婵直奔椒房殿。 殿下不在了,宫人们都以为陛下不会再到椒房殿中来了。 突然看到陛下,正在书架旁收拾的贞吉吓了一跳,手中画卷掉到地上铺展开。 雪白画卷上有一片突兀的红,刺痛了杨婵的眼睛。 她弯腰捡起画卷,画上的红色,是一片血迹。 这画是那天宋斐为她和锦儿画的戏雪图,还有几笔就完成了,可是却没画完。 杨婵还没开口,贞吉已经吓得直发抖。 “贞吉,朕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殿下殿下不让说。” “朕还什么都没问,殿下不让说什么?”杨婵反问道:“殿下不让说他吐血的事,是吗?” 贞吉胆子小,一句话说不上来,只是哭。 “别哭了,”杨婵斥道:“你就说最近殿下的身体状况如何?” 贞吉边擦眼泪边道:“殿下最近一直胸口痛,时常吐血。” 她竟然什么都没发现!杨婵的心口抽痛起来,握紧了手中画卷,“让江御医拿着宋斐的医案过来。” 江御医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再次将宋斐的医案呈上。 杨婵重新翻了翻医案,“头疼、风邪、风寒、你当着这些宫人的面告诉朕,宋斐到底得了什么病。” 、 第106章 你要去哪? 江御医忽地跪地叩首,“不治之症,最多还有两个月可活!” “你们一个个联合起来瞒着朕!”杨婵抄起书桌上的砚台砸向江御医,“今日最后一天上值,明天回乡!” 江御医额角被砚台砸伤,血流下来沾湿了衣领,他再次叩首,“谢陛下荣恩。” 他在太医院待了十几年,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医官,变成为帝后治病在行医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也曾不知天高地厚迷了眼,还曾因为疲乏多次想过要辞官回乡隐居。现在终于就可以回乡隐居了,他竟然有点不舍。 一直在他面前侍奉他研磨熬药的小黄门候面露不舍。 江御医从自己的柜子中,拿出几本手抄书来敲了敲他的脑袋,“小钱子,我这些年在医道上的研究全写在这上面了。你一直要拜我为师,我誊抄了几本,送给你了。” 小钱子接过医书连忙跪地行大礼,“多谢师父。” 江御医将小钱子扶起来,“你小子,我可没说过要收你为徒。等一会下了值,我就要走了,你多保证。” 小钱子一边抹眼泪一边道:“陛下也太狠心了,这么多年,您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御医拍了拍小钱子的肩膀,“宋斐这么好的人我都救不了,这是我应该得结果,没什么可惜的。“ 下了值,江御医脱下官服,朝着太和殿磕了个头,又朝着康安殿的方向望了望,起身往宫门口走去。 “江大人,等等。” 轻柔的女声传来,江御医回头,来人是绿瘦。 江御医作揖:“绿瘦姑娘。” “这是我亲手做得菜,算是我给大人送行了。”绿瘦把手中红漆食盒递给江御医。 世态炎凉,他被贬回乡,和他共事的同僚们一个也没来,来送他的竟然是一个宫女。 “多谢绿瘦姑娘。”江御医接过食盒,鼻子有些酸楚。 “江大人,陛下是太过悲痛,才会如此。等”绿瘦掩去声音中的哭腔,“等这事慢慢过去了,陛下自会再调大人回来的。” “多谢绿瘦姑娘宽慰,回乡也好我早就想去过一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 江御医再次朝绿瘦作揖,“还请绿瘦姑娘替臣多多照看陛下。” 以后再也不用入准时准点,风雨不歇地,来这道宫门来上值了,心中竟有些失落。 出了宫门,不远处站着的一群穿着官服的人,是他的同僚们。 “你们\" “我们来给你送行。” 江云鹤的心情由失落转为欣喜。他还以为,同僚们无人肯为他送行。 “江云鹤,你以后可就真是闲云野鹤了。走走走,我们在天香楼订了送行宴。” “临走,我可要把你们吃穷了。” 几人相拥着去了。 杨婵从江太医口中得知宋斐的病情,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出宫赶过去了宋府。 宋斐宅子的大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宅子中的仆人正在收拾行李。 杨婵拉住一个背行囊的小厮,急切道:“宋斐呢?” 小厮抹了把眼泪,“陛下,公子已经走了,府中人都被遣散了。” “什么时候走的?” 徐伯走过来,道:“走了一柱香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出城门了。” “他有没有说要去哪?” 徐伯摇头。 杨婵转身上了马车,蓝玉挥动鞭绳向城门驶去。 杨婵同蓝玉赶到城门,守城的将士汇报宋斐的马车已经出城了。 邺都城门外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辙,根本无法辨别宋斐会去哪个方向。 清净之地,他会去哪? 杏花村? 宋斐小时候随着师父游遍了山川大河,杨婵竟不知他最想去的地方是那儿? 她只好派几队人马到各各方向去追,自己则骑上马背沿着大道继续往前追。 天边布满了乌云,眼看着就要下一场大雨,宋斐坐在马车中,云虚坐在他身旁。 顾老道在外面赶着马车。 “徒儿咱们一定要走?这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走!”他怕再等下去就舍不得走了。 云虚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一会,云虚再次睁开眼,“不见见那丫头再走?” “还是不见了。” “唉!”云虚轻叹了口气,再次靠在车厢中闭上了眼。 宋斐掀开车帘,邺都城门随着马蹄疾驰越来越远。宋斐放下车帘,不敢再让自己往回看。 只要不回头,他就能继续往前走。 “宋斐,停车!” 听到这声音,宋斐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绻了绻。 杨婵横马挡在马车前。 赶马的小厮只好停在马车。 “宋斐,朕都知道了,朕会请天下名医,朕一定能治好你。” “宋斐,跟朕回去!” 杨婵知道了,他苦心瞒着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陛下,草民已经同陛下和离,草民不会再回宫了。” “你的病这么重,你要去哪?” “草民想去世间无人打扰的清净之地。” “无人打扰,也包括朕吗?” 隔着车帘,宋斐听到了声音里的哭腔。 他狠了狠心道:“包括,最后的时光草民只想自己一个人过。” “宋斐,你相信朕,朕一定能找到名医治好你的病。” “没用的,陛下何必为了一介草民劳民伤财。” “在朕心里,你怎么会是一介草民。宋斐,你看看我,就当是为了朕留下来好不好。”杨婵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边,就要掀车帘。 “陛下,就当是圆臣最后一个愿望,放臣走!” 第107章 色衰而爱驰 杨婵掀车帘的动作顿住,有泪珠滚落在车沿。 “好,朕成全你。” 放下车帘,杨婵退后一步将挡着马车的马牵到一边。 云虚在马车里急得不行,“徒儿,你糊涂啊,谁不想最后的时光能有心爱的人陪着。我去叫那丫头上来。” 宋斐拉住云虚,“病容丑陋,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越来越丑。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徒儿还是希望最后能在她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云虚回头看着虚弱又憔悴的徒儿,坐了回去。 “罢了,老夫不管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启程!”宋斐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来,小厮挥动马鞭。 马嘶鸣一声,抬起马蹄朝前疾驰而去。 乌云在空中酝酿够了,雨一滴一滴落下,砸到脸上凉凉的。 杨婵抬头看了看天空,调转马头策马疾驰而去。 从城门回来,杨婵没有立马回宫而是绕道再次去了宋府。 小厮们都已经走了,徐伯还在。 “陛下,老朽就知道陛下还会回来。老朽有东西要给陛下看。” “是什么?” “是一幅画,公子让烧了老朽私心把它留下来了。放在书房书桌上,陛下去看就是了。” “好。”杨婵就要去,徐伯又道:“公子走之前,让老奴把这个房子卖了。老朽我想还是陛下留着比较好了。” “徐伯不留下来了吗?” “不了,公子不在了,我也该走了。” “这宅子的大门随时为徐伯开着,只要徐伯想回来,随时可以。” “多谢陛下。” 杨婵点头,看着徐伯走远才走进书房。 宋斐的书房除了墙上那张弓不见了,其他都还和以前一样。 书桌前,徐伯说的那幅画,静静躺在书桌上。 杨婵脱掉被雨水打湿的外袍,将被雨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擦干净手。 缓缓打开了书桌上的画卷,是那幅戏雪图。 之前那幅沾了血渍,宋斐重新画了一卷。 这幅图上除了她和隆锦还多了一个人——宋斐自己。 她和隆锦在雪地里玩雪,宋斐站在一旁含笑望着她们,一树红梅在他身后灼灼怒放。 宋斐好狠的心,最后的时间都不肯留给她,撇下她和隆锦还要将这画烧了。 她没有让人为宋斐画过画像。 烧了它,以后恐怕以后她连宋斐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几滴泪落在朵朵红梅上,浸透了纸张。 三年后 江面上大雾茫茫,江上船只行的很慢。 一艘前往邺都的客船上,几个去往邺都行商的商人围在一起饮酒说笑,“你听说了没有,小皇子今年六岁了,陛下正在为小皇子找太傅呢?” “我怎么听说早就定好了,就是现在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齐恒。” “听说齐恒是陛下的前前未婚夫,他做太子太傅?难道是要旧情复燃?” 商人还想再说,被一只馒头塞住了嘴。 “复燃什么复燃,皇家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不如聊聊去邺都之后的运势。你去邺都之后不光是卖货还要去找老相好?” “呸!”那商人终于吐出了口中馒头,“我娇妻在家,哪来的老相好,你一个道士想法怎么这么龌龊。” 云虚用扇子敲了敲桌面,“你不信我,就等你那老相好把你怀里的钱都败光!” “信信信,好神仙,快跟我说我该怎么办?” 云虚将手覆在那商人耳边,轻声咕哝了几句。 其他商人见状纷纷道:“好神仙,你也帮我看看!” “我可不是白看的!”云虚伸了伸了手。 商人会意,掏出钱袋。 云虚很快同他们打成一团,聊了起来, “太吵了!” 坐在角落只有八九岁的小和尚嫌弃地看了云虚一眼,转而看向面前戴着帷帽的男子,小大人似的道:“你要做够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好事,才能赎清我为你逆天改命的罪孽。” 云虚的耳朵像是顺风耳,从那边扬声道:“徒儿,这么多姑娘想要与你一起游船,你每个陪一圈,就当是做好事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很快就做完了。 宋斐摇头,他那个师傅又开始不正经了。 “师侄可不要不知恩图报嫌弃你师父,你的寿命你可是他分给你的。” “师伯是说我的寿命是师父给的,那师父岂不是”宋斐回头看了云虚一眼,心中歉疚万分,“徒儿岂敢要师父的寿命,还请师伯帮我将寿数还给师父。” “你高看你师父了他只给了你五十年。你师父是个命长的,他能活到一百二十岁,给你五十年,他能活到七十岁够造的了。”长庚说不让宋斐嫌弃师父,他自己先嫌弃起来,“再说了你这个师父是个祸害,活久了与世无益。\" 五十年够了,只是委屈了师父。 宋斐想以后一定对师父好些,他走出船舱走上甲板,掀开白纱帷帽,几缕阳光穿透浓雾照射进来。 雾很快要散了。 等雾散去,船速快起来,不出一日就要到达邺都。 不知道杨婵这三年过得好不好。 宋斐回想着刚刚听到的几个商人说的话。 齐恒要当太子太傅,两人要旧情复燃。有齐云飞在,杨婵怕是早就把他忘了! 第108章 听不到父亲讲故事了 最近杨婵觉睡得不太好,总是梦见宋斐。 梦见宋斐摘了帷帽问她:“陛下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梦见他在树下笑着看她和隆锦。梦见他被病痛折磨的模样。 宋斐曾说夫妻要患难与共,说她可以依靠他,可以信任他,而不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将他推开。 她相信了。可当她开始信任他依靠他时。在生命最后时刻,宋斐却把她推开了。 什么信任,患难与共都是骗人的。 那日之后,杨婵派人找遍了邺都,也没有找到宋斐。 江御医说他只能活两个月,如今算来该是已经去世三年了。 “陛下、陛下” 听见绿瘦的声音,杨婵回神。 “又来了,朕不见。齐云飞是这中了什么邪,天天来朕这儿打秋风。” 吃了闭门羹,齐云飞只好回去。 齐云飞刚走,隆锦就进来了,“母亲为什么不见齐学士,他刚刚给了儿臣一只风筝,娘亲你看真好看。” 杨婵看了一眼,隆锦手中正是齐云飞当年送她的凤凰风筝,她明明放飞了,也不知道齐云飞从哪儿捡回来的。 “太子殿下快坐。”绿瘦拉着小隆锦将他带到桌前,这是奴婢专门为殿下做的糖糕。 隆锦遗传了杨婵喜欢吃甜的嗜好,看见了甜糕立马放下风筝拿起来,咬了一口。 他边吃边道:“听说母亲要为儿臣找位老师教儿臣诗书,儿臣觉得齐学士就很好,母亲为什么不让齐学士做儿臣的太傅?” 杨婵想都没想,“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被直接否定,隆锦很生气,甜糕也不吃了,“母亲对齐学士有什么偏见,要是父亲在一定会同意!” 杨婵小声嘀咕:“他小气得很,他不会同意。” “娘亲就是不想让儿臣有喜欢的老师!” 隆锦没听清杨婵说什么,撂下这句话,气呼呼地走了。 杨婵扶了扶额,“这孩子这般脾气,宋斐究竟是怎么把他带大的?” “殿下还小,还是小孩脾气,等到殿下长大了,一定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杨婵看着隆锦远去的方向,“但愿!” 夜已经深了,杨婵还在看奏章。 绿瘦劝道:“天晚了,陛下早些休息!” “哪里睡得着。朕最近又梦到宋斐了,那个死鬼去了几年了,还阴魂不散。” “母亲!”隆锦人还没进来,先闻其声。 “这么晚了,锦儿怎么还不睡?”杨婵招了招手,隆锦走过去抱住了杨婵。 “母亲,儿臣不让齐学士做我的老师了。” “怎么了?变得这么快,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 “儿臣听说他以前逃了母亲的婚,害母亲伤心。儿臣以后都不跟他玩了。” 杨婵摸了摸隆锦的脑袋,“你知道母亲为什么不阻止你同齐恒玩吗?” “为什么?”隆锦扬起小脸。 隆锦的眉眼像极了宋斐,杨婵看着那张脸心头一痛,她垂眼掩去了酸楚,笑道:“因为他最擅长的事就是玩。你刚生下来那几年受了很多苦,母亲希望你在正式入学之前能好好玩。” 隆锦眨眨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那父亲呢,他会玩吗?” “他啊,”杨婵的声音低下去,“他会,他还会讲故事。” 隆锦压下唇角,垂了脑袋,“可惜,儿臣听不到父亲讲故事了。” 杨婵轻轻拍了拍隆锦的背脊,安慰他:“你小时候,他经常给你讲故事呢,你只是不记得了。” 宋斐离开的时候,隆锦只有三岁半,三岁的孩子对父亲的印象十分模糊。 隆锦只记得父亲很温和,但有时候又很凶,会灌他喝很苦的药。 “娘亲,父亲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问。 杨婵想了想,“你父亲有邺都第一美男之称,是邺国最好看最优秀的男子。他很爱你,你小时候爱生病,每次生病他都心疼的整夜整夜守着你。” “母亲给我讲讲父亲的故事,儿臣想听。” “好呀,你父亲小时候游历过大山名川,他还射得一手好箭,娘亲会射箭就是受他影响。” “那儿臣也要学射箭,娘亲你教我!” “好,娘亲教你。学习射箭可是很辛苦的,娘亲当时学的时候手掌的关节处长了很多茧子。” “长茧子疼吗?”隆锦连忙拉过杨婵的手看,却见杨婵的手十分光滑。 杨婵笑道:“刚开始的时候疼,因为娘亲最近偷懒不练箭了,所以茧子都已经消下去了。” “疼儿臣也要练,儿臣要像父亲一样优秀。” “好,锦儿真有志气。” 讲着讲着,隆锦趴在杨婵怀里睡着了。 杨婵伸手将隆锦的眉眼描摹了一遍,才将他抱起来。 “陛下,我来!”六岁的孩子已经有些重了,绿瘦怕杨婵累着,道:“陛下,奴婢来!” “朕抱着,很久没抱过他了,朕这个娘亲也该尽尽责。”杨婵贴了贴隆锦的小脸,一路将他抱回东宫床上。 回来路上路过椒房殿,杨婵推门进去,这座宫殿每日都会有人打扫,所有的陈设都和原来的一样。 “陛下!”听到有人叫她,杨婵看过去。 宋斐正站在窗边含笑看她,“窗外的海棠花开了,只是可惜海棠无香。” 杨婵走过去,宋斐却不见了。她打开窗,窗外几朵海棠花瓣随着风飘落到屋内。 “陛下,不站在窗边,有风容易着凉。” 从窗边走开,来到内室。 拔步床,镜台。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 “臣帮陛下擦头发!”杨婵回头她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却又听宋斐说道:“陛下,我们要给宝宝取个什么名字呢?不知道是男女,就取男孩的名字,再取一个女孩的名字。” 隆锦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杨婵曾问过宋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宋斐说喜欢女孩。 那时候她打趣说:应该喜欢男孩,父凭子贵,若是孩子当了太子,他地位就无人可撼动了。 可宋斐回她说:他还是喜欢女孩,像陛下一样的女孩。 在殿中坐了一会儿,屋子到处都是宋斐的影子,窗前,书架前 ,桌旁,床边。 杨婵暗骂了一声,阴魂不散离开了。 雾散开,江上起了轻风,宋斐乘坐的船只顺流而下。越过千重山,终于在城门关闭前到达了邺都。 宋斐同云虚师父和小和尚一起下船入城,此时刚过三月,道路两旁桃花,杏花,梨花竞相开放,花香四溢。 邺都还和以往一样十分热闹,尤其是晚上,灯火通明,逛街肆游玩的人络绎不绝。 他们坐着马车前往长安街,准备找间客栈先住下。路过原来宅子时,宋斐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红漆大门上的宋府牌匾已经换成了沅芷阁。 三年前,他让徐伯把宅子卖了,这宅子名字都换了,想必是早已换人了,不知是怎样的人家? 马车很快行到长安街,宋斐找了就间客栈开了房间拿过钥匙准备上楼,听得旁边有人议论,“你们看到告示了没有,陛下要广招天下有学之士,为太子择师。” 听到太子两个字,宋斐停下了脚步。 第109章 不能让杨婵知道 “不是说定了齐学士吗?” “那都是谣传,齐学士还太年轻,太子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太子的老师就是帝师,岂能草率。” 不是齐云飞,宋斐松了口气。 “谣传?不是说齐学士同陛下旧情复燃,陛下私下里早就将他收进后宫了吗。” 听到这儿宋斐眉头轻蹙,咬了咬牙。 一想到杨婵和齐云飞同榻而眠亲密无间,他的心里烧起了一把火,一把妒火。 宋斐没再听下去转身上楼了。 他计划着这几日先住客栈,等从牙人手中买一座合适的宅子住下,再找机会去见杨婵。 在客栈休息了一晚,次日宋斐穿了一身白衣,带了帷帽经过客栈老板的介绍找了个牙人为他推荐了 几处宅子。 去看宅子的路上,微风吹起宋斐帷帽下的白纱,他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暴露在路人眼前。 牙人推荐的宅子很快过去,他正要进去, 一个小丫头忽地上前朝他怀中塞了只手帕,“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在城南望忧亭一聚。” 那小丫头所说的小姐,就在身后。宋斐没有回头看,将手帕还给小丫头。 “多谢小姐青睐,在下已经有妻有子。” 小丫头略有些震惊,拿过手帕,走了。 不远处等着丫头回信的小姐,接过退回的手帕失望地转身。 带着宋斐看房子的牙人早就了解了客人的情况,有多少钱,买房是几口人住。 知道宋斐并没有夫人,只以为宋斐对那小姐无意。 他指了指,宅门口的桃花道:“这宅子门口的桃树可是招桃花的吉树,咱们里面看看。” 宋斐抬头看了看那迎风招展的桃花,摇了摇头,“这桃花要不得,这座宅子就不看了,看下一座!” 这座宅子比其他宅子都要贵,佣金也高。 说错话痛失银子的牙人只想打自己的嘴,好端端的提什么桃花。 正在为看宅子奔波的宋斐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小殿下,你看就是他。” 一个衣着华贵的半大小孩同另一个衣着华贵容貌出众的小孩指了指,“小殿下,你看就是他。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是不是像陛下的。 隆锦看过去,果然是。 “前段时间皇宫遭了盗贼,之后母亲的腰间就少了块玉佩,没想到让他在这儿给碰上了。 现在的盗贼都这么猖狂吗?偷来的东西明目张胆地挂在身上? 隆锦想,他可是邺都太子,他要帮母亲把玉佩从这贼人身上拿回来。 躲在墙角的隆锦朝几个小伙伴招了招手小声道:“你们听我的,一会儿你们” 牙人又带着宋斐去看了附近几间宅子,宋斐都不太满意,直到看到宋府也就是现在的沅芷阁附近的宅子。 这宅子离那里约莫只有二百米出了门就能看到沅芷阁的大门。 牙人介绍道:“这间宅子一共有两进,房间是少些,这房子附带一个小花园。小花园虽小五脏俱全,这宅子原先住着一位文人雅客,还在花园中修建了假山,池塘,小亭。公子若是买下这间宅子,夏天可以赏荷,冬天可以观雪。” 宋斐跟着牙人参观了房屋,最终确定下来买在这间,商量好房价,签好契,明日就可以搬过来。 一切办妥,天已经黑了。 宋斐徒步回长安街,却在一个无人的小巷中,被几个手握木棍小混混拦住了。 宋斐想回头,后面又有几个小混混围过来。 小混混举棍袭来,宋斐握住木棍,抬脚踹向来人。 身后几个小混混举着木棍朝宋斐涌来。 顷刻宋斐侧身从一人手中夺过木棍,横棍阻挡。 小混混们的棍风凌厉,带起帷帽下垂坠着的白纱。 “这人好像跟小殿下有点像!”躲在巷尾墙后看打架的胖小孩轻声道。 “是有点,“隆锦探头再看过去,那人帷幔上的白纱已经落下。他这才反应过来金元宝说了什么,斥道:“放肆,你说竟然本殿下同那个贼长得像!” 说话间几个小混混身上都挨了棍子,连连后退。 “小公子,这差事给多少钱我也不干了。”为首的混混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他扔下木棍,拔腿就跑。 几个人见头跑了,跟着纷纷逃窜。 “小公子?”宋斐提着木棍回头,巷口两个小孩,忽地转身拔腿就跑。 回去还有事,宋斐不欲再追究,扔了木棍,“现在的纨绔少爷们都敢当街打人了?” 隆锦本是叫金元宝把家中的府兵叫来,围住那小贼打一顿,拿回玉佩送官府。 没想到金元宝叫来的竟是几个不中用的混混,被那贼人打的落花流水,让拿回母亲玉佩的事打水漂漂。 “小殿下,你干嘛跑呀!”金元宝生的比隆锦胖,跑的慢,跟在隆锦身后气喘吁吁。 “还不是你请的那几个蠢混混,非要喊公子,我们暴露了。那贼人那么厉害,不跑等着被贼人一起打吗?” 金元宝张了张嘴恍然大悟,“小殿下真聪明。” 隆锦回头发现那贼没有追过来,这才停下来,对金元宝说,“你去衙门击鼓,就说找到了之前入宫偷盗的贼人,你跟他们形容刚那人的穿着,让他们去捉人。” “去衙门!”一听到去衙门这两个字,金元宝的腿有点抖,“小殿下,我有点怕。” “怕什么?你又没做坏事。我是偷偷出来的,若是母后知道,不光是我惨了,你也惨了!” 金元宝解释:“太子殿下,那衙门里坐着的是我舅父,他要是知道我从家里偷跑出来要告诉我爹,我爹非扒了我的皮。” ““出息!你爹说要扒你的皮这么多次,你的皮还好好的。我是殿下,你听不听我的?” 太子殿下的吩咐,金元宝不敢不从。 两个人一起往衙门口走,金元宝的腿有点软。 隆锦边走边用他的小短腿踢地上的小石子。 “殿下?” 前面有人叫他,隆锦抬头,在看到齐云飞的瞬间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收了笑容,没理他继续踢小石子。 齐云飞看了看周围,隆锦附近没有侍从和护卫,“怎么就殿下一个人?” 隆锦回头,指了指身后的慢吞吞走着的小孩,“那不,还有金元宝。” 元宝是国公府家的嫡孙,经常入宫去找隆锦玩,这次出宫想必是两人一起偷偷出来的。 “殿下瞒着陛下偷偷出宫?”齐云飞蹲下身,视线与隆锦齐平。 “嘘,齐学士不许告诉我母亲。” “可以是可以,但殿下要告诉臣,殿下怎么在衙门外?” “我我刚刚看到偷盗皇宫的贼人,准备让元宝不报官。” “那贼人长什么模样?”齐云飞拉住了隆锦的手。 “那人戴着帷帽遮住了面容,长什么样没看清。” “没看清,殿下怎么确定那人是贼?” 隆锦解释道:“我看见他腰间有母亲的玉佩,就算他不是贼,他手上有赃物也能从他那儿查到盗贼的线索。 小殿下才六岁,确实很聪颖,只是此时齐云飞更关注的是,隆锦刚刚提到的杨婵的玉佩。 杨婵身边有无数侍卫,齐云飞不信那贼子手这么长,能伸到杨婵那儿,他有一枚和杨婵一样的玉佩当年当给了当铺,后来去赎那玉佩时,已经被老板卖了。 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这枚玉佩很可能在隆锦说的那人身上,他得确认杨婵的玉佩在不在,若杨婵的在,那么隆锦看到的就是他当掉的那只。 这事不能让杨婵知道,杨婵若是知道他早把她送的那枚玉佩当了,就更没机会了。 第110章 臣有罪 齐云飞哄道:“殿下,顺天府伊是金元宝的舅父,他知道元宝比较顽皮。元宝又说不出那贼人的样子,顺天府伊一定会以为元宝是来他胡闹的。不如臣去同顺天府伊说,臣一定会比元宝更值得相信。” 他不能出面,齐云飞是大人,元宝是个小孩,确实更值得相信,隆锦想了想,道:“齐学士说的有道理。那这事就交给学士了。” 金元宝拖着发软的腿已经走到了隆锦 身旁,听到隆锦的话,知道自己不用去见舅父腿立马好了。 齐云飞又道:“太子殿下这事交给我,我们先不要告诉陛下好吗?” “为什么?”隆锦歪了歪头问。 “小殿下想啊,等找到了玉佩,给陛下一个惊喜,陛下一定会很开心。” 隆锦点点头,“那我们先不告诉母亲。” “嗯,”齐云飞站起身,朝身旁金元宝问道:“你带殿下出来多久了?” 金元宝伸出一根手指,又伸出了两根,又伸出了 三根。 三个时辰,多半天了。 齐云飞再次牵住了隆锦,“殿下出来这么久,陛下该担心了,臣先带殿下回宫。” 齐云飞牵住隆锦往回走,刚到宫门口就看到骑马急匆匆出来的蓝玉。 “吁,”看到隆锦蓝玉急急拉住了缰绳,“殿下,陛下派臣来接殿下回宫。” 东宫,宫殿里跪了一堆人。 杨婵坐在圈椅上看着看门,殿内气氛冷到了冰点。 “陛下,臣把小殿下带回来了。”蓝玉怕杨婵担心,牵着隆锦快步走到殿内。 杨婵抬头看到两人身后的齐云飞,不由分说地斥道:“齐云飞你竟敢偷偷带他出去!” 齐云飞应声跪下:“臣有罪。” 隆锦忙拉住了杨婵的手,晃了晃,“母亲你错怪齐学士了,儿臣自己出去的,是齐学士看见儿臣带儿臣回来的。” 杨婵甩开隆锦的手,“跪下,还有脸替别人求情,今天起闭门思过七日,蓝玉你守着他。” 蓝玉:“是。” 隆锦依言跪下,抱住了杨婵的腿,仰着小脸问 ,“母亲,儿臣一个人闭门思过太无聊了,能不能让元宝陪我。“ 隆锦一提元宝杨婵明白了,是元宝他们两个出去的,道:“元宝诱拐皇子出宫,朕会通知国公府让他以后不要再入宫了!” 玩的最好的玩伴以后不能入宫了,隆锦脸色一变,眼中蓄了泪,连连认错,“母亲,儿臣错了,儿臣以后都不出去了,不要通知国公府。” 杨婵看了隆锦一眼,压下的心软:“带太子回东宫禁足!” “母亲!” 隆锦双眼含泪的小模样可怜极了,齐云飞和蓝玉纷纷求情,“陛下,小殿下还小,贪玩也是常有的。” “谁替他求情,杖责二十!” 宋斐回到客栈,师父在前厅聊天,长庚师伯正在房间打坐。 口有些渴,他坐下倒了杯水。 长庚睁开眼,“师侄,今日出门做了件好事。” “师伯双眼通天。今日给小乞丐们分了些银钱,他们小小年纪流落街头实在是可怜。” 宋斐喝完水,想起自己的儿子隆锦,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长高了吗?还总是生病吗? “师侄,你做好事的因缘不在这些小事上。” “师伯的意思是?” “在朝堂之上,和尚我只能说这多了。” 朝堂之上?宋斐推开窗,遥遥朝皇宫的方向望去。 杨婵最近为了给隆锦找老师在广寻天下名士,他一定要当太子太傅。 齐云飞出宫时问过绿瘦玉佩,绿瘦说陛下的玉佩在前几天收到盒子里了。 他确定隆锦说的玉佩就是六年前当掉的那只。 此事不宜声张,既然杨婵的玉佩没有丢不用去顺天府伊,先派人查查此人的来路。 带帷帽的女子满大街都是,带帷帽的男子却稀少,认真查总能查到。 几天后,果然让齐云飞查到了,那男子最近在衣锦巷买了一处宅子。 一早齐云飞就派人偷偷等在附近,只等着那人从宅子中出来就将其拦住索要玉佩。 他的东西迟早要回到他手上。 要做太子太傅,首先要有才名,宋斐在书房写了几首诗卷好,出了门。 一出门宋斐就被几柄剑当街架上了脖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做什么?” 齐云飞走上前,“兄台腰上的玉佩是我的,只要兄台将玉佩还给我,我自会放了兄台。” “这玉佩是陛下赏给在下的,怎么会是兄台的?” 宋斐带着帷帽,他认出了齐云飞,但齐云飞并没有认出他。 “陛下赏的?”齐云飞嗤笑:“大言不惭,陛下也是你能见到的。” 第112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宋斐摇头轻笑,摘掉了头上的帷帽,“齐大少爷,好久不见。” 看到眼前人,齐云飞愣住了,面前那张惊艳的脸是宋斐。 宋斐三年前不是就已经病重了,杨婵还因为隐瞒病情将江御医贬回了老家。 “你还活着?”齐云飞伸手要去捏宋斐的脸。 被宋斐躲开,“怎么,巴不得我死了。” 宋斐回来了,他好像看到希望破灭的未来了。 他一直在等杨婵忘记宋斐回到他身边,可是现在宋斐回来了。 只要有宋斐在,他就再没有机会。 齐云飞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以前以为杨婵同宋斐大婚是为了气他。 可直到宋斐死,他才知道杨婵对他好,是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他是她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给的是她能尽的责任和义务,但是她给宋斐的和给他的不一样,是喜欢是爱。 宋斐见齐云飞发愣,指了指肩上的剑, “还不让他们把剑放下。” “把剑放下。”齐云飞,吩咐道。 侍卫放下剑,宋斐抬步要走。 齐云飞突然一拳朝他挥过来,宋斐牢牢制住了他的手臂。 齐云飞见挥不过去,索性放下了拳头,“都三年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自然是寻妻寻子。”宋斐特意咬重了妻子两个字。 齐云飞忿道:“你和陛下已经和离了!早干嘛去了,都三年了我和阿婵早就两情相悦了,隆锦也很喜欢我,我们一家三口很好,你别来捣乱。” “若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又怎么会怕别人捣乱,你心虚了。” 宋斐说着齐云飞心虚,其实他自己心也很虚。 当年是他要同杨婵和离的,杨婵一定很恨他,还能不能挽回杨婵的心,他没有信心。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两人坐在桌子对面。 齐云飞:“我们打一架,谁输了谁就退出。” 宋斐:“和我比打架你肯定输。” “那我们比喝酒。” “和我一起喝酒,你也肯定会输。”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试试就试。” 小厮很快买来了酒。 宋斐和齐云飞谁也不让谁,相互灌酒都要把对方灌醉。 直到双方都喝醉了。 齐云飞开始同宋斐炫耀他和杨婵和隆锦三个人相处的美好时光,以及隆锦有多喜欢他。 还说宋斐这个父亲有多失职,他再回来杨婵也不会接纳他。 宋斐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挥在齐云飞脸上,“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你被罩上麻袋,被几个黑衣人打了一顿,那是我找人打的。” “砰,”齐云飞回了他一拳,“原来是你,那次挨打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两个人厮打起来。 混乱中,齐云飞抓住了宋斐的玉佩,含糊不清道:“这玉佩本就是我的阿婵给我的,还说什么陛下送的。我丢的被你捡去了。 宋斐夺过玉佩:“已经是我的了,有本事别丢。” 等云虚和长庚和回来,发现宋斐衣衫凌乱地趴在桌子睡着了。 地上还有一个横躺在地的男子。 一屋子的酒气,地上也是一片狼藉。 云虚从齐云飞身上迈过去。 “阿弥陀佛。”长庚腿短迈不过去,只好绕过去,跟着在云虚身后去了后院。 等宋斐醒来,齐云飞已经走了,他在桌上发现了一封齐云飞给他留的信。 [宋斐,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只想气气你。我输了,早就输了。阿婵心里有你,阿婵和隆锦都在等你。] “最近隆锦怎么样了?”杨婵边批奏折边问绿瘦。 绿瘦突然朝杨婵跪下,求道:“陛下,小殿下最近一直闷闷不乐。奴婢求陛下让金元宝进宫来陪殿下!陛下忙,在这宫中小殿下也没有玩伴。” 杨婵停下笔,绿瘦这句‘没有玩伴’触碰到了她的心。 她小时候刚入宫时,也没有人陪她玩,她觉得很孤独。 或许她那天说以后让金元宝不要再进宫来,做得过分了。 杨婵放下笔,起身将绿瘦扶起来,“快起来,朕知道你心疼隆锦,朕答应你了。快叫人传旨召金元宝进宫。” “多谢陛下。”绿瘦替隆锦开心,想着传旨脚踩上裙摆差点被绊倒。 杨婵扶住了她笑道:“别急,就说太子殿下想他了,请他入宫来玩几天。” “是。”绿瘦提起裙摆去门口传旨了。 很快金元宝被接进宫中,杨婵亲自带着元宝来到了东宫。 一开始隆锦只看见了杨婵,撅着小嘴不肯理杨婵,在看到金元宝时立马高兴起来。 绿瘦解释道:“知道小殿下想小伙伴了,陛下派人从宫外接了元宝来呢?” “小殿下,吃糖。”金元宝拿着两只糖人递给隆锦一只。 隆锦看了看元宝,没接。 杨婵接过元宝手中糖人,蹲下身亲自递给隆锦,“是母亲的不对原谅母亲这次好不好?可是锦儿也不该偷偷出去,身边一个侍卫都不带,若是你丢了或是受了伤,你让母亲怎么办?” 隆锦扑进杨婵怀中,嗒嗒掉了几颗金豆子,“以后儿臣不让母后担心了。” 从东宫出来,杨婵同绿瘦道:“锦儿说他和金元宝在宫外见到一个同他长得很像的男子。除了宋斐谁会同锦儿长得像?” 外面天已经黑了,绿瘦感受到了一阵凉意,“清明节刚过,不是遇见鬼了?” 杨婵自己没事,但她担心锦儿会吓着,“要不去给宋斐烧点纸?” 她同宋斐已经和离了,宋斐进不了皇陵。杨婵将他的衣冠冢葬在了太湖边他的母亲身旁。 烧完纸,杨婵从太湖回了沅芷阁。 想做太子太傅先要有名望,宋斐找几个邺都很有名的书肆将他的文章和诗刊印传播。 杨婵刚进去,宋斐也回了家门。 他站在门后,随意朝对面瞥了一眼,以往沅芷阁大门都是锁着的,今日门却开了。 也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自他来到这儿大门还是头一次开。 他想,这家人应该是长年经商只是偶尔在这儿停留。不知道里房屋花园是否以前一样,能有空了一定要去拜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将这院子买回来? 第113章 朕在做梦? 看了一会儿,云虚在院内叫他,宋斐撩袍跨过门槛进了门。 邺都本就才子名士聚集之地,很快其中又多了一位才子——云隐居士。 皇宫中,杨婵也听说了这个人。 “陛下,臣想向您举荐一个人做太子太傅。”书房中韩常弯腰作揖。 “哦?能让韩丞相开口举荐的人,一定是惊才绝艳。丞相想为朕举荐谁?”杨婵从书桌后转出来,另绿瘦上茶。 韩常道:“臣想为陛下举荐云隐居士。” “云隐居士?就是最近在邺都盛传的那位?” “正是。” 茶来了,杨婵示意韩常坐下喝茶,“他的诗朕读过,确实才华横溢,只是朕听到他的名声也就是这几日,而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很年轻。” 韩常坐下,却没有端起茶,“陛下要的是真才实学,可不是虚长的年岁。有人十八岁高中进士,有人考到五十岁仍落榜,可见有没有学问与年龄无关。” 杨婵点头, “爱卿说得有道理。” “这是臣在书肆中找到的,此人的一些文章。”韩常将刊印的几篇文章放到杨婵面前。 茶碗盖子被打开,白气氤氲,杨婵喝了几口茶才拿起文章看了看。 这几篇文章中竟然有几分宋斐的影子。 杨婵点头:“召这位云隐居士入宫,朕看看。” 韩常却道:“陛下自古文人自傲,陛下召他未必肯来。古有高祖为得人才三顾茅庐,臣觉得陛下应该亲自去见云隐居士,以示诚心。” 杨婵想了想,“好,就按爱卿说的做,朕亲自去拜访这位隐士。” 云隐居士住在太湖附近山下一座简朴小院中。 杨婵同韩常敲开门,来开门的是一位扎着总角的小童。 两人递了拜帖。 书童拿了拜帖进去,过了一会儿,小童出来打开了大门,“先生请二位进去。” 杨婵同韩常一起随着小道童走进前厅,前厅上挂着一处牌匾,上面写着陶然自得二字。 这是一座二进的院子,跟着小童穿过前厅,就到了这位云隐居士的书房。这间书房很大,中间用屏风作了分隔。 屏风外是客人坐的地方,屏风内是主人坐的地方。 “二位请坐,”小童让座后端了茶来。 宋斐坐在屏风内看着屏风外的杨婵。 屏风外杨婵朦胧的虚影映在屏风上,三年未见的心上人就在身边,宋斐只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口中跳出来。 宋斐在小童耳边说了几句话,小童转出屏风去,朝杨婵和韩常道:“先生让我问,所来是何人?” 杨婵道:“先生是云中鹤当遨游九天,我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小童得了回答,进去传话了。 过了一会儿小童再次转出来了,先生问:“客人如何助他一臂之力?” 杨婵道:“先生若为明珠,自然不会蒙尘。先生若为良驹,我愿做伯乐,不知先生可否赏脸相见。” 小童传了话,重新出来,“客人稍等,先生整理下衣容。” 片刻屏风被撤去,露出坐在里面的云隐居士。 云隐穿着一身耦合色圆领长袍坐在书桌前,手中举着一把折扇堪堪遮挡住脸。 杨婵心头微动,这端正的坐姿很像一个人——宋斐。 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宋斐早就不在了。 咔咔咔,折扇被一节一节收起,露出折扇后的半只眼睛、接着是整只眼睛,半张脸,整张脸。 折扇后的那张脸十分惊艳,连书房花瓶中插的合欢花都失颜色。 杨婵僵在原地,那张脸同宋斐一模一样。 她退后了一步,想问问韩常她是不是眼花了,云隐先生怎么长得像宋斐。 她回头韩常和小童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云隐先生?”杨婵抬眸试探般地问道。 三年,杨婵一点也没变,垂着眸子时带着灵动天真,抬眼间是帝王家与生俱来的高贵。 宋斐想冲上去抱住她,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气息,亲吻她,开口却只是一句,“陛下!” 这句陛下杨婵听了无数遍,甚至听过宋斐用无数种语气说出这两个字。 “宋斐?” “是我。” “朕在做梦吗?” 宋斐上前握住杨婵的手贴上脸颊,“陛下摸摸,是真的。” 杨婵抚过宋斐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脸颊,再向下是微抿着的唇。 眼泪从眼眶中溢出,落在脸颊。 宋斐捏着衣袖轻轻为杨婵擦去眼泪,将人拥进怀里,“陛下哭的臣心疼。” 怀里是温热熟悉的气息,杨婵沉醉其中。 人们说身在梦中的人感受也是真实的。 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即使只是短暂的梦,杨婵也想要抓紧。 她回抱住宋斐,“三年来,每天晚上朕都能听到你说话,可是每当朕走过去,你就消失不见了。你离朕好远,朕触碰不到你。” 宋斐抱紧了杨婵, “是臣的错,让陛下伤心了。以后臣再也不离开陛下了。臣跟着陛下,陛下去哪儿臣就去哪儿。” “宋斐,朕好想你。”杨婵抬头望着他,双眼中的泪珠莹莹欲坠。 宋斐低头吻去杨婵眼角的泪,“臣也好想陛下,每时每刻都在想,即使现在抱陛下在怀中,也还在想。” 杨婵踮脚在宋斐唇上轻轻挨了一下。 冰冰凉凉的带着甜,宋斐扣住作乱后就要离开的后脑勺,吻住了樱桃般鲜红的唇肉。 浅浅的触碰变成了深吻,宋斐在杨婵唇上吸吮了几下, 觉得不满足转而撬开了她的唇齿。 身边的一切都好像变得不再真实,只有宋斐是真实的。 生怕宋斐再离开,杨婵抱紧宋斐深深地回应了他。 感受到杨婵的回应,燎原般的火从身体中燃起。 吻没有停,宋斐抱起杨婵走出书房进寝室将人放到床上 , 今日杨婵出宫挽了海棠色薄纱披帛,穿了宫外流行的粉色荷花儒裙,裙摆层层叠叠像是一朵盛开的荷花。 “陛下今日好美。”宋斐扔掉杨婵臂间的披帛,想去解杨婵的腰带。 第114章 怎么穿上衣服后就翻脸了? 杨婵先他一步解开了他腰间的黑色玉带,又向上去解他袍子上的盘扣。 粉嫩柔软的指尖触碰到脖颈处的皮肤,微凉带着麻痒。 同床三载,这是杨婵第一次主动脱他的衣服。 宋斐只觉浑身都酥了。 杨婵的动作很温柔,一件一件脱掉他的衣服,直到露出赤裸的胸膛。 左胸膛处的疤痕还在,杨婵贴近他的胸膛, 一寸寸吻过那道疤痕,几滴冰凉的泪珠落在肌肤上,酥酥麻麻的。 喘息声越来越沉重,宋斐眼角泛起红痕,望着杨婵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像一只要将猎物拆吃入腹的野兽。 他将杨婵覆到身下,含吻住她的耳垂,片刻唇舌继续向下,亲吻住了颀长脆弱的脖颈。 喷薄在颈间的气息,令杨婵的耳朵面颊都带上了薄薄的红。 大掌向下在身上抚摸着。 鞋袜混乱中被蹬掉,身上的披锦不知何时被绑到皓白手腕上 。 宋斐放弃了解腰封直接掀开了杨婵荷花般层叠的裙摆。 杨婵气息紊乱,轻喘着叫了他一声,“宋斐” 三年未见两人都深深渴望着彼此,想要更少的疏远与距离,更多的亲密与贴近。 温润细白的腿被架上肩膀 …… 天渐渐黑下来,杨婵记得她做了个梦,梦见了宋斐。 他穿了一件簇新的耦合色长袍,带着双翅瞨头,眼睛里潋滟着柔光,一如往昔般俊美。 以前梦到他时候她想抱他,可是每次都抱空,这次他抱住了她。 想确认梦里的宋斐是不是还会突然消失,杨婵踮脚吻上了他的双唇,谁知随即她就被回吻住了。 熟悉的气息充斥环绕着她,令她感到安全和放松。 这次能抱到人,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抱到,杨婵回应了他。 而宋斐更加热烈的回应了她,将她抱到了床上,伸手要解他的衣服。 反正是梦,杨婵做了她一直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 她主动解了宋斐的腰带脱掉他的衣服,以往的疤痕还在,她一寸寸轻吻着他的胸膛,心中的隐痛被勾起。她没法想象生命的最后时刻,宋斐究竟 承受了多少难以承受的病痛。 鼻尖一酸,泪水落下来,一滴滴落在宋斐胸膛上 。 之后裙子被掀起,她放纵自己意乱情迷。 情动之时,她坐在宋斐身上说诉说着三年来的越来越浓的思念。 当宋斐将她覆在身下时,她说:要圆宋斐一直以来的梦想,为他生个可爱的女儿。 杨婵睁开眼,入目是一张竹床,床上挂着白纱窗帐。 这不是在自己宫殿的床,杨婵撩开床幔,衣柜、桌衣,是百姓家百姓家普通的陈设。 她看了看自己什么也没穿的身体,记忆里的根本不是梦。 她把云隐居士当成了宋斐! 床上床下,桌子上,衣柜旁,甚至镜前,他们都 想起了白日里颠鸾倒凤的激烈情况, 杨婵扶了扶额。 她还想让云隐做隆锦的老师呢,以后怎么面对他? 杨婵从床上捞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忍着不适在镜前胡乱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袜子也没穿,登上绣鞋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寝室门,见院外没人,长舒了口气。 杨婵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之夭夭,谁知刚走到院中就被叫住了。 “陛下。” 杨婵捂着脸回头。 “草民做了鸡汤,陛下喝点鸡汤!。” 双翅瞨头,耦合色的外袍,一双勾人的含情眼,跟她说话的人是宋斐。 她现在还在梦里吗? 杨婵放下捂着脸的手,走到宋斐面前捏了捏宋斐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脸。 这时蓝玉捧着碗从膳房出来,边喝鸡汤边道:“陛下,殿下做的鸡汤很香。” 蓝玉从不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杨婵确定现在是真的,白日里发生的事也是真的。 “咕噜噜,”她今日只吃了早饭,午饭和晚饭都还没吃。 “陛下饿了?” 院中淡粉色晚樱在树梢绽放着,宋斐目光柔和,含笑问她。 “朕不饿!”杨婵转而瞥了蓝玉一眼,“还喝什么鸡汤,走了!” 见陛下走了,蓝玉赶紧囫囵般舀了几口汤,放下碗跟上。 “陛下,不带殿下一起” “什么殿下,朕和她已经和离了,他是哪门子的殿下!” 宋斐追出门,杨婵已经上了马车,“陛下,太子太傅的事,陛下答应过” 车帘没有掀开,只有声音传出来,“朕一言九鼎,但朕反悔了!” 马车飞快地驶离了小院。 空中飘起了细密的雨,宋斐在原地站了许久。 怎么穿上衣服后就翻脸了? 明明他们不久前还鸳鸯交颈,互诉衷情。 他伺候得不好? 可是看神情,杨婵明明很喜欢 ,不然也会说想为他生个女儿,究竟是哪里出差错了? 杨婵回到皇宫天已经晚了,她吃过东西,坐在镜子前,绿瘦为卸掉头上的发钗和绢花。 镜子里浮现出宋斐那张脸,额头上渗出了汗珠,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落下来落到她身上,潮湿粘腻。 杨婵闭上了眼睛,以前他是阴魂不散,现在他是阳魂不散。 长发披散下来,杨婵换了寝衣。 白天有些累,她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只因为从小院回来时问了那一句,不带殿下一起,被陛下罚晚上没饭吃。 他还想念这那碗鸡汤的美味,可惜他劈了柴烧了火卖了苦力却只喝了几口。 陛下回宫,蓝玉就下值了,这会儿宫门已经下了匙。 他准备偷偷去膳房找点吃的,再去回值班处凑合一晚。 没走几步路,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是卤鸡腿的味道。 “蓝大人。” 有人小声叫他的名字,蓝玉看过去,是御膳房的小宫女,那小宫女圆圆的脸,正对着他笑。 她笑起来眼睛弯起来像一条小船,将忙了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蓝大人,吃鸡腿吗?” “我不饿,文静姑娘自己吃!” 六年前因为文静扔的一颗小石子他分了神,差点让陛下受到伤害。 他怀疑文静被人收买故意接近他,为得就是在那天分走他的心神。 但他不忍心将文静交给刑部审问 ,只能开始躲避疏远她。 拒绝完蓝玉转身大步朝前走了。 “蓝大人。”文静再次叫住蓝玉,“奴婢年满二十三岁了。今年就会被放出宫去,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蓝大人了。” 听文静说要出宫,蓝玉的脚不受控制地停下了。 他回了头,问“姑娘什么时候出宫?” “五月份。” 现在是四月下旬,剩不了多少时间了。 以往即使躲着文静, 不同她说话。 他也能看看她的背影,在别的小宫女口中听到她的消息。 五月一过他就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蓝玉心中莫名有些伤感。 “是五月哪一日,我送姑娘出宫?”他问 “五月十三日。”文静答。 “好,到了那天我送姑娘出去。” 文静点头,从路边宫灯阴影处走出来,将手中食盒塞到蓝玉怀中快步走了。 蓝玉打开食盒,里面除了他爱吃的卤鸡腿还有几样小菜。 第115章 还有脸来见朕 一夜好眠, 三年来杨婵第一次睡了沉稳香甜的好觉。 “陛下昨天遇见什么好事了,陛下的嘴角今天就没下来过。” “有吗?”杨婵拿起一面铜镜照了照,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绿瘦暗笑,“陛下自己看当然看不到。” “让奴婢猜猜为什么开心,陛下昨日去为隆锦找老师,这位先生陛下很满意!” 杨婵想起昨日同宋斐在床上的场景,她是满意,但不是满意宋斐做隆锦的老师。 宋斐当初抛下她和隆锦一走了之,如今想回来了,门都没有。 “陛下,韩丞相来了。”在门口候着的宫人通传道。 韩常还有脸来,他早就知道那个什么云隐居士就是宋斐,却故意瞒着她。把她骗到宋斐那儿,自己跑的挺快。 她倒要听听他怎么解释。 “让他进来!”杨婵道。 韩常一进门就被一本奏折砸了脚。 他弯腰捡起奏折,这本折子正是他上奏推荐云隐居士做太子老师的那本。 “还有脸来见朕!”杨婵倪了韩常一眼 。 “陛下,宋斐确实是最适合做太子殿下老师的人!”韩常朝杨婵深深作了一揖。 “宋斐小时候跟随师父游过大江名川,还去邺都周边国家。他虽是世家子弟,却毫无世家子弟的娇奢,从毫不起眼的六品官员坐到一品宰相。 他比谁都清楚官场的规则,又比谁都清楚应该邺都百姓的生活。 人都说读卷书行万里路。太子殿下能读白卷书,却不能行万里路。他需要一个行过万里路的人来引领他。 况且宋斐还是太子殿下的亲生父亲,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太子学好知识,没有人比他更能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啊。” 杨婵就说了一句,韩常说了一车咕噜话。还都夸宋斐的。 “正因为他是太子的亲生父亲,朕怕他会心软。在太子偷懒犯错的时候舍不得责罚。” “臣觉得陛下多虑了,宋斐在朝堂中做丞相时。为人刚正不畏权势” 杨婵打断他,“韩相说的权势是朕?” 韩相轻咳几声,“这句就当臣没说过。” “好了,韩相想说的话朕知道了,退下。 “是。”韩常从书房退出去。 杨婵仔细想了想韩常说的话。 宋斐是隆锦的亲生父亲,他一定会对隆锦尽心尽力。 可是三年前宋斐瞒着她病重与她和离离开邺都的事情,她真的很介意。 宋斐离半年,她心怀希望宋斐已一定还活着,他会回来找她。 宋斐没有回来 。 他离开一年,她仍然心怀希望,宋斐一定还活着,等病好了一定会来找他 。 他离开第二年,她觉得还有希望,宋斐会回来。 可是第三年他还是没有来。 就在她已经相信宋斐真的不在世间这件事的时候,他重新出现了。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三年来却一点音讯也不给她。 “去看看隆锦。” 杨婵起身,绿瘦推开了殿门。 东宫此时十分热闹,离得老远,就听到里面传出乱哄哄声音。 不知道隆锦在里面做什么呢? 杨婵挥手示意在门口守着的人不要声张,推开了大殿虚掩着的门。 只见殿里跪了满屋子的人。 “你们两个进到笼子里打架给我看,谁赢了谁就能出去。输了的就继续在笼子挨打,要想出去就一定要赢知道吗?” 两个像是野兽一样被推进笼子 里。 呼喝撕打声回荡在大殿中。 过了一会儿,笼子里的打斗声停了。 “他赢了,放他出来。”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黄门从笼子中出来,笼子中还有一个小黄门嘴角和脸上都有血渍,正在喘息。 “下一个该谁了?” 大殿中跪着的宫人中, 有人应声:“殿下,笼子中的人,是奴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奴才下不了手,奴才求殿下换个人。”说罢他连连向隆锦磕头。 隆锦眨了眨眼:“既然是兄弟,那就下一” 站在隆锦身边看模样像是裁判的黄门劝阻道:“殿下,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破例。” 那小黄门又道。“殿下,奴才尿急,奴才能不能先去尿个尿?” 不等隆锦回话,裁判黄门直接道:“尿急也不能去, 还不快进去。” “太子殿下玩的游戏都是这样的?”杨婵问守在门口的宫人。 宫人垂首不敢说话。 杨婵推开门,厉声道:“杨隆锦,给朕跪下。” 隆锦连忙跪下,他从来没有见过杨婵发过这么大的火。 “都给我说实话,这种游戏是谁想的。” “陛下,是我。”跪了满地的人群中,有人举起了手,是金国公家的嫡孙金元宝。 杨婵想,这种游戏不是一个六岁的小孩能想出来,他一定是看了什么斗兽游戏。 果然金元宝抖着身子道:“是二叔,二叔带我去斗兽场看斗兽,那里面就有人和人相斗的游戏。” 杨婵只觉一头黑线,她没再问金元宝转而朝隆锦道:“太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隆锦诚实道:“在玩游戏。” “玩这种人打人的游戏?这种游戏让他们都受伤了。”杨婵反问。 第116章 捉弄 “母亲书上说胜败是兵家常事,他们技不如人就会被打败。” “胜败是兵家常事, 不能用在这里。” 杨婵看着隆锦和小胖子,头疼得很。 “都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太医去看伤。” 杨婵又指了指刚刚的裁判黄门,“你留下来领罚!” “绿瘦,给朕拿戒尺来,朕不打是不行了。” 戒尺打在手上很疼,绿瘦有些心疼,“陛下,小殿下还小。” “谁都别拦着,今天非打不可,现在不打就是害了他。” 绿瘦不敢再说什么,很快拿来了戒尺。 “都把手伸出来,手心向上。” 隆锦和金元宝伸出手。 戒尺一下一下落下,手很快就被打红了。 “疼吗?”杨婵问。 隆锦和金元宝抽泣道:“疼。” “知道疼就好。” 处置完东宫负责的人出来路上,杨婵叹道:“看来真该给隆锦找个老师,不能再让他们玩下了。” “陛下,邺都还有这种场所那不是把人当成野兽一样看吗 ?”绿瘦问。 “有的,明面上都禁止了 ,还有些在见不得人的地下。” “这么残忍的游戏 ,还有人参加?” “有些家里缺钱的,为了高额的奖励去参加斗殴。” 杨婵下了旨意,宣云隐居士进宫来给太子上课。 接到圣旨,想到自己第二天就要见到锦儿,宋斐一晚上没睡着。 整夜都想着,锦儿多高了,长成什么样子了? 一大早,他换了身玄青色袍子,蹬了皂靴。 