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业回乡:我在农村搞迷信》 第1章 丢驴 临近过年,朱小风到靠山村去看望他的二舅—金海。天冷人懒,小风不太想去,但老妈有命,他只得遵命照办。 说起小风的这个二舅金海,可不简单,在周围十乡八镇相当有一号,村里大事小情都找他,有时候说话比村长还好使。 这天,雪大得厉害,飘飘扬扬的,染白了山河,染白了村庄,几乎掩盖了这世界一切肮脏。 小风到时,雪已经停了。金海正在院子里扫雪,穿着红毛裤,绿毛衣,光着手,也没戴棉帽子,手持一个大竹扫帚一顿划拉。头上已经见汗,冒着蒸蒸热气! “扫雪呢,二舅?”小风嬉笑着用句废话打招呼,呵出热气凝成白雾。 金海手上动作不停,也不回答小风的废话,反问道,“你咋来了?” “我妈让我来看看你!”小风依旧嬉皮笑脸,“见舅如见娘”,见到舅舅的亲切感让他心情轻松。 金海眉毛一挑,眼睛一瞪,“还你妈让你来看看我,你特么自己不想来呗!” 小风根本不怕,嘿嘿的笑着说,“你也不待见我,可不就不愿意来吗!” 金海把扫帚扔给小风,骂道“你特么是来给你二舅添堵的?” 等小风扫完雪,到车里分四五趟把带来的东西搬进屋子。金海正在案板上切肉呢,抬眼看看来回搬运东西的小风,说道“以为你小子特么空手来的呢!” 距离有点远,东西有点儿沉,小风喘着粗气,笑着解释,“大过年看舅舅,哪能空手啊!刚才是踩个点,看看家里有没有人儿”金海为人场面,家里生人不断。 “知道为啥不待见你不?你小子心眼子忒多!” 金海把切完的熟肉往盘子里一装,倒了点酱油,又炒了个鸡蛋,小风把菜放上炕桌,又拿金海宝贝铜壶烫上酒,爷俩对坐。 “你妈挺好?” “你俩一天打八个电话,还问我?” 金海一筷头子敲在小风脑袋上,生疼!看着小风呲牙咧嘴的模样,金海咧着嘴的笑了起来。 爷俩正一口酒,一口菜,有一句没一句的犟嘴闲聊,窗外有人敲窗子。 说起这敲窗子也算是东北特色了,东北土炕挨着窗子。上别人家去串门,往往趴窗子看看,看看屋里面有没有人,有人就敲窗。屋子里的人也能看到窗外来的是谁,要是想让人进屋就喊人进来。要是不想让人进来,主人就到门外聊事,来人也不会不知好歹强行进屋,基本说完事就走。当然这说的是熟人,生人一般在院门外边喊人! 此时玻璃窗上霜花凝重,金海伸出手指刮出块干净地方,这才看清窗外景象,见来人是同村的杜老六,就喊:“老六,你进来!”杜老六推门进屋。 杜老六一进来,屋子里温度起码下降两度,一身的寒气。他的头发、眉毛、胡子全白了,都是冰碴子。 “小风来啦”,杜老六认识小风,出口打了个招呼,顺手抹去脸上霜雪,然后就着急的对金海说:“二哥,我家毛驴子丢了。” “啥时候的事儿啊?”金海问道,然后横了小风一眼“去给你六叔拿个杯子,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小风拿来杯筷,放在杜老六近前,在杯子里倒上酒。金海往炕里头挪了挪,给杜老六让出个侧座,“坐下来喝点,慢慢说。” 杜老六也没客气,坐下来端起酒杯抿了口散白,一呲牙,又伸筷子夹了口菜,一边咀嚼,一边说道,“驴是昨天半夜丢的!我找半宿了,今天上午又找了一上午。” 原来,昨天傍晚有人约杜老六打牌,杜老六着急去玩,就让他儿子小六拴驴。 农村牲口,白天一般养在外面。草地上插个木橛子,把牲口一拴,缰绳放的长长的,牲口就以木橛为中心绕圈吃草。主人或者隔两个小时给牲口换个地方,或者给牲口面前放点干草。到傍晚时牵回圈里,饱水饱草饱料。 农村的牲口是啥?那是农忙时的壮劳力,是过日子人家的“储蓄银行”,金贵着呢! 小六虽然十八九了,做事毛毛愣愣的,他爹想去玩牌,他也想去看热闹,把驴牵回驴圈,草草的喂了,缰绳也没系紧。 等到牌局结束,爷俩半夜回家。杜老六想给驴添草添料,这才发现驴不见了。杜老六顾不上打儿子,叫醒老婆,三口人分不同方向就找起来了。 “今早那么大的雪,要是有驴蹄印也叫雪盖住了,你上哪旮沓找了?”金海也抿了一口酒,嗒了一口菜。 “四邻八镇的找遍了,没找着,这不就来找你给算算么。” 二舅金海会算命。这事是另外的故事了,后面再给看官老爷们细说。 金海看了眼神色焦急杜老六,低下头琢磨了能有五六分钟。我和杜老六就这么看着他,不敢吭声。 突然,金海抬起头问杜老六,“我记得你家驴是今年新买的?” “今年春天,大概三月份买的。” “在哪旮沓买的?”这是问买驴的地方了。 “万家屯,万老三家。” “万老三啊!”金海沉吟了一下,接着问,“是他家老驴下的驹吗?还是他倒腾的?”倒腾的意思就是当中间商做买卖的意思。 “是他家老驴下的驹子。” “那驴口多大?”就是问驴的年龄了。 “两岁的口。” “花了多少钱?” “5000多。” 金海夹了一筷子鸡蛋塞到嘴里,然后摸着鼻子对杜老六说“我给你算算行,不过我算命可有规矩。” 杜老六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压到金海的酒杯下面说“规矩我知道,二哥你帮忙算算。找到了还有重谢。” 金海一手掐着酒杯,一手在那假模假式的掐手指头,口里面念念有词“一二三,二二三,跟随师父上茅山。茅山有个毛老道,师父对我把艺传,教会了徒弟整八个,倒有七个成了仙。只因我贪玩没学道,师父一怒将我赶下了山。下山施展灵妙法,专为黎民解危难,弥陀佛,太上老君,原始天尊,急急如律令。” 小风在旁边憋着也不敢笑,杜老六可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金海,能不能找着驴,就等着这神仙一把掐了。 突然,金海眼睛一瞪,喊了一声,“呔,算出来了,你家驴现在正在万家屯万老三的家里。” 杜老六一脸的不敢相信,“二哥,不能?万家屯离咱们屯子起码一百多里地。那驴一宿能跑那么远?” 金海对杜老六的怀疑很是不爽,不悦的说道,“能不能的,去他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杜老六放下筷子,下了地,刚想出门,在地上转了个圈,犹豫了一下眼巴巴看向金海。 “二哥,看看你能不能辛苦一下陪我去一趟,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啊。另外,能不能……”杜老六话没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能不能干啥?”金海问道。 “能不能让小风拉咱们去,我看他是开车来的,这么的还能快点。放心,找到了必有重谢!” 金海看杜老六急得嘴角都起泡了,也就不再推脱,转头问小风,“咋样啊,大外甥,愿不愿意跟你舅舅跑一趟?” 小风见舅舅已然同意前去,就笑着回答道,“那就去呗!谁让你是我二舅呢?”,又转头对杜老六说“谁让你是我六叔呢”。 第2章 找驴 雪后天晴,天是真蓝。太阳有一拳头那么大,离地一房子那么高,好像被冻的脸色苍白,瞅着就不咋热乎。 三人一路也没怎么说话,小风是紧张看路,路况不好还打滑。杜老六是担心到万家屯找不到驴。金海是装深沉,喜欢说后半句。 金海和杜老六一个抽烟袋锅子,一个抽旱烟,把车里面弄的烟气弥漫的,对面不见人。小风无语的打开车窗,小车就这样顶着寒风冒着烟在乡间坑坑洼洼的泥路上蹦跳着。 一百里路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这破路是真难走。如果不是亲舅舅发话,小风是真不愿意出这趟苦差。 到了万家屯,按杜老六的指引就到了万老三的家门口。金海下车,舒了口气,“特么的,颠死老子了,屎都颠没了。” 万老三家独门独院,大拇指粗细的木条子夹成的围墙,大概到胸口那么高。金海隔着院墙往里面看,一流三间半红砖瓦房,两间人住,半间厨房,一间做驴圈。院子里有一口井,院子里有个柴火垛,堆得一房高,周边斜立着几十捆干净的玉米秸秆。 杜老六在外面喊,“万老三、万老三……”喊了能有五分钟,一个裹着绿棉袄的男人才走了出来,这人五十来岁,瘦高个,脸上也没啥表情,来到院门前开门问“啥事啊?” 杜老六急切问道,“老三,我家驴跑你家没?”还没等万老三开口回答,金海走上前说话,“老三,还认识我不?” 万老三细瞄了一眼,一拍大腿,“哎呀,原来是二哥来了,快进屋。”又冲院子里喊“桂芬,快点出来,是老金二哥来了。”屋子里很快走出一个穿蓝棉袄的妇女,喊道,“二哥,快进屋” 一行人迈进院子,金海细看来院子,又看了看那个驴圈,一头老驴在里面吃草,不是杜老六家的。杜老六看了一脸失望更是焦急了。 进屋上炕,旱烟点上,大碗的茶水倒上,又是瓜子,又是糖块,又是桔子,又是苹果的摆了一炕沿。 “二哥,咱是几年没见了?” “有两年了,听说小娟和你家大宝子过得挺好啊!” “是挺好,今年上半年生了个胖小子,娟他妈照顾呢。现在搬城里去了,大宝子给人修摩托车。” “还是您这媒保的好”万老三媳妇插嘴道,“我家老二,也到年龄了,您也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呗。” 没等金海搭话,旁边杜老六早坐不住了,一直拿手捅咕金海的胳膊,欲言又止的模样,金海拿大手一扒拉杜老六,“滚犊子,急个鸡巴毛。” 万老三在旁边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二哥,你们来有事?” 金海从兜里掏出那两百块钱,往炕上一放,说“这不杜老六家驴半夜跑出来了嘛,亏你给照顾一宿加一个上午,杜老六给你拿两百块钱,这钱当草料钱了,行不?” 万老三咧嘴笑了,“二哥,你咋知道他家驴跑到我家来了?” 金海神秘兮兮的说,“老子会算卦,你特么又不是不知道。”金海跟玉皇山李老道学过算命的事儿,熟人皆知。 万老三竖起大拇指,“二哥你是这个。那你再算算,那驴叫我藏哪了。” 金海往院子里一指,“不就在那柴火垛旁边呢吗” 万老三哈哈大笑。 杜老六连忙跑到院子里,屋里人也跟了出来。原来柴垛上斜支着几根长木头,木头上分两排搭着成捆的苞米秆。杜老六进来时没注意,还以为是万老三家晾的柴火呢! 杜老六和小风搬开几捆柴火,漏出里面的空间,别说里面还挺宽敞,得有两三米宽,四五米长。一头黑驴正带着嚼子在里面安静的站着呢! 杜老六就要伸手牵驴,金海喝止了他,一行人又进了屋子。 “二哥不问问咋回事?”万老三乐呵呵的开口。好,一点都不尴尬,这明显是想把别人的驴扣留下来,还问得出口? “咋回事呢?”金海是个好捧哏。 原来这驴是早上四五点钟被早起的万老三发现的,农村人睡得早起得早,万老三上厕所看到了自家卖给杜老六的黑驴在院门外,就牵了院子,担心杜老六来找,就把驴藏在了柴垛。 “那你是想把驴给觅下来呗”,觅下来就是偷着扣留的意思。金海笑眯眯的看向万老三。 “老天爷过年给你家送礼,你收不收?”万老三呵呵笑着说“反正杜老六要是没来找,我肯定不能主动给他送上门。” “那他要是来找呢?”金海接话问。 “那也得看他找不找得着,找不着也不还。” “那要是找着了呢?”金海接着又问,好么!俩人说上相声了! “找着了,就不是我的财运,那我就还呗!”万老三又是一笑,语气有点无奈! 金海推推炕上那两百块钱,“大财运没有,小财运还是有的,老三呐,估计你今年过年打牌能赢钱。” 万老三瞅了一眼炕上的钱,“拉倒,二哥,你可别埋汰我了,这钱我能要咋地?” “咋不能要呢,要没你给经管着,这驴就真丢了。”说着转眼看向杜老六,“你说呢,老六?”,杜老六连忙点头,反正这钱不是他的钱了。最后又撕扯半天,万老三媳妇把钱收起来了。 金海下炕要走,万老三死活不让。金海说“今天我外甥登门拜年,哪能留在别人家做客呢?” 万老三强留不得,只得作罢,临走又求金海给他家老二保媒,金海笑着说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金海坐上小风的车,爷俩个一路有烟尘滚滚往回颠。杜老六自己牵驴往回赶,万老三还借他一个驴鞍子,即便如此,一百里路程也得五个小时到家。 小风开车载着舅舅回到金海住的那村子——靠山村,远远的就看见杜小六冻得嘶嘶哈哈的在村口等着呢,大鼻涕冻的老长,他不敢回家,怕被打死。 小风停下车,金海头伸出窗外对他说“驴找着了,你抓紧回家,你爸在后头骑着驴往回赶呢,估计还得四五个小时能到家……”这小子欣喜若狂,话都没听全乎就往回跑,一顿往死了揍估计能换成揍个半死。 晚上到家,四婶玉芬已然走亲戚回来了,她给小风和金海炖的大骨头,放了一整棵酸菜。好家伙,整整一洋铁盆,香气四溢的,惹人口水直流。炕烧的热乎乎的,玉芬早早吃完回了里屋,就剩金海和小风爷俩一口菜一口酒的,那叫一个惬意。 “二舅,你真会算命啊?”小风忍不住问。 “你妈没告诉你么?”金海反问。 “我妈说你会算,让我遇到为难的事儿,来找你呢!”小风回答。 金海呵呵大笑,“我会算个屁啊,特么的都是蒙的。有些人就信这套,所以我说我会算命。就为了平事的时候,方便说话。其实你妈知道我不会。” “那她还让我有事找你问。”小风撇撇嘴。 “你二舅虽然不会算命,但吃的盐多,路过的桥多,你遇事找二舅,不一定能帮你把事平喽,但馊主意总是有几个的。”金海吸溜一口酸菜,抓起一块大骨头啃了起来,大骨头软烂,一口一大块肉。 “那——二舅,你咋知道杜老六家的驴跑万老三家了呢?” “古话说‘白毛风起,驴马恋家乡’。你小子以为只有人才知道想家吗?杜老六家的驴是新买的,口又小,能不想家吗。这不一有机会就跑回去了嘛!” 小风举杯敬舅舅,和金海碰了下酒杯,金海抿了一小口酒,小风接着问“一百多里地,驴咋找回去的呢?再说你咋知道这驴半道碰不着人啊!” 金海横了小风一眼“‘鸟飞万里之外能返乡,马走千里之遥能还家。’一百多里地算啥,你就是给驴蒙上眼睛它也能走回去,信不?认道——那是驴的本事。” “至于半道为啥没人截,天上下着鹅毛雪,又是后半夜,你给外面溜达啊?”金海说完,一脸得意的笑了。 “那你为啥管杜老六要了两百块钱,转手又给了万老三啊?” 金海放下筷子点起烟袋锅子,吸一口慢慢吐出来,“要两百块钱是规矩,送给万老三是人情。” 金海不明所以的对小风说了句“小子,你且得学着呢!” 第3章 红内裤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也不知几点,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声,小风醒了往旁边看,发现二舅金海也醒了,正趴窗边侧耳朵往外听呢。 “好像有人打起来了”小风说。 金海点点头说“好像是王胜利家,小两口才结婚仨月啊,这就开始闹了?” 金海躺回被窝,“炕沿挨着锅,破锤敲破锣,两口子打架,床头打完床尾和。”说完就闭上眼睛。 结果外面声音却越来越大,过了一会有人敲窗户喊“二舅,二舅……”,小风发现金海家的院门就是一个摆设,没有一个在院门外边喊人的,清一色的跳进院墙敲窗户。 金海喊了一声,“叫唤个啥啊,听着啦——”就开灯穿衣服,见小风要起身就摆摆手,“你接着睡,我去看看。” 金海出了门,和来的那人叽叽喳喳的出了院子。小风也睡不着了,索性趴在枕头上点起一支烟。 在东北,几乎每个屯子里面都有个主事人,管着村子里面的大事小情、婚丧嫁娶,没有官方认证,凭的是德高望重,大家的认可。反正村里有事都找这人主持,没媳妇的找他保媒,订婚请他帮忙过彩礼,结婚的请他来押场子,老(人死讳称老)人了请他来安排,总之,从生到死,只要自己解决不了的都可以找他。金海就是靠山屯的主事人,有点像古惑仔电影里面的话事人。 当然也不白帮忙,小事一顿酒,大事也要给酬劳的。金海的规矩,小事也是一顿酒,大事给二百块钱,不过多数情况,这钱转手就花在了事主家里,红白喜事的就随礼了。别的事儿,要不就把钱给了这家孩子,要不给了这家老人…… 小风妈说“你二舅一生刚强,无儿无女,也不知给谁积德呢!” 小风问过舅舅,金海说“我这是装犊子呢,其实我想要,就是抹不开面子。” 小风抽完烟,躺在那胡思乱想,实在无聊,翻出手机跟老婆聊起天来,他还是昨天打的电话,告诉老婆要来看二舅。到金海家之后一直忙活,这下才想起来打电话。 孩子早睡了,小风老婆还没睡,小风老婆是省城大医院的医生,常值夜班,熬夜已成习惯了,这下正等小风的电话呢。不知是小别胜新婚还是怎么,俩人越聊越近乎,不知不觉就一个小时过去了。 直到屋门哐啷响,金海回来了,小风和老婆挂了电话,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二十三点二十分。 金海进屋,看小风还没睡,一脸好奇的看着他,金海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然后趴在枕头上点起烟袋锅子。小风一见,也趴在枕头上点起一支烟。 金海呼出一口祥云状的烟雾,然后说起了王胜利家里的事。事情简单,但是不小。原来这王胜利是个瓦匠,虽然年轻,但手艺不错,远近有点名气,常常外出干活,三天五天不着家常事,三月俩月不回来也是家常便饭。 这不刚结婚不久,一个包工头就找他出去干活,王胜利刚娶的媳妇还没喜欢够,就不太想去。他媳妇就劝他“日子还长着呢,有机会赚钱就该去!” 王胜利听媳妇的话,一去十多天,是给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室内装修。活干完了,王胜利脚都没停,就打了个三轮车回了家,到家都晚上十点钟了,他媳妇早睡了。 王胜利拉院门,院门拴的挺紧,打不开。王胜利想喊他媳妇,怕惊扰左邻右舍,人家笑话。 就想着翻墙进院子。但是,王胜利造围墙的时候,为了防人翻墙,墙上砌满了一堆玻璃碎片,王胜利试了半天也没敢跳。正犹豫着呢,王胜利发现自家墙上挂着一个什么东西,拿下来一看,竟然是一条男人的内裤。 王胜利仔细端详,看不是自己的,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惊扰邻居了,一声大吼就把媳妇喊出来了。大声质问媳妇为啥给自己戴绿帽子,然后也不管不顾对着自己媳妇开始输出,一会耗油跟,一会补录跟,把周围邻居都成功召唤出来围观。 周围邻居来时,王胜利已经把自己媳妇打的亲妈都不认识了。大家拉架的拉架,劝解的劝解。王胜利媳妇喊“我要和你离婚”,王胜利喊“你给我戴绿帽子,我弄死你。”一个邻居看劝架也劝不住,就说“去喊老金二舅去!” 于是,靠山村主事人——老金二舅,闪亮登场。 金海过去时,王胜利媳妇拿个手巾捂着头,嚎啕大哭,“我也不知道啥事啊,他一进院子就削我,呜呜呜”“脑袋都给我打出血了,嗯嗯嗯”“二舅你给我保的啥媒啊,咦咦咦”金海一阵无语。 好几个人抱着王胜利,王胜利还在那撅的呢,撅的意味耸动,和画面简单的电影里男主角动作有些相似,总之,就是不服气。嘴里喊着“我打死她”“我打死她”,金海上去就给了王胜利脸上一巴掌,王胜利又是一撅的,刚一呲牙,金海又打了他一巴掌。王胜利不吭声了。 金海对那几个邻居说“放开他”,几个邻居松了手,王胜利也不作了,往地下一坐也哭“二舅,你给我保的啥媒啊,呜呜呜”金海一阵无语,“咋地,保媒还得管售后服务呗!” 金海看王胜利平静下来了,就对邻居家一个婶子说“小云呐,你带胜利媳妇去你家住一宿”,王胜利媳妇不肯,一直哭!金海一瞪眼,然后大声说“知道你委屈,放心,二舅给你做主,这事我管到底!”王胜利媳妇抽抽噎噎的跟着那个婶子走了。 又赶走了几个准备吃瓜的邻居,金海坐在炕沿上问王胜利经过,王胜利吭哧了半天才道出实情。 听了王胜利的叙述,金海对他说“拿贼拿脏,捉奸捉双,你看着你媳妇偷人了吗?” “没有,可人家内裤都挂到我墙上来了,还不算证据?”王胜利抗辩“红色的内裤,绝对不是我的,比我的大。” 金海骂道“你特么糊涂啊,内裤算啥证据,就不能风吹来的,就不能是小孩挂上去的。你媳妇姑娘家时名声就好,从不和别的男的打连连,是不是一手的你自己不知道?”打连连意思就是不清不楚,解释的不准确,大概意思! “你现在也没看着,就凭挂在墙上内裤就断定你媳妇偷人,这不往自己脑袋瓜子上扣屎盆子吗?要知道那内裤只是挂在你家墙上,不是出现在你家炕上” 王胜利锤着自己脑袋,后悔不已! 第4章 砸手机 金海给小风讲完这些事,沉思了一会儿说“大红内裤上墙,这事儿不简单啊!” 小风笑着说“你不是说,是大风刮来的么?” 金海笑道“你啥时见过东北人,大冬天的内裤晾在外面了”,东北冬天冷,洗完衣服往户外一拿就成了冰壳子,所以农村人衣服洗完往往放在炕头烤干,很少见人晾外面的。 小风又说“你不说有可能小孩淘气挂在上面的吗?” 金海在炕沿底下敲了敲烟袋锅子,对小风说“你家孩子拿爹妈的大裤衩子玩啊?” 小风扔掉烟头,对金海说“我儿子玩没玩我不知道,我是干过这事。有次我想找轻巧点的东西糊风筝,就看中我妈晾在外面的内裤了,剪剪就糊成了个风筝。” 金海问“那玩意能飞起来吗?” 小风回答“飞啥呀,也不兜风。我正当纸飞机给那往天上扔呢,被我妈看见了。我妈一瞅,风筝上糊的是她内裤,顿时火冒三丈。”他停了一下说“那顿揍啊,终身难忘!” 金海笑得喘不上来气。这是金海的恶趣味,只要听见小风倒霉,他就笑,笑的程度取决于小风倒霉的程度。这是亲二舅——鉴定完毕。 第二天天亮,小风和金海喝了碗豆奶粉,吃了两块蛋糕当早餐,就想告辞回家,金海对他说自己有一个黑龙江的战友要来,要给他带些东西。金海让小风多住一天走,好给小风妈和媳妇捎回去,小风问是啥,金海神神秘秘的说是女人用的东西。小风不敢走了,怕好东西没带回去,他妈和媳妇挠他! 上午小风和亲妈视频,知道金海在昨天小风来的时候就给她打过电话了。小风刚和他妈聊了几句,小风儿子就过来找舅老爷。小风只得把手机给了金海,金海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爷孙俩聊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今年暑假小风儿子在金海家住了十来天,老头带他进山采山货,下河捉鱼鳖。小风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就直接落到了二舅金海之后,排在各种奥特曼之下的第十八位,原来可是十七。 十点左右,杜老六来了,搬来一箱伊利纯牛奶,外加半塑料袋桔子。 十一点左右,王胜利和他媳妇来了,俩人臊眉耷拉眼的,王胜利一面脸上一个“三”,估计未来得有一段时间难振夫纲了! 王胜利带来的东西可不少,苹果、柿子、大鸭梨,罐头、奶粉、饼干桶,最主要竟然还有两瓶茅台。说是这次给城里人装修,主人家给的。小风对王胜利刮目相看,昨晚那么干仗,带回的东西竟然一点没丢。 金海让王胜利把东西都带回去,主要是东西太多了,“我也没帮啥忙啊!” 王胜利媳妇连忙说“二舅,你必须收着,不是你我昨天就得叫他冤枉死,我俩非得离婚不可了。”王胜利在旁边点头称是,完全没了昨天晚上的龙性,龙性就是挺牛逼的意思。 金海想了想对王胜利说“你和小风去帮我到你家超市帮我搬几箱啤酒,等下我战友要来。”王百胜媳妇开了一个超市,王胜利不咋想去,他不是懒,他是怕他妈看到他脸上的两个“三”。 金海从柜子里翻出个围脖,扔给王胜利“去,小风一人搬不过来。”王胜利精心系好围脖,我俩出了门! 小风看王胜利媳妇那样,就知道有事,后来问过金海,果不其然。金海啥事都不瞒小风,他知道小风的嘴最严! 王胜利媳妇叫小华,跟金海有亲戚关系,两家关系好像挺近乎,好像是金海表姐的二闺女,反正刚好也管靠山村二舅也叫二舅。其实不叫二舅也没关系,反正村里小辈人基本都管金海叫二舅,二舅是名号,已经不单单是称呼。 总之,金海对小华算是知根知底,知道这丫头是个好的。王胜利的爹王百胜是金海的战友兼干兄弟,就求金海给王胜利保媒,金海对王胜利也了解,知道这孩子本分能干,能干又本分,就把俩人撮合到一块了。 金海说“小华啊,你有事瞒着二舅。昨晚我就知道了,要不你那脾气,在胜利面前吃不了亏。” 小华涨红了脸说“二舅,我认识王胜利之前处过对象。” 金海给小华倒了碗茶水,然后点上烟袋锅子,对小华说“你细说说。” 小华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回村种地了,也想外出打工,爹妈不让。一个原因是家里也不缺钱,不指着闺女养活,一个原因是担心孩子学坏了,以后不好嫁人。小华人长得漂亮,又本分,家里提亲的踏破门槛子。 同村有个叫赖长生的,也是大学没考上,上了个大专,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的城里面瞎混。有次回村知道小华不上学了,就缠上来了。先后两次托人保媒,小华爸妈都不同意。 赖长生于是开启死缠烂打模式,烈女还怕缠郎呢,何况小华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来二去就被赖长生得了手,俩人偷摸处上了对象。 纸里包不住火,小华爸妈知道了,就是一顿劝。小华是个听话的,加上和赖长生处了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就和他断了。赖长生不同意,小华就躲在家里不出去,赖长生也不敢到小华家里面找。 后来就是经表舅金海介绍,和王胜利处对象结婚了。没想到结婚三个月,趁王胜利不在家,赖长生又找来了,说是对小华旧情未了。 小华哭了“二舅,咋办呀?他手机里有我俩处对象时亲嘴的照片,你说要叫王胜利知道了咋整?我不想离婚,呜呜呜,嗯嗯嗯,咦咦咦——” 金海一瞪眼,“别哭了,你实话告诉二舅,你有没有对不起王胜利。” 小华梨花带雨“二舅,真没有,就是有次被他亲了,别的真没有了。” 金海想了想说“你别哭了,一会儿王胜利就回来了,二舅帮你解决,特么的,就知道你这茅台不好喝。” ………… “后来,你咋解决的?”小风问舅舅金海。 “简单,我找到赖长生,趁他不注意把他手机给撇了”。撇了,就是扔了。“然后给他三千块钱,告诉他以后离小华远点。” “他能听你的吗?”小风笑着问。 “他敢不听吗?我跟他讲了,要是再骚扰小华,就报警抓他。那条红内裤就是他性骚扰的证据。” “牛b”小风对金海竖起了大拇指,“不过,二舅你把手机扔哪里了,也不怕被人捡到。” 金海一笑,从衣兜里掏出一部套着苹果手机壳的oppo手机,“你二舅是那么不准成的人吗?我不得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小华照片啊,谁知道那小子有几部手机啊!” “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小华的照片啊?”我问。 “有呗,”金海神色一黯“可是小华没对我说真话。” 说完金海就抄起把斧子,把手机砸了个稀碎,小风一阵无语。心想:“二舅你知道手机店能解密码,不知道手机店也能格式化吗?竟然如此对待一部国产手机,粗鲁!” 第5章 战友 小风开车和王胜利把啤酒拉回来时,金海正站在门口等,“整回几箱?” “十箱大绿棒子”,小风回答,“够不,二舅?” 金海掐指算了算,“加上你昨天带过来的两箱五粮液,再加上我之前备下的一百二十斤散白,差不太多。”看着王胜利掉下来的下巴,小风心说:二舅你就吹,你要是和你那几个土埋脖子的战友能把这些酒都喝喽,我宁死不信。 金海这些战友除了几个很大的领导,如今基本都退休了,每年临近过年都跑他家折腾一回,金海别的事都能算的清清楚楚,唯独就是这事算不明白! 每次都让玉芬提前准备酒肉,唯恐不足,不是怕酒不够喝就是怕肉不够吃,一回说他一个战友好吃猪蹄子,竟然让全村人杀猪都给他留猪蹄子,结果他战友呆了三天啃了三天猪蹄,小风家,二舅家,四婶玉芬家啃了一个月猪蹄! 金海又问“给钱了没有?” “给了,我王婶不要钱,我硬给的,我俩撕半天呢!”小风回答。 金海说“那一会儿,我把钱给你。” 小风撇撇嘴“你可拉倒,好像你真能给似的。” 金海跟外人,钱财上一切清清楚楚,但对他的这个外甥从来就没客气过,用他的话就是“外甥子是舅舅的狗,让往哪走往哪走”,金海刚才那一问,就是想知道小风给没给钱,小风要是没给,他指定得给。 金海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跑向大门外,嘴里喊“来了。”突然他回过头对王胜利喊,把你爹叫过来, 然后就见一排大概六七辆小轿车从村外缓缓开进村子,停在金海门前不远处的打谷场,那里早就清理好了。 从车里面下来高矮胖瘦十一个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金海的战友每年都来,但是人员却不尽相同,有人年年都来,有人偶一会来,但人数却是越来越多,去年七个,今年十一个。这时王百胜也来了,和金海俩人大笑着迎了上去! 此时,有风风不大,有云云未遮。地上雪虽是有人扫,但多是各扫门前雪。从打谷场到金海家,一段黑,一段白的。 金海及战友一行人,有的皮鞋,有的布鞋,踩着积雪咯吱咯吱走进院子。黑白丑俊各不相同,衣着打扮也是富贵贫穷不等,但就是这样奇怪的组合在一起,说着相同的事骂着相同的“娘”。 玉芬头两三天前就准备上了,此时金海一声招呼,玉芬带着几个妇女从金海隔壁的玉芬家厨房一路端着菜端到金海家,金海家的大圆桌早就打开,十几个人挤挤挨挨的坐上了,开喝! 桌上只有金海和他的战友们,小风和王胜利没资格上桌子,尴尬的站在旁边给一群老头倒酒,听着一群老头吹牛逼。 金海的战友基本上都认识小风,也认识王胜利,早就叔叔大爷的打过招呼了。一个戴眼镜的老头见只有小风俩在旁边站着,就说“海子,咱们挤挤让他俩也坐下!” 金海瞅了小风和王胜利一眼,说:“你俩去你四婶家吃去。”王百胜横了一眼王胜利,骂到“滚犊子,给这现眼。”端菜进来的玉芬也招呼,“小风,去四婶家,早给你准备上了。”又对王胜利说,“胜利,去陪你风哥喝点” 小和王胜利坐在玉芬家西屋炕上,炕桌上杯盘罗列,这真是借金海战友的光了,想小风昨天从省城顶风冒雪来看金海,爷俩一顿只有一个两个的菜。小风隔着窗子看四婶玉芬两边跑,指挥那几个帮忙的妇女来回的端菜。 东北家里来客招待,有凉菜、有热菜、有快菜、有慢菜。事先压好的肘子,熬好的焖子,呼好的猪肉,煮好的血肠,客人来了,一切就上桌。也有拌好的凉菜,炸好的花生米,客人来了往盘子里一装就上桌。也有各种炒菜,事先配好菜,客人来了再炒。农村炒菜用烧柴火的大铁锅,那炒菜才快呢,基本两三分钟就一个菜。当然慢菜也有,基本各种红烧各种炖,但大多半小时以内出菜,东北人性急,可见一斑。 小风和王胜利对坐,看他吃口菜扒拉一下围脖,喝口酒又扒拉一下围脖,就笑了,说道,“你能不能把那玩意摘了,就俩小破三儿,出来能管上啥?”打扑克时“三”最小。 王胜利摘了围脖说“小华下手太狠了,我今年过年都不能出门了。” 小华也在厨房帮忙烧火呢,厨房紧挨着西屋。听了这话,从厨房门探过头来,俏丽的脸上结满了寒霜,“王胜利,你没完了是不?你不是活该吗?昨天要不是冤枉我,我能挠你吗?” 小风开玩笑说,“小华,你挠的对!你过来在胜利脸上在补俩“三”,凑上一个“轰”。要不他过年打牌,没个赢。”东北靠山屯玩法,三张一样的牌叫“炸”,四张一样的排叫“轰”。 小华炸刺了,俩大眼睛一瞪,“他敢打牌啊!” 王胜利连忙起誓发愿,“媳妇,我不打牌……” 我勒个去,这俩货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厨房里其他几个女的一阵笑,小风也笑,小华也笑。王胜利也咧嘴笑了,只是咋看咋像哭。 “风哥,知道二舅那几个战友啥身份不?”王胜利探过头来小声问。 看王胜利神神秘秘那样,小风故作不知,“二舅真没告诉我他战友都是干啥的,”他探头问王胜利,“都啥身份啊?说说……” “一个省里的领导,两个市里领导,三个在军队当过团长,剩下那几个至少也都是各部门的头头。不过除了最大那几个官,基本都退休了。”这个小风懂,官越大,退休越晚。 “真的假的?都是当官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我是你儿子!” 小风调侃道,“你爹三十来岁才有的你,我要是认你当儿子,你爹非得弄死我。” 王胜利咧嘴,“风哥,你占我便宜!” 小华又从厨房门探过头“王胜利,咱爹不是让你别到处乱说吗?” “风哥不是外人,二舅早晚得告诉他。”王胜利回嘴。 王胜利又低声对小风说“我爹和我说,二舅当年要不是专业非得回来当农民,至少现在也是个公安局局长了。” “对了,你知道二舅和我爸为啥回来当农民了不?”王胜利这人能处,二两酒下肚,啥事都往外说。 “为啥啊?” “因为二舅犯了错误。” 王胜利给小风讲了一个关于金海和他战友的故事,这个故事比小风妈说得更详尽,也更精彩。 第6章 转业 虽然越南的边境已经待了两年多了,金海还是无法适应这湿热难耐的天气。汗水湿透衣背,黏糊糊的,只是不爽利。 数日前,上级一纸“转移预设阵地、随时准备实弹射击”的命令,把这个驻扎在丛林深处的炮兵营第一次调离“老窝”。两小时陆上行军85公里,进驻319预设阵地后,金海所在炮兵营立即按照号令展开工作。 射击前的一个小时内,敌军步步逼近,疯狂地对我炮兵营进行压制、干扰,都被我军前沿防卫部队击退。 射击进入了倒计时。 “5” “4” “3” “2” “1” “开炮!” 营长一声令下,无数炮弹呼啸飞向敌方阵营,宛若天崩地裂一般,炸出朵朵浓云! “炮兵营,你们他妈的往哪打呢?你们他妈的打歪啦!”对讲机那头咆哮的是本次行动的指挥官,某军区陈团长。 “不可能,我们是按照侦察连提供的参数打的!绝无偏差!”对讲机这头是金海的炮兵营长。 “特么的李老歪,现在,我命令你立即返回团部,接受调查。”陈团长吼道。 “是,我接受命令。”炮营营长黑着脸应道。 炮营营长转身招呼金海,“海子,你跟我走一趟。” 金海立正,回答“是。” 炮营营长和金海关系很好,金海救过营长两次命。一次是营长头上落炮弹,金海把营长扑倒在一个沟里。一次是敌人打暗枪,金海突然有所察觉,枪响前把营长推开了。加之两人是老乡,营长和金海也就好得胜似亲兄弟。 俩人开着军用吉普往团部赶,金海人精一个,不知啥时竟然会开吉普,这就离了个大谱。金海看营长一脸怒色就问“老歪,咋的啦?”私下里金海从不称对方为营长,只叫营长外号“老歪”。 “特么的,陈瘸子说咱们炮打歪了,一个猴子也没打着。”陈团长参加过棒子国的战争,负伤痊愈后,有点儿跛脚。“特么的,咱们就是按侦察连那帮孙子给的参数打的,校正参数时我特么看了三遍,绝不会出错。肯定是参数错了。” 果然,到了团部,所谓调查就是炮营营长和侦查连长的嘴炮对线,一个说对方给的参数不对,一个说对方炮打歪了。后来越吵越急眼,竟然动起手来了。团长陈瘸子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看他俩打架,底下人越打架他越开心,他带兵就这风格。 炮营营长李老歪虽然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但对方是谁?侦查连连长啊!特种兵一样的身手。李老歪完全不是对手,一会儿就被侦查连连长骑在身下。 金海一看这还了得,一个飞腿,就把侦查连长踢个跟头。侦查连都是三人一起行动,连长吃亏,那俩人也上来了。金海和营长李老歪二对三,原来俩人干架,成了打群架。 团部一个女参谋,是负责绘图的,听见吵架,脑子抽抽进来劝架,金海也没看清来人是谁,以为是对方帮忙的,一拳撂倒。这娘们也是活该,没看团长都在旁边坐着呢么? 团长陈瘸子一拍桌子制止了这场闹剧,然后各打五十大板,就是分别骂一顿,就让炮营营长和侦查连连长各自归队,等候调查处理。陈瘸子打仗是把好手,处理内部矛盾是真不行,可谁让当时政委巡视去了,不在团部呢。 “海子,这次委屈你了!” “特么陈瘸子干的啥事啊?” “陈瘸子真不是个玩意,就是他拱的火。” …… 金海伸手拦住这帮冲动的二百五,“兄弟们,陈瘸子尽力了,谁让那个娘们背景太硬呢!” 金海假装毫不在意的说“我现在转业回家,也没让我背处分,我挺满意!” 经过详细调查,原来问题出在电报参数上,侦查连长四川人,电报员是广东人,侦查连长说“一”,广东电报员打“二”,结果一个数字浪费几百炮弹,损失大了。 侦查连连长记大过,电报员记过调离原岗位。本来炮兵营没有任何责任,怎奈挨打的女参谋不依不饶,非说金海无故殴打上级,要求给金海大过处分并赶回去种地。 陈瘸子嘴上妈妈p,心里妈妈b。四处求关系,想要免了金海的处分,转业回地方进公安局。金海死活没同意,让回去种地就回去种地,干啥还不发光发热了呢! 炮营营长李老歪拉着金海的手,大鼻涕哭老长“兄弟,我对不起你。都特么怪陈瘸子。” 金海云淡风轻,安慰道,“没事,正合我意!我是真想我姐和我媳妇了!老歪,你说炮兵营啥单位啊?快两年了,连封信都不让往家寄!” “啥单位,绝密!”旁边陈瘸子插嘴应道。 恰好王百胜也负伤转业,本来也是进公安局,他看金海不去公安局去当农民,也义气相随。其实那年头职业还不分高低贵贱呢,人单纯的很!当然,现在也不分高低贵贱,变的是人心。 小风问过金海有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要是当初金海选择进公安局,以金海的本事,加上战友的扶持,金海的人生必然是另一番境遇。 金海回答说,“王百胜后悔了!” 王胜利歪着眼,脸上两个“三”通红, “风哥,你说我爸要是转业进了公安局,我现在是不早就是官二代了,那不得想欺负谁欺负谁,想泡哪个妞泡哪个妞啊!” 厨房门口似乎有两道利闪,小风心说:“哥们儿,我救不了你了,你就等王炸!” “呜呜呜……”我擦,这王胜利酒品真不行啊,咋还哭了呢,“风哥,我小时我爸老揍我,老狠了!”小风无语,这特么又开始忆苦思甜了么? 还没等小风劝,小华已经进屋,眼圈红红的,扶起王胜利的胳膊,“胜利,咱不哭了,咱回家。” 王胜利一把搂住小华“媳妇,没人喜欢我!” “我喜欢你,真的,我喜欢你,呜呜呜,嗯嗯嗯,咦咦咦” 小风拿筷子敲敲杯子,叮叮当当。 “你俩回家腻味去行不?听没听见厨房里面的人都笑疯了?” “这是四婶家里炕上,不是你家炕头。” 厨房里又是一阵笑声…… 小华搀着王胜利落荒而逃…… 靠山村明年上半年的瓜已备好。 小风出了四婶玉芬家院子,见玉芬双手对插着袖子走了回来。 小风对玉芬说“四婶,我妈给你买了件羽绒服,在我二舅家呢!” 玉芬淡然一笑,说,“行,替我谢谢你妈。” 小风说:“我妈说昨晚还和你视频了呢,还用我传话啊!” 四婶玉芬笑了。 冬日柔和的阳光映在玉芬的脸上,闪闪发亮…… 第7章 遗书 金海就是七九年兵,是东北军区某部的炮兵,本人学过武术,会两下子。 本来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南边四大军区的事,与金海无关。结果东北军区支援过去一批大炮,金海和他的战友大概一百三十多人负责运送大炮,就到了边境。 这批大炮基本都是美国新货,粤军区的炮兵熟悉的不多,军区首长给东北军区一个电话,就把金海他们留下来了,放在某军区某团下辖的一个炮兵营。团长也是东北人,人称陈瘸子,打仗贼猛。营长就任命了这次押送大炮的负责人—李老歪。 “我草,能上战场?”金海和他的战友得知消息后不但没害怕,还兴奋不已。十九二十岁的小伙子正是做英雄梦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啥是害怕。临出发前两天,李老歪交代金海他们给家里留封信,万一死了也给活人点念想。 抱着必胜的信念,二十岁的金海高高兴兴的写下了遗书。对,你没看错就是高高兴兴写下的,因为依那时的金海看来,自己就是去猴子家里掰玉米,溜达一圈就拿个大功劳,然后回家嘚瑟。 金海一共写了两份遗书,一份给姐姐金慧,一份给当时还不是四婶的玉芬。金海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一糊涂就犯了他后悔一辈子的错误。他一糊涂就把两封遗书贴上邮票寄了回去。等班长来收遗书保管时,金海知道那玩意不能寄,得真死了由部队委托地方政府上门去送。 此时部队快出发了,时间来不及,金海连忙写了一封解释原因的信交给广州军区一个留守人员,请他代寄。结果语言不通,信被当成了遗书交给军区后勤处保管起来了,你说这不扯呢吗? 金海的姐姐金慧收到遗书时正在洗衣裳,看完直接栽到洗衣盆里。差点在洗衣盆里淹死,多亏当时丈夫在屋里,听到动静把金慧救了。 玉芬收到遗书,看遗书里写着“玉芬,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今生咱俩没缘分,你再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不要为我伤心,要为我骄傲,因为我是为祖国而死,我是为马列主义的伟大事业而死,我死的光荣而伟大。别了,我的爱人!别了,我的青春!”不得不说金海在玉皇山上和破老道没白学习,小词甩的挺好。 玉芬伤心欲绝,毕竟俩人青梅竹马,都已经谈婚论嫁了。玉芬摸摸自己被金海临当兵前一晚亲过的嘴唇,一咬牙就找了根绳跑到山上上吊玩儿去了。 那天小风的四叔朱志国上山捡山货,正溜达着找刺嫩芽、野蘑菇呢,不经意抬头,就见一个人正把自己挂在树上,还蹬的腿呢。朱志国仔细一看是玉芬,朱志国是小风的亲四叔,玉芬是金海给小风预订的亲二舅妈,俩人认识。 朱志国一边喊“玉芬,你干啥”一边拼命跑过去,山石如刀,朱志国跌倒几次,腿上,手上都是血,才跑到玉芬身边,朱志国抱住玉芬的双腿把她从绳子上摘下来。 此时玉芬已然昏迷,有出的气没进的气,朱志国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番急救措施就把玉芬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后来玉芬寻死几次都被家里人看住了,再后来玉芬就嫁给了朱志国。 金海一回来先去了姐姐家里,大包小包的登门,满脸的风尘掩盖不住喜悦,眼睛鼻子都挤在了一块,金海还以为姐姐见到他不定得多高兴呢,结果一进院子就喊了一声“姐”,这声姐喊的好,直接把姐姐金慧喊抽过去了。 金海急忙跑过去按人中急救,“姐啊,是我啊,我是金海啊,我回来了。”金慧悠悠醒转,睁眼看是金海,就说“海子,你是回来看姐姐了么?还是接姐姐来了?”金海还没等回答,见自己姐夫从门外进来,就喊了声“姐夫!” 金海看到跌倒在地上的金慧,和抱着金慧的金海,也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声“卧槽”,然后抄起扁担,指着金海说“特么的金海,是少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喝的,你姐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回来吓唬她?” 金海眼里转起了小圈圈,彻底蒙圈,“我是谁,我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怪?”金海又喊了声“姐夫,我是金海,我当兵回来了。” 这时金海姐夫也镇定下来,看着朗照院落的大太阳,以及金海脚下黑乎乎的影子,犹豫的走上前“金海,你没死?”白天哪有鬼,鬼没有影子,姐夫为金海还活着找到了科学依据。 “谁说我死了啊?我没死啊!” “不是你自己说你死了吗?不是,家里收到了你的遗书。” “哎呀,我那是寄错了,我后来又写了封信解释了啊。” “没收着啊,你去越南后,家里就收到你一封遗书,都以为你死了呢!” ………… 这时金慧终于听明白了,知道自己弟弟没死,欣喜若狂。抱着金海一边哭一边锤,一边锤一边哭。金海也哭,他是真疼啊…… 晚上姐俩夜话,金海知道了玉芬殉情被朱志国所救,后来嫁给朱志国的事,沉默半晌说“是我对不起玉芬啊。” 金慧怕金海犯傻,叮嘱金海说“你别去找老四麻烦啊。” 金海说道“哪能呢,没人家志国,玉芬就死了,那我可就造孽了。” “玉芬要是死了,我也得死。志国救了我们两条命啊!我不能忘恩负义。” 后来在金慧陪伴下,金海去看望了朱志国和玉芬,在朱志国的敌视下,金海对眼睛哭肿了的玉芬说“咱俩缘分到头了,都怪我一个人,糊里糊涂的差点害了你。你嫁给志国就好好过日子,别惦记我了,当我死了。” 又对朱志国说,“好好对玉芬,你放心,我金海吐吐沫是个钉,我绝不做对不起你的事,否则天打雷劈。” 金海和朱志国谈不上朋友,但彼此熟识,朱志国信任金海的人品。金海拿退伍金在朱志国家左近起了院子,从此在靠山村风生水起。金海说到做到,从不多看玉芬一眼,只是他自己却也没有娶妻。 如此过了二十年,朱志国得了不治之症,金海带朱志国四处求医问药,积极求治,奈何无回天乏术。 朱志国弥留之际,拉着金海的手说“知道你没忘记玉芬,要不你也不会终身不娶。玉芬也没忘了你,虽然她从来不说,我也知道。兄弟啊,对不起了!但是媳妇也没有让人的啊。” “我死之后,你和玉芬在一块,我不反对!你让玉芬过几天称心的日子,行不?” 金海握了握朱志国的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说“我能看见玉芬就满足了,不敢奢望其他的,还看玉芬的意思!”金海这人不矫情。 朱志国死后,金海帮衬玉芬抚养朱志国三个孩子直到结婚立业。朱志国的三个孩子也撺掇玉芬和金海在一块。 于是乎俩人顺里成章的就到一起了,只是没扯结婚证,金海觉得也没那个必要! 第8章 金戒指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金海斜躺在炕梢抽着旱烟,听连丽如讲《红楼梦》评书呢!小收音机红色的,只有巴掌大小,贼精致,声音清亮。这是玉芬二儿子过年给金海买的,据说里面收录的评书有一万多集,金海视若珍宝。玉芬坐在炕头拿钩针钩手套呢,玉芬手巧,钩出来的手套和拖鞋好看,城里买的也比不上。后两个钩在东北方言中是动词,可以理解为“织”。 金海正美着呢,忽然听见有人敲窗喊“二哥。”金海坐起身,窗外阳光刺眼,金海手搭凉棚才看清,是二埋汰的妈—刁美丽。刁美丽人如其名——刁,美丽。 刁美丽也没等金海招呼,就推门进了屋子,看玉芬在在干活,说了句“玉芬也在家啊”就径直到炕梢坐下了。本来,金海见来客,想穿鞋下地来着,刁美丽这一坐,差点坐在金海大腿上。吓了金海一跳,急忙往炕里退,下意识看了玉芬一眼,果然玉芬目光锋利如刀。 金海赶紧从炕桌上倒了碗茶,给自己压压惊。然后看向刁美丽,挺好的一张脸涂着白粉,还涂了腮红、红嘴唇,“二埋汰他妈,有事吗?” 刁美丽没先说事,“二哥,你以前不是一直喊我美丽吗?生分啦。再说我儿子也不叫二埋汰啊,人家叫丁柱。”金海发现自从二埋汰他爹车祸去世后,二埋汰这妈就对自己有点不一样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金海往旁边看玉芬,玉芬数错针,织差了,正在那拆线呢,一拽一秃噜,一拽又是一秃噜…… 金海有些不耐烦,瞪着眼睛问刁美丽“到底有事没事?” “有事,有事,我金戒指丢了,二哥你帮忙算算!”刁美丽一迭声的说道。金海一瞪眼,刁美丽就有点怕,但她就是喜欢这有点怕的感觉。以前二埋汰他爹太软了,被刁美丽嫌弃一辈子,临了还用生命为老婆孩子换了二十五万,这算不算高级舔狗。 金海没有直接说给不给算,而是问“你儿媳妇小玉娘家哥哥昨天出事了,你知道不?” “知道——说是脚被石头砸了一下子,我给小玉两百块钱,让她回去看了他哥哥。” “你儿媳妇回来没找你借钱啊?”金海接着问。 “二哥你真神了,小玉回来找我借了,一张嘴就要五千。你说她娘家穷的,耗子都掉眼泪,我借多少就扔多少,我没借。”刁美丽撩了下头发,嘴里发嗲。“二哥,你到底帮不帮我算啊?” 金海转眼看玉芬,得,一上午白钩了,一只手套拆的只剩手指头了。 金海硬着头皮,顶着玉芬如有实质的目光,沉默了一分钟,说:“我给你算,不过得加钱!” 刁美丽笑了,“都说二哥你急公好义,好财买脸的,咋滴还要钱哪?要多少钱哪?” 金海喝了口茶,转头对玉芬说“小风这回买的茶叶没上回买的好啊!”这明显是没话找话了。可惜玉芬没搭理他。 金海又转头对刁美丽说“你那金溜子可是实打实的真金,至少值个三四千块?我帮你找着了,要你个五百不过分?”东北方言管金戒指叫金溜子。 “而且,我不但帮你找着金戒指,还能帮你找份好姻缘,你觉得咋样?”金海笑着说。 刁美丽眼睛一亮,“真的?” 金海哈哈大笑,对刁美丽说“我说你憋不住了么。” 刁美丽耳朵都红了。脸上倒是看不出来,粉全都盖住了。她也是知道害臊的人啊!稀奇! 金海正笑呢,玉芬把炕头扫炕的短把笤帚扔在他身上,他立马正襟危坐。东北农村烧睡火坑,炕上铺炕革或炕席。炕上常放个短把笤帚,上炕、下地之前扫扫身上,晚上铺被子前扫扫炕。 这时听见有人在院外喊人,玉芬连忙下地出去看,一会儿回来对金海说“是胜利,王百胜让你晚上上他家去吃饭。” “啥事啊?”金海问。“不知道。”玉芬答。 金海有扭过头笑问刁美丽,“咋样,妹子,算不算了?你要不算,我去把园子里的小葱种上,就不招待你了。”说完作势就要起身。 刁美丽连忙说,“算,不算咋整?我把我家屋里外头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可是你要是找不着,我可不给你钱。” 金海从炕桌抽屉里面拿出支油笔,又抽出个笔记本。笔记本有点旧,上面贴满了各路明星。这是玉芬从她老闺女旧书箱里面找出来的,里面记得都是歌词。空了半个本子没写完,金海拿来记点儿东西。 金海假模假式,问刁美丽“啥时候发现丢的?” “今早上八点多!”刁美丽回答。 金海沉吟了一下,“早上八点,那是辰时啊。” 金海纸上记“辰时”,又问“知道在哪丢的不?” 刁美丽白了金海一眼,“知道还用来找你了?” 金海说“那你说说,昨天傍晚到现在你都干啥了?” 刁美丽说,“没干啥啊,吃饭,看电视,哦,还在王二懒家打了会儿扑克。”“哎呀,戒指丢了我光顾着找了,咋没想起来这个呢。我去他家找找,肯定让王二懒媳妇觅起来了,她这人一向手脚不干净。”说完就急忙要走。也不知是要去找东西,还是去干仗。 金海又是一瞪眼,“消停点坐着!王二懒媳妇没拿,戒指也没在她家!” 金海又在纸上记,“打扑克。”至于为啥记这个,他也不知道! 然后金海又是掐起了手指,念起了口诀,“甲震乙离丙辛坤,丁乾戊坎己巽门,庚日失物兑上找,壬癸可在艮上寻。”然后煞有介事的睁眼对刁美丽说“妹子,你这戒指能找着,但是不好找啊,得借助贵人之力。” “谁是贵人啊?” 金海纸上写“小玉。”,然后说“你儿媳妇,小玉。” 刁美丽愣了下子,半信半疑的说“小玉咋还成了贵人了,再说小玉帮我找了啊,今早上帮我找了一个早上了。”刁美丽和儿子儿媳妇睡东西屋,刁美丽发现戒指丢了,家里早是鸡飞狗跳,一家人把灶坑都掏干净了,也没找到。 刁美丽也想过是不是小玉拿了,但一想自己独自在西屋睡,戒指也是套在手指头上 的,加之小玉一向本本分分、低眉顺眼的,也没那个胆子,就排除了怀疑。 刁美丽觉得还是自己不注意弄丢了,可是家里找遍了也不知道丢哪了。都怪自己,戒指打的太大了,戴手指上有点松,好几次都差点掉了。自己已经很注意了,结果这次到了还是丢了。“到了”此处读“dao liao”,后一个字三声。 第9章 借钱 二埋汰的媳妇小玉也算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了 ,大个有一米七了,大眼睛水汪汪的。该说不说刁美丽一家颜值在线,二埋汰也是“埋汰”名立整人儿,小伙子也帅气。 咋叫二埋汰呢?原来那时二埋汰他爹还活着,在他家不远的房前挖了一个沤粪的坑子。 那时化肥金贵 ,农村人舍不得买。为了给庄稼增加肥力,几乎家家沤粪。一般春天开始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只要捡来的牲口粪便就倒在这个坑里。等到用时掺上土,搅拌在一起,中间放上干柴,塑成一个火山形状,然后点上火,等中间的干柴烧完,再次掺上土搅拌,就制成了传说中的土化肥了。扬到地里,可以肥田。 这粪坑春秋冬三季还好,放在户外,加上又多是猪牛马粪,味道不是很大 。最怕夏天,一是夏天热,粪坑贼臭不说,更成了苍蝇、绿豆蝇的理想家园,人从旁边一过,成千上万轰的一声散开,着实吓人。二是夏天雨水多,下满粪坑,粪坑多靠近大路,粪水满溢出来。路上粪水横流,人要想出门,就得踩着粪水过路,着实恶心。 话说二埋汰那时六七岁,正是淘气懵懂之时,赶上夏天雨晴天热,出门见自家门前的粪坑里的水满了,清澈见底,也没管别的就跳进去洗澡。路过的人见了,就喊来二埋汰的爹。二埋汰的爹用长木棍插进二埋汰的两个胳膊下面,把满身粪便的二埋汰挑了出来,放到大洋铁盆里面一顿洗。 从此以后,丁柱同志喜提一个终身荣誉绰号——二埋汰。 此时小玉低眉顺眼的坐在炕沿上,一副乖巧模样。“二舅,你找我啊!”这孩子在家时被爹妈骂,结婚后被刁美丽骂,有点儿怯懦。 金海看向玉芬,“玉芬,你带着美丽到你那屋坐会儿,我有点事儿和小玉说。” 刁美丽为金海能重新叫她“美丽”感到有点儿高兴,但在儿媳妇面前也不能表现过分,拧哒拧哒跟着玉芬去她家了。 金海再次点上烟袋,抽了口烟,徐徐吐出一朵祥云,看着云朵散开,才说话 ,“你哥小海咋样了?” “在县医院里呢,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要做手术。”小玉低声说,眼圈见了红。小玉和他哥哥小海在家里同属被压迫阶级,兄妹感情极好。 “要多少钱啊?”金海问。 “说是要加钢板,得一万五千块钱。我家今年刚起的房子,已经借了一圈外债了。现在我哥出事,实在借不着钱了。”说着这丫头掉了眼泪,“我结婚到现在就攒了八千块钱 。还是丁柱偷摸给我的呢,我爸妈盖房子我都没敢吱声。这次全拿过去,还差七千呢。” “我爸说借不着钱就不治了,反正农村瘸子多,二舅,你说他说的那叫啥话啊。” 说完,小玉呜呜的哭开了。“我婆婆一分钱都不借我,我和丁柱结婚,她把我管的死死的,我给她家当牛做马的,我有事儿一点也不肯帮忙。丁柱怕他妈怕的溜溜的,也不敢吱声。二舅,我难死了。”好吗,这是记恨上了。 说起来,小玉妈是也是金海的一个表姐,金海表姐挺多,可以说两家也是实在亲属关系。金海下地,从腰里掏出钥匙,打开躺柜,翻了半天,从一个大棉袄兜里掏出一叠钱,数了半天,又塞回去几张,盖上柜盖。 把钱伸到小玉面前,“这是一万块钱,你抓紧拿去给你哥看脚,该做手术做手术,该加钢板就加钢板。” 小玉没敢接,“二舅,我爸说盖房子都在你这拿了一万了,咋还能要你钱呢。” 金海笑了,“借你的,你当是给你的啊。你家好几个大活人,用要我钱啊。”接着说,“拿着,就是年前刚卖的苞米,加上二舅自己手头本来就有点儿,家里现钱就一万多块钱,要不你想借也没有。” 小玉一脸感激的接过了钱,“二舅,我给你打个欠条。” 金海瞪了小玉一眼“说的啥话啊,实在亲戚,打个屁的欠条!” “不过二舅还有个事儿,要交代你去办呢!不知道丫头你能办到?” “啥事啊,二舅?” “你得把你婆婆的金戒指给二舅,二舅想招还给你婆婆。” 小玉悚然而惊,望着金海结巴道,“你,你,你咋知道的,二舅?” 金海神秘一笑,“我算的呗!” 原来昨晚小玉找婆婆借钱不着,一直生闷气,又是着急,又是难过的,一直到半夜也没睡着。半夜起夜,解手之后就想着看看婆婆睡没睡,再和她商量商量借钱的事儿。 到了西屋,见刁美丽睡得很熟了,就想离开。也是巧合,窗帘缝隙透过月光正照到婆婆的大金戒指上,闪着光。小玉一个是生婆婆的气,一个是着急哥哥的手术钱,鬼使神差的就拉了一下刁美丽的手指,没想到竟然把金戒指给撸下来了。慌里慌张的回自己屋,看二埋汰睡的跟死猪似的,就把金戒指藏在了自己的内衣兜里。 金海笑了,指指小玉,“蔫人出豹子,看你这老实人,胆子可挺大的。” “大啥啊,拿完我就后悔了,我吓的一宿没睡。”小玉脸红的说。 金海又是一顿笑,“以后千万可别再干这事儿了,这也不光彩啊!” 金海家里就一个睡觉的屋,小玉出门到厕所把内衣里的金戒指拿了出来,回屋交给金海。金戒指还热乎着呢 ! 羞答答的说:“二舅,求你帮我处理!” 金海如此这般对着小玉交代了一番,然后就让她把刁美丽叫回来,玉芬没有跟过来,她看不惯刁美丽跟金海打连连,想眼不见为净。打连连后俩字读一声,意为暧昧不清。 “开天眼 ?”刁美丽嚷道“会不会对小玉有影响啊,要是有影响,这金戒指就不找了!” 小玉看了她婆婆一眼,脸现羞愧之色。 金海担心刁美丽看出来,连忙告诉她就是用符水在额头上画个眼睛,没啥影响。 刁美丽这才同意! 金海拿出草黄纸,毛笔沾上红墨水画了一道符,倒了一小杯散白,点起酒火,把符放在酒火上点燃,口中念道“大圣降临,天眼开启,万物显现,鬼神退散。” 然后将符灰投入酒杯。手沾符灰水在小玉额头上画个眼睛。 好了,到你家里面找去! 金海,刁美丽,小玉一行三人来到刁美丽的屋里,金海说对小玉说:“你和你婆婆还有柱子,房前屋后的再找一遍。”二埋汰边问情况边陪老妈和小玉出去找,找了能有十分钟没找到,回来又在屋子里找,最后果真,在一块地砖缝里小玉把金戒指找到了。 刁美丽欣喜不已。 二埋汰在旁边竖着大拇指,接连对金海说,真神了,真神了。 在金海的眼里,二埋汰就是个怕妈妈的样子货。老丈人家里出事,媳妇管自己妈借钱,自己妈不借,他一声不敢吭。“怂包一个。”金海心里想。 金海告辞回家,二埋汰出来送他到大门口,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谢谢你啦,二舅,这么帮小玉。”金海刚想说话,二埋汰又接着说,“昨晚小玉起夜我知道。今早我妈戒指找不着,我就猜到是她拿的了。” 金海说:“别怪你媳妇,她是一时想岔了。小玉是个好的。” 二埋汰说:“放心,二舅,我不会的。” 金海回到家,玉芬正在做饭,烀的土豆,打的鸡蛋酱,洗的小葱、大白菜、香菜,青菜是大棚里扣的,看着水灵儿的。俩人饭菜上桌正打算吃饭。没想到刁美丽挨屁股就来了。挨屁股在东北方言中的意为很短的时间。 刁美丽也不客气,也不用别人让,上桌子包了个饭包就吃,可把玉芬气坏了。刁美丽白了玉芬一眼,“得了,玉芬姐,我不会和你抢男人啊。再说了,我二哥从小就看不上我,他就拿你当宝。”一句话说的玉芬不好意思起来。 刁美丽往金海身边凑了凑说,“二哥,你今天和小玉演戏骗我了。我早看出来了。” 金海一惊,酒都洒了。玉芬在旁边嗤嗤的笑出声来了,“早知道你瞒不住,刁美丽粘上尾巴就是个猴儿。”金海心说,一万回总能蒙对一回。 金海放下酒杯,拿玉芬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桌子,然后问刁美丽,“那你为啥当时不说?” “说啥呀,那能说么?二哥你不要弄这么一出,小玉和我以后还咋相处啊?”这又是一个明白人。刁美丽真心实意的说,“二哥,谢谢你了!” 说着掏出五百块钱递给金海,金海眼睛一瞪,笑骂,“滚犊子,跟你开玩笑呢 。” “我知道!”刁美丽又把钱揣回去了。 下午两点多,小玉又来了,这一家人真是,把金海家门槛子都要踏平了。小玉是来还钱的。 “你婆婆拿钱给你了?”金海问。 小玉点头,“拿了一万五给我,说借给我家让给我哥做手术。她不让我动自己的私房钱。”接着又柔柔的说,“柱子也拿了一万给我,他说是跟朋友借的。” “我让丁柱去把他朋友的钱还了,我来把你的钱也还了。” 金海哈哈大笑,连说自己小看了二埋汰。 第10章 请酒 靠山村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了,大约两百户人家左右,常驻人口六百五十多人。靠山村虽然前有山后有河,但总体地势还算平坦,故此靠山村两百多户人家在三街到前后整齐排列,村里人管这三条街叫“头趟街”“二趟街”“三趟街”,东北话里“街”音“该”。 天一擦黑儿,金海踩着雪碴子,咯吱咯吱的去王百胜家。正月里的东北,寒冷依然,小风嗖嗖的像刀子一样,割人脸。出门前玉芬给金海套了件棉大衣,戴了个棉帽子,倒是不太冷。 金海家在二趟街最中间,王百胜家在二趟街最东头。王百胜家在村子最东头有个便利,怎么呢?王百胜家的东边是两排老杨树夹着的一条水泥路,水泥路一头通到玉皇山,一头通到玉安县,日常车辆来往不断。 王百胜媳妇是个聪明的,就从家里扯了根电线,插上电冰柜,支起个摊子,在水泥路边上卖起了:雪糕饮料矿泉水,花生啤酒火腿肠……没想到生意竟然不错。开始时只在农闲时卖,后来看到钱了,王百胜媳妇就完全脱产,专干这个了。 王胜利土房变砖房时在院子前面起了五间瓦房,弄了个超市。真别说,本村的、附近村的人买个米面油、酱醋茶,不用再往城里跑了,都来王百胜家买,生意火爆。王百胜家也就成了村里数一数二人家。小华和王胜利结婚后,就在超市里帮忙,婆媳俩一个负责超市里的生意,一个负责水泥路边的生意,倒是分工明确。 金海敲门进了王百胜家,一家人正在厨房忙活呢。东北人家格局差不多,一般进门就是厨房,厨房两边一个东屋一个西屋,也有两间屋子都在厨房一面的,也有一间屋子一个厨房的。 金海把几根血肠递给王百胜的媳妇,说一会儿开水煮一下,添个菜。王百胜媳妇笑呵呵的接过去忙活了。 小华在旁边接嘴:“哎呀二舅,我就想吃这个呢,我家也不会弄。”这丫头心直口快。 王胜利笑说:“好像二舅是专门给你拿的似的。”小华羞恼成怒,跑过去捶王胜利胳膊,王胜利就笑着躲避。 这时王百胜从屋里听到声音迎了出来,看到儿子儿媳妇打闹,瞪着眼睛骂儿子:“都多大人了,不知道磕碜啊!”磕碜就是丢人的意思。俩人立马消停了,王胜利悄咪咪的进屋,小华吐了下舌头,继续帮着婆婆忙东忙西 。 “二哥进屋!”王百胜道。说来好笑,王百胜以前一直直呼二舅的名字,两家一个坐地户,一个外来户,金海认了王百胜爹妈为干爹干妈。本来王百胜一直直乎金海名字,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王百胜也叫起了“二哥”。爹称“二哥”,儿子喊“二舅”,这是怎么论的?不过小华嫁给王胜利之后,一切称呼都变得合理了 ,小华是金海亲表姐的二闺女,本就管金海叫“二舅”。 东屋炕上两张炕桌并排放着,桌上已经是杯盘罗列。除了金海,王百胜还叫了村长李伟国,还有同病相怜王兴志,发小刁德海三个人。李伟国、刁德海是金海和王百胜共同的铁哥们。至于王兴志,就是个大怨种,金海看不起这样的人,只是面子上还过得去。但王百胜和王兴志关系不错,所以请客吃饭也把他叫过来了。 五人上炕,围着炕桌坐了一圈,王胜利斜坐在炕沿上相陪。这小子以前是没资格上桌子的,结婚后地位上升,也能上桌陪客了。 金海说,“胜利,你脱鞋上炕,斜坐在那里多不得劲啊。” 王胜利答话,“没事二舅,我坐这儿挺得劲,一会儿来回端菜方便。” 王百胜骂,“你妈和小华都在厨房呢,端菜用你啊,抓紧上炕,看你别扭!” 王胜利赶紧脱鞋上炕坐好,王胜利穿着一双大红色的袜子,上面印着“踩小人”。 六个人开吃开喝,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个,酒是越喝越上头,牛逼是越吹越大。 金海问李伟国,“过年打牌赢钱了没有?” 李伟国是村长,日常有公安局下来抓赌他都得陪着。他本人牌瘾挺大,喜欢玩儿,但因为他带公安局抓过赌别人都不愿意带他玩,也就过年前后玩的人多,他能凑上手。农村人玩牌打麻将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调剂品,基本也不玩多大,民不举,官不究。 李伟国眉开眼笑,“今天白天赢了两百多。” 王兴志说,“难怪刚才看到王二懒一脸的不高兴呢。” 李伟国说,“能高兴才怪,三家赢一家,王二懒今天输了三百多。” 金海说,“他输三百,你赢两百,够幸得啊。” 王胜利接话:“估计我二大爷家今天得干仗。”说完嘿嘿直乐。 王二懒是王百胜亲二哥,东北人管伯父叫“大爷”,王家几兄弟在分家时闹过纠纷,关系不太好。“昨天我听二埋汰说,我二大爷年后就没赢过钱,都输两千多了。” 李伟国,笑着调侃,“你二大爷手气太背了,明天你把你这红袜子借他穿穿。”几人大笑。 王兴志是个文明人,一般别人说话他就听,别人说笑他也笑,别人敬酒他就喝,他从不主动说话,也从不尴尬。 小华端菜进来,“二舅这是你最爱吃的酸菜大骨头。”说着就把菜放在了二舅面前。 刁德海笑说,“你这丫头啥意思,别人不让吃呗 ?” 小华说,“哪能呢?我是说我二舅喜欢吃。”果然外甥女向着舅舅。 刁德海敬了金海一盅酒,搂着金海肩膀说:“小华这丫头是个好的。二哥,你说你给胜利保的媒这么好,咋就不能想想兄弟家呢 ?” 刁德海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名字起的有特点,“大河”“二河”“三河”“四河”。二儿子、三儿子都结了婚分家另过,家里剩一个大儿子,小时候骑马摔了,腿有点残疾,三十来岁了,至今未婚。老闺女正读大学呢,考的挺好,学的是法律。 王百胜在旁边搭茬,“是二哥不给介绍么?说这话你不亏心么?” 金海场面人儿,十里八乡认识的人多,给别人保媒拉线的事儿常干,自然没短了给好哥们的儿子介绍人儿。奈何大河腿残心气高,非得娶一个身体健康、长相好看,还得是头婚的。金海介绍了两三个都没成,也就放弃了,现在刁德海旧事重提。 第11章 保媒 窗外夜已经深了,窗子透出的灯光照在院子前面铲起的雪堆上,泛起柔和的白光。 屋里人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刁德海说:“我不是着急吗?现在大河快三十了,心气也不像以前那么高了,二哥你帮着再介绍介绍,兄弟实在没招了。” 李伟国说:“着急也不能这么说话,好像二哥没帮你家大河介绍似的。” 刁德海赶紧说:“是,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说着端起酒杯在金海杯子上碰了一下,干了,“二哥,你原谅!” 金海呵呵笑,也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原谅个屁,兄弟之间说这个?” 金海接着对刁德海说,“你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大河是我看着长大的,看他人这么大也没个对象,我也急啊!” 刁德海说:“年前美丽给介绍了一个,是个离婚的,人样子不错,就是带个孩子。实在不行只能是这个了,大河也没啥意见。”大河现在要求都这么低了吗?带孩子的都要了,估计再过几年是个母的就行了。对了,刁美丽是刁德海的老妹子。 王百胜说:“带孩子肯定不行,就你家那条件,也就是大河腿有点残疾,要不啥啥样找不着啊。” 刁德海是个精细木匠,手头活贼好,曾经做过一套红木家具,卖了十万块。他家也住村东头,三趟街东边第一家。刁德海弄了个木工作坊,带着三个儿子干木工活,连大城市都找上门做家具,木工作坊生意不断。大河从小和他爹学手艺,虽然比不上刁德海的手艺,也是不错的了。 李伟国也觉的带孩子不太行,就看向金海,“二哥,要不你再给大河想想。” 金海管给大河介绍过两三个,都没成,本来是有些生气的,此时看到兄弟着急,加上大河也放低了要求,就沉吟了起来。 金海夹了一筷子酸菜,吸溜到嘴里,然后就喊小华。小华擦着手进来了,问道:“二舅,啥事啊?” 金海问,“你们屯子许老蔫儿的闺女嫁人没?” “许老蔫儿家仨闺女,二舅,你问得是哪个啊?” “就是脸上有块胎记的那个。” “你说的是凤霞姐啊,她还没嫁人呢。” 金海一拍大腿,“妥了,就她了。”然后转头对刁德海说,“小玉她们屯子有个许老蔫儿,他家大闺女脸上有块红色的胎记,还没嫁人呢,我去我表姐家时见过,那孩子不错。德海,你要是觉着行,我就给大河介绍。” 刁德海高兴坏了:“那还说啥啊,二哥,就拜托你了。”说着就给金海频频敬酒。 其他几人也纷纷敬二舅,二舅尽兴而回。 次日天亮,金海和玉芬全副武装,套上马车装着一堆东西就奔了胜利村的表姐家。玉芬和表姐处的跟亲姐妹一样,这次趁着金海去办事,也就一块跟着去看看。 到了胜利村,表姐夫妇到院门口迎接,早上打过电话了,表姐知道金海两口子今天要来。金海和姐夫往屋里搬东西,每逢过年金海家收的年礼太多吃不完,就左一个亲戚家送点,右一个亲戚家送点。 进屋上炕,茶水倒上,瓜子、糖块、水果、花生摆满一桌子。表姐拉着玉芬的手没完没了的聊天。 金海和姐夫点起烟,金海问表姐夫:“许老蔫儿家的凤霞咋样?我想给我们村的一个孩子保个媒。” 表姐夫说,“许老蔫儿家仨闺女,就凤霞这孩子好,特别能干活,说话文文明明的。” 二表姐在旁边接茬:“这孩子脸上有块胎记,从小就受委屈。许老蔫两口子心长歪了,喜欢他家老大,老三,不喜欢凤霞,有一点活都让凤霞干。那孩子可能干活了。” 金海让表姐夫把许老蔫儿两口子叫过来,要说事儿。表姐夫很快就把许老蔫儿两口子找来了,他三闺女也跟来了。又是一阵寒暄,金海说起了正题,介绍了大河的情况。 许老蔫儿问了情况,挺高兴,他知道刁德海家,知道那是个有钱的人家,就说:“腿有残疾怕啥,他们家又不种地,他是个木匠,啥事儿都不耽误。” 许老蔫的三闺女凑过来问,“那我姐要是同意了,刁家能给多少钱啊?”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这许家三闺女来卖姐姐来了么。 许老蔫儿媳妇给闺女找补,“老三是关心她姐姐。” 屋里人岔开话题又聊了会儿其他的,二舅对许老蔫说,“大兄弟,你回去给你闺女说说,大河那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腿有点残疾,孩子要是不在意这一点,你给我来个电话,我叫大河过了相看相看。” 没等许老蔫儿说话,他三闺女又在旁边插话,“我姐有啥不乐意的啊?她脸上一块记,有人要就不错了。老刁家能给多少钱?” 许老蔫媳妇手里拿了把瓜子正磕着呢,听闺女说的不像话,连忙说 ,“老三是关心她姐姐呢!” 屋子里又是一阵安静,说实话,人家爹妈把孩子养大,现在闺女嫁人,要点彩礼钱不寒碜。关键是程序不对啊,俩人还没见面,能不能彼此相中还不一定呢。再说这话也不是当妹妹的能问的啊! 玉芬在炕里头和二表姐并排坐着呢,二表姐还特意给玉芬屁股下面铺了个小垫儿,炕烧的有点热,烫屁股。 玉芬一直拿眼睛看金海,金海明白,这是担心这家人不太准成。 金海就改口对许老蔫儿说,“大兄弟,能不能把你家凤霞叫来,我和这孩子先聊聊,之前虽然见过,但不太熟悉。” 许老蔫儿就对三闺女说,“去把你姐喊过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许老蔫儿三女儿带着许凤霞才来了。这许凤霞一米六五左右,瘦瘦的,齐耳朵短发盖着两半边脸,左脸上一块红色胎记挺明显,穿着一件旧衣裳,但胜在干净。 金海一看许凤霞大眼睛水灵灵的,心里说,可惜了这孩子了,要是没有这块胎记,也算一等一的好姑娘了。金海问许凤霞,“知道我来干啥了不。” 凤霞低头红着脸说,“知道了,老三和我说了。” 金海哈哈大笑,“对方小时后骑马摔了一下腿,但是不影响走路,你能接受不?” 凤霞低着头在那撕衣角,说“二舅,我能和他见见再说吗?”知道叫二舅,这是个有心计的姑娘。 有电话就是方便,金海中午一个电话,到了下午,刁德海和他儿子骑个摩托就来了。刁德海家里有轿车,但是金海没让开来,担心谈彩礼时不好谈。 刁大河和许凤霞在金海表姐家见了面,俩人在表姐家聊了能有一个钟头,金海也是头次见相对象能聊一个小时的。 俩人回家,各找各妈,很快金海收着双方消息:都满意,俩人这就算成了。 后来,金海问大河,“你不会嫌弃凤霞脸上的胎记?,别当场愿意,过后反悔。” 大河说,“二舅,你知道化妆术不?丑成猪八戒也能画成嫦娥。就许凤霞那人样子,那点胎记算啥啊,就用我小姑擦的那粉就能盖住。二舅我算是捡着了。”说完一脸得意。 金海想起刁美丽那张光滑得像大姑娘的脸,心道“也是,那粉连皱纹都能盖住,这胎记还真不在话下,估计还用不了那么多呢。” 金海摸摸鼻子,笑了。 第12章 蔡神婆 靠山村后有山,前有河,山是什么山?玉皇山。河是什么河?清水河。 清水河旁有棵大榆树,那榆树不知几百岁了,四五个大人合抱都碰不到手,灾荒年间,这榆树结的榆钱救活过不少人,靠山村把这树当神树。逢年过节还有人在榆树下面烧香许愿。 有年夏天,王二懒媳妇和几个妇女去河边洗衣服,路过突然听大榆树不知在和谁说话,“咱们去谁家?”接着声音一变,又有人说,“去蔡婆子家,那人心善。” 几人仔细一看周围也没有人啊,王二懒媳妇喊“大榆树成精了。”几个妇女连滚带爬跑回家。 没过几天,蔡婆子立堂子出马,堂上供胡黄常蟒柳白灰一众仙家,总堂教主“榆树仙”。蔡婆子出马规矩大,第一条是每天只看五个人。不管你是看病也好,或者是算命也罢,不管你是远道也好,近道也罢,反正每天只看五个人,多一个人不看。 第二条,从不看实病。 五代荆浩有云“世之为病有二;曰人为之病,曰天运之病。人运之病,戻气所钟,所谓‘自作之孽不可活’,唯有权者能医之。天运之病,邪气所逭,所谓‘天作孽,犹可恕’,唯有道者能医之。” 这世间疾病分为两种,一为“虚病”,一为“实病”。 啥是虚病呢?虚病就是去医院检查不出任何症状,但身体上却能感觉到的病;或医院检查得出疾病,而对症下药却不能够根治或者治愈的病。 实病则是平常能够检查出,且寻常药石能够治愈根本的病, 古人云:实病用药医,虚病需用神。即是如此。 蔡婆子自从立了堂子,来抽签算命的基本上就没有说不准的。来看病的也很多被蔡婆子看好了的。蔡婆子名气是越来越大,人称蔡神婆。 来找蔡神婆看事的人也越来越多,基本上每天五个人都是满号。提前打电话预约好,蔡神婆的助手告诉你哪天来看,到时事主来到了,就在香堂子的香炉下压上一百或是两百块钱,蔡神婆一哆嗦就开始帮你算命或者看病。蔡神婆孤身一人,他的助手正是王二懒。王二懒也不种地,每天白天给蔡神婆帮兵助阵,晚上设赌抽头。 金海的师父是玉皇山的老道,所以金海从来也不信这一套,这正是搞笑之处,拜老道为师却比谁都相信科学。可是二舅尽管不信,但也没弄明白是咋回事。 …… …… 天气晴朗,金海正在后院的玻璃大棚里种小葱,他干活精细,开始用大镐备的垄,然后又拿小锄头一点一点的修整,其实本没必要这么细,只因为有天玉芬夸了他一句,:“从没见过谁家地里的垄这么直流,这么立整的。”从此金海彻底魔怔了,每次种菜都是大镐备垄小镐修,整整比别人家种菜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可是依然乐此不疲。 等金海撒完种子,浇完水,差不多已经上午十点了。 突然听见刁美丽从自己厨房的后窗户喊二舅。“二哥,来玩儿啊。”金海满脑袋黑线。 原来是刁美丽和她儿媳妇小玉,还有杜老六媳妇,三人来找四婶唠嗑了。唠着唠着四个人就凑在一起打起了扑克。刚才杜老六把自己媳妇叫回家,刁美丽没玩过瘾,就喊金海搭手。玩扑克是农村妇女最平常的娱乐活动了,农村生活比较平淡,农闲是多以麻将扑克为乐。当然了,基本上都是白玩,不设赌资。 金海不能扫兴,就换了鞋,洗了手,进屋。四个人围这炕桌一边打牌,一边闲聊。 玉芬最烦刁美丽,刁美丽总是围着金海转,原因玉芬也知道,金海年轻时高大帅气,和刁美丽的哥哥刁德海玩的比较好,总是出入刁家。刁美丽那时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春心萌动,小鹿乱撞,偷偷喜欢上了金海。 后来有次刁美丽河边洗衣服,出溜到水里。小姑娘不会水,一慌张就乱扑腾,喝了几口水。恰巧金海旁边经过,下水就她捞上来了,搞笑的是河边的水还没到腰。刁美丽被金海救了,这就更加暗恋金海了。 刁美丽长大些,看金海没结婚,死活想嫁给金海,但金海一直把她当妹妹,根本没别的意思。时间长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刁美丽嫁给二埋汰他爹一直过了二十多年,二埋汰爹车祸去世之后,刁美丽看金海和玉芬也没扯证,心思又活泛起啦了。 玉芬光生气,也没办法,你说人来了又不能撵出去。 此时看刁美丽说句话就瞄一下金海,玉芬估计接下来三天的饭都省了。 金海看出玉芬真生气了,就对刁美丽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刁美丽好奇的问,“啥好消息啊,二哥?是给我介绍对象么?”说完呵呵笑。 金海瞪眼:“小玉还在这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刁美丽撇撇嘴,小玉的感受她是根本不在乎,也不看家里谁是大王。她这老婆婆找对象,儿媳妇还敢呲牙咋地。 金海郑重宣布:“我和玉芬要领证了。” 玉芬、刁美丽、小玉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玉芬说“你不是说,老两口子的感情不在一张证吗?” 金海说:“有张证牢靠,我想给你一个交代。” 刁美丽黯然神伤,还想着自己比玉芬年轻十几岁,还能勾得玉郎来呢,这下彻底没机会了。 不过她倒是看得开,只难过了五秒钟,就继续和几个人说说笑笑了起来。不知道是怎的,玉芬手气越来越幸,基本上好牌都被她抓走了,最离谱有一把大小王四个二,这还咋玩啊。几人干脆放下牌不打了。 金海下地抓来瓜子,几个人边嗑瓜子边闲聊天,金海问小玉,“你哥咋样了?听说手术做的挺成功啊。” 小玉细声细语“是,现在在家养着呢。大夫说以后走路没有问题,就是好了也不能干重活了。” 金海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人没事就好。实在不行,以后做个小买卖,说不定还发家了呢!” 几人又聊了几句别的,刁美丽突然神秘一笑,说“二哥你猜怎么的,我好像发现了王二懒家的一个秘密”。 第13章 榆树仙 原来刁美丽有时也找王二懒媳妇打麻将,王二懒家里比较聚拢人,他家买了两台麻将机,基本上白天晚上都有人在他家打麻将。 一般白天王二懒媳妇找一帮女的在家打麻将,也不耍钱,就是白玩。到了晚上,王二懒在家,就聚一帮老爷们在家玩,王二懒是缺人就上场,不缺人不上场,每台麻将机一晚上抽十块钱,谁赢钱谁给。 这天王二懒家媳妇组织刁美丽几人在家打麻将,叫来了一个前进村嫁过来的媳妇。刁美丽感觉有点奇怪,因为王二懒媳妇对这个人格外热情,问东问西的。 后来王二懒媳妇问:“听说你们前进村有个孙二楞,他家好像出事了。” 那个媳妇就回答“可不是吗,听我妈说孙二楞家小儿子撞邪了,有天从玉安城里坐汽车回家,半路车坏了,没办法,只能走回去。他想抄近道,结果走到一个坟圈子里了。那孩子胆子小,加上天也黑了,孩子回来就病了,高烧不退。” 刁美丽和另一个人急了,“到底打不打牌了啊。” 那个媳妇急忙出牌“二万”。 王二懒媳妇出牌“四条”,刁美丽胡牌。 王二懒媳妇一按按钮,几人又重新抓牌。 王二懒媳妇又问:“孙二楞家都有谁啊”“有没有钱啊”“几个孩子啊”“他家是本地户还是外来户啊”…… 刁美丽问金海,“二哥你说古怪,不古怪”。 金海摸着鼻子,“古怪,古怪,古怪的很啊。” 刁美丽接着说,“最有意思的是,孙二楞真找蔡神婆给他家孩子看病了。” “要不是后来孙二楞在蔡神婆家放鞭炮送锦旗,我还不知道呢。”说完嘻嘻笑了起来。 “那孙二楞逢人就说蔡婆子算得准,连他家几个孩子,孩子是干啥的都能算出来。” 金海大笑,“就冲着王二懒媳妇打听那么详细,孙二楞上下三代人蔡婆子都能算准。” 玉芬在旁边也笑,对金海说“你问问小玉今天早上吃的啥饭,一会丁柱来了你也给他算算早上吃啥了,保证准。” 金海叮嘱三人,“你们三个千万别出去乱说,要知道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转身对刁美丽说,“尤其是你,小心祸从口出,知道吗?” 当天晚上,老两口躺在炕上闲聊天,玉芬问金海:“你说蔡神婆和王二懒合伙骗人,就没人能看出来吗。” 金海笑着说:“咱们能看清,就有别人能看清。关键是有人看不清啊。蔡神婆赚的是看不清的人的钱。” 玉芬从被窝里抽出胳膊,梳了梳头发,接着问,“那你说蔡神婆咋把孙二楞子家孩子治好了呢?” 金海说,“孙二楞家孩子本来就是受到惊吓,这种病一般过段时间就能好。再说‘神仙最擅治人惊’,这大概就是心理作用。孩子到了蔡神婆家,被蔡神婆云来雾去的一顿鼓捣,就信了神仙把自己身上的鬼赶走了,也就不怕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玉芬又说,“那你说说,大榆树说话是咋回事呗。” 金海说,“大榆树那么大早就空心了,王二懒藏在树心里。他媳妇领人过去,两口子一打配合,大榆树可不就成精了么?” 玉芬一脸的崇拜之色,“金海,你可真厉害啊!” 金海十分得意的说:“你跟我过了快二十年了,我厉害不厉害你不知道。” 玉芬白了金海一眼,“德行。” “你说跟我领证是不是真的?” 说领证本来是金海搪塞刁美丽之语,现在看玉芬这么上心,哪还不明白是咋回事,连忙说:“当然是真的,我还打算摆上就一桌庆祝一下咱俩认识了五十年呢。到时把孩子们都叫回来,再叫上我姐、你哥、百胜、德海、表姐……” 玉芬笑了,说“那也太丢人了。” 金海握住了玉芬的手说,“咋会丢人呢?不丢人,一点不丢人。” 玉芬说:“那还得叫上刁美丽。” 金海说:“必须叫,到时把结婚证给她看,告诉她,我是你的人了。” 玉芬笑了。 金海向来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玉芬坐汽车去了县里民政局,俩人在民政局照了结婚照,金海穿的是一套新式绿军装,坐的笔直,这是年前一个在军队任团职的战友给二舅带来的。玉芬穿一件大红色尼子短大衣,显得至少年轻了十岁,这大衣是金海过年带玉芬到城里买的。 民政局工作人员郑重的将两个红本本交到金海和玉芬手里,说,“祝你们幸福。” 俩人离开民政局,去找地方吃饭,金海走着走着听到玉芬的抽泣声,转头一看,她正掉眼泪呢。 “咋的了,玉芬?”金海有点急了。 “金海,”玉芬抹着眼泪说,“我终于嫁给你了。” 玉芬的三闺女叫香芝,在县城里当老师,也嫁给了一个老师。香芝两口子有一个男孩刚三岁在托儿所,在县城里有房有车日子过得不错。金海和玉芬中午吃过饭,去看了外孙子,看完就要走。香芝两口子挽留多住几天,金海和玉芬没同意。 俩人又在县城里面逛了逛,金海给玉芬买了个金镯子。玉芬本来不要,金海说这是结婚纪念,玉芬才要。 下午两点多俩人坐上大汽车回家,直到下午四点多俩人才到家。 到家见二埋汰正在门口等着呢,急得直转圈,二舅问“啥事?” 二埋汰说:“二舅你快去看看,我妈出事了。” 金海和玉芬连忙把东西放回屋,跟着二埋汰就往他家里里赶,金海边走边问情况。 二埋汰语焉不详,只说一会儿你问我妈,我不太清楚。 到了二埋汰家,刁美丽正躺在炕上犯迷糊呢,家里面刁家几兄妹都在。 金海把刁德海叫到门外,问道,“咋回事啊?” 刁德海说:“听小玉讲,今天上午十一点多,美丽从外面回来就有点不对劲,人蔫蔫的。小玉正想跟她说去卫生所看看呢?结果突然就发了癔症,一边说疯话,一边脱衣裳。” 第14章 中计 院子里鸡鸭鹅饿的直叫唤,“叽叽叽”“咕咕咕”“嘎嘎嘎”。看见自己婆婆身边人多没事儿,小玉端了个鸡食盆出来给家里养的这些小东西喂食。鸡鸭鹅见到小玉手里面端着自己的“饭盆”,非常兴奋,又是一阵欢叫,“叽叽叽”“咕咕咕”“嘎嘎嘎”。 刁德海说:“多亏是在家里面,要不美丽以后没法见人了。” 这时二埋汰出来喊两人,“二舅,我妈招你进去。” 进屋后见刁美丽清醒多了,正在喝水,看到金海进来咧开嘴就哭了,“二哥,我这下可完了,我得罪大榆树仙了,大仙不肯原谅我。”脸上的粉被泪水冲刷出两条沟,看着挺惨。 该说不说,金海有点儿心疼,他一直拿刁美丽当亲妹妹。 刁美丽对众人说,“我是吃错东西了,现在没事儿了,不用担心!你们出去待一会儿,我想跟二哥说说话。” 金海有些尴尬,扭头看众人,众人神色莫名。又看玉芬,玉芬脸上没有表情。 玉芬叹了口气说“既然美丽有事和你说,你就单独和她唠唠!” 说完就先走出去,其他人呼噜呼噜的也都跟出去了,二埋汰招呼众人去东屋坐,大家闲聊一会儿,刁美丽的一帮哥哥、嫂子、侄子、侄女的都提出告辞,对二埋汰说,“既然你妈没啥事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玉芬等金海没走,刁德海心里有所怀疑,想等金海出来问问情况,也没走。 刁美丽拿着手巾擦擦眼泪,对金海说“二哥你坐到我身边来,我跟你详细说说。” 金海端了个凳子坐在刁美丽的一侧。 刁美丽说“二哥你离我近点,说话你能听见。” 金海觉得后背都湿了,正色说,“妹子,我今天和玉芬领证了,要不是你这边出事了,我俩估计正在家里面庆祝呢。你到底有啥事,能不能快点说,别让二哥着急。” 刁美丽神色黯然,“真领证了?” 金海肯定的回答,“真的。” 刁美丽就是这样一阵风一阵雨的,这下也不纠结了,就对金海说起了她今天的遭遇。 早上刁美丽起床无事,日常骂了几句儿媳妇,就去村东头小超市买点家里的零了碎。零了碎就是小东西的意思。东北话喜欢在某些二字词语中间加上“了”,以表示强调。例如“零了巴碎”“埋了汰”“磕了碜”“丑了唧”等等。 买东西不急,超市一早也没啥人,王百胜媳妇也没出摊儿,刁美丽和王百胜媳妇、小华就唠上了。 一个女人一本书,三个女人一台戏,从七大姑八大姨聊到聊到隔壁邻居,又从四邻八舍聊到亲戚儿女。不知怎么的,就提起蔡神婆算命准来了。刁美丽一脸的鄙夷,准个屁啊。完全忘了二舅的嘱咐,就把她对二舅讲的那些话又讲了一遍。 无巧不成书,恰好王二懒媳妇也买东西,进来时几人聊天也没看见,她怕打扰几人也没打招呼,此时正在超市里面选东西呢,听见刁美丽说她家的事就注上意了。听完之后东西也没买,就往外走。小玉看到喊了她一声也没应。 王百胜媳妇说:“完了,让王二懒媳妇听见了。” 刁美丽一脸的无所谓:“怕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王百胜媳妇说:“你是鬼啊?” 刁美丽上去掐她,“让你瞎说”,三个人“嘻嘻嘻”“哈哈哈”。 三人鬼扯了能有一个钟头,超市渐渐来人了,王百胜媳妇出了摊子,刁美丽买了东西离开。往回走时见到王二懒媳妇在路上等她,王二懒媳妇说:“那天打牌咱们是闲聊天,你想太多了,你想想要是大榆树仙不灵,能给孙二愣子家孩子的病治好吗?再说了,咱们村好几个人都听见大榆树仙说话了。”各位看官,金海可没给刁美丽说过大榆树仙说话和治病的原因。 此时刁美丽听王二懒媳妇这样一说,就陷入到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正游移不定之间王二懒媳妇说,“你得罪大榆树仙啦,要是你家二埋汰和小玉出点啥事就不好了。” 刁美丽一听害了怕,儿子二埋汰是她的眼珠子,儿媳妇小玉是她的下眼皮,都不能出事儿。 “二嫂,咋整啊,我说错话了。”刁美丽急的直抖手,手里拎的那点东西破袋而出,掉一地。 王二懒媳妇边帮忙捡东西边说“你得去拜一下大榆树仙,你说话太过分了,损了大榆树仙的功德,也不知大榆树仙能不能原谅你。” 刁美丽稀里糊涂的和王二懒媳妇又回到超市,买了一应的檀香、烧纸、蜡烛、元宝之类,在小玉的一脸问号中将之前买的东西寄存在超市,离开超市,来到河边大榆树下。 大榆树上系着许多的红布条,红绳子,许愿签,树下烟雾缭绕,不知是谁在大榆树下摆了香案,香案上香炉烛台一应俱全,香炉里插满檀香。檀香有的燃剩半截,有的仅剩一小段,有的还冒着烟呢。香案前有个火盆,里面纸灰堆积。 王二懒媳妇带着刁美丽烧纸,烧元宝,点蜡烛,点香,三叩九拜,祷告认错,一顿忙活。俩人起身,各回各家。 往回走时刁美丽就觉得头脑昏沉,到家就躺下了,小玉看她恹恹的就过来问,突然刁美丽脑海里就涌现无数画面,一会儿是大榆树,一会儿是二舅,一会儿是王二懒媳妇。身体也不能自主,嘴巴也不能自主。乱说乱动。 再后来刁美丽就迷糊了。 然后,小玉喊来二埋汰,二埋汰喊来家里亲戚,正商量要不要送医院,刁美丽醒来,让去喊金海。 这就是以往情况。 金海听完,摸着鼻子想了会儿,开了口。 各位看官,为啥金海想事儿老摸自己的鼻子呢?原来金海年轻时有段时间喜欢武侠小说,香帅楚留香失去嗅觉,思考时喜欢摸自己的鼻子。金海喜欢楚留香这个人物,不经意间就模仿楚留香的动作,也就养成了一思考就摸鼻子的“好”习惯。 玉芬说“多亏你喜欢的楚留香,你要是喜欢孙悟空,还不得动不动就揪别人耳朵啊!” 金海说:“喜欢赌神的转戒指,喜欢无间道的拿文件拍大腿,喜欢金庸的最爱跳山涧。” 玉芬一脸懵,她根本不知金海说的几个人是谁。 第15章 定计 小玉敲门打断金海和刁美丽的谈话,然后从西屋门探进头来,“妈,你好点了没?你想吃点啥?我给你做。” 接着问金海“二舅,你和我舅妈留下来吃晚饭呗,我做饭可好吃了。” 小玉这声舅妈惹得刁美丽很不高兴,大声说,“我啥也不想吃,气饱了。” 金海笑了,转头对小玉说,“不用麻烦了,我们今天在城里吃过了,改天再尝尝你的手艺,看看你做饭多好吃。 然后又吩咐,“你给你婆婆做点清淡的,估计现在他也吃不进去啥。” 刁美丽听金海关心她,就又高兴了。 在金海心里是刁美丽是亲妹妹,这份情感很单纯。在刁美丽心里金海又何尝不是好大哥,只是还夹杂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罢了。刁美丽也不明白自己都四十七八了,为啥一见到自己这个“二哥”,就变成小孩子。 小玉缩头出去忙了。 金海问刁美丽,“你和王二懒媳妇回来,喝没喝她给的水,吃她给的东西。” 刁美丽想了想,“往回走时,我渴了,她给了我一瓶矿泉水,那水有问题?” 金海叹了口气,又是一阵沉吟,没把真相告诉刁美丽,只是说,“放心,大榆树仙的事情,二哥帮你解决,大榆树仙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好好的休息!” 刁美丽问金海,“那你咋解决啊。” 金海高深莫测的说“你忘记我师父是谁了吗?那是玉皇山上得了道的老神仙,我回去烧张黄纸给你祷告一番就没事了。” 刁美丽这才放下心来。 金海和玉芬回到家,此时已经五点半多钟了,金海到玉芬院子的驴圈看了驴,金海今早进城有交代玉芬隔壁王三郎帮忙照看牲口。此时一看非常满意,两头驴饱草饱料的正在悠闲的摇尾巴呢。王三郎虽然执拗却是个精细人。 回到自己屋,玉芬正做饭呢。 可能今天领证的原因,玉芬很重视这个重要的日子。虽然这一天跑来跑去的特别累,玉芬晚饭是一点没糊弄,厨房的案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配菜。 金海立马上前帮忙,玉芬心疼金海说,“你累了一天了,去歇歇,我自己来就行。” 金海回答,“不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俩人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一阵操作,切的切,炒的炒,拌的拌,炖的炖。等到两人把所有菜都端上桌,玉芬才发现,竟然有十个菜。杯盘罗列,菜都是硬菜,笑着说:“就咱俩人吃,有点浪费。”东北人管好菜叫硬菜。 金海给玉芬夹了个鸡腿“只要是吃到嘴里,哪怕吃一口都不算浪费。” 玉芬咬了口鸡腿肉,嘴里笑话金海,“还吃一口都不算浪费,你当你是皇上啊。” 金海也吃了口菜,又捏起小酒盅在玉芬的酒盅上碰了一下:“这可不就是皇上过的日子么,一天吃穿不愁,我今天还把皇后娶回家了。”东北女人泼辣,会喝酒的多,不过玉芬平常不喝,今天高兴。 玉芬拿手拍了一下金海的胳膊,俩人笑了起来。 吃过晚饭,玉芬烧来洗脚水,老两口烫了脚,躺进了被窝。玉芬又不知道从哪把结婚证了掏出来,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看。玉芬没上过学,但是上过扫盲班,认识的字不多,就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结”“婚”“证”,“男”“金海”“女”“傅玉芬”…… 第二天,天一亮,金海打电话叫来了二埋汰。 各位看官,为啥有时叫人需要打电话,有时叫人需要敲窗户,有时叫人需要门外喊呢?这里解释一下,叫人得分叫什么人,叫人去干啥,如果是长辈叫晚辈,那形式不论,打电话或是直接去喊都行。但晚辈叫长辈,就只能亲自到家里去叫了。同辈和同辈之间叫人需要看什么事情,请客吃饭,打电话或是亲自去请,或是让孩子去请都行,但如果是请比较敬重的人,还是亲自去请或让孩子去请为好。如果因为重要的事情求人,那必须本身亲自去请。 这也是农村约定俗称的“礼仪”。当然,现在老一辈的人守这些礼节的多,年轻人已经不太讲究这些了。 二埋汰很快就到了,穿点整整齐齐的,这孩子格外爱干净,问金海叫自己啥事。 金海先问了刁美丽的情况,知道刁美丽昨晚吃过饭睡了一觉,今天已经彻底没事了,现在正在家和小玉看电视呢。 见二埋汰坐下,金海直截了当对二埋汰说,“你妈让人下药了。” 二埋汰迟疑了一下,“二舅,你的意思是大榆树仙是假的啊?” 金海肯定的说,“是假的”。 金海就又把自己给玉芬分析的那番话说给了二埋汰,二埋汰恍然大悟。 “王二懒媳妇给你妈喝的水里面肯定下药了。估计是一种迷幻药。”金海点起烟袋锅。 二埋汰十分惊讶,难以置信的说,“王二懒家里怎么会有这种药呢?” 金海说,“这其实没啥奇怪的。住在山脚下的人知晓几样植物的药性很正常,有致幻效果的植物有很多,我就知道咱们后山里就有一种黄色白杆的蘑菇,晒干搓成粉末,人吃了会犯迷糊,产生幻想,过一会儿又会好。”说完吐出一口烟雾,烟雾之中的金海若隐若现,高深莫测。 二埋汰已经信了八分,但还是问道“王二懒家没事弄些迷幻药干啥?” 金海又嗒了一口烟,这告诉他:“跳大神的蒙人,常给看事儿人下点迷幻药。有时在水里,有时在酒里,先给你心里暗示,然后想办法让你喝掉,这样你晚上做梦就会梦到暗示给你的人或神仙。看事儿的人梦到神鬼,就会对“大神”信以为真。”大神就是仙家地马。 二埋汰这下相信了,他感到非常愤怒,猛起身要冲到王二懒家跟人干架,“特么的,竟然给我妈下药。” 二舅吓了一跳,呛了口烟,起来给了二埋汰一脚,“我特么给你说这些,咳咳咳,就是为了让你去干仗的么?咳咳咳,再说你有啥证据。咳咳咳……” 玉芬闪现,和二埋汰一起给金海怕打后背。 二埋汰听了金海咳嗽出来的话,冷静了下来,问道,“二舅你说咋办?” 咳嗽停息,金海从容坐下了,给玉芬摆摆手,玉芬又出去忙了。 金海灭了烟袋锅,缓缓说道:“这事啊,还得从长计议,你附耳过来。” 金海附在二埋汰耳边说道,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二埋汰点头。 金海又嘱咐,“你小子嘴严点,连你媳妇和你妈都不能说。” 二埋汰做了保证“放心,二舅,我呀,嘴最严”。 金海一听二埋汰的话,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牢靠,这孩子这话我咋好像听过呢? 不过想想二埋汰的为人处世,还是放下了半颗心。留一半悬着,不看看这孩子这是谁儿子,刁美丽的儿子,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不够靠谱。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金海出手,师出无名,只能依仗这小子了。 第16章 立春 清晨金海两口起床,玉芬做饭,金海打扫院子。金海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身上也见了汗。 往天上看去,天色蓝蓝,白云悠悠,日光柔柔,金海深吸一口清晨清冽的空气,顿觉头脑清醒。 走进屋子,玉芬饭已经做好,早饭是稀粥馒头,还有些蘸酱菜,小葱黄瓜之类,吃着清爽,两口子吃罢早饭,一起打扫了下屋子。 金海说“今年肯定好种田”,语法问“你咋知道?” 金海笑了,反问道,“知道今天是啥日子不?”,玉芬说“知道啊,立春啊,一会儿我还打算炸春卷呢。” 金海高深莫测,他喜欢在玉芬面前抖落他肚子了那点学问,他说“老话说“立春晴一日,耕田不费力”,今天天气这么好,可不是好种田么?” 玉芬面现崇拜神色,对于金海的装逼范儿,她总能恰到好处的配合。 上午九点多,村长李伟国来了,喊金海去“打春牛”。 四个男人从村长家里抬出一头纸糊的老牛,这纸牛是事先找县城里的花圈铺子扎的,昨天才拉回来,放在村长家的仓子里面。纸牛通体金黄,和真牛一般大小,十分逼真。牛头仰着,牛脖子下面还挂着个真铃铛,叮叮当当的,旁边还有纸扎的犁。 吹喇叭的,敲锣的,敲鼓的走在最前面,还有几个人踩着高跷,装扮成古人模样,长袍大袖,扭扭哒哒领路,几个未出嫁的姑娘衣着鲜艳,手捧着各色祭品,四个男人抬着春牛紧跟其后。接着是金海、李伟国以及村子里几个德高望重的人跟在春牛后。再后面是一众村民。一群半大孩子绕着队伍,手里面拎着鞭炮,时不时的放上几个。滴滴答答,咚咚锵,咚咚锵……好不热闹。 一行人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所有一行人来到土地庙前,春牛落地,春牛前放上供桌,献上祭品,敲锣打鼓吹喇叭继续。 金海立在牛前大声念祭词道“三阳既至,庶草将兴。爰出土牛,以戒农事。衣被丹青之好,本出泥涂;成毁须臾之间,谁为喜愠?” 村长李伟国手执红黄各色彩旗,上场报春,第一报——“风调雨顺”,村民同声呼应;第二报——“五谷丰登”,村民们亦同声呼应;第三报——“国泰民安”,村民们再同声呼应。这叫做“报春”。 燃放鞭炮,村长放下旗子,手持长鞭,在春牛身上抽了三下,是为“打春牛”。 然后烧纸钱,全体村民跪在庙前三叩九拜。 礼成。 众人把春牛在土地庙前烧了,收拾好卫生,各自散去。 各位看官,东北很大,各地风俗多有不同,我所在家乡并无打春牛的习俗,但我的一个同在东北的朋友,他那里就有打春牛的习俗。我根据他所叙,敷衍了上面一段,不尽不实,博各位看官一笑。 金海和玉芬回家,玉芬本来打算油炸春卷来吃,听金海讲想吃春饼,就又改烙春饼。 三碗面粉,分成两半。一半凉水和面,一半热水烫面,搅成棉絮状,混在一起,开始揉面。手光,面光,盆光,面团活好了。放入盆中醒二十分钟,上面板。 把面团搓成棍状,揪成乒乓球大小的剂子,压扁,一面涂油。把两个面剂子带油一面贴在一起,擀成薄薄的面饼。起锅,烧油,烙饼。饼熟之后,把饼从中间揭开,就是两张轻薄香软的春饼,可卷万物。 玉芬和面烙饼,金海切肉丁,炒了个肉酱,接着又炒了个土豆丝。金海去后院大棚摘来黄瓜、小葱、香菜、臭菜、苦麦菜,洗干净放在盆中。二婶又切了盘凉肉,饭菜上桌,老两口坐定。 看着满桌子可心的饭菜,金海和玉芬食指大动。放一张春饼在盘中,抹上薄薄一层肉酱,再卷上小葱,香菜,黄瓜条,咬上一口,饼香、酱香、菜香,层次分明,简直极品。 老两口一会儿卷这样,一会儿卷那样,几乎没说几句话,闷头大吃,几样菜吃出八十六个花样。 吃完了,金海和玉芬往炕头一歪,也不收拾碗筷,躺着不动,俩人都吃撑了。 玉芬一手摸着自己肚子,另一手摸着金海肚子说,“咱俩肚子都撑成小锅了,你说咱俩够没出息的,好像这辈子没吃过似的。” 金海伸一只胳膊给玉芬枕着,笑着说,“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人生苦短,何必琢磨。” 玉芬听不懂,她往金海的身边靠了靠。 立春这天吃春饼,或春卷,称之为“咬春”。 下午,刁四河来看金海和玉芬,这丫头学习好,考上政法大学学习法律。寒假放假在家,一直在家里帮忙记账。今天抽空,来看望二舅和舅妈。 几人闲聊,先说了些村子里新近发生的事儿,又问了些学校里的事情,金海心生向往,他喜欢读书,因为年代原因没能进学。 玉芬见刁四河头上梳着马尾辨,也没带头饰,就说,“今天立春,小姑娘头上要戴蝴蝶和燕子,舅妈送你一个。”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个木头盒子,和鞋盒差不多大。打开,里面都是铜丝和绢制成的头花,蜻蜓、蝴蝶、蜜蜂,各式各样,栩栩如生。刁四河眼睛都冒出小星星了,放下这个,拿起那个,又拿起那个,放下这个……她全都想要。 玉芬从里面拿出一个花蝴蝶给刁四河戴上,刁四河美滋滋的在二舅家照了半天镜子。 原来朱志国去世,玉芬拉扯三个孩子,玉芬看金海一个人养一大家子辛苦,就想帮衬一下。她就想和同村一个手艺人学做绢花卖,那人怕抢饭碗,不愿教,玉芬就买来材料自己摸索,没想到越做越好,开始是绢花,后来就做各种昆虫头饰,竟然越卖越好了。 后来金海开始收山货,卖山货,赚到了些钱,解了家里面的燃眉之急。他看玉芬做头花伤手又伤眼,就说啥不让她干了。 玉芬手头这些,有当年做头饰的时候剩下的,也有后来儿女成家立业后闲来无事做出来的。玉芬见四河如此喜欢,就有从盒子里拿出一个蜻蜓、一个蜜蜂送给了四河,对她说你留着换着戴。 四河长相普通,但戴上这头饰,仿佛又俏丽了几分。开玩笑,纯手工的头饰,金贵着呢。 立春这天,女性头上戴燕子或蝴蝶蜻蜓头饰,叫做“戴春”。 立春这一天如此度过。 第17章 胜利村 正月十六早晨,靠山村的空气里还弥漫着火药的气味,证明着昨天晚上的热闹。 元宵节对东北人来说,格外的重要,昨天晚上金海和玉芬,先和儿女孙子孙女视频聊天,后又和姐姐外甥一家聊天,嘴巴都说干了,早上起来没有多少精力。 看着满院子的烟花碎屑,金海不太想扫,就对玉芬说:“这些炮仗碎片,在院子里留两天,红红绿绿的挺喜庆。”玉芬笑着答应。 金海又跑到玉芬家仓房里把昨晚放的饺子端走。玉芬家仓房挂着四叔过世时的照片,昨晚吃饺子,金海端过去几个,放在照片下面的案板上。东北许多人家都这么干,以期纪念过世之人。金海虽然不信,但总求个心里安慰,毕竟把人家老婆娶走了。 和玉芬吃完早饭,金海感叹,“”我战友来,孩子们回来,加上咱俩领证,再加上昨天晚上元宵节,剩的菜估计咱俩吃一个月都吃不完。” 玉芬笑了:“冰柜都满了。我用小塑料袋都装着呢,过年不好吃剩菜,这下没啥事儿了,咱俩慢慢吃。” 金海也笑:“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方便!” 玉芬又坐在炕上和金海姐姐视频聊天。 金海到后院大棚里看自己种的小青菜,他贼会安排,什么菜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用个小本记好,就挂在玻璃大棚里。金海家一年四季青菜不断,不但自己家里吃,玉芬的几个孩子基本上回来就带一些回去。香芝住在县城,回来的频,每次带走一堆青菜,家里青菜基本上都不太需要买。 金海看完大棚,摘了几个小黄瓜,在水缸里洗了,回屋后给了玉芬一根,俩人就咔嚓咔嚓的吃开了。过了一会刁德海来了,看见金海家炕桌上放着的黄瓜,也不客气,用手擦擦也吃了起来。 金海就笑,“我洗的挺干净,让你一擦给擦埋汰了。不知是你手干净,还是我家水干净啊。” 刁德海也笑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刁德海黄瓜吃完,掏出长白山烟给金海递了一支,自己也叼起来一支,打火机点上,俩人开始吞云吐雾。 四婶问:“德海哥,今天不忙吗?” 刁德海是精细木匠,家里有木工作坊,每天生意不断,为了挣钱,过年基本没歇着。 刁德海回话,“咋不忙呢?过年到现在基本上没闲着,就大年三十和初一休了两天。” 金海笑着说:“有人给你送钱还不高兴,忘了你走乡串镇找活的时候了。也就是现在这信息太发达了,一个电话活就来了。” 刁德海也笑了,“挣钱是挣钱,但累是真累啊。”接着说:“兄弟,大河对许老蔫大闺女挺满意的,你看看你能不能帮哥哥去商量下彩礼的事儿,让俩孩子先把婚订下来?” 金海说:“哎呀,德海,今天说话挺好听啊,我记得有人不是埋怨我么!” 刁德海哈哈大笑,看着玉芬说,“你看看,我就说金海小心眼,我就说一句错话,他能记这么长时间。” 玉芬说,“还不是德海哥你太客气,就像金海能不帮忙似得。” 刁德海连忙拱手,“你们俩真两口子,说话都不饶人啊。” 金海正色问:“德海,你打算出多少彩礼钱,你说个准数,我心里面有个底。” 刁德海说:“我三个儿子不偏不向,都是二十万彩礼,五间大瓦房,一辆车,姑娘给三金,我婚礼全包,到时该花的钱一分不少。大河的车买了,当时花了二十多万,买的是宝马3。” 金海稍微一琢磨说道:“那许老蔫儿看着还行,他媳妇和三闺女不好谈弄,像是死要钱的。你要是给二十万,怕是小两口一分钱也拿不着。你看这样行不,我照着十万彩礼谈,剩下的你给小两口留着过日子。” 刁德海一竖大拇指,“还得兄弟你想的周到”。 金海性子急,遇事不拖不等,这时候才上午十点来钟,就先给许老蔫儿打了个电话,确定许老蔫儿有空,和刁德海一起出发了,刁德海骑摩托车带着金海,俩人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胜利村。 不像靠山村三趟街齐齐整整,胜利村中间有一个大水泡子,各家各户围着水泡子依地势而建,胜利村地势高低不平,远远望去,红砖红瓦,积雪掩映,自有一番意境。水泡子就是陆上洼地,里面有水,可理解为池塘,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大的绕一圈一二十里路的也有。 金海没带刁德海去表姐家,不能老在人家谈事情啊,不合规矩。二舅在路上拦了个出来溜达的老头儿,一扫听,就知道许老蔫儿家住在哪了。 许老蔫儿家住靠村西第三家,外面一圈是“大客该子”夹成的“障子”,房子是砖泥混建,正中间三间砖房,旁边搭着两件土坯房。向日葵的秆儿,东北方言称之为“大客该子”,这四个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写,各位看官如果知道的请教给我,不胜感激。“障子”就是围拦。 按理讲媒人应当到两家都走走,了解下家庭情况。金海信了表姐的话,加上刁德海催的紧,大河又是那种情况,就没到许老蔫儿家里来。此时看到许老蔫儿家里的房子不整装,金海心里泛起嘀咕。以金海和刁德海过命的交情,他可不想坑兄弟。 并非金海嫌贫爱富,只是结婚也讲究门当户对。另外农村人家穷无非就几个原因,一为懒;二为负担重,如孩子多,老人生病,有遗留债务等;三为不会过,就是不懂得节俭持家;四是意外变故,如家人急病,或者做买卖赔了等。 许老蔫儿家只有三个女儿,两个还成家了,负担不算重。也没听说他家有什么意外变故,那她家里穷就可能是因为懒或者不会过日子了,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金海在院门外喊人,许凤霞一个人接了出来,穿的还是上次那件衣裳。 金海有些感到奇怪,问许凤霞:“你爸妈不在家吗?” 许凤霞略显尴尬的说:“我爸我妈在屋子里等您二位呢!” 金海和刁德海对视一眼,神色不虞。 第18章 谈彩礼 俗语有云“两边奔跑,劳苦功高,地上媒人,天上月老”。 东北人看重媒人 ,媒人劳苦功高,坐席都是坐上座的。再说了,不是亲近关系,谁给你保媒啊,介绍好了,一切都好,介绍不好,会落埋怨的。金海给大河介绍也是看在刁德海的份上,但许家行为实在失礼。一个是媒人,一个是未来亲家,竟然不亲自院门外迎接。 金海心里又添一堵。依着他以前的脾气,转身就走,但是想想大河快三十还没娶媳妇,又看看许凤霞手足无措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了。至于刁德海,他不敢有脾气。 金海心里说:“这算什么,下马威么?‘没有打马鞭,不上威虎山’,许老蔫儿,咱们慢慢来。” 金海问许凤霞:“你知道我们来干啥了不?” 许凤霞脸红了,羞答答的说:“知道,来谈彩礼了。”说完让步请二舅和刁德海进院子。 金海不紧不慢,又问许凤霞:“那你想要多少钱彩礼啊?” 许凤霞没有隐瞒:“我爸妈说要二十五万,其他什么都不要,只要钱。”说完担心的看向刁德海,见刁德海面色如常,放下点心来。 金海又问:“那你是向着你爸妈呢,还是向着大河呢?” 许凤霞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向着大河,我爸妈对,对我不好。” 刁德海在旁边都笑出声来了,心里说“不愧是我儿子,年后相亲到现在,这才几天啊,就把儿媳妇成功策反了。” 金海接着说:“那一会儿谈彩礼,二舅要是说话难听,你可不能在意。”又转头对刁德海说“一会你少开口。” 许老蔫儿还不算过分到底,至少是迎出了屋子,见面寒暄,进屋坐下。 许老蔫儿家黄泥地面,水泥墙面,没有刮大白,屋子里暗沉沉的,有点儿压抑。靠北墙一流老式躺柜,刷的红漆,年头多了,大红已成暗红。地面倒是挺干净,孤零零的摆着几个凳子。 一番谦让金海和刁德海坐在炕沿上,炕沿上摆着瓜子、茶水,一个小盆里缓着几个冻梨、冻柿子,许老蔫儿、许老蔫媳妇,许老蔫儿三个闺女都坐在凳子上,丫丫叉叉的一帮。 谈了会儿“七大姑八大姨,老大爷下象棋”,又唠了会儿“马牛羊,猪狗鸡”。转入正题。 金海说:“老蔫儿,你看咱们谈正事儿,能不能让 仨孩子先出去。” 许老蔫儿看看他媳妇,许老蔫媳妇说 :“凤霞的姐姐妹妹都关心凤霞的婚事呢。” 许老蔫儿大闺女倒是个温柔的性子,对她妈说“要不我们出去等会儿。”说完拉着凤霞出了屋子。 许老蔫儿三闺女不干了,“凭啥让我出去啊,我就想听听刁家给我家多少钱。”这是个没有规矩的。 金海看了看许老蔫儿夫妇,见二人不说话,也就不再管那这个老三了,没脑子的人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金海问许老蔫儿,“你家闺女出嫁,你准备了多少钱的嫁妆啊?” 许老蔫愣住了,心里面许多问号:还要谈嫁妆吗?嫁走了两个闺女也没给多少嫁妆啊。嫁妆不是凭给的吗? 其实东北结婚,娘家是要陪送嫁妆的,不过对女方没有固定要求,有陪送钱的,也有陪送东西的,也有两样都给的,最开始是手表、自行车,后来是电视、洗衣机、电冰箱,现在则是送钱、送装修、送汽车,有的人家嫁女儿给嫁妆还要压男方彩礼一头,就为给女儿打腰提气。当然寒颤点的一分不给的也有,许老蔫儿家就在此列。他家嫁女儿基本就是陪送个电饭煲,热水壶就完事了。 “我家嫁闺女从来也没给过嫁妆。”许老蔫儿媳妇替许老蔫儿回答。 金海的眼睛还是看着许老蔫儿:“是吗,那男方给的彩礼肯定少?” 许老蔫儿说:“不少啊,大闺女八万,三闺女十万。” 金海听了,心里面有了底。 商量彩礼,要看小伙子人性,看姑娘的品貌,更要看家庭情况。彩礼多少,全在两家商量,媒人周旋。东北人好面子的多,难免攀比,谁家闺女也不想嫁的比别人差不是,结果彩礼越要越高,天价彩礼频现,一些人家娶亲,达到了倾家荡产的程度,结完婚之后举家还债。小两口压力大,老两口本应当享受老年生活,也只能继续为儿女当牛做马,何苦来哉? 有的人家还好,收多少退多少,有钱的甚至加倍给。但也有人家,收了彩礼半分不给女儿,女儿嫁过去,男方家的日子不但没有变好,反而越过越差。天价彩礼也为小两口的婚姻埋下“坏”的根源,一个天价彩礼,散了多少好婚姻。 金海从怀里掏出布烟口袋,从里面夹层拿出一个烟袋锅,又从另一个夹层掏出烟丝,放入烟斗,又在一个夹层掏出火柴,点燃。 金海的烟袋锅不是传统的铁杆烟袋锅,而是一个红木的烟斗,“南方有嘉木”,伐来做烟斗。金海的战友知道他喜欢抽烟,就送他一个。这烟斗和福尔摩斯的一模一样,金海爱不释手。玉芬亲手做了个布袋,用来装烟丝,装烟斗。烟斗,东北人称之为烟袋锅或旱烟袋。 然后缓缓的说,“既然你家大闺女八万,三闺女就十万,那二女儿就九万。” 许老蔫儿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婆。 许老蔫儿三闺女插嘴“那可不行,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想娶我姐,至少二十五万。我姐可以不要房子,不要三金,不要车。” 金海走过南,闯过北,马路牙子练过腿,啥人没见过啊!但亲妹妹给姐姐谈彩礼的还头次见,这不合规矩,也不合礼仪! 许老蔫儿媳妇见金海和刁德海脸色不太好看,就替她闺女打圆场,“孩子也是关心姐姐,你们二位别见怪 ,不过她说得对。” 许老蔫儿赶紧接话:“对对对,啥也不要,给二十五万就行。” 金海两眼一瞪,大声说:“你们说要多少就多少吗 ?也不想想你自家闺女的情况。三金能有几个钱?车子早已买下,房子也买好了房场。不知你家嫁闺女还是卖闺女,不肯给嫁妆,还想要二十五万,想什么呢?刁家的事我能做主,就给九万,多一分没有。凭我金海十里八乡认识的人脉,你家不肯,我还不能给大河找个别的对象么?” 金海的一顿雷烟火炮,彻底把许家几人干蒙了,顿时无言。 许家大闺女和许凤霞听到声音,也急忙进了屋。许凤霞侧脸头发梳到耳朵后面,一块红色胎记有小孩手掌大小,十分明显。此时脸也涨红了,额头上是细密汗珠。进屋也不说话,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亲爹、亲妈。 许家大闺女小声对自己爹妈说:“差不多行了。二妹找个对象也不容易。” 许家老三也没电了,她就是瞎咋呼。 许老蔫儿和媳妇看到二闺女的丑模样,忽然觉得九万好像都给多了。许老蔫儿看了下媳妇,见他媳妇点头。这才对媒人金海和亲家刁德海说:“十万,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加一万。不过你们说好的给我闺女的三金、房子也要落实到位。”好吗,这才想起闺女,之前就只想到了钱。 金海看向刁德海,刁德海看许凤霞脸上的胎记,心里面也不是很合意,但想到儿子的情况也就点了头。刁家不差钱,不计较这一万两万的,也就点了头,算是给许老蔫儿一个面子。 两家约定下午就过礼,中午金海和刁德海在许家吃了饭,许家叫来本村几个德高望重的人作陪。毕竟刚过完年,许家桌上酒菜也还说得过去,有鸡有羊的。自是一番推杯换盏,迎合客套。期间刁德海还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到了下午,二河开着小车带着十万元钱来到许家。在胜利村几个老人和媒人金海的见证下,完成了过彩礼。金海还要求许老蔫儿写了一张收条,按了手印交给刁德海。 事毕,刁德海自己骑摩托车,金海坐二河的车回了靠山村。如果你问金海为啥不坐刁德海的摩托,金海会告诉你他怕冷。实际上是他“惜命”,喝酒的人骑摩托,你敢坐? 回到家,当天晚上刁德海拿了四样礼物来谢媒人,金海留刁德海吃饭,还叫了王百胜等人。酒酣耳热金海对刁德海说:“德海,恭喜你啊,你家大河找了个精明媳妇。” 刁德海不明所以。 金海接着说“你想想咱们第一次见到许凤霞啥样?谈彩礼时她后来进来时啥样?” 刁德海回忆,忽然恍然大悟。原来谈彩礼时,许凤霞进来是故意把头发梳到耳后,就是让爹妈看到她的丑模样的,这是担心彩礼谈崩了,自己嫁不了大河啊。 金海说:“没有凤霞的配合,这事儿不容易谈成,这丫头真聪明!” 刁德海还是有些意难平,说:“可惜了这个孩子了,要是没有这块胎记多好。” 金海心里面说话:“没胎记,能轮到你家么?” 李伟国插话说“有胎记算啥,你家钱多,不行俩孩子结婚后给孩子做个激光手术,就去掉了。” 刁德海眼前一亮,“这玩意还能做手术去掉?” 李伟国撇撇嘴,“孤陋寡闻了不是?你要有钱把你脸都能挪到屁股上,一块小小胎记算得了啥。” 几人哈哈大笑。 四婶端菜进来,听话听了半截,见几人大笑,不知原因,询问李伟国:“你想把脸挪到屁股上啊?” 金海听了一口酒喷到王百胜脸上,李伟国同样把酒喷到王百胜脸上,王百胜抹了一把脸,扔下筷子,“妈的,这酒没法喝了,你们把我当花儿浇呢?都特么涝了。”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了笑了,大家又是一片欢笑声。 深夜的靠山村一片寂静,但寂静是别人家的,热闹是金海家的。 第19章 认干亲 金海和王百胜转业回家。金海本不是靠山村村民,应当回原户口地落户,但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金海想要转户口到靠山村。好在那时的靠山村本地户并不多,加上他是退役军人,在战场上立过功。金海的原团长陈瘸子也是东北人,因为金海从部队被迫转业的事情,心里有些愧疚。多方辗转找关系到县里,要求给金海一定的照顾。县里一句话,金海成功落户靠山村,按县里要求还给金海分了八亩地,不用上缴公粮。 金海用退伍金在朱志国和玉芬的家旁边盖了三间房,一间主屋,一间厨房,一间仓库。当然那时是土房,花钱不多,五六百块。欲盖弥彰的是和朱志国家还隔了五六米宽的过道,可把朱志国恶心坏了,还好他是个明白事理的,知道这事与玉芬无关,要不两口子非得天天干仗不可。好在玉芬安守本分,哪怕迎面碰到,也不和金海多说一句话。金海也是如此,从不逾矩。可是朱志国还是别扭得不得了。 八十年代,许多政策还不明朗,农村养鸡,一家都不能超过两只,农村粮食产量不高,大部分还要交公粮,生活困难可想而知。金海家有八亩地,还不用交公粮,按说生活应当不错 ,可他家却常常断顿。为什么呢?金海对朋友义气,见不得朋友受穷,常常这家两碗米,那家两块钱的给,注意是给。加上姐姐家里也穷,金海还得定期给姐姐点钱。还有那时的金海不太会种地,金海三岁没了妈,十二岁没了爹,哪学过这个,只能边学边干,庄稼收成远不如别家。故此金海虽然不用交公粮,但也得常常吃喝不上。 王百胜家也在靠山村,金海一断顿就上他家蹭饭,没办法,总不能饿死,再说谁让王百胜是自己战友呢。战友啊,那可是人生四大铁之一。 王百胜老爹叫王山岳,参加过棒子国的战争,是百战老兵,功成身退,回乡务农,为人大度。金海见过王山岳老干爹的勋章,花花绿绿的一盒子,那是真正的功臣。可惜的是,那些勋章后来都给孙子拿着玩了,有次金海问起,竟然一个都找不到了。金海怀疑王百胜转业务农是受了他爹的影响。 王百胜的妈叫李香兰,典型的东北女人,泼辣好爽,心眼还好。 王山岳两口子秉承多子多福的观念,一共生了六个孩子,三儿三女,有意思的是前面连生三个儿子,后面连生三个女儿。家里面劳力多,生活就过的下去,虽然穷至少不挨饿。穷是必然的,那时谁敢不穷?国家总理都得穿带布丁的衣服。 三个儿子分别是:老大王百利,老二王百强,此他还不叫王二懒,老旮瘩王百胜。就看三个儿子取得名字,可见得王山岳有多爱这个国家,多么期望这个国家得到胜利。 三个女儿起名随意:大女儿王大丫,二女儿王二丫,三女儿王小丫。看三个女儿的名字,王老爷子重男轻女也可见一斑。 金海一断顿就往王百胜家跑,不得不说王家人个个大气。那年头油水少,人反而吃得多,每天李香兰老太太都是数着米下锅的,人都是将将吃饱。金海跑到人家吃饭,他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可即便这样,王家人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的不满来。