站在供太子学习的书斋门外,还有点紧张。 不知道锦儿还认不认得他这个父亲,毕竟他离开时候锦儿还太只有三岁。 宋斐探头朝里看去。 书斋中间摆放了两张桌子。 一张是太子殿下的,一张是太子伴读的。书桌旁坐着两个小孩,一个瘦一些,一个胖一些 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样貌,单看衣着瘦一些是太子。 想比于云隐先生,隆锦更想让齐恒齐学士做他的老师。 齐学士经常从宫外给他好玩的小玩意,对他很好,经常陪他玩,他更喜欢他。 这位云隐先生,一听名字就是长满白胡子的老头。 听元宝说宫外私塾里的白胡子先生都很古板,讲课令人昏昏欲睡,还很严厉动不动就挨戒尺 。 所以他和元宝给这位先生准备了见面礼。 他们另一个小黄门藏在房梁,等到先生一进来就把事先准备好的蛇从房上丢下来。 保证吓他一大跳,在吓得拔腿就跑的时候,他们还会往地下撒一把豆子。 保证他摔个大马趴。 听见脚步声,隆锦和金元宝假装乖乖的端正坐好。 宋斐进了书斋,还没看见儿子,就看见头顶上落下来一条黑蛇。 他随手捏住小蛇的七寸,轻轻一甩将蛇丢进了书斋旁草丛中。 隆锦和金元宝看呆了,他们没想到所谓的先生竟然是个年轻好看的先生,还没想到这位抓蛇像抓一只小鸡。 “这豆子还撒吗?”两个小人低着头小声嘀咕起来。 “你们两个在商量什么?”宋斐问。 袋子中的豆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宋斐明白过来了,刚刚那小蛇以及现在的豆子,都是他们用来捉弄他的工具。 隆锦和金元宝抬起头。 三年没见,隆锦的容貌长开了,也高了很多。 他三岁的时候就生的像个小金童似的。 长大了比小时候更俊美了,眉眼间很像他,三岁前隆锦还只有一个酒窝。 不知道这三年另一只长出来了没有,要等他笑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放肆!本太子也是你能盯着看的!” 隆锦还以为他和金元宝捉弄先生的计划被发现了,先生一定会气的去找他母亲告状,没想到这位先生竟然盯着他看,有些奇怪。 先生盯着学生看,确实有些奇怪,宋斐收回了视线。 太子第一天上学也要行拜师礼,拜师礼学生的父母都会在, 杨婵还没来,他站到了属于他的书桌前等着她。 金元宝看了看宋斐又看了看隆锦,伸手在桌子下拉了拉隆锦衣袖。 “殿下和这位先生长得有些像。”随即金元宝又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你看他腰间那块玉佩是不是陛下的那块。” 隆锦看过去,在宋斐腰间玉佩时,睁圆了眼睛。 随即低下头同金元宝小声嘀咕:“他就是我们在宫外遇见的那个偷盗皇宫物品的盗贼!” “就是了,那盗贼也同殿下有几分”想起太子殿下之前对他的训斥,金元宝将那个像字吞了下去。 齐学士不是说交给他处理吗,他怎么没把这盗贼捉起来? 一个盗贼竟敢出现在皇宫中,还要当他的老师,当真是胆大包天。 隆锦当即朝门外喊道:“蒋侍卫,将这位叫云隐的先生抓起来。” 自从那次隆锦偷偷出宫后,杨婵把蒋侍卫调到了他跟前,贴身保护他安全。 蒋侍卫提着剑冲进来,在看见宋斐的瞬间收住了脚。 “怎么不动了,没听到本殿下说话!” 蒋侍卫 左右为难,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把眼睛蒙住,他实在是不想目睹这场儿子抓老子的大戏。 “小殿下,抓不得。”他道。 “这是要抓谁?”蒋侍卫从来没有觉得陛下的声音这般好听过如同天籁。 “这位云隐先生是贼,我看见 ” 隆锦正要说云隐偷了母亲的玉佩,就看到自己的母亲的腰间挂着同云隐先生身上一模一样的玉佩。 后面的话隆锦说不出了,“母亲你的玉佩怎么 ” 杨婵走进殿内,看了看自己的玉佩又看了看宋斐的玉佩 ,心中明白了一半。 问道:“玉佩怎么了?” “儿臣之前出宫见有一贼云隐居士身上的有块玉佩,碰巧儿臣见母亲这几日没有带,儿臣以为” “太子以为这位云隐在先生是贼? “是。”隆锦低下头涨红了脸,不敢在看杨婵。 杨婵忍俊不禁,掩唇轻笑:“朕的玉佩前几日收起来了,捉贼是好事但凡事都讲求证据,太子行事前应当先同母亲确认,不然岂不是闹乌龙了。” “是,儿臣谨记母亲教诲。” “只是谨记可不行,锦儿要跟先生道歉。” 隆锦垂首作揖:“先生,对不起。” 宋斐看着两个小孩的身影,与那日巷角小孩的背影重叠。 原来那日找小小混混堵他的人竟然是自己儿子,他哭笑不得。 杨婵向前走了,想走到隆锦身边,带他到宋斐面前行拜师礼,正好踩在撒落的豆子上,脚下一划滑。 眼看就要摔倒,杨婵落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第117章 陛下放心! 那人揽住她的腰,将她揽进怀中。 怀抱温暖熟悉 ,宋斐看着她,“陛下没事!” 心脏在身体中砰砰跳动着。上天偏爱,三年的时光在宋斐那张脸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心动,杨婵想。 “没事。”她道。 为了扶住母亲不让母亲摔倒,抱也就抱了。 可也不能抱住不松手了,隆锦制止道:“大胆,快放开我母亲!” 宋斐扶着杨婵站好,迅速松开手。 “地上的豆子是怎么回事?”杨婵视线扫过隆锦和金元宝, 隆锦没想到自己本要捉弄先生却害了母亲,两人纷纷低下头,像个把头埋进土里的小鸵鸟。 “啪唧,“从房梁上掉下个小黄门来。 掉下来的人哎呦了几声,在见到身旁的隆锦时连忙跪地求饶:“小殿下,我实在支撑不住在上面睡着了,不是说好,丢了蛇就走的吗?” 他说罢才发现,殿内还有陛下,连忙闭了嘴。 “ 什么蛇?”杨婵问,她不过晚来了一会儿,好像发生了好几件事。 殿外草丛中的小黑蛇吐了吐舌头,快速溜走了。 “母亲,没没什么?” “朕没问你,”杨婵看向小黄门,“继续说。” 小黄门结结巴巴,“就是就是” 宋斐上前,“无事,是太子殿下同臣闹着玩呢。” 杨婵的视线再次落在宋斐身上,四目相对,片刻她移开了视线。 杨婵知道,宋斐说闹着玩是想为隆锦讨情,也为了能在隆锦心里留个好印象。 “好了,先行拜师礼!” 见陛下不欲再追究,小黄门很有眼力劲地悄声离开了。 拜师礼要先正衣冠拜过孔圣人,再拜老师。 杨婵站在一旁观看隆锦行过三拜之礼,宋斐拿起朱笔,在隆锦额头上点了个红点,以示开蒙。 接下来就是送开蒙礼。 圣旨宣的急,宋斐没有提前准备开蒙礼,他拿了以前自己第一次学习写字时用的笔,送给隆锦。又送了金元宝一只全新的狼毫笔。 金元宝看了看太子殿下那只半旧的笔,对比了一下觉得自己这只新的笔更好,他高兴地将笔收起来。 元宝的笔是新的,自己的笔是旧的,隆锦虽然不喜欢云隐先生,但看到先生明显偏心,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仪式走完就要开始上第一堂课了。 杨婵悄悄离开了,她怕她再看下去会不想离开。 第一堂课学的是《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宋斐另学生打开书本,翻到第一页。 却发现两个学生手上都包了白布。 要问隆锦,他一定不会说。 等下了课,宋斐将金元宝叫到一边,给了他一颗桂花糖,问他“你的手怎么了?” “回先生,挨了陛下的戒尺。” “太子殿下的手也是?” 金元宝点头。 “陛下为什么用戒尺打你们?” 金元宝不似隆锦有警惕心,他如实道:“因为我们玩了一个令双人对打的游戏。” 金元宝将游戏的规则一五一十的跟宋斐说了。 隆锦站在门口催促道:“金元宝下课了,你怎么还不走?” “来了。” 今日只是开蒙,只有一节课。 下了课他可以出宫了,待两个学生走后,宋斐坐回椅子上将隆锦今天的种种表现回想了一遍, 早上来时天空就已经乌云密布,这会儿哗啦啦下起雨。 宋斐走到檐下,雨越来越大。 他没有带伞,候在书斋的宫人都跟着太子走了。 正想着大概要等到雨停才能回去了,对面的月亮门外,杨婵正举着伞遥遥看向他。 下着雨宋斐以为杨婵会走过来,同他打一把伞。那时候他就可以借着伞小的名义将杨婵揽进怀中。 但杨婵只是站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转头走了。 望着杨婵远去的方向直到杨婵消失,宋斐眼中的眸光才黯淡下来。 “先生,陛下让奴才给您送伞。”一个宫人从连廊过来捧了把伞。 “替我多谢陛下。”宋斐接过伞撑开,油纸伞的伞面上画着几朵盛开的牡丹,一只蝴蝶在花中飞舞显得形单影只。 他打了伞没有出宫,转而去了康安殿。 杨婵没有在康安殿,而是在书房。 宋斐改道去书房,杨婵正在书房逗鹦鹉。 小鹦鹉变成了老鹦鹉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宋斐那个黑心肝的回来了,宋斐那个黑心肝的回来了。” “朕知道他回来了,不用叫了。” 鹦鹉还在继续叫着,“宋斐回来了。” 杨婵抓了些小米放在食盘中,不再理会它。 杨婵刚转身准备坐回书桌前,就看见“回来了”的宋斐。 “陛下,”宋斐上前。 杨婵后退了一步,“云隐先生找朕有何事?” 这一退显示着疏远,宋斐没有再上前,同杨婵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陛下,臣明日想带太子殿下出宫,去看看咱们邺国的都城。” “出宫?”一说到出宫,杨婵就想起了上次隆锦偷偷出宫,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如果那次万一隆锦就回不来了,杨婵心有余悸。 宋斐凝视杨婵一字一顿道:“陛下放心!” 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解释和保证。 杨婵却放下心来。 “好,朕允了,天黑前要回来。” 宋斐点头,“臣领命。” “无事就退下!” 宋斐弯腰作揖,又悄悄抬眼看杨婵。 杨婵坐回到书桌前拿起了书,她半磕着眸子,认真翻动书页。 神态恬淡安静,令他心神微漾。 杨婵抬眼与宋斐的目光相撞,又迅速收了回来:“还不走,留下来用膳?” 第118章 母亲带你去见父亲 窗边挂着的鹦鹉跟着道:“留下来用膳,留下来用膳。” “臣想留下来”宋斐知道杨婵说的是反话,他想留下来。 杨婵打断他,“膳房没有无关人等的饭。” “臣怎么会是无关人等,臣是” 见杨婵不在看他,兀自看起书,看样子是不会让他留下的。 “是,”宋斐应声退了出去。 宋斐走后,绿瘦给杨婵上了杯茶,“陛下明明是希望先生留下来的一起用膳的。” 杨婵没有端起茶杯,只道:“三年了,朕和隆锦都习惯了饭桌上没有他。 隆锦一听母亲应允他明天出宫,高兴的不得了。 虽然他不喜欢云隐先生,但是他向母亲请的旨,只好勉为其难同他一起出去了。 一早隆锦就换了件簇新的银红色稠袍等在书斋,等着云隐来。 宋斐从不迟到,很快就带着隆锦上了马车。 驶往宫外的马车上, 元宝问宋斐:“先生出宫为何要带着帷帽遮住面容?” 宋斐捏了捏金元宝肉肉的脸,“因为先生不带会遇到麻烦,先生怕陛下生气。” “陛下为何会生气?” “ 小孩子家的不要多问。” “哦!” 见隆锦不说话,宋斐开口问他 :“知道臣为什么要带太子出宫吗?” 金元宝道:“是带太子殿下去玩。” 宋斐摇头:“臣想带太子去看看邺都。” 金元宝有点疑惑。 隆锦也有点疑惑,他道:“邺都我看过。” “一会儿太子就知道了。” 宋斐带隆锦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邺都的相扑馆。 两个身形巨大的男子赤裸上身,搂抱在一起,相互角力。 因是在宫外,宋斐改叫了隆锦的名字,“隆锦,你觉得这种竞技比赛和在宫中玩的笼子游戏,那个更好玩?” “当然是这种,”隆锦夸赞道:“馆中两个武士角斗时,感觉他们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若是隆锦喜欢,以后可以请他们去宫里表演。” “嗯。”隆锦点头。 之后宋斐带隆锦和元宝去了邺都蹴鞠场。 蹴鞠场中,有很多人正在训练蹴鞠,他们分成两队,踢球的踢球,守门的守门,玩的满头大汗。 宋斐在旁边解释:“这种游戏不仅考验个人的技术 ,也考验队友与队友之间相互合作。” “小时候母亲送给我一个蹴鞠球,我模糊中记得有一次弄丢了,又哭又闹。父亲找了很久才找回来。”一个球踢到隆锦身边,他抬脚一踢,将球踢回场中。 原来他记得这件事。 隆锦的声音清脆悦耳又有些稚嫩,还带着些奶气。 宋斐听着隆锦说话,很想听他用这样的声音叫他一声父亲。 “隆锦还记得父亲吗?”宋斐问。 隆锦想了想道:“只模糊记得一两件事,其他都不记得了。母亲说父亲是邺都最好看最优秀的男子。” 杨婵在隆锦面前夸他了,宋斐的唇角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第三个地方,宋斐带着隆锦登上护国寺中,邺都最高的塔——报恩塔。 站在塔顶可以将整个邺都尽收眼底。 从东郊到西郊,从南到北。 邺都坊市各个巷子纵横交错,皇宫静静屹立在邺都的中轴线上。环绕着邺都的护城河在阳光下闪着光。 隆锦从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过邺都的全貌。 “太子请看,邺都以外东南西北那一片片辽阔土地都是邺国的国土。邺国的百姓们就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生活。” 两只仙鹤从空中飞过,金元宝喊道:“殿下快看,是仙鹤,仙鹤真美。” 隆锦却侧头看向宋斐,塔顶有风吹动宋斐遮着面容的轻纱。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讨厌这位先生了,甚至开始有点喜欢他。 从塔上下来,太阳还没有下山。 “饿了吗?”宋斐问。 隆锦和金元宝齐齐点头。 “带你们吃好吃的!” 马车重新行驶回邺都,七拐八拐停在长安街一家有名的酒楼前停下。 进了酒楼,小二迎过来。 “来一间厢房。” “您来的真巧,二楼还有一间厢房,您楼上请。” 宋斐点了菜,另付给小二一小块碎银作为打赏。 他牵住隆锦带着金元宝刚走上楼梯,后面有人喊道:“小二给爷备一间厢房。” “爷,您今日来的真不巧,二楼厢房都满了。爷不如在一楼前厅给您挡一扇屏风?” “爷今日请的可是贵人,你担当得起吗?” “确实没有厢房了,最后一间被这位公子订了,”小二指了指正在上楼的宋斐,“要不,爷您去别家看看。” “我跟贵人约好了,怎么能反悔。” 宋斐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带着两个孩子上楼了。 他刚刚进入厢房安排隆锦和金元宝坐好。 厢房内突然闯进一个人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这厢房我占了,几位还是去前厅!” 那人很年轻约莫不到二十岁,生的高高壮壮,身上的衣袍是织锦软缎,看样子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宋斐解释道:“这位公子,我们先来的这厢房小二已经安排给我们了,还请公子另寻他处。” “这厢房爷今天坐定了!”那公子哥翘起二郎腿,一开口语气轻狂。 宋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西方太阳正缓缓落下。 他答应杨婵,要在天黑之前回去。 宋斐不欲与他多做争论,于是道:“我们吃完马上就走,公子喜欢这间厢房,不如等一会儿。” “哪有本公子等的道理,要等也是你们等着,来人把他们赶出去。 隆锦要叫蒋侍卫,被宋斐握住了手。 “等等,”宋斐道:“我想问问阁下请的这位贵人是谁?” 眼前这位公子应该是那个世家勋贵,被这公子称为贵人,那这贵人来头应当不小。 高壮公子瞥了宋斐一眼,轻斥道:“凭你也配知道贵人的名讳!” 小厮冲进来将宋斐隆锦几个人围了起来。 宋斐反倒坐下了,他抬手摘了头上的帷帽,轻飘飘地道:“不知道我配不配知道贵人名讳?” “宋!” 宋斐这张脸,即使过了三年依然可怖。 对于邺都的公子哥来说,宋斐就是个冷面阎罗。 他们从不敢仗着家中的钱权在外面放肆,若是让宋斐知道了,不光是他们,连他们家中老子,宋斐也敢查个底朝天。 高壮公子直接拔腿就跑,被蒋侍卫拎了回来。 “蒋侍卫查查他说的那个贵人是谁?\" “是,”蒋侍卫拎着那公子哥出去了。 宋斐再次看了看天,太阳就要完全落下山去。 他朝隆锦笑了笑,“菜马上来了。” “菜上来,除了几盘菜,还有一个食盒。食盒里是宋斐要带回宫给杨婵的。 走了一天,隆锦很累,在回宫的路上就睡着了。 宋斐将他抱下马车,一路抱到东宫的床上 隆锦似乎不太喜欢他,他想或许应该先同隆锦多培养培养感情,在同他提自己是他父亲的事。 隆锦睡着的时候安静乖巧,宋斐多看了几眼。 从东宫出来,天还没有完全黑,还来得及去见杨婵。 从宋斐踏进东宫的那一刻起,杨婵就知道了。 她坐在寿安殿的贵妃榻前,看着因为光线变暗被点燃的烛火。 杨婵很少有这样静静坐着什么都不做的时刻,好像在期盼着什么人。 绿瘦朝殿门外望了望,天快马上就要黑了。 “陛下,太傅求见。”门外传来声音。 “不见。”杨婵道。 绿瘦愣了愣,陛下明明是在等宋斐的。 隔着一道门,门外通传的人又道:“陛下,先生说,他带太子天黑前回来了。” 杨婵知道宋斐说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以往他说的事情,每一件都做到了除了那一件。 他说他会一直陪着她和隆锦,他们会一起长长久久,他食言了。 “好,朕知道了。” 门外人又道:“先生说昨天陛下送他一把伞,他今日带来还给陛下。” 杨婵淡淡道:“把伞拿过来!” 殿门开了,宫人捧着伞和食盒走进来。 杨婵打开了食盒里面装的是她喜欢吃的菜。 她打开伞,伞面上的图案上多了一只蝴蝶。 上面还提了诗句。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蝶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杨婵默念着这首诗,提笔在上面又写了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陛下,这伞要拿给先生吗?” “放起来!” 绿瘦想:是她理解错了?陛下提的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不是盼望离人归来的意思? 杨婵来到东宫时 ,隆锦还睡着。 她坐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隆锦,心道:父子俩果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连睡觉的姿势都一样。 坐了一会儿,杨婵嘱咐宫人照顾好太子,就要离开。 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袍 。 “母亲。” 杨婵回身,“醒了。” 绿瘦忙倒了杯水递过去。 “渴了吗?”杨婵端过水,想喂隆锦喝, 隆锦捧着杯子咕咚咕咚一气喝完了。 杨婵接过他喝完的空杯问道:“还要吗?” 隆锦摇头,朝殿外看了看,“先生呢?” “走了。”杨婵摸了摸隆锦的头,“跟母亲说说,今天出宫先生都带你玩了些什么?” “先生带儿臣去看了相扑、蹴鞠、还带儿臣登了报恩塔。” 杨婵还没答话,隆锦突然又道:“儿臣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先生带儿臣去蹴鞠馆,是希望儿臣知道相扑比笼中游戏更好玩。先生带儿臣看蹴鞠是想让儿臣知道玩游戏相互合作才能共赢,不能让那些小黄门们相互打斗残杀。” “而先生带儿臣看邺都的山河 ,是想让儿臣知道儿臣的身份是太子是储君,太子和金元宝不一样。” “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也不枉先生一番苦心。” 隆锦抱住杨婵将头埋进她怀中,“母亲,若是父亲在的话,他会不会也像云隐先生那样带锦儿出宫去玩,带锦儿去登护国寺的高塔。” 杨婵摸了摸隆锦的头,“会的,他一定会的。” “母亲,锦儿好想父亲。” 杨婵轻轻拍了拍隆锦的背,她想或许她该告诉隆锦,云隐先生就是他父亲。 怀里的人似乎抽了抽鼻子,“母亲,元宝说我和先生长得很像,那我的父亲是不是和先生长得很像。” 杨婵不想再打马虎下去了,锦儿虽然还是孩子,但他有权知道。 她将隆锦从怀中扶起来,“锦儿,你父亲就在邺都,明天母亲带你去见父亲好不好?” “父亲不是三年前就去世了吗?”隆锦眨眨眼,有些疑惑。 杨婵解释道:“母亲也是最近才知道你父亲他还活着。” “父亲还活着,那太好了。”若不是隆锦此刻是坐在床上,恐怕就要蹦起来了。 他以前一直羡慕金元宝,因为他有父亲,虽然他的父亲经常吓唬他要扒了他的皮,但也会给带他出去玩,给他买吃的。 虽然齐学士也会像金元宝的父亲一样陪他玩,也会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小玩意。 但他不是父亲,他做梦都想要父亲陪他玩。 “睡,明天母亲带你去见他。” “嗯,”隆锦点头,“儿臣要早点睡觉,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父亲了。” 杨婵轻轻点了点隆锦的鼻尖,“就这么想见父亲?” “想见,元宝他们都有父亲。” “好,那就早点睡,睡一觉就能看到他了。” 杨婵帮隆锦换了寝衣,看着他躺下闭上眼睛才离开。 隆锦闭上眼睛,想着明天就能见到父亲,他盼着明天早点到来,反而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他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一直数到二百只,才渐渐进入了梦乡。 启明星从空中升起,天渐渐亮了。 杨婵下了朝来同隆锦一起吃早膳,再送他去书斋。 刚进殿,隆锦小跑着过来朝她身后看,“父亲呢?” 以往隆锦是一定是要赖床的,今日却早早就穿好了衣服,还换了那件最喜欢的靛蓝色锻袍,小白靴。 杨婵将他抱到膳桌上,“先吃早膳,吃完母亲带你去找他 。” 隆锦囫囵吃了几口便滑下了餐桌:“儿臣吃饱了。” 杨婵把人拽了回来,重新按到餐桌上,“就这么想见父亲,他又跑不了。” 第119章 心里有他 听到母亲说父亲跑不了,隆锦才又多吃一碗粥。 吃完杨婵为隆锦擦了擦嘴角,这才从牵住他的小手,去往书斋见宋斐。 宋斐一直习惯在杨婵上早朝前起床,他早早就到了 。 杨婵和隆锦来时,他正在想着今日要讲的书,以及要留什么课业。 “母亲今日不是要带儿臣去见父亲吗?怎么来书斋了?” 杨婵蹲下身,指了指书斋中的宋斐,“锦儿,云隐先生就是你父亲。云隐是他的号,他姓宋,名斐,字梦得。” “先生就是儿臣的父亲宋斐?” “是。”杨婵点头。 隆锦后退了一步。 见隆锦抿紧了嘴唇,杨婵问道:“怎么了?” “父亲就是先生,可儿臣昨日还要派蒋侍卫捉父亲,还丢蛇吓唬父亲。 还把父亲堵在了堵在巷子里差点被小混混打。” 隆锦眨眨眼,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忽扇着,带着小心翼翼,“母亲,父亲他会不会不喜欢锦儿了? “父亲怎么会不喜欢锦儿呢?他要是不喜欢锦儿 ,昨日就不会带锦儿出宫了。”杨婵宽慰他,“不是想父亲了吗?快去!” 隆锦走上台阶,回头朝杨婵看了一眼。 杨婵鼓励他,“快去!” 隆锦给自己鼓了鼓气,走进书斋。 身后跟着的宫人将隆锦的书袋放到书桌上退下去。 隆锦走到宋斐面前,张了张口想叫父亲,可是这两个字太生疏了,说出来就成了,“先生。” “殿下!”宋斐起身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到自己的座位上。 被父亲牵着手原来是这种感受,心里暖洋洋的。 “昨天累吗?”宋斐帮隆锦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袍问。 隆锦摇头,“不累,和先生一起出门很开心。” 前天还放蛇捉弄他,今日就开心了。 小孩子的心思变化还真是快,不过儿子跟自己出去开心,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更加开心。 宋斐摸了摸隆锦的小脑袋,“坐好了,等时间到了我们就要开始上课了。金元宝呢?” 宋斐提金元宝,隆锦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前日父亲送礼物时,送元宝的就比 他的好。 “元宝最爱睡懒觉了,他起晚了!” “先不管他了,时间到了我们就上课。殿下一定要认真听,课后可是要留课业的。” 隆锦点头,端端正正地坐好。 宋斐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旁,金元宝喘着气,迈着短腿跑进了殿门。 他看过去,正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石榴花下的杨婵。 “先生,学生来晚了,请先生责罚。”金元宝低头俯身伸出了手,等着戒尺惩罚。 “下不为例,去坐!”宋斐说完,再向石榴花下看过去,杨婵已经离开了。 因为讲课人是日思夜想的父亲,隆锦认真地听着宋斐的声音,注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和表情。 课间休息时,隆锦悄悄问元宝:“元宝,你之前是不是说先生和我长得像?” 元宝仔细看了看隆锦,“眉毛、眼睛 、鼻子都很像,殿下不会是云隐先生的儿子?”说完金元宝就后悔了,说太子是先生的儿子可是大不敬,他连忙捂住了口。 隆锦并没有生气,从书袋里掏出一只铜镜照了照。 下课时间很快就到了, 隆锦没有忙着走,反而拉住了宋斐的衣袖,“先生可愿留下来一起用膳?” 宋斐没想到隆锦会邀请他一起用膳,三年没见, 他很想同杨婵一起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一起吃一顿饭,但杨婵拒绝了他。 “陛下也同殿下一起用晚膳吗?”宋斐问。 隆锦点头,“母亲很疼我,只要母亲不忙都会与我一起吃晚膳。” “好,那先生就留下同殿下一起用膳。” 隆锦主动牵住宋斐的手笑了。 这次宋斐看见了隆锦嘴角旁边荡漾出的梨涡 ,是两只。 甜甜的,和杨婵面颊上的梨涡一样。 晚膳时间,杨婵在书房忙了一天,像往常一样走进膳房,却发现宋斐也在。 “陛下。”宋斐起身作揖。 “母亲,”隆锦跑过去抱住杨婵的大腿,仰着小脸问道:“儿臣邀请先生一起用晚膳。” 看着隆锦面上掩饰不住的开心,杨婵不忍心拒绝。 她在隆锦鼻尖轻轻蹭了下,“好,就依隆锦。” “先生坐!”作为学生的父母,杨婵坐下询问道:“先生想吃什么,朕让膳房加菜。” 膳房的餐桌很大, 杨婵坐在他对面,离他很远,宋斐索性坐到了杨婵身边。 “臣想吃什么?陛下最清楚了。”桌子底下,宋斐悄悄牵住了杨婵的手。 杨婵不动声色地挣开,加了银杏蒸鸭、酿茄子、油焖春笋这三道菜。 杨婵还记得他喜欢吃什么菜,宋斐看着杨婵的侧脸,心中欣喜。 杨婵心里有他。 隆锦看父亲母亲离得很近,而他离他们很远,于是从座位上滑下来坐到杨婵身边。 三年前,他们一起用膳的时候,就是这么坐的。 杨婵弯了弯唇角,面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令人很想亲一亲。 这样真好,杨婵和隆锦都在, 他还能同他们一起坐在饭桌上用饭。 只需要一些时间,隆锦会重新叫他父亲,他也会重新将杨婵拥进怀中。 菜上来,杨婵喜欢吃鱼。 宋斐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将鱼刺一根一根摘出来,才将鱼肉放到杨婵碗中。 每次吃鱼,宋斐都会为她摘鱼刺,她又不是隆锦,吃鱼还会被刺扎到。 可是,杨婵看着碗中白嫩的鱼肉,突然觉得鼻尖有些泛酸,竟红了眼眶。 她低下头,掩去了眼角中的泪意,将碗中惹她伤感的鱼肉拨到了一边。 宋斐敏锐地察觉了杨婵的变化,桌子底下的手碰了碰她。 “陛下,怎么了?” “没怎么,飞虫进眼里了。” “我看看。” 他探身凑到杨婵面前,想帮她看看,杨婵躲开了。 “当着隆锦的面,太傅还是自重些。” 宋斐抬头,就看见隆锦正眨着眼睛看他们。 他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太傅,隆锦六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的三岁。 他离杨婵这么近,确实不太好。 宋斐重新坐正, 保持着与杨婵的距离。 宋斐和杨婵都不说话了,膳房默默无声。 “母亲,我想吃虾仁。”隆锦看着身旁两个默默无声的两个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清炒虾仁在宋斐面前。 杨婵就要去夹。 宋斐听到隆锦说想吃虾仁,也伸出筷子。 两双筷子在同一盘菜中,夹了同一只虾仁。 杨婵松开筷子,想夹另一只。 宋斐也松开筷子,同杨婵夹起了同一只。 宋斐道:“我来!” 杨婵索性收回了筷子, 他夹了好几颗虾仁放到隆锦盘中,“殿下还有想吃吗?” 父亲给他夹菜,隆锦很开心,他一连说了好几样。 宋斐一一为他夹到碗中。 隆锦将宋斐给他夹的菜都吃掉了,他还想吃,扒拉着碗 ,看向宋斐。 宋斐明白他的意思,又夹个鸡腿到他碗中。 隆锦这几日消化不太好,杨婵怕隆锦吃撑了晚上难受要闹,制止道:“好了,吃完这个鸡腿,不要再吃了。” 隆锦吐吐舌头点点头,又将鸡腿吃完了。 饭吃完从膳房出来,外面起了风,早有东宫侍从送来了隆锦的披风,杨婵伸手接过为隆锦披上披风。 身上一暖,纤长干净的手指翻飞,披风系带在颈前打了个结。 在她为隆锦披披风时,宋斐为她披上披风挡住了风寒。 杨婵侧头望向宋斐,又微微垂下眼眸,“太傅只顾别人,小心自己的身子。” 她看了一眼绿瘦,绿瘦会意转身去了,等她回来,手多了一件竹青色披风。 “太傅披上,夜里凉一会儿还要出宫。” 绿瘦手中的竹青色绣青竹披风宋斐认得,是他以前穿过的。 他以前的衣服杨婵还留着。 “多谢陛下。”宋斐接过披风穿上,闻到了上面的熏香。 是他常用的熏香,一件衣服不可能保留三年还有香气,除非是杨婵最近重新熏了香。 为他的衣服熏香,担心他的身体给他送披风。 杨婵心里有他。 宋斐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 “出宫 ?”隆锦拉杨婵的手晃了晃, “母亲,先生不留在宫中吗?” “臣想”宋斐正要接着隆锦的话留下来。 杨婵打断他:“先生在宫外有家,这里不是他的家。” 宫外有家? 原本还很开心的隆锦,瞬间泄了气。他垂了脑袋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宋斐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太傅,没理由留在宫中。 杨婵不想留他,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宋斐走后, 杨婵陪着隆锦回到东宫,询问他今日学了些什么,看着他做完课业,哄他睡觉。 隆锦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又睁开,“父亲不能把家搬进来吗?元宝的父亲母亲就住在一起。” 杨婵坐在床边,耐心地同隆锦解释:“元宝的父亲母亲是夫妻,但是锦儿的父亲同母亲和离了。” “和离是什么?” 三年前宋斐离开的时候,她就同隆锦解释过,可能那时候他还太小了,不能理解。 杨婵解释道:“和离就是不住在一起了,但是他依然是锦儿的父亲,一样会关心保护锦儿。” 第120章 一场梦 “可是锦儿想父亲和母亲住在一起。皇宫这么大,不能多父亲一个吗?” 杨婵摇头,“不能。” 隆锦声音明显变的有些不悦,“可是绿瘦姑姑他们也住在宫中。” “快睡!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上。”他明天还要见父亲。 隆锦赶紧拉起被子蒙住了那张小脸。 杨婵怕他蒙住脸会呼吸不畅,于是将被子往下拉了拉,拉到了脖颈处。 隆锦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颤了颤,不一会儿呼吸慢慢均匀。 夜里的风呼啸着,杨婵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三年前,宋斐说和离的那天晚上。 那日晚上的风很大,天空打了雷,以前每到下雨打雷的时候,宋斐怕她会害怕都会在她身边抱着她。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身边空空的,心也是空空的。 雷声轰隆隆响在耳边,照亮了天际。 她睡不着索性走出了殿门,想去看宋斐。 迎着风,她来到了宋斐的住处椒房殿。 椒房殿亮着灯。 宋斐的身影映在门窗上。 椒房内传出说话声,“打着雷,殿下何必这个时候去找陛下。” “陛下害怕打雷,要是我在她就能不那么怕了。” “可是殿下您的身子现在” 宋斐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穿上披风带上兜帽出了门。 宋斐披了披风,兜帽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了略有些发白的嘴唇。 杨婵跟在宋斐身后,不旨为何他并没有发现她。 雷声依轰隆隆响着,道道闪电将整片天空 割裂,宋斐看了看天空。示意门口守着的宫人不要声张。 宋斐伸手想推门 ,却突然捂住了胸口 天气明明很冷却有汗珠从他的面颊上落下。 平静了一会儿, 宋斐没有在推门转身离开了。 杨婵一直跟在宋斐身后。 宋斐走路有些踉跄,他一路几乎是扶着墙走回了椒房殿。 雨呼啦啦下起来,贞吉举着伞迎过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 “有些不舒服。”宋斐的声音虚弱又沙哑。 贞吉扔掉伞,急忙从宋斐的香囊中拿药。 宋斐却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来。 鲜红的血溅在台阶上很快被雨水冲刷。 宋斐走上台阶,从容地用手帕把唇上的血擦干净。 贞吉被那口血吓得不行,忙要去叫太医,却被叫住。 “无妨,这么晚了不要去叫太医。还有刚刚的事不要告诉陛下,陛下若是知道了该心疼了。我自己的病自己受着,但是陛下不该受疼。” 贞吉说话带了哭腔,“可是殿下的病看起来很严重。” “记住我说得话就是了,我清楚自己的病。” 宋斐捂着手帕又轻咳了几声,杨婵看到手帕上渗出了血迹。 她想过去抱住他,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不用再瞒着她了。 可是她走过去却抱了个空。 她抱不到宋斐,宋斐也看不见她。 闪电闪过,几道惊雷落下。 宋斐抬头看了看天,又遥遥朝着寿安殿的方向望了望,最终还是走进了椒房殿。 “殿下衣服都湿了,换下来。” 窗户上映出宋斐略显单薄的身影。 呼啸的风停了,天边映出蟹壳青。 杨婵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第121章 再婚 为了见父亲,隆锦用完早膳早早就来到了书斋。 结果发现父亲比他还早。 他走进书斋,想叫父亲,可是张了张口又成了先生。 隆锦泄气地坐到书桌前。 宋斐看出了隆锦的不悦,询问道:“谁惹太子殿下生气了?” 隆锦怕宋斐看出他连叫父亲的勇气都没有,嗫嚅道:“没没有” 隆锦不说,宋斐没再多问只道:“时间还早,坐一会儿!” 有了昨日的教训,金元宝没有再迟到。 隆锦刚刚开始上学,宋斐想让他循序渐进,没给他安排太多课。 上午只有一节课,剩下的时间让他们在院子里踢球玩。 两个小孩同宫人玩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侍奉隆锦的宫女用手帕替他擦了擦汗,又递了水。 隆锦捧着水喝了几口,坐到台阶上休息。 他小声问元宝:“元宝,你父亲母亲一直住在一起吗?” “有时候住在一起,有时候父亲也会去姨娘那里。” “元宝我找到父亲了。”隆锦托腮看着远处飞过的小鸟,扬起了唇角。 “殿下的父亲不是”隆锦捂住了元宝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他还活着。”隆锦道。 “那怎么不见殿下的父亲?” 隆锦回头望了望正在书斋内翻书的宋斐。 “母亲说他们和离了。” “和离了!那殿下的父亲是不是再婚了?我姑母和离后又同柳氏再婚了。” “你胡说什么,父亲他他没有。” 隆锦口上说没有,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 父亲有没有再婚,他没问。 他踌躇 了片刻,起身抚了抚袍子上的褶皱,朝书斋走去。 宋斐正在翻看一本书。 昨天从宫中回去他一晚上没睡着。 杨婵心里有他,但是对他仍然保持着距离。 他不想同杨婵保持距离,这样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他想能离杨婵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想重新住进椒房殿,想让邺都百姓都知道他是女皇陛下的夫君。 在床上睁着眼睛想到半夜,他敲开了后院师父的房门。 “师父,帮徒儿算一卦。” “不好意思打烊了。”云虚迷迷糊糊打开门,听到这句话哐当门关上了。 “咚咚咚,师父 ,是徒儿啊?” 门又开了,云虚问道:“现在是几时?” 宋斐:“寅时。“ “卯时再来!” “哐,”门又关上了。 宋斐只好看着月亮,等卯时到来。 时间一到,宋斐迫不及待地敲开了门。 “师父,帮徒儿算一卦。” 云虚眯着眼睛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生无可恋 。 “说 ,想算什么。” “因缘。” 云隐胡诌了一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重新躺倒在床上。 “师父再帮我算算,什么时候我才能重新住进椒房殿。” 云隐这次彻底醒了,他揉揉头发,把睡乱的头发被揉的更乱了。 “等个七年八年!” “太长了。” 云隐捞起枕边的折扇敲了敲宋斐额头。 “你现在的寿命是师父我的,你说我能不能算的出来?” 算卦之人算众生却算不了自己。宋斐道:“那师父算算陛下。” 额头上又挨了一扇。 “九五之尊,勘不破。” 他正经道:“和离是你提的,现在又想回去了?心都伤了,先想想怎么把人追回来!” 宋斐也不绕弯了直接问道:“师父怎么才能把心上人追回来。” 云虚指了指自己,“师父的身份是什么?” 宋斐道:“道士。” 云虚点头:“徒儿,我是道士怎么知道怎么追心上人,去隔壁问问和尚。” 说完他又躺回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宋斐只好敲开了隔壁长庚师伯的门。 长庚打开门伸了个懒腰。 “师侄有何事?” 宋斐看着面前比他矮一截穿着暗黄僧袍,只有八九岁的长庚。 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题咽了回去。 “没事,师伯早。” 长庚有点莫名奇妙还是回了他一句,“早。” 宋斐想着这事,早膳只喝了几口粥。 就在宋斐以为得不到答案了,临进宫他的师父云虚塞给他一本书,上面写着《恋爱宝典》 趁着隆锦玩的时候, 宋斐坐在书斋中翻开了《恋爱宝典》 “先生。”宋斐看的正入迷,听到隆锦叫他,忙合上书。 “太子殿下。” “先生,你有家眷吗?” 隆锦的眼睛很清澈,眨着那双天真又懵懂的眼睛,奶声奶气地问。 宋斐看着隆锦嘴角的梨涡就像是看到了杨婵。 他蹲下身柔声道:“臣有一个儿子和你一样可爱。还有一位娇妻,端庄美丽。” 父亲说他有妻子还有儿子。 真的就像是元宝说的,父亲再婚了。 “哦 。”隆锦没在说话,转身又跑进了院子。 他跑到兰花丛中,一朵一朵揪碎了兰花瓣。 剩下的课,隆锦心不在焉,一直闷闷不乐,宋斐在课上讲的内容也没听进去几句。 晚上杨婵哄隆锦睡觉,隆锦终于再也憋不住抱着杨婵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杨婵将哭的梨花带雨的人抱进怀中,“怎么了?” 隆锦只是哭。 杨婵看向一直侍奉隆锦的富贵。 富贵摇头:“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不开心了。” 终于等哭声小了,杨婵才又问道:“怎么了不开心了,跟母亲说说。” “母亲,父亲他再婚了。”隆锦抽噎道。 “再婚?母亲没听说,你怎么知道的。” “父亲说他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还有娇妻。以后他就不疼锦儿了。” “???” 杨婵捏了捏隆锦的小脸,“你父亲说的可爱儿子不就是锦儿吗?” “父亲说的是娇妻是母亲?”泪珠挂在隆锦的眼睫上将落未落。 杨婵纠正:“是以前的娇妻。 乌云密布的天空晴朗起来。 刚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隆锦笑起来。 “瞧瞧这小脸都哭花了。”杨婵接过富贵递过来的手帕,为隆锦擦干净脸。 杨婵走后, 隆锦躺在床上想了想,就像是元宝说的就算是父亲现在不再婚,以后也会再婚。 不行,父亲再婚肯定就不爱他了。 就算是要再婚,也应该是跟母亲。 他决定要一定要撮合父亲和母亲。 要想撮合母亲母亲就得创造父亲母亲两个人相处的机会。 隆锦想起之前齐学士送他的那只风筝。 话说自从他上学之后齐学士好像就没有来过了。 也许是最近太忙了,隆锦想着父亲,不一会儿就将齐学士抛到了脑后。 第122章 心里是甜的 四月下旬,牡丹开的很盛。 这日杨婵没什么事,去后花园中赏牡丹。 后花园中不知是谁做了一架秋千。 没入宫前杨婵很喜欢荡秋千,从低处荡到高处就好像可以飞起来一样。 入宫后,她曾经在自己的宫殿中,让侍从做了一架,坐在秋千上高高荡起的时候就好像可以飞出皇宫,飞到杏花村把万千烦恼都抛掉。 可是她的父亲却说荡秋千是玩物丧志,命人拆了秋千架。 从此她再没荡过秋千。 杨婵看着秋千架,父亲早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说她玩物丧志。 她突然很想坐上去,像小时候一样荡一会儿。 杨婵坐上去,绿瘦在身后推她。 一下一下,越来越高。 闭上眼,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连日烦恼都被风吹走了。 “太高了,低一点!” “好 ,这样可以吗?” 这声音是杨婵睁开眼回头。 绿瘦站在一边,帮她推秋千架的人换成了宋斐。 宋斐在秋千高高飞起的时候离她越来越远,下落时离她越来越近。 忽远忽近,忽远忽近 荡了一会儿,杨婵从秋千上下来,问:“先生怎么在这儿?” “臣看花园有些空,所以做了架秋千,不知道陛下喜不喜欢?” 《恋爱宝典 》中说要投其所好。送心上人喜欢的东西,做心上人喜欢的事。 他记得杨婵小时候喜欢荡秋千,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杨婵没有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她看宋斐手上包了手帕,拉起他的手问道:“手怎么了?” “做秋千的时候划了一下。” 杨婵解开宋斐手上的帕子看了看,伤口不深,但渗出了血。 “去太医院上点药。” 被杨婵温热柔软的手握着,伤口虽然有些隐痛,心里却是甜的。 宋斐道:“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杨婵知道宋斐不会去太医院,她令绿瘦去拿了药箱,自己拉着宋斐来到附近凉亭中。 绿瘦很快取了药箱回来。 杨婵打开药箱,拿出了药酒和一瓶可以快速愈合伤口的药粉。 “伸手!” 宋斐伸出手。 杨婵垂着眼眸,倒了些了药酒在宋斐手上。 见宋斐微微蹙眉问道:“疼吗?” 杨婵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他。 宋斐摇头:“不疼,有些甜。” 就算是疼,他也不会说,问也是白问。 杨婵没理他,又在伤口上撒药粉,撒好用纱布包扎好。 “这几天不要碰水,不然伤口好得慢。” 杨婵的声音甜而软,宋斐听着只觉心都要化了,“是,臣遵命。” “母亲。”不远处隆锦抱着风筝小跑着过来。 “母亲,我的风筝在花园里放不起来,我们出去放风筝?先生也一起。” 宋斐看过去,隆锦抱着的那只凤凰风筝他见过,上面有齐云飞的印章,是齐云飞送给杨婵的。 这么多年了,齐云飞送的东西杨婵还留着,宋斐握紧了拳,捏到刚刚的伤口,连心都跟着疼起来。 “殿下的这只风筝不好看,臣为殿下再做一只好不好。”宋斐问。 父亲做的风筝当然好,隆锦抿了抿唇。他有很多风筝,但都没有齐学士送的这只凤凰风筝好看,于是他才拿了那只。 “可是,这只风筝是最好看的了,先生还能做出更好看的风筝吗?” “当然了。等放风筝的那天,臣一定做个更好看的风筝给殿下。” 官员们是五日一休沐,宋斐给隆锦安排的课表也是五日一休沐。 正好和杨婵同一个时间休息。 四五月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杨婵答应隆锦带他去北郊草场放风筝。 这日,太阳高照,有轻风天气也合适。 北郊草场, 隆锦老远就看到了宋斐。 他惦记着风筝从马车上下来,挣开了杨婵牵着他的手,跑过去。 “先生,更好看的风筝做好了吗?” “好了,”宋斐从身后拿出一只足有两米长的金龙风筝。 “是不是比那只凤凰风筝好看?”他问。 金龙的龙头画的栩栩如生,跟凤凰风筝比更胜一筹。 隆锦抱住了龙头,“好看,比凤凰风筝大。” 宋斐没有松手,“殿下,臣有一个要求,臣把这只风筝送给殿下,殿下以后不要再放那只凤凰风筝好不好?” 有了金龙,凤凰就有些逊色了,“好。”隆锦答应道。 不过是一只风筝而已,还要做个更好的。像是有人要跟他抢儿子似的。 杨婵轻笑着摇了摇头。 宋斐看着跟着隆锦身后缓步而来的杨婵有些失神,直到杨婵走近了他才想到自己也为她做了风筝。 “陛下,臣也为陛下做了风筝。” 宋斐拿出一只蝴蝶风筝递给杨婵。 蝴蝶画很好,好像是马上就要飞走似的。 隆锦替杨婵接过风筝,“母亲,我们一起放风筝!” “好,”杨婵伸出手指蹭了蹭隆锦的鼻尖,“母亲要看看,你那两米长的风筝怎么飞上天空。” 宋斐金龙风筝,龙头很大,尾巴足有两米长。 杨婵有些担忧那风筝飞不上去,果然蓝玉和隆锦将风筝放飞了几次,也没有放上天空。 倒是她的那只蝴蝶风筝小而轻,只放飞了一次就飞上了天空。 好在天公作美,风渐渐大了。 借着风力拖着长尾巴的金龙也飞上了天空。 隆锦高兴的直拍手,蓝玉累得直喘气。 在放飞几次他怕是要跑不动了。 不一会儿空中又飞上来一只蝴蝶风筝,蝴蝶种类样子一样,只是翅膀上的颜色不一样,一红一蓝。 两只蝴蝶在空中靠得很近,随着风飘动着,竟像是翩翩飞舞的一对。 杨婵沿着风筝的线看过去。 放蝴蝶风筝的正是宋斐。 第123章 是在叫他父亲吗? 不知道是不是宋斐提前打听了她穿什么,今日他穿了同她身上衣裙颜色一样的海棠色翻领袍, 她看宋斐,宋斐也看向她,目光中似乎有万千深情。 有时候杨婵不喜欢宋斐那双含情眼,叫她分不清他望着她时究竟有多少情意。 “陛下的蝴蝶以后都不会再形单影只了。”宋斐牵着风筝的线走到她身旁。 两只风筝本来就近,现在好了,由于宋斐走过来,两只风筝缠在了一起。 杨婵快速放线但还是被宋斐缠过来的风筝割断了线。 眼看着原本在空中双飞的蝴蝶又要剩下一只,宋斐迅速抽出了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将手中的风筝线割断。 两只蝴蝶风筝随着风一起飞向了远方。 本想着同杨婵一起放风筝培养感情,没想到风筝飞了。 都怪他没有注意离得太近了,刚说完着就要打脸。 宋斐找补道:“现在两只风筝一起飞走了,臣和陛下都没有形单影只。” 隆锦的风筝还在天上飘着,他有些累了,将风筝交给蓝玉,小跑过来抱住了杨婵的大腿,撒娇道:“母亲抱。” “累了?” 隆锦点头 。 隆锦很少会主动要她抱。 六岁的小孩体力本来就不比成年人,在草场上跑了很久是真的累了。 杨婵弯腰要抱隆锦,被宋斐拉住。 “陛下也累了,我来!” 隆锦认生,只让她抱。 杨婵想拒绝。 隆锦已经朝宋斐张开了胳膊。 宋斐蹲下身将隆锦抱起来。 隆锦记事起就想知道被父亲抱着是什么感受。 现在终于被父亲抱着了。 父亲的怀抱很熟悉,带着淡淡的冷香气他很喜欢。 他趴在宋斐怀里朝杨婵笑了笑,将头埋进宋斐肩膀上。 儿子被父亲抱在怀中,本该 高兴, 杨婵心中却有些泛酸。 三年前,隆锦就是这么粘着宋斐,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长长久久。 “好了。快下来,锦儿都六岁了,还让抱着羞不羞,金元宝都不让抱了。”被宋斐抱着隆锦就不肯下来了,杨婵怕宋斐累,劝锦儿从宋斐怀中下来。 隆锦摇头,紧紧抱住了宋斐的脖颈。 被抱着脖颈,宋斐想到了隆锦三岁以前,也扑进他怀中环住他的脖颈时候,心里很幸福。 隆锦小时候身体不好,六岁的身形比同龄的小孩要瘦一些,他抱着隆锦倒是不累。 只是此时已经中午,太阳高挂在正南方。草场有些晒,隆锦和杨婵的脸被晒得有些红。 他指了指前面的树林,“陛下,我们去前面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 “好。” 宋斐朝蓝玉招招手,示意他收了风筝。 几个人走进树林,树林中有条小溪, “饿了吗?前面树林中有小溪里有鱼,陛下和想不想吃烤鱼,臣去捉鱼。” 隆锦的眼睛亮了亮,御膳房有时候会做烤鱼,很香,但他没吃过父亲做的鱼。 “想吃,想吃!”他拍手道。 宋斐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担心石头会凉,脱了外袍垫到石头上。 “陛下和殿下坐这里,臣去捉鱼。” 宋斐脱了靴子卷起袖子和裤腿,拉着蓝玉去捉鱼了。 蓝玉抽出了腰间长剑,一剑串一条鱼。 宋斐手中没有刀剑,只有一只匕首但是匕首没有剑长,捉的鱼没有蓝玉多。 当着隆锦的面,他总不能输给蓝玉。 于是他道:“蓝玉捉鱼要讲究乐趣,怎么能用剑呢?不如我们都不用武器试试?” “好。”蓝玉收了剑,宋斐收了匕首。 两人都挽起袖子下了小溪,用两只手开始捉鱼。 小鱼们满身鱼鳞滑不溜秋的,宋斐捉住一条鱼又从手中跑了。 用手抓蓝玉也没有得到优势,一大会儿,也只捉到一条。 隆锦从没有捉过鱼,觉得很好玩,他看着两个在溪中捉鱼的人跃跃欲试 “母亲,我也想去捉鱼。” 想到隆锦从没有同父亲这样一起玩过,杨婵虽然怕他会着凉,还是点头允许了。 她帮忙挽起衣袖和裤腿袍角后隆锦跑着就冲进了小溪。 不一会小溪中就传来了咯咯不停的笑声。 杨婵看着小溪中玩闹的父子俩,眼中泛起了潮意。 玩了一会儿水,鱼是一只也没有捉到。 他们是来捉鱼的总不能一条鱼也不捉。 杨婵的披锦是轻纱的正好可以做鱼网。 宋斐走上岸想借杨婵的披锦用一用,却见她坐在石头上红了眼眶。 心头一软,很想抱住杨婵。可现在他不是杨婵的夫君,他怕杨婵会抗拒,只得柔声问道:“陛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杨婵摇头,“没事,找我是要这个!” 她从手臂上将披锦拿下来,递到宋斐手中。 指尖相触,宋斐觉得杨婵的手指有点热,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离开。 宋斐用轻纱做了一张渔网,同隆锦两个人一起在小溪里捉了好几条鱼。而蓝玉只捉了两条鱼。 捉鱼比赛宋斐和隆锦胜。 这比赛不公平,他赤手空拳而对方有渔网,很明显就是作弊。 蓝玉只好自我安慰,主子们尽兴就好。 宋斐留够三个人吃的鱼,把剩下的又放回小溪中,燃起火支起支架开始烤鱼。 鱼在火上翻转,隆锦坐在旁边托着腮盯着来回翻转的鱼,都要流口水了。 鱼终于烤好了,宋斐在鱼肉上撒了一些盐巴,递给杨婵和隆锦一人一只。 隆锦接过鱼,凑到鼻尖闻了闻,焦香四溢。 他奶声奶气地道:“父亲烤的鱼好香。” 正在烤剩下鱼的宋斐愣了愣。 父亲?刚刚隆锦是在叫他父亲吗? 不光是宋斐,杨婵和蓝玉都愣住了。 空气一时安静的只剩下鸟叫。 “殿下刚刚说什么?”宋斐问。 “鱼好香。” 不是,前面那两个字。 “父亲。” 隆锦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唤出那两个一直说不出口的称呼。 他眨眨眼,又喊了一句,“父亲!” 第124章 一双人 “哎,乖儿子。” 时隔三年终于听到儿子叫他父亲了,宋斐鱼也不烤鱼了,抱起隆锦举过头顶,转了好几圈。 “父亲,爹爹,阿父。”隆锦一连叫了好几声。 “哎,”宋斐连连应声,在隆锦的额头上亲了亲。 杨婵看着两个相认的父子俩,嘴角含笑。 面前父慈子孝的场景,令蓝玉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默默低下头,担任起烤鱼的任务。 回去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玩了一整天,隆锦回到东宫沐浴更衣后还没吃晚饭就睡着了。 宋斐抚了抚他脸颊上沾湿的碎发,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才将隆锦放到床上,为他盖被子放下床帐走出了内殿。 从东宫出来,宋斐、杨婵一前一后,边走边道:“是陛下告诉隆锦,臣是他父亲的吗?” “嗯,隆锦很想念父亲,你从宫外带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告诉他了。” “多谢陛下告诉隆锦。” “谢什么,隆锦本来就是你儿子。”说完杨婵又道:“他可能是还没有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之前才一直叫你先生。” 身旁是红墙,身前是金黄色的夕阳。 杨婵走在夕阳里,海棠色的裙摆随着清风摇曳,像是一幅画。 “圆圆,”宋斐突然叫杨婵的乳名。 杨婵在杏花村时同母亲一个姓,姓余名璐小名圆圆。入了宫之后,父皇为她改名为杨婵。 “嗯。”她停下了脚步应道。 宋斐几步上前并肩同杨婵站到一起,“这样画里就是一双人了。” 杨婵不知道宋斐在嘀咕什么,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膳房已经备好了晚膳,杨婵什么也没有说,宋斐就默认杨婵让他留下来一起用膳。 饭桌上没有了隆锦,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吃饭。 能留下来同杨婵吃饭,宋斐已经很满足了。 饭后虽然宋斐舍不得杨婵想留下来,但怕惹她厌烦,只得离开。 出了膳房,杨婵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袍角,裤脚,靴子都湿着,还染上了泥污,问道:“就穿这个回去?” 宋斐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妨,出了宫门一上马车就看不见了。” “都湿了,宫里有你的衣服还能穿,沐浴后换身衣服再回去!” “陛下这是在关心臣吗?”宋斐心中欣喜,眼角也带上了笑意。 “你换不换,不换就湿着!” “换,当然要换。” 衣服都在椒房殿,杨婵索性让宋斐去椒房殿沐浴更衣。 殿门开了,宋斐走进去,里面一尘不染,陈设和以前一模一样。 