王百强也是如此(王二懒),后面还称王二懒。 王百胜老娘李香兰是真喜欢金海,不但不苛待,反而有个鸡蛋啥的,还偷偷的往金海口袋里塞。金海人高马大,相貌堂堂。王家三个闺女,除了小丫把金海当哥之外,剩下俩个都对他存了慕艾之情。王家一家都存了把一个女儿嫁给金海的心思,可惜金海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但说不出口。 王家人的意思隐隐约约透着王百胜,金海知道的清清楚楚。金海愁坏了,万一王山岳老两口提及,似乎自己怎么拒绝都不合适,都会伤人。突然金海灵机一动,先下手为强。 这天金海凑了几样礼,就来到了王家来见王家老两口,金海说,“我三岁失孤,十二岁称哀,您二老私我为亲子,家中兄妹视我为亲弟兄,我有意拜二老为干爹干妈,从此堂前尽孝,不知二老,可愿答应?” 二老一脸懵,根本不知道金海在说啥! 王胜利在旁边翻译,他其实也不懂,但他知道二舅心思,就在一旁替金海解释,“金海想拜您二老为干爹干娘呢。” 二老大喜,连忙同意,李香兰喜欢金海胜过一众儿女,这下得偿心愿。 金海跪地,手捧茶水,口喊“干爹!干妈!” 二老接过茶水答应。 如此,金海尘世间多了 爹妈,王山岳李香兰老两口尘世间又多了一个好大儿。 金海称呼王百利为大哥,称呼王二懒为二哥,称大丫大妹,二丫二妹,小丫三妹。想称呼王百胜为三弟,王百胜不答应,王百胜说:“你我兄弟,袍泽之谊,同过生死,岂是干亲可比?你还是叫我‘百胜’,我叫你金海。”金海以为然。 王家三兄弟,个个是学渣,务农的务农,开超市的开超市的开超市。王家三姊妹个个是学神,大学毕业,各嫁宜人,各有所成。 拜了干爹干妈之后,金海断顿吃不上饭时可有了去处了 ,以前是别家混五顿,王家混五顿。认了干亲之后,成了别家混一二顿,王家混八九顿。后来他干脆把粮食王家一搬,和王家搭伙吃饭。 有一天,老干爹王山岳叫过金海闲聊,老干爹点燃旱烟袋锅询问他:“小子,干爹说话你别多想啊。按理说,你小子八亩地还不用交公粮,粮食应该够吃啊,咋整的这么困难呢?” 金海禀明了原由。 老干爹说:“小子,要不咱们两家合种,你小子还能边干活边学,也免得那么好的地让你给遭净了。”遭净了就是东北方言里浪费了的意思 干爹王山岳、大哥王百利那都是好庄稼把式,金海聪明伶俐。前者真教,后者真学。金海很快学会了一身种地的本事,并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干爹王山岳见金海学会了种地,并且种的挺好,这又提出两家各种各的,各吃各的。王老爷子不愿意占干儿子便宜。 时光如白驹过隙,岁月似奋马之蹄。 王山岳老爷子身经百战,一身伤病,养家糊口,左支右绌,六十多岁就荣登极乐了。 亲友、战友、四邻一番哭、吹、送,老爷子入土为。 各位看官,小弟我只是想了两三个故事就开始写这篇小说的,随着字数越写越多,时间线难免不够准确,人物关系或有不清之处,我尽量避免大的逻辑漏洞,不影响各位看官老爷的观感,如有谬误,还请多多原谅。 第20章 闹分家 “大千世界真稀奇,百人百姓百脾气。世上的人千万种,也分等来也分级。性格脾胃不相同,看我给您说分明。有笨的、有精的,还有装傻卖疯的。有好的,有坏的,还有吃毛作怪的。受贿的,贪财的,吃喝嫖赌胡来的。钟情的、忘义的,说话不算放屁的。小气的、大方的,阴阳怪气撞墙的。下贱的、清高的,还有勾心斗角的。吃软的,怕硬的,软硬不吃耍横的。背后捅刀玩阴的。骗吃的,骗喝的,撅着小嘴会说的。东奔的,西跑的,睡不觉起早的。还有偷鸡摸狗的,遛鸟抢劫的。大街乱窜的,喝酒吃茶的,胡拉八扯的。还有沾花惹草的,蛮着老公乱搞的。打爹的、骂娘的,神经不好失常的。……” 网上抄录,没找到作者姓名,为了朗朗上口,略做修改。冒犯、冒犯,见谅、见谅。如此水上一段,咱们继续说故事。 恰如前面所说,“百人百性格”,王家子女各自成家,三儿子都留在本乡本土,仨女儿早已嫁作他人妇。原来王老爷子在的时候,兄弟之间或炸矛盾,也只能暗气暗憋,不敢炸刺。现在老爷子一走,老太太彻底压不住了,按住葫芦瓢又起,扯起萝卜带出泥。王家三兄弟是大哥软,二哥蛮,三哥硬,王家仨媳妇是大媳妇泼,二媳妇阴,三媳妇精。好么,这可真是热闹了。 后来实在过不下去,只能分家。 田地好办,一分为三,村长出证明,各归各户。房子给老大。存款归老二老三,一人一半,另起新房。锅碗瓢盆各拿各用,衣服被褥也是谁用的谁拿走。农具作价,谁要谁买,不要卖掉分钱。如此一番折腾,两三天才分好,老二老三暂住原来的房子里,等新房建成就立即搬家。 三兄弟分家热闹,却忘记老娘。 后来,他们老娘李香兰问:“我咋办啊?我跟谁啊?” 王二懒直接就说:“反正妈不能跟我,咱妈偏心,从来就没对我好过,现在也别想让我养。”他媳妇也在旁边帮腔,“我家新建的房子小,没有地方。” 王百胜生气的说,“你不想养,就把咱妈的地退出来,我和老大养。” 王二懒不干:“地都落户了,现在就是我的地,不退。” 王百胜怒了,“你不退地,就出钱,给咱们当养老金。” 王二懒还是不同意:“钱都用了盖房子了,没钱。” “不患寡,患不均”,王二懒不肯退地,也不肯出钱,这就把老娘悬起来了 。 等到老二老三新房建成搬走,老太太还是住在老房子里。时间稍一长些,大儿媳妇不干了,就对老太太说:“你有三个儿子 ,也不能只在大儿子一个人家里面住啊,再说我家啥好处没有啊。”大儿子性子软,老婆说话不敢吭声。 老太不敢去儿子家倒是了三儿子家。三儿子王百胜倒是没啥话说,只是这三儿媳妇也是个精明的。老太太住的时间长了,两口子就开始干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老太太越劝吵声音越大。老太太一看,老三家也住不下去了,还好有一个干儿子。老太太就住到了干儿子金海家。 要说这老干娘对这干儿子是真好。金海到王家吃饭,干娘从没说过一句不好听的。怕金海吃不饱,还隔三差五的往他的兜里塞个鸡蛋,塞个地瓜之类。金海的衣服,缝缝补补的,都是老干娘亲自操办。老太太还为金海的婚事操心,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当然金海都借口回绝了。 老王家对金海算是有大恩情的,现在老干娘来到家里,金海自然不在话下 。 一个小脚老太太,可劲的吃能吃多少?金海口粮田多,不用交公粮,养得起。可只是有一样,金海一个少光棍,老干娘一个老寡妇,住在一起,好说也不好听啊。 金海出马,一个顶俩。 金海把王家三兄弟,王家三个媳妇都叫到家里面,王百利、王二懒两个人,金海需要管他们叫一声哥,不好骂。三个媳妇都是女的,金海也不好说。 金海就指着王百胜一个人的鼻子骂:“特么的,老子认识你都觉丢人。你特么堂堂七尺男儿,算计蝇头小利,连亲娘都不要。老娘十月怀胎,养你到大,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特么让她流落街头。你特么的钻到钱眼子里啦?也不看看村子里,哪个人不对你家指指点点,特么的你是真丢人。以后出门你要敢说认识老子,老子就特么打死你。” 说完之后,上去就打了王百胜三个耳光,那叫一个响亮清脆。 金海这一通狂轰滥炸、指桑骂槐,把王家众人骂的是体无完肤,羞愧异常。尤其是王百胜,他羞愧的都想钻到裤裆里了。虽然老娘到他家他从没赶过,但毕竟老娘是从他家离开的。 王百胜给老娘和金海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喊,“老娘,我对不起你啊!二哥,我没脸见人啦!我对不起老娘啊,我咋整啊?”然后嚎啕大哭。他媳妇上前拉他,他打了媳妇一巴掌,又扇了自己两巴掌。 老大也给老娘跪下了,他哭着说:“我不是东西啊!想我小时候,正赶上闹饥荒,老娘有一口吃的都给我,自己饿着。我活下来了,老娘差点就饿死了。” 王二懒也想起了老娘的好处,老娘是偏心,喜欢老大也喜欢老三,就连对干儿子也比对自己好,可是老娘有何曾亏待过自己一分,不是照样给自己养大成人,娶了媳妇么?于是也哭了。 几个媳妇也都想到老娘的好处,后悔不已。 众人哭,老娘也哭。好么,弄得金海家里跟火葬场似的。 金海看到众人均有悔意,哭声也渐渐停息,就照着王百胜的屁股踢了一脚,“特么的,给我滚起来,‘孝言不若孝行’,现在你说说,你打算咋办。” 王百胜抹了一把鼻涕,擦到了金海家炕墙上,然后说,“我把老娘接回家,养老送终。” 王百利,王二懒也表示要接老娘回家。 金海看着老干娘,这事情还得看老干娘自己的意思。 干娘李香兰坐在炕上擦着眼泪,说道:“我想住在老房子里,那儿我住了半辈子了,都习惯了。” 王百利,王百利媳妇立刻表示,愿意接受,现在就接老娘回家,以后绝对伺候好老娘。 金海看王百胜,“老娘不愿意跟你,你怎么说?” 王百胜说:“我掏钱,以后每年老娘的伙食费,医药费我包了。大哥家啥也不用管,我全掏了。”王百胜媳妇在旁边小声说,“咱也掏不起啊!” 王百胜瞪眼睛“臭娘们,都特么怨你,能过过,不能过,给我滚。” 二舅又问王二懒:“你呢,怎么个章程。” 王二懒说:“我也掏钱,每年我给老娘两百,不是,一百五十块钱。” 此时正是九十年代初,农村物价还是极低的,一个鸡蛋才几分钱,一百五十属实不少。王二懒也是尽力了。 金海说,“孝顺也要尽力而为。这样,大哥家照顾老娘不用掏钱,二哥和百胜每年各拿一百块钱给老娘,以后要是物价上涨,咱们随行就市,总之,不能让老娘挨饿受冻、缺医少药。若有大病,三兄弟平摊。你们能做到吗?” 三兄弟齐声应,“做得到,做得到。” 金海又看向王家三个媳妇:“你们有的是我嫂子,有的是我弟妹,我不好多说。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将来也有当婆婆的那一天,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 从此以后老太太过上了儿女孝顺的幸福生活。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王百胜管金海不再直呼其名,改叫二哥。王百胜媳妇问他原因,王百胜叹了口气说:“二哥德行比我强太多,我和他已经不能平齐论交了,他以后就是我一辈子的二哥了。” 王百胜媳妇好像懂了些什么。 第21章 纸牌算卦 正月十七这天,不知怎的,突然就冷了起来。金海早起穿着毛衣刚一出门,又缩着肩膀回了屋,真是太冷了,马上又把外甥小风给买的羽绒服从柜子里找出来穿好。又帮玉芬把羽绒服找出来,连同玉芬的棉裤,厚毛衣放到炕头,等四婶起床穿着热乎。 玉芬昨晚睡得太晚了,她最近迷上了一个什么电视剧,韩国片,叫什么《青青草》,是部老片子。玉芬看着挺感动,一到晚上就捧个手机,插个耳机在那看啊看的,还动不动的流眼泪,反正金海家里最近挺费卫生纸的。 等玉芬起床,金海已经热好了饭菜。现在金海家做饭贼简单,打开电冰柜,里面满满登登、整整齐齐的都是小塑料袋装得剩菜。盲选一个,进屋去掉塑料袋,用锅热好,再蒸上米饭,一餐饭就做得了。有人会说剩饭剩菜不卫生之类,年轻一代还真有一点剩菜不吃的,但老一辈的人可就不一样了。老一辈人是经历过困苦生活的,那真是不会浪费一点粮食,剩饭剩菜必须消灭光。 金海和玉芬吃完饭,俩人决定去看老干娘。其实金海经常去老干娘家里,家里有点好吃的也常常去送,王百利家和金海家相隔不远,都是在村子的中心地带。 金海和玉芬手里拎着点东西走进院子,直接就进了老干娘那屋。金海常来常往,不需要和任何人客气。 金海进屋时,老太太盘腿儿坐在炕里头,脚上盖个小被子,正拿着扑克牌算命玩呢。这是东北人扑克牌的特殊玩法,一个人就能玩儿,基本东北人都会。东北各地玩法不一,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有的据说奇准。这里介绍一种简单的: 首先,按照年龄洗牌,几岁洗几次牌。估计二舅的老干娘没这个耐心洗牌。 接着,从扑克上或下抽牌,这也有讲究,扑克有字的一面向下。算命时间在上午,就从上按顺序抽牌。算命的时间在下午,就从下面按照顺序抽牌。 然后按照三角形搭牌,搭到第七行时,把牌正面朝上开始放。 手中剩牌,继续按顺序抽牌,和三角形上的牌相加。和为13的依次收起,直至全部收起为止。(最后收不起的为走不通,需要重新玩) 从刚才收起的牌上下抽牌,如果是对子的就拿出来,不是对子依次放到一边留好继续抽,如是三次。剩余牌称之为“命牌”。 最后,从命牌中间任意再抽一张放在中间,称为“主牌”,代表自己。 掀开主牌,和命牌对应形成卦辞。例如:主牌是q,命牌是7,代表有女人要给自己气受,也就是夫妻不和,可能要吵架。如果主牌是7,命牌是8,则代表自己生着气发了财,寓意生意要遇到波折,但最终还是能够赚钱。 不但数字各有寓意,花色也各有象征。 凡此种种,说来话长,估计看官老爷们兴趣不大,这里不一一列举了。 老干娘八十多岁,头不昏,眼不花,见是金海两口子到来,十分高兴。忙说,“快上炕,今天外边可冷了。” 金海一边脱鞋上炕一边说,“干娘,你这足不出户的人都知道天冷啊。” 老干娘说:“你干娘就不上个厕所啊,还足不出户。再说了,你看看那窗户玻璃上的窗花都结多厚了。” 玉芬上炕把脚伸进伸进小被子,说天还真冷。 金海上炕盘腿坐在干娘对面,问道:“干娘,算的咋样啊?” 老干娘对金海说:“把你的脚也伸到小被子里,暖和。”见金海也把脚伸进被子里,这才高兴的说,“你自己看看。” 金海一看老干娘的卦牌,一个k,一个10,k代表君子,10代表十全十美或者财运,金海说:“老娘,你要发财啊。” 老干娘笑的眼睛眯眯的,说道,“你和玉芬来给我送礼,这不就是‘君子送财’么?”说完大声笑了起来。 金海竖起大拇指,“老娘,你算的真准。” 现在王百利一家的住房,是王百利把老房子推倒重新盖起来的,共有五间瓦房。老太太住的这间在最东头,单独开的门。 金海进大门的时候,王百利一家就已经知道了。王百利地道的农民,有着东北老农民身上身上特有的老实巴交、勤劳能干,但同样也不懂变通、固步自封,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守着庄稼地。 金海和玉芬在一起后,家里的地一下子变多了,有朱志国和玉芬的地、还有玉芬几个孩子的地、再加上金海自己的地,好家伙一下子好几晌。“几晌地”的“晌”是计量单位,一晌等于十亩。金海体会了一把当地主老爷的瘾。 金海有别的来钱路子,就自己家只留下二亩地,其余的按照时价租给同村的人。之前也有别人租种,这几年一直是王百利在租种。 金海把租地的钱款都交给玉芬存起来。二舅对四婶说:“你把这钱一年年的存好,这钱不做他用。万一我要是先没了 ,你也有个防身钱。”就这样一年年存起来,竟然有四五十万之巨,这是金海没有想到的。 过了一会儿,王百利一家人陆陆续续的也都到了老太太这屋。王百利媳妇先来的,也脱鞋上了炕。金海不动声色的把脚从被子里抽出来,往炕里挪了挪身子。王百利媳妇没坐在金海旁边,直接跨过小被子,坐在了老太太和玉芬中间。金海见了,又往炕外挪了挪身子。 老太太见了就笑,“金海,我家炕太热了,看把你烫的,都坐不住了。” 金海、玉芬、王百利媳妇全都笑了 。 一会儿,王百利进来了,金海又和他寒暄几句。 又过了一会,王百利的儿子也进来了。要说王百利一家也算是勤勤恳恳,家里不说有多大的钱财,但日子还算红红火火。王百利一儿一女,大女儿已经年过四旬,孩子都十好几岁了。 王百利的小儿子叫王胜勇,王百利中年得子,估计这孩子是两口子不经意间的产物。不过虽然不是精加工出品,但质量还算不错。王家人普遍个高,这孩子能有一米八二,虎头虎脑的,长得并不寒颤。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娶不上媳妇。 第22章 算婚姻 王胜勇今年三十二岁,在农村算是大龄剩男。要说这孩子长相不差,人也不傻,家庭也过得去,可怎么就没有对象呢 。王百利也发愁,找金海给保媒,奇怪的是往往相亲很顺利,过几天人家姑娘就不干了。金海也不是天上月老,知道的适龄女孩也没那么多,介绍了几个没成,也就算了。 王胜勇匆匆忙忙进屋,找了个凳子就坐下来了,老太太喊他:“去,你把门给我关上去。” 金海笑了,这孩子都过三十了还这么毛愣。 王胜勇赶忙又跑出去把门关上。老太太这屋是独门,也有个小厨房,关联着里屋,进屋需要过厨房。 王胜勇关门回来,看着金海说:“二舅,你说我奶奶神了哈,她咋知道我没关门呢?” 金海解释,“你奶奶天天坐屋里听你们进出,什么声音咋回事儿,早已经清清楚楚了,老太太精着呢。” 王胜勇就笑了,原来如此。 这时候王百利出去,等回来时手里端着瓜子花生之类。王百利媳妇一拍脑门,笑着对王百利说:“你看看我,光顾着和金海、玉芬闲聊了,啥都没记起来。” 老太太对儿媳妇说:“不怪你,我不是也没想起了么。”说着在炕上站起来,绕到炕稍。从炕稍柜子里捧出一捧糖块,回来坐下放在装瓜子花生的盘子里,又拿起几个分给炕上众人。 金海问王胜勇:“过年去王二懒家打麻将么。” 王胜勇回答道:“打了,年前总是赢,年后总是输。”说完自顾自的笑了。 忽然他眉飞色舞的说:“二舅,听说你会算命,算的贼准,帮我算算呗。” 金海疑惑的问:“你小子要算命?算啥?” 王胜勇乐呵呵的说:“就算我爸妈和我奶最关心的那个事儿呗,我看你算的准不准。” “好么,合着我到你家是来考试了呗。”金海笑了。 玉芬说:“你要算命找你奶就行,你奶奶算命才准呢。” 老太太得意的说:“那是,我就算中金海和玉芬带着东西来看我。” 王胜勇撇撇嘴:“拉倒,奶奶,你是看我二舅来了,才说的事儿。那我也能算准,我能算到你嘴里含的是糖块,我四婶磕的是瓜子,我二舅抽的是旱烟。” 王百利就坐在王胜勇旁边,抽了他脑袋一下,我让你小子臭贫。 王胜勇缩了下脖子,浑不在意,起身坐在金海旁边,拉住金海的胳膊,嬉皮笑脸的说:“二舅,你帮我算算。” 金海一身的鸡皮疙瘩,说“行了行了,给你算,不过我算命可有规矩,一卦两百块钱。” 王胜勇都没带犹豫的,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给金海,然后说:“过年我妈给了我五百块钱,现在就剩这二百了,给你之后我就戒赌,今年到过年都不玩了。” 金海说“希望你说到做到”,然后把这两百块钱递给老干娘,说:“得嘞,老太太,这钱孝敬你了。” 老太太也没客气,把钱装在衣服兜里,还用手拍了拍。 金海说东西我都没带,我就给你测个字。说完起身下地,行道家之礼,虔诚的拜了四方。 玉芬曾问过金海,“既然你不信算命这些,为什么还那么注重仪式呢?” 金海回答:“人活着不能亏心。我借道家法术看事,就要用道家仪式表达诚意,这与信不信无关。就好像你有事情求人帮忙,最后这个事情解决了,不管与这个人的帮助有无关联,你都要感谢人家。” 金海拜了四方之后,端端正正的坐好,让王胜勇心中想定一个字,然后说出来。 王胜勇说了一个“好”字。 金海问“你想知道什么?” 王胜勇神秘兮兮的看着金海,问道:“你算算我有没有对象。” 金海嘴上说,“‘好’字不就是女子么,你有对象了。”在心里面想,“看你那个得瑟样,傻子都知道你有对象了。” 王胜勇略带惊异,说了声“哎呀”,然后问“你能算出我对象住在哪吗?” 金海思索了一下,口中吟诵道:“妻星在月不冲克,近邻之女为娇娥。日柱财官不冲克,同事同乡或同学。” “你这对象就是咱们村里的,你看这‘好’字,由‘女’和‘子’两个字组成,‘女’代表女子,‘子’代表男子,女和男同处一字,可不就是你和你对象同住一地么。” 金海心里暗笑,“你小子,从来也没听说你离开过靠山村,对象还能在哪处啊,肯定是本村的呗!” 王胜勇目瞪口呆,又说,“你要是能算出来他是谁我就服你。” 金海又是念念有词,“月支起日要记清,数到生日就要停;落支地支找对冲,两点一线方向定。” 然后睁开眼睛说:“是村子西头的老李家,李家六女儿李亚男。”李亚男是老李家闺女,离过婚但是没孩子,今年三十了。 “你看这个这个‘好’字恰有一个子字,说明这女孩子姓氏上有个‘子’,那可不就是个李字么,加上‘好’字六画,说明这个女孩子在家行六,那不就只能是李亚男了么”。 王家全家都处在深深地震惊中,王胜勇的事儿王家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把算卦当成一家人闲坐着逗闷子,没想到金海一个“好\\\"字分析的有根有据不说,还精准异常,简直神了。 四婶本来想问问金海算准了吗,现在看到王家全家人的表情,哪里还会不知道。心里想,金海如果靠算命赚钱,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看把这家人忽悠的。 过了半晌,王胜勇深深叹了一口气,“二舅,你真是太厉害了。” 那你不能帮我算算,我和李胜男到底能不能成啊,金海说:“还是这个字,‘好’字‘女’带着‘子’,这李胜男都怀上你的孩子了,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王百利惊问自己儿子:“真的么?” 王胜勇脸红脖子粗的说,“我俩……是有了关系,可……我……不知道她有了孩子了啊。” 金海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然后笑着对王百利说,“大哥,这下可以等着喝你家的喜酒了,你看胜勇莽莽撞撞,可是有心眼子呢,不知不觉竟然干下这样的 大事来,还先上的车,后买的票。” 老太太,王百利夫妇,四婶都笑了起来。王胜勇皮糙肉厚,还觉得挺光荣。 回到家里,金海赶紧起炉子,太冷了,估计今晚又是一晚上大雪。 玉芬问金海,“你咋知道胜勇的对象是李亚男呢?” 金海回答:“你忘了,那天四河来说李亚男有对象了。”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胜勇呢,就不能是别人?”四婶问。 “李亚男是离婚的,对象不太好找,也没见离开咱村。四河说她有对象了,本村的可能性大一些。咱村和她年龄合适的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胜勇和亚男的姐姐是同学,估计是他姐一牵线就成了。” “那你咋知道李亚男怀孕了的?”玉芬是十万个为什么,金海化身万事通老爷爷。 “这更简单了,今早我起来扫院子,看到李亚男和他妈裹得严严实实的往村东头去等公车,王三郎问她们干啥去,李亚男的妈说李亚男肚子疼,要去城里看看 。” 玉芬惊讶,“这么巧?” 金海回答,”就这么巧!” 金海说“其实我没看到也没事儿,我从胜勇的面相,已经看出胜勇和李亚男发生关系了。” 玉芬疑惑,“这事儿从男孩身上也能看出来吗?你们男的没媳妇的不是用手解决吗?”金海一脑袋黑线,心说,老婆,你知道的太多了。 金海告诉玉芬,“用手和用女人不一样,用手是亏损气血,用女人是翻涌气血甚至有所补益。所以男人用手解决之后往往十分疲惫,用女人解决却会红光满面,不觉疲惫。”当然,东西要放在正地方,不该放话的少插嘴,各位看官,身体要紧,您细品。 金海接着说,“你看胜勇两眉外开,红光满面,就知道他受了滋养了。我能猜出他和李亚男发生关系不奇怪。” 玉芬说“原来这么简单!” 金海笑笑说“戏法拆穿了,人人都懂,但不一定谁都能变。” 玉芬崇拜的说,“金海,你可真厉害!” 金海心满意足,口干舌燥的这么半天,就为这一句,终于等到了,值了。 第23章 救人 正月里天黑的早,大约五点多日头就向西了。金海和四婶把炕烧的热热乎乎的,在炕上铺好被子,就钻了被窝。俩人自从在一起之后,就是一个被窝。 有回,夏天热,晚上金海热的直冒汗,玉芬就另铺了个褥子,和金海分开睡。金海不干,金海说,“‘日亲日近,日远日疏’,两口子分床睡只会越来越生分,睡在一个被窝里才会亲近。” 各位看官,假设两口子只有一床被子,晚上只能一个被窝,你猜夫妻关系会不会和谐得多。吵完架,还是不得不睡在一个被窝里,想想就有意思。两口子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摩擦摩擦就生热了,那些生活中的不满会不会涣然冰释? 玉芬对金海的依赖只有纵容,没办法只得做套大褥子、大被子。夏天两人睡熟,一热就各滚一边;冬天两人睡得再远,醒来时也挤的紧紧的。没办法,东北冬天太冷,不挤在一起,就往被窝里钻冷风。 玉芬按照日常和金海姐姐,表姐,自己的儿子、儿媳妇、闺女、孙子、外甥女微信闲聊了会之后,就带上耳机看起了韩剧,金海早早的把卫生纸放在玉芬旁边,一会儿肯定用得上。金海现在学乖了,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从被窝里出去帮玉芬拿纸,太冷了。 两口子背靠着背躺着,金海手里拿着本《道德经》仔细观摩。 灶坑里添着木头,温暖会持续一整夜。 晚上九点,金海已经睡熟了,玉芬还在旁边抹眼泪。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喊,“二舅,二舅”。开始声音小,玉芬耳朵上挂着耳机,没听见。后来那人急切之下,翻进金海家的院子,来到窗子下面敲窗子,大声喊“二舅,二舅……” 玉芬这才听清 ,赶忙喊醒金海。金海迷迷瞪瞪的坐起身,把脑袋凑到窗前。玻璃窗双层玻璃,里面一层窗花浓重,根本看不清是谁,只得大声问,“啥事啊?” 那人喊道:“二舅你快起来看看,咱们村西头有个人冻死了。村长已经去了,他让我喊你。” 金海听清楚了,匆忙起身穿衣,边穿鞋,边对玉芬说,“我走之后,你拴好门。” 玉芬答应,看金海只穿了羽绒服,连忙跳下地从柜子里翻出军大衣,帮金海往身上穿。 金海正在系鞋带,见玉芬光脚下地,十分心疼 ,着急的说:“你光脚下地干啥,冻着咋整,快进被窝。”玉芬听话的钻进被窝,只敢露出个头。 金海随手扣上棉帽子,拎着个手电筒出门,见来找自己的杜小六,穿着羽绒服,冻的瑟瑟缩缩的,又急忙进屋拿了一件厚棉衣给杜小六。 俩人急如星火的往村西头赶。靠山村西头是田地,一条泥土路通向其他村落。西面离靠山村最近的是新华村,距离靠山村只有不到四五里路程。 出了村不到二百米,金海就看到几个黑影瑟缩着在那里蹦哒,地上躺着一个人。金海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是李伟国、王二懒、杜老六、及其他几个同村人。金海一看就知道这几位是正打麻将时知道消息后赶来的。 到了近前,金海问,“怎么回事?” “杜老六去胜利村给牲口看病,回来时碰到了,他把牲口送回去就把我们喊来了。我让杜小六喊你过来,看看人死没死。” 金海立刻蹲下身检查那人情况,让杜小六拿着手电筒照着,几个人继续在旁边喘着白气,跺着脚。 地上那人躺在大道上,身上盖了件棉大衣,这是村长杜伟国的。金海蹲下身,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旁边是一摊呕吐物,已经冻成了冰激淋。看那人的脸,发现一片浮肿,几处红斑,瞧不出原来长相。手弯了弯手臂,还能动。又让杜小六把手电筒照着那人的鼻子,金海偏过头屏住呼吸仔细观看,见有轻微白气呼出。 二舅喊“还有气,快点往回抬。” 几人七手八脚的,这个搬胳膊,那个搬腿,就往村子里抬,王二懒问抬谁家?没人吭声。 村长李伟国说:“抬我家。” 冬天人穿的衣服多,抬得那人不会动,死沉。几人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了,但是没办法,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王村长家里面赶。 几人里杜小六最年轻,村长喊他:“小六,你年轻跑得快,你先去我家通知下你婶,让她起来。” 金海也喘起粗气,吩咐杜小六,“你看谁家有速效救心丸,先准备着,再准备烧酒,度数越高越好。” 杜小六先跑了,几个人继续努力,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头上冒着热气。金海羽绒服外套军大衣,更是热的不得了,此时内衣都湿透了。这下好,除了抬着的那个人,谁也不冷了。 好不容易这才抬到了李伟国家,李伟国家里日子过得好。一流七间大瓦房,宽敞明亮,院子整整齐齐。可惜,女儿在外地的大城市工作,儿子在住在玉安县城,谁也不住李伟国家里的大房子。 李伟国老婆早就穿好衣服,等在屋门口。 众人问,往哪屋抬,李伟国媳妇说:“往东屋抬,我刚烧的炕,正热呢。” 金海说:“不行,冻着的人不能睡热炕,哪个炕没烧?” 李伟国媳妇说,“西屋炕没烧,那抬西屋。”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人往西屋抬,一路两道门,那人遭罪了,一会儿头撞在门框上,一会儿头又撞到了锅台上,一会儿又撞到了水缸上。李伟国一看也不像话,就骂:“你们特么的轻点,别人没冻死,再叫你们给碰死。” 金海提前进了西屋,把军大衣铺在炕上,让王二懒、杜老六几人把那人放在大衣上。人一放让去,王二懒等几人卸了劲,都像泄了气的皮球,有的瘫在了炕稍,有人瘫在了椅子上,在一边边喘粗气边喊累。 金海强打精神把那人的鞋脱了,转头问杜小六,“速效救心丸呢?” 杜小六刚才也帮人抬人进屋,此时坐在凳子上歇气,听金海问赶忙起身,从兜里面掏出个小黄瓶递给金海。金海对李伟国媳妇说:“倒碗水。” 李伟国媳妇问,“凉的,热的?” 金海说:“热的。” 李伟国媳妇马上出去倒了一碗热水,端进西屋来。 第24章 论功 话说村长李伟国媳妇端着碗热水进屋时。 金海正试那人的呼吸,发现呼吸的气流反而更大了一点。原来,受冻的人最怕放在那里不动,刚刚,众人一路搬搬抬抬,那人也得以活动,反而比先前好了些,呼吸气流更大,身体也更软了。 金海说,“速效救心丸不能乱吃,这人现在好一些了,药不给他吃了。要用烧酒搓身,拿酒来。” 旁边王二懒见不需用热水吃药了,就把水接过去喝,咕咚一口气干了。旁边几人不干了,你特么倒是给我们留点啊。杜伟国骂道:“一碗水抢什么,都不会动了,去厨房自己喝去。” 这下众人已经缓过点劲来了,纷纷跑到厨房喝水,又是一阵抢水抢碗,嘻嘻哈哈。 杜伟国拿来烧酒,金海和杜伟国把那人的上衣脱下,让人把衣服送到东屋炕头热一会。然后就开始用烧酒揉搓,过了几分钟,又换人揉搓,那人本来已经冻的发白的身体,慢慢转红,呼吸渐渐平缓了。 “差不多了,把衣服给他穿上”。 上来几个人又给那人穿衣服。此时早已有人认出那人是谁,正是新华村的张迷糊。金海虽然去过新华村,但和张迷糊不熟。 金海又和众人把张迷糊抬到了东屋,放在了炕稍。炕稍温热,和人体温接近,对受冻的人最好。 金海问众人:“能联系到张迷糊家里面么?” 有人说,村西头老李家李老三和张迷糊是连桥。李老三就是李亚男的爹。 没办法,又得惊动一家。金海让杜小六去老李家喊人,很快李老三家呼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李老三子女多,有的已经工作,有的在家务农,过年基本都在家呢。这群人一进来,李伟国家虽然面积大,可以挤的满满登登。 李老三马上给张迷糊家里面打电话。 金海见已经没什么事了,张迷糊又有亲人在场。就和众人告辞,纷纷离开李伟国家,回家睡觉,此时已经过了半夜。 早晨,玉芬舍不得打扰熟睡的金海,悄咪咪的起床去了别处。金海身体疲累,一直睡到了早上十点半,这才起床,一番洗漱。 玉芬端上来热乎的饭菜,金海吃饭。吃饭时问起家里面的鸡鸭鹅,还有两头驴。玉芬告诉他都已经喂过了。 金海吃过不知算是早饭还是午饭的早饭。就去了村长李伟国家,询问昨天事情的结果。李伟国两口子刚刚起床,李伟国的孙子在门口放炮仗玩。 这小子十一二岁,一身的肥肉,小下巴堆叠了两三层,小肚子鼓鼓的。熊孩子看到二舅进来也不喊人,向着金海就扔过来一个划炮。把金海吓了一跳,连忙躲开,炮仗爆炸,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孩子被李伟国宠坏了。 李伟国儿子在县里干工程,是个不大不小的包工头。一家三口人回来过年,过完年,两口子回家过二人世界,留下了这个熊孩子给李伟国家捣乱。昨天晚上,这孩子估计在别的屋睡的 李伟国从门口出来,大声斥责,“臭小子,不是跟你说了不准你往人身上扔炮仗吗?”那孩子根本不怕,继续划着炮仗往外扔,\\\"砰”“啪”,不过好在没再往金海身上扔。 李伟国引领金海进入客厅,两人沙发上坐定,谈及昨天的晚上的事情。 昨天金海等人离开,张迷糊家人不到半个小时就开车到了。到了之后客气几句,就匆忙把还在昏迷的张迷糊装上车,连夜送往玉安县县医院了。 原来张迷糊昨晚在同村东头的朋友家里面喝酒,喝多了。出门回家走错了方向,不知怎么的摇摇摆摆就走到了靠山村左近,呕吐之后醉倒在泥土路上。 无巧不成书,杜老六家里的驴病了,估计是思乡之病。杜老六骑个自行车,牵着驴,到胜利村的吴守义——吴兽医家给驴看病。人名和职业发音相近,也是一奇。看完之后,就被亲戚喝酒,因为牵着驴,所以没有留宿。反正白雪反光,能够看清道路。 月色映照下 ,雪地明亮。杜老六骑着自行车,牵着驴缓慢的往家走,等到八点多才近了村子,突然杜老六发现了路上的张迷糊。杜老六胆子小,也没敢凑上前去看人的死活。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赶。 杜老六好一番波折才到家,见到老婆、儿子还没睡,就把驴子交给老婆,自己和小六跑去村长家报信。村长李伟国不在家,李伟国媳妇马上给李伟国打电话。李伟国带着一起打麻将的众人,赶回了家。李伟国一边让小六去找金海,一边带人跟随杜老六赶到现场。这就是以往经过。 金海听完笑着说:“杜老六是第一功,昨天没有他,张迷糊铁定交代。” 杜伟国说:“杜老六家的驴,病得是时候,也立一功,” 金海说“如果你昨晚打麻将,找人也得找半天。麻将牌也占一功。” 杜伟国哈哈大笑:“你经验丰富,救人性命于危急,当居首功。” 金海听了,正色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昨晚所有参与救人的,都有莫大功德啊!” 这正是: 路上见危难,杜老六急寻人。 热心施救助,众村民积功德。 金海告辞,杜伟国留饭,金海以刚刚吃过推脱。回到家时,玉芬正和金海的姐姐视频聊天,金海也参与进去。把张迷糊醉酒差点冻死的故事说给两人听。两人听完自是一阵唏嘘。 金海姐姐说:“酒不但误事,还伤身害命,真是个坏东西。” 玉芬接话:“酒能成事,也能败事,但我看败事居多。” 金海说道:“人成功往往归功于己,人失败却总是怨天尤人。其实酒何尝能成事败事,成事的从来都是人的见识、能力、运气等等。正如人常说‘美人误国’,其实美人何曾误国,误国的永远都是君王,也只能是君王。” 金海抬头看向对面躺柜柜盖上,两瓶绢制的牡丹盛开,上面还落着蜜蜂蝴蝶。他心里暗赞玉芬手巧。 这牡丹咋那么好看呢? 第25章 程疯子 正月十九,两天的寒冷,终于从天上冻下来一场雪,这雪来得急,去的也快。来时铺天盖地,纷纷扬扬。去时碧天澄澈,白云几朵。 金海又来活了,穿起大棉衣,戴上棉帽子、手闷子,拿着把大扫帚,先把四婶院子扫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又回到自己院子打扫,回到自己院子时,大棉衣已经裂开怀,棉帽子、手闷子都已经摘掉了。 等到两个院子打扫干净,金海就只剩毛衣,头上冒着蒸蒸热气。 金海正要回屋的时候,门外滴滴两声,来了辆红色越野车。白雪映衬之下,这红色越野车十分耀眼,那人放下车窗,冲着院里喊了声“二舅”,就找了停车的地方。 金海迎出门外,从越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大胖子,穿着皮夹克,敞着怀,大肚朝前,下车肚子先出车门,进院子肚子先进的院门。脖子上戴着个大金链子,有手指粗细,如果上称,至少半斤。也不怕得颈椎病。抬手之间,手腕上隐约露出金灿灿的手表。 另一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头戴白色貂皮帽,穿着白色貂皮长款大衣,从脖子直到脚面全是毛,晚上出门,知道的这是穿着大衣呢,不知道的就得以为是个大傻“貂”。这女孩戴着墨镜,看不清眉眼。 金海认识,来的是程疯子。这人在县里有一号,家里承办电信营业厅的业务,另外,基本垄断了县里的手机行业。就这么说,玉安县里面卖手机的店全是他家的,不是他堂哥堂弟在卖,就是表哥表姐在卖。 今天程疯子来看金海了,程疯子让那个女的从车里往出拿东西。东西不多,无非烟酒糖茶,但看着就高级,包装极其精美。自己则走到金海身边,伸出双手,把金海的手紧紧握住:“二舅,您老过年好啊。本来年前就该来拜年,但过年实在太忙,一直不得空,今天才抽出工夫前来拜望,您老千万别见怪啊。” 玉芬此时也从屋子里面,迎了出来,程疯子连忙又给玉芬行礼,“四婶,过年好啊。” 金海大笑,“你这家伙,那么客气干嘛?快进屋,快进屋。”说着又看向程疯子后面跟着的女孩子“姑娘,你也快请进屋。”心说这个又与去年的不同,去年与前年的不同,这个程疯子,一年换一个啊。 程疯子小时家里穷啊,啥叫家徒四壁,程疯子家里就是这个成语的最好解释。程疯子家里兄弟两个,大哥务农,早早娶亲,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穷人家没资格挑媳妇。程疯子的嫂子长的丑不说,还泼辣得要命。在家里称王称霸,整天是打公骂婆,兼收拾丈夫和小叔子。 程疯子自小学习就好,从小到大,从来没考过第二名。高中时他所在年级有十个班,有一次他所在年级的另一个班的同学考了次第一名 ,激动得都哭了,以为着千年老二终于熬出头了。结果一打听才知道,程疯子生病没参加这次考试。 程疯子的成绩并不是因为他多聪明,那完全是靠拼命苦学出来的,没人比他更懂得“知识改变命运”的含义。高中时,他每天至少要到十二点才上床,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他嫂子见程疯子每天电灯点到半夜,就天天骂。 “这个废物,一分钱不往家里赚,就靠家里养,都高中了还在学校里面耗着干啥?抓紧别念了,出去挣钱。”“你这个废物,天天电灯到大半夜,你咋那么废物呢,在学校学不会,要跑到家里学。”……爹、妈、哥哥没有一个能给程疯子做主,程疯子忍受着无尽的屈辱。 后来没办法了,他家邻居是个豆腐坊,天天晚上点个不亮的灯泡,深更半夜的做豆腐。程疯子就和这家商量,能不能到他家豆腐坊借个光亮读书。那家人也很好,就在豆腐坊一个角落支个书桌,程疯子每天后半夜到早上,就在赶驴磨豆腐声音中读书。 高考前一天的晚上,程疯子的嫂子不知道发什么疯,骂了程疯子一个晚上,程疯子躲无可躲。第二天,程疯子早早的要赶到县里考试,嫂子也不给程疯子饭吃,也不给去县里的车费。程疯子急得满嘴燎泡,出门找辙,想起了急公好义的靠山村二舅,就跑到金海家里敲门借钱。金海二话不说,给程疯子拿了五十元钱,程疯子才得以赶到县里考试。 可惜的是,从来只考第一名的程疯子这次失误了,啥大学也没考上。这孩子决定复习重考,可是家里不肯再供他,他无奈之下又找到了金海。 乞求金海说:“二舅,我借你的五十块钱还不上你,我还得管你借个复习用的学费。你放心,虽然这次我没考上,下次我一定考上,我考上大学毕业之后,我一定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将来,你的钱我十倍还给你,不,一百倍还给你。” 金海看到干枯瘦小的程疯子,心里一阵悲哀。他知道这孩子是个命苦的,更是个勤勉的。此时金海已经去南方卖过山货,手头宽裕。就对他说:“小子,没事儿,二舅借给你的钱不用你还。非但如此,以后你所有学费二舅全包了,你要能上大学,大学学费我也供。” 程疯子于是得以复读。这一年程疯子更加努力了,忍受着家人辱骂和白眼,和邻居豆腐坊的驴同时睡同时起,日以继夜又到高考。 前半夜挨了嫂子半宿的骂,还有爹娘哥哥无尽的抱怨。后半夜,程疯子实在忍不了了,就半夜敲门到了金海家睡了后半夜。可是他躺在金海家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眼直到天亮。 又是拿着金海给的车费坐早车进县里参加高考,可惜的是当考卷发下来,程疯子竟然一道题都不会写,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程疯子第二次没考到第一名 ,他考了零分。 出了考场,程疯子脑子一片空白,只会说一句话,那就是“哎呀,我考上大学了,大学真好啊。”程疯子在县里逛了有两三天,饿了就捡垃圾吃,渴了就喝泥沟水。 这可怜的孩子,疯啦! 第26章 报恩 程疯子在街上逛了能有两三天,他家里也没找他。恰好遇到同村一个人,见到程疯子,把他送回了家。 程疯子家里人看程疯子疯了,根本不管程疯子,想起来就给口吃的,想不起来就饿几顿。这一天程疯子逛来逛去,逛到金海门前,金海早知这孩子的事情,也去他家看过,但金海也不是医生,也是束手无策。程疯子见到人只会说一句话,“哎呀,我考上大学了,大学真好啊。” 他见到金海,就上前对金海说:“二舅,我考上了大学了,大学真好啊。”金海一听,他竟然认识自己,心里一动。也不顾程疯子浑身恶臭,把他拉回屋里,先给程疯子找了吃的,程疯子狼吞虎咽。 之后,金海问他说话,他只有一句话:“二舅,我考上了,大学可真好啊。 ” 金海思考了一会就顺着他说:“没错,你考上了,大学真好,我都没考上,你考上了,大学可真好。” 程疯子说:“二舅,大学可真好啊。” 金海问他:“二舅没上过大学,你能不能给二舅讲一讲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程疯子想了许久:“二舅,大学真好啊!大学里有好多好看的女生,她们都对我笑,没有一个笑话我身上的补丁。大学里面有好多好吃的,我吃的饱饱的。大学里没有人打我也没有人骂我……大学里都是好人。” 突然,程疯子嚎啕大哭,他跪在金海面前,抱住了金海的大腿,“啊~二舅,我没考上大学!啊~二舅,我进了考场脑子一片空白,啊~二舅啊,我忘了我自己的名字了……” 金海也是泪流满面,他俯下身扶起了程疯子,对他说,“你是一个好小子,能为了梦想全力以赴,你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你能吃别人吃不了的苦。” “你今日所受的磨难不会白费,明天自然有百倍的福报回赠到你身上。” “小子,眼睛往前看,一个大学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人生一段经历而已。大学或许美好,但大学不能给你美好。你的未来只在你自己手中。” “你二舅我,三岁丧母,十二岁丧父,所经历的苦难不比你少,不也是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活着,是人生的目的。活得好,是人生的追求。活的有价值,那才是人生的意义。” 那一天,金海给程疯子洗了澡,换了新衣裳,吃了顿好的,两个人聊了整整一夜。那衣服是金海战友寄给金海的军服。程疯子又小又瘦,那套衣服太大了。金海拿到玉芬那边,让玉芬改了改,就送给程疯子穿上了。 第二天,程疯子家也没回,带着金海给他的二百元钱进了城。程疯子先是给餐馆端盘子打杂,后又拜了一个钟表店的老师傅学习修理钟表。之后,开起了钟表店。没过多久,又卖起时装,专门卖广东香港的高端服装。接着,又倒动起电子产品。这下越做越大,竟然承包了电信营业厅,垄断了玉安县的手机生意。 程疯子成了玉安县首屈一指的大款,家资不知有几个小目标。 程疯子一进屋,立刻先跪下,给金海磕了个头。金海急忙拉起他,骂道,“你特么也四十好几了,别每年来都弄这一出,行不?每年都得拉你起来,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 程疯子嘿嘿嘿的笑。 从那个女孩子手里拿过一个袋子,对金海说:“二舅,我给你打电话你咋不接呢?是不是手机坏了,我又给你拿了两部新的。” 金海瞥了他一眼,“我很少用那玩意,就你四婶天天捧着。”二舅是手机小白,他只会打个电话,连微信都打不开,他的手机是摆设,很少带在身上。 程疯子又对玉芬说,“舅妈,把你手机给我一下。”玉芬把手机递给程疯子,程疯子熟练的打开包装,拿出新手机,又取出旧手机里面的手机卡,安装调试好,又下载了几个常用软件,然后递给玉芬。玉芬慌里慌张的说:“你这是干啥呀,那部手机还是新的呢。” 程疯子说:“四婶你快收着。我二舅的恩情,我百死难报万一。我给二舅钱,他从不要一分。给他在城里买房,他不肯去住。给他安排个养老的工作,他不肯去干。现在,就这么点东西,你再不要,那我只能跪在你家门口了 。” 玉芬看他说的如此恳切,也就不在吱声了。 中午,程疯子就在金海家吃饭。几个邻居听说大款程疯子在金海家,依次过来拜望,程疯子拿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虚假应对,一一送离。 下午,程疯子告辞,对金海说:“二舅,无论何时,您是到县城也好,到省城也罢。有一点为难之处别忘给我个电话,电话号码我存在四婶手机里了。您要钱,钱到,您要人,人到。” 金海劝告程疯子说:“你虽然家资巨富,但还是应当谨慎应对。所谓‘清静处之,虚以待之,无为无求,而百川自为来也。’只有这样,你的富贵才会长久。” 程疯子连连称是。 金海、玉芬出门送客。几人刚出院门,见一矬男人、一丑女人衣裳单薄立在程疯子车门旁,正是程疯子的“哥哥”“嫂子”,程疯子陡然色变。程疯子报恩也记仇,程疯子报恩,隔壁的开豆腐坊的如今在县里也开着手机店,发了财;程疯子记仇,从离开家起,再没进过一次家门,爹娘死,他都没回来看过一眼。 那两人见程疯子出来,竟然泪流满面的跪下来了,丑女人嘴里喊着“二弟,你原谅我,嫂子知道错了。” 程疯子对那女人说,“‘因果不可改,智慧不可赐’,你当初高考前夜辱骂我,存了什么心肠,我清清楚楚。你担心我上大学,家里需要给我学费,你不想给钱,就故意让我参加不了考试。” “可是第二年时,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二舅会供我念书。可你依然辱我骂我,阻止我,给我压力。又是存了什么心肠?是嫉妒心作怪,更是一种报复。” “你半夜进我房中,说些无耻之语,欲行无耻之事,我拒绝了你,你就变本加厉。” “你这无耻女人,我做学徒学习修理钟表,你跑到店里骂我师傅。” “我卖服装,你四处造谣,败坏我的名声。” “后来看我发财,又四处打着我的幌子打秋风。我对所有认识我的人说过,谁要是看在我面子帮你们一把,他就是我仇人。” “我恨你入骨。我没找你报复,那是因为二舅教我八个字‘福祸相随,自作自受’。你们俩好自为之!” 又看着矬男人:“你是他的帮凶,我一样恨你,别再找我了。” 说完,程疯子对金海拱拱手说,“二舅,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再见。”说完和那个年轻女孩子上车离开,不再看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 金海和玉芬关院门进屋,一番唏嘘。玉芬说“程疯子一年带一个女孩子过来,你也不劝劝?” 金海说“自古不缺潘金莲,也不缺拜金女,有买的,就有卖的,各有各的缘法,随他去!” 没过几天,玉芬女儿香芝回来。金海把程疯子赠送自己的那部新手机送给了她,香芝高兴坏了,撒娇说:“爸,去年你送我二哥手机,我都嫉妒坏了,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呢。今年终于轮到我了,这部比二哥那部贵多了,你果然还是最爱我。” 金海笑着对四婶说,“你看看,我送东西送出错来了,以后要把手机攒三年,一起送。” 然后对香芝说“‘东西有贵贱,人心无分别’,你们哥仨我都爱,但我最爱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妈。” 听了金海这赤裸裸的表白,玉芬羞得脸都红了。 这正是: 刁蛮嫂子,阻弟前程,终食恶果。 仁义舅舅,救人水火,喜提手机。 各位看官,时近高考,小编敷衍这个故事为万千高考生祝福,祝所有参加高考的学子都能得偿所愿!“莫欺少年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也奉劝高三家长,如果孩子自己知道着急,你就别逼太紧。人人脑袋一根弦儿,逼太紧,会断的。 高考,是一条出路,高考,不是唯一出路。 第27章 手擀面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朱子家训》 正月二十这天的早晨与以往并无不同,金海、玉芬早早起床。金海日常打扫庭院,给牲口饮水喂草。玉芬则是安排人和鸡鸭鹅的早饭。 之前金海是在自己家后院养家禽牲口,后来和玉芬在一起,且几个孩子离家立业之后,就在玉芬家前院子的一侧用红砖搭起了四个圈舍,分别用来养鸡、鸭、鹅、猪。驴圈玉芬家本来就有,里面养了两头黑驴。后来金海见玉芬喂猪太累,就卖了猪,不再养猪,空出个猪圈。 从此以后两个院子,一个用来住人,另一个院子用来养家禽牲畜,各自清爽。金海还不要脸的跑到仓子里,对着朱志国的照片念叨,“兄弟啊,怕你孤单,特意在你这个院子里养点家禽之类,你没事的时候看着点。”如果朱志国泉下有知,不知道怎么骂呢。 老两口忙活了一个大早上。俩人吃罢早饭,金海打开他的宝贝收音机听小说。见玉芬有些无聊,就提出打扑克。 要说扑克真是个好东西,发明扑克的人该获诺贝尔奖,这玩意为解决人类的精神空虚做了多大的贡献啊。扑克玩法无数,人数不受限制。可以一人玩,可以两人玩,可以三人玩,甚至可以无限人玩……只要你的扑克够多。 金海和玉芬两人对打,玩的叫“对对碰”。怎么玩呢?先把扑克平分两摞,一人先选,然后一人一摞放在自己身前。各自在自己那摞牌上摸七张,后选牌那人先出牌,两人按照斗地主的规则出牌管牌,出牌后在自己那摞牌上补牌。谁分到的牌先打完谁赢。 金海说:“咱俩白玩没意思,添个彩头咋样?” 玉芬问什么彩头? 金海笑着说, “我赢了你亲我一口,你赢了我亲你一口。” 玉芬笑的花枝招展的——老梅花。眼睛弯弯的笑说,“你一脸褶子,我才不愿意亲你呢,换一个彩头。” 金海说,“那我赢了,你中午给我擀面条吃,我要是输了,我中午帮你擀面条吃。” 玉芬笑着答应了,他知道金海这是想吃手擀面了。 两个人听着《红楼梦》评书,打着牌,不知不觉就近了午。玉芬开始做手擀面。所谓‘一地一面’,各地有各地的代表性面食。单说面条,有山西刀削面、武汉热干面、重庆小面、北京炸酱面、四川担担面、新疆拉条子……凡此种种。 若说最具东北代表性的面食,那肯定是手擀面了。四婶淡盐水和面,面多水少,做到三光后醒发二十分钟。这个时间,四婶切肉丁清炒,炒到全熟,泛出油光,加入自家酿的黄酱,加酱油,添清水,水开后勾芡,然后黏黏糊糊的出锅。 金海去大棚里摘来各色青菜,洗好后切丝儿的切丝儿,切末儿的切末儿,切段儿的切段儿。 此时玉芬已经在擀面了,擀成圆圆的一大张。三次对折,开始切面。要说玉芬的手艺真不是盖的,面条切的粗细均匀,赏心悦目。菜刀落在菜板上发出一连串“哆”音,悦耳动听。 面条切好,水已烧开,下锅,出锅,过凉水 ,端上桌,刁美丽来了。 金海问刁美丽,“中午吃过了没?” 刁美丽回答,“吃过了。” 然后,麻利的到厨房的碗柜中拿出饭碗筷子,挑了一碗面。 玉芬目瞪口呆:“吃过了你还吃?” 刁美丽俏皮道:“我先把晚饭吃了。” 几人“秃噜”“秃噜”的开吃,吃面条必须得“秃噜”,要不然香味少一半。满满一大盆面,风卷残云之下吃了个溜干净。 刁美丽从面盆里挑起一根“漏网之鱼”。放在嘴里吸溜进去,然后说“完了,我估计明天早上我也不用吃了。”说完往炕头一躺一动不动,只在那里喘粗气。 金海笑骂:“看你那点出息!给我滚起来,在地上走几圈。” 刁美丽强撑着起身,扶着肚子,在屋子里面缓慢的“拉磨”。 玉芬忍着笑,和金海一起收拾碗筷。 收拾完之后,刁美丽拉完磨,几人坐定,倒上茶水,开始闲聊。 刁美丽说:“撑死我了,二哥你做的面条真好吃,这可能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了。” 金海说:“是玉芬擀的面条。” 刁美丽说:“怪不得不够筋道。” 玉芬笑道:“你把吃我的面条,给我吐出来!” 玉芬又转头一脸期待的问金海:“你吃的最好吃的面条是谁做的?”问完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金海让她失望了:“不是你做的。” “那是谁做的?”玉芬有点失落的问。 “你妈做的!”好,那没事了。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金海的娘去世后,二舅的老爹拉扯一儿一女勉强过活,那是个让人心有余悸的年代。虽然那时金海还小,但挡不住内心深刻的记忆,那就是“饿”。似乎从出生就没吃饱过,似乎饥饿是生命的常态。 金海每天一睁眼,只想一件事情,不是“玩”儿,而是“吃”。金海的爹是个猎人,经常一进山就是天,他进山期间,就把金海姐弟两个托付给自己爹妈,也就是金海的爷爷奶奶。谁家里不缺粮食呢?金海和姐姐吃得更差了。 这一天,金海在村子边的树林里找吃的,一会儿找到个蚂蚱塞嘴里,一会儿又找到个大青虫塞嘴里,如果贝爷重生到此时也会吃惊,这小子连头都不去掉就吃,还嘎嘣脆水果味。 金海和贝爷不一样,贝爷的求生本领是严苛的训练得来的,金海的求生本领是饿出来的。抗美援朝和对越自卫反击战我们为啥那么牛逼?除了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之外,更有生活的苦难磨练出的钢铁意志。 金海正在草科里觅食,吃了一嘴黄的绿的。突然看见田里干活的一群大人呼呼啦啦的往村里跑,有人边跑边喊“玉芬掉井里了”,有人边跑边哭。 第28章 救玉芬 肠断竹马儿童,空见说、三千乐指。等多时春不归来,到春时欲睡。又说向、灯前拥髻。暗滴鲛珠坠。便当日、亲见霓裳,天上人间梦里。——宋·刘辰翁《宝鼎现·春月》 却说当时,金海听人喊道“玉芬掉井里了”,就匆匆跑跟了过去。玉芬是个不错的小姑娘,总是对人笑。玉芬对金海笑过,金海印象深刻。 金海年龄小,腿短,跑到村子中间的水井边时,一群人正围着水井转圈圈。一个女人对着井口哭着往里喊;“玉芬,玉芬,我的闺女啊。” 突然,听见井里传出哭声:“娘~我冷~娘~呜呜呜~”顺着井里的回音,声音传出井外,井边大人心都揪起来了。 原来那口井是解放军解放东北时,为解决村里老百姓吃水问题,军队派士兵人工挖成。井里面十分宽绰,多年落土落灰,水已经不深。家中大人上地干活,玉芬口渴,就去自己打水。木制水桶太沉,玉芬没来得及松手,就跟着水桶坠入井中,玉芬惊慌失措之下喝了两口水,这才抓住漂浮的木桶,勉强站起身,发现水刚到胸口。 玉芬抬头看只有月亮大小的一块天,黑暗之中害怕得大呼小叫,村里留守的其他孩子 听到,跑到地里喊回了大人。 “快找绳子。”有人喊。 一群人冲回家找绳子,很快绳子找来,绳子一头系个绳套顺下井,可玉芬根本抓不。玉芬娘喊:“玉芬,你把绳子套在自己腰上。” 可是玉芬因为井下的水太凉,冻的手早就不听使唤了。 “必须有人下井把孩子抱上来。”有人喊。 井周边大人也有,孩子也有,玉芬娘四处求人下井,各家大人紧紧把孩子护在身后。 玉芬娘看中金海的堂哥金山,金山十四岁,年龄身量都合适,年龄太小下去抱不动玉芬,年龄太大井口太小人下不去。 金海奶奶就在旁边,玉芬娘苦苦哀求:“婶子,求求你让金山下去救救我家孩子。”金海奶奶不同意。 再求,还是不同意。跪下求,带着金山转身回家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宛若天籁般响起,“我可以下去”。 玉芬娘急转身看去发现是金海,金海和玉芬同岁,都是八岁。玉芬娘说:“你不行,你抱不动。” 旁边有人催促道,“快点,井底水凉,一会非出危险不可。” 金海说:“我行,我力气大。” 玉芬娘迟疑了起来,这时旁边有人说,“让金海下去可以,只要他把绳子套在玉芬身上就行了。” 两条绳子,一条做成一个网兜,从金海的头上套进,把他倒着顺入井中,另一条提前拴好绳套,拿在金海的手里。 旁边有人嘱咐:“金海,你下去把绳子套到玉芬的胳膊下面,然后尽量抱住玉芬的腰。喊一声‘好了’,我们把你俩一起拉上来。” 金海进入井中,把绳子套到玉芬腋下,然后抱紧玉芬,可是水到玉芬胸口,金海倒立着抱住玉芬的腰,头浸入水里,根本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情急之下就使劲掐玉芬的腰,玉芬福至心灵,带着哭腔大声喊,“好了”。众人没怎么费力,就把两个孩子拉了上来。 拉上来后,金海还闭着眼死死地抱着玉芬,旁边人喊了半天才松手。有人就开玩笑,“小子,你当是抱你媳妇呢,抱得这么紧。” 玉芬脸冻得青白,金海脸也冷的发白,玉芬娘把俩孩子抱回家,衣服扒光了就塞进了被窝。 玉芬娘为了感谢金海的救命之恩,就问金海想要点啥,金海说:“能不能让我吃饱一次饭,我娘没了,我一次也没吃饱过。” 玉芬娘流着泪出去借了二斤白面,擀成面条,又用酸菜打卤,也不知在哪里弄了一点肉放在卤子里。煮好之后,盛了满满一洋铁盆,然后对金海说:“金海,都是你的。”金海生平第一次吃饱,不但吃饱还吃撑了。 金海对刁美丽说:“你吃撑,只在我家屋地走两圈就好了。” “你知道我走了多久吗?整整一夜。” “从此以后,我就最爱吃两样,酸菜和面条。隔三差五不吃就想。” 玉芬幽怨的说:“当时那么大一盆,我就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又冷又饿。你倒好,吃撑成那样,一口没给我留。” 金海哈哈大笑,“我压根就没抬头,我眼里只有那盆面条。” 玉芬眼睛亮亮的说:“你从井口下来,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那时我都快冻死了,你下来把我救了。” 见玉芬要开始抒情,刁美丽秒插嘴,“我二哥还救过我的命呢,我掉到河里,是我二哥救了我。” 玉芬撇嘴说:“你那算啥救命啊,我听金海说,你站起来时那水才到腰。”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 刁美丽立刻反驳:“那你那也不算救命,那水不也只淹到你的胸口吗?” 玉芬故意气刁美丽:“我那水也比你的深。” 金海一脑袋黑线,为这二人的脑回路深感震惊。 突然刁美丽灵机一动,说:“我二哥救我时,我十四岁,救你的时候,你只有八岁。八岁的胸口和十四岁的腰差不多高,咱俩的水一样深。” 玉芬一时无言以对。 三人插科打诨,东拉西扯,美好的时光越走越快。 过了一会儿,小玉来了,捧着个毛衣问针。 又过了一会儿,小华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口袋。进门说:“二舅,我家新进的桔子,嘎嘎甜,我给你拿了几个。”说完放在柜盖上。 金海说:“别放在柜盖上,拿过来大家吃了它。” 玉芬问小华怎么今天有时间? 小华回答,“这几天天冷,我婆婆没到水泥路边摆摊。她看着超市,给我放了几天假。我回娘家呆了两天,今天来看看二舅和舅妈。” 金海和玉芬领证的事情,几家已经知道,几个孩子竟然不约而同的改了口。 刁美丽不高兴的在那里扒桔子,她最不愿意听人管玉芬叫舅妈。 塞嘴里一瓣桔子,眼睛一亮,惊喜道“嘿,你真别说,这桔子味道真正,一会儿我得去超市买点去。” 众人…… 第29章 黄大仙讨封 窗外阳光折射进屋子里,屋内更增几分温和。 金海在厨房灶坑又添上了几块疙瘩木,看着火舌轻轻舔着疙瘩木上干裂缝隙,缝隙缓慢变大,这才进了屋子。 几个女人,或盘腿坐在炕头,或端坐炕沿垂着头,或者扶着炕桌支着头,或斜倚在炕稍歪着头。 斜倚在炕稍的刁美丽,很没形象的岔着腿,见金海进来,不情不愿的起了起身。 刁美丽对着找凳子坐下的金海说:“二哥,你帮我求大榆树仙放过了没?” 金海忍着笑说道:“求了,大榆树仙饶过你了。” 刁美丽对金海无条件信任,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来 。 小玉说:“蔡神婆太厉害了,家里每天来人不断。我听人说,她家排号看事的人已经排到二月了。”二埋汰家和蔡神婆家斜对面,每天对蔡家动向清清楚楚。 小华说:“听说蔡神婆不只供大榆树仙,还供狐黄白柳灰呢。” “我小时候就听过黄大仙讨封的故事,都忘了,二舅恰好闲着也没事,你给我们讲一讲呗!” 其他几个女人纷纷附和,金海说:“既然大家想听,那我就给大家说一个真实的故事。” 那时金海转业已经二年多,独门独院的自己住着,日子过得清闲而无聊。恰好当时政策已经放宽,就想着养几只鸡,于是在前院用黄泥砌了一个鸡圈,鸡圈大半人高,外有门可低头进入。买来鸡蛋,老干娘帮着孵了十几只小鸡。白日里,小鸡院中自由活动,晚上,金海就把小鸡关入鸡圈。 这一日,金海数鸡,发现数目不对,以为在鸡圈里,就钻入鸡圈去找。结果一进去吓了一跳,一只黄鼠狼正端坐在鸡圈的一角,两只爪子像人的两只手一样捧着只小鸡吃得正香。见金海进来,黄鼠狼也是一惊,丢下小鸡左右逡巡,想要逃跑。鸡圈就那么大,金海人高马大,又堵着门,黄鼠狼逃无可逃。 金海转身把鸡圈门关上,向着黄鼠狼步步逼近,黄鼠狼开始急得吱吱叫。 忽然间,黄鼠狼面向金海直立起身子,两只前爪叠加在一起,向金海行起礼来,好像在讨饶一样。 金海动了恻隐之心,就对黄鼠狼说,“山里面有很多好吃的,你又何必来夺我口里的食呢!这次饶你,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 黄鼠狼眼睛转悠着,似懂非懂。 金海转身开门出了鸡圈,黄鼠狼夺路而逃。 刁美丽惊奇的瞪着大眼睛,问金海:“那黄鼠狼后来来了吗?” 金海说:“再没来过。” 小华大大咧咧,靠在炕桌上支着下巴笑着说,“二舅,我问的是黄大仙讨封,你说的是黄鼠狼讨饶,咱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金海也笑:“人对未知总是心怀畏惧,你想想当你见到一个黄鼠狼做出人的行为,你怕不怕?你会不会觉得黄鼠狼快修炼成人了,甚至要修炼成仙了?” 小玉低声说:“就是黄鼠狼不做人的动作,我也怕啊。” 金海说,“其实万物皆有灵性,‘狗有救主之义,羊会跪母之恩’,迷信好事的人故意夸大黄鼠狼的类人行为,编出一个黄大仙讨封的故事,也是可能的。” 东北流传类似“胡三太爷救驾”“黄大仙讨封”“胡黄不过山海关”的故事,至于“出马仙”“保家仙”的故事更是流传甚多。信者信其有,不信者信其无,究竟有还是没有,各位看官您自己分辨。信其有的多增一分敬畏,信其无的多强一分自信。都好,都有理。 几人听完金海所讲,各有所悟不提。 二婶坐在炕头,一直笑吟吟的看着金海瞎白话。金海非常享受玉芬的眼神中的崇拜和爱意。 金海起身,到了仓库里,先拿了几个冻梨冻柿子,接着把程疯子带来的普洱茶拿出一盒。先进了厨房,清洗了一下冻梨冻柿子,然后放到小盆里倒上凉水,端到屋里,放在炕桌上满满缓着。金海又把普洱茶递给小华,说给你公公带回去。 东北人也喝茶,但一般喝大碗茶。常常是保温瓶灌满开水,里面放上一把茶叶,渴时倒出来就喝。没那多讲究。 王百胜当兵时有个战友好喝茶,那时部队没现在这么严苛的规矩。那战友行礼中有个茶叶包,经常用搪瓷缸子泡茶喝。那战友一边用这搪瓷缸喝茶,一边贬低粗放式喝茶,给王百胜讲了许多饮茶方面的规矩。 王百胜狗长犄角,喜欢整个洋事儿。就留上意了,和这战友学了许多茶道规矩。后来金海有次去宜兴,就给他带了套紫砂的茶具,竹木的茶盘。王百胜爱不释手,每天只要闲着没事,就在炕桌边上自泡、自斟、自饮。 金海这里有好茶,王百胜觊觎已久,隔三差五就来学寻摸。这次不知道程疯子带来了好茶 ,否则他早闻着味儿上来了。 金海知道他喜欢,就拿普洱给他。 小华笑着说:“这下我公公得高兴坏了,他真是喜欢喝茶。” 刁美丽见了,翻出手机扫描搜价格,搜到后再三对比 ,然后嘴巴就成了“o”字型。 她说:“二哥你怕不知道这茶的价格?这是能够随便送人的?” 金海笑了:“你别告诉我多少钱 ,我不想知道 。在我眼里这东西就值一壶白开水。普洱茶卖得贵,不是这东西本身值这么多钱,而是有人想让它值这么多的钱。” 小玉又往嘴里塞桔子,她觉得这桔子怎么就这么好吃呢。 小华见了,也觉得嘴馋 ,就也扒了一个桔子吃。忽然间,她觉胃里反酸一阵恶心,赶忙俯身干呕起来!金海大吃一惊站了起来,四婶也起身去拍小华的背,笑着对二舅说:“你快给胜利打个电话,估计小华有了。” 这时小玉看小华干呕,不知怎么的,也泛起了恶心,同样俯身干呕起来。刁美丽赶忙起身跑到小玉身边,帮她抚摸后背。 玉芬说:“估计这个也有了。美丽,快叫二埋汰。” 不到十分钟,金海家的屋子就满了,王百胜,王百胜媳妇,王胜利,二埋汰全来了。 王胜利二埋汰各开一辆车,拉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县城。 到了晚上,传来喜讯,小华、小玉都怀上了。 各位看官,您说,这不是巧了吗? 各位看官:关于黄大仙的故事,本想写四千字,但黄大仙的传说在东北流传甚广,常看此类小说的书友定然知道,因而就没有赘述,以免拾人牙慧。后面会给大家说个狐仙姑报恩的故事,敬请期待! 这章情节有点少,也不够曲折,各位看官见谅! 第30章 代理 玉皇山上玉皇庙, 玉皇庙里破老道。 老道管着大和尚, 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一日金海还没用早饭,接到师父电话,说是生病了,金海心急而焦。一个电话喊来王胜利,让王胜利开车带着自己去玉皇山。玉芬千般嘱托之下,金海上了王胜利的车。 通往玉皇山的水泥路边,树木光秃,已经泛起绿意。田埂上冰雪始融,黑白纵横,垄台是黑,垄沟是白。 路好人少,仅四十分钟就到了玉皇山下。金海下了车,告别王胜利,身上背包,身手矫健的开始登山。 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三个台阶,金海脚踏实地,一步一台阶,迤逦而上。金海心中急切,但路也只能一步一步走,心里想着快一点,可是反而走的更慢。原来只需要走五十多分钟的山路,整整走了两个小时。 到了 山上,见那老头正坐在大庙门口晒太阳呢。金海急忙过去,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老头红光满面,头发胡子散发着光泽,声若洪钟:“哦,我就是看看,如果我要是快死了,得提前多长时间通知你。金海,你也不行啊,跟我预料的时间,整整慢了一个小时。” 金海………… “师父,你没事啊?” “你特么希望我有事啊?” “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老道我今年九十九,你巴望我明年就嗝屁呗?” “不是,我希望您健康长寿。” “希望我健康长寿。现在见我身体健康,你不高兴么?” “我高兴!” “那你特么苦着个脸干啥?” 金海………… 玉皇庙由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及东西配殿组成。 山门高耸,琉璃金顶,两角斜飞。上面一块大匾,上书“玉皇庙”。 山门进来往里走,第一个殿是天王殿,也称弥勒殿,里面供着弥勒佛塑像。弥勒佛咧嘴天笑、盘腿而坐,左右四大天王圆睁双目,怒视来人。 天王殿朝向后门的位置,在弥勒佛背面供奉韦陀天塑像。韦天,武将形象,身披铠甲,手持金刚。 韦陀朝向一座院落,院落中香炉、灯座、水缸一应俱全,带着禅意。院子正中是一间大殿称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即正殿,也称大殿。大殿内供三尊佛,它们是释迦牟尼佛、药师佛和阿弥陀佛。三尊大佛各占道场,形态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金海随着师父从山门进入,一路行走间,遇到熟人即打招呼,见到打杂的也相互见礼,一直到了大殿后面的一个小院落。 小院四周白墙,黑漆大门,大门上有一块木制牌匾,牌匾黑漆脱落,三个大字依然清晰,“三清观”。 打开大门进入,五间石头建成的房舍,中间一间内供三清,两边四间各有所用,一间金海师父住,一间金海和师兄共用,一间仓房,一间厨房。 进了师父的屋子,里面方桌上摆放杯盘,一个打杂的从厨房往里端菜,菜品热气腾腾。师父指着一把椅子让金海坐下,自己也居中而坐,见那个打杂的饭菜端完,也招呼他坐下一起吃。三人坐定。 金海拿过酒桌上的茅台,给师父酒碗里倒上酒,又给打杂那人倒上酒,这才在自己碗里倒上酒,三碗酒倒完,酒瓶里面涓滴不剩。 师父说:“我特么不愿意喝茅台,这玩意倒酒太慢,一点也不爽利,还是散白最好。” 那打杂的说:“这一碗酒好几百块不比你那一碗五块钱的高粱烧好?” 金海插嘴说:“那可不一定。” 师父说:“有人喝酒为了快意,有人喝酒为了消愁,茅台能做的高粱烧一样能做到。” 那打杂的很会抬杠,“装逼,高粱烧就比不上茅台。” 师父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他此时喝着茅台说茅台不如散白,不就是想在徒弟面前装逼吗。 师父一边夹起一筷子皮冻,一边对金海说:“这次来你住上两天。我要下山访个朋友,估计要走个几个月,火车票已然准备好了,明天出发。你师兄这两天有事回家了,两天后回来,你暂时代着打理两天,等你师兄回来,你再回家。” 然后拿起酒碗,咕嘟咕嘟喝了半碗,又没形象捞起一个大鸡腿,开始啃。 突然他顿了下,问金海:“你有工夫么?你没别的事情?” 金海无语,心说:“您老让我有事情吗?您一句话把我拘来,是我说句‘有事’就能走的了的吗?” 开山门、上香拜佛、洒扫庭除等事自然用不到金海代管。只是玉皇庙有一项业务必须有人来做,那就是解签,帮人看事儿。 一般求签的或问前程,或问婚姻,或问病情,或问学业……解签自有一番套路答对,例如,遇到问前程的就说:你此时正遇到小人作祟,前途上出现了些波折,但只要你不骄不躁,淡然处之,很快就能云开月明。 其实这就是套路。怎么呢?一个人往往遇事不决才会求签,这就说明求前程的人工作上出现了些问题。而一个人工作上出现问题,大部分都与“人”有关,所以说他“遇到小人作祟,前途上出现了些波折”,而人生多是这样一个曲线,遇到波折后往往很快就会过去,所以说他“很快就能云开月明”。 当然了也有其他情况,这就需要解签人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了。一次,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进大殿求签问姻缘。金海猜测,你不是一个人来的,你已经有对象了,你对象长得很帅。但是你对象似乎有些三心二意,你又很喜欢你的对象,你不知该怎么处理,对吗? 女孩子大惊,连连说,“真对。” 其实这就是察言观色的结果了,一点儿都不奇怪。女孩子除了背了自己的背包之外,还背了个男式的斜挎包。女孩子能为谁背包?除了男朋友,别人试试。如果不喜欢这个男朋友,又怎么会帮他背包呢?情人的眼里出西施,恋爱时,谁不觉得自己的男(女)朋友好看呢。如果两人彼此相爱,又何须问签求卜呢?定是男孩子的行为让女孩儿没有安全感。那个男孩子让自己女朋友背包,也说明他对女孩子不够爱惜。 女孩子问该怎么办! 金海告诉她,“不骄不躁,守身如玉,听父母之言,静待花开花谢”。 金海从女孩子的步态五官看出女孩子还没有失身,怕她听不懂,就详细对她讲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观察清楚自己的男朋友性格、品行、家庭等情况,以及对自己是否真心之后,问过自己父母之后,再做取舍。 女孩点头答应。 第31章 拆迁 当天几个人吃过饭。师父参禅,就是躺下来睡个上午觉。金海则回到自己那屋给玉芬打了电话,说了自己不靠谱的师父的可恶行为。惹得玉芬一阵笑。 之后,金海又告诉玉芬自己要在山上待两天,等自己师兄来了再回去。两口子互相嘱咐,一个嘱咐多穿衣服,别着凉。一个嘱咐照顾好家禽牲畜和自己,晚上关闭好门户,最好找刁美丽或自己要好的几个同村姐妹来做伴…… 当天,金海就上岗了,刚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上山来玩的没有几人,就是上山来,也多是为了锻炼身体,或者为了看风景。求签的人很少。只有几个闲着没事,求个签东问西问的,金海见他们一脸幸福之色,就往好的方向说了些祝福之语,这几人高兴得不得了,金海看见他们往功德箱里面投了很多钱,心里想,师父好吃好喝的又来了, 第二天一早,师父叫来一辆车,驱车离开了。上玉皇山两条路,一条盘山公路,一条石阶山路,当初师父给金海下了规定,每次上山必须走山路上山,金海问为何,师父对说:“走山路可以增加修行,一为“谨慎”,二为“坚韧”,三为“恒心”……” 所以金海每次都步行上山,加上盘山公路在山后,绕过去时间也不少,所以昨天没让王胜利开车上山。 金海一上午又是接待了几个求签的香客,与昨天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说些吉祥话。这几人都是上山锻炼身体,观赏风景的,这种人都是生活优渥之人,给他们解签最是容易。得的钱财也最多。 一个满面红光的男人跪拜诸佛之后,求了一支签递给金海,笑呵呵问官运。 金海对他说:“您这支签是上上之签,签文为‘门廷吉庆喜非常,积善之门大吉昌;婚姻田蚕诸事遂,病逢妙药即安康。’此乃门廷吉庆之象。凡事顺遂也。您的前途无须多说,自然是一片坦途。即使有些小小坎坷,您能‘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安然无恙的度过。但有一样,需少近女色,否则祸患无穷。” 这人啧啧称奇。 接着,这人同行的另一男子也凑上来送上一支签。 金海解签:“您这支签也是上上签,签文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忠义之门,拱照福星’” 金海问:“您想问些什么?” 那人回答:“生意。” 金海说:“本签也,从心所望之象也。凡事大吉大利,一叶如秋后,逐渐有机缘。行客之来势如飞奔,风送君尔之船。只要轻轻着力,尔船即将宝藏船舶推送回来,不必费力。” 那人费解。 金海解释:“你有贵人相助,生意顺遂,大吉大利。但是你也有一样需要注意。” 那人急问,“需要注意什么?” 金海回答,“不可仗势欺人,否则一样祸患无穷,甚至牵连亲人。” 那人色变,之后看向旁边之人,又强装镇定。 两人分别拿出厚厚一叠钱,虔诚放入功德箱。解签的是金海,他们谢的是佛祖。 如此一直到了中午,见到早上抽签问生意的那人,又匆匆忙忙进入庙中找金海。 金海问:“你找我什么事?” 那人回答:“师父,您解签解得太好了,我想问问您,如果按你说,我是说如果……” 金海接话“如果因为仗势欺人出了事,该怎么化解?” 那人脸红脖子粗,结巴道:“正,正是。” 原来上午解签的这二人,就是玉安县人口口相传的何生根,何生旺两兄弟。这兄弟两人,何生根从政,从政的一路顺风顺水,如今在某实权部门任正职。何生旺经商,开一家建筑公司,李伟国的儿子就是他手下当个包工头。当前,何生旺正承包玉安县的老城区改造工作。目前进行到老城区的拆迁程序。 奈何有几户钉子户,不满拆迁款,不愿走。何生旺经多见广,一通分化瓦解,内部攻破,金钱攻势,雷霆手段之下,除了一家之外,其余都走了。 这一家不走也是情有可原,老城区不远处就是全县最好的初中——玉安县一中,这一片是学区房。按照片区划分,这家人的孩子可以到玉安县一中读书。但是拆迁了,人就得搬到别处,孩子也就不能上这所学校了。 本来安排一个孩子进县一中念书,对何生旺来说屁事不算,就别说是一个小小县一中,就是安排到省重点,凭着何生旺的财力人脉也不是办不到。 坏事的正是何生旺手下的一个小包工头,那人是何生旺小蜜的哥哥。估计那小包工头是想让何生旺看看自己的本事,就趁着夜色强行帮那个钉子户搬家。说来那包工头也还聪明,他使用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假称因为施工队不小心把那家的承重墙伤到,房屋随时倒塌,把那家人全部骗出来了。 然后小包工头让人拦住那家人,指挥重型推土机,上前只一下,那家人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轰然倒塌。小包工头暗自得意,心想看你这下你怎么当“钉子户。” 突然小包工头见那家钉子户的男人大呼,“你们杀人啦,我妈还在里面呢!”小包工头如遭雷击。忙让人挖开墙查看,房子里果然压着个老太太,已经扁了。 那钉子户家男人上前拼命,小包工头六神无主之下,对手下说,“给我都抓起来,关到公司里去”。那小包工头钉子户一家囚禁起来后,自作主张的就把钉子户的被砸扁老妈连夜送往火葬场,通过一番“权”“钱”运作,尽然把人火化了。 然后小包工头又派人给钉子户一家做工作,试图用钱解决,五十万不行,一百万,一百万不行,两百万。可钉子户一家定要血债血偿,事情僵持不下,小包工头 又不敢把人放出来,硬顶了十来天。连续找人给那家做工作,钱已经给到了四百万,但那家人依然要求血债血偿。 小包工头只得把事情报告给了何生旺。 第32章 穷不与富斗 何生旺知道这事正是过年后的第十七天,那小包工头一直存着自己解决问题的心思。何生旺知道消息后也麻了爪,毕竟是一条人命,自己以前虽然遇到过钉子户,但是从来没有伤害过人命。 何况这个工程也是自己哥哥何生根顶着压力帮自己拿下的,三令五申的告诉自己要想办法干得漂亮。眼下出现这档子事情,如果不能和平解决,最终闹到人尽皆知,难保不会有人从中作祟,影响哥哥的仕途。 过年时,听哥哥讲可能又要更进一步,正处于紧要时期,自己不能拖后腿。但自己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派了律师给那家反复做工作,那家只有一个要求,血债血偿。 何生旺没有解决办法,只能让那个小包工头,把那一家人暂时软禁起来。 今天何生旺的大哥何生根心血来潮,想要到玉皇山看“雪盖玉皇山”的美景,何生根从县里驱车来到了玉皇山,何生旺强作欢颜作陪。 兄弟俩赏完雪景之后,又进入玉皇庙观赏。见到有人抽签,就好事的也各抽一签。被金海解签的准确度深深震撼。 何生旺把大哥送回去后,借口有事处理,又让司机调转车头回到了玉皇山,见到了金海。这就是以往经过。 金海听了何生旺的叙述之后一阵沉吟,摸了有五分钟的鼻子,然后他对何生旺说,抽签不够具体,我再给你卜上一卦。 何生旺同意,金海带何生旺回到了住处,从三清神像下供桌说,取出师父常用的三枚铜钱,那铜钱已经包浆了,带有一种历史沧桑之感,竟都是汉代古钱。 国宝流通,汉代是我国历史上的一段高光时期,经济发达,军事强盛。这几枚汉钱千人拿万人摸,见惯了人世间沧桑变化,又在三清神像下加持若干年,金海拿在手中感觉别有不同。 金海对何生旺说:“‘经书不能轻传,卦也不能轻出’,我算卦是要钱的。” 何生旺对金海说:“师父,随您开口。” 金海说:“卦金两百是我的规矩。” 何生旺惊奇,像金海这样已经清楚自己底细的人,竟然没有狮子大开口么?心想,“他就是要二十万我也会给 ,没想到竟然只要二百元,这老头有点门道。” 接过何生旺双手捧递过来的二百元,二舅把钱压在三清神像的贡碗底,然后带着何生旺进了自己住的屋子 。 金海点燃三炷香拜了四方,然后与何生旺分坐在方桌两边。金海嘴中念念有词,然后让何生旺手捧铜钱起卦,卦有六爻,何生旺连掷六次铜钱,卦成。 金海看时却是“大有”卦。 金海恭喜何生旺,金海说:“大有,元亨。你的事不但可以和平解决,而且还能从中获得很大好处。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本卦下卦为乾为天,上卦为离为火,火在天上,明烛四方,这是大有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取法于火,洞察善恶,抑恶扬善,从而顺应天命,祈获好运。 大有卦离上乾下,为乾宫归魂卦。大有卦为柔得尊位,抑恶扬善,丰财利义,象征天命所归,得人心,因此主吉。” 何生旺一脸懵逼:“师父,我该怎么做呢?” 金海说:“我不是把做法告诉你了吗?” 何生旺还是不明白,说:“师父,请您明示。” 金海说:“抑恶扬善,丰财利义!” 何生旺口中念了几遍,“抑恶扬善,丰财利义”。 也没出屋,就从包里面拿出手机,“喂,小杨,你去报警把黑三抓起来。” “就说他自作主张,强行拆迁,误伤人命,隐瞒不报,非法拘禁……。” 然后又拨打了一个电话:“小王,你去跟着警察把那一家人解救出来,然后帮他们状告黑三儿。跟他们说,公司不知情,是黑三自做主张,暴力拆迁,致伤人命,给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然后又打了个电话:“老同学,我想跟你要个县一中的入学名额。……” 又给一人打电话:“兄弟,你县一中旁边开发的那个楼盘,还有没有预留的房子,给我留一套……” 何生旺之后又打了几个电话,各有交代。 然后像放下了一番心事,向着金海拱手道,“师父,谢谢您指点迷津。” 金海面色平静,拿起茶壶给何生旺斟了一碗茶,“不敢当,您是当局者迷了。” 何生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还真有点渴了,喝完后笑着说,“所以说您是‘指点迷津’呢!” 金海问道:“你举报黑三,不怕手下人寒心吗?” 何生旺想了想说:“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他打官司的。” 金海心里说话,这可是有意思啊,自己跟自己打官司。 说话间,何生旺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来,对金海说“师傅,匆忙间,我手里没有带多少现金,这两万块钱,太过轻薄,无以报答师傅指点之恩,还请师傅务必收下。等我回到公司,再另备重礼相谢。” 金海笑着说:“卦金我已经收过,不能再收!解决问题的是你自己,功不在我。” 何生旺再三要求收下,金海执意不收,何生旺无奈把钱装到包里。 二人往出走,遇到那个给师父做饭打杂的,金海对他说:“三清神像下的供桌上有二百元钱,你拿走,算是你这几天给我做饭的奖金。”那人喜出望外的去三清观拿钱。 金海送何生旺出门,行到大殿时,何生旺又将那两万元钱投入功德箱。 金海无语,在三清观解决问题,却把钱送到佛祖的功德箱。 金海把人送出山门,见门前空地停着一辆奢华而不失低调的保时捷,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何生旺与金海握手告别,上车离开。 各位看官,请设想一下,如果没有金海。假如那家钉子户出来后,把何生旺告了会怎样? 说实话,伤不到分毫,至多损失些无关紧要的名誉。甚至连那个小包工头都会毫发无伤。 所谓“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不是不能斗,而是付出的成本不对等。穷人往往需要付出的是“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富人付出的却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钱或者利益交换。可悲,却现实。 第33章 牙疼 金海又在庙上待了一天,师兄准时回庙。 金海的师兄也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年近七旬,职业是退休教师。师兄妻子已经去世,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家。退休后就住在庙上,每日帮忙解签。 师父还给师兄开钱。反正功德箱里的钱用不完,师父又是不重钱财之人,庙上一众僧人,包括打杂的 ,工资都意想不到的高。 师兄上山,金海下山。 人到山下,王胜利开车来接。 小车平稳的行进着。王胜利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此时雪面被压成冰面,路上更滑,开车需加倍小心。 王胜利得意的说,“二舅,小华做了产检,你猜猜是男是女?” 金海坐在副驾,看了看王胜利那得意的表情,猜道:“应该是双胞胎?” 王胜利惊讶转头看金海,金海吓了一跳,提醒他:“快看路。” 王胜利扭回头看路,“二舅,您老真是神了,猜对了,的确是双胞胎。你要是能猜出是男孩是女孩,我拜你为师。” 金海笑了,说:“我可不要你这笨蛋徒弟,不过我倒是能猜出来孩子性别,一男一女龙凤胎,对不?” 这次王胜利虽感惊讶,却没有转头,只是钦佩的说,“二舅,我是真服你了,你到底是怎么猜的啊。” 金海要保持神秘感,不告诉他,只是说:“推算出来的呗!” 各位看官,到底是怎么猜出的呢?其实并不奇怪。首先王胜利的第一个问题是猜小华肚子里是男孩是女孩,加上他表情兴奋,说明他已知道结果。而据金海所知医院中有严格规定,b超不允许告诉孩子性别,王胜利一个瓦匠,肯定也不会看图说话,他家在医院也没有啥亲戚。那么很大可能性就是龙凤胎,因为如果是龙凤胎,做b超的医生没有隐瞒的必要。金海尝试着一猜,果然如此。 到了家,玉芬已经等在门外。金海很高兴,这就是有人惦念的感觉。被人惦念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王胜利往回走,金海请他和王百胜晚上到家里来吃饭,王胜利答应。 金海和玉芬两口子进屋,玉芬叽叽喳喳的把这两天家里发生的事儿,都跟金海讲了个遍。金海也把这两天庙上发生的事和玉芬详细说了。 一直到中午吃饭,老两口才算消停。可能是唠嗑唠的缺氧了,吃完饭老两口拿了个枕头,躺着睡了个午觉。 下午两点多,李伟国夫妇带着那个胖孙子来串门,恰好二舅两口子正在院子里,因此就迎出了院门。李伟国两口子面带笑容,小胖子嘴里咔擦咔擦的嚼着糖,手里面拿着划炮。 金海和李伟国打着招呼,跟他讲自己晚上请客,刚想找他。李伟国很高兴,说“这下晚上有饭辙了”。几人边往屋子里走,边闲聊。 小胖子划燃一个划炮,扔到玉芬脚下,这是他的见面礼。 只听“啪”的一声,玉芬“妈呀”的一声蹦了起来,很有篮球运动员的潜质,这一下至少蹦了半米高 ,空着悬停05秒。 另外几人也吓了一跳,金海赶忙搂住四婶,勃然变色,很想教训一下那个小子。 李伟国怒斥:“你这小子,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往人身上扔炮仗吗?”说完就想上前揍他。 李伟国媳妇马上护住小孙子。“小墩儿,还小呢 !”小墩儿是小胖子的小名,后面称小墩儿。 这是玉芬缓过来一些,从金海怀里红着脸出来,示意金海自己没事。 金海这才面色稍稍缓和,走到李伟国面前 笑着说,“把玉芬吓一跳,玉芬没事。小孩子顽皮一些很正常,我小时比他离谱。” 说完俯下身,捏住小墩儿的胖脸说,“小孩子要听话,不然牙会疼。” 小墩儿一边嚼着糖,一边说,“我才不听话呢,我也不会牙疼。” 李伟国媳妇说:“小墩儿,你要听二爷爷的话。” 小墩儿撇嘴。 金海进仓房拿了几样甘甜的糕点,这些都是香芝带来的,太甜,金海和玉芬都不喜欢,这下找到喜欢甜食的了。 几人闲话聊天,小胖子没一会儿把几块甜点吃了个干净。开始在屋子里乱翻,把金海抽屉里的那个日记本拿了出来。 李伟国赶忙喊他,“不许乱翻别人家东西。” 李伟国媳妇为孙子救场,“小墩儿,年龄还小,你别吓到他。” 金海说没事,然后站起身,过去摸摸小胖墩的头说“要听你爷爷的话,要不然牙会痛的。” 小墩儿还嘴:“我牙才不会疼呢!” 金海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巧克力,这是玉芬二儿子拿来的。金海和玉芬每人只尝了一块,发现又甜又苦,两口子吃不来,这下拿来给小胖子吃。 小墩儿见到有吃的,又老实下来,凑到炕稍开始咀嚼巧克力。 几人继续聊天,聊到金海这几天的经历,后又说道王胜利媳妇怀了双胞胎…… 过了一会儿,小胖子又吃完了,他似乎明白只要闹一闹,就有好吃的。于是,他把桌子上的一个装茶水的瓷缸子扔到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李伟国没骂孙子骂老婆:“你特么把这小子惯成啥样了?” 李伟国媳妇回嘴说:“孩子还小,以后就懂事了 。” 金海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小孩子么,正常。” 然后一脸郑重的对小胖子说:“二爷爷家里好吃的多,我去给你拿。但是你要听话,要不然真的会牙疼。” 说着就进了仓房,从冰柜里拿出正月十五剩下来的雪糕。东北冬天冷,但是冬天雪糕卖的和夏天差不多一样好,这也是一奇。尤其元宵节这一天,不知道怎么的,竟莫名其妙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风俗,吃雪糕。欣赏着漫天冰雪,吃着冰凉的雪糕,想想都觉得搞笑。 拿了四块雪糕回屋,分给众人。玉芬不吃,李伟国媳妇也不吃 ,两人都说怕凉。 李伟国拿了一块,金海拿了一块,小墩儿一人拿了两块,几人慢慢吃。 东北的冬天,外面太冷,人大多只能呆在屋子里,屋子里又是暖气,又是火炉,又是火炕的,人难免会生出内火。雪糕虽然凉,但恰好降火。 小墩儿,左咬一口雪糕,右咬一口雪糕,吃得不亦乐乎。这雪糕是小华帮忙批来的,买的都是最好的奶油蛋糕,那是真好吃。 李伟国媳妇对小胖墩说,“小墩儿啊,你慢点吃,雪糕太凉了。” 小胖子不理她。 突然小胖子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雪糕掉在了地上。 李伟国和李伟国媳妇,第一时间冲到孩子面前,“怎么了,孩子?” 小胖墩脸都红了,捂着嘴说“我牙疼。” 然后,在二舅家炕稍打起了滚,“啊,牙疼啊,我疼死了。” 李伟国两口子急得团团转,金海有点于心不忍了,就推开李伟国,“我来看看。” 李伟国连忙让开,金海凑到小胖子旁边,问道“知道为什么牙疼吗?” 小胖子说:“我不听话,二爷爷,我现在听话了,啊~疼死了。” 金海说:“如果你保证听话,二爷爷可以让你的牙不疼。” 小胖子额头冒汗:“我保证听话,二爷爷,你救救我。” 金海让玉芬去端一碗温的淡盐水。自己则在小胖子手背上的合谷穴上按压,帮助小胖子止痛。 很快淡盐水来了,二舅让小胖子用淡盐水漱口。 别说还真有效,小胖子的牙真的不疼了。 李伟国媳妇帮着玉芬把屋子收拾干净,小胖子心有余悸,乖乖的坐在炕稍。 等李伟国媳妇带着他告辞离开,他还很有礼貌的跟金海和玉芬告辞:“二爷爷,二奶奶,再见。”十二岁的孩子,他啥不懂啊,这完全是惯的。 晚上,金海请来了王胜利父子、刁德海、二埋汰、杜老六等人,和李伟国,几人一起吃了顿饭,都是现成菜。金海选出之前请客没上过桌的剩菜,热好,端上桌。几人酒来盏去,开造。 李伟国拉着金海的手,感谢他帮忙教育孙子。 金海说:“小惩大诫而已。但是伟国,不是兄弟说你,要知道惯子如杀子啊!另外,让孩子少吃点糖。” 其实孩子每一次的不听话,都是在试探你的底线。各位看官,你的底线低吗? 第34章 喝 酒 对酒诚可乐,此酒复芳醇。 如华良可贵,似乳更堪珍。 何当留上客,为寄掌中人。 金樽清复满,玉碗亟来亲。 谁能共迟暮,对酒惜芳辰。 君歌尚未罢,却坐避粱尘。 ——对酒(南北朝)张率 江湖上流传着东北人能喝的传说。金海走南闯北,所到之处与人对饮之时,听到最多的就是:“东北人能喝,这杯必须干掉。” 其实种花家各地人都有能喝的,只不过有的深沉,有的直爽,有的内敛,有的豪放,有的婉约……喝法不同罢了。 有人喝酒是为了办事,有人喝酒是为了抒情,目的也是各不相同。喝的最爽的就是与朋友之间毫无心机的相聚,不为任何目的,不需捧谁臭脚,不需虚情假意,不用看谁脸色,每一杯酒都是兴之所至。 这一次聚会正是如此了。金海叫几人来吃饭,没有事先准备,完全是临时起意。就是王胜利送金海回来,说小华得了龙凤胎,再加上两天没见到四婶,小别胜新婚。心中一时喜悦,脱口而出的请吃饭。 杜老六不是金海小圈子里面的人,杜老六为人小气,心眼子太多,也不为金海所喜。但是这次杜老六为了受冻的张迷糊奔波,让金海有些刮目相看,也请他吃饭。金海就是这样,敞亮人做出不敞亮的事儿,金海照样骂他,比如王百胜。;不敞亮的人做出敞亮事儿,金海照样敬佩他,比如杜老六。故此今天请杜老六喝酒。 众人围着地桌落座,人比较多,金海放的是地桌。地桌就是放在地上的餐桌,东北叫法。 先上桌的是各种肉菜,什么红烧蹄髈、红烧牛肉、红烧鲤鱼、三白肉、凉切肉、肉皮冻,之后四婶又炒了几个素菜。端菜上桌之后,四婶就去王胜利家看小华去了,王胜利家和二舅家隔条街道对门。 金海问众人各喝什么酒,喝啤的喝白的喝红的家里都有。王胜利、杜老六喝啤的,其余几人都是白的。金海让王胜利到仓子里搬来两箱啤酒,金海自己拎来一桶散白,这桶散白十斤。 这散白绝对是好酒,那是金海盯着隔壁村张家酒坊烧出来的,头锅酒出完,金海亲自接的二锅酒。上好的二锅头,高粱烧,这酒张家酒坊用量酒器量过,五十九度五。划一根火柴,把杯中酒点燃,这酒烧完后,杯中一滴水没有,这岂是市面上那些勾兑酒可比,茅台也比不了啊。 喝啤酒的用大杯,喝白酒的用小杯,各自倒上酒开喝。这里面只有一个年轻人,那就是王胜利,开酒倒酒都是他的事情。三杯酒下肚,场面热烈起来了。王胜利也就三杯啤酒的酒量,这孩子只要喝上酒就不是他了,话特别密。 王胜利端着酒杯站起来:“爸、二舅、王叔、李叔,我有一个提议啊。” 王百胜给儿子的话打补丁:“还有你杜叔。” 王胜利马上对着杜老六说:“对,还有杜叔,咱们平常一起喝酒时候少,我说话不当,我告罪,我自罚一杯。” 杜老六立刻站起身:“不用,不用,这算是啥错啊,咱爷俩碰一个。” 说完二人碰了下杯子,二人干了杯啤的。杜老六坐了下来。 王胜利嘴都不利索了:“众位叔叔大爷,我有一个提议啊。” 李伟国说:“还有你爸,你说话把你爸爸漏下了。” 王胜利又对着王百胜说:“爸,你生我养我,我说话把你给漏了,我自罚一杯”。 王百胜看着大儿子,觉着有点骄傲,也没拦着,王胜利又干了一杯。 王胜利第三次举杯,“各位叔叔、大爷、爸爸们,我有一个提议啊。 ”众人都笑不活了,好么,这次倒是没少,多了。 见李伟国笑着要搭话,金海伸手止住了他,让这可怜的孩子说完。 王胜利不知众人为何笑,继续说道,“我有一个提议啊,咱们每个人轮流说一件高兴事儿。说的事儿,如果大家都认可,认为是高兴事儿,那么大家一起喝酒,如果不认可,说事的人自罚三杯,咋样?” 众人自无不可,齐声说好。 金海知道王胜利心思,就说:“你的提议你先说!” 王胜利有点语无伦次,“我媳妇怀孕了,怀的是双棒,而且还是龙凤胎,你们说这事儿高兴不高兴?” 众人一起举杯,齐说,高兴,高兴。又对着王百胜、王胜利说,恭喜,恭喜。然后各尽杯中酒。 轮到王百胜,王百胜说:“我儿媳怀了龙凤胎算不算?” 李伟国说:“你儿媳妇怀了龙凤胎,那是胜利的本事,与你何干?你在旁边跟着乐呵乐呵得了!” 王百胜说:“那没有了,小华怀了龙凤胎这事儿,是当前我家最大的高兴事儿。” 众人说,那你自罚三杯。 王百胜笑嘻嘻的说,“自罚我也高兴”,说完斟酒,喝了三杯 杜老六挨着王百胜,见王百胜喝完,说道“我家驴丢了,二哥帮忙找回来了。我家驴病了,救了一个快冻死的张模糊。这算不算高兴事?” 众人说,失而复得,救人得活,的确是高兴事。 于是众人举杯共饮。 金海说:“老六连夜奔波找人,没有弃人于不顾,这是见义勇为之举,仗义。”说着举杯和杜老六碰了,两人干杯。 到了李伟国,李伟国看着金海和杜老六说,“本来我就想告诉你们个好事,张迷糊有个女儿在市里面报社工作,那天打电话问了我救人的经过,没想到她把咱们救人的事儿给报导了。昨天我接到县里电话,给了我们一个啥见义勇为奖,过几天让去领奖呢。” 金海和杜老六都参与了救人,听了特别高兴。杜老六问:“有没有钱?” 李伟国说:“听说有2000块钱”,杜老六更高兴了。 没话说,这个高兴事儿涉及面太广了,大家不能反驳,就又都喝了杯中酒。 轮到刁德海,刁德海说:“我儿子大河终于有了媳妇了,后天就订婚,到时大家都去喝喜酒啊。” 众人纷纷表示一定去,接着又齐声说,恭喜,恭喜。举杯又共饮了一杯。 王百胜站起来说:“我儿子是二哥保的媒,大河也是二哥保的媒,老六家的驴是二哥找回来的,救人二哥也有参与。所有喜事都和我二哥有关,我敬二哥一杯。”说完,端起酒杯就喝。金海连客气的机会都没有,没办法,也喝了一杯。 这下开启了敬酒模式,王胜利、李伟国、杜老六、刁德海每个人敬了金海一杯酒,二舅因为喝了王百胜的酒,无法推辞其他人的敬酒,一一喝了。 轮到金海讲高兴事儿了,此时金海舌头有点大,他说道,“我和玉芬领证了,玉芬跟了我二十年了,领证了。” “开始时,我是心里对志国有点愧疚,他死我娶,我就想着拖一拖。之后是孩子小,我想着等孩子大一点再说。后来我就想,我和玉芬的感情不在一张证上,就一直没领。” “那天为了搪塞刁美丽,我就说要和玉芬领证。我没想玉芬那么在意,晚上她躺在被窝里看啊,看啊,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我对不起玉芬啊。我要是早知道她想领证,我早去了。”说着,眼圈红了。 王胜利眼神迷离,大着舌头的说:“二——舅,你说的——也不是高兴事儿啊,看——你眼圈都红了,你——自罚三杯。” 王百胜拍了王胜利后脑勺一下:“怎么不是高兴事了,你二舅和你舅妈领证不算高兴事么?” 大伙说,对,这是高兴事,一起喝酒。众人饮尽杯中酒。 所谓酒过三巡,一巡酒是只你和桌上每个人都喝了一杯。刚上桌你和桌上每人喝一杯,这称之为一巡。桌上人每人回敬你一杯,称之为二巡。等到大家兴高采烈,猜拳行令,人人参与,称之为三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等玉芬回来时,发现所有人躺在炕上,歪七竖八的睡熟了。 玉芬帮几人调整了下姿势,拿来被子给众人盖上。然后又给几家分别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这才又到王胜利家和小华做伴。 众人一直睡到天光大亮,喝了玉芬给熬的小米粥,这才依次告辞。 刁德海对金海说:“金海,后天大河订婚,还得你帮忙张罗。” 金海说:“你我兄弟,何须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正是:请客吃酒成一醉,畅谈喜事乐融融。 各位看官:很多人见到别人出事情,高高挂起,明哲保身,或许没有什么错,但总不让人那么佩服。尤其是听多见多负面消息之后,国人似乎形成一种特别负面的刻板印象,做好事必被讹。这真的很可怕。 第35章 订婚 古代传统婚嫁有六礼,六礼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当代婚嫁也有六个流程,第一个流程是牵线,男女双方经媒人介绍见面认识。这一步如双方本身就认识,是省略的。 第二个流程是相处,这是双方互相了解的一个过程,两人在这个过程中不但要了解对方的品行,还应当通过侧面了解一下对方的家庭。 第三个流程是商量彩礼,媒人分别和两家沟通,然后再坐在一起商量彩礼的多少。这一步媒人不可省,当下很多情侣就是因为少了个中间人,商量彩礼两家大人直接下场,弄得婚姻像买卖一样,两家大人红了脸不好收场,导致小两口本来处的挺好,不得不无奈分手。 第四个流程叫做过彩礼,这个流程有的在定亲宴上执行的,也有的在商量完直接给一部分,也有在商量彩礼之后全给的。但是没有打收条的,那是打对方的脸。 大家千万别因为看了小说,过完彩礼要收条,您要是因为这个没结成婚,可别找我。至于金海为啥过完彩礼要收条,请您重看那一章自然分晓。 第五个流程叫做订婚,就是在女方办酒席。这个有的男方也办酒席,各地风俗不一。 第六个流程,也是最后一个流程是结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六个流程,我称之为新六礼。 正月二十六,宜结姻。 早九点,刁家亲友共十五六人登上大河、二河、三河、王胜利……等人的小轿车,赶往许家。 早十点,一众人赶到许家所在的胜利村,绕着那个水泡子到了许老蔫儿门前。 听有人喊了一声,“来了。” 一阵鞭炮齐鸣,噼哩叭啦,硝烟弥漫,遮蔽了半个许家。许家没雇吹鼓手,只在门口放了一个大音箱,此时里面播放着五月天的《一千个世纪》。 音乐开到最大音量,“我要和你,一起走过一千个世纪,每次诞生我都要与你相遇,每次轮回都是为你。”…… 许家人出门迎接。 金海高声唱礼单,“靠山刁家,胜利许家,喜结姻亲,今日订婚。为示诚意,迎娶嘉女,承赐良缘,刁家特纳聘礼如下:” “聘金十万!”聘金已给,刁四河事先委托广告店打印的印有“聘金十万”字样的塑料板,此时也是由刁四河捧着塑料板进入院中。周围人齐声喊“好”。 “宝马轿车一辆!”刁二河举着印有宝马车的塑料板。许家亲属喊道,“好”。 “住房一套。”王胜利手捧托盘,上面是系着红绳的新房钥匙。众人又喊“好”。 “金项链两条!”…… 直到礼单唱念完毕,众人依然叫好不停。 再次燃放烟花爆竹,一阵浓烟中,许家尊长伸手延请,刁家众亲友迈步进院。 刁大河挺着胸膛,一只脚鞋底扣坑,一只脚踩着八个增高鞋垫,紧跟长辈走在前面。昨晚他的精心准备没有白费,此时竟然奇迹般地找到了平衡,不仔细分辨,竟然看不出他腿脚上的毛病。刁大河心里暗自高兴。 刁家的男女长辈,以及新郎刁大河等人,被请入正房叙话,等待开席。刁美丽带着刁四河去看新娘子。 至于刁二河、刁三河、王胜利等一众小年轻,没人搭理他们,爱上哪蹲着就上哪蹲着,爱上哪站着就上哪里站着。 许凤霞穿着件新买的红色花棉服,棉服有些大,不是很合身。头上盘扎着许多珠花,塑料制成的,摇摇晃晃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试图遮盖红色的胎记,结果胎记没盖住,差点把自己的五官抹平了。 许凤霞照过镜子,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丑过,她很想哭,但今天是她订婚,她很想嫁给大河,离开这个不喜欢的家。 许凤霞坐在自己屋的炕上,屁股下面铺着个红色的褥子。她妈妈和姐姐妹妹,还有许家的几个女性亲属相陪。刚刚那些聘礼摆了一柜盖,许家三闺女一直拿眼睛瞄着柜盖上的三金。 刁美丽等人进了屋子,见到许凤霞的丑模样,吓了一跳。刁美丽暗中想:“二哥,大河虽然残疾,但是你给介绍的这个,也太丑了。” 许家娘几个以及许家的亲戚,过来接待,把许凤霞一人晾到了一边。 刁四河看着未来嫂子,心里和刁美丽的想法不一样。她看到许凤霞眼睛很大,嘴巴很小,脸蛋尖尖的,虽然看着很丑,但是多是由于不太会打扮。 于是她凑到许凤霞面前,热情的说:“你就是我嫂子,我是刁四河,是刁大河的亲妹妹。” 许凤霞手足无措,低着头,小声说:“我知道,大河跟我说过。” 刁四河说,“你知道为了给你下聘礼,我哥下了多少工夫不?我俩玉安县城都跑遍了,给你买的这老些东西 。”说着她指向柜盖。 这时候许家三闺女趁着众人说话,凑到的柜盖前面去看三金首饰。拿起金镯子左看右看,有点爱不释手,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里出现,她想把金镯子藏起来。她连忙看向众人,发现大家都在说话。突然,她发现一双眼睛盯着她,心里一慌,匆忙把金镯子放下。 刁四河不动声色,继续对许凤霞说:“嫂子,你把我哥给你买的衣服啥的穿上呗,一会儿她见到你肯定高兴。” 刁美丽在旁边接话,“没错,没错,大河可用心了呢,你要是换上他买的衣服肯定高兴。然后让四河帮你打扮打扮,刁四河学过,你看我的妆就是她给画的,我二哥今天还夸我变年轻了呢,吼吼吼……” 许凤霞心动,看向许老蔫儿媳妇,许老蔫儿媳妇说,“那咱们上我大闺女那屋坐会儿,让她们年轻人在一块儿呆一会。” 说完,引着众人离开,屋里只留下许家大闺女,许家三闺女,刁四河,还有新媳妇许凤霞。 刁四河看见人走了,对许家三闺女说,“姐姐,你能不能帮忙打盆热水来。” 许家老三不情不愿,但是无可奈何,跑出去没一会儿端来热水。 第36章 宴席 许家三闺女端来热水,刁四河让许凤霞把脸上抹的那些白灰全都清洗干净。 然后,刁四河让许凤霞坐在化妆镜前,把许凤霞头上那些小孩玩具拔下来,头发散开,重新梳理好。 从头顶抓起一束头发,抓住发尾,从下面倒着梳,然后把倒梳发束转两圈用发夹固定。从两耳上方各取一束头发,分成两部分交叉编成两股麻花辫,编到发尾抓住,把辫子拉扯松散,固定到中间发束上。剩余头发分成两部分编成麻花辫盘起来。 刁四河见到许家三闺女站在柜子前面,就喊:“姐姐,麻烦你把那个金珠花拿过来。” 许家老三正在看金镯子,听话后不情不愿的把珠花递了过来。刁四河把珠花夹在许凤霞头发上,看了看。又从自己的小包里面拿出个绢制的蝴蝶,夹在了许凤霞头上,一边夹蝴蝶一边说:“这是二舅妈送我的,可不能给你,借给你戴,知道不?” 许凤霞笑了,说:“好的,我知道了。” 刁四河又拿出化妆品开始操作,洁面、化妆水、乳液和防晒霜。然后是妆前乳、隔离霜、粉底液和遮瑕。最后是眉毛、眼妆、腮红、高光修容和口红。 各位看官,不查资料不知道,女孩子化妆的复杂程度堪比三角函数。估计刁四河出门不会带这么多化妆品,各位看官一笑了之。 终于在四十分钟后,刁四河说嫂子“你看看,怎么样?” 许凤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样的美丽。许凤霞很想流泪,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她怕花了妆。 屋子外面的音箱传来卡拉ok的声音,不知哪个五音不全的人在唱歌;“明天我要嫁给你啦……”声音沙哑而难听,许凤霞、刁四河、许家另外两姐妹都笑了。 刁四河又把大河买的那几套衣服拿过来,选了一套大红色夹袄、棉裙,给许凤霞换上。又到柜盖上拿来三金首饰,和许家大闺女一起给许凤霞佩戴上。许凤霞瞬间变得光彩夺目,耀眼了起来。许家三闺女立在柜子边上,有些羡慕,有些嫉妒,有些怅然若失。 通知刁美丽等人进来,众人进来后又是一番惊叹。 之后许老蔫儿进来和许老蔫儿媳妇一起,援引许凤霞进正屋里和大河见面。 许凤霞人一露面,刁大河马上像被点了穴道一样,立马不会动了。 其他如金海、刁德海、王百盛等人也暗自吃惊。“这特么也太好看了。” 刁德海看着明艳动人的未来儿媳妇,再看看这边一副猪哥像的刁大河,心说:“大河这下子抖起来了。” 四河见自己哥哥那样,跑过去掐了他一把,大河这才有所收敛。 新娘新郎见面,许家屋子里面摆了三桌,院子里面的大棚里摆了十二桌。开席。 各种菜肴连续不断的端了上来,主桌上,二舅上座,新郎新娘一侧相陪,刁德海、许老蔫另一侧相陪,接着是村长李伟国,王胜利,许家的几个头面人物,共计十人。其余男女宾客依次落座,推杯换盏,自是一番欢声笑语。 许凤霞没怎么动筷子,她不太好意思。刁大河给许凤霞夹了几筷子菜,让许凤霞吃,许凤霞脸色绯红不敢吃,担心闲话。 刁大河凑到许凤霞耳边说:“你今天真漂亮。” 许凤霞轻声说:“是四河帮我打扮的。” 刁大河说:“我有点担心啊!” 许凤霞偷偷问:“担心什么?” 刁大河悄声说:“担心你太漂亮,看不上我呗!” 许凤霞娇羞,打了大河胳膊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安静,抬头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立刻无地自容起来。 又在大河胳膊上掐了一下:“都怪你!” 众人哈哈大笑。 正说笑间,有个帮忙的许家年轻人跑进屋子,对着许老蔫儿说:“老叔,你快去看看,外面闹起来了。” 许老蔫儿,媒人金海,赶忙出去看情况。 原来许家请的是乡厨,许老蔫儿不出头,他家大闺女和三闺女去讲的价。 乡厨问:“婚宴有二十八道菜,二十道菜,十六道菜,十二道菜四种,你要哪种?” 许老蔫三闺女说:“要最少的那种。” 乡厨说:“有一桌1888元,888元,666元,386元四种价格,要哪一种。” 许老蔫三闺女说,“都太贵,一桌200 元就行。” 乡厨说:“二百太少,你们家还要租用餐具,二百一桌没有好菜。” 许老蔫三闺女说:“就200元。” 乡厨说:“行,但是到时候客人闹起来,你不能找我。” 众人屋子里面端坐,听外面音乐声中夹杂着吵闹声。许家人坐不住了,出去看,吵闹声没有停止。 刁家人也出去了,吵闹声仍然继续。 刁大河攥着许凤霞的手,安慰:“别紧张,没事儿。” 许凤霞怎么能不紧张,她紧张到都没意识到刁大河攥着自己的手。 许凤霞嘴巴发干,焦急的说,“咱俩出去看看。” 说着就和大河往院子里走去,一路所见,人人神色紧张。 两人进入棚子,见同村人在那里大声叫嚷。 有的喊,“什么玩意儿啊,收了我们的礼,给我们吃这个?” 有人往地上扔盘子:“都特么是青菜,拿我们当牲口喂呢?” 还有人在踢凳子,踹桌子。 场面混乱,一片狼藉。 许老蔫儿麻了爪,在旁边摊手,劝这个,劝那个…… 许家三闺女躲到人群后,不敢上前。 金海大声说着什么,但他不是胜利村的人,认识他的人不多,都不听他的…… 刁德海面色不悦,这许家也太丢人了!这样的亲家,是不是该考虑一下…… 刁家人一个个都不高兴…… 突然有人喊:“许家看不起我们,我们也不捧这个臭脚,就你许家这小气样,嫁个屁的闺女啊!退钱!”,接着一片浪潮也似的声音响起,“退钱”“退钱”…… 眼见着这场面不可控制。 许凤霞流出了眼泪,她真担心订婚礼不成,自己嫁不了大河。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甩开大河拉她的手,跑到音响处关停了音乐,拿起唱卡拉ok的话筒,登上了一张桌子。她把桌子上的盘子碗踢到地上,青菜汤溅在她的小皮鞋上。 许凤霞拿着话筒大声喊道:“都静一静,看着我 ,听我说。” 音响的声音传遍塑料棚的每个角落,巨大的声响震的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众人望向了站在桌子上的许凤霞,大棚昏暗的光线下,许凤霞宛若神妃仙子。 许凤霞大声说道:“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哥哥、姐姐们,今天的事儿,是我许家的错,我给大家伙道歉了。我许凤霞相亲三次,没有人看上我,我长的丑,脸上有胎记。” “现在刁大河愿意娶我,各位亲人们啊,你们知道我多高兴吗?我高兴以后终于有一个人能心疼我,爱护我了。” “亲人们,我从小受人白眼,小时候没人跟我玩,上学没人愿意跟我走,我爹娘不喜欢我,让我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东西,吃饭时我伸筷子夹块肉,我妈都要看我几眼。” “我从没有穿过新衣服,连相亲都是穿妹妹的旧衣服。”说到这里许凤霞,眼泪止不住的流,还好四河的化妆品靠得住,没变成大花脸。 “现在终于,终于有个人愿意娶我了,我真高兴啊。乡亲们,我真没想到今天还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是各位叔叔大爷们,我能不能求求你们看在我许凤霞的面子,今天不要闹了。 “我许凤霞发誓,我会拿着众位的礼金账簿,等到你家里有婚丧嫁娶之事时,我必到,我必按照您给的礼金的双倍还礼。” 看着站在桌子上明艳动人,梨花带雨的许凤霞,众人都不说话了。 沉默半晌,一个人说:“凤霞这丫头好,从来见人都是不笑不说话的。” 又有一个人说:“看在凤霞的面子,今天算了。” 众人纷纷表态……算了,算了。 金海看着许凤霞暗暗钦佩,侧过身对刁德海说:“你家这个儿媳妇娶着了。”刁德海点头。 然后,刁德海也登上一个凳子大声说道:“各位,我是许凤霞未来的公公刁德海。我在这里诚心邀请各位。三月十二日,是刁大河与许凤霞结婚的日子,我刁家在玉安县城鸿福大酒楼设婚宴,届时请大家去吃宴席,一分礼金不收。到时我会雇几辆大客车来拉各位赴宴,恭请大家光临。” 众人交口称赞,敞亮!其实这年头谁也不差一口吃的,要的就是一个面子。众人退去,留许家人收拾残局。 大河挺着胸脯把许凤霞从桌子上扶了下来,他骄傲。二河、三河把自己爹扶下凳子。 许老蔫儿凑到刁德海身边歉意的说:“亲家,真心对不起!我是真不知道酒席定成这样啊,都是我家老三干的。” 刁德海客气几句:“没事儿,咱们是儿女亲家,是一荣俱荣的,一损俱损的。” 金海对许老蔫儿和许老蔫媳妇说:“凤霞是为了解决问题才那样说话的,你们作为父母的不要在意。” 许老蔫儿媳妇惭愧的说:“是我和老蔫儿的错,没有一碗水端平,让二闺女受委屈了。” 订婚宴成了这样,刁家人也无心继续,上车告辞离开。 刁大河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来送别的许凤霞喊:“三月十二日,等我来娶你。” 许凤霞含着泪,点头,又点头。 各位看官,父母偏心最是要不得,会在孩子心里留下伤疤,会记一辈子的。你遇到过偏心的父母吗? 第37章 解梦 二埋汰坐在金海家炕沿上,“二舅,我昨天做了个梦。” “啥梦?”二舅问。 “我梦到了自己拿脑袋撞墙。你说这不是撞南墙了吗 ?我感觉有啥不好的预兆。” 金海说:“别瞎想,梦是反的。《周公解梦》中说,‘梦到撞墙,成功之兆’,你梦到了撞墙,说明你要成功了。” 二埋汰一喜,“什么事情成功?” 金海说,“你会成功的成为一个父亲。” 二埋汰…… 玉芬、小玉在旁边都笑了。 二埋汰叹了口气,“二舅你说,我咋能发财啊?我感觉自己啥都不会,你说王胜利会瓦匠,刁家兄弟会木匠,江帆会读书……就我啥也不会。”江帆是二埋汰的同学,学习好,考上了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个好工作,好像是什么业务经理。 金海正色说:“哪怕是一块抹布,都有他的用途。有架梁的木材,有顶梁的木材,也有烧火的木材,你说哪个更有用?都有用。你踏踏实实把地种好,也是一种本事。” 这时,二埋汰手机响了,他匆忙跑出去接起了电话。 玉芬在旁边勾着手套,她的两只手小手指弯曲成奇异形状,两只手穿梭也似上下翻动,挑针,绕线,锁针……金海看着玉芬灵巧的动作,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玉芬边勾着手套,边和小玉闲聊着天。 金海见二埋汰打完电话也没回来,就进了后院的蔬菜大棚,打开挂在大棚里的记事本,上面写着“二月十七日,收箩卜,种白菜,给柿子架秧。” 金海拿起圆珠笔,打了勾,然后走到大棚的一角,那里的萝卜已经长大了,金海拔起了萝卜…… 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部队对不断武装侵犯我国领土的越南地区霸权主义者进行自卫反击战。 在20多天的作战中,我边防部队重创越军4个正规师10个团,毙敌余人,俘敌2200余人,缴获大批武器装备和作战物资,摧毁了越南北部地区针对我国构筑的大量军事设施,给越南侵略者以有力的打击,在政治上、军事上取得了重大胜利。在完成预期目的之后,中国边防部队于3月16日全部撤回中国境内。 之后,中越边境冲突不断,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金海所在炮兵营一直在边境备战,偶尔出动。 中越边境天气湿热,对于北方人金海来说简直是磨难。 夜晚,行军床上 ,金海手中拿着自制的芭蕉扇,呼呼的扇着风,一会翻过来,一会翻过去,怎么也睡不着。 营长李老歪的床就在金海床的旁边,他也也睡不着,他听到金海在那里辗转反侧,就骂道:“特么的金海,抓紧睡觉,你给那里烙饼呢?” 金海手中摇着蒲扇,驱赶蚊子,“营长,你说咱们营咋就不能往家里面寄信呢?听说别的营都行。” 李老歪一脸的得意神情,“你也不看看咱们用的啥装备,除了咱们国产最先进的榴弹炮之外,还有老毛子产的喀秋莎火箭炮,还有缴获美国佬的远程火力矫正器,就咱们这级别,必须得绝密啊,要不对不起咱们手中的家伙。” “营长,我心里有点不稳当。”金海声音低沉。 李老歪趴了起来,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瘪瘪的烟盒,从里面拿出最后一支烟,折成两半,递给金海一半,点燃,“怎么不稳当呢?说说。” 山洞里翻身的声音,打扇子的声音,哼哼唧唧的声音,小声唠嗑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黑暗中竖起几十双耳朵,八卦之火似乎在山洞中熊熊燃烧。 金海说,“我把遗书寄回家了。” 这事儿李老歪知道,军营里没有秘密。李老歪说:“你不是又寄了一封信回去解释了吗?” 金海说,“我没亲自寄,我交给了一个留守的军官。” 李老歪安慰说,“军营里留守的军官办事都准成,别担心了。” 金海吐了一口烟,说:“我做了一个梦。” 李老歪也吐了一口烟,问,“啥梦?” 金海说:“我梦见玉芬嫁给别人了。” 李老歪骂道,“就特么瞎想,你不知道梦都是反的么?”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营长,你可不能说梦是反的啊,我昨天晚上就梦见娶了一个大美妞。这要是反的,那我不得娶个猪八戒的二姨啊。” 山洞里响起哄笑声。 又一个声音传来,“猪八戒的二姨也不错,至少是个母的。” 又是一阵大笑声。 那人接着说:“娶了八戒二姨,只有一样不好……” 说完那人故意停顿。 有人识趣的捧哏:“怎么呢?” “亲嘴儿时够不到嘴巴。” “哈哈哈……”山洞里笑声久久不能停息。 只是后来想起这事情的金海,骂了李老歪一小时四十五分十九秒,特么的说什么梦是反的,这特么是反的了吗? 好在金海没有当面质问李老歪,否则李老歪定会嘲笑金海:“金海,你特么梦想成真了!” 金海拔萝卜装了整整两筐,提到了屋外,进屋对小玉说,“我今天收箩卜,一会你拿点回家。” 小玉正在扒桔子吃,听了金海的话高兴的点头答应。 玉芬补充,“小玉你别自己拿,让二埋汰来拿。” 金海转身回后院,顺便问,“二埋汰怎么打了个电话就没影了?” 小玉说:“我也不知道啊,最近他老是这样,神神秘秘的,问他也不说,就说要给我惊喜。” 中午玉芬包的萝卜油渣的饺子,油渣是过年的剩肉熬的,萝卜是新鲜的,两者形成奇妙的组合,吃上一口,香到冒泡。 金海自己就吃了满满一大盘,玉芬也吃了很多。 下午,小玉又来了,进屋就对金海说:“二舅,丁柱好像出事了。” 金海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事?你怎么知道的?” 小玉忧心忡忡的说,“我上午回到家,想让丁柱来你家拿萝卜,我挺想吃萝卜馅包子的。” “可我进到屋里,就听丁柱好像在给谁打电话,嘴里说着什么贷款、什么财富宝之类的。” 第38章 网贷 小玉猜测二埋汰可能瞒着自己网贷了,或者买了什么财富宝。 金海安慰她说,“别瞎想,不要听风就是雨,二埋汰一向精明,不会上当受骗的。” 小玉听了,心下安稳不少。 没一会儿,刁美丽来了 ,神色有些慌张,她见到小玉也在,就没说话。 金海见了,知道刁美玉有事情,就对玉芬说,“你带着小玉到咱家蔬菜大棚里面转转。” 玉芬对小玉说:“你二舅种了很多青菜,那西红柿结的可好了。走,舅妈带你去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舅妈两个字咬重音,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说完,眼睛一直瞄着刁美玉。刁美玉心里可能因为真有事,没在意玉芬说了些啥。 玉芬和小玉出门,刁美丽拉住金海衣服,吓了金海一跳,连忙后退:“你干啥?” 刁美丽着急的说道:“二哥,二埋汰可能借了网贷了,催款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了。”连亲妈都不喊丁柱,喊二埋汰了,看来二埋汰的事情不小。 金海说道:“不要慌张,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呢?” 刁美丽说道,“就在刚刚,我正在王二懒家里打麻将,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金海问“什么电话吗?怎么说的?” “催款的电话,电话里面说,‘您好,您是丁柱先生的母亲刁美丽女士吗?我是‘骗你贷平台’的250号业务员,您的儿子丁柱于今年一月向我平台借款十万元,现已逾期十七天两个小时四十三分五秒,请您于三天内将贷款还清,否则您的儿子丁柱将承担法律责任。您的儿子应还款项为十一万一千两百元。’” 没想到刁美丽记性不错,基本上原话复述。 金海问道,“二埋汰呢?把他叫过来问问!” 刁美丽一个电话,二埋汰不情不愿的来了。 金海说,“催款电话都打到你妈的手机 上了 ,接下来估计是你媳妇的手机,你也不想你媳妇受到惊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二埋汰只得说道,“没啥事,就是我同学江帆,他是财富宝的员工,他跟我说财富宝有一项业务利润特别高,月收益可以达到百分之百,让我投点钱。想带我一把。” 金海说,“那你投了吗?” 二埋汰说,“投了啊,我开始投了五千,结果一个月就收入了五千,加上本金一万。” 说完面有得色。 金海说,“既然你已经赚了钱,为啥要借网贷呢?” “我同学江帆建议我,财富宝这么赚钱,不如多投一点。我听着有道理,就在江帆推荐的‘骗你贷平台’借了十万块钱,买了财富宝的业务。现在收益都达到了五万多了。”二埋汰笑着说。 金海问,“这钱能取出来吗?” “能取出来。”二埋汰说,“财富宝随时可以将投资款项取出来,我第一次赚了五千,就取出来给了小玉。” 金海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会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有,会砸在二埋汰的头上?还同学介绍,之前也没见你二埋汰和那个江帆关系多好啊! 金海疑惑的问,“那你为啥不管你妈要钱,你家又不是没钱?” 二埋汰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赚点钱,让小玉高看我一眼吗。” “没想到那个‘骗你贷平台’太黑了,这才不到一个月,就要收款,说是借款日是一月二十三日到二月一日就算一个月,然后管要我一万元的利息,可我的钱刚刚投进财富宝,怎么还?” 刁美丽在旁边问他,“那你怎么不把财富宝里的钱取出来还了呢?” “我那同学江帆告诉我,如果中途把钱取出来,收益会低很多,我想着等到月底就有十八万了,到那时就能把钱还上了,还能多赚好几万。”二埋汰很精明的样子。 金海摸了摸鼻子,然后故作埋怨道:“你看看你,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不带着二舅呢?枉费二舅平常对你那么好了。” 二埋汰先是一脸懵逼,然后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不是想着先试试吗,要是真能赚钱再告诉你。二舅你想投钱啊?” 金海说:“对啊,我手头有二十万,想赚个养老钱!不过我心里面有点打鼓,这样,你先找你那个同学把你的十万拿出来,先把你的贷款还了。” “要是你真能把你的那个十万块钱要出来,我就信。”说完打开躺柜,从里面翻出个存折给二埋汰看,二埋汰看了,果然有存款二十万。 “咱爷俩一起投资,你看咋样?要是真能一个月翻倍的赚。赚二十万,咱俩一人一半,怎么样 ?” 刁美丽在旁边满脸的热切,说道,“我也有存款啊,我也投二十万行不?” 金海心里想,你个大傻子,要是没你哥哥我,你们娘俩就得让人骗得倾家荡产。 金海嘴上说:“那太好了,一听二埋汰说的这事情就靠谱,这么赚钱啊,而且二埋汰还把钱取出来了过,就更可信了。” 这是玉芬和小玉也摘完菜回来了,玉芬拎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黄瓜西红柿,西红柿是东北特有品种,黄的、红的、花的特别耀眼。 小玉关心的问大家在聊些什么? 二埋汰神色激动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小玉也满脸吃惊的样子。 二埋汰没管小玉的吃惊,而是又跟金海确认了一遍,“二舅,你真投啊?你要是挣钱分我一半,你说话算数不?” 金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刁美丽:“你二哥这么多年,有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 刁美丽想了想,肯定的说,“没有!” 这下二埋汰信了,有点管控不住自己的表情,很是高兴。 金海补充道:“可是你得能把你这次投的钱拿出来,我才信你。” 二埋汰说没问题,然后就跑到院子里给同学打电话去了,这一打就是二十分钟,之后他回来了一趟,把金海的存折拍了张照片又出去了,又过了二十分钟,这才回来。 二埋汰进来就找水喝,“渴死我了。”然后他对屋里的众人说道,“一开始我说要把钱提出来,我同学不肯,因为现在取出来收益太低了。后来我把二舅和我妈要投资的事儿告诉他,把二舅的存折拍给他看,他这才同意。” 不一会,二埋汰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二埋汰看了下手机,高兴的说“到账了”,然后拿给金海看,手机上面显示“您已到账十二万两千一百四十三元,本期收益百分之三十一。” 金海很高兴,对二埋汰说,“那你现在把骗你贷上面的钱还了!” 二埋汰一顿手机操作,足有半个小时,然后对金海说,“还完了。” 金海手一扬说,“今天高兴,晚上请你们吃萝卜馅大包子,咋样?” 刁美丽、小玉两眼睛放光,小玉说,“二舅,我来和馅,我活馅儿最好吃。” 二埋汰有点儿发愣,“二舅,咱说好投资呢,你说话不算数啊?” 金海拍了一下他的头,“二舅是那种人吗?我这是存折,不得明天到银行转账啊,你当我是你们小年轻呢?手机一通按‘叮咚,您已到账十二万一千元’。” 一众人哈哈大笑。 几个人和面的和面,剁馅儿的剁馅儿,拌馅儿的拌馅儿,包包子的包包子…… 期间二埋汰接了他同学好几个电话,二埋汰每次都出去接电话,也不知聊什么。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二埋汰来了,进门时脸色古怪。 金海问道,“咱俩这就去银行啊?” 二埋汰叹了口气说,“我那同学被警察抓了,说是诈骗。我好几个同学都被骗了钱,昨天晚上同学群里炸锅了。” 然后心有余悸的说,“二舅,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可就完了,小玉还怀着孕呢 !” 金海说:“知道小玉怀着孕,你做事就靠谱点 ,钱还是脚踏实地的去赚才好!” 二埋汰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金海。 第39章 牛破天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白 上面这首诗是李白对她老婆吹的牛皮,公元742年,李白收到了唐王让他进京的诏书。想起老婆平日里对自己能力的种种质疑,写下这首吹牛皮的诗歌,为啥说他是吹牛皮呢,因为最后没实现呗。 李白在诗中说,只有像会稽愚妇那样的妇人,才会看不起有真才实学的朱买臣。如今,我也如朱买臣一样受到了重用,将离家去长安了。我要仰面朝天大笑着走出门,告诉你们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长期身处草野的无名之辈? 最终的结果如何?半生漂泊,故作潇洒。 不过李白这不是有意识的吹牛皮,也就是说李白在写这首诗的时候,不认为自己在吹牛皮,他觉得自己就是有这个本事。 所以说吹牛皮分很多种,有的是事前吹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有的是事后吹的,夸大了事实;有的是自己吹的,一般以“想当初……”开始;有的是帮别人吹的,一般以“我有个亲戚……”“我有个同学……”开始。 正月二十八,天气很暖。地上的积雪渐渐融化,雪水浸湿了泥土地。人一出门,总是踩着一脚泥回来,本来金海想着去刁德海家里,看路上泥泞,就懒得动了。 金海在家忙完家务,躺在炕上放懒。玉芬依旧在旁边勾着手套,金海一直看着四婶的手,那双手修长而洁白,灵巧的上下翻飞着,好像两只蝴蝶,又像两只燕子。 突然,金海不自觉一声笑,他想起了一件好玩的事儿。 见金海发笑,玉芬配合的问,“金海,你笑什么?” 金海翻身,头枕双臂,看着房顶,对玉芬说道 ,“你还记得不,咱俩小时候,有一回我被蜜蜂蛰了。”…… 自从金海下井救下了玉芬,从此以后玉芬就成了金海的跟屁虫,以前是金海一个人找吃的,现在是金海四处找吃的,玉芬跟着看。 金海从草窠里抓到一只蚂蚱,刚想嘎嘣脆水果味,玉芬在旁边大声叫,“金海,你吃蚂蚱。”金海无奈把蚂蚱扔掉。 金海找到一条大青虫,刚想软绵绵甜兮兮,玉芬又在旁边大叫,“金海,你吃虫子。”金海又把虫子扔了。 金海很烦玉芬,他感觉自己找东西吃的乐趣没有了。 突然,一只蜜蜂落在花朵上,玉芬又喊:“啊,是蜜蜂,蜜蜂会酿蜜,蜂蜜可甜了。” 金海仔细观察蜜蜂,发现蜜蜂的前腿很粗,上面黄黄的,于是问玉芬:“蜜蜂腿上的是蜂蜜吗?”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玉芬的知识盲区,她挠挠脑袋:“我们抓来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金海顿时觉得玉芬绝顶聪明,是啊,抓过来舔一舔不就知道了。 “不过,我妈说蜜蜂会蛰人。”玉芬补充。 金海见那蜜蜂小小的,料来蛰人不痛,于是挺着胸脯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蜜蜂蛰人吗,但是我不怕痛。我是男子汉,我爸说,真正的男子汉是不怕痛的。” 说着伸手抓向了蜜蜂,蜜蜂反应很快飞走了,金海锲而不舍,终于抓到了。 说到这里,玉芬笑不活了,金海说,:“都怪你,非得说蜂蜜甜,害我让蜜蜂蛰。” 玉芬对着金海笑着说:“你自己说不怕蜜蜂蛰的,还不怕痛,看你被蛰之后哭的那个惨,鼻涕都流到嘴里了。” 金海似乎想起来了:“对了,你后来还问我鼻涕啥味道呢。” 玉芬说,“我记得你骗我说鼻涕是甜的,你骗人,你还让我尝一尝。” 金海问:“那你尝了没有?” 玉芬伸手打金海,回答说:“没有。” 金海哈哈大笑。 金海想了一下,自己这辈子吹的牛皮还真不少。 小时对玉芬吹牛不怕蜜蜂,结果被蛰了。 年轻时跟玉芬吹牛说参军立个大功回来,结果没做到,不但被迫转业回乡,回来玉芬还嫁给了朱志国。 自己对玉芬吹过牛,对姐姐吹过牛,对爹吹过牛,对战友吹过牛…… 有的已成为美好的回忆,有的成为永远的遗憾……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金海的思绪正在云游天外之时,窗外有人敲窗户…… 金海一看,原来是牛破天,牛破天当然是来人的外号,他的本名叫做不重要。 金海和这人交往不多,见牛破天来访,不知道有什么“贵干”,就出门接他进来。因为不是熟人的缘故,玉芬也从炕上下地,候在了屋门口。不是牛破天有多牛皮,是礼貌如此。 牛破天四十多岁,脸型瘦削,刮了胡子,但没刮干净,有几根不长不短的倔强立在嘴边。上身穿着一件迷彩的劳动服,下身牛仔裤,大棉鞋斑斑点点踩了一脚泥。 牛破天见金海出来迎接,就对金海甩了两句文词;“哎呀,二舅,怎敢劳动您的大驾亲自出来接我呢?我自己进屋就行。”说着在金海屋门口放置的铁掀上刮了刮脚上的泥,这才随金海走进屋子。 进屋又见玉芬立在门口,立刻又说“舅妈,怎敢劳动您亲自迎接?不敢当,不敢当。”他这两句文白不通的话说出来,金海和玉芬都笑了。 宾主炕沿落座,玉芬端来瓜子花生放在炕桌上,牛破天又是一番客套。 寒暄已毕,金海问牛破天 ,来此有何贵干? 牛破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神秘兮兮的对金海说:“二舅,我有一桩大便宜送给你。” 金海装作很感兴趣,问道,“什么大便宜?” 牛破天低着声音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在体彩中心工作,他有内部消息——”注意,消息的“息”字读时需拉长音。 金海也小声问:“是吗,什么内部消息——?” 牛破天一拍大腿,“体彩中心啊,当然是——”故意停顿。 金海配合的问道,“是什么?” “是他知道下一期的体彩号码咯。” “二舅咱俩合买一期怎么样?” “不过得三千块钱先打点一下我这个同学。” 金海忍不住笑了,玉芬在旁边也忍不住笑了。 金海问:“你这体彩中心的同学这么厉害,为啥不自己买呢?” 牛破天回答说,“他们有规定,内部员工不能买。” 金海一听,嚯,编的还挺圆乎。 第40章 吹牛皮 其实牛破天这人为人不差,只是爱吹牛皮而已。 牛破天胆子也不小,他做生意的时间也很早,赶上了黄金时期的末班车,也曾经赚过一些钱。只是后来家败了,生意黄了,老婆跟人跑了,家里只剩下他和一个女儿相依为命。 牛破天的女儿牛彩云,也是村里考上的大学生,金海听人讲,也考的是个重点大学,好像学的是个师范,将来出来当老师。 牛破天最初也是卖服装,别人的卖十五的衣服,他敢卖二百五。有人到他那里买衣服,他就介绍:“这些衣服是美国进口的,最时髦的面料,经过法国设计师设计,德国精加工而成的,偷运过海关才到了我手中的。” 那年头的人比较朴实,容易相信人,还真就有人买了,尤其他在广东进了一些外形怪异的服装,许多为了追求个性张扬的年轻人纷纷购买他的服装,牛破天发了。 后来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批旧电脑,把旧电脑换了新外壳,重装个盗版的dows2000系统,旧电脑当新电脑买,牛破天暴发了。 牛破天弄了个电脑城,在里面卖电脑。其实所谓电脑城只是两家店面中间凿开,连在一起而成。生意红火。 牛破天豪车别墅,腆胸叠肚,频繁出入各种高档场所。身边朋友无数,亲属无数,溜须拍马者无数……那时的玉安县人,都喊他一声牛哥。 牛哥爱喝酒,他坐在包厢内,身边都是亲戚朋友,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这种感觉真好。 酒过三巡,牛破天拿出一根雪茄,点燃了吸了一口,说道:“论玉安县做生意我谁都不服,我牛哥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旁边人纷纷附和,那是肯定的。 “姜涛不行,他眼光不行,还整天弄什么网络科技公司,还弄什么快递,那玩意要能赚钱,我脑袋当球踢。程疯子也不行,修钟表的出身,能有多大本事?”这是吹牛的第一招,贬低他人,抬高自己。旁边人又是纷纷附和,牛哥说得对,我看他们也不行。 “上次跟小谢喝酒,小谢和我说,你们知道那个小谢吗,就是县里的工商局局长小谢,他跟我说‘牛哥,你是咱们玉安县的缴税大户啊,半个玉安县都靠你养活。’”牛破天请工商局长喝酒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此时纷纷赞叹,牛哥牛逼!这是吹牛皮的第二步骤,夸大事实。 有人问,“牛哥,你那电脑城,一年能赚不少钱?” 旁边有人说,“那肯定的啊,要不半个玉安县都靠牛哥呢?” 牛破天压低声音:“其实也没有多少钱,我告诉你们,你们千万别对别人说啊!” 旁边人七嘴八舌的保证;“放心!牛哥,我们嘴最严。” 牛破天吸了一口雪茄,吐出来,烟雾中逼格升到极点,缓缓的说:“一个亿!” “一个亿!”旁边有人惊呼。 看着周围人震惊的表情,牛破天心里舒服极了,好似三伏天吃了个冰西瓜,浑身无一处不舒坦。 一人对牛破天说,“牛哥,兄弟也做了个小生意,当然了跟牛哥你比,肯定就像萤火虫跟大月亮比了。最近生意周转出了点儿困难,牛哥你能不能帮帮忙?” 牛破天问需要都少,那人回答说“五万!” 牛破天连停顿都没有,“明天到电脑城里面来拿!” 立刻,又有一个亲戚老娘病了,借两万, 又有一个朋友孩子病了,借了两万, …… 一时之间,牛破天所有的亲戚朋友家里都出了事情。 第二天,一群人像要账一样跑到牛破天的电脑城里面拿钱,牛破天的老婆和牛破天大吵了一架,没拦住牛破天,把钱借了出去。一众人一天之内借走了一百万。 之后,电脑城资金短缺,牛破天别墅卖了,豪车卖了。 之后,因为虚假宣传,偷税漏税,电脑城被罚了一大笔钱。 再之后,电脑城黄了,牛破天老婆卷钱跑了。 之后,就是漫长要账扯皮的过程…… 因为当初借钱时也没有借条,牛破天一分也没要回来。 有一个人对牛破天说:“你这么牛逼,一年能挣一个亿的人,还差这点钱吗?” …… 牛破天回农村种地,独自养大女儿。之后也试着做了几次小买卖,都失败了,他之前那套已经行不通了。 此时,牛破天正信誓旦旦忽悠着金海买彩票发财,依然滔滔不绝。“二舅,你就信我的,只要三千块钱,你就能中五百万!” 金海笑了,没有搭话。 金海抓起一把瓜子放在牛破天手里,问道,“你家彩云啥时候上学走啊?” 牛破天一愣,回答道,“后天”。 金海自己也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问,“你家彩云好像是学师范的啊,将来出来当老师。” 提起牛彩云,牛破天神采奕奕起来了,“没错,我家彩云学习可好了,人长得又漂亮,将来肯定是个好老师,说不定能当校长。” 金海笑着又磕了一个瓜子,然后不磕了,扒起瓜子仁来! 牛破天看金海不吭声了,就又要推销他的彩票中心好朋友。 金海突然说道,“你家彩云上学缺学费?还差多少钱?” 牛破天立刻变得结巴了,他结结巴巴的说:“孩子学费还,还差,差三千块钱。” 金海问:“你今天是来借钱的,为啥不直接开口?” 牛破天红了脸,也红了眼,“我怕你不借给我,我在村子里名声不好……” 金海说,“你只是吹牛而已,不算多大过错。至于有人说你骗人,那是你做生意的本事,不能用对错评判。你对朋友对亲戚都算是仗义了,虽然有些傻。还有你说话算数,守信用。你生意失败,大起大落之下,没有一蹶不振,还能回乡种地,把自己女儿培养成大学生,这就很值得钦佩了。” 牛破天的眼泪流了下来,“二舅,我对不起你,彩云缺学费,我借不到钱!我来找你,跟你之前没打过交道,怕你不借给我。” “我吹牛了,我没有彩票中心的朋友。我是想着从你这拿三千块钱,到时候我卖了苞米再还给你,然后对你说我那个朋友有原则,不肯收。”说完,竟然大哭起来,生音嗷嗷的,把房梁上的土都震下来了。 金海和玉芬都有些哭笑不得。 金海让玉芬给牛破天拿了三千块钱,牛破天千恩万谢,连连保证,卖了苞米就还。 牛破天走后,金海简单打扫了一下,把一小把瓜子仁塞到玉芬嘴里,就又躺在炕上看四婶勾手套。 金海对玉芬说:“媳妇儿,我给你说个谜语你猜一猜。” 嚼着瓜子仁的玉芬心花怒放,以前金海都是管她叫玉芬的。 金海说了一个谜语,“ 海口吹得高过天,不知身旁有人言。难怪别人批评你,总是跟在错后边。猜一个字。” 玉芬停下手中的活计,想了一会儿摇头。 金海提示,“跟在错后面的是——” 玉芬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错误的‘误’。” 金海笑了起来,“媳妇儿,你可真聪明,来让老头亲亲,奖励你一下。” 玉芬笑着推开金海凑过来的脸,红着脸说,“滚开,不要……” 第41章 送别 傍晚,从云彩上跌落的夕阳消失后,晚霞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金海和玉芬拿上几样东西,去刁德海家里面给四河送个别。 二月十八日,四河就要离家去上大学了。依着金海和刁德海的关系,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到了刁家,进了院子,东西堆叠无数木材,几间大工棚占了院子一半,暗沉沉的,和正屋的明亮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谁喊了一声,二舅和舅妈来了。 从屋子里面涌出一大家子人,刁德海、刁德海媳妇、一二三四河、众河媳妇。 金海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为啥这么客气,还都迎出来了。” 刁德海笑着答话,“你是我家的后勤部长,我家的茄子、辣椒、西红柿,都指望着你呢,怎么能不出来接一下呢?” 众人都笑了,一众人跑过去,有的接东西,有的扶着金海和玉芬,弄得两人像皇上、皇后一样。如此众星捧月一般把两个人接进了屋子。 进屋一看,刁美丽一家也在,彼此客气见礼。 金海接着刚才的话茬对刁德海说:“自从上次给了你一根黄瓜,好么,我的菜园子成你的了,昨天我去摘黄瓜,结果只剩两个黄瓜纽,你是来帮我罢园来了。”黄瓜纽就是还没发育好的黄瓜。 刁德海没有一丝羞愧,“大冬天的买来青菜也不够新鲜,哪有现摘的香。” 小玉说“二舅,你家的大棚种的可真好,别人家也种,但谁家也没你家种的好。” 刁美丽也捧着说,“我二哥那是干啥像啥,你看那小垄台修的,笔直笔直的。还有那西红柿,滴了嘟噜的,长的贼好。” 金海连忙摆手,“打住,以后你能不能少进我大棚,就你和王百胜最不要脸了,每次都不言声的进去就摘,摘就算了,上次把我垄台都踩塌了,害得我修理了一个多小时。” 众人哈哈大笑,宾主谦让,坐的坐、站的站、端瓜子、端花生、拿糖果、上水果…… 金海看着刁德海说道,“听说明天四河要上学了,我和玉芬过来看看。” 没等刁德海说话,四河接口“谢谢二舅、二舅妈。” 玉芬问四河,明天几点的车啊?东西准备好没有啊?路上多少时间啊?票买好了没有啊?谁去送你啊…… 四河一一回答。 回答完后,四河就拉住了玉芬的胳膊,嘻嘻笑着说“舅妈,我明天就要走了,你送我点啥啊?” 刁德海媳妇马上接话说,“你这孩子,脸皮真厚,怎么说话呢?” 金海在旁边开玩笑“你舅妈给你拿了西红柿、咸鸭蛋在路上吃。” 玉芬也笑着说,“你家那么有钱,还要到舅妈这里打秋风么?” 众人都笑,四河撒娇不依。 玉芬从拿来的袋子里面掏出个手工的布包,这布包不大,有一本书大小,黑色棉布的,装着一条金属链,闪闪发光。上面秀着洁白的莲花,莲花十分灵动,还有一只蜻蜓落在菡萏上,栩栩如生。 玉芬把布包交到四河手里,四河高兴坏了,她特别喜欢这些手工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发现里面还有东西,就打开看,里面是一副手套,正是玉芬最近织的那副。 还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朵绢制的荷花头饰,荷花是粉红色,上面镶嵌了一颗珍珠,好像荷花上有露珠流下来一样。四河爱不释手,跑到镜子边戴上去,然后头就在那里摆来摆去。 众人纷纷惊叹,这手也太巧了。 金海与有荣焉,仿佛夸的是他一样。 四河眉飞色舞,又凑到玉芬身边,好听的话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出冒,“谢谢我亲爱舅妈,舅妈你是我最亲的人,只有你对我最好了,我好爱你呦舅妈……” 屋里众人…… 刁德海媳妇坐在炕沿边磕瓜子,边有些吃醋的说:“前两天刚从我这里讹了六千块钱说要去买手机,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 四河又连忙凑到了亲妈面前,“我的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了,……” 哈哈哈哈……屋子里欢笑声涌成一道溪流,流向了屋门外…… 小玉说:“我舅妈的手怎么长的呢,咋那么巧呢?” 刁美丽在旁边撇撇嘴,“地里的活不会干,天天就捅咕这个,可不手巧么。那几年都把我二哥累毁了……” 刁德海在旁边插话,“你可拉倒,这话要是别人说还行,就好像你地里的活干得多好似的。不管咋说玉芬还有一样手艺呢,你呢?最大的本事就是吃。” 刁美丽不干了,“大哥,我和你拼了!” 刁德海躲开,众人拉开,笑成了一团。 众人又吃着瓜子,喝着茶水继续闲聊,人多就是热闹,不会有一句话掉到地上,就算掉下去了,也有人捡起来。 过了一会儿,四河又厚着脸皮凑到了金海旁边,“二舅,我舅妈都送我那些东西了,你不送我点啥啊!”这丫头是今天收礼收上瘾了。 刁德海怕金海掉面子,责备四河道:“四河,不许和长辈乱开玩笑,你二舅和舅妈都是一家的,你舅妈送不就是你二舅送吗!” 金海哈哈大笑,“要说礼物吗,还真有,还必须是你想要的。” 四河本就是想和金海亲近,过来开个玩笑的,没想到金海真要送自己礼物,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二舅,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不是真过来管你要礼物的。”四河脸红红的说。 金海说,“我家你大哥,在省城里开了一家广告公司,这事情你们都知道!” 众人点头,玉芬的大儿子朱民和是个有本事的,在省城开广告公司,生意做得很大。 “他昨天打电话对我说,因为公司的业务需要,法务部要扩大规模。我想到了四河也是学法律的,而且大四就快毕业了,就跟他推荐了一下。民和说让你过段时间先到他那里实习,如果实习通过了,大学毕业之后就让你留在他那里工作呢?” “真的吗?”四河惊喜,她知道朱民和的广告公司,那可是省城数的上号的大公司啊。自己一个普通大学生,从没想过能到这样的公司工作,据说这家公司招人都是研究生起步的。 “当然了,二舅什么时候骗过你?” 四河彻底high了,像个小陀螺在屋子里转了一个晚上。这真是一个欢乐的夜晚,这也是一个幸福的夜晚…… 第42章 前世今生 雨水来到地解冻,化一层来耙一层。 “雨水到了,”玉芬说,“从今天开始要解冻了。” 金海笑着说:“哪里会那么准成,雨水前后天气最是无常。” 就像验证金海的话一样,吃过早饭,窗子外面竟然又稀稀落落的下起小雪来了。 在灶坑里添了几根疙瘩木,看着火渐渐烧了起来,金海进屋。 今日无事,日常听书。 刁美丽又又又来了,她一大早跑到刁德海家看着刁四河上了车,回家时路过金海家,就进屋来坐一会儿。金海只得关掉宝贝小收音机,和玉芬、刁美丽闲聊。 一会儿,王百胜也来了,最近王百胜有点忙。儿媳妇怀孕,儿子陪着媳妇,老婆招呼生意,他就负责后勤工作。毕竟小华怀的是两个,必须得注意。 今天下点雪,超市不忙,他跑来看看金海,好几天哥俩没见了。顺便摘点西红柿回去,老婆儿媳妇都想吃。 王百胜拎了个梨罐头,进屋放在了柜子上,就加入到闲聊的队伍中了…… 东北有句俗话,叫做“俩月种田,俩月过年,剩下八个月干闲。”俩月种田说得是一个月春耕,一个月的秋收,俩月过年说的是阴历腊月和正月的过年期间,剩下的八个月有些活也不多,所以叫做“剩下八个月干闲。” 几个人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王百胜几句话不离小华,刁美丽几句话不离小玉,两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就好像比赛一样。毕竟两家儿媳妇怀孕是两家最近的大事。 说了一会儿小华和小玉,刁美丽岔开话题问金海:“二哥你知道花钱买命么?” 王百胜似懂非懂,在旁边说道,“你说的是有钱人犯了法,然后花钱贿赂法官,或者找人顶罪吗?” 刁美丽一本正经的说,“不是这个,是人的寿命到了,有人帮你从阎王爷那里买寿命。” 金海摇摇头,这事情他还真不知道,不但不知道而且还闻所未闻。 刁美丽好像是第一次找到了金海的知识盲区,在几个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抓起一个玉芬刚刚端过来的桔子,一一边剥桔子,一边大声说起了最近的一个见闻。 事情是这样的,就是隔壁村有一个吕寡妇,今年六十五岁了,最近生了一场大病。这吕寡妇自从丈夫去世后,一人拉扯三个儿子长大,没有再嫁人。三个儿子感念母亲的慈爱、不容易,都非常的孝顺。此时老母亲生病了,几个儿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但似乎母亲的病情一直都不见好转。 几个儿子病急乱投医,不知怎么就听说蔡神婆算命奇准,治病如同神医。一番打听之下,成功在王二懒处预约,得到了一个看事的机会。三个儿子从医院里把吕寡妇拉到蔡神婆家里面。 蔡神婆出马,一个顶俩。 蔡神婆先是一顿请神,问神的基本操作,然后详细说出吕寡妇的前世今生。 “你上辈子是头老母牛,一生奔波劳碌,耕田无数,本来可以积累一些功德,结果你有次发疯奔跑,惊吓了一个孕妇,以致其流产,被没出生的孩子告到阎王爷处。阎王爷罚你虽然可以投胎,但是要一生受苦。” 吕寡妇三个儿子愣住了,她们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老妈是母牛转世投胎,怪不得老妈这一辈子,那样的慈爱善良,那样的任劳任怨呢。 吕寡妇病恹恹的,脸上青黑,听着蔡神婆的话无动于衷。 蔡神婆抖动着肩膀头,以一种近乎唱出来的声调继续说道:“你啊,本不是吕家的女儿,是你亲生父母孩子太多,把你送给没有后人的吕家。吕家给你取名‘引弟’,是想让你做龙女,帮吕家引来男丁。” 这是吕寡妇的神情微变,她这段经历,一般人不知道,这大仙有一套。 “你到吕家第二年,吕家生个个胖小子,你的养父对你还行,但你的养母却对你不好。你每天干不完的活,但是又吃不饱饭,你养母每天不是打你,就是骂你,虐待你到了极点。” 吕寡妇想起了从前悲惨经历,眼泪流了下来,三个儿子有的握住吕寡妇的手,有的扶着吕寡妇的肩膀。 “你十七岁嫁了人,结婚后第二年生了第一个小子,一直到三十七岁,你的丈夫从山上跌落而死。可你不知道你那丈夫本是那未来的及出生的婴儿转世,本为了报仇而来,但见你太过可怜,所以冰释前嫌,不但没有苛待你,反而对你很好,直到自己寿命终了。” 三个儿子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爹是来报仇的啊。后来对老妈好,是因为看着老妈太过可怜了。吕寡妇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心里想:“你对我好,我为你守寡一辈子,还替你养大了三个孩子 ,我不欠你的了。” 蔡神婆继续唠叨,“你一生守寡,报答丈夫,勤勤恳恳,抚养三个孩子。因为你有功劳,本来你的寿命只有五十三岁,为了筹功,阎王爷大笔一挥,给你延寿十三年,你的寿命该到六十六岁,这就是你明明是肾病,却一直医不好的原因。” 吕寡妇叹了口气,说道,“能看着这三个孩子长大成人,我已经很满足了。” 三个儿子大哭起来,大儿子喊:“妈,你拉扯我们长大,还没享到福,你不是等着抱重孙子么,我儿子刚刚结婚,你一定要再等几年啊。” 另两个儿子哭喊:“妈,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然后看向蔡神婆:“大神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妈啊,你有办法对不对?” 蔡神婆继续抖动着肩膀,手上挂的银饰哗啦哗啦的响。这样好半天,蔡神婆才回答道:“办法有一个,那就是花钱买命。”说完两只眼睛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王二懒赶忙上前扶住蔡神婆,又是抚摸后背,又是掐人中。王二懒对后面排号等着看事情的人说:“大仙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晕倒了,后面的事儿今天没办法看了。各位实在对不起,等明天,明天再请仙家把今天的补上。” 后面看事的人站起来表示没关系,开玩笑,谁敢怪神仙啊。 第43章 花钱买命 王二懒抢救了半天,蔡神婆这才悠悠转醒。 此时清醒的蔡神婆是“蔡神婆本人”,刚才看事的蔡神婆是“大榆树仙”。但很多时候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何时是人,何时是仙。 蔡神婆问王二懒:“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二懒脸上表情凝重,“你说了花钱买命的事情了,估计是泄露了天机,这才晕倒过去了。” 蔡神婆哎呀一声,“这怎么能说呢?逆天改命那是夺天地的造化,大榆树仙是要受到责罚的啊。” 旁边吕寡妇的三个儿子连忙上前说道,“神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蔡神婆连连摆手,对王二懒说:“送客,送客,逆天买命一路上要打点多少阴兵阴将,岂能轻易答应。” 王二懒看着吕寡妇的三个儿子,还有病恹恹的吕寡妇,向着蔡神婆求情说,“大仙,您神通广大,就勉为其难,您看在吕寡妇的三个儿子要失去母亲的份上,您看在他们为母尽孝的一片诚心,看在吕老太太一生操劳的可怜上,救救她。再说救了好人也是您的功德啊” 这王二懒在番茄上写小说一定畅销,看这都会说排比句了。 不知是王二懒哪句话打动了蔡神婆,蔡神婆叹了口气,然后盯着吕寡妇三个儿子说道:“这一路打点阴兵阴将花费可不小,你们愿意?” 蔡神婆屋子里坐着其他看事的人,还有村里面看热闹的人都急忙催促,“大仙问话,不要迟疑。” 吕寡妇三个儿子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倾家荡产也愿意。” 蔡神婆很满意的微笑:“很好,是孝顺的好孩子,孝子为母买命,事情要好办的多了。” 又转向吕寡妇,“我愿意为你阴曹地府走一遭,只因你一生良善。救善人功德最大,我想得此功德,如果你是一个坏人,想要花钱买命也是痴心妄想了。” 话说,谁不想多活几天啊,再不怕死,死到临头也不想死啊,此时吕寡妇满脸激动:“大仙真能帮我买了命么?” “嘟——大胆”,王二懒大声喝道,“你竟敢质疑大仙,岂有此理。” 蔡神婆也是神色不虞。 旁边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对吕寡妇说,“快点给大仙道歉,大仙生气啦。” 吕寡妇和他的三个儿子连忙给蔡神婆不停的道歉。 过了好一会蔡神婆才神色缓和,“寿命可买一年,可买十年,你们想买几年?” 吕寡妇的三个儿子忙回答:“买十年,买十年……” 蔡神婆说“买一天是十元钱,买一年是三千六百五十元,买十年是三万六千五百元,一分不能少。” 好嘛,原来我们的姓命早就明码标价好了的,各位看官,请珍惜生命,一天十块钱,有地方卖,可没地方买啊,毕竟不是谁都认识蔡神婆。 三儿子一商量,老大一万二千五,剩下两兄弟每人一万二,商量完毕,三兄弟骑车回家取钱。不到一个小时,钱取来了。放在了大榆树仙的堂子上。 蔡神婆对王二懒喊了一声准备,王二懒从蔡神婆家的里屋搬出一个纸人来 之后,又抓来一只大公鸡,斩掉鸡头,接了一小碗血。吕寡妇丧命,大公鸡却丢了命。 蔡神婆接过鸡血在纸人头上写上吕寡妇的大名,以及生日时辰。 屋子中间放上两把椅子,一把椅子坐着吕寡妇,另一把椅子放上那个纸人。蔡神婆对吕寡妇说,“我现在要破三关,送你到阴曹地府销案,一会儿不管你见到什么都不许说话。”吕寡妇心中恐惧,点头应是。 蔡神婆又对王二懒说:“辛苦你了,一会问吕寡妇的话你来回答。” 蔡神婆倒了一杯酒,滴上两滴公鸡血,递给吕寡妇,“你喝了它。你身体弱一会过阴,怕你顶不住,喝点公鸡血增加点阳气。” 蔡神婆腰系着串铃,王二懒一手持鼓,一手执着鼓槌,王二懒问道:“大仙咱们启程吗?” 蔡神婆命令,“启程。” 王二懒敲鼓唱了起来: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 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 鸟奔山林有了安身处,虎要归山得安然。 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脚采地,头顶着天。 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摆上香案请神仙。 先请狐来,后请黄,请请长蟒灵貂带悲王。 狐家为帅首,黄家为先锋,长蟒为站住,悲王为堂口。 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赶将鞭。 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开元。赶将鞭,横三竖四七根贤。 三根朝北,四根朝南。三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保江山。 有文王访过贤,江太公保周朝八百年, 赶山山得动,赶河河得干,赶的是老仙不得安然。 大报马,二灵通,各个山崖道口把信通, 你就说;身上千万银钱带,这些银钱,要请你们大堂人马下山峰。 老仙要把高山下,帮兵我先为你叫开三道狼牙三道关。” 王二懒大声念道,“老仙家,头道关到了。” 蔡神婆说道:“这头道关何人把守。” 王二懒唱到:“头道狼牙头道关,有人把守有人看,二郎手使三叉戟,哪吒手晃金刚圈。 往日二位仙君都把闲事管,今日二位仙君么管闲,把老仙放过头道狼牙头道关。” 蔡神婆大声说:“虽然仙君放行,但礼不可废,留下现金一万。” 王二懒竖起大拇指:“老仙家敞亮 。” 然后王二懒敲着鼓又唱了起来,“眼前来到二道狼牙二道关,秦琼,敬德来站班。 二位仙君没把闲事管,帮兵我带老仙过了二道狼牙二道关。” 蔡神婆说道:“再留一万。” “眼前来到三道狼牙三道关,灶王老爷来站班。 家住上法张家庄,老大张天师,老二张玉皇,老三,给文文不做,给武武不当。 一心一意下凡做了灶王。灶王老爷把头低,里仙么把外仙欺。 老仙临来别忘带上三宗宝,宝三宗。 套仙锁,捆仙绳,马后捎带拘魂瓶。 三宝往你弟子身上扔,抓的不牢用脚踹,捆的不仅用足蹬。”…… 一番唱跳足足四十多分钟,花了三万元过了三关,终于在一个判官那里花了六千五百元给吕寡妇买了十年性命。三万六千五百元花了个干干净净。 第44章 信念力量 仪式结束,蔡神婆问吕寡妇,“你看到了什么?” 吕寡妇似乎有些兴奋,高兴的说:“我看到了三道关,看到了守关大神,有秦琼,还有敬德,还有哪吒,灶王爷……他们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屋里看热闹的人大惊。 蔡神婆点点头:“你现在买命完成了,你延了十年性命,你高兴么?” 吕寡妇连声答到:“高兴高兴,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多了 。” 蔡神婆说:“你的命是替身替来的,你平时还是要多行善事,低调做人,以免走漏了消息,阎王爷不饶你。” “是、是、是……”吕寡妇点头如鸡吃碎米。 蔡神婆又对吕寡妇三个儿子说:“你妈虚病已经好了,现在需要到医院继续治疗实病,直到身体各项指标完全恢复正常。” 吕寡妇三个儿子纷纷应是。 就这样,吕寡妇三个儿子带着蔡神婆回到了医院接受治疗,奇怪的是,之前不见好转的病情竟然很快好转,只半个月,吕寡妇的肾病竟然好了。 吕寡妇三个儿子为了表示对蔡神婆的感激,特送上锦旗一面,上书“逆天改命”,被王二懒挂在了墙下的一个角落,没办法,墙上已经挂满啦。 刁美丽剥下一半桔子塞到嘴里,问金海:“二哥,你说神奇不神奇?这大榆树仙可真厉害啊。”刁美丽已经成功被洗脑为大榆树仙忠实信徒。 金海笑着看向王百胜,王百胜也一脸不可思议,看玉芬,玉芬惊疑不定,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金海说:“我给你们也讲个故事,是我师父经历的一件事。” 那时金海的师父二十多岁,正值青年,学得一身本领,昂然下山,欲救百姓于水火。 某次途经一个村子 ,村中混乱不堪,断壁残垣,死尸遍地。 原来那村子刚被土匪洗劫过,土匪抢完东西,又屠灭了村庄。那时东北到处土匪,匪患相当严重。 师父见村中惨状也是心中戚然,试了几个人的呼吸,竟然无一人存活。 忽然间听见某处传来哭声,师父匆忙奔过去查看。按着哭声来源,终于在一处柴草堆里扒拉出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满天毛草,身上脏兮兮的,一个大约五六岁,一个约七八岁。 两个孩子一出来就扑倒在一个妇女身上痛哭:“娘啊,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娘啊,没有你,我们该怎么活?”“我要娘,我不要娘死。”…… 那妇人腹部中刀,师父检查过,已经死了。此时,见两个孩子哭得悲惨,师父也觉伤感。 两个孩子大声哭喊了有一会儿,师父正想上前制止哭声,然后给村里人安排后事,再带两个孩子出去想法安置。 突然,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地上那妇人竟然坐了起来,对两个孩子说“娘没死,娘带你们去城里舅舅家。” 说完起身,也不包扎伤口,就带着两个孩子出村。 师父心中奇怪,也顾不上别的就跟过去看。那妇人只是一路带着孩子走,孩子累了,她也不停步,也不抱孩子。两个孩子只能踉踉跄跄勉强跟随。 师父和她说话,她也不理,只是嘴里时不时说上一句“娘没死,娘带你们去城里舅舅家。” 就这样走了三个小时,那妇人进了城,之后,她带着两个孩子走到一家店铺门口。站着不动。 店里掌柜出来见到这女人,喊了一声“妹妹,你怎么来了,妹夫呢?” 那女人听了,也不答话,往后就倒。 师父连忙上前查看,发现那妇人腹部中刀处血液干涸,已经早死多时了,不知凭着怎样的信念,竟然把孩子送到了自己哥哥手中。 玉芬听到这里,眼睛湿润了,说“母爱太伟大了。” 金海说:“信念的力量非常强大,其玄妙难测到了极点,生病之人,信自己必好,那这病往往能好,至少会向好的一面发展。生病的人过分悲观,那他的病就很难好。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王百胜点点头,认可的说:“的确如此,知道原来的老村长江村长吗?”王百胜也讲了一个故事。 原来的老村长姓江,大家都叫他江村长。江村长是李伟国的前任村长。 这江村长参与过北大荒开荒,一身的蛮力,体壮如牛,绰号“江大力”。北大荒建成后,江大力扎根农村,后来多年打熬,做了一任村长。 江大力五十多岁时,有天身体不舒服。他老婆就让他去县医院看看,他本不以为然,但他老婆对他说,“你从没生过病,这下生病,可能是大病,抓紧去看看。” 他是骑着自行车,骑行五十里到县里看医生,去之前还跟二舅的老干爹唠嗑,一脸的意气风发,毫无生病之态。 结果到了县医院拍了片子一查,医生对他说是癌症晚期,让他回家想吃点啥吃点啥,没有医治的必要了。老头当时就瘫了,在医院里连家都回不去了,后来医生托人给他家带信,家人才把他抬了回去。 没几天,老头就消瘦成一把骨头,奄奄一息了。结果那个县医院派人找了过来,原来是医生看错了片子。那个癌症的片子不是江村长的。 王百胜忍俊不禁,“江村长之后恢复了半年,这才痊愈。可惜的是另一个拿错片子的人,兴高采烈的回了家,医院通知他拿错了片子时,他还在地里干活呢。” “后来呢?”玉芬好奇的问。 “不到三个月,那个人就死了。” 金海知道这个故事,得癌症死的那人,是金海一个战友的父亲,他和王百胜一起去参加的葬礼。 几个故事讲过,众人一阵唏嘘。 又聊了会儿,王百胜告辞离开。 又一会儿,刁美丽也走了。 金海起身,换了件衣服去大棚干活,结果…… 王百胜:“二哥好啊!” 刁美丽:“二哥好啊!” …… 金海怒道:“你俩给我滚出去,想吃啥我给你们摘,特么的把我垄台踩塌了。” 两人嘻嘻哈哈提着装满蔬菜的篮子就跑……金海心下奇怪,这俩人来时,篮子藏哪了? 各位看官:信念的力量真的非常强大!借命,托孤,看错片子,这三个故事,一个真,一个假,一个半真半假,大家可以猜猜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欢迎留言告诉我。 第45章 谢恩 二月初一,金海早上三四点钟就起床、穿衣,走到屋子外面,正是暗夜深沉之时,似乎整个世间只有金海一个人,一种深切的孤独感偷袭进入金海的心中。金海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返回屋子看了看玉芬,在她脸上亲了亲,然后这才去了后院。 金海从大棚里摘下各种颜色的西红柿,足足摘了两筐送到王百胜家里。不是送给王百胜的,是让王百胜县城进货时带给玉芬女儿香芝的。 昨晚香芝给金海打电话,金海说起了家里的西红柿成熟了,滴里嘟噜的,好吃的很。这可把香芝馋坏了,但是香芝是中学教师,这几天学生开学,特别忙也不能回来,就无奈的叹息,“看来吃不到了。” 女儿奴金海怎么能让香芝失望,这不起了个大早,摘好西红柿送到王百胜家。王百胜每天早上四点要到县里进鲜货,金海到时他已经准备好了。因为起的太早的原因,两个人都无心说话,只是一个把西红柿递过去,一个放到了车上。 昨天下雪的原因,今天的早晨特别冷,金海穿着羽绒服也觉得寒气只往心里浸。 回到家,金海又往灶坑里添了几块木头,这才进屋。进屋见玉芬醒了,在被窝里看电视剧呢。 金海惊讶的问:“你咋不睡了呢?” 玉芬没有回答,对金海说:“你再进被窝里躺一会儿。” 金海拒绝说:“外面太冷了,我一身的寒气,进被窝再把你弄感冒了。” 玉芬略带点撒娇的语气:“没事儿,你快点进来。” 金海哪受得了这个,脱脱就钻进了被窝。也不管金海身上冰凉,玉芬钻进他冰冷的怀里。玉芬身上的温热,烫得金海呻吟了一声。 玉芬问金海:“你刚才怎么出去又回来,还亲了我一下。”被窝里的玉芬可不会害羞。 金海揉揉玉芬的头,“不知道,就是出屋后看到外面那么安静,不知道怎么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块,空落落的,必须得看你一眼,所以我就回来了。” 玉芬不再说话,就那样靠在金海的怀里面很久很久,她感觉特别幸福,金海身上凉凉的让她特别有安全感。 各位看官:无论多少岁,爱情都需要互动。有人经过万紫千红而得意洋洋,好像自己拥有了整个春天。其实非但不是拥有,恰恰是失去。在我看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才是真正的拥有,如果你真心付出倾情浇灌,你会在爱人身上看到你难以想象的风景,是可以给你心灵慰籍的那种风景。 不知不觉两个人睡着了,等到八点钟两人才起床,按照以往每天早晨起床后的流程走了一遍。 上午,金海和玉芬又到老干娘那里坐了会,金海给老干娘带了点家里新鲜蔬菜。 王百利和王胜勇都不在家。 老干娘这两天牙不是很好,只能吃些面汤,豆腐之类的,金海让王百利媳妇做面汤的时把蔬菜加进去,不要直接吃。 二人和老干娘聊了会,问了王胜勇和李亚男处的怎么样了。老干娘告诉金海,李亚男确实怀孕了,让王胜勇这几天找人上门提亲呢。 金海和玉芬回到家,中饭吃得比较简单,玉芬热了几个粘豆包,炒了一个素白菜,最近肉吃的太多了,很腻。 到了下午,李伟国打来了电话。电话是打在玉芬手机上的。李伟国上来就问,“你手机呢?给你打了八个电话了。” 金海笑了,手机在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需要的时候通通不在。 原来张迷糊和一大家子来了,想要当面谢谢恩人。但是恩人有点多,就想着先把恩人们都叫到村长家先见个面,然后一起到张迷糊家里吃个便饭,表示一下感谢。 金海和玉芬交代了一声就去了村长家,等金海到时看到除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外,李老三和媳妇也在,上次救人的众人都到齐了。 张迷糊的脸色还有些冻伤没有全好,但已经消肿了,和上次所见大有不同。张迷糊见金海进来,询问村长:“这就是您说的,救我性命的恩人金海!”李伟国点头称是。 张迷糊这人有些江湖儿女的感觉,只见他快步上前,倒身就给金海跪下了:“恩人在上,请受张迷糊一拜。”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他这一番操作,把金海着实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张迷糊竟然如此作为,连忙上前想扶张迷糊起来,嘴里说“你这是干啥啊,不要这样!” 没想到张迷糊大声说道:“恩人,当我张迷糊深夜冻僵在荒野之上,生命垂危之际,您不辞辛劳,施以援手,救我性命,怎可不拜?”说完就又咚咚咚磕了三个,这几个头真心实意,凿得李伟国家客厅的地板砖直颤悠。 金海连忙又搀扶,张迷糊还是不起身,伸手从后面一个女孩子手中接过一个信封,双手递给金海。“恩人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仅能以一些阿堵物略表心意。但我家资浅薄,无法拿出太多,只能表表寸心,请恩人务必收下。” 金海推辞说:“你能活下来,是你福大命大,你这是何苦来哉呢,这钱我不能收,你快起来。” 张迷糊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双手递上信封“请恩人务必收下。” 李伟国在旁边对金海说,“你快收下,这一出他都表演好几遍了,你不收他是真不起来。” 张迷糊的家人纷纷上前要求金海收下,金海无奈接过了钱,张迷糊这才在家人的搀扶下起身。金海仔细看去,发现张迷糊额头上竟然有个大包,红红的。 原来那天张迷糊家人连夜把他送到县医院,县医院门诊检查了张迷糊的身体,发现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只是有些冻伤,就很奇怪张家人为何连夜把人送到医院。 张迷糊家人问:“既然身体指标正常,为啥昏迷不醒呢?” 门诊大夫无语:“你们没闻见他一身酒气吗,他这不是昏迷,他是喝多了。” 就这样在医院开了些治疗冻伤的药物,张迷糊家人又把张迷糊带回了家。 但是张迷糊脸上,手上冻伤严重,没办法出来见人,今天见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赶过来答谢恩人。 双方落座,叙谈了一会儿,张迷糊对金海等人说:“为了答谢众位恩人,我在家中略备薄酒,本想去一家酒店的,但是县里太远,近处有没有好的。只能在家里宴请。”众人都笑了,金海觉得这张迷糊说话,半文半白的真是有意思。 两辆金杯,一辆别克,一众人进了新华村,张迷糊挺能整,竟然还在门口燃放了一挂5000响的大地红,霹雳啦的把众人接进屋中。 屋中摆了两桌,此时酒菜热气腾腾的已经上齐了,除了各种猪牛羊肉之外,竟然还有龙虾,可以说是极尽诚意了。一众人分散落座,张迷糊本人和女婿相陪,张迷糊有六个女儿,女婿众多。 此时一是为了感谢恩人,二是为了张迷糊大难不死庆贺,场面热烈,宾主尽欢。 吃饭时,金海仔细打量了张迷糊家的房子,见满墙都贴的故事挂画,竟然都是三国演义,水浒传中的情节,想着张迷糊一口半文半白的江湖话,金海笑了。 张迷糊凑到金海耳边:“你老兄我早有耳闻,但可惜没有缘分深交,这次也算是个机缘,以后咱们好好处处怎么样?”好好处处就是想要结为好友多多来往的意思。 金海点头:“好好处处!”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杯中酒。 第46章 龙抬头 二月二,吃猪头,幸福快乐留心头; 二月二,引灰龙,财富元宝流仓库; 二月二,敲房梁,赶走烦恼和忧愁; 二月二,煎年糕,工作事业步步高; 二月二,龙抬头,好运永远伴左右; 二月二,龙抬头,前程似锦乐悠悠。 金海翻了一页日历,对玉芬说,“今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了。” “啥是龙抬头啊?”玉芬坐在炕头,一边勾着一个鞋垫,一边问道。玉芬只知道二月二是龙抬头,不知道“龙抬头”来历。 金海立刻化身万事通,给玉芬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龙抬头是指“二十八宿中的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组成一个完整的龙形星座,其中角宿恰似龙之双角。一般在农历二月二这天,大约晚上9点半左右,“龙”的两只“犄角”(即角宿一星和角宿二星)就从东方地平线上慢慢升起,这时整个“天龙”的身子尚隐没在地平线以下,故称“龙抬头”。 “龙抬头”三个字寓意好,又处于惊蛰和雨水之间,对农业非常重要,因此东北人十分重视这龙抬头的节日。 刁德海、杜老六、王百胜、李伟国排着队跑到金海家等着剃头,农村像金海这一批人没那么多讲究,往往自己家备一把推子,需要时直接剃。只是玉芬心灵手巧,理发一看就会,剃的还挺好。 每年二月二,玉芬都会亲手给金海剃头,后来刁德海、王百胜也找玉芬帮忙剃头,去年来了个李伟国。到今年,李伟国来剃头的路上,遇到了杜老六,于是杜老六也来了。以前杜老六和金海熟悉但不亲近,这段时间接触频繁,竟然慢慢参与到金海的小圈子里来了。 自家老头当然得排在第一个,玉芬运剪如飞。其实金海的头发并不长,有玉芬这个理发小能手在,头发怎么长的起来。 朱志国过世后,金海和玉芬在一起了,金海就接过了养家重任。两晌多地,金海日夜不息,玉芬也下地帮忙,但她竟然对农活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玉芬别的还行,就是地里的活,怎么学都不会干,刨坑,不是深就是浅,不是近就是远;点子(放种子),不是多就是少 ,不是跑就是偏;锄地,不是砍断苗就是漏半边……玉芬到地里,帮不上多少忙不说,还净添乱。 玉芬是小姑娘时,家里看她干活笨,不用她下地。她嫁给朱志国之后,虽然也勉强下地干活,但干得不多。到她跟了金海,金海更舍不得她下地干活,关键有时她去帮忙反而更慢了。 金海有点强迫症。刨的坑必须整整齐齐,一般大小。种下的种子,必须都在坑的中间,不能跑偏。种子数量必须是两颗,不多不少……玉芬埋下去的种子,金海恨不得挖出来重新种,更何况其他。 金海和玉芬商量:“玉芬啊,你在家给我做做饭,给我洗洗衣服,照看照看三个孩子,这活其实也不少。地里的活就交给我,行不?”玉芬很想去地里帮忙,结果每次越帮越忙,只能作罢。 但是家里的小活,玉芬自带灵性,无论是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或是做衣做帽,做鞋做袜,玉芬都会,而且做得更好。 有次金海带她进城,看到时装店有件白毛衣特别好看,想给玉芬买。玉芬走过去绕着走了两圈,说什么也不让金海买。没几天她就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在金海眼前晃,金海以为她反悔了自己又去买了呢,结果玉芬告诉他是自己织的,这让金海很吃惊。 很快,一个整齐干净的小平头理好了,玉芬又给金海刮了胡子。之后,金海拿热水洗了头。其他几人陆续剃头不提。 二月二习俗,剃龙头,洗龙头。 金海从仓子里搬出一个猪头,这是昨天王百胜给带回来的,这大猪头十六七斤。这猪死的很安详,闭着眼,肥嘟嘟的猪脸透着憨厚。 金海想,是卤着吃好呢,还是烀着吃好呢?还是烀着吃好吃! 在院子里面点上一堆木柴,火焰升腾。金海把猪头架在上面,让小火苗舔着猪毛。他不时翻转猪头,一会工夫,把猪毛燎了个干干净净。金海一手拎着软水管浇着猪头,一手持着尖刀开始刮猪毛灰,咔嚓咔嚓的,声音清脆。之后,金海又拿来一个大洋盆装上井水,把猪肉放进去浸泡…… 做好这些之后,金海进屋。那几人的“龙头”也差不多剃完了,纷纷表示感谢,然后告辞离开。今天各家有事,不好留客人。金海问几人,谁家没烀猪头,等下午弄完给他家端一些过去。几人都说家里也要弄,金海这才作罢。 几人走后,金海从灶坑里铲了一铲子草木灰,草木灰请软,小心翼翼的端着,哩哩啦啦的到了粮仓。 金海用草木灰画了一个圈,在里面倒了点玉米,这个习俗称之为“引灰龙”。 金海喊一声,“龙王老爷,保佑我家五谷丰登。”然后拿了扫把打扫干净。本来这个仪式要围着粮囤操作的,但金海家粮食卖完了,就仓子里弄这一出。 金海进屋,地面已经不见一个头发丝,干干净净的了。玉芬在墙角放下手中的扫帚,对金海笑着说:“你忙来忙去的也不嫌累啊。你看现在谁家还弄这些?你倒好,每次过节各种规矩,各种习俗,也不嫌麻烦。” 金海也笑:“你想想以前过年,规矩多,习俗多,多有意思?现在呢,似乎过年就剩下一顿饭 ,趣味少的多了。” “其实咱们传统节日里面有许多有意思的习俗,试着做一做,节日的气氛不就整起来了么?” 金海说完,又拎起家里的掏灰耙开始敲房梁,金海家不糊顶棚,露出原木的房梁、椽子,带有一种原生态的自然。 咚咚咚,金海边敲边念:“二月二,敲房梁,金子银子往家扛”。 接着敲炕沿,嘴里念叨:“敲炕沿,日子越过越有钱。” 敲窗台,嘴里念:“敲窗台,蝎子蚊虫进不来。” …… 金海把家里东西敲了个遍,弄得自己满脸满头的灰。玉芬哭笑不得,过来帮着金海收拾。重新又把家里面打扫一遍。 中午,两个人包的是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春韭绿,鸡蛋黄,春韭嫩,鸡蛋香,味道好极了,两人吃得香香甜甜。 金海和玉芬吃完饺子,又喝了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之后出去喂了各种家禽牲口,回来躺在炕上。玉芬问他,“你这算什么习俗。”金海回答“回龙觉”。二月二吃饺子其实也有个说法叫做“吃龙食”,也叫“吃龙耳”。 等金海睡醒了,睁眼见玉芬正在炕桌边,用铜丝弯成一条龙的模样,正往上粘贴绢布呢,龙头都已经成型了,很逼真。 玉芬晃了晃手里的半成品,得意的问道:“金海,你看我做的这条龙怎么样?” 金海竖起大拇指夸赞:“我这边一直都在引龙回,没想到你直接弄出一条真龙,厉害!” 一个下午,金海都在围着那个猪头忙活。终于在晚饭时,端上桌一盘猪头肉,猪头肉肥而不腻,金海夹一筷子猪头肉,蘸了酱油放在嘴里。 金海长舒一口气说:“终于吃到‘龙肉’了。” 不知道猪听了金海的话会不会笑死。 第47章 谈亲事 闻着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清香,看着打扫后院子一尘不染的清爽。 金海一时兴起,脱掉了棉衣,在院中抡起拳来。金海小时跟师傅学过一套太祖长拳,也曾下过一番功夫。只是后来年龄大了,就渐渐放下了。 此时金海伸拳踢腿,窜蹦跳跃,哼哼哈嘿,竟觉得找到几分年轻时的风采。引得玉芬也出来看,一直在旁边拍手叫好。 金海打了半套拳就已经流汗了,想要停下来不打了。听着玉芬叫好,咬着牙把后半套拳打完,收招定式,气喘如牛。吐着舌头问玉芬,“我打的怎么样?” 玉芬非常捧场,“金海,你太厉害了。”说着把手里棉衣帮二舅穿上。 金海志得意满。 忽听得门外有人喊,“二舅,好功夫!” 金海转身看时却是王百利、王胜勇父子,两人都穿着新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王胜勇像个熊二似的跟在王百利后面,手里提着各色礼物。 金海和玉芬奇怪的看着他,这孩子是啥意思?怎么不年不节的拎这么老些东西。 王胜勇见金海一直看他手里的东西,讪笑道“二舅,这不是给你的,一会儿有别的用途。” 王百利照着王胜勇的屁股就踢了一脚,王胜勇人高马大,接近一米九,这一脚只踢到了大腿:“特么的让你放家里,你非得拎过来,你二舅误会了?” 金海感觉心里有点堵,“我贪图你家东西呗!” 王胜勇嗫嚅道“我不想着,一会儿直接去,省着回家去拿麻烦么!” 金海笑了,他已经知道这爷俩来干什么了。 玉芬也笑着对金海说,“别让大哥爷俩在门口站着了。” 金海这才连忙伸手延请,“大哥,快进屋。胜勇,你也进来。” 几人落座,四婶端茶,端瓜子。王百利和金海情如兄弟,但却不常到金海家来。原因简单,王百利不善言谈,俩人坐一起没话说。 王百利落座之后竟然不说话了,王胜勇在旁边傻乎乎的笑,竟然也不说话。屋中一时寂静,仿佛几只乌鸦飞过,一边飞,嘴里一边喊“尴尬!尴尬!” 金海只得先开口,“大哥,您有事?” 没等王百利开口,王胜勇抢答,“有事儿!” 金海无语,这特么是占我便宜啊! “二舅,这不我媳妇儿怀孕了嘛,李老三那边要求咱们跟过去个媒人去提亲,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这不我和我爸就来找你了嘛,请你出面帮忙商量一下。” 金海忍不住纠正他,“你管你未来老丈人叫李老三,你老丈人不得削你啊!”“削你”就是打你的意思。 王百利在旁边接口,“都提醒他好几回了,这小子没脸没皮。”接着对着王胜勇骂道,“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叫人李亚男媳妇儿。没结婚之前,她可以是任何人媳妇,结了婚才是你媳妇!” 金海彻底无语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金海问:“今天就去提亲啊?” 王胜勇回答“对,没看我把东西都准备了吗,我跟我媳妇儿说好了今天去,她也同意。” 金海看了一眼时间,说道:“那咱们走!” 说完起身,把玉芬帮他找出来的新衣服换上。几人出门。王胜勇的四样礼在金海家溜达一圈,也随着出门。 沿着二道街,到了最西头,那是李老三家,李老三家红砖院套,一溜的大瓦房。金海虽然和李老三住在同村交往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一个扎实肯干的。 在院外喊了两声,李老三和妻子女儿出门来接。李老三见到王家请的媒人是金海,非常高兴。 上前和金海、王百利打过招呼,抬眼见王胜勇挺大个个子,在旁边看着自己女儿傻笑,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踢了王胜勇一脚。王胜勇一米九,李老三一米六五,这一下只踢中王胜勇的小腿。 王胜勇也不生气,也是呵呵笑,看着李亚男,虽然被踢了一脚,但还是感觉自己还是占了便宜。 一番寒暄客气,几人进屋落座。 屋子里躺箱立柜,齐齐整整。柜上立着两块穿衣镜,擦得锃明瓦亮。一看就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李老三媳妇和李亚男穿梭也似,一连价端上茶水、瓜子、花生之类,然后也在屋子找地方坐下了。李老三眼睛看到李亚男也坐下了,眼睛一立,骂道:“丢人的玩意,这事儿也是你能听的,滚里屋去。” 李亚男脸色绯红,不情不愿,求情道:“爸,你让我听听,我不吱声。” 李老三媳妇见状就在旁边说:“都已经是这种情况了,让她听听,还能咋的?” 李老三不吭声了,转过头来给金海和王百利递烟,对着二舅和王百利说:“你看看,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现在俩人又闹到这一步,两位老哥,你们给个章程!” 金海拿出打火机把三人的烟分别点燃,笑着说道:“这还得看你的意见啊,哪有嫁女儿问男方章程的?咱们有商有量,你看看你这面有什么要求,尽管先提。” 李老三吸了口烟,也笑了:“本来这个女儿我就是留着养老的,亚男其他几个姐姐都已经嫁到别处,这次正好在一个村子里。俩人都已经这样了,还提啥要求啊!这么说呗,你给十万彩礼,我给小两口十万,你给八万彩礼,我给他们俩八万,你要是一分不给,我落得清闲。” 王百利在旁边连声说:“那不能够,那不能够!”烟灰抖落,差点烫到手。 金海对李老三竖起大拇指,说道:“兄弟,敞亮。我王大哥家里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成家了,家里就剩这一个儿子。不敢说有个金山银山,但亚男嫁过去绝对不会受苦。” 转身问王百利:“大哥,你说,怎么个章程?” 王百利挠挠脑袋,看着李老三说道:“既然李兄弟这么敞亮,我也不说虚的了。我家里存款有五十万,都是这么多年靠劳动挣来的,加上俩孩子都没念大学,就省下来一些。” “兄弟,你看这样行不?二一添作五,我拿二十五万。二十万彩礼钱,五万给小两口添置东西,以及婚礼用。如果要买三金啥的,也从这五万里出,让他俩自己商量。” 李老三和老婆对视一眼,都非常满意。李胜男离过婚,又和王胜勇未婚先孕,本以为王家会看不起,会在彩礼上压一头,没想到王家竟然如此重视,也喜出望外。 双方敲定,订婚礼取消,直接婚礼,越快越好,农历二月十七结婚。不敢不快,再拖就要显怀了。 出了李家大门,金海对着王胜勇的屁股就踢了一脚,“臭小子,这下你满意了!” 王胜勇一米九,金海一米八,刚好踢到屁股。还别说,这小子墩墩实实,屁股肉多,脚感还真好。 王胜勇依然傻笑,他傻笑了一天了! 第48章 小时候 佛曰: 众生皆苦, 唯有自渡, 天意无常, 顺其自然。 金海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一天天气很热,热到他有些窒息。躲到树下面,树下面热。躲到屋子里,屋子里热。把自己泡到了河里,总算清凉了。 金海头枕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流水从身上缓缓流过,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在耳边很响亮,就像专门为他一人演奏的音乐。 “真舒服啊!”金海赞叹。 金海快要睡着时,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金海,金海……” 金海坐起身,看到是同村的一个亲戚在喊他,他答应了一声。那人便跑了过来,看着金海全裸着身子,小牛牛在水中若隐若现,就对他喊:“抓紧穿上衣服跟我走。” 金海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匆忙从水里起身,到岸边穿上衣裳裤子,那人拉着金海就走,金海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回了村。 那天的村子是热闹的,有好些人在哭,有金海的奶奶,有金海的叔叔,有金海的伯伯,还有金海的姐姐…… 金海没看到父亲最后一眼,他只看到一块白布覆盖着一具躯体,白布上面血迹斑斑,有人说那是你爹,他打猎时脚踩空了,从岩石上摔了下来…… 金海对母亲的印象,是从别人口中得来的,他知道那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想让自己孩子多吃一口,自己饿死了。金海对父亲的印象,是自己见到的,但是并不深刻,只知道那是一个沉默的男人,以打猎为生。 金海不知道失去父亲意味着什么,他的姐姐也不知道。金海不知是谁帮忙埋葬了父亲,他只是跟着哭了几场,从此父亲和母亲一样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或许有人问过,这俩孩子怎么办?但没人回答。或许压根就没人问过。 总之,金海和姐姐似乎没人管了。看着缸里面见底的粮食,金海姐姐不知该怎么办? 去问奶奶,奶奶给了十五块钱,告诉她:“你十五岁了,要自己顶门立户。” 去问叔叔,叔叔给了二十斤苞米面,然后说:“别再来了,你婶子不让。” 去问伯伯,伯伯也给了二十斤苞米面,然后说:“别再来了,你大娘不让。”东北一些地区称伯母为大娘。 去邻居家,邻居给了两碗米,再去给一碗面,再去关门,再去放狗。 玉芬的娘偶尔给点吃的,有时是两个窝头,有时还是两个窝头。 这一天,家里一点粮食也没有了,金海饿得两眼发蓝,他推了推炕上的姐姐,姐姐一动不动。 金海勉强起身,一步步艰难的走到奶奶家里,隔窗看到奶奶和大伯一家好像在吃东西,他喊了一声奶奶,推门进去,发现奶奶在擦桌子,金山在擦嘴角。金海强忍着没有开口讨要吃的,他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饿死也不能要。 他出了奶奶家的门,就往山里走,一直走,一直走……他不知山路崎岖,不惧山林深邃,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完全没了力气,坐倒在一棵大松树下。 天上下雪了,飘飘洒洒,落在金海头上身上。奇怪的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而越来越热,恍惚之间像是有块云彩拖着他起来,越飘越高…… 醒来时,金海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黑乎乎的棉被。他看到一个老头,黑胡子,头上梳着发髻,手里端着一碗面汤。 那老头笑嘻嘻的对他说:“我下山砍柴,看你昏倒在路边,给你灌下去一碗面汤你就活了过来,你这小孩命还真硬!” “你是谁家的小孩,为什么会在深山里?” 金海哪管其他,也不回答问题,只是眼睛盯着那碗面汤,这老头说自己吃了一碗面汤,这是真的吗?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 那老头看金海也不答话,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就把面汤递过来,然后金海一口就把一碗面汤喝掉了。面汤里面放了油和盐,很香!面汤不冷也不热,很好入口! 后来,金海对玉芬说:“真的是一口喝掉的,我没换气就喝了一碗面汤。” 那个黑胡子老头就是金海的师父,师是老师的师,父是父亲的父。后来黑胡子变成白胡子,依然是金海的师父。 金海对着这个慈祥的老头说了很多话,说了自己的母亲,说了自己的父亲,也说了自己的姐姐,说了自己抓蚂蚱吃,说了自己上树掏鸟窝吃鸟蛋,说自己掏松鼠藏东西的洞找到很多松子,说自己下井救人,说自己奶奶偏心……师父认真的听着。 忽然金海哭了,他对师父说,我姐姐在家里面饿死了,我出来时她一动不动,我现在连姐姐也没有了…… 师父带着金海下山,用一碗面汤也救了金海的姐姐。 金海对师父说,“我认你当干爹,你给我吃的,我给你养老送终。” 师父说,“我还有五十三年寿命,用不着你养老送终。你和我有缘分,我收你当个徒弟。” 金海跪下磕头,从此有了师父。 金海头枕在玉芬的腿上,缓缓的说着过去的事情……玉芬像当年师父一样静静的听着。 “师父教我认字,他只会认繁体字,教我的也是繁体字,知道教我的第一本书是什么吗?《太上感应篇》,教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学太上感应篇,也不知道老头怎么想的?” “师傅教我武术,教了我四年,除了扎马步,就是练太祖长拳。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扣,还说千招会不如一招熟,我怀疑老头只会这一套拳。” “师父教我金钱卦,测字,看相,看风水……老头自己都不信,还告诉我这是救人水火的本事。结果下山人家说是迷信,差点把我给抓起来。” “师傅帮我姐姐出嫁,竟然是当自己闺女嫁的,还要了姐夫家两千块钱彩礼钱,后来给了姐姐三千块钱嫁妆,让姐姐有事情找他,他是娘家人。” …… 玉芬的腿很柔软,很温暖,金海很想一直躺着。 就在这个连屋子里都布满阳光的午后,火炕温热,皮肤白皙,大眼睛弯弯的玉芬坐在炕头,温婉的笑着,听躺在他腿上金海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很久。 金海说:“师父的恩情,我永远还不完” 玉芬轻轻的抱住了金海的头,对金海说:“金海,你受苦了!” 第49章 事儿大了 “王二懒被举报了,县公安局来抓的人,把王二懒和王二懒的老婆一起抓走了。” 一大早上,靠山村新闻播报员刁美丽就来到了金海家里,为金海播报起靠山村的新闻。 金海正在吃早饭,手里拿了个豆包,剥去上面包着的玉米叶,问道,“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么?” 刁美丽点头:“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儿,半夜十一点多抓走的。” 金海咬了一口豆包,粘糊的,里面红豆馅又沙又甜,接着问:“知道被谁举报了么?” 刁美丽搞笑的咽了口唾沫,她忍受不了别人在她面前吃东西,勉强回答:“那谁能知道啊,他家来往的人那么多。”说完又咽了口口水。 玉芬在旁边看着好笑,说道:“想吃你就吃,平常也没看见你这么客气。” 刁美丽赶忙拿起一个豆包,往下剥苞米叶,边剥边说:“我早上吃过早饭了。昨天小玉说我最近有点胖了,我想减肥来着。”说完咬了一大口 ,舒爽的叹了口气,“去特么的减肥,老娘先吃完这个豆包再说。” 金海和玉芬都笑了。 减肥,是女人要打一辈子的硬仗,不吃饱点怎么行?刁美丽一口气吃了三个豆包,还喝了一碗小米粥。 告辞离开,说是回家照顾小玉。 玉芬也跟过去了,她去给小玉送鸡蛋。二埋汰家也养鸡,但没养乌鸡,金海养了乌鸡,金海给小玉带过去二十几个乌鸡蛋。 不一会儿,王百利来了。 “老二昨天被抓了,你知道不?” “我早就劝他,设赌抽头的事情不能干,不能干,他就是不听,这下子好了!被抓了,还两口子都被抓了 ,这可怎么办?” “金海,都说你县里面人脉广,你能不能帮忙问问,像这样的被抓了,怎么判啊?” 金海立刻翻电话,终于在一件衣服兜里翻了出来,早就没电了,又充电。 折腾了半个小时才打出去。 “我有个亲戚赌博被抓了,我想问问这玩意怎么判?” “知道你们有纪律,老子不是给他求情,就是问问你要是赌博被抓怎么判?你特么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我问别人。” 金海这通电话打了有十分钟,放下电话问王百利:“知道他们昨天晚上玩多大的吗?” 王百利摇头。 金海看他一问三不知,就说:“据我战友讲,要是不严重的就拘留五到十天,罚点钱。要是严重的话可能得坐牢,那判几年都有可能了。” 王百利放心了,说道:“一个老农民,他们能玩多大的,一晚上五十八十的输赢顶天了。” “拘留几天好,不收拾收拾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之后也没多停留,主要是没话说,没话找话更尴尬,就告辞回家了。 王百胜来了:“二哥,你知道王二懒被抓的事了么?”王百胜管二舅叫二哥,对亲二哥从来直呼其名,但他这么叫,不允许自家老婆孩子这么叫。 金海对他说:“早上美丽来了,已经告诉我了。” 王百胜靠在炕稍从口袋拿出烟,点起来一支,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问金海:“知不知道得判多长时间?” “问了吴大眼,他说要看情节严不严重,情节不严重,就是罚点款,拘留几天,要是严重的话那就不一定了,兴许要坐牢。” 说完也掏出烟斗,开始点烟。金海没有烟瘾,别人抽他就抽,别人不抽,他基本上也不抽,除非为了烘托气氛。 王百胜沉思了一下说,“他不会玩多大的?我听胜利说一般一晚上一两百的输赢,多了五六百,不知道这算不算情节严重!” 金海说,“这个不算严重,问了吴大眼,好像是说输赢五千以上的算严重。” 王百胜舒出一口气,吐了一个烟圈,“那没事了,收拾收拾他挺好的,这两年他折腾得不像话,又是赌博,又是当二神的,你说好人能干这个吗?” 王百胜坐了一会也起身要走,金海把剩下的一盒普洱也给他拿走了。 金海前两天泡了点普洱尝了尝,觉得不好喝,听说王百胜挺喜欢,这次都给他了。 金海今天家里也不知怎么了,人是来一个走一个,走一个又来一个。这不,王百胜刚走二埋汰又来了。 “二舅——”二埋汰把脸凑到金海耳边,活像一个汉奸,“王二懒这下事儿大了。” 金海笑着推开他:“我都问了我战友,情节不严重的,顶多罚几千块钱,这次也算是对他们两口子小惩大诫了,他俩太过分了,赌博就算了,竟然敢给人下药。” 二埋汰问金海:“二舅,不是你举报的?” 金海一愣,反问二埋汰:“不是你举报的吗?” 二埋汰说:“不是我啊,我上次听你的话,本来想举报来着。但不是今天玩的有我哥们,就是明天玩的有我亲戚,我就一直没有举报。后来我媳妇怀孕了,我就想着积点德,就没干。” 金海听着二埋汰的话觉着有点不太对劲,怎么感觉这小子骂我缺德呢?但又没有证据。 二埋汰从桌子上小盆里拿出个冻梨,这是王百利来时,金海给拿的,王百利没吃,早上缓了一早上了,便宜这小子了。 二埋汰在冻梨上面咬了一个小口,吸里面的梨水,吸一口啊一声,又吸一口又啊一声。 看金海看他,他说道:“我还以为是你老人家等不急了,把他给举报了呢?” 然后补充问道:“真不是你啊?” 金海骂道:“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我能干举报那种事么?” 二埋汰一边吸梨水,一边小声嘀咕:“上次我同学的那个财富宝也不知是谁举报的。” 金海耳朵尖,听见了他的嘀咕,一口烟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抽出鞋底子就往二埋汰身上抽,“咳咳咳,特么的,老子是为了谁?咳咳咳,要是没有老子,你小子裤衩都被骗走了,咳咳咳。” 二埋汰边笑着躲,边求饶:“二舅,二舅,看看,我就怀疑你那天是套路我吗!财富宝果然是你举报的,终于被我一句话诈出来!” 第50章 不是小事 院门外来了一辆轿车,车上下来两个人,站在院门外喊:“请问是金海先生的家里吗?” 金海和二埋汰两人立刻出门去看,只见两个高个子,都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白手套,站在二舅院子外面。 金海走过去,打开院门,疑惑的问道:“你们是?” 其中一个回答道,“金先生你好,我们是旺财建筑公司的员工。我们受董事长何生旺先生所托,前来感谢您对我们公司的帮助。我们董事长托我们转告您‘事情解决,果如先生所说’。” 说完,两人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搬东西,东西真不少,把院门口都堆满了。 金海拦着两人,两人不为所动,把东西搬完就要告辞。 金海急了,拉住一个人:“你们话也没说清楚啊!” 那人说道:“金先生,礼物您必须收下,请不要为难我们?否则完不成任务,我们回去会受到处罚的。” 金海叹了口气说:“我受‘感恩之馈,不受感恩之助’,礼物可以收下,但是你们必须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果如先生所说’了?” 这二人听金海肯收东西,松了口气。原来这两个人听说金海这人不贪钱财,给董事长看事只收了两百块钱,过后还转赠给了别人。这次两人接了给金海送礼的任务,担心完不成使命,就商量好装作公事公办,放下东西就跑。 金海哭笑不得,心里说,至于这样吗? 原来那天何生旺几个电话打完后,那个小包工头被捕入狱,那家“钉子户”在何生旺帮忙解决了孩子入读县一中的问题,以及住房问题之后也没有再闹,只是状告小包工头一人,没有状告何生旺的公司。 县里知道了这件事,不但没有对旺财建筑公司进行处罚,反而认为旺财公司的危机公关做得好,及时消除了隐患,对何生旺能力大加认可。在何生旺大哥的支持下,旺财公司又成功接到了一个旧城区升级改造的业务。 今天何生旺突然想起金海的指点,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派人带上礼物来感谢金海。本来何生旺想给金海钱的,但想起金海的“高风亮节”,就让人多买礼物。这两人先到庙里找金海,没找到,问了金海师兄才找到了家里。 这就是以往经过。 二人走后,金海和二埋汰两人把一堆东西搬回了屋子,二埋汰面带艳羡之色,“二舅,你太厉害了,怎么还认识何生旺呢?” 金海笑了,说道:“我还认识马云呢 ,不也得一样过自己普通的日子。”别人的牛逼是别人的,自己的平凡是自己的。能把自己平凡的日子过出滋味来,和牛逼的人相比,一样的了不起。 一段小插曲,两个人重新落座,继续刚才的话题。二埋汰继续吸溜那个冻梨,冻梨被他吸干了,他才说道:“二舅,王二懒的事情大了!他不但参与赌博,组织赌博,还开设赌场,长期设赌抽头。情节十分严重。” 原来这段时间二埋汰没少百度搜索、微信搜索,知道了关于赌博相关的许多法律知识,也明白王二懒如果被举报面临的刑罚非常严重。这也是他没有举报王二懒的原因之一。 毕竟给刁美丽下药的不是王二懒本人,而且刁美丽坏人财路在先,本身也有错。如果举报,那么王二懒就得被关好几年,二埋汰有些于心不忍。 金海陷入了深思,摸了摸鼻子,有点心有余悸:“多亏你小子没举报!我本想着举报一下王二懒,罚他点小钱,惩戒一下他们两口子。没想到这么严重啊,要是真是你举报的,又是我出的主意,我得愧疚死。” 二埋汰说道:“可不是呢!” 二埋汰也要回家了,金海让他把何生旺带来的水果分成四份,一份要送给老干娘吃,一份让二埋汰带回去给小玉吃,一份拿去送给小华,一份留着自己吃。 二埋汰精心的分水果,看着各色水果或晶莹剔透,或香气四溢,或怪形怪状,知道价格不菲。一边分一边想,这水果送的也太豪气了。 二埋汰分完,就拿水果回家。两只手端着个箱子,箱子里装满水果,胳膊肘还挂着个袋子,袋子里面装着个榴莲。二埋汰走一步,榴莲撞他一下,二埋汰一呲牙,再走一步,又撞一下,又一呲牙。好不容易挨到家里,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完全麻木,感觉不到痛了。 却说金海等着玉芬回来,两口子先把老干娘的水果送了过去。又端着水果去了王胜利家,把水果送给小华。 王胜利在家,腰里扎个围裙正做中午饭呢。小华不在家,去超市了,她闲不住。 王胜利见金海和玉芬拿了一大堆水果,心里还觉得好笑,这俩人给开超市的送水果,咋想的啊。 等到近处仔细一看,这才吃了一惊,叫到:“我去,二舅你去抢银行了。这水果都吃的起?你知道这水果多少钱吗?” 金海怎么能错过这大好的装逼机会,云淡风轻的说道:“再贵,不也是人吃的吗?别人吃的是价格,我吃的只是水果而已。”说完仰头四十五度角。 “二舅,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你带来这一箱子水果,少说一万块钱往上,这还是往少了说!” 金海正把箱子交到王胜利手中,听言差点把箱子扔了,“什么玩意?就这一箱水果一万块钱?” 王胜利很满意金海现在的表情,这才对嘛,刚才那随意的表情不是大方,那是无知,王胜利补刀:“二舅,你说的没错,再贵的水果也是人吃的,那也得看是给什么人吃的。” 金海稳住心神,心里暗骂何生旺:“特么的,好几万块钱你给我弄几箱水果,你直接给钱不好吗?” 何生旺打了个喷嚏,心里想,“那位高人高风亮节,轻视钱财,这下吃了我送的水果定然十分高兴!以后有事相求也一定会容易得多。” 玉芬坐在炕沿上闻了闻,“什么味道,好像是什么糊了。” 王胜利哎呀一声跑到厨房,不一会回屋沮丧的说,“小华想吃红烧鱼,现在只剩一半了,另一半变成鱼干了。” 金海和玉芬笑了,心痛的感觉得以缓解。 王胜利凑到金海耳边:“二舅,我二叔的事儿你听说了吗?”语调中充满神秘的诱惑。王百胜兄弟不和,王胜利从小对自己亲二叔无感,说及王二懒的事就像是说陌生人一样。 金海把他推开,“滚一边去,我今天至少知道五遍了。再听我就要听吐了。”新闻听一遍叫新闻,听五遍那叫“屁闻”。 王胜利说:“我连我爸都没敢告诉,你知道我二叔因为啥被抓的吗?” 金海说,“知道啊,赌博呗!” “您果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金海看看玉芬,发现玉芬两只耳朵快竖成天线了,就说道:“那你说说其二呗!” 王胜利说:“我二叔在麻将机上装了个系统,能设置输赢比例,一晚上赢前进村王富贵十万块钱。” “什么?”这完全出乎金海意料。 王二懒的事儿大了。 第51章 网红 “朋友们,我身后就是西藏着名的景点之一——“羊湖”,羊湖一般指的是羊卓雍措。” “羊卓雍措是集高原湖泊、雪山、岛屿、牧场、温泉、野生动植物、寺庙等多种景观为一体的、独特的自然风景区,与纳木措、玛旁雍措并称西藏三大天湖,周围还有常年不溶的雪山冰峰,最高的达海拔7000多米。湖泊、雪峰与蓝天融为一体……” 玉芬正在看微信直播,里面直播的不是别人,正是玉芬的二儿子朱农和,此时协助他直播的是朱农和的妻子。这两人崇尚丁克,结婚后没要孩子。 玉芬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算上有出息的。大儿子朱民和,开了家广告公司,媳妇是全职太太,两人生有一个儿子,十七,上高一。二儿子朱农和,之前是记者,儿媳妇也是记者,后来两口子双双辞职当起了旅游主播,成了网红。小女儿朱香芝,和女婿都在县城当老师,有一个女儿,正在上幼儿园。 玉芬一边吃着天价水果,一边看儿子直播。二舅也扫了一眼:“这是去西藏了。” 当初,朱农和没和家里人商量就辞职,把玉芬气的连续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金海就劝玉芬,第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大人不宜多管,也管不了。所谓“儿大不由娘”是也。第二,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的权利,李白觉得当官好,陶渊明偏觉得当农民好,各有各的志趣,谁也不应强求。 玉芬之所以不同意朱农和去做网红,除了老一辈人认为的‘人应有个吃饭的地方’,这个固有的观念外,还因为听了附近几个村子出的几个“网红”丑闻。 这年头赚钱的方式很多,但似乎给人的印象中,成为网红赚钱最容易,也最亲民。之前,最亲民的一夜暴富形式是买彩票。只不过大部分老百姓,只在江湖中听过中彩票“咸鱼翻身”的传闻,却从未见过真正中彩票翻身的“咸鱼”。成为为网红赚大钱的事儿,不但耳朵听过,很多人更是亲眼见过,毕竟哪个地方没有几个所谓“网红”。 网红红起来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可能是因为你真有本领,也可能因为你长的丑,甚至是因为你傻。成为网红可能由于你长时间的经营,也可能只是因为一句“挖呀挖呀挖”。 网红真的很赚钱,网络上流传着网红一夜暴富的传说。传闻中网红的钱都是拿“小目标”做计量单位的。于是有些人为了成为“网红”啥都敢做! 靠山村东面水泥路去县城,要经过十几个村子,其中一个村子叫李家村。李家村有个李凤眠,是李家村的村长,这人本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她有个女儿长的很漂亮,上了一个大专,说是毕业后可以当空姐的那种,结果毕业之后空姐没当上,就回家当了“网红”。 她这网红很奇怪,别的网红天天忙着拍段子,她呢,自己独居在一个院子里,天天外锁院门,内锁房门,躲在屋子里直播。不过这丫头钱是没少赚,先买了豪车,后在城里买了房。 按理她应该在自己城里的房子里面直播,有人问她,她就说:“城里人喜欢看农村的景色。”有人想要效仿她成为网红,就天天观察她,发现她的确每天都是村姑打扮进出,但是只要是开直播就躲在屋子里面,把窗帘拉的紧紧的。 问她在哪个平台直播,她也不说。他那个同村的人就更好奇了。 有一天那个女孩子在家直播,她那个同村人就跳进院子里找机会看她到底怎么直播赚钱。也算是工夫不负有心人,那人发现窗子玻璃上有个比较宽一点的缝隙,就把铁丝伸进去钩开窗帘的一角,看到了“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女孩被她爹李凤眠胖揍一顿,回城了。没想到这李凤眠好面子,脾气大,没多久竟然一命呜呼。 这个女孩子算是伤风败俗,还有一件更离谱的事。 这个是另一个村子的事情。这村子里有个男孩子,三十来岁,没有老婆,不愿意从事劳动,天天在家啃老加上闲逛。 别人劝他种地,他就说,“种地,这辈子都不可能种地的。”别人劝他去打工,他就说,“打工,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本来在家啃老啃的挺好,结果父母去世后他无老可啃了 。种地不会,打工干不动,当小偷胆子小,想来想去唯有网红一途了,可是自己又不会什么,不知道该直播什么给人看。他日思夜想,想了个办法——自残。 他开直播,学习电影镜头,用蝴蝶刀扎手指缝。蝴蝶刀哒哒哒的在手指缝隙见穿梭,忽然听到“啊呀”一声,蝴蝶刀扎在手背上,看直播的人以为是他假装的,等看到手上流出的鲜血,才知道他玩真的。直播间人数暴涨。他贴了个ok绷,继续,哒哒哒,哎呀,继续ok绷,继续扎…… 这家伙一举成名,在网络上爆火,网名“除德彪外,东北第一狠人儿。” 第二次开直播,学习电影镜头,往身上滴蜡。这家伙也狠,只要是刷礼物,就可以提要求,想让他往哪滴就往哪滴。结果他的火腿肠都烤熟了。当然烤火腿肠的过程,观众没看到,观众能欣赏到的只有烤火腿肠的表情。 接下来他在自残自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有一天学习从楼上摔下来,他不敢真从楼上往下摔,就找了个两米多高的平台上往下摔。他先找了电影中几个从楼上摔下来的视频,给观众看,然后可以刷礼物选摔下来的动作。 于是他各种摔,两米多高,地下又是泥土,按理不管怎么摔,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顶多受点伤。结果这家伙从平台上摔下来五十多次,当场吐血。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了。 平台上只留一纸讣告:我公司员工某某,直播途中,因个人操作不当,身受重伤。经同事及时送往医院进行救治,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于某年某月某日去世。本公司对此深表遗憾,并对某先生去世深表哀痛。某公司,某年某月某日。 金海对玉芬说:“不能因为一棵树长了虫子,就否定整片森林。网络上为一夜爆红,铤而走险的人确实是有,三观不正的人也有,但是‘走正路,行正道’的人更多,宣传正能量,宣扬美德的“网红”就更多了。大数据时代,你的眼睛望向哪里,看到的都是你‘想要’的风景。” 玉芬望着手机上正在直播的意气风发的儿子,看着那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去看的西藏美景,忽然觉得儿子做的事情,也很有意义! 第52章 生意经 金海请一帮小年轻的喝酒,没别的原因,家里面的剩菜实在吃不完了。 金海从冰柜里掏出几样没上过桌的肉食,热好之后,又炒了几样新鲜的青菜,就把几个小年轻给叫来了,都有谁?二埋汰,王胜勇,王胜利,杜小六,王三郎。 前三个都是常来常往的,王三郎经常帮二舅照顾牲口,有时金海和玉芬有事出门,就把家里的牲口交给他照顾,他总是能照顾得好好的。 金海看出,杜小六是个热心肠的孩子,这次喝酒也叫了他。 人有时就得多聚一聚,既可以增进感情,沟通人脉,有时也能生出主意。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金海虽然是组织者却并不多话。有人敬酒他就喝,没人敬酒他就听。 几人先敬了二埋汰和王胜利,毕竟老婆怀孕,添丁进口是喜事。又祝贺了王胜勇,这小子老婆孩子一起来。 接着,几人又嘻嘻哈哈的有说起了这个同学如今在城里干啥,那个同村在城里干啥,说着说着二埋汰竟然哭了。 大伙儿慌得一匹,不知哪句错话拨动了二埋汰敏感的心弦,王胜利小心翼翼的问:“二埋汰是咋的了?” 二埋汰仰头看金海家顶棚,任凭眼泪流到下巴,说道:“过年之前,我同学聚会。想当初我在学校时候,那人缘多好啊,人送绰号“左右逢源小郎君”。可这次同学聚会,我见识了啥叫人情冷暖。” “特么的,他们有的人考上了公务员,有的做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有的靠家里混到了好工作。细数了一下,那天除了没去的,回家种地的就我一个。” 众人心想,那你还去参加个屁啊,丢人! “特么有人敬酒,敬了一圈了,敬到我就绕过去。我敬别人酒,特么的我一杯干了,他特么喝一口。我 说他两句,他还说我没有格局。” 众人叹息,算是感同身受。谁一辈子还没遇到过几次不平等待遇呢! “最主要的其他同学没一个帮我说话的!” “酒桌上就特么江帆一个人对我热情,结果还是为了骗我钱来的。” 说完干了一杯酒,其他几个小伙伴也给面子的把酒干了。金海的酒没有动,好在敏感的二埋汰没看见,要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要不是二舅,我非特么‘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可。”金海一听,心说,“这孩子果然学习不好!这句话能用在这吗?” 王胜利这时酒已过了三杯,他深有同感的流出了眼泪,说出了他的屈辱。果然人类的感情都是相通的,王胜利和二埋汰果断“共情”。 王胜利说,“我高中时处了了个女朋友……” 众小伙伴哦豁一声。 王胜利接着说,“高三毕业跟我分手了……” 众小伙伴又是哦豁一声。 “我去学了瓦匠,她去念了一个大专,后来我经二舅介绍,娶了小华,那女的也在城里嫁人了。” “特么的去年八月份我在城里搞装修,装修的就是她家的房子,我一看是她的房子,装修的格外认真,想让她看看我学到了什么。” 王三郎夹了一口红烧肉,说:“你可拉倒,你肯定是想再续前缘。” 王胜利撇撇嘴,略带点不平之气:“再续前缘个屁,等到装修后我还 特么傻乎乎的给人少算了钱,你们猜怎么着 ?” 众小伙伴答,“怎么着?” “特么的,她竟然对我说,多亏和你分手了,要不然就得过天天吃灰的日子了。” 王三郎嚼完红烧肉,也伤感起来,“你们至少还有媳妇呢!我特么家里穷的底掉,根本娶不起媳妇!”杜小六插嘴“我也没媳妇呢。” 王三郎骂了一句,“小屁孩,要个屁的媳妇。” 然后继续说道:“我出去打工时自己处了一个对象。特么山盟海誓的说过了,跟我回家来,不到半天人就跑了。还特么把我打工的三千块钱卷走了,说是精神损失费。” 王胜勇和杜小六两人觉察不到伤感,王胜勇粗线条,别人对他是好是坏,他感受不明显,所以他一直吃“剩菜”,他觉得今天的菜格外入味。杜小六年龄小,是情感小白,还没见识到人世间的是非与真假。 几个人又碰着杯喝了几个,二埋汰注意到了透明人金海,就对金海说:“二舅,你说当农民真那么让人瞧不起吗?” 金海笑了,说道,“古天子也曾扶犁,当今种花家有几人往上数三代不是农民,吃着农民种的粮,却看不起养活你的农民,这是忘了自己的根本了。” 金海接着批判说:“现在这个社会太功利了,对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人不友好,你们那几个同学评价人的标准太低级了,不用理他们。” 几人对金海的话很是认可,都说,“对,不用理他们。” 二埋汰说:“二舅,你经多见广,给我们出出主意呗,怎么能发财?” 金海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说道:“你们都想赚钱啊?” 几人起哄似的回答:“想啊,谁敢不想?” 王胜勇嘴里都是肉,含糊着说:“我不想,我现在就想娶媳妇。” 其他几人怒骂:“滚粗,别打岔!” 金海说,“我做过很多生意,我从查干湖往吉林贩过鱼,内蒙古往哈尔滨贩过马,到南方卖过咱本地的山货,你们谁来说说,这三次生意有啥相同之处?” 只有二埋汰在仔细想,王胜利喝多了脑子里都是浆糊,王胜勇本来里面就是浆糊,杜小六当前只对桌子上一盆小鸡炖蘑菇感兴趣,王三郎脑子里只想过两件事搬砖和种地。 二埋汰仔细想了想,说道:“都是把一个地方盛产的东西,卖到另一个缺少这东西的地方去了。” 金海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做生意的学问多了去了,但是你这句话却抓住做生意的根本了。所谓‘知地取胜,择地生财’,小子,生意一道,二舅懂得不多,但是你若想做生意,就先想想咱们有什么!” 二埋汰得了句夸奖,脑流量更大了,想了想:“咱们这里种人参的特别多,还便宜!” 看杜小六在那里吃蘑菇,“咱们这里,春夏盛产榛蘑,到山上就像白捡一样。” 看王胜勇吸溜粉条,二埋汰说“咱们这的粉条好吃,纯土豆粉,筋道,怎么炖都不烂。” 看金海点起烟斗,“咱们这里有红松木,做成手串,颜色鲜红透亮。” …… 二埋汰越说越开心,越说越兴奋,越说心里越敞亮,似乎抓住了一条“巨根”,其他几个人都有点看傻了。 金海适时给他泼了盆凉水,“你说的真对,但是看到这些的可不止你一个,那么多人都在卖这些东西,凭什么买你的?” 二埋汰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脑流量因为刚才流速过快,现在被“限流”了。 金海不管二埋汰,重新起了一个话头,跟其他几人又是兴高采烈的喝了起来。 直到酒局散场,二埋汰依然深锁眉头。 第53章 计划 金海感觉到了压力,从朱志国死了之后,他就感觉到了。 首先,是一家五个人的吃喝,吃的再差也需要粮食。五个人的一天三顿饭需要多少粮食?在没有油水的年代,十斤粮食挡不住。一个月就是几百斤,一年就是几千斤。 但是总不能天天粗粮!大人可以,小孩子不行,小孩子需要营养,需要鸡蛋,需要肉,总不能拿着孩子当猪喂。 其次,三个孩子的学费,老大民和二十二岁,上大二,每年学费四千元。老二农和,上高三,每年学费350元。老三香芝,上高一,每年学费350元。这仅仅是学费而已,还不算老大的生活费,老二老三的书本费,资料费。不敢细算,细算每一分钱都是艰难。 第三,是家庭的其他花销。亲戚你得走动,看望亲戚你不能空手?远亲近邻的婚丧嫁娶你得参加,参加就得随礼?柴米油盐酱醋茶得张罗?…… 金海起早贪黑的地里忙活,种出的粮食交完公粮后所剩不多,一年到头往往入不敷出。无论金海有多勤恳,也无论玉芬有多节省,到年底剩的钱不够一家老小换身新衣裳。金海体会到了男人的难! 有一天,香芝从学校里哭着跑回来了,金海特别喜欢这个跟玉芬长的像的女儿,就过去问她怎么了。 原来香芝的衣服太久没有换新的,都已经糟了,今天轮到她值日,她干活时稍一用力,后背就裂开了。同学们都笑话她。 香芝一边把脸抹成拔丝苹果,还一边安慰金海:“爸,你不用担心!我这衣服本来就是我爹在世时买的,太旧了。让我妈补一补还能穿,你别太累了。”这哪里是安慰啊,这是在金海脆弱的小心脏上捅刀子。跟“后爸”过日子,比不上“前爹”,金海不能忍。 其实,女孩子心细,对于金海的辛苦,香芝看到的最为真切,她是第一个改口叫爸的。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雨下如注,把天地之间变成了个大水箱,金海早早的拿着雨衣,踩着泥泞,到学校去接香芝放学。 香芝放学时看到在教室门口等待的金海,金海穿一件旧雨衣,一身的污泥。 香芝不知为什么,开口就叫了一声“爸”,那是她第一次喊金海爸,但奇怪的是竟然那样的自然而然,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好像本该如此。 而听她叫“爸”的金海只是愣了愣神,就给香芝披上了雨衣。只是手上的动作有些颠三倒四,还把雨衣给香芝穿反了。 金海看着香芝衣服背上裂开的破洞,里面若隐若现的是红色线衣,红色线衣上的竟然有个绿色的补丁。也不知玉芬给香芝补内衣时咋想的,视觉反差吗? 金海感到了如山一般的压力,压得他难受至极,金海暗暗咬牙,“我必须得赚钱!必——须——赚——钱。” 金海不是没做过生意,只是之前做了两次生意,两次都赔了,这个以后说。金海有了惧怕心理。 此时决定做生意赚钱,金海的心里面没底。但有时就是这样,一件事本来你觉得很困难,但当你下定决心去做时,反而所有问题都有了解决办法。 金海开始翻找他战友给他写的信,他记得有个战友说过:“人参在南方很值钱。” 金海找到了,那个战友叫林谦,在广东某地当个公安,金海只有林谦的家庭住址,没有他的电话号码,金海嫌写信太慢,就到县里面找战友,问林谦的电话号码。见了战友一打听,真就找到了林谦单位的电话号码。 一个电话过去,林谦告诉金海,现在广东有很大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人富起来就特别注重养生,人参是种花家最出名的补品,人参在广东可是不便宜。不过人工栽培的就算了,有钱人不吃那个。值钱的是野生的人参。 金海问道:“那玩意能值多少钱啊?” 林谦说道:“多少钱咩?值很多钱啦!很多很多钱滴钱啦!” 金海又问:“野生的都行吗?” 林谦说:“年份越多的越值钱,这么跟你讲,你弄到十五年二十年的人参,顶你一年种地的收入。弄到五十年的老参,顶你十年种地的收入;弄到一百年的老参,顶你五十年种地的收入;你要是弄到两百年以上的,顶你十辈子种地的收入。” 金海一年种地的净收入一万五千左右,他换算了一下,为这个数据感到震惊,这特么也太吓人了 。 他问林谦:“我要是弄到了,你能帮我卖掉么?” 林谦对金海说:“有宝贝还愁着卖吗?兄弟呀,只要你能弄得到,尽管来找我,包在我的身上。” …… 金海回到家,躺在自己炕上,他在想怎么才能弄到野生人参呢? 就像西藏人几乎家家都有蜜蜡、玉石一样,靠近长白山的人家几乎家家都藏有数量不等年份不一的野生人参,当然大部分年份比较低。野生人参难得,但只是对长白山意外的人难得而已。常跑林子的人和常跑彩票店的人差不多,一千万没见过,但是五块十块总是中过的,毕竟几辈子人在山里讨生活,总有走运的时候不是。 只不过九十年代信息还不够流通,人们知道人参值钱,却不知道值多少钱。外人也不知道人参这么难得,但是山民家里却几乎都有。 其实金海手里面就有两棵人参,都是二十年份的。金海不擅保存,人参须子都掉光了,其中一根还被他切了一半下来炖小鸡吃了,那时候二十年份的人参根本没人当回事。他还知道玉芬那里藏着一棵五十年份的干参,那是四叔上山采的。 金海去找刁德海、王百胜,向他们借钱买人参。刁德海借给金海五万,王百胜借给二十万,金海自己只有两万,一共十七万。 金海到了村长家,一支烟递过去,一包烟扔过去,村里就响起了大喇叭:“各家各户注意一下,谁家有野生的人参,金海要收,十五年以下的一百块钱,十五到五十年的一千块钱,五十到一百年的一万块钱,一百年以上的十万块钱。想要卖的可以到金海家里去卖。”村长喊了三遍。 金海坐在家里一整天,只收到了一根二十年参,花出去一千元钱。原来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年头多的人参值钱,只是不知道值多少钱。你金海花一万收,那这人参价钱就不止一万,你金海花十万块钱收,这人参就不止值十万。金海想坐地发财的计划落空了。 第54章 羊倌儿 上党天下脊,辽东真井底。玄泉倾海腴,白露洒天醴。灵苗此孕毓,肩肢或具体。移根到罗浮,越水灌清泚。地殊风雨隔,臭味终祖祢。青桠缀紫萼,圆实堕红米。穷年生意足,黄土手自启。上药无炮炙,龁啮尽根柢。开心定魂魄,忧恚何足洗。糜身辅吾生,既食首重稽。 ——《人参》宋 苏轼 金海一看直接用村里广播喊着买参是真不行,那只有上门求购了,可是附近几个村子都走遍了,收获寥寥。以前没人来买的时候,金海总是能听到这家有人参,那家有人参,好像家家都有。可真等他出来买参,却好像谁家都没有人参了。 刁德海给金海出主意,“你这样直接上门收人参,目的太明显了。你越是上赶着买,别人越是不会卖给你,毕竟大家都知道野生人参这东西不同寻常。” 金海还是没想明白,就问刁德海:“那我该咋办呢?” 刁德海也不知该怎么做,但他有一套道理:“你得把你的目的藏起来。” “就像打麻将,你越是抓到了好牌,越是要表现得淡然,让人不知道你抓到了好牌,这样你才能赢钱。” 金海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刁德海挠了挠脑袋上的头皮:“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金海回去和玉芬商量了半天,还是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又问几个孩子有什么好办法。 还得说是香芝聪明,香芝说:“如果我只有一件红裙子,打开柜子就能找到。如果柜子里面有好多裙子,我打开柜子就不容易找到红裙子。” 没过两天,金海赶着驴车,带着扩音器开始了收山货之旅,金海先跑到玉安县城的山货店,打听了收购价格,然后开始用比县里的收购价略低的价格收山货。 东北山里特产多,什么木耳,松树伞,榛蘑,元蘑,羊肚蘑,人参,野山参,天麻,灵芝,孢子粉,松茸,松子,榛子,核桃,蔓越莓,开心果等等。 他让香芝写了个大牌子,上面是各种山货的收购价格,特意在底下写上,高价收购野生人参。 金海赶着驴车四处出动,收到别的山货就直接拉到县里卖掉,收到野生人参就用个木头盒子装起来。就这样一边种地,一边收着山货,虽然没有大发其财,竟然日子越来越好了。但是金海金钱上的压力依然在,因为本钱是借的,现在很大一部分变成了人参躺在家里。 金海决定要去一趟广东,先把手头的人参卖了。金海托战友买好七天后去广东的车票,自己依然走乡串镇的收山货,想要临行之前碰碰运气。结果走到荒郊野外,忽然阴云密布就要下大雨,金海慌忙找地方避雨,草甸子上有一间孤零零的小土房,金海赶着驴车跑了过去。 敲开门,开门的人金海认识,这人姓杨,以放羊为生,绰号羊倌儿。 说起来这人也是个有经历的。羊倌儿父母早逝,他靠着种地放羊,独自一人将弟弟抚养长大。后来羊倌经人介绍娶了个老婆,老婆比羊倌大两岁,是个二婚的,没有孩子。 本来日子过得平静,有一天羊倌儿放羊,中途口渴,看看离家不远,就回家喝水。结果房门一打开,就看到了可耻的一幕。 羊倌如遭雷击,跑到了山里呆了两天。然后就在离村十里的荒甸子上搭了个小土房,用树枝子插了个羊圈。从此放羊为生,一个人过活。 此时,金海敲开他的房门躲雨,羊倌儿帮着他把车上的山货卸了下来,弄到了屋子里。本来屋子就小,这下变得更加拥挤起来。 一阵急风过,外面大雨噼里啪啦下了起来。金海和羊倌儿炕上对坐闲聊。两人本不熟识,羊倌儿人事见闻又浅,两人聊了几句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正相对无言之间,羊倌儿忽然问金海:“你这收山货的懂山货吗?” 金海笑了笑,说:“刚刚开始收的时候还真不懂。现在懂了一些!” 羊倌下地,翻了翻金海装山货的袋子,撇撇嘴:“看你就不咋懂!就比如你收的这个黑木耳,到城里估计只能按照最低等的价格卖了。你这里面有好有坏,好坏都收,咋能卖上价格呢?” 金海眼前一亮,没想到羊倌儿还懂这个 ,于是问,“那你说说什么样的木耳,才是好木耳?” 羊倌儿笑了,详细告诉金海,辨别优质木耳有五法:一看,二摸,三闻,四尝,五泡。 一看木耳的色彩,好的木耳正反面光彩不同,正面为灰玄色或灰褐色,反面为玄色或黑褐色,劣质黑木耳表面有白色或微黄色附着物。 二摸木耳的质地,好的黑木耳表面光滑,比较轻,而差的黑木耳表面粗糙,比较重。…… 金海惊呆了,没想到羊倌儿对山货竟然如此了解。虽然金海有接近一年的收购山货经验,但金海收山货连入门都算不上,经常是好的坏的一起收上来,也卖不出好价钱。 金海钦佩的拱拱手:“‘长才靡入用,大厦失巨楹’,没想到兄弟你在这辨识山货一途,竟有如此见地。佩服,佩服。” 羊倌儿放下手中的木耳,又上了炕,盘腿坐好,对金海说:“您这评语太过了,我不敢接受,只是我家祖辈上就是干这个的,后来家道中落了而已。” 这下两人有了共同话题,金海向羊倌儿请教起收购山货的事情来,羊倌儿可能是寂寞太久了,知无不言,滔滔不绝。两人越聊越热乎。 外面大雨不停,羊倌儿请金海吃饭。菜无好菜,只有白菜,饭无好饭,只有玉米饼子。金海从袋子里掏出两把木耳,洗了之后泡发,和白菜一起炒了。两人放上炕桌一起吃饭。 羊倌儿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酒瓶,里面还有大半瓶白酒。晃了晃酒瓶对金海说,“朋友来了不能无酒,可是有酒无杯,只能对瓶吹了。”说完就对瓶子喝了一口,哈了口气,脸马上红成关公了。 他把酒瓶递了过来,金海伸手接过,笑着说,“我这人喝酒没有深浅,一口喝大了你可别心疼。”说完就着瓶口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 羊倌儿伸手拦阻,“哎呀,你这老兄也太实在了,一口喝了我两天的量。” 说完看着金海,金海忍俊不禁。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55章 老参 东北老话说,“有酒便是席”。两人吃得简陋,只有一菜一饭。但因为有了酒,这顿饭简陋却不寒酸。二人你一口我一口,把这半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羊倌儿酒红了脸,觉得不够畅快,就歉意对金海说:“酒太少了,无法让老兄尽兴。” 金海笑了,安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酒虽然不多,但是情分却是不少。” 风雨雷电轮番表演过后,外面雨过天晴。毕竟暴雨虽狂,却难以持久。 套上驴车,羊倌儿帮忙装好山货,金海就要告辞离开了。金海对羊倌儿说:“老兄,今天也真算是缘分了。以前只听老人说‘人不可貌相’,到今天我才知道这话多么正确。” 金海接着说,“没有今天的交谈,不知老兄心中的锦绣。没有那半瓶好酒,不知道老兄心中的豪气。我有心交你这个朋友,不知道老兄你是否看得起我?” 羊倌儿非常感动,眼圈都红了,两撇杂乱不堪的胡须跳动着说道,“你和我共饮一瓶酒,不嫌弃我肮脏,言谈之中,又对我毫无轻视之意!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朋友了。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敢开口罢了。” 金海和羊倌儿定交,结为好友。 金海说:“我家里藏有好酒,今天咱们成了朋友,不如再到我家喝一场怎么样?就是不知道兄弟你肯不肯赏脸?” 羊倌儿大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说完回到屋子,不一会儿拿出一个蓝布小包,坐上金海的驴车,两个人晃晃悠悠回到了靠山村。 玉芬给两人炒了六个菜,金海拿出了珍藏的好酒。他献宝一样往出拿酒,什么茅台、五粮液、剑南春、杏花村……那时杏花村还是名酒。金海战友多,朋友多,常他舅好酒。 金海说:“兄弟,今天必须把你喝尽兴了。我酒量一斤半,今天和你喝,翻个倍怎么样?” 羊倌儿大笑,“我酒量一斤二两,我舍命陪君子,如何?” 两人酒多话也多,吃菜,对饮,举杯,干杯,越聊越畅快,越喝越畅快。金海把他这一辈子所有的遭遇,都和羊倌儿说了个遍。 羊倌儿也不避丑,把自己的少年时的得意,青年时的苦痛,遭遇家丑之后的落魄,也和金海说了。 说到高兴时,两人大笑,说到伤心时,两人流泪。 等两人睡倒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两人竟然整整喝了一夜。 金海后来回忆,自己一辈子喝酒最多的就是这回。奇怪的是那一晚的酒很辣,却不醉人,怎么喝都不醉的那种。 两人睡醒,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喝了四婶给准备的小米粥,羊倌儿告辞。他的羊已经饿了一天了。 羊倌儿把来时拿的那个布包交到金海手里,说道,“我一辈子都没像昨天晚上那样畅快过。兄弟,不要嫌弃,这东西归你了。” 金海打开包在外面的蓝布皮,里面是一个塑料袋。解开塑料袋,里面有一本手抄书,和一个油纸包。再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个红木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支人参。 这支参可说是宝贝了!称其重,七两有余;嗅其味,清香微苦;观其色,粳白中略带滋润玉色;望其气,隐隐有神光乍现。 金海大吃一惊,“兄弟,这参有两百年了?” 羊倌儿看金海吃惊,哈哈大笑,“可不止两百年,快三百年了。” 羊倌儿说道:“想我祖上,也曾阔过。我祖辈曾在清廷放过一任知府的,我曾祖开过药房,祖父南北贩过山珍。这人参是我祖父留下的,这书也是我祖父所写。” 金海翻开书看时,全是一些山珍的辩识方法,记录得十分详细。 金海说道:“你这两样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羊倌儿说:“朋友之间本有通财之谊,何况我这忍辱苟活之人,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留给兄弟你解解困呢。” 金海固辞不受。 羊倌儿面红脖子粗,竟然骂起人来,“特么的金海,我本以为你胸有豪气,不以世俗眼光看我,值得一交。谁料想你竟然如此功利,将‘贵重不贵重’的挂在嘴边,朋友之谊是能用阿堵之物来衡量的么?” 金海见他言语赤城,不得已将东西收下。 赶着驴车又将羊倌儿送回住处。 金海对羊倌儿说:“过两天我要南下广东,去卖人参,到时兄弟有了钱再找你喝酒。别忘你的话,朋友有通财之谊!” 回到家里,金海把事情始末都和玉芬说了,玉芬也是唏嘘不已。 玉芬叹息着说道,“早就听说过羊倌儿的事情,没想到他为人豪气干云,真是一个奇男子。” 金海说:“可惜了我这个朋友了,竟然摊上了那样的老婆,那样的兄弟。” 玉芬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事的后续吗?” 金海问道:“什么后续?不是说他老婆和兄弟,后来都羞愧自杀了吗?” 玉芬说:“事情可没那么简单,我也是听刁美丽说的。我说给你听听。” 原来,羊倌儿那个老婆本就不是个好的,十里八村也没有好名声,要不然怎么会嫁给穷苦潦倒的羊倌儿呢。她见羊倌经常放羊不在家,就勾引羊倌儿的弟弟。羊倌儿弟弟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一来二去两人就到了一起。 那一日,羊倌儿撞破两人丑事,羊倌儿老婆倒是无所谓 ,她也是经过见惯的。但是,羊倌儿的弟弟却愧疚难当,他想起了哥哥含辛茹苦的把自己养大,想起了哥哥有一口好吃的都给了自己。他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刻意勾引,让自己铸成大错。他越羞愧就越愤恨,一时激愤之下,他到厨房拿起了菜刀…… 金海说:“酒色财气上面都悬着刀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可惜了那个十七岁的孩子了。其实,何至于此呢?他虽有错,但错不致死。” 想了想又说:“但是不死,又难赎其罪。唉,还真是矛盾呢?” 人这一生,如攀悬崖之壁,如履薄冰之面,需得小心谨慎,慎之又慎。一失足,那是会死人的! 第56章 广州站 金海坐了一夜火车到了北京转车,又坐了四天三夜的火车到了广州。 