净房里水已经备好了。 在熟悉的宫殿,泡进温热的浴桶,宋斐更加舍不得离开了。 他叫侍奉他沐浴的宫人加了好几回水,又在浴桶中撒了花瓣。 磨磨蹭蹭,从浴桶中出来换掉湿掉的衣袍,宫门已经下了匙。 宋斐慢慢悠悠走到宫门口,这个时间要出宫,自然会被拦。 不光会被拦还有可能被论罪。 宋斐是太傅,以前还是皇后殿下,守宫门的侍从自然不敢论他的罪。 只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太傅大人,宫门关了,要等明日才会开启。” 宋斐拍了拍侍卫的肩膀,“我是不是应该论罪?” 守门的侍卫只是个 芝麻大的职位,他哪敢论太傅的罪,连忙道:“大人回宫,只当没来过就是了。” 要论罪就该一视同仁,去叫来了头来。 禁军的头头也惹不起这尊大佛,只道:“您是太傅,要回禀陛下论处。” 听到陛下两个字,宋斐笑了下,“好,劳烦将军了。” 宋斐很快被带到了杨婵面前。 “臣一时忘了时间,过了宫门开启的时间,还请陛下责罚。” “一点小事,论罪就免了。”杨婵已经沐浴完换了寝衣,乌黑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懒懒地靠在小榻上。 宋斐心头微动,复又低下头, “陛下,现在宫门下了匙,臣出不去了,今日能不能宿在宫中?” 杨婵不知道宋斐会磨蹭到这么晚,她也没有命守门的侍卫留门。 宫门下了匙在想开,需要很多道手续很麻烦。 总也不能让宋斐同上次隆锦和金元宝一样钻狗洞。 她扣了扣指甲,想了想道:“罢了,今晚就宿在椒房殿!” “多谢陛下!” 宋斐拱手谢恩,谢完站着没动,安寿宫殿内烛光幽暗,映照着杨婵娇俏的脸庞。 “还站着做什么,去!” “是,臣告退。” 折腾了半天,宋斐如愿以偿地住进了椒房殿。 他打开窗有风吹进来,吹动了窗子下书桌旁的灯火。 站在这儿能看到杨婵住的宫殿,虽然不能同杨婵住在一起,但这里比宫外的宅子,离杨婵近多了。 安寿殿里的灯还亮着,杨婵还没睡。 宋斐倚靠在窗户旁,直到那边的灯彻底熄灭才去睡。 白日万里晴空,到了晚上却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起来。 宋斐被轰隆隆的雷声吵醒了,他起身朝窗边看过去。 杨婵的宫殿再次亮起了灯光,想来是醒了。 雨还没下来,他穿好衣衫披上外袍来到安寿殿。 晚上守夜的宫人少,他在殿外轻轻唤了声,“陛下。” 杨婵回应他,“进来!” 偌大的宫殿中只燃了两盏灯,光线昏暗。 杨婵坐在明黄色床帐内,幽暗的烛光隐隐透出她模糊的轮廓。 宋斐停在离杨婵三步左右的距离处,轻声问:“绿瘦呢?” “去看隆锦了,太傅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大概是刚醒,杨婵的声音很轻柔,就像是凑在耳边低喃。 “打雷了,臣怕打雷,不知能不能在陛下这儿睡一晚?” “太傅也会怕打雷吗?” “嗯,从小就怕。” “那太傅睡在外殿小塌上!” “多谢陛下。” 宋斐转身去了外殿,杨婵伸手将床帐掀开了一条缝隙。 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大殿,只一瞬又暗下去。 宋斐的背影挺拔,兰芝玉树一般 。 外面传来衣服的窸窣声,听声音他已经躺下了。 杨婵重新躺回床上,宋斐的低沉的说话声萦绕在耳边。 他哪里是害怕打雷,他是怕她害怕打雷。 雷声渐小,雨哗啦啦落下来。 有宋斐在,杨婵很安心渐渐睡着了。 第125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五月十三很快就到了,蓝玉特意同其他侍卫换了值,送文静出宫。 想到以后在宫里再也见不到这个爱笑姑娘了,蓝玉心情有点低落。 “出了宫,文静姑娘你打算去做什么?”蓝玉问。 文静抬头望了望澄净的天空,无奈地笑了笑,“我哥帮我说了门亲事,出宫后我就要嫁人了。” 蓝玉听到嫁人两个字,心脏咯噔了一下,他问道:“那人他怎么样?” “不知道,我还没见过。” “没见过,你就嫁?” “我只是一介女婢,哪里像大人有显赫的家世。出宫后能有一处安身之处就已经不错了。” 蓝玉低下头盯着脚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他默默随着文静往宫门处走。 快到门口时,文静停下了脚步,看向蓝玉,“蓝大人,有件事奴婢一直想问问大人。” 蓝玉抬起头。 “六年前,大人为什么突然不理奴婢了?奴婢好不容易回家探亲,想约大人宫外一絮,大人也没有赴约。” “因为”蓝玉顿了顿,他想伤害陛下的小宫女事件已经过去六年了,应该不会有人在查 了。 他扣住文静的手腕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 “文静,你当时受人指示特意接近我,是不是有苦衷的?” 文静疑惑,“大人在说什么?受谁指示文静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蓝玉也疑惑,“没受指使,你自愿的?” “奴婢对大人”文静低下头,又扬了起来,“自然是自愿的。” 六年的事重新浮现在眼前,难道是误会?蓝玉追问道:“怎么会那么巧,六年前乞巧节那天你刚好朝我踢石子,陛下就出事了。” “什么石子?六年前乞巧节我没有朝大人踢石子。” 蓝玉紧紧攥住文静的手腕,:“没有,你确定!” “蓝大人,你弄疼我了。” 蓝玉忙松开了文静的手,盯着她道:“你真的没有朝我踢石子?” “没有。”文静摇头,“奴婢当时正好看到大人看过来,便朝大人笑了笑。” “正好,哪有这么正好的事情?”蓝玉继续逼问道:“文静你老实说,不然临走我也会把你抓进牢狱去。” “奴婢只是只是想多看看大人,所以一直在偷偷看大人。” “偷偷看我?” 文静被蓝玉看她的眼神吓到了,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哎,你别哭啊。”蓝玉反应过来,忙递给文静一块手帕擦泪。 文静擦擦了眼泪,泪水却越擦越多。 蓝玉不会哄人,只等文静哭完。 文静哭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大人,我们走!” 当时踢石子的不是文静,文静和那伤害陛下的小宫女事件没有关系,她不是他的敌人。蓝玉松了口气,随即又陷入了懊悔,这件事情他明明可以早就问清楚,可是他却没有。因为一个误会他们生生错过六年。 宫门就在眼前,文静马上就要出宫了。 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蓝玉再次拉住了文静的手,这次的动作很轻,“不能留下来吗。” “离宫的手续都走好了。”文静摇头,“男女授受不亲,大人松手。” 蓝玉没有松手声音似是哀求,“文静,不要嫁给那人。” “为什么?”文静反问。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文静听了这话面上染上了绯红。 “大人松手,让人看了成何体统。” 蓝玉只好松开手。 文静将耳边的碎发往后抚了抚,快步转出小巷走向角门。 宫女出宫不是走正门,都是走角门。 文静没有回应他,蓝玉泄了气自责起来,都怪他不问清楚,文静不会再理他了。 文静走过角门,突然回身道:“蓝大人,我会退亲,然后去天香楼去做厨娘。” 退亲!文静是说她不嫁人了? “文静,等我去你家提亲。”蓝玉抬头喊道。 文静已经走出了宫门,只剩大红宫门后的大片大片红霞。 从书斋一下课,隆锦一路小跑着去了安寿宫。 一进殿他便奶声奶气地朝着杨婵喊:“母亲,锦儿今天学了几首诗。” 看着隆锦一脸欣喜,杨婵伸手抱起他,用手指蹭了蹭他的鼻尖,“什么诗?锦儿念给母亲听听?” 锦儿从杨婵怀中挣下来,很郑重地站到杨婵面前摇头晃脑地背起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你父亲就教了你这个?” “还有呢,母亲听儿臣给您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杨婵望着正在背诗的隆锦,心道:隆锦才六岁宋斐怎么就开始教他追求姑娘的诗句了,他能听懂吗? “好了,朕知道了不用背了。”杨婵打断隆锦 。 “母亲,父亲要儿臣一定要全部背给母亲,儿臣还有几句没背呢?” 隆锦继续摇头晃脑背下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听到这儿杨婵听懂了,宋斐这是借儿子的口背情诗给她听。 杨婵耐心等隆锦背完,捏了捏他的小脸,“你这是和你父亲串通好的是吗?” 隆锦微微一笑,伸手掰了掰自己的门牙,“母亲我的牙怎么活动了?” 杨婵看了看,掏出手帕替隆锦擦了擦手,“没事,该换新牙了。”她回头对绿瘦道:“一会儿让御膳房熬点骨头汤。” 绿瘦应道:“是。” 擦干了手,隆锦问道,“母亲这个牙掉了,会再长新的吗?” “嗯,以后除了这颗牙会掉,旁边的牙齿也会掉,等都掉光了,我们隆锦就成了老头了。” 隆锦撅了撅嘴,“母亲骗我才不会变成老头呢,还会长新的。” “母亲确实是骗你的,等换完新的牙,我们隆锦就长大了。” 隆锦点头,有些渴望快些长大。 “儿臣会背诗了,母亲不奖赏儿臣吗?” 绿瘦在一边笑着问道:“我们的太子殿下想要什么奖赏? “元宝说过几日会有一场热闹的庙会,我想让母亲陪儿臣去逛长安街的庙会。” 她确实没有陪隆锦去过逛过庙会,应道:“好,母亲陪你去。” “太好了,”隆锦扑进杨婵怀里,“明天去书斋,儿臣同父亲说,我们一起去。” 杨婵看着隆锦开心的笑容,总觉得这又是他们父子两个的圈套。 第126章 一、二、三 庙会这日,灯火通明城门不关,邺都百姓们通宵达旦的娱乐游玩。 杨婵记得,六年前她同宋斐逛过一次庙会,那时候康宁也在。 时过境迁,安宁王被判了死刑,丽姬自尽了,康宁永居封地。 她的母亲也没能住进宫里,获得本该属于太后的尊称。 杨婵想:这六年来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宋斐那张令万千少女魂牵梦绕的脸。 “陛下喜欢这只发钗吗?”宋斐从小摊上拿起一只发钗,在杨婵眼前晃了晃。 杨婵回神,宋斐今日戴了六年前她在庙会上给他买的那只木簪。 为了配这支木簪,他穿了一身十分朴素的白衣。 宋斐手中那只给她看的发钗,白玉质地,玉头上雕着了一只小猪。 杨婵:??? “它好像不太适合我。”杨婵道。 “陛下平常戴的簪子发饰都很庄重,臣觉得也应该买一些这种可爱一点的。陛下不觉得这只小猪很可爱吗?” 宋斐喜欢可爱的,还是小猪? 这只发钗她不是很喜欢,但也不难看。 杨婵点点,“那就买它。” 付了钱,将发钗插到杨婵鬓发上。 望着发钗上的那只小猪,宋斐想起了小时候会把鼻涕抹在袖子上拉着他讲故事的小杨婵。 他忽然想亲亲杨婵脸颊上的梨涡。 这么想着他俯身,衣袍被人拉了拉。 拉他的人是身高还没到他腰部的隆锦。 “父亲,我也要礼物。” 只顾着看杨婵,差点儿就要把这个小人忘了。 “好,隆锦想要什么礼物?”宋斐问。 隆锦伸出小手指了指旁边捏泥人的小摊。 捏泥人的小贩正在捏泥人。 他的两只手翻飞着,不一会儿就捏出了一只泥人。 客人付了钱,捧着泥人,开心地走了。 隆锦拉着宋斐走过去,“我也要一个泥人。” 小贩将上一个客人给的钱塞进钱袋中,抬头征了一瞬,夸赞道:“小客人长得跟观音座下小童子似的,不如我就捏一个和小客人一样的泥人!” 隆锦使劲点头,“好!” 那捏泥人的小贩手指翻飞,捏出个小人来。 竟真和l隆锦长得很像。 “哇,”隆锦惊叹,“能不能给我父亲和母亲也捏一只泥人?” “当然可以。”小贩想孩子长得如此俊俏,父母应当也是绝代佳人。 “我去叫母亲。” 杨婵还站在卖首饰的小摊旁等他们。隆锦走过去,拉住杨婵就往泥人摊旁走。 “我把母亲叫来了,可以捏了吗?”隆锦问。 果然,那小金童的父母可不就是世无双绝代佳人。 小孩好捏,大人就难一些。 “这就为小客人捏。”小贩很认真地照着两个人的模样捏出两只泥人,又拿出彩漆来为泥人涂上色彩。 等泥人捏好后,杨婵拿在手上看了看。 虽然没有隆锦的像,但也捏出了四五分相似。 她回头朝蓝玉说了个赏字,牵住隆锦走了,宋斐随后跟上。 蓝玉拿出一锭金元宝,拍到小贩面前,“主子,喜欢赏你的。” 元宝上有属于官银的烙印, 小贩这才想起杨婵刚刚那张脸,正月十五上元节城楼上,这张脸他见过。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陛下没说出口,就被蓝玉捂住了嘴。 “别声张!” 隆锦吃过金元宝送他的糖人,但是没有见过糖人是怎么做出来的? 他拉着宋斐和杨婵又来到了卖糖人的摊前。 这下,宋斐和杨婵一起摇头。 “锦儿最近在换牙,不能吃糖。” 隆锦失望 ,耷拉下了脑袋,随即他又想了个法子,“我是想买一只送给母亲。” 宋斐摸摸他的头,“要是送给母亲的话可以买一个。” 隆锦开心的去买了。 宋斐靠近杨婵,将手从袖底伸出,碰了碰杨婵的手指,见杨婵没有反应,他转而握杨婵的手,手指滑动与杨婵十指相扣。 隆锦认真地看着,卖糖人的小贩将糖人吹起,吹成一个小猴子的模样。 “母亲,糖人好了送个母亲。”隆锦举着糖人又补充了一句,“这只小猴子很可爱。” 这父子俩一个喜欢猴子一个喜欢小猪。 “嗯,”杨婵要着挣开手去接糖人,宋斐却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杨婵只好用另一只去接。 杨婵谢过隆锦,见隆锦盯着她看,还是分了隆锦一些,将剩下的糖人吃了。 作为阔别三年的父亲,宋斐送了隆锦很多小玩意,他很喜欢。 小孩子对什么都稀奇,看见什么都走不动路。 逛着逛着,他停在了一处表演皮影戏的摊位前。 纸剪出来小人在白色幕布上活动着,有声音在绘声绘色地讲着《负荆请罪》的故事。 [有一天,蔺相如坐车出去,远远看见廉颇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了,他赶紧叫车夫把车往回赶。蔺相如手下的人可看不顺眼了。 随从:蔺相如怕廉颇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为什么要怕他呢! 蔺相如∶“诸位请想一想,廉将军和秦王比,谁厉害?” 随从:“当然秦王厉害!” 蔺相如∶“秦王我都不怕,会怕廉将军吗?大家知道,秦王不敢进攻我们赵国,就因为武有廉颇,文有蔺相如。如果我们俩闹不和,就会削弱赵国的力量,秦国必然乘机来打我们。我所以避着廉将军,为的是我们赵国啊!”] 趁着隆锦看皮影戏的空,宋斐让蓝玉照顾隆锦自己牵着杨婵的手,来到了庙会后面的一条小巷。 人们都在庙会上看热闹, 庙会后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杨婵问。 宋斐没有回应,只默默数了几个数,“一、二、三” 三字落下,万千烟花在头顶绽放,噼里啪啦。 宋斐在流星雨般的烟花中,俯身吻住了杨婵的唇。 万事万物都在这一刻静止了,连天上的烟花都仿佛失了声。 只有身边人的气息,微凉的唇如此真实。 杨婵伸手环住身前人的脖颈,回应了他。 第127章 什么时候为锦儿生个妹妹? 隆锦对白色幕布后的小人很感兴趣,想买回宫玩。 于是央着蓝玉去帮他问问摊贩卖不卖。 蓝玉买皮影的功夫,《负荆请罪》演完了,开始演《醉打金枝》 隆锦不怎么喜欢《醉打金枝》想离开去看别的。 他叫了两声父亲母亲,却没有得到两人的回应。 隆锦回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父亲和母亲身影。 隆锦着急了,他有些怕父亲母亲将自己丢下。 他唤蓝玉,蓝玉听到喊声,匆忙付了钱,拿了买来的那套《负荆请罪》的皮影快步走到隆锦身边。 “我父亲,母亲呢?”隆锦问蓝玉,声音急切。 蓝玉朝不远处张望了一下,“殿下不要担心,他们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去找他们。”隆基从摊位前的板凳上起身,朝着蓝玉刚刚看的方向一阵风似的跑过去。 “殿公子慢点。”蓝玉抱着手中皮影盒子追过去, 隆锦挤过人群跑到巷子口,正好看到相互抱着亲吻的杨婵和宋斐。 他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又打开手指偷偷看了几眼。 又一轮烟花升空,在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灿烂夺目的花朵。 宋斐揽住杨婵的腰肢,梦寐以求的姑娘就在自己怀中,哪里舍得放手。 小巷寂静,无人打扰。 他吻过杨婵的唇,尝过了唇齿间那令人上瘾的甘甜。 又吻了一次一次 ,只觉怎么摘取都不够,只想此刻一双人融成一个才好。 杨婵起初还因为在大街上亲吻有些羞意,虽然小巷无人,但她还是担心会有人来。 一吻结束后,她推了推宋斐。 宋斐贴着杨婵的额头喘息,环在腰间的手没松。 他用鼻尖蹭了蹭杨婵的鼻尖,又吻了上去。 刚成婚时,宋斐亲吻时还会咬到唇磕到牙齿。 如今宋斐的吻技越来越好了,他撬开唇齿,纠缠住舌尖。 惹得杨婵轻哼了一声,抱紧了他,又投入到新一轮的亲吻中。 “小公子,你慢点!” 蓝玉追过来,看到小巷中难分难舍的两人,忙蒙住了眼睛,恨不能把刚说的话咽回去。 可是已经晚了,杨婵听到蓝玉的声音,猛地推开了宋斐。 宋斐被推了一下,踩到石子崴了下脚。 “哎呦!”他哎呦了一声。 杨婵连忙上前扶住人,关切道:“怎么了?” “崴脚了,好疼。” “还能走吗?朕看看。” 听到父亲说疼,隆锦也跑了过来询问道:“父亲没事?” 宋斐哎呦了一声,摆摆手:“父亲没事。” 听到这声哎呦,隆锦更担忧了,拉住杨婵的手,“父亲好像很疼。” 杨婵扶着宋斐坐下, 要替他脱掉靴子看看。 蓝玉跟过来,“陛下,臣来!臣学武时学过正骨。” “好。”帮人看伤这种事,她确实不太行。 杨婵给蓝玉让开了位置。 蓝玉脱掉宋斐的鞋袜,拿出一枚夜明珠,对着宋斐脚踝的位置照了照。 宋斐朝蓝玉使眼色。 小巷幽暗,蓝玉没有看清宋斐给他使的眼色,仔细看看了宋斐的脚,没看到有青紫和肿起来的部位于是道:“没什么大碍。” 宋斐又轻咳了几声,“脚好疼,不会是伤到筋了!” 这回,蓝玉听明白了宋斐的意思,他改口道:“大人还疼,应该是伤到筋了。” “锦儿帮父亲揉揉就不疼了。”隆锦伸出从小手抚了抚宋斐的脚踝。 宋斐朝蓝玉使的眼色和轻咳都没有逃过杨婵的眼睛。 “你父亲他没事,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了。”杨婵抱起隆锦就走。 蓝玉起身跟上。 “陛下,等等我。”宋斐急忙穿上鞋袜。 马车停在不远处,杨婵将隆锦抱上马车。 宋斐跟过来。 “不是脚疼,还走这么快。” “疼,”宋斐抬了抬脚,“但为了追上陛下,臣忍着。” 还装。 “上车 。”杨婵道:“先送太傅大人到宅邸。” 回家?宋斐不想回家,他道:“陛下金尊玉贵,还是先送陛下回宫。” 杨婵没再多说,只应了一句,“好。” 蓝玉赶车,宋斐和杨婵隆锦坐进马车。 庙会离皇宫有一段距离,刚刚隆锦看到了她同宋斐亲吻,杨婵有些尴尬,没再同宋斐说话。 “父亲还疼吗?”隆锦坐到宋斐身边。 宋斐摸了摸了隆锦的小脑袋,“不疼了。” 听父亲说不疼了,隆锦安心地靠在宋斐身边。 车厢中很安静,隆锦想起刚刚看到了母亲和父亲,亲亲的画面,问出了那个他刚刚就想问的问题,“母亲,你和父亲什么时候为锦儿生个妹妹?” 杨婵红了脸,宋斐悄悄牵住了她的手,答道:“快了。” 隆锦抱住宋斐亲了亲他的脸颊,“那锦儿以后有妹妹一起玩了。” 杨婵:谁他要跟他生女儿了? 宫门到了,杨婵抽出手,叫停了马车。 “大人在这儿下车!” 宫门口的大路上空空的,没什么行人,宋斐道:“陛下,现在天这么晚也没马车了。臣腿疼,怕是走不回家了,不如” “不如大人走回去。” 宋斐一瘸一拐下了马车站在车窗下依依不舍,“陛下” 杨婵掀开了车帘,从窗户中递出一只木盒,“太傅的东西忘了拿。” 宋斐接过木盒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杨婵回心转意了。 回到宫中,杨婵哄隆锦睡着。 拿出了宋斐在庙会上为她买的礼物。 香囊、鲜花、发钗、玉镯,这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礼物,她有很多,唯独对箱底的几本话本感兴趣。 也不知道宋斐 什么时候买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 杨婵打开一本讲才子佳人的书,刚刚开始看的津津有味,后来越看越不对劲。 她又翻开了其他几本,前面故事都很正常,后面就成带注解的春宫图了。 宋斐抱着木盒一路走回住宅,刚要推门进家。 听着小巷中传来一阵马蹄声。 “大人。” 宋斐回头。 蓝玉从马上下来,“陛下让我来给大人送东西。” 第128章 琉璃灯 “是什么?”宋斐问。 蓝玉举起了手中灯递过去。 是一盏琉璃宫灯,杨婵为什么要送他琉璃宫灯? “陛下有说什么吗?”宋斐看了看灯,想问蓝玉陛下送他灯是什么意思? 蓝玉已经骑上马背远去了。 他提着灯抱着木盒进了宅院。 这个时间师父和师伯都还没回来。 宋斐独自进自己房间,将宫灯放到了一边打开杨婵给他的木盒子。 木盒子里是杨婵在庙会上送他的礼物,一把长弓。 他一直保存着那只救过杨婵的弓,但因为弓身是木质的,有一次海岛上来了海啸,弓被海水泡坏了。 宋斐将杨婵送他的这只新弓重新挂在墙上。以后一起床最先想到的就会是杨婵。 他挂好弓,拿起杨婵特意让蓝玉送来的宫灯。 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盏普通的灯,宫中屋檐上挂的都是,或许杨婵只是突然想起他,随意送的。 这灯是琉璃做的,可以防水防风,以后下雨的时候就能用了。 宋斐把灯放在了床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用火折子点燃了灯。 杨婵送他的琉璃宫灯,不是普通的琉璃宫灯。 在里面点燃烛火,外面的琉璃罩子就会显示出图案来。 一个女子在陪小童玩雪,旁边有一树红梅,红梅下有一位男子正在看着玩雪的两个人。 这是他画的那幅戏雪图。 他记得他让徐伯烧了,这幅画竟在杨婵手中。 杨婵还把它做成了琉璃灯,看着灯上的图案,他一个男子竟然红了眼眶。 以前他时常怀疑杨婵对他感情。 她为了锦儿同他成婚,喜欢的是他那张还算英俊的脸。 可是他也只有这张脸,比不过齐云飞同她天长日久一起长大的情分。 杨婵是万人之上的陛下,想要什么没有。他总是担忧,担忧没了容貌的优势,杨婵就不喜欢他了。 可是这一刻他确定了杨婵对他的感情。 杨婵是爱他的。 宋斐想起了小巷中悠长的吻,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他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看着床头那盏琉璃宫灯上的画面,直到里面的烛火燃尽了才睡去。 五月是农忙时节,邺都郊外都是忙忙碌碌的百姓。 宋斐正好教到隆锦锄禾那首诗。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诗是在说百姓劳作种植粮食的辛苦不易, 诗上是这么说,但没有体会过,隆锦怕是永远也不知道百姓的辛苦。 宋斐觉得还是应该要隆锦亲自体会一下。 于是他想带隆锦去郊外农田中学一学插秧。 当然他也有私心,最近都没有机会同杨婵相处,他有点想念她。 晚上隆锦就同杨婵说了,“母亲,父亲想带锦儿去郊外插秧。” 绿瘦替杨婵摘了头上沉重的发钗,杨婵照了照镜子道:“去 ,母亲小时候也在农田里插过秧。” “ 插秧好玩吗?”镜子里映出隆锦那张漂亮的小脸。 杨婵弯了弯唇角,“好玩,但可能会有一点累。” 听母亲说累,隆锦面色凝重起来有些不情愿了。 “锦儿可以不去吗?” “去了父亲会教你怎么插秧,锦儿不是想跟父亲一块吗?” 隆锦抱着杨婵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母亲可以陪锦儿一起去吗?” 隆锦抱着她娇的模样,同她小时候如出一辙。为了不让隆锦做逃兵,杨婵捏了捏隆锦的小脸答应道:“好,母亲陪你去。” 这日,马车出了宫门停在了一座农家小院前。 杨婵下了马车,发现这座小院前段时间她来过,来请云隐先生。 这座小院对面就是一片农田,农田中已经有几个人在插秧了。 他们看见宋斐,朝宋斐招了招手。 “大人。” 农田中的身影有些熟悉,杨婵仔细看过去,朝宋斐招手的是以前宋府的小斯。 “他们在这儿种田?”杨婵问。 “是,臣也是买这院子的时候,碰到他们的。他们离开了宋府后就在这里买了片地,耕种为生。臣来之前同他们打好招呼了,让锦儿和金元宝跟他们学插秧。” “徐伯呢?也和他们一起吗?” “他们说,徐伯去江南找女儿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那就好。” 隆锦没见过插秧,见他农田中的人把禾苗插进水中,好奇地就要往田里冲。 被宋斐拉住了后颈衣衫,“先换身衣服,父亲带你去。” 宋斐拉着隆锦和金元宝进了屋,为他们换了身下地穿的粗布衣和靴子。 金元宝拽了拽衣领:“先生,能不能不换衣服,这粗布衣扎人。” 宋斐摇头,指了指院子外,“农田中的百姓,他们都穿这个,我们不能例外。” 隆锦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想到一会儿就能看到他们怎么插秧了,这点不舒服也就能忍下去。 杨婵也担心粗布穿着不舒服,想到宋斐的目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陛下在院中歇一会!”宋斐指了指门外那片稻田,“陛下就不要去田里了,臣带他们去就够了。” 说完宋斐又凑到杨婵耳边说了一句,“累到陛下,臣会心疼的。” 以前怎么不知道宋斐这张嘴也会花言巧语? 杨婵轻笑,“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受伤。” “臣领命。” 宋斐和两个小孩子走后,院中就剩下杨婵自己了。 她走进上次见宋斐时去的书房,书房里的屏风已经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绕过屏风,后面是书桌书架,还有一方小塌。 小塌旁花瓶中的合欢花还在,只是已经干了。 那天她就是在这扇屏风后见到了宋斐 真是个混账,还声称自己是云隐先生。 穿过书房就是卧房了,床帐勾起,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那日在这间卧室中发生的情事不由自主浮现在眼前。 宋斐在耳边低语时诱人的声线,吻住她时的触感,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动情时的喘息声。 杨婵抬手挥了挥,想将宋斐从她眼前挥走。 无果,她只好搬了一只摇椅去院中吹风。 今日多云,有风。 清风徐徐,杨婵躺在摇椅望着空中的白云,十分惬意。 许是这几日累了,她望着望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怕孩子们会口渴,宋斐来院中拿水。 一进门就看到摇椅上的杨婵。 第129章 修了千世的福 宋斐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摇椅上的杨婵,杨婵合着眼睡着了,有清风吹动她散落的发丝。 一只蜻蜓飞来,在杨婵身前盘旋。 生怕打扰到她,宋斐小心翼翼地走进院中,挥了挥衣袖赶走了蜻蜓。 宋斐记得杨婵说过,如果不做皇帝,她想能有一处农家小院一片农田,日出而作日出而息,过简单平凡的日子。 所以他买下了这座农家小院,以及院子前的那片农田。 哪怕这样的日子只有一天,也算是实现了她的愿望。 现在小院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很安静 宋斐忍不住俯身,亲了亲杨婵的额头。 亲完人,他悄声进屋里取了水,走出院子。 杨婵睁开眼,宋斐今日换了一身朴素的粗布长衫,头上戴的是她六年前送的木簪。 看着宋斐远去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很温暖。 他们来得时候是早上,到了中午肯定会饿,杨婵想该给他们准备些饭菜。 最近一次做菜还是在三年前,专门为宋斐跟绿瘦学做的参汤和各种鱼汤。做鱼汤和做别的菜应该也一样。杨婵想。 她起身去了厨房,这小院中没有人住,厨房中倒是油盐醋什么都有,只是没有食材 这个地方离集市比较远,去买来时间恐怕不够了。 她叫来蓝玉让他去邻居家看看,有什么菜买过来一些,要是有鱼就更好了。 蓝玉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蓝玉回来了,他带回一条鲤鱼,又带了几根黄瓜,茄子和芦笋,一块猪肉。 蓝玉说除了鱼和猪肉,菜都是邻居送的。 杨婵接过蓝玉拿来的食材,决定先做鱼汤,然后再研究别的菜应该怎么做。 三年没做过汤,手有些生,这里的调料也没有宫中多,只好先凑合着。 蓝玉将鱼杀好去鱼鳞切成块,杨婵开始动手做。 农田中 隆锦学会了插秧,起初因为好奇很卖力。 后来慢慢就累了。 金元宝是国公府的宝贝孙子,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没干过活。 只干了一小会儿就干不动了。 宋斐给他们分配了任务,一个人插完两行。 为了早点干完早点休息,金元宝也就只好继续干活。 邺都得四五月是雨季,一月总有十天在下雨。 今日本就多云,天公作美,天阴的越来越沉,下起了雨。 雨点滴滴答答落下,一会儿功夫就变大了。 下雨不能再插秧了,隆锦和金元宝都很开心。 眼看雨就要越下越大,宋斐带着两个小人从田里出来小跑着回家。 担心隆锦他们会淋雨,杨婵出了厨房找了把伞,伞刚刚撑起来。 宋斐带隆锦他们冒着雨回来了。 “母亲,下雨了。” 隆锦一进院门就喊道。 杨婵举着伞要去接人,隆锦和金元宝已经迈着小短腿跑进了屋。 他们两个刚从农田中出来,上身的衣服和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脚底的靴子和衣摆上都是泥点。 “衣服都湿了,快把衣服换了。” 幸好他们下地前换了布衣,不然就只能穿湿衣服了。 杨婵和蓝玉帮他们两个换好衣服,抬头发现宋斐正看她。 宋斐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了,发梢衣摆还在滴着水。 “愣着做什么,还不换衣服。” 杨婵几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摘了他头上的发叉,要去解他的身上腰带。 他本就情动,杨婵还在身上作乱,宋斐握住了她的手,“别乱动。” 他都想什么乱七八糟了??? 空气中传来一股糊味。 “糟了,糊了!” 杨婵抽出手,快步跑进厨房。 “伞!”宋斐举着伞,跟着杨婵来到厨房。 杨婵打开了煮鱼汤的陶罐,“鱼汤糊了,本想等你们回来喝鱼汤的。” 杨婵把鱼汤倒了,拿起芦笋,“那就吃笋。” “臣何德何能让陛下亲自为臣做菜。” 杨婵调侃他,“朕为隆锦做的,你修了百世的福沾了他的光。” 宋斐伸手一拉将杨婵拉到怀中,刚拿起的笋掉落在地 。 “臣可能修了千世的福。让臣来!” 杨婵被他有些凉的衣服冰了一下,“你身上都是湿的,朕命令你先去换衣服。” “好,臣遵命。” 宋斐换完衣服回来,杨婵已经把竹笋的皮扒了,正要拿刀去切菜。 宋斐把刀从她手中拿过来。 “臣来,陛下等着吃就好。” 宋斐换了青色直裰,头发重新盘起来。 杨婵看了看他让了位。 她还没见过宋斐做过菜,宋斐这样的人连做饭都好看。 宋斐切完青笋,发现杨婵没走正站在原地盯着他看,含笑道:“陛下回去等,一会就好了。” “母亲,”隆锦在外面喊她。 “来了。”听到隆锦叫她,杨婵只好走出去。 屋内,隆锦的脚下有只小白猫,身上的毛都被淋湿了。 蓝玉正用毛巾在给小猫擦干。 “母亲,它好像受伤了。” 杨婵看了看,小猫的后腿上渗出了血,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蓝玉从屋里找了一块布为小猫包扎好。 “它好可爱。”隆锦和金元宝伸手抚了抚小猫的脑袋。 “母亲,我可以把这只小猫带回宫吗?” 小孩子可能天然就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动物。杨婵不想扫了隆锦的兴,她道:“可以,但是既然锦儿要养它了,就要负责到底,不能半途而废不想养了就把它丢了。” 隆锦眼中露出了欣喜,答应道:“锦儿会一直养它。” “好,”杨婵吩咐蓝玉带猫带回去先找御医看看。 菜很快就炒好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午饭。 门外的雨还在下着,哗啦啦打在台阶上,溅起水花。 杨婵想起了那日宋斐做的鸡汤。 她没喝到,有些可惜。 雨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停,一行人带着小白猫回去了。 晚上宋斐出了宅门,去了 长安街最有名的首饰铺子。 他在这家铺子,定做了两枚指环,准备等到杨婵生日送给她。 第130章 求婚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不知道用这双指环,同杨婵求婚她会不会同意? 杨婵的生辰宴有很多皇亲国戚来祝贺。 到时候杨婵会很忙,宋斐准备提前在当日子时为杨婵过生辰。 那日除了求婚指环 ,杨婵喜欢的杏花酒也不能少。 三年前他走后,留下小二一个人看着店,收益归他,他只希望杨婵随时可以买到杏花酒。 谁知道,那小二看上一个歌姬,抛下铺子跟着那歌姬去了外地。 杏花酒最少要经过三个月的发酵,现在做已经来不及了。 唯一还有杏花酒的地方,是他以前的宅邸现在不远处的沅芷阁。 他想去同这家人谈谈将地下的酒挖出来,或者是出钱买回来都可以。 但这家人家的大门最近一直关着,他想去沟通也没有机会 于是,宋斐挑了一个乌云遮月的夜晚带着夜明珠和火折子,翻进了院墙。 杏花酒埋在后院,宋斐在后院摸索着找到埋酒的地方就开始挖。 宋斐的牌位一直被杨婵供奉在沅芷阁。 以前她想念宋斐的时候会过来同牌位说说话。现在宋斐回来了,牌位也该撤掉了 杨婵拿掉了桌上的供奉,将宋斐的牌位取下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给蓝玉,拿去烧了。 蓝玉抱着牌位准备把宋斐的牌位塞进厨房炉子地下烧了。 他刚走出祠堂,就听到了动静。 “后院有贼?” 哪里来的小贼!陛下的地盘他也敢偷。 蓝玉抱着牌位悄悄走到后院,准备将这贼一举抓获。 蓝玉的脚步很轻,但宋斐听到了。 原来这家有人,他停下挖酒的动作,准备同这家解释。 长剑拦在身前,宋斐抬头。 宋斐丢在脚下的夜明珠,照亮了那张熟悉的脸。 “大人,你怎么在这?”蓝玉指了指宋斐手中铁锹,和地上已经推起土堆。 “蓝玉,怎么是你?” 宋斐的目光落在了蓝玉怀中的牌位上。 上面上的字有些熟悉,像是他的名字。 他从蓝玉怀中拿过牌位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宋斐。 “我人还在这儿,怎么就有牌位了?” “这是朕夫君的灵位,他已经去世三年了,朕特地来祭奠他。” 宋斐看过去,昏黄的光线下,杨婵提着灯笼正站在不不远处。 “陛下,臣才是” “你是什么?” “是陛下的夫君。” 杨婵纠正他,“是前夫君。” 他确实不能称自己是陛下的夫君,他已经同杨婵和离了。 “是,臣失言了。” 杨婵走上前,从宋斐手中拿走了牌位。 “陛下和蓝玉怎么在这儿,这宅子?” “徐伯临走的时候把宅子交给朕了。” 灯笼和夜明珠的光交织在一起,光线变的更亮了。 杨婵这才看到宋斐衣服沾了很多土,“你在朕的宅子里挖什么?” 宋斐连忙解释:“臣在挖酒,之前臣酿了酒埋在这儿了,臣只是想把酒挖走。” 杨婵笑道:“ 偷偷翻墙到别人的宅子里挖酒,幸好是朕,不然太傅就真要被当成偷酒的贼了。” 既然不是贼,蓝玉和宋斐一起将酒从土里都挖了出来。 酒一挖出来,杨婵就闻到了酒香,是杏花酒的味道。 自从那家杏花酒馆关了门,很久没有喝过杏花酒了。 杨婵不自觉舔了舔了上唇。 反正都是给她喝。 酒都挖出来了,一共有六坛。宋斐决定给杨婵留一坛。 一个人喝酒无趣, “一起喝一杯吗?”杨婵宋斐给她的酒坛问。 后院花园中的八角亭檐角的灯笼被点燃,照亮了小亭。 宋斐打开酒封,给杨婵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杨婵喝了一口,这坛酒比杏花酒馆的酒要甜上几分。 她记得有一年初一喝过这酒,原来是宋斐为她酿的。 杨婵想起三年前,杏花酒馆小二说的话。 小二说,那间杏花酒馆是宋斐专门为她开的。 他从杏花村王婆婆手中拿到了秘方。 “以前的杏花酒馆你开的?” 杨婵问便是知道了,宋斐不再隐瞒承认道:“是” “你怎么得到杏花酒秘方的?杨婵问。 “臣认了王婆婆做干娘。” 是了宋斐那张脸这么招人喜欢,想来王婆婆也被他蛊惑了。 杨婵忽地笑了,“还以为你用了什么方式呢,原来是用了美色。” 宋斐摇头,“王婆婆收干儿子的要求严苛,臣是通过了考验才学到了秘方。” 杨婵好奇,“什么考验?” 两人边说边喝,一坛喝完,又开了一坛。 院里弥漫着石榴花和牡丹花香,朦胧灯光下的杨婵很美。 酒壮人胆,择日不如撞日。 指环没带,宋斐起身从旁边的草丛中,拔了了几根草,编成了指环的样子,捧到杨婵面前。 “陛下愿意重新把臣娶回家吗?” 杨婵看了看宋斐手中的草环。 “说的太晚了,朕不愿意。”杨婵说着眼眶中盈满了泪,“朕等了你三年,可是三年你都毫无音讯,你活着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你起码让朕知道你还活着!” 看着杨婵眼眶中的泪,宋斐的心都要碎了,“是臣的错,都是臣的错。” 他顿了顿道:“陛下其实臣已经死了。” “死了?”杨婵捧住宋斐的脸捏了捏,“那坐在朕面前的是鬼?” 她又把身旁打算烧了的牌位抱到怀中,“幸好牌位还没烧。” “不是,臣又活了。” 句都不会断,杨婵想拿牌位砸宋斐。 “臣感觉自己睡了很长一觉,睁开眼睛已经是三年后了。” “三年被你一句话就带过了,朕却忍受了三年的相思之苦!”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臣的错,臣应该早点睁开眼睛,早点来见圆圆。” 说着宋斐的眼眶中,嗒嗒落下来,像只可怜的小狼狗。 “朕都没哭,你哭什么?” 杨婵本来眼泪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看到宋斐哭,眼泪也跟啪啦啪啦落下了。 两个要好的小孩子吵完架,和好的时候会一起哭。 蓝玉想:这两个人孩子都六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两个人一个是太傅,一个是陛下。 联想到看见陛下哭的后果是什么,蓝玉连忙隐身了。 他没看到,他什么都没看到。 第131章 跟师伯做和尚去! 月亮从乌云中透出半张脸来,挂在柳树梢。 两个人都平复好了情绪。 宋斐坐在小榻上,杨婵面上带着一层薄红,有些醉了。 她枕在宋斐腿上柔声问,“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宋斐将杨婵额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说来话长,臣同陛下简单解释几句。臣的病当时只有师伯能治,可是师伯早逝了。后来师父找到了师伯的转世,他救活了我。” “师伯在哪儿?改日朕登门去谢谢他。” “他就住在臣住的宅院中,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提到师伯,宋斐想起刚刚要送给杨婵的草环。 用草环同陛下求婚,他太冒失了。 若是杨婵不同意,指环就当是他提前送的生辰礼物。 “陛下等等臣,臣去拿个东西。” 宋斐起身穿上鞋就要走。 “你要去哪儿,还回来吗?”杨婵坐起身,头上金凤钗歪了。 听到杨婵问,宋斐回身扶正了她鬓发上的金钗,亲了亲她的额头。 “陛下数到一百,臣就回来了。” “好,一二三” 宋斐快步去了。 他出了沅芷阁,去了不远处的自己宅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指环,谁知刚出了房门就撞上了师父。 云虚问:“徒儿这么晚了去做什么?” 宋斐答:“没什么,去给友人送礼物。” 云虚扫了一眼宋斐手中的盒子,“去,祝你成功。” 出了宅院大门,宋斐又碰到了长庚师伯。 还没说话只听长庚用他那稚嫩的少年音道:“师侄若是求婚不成功,就跟师伯做和尚去!” 他什么都没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知道了? 宋斐拱手作揖,“多谢师伯。” 待长庚走进大门,宋斐拿着戒指盒,快步走回沅芷阁。 远远的,他看到了沅芷阁门口有一点昏黄的光亮。 小跑了几步,只见杨婵提着一盏灯,正站在漆红大门前。 “陛下怎么站在门口?”宋斐问。 “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朕提着一盏灯,你就能看到了。” “怎么会?”宋斐脱下外袍披到杨婵身上,搂住她的肩安慰道:“陛下和锦儿在家,臣一定会回来。” “嗯,朕数到九十九了,第一百朕一直没数。” 听到杨婵说这句话,宋斐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他竟然让杨婵生生等了他三年。 “陛下。”宋斐轻轻一拉,将杨婵紧紧抱进怀中,“以后臣都不会让陛下等了。” 杨婵靠在宋斐胸膛上,听见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如此真切。 她踮起脚尖,凑到宋斐唇边,含住了他带着凉意的薄唇。 宋斐没有动,任由杨婵在他唇上舔抵辗转又探进齿间。 酒香与她身上的淡淡的花香交缠。 宋斐抱起杨婵走进了卧房。 不知道是不是害羞,柳树梢上的月亮又重新隐进云层中。 梳妆镜前,宋斐将杨婵抱坐在腿上,摘掉她头上的珠钗,乌发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情谊却在眼中流转。 宋斐埋在杨婵颈间,轻轻蹭蹭了她耳后敏感的肌肤。 “陛下有没有想我。” 宋斐的声音低低的微微带着喘息,杨婵感受到了他腿间滚烫的温度,面上泛起了潮红。 “想你。”杨婵道。 “现在想吗?” “想。” “那陛下先来。” 杨婵面上本就潮红,此刻又飞上了绯红。 “宋斐,你”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彼此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脱掉,宋斐换了个位置。 杨婵被抱着跨坐在了宋斐腿上。 这个姿势令她轻吟了一声。 “宋斐” 宋斐没动,只是看着杨婵,那双含情眼的眼角处泛着红痕。 “臣想让陛下先来。” 镜中人影晃动。 宋斐抚了抚杨婵脸颊上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累了。” 他托起杨婵,杨婵抱紧了宋斐的脖颈。 镜中一双人交叠着 宋斐从身后抱着她,一下一下亲吻着她的脊背。 杨婵抬头,看到镜子里映出了宋斐汗湿的脸,凌乱的发丝掩着双眸。 从脊背处升起酥酥麻麻的快乐,没有停歇。 已不知今夕何夕。 床帐满是缠绵暧昧的气息。 杨婵靠在宋斐怀中歇息。 “陛下,伸出手来。”宋斐温声道。 “做什么?”她一开口声音有些暗哑。 “陛下听臣的伸手就是了。” 杨婵不知道宋斐想做什么,还是伸出了手。 一枚金镶红宝石缀珍珠的指环套到了手上。 她还真以为宋斐要用草环来求婚呢? “臣听说民间男女之间相互倾慕,都会交换定情信物,这是臣送给陛下的定情物。” 手上的指环很漂亮,杨婵看了看,也不知道宋斐什么时候量过她的手指,尺寸竟然正好。 杨婵翻转手,掌心朝上。 ??宋斐:“陛下这是?” “你的指环呢?这指环应该是一对?” “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宋斐将盒子里另一只放到杨婵手中。 另一只指环比她手上的大一些,也是金镶红宝石。 她将自己指上的指环摘下来,这两只指环看着是单只,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一只。 杨婵看了看,重新戴上自己的那只指环, 又拿起了另一只。 “伸出手来。” 宋斐乖乖伸出手。 宋斐的手很好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杨婵将戒指戴到他的中指上。 手上多了枚杨婵亲手戴的戒指,宋斐心中欣喜,“陛下这是答应臣的求婚了吗?” “看你表现。” “那臣是不是要再努力一些?”宋斐抱住杨婵躺倒在床上,翻身将她柔软还泛着红晕的身子覆在身下。 “朕不要了。”杨婵推了推宋斐,可是手上没什么力气,抚在胸膛上就成了欲拒还应。 “臣会让陛下快乐。”宋斐握住杨婵的手滑进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情欲渐渐染上脸颊,窗外的树梢颠簸着。 床帐中的一双人交缠着,不分你我。 第132章 不二臣 在宋斐怀中,杨婵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三年前,追上宋斐的马车。 跟着宋斐离开了邺都,一路上他的师傅云虚带他找了很多名医都无果。 眼看着日子就要在奔走中所剩无几。 在他的要求下,他们最后停在了一片海边的村落。 小村落很安静, 早上能看到太阳从海平面升起,黄昏能看到太阳渐渐隐入海平面。 晚上打开窗,有腥咸的海风吹进来。 宋斐很喜欢这里。 这里的人们很热情也很朴实,只是没有开化说的语言他听不懂。小孩子们长到十几岁,还不识字。 空中没有大太阳的日子,宋斐会走到海边,看着远处天水相接的大海,听着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海岸的声音。 偶尔他还能听到海中大鱼声音。 也许因为他是外地人,这里的小孩子都对他很好奇。 他们的皮肤被晒的黝黑只穿着短衫光着脚丫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朝他笑。 也有一些孩子会跟在他身后踩他在海边留下的脚印。 宋斐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海螺吹起来。 这些孩子就围在他身边听他吹海螺。 他回家这些小孩子又会跟着他到家门口,直到他关上院门。 这日晚上海风很大, 闭上眼睛能听到海风在窗外呼啸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受,宋斐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索性起身铺开宣纸拿起笔,在纸上写起信来。 宋斐是在给她写信。 爱妻杨婵,见信展颜: 臣现今住在海边一处村落,这里很美能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 臣想若是陛下在,陛下也会喜欢这里。 想和陛下一起看海上日出,想在夕阳下亲吻陛下,想踩着海浪牵着陛下的手吹海风。 这里的孩子也很可爱,他们大概是想同臣说话,可是又听不懂,只好跟着臣。 看着他们可爱的脸,臣想起了锦儿。 离开邺都近月余,锦儿身体可还好,有没有哭着要找臣。臣很想念他。 愿陛下替臣同锦儿说臣很想念他。 算了,还是别说了。 不要同锦儿提起臣,等锦儿长大了就会把臣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忘了。 陛下最近如何? 不要太劳累,臣一直都在想你。 不二臣宋斐敬叩圣安 杨婵看着信上的内容,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封信。 她想或许是信差在路上把信弄丢了,却见宋斐将信折好放进信封后收进了木箱。 喃喃道:只要收不到他的消息,他们就会把他忘了。 他并没有打算把信寄出去。 海边的月亮很低,好像伸手就能摘下来一样。 宋斐写完信,搬了梯子爬上屋顶,伸手想摘月亮。 可是月亮不管看起来多低,想把它摘下来也是不可能的。 宋斐当然怎么够也够不到,只能看着月亮挂在天空。 他坐在屋顶上,看着越月亮叹气,“月亮本就该挂在天空照亮夜空,从来都不会只属于他一个人。” 鸡鸣声从某户院子中响起。 宋斐终于放弃了摘月亮,顺着梯子爬下去。 在这里住的时间久了,他渐渐能简单地跟海边的孩子们对话了。 宋斐开始教海边那些孩子们认字,一笔一划。 杨婵看见宋斐在沙滩写的字是,[陛下][圆圆][想念][恋慕] 他的面色越来越憔悴,身体也越来的孱弱。 时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有时候睡着了呕血醒来。 杨婵看着他,想抱抱他安慰他可是却只能抱住空气。 后来,宋斐索性不睡了,他整夜整夜的画画。 画中人都是她,他想象的海边的她。 有时候画里的她在海边微笑的她,有时候是她坐在海边看日出看夕阳,还有的时候她在捡贝壳。 甚至有的时候画里的她会站在他身边看他画画。 画着画着。画中的她就渐渐变成了小时候的圆圆。 画里小小的她在哭,旁边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两岁的小男孩递给她一朵红花。画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字:我想为你留下来。 这个场景很熟悉,杨婵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的脸圆圆的带着婴儿肥,因为有一颗牙掉了,说起话来露风。 “道士锅锅,山那边似什么?” 小道士告诉她:“山那边是另一个山村,翻过那座山村所在的山,就到了金陵城,金陵城有十个杏花村那么大。” 她歪着脑袋问他,“金陵城好玩吗?” “好玩,城中有酒馆书肆,路上还有牵着小猴子表演的艺人,还有变戏法的,舞剑的,还有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听着山外的情景,一开始她还很开心,说到后来,突然沉闷起来。 她低下头,揪了揪自己的衣襟,“母亲说窝还小,不让窝去。” 小道士安慰她,“等以后圆圆长大了,哥哥带圆圆去看好不好。” “好呀 ,谢谢锅锅。”她拍了拍肉肉的小手 ,凑近小道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道士的脸连带着耳朵都跟着红了,他迅速捂住了脸颊,“你你做什么?” “谢谢锅锅呀,妞妞说亲亲可以表达谢意。” “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可以亲了。不光是我 ,别别人也不可以。” “好!那怎么谢锅锅?” “不用不用谢。” “哦。” 可能是见她有些不开心,小道士又道:“你想听我讲故事吗?” “想听,圆圆最喜欢听故事了。”她再次拍了拍手。 小道士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个小偷好吃懒,经常偷东西,有一天他看见一户人家院子里吊着一口大钟。钟是用上等青铜铸成的,造型和图案都很精美。他心里很高兴,想把这口精美的大钟偷走。” 可是钟又大又重,怎么也挪不动。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钟敲碎,然后再分别搬回家。 于是他找来一把大锤子朝钟砸去,锤子砸钟会发出响声。小偷慌了,这声响不就是在告诉大家有人偷钟吗?他心里一急想了个法子,把耳朵捂住不就听不进钟声了吗! 他立刻找来两个布团,把耳朵塞住。放手砸起钟来,一下一下,钟声响亮地传到很远的地方。人们听到钟声蜂拥而至把他捉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偷真傻捂住自己的耳朵是听不见声音了,可钟在响别人能听到呀!” 她哈哈大笑起来。 小道士抬手 想是要摸她的脸颊,又默默收了回去。 “是呀,这小偷好傻啊,还是圆圆聪明。” “锅锅更聪明,”她拉住了小道士的衣袖,“锅锅以后会留在杏花村吗?” 小道士摇头,“师父浪迹天涯,从没有在哪个地方停留过。” “那道士哥哥是跟着师父走吗?”她问。 “嗯。”小道士点头。 一听小道士要走,她心里难过就哭起来。 “圆圆别哭了。” 小道士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从路边折了一枝红色野花递到她眼前。 第133章 失而复得 杨婵记得小时候宋斐将花递给她说了一句话,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她没有听清。 原来那时候宋斐想说的话是,“想为你留下来。” 这日一个白胡子白头发抱着浮拂尘的老道来了。 杨婵听宋斐叫他顾师伯,他给宋斐带了一瓶药,说可以安神缓解疼痛。 宋斐接过,吃了一粒,这天晚上他终于睡着了,睡的很踏实。 许久没见顾老道,云虚买了几坛酒,在沙滩上烤了两条鱼。 他们边吃烤鱼边喝酒。 海边的天空澄蓝,俩人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宋斐的病情,谁也没有开口提及。 酒过三旬,云虚终于绷不住了,他捡起一颗小石子丢进大海中。 “顾老道,我这徒儿的命只能这样了吗?”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顾老头你明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顾老道望着远方,摇了摇拂尘,“不明白,老道没有徒儿。” “顾老道你这话可真扎心啊。”云虚拽着顾老道的衣袖,擦了擦眼上的泪珠。 “人生在世,谁人无死,有一天我们也会老死。” 云虚拿起酒坛猛地灌了好几口,“你我都半入土了,可我的徒儿还那么年轻。” 今夜海边的风景真美,空中有满天星辰,海风清凉。可云虚和顾老道都无心欣赏。 突然头顶之上的苍穹下起了流星雨。 云虚和顾老道同时抬头。 杨婵也看过去,听说在流星下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杨婵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的许了愿望 ,她许愿宋斐能够好起来,回到她身边。 流星雨消失,天空又重新恢复澄净。 顾老道突然道:“云虚你看天上的那颗星星。” 云虚抬头:“星星怎么了?” “东南方位你仔细看。原本有颗星星十分暗淡,现在亮起来了。 “亮起来怎么了?”云虚望着高高的天空,叹了口气,“我只想我的徒儿。” “长庚师兄曾经说过,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就看这颗星星。” 云虚眼中的眸光忽地亮起,“你是说” “是,长庚师兄转世了。”顾老道掐指算了算了,“之前什么也算不到了,现在能算到师兄的方位了。” “师兄在什么地方?” “那颗星星的方位,东南方。” 云虚踩灭了烤鱼用的火,扬手将酒坛扔进海中,“我这就去找师兄。” “哎!”顾老道拉住他,“只知道方位,这么找犹如大海捞针。