绿皮火车一路咣当,金海感觉大脑里面像烧了一壶开水,咕嘟咕嘟直冒泡。 听到列车员用甜甜的声音播报:“各位旅客,广东站到了!感谢您乘坐k886次北京到广州的列车,祝您路途愉快!” 金海迷迷糊糊的拎着他的绿色旅行袋准备下车,正排队缓慢往车门行进时,一只手拍了拍他 ,金海一看,是那个在火车上聊了一路八卦的北京大妈。 大妈凑到金海耳边说,“您那,小心着点儿,看住了你的包!” 金海清醒了,低头一看自己的包,大吃一惊,不知何时上面的拉链竟然全开了,露出了里面大大小小的木盒子。金海连忙抱紧了包,挤着下车后检查,数了数数量,发现一个不少,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发现的早,东西都还在。 正准备出站,就听得刚才那个北京大妈大嚎一声:“谁这么缺德啊!”金海转身看时,原来那个大妈背了一个布包,拉着一个皮箱。不知是谁,在她的布包上用刀划了几道口子,大妈一下车,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金海连忙提着包过去,帮忙捡东西,还好大妈布包里都是些生活必需品,以及车上吃的东西。 一个地勤走过来了,看了看,撇撇嘴,也不帮忙捡东西,估计是已经司空见惯了。他对大妈说:“你这是被小偷报复了,你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大妈抬头看向金海说道:“大兄弟,您瞧瞧嘿,我净让你小心这点儿了,结果自己着了道了嘿。”说完竟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金海就喜欢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没有心理负担,于是金海给大妈留了个地址,大妈给金海留了个电话。估计俩人这辈子都不会跟对方联系一次,不过不重要,谁这辈子还没记过几个一辈子都不会打的电话号码呢? 二人出了出站口,北京大妈被人接走了,金海则茫然四顾,寻找自己的战友林谦。 金海见识了什么叫做人山人海,巨大的广场之上,攒动的都是人头,长头发的,短头发的,没头发的,扎马尾的,梳小辫的……滚动如洪。金海明白,这些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揣着梦想来淘金的“淘金客。” 一个残疾孩子,穿着破衣服,瘦的大眼睛外突,十来岁,用膝盖行走,来到金海面前行乞,金海看着孩子可怜,掏出来了一块钱给了这个孩子,这孩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又过来一个女的,穿着朴素,一脸的焦急模样,对着金海说:“大哥,我的包被偷了,我要买票回家,你能借给我二十块钱吗?我记下你的地址,到家后一定寄还给你。”金海看她也可怜,给了二十块钱。那女的千恩万谢,也没记地址,匆忙的走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四五个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抱住了金海,纷纷喊着“爸爸、爸爸”,金海对他们耐心解释,“小朋友,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爸爸。” 小孩子根本不听,依然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金海一脑袋白毛汗。金海只能望向四周大声喊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麻烦领走。”周边人群流动依旧,恍若未闻。 忽然,人群中窜出一个年轻人,穿着高领衫,带着墨镜,上前一把就把金海拎着的包抢了过去,然后就往人群里挤。金海一下子明白了,也不管这些孩子了,使劲一推,喊了声“我草”就追了过去。 好在金海的包沉,抢包的年轻人跑得不快。电光火石之间,金海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年轻人,拉住了自己的包。那年轻人用力拉扯,金海弹出一腿,把年轻人踢了个跟头,倒在了身后的人墙上。 年轻人站了起来,面色不善,骂了句“他妈的”。然后,对着周围喊,“都特么的死哪去了?”话音刚落,人群中挤出来七八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有的瘦小枯干,有的强壮高大,将金海围在中间。 周边人流默契的从这群年轻人两边分流,绕过金海之后再聚合,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圆圈,把金海和这群年轻人围在了中间。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歪着脖子走到金海身边,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老家伙,你特么刚才把我家孩子推倒了,孩子现在摔坏了 ,你说怎么办?” 金海无所畏惧,大声驳斥,“你们那是用孩子缠住我,想抢我的包,还问我怎么办,凉拌!” 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直接大步走了过来,对那个戴眼镜的说:“每次都说那么多废话,直接干不就完了吗?”说着一进步,就对金海挥起拳头砸了过来。 金海时年四十二岁,太祖长拳还没放下,加上战场也曾历经血与火,并不惧怕。见那人拳头到了,只是一矮身躲了过去,顺势一个“撩阴截把锤”,击中了那小子的裆部。那小子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变成了大虾米。 金海这一招干净利落,一招就把这群人中的实力担当击倒,把群贼吓了一跳。又有两个“人高马大”冲了过来,金海一手举包挡住一人攻击,一个“撩脚”,踢中另一人的裆部。踢中后,一个伏步转身,没拿包的手往上一个“撅楔锤 ”。地上大虾米又多了两只。 群贼震恐之间,忽听得一声喊,“警察,别动”。你越喊别动,他们越动,一点也不听话,转眼间,这群贼消失在人群中。连地上三只虾米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刚在那群人不曾存在。 金海转身看时,正是自己的战友林谦。林谦一身警服,满头是汗。嘴里面碎碎念:“哎呀,金海啊,你出了站,为什么不在出站口等我呢?偏又挤在人群中间来,这让我怎么找得到你嘛!好在你和人打架,要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啦!” 金海笑了:“特么的,你小子一张嘴还是一股子海鲜味。”说也奇怪,两人差不多二十年没见面了,期间只是通过几次信,见了面竟然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似乎从来就不曾分开。 林谦见他如此说,也还嘴道:“你还不是一样,一开口就是一股大碴子的味道!” 金海夹住他的脖子:“小子,长本事了啊,敢还嘴了啊。是谁给你的勇气?” 两人不由得都大笑了起来。 第57章 贺总裁 金海跟随战友林谦出了车站,沿着街道向前步行了有两百米,才在街道边一处上了车。 林谦一边给车子打火,一边对金海调侃:“老兄,到广州来,直接警车开路,你运气不小啦!” 金海撇撇嘴,说道:“我怎么感觉是被警察逮捕了呢?” 车子缓缓行驶,林谦嘴里叼烟,又递给副驾上的金海一支,“罪犯,是没有资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啦!” 说完用打火机点燃了金海嘴巴上的烟,又点燃了自己的。 发动汽车。 金海从车窗,望向九十年代末的广东,街道宽阔,高楼林立,人来人往,在种花家憋了几十年的国运加持下,广州城正拔地冲天而起。 林谦直接带金海回家,战友来了当然是要住在家里了。林谦家住在偏向郊区的一个中档小区之内。 两人换着拎包爬到五楼,林谦敲了敲门,门开了,接出来一个长相一般皮肤白皙的中年女子,正是林谦的妻子。 林谦妻子客气的说:“金先生,欢迎你的到来,一路辛苦了。” 这句话倒是把金海给整不会了,一时之间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 林谦打圆场:“这是我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不要胡乱客气啦!” 林谦妻子给金海拿了双新拖鞋,一边放在他的脚下,一边对他说,“这是给您买的新拖鞋,请换上。”金海听言换上了拖鞋。 林谦帮把金海的包放在鞋柜上,也换上了拖鞋。 林谦家不大,只有两室一厅,厨房和餐厅共用一个空间,此时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美食。 林谦招呼金海洗漱,林谦的妻子递过一个袋子,说道:“金先生,这是特意给您新买的。”金海一看,袋子里面装着的是毛巾,牙杯,牙膏,牙刷。金海说了声“谢谢”。 几人餐厅落座,每样食物数量不多但是十分精致,林谦拿出一瓶红酒,一边给金海倒酒一边说:“这是我老婆为了迎接你这个战友,准备了整整一个上午做的,老兄尝尝我老婆的手艺。” 金海闻言礼貌的在一个菜上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甜兮兮的,他违心的说:“好吃,手艺真好。”林谦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林谦的老婆也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几人互相敬酒,敬一杯从前,聊一些过往,侃一侃现在,说一说发达的广州。林谦妻子似乎饭量很小,吃了几口就对金海说,“金先生,您慢用,我吃完了,要先出去一下。”说完起身离开,进了一间卧室,留下金海和林谦两人继续聊天。 又过了能有半个小时,林谦的老婆打扮得很时髦走了出来,对林谦说,“三姑约我打麻将,我去一下,晚上回来。晚上你带金先生外面吃。”说完径直离开了。 金海没了胃口,借口吃饱了,和林谦结束了没滋没味的闲聊,两人沙发上落座。 彼此点烟,烟雾之中,金海这次没再客气:“哥们,我这次带来一些野生人参,需要你帮忙卖掉,你认识有钱的大老板吗?” 林谦吸了一口烟说:“认识啊,我明天带你游一游广州,后天带你去见他。” 金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上夸张的米老鼠,想了想,说道,“逛一逛广州就不必了,我心里面有事情,没有那个心思。今天还有时间,你能和那人约好,下午见个面吗?” 林谦用眼睛打量了一下金海,有些疑惑的说道,“老兄,要不要这么急呀?” 金海说道:“很急,我心内如焚。” 林谦听言也不再劝,很是无奈的同意了,然后就跑到了卧室去打电话。林谦关上卧室门,用广东话在里面叽叽喳喳的半天,终于走了出来。 林谦出来后就对金海说道:“走,兄弟”。 金海拎着装着人参的大包,跟着林谦下楼,又上了那辆警车。 车子往市中心行进,金海看向车外,来往的人形色匆匆,很少看到笑容。 两人无言,很快到了市中心一个茶餐厅,林谦带金海进去找位置坐下。很快又进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圆胖脸,大腹便便。这人后面还带了一个跟班,瘦高挑,也是穿西装。林谦起身招手,金海也跟着起身,大腹便便“滚动着”走了过来。 林谦向金海介绍,这是大富豪国际金融公司的总裁贺先生,这位是他的助理马先生。然后向那个总裁贺先生介绍金海,这位是来自东北的金先生,金先生以种地贩卖山货为生。金海听得别扭,但是说不出什么,毕竟林谦说得对。 四人落座,那个助理为四人点了咖啡饮料,很快服务员端来四杯咖啡。贺总裁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金海,说道:“本来想请二位到我办公室坐一下,但是我正在花两千万升级打造我的办公场所,一时不太方便。” 说完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还有二十分钟,我还有个会。” 林谦笑了,说道:“知道你忙!”然后转过头对金海说:“金海,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给贺总裁看看。” 金海从袋子里拿出个木匣子,交给了那个贺总裁,贺总裁明显也是懂得人参的,又看,又闻,之后还用粗手指的指甲截下一段参须,放在嘴里嚼了嚼,说道,“不错,是野生的人参。大约二十年左右。” 然后问金海,“你有多少这样的人参?有更老的吗?” 金海回答:“我带来了二十根这样的人参,都是二十年份的。没有更老的,老的收不到。” 贺总裁上下打量了一下金海,看他不像说谎,就对金海说:“老参值钱,你这些不值钱啊!” 金海脸上平静,没有什么表情,“不值钱也有个价格?” 贺总裁手中端着咖啡,看似无所谓的说:“你这一支参顶多八百块钱。” 金海笑了,他一千块钱收的,巴巴的转到广州,竟然还得赔钱。 金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转身看向林谦,笑着问,“林谦,这个价格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林谦脸一红,结巴的说道:“我这——我这不是不懂吗?” 金海对林谦说:“林谦,想当初咱们也是一个战壕里面共过生死的弟兄。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心里面也明白。我不想多说,免得玷污了我生命里最珍贵一段记忆。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林谦不敢直视金海,在那里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金海也不等林谦答话,话一说完,提起包转身就走。 大腹便便的贺总裁在后面喊:“兄弟,价钱还可以商量嘛,不行给你一千一支,一千五也行……” 第58章 偶遇 金海出了那间茶餐厅,来到了人流滚滚的大街上,下意识的也随着人流滚动。金海大步的走着,听见身后有人远远的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停,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 金海的内心是复杂的,他没有怨恨,更没有欣喜,他只是有些悲哀,悲哀这物欲横流的社会又拐走了他的一个亲密战友。 在街角的一处长椅上落座,下午两点钟的阳光把这木制的长椅晒得滚烫,背后低矮的灌木毫无遮挡作用,金海强忍着跳起来的冲动,慢慢的适应这滚烫,他需要这种疼痛感。 把装人参的包放在身边,一手紧握提包带,看着街上匆忙的人,金海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广州人不用上班,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街道上穿行。为什么街道上的人总是这么多呢? 下一步该怎么办?如果就这么回去,怎么面对高高兴兴送自己出来的玉芬,还有几个孩子。借了刁德海、王百胜的钱都快一年了,这钱几乎全部变成了人参,钱该怎么还?可是如果留下来,又到哪里去找收野生人参的人呢?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呀,兄弟,果然是您呐!” 金海抬头,果然山水有相逢,竟然是在火车上提醒自己的那个北京大妈。大妈已经换了打扮,手里擎着一把遮阳伞,戴着墨镜,穿着连衣裙。大妈身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穿着时髦,女的也举着遮阳伞。 北京大妈手舞足蹈的说:“我远远的看到这边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心里面琢磨,‘谁啊,这么热的天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这不是傻吗!’” “后来仔细一瞧,上下一身绿,坐得笔直的,嘿!这不是火车上那个大兄弟吗,就过来了。” “来,大兄弟 ,给您介绍一下子,这是我的女儿小青,女婿小志。” “小青、小志,这是火车上我认识的一个朋友——金海。” 大妈的女儿、女婿礼貌性的和金海打了个招呼。大妈问:“你不是到广州来找战友吗?怎么没找到么?” 金海不想解释太多,顺着大妈的话回答:“的确是没找到,可能他家地址变动了,现在正在想下一步呢。” 大妈问道:“车上也没问,您到广州是来干嘛的?” 金海拉开提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说道,“我是来卖参的。”大妈和他两个后辈一脑袋黑线,这也是能直接说出口的? 金海只想推销他的人参,不顾几人的奇怪表情,打开了装人参的盒子“这是正宗的东北野人参”。 “您说的是这个‘shen’啊?” “你想的是哪个“shen”?” “我想的也是这个‘shen’。” 大妈和她的女儿都笑得有点直不起腰了。大妈说,“你卖的这个东西可是稀罕玩意儿,这得找对人才能卖出去。买这种东西的必须得是有钱人才行。” 金海捧着人参说道:“我知道,可是我在这广州举目无亲的,都不知道到哪能卖掉,更不知道广州哪里有有钱人啊。” 旁边大妈的女婿说:“如果说卖人参,我确实不懂,但是广州哪里的有钱人多,我却是知道的,广州有钱的人都住在二沙岛,或者华侨新村中的别墅区。要不您到那里碰碰运气。” 说完大妈三个人两把伞就告辞离开了,犹如萍聚萍散。金海则找了辆出租车千万华侨新村,出租车绕来绕去四十分钟才到地方,收了金海一百二十块钱。 金海这次来广东带了一千块钱,结果一趟出租就去了十分之一强。 到了华侨新村,这里和市中心的高楼林立不同,自有一番清幽景象,好像是世外桃源一样,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来往的人不多,衣着打扮也很是不同。 可这人参卖给谁啊!金海立在一个林荫道上想了半天,后来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开提包拉链,拿出一盒野生人参,站在路边大声喊道:“野生人参,上好的野生人参!” 他这一嗓子没喊来人买人参,倒是把巡逻队给招来了,原来这个小区是二十四小时巡逻的。本来进入小区 的人要经过门卫登记,找熟人来接才能入内的。也是巧合,金海进来是门卫正给另一人登记,其他门卫外出巡逻,竟被金海钻了空子,莫名其妙的进了小区,还在里面逛了半天。 巡逻队的人上来就把金海围住了,一个领头的了到金海近前,责问道:“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金海挠了挠头,“走进来的啊,这里不让人进么?” 那领头见金海身体形态,穿着旧军装,知道金海是退役老兵,又看脸色不似坏人,脸色缓和下来,说道:“这里不是不能进,是必须由里面的住户领着在大门口签了字,你才能进来。你抓紧时间出去,这里不能卖东西。”说着让两个手下护送金海离开。 金海只得又把人参盒子盖上,装进了手提包。 忽然金海听到有人问:“你手里的是野生人参么?”金海抬头看清,见是一个老者,白胡子、白头发,穿着白棉布的练功服,站在不远处,穿着普通,却有一番富贵气质。 金海毫不犹豫的大声答道:“正是地道的东北野生人参。” 那老者淡然一笑,问金海,“能给老朽看一看么?” 金海看向保安队长,没有动。保安队长笑了,说道,“没听到林老先生想看你的参吗?还不快点过去。” 金海拎着包走了过去,打开提包拉链,拿出了人参盒子,交到了老者手中。老人打开了盒子,扫视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金海的包,这才说道:“可愿到老朽家中一叙。” 金海说道:“求之不得。” 老者有对站在一旁的巡逻队长说:“我带这个兄弟到我家里面坐坐可以吗?” 巡逻队长说道:“林老先生开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位同志还没登记,我能让他登记之后再去您家里吗?” 林老先生点头,语气平和的对巡逻队长说道:“可以,你带这位兄弟到门口登记,登记完麻烦派人把他送到我家。老朽在此谢过了。”保安队长答应。 那老者又转身面向金海说道:“小兄弟,老朽在家中恭候你的到来。” 第59章 返程 金海到了大门口,在一个一脸哀怨的安保队员手里登了记。金海刚才悄无声息的进入,估计这人要挨骂。 那个队长派人把金海送到一栋两层别墅门前,老者亲自开门迎了出来,确实已经换了一身唐装。金海依巡逻队长称呼,也叫这老者为林老先生。 林老先生带着金海进入了别墅之中,进入客厅,客厅内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墙面为黄色白色相间,绿色盆栽植物掩映气间,墙上几幅名人字画,自有一番高贵典雅,脱然不俗。客厅中间一排真皮沙发,沙发前檀木茶几,上面摆着几盘点心,几种水果。 金海将手提包放在沙发一侧,在老者的邀请之下沙发上落座。 老者伸手递过一个苹果,问金海,“小兄弟,哪里人啊?” 金海接过苹果,咔嚓啃了一口,说道“吉林省玉安县人。”说完又啃了两口苹果,真甜。 并非金海没吃过苹果,他是真饿了。早上下火车没吃,中午在林谦家虚情假意吃了几口“精致餐”,之后茶餐厅喝了几口苦了唧的咖啡。现在下午四点多,金海早已是前胸贴后背了。 老者看着金海咔嚓咔嚓的啃苹果,笑了一下,怕他一个人吃尴尬,也从盘子里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两口。见金海几口把苹果吃完,那老者又把桌上糕点递了过来,金海拿起来就吃,风卷残云又吃了两盘糕点,还别说富人家的糕点做得就是好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老者又给金海递香蕉,金海摆摆手,“饱了,有水没?” 老者哈哈大笑,让一个佣人给金海端来凉茶,金海自斟自饮,喝了三杯。 老者赞叹道,“果然是东北大汉,豪不虚伪做作。”接着问,“看你一身戎装,你是当过兵吗?” 金海也不隐瞒,说道,“正是,七九年东北军区炮兵团炮兵。参加过越战,打过猴子。” 老者拱手施礼,“原来竟是为国戍边的英雄豪杰,失敬失敬!不知兄弟怎样称呼?” 金海摆摆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父母赐名金海!”然后问道,“老先生,您对人参感兴趣?” 老者注视着金海眼睛说道:“‘人形品绝贵,闻说可长生。’野生人参乃天地孕育之精华,谁又能说不感兴趣呢?只是当前老参难寻啊!” 金海对老先生直视的目光毫不在意,笑着说道:“‘碧叶翻风动,红根照眼明。’我手中有二十年野生人参二十棵,不知林老先生可有兴趣?” 林老先生惊异的看着金海,好半晌才说道:“阁下为国奋战、戍边镇守已经非常了不起,却不想金先生还饱读诗书,竟然是文武双全之人。佩服!佩服!” 金海心里开花,摆手客气道,“乡野鄙薄之人,‘文武双全’之说,实不敢当。” 二人清谈一番,林老先生不再闲话,说道,“金先生,你能把人参都给我看看吗?” 金海又拉开手提包,拿出大小木盒,一一摆放在茶几上。这手提包拉链今天频繁拉开拉上,都要冒烟了。 林老先生从茶几抽屉拿出个放大镜,打开盒子,一一观看,频频点头,说道:“竟然没有一支低于二十年,全都是货真价实的野生人参,不错!不错!” 林老先生做事认真,竟然把每一棵人参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对金海说:“金先生,这些参都卖吗?” 金海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都卖,一支不留。” 林老先生又问:“金先生打算卖多少钱一支呢?” 金海回答道,“广州这边人参价格我虽有耳闻,但总归还是不尽不实,我若开口,要低要高都不合适。看得出,林老先生是懂行的,您给估个价!” 林老先生沉吟了一下,说道,“上个月我买了一支二十年的野参配药,花费了两万元。你这些人参比我上次买的品相好一些,这样,我算你一支参两万五千元怎么样?” 金海表面不懂声色,脚趾在拖鞋底下狠抠,装作思考了两分钟,说道,“就依林先生所说。” 接着金海又从手提包中掏出两个红木匣子,说道,“林老先生果然是懂行的,麻烦老先生在帮忙看看这两支参!” 林老先生闻言一愣,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打开两个木匣,见两个木匣里面各躺着一株老参,粗若大拇指,色如粳米白,老先生一惊,看向金海,“这两支参都是七八十年的老参了!” 原来人参计量年限,二十年以下按年计量,二十年以上一百五十年以下按十年计量,一百五十年以上按照百年为单位计量,例如:称一百六十年参为二百年参。原因就在于老参太稀少了。 五十年以上的人生虽然难得,但林老先生毕竟见过,他镇定了一下说道,“这两支参你也要出手吗?” 金海说,“正是,还请老先生估个价!” 林老先生沉吟了半晌,说道“你这两支参都有七八十年了,按说三十到五十万是比较合理的价格了,我都按最高给你,两支一百万,行么?不过金先生以后但有老参出售,请一定先想到在下。” 金海见林老先生空口白牙,张嘴就是一百五十万巨款,要知道九十年代末县城一套房子才四五万元。金海心里打了鼓,只能用眼睛四处打量这幢别墅,给自己增强信心。但怎么看也看不出个一百多万。 于是,金海又看着老先生说道:“林老先生,不知您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这么有钱啊?” 林老先生笑了,说道:“我家是做进出口贸易的,金先生不用担心我付不出钱来。不知金先生是要现金呢?还是转账呢?要现金家里就有,要转账我让人跟你去银行。” 这个问题把金海问住了,想了有五分钟,他咬着后槽牙说道:“我要现金。”金海觉得,当场把钱拿走最稳妥。 林老先生微微一笑,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不一会气喘吁吁的拎下来两个袋子,里面都是人民币。把人参盒子挪到一边,把袋子放在茶几上,袋子里面的钱漏了出来。“金先生,点点!” 金海心脏狂跳,发出轰轰隆隆的的声音。想要强装镇定,但真的装不下去,只觉得嘴巴发干,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金海咽了口唾沫,伸出手点起钱来,一张张的辨别真假,一张张的数,一百五十万,金海足足数了一个小时。 兜里揣着林老先生的名片,金海告辞离开。依然是来时的那个手提包,进来是里面是野生人参,离开时里面已经是巨款。 金海拎着手提包,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站票,就登上了返程的列车。上了火车,金海随意的把那手提包往绿皮火车的货架上一扔,就该吃吃,该喝喝,该上厕所上厕所。 只是从广州到北京,从北京到玉安县,金海只是偶尔打个瞌睡,往往一分钟不到就醒,他观察着每一个上车下车的人,他不轻易看一眼他的包,他又时刻注意着他的包。谁能想到,绿皮火车的架子上竟然摆着一百五十万的现金呢!又是四天三夜,金海平安回到玉安县。 到了玉安县,金海拎着他的包找了小饭馆,吃了顿没滋没味的饭,四天三夜苦熬之下,他已经失去了味觉。接着金海又找到玉安县最好的宾馆,开了一间高楼层的房间。进了房间,他把房间锁,安全锁锁好,又移了一张桌子顶在门上。 金海衣服鞋子都没脱,就爬上床失去了知觉。这一场好睡,一直睡了一天一夜。忽然金海打了个机灵,马上起身找包,找到后又打开确认,确认无误拉上拉锁又不放心,又拉开看钱有没有被掉包,发现没有,这才放下心来。金海拎着钱去了银行,留下二十万,其余的存了六个存折。五个存折存了二十万,一个存折存了三十万。 在银行经理的欢送之下,金海离开银行,然后得意洋洋的直接回了家! 现在马到功成,就等玉芬一句夸奖来收尾了。 民和:“爸,我的工商管理类书籍,您帮我买了吗?我暑期想好好看看!” 农和:“亲爱的老爸,你说给我买个p3学英语,给我带回来没?” 香芝:“爸,你答应我的红裙子呢?” 金海……他全都给忘了! 第60章 蔡神婆来访 二月初六的早上,金海接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张迷糊打来的,张迷糊说:“仁兄,你我既然已经定交,何不趁此良辰到我家中一聚,我今晚在家中略备薄酒,想与兄共谋一醉,可乎?” 金海憋着笑回答道:“可以。” 张迷糊接着说:“既如此,届时我让我五女婿去车亲迎。” 金海笑着回答,“好。” 还没等两人挂断电话,电话中传来一女子的骂声,“你特么请人吃饭,就不能说句人话,天天之乎者也,再乎我乎你脸上。”张迷糊匆忙挂断。 听着对面传来的嘟嘟声,金海笑得肚子都疼了。 第二个电话,是羊倌儿打来的。羊倌儿在省城开了一家山货店,生意有声有色,这次给金海打电话,是让金海参加他儿子的结婚典礼的。羊倌儿儿子不到二十就结婚,这是着急抱孙子啊。金海自然答应。 第三个电话,是李伟国打来的,李伟国告诉金海,农历二月二十五,县里要对上次的见义勇为行为进行表彰。到时李伟国和另一村民开车去,让金海穿的帅一点。 金海随手把手机扔在柜盖上,心说手机这东西果然还是得有。前天找到的手机充的电,今天就接了三个电话。 日常喂驴,喂鸡鸭鹅,扫院子,照顾大棚,吃早饭,调戏老伴儿。 忽然听到院门外有人喊,“金海儿在家没?” 金海趴在窗台上往外看,见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不算太高,不算太胖,身上穿件老式对襟蓝棉袄,头上扎着发髻,在院门外站着呢!正是蔡神婆。 金海两口子马上下地穿鞋迎出院子去接。 金海口中大声说道,“哎呀老人家,今天怎么得空到我家里来啊!” 蔡神婆笑吟吟的,眼中神光流动,对金海说:“整天忙着给人看事儿,有些累了。我这跟人说好要休息五天,今天是第二天,到你这儿来看看。” 金海连忙说:“欢迎,欢迎!”然后就和四婶上前搀着蔡神婆进屋。 进了屋子,玉芬帮蔡神婆脱鞋上炕,一连串的好吃好喝的端了上来。 有人问,金海明明知道蔡神婆那一套都是故弄玄虚的,为何还对她如此客气呢? 首先,蔡神婆年龄大,已经七十五岁了,敬老总没有错。 其次,出马仙也好,保家仙也罢,金海并不排斥,只要是做善事,成善果,他都喜闻乐见。蔡神婆出马十几年也算救人无数,不管手段怎样,反正给人治好了病,别人也愿意相信。 第三,蔡神婆有底线,她不治实病,不把医院里的活抢到自己手上,耽误人家病情。两口子闹别扭,她劝和不劝离。婆媳闹矛盾,她以神鬼之说化解……也算是导人向善。 第四,蔡神婆有两样真本事,一个是治疗蛇盘疮,蔡神婆用老墨水在人身上按照疮痕画线,竟然可以把蛇盘疮治好。另一个是治疗小孩子惊厥夜哭,画一道符,烧成纸灰,放入杯子里,用深井水冲服,孩子当夜便好。 金海佩服蔡神婆的随机应变,也敬重蔡神婆教化世人,所以虽然他对蔡神婆故弄玄虚那一套心知肚明,却从不揭穿。况且金海自己也时不常故弄玄虚一把,俩人五十步笑一百步,就新媳妇吃白肉——谁(肥)也别说谁(肥)了。 此时蔡神婆盘腿坐在金海家炕上,面色慈祥,如果不注意蔡神婆眼中是不是闪过的精光,这就是个普通的东北农村老太太。 几人先是闲话家常,接着又聊起过去当今,最后才转入正题。蔡神婆问金海:“王家二小子,设赌抽头,诈骗钱财被抓了,你知道不?” 金海嘴上回答着“知道”,心里想着,“我都听了八遍了 ,还能不知道。” 蔡神婆打量一下金海神情,继续说:“王家二小子,这回事情不小,至少要判个一两年。他老婆还好,估计关个十几天就出来了。” 金海面上装成惊讶的样子说道:“这么严重么,之前都是听人说关个十几天,罚点钱就能出来呢。” 蔡神婆也不搭理金海的装腔作势,继续说道:“王家二小子一直给我帮兵助阵,他这一出事情,我出马可就少了帮手了。” 金海已明白蔡神婆心意,顺着话接道:“可不是么,王二懒帮兵助阵可有两下子,做事也稳妥,谁知怎么就犯了国法了呢!” 蔡神婆直视金海的眼睛说:“我有心想邀你来给我帮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金海连忙摆手,笑着推辞:“我可没有您老人家这济世为民的情怀,还请您见谅!” 蔡神婆笑了笑说,“若心有住,即为非住。” 金海从容回答道,“丛中百花过,不沾片叶身,淤泥不染莲,红尘需练心!” 蔡神婆不再劝,又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开了。 当晚张迷糊的五女婿开车到靠山村接人,等金海上车,才发现李老三也在车里,两人客气闲聊。 到了张迷糊家,金海先拜望了张迷糊的老娘,老太太年近九十,牙齿几乎掉光了,二舅给扔下五百块钱,一番推辞,老太太收下。 张迷糊刻意请客,自然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同桌的还有张迷糊的两个同村好友,一番酒场交锋,几人熟识了起来。金海发现张迷糊这几个朋友也都是可交之人,心中高兴,彼此推杯换盏,来者不拒,往者亦不拒。 有时就是这样奇怪,认识一个人就踏入了一个圈子。 直到深夜,众人告辞离开。张迷糊的五女婿又开着小车,把金海和李老三都送回了家。 张迷糊五女婿调转车头返程,金海让他注意安全,等车灯已经看不见。金海打开自家院门,回身又把院门插好。 看向院外,黑夜有着漫无边际的黑色,把整个村子都遮蔽在黑暗之中,隐隐约约间有狗吠之声传来,竟有几分悠扬动听。 转过身来,自家的灯火宁静而又祥和,专有一盏灯为金海而留。 打开门,“媳妇儿,我回来了。” “哎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喝那么多酒,你的身体不要啦……” “哎,你干啥呀,快给我起开,一身的酒气。” “把这杯蜂蜜水喝了再睡,听见没?要不你明早非的难受不可。” …… 人在红尘中,即是红尘客。 第61章 嫁给爱情 金海从宿醉中醒来,头脑昏沉,在玉芬幽怨的目光中吃了早餐。昨晚太过荒唐了,这算什么?“老夫聊发少年狂”吗?金海傻笑! 吃完早饭,金海依然没有什么力气,索性弄了个枕头放在炕上睡回笼觉。 隐隐约约间似乎家里来了人,恍恍惚惚的听那人和玉芬交谈。 “二舅怎么还在睡啊?” “昨晚和人喝酒,喝得太多了。” “那我先回去了,等下午我再过来。” 等金海醒来时,已近中午,玉芬把饭菜端上炕桌。金海起身看了看,竟然是白米饭,酸菜川白肉,不禁食欲大增。 “上午谁来了,我隐约听有人找我。”金海大口吃着酸菜问。 玉芬从自己碗里挑出一块白肉,放到金海碗里,她不喜欢吃肥肉。 “是后街唐赛花家的闺女,叫二春的那个。”玉芬答。 金海没再说什么,反正有事还会再来。将白肉扒拉进嘴里吃掉,媳妇儿不喜欢吃的必须消灭掉。 晌午刚过,二春来了,见到了依然躺平在炕上的金海。 金海见二春来了,连忙坐起身来,请二春坐下,二春在炕梢落座。 “丫头,不是说你在省城打工吗?这年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去吗?” “嗯,挣不着钱,不打算去了。我妈让我在家种地,然后嫁人。” 接着二春沉默不言了。 金海从炕桌抽屉拿出烟斗,按上烟丝,点着火抽了起来!他需要提神,金海心里暗暗警示自己,以后一定“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二春就这样默默的看着金海从容的吞云吐雾,似乎在思考,似乎在下定决心。 “二舅,我不想活了。” “什么?咳咳咳——咳咳咳——”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玉芬闪现,在金海背上狂拍,拍得有点重,金海觉得多少夹杂了点私人恩怨,酒驾果然危险。 好不容易在玉芬的友好帮助下,金海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擦干鼻涕眼泪,恢复了“二舅”风范,“丫头,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二春还是坐在炕梢,依旧沉默,只是眼睛流下眼泪来! 好一会儿,二春说了自己的事情。 原来二春高中上完,没有考上本科,只是考上一个大专。她妈妈唐赛花就说:“家里没钱,考的是个专科,再加上是个女孩子,读太多书也没什么用!”于是,二春成了打工大军中的一员。 先是餐馆端盘子,后来是服装店站柜台,接着又是大酒店迎宾,走了这家去了那家,工作换来换去,挣的钱没有太大变化。 二春认识了一个来自山东的男孩子,两人同在那家大酒店工作,都是年轻人,聊得来,慢慢的就喜欢上了对方。 金海插了一句话:“你喜欢他什么呢?” 二春回答:“他肯吃苦,不管什么苦活累活都肯干。他踏实,我从没听他说过一句谎话。他孝顺,他爸爸病了很多年了,都是他赚钱养家。反正我喜欢他,他身上都是优点。” 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二春就在过年时把男孩子带了回来见自己的父母。 二春哭着说:“二舅,你不知道我妈多过分,我男朋友来就没有给过一个好脸,谈到婚事,就要人三十万的彩礼,还要三金,还要城里面有房。大年初一我男朋友招呼都没打就跑回山东了,之后就发了条微信告诉我分手。” 金海摸了摸鼻子,问二春:“你妈妈为什么要那么多东西呢?” 二春抹着眼泪说:“还不是看我男朋友家里太穷了,我妈就是想把我男朋友吓跑。” 金海对二春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有一个人家,家里面三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大女儿呢嫁了个公务员,后来公务员当了局长,大女儿成了官太太,天天在娘家人面前趾高气扬。二女儿呢嫁了个牙医,牙医赚了很多钱,二女儿是一辈子吃穿不愁,天天在娘家人面前炫富。三女儿年轻时喜欢上了一个农民,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了一个农民,和这个农民土里面刨食辛苦过了一辈子。” 金海说道这里,问道,“知道这个三女儿是谁吗?” 二春哽咽着说:“知道,你说的是我妈,我听一百遍了。二舅你也不同意我俩在一起,对吗?” 金海眉眼不动的看着二春说,“我故事还没讲完。” “大女儿嫁了个局长,局长天天把她当成老妈子用,非打即骂。二女儿嫁了个牙医,牙医花心,在外面沾花惹草,有一次竟然把外面女人带到家里。二女儿不堪受辱,喝了农药。虽然后来抢救过来了,但落下一身的病。” 二春哭着说,“就是看到我大姨、二姨那样,我就想,我要结婚绝对不能嫁给有钱人,免得受气。” 金海没接二春的话茬,接着讲他的故事: “三女儿嫁了个农民,开始还好,慢慢的日子久了,感情变淡了,三女儿就后悔了,觉得下嫁了。” “天天拿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姐夫比,跟大姐夫比官大,个二姐夫比有钱,她丈夫身上似乎一个优点也没有了,她也忘了当初为什么嫁给这个丈夫了。” “他的丈夫爱她,觉得亏欠了她,从来不骂她一句,也舍不得打他一下。虽然她丈夫如此宽待他,但是她觉得自己过得一点儿都不幸福。” 金海问道:“你能跟你的这个男朋友一起过苦日子吗?” 二春思考了两分钟,坚定的说:“我可以的。” 金海又问她:“你觉得你男朋友会一直对你好吗?” “他会的,他说会一直对我好的。” “如果有一天他发达了会不会抛弃你呢?如果他遇到了什么困难,会不会离开你呢?” 二春想了想说:“我想他不会的,那样他太不是东西了。” 金海笑了:“承诺容易,做到很难。相爱容易,坚守很难。只有能坚守爱情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二春,你妈提出的高彩礼或许不对,但也未尝不是一个考验,至少对你男朋友是这样。” “仅仅要个彩礼就能把你那个小男朋友吓住,甚至招呼都不敢打就跑路,微信上一句分手就结束你们的感情,我咋不觉得他对你们的爱情有多坚定呢!”金海说完,吸了口烟,吐出个烟圈,烟圈慢慢扩大消散!将逼格彻底拉满! “丫头啊,你要找的不是一个有钱人,也不是一个穷人,有钱人中有好的,穷人中也有坏的。你要找的是一个彼此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无论贫穷、富有、疾病、死亡都不放弃彼此的人。” 玉芬给二春端来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 二春心里像是放下沉重东西一样松了口气,开始不客气的用牙签插苹果吃:“哎,舅妈,你家的苹果真甜!” 玉芬笑了,“甜你就多吃点!” 第62章 直播卖货 “二舅,你那天给我拿的水果可真好吃,我都没吃够。”小华挺了挺肚子,接着说,“王胜利最过分了,他还抢我的白葡萄吃。” 这丫头最近又添了一个没事儿挺肚子的毛病,两句话不到,就要挺几下。只是她才怀孕两个月,肚子里的宝宝才25克重,四厘米长。只怕他挺起来的不是宝宝,而是脂肪。 金海开玩笑的说:“你舅妈都没吃够呢!我是真不知道那水果能那么贵,知道一个都不带送你的,王胜利也不用和你抢了。” 小华转向玉芬,语气中含糖量骤增,“舅妈,你看看二舅,他那样说我。” 玉芬笑着说:“你确实该应注意少吃点了!这才几天啊 ,脸都圆了,太胖了可不好,到时可不容易生养。” 小华声音拉出糖丝儿,“舅妈——,你也欺负我!我不在你家待了,我回家去欺负王胜利去了。”说完,竟然真的蹭下炕沿,扭哒扭哒的回家了。 看着小华丰满的背影,金海哭笑不得的对玉芬说:“这孩子最近有点儿飘啊!” 能不飘吗,自从查出怀了龙凤胎,王百胜一家就差把小华供起来了。啥活不让干,一点气不让受,王胜利和她闹着玩,抢了一筷子鱼吃,被他妈骂了两句,被他爹踢了两脚。王胜利最近心情在落雪,怀疑自己是否是亲生的。 金海想了想对玉芬说:“没这样当人家媳妇的,你给表姐打个电话,让她来住几天!” 隔天小华亲妈就到了。没过两天,小华除了硬件上多了两个孩子,软件上基本恢复了出厂设置。 …… …… 农历正月末的东北,温度仍在零下。 金海穿上香芝为他新买的绿色羽绒服,和同样打扮一新的李伟国等人坐着车就到了县里,去领见义勇为奖。 一行七人,先接受了县电视台的集体采访,李伟国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面对采访滔滔不绝,伟光正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之后,几人坐在会场下当木偶,听坐在主席台的县领导总结县里的精神文明成果。接着几人上台充当领导照相的背景墙,直到每个人手里多了一张荣誉证书,一个a4纸大小的巨型红包。 回靠山村的车上,杜小六迫不及待打开红包,顿觉失望,“切,才两百块钱啊。” 杜老六拿到红包时就已经察觉不对了,此时才确定,他问李伟国,“你不说两千吗,怎么才两百?” 李伟国说:“没错啊,一共两千块钱啊!” 杜老六骂道:“特么的,我还以为每个人两千块钱呢!一个人发两百块钱整这么大阵仗。” 旁边一个人说道:“不对啊,一个人两百,咱们七个人加起来不才一千四么?” 李伟国反问:“制作证书不要钱啊?” 众人一愣,“我草,无情!” 李伟国说:“别无情了,为了庆祝你们获得了人生中唯一一张奖状,晚上到我家喝酒去!”众人大喜! 又是一夜的欢饮! …… …… 第二天早上,金海盘腿坐在炕桌前,喝着玉芬熬的香喷喷的小米粥,就着小咸菜,很惬意,很舒爽。 玉芬见金海吃得差不多了,很郑重的坐在了金海的对面! “金海,我有事情想和你聊一聊,你别笑,真的很重要。” 金海马上止住笑声,正色的看着自己的老伴儿,“玉芬,有什么事情你说,我听着呢!” “金海,你这个月已经喝了几场大酒了,你知道吗?隔三差五的就是一场大醉。伺候你我没有任何怨言,谁让我跟定你了呢。可是,你毕竟年龄也不小了,你这样喝酒,不是把身体喝坏了吗?” “如果你的身体坏了,我怎么办?你为这个出主意,帮那个想办法,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有了事情,我该怎么办?”说完玉芬红了眼圈,流下了眼泪。 玉芬这一哭,金海就好像孙悟空到了南天门——慌了神。金海马上举手保证不再喝大酒了。 玉芬这才转悲为喜。 …… …… 下午时,二埋汰来找金海,问玉芬二儿子朱农和的电话。金海奇怪的问二埋汰,“要他电话干啥?”二埋汰和农和之间的关系,是学渣弟弟和学霸哥哥的关系,尽量避免处于同一狭小空间内,能少联系就少联系。 二埋汰乐呵呵的告诉金海,自己打算创业了。 “创业做什么呢?” 二埋汰得意的说:“我打算创业,卖豆包!” 原来二埋汰这段时间一直憋着想要做生意,然后成功,然后让所有喝酒不跟他碰杯的同学们看看,自己也是有本事的。 于是二埋汰就跑到县里的新华书店买了几本创业方面的的书籍,只看了二十分钟,就把书扔在了一边。因为二埋汰上学时落下个毛病,看书超过五分钟,头就会疼。这次看了二十分钟,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既然看书不行,那就听讲座看创业视频,二埋汰刷了半天抖音里的成功讲座,发现理论知识增长了不少,但是做什么却没想到。 二埋汰想到那天金海跟他讲的生意经,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竟然想到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 第一个是卖什么的问题。 卖土特产,县里一条街都是卖土特产的。卖粉条,隔壁村一家 卖粉条卖了一辈子也没发家。二埋汰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卖什么。 晚上吃饭吃的是豆包,要说小玉的手艺真不是吹的,这豆包又粘糊,还不粘手,不沾牙,豆馅是又甜又起沙。二埋汰打起了老婆的主意,跟媳妇一商量,媳妇完全支持。 第二个是怎么卖的问题。 沿街叫卖,或者坐地摆摊,肯定不行!那样只能赚小钱,赚不到大钱,二埋汰一门心思赚大钱。既然不摆摊,那必须走量了。天天看视频直播,二埋汰就打起了直播卖货的主意。 于是他想到了朱农和,朱农和就是一个旅游博主,经常直播风景名胜之类,二埋汰就想着向他学习一下,最好能让朱民和帮忙做做广告。 金海自然支持,当场拨通了朱农和电话,聊了几句后把手机交给了二埋汰! 朱农和告诉二埋汰,想要直播卖豆包可不容易。 首先,要解决的是资质问题,豆包是食品,国家对饮食方面的把控是很严格的,需要办理食品经营许可证,还有营业执照。 其次,要解决的是产能问题,如果买的人多了,产能必须跟上,这又涉及到雇佣工人等一系列问题。 此外,还需要解决资金问题、场地问题、原材料问题、物流问题、包装问题、卫生问题…… 以上的问题都解决了,还涉及到流量的问题,你一腔热血开直播,最终可能只有几个人看,还不一定买你豆包。 二埋汰只是一腔热血想发财,此时听到这么多问题也傻了眼。用心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似乎一个问题都搞不定。 放下电话,二埋汰陷入到严重的自我怀疑当中,坐在金海家炕稍唉声叹气,“想发财怎么这么难啊!” 看着二埋汰生无可恋那一出,金海笑了,“孩子,饭是要一口一口吃地,你上来就想一口吞猪当然难了。既然你想开直播卖豆包,为啥不先从第一步开始 呢。” 二埋汰当局者迷,疑惑的问金海,“第一步是干傻?” 金海说:“拍视频赚流量啊!” 二埋汰醍醐大灌顶,恍然大明白,立马给二舅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第63章 偷酒 二月初八,今日无人宴请,戒酒一天。 二月初十,无人宴请,继续戒酒。 二月十一,刁德海过生日,喝了三杯散白,纯属无奈之举。 二月十二,中午菜好,既然昨日已经破戒,今日已无坚守必要,和玉芬小酌。 金海举杯宣告:本次戒酒共计坚持五十六个小时30分钟,较之上次戒酒,多坚持四十个小时之巨。且抵挡王百胜敬酒一次,刁大河敬酒一次,可谓成果斐然。 之后,被玉芬连掐两下,金海宣布:本次戒酒以成功的方式开始,以失败的方式告终,玉芬同志请不要灰心丧气,敬请期待下一次“戒酒”的到来。 其实金海本就没有真心打算戒酒,那日只是他见玉芬对自己关心,给了老伴儿一个回应而已。至于玉芬也没真想让金海戒酒,毕竟都喝了一辈子了,何况金海只有这一个真正的爱好。 玉芬关心金海的身体,所以想让金海少喝一点,不要因为喝酒伤了身体,并不是真的要让金海把酒戒掉。这也是金海喜欢玉芬的一个地方,玉芬从不以关心的名义来强求他必须做到什么。毕竟道德绑架也是绑架,不犯法,犯膈应! 说起来金海这个喝酒的爱好,完全是受师父的影响。金海的师父就好酒,几乎顿顿饭都离不开酒。 初时,金海还不十分在意,时间久了,尤其见师父夹口菜,抿口酒,斯哈一声,一脸享受,金海就对酒产生了好奇心。 某一日吃饭时,师父见金海眼神不离自己酒杯,师父就问:“小子,想尝尝吗?” 金海疯狂点头,“太想了!” 师父给金海拿了个酒杯倒了半杯酒,金海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辣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师父大笑:“小子,你这喝酒喝得豪气,酒品不错。” “不过饮酒贵在有自知之明。喝酒有四种状态,一曰适宜,二曰微醺,三曰豪饮,四曰酗酒。” “泛泛之交,应当‘适宜’;自斟自饮,‘微醺’最好;与朋友交,可以‘豪饮’;‘酗酒’伤身,最不可取。” “看你小子喝酒那样儿,将来必定是个好饮酒的,以后切记不要酗酒贪杯,以免误事伤身。” 金海脸红脖子粗,头晕晕乎乎的答应。 师父端起酒杯,浅尝一口,口中吟诵“……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将一副高人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 低头一看,金海已经醉倒。心中暗骂“老子简直是在跳舞给瞎子看”,可惜了我刚才的率性洒脱了,竟然没有收到崇拜的目光。 将金海送回房间休息不提。 好饮酒之人必好藏酒,师父藏有一坛好酒。好酒名曰“杏花白”。杏花白装在瓷坛中,用黄泥封存,存放在师父房间一个角落,师父想起时就拿毛巾擦一擦。 金海自从喝了师父给的酒之后就跃跃欲试,只是师父自从给过半杯酒之后,就再没给过金海酒喝。每次吃饭时看师父嗒一口菜,滋喽一口酒,金海就馋的不得了。 金海有了歪念头,他想偷师父的酒喝。可是师父的酒要么在仓库大酒坛里,师父自己管着钥匙。要么装在一个酒葫芦里,师父随身携带。这让金海无从下手。看师傅经常擦拭“杏花白”,金海打起“杏花白”的主意 。 这一日师父有事下山,留金海看家。金海听得大门一响,师父离开,就偷偷跑入师父房间。往日里这间房金海常来,里面陈设并无稀奇,感受也平常。今天金海为了偷东西而来,那一床一桌都都似带着威严,房中寂静落针可闻。 金海挪着步子到了酒坛前面,仔细观察。那酒坛青黑,泛着微光,老黄泥封着坛口,严严实实。用手指捅一捅,老黄泥坚硬入砖石。金海可不敢直接将泥封破坏,那样非得挨揍不可了。 金海走出房门,挠着脑袋想办法,看到斜立在墙角竹扫帚,他有了主意。再次进入师父房间时,已经没了第一次时的胆怯,手里还多了两个小工具,一根竹签,一根芦苇管。 金海用竹签一点点的转动,想要将酒坛上密封的黄泥打一个小孔。要说金海为了喝这口酒也真是有毅力。黄泥坚硬,竹签细小,每转一下,只有轻微划痕,金海只管左转右转转个不停,直到额头汗流,后背湿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得“咚”一声轻微细响,竹签往下一沉,却是终于贯穿泥封。撤出竹签,插入芦苇管,用嘴巴轻轻一吸,一股液体顺着吸管流入口里。可是并无想象中火辣热烈滋味,只是混着芦苇草香的淡而无味。原来师父珍藏的“杏花白”竟然是一坛清水。 金海猜想,师父估计是被卖酒的人骗了。想要告诉师父真相,又担心偷酒受到责罚。不说,又不想师父上当受骗,金海陷入到两难境地中。 金海扔了竹签和芦苇管,用清水活了点黄泥把自己钻的那洞堵好,消除了作案的痕迹。师父回来后也的确没发现。 如此过了七八天,师父叫金海进入房中。进去时看见师父正在擦那坛“杏花白”,动作缓慢而精细。金海心里发慌。 师父慢声慢调的对金海说:“那年我二十一岁,学成一身本领下山历练。 所见,尽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咱们东北这片白山黑土,外有小鬼子野蛮侵略,内有土匪四处为患,可谓是内忧外患。 我见过小鬼子横行霸道,也见过土匪屠村,惨绝人寰。心中激愤,就常常四处出击,暗杀小鬼子,或者汉奸、土匪、恶霸。 有一天,我见一土匪正要强暴一个女孩子。危机之中,我突然杀出,宰了土匪,救下那个女孩。我将那女孩扶起,正待叙话之时,背后另一土匪暗枪射中了我的左肩。我奋力转身扔出飞镖,杀了另一个土匪,自己也倒在地上。 那女孩将我拖到一个空屋子里,用刀挖出子弹,帮我包扎好。之后,我发烧昏迷,女孩子衣不解带,照顾我七天七夜。等我醒了,她十分高兴,问我想要些什么。我刚刚醒来,脑子糊涂,就说想喝酒。那女孩就出去了,再也没回来。 等我出去找时,发现那个女孩后脑中弹,倒在村口,手里抱着这坛清水。原来村人为了躲避战乱,家中用坛子藏水。这女孩子以为是酒,就抱了回来。谁知又遇到坏人,女孩抱着坛子跑得慢,被坏人开枪打死了。 我刚苏醒时,那个女孩子告诉过我她的名字——‘杏花’” 金海垂下了头,羞愧不已,“对不起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动你的东西。” 师父说,“大丈夫任性而为,应当光明磊落,不可学小人蝇营狗苟。” 金海说,“我记住了,师父!师父,我想喝酒!” “滚!” “遵命!” 第64章 胆大包天 金海的邻居老王头有仨儿子,俩闺女。王老太早逝,俩闺女嫁人了,家里剩下四个光棍。 一家人勤勤恳恳过日子,别人家播种,他家也播种;别人除草,他家也除草;别人秋收,他家也秋收。奇怪的是打的粮食就比别人少,家里男丁多,能吃得很,也没别的营生,过的那叫一个穷。 反正他家过日子,就是借着钱过的日子。种田要买种子了,老王头出来借钱。要买化肥了,老王头出来借钱。孩子要交学费了,老王头出来借钱。好在秋天卖粮,老王头总能及时把钱还上。不过还完账,卖粮的钱所剩无几,第二年照常靠借钱过日子。 大儿子王大郎早些年就出去打工,开始还偶尔寄一些钱回来,过年也回来看看,后来就消失不见了,信也不寄,钱也不寄,人也不回来了。听同村某某说曾在外县见过,已经成婚了。家里剩下仨光棍。 王三郎勤劳能干,人也朴实。只是性子执拗,一旦认定某事九头牛拉不回。一次跟人打架打的头破血流,金海一问原因,竟然是因为下象棋别人想悔棋,他不允许。打架原因之离谱不亚于“瞅你咋地!” 王二郎长的高大魁梧,对外人霸道凌厉,一言不合便怒目圆睁,挥拳擦掌。好在他脾气虽大,但是听父母的话。霸道凌厉,却懂得孝敬父母。 王二郎胆大包天,人送绰号“王大胆。” 别人胆大是某一方面胆子大,例如:有人不怕黑,有人不怕高,有人不怕鬼,有人不怕恶人……王大胆的胆子大那是全方位立体化的。 有一年,王大胆也跑到玉皇山上玩。一个游客的手机从一处峭壁上掉了下去,急得嗷嗷直叫。王大胆俯身从峭壁往下看看,然后对那个游客说,“咋地,手机对你挺重要啊?” 那个游客正在跺脚,听王大胆问他,就说:“我的客户资料都在手机里面存着呢,可不重要咋地,这可咋整啊?” 王大胆撇撇嘴对他说:“重要你就下去拿,不就得了吗?” 那个游客哆嗦着趴在峭壁上往下看,见这段峭壁足有四五丈高,悬崖壁直,怪石嶙峋,杂草横生。别说下去拿手机了,就是看一眼脑袋都发晕。 那游客以为王大胆故意讥讽他,就说:“你特么敢下去啊?这是悬崖峭壁,你在这装啥大瓣蒜啊?”要不是王大胆太过高大强壮,估计又是一场流血事件。 王大胆一脸的满不在乎:“也别说我装不装,我就敢下去!我要是敢下去,把你手机取上来,你怎么说?” 那人根本不信王大胆敢下山崖,于是说:“你要是敢下去把我手机拿上来,手机值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 王大胆眼睛一亮,“你说话算数?” 那人说:“吐唾沫是个钉。” 周围很多游客,见到这两个人竟然打起赌来了,纷纷围了过来。种花家就这点好,永远都不缺少看热闹的人。 有好事的人就说起哄,“我给你们作证!” 也有人表示不信,“这么高,谁敢下去啊,别吹牛逼了!” 也有老成持重的人劝解,“二位别打这个赌了,这要是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王大胆也不管众说纷纭,弯着腰往峭壁下边看,研究了一下下去的路线。看了一会,他一个倒转抓住一块石头,作势就要下悬崖。 那个丢手机的人吓了一大跳,见王大胆真的要下去,也害怕闹出人命来,急忙道歉:“兄弟,我和你闹着玩呢,算了,手机我不要了,你别下去了!” 王大胆一瞪眼睛,说道,“晚了!我要是下去把你手机捡上来,你敢不给我钱,我就把你扔下去。”说完一步一步试探着往下去。 但见王大胆四肢并用,从悬崖上越下越深,人也越来越小。山风呼啸,王大胆衣服烈烈摆动,竟然像个神仙一样。这段峭壁伫立在山坡上,不知几百万年,第一次有人从上面攀缘而下。 十四五米的峭壁并不算高,王大胆却爬了二十多分钟才下到底,当他的脚落在山坡之上,趴在峭壁边上观看的众人才舒出一口气。 王大胆在山坡底线的荒草落叶中寻找,很快找到了那人掉落的手机,手机竟然完好无损。王大胆顺带还捡了一个相机,一部小灵通,两个p3,一部更破的手机。王大胆将东西装进衣兜,又顺着原来的路线,从峭壁爬了上来。 王大胆双脚踩到山顶,围观的人顿时鼓起掌来。打赌那人也不废话,立刻给了王大胆三千块钱,换回了自己的手机。他是真不敢不给,他觉得王大胆真敢把他扔下去。 还有一次,王大胆帮村子里一家人打苞米。打苞米就是给玉米脱粒,这活需要很多人帮忙往机器里送玉米棒子。打完苞米之后,主人家请帮忙的人吃饭。 酒至半醺,几个人闲聊着便说起来人有胆子大的和也有胆子小的,无外乎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畏惧,这样的人就是真正的男子汉。 在座的有一个姓张的小伙子,他喷着酒气说:“若说胆气啊,我只佩服王大胆。王大胆是真的胆子大啊!悬崖峭壁都敢爬。”王大胆在旁边听了不免得意洋洋! 村里有个人不太服气:“要说怕个山崖,咱村不少老山民都能做到,未必就是胆子大。” 王大胆一见竟然有人敢轻视自己,于是说道:“这世上就没有我王大胆不敢做的事儿,你要能说出一样我不敢做的,我就管你叫爹!你要是说不出,你管我叫爹!咋样?” 这一下话题陷入僵局,那人想了想说,“你要是敢去北岗的坟圈子睡一晚上我就服你!咱也别管谁叫爹了,你要去睡一晚,我请你下三回馆子咋样?”北岗是靠山村全村坟茔所在之地,里面老坟新坟无数,常常有闹鬼的故事流传出来。 王大胆眼睛一亮,说道,“此话当真?” 那人说道:“自然是真的。” 有人就说说:“我给你们俩作证!不过去吃饭得带我一个。” 王大胆挠挠脑袋说,“我去也不能睡在大天地里啊,这一宿不得冻个好歹啊。” 那人以为王大胆害怕了,就说,“我家有睡袋!我出去打工的时候用的,你要敢去我就借给你。你要是不敢,可得请我吃饭。”说完与众人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第65章 一罐金子 却说王大胆夹着睡袋就直奔北岗坟茔地而去了。 剩下的人继续喝酒,有人就说:“王大胆不是真敢去?” 另一个人说:“敢个屁!估计在外面转一圈,偷着摸的就回家了。” 又有一人说:“北岗子那地方邪的很,我白天从那走一回,身上都觉着冷飕飕的!说是晚上有人敢去,打死我都不信!” 那个打赌的人说,“明天一大早哥几个陪我去北岗子溜达一趟。要是王大胆没在那块儿,看我咋羞臊他,看他以后还装逼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打赌的那人约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去了北岗子。到了北岗子坟茔地一看,荒草萋萋,坟包林立,空无一人。几人哈哈大笑,果然王大胆不敢在这里睡觉。 忽然一人眼尖,见到远处一个大坟包的斜坡上好像躺着一人。几人各喊“哎呀我去”,连忙过去查看,见王大胆在睡袋里睡得正香,那睡袋就铺在坟包的斜坡上。 打赌那人上前去喊王大胆,王大胆还以为在做梦,嘴里嘟囔着,“哎,老头儿,别闹了啊,昨天那顿揍还没把你打服气啊?” 众人听了胆战心惊,连忙喊醒王大胆,王大胆睡梦中睁眼醒来,伸了个懒腰,喃声,“哎呀,睡得太舒服了,以后这地方得常来!” 众人…… 据说,王大胆在坟茔地睡的那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老头骂他:“你特么睡哪里不好,睡俺家房顶上。”王大胆上去把老头给打跑了。 打赌那人自然请王大胆下了三次馆子,还把睡袋送给了王大胆。那睡袋在坟圈子过了夜,打赌那人不敢要了,怕把那个老头儿带回家。 这年夏天,天气格外炎热。有一晚王大胆躺在炕上,只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心里藏了二十五只小猫——百爪挠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想着北岗子一定凉快,于是夹着睡袋去了北岗子。 北岗子坟地四周都是农田,只有坟地一处空旷,八面来风,果然凉爽。加上夏夜繁星低垂,周边虫鸣阵阵。王大胆在一个大坟包的斜坡上铺好睡袋,钻入其中,听虫鸣,看星辰,觉得十分惬意,慢慢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正半梦半醒之间,恍恍惚惚当中,王大胆听到有人交谈。 有一人问话,“郑家老坟就在这里吗?” 另一人回答:“就在这里没错了!” 有一个人说道:“听说郑家祖上有钱的很,这个老坟下葬时埋了一罐黄金,也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人说:“管他真假呢,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又有人说道:“快点,这里太特么吓人了。” 接着锹镐齐动,叮了当啷。 王大胆初时还以为自己是做梦,此时听见挖土的声音这才惊醒,转身趴在坟头上往声音来源处观看,见四五个个人打着手电筒,正在挖一座坟。 王大胆猛的大喊一声:“干啥呢?” 这一声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当时那四五个人没一个站着的,全都瘫倒在地上。王大胆觉得好笑,心里说话;“就这小胆儿,还敢挖人祖坟。” 他也不上前去,怕露馅儿了有危险,继续趴在坟头上往那边喊,“干啥拆俺家房顶?” 那几人慌忙起身叩头,嘴里面告饶,屁滚尿流的迈着罗圈步往外逃跑,手电筒、铁锹、铁镐扔了一地。 王大胆见几人逃跑,也就不管了,继续睡觉。睡梦中梦到一个老头儿对他说:“感谢先生救我,使我免于曝尸荒野,特以一罐黄金相赠。”说完人消失不见。 第二天王大胆睡醒,走到昨晚几人刨坟处观看,见一座坟高大异常,坟的一角已经被挖开,隐约露出一个陶罐,陶罐圆圆滚滚,西瓜大小,有盖子盖住。王大胆大喜,打开盖子,见罐里面装满了金元宝。他把陶罐取出来,把郑家祖坟填好,把一应工具扔掉,喜滋滋的捧着罐子回家了。 金海正在扫院子,见到王大胆胳膊下夹着个睡袋,手捧一个罐子乐颠颠的往家里跑,心下好奇就问了一句:“王大胆,拿的啥啊,那么高兴?” 王大胆正沉浸在喜悦当中,听见金海问他,想也没想就回答:“金元宝!”说完了他反应过来了,非常后悔,就凑到二舅身边,把昨晚的事情说了。 说完之后,王大胆一脸不舍的从陶罐里掏出个金元宝塞到金海手里,说道:“二舅,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这个金元宝给你,买你闭嘴 !” 金海哭笑不得:“你昨晚吓跑了盗墓贼,护佑了人家祖坟,这是你应得的。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说完把金元宝又递了回去。 王大胆听了非常高兴 !马上把那个金元宝装回了罐子里,抱着罐子回家。他是真舍不得。 却说过了没几天,这天玉芬出去串门,金海自己正在家里趴在炕桌上看书,王大胆来访! 金海见王大胆进门,屋子里也没有外人,就开玩笑说:“哎呦,大款来了啊!” 王大胆一脸的苦相,“二舅你可别笑话我了,那罐子我又给埋回去了 !” 金海问:“为啥啊?那个老郑头说话不算数,给你托梦又要回去了啊?” 王大胆说,“哪啊,我拿了一个金元宝跑到县里面的金店去卖,人家直接说是假的,是用铅铸的,外面刷的金漆。我还不信呢,结果人家用火一烧,就化成了铅水。” 金海一笑:“所以你就把金元宝还回去了?” 王大胆说,“可不是咋地!我过去跟那个坟里头那个老头说‘你这金元宝阳间用不了,留着你自己用!’完事,就给埋回去了。” 金海哈哈大笑。 金海心里产生了个疑问,于是问王大胆:“你不是都敢上坟茔地里面睡觉吗?你咋还信鬼神呢?” 王大胆说:“我信啊!天下这么大,无奇不有,有鬼神有啥奇怪的啊!正因为我信鬼神,我才不怕那玩意啊!” “你想啊,鬼神要是有本事弄死我,我不就成了鬼神了吗?凭我这体格子,估计变成了鬼,别的鬼也打不过我。” “鬼神要是没本事弄死我,那我怕他个毛线啊!” 金海一愣,突然觉得这个浑人说的咋那么有道理呢!当天晚上,金海请王大胆吃饭,让玉芬正经炒了几个好菜,金海还特地打开了一瓶茅台。 之后,金海听说胜利村有几人半夜出门遇鬼,都吓病了,到靠山村找蔡神婆治病。每人付出了三千人民币,蔡神婆请动大榆树仙,进入阴曹地府把几人丢失的魂灵找了回来,几人都恢复如初。 这正是: 王大胆惊跑盗墓贼得假金,空欢喜一场。 蔡神婆请动榆树仙寻魂魄,做渔翁得利。 第66章 王胜勇结婚 三十二岁的光棍王胜勇终于要脱单了,而且是老婆孩子一起来的那种。只要是过了今天,王胜勇不出八个月就能实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生梦想。 王胜勇深色西装,系了条鲜红的领带,为了耍帅连羽绒服都没穿,好在他身强体壮,加之心情不错,天气也不错,他倒是不觉得太冷。 王胜勇特地到县里的美发店打理的自己,喷光了一瓶发胶,小头发梳的亮如钢盔,十级大风吹不乱,倒显几分青春年少。坐在婚车上的王胜勇,心中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一共八辆婚车,头车是刁大河的宝马,其余都是村里年轻人的车。宝马车头挂着鲜红的大花,看着就那么喜庆。一排车开出来,浩浩荡荡,正经有几分气派。 现在农村年轻一辈基本上人人有车,王胜勇也有车,但是今天他结婚接亲,自己亲自开车有点不太合适。每辆婚车上坐有两人,基本上都是刁大河的同辈人。这个数量也是有讲究的,取得是八方进财,成双成对之意。 婚车后面跟着摄影车,这是王胜勇从玉安县一家婚庆公司请来的摄影师,摄影师全程跟踪拍摄,直到婚礼结束。 此时“七九河开”,积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露出被雪水滋润的黑土地,黑土地是那样的肥沃,那样的充满力量,充满希望。 今日喜神在西北,财神在东南。八辆婚车按照规划的路线,从东南出了靠山村,绕一大圈,又从西北依次进入靠山村,停在了李老三家的大门口。婚车接亲要尽量避免走重复的路,更不能走回头路。 王胜勇,手捧着一束百合花,从车上下来。其他几人有的拎着离娘肉;有的拎着个水袋子,里面装着活鱼;有的端个托盘,上面装着大葱;有托盘上装着粉条。 这些是接亲前备下的接亲礼物。东北的接亲礼主要有四样,一般为离娘肉两条、鱼两条、大葱四棵、粉条四把,离娘肉就是猪肋条上的肉,或者猪后腿肉。这些都是东北地方常见之物。当然也有准备六样礼或八样礼的,这个不做硬性要求,反正数字吉利就好。 李老三家也装扮得非常的喜庆,竟然还在大门处弄了一个气球拱门,这是想让李亚男风风光光出门的意思了。鞭炮声中,王胜勇一行人嘻嘻哈哈的进了院子。 但见李老三家几间大瓦房也有装扮,房檐下挂红绸子,窗子上贴窗花,门框粘红气球。李老三家房门紧闭。王胜勇大咧咧上前敲门,嘴里喊着,“妈呀,开门”“爸呀,开门”。这家伙脸皮是真厚,还没改口呢,就先叫上爸妈了。 屋里面一阵喧嚣,隐约有笑声传出。只听得李老三在屋里面故作生气,大声问道:“谁是你爸?乱叫什么!” 王胜勇毫不在意,大声回答:“我可没乱叫,我今天把亚男娶回家,你可不就是我爸了。”屋里面传出了一阵笑声。 里面不知是谁又问道:“李老三是你爸,那谁是你的亲妈啊?”这人不怀好意,话里面藏着陷阱,就等着王胜勇上当了。 王胜勇难得聪明一回,灵机一动的回答:“李胜男的妈就是我的亲妈!”他这一句赢得了周围人的赞赏,身后的亲友团齐声叫好。 里面那人看竟然没难住王胜勇,又接着询问他:“那你有几个亲妈啊?” 王胜勇想也没想的大声回答:“我有一个亲妈,还有一个生母。”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王胜利等人给王胜勇竖起了大拇指。 李老三六个女儿,分别是胜男、强男、越男、超男、过男、亚男。原来是李老三想生儿子想疯了,结果生了串带“男”字的,竟然没有一个男的。 李老三曾求金海给他算了一命,金海说他是命盘格局较差,子女宫是破军,再生八个也是女儿 。李老三这才断了继续生下去的念头,专心培养闺女。 李老三的其他几个女儿都外嫁别地。如今李亚男嫁给本村的王胜勇,王胜勇又憨厚,李老三老两口就存了老姑爷养老的心思。此时,李老三夫妇不想过于难为姑爷。就说:“开门,以免误了吉时。” 屋门大开,新姑爷进门,先呈上四样礼。李老三夫妇带着王胜勇认人。 李老三给王胜勇介绍亲友,指着一个年老的说:“这是亚男的大姑父。” 王胜勇马上掏烟,递过去点火,嘴里招呼:“大姑父好。” 又指着一人介绍,“这个是你二姨父。” 王胜勇递烟点烟,嘴里问候,“二姨父好。” …… 李家亲戚真多!一众亲友介绍过去,除了本村的几个熟人之外,其余的外地来参加婚礼的亲属,王胜勇一个也没记住,这倒没关系,以后和谁接触自然就认识谁了。王胜勇四处问好,问了个晕头转向。 迎亲队伍需要在娘家吃个便饭。众人进屋是,两张地桌支在正屋当中了,上面摆着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饺子,没有别的菜,一个个饺子圆圆滚滚。接亲的众人坐好,开始吃饺子。 王胜勇从不懂拘束为何物,中间落座,端起碗来就吃。吃了几个,问旁边的丈母娘:“妈,有醋没?”一句话把丈母娘逗的是眉开眼笑,心里觉得六个姑爷这个最好。看这妈叫得多顺溜,一点也不见外,不像别的姑爷,一脸抹不开的肉。 娘家马上有人给新姑爷倒上醋,王胜勇蘸着醋大吃大嚼,吃了足有三十个饺子,眼见得盘子见了底,旁边王胜利捅捅他胳膊,提醒他:“你行了,别都给吃光了。留几个,寓意好,这叫富富有余”。 王胜勇低声回答:“今天早上起来就开始忙活,一口东西没吃着,可把我饿惨了。”他虽然如此说,还是放下了筷子。盘子里只剩下两个饺子,白白胖胖的在那里庆余年。 王胜勇转身拍丈母娘的马屁,说:“妈,你包的饺子真香。”丈母娘笑得已经见牙不见眼了,对王胜勇说,“以后想吃,妈再给你包。”李家几个姑爷在旁边拿着小笔记本记录,学习怎么讨好丈母娘。 一众人吃完饺子,来到了新娘李亚男的闺房外。屋门上贴着大红双喜,屋门紧闭,里面人早就等急了,就等着难为一下王胜勇。 第67章 婚礼进行时 王胜勇也不怯场,上前敲门,“媳妇开门。” 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你管谁叫媳妇呢?我是你大姨姐。” 王胜勇马上改口道:“大姐,给我开开门呗!” 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出来:“我是你二姐,你叫什么大姐?” 王胜勇又叫道,“二姐,给我开门。” “我是你四姐”…………四姐李超男是王胜勇同学,王胜勇嚷道“李超男,你抓紧把门给我开开。” 李超男里面喊:“王胜勇,你要不叫四姐,今天别想进来。” 王胜勇能屈能伸,“四姐,请开门。”里面传出哄笑声。 这时候里面有人喊道:“想得美!李亚男当初怎么难为我们老公的,今天我们就怎么难为他老公。” 王胜勇求饶,“别的了,姐姐们,我给红包行不?” 里面七嘴八舌:“不行,红包也要给,题目也要做。” 王胜勇只能无奈的说:“那请姐姐们出题!” 里面人说道,“你先唱首歌。” 王胜勇丝毫不犹豫,扯着个破锣嗓子开口就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门里门外的人,无论是长辈或是同辈都笑得肚子疼,里面有人直喊救命。 好不容易王胜勇唱完,里面有人提出要求:“你穿高跟鞋走两步。” 王胜勇问道:“你知道我多大脚不,我就是想穿也没那么大的鞋啊!” 里面人不满的喊道:“不行,就得穿,穿李亚男的。” 二埋汰给王胜勇使眼色,王胜勇福至心灵,秒懂。说道,“行,你把李亚男的鞋递出来。”有人拧开门锁,打开一条门缝,想往外递鞋。王胜勇伸手一推,后面众伴郎一拥而上,轻易就挤进了门。 屋里面传出惊叫声,一众伴娘纷纷拥上来拦阻,可是怎么拦得住呢。王胜勇掏出一大把红包,往屋内的女孩子们手里递,口里面说“各位姐姐妹妹,别让我媳妇儿等急了,她着急嫁给我呢!” 里面人嘻嘻哈哈的笑着接过来,看已经无法阻止,这才作罢。 此时,新娘李亚男正坐在炕中间的红色被子上,头梳发髻戴着珠花,身穿红衣红裙。红色映衬之下,李亚男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异常娇美。 王胜勇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媳妇儿,你好看!” 新娘的闺房中,屋顶悬挂着红色的气球,和金色的挂花。李亚男的姐姐们穿得花枝招展的,就像一朵朵不同颜色的花,每个人也笑靥如花。 新郎王胜勇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屋子。有知情的人说:“现在应该是新郎改口叫爸妈了。”其实王胜勇早就自觉的管李老三叫爸,管李老三媳妇叫妈了,但是程序如此。 有人搬来两把椅子放在屋中间,让李老三和李老三媳妇坐好。老两口在众人的摆弄之下,都有点不知所措了。李老三的手一会放在大腿上,一会放在脸上。 王胜勇被人推着站在了两人面前,站的直直溜溜的。 有人告诉他:“喊爸妈!” 王胜勇规规矩矩的喊“爸!妈!” 周围不知多少人答应“哎!”哄笑声又起。 “鞠躬,三个。” 王胜勇乖乖的鞠了三个躬。 “给你老丈人点烟,给你丈母娘递糖。” 王胜勇点烟,递糖。 李老三老两口各拿出一个大红包,交到了王胜勇手里。李老三脸上带着笑容,对王胜勇说:“你和亚男好好的过日子,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李老三媳妇也说:“你俩好好的,白头偕老。” 李亚男坐在炕上,看到自己满脸皱纹,鬓角白发的父母坐在屋子中间,说着关心自己的话,眼圈不禁发了红。她的一个姐姐在旁边说,“今天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 这时有人拿来两朵胸花,李亚男拿起新郎的那一朵给王胜勇挂在胸前,深色西服映衬下,红色的百合花格外亮眼。王胜勇把新娘那一朵配在李亚男胸前,笨手笨脚的弄了半天,好像在故意占便宜,弄得李亚男的脸红扑扑的,娇艳欲滴。 一大家子凑过来合影留念,摄影师过来拍下了这美好的瞬间。李亚男的几个姐姐也是轮流上阵,拿着手机一通拍照。 这时,李亚男的大姐端来一碗面条,面条里还卧着两个鸡蛋。这代表着团团圆圆,长长久久。李亚男喂王胜勇一口,王胜勇喂李亚男一口,直到把面条吃完。 王胜勇小声对李亚男说:“多亏刚才吃饺子时,留了点肚子,要不这面条还吃不下了呢。”李亚男笑着捶王胜勇的胳膊。 王胜勇给李亚男穿上鞋子,两手一伸就从炕上抱起了媳妇儿,王胜勇一米九,媳妇儿抱的轻轻松松。每次参加婚礼,王胜勇最羡慕的就是这个场景,现在终于轮到了自己了,他裂开大嘴,露出了大白牙 。 门外又燃起了鞭炮,有人放起了礼花,噼里啪啦声中,五颜六色的礼花碎屑漫天飘洒着。在众人欢呼声中,王胜勇踩着红毯,把新娘子抱上了车,自己也从另一侧上了车。 李亚男的五姐手里捧着李亚男的一双新高跟鞋,在李亚男脚下铺一块红布,为李亚男把新鞋换好,又把刚刚穿过的鞋子收起来,然后向王胜勇一伸手,王胜勇一愣,李亚男说:“红包。”王胜勇赶忙递出红包,交到了五姐手里。这个流程叫做换踩堂鞋,寓意着开始新生活。 接亲的和送亲的上婚车。李亚男的亲属先上车,之后再让王胜勇的亲属上车,车没有空一个位置,即使这样仍有许多人没有车坐,那就自己走过去,反正在一个村子。 车队又出发了,一出溜,就到了王胜勇的家门口,又是一番鞭炮齐鸣,新娘新郎新年手挽着手踩着红毯,迎着漫天礼花,进入了王家正屋中。 婚礼正式开始。以往靠山村婚礼主持基本都是金海,自从有一家请了县里面婚庆公司的司仪主持之后,金海基本上失了业。 在婚庆公司司仪的主持之下,两位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婚宴开始,自是一番新的热闹。王家、李家都是本村大户,这一日可说是胜友如云,宾朋满座,新人敬酒,极尽欢颜。 到了晚上,一众小年轻的又在王胜勇洞房里闹了 一番。金海私下里叮嘱众人,李亚男还怀着孕呢,不可以闹的过分。众人也是适可而止,只是开了些不痛不痒的玩笑。 各位看官:结婚习俗太多,为避免大家看得枯燥,王胜勇这段婚礼重点写接亲,之后,刁大河婚礼重点写拜堂。 第68章 做能做的 现下的东北,终于进入了早上冻得邦邦硬,中午化得软鼓囊的时节。中午往往零上一二度,把冰封了一个冬天大地融化,到了晚上一夜的寒冷,又把土地冻上。燕子已经来了,利用白天的温暖,四处衔泥做窝。 昨天王胜勇婚礼,金海没喝多少酒,不是没人敬酒,而是已经到了不用给任何人面子的年纪了。金海的表现得到了玉芬的充分肯定。 “金海,这次喝酒就控制的挺好,你要一直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玉芬如是说。 于是,在晚上金海得到了来自玉芬实质性奖励,早起时神清气爽。这玩意也真是奇怪,有时开车时畅快,结束时疲累,但有时开车时愉悦,结束时也舒爽。二十三年车龄老司机金海,还是没总结出其中规律。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汗水在漂泊……” 金海一大早上就起来把院子清扫了一遍。人就是这样,越表扬就会越起劲儿,越起劲儿就越能干。 直到院子里找不到一个小草棍儿,金海才算停下来折腾。 玉芬果然出门日常性的表扬了金海,“金海儿,这院子扫得也太干净了。” 上午,王百胜来坐了一会儿,告诉金海王二懒聚众赌博的事情听说快要提起公诉了,他问过别人,说是至少要判三年往上。因为王百利家办喜事,王百胜没说出来。 金海只能命令自己忘记昨夜欢愉,默默陪王百胜坐着,两个人吞云吐雾好半天,直到屋中烟雾弥漫。金海知道,王二懒出事,王百胜心里不舒服。这就是亲兄弟,平常哪怕闹得再僵,遇到事情,还是亲兄弟最在意你。 王百胜叹了口气,问金海:“你说这事吴大眼能不能说上话,三年太久了,王二懒也没做啥坏事儿,不就聚众玩了几把麻将吗?谁过年还不玩儿几把。还有他也六十多了,身体一直也不好,年轻时扛大包,把腰累伤了。” 看着桌上绢制的那条龙在烟雾中若隐若现。金海沉默了会儿,问道:“你给吴大眼打电话了没?”吴大眼是两人战友,转业后进了玉安县公安局当警察,多年拼搏也做过玉安县公安局的一任局长,现已经退休了。 “打了。”王百胜回答。 “那他咋说?”金海接着问。 “他说,王二懒一场赌博设套赢人十万块钱,属于诈骗行为。而且还长期聚众组织赌博,证据确凿,情节严重,判三年已经是轻判了。别说他都退休了,就是不退休也管不了。” “你都打电话了,还问我干啥?”金海有些奇怪的问。 “我这不心思你和吴大眼关系更好,想让你试试吗?”王百胜解释道。 金海吸了口烟斗,吐出白雾。看着王百胜的眼睛,一板一眼的说,“百胜,咱俩的关系胜似骨肉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王二懒也是我的干哥哥,你开口求我一回,我理应万死不辞的帮兄弟你办到,可是这个电话我真不能打。” 王百胜疑惑的看向金海,他没想到金海会拒绝。 金海继续说,“我打了电话,如果吴大眼办不到,我那是难为人。吴大眼办到了,那是徇私枉法,晚节不保,我属于陷人于不义。” “吴大眼也曾是我们一个战壕里面的兄弟,我不能让他陷入两难,里外不是人。” 王百胜没再说话,又坐了一会儿,低着头走了。 玉芬从小华家里回来,闻到了满屋子浓重的烟味,打开了门往出放味道。 刚才王百胜来时,玉芬见王百胜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有事情,所以她就去了小华那里,免得俩人说话不方便。这几天小华学着给小孩子做衣服,巧手玉芬做了小华的老师,有空时就去指一二。 玉芬见到金海脸色不太好看,就笑着对他说道:“我刚才去小华那里,小华正给孩子缝衣服呢,你猜怎么着?” “给孩子缝了一个小裤子,估计王胜利都能穿,足足用了两尺多布。”说完就大笑起来。金海也跟着笑,他知道玉芬这是在故意逗自己呢!必须得笑,不能让老伴儿担心。 中午,玉芬给金海做了手擀面,酸菜卤的,二舅吃了两碗。玉芬已经从金海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就说:“咱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民,哪管得了天上的事儿啊,王百胜太难为人了。” 金海看玉芬想方设法的宽慰自己,心里面有一丝感动,他对四婶说:“百胜也是真急了,这就是有病乱投医了,明知道不可能,也要试一试。” “我不是因为拒绝了百胜,而觉得心里不得劲,而是为自己明知道王二懒开设赌场不对,却没去劝解感到后悔。我以为着他只是孩子成家之后,因为无聊叫大家去自己家玩,哪料到他竟然敢用麻将机耍诈,赢人十万块钱呢。” 玉芬笑了一下:“金海,你是当局者迷了,你经常跟别人家说的啥?‘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王二懒犯了法,但是王二懒也是你的干哥哥,你做不到把他从牢里救出来,但你能做到一个当弟弟的该做的事儿!” 金海一把搂住玉芬,在她脸上嗒亲了一下,“媳妇儿,还是你有见地,我知道该干点啥了!”这下给四婶闹了个大红脸! 金海先给大儿子朱民和打了个电话,说了王二懒的情况,问他能否找律师帮忙咨询一下,朱民和爽快的答应了。朱民和公司有法务部,是跟外面的一个大律师行合作的。 很快一个律师给金海打电话,金海又把情况和律师说了一遍,询问意见。 律师对金海说,因为没有见到当事人,许多事情还不能下定论,王百强的行为能否定性为诈骗还不确定,因为定性为诈骗要看当事人是否有主观故意。目前能想到的有以下几个疑点。 为什么当时四个人玩牌,为什么只有王富贵输钱,王百胜赢钱,其余两人不输不赢。 为什么王百胜强赌博,只有这次赌资巨大,导致被举报,其他时候只是小输小赢。 律师让金海现在做两件事,一是马上把王富贵的钱还了,征求原谅,以及撤诉。虽然公诉案件,即使原告撤诉,依然会被公诉,但可以减轻刑罚。 二是在公诉之前弄清楚王二懒赢取十万元是否有主观故意。 金海去找王百胜,王百胜正在小超市里坐着卖货呢,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金海把情况跟王百胜一说,王百胜立刻精神起来了,二话不说就回家取了十万元钱,和金海去了前进村找王富贵。 第69章 原来如此 王富贵算是前进村比较殷实的人家,他本人是开大车的,平常下乡收猪收牛,家里也是大瓦房,大院套。 王富贵之前和金海有过交道,也算是熟头熟脸了。见到金海和王百胜来,王富贵立刻知道了他两人的来意,反而变得不好意思了。 王富贵把二人请到家中,家里人端茶倒水的自不必提。 王富贵给金海和王百胜都点上烟,说道:“那天我去亲戚家里串门,晚上亲戚就带我上王二懒家里玩儿两把,结果邪了门了,我是把把输,王二懒是把把赢,我专门给王二懒点炮。另两家赢一把输一把的,基本上没输没赢。” “我那天喝的有点多,我输一千的时候,王二懒就说不玩了,是我非得继续玩不可,结果越输越多,一直输了十万。” “回来我是越想越不对,为啥四个人打麻将,只有我一个人输钱,而且还输了十万块钱,肯定是王二懒看我家富裕,故意坑我。于是我就把王二懒举报了。当天晚上警察就去抓赌了,把王二懒抓了正着。” “后来警察说那个麻将机可以调胜负率,我坐那个位置调的是负百分之百,王二懒那个位置调的是正百分之百,其他俩人调的是百分之零。”王富贵说完,竟然撇撇嘴。 王百胜觉得匪夷所思,一脸问号:“咱们正常讲,就是调胜负率也没这么调的,专挑一个人坑,这也太明显了?” 王富贵附和:“可不是嘛,那天晚上王二懒的牌都好到炸天了,一会儿十三幺,一会儿清一色,一会儿大三元的,大家都说一万年都赶不上这一回,要不我能怀疑吗?” 金海摸摸鼻子,抽了口烟说:“这事儿一定有蹊跷,你和王二懒无冤无仇,按理他不会这么坑你。而且赢一千时就想收手了,明显不像故意的。再说了,谁打麻将这么设套啊,这不把人当傻子了么!” 然后看向王百胜,王百胜会意,从带来的口袋里面掏出十万元钱,递给王富贵说道:“老王大哥,你看这里面肯定有啥误会。不管咋的,我都替我家二哥给你道歉了。你看我把你这十万块钱退了,你写个谅解书撤诉,你看行不?你去县里撤诉的跑腿钱,我再另外给你。” 王富贵把钱推回给王百胜:“没那么多,那天晚上我去时,身上就带了五百块钱,都输了,剩下的钱是欠的帐,根本就没给王二懒。再说王二懒出事之后的第三天,他家大闺女已经把钱给我了,我也去跟公安局说了。这事儿你不知道?”王富贵有些奇怪。 这事王百胜还真不知道,王百胜和王二懒兄弟不和,影响到了家中的子女,两家子女之间也关系不好。王二懒出事,王二懒三个闺女怎么运作的,王百胜根本不知道。 金海对王富贵说道:“兄弟,我估摸这事情这么蹊跷,一定有别的情况,你就别在意了。如果到时用到你,你可不能拒绝啊,事情结束后我请你喝酒。” 王富贵讪讪一笑:“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你们不怪我就行了。” 金海和王百胜出了前进村,王百胜骑着摩托车带着二舅。这一路干的干,湿的湿,坑的坑,洼的洼,颠颠簸簸,路不好走。二舅扶着王百胜的肩膀大声说道,“这事情还是得直接找王二懒问清楚,再决定下一步。” 等金海觉得自己快要散架子的时候,两人终于回到了靠山村。两人商量明天去看守所去王二懒,就各回各家了。金海一到家,就听玉芬说王二懒媳妇和另外三个赌博被抓的人,都被放回来了。 金海马上给王百胜打了手机,俩人直接去了王二懒家。俩人到的时候,发现王百利也在。王二懒三个闺女三个女婿也都在,一家人一番忙乱的打着招呼,金海和王百胜也一一答应着。 两人炕沿边上落座,见屋地的麻将机已经不知去向,地面上空空荡荡的。 王二懒媳妇一脸的疲惫神色,本来胖胖呼呼的小老太太,十来天瘦成了刀条子脸。看来看守所是个减肥的好地方。 王二懒媳妇一见金海和王百胜,眼泪哗哗的往下淌,诉苦道,“我给里面可遭老了罪了,一顿饭就是一个窝窝头,咸菜旮瘩,白开水。大过年的给了一顿白菜肉片子,连个盐都没放啊……” “大燕子去看我,给我带点吃的,结果都被别人抢去了,我是一点都没吃着啊。嗦了手指头嗦了半天……” 王百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拿手拍炕沿:“二嫂你停一下子,你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啊,为啥麻将机设置成那样?现在要起诉王二懒诈骗了,你知道不?” 王二懒媳妇那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然后低着头说:“你也知道,这麻将桌是二手的吗,当时是城里面开麻将馆的,人家不开了,就让王二懒买回来了。当时还给了一个像遥控器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啥用的,我收拾东西收拾出来了,就好奇乱点,不知怎么的就把麻将桌设置成一个座位胜利百分之百,另一个负百分之百了。” 原来如此!直到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 二舅当场掏出手机给那个律师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那个律师讲,诈骗应该是不成立的了。 不过律师又讲聚众赌博的罪名也不算轻,按王二懒的日常所为,估计也要判个一年半载。 尽管如此,也已经是最好结果了。金海又给朱民和打过一个电话,朱民和说会让那个律师跟踪这个案件到底。 王家众人听了,十分的感激,纷纷向朱民和和 金海表示感谢。 从王家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夕阳沉到地平线下,留有的余光依然照耀天空。 王百利转头对金海说:“这两天胜勇结婚,老妈没不见老二,一直问,家里人快要瞒不住了。” 二舅看着王百利说:“我老干娘心明眼亮的一个人,怎么能瞒得住,估计早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你回去实话实说!一家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应该一起面对。” 王百胜眼圈微红,看着二舅喊了声:“二哥!” 金海问:“干啥?” 王百胜回答:“没事儿……就是想喊一声。” 第70章 制绢花 金海回到家的时候,玉芬已经将晚饭摆上了桌。春节时的剩菜基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冰箱里剩下的都是些冻肉之类的。玉芬就炒了一个辣椒炒肉,一个西红柿鸡蛋,青椒绿,西红柿红,鸡蛋黄,几样菜虽然简单,但颜色是真好看。 两人吃完,收拾碗筷。玉芬烧水,彼此洗漱完毕,上炕进被窝准备睡觉。这时玉芬的手机响了起来,“吹过你吹的风,这算不算相拥……”玉芬一看,是刁四河发来的视频申请,转了个身,面向金海,确定摄像头看不到不雅的内容之后,点击“确定”。 刁四河正在宿舍里面呢,大学生夜生活丰富,此时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只听四河在那边咋咋呼呼的:“舅妈,你这么早就进被窝了啊!我还以为你和我二舅没睡呢!” 玉芬笑着说:“进被窝也不是要睡觉啊,我进被窝准备看电视剧呢!” 刁四河跟玉芬又臭贫了几句,问这问那了一番,然后说道:“舅妈,我给你拉了个活,你接不接?” 玉芬忍俊不禁,问道:“啥活啊?” 刁四河拿手机照照自己的头发,上面是那朵粉红色荷花的头饰,“我今天带着这个去上课 ,把我班女同学都惊到了,她们还都以为是真的呢?看她们那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就拿给她们看看,结果你猜怎么着?都相中了,都问我在哪买的?我就说这是一个高手亲手做的,买不着!”说完四河得意的笑了起来。 玉芬也跟着笑,说道,“你以为是比武功呢,还高手!” 刁四河接着说:“我后来下课出来,我们班里的一个韩国留学生追上我,非要买我这个头花。我不卖,她就一直加价,你猜猜她给了多少钱?” 玉芬配合的问:“多少钱?” “五千!”刁四河表情夸张的回答。 这个数字惊到了玉芬,同样也惊到了玉芬对面听话的金海。 “我就和她讲,我这个是礼物,不能卖,但是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个高手,看她愿不愿意帮你制作一个。” “结果我说完,她就付了一千块的定金给我。我不收,她非给,于是我就收了。舅妈你一定帮忙做一个!” 金海在对面答话:“让你舅妈做一个,送给你那个韩国同学就行了。钱不能收,你给人退回去!再说,哪里值那么多钱啊,成本才几块钱就敢要人家五千?” 玉芬也连说:“对对,舅妈帮你做一个就是了,不用钱!” 刁四河语气倔强的说道:“那可不行!二舅,你不知道,我舅妈制作的这个绢花,那是艺术品!艺术是无价的,不能用成本衡量。齐白石一张画,用啥原材料了,还卖几百万呢!我舅妈的绢花卖五千,我还觉得少了呢!再说也不能白送啊,白送我那么多同学,我舅妈每人送一朵啊?” 金海在旁边笑着接口:“每人送一朵,不得把你舅妈累个好歹啊!” 刁四河也笑了,“二舅,你听我的没错!”然后对玉芬说:“舅妈,辛苦你了,我同学喜欢百合花!” 说完像是怕被拒绝,就夸张的说:“哎呀,我舍友回来了,舅妈再见,二舅再见。”直接挂断了视频。 玉芬放下手机,和金海面面相觑,小心的问道,“我做不做?” 金海咬咬牙,总觉得有点亏心,但还是说道:“做!钱的事情以后再说!” 当初,朱志国一人操持两晌多地,十分辛苦,但是每年交了公粮之后,剩下的粮食卖的钱不够一家人的吃用。刚好同村有个李寡妇,曾经跟一个北京来的知青学过制作绢花。那绢花做的漂亮极了,不亚于真花,拿到城里能卖两块钱一朵。 玉芬就动了心思,天天跑李寡妇家里面去看,回来就自己尝试着用碎布头去练。练了一段时间觉得像模像样了就去拿给李寡妇看,想让人点评一下。 没想到李寡妇一见玉芬做的绢花,当时就翻了脸。气愤不已的骂道:“怪不得你天天往我家里面跑呢,原来是来偷学手艺来了!你快给我滚,想跟我学,门都没有!” 玉芬一看,人家不愿意教,就托人向李寡妇买了几朵绢花,自己尝试着去制作。本来流程她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这一试着做,可不得了,竟然比李寡妇做的还好!拿到城里去卖,生意非常不错,慢慢的碾压了李寡妇的生意。 李寡妇愤怒异常,四处说玉芬的坏话。后来看实在卖不过玉芬,就跑到村长家里面告状,说玉芬偷学手艺,欺行霸市。那时的村长就把玉芬叫过去了,说道:“你偷学人家手艺,还和人家竞争,实在是不地道啊!也不怨人家李寡妇怨恨你,现在这样,你卖绢花也行,别和人卖一样的。” 那时的村长权利很大,村里基本一言堂,玉芬只能听从命令。回到家跟金海一说,金海就笑了:“那个李寡妇会啥,不就会个牡丹、芍药、鸡冠花、喇叭花吗,这世上的花多了,不和她一样不就行了,再说咱不做花,还能水果,还能做蝴蝶、蜜蜂、小燕子呢。” 金海的一番话打开了玉芬的思路,其实绢花一般只做仿真花,玉芬根本不懂。玉芬开始不断的尝试,她买了一些画花卉、水果、蔬菜、小动物的挂图,到裁缝店买来各种面料的碎布头,开始试着制作。要不说贫穷是最好的老师呢,慢慢的玉芬越做也好,品类也越做越多,后来竟然达到了说什么就能做什么的程度了。 只是那时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大部分人喜欢的也就是牡丹、芍药之类的花。玉芬的绢花虽然制作精良,但是到县城里卖得并不好。 后来金海捣腾山货赚了钱,觉得玉芬制作绢花太伤眼睛,就不让玉芬做了。从此制作绢花成了玉芬的个人爱好。 如今重操旧业,玉芬格外认真的对待,四婶先查找了百合花的资料,然后精心选置上好的丝绸、绫绢、电力纺、洋纺、绉纹缎等原料,经过浆料、凿活、染色、握瓣、粘活、攒活、包装等多道工序,终于制成工艺精湛,形态逼真的三朵百合花。 玉芬在百合花上面镶嵌水晶当作露珠,又把三朵花固定在在发簪上。装到盒子里给四河寄了过去。 没两天刁四河和玉芬视频,说是收到了,已经给了那个韩国同学,那个韩国同学满意得不得了。 玉芬只收了五百块钱,剩下的钱让四河退给那个韩国同学。在玉芬的坚持下,刁四河无奈同意。 第71章 鬼打墙 七十年代初期,农村已经能看到电影了,乡里一部电影放映机,各个村轮流放映。 除去冬天太冷,春天刮风夏天下雨,所以一年也看不上几场电影。在那个文化贫瘠的时代,看电影成了村民们的最有兴趣的精神食粮。 只要放映员一来,无论到哪个村,都是最受欢迎的存在。放映员放映前能在村长家里混一顿好吃好喝,走时还还能带点母鸡、鸡蛋之类的回家。 那年,金海十岁,玉芬也十岁。俩孩子在外面玩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新华村晚上放电影,就特别想去看。俩人回家一说,家里大人都不同意,一个是因为对于两个十岁的孩子来说看电影的地方有点远,另一个是两家大人都有事,没有大人带着去,不放心。 金海听说当天晚上放的是《地道战》,特别想去看,于是就又哭又闹的非要去。金海老爹连吼带骂,最后使出终极武器,打了两巴掌都没好使。 后来听说村里有许多人要去,就托同村的一个大人带着去,既然金海可以去,玉芬一番吵闹也就跟着去了。 金海住的地方叫老屯,离放电影的地方五里多路,中间有片草甸子,还有个挺深的水泡子。夏天胜利村的大人孩子常常在水泡子里洗澡,那个大水泡子是个天然泳池。不过后来水泡子里淹死个孩子,还经常传出闹鬼的传闻,所以大人们不再让孩子们去那里洗澡。谁家孩子要是去了,被家里大人知道,往往就是一顿竹板子炒肉。 那天晚上,看电影的人是真多啊,丫丫叉叉的,不知来了多少。金海和玉芬从没见过那么多人,两个人兴奋不已,放下小马扎和同村人坐在了一起。 当整个世界都被藏在夜幕下的时候,电影开始了。金海和玉芬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两个小马扎上看得入了迷。随着剧情,一会儿紧张得握紧了小手,一会高兴的手舞足蹈。直到电影放完了,两个小人还意犹未尽。 电影一散场,本来端坐在小板凳或是坐地上的人,就呼啦的一下子都起来往外走。金海扯着玉芬也跟着同村人往外走,后边不知是谁把金海的鞋踩掉了。他就赶紧喊玉芬停下,弯腰在地上摸鞋,摸了半天,才找着穿上。 这一耽误,金海和玉芬就是最后走出院子里的人了,出了院子不久,人声就渐渐远了,至于金海他爹交代的那个人,早把金海玉芬忘到脑后面去了,不是自己的崽记不住。 金海跟玉芬远远追着同村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上,月黑风高,周围一片黑暗,但是隐约觉得到了大水坑边了,朦朦胧胧感觉有亮光,金海和玉芬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玉芬紧紧跟在金海的后面。 走着走着,金海发现前面有个模糊的身影,看着像玉芬。心想“玉芬不是在我后面走吗,啥时候走我前面了”。于是金海就想喊,可是不知为什么喊不出声,越喊不出声越着急,心里越害怕,脚下就加快了脚步,可是不论金海走得多快,前面的黑影总是离他那么远。于是金海就开始跑,一边跑一边喊,可就是喊不出声,像梦魇一样, 金海感觉到害怕极了,也恐怖极了,他使出浑身的劲跑,可是就是追不上玉芬。周围是一片黑暗,金海感觉有无数的鬼魅正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脑海里回想着大人们讲的各种恐怖故事,想起大人说大坑里有水鬼,年就出来抓人。 金海仿佛听到恐怖的鬼叫声,嘤嘤嘤嘤的,像孩子哭,他的心几乎要冲出身体,掉到地上。金海开始没命的跑啊跑,鞋啥时候跑丢了都不知道,他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剩下两条腿机械的倒来倒去 正当金海精神濒临崩溃,意识即将模糊时,忽听得一声喊“金海,玉芬,你们俩跑什么?”,这一声如雷霆乍惊,金海一下子清醒了。 原来那个同村人到家,见到了等在村口的金海爹,才想起来带着两个孩子呢,于是金海他爹就和那人又沿路找了过来。两人打着手电,一边走一边大喊:“金海——玉芬——”,当两人找到大水泡子边上时,用手电一照,发现金海跟玉芬都在大坑边跑,相差有十来米远的距离,谁也不理谁,就知道情况不对,所以狠命的喊了几声。 当意识清醒那一刻,金海浑身一松就瘫软在地上,玉芬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个孩子汗水涔涔,都没力气说话了,金海爹背着金海,那个同村人背着玉芬,把两个孩子带回了家。 第二天,玉芬的腿疼得不能着地,金海也腿疼得不行,一直疼了四五天才好利索。金海问玉芬为啥走到自己前面,玉芬说她一直跟在金海后面,她看见金海在前面跑,于是就在后面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喊也不回答。 据说,后来金海的爹去了大水坑边,发现坑边让俩人踩出了一圈小道,可见金海和玉芬跑了多少圈了。金海爹说太危险了,那个小道就离大水坑有一步的距离,如果稍有不慎,俩孩子就掉到那个水泡子里了。 金海邻居有个婶子说她遇过鬼打墙,把鞋脱下来倒着穿上,就是鞋跟朝前,这样就走出来了,这个方法是那个婶子的爹告诉她的,据说很是灵验。 再后来,金海和玉芬回顾起这一段故事,也总是忍不住的发笑,这也是两个人共患难的一个经历。后来玉芬也曾问过金海那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海告诉她:“所谓的鬼打墙就是意识模糊的一种现象,那晚没有月亮,两人和村子里的人失散了,感到恐惧,越恐惧越没方向感,越没方向感就越恐慌,于是才发生那一幕。” 玉芬又问金海:“那你为啥不回头看看呢?我就在你的身后喊你。” 金海回答说:“还不是我奶奶跟我说,人身上有三盏明灯,走夜路不能回头!只要是不回头,明灯就不灭,鬼就拿你毫无办法。” 听了金海的话玉芬笑了,开玩笑说,“可能就是因为你没回头,鬼才没把咱们两个给害了。” 听了玉芬的话,金海悚然而惊。不自觉的,冷汗竟然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第72章 买流量 刁美丽有几天没来了,这段时间她都在帮刁德海家里面筹备刁大河的婚礼。除此之外,她的主要工作是帮他那个不靠谱的儿子“举手机”。二埋汰彻底魔怔了,见啥拍啥,还拉着刁美丽和小玉一起拍,渴望一夜爆火。 刁美丽甩甩发酸的胳膊,暗中埋怨自己儿子,“啥玩意啊,拍个蚂蚁还得三口人举着手机。” 金海洗了几个小黄瓜放在炕桌上,小黄瓜青翠欲滴。刁美丽立刻拿起一根开始咔嚓咔嚓。玉芬也拿起一根,咬了一口之后,不太想吃了,直接递给了金海。金海无语,用不用每次都这样宣示主权啊?无奈的啃了两口。 “二埋汰那视频拍的咋样啊?有人看没?”玉芬手里摆弄着一朵绢花,询问刁美丽。 刁美丽已经在吃第二根了,咔嚓咔嚓,嘴里头含糊道:“他啥都拍,一会拍山,一会照河的,把家里屋外,村里村外都拍了个遍。没啥人看!” “对了,你俩加关注没?” “没有啊,都几天没看着你们了,知道关注谁啊?” 刁美丽手持小黄瓜,指挥金海和玉芬:“把你俩手机拿出来,点开抖音,搜索‘东北不埋汰’就是丁柱的账号了 ,点点关注,点点小红心。” 金海和玉芬打开抖音,找到“东北不埋汰”的账号,一看拍的视频还真不少,里面内容五花八门。不过最近似乎和小动物干上了,鸡鸭鹅狗鸡,牛羊马猪驴,墙缝的甲虫,搬家的蚂蚁……每条视频都有十来个赞,底下三四条评论。 点开一个视频看了会,金海给点了一个赞,点开评论观看。 天使大美丽:拍的真好,真有生活,赞赞。 要做妈妈的小玉:拍的真棒,赞赞赞。 我不是二埋汰的姑姑:赞赞赞,大拇指。 一条大河波浪宽:大拇指x10。 …… 金海和玉芬敷衍的翻了几条视频,随手点了赞,然后关掉了手机。 刁美丽在啃第三根小黄瓜的时候,二埋汰来了。 “二舅,我视频看了没?”二埋汰往金海身边凑了凑,“我视频拍的咋样?” 金海眼睛看着镜子前挂的“小龙”,默念我只是为了鼓励这个孩子,嘴里微笑的对二埋汰讲:“拍的不错,再接再厉!” 二埋汰说,“就是嘛,我也觉得我自己拍的还行。可是咋整的,没有多少人看呢?” 说着拿起一根小黄瓜也开始啃了起来,黄瓜败火,必须得吃。 金海笑了笑,看着镜子上的小龙对他说,“别灰心,必须得由汗水浇灌出的瓜果才甜。” 二埋汰无所谓的啃着小黄瓜,对金海神秘的说:“二舅,你今天晚上打开我拍蚂蚁的那条视频,会有惊奇的发现!”金海表示疑问,二埋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回答。 当天晚上,金海正在被窝里看他的《太上感应篇》,四婶在被窝里看《青青河边草》。四婶的韩国催泪片《青青草》看完了,发散性思维之下,又找到了这部老片,继续抹眼泪。 二埋汰打电话给金海,最近金海的手机充电比较及时,原因是几个小孙子动不动就想和他视频。金海接起电话,那边二埋汰语气兴奋的跟他讲:“二舅,你打开我的抖音账号看一下,我火了。” 俩人电话一撂下,金海听话的打开“东北不埋汰”的账号。一看,发现二埋汰拍蚂蚁的那一条视频,竟然有两万多个赞了。如此的神奇吗? 二舅也打开那条视频看内容,就是二埋汰扔了个馒头渣,被一群蚂蚁抬回家。这也没啥特别之处啊,为啥会那么多人点赞呢? 第二天,金海刚和玉芬吃过早饭,二埋汰踩着点就来了。得意洋洋的说道,“二舅,咋样?我火了!” 金海点头,赞许道:“小子有两下子啊!你是怎么弄的?” 二埋汰屁股往炕沿上一坐,说道:“还能咋弄,买来的赞,一个赞一毛钱,昨晚那两万赞,我花了两千块钱呢。” 金海和玉芬彻底亚麻呆住了,“这玩意还能买的?”二埋汰理所当然的说道:“商业社会,啥不能买?贞操都有人卖……” 金海拿手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他笑嘻嘻的看了眼玉芬,知道自己失言脸一红。心里想,“想卖贞操,还得长的好看呢 。” 金海接着问他:“那你这买完赞了,怎么把钱赚回来啊?” 二埋汰嘻嘻一笑:“二舅,这年头谁有流量谁就是爷。我要是火了,就有人找我做广告,直播带货了。那我就发财了。” 金海心里说话:“你长的挺好,想得也挺美!” 这样一连两三天,二埋汰拍的视频基本上都是两万个赞,直到小玉来找金海:“二舅,你快劝劝二埋汰,他拍视频卖赞都花了一万块钱了,财富宝赚来的那钱快要花光了。”于是金海手机召唤二埋汰,二埋汰到位。 几天不见,二埋汰明显消瘦了,对金海说:“二舅,我每条视频的赞都有两万,可是我开直播却没有人看。我买赞都花了一万块钱了,我咋还没火啊?” 金海看着二埋汰,心说,“这孩子有多么想要成功啊?这都有点快要丧失理智了。”金海说道:“你知道二舅我算卦最准,我帮你测个字如何?” 二埋汰知道金海的规矩,掏出两百块钱给金海:“二舅,你帮我好好算算!” 金海点了一柱香,拜了拜四方。嘴中念道,“脚踩棒棰转悠悠,时运不及莫强求,冷手抓不住热馒头,心急喝不得热米粥,单等来年时运转,自有好运在后头。” 然后从抽匣拿出那个旧日记本,又拿出一支油笔交个二埋汰,说道:“你写一个字!” 二埋汰伸手写了一个“火”字:“那就测‘火’字!”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火”。” “‘火’字如一人高举双手庆祝之象,说明你一定能火。” 二埋汰听了有些高兴,伸手一指那个“火”字,问道,“那我啥时候能火啊?” 金海摸摸鼻子,说道:“你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火’字,‘火’上加一是个‘灭’字,说明你得先经历一次失败,才能取得成功。” 恰好在这时,二埋汰接到了一条短信,“账号封禁通知;您的抖音账号‘东北不埋汰’,在短期内出现流量异常情况,涉嫌违反《抖音社区自律公约》,已被系统封禁。如有疑问,请提交申诉,待所有处罚解除后,系统会恢复账号。” 二埋汰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第73章 绿帽子 农历二月十九。满面春风的王胜勇跑到金海家里,问道:“二舅,我今天要去县里的种子站买种子化肥,你去不?” 金海回答:“我就二亩地,自己种着玩的!你帮我捎回来就行了。” 王胜勇问道:“捎几斤回来?化肥买多少?” 金海心里算计了一下说道:“种子你就买十斤,化肥一袋就够了。估计到时有点富余,我可以把山上那点开荒地种上。”金海在清水河边上开了块荒地,好多年了,每年都种,也打不了几粒粮食,有那么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思。 王胜勇点头记下,乐颠颠的就走了。他这是第一次和媳妇去县里,有点小兴奋。 金海吃过早饭,把家里的小活干完之后,跟玉芬打了声招呼,就拎上一把锄头,想去清理清理他的那片开荒地。 出了屯子,往南走,到了清水河边越过“大榆树”,又往东走,很快就到了自己的那片地。果然,和往年一样,已经长满了荒草。荒草经过冬雪的摧残,已失去本来的颜色,看着一股破败之象。 金海动手先拔草,这草,秋收之后借河水的滋润生长,此时又是根深蒂固。金海薅住一把杂草使劲,一个没收住,坐在了地上。 突然,他发现远远的大榆树下,有一个人踩着供桌在往树上套绳子,作势要往脖子上套。 金海惊呼一声,“我草”,就往大榆树那边跑,边跑边喊:“你要是死别死在大榆树上,换一个地方!” 供桌上那人愣住了:“不是该喊‘别死’吗?”一时之间忘了下一步动作。 说时迟,那时也慢,金海已经不复当年之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到了大榆树旁边。 一看竟是同村孙茂才,金海嘴里喘着粗气,骂道:“你特么闲的啊,你不是上城里哄孙子去了吗?想死为啥不死在城里面,回村来祸害大榆树仙?你换个地方不行吗?我特么种地天天从这里路过,你死这里,我不得害怕啊!” 孙茂才还站在供桌上,拿绳子要往脖子上套呢,闻听此言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点啥了。 金海接着骂:“你特么赶紧下来行不?我特么上的供品都让你踩烂了。抓紧点的,下来我帮你找个地方。”大榆树被风吹的哗哗响,似乎在查找金海上供记录,发现没有,有些气。 孙茂才寻思了一下,弯着腰从供桌上跳了下来。他这一下来,金海才放下了心。 孙茂才五十来岁,小平头略有些杂乱,胡子拉碴的,一米八的个子,和金海基本平齐。从供桌上下来,就直接蹲在地上,拿手锤头。 金海也蹲了下来,拍了拍孙茂才的胳膊,等着孙茂才的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这才问:“说说,咋回事?” 孙茂才欲言又止,看着对面注视自己的金海,想了半天,“二哥,我跟你说了,你别告诉别人。”金海村里外来户口,跟村子里人多以年龄论交,是以孙茂才称呼金海为二哥。 金海定定的注视着孙茂才:“我这人什么品行你不知道么 ?你跟我说过的话,就像掉到深井里,肯定不外传。” 孙茂才长叹了一声,落了眼泪,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孙茂才究竟是遇到了啥事情呢?竟然如此的难过! 孙茂才靠种地为生,本本分分,名声极好。娶到了心爱的姑娘,生了个可爱的儿子。这儿子也是个有出息的,考上了大学,毕业之后留在省城工作,娶了个城里的姑娘,又生了孩子。 年前,孙茂才两口子到城里和儿子一起过年。过完年后,孙茂才媳妇呆够了就要回家。孙茂才没喜欢够小孙子,就提出多住几天,让他媳妇先回靠山村。 说这一天,孙茂才逗着一岁多的小孙子玩,小孙子忽然一个表情让孙茂才心里一咯噔,为啥呢?原来孙茂才媳妇和孙茂才还没认识之前处过一个对象,叫李海涛。他孙子这个表情简直和李海涛一模一样。 疑心生暗鬼,这下疑心在孙茂才心中如疯草蔓延,不可抑制,孙茂才就带着小孙子的头发做了个亲子鉴定,昨天鉴定结果出来了。看着孙茂才都跑到大榆树这边来上吊了,结果还用猜吗? 孙茂才火冒三丈,买了把菜刀,想去杀掉儿子,走到半路,想起儿子对自己的孝顺来,再说儿子也没错啊。于是又买了张汽车票返程,回来杀媳妇。多亏省城到靠山村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第一个小时,孙茂才只想把媳妇碎尸万段;第二个小时,孙茂才想杀了媳妇自己跟着自杀;第三个小时,孙茂才想起夫妻同甘共苦,老婆对自己种种好处来了。第四个小时,孙茂才决定自杀,让自己媳妇愧疚死。 等孙茂才从村东头下了车,从家门去路过而不入,只是不知从哪里薅下来一段绳子,径直跑到大榆树这边上吊。 金海听完了,顿觉无语。 问道:“你媳妇和李海涛处对象你知道?” 孙茂才讲:“知道啊,李海涛流氓唧的,我媳妇和他断了关系才跟我的。” 金海又问:“你和你媳妇结婚之后,你媳妇有没有不守妇道,还和李海涛打连连。”打连连就是有联系的意思。 孙茂才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是没有?” 金海从地上捡了块砖头,垫到屁股底下,说道:“那这孩子就是你媳妇在和你结婚之前怀上的了,那你媳妇知道不?” 孙茂才想了半天说道:“她应该不知道!我没发现她有知道的迹象。” “那你儿子知道不?” “我儿子肯定不知道啊,要不能那么孝顺我吗?” 金海说道:“那你去检测个屁?这不是没事找事,自取其辱吗?俗话说‘生不如养’,古时多少大户生不出儿子,还从别人那里过继呢!儿子只要是自己养大的那就是亲儿子。” “娶二婚的,有多少还带着小孩呢!就比如我,娶玉芬带着三个孩子,没一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不也一样的亲近。” “你媳妇和你在一起之后,要是对不起你,那是给你戴绿帽子。人家在你之前处的对象,都发生关系了,你横插一脚,抱得美人归。明明是你给人李海涛戴了绿帽子,还特么矫情个屁啊!我咋觉得你‘得了便宜卖乖’呢?” 俗语有云“话是开心锁”,金海这一番开解,孙茂才觉得有理,不知哪句话说动了他,嘴角竟然挂了笑容。金海心说:“特么的,这情绪转变也忒快了!” 一阵风吹来,大榆树继续摇着树枝,似乎在赞赏金海的开解之语。 孙茂才说道:“二哥我以后咋办?” 金海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咋办?啥也不办,儿子就是你亲儿子,老婆也是你亲老婆。我跟你说,咱俩谁也不许说啊,谁要是再说这事情,谁就是孙子。” 孙茂才这才放下心来! 金海心里又骂:“特么的,你寻死觅活,老子为了你安心,还得赌咒发誓!这叫什么事儿啊!” 等到孙茂才回到家里,她媳妇正哭呢,见到他一愣,上去就往身上捶,“你咋跑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儿子找你找疯了,你咋一点正事儿都没有呢,也不告诉儿子一声就回来了?” …… 中午,刁大河来访,请金海到时婚礼上做个证婚人,金海点头答应。 第74章 小学生谈恋爱 金海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才把清水河边的开荒地清理出来! 当天晚上,王胜勇把代买的种子和化肥搬到了金海家的仓库里。十斤玉米种子一百零五元,一袋化肥两百八十元,金海拿了四百元人民币给王胜勇。王胜勇要给金海找钱,金海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王胜勇嘻嘻哈哈的跑了。 第二天是平常的一天。金海近日心思缱倦,不太喜欢外出,喜欢宅在家里面,一会儿去大棚侍弄侍弄青菜,一会儿去喂喂鸡鸭鹅,一会儿又去给驴子剪剪鬃毛。快到中午,玉芬颠颠的跑过来问金海想吃点啥? 金海一琢磨,说道:“中午咱俩吃饭包怎么样?” 玉芬听了眼前一亮:“行,就吃这个。” 幸福的生活很简单,无非是灶台上的一日三餐。金海洗漱一番,进了屋子,跟玉芬一起为了“大捧包”忙活上了。捧包就是饭包。 先用松花江大米蒸一锅米饭。 趁着蒸米饭的时候玉芬炒制鸡蛋酱:先将鸡蛋打散,东北大酱加少许清水稀释。等到锅中油热后,放入蛋液炒散、凝固,加东北大酱汁翻炒均匀至浓稠状; 土豆不去皮蒸约二十分钟,剥去外皮,碾成土豆泥。 金海到大棚采来大白菜叶、香葱、尖椒、香菜、黄瓜等蔬菜,清洗干净之后备用。 米饭熟了,鸡蛋酱炒好,土豆泥备好,各种青菜洗好,端上小饭桌。 取一片大白菜叶,放入蒸熟的米饭、土豆泥、各种青菜、鸡蛋酱,像小孩的襁褓一样一裹,被南方人称之为野蛮吃法,被韩国人人称之为韩国发明的“东北大捧包”,就包好了。 金海把捧包的一头塞在嘴里面咬了一大口,新鲜蔬菜的清香,大酱的酱香,土豆香,米饭香,不同香味层层堆叠。蔬菜的清脆,土豆的绵软,米饭的颗粒感,各种口感奇异相加。味道好吃极了。 旁边已经也把捧包包好的四婶看了,都忍不住咽了口水,连忙在自己的捧包上咬了一大口,这才解了馋。 吃完饭,弄了点小茶水,玉芬汇报上午从小华那里得来的见闻,竟然是个‘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打孩子’的故事。 其实也没啥,就是王百胜家邻居叫齐爱国,老婆是小学老师。他家孩子刚上小学二年级,就在齐志国老婆教的班上。 前天齐爱国老婆发现,自己儿子竟然和同班一个女生谈起了恋爱。俩人一个坐在第一排,一个坐在最后一排,天天鸿雁传书。 齐爱国老婆发现时,俩人的情书都已经写了二十多封。情书上面的用词直白而大胆。成年人敢说的俩孩子敢说,成年人不敢说的,俩孩子也敢说。 齐爱国老婆出离了愤怒,要不是在学校,怕同事知道丢人。她就要皮鞭沾凉水,把自己儿子严刑拷打一番,回炉另造了。以她的心思,“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如此的堕落。” 回来跟齐爱国一说,齐爱国到是无所谓,赞叹道:“我儿子挺有本事啊,这么小就有如此勇气,敢做他老爹当年想干不敢干的事儿。佩服!佩服!” “后来呢?”金海笑着追问。 “结果孩子还没等打,俩大人先打起来了呗。要不是王百胜媳妇去劝架,小华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吗!”四婶说道。 金海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呢。没想到,到了晚上 ,王百胜打电话,“二哥,齐爱国两口子闹离婚呢 ?要不你过来劝劝?” 劝和不劝离,那是金海最喜欢干的事情了,于是他打着个手电筒,就奔了事出地点——齐爱国的家里面。 到了之后,金海一进齐爱国的家里面,发现这两口子的火气真不小。家里面是一片狼藉:地上有两个枕头,一个不锈钢茶缸,一个不锈钢铁盆,以及筷子若干。金海心说,这俩人打架真有理智,这地上一件易碎品都没有,家里面的大件是一件没伤到。 齐爱国媳妇坐在炕稍,王百胜媳妇在劝呢。齐爱国坐在炕头,王百胜正拉着劝呢。齐爱国的儿子地上站着,眼泪哗哗的,哭的正伤心。 齐爱国媳妇看到金海进来,马上支愣起来了,扔过去一个扫帚,结果没打到齐爱国,打到王百胜脑袋上了。吐舌头说了声:“王叔,对不起啊!”然后对着齐志国大喊:“我要和你离婚。” 齐爱国也扯着脖子喊:“离婚就离婚,谁不离婚谁是王八蛋。” 金海摸摸鼻子,没理齐爱国两口子,对王百胜媳妇说道:“弟妹,你带小孩回你家住一宿。孩子可能还没吃完饭呢,你给孩子弄点吃的。”王百胜媳妇答应,带孩子离开。 齐爱国媳妇刚想插嘴,金海一瞪眼睛,齐爱国媳妇立刻闭嘴,金海瞪起眼睛太吓人了,杀气腾腾的。 金海扶起个凳子,往地中间一放,坐下,问道:“因为啥打架啊,说说听听。”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无非就是孩子有点事,大人意见不合,互相埋怨,彼此不服气,翻起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然后扔东西,最后打了起来。 昨天中午,打了一场,被王百胜媳妇劝好了。今天晚上,打了一场加时赛,已上升到了离婚的高度了。 金海直接问齐爱国媳妇,“真想离,还是一时气话?真想离我就不劝了,天晚了,我有点犯困。” 齐爱国媳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齐爱国,发现他脸上一个“三”,有点后悔。没敢吭声,回金海的话。 金海又问齐爱国,“你呢,想不想离?” 齐爱国看看自己老婆,发现自己老婆脸上青了一块,也非常后悔。大声说道,“谁想离了,谁想离婚谁是王八蛋。”金海心中好笑,心说,你离不离婚,你这王八蛋都当定了。 金海下了判决词,说道:“既然俩人都不想离婚,那就没事了,咱们各自回家。” 齐爱国老婆嗫嚅了一声说道:“二舅,您见多识广,您说我家小孩才九岁就谈恋爱,你说可咋办啊?” 齐爱国也说:“二舅,你给出个主意!” 金海哈哈一笑说道:“你一个老师还用的着我个老农民出主意?” 齐爱国媳妇红着脸说:“我是关心则乱,实在想不出别的着了,二舅您说说呗!” 金海又摸了摸鼻子,说道,“大人才叫谈恋爱,小孩子那叫过家家,玩游戏。你家小孩子一定是平时看多了爱情电视剧,就模仿里面的故事情节。孩子只是好玩而已,并不参杂什么特别的情感。所谓‘两小无猜’是也,别太大惊小怪。” “如果你俩实在担心,就想办法把两个孩子调到一张桌。俩人到了一张桌,时间稍微一长,新鲜感消失了,一时而发的感情就会变淡,俩孩子就可能吵架拌嘴,到那时再把座位调开,问题也自然迎刃而解了。” 齐爱国媳妇给金海竖起了大拇指! 金海又跟两人讲,“你俩少在孩子面前看些情啊爱呀的电视剧,行不?要知道小孩子,百分之九十的行为都是在模仿!” 齐爱国的媳妇脸红了,真被金海说中了,她和玉芬的爱好一样,都是爱情剧的铁粉。 第75章 大河成婚 刁家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准备,终于在阳历三月十二日,农历二月二十一这一天,迎来了刁大河与许凤霞的婚礼。 刁家花了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钱,购买了省城“和美”婚庆公司一条龙服务。服务内容包括雇四大金刚,即司仪、化妆师、摄像师、摄影师;婚礼现场布置;婚礼策划顾问;婚纱服装;首饰出租;新娘秘书;婚礼跟拍;婚车租赁服务。总之,一条龙,龙一条,全都包。 刁家人除了订酒席,布置婚房,还雇了两辆五十座的大巴车,啥都不用管了。 十二辆婚车吉时出发,后面跟着摄影车,还有两辆大巴车,一个小时到了许老蔫儿家。刁大河在小姨子的难为之下,付出了四十多个红包之后,这才把打扮得明艳动人的新娘抱到怀里。婚庆公司专业化妆师不是盖的。 刁大河一只脚踩着增高垫,尽量找着平衡,慢慢的踩着红地毯往婚车边上靠近。他全神贯注,听不见周围的鞭炮声和人群的喧闹声。刁大河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要让怀里的许凤霞察觉出自己是个跛子,虽然许凤霞明知道他是。 许凤霞被刁大河抱在怀里 ,感到羞不可抑。刁大河因为长期木匠活,臂膀粗壮,胸膛鼓鼓,这让许凤霞从心底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闭上了眼睛,闻到了刁大河身上的香味,心里小鹿乱撞,她有了幸福的感觉。 终于,刁大河以前所未有的平稳步伐,把许凤霞抱上了婚车,周围一片欢呼声。 刁家的迎亲的,许家送亲的,竟然把所有来车都坐了个满满登登,有小孩的抱起来了,这才勉强坐得下。好吗,送亲的竟然差不多一百二三十口子,全村几乎家家去人,真是前所未见的浩大场面了。 在一路或羡慕,或嫉妒,或惊异的目光中,一行婚车开到了玉安县城的鸿福大酒楼,刁家在这里摆了三十六桌。刁家此次婚礼不设礼账先生,不收礼金,全为回馈亲朋故旧,乡里乡亲。 鸿福酒楼的大厅张灯结彩。中间一个巨大的t型台,横向台背景是一块大屏幕,播放着刁大河与许凤霞的婚纱照片。纵向台两旁摆着两排花篮,头上是一个鲜花编制的拱门。3d灯光闪烁,音乐轻柔,把整个婚礼衬托得温馨而浪漫。 t型台两侧各有十八张桌,此时已经坐满宾朋。右手边靠近t型台是主桌,主桌巨大,足有十八个座位。主桌除了预留了新娘新郎的座位外,上面坐着刁德海夫妇,许老蔫儿夫妇,金海夫妇,以及刁德海做生意结交的县里的大小领导。 吉时到,穿着西装,扎着领带,阳光帅气的婚礼司仪登场。 “尊敬的各位朋友,各位来宾,大家中午好!阳光明媚,歌声飞扬,欢声笑语,天降吉祥,在这春风荡漾、生机勃发、大吉大利的日子里,在这天地之合的喜庆之时,我们喜酒相逢, 相聚在这玉安县鸿福大酒楼,欢聚在这鲜花簇拥、喜庆浓郁的宴会大厅,共同为刁大河先生和许凤霞小姐举行新婚礼宴。我十分荣幸地接受新郎新娘的重托为这对新人担任今天礼宴的司仪,我叫徐有林,大家就叫我小徐好了。” “首先我代表两位新人向参加今天礼宴的所有来宾和亲朋好友,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最衷心的感谢,同时,对给予今天的婚礼仪式以大力支持和费心操办的各位师傅、先生、小姐和为今天婚礼仪式提供热情服务的摄像师、照相师、司机师傅以及其他各位朋友表示最诚致的谢意!希望大家今天能够过得开心,过得愉快,并留下一个特别美好的记忆。 好,朋友们,让我们把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幸福之门,共同进入幸福时光倒计时,,我宣布两位新人的结婚盛典正式开始,奏乐,有请新人入场!。” 早在门口等候的刁大河、许凤霞缓缓入场,许凤霞手挽着刁大河的胳膊,刁大河嘴都快咧到嘴角了。两旁几个刁大河的朋友手里拿着礼花礼炮,对着刁大河一顿喷金洒彩,让你得瑟。刁大河和许凤霞满头都是彩丝金片,刁大河乐呵呵的浑不在意。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来共枕眠。人生是花,爱就是花的蜜,当爱情瓜熟蒂落,男女双方通过合法途径结为夫妻的时候,每个人生命中最动人的一幕就开始了。看!身披着洁白的婚纱,手捧着美丽的鲜花, 沐浴在幸福甜蜜之中的新人,在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当中心贴着心、手牵着手,面带着微笑向我们款步走来。朋友们,让我们衷心的为他们祝福,为他们祈祷,为他们欢呼,为他们喝彩,为了他们完美的结合,让我们再一次热情鼓掌,祝福他们美好的未来!” 坐在圆桌边的人们鼓起了掌,年轻的有的高呼起来,还有的吹起了口哨,现场一片欢腾。司仪继续白话。 “此时,宴会大厅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新朋老友欢声笑语,喜气洋洋,一对新人心心相印,全体嘉宾沉浸于对美好的期盼和无比的喜悦之中。我想用十个字来表达一下此时此刻的欢乐场景:一对新人立堂前、两心相映似密甜、三生有幸结良缘、四方亲朋来得全、五福临门合家欢、六六大顺庆团圆、七星高照全家福、八仙过海来祝愿、九九相依又相伴、十分美好到百年。” “下面我简单的介绍一下今天新郎新娘。站在左边边的这位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这位小姐就是今天的新娘许凤霞小姐,向前一步走让大家来认识一下。今天的新娘子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有才干,会管家,会做饭,屋里屋外的活都会干,真所谓翘首望,看新娘,美妙佳人,人人向往,温柔贤慧,落落大方,要说漂亮胜似仙女,要说才干赛过五彩金凤凰。 第76章 礼成 玉安县鸿福大酒楼大厅之中,气氛温馨而热烈。 刁德海夫妇是心愿已了的笑,许老蔫儿一家是傍到金龟婿的笑,金海等亲近之人是祝福的笑,一些靠山村、胜利村不远不近的乡亲,为了能吃顿大餐而笑……笑的理由虽然各部不同,嘴角的弧度何其相似,笑容发自内心,就显得格外真诚,格外动人,婚宴现场因笑而更显美好! “介绍完新娘我们看新郎,新郎就在新娘旁,站在新娘旁边的这位美滋滋、乐颠颠的小伙子就是咱们今天的新郎刁大河先生,向前一步,让大家来认识一下,好,看新郎,也漂亮:英俊潇洒,相貌堂堂,浓眉大眼,落落大方。这正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花好月又圆,地久天更长!” 这司仪口才了得,一套话说下来,就像竹筒倒豆子,现场越发的热烈起来了。 “接下来我要代表大家问他们俩一个问题:请问刁大河先生,您愿意娶您身边许凤霞小姐为您的妻子吗?” 刁大河看着许凤霞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得意万分,大声的回答道“愿意!”下面人配合的鼓起了掌,欢呼声夹杂其中 。 “请给点掌声再来一次!无论是贫穷与富贵直到永远吗?” 刁大河大声而肯定的喊:“永远!”许凤霞身体一颤。 主持人转身问许凤霞:“那么好请问比许凤霞小姐:您愿意嫁给刁大河先生成为你的丈夫吗?” “愿意!” “无论贫穷与富贵直到永远吗?” “永远!”许凤霞的声音温柔但是坚定。 “心与心的交换,爱与爱的交融,交织出今天这么一个美好的誓言,为了永远记住这一天,铭记这一刻,我们两位新人将互换婚戒,以表示他们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好,请伴娘端上婚戒。” 刁大河和许凤霞拿起对方的婚戒,彼此虔诚的帮助对方戴好戒指。 司仪缓慢而深沉的说道:“婚戒是有情人之间示爱的信物,这两颗小小的同心圆将两个人的两颗心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朋友们,让我们由衷的祝愿两位新人,祝愿他们俩爱情恒久远,两心永相伴。” 座位上的npc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司仪接着说道:“刚才是西式的,现在来个传统的中国行大礼。有情新郎新娘父母上台就坐。立即有人搬上台四把椅子,刁德海夫妇,许老蔫儿夫妇上台就座。 司仪安排刁大河,许凤霞两人,转向t台花门。悄悄对他俩说“听我指挥做动作。” 司仪高喊,“一拜天地:一鞠躬,天赐良缘;再鞠躬,地结连理;三鞠躬,天荒地老:新郎新娘请听清,水有源,树有根,儿女不忘养育恩,有道是当年幼儿已长大,漂亮的媳妇娶到家,新郎新娘拜高堂,共同孝敬爸和妈。”刁大河两人对着花门鞠了三个躬。 司仪又让大河两人面向父母,高声喊道: “二拜高堂:一鞠躬,喜成新家,别忘爹妈;再鞠躬,养育之恩,终身报答;三鞠躬,祝父母大人福如东海,健康长寿。有这样一句话“若说无缘,缘何相遇,若说有缘,缘定今生。”两人对着双方父母拜了三拜。 司仪又让大河与凤霞两人面对面站好,然后说道:“下面夫妻对拜。二位新人呀,这不能夫妻对拜儿戏,这里有讲究,一是讲究鞠躬幅度深,二是爱心就越长,咱们这样,在二位新人对拜的时候,咱们大伙报以热烈的掌声,咱们的掌声不断,他俩不许起来,在这鞠着。” “这样,大伙听我指挥,我手往上走,咱们掌声就起,我手往下,掌声就停,好吗?”众人纷纷答应。 “二位新人,我说的你们听明白了吗?新郎,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河大声回答。 “你呢?新娘子?” “听明白了!”许凤霞柔声回答。 “好,一对新人听口令,一鞠躬,这一拜,要牢记,胜过桃园三结义,相依相伴永不弃;再鞠躬,这一拜要记住,结婚后幸福生活靠努力;三鞠躬,这一拜,不能忘,孝敬亲人高风尚,相敬如宾别打仗。” “现在,向全体来宾三鞠躬:一鞠躬,中间的朋友,再鞠躬,这边的朋友,三鞠躬!朋友们,掌声代表回敬啊!” 台下掌声雷动,有人手掌都拍红了。胜利村的人想:“这特么比苦力活都累,一会儿必须多吃点。” “一鞠躬,感谢给予你们家庭以深切关怀的亲友,工作生活中给予帮助的朋友。再鞠躬,谢谢朋友们来贺喜,永远把这美好的光景和大家的深情厚意保留再自己的记忆里;三鞠躬,衷心祝愿各位领导和全体来宾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合家幸福、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爱情甜蜜。”多亏大河两人的腰都是新鲜的,要不非折叠冒烟了不可。台下又是欢呼一番,俩人终于不用鞠躬了。 接着是长辈致辞,证婚人证婚。刁德海和许老蔫儿一番感人肺腑的致辞。金海登台给两位证了婚。 婚宴开始,刁家人定的是一千二百八一桌的宴席,好吃好喝轮番上阵,众宾客自是一番热闹,吃了个沟满壕平。 刁家人没有收敛剩菜,来的宾客不但不收礼金,还每人送了一盒糖果。婚礼办得相当大气敞亮,也相当成功顺畅。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谨小慎微,越容易出错。越是放开不管反而收效越好。 刁大河的婚事一直是刁德海的心病。当年大河还小,刁德海不知轻重把孩子放在马上,摔下来跛了脚,刁德海愧疚半生。此时,见儿子欢天喜地,儿媳妇娇美动人,刁德海老怀甚慰。 深夜,闹过洞房的众人散去,刁大河仔细端详着新娘子许凤霞,灯下观美人,越看越好看。素肤若凝脂,红脸如开莲。“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看着娇俏的新娘子,刁大河一身疲惫一扫而空,那条为了保持平衡付出辛劳的左腿都不疼了。刁大河觉得三十来年的等待,值了!别了,我屈辱的过往!别了,我不堪回首的曾经!别了,小电影!别了,五姑娘…… “娘子,我们这就安歇!”刁大河面上挂着骚包的笑容。 许凤霞羞得脸上泛起红晕,“嗯!” 屋里面的灯熄灭了,被窝里的“火”被点燃了,三十岁老小伙,二十八的大姑娘相遇,可谓是烈火烹油,棋逢对手。 刁大河先是温柔后是热烈,许凤霞先是腼腆后是纵情。正可谓:“……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刁大河、许凤霞一夜水乳交融! 各位看官:婚礼后回家还有一些好玩的风俗,例如新娘下车,闹洞房之类……这里暂且寄下,下次再讲。这两章有很多主持词,摘录过来博君一笑,主持词看读枯燥,听读最好! 第77章 奉子成婚 农历二月二十二,刁大河结完婚的第二天下午,金海离家两天去省城参加了羊倌儿儿子的婚礼。金海回来,给玉芬带了一套红色运动衣当礼物。玉芬穿在身上,看着挺立整,脸色也更好了。好看的人穿啥都好看,一套运动服被玉芬穿出模特的既视感。 玉芬穿上运动服,镜子前转两圈,靠山村转一圈,回来就把衣服换了下来。原因是村里没一个老年人这么穿的,穿出去和靠山村整体风格有些不搭。 金海哭笑不得,开玩笑道“这么好看的衣服不穿可惜了,那以后在家里穿,只穿给我一个人看!”玉芬笑着点头同意,顺便掐了一下金海。金海呲牙咧嘴,他觉得玉芬肯定想歪了。 年龄越大,玉芬对金海越是依赖,俩人不能分开超过五个小时,否则不是电话就是视频。金海对玉芬也是如此,有时半夜醒来,连忙往旁边看看玉芬是否在身侧,他担心自己和玉芬在一起是个梦…… 炕被烧的热热乎乎,被窝里面暖暖乎乎,被窝里的玉芬软软乎乎。果然哪都不如自己家好,回到家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舒服吆!又温暖又踏实! 金海怀里搂着玉芬,玉芬头枕着金海,先是玉芬对金海说起了两天来的鸡毛蒜皮,靠山村中近来无甚大事。 金海说起了羊倌儿的许多变化,例如羊倌儿发了福,现在一百八十多斤;羊倌儿山货店生意火爆,供不应求;羊倌儿老婆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和蔼又善良;羊倌儿儿子长的和羊倌儿年轻时很像,比羊倌儿帅气;羊倌儿儿子婚事没大办,人家小两口只等高考结束,就要旅行结婚…… 说到这里,金海笑了,“羊倌儿儿子十九,儿媳妇儿十八,俩孩子今年高考!” 玉芬惊讶,高中生谈恋爱奉子成婚不说,还继续高考,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虽然之前金海和玉芬时不时的视频聊天,许多事儿都已经说过了,但毕竟出门在外没有说得太详细。 玉芬调整了一下躺着姿势,让脖子对着金海的胳膊,这样胳膊受力面积大,不容易酸,然后说道,“说说呗,我想听!” 羊倌儿家开山货店,对面一家小餐馆。羊倌儿生意忙,经常让自己儿子跑过去订餐取餐,一来二去,羊倌儿的儿子就熟识了餐馆老板的女儿。俩孩子同在一所学校,同在一个年级,于是彼此相伴上学。 今年俩孩子高三,学习紧张,两家就不让俩孩子到店里帮忙了,让他俩安心在家复习。俩孩子就都凑到羊倌儿家一起复习 ,结果成绩如何不知道,倒是复习出个孩子来。 金海儿笑了,胡须颤动。玉芬笑了,波涛汹涌。 金海接着说事儿。 姑娘怀了孕,就跟自己妈说了。开餐馆的自然要找卖山货的算账,羊倌儿也不推脱责任,就把两家人全聚到一起,当面问俩孩子是真心相爱还是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就把孩子打掉,金钱补偿;真心相爱,就操办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结果呢?”玉芬问。 “我这次去干啥了?”都去参加婚礼了,还用问结果。 “那结婚还参加高考啊?” “俩孩子又没领证!总不能小小年纪就回来继承家产?大学总是要读的,就当给人生增添一段美好的经历了。”金海语调轻松的回答。 这个时代真是好,怀孕也能上学校,大学课堂做胎教,教授帮你带宝宝。 当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屋子里各种物事模糊可见。老两口被窝里聊着天,怎么聊都不觉得困倦,似乎永远都有话说,扯出一个话题就能聊上半天。 金海又给玉芬讲起了此次省城之行的一件趣事。 靠山村去省城很方便,因为玉安县去省城的车都需要从靠山村旁边经过,过了玉皇山,上高速,四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每天差不多两个小时就有一辆去省城的大巴,因此靠山村人想去省城在村子右边的水泥路边等车即可。 金海上了去省城的大巴,买了票,车上座位基本上满了。有个人独占两个座位,金海走过去,那人把自己包放在座位上,一条腿一荡,放在包上。出门在外,金海不愿意生事,就继续往里走,一直到了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五个座位,坐着两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两人各靠一面窗子。金海把包往货架子上面一放,坐在了两人中间。 一侧阳光透进车窗,温和得有些平淡。车中光影不断变幻,车厢里一股子淡淡的臭脚丫子味道弥散。 开始坐在车尾三人零交流,直到胖子拿出烟来,给金海和瘦子每个人递过去一支烟,这才打破陌生化,开始了闲聊天。公共场合不能抽烟?对于东北老爷们来说,这条规矩不存在的。 胖子施以烟雾,先问金海:“老哥,是村里面种地的?” 金海还以烟雾,回答道:“没错,老农民!” 胖子蓝猫淘气三千问:“家里种了多少地啊?” 这也不算啥隐私,金海就告诉他说:“种了二亩地。” 胖子眼睛一亮,接着问道:“这么少啊,农村很少有人种这么少地的?” 金海笑了笑说道:“老了,干一辈子了,想歇一歇了。”其实大部分农村人哪有“老了,歇一歇”这一说,多的是‘一直干,干到死’的悲苦命运。 胖子笑出个大酒窝,嘴角边的俩酒窝“大坑”,将脸上麻子“小坑”挤到侧脸下,倒显得几分憨厚,看着没初见时那么丑了。 胖子又问金海另一边的瘦子,“兄弟,你去省城干啥去啊?” 那个瘦子抖抖烟灰,胳膊上的手表在手腕上转了个圈,这家伙太瘦了!瘦子叹口气,似有千般心绪涌上新田,“去打工呗!‘农闲不打工,年尾一场空’。光靠土里刨食,那真是够吃不够用啊!” 大巴车上一路捡人,很快前座已满。刚才占座的那人被售票员一句话骂舒服了,乖乖给后上车的人让了座。 后座上也挤进来两个男的,一个小平头,一个中分头。由于有个胖子一人能顶一个半,后座颇为拥挤。先熟识的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打发着枯燥无聊的时间。 第78章 大巴车上 车厢内的空气更加污浊了,臭脚丫子的味道更浓了。一个大姐受不了了,把车窗开了条小缝,一股寒风呼啸着闯进来,灌得大姐直咳嗽,赶忙把车窗又关紧了,徒留被拉到一侧的蓝布窗帘在余风中晃荡。 车上的人或是假寐,或是低头玩着手机,或是切切交谈着,或是眼睛望向窗外,看飞驰的风景。 突然胖子对金海两人说道,“咱们几个玩个游戏咋样?”说着在身掏出烟盒,里面还有七八支香烟,拿出一支在烟屁股的海绵上用手指甲压了一个痕迹,然后把所有香烟倒装,装进去后用手摇了摇,让金海和瘦子抽。 瘦子笑了,说道:“你这啥意思啊,跟小孩子过家家一个样了,要不带一点彩头怎么样?” 胖子眼睛看了看金海,又看看瘦子,语气随意的说道:“我无所谓啊,反正这下也是无聊。要不这样,你俩一把一块钱的抽,要是抽中了我给五块钱,咋样?咱们小赌怡情!” 金海鼻子有点痒,摸摸鼻子说,“要不你俩玩?” 瘦子有些不悦的说:“俩人玩啥意思啊!你老哥也瞅着不穷啊,几块钱都舍不得啊?大老爷们别那么抠搜。”“抠搜”的意思是“吝啬,舍不得花钱。” 金海兜里面还真有零钱,那是玉芬给他准备的,让他买个水啥的方便。金海随手掏出五块钱交给了胖子,说道:“行,那来五把!”瘦子掏出十块钱也给了胖子。 周边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聊天不再聊天,假寐的不再假寐,玩手机的停止玩手机,往窗外看风景的也停下看风景。一时间,车厢竟然安静下来了,车内众人的视线集中到后座三人。 瘦子先抽了一次,没抽中。金海抽了一次,竟然中了。胖子给金海五块钱,金海回了本。胖子又把烟装回烟盒摇了摇,让两人接着抽。接着两人又分别抽了四五次,瘦子一次没中,金海运气极好,竟然又中了两次。 这时坐在一边的小平头和中分头也手痒了,都掏出五块钱,加入到战局。四个不是你中就是我中,随着有人不断赢钱,参加的了人也越来越多,胖子见人多就掏出一盒新烟,重新布置玩了起来。只有瘦子似乎运气不太好,玩了二十多把基本就没赢过。 这时有个人对着金海喊一声“二叔”,金海抬头看是自己老屯的一个远房侄子,名字叫“大侄子”。大侄子坐在前排,故此金海上车时彼此没有看见。npc,用完这一次不会出现,懒得起名了。 金海和大侄子一番问答,对彼此此行目的和使命都有了了解。之后,两人都加入到“抽香烟”活动中。金海有点上头,关键老是赢,一会工夫赢了快三四十了。虽然钱不多,但是白来的也高兴啊。 这是司机喊话:“各位乘客请坐好,注意安全!”个别乘客听话的回自己座位坐好。 瘦子似乎输红了眼,对着司机高声叫骂:“你特么好好开车得了,别特么找不自在。”司机不再吭声了。 瘦子对胖子说道:“一块钱没啥意思,咱们玩五块钱一局的咋样?” 胖子问周围众人,“大家说呢 ?”此时参与赌局的已经有十来个人了,都挤在后两排,其中有两三个表示无所谓。胖子就说:“一把五块钱,抽中,我一把给二十五,行不?”胖子拿出手机开始微信收付费用。 赌局继续……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到了一处休息区,司机告诉车上乘车十分钟后发车。金海硬拉着大侄子上了个厕所,回来之后又凑到站在车头前的司机身边聊了几句。 十分钟发车后,大巴车继续往省城进发。车上的参与的赌徒已经兴奋起来了,每抽一把都有人大呼小叫,有的赢,有的输。接着赌局又提升到十块钱抽一把了,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无一人退出。大巴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进省城的时候,金海依然小赢,“大侄子”却输五百多了,车上输最多的已经输了一千多了。 突然,大侄子不知怎么了,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就往后一倒,倒在身后一人身上。那人吃了一惊,往后一退,大侄子缓缓倒在大客车中间的过道上。众人一阵混乱。 金海急忙凑了过去,按人中无效,拍后背无效。金海喊道:“这孩子癫痫病犯病了,快把窗帘拉上,癫痫病怕见光。”立即有人把窗帘全部拉上,车厢里陷入了昏暗之中。 金海又对司机大喊:“马上送医院,要不有生命危险!”司机似乎转变了路线。车上有人不太愿意,议论纷纷,被金海一句“出了人命,你们谁来负责”给灭了火。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那个胖子和瘦子坐不住了,喊司机,“停车,我们要下车!” 司机不应,继续开车,胖瘦两人急了,“你他妈快点儿停车,我们要下车。” 司机还是不理两人。 胖子和瘦子就骂骂咧咧的往车前走,走到司机身边,要硬拽着司机停车。胖子手刚刚碰到司机,突然不知从哪飞出一脚,就把胖子踹倒在过道上,胖子把瘦子也带倒了。 车中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斥责胖瘦二人:“你这叫妨害公共安全知道不?是要坐牢的。”胖子受痛,索性不站起来了,嘴里叫着“打死人啦”,成了车上躺着的第二个人。瘦子在旁边不断嚷嚷着停车,但是不敢再动司机了,他怕挨踹 。 过了没一会儿,司机停车了,车一停下司机就跳下车喊道:“车上有骗子 !” 等车门打开,众人这才发现竟然是到了警察局大院了 。 警察派人到车上逮捕了装死的胖子,傻眼了的瘦子。其余乘客在车上自己座位上等候,没一个人炸刺儿。大侄子从地上做起来,摸着自己鼻子下面,心里抱怨“二叔扣的也太狠了”。 现在的警察办事效率就是高,尤其是涉及的人数多的时候。不到半个小时,就有警察把车上被诈骗的人叫下车,把赢得钱要回,输的钱退回,一番批评教育之后全部放回。 又派专人请了金海和大侄子进了所长办公室,所长的一番亲自感谢后,两人留下电话号码,也回到了车上。 金海把这事情跟玉芬讲完,玉芬笑了,头发摩擦下,金海脸有点儿痒。玉芬说道:“这两个骗子真是瞎了眼,也不看看骗的是谁?被你这老江湖给吃定了!金海,你太厉害了!”四婶竖起了大拇指。 金海得意洋洋!在别人面前只能谦虚,但是对自己媳妇夸奖,金海向来都是坦然接受。 窗子把朦胧的夜空切成几个方块儿,每一块上的夜色都不相同,夜很静,细声细语中,金海和玉芬睡熟了。 第79章 讨债 农历二月二十五早上,燕子落在屋子前面的电线上,叽叽喳喳叫得欢畅。王胜勇开着拖拉机拖着粉茬机“突突突”从金海门前经过。见金海在院子里面扫院子,他熄了火,下了车,进了院子。 “二舅,我今天开始粉茬子了,到时候也帮你家顺便粉了。” “行,我一会儿就把钱转给你,还是以往那个价格么?” 王胜勇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就你家那两亩来地,捎带脚的事情,不用给钱了!” 金海语气肯定的驳斥,“那可不行!一码是一码。这家不收,那家不要,你赚啥钱啊?” 王胜勇没再吭声,他也为这事情烦着呢!去年帮人粉茬子,现在还有五六千块钱没收回来呢!有的就是直近亲属,有的是朋友哥们,让王胜勇帮忙粉茬子。过后就像得了健忘症一样。王胜勇面子矮,不好意思提,那些人就像没这回事一样。 今年开始粉茬子了,有些人又来找王胜勇帮忙,对去年的钱是只字不提,让王胜勇心里面很是懊糟。昨天晚上他跟李亚男说了烦心事,没换来李亚男半句安慰,只被李亚男用手指捏了捏脸。 王胜勇摸了下脸,叹了口气,出了院子,上了拖拉机,“突突突”的去地里面干活了。 数九歌中说:“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当下,正是“九九加一九”之时,东北大地的农民终于开始了一年的忙碌了。粉茬子,打垄,准备耕种了。 所谓的粉茬子,就是翻地。东三省农作物多以苞米为主,苞米就是玉米。秋天苞米收割完后,留着苞米茬,经一秋一冬在地下沤着,春天用粉茬机把苞米茬粉碎,土地翻出,既有杀虫的功效,又有增加肥力的作用。 王胜勇买了大型拖拉机,和各种农业机械。每年春天的时候帮人粉茬子,打垄,播种,秋天帮人收割,打苞米,一年到头也不少赚钱。虽然也有竞争,但王胜勇干活实在,有着一批忠实客户。 只是由于王胜勇好面子,重义气,家长王百利也不出头,是以每年帮人干完活,总是不能及时收上来。至今各种账目堆积,小账本上已经记录了两三万欠款了。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光去年粉茬子钱就有六千左右没收上来。王胜勇闹心,本想横下心,今年要先给钱再干活,结果人家找上了,他还是张不开嘴。 下午四点多钟左右,天还很蓝,屋子里还很亮。王胜利气呼呼的到金海家里来了,进来往炕沿上一坐,拿起炕桌上的苹果就啃。 金海手捧着一本《南华经》在翻篇,有两页纸粘到一起了,他手指沾了唾沫捻了几下才分开,继续看下一页。 王胜利见金海不理他,又咔嚓咔嚓啃了两口苹果,语气重重的吐出个“哼”字! 金海抬眼瞅了下王胜利,随意问道:“咋的了?像个炮仗似的,让人给点啦?”说完后,沾了点唾沫,继续翻书看字。 “还不是李亚男,今天我媳妇好不容易给我放了个假,我就去杜老六家里面凑个局,打麻将。刚开始没十分钟,李亚男挺着个肚子,拿着个小本子,就进来了……”王胜利两腮鼓鼓,他咔嚓嚓把苹果啃剩一个核。 却说,这李亚男是真猛,一个新媳妇,就敢挺个肚子就跑杜老六家去要账,只因为杜老六家欠债最多! 李亚男咳嗽着进了屋,屋里热气扑脸,烟雾弥漫!热气扑脸,是因为地中间火炉烧得火热。烟雾弥漫,是因为屋中四个男人嘴里都叼着烟。 杜老六、王胜利等四人在打麻将,李亚男就站在旁边看热闹。杜老六媳妇过来招呼里屋坐,她笑了笑出言拒绝了,之后在旁边翻起了小账本。 几人胡牌之后洗牌,哗啦哗啦。 趁着洗牌间隙,李亚男开口:“王胜利,你去年粉茬子,欠我家六百六十块钱,还没给呢!”声音干脆,犹如刀劈乱麻,火燎鬃毛。 王胜利听言一愣,摸牌的手停顿一下,有些脸红的说道,“是吗?那我明天给你。” 李亚男不依不饶,“为啥不现在给?” 王胜利的脸像只煮熟了的大螃蟹,通红通红的,“现在没钱,等我回家就给你家送去。”其他几人都停了搓麻的手。 李亚男撇撇嘴:“你有钱打麻将,没钱还债啊?” 王胜利来了脾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从兜里面掏出小华给的五百块钱,甩给李亚男。 李亚男借过钱,笑嘻嘻的数了数,说道:“还差一百六呢!” 王胜利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真生气了,这要不是堂哥刚过门的小嫂子,他指定翻脸。没办法,跟旁边一人借了一百六给了李亚男。李亚男好像有些故意,把六百六十数了三遍,这才把钱收了,在账本上把王胜利名字划掉。 王胜利脸色铁青,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了上来,一拱拱地顶上脑门子,他心里想:“要不是你是女的,要不是你是个孕妇,要不是你是我嫂子,我非得削你不可!”其他几人见状神色莫名。 李亚男又翻动账本,对杜老六说道:“六叔,你家欠的最多的了,加一块六千七百五十块。王胜勇赶上你家长工了。” 杜老六脸也红了,赶忙解释道,“这不今年家里一直不宽裕吗!” “你都有钱打麻将了,那你家现在宽裕了呗?” 杜老六神色尴尬,转头对自己媳妇说,“抓紧把钱给人家!”杜老六媳妇一脸不高兴,从柜子里拿出钱给了李亚男,六千七百五十块钱一分不少。 接着李亚男又问第三个人……好嘛,最后打麻将的四个人都被追了债,麻将局不欢而散,关键几人都没钱了。 王胜利还在愤愤不平,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啃,说道:“二舅,你说我和王胜勇啥关系?亲叔伯兄弟。结果李亚男就这么直接当着大家的面要钱,还不依不饶,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金海看了看王胜利,没好气的骂道:“欠人家钱不给时你不要脸,等人家要钱的时候你就要脸了?你的脸会变魔术,有时厚,有时薄,有时还消失不见!” “你特么在家打麻将。你堂哥顶着大风,冒着尘土帮你们家翻地,一天累的像狗似的。别人就算了,你个当兄弟的欠钱不给,你好意思吗?” 王胜利脸烫的可以炒鸡蛋了,嗫嚅道,“我也没说不给啊!” 金海有些疑惑的问王胜利,“要说你家也不缺钱啊,为啥欠六百多块钱不给呢?” 王胜利今天彻底没脸了,脸皮被扒了一层又一层,“这不是当时我妈把钱给我,转头就让我打麻将输了,就没敢再找我妈要!”王胜利小声嘀咕,“后来就忘了。” 金海心想:“忘了个屁!这要不管你要,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金海教育王胜利,“‘亲兄弟明算账’,为啥?因为钱财之上最易伤感情。你和王胜勇堂兄弟,感情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你欠钱不给,王胜勇一辈子不会找你要。其他人呢?会不会攀比你,也不给钱?你这不是为难兄弟吗?好汉子会让自己兄弟为难吗?” 王胜利把苹果核放在桌子上,他把胖苹果都啃瘦了,“欠钱不给是我不对,可李亚男也不应该当众扫我面子啊!” 金海放下手中书,目视王胜利,“当时在座的就你和王胜勇关系近,你又年龄最小,不从你开始从谁开始?越是从你开始,越说明李亚男拎得清,不拿你当外人!” 王胜利回到家,见除了四婶之外,李亚男也在。 李亚男见到王胜利,抿着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老弟,谢谢你今天配合嫂子演了一出苦肉计,要不这钱还真不好要呢!对了,你不会真生气?” “嘿嘿嘿,我配合得不错?你一管我要钱,我就知道你在那里演戏呢!哈哈哈,哪能真生气呢,我王胜利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王胜利笑容中带着一些得意,得意里透着一丝心虚,心虚里有着一点惭愧,惭愧中含着几分敬意。 这嫂子,厉害啊! …… 第80章 重丧 玉芬、杜老六媳妇、刁美丽、王百胜媳妇四个人齐聚在金海家里,盘腿坐在炕上,中间一副扑克,几人边闲聊边打升级。享受着农忙前最后的清闲。 杜老六媳妇也是个好玩的,经常和人凑局打麻将,今天麻将局没凑上,就跑到金海家里找玉芬聊天。结果麻将局没凑上,倒是凑上了个牌局。 刁美丽是常来的,最近刁美丽很是清闲了两天。二埋汰自从买赞被限号后,在家又成了无所事事之人,刁美丽把照顾孕妇的重责交给了二埋汰,自己整天东家跑跑,西家跑跑,听取八卦,然后传播八卦。 王百胜媳妇则是忙里偷闲,她家轮流休息,今天到她了。毕竟天天看着一个店,也需要放松不是!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就是一个戏班子了。 金海不想跟着“唱戏”,打算出去找点活干,正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旧衣服。 听得刁美丽起了一个话头。刁美丽一边出牌一边神神秘秘的问:“你们知道重丧吗?昨天蔡神婆给人看事儿,说是‘内重丧’。” 金海正在系扣子,听言心中一动,“重丧?”金海神色郑重。 金海打十三岁跟师父学本事,也曾随着师父游历,对重丧这事并不陌生。所谓重丧,就是说人去世的日子和时辰不好,百日之内会再有亲人去世。内重丧呢,是说骨肉至亲,一般是儿子会去世,外重丧就是五服之内,没准谁赶上。有时一人死会带走一大串。 金海想起一件师父跟他说过的故事。 话说金海师父下山游历之时,路过一个村子,村中有一家富户姓张,叫张德发。张德发家中有老人过世。看师父虽然年轻,但是一派仙风道骨,好像很有本事的模样,就请师父帮忙看坟地。报上死者去世时间,师父掐指一算,大吃一惊,摇头叹息说,“你家老爷子,走的时辰不太吉利,犯了内重丧!” 却说,这张德发是个孝子,平时对老爷子身前身后伺候得周到,不太相信他老爹去世了还会摆后代子孙一道,听了金海师父之言,面露怀疑之色。 师父神色郑重的说:“‘重丧最欺亲近人’,按老说法,人去世前喜欢谁,去世后就想把谁带走。因为有些鬼魂心存执念,在世时喜欢什么,死后就想带走什么!有的想带走生前喜欢的物件,有的则想带走生前喜欢的人。” 师父一番说法,张德发害了怕,心里也忐忑了,立刻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元,塞到师父手里,拜托师父一定要费心救救自己。师父坦然而受,毕竟老道也要吃饭的,普渡众生先得渡自己。 “爱子心无尽”,张老爷子就张德发一个儿子,老爷子生前最喜欢张德发这个“千顷地上的一根苗”,真犯内重丧的话,他就没跑了啊! 其实这重丧也不是无法可解。师父告诉张德发,只需要在其父出殡时,由专人杀一只没有杂毛的白公鸡,扔在墓门前,任由看热闹的把鸡捡走,这事就算化解了。 张德发立刻拜托知根知底的人去买一只白公鸡来,放在自家鸡圈里养着。 为了万无一失,师父又嘱咐张德发找一个属蛇的男子帮忙把鸡丢出去。张德发还真知道几个属蛇的,他琢磨来琢磨去,选了本姓同宗的张有财。 张有财这人没啥大出息,专吃白事这碗饭,东家帮忙,西家帮忙,破解重丧这活也曾干过,算是有经验者流。更关键的是,张有财儿子前两年打伤了人,要赔不少钱。张有财家穷得叮当响,求到同宗张德发门上,张德发家中良田三百亩,不差钱,拿了十个银元给他救急。 张德发琢磨着,他对张有财有恩,俩人又是同族,张有财对他家的事指定更上心,所以就放心大胆地把这事交给了张有财。 出殡的时候,主持出殡的师父一声喊,张有财手里的白公鸡就抛了出去,立刻被人捡走了。 张德发心口一松,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老爷子在天有灵,注意力都被大公鸡引走了,估计想不起回来带走他这个儿子了!”白公鸡的作用就是破执念,张德发说白公鸡吸引注意力,到是不算错! 张老爷子的丧事办完了,张德发留师父常住,恰巧师父在当地事情没办完,就没推辞住下了。 转眼就过了七天,张老爷子七日祭。传说人死七天是亡魂回家探望之日。张德发从早起就觉得心神不定,又想起了犯重丧那事,心里莫名不踏实起来,于是就去请教师父。 师父告诉张德发:“重丧之事,葬礼那天已经破解,不要过于担心,自己吓唬自己。”张德发心下稍安。 有人来喊张德发,慌里慌张的告诉他老爷子坟前出事了。张德发慌里慌张的带人过去,却看见令人惊恐的一幕。只见张有财倒在张老爷子坟前,一手抚着胸口,一手虚抓向天空,面现惊恐,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张,似乎在乞求什么。 众人惊作一团,张德发赶紧让人去喊张有财的老婆和儿子,张有财的老婆扑在丈夫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嘴里哭诉“有财啊,你怎么忍心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张有财的儿子则当场撒起了泼,叫嚣着说他爸死在张老爷子坟前,定有蹊跷,非让张德发赔钱不可。 虽说这事张德发家没啥错处,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老爹坟前,张德发心善,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当场答应赔给张有财家二十块大洋。 张有财的丧事就在张老爷子七日当天办的,死的不明不白,岁数又不算大,当然也就不考虑过夜。 张有财顺顺利利下了葬,三天圆坟,张德发两口子又去看望了张有财老婆一回,撂下一块大洋,说让张有财老婆买点吃的喝的。 当天晚上,张德发就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来到他的床前哭诉,声音凄惨,“我阳寿未尽啊,都怪我贪心,想赖掉你那十个银元,冤枉啊,救命啊!” 张德发从梦中惊醒,已是一头一脸的汗。他寻思良久,跟他有十块大洋债务关系的也就张有财,可那男人又不是张有财活着时候的样子。 张德发有些害怕,满腹狐疑,就把事情详细告诉了金海师父。 第81章 新二神 金海师父掐着手指闭着眼睛盘算半天,这才对张德发说,“事有蹊跷,事情就出在张有财身上,你去他家看看,自见分晓。” 张德发带了两个本家去了张有财家,一进门张德发开门见山,直接问张有财的老婆,“张有财到底怎么死的?” 哪知道一句话戳了张有财媳妇肺管子,那女人竟然撒起了泼,口中骂骂咧咧,“特么的张德发,你给俺们的钱别指望要回去了,俺们不会还你的!俺家有财已经替你死了,你别不知足!”说完干嚎起来,嚎叫声惊心动魄。 张德发莫名其妙,一来他不是来讨债的,二来,张有财的死怎么能怪到他头上,这女人莫非是伤心过度了? 张德发喝止张有财媳妇,然后说道,“你把真相告诉我就行,放心,我不是来要钱的。不管真相如何,钱给你家了,就是你家的。” 张有财老婆哭哭啼啼,把事情里面的弯弯绕绕详说了一番。 张德发这才明白,原来张有财在吴老爷子出殡时在白公鸡上做了手脚,他的手上抹了黑狗血。张有财知道张老爷子去世的时辰犯的是内重丧,如果故意让这重丧破解不了,出事的就是张德发。那样的话,他就能赖掉那欠张德发的十块银元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千算万算没算准自己竟然死在张德发坟前了。 张德发听了张有财老婆的讲述之后,唏嘘不已,也庆幸不已。 后来,听了故事的金海问师父,“为啥张有财会死在张老爷子坟前?” 师父告诉金海:“张德发对张有财有恩,也是本着信任他,才让他帮忙扔公鸡。可张有财竟然为了赖掉债务做下缺德事,做贼心虚,羞愧难当。估计是他路过张老爷子的坟地就跑去拜祭,以求心安。结果不知为何竟犯了心脏病,死在了张老爷子坟前。” 世上这事啊,本来有好多是死局,可最后盘活了,也有好多本来是活局,可生生让人自己走死了! 玉芬几人在炕上兴致勃勃的打牌,金海则听着小广播,伺候着他的大棚。 近中午,玉芬从厨房后窗子喊金海回屋。金海回屋,来打牌的几人已经走了,玉芬不知何时竟然和了面,拌了馅儿,正放一块面板在炕上,准备包饺子呢! 玉芬是看时间快近中午了,怕来不及吃饭,这才喊金海帮忙。 金海赶忙脱去干活的外衣,放在凳子上,洗了手,坐到案板边上。老两口一个擀面皮,一个包饺子,配合默契,一排排小猪一样的饺子出现在案板上。 玉芬调皮的在一个饺子的一头按压了两个小坑,对金海说:“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金海一看,玉芬按压那两下,让猪样的饺子更像猪了。他故意哼哼两声说道:“娘子,咱们回高老庄!” 玉芬拿手捂嘴,笑得不像话!等手拿开,嘴边脸上都是白面。 金海笑说:“以为你是高翠兰,没想到竟是玉面狐狸。” 玉芬拿金海下地取来的毛巾擦了脸,用手轻打了下重新坐下的金海,说道,“玉面狐狸是牛魔王的小老婆,我可不当,我只想跟着猪八戒。” 说着用大眼睛温柔的看着金海,什么叫做“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玉芬一个熟女眼神杀得金海手忙脚乱、心慌意乱。 金海有些抵挡不住,忙着低头擀面皮,心说:“媳妇啊,大中午你给我来这个?”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就把饺子包完了。金海喜欢酸菜,玉芬喜欢饺子,二者完美结合,酸菜馅饺子。 饺子下锅,煮熟后,装盘上桌。老两口吃着饺子,话着家常,玉芬给金海转述了刁美丽说的“重丧”故事。 生活就是这样,这一家最痛苦的事情,往往只是别人家饭桌之上的调剂品罢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除了至爱亲朋,谁会真正在意呢? 西山村里有一家富户,家中颇有些积蓄。这一家有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生一儿一女,一儿一女各自结婚,又分别生有一儿。 这一日,老太太寿数已尽,魂归那世去了,一家人极尽哀诚的为老人办了丧事。东北为过世之人办理丧事都需要请阴阳先生。这家请的阴阳先生按照老人去世的时间一算,这老太太竟然也是重丧。 关于重丧古籍有载,《天师通书》里重丧的歌诀为“正七连庚甲,二八乙辛当,五十一丁癸,四十丙壬妨。三六九十二,戊己是重丧。”真重丧以亡人年为主,“虎忌甲,兔忌乙,马忌丁,龙狗忌戊,牛羊忌己,猴忌庚,鸡忌辛,猪忌壬,鼠忌癸。” 本来这阴阳先生也会破重丧,但是无奈主家这女儿、女婿压根不信,阴阳先生不再多事,免得主家以为自己为了钱财乱说。女儿、女婿如此,儿子、儿媳也被说动,一家人竟然对这事情不管不顾。 老太太去世的第二十一天,老太太的孙子去河里滑冰意外落入冰窟窿里,被人所救,差点丧命。老太太去世的第四十九天,老太太的儿子突然发病头痛、头晕、恶心、腹泻、浑身乏力,被送往医院抢救了很久这才救活,说是食物中毒。可是当天吃饭的人不只一个,别人都没事儿,只有老太太儿子突发疾病。 这边怪事不断,一家人恐慌起来了,想起了阴阳先生的重丧之说,难道说真的是重丧,是去世的老太太想要带走孙子和儿子。 这一家马上去找阴阳先生,阴阳先生只会事前破除重丧,根本不会事后破除。阴阳先生推荐了蔡神婆,这家人马不停蹄的来找蔡神婆。同行是冤家,但同一产业链却是真爱,阴阳先生一推荐,蔡神婆生意上门。 蔡神婆经一番请神推演,就对那家人说道,重丧一旦开始,很难停下来,须得慎重行事,让这一家人明日再来,自己需要经一番准备,然后请神破重丧。 玉芬说到这里笑了,说道:“这也算是一个大热闹了,刁美丽还约我们几个明天一起去看热闹呢,你说我去不去呢?” 金海笑了,“想去就去呗,大神破关去重丧一定热闹,到时我也去看。只是不知谁做这二神。” 说到二神,玉芬有些笑得停不下来了,“你绝想不到是谁做了蔡神婆的二神!” 近来,金海主要宅在家里种菜,对村中大事小情知道的确实不太多。 见金海疑惑模样,玉芬笑着告诉了金海蔡神婆的新二神究竟是谁。 “——杜老六。” 第82章 破重丧 “杜老六?” 金海听完不觉大笑,难怪最近杜老六家里也开始招人打牌、打麻将,杜老六媳妇也是四处出击,东家聊聊,西家坐坐。 原来,杜老六竟然走了王二懒的老路,只不过有了王二懒的前车之鉴,杜老六招到家中的人玩的小,也从不抽头。“抽头”的意思就是收桌面钱。二舅估计,这蔡神婆定然是担心自己不能像以往一样算命如神,这才找的杜老六当二神啊。 金海想到闹重丧那一家,摸了摸鼻子,夹起一个饺子,塞到嘴里,酸爽中带着咸香,好吃!和玉芬吃了饺子,休息了一会,然后忙活家里其他活物。 等到下午,金海换了件得体的衣裳,对玉芬交代了一声,就出去了,傍晚才回。至于去干什么,玉芬没问! 第二日傍晚,太阳沉下地平线,村里多有好事者齐聚蔡神婆家中,等着看大神破重丧,金海也去看。 财神婆家,屋里屋外点着大灯,把内外照得通亮,纤毫毕现。 蔡神婆一身披挂,收拾得紧趁利落,黑衣黑裙镶着金边,腰上系着串铃,叮叮当当的直响。杜老六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着新衣裳,一手拿着文王鼓,一手拿着打神鞭。 蔡神婆让这家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外孙坐在屋子中间。 那女婿不想坐在中间,就叫说:“不是说重丧都发生在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吗?我和老太太并无血缘关系,就不用坐在中间了?” 蔡神婆眼睛一立,自带一番威风,喝道:“未过门的女婿才不算在内,你和你媳妇结婚已经生子,早就沾染到了因果。这事情不但与你有关,而且关系重大,你最近是否莫名心慌,彻夜难眠?” 不等那女婿回话,这家其他几人纷纷说道:“神婆真是神了,症状和您说的一般不二啊,请神婆救救我们!”金海旁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笑,神特么“莫名心慌,彻夜难眠”,试问知道有个鬼要带走自己,谁敢不怕? 那女婿见众人如此,也不敢再多说,他自己确实如此,也就乖乖的在中间椅子上坐好。蔡神婆命令杜老六杀公鸡,滴血酒,给中间四个大人每人喝了一杯。至于两个小孩子,涉世不深,沾染的因果小,不用喝酒。 蔡神婆大声宣布流程,“今日这请神破重丧,非同小可!我需得这样做,我先请大榆树仙,再请这家过世亡魂谈判,若能够言语化解最好,如不能化解则需破三关,于阴曹地府处找判官帮忙,斩断因果。”。 然后对屋里屋外挤着看热闹的人说:“一会儿请大家切勿交头接耳,切勿故作惊诧,切勿窃窃私语,一旦惊扰了过世清风,沾上因果就不好了。” 看热闹的人纷纷答应,“不劳神婆嘱咐,我们都晓得。”这是常看热闹的。却说蔡神婆为啥每次出马都不禁止别人看热闹呢?理由简单,为了扬名呗!看事儿不准的才怕看呢,看事儿准的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一番交代过后,蔡神婆命人又搬来两把椅子,自己坐一把,命杜老六媳妇坐一把。 这里面有杜老六媳妇儿啥事儿呢?谈判嘛,可不得两个人。一会儿,请来大榆树仙上蔡神婆的身,请来那家过世的老太太就上杜老六媳妇的身,这一对神鬼要谈判。 杜老六开始请神,他是一边敲鼓一边唱。“哎……日落西山哎……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上了锁闩,大路断了行车辆,小路断了行人难,喜鹊老鸹奔大树,家雀蒲哥奔了房檐,那十家上了九家锁,只有一家门没关,扬鞭打鼓,我请神仙来哎嗨哎嗨呦啊……” 杜老六一亮嗓,声音浑厚悠扬,韵律好听。 “……榆仙教主当堂坐,金童玉女来陪参,胡家人马我拜到湖北口,黄家人马点到黄花山。常蟒巳蛇请到蛇盘地,清风鬼主接到木灵高棺……” “……南来报马往北跑,北来报马往南颠。东来报马往西窜,西来报马往东翻。前站报马没怠慢,号马棚里把马牵。南山牵过爷家的黄骠马,北山搬来紫金鞍。单足斜插葵花蹬,双手搬上紫金鞍。鹞子翻身上战马,老仙就要出了山那……哎嗨哎嗨呀……” 这一大段唱词唱罢,蔡神婆肢体摇晃,众看客知道,这是大榆树仙上身了。只听蔡神婆换了语调,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股威严,“今日弟马请我出山,所求何事我已然知晓,现请主家亡魂。” 杜老六敲着神鼓又唱,“……,有三皇?打要?啊,有三皇要打?又颠?颠,吃完晚饭?完打?尖,喝完?水凉?抽完烟,下了?把,地?鞋穿,头?房顶?巴脚踩砖,一步幺两步三,这?我回?三环?九共?转,稍息立正?马携?端刀坐在堂前呐……” “……你看胡家?不咱?请,黄?咱家?不搬,专请这过世亡魂出深山,这亡魂家住?黑在?土地?土黄?坑,四梁八架?黄的?花丛,木兰高?里棺?面呈,走一山?一又?山,走?林一?又一林,心林以里?座有?坟,坟里?座有?棺椁……” 杜老六连唱带跳,忽然间之间杜老六媳妇儿身子一颤,抖动起来。看热闹的都懂,这是亡魂上身了。 大榆树仙问话,“来的可是主家老太太?” 只见杜老六媳妇儿,用中指捋了捋鬓角,语气和缓的说道“回老仙家的话儿,正是妾身。” 旁边的主家几人大惊,老太太的儿子哭出了声,哭喊道“真是我妈,这动作,这神情,和我妈一模一样,妈呀,儿子差点死了啊!”老太太女儿也哭,儿媳妇也哭,俩孩子也哭。那女婿面色潮红,脸上现出惊惧之色。 “大榆树仙”对亡魂“老太太”说道,“‘死者已矣’,你既然已经死去,就不应在人世间有所牵绊。虽有血脉羁縻,但你如此残害子孙性命,就不怕报应吗?” 亡魂“老太太”回答,“大仙,妾身冤枉啊!妾身在世之时的确偏爱儿孙,但也知‘人鬼殊途’,死后并无执念。儿孙遇险,非我所为啊!”人群骚动,竟然不是过世老太太干的,这事儿有意思起来了! “大榆树仙”剧烈摇晃起来,“非你所为?那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亡魂“老太太”叹息一声,“幸亏我虽已入土,但灵魂未远,我亲眼见是我那女婿所为!” 老太太儿子女儿惊骇莫名,看向那女婿,那女婿脸色红通通的,汗出如浆,突然跪倒,口中说道,“妈啊,大哥啊,我不是人!我看到老太太死了之后,一分遗产也不肯给女儿,我心怀嫉恨,就故意引孩子下河溜冰,还在大哥喝的水里下药……”忽然他眼睛里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东西,惊呼道,“别抓我,我错了 。”说完一翻白眼,竟然晕了过去。他家人有的吃惊,有的伤心,有的痛恨,见那女婿昏倒,无一人上前救助。 看热闹的人没防备,竟然吃了个大瓜。 杜老六又是一番唱词,送走了大榆树仙和亡魂老太太。蔡神婆和杜老六媳妇儿相继醒了过来。 那家人一番感谢,给了大榆树仙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香火钱。抬着那女婿走了,或是报警,或是原谅,就不知后续了。 金海和玉芬连同吃瓜众人议论着各自回家,俩人洗漱后进了被窝,玉芬拿手指在二舅胸前画道道,悠悠的说道,“你昨天下午是去蔡神婆家里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枕边人,金海笑着应承。本来就没打算瞒着。 “你咋知道是那女婿害人呢?” “那家儿子的症状是中毒之状,孙子落水也是意外,因此我猜到是有人故意谋害。” “去了蔡神婆家一核对,又知道这家老太太偏心,死后没有给女儿留财产,因此猜想可能是女婿所为。于是和蔡神婆共同谋划设了这个局,想试探一下那个女婿,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玉芬满眼小星星,忽又问,“那你说,重丧是真的吗?” 金海笑了,“流传上千年的事儿,应该不假。” 玉芬好奇,“那你说为啥一人死后,家人也会跟着去世呢?” 金海想了想,说道:“我想这大概跟人的基因有关系,就好比节气,种庄稼地还得用老黄历,要是按照外国人那套时间非乱了不可,你播种就得芒种,哪怕早晚几天就影响收成。 植物体内肯定有一种生命印记,人也一样,可以感受日月星辰的运转,气候五行的羁绊。基因相同或者相近的生命印记对感受环境的反应上总是会有趋同性,就比如要是秋天种下西红柿,当感受到寒霜肯定就接连挂掉,大致就这个意思!” 玉芬一脸懵的听完,一句都没听懂,但这不妨碍玉芬爱的崇拜“金海,你太厉害了!” 女人,你不应该在晚上夸奖男人厉害,尤其是一个被窝里的男人。 金海觉得自己挺厉害,玉芬觉得金海厉害极了! …… …… 深夜,蔡神婆家。 “老六,这次你拿四千。” “不是说对半分吗?” “罚你四百!” “为啥?” “为啥?让你下药就下一手指盖,你特么下了多少,差点把那女婿给送走……” “我第一次干,不是怕不保险吗!” …… 第83章 桃花运 “二哥,你看我这件衣服好看不?”刁美丽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外衣,加上化妆技术的显着提高,竟然真有几分好看。 玉芬近乎实质的视线之下,金海只觉头皮发麻,违心的回答:“还行!” 刁美丽听言可是一点都不生气,嫣然一笑:“听二哥说一句还行,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玉芬眼中寒星闪烁,金海紧急避险,“那可不是,我就常夸玉芬好看!” 刁美丽撇撇嘴笑了,玉芬红着脸也笑了。 金海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无奈的对刁美丽说:“妹子,你要是真有这个心思,我帮你介绍一个!你别整天调理我了,行不?”“调理”用东北话来说就是“整蛊”的意思。 刁美丽大眼睛白了金海一下,自带一段风流:“二哥,我要想找,还用得着你介绍?信不信我出去喊一声要找人,立刻就有人到我家门口排队?” 金海心里无力反驳,嘴上不以为然:“还排队,你就吹!再说了,这是你一个女人家能说的话?” 刁美丽大眼睛、大高个、皮肤白皙。四十多岁,正是熟透了的年纪,走在大街上,是个男人都想多看两眼。邻居吴老二,每次见到刁美丽就浑身发抖! …… …… 春风吹到东北时,已经变得更为清凉,燕子飞到东北时,比在南方时更加自在。东北人不打小燕子,谁家孩子要是向小燕子扔块石头,会被家里大人数落半天。小燕子来时就在人家屋檐下衔泥做窝,结婚生蛋,孵卵喂养……到了春天结束,燕子一家叽叽喳喳,十分热闹,为东北农家增添了许多生气。 金海仓房屋檐下,就有几个燕子窝,几窝燕子秋天飞走,春天飞来,已经把这里当做家了。东北人喜欢燕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燕子往往落户于氛围温馨的家庭,如果这家老是吵架干仗,那是招不来小燕子的。 金海弄了几块木板,踩着个凳子,把木板钉在了燕子窝下边,用来接燕子的粪便。燕子哪都好,就是喜欢从燕子窝往外撅着屁股拉便便,弄得屋檐下十分肮脏。 金海正在钉木板,听到院门外“突突突”拖拉机响,一会儿听见王胜勇喊他。金海回头望去,见王胜勇一身尘土,灰头土脸,露着大白牙走进了院子。 王胜勇从没像今年春天这么舒心过,李亚男三天之内,就把这几年积欠的账目一扫而空。王胜勇想着肯定得罪人了,今年估计没啥人找自己干活了。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年找他干活的人不但没少,反而变多了,而且都是干完活就结账。 王胜勇一脑袋问号,还特地打了个电话问金海,“为啥钱要回来了,找我干活的人反而多了?” 金海告诉他,“欠你一回钱的人,就不好意思找你干二回活了呗!跟你家的账清了,也就没心理负担了,加上你活干得好,别人不就又找你干活了! 王胜勇醍醐大灌顶,恍然大明白,“原来别人欠自己钱,还会影响自己生意,真有意思!” 王胜勇跺了下脚,几个泥块从鞋边掉落,四分五裂。 “二舅,你家的茬子粉完了,顺路告诉你一声。”说完转身就要走,他这段时间靠山村第一忙。 金海喊住了他,问道:“你回家不?” 王胜勇是村东头田里的活干完了,从村中过,转向西边田地。 “回一趟,休息半小时,看看我媳妇!”说完,嘿嘿嘿的笑,大白牙又露出八颗。 金海听言,进仓房拿篮子捡出三十个乌鸡蛋,又拎出两个营养品的礼盒,交到王胜勇手上,对王胜勇说,“这些东西,你拿家里给你媳妇吃,鸡蛋要吃完了,再到家里拿!” 王胜勇不懂客气为何物,接过东西开玩笑说“哎呀,二舅,这不年不节的,你给我送啥礼啊!” 气得金海照着他屁股轻踢了一脚,王胜勇笑哈哈的拎着东西走了。还真别说,脚感不错! …… …… 下午,刁德海忙里偷闲,上金海家里溜达了一趟,给金海送了两个小马扎,让金海在大棚里干活时,可以坐着休息。这算是收菜老板对底下种菜员工的人文关怀。 “听民和说,四河已经去他那里实习了!” “可不是,说是毕业就留在民和那里了,解决了我一大心里负担。等民和回来,我得好好谢谢他!” “谢个屁,那不是他当大哥该做的吗?再说他用谁能比得上用四河放心?我看他倒是应该回来谢谢你!” 一番话说得刁德海笑了起来:“可不是,就咱两家的关系,四河不就是民和的亲妹妹!” 玉芬本来在炕桌边上不声不响的做绢花,听了刁德海的话展颜一笑说,“四河打小就长在我家里,民和跟农和还真拿她当亲妹妹。”刁家木工厂太忙,往往顾不上孩子,刁四河小时候整天在金海家里混吃混喝。 说了会儿四河,刁德海换了一个话头 ,又说起了刁美丽。 “金海,你说美丽整天乱逛也不是个事儿啊!美丽才四十多岁,你说这要是不再找个人家,下半辈子就这么过?是不是有点太凄凉了!” 金海摸摸鼻子,略带无奈的说,“我跟她提过几次了,问她的打算,每次她都是东拉西扯的绕开,也没个正形 。” 刁德海给金海递了根烟,自己也叼起一支,拿出打火机分别点燃,说道,“有好几个人都托人介绍了,美丽一个也不见!” “最近咱们村李海涛经常缠着美丽,美丽都明确拒绝了,还是没皮没脸的跟着美丽,美丽去哪他去哪?” 李海涛年近五十,和刁美丽倒是年龄相当,只是这家伙脾气不好还花心,前面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李海涛信奉“烈女怕缠郎”那一套,被刁美丽拒绝后也不气馁,天天盯着刁美丽,刁美丽去哪,他就去哪,只有金海家李海涛不敢来,因为金海会武术。 金海弹弹烟灰,说道,“李海涛这人是真不行,游手好闲,脾气暴躁。不过腿长在李海涛身上,人家愿意去哪就去哪,也不能美丽去了,就不让别人去!他缠着美丽这事儿不好弄!” 刁德海深以为然,说道:“李海涛这人厚脸皮,光和他用嘴说没用。但是‘一家女百家求’,也不能因为他追求美丽,就揍人一顿!” 金海和刁德海寻思了半天,也没有解决之道。 第84章 打人 大学生真有钱啊!自从玉芬给那个韩国学生制作了绢花之后,竟然莫名的打开了一个市场,现在玉芬制作的绢花头饰竟然在四河的学校畅销起来了。 虽然四河已经去实习了,但是她的同学还是通过微信请她帮忙定制。四河微信视频问了玉芬,要不要接单?四婶虽然不缺钱,但是也不会嫌弃钱多,另外,制绢花本就是玉芬的爱好。 于是开始接单。五百块钱的一个绢制头饰竟然卖得不亦乐乎!玉芬每天稍有空闲就坐在炕桌边制绢花。金海见玉芬整日坐着,怕对她身体不利,就变着法的让玉芬活动身体。 一会儿,“媳妇儿,我中午想吃面条。” 一会儿,“媳妇儿,我晚上要吃饺子。” 一会儿,“媳妇儿,下午我要给黄瓜架秧,过来帮我的忙!” …… 每次玉芬都会按照金海的要求去做,但次数多了,心下也觉得奇怪。尤其当玉芬正沉浸在创造的乐趣中,被金海一打扰,半天进入不了状态,玉芬心里有些不太得劲儿。 还是说回刁美丽,刁美丽这段时间烦不胜烦!人在家中,李海涛会到家里来串门;刁美丽去蔡神婆家看热闹,李海涛就去蔡神婆家看热闹;刁美丽凑到杜老六家和杜老六媳妇玩个牌,李海涛就去杜老六家打麻将……每次见面总是说一些不咸不淡的干话,弄得刁美丽搭理他不是,不搭理他也不是。 这一天早上,刁美丽家里缺醋,就去村东头到小超市买瓶子醋。超市中人不多,刁美丽就和王百胜媳妇、小华三人东拉西扯的聊天。结果没到五分钟,李海涛也进来了,也要买醋。 刁美丽莫名感到心烦,直截了当的问李海涛:“李哥,你是不是整天跟着我?” 李海涛脸也不红,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调笑道,“没有啊,咱们俩应该是缘分,要不我去哪,你就在哪呢!” 刁美丽脸涨得红红的,只觉得气血上涌,直接开骂,“有缘分个屁啊,我跟猪八戒有缘分,也不会和你有缘分。告诉你,李海涛,别特么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老娘膈应你!” 李海涛本来也是个暴躁脾气,听刁美丽那么骂他,也感到一股怒气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开始口不择言,“你一个克死了老公的寡妇,在那里装啥啊?有人要你就不错了,好歹我李海涛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你是寡妇,我是光棍,你缺男人,我缺老婆,咱俩凑一块不是正好么?省得你天天往金海家跑,还够不着人家。老子追你,你就烧高香!” 李海涛的话太过恶毒,戳了刁美丽的肺管子,气得刁美丽手脚发凉,嗓子发干,头脑发昏,恰好手里拎着个醋瓶子,顺手就扔了过去,一下砸在李海涛额头上。醋瓶子碎了,李海涛脑袋流了血,满头红的黄的流下来,看起来十分狼狈。 事情发生得太快,王百胜媳妇和小华根本来不及阻挡,等想着过来劝架时,刁美丽醋瓶子已经飞了出去。 李海涛头上受到重击,往后一个趔趄,脑瓜子嗡嗡作响。也是反应够快,他顺势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睛开始“昏迷”。直到慌了手脚的王百胜媳妇叫来王百胜、刁德海、金海等人,李海涛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金海连忙上前查看,见一身酸味的李海涛呼吸平稳,两只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是眼球乱动,知道这小子是装昏。但是看到人家头上已经流血,也就不多话,让刁德海先叫救护车,送往县医院救治。 救护车很快来了,把李海涛抬上救护车,金海、刁德海、刁美丽跟车。二埋汰回家安置小玉,随后自己开车去县医院。 刁美丽早就卸去了威风,麻了爪。在救护车上,梨花带雨的把情况告诉了金海众人。“二哥,我就是一时生气,就是轻轻的把醋瓶子扔出去了,没想要打死他!”她这“轻轻的”三个字差点把金海逗乐了,脑袋都开瓢了,还轻轻的呢。 “没事儿,李海涛福大命大造化大,不会有事的!”金海安慰道。 “那他醒了要是讹我咋办?”刁美丽心下害怕,花钱会让她心疼的。 刁德海心疼妹妹,安慰说,“别担心,大哥有钱,他要讹你,大哥帮你给!”刁德海心里说话,脑袋一个小口子,给你李海涛两万就乐屁了!“乐屁了”的意思就是“高兴极了”。 气得金海照着刁德海的胳膊就掐了一下。刁德海哎呦一声,刚想炸刺儿,见二金海对他以目示意李海涛,刁德海秒懂。 金海大声说:“放心,妹子,李海涛也是场面人,绝不会干那些鼠肚鸡肠讹人的事儿。” 刁美丽哭着说:“他最没脸没皮了,要不天天跟着我!”这虎娘们没看懂金海那都快甩出眼眶子的眼神,还以为金海眼睛出了问题。 刁德海接口:“那不是因为李海涛喜欢你吗?李海涛也是堂堂男子汉,不会和你计较的。”…… 县医院怎么会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所有仪器检查了个遍,头部受伤,特么的连胸透都做了。可是人家医生开出来单子,明知不合理,也不敢不做,谁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呢! 急诊科医生拿着一大堆检验单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诊断“轻微脑震荡”,开了一堆吊瓶,之后又开了张单子,让把李海涛送到住院部,继续薅羊毛。 到了下午两点多,缠了一脑袋绷带的李海涛终于悠悠转醒,不敢不醒,太他妈饿了。中午金海、刁德海、刁美丽三人出去吃的饭,二埋汰看护。 李海涛学着电视剧,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四周陌生的环境,似乎从没见过医院病房一样,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是谁?我在哪?” 金海配合他略显浮夸的表演,回答,“你是李海涛,你在医院里!” 这时李海涛看见往金海身后藏的刁美丽,“我想起来了,就是她,一醋瓶子把我头撂倒了。我要报警,她这是故意伤害!” 刁德海、二埋汰有些着急,在旁边连忙说,“不至于,不至于,有条件你说,报警就不必了!” 李海涛闭口不言,看着挂在吊瓶架子上的生理盐水,滴答滴,滴答滴……沉默了一会,说道:“我饿了,我想吃红烧猪蹄子!条件一会儿再说。” 第85章 吓跑 半小时后,县医院住院部外科303病房中的酸醋味道、氨气水味道,都被红烧猪蹄浓郁的香气取代,隔壁病房的小孩都馋哭了。李海涛嘴唇油亮、满手油污,打了个饱嗝,扔掉最后一块猪指骨,用衣袖子抹了一下嘴,又在雪白的床单上擦了下手指。 金海觉得有点恶心,强忍着想吐的感觉,对屋里众人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海涛好好聊聊。” 众人出了病房,金海对斜倚在棉被上抠牙的李海涛说道:“兄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在这医院里耗着,除了自己遭罪,我们遭钱,也没啥别的好处!你有啥条件?说说!” 李海涛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暗赞县医院护士的打包技术过硬,就一个小口子,却把脑袋包成木乃伊,“刁美丽这下子把我砸得不轻,你们看是给钱还是给人!我不满意就去报警。” “给钱怎么说?给人怎么说?” “给钱就赔我二十万,给人就把刁美丽嫁给我。” 金海听言眼睛立刻一亮,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句,“你想娶刁美丽?” 李海涛被金海反应弄得有点心慌,硬着头皮回答,“对,对啊!” 金海似乎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那我们给人,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包你娶到刁美丽。不过你得给我写一个字据,放弃赔偿,放弃起诉。” 李海涛有些像做梦,怀疑的说道,“刁家的事情,你又做不了主。” 金海反问,“你觉得刁德海能做主不?” 李海涛说,“那肯定能啊!刁德海是刁家老大,说一不二。” 金海出去就把刁德海喊了进来,听闻李海涛愿意娶刁美丽,刁德海也是眼睛一亮,说道,“你不嫌弃美丽是寡妇,愿意娶她,这很好,我双手赞成!不过你得立个字据,要不我不放心!” 李海涛有些迟疑,但想想刁美丽的娇俏模样,还是说道,“你们说话算话?” 金海和刁德海齐声回答,“当然说话算话!” 护士台借来纸笔和印泥,在金海的指导下,李海涛立下了字据。 “保证书,本人李海涛因为和刁美丽口角,被刁美丽用醋瓶砸伤了头。如果刁家把刁美丽嫁给我,我自愿放弃起诉刁美丽的权利,自愿放弃索要赔偿。如果不把刁美丽嫁给我,我就起诉,索要赔偿20万。李海涛 ,某年3月28日。” 写完后,金海让李海涛按了手印,将字据交到刁德海手里。刁德海珍而重之的放进上衣口袋,和金海对视一眼,长舒了口气。 这时刁美丽拿着暖水瓶进来,大高个有些佝偻,可能是楼上楼下带着李海涛做检查太累,脸上的汗水将画的妆洗掉,漏出了干黄脸,上面还有点点黑斑,竟然奇丑无比。 李海涛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说话,“闹了半天,这刁美丽的美全特么是化妆画出来的啊。”已经开始后悔签了字据。不过转念一想,“大不了以后不许这娘们卸妆”,心下渐安。 当天夜里,金海和刁德海让二埋汰带刁美丽回家休息,两人陪床。李海涛半夜起夜来上厕所,见两人不在自己旁边,就想出门去看。门打开条缝,恰好听见金海两人坐在走廊长椅上聊天。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夜深人静,却也清清楚楚传到李海涛耳朵里。 刁德海说道:“没想到还有人敢娶美丽!” 金海说道:“李海涛是不知道,他要知道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娶。我早给美丽算过,克夫的命,要不美丽比我年轻十几岁,我早就娶回去了。” 刁德海轻笑道:“这李海涛也是虎,他只是喜欢美丽,追了几天,脑袋就被开瓢了,还敢往家里整,也真是鬼迷心窍了。” 随即刁德海又说:“这小子回过味儿来不会后悔?” 金海说道:“不会,签了字据了。” …… 李海涛悄咪咪的退回自己的病床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刁美丽过来送早饭,可能是夜里没睡好的原因,她的眼圈黑黑的,两腮发黑,颧骨高亮。 李海涛怎么看怎么觉得刁美丽并不美丽,心下犯了嘀咕,“妈的,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尽然会觉得这女人好看!”已经是后悔万分。 李海涛当天下午就出了医院,毕竟只是轻微脑震荡,没必要在医院里耗着了,回家修养即可。二埋汰去交了住院费,花了四千三百八,刁美丽心疼不已,这仗打得吃亏,亏了四千多块钱还有一瓶醋。。 李海涛出院的当天晚上,金海和刁德海就拎来东西去他家看他。李海涛年近五十,爹妈已死,老婆离婚,无儿无女,老光棍一个。 别看李海涛在外面人模狗样,家里跟猪窝差不了多少,衣服乱丢,臭袜子乱飞,柜盖上竟然有一条穿过的内裤。 金海有点轻微洁癖,受不了这个,强忍着浑身不舒服,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过,和刁德海坐在屋地的凳子上。 一番问候寒暄,头疼不疼啦,饭吃没吃啦,药吃没吃啦……言归正传。 刁德海先开口,“海涛,我今天和金海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和美丽的婚事!” 李海涛犹豫着说,“我不娶行不行?” 金海脸色一变:“那可不行!你都签了字了,咋的你还想反悔啊?” 李海涛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 刁德海有些不高兴的说,“没反悔最好,那你看这婚期怎么说?” 李海涛摸着脑袋说,“二哥,德海哥,你看我这脑袋受着伤呢!等我好了再说这事行不?” 金海和刁德海对视,一脸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当天深夜,蔡神婆家。 “大仙,刁美丽真是克夫的命?” “刁美丽命中食伤多旺,至少克两任丈夫!” 李海涛心里暗骂,“特么缺德的金海、刁德海,克夫还想推给我!” “大仙,救救我。” “怎么了?” “我签了不平等条约,要娶刁美丽。” “怎么写的?” …… “你只写了娶刁美丽不索要赔偿,没写不娶怎样,不用担心!” 李海涛听言一喜,不愧是大仙,我咋没想到呢? 转头又问:“大仙,我还有一事不明,为啥刁家非得把刁美丽嫁给我呢?” 蔡神婆回答道,“不克夫,即克己,就是不克丈夫,就克自己人。” 李海涛心中大呼:“我草……原来如此!” 第二天一早,李海涛坐最早的大巴离开靠山村外出打工,委托蔡神婆带话:刁美丽,谁爱娶谁娶,我李海涛绝不会娶,前面说的话作废! …… 二埋汰家,众人听了蔡神婆的转述,不禁哈哈大笑,这李海涛胆子也太小了,竟然家都不敢呆了。 刁德海为金海竖起了大拇指,笑着说道:“金海,你这条计策,绝了!” 刁美丽语气中略带埋怨,“二哥,你让我画那么丑的妆,我这辈子都没那么丑过!” 刁德海说道,“你这两个丑妆省了二十万,偷着乐你!” 金海笑了,“二十万不至于,不过倒是省了一番麻烦!”随即拱手对蔡神婆说道:“还要多谢神婆随机应变,不吝相助。” 蔡神婆眼中神光闪烁,随意摆摆手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第86章 装修队 东北大地上无数拖拉机出动,将万顷良田翻了个翻儿,呈现出新鲜颜色。 经过十来天的忙碌,王胜勇终于暂时歇了下来。王胜勇娶到李亚男,简直就是娶到了福星,活多接了不说,钱还上的及时,这段时间王胜勇走路带风,说话带回声。 王胜利这段时间累坏了。城里接了个装修的活;老婆还被刁美丽的醋瓶子吓了一跳,在家里养胎;家里小超市还离不开自己爹和妈。王胜利只能每天两头跑,城里一趟,村里一趟。 玉芬把工作地点挪到了王胜利家里,一边制作绢花,一边照顾小华,倒也帮王胜利减轻不少负担。玉芬也免于制作绢花的过程中被金海打扰,可以安心沉浸到创造美的境界里。各自欢喜。 至于金海,日常种菜,喂养家禽牲口,这下还加上三餐做饭,竟然也是忙忙活活的过着日子,农闲反而不闲。 透过玻璃大棚的阳光,显得格外的明亮。大棚外气温四五度,大棚里足有十七八度,金海穿一件深绿色羊毛衫,听着小广播播放的《童林传》,坐着刁德海友情赞助的小马扎,伺候里面的各种蔬菜。 刁大河一只脚踩着增高垫来了,这可真是稀客,刁大河真·宅男人。现在的刁大河经过婚姻的洗礼,和以前的落寞大不相同,有些容光焕发。另外,他在婚礼上极力保持平衡,取得了成效。基于成功经验,配置增高鞋垫的刁大河走路越发的平稳了。 刁大河弄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金海身边,正襟危坐,腰背挺直,像个小学生一样。这家伙,除了‘走路一阵风’做不到,基本可以做到‘站如松,坐如钟’。 刁大河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大棚里翠色欲流,深绿浅绿各自相宜。开口直入主题:“二舅,有个事儿求你帮忙参谋参谋。” 金海关掉了小广播,依然拿个小铲子铲土,小白菜刚刚长起来,绿莹莹的两片叶子像两只圆耳朵。 金海扫了一眼刁大河的神色,见他红光满面、神色如常。于是随意问道:“啥事儿啊?” “昨晚王胜利来找我了,他想组一个装修队,就是给一家装修水电、泥工、木工、油漆工全包的那种,想让我跟他一起干。你帮我参谋一下,这事靠谱不?” 金海想起来了,昨晚自己去李伟国家喝酒,回来的比较晚。睡觉前,听四婶说了一嘴,说王胜利找自己有事儿,金海估计就是这个事情了。 金海继续给小白菜松土,笑着对大河说:“你爸比谁都精明,你还需要问我?问问你爸去呗!” 刁大河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爸不同意,他说王胜利有点毛躁,做事不稳当,另外,家里也离不开人。” 金海看着刁大河的眼睛,说道:“那你就听你爸的呗!” 刁大河放在膝盖上双手握起来了,好像是在对金海诉说,又像是在下定决心,“你知道我三十多岁一直都是家里养着,现在又多了个媳妇,两个弟弟都分家另过了。我想出去闯一闯,免得将来因为一家木工厂闹得兄弟不和。” 金海明白,这刁大河是听到什么闲话了,二河、三河的媳妇都是精明人。刁德海虽然给刁大河购置了房场,但迟迟没有建房,刁大河和媳妇跟刁德海夫妇都住在他家老房子里,刁大河的弟弟、弟媳估计是担心木工厂以后没他们的份,整天闲话不断。 金海对大河说:“王胜利虽然毛躁但是为人精明 ,情商智商都够用,而且重情重义。跟着他干,至少不用担心他下绊子,捅刀子。 你小家庭的事儿,多跟老婆商量,大家庭的事情,多和父母商量。如果你主意已定,好好跟你爹说,你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刁大河拎着一方便袋黄瓜、柿子、茄子、豆角,迈着正步走了。金海继续干活直到中午,自己做饭,自己吃。自己吃就能多简单就多简单,热了个米饭,小黄瓜蘸酱。 果然,傍晚王胜利拎着个水果罐头来找金海,进屋咣当放在柜子上,然后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二舅,超市里新进的黄桃罐头,好吃极了,拿来给你尝尝!” 金海下地,直接把罐头打开,到厨房拿了两双筷子,跟四婶对坐在炕桌两边,你一块我一块的当场开吃,别说,酸酸甜甜就是你,味道针不戳。王胜利城里做工晚上回村,玉芬也就“下班”回来了。 金海拿筷子插了块黄桃,问在旁边咽口水的王胜利:“你那个小装修队,找了几个人儿了啊?” 王胜利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果然瞒不过你老人家!两套班子,水电木瓦全齐了,我老婆帮我管账。” 金海给王胜利竖了个大拇指,这小子的确有能力,智商情商都不算差,除了毛躁一点,喝了三杯酒嘴巴没有门之外,其他都挺好。 “那你咋起了这个干装修队的心思的呢?”金海接着问。 “看别人挣钱眼红呗,我跟的那个小包工头,自己啥也不干,每次挣得比我们干活的还多。加上我泥工做的好,也经常有主家给我介绍活。所以我就起了这个心思!所以我就试着联系了几个人,结果大家也愿意和我一起干。”这王胜利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干活,最后到手的钱还没那个小包工头钱多,早就起了心思了,一直也在做着准备。 “那你之前的那个小包工头不会有意见?”金海还是心有疑虑。 王胜利撇撇嘴的说道:“我没从他手下拉人,我出来单干跟他也没啥关系啊!” 金海接着问道:“既然你心思已定,还找我商量个啥呢?” 王胜利嘿嘿嘿的笑着:“二舅,你算命准,帮我看看我这事情能不能成呗?我毕竟第一次干,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呢!” 金海看着王胜利摇头尾巴晃的模样,摸摸鼻子想了会儿,说道:“可以,我帮你摇个卦!”说着一伸手从炕桌抽匣里,拿出个红布包,打开,里面是六枚康熙通宝,康熙大帝平三藩、收台湾、开创康乾盛世,立下不世之功,故金海起金钱卦用康熙通宝。 王胜利乖乖的递给金海二百块钱,心里也是好笑,“这老爷子每次都要卦钱,之后又想方设法的还回去,何苦来哉呢?” 他哪里懂得,要钱那是规矩,把钱还回去可就是人情了。 金海啊,精明着呢! 第87章 再起金钱卦 金钱卦,古已有之。南怀瑾老先生认为,金钱卦自秦汉开始就有。 从文献看,金钱卦在唐代已经存在。北宋郭茂倩《乐府诗集》收有唐人于鹄诗,谓:\\\"偶向江边采白苹,还随女伴赛江神。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 金钱卦起卦简单,铜钱数量不定,少则一枚,多则八枚、九枚,仪式有繁有简。其实“心诚则灵”,准不准往往与道具的关系不大,有人掐指一算可定江山,有人拜天拜地,算个空气。金海算卦注重仪式,那是为了取信于人,不是取信于己。 闲话少提,金海经过一番仪式之后桌前坐定,让王胜利净手诚心,默念心中所求,将铜钱放入手心之中,两手高举过头连摇数摇,使六枚铜钱在掌心自然重叠在一起,然后自下而上、自然放置排成一行,从上至下依次对应六爻中的上爻到初爻。王胜利如是操作得一“屯”卦。 金海将卦象记录于纸上,推演了一会儿,这才抬头问王胜利:“说说你想问什么!” 王胜利被金海一番仪式感震慑,神色郑重的问道:“我想知道,我弄这个装修队能不能成立?” 金海对他说:“这个不需要问,你的装修队不是已经成立了吗?” 王胜利想了下又说:“那我问问,我这个装修队的生意顺当不顺当,能不能挣到大钱。” 金海解卦:“屯的上卦为坎,坎为云,下卦为震,震为雷。云行于上,雷动于下,万物始生之象也。万物始生,充满艰难险阻,然而顺时应运,必欣欣向荣。” 拥有高中学历的王胜利听不太懂。 金海用大白话给他解释:“就是你刚开始会遇到困难,但是只要你能够用云的恩泽,雷的威严来处事,一定能排除困难,得以通达。” 王胜利舒了一口气,笑着说:“就是说我会遇到困难,但是我能够克服困难,走向成功呗!” 金海一字一句,语气凝重的说:“没错!二舅送你十六个字,只要你能够做到‘知难而进,小心翼翼,勇往直前,灵活机动’,相信你定能取得成功,赚到大钱。” 王胜利痛快答应,“放心,二舅,我会好好干的!”。 随即他嬉皮笑脸的问道,“二舅,你算算我啥时候能接到第一个活?” 金海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不出两天就有人会联系你装修,不过你这活能不能接到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王胜利踌躇满志的迈着八字步回家了,至于金海教的那十六个字,早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 …… …… 四婶从柜子里拿出几件新衣服,一件件的换着穿上,给金海看。这些衣服是四婶过年期间的收获,有金海买的,有儿女买的,有姐姐买的…… 穿一件雪白的高领衫,问金海:“好看吗?” 金海夸赞:“白衣胜雪,宛若凌波仙子,好看。” 换上件天蓝色刺绣对襟外衣,“这件怎么样?” 金海眼睛发亮,“高贵典雅,好似皇家贵妇人,真好看。” 又换上一件红色羽绒服,问道“如何?” 金海赞美,“灿若云霞,这件太抬脸色了,你穿着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美极了!” …… 玉芬换穿一件,金海夸几句,把玉芬给夸得心花怒放,干脆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搬出来,像个不知疲倦的小机器人,一件件的穿给金海看。 金海相当识趣,玉芬不知疲倦的穿给他看,他就绞尽脑汁的想着词来夸赞。“女为悦己者容”,玉芬为他模特表演,金海觉得十分荣幸。 当玉芬从冬季,到春季,又到秋季的衣服都换了个遍,要进行到夏季时,金海及时制止,毕竟这时晚上天凉,别再折腾感冒了。 金海最后总结陈词:“媳妇儿,为啥你穿啥都好看?那是因为身材好,身材好的人就是披块麻袋片出来都好看,更何况是穿上了好看的衣服呢!” 玉芬灵魂发问:“那你说我和刁美丽谁好看?” 金海连个暂停都不敢叫,立即回答:“当然是我媳妇儿好看!” 虽然金海答得及时,玉芬也很满意,但当她摸着自己的脸,神情还是有些落寞,“我皮肤都有些松弛了,变丑了。” 金海柔情的看着玉芬的眼睛,用手抚摸着玉芬的头发,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媳妇儿,你是美到了骨子里了。” 玉芬听了金海的话,心里甜蜜蜜的,等两口子收完如小山般的衣服,玉芬奖励金海一场造化。 金海四肢绵软的躺在被窝里,最近夫妻感情太好了,活动有点儿多。玉芬枕在金海胳膊上,七想八想,忽然想起了给王胜利算命的事儿。 于是玉芬说出了心中疑问,“你咋知道不出两天会有人联系胜利装修呢?” 金海得意的一笑,“你猜?” 玉芬望着屋顶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大脑根本不会转动,当然也没猜出来,于是转头对金海说:“我猜不出来,你告诉我!” 金海轻轻点了下玉芬的鼻子,告诉她,“说穿了一点不稀奇,新店开张第一天生意最好,为啥?熟人捧场呗!王胜利做瓦匠,活干得好,为人也热情,他在城里结识一些人不奇怪。现在他成立装修队,就差拿喇叭广播了,估计他把城里认识的人都通知了个遍,那些人帮他介绍个活不奇怪。” 玉芬想了一想,说道:“我还是觉得你说的不靠谱,万一王胜利认识的人没有熟人要装修呢,你不就算错了!” 金海呵呵笑了:“不会算错的!我不是已经说了能不能接到就看王胜利的本事了吗。你信不信,以后一定会有人和王胜利说‘哥们,本来我给你介绍了个活,没想到让别人搅黄了’。那时我的话自然应验!” 玉芬笑着掐了金海胳膊两下,说道:“你怎么连自己人都骗,你太坏了!” 金海神色转为郑重:“创业艰难,哪有一帆风顺的?很多人都是三分钟热血,一遇到困境,就退缩不前了。我是想借这次算卦告诉胜利那十六个字啊!“知难而进”是告诉他要坚持,“小心翼翼”教他谨慎,“勇往直前”告诉他奋勇,“灵活机动”是让他机智。’” 玉芬这才明白了金海的良苦用心。 “金海,你太厉害了!” “嘿嘿嘿!” “哎哎,媳妇儿,你干啥?救命啊——” 这一晚,金海家驴圈里的毛驴叫了一夜! 第88章 杜小六学艺 农历闰二月十一,墙角已见新草绿,街上行人换春装。东北冬天长,春天短,等脱下棉衣时,发现连毛衣都有些穿不住了。现在金海和玉芬的衣服一天三换,早上毛衣棉坎肩,中午线衣厚外衣,晚上毛衣羽绒服。 金海和玉芬起床很晚,直到八点半两人才勉强起身。没办法,人可以“有情饮水饱”,家禽牲口不行。金海听玉芬那院里的驴都叫半个钟头了 ,一直喊着“饿啊,饿啊!”金海暗骂一声,“饿你还不省点力气,叫唤个没完。” 两口子日常忙活,等到忙活完,金海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回屋脱掉棉坎肩和毛衣,穿上了线衣,觉得有点凉飕飕,又把棉坎肩穿上了。 靠山村新晋二神杜老六来敲窗户,金海喊他进屋说话。“二神”就是出马仙的帮手,负责请神,送神。 玉芬自然免不了一番端茶倒水,金海则是拿出一盒烟来,扔给杜老六让他自己抽,之后自己点燃烟斗。 两人已经熟悉到避过寒暄,直入主题的地步了。 杜老六叹了口气:“小六过年要二十了,文不成武不就的。二哥,你说咱们村的年轻一辈,大多数都到城里了,天南海北的哪里都有。就是留在村里的基本也都各有本事,你看王胜利会瓦匠,刁家三兄弟都会木匠,就是王胜勇,五大三粗的还开着拖拉机挣钱呢!”正开着拖拉机打垄的王胜勇打了个喷嚏,“嘿嘿,我媳妇又想我了!”嘴里哼唱,“年轻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杜老六接着说:“小六啥也不会,现在光种地也真不赚钱啊!” 金海手托烟袋锅子,端起碗喝了口茶水,问道:“你找我的意思是?” “我想让你帮忙,让杜小六学个手艺!” 要说杜小六高中毕业也是没闲着,他先去理发店学习理发,学了有三个月,基本能够上手了。 一个大哥来理发店染发,小六师父手头有活,就让小六帮忙那个大哥染发。染完之后,那个大哥差点把理发店砸了,原来人家要求把头发染成红色,结果小六给人头发染成了绿色,这小子特么是个红绿色盲。 理发店老板又是给人重新染,又是免单,又是道歉,这才把那大哥的怒气平息。小六也成功失了业,色盲还想学洗剪吹染,你以为发型艺术是人人可学的吗? 小六经人介绍又去学习修车,又学习了三个月,基本上手。基本上可以做一些准备工作了,师父要啥工具不用说,就知道递啥工具了。 这天修一辆宝马小汽车,师父让小六把车用千斤顶顶起,自己钻进车底修车。结果杜小六的千斤顶支架忘记固定,宝马车突然落下,差一点就把师父送走。好在师父处在车底下的空当处,即便这样,脸也被扳手砸了一下,出了血。 师父从车底爬出来又是怕又是恨,把小六揍得亲妈都不认识了,然后杜小六又成功撤出修车行。 杜小六的这个修车师父和杜家有点亲戚,就对杜老六说:“这孩子粗心大意,还是别学机修了,太危险!种地比较好,毕竟锄头只会铲到自己脚面,不会害到别人!” 杜老六依然不死心,就又去找刁德海,想让小六跟着学木匠,即便学不到刁德海的精细木匠手艺,学个粗木匠也行啊,基本上到城里帮人装修,也够用了。 刁德海木工厂本是个家庭工厂,除父子几人,只雇佣了两个人帮忙搬运木头。但是杜老六舍出面皮来求,不好驳面子,也就答应让小六试试。 结果杜小六就干了不到一天就回家了。原来小六帮忙破木板,用手往前推动送木头,直接把手伸向切割机,要不是刁大河看见,喊了一声,杜小六就要变成“洪七公”了。 杜小六心有余悸,木工厂也不敢干了,跟刁德海说了一声,就自己回家了。杜老六也没再到木工房去找刁德海说情,此事不了了之。 这些事情,金海早就知道。此时杜老六来找,金海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小孩子学手艺,还是要看他的个人爱好的,小六有啥爱好没有?” 杜老六吸着烟,想了半天,“爱吃算不算?” 金海……“算!” “爱吃只是爱好,会吃就是本事了。想要会吃先得会做,要不让小六学个厨师?” 杜老六眼前一亮,之前他也心思过这个,只是没有门路,现在金海提起,正和老六心意。杜老六频频点头:“我看行!” 金海说道,“别你看行,你问问小六行不行!” 杜老六打电话摇人,小六瞬移而至。 金海问小六:“孩子,学习厨师有兴趣吗?” 杜小六面现欣喜之色:“我最喜欢吃饭了——呃,不是,我最喜欢做饭了!” 杜老六也很高兴,就对金海说:“二哥,你看小六也喜欢,您帮忙介绍个厨师教教小六!” 金海回答:“我不认识厨师!” 杜老六……“二哥,你莫不是在消遣洒家!” 金海接着说:“事在人为吗,有了方向事情就好做了!”说完摸着鼻子想了半天,说道唐赛花闺女二春之前在一个大酒店里工作,我找她来问问。 金海没有二春电话,就让小六去喊人。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就进了金海的屋,杜小六羞答答的像个大姑娘,二春自自然然像个大小姐。 金海跟二春说了前情,问二春能否帮忙联系个厨师教教小六。 二春笑了:“这有何难!大酒店后厨天天招学徒工,只要小六肯去,就能去上,就怕小六吃不了苦,两天就跑回来了!” 小六受不了二春的轻视,出声反驳:“我最不怕吃苦,这回我肯定踏踏实实的学到本事!” 二春说:“那正好,我后天就回省城里君豪酒店上班了,你跟我一起走,我帮你介绍!” 小六有些迟疑,看了眼杜老六,又对二春说道:“马上要春耕了,我要是去学厨师,家里就剩我老爹老妈干活了,我能不能春耕之后再去!” 杜老六拿出当爹的威严,“家里用不着你,就那点地,还有拖拉机,我和你妈几天就干完了。你跟着二春去,把本事学到手就行!” 金海问二春,“你妈不是不让你出去了吗?” 二春得意的笑,“我天天粘着我妈,她去哪我去哪!她实在受不了,就又答应让我出去了!” 原来如此! 第89章 王大胆出山 王胜勇粉完茬子休息不到两天,又开始打垄。现在农民种地,可不像以前了,基本从种到收都是机械化。 村子里一半人家自己有四轮车,自种自收。一半人家则雇佣拖拉机耕种,无论是翻地、播种、施肥、收割……通通都雇佣大车干,轻松得很,除了一年到头赚不着几个钱,别的都还好。 王胜勇听说,吉林省一些土地集中平原地区已经试点免耕了,从种到收都由国家统一机械化管理。王胜勇不免有些担心,如果那样,自己这帮人翻地打垄收割的活,估计是干不长远了。哎,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天,算一天! 金海隔壁老王头一家,家里既没有型拖拉机,也没有小四轮子,更花不起钱雇佣大车帮忙干活,因此依然是用牲口一点点的翻地干活。 王三郎天天借金海家的驴上地翻地打垄,金海也不介意,养驴不就是用来干活吗!何况王三郎对自家两头驴还有喂养之恩呢,是驴该报恩的时候了。金海家人闲驴不闲。 农历闰二月十二早上,金海院门外来了两辆黑色宝马小轿车,车上下来几人先进了王家院子,见没有人在家,就又拐回金海家院门口喊人。 金海出门,见几人西服领带,带着墨镜,像黑社会一样。其中一人,摘下墨镜,对金海说道:“金先生,你好,还认识我吗?我是旺财建筑公司的员工,上次代我们董事长给您送过礼物的。” 金海仔细一看,果然是上次来送水果的那个高个子。疑惑的问:“你们这是有事吗?” 那高个子说道,“我们来找您隔壁王二郎先生”,王二郎就是王大胆。 “王二郎下地干活去了。” 高个子神态略显急切,说道:“您能带我找一下他吗?我们有急事找他。” 金海到屋子里翻了半天,这才找到了手机,出来打了两个电话,对那个高个子说,“王二郎在南地,我带你们过去。” 金海上车指点路径,一行人很快到了地方。 一块块田地被树林隔断成方形,人居其中,恰好印证“天圆地方”。 王二懒太好找了!为了增加效率,王家爷三个,每人一头驴一把犁,正在埋头苦干呢!远远望去,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大个子,扶着个小犁,赶着头小驴,充满了喜感。 金海地头上高喊,“王大胆!”喊了七八声,迈着模特步的王大胆才听见有人喊他,抬头看是金海同着几人,就叫停了驴,自己跑到地边上见金海。金海家的驴松了一口气! 金海将王大胆介绍给高个子等几人,就撤步站到了一边听事儿。高个子一说,金海才知道怎么回事情! 原来何生旺有个小儿子叫东宝,二十岁,喜欢探险。就在前天,他和几个小朋友到玉皇山上玩无人机拍摄,竟然被几人发现峭壁下的岩石之后隐藏的一个山洞。 何东宝兴奋莫名,决定下去探寻一番。经过充分准备,留下两人山上看守,算何东宝共三人系着安全绳,下到峭壁之下,进了山洞。 一小时后,几人突然失去了消息。山上留守的人用对讲机反复呼叫,或是信号搜寻,都是杳无音讯,等了两小时依然如此。没办法,就给何生旺打了电话。 何生旺大急,马上报警。县里的消防队,蓝天救援队紧急出动,两支队伍下去之后,反馈 回消息,山洞内形如迷宫,地形多样,情况错综复杂,寻人十分困难。 两支队伍在地下找了一天,没有发现一点踪迹。何家人急坏了,时间越长生还机会越渺茫。有人给何生旺出主意,组织民间队伍下去寻找,多下去一个人,就多一分机会。自然就有人提到了徒手下峭壁的王大胆,于是何生旺派人来请。 王大胆听完了经过,得知了对方来意,不假思索的拒绝道:“我不去,我去了,家里的垄就打不完了,误了春耕怎么办?” 那个高个子连忙说:“我们公司帮你雇人干活!” 王大胆说:“别人帮我干活我不放心!” 高个子明白了,王大胆这是要条件呢,于是问道:“那王先生你说,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能去?” 王大胆想了想说:“要是让我去也行,无论人找得到找不到,都得给我买一辆四轮子。”王大胆的要求真不算高,一辆四轮车才一两万元, 高个子马上给何生旺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高个子转头对王大胆说:“我们董事长说了,只要你下去,就给你买辆四轮车。要是你找到人,除了四轮车之外,另外再奖励你二十万。” “那就走!”王大胆直接上了车,上车才想起来个事儿,趴着车窗对金海喊道,“二舅,你帮我把驴牵回去!”然后小车绝尘而去,留金海风中凌乱,“我是谁?我来干什么?” 金海进了地,扶起了犁,赶着毛驴把王大胆没干完的一垄地打完垄,和老王头交代一声这才扶犁赶驴回家。 王大胆被送回来时,已经是半夜。王大胆第二天早上就跑到金海家,体态雄壮的大汉笑得像个孩子。 金海也觉高兴,笑着问道,“人救回来了?” 王大胆回答,“救回来了!” 金海好奇的问,“怎么救回来的?” 原来昨天王大胆到了玉皇山上,何家早已准备好登山包,登山包里装着各种求生设备,其中包括:呼救设备:对讲机、求生哨;急救设备:急救毯、急救包;生存设备:打火机、镁棒和打火棒、纯净水、军用食物、干燥的防风保暖外套……王大胆一样不会用。不过没关系,找到人有人会用。 王大胆顺着安全绳下到峭壁之下,登山包也顺绳子送了下来。这才发现,除自己外还有十来个人等在山洞外,一个蓝天救援队队员把十几人分成四组,王大胆任第一组组长。然后对众人进行了简短培训,告知注意事项一二三,四小组各拿防水手电进入漆黑山洞。 开始时地上或洞壁还有荧光标志,也能看到四处搜寻的救援人员,随着深入,山洞出现岔路,标志越来越少,王大胆带着两人打着手电沿着一个没有标志的方向进入寻找。 洞中阴冷潮湿,除手电光柱所见怪石嶙峋,其他一切都隐在黑暗之中。王大胆前面引路,另两人小心翼翼牵着王大胆衣角紧紧跟随,那两人也是附近村民。 走了不到十分钟,隐隐听到水声隆隆,几人一边投放标志,一边沿着声音寻找,直到来到一条湍急流过的地下河边。 其中一名救援人员脚一滑,差点掉进河里,被王大胆一把拉住,那人几乎吓尿。洞里都是石头,加上河边湿漉漉的,滑得很。 第90章 地下救援 王大胆打着出溜滑,小心翼翼的沿着地下河岸往前搜寻,手电筒照的范围实在有限,几人深一脚浅一脚,行进缓慢。 摸索着走了不到半个钟头,忽有巨石拦路。那巨石上撑洞顶,下拄洞底,一边紧靠洞壁,一面半伸向河里。黑乎乎,暗沉沉,手电筒照去觉得人透不过气。 一个队员推测道,“现在山洞里差不多有一百来人搜救,据说警察那边连警犬都派进来了,都没找着,估计那三个人就是掉进地下河,被水冲走了。” 王大胆沉下心来一琢磨,觉得那队员说得有理,于是说道:“咱们下河游过去看看,兴许人就在这大石头后面呢!” 其他两个队员像在听傻子说话。这特么是地下河,黑乎乎的情况不明。而且听水声隆隆,拿手电筒一照浪花翻涌,就知道水势有多急了。这下去不是去救人,而是去送命。 两个队员头摇的像拨浪鼓,王大胆根本看不见,就说“我下去,看看人是不是在大石头后面,要不拿人家四轮车有点心里有愧。”两个队员一听不用自己下去,就又疯狂点头,王大胆还是看不见。 说干就干,王大胆放下登山包,从里面拿出安全绳,又让另两人也拿出安全绳,三根绳子结在一起,约有八九十米。 王大胆把绳子一头绑在石柱之上,一头系在腰间,对那两人说:“你俩抓紧绳子,如果感觉我拉了三下,你俩再把我拉上来!”说完装好对讲机,手持防水手电就下了河。 河水冰凉刺骨,湍急异常,河水推得王大胆几乎站不稳,他狠了狠心往下一趴,人立刻被水送了下去。那两名队员紧紧拉住他慢慢下放,王大胆反向划水减缓速度,等向前行了不到二十米,王大胆手电一照,发现已经绕过巨石,连忙往岸边游去,终于挣扎上岸。胆大之人,必有过人之处,王大胆果然有两下子! 等爬上了岸,王大胆拧了拧裤脚衣服,觉得寒气透体,他拿手电筒乱晃,大声呼喊:“有人儿没?我来救你们了!何东宝!何东宝!你在哪旮沓呢?”声音在山洞中回荡,流水声虽大,也不能掩盖。 王大胆喊完后,仔细静听,隐约听见有人在回应,“爸爸,我在这里!爸啊,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啊!呜呜呜,我害怕——”。 王大胆喜当爹,连忙将腰上系着的安全绳子解下来,找一块岩石系在上面。寻着声源手电一路照过去,隐约见山洞中,一个年轻人躺在地上,嘴里哭喊爸爸救命。 王大胆走了过去,用手电一照,这才看清地上那人的模样。那年轻人头发一绺绺贴在额头,脸上发青,嘴唇发白,蜷缩成一团,状态极差。王大胆一问姓名,那人哆哆嗦嗦说自己叫何东宝,哭得鼻涕老长。又问另两人在哪,得知已被地下河冲走了。 原来那日三人进洞探险,行到地下河边上,一人脚滑,竟然落水,另两人忙伸手去拉,结果被落水之人拽进河里,入水后三人马上被的河流冲散。 猛浪若奔,何东宝一身求生装备,根本游不动,只能解下装备,拼命往岸边游,好在水性不错,终于游上了岸,竟被巨石所隔,回不去了。至于何东宝另两个同伴,已经不知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何东宝于黑暗中转来转去摸索出路,最后发现这里竟然是个独立空间,想重新下河往上游,水太急,他根本不敢。何东宝陷入绝地,只能躺在地上等待救援,期望他有钱的爸爸,当大官的大伯尽快来救他。一天一夜,又冻又饿又怕,此时已经乱认爸爸,濒临崩溃。 王大胆找到了何东宝,连忙拿出对讲机和外面联系。要说种花家的消防官兵真是好样的,很快两名消防官兵也按王大胆的方法游了过来,接着就是两头牵绳子的皮划艇被送了过来,何东宝被成功救援。 等王大胆出了山洞时,已经天黑,玉皇山失了白日温和,宛如狰狞巨兽。 又被人从峭壁下拉上山顶,王大胆见到了惊喜不已的何生根、何生旺,也见到了哭天抹泪的另外两个遇险者的家人,那两家家境普通,穿着平常。 另两家人哭着跪求王大胆下去继续救人,并表示愿意倾家荡产支付报酬,但王大胆此时已经筋疲力竭,无力再进山洞了,最后那两家哭求无效只能作罢。其实王大胆心里清楚,另两个失踪的小年轻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王大胆在蓝天救援队的帐篷换了身干衣服,吃了两盆泡面,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得知消防官兵用皮划艇系着绳子又下寻两百米,遇到大落差的地下瀑布,就没再继续寻找了。虽然救援队还没撤出,但基本宣告对另两人的救援失败了。 何家人已经随救护车去医院了,蓝天救援队派人将王大胆用车送回家。 金海听完王大胆的叙述,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了不起!地下救人,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真有本事!” 王大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主要是想要台四轮车,特么的打垄用驴太累了,这几天我腿都要遛断了。”二舅心想,这也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了 。有钱真好! “二舅你说何生旺不会说话不算数?”王大胆有点担忧,所以一早来找金海求安慰。 金海笑道:“不会的!我与何生旺见过,他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一阵烟花爆竹响,一辆大型拖拉机,披挂红花,从金海门前经过,后面跟着几台轿车。 金海对王大胆说,“来了,快出去迎接。” 来的果然是何生旺一家,昨天何东宝送到医院,很快便脱离危险。这小子身体无碍,只是冻饿吓所致,爸爸一见上,营养液一输上,很快又是精神小伙,只是不知玩命的爱好会不会有所改变。 何生旺见儿子死中得活,大喜,连夜订购顶配拖拉机一辆,一大早敲锣打鼓跑来感谢恩人。 王大胆从何生旺手里接过拖拉机钥匙,又接过一张密码六个零的银行卡,就变成痴呆了,无论谁说啥,他只会“嗯嗯嗯”。 何生旺又送金海两箱水果,还到金海屋里小坐了一会儿。两人一番寒暄,何生旺说是过几日还有事相求,金海笑着说到时看看何事再定,也不知能否帮得上忙。两人互留电话号码,何生旺告辞离开。 何家人在全村的热情欢送下离开了靠山村。至于王大胆,直到何家人告辞回去他还是懵逼状态。 没过两天,清水河下游发现两具尸体,经辨认正是何东宝那两个失踪的同伴,被发现时手里还抱着求生装备。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有钱人的命好啊!同样遇险何东宝得活,另两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就丧命。原因也简单,价值十来万的求生装备,何东宝说扔就扔,另两人到死还紧紧抱着呢!可发一叹! 第91章 观音送子 金海上山之后可没享到清福!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头顶一块砖头扎马步半小时,练拳半个小时,抄写经书一个小时。 然后,打扫院子。本来三清殿也归金海打扫,但是当金海打碎两个细瓷烛台之后,这活得免,交给金海姐姐干了。金海姐姐仍住在老屯,定时上山帮忙洗衣干活,师父给钱给粮。 早饭后,跟随师父背诵经书一小时,然后跟着师父等在三清殿里等香客上门,或者解签,或者看事。三清观香火不旺,但是每天也有三两香客前来求拜。 金海只有在师父下山办事之时,才能得以清闲。那时的玉皇山上只有三清殿,并无玉皇庙,这是后话。 这一日,上午十点来钟,师父李老道带着金海照常坐在三清殿内等香客上门。师父对金海讲述过往,顺便说些做人道理。师父一生经历跌宕起伏,荡气回肠,金海听得津津有味。 三清殿中,香烟袅袅,三清神像肃穆,带着些许神秘。 师徒叙话间,见一少妇抱着孩子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步入大殿,在三清像下跪拜求告。“三清爷爷救救我,救救我和孩子!” 那女子年龄二十四五,梳着大辫子,瘦脸大眼,长相颇为俏丽。可能是抱着孩子上山太累,汗水沾湿鬓角,刘海紧贴额头。 那女子不断叩头求告三清救命,泪流雨下,声音凄惨!金海心下感叹,有真人不求,偏去求个木雕泥塑。 这时,顺着黑漆殿门,金海发现三清殿外,石阶之下,有一年轻男子和一个老太太往大殿中张望,神色忧虑。金海估计,这两人应该是这少妇的家人。 那少妇不断求告,过了许久,方才抬头看向坐在屋中一角的师徒二人。师父见那少妇抬头,轻声对她说:“姑娘,既然遇到难题,何不求上一签,或许事情就能得到解决了呢。” 那少妇听言,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旁边的蒲团上,自己又给三清磕了头,跪着捧起供桌上的签筒,默默祷告了一番,将签筒摇了几摇,晃了几晃,落下第十三签,复又磕起头来。 少妇小心抱起孩子,拿起那支签,慢慢走到师父面前,将那支签交给了师父。 师父接过这第十三签,看到竟是上上签,念诵签词道:“自小生在富贵家,眼前万物总奢华,蒙君赐紫金腰带。四海声名定可夸。” 师父笑了,说道:“姑娘,你抽到的是上上签啊,按你所得这一签,你是遇到了喜事了啊!” 那少妇流出了眼泪,泪珠儿成对滚落,“我丈夫到海边讨生活,遇到台风船翻了。已经失踪两年,本以为他已经葬身鱼腹。昨日接到口信,说他漂落荒岛,被人所救,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师父疑惑问道:“你丈夫大难不死,回来和你重聚,这是大好事啊!你为何如此难过呢?” 那少妇哭诉:“我丈夫失踪两年多了,”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我这怀里的孩子才六个月。” 金海师父听言一愣,顿了一下,劝解道:“莫非你已经改嫁他人?你不知道你丈夫身死是假,改嫁也是情有可原的,不用担心!” “师父你误会了!我对我丈夫痴情一片,他死之后,我曾经发誓这辈子绝不改嫁。” “那这孩子从何而来?”师父有些疑惑。 原来这女子娘家姓姚,叫姚美莲,丈夫姓邱,叫邱大海。邱大海和金海一个名字。种花家百姓名字重复率比较高,千十来个寓意好的汉字分给十几亿人起名,重复率不高就出鬼了!就零零后而言,谁还没有个叫“雨馨”的同学了? 邱大海与姚美莲少年的夫妻,结婚后恩爱非常,可惜婚后两年也没有孩子。邱大海起初种地为业,家里地少,过得贫穷,后听亲戚说海上讨生活容易,就投奔了海边有船的亲戚,想着赚到钱后再把老婆接过去。没想到刚去一个月,便遇到台风,那亲戚家的船翻了,邱大海失踪了。 后来邱大海亲戚家一番搜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认定为邱大海已死,派人给他家送了信。 得知丈夫死讯之后,姚美莲伤心欲绝,就想随丈夫到另一个世界,几番求死,都被自己家人所救。 邱大海有个本家兄弟,人很好,就请来一个神婆劝慰姚美莲,“寿命未到就自杀,会为你的丈夫增加罪孽,你需得诚心拜菩萨,这样你的丈夫才能得消罪孽,升入西天极乐世界”。姚美莲这才打消自杀念头,在家中请了观音菩萨法相,日日念经帮邱大海消除罪孽。 有一天姚美莲忽然想到,自己和丈夫结婚两年没有怀孕,没有为丈夫留下骨血,实在是人生遗憾。越想就越难过,越难过就越悔恨。 莫名的,她拜观音菩萨就多了一条求告,“观音菩萨,我和邱大海结婚两年了,没有孩子,求求菩萨送给我一个孩子。”同村有人听了她的祷告,都觉得她是思念丈夫过度,魔障了。 或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菩萨,有一天姚美莲竟然梦见了观音菩萨,给她送来一个男孩。姚美莲醒来高兴不已,四处宣扬,“观音菩萨要给我送儿子了,观音菩萨要给我送儿子了……”亲人安慰她,“别想太多了。” 又是一天晚上,姚美莲念经到深夜,太累太困,不知不觉睡倒在蒲团上,迷迷糊糊之间,她看见自己的丈夫邱大海回到了家,“邱大海”从蒲团上抱起了她,温柔的放在床上,之后两人一夜欢喜。等姚美莲疲惫中醒来,含羞带怯,发现自己衣服完整,竟然是南柯一梦。 奇怪之处就在于此,随后姚美莲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她思想再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菩萨,菩萨给他送来了一孩子。 她跪谢了观音菩萨,又在村中四处宣告“观音菩萨给我送儿子了,观音菩萨给我送儿子了……”。村民们一个个的笑着附和她,“恭喜你啊!恭喜你!” 姚美莲在家人悉心照顾之下,经过十月怀胎,终于生下一子,此时这孩子已经六个月了。 金海师父手捻着胡须,一言不发的听着姚美莲讲述。大殿门未关,风来,香烟消散,蜡烛火苗摇摆。 第92章 为爱烦恼 听完姚美莲讲述,师父沉吟半晌,这才端正神色说道:“的确是你日日烧香祭拜,感动了观音菩萨,菩萨这才赐给你一个孩子,抚慰你的心灵。” 姚美莲听言神色一喜,急切问道:“师父,您相信我说的话?你不怀疑我吗?你也觉得这孩子是我丈夫邱大海的吗?” 师父闭上眼睛,掐指算了十分钟,这才对姚美莲说道,“我上通天听,掐指一算,就知道这孩子是邱大海的,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姚美莲长舒了一口气,“可是我担心我丈夫回来不会相信的!他之前在家时从来不信这些。如果他回来不会信我的话,怎么办?如果他认为我不守妇道,那我只有一死了之了。” 师父声音平静道:“人是会变化的,你丈夫之前不信,但他这次逢大难不死,估计都是因为你求菩萨搭救所致,他回来一定会相信的!” 姚美莲心下渐渐安定,说道“我得走了,我要在家等大海回来,谢谢你师父!您说大海见到这孩子会高兴吗?” “他会高兴得跳起来!” “真的吗?” “真的!” “那您说,大海离家时说给我买银镯子,他会给我买吗?”师父猝不及防,心说,女人,你思维太过跳跃,我老人家有些跟不上。 “会给你买的!邱大海对你那么好!” 姚美莲万分欣喜,高高兴兴的抱着孩子离开,脚步轻快。金海好奇的问姚美莲:“姐姐,你天天拜菩萨,为啥遇事又来玉皇山上求三清?” 姚美莲回答:“是菩萨指点,我昨夜梦到菩萨对我说‘取信于神,诚心拜神,取信于人,当求真人’,菩萨让我到玉皇山上拜三清,求真人。” 金海呆住了,原来师父这活儿还是菩萨推荐的啊! 姚美莲出了大殿,殿外两人匆忙上去迎接,姚美莲对那老年妇人很是亲近,对那年轻男子不假辞色。 三人离开,师父和金海继续闲聊,师父继续说着自己的过往奇遇,金海继续津津有味。 没一会儿,刚才等在殿外那个年轻男子重新回来,手中拿个布包,进入三清殿,径直走到师父面前跪下了。 “谢谢你,师父!你刚才一番话救了美莲的一条命,也救了我全家!” 师父疑惑,“你是?” 那男子回答,“我是姚美莲的丈夫邱大海!” 师父,金海…… 邱大海跟亲戚出海打鱼遇到台风,船被巨浪打翻,邱大海落入海中,急切下喝了几口海水,正在慌张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邱大海抓住了一块舢板,他趴在舢板上随波逐流。 在海上漂流两天一夜,在他绝望之际,看见一座荒岛。邱大海鼓起所有力气,奋力游上荒岛。荒岛萋萋,没有人家,亏的邱大海从小玉皇山下长大,认识许多能吃的植物,海边又能找到些螃蟹鱼虾扇贝之类,这才得以生存。邱大海在荒岛上独自求生半个月,这才被一艘经过的渔船所救。 等邱大海辗转回到家中,已经是家里收到邱大海死讯的一个月以后。 