宋师侄的时间不多了,就算你找到了,也不一定赶的回来。” “不管怎样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总要试试,我徒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好,”云虚点头做了承诺,“我尽量让他减轻痛苦。” 云虚走后第五天,宋斐的病情加重到连床都下不来了。 他披散着头发,半坐在床上,面上被病痛折磨的一点血色也无,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师侄吃药了。”云虚端着药走进来,递给宋斐。 宋斐抬手去接药,药凑到嘴边,却轻咳了几声从口中呕出血来,他连忙拿起手帕去擦。 杨婵坐在床边,想帮宋斐擦血迹却碰不到他,只能看着他将沾了血了药碗递给顾老道。 “师伯抱歉。” 顾老道接过药碗,“等等,我再去熬一碗。” “劳烦师伯了。” 顾老道将药端出去,重新放药材开始熬药。 他用扇子给火炉扇着,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星子,自言自语道:“宋斐怕是没有几日光景了。云虚快回来。” 宋斐在床上躺了三日,这日一早突然精神起来了。 他起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来到海边。 海上的天空压着厚厚的云,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天气不好,海上没有渔船,只有一两个小孩在用沙子玩堆房子的游戏。 看见宋斐他们朝他跑过来,他们问他,“大哥哥,病好了吗?” 宋斐点头,摸摸了其中一个小孩的头,“好了,没事了,你们玩。“ 海风说起就起,风很大,雨跟着落下来。 宋斐也只能回了房屋,把他从海边捡回来的小海螺用绳子穿在一起,穿成了一串海螺项链。 穿好后,他又道:“锦儿是个男孩子,应该不会喜欢。” 随后他将项链收进了那个放信封的盒子里。 雨还在下着。 顾道长站在门口,又抬头看了看天, 小声道:“师弟,你这徒儿怕是熬不过这一天了,但愿你能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杨婵听老道这么说,这才知道宋斐今日有精神,是因为回光返照。 顾老道迈过门槛将,手中药碗放到桌前,“师侄喝药。” 宋斐没有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端起药碗将药喝了,而是问:“师伯,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我恐怕等不到师父回来了。” 顾老道握住宋斐的手腕替他把脉,片刻他道:“胡说什么,累了,去睡一会儿。” 宋斐点头,很顺从的去睡了。 晚上子时,雨下了停,停了又下。 茫茫黑夜里,冒着雨赶路的旅人推开了家门。 “宋斐呢?” 没等顾老道开口 ,云虚急步来到宋斐房间。 宋斐躺在床上,很安静像是睡着了。 他抬手在宋斐鼻尖下探了探。 宋斐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却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临走前说什么了?”云虚问。 “他说想见杨婵,又说还是不见了。” 宋斐最后的愿望是见她。杨婵此刻就站在床边,可她明明就在这儿,宋斐却看不见。 听到身旁有隐隐的抽泣声,宋斐睁开眼。 “陛下,怎么了?” 黑暗里,杨婵抱紧了宋斐。 “做噩梦了 。” 床头的蜡烛被点亮,宋斐看到怀中人那张白嫩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他抱紧了杨婵,低头吻了吻她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像哄隆锦一样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别怕只是梦,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刚刚在梦中她失去了宋斐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如今失而复得,被爱人抱在怀中,悲欣交集。 杨婵此刻十分渴望着宋斐,渴望与他拥抱亲吻,做夫妻间最亲密的事情。 她伸手抚摸过宋斐的胸膛,又一路向下。 被握住的宋斐轻喘了一声,“陛下,一会儿该上朝了 。” “那快点!” “陛下,臣快不了。”宋斐凑到杨婵耳朵低声说了句,翻身将人往下拉了拉 ,握住了身下人纤细的腰肢。 第134章 使臣 杨婵点火的结果就是上朝迟到了。 文武百官都在大殿中等着她。 杨婵假装若无其事的坐上座位。 大殿上的官员开始汇报事务。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说话太无趣,杨婵打了哈欠,昏昏欲睡。 “陛下?” 杨婵又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朕听着呢?” 杨御史有点怀疑他刚刚说的陛下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但他总不能反问陛下他刚刚说了什么,只好继续说下去。 杨婵当然没听清,只说让杨御史写了奏折呈给她。 熬到下朝,她命绿瘦泡了茶,一连喝了好几杯,她才做回到书桌前,准备批阅折子。 她昨天没睡几个时辰,几杯茶并没有让她清醒一些。 她打开奏折,提笔批阅了几本,就又开始打哈欠了。 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绿瘦还从来没有杨婵这么困过。 “绿瘦再给朕泡杯茶。” 绿瘦接过杨婵递过来的已经喝空的茶杯,劝道:\"陛下困了,就睡会儿 ,睡一觉再批奏折也不迟。\" 杨婵扶了扶额头,觉得自己确实该先睡一会,否则根本没精神批奏折。 她道:“好,朕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叫朕。” “是,奴婢一定叫陛下。” 绿瘦扶着杨婵在书房屏风后的小塌上躺下后,她悄悄走到门口,问候在一边的蓝玉。 “陛下昨天在宫外没睡好?怎么困成这样子?” 蓝玉的脸带上了薄红,“可能可能是累着了。” 绿瘦一听是累着了,斥道:“你是干嘛的,有什么活怎么能让陛下干,还让陛下累着了。” 蓝玉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哪里敢让陛下累着。 蓝玉解释道:“陛下受的累,我们做奴才的替不了。” “怎么就代替不了?你就是偷懒。” “陛下在书房吗?” 绿瘦抬头看到了宋斐。 蓝玉指了指宋斐。 绿瘦突然明白蓝玉说的是什么,脸也跟着红了。 “陛下陛下有些困,睡着了。” “让陛下睡会儿,我等会儿再来。” 上次宋斐让蒋侍卫查的贵人,查到了表面上那贵人是邻国于田国的商队,实际上是来庆贺杨婵生辰的使臣。 邻国使臣为何还要扮成商队,宋斐对这邻国来的使臣目的有些怀疑。 蒋侍卫审问过那日同他抢厢房的男子。那男子是世家薛家的少爷。 在同这于田国的商队做生意,并不知道他们是使臣,叫他们贵人不过是他们是金主,要从他们手中买大批量的丝绸。 这事还是要同陛下汇报,总归有备无患。 杨婵的生日宴很快就到了。 各国使臣纷纷入宫庆贺,一大早杨婵在太和殿接待了他们 。 之后便摆宴,宴请前来庆贺的各国使臣,朝臣以及皇亲们。 宴会从中午一直举行到了晚上。 杨婵是寿星,坐在主座上推杯换盏。 宋斐现今只是太子太傅,陪同各国使臣的朝臣中自然没有他。 宋斐坐在宴会角落中偷偷看杨婵。 杨婵因为要见使臣盛装打扮了一番,穿了明黄色绣日月星辰以及金盘龙的拖地礼服,头上带了时十二珠冠冕。 这冠冕很重,杨婵带一天了 应该很累,宋斐有些心疼,想替杨婵把发冠拿下来。 皇宫中的酒好喝?这些使臣还赖着不走。 见宋斐看她,杨婵遥遥朝他莞尔一笑,露出嘴角两个梨涡。 很甜,甜到心里。 见这会儿,围在杨婵身边敬酒的人少了。 宋斐想过去劝杨婵少喝些酒,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喝一杯吗?” 拦住他的男子,头戴花帽,身穿于田国的服饰,显然是于田国的使臣之一。 宋斐看了一眼说话人,他没听懂 。 礼部的译官走过来,向宋斐解释了这一句,他说想请大人喝杯酒。 宋斐正怀疑于田国这些使臣来邺都的真正目的,他们就凑上来。他举起酒杯,仰头饮尽。 另一个于田国使臣站在一边也朝他举了举杯,“久仰宋太傅大名。” 这句宋斐听懂了,他说的是汉语。 这位使臣是正统于田人的面貌,眼眶深邃 ,鼻梁高挺, 只是于田国的男子身材威武高大,而这位身高同杨婵差不多高,皮肤细腻白嫩好似女子,显然是还没发育好的少年。 没想到于田国竟会派个少年来做使臣,不知这少年有什么过人之处。 “在下一个小小太傅,谈何久仰?”宋斐谦虚道,“你会说汉语?” 少年流利道:“特意学过一些。想当初我听闻大人的事迹时大人还是丞相。只是后来大人您成了陛下的夫君后您便在朝堂上隐去了,当时便觉得可惜。没想到今日竟能在这宴会上遇见。” 那少年拿起酒杯,与宋斐碰了碰,“我敬大人,” 宋斐举杯解释:“也没什么可惜的,本国人才万千,我隐去了,才能给其他人机会。” “大人谦虚,听说大人三年前已同女皇陛下和离,不知可有再娶妻妾?” 小小年纪怎么喜欢打听别人私事。 宋斐看着眼前的少年,拱手,“恕宋某无可奉告。” 那少年未再多问, 伸手拍了拍宋斐肩:“有空可否约大人一叙,我住都亭馆。” 宋斐客气道:“那是自然,随时奉陪。” 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宋斐掀眸,远处的杨婵朝他眨眨眼,从大殿后门出去了。 宋斐示意他们继续喝,越过那几位于田国使臣跟出去。 六月的夜风带着空气中的温热,杨婵摇着一把团扇,正站在一棵夹竹桃树下等他, “那些于田国的使臣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了些久仰大名之类的客套话。” “这些使臣今日在太和殿上说,他们有一位公主,今年十九岁活泼美貌,想在邺都寻一位驸马。意思是想同我们邺国和亲。你觉得这些皇亲中谁比较适合。” 第135章 把自己送给陛下。 “宋柏十七了!” “是十七了,只是他性格软弱,不知道这几年性子变了没有,回头臣回家去看看。” 杨婵点头:“不行就再看看别的人选,总不能让宋柏受委屈。” “嗯。陛下戴了一天累了,这冠冕这么重。” “习惯了。” 宋斐向前跨了一小步,凑近杨婵抬手想摘她头上的冠冕。 “别摘,宴会还没结束。”杨婵按住宋斐乱动的手。 杨婵的手很柔软,宋斐回握住她,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人。”杨婵连忙抽回手,摇着团扇进殿去了。 宋斐一个人站在原地,手中只余一抹温热。 难捱的宴会终于结束了。 宋斐来到安寿宫,杨婵坐在镜前,绿瘦替她摘了重重的冠冕,就要脱身上厚重的礼服。 宋斐走上前替杨婵脱了外袍挂在衣架上。 杨婵打趣他,“怎么来朕这儿当起奴才来了?” “做陛下的奴才是臣的福分。” 最近的宋斐越来越会花言巧语了。 杨婵朝他伸出手,“大家都送朕礼物了,你的生辰礼呢?” 他原本是想在生辰日送她指环的,现在已经套在杨婵手上了。 宋斐握住杨婵的手,摩挲了一下她中指上戴着的指环,轻轻一拉将她抱进怀中,“臣把自己送给陛下。” 他俯身轻轻含吻住了杨婵小巧的耳垂。 “娘亲,娘亲。” 隆锦进安寿宫一般都不会宫人拦着。 怕隆锦看见,杨婵推开了宋斐。 隆锦跑过去想扑进杨婵怀里,在看见宋斐的一瞬止住了脚步。 “父亲怎么也在?” “你父亲来送母亲礼物。” “父亲送的什么礼物?”隆锦有些好奇。 “这么晚了,锦儿怎么来了?”杨婵抱起隆锦转移了话题。 “母亲忙了一天,锦儿一直没机会送母亲礼物,只能现在来打扰母亲。” 隆锦拿出一只精致的长方形漆盒。 “这是什么?” “母亲打开看看。” 杨婵打开里面是一幅画,画的是她。 画笔有些稚嫩,画上人倒是很像她,有些画画的天赋。 “母亲很喜欢。”杨婵摸了摸隆锦的头。 “父亲教我画的。锦儿祝母亲,身体健康,永远漂亮。” “托锦儿的福。”杨婵又回礼。 隆锦从杨婵怀里挣下来。 拉住了宋斐的手晃了晃。 “父亲今晚在这儿睡吗?” 杨婵摇头,“他这就回去了。” “宫门关了?”隆锦问。 “还没有,等那些使臣走完才会关门。” 见隆锦打了个哈欠,宋斐蹲下身问道:“锦儿困了吗?” “有点。”隆锦点点头。 “母亲也有礼物送给隆锦。”杨婵朝绿瘦招了招手,绿瘦拿给隆锦一个的小木匣。 隆锦:“这是什么?” 杨婵:“这是你上次想要的西游记皮影。” 隆锦打开小匣子,拿起一只就猴子的剪纸摆弄起来 宋斐抱起隆锦,将他抱给了嬷嬷,“好了,隆锦该去睡了。让嬷嬷带锦儿去睡好不好? “好!”隆锦虽然有点舍不得母亲,还是乖乖跟着嬷嬷去睡了。 看着锦儿离开,宋斐重新从背后拥住杨婵,将人抱上床榻上,俯身就要去亲她,被捂住了唇。 “现在在宫中人多眼杂,今天宫中有使臣,你是太子太傅在朕宫中不成体统。”杨婵指了指手上的指环,“你的生辰礼朕已经收到了。” 宋斐只好只是亲了亲杨婵的额头,出宫回了宅院,想着要看宋柏,第二日,宋斐收拾好出了门。 刚出宅邸门口,就收到了拜帖,是那个会说汉语的于田国使臣,想让宋斐带他在热闹繁华的邺都逛逛。 这少年是于田国的使臣,他现在的行为,代表着整个邺都,若是拒绝显得太过冷漠,于是宋斐答应了。 “那我就尽地主之谊, 带贤弟在邺都玩一玩。” “多谢宋大人。” 少年人血气方刚,放在温柔乡里就会化成绕指柔。 再让姑娘灌点酒,他不信少年人会不说点什么。 清欢阁他是不敢再去了。 这几年长安街上又开起了另一家可供客人喝花酒的地方,楚辞馆。 宋斐带着少年坐上马车驶往长安街。 在马车里,他同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知道了少年名叫阿达兰今年十九岁。 陛下生辰,整个邺国放三日假,本就热闹的长安街这几日更热闹了。 宋斐吩咐老板娘安排几个漂亮姑娘,带着阿达兰上了楚辞馆的二楼厢房。 宋斐想要去找宋柏,而今日宋柏恰好就在这座花楼中。 几个少年围坐在厢房圆桌上。 又一个少年推门进来,“宋柏,这顿饭你请啊,我叫了几个姑娘上来。” 几个漂亮姑娘依次走进来坐到他们身旁为他们倒着酒。 宋柏没说话只是低头喝酒。 突然饭桌上一个高瘦的少年打破了沉寂。 “宋柏,我的钱没了,先借你几百两花花。” 宋柏没抬头,低声道:“没有了,上次借的还没换呢?” 高瘦少年搂住一旁侍奉的姑娘,“哎,咱们不都是朋友吗,谁跟谁呀。再说了我也没说不还不是。” “这次是真没有了。” 几个少年围住宋柏不由分说在他身上搜起来。 “还说没有,这不是有吗?”高瘦少年在他怀中掏出了两张二百两的银票。 宋柏伸手去抢银票,“把银票还给我,以前的我就不要了。” 高瘦少年将银票高高举起,“我会还的,这二百两借给我。” “行呀,立个字据,到时候我去找你爹要。”高瘦少年手中的银票突然被人抢了去。 宋柏回头那个说话的人是他多年未见的大哥宋斐,“大哥。”他喊道。 宋斐!桌上少年门,早就听闻宋斐已经去世了,而且宋斐同宋柏的关系并不好, 他们没想到宋斐还活着,还出现了。 “宋柏,银票我们不借了。”几个人拔腿就想跑。 宋斐拦住他们,叫路过的小二去拿纸笔。 “你们之前欠我们家多少钱,都写个字据。两日内把钱还回来,不然我就要登门拜访了!” 宋斐说话,没人敢吭声。 少年乖乖签了字据,承诺这两日就把钱还给宋柏。 见宋斐没再说什么,几个少年沿着墙边溜出去。 “等等,把结账了!” 第136章 公主 几个姑娘见情况不对,跟着离开了。 宋斐拉起宋柏打量了一圈,宋柏长高了,面庞长开了,也已经变了声。 几年没见,原来他都十七了,是可以成婚的小伙子了。 只是这性格还要再磨一磨。 他虽然不喜欢他的母亲林氏,但宋柏总归是他的弟弟。 “以后他们再跟你借钱,一概不借。”宋斐拍了拍宋柏的肩膀,“不要怕,大哥给你撑腰。” “大哥。” “嗯?” 宋柏踌躇了片刻,“大哥,你真的还活着?” 宋斐摸了摸宋柏的脑袋,“大哥当然还活着。” 宋柏低头捏着刚刚宋斐还给他的银票,小声道:“大哥,父亲在等你回家,他很想你,我也是。” 回邺都后,他都没有回家去看过父亲,确实有些不孝了, 他本来是想同宋柏吃顿饭,但外面于田国的使臣在等他,带着宋柏一起,万一那使臣看上宋柏,回头请陛下赐婚就麻烦了,只好作罢。 “大哥,今日还有事,你先乖乖回家,替大哥问父亲安。”见宋柏有些失落,宋斐又承诺道:“等大哥忙完了,回家去看父亲。” 送宋柏出了楚辞馆,又返回二楼。 那叫阿达兰的少年,还在二楼厢房中独自喝酒。 他叫的那些姑娘站成一排整整齐齐的站在窗下,宋斐以为这少年是在等他,于是招呼他们上前倒酒。 几个姑娘拥过来给宋斐倒酒,宋斐摆摆手,指了指阿达兰,“好好伺候这位小公子,伺候好了有赏。” 姑娘们想为少年倒酒捏肩捶腿,都被少年拒绝了。 “谢谢,宋大人好意,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带人来喝花酒,没有姑娘岂不无趣。 宋斐劝道:“喜欢的人远在于田国看不见的。” 阿达兰将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你们邺国有句话叫男子汉大丈夫,男子汉大丈夫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宋斐没想到这少年心性坚毅,只得挥手叫姑娘们退下,自己亲自为少年倒酒。 阿达兰看着那一口就能喝干的酒杯,摆摆手,“在我们国家,喝酒都是用大碗。” 他是主,少年是客,一切都是为了让客人尽兴。 于田国的传统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宋斐另人给阿达兰换了大碗,又叫了炙烤羊肉。 羊肉上来,宋斐学着于田国的方式用匕首割了一小块羊肉放到阿达兰面前。 “尝尝我们邺都的羊肉。” 阿达兰尝了一小块,“烤得有些老了,嫩些会更好。羊羔的草也不够肥。” 宋斐切了一块尝了尝,没吃出什么来。 阿达兰看着宋斐的表情道:“大人若是去到我的家乡,吃过那里的羊肉一定会爱上它们。” “好,等有机会。” “到时候换我款待大人,我们那有最甘甜葡萄,最肥美牛羊,以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大人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怕是就舍不得回来了。” 宋斐点头。 阿达兰给自己倒满了酒,“这杯我敬宋大人,感谢宋大人带我参观了邺都的花楼还有邺都美丽的姑娘。” 身为邺国人,自然是不能输的,宋斐也换了大碗,敬了阿达兰一碗。 “你们那有牛羊,穿得着丝绸吗?”宋斐问。 “游牧民族是不需要,但于田国的贵族不放牧,他们很喜欢贵国的丝绸。” 宋斐见阿达兰的碗空了又为他倒了一杯。 “不光是我们于田国,还有我们周边的国家都很喜欢,只是贵国的丝绸要运过去有些难。” 一碗一碗喝下去,他的面上泛起红晕,头有些晕了。 可是少年看着还是面色如常。 这小子比他酒量好,早知道他就带礼部能喝的朝臣来了。 宋斐强压着醉意,又灌了少年很多酒。 少年终于有了醉意,脸红了。 他凑到宋斐耳边小声道:“我们来一次邺都不容易,所以想从贵国带一些丝绸,沿路卖给需要丝绸的各国。” “你们是使臣,买丝绸应该很好买!” 少年拜手,“大人身在官场不知道,邺都商人狡诈,知道你是使臣,是觉得压价的。要扮成商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想同你长期做生意就是把价格压下来。” 原来是这样,扮成商人是为了买到便宜的丝绸。 宋斐对这叫阿达兰的少年表示赞赏。 这场酒局最后便是少年还算晕了,宋斐已经醉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宋斐走下楼梯,脚下好像踩了云朵,已经在飘了。 他在楼梯上滑了一下,被路过的姑娘扶住。 宋斐道:“多谢。” 姑娘用手帕掩唇羞涩地笑了笑,“宋大人的家在哪里,奴家送大人回去? “家家就在前面。” 阿达兰上前扶住宋斐的另一只胳膊,“多谢姑娘了,路途遥远,天又这么黑,我来。” 宋斐不认方向,还分辨的出男女,他道:“让阿达兰送。” 姑娘嘴角笑意隐下去,松了手。 站在楚辞阁门口盯梢的蒋侍卫,看见了被扶着出来的宋斐。 蒋侍卫往楚辞阁中探了探头,正好看到了盯着宋斐背影看的姑娘。 他奉命盯着于田国使臣,没想到盯到了宋斐宋太傅。 “大人!”他喊道。 宋斐抬起眼脸,“蒋侍卫。” 蒋侍卫以为阿达兰不会说汉语,只朝他点了点头,扶住了宋斐,“我来接大人回家。” “好,”宋斐脚已经软了整条手臂都搭在了蒋侍卫肩头。 从馆内出来被风一吹,阿达兰清醒了。 门口已经有仆人来接他了。 阿达兰望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宋斐道:“我十岁时就仰慕他了。这一见,他果然没令我失望。” 仆人将双手放在胸前朝阿达兰俯身道:“兰蒂公主,出来前巴哈尔叮嘱了不可以在外面待太晚。” 阿达兰蒂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夜色道:“好,我们回去!” 下了马车,宋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拉住了蒋侍卫的手,“蒋侍卫,不要告诉陛下我去喝花酒的事。” 第137章 心里只有陛下 下了马车,宋斐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住了蒋侍卫的手,“蒋侍卫,不要告诉陛下我去喝花酒的事。” 蒋侍卫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前方:“那个陛下已经知道了。” 听到陛下两个字,宋斐昏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抬头,面前不是他的宅邸而是沅芷阁的大门。 杨婵就站在门口,刚刚他同蒋侍卫说的话刚好被杨婵听到了。 “去喝花酒了?”杨婵问。 “嗯。”他自己都亲口说了,没有办法再否认,宋斐点头含糊道:“臣虽然喝的是花酒,但臣没有抱一个姑娘。” “没抱一个姑娘,那是抱了几个姑娘?” 宋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个?刚刚不是说一个姑娘也没有抱。”醉鬼是不认数的,杨婵已经不信宋斐说的没抱姑娘了,她看向蒋侍卫。 蒋侍卫解释:“没看到宋大人抱姑娘。” 宋斐摇头,“只是被一个姑娘扶了一下。她说要送我回家。” 说起姑娘,杨婵产生了兴趣,“你告诉她,你家在哪儿了吗?” “没有,蒋侍卫来接我了。” “要是蒋侍卫不去接你,你就让姑娘送你回家了?” 宋斐继续摇头:“没有,还有贤弟。” “哦,还有贤弟。”杨婵表示自己知道了,“宋大人,这是男女通吃了。” 蒋侍卫心道:宋大人这是越描越黑,把自己给扔碳盆里了。 “不是,没有,陛下你听臣解释。”宋斐忙将搭在蒋侍卫肩膀上的手收回来,没了支撑,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蒋侍卫这样的臣不喜欢。” 蒋侍卫也忙后退了一步。 宋大人这是把他也扔碳盆里了,早知道就不把他接回来了,让他自生自灭。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快进去,醉酒吹风该头疼了。” “圆圆这是信我了?” 杨婵没理他,自顾自走进宅院 “圆圆!” 宋斐松开扶墙的手,东倒西歪地跟上去。 作为侍卫他有照顾主子的职责,但面对陛下和宋大人的关系他得避嫌。 蒋侍卫纠结了半天,快跑几步扶住了宋斐。 将人搀扶进房间后,蒋侍卫便匆忙退出去。 杨婵坐在木椅上,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有些渴了,端起桌上放着的茶杯。 宋斐低着头,站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站着做什么?坐!” 宋斐听话地坐在杨婵旁边,盯着她看。 宋斐喝醉了酒,本该醉眼迷离,可他的眼睛依旧亮闪闪的好像有光。 杨婵以为宋斐也渴了才盯着她看,给他也倒了杯茶。 宋斐没有端茶,只用手碰了碰杯子,松了口气,“是热的。” 原来是担心她喝凉茶。 杨婵将给宋斐倒的茶也喝了,抬起头,却发现宋斐依旧盯着她看。 “是头疼吗?”她问。 “陛下相信臣吗?”宋斐拉住杨婵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臣心里只有陛下,臣只要陛下一个。” 杨婵把手从宋斐手中抽出来,“口说无凭,花言巧语。” “陛下不信,臣把心掏出给陛下看。“ 杨婵想看看宋斐怎么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点了点头,“好。” 宋斐没有掏心,而是起身找了纸笔,在纸上画了一颗心。 杨婵凑过去,宋斐画完朝杨婵举起来。 纸上是这么画的——ivuyou “爱老虎油。” 这几个字杨婵认识,是大不列颠国的语言,我爱你的意思。 宋斐解释道:“臣先把心画下来,等臣死了再叫狼把臣的心掏出来给陛下看。” 杨婵抬手捂住宋斐的唇:“别说什么死啊死的。” 宋斐拉住杨婵的手亲了亲,“臣以后只看着陛下,只抱陛下。” 他说着要抱杨婵,被杨婵躲开了。 “身上都是酒味,怎么喝了这么多?” 眼看杨婵后面可能要训斥,宋斐抬手扶住额头,“头疼,头好疼。” 杨婵用手帕轻柔地替宋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再等一会儿,解酒汤就好了。” “陛下,解酒汤好了。” 蒋侍卫冲进来就看见他们的陛下正在为宋大人擦汗,恨不得迅速隐身,忙将解酒汤放桌上,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杨婵牵住宋斐的手来到桌前。 “坐下。” 宋斐听话地坐下,眨着眼睛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晕出阴影。 他这个样子乖乖的,竟有点像是隆锦。 杨婵嘴角弯起,眉梢漾起笑意,不愧是父子两个。 她端起碗,一勺一勺将解酒汤喂给宋斐。 “这解酒汤的味道很熟悉,像是徐伯做得。臣以前应酬喝醉酒后,徐伯都会为臣煮解酒汤。 宋斐说完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连忙解释:“臣没抱姑娘,一个也没抱。” “知道你没抱了,你只是让姑娘送你回家。” 陛下,臣没”宋斐说的急,一口汤呛进嗓子里直咳。 杨婵急忙为他拍背,“好些了吗?” “咳咳咳”宋斐咳了几声忙问:“陛下信我吗?” “信信信,朕信你。”杨婵见宋斐好些了又将戒酒汤递给他,“喝完就不头疼了。” 宋斐自己端起戒酒汤咕咚咕咚喝了,“陛下这是将徐伯做的戒酒汤从江南运过来。” 都喝醉了还记得徐伯的味道。 杨婵道:“不是,朕把徐伯从江南运过来了。” “嗯,嗯?”宋斐顿了顿,“徐伯回来了?” “府中以前那些小斯也都回来了。朕把这宅子还给你,你跟师傅搬回来,把门口的牌匾换了,朕今晚来就是想跟你说” 杨婵没说完,已经被抱起来。 宋斐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杨婵被转得有些晕,“快放我下来,头晕了。” 宋斐本来就喝醉了酒,一转更晕了。 他放下杨婵,脚下一歪跌坐到地上。 “没摔到?”杨婵急忙蹲下身问他。 宋斐伸手一拉,将杨婵拉进怀中,吻住了她的唇。 第138章 记不清了? 宋斐醒来,天已经大亮。 他捏了捏眉心,头有些疼。 昨天的事,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被蒋侍卫带回来,然后在门口碰见了杨婵。 他跟杨婵说,没抱姑娘,只有姑娘要送他回家。 杨婵没理他,进屋去了。 他后来跟杨婵说了什么,解释了什么,杨婵有没有原谅他,他都忘干净了。 宋斐起来穿好衣服,想喝口茶,提起茶壶发现茶壶空了。 他拎着茶壶打开门打算去膳房烧点水。 正在打扫院子的小厮看见宋斐出来,打招呼道:“大人早啊。” “大人这是要去烧水泡茶吗?我来。” 手中一空,茶壶已经被接过去了。 这里是宋府?宋斐看着熟悉的院子熟悉的人,他以为自己昨天酒还没清醒。 听到院中说话声,正在重新整理府中闲置房屋的徐伯走出来,“大人醒了,昨天醉得不轻再喝一碗醒酒汤,老仆已经煮好了。” 这声音是徐伯,宋斐走过去确认面前人确实是徐伯,才开口道,“徐伯你回来了?” “陛下专程派人去接老奴回来的。知道大人还活着,老奴别提多开心了。” 听到徐伯说起陛下,一些记忆在宋斐眼前闪现。 杨婵昨天晚上同他说,把这间宅邸还给他,要他重新改成宋府,还将以前的小厮都找回来了。 然后他半夜将徐伯以及府中人聚在一起,每人发了一吊钱。令他们大半夜将门外的牌匾换成了宋府,还去隔壁请了师父和师伯住过来。 关于去楚辞阁喝花酒的事,杨婵到底有没有原谅他,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杨婵把宋府还给他,是让他住在宋府,那宫里的椒房殿呢,给别人住? 她这是生气了,表明不会同他复婚了?宋斐正想着。 云虚从房间探出头来,“徒儿,今早上让厨子煮鸡丝粥。” 长庚整理着僧袍,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师侄,让厨子煮白粥不放鸡丝。” 云虚问:“师兄,没有肉那粥能有滋味吗?” 长庚坚定道:“我是和尚不食荤。” 云虚劝道:“你偶尔尝尝,肉真的很好吃。” “阿弥陀佛,”长庚直接关上了房门。 徐伯做起了和事佬,“两位不要吵,我让厨子做两锅,一锅白粥,一锅鸡丝粥。” 云虚满意地点头,又回去睡了。 府中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还多了两个嘴炮,以后怕是更热闹了。 吃过早饭,宋斐走出大门,望了望昨晚换上的宋府牌匾。 履行自己同宋柏的约定去了伯爵府。 他一回府,立即有人前去汇报,“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家里没有客人的时候,他的父亲都在书房。 见林氏没有出来,宋斐直接去了书房。 听到仆人说宋斐来了,宋宏昌放下书,拿起一边的铜镜上照了照,理了理衣衫扶正了幞头。 他刚出书房门就看到了宋斐。 “父亲。”宋斐喊他。 宋宏昌看着宋斐走来,愣在了原地。 当年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后仔细反省了自己。 这么多年他没好好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宋斐自己长大成人,成了优秀的男子。 他不仅没有因为有这样的儿子骄傲,还处处对他冷脸。 他再想弥补,可是儿子回不来了,徒留悔恨。 待到宋斐走近,宋宏昌才回过神。 他一把将宋斐抱在怀中,拍了拍他的背。 “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呀!” 坐进书房,宋斐喝着仆人上来的茶。 三年没见,他的父亲宋宏昌背脊依然挺直,头上却已经是满头银丝了。 他询问道:“父亲最近身体如何。” “硬朗得很,咳咳咳,”宋宏昌口上说的好,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父亲怎么了,让大夫看了没有。” “看了,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热伤风。” “嗯,那就好。父亲平常多注意身体。儿子那边有些珍贵的药材,若是需要找人来取就是了。” “好。”宋宏昌点头。 “宋柏呢?”宋斐问。 他答应宋柏回家总要见见他。 “被他娘带去参加什么宴会了。宋柏十七了,到了成婚的年纪,这不有什么宴会只要有外男,都带他一起去。想给宋柏寻个好亲事呢?” 说到亲事,宋宏昌想到了宋斐,“斐儿同陛下?” 想起杨婵,宋斐嘴角带上了笑意,“儿子的事,父亲就不用操心了。” 宋斐很少笑,可若是开心便在脸上掩不住。 看到宋斐嘴角的笑,宋宏昌明白了,他没再问宋斐感情上的事。 “太子殿下,可还好?” “他也很好,懂事了上学也很认真,父亲有空可以去看他,他会开心的。” 宋宏昌点头。 宋斐本想将于田国想在邺国找驸马的事告诉宋宏昌。但他昨日见了宋柏,他的性子,若是去了遥远的于田国身边没有亲人,必然会受委屈。 还是留在邺都好些,这事他便压下了。 又聊了一会儿,宋斐便告辞了。 临走,他给宋柏留了话,“这次没见到,回来可以去宋府找他。” 走出伯爵府,望着宋宏昌送出来的身影。 宋斐想,这是他同宋宏昌为数不多的心平气和的谈话,以后这样的时刻会越来越多。 回到府中,宋斐收到了门房传话,说是有个少年来找他,见他不在便走了。 宋斐猜想那个少年应该是阿达兰。他们昨天在酒桌上说好,要带他去逛逛专门做国外货品交易的西市。 但他现在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做。 他昨天喝醉了酒从阿达兰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还没有告诉杨婵,喝花酒的事也要跟杨婵好好解释。 皇宫中。 李凭引古琴技艺高超邺国排的上第一,每次想听琴,杨婵都会叫他。 民间有形容他弹琴时的诗,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杨婵坐在珠帘内的小塌上,半磕着目听了一曲,又令他再弹一曲《幽兰》 过了一会儿,琴音缓缓流淌。 听了几段,杨婵听出了不对。 这琴音还算清悦,但和李凭引比差得还远。 她睁开眼,起身撩开了珠帘。 帘外正在弹奏《幽兰》的人,不是李凭引而是宋斐。 第139章 折腰 见是宋斐,杨婵又退回到珠帘内,隔着珠帘看他。 成婚三载,杨婵没听过宋斐弹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 琴声虽然没有李凭引好听,但架不住他好看, 宋斐的手指干净好看,中指间戴着的红宝石指环在阳光下反着光。 再往上看他的脸,像画中人。 杨婵想象着宋斐坐在风景优美的山水之间抚琴的模样。 一曲终了,她只顾看人,至于宋斐弹的什么,有没有弹错。 杨婵没仔细听。 “李凭引呢?”杨婵走出珠帘问。 李凭引三个字一出,宋斐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心凉了。 知道杨婵喜欢听琴,他特意学了来弹给她听,他以为杨婵会喜欢。 而杨婵眼中却只有李凭引,以后她怕是要将人收进后宫了。 宋斐的语气比以往冰冷了一些。“臣听说李凭引琴艺高超,臣弹的琴怕是东施效颦,小巫见大巫了。” 杨婵并没有听出宋斐话中的醋意,她安慰道:“爱卿想必是初学,已经弹得很好了,以后再慢慢学就是了。” 宋斐道:“臣确实是最近才开始学琴,不知整首下来有没有错误,还请陛下指点一二。” 都怪宋斐太勾人,杨婵只顾看人了没听曲,她跟本不知道有没有错,什么地方有错。 停顿了片刻杨婵夸赞道:“爱卿弹得很好,朕没听出来哪里有错。” “陛下念着李凭引,根本就没有听?” ??? 这下杨婵就是在迟钝也听出了醋意,她解释道:“朕确实没听,朕” 宋斐一把将杨婵拥怀里,“李凭引除了会弹琴,哪里比臣好?” 宋斐抱得紧,杨婵有些喘不过气。 “宋斐,你先放开。” “臣不放。” “你弄疼朕了。” 听到杨婵说疼,宋斐松了手。 “宋斐,李凭引只是乐师而已你吃那门子醋!朕还没计较你去楚辞阁喝花酒呢?” “臣”宋斐无话可说了,他确实去了楚辞阁,他理亏。 “臣错了,求陛下原谅臣。”宋斐忽地双膝跪地,“臣心里只有陛下,若是有二心,叫臣不得好死。” 杨婵拉起宋斐,拿手帕在面上甩了一下,“说什么死啊死得,你要好好活着,就算死也是朕死在你前面,叫你也尝尝死别之苦。” 宋斐捂住了杨婵的口。 “陛下,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宋斐指间,带着淡淡的幽香。 杨婵有些意动。 宋斐穿着圆领大袖官袍,杨婵开始想象宋斐官袍下的身体。 她同宋斐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私下里。 她还从来没有亲手脱过他的官袍。 以前宋斐是丞相,她总觉的他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白莲花。 今日看他穿着和以前一样的朝服,杨婵升起了想要摘掉白莲的念头。 除了在朝堂上他对她俯拜折腰,她要他在别的地方也为她折腰。 她伸出舌尖在宋斐掌心轻舔了一下,抬手去解宋斐腰间的革带。 杨婵柔白纤细的手触碰到腰带,宋斐心里泛起了涟漪。 他由着杨婵解腰带,垂着下眸子凝视她。 杨婵小时候脸圆圆的,长大后婴儿肥褪去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像小时候一般澄净。 腰带被解开,紫色官袍散开。 杨婵解了腰带,又去脱朝服。 指尖所过之处,带起了一阵酥麻感。 宋斐望着杨婵喉间动了动,有些渴。令他想立刻将杨婵拉到身下,拆吃入腹。 朝服被脱下来,扔到地上。 六月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宋斐朝服下面单薄的里衣,透出衣服下的躯体。 宽阔的胸膛,劲腰窄臀。左边胸膛上的疤痕,并不觉得突兀反倒增添了吸引力。 杨婵踮起脚尖,勾住了宋斐脖颈,“朕记得爱卿说过,要把自己送给朕。” 宋斐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他垂下眸,直视杨婵那双澄澈的眼睛,“臣的身体,臣的心,完完整整都是陛下的,臣永远只属于陛下。” 面前这双含情眼不要太勾人,杨婵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飘起来了,飘进宋斐的魂魄里与他神魂相依。 她踮脚吻过宋斐的鼻尖,和他微微带着凉意的唇。 宋斐早就撩拨起了欲火,因为忍耐额上渗出微微的汗。 此刻他再也忍不了了,一手揽住杨婵的腰,一手扣住杨婵的后脑,低喘着用舌尖撬开杨婵的贝齿,深吻下去 漫长深沉的吻结束,杨婵还没喘匀气,人便被宋斐抱起来。 珠帘被撩起发出朱玉碰撞的清脆声响。 宋斐将香香软软的人放到小榻上,脱掉了自己身上仅剩的里衣。 他的胸膛此刻滚烫,心脏在胸膛中跳得很快。 宋斐拉起杨婵的手,放在胸口,“臣把自己交给陛下,陛下想怎样都可以。” 荷花般层层叠叠的衣裙被脱掉,滚烫的手掌抚过娇嫩的皮肤,引起一阵颤栗。 杨婵俯身吻过宋斐的脖颈胸膛,与他肌肤相贴。 夏日的风悄悄从敞着的窗户吹进来,吹动珠帘,吹动轻纱窗帐。 朱玉碰撞声悦耳动听。 床帷晃动,轻纱床帐内,两个赤裸的人儿,紧紧相贴,抵死缠绵着。 满室都是暧昧之色。 风卷起低喘和连连的呻吟声带向窗外,守在门口的宫人们涨红了脸。 太阳渐渐从西方落下将天空都染上了一片红霞。 “爱卿饶了朕。”杨婵用手抵住宋斐的胸膛,眼角带上了水痕。 宋斐不依不饶,“陛下叫臣什么?” “爱卿” “嗯?” 杨婵软声道:“夫君” 宋斐低喘着:“陛下再等等。” 杨婵的目的是想看穿着官服的宋斐为她折腰。 没想她的腰被折腾的快折了。 宫人早就备好了水,杨婵腿软,只好任由宋斐将她抱进浴桶。 两人坐在浴桶中,宋斐撩水为杨婵洗澡。 “臣去楚辞阁是同于田国使臣一起去的,臣打听道他们刚来的时候扮成商人,是因为他们想要买一批丝绸带回国,若是用使臣身份购买丝绸会溢价,商人的身份更方便,陛下不必担忧了。” “还有,臣虽然去的是喝花酒的地方,但臣真的只喝了酒没吃别的。” “好了,不用解释,你喝醉那天跟朕解释过了。朕可没有爱卿你这般爱吃醋,醋坛子都不够你喝的。” 宋斐将杨婵转过身面对他,“臣是吃醋,臣害怕以后不光有李凭引还有李西引李东引,臣想让陛下只属于臣自己。” 第140章 只能偷偷的 宋斐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万千星辰,大概没有人不会为宋斐此时的眼神动容。 杨婵想:宋斐吃起醋来还挺可爱的。 “宋斐,你不是醋坛子你是醋桶。李凭引是乐师,朕只是欣赏他的琴艺,再没有其他。” “那臣去学琴,以后陛下只看着臣。” “好,”杨婵哄他,“等爱卿学会了,朕只听你弹琴。” 宋斐将杨婵抱坐到腿上,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挨的很近,肌肤相贴,杨婵再次感受到了宋斐的炙热。 “陛下要不要,再一次?” 他怎么有用不完的精力。 杨婵没回应,宋斐便来开始撩拨她,蹭她。 两人本就不着一物。 杨婵被撩拨的动了情,她点点头。 水中的涟漪再次一圈圈荡漾开,无处着力的杨婵紧紧抱住了宋斐。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都累了停下来休息。 “太子殿下等等,陛下在沐浴。” 宋斐被宫人叫的这声太子殿下一惊,软了。 杨婵从他怀中挣开,将他往下摁了摁藏在了身后。 浴桶与外面隔着一面屏风。 隆锦在屏风外停下了脚步,唤她,“母亲,快看看儿臣画的画。” “锦儿先等一下。” “好。”隆锦点点头,乖乖在屏风外等。 杨婵换好衣袍从屏风内转出来,伸出食指在隆锦鼻尖蹭了蹭。 “画了什么,母亲看看?” 隆锦将画递过去。 杨婵打开,她在陪隆锦玩雪,宋斐含笑看着他们两个。 隆锦临摹的宋斐画的戏雪图,画的有模有样。 “画的很好。”杨婵蹲下身在隆锦额头上亲了一下,“这画送给母亲!” 隆锦点头,“母亲喜欢多少,隆锦都可以给母亲画。” 以往隆锦来总会缠她一会儿,这次却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待隆锦走后,杨婵转回屏风里。 宋斐已经不在浴桶中了,杨婵正要找人,被从身后环抱住。 “臣现在连儿子都不能见了吗?” “隆锦已经六岁半了,见到了难免要多想。” “那臣和陛下就只能偷偷的,”宋斐把头埋在杨婵颈间语气中带着委屈,“陛下什么时候给臣一个名分?” 杨婵回身,语气认真而郑重:“宋斐,朕若是给你名分,你要搬进宫中。在宫中待得久了朕怕你会厌烦。” “宫中有你和锦儿,臣怎么会厌烦。” “还有一点也是朕担忧的,群臣一定会上书让朕另立太傅。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由你教锦儿更好。” 他还是更想教锦儿的,想到锦儿宋斐只好作罢! 重新将杨婵抱进怀里,轻嗅着她的发,宋斐想:以后他们只能偷偷的了。 隆锦之所以在殿内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是因为看见了屏风后男子的身影,很熟悉像是父亲的。 他拉着在门口候着金元宝问:“民间是不是只有夫妻才在一起洗澡。” 金元宝虽然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一起洗澡,但是道理上应该是这样的,他点头。 隆锦弯唇露出两个梨涡,喃喃道:“看来母亲要和父亲重新在一起,然后给锦儿生妹妹了。” 在宫中同杨婵和隆锦吃过饭,宋斐回了府。 他刚进门就听说前厅有客人等他。 理了理衣衫,宋斐迈进前厅。 那个叫阿依兰的少年就坐在椅子上喝茶,他今日换下了那身于田国的衣衫,换上了邺国的翻领袍,倒是有一番别样的俊美。 见宋斐进来,少年放下茶起身。 “宋大人,失约了。” 宋斐看了看屋内的沙漏,还有时间,他伸手拉住少年的手腕就走。 “下官现在带贤弟去,还来得及。”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低头望向手中的那节手腕很细很白,像是女子的手腕。 阿达兰忙挣开,用衣袖将手腕遮住了。 可能于田国的少年发育晚,宋斐没有再多想,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现在去西市,西市还没关。” 白日里天气热,夜晚凉爽,西市还很热闹。 这里有各色打扮的商贩,在用各种语言吆喝着自家贩卖的物品。 宋斐陪着阿达兰在西市上东摸摸西看看。 阿达兰买了很多稀奇的物品,其中不乏有女子用的香味奇特的胭脂,香丸。 宋斐问,阿达兰只说是送给家中姐姐。 从西市出来,阿达兰折了根柳枝拿在手中玩,“我从我们家乡带了些珠宝,我发现西市上都没有我们带来的那种珠宝。我想我们可以用珠宝同商贩换丝绸还有瓷器。” 宋斐点头:“嗯,这是个好主意。 天色晚了,宋斐准备回去,又被阿达兰邀请去看他们带来的珠宝。 宋斐也想看看于田国究竟有什么他们邺国没有的珠宝,便跟着去了。 看过阿达兰的珠宝,宋斐眼睛亮了亮,若是能将丝绸运到于田国,再将这些珠宝运回来,不失为一条商路。 只是于田国周边有很国家同邺国不来往,运送丝绸要经过那些国家会很困难。 一个比阿达兰大些的使臣双手放在胸前,朝宋斐行了一礼,“我们请大人吃羊,还请大人赏脸。” “???”宋斐听不懂。 阿达兰解释道:“巴哈尔想请你吃羊肉。” 宋斐还没说话,就被热情地拉到桌前。 阿达兰递给宋斐一只羊腿,“尝尝,这是烤的羊肉。” 宋斐拿起羊肉吃了几口,夸赞道:“很美味。” “听说,你们这次是来为公主和亲的。”他问。 巴哈尔点头,又说了一车咕噜话。 宋斐当然听不懂,他看向阿达兰。 阿达兰的脸微微泛起了红,她隐去了巴哈尔说的那句大人就很合适。 “巴哈尔说:我们大王只有一个公主,若是邺国的驸马过去,有能力可以替大王管理国家。 ” 第141章 心里有万千蝴蝶的翅膀在震动 “若是这样的话,确实该好好相看。想必贵国的公主也是貌若天仙,巾帼不让须眉。” 巴尔哈用于田国的语言道:我们公主美丽聪明,是草原上最耀眼的花。” 阿达兰没有翻译巴尔哈的话,只说:“有机会宋大人见了就知道了。” 宋斐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一会儿怎么将这烤羊肉的方法学到手,回头烤给杨婵和隆锦吃。 女皇生辰三日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玩了三日,第一天上朝,朝臣们都有些没精打采。 杨婵只在朝堂上简单地说了一些事。 其中就有一件,于田国的使臣想在邺国寻一位驸马。 有朝臣提议让世家那些适龄的少年一起打一场马球比赛,让于田国使臣来观看。 看看比赛场上有没喜欢的人选,再做商议。 杨婵觉得这个意见可行,于是定了打马球的日子,并通知了使臣。 夏风微微,宋斐上完最后一堂课出了宫门。一路遇见过一方荷花池,幽香阵阵。 他想起刚刚在同僚们口中听到的奇闻。 南山瀑布旁的蝴蝶谷,最近多了一群会发光的蝴蝶,到了晚上十分绮丽。 杨婵喜欢蝴蝶,想必更喜欢会发光的蝴蝶。 宋斐掉头回了皇宫。 杨婵正在安寿宫令绿瘦将宋斐和隆锦画的两幅戏雪图挂起来。 “陛下,宋太傅来了。” 杨婵道:“让他进来。” “是。” 宋斐一进来就看到书架旁边墙上多了两幅戏雪图。 一幅是他画的,一幅画笔稚嫩是隆锦画的。 宋斐笑了笑由衷地生出了幸福感。 “怎么回来了,刚刚不是出宫了?”杨婵上前询问。 “想到了一些事情,陛下喜欢蝴蝶?臣记得陛下送臣用来遮雨的伞上画着蝴蝶。\" 什么都逃不过宋斐的眼睛,杨婵回应道:“喜欢。” 绿瘦将柜子里放的一把伞拿出来:“大人说的是这把伞吗,陛下还留着呢?” “是这把!” “唉!”杨婵想阻止宋斐拿伞,宋斐已经将伞撑开了。 那伞上画着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蝴蝶本来是一只,旁边一只蝴蝶是他画的,他那时还在旁边写了首小诗。 身无彩碟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再往下看伞面上多了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蝇头小楷,是杨婵写的。 这句诗是在盼望离人归来,她那个时候,是盼他归来的。 想到这儿,宋斐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收了伞道:“臣想带陛下去一个地方,陛下一定会喜欢。” “什么地方?”杨婵问。 宋斐朝杨婵伸出手,“陛下可信臣?陛下若是信臣就跟臣走。” “好,朕相信你。”杨婵从将手交到了宋斐手中。 宋斐牵住杨婵,手滑进她的指缝中,十指相扣。 吃过晚饭从宫里出来,夜色更深了。 宋斐扶着杨婵上马,两人同乘一骑向城外驶去。 坐在杨婵身后抱着她,宋斐只希望去往南山的路,能够远一些再远一些。 南山半山腰往上,山路难行。到了山腰处,两个人便从马上下来了,牵着马匹,沿着蜿的山路走进蝴蝶谷。 因为旁边有一道巨大的瀑布,蝴蝶谷并不难找,离得老远就能听到瀑布倾斜而下的轰隆声。 顺着声音越往深处走,越能感到浓重的水汽和凉意。 宋斐感觉很凉爽,杨婵却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喷嚏。 宋斐脱下外衫披到她肩上,杨婵才觉得好了些。 瀑布终于到了,今夜是圆月夜,月光照在瀑布之上,使从高处落下的瀑布像一道从天上落下的银河。 人置身其中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美。 见杨婵站在瀑布前不动了,宋斐拉了拉她的手。 “陛下跟臣往前走,还有更好看的。” “是什么?” “蝴蝶,不一样的蝴蝶。” 杨婵想着蝴蝶会有什么不一样,宋斐已经拉着她走进了附近的山洞。 一进山洞杨婵就被震撼到了,山洞洞壁上有一片黄绿色的亮光一闪一闪的,很神秘。 “那是什么?”她问。 人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山洞中的蝴蝶。 它们纷纷从洞壁上飞起。 杨婵看清楚了,那发着光的是停在洞壁上休息的蝴蝶。 蝴蝶挥动着翅膀,飞出山洞,它们的翅膀随着飞舞一闪一闪的。 杨婵见过发着光的萤火虫,还没有见过发着光的蝴蝶。 蝴蝶出山洞,在山洞附近盘旋着。 杨婵跟出去,开心地追着翩翩飞舞的蝴蝶奔跑,像个小女孩一般。 宋斐脑海中闪现出杨婵小时候在山中奔跑的模样。 这么多年,他的月亮终于被他捧在手上了。 “梦得,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听他们说的,圆圆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 “圆圆喜欢就好。”宋斐的目光跟着杨婵,她站在翩翩飞舞的蝴蝶中像是天上的仙子。 杨婵察觉到宋斐目光,侧头朝宋斐笑,露出两颊甜甜的梨涡。 “圆圆也喜欢道士哥哥。” 甜软的声音,混合瀑布倾泻而下的声音传入宋斐耳中。 杨婵说喜欢他! 宋斐大脑空白了一瞬,连一只蝴蝶落在脸颊都没感受到。 杨婵看呆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想要去捉宋斐面颊上的那只蝴蝶。 刚刚走近,才微微抬起手,就被拉进怀中。 蝴蝶被宋斐一惊,飞走了。 “宋斐,你把蝴蝶吓走了。”杨婵想从宋斐怀中挣开,宋斐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蝴蝶不是在这儿吗?” 宋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臣心里有万千蝴蝶的翅膀在震动。” 杨婵没太听懂宋斐这句话的意思。 只听得宋斐又用他那好听的声音道:“我也喜欢你,不仅仅是喜欢,杨婵我爱你。” 唇瓣被薄而凉的双唇覆盖,舔抵。 杨婵踮脚,双手落在宋斐的双肩上。 空中硕大的圆月,翩翩起舞的蝴蝶,以及哗啦啦的瀑布声,都不在眼前耳中。 天地仿佛空的只剩下两人,亲吻着,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纠缠相依。 第142章 想要个女儿 南山山上有一处温泉,隐匿在深处。 据说那池温泉时隐时现,特意来寻它的人往往寻不到。 看过了蝴蝶谷,宋斐牵着杨婵在附近找了好一会儿,果然什么也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几条小溪。 天晚了,两人只好作罢,谁知回去路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 来的时候圆月当空,没想到会下雨,他们根本没带伞。 宋斐将衣服撑在杨婵头上,替她挡住了雨。 宋斐衣服上熟悉的香气,让杨婵想起了六年前,宋斐也曾经这样用衣服为她遮过雨。 宋斐说他的心上人是天上月。 她那时候以为他说的是刘星月,想撮合他和刘星月。 原来宋斐口中的心上人天上月是她自己。 雨越下越大,宋斐和杨婵找了个山洞躲进去。 宋斐将衣服挡在杨婵身上,自己却淋湿了。 穿着湿衣服不舒服,还容易生病。 幸好现在是夏季,天气比较热。杨婵让宋斐把衣服脱下来,放在山洞中晾干。 身上的火折子被雨水打湿了,只剩下夜明珠照亮。 山洞中很黑,宋斐索性在山洞中找了些木材,钻木取火。 几下木头下就升起了火苗。 杨婵凑过去:“好厉害。” “小时候跟师父学习的生存技能。” 火苗照亮了山洞,也照亮了宋斐。 他上身衣服湿了就全脱了,露出精壮的胸膛。 杨婵坐在石头上,抱住双膝,仰头盯着人看。 “看什么?”宋斐一边将湿衣服架在火上烤,一边问。 杨婵:“看你好看。” 宋斐坐到杨婵身边,握住她的手。可能是因为下了雨手有些凉,他将杨婵的两只手都攥在手中暖了暖。 “臣坐陛下身边,这样就可以近距离看了。” 杨婵侧头靠到宋斐身上,宋斐调整了舒服的坐姿让杨婵靠好。 山洞外的雨水落下,嘀嗒嗒拍打着洞口的岩石。 山中本就风雨无常,杨婵想,一会儿雨也就该停了。 结果等火苗快要把宋斐湿漉漉的衣服烘干,外面的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今天晚上怕是要在山洞中睡了。”杨婵走到洞口,抬手接了些雨水。 “若是雨不停,也只能如此了,冷吗?” “有点。” 宋斐跟过去把已经烤干了的外袍披到杨婵身上,揽着她走回山洞。 不一会,火堆已经将宋斐脱下来的衣服全部烤干了。 他将里衣穿好,重新让杨婵靠着自己。 窗外的雨哗啦啦下着,空气中有绿叶和泥土的气息,身边有宋斐的气息,很好闻。 听着雨声,宋斐想起了于田国使臣买丝绸的事情,他随手在地上捞了一根木棍,画了几笔,“于田国有很多我们国家没有的珍贵珠宝。如果我们将他们那里没有的丝绸,运过去卖给他们,再把他们那边的珠宝带回来,两国通商,这样可以造福百姓还能巩固两国之间的友谊。” 杨婵也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圈表示位置,“路途遥远,我们同这些国家没有建交,要想去于田国,必须通过这些国家。” “嗯,”宋斐又在地上画了几个马的模样。 杨婵道:“爱卿是说,我们派使臣去出使这些国家。” 宋斐点头,又在地上画了几笔,“若是能谈妥,我们就可以同这些国家通商。以后不光是丝绸,茶叶、瓷器等就可以运过去贩卖了。 “是个好主意。”杨婵夸赞道:“不愧是曾经大权在握,最年轻的丞相。” “陛下怎么奖励臣?” “黄金,绸缎,良田?” “这些臣都不要?” “爱卿要什么?只要朕有。” 宋斐凑到杨婵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边,杨婵的耳朵红了红。 宋斐说:想要个女儿,像她的女儿。 女儿软软糯糯的,穿着粉粉嫩嫩的衣裙用她甜甜的声音叫母亲应该会很好听。 杨婵想象着女婴可爱的脸,也有些想要女儿了。 “隆锦呢,如果再生一个,他会不会不开心。” “不会。臣问过,他想要个妹妹,会陪她玩保护她。” “问过隆锦了?”杨婵丢了手中树枝嗔道:“宋斐原来你早有预谋了!再说就算有了,也不一定是女儿。” “总要试试,儿子我也喜欢。”宋斐伸手摘掉了杨婵发上简单佩戴的金发钗。 雨水在洞口形成雨帘,啪嗒啪嗒落在山石上,遮掩住了山洞中的呻吟和喘息声。 柴火噼里啪啦烧的旺盛。 起先身上没有了衣服遮蔽,杨婵还有些冷,此刻炙热包裹着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不远处的火焰晃动着,杨婵双眼有些迷离,只能紧紧攀住与之肌肤相贴的宋斐。 宫门刚刚开启,因为空中还挂着蒙蒙雨丝,天色比以往要暗,三三两两的朝臣结伴走进宫门。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响起,衣衫被阵风卷起,一匹马已经从身边飞驰而过。 两鬓已经白了的老臣同旁边同僚道:“你看到了吗,马上好像是陛下和一个男子。” “我只看到一个男子扬长而过,哪里有陛下,眼花了?” 老臣停下脚步远远看去,哪里还有马匹的踪迹。 老臣想:肯定是他眼花了。 在太和殿门口等了一会儿,朝会时间到了。 杨婵在大殿上宣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想与于田国以及于田周边的国家通商。 这事朝臣们大部分人赞成,大家热情地讨论着通商后给本国带来的好处。 当杨婵说需要一个使臣去各国交涉时,原本吵吵嚷嚷的大殿,变得分外安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杨婵又道:“若是担心语言不通,会从礼部派一个译官同去。” 安静的大殿中渐渐有了低语声,但是仍然没有人站出来。 杨婵视线扫过众人,点了个人名,“叶宴叶爱卿” 叶宴此人善于言谈,并且谈吐幽默,最重要的一点,他曾经做过使臣出使过哇抓国。 叶宴松开握着玉板的手,擦了擦眼泪,跪地哭道:“陛下!此去路途遥远,一年半载回不来,臣上有八十老母要赡养,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妻子又常年多愁多病,实在是走不开呀,还请陛下另择良才。” 杨婵从宝座上站起身,目光扫过其他人,正想着谁更合适些,有人站出来。 “陛下,臣请求担任使臣。” 第143章 等你回来 站出来的是齐云飞。 齐云飞这几年在朝堂上,确实比以前改变了很多。但他毕竟是从小在金汤匙中长大的。 去于田国要经过大片沙漠,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齐云飞恐怕吃不了这样的苦。 而且她了解齐云飞的母亲。齐云飞去那么远的地方,远离家乡,风餐露宿。他母亲一定不会同意。 杨婵摇头:“齐爱卿在朝中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陛下臣可以。”齐云飞看出了杨婵的担忧解释道。 杨婵没有再回应他。 使臣要有勇有谋,还要善于交谈。她坐回到宝座上,看着殿上的朝臣好像都不太合适。 最后杨婵想了想决定下诏征集人选。 她命翰林院下朝后,写了告示呈上来。 下了朝,杨婵进书房刚接过绿瘦手中的茶还没喝,就听见门外汇报,“齐大人求见。” 想他来是为了使臣的事,杨婵道:“让他进来!” 齐云飞一迈进书房门槛,便朝杨婵行了个大礼,“陛下,臣恳请为陛下出使于田国以及周边国家。” 杨婵几口喝完茶,将空碗递给绿瘦,看着齐云飞,认真道:“齐云飞,朕知道你唯一次出远门是逃婚去南疆。去往于田国和去南疆不一样,去于田国要经过沙漠,行路艰难,沿途找不到旅店就得风餐露宿。除了这些,若是再遇上别的危险,很有可能丢了性命。” “陛下这是在关心臣吗?” “齐云飞!朕只是觉得你不适合。” “陛下,这些困难臣都想过。陛下记不记得,臣逃婚前给陛下的信中说了什么?” “朕当然记得,你说你想要自由,你要做自由的鸟。那封信让朕成了百姓口中丑陋暴烈的暴君。” “现在百姓都夸赞陛下善良仁和。”齐云飞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臣想去那些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看看,苦难艰辛臣都能闯过。臣一定不负陛下的期望。” 杨婵上前扶起齐云飞:“你真的想去?” 齐云飞语气很坚定,“臣想去!” “好,”杨婵想了想,又道:“朕给你三百人。等于田国选定驸马,你们以护送驸马为由,同于田国来的使臣一块走,有人带路会安全许多。等到达于田国,再去附近的国家。” 齐云飞俯首作揖,“多谢陛下,臣一定平安回来。” “好,去!” 他起身退到门边就要走,杨婵叫住他。 “朕派几个贴身侍卫给你,你要是觉得太苦,受不了了就回来。” 齐云飞斩钉截铁:“男儿大丈夫,岂有退缩之理。” 杨婵朝齐云飞笑了笑,由着他退出去了。 听到齐云飞要做使臣的消息,并且这个使臣还是他这个儿子极力争取来的,齐宣侯面色阴沉,强压着怒气。 但齐云飞是在为国家做事,他若是因为这事发怒斥责,传出去就是不忠君不爱国。 而齐云飞的母亲田氏已经气得哭了起来,她边哭边埋怨齐宣侯,“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帮飞儿进国子监,考什么科举。也不会有今天这事。” 齐宣侯沉默不语。 见齐宣侯不说话,也不出言解释。田氏更生气了,哭道:“若是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齐宣侯压着怒意道:“飞儿还活着呢?我看你是巴不得他有三长两短。” 田氏哭道:“如今好了,飞儿也不成婚,这么多年我连个孙子也没抱上,你还要纳什么小妾。我看就巴不得我和齐儿都没了,你好娶继室。” 齐宣侯扶住额头:“说飞儿怎么又扯上这些了?” 田氏声泪涕下:“你就是对我们厌了腻了。” 齐宣侯砰一声重重放下茶杯,起身甩袖往外走。 刚出了门,就碰到了齐云飞,“飞儿?” 齐云飞本是想来同父母说他要做使臣这事,还没进门就听到父亲母亲为这事在争吵。 他哪里还敢进去,正要溜,没想到被发现了。 齐云飞只好假装没听到他们吵架,硬着头皮道:“儿子今日被任命为使臣,访问于田国以西的国家。等于田国选定了驸马,就出发了。” 齐宣侯望着齐云飞,袖中握紧的拳头又松开,最终他叹了口气在齐云飞肩头拍了拍,“等你回来。” 听到父子两个在外面说话,田氏从屋内走出来。 见田氏出来,齐宣侯大步走了。 她边用手帕擦眼泪便道:“飞儿去跟陛下说,我们不做使臣了。朝廷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你逃婚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她就是伺机报复!” “嘘,”齐云飞捂住了田氏的口,“娘,这话传出要杀头的。” 田氏掰开齐云飞的手翻了个白眼,“她敢,我们齐家祖上可是救过先皇的。” “娘,陛下真的会杀头,娘还是小心为上!”齐云飞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知道娘有没有看过罪犯斩首,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田氏想象着杀头的模样,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过了片刻她又道:“可飞儿你去了,万一有什么事要娘怎么办?” “娘,”宋斐保证道:“我不会有事的,不是我自己去,有三百人随行还有侍卫。而且我们会跟随于田国的使臣走,有危险儿子第一个先跑。” 听说有随行人员还有侍卫,田氏放心了一些,她又道:“你去可以,要答应娘一件事情。” 齐云飞问 :“什么事?” “你回来后要听从娘亲的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婚,给娘生个孙子。” 齐云飞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没换下的朝服上挂着的鱼袋,默了一瞬道:“好,儿子答应娘。” 田氏还带着泪痕的脸,顿时喜笑颜开:“好飞儿,娘就等你回来,好抱孙子了。” “嗯。”齐云飞点头,不知为何眼里泛出了水光。 打马球赛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十七到二十几岁的适婚世家少爷都汇聚在赛场上。 有人英姿勃发,跃跃欲试。有人拄着马球杆随意聊着天好像只当自己是来凑数的。 宋斐带着隆锦参观马球场,跟他讲着一会儿的比赛规则,隆锦听得津津有味。 杨婵则坐在马球场扎起的高台上,等着一会儿使臣们入场。 第144章 看上哪位邺国男儿了 使臣入场,杨婵在使臣队伍中发现了一位穿于田国服饰,头戴着披纱翠羽小帽的姑娘。 杨婵记得上次在她的生辰宴上,没有姑娘? 使臣中的主要成员巴尔哈上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朝杨婵行礼。 译官翻译了他的话,“陛下福寿安康。” 那姑娘低头也朝杨婵行了于田国的礼。 不等杨婵问,巴尔哈主动向杨婵介绍:“陛下,这是我们的公主,阿达兰蒂。” “公主?”杨婵没想到于田国的公主也来了。 “公主顽劣,听说大王要为自己在贵国找驸马。便带着人跟来了,由于比我们启程晚,这几天刚到。”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阿达兰蒂将低着的头抬起来。 阿达兰蒂眼睛深邃,鼻梁高挺,有着同邺国女子不一样的美,但这张脸很熟悉她见过,是上次生辰宴上的少年。 她还需要这些使臣的帮助,杨婵没有拆穿,夸赞道:“真是漂亮的可人儿。” 她拉起阿达兰蒂的手,走到高台边沿指着马球场的那群男儿。 “一会儿比赛就开始了,喜欢哪个同朕说,可别害羞!” 阿达兰蒂往下看了看,在看到宋斐时停了一瞬,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宫人端着几盘水果和点心上来。 “走,咱们去吃点心,尝尝我们这儿的酥酪。”杨婵拉着阿达兰蒂坐回座位,将点心推到她面前,自己抓了把瓜子嗑。 锣声响起,比赛开始了,杨婵叫上阿达兰蒂走到栏杆前,看赛场上那些骑在马上的男儿。 宋斐牵着隆锦,指着赛场的男儿们说着自己的猜测,“父亲看田家的小公子能得头筹。” 隆锦指着田公子旁边的同宋斐长的有几分相似的少年道:“我看柏叔父能得头筹” 虽然宋斐觉得宋柏不适合做驸马,但也不能例外来马球场走走过场还是要的。 “怎么看出来的?”宋斐问。 “因为柏叔父是隆锦的叔父。” 宋斐捏了捏隆锦的小脸,“哦,原来锦儿这么信任叔父。” 隆锦眨着他那蝶翼一般的睫毛点头。 阿达兰蒂在赛场上看了有一圈没有看到宋斐,却在赛场旁看到他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长得同他很像。 她见杨婵正认真地看着比赛,悄悄走到候在一边的使臣前,用于田国的语言问,“宋大人身旁的男孩是谁?” 译官答:“是太子殿下。” 阿达兰蒂从于田国来之前就听说,宋斐同女皇陛下有一个孩子,正是现在邺国的太子。 毕竟宋斐已经和离了,这个孩子她并不介意。 马球场上响起一阵喝彩声,果然宋斐猜的没错是田家小公子得了头筹。 在马球赛上得头筹的人,会得到君王的奖赏。 杨婵赐了一方珍贵的砚台。 隆锦有点失落,因为得头筹的不是柏叔父。 宋斐哄他,“虽然叔父没有得头筹,但比赛才刚刚开始,还有机会赢。” 隆锦又高兴起来。 然而打至一半,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作对,宋柏那一队中两个球技较好的人从马上摔落,不能再继续比赛了。 团队少一个人就少了胜算,隆锦担忧起来。 “父亲,叔父恐怕赢不了了。” 宋斐学着杨婵用手指在隆锦鼻尖刮了刮,“锦儿不是说过胜乃是兵家常事。” 隆基看着宋斐眼睛重新亮起来,“锦儿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打马球,父亲会打马球吗?” 宋斐点头,“父亲当然会。”做父亲的难免想让孩子崇拜自己,他又道:“父亲的球技一骑绝尘。” “那太好了,”隆锦拍着手道:“父亲加入柏叔父的队伍,叔父就一定能赢。” 宋斐有点为难,这场马球赛是专门为于田国使臣安排的。 马球场上,对方队伍一直在进球,宋柏那一队因为少了两人已经好久都没进球了。 隆锦拉长了声音朝宋斐撒娇:“锦儿还没看过父亲打马球呢?” 宋斐想了想,于田国公主只有十九岁,他马上就二十九岁了,有儿子还曾经同陛下和离,怎么也选不到他,便答应了。 休息时分,宋斐换上窄袖袍,骑马加入了宋柏的团队。 宋柏见宋斐来开心地叫了声大哥。 宋斐提起球杆同宋柏的球杆对碰了一下,鼓励他:“好好发挥,锦儿希望你赢?” 宋柏看了看球场外的被宫人牵着的隆锦,提起球杆一夹马腹冲出去。 站在高台上的杨婵本来已经乏了坐在桌前吃葡萄喝茶,看到宋斐上场,她又重新走到栏杆旁。 宋斐还会打马球?他是有多少新技能等她发现? 杨婵看了一会儿,想问问阿达兰蒂公主中意那个少年,却见她嘴角含笑,眼神一直盯着场中。 杨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看的人是宋斐。 生辰宴后,杨婵一直派人盯着于田国的使臣,知道有一个少年一直约宋斐出去。 不过个少年,杨婵没在意。 现在她知道这个少年就是于田国的公主。 看样子,这位公主是看上宋斐了。 至于究竟她的猜想对不对,一会儿打完球赛就知道了。 杨婵没心思再看下去,坐回座位上喝茶去了。 宋斐说一骑绝尘并不是说说而已,自从他上场后连续进了好几球,拉平了和对方的距离。 隆锦在一边高兴直蹦。 看隆锦开心的模样,宋斐这个做父亲的也很开心。 又打了几圈,比赛时间到了,宋柏所在的队伍赢了。 宋柏去领奖赏,宋斐从马上下来,隆锦便扑过去抱住了他。 “父亲,我就说叔父能赢。” 宋斐将锦儿抱起来,“锦儿猜得对。” 蓝玉走过去朝宋斐俯首:“大人,陛下宣您上去。” 宋斐牵着隆锦就走。 蓝玉又道:“陛下说了,只您一个人上去。” 宋斐和隆锦都很疑惑,相互看了看。 “好,”宋斐松开了隆锦的手,独自走上高台。 “母亲找父亲有什么事?” 蓝玉抿了抿唇,“这个臣也不知道。”他晃了晃手中的剑,“殿下想不想学舞剑?” “想!”隆锦踮脚就去拿蓝玉手中剑。 “危险!”蓝玉忙将剑藏到背后,“殿下跟臣来,臣一步一步教给殿下。” “好,”隆锦跟着蓝玉去学剑了。 咚咚咚,高台的木梯响动,宋斐走上来。 见他来,杨婵开口问阿达兰蒂:“公主看上哪位邺国男儿了?” 第145章 重修旧好 见他来,杨婵开口问阿达兰蒂:“公主看上你那位邺国男儿了?” “陛下,兰蒂早就听闻宋斐宋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看马球赛的高台上,不仅仅只有杨婵和使臣,还有地下那群男儿的亲眷们,不是诰命夫人就是皇亲国戚。 她们本就伸着耳朵,想要探听公主会选哪家的儿郎。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要去异国他乡,谁都不舍得,都盼着没有自家儿子。 在听到宋斐的名字后,松了口气,随即又生出了好奇心。 谁都知道宋斐是太子生父,陛下前夫。 这个前字很微妙,都说陛下同齐学士旧情复燃,可旧情没燃起来齐云飞就要被派去出使他国了。 这次陛下不知会如何回应? 正在楼梯旁想要往杨婵那边走的宋斐,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住了,说话人穿着于田国女子的服饰,面貌很像他最近一直陪着喝酒的少年。 女孩家说话含蓄,提到宋斐,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但杨婵假装没听出来,并没有表态,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朝站在楼梯口的宋斐瞥了一眼,“宋斐在邺都确实大名鼎鼎。” 见杨婵没有正面回应,阿达兰蒂没有再遮掩起身将双手放在胸前朝杨婵行了个于田国的礼,直言道:“陛下,兰蒂心仪宋斐宋大人。” 听到公主口中说出宋斐两个字,宋斐的脚有点发软。 杨婵晃着茶杯,若无其事地看他。 宋斐背脊发凉。 他就要走到杨婵面前表明态度,只见杨婵收回视线放下茶杯看向阿达兰蒂道:“别人都可以,宋斐不行!” 阿达兰蒂问:“为何?” “她是朕儿子的父亲!” “兰蒂不介意他有儿子。” “朕介意,朕也中意他,他早已是朕的人” 听到杨婵说中意他,宋斐的脚没那么软了。 高台上的贵妇们,听到陛下说宋斐是她的人,众人八卦的心燃了起来。 陛下和宋斐早就和离了,难道说陛下对宋斐余情未了? 宫中早有传闻,说陛下的大殿中有男子在晚上多次出入,莫非就是宋斐?他们不是已经和离了吗? 兰蒂公主替她们问出了她们想问的问题。 “兰蒂知道,陛下已经同宋大人三年前已经和离了。” 贵妇们伸着耳朵,仔细听着杨婵的回应。 “朕同宋斐是和离了,但朕最近打算同他重新与他缔结婚姻。” 他要的名分,杨婵这是要给他了? 宋斐冰凉的背也跟着暖过来,他走上前,朝兰蒂拱手,“公主,臣心仪陛下想与陛下重修旧好,恐怕要辜负公主心意了。宋斐已年余三十,邺国还有很多年轻才俊,皆不比宋斐差。” 表达心意被拒,阿达兰蒂的脸,红了又白,又羞又愤。 她没回应,转身跑下高台。 随行的使臣见状,跟着兰蒂跑下楼去了。 巴尔哈连忙上前道歉:“大王只有一位公主,被宠的十分骄纵,还望陛下见谅。” 杨婵摆摆手,“兰蒂还小,无妨。” 八卦的贵妇们,听到了杨婵的回答,心道:原来是因为想复婚。 宋斐入宫三年,与陛下琴瑟和鸣,不知为何突然和离。后又传是因为宋斐生病了,她们在院墙中也为这段不能圆满的爱情故事感伤。 如今陛下说复婚,众人心中竟然也为宋斐和陛下感到高兴。高兴之余,很快又担忧起来。 宋斐不能做驸马,说明会重新选驸马,她们的儿子很有可能被选上。 然而之后,于田国使臣却没有再提出其他的驸马人选。 马球赛打完,大家就这么散了。 黄昏时分,宋斐立在大殿中小心翼翼道:“陛下,臣不知她是女子,还是公主。臣特来向比陛下请罪。” 杨婵本来书桌旁写着什么,见他来从书桌前出来走到了他身前,却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杨婵打他一顿或骂他几声都行,可是杨婵不说话,宋斐有点慌。 他怕杨婵会因此心生芥蒂同他疏远,宋斐想着怎么证明自己。 杨婵却伸出食指微微挑起了他的下巴:“古有宋玉、卫玠、今有宋斐,生得这般惹人喜爱。” “陛下?” 杨婵的手指顺着下巴向下划。 手指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酥麻。 宋斐喉结动了动。 柔软的指尖停留在喉结上微微按了按,又一路向下勾住了宋斐的衣禁,“把衣服脱了。” 宋斐:??? 杨婵道:“证明你是朕的。” 脱衣服就能证明?宋斐不知道杨婵想做什么,还是伸手去解袍衫上的盘扣。 袍衫上的盘扣只解了三颗。 杨婵拉了拉他的衣襟,迫使宋斐低下头来,感受到宋斐有些急促的心跳 杨婵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朕信你。” 宋斐心里的慌乱被这句“朕信你。”一扫而空。 “臣心乱如麻,陛下竟然戏弄臣”宋斐轻轻蹭了一下杨婵的双唇,觉得不够,又扣住杨婵的后脑勺吻上去。 “陛下,礼部侍郎求见。” 宋斐忘了现在是在书房,听见外面的声音,忙松开杨婵,将解开的扣子重新系上。 杨婵抚了抚有些乱的头发,“让他进来。” “陛下,臣有要事要奏。” 杨婵还没说话,窗边挂着的鹦鹉叽里咕噜道:“朕信你,朕信你。” 礼部侍郎抬头看到杨婵端坐在书桌后,宋斐在一旁候着。 杨婵头发有些乱,而宋斐的袍扣,扣错了一颗。 两个人刚刚在做什么不言而喻,他没敢再多看,低下头。 杨婵生怕那鹦鹉当着臣子的面,再说出些别的,那他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她朝一边的宋斐使了个眼色。 宋斐会意,走到窗边将鹦鹉提走了。 “爱卿有何事要奏?”杨婵问。 礼部侍郎放低了声音,“陛下,臣已经安抚了使臣。他们说阿达兰蒂公主在马球赛上只看中了宋斐宋大人,再无中意之人。臣劝说邺国英俊有才华的男子千千万,再挑一位就是。使臣不愿,会于明日同陛下告别后启程回国。” “罢了,朕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 礼部侍郎奉承道:“邺国大好男儿万千,那位公主非要同陛下抢人。” 杨婵瞪了他一眼,礼部侍郎闭上了嘴。 “于田国放弃和亲,想必不会答应咱们的使团随他们的队伍一起走。”杨婵往后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想了想道:“让齐云飞来见朕。” 第146章 只想在她身边 齐云飞还在翰林院,在离开前他要把以前的事整理完。 听杨婵传召他,将几本书交给平安,这几本是少爷自己的要拿回家,又吩咐了些别的,匆匆去了书房。 “陛下宣臣有何事?”齐云飞行礼。 刚刚发生的事还没有传到翰林院,齐云飞并不知道。 杨婵简单说了于田国使臣不准备同邺国和亲的事。 “齐云飞,我们的使团不能跟随于田国使臣走,可能要独自出发了。要是你觉得困难,朕再下召在民间甄选。” “陛下金口玉言,哪有收回之理!臣既然已经担任了使臣一职,臣不会退缩。” “好,”杨婵夸赞:“有志气。” 齐云飞决定要去,杨婵不再阻拦,赠了些赏赐。 次日,使臣同杨婵告了别,阿达兰蒂请求宋斐送她到城外。 杨婵同意了。 到了城外,礼部官员和宋斐停下,目送使臣远去。 突然,阿达兰蒂调转马头奔到宋斐面前,“宋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两人都下了马,走在城门外一条小路上。 “宋大人同陛下在一起,听说按照邺国的规矩,不能参与国事,才华不得施展,想必会十分愁苦。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是宋大人同我回去,以大人的才华以后父亲一定会将王位传给大人,到时大人便是于田国的大王。” 宋斐朝阿达兰蒂作了一揖:“多谢公主为臣着想,臣很爱她,只想在她身边。况且臣有儿子,又比公主大十岁,公主美貌聪明一定会遇到比臣更好的人。” “我十几岁的时候听闻大人的事迹便倾慕大人了,无奈生的晚了,错失了与大人的缘分。”阿达兰蒂翻身上马,回头朝宋斐挥了挥手,“走了。” 她挥动马鞭追上使臣,迎着初升的太阳渐渐走远了。 在他们走后,齐云飞带领的使团队伍也从城门走了出去。 齐母哭着坐在马车里一直送到了城外三十里。 临走还不忘大声提醒齐云飞,“飞儿,早点回来娶媳妇,让娘抱孙子!” 于是整个使团三百多人都知道齐首领回来要娶媳妇了。 杨婵昨日在有众多贵妇的马球赛上,说了要同宋斐再结婚姻的事。 那些贵妇们的碎嘴子随便说说,邺国都城就传遍了。 这事不能反悔,杨婵召来翰林院拟定与宋斐重新缔结婚姻的旨意。 宋斐送完使臣,回去同杨婵汇报,发现杨婵正在授意翰林院拟旨。 见韩林院官员退下去,宋斐才走进去同杨婵汇报:“于田国使臣走了,我们的使臣也走了。” “嗯,”杨婵低头看折子,“但愿他们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宋斐凑近杨婵:“陛下是想给臣名分了吗?” 宋斐的声音低沉好听,在耳边像泉水叮咚,杨婵抬头,宋斐长长的睫毛被窗外的阳光镀了一层金光,“是,朕要自私一回,拿名分把你拴住。朕要昭告天下,宋斐是朕的。” 宋斐握住了杨婵的手,望着她的目光灼灼,“臣等的就是这一天,臣心甘情愿被陛下拴住。” “以后你还可以教隆锦,朕会顶住压力,朝臣上书朕也不会再立太傅。” “隆锦是我们的儿子,臣一定好好教他。” “朕信你。” 诏书很快就拟好了,君王大婚花费会很大,杨婵不欲再办婚礼。 椒房殿还是三年前宋斐在时的模样,等钦天监定好吉日,就可以重新搬进椒房殿。 然而钦天监定好了吉时,诏书还没发出去。 丞相韩常突然病倒了,杨婵只好命知政事王越明代理丞相之职,待韩常病好后再交还职权。 可韩常的病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越来越重,几乎日日缠床榻。 杨婵亲自去探望韩常。 “陛下万岁!”韩常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要给杨婵行礼。 “免礼,都病成这样,何苦再爬起来。”杨婵连忙扶住韩常,扶着他躺回床上。 韩常躺在床上,面容枯黄,声音孱弱沙哑;“劳烦陛下亲自来看,臣心里有愧。” 杨婵宽慰他:“心里有愧,就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回来帮朕。” 韩常点头,小声问道:“朝堂上可还好,最近地方上没有什么大事!” 杨婵笑着应道:,“没有大事,这些臣子们不知道奏折要写些什么,这不偷鸡摸狗鸡毛蒜皮的事也报到朕这里来了,朕都快成县令了。” 韩常难得笑了笑,“无事便好。” 韩常又问了问太子隆锦的学业,说了些他对朝堂上几位官员的了解。 怕自己有病太晦气,没坐一会儿就把杨婵赶出去了。 不成想,杨婵刚刚回宫没多久,就传来了韩常在家中亡故的消息。 “韩常今年才只有三十八岁,还很年轻,还能有很多作为。”杨婵落下泪来。 宋斐正同杨婵说着隆锦最近的学业,见杨婵流泪,替她擦掉眼泪温声安慰:“陛下不要太过悲伤,小心身子。韩常他命薄没福分。” 因为失去过宋斐,触景生情。杨婵又落了几滴泪,捧住宋斐的脸仔细看了看,“还好你还活着。” 宋斐的心像是被小锤子敲了几下,有些闷痛,他道:“为了陛下,臣会好好活着,臣会陪陛下很久很久。” 夜里,杨婵想着韩常的平时的音容笑貌,怎么也睡不着,没想到第二天也一病不起了。 太医来诊断,说是风寒加上忧思过重,才一病不起。 宋斐衣不解带地坐床边,守着杨婵,一口一口喂她喝药。 可几服药喝下去,却没什么效用。 陛下病倒,前朝没了丞相,本就乱了。 代理丞相之职的知政事王越明,又被爆出曾经在徐川任职期间,包庇过杀过人的侄儿。 不服他人越来越多,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第147章 权相 韩常去世后,朝堂上分成了两党。 以政知事王越明为首的王党,和以李清州为首的李党。 王党想拥立王越明为丞相,而李党想拥立李青州为丞相。 因此王党的官员弹劾李党,而李党官员弹劾王党。 杨婵病着,一封封弹劾的折子往里送。 她自从生病后,一直昏昏沉沉。这日比以往都清醒了些,喝了药靠在床头,要蓝玉将折子上的内容念给她听。 “韩相不在刚去世不久,朕病了几日,他们已经开始为相位争了。全是弹劾的折子,没一个为民做实事的。” 杨婵生病后,脸上瘦了许多,也白了许多,说起话来气绵绵,娇柔无力。 绿瘦看着心疼,知道杨婵喜欢食甜,从蜜饯盘子里挑了几颗果肉丰满的蜜饯送到杨婵面前,“陛下快点好起来,重新选个丞相,他们不就都不争了。” 选了李党王党不服,选了王党李党不服,要选个什么党,都不是的。最好是她的人,最好还能帮她杜绝了结党恶风。 她的人,身边不就有一个。 只是她已经拟了要宋斐入椒房殿的诏书,这是她答应给宋斐的名分。 自从杨婵病了。 隆锦听说抄经可以减轻母亲的病痛,每天都抄佛经。 还在佛前发誓,会一直抄到母亲病好。 宋斐一回来远远就听见蓝玉在同杨婵念折子,这才刚清醒了,又开始想着国事了,什么时候才能好。 “陛下躺下休息,不要想这些了,太医都说陛下思虑过重,陛下放下心好好休息,说不定这一两日就好了。”宋斐劝道。 “嗯。”宋斐这几日守着她很累了。 杨婵不想让宋斐担心,由着他扶自己躺下,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杨婵只觉胃里绞痛,把喂进去的药全吐出来了。 前几天,药还能喝下去,只是没什么作用。 几个御医诊脉,又调整了方子,却是连喝都喝不进去了。 偏偏他的师父和师伯这个时候去云游了,人都找不见。 他写了几封信,一封也没有收到回复。 自从杨婵生病后,他的眉头就没舒展开。 折腾到夜里,见杨婵终于睡着了,宋斐才走到外殿小塌上准备合一会儿目。 绿瘦见状,拿了毯子盖到宋斐身上。 陛下生病,被病痛折腾的瘦了。 这位的身子也比往常瘦多了,绿瘦叮嘱几个宫人看好陛下,关好殿门去了佛堂。 她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陛下的病若能早些好起来,她愿意用自己寿命来换。 夜空中的月亮有一半隐在云层中。 月下一处人家的小院中,一位中年男子正一下一下悠闲地摇着折扇。 光着头穿一身僧袍,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和尚,抬手捉住一只飞来的信鸽。 他从信鸽的爪子上掏出一小卷信纸,打开看了看又将信折起来,“你那徒儿信上说,陛下病了。” 坐在摇椅上的云虚停下摇扇的动作,“看来你我出来的正是时候。陛下是天子,天子命格可不是你我能干预的,咱们就当没收到信。” 长庚转着手中光滑圆润的紫檀佛珠,他看着不过是身板瘦小的小和尚,说出的话倒像是护国寺里的大和尚,“有因必有果,你徒儿还欠我九千件好事。” “等着,早晚还给你。”云虚收了扇子,从摇椅上站起身,“老夫要去睡觉了。” 刚刚还坐着人的摇椅,一下空了,却依旧在夜风里摇晃着。 半夜,杨婵醒了。 “宋斐” 听到杨婵在内殿叫他,宋斐急急走到床边,“陛下,是渴了吗?臣这就为陛下倒水。” 杨婵摇头,眼角有泪光点点。 宋斐看着杨婵颜色雪白的小脸,还有她眼角那点泪光,胸口微痛,“怎么,难受了?臣去叫太医来。” 杨婵从被子里伸出雪白的玉手,拉住就要转身离去的宋斐。 她摇摇头,声音微弱,“宋斐,你说现在朝中的局势应该怎么办?” “陛下先把这些事放放,他们翻不了天。” “朕怎么可能放得下,你说说看。” 劝杨婵安心养病是不可能了,宋斐道:“要找一个不是朋党,能胜任丞相之职的人,清一下朝中的风气。王越明包庇侄儿杀人的事,可能是诬告要好好查。” 杨婵点头,“你说的对,要找一个不是朋党,能胜任丞相之职的人,朕想到一个。” “是谁?” “他曾说他是朕不二臣。他叫宋斐,字梦得。” 杨婵顿了顿,咳了一声,微微喘息, “宋斐,朕要同你缔结因缘的诏书还没有发下去,朕恐怕要失言了。还有更重要的地方需要你,朕想让你来担任丞相之职。” 昏黄烛光下的杨婵更显憔悴,“陛下快快好起来,等陛下好了,朝堂就不会动荡了。” “若是朕一直好不起来呢?” “陛下不会有事。” “宋斐,你一定要答应朕。只有朝堂安定了,朕才能好起来。 杨婵如今想着朝堂上的局势,确实安不下心来,宋斐叹了口气应道:“好,臣答应陛下。” 宋斐得了杨婵的懿旨,却没有立马上任,而是密而不发。 任由朝堂上王党和李党为了争丞相之位相互弹劾。 他把所有弹劾折子上写的内容一一记下,派人去查。 待都查明后,才拿着盖了玉玺的圣旨走进太和殿。 宋斐任职丞相后,将折子上查明的内容上奏给杨婵。 不出几日,牛党和李党中的官员,被贬谪的贬谪,外放的外放。又提拔今年在科考中成绩优异的进士,补上空缺的官职。 一波操作,可谓是雷厉风行。 时隔六年,又感受到权相的手段,朝中官员无不胆寒。 第148章 非礼勿视 宋斐这几日白日忙着朝堂上的事情,晚上去看杨婵。 他刚出了政事堂,有禁军匆匆赶来叫住了他。 “大人,宫门口有人说,他能治陛下的病。” 宋斐问也没问,“快带我去见人。” 宫门口候着的人,一身布衣提着药箱,身后跟着个药童。 来人是江云鹤江御医。 江云鹤从宫中出去后就打包好行李,散了家仆准备回乡。 一路上他游山玩水,沿途顺便帮助贫苦的百姓看病。 走走停停,竟是三年都没回到家乡。 听闻陛下生病,江云鹤正应邀在邺都附近为一位富商看病。 他去信与之前同朝为官的太医问了症状。 杨婵的症状和他一年前诊过的一个病人症状相似。 当时,他为这位病人更改了多次药方,幸好这位病人很信任他一直没有换郎中,前前后后治疗了将近两个月终于治好了。 江云鹤快马加鞭,直奔邺都。 “宋大人,你真活下来了?”江云鹤一看到宋斐,捞住他的手就要把脉。 宋斐反手拉住了江云鹤,“以后我再跟你说,先去看陛下。” “是是是,陛下要紧。”江云鹤快步跟着宋斐来到杨婵所在的大殿。 杨婵刚刚睡着,合着眸子,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额上出了微汗。 江云鹤仔细把过杨婵的脉。 杨婵的症状比他年前治疗的病人要严重一些。 好在他已经有了经验,稍微调整了下药方,自信能治好比陛下的病, 杨婵喝了两剂药,精神好些了,次日雪白的脸上便带上了血色。 病虽然缓解了一些,宋斐还是放心不下,晚上依旧在外殿守着她。 白日天气很热,殿里加了冰。 到了下半夜,突然冷起来。 宋斐只盖了毯子,宫人们累了好几天,在殿里守着便睡着了。 杨婵没有叫醒他们,起身抱了床薄被盖到宋斐身上。 听到动静,宋斐被惊醒了。 他望着正在为他盖被子的杨婵,大脑停止了一瞬, “陛下,能下床了?” “朕觉得精神好多了,想下来走走。” 宋斐忽地将杨婵紧紧抱住,感受着她的体温,只觉自己终于从深渊中爬上来了。 “天还早,今晚冷。陛下刚才好些,再去休息一会儿?” 杨婵摇头,声音因为病了很久,还有些微弱,“一直在床上躺着腰酸背疼的。” “腰疼,臣帮陛下揉揉。” 宋斐将杨婵抱上小榻,帮杨婵揉着腰,动作轻柔。 宫人听到说话声醒了,忙将殿里的冰撤下去。 病中没有什么胃口,吃的少。现在好些了,杨婵觉的腹中空空,“宋斐,朕饿了,朕想吃你上次在草场做的烤鱼。” “陛下刚刚好些,得喝些粥,不宜吃熏烤的食物。”宋斐低声哄她,“下次再给陛下烤鱼好不好?” “好!”杨婵只能暗自流口水。 绿瘦亲自做了青菜粥。 青菜粥虽清淡,吃到胃里暖融融的。 她实在是饿了,吃完一碗觉得不够,还想再吃一碗 于是吩咐绿瘦,“还有吗?再帮朕盛一碗。” 却被宋斐制止了,“现在是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别人是家有悍妻,她是家有悍夫。 杨婵只好放弃吃那碗粥。 宋斐连日晚上守着她,休息不好,面容憔悴,杨婵很是心疼:“天还早,再睡一会儿?” “陛下不睡,臣也不睡,臣想看着陛下。” 为了让宋斐睡觉,杨婵只好也去睡觉。 “睡会儿,朕也去睡了。” 宋斐却从背后抱住她,蹭着她的脖颈,“臣想抱着陛下睡,抱着陛下臣才能安心。” 杨婵承认自己对宋斐没有抵御力,只得由他了。 明黄色床帐中,宋斐抱着杨婵听着她的呼吸声,心满意足地睡了。 这晚是宋斐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隆锦得知母亲病好些的消息,一大早直奔安寿宫,拉着她的手。、 小小的人撅着小嘴,“母亲以后不许生病了。” 杨婵本打算亲隆锦一下,想到自己的病好没好全,只摸了摸他的小手,“嗯,母亲以后会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自从江云鹤来了之后,杨婵的病一日一日好起来。 天气没有那么热的时候还能去花园里逛逛。 绿瘦扶着杨婵坐到观荷亭中,有一双鸳鸯正在水面上游着。 “陛下,这段时间奴婢看在眼里,宋大人对您别提多深情了。每日熬的药,怕温度不适合都要亲自尝过才行。 大人做丞相前白天黑夜守着您,怕奴才们伺候不好,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做了丞相后,白日要忙朝堂上的事,晚上奴婢说殿里奴婢要大人回去好好休息。 大人不肯,说在陛下身边还能在外殿小憩,回去看不到陛下更睡不着了。” 杨婵听了,也很感动,想着以后要对宋斐好些。 念在江云鹤医治有功,她重新召江云鹤 入宫为太医。 江云鹤那三年没回去的家乡,最终也没能回去。 病好了,杨婵重新上朝。 高台下站着宋斐, 她想起六年前,宋斐也是这样穿着朝服捧着玉板,站在百官之首携朝臣向她叩拜。 只是那时候他时常板着一张脸,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而如今她看向他时,他会同她微微一笑。 谁能抵得住宋斐的笑容呢? 他笑起来,铁树也会开花。 将近一个月多没上朝, 杨婵望着宋斐,竟分了好几次神。 杨婵想以前宋斐冷着脸是对的,不然她哪有心思上朝。 终于熬到下朝,不用看宋斐那张脸了。 杨婵暗戳戳下定决心励精图治,不能被美色所诱。 谁知美色却凑上来了,从太和殿到书房,跟了一路像她的尾巴。 宋斐见杨婵在朝会上一直走神,以为她是病还没完全好跟着她问道:“陛下,身体有没有不适?” 杨婵舔了舔上唇,“有。” “哪里不适?”宋斐有些紧张。 杨婵停下脚步,凝视宋斐,“胸口不舒服,眼睛也不听使唤。” “臣,这就派人去叫江御医。” “问问江御医,朕看见宋丞相就心跳加快,忍不想多看他几眼怎么办?” “好,”宋斐转身欲去,又忽地停下脚步。 “陛下这病,江御医恐怕治不了,只有臣能治了。” 书房的殿门开了,又被迅速关上。 宋斐握住杨婵的双手,举过头顶,将她抵在殿门上,低头含吻了殷红的双唇。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窗户旁的鹦鹉,用翅膀蒙住了自己那双圆溜溜黑珍珠似的眼睛。 第149章 完 外面下了雪,殿里的地龙烧的极暖。 床边坐着一位以红布缚眼身穿紫色官服的男子。 他虽已红布覆面看不清眼睛,通过高高的鼻梁,薄唇以及远山般的眉,依然能看出这位男子面貌俊朗。 头戴着双龙戏珠头冠,穿着明黄色织锦龙袍的女帝,伸出纤纤玉指挑起男子线条流畅的下颌。 “陛下”被蒙上眼睛的男子启唇想说什么,后半句被堵在齿间。 女帝吻住了他的薄唇。 唇肉被含咬舔抵,感受到侵略,宋斐张开了齿。 杨婵却没有深入,只是浅浅试探了一下,从唇上移开了。 柔软微甜的触感突然消失,宋斐抿了抿唇,喉结微动。心里升起了想要将杨婵抱在怀中狠狠亲吻的欲望。 就在宋斐等得难耐时,杨婵的吻再次落下来,落到他的额头,覆红绸的眼睛,鼻尖、脸颊,细细密密。 最后停在喉结处,轻轻咬了一下。 宋斐不禁低哼了一声。 杨婵柔软的手在身上摸索着,褪去了他的紫色官袍。 明黄色的床帐落下,眼前的光线被遮挡,宋斐只能看到杨婵隐隐的身影。 他摸到她微尖的下巴,往上用指尖轻轻描摹杨婵的唇,软软的像一颗诱人采摘的樱桃。 再往上,指尖抚过杨婵的面颊,额头,鬓发。 摸索到她头上重重的头冠,替她摘了。 摘完头冠,他才开始解杨婵身上那件繁复的龙袍。 冬日穿的衣服厚,层层叠叠,一件脱完还有一件。 杨婵不等宋斐脱完,轻轻将人推倒在床上,握住他的手与之十指交扣。 窗外的大雪,像轻盈羽毛一般无声飘落,很快在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单薄纤瘦的红梅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微微弯曲,发出嘎吱嘎吱声。 终于,“咔嚓”一声脆响,树枝断裂了,积雪倾泻而下,扬起一片雪雾。 杨婵仰头,在迷离中,透过床帐缝隙看到窗外一片洁白中绽放了一点艳红。 “宋斐” “嗯?”宋斐以为杨婵想要更多,轻轻咬了咬杨婵小巧的耳垂。 “窗外红梅开了。” 宋斐的呼吸绵长急促,在她耳边喘息,“嗯,该在画上添一个可爱的女儿了。” 杨婵 :“???” 不知何时蒙在宋斐眼睛上红绸,绑缚在了杨婵手腕上,那点红在洁白的手腕上晃动着,像极了雪中迎着严寒开放的红梅。 宋斐当了丞相后快刀斩乱麻,下放了很多官员,也因此树了一些政敌。 杨婵收了很多本弹劾他的奏折, 其中一本上面写着——[宋斐以色侍君,秽乱宫闱谄媚弄权,在朝中借机铲除异己,小气善妒似妇人。] “小气善妒似妇人。”杨婵将奏折最后一句念出来。 “皇甫嘉这一道折子是把丞相和朕都骂了。就只有妇人小气善妒吗? 朕听说,他的夫人甄氏很漂亮,貌比婵娟。有一次甄氏上街,被一位俊秀少年拦住问路。 皇甫嘉认为这少年喜欢甄氏,竟寻到这少年家中。告知少年甄氏已为人妻,他就是甄氏的丈夫,叫他以后不要在打甄氏的注意。 为此甄氏好几个月都没敢上街。绿瘦,你说到低是谁善妒?” “自然是皇甫大人!” 绿瘦和杨婵齐齐笑出声。 宋斐远远就听见书房传来的笑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 “小气善妒,小气善妒。” 不等杨婵说话,窗边的鹦鹉替她们回答了这个问题。 宋斐指了指鹦鹉,又指了指自己。 “它是说臣?” “不是,它怎么敢说大人。”绿瘦走上前,朝鹦鹉嘴里塞了一块苹果,“就你碎嘴。” 杨婵收了折子笑道:“没什么,说折子上的事。” 朝臣们私下说的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如今过了将近半年,朝中局势已经稳定,宋斐觉得自己也该退出了。 他朝杨婵行了君臣叩拜礼:“臣恳请陛下,罢免臣的相位!” 杨婵没想到宋斐会说罢相的话,沉默了。 许久她才问:“梦得是怕背上以色侍君,秽乱宫闱的骂名吗?” “臣不怕这些流言。” “那是为何?” “臣是怕陛下陛下言行会被记录进史书。臣怕陛下在后世眼中是个好色昏庸,偏信宠臣的君主。” 杨婵上前将宋斐扶起来,“原来是为这个,身前哪管身后事,朕只好任由后世评说了。” “除了这些,臣还有自己没说的私心,臣想要名分。外臣是不能入皇家陵园的,臣想要死后能入皇陵。” 帝王避讳死葬的字眼,宋斐没有直说。 杨婵明白,宋斐的意思是想和她葬在一起 “还请陛下成全。” 杨婵回身敲了敲桌沿:“半年前,王党李党的朝臣大部分都被下放了,新任官员在位也不过只有半年,阅历不够。要选谁来当丞相呢?” 宋斐是有备而来,他道:“臣觉得,陈牧可为相。” 杨婵摇头,“陈牧才华横溢,但过于自傲。要在底下待几年碰碰壁才好。” 不等宋斐在说,杨婵又道:“朕也不是不能成全,不过爱卿要劳累一些,以后不仅要操劳国事,还要以色侍君了。”她从书桌上堆积的奏折中抽出几本打来递到宋斐手上,“有一大部分臣子上奏,催促朕同丞相早些举办婚礼以昭告天下。” 次日,原本压下的女皇陛下与宋斐重修旧好的诏书下发。 宋斐再次成了杨婵的夫婿,只是没进封位分,仍然任职丞相之位。 史书记载:邺国女帝杨婵与丞相宋斐结连理,帝相同心。一时国泰民安,海宴河澄。 而野史中则记载:邺国女帝杨婵因宋斐宋丞相美貌,强行纳入后宫立为后。 后因宋斐不甘困于宫中多次与女帝吵闹,最终和离, 三年后宋斐重新出入宫闱,以色侍君。 女帝对他余情未了宠爱更加,甚至为其空置后宫。 宋斐诱女帝,重立其为丞相。 女帝立之,而后宋斐在朝堂上,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权势滔天。 正文完。 第150章 番外一: 复婚 大办婚礼,劳民又伤财。 由于是再续前缘,杨婵和宋斐决定只简单办个小宴,帝后成婚需要走的各种礼节就都免了。 帝后再婚,为了有些喜气,宫中挂满大红灯笼,宫人们都得了赏钱。 婚宴上只请了宏昌伯爵一家,宋斐的师父云虚,师伯长庚。 杨婵的娘亲余思思,以及三清观中的一些师伯们。 宋斐坐在宴会上一杯一杯同长辈们喝酒。 看大家喝酒喝的开心,隆锦很好奇酒的味道,他跑到宋斐身边,道:“父亲,儿臣也想喝酒。” 宋斐用筷子沾了一些给他。 “辣,”隆锦被辣的伸了伸舌头。 “这个不辣,母亲给你尝一尝,只能尝一点。”杨婵朝他招了招手,倒了小半杯杏花酒给他。 隆锦点头,端起酒杯喝了。 杏花酒甜甜的又带着一些酸,很好喝。 隆锦将酒杯伸到杨婵面前,“母亲,再来一点。” 杨婵将他的酒杯收回来,“等隆锦长大了再喝。” 隆锦只好舔了舔上唇,重新依偎到余思思怀里。 余思思见隆锦不开心,又偷偷为他倒了小半杯。 隆锦急忙捧着杯喝了,暗中朝余思思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隆锦酒窝和杨婵的一模一样,看见隆锦,余思思就想起了杨婵小时候。 “你母亲小时候,也喜欢喝这酒。” 隆锦奶声奶气道:“那祖母也会也给母亲喝吗?” 余思思摇头:“不给,长大了才能喝。” 隆锦一听自己的母亲和自己一样,也有想喝酒喝不到的时候瞬间平衡了。 今日好歹是大婚,宋斐愣是把自己喝醉了。 杨婵命人将宋斐扶回椒房殿,自己亲自去送长辈们出宫门。 临走云虚送给杨婵一个木箱子,说是送她的新婚礼物。 杨婵谢过云虚,想到是云虚和长庚三年前把宋斐救回来的,想送他们一些赏赐,却被拒绝了。 云虚说:“他们一个是道士一个是和尚,用不着这些身外之物。若是想谢他们,多为百姓做些好事便可。” 长庚截口道:“宋斐师侄还欠我八千八百件好事。” 杨婵拱手行了晚辈礼,“多谢师伯提醒,朕与宋斐一定以民为本,多做好事。” 长庚将杨婵扶起,朝云虚道:“师弟,婚礼也参加完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杨婵目送两位离开,才打开了云虚送她的木盒子。 那木盒里是她曾经在梦里看到的那只,里面装的是宋斐为锦儿穿的贝壳项链。以及宋斐给她写的没能寄出的信。 隆锦已经睡了,杨婵眨眨眼掩去眼角的泪光,把木盒从宫人手中抱过来,走进了椒房殿。 宋斐趴在桌上睡着了,杨婵将木盒子放在桌上,并没有打开里面的信。 她想既然当时宋斐不愿意寄出,这些信她还给他比较好。 杨婵坐到宋斐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吩咐宫人,一会儿把人扶到床上睡,转身要走。 被宋斐一把拉到怀里,“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陛下去儿?” 宋斐面上只有微微的红晕,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像醉鬼,“宋斐,你装醉?” “臣要是不装醉,师父那个酒鬼非要把臣灌醉不可。上次大婚之夜,陛下睡着了,这次臣可不会再错过了。” 杨婵坐在宋斐腿上,微微仰头看他,“朕这次补偿梦得,与君奉陪到底。” 宋斐在杨婵脸颊若隐若现的酒窝处,轻轻戳了戳。伸手从桌上的金酒壶中倒了两杯,递给杨婵一杯。 “上次陛下有孕,用酸梅汤代酒,那次不算要重喝。” “好,”杨婵接过酒杯仰头喝了。 宋斐盯着杨婵。 杨婵眨眨眼:?? “交杯酒要交杯。” 杨婵轻咳了两声。 宋斐又重新倒了一杯递给她,这次他先环住了杨婵的胳膊。 两人共饮完酒,宋斐拿起一旁的剪子,将自己的发剪下一小节,又从杨婵的发尾剪了一节。把两撮发打了个结,放进香囊中。 “上次大婚少了一项仪式,我们没有结发。” 杨婵解释:“嬷嬷没提。” “上次还有一项没完成,” 想起七年前的新婚夜,杨婵面颊带上了些许绯红。 宋斐起身将杨婵打横抱起来,一字一顿道:“洞-房-花-烛。” 今日是帝后再婚日,椒房殿中的床幔被换成了红色。 殿内的花草也被绑上了红色绳结。 宋斐和杨婵沐浴完,换了寝衣对坐在床上。 两人相互望着对方,从第一次大婚到现在,过去七年了。 七年很长,在一日日的思念和等候中被拉的很长。 七年很短,就像是眨眼间。 彼此都变了,担负起君臣和为人母的责任,变得成熟了, 彼此似乎又都没有变,都还在对方身边。 “陛下,还记得年前,我们大婚的时候吗?”宋斐问。 杨婵靠到宋斐怀里,“当然记得,怎么会忘?” “大婚的头一天,臣激动一晚上没睡着觉,心里想着圆圆终于成了臣的妻,臣终于是陛的人了。” “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就是小时候的道士哥哥。” “臣没有脸面,臣曾过臣是道士不娶妻。” 杨婵嘲笑他,“是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臣说的是道士不娶妻,臣现在还俗了。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宋斐顿了顿,“除了这个,还有” 杨婵问他:“还有什么?” “那时候,陛下心里有齐云飞。” 杨婵仰头望住宋斐的眼睛,“大婚前,朕就把他放下了,要往前看。正因为朕往前看才没有错过那个小时候就喜欢朕。为了朕入仕考科举,努力向上爬,努力想要靠近朕的宋斐。” “陛下,知道了?” “当年梦得离开邺都前,师父托娘亲送给朕一本手札,上面是梦得写的随笔。” “怪不得臣怎么也找不到那本手札,还以为丢在海边了。” 杨婵勾住宋斐的脖颈,澄澈的眼眸中带着微微的渴望。 宋斐让杨婵跨坐在自己的腰上,亲吻她。 情动时,杨婵紧紧抱住宋斐的背脊,在他耳边轻声低吟,“宋斐,你说过你爱朕。朕也爱宋斐。” 朕-也-爱-宋-斐。 宋斐从没有奢望过能从杨婵口中听到这句话,乍然听到,眼中竟泛起了湿意。 杨婵怔住了,“怎么,弄疼你了?” 宋斐没有说话,低头含住了杨婵微微张着的双唇。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151章 番外2:再孕 次日,杨婵将云虚送给她的木盒,还给宋斐:“这是云虚师父给我的,里面是你的东西。” 宋斐打开木盒,里面有一串贝壳串的项圈,还有以前给杨婵写的信。 这个木盒没想到师父一直为他留着,师父真是为她操心良多。 “这是臣以为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给陛下写的信。那时候想托人给陛下又害怕陛下想起臣会伤心,信最终也没有送出去。” 如今杨婵就在身边,“这信陛下想看吗?”宋斐问。 杨婵道:“想看。想看宋斐在信里写了什么。同朕分开后,他想朕吗?是怎么想朕的?” 宋斐将木盒子推到杨婵面前,“本就写给陛下的,陛下想看就看,上面都是从邺都一路到海边的日常唠唠叨叨的。陛下看了不要觉得烦就是了。那只串贝壳项圈,是串给锦儿的,但是他是男孩子,想来不会喜欢。” 穿项圈用的贝壳都很好看,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可以问问他,或许他喜欢呢?”杨婵道。 杨婵病好后,就为隆锦找了新老师,男孩子顽皮,起先和先生和不对付。 后来,和这位新先生相处久了,渐渐也喜欢上了新先生。 隆锦收宋斐送他的贝壳项圈,知道是父亲在海边一只只捡的,问他:“父亲,海边好不好看?”他没有去过,很向往。 “以后锦儿再长大一些,父亲可以带你去看。” 隆锦玩着项圈,奶声奶气:“父亲说话有算话。” 宋斐戳了戳他脸颊的梨涡:“父亲说的话一定算数。” 安寿宫外的海棠花开了,绿瘦放下珠帘遮住窗外刺眼的阳光,让杨婵能睡的安稳些。 春天人容易困乏,以往她都不睡午觉,这几天一到中午就困直打盹,吃饭也没什么食欲,还总是口苦。 睡了一觉醒来,绿瘦像往常一样端了一小盘酸梅给杨婵。 杨婵净了手,只吃了一颗,突然胃里有些难受,俯身干呕起来。 绿瘦忙拿来了痰盂,“陛下这是怎么了?” 杨婵吐完缓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知道,吃了一棵梅子,突然就恶心起来。” “陛下的小日子也晚了快十天了,不是怀孕了?” 杨婵回想之前怀隆锦时的反应,好像很相似。 “奴婢这就叫江御医过来看看。” 绿瘦去请江御医的空,杨婵坐在小塌上有点忐忑。她希望是有孕,又有点担心不是。 江御医很快来了,诊断结果是有孕了。 杨婵很开心,让江御医先不要传出去,她想亲自告诉宋斐。宋斐早就盼着孩子到来了,他知道一定会开心。 花园中的牡丹花开了,宋斐陪着杨婵一起赏牡丹,他摘了一只好看的牡丹簪到杨婵鬓边。 杨婵抚了抚头上大花,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适,恶心起来。 “陛下不舒服?” 见杨婵想吐,宋斐反射性揪紧了心。 去年病中,喂杨婵喝下去药,喝了便吐。到最后人瘦了一大圈。 他实在是怕,怕她再生病。 “别紧张,没生病。是你要当父亲了。” 他不是已经当父亲了? “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很可能是儿子。” 宋斐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杨婵是说他要当父亲了,杨婵有孕了。 脚下一空,杨婵被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臣要再当父亲了。希望是女儿,但若是儿子,臣也喜欢。” 宋斐抱着亲了亲她脸颊上的酒窝,低着额头蹭她的鼻尖。 隆锦今日写了一篇文章,得了太傅夸奖。 他一下学就迫不及待地想拿给母亲父亲看。 去书房找,母亲不在书房,隆锦又去了安寿宫得知两人在后花园,知道母亲喜欢牡丹每年春天都要赏,隆锦直奔牡丹花圃。 却看到父亲正抱着母亲,两人离的很近,似乎是要亲亲。 他转身欲走,宋斐叫住他,“锦儿?” 隆锦跑到两人身边,从袖中拿出自己写的文章,高举到宋斐身前,“今日太傅夸儿臣文章写得好。” “父亲看看。”宋斐接过纸张展开。 杨婵凑过去。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童来说能写出来这样的文章,十分不易。 她弯腰用手指蹭了蹭隆锦的鼻尖,夸道:“隆锦比母亲厉害多了,母亲像锦儿这么大的时候还满山玩呢,想要什么就奖赏?” 隆锦张开手臂,“想要母亲抱抱。” 他这一年长高很多也重了些,确实没怎么抱他了。 杨婵伸手想抱他,隆锦已经被宋斐抱起来。 “你母亲不能抱你,父亲抱锦儿。” “为什么?”隆锦问。 “因为你母亲腹中有小宝宝了。” “锦儿要有妹妹了?”隆锦从怀里下来,举起手摸了摸杨婵的肚子。 “妹妹会在母亲肚子里长出来吗?” 宋斐蹲下身,在隆锦额上轻轻弹了一下,“嗯,会在你母亲肚子里长大,再过九个月锦儿就能和妹妹相见了。” 杨婵无奈:都还不知道男孩女孩呢,这父子俩都认定了是女儿。 自从知道母亲腹中有了小宝宝,隆锦每天一下课就跑去看她。说是看她,其实是盯着她的肚子看。 时光渐渐流逝 孕期前三个月不能同房,两人只能抱一抱,亲一亲。 每次亲完,宋斐一身的火气,不能再继续只好去泡冷水澡。 好不容易熬到第四个月可以同房了。 怀隆锦的时候,宋斐初尝荤腥把持不住,动作有些激烈。 江御医还说过要节制,后来隆锦体弱多病,他有些自责,心想若是当时节制一些就好了。 这次他不敢太过,只浅尝辄止,轻轻浅浅。 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身体会有变化,杨婵很想,只是这样哪里够。 她拉住欲起身的宋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楚楚可怜。 “宋斐” 杨婵声音软甜,这一声带着埋怨与渴求,宋斐浑身都酥了。 他实在不忍离去,抱住还泛着红潮的身体,再一次,小心克制。 这样的厮磨让杨婵更难耐,她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第152章 番外3 :儿女双全 谨慎又克制地过了三个月。 后三个月,宋斐和杨婵再不敢同房了,只盼着孩子胜利降生。 千盼万盼,孩子终于要出生了。 看着杨婵在床上喊疼的模样,宋斐眼中泛出泪光,心中千万分后悔。若不是因为他想要女儿,他的圆圆也不用受这份罪。 他在心中决定,这一胎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都不让杨婵再生了。 幸好这次很顺利,杨婵没疼多久就生了,孩子足月足斤,是个女孩。 哇哇大哭后,睁开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宋斐抱着襁褓中小小的女儿,心里对杨婵感激万分。 