邱家人自是欢喜异常,只有姚美莲除外。姚美莲在得知邱大海出事的消息后,先是几次寻死,都被家人救了。之后,因为伤心过度,精神有些失常。 邱大海回来后,因海岛上生活的折磨,回来时风餐露宿的辛苦,形象已然大变,姚美莲完全认不出。无论邱大海自己怎么讲,也无论家人怎么说,姚美莲就是不相信眼前人是丈夫,只认为邱大海已经死了,众人是在欺骗她。 邱大海想和她亲近,姚美莲大喊大叫,说自己不能对不起丈夫,之后又要自杀。邱大海没有办法,冒充本家堂兄,请来同村一个神婆。神婆让姚美莲请来观音,帮邱大海消除罪业。姚美莲这才安定下来,不再自杀求死。邱大海以堂兄身份住在家里,照顾一家老小。 后来一天夜里,不知怎的姚美莲忽然认出邱大海,两人发生关系。事后,邱大海担心姚美莲清醒后不认识自己,会发疯,就帮她穿好衣服,可能姚美莲太过疲累,竟然没有察觉。谁知“种下小小的种子,开出了小小的花,小小的花上,结出小小的瓜。”姚美莲怀孕了。 邱大海接着说道,“美莲醒来还是不认识我,她以为自己怀孕是观音送子的结果。” “前两天,有人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假装再回家一次,看看能不能唤醒美莲。” 师父接口,“所以你托人捎口信,告诉你媳妇儿,自己流落荒岛被救,两天内回家对吗?” 邱大海无奈笑道,“是的,美莲得知口信后非常高兴,可是突然又担心我回来会怀疑她不贞洁,吓得直哭!” 师父也笑了,说道,“于是,你就让你妈在美莲睡着时,反复在她耳边说让她到玉皇山拜三清,对吗?” 邱大海吃了一惊,随即竖起大拇指,对师父说道,“您老人家明鉴,的确如此。因我早听说玉皇山李老道仁义良善的美名,我想您定然能帮我媳妇解开心结。” 师父李老道高兴得哈哈大笑,不停的捋着颏下几十根长须,一副高人风范。 “那你重返回来,是为啥呢?” “一是感谢师父为我开解,二是请师父帮我估摸一下,我此时返家,我媳妇能认出我来吗?” 师父不答反问,“你离家是是穿的这件衣服不?” 邱大海说“不是,但是我带来了。” 师父说,“去换上!” 邱大海从小包里拿出套旧衣服,换上了。 师父绕着邱大海走了两圈,觉得少了点什么,就问金海,“金海,你帮忙看看,总觉得哪里还不对?你年龄小,脑袋灵光,帮忙想想!” 金海摸着脑袋想了会儿,眼睛一亮,说道“鱼腥味,海边回来得有鱼腥味!” 院里大水缸里就养着鱼,金海捞出一条大的让邱大海抱着,那鱼不断扑棱,弄得邱大海身上水淋淋的。 师父说,“差不多了,回家!” 邱大海拱手拜谢,回身刚要走,师父突然说,“等等,你这突然回家,给你媳妇买东西没有?你是不是答应给人买银镯子了?” 邱大海脸红了,“没有买,我离家时的确说过要给美莲买银镯子,可我也没赚到钱!” 师父想了想,回屋子取出一对银镯子,那镯子工艺精湛、雕花精美,师父把镯子递给邱大海,拿回去送给你媳妇。 邱大海连忙摆手不敢收,师父说,“这是我游走江湖时,为人治病所得的报酬,来历干净得很。你媳妇对爱情忠贞不渝,坚贞不二,配得上这镯子。” 邱大海听言,这才收下! …… …… “美莲!美莲!我是大海,我回来了!” “哎呀,是大海哥回来了,真是大海哥!还是走时的衣裳。一身的鱼腥味,真是从海边回来的!” “大海哥,你一走两年,我给你生了个儿子,六个月了!” “是吗?太好了!”邱大海高兴得跳了起来。 “美莲,我给你买了对银镯子!” “啊,太好了!”姚美莲高兴得跳了起来。 …… “不对,你不是流落荒岛两年吗?你哪来的钱?” “呃——” 各位看官:反正姚美莲已经认出了邱大海,不是吗?就让邱大海继续为爱烦恼! 第93章 两小无猜 九岁的金海不咋喜欢玉芬,他躺在大树底下,细数玉芬的缺点。 第一是黏人,基本上金海早上一睁眼玉芬就出现,之后金海去哪她跟着去哪,金海上东她上东,金海往西她往西。 第二是胆小,拿个虫子她也怕,抓个蜻蜓她也怕,捉个老鼠她也怕,自从被玉芬黏住之后,金海感觉人间美味少了一大半。 第三是爱告状,金海用弹弓打奶奶家的大母鸡,是她告的状。金海拿稻草堵了叔叔家烟囱,也是她告的状。金海用草绳给堂哥金山下个绊子,让堂哥哭了两个小时,还是玉芬告的状。…… 金海数着数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睁开眼睛一看,是玉芬正拿着一根小草在轻轻的扫自己的鼻子。 金海头一扭,生气的说,“起开!” 玉芬咯咯咯的笑,像只小母鸡。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宝石。她一点儿不在意金海厌烦的语气,“金海,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啊?” 金海推了一下靠过来的玉芬:“你去找女生玩呗,别找我了,我喜欢自己玩!” 玉芬顶着金海的手强行靠过来:“就不,我就愿意和你玩。” 金海有些不耐烦:“可是我不愿意和你玩啊,我想自己一个人玩!”说完金海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睡。 半天也没有听见玉芬的声音,金海眯起一条眼缝看,发现玉芬正在那里哭呢,眼泪一双一对的,也不吭声,也不离开,就是流泪。 金海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很快又坐起身来,说道:“好了,别哭了,我带你去掏松鼠仓库去!” “真的?”玉芬继续抹眼泪。 “真的!但你不许再哭!”玉芬眼泪擦干露出小白牙。 松鼠是特别聪明的动物,一到秋天山里榛子、松子成熟,松鼠就满世界找树洞藏果子,或者在树根地下挖洞埋藏果子。松鼠是真能藏,二舅最多一次,在一个松鼠洞里掏出七八斤松子,和姐姐磕了整整一个冬天。 此时正值夏季,金海说是带玉芬去掏松鼠仓库是骗玉芬的。松鼠秋藏冬吃,没等到夏天早就吃光了,怎么可能找得到? 金海带着玉芬往山里走,俩人打打闹闹,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捉蜻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林深处。那时的山可不像现在,现在只要有座山就开发,你想进山总有一条石头路给你走。那时的玉皇山还没有开发,进山就是毛毛小路,这几个人为求方便走出一条小路,那几个人进山也走出一条小路,弄得毛毛路错综复杂,宛如巨网。 看着玉芬在前蹦蹦跳跳,金海偷偷藏在一棵树的后面。玉芬毫不知情,还在那里采野花,采几朵紫色的野蔷薇,再采几朵白色的永久花,又采几朵金黄色的龙牙草……突然玉芬觉得背后有些安静,回头一看金海不见,喊一声“金海——”无人回答,再喊一声“金海——”依旧无人回答。 山林中似乎变得可怕起来了,树木林立,遮蔽天日,暗风吹动,枝摇叶晃。虫鸣声,鸟鸣声变得刺耳,以前听过的恐怖故事涌向心间。 “金海——,呜呜呜,你在哪?” 金海听见玉芬哭了,忍不住从树后霍的跳了出来,“我在这呢,爱哭鬼,哭什么?” 玉芬立刻止住哭声,抽抽噎噎,“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丢下我?” 金海心虚,说道:“我没有丢下你,我是,我是到大树后面撒尿去了!” 玉芬上前拉住金海的衣角:“下次撒尿,不许到树后面,就在我面前!” 金海嚷道:“那可不行!我爹说男孩子撒尿,女孩子是不能看的,也不能去看女孩子的,看了会烂眼睛!” 玉芬擦干眼角最后一滴眼泪,一脸怀疑的说:“不会啊,我就看过你撒尿,也没有烂眼睛啊!” 金海愣住了,手指着玉芬半天才结巴着叫道“你、你、你、竟然、竟然、偷看、我、尿尿!” 玉芬扁扁嘴,“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个茶壶嘴巴吗?” 金海感觉自己裂开了,他发狂了,“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不要,哈哈哈,哈哈哈,滚开!” 玉皇山深山老林露出温情的一面,两个嬉闹的孩子无心观赏风景,只觉得风很凉爽,鸟叫虫鸣都很动听。 …… …… “这条路肯定是回家的路了!”金海肯定的说,然后拉着玉芬的手就走上一条小毛路。 玉芬第十三次相信了二舅。 “这回这条小毛路一定能走回家!”金海信誓旦旦。 玉芬第十四次相信了金海。 …… 直到金海第二十一次,把玉芬领上一条自认为没有走过的新路。 “金海,我走不动了!”玉芬有气无力的说。 “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金海坚定的说。 “可我真的走不动了!”玉芬的脚很痛,她越想腿就越软,脚就越疼。 金海也很累,但是他不能喊累,他咬咬牙:“我来背你!” 玉芬笑了,“你比我还矮呢,还想背我!” 金海有些不高兴了,身高比不过玉芬是他的奇耻大辱。 “我力气比你大得多了!”金海嚷嚷道,试图找回自尊。 玉芬沉默了,“金海,咱们不会又遇到鬼打墙了?” 金海心有余悸,他语气不很确定的说:“不会的,鬼打墙都是在晚上!” 俩人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利索的翻过山头,只留一抹余辉,照得树木,山石半明半暗。 两个孩子有点害怕了,听说玉皇山晚上有山魈出没,山魈专门吃小孩子的心肝。 …… …… “你们两个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大山里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那人背对阳光,加之树木重重阻挡,金海和玉芬看得见人,却看不清那人面相神情,更不知来者何人。虽然如此,金海和玉芬正为迷路焦急,此时忽然之间见到大人,恰如大海失航忽见灯塔,心中莫名安定。 于是金海大声回答:“我是打猎的金全有的儿子,我叫金海。她是谢广财的闺女,名叫玉芬。” 那人听了金海答话,默不做声了一会儿,问道:“你俩不是西山村的吗?怎么跑到这山里面来了?” 金海没做他想,回答说:“我俩进山玩儿,迷路了!” 第94章 恶念 那人见金海年少胆大,遇生人毫不怯场,又是一阵沉默,忽然扬声笑道:“原来是金全有家的小子,我和你爹是好朋友,我叫冯山虎,我还去过你家呢?” 说话间那人分开阻挡树枝,大步走下山坡,金海这才看清长相,见那人枣红脸,浓眉大眼,一团正气。金海觉得熟悉,恍惚中好像这人确实来过家里,又好像从没来过家里。 天色更沉,树林愈发阴翳,玉芬紧紧抓着金海衣角,一刻不肯松开。 金海对冯山虎说道,“冯叔叔,既然您是我爹的好朋友,能不能把我俩送回家里?我让我爹好好谢你!” 冯山虎手中紧紧握着猎枪背带,定定的看着金海,也不回答金海的话,忽然说道,“我记得你九岁了?” 金海听了彻底放下戒备,这人果然认识自己的爹,连忙回答,“冯叔,您记得没错,我的确九岁了!” 冯山虎莫名一笑,似乎下定了决心,对金海说道,“那你俩跟我走!”说完转身就走,金海连忙拉着玉芬跟在后面。 不知爬过几道岗,翻过几道梁。冯山虎只管大步流星,金海拉着玉芬深一脚浅一脚急急跟随。两个孩子虽然累,但是被对深山老林的恐惧感驱赶着,竟然没被落下多远。 金海感觉有些不对,怎么越走环境越陌生,路越难走呢?金海大声喊冯山虎:“冯叔,等等!冯叔,等等!”喊了几声,冯山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天色已然全暗,虽有星光,也被丛林遮挡看不见多少光亮。冯山虎只剩黑漆漆的一个剪影。 “什么事?”冯山虎声音低沉! “冯叔,这不是回我家的路!”金海说道,玉芬拉着金海衣角,在喘着粗气。 “没错,天太晚了,山路太难走了,我带你们回我家住一晚,明早送你们回家!” 金海回头望向和暗夜融为一体的玉皇山,又看了看立在小毛路中间的黑色剪影,感知到自己衣角的颤抖,无奈的说道,“好,啥时能到?” 冯山虎走过来背起玉芬,拉住金海的手,说道,“很快!” 冯山虎的很快约等于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筋疲力竭的金海看到了山林中的一间石头房子,石头房子门口亮着松油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迎了出来。 “回来了?” “嗯!” “今天咋回来这么晚?这俩孩子咋回事啊?” “打中只獐子,被它跑了,我一直在后面追,没追上!遇到这俩孩子,男孩是金全有家的,女孩是谢广财的闺女” 那妇人听言也是一愣,深深望了眼冯山虎,然后上前接过已经在冯山虎背上睡着的玉芬,拉着金海进了屋子。 冯山虎拔下门口点着的松明子,用脚踩灭又插了回去。松明子是一种含油脂极高的松树,山民常用来当引火物,也有卷在其他木头中,用作照明之物的,只是烟太大,不适合用在屋里。 金海腿脚酸软进入屋里,见屋中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灶而已,桌上晚饭已经备好,一碗野菜,一碗不知什么肉,两碗糙米饭。那妇人说道:“先吃饭!”喊醒玉芬,拉过金海,让俩孩子坐在桌前,又从灶台边拿出一个碗一双筷子,把其中一碗饭拨出一半。把两个半碗米饭放在俩人面前,说道:“孩子,你俩吃!” 玉芬睡得迷迷糊糊,此时才有点清醒,问金海,“这是哪儿啊?”金海一边扒饭一边告诉她,“天太晚,回不去村了。冯叔叔带我们到他家了,这是冯叔叔家!”玉芬哦了一声,拿起筷子扒饭。心想“反正金海和自己在一起,不用害怕!” 冯山虎端起碗吃饭,吃了半碗,说道“我吃饱了!”把饭推给那妇人,那妇人笑了笑,也不嫌弃,接过来吃了。 吃完饭后,冯山虎安排金海、玉芬同那妇人睡在床上,妇人睡在最外面,玉芬睡在中间,金海睡在最里面。冯山虎自己则出去拿回来一捆兽皮,铺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将就一宿。 玉芬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慢慢的竟然打起小呼噜。金海一路紧跟着冯山虎翻山过梁,咬牙坚持,此时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疼,两条腿又酸又麻,疼痛难忍。但想到是在别人家,金海咬牙坚持,一声不吭。 金海听见睡在地上的冯山虎翻来覆去,声音虽然轻微,但听得很清晰。不知过了多久,金海听那妇人叹气,或许认为金海两人已经睡熟,那妇人轻声说道,“山虎,你把俩孩子带回家,究竟想干什么?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 冯山虎沉默了一会儿,并不隐瞒,“我想明天出山把他俩卖了!”金海听言一惊,忘了身上疼痛,心脏砰砰乱跳。 冯山虎说道,“特么的,上次遇到那匹东北虎,我开一枪打中虎腿,金全有开一枪打中虎眼,生产队事后不记我半分功劳,还怪我开枪破坏了虎皮的完整。特么要不是我先打中,那虎跑的慢了,金全有哪有那么准成打中虎眼?”说完恨恨不已。那时还是生产队,八四年种花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解体。 那妇人想了一会儿,说道,“山虎,你们打老虎论功劳不公平,跟人家金全有啥关系?” “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为啥不找生产队去理论?我原以为你是壮怀凛凛大丈夫,没想到你竟是个是非不分真小人!”说完嘤嘤嘤的哭了。 冯山虎慌了,连忙劝道,“哎哎,你别哭了!我就是发发牢骚,还能真把俩孩子卖了啊?” 那妇人哽咽着说道:“你最好别存这样的心思。我不怕和你过苦日子,但我怕和你过亏心的日子!山虎,咱不干亏心事儿,行不?” 冯山虎这下没再迟疑,“行!媳妇儿,我听你的,我明天把俩孩子送回家!” 冯山虎这回不在翻腾,很快睡熟,打起呼噜,鼾声如雷。那妇人也很快睡熟,鼾声时断时续。加上玉芬小呼噜,这三个人的鼾声此起彼伏,如同交响乐。金海在乐声中不知何时也睡熟了,至于有没有参加到交响乐之中,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冯山虎将金海和玉芬送回老屯,和同村人找儿子找了一夜的金全有,谢恩人,打儿子,又是一番热闹。咱们略过不提。 各位看官,这正是: 两小无猜贪玩耍,迷失路径。 一念成魔得解劝,终回正途。 第95章 清明前一天 农历闰二月十五是清明节。 闰二月十三上午,香芝抱着女儿回来了,到了下午,民和、农和两家人也都开车回来了。金海的小屋子一时之间挤满了人,十分热闹! 清明调休,在县里教师的香芝放假三天,跟丈夫说好,想回来先祭奠一下早已印象模糊的亲爹,再去陪丈夫去祭祀他的祖先,香芝丈夫的祖先都睡在玉安县的郊区,比较近便。 到了晚上,玉芬原来住的院子又住进活人,这还是年后第一次。金海偶尔会给朱志国和玉芬这边老房子烧烧炕,以免孩子们回来清锅冷灶太久,不好烧。 闰二月十四,早上六点,朱家几兄妹到朱家祖坟上扫墓祭祖,纸马香客一通烧。朱民和最过分,唯恐亲爹不知自己发了财,竟然给自己亲爹烧了八箱“美金”,也不知朱志国能不能花出去。 上午十一点多,兄妹几人才回了家里,一家人吃了顿气氛不算热烈的团圆饭,聊了会不咸不淡扯闲篇,到了下午各自星散。兄妹几人祭祀亲爹,总觉得疏远了新爸,心里不太得劲。至于玉芬,清明节就是一把刀子,割得她心里流血。 玉芬从八岁落井被金海所救,心里就没想过要嫁给别人,没想到后来还是阴差阳错嫁给了朱志国,这成了她心中隐痛,成了她解不开的心结。平日里她可以自欺欺人,但到了清明节,她总是难以释怀。觉得对不起痴情如一金海,更对不起救活自己的朱志国。她从没真心爱过朱志国,却和他结了婚,她爱着金海,却嫁给了别人,还生了三个孩子。 玉芬在刷洗着一大家子中午吃饭时用过的盘子碗,她洗得很认真,一丝不苟。先清理掉食物残渣,然后用温开水洗去油脂,再用清水透两遍,一一放入竹筐里沥干……玉芬一个盘子一个盘子的认真洗着,她试图什么都不想,但是心里面仿佛被硬塞进五七八个铅块,沉重极了。 至于金海,他早就察觉了玉芬的心情变化,他也知道每年清明这三天玉芬都会心情不好,他也曾想尽办法开解,但无论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玉芬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面那道坎。 晚上,炕被烧的热热乎乎的,两口子躺在一个被窝里,玉芬躺在自己的一侧,背转身,手上捧手机,耳朵上挂耳机,频繁刷着视频,从她手指的滑动频率,可知她心情并不像表面看到那样平静。 金海从背后搂住了玉芬。玉芬一颤,从耳朵上摘下耳机,轻声说道,“金海,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用劝我,我过两天就好了。” 金海摸着玉芬已经有了些赘肉的肚子,很柔软,很舒服。忽然,金海贴在玉芬耳朵边笑着问,“媳妇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体的哪个部位吗?” 这个话题成功吸引玉芬,无论男女都对色色的问题感兴趣。“你天天晚上摸哪,不就是喜欢哪!”玉芬的脸红了,天天爬山的人还用问喜欢什么运动吗? “嘿嘿嘿!”金海笑出了声,把玉芬抱得更紧了,他没有再打哑迷,郑重的说道,“其实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但我最喜欢的是你的心,因为那里只住着一个人,那就是我,就像我的心里只住着你一样。” 玉芬转过了身,也紧紧抱住了金海,泪水盈满眼眶,“我知道!金海,我不想嫁给朱志国!是我妈不想我一辈子过得苦,硬要把我嫁给他。我死活不同意,我妈就给我下了药。等我醒来时,我已经成了朱志国的老婆了。 朱志国又是一个好人,我不忍心伤害他。既然已经嫁了他,就认命了,跟着他过日子,给他生孩子了,我心里想就当是报恩了。可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朱志国,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说完,玉芬抱着金海大哭起来,眼泪沾湿了金海的红线衣,金海胸前鲜红变作深红。 金海抬起玉芬的头,看着流着泪的她的眼,许多画面在脑中不断的盘旋。儿时相伴,少年时相恋,青年时相思,中年后相依……两人从未离开彼此。任世间变幻,挫折难免,情也未曾变,爱也未曾变。金海不由自主的亲吻了上去……这一吻缠绵悱恻,肺活量没有4000毫升做不到。 玉芬头晕目眩,眼前都是小星星,已经无力思考那些有的没的。金海帮玉芬擦干眼泪,他柔声对玉芬说:“如果你对我的爱未变,又何谈背叛?你为朱志国生儿养女,又何尝对不起他?真正做错的不是你,而是我,我才是错误的开端。玉芬,谢谢你一直不曾怪罪我,给了我将功补过的机会!” 玉芬回吻,门前老树发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 气氛既然烘托到这了,金海三十年的功力岂是浪得虚名?为了让玉芬快乐起来,金海使尽浑身解数,一套太祖长拳,打的是虎虎生风,又是一夜的少儿不宜。 早上起来,玉芬容光焕发,金海腰弯背塌,果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正在仓库里面看各种补品说明书的金海,听着驴圈里的驴直喊,“饿啊!饿啊!”没办法只能先去喂驴。只是喂驴时瞥了眼两头公驴的下半身,心里想的是驴鞭大补。两头公驴莫名的觉得下面一凉,露出可怜神情,“俺们再不喊饿了,行不?” 夫妻日常忙碌之后,两人吃过简单早餐,用小米粥、鸡蛋、小咸菜,补充了体力! 想起今天日子的特殊性,玉芬开始为昨晚的荒唐感到后悔,怪自己和金海不懂节制,更觉得在清明的前一晚如此放纵,是对祖先的大不敬。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昨天也不会那样。你说祖先不会怪罪咱们?” 金海听了一笑,为玉芬提起裤子就推卸责任的行为感到无语。安慰玉芬道:“庄子丧妻,鼓盆而歌;赵宣守丧,十年五子。情之所至,率性而为,人生苦短,岂能事事拘泥于俗礼?” 这番话说得玉芬一愣一愣的,金海为她解释:“意思就是,躺进被窝你就笑,跪到坟头你就哭,该干啥时干啥!只要是发自内心,出于本性,那都是老天爷许可的!” 玉芬笑了,既然老天爷都允许了,祖先自然也不会降罪!再说了,哪个祖先那么厚脸皮,跑到后辈的房前听墙根? 呸,臭不要脸 ! 第96章 金海上坟 清明,有“气清景明”之意,既是节日,又是节气。《岁时百问》中说:“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清明”因节令期间“气清景明、万物皆显”而得名。 金海套上驴车,把早从县城里买回的元宝、纸钱、檀香、蜡烛、炮仗……装上驴车,还带了铁掀和扫帚,带上玉芬去老屯给自己爹妈,还有玉芬的爹妈上坟,当然顺便给爷爷奶奶叔叔大爷也上上坟。 到了地方,金海把自己爹妈的坟墓整理了一番,帮死去的爹妈擦拭了墓碑,拔除了杂草,又修整了“屋顶”,打扫了“院子”。然后又在坟顶用砖头压了一张纸钱,这是为了证明墓主人后继有人用的。 拿出果蔬、酒水、檀香、蜡烛祭奠之后,金海按照这些长辈活着时对待自己的厚薄,分配纸钱元宝。自己爹妈占六成,爷爷二成,奶奶一成,叔叔大爷半成,其余不认识的祖先共享半成。那是分配得清清楚楚,一点不带偏差的。反正也没指着谁来保佑,就从心所欲 ! 然后金海又带着玉芬,按照同样程序,清理了玉芬父母的坟墓,也烧了和自家父母同等数量的元宝、纸钱。这叫做不偏不向,公平得当,不用拌嘴,更不用打仗。 金海和玉芬给去世的亲人上完坟,燃放了爆竹,通知他们来取。这才“嘚儿驾”,赶着驴车拉着媳妇儿离开。 却说驴车之上,还有一堆东西,那是金海特地给朱志国准备的,除了纸钱等物之外,还有一物长长的,用黑色塑料布包裹着,也不知是什么。玉芬问金海是啥,金海保持神秘感不肯告诉她! 朱志国的坟墓昨天被朱民和几人打扫得很清楚,坟前只留下纸钱等物燃烧过的痕迹,一夜风吹,早把灰烬吹净。 金海在坟前点上蜡烛,摆上五个苹果,五个橘子,五个鸭梨,点燃三炷香。又拿木棍在墓前画了一个圈,中间打一个叉,表示烧的是有主之物,孤魂野鬼不可争夺。之后在圈中心放上纸钱、元宝点燃,烈烈火起,上升气浪带动纸钱余灰,盘旋上升,有一种神异之感。 金海喊道:“朱志国出来收东西,兄弟过来看你了 ,拿上这些钱,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去!” 接着他又大声说道:“你有两儿一女,老子帮你养大了,个个都有出息,算是对得起你了。老子没要孩子,就打算跟玉芬‘生同衾,死同椁’,你特么就别和老子抢了!为了表示补偿,送你一个大洋妞,别说你不喜欢,上次在我家看电视,我瞅你盯着那个洋妞眼睛发直,今天如你所愿!” 金海说完,从驴车上把那个长条的东西搬下车,去掉黑色的包装袋,里面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大洋马”。金海完全是按照零零七里邦女郎样子定做的,花了高价,亲临纸活店,全程监督,可谓花尽了心思。有时你不得不佩服金钱的力量,这大洋马制作完成了之后,简直跟蜡像馆的雕像一样逼真,将朱志国心中女神完美复刻。 金海把邦女郎放入火堆,一阵火起,大洋马去陪伴朱志国去了。金海心说:“朱志国,老子够意思?你特么就享福去!” 回程的路上,金海被玉芬降龙十八掌的连番攻击,不论如何求饶都不好使。说话也怪,金海的一番神头鬼脑操作,让玉芬心里面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就这样一个又掐又打,一个被动防御,不断求饶,把清明时节悲凉意境冲淡了不少。 等两人到家,已经过了中午,天空竟然淅淅沥沥的撒下几滴雨来。 玉芬蒸了锅米饭,简单炒了两个青菜,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上桌吃饭了。刁美丽总是踩着饭点进屋,比老和尚敲钟还准时,进来凑到饭桌前瞅瞅,“切”了一声,坐到炕稍去了。 二舅昨晚运动,今天劳动,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吃了好几碗。刁美丽揶揄:“玉芬姐,瞅瞅你把我二哥饿的,饿成这样,还就给吃点青菜!” 玉芬那大眼珠子翻了刁美丽一眼:“今天清明节,又溜达出来干啥啊?哪有清明节出来串门的?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 刁美丽嘿嘿笑:“这不是无聊嘛!也没啥雨啊。” 然后扬起声音,“再说了,哪有那么多讲究?玉芬姐,你咋像我妈一样呢?讲究贼多。你老这样,活的累不累啊?” 玉芬气得扭过头不理她。 刁美丽又转向干饭狂人金海:“二哥,你最不喜欢讲究多的人了!” 金海岂能被刁美丽这种智商的人套路,“谁说我不喜欢讲究多了?我不但喜欢各种讲究,还喜欢讲究人。”说完向着玉芬眨眨眼睛。“讲究”按照东北话就是“规矩、礼仪”,“讲究人”指的是“懂规矩,明事理”的人。 几人闲聊一会儿,玉芬笑着问金海:“你每年在老屯祖坟,怎么按照亲疏关系分配纸钱元宝啊?你说你一个大活人,咋那么计较呢?再说你多买点不就行了吗?”刁美丽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金海自有一番歪理:“我这人最崇尚公平,你说咱们给先人祭祀,先人清明出来收取一年的花用,谁太多太少都不合适?” 玉芬脑袋出现一千个问号:“知道不合适,你那样分?” 金海接着说:“我爷我奶共计五个孙子,每人给一点 ,积累起来可不少 。其他死去的长辈各有子女,谁不给自己爹妈多送点?这样里外里一平均,大家拿的不就差不多了吗?” 刁美丽问道:“那要是有人都平均分配咋办?那先人收的钱不就有多有少了吗?” 金海往嘴里塞菜,含糊道:“那谁收的少,就去找自家后人要呗,反正也找不到我?” 玉芬和刁美丽脑袋里的cpu都快烧了,也没想明白,要是某个祖先收钱少了该去找谁?是找金海这种,按照感情分配的呢,还是去找那些平均分配的呢? 当天晚上,玉芬做了一个梦,梦到朱志国手拉着个洋妞对她说:“咱们俩各不相欠,跟着金海好好过日子!” 金海也做了个梦,梦到朱志国对着他骂道:“你给我送了个洋妞到挺好,可我不会说英语啊,特么的说啥她都不懂!” 第二天早上,金海从香芝的旧书里面挑出一本英汉互译词典,拿到仓库里在朱志国相片底下烧掉。 有啥不懂的,特么的自己查词典去! 第97章 彩票 王二懒被判了一年零两个月。 农历闰二月十七。当判决书送到王二懒家里的时候,王二懒媳妇哭得挺凄惨。她也是进过看守所的人,也算感同身受,看守所里还那么难受,监狱里过啥样日子,可想而知。 金海早就接到了那个律师的电话,知道了结果。即便如此,见到王二懒媳妇和闺女哭成那样,也不免心有戚戚然。 玉芬、王百利媳妇、王百胜媳妇、其他亲人都是上去一顿劝解……法律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要心存侥幸,一步踏错,终身后悔。 看完王二懒家的悲情一幕,金海和玉芬踏着春季暖和的阳光回家。村中土路旁边几根生命力顽强的小草探出头来,好奇的窥视着烟火人间,准备尘世中历一场荣枯。 途经村中打谷场,见打谷场旁边的石墩、石磨上蹲坐几人正聊的起劲。却说这打谷场可是好地方,除了用来打谷晒麦之外,还是村中八卦的集散之地。 只要天气好,靠山村百姓闲暇,这里总会坐着几个唠嗑的人,“谁人人前人不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唠嗑唠啥?家长里短呗! 金海瞧见老干娘也在,就带着玉芬凑了过去,先跟干娘李香兰问个好,再跟其他人相互招呼。 然后切入话题:“干娘,你们唠啥呢?咋这么热闹呢?” 老干娘屁股底下垫了个厚垫子,盘着腿坐在石墩子上,倒是不凉。“说咱村冯秃子两口子闹离婚的事儿呢!”老干娘回答。 金海和玉芬眼睛一亮,来了兴趣。金海找了个石墩子蹲了上去。玉芬则坐在了老干娘旁边,老干娘把厚垫子往旁边扯了扯,对玉芬说,“坐在这上头,石头太凉了。”玉芬借一角垫子,挨着干娘坐好。 “因为啥呀?”金海掏出烟斗,这玩意好,不用散烟,自己想抽就抽。可是还是没逃脱被要烟的命运,“把你那烟丝给我点!”一个村民从兜里掏出个小学生作业本,笑着说:“昨晚上检查我儿子作业,顺手揣在兜里了。”说完撕下来一页纸,又从纸上撕下来一条,就着金海递过的烟丝,卷了一支“大炮”。 “我也来一根”“我也来一根”……很快打谷场上的男女,包括老干娘,嘴里都叼上了纸烟卷。很多东北女人喝酒又抽烟,东北三大怪,“窗户纸贴在外,养个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叼个大烟袋”。打谷场是个费烟的地方,大方的人烟早分完抽完的,小气的人根本不敢带烟。当金海付出半袋烟丝之后,这才听到了想听的八卦,原来这还是付费节目! 一个村民讲述了事情的始末,却原来冯秃子这人痴迷彩票,想发财想疯了 。 痴迷到何种程度呢? 冯秃子家去年夏天养了三十只大鹅,经过他媳妇的精心喂养,大鹅长的是膘肥体壮。冯秃子家里比较困难,他老婆喂养这些大鹅,可是后半年的生活费用,家里孩子的学费,过年的衣裳,可都指着这卖大鹅的钱呢。好不容易到了秋天大鹅长大了,价格也好,冯秃子媳妇一只没舍得留着吃,全都卖了,卖了大概四千块钱左右! 结果这钱被冯秃子全都偷走了,到县里的彩票店换成了两千张彩票。回来后拿给他媳妇看,他媳妇大怒,两口子大打出手,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穷人穷命,两千张彩票中了五十五块钱。两口子差一点就离婚,后来村长李伟国出面调和,念在孩子的分上,冯秃子的媳妇忍下了那一回。 那么这一回又是咋回事呢? 冯秃子年前秋粮舍不得卖,想要待价而沽,结果等来等去粮食价格不升反降,粮食就一直留到春天。前几天好容易看到粮食价格恢复到了年前,不敢再留,赶紧出手。一家子一年辛苦种的两晌地,打了三万六千斤粮食,卖了四万来块钱。 钱看起来不算少,抛出去成本,再折算到一家四口人身上,那可就真不算多了。 卖粮得钱,先清外债,等还了外债之后,家里也就剩个年花年用。如果遇到了意外变故或者其他举动,又得重新举债。也是可悲可叹,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何曾见过富了农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冯秃子打工没体力,做生意没脑子,既没有手艺,也没有本钱,除了种地还能干啥?他只有这一条通向百万富翁的路径,买彩票。 冯秃子家里面买彩票的书籍至少有二十本,他为了研究彩票做过的笔记一千多页。他与人交谈,三句话离不开彩票。痴迷到如此地步! 酗酒之人不能见好酒,好色之人不能见美女,痴迷买彩票的人不能让他见到钱。卖了粮食,家中略有余财,冯秃子就越发想要买彩票了 。他媳妇前车之鉴下,把家里钱藏的柯南都找不着,冯秃子毫无办法。 只能每天碎碎念,早饭,“媳妇儿,我看中了一组号码,必中,中了就有一千万……” 午饭,“我对这组号码特别有感觉,真的只有这一次,中了咱家就不再为钱发愁了 ……” 晚上,“咱家俩个男孩子,眼瞅着读书也不行,到时候回家就是个事儿,结婚,买房哪里不需要钱啊……媳妇儿,我真的看中了一组号码,我觉得包中。” 冯秃子媳妇被冯秃子碎碎念,念得头疼,她问道:“多少钱?” 冯秃子一听有门,眼睛一亮:“五百!” “不行!” “三百?” “不行!” “一百不能再少了!” 冯秃子媳妇瞪着眼睛说:“给你五十,我买你断了念想 ,不管中不中,以后安心过日子,行不?” 冯秃子咬咬牙说道:“给我一百,我要不中,这辈子不再买了!” “行!”冯秃子媳妇有些心痛,还是答应了。 说到这里,讲故事的村民手里的烟抽完了,他停了下来。旁边那人识趣的掏出孩子的作业本撕了一页递了过去,作业本现在只剩作业了,金海识趣的奉上烟丝。讲故事那人卷起一只土烟卷放在嘴里,立马又有人打燃打火机帮他点烟。 他吸了一口烟卷,这才继续说起冯秃子的故事! 故事有意思极了! 第98章 离婚 冯秃子买的是双色球。 双色球每注投注号码由六个红色球号码和一个蓝色球号码组成。红色球号码从一到三十三中选择;蓝色球号码从一到十六中选择。玩法相当简单,两块钱就可以买上一注。 普通人当然能够中双色球一等奖,只不过中奖概率非常低,低到什么程度呢?大约一千八百万分之一,也就是说即使你买了一千八百万次双色球也不一定中奖。即使每星期买五十张彩票,中大奖的时间大约需要五千五百年,如果每星期买一千张彩票的话,也需要两百七十年才有一次获得一等奖的机会。 双色球,穷人的游戏!有的人真的只是玩玩,买个希望,买个运气;有的人痴迷其中,付出巨大,得不偿失。 香芝学校里有个数学老师,经常买彩票,如果不中就扔到一个存钱盒子里。有次他闲来无事打开盒子统计了一下自己买了多少彩票,惊讶的发现工作十二年,自己已经买了两万多张了。他只是今天闲着买十块钱,明天买二十块钱,不知不觉竟然买过如此多的彩票。两万多张彩票就是四万多块钱,这钱拿来干点啥不好?那个老师后悔不已。 冯秃子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一百元钱,再去掉去县里往返的车费,只够买一种组合,那就是红复式八加一。冯秃子趴在被窝里琢磨了一夜,眼睛熬成了红眼圈,思虑再三,确定了一组号码。 拿给自己媳妇看,信誓旦旦的说,“你瞅瞅,这张彩票就是咱家腾飞的翅膀。” 冯秃子媳妇农村妇女一个,也不懂,随口问道:“你这里边咋两个四啊?” 冯秃子仔细一瞅,笑道:“你不懂,这是前后两个区,一个红区,一个蓝区。可以选两个四。” 冯秃子坐车就去了县里,买了彩票。 讲故事的人吸了一口旱烟,神秘兮兮道:“你们猜冯秃子中了没有?” 这可是新闻,就是冯秃子左近的邻居也不清楚详情,他们只知道冯秃子家最近在干仗,李伟国都去调解好几次了,不知道冯秃子中没中奖! 一时之间,打谷场上莫名有些宁静,众人眼睛盯着 讲故事的那人,齐声问:“中了没有?” 见故事那人非常满意现场效果,压低语气说道:“中了,中了个二等奖!” 众人:“嚯——” 金海疑惑:“中奖那是大喜事啊,那他们两口子为啥干仗啊,还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还不是因为冯秃子媳妇问的那一句话,让冯秃子产生了疑虑,到了彩票店把蓝色那个球给改了,本来能中一等奖的,结果中了个二等奖。” 原来如此!这个瓜好大 ,价值一千万,众人心满意足,够跟所有亲属吹半年牛逼的了。 有人又问:“听说二等奖也有一百多万呢,冯秃子也太不知足了!” 众人眼睛一亮,竟然还有个一百多万的瓜在等着呢! 讲故事的人摇头叹息,“冯秃子是真没那个命啊,二等奖奖金多少要看人数的,你们猜冯秃子中的那期,有多少人中了二等奖?” 那人环顾一周补充道:“二百五十二人。这么多人平分二等奖奖金,奖金只有八万多块钱。扣掉个人所得税,到手五万二千。” 众人唏嘘不已!一千万擦肩而过,只剩下五万多,的确落差挺大! 众人正说话之间,玉芬手机响了起来,玉芬一看是李伟国电话,就把手机给了金海 。 金海接电话,那边李伟国对他说:“金海!冯秃子两口子要离婚,我特么去劝了三回都没用,你跟我去一趟再劝劝呗,你嘴比我能白话!” 金海放下电话,跟老干娘打了个招呼,就和玉芬离开。玉芬直接回家,金海去了李伟国家里,李伟国对金海交代了来龙去脉,和金海刚刚听的大同小异。 两人赶到冯秃子家里时,屋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显得有些空旷。冯秃子和媳妇炕沿一个,地下板凳坐着一个,正沉默不言,脸上只有伤痕,没有表情。 冯秃子媳妇见到金海和李伟国进来,笑了笑,从炕沿起来,给让了座。冯秃子坐在凳子上没动,也不说话。 李伟国长舒一口气,笑着对冯秃子两口子说,“你看看 ,两口子打仗床头打完床尾和,我就说嘛,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 冯秃子媳妇打断了李伟国的话:“村长,我和冯秃子已经决定要离婚了!” 一句话把李伟国噎的打了个嗝,缓了半天。 “我和冯秃子结婚十七年,过的都是苦日子。冯秃子不务正业迷上了买彩票,每年明里暗里的买,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钱了。我见不到光亮,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已经决定要离婚了。” 金海看看面无表情的冯秃子,问道:“你的意思呢?” 冯秃子没回金海的话,只是咬牙切齿,对他媳妇说,“你可想好了!你也看到我买彩票的本事了,你要是离开我,我以后中了一千万也不会分你一分钱。” 冯秃子媳妇说道:“放心,我以后就是要饭也要不到你的门前。” 冯秃子转向金海:“二哥,你瞅瞅,我特么说要五百块钱买彩票,她死活不给我,要是给我了 ,我至少能中一个亿。一个亿啊,就这么没了,你说我能不削她吗!”“削”的意思就是“打”。 “这两天我只要看到她心里就难受,要不是她我也不能胡乱改个数字。这个丧门星,必须得离婚!我以后中了大奖,绝不会分给她一分钱!” 金海也不再劝,虽说金海的原则是劝和不劝离,但也分情况。强扭的瓜不甜,一盘散沙没必要非得攥成团。 首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腹三层非一日之馋”,这两口子闹了不是一天两天,光这次李伟国就来劝了三次。“累了!毁灭,赶紧的!” 再加上,明显冯秃子心里面过不去那个坎,冯秃子媳妇也不想和他过日子了。既然如此,何不“一别两宽,各自相安”? 金海和李伟国告辞离开,各回各家。 第二天,冯秃子两口子去县里民政局离了婚。冯秃子带着两万元净身出户,还是冯秃子媳妇念着旧情,又划给冯秃子五亩地。两个孩子都跟着冯秃子媳妇,以后家里面没了爹,只有妈。 从此,靠山村的村民们称冯秃子的媳妇为赵海霞。 各位看官:冯秃子的故事还有后续,咱们暂且按下不提。 第99章 口舌之业 闰二月十八,星期六。 昨晚上玉芬和金海姐姐金慧聊天聊的有点晚,早上赖床。 金海义不容辞起床为老婆服务,先烧上热水,灌入暖水壶,留着洗漱用。热好饭菜,放在锅里,等着媳妇起来吃。 金海正在忙里忙外,正当他在玉芬院子里喂驴时,二表姐来访,把玉芬堵在了被窝。玉芬羞红着脸从被窝里面起来穿衣,解释道:“我平常很早起的,昨晚上和我姐聊天聊的太晚了。” “行了,你!跟我解释个啥呀?我又不是你婆婆!”表姐调侃道。 “我不是怕你碎嘴子乱说吗?我怕不到三天,胜利村的人都说金海媳妇早上赖床不起,是个大懒虫!”玉芬麻利穿完衣服,叠好被子,把被子放到了立柜里。 “这么早就跑人家里面闯门,吃饭了没?”玉芬边倒水刷牙洗脸边问。 “太阳都照屁股了,还早?早吃过了,估计村里就你家没吃早饭了!你玉芬的时间跟俺们农村人的时间不一样啊,俺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表姐反驳,随后哀叹:“我可怜的表弟呦,娶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不知道是享福还是遭罪?” 表姐做过一任胜利村妇女主任,嘴皮子历练的十分了得,玉芬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使用物理攻击,上手就要掐,表姐笑着躲,“滚开,把我衣裳弄湿了……” 王胜利自从弄了装修队,生意出奇的好,竟然一口气接了三个活,忙的是脚不沾地。王胜利两头跑实在是力不从心,只能把丈母娘又接来,照顾小华,自己则专心事业。其实小华远没到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但是毕竟怀的是两个,需要处处时时注意,有人照顾才能放心。 金海表姐和别的妈不一样,对待孩子从来是粗放式管理。小华怀孕还不到三个月,依着表姐的观念,上地干活都行,还需要照顾?对王家谨慎保护小华的行为,表姐是十二分的满意,一百二十个嗤之以鼻。虽如此,姑爷求到头上来了,金海表姐还是给了面子,前来陪着小华! 亲妈来到,小华的地位那是“一泻千里,急转直下”,俩人也不知谁照顾谁,反正金海表姐来了之后,一顿饭就没做过。 小华这才明白,孕妇金贵不金贵那得看在谁的眼里?在王家人眼里,小华是怀着龙凤胎的大功臣,那是捧着怕掉了,顶着怕歪了,含着怕化了。但是到了亲妈眼里,一切都是女人应该做的,除了床上的活不能干,啥活干不得?除了肚子不能打,哪里打不得?小华从绝世宠妃跌落尘埃! 金海表姐在家是养这养那、忙前忙后就是一小天。到了小华家,成了皇太后了 ,小华家里啥也没养,饭也不用自己做,整天除了吃就是吃,所以一早就跑到金海家里溜达,当消化消化食物了。 金海回到屋里,见饭菜已经上桌,就自己洗了手,上桌吃饭。 “表姐,人家王胜利是请你来照顾小华的。你可倒好,整天到处跑,昨天是不是还跑蔡神婆那看热闹去了?”劳动一早上,有些饿,金海边往嘴里送饭,边替小华打抱不平。 “吃你的饭得了,你小时候我还是揍你揍得太少了,看你现在都敢反过来管我了 !”表姐从来是别人说一句回八句,嘴上从不吃亏。 “小华这才怀孕三个月,别说三个月了,我生小华的前一个小时还在地里掰苞米呢!要不是我们村里傻二提醒,差点生到了苞米地。那我不照样把她生的健健康康的了。” “这孕妇啊,就是不能太金贵喽,该动弹还得让她动弹,这样好生产,而且生出的孩子也健康。” 说着表姐从金海的菜盆里抽出根小黄瓜,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金海刚想接嘴,表姐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我一届妇女主任不比你懂?你个大老爷们知道个屁?” 金海乖乖吃饭……玉芬在旁边嗤的笑出声。玉芬战力八百,金海战力两千,表姐战力起码三千,两口子加起来也不是表姐对手。俩人不敢再拿鸡蛋碰石头,就捧着表姐聊天! 表姐不喜欢这种平淡的说话方式,就给金海两口子讲了一个昨天的见闻。这事儿有意思极了! 话说昨天表姐去蔡神婆家看热闹,蔡神婆正给邻村的一个妇女看事儿。那女人口舌生疮,溃疡严重,治疗了好久也不见好。衣带渐宽人憔悴,只能到大榆树仙这里来充费。蔡神婆大榆树仙上身,立刻知晓前因后果,却原来这女人竟然是犯了口舌之业。 《无所有菩萨经》提到过四种口过,即:妄语、两舌、恶口、绮语。妄语就是撒谎;两舌即搬弄是非;恶口即说人过失;绮语就是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健康的话。 蔡神婆对那个女人说:“你四种口业都犯,所以口舌生疮迟迟治疗不好,这是你的因果报应!” “你邻居家的大鹅跑丢了,你见到鹅往东边跑,你告诉你邻居往西边追,有这事没有?”那女人面露惊讶,点头承认。 “你嫂子和你小叔子清清白白,你四处造谣,诋毁两人,致使两家人大打出手,可有此事?”那女人看向一边自己的丈夫,她丈夫眼神快把她吃了,女人不敢跟神仙撒谎,颤抖着嗓音承认了。估计病好后丈夫这一顿揍是挨定了。 “你平常最喜欢说人是非,谁家发生点不好的事情,你就四处传扬。谁人要是犯了点过错,你就添油加醋。可有此事?”那女人点头,这是她们村子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你还喜欢骂人,什么脏话都能骂得出口,口中说话三句不离下半身,可有此事?”那女人应声点头,她口舌生疮不敢说话,一说话脑瓜仁就疼。 蔡神婆眯着眼,身体如大树乱摆,胳膊手指如树枝乱摇,语声缓慢而威严的说道,“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拉长,慢拽,生生拔下……” “你妄语、两舌、恶口、绮语,四种口业都犯了,故而得此现世报,你还有何话说?” 第100章 骂战 出马仙蔡神婆这一番话出口,堂上一时寂静。 但见香案上,红烛火苗跳动,檀香香烟飘渺,大红香堂神秘静穆。坐在堂中的蔡神婆怒目圆睁,犹如寒星闪烁,摄人心魄。 那女人坐倒在地上,眼含惧意,瞳孔缩小,两手虚抓,两股战战,不自觉间竟然冒出汗水,口中含糊不清的哀告:“神婆救命,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下地狱啊!大榆树仙救命啊,我不想下地狱啊!” 那女人丈夫见状也十分惊恐,他从没想过自己老婆只是嘴碎爱骂人,竟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口舌生疮不说,还得下地狱!还要下拔舌地狱,舌头慢慢的拔掉,长出来,然后再拔掉……妈呀,想想就疼。女人丈夫不禁打了个寒战,一股尿意涌动,他强行压制。 他也给蔡神婆跪下,为老婆求情:“大榆树仙啊,我老婆虽然嘴不好,但是心不算坏 ,求求你救救她!” 周遭吃瓜群众议论纷纷。 一个言:“给小叔子和嫂子造谣,这心都坏透了,还不算坏!” 一个说:“人家大鹅丢了,本来就着急,要是不愿意告诉就说没看见呗,她还往反方向指。缺大德了!” 一个道:“看着就不像好人,满脸的横丝肉,平常净干些挑拨离间,指桑骂槐的事儿,心都黑透了!” …… ……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那女人是犯了众怒了。此时她汗水涔涔,只觉得口中溃疡更疼了,大脑空白,嘴中含糊的喊着救命。 蔡神婆突然又如同大树般摇动起来,腰间铜铃乱响,老太太这腰是真好。常看热闹的都知道,这是大榆树仙上身了。 蔡神婆薄嘴唇吐字缓慢低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你诚心悔过,我感到甚是安慰!所谓‘罪业三千,全靠自消’,我可下阴司,代你求情,免了你这次恶报。但如果你不知悔改,下次恶报必会来到!” 那女人叩头不止:“不敢啦!不敢啦!我再也不敢说脏话了!我再也不说别人坏话了!我再也不敢骗人了……” 之后,在二神杜老六的帮兵助阵之下,大榆树仙下地府求情,代替那妇人暂时取消了恶罚。 求情完毕,送走大榆树仙。 蔡神婆对那犯了口舌之业的女人说道:“虽然大榆树仙替你下地府求情,免了你这次刑罚,但如果你再犯,你嘴舌生疮,恐怕会比这次还要严重。我给你立下三条规矩,你要听真!” “第一,今日起吃素一百天,不可沾染半点荤腥。百日之后荤腥也要少吃。 第二,每日虔诚礼拜观音菩萨,‘清晨三叩首,早晚一炉香’。 第三,行善事消灾。做满好事三千件,消除恶业,否则死后入拔舌地狱,不可豁免。” 那女人一一应承,他男人代妻子询问:“神婆啊,吃素,拜观音都能做到,但这三千件好事可太难了,哪有那么多好事可做呢?” 堂中不知何处起来一股微风,吹动蔡神婆彩衣飘飘,蔡神婆正色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路上有石头,那把它搬走,就免了别人摔跤。溪水截断道路,你搭块石板,就免了让人沾湿裤脚。见人推车担担困难,上前搭把手。见人伤心难过,上前好言宽慰。……好人或许难当,好事可是易做的很啊!” 女人和他男人拜谢告辞离开,从此世上少了个泼妇,多了个女菩萨。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靠山村一众人等看完热闹,心满意足,挤挤叉叉的出门往家走。大门刚出来,来看热闹的唐赛花不小心踩了下刁美丽的脚,按理说唐赛花道个歉就没事了。可唐赛花看踩的是刁美丽,竟然头一转就走了。 唐赛花和刁美丽俩人恩怨久矣,最开始刁美丽是靠山村独一无二的春花,后来唐赛花嫁到了靠山村,村花就变成俩。刁美丽眼中的唐赛花,趾高气扬、装腔作势;唐赛花眼中的刁美丽,粗鲁野蛮,土的掉渣。俩人不能见面,见面不能说话,说话必然互掐。 刁美丽见唐赛花踩了自己脚竟然不道歉,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张嘴开骂:“没想到老娘路上走得好好的,脚面上被狗蹬了一下,这条狗走道眼瞎不说,还特么是个哑巴!”刁美丽只在金海面前是个乖乖女,出门时从来都是硬茬子,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唐赛花可是不惧刁美丽,慢慢转回头,语调不紧也不慢,“哪里一阵风吹来一股臭气,你不在你家茅坑呆着,跑到大街上熏人。我说刚才踩了什么呢,这么恶心!我要是回到家还得先刷鞋,再洗脚,真是有些麻烦呢!”唐赛花自诩城里人,骂人从不带脏字,这是她的风格,靠山村仅此一家,别人学不来。 刁美丽叉着腰,戟指怒目,“你妈生你养你没教你规矩啊?踩到人不会说对不起啊?瞅你酱块子脑袋顶着一圈黄头发,罗圈腿支愣个麻杆身子,出来就是丢人现眼!跟你说,少跟老娘得瑟,小心老娘脚踹的你舶了盖儿卡秃鲁皮,弄碎你嘎拉哈,打的你满脑瓜子粘了咕抓的。” 唐赛花依然不紧不慢:“你妈妈到是教了你规矩,但是没教你讲口德。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嚣张的个性,也给了你一张挨骂的脸,就是为了让你显得协调一点。我猜你一定是凌晨一点钟出生的,因为那时是丑时。遇事请你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一便秘就怪地球没有吸引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一个粗鲁脏话不断,一个隐晦骚话不停,一个疾如风火,一个不动如山,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刁美丽言语上占不到便宜,被踩了一脚就是吃亏。她出离愤怒了,五指如钩,哇呀呀大叫着冲了上去。唐赛花也是五指弯曲,两眼圆睁,往前就冲。看热闹的人多了,怎么可能让两人真打起来,刚才俩人骂战众人不劝,那是因为听村花骂人,机会难得。现在看两人真要打起来了,一拥而上,就把俩人拖回了各自的家,一番解劝,息事宁人。 表姐说完两件事情,三个人拍腿大笑,正笑着呢,刁美丽捂着脸进屋了,疑惑的问“笑啥呢 ?” 三人笑声戛然而止。 各位看官,刁美丽骂人的东北话我就不给大家翻译了,各位看个热闹就是! 第101章 求情 “二哥,我昨天骂人了,晚上嘴里就长了个泡。我也犯了口业了 ,咋办啊?死了不会进拔舌地狱?”刁美丽嘴里长小泡,不太严重,说话还算清晰。只是神色有些萎靡,眼睛略显浮肿。 刁美丽昨晚和唐赛花一场骂战,被人拉回家之后犹自愤愤不平,嘴里骂骂咧咧的不服气。小玉因为是孕妇,得以幸免。二埋汰喝口水都是错,被老妈呲哒了好几顿,躲在屋里不敢出屋,撒尿都是小玉帮忙把尿桶拿进屋里解决的。刁美丽躺在炕上,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吃亏,迷迷糊糊后半夜才睡着。 早上起来吃饭,发现下牙床上长了个小水泡,一吃自己喜欢吃的大辣椒就疼,刁美丽一身冷汗,心里琢磨:“这肯定是昨天说脏话太多也犯了口舌之业了 。”她消消停停的吃了早饭,连二埋汰喝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都没骂,二埋汰得以畅快的喝了顿稀粥。 “二哥,咋整啊?这进了拔舌地狱也没个熟人,不得让人欺负死啊!”刁美丽思路清奇,进了地狱还想找熟人拉关系呢。 金海帮玉芬收拾碗筷,手里把筷子拢到一块儿顿了一下递给玉芬,口里答道,“进拔舌地狱倒不至于,没那么大的罪恶,不过你骂人犯了口业倒是真的。”正要把菜盆也递给玉芬,刁美丽喊了一声,“等等!”从里面抽出根剩下小黄瓜咬了一口。清脆爽口的小黄瓜是所有东北人的最爱。 “犯了口业咋整啊?”小黄瓜清凉,嘴里舒服多了。 “简单啊!按照蔡神婆所说,戒荤腥油腻,改吃素食。你也不用吃一百天,就吃七天!另外,七天内不许说脏话,动火气!七天内不准熬夜看手机,按时睡觉!自然就好!” “真的吗?”刁美丽啃着黄瓜质疑,咀嚼时黄瓜触碰溃疡处,刁美丽疼的直呲牙。 “真的,不好你来骂我!”金海给了个肯定回答。 金海找来抹布擦桌子。表姐在旁边翻看玉芬制作的绢花,找到一个茉莉花发饰,夹在自己头上。对洗了手进屋的玉芬说:“好看不?” 玉芬瞅了瞅说“好看!”表姐就不摘下来了。 得——这就给没收了。 刁美丽犯困,跟表姐打了个招呼,打着哈欠拧哒着走了。她要回家补个美容觉,顺便琢磨这三天吃素的食谱! 表姐坐了一会儿,也回去监视自己闺女劳动去了。孕妇必须得动,妈懒生出的孩子也懒,妈勤快生出的孩子也勤快。昨天表姐觉得小华家厨房的一些用具有点油了,说好今天让闺女全都擦出来。 “唉,这个不省心的,把日子过成这样,枉费了在家时我的一番教导了!”表姐右手摸摸刚才缴获的头饰,心里暗暗嘀咕。 玉芬坐在靠东墙的大木桌前,开始制作绢花。最近接的活比较多,玉芬每天固定的工作两个小时。 这是金海和玉芬商量好的时长,因为金海担心玉芬久坐对身体不好,总是各种理由打扰。有天玉芬生气了,就问金海为啥总不让自己专心干活,金海实话实说,小小感动了下玉芬。经两口子友好协商之后,玉芬决定每天只工作两个小时。 之前,玉芬一直坐在炕上就着炕桌做活,金海认为这样对腰不好,就上刁德海家里买了这个实木桌,又定制了一把软包坐椅。玉芬工作地点从炕上转到地上。 玉芬边制作绢花,边问金海,“你说骂人为啥会口舌生疮呢?” 金海正坐在桌前翻看《南华经》,好书必须细读,反复读,每一遍都有不同的体会。书不必多,一本足以指导人生。古有赵普用半部《论语》至理天下,今有高启强被一部《孙子兵法》送上人生巅峰。 金海蘸着唾沫翻了一页,随口回答:“肝为心之母,肝郁化火时,常会累及心,而心开窍于舌。故而肝郁化火累及心,就容易出现舌体溃疡。” 怕玉芬听不懂,就解释道:“喜欢骂人的人说明容易发怒,易怒伤肝,肝火旺盛就会引起心火,心火旺盛又会征兆在舌头上,因此爱骂人的人就容易口舌生疮。” 玉芬手里正在挑选着今日制作绢花的用料,展颜一笑:“怪不得蔡神婆让那个泼妇吃素呢,原来是降火啊!” 金海听言不觉莞尔,补充说道:“拜菩萨是为了清心,做好事是为了净心。这三件事情都做到了,那泼妇舌头上的疮估计能好!” 玉芬赞叹道:“没想到蔡神婆还挺有本事的啊!”蔡神婆这一手漂亮,既治了病,又教育了人,让玉芬十分佩服。 金海赞成的说:“萨满之术差不多五千年的历史了,岂能轻视?蔡神婆的本事大了!” 中午,金海和玉芬请表姐和小华来家吃饭,表姐大老远到靠山村,必须安排。金海和玉芬下厨弄了六个菜,分别是锅包肉,地三鲜,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熘肉段,尖椒干豆腐,全都是地道的东北家常菜。 小华大口吃着锅包肉,最近她就喜欢吃肉。边吃边对金海和玉芬诉苦:“二舅、舅妈,我妈来这几天可把我累毁了。给我妈准备一日三餐不说,她还当监工,让我把家里东西是擦来擦去,我把我家柜子上的油漆都要擦没了!”到了金海家,小华自觉有了两大靠山,这才胆敢诉苦。 金海帮着表姐夹菜,替小华求情说:“表姐,小华不管咋说都怀着俩孩子呢!孕妇是得多动一动,但也不能当苦劳力啊!小华自从怀孕就没干过那么多活,一时之间哪能适应的了,别给孩子累坏了,再动了胎气。”小华点头如捣蒜,眼巴巴看着亲妈,嘴里不断说道:“就是!就是!” 玉芬夹了筷子山蘑菇,放到小华堆满锅包肉的碗来,营养要均衡。然后柔声劝表姐:“是啊!小华嫁过来一直在超市帮忙卖货,哪干过重活啊?再说慢工才出细活呢,别着急把家里的活一下子全都干完,今天干点儿,明天干点儿,既精细,又不累!” 表姐头正吸溜粉条子呢,别说,这粉条还真劲道,听几人或抱怨或劝告的都冲着自己而来,抬起头先对三人来了个王之蔑视。然后一边品着菜,一边对着三人开怼! 第102章 桌前训女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女诫》 如果说金海小时候最怕谁,无疑是二表姐了。其实两人年龄差不多大,奈何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些。俩人小时候,表姐一直比金海个子高半头,身体也更强壮,如果被金海招惹,表姐从不废话,上来就是一顿春秋五霸——齐送尽情杵(齐宋晋秦楚),“杵”在东北话里有时是个动词,可理解为用拳头捶打。 小时候的金海曾经咬牙切齿的发誓,等自己长大了一定把表姐人头揍成猪头。没想到长大了,也懂事了,小时吃过的亏只能咽到肚子里了,混在童年回忆中,滋味难辨。 被前妇女主任王之蔑视一瞅,屋中气氛立刻肃然,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二表姐,好大的官威啊”,金海恍惚之间似乎小时的那个疯丫头又回来了,条件反射下,心中不由得一紧。 表姐尝了口熘肉段,鲜香可口,味道尚可,只是肉有些柴,勉强及格。表姐嘴角一斜,攻向金海:“金海,你表姐大老远来一趟,跑你家里来听你教育了呗?早上不是跟你说完了吗?你个老爷们,咋跟这炖粉条子似的,黏黏糊糊的,没完没了了是?”金海一时语塞。金海是三人中主力队员,又是亲表弟,表姐以“礼仪”攻之,ko金海。 表姐又夹了筷子尖椒干豆腐,尖椒脆,干豆腐香,不错。接着双眉一挑,对玉芬说道:“还没干过重活,你当小华是资产阶级的娇小姐呢,她有那个命吗?嫁给一个瓦匠,就想着当皇后了?现在她年轻漂亮,还怀着龙凤胎,人家老王家把她当个宝贝。那要是等她年老色衰,王胜利还能这么对她吗?” “没有同甘苦,凭啥跟人家共富贵?就凭着她会生孩子吗?要是这样不如养头猪得了,老母猪可比她会生多了。”玉芬哑口无言。玉芬是闺蜜,又是弟媳妇,表姐以“道理”攻之,ko玉芬。 表姐尝了一筷子地三鲜,有点油,还有点咸,不合格。眼睛一立,转过头骂向小华:“你个没脸没皮的死丫头,还跑这来告状来了。从小到大,你妈都是怎么教育你的?你瞅你那屋乱七八糟的,厨房油次马哈的,那是个会过日子女人的家吗?” “王胜利在县里累了一天,回来还给你做饭,你也真是脸皮厚!温柔贤惠、勤俭持家、扶持丈夫、孝敬爸妈,你做到了那一样?”说到这里,表姐觉得语气有些过重了,叹了口气说到:“闺女啊,越是有功劳越是要低调,越是得宠就越要乖巧,王胜利也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你好好的,他就能对你好好的。”小华是亲闺女,表姐以血脉压制,先硬后软,ko小华。 至此,表姐完成三杀,三人完败之后,表姐血条依然百分之百!小华这才明白了老妈的良苦用心,心中为自己最近的行为感到后悔。金海和玉芬对表姐则是佩服不已,太特么强悍了。 吃完午饭,表姐就把小华带回家 ,还有两个锅没擦完呢。两人走后,金海扔炕上两个枕头,两口子小睡了一会儿。 星期六下午,天朗气清,孩子们很喧闹,金海斜对过的打谷场上一群小孩子正在玩耍,男孩子滚铁环,弹溜溜,女孩子跳皮筋,翻花绳……欢声笑语,为宁静的靠山村增添了一丝生气。 坐在院门前石墩上的金海,看着嬉闹的孩子们,心中顿生欢喜,仿佛那些孩子当中也有他一个。 二埋汰手里拿着个手机东照一照,西照一照,见到金海,就奔着他走了过来,口里说着话,神神叨叨的像个精神病。 见到二埋汰到了近处,金海才听清二埋汰说些什么。 “各位网友,这边是靠山村的打谷场,看到了吗?一群小孩子正在玩耍。对,跟城里小孩整天玩手机不一样,农村小孩还玩着以前的游戏。那几个小女孩跳的是皮筋,对对对,就是小皮球架脚踢,马莲开花二十一……” 二埋汰举着手机照向打谷场,做着解说,来到了金海身边,也往石墩上一坐,转头一脸讨好的对金海说:“二舅,你愿意露个脸不?我正直播呢。”金海摆摆手,表示不同意。 二埋汰也不纠结,接着讪笑着对金海说道:“二舅有网友想看看你家的玻璃大棚,我能去你的大棚直播吗?”金海点点头。 听二埋汰举着手机说道,“好了,各位网友,我现在带大家去看看我二舅家的玻璃大棚……哦,你问我二舅啊,他不是哑巴,他比较腼腆……各位网友,麻烦动动你发财的小手,帮助东北不埋汰点点的小心心,谢谢啦……”二埋汰说着话,镜头避开二舅,站起身奔着金海家后院而去。 金海看着二埋汰的左拍拍,右照照,在院子里的竹筐面前站了半天,又跑到仓房前的燕子窝直播了十来分钟,这才从房子右边小门进了后院,去直播玻璃大棚去了。金海心里暗暗好笑:“神特么腼腆!活了六十来岁,第一次听人说自己腼腆。” 二埋汰在后院呆了有一个小时,这才从后院出来,镜头拍向一边,对正和王三郎下象棋的金海不好意思的说:“二舅,我把你垄台踩塌了好几个,我一会儿直播完帮你过来修啊!”说完就又往村西头去了。金海这个气啊,心说,“你会修个屁啊!”也无心下棋了,起身就要去后院。 王三郎一看金海下棋下一半就要走,连忙拉住他:“干啥啊,二舅?还没下完呢!你要是走,必须得算你输。”二舅知道他是一根筋,连忙说道:“算我输!算我输!”王三郎这才高兴的把象棋收了起来,能赢一次二舅可真不容易啊! 金海进了大棚一看,果不其然,垄台被踩塌了好几个,没办法,拿着小锄头和尺子,又是一顿量一顿修,一直到傍晚才修整清楚。 晚上,王胜利忙中偷闲回来看媳妇,吃了媳妇给自己准备的热乎乎的饭菜。丈母娘嘱咐一番不要冲动后,自己去了西屋,给东屋的小两口留下点空间。 小华躺在王胜利怀里,问了王胜利几天来的辛苦,亲了亲王胜利,问道:“王胜利,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王胜利连个暂停都没叫,肯定的说道:“当然啦!老婆,必须一辈子对你好啊!” 小华在王胜利怀里拱了拱,轻轻的在他耳边说:“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第103章 评职称遇到波折 闰二月十九日,星期日,上午7点。 昨晚上金海玉芬和女儿香芝视频,发现这丫头兴致不高,一改往日小喜鹊的作风,总感觉她有心事。 金海问来问去,香芝也不肯说,这不一大早金海就赶早车去玉安县看闺女去了。香芝住在玉安县幸福里小区,这小区的楼房层高较高,有电梯,这算是玉安县的高等住房了。 这片小区开发时,香芝才刚刚毕业分配到县里。金海的一个战友对经济有研究,就让金海早点儿买房等着升值。金海一向听人劝,吃饱饭,他倒是没想买房升值发财,他是想着给闺女备下点儿嫁妆,反正香芝人已经在玉安县工作了,房子也早晚得买。 两千年的房子是真便宜,框架房六百一个平方,店面两千一个平方,金海砸下三十万,给香芝买了一套房,两个店面。其实民和、农和大学毕业,金海也各给了三十万,不过这两个小子一个拿去做了生意,一个拿去买了套外国进口的摄影设备。 没想到后来房价起飞了,香芝卖掉了框架房买了套电梯楼。至于香芝的老公凭实力根本买不起房,只能跟着老婆混。这房子成了香芝的底气,两口子恩爱的很。 起初香芝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孩子,两口子四处治疗,等到三十来岁这才有了个女儿。小丫头现在六岁了,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香芝的老公叫苏勇强,女儿叫苏苏。 金海下了车,赶到香芝家时,已经上午九点多了。伸出手指按动门铃,足足按动了七八分钟,正当金海怀疑门铃坏了,或者香芝全家出门了之时,门嘎吱一时打开了。 苏永强打着哈欠,抠着眼屎,睡眼朦胧的开门,一看是亲爱的老丈人,马上扭头喊香芝,“快点起来,咱爸来了!” 金海听见香芝声音慵懒的问:“哪个‘咱爸’啊?”苏永强接过金海手里的东西,一边帮金海找拖鞋,一边回答:“靠山村咱爸。” 苏永强家在郊区,父母是做小生意的,之前形势好的时候倒是赚了些钱,但是一直没舍得买房。起初是看到房价涨了,总觉得还会降下来,想着价格降下来再买。结果房价越涨越高,后来干脆也买不起了,老两口只能在郊区租了个小套房子住。 香芝两口子本想着接老人一起住,但苏永强父母觉得和年轻人一起住不方便,更觉得全家住在儿媳妇的房子里底气不足,就一直没有同意。 “苏苏呢?”金海往脚上套着拖鞋,问苏永强。进门先问外孙女,是金海的一贯作法。 “今天苏苏没课,被爷爷奶奶接走了。”苏勇强回手关上门。 香芝穿着件奶牛斑点睡衣,揉着眼睛从卧室里面出来了,昨晚二人世界,过的太累了,各种动作换了个遍,一直睡不好。 “爸,你咋来了?”香芝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沙哑,唱歌太费嗓子了。 金海没回答香芝的问话,而是往沙发中间一坐,反问香芝:“按你家门铃七八分钟才开门,咋地,门铃坏啦?” 香芝脸赛桃花,撒了个小谎,“没坏啊,我俩睡着了,没听见!”答着话去了洗手间,她的脸需要清洗,也需要降温。 其实一开始两个人就听见门铃声了,但是俩人连个脚趾都不想动一下,于是石头剪刀布决定谁来开门,没想到棋逢对手,好半天才决出胜负。因此,让自己老爸在外面看了半天大门。 苏永强在旁边拿着手机一通点点点,然后坐到了沙发一侧,正襟危坐,开始尬聊,“爸,我妈挺好啊?” “挺好的!” “家里开始种地了吗?” “还没有!” …… 正当苏永强打算把家里的鸡鸭鹅小毛驴都过问一遍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苏永强灵魂得到解脱一样快速起身开门,然后拎进来一个带有保温功能的袋子,放在餐桌之上。 香芝洗漱完毕,又回屋换了件居家的衣服,出来喊道,“爸,吃早饭了”,然后到碗柜拿出盘子碗,分别装好豆浆、油条,竟然还配了小咸菜,金海让苏永强把自己带来的黄瓜也洗了几根,三口人吃了早餐。 金海犯了爱管闲事的瘾,带着点批评的语气说道,“你们俩可真是够懒的,连早餐都叫外卖,老这么吃可是对身体不好!” 香芝将盘子碗堆叠在一起,笑着解释 :“这不是周末想多睡会嘛,平常不这样,爸,你不用担心!” 这时金海衣兜里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玉芬打来的,金海马上接通电话向“领导”汇报行程。 “对,已经到了!” “刚刚吃过早饭,还没来的及问闺女为啥不高兴呢!……嗯,你不用担心,等中午我给你回电话!……” 香芝在旁边听话听音,这才明白,肯定是昨晚自己流露的负面情绪让爸妈担心了,老爸一大早过来是来关心自己的。一时间心里受了触动,不觉见眼圈有些发红,觉得嗓子眼有点儿哽咽,心里头有些堵。 接完电话,重新把手机揣进兜里,金海往沙发上一靠看着女儿厨房里忙活,苏永强坐在旁边想陪,如同一块木头,不知该说个什么话题。 香芝洗完碗筷,走过来坐到金海身侧,搂住金海的胳膊,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道:“爸,让你担心了!” 金海推开香芝,有点嫌弃的说道,“多大人了,还在这里撒娇,说说,咋回事啊,昨晚上愁眉苦脸的?”爷俩起身去沙发上落座。 苏永强终于有找到事情做了,欢喜的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端出来一盆子水果,放在茶几上。跟大春一样傻笑着替香芝回答问题:“因为评职称的事情呗!我一直说平常心,平常心,可是香芝还是看不开。” 香芝身子一正拧起眉毛反驳道:“要是我条件不够,竞争不过别人就算了,可我打分都第一名了,还不让我上,我心里能舒服吗?” 这两口子都是爱说话的,再加上遇到了不平之事,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说了一个大概。 原来又到了职称评聘的季节,够资格参加评聘的教师开始忙碌起来了。香芝和苏勇强都够资格,所以也报名参加高级教师的评选。 职称,既是证明专业技术人员专业技术水平的通行证,也是反映尖锐社会现实和人性的一面镜子。 香芝所在学科高级名额只有两个,参评的却有十几个。等学校打分结果一出来,本来以为注定陪跑的香芝竟然是第一名,香芝可乐坏了。 因为这次参评的教师,有的已经五十多岁了,教龄分占很大比例的。香芝年轻,有活力,人缘好,民主测评分是满分。加上课讲得好,班级带的好,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各项分数一加不得了,总分竟然反超老教师,成了本学科的第一名。 第104章 见校长分说辩理 苏永强从水果盆里拿了一根香蕉递给金海,金海接过,这香蕉金黄,扒去外皮是一段雪白,散发出香甜气息,氤氲开来,让一旁的香芝咽了下口水,她最爱吃香蕉了。 “香芝学校打分第一名,按理说就应当推荐香芝。结果星期五校长找香芝做工作,说香芝还年轻,让香芝发扬品格,把这次职称名额让出来给老教师。” 香芝也拿起一根香蕉,帮它褪去厚衣服,先脱了上半身,咬了一口,有些气愤的说:“我怎么可能同意啊,知道为了这次评职称我付出多少时间吗?我当场就拒绝了。” 苏永强:“香芝拒绝,惹怒了校长。校长说评职称关乎全校的大事,名额应当由学校做主,说下星期要校委会讨论再做决定呢。” 香芝:“爸,你说有这样的吗?要是校委会决定,那还打分干啥?直接说让谁上不就完了吗!”说完,扒光香蕉下半身,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苏永强有些愤愤不平:“学校需要荣誉的时候,香芝代表学校四处出征,为学校挣得许多脸面。等香芝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却要发扬风格,把属于自己的职称资格让出去,太不公平了。” 金海弄清了前因后果,也吃完了香蕉,把香蕉皮扔进茶几旁边的垃圾桶中,问香芝两口子:“知道你们校长家住在哪里吗?” “知道啊,干嘛?” “永强跟我走一趟,去你们校长家里坐坐。” 香芝阻拦不让去,金海正告女儿:“遇到困难,就去解决困难。问题出在哪,就去哪里解决。只是在家里抱怨不公平,不公平不会凭空消失,只有出手去铲,才能铲出公平。” 金海问清楚了校长家的详细地址,先去卫生间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和苏永强出了门。 闲话休提。金海两人路上买了两条香烟,透明口袋一装,嗤不愣登就到了校长家,见到了香芝的校长。 这校长五十来岁,胖乎乎,脸上泛着油光,腆胸叠肚,不像个知识分子倒像个小老板。兴许是操心学校的事情太多,头顶早成了地中海,从旁边留了一绺长头发盖在地中海上,动作稍大一点,长发就会掉下来,校长就用手捋一捋。 校长打开门,经苏永强一番介绍,把两人让进了屋子。又把两人让到真皮沙发上,苏永强把手里的香烟放在了茶几上。茶几是实木的,看着就贵,金海抬眼观察了一下,发现当校长的的确挺有钱,看家里精装修,主打一个金碧辉煌。 校长不动声色的瞅向茶几一角,借着白色塑料袋透出的红色,认出是两条硬中华,用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道:“哎呀,你看看,永强啊,你们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呢,一会儿走你把你的硬中华拿走。我一个平民百姓不抽这么贵重的烟,你知道的我一直抽黄鹤楼的。” 苏永强不懂香烟,压根不知道黄鹤楼多少钱一条。金海抽烟斗,没买过烟,在他的印象里,中华就是最贵的烟了。所以两人都以为校长是真客气。 于是金海笑着谦让说:“大周末打扰校长休息,已经很是不好意思!再说到家里做客也不好空手不是,校长不必客气了!” 苏永强大春附体,憨笑着说:“校长您就别客气啦!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校长内心郁闷,有吐血的冲动,在心中狂喊:黄鹤楼很贵的,我是反讽啊!我是在反讽啊!” 校长实在无奈,只好往沙发背上一靠,用手捋了一下头顶头发,明知故问,“周末不在家休息,你们有什么事儿么?” 金海正襟危坐,腰背笔直,看着校长回答:“听说贵校职称评聘,我女儿香芝按学校职称规则打分是第一名,但后来听你说还需要经校委会同意,孩子认为受到了不公平待遇,回家后很是难过,所以我们今天过来问问详细情况。未经许可来访,还望恕罪。” 校长用眼睛瞥了下装着中华的塑料袋,以一种做演讲的语气说道,“评职称这事事关重大,关乎着每个老师切身利益,学校方面肯定是慎之又慎的,怎么能只是随便打个分数就了事呢?不合理的的规则肯定要改的吗,何况这次职称打分标准本就存在争议。许多参评的老教师都在闹啊,这些老教师觉得教龄分给的太少了!” 金海听了校长之言不禁莞尔:“即便是更改规则,也应当针对的是下一次职称评聘!这次当然应该按照以往既定的规则考量,这样才称得上是‘有理有据,有法可依’嘛!” 校长坐直身子,没有答话,而是问陪坐在旁的苏永强,“你这老岳父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苏永强如实回答:“我岳父是靠山村的农民!” 校长“哦”了一声,又靠向沙发,拿手帮地中海中飘荡的头发找准定位,然后官腔十足的说道,“老人家,你这就不懂了嘛!‘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我党的一贯方针嘛!既然已经认识到职称规则存在问题,那么就应当及时解决嘛!如果等到下一次,那这次参与评聘的教师不就要遭遇不公平了吗?”校长一句话带个“妈”,听得金海两人头皮发麻。 金海摸摸鼻子,摸得次数太多,鼻子快包浆了。他眼睛直视校长,端正神色说道:“何来真正的公平可言呢?对这一部分人的公平,就是对另一部分人的不公平,对老教师的所谓公平,就是对年轻教师的不公平。众口难调就是如此!制定规则的意义何在?在于约束,在于激励,在于平衡。” “如果规则制定者不遵守规则,甚至为了偏向某一方恶意更改规则,那么必将滋生怨恨,导致混乱,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是也。” 校长再次坐直了身子,看向苏永强,“你岳父真的只是个农民?听他说话不像啊!” 苏永强肯定的回答,“真的是个农民,不过他在他们村主事儿,说话挺好使的!” 校长捋了捋头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利群,抽出两支烟来递给金海一支,金海接过,又递给苏永强,苏永强摆手拒绝。利群是校长居家的抽烟标准,校长送礼黄鹤楼,在家抽利群,出门软中华。金海掏出打火机,把校长和自己的烟都点燃了。 校长吐出口烟,对金海客气的解释:“老哥,说句实在话,校长这个位置难坐啊!说好听的我是一校之长,可是校长算个什么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做‘低头一看全是脑袋,抬头一看全是屁股’。” “你以为我愿意改动学校里的职称规则吗?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平衡的问题了,而是押大押小的问题啊!有时为顾全大局只能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了!这么跟你说,周一校委会肯定是要开的,至于到时候通过怎样新的职称评聘规则,只能到时再说了!” 第105章 妙计借来抟扶势 这时校长家名叫丁冬的门铃响了,校长起身去开门。吱嘎一声开得门来,见门口站着四个大高个,清一色黑西服,大墨镜,好像黑社会。 校长苶呆呆发愣,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是?” 其中一个“黑西服”翘起下巴回答:“我们是旺财建筑公司的,我们来迎接我们董事长的贵客金海先生,请问金海先生在吗?” 金海听言站起身出来,跟校长握手告辞,“校长,我这边还有事情,“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咱们改日再聊,今天我说的话请您务必多多考虑。” 校长连连点头,盖住地中海头发都掉下来了,“海中升明月”略显狼狈,嘴里面不断的说:“你看看这事情闹的,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金先生您原谅则个!”金海笑着回应:“好说!好说!”转头对苏永强说,“何生旺找我有些事情,我去一趟,中午不回去吃饭了,你跟香芝说一声。”苏永强也是一愣一愣的,仿佛不认识这个老丈人了。 四个黑西服护簇拥着金海走了,校长与苏永强跟在屁股后面送到楼下,见两辆宝马扬长而去,校长这才三问苏永强:“永强啊,你这岳父到底是干啥的啊?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苏永强挠了挠脑袋:“我岳父就是个农民啊!不过他当过兵,打过越南猴子,好像他有个战友在省里公安厅当厅长,我岳父救过他的命。还有个战友是咱们县的公安局长,退休了。可我岳父从不为我们动用关系!至于跟何生旺什么关系,我是真不知道!” 校长看着人情小白苏永强,暗骂p,心里说话:“这种高级别的关系是拿来用的吗?那是拿来给人‘看’的。” 校长握着苏永强的手,笑着说道:“哎呀,永强啊,你说你这工作也许多年了,资历也够格,咱们学校政教处还缺个副主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啊?” …… …… 玉安县是个中等县城,人口规模在六十万左右。县城周边无山,清水河分成两条支流流经县城。把玉安县城分成三个部分,分别称之为南城区,北城区,东城区,玉安县没有西城区。 玉安县按照先两边后中间的顺序发展起来的,北城区是老城区,此时旧城区改造正如火如荼。南城区是商业区,比较发达,玉安县百姓买衣服买家庭用具,基本都到南城区。东城区是新城区,刚刚开发不久,高楼林立,一派现代都市景象。 新城区处在在河汊之间,之前是那种水少时露出,水多时淹没的荒地,后来被大富豪地产开发公司看中了,就从玉安县政府购买了这处土地的使用权。大富豪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叫钱有福,这个钱有福钱多魄力大,先清河道,又建大桥,再建沿河公园,后置幼小初高四级学校,接着开发楼盘。一块荒地竟然被他建成了金窝窝,当东城区楼盘开盘之时,房价每平米均价八千,一时供不应求,一期工程所有楼房,不到十天全部售罄。 在东城区君豪大厦顶楼私人会所的一间茶室,金海见了何生旺。何生旺脸色红润、神采奕奕,见到金海非常高兴,拉着金海的手,给身旁一人介绍:“钱总,这就是我和你常说的金先生了,‘朝有梓进,野有遗贤’,别看金先生出身乡野,却能算命入神,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又给金海介绍:“这位是大富豪地产开发公司的总裁,钱有福,钱总。他是玉安县东城区的开发商,是君豪大厦的产权所有者。这可是玉安县跺一脚都颤三颤的人物啊!” 金海一听对面竟是玉安县的头面人物,不免定睛细看,但见钱有福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身材胖大一百八十斤上下,面色晦暗呈现奇异红色,两眼赤红神态有些疲惫。 钱有福伸出手来,紧紧握住金海的手,说道:“金大师,久仰久仰!之前听闻大师名声,便想登门拜望,苦于俗事缠身,未能成行。今日得见,果然仙风道骨,卓尔不凡,真乃三生有幸!” 金海感到钱有福的手宽阔有力,但又湿又凉,口中谦虚道:乡野鄙人,得见豪门,幸何如之?万不敢以大师之名称呼,徒然贻人笑柄!”心中却是好笑,心说这人怎么和张迷糊一个样,喜欢写文言文呢? 却原来钱有福苦哈哈出身,没读过多少书,凭着过人的运气和智慧赚下偌大家业,平常最怕别人说他没有文化。所以平常说话喜用文言,说的年头多了,竟然有了几分意思。本来钱有福见金海土里土气,有几分看不起,现听金海应答自如,竟然收敛起几分轻视之心。 几人落座闲聊,说一些八字命盘、五行纳甲、梅花易数、阴阳八卦……钱有福明显做过一些研究,懂的不少,虔诚求教。金海是行家,应答如流,挥洒自如。何生旺一点儿不懂,在一旁浅笑相陪。 聊了二十多分钟,有人进来禀告,说午餐已经备好。三人出了茶室,穿过一条林荫小路,又路过一处回廊,回廊两旁悬着许多照片,照片或是钱有福生活照,或是与达官贵人的合照,或是与名人合照…… 过了回廊,进了一间餐厅,餐厅很大,内中竟然假山林立,竹木掩映,溪流环绕,溪中流动的是热水,雾气弥漫和仙境一般。 中间只有一张石桌,配着四个石凳。桌子不大,桌上菜品不多,只有十来个菜。金海看了,发现只有些普通菜肴,无甚特别,尽是些白菜、豆腐、白肉、粉丝之类的清淡菜肴。三人石凳上落座,金海感觉到石凳是温热的。 钱有福举杯相敬:“金先生,粗茶淡饭,不成敬意,不恭之处,还请海涵!” 金海也举杯相应:“想不到这君豪大厦顶上竟有如此洞天福地,今日能在此清雅之处得食,也算做了回神仙了!” 钱有福,何生旺哈哈大笑。 当金海品尝几样菜肴时只觉鲜美异常,觉得和平常吃的大不相同,又分辨不出有何不同,正细细品味,仔细琢磨之时。 何生旺在旁边介绍,“金先生,别看这几样菜看着普通,实则不一般。这道是开水白菜,这可是国宴菜。这道通透白肉,看着是白肉,实则是萝卜,自有一番巧思妙想。这道红烧鱼,鳞、肉、骨、刺全是山珍所制。这道麻婆豆腐,看着是素菜,却又是荤菜。这道是蜜汁火方,这道是豆芽火腿……” 第106章 显手段指物成卦 金海这算长了见识,中华美食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史记》中说:“王者以名人为天,而名人以食为天”,果然不假。单从钱有福餐桌上这几道菜就可以看出,种花家的百姓在吃这方面下了多大的功夫! 吃罢午饭,几人又到一间竹林掩映处饮茶,一个气质出尘的女孩子动作写意的备具、温壶、温杯、烘茶、置茶、冲水、倒茶、闻香、抖壶。按主客顺序斟茶,金海端杯细品,觉得和平常所喝的茶大不相同,桂馥兰馨,沁人心肺。 还有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子跪坐在古琴前,旁边放了一只插着绢花的细颈白瓷瓶,一只小小的香炉,焚了香。她也没戴上指甲,只信手拨弄着七根琴弦,流畅的曲调轻悦弹出。“弦依高和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 三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品茶听琴,仿佛心灵得以净化,一时间念头通达。 一炉好香,焚出轻烟袅袅,熏了一亭沉醉。 茶罢,钱有福摆摆手,两个女孩子目含秋水的看了钱有福一眼,鞠躬缓缓退出。钱有福语声沉稳,“金先生,值此良辰美景,何不一展所长,为我卜上一卦呢?” 金海心说该来的总会来,笑着回道,“钱老板金玉满屋,富贵非常,还用占卜问卦吗?” 钱有福叹口气“人啊,‘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哪有满足的时候呢!我心中颇多犹疑,还请金先生不吝赐教!” 金海不再推脱,说道,“今日品茶听筝,清雅之事也,不如请钱先生指物成卦如何?” 钱有福疲惫的眼睛一亮,和旁边的何生旺对视一眼,说道,“‘谷口今逢避世才,入门潇洒绝尘埃。’金先生果然不凡,那就麻烦先生了。”说罢手指古筝,“就以此物为卦,请金先生帮忙算一算!” 金海手里握着茶杯,两眼如灯,照着钱有福面部细微之处,说道,“卦金两百元,可以先算后付。不知钱先生欲问何事?” 钱有福闻言哑然失笑,喘息稍有些急促,继而神色平静下来,喘息声慢慢停下。轻轻捻动茶杯,雪白如素的茶杯转动,内中琥珀色茶汤轻旋,他抬头说道,“问事业!” 金海说道,“古筝者,琴也。琴音‘勤’‘亲’,您以勤立家,姻亲相助,全国各处酒店连锁,玉安县您又是地产之王,这还用算吗?地位已经无可撼动!” 钱有福听言得意神色稍纵即逝,茶杯放到嘴边,将茶汤一饮而尽,又说道,“问婚姻!” 金海饮口茶,齿舌留香,语速缓慢的解卦道,“‘琴’上二‘王’并立,你和你妻子都是强势之人,如今各立山头,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合作伙伴。二“王”中有隔阂,夫妻间已无亲情,只是为了利益不得不在一起!”旁边何生旺面露惊讶,这是真的吗?我咋不知道呢! 钱有福依然淡定,只是斟茶时倒出的茶水是一条波浪线,他干脆放下茶壶,“金先生,我想问问身体!” 金海看看一旁坐着的何生旺不言语,何生旺领会,起身欲走,被钱有福挥手制止。 钱有福说道,“何生旺既是我的表亲,也是我的生意伙伴,更是我的知心朋友,金先生您直言不讳!” 金海听言不再隐讳,“古筝木制,弹奏古筝可称之为‘就木’,钱先生,您已经行将就木,命不久矣!” 钱有福自己的事自己知,虽然早有预料,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更是在金海面前装了一个中午,但依然抵不过对死亡的惧怕,此时听金海讲他行将就木,他早已经是汗水涔涔了。 钱有福强自镇定,好半天这才对金海说道,“金先生,您能说说原因吗?” 金海摸摸鼻子,端正坐姿,说道,“琴音同‘寝’,您的问题出在睡眠上。古筝最初只有五根弦,内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宫、商、角、徵、羽。木上五弦,即“墓上五鬼”。钱先生,您怨鬼缠身,事儿大了!” 何生旺悚然而惊,再无初时从容,慌忙中碰翻茶盏茶壶,茶水淋漓,沾湿衣襟,他踉跄起身绕出茶桌,跪在金海面前,涕泪横流的祈求,“金先生救我,救我啊!只要你能救我性命,我愿将玉安县君豪大厦的产权转到先生名下。” 一旁的何生旺也匆忙站起身,也向金海请求道,“求金先生救救我这兄弟。” 金海站起身,一米八大个压迫力十足,伸手搀起小个子钱有福,钱有福似乎被抽走了筋骨,身体发软。人就是这样,毫无希望时豁出去了,反而淡然。现在金海让他又心生一丝希望,反而惧怕得要命,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死不松手。 金海笑着问道,“钱老板,我都算准了吗?” 钱有福连连应声,“先生所算,分好不差,毫无谬误之处。” 金海笑着伸手,“既如此,卦金两百!平事儿的钱另算!” 钱有福,何生旺连忙翻衣兜找钱,两人摸了半天一毛也没找到。钱有福又叫了助理,助理出去足足有十分钟,才满天是汗的拿进来两百rb。钱有福双手捧钱,恭敬的交到金海手上。 金海心中暗暗发笑,谁说钱有福有“钱”呢,用钱时身上连两百都找不到! 此时,钱有福与何生旺已经完全被金海的神算折服,聪明如各位看官,可知为何金海算得如此之准吗? 其实只因为“细心观察、独立判断、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十六个字而已。 事业上的事情自不必提,玉安县是个老百姓都能对钱有福的发家史说出个一二三来。金海算事业算得准不奇怪! 至于婚姻,金海知道钱有福老婆是某副省级高官的亲侄女,经过照片墙见到的夫妻合照都是并坐或是并站,毫无温馨之感,加之钱有福脸有异色,这是纵欲过度的表现。会所中又是美女如云,一个个眼神如钩。金海算婚姻算得准也就不奇怪了。 算身体更没难度了,钱有福那病体沉重的样子就在那里摆着呢。走几步气喘吁吁,坐在那昏昏欲睡,两只眼布满血丝,虽然在那里装高雅,装潇洒,一说话还竟是文词,但一味的装腔作势,又岂能瞒得过金海这老江湖? 第107章 观风水五鬼运财 马克思的《资本论》中提到,资本家每个毛孔里都渗透着血和肮脏的东西。钱有福的发家史并不光彩。 钱有福并非玉安县本地人,他老家住在辽宁某处乡下。早年间,他承包下一片鱼塘,在乡下养鱼。靠着他家鱼塘还有一块鱼塘,那是同村另一家人养的。到了出鱼收获的季节,两家人一起联系了城里收鱼的来收鱼,结果用网捞上鱼来,钱有福鱼塘的鱼比隔壁鱼塘的鱼多一倍有余。 明明两家同时下的鱼苗,下的鱼苗数量也相差无几,但为何收获相差如此之大呢?是因为钱有福使了坏,钱有福首先深挖鱼塘,鱼塘比邻居鱼塘深一米,然后保持鱼塘水位比邻居的低,还经常往隔壁鱼塘扔个土块石头之类。久而久之,邻居鱼塘的鱼就跳进钱有福家的鱼塘了。 同村养鱼那人一算账赔了本,钱有福却是赚得盆满钵满。没想到的是那人气性大,赔了本之后,和老婆吵了一架,一时想不开,竟然喝了农药。 后来钱有福承包了一片荒山,四周围上栅栏养猪,美其名曰“野生山猪”。请来电视台报社进行大肆宣传,求购者供不应求。钱有福只在荒山上养个一两百头做个样子,然后派人四处收购长成的土猪,放到山上,卖给求购者。 之后,一个记者经过暗中查访,曝光了他以土猪充当山猪的做法,让钱有福损失巨大。钱有福脑怒之下,就找人把那个记者打了一顿,那个记者受了伤,独自开车去医院,途中出了车祸,车毁人亡。 养猪的生意不能做了,钱有福又开起建筑公司,干起了工程。建筑行业僧多肉少,钱有福的生意并不好做。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个副省级高官的侄女,男的有钱女的丑,钱有福不计成本的追求之下,最终娶得贵人回。资本找到了权利做靠山,钱有福从此青云直上,手底下多业并举,处处开花,尤其以连锁酒店和地产业做得风生水起。 钱有福有个青梅竹马,两人虽没有领证,但是早就住到了一起。钱有福攀了高枝之后,给了那个女孩两百万,想做个了结。没想到那姑娘也是刚,竟然剖腹自杀了,肚子里是两个月的孩子,一尸两命。 钱有福根本不爱自己现在的老婆,两人在一起完全是权钱结合的产物,两人轻视彼此,又需要彼此。所以两个人各玩各的,他老婆有很多强壮的男保镖,钱有福会所里有许多漂亮的女招待。 十天前,钱有福一夜荒唐睡熟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的青梅竹马来找他,青梅竹马穿着件白色睡袍,身上血淋淋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钱有福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推开缠在身上的胳膊,一夜未睡。 从这一日之后,钱有福的青梅竹马就成了他梦中的常客,那个同村包鱼塘的偶尔来个客串,那个因车祸去世的记者时不时也来走访,吓得钱有福到了晚上不敢闭眼,只能在白天小憩,去看医生,吃了不少药物,毫无效果。 迷信的钱有福认为自己是冤鬼缠身,派人四处寻访道士、和尚、高能之士,虽然来的人倒是不少,一个个人模狗样在那里降妖除魔,仪式感满满,但这些人既说不到点子上,也没解决任何问题,那些鬼该来还是来,丝毫没被那些和尚、道士之流影响心情。 一个偶然的机会,钱有福跟自己的好哥们何生旺说了自己的苦恼。何生旺把自己在玉皇山上的遭遇讲出来,给他推荐了金海。 钱有福开始是瞧不起金海的,心说一个乡下土包子能有什么本领,听了何生旺的推荐也没去寻访。只是这两天情况越发严重,有时白天也能碰见“前女友”,钱有福昼夜难安,这才病急乱投医,联系何生旺,派人将金海接了过来。 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所谓“见其面,观其行,知其人”,加之玉安县流传的“钱有福夜夜新郎”的传闻,金海早已知钱有福为何如人也。但救恶人,也是行善事,若能让恶人改恶向善,未尝不是一项功德。 见钱有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哀告,金海伸手将其扶起,对他说道:“我算卦两百元,帮人平事也收两百现金,不知你愿意吗?”钱有福点头如鸡吃碎米,“愿意,愿意。” 金海问道:“这君豪大厦顶层的私人会所,是您常住之地吗?” 钱有福回答:“是的,我平常没有工作应酬,基本都呆在这里!”虽然钱有福产业众多,但这里却是他的最爱,他已经把这个会所打造成皇宫了,非达官显贵,会所绝不招待。 “可以带我观赏一下会所全景吗?” “当然可以,金先生请!” 君豪大厦上两层都是私人会所,里面包含诸如,总裁办公室、卧室、棋牌室 、餐厅、游泳池、茶室、温泉浴室、按摩室、花园、电影房……诸多设施。里面装修极尽工巧之能事,有些地方清雅非常,有些地方奢华非常。 参观一圈之后,三人又回到了那间茶室。 金海伸手制止了斟茶倒水的钱有福,赞叹道:“您这私人会所果然不同凡响,不知是哪位风水大师设计!” 钱有福赞叹道:“金先生果然大才,这是我花高价从香港聘来的风水大师设计布置的!” 金海展颜一笑:“那钱先生这两年一定是财运亨通了!” 钱有福如实回禀:“金大师所言不虚,我这两年生意颇为顺畅!” 金海说道:“虽然生意顺畅了,但这‘五鬼运财’的风水局可是不能轻易布置的啊,一旦布置失当,引发煞气,会对主人不利!” 钱有福身体前倾,扶着桌子,红眼睛像个着急的兔子:“大师,能否明言!” 何生旺也在一旁竖起了耳朵,眼睛注视着金海。 金海也不在啰嗦,直接捞干货:“这楼顶上的五个鬼位,东南是茶室,西南是温泉浴室,正南是露天游泳池,正北是养鱼池,中间则是黑曜石的假山。以鬼位布置财位,“凶星吉用”确实能催旺风水气场财运,提升自己的财运,财源滚滚、发富于人。但这好比勇士驾御烈马、猎手降伏猛虎,比得是孰强孰弱。” 说完金海又看向何生旺,因为接下来的话还是有些有些隐晦的。 何生旺起身告辞,这次钱有福没有挽留,只是说道:“老兄,多亏你的举荐,我才得遇高人。大恩不言谢,请兄弟看我钱有福以后为人!” 何生旺走后,金海去了趟卫生间想要放放水,他这两个小时喝了太多茶水了。龙井虽好,也不能贪杯啊。没想到卫生间竟然也有美女招待,上来就要服侍,吓得金海差点把尿憋回去了。赶走女招待,这才得以哗哗哗。 金海洗手回到茶室,见钱有福又在哪里冲泡茶叶,金海顿觉无语,失笑道:“你们这有钱人的生活也枯燥啊,除了泡茶就是泡茶!” 钱有福咧着嘴陪笑,心里说话,“有钱人的生活快乐着呢,只是不敢带你这世外高人随便尝试啊!” 第108章 金海赠治病良方 金海继续刚才“五鬼运财”的话题,主要是现在都下午三点了,金海有些着急回家。 “‘五鬼运财’是把双刃剑,用的好则可以带来财运,用的不好则会有可怕影响。这个风水局最讲究阴阳平衡,阳盛运不进财,阴盛则招无妄之灾。本来香港这位风水大师布置的极为恰当,奈何被人为破坏了平衡,导致阁下恶鬼缠身,不得解脱,现在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 钱有福两手握拳,手背青筋显现,身体前倾,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是谁?是谁破坏我的风水局?”金海伸手面前的一个翡翠白菜摆件挪了个位置,这玩意儿小巧玲珑,看着挺好看的,可别被钱有福碰到地上再摔坏了。 金海坐好,身体后靠,靠到椅子背上,放松一下屁股。这官帽椅初坐舒服,坐久了屁股疼。视线从翡翠白菜转移到钱有福身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钱有福眼睛瞪得老大,里面的血丝清晰可见,难以置信的问金海,“大师,您说的是我?” 金海肯定的点点头,“没错,说的就是你。刚才我讲过五鬼运财风水局最讲究阴阳平衡,你会所里到处女人,而且都是美女,女人属阴,这就导致会所内阴气大盛。再加上阁下‘寡人有疾’,已经伤及根本,致使自身阳气大衰。阴盛阳衰之下,会所内滋生邪物,钱老板被冤魂缠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金海从兜里拿出烟口袋,掏出烟斗,按上烟丝点燃,这才接着说道,“阁下早年间做过亏心事,甚至可能曾经直接或间接伤损人命,加之阁下发财之后不修德行,行事骄奢淫。福报已然用尽,恶报自然要来。”吸一口烟斗,吐出一朵祥云。 钱有福红眼睛更红,额头上汗滴凝聚,他已经被金海的神机妙算深深折服。这几日钱有福躺在床上不敢睡觉,将自己的一生所作所为想过九九八十一遍,发现还真是没做过啥好事儿,已然有了几分后悔。今日听金海之言更增悔意。 “大师,您给个章程救救我,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钱有福求告,声音哀哀切切,哪里还像一个大老板。 金海重新坐直身子,再吸一口烟斗,又吐一朵祥云,带出几分高人的牛逼风范,“‘种下前因,必有后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钱老板你虽然铸成大错,因果不可更改,但是你诚心悔过,倒也不是无药可救。我给阁下三条建议,听与不听全在阁下!”钱有福金鸡乱点头,“我听,我全都听。” “第一,会所转让,此处阴气太盛,于阁下不利,不能再留!非无必要,此处也不可再来!” “第二,远离女色,‘色是刮骨钢刀’,女色最是伤身。暂时搬到阳气旺盛之处住宿,等身体恢复之后再回家!” “第三,舍善财,行善事,积累福报。钱先生,‘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金海说完,就要告辞。钱有福得治病良方,也是着急试验,再加上身体异常疲累,此时连说话都没有多少力气了,也就不再挽留。 金海拉开官帽椅,站起身,用手一指茶桌上的一个摆件说道:“钱老板,这个物件差不多值个两百块钱?就拿这个顶我平事儿的钱!”说完一手拎起翡翠白菜,转身便走。 钱有福慌忙起身相送,又赶忙派车送金海离开。金海离开后,钱有福回到茶室,此时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钱有福闭目思考,对金海走时举动大感奇怪。 突然钱有福似有所悟,睁开眼睛看向翡翠白菜的摆放之处,见留有一片水痕。钱有福凑到近处观看,顿时亡魂大冒,那湿痕竟然是一个女子形象,像极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钱有福这才明白,金海哪里是带走一个文玩摆件啊,明明是带走了自己前女友的鬼魂啊,心下吃惊之余不免安定几分。不由得暗自嘀咕,“大师高人风范,处事果然不凡。” 其实金海哪里是高人风范呢,他拿走翡翠白菜完全是觉得好看,想带给自己外孙女玩。同时金海总觉得替玉安县最有钱的人开解一回,如果不薅点羊毛,怎么想怎么亏。至于钱有福看着摆件下面的湿痕像他青梅竹马的鬼魂,那是因为“所思即所见,所见即所想”,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一个原理。 东北老话说:“有多大的命,担多大的财”。《易经》也说:“君子以厚德载物”。有德之人拥有了钱财,能善用钱财,赋予钱财正向的意义。失德之人,如果钱财太多反而成了负累,成了祸害。有的人祸害自己,有的人祸害他人。 又是两辆宝马,拉着金海送到香芝家楼下。 两个西装革履的小年轻对金海说道,“我们董事长送金先生一点礼物。”从后备箱搬出几个纸箱,端着纸箱把金海送到香芝门口。 金海按动门铃,还没等香芝打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笑声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姥爷——”。苏苏绕着金海欢喜的自拍手,金海连忙把手里的摆件放在地上,抱起里外孙女。东北人称呼外公为“姥爷”。 香芝两口子打开门见此一幕也是笑吟吟的。那两个“西装革履”把纸箱交到香芝两口子手中,告辞离开。金海把手往地上一指,苏勇强连忙放下纸箱,把“翡翠白菜”捧在手心,好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翡翠白菜”不大,只有巴掌大小,整块翡翠人工雕刻而成,青翠欲滴。上面还雕刻了一个俏色蟋蟀,也是栩栩如生。 苏永强是个宅男,喜欢研究文玩古董。东西一上手,苏勇强就开始心律不齐了,脉搏开始敲起了将军令。他捧着翡翠白菜进屋,就不知道把这玩意摆在哪儿了,只感觉放在哪都不安全,都会被小调皮苏苏给盯上。 果然听到搂着金海脖子苏苏,对金海撒娇:“姥爷——我爸爸拿的是什么啊?我想玩一会儿!” 金海冲着苏永强一伸手,“拿来!”苏永强满脸不舍的把翡翠白菜交到金海手里。 转头可怜兮兮的对苏苏说道:“乖女儿,爸爸给你拿个别的玩具行不?这个真不能玩!”苏苏有人撑腰,对爸爸的要求完全无视。 金海把白菜放到苏苏手里,略微有点重,苏苏捧着有些吃力。金海凑到苏苏耳边嘀咕了几句,给苏苏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说,“乖孙女,这是姥爷专门给你要来玩的,不用理你爸爸!”小人精苏苏秒懂。 苏永强在地上把家里能铺的软垫子都铺上了,让苏苏坐在上面玩,凑到香芝耳边说了一番话之后,两口子的视线就都粘在了女儿和她手里的“翡翠白菜”上。 香芝厨房里一通忙活,平常苏永强都会过去帮忙。今天特殊,他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盯紧女儿。 第109章 得宝贝翡翠白菜 苏永强的小心脏已经和翡翠白菜捆绑在一起了。 苏苏抱着翡翠白菜抬手,他的心跟着跳起。苏苏把翡翠白菜放下,他的心跟着落下。苏苏用手去掰白菜叶,他的心狂跳。苏苏不掰了,他的心又回到了原位……苏永强觉得自己的心脏病快犯了! 金海本想问问自己去君豪大厦后,校长的反应,以及香芝职称一事的后续。现在见苏永强跟自己说话完全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多问,反正一会儿也能知道。 于是金海坐到苏苏身边,对正在掰白菜叶的苏苏说,“乖孙女,白菜是用石头雕刻成的,白菜叶子你掰不动。这上面不是还有只蟋蟀吗,你掰下这个看看,这个腿细!” “我的妈——”看着苏苏的手奔着那个俏色蟋蟀去了,苏永强吓得管自己闺女叫妈,他再也受不了刺激了,跪坐在软垫上,抓住苏苏蠢蠢欲动的小手,“乖女儿,你不是想上游乐园吗,爸爸下周日就带你去。你不想要那个魔法书玩具吗,爸爸给你买。你不是想要买公主裙吗,爸爸明天就去给你买。你不是想……” 苏永强一口气做出八个承诺,苏苏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说话算数?”苏永强举起右手:“爸爸保证说话算数,请你姥爷作证,行不?”苏苏这才把翡翠白菜交到苏永强手里,然后回头和金海击了一下掌,爷孙两个齐喊了一声“耶!” 苏永强感觉自己裂开了。 金海看着紧紧抱着翡翠白菜的苏永强觉得好笑,他正色对苏永强说道,“东西再好也是个物件,别迷失了本心!另外,这个东西可不是给你的,这是我给我外孙女准备的嫁妆!孩子太小,你帮忙保管,等我外孙女长大了,你必须还给她!” 苏永强连忙答应。给自己女儿的不就是给自己的吗,就算给苏苏当嫁妆,那自己也能把玩十七八年不是!苏永强心中得意,没想到自己有摸到五十万级别文玩的一天。至于他的老丈人,老头明显不懂,估计他心里面,这“翡翠白菜”顶多值个两三千块! “就让老头糊涂着,省得他知道价格心疼。”苏永强心里说话。 吃饭时,把翡翠白菜藏好的苏永强这才回过神来,把在校长家的后续讲了出来。 原来金海走后,校长又邀请苏永强进了自己家,详细问了金海当兵的经历,问了金海战友的一些情况。苏永强和香芝结婚十几年了,对金海也算知之甚详,于是也不隐瞒,就把自己所知如实说了。 后来校长又请苏永强吃了个中午饭,然后想让苏永强在学校担任政教处副主任。 “我拒绝了!”苏永强说。 金海停下了正在夹菜的手,看着女婿的眼睛问道:“为啥?” 苏永强笑了笑,看了看温婉动人的香芝,还有调皮可爱的苏苏,说道:“我这人情商不高,也不合群,平常就喜欢鼓捣一点名人字画 、文玩古董之类。我不会当官,也当不了官,我只想平平常常的度过一生。 在校当个好老师,回家当个好丈夫、好爸爸,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也是我能力所及。别的真不敢奢望!”说完握住了香芝的手,想握女儿的手,苏苏忙着干饭根本不理他。 金海哈哈大笑,看着这个姑爷越看是越满意。他转头调侃香芝:“你爸到你家来看你,竟然没有酒喝!” 苏永强和香芝脸都红了,刚才心思都在“翡翠白菜”上,加上两口子平常很少喝酒,就忘记了给老爸拿酒。苏永强连忙起身拿来一瓶玉泉酒,又端过来三个杯子。打开瓶盖,给金海满上一杯,又给香芝和自己也倒上。苏苏在旁边喊,“我也要!”香芝去给苏苏倒了一杯果汁。 苏永强举杯:“爸我敬你!”他对这个岳父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农民能让玉安县头面人物何生旺派车来接,这老爷子是真不简单! 香芝也举杯,眼睛亮晶晶的:“爸,我敬你!”仅凭视频聊天自己的一点不高兴,就不辞辛劳的坐着公共汽车过来问,又舍下脸皮替自己去找校长,为自己解决心事,这让香芝怎能不感动呢!这就是亲爸啊! 苏苏也凑趣,小手晃晃悠悠举起果汁,“姥爷,我也要敬你!”姥爷一来就帮自己实现了八个愿望,苏苏心满意足,快乐极了。 至于评职称的事情,那还需要问吗?香芝评分本学科第一,按照学校内部的职称评聘规则,肯定是第一个被推荐省里参评啊。年轻怎么了?年轻就不能优秀,年轻就不能脱颖而出了吗? 当天晚上金海在香芝家住了一夜。苏苏非得跟姥爷一起睡,结果这孩子一个人睡大床睡惯了,睡的是四仰八叉,把金海挤到床的一个角落,委委屈屈的睡了一夜。第二天吃罢早餐,金海就自行回家了,没让香芝两口子来送,毕竟人家还要上班呐! 两个小时大巴,一路烟尘回到了靠山村。 双脚落地那一刻,金海的心似乎也回到了原位。昨天他见识到了世间的繁华,见到了有钱人的奢靡,但不知为何,那种生活并不被金海所喜欢,他就像得了健忘症一样,似乎君豪大厦的一切从未发生,就连钱有福送他的两个箱子也忘在了香芝家里。 王百胜媳妇见到金海下车,上前打了招呼,闲聊几句。金海问:“百胜呢,有几天没见他了!” “忙呗!”小华上次在超市吓到了,王百胜就再也不许小华过来帮忙了。自己又要进货,又要在超市卖货,王胜利又干起了装修队儿,街道上这个摊子也舍不得放手,毕竟太赚钱了。所以王百胜一天忙的脚打后脑勺! 进小超市看了王百胜,王百胜正在点货,王百胜眼睛发红,面色发黄,有些疲倦。金海看了觉得好气又好笑,笑骂道,“你特么的真是掉进钱眼儿里了,支了三百六十个摊子,还处处舍不得放手。” 王百胜打了个哈欠,“这不是想给胜利攒几个钱,在县里也买套好点儿的房子嘛!听说东城开发区的房子老贵了,好点的楼层一万来块一平。特么的那个钱有福可真不是东西,老子辛苦半辈子攒俩钱,叫他一兜就全部掏光了。” 金海也不再劝,跟王百胜招呼一声回家补觉去了。日子有一百种过法,有的人想不断攀向高处,有的人则愿意停在原处看风景。 第110章 还钱还是谈生意 金海回到家,一口气睡到了上午十点半,醒来玉芬不在身边。 出门一看,玉芬正蹲在门口,抓着一只老母鸡,拿着一把菜刀对着老母鸡的脖子比划呢。玉芬的刀伸向左,母鸡头往右歪,伸向右,母鸡的头往左歪。就这样左右左,左右左了一两分钟。 金海笑着接过了菜刀,抓住老母鸡的头往后一弯,利落的在母鸡脖子上划了一刀。好在金海身边没有玻璃心的小女生,否则恐怕会听到:“为什么吃鸡鸡,鸡鸡那么可爱”之类的话。 玉芬手忙脚乱的抓着鸡,将鸡脖子里流出的血,滴在一个碗里,当血流了了小半碗,老母鸡停止挣扎,彻底结束了被人包养的一生,魂归那世去了。 两口子一番忙活,老母鸡为了酬谢金海两口子的喂养之恩,成功化身为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小鸡是下蛋停产的三黄鸡,蘑菇是玉皇山中采来的野生榛蘑。一盆小鸡炖蘑菇,香气四溢,软烂入味。 两口子又炒了几个菜,喊来表姐和小华吃中午饭。表姐听说吃鸡,和小华不到两分钟就闪现到金海家的炕桌上。“前天刚给你家混了一顿饭,咋的今天又请?”表姐假客气。 金海笑着答话:“前天那是我和玉芬请表姐吃饭,今天是玉芬和我请玉芬的闺中蜜友吃饭。”表姐听了哈哈大笑。 玉芬对表姐说道:“还不是看小华这两天被苛了着了,寻思给孩子补一补。”“苛了着”意思是被苛刻对待了,光干活不给好吃的。 小华打蛇随棍上,立即抱住玉芬胳膊:“舅妈,还是你对我最好了,比亲妈还亲!”说着眼睛挑衅似的看向亲妈。 表姐笑了,有些吃味的说,“让你刷两天锅都刷出逆鳞来了,咋的,有了‘舅妈’忘了亲妈呗?”说完眼中寒光闪烁。 小华连忙转头抱住亲妈的胳膊:“妈,不要那么小气嘛,我可是你亲闺女。下午那些衣服就别洗了,明天再洗,行不?” “就好像洗衣服的是你,不是洗衣机一样,你也就按几个按钮呗!晾衣服的是我,又不是你!” 几个人打着嘴仗,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饭。 下午,牛破天来了一趟,他家昨天刚卖了苞米,手里有了钱就连忙找金海还钱。毕竟有个愿意信任他的人不容易,他得珍惜。 把三千块钱交到金海手里面,牛破天长叹了一声,说道:“二舅,我之前手里有上千万资产的时候,何曾在意过这三千块钱啊。可是开春孩子上大学没有学费,我求借无门的时候,才知道这三千块钱的金贵。” 随即又说:”二舅我想养几头猪,给我闺女攒点嫁妆!” “那就养呗!”金海对此持支持的态度,毕竟光靠土里刨食,的确赚不到啥钱! “我看中了玉皇山下面一片山地,想承包下来种果树,兼养猪!”牛破天从口袋里掏出烟丝,用纸卷了根土烟卷。 金海见了,下地从柜子里掏出两包大重九,扔在了桌子上,说道:“你抽这个!” 牛破天把两包大重九摞在一起,推到一边,拿出充气打火机,点燃了土烟卷。叹息说,“我以前也是抽黄鹤楼硬盒香烟的啊 !” “黄鹤楼是好烟啊!多少钱一包?”金海好奇的问。 “硬盒的一百块钱一包。”牛破天回答。 金海不禁哑然失笑,他现在才明白昨天香芝那个校长说的话究竟何意,原来是嫌送礼送的太轻了啊! “你挺有想法的啊!承包山地,种果树兼养猪,我觉得以你牛破天的本事,肯定能成。”金海鼓励道,反正鼓励别人的话又不要钱,还能给人增强信心,何乐不为呢? “这也不是我想到的。”牛破天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 挠了挠脑袋,头皮屑飘散,他真的是难得谦虚,“这不是跟钱有福学的嘛,听说钱有福就是这么发家的!不过我比他聪明,我在他养山猪的基础上加一条种果树!” 金海拿抹布擦了几下桌子,开颜一笑,劝道:“歪门邪道不能干!那钱有福收家猪当野生山猪卖,结果被记者曝光了,差一点就身败名裂。要不是他转行及时,后面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呢!”说完放下抹布,也拿出烟斗,开始点烟斗抽烟。 牛破天也笑,“我不干钱有福那种事,他那只是赚快钱,风险太大,不是长远之计。我要养就踏踏实实的养,不走歪门邪道!” 金海听罢点头,表示赞许。两道烟雾隔阂,两人面孔若隐若现。屋里面一时安静,牛破天等了好一会这才开口:“二舅,我想包山地养山猪!” 金海笑了,牛破天这是干啥?没话可聊就不断重播么?金海配合:“那就养呗!” “可是我钱不够!” “你挺有想法……钱不够?……咳咳咳!”金海一时没跟上牛破天的思维,被牛破天一个突转,闪了一下!咳嗦了好几声。玉芬没有及时出现,她去小华家帮忙洗衣服去了。表姐让小华干活,玉芬就帮忙代干,弄得表姐暴走! “那你的意思是?”金海这才明白,这牛破天哪里是来还钱的啊,这分明是来借钱的。 “二舅,我想和你合伙一起干!”牛破天又是一个转弯,不过金海已有防备,这次很快接收到信息。 金海心中想,“就你这种说一句吹八句的性子,我借你三千就是极限了!” “二舅你信我不?”牛破天问道。 “信你是信你,不过你知道我老了,现在就想消消停停的过日子,不想操心太多……”金海解释道。 “啥也不用你干,你掏钱就行!你掏钱,我出力,到时挣钱咱俩平分。”牛破天补充。 “呃……”金海感觉被牛破天架起来了。看着牛破天拿着土烟卷粗糙的大手,紫铜色的脸,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还有充满渴求的眼神,金海一时无言。 “行不,二舅?”牛破天有些迫切。 金海不敢说话了,他抽着烟斗假装沉思。虽然低着头,但是他能感觉得到牛破天那期待的眼神,那眼神像高考生等分数,像傻小子等情人,像饥饿的小孩等馒头,久旱的老农望云霓。 金海不敢出言拒绝,甚至继续推脱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说出拒绝的话,就会毁掉牛破天,会让牛破天彻底跌落尘埃,再也不会生出翻身的勇气。 烟斗轻烟缭绕,带有一丝玄幻,金海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需要多少钱?” 第111章 包山地合伙养猪 “我算过了 。承包山地,建猪舍,买猪仔,买饲料,买果树苗,雇人工,大概需要五六十万! 我想着咱们前期先包山地,买猪崽,先养一批山猪出栏,赚到钱再后续建猪舍,买果树苗。前期也不需要人工,我一个人就行。这样大概只需要二十到三十万就够了。” 牛破天明显是做过充足准备的,说起计划来滔滔不绝。接下来他又清楚的把他选中了哪块山地,为什么要选这块山地,如何把这块山地承包到手,他要买什么样的猪崽,猪崽什么价格,买多少头……一一说给金海,真别说,爱吹牛皮的人懂得真多。 继而,牛破天又给金海回忆了一下过去,平说了一下现在,展望了一下未来。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金海说道:“我现在手头有卖苞米的四万,今年地我不打算种了,把地卖掉能凑上两万,我有一辆四轮车,卖掉再凑一万,还缺十三万。二舅,你跟我合伙!”语调中已经带出几分乞求。 还没等金海答话,门口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合伙干啥啊?算我一个!”金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刁美丽,上他家不用院门外喊人,院里面不用敲门敲窗户的真没几个人。女的里面,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刁美丽进到屋子里面,见金海是在和牛破天说话,笑着跟牛破天打了个招呼,然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地上。问金海,“你俩聊啥呢?说啥合伙不合伙的。” 金海无奈说道:“这不牛破天想做点生意嘛!钱不够,来找我合伙来了。” 刁美丽一听来了精神:“做啥生意啊?算我一个呗!”刁美丽手里有钱,一直存在银行里面吃那点儿可怜的利息,早想拿出来干点啥了,苦无门路。 牛破天眼睛发亮,问刁美丽:“你愿意投钱?”牛破天没想到肥猪拱门,这边生意快要谈妥,另一边也来了新客。 刁美丽非常干脆:“我二哥要是投钱,我就投钱!” 金海无语,本来想着借刁美丽来了一打岔,把这事绕过去呢,结果被刁美丽一句话架在这里了。 牛破天再次望向金海,眼睛里蕴着水汽,似乎有无尽哀伤,手中烟卷都燃烧殆尽了也不扔掉。如果牛破天是个女的,此时眼神足以杀死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金海受不了了,他看了眼刁美丽,咬牙切齿的说:“我投!” 累了,认命了!有时你无法拒绝一个满怀期待的人! “那我也投!你俩打算干点啥?”刁美丽瞪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问。 金海无语,你说你啥也不知道,你跟着瞎掺和啥啊! 牛破天好多年都没说话这么畅快过了。