他把女儿抱到杨婵面前,低头吻了吻杨婵的脸颊:“陛下觉得身子怎么样?” “有些疼,没什么力气了。” “陛下受苦了,若不是臣,陛下也不会受这些苦。以后臣为陛下当牛做马,以报陛下恩惠。” 杨婵笑他,“这孩子是朕想生的,看见她可爱的脸,就觉得刚刚遭受的苦值得。” 她侧头摸了摸女儿鸡蛋壳一样的小脸,道:“梦得,给她取个名字!” 宋斐就早就取好了名字,“杨玥如何?字就取掌上明珠中明珠两个字。” “名玥、字明珠、”杨婵默默念出这几个字,“好听。” 门口等候多时的隆锦听到婴儿哭声,不顾门口嬷嬷的劝阻,风一样跑了进去。 杨婵看到隆锦,着招呼他过来看妹妹。 隆锦趴在床头:“母亲,妹妹怎么这么小,还很丑,脸红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听到这话,殿里的宫人都笑起来。 杨婵轻笑:“你刚生下来比她还要小,还要丑,脸皱皱的。” 隆锦很有自知之明,“小时候丑,不关长大的事。他们都夸儿臣生的好看。” 宋斐摸了摸隆锦的在她床边看着妹妹乱晃的小脑袋:“妹妹刚生下来,等长开了就好看呢?” 隆锦口上说着妹妹丑,心里还是喜欢妹妹的,趴在床边不住的亲她。 杨玥小时候很乖,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含着自己的手指头玩。 她也很健康,很少生病,和隆锦小时候一样喜欢被宋斐抱,只要宋斐就会,伸着肉嘟嘟的小手,咿咿呀呀地跟他说话。 杨婵觉得这孩子长大一定是个小话痨。 出了月子,明珠小小的身体没那么软了。 隆锦便要抱着妹妹,哥哥当的尽职尽责。 不去书斋上课的时候,就来看看妹妹。在妹妹面前扮鬼脸,逗得妹妹咯咯咯直笑。 一般小孩子说第一句话,应该是父亲母亲或者是爹爹,娘亲。 明珠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 宋斐和杨婵都哭笑不得。 妹妹两岁,走路有时候会摔跟头,但她很喜欢粘哥哥。 杨婵带她的时候,常常用她含糊不清的口齿,说要杨婵带她找哥哥。 杨婵只好带着她去书斋门口等。 哥哥出门一见到妹妹一脸欣喜。 明珠扎着两个小啾啾,鼓着肉嘟嘟的小脸,张开胳膊,撒娇道:“哥哥,抱抱。” 隆锦就会抱起她,把他随手摘的小花送给她。 明珠握着小花,用她那含混不清的口齿道:“谢谢哥哥,哥哥真好,花花好美。” 隆锦夸她,“妹妹和花花一样美。” 明珠会害羞地将脸埋在哥哥肩膀上。 明珠三岁话说清了,路走稳了成了哥哥的小尾巴。 隆锦看书,为了不打扰他,明珠也会拿一本坐在旁边看,是假装在看,其实她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字。 先生布置了课业,要隆锦背文章,隆锦摇头晃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明珠跟着摇头晃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绿瘦在一旁忍不住笑:“殿下和公主的背书的表情神态真是太像了。” 怕两个人太累,绿瘦切了一些西域运过来的哈密瓜。让两人吃些瓜休息一会儿。 隆锦拿了块大的和一块小的,让妹妹选。 妹妹选了大的,隆锦也有些想吃大瓜。 妹妹拿着大瓜犹豫片刻,将大瓜给了哥哥,自己拿了小的。 隆锦想了想还是将大瓜还给了妹妹,自己吃小的。 绿瘦在一旁欣慰道:“太子和公主真是兄妹情深。” 杨婵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没生下明珠前,朕还担心两个孩子会不和,这下不用担心了。” 绿瘦又切了一盘哈密瓜端过去,“两位小祖宗,别让来让去了,奴婢还能少了你们瓜吃不成?” 妹妹也喜欢粘着宋斐,在宋斐身边就变成了一个小唠叨兼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虫子会爬,为什么她的脸会出现在镜子里。” 几乎是看到什么就问什么。 宋斐的耐心很好,还是常常被明珠的连环发问,问得哑口无言。 他以为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没想到是个小难缠,没办法自己的女儿还是得宠着。 宋斐怀疑杨婵小时候也有这么多为什么,明珠遗传她。 后来他悄悄问了岳母清平道长,答案是杨婵小时候确实也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到四岁就好些了。 好在过了三岁,明珠对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了。 这年冬日,邺都下了第一场雪,厚厚的积雪将整座皇城银装素裹。 隆锦带着妹妹在院子里玩。 妹妹很喜欢雪,在雪上踩来踩去,开心地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 忽然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隆锦做了她的人肉垫。 没摔疼,但妹妹还是哭了,吓的。 杨婵靠在宋斐胸膛上,两个站在红梅树下静静看着兄妹俩,“明珠哭了,你不去看看。” 宋斐:“不用担心,隆锦一会儿就把明珠哄好了。” 果然,隆锦忙用衣袖为妹妹擦去脸颊上的泪珠,说了好听的话哄她,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开心的一起去堆雪人了。 当晚,安寿宫书架旁的画换了,雪地里一位大一些的男孩,在同一位比他矮很多的小女孩一起堆雪人。 身后的红梅树下,他们的父母正依偎着静静看着他们。 第153章 番外 蓝玉篇(一) 清风幽微,蓝玉下了值走出宫门,太阳正缓缓从西方天空落下。 将周围的云彩都染成橘红色。 他回到家中脱下身上的箭袖长衫,换了一身簇新的大袖长袍,卸掉了腰间挂着的长剑,挂上了几枚玉佩。 蓝玉换完站在镜前,问了问身边的小厮,“这身衣服好看吗?” 小厮奉承道:“少爷成天舞刀弄剑的,换上这身衣服终于像个翩翩公子模样了。” 蓝玉嘴角挂了笑,转身出了房门。 “少爷,今日好不容易下值早,不去看看夫人,夫人在等着少爷去问安呢?” 蓝玉的脚步已经出了小院,朝这小厮喊:“跟我娘说一声,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了。” “少爷,夫人说有事跟您说!”身后传来小厮的说话声,蓝玉没听清径直出了府中大门,去了长安街。 长安街有一家酒楼叫天香楼,出宫时文静说会到这家酒楼做厨娘。 天香楼并不大是个小酒楼,只有两层,蓝玉理了理衣袍,克服紧张的心情走进去。 小二见他衣着华贵,一副贵公子做派,料定他是个有钱人,道:“客官,您请坐,想要点些什么菜?” “我想”不等他说完,小二自顾自说顺口溜似的报起了菜名。 蓝玉耐心等小二说完,道:“我想找文静姑娘,不知道文静姑娘是不是在这里?” “你不早说。”小二揉了揉说菜名说疼的嘴,“文静出去了。” “那我在这儿等一等她。”说着蓝玉找了个座位坐在前厅。 此时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前厅中没什么人。 桌上放着茶壶,蓝玉自顾自倒了杯茶,他抬头便看见小二在看他。 蓝玉拿起茶杯凑到嘴边,小二还是看他。 他把茶水喝了,小二还是看着他。 蓝玉被小二看得不好意思了,道:“小二点菜。” 蓝玉点了几个菜,在酒楼中等着文静。 等了一会儿,见不到人,蓝玉坐着有些心焦,他问道:“文静出去是去做什么了?” “你找文静什么事?”小二问。 蓝玉解释:“我是文静在宫中时,同她一起干活的人。” 小二看着蓝玉的眼神奇怪起来,他没想到看着像是贵公子的青年,竟然是个阉人。 谅他也不能对文静姑娘做什么。 小二看在他点菜的份上道:“人手不够文静姑娘去送菜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文静提着食盒进来了,她把食盒放在柜台后,才看见坐在桌上的蓝玉。 文静退婚后来天香阁后厨帮忙,已经将近半个月了,一直没有等到蓝玉来找她。她以为蓝玉不来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蓝玉,或许他只是天香楼吃饭的。 文静自我暗示。 “文静姑娘!”见文静看他,蓝玉朝文静打招呼。 “蓝大人,你来天香楼吃饭啊?” “嗯,”蓝玉说完又否认,“不是,不是。”他的脸有些红,“我是专门来找文静姑娘的。” 是来找她的,文静心中欣喜,面上也泛上了红晕。 她正欲和蓝玉多说几句,后厨有人叫她,“文静,快来帮忙。” 正值饭点,人比较多,文静解释道:“蓝大人,这个时辰有些忙。我们亥时打烊。不如大人亥时再来。” “无妨,我在这儿等姑娘一会儿。” 面前的菜有些凉了,蓝玉随便吃了几口,坐在桌上等文静。 酒楼里的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见到文静,蓝玉的心安了。 身为侍卫任务就是守着主子,等待他很擅长。夜色越来越深,酒楼里渐渐没有客人了。 文静脱掉围裙从后厨出来,“红姐姐说可以让我早回家一会儿,我们出去!” “好。”蓝玉起身跟着文静出了酒楼。 一路上蓝玉默默无言。 “蓝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文静问。 “无事,我我来看看你。” 文静停下脚步,在蓝玉面前转了一圈,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朝蓝玉微微一笑,“现在看过了。蓝大人打算怎么办?” 文静出了宫不再穿宫装,而是换了普通女穿的襦裙。为了在厨房干活方便,头发盘成高髻,戴了几只朴素的簪子。 “看过了,文静姑娘要不要去护城河边,哪里有河灯?”蓝玉张了张口,他原本说话流利,不知道为什么在文静面前就有些口吃了。 文静望着蓝玉点头,“那我们走!” 晚风静静吹拂着护城河,将河水吹皱。 两人并肩在河堤上行走着,蓝玉的手不小心碰到文静的手,连忙收了回来,面上有泛起了薄红。 文静的脸也红了。 河边几个女子正在河边放河灯,几盏粉色的河灯在水面上越飘越远。 看着河灯走远,岸上的女子突然一拍大腿道:“糟了我没许愿!” “河灯还没有飘远快许。“同女子一起的小伙伴催促道。 “现在许会不会不管用了?” “快许,要是河灯飘远了,就真的不管用了。” 女子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蓝玉见不远处有卖河灯的,他问文静:“文静姑娘也想放河灯吗?” 文静点头。 蓝玉买了两个粉色河灯,递给文静一个。 “店家说点燃后放进河中许个愿,河灯顺着河水下流,愿望就可以成真。” 文静用火折子点燃了河灯,放进河中。 以前文静在宫中的时候无聊时,也会放河灯。希望它们能顺着河水流出去,流到宫外,希望有一天那个人能捡起河灯看到上面她写的字。 文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你许的什么愿望?”蓝玉问。 “大人许了什么?” “我还没许。” 文静朝河面看过去,蓝玉的灯已经顺着河水飘走了,飘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你的灯已经飘走了,不能许愿了。” 不远处的拱桥上走过一对牵着手的男女。 蓝玉远远望着他们道:“我想,不用许了。” 他从袖底伸出一根食指,悄悄勾住了身旁文静的小拇指。 第153章 番外:蓝玉篇(二) “哎呀,我的灯沉下去了!” 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文静收了手。 天上月亮倒映在河面上,她的灯平稳地飘向远方。 护城河边上走动的人渐渐少了,连那几个放灯的姑娘也离开了。 河边住着的人家,已经吹灭了蜡烛,周围变得灰暗起来。 文静道:“我该回家了,大人也回去!” 蓝玉有些不舍,“天这么黑,你一个女子我送你回去?” 文静没有拒绝,“多谢大人了。” 蓝玉默默跟在文静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路很短,不一会儿就到了。 文静指了指不远处一座院子,“我家已经到了,大人不用再送了回去!” 有些事情再不做,人就要走了。 蓝玉想起那天在宫门口时文静同他说的话,终于鼓起勇气牵住了文静的手。 文静的手小小的,却和他一样手指指跟处一片粗粝,那片粗粝是厚厚的茧子。 “你手上怎么会有茧子?”他问。 文静以为蓝玉是嫌弃她,收回了手。 “在宫中做饭要经常掌勺,偶尔还要干些杂活,所以磨了些茧子。” 他的手上的茧子是练剑练的,蓝玉知道能把手指跟磨出茧子一定是因为受了很多苦,他有些心疼文静。 “多谢蓝大人送我回来。”文静道了句谢,快步往前走。 蓝玉想拉她没拉住,只好在身后喊:“文静,明天我还能去看你吗?” 文静本以为蓝玉嫌弃她,以后肯定不会再来找她了。没想到蓝玉竟然问,能不能去看她?他没有嫌弃她。 文静停下脚步回头,“酒楼打烊要亥时了。” 蓝玉道:“没关系,我忙完也要这个时候了。” 文静没再说话,转身推开门进了院子。 “文静,你在外面跟谁说话呢?” 文静连忙拉住往外瞧的女子,反手叉上了门,“没有谁。” “嫂子,你还没睡呢?” “文静,嫂子有事跟你说。”女子拉着文静走进里屋坐下。 “嫂子明天就搬回娘家了,希望你要怪嫂子。” 文静低下头,“毕竟哥哥不在了,我总不能阻碍嫂子的前程不是。” 她在宫里时哥哥就病了,因为怕她在宫中会担心,就一直瞒着她。 她出宫后不久,哥哥就去世了,留下她和嫂子。 她还在世的亲人,只有一个哥哥了,没人替她做主。文静本想自己去退亲,没想到男方那边竟见她没了哥哥,没有依仗先行把婚退了。 如今嫂子要走,她也不能拦着。 他的哥哥生前很疼爱嫂子,她想哥哥也会同意的。 次日,她帮嫂子收拾好行李,亲自将人送上来接她的马车上,才去天香楼。 虽然现在家中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但是想到蓝玉,文静心里还是暖暖的。 亥时,蓝玉准时等在天香楼门口。 见文静出来,忙将手背到身后,“那个文静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 蓝玉伸出了手,他掌心静静躺着一只小瓷瓶,“这是玉芙膏,抹在手上可以让皮肤光滑细腻。” 他打开瓷瓶,凑到文静鼻尖让她闻。 文静道:“好香。” “这是陛下赏给我的,涂在指根处也可以淡化厚茧。” 听说是陛下赏的,文静连忙推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我一个大男人,又不用这个,不送你送谁?” 蓝玉拉住文静的手,挖出有一点药膏来涂在她手背上缓慢打圈。 药膏冰冰凉凉的,蓝玉的手指很暖。 之后每天晚上亥时只要有时间,蓝玉都会等在天香楼门口送文静回家。 这日蓝玉下值早,便早早去找文静,却听小二说,文静没来。 “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自从知道了蓝玉不是阉人而是侍卫时,小二再也不敢胡乱猜测人了,他回答的很殷勤:“家里有事不能,文静家中就剩她自己了。” “不是还有哥哥?” “哥哥早死了,她不会是生病了?”小二嘀咕着,“要不等空下来,去看看?” 一抬头,问他话的人已经走了。 蓝玉对文静的家很熟,就在一棵粗大的槐树前。 他就要敲门,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 蓝玉扒开门缝,屋外站着几个粗壮的大汉,屋内显然也有人。 “快把地契拿出来,你哥没有子嗣,你一个丫头没有继承权,这宅子本就该我继承。” “大伯,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拿走房契,让我住哪儿?” “我管你住在哪里呢,再说你早晚要嫁人的。” “大伯,你有没有良心?” “良心能当钱花吗?” “我不会把地契给你的。” “不给,那我们就只好搜了。你们都进来给我砸!” 几个大汉拎着木棍闯进去,接着就是桌椅翻倒的声音。 蓝玉推开门闯进去,“皇城之下,你竟敢公然入室打砸抢!” “小子,你少多管闲事,我是她大伯。” “大伯,就能更不该如此了。” 为让自己好看点,蓝玉回家换了大袖袍没有佩剑、满脸胡子的中年男子文大郎见蓝玉身瘦肤白,只以为蓝玉是个书生。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不欲与蓝玉多话,文大郎朝门外几个大汉一摆手,大汉一涌而上。 蓝玉没有带剑,即便不用剑以他的身手,对付这几个人绰绰有余,没过几招就把一群壮汉打趴下了。 中年男子见打不过,转头就跑,被蓝玉揪着衣领,揪了回来。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御赐金牌,忿到中年男子眼前,“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文静大伯磕巴道:“是金牌”蓝玉拎起地上一只折断后带着木刺的棍子,架到文大郎脖颈上,“这是御前侍卫的金牌,以后你要是再来找文静的麻烦,本官可以先斩后奏!” “是是是,官爷饶了我!”文静的大伯文大郎,没想到自己那中等姿色的侄女,竟能攀上个御前侍卫。 以后要是嫁过去,就算只是妾,他也能沾沾光。早知道,他一定把文静捧起来,哪里还会要她的房契。 现在全搞砸了,文大郎转念一想,毕竟他是文静的大伯,以后他对文静好些,文静还是会认他的。 文大郎当即又认错道:“我是猪油蒙了心,”他一边说一边朝文静喊,“侄女,原谅我,我以后绝不会再来要地契。” 文静刚刚为了阻止文大郎抢房契,被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她扶着桌子起身,“大伯,文静与你断绝往来,以后你再不是我大伯。蓝玉,放他走!” 蓝玉放下木棍,松开文大郎的衣襟。 “不是,侄女” 文大郎还想挽回,被蓝玉打断,“还不快走!” 看着蓝玉那带着杀气的眼神,文大郎浑身一抖,招呼那些躺在地上哎呦的大汉,“我们走!” 文大郎走后,文静一下扑到蓝玉怀里,“幸好有你。” 第154章 番外:蓝玉篇(三) 文大郎走后,文静一下扑到蓝玉怀里,“幸好有你。” “文静,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嗯。”文静点头突然在蓝玉面颊上轻轻挨了一下,“蓝玉谢谢你。” 蓝玉的脸红了,他呆了一瞬握住文静的手,“这宅子你一个人住,确实有些危险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会让禁军的兄弟没事多在这边转转,等我回去回禀了父母将你娶回家。” 文静突然有些胆怯了,抽回了手。 她现在只是一个孤女。她的身份不可能做蓝玉的正妻。 可是若是做妾,她也是不愿的。 “蓝大人,要不我们算了!大人是御前侍卫,官拜三品,我一个孤女怎么配得上。” 蓝玉重新握住文静的手 ,“文静,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回去就去与母亲说来同你提亲!” “大人不在乎,大人的父母也会在乎。” 蓝玉承诺道:“我母亲人很好,她一定会同意的,你信我。” 文静是真的喜欢蓝玉,她不想放弃喜欢的人。 若是能嫁给蓝玉那自然好,若是不能就当是梦一场。 文静没有再反对,只道:“文静,等大人消息。” 那日走后,蓝玉一连几天没有来看她。 她自我安慰,蓝玉一定是太忙了。 这日小二有事出去了,前厅有些忙,文静从后厨出来帮忙。 几个身穿华服的客人走进来。 文静连忙招呼,“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几位客人报了几个菜名。 文静记住菜名,转头要去说给后厨,只听得那几位客人道:“你听说了没有,国公爷家的小女儿就要结亲了。” “同哪家结亲?” “陛下的御前侍卫,蓝家的公子蓝玉。” 蓝玉!文静听着只觉耳朵翁了一下,心脏被什么抓紧了,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敢再在前厅停留,几步走进了后厨。 她与国公爷家的女儿相比,凤凰与麻雀,天差地别。 蓝玉另娶,她不怪他。 那天从文静处回到家中,蓝玉便去见了母亲金氏。 金氏已经歇下了,侍奉母亲的瑶翠出来,要蓝玉明早上再来。 明日一大早他就得去上值,那时候母亲还没起,他哪里等得了。 蓝玉当即隔着门窗大喊:“娘,儿子有要事要跟娘说。” 金氏躺在床上,合着眼还没睡着,听到门外儿子喊她,遂起了身。 她招呼瑶翠服侍她起床,叫蓝玉进来。 “这大半夜的,不孝子终于想起来看母亲了?” 蓝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金氏忙扶住蓝玉,“行这么大的礼,是为何?” 蓝玉道:“娘,儿子喜欢一个姑娘,想请娘为儿子做主。” 因为见到儿子满面高兴的金氏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她微微颦了颦眉:“你父亲已经为你物色好了正妻人选。” “什么?”蓝玉的脸色也大变,“这么大的事,娘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娘前几日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谁知你跑的比谁都快,又早出晚归,我都见不到你的面。” 蓝玉没想到是为了这事,此时再说别的也已经晚了。 金氏接着道:“你若是喜欢,收了做妾就是,娘同你去跟你爹说一声便可。” “儿子是不会让喜欢的人做妾的,父亲与我物色的妻是谁,我去找她。” 金氏叹了口气,“国公府家的小女儿!金氏我娘家这一支落寞了,但国公府还正昌盛,你父亲怎么会放过。” 蓝玉起身就要走,被金氏叫住,“你去了,回来要被你爹打断腿!” “那我去找我爹!” “现在去找你爹,现在就要被打断腿。”金氏安抚道:“儿子,你喜欢是哪家的千金?娘帮你出主意。” “她不是千金小姐。” “那她家里的亲戚可有什么做高官的人?” 蓝玉垂了眼睛,底气明显有些不足了,“没有!” 金色面色为难起来,“这可就难办了。” 蓝玉视死如归,“我这就去找父亲,打断腿我也不娶金氏女。” 金氏问:“你怎么不知道,金氏女不比你那心上人好?”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儿子摘了花,就不去花丛中了。” 蓝玉拔腿就走。 金氏再次拉住他:“急什么,娘还能让你被打断腿。你喜欢的姑娘,让娘亲见见? 提到文静,蓝玉红了脸,“娘,你见了文静,她怕是会害羞。” 金氏笑盈盈道:“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你同娘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母亲才好为你出主意。“ 蓝玉将他对文静的了解,细细告知了金氏。 蓝玉的父亲在家中十分强势,他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虽然亲还没订下,但已经说好在商议聘礼了。 要想作罢,除非有令蓝玉父亲不能反抗的理由才行。 “儿子,你信不信娘亲。”金氏问。 蓝玉点头。 “那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娘想想该怎么办。” 金氏打听儿子最近的行踪,找到了文静所在的天香楼。 她上了二楼厢房,点了几盘菜。叫来小二说菜好吃要打赏这儿的厨娘。 天香楼的厨娘有两个,一个是红儿姐老板娘兼厨娘,另一个是便是文静。 金氏一身绫罗绸缎,不好得罪。况且还说是有赏,小二下楼去叫了。 老板娘在楼下忙,文静上去了。 金氏问文静:“你就是这儿的厨娘,叫文静?” 文静不知道面前的贵妇人如何得知她名字,只以为是小二说的,应道:“正是。” 金氏起身,走到文静面前,将人细细打量。 然后从自己手上褪下来一只手镯套到文静手上,笑咪咪道:“菜做得好吃,这镯子赏你了。” 文静不懂镯子的成色,但从夫人手中拿下来的东西一定贵重,她忙拒绝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文静不能收。”她想把镯子褪下来,却怎么也褪不下来了。 “这镯子不贵,拿着!”说着金氏起身走了。 出了天香楼,她抬头再次看了看那上面的招牌,同身边瑶翠笑道:“以后,我可是有口福了。” 晚上等蓝玉回到家,金氏将他叫进房中。 “儿子,你想娶文静,娘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去求陛下赐婚。陛下宽仁,想必会成全你。但娘有句话要叮嘱你。” “娘请说,儿子听着。” “你要想好了,文静没有家人撑腰。既然要娶进门,你就是她的家人,要一辈子为她撑腰。” 第154章 番外:蓝玉篇(三) 文大郎走后,文静一下扑到蓝玉怀里,“幸好有你。” “文静,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嗯。”文静点头突然在蓝玉面颊上轻轻挨了一下,“蓝玉谢谢你。” 蓝玉的脸红了,他呆了一瞬握住文静的手,“这宅子你一个人住,确实有些危险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会让禁军的兄弟没事多在这边转转,等我回去回禀了父母将你娶回家。” 文静突然有些胆怯了,抽回了手。 她现在只是一个孤女。她的身份不可能做蓝玉的正妻。 可是若是做妾,她也是不愿的。 “蓝大人,要不我们算了!大人是御前侍卫,官拜三品,我一个孤女怎么配得上。” 蓝玉重新握住文静的手 ,“文静,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回去就去与母亲说来同你提亲!” “大人不在乎,大人的父母也会在乎。” 蓝玉承诺道:“我母亲人很好,她一定会同意的,你信我。” 文静是真的喜欢蓝玉,她不想放弃喜欢的人。 若是能嫁给蓝玉那自然好,若是不能就当是梦一场。 文静没有再反对,只道:“文静,等大人消息。” 那日走后,蓝玉一连几天没有来看她。 她自我安慰,蓝玉一定是太忙了。 这日小二有事出去了,前厅有些忙,文静从后厨出来帮忙。 几个身穿华服的客人走进来。 文静连忙招呼,“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几位客人报了几个菜名。 文静记住菜名,转头要去说给后厨,只听得那几位客人道:“你听说了没有,国公爷家的小女儿就要结亲了。” “同哪家结亲?” “陛下的御前侍卫,蓝家的公子蓝玉。” 蓝玉!文静听着只觉耳朵翁了一下,心脏被什么抓紧了,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敢再在前厅停留,几步走进了后厨。 她与国公爷家的女儿相比,凤凰与麻雀,天差地别。 蓝玉另娶,她不怪他。 那天从文静处回到家中,蓝玉便去见了母亲金氏。 金氏已经歇下了,侍奉母亲的瑶翠出来,要蓝玉明早上再来。 明日一大早他就得去上值,那时候母亲还没起,他哪里等得了。 蓝玉当即隔着门窗大喊:“娘,儿子有要事要跟娘说。” 金氏躺在床上,合着眼还没睡着,听到门外儿子喊她,遂起了身。 她招呼瑶翠服侍她起床,叫蓝玉进来。 “这大半夜的,不孝子终于想起来看母亲了?” 蓝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金氏忙扶住蓝玉,“行这么大的礼,是为何?” 蓝玉道:“娘,儿子喜欢一个姑娘,想请娘为儿子做主。” 因为见到儿子满面高兴的金氏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她微微颦了颦眉:“你父亲已经为你物色好了正妻人选。” “什么?”蓝玉的脸色也大变,“这么大的事,娘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娘前几日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谁知你跑的比谁都快,又早出晚归,我都见不到你的面。” 蓝玉没想到是为了这事,此时再说别的也已经晚了。 金氏接着道:“你若是喜欢,收了做妾就是,娘同你去跟你爹说一声便可。” “儿子是不会让喜欢的人做妾的,父亲与我物色的妻是谁,我去找她。” 金氏叹了口气,“国公府家的小女儿!金氏我娘家这一支落寞了,但国公府还正昌盛,你父亲怎么会放过。” 蓝玉起身就要走,被金氏叫住,“你去了,回来要被你爹打断腿!” “那我去找我爹!” “现在去找你爹,现在就要被打断腿。”金氏安抚道:“儿子,你喜欢是哪家的千金?娘帮你出主意。” “她不是千金小姐。” “那她家里的亲戚可有什么做高官的人?” 蓝玉垂了眼睛,底气明显有些不足了,“没有!” 金色面色为难起来,“这可就难办了。” 蓝玉视死如归,“我这就去找父亲,打断腿我也不娶金氏女。” 金氏问:“你怎么不知道,金氏女不比你那心上人好?”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儿子摘了花,就不去花丛中了。” 蓝玉拔腿就走。 金氏再次拉住他:“急什么,娘还能让你被打断腿。你喜欢的姑娘,让娘亲见见? 提到文静,蓝玉红了脸,“娘,你见了文静,她怕是会害羞。” 金氏笑盈盈道:“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你同娘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母亲才好为你出主意。“ 蓝玉将他对文静的了解,细细告知了金氏。 蓝玉的父亲在家中十分强势,他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虽然亲还没订下,但已经说好在商议聘礼了。 要想作罢,除非有令蓝玉父亲不能反抗的理由才行。 “儿子,你信不信娘亲。”金氏问。 蓝玉点头。 “那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娘想想该怎么办。” 金氏打听儿子最近的行踪,找到了文静所在的天香楼。 她上了二楼厢房,点了几盘菜。叫来小二说菜好吃要打赏这儿的厨娘。 天香楼的厨娘有两个,一个是红儿姐老板娘兼厨娘,另一个是便是文静。 金氏一身绫罗绸缎,不好得罪。况且还说是有赏,小二下楼去叫了。 老板娘在楼下忙,文静上去了。 金氏问文静:“你就是这儿的厨娘,叫文静?” 文静不知道面前的贵妇人如何得知她名字,只以为是小二说的,应道:“正是。” 金氏起身,走到文静面前,将人细细打量。 然后从自己手上褪下来一只手镯套到文静手上,笑咪咪道:“菜做得好吃,这镯子赏你了。” 文静不懂镯子的成色,但从夫人手中拿下来的东西一定贵重,她忙拒绝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文静不能收。”她想把镯子褪下来,却怎么也褪不下来了。 “这镯子不贵,拿着!”说着金氏起身走了。 出了天香楼,她抬头再次看了看那上面的招牌,同身边瑶翠笑道:“以后,我可是有口福了。” 晚上等蓝玉回到家,金氏将他叫进房中。 “儿子,你想娶文静,娘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去求陛下赐婚。陛下宽仁,想必会成全你。但娘有句话要叮嘱你。” “娘请说,儿子听着。” “你要想好了,文静没有家人撑腰。既然要娶进门,你就是她的家人,要一辈子为她撑腰。” 第155章 番外:蓝玉篇(完) 蓝玉想着母亲的话,他早就想好了,文静没有家人以后嫁过来,他就是她的家人。 以后文静若是受了委屈,他一定会为她撑腰。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绿瘦站在门边悄悄问蓝玉。 蓝玉道:“没什么,有些事想跟陛下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什么事想跟朕说,说!” 蓝玉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的,忙跪下,支吾道:“臣想想” “想什么快点说,不说朕以后都不听了。” “臣想请陛下赐婚!” “赐婚?同谁?”赐婚从蓝玉口中说出来,杨婵有些惊讶。 “陛下见过,以前在御膳房的宫女文静。” 杨婵想了想,“就是今年出宫的那个?” 蓝玉点头。 杨婵想起她捡过一只手帕,上面写了字,约蓝玉宫外见。 那天正好发生了宫乱,她当时让蓝玉出宫去来着。 杨婵更惊讶了,“这么多年,朕以为你早就同那姑娘定好了亲事。没想到竟然还没成?” 蓝玉有些尴尬,磕巴道:“这事有有点意外。” 杨婵斜倚到小塌上,“跟朕说说。” “臣的父亲想让臣娶金国公家的小女儿,但臣只想娶文静,还请陛下成全。” 蓝玉来求她赐婚,一定是文静的身份不比国公家,所以蓝老不同意。 杨婵命令绿瘦把宫女身份记录取来,她查看了一下文静的那一页。 上面写着文静只有一个哥哥和嫂子,家族中也没有官身。 “陛下,文静出宫后,哥哥去世了,嫂子回了娘家,如今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蓝玉见杨婵查文牒记录道。 剩一个人了,杨婵不免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 这么多年,蓝玉跟着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要赐婚,总要给文静姑娘一个头衔。 要给个什么头衔呢?杨婵正想着,殿外通传:“太傅大人来了。” 太傅大人,来得正好。 让宋斐认文静做妹妹。文静以后就是宋伯爵家的女儿,虽然比不得国公家,但好歹宋斐是太子的父亲,单单这层关系,就比国公府诱人多了。 至于嫁妆,她这个做陛下的给备上就是了。 见宋斐进来,杨婵道:“太傅大人,给你找个妹妹可好。” 妹妹?宋斐有些摸不清杨婵的心思。 这是怪他在外面找妹妹了,是哪个诬陷他?宋斐忙解释:“陛下臣没有妹妹。” “就是知道你没有妹妹,才为你找的。” 宋斐看了看绿瘦和蓝玉。 “紧张什么?”杨婵解释,“朕想为蓝玉赐婚,姑娘那边是个孤女,朕赐婚总要有个名目。” “既如此,陛下何不直接认做妹妹。” “朕有妹妹。” 杨婵低垂了眉目,嘴角压了下来。 宋斐知道杨婵这是在想康宁,没再多说话,只道:“好,都依着陛下。” 待到屋中只剩下杨婵,宋斐抱住杨婵,“陛下,妹妹这事儿,只此一次了。” 杨婵狡辩:“师伯说你欠了他很多功德,朕这次也算是为你做好事。” 宋斐将杨婵抱的更紧了,“好好好,以后这种好事就不要做了。臣不想要什么妹妹,臣只想要陛下。” 杨婵靠在宋斐胸膛上,回抱住他:“没有下次了。” 蓝家和金家两家的聘礼还没谈好。 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陛下的旨意不可违背,金蓝两家也就只好作罢。 说不怪蓝玉,毕竟喜欢过,文静还是为蓝玉要娶国公家小女儿的事,伤心了好几天,人都瘦了。 亥时酒楼打烊, 她从天香阁出来,便看到了门口的蓝玉。 她下意识想躲,但蓝玉已经看到她了。 文静只好道:“恭喜大人要娶妻了。” 看到文静,蓝玉有些欣喜,“你已经知道了?” 文静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早就知道了。” “陛下今日下的旨意,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陛下的旨意?“ 蓝玉揽住文静的肩,“陛下今日下旨给我们赐婚了。” 文静忘了躲开,“我们?赐婚?大人不是要同金氏成亲吗?” “什么成亲?八字都没有一撇呢!只是我父亲一厢情愿。” 蓝玉从袖中掏出圣旨,捧到文静面前:“文静接旨。” 文静忙俯首跪下。 蓝玉没有念旨意,而是将圣旨交给文静,扶她起来。 文静打开圣旨看到上面的内容,连忙再次下跪。 “奴婢谢过陛下,往后一定报答陛下恩情。” 大婚当日,杨婵送了文静十里红妆。既然是妹妹,宋斐和伯爵府也出了添礼。 这场婚礼办的十分热闹,高官贵族都去了,给足了蓝氏面子。 夜里蓝玉掀开文静的红盖头,看着那张恬静的脸,心思浮动。 他们因为误会错过六年之久,竟还能结为连理,命运待他不薄。 太阳从东方升起,天亮了。 昨天睡的晚,蓝玉想让文静多睡会儿,想到要给婆母敬茶,文静还是早早起来了。 蓝家人口少,金氏基本上没有什么事要操心。 她平常起得都晚,想着小两口新婚燕尔,肯定睡得晚,早上起不来,于是自己也没早起。 正梳妆就听到院子里有丫头跑进来传话,“少夫人来了。” 丫鬟们早就备好了茶,金氏让瑶翠快些给自己梳好妆坐到外屋座位上。 文静昨日拜天地的时候头上盖着红盖头,并没有看清金氏,没想到金氏就是那天在酒楼给她镯子的贵妇人 。 “娘请用茶。”文静端了丫鬟备的茶敬给金氏。 “哎,”金氏接茶喝了几口,包了大红包给文静,“快拿着。” 金氏握着文静的手,看她手上空荡荡的,问:“上次给你的镯子怎么不带着?可要带好了,那是玉儿他祖母给我的,如今给你戴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文静解释:“那玉太贵重了,本是想着还给夫人的。” “现在做我儿媳妇了,可不兴还了。要是蓝玉欺负你,你来找娘,娘替你收拾他。不过我帮了你,你可要为娘做好吃的。” “那是当然,不知道娘喜欢吃什么?” 金氏拉着文静去里屋说话去了。 蓝玉全程插不上嘴,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夫人被母亲拐走了。 第155章 番外:蓝玉篇(完) 蓝玉想着母亲的话,他早就想好了,文静没有家人以后嫁过来,他就是她的家人。 以后文静若是受了委屈,他一定会为她撑腰。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绿瘦站在门边悄悄问蓝玉。 蓝玉道:“没什么,有些事想跟陛下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什么事想跟朕说,说!” 蓝玉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的,忙跪下,支吾道:“臣想想” “想什么快点说,不说朕以后都不听了。” “臣想请陛下赐婚!” “赐婚?同谁?”赐婚从蓝玉口中说出来,杨婵有些惊讶。 “陛下见过,以前在御膳房的宫女文静。” 杨婵想了想,“就是今年出宫的那个?” 蓝玉点头。 杨婵想起她捡过一只手帕,上面写了字,约蓝玉宫外见。 那天正好发生了宫乱,她当时让蓝玉出宫去来着。 杨婵更惊讶了,“这么多年,朕以为你早就同那姑娘定好了亲事。没想到竟然还没成?” 蓝玉有些尴尬,磕巴道:“这事有有点意外。” 杨婵斜倚到小塌上,“跟朕说说。” “臣的父亲想让臣娶金国公家的小女儿,但臣只想娶文静,还请陛下成全。” 蓝玉来求她赐婚,一定是文静的身份不比国公家,所以蓝老不同意。 杨婵命令绿瘦把宫女身份记录取来,她查看了一下文静的那一页。 上面写着文静只有一个哥哥和嫂子,家族中也没有官身。 “陛下,文静出宫后,哥哥去世了,嫂子回了娘家,如今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蓝玉见杨婵查文牒记录道。 剩一个人了,杨婵不免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 这么多年,蓝玉跟着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要赐婚,总要给文静姑娘一个头衔。 要给个什么头衔呢?杨婵正想着,殿外通传:“太傅大人来了。” 太傅大人,来得正好。 让宋斐认文静做妹妹。文静以后就是宋伯爵家的女儿,虽然比不得国公家,但好歹宋斐是太子的父亲,单单这层关系,就比国公府诱人多了。 至于嫁妆,她这个做陛下的给备上就是了。 见宋斐进来,杨婵道:“太傅大人,给你找个妹妹可好。” 妹妹?宋斐有些摸不清杨婵的心思。 这是怪他在外面找妹妹了,是哪个诬陷他?宋斐忙解释:“陛下臣没有妹妹。” “就是知道你没有妹妹,才为你找的。” 宋斐看了看绿瘦和蓝玉。 “紧张什么?”杨婵解释,“朕想为蓝玉赐婚,姑娘那边是个孤女,朕赐婚总要有个名目。” “既如此,陛下何不直接认做妹妹。” “朕有妹妹。” 杨婵低垂了眉目,嘴角压了下来。 宋斐知道杨婵这是在想康宁,没再多说话,只道:“好,都依着陛下。” 待到屋中只剩下杨婵,宋斐抱住杨婵,“陛下,妹妹这事儿,只此一次了。” 杨婵狡辩:“师伯说你欠了他很多功德,朕这次也算是为你做好事。” 宋斐将杨婵抱的更紧了,“好好好,以后这种好事就不要做了。臣不想要什么妹妹,臣只想要陛下。” 杨婵靠在宋斐胸膛上,回抱住他:“没有下次了。” 蓝家和金家两家的聘礼还没谈好。 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陛下的旨意不可违背,金蓝两家也就只好作罢。 说不怪蓝玉,毕竟喜欢过,文静还是为蓝玉要娶国公家小女儿的事,伤心了好几天,人都瘦了。 亥时酒楼打烊, 她从天香阁出来,便看到了门口的蓝玉。 她下意识想躲,但蓝玉已经看到她了。 文静只好道:“恭喜大人要娶妻了。” 看到文静,蓝玉有些欣喜,“你已经知道了?” 文静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早就知道了。” “陛下今日下的旨意,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陛下的旨意?“ 蓝玉揽住文静的肩,“陛下今日下旨给我们赐婚了。” 文静忘了躲开,“我们?赐婚?大人不是要同金氏成亲吗?” “什么成亲?八字都没有一撇呢!只是我父亲一厢情愿。” 蓝玉从袖中掏出圣旨,捧到文静面前:“文静接旨。” 文静忙俯首跪下。 蓝玉没有念旨意,而是将圣旨交给文静,扶她起来。 文静打开圣旨看到上面的内容,连忙再次下跪。 “奴婢谢过陛下,往后一定报答陛下恩情。” 大婚当日,杨婵送了文静十里红妆。既然是妹妹,宋斐和伯爵府也出了添礼。 这场婚礼办的十分热闹,高官贵族都去了,给足了蓝氏面子。 夜里蓝玉掀开文静的红盖头,看着那张恬静的脸,心思浮动。 他们因为误会错过六年之久,竟还能结为连理,命运待他不薄。 太阳从东方升起,天亮了。 昨天睡的晚,蓝玉想让文静多睡会儿,想到要给婆母敬茶,文静还是早早起来了。 蓝家人口少,金氏基本上没有什么事要操心。 她平常起得都晚,想着小两口新婚燕尔,肯定睡得晚,早上起不来,于是自己也没早起。 正梳妆就听到院子里有丫头跑进来传话,“少夫人来了。” 丫鬟们早就备好了茶,金氏让瑶翠快些给自己梳好妆坐到外屋座位上。 文静昨日拜天地的时候头上盖着红盖头,并没有看清金氏,没想到金氏就是那天在酒楼给她镯子的贵妇人 。 “娘请用茶。”文静端了丫鬟备的茶敬给金氏。 “哎,”金氏接茶喝了几口,包了大红包给文静,“快拿着。” 金氏握着文静的手,看她手上空荡荡的,问:“上次给你的镯子怎么不带着?可要带好了,那是玉儿他祖母给我的,如今给你戴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文静解释:“那玉太贵重了,本是想着还给夫人的。” “现在做我儿媳妇了,可不兴还了。要是蓝玉欺负你,你来找娘,娘替你收拾他。不过我帮了你,你可要为娘做好吃的。” “那是当然,不知道娘喜欢吃什么?” 金氏拉着文静去里屋说话去了。 蓝玉全程插不上嘴,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夫人被母亲拐走了。 第156章 番外杨婵父母(一) 秦将军与犬戎打仗,打得接连败退,最后退到严城,敌人紧追不舍,城中百姓恐慌不已。 他下令,征全城十五到三十岁的男子去前线。 负责征兵的官差,将每个人的名字点好,一人发了一套军装,“都站好排成两队,一会儿跟着我去军营。” “等等,等等!” 听到声音,余文安回头,来人正是他的妹妹。 “思思。”他朝不远处提着包袱的姑娘挥了挥手。 余思思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可算是赶上了,你这包袱忘了拿。” 余文安这才发现出门前他准备了两个包袱,身上背的只有一个。 他挠了挠头,“我这记性。” 余思思把包袱递给余文安,“包袱里我又放了两双新做的鞋,有两张饼,你路上饿了吃。” 余文安接过包袱:“好,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还有祖母。” “我会的,你要活着回来。” 为首的官差喊道:“军服都拿到了,走了,都跟上!” 大部队开始走动。余文安便朝余思思挥手,跟着大队伍往前走。 直到走远,再也不看不到妹妹人,余文安才回了头。 身边的少年用胳膊碰了碰他,“给你送包袱的是你媳妇儿?” 余文安,“不是,那是我妹。” 少年嘀咕:“原来是妹妹。” 余文安:“你也是严城人?” 少年:“是。” 余文安叹了口气:“这次一定要打胜,不然严城就要沦陷了。” 少年没说话。 余文安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鸿轩。” “姓杨?当今圣上也姓杨,你跟皇室有什么关系?” “你看我这样,像跟皇室有关系吗?” 余文安打量身旁的少年,少年比他稍微矮一些,穿着粗布麻衣上面打满了补丁,手腕和脚踝露着半截显然不合身。 这打扮怎么也不像是皇室,余文安觉得自己虽然穷,看着也比这少年好些。 “跟你开玩笑的,我叫余文安。”余文安介绍完自己,从包袱中拿出妹妹给他做的饼,掰了一块递给杨鸿轩。 “我妹妹做的,尝尝?” 杨鸿轩低头望着余文安手中那块干巴巴的饼,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但还是接过来咬了几口。 进了军营,余文乐和杨鸿轩分在一处,两人同吃同住,没几天关系亲厚起来。 训练了半个月,秦将军在严城做了严密的作战计划后,出城迎敌。 战马奔腾,喊杀声震耳欲聋。 余文安是个新兵蛋子,虽然很想建功立业报效祖国。但他还没杀几个人,就被敌军捅了一刀,倒在血泊中。 余文安挣扎着起身,可怎么也起不来。 对面敌军怕他不死,举起了长刀。 挣扎不动的余文安心想:妹妹叮嘱他要活着回去,怕是做不到了。 刹那间,温热的液体砰溅在脸上,那举着刀的敌军头颅瞬间飞出去,咕噜噜落地,被冲过去的马蹄踏碎。 余文安抬头,他的战友杨鸿轩手持长枪,虽然穿着普通士兵服,看起来竟然比秦将军还要威风凛凛。 杨鸿轩将余文安拖到安全的地方,等着军医来救治。自己提着枪,转身要再去厮杀。 余文安拉住他,声音虚弱:“多谢杨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我以身相许!” 杨鸿轩踹了他一脚,“你妹!” 这一仗最终守住严城,敌军后退三百里,士兵得以暂时休养。 杨鸿轩去营帐看望余文安,余文安肚子上缠了白布上面带着血迹。 “怎么样?”杨鸿轩问。 余文安:“放心死不了,还得留着命报答杨弟的救命之恩。” 杨鸿轩盯住余文安,“你真要报答?” “当然。” “不如让你妹妹以身相许?” 余文安一口拒绝,“我妹妹那可不行!” “不行算了。”杨鸿轩就要走,余文安看着杨鸿轩那张出众的脸,叫住他:“这事得看我妹妹的意思,我可不能卖妹妹。” 余文安的伤很快养好了。 敌军在三百里外一直按兵不动,秦将军打算往前一百里,扎营篱山山脚下。 他允许家在严城的士兵回家探望,回来后立马行军。 余思思正在家中同祖母一起纳鞋底,门被敲响了。 她一开门看见自己大哥,愣了愣,随即扑上去抱住了他。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军队要去篱山扎营了,将军特地允许我们来告个别。你在家和祖母怎么样?” “我和你祖母都很好,你放心。” 兄妹俩寒暄,杨鸿轩一直盯着余思思没错眼珠。 察觉到还有一道视线,余思思看过去。 大哥身后还有位少年,这位少年脸被晒得黝黑,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 他的眼神很犀利,余思思被这样的眼神冰了一下,不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余文安将身后的杨鸿轩拉过来,向余思思介绍,“这是我在营中认识的好兄弟,你叫杨哥就好了。” 余思思点了下头,“杨哥,快进来,你们多会儿走?” 余文安道:“天黑之前。” 余思思看了看天色,“还来得及,我去给你们做饭,吃了再走!” 很久没有吃过妹妹做的饭,余文安有些想念道:“好,我去看看祖母。” “文安回来啦!” 见祖母走出房间,余文安大步上前扶住正往门口走的老人,将人扶进屋。 余思思从鸡窝里捡了俩个蛋杀了一只鸡,拎着去厨房了。 杨鸿轩倚在厨房门口一直看她,余思思有点不好意思转头朝门边人笑道:“杨哥去屋里歇着,饭菜一会就好了。” 杨鸿轩没动。 眼前的女子穿着蓝布裙,头上只戴了一只木钗再没有多余的首饰。 她明明不是绝色倾城,却比那些邺都贵女都要吸引他。 “要我帮忙吗?”他开口问,其实他也帮不了忙。 余思思:“不用,很快就做好了。”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祖母给我做了两双鞋,我看你的脚跟我的差不多,快试试去。” 余文安拉着眼睛从自家妹妹身上移不开的战友走了。 过了一会儿, 余文安又回来了,他帮妹妹摆好了盘子,又剥了一颗蒜:“小妹,你觉得杨弟怎么样?” 这个故事虐 be,不喜欢虐的不要看啦。 第156章 番外杨婵父母(一) 秦将军与犬戎打仗,打得接连败退,最后退到严城,敌人紧追不舍,城中百姓恐慌不已。 他下令,征全城十五到三十岁的男子去前线。 负责征兵的官差,将每个人的名字点好,一人发了一套军装,“都站好排成两队,一会儿跟着我去军营。” “等等,等等!” 听到声音,余文安回头,来人正是他的妹妹。 “思思。”他朝不远处提着包袱的姑娘挥了挥手。 余思思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可算是赶上了,你这包袱忘了拿。” 余文安这才发现出门前他准备了两个包袱,身上背的只有一个。 他挠了挠头,“我这记性。” 余思思把包袱递给余文安,“包袱里我又放了两双新做的鞋,有两张饼,你路上饿了吃。” 余文安接过包袱:“好,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还有祖母。” “我会的,你要活着回来。” 为首的官差喊道:“军服都拿到了,走了,都跟上!” 大部队开始走动。余文安便朝余思思挥手,跟着大队伍往前走。 直到走远,再也不看不到妹妹人,余文安才回了头。 身边的少年用胳膊碰了碰他,“给你送包袱的是你媳妇儿?” 余文安,“不是,那是我妹。” 少年嘀咕:“原来是妹妹。” 余文安:“你也是严城人?” 少年:“是。” 余文安叹了口气:“这次一定要打胜,不然严城就要沦陷了。” 少年没说话。 余文安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鸿轩。” “姓杨?当今圣上也姓杨,你跟皇室有什么关系?” “你看我这样,像跟皇室有关系吗?” 余文安打量身旁的少年,少年比他稍微矮一些,穿着粗布麻衣上面打满了补丁,手腕和脚踝露着半截显然不合身。 这打扮怎么也不像是皇室,余文安觉得自己虽然穷,看着也比这少年好些。 “跟你开玩笑的,我叫余文安。”余文安介绍完自己,从包袱中拿出妹妹给他做的饼,掰了一块递给杨鸿轩。 “我妹妹做的,尝尝?” 杨鸿轩低头望着余文安手中那块干巴巴的饼,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但还是接过来咬了几口。 进了军营,余文乐和杨鸿轩分在一处,两人同吃同住,没几天关系亲厚起来。 训练了半个月,秦将军在严城做了严密的作战计划后,出城迎敌。 战马奔腾,喊杀声震耳欲聋。 余文安是个新兵蛋子,虽然很想建功立业报效祖国。但他还没杀几个人,就被敌军捅了一刀,倒在血泊中。 余文安挣扎着起身,可怎么也起不来。 对面敌军怕他不死,举起了长刀。 挣扎不动的余文安心想:妹妹叮嘱他要活着回去,怕是做不到了。 刹那间,温热的液体砰溅在脸上,那举着刀的敌军头颅瞬间飞出去,咕噜噜落地,被冲过去的马蹄踏碎。 余文安抬头,他的战友杨鸿轩手持长枪,虽然穿着普通士兵服,看起来竟然比秦将军还要威风凛凛。 杨鸿轩将余文安拖到安全的地方,等着军医来救治。自己提着枪,转身要再去厮杀。 余文安拉住他,声音虚弱:“多谢杨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我以身相许!” 杨鸿轩踹了他一脚,“你妹!” 这一仗最终守住严城,敌军后退三百里,士兵得以暂时休养。 杨鸿轩去营帐看望余文安,余文安肚子上缠了白布上面带着血迹。 “怎么样?”杨鸿轩问。 余文安:“放心死不了,还得留着命报答杨弟的救命之恩。” 杨鸿轩盯住余文安,“你真要报答?” “当然。” “不如让你妹妹以身相许?” 余文安一口拒绝,“我妹妹那可不行!” “不行算了。”杨鸿轩就要走,余文安看着杨鸿轩那张出众的脸,叫住他:“这事得看我妹妹的意思,我可不能卖妹妹。” 余文安的伤很快养好了。 敌军在三百里外一直按兵不动,秦将军打算往前一百里,扎营篱山山脚下。 他允许家在严城的士兵回家探望,回来后立马行军。 余思思正在家中同祖母一起纳鞋底,门被敲响了。 她一开门看见自己大哥,愣了愣,随即扑上去抱住了他。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军队要去篱山扎营了,将军特地允许我们来告个别。你在家和祖母怎么样?” “我和你祖母都很好,你放心。” 兄妹俩寒暄,杨鸿轩一直盯着余思思没错眼珠。 察觉到还有一道视线,余思思看过去。 大哥身后还有位少年,这位少年脸被晒得黝黑,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 他的眼神很犀利,余思思被这样的眼神冰了一下,不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余文安将身后的杨鸿轩拉过来,向余思思介绍,“这是我在营中认识的好兄弟,你叫杨哥就好了。” 余思思点了下头,“杨哥,快进来,你们多会儿走?” 余文安道:“天黑之前。” 余思思看了看天色,“还来得及,我去给你们做饭,吃了再走!” 很久没有吃过妹妹做的饭,余文安有些想念道:“好,我去看看祖母。” “文安回来啦!” 见祖母走出房间,余文安大步上前扶住正往门口走的老人,将人扶进屋。 余思思从鸡窝里捡了俩个蛋杀了一只鸡,拎着去厨房了。 杨鸿轩倚在厨房门口一直看她,余思思有点不好意思转头朝门边人笑道:“杨哥去屋里歇着,饭菜一会就好了。” 杨鸿轩没动。 眼前的女子穿着蓝布裙,头上只戴了一只木钗再没有多余的首饰。 她明明不是绝色倾城,却比那些邺都贵女都要吸引他。 “要我帮忙吗?”他开口问,其实他也帮不了忙。 余思思:“不用,很快就做好了。”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祖母给我做了两双鞋,我看你的脚跟我的差不多,快试试去。” 余文安拉着眼睛从自家妹妹身上移不开的战友走了。 