他不厌其烦,又把刚才对金海说的养猪计划重新跟刁美丽说了一遍,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拉下。 刁美丽除了“养猪”两个字,其他的根本听不懂,在那里不懂装懂的点着头,心里想:“反正有我精明的二哥兜底,我不需要懂!” 最后,三人经协商决定,牛破天投六万且凭人力入股,占股百分之四十五,金海没让他卖四轮车。金海投资八万占股百分之三十,刁美丽投资六万,占股百分之二十五。找专业人士刁四河帮忙拟订了合同,三人签了合同。 金海将八万块钱转到了牛破天的账户,刁美丽将六万块钱也转到了牛破天的账户,从此两人只负责定期查账,年底分红,啥都不用管了。毕竟做生意这事情两个人都没有牛破天专业。拿到钱的牛破天壮志满怀,豪气冲天,发誓一定要借此机会东山再起。 牛破天看着眼前承包下来的一片荒山,大声喊道:“看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重头再来!王八蛋们,等我牛破天王者归来……哎呀……”一脚踩空,牛破天摔了个大马趴。 牛破天趴在地上久久也不肯起身,他翻转身体,眼望着树林遮挡下露出的一块蓝天,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闰二月二十九,金海昨天找王胜勇帮忙把玻璃大棚顶上的玻璃卸下来了,天气渐暖,除了晚上还有点凉之外,白天的温度已经足够植物生长了。 后院靠着墙角的几棵桃树、杏树已经开花,桃花红,杏花白,点缀得后院明艳了几分。金海特地拉着玉芬的手跑到后院看了会桃花,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几只蜜蜂,绕着花枝飞来飞去。 二埋汰举着手机又来了,这是他的习惯姿势 ,即便不开直播也举着。 “二舅,我下午开直播,再带着我的粉丝到你家参观下大棚呗!”二埋汰腆着脸说道。上次到金海家开直播,二埋汰正经涨了不少粉。 这次二埋汰重新启动账号,可是学乖了不少,他不再东拍西拍,而是专心如实反映乡村生活,结果收效真不错,目前粉丝四千三百二十一人。二埋汰每天固定下午开直播,就是带着个手机山前山后的转悠,见到啥就说啥。成效显着,粉丝数每天都能涨个十个。 金海正在泡茶喝,喝了一口,白了二埋汰一眼:“滚蛋,上次垄台都让你踩塌了 !还好意思开口。” 二埋汰也不生气,嘻嘻笑着说道:“我不说等开完直播过来帮你修吗!谁知道您着急,自己先修好了。” “你可别提了,提起来我就生气!”金海将手里水杯一顿, 原来那天二埋汰傍晚开完直播,真过来帮金海来修垄台来了。这小子也没和金海打招呼,直接就跑到后院大棚。进了大棚一顿转悠,寻找白天自己踩坏的垄台。结果踩坏的没找着,又踩坏了两个。 这小子铲了点土拍了拍,就回家了。弄得金海第二天又修了半个钟头。要不是后来小玉说起,金海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前次漏修了呢。 二埋汰死缠烂打:“亲舅舅唉,外甥我这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呢,您就不能支持支持,我这次保证不踩坏一个垄台,行不 ?” 本来金海和二埋汰熟悉但不亲近,不知怎么,这小子自从今年大榆树仙事件以来,和金海越来越亲,现在已经到了蹬鼻子上脸的程度了。之前敢在金海面前没皮没脸的只有小华和刁四河、王胜勇,现在又多了一个二埋汰。 二埋汰这算抓住了金海的弱点,其实金海最怕这种死缠烂打,也最喜欢孩子们和他这种没大没小的亲近。 金海只能举手投降,对二埋汰说道:“你进大棚直播可以,不许走到菜地里面去,能不能做到?” “保证完成任务”,二埋汰给金海敬了个军礼。只是这小子一只手行礼,另一只手还举着手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第112章 王大胆村中接活 王大胆这段时间抖起来了,家中一辆十万级别的四轮车,各种农用机械完备。有了这玩意,耕地像是做游戏。往年需要父子三人齐上阵,贪黑起早七八天才能干完的活,今年不到半天就干完了。这还是因为王大胆对农用机械不熟悉,要不然更快。 老王头从没这么威风过,今年的活结束的早,他也有了闲暇。老王头一有空就在村子里面绕圈圈,就等碰到人夸赞几句。 王三郎最近和别人下棋,嗓门更大了,每天坐在金海门前的石头墩子上,谁和他下棋,他都是大呼小叫,跟个山叫驴似的。 王大胆也开始接帮人打垄翻地的活,不过他只接了两个活,刚刚起步的生意就死在萌芽阶段了。 王大胆新人新车新机器,自家活干完了,就喊出话来,也帮别人打垄翻地,一晌地三百块钱。 很快就有生意上门,老话说“人再穷,也有三个亲戚”,何况王家现在不穷了,有了二十万存款,还有一台价值十万的拖拉机。 第一个找上门的是王大胆的大姑,王大胆给大姑打了折,每晌地只收两百五十块,大姑家两晌地收五百。王大胆的大姑很高兴,毕竟照顾了侄子的生意,还省了钱。 王大胆问明了大姑家田地的位置,兴冲冲开着拖拉机就去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干完了,回来时大姑还坐在炕上和老王头聊天呢! “这么快?”大姑有点惊讶。 “那当然,也不看看咱开的是啥拖拉机!”大功率拖拉机,打垄如切豆腐,容易得很。 隔天大姑来找,“大侄子,你跟姑姑开玩笑呢?你也没帮姑姑家打垄啊!” “打了啊,不是南地东边八十个垄吗?”王大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姑一拍大腿,“我说的是南地从西往东数八十个垄。你平常不是看过我家在哪里干活了吗?” 王大胆挠挠脑袋说道:“看你这老太太,也不说清楚!”一句话差点没把大姑气的背过气,大姑心说:“特么是我没说清楚吗?是你没听清楚!”但是大姑不想和浑人计较,如果计较下去只有吵架一个结果,毕竟就连亲爹老王头都没听过王大胆道过歉。 “大侄子,你说现在咋办?”大姑直截了当。 咋办,还能咋办,王大胆去地里面返工 ,把大姑家的八十个垄打完了,第一个生意虽有波折,勉强完成,一算账不赔不赚。 第二个上门的是王大胆的表哥。虽然知道王大胆是个愣头青,但表哥为了照顾亲戚(省钱),还是找表弟来了。 表哥很聪明,亲自到地里面指明了位置,查清楚垄数,这才离开。 王大胆开车进地,一通操作,活干得是越来越熟练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把活全部干完了。王大胆得意洋洋的回家了,现在就等表哥满意了。 隔天表哥来找。 “王大胆,我昨天让你打多少个垄?”表哥可不像大姑,说话一点不客气。 “八十九个啊,全打完了。”王大胆一脸懵,表情好像表情包里第三行第一个表情。 “我去地里数了,你只打了 八十八个垄!”表哥怒声说道。 “不可能,我数的清清楚楚!”王大胆毫不退让,“我还插了根木棍做标记呢!” 两方争执不下,干脆上地里一探究竟。 王大胆挠着脑袋数了八遍,也是八十八个垄,自己明明打了八十九个垄,怎么只剩下八十八个。后来还是表哥仔细观察,弄清楚了原委。 原来打垄就是把去年的旧垄从中间纵向破开,破开后两条旧垄的一半合成一条新垄。这就需要和两边邻居配合,这家打垄时在田地最边上留出半个垄,另一家打垄时也需要留出半个垄,这样才能合成新垄。 王大胆为了干活漂亮,两边走垄沟,没有留出半个垄和邻居形成新垄,这样表哥家八十九个垄变成了八十八半,那半个垄细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能耕种。 表哥火冒三丈,和王大胆吵了一架,王大胆理亏,没有动手。后来还是老王头出面,赔了表哥两百块钱,这事情才算揭过去。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王大胆家价值十万的拖拉机英雄无用武之地,眼巴巴的看着别家的拖拉机在地里忙的飞起,自己徒然在王家院子里吃灰。 小燕子忙完衔泥做窝,就开始忙着下蛋孵蛋。燕子夫妻协作,轮着班的孵蛋捕食。金海仓房下的小燕子每天穿梭一样来往,忙碌的很。 农历三月初一,按照节气来说是谷雨。谷雨取自“雨生百谷”之意。谷雨下雨,一早上金海穿着雨衣,出去喂了驴,下雨天驴只能呆在驴圈里。接着又喂了鸡鸭鹅,鸭子和鹅立在雨中一动不动,似乎在享受淋浴。 然后金海进了仓房,把四叔照片下的一个碗拿走,里面是两个饺子,已经干巴长毛了,不知是金海哪天心血来潮的投喂。饺子扔到鸡圈,拿着个空碗回屋了。 玉芬还没起床,下雨了人容易犯懒。这两天玉芬制作绢花的热情有所下降,毕竟以金钱为驱动力很难持久。以前都是为了爱好,想做就做。现在为了钱接活,接到活了不得不做。 以前自己想做啥做啥,现在经常被指定内容。有时还发来微信视频现场指导,露珠放在什么位置了,绢花用什么材料了,花朵需要多大了,要用什么颜色了…… 玉芬有点后悔接话了,自己又不缺钱。玉芬多年卖地的钱积累起来,存款就有三十多万了。据玉芬所知,金海手里的存款也有六十多万。两个人子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完全没有经济负担。 金海又到厨房热了饭菜,之后就放在锅里热着,等玉芬起来吃。然后就进了屋子。 玉芬已经醒了,正望者屋顶的椽子,眼神呆滞。 “想什么呢?”金海坐在玉芬身边,笑着问。 “我有点后悔接那么多的活了!我有点烦了。”玉芬说道。 “烦了就不干了呗,咱家又不缺钱花!”金海拨弄着玉芬的头发,抚摸玉芬的脸颊,然后是脖子,然后是…… 玉芬拨开金海作怪的大手,忽然眼睛一亮,问金海,“你猜我这半个月赚了多少钱?” 金海只看到玉芬每天忙碌,真不知道她赚了多少,就乱猜了一个数字:“三千?” 第113章 见二舅诉说委屈 玉芬再次拨开金海的手,“不对,再猜!” “五千?”金海有些惊讶了,要知道玉芬这才干了不到二十天。 玉芬得意起来了,笑逐颜开的说,“不对,再往多了猜!” 金海大胆猜到“不会是一万”金海的手为了寻找熟悉的感觉契合不舍。 玉芬干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金海的手更顺利的夺取高地。她已经放弃反抗了,任凭金海的手放在哪,反正已经习惯了。 玉芬带着点喘息的呵呵笑了起来:“我昨晚统计了一下两万两千元整。我还给四河发了个两千块钱的红包,小丫头高兴坏了。” 金海彻底亚麻呆住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 ,不到二十天,每天只工作两个小时,就挣老农民一年的的收入。金海的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进来!”玉芬掀开被子一角说。 “夫人,这不好!大白天的。”金海有点怂。 “我让你进来!”玉芬命令道。 “呃,好!”惹事不平事不是金海风格。 “把窗帘拉上,早上阳光太刺眼了!” “呃,好的!” 金海和玉芬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外面的雨下得缠绵,两人的回笼觉睡得昏沉。 上午十点半,吃过早饭的金海,斜倚在炕头,两眼无神。望着精神焕发的玉芬在那里一边和雇主沟通,一边兴致勃勃的制作着绢花,金海心里说话:“女人果然是善变的,早上还说自己后悔接活了呢,现在又这么开心的忙活上了。” 这时候,有人敲窗子,金海定睛一看,竟然是小玉,这个把金海吓了一大跳。小玉怀着孕呢,这怎么下着雨跑过来了。金海连忙下地,对着好奇望过来的玉芬说:“是小玉,小玉来了。”玉芬也吃了一惊,两口子连忙出门去接。 小玉拿着把伞,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身上倒是没湿,就是脚上沾了许多的泥。玉芬拿来一双棉拖鞋,帮小雨换上。金海把小玉穿过来的鞋子拿到门口,刮干净上面的污泥,又拿进来放在门里。小玉看着为自己忙来忙去的舅舅和舅妈,心里非常感动。 几人进屋,小玉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柜盖上,“这是丁柱昨天上山开直播采回来的香椿芽。我想着今天是谷雨,吃香椿最好了,就送过来了。”丁柱就是二埋汰,现在连刁美丽都称呼儿子为二埋汰了,靠山村只有小玉一人还在为丈夫的名义坚守。 民间有“三月八,吃椿芽儿”的说法。谷雨“食椿”,又名“吃春”,寓意送别春天。谷雨前后这段时期正是最为鲜嫩好吃的时节,香椿营养丰富,故有“雨前香椿嫩如丝”之说。 “这东西,啥时候吃不行?还下着雨呢,你万一摔倒了咋办,你这孩子咋不知道轻重呢?二埋汰呢,他咋不来送呢,非得让你个孕妇来!”金海说话如倒豆子,噼里啪啦的就是一大串。 听着舅舅用最硬的语气说着关心的话,小玉眼圈一红,竟然掉下了眼泪,抽噎着说,“丁柱还在家睡觉呢,他现在上午拍视频,下午开直播,晚上回应粉丝的评论,可忙了呢 !” 金海见外甥女掉眼泪了,心里有点难受,这闺女是受委屈了啊! 小玉也是金海一个表姐的闺女,老一辈人兄弟姐妹多,金海表姐众多。小玉娘家比较困难,原因是表姐小时候受冻得了哮喘,需要经常吃药。农村家庭养一个药罐子,即便花的钱不多,时间积累长了也有些遭不起。 小玉娘家还有一个哥哥叫小海,年前小孩脚被砸了,目前基本上恢复了。只是以后不再干重活了,农村孩子不能干重活,等于断了生计,再加上小海二十八岁,还没有老婆。现在全家都为小海的事情发愁。 小玉性子柔弱,有话总是闷在肚子里。平常基本就是宅在家里喂鸡喂鸭,洗衣做饭,很少外出。她出门也只有一个去处,就是舅舅金海的家里。 玉芬端着一杯红糖水进来,见到小玉在那里不声不响的掉眼泪,问金海:“这孩子咋的了,咋还哭上了呢?” 金海摇头表示不知情,看着抹眼泪的外甥女,有些心疼,艴然不悦的问道:“是二埋汰欺负你了吗?别哭了,二舅给你做主!” 小玉摇头。 “那是你婆婆刁美丽?没这么干的,你还怀着孕呢,刁美丽也是当过妈的人,哪能这么干呢 !你别哭了,二舅找她去!” 小玉又是摇头! 金海彻底郁闷了,有时候遇到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艮人儿,真是没有办法,太让人着急了! 金海急得直敲桌子,语气急切的说道:“我的大外甥闺女哎,你有啥事就跟二舅明说行不,别在二舅面前打哑迷了,行不?” 玉芬也在旁边说:“小玉你心里有啥委屈快点告诉你二舅,别让你二舅着急了。” 小玉这才抹着眼泪把事情说了。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二埋汰整天忙于直播,从早到晚的鼓捣,忽略了身边这个怀着孕的娇妻。刁美丽粗枝大叶,整天东跑西颠,对儿媳妇照顾也不多。 昨天二表姐带着小华去小玉那里坐了会儿,给小玉拿了点儿营养品。小玉看着明显长胖了的小华,听着小华说起王家人对她如同珍宝一样的照顾,心里感到了委屈。 同样是对待怀着孕的老婆,王胜利城里农村的跑也要照顾。可是自己的丈夫,就在身边,有他和没他一样,还需要自己给他做饭。小玉是越想越委屈,今天上午实在难受,就借着送香椿的名义到金海家里来散散心。 本来小玉不想说的,但金海两口子的关心触动了她的心弦,一时没忍住,流了眼泪。 金海听了外甥女的话,气愤的骂道:“特么的二埋汰,太不像话了!不知道照顾怀孕的媳妇不说,还特么媳妇照顾他。”然后他把红糖水交到小玉手里,“你别哭了,二舅给你做主。” 金海给二埋汰打了个电话,内容很简单,“我想留外甥闺女在我家住两天!你给送两件衣服来!” 二埋汰一头雾水,不到十分钟也撑着把雨伞来了! 在门口处理干净脚上的污泥,进门看着坐在炕沿上的小华,奇怪的问道:“媳妇儿,咋回事啊?二舅咋说要留你在他家住两天呢?” 第114章 二埋汰的新决定 “咋地?我留我外甥闺女在我家住两天不行啊?必须得你同意呗?”没等小玉开口,金海就在旁边愤愤不平的插话。 二埋汰嬉皮笑脸:“行,咋不行呢!我这不是心里有点疑问嘛!你说就一个屯子住着,二舅要是想外甥闺女还不是随叫随到,咋还非得留人住两天呢?” 说完二埋汰缩着脖,凑到了小玉身边,趴着小玉耳朵小声问:“二舅这是咋的了?吃枪药啦?”小玉有人撑腰,心里有气,往旁边一躲,也不答话。 金海眼睛看着在那嘻嘻哈哈的二埋汰,说道:“你也不用有啥疑问,我就是想给我外甥闺女好好补补身体。王胜利媳妇怀孕了,吃好的喝好的,都变胖了。小玉怀着你的孩子,整天还得忙东忙西,给你们做饭,伺候你们,都变瘦了。我心疼我外甥闺女,想留她住两天,给她做点好吃的,行不?” 小玉听了金海的话,更觉委屈,眼泪流了下来。二埋汰听了金海的话,脸像块大红布。 二埋汰自从念书以来就处处比不过王胜利:小学初中俩人学习都还行,王胜利是上中等生,二埋汰是中等生;上了高中,王胜利总是倒数第二,二埋汰总是倒数第一;高中毕业,王胜利学了瓦匠,二埋汰是个农民;目前王胜利成了个小包工头,二埋汰成了个只有四千多粉丝的小主播…… 听金海又拿两人对比,触动了二埋汰那根敏感神经。二埋汰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确太过分了,就像魔障一样,忽略了怀着孕的媳妇儿。此时金海一番话点醒了二埋汰。 他谄笑着对金海说道:“二舅 ,你看看你,我犯了错误你直接收拾我就行了,还非得拐个大弯。我知道错了,行不?谢谢您老的当头棒喝,从今天起我一定把小玉当成亲媳妇一样好好对待!”金海听着二埋汰的话顿觉无语,考倒一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很符合你的人设啊。 二埋汰握住小玉的手,深情的看着小玉的眼睛:“媳妇儿,对不起啊!这段时间,我魔障了,整天就想着怎么红怎么火,忽略了你的感受,给我个机会呗!我立刻改!” 要不怎么说话是开心锁呢,二埋汰也就几句话就化解了一场婚姻风波,见到小玉眼泪止不住的流,一双桃花眼都哭肿了,二埋汰愧疚更甚。 中午金海留小两口吃饭,也不差刁美丽一个人,就把刁美丽也叫过来了。 金海家的老母鸡又物理去世了一只,这只鸡死的有些委屈,因为它今早还下了一个蛋。由于上次那只不下蛋的母鸡被人道毁灭,当前金海家的鸡奋勇争先,争当产蛋冠军。 饭桌上,看着满手是油啃着鸡肉的小玉和只知道吃的刁美丽。金海对二埋汰说道:“你想拍视频、开直播,你想要立业,想要攀向山顶,这我们都支持你。”小玉点头,玉芬点头,刁美丽捞起一块鸡脖子,这里的肉比较活,好吃。 金海接着说:“但是你不应该忽略你身边的人,如果你的成功是牺牲小玉的幸福换来的,那么你成功的意义在哪里呢? 你追求的成功不应当只包含金钱名位,还应该包含为小玉、为你的孩子、为你妈创造幸福 ,你觉得呢?”小玉点头,玉芬给只顾着点头的小玉夹了个鸡腿。刁美丽又夹起一块鸡脖子,真好吃。 金海一碗心灵鸡汤灌下去,高中倒数第一毕业的二埋汰似懂非懂,但是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没有照顾好小玉。看着怀了孩子略显清瘦的小玉,二埋汰暗自下定决心。 “必须把媳妇养胖,至少不能比小华瘦。特么的王胜利,我就不信你样样比我强,先从谁对老婆更好比起!你天天不在家,比得过我?嘿嘿嘿……”二埋汰露出迷之笑容。 …… …… 下午,香芝发来视频请求,躺在炕上休息的金海接受了请求。玉芬也停下手中工作凑了过来! “爸,妈,我的职称评定材料被推荐到省里了,如果省里通过我就是高级教师了。”香芝这是在学校里的一间空教室里给金海报喜,金海感觉到香芝的快乐都从手机屏幕溢出来了。 校长周一召开了校委会,最终经校委会决定依照原有评分规则打分。香芝作为学科第一名,理所应当的送到县里审定。今天审定结果下来了,香芝的评分真实有效,完全符合规定,已经过了初审。 现在需要把香芝的职称评定材料送到省里进行终审,等审核合格,还需要进行面试,面试合格,香芝就成为一个拥有中学高级职称的老师了。 职称评定中,校级初审最难,现在最难过的初审通过了,香芝兴奋异常。趁着没课,找一间空教室,给自己爸妈微信视频报喜。 看着视频中像小时得了红裙子般雀跃的女儿,金海和玉芬心里也高兴得开了花,但是金海还是嘱咐女儿,“别太得意忘形,低调一点,你上就有人上不了。太张扬容易招人嫉恨。”香芝频频点头答应,表示认可。 金海又嘱咐道:“现在是你上班的时间,还是不要视频聊天了,去工作!”然后双方挂断了视频通话。 到了晚上,金海又接到香芝的视频邀请,接受之后,发现香芝已经没了白天那种兴奋,甚至神情还有些郁闷。金海忙问原因! “爸,你说现在人咋都这样啊!”香芝手捧手机,面前放着一串葡萄,语气伤感的说。这是钱有福送的,两箱子都是水果,这几天香芝水果大作战。 “怎么了?”金海有些焦急。 “我下午利用下课时间给你报个喜,就被人举报了!说我利用上班时间拨打私人电话,还拍了照片。”香芝叙述了事情原委。 “那有事儿没事儿啊?对你不会有啥影响?” “那倒没啥影响,我不是在上课期间接打电话,顶多被批评两句。只是这事情不影响人,膈应人啊!而且举报我那个人平常跟我关系还挺好的,我心里有些难过,评分我是学科第一,她是学科第五,就是我下来了,她也上不了啊!你说她这到底是图啥呢?” 图啥?估计举报的那人自己都不知道,无非就是嫉妒成恨,失去了理智呗!这种人没多大本事最喜欢告状,多数把自己混成了孤家寡人,真是可怜、可悲、又可恨! 第115章 一时不慎遭举报 “你咋知道是谁举报的你?”金海问道。 “校长直接告诉我的呗!今天下午校长就找我谈话了,倒是没有批评我,就是让我在职称评定期间低调做人,免得招人嫉恨,然后暗示了我注意的对象,我就知道举报我的人是谁了。”香芝语气还是有些沉闷,化悲愤为食欲,香芝吃了颗罗马红宝石葡萄。 听到这件事情对香芝没有实质性影响,金海笑了,“老闺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别人嫉妒你也是在证明你的优秀,爸爸为你骄傲!更何况,因为一件事认清一个人,这是幸运的,爸爸为你高兴!” 看着视频中老爸的笑容,香芝的心平静下来了。没错啊,自己通过了高级职称初审,本来就应该高兴啊!自己认清楚身边的一个人,等于排除了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这应该高兴啊!心情好,食欲就好,继续往嘴里塞葡萄。 香芝兴高采烈起来了,情绪转变之快,差点闪了旁边苏永强的腰。 乡下的夜色很美,繁星满天,似乎每一颗星星都那样的璀璨。城里的夜色很美,街道上霓虹闪烁,缤纷绚烂点缀着烟火人间。 父女两个聊现在,聊过去,聊未来……直到苏苏吃醋的抢过香芝的手机,奶声奶气的对金海说:“姥爷,我比妈妈更喜欢你!”金海哈哈哈的笑了。 笑声打扰到了正在看韩剧抹眼泪的玉芬。玉芬摘下耳机,打了下金海:“不许笑话我!”金海笑得更大声了。 …… …… 金海和香芝刚刚结束视频通话,玉芬手机也响起了视频通话的请求,一看,竟然是朱民和。朱民和开公司,业务多,工作忙,和玉芬敞开了聊天的时间不多,一般都是说个三句两句就挂断了。 这是一段时间不见,想妈妈了?聊天聊啥?过去、现在、和将来呗! 聊了会儿,朱民和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看电脑太多,视力有点模糊的事情来了。玉芬自然一番关心的说语,例如,少玩手机少看电脑啦,多出去走走看看山水啦,每天睡够八个小时啦! 大儿子朱民和嘴上是满口应承,心里想的是臣妾做不到啊! 朱民和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什么似的,问旁边听母子聊天的金海,“爸,你老屯的那个刘神医还在不?他要是还活着,我过两天回去找他帮我扎几针治疗下眼睛!” 金海一旁莞尔,“你可拉倒,刘神医现在要是活着也有一百岁了!你敢用他扎针?他万一手一哆嗦,你这视力模糊变成两眼一抹黑就完了。” 民和听了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刘神医是个老中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这老头的确有两下子,在十里八村也算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东北人说话好夸大其词,本地流传着不少刘神医起死回生的故事。有一个故事最出名,不知是真是假。 说这一天刘神医老友去世,刘神医前去祭奠。 刘神医到时阴阳先生正主持盖棺仪式呢,盖棺前亲友再看老人一面。刘神医也凑过去观看老友遗容,刘神医面带哀戚站在死者棺材前,为又送走一个亲近之人伤感。 突然刘神医一惊,伸出手就翻了翻棺材里老友的眼皮,又给老友号了号脉,大声招呼众人,“快把人抬出来,人没死!” 几个胆子大的上前,七手八脚把人从棺材里抬出来。刘神医从怀里掏出从不离身的银针小包,几根银针胸口上扎下去。刘神医的老友一口浓痰吐出来,活了! 据说刘神医这老友后来多活了十年! 香芝高三学习紧张,整天熬夜到半夜一两点钟,加上这丫头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离高考还有三个月,背上竟然起了密密麻麻的小丘疹。失眠,口气重,每天昏昏沉沉,感觉身体要不行了。 香芝吓哭了,“爸,这可咋整啊?我这样咋参加高考啊?我大哥、二哥都是大学生,就我考不上多丢人啊!” 金海和玉芬倒是不担心女儿考不上丢人,但是女儿生病,当爸妈的能不着急吗? 带着香芝去玉安县医院检查,左拍拍照,右验验血,拿着一堆单子和片子,医生确了诊,说香芝是感染了幽门螺旋杆菌,这种病极难治疗,给香芝开了小山一样的一堆药。 回来吃了两天,丝毫不见好转不说,又加了一个胃疼的症状,金海不敢让香芝再吃药了。可不吃药该怎么办呢?看着香芝憔悴模样,金海心疼得不得了,忽然金海灵光一闪想起了刘神医。 五一假期,香芝学校补课只能请了一天假,朱农和在省城上大一,此时在家。于是,金海套上驴车拉上儿子、女儿去老屯看病。 痴不愣登就到了,刘神医家分前后两院,前院三间房专门用作中医诊所,一间诊疗室,一间药房,一间病人休息室。 刘神医那时七十八岁,精神矍铄,虽然名声在外,但因为他年龄太大,找他看病的人不多。之前金海也是这个原因,没在第一时间想起刘神医。 见到金海,刘神医十分高兴,金海也是老屯出去的,和刘神医还沾着点儿远亲。刘神医这人最认亲,是以非常热情。 说明来意,刘神医给香芝把脉。 把过脉后,让香芝伸出舌头看了看,又问了问症状,这才对金海说:“这孩子是先天禀附不足、饮食不节、劳逸过度、情志失调导致的邪气入体。” 朱农和喜欢多嘴,好奇问道,“不是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吗?” 刘神医没有因为农和的鲁莽生气,而是笑着回答道“没错,这个病中西医的叫法不同,看法也不同!中医称之为邪气入体,西医称之为幽门螺旋杆菌感染!” 刘神医拿出一页纸,用毛笔沾着墨水写药方,字迹工整,铁笔银钩。 第118章 打谷场边闲聊天 农历三月十七,立夏。 上千万农民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把东三省六千五百万亩土地全部耕种完毕,就等着老天爷风调雨顺赏口饭吃了。 种完地的农民,打工的打工,养殖的养殖,做小买卖的做小买卖,做大生意的做大生意。 早上,金海接到老屯一个表哥的电话,说是明天小孙子要过十岁生日,让金海前去参加生日宴会。 金海听着都觉得搞笑,十岁的小寿星过寿,还得他这个爷爷辈的前去拜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于是金海拒绝了。 没想到表哥生气了,“又不是让你随礼,就是我这有一天没一天了,想找个由子咱哥俩聚聚,这你都不来?” 那还说啥了,只能答应呗!金海笑着对表哥说:“你这要聚就聚呗,找个啥理由不好,还给你这小孙子过生日。我去拜寿,他敢接吗?” 表哥哈哈大笑:“十岁的小孩知道个屁,你给他磕头,他都敢接!” 原来农村现在形成了个动不动办酒席收礼金的风气。有的人家孩子多,升学、订婚、结婚的都得收礼,收到的礼金就多。 孩子少的人家自觉吃亏,怎么办呢?除了升学、订婚、结婚这些之外,孩子参军、搬新房也请,这两年愈演愈烈,现在十岁小孩过个生日也要办酒收礼了。 搞笑的是有的人家没孩子,不肯吃亏,也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办酒回收礼金。金海接过的最奇葩邀请是,为老母猪下羔子庆贺摆酒,金海没去喝酒,但是还是托人捎去了两百块钱礼金。 忙的人总是在忙,不可开交。闲的人总是清闲,百无聊赖 。 忙活完鸡鸭鹅驴,吃完单调无味的早饭。出得门来,见打谷场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金海拎着个小凳子,也凑了过去。 如果众人正在说着一个话题,一般不会因为某人的到来就终止话题的。来人只要先在旁边听一会,听明白大家在聊些什么,适时参与进去就好了。 老干娘、杜老六,还有几个npc村民有的坐在石碾子上,有的坐在石头滚子上,有的蹲坐在地上,绕成一圈,抽着烟,打屁闲聊。 如今都是机械磨面,机械脱粒,石碾子之类,早就落伍了。村长李伟国就跟村里人讲,东西不用了也别扔,都搬到打谷场边上来,这样大家闲聊也有个去的地。 打谷场周边种着几棵榆树、杨树、柳树,村里人就把那些石碾子,石滚子扔到了树下。打谷场从此成了靠山村的“人民广场”,无论大人小孩,都喜欢这个地方。 金海过来,把小凳子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面,听众人闲聊。金海怕凉,所以过来聊天一般自备小凳子。 金海毕竟旁人不同,那可是靠山村主事人,在靠山村面子还是有几分的,他往这里一坐,众人先停止了话题,纷纷和金海打了声招呼。金海只能笑着回应,然后先和老干娘见礼,问了声干娘好,接着问众人,大家聊啥呢? 众人笑,杜老六告诉金海,聊冯秃子呢? 冯秃子也是靠山村今春的风云人物了,买彩票差点中了一千万。和媳妇离婚,几乎净身出户,只要了两万块钱。就连五亩地都是他前妻担心他吃不上饭,硬塞给他的。 住哪啊?冯秃子又不是啥大款,有几套房子!冯秃子父母早逝,家无兄弟,只有一个姐姐,可惜姐姐在家也不当家做主!冯秃子在姐姐家住了两天,受不了外甥白眼,姐夫的冷嘲热讽,就又搬出来了。 琢磨了一番,冯秃子就跑到马五爷家借宿。马五爷年近八十,孤身一人住着两间房,这两间房是本地政府扶助贫困给他盖的。马五爷一听冯秃子要和他一起住,高兴得胡子薅断了好几根,正愁没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呢,这人不就来了嘛!冯秃子倒也干脆,直接叩头,认了马五爷当干爹。马五爷也干脆,对冯秃子说道,只要你给我养老,死后这房子就是你的。 其实冯秃子根本不惦记马五爷这房子,冯秃子有着他自己的发财大计,那就是买彩票。不过彩票不能乱买,必须精心准备研究才行。有了住处的冯秃子,没了老婆吵闹的冯秃子,除了帮自己干爹一日三餐的做饭之外,每天就琢磨着一件事——买彩票。 他幻想着自己中了一千万,开着豪车,带着小蜜,拿着钱在前妻赵海霞面前炫耀。 幻想着把钱砸在赵海霞脸上时候的那种畅快,幻想着赵海霞哭着找自己复婚,幻想着两个儿子崇拜的目光…… 要是赵海霞找我复婚,我答应不答应呢?不答应?她和我在一块儿可是吃过不少苦,还是我两个儿子的妈。答应?赵海霞狠心抛弃了我,还弄丢了我一个一千万。冯秃子莫名其妙的在幻想之中陷入了两难。 冯秃子经过十天的精心准备,坐上去往县城的大巴车,前往彩票店,花了四百二十元钱,买了一组十加一。揣着彩票,冯秃子心想,必中!特意跑到烧烤店,一个羊肉串,两瓶啤酒犒劳一下自己。 “结果呢?”金海问,“中了没有?” 讲故事那人笑得直拍大腿,“中了个屁啊!双色球十加一组合,共计十一个数字,冯秃子是一个数字都没对上!” 听马五爷说,冯秃子查完中奖号码,一宿没睡,翻了一宿的书。第二天早上顶着个红眼圈对马五爷说,他把彩票号码给算反了,买的是不能中的号码…… 老干娘听了笑得满脸皱纹堆累,下岗的两颗门牙留下的豁口显得十分滑稽。杜老听了笑得直咳嗽,口水都喷溅出来了,喷到居中讲故事那人的脸上。其他人笑得东倒西歪。靠山村二舅金海也是仰着头哈哈大笑。 这笑声没有恶意,没有歹心,近乎调侃,但绝对不是嘲笑,没有人有资格嘲笑一个怀揣梦想并且努力实现梦想的人,哪怕他实现梦想的路径离谱到家了! 打谷场的风带着黑土地特有的清香,打谷场边上的柳树摇摆,打谷场边上的杨树婆娑,打谷场边上的榆树榆钱饱满。 金海站起身,撸了一把榆钱,放在嘴里咀嚼,有点干,但清香而甘甜。 第119章 买彩票陷入疯魔 金海这一把榆钱可把大家的馋虫勾起来了,你上去撸一把,我上去撸一把,都蹲在那里咀嚼。老干娘喊金海:“帮我也撸一把尝尝。”金海笑着帮老干娘撸了一把。 估计这榆树自己也没想到,四月份一个月都无人问津的榆钱,临着快要飘落的时节,竟然还成了热门货,一时之间低处几个枝子都光秃秃的了。 老干娘嘴里咀嚼着榆钱,因为牙齿松动,有些费力。咀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干脆头一歪吐到了地上,嘴里说:“尝尝味儿得了!” 转身又问重新坐下来的金海,“玉芬去民和那里得几天能回来?”朱民和岳父生病了需要照顾,朱民和老婆去照顾老爹,家里孩子就没人管了。朱民和广告公司业务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家里,所以民和媳妇求助玉芬,儿媳妇有求自然鼎力相助,玉芬就去浙江省城照顾上高二的大孙子去了。 金海一边往出掏烟斗,一边回答老干娘的问话,“说不准!昨晚跟玉芬视频,玉芬说至少 还得一个星期。民和岳父刚做了手术,必须由自己人照顾,等过几天出院了,民和媳妇就不用全程陪护了,那时玉芬也就可以回来了!” 上次那人又掏出了儿子的作业本,想要金海的烟丝,金海笑骂了一声。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扔给那人让他给大伙分烟,“别特么老撕孩子的作业本,听说你家孩子因为作业本被老师罚站了一上午。”那人嘿嘿的笑,说道:“我这回拿的是我儿子用完的!” 杜老六接过香烟看了一眼:“我草,大重九!这是军队里的人抽的?” 金海点燃烟斗,“嗯呐,正宗的军队特供。”这是前两天金海的战友给他寄过来的,那个战友除了给他寄了五条军烟之外还邮过来一条虎鞭,据说是一个俄罗斯军官送给他的。 那个战友对金海说,自己目前下半身基本已经退休了,别说是虎鞭了,就是龙鞭也是浪费,还不如把虎鞭送给金海发挥余热呢。他还贱兮兮的问金海,下半身能不能用,要是不能用了别浪费,他再问问陈瘸子子需不需要! 金海当然不会客气,一句“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寄过来,不许告诉陈瘸子,要不老子和你绝交!”一条十八厘米长的虎鞭到手,金海把那玩意泡到一大玻璃瓶子散白里,还放进去一棵五十年份的野生人参,两节鹿茸,还有枸杞、杜仲之类,就等着玉芬回来给自己炒点好菜再喝呢 。倒不是为了别的,单纯就想尝尝这传说中的虎鞭泡酒啥味道! 几个人一人一根分了小半包,分完后那人把烟交回到金海手里,金海把烟扔在了石碾子上。 大家伙吞云吐雾,享受了一会儿军烟的味道。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冯秃子买反了彩票号码当然不甘心,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 研究清楚了就去买,买完不中总结经验,继续研究。冯秃子一个月不到,已经把两万块钱花的所剩无几了,目前还是没有买中大奖…… “可怜人啊……”杜老六听人说完冯秃子的事情,叹了口气。“我昨天去李老三家有事儿,路过马五爷家门口,见到冯秃子就随便和他打了个招呼,那个冯秃子两只眼睛红的像个兔子一样,非拉着我要和我一起买彩票。太特么吓人了。” 讲故事那人也说:“谁说不是呢,前两天和马五爷聊天,马五爷都后悔收留冯秃子了,现在冯秃子饭也不做,活也不干,整天就是研究彩票,前两天还偷了马五爷藏在枕头底下的五十块钱。” 老干娘听言,很是伤感,“冯秃子那孩子以前多好啊,本本分分的,对人也礼貌,见到人不笑不说话。咋就迷恋上个彩票了呢 ?那玩意要是能叫你一个老农民给破解喽,那不得干赔本喽,人卖彩票的能干?” 金海也是一阵叹息,抽口烟斗对众人说道:“‘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你这边叫买彩票,人家那边叫做卖彩票,既然是买卖,买的人就占不了卖的人的便宜! 我听人说中彩票的概率比一个人一辈子让雷劈中两次的概率还低。要是买着玩还行,要是想着以此为业,那就太傻了。” …… 下午,金海拿把镰刀跑到清水河边割了一点细柳条,他想编几个小筐。香芝每次回来都拿菜走,家里好几个小筐都被她给拎走了。 金海正在割柳条,也是巧合,要不说不能背后讲究人呢,讲究谁你就会见到谁。金海恰好见到了冯秃子在河边一边走,一边比比划划。 眼瞅着冯秃子都要走到河里面去了,金海赶忙喊了一声,“冯秃子!”冯秃子自然是没有头发的,毕竟研究彩票和研究数学一样,那是要耗费大量脑力的。 瘦几嘎啦的冯秃子好像个竹竿顶着一个蛋,他听见了金海的喊声,缓缓回头看了金海一眼,这一眼把金海真正吓了一跳。只见冯秃子两眼通红如妖怪,脸型瘦削似鬼魅,他看着金海好半天,才认出人来,“二哥,是你啊,你在干啥呢?” 金海答话,“我这在这割一点柳条编几个筐”,手中不停,一边割柳条一边问道,“你跑这河边来干啥来了?” “我吗?”冯秃子挠着脑袋想了会儿,说道:“我来这边拜拜大榆树仙,求大榆树仙帮我指点一下,最近我运气不好,买彩票老是买反的。拜完了我就到河边走走,想点事儿。” 清水河边上柳树茅子众多,金海很快就割了一大捆,他拿出带来的绳子把柳条捆好。见冯秃子在旁边不走,欲言又止的模样,金海就笑了,问道,“你还有事儿?” 冯秃子瞪着通红的眼睛又想了一下,说道:“没事儿!二哥,你买彩票不?咱俩合伙买咋样?中了咱俩五五分,六四也行,你六我四。” 金海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冯秃子,说道:“我对彩票没有兴趣!这五十块钱拿给你,你把你干爹的钱还给人家!老头得捡多少破烂才攒这么五十块钱,就那么被你给拿走了!” 冯秃子脸红了,他嗫嚅着:“我想过中了之后就还我干爹一百倍,一千倍的,可是那期也被我算反了!” “二哥,你买彩票不?我上次差点就中了一千万了!”冯秃子接着问。 “我不买 !我对发财没有兴趣。”金海回答。 “二哥,你买彩票不?中了我可以和你五五分,六四也行,你六我四!”冯秃子继续问。 “我草,这冯秃子特么的是要疯!”金海心中喊道。 他看着眼睛布满血丝的冯秃子,摸了摸鼻子,背上柳条,撇下冯秃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22章 榆树仙再次显灵 冯秃子在清水河边上待了足有一个钟头,又手里比比划划,嘴里念念叨叨的往回走。 走到大榆树下,冯秃子停了一会,想了一下,就又跪在大榆树下磕起了头。 “冯秃子!” 冯秃子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起头茫然四顾,没有人。 “一定是自己幻听了!”冯秃子心里面想。 “冯秃子!” 冯秃子这次听清了,是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冯秃子又看向四周,但见四周荒草萋萋,一片寂静,面前只有大榆树仙,高大神秘,枝条上面缀满榆钱,遮蔽半个天空。 “是谁?”冯秃子感觉后脊背发凉,膀胱发胀。 “你诚心拜我,反问我是谁?” 冯秃子这下听清了,声音正是从大榆树身上发出,冯秃子强忍着尿意,颤抖着问道:“你,你是大榆树仙?” 但见一阵风吹来,长满榆钱的树枝发出哗哗的响声,似乎在回应冯秃子的猜疑。 只听大榆树以一种古怪的声调继续说道,“我见你深陷迷途,又诚心拜我,今日特来渡你。” 冯秃子似乎脑袋清明起来了,完全没有了连日来失眠带来的困倦,他掐着自己颤抖的腿,问道:“大榆树仙,谢谢您老来帮我!我为啥买彩票老是不中啊?是我算的不准吗?” 四周安静的似乎落针可闻,似乎在沉吟,过了半分钟,大榆树仙缓慢开口:“你十年潜心演算,早已窥破博彩奥秘。算的自然是准的!” 冯秃子兴奋起来,他直起上半身 ,“就是嘛,我有的时候算完了,和出来的彩票号码一对就能对上,我就说我能算准嘛!” 可随即他的脸色暗淡,颓然坐到地上:“大榆树仙 ,我既然算的是准的,为啥我一买就中不了呢?” “因为你‘有智,无命,更无运’,天运有常,日月轮替,财运相合,盈缺有序,岂可巧取?” 冯秃子跪地叩头:“大榆树仙,请您明示!”他这是听不懂。 大榆树仙瓮声瓮气的继续说道“你财星用神,不见食伤,命浅福薄,难以发财。命该如此,不应强求!望你脚踏实地,安稳度日,不要再继续执着,以免后悔终生!”说完不再言语。 冯秃子两眼失神,怅然若失,不知自己所处是梦境还是真实。大榆树如同一个巨人,立在前方,注视着他,一阵晚风吹来,大榆树发出哗哗的响声。 好半天,冯秃子长叹一声,给大榆树磕了三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蹒跚着回干爹马五爷家换裤子。他还是没忍住。 冯秃子把湿乎乎的五十块钱递给马五爷,“干爹,这段时间让你老人家担心了。我以后会好好干活,孝敬你老人家。”一番话把马五爷说得高了兴,笑得见牙不见眼。当晚睡觉,马五爷总觉得自己的枕头有点儿骚气。 等确定冯秃子走,金海才从大榆树中心钻了出来,这不爬到树顶根本发现不了这个足可以藏身的树洞,金海心里琢磨,“这王二懒是咋发现的呢?” 金海从树杈上一点一点往下蹭,脚快挨到地了,手一滑,往下一出溜 。树上一个丫杈挂了裤子一下,金海屁股上的红毛裤漏了出来!这算是大榆树仙对金海假借名义的小小惩罚! 金海从草丛里翻出柳条,背着就往家里走。有柳条遮挡,加之天也黑了,倒是不用担心出丑。 好容易走到了院子门口,一个身影突然站了起来,把金海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冯秃子的前妻赵海霞。金海心里纳罕,今天一整天和冯秃子都结下了不解之缘。 上午打谷场听冯秃子的故事,下午清水河边遇到冯秃子,傍晚假冒大榆树仙解劝冯秃子,现在门口又等着冯秃子的前妻。这真是线头落进针眼里——巧了。 “二哥,你回来了!”赵海霞跟金海打着招呼。 “妹子,你这是在等我?”金海疑惑,印象里没和赵海霞有过太多交往,这是个本分女人,结婚后很少外出。 “嗯!” 金海挠了挠脑袋,有点为难,大门口不是讲话之所,但是玉芬没在家,请赵海霞进屋也不像话,更何况自己还露着屁股呢。 “有啥事么?”金海问道,思索再三,金海还是没把赵海霞往屋子里面让。 “没啥大事儿!就是我这不是和冯秃子离婚了嘛,家里两个大小子,挑费大!我种地也种不了多少,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这学期我让俩孩子学校住宿,我就想着到城里面找个活干干。都说你城里面认识的人多,我想托你帮忙介绍介绍,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 金海身上背着柳树条子,也不敢放下来,还得用来挡屁股呢。金海背着有点沉重,就对赵海霞说:“妹子,你在院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说完急忙开大门进院子,回了屋子。赵海霞隐约看到金海屁股上的一片红,心下有些奇怪,“这二哥怎么屁股受伤了?” 金海进屋把柳条放到地上,换了条裤子,手里拿了给小凳子就又出来了。把小凳子递给赵海霞,自己坐在石墩子上,这才说话:“妹子,玉芬没在家,我不请你进屋了 ,咱就在这聊会!” 赵海霞坐在小凳子上笑了,开玩笑说,“害怕我吃了你啊?” 金海也笑:“流言蜚语最可怕,咱们小心着点好 。”说完问道:“你说你想找个活干,你会点啥?” 赵海霞想了想说道:“我没啥手艺,就是个普通农村妇女还会点啥,除了会做饭,会种地啥也不会。” 金海听言犯了难,啥也不会不好办啊,总不能把赵海霞弄到工地上去。于是金海说道:“说我城里认识的人多,那是往我脸上贴金了。但是妹子,你求到我,我肯定尽量帮忙,我晚上打电话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活。能成最好,不成你也别怪我,行不?” 赵海霞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金海又是摸着黑一顿忙活,牵驴,饮驴,喂驴,喂鸡,喂鸭,喂鹅。刚要回屋喂自己,见表姐在院门口张望。 “啥事儿,表姐?” “你一下午也不接玉芬电话,玉芬急坏了,刚才打到我手机上来了。玉芬让我来看看你!” 金海和表姐招呼一声,连忙进屋,也顾不上喂自己,开始翻找手机,好半天才在炕上的一个角落找到。打开手机,上面十七八个未接电话,十来个视频连接失败。 拨通电话,玉芬焦急的声音传来:“你这一天都去哪啦?急死个人了!” 金海长舒了一口气,“我啊,今天可是忙坏了!我今天……”金海把一下午发生的事情跟玉芬讲了个遍。 最后说道赵海霞要找活的事情,玉芬说道:“会做饭还不好办?民和媳妇正想给他爹找个保姆呢,你问问赵海霞愿不愿意干!” “民和媳妇给多少钱一个月啊?” “五千一个月!” “五千?这么多!那别雇赵海霞了,我去!”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123章 探亲路荒村遇旧 农历三月十八早上,金海喂完鸡鸭鹅,跑到隔壁老王家交代了王三郎一声,就套上驴车赶往老屯参加表哥小孙子的生日宴。 金海一身新衣新裤,车上拉着若干礼物,这都是带给老屯几个亲戚的的。经过一个春天的消耗,金海过年时候收的礼物基本上都送光了,车上是最后几样。 金海赶着驴车路过赵海霞门口,见到赵海霞早早的起床,正在院子里忙活。金海喊了赵海霞一声,赵海霞放下鸡食盆,在围裙上擦了手,走到大门口。 “二哥,你这是要出门啊?”赵海霞看金海打扮的齐整,随口问道。 “嗯哪,去老屯有点事儿!妹子,我长话短说。大河的岳父上周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过几天出院,需要找个人照顾,帮忙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啥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赵海霞神色一喜:“我愿意啊!我一个农村妇女,能在城里找这么个活,那是上等的了,我愿意!” 金海也是很高兴,这事儿干得漂亮,既帮儿媳找到了保姆,又帮赵海霞解决了工作。 “那我啥时候去啊?”赵海霞问道。 “现在老头快出院了,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金海笑着说,“到时有了准信我再告诉你。” 说完,坐上驴车,喊一声“驾”,小毛驴拉着木板车载着金海出了村子。金海坐在驴车上,手里拿着赶驴的鞭子,口中不时喊着口令,指引着毛驴行走的方向。 金海家这头黑色毛驴聪明的很,不用金海动一下鞭子,只听几个口令,就能准确的找到行进的路线。东北赶牲口的口令和其他地方略有一点不同,大部分地区赶牲口四个口令分别是“嘚儿,驾,喔,吁。”东北有些地方是“驾,跃吁,喔,吁”,“驾”是前进,“跃吁”左拐,“喔”往右拐,“吁——”相当于踩刹车了。 出靠山村,西行不到二里地,就是新华村,金海到了张迷糊家门口,喊了声张迷糊。张迷糊媳妇出来了,说张迷糊昨晚喝多了,还在睡觉。金海笑着把一盒补品递过去,说道:“这是给你家婶子的,你给拿进去!” 说完,拒绝了张迷糊媳妇的挽留,继续上驴车行路。 新华村西头拐向北,一条南北方向的水泥路,上水泥路过四五个村子,然后从水泥路上下来往西北,过两个村子就到了金海出生的地方——老屯了。老屯在玉皇山的一处山峰西侧,又称西山村。其实沿着水泥路一直往北走,到了尽头往西绕,也可到西山村。金海是抄了近路了。 农田里的苞米苗已经手指高了,远远望去绿莹莹的一片,看着就舒心。这一条路直通西山村,金海索性躺在车上,望着天上蓝天白云唱起了歌。 “……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杆儿壮,守望着北疆……微风吹,吹得绿叶沙沙响罗喂,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 金海声音沙哑,唱的不咋好听,但胜在心情愉悦,自我感觉良好。不知不觉间金海竟然睡着了。 忽然,车轮不知压到什么东西,往上弹动了一下,金海惊醒起身,结束了毛驴的自动驾驶模式。四处张望一下,认出了自己到了建设村。 建设村靠着玉皇山的一处山谷,去年夏天的一场山洪,把建设村冲得七零八落。洪水平息后,本地乡政府又重新选址,新建了一个村子,依然叫建设村。这个“老建设村”成了一个荒村,据说今年要整体拆除修一条盘山公路。 荒村破败荒凉,还残留着山洪暴虐的遗迹。一些房屋已经坍塌,一些房屋还依然挺立。土路被水冲的一条一条的沟沟坎坎,像木梳的齿子。土路旁、墙根下、屋顶上……处处荒草丛生。想着最近荒村闹鬼的传闻,上午八几点钟的太阳不再温暖,金海头皮发凉,赶着驴车就想离开荒村。 驴车行进,金海恍惚看见远远墙根下似乎有一个黑影,一晃不见了。正纳闷呢,突然从墙角拐出一个埋汰老头,一个肩膀上扛着个铁掀,一手插着腰,拦在路中间,口中喊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蹦口出说不字,我这铁掀管杀不管埋!” 大白天遇到拦路抢劫的了,把金海下了一大跳,仔细一瞅,这不是自己的老朋友柯连仁嘛。金海见到朋友十分高兴,叫停了驴车,从车上跳下来,问道:“柯老哥,你咋在这里呢?” 东北姓柯的不多,这人是金海走街串巷收山货时结下的朋友。本来两家也算常来长往,只是去年山洪,柯家出了大变故,金海不敢招惹伤心人,平常只是打个电话问候,来往少了一些。 柯连仁将铁掀住在手里,笑着对金海说,“还问我为啥在这里,你特么一年扰我八顿酒,还不知我为啥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啊!” “不是都搬了新村了吗?听说给你分了一套最大的!” “我没搬!”柯连仁蓬乱的胡子抖动,粗糙的大手舞动,神情有些激动的说:“这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也是我结婚生子的地方。兄弟,你说我老婆孩子都在这里,我能搬走吗 ?” 金海一时无言,从车上一股脑把所有礼品盒都搬了下来,放在了柯连仁脚下。“老哥哥,人这一生就跟这条土路一样沟沟坎坎,但不管怎样也得往前走啊!我今天去老屯还有点事儿,这点东西你拿回家补补身子,咱们回头见!” 柯连仁连连摆手,端起东西就要往车上放,“兄弟,这东西我可不能要。这明显不是给我的,你另有用处,我咋能拿呢?” 金海一边和柯连仁推让,一边说,“老哥哥 ,你要是这么说,你就是挑我的理了,怪我没有早点来看你。我从去年夏天就少来你家不假,可你也没去我家啊。咱哥俩谁也别挑谁的理了,等我从老屯回来,我接你到我家住几天,咱哥俩好好唠扯唠扯。” 柯连仁见金海一片赤城,不好再做推辞,只得看着地上一堆礼品盒无奈说道:“你看这事儿闹的,假劫道的变成真劫道的了。” 金海哈哈大笑着,赶着驴车直奔老屯,笑声回荡在荒村上空,和荒村这荒凉景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第124章 平平淡淡生日宴 荒村的西北,不到五里就是金海的家乡老屯。老屯也叫西山村,在玉皇山西侧,不知存在多少年了。传说有玉皇山那天,就带着两个村子,一个是靠山村,一个西山村。这肯定是好事人吹出的牛皮了,不过也侧面证明了老屯历史之久。 依山而建的村子,分布散乱 ,老屯不像靠山村那样齐整,在一个山坡上,东三家,西五家,星散分布一百多户。老屯似乎是一张定格的照片,几十年除了一些土房变成砖房,格局无太大改变。 进了村的金海能够清晰的辨认出,哪里曾经住着那些人家,哪里曾经生活着那些亲戚。这也是金海不愿意回来的一个原因,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金海熟识的亲人大多去世了,新一辈人虽然认识,但也没了亲近。 大表哥陈大树和几个小辈站在山坡上,见到金海赶着驴车进村,就奔下山坡来迎。老哥俩不需要寒暄客气,手挽着手爬坡回家。早有人接过金海的驴车,赶进金海一个侄子家的院子,卸车喂驴。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表哥家张灯结彩,大门口一个红色条幅,上面红底金字,“陈昊天小朋友生日快乐”。院里摆着十来桌,靠大门口一桌两个中年人正在写礼帐,收礼金。金海压根没想随礼,舅爷爷给十岁小孩子拜寿,压根就没听过这一说。 他这次来主要为看大表哥陈大树,虽说小时两人不见得玩得多好,但亲人间还是有着化不开的血脉亲情的。金海很看重这个。 跟着陈大树进了屋子,屋中也有一桌酒宴已经摆好。屋中有着年龄不等十来个人,金海多数认识,彼此招呼见礼。十岁的陈昊天端着一把机关枪冲着金海喊:“压机给给,哒哒哒。”金海和一众人大笑。 陈大树的儿子、儿媳也都过来和金海打招呼问好,口中说着些客气的话,问的都是身体健康,这个好,那个好的问题,感觉问不到点子上。热情是热情,但总觉有些生分。 陈大树拉过还在撒欢的小孙子:“这是你叔爷爷,喊人!”陈昊天举起机关枪,对准金海 :“不许动,举起手来!”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陈大树骂了句:“这个臭小子”,不再强求。 众人落座,陈昊天居中而坐,父母侧座相陪,然后才是陈大树,金海的宾客。宣布一声开席,屋里屋外一齐开动。 金海从窗子往外望去,发现门外十来桌稀稀拉拉的坐的人不多,多的一桌七八人,少的一桌五六人。屋子里面陈大树的儿子 、儿媳脸色不是太好看,明显是在强颜欢笑。 菜上来了,多数都是些诸如青椒炒肉,白菜粉条之类的菜,桌上是一个硬菜也无。一众人推杯换盏,口中都是祝福的话。 一个说:“昊天这孩子看着就聪明。” 一个说:“昊天这孩子胖乎乎的一看就是富贵相。” 一个说:“昊天这孩子眼睛里有神,将来差不了。” …… 陈大树隔着儿子对孙子说:“大孙子,你用饮料敬一敬这些来给你祝贺生日的亲友们!” 陈大树的儿子也附和:“对,大儿子,来端起饮料敬敬大伙。” 陈昊天正埋头干饭,听了爷爷和爸爸的话,暂停干饭,也不管脸上的饭粒子,把脖子上的机关枪一端,冲着众人喊道:“你们这些叛徒,哒哒哒!”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愤热烈,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酒宴结束,一番吵闹渐渐停息,屋里屋外客人散去,仅有几个直近亲属帮忙收拾残局。 大表哥拉着金海盘腿坐在炕头,炕头因为今天烧火过多,有些烫屁股,金海屁股虚抬把接触面尽量减小。 “清明过来上坟了没?”陈大树开口问。 “来了,不过有别的事情,就没回老屯来看你。”金海说道。 陈大树笑了,“我就说你家那几块坟前面,有的纸灰多,有的纸灰少是你干的么!” “金山儿子还猜测是你姐姐上坟那么烧的纸钱呢!”说完陈大树哈哈的笑了起来:“金山儿子今年才发现,一直在那里喊这些年上坟上亏了。” 金海挪了挪屁股也笑,心里说话:“这大侄子不够精明啊,你叔叔我都这么干了十几二十年了,你这才发现!” 陈大树接着说道:“要说你小子也是小心眼,人死如灯灭,你何必那么在意呢?” 金海沉默,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太沉重了。 金海换了一个坐姿,随口又问道:“表哥,你说你家要想回回礼,给你过个大寿也好啊!怎么想起给个十岁小孩摆生日宴了呢?” 陈大树叹了口气,“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活法,小一辈有小一辈的过法。咱老了,活一天算一天,管不了那么多了,随他们折腾去!” 之后哥俩聊东聊西,聊过去,聊从前,一说话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两点钟。屋外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帮忙收拾的亲戚也早走了。 金海上面口干舌燥,下面膀胱发胀,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厨房找水喝。听见西屋里面陈大树儿子和儿媳妇似乎正在算账。 “一共收了多少钱?”问话的是陈大树的儿媳妇。 “特么的才五千两百多!”答话的是陈大树的儿子。 “这么少?摆酒席差不多三千多了,特么的就能剩两千块钱。”陈大树儿媳妇骂道。 “特么的好些人都没来!尤其是金得利,特么的他家有事情我每回都去随礼,这次咱家有事情他却不来!”陈大树儿子也骂。 金海不声不响,水也没喝,就想回到东屋。这时候又听见陈大树儿媳妇说道:“老金家都特么小气死了!就你今天赶驴车来的那个表叔,空手来的不说,一分钱礼都没随。还好意思坐在那里大吃二喝……” 本来金海想住一晚上,顺便拜访下几个亲戚,这 金海回到东屋也没上炕,从兜里面掏出五百块钱,塞到陈大树手里,说道:“表哥,玉芬不在家,家里离不开人,我就不多留了。咱兄弟见上一面叙叙旧我就知足,以后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拒绝了陈大树一家子挽留,出门到那个表侄子家套上驴车返程。陈大树一家出村相送。 睡醒午觉的陈昊天也被带出村给金海送别。他手持机关枪,大声喊道:“为了新中国!同志们,冲啊!” 喊完,奔着村子里一路绝尘而去! 第125章 为躲雨鬼屋惊魂 金海沿着原路返回,无悲也无喜。 回程的路上他躺在驴车上,晃晃悠悠看着渐渐阴沉了脸色的天空,掏出了手机,和玉芬聊起了视频。虽然他的嗓子干巴巴的,但他有着很强烈的表达欲望,特别想说话。大黑驴不紧不慢的走着老路,载着金海往家的方向前行。 到了建设村,金海想起自己答应柯连仁,要带着他到自己家住两天。金海驱赶驴车,到了柯连仁家的门前 。那一场山洪刚好从柯连仁房子经过,四面墙冲走了三面 ,仅留一面断墙苟延残喘。 金海到了柯连仁家门前,看着仅剩的一块断墙上撑着几根长木头,上面盖着塑料布,干草,苞米杆 ,形成了一个帐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住人的地方。 金海大声喊:“老哥哥,柯老哥。” 喊了两声,柯连仁从帐篷钻了出来。看起来刚才正在睡觉,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头上挂着毛草棍。 “金海啊,你这是要回去啊?”柯连仁揉着眼睛,走过来问道。 “对!我不是说了 ,回去时带你到我家里住几天吗!咱们这就走!”金海一伸手,做出个邀请的姿势。 柯连仁挠挠脑袋,掉了两个草棍,抖落一团灰尘,“上午听你说时,以为你是客气,我就没吱声。我现在哪都去不了,我得看家啊!” 一阵风来,天上阴云更盛。金海抬头一看,一个豆大的雨珠正好落在额头上,冰凉。紧接着就听噼里啪啦的响声,毫无征兆的下起一阵雨来。 柯连仁拉着金海就进了那个窝棚避雨,掀开窝棚门遮挡的塑料布,两人钻了进去。窝棚里空间不小,只是太过昏暗,金海刚刚进来,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里面什么也看不清。 两人干脆蹲在窝棚门口聊天,隔着两层塑料布,看着雨水冲撞着两层塑料布不断滑落,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噼里啪啦声响。 只听柯连仁笑着说:“这下雨天留过客,我没去你家,反而你得住在我家了。” 金海也觉得好笑,这下雨声转为均匀,打在塑料布上韵律单一,只有一个声调“啪、啪、啪”。隔着塑料布,隐约看到那头黑驴拉着驴车,一动不动的立在雨中。 金海蹲了一会儿,觉得双腿发麻。低头看看,青砖地面被打扫的挺干净,索性就坐在地上。 两人一时之间没有话题,就各自沉默,有雨声相伴,倒不显尴尬。 天本来也没黑,塑料布半透明将天光透了过来,金海眼睛渐渐适应了窝棚里的昏暗,开始打量窝棚之内。 窝棚占了半间屋子大小。靠门口是一个煤炉,一口锅,一个木盆,六七个碗,再往里是一张木床,木床上铺得乱七八糟,有被褥,有干草。再往里因为太暗,有些看不清,隐约有几个人坐在里面 。 金海心中好奇,眯着眼睛细看,终于看明白窝棚里面是三大一小四个纸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板凳上。 金海只觉得头皮发麻,头发根儿全都立起来了。他抬头看柯连仁,柯连仁也在看着他。 突然柯连仁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咋了兄弟,不认识里面那几个人了?那不是你嫂子、侄子、侄媳妇吗?还有我的大孙子!” 柯连仁名字没起错,是真正的可怜人。 柯连仁有点文化,钢笔字写得极好,在村子里当会计。 一个儿子考上了大学,在县农业局,前途光明。儿媳妇长得漂亮,也是公务员。小孙子八岁,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悲剧发生在去年夏天,小孙子放暑假,儿子儿媳就一起把孩子送了回来。谁知恰逢天降大雨,柯连仁的儿子儿媳就都住了下来。 大雨一连三天,小孙子在家憋的五脊六兽真难受,柯连仁打着雨伞抱着孙子去村长家玩。会计和村长的关系还用说吗,两家地一起种,钱一起挣,连新房子都是一起盖的。 柯连仁带着孙子正在村长家里玩,忽听得轰隆一声响,紧接着有人叫:“山洪来啦,快跑啊!” 柯连仁连忙出门看,见一道山洪从山上翻滚而下,正对着自家房子冲了过来。想到老婆、儿子、儿媳还在屋里,柯连仁疯了似的一边高喊着老婆儿子的名字,一边往家里冲。 山洪来势何其凶猛,转瞬即至,房挡房倒,墙挡墙塌。眼见得一间间房屋如积木般被推倒,眼见得柯连仁新起的五间大瓦房只剩一面墙。 柯连仁呼天抢地往前扑,被村民们硬生生拉住,之后竟然昏迷过去。村长带着家人,带着一众村民,抬着柯连仁上山躲避洪灾。 不知过了多久,柯连仁才悠悠转醒,想到失落在山洪中的老婆、儿子、儿媳,他心如刀绞。对了还有孙子,孙子呢? 开始找孙子。问村长,村长懵;问村长媳妇,村长媳妇懵;问谁谁懵。当时大家只顾着逃命,只顾着自己家人,只顾着亲人,只顾着熟人,谁也没注意到柯连仁的小孙子。 柯连仁疯了似的下山去找,哪里找的到! 直到两天后雨停,洪水平息,柯连仁家人的尸体才陆续被找到。柯连仁小孙子的尸体是在清水河下游七十里处被发现,发现时神色惊恐,嘴巴半张,似乎再喊“爷爷救命!”。 …… 金海觉得窝棚的地太过冰凉,重新蹲了起来, 柯连仁还在问金海,声音阴恻恻的,“兄弟,看到你嫂子,侄子,侄媳妇也不打招呼吗?没听见我小孙子在喊你二爷爷呢吗?” 金海觉得窝棚里温度骤降,他用眼睛余光扫了下窝棚深处的几个纸人,几个纸人坐在椅子上面朝外面,脸上涂朱,嘴唇通红,眉毛粗重,瞳孔漆黑,显得无比阴森怪异。 金海心下有些害怕,但脸上不露半分,他盯着柯连仁阴晴不定的脸,摸了摸鼻子,也没回答柯连仁的问题,反问柯连仁,“老哥,你知道我的生平经历吗?” “知道啊,你年少学道,青年当兵,转业回乡种地,贩卖过山货,做过些不大不小的生意。” “那你可知我和谁人学道?” “玉皇山上李老道呗,早听你说过八百回了。” 第126章 夜半醒来拉房子 窝棚外雨声依旧,不大不小。敲打在塑料布上,不紧不慢。 金海从口袋里拿出烟斗,按上烟丝,点燃了抽了起来,他看着柯连仁继续说道,“着啊,我是活神仙李老道的徒弟,不敢说本事学得十成十,也学了个半仙之体。我往这里一坐,诸鬼退让,我嫂子他们几个哪敢过来打招呼呢?” 柯连仁听言愣了一下,脸上忽然有些不虞,声音有几分愤愤不平“我说你嫂子她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敢过来呢,原来是害怕你小子啊!那你还在这待着干啥,你快走!” 金海收起烟斗,尴尬的起身,拱了拱手,“柯老哥,保重!”说完钻出了窝棚。柯连仁既不答话,也不相送。 金海冒雨牵驴往外走。这是雨可不小,拍在金海的脸上,生疼。雨水顺着金海的额头流下来,金海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边用手抹着脸上雨水,一边放眼四顾寻找躲雨的地方,见到村中一处五间大瓦房完好无损,金海连忙赶着驴车奔了过去。 到近前认出了这是村长家的房子。村长一家早搬到新的建设村去了,徒留这五间新建大瓦房雨中矗立,和周围或倒塌或破败的房屋格格不入。 院子中到处是些粗大的绳索,有个拴在房梁上,有的拴在墙上的铆钉上,雨大金海也没细看,也不知这些绳子有何作用。 房门没锁,金海索性冒雨卸下驴车,将毛驴牵入仓房拴好,自己则开门进了正房。正房空空如也,地上残留些破衣烂衫,还有一把破椅子,几块砖头。炕上炕席还在,只是铺满厚厚尘土。 金海先脱下衣服拧干,复又穿好。从地上捡起一件破衣服,把炕席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正待坐下,又见炕稍有一床破被子。金海把被子拿到厨房敲打了下尘土,然后拿进屋铺在炕上干净处。这才坐到 被子上得以喘息。 恰好听见衣兜里手机响,金海拿出来擦了擦手机上的水汽查看,见是玉芬发来的微信视频申请。金海没有接受,拒绝之后,拨通了玉芬的手机。嘟嘟两声之后,玉芬接起:“你咋不接我视频呢?” 金海故作轻松,“这不是不方便吗,叫人看见这老两口子情情爱爱的,不得笑话吗?笑话我倒是无所谓,笑话我媳妇我可舍不得!” “你还在大表哥家呢?”玉芬笑着问。 “嗯呐!媳妇儿,等我回家再和你说啊!”金海含糊的答应之后,就想挂断电话。 玉芬嘱咐道:“你多喝点热水,听你嗓子咋那么沙哑呢?”金海连连说好,挂断了电话。 金海这才感觉嗓子里就想被塞了块干棉絮,又像塞了半斤沙土,又干又涩。金海干渴得坐立不安起来,往窗外一看,见村长家院子里有井,井上辘轳还在,就冒雨奔了出去,打出水来,就着水桶狂饮。 想起仓中黑驴,找了个破铁盆盛了水,又在院子里薅了几把荒草,喂给仓房中的驴。喂驴时金海这才发现,仓房中墙壁龟裂,一道道细纹如蛛网延伸。金海过去捶捶墙面,见还算结实,就不再担心,又进了正房。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外卖雨水依旧,金海塘子那个被子上,又冷又饿有困倦,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金海,金海!”恍惚间有人在喊叫金海,金海看到一道白光中一只白色狐狸在喊着他的姓名,金海口不能言,愣愣的看着那白色狐狸。那狐狸口出人言,声音清脆如少女,“金海,速速离开此地,否则有生命危险!”说完白狐狸消失不见。金海汗流浃背,恍然惊起,才知道是南柯一梦。 王窗外看,月光如水,不知何时依然天晴。也不知时不时错觉,金海感觉房屋有些晃动。难道是地震?金海想起白狐狸示警,不再犹豫,立即下地出屋。 刚一出屋,就听轰隆一声,房子塌了。金海亡魂大冒,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倒塌的不是正房,而是仓房。此时仓房尘土飞扬,一团烟雾冲向半空。 月光下,院子中柯连仁正在拊掌大笑。 “常老四,这回你的房子也塌了。我看中的房场,你特么非得跟我换。洪水来了,你家房子一点事情没有,你特么好意思吗?这回塌了!哈哈哈……”常老四是建设村村长的名字。 柯连仁就像看不见金海一样,又走到正房,从地上捡起一根绳索,背对房子,“嘿呦嘿呦”的拉动起来。正房墙壁纹丝不动,柯连仁锲而不舍。金海能感觉正房墙壁在轻微晃动。 月光下,柯连仁满头汗水,神情怪异,他拼劲全力拉动绳索。金海目瞪口呆的看着柯连仁,想起白天柯连仁所为,心中想着:“柯老哥难道是疯了?白天和他交谈看着也不像啊!” 忽然,柯连仁气喘吁吁的停下拉扯,冲着金海说道:“特么的金海,别傻看着了,抓紧过来帮忙!”金海赶忙过去,两人重新抓起绳索。绳索绷直,两人拼尽全力。 或许是柯连仁拉动次数太多,房屋看着完好,实则早已布满裂缝。两人全力拉扯之下,墙壁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多,终于轰的一声倒塌了下来。 柯连仁又是拍手大笑,笑声回荡在这个荒村的夜空,如云般凝聚,久久不能消散。 良久,柯连仁才平静下来,对金海说道:“兄弟,谢谢你帮忙了 !我家人死绝全是报应!你知道,建设村在这个山沟里几十年了,从没来过山洪,为啥偏偏去年发了洪水?” 金海摇头。 “常老四和我合伙偷伐这玉皇山的大树,村后山沟两旁大树都被我俩偷着给卖了。去年大雨冲开了一处山梁,引来山洪,毁了这建设村。”柯连仁满脸悔恨,他不断用手锤头。 “我一时贪念,竟然家破人亡。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最可恨的是常老四,他家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同样是犯错,为啥老天罚我不罚他?老天啊,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爷了,你一点也不照顾我这个孙子。”柯连仁脸色又见狰狞,接着就开始咒骂起常老四和老天爷起来。 金海不知该如何解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正踌躇间,忽然想起自己的毛驴,喊了一声,“我草”,就直奔仓房。 第127章 下套捉来白狐狸 此时,东方欲晓,月亮星辰渐渐退却,阳光已经先于太阳迸射而出。 但见仓房倒塌,房顶倾落,恰好就着后墙搭起一个倾斜的帐篷。金海连忙上前去掀屋顶,屋顶上的红瓦早已经滑落,只剩芦苇木椽。扒开木椽芦苇,见自家黑驴正一脸懵逼的靠着后墙站着呢,安然无恙。 原来这动物本能躲避危险,黑驴见到房子要塌,本能挣脱缰绳想后面躲藏,结果逃出生天。 金海见驴没事儿,不觉松了口气,扒开一道口子,钻进去把驴牵了出来。 出来时看见柯连仁正立在一旁,已经平息了怒火,泪水将满是灰尘的脸冲刷出清晰的两条痕,“兄弟,我是真羡慕疯子啊,我要是真疯了该多好!兄弟,我是真希望这世上有鬼啊神的,要是真有该多好!” 紧接着,他伸出右手对金海说,“兄弟借你手机一用。” 金海从兜里面掏出手机交到柯连仁手中,柯连仁拨通了一个号码,很快接通了 :“喂,幺幺零吗?我自首……” 警察来的很快,带走了柯连仁,因为他是自首,也没有带手铐。金海送别了柯连仁,这才驾着驴车回家。 躺在驴车上,开启自动驾驶模式,金海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想着白狐狸示警,晃晃悠悠的睡着了。 老马识途,老驴也不含糊。金海家这头黑驴,只要走一遍的路就能记住,怎么走出去的,就怎么走回来。这也是金海舍不得卖驴的原因之一。 昨夜一场透雨,淋湿了初夏,清洗了一方天地,黑驴悠悠然然的往家里慢慢的走,虽然车轮上沾满了污泥,但完全在黑驴的载重范围之内,黑驴忽略不计。 …… …… 凛冬深夜,金海和姐姐金慧正躺在炕上睡觉,睡觉前,金慧填入灶坑一个榆木疙瘩,此时炕正热乎,姐弟俩睡得正香甜。 暗夜的空气中传来当当当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喊“金海!金慧!开门!”睡得迷迷糊糊的金慧喊醒金海,“老弟,你听听,是不是有人敲门?” 当当当,的确是敲门声,金海迷蒙着眼睛说:“是敲门的声音,估计是咱爸回来了,你去开门!” “老弟,我怕黑,你去!” “老姐,我怕冷,你去!” …… 当当当,“金海!金慧!开门!” “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去!”俩人伸出手来,“石头,剪刀,布!” “你输了,你去!” “不行,你弹簧手,重来!” 哐哐哐,“金海!金慧!开门!”敲门声转换成敲窗声。 “咱俩一起,行不?”出去开门要经过漆黑的厨房,金慧真的有些害怕。 等姐俩打开门。 金全有裹着寒风从门外进来了,带着一身霜雪,头发胡子全白。带进来的寒气把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姐两个激得打了个寒战。 “咋这老半天才开门?”金全有责备道。 姐弟俩没敢说实话,金慧冲着金海吐了下舌头,她是怕黑,要不才不会喊醒弟弟呢。 姐弟俩急忙钻进被窝,看着父亲金全有在地上忙活。点着了煤油灯,姐俩个这才看清父亲手里拎着个布袋子。布袋子不断弹动,发出吱吱的叫声,显然里面装着个活物。 “爹,你逮着啥了啊?”趴在被窝里的金海问。 “好东西!”金全有看起来非常高兴,声音比平常更大。 他又出去找进来一个铁笼子,擦净后放在地上。拿过布口袋,把口袋里面的活物倒进笼子里,连忙关上笼子门。金海之间到一个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进了笼子,之后那团白色就在笼子里不断的快速转圈圈,用爪子抓铁笼,用牙齿咬铁笼子。 “是白狐狸!”金慧先认了出来! 可不是吗,尖尖嘴巴核桃眼,胖乎乎的浑身雪白,正是一只白狐狸。 这白狐狸白的好看,白的耀眼,白到什么程度呢?“气死头场雪,还不让二场霜,气死了头号的洋白面了,那气死赵子龙啊,也不让小罗成,谁见过薛白袍,他亚赛小马超哇”。 金海顾不得冷,忍不住从被窝里钻出来,跳到地上细看,这狐狸笼中逡巡,转着圈圈,不停叫唤着,声音一会儿像老鼠,一会儿像小猪羔。 金全有拿着铁丝将铁笼门紧紧拴好,把铁笼子拿到厨房。这才在金海另一侧铺了被子,吹熄油灯,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爹,你太厉害了,你咋逮着这白狐狸的啊?”金海早就不困了,一脸崇拜。 “今天白天我掏了个野鸡窝,想着抓几只野鸡,结果野鸡不在家。我就下了一个套,回来时去看看收获,结果野鸡没套着,套着个白毛的狐狸!”说完得意大笑。 “我那是套野鸡的得套子,不结实,多亏我赶到的时机好,要不非让它跑了不可。我今年的工分有着落了,这一只狐狸就够了。”金全有心满意足,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打起呼噜。 金海十分兴奋,很想再看看那只白狐狸,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能够清晰的听见 ,厨房中狐狸在铁笼笼上窜下跳,发出焦急的吼叫声。 第二天一早,金海就穿好衣服去看那只狐狸,那狐狸一夜折腾竟然丝毫不显疲倦,依然在笼中绕来绕去。 金海就趴在笼子旁边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狐狸身上一根杂毛也没有,除了眼睛鼻子是黑色的,其他地方全白。 金海索性搬了个小凳子在边上看,那狐狸终于转悠累了,停了下来。白狐狸趴下来看向金海,金海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大如山核桃,黑亮亮,亮闪闪 的。眼神中含着无尽哀伤,似乎有水波流动 ,波光荡漾。“太美了”,金海心中暗暗赞叹。 金海忍不住想到,这只美丽的白狐狸被送到生产队,会被剥掉皮,制成围脖,然后出口,系在某个欧洲贵妇的脖子上。 金全有曾经告诉金海,这些狐狸皮和貂皮都是要出口到欧洲换外汇的。 第128章 动恻隐金海放生 千年哪见魅狐踪? 岂有人间四大空。 聚散离合皆有命, 坐禅内炼各修行。 ——《狐狸》 金慧从锅里端出半个玉米饼子,又从碗柜拿出一碟小咸菜,放在锅台上喊金海吃饭。 金海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凑到锅台前:“姐,咋又吃这个?” 金慧扬扬眉毛笑了,“好像你哪天吃的不是这个一样!快点吃,吃完去找你媳妇玩去!” 金海完全无视金慧的调笑,村里调笑他和玉芬的人多了,早已经免疫了。金海就着小咸菜,硬生生把玉米饼子吞进嗓子里。粗着嗓子问道:“咱爹呢?” “咱爹去大队了,想去打听一下抓到这只白狐狸能给多少工分。”玉芬笑了,“咱爹担心直接拿过去给的工分太少,先去讲讲条件。” 金海也笑,知道老爹金全有这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上次金全有打到老虎,结果生产队给的工分贼少,硬说虎皮上面有枪眼,给扣了一部分工分。可是那老虎腿上的枪眼不是金全有打的,金全有憋屈得不得了。 三口两口塞完大饼子,金海搬个小凳子凑到笼子边看白狐。白狐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了,趴在那里像个毛绒玩具。金海看着白狐,白狐也看着金海。金海觉得白狐的眼睛会说话,好像在乞求自己放了它。 “金海,你可不能把狐狸放了啊,咱爸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在旁边刷碗的金慧 似乎看出了金海的心思,“咱爸顶风冒雪的在外边多不容易啊,而且咱爸说卖了这狐狸给你买新衣服呢。” 金海一阵沉默,新衣服和白狐狸在眼前不断切换。 玉芬推门进来了,凑到金海身边,“看啥呢?” “白狐狸!我爸抓的,厉害?” “太厉害了!哎呀,真好看!” 金慧给玉芬也拿了个小凳子,玉芬和金海肩挨着肩,坐在那里看白狐。 白狐眼睛看着两个人,眼睛弯弯的,眼神之中全是哀伤。 “真可怜!”玉芬说。 “是挺可怜的,听我爹说会被杀掉,做成狐狸围脖!” “太可怜了!”玉芬声音有些哀哀切切。 玉芬对金海说,“咱俩出去堆雪人,不看了,看了心里难受!” 两人跑到村子边上,堆起了雪人。 忽然,“哎呦,我要上茅房。”金海捂着肚子跑回了家。很快又出来了,和玉芬兴高采烈的玩了起来。 之后,金海看见自己爹兴高采烈的带着几个人从远处回来了,再然后,金海看见那几人怒气冲冲的从家里离开。 金海心不在焉的和玉芬堆着雪人,故意磨蹭到中午,才施施然拖着步子回到家。 金慧没有做中午饭,坐在炕上纳鞋底。她年龄小,力量不够,每一下都要用尽全力,神情因为用力过猛显得狰狞。 老爹金全有手拿着个烟袋锅,正在抽着烟,屋子里面烟气弥漫,很显然抽了很久了。 金海立在地上,不敢上炕,也不敢说话。双手紧握,准备迎接一场狂风暴雨。 忽然,金全有笑了:“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啊!” 金海依然紧张,丝毫不敢放松,暴风雨到来之前一般都是宁静。 金全有接着说:“小子,有勇气干,没有勇气承担后果么?” 金海硬着头皮说:“我想过了,大不了一顿揍!” 金全有叹息了一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白狐狸被我捉到,这是我的幸。被你放走,我失去了白狐狸,这是我的命。与你小子无关,你爹只是气自己没有看好你这个小混蛋!” 说完还是忍不住踢了金海两脚,金海“哎呀”“哎呀”两声,然后问道:“爹,你气消了没?” “没有,这两天别特么惹我!” “好嘞!”金海嬉皮笑脸,然后对着炕上运气使劲的金慧说:“姐,我饿了,还不做饭啊?” “滚,爹说卖了白狐狸就给我买新衣服,这下泡汤了!还想吃饭,饿死你得了。”说完把鞋底上一根麻绳死命一抽。 “你不说,爹卖白狐狸要给我买新衣服吗?”金海问。 “你去年都做新衣服了,今年轮到我了!”金慧嚷道。 …… 当天晚上,金海梦到了白狐。白狐立在一处山坡,静静的看着金海,目光柔和。 …… …… 中越边境,某处预伏阵地内。 李老歪和金海趴在战壕里,李老歪手持望远镜往远处眺望。 “特么的,侦察连说有一群猴子今天要从这儿路过。这都几点了,猴子还没来,难道侦察连那帮孙子 又弄错了?”营长李老歪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在问金海。 “命令在这等就在这等,命令开炮就开炮,命令往哪里打就往哪里!你在这牢骚啥?就好像你说了算一样!”私下里,金海从不给李老歪面子。 预伏阵地内,众士兵就位,众炮待发,只等团部一声命令。 空气中都是潮乎乎的意味,十月份的边境,依然酷热难当。山风呼啸,吹在人的脊背上,好像人在推,没有一丝凉意。 金海想起昨晚他做的一个梦,他梦见一只白狐狸在他的背后喊:“金海,小心!” 看着前面山路静悄悄的人迹无踪,金海悚然而惊。他慌忙回头,见到阵地背面一支步枪伸了出来,正对着李老歪。金海使劲一把推开李老歪,把李老歪推倒在战壕里,然后大声喊:“猴子从背后摸上来啦!” 一声枪响,打在了李老歪刚才所在位置上。 炮兵营士兵齐齐转身,枪声大作。很快防卫部队也上来了,和炮兵营夹击之下,把偷偷绕上山的十几只猴子消灭了个干净。 李老歪心有余悸,拍着金海的肩膀说道:“特么的,闹了半天是猴子的声东击西之计!猴子放出消息正面出击,实际上是派少量精兵从后面偷袭咱们炮兵营。要不是你小子机灵,这次损失大了!” 金海嘿嘿的笑,“营长,有军功章没?” “有个屁的军功章啊,咱们团长中计,差一点把炮兵营给弄丢。哪还有脸要功劳啊!” “给!”李老歪递过来半盒香烟,金海接过。 “我草,李老歪,老子救你一条命,就特么给半盒香烟?”金海一手掐着腰骂道。 “你要不要?不要还我!”李老歪伸出手掌。 “要,必须要!”金海慌忙把香烟塞进口袋。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这正是: 小顽童心存恻隐,放生积福报。 狐仙姑梦中示警,报答活命恩。 狐仙姑的故事还会继续,各位看官敬请期待。 第129章 淋了雨金海生病 上午的阳光穿过行道树缝隙,照在金海有些红通通的脸上。刚刚金海只是睡了一下,醒来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舒服。 第一个感觉是冷。昨天淋了雨,后来穿着湿衣服在冷炕上睡的觉,虽然现在体温已经把衣服烘干了,但金海丝毫感受不到衣服的保暖功能。似乎皮肤变薄了,连一丝风都让他觉得寒冷。金海不由的裹紧了衣裳。 第二个感觉是饿。昨天中午吃了一餐,酒喝了不少,菜没吃多少。之后从昨晚到现在,你还粒米未进。昨晚是饥饿的最高峰,现在已经饿过劲了,但是没有饥饿的感觉,只有饥饿的过头的无力感。 第三个感觉是酸痛,今天凌晨稀里糊涂的帮柯连仁拉房子玩,可能有点用力过猛。那时金海没有啥感觉,现在缓过劲来了,觉得两只胳膊发麻,浑身酸疼。这让金海分外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 …… 驴车一会儿平稳,一会儿颠簸,难得自主一回的老驴,走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完全不顾躺在车上的金海。主人金海没有察觉到老驴的恣意放纵,他一会儿梦,一会儿醒,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他生病了。 “金兄!金兄!” 隐约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金海勉力睁开眼睛,见是张迷糊。张迷糊拉着驴,满脸笑容,“金兄,小弟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却原来昨天,金海给张迷糊老娘送礼品时,张迷糊喝多了,正躺在炕上睡觉。张迷糊,醒来得知金海来访,自己没见到这个新交的朋友面,有些遗憾。故此今天特地在大门口等金海,以期一会。一直等到中午,终于得见。 金海强打精神坐了起来,故作轻松打招呼,“哎呀,是你老兄!在这等我有事么?”生病不想别人看出,这算不算死要面子。 张迷糊笑着回答,“自然有事!” 金海从驴车上蹭下来,问道:“啥事啊,兄弟?” 张迷糊一边往院子里牵驴,一边笑:“当然是和好朋友一醉方休的大事了!” 金海可能从车上起来的急,有些头晕目眩,他急忙拉住张迷糊,出语拒绝。“兄弟,我离家两天了,家中有不少杂事还等我呢!再说现在才几点啊,就喝酒。咱们改日再聚,行不?” 张迷糊不管金海拉扯,说道:“‘若为美酒故,万事皆可抛’,何事有喝酒重要?仁兄离家两日探亲没有杂事,怎么到兄弟家喝顿酒就杂事缠身了?” 金海头昏脑胀,一时无言,只得说实话:“我昨晚可能着了凉,现在难受得很,想要回家休息。兄弟,咱们改天再喝,行不?” 张迷糊以为金海推脱,笑着说道:“白酒一下肚,病菌不敢住。酒是感冒药,喝了见疗效。不管你啥病,我大女婿买的剑南春包治!” 得,金海彻底没词了! 稀里糊涂的进屋,稀里糊涂的上桌,稀里糊涂的喝酒,稀里糊涂的应答……真是一场糊涂酒,金海甚至不知道酒桌上几个人。 酒过三巡又三巡,金海失去了知觉。 等金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脱光了衣服,躺在被窝里。他感觉嗓子眼如塞棉絮,干渴异常,下意识的喊:“玉芬,给我倒点水!” 一只柔软的手臂扶起金海,一杯温热的水喝进了金海的口中,是甜的。 金海头痛欲裂,皱着眉,扶着头,说道:“玉芬,我头疼!” “二哥,你是发烧了头疼!但是因为你喝了太多酒,现在不能吃药,只能硬挺着!” “我草!”是刁美丽的声音,金海瞬间清醒。他想起来了,玉芬不在家。此时那只柔软的手臂还在扶着他,金海后背发凉,头上冷汗下来了。 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人,骂道,“特么的,刁美丽!玉芬不在家,你咋跑我屋来了?你还要脸不要?”扶着他的人猝不及防,只听得水杯落地,发出碎裂的响声。 屋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金海抬头观瞧,这才看清,刚才扶着他的是玉芬,“媳妇儿,你啥时候回来了?” 屋中一人回答道:“金兄,你都昏迷了两天了,可把我吓坏了!是我给玉芬嫂子打的电话,玉芬嫂子昨天就回来了。” 金海这才发现屋子里全是人,除了玉芬、刁美丽之外,还有张迷糊、张迷糊媳妇、王百胜、刁德海……屋子里挤的是满满登登。 刚才说话的是张迷糊,张迷糊一顿大酒把生病的金海成功送进医院,自觉对不起朋友,说话也不用文言文了! 玉芬柔声说:“你在医院住了两天,医生只敢给你挂生理盐水,你喝了太多酒了,不敢乱用药!” 张迷糊媳妇指着张迷糊骂道:“特么的张迷糊,你一天是半点正事不干,除了自己迷糊,就是让别人迷糊。你天天在那喊‘救命之恩,舍身难报’,你报恩的方式就是把恩人送走,对不?”说完竟然不解气,照着张迷糊的屁股就踢了一脚。 张迷糊也不躲,撅着屁股硬挺!他一脸愧疚,连声说道:“怪我!怪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玉芬嫂子,金海兄弟,多加原谅!” 金海刚起时以为是刁美丽趁他生病,来到他家照顾,所以惊起了一身冷汗。此时竟然觉得身体轻便许多。于是他对满脸羞愧的张迷糊说道:“说起来,还多亏了老兄的一场好酒,我这场病竟然没有体会到痛苦就好了!” 张迷糊笑了,屋里面众人听言也都哈哈大笑。 只有一人连半个笑容也没有,那就是刁美丽。刚才金海那没头没脑的斥责,让刁美丽心肝脾胃肾,通通要气炸。刁美丽从来不喜欢隔夜仇,一般有怨气当场就得爆发出来。刚才没发火是认为金海还生着病呢,现在见金海笑的得意,她实在忍不住了,“金海,你刚才说谁不要脸呢?” 一句话,屋中再次陷入安静。刁德海发话:“老妹儿!刚才金海刚醒,迷迷糊糊,说那话完全是无心的,你就别挑理了。” 刁美丽不依不饶,厉声说道:“无心说出的话才真呢!” 然后大眼睛盯着金海,发出一连串的灵魂追问“金海,你啥意思?我刁美丽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值钱吗?我刁美丽差在哪里了,你这么瞧不起我?你口口声声的把我当亲妹妹看,可你就是这么看待你亲妹妹的?” 第130章 为道歉谈及过往 刁美丽像个小机关枪一样一通扫射,打得金海手足无措。 任凭金海铁嘴钢牙也啃不动刁美丽这颗铜豌豆,看着刁美丽俏脸通红,眼睛里含着泪水,金海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刁德海再次开口解劝:“妹子,金海还病着呢!不就一句错话么,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行不?” 刁美丽眼睛一瞪,“我得理,凭啥要饶人?大哥,你啥意思?金海是你亲兄弟,我不是你亲妹子呗!你这说话既不帮亲,也不帮理,是不是心眼子太歪了!” 刁德海被刁美丽几句话整没电了!比亲近,刁美丽是亲妹子,金海是好兄弟,倒是不相上下;讲道理,金海这次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人,真不占理! 屋子里众人没有料到刁美丽发飙,一时苦无对策。二表姐嘴不饶人,但和刁美丽不熟;小华是晚辈,不好掺和长辈的事情;张迷糊和他老婆,压根不认识刁美丽。王百胜要是敢说话,刁美丽就敢挠他,他在刁美丽这没威信。屋中其他人等,要么嘴笨,要么太生疏不好凑到近前……人满为患的屋子里呼吸声可闻,心跳声可知。 金海被刁美丽两次惊吓出了汗,加上医院两天挂盐水,病好了一大半。他撑起身子坐起来,身上穿的是线衣线裤。玉芬帮他把棉袄披在身上。 金海看着屋中众人先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各位亲朋好友,我病了,大家这么多人不嫌我的小屋子拥挤,都来看望我,我金海在此谢过了。” 然后单独对张迷糊说道:“看张兄、弟妹眼睛都熬红了,估计这两天没少为我奔波,辛苦了。” 张迷糊露出各种颜色不一的牙齿,粲然一笑,“金兄客气,兄长有事,弟弟服其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张迷糊媳妇照着张迷糊胳膊掐了一下。 金海接着说:“张兄,看你们两口子神色疲惫,赶快回家休息!兄弟我病好找你喝酒。”又对张迷糊媳妇客气几句。张迷糊两口子告辞回家。 金海又大声对众人说道:“各家有各家的事儿,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大伙各忙各的去。” 众人的确各有各的事情,见金海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就说了些客气话,纷纷告辞。 刁美丽一脸愤愤不平,也想跟着众人离开,被金海叫住。刁美丽生气的坐在凳子上,没有走。 玉芬早拿着笤帚将地上玻璃碎片扫清楚,然后提着戳斗出门去倒垃圾。这是玉芬的眼色,知道金海有话要和刁美丽说。 刁美丽身材足有一米七,坐在凳子上,双腿并拢,像挺拔的小树。虽然年近五十,但因为会打扮,底子好,看着就像三十岁的女人一样。她和儿媳妇小玉逛个集市,常被误认为姐俩。 金海心说:“这也就是过去,美女也会落在山窝窝。要是现在,以刁美丽的美貌,岂是一个靠山村能够装的下的!” 金海说到:“妹子,我渴了,你帮我倒杯水过来!” 刁美丽哼唧了一声,虽然不情愿,还是到厨房给金海倒了一杯水。 金海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了。然后看着满脸寒霜的刁美丽问道:“真生气了?” 刁美丽不吭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说话:“难道我表现得不明显吗?” 金海让刁美丽坐下,看着刁美丽对她说:“妹子,哥哥我今年六十二岁,你今年四十八岁,咱俩整整相差十四岁。我刚来靠山村时二十一岁,那时你七岁,有次我和你大哥喝酒,你也跑来凑热闹,后来在我家炕上睡着了,竟然把我的被子尿了!” 刁美丽满脸通红,还是不肯吭声。 金海接着说:“我战友给我寄了两盒槽子糕。我想留着过年给我师父送一盒,给我干爹干娘送一盒,结果过年时我去拿,每盒里面只剩一块槽子糕。”说道这金海笑了,“妹子,我都不知你啥时拿的!” 刁美丽脸色更红,狡辩道,“乱讲,你咋知道是我偷的?” “你跟别的男孩子比跳远,一脚跳进泥坑。弄脏了衣裳,不敢回家,跑到我这里让我帮你洗,我帮你洗衣服时,口袋里都是槽子糕渣”。 刁美丽脸红红的笑了,“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二哥,你知道我偷你好吃的,为啥不藏起来啊?” “因为我妹妹想吃啊!” 不知为何,刁美丽有点儿想落泪。她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我学习不好,有不会写的字找你教我,结果你教的是繁体字,害我挨了手板。可我一点儿也不恨你,还觉得手板是为你挨的,心里觉得高兴!” “我饭量大,家里人口太多了,总是吃不饱。就经常跑到你这里偷吃的,开始也偷不到,你剩东西的时候很少。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每天碗柜里不是剩一个地瓜,就是剩半个饼子,我回回来,回回不落空。当时不懂,长大后才想明白是你给我留的。” “我毛病多,家里又是最小。在家里不是这个骂几句,就是那个骂几句,我妈还动不动就揍我。我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就是你家。二哥 ,你从没骂过我一句,哪怕我把你最心爱的钢笔弄坏了,你也只是心疼得跳脚,也没骂我一声。” “我那时候只有一个梦想,就是快点长大,然后嫁给你!可是你死心眼,守着玉芬,不肯另娶。我不明白,和玉芬相比,我刁美丽差在哪里了?”说到这里刁美丽流出了眼泪,拿手背一抹,接着说:“从我十四岁起,没有第三个人,你就不肯和我单独呆在一个屋里。我到底是哪里不好啊,你那么避着我?” 金海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棉袄,笑着说道:“你十四岁,出落的亭亭玉立,就像出水的芙蓉花一样美丽。我多看你一眼心就砰砰跳,你说我敢和你单独呆在一个屋子吗?” “妹子,你信得着我,我都信不着我自己。你是不知道你名字里的‘美丽’有多大杀伤力!” 第131章 知心话分辨爱情 屋子里气氛缓和下来,窗子外面传来了麻雀的叫声,叽叽喳喳的清脆动听。 麻雀和燕子同为益鸟,但是受到的待遇却完全相反。麻雀被东北人称之为“老家贼”,甚至曾经被定位“四害”之一。 第一个原因是,麻雀吃虫也吃粮,秋天时晒谷场麻雀成群结队的偷粮食,赶都赶不走,人在东边,它去西边,人到了西边,麻雀就到东边,死皮赖脸的很。 第二个原因是,麻雀做窝钻房檐,以前北方农村住的大多是土房,屋顶由芦苇、茅草、黄泥盖成。麻雀就用嘴巴钻洞,钻进人家的房檐做窝。 麻雀被定为四害之后,种花家听话的老百姓差点让麻雀死光光。结果之后粮食遭遇虫害,大减产。“专家们”这才知道原来麻雀消灭不得,又群起呼吁保护麻雀。现在麻雀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如果捕杀二十只以上,是要判刑的。p。 屋外透进的阳光照在刁美丽精致的脸上,刁美丽笑了:“既然你觉得我好看,为啥不娶我?我自己愿意,我家里人也愿意!” 金海也笑:“我的心里只有玉芬一个人,我从没想过要和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妹子,即使你再好,再美丽 ,我对你也只有欣赏之意,没有男女之情。更何况你对我也不是爱情,只有兄妹之情,你没有仔细想过罢了。”金海从炕桌上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刁美丽,刁美丽拿起来就啃,“咔嚓”“咔嚓”。 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爱情是甜蜜的笑,是伤心的哭,是思念的苦,是揪心的痛。 爱情是两情相悦,相濡以沫,心意相通,彼此欣赏。一个眼神的怦然心动,一个手势的意会言传。不避河山万里,不避时光万年,依然心灵相依,情意绵绵。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疾病死亡,依然相依相偎,相守相伴。这才是爱情的模样! 刁美丽对金海的感情只有感激、信任、依赖,这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当然还有几分不服气,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就越觉得珍贵,刁美丽不服气玉芬,“为啥玉芬能俘获金海的心,我刁美丽就不行?” 此时刁美丽完全被大苹果的美味征服了,这苹果又脆又甜,她咬着苹果对金海说:“别想我原谅你,我气还没消呢!”说完拧哒拧哒的走了。 到了门口,见到玉芬在厨房假装扫地,刁美丽眼睛斜视四十五度,哼了一声说道,“玉芬姐,我二哥可不是不喜欢我,他是看我长的太好看了,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然后得意的像下过蛋的小母鸡一样,趾高气扬的走了。玉芬无语。 屋里正在穿衣的金海听见了刁美丽的话,也是一头黑线,感觉刚才的话全都白说了,刁美丽根本没抓住重点。 玉芬进屋见金海起床,连忙过来说,“你起来干啥,还没好利索呢!” 金海笑着说,“我也该活动活动了,要不都生锈了!”玉芬帮着把金海的扣子扣好,她头顶的发丝蹭到了金海的脸上,弄得金海脸痒痒的。金海忍不住低头亲了玉芬额头一下,“媳妇儿,你回来真好!” 玉芬接到张迷糊的电话后顿时麻了爪,连忙给朱民和打电话。朱民和二话不说立即买了动车票,派人把老妈送了回来。朱民和这段业务繁忙,只能干着急,脱不开身。就派自己一个秘书跟着玉芬回来,帮忙处理各种事务,随时汇报情况。 玉芬马不停蹄,一夜的火车,赶到医院得知金海是重感冒,喝了太多酒,双重原因导致的发烧昏迷。心疼得不得了,衣不解带的在一旁照顾,直到昨晚经医生检查金海已经没事了,这才出院回家。秘书在金海出院之后,已经回浙江了。 玉芬垂着头帮金海系扣子,扣子只有五个,玉芬系完扣子,依然低头不语。金海扶起玉芬的脸颊,见玉芬泪流满面,心中不免生出愧疚,“媳妇儿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玉芬轻语,“金海,我想让你陪我到一百岁!……” …… …… 中午,玉芬给金海只做了点小米粥,配上鸡蛋,小咸菜,金海吃得清爽。 两口子喂完鸡鸭鹅驴之后,就双双上炕 ,一个累,一个病,双双进入了梦乡。这几天牲畜家禽都是王三郎帮忙照顾,既然金海人已经回来,就不好再麻烦人家了。 两口子一睡两个多小时,之后就启动了接待模式。 姐姐的电话,外甥的电话,大儿子的电话,二儿子的电话,女儿的电话,儿媳妇的电话…… 王百利来探望,杜老六来探望,王百胜拉探望,刁德海来探望,李老三来探望,冯秃子来探望…… 金海两口子化身业务员,这一下午加一个晚上,接起放下,迎来送往,忙得飞起。累的大病初愈的金海感觉自己又要病了。 直到晚上八点多,两口子才得以上炕进被窝。金海趴在枕头上把几天的遭遇对玉芬事无巨细都讲了,玉芬这才知道金海得病的原因,不免一阵唏嘘。 金海问玉芬:“你就这么回来了,不是把儿媳妇闪了一下子吗,她仓促间哪里忙得开?”这就叫操不完的闲心。 玉芬笑笑,告诉金海,自己回来前给赵海霞打过电话了,赵海霞已经去照顾大儿媳的爹了。 金海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道:“这么急,赵海霞安排得开吗?” 玉芬用细长的手指点点金海的额头:“你真是操不完的闲心!我告诉赵海霞大儿媳妇一个月给她五千块钱,从她上火车的那天算起。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金海配合的问道。 “还没等我到家呢,赵海霞已经到了浙江了,她比我还快!”说完笑了起来。 金海也笑了,果然是“有钱能说话,没钱话不灵”,赵海霞为了钱也是拼了! 两口子小别胜新婚,你一言我一语,聊起天来没完没了。要不是病刚刚见好,金海非得到仓库打开那桶虎鞭酒尝尝。 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东北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只有靠山村中的一户人家,一个被窝里的两个人,细细低语着,说不完的知心话,唠不完的热乎嗑。 各位看官,这真是: 病中初醒错言语, 不觉伤了错情人。 忆起过往暖心事, 化解怨怼开心门。 第132章 刁德海为子建房 农历三月二十二,金海一场重感冒终于彻底好了。 金海早起忙完,院子中打了一套太祖长拳。虽然动作依然熟络,但抬腿出拳还是没有以前利落迅捷了。“吼哈嘿”打完整个套路之后,金海气喘吁吁。 进屋灌了一缸子温开水之后,金海下定决心,以后每天必须把太祖长拳打一遍,为了自己的健康,也为了玉芬的幸福。 吃罢早饭,金海静极思动,和正在潜心制作绢花的玉芬招呼一声,从后院子摘下来一些西红柿、小黄瓜四处溜达,四处送。 去了李伟国家,才知道李伟国去县里带孙子去了,已经去了七八天了。李伟国儿子和儿媳妇两口子干仗,闹得挺厉害,小胖墩上学没人接送。李伟国就去“平息战斗”顺便“带孙子”去了。 去了杜老六家,杜老六去蔡神婆那里帮兵助阵去了,不在家。从杜老六家里买了一台五十寸的高清大彩电可知,蔡神婆这段时间生意兴隆。 金海进屋时,杜老六媳妇正和几个妇女一边打扑克,一边看电视呢。电视里男演员满脸麻子坑吓了金海一跳。 接着去了村东头王百胜家。王百胜依然忙碌,早晨三点多去县里进货,五点多回来随便和老婆对付一口,接着王百胜在超市卖货,王百胜媳妇在水泥路边卖货。 王百胜拿起金海带过来的西红柿,也不洗,用手擦了两下,掰开就塞到嘴里一半。叹口气说道,“哎呀,还是自己家里种的好吃,买来的没这个味道。” 金海也早吃腻了,看到王百胜如此豪放不羁的吃法,就对他说,“最好洗洗再吃!” 王百胜嗤之以鼻,把另一半西红柿塞进嘴里,一口吃掉,汁水淋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瞎讲究!” 金海咽了下口水没吱声,心里说话,“兄弟,我要告诉你我用的是‘人工自然合成无公害’肥料,不知道你会不会吐!” 俩人“东西南北中,上下五千年”扯了会闲篇,超市客人渐多。金海告辞之后,又去了行程的最后一站,刁家。 刁德海家的木工作坊一派繁忙景。五六个人各管一摊,人人手中有活,各种机械轰鸣之下,人人静默,紧张有序的忙活。 刁德海负责给家具雕花,金海到时他正给一张大床雕刻床头花纹。只见刁德海手持电磨机,上下动作不停,一条细长如水流的木屑从钻头下喷射而出。刁德海雕刻得认真极了,直到一朵牡丹花在手中渐渐成形,刁德海起身喝水,这才发现旁边观看的金海。 金海已经自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来都来了,直接就走不是他的风格。所以金海进门寻找到刁德海后,就站在刁德海身后看他雕花,已经看了十分钟了。 刁德海摘下口罩,一张脸上下色彩分明,只有口罩处还算干净,其他地方都是木尘木屑。刁德海一边喝水一边高兴的说,“海子,我正想找你呢,没想到你先来了。”说着招呼金海进屋,“走,咱们屋里面说。” 金海拎着小筐跟刁德海进屋,进屋后放在锅台上,刁德海草草洗了把脸,从金海小筐里抽出根小黄瓜就咬,好么,比起王百胜都不如,王百胜至少还擦一擦呢。 屋子里的隔音效果不错,屋外机器轰鸣声小了许多,接过刁德海递过的烟,金海问道:“啥事啊?” 刁德海嘴上也叼起一根烟,拿起打火机打着火,先帮金海点上,再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如释重负的缓缓吐出,感叹了声“累死老子了”,这才回答金海的话。 原来在刁德海老早就为三个儿子打算了。先给刁大河建了新房,想帮刁大河的婚事加分,结果大儿媳妇没见影儿,二儿子先结婚了。结婚后,二儿媳话里话外想要新房,枕边风吹得刁二河顶不住,就私下找大哥商量,刁大河就把房子让给了老二。 刁德海不肯丢掉刁大河的加分项,就又买房场又建房。没想到新房子成了老三的加分项,老三先结婚,成功从刁大河手里要走了新房。刁三河心想:反正大嫂还不知在哪个娘家锄地呢,不如我先占先得。 刁德海又买了第三个房场,想再给大儿子建房。但是大儿子婚事颇为坎坷,看一个黄一个,不是刁大河嫌弃对方,就是对方嫌弃刁大河。保媒的初时踏破门槛子,之后就寥寥无几了,如果不是金海介绍许凤霞,刁大河恐怕就要娶个带孩子的小寡妇了。 刁德海想着如果大儿子成不了婚,就留在身边养老,等到自己百年之后把木工坊传到他手,也算是一个弥补了。没想到刁大河“回头见喜鹊——好事在后面”,竟然三十二岁,娶得美人回。 许凤霞进门,聪明伶俐又勤快,不声不响,温柔贤惠。刁德海两口子老怀甚慰,这就动了让大河两口子养老得念头,舍不得放俩孩子走,因此给刁大河建房的心思就慢了下来。 二河、三河媳妇发现了苗头,担心将来木工厂没他们的份了,开始怪话不断。只要刁德海老两口不在,二三河媳妇就明里暗里的讥讽许凤霞。 “嫂子,你脸上有那么大一块胎记,那么丑,肯定从小受了好些个歧视?” “大嫂,你是不是因为受了歧视,从小就学会了讨好别人啊?” “嫂子,咱爹咱妈可是最喜欢你了,我俩得好好跟你学学,你教教我咋打溜须呗!” “大嫂,瞧着架势,咱爹这木工厂早晚得归你,到时候可别给俺们脸子看啊!” …… 许凤霞初来乍到不好和两个弟媳妇起争执,只能晚上躲进被窝里委屈巴巴的掉眼泪。刁大河心疼媳妇,也不想和两个弟弟争家产,这才答应王胜利加入到装修队当中。 刁德海心思细腻,很快弄清楚原委,和老婆一商量,就下了决心,干脆把大河的房子建了。三兄弟都分家出去,一碗水端平,免得兄弟间各怀心思,闹得家庭不和。 第133章 路冲煞中虎口穴 刁德海吸了口烟,对金海说道:“现在想给大河建房,房场是老早准备好了。可是我这两天去房场看了,总觉哪里不太对,想让你帮忙瞅瞅。” “房场”意为建房的场所,农村建房主要两个途径,一个是找政府部门批宅基地,因为一个是买来旧房重建。 木匠是半个风水师,一般情况也会看,但是往往知道不对却说不明白。刁德海这房场是买老安家的,安家人的结果可都不咋好,刁德海心里不落挺,因此找金海帮忙去帮忙看看风水。 对于安家那旧房的风水,金海心知肚明,也曾提醒过安家,奈何老安家无人肯信,也就不了了之。 此时刁德海相求,金海虽知情况,但为表郑重,还是决定陪刁德海走上一遭,于是金海把烟头往炕沿上的烟灰缸一扔,说道:“那就走!”刁德海换了身干净衣服,和金海两人出门奔了村西头。 靠山村地势平坦,三条街笔直贯通东西,两边房屋整整齐齐。这是平原村落的一个特色,在南方很少见这种整齐划一的村落,东北平原却是常见。 老安家的旧房子在头趟街最西边,再往西就是一条土路、一片林地隔着的苞米地了。恰因为在最西,又是在头趟街,这安家老房子前面占地,后面占道,房场是靠山村最大。 要说老安家这户人家的特点,概括起来有两点,一个是穷,一个是倒霉。 先说穷,那是“吃饭干啃窝窝头,烧菜放水不放油。无处偷米鼠饿死,无处捉鼠猫开溜。”老安家绝对是最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进他家屋但凡能找出一件超过二十块钱的东西,都算他家革命意志不够坚定。 再说倒霉,那是“靠山山倒,靠海海平。喝凉水都塞牙,放屁砸脚后跟。”养猪猪死,养鸡鸡瘟。打工要不到工资,种地打不出粮食,做点小买卖赔的底掉。 安家老两口离世后,两子一女都怕沾染霉运,再续穷命,没一个愿意继承这个老房子的,最后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刁德海,让刁德海捡了个不大不小的漏。 刁德海掏出钥匙,打开一把链条锁,吱扭一声,打开了那道黑漆已然脱落的大门。院子几只荒草中觅食的小鸟惊飞而起,噜啦啦飞向远处。老安家残破的土房子呈现在眼前。 刁德海邀请金海进院中观看,金海没进大门,反而后退几步观瞧,看了有一会,这才对刁德海说道,“德海,你看这安家老房,建造时为了多占地方,住房整体后移,这都建到头趟街中间来了。没有后院,一个前院还是东向开门,也是对着大街。” 在风水一道也有过研究的半桶水刁德海一头雾水,看着在那表演高深莫测的金海,想了半天一个名词在脑海中显现,“路冲煞?” 刁德海学着金海,在大门口后倒退几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这大门之处不简单,想了又想,猜了又猜,还是有点不明白,“我之前看这房子大门没有正对大街,和风水书上的图不一样,以为这不算路冲煞呢。” 金海闻言失笑,原来刁德海的学风水只会看图说话,于是好为人师的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案例也就固定几种,现实情况却千变万化,因而应用之妙在于随机应变。” 所谓路冲煞,就是住宅的纳气口,即住宅大门、窗户、阳台等正对直冲而来的道路、河流、小道或是过道,这对住宅风水有着很大的影响。 头趟大街笔直,直冲着安家的住房及大门,所谓“一条直路一条枪”,安家气势再旺也敌不过金枪刺喉不是。 当年安家占道建房时,村长曾经前来劝告,金海曾经好意提醒,安家执意如此。后来果然运气差到极点,这估计就是受了“路冲煞”影响了。 路冲煞种类很多,有天斩煞、直冲煞、割脚煞、反弓煞、枪煞……路冲煞对房主运势的危害非常大,容易使房主发生意外之灾,在工作上容易犯小人,事业上容易大起大落。 而大门是整个住宅最为重要的纳气之口,是纳财之地,犯了路冲煞,杂乱气流直冲大门,必定会冲走房子的财运,长久下去会导致家运不济,家中难以聚财。 说起路冲煞,金海又想起一件事。 许多年前,金海二表姐家新盖了猪圈想要养年猪。二表姐抓了个猪羔子放到猪圈里,悉心照顾,结果养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死了。二表姐仔细琢磨,认为小猪羔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而死。 没过几天,二表姐又买了一头猪羔放进猪圈,结果没过两个星期,这猪羔又是一命呜呼。虽然表姐这个妇女主任受过思想洗礼,接受过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教育,但见两头猪羔连遭意外,心里也犯了嘀咕,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有些动摇,于是托人传信叫来金海帮忙看看。 金海来了,墙里墙外走了几趟,看明了猪舍周边环境。这才告诉表姐,“姐啊,你家这房子这是犯了虎口煞啊,‘虎口虎口,神仙难走’,你家这两头小猪羔是冲了煞气而死。”表姐家这房子犯的是路冲煞中的虎口煞。虎口煞也可以单列门类,在此不再多加赘述。 表姐家这个猪圈盖在院子的最前端靠右的位置,猪圈门在院里,窗子朝向院外,这窗子正对一条一米多宽的胡同,就是两所房子中间的空隙,“这地方本没有路,因为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两边房子以及小路恰好形成一张“虎口”,这虎口对着猪圈,整天不吞也咬,两头小猪羔于是葬送“虎口”,丢了性命。 金海就让表姐在猪圈外正对着“虎口”的地方,种下几棵柳树,并封闭了猪圈后窗,改开前窗,以此挡煞。 之后,表姐再养猪,就没啥问题了。 那年过年金海还在表姐家混了好几顿猪肉吃,家养的猪肉就是香,别人养的更香。 第134章 刁德海一箭三雕 “既然犯了这路冲煞,该怎么破解呢?你好好帮忙看看!”刁德海语声客气。 听得金海一阵好笑,这真是谁的儿子谁心疼啊,听见刁大河的房子风水上有问题,这刁德海都学会礼貌了。 金海不觉莞尔,“德海,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跟我俩这么礼貌呢!” 刁德海老脸一红,“这不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吗!以后这房子住的是谁啊?那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侄子,咱能让这地方出一点儿岔子吗?” 金海配合的回答:“那必须不能啊!” 看来比起做木匠,刁德海还适合搞传销! 两人说笑一阵,金海言归正传:“其实破这路冲煞有三个办法,一为挡,二为化,三为避。” “先说这挡,可在大门口种树,大门内设置影壁墙,用树木、影壁墙来阻挡路冲煞的负面影响。这类似于用盾牌来阻挡长矛的进攻。” 刁德海听懂了,点点头,接着说,“你再说说这话。” “化顾名思义就是化解的意思,路冲煞来势汹汹,恶意满满,可在大门口处悬挂五帝钱、八卦,或者摆置麒麟瑞兽,来化解恶意。” 刁德海又跟着点头,“那你再说说这第三个办法呗。” 金海一笑,“第三个办法简单了,既然犯了路冲煞,就避开这条路呗。房子往前挪动几米,和头趟街的房子对齐不就完事了吗!” 刁德海听完三个办法,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兄弟,那你说说这三个办法哪个最好呢?” 金海蹲在地上,手拿一根木棍在地上勾画,说“挡”,比得是矛锋利还是盾坚固,不十分稳妥。“化”,要看恶意多大,有时煞气过重,是难以化解得开的。还是“避”的方法最为稳妥。 刁德海起身,后退着从远处看了看刁大河房场,说道,“这房子挡在街道的确难看,而且这处房场面积这么大,也不差这三米两米的了,建房时咱就避开这条大道就是了。” 两人正聊着呢,这房场后面的邻居李老二出来了,凑到了两人身边。 李老二没说话先给两人递烟,“两位老哥,这是在这里干啥呢?” 刁德海答话,“这不是大河想要建造新房子吗,我跟金海来看看!” 李老二和李老三是亲兄弟,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平常在屯子里面不显山不露水的。听刁德海说要建房,就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刁德海见状哈哈一笑,“李老二,你这是有事情!” 李老二两根手指夹着烟,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按理说大河建房子是喜事,我不该乱讲话。我有一个请求,你听听行不行,不行就拉倒!” 刁德海拿出打火机,帮三人都点起烟。“老二,说说看!” “老安家建房子的时候给我留的这个过道太小了,只能进一辆马车,四轮车都开不进去,弄得我四轮车你能停在房子的后面。我的意思是大河建房子的时候,能不能往前让个一米两米的,半米也行,让我家四轮车能开进去就成!”李老二提出来诉求。 刁德海与金海相视一眼,假装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老哥开口了,让半米哪成啊!这么的,我把这条路都给你让出来,你看咋样?” 李老二闻言大喜,高兴的说,“那可太好了,要是真这样。大河建房的时候我全家都来给大河帮忙!” 随机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改口,“就是一点儿不让,该帮忙我也得来帮忙!” 这李老二还真是实在,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李老二回家,金海和刁德海绕着这老安家旧房子继续查看。 走到房场的东面,房子东面是一条土路,李老三开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过来了,一路烟尘滚滚,跟开着个坦克似的。 见到金海两人,李老三刹住车,熄了火,跳下了拖拉机。 依然是先递上两根烟,这才问道,“你俩给这干啥呢?” 今年开始,李老三和金海几次同桌喝酒,加上他成了王胜勇的老丈人,和金海的关系日渐亲近,是以说话直接。 金海回答,“大河要建房子,我陪着德海给大河看看这房场!” 李老三吸了一口烟,对刁德海说道,“德海啊,我有个事儿想求你一下!” 刁德海听言眼前一亮,问道,“啥事儿啊?” “就是你家建房子的时候能不能往前让点地方,你看着屯子三条大街,两条都是贯通的,只有这头趟街被房子挡住了,在头趟街干点啥都得绕个大弯,也太不方便了!” 刁德海故作沉吟,“哎呀,这好几米的地方呢!” 李老三挠挠脑袋,说道,“要不我给大河点补偿,让一米我给两百块钱咋样?” 刁德海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说,“你也别一米两百了!这么的,我把这条路全给你让出来,大河建房子时,你来帮忙咋样?” 李老三听言有些惊喜,“真的啊?” 刁德海回答,“那必需得是真的啊!” “那行,大河建房,我必到!