过了一会儿, 余文安又回来了,他帮妹妹摆好了盘子,又剥了一颗蒜:“小妹,你觉得杨弟怎么样?” 这个故事虐 be,不喜欢虐的不要看啦。 第157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二) “挺好的。” 余思思以为哥哥随口一问,她随口一说。 “哥也看他挺好的,长的周正枪法也好,你要是愿意哥哥给你们说个媒。” 余思思向门口看了一眼,见杨鸿轩不在,才道:“哥,你说什么呢?” “妹妹,哥哥说真的。他枪法好,若是在哥哥战死了,他肯定能活。以后有他照顾你,哥哥就是死也放心了。” “哥,你非要咒自己死吗?爹娘都去世了,我只有你和祖母了。”一想到哥哥一会儿还要走, 去了有可能回不来,余思思说话带了哭腔。 余文安立马闭了嘴,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是哥不好,哥说错话了。哥不仅能活着,哥还能封侯拜相。” 片刻,余思思恢复了平静,“菜好了,端出去吃!” 余文安没敢再说话,端着盘子出去了。 余思思擦了擦眼角的泪,跟着出去了。 饭桌上,余文安给余思思夹了好几块鸡肉。 余思思低头静静吃着,觉得饭桌上有一道目光盯着她。 他抬头,杨鸿轩并没有移开视线,明目张胆的与她四目相对。 邻居家的王发喜欢她,也只敢偷偷的看,还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 余思思先怯了,面上飞了红,忙重新低下头去。 吃完饭,天也擦黑了。 得赶在点名之前回去,不然就按逃兵处理挨军棍。 余思思又叮嘱了一番和祖母,将两人送出去。 几个月后,往前推进的防线又被击溃。 秦家军不得不再次退回到严城,城中再次人心惶惶。 祖母病了,余思思去给祖母买药回来,熬上。 余文安和杨鸿轩赶回来了。 “听说祖母病了,我跟杨弟正好出来办事,过来看看。” 余思思守着火炉怕药熬过了,没敢离开,只道:“在床上呢,这几天一直念叨你。” 不知道几个人在屋里说了什么。 余思思端了药过来。祖母便把她叫到身边,握住她的手,又握住了杨鸿轩的手。 “丫头呀,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几天。祖母最惦念的就是你,希望你能有个归宿。鸿轩家中没人了,祖母给你们做主,鸿轩你可愿娶思思为妻。” “愿意。” 余思思抬头撞进杨鸿轩眼中, 他那双犀利的眼睛此时带了笑意,令她心头微微一动。 “思思呢?” 给祖母看病的郎中说祖母没多久可活了,余思思不想让祖母有遗憾。 杨鸿轩是哥哥的袍泽总比嫁给陌生人要强些,她移开了视线小声道:“全凭祖母做主。” “好,两个可人儿真般配。”祖母笑着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 余思思想抽开,杨鸿轩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余文安也笑了,拍了拍杨鸿轩的肩膀,“以后你要欺负我妹妹,我跟你没完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哪能欺负她,我对思思好还来不及。” 杨鸿轩的目光再次落到在她身上,余思思从这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柔情。 这几个月余文安升了伍长,杨鸿轩升了校尉,他们出来办事,偷偷回来的不能多待。 杨鸿轩同余思思交换了信物,便匆匆离开,只等着下次休假回来把婚事办了。 没想到这一等又等了半年。 这年余思思十七岁,杨鸿轩十八岁。 时值战乱,亲戚们跑的跑逃的逃。 他们两人只在哥哥和祖母的见证下成了婚。 祖母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等着自己的孙女婿回来,成婚第二天就去世了。 余思思哭得撕心裂肺,杨鸿轩抱着她轻声安慰。 虽是大婚,杨鸿轩回来也只待了几天,又奔赴前线去了。 日月匆匆,眨眼间一年过去,局势终于安稳下来,犬戎与邺国议和。 余文安和杨鸿轩在军中立了功,余文安去邺都领赏,杨鸿轩却回来了。 余思思洗了头正坐在院里晾干头发,突然她的长发被人从背后捞了来了。 余思思吓了一跳,就要大叫,随即又被人堵上了唇。 一张脸在她面前放大,那是她夫君的脸。 余思思绷起心弦放松下来,下意识抱住面前人。 半晌,杨鸿轩松开了她。 “阿郎,你不是同哥哥一起去邺都领赏吗?”余思思喘匀了气问。 “不去了,咱们家有一个人有军功就够了。”杨鸿轩一把将余思思从藤椅上抱进屋,“在家陪思思。” 一年,杨鸿轩竟又长高了一些,她哥哥本就生得高大,杨鸿轩看身量竟比她哥哥还要高了。 “瘦了些。”余思思捧着夫君的脸细细打量,“右边眉头怎么多了道疤?” “那道疤那么细,你也看出来了?没事,不小心被树枝化了一下。” 余思思触摸到杨鸿轩的背,竟触摸到了更多的疤痕,她暗自垂了泪。“这里的疤痕明明走的时候还没有。” 杨鸿轩安慰余思思:“一点也不疼。” “骗子,怎么会不疼。” 杨鸿轩抱住余思思:“现在不打仗了,不用上战场了,以后我们关起门来过我们的日子。” “好,等哥哥回来我们一起。” 为了庆贺杨鸿轩回来,余思思当天晚上,处理了一条鱼。 当她要杀鸡时,杨鸿轩一把夺过了她的刀,“这么血腥的事,怎么能让思思做,我来。” 有夫君帮忙自然是好的,余思思欣慰的笑了笑,去厨房做鱼汤了。 杨鸿轩手起刀落,一只鸡在他手中停止了挣扎。 吃过晚饭,余思思拿出这一年她为杨鸿轩做的衣服,临走的时候她量了尺寸,可没想到人还会长高,穿上该短了。 果然穿上后袖子短了一小截。 她又在袖子缝了一圈,在袖边上绣了细细的卷云纹,穿上竟丝毫看不出是后来接上的。 穿着妻子做的衣服,杨鸿轩把人抱上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杨鸿轩在战场上,皮肤被风吹的黝黑粗粝,在家中待着皮肤养白了一些。 他本来就生的周正,如今竟又多了几分矜贵。余思思每每望去,心都会不由的微微颤动。 她以为他们的小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 第157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二) “挺好的。” 余思思以为哥哥随口一问,她随口一说。 “哥也看他挺好的,长的周正枪法也好,你要是愿意哥哥给你们说个媒。” 余思思向门口看了一眼,见杨鸿轩不在,才道:“哥,你说什么呢?” “妹妹,哥哥说真的。他枪法好,若是在哥哥战死了,他肯定能活。以后有他照顾你,哥哥就是死也放心了。” “哥,你非要咒自己死吗?爹娘都去世了,我只有你和祖母了。”一想到哥哥一会儿还要走, 去了有可能回不来,余思思说话带了哭腔。 余文安立马闭了嘴,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是哥不好,哥说错话了。哥不仅能活着,哥还能封侯拜相。” 片刻,余思思恢复了平静,“菜好了,端出去吃!” 余文安没敢再说话,端着盘子出去了。 余思思擦了擦眼角的泪,跟着出去了。 饭桌上,余文安给余思思夹了好几块鸡肉。 余思思低头静静吃着,觉得饭桌上有一道目光盯着她。 他抬头,杨鸿轩并没有移开视线,明目张胆的与她四目相对。 邻居家的王发喜欢她,也只敢偷偷的看,还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 余思思先怯了,面上飞了红,忙重新低下头去。 吃完饭,天也擦黑了。 得赶在点名之前回去,不然就按逃兵处理挨军棍。 余思思又叮嘱了一番和祖母,将两人送出去。 几个月后,往前推进的防线又被击溃。 秦家军不得不再次退回到严城,城中再次人心惶惶。 祖母病了,余思思去给祖母买药回来,熬上。 余文安和杨鸿轩赶回来了。 “听说祖母病了,我跟杨弟正好出来办事,过来看看。” 余思思守着火炉怕药熬过了,没敢离开,只道:“在床上呢,这几天一直念叨你。” 不知道几个人在屋里说了什么。 余思思端了药过来。祖母便把她叫到身边,握住她的手,又握住了杨鸿轩的手。 “丫头呀,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几天。祖母最惦念的就是你,希望你能有个归宿。鸿轩家中没人了,祖母给你们做主,鸿轩你可愿娶思思为妻。” “愿意。” 余思思抬头撞进杨鸿轩眼中, 他那双犀利的眼睛此时带了笑意,令她心头微微一动。 “思思呢?” 给祖母看病的郎中说祖母没多久可活了,余思思不想让祖母有遗憾。 杨鸿轩是哥哥的袍泽总比嫁给陌生人要强些,她移开了视线小声道:“全凭祖母做主。” “好,两个可人儿真般配。”祖母笑着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 余思思想抽开,杨鸿轩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余文安也笑了,拍了拍杨鸿轩的肩膀,“以后你要欺负我妹妹,我跟你没完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哪能欺负她,我对思思好还来不及。” 杨鸿轩的目光再次落到在她身上,余思思从这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柔情。 这几个月余文安升了伍长,杨鸿轩升了校尉,他们出来办事,偷偷回来的不能多待。 杨鸿轩同余思思交换了信物,便匆匆离开,只等着下次休假回来把婚事办了。 没想到这一等又等了半年。 这年余思思十七岁,杨鸿轩十八岁。 时值战乱,亲戚们跑的跑逃的逃。 他们两人只在哥哥和祖母的见证下成了婚。 祖母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等着自己的孙女婿回来,成婚第二天就去世了。 余思思哭得撕心裂肺,杨鸿轩抱着她轻声安慰。 虽是大婚,杨鸿轩回来也只待了几天,又奔赴前线去了。 日月匆匆,眨眼间一年过去,局势终于安稳下来,犬戎与邺国议和。 余文安和杨鸿轩在军中立了功,余文安去邺都领赏,杨鸿轩却回来了。 余思思洗了头正坐在院里晾干头发,突然她的长发被人从背后捞了来了。 余思思吓了一跳,就要大叫,随即又被人堵上了唇。 一张脸在她面前放大,那是她夫君的脸。 余思思绷起心弦放松下来,下意识抱住面前人。 半晌,杨鸿轩松开了她。 “阿郎,你不是同哥哥一起去邺都领赏吗?”余思思喘匀了气问。 “不去了,咱们家有一个人有军功就够了。”杨鸿轩一把将余思思从藤椅上抱进屋,“在家陪思思。” 一年,杨鸿轩竟又长高了一些,她哥哥本就生得高大,杨鸿轩看身量竟比她哥哥还要高了。 “瘦了些。”余思思捧着夫君的脸细细打量,“右边眉头怎么多了道疤?” “那道疤那么细,你也看出来了?没事,不小心被树枝化了一下。” 余思思触摸到杨鸿轩的背,竟触摸到了更多的疤痕,她暗自垂了泪。“这里的疤痕明明走的时候还没有。” 杨鸿轩安慰余思思:“一点也不疼。” “骗子,怎么会不疼。” 杨鸿轩抱住余思思:“现在不打仗了,不用上战场了,以后我们关起门来过我们的日子。” “好,等哥哥回来我们一起。” 为了庆贺杨鸿轩回来,余思思当天晚上,处理了一条鱼。 当她要杀鸡时,杨鸿轩一把夺过了她的刀,“这么血腥的事,怎么能让思思做,我来。” 有夫君帮忙自然是好的,余思思欣慰的笑了笑,去厨房做鱼汤了。 杨鸿轩手起刀落,一只鸡在他手中停止了挣扎。 吃过晚饭,余思思拿出这一年她为杨鸿轩做的衣服,临走的时候她量了尺寸,可没想到人还会长高,穿上该短了。 果然穿上后袖子短了一小截。 她又在袖子缝了一圈,在袖边上绣了细细的卷云纹,穿上竟丝毫看不出是后来接上的。 穿着妻子做的衣服,杨鸿轩把人抱上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杨鸿轩在战场上,皮肤被风吹的黝黑粗粝,在家中待着皮肤养白了一些。 他本来就生的周正,如今竟又多了几分矜贵。余思思每每望去,心都会不由的微微颤动。 她以为他们的小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 第158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三) 成婚没几日,杨鸿轩就离开了。 此时刚刚回来,小夫妻也算是新婚燕尔,温情缠绵。 两个人会一起做饭,会一起喝一点小酒,一起坐在院子中看星星, 杨鸿轩同他讲战场上的事情,余思思就跟他唠叨家长里短。 情动时,杨鸿轩会抱余思思到屋内床榻上,拉到自己身下,与她共赴巫山。 余文安在邺都受封为中将,快马加鞭赶回家,将自己的得的封赏送给小妹,只在家中待了几天又被调去边城戍守。 家里又剩下了余思思和杨鸿轩。 余思思打算开垦一块地,种上稻谷,再在城中开一家铺子。 她问杨鸿轩开什么铺子好,杨鸿轩笑她是个财迷。若是她喜欢他可以把全城的铺子送给她。 余思思又问杨鸿轩哪里来的钱买全城的铺子。 杨鸿轩解释说:“开玩笑的,逗思思开心罢了。” 余思思开始忙着看铺子。杨鸿轩不爱出门,还是跟她出门去看。 每次出门邻居都会热情的打招呼。 “思思和郎君出门呀?” “思思和郎君真般配,好似一对璧人。” “思思有空带郎君,来家里吃饭。” 余思思热情的一回应,但杨鸿轩不爱说话,只当他们是空气,从不开口回应。 邻居们私下里暗自嘀咕,余家哥哥封了将,姑爷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脸在大,还不就是个上门女婿,军功也不是他立的。 长舌妇们一点小事就能传遍,杨鸿轩听到了假装没听到。 没过多久那些说暗中嘀咕他的人,悄悄消失在了严城。 大家都以为他们搬家搬到别处去了。 铺子谈好了租金,只差签契。 一大早,余思思一开门,看到了一伙官兵把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吓了一跳。 杨鸿轩让她先回屋,他同他们说。 余思思没见过这么多官兵,一时有些有些胆怯,但她没走只退到了门口。 杨鸿轩带上了门。 为首的配剑侍卫见就要下跪,被杨鸿轩用眼色制止。 他上前几步,离门远了才问:“什么事说!” 侍卫道:“三殿下,陛下已经查明,鹿鸣之战不是殿下您的错是太子陷害您,而且陛下已经知道击退犬戎有殿下的功劳。殿下跟我们回去,陛下正等着您回去赏赐呢!” 过了一会儿见杨鸿轩还没回来,余思思重新打开门: “轩郎怎么了? 杨鸿轩回头,嘴角含笑:“没事,别担心,是大哥派来的人有事同我说。早上外面冷,你先进屋。” 余思思见那几个官兵并没有同杨鸿轩动手,说话似乎有商有量放下心里,重新关上门。 杨鸿轩看了看关着的门,道:“让我想想。” 侍卫拱手:“那卑职们在这儿等殿下!” 杨鸿轩挥手:“滚远点!” 晚上,余思思睡着后,杨鸿轩收到飞鸟传信,说是太子已经被陛下软禁。 杨鸿轩坐回床边,望住月光下余思思恬静的睡颜,怕她冷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中。 次日吃完早饭。 杨鸿轩踌躇了半天,开了口,“思思,大哥被陛下召回邺都了,他有事要我去一趟邺都。城中的铺子先不租了,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余思思不知道大哥找轩郎什么事,还是为他收拾好行李,带了几件新做的衣服和两双鞋,鞋上他路上穿,衣服给大哥。 杨鸿轩一去就是几个月没有音讯,以往还会写信,这几个月一封信也没有寄来。 余思思有些担忧,好在她终于收到了信。 信上说,陛下在邺都为大哥赐了大宅子,会有人去严城接她到邺都。 刚收到信,信上说的人就来了。 余思思跟随他们先走陆路,后走水路,走了一个月终于到达邺都。 在邺都他们弃船上了马车,后又换了小轿进了一家宅邸的后门。 余思思以为这就是夫君信上同她说的,大哥的大宅子。 她下了轿想去找大哥,却听到来接她的中年妇女唤她余侧妃。 “余侧妃?”余思思疑惑,“大哥呢和轩郎呢?” 她满怀欣喜,以为掀开轿子就会见到大哥和她的轩郎。 可是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后面跟着两个十四五岁穿着体面的小丫头。 妇人俯首应答:“侧妃娘娘,王爷在忙,说您若是到了先安排您进兰芳斋。” “侧妃娘娘?王爷?” “娘娘一直在严城可能还不知道,殿下回邺都后,被陛下封了王爷,目前是睿王爷。 殿下、瑞王爷、余思思愣在原地,这些称呼离她好遥远。她想这个妇人一定是认错了人了。 她是来找大哥的,大哥只是小将军,她的夫君也没有官衔。 余思思转身就走。 妇人伸手拉她,攥疼了她的手腕,余思思拼命挣扎,可这妇人力气大得很。 “思思!” 身后有人叫她,语调轻柔,是她夫君的声音。 余思思甩开妇人,扑进杨鸿轩怀里,“轩郎。” “怎么哭了?” 余思思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杨鸿轩用衣袖擦去她面颊上的眼泪,拦腰将人抱起来,往兰芳斋走。 一路上众人纷纷行礼,“参见王爷。” 杨鸿轩置之不理,只盯着怀中人,“路上累坏了,以后都不用在颠簸了,夫君先带你去休息。” “轩郎,你骗我,你是个骗子,你说接我来找大哥。” 几月没见的相思一路上的颠簸,和对陌生地方的恐惧都化做泪水,余思思哭的撕心裂肺。 杨鸿轩由着她在怀里失声痛哭,直到哭声停下来才同她说话。 “夫君错了,不该瞒着思思,思思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余思思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面前的杨鸿轩长发用雕刻精美的金冠束起,面色比在严城时更白了些,那眼神恢复了初见时的犀利。 身上穿着浅金色绣金线的织锦袍,看起来价值不菲。 “这袍子很贵!”见他胸前的衣襟被她哭湿了一大片,余思思忙用手绢去擦。 杨鸿轩握住她的手,“这些不用思思做,王府有的是仆人。 “好一个王府,”余思思攥紧了杨鸿轩的衣领,“你告诉我,你都瞒了我和哥哥什么?” “这事说来,话可就长了。” 第158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三) 成婚没几日,杨鸿轩就离开了。 此时刚刚回来,小夫妻也算是新婚燕尔,温情缠绵。 两个人会一起做饭,会一起喝一点小酒,一起坐在院子中看星星, 杨鸿轩同他讲战场上的事情,余思思就跟他唠叨家长里短。 情动时,杨鸿轩会抱余思思到屋内床榻上,拉到自己身下,与她共赴巫山。 余文安在邺都受封为中将,快马加鞭赶回家,将自己的得的封赏送给小妹,只在家中待了几天又被调去边城戍守。 家里又剩下了余思思和杨鸿轩。 余思思打算开垦一块地,种上稻谷,再在城中开一家铺子。 她问杨鸿轩开什么铺子好,杨鸿轩笑她是个财迷。若是她喜欢他可以把全城的铺子送给她。 余思思又问杨鸿轩哪里来的钱买全城的铺子。 杨鸿轩解释说:“开玩笑的,逗思思开心罢了。” 余思思开始忙着看铺子。杨鸿轩不爱出门,还是跟她出门去看。 每次出门邻居都会热情的打招呼。 “思思和郎君出门呀?” “思思和郎君真般配,好似一对璧人。” “思思有空带郎君,来家里吃饭。” 余思思热情的一回应,但杨鸿轩不爱说话,只当他们是空气,从不开口回应。 邻居们私下里暗自嘀咕,余家哥哥封了将,姑爷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脸在大,还不就是个上门女婿,军功也不是他立的。 长舌妇们一点小事就能传遍,杨鸿轩听到了假装没听到。 没过多久那些说暗中嘀咕他的人,悄悄消失在了严城。 大家都以为他们搬家搬到别处去了。 铺子谈好了租金,只差签契。 一大早,余思思一开门,看到了一伙官兵把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吓了一跳。 杨鸿轩让她先回屋,他同他们说。 余思思没见过这么多官兵,一时有些有些胆怯,但她没走只退到了门口。 杨鸿轩带上了门。 为首的配剑侍卫见就要下跪,被杨鸿轩用眼色制止。 他上前几步,离门远了才问:“什么事说!” 侍卫道:“三殿下,陛下已经查明,鹿鸣之战不是殿下您的错是太子陷害您,而且陛下已经知道击退犬戎有殿下的功劳。殿下跟我们回去,陛下正等着您回去赏赐呢!” 过了一会儿见杨鸿轩还没回来,余思思重新打开门: “轩郎怎么了? 杨鸿轩回头,嘴角含笑:“没事,别担心,是大哥派来的人有事同我说。早上外面冷,你先进屋。” 余思思见那几个官兵并没有同杨鸿轩动手,说话似乎有商有量放下心里,重新关上门。 杨鸿轩看了看关着的门,道:“让我想想。” 侍卫拱手:“那卑职们在这儿等殿下!” 杨鸿轩挥手:“滚远点!” 晚上,余思思睡着后,杨鸿轩收到飞鸟传信,说是太子已经被陛下软禁。 杨鸿轩坐回床边,望住月光下余思思恬静的睡颜,怕她冷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中。 次日吃完早饭。 杨鸿轩踌躇了半天,开了口,“思思,大哥被陛下召回邺都了,他有事要我去一趟邺都。城中的铺子先不租了,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余思思不知道大哥找轩郎什么事,还是为他收拾好行李,带了几件新做的衣服和两双鞋,鞋上他路上穿,衣服给大哥。 杨鸿轩一去就是几个月没有音讯,以往还会写信,这几个月一封信也没有寄来。 余思思有些担忧,好在她终于收到了信。 信上说,陛下在邺都为大哥赐了大宅子,会有人去严城接她到邺都。 刚收到信,信上说的人就来了。 余思思跟随他们先走陆路,后走水路,走了一个月终于到达邺都。 在邺都他们弃船上了马车,后又换了小轿进了一家宅邸的后门。 余思思以为这就是夫君信上同她说的,大哥的大宅子。 她下了轿想去找大哥,却听到来接她的中年妇女唤她余侧妃。 “余侧妃?”余思思疑惑,“大哥呢和轩郎呢?” 她满怀欣喜,以为掀开轿子就会见到大哥和她的轩郎。 可是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后面跟着两个十四五岁穿着体面的小丫头。 妇人俯首应答:“侧妃娘娘,王爷在忙,说您若是到了先安排您进兰芳斋。” “侧妃娘娘?王爷?” “娘娘一直在严城可能还不知道,殿下回邺都后,被陛下封了王爷,目前是睿王爷。 殿下、瑞王爷、余思思愣在原地,这些称呼离她好遥远。她想这个妇人一定是认错了人了。 她是来找大哥的,大哥只是小将军,她的夫君也没有官衔。 余思思转身就走。 妇人伸手拉她,攥疼了她的手腕,余思思拼命挣扎,可这妇人力气大得很。 “思思!” 身后有人叫她,语调轻柔,是她夫君的声音。 余思思甩开妇人,扑进杨鸿轩怀里,“轩郎。” “怎么哭了?” 余思思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杨鸿轩用衣袖擦去她面颊上的眼泪,拦腰将人抱起来,往兰芳斋走。 一路上众人纷纷行礼,“参见王爷。” 杨鸿轩置之不理,只盯着怀中人,“路上累坏了,以后都不用在颠簸了,夫君先带你去休息。” “轩郎,你骗我,你是个骗子,你说接我来找大哥。” 几月没见的相思一路上的颠簸,和对陌生地方的恐惧都化做泪水,余思思哭的撕心裂肺。 杨鸿轩由着她在怀里失声痛哭,直到哭声停下来才同她说话。 “夫君错了,不该瞒着思思,思思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余思思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面前的杨鸿轩长发用雕刻精美的金冠束起,面色比在严城时更白了些,那眼神恢复了初见时的犀利。 身上穿着浅金色绣金线的织锦袍,看起来价值不菲。 “这袍子很贵!”见他胸前的衣襟被她哭湿了一大片,余思思忙用手绢去擦。 杨鸿轩握住她的手,“这些不用思思做,王府有的是仆人。 “好一个王府,”余思思攥紧了杨鸿轩的衣领,“你告诉我,你都瞒了我和哥哥什么?” “这事说来,话可就长了。” 第159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四) 杨鸿轩耐心同余思思解释。 杨鸿轩本名叫杨睿,是当今陛下的第三子。 被陛下派去守鹿城,鹿城沦陷,他也在鹿鸣之战中受了伤,辗转流落到严城。 他本想借着征兵去找秦将军,可却发现自己被诬陷叛国投降。 好在没有人发现他,于是他决定先在军营待着再想办法。 “后来我娶了你,我当时想不再回邺都了,就好好跟你在严城过日子,可是父皇寻到了我。”杨睿轻轻顺着余思思的头发,表情中看不出是遗憾还是开心。 “所以那天,那些官兵根本不是大哥派来的人,你也不是来邺都找大哥的?” 杨睿承认道:“不是。” “你骗我!” “思思,我怕我直说会把你吓到,到时候你就不会来邺都了。” 杨睿抓住余思思的手,“你要是生气就骂我打我,” “你现在是王爷,我哪里敢骂你。”余思思用拳头捶杨睿胸口。 “别生气了,思思想要什么,本王补偿给你?” “为什么大家都叫我侧王妃?” 余思思不懂邺都的规矩,不知道王妃前面为什么还要加了侧字。 “你刚来王府,之前我们在严城办的婚礼太简陋了。我想请陛下赐婚,到时候我们办个盛大的婚礼。本王三媒六聘将你娶回家,做本王的正妻。” 几个月没见,见到杨睿,余思思还是开心的,她抱住人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我等王爷娶我做正妻。” “王妃有很多事要做,思思要先跟嬷嬷学规矩,明天我让嬷嬷来教你。” 走了一路确实很累,余思思困倦的点头,“好。” 杨睿继续顺他的头发,“睡,夫君陪着你。” 余思思没有接触过皇室,为了不给夫君丢人,只好努力跟着嬷嬷学规矩。 余思思学过写字,但是会写的有限,只认识家书。 她还特意问杨睿借了书。 杨睿一听说她想练字看书,特意找了几本适合她看的简单易懂的书,亲自握住她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写蝇头小楷。 府中的丫头们有一部分都是杨睿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就是侍奉他的。 其中不乏有一些想爬上皇子床,一步登天的。 好不容易盼到三皇子长大,谁知道三皇子去战场,一下离开几年,回来还带回一个侧妃。 这侧妃身份并不高贵,不过是个农女,却分外得王爷宠幸,自从她来了以后王爷夜夜都宿在她房中,还亲自握着她的手教他写字,这令她们十分嫉妒。 几个宫女不免聚在一起吐槽。 “侧妃而已,还是个农女。哥哥封了将军又怎么样,还不是靠着王爷举荐才当上的,看她还能得宠几天!陛下已经给王爷赐婚了,听说未来王妃知书达理,容貌绝佳。到时候有她哭的!” 余思思听到几个小宫女说她坏话,才知道杨睿要娶王妃。 “这群小蹄子,敢嚼侧妃舌根,看我不去撕烂她们的嘴!” 丫鬟兰馥要过去给她们点教训。 余思思没说话转身走了。 她心里针扎似的疼,原来杨睿说重新举办婚礼,让她做王妃,都是骗她的。 是要举办婚礼,不过不是和她是和别人。 当晚杨睿照常来到兰芳斋,屋子里没有掌灯很黑,余思思正坐在床边发呆。 杨睿没有带仆从进来,只好自己点了盏灯,走到余思思面前。 却见余思思靠在床沿,眼眶中竟含泪。 “怎么了,谁惹我们思思了?” 余思思依旧歪着身子靠在床边,只说了一个字,“你。” “是本王?那本王给思思道歉,思思想要本王怎么给你赔罪?” 余思思眼珠移了移,望向杨睿,“我想要王妃之位。” 杨睿顿了顿,低声拒绝,“现在还不行,再等等。” 余思思轻笑:当然不行了,你说会给我一个婚礼让我做正妃,你说让我等,可是你却要娶别的女人做正妃了。” 杨睿眸中闪过寒光,语气凌厉,“是谁告诉你的!” 余思思抬头,不卑不亢,“不管是谁告诉我的,你骗我是事实!” “思思,再等等。”杨睿的语气软下来,“本王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给你,只是不是现在。现在本王需要借助司马家的权势。” “好,那王爷什么时候能让妾做正妃,再来找思思,王爷请!” 那句妾扎疼了杨睿的心:“思思,你是怎么会是妾?在本王心里,只有你才是本王的妻。” 杨睿拉他的手,“思思!” 余思思抽回手不理他,脱鞋躺进被子里,蒙住了头。 知道思思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 杨睿只好先离开,临走他叮嘱兰馥照顾好余思思。 那些在背后嚼舌根,让余思思知道杨睿要娶正妃的侍女们当晚就被打发去了庄子。 自从那次让杨睿走后,他真的再未踏足过兰芳斋,余思思不免有些黯然。 杨睿正在忙着大婚的事,还有那件筹谋已久的大事。 大婚的日子很快到了,睿王大婚娶丞相家的女儿司马浅,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人人夸赞。 邺都街上挂满了红绸,朝中重臣、皇亲国戚、皇上皇后都来了。 余思思虽为睿王侧妃,却什么都不用操心,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在兰芳斋乐得自在。 说是自在,她心里其实一点也不自在。 一想到,今晚有人同她分享她的夫君了。而他的夫君杨睿也会像对她一样温柔的对另外一个女子,又或许比对她还要温柔。 余思思就觉得她的心好像在被人一下一下用刀子凌迟。 新王妃那边的灯灭了,她的灯还亮着,她盯着蜡烛上燃烧的蓝汪汪的火苗一直看到天亮。 府里来了王妃,第二天府中的侍妾和侧妃都要去敬茶。 余思思来的第二天没有人来给她敬茶,她以为是侍妾们嫌弃她是农家女又是侧妃,看不起她,所以没有去。 敬茶的时候才知道,府中没有侍妾只有她一个侧妃而已。 不过很快就有了。 娶了正妃后,杨睿又连着纳了三房妾室,都是朝中重臣之女。 第159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四) 杨鸿轩耐心同余思思解释。 杨鸿轩本名叫杨睿,是当今陛下的第三子。 被陛下派去守鹿城,鹿城沦陷,他也在鹿鸣之战中受了伤,辗转流落到严城。 他本想借着征兵去找秦将军,可却发现自己被诬陷叛国投降。 好在没有人发现他,于是他决定先在军营待着再想办法。 “后来我娶了你,我当时想不再回邺都了,就好好跟你在严城过日子,可是父皇寻到了我。”杨睿轻轻顺着余思思的头发,表情中看不出是遗憾还是开心。 “所以那天,那些官兵根本不是大哥派来的人,你也不是来邺都找大哥的?” 杨睿承认道:“不是。” “你骗我!” “思思,我怕我直说会把你吓到,到时候你就不会来邺都了。” 杨睿抓住余思思的手,“你要是生气就骂我打我,” “你现在是王爷,我哪里敢骂你。”余思思用拳头捶杨睿胸口。 “别生气了,思思想要什么,本王补偿给你?” “为什么大家都叫我侧王妃?” 余思思不懂邺都的规矩,不知道王妃前面为什么还要加了侧字。 “你刚来王府,之前我们在严城办的婚礼太简陋了。我想请陛下赐婚,到时候我们办个盛大的婚礼。本王三媒六聘将你娶回家,做本王的正妻。” 几个月没见,见到杨睿,余思思还是开心的,她抱住人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我等王爷娶我做正妻。” “王妃有很多事要做,思思要先跟嬷嬷学规矩,明天我让嬷嬷来教你。” 走了一路确实很累,余思思困倦的点头,“好。” 杨睿继续顺他的头发,“睡,夫君陪着你。” 余思思没有接触过皇室,为了不给夫君丢人,只好努力跟着嬷嬷学规矩。 余思思学过写字,但是会写的有限,只认识家书。 她还特意问杨睿借了书。 杨睿一听说她想练字看书,特意找了几本适合她看的简单易懂的书,亲自握住她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写蝇头小楷。 府中的丫头们有一部分都是杨睿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就是侍奉他的。 其中不乏有一些想爬上皇子床,一步登天的。 好不容易盼到三皇子长大,谁知道三皇子去战场,一下离开几年,回来还带回一个侧妃。 这侧妃身份并不高贵,不过是个农女,却分外得王爷宠幸,自从她来了以后王爷夜夜都宿在她房中,还亲自握着她的手教他写字,这令她们十分嫉妒。 几个宫女不免聚在一起吐槽。 “侧妃而已,还是个农女。哥哥封了将军又怎么样,还不是靠着王爷举荐才当上的,看她还能得宠几天!陛下已经给王爷赐婚了,听说未来王妃知书达理,容貌绝佳。到时候有她哭的!” 余思思听到几个小宫女说她坏话,才知道杨睿要娶王妃。 “这群小蹄子,敢嚼侧妃舌根,看我不去撕烂她们的嘴!” 丫鬟兰馥要过去给她们点教训。 余思思没说话转身走了。 她心里针扎似的疼,原来杨睿说重新举办婚礼,让她做王妃,都是骗她的。 是要举办婚礼,不过不是和她是和别人。 当晚杨睿照常来到兰芳斋,屋子里没有掌灯很黑,余思思正坐在床边发呆。 杨睿没有带仆从进来,只好自己点了盏灯,走到余思思面前。 却见余思思靠在床沿,眼眶中竟含泪。 “怎么了,谁惹我们思思了?” 余思思依旧歪着身子靠在床边,只说了一个字,“你。” “是本王?那本王给思思道歉,思思想要本王怎么给你赔罪?” 余思思眼珠移了移,望向杨睿,“我想要王妃之位。” 杨睿顿了顿,低声拒绝,“现在还不行,再等等。” 余思思轻笑:当然不行了,你说会给我一个婚礼让我做正妃,你说让我等,可是你却要娶别的女人做正妃了。” 杨睿眸中闪过寒光,语气凌厉,“是谁告诉你的!” 余思思抬头,不卑不亢,“不管是谁告诉我的,你骗我是事实!” “思思,再等等。”杨睿的语气软下来,“本王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给你,只是不是现在。现在本王需要借助司马家的权势。” “好,那王爷什么时候能让妾做正妃,再来找思思,王爷请!” 那句妾扎疼了杨睿的心:“思思,你是怎么会是妾?在本王心里,只有你才是本王的妻。” 杨睿拉他的手,“思思!” 余思思抽回手不理他,脱鞋躺进被子里,蒙住了头。 知道思思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 杨睿只好先离开,临走他叮嘱兰馥照顾好余思思。 那些在背后嚼舌根,让余思思知道杨睿要娶正妃的侍女们当晚就被打发去了庄子。 自从那次让杨睿走后,他真的再未踏足过兰芳斋,余思思不免有些黯然。 杨睿正在忙着大婚的事,还有那件筹谋已久的大事。 大婚的日子很快到了,睿王大婚娶丞相家的女儿司马浅,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人人夸赞。 邺都街上挂满了红绸,朝中重臣、皇亲国戚、皇上皇后都来了。 余思思虽为睿王侧妃,却什么都不用操心,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在兰芳斋乐得自在。 说是自在,她心里其实一点也不自在。 一想到,今晚有人同她分享她的夫君了。而他的夫君杨睿也会像对她一样温柔的对另外一个女子,又或许比对她还要温柔。 余思思就觉得她的心好像在被人一下一下用刀子凌迟。 新王妃那边的灯灭了,她的灯还亮着,她盯着蜡烛上燃烧的蓝汪汪的火苗一直看到天亮。 府里来了王妃,第二天府中的侍妾和侧妃都要去敬茶。 余思思来的第二天没有人来给她敬茶,她以为是侍妾们嫌弃她是农家女又是侧妃,看不起她,所以没有去。 敬茶的时候才知道,府中没有侍妾只有她一个侧妃而已。 不过很快就有了。 娶了正妃后,杨睿又连着纳了三房妾室,都是朝中重臣之女。 第160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五) “王爷今日想穿哪件?” “那件深蓝色的。” 司马浅从衣架上拿下那件深蓝色对襟长衫,走到杨睿身边,“这件今早才熏了香。” “有劳王妃了。” 杨睿伸手由着司马浅侍奉他更衣。 有侍从跑来报告,“王爷,陛下赏赐了二十匹蜀地刚进贡来的蜀锦。” 司马浅帮杨睿穿上好衣服,又绕到他身前,来帮忙系衣带。 杨睿道:“王妃一会儿把这些蜀锦分了,每个侍妾分两匹,思思哪儿” 杨瑞本想也给余思思两匹,担心分给她的花色她不喜欢,又担心她得了布匹会自己缝衣服,那太累了。 还是以后带她出去买,她喜欢什么样式的,就买什么样式的好了。 来了这么久,他一直忙还没带她去逛逛邺都。 “侧妃那儿就算了,你挑几匹剩下的放仓库!” “是。”司马浅应声。 她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听说王爷在外面打仗多年,带回来一位侧妃,很是宠爱。 还以为会很难对付,没想到她进府一个多月,都没有见王爷去看过她,反而是在她这儿待的日子最久。 想来是腻了,府中这么多侍女美妾,一个小地方来的农女而已有什么好惦记的。 想到王爷之前说府里要节俭,既然要节俭不如先从侧妃开始。 “要不说,府中都是狗仗人势的,前段时候厨房送来的饭还有五个菜一个汤,每顿都鱼和肉。现在好了就两个菜,扒拉半天只有两片肉。” 兰馥双手叉腰,“我倒要去问问,怎么咱们王府是穷到揭不开锅了?” 来送菜的小丫头低着头,被兰馥的气势吓到,她支支吾吾道:“嬷嬷说是王妃说要节俭。” 余思思拉了拉兰馥,“罢了,你别吓着她了,她不过只管送饭。” 兰馥气得双颊鼓鼓,“节俭,全府上下就我们处节俭!我刚看给李侍妾送的都有鱼。” 余思思挥手让送饭的小丫头离开,拉兰馥坐下,自我安慰道:“罢了,以前严城战乱连菜都吃不上。” “那娘娘吃什么?” “实在饿了就杀鸡。” 兰馥笑了,“那菜岂不是比鸡都珍贵。” 主仆俩苦中作乐,“可不是。” 余思思本就农家女,每顿两个菜倒也还好,只是她最近特别想吃藕粉桂花糖糕。 一直待在府中也很闷,她想出门去买点。 谁知走到府门口,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兰馥上前:“侧妃娘娘想出门去买些糕点。” 侍卫俯身拱手,“王爷吩咐,娘娘金尊玉贵,想要什么可让奴婢们去买。” “本宫想出去走走。”余思思想走,被侍卫再次拦住,“娘娘请回!” 她不能出门,余思思只好让兰馥去买,自己回去等。 从门口回兰芳斋的小路旁有一座凉亭,凉亭旁是个小池塘。 余思思坐到亭中,想休息一会儿,池塘中两条鲤鱼游过来,她起身走到栏杆旁看鱼。 杨睿要去书房,正好看到余思思。 他驻足,很久没见她了,他有些想她。正要过去,身边侍从道:“王爷,张大人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杨睿望了余思思一眼,抬步往书房去了。 余思思听到说话声回头,却只见到杨睿远去的背影。不禁黯然,他现在已经连路过都不愿意同她说句话了。 池中鱼游得她心烦,余思思索性回兰芳斋了。 兰馥叉着腰骂饭菜少的事,被传到司马浅耳中。 司马浅借故将兰馥从余思思身边调走了,给她安排了位只有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竹青。 竹青做事毛手毛脚,余思思索性小事自己来,只让小丫头做些粗活。 王爷不去她那儿,自然也没有人会来她这不受宠的侧妃处串门。 余思思落了清净,她正绣手帕,突然有嬷嬷来传话说:王妃和小主们在落云亭赏画呢,请侧妃也去。 余思思不想去,可大家都去了,她怕大家说她矫情,再加上是王妃邀请,只好跟着嬷嬷去了。 三个侍妾和王妃正一起坐在亭中看画。 余思思过去请了安。 司马浅招呼她:“妹妹快过来看看,这画好看吗?” 余思思只好凑过去看,画上的人是王妃,她道:“这画真好看,不过王妃娘娘您本人更好看。” “瞧着这张嘴,不愧是王爷非要带回来的。” 前半句还算正常,后半截就变味了。 可这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余思思只道:“多谢王妃娘娘夸赞。” “当初王爷就是因为这幅画选了本宫做王妃。”司马浅将那幅自己的画像收起来,又拿了桌上另一幅画卷递到余思思手中,“妹妹看看这幅夜宴图,画这幅图的毛画师画技可是当世一绝。” 余思思有些不舒服想回去,她道:“我就不看了,这画我看不懂。” “没事,本宫教妹妹怎么赏画。” 余思思只好打开画卷,她刚把画打开,只听司马浅一声惊呼。 “呀,妹妹你怎么把这画扯坏了,这可是本宫昨晚刚同王爷借来赏的。” 一听说是王爷的,侍妾们纷纷露出担忧之色,“画被扯坏了好长一道,可怎么办呀?” “这不是我” “这画只有侧妃娘娘拿过。” “是呀,我也只看到了侧妃娘娘打开过。” 她一打开那画纸就已经被扯坏了,可是现在所有都在指责她。 “王妃娘娘,真不是我。”余思思解释。 “大胆,弄坏了就弄坏了,本宫替妹妹向王爷求求情就是了。可你错就错在拒不认错,还狡辩。” 王妃厉声道:“还不跪下!” 几个嬷嬷上前拖住余思思将她按跪在地上。 “让她跪到太阳底下去,跪上两个时辰,看她认不认错。” 快进夏的太阳,毒辣辣的。 余思思跪在太阳底下,头晕眼花直冒金星。她想家了,想那个在严城的家。 杨睿这会儿到今天晚上都有空,他想带余思思去买些衣服首饰,再带她逛逛邺都,谁知兰芳斋没人,听丫头说被王妃叫去落云亭了。 第160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五) “王爷今日想穿哪件?” “那件深蓝色的。” 司马浅从衣架上拿下那件深蓝色对襟长衫,走到杨睿身边,“这件今早才熏了香。” “有劳王妃了。” 杨睿伸手由着司马浅侍奉他更衣。 有侍从跑来报告,“王爷,陛下赏赐了二十匹蜀地刚进贡来的蜀锦。” 司马浅帮杨睿穿上好衣服,又绕到他身前,来帮忙系衣带。 杨睿道:“王妃一会儿把这些蜀锦分了,每个侍妾分两匹,思思哪儿” 杨瑞本想也给余思思两匹,担心分给她的花色她不喜欢,又担心她得了布匹会自己缝衣服,那太累了。 还是以后带她出去买,她喜欢什么样式的,就买什么样式的好了。 来了这么久,他一直忙还没带她去逛逛邺都。 “侧妃那儿就算了,你挑几匹剩下的放仓库!” “是。”司马浅应声。 她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听说王爷在外面打仗多年,带回来一位侧妃,很是宠爱。 还以为会很难对付,没想到她进府一个多月,都没有见王爷去看过她,反而是在她这儿待的日子最久。 想来是腻了,府中这么多侍女美妾,一个小地方来的农女而已有什么好惦记的。 想到王爷之前说府里要节俭,既然要节俭不如先从侧妃开始。 “要不说,府中都是狗仗人势的,前段时候厨房送来的饭还有五个菜一个汤,每顿都鱼和肉。现在好了就两个菜,扒拉半天只有两片肉。” 兰馥双手叉腰,“我倒要去问问,怎么咱们王府是穷到揭不开锅了?” 来送菜的小丫头低着头,被兰馥的气势吓到,她支支吾吾道:“嬷嬷说是王妃说要节俭。” 余思思拉了拉兰馥,“罢了,你别吓着她了,她不过只管送饭。” 兰馥气得双颊鼓鼓,“节俭,全府上下就我们处节俭!我刚看给李侍妾送的都有鱼。” 余思思挥手让送饭的小丫头离开,拉兰馥坐下,自我安慰道:“罢了,以前严城战乱连菜都吃不上。” “那娘娘吃什么?” “实在饿了就杀鸡。” 兰馥笑了,“那菜岂不是比鸡都珍贵。” 主仆俩苦中作乐,“可不是。” 余思思本就农家女,每顿两个菜倒也还好,只是她最近特别想吃藕粉桂花糖糕。 一直待在府中也很闷,她想出门去买点。 谁知走到府门口,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兰馥上前:“侧妃娘娘想出门去买些糕点。” 侍卫俯身拱手,“王爷吩咐,娘娘金尊玉贵,想要什么可让奴婢们去买。” “本宫想出去走走。”余思思想走,被侍卫再次拦住,“娘娘请回!” 她不能出门,余思思只好让兰馥去买,自己回去等。 从门口回兰芳斋的小路旁有一座凉亭,凉亭旁是个小池塘。 余思思坐到亭中,想休息一会儿,池塘中两条鲤鱼游过来,她起身走到栏杆旁看鱼。 杨睿要去书房,正好看到余思思。 他驻足,很久没见她了,他有些想她。正要过去,身边侍从道:“王爷,张大人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杨睿望了余思思一眼,抬步往书房去了。 余思思听到说话声回头,却只见到杨睿远去的背影。不禁黯然,他现在已经连路过都不愿意同她说句话了。 池中鱼游得她心烦,余思思索性回兰芳斋了。 兰馥叉着腰骂饭菜少的事,被传到司马浅耳中。 司马浅借故将兰馥从余思思身边调走了,给她安排了位只有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竹青。 竹青做事毛手毛脚,余思思索性小事自己来,只让小丫头做些粗活。 王爷不去她那儿,自然也没有人会来她这不受宠的侧妃处串门。 余思思落了清净,她正绣手帕,突然有嬷嬷来传话说:王妃和小主们在落云亭赏画呢,请侧妃也去。 余思思不想去,可大家都去了,她怕大家说她矫情,再加上是王妃邀请,只好跟着嬷嬷去了。 三个侍妾和王妃正一起坐在亭中看画。 余思思过去请了安。 司马浅招呼她:“妹妹快过来看看,这画好看吗?” 余思思只好凑过去看,画上的人是王妃,她道:“这画真好看,不过王妃娘娘您本人更好看。” “瞧着这张嘴,不愧是王爷非要带回来的。” 前半句还算正常,后半截就变味了。 可这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余思思只道:“多谢王妃娘娘夸赞。” “当初王爷就是因为这幅画选了本宫做王妃。”司马浅将那幅自己的画像收起来,又拿了桌上另一幅画卷递到余思思手中,“妹妹看看这幅夜宴图,画这幅图的毛画师画技可是当世一绝。” 余思思有些不舒服想回去,她道:“我就不看了,这画我看不懂。” “没事,本宫教妹妹怎么赏画。” 余思思只好打开画卷,她刚把画打开,只听司马浅一声惊呼。 “呀,妹妹你怎么把这画扯坏了,这可是本宫昨晚刚同王爷借来赏的。” 一听说是王爷的,侍妾们纷纷露出担忧之色,“画被扯坏了好长一道,可怎么办呀?” “这不是我” “这画只有侧妃娘娘拿过。” “是呀,我也只看到了侧妃娘娘打开过。” 她一打开那画纸就已经被扯坏了,可是现在所有都在指责她。 “王妃娘娘,真不是我。”余思思解释。 “大胆,弄坏了就弄坏了,本宫替妹妹向王爷求求情就是了。可你错就错在拒不认错,还狡辩。” 王妃厉声道:“还不跪下!” 几个嬷嬷上前拖住余思思将她按跪在地上。 “让她跪到太阳底下去,跪上两个时辰,看她认不认错。” 快进夏的太阳,毒辣辣的。 余思思跪在太阳底下,头晕眼花直冒金星。她想家了,想那个在严城的家。 杨睿这会儿到今天晚上都有空,他想带余思思去买些衣服首饰,再带她逛逛邺都,谁知兰芳斋没人,听丫头说被王妃叫去落云亭了。 第161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六) 膝盖被小路上的石子隔得生疼,细细密密的汗在额上渗出,头越来越晕,余思思低着头,眼前地面开始变的越来越模糊。 突然,耳边嗡一声,眼前一黑,朝着地面倒下去。 模糊中她好像听见,杨睿在叫她。她想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思思,思思!” 杨睿抱起余思思,急切地唤她。 余思思比司马浅早进王府,她本是想借着余思思杀鸡儆猴,给余思思还有几个侍妾一个下马威。 杨睿一大早就出门了,他以前很晚才回来,她没想到杨睿今天会回来这么早。更没想到余思思会用苦肉计,直接装晕倒。 司马浅从亭子中起身,急步过去解释:“王爷,侧妃将您最珍爱的画撕坏了,臣妾正在教她规矩。” 杨睿抱着余思思,前面的路被人挡住了,他用脚一踹,直踹中司马浅膝弯。 司马浅腿一弯,差点跌倒在地,被身旁的嬷嬷扶住。 杨睿目光扫过她,“还不叫太医!” 杨睿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司马浅浑身一颤,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立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一个机灵点的侍从,连忙小跑着去叫太医了。 太医诊过脉,当即恭喜杨睿:“侧王妃有喜了。侧王妃身体本就虚弱,又在太阳底下晒着,这才晕倒了。” 杨睿喜极,探头去看床帐中余思思还昏睡的脸。 太医开了方子,又叮嘱要为孕妇补充营养。 太医离开后杨睿命兰馥去叫膳房炖参汤,才知道兰馥被司马浅调走了,这段时间膳房给余思思的吃十分粗糙。 他心疼得不行,只后悔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忙,也因为赌气没来看她。 司马浅坐在自己的院子里, 想起白日杨睿看她的眼神心里烦躁,一桌子饭菜只吃了几口。 杨睿乍然进来,司马浅忙行礼,“王爷。” 杨睿扫过桌上摆的十几盘菜,示意一旁侍奉的人都下去。 人都下去了,屋里只剩下她和杨睿,司马浅有些心虚,小声问:“王爷用膳了吗?要不要在臣妾这里” 话没说完,杨睿捏住了她的脖颈,“谁给你的胆子动她的!” 司马浅的脖颈被掐着,说不出话来,呼吸不上气脸涨得通红。 杨睿手上又用力了一些,强迫司马浅直视自己。 “你最好给本王记好了,本王的侧妃,只能本王来动。你只要乖乖的,不给本王生事,本王还能给你一份体面!” 杨睿的手松了些,有声音从司马浅喉中溢出来。 “王爷饶命臣妾不敢” “这些话,本王只说一次!”杨睿松开了她,大步走了。 司马浅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她吓坏了,她从没见过杨睿这个样子,像地狱中的恶鬼。 她刚嫁过来那几日,王爷对她很好,温柔尊重。 再加上从她嫁过来到现在,她没见过王爷去余思思那一次。 她以为王爷冷落了余思思,喜欢上了她。 她以为自己可以恃宠而骄,现实狠狠给她泼了一盆冰水。 王爷之所以对她好,不过是想给她一份体面。 热,渴,余思思睁开眼,觉得自己的嗓子又疼又痒,她想喝水。 “兰馥,”她叫了一声,突然想起兰馥被王妃调走了。 尽管非常不想睁开眼睛,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边去拿茶壶。 “我来。” 一只手将水倒好递到了她面前。 余思思看见人愣住了,给她倒水的人是杨睿。 杨睿见她发愣,提醒她,“不是渴了,快把水喝了。” 余思思喝了水,没理他,把水杯放到桌上,转身躺回床上。 床褥塌陷,杨睿跟着躺到床上。 余思思翻身,背对着他。 杨睿在她耳后低哄:“思思,原谅我好不好?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兰馥本王把她调回来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余思思没回应他的话。 她只觉得自己很累,很想家,那个有祖母和哥哥的家。 “我想哥哥了。”她道。 “大哥马上就回来了。他打了胜仗,朝中很多大臣都在奏请父皇将大哥从副将军升为将军,父皇同意了。” “大哥就要做大将军了,思思开心吗?”杨睿轻嗅着余思思的头发问。 余思思摇头:“我想回严城。” “思思,我们现在住大宅子,出入有仆从。出门所有人都要奉承我们,这样不好吗?你想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本王都可以买给你。” 余思思红了眼眶,声音疲惫,“邺都是有很多东西严城没有,比如伤心、痛苦、眼泪。” 杨瑞从身后环住余思思,蹭她的脖颈,“我们不回严城好不好,以后本王不会再让思思伤心流泪了。” 余思思翻身,埋在杨睿怀里低低抽泣。 再次哭湿了他的衣襟。 杨睿的衣服湿了,心也湿了。 他顺着余思思的头发,像在顺小动物的毛。 “轩郎,府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逛逛。” “不行,你自己出去本王不放心,等有空本王陪你去。” “你什么时候能有空?” 杨睿答非所问,“本王很快会站在最顶端,以后都不会有人敢将我们踩到脚下了。” 余思思不知道杨睿说的最顶端是什么,她哭着哭着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经亮了,杨睿还在她身边抱着她,衣服都没换,她哭湿的衣襟已经干了。 感到身边人动了,杨睿睁开眼。 他凑过去亲余思思的唇,余思思没动由着杨睿亲。 她不想再跟杨睿硬碰硬了,把姿态放软一些,哄他高兴了,或许他会放她走。 喘息越来越重,细碎的吻从下巴移到脖颈一直向下。 手从被子往下探去,杨睿脱了余思思下半身的寝衣,拂过她的小腹,腿根。 余思思轻吟了一声。 这一声轻吟让杨睿更燥热了,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千钧一发间,杨睿停了,他从余思思身上下来,喘了几口气,“差点忘了,太医说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同房。” 刚还撩拨她情欲的人,突然停了。 余思思有些不解,“什么三个月?” 杨睿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捏了她的脸蛋,笑道:“思思有了本王的骨肉。” 第161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六) 膝盖被小路上的石子隔得生疼,细细密密的汗在额上渗出,头越来越晕,余思思低着头,眼前地面开始变的越来越模糊。 突然,耳边嗡一声,眼前一黑,朝着地面倒下去。 模糊中她好像听见,杨睿在叫她。她想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思思,思思!” 杨睿抱起余思思,急切地唤她。 余思思比司马浅早进王府,她本是想借着余思思杀鸡儆猴,给余思思还有几个侍妾一个下马威。 杨睿一大早就出门了,他以前很晚才回来,她没想到杨睿今天会回来这么早。更没想到余思思会用苦肉计,直接装晕倒。 司马浅从亭子中起身,急步过去解释:“王爷,侧妃将您最珍爱的画撕坏了,臣妾正在教她规矩。” 杨睿抱着余思思,前面的路被人挡住了,他用脚一踹,直踹中司马浅膝弯。 司马浅腿一弯,差点跌倒在地,被身旁的嬷嬷扶住。 杨睿目光扫过她,“还不叫太医!” 杨睿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司马浅浑身一颤,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立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一个机灵点的侍从,连忙小跑着去叫太医了。 太医诊过脉,当即恭喜杨睿:“侧王妃有喜了。侧王妃身体本就虚弱,又在太阳底下晒着,这才晕倒了。” 杨睿喜极,探头去看床帐中余思思还昏睡的脸。 太医开了方子,又叮嘱要为孕妇补充营养。 太医离开后杨睿命兰馥去叫膳房炖参汤,才知道兰馥被司马浅调走了,这段时间膳房给余思思的吃十分粗糙。 他心疼得不行,只后悔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忙,也因为赌气没来看她。 司马浅坐在自己的院子里, 想起白日杨睿看她的眼神心里烦躁,一桌子饭菜只吃了几口。 杨睿乍然进来,司马浅忙行礼,“王爷。” 杨睿扫过桌上摆的十几盘菜,示意一旁侍奉的人都下去。 人都下去了,屋里只剩下她和杨睿,司马浅有些心虚,小声问:“王爷用膳了吗?要不要在臣妾这里” 话没说完,杨睿捏住了她的脖颈,“谁给你的胆子动她的!” 司马浅的脖颈被掐着,说不出话来,呼吸不上气脸涨得通红。 杨睿手上又用力了一些,强迫司马浅直视自己。 “你最好给本王记好了,本王的侧妃,只能本王来动。你只要乖乖的,不给本王生事,本王还能给你一份体面!” 杨睿的手松了些,有声音从司马浅喉中溢出来。 “王爷饶命臣妾不敢” “这些话,本王只说一次!”杨睿松开了她,大步走了。 司马浅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她吓坏了,她从没见过杨睿这个样子,像地狱中的恶鬼。 她刚嫁过来那几日,王爷对她很好,温柔尊重。 再加上从她嫁过来到现在,她没见过王爷去余思思那一次。 她以为王爷冷落了余思思,喜欢上了她。 她以为自己可以恃宠而骄,现实狠狠给她泼了一盆冰水。 王爷之所以对她好,不过是想给她一份体面。 热,渴,余思思睁开眼,觉得自己的嗓子又疼又痒,她想喝水。 “兰馥,”她叫了一声,突然想起兰馥被王妃调走了。 尽管非常不想睁开眼睛,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边去拿茶壶。 “我来。” 一只手将水倒好递到了她面前。 余思思看见人愣住了,给她倒水的人是杨睿。 杨睿见她发愣,提醒她,“不是渴了,快把水喝了。” 余思思喝了水,没理他,把水杯放到桌上,转身躺回床上。 床褥塌陷,杨睿跟着躺到床上。 余思思翻身,背对着他。 杨睿在她耳后低哄:“思思,原谅我好不好?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兰馥本王把她调回来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余思思没回应他的话。 她只觉得自己很累,很想家,那个有祖母和哥哥的家。 “我想哥哥了。”她道。 “大哥马上就回来了。他打了胜仗,朝中很多大臣都在奏请父皇将大哥从副将军升为将军,父皇同意了。” “大哥就要做大将军了,思思开心吗?”杨睿轻嗅着余思思的头发问。 余思思摇头:“我想回严城。” “思思,我们现在住大宅子,出入有仆从。出门所有人都要奉承我们,这样不好吗?你想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本王都可以买给你。” 余思思红了眼眶,声音疲惫,“邺都是有很多东西严城没有,比如伤心、痛苦、眼泪。” 杨瑞从身后环住余思思,蹭她的脖颈,“我们不回严城好不好,以后本王不会再让思思伤心流泪了。” 余思思翻身,埋在杨睿怀里低低抽泣。 再次哭湿了他的衣襟。 杨睿的衣服湿了,心也湿了。 他顺着余思思的头发,像在顺小动物的毛。 “轩郎,府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逛逛。” “不行,你自己出去本王不放心,等有空本王陪你去。” “你什么时候能有空?” 杨睿答非所问,“本王很快会站在最顶端,以后都不会有人敢将我们踩到脚下了。” 余思思不知道杨睿说的最顶端是什么,她哭着哭着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经亮了,杨睿还在她身边抱着她,衣服都没换,她哭湿的衣襟已经干了。 感到身边人动了,杨睿睁开眼。 他凑过去亲余思思的唇,余思思没动由着杨睿亲。 她不想再跟杨睿硬碰硬了,把姿态放软一些,哄他高兴了,或许他会放她走。 喘息越来越重,细碎的吻从下巴移到脖颈一直向下。 手从被子往下探去,杨睿脱了余思思下半身的寝衣,拂过她的小腹,腿根。 余思思轻吟了一声。 这一声轻吟让杨睿更燥热了,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千钧一发间,杨睿停了,他从余思思身上下来,喘了几口气,“差点忘了,太医说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同房。” 刚还撩拨她情欲的人,突然停了。 余思思有些不解,“什么三个月?” 杨睿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捏了她的脸蛋,笑道:“思思有了本王的骨肉。” 第162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七) 听杨睿说她有孕了,余思思面色沉下去。 她即开心又有些难过,本还想着哄一哄杨睿,或许他会让她回严城。 现在有了他的骨血,她走不了了。 “怎么不开心?” 余思思勾了勾嘴角,“开心,只是有点突然。” 余文安打了胜仗,被封为大将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妹妹。 余思思心里有千万种委屈,想同说余文安说。为了不让余文安担心,又咽了下去。只说自己在王府挺好的,笑问余文安什么时候给她找嫂子。 余文安说:快了,他当了大将军提亲的都要踏破他的门槛了。 余思思笑:哥哥成了香饽饽。 杨睿现在是王爷,不可能只有一个妻,纳妾他没有办法说什么。 可他当时在军营里信誓旦旦说要娶思思为妻,会对她好,让他放心。 可现在呢,他又娶妻又纳妾,她的妹妹只是侧妃。 而且他能看出来她的妹妹不开心。 余文安从兰芳斋出来,一拳锤到杨睿脸上,将人揍了一顿。 晚上杨睿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走进兰芳斋。 他额头眼角,脸颊上都带了彩。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余思思问。 杨睿含糊道:“喝醉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余思思仔细看了看,根本不像是自己摔了。 “臣妾让兰馥去叫太医涂些药?” 余思思要去,杨睿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勒的她有些喘不上气。 余思思让杨睿放开,杨睿说什么也不放,趴在她的肩膀上含糊地叫她思思。 一声又一声。 初冬,太子被废,同月皇帝突然驾崩,几个重臣传先皇遗诏,由皇三子杨睿继位。 杨睿继位后,封司马浅为皇后,余思思为皇贵妃。 余思思一点也不稀罕贵妃这个封号。 从侧王妃到贵妃,不过是换了个牢笼罢了。 杨睿说要带她看邺都,终究没有带她去,他做了皇帝就更不可能带她去了。 除了这些,令她更高兴的事是大哥余文安要成婚了。 她以皇贵妃的身份,送了礼还去参加了婚礼,虽然离宫的时间有限,只能坐一会儿,她还是很开心。 还有两个月,等到春天腹中孩子就要生产了。 太医说临近生产要多活动,生的时候才会顺利。 兰馥每天都扶着她去后花园沿着湖边散步。 这年冬日一直没有下雪,临近春节才下了第一场雪,余思思去湖边看雪。 皇后和几个嫔妃也去了,后背突然被推了一下,她脚下一滑,跌进湖里。 湖水结了冰,但是很薄,余思思一跌进去冰就裂开了。 她会游泳,但怀着孕身子重,身上的衣服又厚直坠着她往湖底去。 被救上来后,腹中剧痛,孩子生下来是个男胎但已经没了呼吸 。 余思思很伤心,整日看着以前为孩子做的衣服流眼泪。 杨睿日日来看她,抱着她轻抚着她顺滑的头发,温声哄劝:他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 贵妃落水事件,查了很久终于查出是皇后指使,静妃动的手。 皇后被废,静妃被打入冷宫。 司马氏和张氏因为此事在朝中的权势逐渐中落。 余思思从皇贵妃升为皇后,可她更想拿这个位置换回她的孩子。 她想看他活蹦乱跳的,想听他咯咯咯地对她笑。 为了能让余思思开心一些,杨睿几乎天天都宿在长秋宫,想再给她一个孩子。 入夜,榻上都是男女同床后的气味,杨睿抱着余思思轻轻喘息着。 “思思,朕不会让后宫的其他人有孩子。以后你生了孩子,就是嫡长子。朕会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 可余思思大冬天掉进湖中,伤了身子。再加上丧子之痛,心情抑郁,一直没能在怀上孩子。 朝堂纷纷上书劝诫陛下当开枝散叶,不可独宠皇后。 杨睿置之不理。 为了让她纾解心情,杨睿带余思思出宫去看哥哥和嫂嫂,又带她逛邺都游太湖。 余思思的心情好些了,就当她要放下的时候。 已废的皇后司马氏告诉她一个消息,她的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没死,是被杨睿亲手捂死的,为的是扳倒司马氏和张氏 余思思自然不会信,她去问杨睿。 杨睿暴怒,问是谁告诉她的。 他的情绪告诉余思思,司马浅说得是真的。 杨睿解释,“孩子生下来气息微弱,就算活下来也活不长, 不如让他少受些苦。制敌就要一击即胜,让敌人再无翻身之地。” 余思思看着杨睿,从来没有觉得他像此刻这般陌生过。 那个说要陪她好好过日子的夫君子早就变了,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这晚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次日,以废的司马浅消失在了宫中。 杨睿不来长秋宫,余思思对他不闻不问。 日子久了,杨睿先忍不住,再次去了长秋宫。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吃着饭,都好像前段时间吵架那件事情,从没发生过。 到了睡觉的时辰,余思思上床去睡,杨睿同她一起躺到床上,闭眼睡觉。 余思思闭着眼睛直到半夜也没睡着,月光从窗户缝隙洒进来,她睁开眼看着身旁呼吸均匀的杨睿,悄悄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 第162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七) 听杨睿说她有孕了,余思思面色沉下去。 她即开心又有些难过,本还想着哄一哄杨睿,或许他会让她回严城。 现在有了他的骨血,她走不了了。 “怎么不开心?” 余思思勾了勾嘴角,“开心,只是有点突然。” 余文安打了胜仗,被封为大将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妹妹。 余思思心里有千万种委屈,想同说余文安说。为了不让余文安担心,又咽了下去。只说自己在王府挺好的,笑问余文安什么时候给她找嫂子。 余文安说:快了,他当了大将军提亲的都要踏破他的门槛了。 余思思笑:哥哥成了香饽饽。 杨睿现在是王爷,不可能只有一个妻,纳妾他没有办法说什么。 可他当时在军营里信誓旦旦说要娶思思为妻,会对她好,让他放心。 可现在呢,他又娶妻又纳妾,她的妹妹只是侧妃。 而且他能看出来她的妹妹不开心。 余文安从兰芳斋出来,一拳锤到杨睿脸上,将人揍了一顿。 晚上杨睿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走进兰芳斋。 他额头眼角,脸颊上都带了彩。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余思思问。 杨睿含糊道:“喝醉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余思思仔细看了看,根本不像是自己摔了。 “臣妾让兰馥去叫太医涂些药?” 余思思要去,杨睿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勒的她有些喘不上气。 余思思让杨睿放开,杨睿说什么也不放,趴在她的肩膀上含糊地叫她思思。 一声又一声。 初冬,太子被废,同月皇帝突然驾崩,几个重臣传先皇遗诏,由皇三子杨睿继位。 杨睿继位后,封司马浅为皇后,余思思为皇贵妃。 余思思一点也不稀罕贵妃这个封号。 从侧王妃到贵妃,不过是换了个牢笼罢了。 杨睿说要带她看邺都,终究没有带她去,他做了皇帝就更不可能带她去了。 除了这些,令她更高兴的事是大哥余文安要成婚了。 她以皇贵妃的身份,送了礼还去参加了婚礼,虽然离宫的时间有限,只能坐一会儿,她还是很开心。 还有两个月,等到春天腹中孩子就要生产了。 太医说临近生产要多活动,生的时候才会顺利。 兰馥每天都扶着她去后花园沿着湖边散步。 这年冬日一直没有下雪,临近春节才下了第一场雪,余思思去湖边看雪。 皇后和几个嫔妃也去了,后背突然被推了一下,她脚下一滑,跌进湖里。 湖水结了冰,但是很薄,余思思一跌进去冰就裂开了。 她会游泳,但怀着孕身子重,身上的衣服又厚直坠着她往湖底去。 被救上来后,腹中剧痛,孩子生下来是个男胎但已经没了呼吸 。 余思思很伤心,整日看着以前为孩子做的衣服流眼泪。 杨睿日日来看她,抱着她轻抚着她顺滑的头发,温声哄劝:他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 贵妃落水事件,查了很久终于查出是皇后指使,静妃动的手。 皇后被废,静妃被打入冷宫。 司马氏和张氏因为此事在朝中的权势逐渐中落。 余思思从皇贵妃升为皇后,可她更想拿这个位置换回她的孩子。 她想看他活蹦乱跳的,想听他咯咯咯地对她笑。 为了能让余思思开心一些,杨睿几乎天天都宿在长秋宫,想再给她一个孩子。 入夜,榻上都是男女同床后的气味,杨睿抱着余思思轻轻喘息着。 “思思,朕不会让后宫的其他人有孩子。以后你生了孩子,就是嫡长子。朕会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 可余思思大冬天掉进湖中,伤了身子。再加上丧子之痛,心情抑郁,一直没能在怀上孩子。 朝堂纷纷上书劝诫陛下当开枝散叶,不可独宠皇后。 杨睿置之不理。 为了让她纾解心情,杨睿带余思思出宫去看哥哥和嫂嫂,又带她逛邺都游太湖。 余思思的心情好些了,就当她要放下的时候。 已废的皇后司马氏告诉她一个消息,她的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没死,是被杨睿亲手捂死的,为的是扳倒司马氏和张氏 余思思自然不会信,她去问杨睿。 杨睿暴怒,问是谁告诉她的。 他的情绪告诉余思思,司马浅说得是真的。 杨睿解释,“孩子生下来气息微弱,就算活下来也活不长, 不如让他少受些苦。制敌就要一击即胜,让敌人再无翻身之地。” 余思思看着杨睿,从来没有觉得他像此刻这般陌生过。 那个说要陪她好好过日子的夫君子早就变了,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这晚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次日,以废的司马浅消失在了宫中。 杨睿不来长秋宫,余思思对他不闻不问。 日子久了,杨睿先忍不住,再次去了长秋宫。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吃着饭,都好像前段时间吵架那件事情,从没发生过。 到了睡觉的时辰,余思思上床去睡,杨睿同她一起躺到床上,闭眼睡觉。 余思思闭着眼睛直到半夜也没睡着,月光从窗户缝隙洒进来,她睁开眼看着身旁呼吸均匀的杨睿,悄悄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 第163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八) 寒光一闪,杨睿倏地睁开眼。 余思思握着匕首抵在他脖颈处,眼中含泪。 “杨睿,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杀了他!” “是我,是我杀了我们的孩子,我不配为人父,你杀了我!”杨睿直直盯着她,月光下的他褪去了白日里的冷峻犀利,目光里是脆弱和愧疚。 匕首停在脖颈处,再无法前进分毫,余思思下不了手了。 杨睿握住她的手往下压,匕首划伤了他的脖颈,鲜血渗出。 “杨睿,你个疯子!” 趁余思思分神,杨睿抢过匕首扔到地上,握紧她的双手翻身将她覆在身下。 “思思,不只是你有丧子之痛,朕是他的父亲,朕的痛不比你少分毫。” “思思,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 余思思拼命挣扎,却无法逃离他的禁锢。她索性放弃了挣扎。 月光下,余思思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坠落。 杨睿喘息着,吻去她的眼泪,吻住她的唇。 从那之后,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过那个生下来就夭折的孩子的事。 白瓷花瓶上有了裂痕,他们之间的关系上罩了一层雾,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就这么过了两年,犬戎国突然再次进犯。 杨睿派余文安为将与犬戎国交战。 余文安接连战胜,犬戎国主动议和。 杨睿下召令余文安回朝,余文安觉得现在是最佳的进攻时机,不应该议和应该乘胜追击。 余文安没有听从诏令,追着敌军南下,将邺国与犬戎国边境延长了千里。 犬戎国再次议和,割地与邺国,每年奉上大量的金银财宝。 杨睿再次召余文安回朝。 余文安打败犬戎国有功,但违抗圣令有过。 朝中多位大臣为余文安求情,求陛下念在大将军有功,不做处置。 最终,杨睿以余文安违抗军令为由收回兵权,流放偏远的溜州。 他让人压下消息,不许传到皇后耳中。 余思思知道时,余文安全家已经上路半个多月了。 杨睿以前在严城的时候,最喜欢她做的酒酿圆子。 她特地亲手做了酒酿圆子,和几道点心。想同杨睿求情,希望他看在以前的情谊上,将哥哥调回邺都,或者改一个离邺都近一些地方。 余思思提着食盒走到书房门口,杨睿正在书房中同大臣商量事情。 她没让侍卫通报,等在门口想等杨睿忙完再进去。 却听到了书房中传出的说话声,“陛下,余文安在流放途中旧伤复发暴毙了,他的妻子也投了湖。” “这事先不要传出去,尤其不能让皇后知道,若是她知道了你也不用活了!” “是。” “呛啷,”食盒从余思思手中掉落,碎瓷砰溅,酒酿圆子和点心撒了一地。 “谁!”杨睿听到声音打开门。 倏忽间,余思思抽出侍卫腰间长剑,噗嗤一声刺进他肩头。 鲜血溢出,迅速湿了杨睿半边衣袖。 书房中同杨睿汇报的臣子,吓得不行。 可刺陛下的是皇后,他不能喊救驾抓刺客,只能大喊:“陛下受伤了,快传太医!” “思思,要是杀了朕,大哥能活过来,那就你杀了朕。” 杨睿徒手握住余思思手中的剑,用力一拉,长剑又没入肩头三寸。 鲜血从肩头掌心汩汩落地,砰溅出血花。 若不是杨睿,他的哥哥不会死。 恨意在血液里疯涨,可她看着杨睿身上的血,心里发疼。 她下不了手杀他。 “杨睿,你这个疯子!”余思思丢了剑,转身走了。 当今皇帝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皇后当众刺伤陛下,所有人都以为杨睿一定会废后将其打入冷宫,宫里的妃嫔也以为这次皇后的位子坐不住了。大家等着看热闹,私下里议论着谁会是下一任皇后。 但是杨睿没有,甚至没有对皇后进行任何惩罚。 虽然没有惩罚,大家都知道,帝后的关系已近决裂。 杨睿伤好了去看余思思,余思思拒而不见,她甚至主动上交了凤印,杨睿没有收。 一直等到年后春猎,余思思突然主动提出一起去,杨睿以为余思思原谅他了。 去春猎的路上一直拉着余思思的手,看着她笑。 余思思没有挣开,杨睿很开心,打猎时也比以往更威风,在猎场上走的也更远。他想拿第一,把打下的猎物送给余思思。 不料围猎场上突然出现刺客,男子们都去打猎了,停留在帐中的家眷们四散而逃。 杨睿闻讯骑马赶回来,余思思已经不见了。 他命人找遍了猎场附近都没有找到。 春猎逃跑是余思思计划好的,她早就联系好了与哥哥关系好的旧友。 违抗命令是杨睿的逆鳞,她的哥哥功高震主,就算哥哥没有死在流放途中,杨睿也不会放过他。 而且很有可能,哥哥的死就是杨睿做的,这事杨睿做得出来。 她不想再待在宫中了,只要离开那座牢笼一样的皇宫,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比待在杨睿身边快乐。 站在草原上,看着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阳光洒在脸上,她好像重获新生。 她在草原上,放牛放羊,给羊挤奶,学做奶茶。 可是她低估了杨睿的能力,时隔半年,杨睿找到了她。 以草原上所有牧民的性命威胁她回宫。 她只能回去,没有别的选择。 半年皇后之位悬空,长秋宫还和原来一样,她的贴身侍女兰馥还在。 只是她无法再面对杨睿,只能做个空壳皇后,对杨睿闭门不见。 可她想要视而不见的人偏偏要来缠她。 整个邺国都是他的,长秋宫的奴婢们都怕他,长秋宫的门根本挡不住他。 她只好对他置之不理,当他不存在。 这半年里,杨睿为了找到余思思几乎要把邺国翻个底朝天。 余思思离开的每一天,他都在想她,想她想得睡不着。 他睡在她睡过的床榻上,闻着她常用的熏香,还是睡不着。 他只能起来握着在严城同余思思订婚时,她送他的梳子发呆。 后位悬空,后宫中的女人趋之若鹜,对他百般殷勤往他怀里扑,可他只觉的厌恶。 从不受宠被随意扔在战场上的皇子到九五之尊的皇帝,他什么都有了,可是却把最珍贵的弄丢了。 重新将人找回来没,他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揣进袖袋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可是余思思却不再理他,比她离开前对他还要冷漠。 夜里,杨睿想抱她,她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一下躲远了。 杨睿停下了脚步,“思思,你就这么怕朕吗?我们是夫妻。” 余思思蜷在角落,抱紧了自己。 杨睿有些怀念他们一起在严城的时候,她会为他做衣服,做鞋子。会关心他,会同他说笑,可是现在她。 他后悔了,后悔把余文安流放,那时候若是他宽容一些,听了那些朝臣的话。或许他与余思思的关系还有一线生机。 第163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八) 寒光一闪,杨睿倏地睁开眼。 余思思握着匕首抵在他脖颈处,眼中含泪。 “杨睿,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杀了他!” “是我,是我杀了我们的孩子,我不配为人父,你杀了我!”杨睿直直盯着她,月光下的他褪去了白日里的冷峻犀利,目光里是脆弱和愧疚。 匕首停在脖颈处,再无法前进分毫,余思思下不了手了。 杨睿握住她的手往下压,匕首划伤了他的脖颈,鲜血渗出。 “杨睿,你个疯子!” 趁余思思分神,杨睿抢过匕首扔到地上,握紧她的双手翻身将她覆在身下。 “思思,不只是你有丧子之痛,朕是他的父亲,朕的痛不比你少分毫。” “思思,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 余思思拼命挣扎,却无法逃离他的禁锢。她索性放弃了挣扎。 月光下,余思思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坠落。 杨睿喘息着,吻去她的眼泪,吻住她的唇。 从那之后,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过那个生下来就夭折的孩子的事。 白瓷花瓶上有了裂痕,他们之间的关系上罩了一层雾,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就这么过了两年,犬戎国突然再次进犯。 杨睿派余文安为将与犬戎国交战。 余文安接连战胜,犬戎国主动议和。 杨睿下召令余文安回朝,余文安觉得现在是最佳的进攻时机,不应该议和应该乘胜追击。 余文安没有听从诏令,追着敌军南下,将邺国与犬戎国边境延长了千里。 犬戎国再次议和,割地与邺国,每年奉上大量的金银财宝。 杨睿再次召余文安回朝。 余文安打败犬戎国有功,但违抗圣令有过。 朝中多位大臣为余文安求情,求陛下念在大将军有功,不做处置。 最终,杨睿以余文安违抗军令为由收回兵权,流放偏远的溜州。 他让人压下消息,不许传到皇后耳中。 余思思知道时,余文安全家已经上路半个多月了。 杨睿以前在严城的时候,最喜欢她做的酒酿圆子。 她特地亲手做了酒酿圆子,和几道点心。想同杨睿求情,希望他看在以前的情谊上,将哥哥调回邺都,或者改一个离邺都近一些地方。 余思思提着食盒走到书房门口,杨睿正在书房中同大臣商量事情。 她没让侍卫通报,等在门口想等杨睿忙完再进去。 却听到了书房中传出的说话声,“陛下,余文安在流放途中旧伤复发暴毙了,他的妻子也投了湖。” “这事先不要传出去,尤其不能让皇后知道,若是她知道了你也不用活了!” “是。” “呛啷,”食盒从余思思手中掉落,碎瓷砰溅,酒酿圆子和点心撒了一地。 “谁!”杨睿听到声音打开门。 倏忽间,余思思抽出侍卫腰间长剑,噗嗤一声刺进他肩头。 鲜血溢出,迅速湿了杨睿半边衣袖。 书房中同杨睿汇报的臣子,吓得不行。 可刺陛下的是皇后,他不能喊救驾抓刺客,只能大喊:“陛下受伤了,快传太医!” “思思,要是杀了朕,大哥能活过来,那就你杀了朕。” 杨睿徒手握住余思思手中的剑,用力一拉,长剑又没入肩头三寸。 鲜血从肩头掌心汩汩落地,砰溅出血花。 若不是杨睿,他的哥哥不会死。 恨意在血液里疯涨,可她看着杨睿身上的血,心里发疼。 她下不了手杀他。 “杨睿,你这个疯子!”余思思丢了剑,转身走了。 当今皇帝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皇后当众刺伤陛下,所有人都以为杨睿一定会废后将其打入冷宫,宫里的妃嫔也以为这次皇后的位子坐不住了。大家等着看热闹,私下里议论着谁会是下一任皇后。 但是杨睿没有,甚至没有对皇后进行任何惩罚。 虽然没有惩罚,大家都知道,帝后的关系已近决裂。 杨睿伤好了去看余思思,余思思拒而不见,她甚至主动上交了凤印,杨睿没有收。 一直等到年后春猎,余思思突然主动提出一起去,杨睿以为余思思原谅他了。 去春猎的路上一直拉着余思思的手,看着她笑。 余思思没有挣开,杨睿很开心,打猎时也比以往更威风,在猎场上走的也更远。他想拿第一,把打下的猎物送给余思思。 不料围猎场上突然出现刺客,男子们都去打猎了,停留在帐中的家眷们四散而逃。 杨睿闻讯骑马赶回来,余思思已经不见了。 他命人找遍了猎场附近都没有找到。 春猎逃跑是余思思计划好的,她早就联系好了与哥哥关系好的旧友。 违抗命令是杨睿的逆鳞,她的哥哥功高震主,就算哥哥没有死在流放途中,杨睿也不会放过他。 而且很有可能,哥哥的死就是杨睿做的,这事杨睿做得出来。 她不想再待在宫中了,只要离开那座牢笼一样的皇宫,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比待在杨睿身边快乐。 站在草原上,看着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阳光洒在脸上,她好像重获新生。 她在草原上,放牛放羊,给羊挤奶,学做奶茶。 可是她低估了杨睿的能力,时隔半年,杨睿找到了她。 以草原上所有牧民的性命威胁她回宫。 她只能回去,没有别的选择。 半年皇后之位悬空,长秋宫还和原来一样,她的贴身侍女兰馥还在。 只是她无法再面对杨睿,只能做个空壳皇后,对杨睿闭门不见。 可她想要视而不见的人偏偏要来缠她。 整个邺国都是他的,长秋宫的奴婢们都怕他,长秋宫的门根本挡不住他。 她只好对他置之不理,当他不存在。 这半年里,杨睿为了找到余思思几乎要把邺国翻个底朝天。 余思思离开的每一天,他都在想她,想她想得睡不着。 他睡在她睡过的床榻上,闻着她常用的熏香,还是睡不着。 他只能起来握着在严城同余思思订婚时,她送他的梳子发呆。 后位悬空,后宫中的女人趋之若鹜,对他百般殷勤往他怀里扑,可他只觉的厌恶。 从不受宠被随意扔在战场上的皇子到九五之尊的皇帝,他什么都有了,可是却把最珍贵的弄丢了。 重新将人找回来没,他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揣进袖袋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可是余思思却不再理他,比她离开前对他还要冷漠。 夜里,杨睿想抱她,她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一下躲远了。 杨睿停下了脚步,“思思,你就这么怕朕吗?我们是夫妻。” 余思思蜷在角落,抱紧了自己。 杨睿有些怀念他们一起在严城的时候,她会为他做衣服,做鞋子。会关心他,会同他说笑,可是现在她。 他后悔了,后悔把余文安流放,那时候若是他宽容一些,听了那些朝臣的话。或许他与余思思的关系还有一线生机。 第164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九) “思思,别怕,朕不会伤害你。” 杨睿再次伸手想抱她。 余思思后退一步,躲开了。 杨睿抱住她。像以前一样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杨睿你说实话,哥哥在流放途中是不是你派的杀手。” 杨睿向前一步逼近她,“思思,朕没有,你信朕。大哥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旧伤复发才突然去世的。” 余思思继续后退,可她已经在角落里了,躲无可躲,“你要我怎么信你,虎毒不食子,可是你食!” “余思思,这事过不去了是吗!” 杨睿面色沉下来,他转身坐回桌前,摸到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他眼前出现了那张还带着血迹的小婴儿的脸,闭着眼睛一声也不哭,鼻息间的呼吸很浅,就在他要动手时,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他。 但他还是动了手。 “砰,”杨睿摔了手中茶杯。 听到动静,守在门口的兰馥推门进来。 杨睿瞥了她一眼,“朕说过什么?” 兰馥声音有些颤,“奴婢听见动静,所以来看看。” “出去!” 杨睿厉声道。 兰馥担心余思思,也只好退出去。 屋子里静悄悄,静得只剩下杨睿粗重的呼吸声。 风雨好像下一刻就会落下来。 余思思以为杨睿会朝她发火。 但是杨睿没有。 他坐在桌前沉默半响,起身打开房门,吩咐兰馥:将地上的碎瓷打扫了,别伤了皇后。 然后离开了。 人走茶凉,终于清净了。 她戳了他的痛处,杨睿不会再来了。 起码这几日不会再来了。 几日后的晚上,余思思正在坐在窗边听着外面的蝉鸣发呆,杨睿闯进门来,他喝了很多酒,满身都是酒气。 她想离醉鬼远一点,起身离开,杨睿拉住她, “思思,朕好想你,你离开的这半年,朕无时无刻不想你。”杨睿提起袍角,露出脚上穿的黑靴。 “这是你亲手为朕做的鞋,朕想你的时候就穿上,可朕不敢穿太久,怕穿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杨睿眼神没了犀利,变得温和。身上有一种只有醉酒时才会展现出来的脆弱。 余思思看了看他脚上的鞋,没有回应。 杨睿一把将余思思揽进怀里,“思思,你原谅朕好不好。” 余思思摇头,“轩郎,我们不可能了。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哥哥,想起嫂嫂,想起我们的” 后面的话余思思没能再说了,“你让我走!” “走,你要走去哪儿?” “去到没有你的地方,只要没有你就好。” “不要走好不好,思思我们和好,还像以前在严城时一样好不好。”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颊上。 余思思抬头,是杨睿在哭。 她不由自主的抬手,用指腹擦去他面颊上的眼泪,“轩郎,我们之间有太多不能被解开的结,我们再也不是在严城时少年了。” “谁不能解开,朕偏要解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思思你逃不掉得。” 余思思脚下一空,被杨睿扛到肩头,几步丢到雕花大床上。 “放开我,杨睿你放开我。”余思思手脚并用推他,“我不想让你碰我,我恨你讨厌你!” “嘶啦!”身上的衣服被撕开。 “余思思,你是朕的皇后,不管你想不想要不要,只要朕想就够了。” 杨睿生得高大,力气也大。 她在他手中就像是一逃不脱的笼中鸟。 就算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只能承受着他激烈而疯狂的侵占,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光熹微,杨睿才从她身上离开,闭上眼睛睡着了。 余思思睁着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 天光大亮时,她的泪已经流干了。 杨睿清醒过来,睁开眼,被吓到了。 余思思的眼神呆滞空洞,毫无生机,好似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思思,朕错了,朕喝多酒才朕是混蛋!”杨睿拉住余思思的手贴上脸颊,“你打朕几个耳光消消气,你别这样吓朕。” 过了好久,余思思才缓过来,动了动眼珠,随即闭上了眼睛。 “陛下,放臣妾走!臣妾想离开这里。” 余思思叫他轩郎,生气的时候就叫他名字。 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也很少自称臣妾。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陛下,客气疏远。 “陛下杀了臣妾的哥哥,你让臣妾怎么能够心安理的跟你一起过日子。” “思思,朕没有,朕没有叫人动手。” “狡兔死,走狗烹。陛下当时没做以后也不会吗?” 杨睿坐起身,将人抱在怀里,声音有几不可闻的哭腔,“思思,你还爱朕吗?” “臣妾恨陛下。” 她还爱他,可也恨他入骨。 他们再也不可能和好了。 杨睿抱紧了余思思,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没有爱哪来的恨,朕不会放你走,朕只有你了。 以后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杨睿不会放过她了,除非她死。 两个月后,余思思发现自己的食欲越来越差,恶心想吐。 她拒绝了太医诊治,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如果让杨睿知道这个消息,她唯一可以离开皇宫的机会也会消失。 杨睿的生辰日到了,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从封地回邺都为他庆贺生辰。 他亲自出城迎接,跟着杨睿去的还有一多半禁军,皇宫里静悄悄,没有人注意到长秋宫。 余思思遣散了宫人,点燃了蜡烛,烧着了大殿中的帷幔纱帘。 这日起了东南风,火势很快烧起来,滚滚浓烟升上高空。 杨睿出了城,站在城门口等着迎接自己的弟弟,一抬头却见皇宫上空浓烟滚滚,烟升起的地方正是长秋宫的方向。 第164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九) “思思,别怕,朕不会伤害你。” 杨睿再次伸手想抱她。 余思思后退一步,躲开了。 杨睿抱住她。像以前一样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杨睿你说实话,哥哥在流放途中是不是你派的杀手。” 杨睿向前一步逼近她,“思思,朕没有,你信朕。大哥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旧伤复发才突然去世的。” 余思思继续后退,可她已经在角落里了,躲无可躲,“你要我怎么信你,虎毒不食子,可是你食!” “余思思,这事过不去了是吗!” 杨睿面色沉下来,他转身坐回桌前,摸到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他眼前出现了那张还带着血迹的小婴儿的脸,闭着眼睛一声也不哭,鼻息间的呼吸很浅,就在他要动手时,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他。 但他还是动了手。 “砰,”杨睿摔了手中茶杯。 听到动静,守在门口的兰馥推门进来。 杨睿瞥了她一眼,“朕说过什么?” 兰馥声音有些颤,“奴婢听见动静,所以来看看。” “出去!” 杨睿厉声道。 兰馥担心余思思,也只好退出去。 屋子里静悄悄,静得只剩下杨睿粗重的呼吸声。 风雨好像下一刻就会落下来。 余思思以为杨睿会朝她发火。 但是杨睿没有。 他坐在桌前沉默半响,起身打开房门,吩咐兰馥:将地上的碎瓷打扫了,别伤了皇后。 然后离开了。 人走茶凉,终于清净了。 她戳了他的痛处,杨睿不会再来了。 起码这几日不会再来了。 几日后的晚上,余思思正在坐在窗边听着外面的蝉鸣发呆,杨睿闯进门来,他喝了很多酒,满身都是酒气。 她想离醉鬼远一点,起身离开,杨睿拉住她, “思思,朕好想你,你离开的这半年,朕无时无刻不想你。”杨睿提起袍角,露出脚上穿的黑靴。 “这是你亲手为朕做的鞋,朕想你的时候就穿上,可朕不敢穿太久,怕穿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杨睿眼神没了犀利,变得温和。身上有一种只有醉酒时才会展现出来的脆弱。 余思思看了看他脚上的鞋,没有回应。 杨睿一把将余思思揽进怀里,“思思,你原谅朕好不好。” 余思思摇头,“轩郎,我们不可能了。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哥哥,想起嫂嫂,想起我们的” 后面的话余思思没能再说了,“你让我走!” “走,你要走去哪儿?” “去到没有你的地方,只要没有你就好。” “不要走好不好,思思我们和好,还像以前在严城时一样好不好。”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颊上。 余思思抬头,是杨睿在哭。 她不由自主的抬手,用指腹擦去他面颊上的眼泪,“轩郎,我们之间有太多不能被解开的结,我们再也不是在严城时少年了。” “谁不能解开,朕偏要解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思思你逃不掉得。” 余思思脚下一空,被杨睿扛到肩头,几步丢到雕花大床上。 “放开我,杨睿你放开我。”余思思手脚并用推他,“我不想让你碰我,我恨你讨厌你!” “嘶啦!”身上的衣服被撕开。 “余思思,你是朕的皇后,不管你想不想要不要,只要朕想就够了。” 杨睿生得高大,力气也大。 她在他手中就像是一逃不脱的笼中鸟。 就算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只能承受着他激烈而疯狂的侵占,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光熹微,杨睿才从她身上离开,闭上眼睛睡着了。 余思思睁着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 天光大亮时,她的泪已经流干了。 杨睿清醒过来,睁开眼,被吓到了。 余思思的眼神呆滞空洞,毫无生机,好似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思思,朕错了,朕喝多酒才朕是混蛋!”杨睿拉住余思思的手贴上脸颊,“你打朕几个耳光消消气,你别这样吓朕。” 过了好久,余思思才缓过来,动了动眼珠,随即闭上了眼睛。 “陛下,放臣妾走!臣妾想离开这里。” 余思思叫他轩郎,生气的时候就叫他名字。 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也很少自称臣妾。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陛下,客气疏远。 “陛下杀了臣妾的哥哥,你让臣妾怎么能够心安理的跟你一起过日子。” “思思,朕没有,朕没有叫人动手。” “狡兔死,走狗烹。陛下当时没做以后也不会吗?” 杨睿坐起身,将人抱在怀里,声音有几不可闻的哭腔,“思思,你还爱朕吗?” “臣妾恨陛下。” 她还爱他,可也恨他入骨。 他们再也不可能和好了。 杨睿抱紧了余思思,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没有爱哪来的恨,朕不会放你走,朕只有你了。 以后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杨睿不会放过她了,除非她死。 两个月后,余思思发现自己的食欲越来越差,恶心想吐。 她拒绝了太医诊治,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如果让杨睿知道这个消息,她唯一可以离开皇宫的机会也会消失。 杨睿的生辰日到了,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从封地回邺都为他庆贺生辰。 他亲自出城迎接,跟着杨睿去的还有一多半禁军,皇宫里静悄悄,没有人注意到长秋宫。 余思思遣散了宫人,点燃了蜡烛,烧着了大殿中的帷幔纱帘。 这日起了东南风,火势很快烧起来,滚滚浓烟升上高空。 杨睿出了城,站在城门口等着迎接自己的弟弟,一抬头却见皇宫上空浓烟滚滚,烟升起的地方正是长秋宫的方向。 第165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完) 从皇宫逃出来,余思思安定在一座离邺都很远的小村庄里,生下了女儿。 她隐去了姓氏,带着女儿就这么生活了几年,风平浪静。 邺都那边没有任何杨睿找她的迹象,她还听说他新纳了贵妃,宠爱有加。 她想杨睿一定是相信她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多年来紧绷得心终于松下来。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杨睿了。 谁知,圆圆八岁时,她再次见到了他。 当年,杨睿看见长秋宫方向的浓烟快马赶回去,大火已经将整个长秋宫吞噬了。 所有人都觉得皇后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杨睿不信。 要死,也是他比余思思先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不想惊动她。若是余思思知道了他在找她,一定会躲得更远,若是去了别的国家,他就鞭长莫及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年后,他在一个叫杏花村的小山村找到了她。 她手中还抱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女娃娃。 余思思嫁人了,还有了孩子! 他先是愤怒、震惊,伤心,可再仔细看,那女娃娃与他有几分相似。 他查过后才知道,余思思来这儿三年,村里人都知道她夫君死得早,她是个带孩子的寡妇。 所以余思思怀中抱着的女娃娃是他的。 他以前一直都想能同余思思再有一个孩子。 他开心极了,回到客栈里,嘴角一直扬着压不下来。 怕余思思会离开,他计划找个合适得机会上前与她相认,又想着怎么才说服余思思跟他回去,连着几日都只是默默看看余思思不敢上前。 就是这几日他发现,余思思在这里过得很开心,跟邻居们说话,给房子后面得菜地浇水,抱着女儿去买用品,教她学走路,她一直在笑。 他以为离开皇宫,没了锦衣玉食,她的日子会很难过。 她过的是辛苦,可是她很开心,一直在笑。 以前在严城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的。 入宫后,她就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 原来,没有他,余思思可以活得更好。 当晚,他独自坐上马车回了宫,只派人在附近保护着两人,传递一些消息回邺都。 之后每年他都会抽时间来这里,偷偷看看她们。 直到圆圆八岁,他决定将她立为储君。 前去杏花村将她带回宫。 杨睿穿一件普通的深蓝绸袍,面目冷峻清贵,带着帝王得威仪,应是几日没有刮胡须,下巴处还带着青色胡茬。 他看着余思思没说话,目光又移到她身后那只拉着她衣袖的小手上。 “她叫什么名字?”杨睿问。 余思思攥紧了女儿的小手将她护在身后,没说话。 “朕都知道了,她是朕的孩子。” 杨睿说知道了,那就是他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余思思开了口,“圆圆,她叫圆圆。” 杨睿走过去,绕到余思思身后,蹲下身唤她:“圆圆,我是你父亲。” 圆圆露出埋在余思思身后的脸,眨着眼睛看他。 她长得很像余思思,那双眼大大的,眼神清澈纯真。 “你不是我父亲,娘亲说我父亲已经死了。你是坏人!”杨睿伸手想抱她,却被女儿一口咬在虎口处不肯松口。 杨睿抬头看向余思思。 他眼中再没了当年的犀利,看她时只有温和。 也许是时间淡化了恨,也许是她对他还有情谊,她心软了,道:“圆圆,快松开,他是你父亲。” 圆圆呆了呆松了口,疑惑地看向余思思。 余思思目光掠过杨睿被咬出血印的虎口,蹲下身将圆圆面颊上散落碎发,整理到耳后,“是娘亲骗了你,圆圆的父亲没死,他确实是你父亲。” 圆圆再次看向杨睿,又重新躲到了余思思身后 “思思,同朕谈谈。” 里屋的房门关上了。 杨睿站在门口,踌躇着,片刻他才道:“朕这次来是想带你和圆圆” 杨睿话还没说完,余思思从袖袋中摸到匕首,抵上脖颈,“我不会跟陛下回去的,陛下就当余思思已经死了。” 杨睿眼中泛起泪光,他眨了下眼,泪光又从眼中消失了。 “思思你先放下道,你可以不跟朕回去,但那孩子是朕的骨肉,朕要把她带走。” “不可以,圆圆还那么小,她从没离开过我。” “朕必须带她走,若是你愿意” “我不愿意。”杨睿还没说完,余思思握紧了匕首,打断他。 “罢了,你放下刀,朕不会再强迫你了。” 走的时候,杨睿抱着圆圆,她在他怀里挣扎大哭,用拳头锤他,用脚踢他,用牙咬他的肩头。 杨睿只好将人扛上肩头,快步塞进马车里。 她在马车里哭着要娘亲,直到哭累了,缩在角落里睡了。 圆圆八岁,比同龄人要瘦小。 杨睿看着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人,刚刚哭过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他用手绢轻轻擦去,将她抱到怀中,仔细打量。 他的女儿梳着双环髻,面色粉嫩,水灵灵的好模样。 再往下她身上穿着桃粉色襦裙,脚下蹬着一双绣着桃花的绣鞋。这双绣鞋是余思思绣的,他伸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桃花,怕将怀中女儿碰醒,又收了手。 回宫后,杨睿为女儿改名为杨婵,开始着手立储之事。 要立女子为储君,史无先例。 朝堂上下吵吵嚷嚷,他们都觉得应该从宗室过继一个男孩子来做储君。 大家都不同意立杨婵为储君,要排除众议很难。 可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排除众议的人,他只会让众议臣服,杀一儆百。 杏花村地处偏僻,杨婵没有上过学,会写的字不多,都是余思思教的。 杨睿为她寻了邺国最有名的学士做老师。 要做储君,要学的东西很多,性子也不能软弱,因此他对她表现的很严格。 可每到晚上等杨婵睡着了,不论多忙,他都会悄悄坐在床边看她一会儿。 睡梦中杨婵常常会哭着叫娘亲,那一声声娘亲叫得杨睿心里发疼。 他写信给余思思,希望她能进宫来看女儿,当然他私心是希望余思思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留在宫中。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自从女儿被带回宫后,余思思常常担心,她会冷到热到,担心她会生病。 想她想的吃不下睡不着,日日独自垂泪。 于是她给杨睿回了信,说想去邺都护国寺旁边的三清观带发修行。 杨睿很开心她能来邺都,回信同意了。 虽然余思思还是拒不见他,但他知道她在那儿,以后能远远的看着她就够了。 第165章 番外:杨婵父母篇(完) 从皇宫逃出来,余思思安定在一座离邺都很远的小村庄里,生下了女儿。 她隐去了姓氏,带着女儿就这么生活了几年,风平浪静。 邺都那边没有任何杨睿找她的迹象,她还听说他新纳了贵妃,宠爱有加。 她想杨睿一定是相信她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多年来紧绷得心终于松下来。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杨睿了。 谁知,圆圆八岁时,她再次见到了他。 当年,杨睿看见长秋宫方向的浓烟快马赶回去,大火已经将整个长秋宫吞噬了。 所有人都觉得皇后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杨睿不信。 要死,也是他比余思思先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不想惊动她。若是余思思知道了他在找她,一定会躲得更远,若是去了别的国家,他就鞭长莫及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年后,他在一个叫杏花村的小山村找到了她。 她手中还抱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女娃娃。 余思思嫁人了,还有了孩子! 他先是愤怒、震惊,伤心,可再仔细看,那女娃娃与他有几分相似。 他查过后才知道,余思思来这儿三年,村里人都知道她夫君死得早,她是个带孩子的寡妇。 所以余思思怀中抱着的女娃娃是他的。 他以前一直都想能同余思思再有一个孩子。 他开心极了,回到客栈里,嘴角一直扬着压不下来。 怕余思思会离开,他计划找个合适得机会上前与她相认,又想着怎么才说服余思思跟他回去,连着几日都只是默默看看余思思不敢上前。 就是这几日他发现,余思思在这里过得很开心,跟邻居们说话,给房子后面得菜地浇水,抱着女儿去买用品,教她学走路,她一直在笑。 他以为离开皇宫,没了锦衣玉食,她的日子会很难过。 她过的是辛苦,可是她很开心,一直在笑。 以前在严城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的。 入宫后,她就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 原来,没有他,余思思可以活得更好。 当晚,他独自坐上马车回了宫,只派人在附近保护着两人,传递一些消息回邺都。 之后每年他都会抽时间来这里,偷偷看看她们。 直到圆圆八岁,他决定将她立为储君。 前去杏花村将她带回宫。 杨睿穿一件普通的深蓝绸袍,面目冷峻清贵,带着帝王得威仪,应是几日没有刮胡须,下巴处还带着青色胡茬。 他看着余思思没说话,目光又移到她身后那只拉着她衣袖的小手上。 “她叫什么名字?”杨睿问。 余思思攥紧了女儿的小手将她护在身后,没说话。 “朕都知道了,她是朕的孩子。” 杨睿说知道了,那就是他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余思思开了口,“圆圆,她叫圆圆。” 杨睿走过去,绕到余思思身后,蹲下身唤她:“圆圆,我是你父亲。” 圆圆露出埋在余思思身后的脸,眨着眼睛看他。 她长得很像余思思,那双眼大大的,眼神清澈纯真。 “你不是我父亲,娘亲说我父亲已经死了。你是坏人!”杨睿伸手想抱她,却被女儿一口咬在虎口处不肯松口。 杨睿抬头看向余思思。 他眼中再没了当年的犀利,看她时只有温和。 也许是时间淡化了恨,也许是她对他还有情谊,她心软了,道:“圆圆,快松开,他是你父亲。” 圆圆呆了呆松了口,疑惑地看向余思思。 余思思目光掠过杨睿被咬出血印的虎口,蹲下身将圆圆面颊上散落碎发,整理到耳后,“是娘亲骗了你,圆圆的父亲没死,他确实是你父亲。” 圆圆再次看向杨睿,又重新躲到了余思思身后 “思思,同朕谈谈。” 里屋的房门关上了。 杨睿站在门口,踌躇着,片刻他才道:“朕这次来是想带你和圆圆” 杨睿话还没说完,余思思从袖袋中摸到匕首,抵上脖颈,“我不会跟陛下回去的,陛下就当余思思已经死了。” 杨睿眼中泛起泪光,他眨了下眼,泪光又从眼中消失了。 “思思你先放下道,你可以不跟朕回去,但那孩子是朕的骨肉,朕要把她带走。” “不可以,圆圆还那么小,她从没离开过我。” “朕必须带她走,若是你愿意” “我不愿意。”杨睿还没说完,余思思握紧了匕首,打断他。 “罢了,你放下刀,朕不会再强迫你了。” 走的时候,杨睿抱着圆圆,她在他怀里挣扎大哭,用拳头锤他,用脚踢他,用牙咬他的肩头。 杨睿只好将人扛上肩头,快步塞进马车里。 她在马车里哭着要娘亲,直到哭累了,缩在角落里睡了。 圆圆八岁,比同龄人要瘦小。 杨睿看着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人,刚刚哭过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他用手绢轻轻擦去,将她抱到怀中,仔细打量。 他的女儿梳着双环髻,面色粉嫩,水灵灵的好模样。 再往下她身上穿着桃粉色襦裙,脚下蹬着一双绣着桃花的绣鞋。这双绣鞋是余思思绣的,他伸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桃花,怕将怀中女儿碰醒,又收了手。 回宫后,杨睿为女儿改名为杨婵,开始着手立储之事。 要立女子为储君,史无先例。 朝堂上下吵吵嚷嚷,他们都觉得应该从宗室过继一个男孩子来做储君。 大家都不同意立杨婵为储君,要排除众议很难。 可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排除众议的人,他只会让众议臣服,杀一儆百。 杏花村地处偏僻,杨婵没有上过学,会写的字不多,都是余思思教的。 杨睿为她寻了邺国最有名的学士做老师。 要做储君,要学的东西很多,性子也不能软弱,因此他对她表现的很严格。 可每到晚上等杨婵睡着了,不论多忙,他都会悄悄坐在床边看她一会儿。 睡梦中杨婵常常会哭着叫娘亲,那一声声娘亲叫得杨睿心里发疼。 他写信给余思思,希望她能进宫来看女儿,当然他私心是希望余思思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留在宫中。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自从女儿被带回宫后,余思思常常担心,她会冷到热到,担心她会生病。 想她想的吃不下睡不着,日日独自垂泪。 于是她给杨睿回了信,说想去邺都护国寺旁边的三清观带发修行。 杨睿很开心她能来邺都,回信同意了。 虽然余思思还是拒不见他,但他知道她在那儿,以后能远远的看着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