到时候我让我几个女婿也来帮忙!” 金海在旁边暗自好笑,这刁德海也太鬼头了,一件事情,三家落好处,这是“一箭三雕”啊!关键人家李老二和李老三是亲兄弟,就你这点小计谋早晚不得露馅儿。 三人说说笑笑一阵,李老三又跳上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走了。 路旁杨树枝叶茂密,阴凉遮蔽。一阵风出来,枝叶摇摆发出哗哗哗的响声,宛如清水河的流水声,那样的悦耳动听。一时之间,金海和刁德海的心情都变好了起来。 金海和刁德海又房前屋后,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规划了一番,这才各自返家。 中午玉芬包的饺子,猪肉大葱馅儿的,猪肉由王百胜提供,大葱是后院现拔,新鲜得很。 叫来表姐和小华,一起包饺子。表姐一人擀皮,其他三人负责包。表姐干活麻利,三人一起包都跟不上表姐的进度,被表姐很是嘲笑了一番。 幸福的味道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又安安然然。 第135章 师父回到玉皇山 农历三月二十二,下午,阳光很暖,燕子很欢快。 金海心情舒畅,既为了中午吃到的猪肉大葱馅饺子,也为了这夏初不凉不热的好天气。 金海想起了几日前割来的柳条,好在当时放在阴凉处还泼了水,要不干了就没法用于编筐了,只能当柴火烧掉了。 金海坐在院中开始编筐,挑出几根粗细一致的柳条,横条四根,竖条四根,十字码放。 再码出米字形,用细绳固定。 接下来就是用长柳条转圈编制,压一挑一,稍微收紧就出现小筐的形状了。 最后收边,简单的把柳条弯回来再插入相邻的空里就可以了。 收边时,筐两边相对留出几根长柳条,对接编成麻花形,作为提梁。 用剪刀剪去多余枝条,一个精致轻巧的小柳条筐就编好了。 金海口中吟唱“提篮小卖拾煤渣, 担水劈柴也靠她 ,里里外外一把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声音粗犷悠扬,带着金属的回音,远远的荡开,传出了院子。 金海熟极而流,双手配合,手中不停,一口气编了十来个柳条筐。 表姐过来告辞。王胜利又组了一个装修队,这下王胜利手头人多了,不用原来那么忙了,表姐打算明天就回家。 当天晚上,金海又请表姐吃饭。饭罢,表姐拿走了玉芬两个头饰,拿走金海新编的小筐两个,然后就进了金海家后院子的大棚,开始自助式采摘…… 金海也是哭笑不得,一边跟过去帮表姐摘豆角,一边偷偷问玉芬:“你知道表姐在家的绰号吗?” 玉芬手上不停,凑到金海耳边,小声回答:“知道啊,不是叫‘小钢炮’吗?” 金海摇头,将一把青绿豆角扔进柳条筐里,低声说,“不是这个!” 玉芬调动脑细胞回溯了一遍过往,发现并无这个信息,于是好奇问道,“表姐不就这一个绰号吗?对了,有人管他叫‘疯丫头’,是这个不?” 金海不再打哑迷,低声笑,“不是这个,表姐的绰号是‘二土匪’。” 表姐在另一片地里摘茄子呢,摘一个胖的,又摘一个更胖的,紫色的大茄子闪着微光,躺在竹筐里,让表姐滋生出一种不劳而获的幸福感! 原来六十年代末期,经济困难。表姐身强力壮 ,经常动手抢夺男孩子的玩具和吃的,为此没少挨打,但表姐依然乐此不疲,时间长了,就得了这个“二土匪”的美名。 表姐从不抢女孩子的东西,加之和温温柔柔的玉芬关系很好,因此玉芬不知表姐这个绰号。 “二土匪”表姐在金海家一番搜刮之后,被女婿开着小车送回胜利村,表姐所在的村名和女婿的名字相同,也是一奇。 晚上,金海大师兄打来电话:“师弟,师父回来了,让你明天到庙上来见他。” 还没等金海回复,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金海,把你上次带过来的那个散白给我捎来一百斤,我这酒没有了!” 金海一听有点慌,央求着说道,“师父,我这总共剩了那么一百来斤了啊!你给我留点,行不?” 师父骂道,“不够一百斤,你就拿你的茅台、五粮液凑够一百斤,你上次不还跟我显摆你那收藏了好酒吗 !在那里唧唧歪歪像个老娘们!” 金海感觉被掏空,“师父,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 “你的‘意思’重要吗?” “不重要吗?” “重要吗?” “不重要!” …… 师徒两人正在电话中玩着无限循环,金海听到师兄在电话旁边大声喊,“师弟,明天来时把我的《黄庭经》带过来还我。”金海果断挂断电话。 夏初的阳光不算热烈,却很明媚,攀登在玉皇山台阶上的金海心情舒畅,他纵声长啸,声音在山谷中激荡。 因为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行走在山路上的人寥寥无几,基本都为锻炼身体或者求佛而来。听见金海的长啸声那几人也大声呼应,一时之间,玉皇山上仿佛来了狼群,嚎叫声此起彼伏。 有了这段小插曲,上山轻便了许多,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三个台阶似乎也没那么难爬了,一个半小时之后,金海登上了山顶。 但见玉皇山山头之下,茂密的丛林中冒着淡白色的烟雾,缭绕,蒸腾,汇集成云朵,澹澹的几朵白云,一半镶在天空中,一半粘在玉皇山一侧的峭壁之上。金海赏此美景,不觉胸中激荡。 师父依然坐在玉皇庙门口,红光满面,白胡子飘飘然,仿佛在世活神仙。 见到金海上来,师父嗤之以鼻,“你小子身体忒糟,这爬山的速度跟我比可差远了,你师父我在这足足等了你一个半钟头了,要不是这天不错,老道我早就回屋睡觉了!” 金海哈哈一笑,拱手道:“师父玩笑了,徒弟跟您比那不是萤火虫跟大太阳比,差的太远了么!要不咋您是师父,我是徒弟呢!”金海不敢犟嘴,要不老头真敢下山跟你比上一回。 师父听言这才满意,转头又问:“我的酒呢?” “我让我一个侄子帮你开车送过来,现在还在路上呢!”金海回答。 “早知道我的酒没来,就不在外面等了 !” 金海有点懵,弄不清师父坐在门口是在等自己,还是在等那一百斤散白。 金海坐在师父身侧,放眼远眺。玉皇庙不远处一个山头,原来苍翠茂密,现在已然秃顶。上面许多人奔来走去,推土机横冲直撞,挖掘机探头探脑,大卡车穿梭也似,好一派繁忙的工地景象。 金海心中好奇,问道:“那边是在干啥呢?” 师父告诉金海,玉皇山要开发成旅游景点,开发峭壁下的那个岩洞,那个山洞已经命名为“修仙洞”,据说是玉皇大帝在世修行之处。 金海忍俊不禁,“师父,这岩洞是人几个小孩无意中发现的,咋就跟玉皇大帝联系上了?” 师父听了金海之言,瞥了一眼金海,说道:“你不信?据说山洞发现之日,山下有几个村民见到了天上龙挂,还拍了照片。 夜里那几个村民梦见一人,穿着黄袍,驾着六条龙拉着的车,对他们说‘我张百忍修行之地现世,乃人间福报’。 后来那几人一查,才知道张百忍是玉皇大帝俗家的名字。” 第136章 见师傅排班轮值 山风吹来,师父雪白的长髯飘动,有些仙风道骨模样。玉皇庙檀香氤氲,那香气飘出庙门,飘进金海的鼻中,然后如同晨雾一样从玉皇山顶扩散向烟火人间。 金海看着师父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师父,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您也信?” 师父伸手照着金海的头敲了一下,皱纹如刀,眼中星光闪烁,语调深沉,“‘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也算我道门在世的弟子,怎么有人替你传道,你反而不自信起来了呢 ?” 师父往那繁忙的山头一指,“看到没?那山顶修的就是咱道家的道场!” 听师父一番讲述,金海这才知道,玉皇庙要重扩建了,扩建后更名为三合寺,内设儒释道三大道场,儒家供奉儒家圣贤,求文运兴盛;佛门供奉西方诸佛,求财求福;道家供奉三清神像,消灾免祸。 “三大道场,咱们道家的最大,毕竟玉皇大帝也是道门中人,到时玉皇独享建一殿。”师父白胡子乱摆,言语间颇为自豪,很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当初,师父上求政府拨款重修三清观,经三年奔波,才求得善款。万事具备之时,不知是哪位大领导嘴一歪,三清观就成了玉皇庙,而且是无力回天的那种。 虽然玉皇庙依然由师父管理,虽然师父借佛家大庙行道家济世救人之事,但师父心中好似染上尘埃,难以念头通达。 如今玉皇山专为道家独设一方道场,师父喜不自胜。这段时间,师父动不动就在玉皇庙前大笑,笑得玉皇庙里的和尚莫名其妙。 师兄:“师父,您太着相了,咱道家最崇尚自然,您这也太得意忘形了?” 师父:“给三清重修道场,作为道家弟子不该高兴吗?” 师兄:“应该高兴!” 师父:“高兴就笑,特别高兴就大笑,不自然吗?啥叫自然?顺乎天性,行止有己。我看你在和尚庙里待的久了,忘了自己是哪家的了!” 师兄不敢再言声,心里说道,“你姓李,你有理,你了不起!你个道士跑和尚庙里顺从天性,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师徒两人门口坐了半个小时,王胜勇和王大胆开着车拉着酒到了。 金海给师父介绍:“师父,这是我同村的两个晚辈,和我关系颇为亲近。”然后对站在一旁傻笑的两人说道:“这是你们师爷,还不赶快见礼!” 王胜勇两人看面前老者手捋胡须,眼若深潭,一派仙风道骨,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活神仙李老道,连忙口喊着“师爷好”,九十度鞠躬施礼。李老道十分欣喜,微笑着点头受礼。毕竟,没有一个爷爷不喜欢孙子。 王胜勇和王大胆把酒从车的后备箱搬了出来,八十斤散白分装在四个酒桶中,另外金海还给师父带来了一箱茅台,一箱五粮液。 师父李老道见美酒喜不自胜,一路护送王胜勇和王大胆,指挥着把酒搬进三清观的库房中。 金海的师兄李学忠正在打扫庭院,院子因为常扫,半点灰尘不起。墙角隐蔽处几丛青草旺盛,李学忠也不拔除,任其自然生长,倒为院子平添几分生机。 李学忠见金海进来,放下手中扫帚,师兄弟间相互拱手见礼。 金海:“师兄,多日不见,倒是有些白胖了!” 李学忠:“师弟,我的《黄庭经》带过来了没?那可是宋版木刻,珍贵得很啊!” 金海:“我忘了!” 李学忠心里p,嘴上,“那师弟下次记得带过来!” 金海:“好的!” 王胜勇、王大胆两趟就把酒全部运进仓库,按照李老道的指示,将酒放在仓库的一角,金海又把两人介绍给师兄,两人又给师伯行礼。 屋中一桌酒菜已然备下,爷孙五人按次序落座。王胜勇两人搬完酒后本来告辞想走,被师爷李老道一番挽留,金海发话之后,两人这才留下。 上午十点多吃饭,在时间上不当不正,但于屋内几人来说却是正当时。金海虽然吃过早饭,因登山消耗太大,此时恰好有些饥饿。师父和师兄现在一日两餐,一般是上午八点半左右进餐,今日为等金海推迟了两个小时,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至于王胜勇和王大胆,就是两个“饭桶”,就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投喂,他俩也吃的下去,此时面对一桌好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师父高兴,人人跟着高兴,自是一番开怀畅饮。 酒宴结束,师父让两个会开车的小和尚把王胜勇和王大胆送回村子,老道管和尚,和尚不用白不用。 李学忠泡了一壶清茶,师徒三人品茶闲聊。 师父一口把小杯子里茶水喝干,砸一下嘴,问李学忠,“今天泡的啥茶?” 李学忠:“不知道,您那茶也没个包装,谁知道啥名?” 师父又自斟自饮一杯,辨别了半天,说道,“这是武夷山大红袍。”转头对金海说,“你尝尝!” 金海也将杯中茶喝干,除了更香一点,感觉没有啥特殊的。于是说:“跟别的茶一个味啊,就是香一点罢了!” 师父问李学忠:“你觉得这茶怎么样?” 李学忠也是摇头,说道“这茶虽然香,但是有点涩,我觉得茉莉花茶更好喝。” 师父也是一脸怀疑的说,“这是武夷宫陈鹤眠那老东西送我的,说什么世间仅此一两,其他皆在紫禁城内。送点茶叶就跟送金丹一样,我也没喝出啥不同啊,这老小子肯定是吹牛逼!” 金海和李学忠点头表示赞同! 几人牛嚼牡丹,将一壶茶喝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不知陈鹤眠得知玉皇山李老道如此喝茶,会作何感想。 茶罢,金海询问,“师父,您这次叫我上山有事吗?” 师父:“两件事,一远一近。先说远的,咱道家道场重修之后,山上事务必定繁忙,你得回来帮我!” 金海面现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师父一笑,“这事你不用急着回答,三合寺建成至少是两年之后了,那时再定。” 金海心下稍安,接着问道,“那您说的第二件事是?” “三合寺修建在即,我和你师兄有很多俗务要忙。今天起,咱们三人轮流在玉皇庙中主事,每人三天,九天一个轮回。你愿意吗?” 金海:“我可以拒绝吗?” 师父:“不可以!” 金海:“我非常愿意!” 第137章 大美女抽签求助 下午,金海给玉芬打了个电话,跟玉芬讲了师徒三人排班的事情。 玉芬听了好笑,对着金海吐槽:“你师父李神仙这是要开公司吗?都快一百岁了还折腾,这还排上班了 !”玉芬这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两口子半生辛劳,到老才享清福,玉芬是舍不得金海再去操劳。 金海哈哈一笑,安慰玉芬说,“知道小别胜新婚不?以后咱俩岂不是每隔九天就要新婚一次了?”几句话说得玉芬羞红了脸,也就不再纠结,反正师父也说了,就这一年。 第二天一早,金海起床洒扫庭除,这种粗活向来是谁年龄小谁干。师徒三人吃过早饭,师父和师兄就被一辆轿车接走了,说是要去开个什么筹备会。金海不关心这些,也没细问。 给三清虔诚的上完香后,从师兄的书桌上拿了本经书看了起来,看了一小时后又到院子里打了一套“太祖长拳”,打完后气喘吁吁洗了脸,这才走进玉皇庙大殿,坐在桌前等候。 玉皇庙中也有十来个和尚,三两个打杂,按照往日习惯维持着大庙日常,除了解签看事之外,其他事情根本不需要金海多管。 和尚们早课晚课,礼佛参禅,内外清洁,日常运转,睡觉时睡觉,吃饭时吃饭。和尚中有的是真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念经参如来。有的是假和尚,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跟上班一样,每天一壶清茶,一份报纸……呃,一本经书,昏昏欲睡,坐等发工资。 玉皇庙庙权全都归于李老道,玉皇庙香火旺盛,收入不菲,李老道除了留下部分用于维护和发展的资金之外,全都给和尚和打杂的平分掉,玉皇庙在岗人员简直不要太有钱。 假和尚拿到钱,下山娶妻生子,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败坏人伦道德,师父就不多管。也有两个真和尚严守戒律,不捉持金钱,师父就问清楚两人家世,将钱寄给两个和尚的在世亲人。“和尚修来世,道士修今生”,真和尚不管亲人,李老道替他们管了。 玉皇庙无论真假和尚亦或打杂的对师父李老道都是敬重非常,李老道也从不干预和尚日常,彼此相处融洽,真正做到了三教一家。 金海坐在佛前读《道德经》,师兄那里的书大多都是横版的,金海看着不习惯,只有这本道德经是竖版,金海拿过来温故知新。 上午九点多,庙上开始上人了,因为不是周六周日,来的人不多。 有人日常锻炼身体,把如来佛当成终点,跑着上山,到佛祖面前磕几个头,又嘿呦嘿呦的跑下山去。 有人是观赏风景而来,玉皇山早上有“玉皇献日”“云锁玉皇”“雪盖玉皇”等诸多奇景,城里人喜欢看。 也有人诚心拜佛而来,甚至有人一步一叩首的虔诚礼拜,这样的人或者别有所求或者执着于信仰。 也有几人求签,捧起签筒左摇右摇,有签落地之后,拿过来找金海解签,或求安慰,或求祝福,或求表扬,或求开解…… 忽然大殿门口一亮,庙中诸人向庙门口看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款步进来。 这女孩,白皙的皮肤光滑细腻,宛若和田美玉。大大的眼睛,脉脉含情,似一汪秋水。秀气的鼻子挺拔立体,好看的嘴唇红润饱满,乌黑长发编成两个松散的麻花,上面还插着一朵绢制兰花,和十八岁的“神仙姐姐”有着七八分相似,随便一站就是一幅美丽图画。 这女孩进得大庙环顾四周,看到了坐在庙中一角的金海,顿了顿,没有直接走过来。她先拜了西天诸佛,然后跪坐蒲团,摇晃签筒,求得一签,这才走到金海面前,把签交到金海手里。 “金大师,求您帮忙看一下这支签。” 金海疑惑 ,“你认识我?” 女孩子点头说道,“我叫董珂,是刁四河是同学,和她住在一个宿舍,常听她说起您!” 原来刁四河是金海的铁杆粉丝,从小长在金海家里,耳濡目染,听多见多。金海在她眼中那就是个大隐隐于市的世外高人,那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治国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除了七十二变不会,那就是个神通广大的孙悟空。 于是刁四河每晚睡前必须来一顿“金海吹”,将她所听所见的有关金海的奇闻异事,添油加醋的说给小姐妹们听,而且是不接受反驳的那种,谁敢质疑,必是一番更猛烈的吹捧。 东北人本来就能侃,加上金海确实经历奇特,慢慢的刁四河宿舍里的小姐妹都被洗脑,确信了在东北靠山村藏着一个“半仙之体”。 这董珂也是金海的隐藏粉丝,当下,她大学实习期间遇到了麻烦,自己无法解决,立刻想起了“靠山村二舅”,跟四河问明了地址,就这样孤身一人从浙江寻了过来。昨晚,到了靠山村后直接就去了金海家里,得知金海不在家后,今天又寻到这玉皇山上来了。 董柯讲明了与四河的关系,将手中签递了过来,说道:“金大师,您帮我看看这支签!” 金海拿过那支签,见是第八十八签,念诵签词说:“木为一虎在当门,须是有威不害人。分明说是无防事,忧恼迟疑恐惊心。” 董珂眼中露出疑惑神色。这时金海身边或近或远聚拢了几个香客,还有两个假和尚也凑了过来,八卦之心人人有之,美女的八卦人人想听。 金海被围观,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啰嗦,和女孩解释道:“当前,你所遇到的那个纠缠你的人,就像是一头木雕的老虎,远远的看似乎很威猛,但实际上害不了你。虽然他的威胁让你感到害怕,就像进入大江的中心般惶恐,但只有你持正守心,自然无虞。” 董珂肉嘟嘟的嘴巴半张,一双桃花眼放出光芒。惊呼道:“四河果然没有骗人,您真是活神仙啊!”即使周围众人阅片无数炼出了云淡风轻,此时见到董珂因为吃惊现出的娇憨之态,也不由得心脏漏了两拍。 金海心中念诵,“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亏得我已年老,亏得我有玉芬,否则我的道心非崩坏了不可。” 第138章 长得美也有烦恼 话说庄子有一天见到一棵树,那棵树不知存活了几千几百年。庄子赞叹这树长的大,别人却说这大树干啥啥不行,是“无用”之物。庄子就告诉那人,这树正因为“无用”才得以保全,但凡这树有一个优点早就被人给砍了。 所以优点往往也是负累,“聪明反被聪明误”,“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都是优点成为负累的例子。有钱的被金钱负累,有权的被权利负累,美貌的被美貌的负累…… 董珂就是因为长的太好看了,所以常常为自己出众的相貌而感到烦恼。 在董珂还抱在母亲怀里的时候,就已经粉雕玉琢,迷倒众生了,董珂的烦恼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躲不开被掐脸的命运。 被妈妈抱在怀里走到街上,遇到妈妈同事,“哎呀,你女儿可真漂亮啊,像个瓷娃娃。”伸出手掐了掐董珂的小脸“真滑溜”。 家里爸爸的表兄来访,见到坐在沙发上玩耍的董珂,十分惊艳,“这闺女真水灵,长的一定是个大美女。”说完掐了掐董珂的脸蛋“q弹”。 在小区里和邻家小哥哥过家家,邻居二婶凑过去,“小丫头这么好看,长大可怎么得了。”然后习惯性掐了掐董珂的小脸蛋“舒爽”。 …… 上了幼儿园,小朋友为了排队排在董珂身后,使出各种妙招,高个的小朋友故意弯着腰,矮个的小朋友故意踮着脚,只为和董珂的身高差不多。 小学时,男女生同桌,班里小男生为了和董珂坐在一张桌,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有几个小子放学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决斗,互殴成了一群熊猫眼。 到了初中,为了能和董珂同一天值日,有个男生天天帮别人值日,竟然从初中开学第一天值日到初中毕业,最后荣获学校中的“劳动之星”。 进了高中,喜欢漫画的董珂参加入了漫画社团,结果她所在年级几乎所有男生都加入了漫画社团。漫画社社长感叹:“得董珂者,得天下啊!” 高中毕业时,董珂的妈妈把董珂收到的过的情书,全部卖了废纸,卖了整好五十块钱。 一开始,董珂也为自己的美貌沾沾自喜,也为自己备受欢迎感到高兴,毕竟谁不喜欢走到哪里都是中心,站到哪里都是c位的感觉啊。 直到董珂发现,几乎所有同龄的女孩子都和她有意无意的疏远,一些女孩子还在她背后无中生有的编造谣言,说她的坏话。 直到有一个男孩,割破自己的手指给董珂写了一封 情书,被董珂拒绝之后竟然寻死觅活。那个男孩的家长跑到学校大闹,要求开除董珂。 直到有一天董珂晚自习回家,几个小流氓拦住她,对她说一些污言秽语。被人救了之后,没有得到同学的半句安慰,同学们反而背后骂她是狐狸精。 …… 董珂伤心极了,她开始厌烦自己的美貌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再搭理任何人,变得深居简出,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让爸爸开车送她上各种技能班,一直到她上了大学。 大学真是个好地方,虽然董珂美丽,但大学里美丽的女生很多,不美丽的女生也会把自己打扮得美丽,董珂不再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了。她可以自如的上课下课,可以晚上听着刁四河讲金海的传奇故事,可以在学校里随意的逛来逛去……董珂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 大四下学期开始,董珂被学校推荐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实习就等于踏入社会,董珂进了律师事务所,就像苍蝇群里扔进了一块蜜糖。和大学那帮傻乎乎的男生不同,律师事务所 的男人们是分的清天然美和人造美的去,于是一拥而上,纷纷展开追求。 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姓林,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政法界颇有名声。林律师也看上了董珂,利用职权把董珂调到自己手下任助理,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对董珂展开了多轮追求攻势,。 第一轮是博取同情 林律师嘴上叼着一支烟,手中端着半杯红酒,颓然坐在办公室的地板上,语调有些哀伤,“阿珂,你知道我之前有个妻子,我非常爱她,但是她却和我最好的兄弟……”董珂进了律师事务所,人人喊她“阿珂”。 董珂眼中亮晶晶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兴奋,“我知道啊,这事情公司都传遍了,特别有意思!” 林律师头上竖条黑线,心中大呼: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吗? 董珂小拳头在空中挥舞,语气强烈,“听说你一番神奇操作,就让你老婆净身出户,还把你那个兄弟送进了监狱。别人都说你下手太狠了,我却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林律师你做的对,就该让狗男女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律师靠在办公桌的挡板上,更加颓然,他在心中狂喊:这是特么重点吗?重点是我很爱我老婆,她却背叛了我啊。 董珂 一边收拾桌上资料,一边像想起什么一样说道,“林律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林律师眼前一亮,问道,“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一边抽烟,一边喝酒的?” 林律师一头栽倒。 第二轮是金钱攻势。 林律师将一个精美的包装袋,看似随意的放在疯狂打字的董珂面前,“阿珂啊,客户送我一个限量款的lv手包,是个女款。你看我也没有女朋友,就送给你!” 董珂停下打字,打开包装,掩口惊呼“哇,这就是传说中的lv啊!真精致!” 林律师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再漂亮的女孩子也挡不住奢侈品的诱惑。 董珂抚摸着包包上闪闪金属标志,一脸呆萌的问道,“听说lv是意大利黑手党为了洗钱故意炒作出来的,林律师你知道这是真的假的吗?” 林律师笑容渐渐有些凝固,“是吗?我不知道!” 董珂把手包放回林律师的手里,低头继续码字,“谢谢你,林律师,这个手包款式太老了,不适合我。你可以拿去送给你妈妈!” …… …… 第139章 林律师出言威胁 第三轮 想趁虚而入 酒宴之上,林律师对不断夹菜吃菜的董珂说道,“阿珂,坐在你面前的万和公司的副总经理,也是咱们公司大客户,他敬你酒一定要喝掉……” 听林律师对她说话,董珂使劲把嘴里咕咾肉咽下去,瞪着大眼睛说,“我不会喝酒!” 林律师面色不虞,语气有点儿严厉,“阿珂,你难道想因为你的原因,让咱们公司失去一个大客户吗?” 董珂一脸认真,回答道,“不想啊!” 林律师将董珂面前酒杯斟满酒,“那就把酒喝掉!” 董珂摇摇头,头上一朵绢制兰花摇摇晃晃,“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林律师不肯放弃,语气已有几分冰冷,“董珂,咱们组这个月的奖金就靠你这一杯酒了,你也不想挨同事骂?” 董珂低头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不想被同事挨骂!” 然后,董珂站起身一口喝掉了杯中酒,转头对林律师说道:“记得帮我叫救护车!”一头栽倒在了椅子上! 林律师……我尼玛。 …… …… 其实从林律师把自己一个实习生调到身边当助理之时,董珂就已经看穿了林律师的心思。从小到大 ,董珂面对过的各种爱情攻势何其多也,早已经对各种套路、各种招数了如指掌了,因此她对林律师的种种伎俩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付自如。 林律师使出浑身解数,把三十六计试了个遍,也没近得了董珂身前半步,不免有些恼羞成怒。终于在有一天,在林律师又一次的攻略失败之后,他再也忍受不住,露出了野兽的爪牙。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隔着一张硕大的实木办公桌,林律师端坐在老板椅上。金丝眼镜反光之下,看不清藏在下面的眼睛,一张长脸沉沉着就像一道深渊,令人惊惧。 看着办公桌前辛勤整理资料的小蜜蜂董珂,那弯曲如天鹅颈的脖子,那如葱白一样鲜嫩的纤纤玉手,林律师不自觉心中猛跳了两下。他低沉的声音问道,“阿珂,你实习已经快两个月了,还有多久结束啊?” 董珂手中不停,将几份资料分类装入文件夹,回答道,“还有一个月,我们的实习期是三个月,然后回去论文答辩!” 林律师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声音和蔼的问道,“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董珂麻利将几个文件夹放进橱柜,回头说,“我正在争取留在学校教书的机会。” 林律师吐出一口烟,关心的问道:“用不用我帮忙打个招呼啊,我和你们学校的校长关系不错!” 董珂连忙摆手,“谢谢你,林律师,不用了,我想凭自己的努力来争取!”董珂可不敢让林律师帮忙,毕竟成人的世界没有的午餐。 莫名的,林律师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了,就像得不到食物的野狼,“阿珂,我早看出你是一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也早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我希望你考虑一下!” “第一条路,我会让你实习不能通过,让你大学毕不了业。而且我知道你父亲开了一家小公司,我会让你父亲的公司官司缠身,直到倒闭。” “第二条路,做我的女朋友,毕业后你喜欢留校我帮你运作,喜欢到我们律师事务所工作我帮你安排,我保你前途一片光明。” “阿珂,你是成年人,我想你知道怎么选,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一下!”说完,林律师将香烟狠狠按进了烟灰缸,一绺轻烟飘向屋顶,融入空气。 林律师的威胁让董珂陷入了恐惧当中,她不怕各种纠缠,但她真的害怕毕不了业的,害怕成不了梦想中可以保护自己的律师,更害怕父母因为自己受到牵连……于是董珂一时之间苦无对策,突然她想起了刁四河口中的“半仙之体”,于是她不远千里而来,一番波折,找到了金海。 此时,董珂听金海一语道破自己目前的困扰,不觉得心头一震,心中狂呼,“刁四河果然没有骗我!” 周围围观群众听清了金海解签之词,又看了董珂的反应,知道大师说中了,于是议论纷纷,原来这个女孩子是受到威胁了啊,肯定是因为这个女孩太漂亮被人盯上了。物欲横流的年头,美丽就是原罪啊! 董珂求问,“金大师,您说对方只是木头老虎,只会吓唬人不会咬人!可是即便是木头老虎,我还是很害怕啊,我该怎么办呢?”说完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像一只哀求的仓鼠,楚楚可怜,惹人心动。 看着董珂那天真模样,金海不觉莞尔,“丫头,你是当局者迷了。你和四河是同学,你学的是法律?学法律的人还怕威胁吗?法律是弱势群体最可靠的武器,你要相信法律啊!” “可是我现在还不是律师呢,而且我也没有证据,如果他对我做出不利的举动,我再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已经晚了……”原来董珂不是没想过报警,但是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报警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即便林律师真的让自己毕不了业,或者让自己父亲陷入危局,自己也抓不住对方的把柄,因为这就在对方的职权范围之内的。 一个围观群众心有所感,“法律是保护弱者的武器,可是这武器也不能先发制人,一定得等到受到侵害后才能拿起来。” 另一个围观群众有所感慨,“都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可是迟到的正义对受害者来说还有个屁用呢?” 一个假和尚握紧双拳,恨声说道,“特么的,‘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经济失衡弄得社会道德崩坏。一些品质败坏的王八蛋,动不动的就仗势欺人!” “大师,你骂人!” “阿弥陀佛!贫僧一时激愤,犯了十不善业,还请施主见谅!贫僧这就回去把《佛说十善业道经》抄写十遍,以消罪愆!” 第140章 持身正何惧纷扰 玉皇庙大殿中的人越聚越多,无论何种目的的人都围在了金海和董珂周围,大殿之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后进来的人不明所以,就询问先进来的人,一时殿中嘈杂。 金海望了望四周,摸着鼻子想了一会,这才对董珂说道,“丫头,这里人多,不方便说话,可愿随我到三清观说话!” 董珂看他坐在椅子上渊渟岳峙,一派高人风范,眼神清亮分明,不像坏人,也不像色狼,于是点头同意。 周围围观众人发出吃不到瓜的叹息,三三两两的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金海从椅子上起身,将桌上放置的《道德经》卷起,握在手中,带着董珂穿过玉皇庙,进了三清观。金海没有把董珂领进自己的房间,而是将她带进了三清大殿 。 三清殿中,三清神像坐于高台之上,神色肃穆俯瞰众生。神像因为年久,色彩有些暗淡,看起来有些古旧,但这样却更增道家威严。三炷檀香飘渺,两根明烛燃烧,大殿内一片寂静肃然。 金海在大殿一角落座,也让董珂坐下,这才看着明艳的董珂说道:“丫头,你天生丽质、绝代芳华,这既是福报,也是业障。你的美貌如同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必能享得天之幸,用的不好则会祸及自身或者亲人,如何运用全在一心!” 董珂将身上双肩包脱下来,抱在怀里,面现疑惑之色,“大师,我有点听不懂您的话。” 金海脊背挺直如同青松,他直视董珂秋水一般的眼睛,语调缓慢的问道,“假设你拿着价值万金的一块珠宝走在街市之上,有人嫉妒,有人觊觎,你该如何来保护这珠宝呢?” 董珂将下巴顶在背包上,寻思了半天才回答,“我会把珠宝藏起来!” 金海手扶额头,有些无语,就这破办法,还需要想半天? “藏起来没有用,因为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了!大多肮脏手段都是背后使用的,你把珠宝藏起来,反而更容易让坏人得手!” 董珂皱着眉头沉思,又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我可以雇一个保镖帮我看着!” 金海有些怀疑,这丫头这智商是怎么考上重点大学的? “如果这个保镖能力不足怎么办?如果这个保镖也有坏心思怎么办?就算保镖能力强,也没有坏心思,那保镖也只能保一时,不能保你一世!” 董珂又是将下巴顶在背包上想了半天,她感觉自己cpu快炸了,高考也没这么累。犹豫着说,“我把珠宝卖掉总行了,卖给一个能够真正保护好这珠宝的人!” 金海微笑颔首,“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献玉要逢知玉主,卖金须遇买金人’,这样的人急切之间到哪里寻找呢?” 董珂迷茫了,她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两手扒着背包,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金海,“金大师,你告诉我,我想不到了!” 金海便不再打哑谜,摸了下鼻子说道,“丫头,你这想了半天主意,不是躲就是藏,要么就是求人帮忙,从没想过自己独立面对吗?” 董珂坐直了身子,她已经听懂了金海的比喻,她声音细如雨丝,“对方于我一个学生来说,太过强大了,我没法独立战胜!” 金海笑了笑,从桌上取过茶壶,倒了两杯凉茶,一杯自饮,一杯递给董珂。董珂抱着背包,捧着凉茶却没有喝。 金海见她小心谨慎的模样既有些好笑,又有几分同情,金海说,“珠宝本就属于你,无论情理法理你都占着正义。道理本就在你这边,何须惴惴不安呢?” “只要你守正不回,一切歪门邪道都是纸老虎,所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不知为何,虽然金海并没有明确告知董珂该如何做,董珂却是心下安定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凉茶,下定决心般一饮而尽。然后对金海嫣然一笑,说道,“四河管你叫二舅,我也管你叫二舅,行不?” 金海点头应允,他无所谓的,反正靠山村的孩子们都这么叫。 董珂告辞,到了玉皇庙门口叫了辆滴滴,去了省城,坐着下午的动车回了浙江。 第二天一早,董珂照常上班。 林律师:“阿珂,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董珂:“抱歉,林律师,我不想做你女朋友。我不喜欢我的男朋友年龄比我大这么多!” 林律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压着嗓子说道,“你不怕我让你毕不了业,不怕我让你父亲的公司官司缠身吗?” 董珂笑了笑,像明媚阳光,“林律师,我相信以你在业界的好名声,你不会这样做的。再说,就是这样做了我也不怕,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说完停顿一下,“而且我有这个!”说着扬了扬一直握在手中的一支笔——一支录音笔, 林律师……我尼玛! 随即,林律师竟然开怀大笑起来,声音越笑越大,很久才停下来。对一脸懵的董珂说道,“丫头,麻烦你帮我去倒杯水!” …… …… 中午,吃过午饭,金海找和尚借了手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了,还没等充满,金海就开了机,果然上面若干条电话未接通,还有若干条视频申请失败。 玉芬的每一个电话都是惦念,每一条视频申请都是关爱,金海从不觉得这是约束,他只感受到了幸福。 金海靠在床上的棉被上,这棉被上午被金海晒过,现在弥漫着阳光的味道。金海发出了视频通话申请,很快玉芬接受了申请。先是一顿爱的抱怨,然后玉芬问:“董珂找到你了没?” 金海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玉芬,玉芬听后笑着说道:“那小丫头主意真正,千里迢迢一个人就跑过来了,昨晚到的咱家,听你没在就要离开,我留她在咱家住了一宿。结果你猜怎么着?” 金海配合发问,“怎么着?” “她还是我的顾客呢,她头上那个绢花就是从我这里买去的!” 第141章 王胜利遇到困难 两天后,师兄归来,金海下山,王胜利来接。 水泥路两旁苞米苗已经两寸多高,远远看去,黑土地被蒙上一层嫩绿。天真蓝,云很白,金海心情很好。 小轿车如同平稳的小船,行驶在平稳的山水之间,两旁树木依次向后奔去,就像早起五公里晨训的的士兵。 金海看了一会儿两旁的风景,这才注意到王胜利有些不太对劲。这小子往常见自己总是兴高采烈的,今天不知怎么了,似是强作欢颜,但眉宇间带有忧色,话也少了很多。 金海不动声色,故意东拉西扯,他知道王胜利特意来接自己,一定是有话要说的。本来昨天晚上金海是给王胜勇打的电话,今早来接的却是王胜利,金海早有些奇怪了。 金海问了小华产检的事情,得知小华肚里的龙凤胎发育良好,心里非常高兴。哪个老年人不想多见几个后辈人呢,金海和王胜利的爹亲如兄弟,在金海眼里王胜利就跟自己儿子一样,喜欢也是真喜欢,待见也是真待见。王胜利有儿子、闺女,就等于金海多了孙子、孙女,金海咋能不高兴呢? 小轿车在水泥路上平稳前行,水泥路上是斑驳的树影,金海看了一会儿路边风景,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王胜利偷着眼瞅了瞅,下定决心一样对金海说道:“二舅,我遇到点事儿?”他是真不愿意扫金海的兴,但是又实在忍不住。 金海看着王胜利那小心翼翼说话的模样,忍俊不禁的说道,“活干完了,钱收不上来了,是?” 王胜利吃惊的看向金海,虽然早已对金海能掐会算有所预料,但还是震惊于金海的未卜先知。 金海心里一惊,嘴上了一句:“特么的,干啥呢?好好看路。” 王胜利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转头,目视前方,一辆大巴车从旁边急驰而过,金海吓得一身冷汗,心里暗道:“看来,车里不适合装逼,这玩意儿弄不好有生命危险。” “二舅,你咋知道?”王胜利紧握方向盘。 金海心说,你一路拉拉个脸子,谁能不知道你遇到事儿了?还有心思来接人,那遇到的就不会是大事。一个小包工头能遇到的事情就那么几种,按时间也能猜出你最近的几个工程完工了,这样一想,还能猜不到你遇到了啥问题? 金海一脸的高深莫测,摸了摸鼻翼,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将逼格彻底拉满。可惜王胜利在看路,没看到金海的pose。 原来果然如同上次金海预料的那样,王胜利当天晚上就接到了一个帮人装修的活,之后陆续又接到了两个活,生意也算顺风顺水。 第一个帮王胜利拉活的人是王胜利的一个远房亲戚,也姓王,王胜利称他一声叔叔。原来王胜利曾给这户姓王的家里装修,王胜利做活精细带劲,那人也刻意和王胜利交好,毕竟要想混的开,各行各业都得有几个熟人。 一日,王胜利做活之时,那人就在旁边和王胜利闲聊天,那人说:“你也姓王,我也姓王,说不定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王胜利手中活不停,开玩笑说:“咱们都住在这玉安县,说不定用不上五百年,可能三百年前就是一家子!” 那人也是无聊,就跟王胜利“盘根问底”,结果盘来问去,发现两人竟然是一个祖太爷分出的两支,身上有着相同的血脉。这下不得了,王胜利当场认了亲,叫了王叔。之后完工,王胜利顾及亲情,工钱就没要。 这王叔欠了王胜利的人情,一直想方设法补报。这次听说王胜利成立了装修队,就把自己一个打算装修的亲戚介绍给了王胜利。 王胜利赢得了个开门红,陆续又接到了给两家装修的工程,也算顺风顺水,这几天最开始接到的三个装修工程陆续完工,可是王胜利上门要钱,却全都出现了状况。 一家说:“现在手头上的钱不宽裕,等年底再给。”可是现在才按照公历算才五月中旬,这是打算先拖个半年了。 第二家说:“需要等一段时间再给你结钱,现在看你装修得挺好,谁知道过段时间会不会出现问题?三个月不出问题再把钱给你。”这家是打算一劳永逸,装一次修,这装修队还得帮他家管到底了。 第三家说:“你这要的也太多了,装修哪有那么贵的?我二大爷家小谁谁装修,包工包料一共才花了五万块钱,你给我打个五折,要不没钱给你。” 王胜利完工三家,三家一分钱没要到,这几天手头工人正问他要钱呢,王胜利有些麻爪了。想起金海跟他说的创业之初会遇到困难,这才亲自来接金海,想要问问办法。 金海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和这三家都签了合同了吗?” “签了!”这合同还是出自刁四河之手。刁大河加入装修队之前,曾经帮王胜利咨询过家里读书最多的小妹。 四河给两人说了些法律方面的注意,让王胜利为装修队办理了营业执照,并帮忙拟订了两份合同,一份是老板和工人签订的用工合同,一份是装修队和业主签订的装修合同。 金海放下心来,心里夸赞四河,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金海说道:“既然签订了合同,你怕啥?按合同办事不就行了吗” 王胜利:“二舅,你知道我这装修队吃的是熟人饭,按照合同办事固然能把钱要回来,但是人也得罪了,以后谁还帮我介绍活啊!” 金海瞅了眼认真开车的王胜利,“装修队生意好不好,看的是活干得好不好,人脉不是主要原因。再说你按照合同办事,虽然有可能损伤部分人脉,但是也有提升装修队公信力的好处,于你来说不算吃亏。” 王胜利脸上露出笑容,“我明白了二舅,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金海想了下,又给王胜利提出了一个建议,“你是装修队的头头,业务往来由你出头最好。但是要账这种得罪人的活最好换个人来干,这样既不容易伤人情,也留有转圜余地,一举两得。” 王胜利眼前一亮,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给金海竖了个大拇指,“二舅,您是这个!我服了!” 第142章 五人进山采蘑菇 农历三月二十八,晴。 昨天中午,下了一场雷阵雨,到了今天早上 ,地皮已经干了。金海和玉芬打算上玉皇山去采蘑菇。 两口子整天的在家里宅着,都快生锈了,刚好昨天雷雨,一震之威估计要长出许多蘑菇。 说也奇怪,这蘑菇和雷电不知道有啥联系,反正一打雷就长蘑菇,雷声越大蘑菇就越多。东北有一种蘑菇,叫“雷窝子”,白白的挺好吃,平常 少见,但是一遇到打雷,就一窝一窝的往外冒,有意思极了。 靠山村虽然名为靠山村,却并不靠山,距离玉皇山直线距离差不多有二十里。金海曾问过老村长靠山村得名的原因 ,原来靠山村靠的不是玉皇山,靠的是共产主义这座大山,金海心中大写了一个“服”。 金海正打算套上驴车出发,刁美丽来了。一听金海和玉芬要去玉皇山采蘑菇,也喊着要去,于是跑回家取“装备”。 过了有半个小时,金海实在受不了刁美丽的磨叽,就打了个电话催促。这才知道,原来刁美丽回去说了要去采蘑菇,勾起了这两口子的兴致,也要跟着去。 又过了十分钟,二埋汰开车停在了金海门口,一辆车刚好坐五个人 ,金海把两个柳条筐,几个编织袋放进后备箱。自己坐到了前面的副驾驶,三个女人坐到了后座。金海家的驴免了一趟苦差,在驴圈里“好啊”“好啊”的高兴了半天。 小车压着松软的泥土,直奔玉皇山下,可能久未出门的原因,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轻松雀跃。“三个女人一台戏”,金海和二埋汰坐在前座听后面几个女人闲聊。 从上次被金海教育了一顿后,二埋汰一改之前作风,开始关心起小玉来了,当前他视频的主要内容就是做孕妇餐。 程序是这样的:先二埋汰直播时让直播间观众推荐菜单,然后由二埋汰买来菜品用料,再由做饭贼好吃的小玉制作完成,最后三口之家全部吃光光。 没想到还真有人喜欢看这个,当前“东北不埋汰”的粉丝已经超过两万人。小玉这段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也发了福,原来的瓜子脸上多了点“婴儿肥”。 小玉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二埋汰对她好一点,她就觉得很幸福。小玉眼睛弯弯的说,“我小时候可喜欢采蘑菇了,一到雨过天晴,我第一个挎着小筐出去,一筐一筐的往家里采蘑菇。” 刁美丽也笑着附和,“我也是,特别喜欢采蘑菇。我采蘑菇的小筐就是你二舅帮忙编的,我用了好多年呢!”说完挑衅似的看着玉芬。 坐在副驾驶上的金海真是无语,他也不明白为啥刁美丽说话,总是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好像见面不气气玉芬,生活就没了趣味。 玉芬一脸无所谓,用当家大妇的语气说道,“金海每年都得编十几个小筐,就这你还当成了宝贝?明天我送你几个!” 刁美丽为能让玉芬生气有些高兴,“小筐和小筐能一样吗?我那个是我二哥特意给我编的,上面还编了“吉祥如意”字样的花纹呢,可好看了!” 金海暴汗,连忙回头对刁美丽说道,“妹子,你那时十四岁,缺个采蘑菇的小筐,让我帮你编,我不就随便给你编了一个吗?” “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玉芬故作生气模样。 金海连忙解释道,“能记不清吗?美丽落水,吓病了!为了哄她开心,我给她编了个装蘑菇的小筐!” 玉芬脸霁颜一笑,“原来是哄小孩用的,那没事了!” 金海如释重负的笑了!刁美丽得意洋洋的笑了!小玉则是“小孩儿初看西洋景—呆住了”! …… …… 二埋汰开的平稳而缓慢,毕竟车上有个孕妇。四十分钟,终于到达了玉皇山的一片山麓,二埋汰找好位置停车,几人下车。 玉皇山,逢立在面前,草木葱葱郁郁,山花丝丝簇簇。昨日的一场雷雨唤起漫山云雾,然后几处山峰在袅袅云烟中若隐若现,更显雄伟险峻,让人觉得它神秘而美丽,明媚而清丽! 沿着小毛路进入山林,融进了大自然。几个人像过去战争年代打游击那样分散开,分别从不同的地方摸索着向前进。 搜寻蘑菇是件极富刺激的事,刚刚下过雨的松林里暗暗的,散发着一种特有的松油气息,小草湿漉漉的,虽然裤脚卷的老高,可还是会被露水弄湿。 蘑菇都隐藏在树下面、草窠里、柞木丛里,有时候很难判断里面有没有,金海等人就猫着腰用小木棍儿扒开草丛搜寻,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心里充满了希翼。 小玉第一个发现一朵蘑菇,她惊喜地大叫,欢呼着告诉二埋汰自己的发现,二埋汰奔过来用手机记录,小玉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捏住蘑菇的根部,轻轻地拔出来,拍掉泥土,小心地放进小筐里。 蘑菇喜欢扎堆,一旦发现一个蘑菇,只要耐心在周围寻找,往往能发现许多。果然小玉摘下一朵之后,绕着树丛仔细一找,就发现一大簇蘑菇,三朵五朵挤在一起,紧紧抱成一团,伞朵儿又大又肥。 小玉用手采下,蘑菇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令人陶醉。她的心情愉快极了,就像小时候春节到来时,妈妈给买新衣服一样惬意。 紧接着金海也有了发现,他在一个山坡发现了一大片蘑菇。那些可爱的蘑菇像一把把小雨伞,撑开在雨后的草丛里,又像天上的星星,散落在草丛间,金海弯腰采了起来,蘑菇太多了,玉芬过来帮忙。刁美跑过来打秋风,换得玉芬一阵娇嗔,一众人哈哈大笑。 二埋汰紧随着小玉,一边保护媳妇,一边见到蘑菇就拍摄采摘的过程 山林之中,凉风习习,松涛阵阵,太阳爬到半空,林间光影绰绰,热闹欢快,鸟儿叽叽喳喳地歌唱,几个人的笑声此起彼伏,露珠和汗水在太阳底下晶莹剔透,折射出七彩的光。 第143章 玉皇山中遇野人 小玉好像特别幸运,采到的蘑菇又大又多,竹筐中的收获,二埋汰的陪伴,让她感觉异常的兴奋和满足。 小玉在山坡上摘下几朵漂亮的野花,彻底放开了身心,她一边慢慢的走,一边唱起了《采蘑菇的小姑娘》,轻快的歌声在山林上空久久回荡 金海、玉芬、刁美丽的抢蘑菇大战告一段落,几人直起身来,听着小玉动听的歌声,笑了! 不知不觉,几人寻向了青草更青处。 “二舅,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还埋汰喊道。 金海三人听言就凑了过去,见一棵大树上用透明胶布缠绕着大块的硬纸壳广告牌,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前方危险,游人止步!”八个大字歪歪扭扭,粗横大竖,看着十分显眼。 金海摸了摸下巴,关于这玉皇山山中遇险的故事倒是听过不少。比如传闻说有人山中砍柴遇到了东北虎,有人采摘野菜时见过熊瞎子,甚至有人晚上夜路遇到山魈,至于遇到野猪、野狼、狐狸之类的传闻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传闻真真假假,半真半假,但多出于深山,很少听见人说近山之处遇险。此处离入山口不过一二里,是行人常来常往的地方,难道到这里就有危险之物了 ?金海不信。 但是金海向来“听人劝,吃饱饭”,即便有所怀疑,也不会以身相试,更何况自己这方柔弱的女子居多。 正想招呼大家离开,忽然二埋汰一惊一乍,伸手一指,喊了声,“野人!”几人听言,纷纷吃惊。玉芬搂住了金海的胳膊,小玉搂住了二埋汰的胳膊,至于刁美丽,略微犹豫了一下,抓住的金海衣服后摆。 金海踏出一只脚,挡在众人前面,顺二埋汰手指望去,一个“野人”远远的蹲坐在树林丛生之处。距离有些远,那人样貌有些看不清晰,只见那人满头满脸的长毛,身上黑乎乎的,仿佛矿井中刚刚出来的煤炭工人。 那“野人”听见二埋汰的一声喊,眼睛看了过来。 刁美丽握着金海衣服的手有些发抖,别看她一惊一乍的,其实她胆子很小。刁美丽紧盯着那“野人”的一举一动,像个足球解说员。 “哎呀,野人看过来了!” “他站起来了!” “哎呀妈呀,野人走过来啦!” “二哥,咱们快跑!” 她倒是想跑,但是她发现自己的腿不好使了,所以招呼金海,希望金海带着她跑。 旁边玉芬虽然也害怕,但是有金海她就安心。 二埋汰和小玉也害怕,但是金海没有发令,他俩就不会跑。这俩人属于服从型人格,平常还好,紧急情况下必须有人发号施令才知道干点儿啥。 看着众人表现,金海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不用害怕!你们看那人穿着衣服呢!” 几人仔细一看,可不是吗,那人穿着衣服呢!既然穿着衣服就是“文明人”,不是“野人”,不用害怕了。几人松了口气,抓胳膊的、抓衣服的都放开了手。 那人绕过树丛,穿过草地,越来愈近,口中喊着:“二舅,你来看我了?” 金海仔细端详,见那人头发、胡须老长,掩盖了本来长相,听声音熟悉,一时辨认不出是谁。 还是刁美丽眼尖,又是一声惊呼:“牛破天!” 要说金海和刁美丽真是最不负责的投资者,这俩人和牛破天合伙包山养山猪,合同签了,钱付了,就再也没管过。 金海是心思不在这上面,他和牛破天合伙完全是碍于面子、形势所逼。他年龄大了,年轻时候经历了太多辛苦,年老时候想要享受几天好日子,所以投了钱就没再管过。 刁美丽就是生意小白,她投资完全出于对金海的信任,她就是想监管也不知道该怎么监管,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二哥投了钱,我二哥会管的!”刁美丽天天做梦分钱,却从没过问牛破天猪养的怎么样了。 金海也看清了,来人的确是牛破天。只见牛破天头发油油的都快成了毡子,不知多长时间没剪了,前盖额头后盖颈。鼻子下的胡子,腮上胡子,下巴下的胡子长成一片。身上衣服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黑乎乎脏兮兮,唯一亮眼的是胸前挂着一个闪闪发亮的哨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牛破天人还没到近前,一身恶臭已经直冲众人鼻孔,略有洁癖的金海差点没吐出来。金海嫌弃的躲开牛破天伸过来的大手,上面满是污泥,指甲盖老长,指甲缝黑乎乎的。 金海喊道:“牛破天,你离老子两米说话,要不我们转身就走!” 牛破天委屈巴巴的退后两米,众人七嘴八舌问话,牛破天说起以往经过。 原来牛破天拿到钱了之后,就开始了他的养猪大计。 承包山地,那是出奇的顺利,这年头承包山地的人太少了,山上原有的老树不能乱砍乱伐,山林里的动物不能滥捕滥杀,出产的木耳、榛蘑等山珍又人人可以采摘,那这样还包山干啥?山上产的拿点东西还不够支付承包费呢! 牛破天前来承包土地,可把当地乡政府乐坏了,“正愁没有招,天上掉下个粘豆包”。乡长热情接待了牛破天,经过牛破天一番牛逼加持之下,最终花了五万块钱,承包了二百亩山地,承包期五年。 正常承包一亩山地,承包费用是一百到三百元钱,但谁让牛破天能白活呢,天上地下一顿侃,竟然把身经百战的乡长砍懵了。 在乡长的脑海之中,一座大型的现代化养猪场在穷山沟拔地而起,给当地老百姓带来了许多实惠,为自己的升迁铺上了一条金光大道……于是当场拍板,大力扶持,租金减半,租期五年,地点任选。 牛破天的“大型现代化养猪场”挂牌成立了,牛破天花高价买来野猪崽,黑山猪崽,各五十只,这钱又去掉了十万块。这批猪之中黑猪崽比较大,也需要养四个月出栏。那些野猪,牛破天打算养到过年。 红砖垒起猪圈,木头圈起围栏,旁边搭一窝棚,牛破天开始闭关修炼。 第144章 破釜沉舟养野猪 牛破天也没舍得花钱雇人,就自己一个人买来米面油,打算在山里苦熬三个月,先卖掉那批黑猪,然后再扩建养猪场,雇员工,建住房,慢慢起飞。 当前,牛破天已经在山里苦熬了一个月了,他每天除了放猪,就是四处出击,采摘各种山珍,能赚一点是一点。 牛破天发现近几天,有人经常跑到自己承包的地方采蘑菇。采蘑菇是小事,但上次有人竟然在追捕自己养的山猪。牛破天把人赶走之后,在养猪场周围挂了警告牌,最近果然清净不少。 牛破天两米之外叙述了前情之后,露出了大黄牙,展颜问道:“二舅,你是来看我的吗?” 金海撒谎不打草稿,“对啊,特地来看看你猪养的咋样了,顺便采点蘑菇。”玉芬等人都笑了起来。 牛破天撇撇嘴,心中想“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牛破天侧着伸出一只手,装成绅士模样相邀,“众位,既然到这里了,就随我看看我的‘大型现代化养猪场’!” 金海几人也不推辞,远远的跟着牛破天越过一处山坡,跨过一条潺潺小溪,到了山窝里一处平坦的地方。但见一排七八间红砖搭建的猪舍,周围环绕着木头栅栏。猪舍旁边是一间木头小屋,门外有灶,看来是牛破天生活起居之处。 “猪呢?”见到猪栏之中空空如也,刁美丽好奇的问。 牛破天再次露出黄板牙,得意的笑了起来,想要凑到金海身边说话,金海连忙摆手后退。牛破天讪讪止步,说道 :“我给你们表演个魔术啊!” 然后牛破天进了一间有门的猪圈,从里面搬出两袋玉米,洒在养猪场中央。然后又进了那间猪圈,拿出一个洋铁盆,一个木锤,哐哐哐的一边敲,一边高声喊:“孩子们,吃饭啦!”牛破天喊的响亮,声音传进玉皇山。 不到五分钟,山坡上,山谷中,树丛里,草丛间,一头头大小不一的黑山猪、黑野猪窜了出来,如同离弦之箭冲进围栏,啃食起地上的玉米来。 牛破天表演完毕,再次来到金海等人身边,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牛!真牛!” 刁美丽眼露小星星,“牛破天,你可真行!” 二埋汰不顾牛破天臭气熏天,凑到近前,“牛叔,你也太厉害了!我到时在你这开个直播行不?” 牛破天高兴的嘴快咧到耳朵后面了,他太享受这种受人崇拜的感觉 了,牛破天感觉心中的花儿都开了! “现在开直播可能不行,要等我首批猪出栏之后再说,那时候我把这地方好好捯饬捯饬,你再来直播,包你大火特火!” 说完,牛破天和二埋汰都笑了起来 ! 金海等人又参观了牛破天的住所,牛破天留几人吃饭,金海等人严词拒绝,不吃饭都要吐了,吃了饭还了得! 金海对牛破天说道,“你这一个人毕竟不是个事儿,看你把自己混成了野人了!反正早晚都要雇人,晚雇不如早雇。” 牛破天笑了笑,拒绝道:“二舅,你放心,我一个人完全够用了。现在是创业阶段,钱都得花在刀刃上,能省一分则省一分。” 说完牛破天钻进窝棚拿出个笔记本,交到金海手里给金海看。金海打开笔记本,见到里面一笔一划记的各项支出,非常详细,详细到为了制作警告牌买了瓶红墨水。金海没有假装客气,而是认认真真的把里面每一笔资金的都核算了一遍,准确无误。 又交给刁美丽,让刁美丽查看账目,刁美丽摆摆手说道:“二哥,你看就行,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金海笑了笑,把账本还给了牛破天。 金海看了看连个乞丐都不如的牛破天,又看了看牛破天连猪窝都不如的住所,语气郑重的对牛破天说:“小子,你真行!古语说‘咬得菜根,百事可做’,又云‘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你能够为了自己的事业 如此倾尽全力,你不成功,天理难容。我等着和你发财的一天了!” 不知为何,牛破天眼中盈满了泪水,他动情的说:“我等了这么久,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只是要证明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 …… 坐上小汽车返程时,众人一时沉默,每个人被牛破天的孤注一掷触动,二埋汰有感而发,“我觉得牛破天一定会成功,我要向他学习。即使跌到尘埃,也要想办法爬起来!” 小玉在后座笑着附和,“老公!牛破天是挺了不起的,但是我觉得你一样了不起!你看你为了红起来,跌倒了好几次,都站起来了,现在都两万多粉丝了!你一样厉害!”这就是情人的眼里出西施 了。 二埋汰听了小玉的认可,傻笑了起来…… 超级灯泡刁美丽问小玉,“你今天吃啥?” 小玉笑着回答:“咱们采来那么多的鲜蘑菇肯定是吃蘑菇啊。” 转头对金海和玉芬说道:“二舅、二舅妈,一会儿你们到我家吃饭,我今天做鲜蘑菇火锅,保证好吃。” 谁都知道,小玉在做吃的这方面极有天赋,那真是天生的厨师。不知为什么,同样的调料,小玉放进去和别人放进去就是两个效果。这真的很神奇! 金海从前座回头和玉芬相视一眼,笑着答应了,不过还是关心小玉了一句:“你今天走了这么多路,而且还被牛破天吓了一跳,真的没事么?” 小玉这才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摸了摸略微鼓起的小腹,发现没有任何不适,就笑着说道,“没事儿!二舅,你放心,我皮实着呢!” 当天晚上,金海和玉芬在刁美丽家吃了一顿鲜蘑菇火锅,小玉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做出来的火锅色香味俱全,几人基本没怎么说话,一顿火锅吃得心满意足、沟满壕平。 二埋汰当晚的抖音粉丝量,涨到了两万五千。 第145章 刁大河开始建房 晚上,金海、玉芬两口子在被窝里。玉芬肚皮朝上,不敢翻身,怕压着难受。 金海不禁失笑:“你可真行,吃个蘑菇都能吃撑了!” 玉芬揉着肚子抱怨道:“还不是刁美丽,一直跟我抢,害得我跟着吃多了!” 金海无语,只好伸出手,帮玉芬轻轻的揉着肚子。玉芬的肚子很柔软,手感真不错。 玉芬想起了白天所见,问金海,“牛破天真有本事啊!你说他那些猪是咋训练出来的啊?一敲盆就跑过来吃食了!” “这个简单,就是利用了猪的条件反射。牛破天在猪吃食的时候敲盆,次数多了,猪听到了敲盆声就会跑过来!” “还能这样吗?你咋知道的?”玉芬有疑而问。 “我在庙里无聊,就把师兄放在庙里的书都看了!其中有本中学课本就讲了这个。” 玉芬沉默了一会儿,金海继续帮玉芬揉肚子。 忽然玉芬灵机一动说道:“你说要是一个人想使坏,在另一处敲盆,不就把牛破天的猪都拐跑了吗?” 金海抬手点了下玉芬的鼻子 ,笑着说:“没那么容易,牛破天聪明着呢!” 玉芬疑惑,金海给她解释:“你没仔细听牛破天敲盆,看似散乱,实际上敲着固定的节奏,这是第一重保险。他在敲盆时嘴里也喊固定的话,这就又加一重保险。而且,牛破天喂食总是在固定的地点,这是第三重保险。有这三重保险,别人敲盆也没用。” 玉芬听得一愣一愣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上,“牛破天是牛,但是没有你牛。金海,你太厉害了!” “嘿嘿嘿!”金海得意的笑了。男人的悲伤各有不同,男人的快乐何其相似。 “哎,金海,你手往哪摸呢?流氓!” …… …… 农历三月二十九,宜祈福、上任、移徙、安床、修造动土。 大清早,躺在炕上的金海、玉芬都接到了电话。 金海接到的是刁德海的电话,今日刁大河建房子,要破土动工。日子是金海按照奇门择日法选出来的,巧的是这一天也恰好是黄道吉日,可谓大吉大利。农历三月二十九,九星七赤,喜神西南,恰好建房。 按照东北民间风俗,破土动工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需要谢土地神,俗语也称之为“净地”。金海除了帮忙定了破土日期和方位之外,在破土动工前,还预先“定认基地”,也就是对其基地风水的好坏进行占卜,探看动土装饰是否伤及地下龙神、财神、四方神,选择最佳的方位,置祭祀和加持。 玉芬接的是王胜利的电话,今天小华做产检,王胜利也要去刁家帮忙,没办法陪小华去,就请玉芬代为陪伴。 挂断电话,玉芬想起了昨晚吃火锅时,刁美丽讲起小玉也到了去做产检的时候了,就打过去一个电话询问,果然是这样。 于是,玉芬带着小华,刁美丽带着小玉,四个女人村东头上了大客车,直奔玉安县医院。 吃罢早饭,忙完家里的鸡鸭鹅驴,金海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奔了头趟街的西南面,刁大河新房房场。 此时这处房场已经大变样,原来老安家的房子院墙全被推平,现在院子中堆砌的是各种建筑材料,无非是水泥、钢筋、砖瓦、石块…… 王胜利把装修队的人全都带过来了,还帮刁大河请来了一个施工队,刁家自己人也有着十几号,加上全村在家知道信的男丁也都来帮忙。此时,在刁家挤挤叉叉的有着大几十号人,可以说是兵多将广、兵强马壮。 刁大河这次要建造五间大瓦房:两间卧室,用来日常居住;一间厨房,解决一日三餐;一间仓房,用于存放物资;一间工坊,给刁大河做木工使用。除了这五间瓦房之外,还配备了卫生间、鸡圈……总之别人家有的,刁大河新房子有。别人家没有的,刁大河新房子也得有。 本来,按刁德海的想法,直接给大河起个二层小洋楼,让大儿子在村子里风光一把。今年木工厂的生意出奇的好,刁德海赚了不少钱,底气足得很。还是许凤霞阻拦了下来,做生意的人家还是低调点好,“财不可露白”,太张扬了遭人嫉恨。 许凤霞也有自己的想法:刁德海越偏爱自己和大河,自己和大河就越要低下头来做人。要不二河、三河两家有了意见,搅闹起来,家庭不和睦,刁德海两口子糟心,邻里也会笑话。 于是刁德海要给大河盖楼房,许凤霞坚决不同意,此事也就作罢了。至于刁大河,他的意见不重要,关键刁德海也不问他啊! 建房申请、村社签章、国土管理所、国土管理所、县国土房管局、国土管理、建房户……等流程已经走完。现在就等吉时一到,破土动工了。 金海到时,见到村长李伟国也在,就凑过去打了个 招呼,见李伟国强作欢颜,金海也不好多问。俩人正在寒暄,刁德海、王百盛、李老二、李老三……也都凑了过来,众人七嘴八舌聊起了天。 王胜利负责计时,上午九点整,吉时到。刁二河、刁三河点起十万响的“大地红”,立时间,噼里啪啦,碎屑飞溅,硝烟弥漫,鞭炮足足响了十五分钟。 在房场正西方,摆上香案祭品,刁大河带着许凤霞,叩拜祭祀了土地神。之后,刁大河拿过一把系着红绸子的铁锤,敲碎了一块摆在房场西面的红砖。在周围人的欢呼声中,刁大河的新房子正式破土动工。 东北农村建砖瓦房极快,如果帮工充足,材料准备齐全,也就是天的事儿。刁家新房破土是喜事,中午刁德海在家小范围宴请宾客,金海又混了一顿酒喝。 金海吃完饭回家,玉芬还没回来。金海忍着酒意,伺候了家里的所有活物。然后回了屋,扔一个枕头到炕上,勉强脱了鞋,上了炕,往枕头上一躺,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146章 酒桌前爷孙问计 金海醒来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玉芬还没回来。金海还有些惦念,就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好半天玉芬才接起电话。视频的另一头,是一个商场,声音嘈杂,原来给小华和小玉做完产检,几个女人就去逛街了。 玉芬有些显摆的给金海展示了手中的手提袋,对金海说:“我给你买了好几件衣服”,然后就作势要给金海金海展示。 金海连忙说:“晚上回来再说,视频里也看出清!”玉芬这才打消了立刻显摆的念头。 两口子闲聊几句别的,玉芬又说,“今晚上我让她们几个上咱家吃饭,你在家里做点好吃的。” 接着金海就听见小华在旁边兴高采烈的说:“二舅,我要吃黄豆炖猪蹄!” 刁美丽挤开玉芬,给金海显摆:“二哥,你看我这件红外衣咋样?” 还没等金海回话,那边玉芬已经挂断了视频通话。 金海立刻下地,洗了把脸,开始给几个女人准备起吃喝来了。 先到厨房泡了一碗黄豆,然后从冰柜中拿出猪肉、羊肉、冻豆腐等物,跑到后院采摘各种青菜。本来冰柜里还有几个冻猪蹄,但金海考虑到给孕妇吃新鲜的最好,就跑到王百胜家问有没有新鲜猪蹄。王百胜从冰柜里拿出了四个鲜猪蹄交给金海,这本就是王百胜事先给儿媳妇准备好的。 金海带着猪蹄回家,把猪蹄上还残留的猪毛用火燎干净后,用流水冲洗,然后剁块儿,焯水,沥干,备用。 翻箱倒柜找了几个冰糖出来扔下锅炒糖色,下入猪蹄,加开水,加香料、酱油,转入砂锅。 大火煮开后小火慢炖,炖的快软烂时倒入泡好的一碗黄豆,继续小火炖煮。 接着金海又准备了几样家常菜,色香味俱全。金海独自生活近二十年,人来送往频繁,练就了一身不错的厨艺,不敢说登堂入室,至少大多数东北家常菜都能尝试一二。 菜数不多,但菜量绝对充足。刁美丽运动后的战力不容小觑;跟刁美丽同桌的玉芬也旗鼓相当;小华和小玉,那是一人吃两人的饭,能吃的很;二埋汰和王胜利估计也会来,菜少了可不行。 下午四点多时了,几个女人回来了,一个个兴奋异常,看来是逛街逛爽了。刁美丽、小华、小玉先回了家送东西,然后又齐聚金海家。问起王胜利和二埋汰,两人中午喝酒喝多了,晚上不想过来。 不到五点钟,饭菜上桌,一男四女准备开吃。坐在炕桌边,小华看着猪蹄炖黄豆,口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好几天就想吃这个,可是自己不会做,家里人没有空。 还没等金海动筷子,玉芬手机响了,一看是李伟国,就把手机交给了金海。 金海接过手机,问道:“伟国啊,啥事儿?” “我已经准备吃了,今天玉芬、美丽她们几个去县里了,回来在我家吃饭!” “你说什么?让玉芬陪着啊……好嘞,我现在就去!” 金海挂断电话,把手机交给玉芬,对桌上众女说道,“李伟国叫我去他家吃饭,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几个女的吃罢!”金海暗自高兴,本来就不愿意陪着一群老娘们吃饭,这下终于得到解脱。 到了李伟国家,李伟国也已经准备好了,酒席相当丰盛。李伟国专请金海一人,两人落座喝酒。李伟国媳妇提前吃完,带着孙子小墩儿去了另一个屋子。 李伟国神色郁郁,几杯酒下肚,李伟国借着酒意,对金海说道:“儿女大了就是个愁啊,现在李红旗正和媳妇小影闹离婚呢,吵吵嚷嚷的半个多月了,弄得家宅不安!”李红旗是李伟国的包工头儿子,小影是李伟国儿媳妇,是个城里姑娘。 金海拿起酒杯和李伟国碰了一下,安慰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做好你当爹的该做的,其他的顺其自然!” 李伟国一口气饮尽杯中酒,他叹了口气:“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他俩爱咋折腾咋折腾,我不会管半分。可是这孩子才十二岁啊!俩人离婚,孩子不管跟谁,不是失去父爱,就是失去母爱,受到的伤害大了去了 !” 金海默默无言,他三岁丧母,十二岁丧父,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好在有师父、有姐姐、有玉芬……要不他变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即便如此,他的亲情和爱情也像不系之舟,总是缺少确定感和安全感。 金海正在陪着李伟国借酒消愁,小墩儿跑了过来,抓住金海的胳膊说道:“二爷爷,你帮帮我,不要让我爸爸妈妈离婚?”上次金海说让小墩儿牙疼就牙疼,让他不疼就不疼的神奇操作,收获了小墩的敬畏。在小墩的眼中,这个二爷爷无所不能,因此过来相求。 小墩拉着金海的胳膊,哭唧唧的说道:“二爷爷,你别让我爸爸妈妈离婚,我保证以后听话。 二爷爷,如果我妈要是想离婚,你就让她牙疼,如果我爸爸想离婚,你也让他牙疼,他们就不敢离婚了。” 金海听了心里说话,“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惜‘臣妾’做不到啊!” 小墩儿进来这一打岔,让李伟国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金海何许人也?靠山村的主事人啊,脑袋瓜相当够用了!说不定出个主意,就能让儿子、儿媳妇重归于好了呢!” 于是李伟国隔着炕桌抓住了金海的另一只手,“二哥,我知道你主意最多,帮兄弟想个办法,别让他们两口子离婚了。” 好么,爷孙俩一人一只胳膊,让金海左右为了难。金海和李伟国儿子李红旗倒是相熟,但是和李伟国儿媳妇小影是半点也不熟。说出话来有一方根本不会信服,这还调解个啥啊? 金海从两人手里抽出胳膊,先对小墩儿说:“小墩儿,你先去你奶奶那里,二爷爷有话要问你爷爷!” 小墩儿抬起头问:“是说不让我爸妈离婚的事儿吗?” 金海点点头,小墩儿乖巧的出去找奶奶了! 第147章 想破头苦无良策 夜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笼罩了整个靠山村。李伟国家顶棚一盏西式吊灯通亮,灯上的水晶折射出七彩光芒,带着几分梦幻,几分浪漫。 李伟国抽出一根烟递给金海,金海接过叼在嘴里,李伟国帮忙点燃。金海深吸一口,吐出来,感觉脑子清醒不少! “红旗两口子因为啥要离婚啊?”金海问道。金海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虽然也好奇李红旗两口子离婚的原因,但李伟国不说,金海也不问。此时李伟国要求自己帮忙平事儿,那肯定得问问原因了。 李伟国叹了口气,说道,“海子,不是我故意想要瞒着你,实在这事情李红旗干的磕碜,我没脸和你说啊!” 这事情简单,原来李红旗是何生旺手下的一个包工头,近来也参与到旧城区改造工程中了。这一日李红旗请一个项目经理吃饭,请财神爷吃饭,自然要尽全力让对方顺心了,于是李红旗喝得酩酊大醉。 李红旗的女秘书早就想无限接近李红旗,换得一个晋升阶层的机会了。于是就在酒店给李红旗开了个房间,自己亲自伺候李红旗。“酒是色媒人”,李红旗下半身失控,犯了成龙大哥说的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这女秘书也够狠,上位心思迫切,就拍了一段李红旗纵马驰骋的视频,发送给了李红旗的老婆,成功点燃李红旗夫妻两人之间的战火。 李红旗是真心不想离婚,他和媳妇同甘共苦十几年,早就难以割舍了。至于李红旗的媳妇儿铁了心的想离婚,她忍受不了丈夫的背叛,认为李红旗已经脏了,不想原谅。两口子之间“拉大锯,扯大锯”快一个月了,李红旗也已经顶不住了。 李红旗不顾羞丑,把所有能调动的人全部调动起来了,亲爸、亲妈、岳父、岳母轮番上阵劝说,小影就是不松口,坚决离婚。 “原来如此!”金海吸了口烟,吐出烟雾,说道,“这事情,不好办啊!” 就像金海的轻微洁癖一样,有些人受不了环境上的脏,有人受不了情感上的背叛。这些人在情感上有洁癖的,自己对爱人忠贞不渝,也要求对方同样做到。一旦遭到背叛,无论出于有意还是无意,都很难原谅对方。 金海想了好几种办法,可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决了。因为即便是强行把两人凑到一起,小影的心结不打开,李红旗两口子也不能长远。 金海挠了半天脑袋,又摸了半天鼻子,也没想到万全之策。把快烧到屁股的香烟扔进烟灰缸,看了眼眼巴巴的李伟国,金海沉声说道:“我是真没有好办法啊!这样,我出一个馊主意,你要是觉得行就用,不行就拉倒!” “啥主意?兄弟你说……” 叮铃铃……叮铃铃…… 清晨,在沙发上迷糊的李红旗接起了电话,声音沙哑难听,“谁啊?” “我是你二舅金海,你家小墩儿丢了?” “什么?”李红旗吃惊的坐起来。 “啥时候的事情?在哪丢的?”李红旗用脖子夹着电话,手忙脚乱的找鞋出门。 “你们回来再说,就这样,我先挂了!” 李红旗人出了门,又回去拿车钥匙,拿了钥匙出门,又返回身使劲敲卧室的门,里面传出气愤的吼声,“李红旗,你死了心,我不会原谅你的!” 李红旗隔着门大声喊道:“小墩儿丢了!” “你别想骗我,我不信!”……小影在房间里继续撒泼,要说这小影也是真有战斗力,跟李红旗都闹了快一个月了,还能喊的如此透亮。 听房门外面半天没有声音回答,小影打开了门,见门外空无一人。 “李红旗最后一句说什么来着?小墩儿丢了!我的妈呀,小墩儿丢了!”小影这才反应过来,顿时麻了爪,她匆忙跑出门,身上穿的是睡衣,脚下穿的是拖鞋。 还好,当她赶到地下车库时,李红旗刚刚发动汽车,拉开车门上车,一连串的追问: “儿子怎么丢的?” “儿子在哪丢的?” “儿子什么时候丢的?” …… 李红旗小车迅速驶出地下车库,大声对坐在副驾驶上小影说道:“我啥都不知道,你快点给咱爸咱妈打电话!” 小影拿过李红旗的手机开始拨电话。 拨李伟国的手机,无人接听。 拨李伟国老婆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 拨小墩儿的电话手表,欠费停机。 …… “没人接!”小影声音带着哭腔。 “给二舅打电话,刚才是他通知我的!”李红旗略微恢复点清醒。 “哪个二舅?”小影问。 “金海二舅,你看我的已接电话,第一个就是他。” 小影连忙拨通电话,电话铃声嘟嘟想起,响了有二十多秒,才有人接起,小影连忙重复追问: “二舅,小墩儿怎么丢的?小墩……”还没等问完,就被电话那头的金海打断, “到玉皇山西山村这边入口来,你爸妈都去找孩子了!我在这儿等你们……” 小影想要继续发问,对面的金海已经挂断电话。 “二舅说去玉皇山西山村入口!你知道不?” “知道!”李红旗生于斯,长于斯,玉皇山周围的地理位置还是知道的。 紧赶慢赶,两口子在西山村上山的入口处,见到了金海。 两口子赶忙下车,奔向金海。小影下车匆忙,脚崴了一下,连忙站直。 “二舅,咋回事啊?” 金海一边往山上爬,一边说:“还不是因为你们两口子,特么整天闹离婚。把小墩儿都要整抑郁了,天天愁眉苦脸的。你爸妈就想带孩子爬山散散心,谁知道怎么搞的就把孩子给弄丢了!” 金海爬的很快,两口子缺乏锻炼,勉强跟随。 金海接着说:“本来小墩儿这孩子多胖乎?现在瘦的双下巴都没了。本来小墩儿多调皮,现在见到人唯唯诺诺的……” 李红旗和小影心生愧疚,尤其是小影,她感觉自己这段时间作为妈妈太不称职了。 第148章 寻儿子冰释前嫌 “你爸妈昨天在山上找了半宿,山里手机信号也不好。你爸一直给我打电话,今天早上才打通,让我通知你。现在,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和村子里的人都在山里面找呢!” 金海带着李红旗两口子翻过一道山梁,又登上一处山坡,里面小毛路分出三条,金海手指其中一条小路,“你俩往这个方向找。” 然后递给小影一根棍子,嘱咐道:“山里有蛇,注意着点儿!”一句话差点没把小影吓哭 ,她一个城里姑娘,最怕的就是蛇。 金海指点完两人,就奔着另一条小路寻去,一边找还一边喊“小墩儿”“小墩儿”…… 李红旗两口子喊着“小墩儿”的名字,沿着金海所指的小毛路往前方寻去。李红旗混迹商海,混了一身的肥肉,小影也不是喜欢锻炼的主,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已经汗流浃背了,一步三喘了。 忽然,李红旗注意到小影儿走一步就皱一下眉,似乎有些痛苦。 “怎么了,媳妇儿?”李红旗关切的问。 这要是今天以前,李红旗敢喊小影“媳妇儿”,免不了就是一场唇枪舌剑。但现在小影又急、又累、又饿,加上脚腕处疼痛得不得了,也就无心计较了。 “我脚疼!”说完也不顾肮脏,瘫坐在毛路上。 李红旗忙凑过去捧起小影的脚看,见脚腕处一片红肿,脚底两个大水泡。刚才全凭着一口气撑着,现在这口气卸了,已经无法行走。 李红旗用手轻轻帮小影揉脚,心疼的埋怨,“咋整的啊?你咋不早说呢?” 小影喘着粗气没回答,紧接着她催促李红旗,“别管我了,你快去找儿子!”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呢?荒山野岭的!”李红旗帮小影揉着脚回答。 小影推搡着李红旗,“你快去找儿子,儿子要是找不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说着嚎啕大哭,“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李红旗咬咬牙,“我背你,你来喊‘儿子’!”小影拒绝,“你快去找,我自己行!”说完她心虚的握了握金海给她的棍子。 李红旗狠声说道:“我死也不会丢下你,找到儿子咱们三个人一起活,找不到儿子,我跟儿子一起死!”说完转过身,不由分说的背起小影。 李红旗穿的是一双皮鞋,脚上此时也都是血泡,他咬着牙缓慢的在山路上行走,背后的小影高声喊着:“小墩儿!”“小墩儿!”…… 山间小毛路纵横交错,李红旗沿着一条不断前行。身上的汗出了一层,被山风吹干,又出一层,西服背上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汗渍。此时的李红旗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累了,他背着小影,一步一步的走着,小影一声一声的喊着。 看着李红旗已经湿透了的西服,小影几次要求下来自己走,都被李红旗拒绝了。感受李红旗每走一步都要抖动几下的大腿,小影再一次扭动身体,要下来自己走。李红旗生气了,伸手在小影的屁股使劲一拍,“老实点,被乱动!” 小影不动了,她抱紧了李红旗的脖子。过了一会儿,小影用细如蚊讷的声音轻声说,“李红旗,我不想和你离婚了!” 李红旗根本没有听见,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走一步,再走一步!”不知过了多久,李红旗感觉到了安静,李红旗推了推背后的小影,“喊儿子啊,你咋不喊了?” 只听背后小影结结巴巴的说,“小、小墩儿——” 李红旗慌忙抬头,见不远处一个木头小屋,小屋门口坐着一个孩子——正是小墩儿。 李红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上五楼也有劲了”,他背着小影匆忙奔过去,“儿子!儿子!” 小墩儿见到两人,也急忙奔了过来,李红旗放下小影,三口人抱头痛哭。 哭了好久,三人才松开手,小墩儿眼圈红肿,看着小影说:“妈,你别和我爸离婚了,我不想没有爸爸!” 看着三层下巴只剩下一层的小墩儿,小影眼圈通红,哽咽着说,“不离了,妈妈和你爸不离婚,咱们仨永远在一起……” 等李红旗和小影进了那间破旧的小木屋,见到李伟国两口子,还有金海的时候,已经全明白了。 李红旗拉着小影,瘫坐在屋里的破木床上,生无可恋的看着金海,“二舅,你不当演员可惜了……”金海、李伟国夫妇哈哈大笑。 小影看着金海,想要生气,却怎么也生不起来!只能伸手掐旁边歪着的死猪一样的李红旗,李红旗也不躲,只是口中不断的喊着,“哎呦,哎呦,好疼!”小影不掐了。 这间小屋是猎人所盖,供人进山休息用的,屋中有床,有灶,还有几个木墩。 李伟国夫妇把手中水壶递给儿子、儿媳,两口子接过来就是一顿饱和灌溉。 见到二人气喘匀乎了,金海搬过一个木墩坐在两人对面,笑着说道,“‘患难见真情’,现在你们俩知道,谁才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小影看了一一眼李红旗,见李红旗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半张着嘴喘着粗气,怀里抱着自己的脚轻轻揉搓。她羞红了脸,确定的点了一下头。至于李红旗更不用说,已经把头点出虚影来了。 金海开颜一笑,转而正色对小影说,“一个人掉进泥潭里,就洗干净污泥再上路,难道带着污泥过一辈子?李红旗是被人设计陷害,不是出于自身意愿的情感背叛。李红旗对你的感情,相信你也清楚!” 小影本就知道李红旗对自己的感情,要不也不会拖了一个月,还没和李红旗离成婚。 “丫头啊,别人是设计陷害,目的就是让你俩离婚。如果你和李红旗离了婚,不就中计了吗?你难道愿意把自己的爱人拱手让人?” 小影眼睛一立,“当然不愿意了!我不能让那个贱人得逞。她越想破坏我和李红旗的感情,我俩就越恩爱,气死她!” 金海给小影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第149章 背信义常四失宝 咱玉安县可是块宝地啊,有句老话:“天好不如地好,玉安县里有宝!” 很久以前啊!在咱们靠山村东北面有一片瓜地,这瓜地可不是西瓜地,这瓜地种的是香瓜,种瓜的叫常四。常四勤劳能干,种出的香瓜又香又甜,香得引人流口水,甜得馋掉大门牙。 说也怪,这一年香瓜地里结出一对儿花皮大烧瓜,这对烧瓜越长越大,越长越水灵,还没等成熟,香气盖过了整片香瓜地,飘出去老远。 这一天,一个山东商人在咱靠山村做生意,从瓜地路过,闻到了奇异的香气,就跑到瓜地问缘由,常四就带着山东商人看了两个烧瓜。 没想到这山东商人立刻从怀里掏出十块银元,交给了常四,要买下这两个烧瓜。 常四可是乐坏了,要知道那年头一亩瓜地从种到收再到卖,也赚不上两个银元。这十块银元是常四五年收入。 山东商人高价买了两个烧瓜,然后对常四说,“这两个烧瓜还没完全成熟,等十天后瓜熟蒂落我来取瓜。劳烦你帮忙照顾,十天后我来取瓜时,再给你十个银元。” 山东商人走后,常四拿一个大竹筐把两个烧瓜扣了起来,在旁边搭了一个窝棚,像照顾亲爹一样照顾两个烧瓜。 却说这一天躺在窝棚里胡思乱想,这不过是普通两个烧瓜,为啥山东商人要拿二十个银元来买呢?常四掀开竹筐观瞧,见这两个烧瓜无非大一些、香一些而已。也不知是什么想法作怪,常四拿出切瓜的小刀,在两个烧瓜的瓜蒂上各切了浅浅一刀。 十天后,果然瓜熟蒂落,那个山东商人来了,给了常四十个银元,用两块红绸布把烧瓜抱走了。常四好奇心驱使,暗中在后面跟随。 午夜,山东商人抱着烧瓜来到玉安城下,拿着烧瓜在城门上敲了十二下。说也神奇,玉安县城门竟然慢慢开出一条缝,从里面出来一头大金猪,后面跟着十一头小金猪。 老干娘故事说到这,停了下来。果然打谷场上众人不干了,“你这老太太啊,哪有这么说故事的?说一半就停下来,这不吊人胃口吗?” 老干娘哈哈的笑出声,伸出手来,“香烟!” 金海立刻送上一支香烟。 王大胆拿出打火机帮太太把香烟点燃,然后问:“奶奶,之后呢?” 老太太吸了一口香烟,这才接着说故事。 山东商人拿着两个烧瓜在县城门口不断引诱,可是十二头金猪就停在大门里不出来,直到午夜过后,玉安县大门又慢慢关闭。 山东商人气急败坏,把两个烧瓜摔在地上,借月光一看,烧瓜中的瓜子泛白,原来还没熟透。 故事讲完,打谷场中议论纷纷。 一个说:“这常四可是立了大功了,帮咱们玉安县保住了宝贝啊!十二头金猪,那得多少黄金啊!” 又一个说:“可不是嘛,要是没有常四这两刀,咱玉安县的宝贝就被山东人拐跑了。” 金海把烟斗拿到手里说道:“常四帮咱玉安县守住了金猪,但也丢了咱们玉安县的信义。‘何以为宝,信义为宝’,我倒是觉得常四过大于功!” 众人笑,议论纷纷。 金海起身要回家,将剩下的半包大重九递给老干娘,老干娘摇手拒绝。说道:“你上次给我拿的还有呢!我抽不惯这个,快叫王胜勇那个小犊子给偷光了!” 金海见干娘不要,将剩余半包烟扔给王大胆,说道:“你给大伙分分!”没想到王大胆一下把烟揣进衣兜,说道:“分个屁,刚才每个人都抽了一根了,剩下的就归我!” 立时,场中两三个老娘们,四五个老爷们就冲上去,把王大胆按在磨盘上,开始掏兜,众人笑做一团。王大胆大喊:“张妮,你往哪摸呢!”众人又是大笑。 金海在笑声中回家,见家中来了客人,正和玉芬闲聊。 原来是王胜勇的小娇妻李亚男。李亚男略有些拘束的坐在炕稍,她是头一次到金海家。因为金海两口子常去看老干娘,李亚男和这个二舅和二舅妈还算熟识。 金海见自己回来,李亚男有些放不开,就笑着说:“咋地!新婚不到十天,就能满屯子帮家里要账的‘穆桂英’,也有放不开的时候吗?” 这句话真把李亚男说脸红了,不好意思的说:“二舅,你可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就是看王胜勇为难,这才出面要账的。因为这事儿,没少让屯子里面的人讲究!” 金海不觉莞尔,劝慰道,“‘不违本心,不惧人言’,你做人做事只要没违背自己本心,就不用管那些是非短长,‘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说完换了件外衣,跟玉芬说了一声,就去后院忙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李亚男趴着后窗喊:“二舅,你忙,我回家了!” 金海马上叫住李亚男,拎着一个篮子出来了,装的都是香瓜,巧的是里面还有一个烧瓜。 金海将篮子递给李亚男,说道:“这个你拿回去吃,上回的乌鸡蛋还有没有了?过后让王胜勇过来再拿点儿!” 李亚男连连推辞,金海就笑了:“要是王胜勇不但直接把东西拿跑,还得说‘谢谢二舅给我送礼!’咱两家啥关系?还用得着这些假客气?抓紧拿着!” 李亚男这才伸手要接,结果被一旁的玉芬接了过去,责备金海道:“亚男怀着孕呢,你就让她拿这么重的东西!” 金海挠挠脑袋,刚才确实大意了! 玉芬拎着小筐把李亚男送回了家。回来时见金海洗了两个香瓜,放在炕桌上,于是两口子一人一个开始啃,的确甜! 金海问:“亚男来有事情吗?”李亚男还没和自家混熟,自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玉芬将一口香瓜咽下去,这才笑着回答,“这不接到了通知,明年咱玉安县也要实行免耕了。王胜勇的生计要断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发愁。李亚男也不知听谁说了,说我做娟花赚钱,就想过来找我学!” 第150章 别墅之中谈风水 金海伸出手 ,帮玉芬擦去嘴角留下的瓜水。问道 ,“那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啊!手艺这种东西也带不进棺材里,她想学我就教呗!”玉芬将香瓜吃完,觉得没吃够,又脆又甜。又伸手要金海的,金海笑着把自己剩下的半个香瓜递给玉芬。 中午饭,玉芬就简单弄了个西红柿疙瘩汤。 打开锅盖一股鲜香的热气腾腾扑面而来,锅里颜色分明,红红的西红柿,金黄的鸡蛋花,绿色的小青菜,还有黑色的木耳丝,其中浮沉着白色的面疙瘩。 没有多么华丽,也没有多么昂贵,只有平平淡淡的生活。 这疙瘩汤勾起了金海的馋虫,两口子你一碗,我一碗,就着小葱蘸酱,喝了个大汗淋漓。 吃完后,有点撑,两口子没敢立即上炕躺着,而是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着聊天。二表姐不知到王胜利房后面干什么,见到来回溜达的两口子,就凑过来笑说,“你俩干啥呢?在这逛街呢?”王胜利最近又忙得飞起,在小华的反对声中又把丈母娘接了过来。 还没等金海和玉芬回话,金海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金海的手机跟着衣服走,往往用完就塞到衣兜里,脱衣服时候也想不起拿出来,穿衣服时也不知手机在不在。今天这手机恰好在身上。 接起电话,“喂,我是金海!” 金海也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只听手机传来钱有福的声音,“哎呀,金大师,自从上次一别,久未相见。‘长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上次相谈未能尽欢。值此初夏大好时光,我略备薄酒,想请金先生来我家中一叙,不知可否?” 金海展颜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只要真心所在,不必日日相见。钱先生,还请见谅,乡野之人过惯了简单日子,我就不去叨扰了!” 金海拒绝让钱有福有些进退失矩,还让不让人客气了,只好实话实说,“金大师,上次您帮我指点之后,我一丝不苟的按您说的做了,病情也的确大好! 只是我今日回家,家中似乎还是有些不宁静,想让您帮忙看看。多有叨扰,实在惭愧,所以用请您吃饭当借口,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金海听言,低头琢磨了一会,回答,“好!”毕竟做事要善始善终,留个尾巴不是金海的风格。既然钱有福说病没有好利索,那就去溜达一趟,当是售后服务了。 放下电话,继续和玉芬在院子里来回逛荡,表姐陪着走了两圈,觉得有些无聊,就又回去收拾自己闺女去了。还是这事儿比较有意思! 疙瘩汤都是碳水化合物,一泡尿了事。两个人溜达了一会儿,就消了食,上了个厕所,然后回屋炕上扔个枕头,睡了个中午觉。 下午两点左右,院门外钱有福派来的汽车来接,又是一堆的贵重水果。 自从上次金海帮钱有福看事儿之后,这何生旺和钱有福就像约定好了一样,轮着番的往家里送水果,而且都是最贵的那种。 最近玉芬吃贵重水果反酸,对送过来的水果都不多看一眼,她觉得还是金海大棚里长出来的蔬菜瓜果好吃。 这些高价水果都便宜了老干妈、香芝、小华、小玉几人。为啥李亚男没有?感情没到那个份上呗!金海这个岁数基本也就是个按照自己感情行事,高兴给谁就给谁,不高兴给谁就不给谁,根本不用顾忌别人的想法!这叫做“从心所欲”! 来的车是钱有福的私人座驾,没啥特殊,反正就是挺老长,里面跟个小客厅一样的。村子里大人小孩都来围观,一个个好像大开了眼界一样,在那里啧啧称奇。 金海上了车,坐在了后座。说句凡尔赛的话,还真有些不习惯,感觉四面不靠,孤零零、空荡荡的像个孤家寡人。 小车平稳停在一栋自带花园的五层别墅前面,花园中喷泉假山相应,各种树木高低错杂,树叶颜色不一、浓淡相宜、清雅非常,一看就是出自园林大师之手。 钱有福门前亲自迎接,任然是何生旺相陪。较之上一次,钱有福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很显然已经大好了。 钱有福按照金海所说,搬到了男职工宿舍睡了一个月,不近女色,加上金海拿走“翡翠白菜”帮钱有福去了心病,钱有福最近睡眠好转。在各种高级补品的调养之下,不到一个月时间,钱有福形象已经大变。 “金大师,欢迎光临啊!”钱有福上前紧紧握住金海双手。 何生旺也上前招呼,“金先生,又见面了!” 金海将手里的一个小筐递给钱有福,小筐里装了些茄子、豆角、黄瓜之类说道:“这是我本人所种,带过来给你尝尝,也算聊表心意,酬谢您多次赠送水果之情。只是请您不要再送了,我媳妇都要吃吐了!” 钱有福抚掌大笑,伸手接过篮子,交给旁边生活秘书手里,说道:“晚上把这些也做了,算是多加的菜品。”生活秘书答应。 几人进入钱有福这栋别墅,与上次在君豪大厦上面私人会所不同,私人会所是中式风格装修,而钱有福的别墅却是现代西式风格装修。 别墅内,黑白两色为主要色调,简约而不简单,黑白相间的地板,让将本就空阔的房间显得更加空阔,白色墙壁上一些黑色装饰,还有几根金色流畅的线条,显得屋子里现代化十足。 几人沙发上落座,钱有福问金海,“金先生,您看我这房子如何?” 金海夸赞,“简约而不简单,动静相宜,中西结合,寓意非凡。” 钱有福眉飞色舞,对着旁边何生旺说,“金先生学识的确渊博,‘动静相宜’四字已经道出我这间别墅设计的奥妙。” 何生旺来了兴趣,他打量别墅内部装修,实在看不出这别墅装修有何特别之处。于是把目光看向金海,“金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第151章 夜半永强说奇闻 别墅之中,宁静素雅,素雅干净,干净非常,也不知钱有福请了多少保洁,金海目光所及,不见一粒灰尘。 反正就是闲聊天嘛,金海也不故作高深,也不装腔作势,淡淡一笑,目光炯炯的望着钱有福说道,“那我就胡乱猜测一番,如有谬误,还请钱先生不要见笑!” 钱有福陪笑着说,“金大师大才盘盘,何须客气?……但说无妨!” 金海于是坐直身子,面向何生旺、钱有福,侃侃而谈,“屋中黑白两色交错,是为太极,金色线条沟通,为太极轮转衍化之象。我们所处沙发位置乃是阴极阳生之处,对面靠墙那个现代化鱼缸则是阳极阴生之处。” 一番分析过后,笑问钱有福,“钱先生,我说得可对?” 钱有福高高翘起大拇指,“金大师说的全对!” 随即一拱手,请求道,“金大师,不知为何,这两日我回别墅居住,心里特别的扭,常有孤寂之感莫名而来,且常伴有心悸、恐慌,您能帮忙指点一二吗?” 金海听言好笑,你在员工宿舍住了一个月,环境狭窄喧嚣,初一回到这上千平米的大房子,不孤单寂寞冷就怪了。 口中不说破,笑了笑,伸出手,说道,“规矩不可破!”这轮装逼满分。 其实现在最想破这条规矩的是金海,给玉安县首富看事儿,最终只能收两百块钱,咋想咋亏。但是之前已经如此,也不好中途易辙,止增笑耳。 钱有福早已经准备好了,立刻从兜里掏出两百元,恭敬递给金海。 金海将钱接过,对折一下,收入衣兜,这次对钱有福说道,“人也是环境的要素之一,沙发所处位置乃是阴极阳生之处,少阳初生,最是清纯,乃是一股极为干净的能量。但是此时沙发上坐了人,初阳之气就变得驳杂了。” “初阳驳杂,初阴精纯,阴阳轮转,久而久之,这间屋子阴盛阳衰,于女主人有利,于男主人不利。” 听了金海的话,钱有福脸色变了三变,问道,“金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金海摇摇头说道,“沙发前移五米可以暂时化解。” “钱先生,你这间屋子太极生化,灵气十足,适合道家清修,却不适合日常起居。短时间还好,长时间居住于此,灵力过旺得不到吸收,反而于主人有害。这同中医所说的‘虚不受补’是一个道理!” 钱有福强笑着拱手,“谢谢金大师指点!” 之后,几人餐厅用餐。与上次不同,这次菜品主打一个奢华、高端、上档次,菜品色香味俱全,各色菜肴一连串的端上来。金海也不客气,逐一品尝,直到吃饱。 搞笑的是,钱有福、何生旺都盯上了桌上一盘鱼香茄子,其他菜基本没动,就着茄子各吃了两碗米饭。后来问了旁边生活秘书,才知道,茄子是金海带过来的!两人大为惊异! 吃过饭,金海起身告辞,用手指了下桌子上用一个巨大的龙虾壳装着的炸虾球,说道,“这个吃不了,浪费了,能否打包?我想带给我外甥孙女尝尝!” 钱有福连连摆手,“哪能给孩子吃剩的呢?我让厨师再做一份。” 金海拒绝了钱有福的好意,然后说道,“就这份,刚才除了我吃了一个,您二位一口没动!” 同样是那辆超长超不舒服的车,把金海送到了香芝家楼下。 钱有福的司机帮忙把一个超大的保温袋运到香芝门口,然后告辞。按动门铃,香芝一家三口出门来接,他们早接到玉芬电话,知道金海要来。 “姥爷!”小小身影窜出,跳到金海怀里,正是苏苏。 苏永强把包装袋搬进屋子,问道,“爸,什么东西这么沉啊!” “给苏苏带的好吃的!” 苏永强和香芝打开包装袋,里面一个大盒子,五个小盒子。苏苏拉着金海凑过去观看,打开大盒子,正是那只巨大的龙虾壳装着的虾球,被连盘子整个打包过来的。 苏苏高兴得拍手,“哇,大龙虾!” 香芝和苏永强一旁直咽口水,这也太奢侈了?这个龙虾生前有没有二十斤? 又打开其他包装盒,里面也都是奢侈菜肴,除龙虾球外,其他都是钱有福吩咐新做的。 金海已经吃过饭,就没上桌。 香芝一家三口甩开腮帮子开造,一直吃到三人成猪,肚子圆圆滚滚这才作罢! 吃完饭,苏永强挺着个肚子凑到沙发边上,说道,“爸,我们学校最近出了件邪乎事儿!” 苏永强是个会讲故事的,一句话就吸引了金海的注意力。金海坐直了身子,刚想问详情。 香芝白了一眼苏永强,“闺女还没睡呢,你说这个合适吗?” 于是金海按下好奇,苏永强按下表达的冲动,直到苏苏犯困,要姥爷陪着睡觉,金海起身哄外孙女睡觉。苏苏睡着,金海又进了客厅,果然苏永强没睡,还在等着金海! “说说,咋回事?”金海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原来苏永强和香芝在玉安县一中教书,县一中是一所完全中学,苏永强和香芝都教初中。苏永强年级新来一个女教师叫林老师,刚一毕业就被安排到一个班当班主任,这个班是初三有名的差班。 其实老教师都不愿意当班主任,尤其是初三年级的班主任,工作多,事情繁,学业重,目标高,孩子难缠,尤其他们是全县最好的学校,父母非富即贵,都得罪不起。至于初三的差班,也称之为c班,那就是一个雷。 这么说,初中分为三类型的班级:a班那是帮学校争面子的,里面都是学神和学霸,那是专为学习而生的别人家孩子;b班那是帮学校争平均分的,里面住的是“学民”,大部分是普通学生,平常乖乖的,也挺努力,学习上不去;c班,那是“学渣”荟萃之地,里面都是“精英”,学校用以维持稳定的,校长给c班定的唯一目标就是“毕业前,别死人”。 第152章 新教师班中惊魂 c班让所有老师谈虎色变,唯恐避之不及。这种奇葩类型的班级,一般都是教给新教师。 什么,没经验,担心教不好?没事儿,教育部长来了也教不好,放心拿过去练手去!这样班级教完了,你就对所有事情都能看开了。 林老师被分配到c班中的牛逼克拉斯,这个班之前的班主任心脏搭桥去了,恰好林老师新入职,所以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林老师头上。 但是林老师也没办法,人微言轻,她做不了自己的主。刚刚入职她,就是一块革命的砖,哪里有用哪里搬。何况作为新教师,刚刚毕业的林老师还充满着干劲和激情呢! “给我多差的班我也能教好!”林老师对自己说道。 第一天,林老师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c班,不必说半个班同学迟到,半个班同学没带书包,上课时乱飞的纸团,几个同学低头玩着手机。也不必说几个女生衣着暴露,露出半个胸脯,几个男生出言调戏,言语轻佻。单就杨瑶瑶一人就让林老师明白了,什么叫开局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杨瑶瑶有什么特别呢?四个字“神神叨叨”!别的孩子上课时都坐着,她不,她要站着,还要歪着头站着。一身牛仔服破破烂烂、四处开洞,一头短发支楞巴翘、长短不齐,抬头时极少,大多情况都是低着头斜着眼看人。 林老师接任这个班级时,地中海校长就已经给她打过招了,“林老师啊,你班里有个叫杨瑶瑶的,非常特殊。这孩子啊,非常的叛逆,行为有些怪异,希望你发挥“学为人师,行为人范”的优良作风,把学生教好。这个杨瑶瑶嘛,你多照顾照顾”。 所以此时杨瑶瑶歪着头站着,林老师几次让她坐下她都不理,林老师也就听之任之了。 “平常心!平常心!”林老师安慰自己。 杨瑶瑶见林老师不理她,就一歪头,把脑袋耷拉在肩膀上,嘴里念念有词,绕着自己的桌子一圈圈转,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林老师假装看不到,继续忍,忍到下课再谈话。要是发火,这一堂课就不用上了,毕竟班里还有两三双渴求知识的眼神。反正杨瑶瑶在最后一排,影响不大。 没想到杨瑶瑶绕着桌子转了十几圈之后,猛然停下来,还是耷拉着脑袋,脸贴着旁边一个正在化妆的女同学的脸,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同学,然后阴森森说一句:“你要死了!” 声音中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阴冷和恶毒,把一旁关注她的林老师都吓得一哆嗦,更别说那个被她死死盯着的女同学了,口红一下画到耳朵后面,镜子吓得掉在地上,当场哇哇大哭。 林老师虽然温文尔雅、知书达礼、此时是一忍再忍,再忍又忍,终于忍无可忍。 她拿着书猛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黑板擦跳起来足足一尺多高,对着杨瑶瑶怒吼,“杨瑶瑶,你给我回自己座位!”这一下把全班同学都吓了一大跳,那几个认真听课的心脏高高跃起,估计一上午也回不到原位了。 杨瑶瑶听了林老师的吼声,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丝毫不吃惊,她一动不动,好像野兽潜伏,然后她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 她原本半个身子趴在别人课桌上,这时候她的头转动,身体还是保持静止的状态。全身上下,只有脑袋缓缓地转了过来,转了足足有一百八十度,传说中只有司马懿做得到。 杨瑶瑶然后死死盯着林老师 ,继续用那种阴冷的声音说:“你要死了,你要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你们全家都要死!” 这种场景之下,林老师彻底麻了爪,感觉一股尿意不可抑制。林老师都要哭出声了,太特么吓人了,妈妈,宝宝要回家! 这时杨瑶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昂着头,吐着血红色的信子,时刻准备对人发起攻击的毒蛇。 林老师惊慌失措,慌乱之中,忍不住骂出生平第一句脏话:“特么的,死死死!杨瑶瑶,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怎么不去跳楼啊?” 林老师话音刚落,杨瑶瑶猛的一个转身,一把推开课桌,朝着外面的走廊冲过去,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我擦啊,杨瑶瑶真要去跳楼啊!这可是五楼,摔下去就是“骨肉分离”!据说三楼跳下,一般高位瘫痪;五楼跳下,命丧黄泉 ;七楼跳下是馅饼;九楼以上跳下就是西红柿鸡蛋汤。 说时迟,那时快,事关职业生涯,林老师拼了。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拽住了杨瑶瑶,感觉到杨瑶瑶瘦弱的身体使尽了全力,就像是一个核弹头,想要爆炸。林老师都懵了,我擦,杨瑶瑶玩真的! 杨瑶瑶眼神发直,就那样直勾勾看着楼下,也没有其他动作用力攀着栏杆,死不松手。那架势如果林老师敢松手,林瑶瑶就会真的跳下去。后来林老师拼命大喊,终于喊来了几个老师,几个同学,这才把杨瑶瑶彻底按住。 林老师感觉自己也需要心脏搭桥了,她不争气的抛洒着眼泪,去找校长,要求学校立刻开除这个学生,要不然她就辞职。 “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温柔的林老师第一天就学会了不温柔。 地中海校长用手捋了捋头上掉下来的长发倒是不慌不忙,这种事儿他见得多了,早已经习惯。他不紧不慢的烧水、放茶叶、泡茶……也不说话,看着林老师发火,等林老师怒火渐熄之后,地中海校长给林老师斟了一杯茶,听她哭诉了半天,才开始安抚她。 先是高度表扬了林老师认真负责的态度,又表扬了林老师舍己为人的精神,最后又大谈教育的崇高,教师的使命……最后当场表示年底评优评先优先考虑林老师。就这样一个有一个的甜枣喂下去,林老师忘了自己赵校长的目的,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153章 看笔记得知真相 后来林老师才弄清楚,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根本没有开除学生的权利,所以自己的要求校长不可能答应。 而且听说林瑶瑶父母都是本地人,一个是经商的,挣了不少钱。一个在政府工作,手中有点权。校长讨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故意得罪呢? 反正杨瑶瑶父母也没指着杨瑶瑶学习有多好,只是想找个“存包”的地方而已。杨瑶瑶就是他们的包袱,有个地方放着就行。 杨瑶瑶的父母也知道自己女儿有问题,所以出手很大方,据说校长开的那辆价值十五万的小车,就是杨瑶瑶妈妈送的,当然啦,这只是猜测,完全没有证据! 好在经过这次以后,杨瑶瑶在她妈妈一场病之后,稍微正常了一点点,虽然她偶尔心情不好还会在课堂上转圈圈,好在不会贴着其他同学的脸说话了。 林老师收获了当教师的第二个经验,得过且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只要不影响其他同学就行,不过好像其他同学也不怕被影响,毕竟课堂上打麻将比杨瑶瑶转圈更气人。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对于高三c班来说,日子算得上是一反常态的轻松愉悦了。 林老师本来以为,这杨瑶瑶小姑娘终于正常了,没想到她哪里是改邪归正了,她是按照心情来决定闹或者不闹的。 第二件事情发生在玉安县一中组织的一次高三解压活动。 一大群高三学生高高兴兴坐着大巴车,去清水河边上的一处草坪做活动、吃野餐。林老师班级的学生学习不咋行,整活第一名,翻跟斗的、打扑克的、抓鱼的、钻柳树茅子的,弄得林老师像个陀螺,跟着这个,跑了那个,负责人的林老师心这个累啊。 看着别的班学生文文静静的在一边看书、看风景、聊天、野炊,林老师都要馋哭了。明年我一定要当a班班主任,b班也行,c班我死也不会再来了,林老师暗暗下定决心。 很快,有一个男生捉到了一只青蛙,拿着四处吓唬女同学,只要拿到女同学面前,女同学就会惊声尖叫。这个调皮的男生乐此不疲。 有一个人对她说,你敢去吓唬杨瑶瑶吗?这个男生一撇嘴,有啥不敢,奔着杨瑶瑶就去了。 杨瑶瑶正坐在河边,望着清水河一动不动,怔怔出神。那个男人悄悄从杨瑶瑶身后绕过去,把青蛙往杨瑶瑶眼前一递。杨瑶瑶先是一惊,往后一退,才看清眼前是一个男生拿着只青蛙。 杨瑶瑶没有尖叫,一把抓过那个男孩子手里的青蛙,直接放进了嘴里,咔嚓咔嚓就开始大嚼。“卧槽”那个男生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个跟头,直接尿了裤子。 听见尖叫声,随时待命林老师马上冲了过来。只见调皮男生跌坐在地上,裤裆处一片湿漉漉的。 杨瑶瑶腮帮子里鼓鼓囊囊的,起劲的咀嚼着什么,血水从牙缝里呲出来,溅得满身满脸都是,看着特别狰狞。 林老师这次真是吓坏了,当时也没多想,紧紧抱住杨瑶瑶,看着杨瑶瑶的可怕模样,不知为什么,林老师有些心疼。她越来越难过,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杨瑶瑶本来面无表情,看见林老师大哭,她面色变化了一下,张口吐出了刚才咀嚼的青蛙。一股浓烈的腥气传出来,那个别嚼烂的青蛙被吐在了草地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是青蛙腿在神经的作用下还在不停抽搐。一股子血水顺着杨瑶瑶的嘴角往下流,恐怖至极。 林老师哇一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可救止不住了。 林老师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教室翻看杨瑶瑶的抽屉。高三学生学习紧张,来回上学不用背着书包,学习用书、私人用品一般就放在班级书桌里。 林老师翻找这杨瑶瑶的抽屉,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林老师多次看到杨瑶瑶不作妖的时候,喜欢用铅笔在上面写来写去,她要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在写什么。 笔记本大半本都已经写完了,工工整整的写了不少小字,字写的很端庄清秀,整整齐齐,一笔一划,看着也很赏心悦目。 这笔记本虽然没有标明日期,但字迹有新有旧,明显是按照时间所写。 第一页, “我有了一个弟弟了,我一定都不喜欢他,奇怪了我妈工作那么忙,都已经四十六岁了还能生。弟弟出生了,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本来就不受重视的我感觉更没有存在感了,我觉得我像空气……” 第三页 “昨晚我上卫生间,听爸爸在陪弟弟玩,声音很大。印象中我爸爸从没这样和我一起玩过,他给我的只有无尽的要求,我没有一个能做到的要求……” 第七页 “我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我爸爸在跟我弟弟玩耍。我妈妈让他们小点声,不要影响瑶瑶学习,我那亲爱的爸爸说‘反正大号已经练废了,不如好好练小号’,他可能是在开玩笑,但他真的伤害了我。” 第十三页 “我最近迷上了鬼怪小说,别人说的恐怖,在我眼里就是小儿科,我一点都不害怕。我最喜欢柳仙,柳仙是蛇修炼而成,本事高强,恩怨分明。我要是柳仙就好了,我们班的张昊就不敢欺负我……” 第十五页 “我弟弟把我最喜欢的玩偶扔进了马桶,我打了他两下。我爸爸责骂我不懂事,他说我长大了,不应该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第二十三页 “今天我模仿柳仙的行为,吓了那个张昊一大跳,原来当你遇到害怕的事情时,只要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睛看就行了……” 第四十页 “来了个新老师,我要吓唬她一下……” 第四十一页 “这个林老师是个爱哭鬼,算了,反正我快毕业了,放过她……” …… …… “然后呢?”金海问。 第154章 迷不信同样大谬 林老师翻看了杨瑶瑶的笔记,这才明白原来杨瑶瑶怪异行为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模仿柳仙啊。 杨瑶瑶父母生了二胎,之后区别对待的行为,让杨瑶瑶心存不满,并因此产生了心理问题;加上这孩子性格偏内向,在学校遇到了男同学欺负她,想要保护自己;又加上他迷上了保家仙之类的小说,她开始模仿柳仙的行为。 模仿柳仙让杨瑶瑶产生了变态的满足感,父母老师似乎更加关注她了,欺负她的同学更加害怕她了,杨瑶瑶由此乐此不疲。 这时候,香芝端过来一盘水果,从里面拿出一个桔子剥了皮,递给金海。杨瑶瑶的事情早已经是全校轰动,无人不知,但是香芝却知道的更为详细。 因为新教师当班主任是需要老教师带着的,这在学校中称之为“青蓝工程”。学校安排了香芝这个老班主任指导林老师,二人算是师徒关系。 林老师偷看了杨瑶瑶的笔记本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找到了香芝,说了详情。香芝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就给了林老师一个官方的回答,“第一,保守秘密;第二,让杨瑶瑶感受到你的爱!” 金海听了不觉莞尔,吃到嘴里的桔子之水都流出来了。就是没教过书,金海也知道教育界三大可笑,一是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只有教不会的老师;二是无私奉献,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三是用爱感化学生,让学生感受你的爱。 香芝也笑,连忙拿着纸巾递给金海。金海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和杨瑶瑶见面了。 农历四月初二早上,金海回到了家。昨晚又是被外孙女挤着睡在了床上一角,早上起来金海只觉得浑身发酸,在大巴车上睡了一觉还没缓过来。 回到家就爬上了炕,继续睡。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懒洋洋的也不愿意起来,就躺在那看玉芬制作绢花。好学生李亚男还没来,刁美丽倒是来了。 “二哥,一会儿跟我去看热闹去啊!”刁美丽风风火火、咋咋呼呼。 “啥热闹啊?”金海坐起身问道。虽然刁美丽是亲近人,但是也不好躺着说话。 “大榆树仙会柳仙,你说这热闹精彩不?” 金海一听就笑了,昨晚刚听了一个假冒柳仙的故事,今天就有“大榆树仙会柳仙”的热闹可看。 于是随口问道,“哪里来的柳仙啊?” 刁美丽听金海感兴趣来了精神,屁股就往金海边上凑。玉芬头也没回的咳嗽一声,金海后退,刁美丽止步。 刁美丽对玉芬的背影撇撇嘴,然后兴趣不减的说道,“这事儿可有意思了!听说是县一中一个高三的学生被柳仙缠上了,要出马呢!” 金海一听笑了,这可真是巧啊,这个热闹必须得去看看。 上午九点多,金海在财神婆家看到了杨瑶瑶,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只是眼神冰冷,就像一个随时择人而噬的毒蛇。 杨瑶瑶的父母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哀求这什么,蔡神婆小声对两人说了一番话,似乎是在安慰,似乎是在警告。 闲话休题,二神杜老六一番唱跳,请来了大榆树仙和柳仙。 大榆树仙语速缓慢:“老伙计,你山中修行三百年,怎么又想着到人间历练了呢?” 柳仙,也就是杨瑶瑶,语气冷冰冰的:“玉皇山到处修建,不好清修,只好红尘历练,积累些功德了!” 金海暗暗发笑,“这个小姑娘,装的还真像”。 大榆树仙继续说道:“虽然如此,这女孩尚且年幼,恐怕经不住你的神通。” 柳仙回答:“非是我找她,而是她寻我,这丫头仙缘已到,我是顺其自然而已。我这弟马年幼,还请老伙计多多帮衬。” 大榆树仙便不在多劝,点头答应。之后,榆树仙问清了柳仙的要求,毛笔红纸一一记下,决定择日帮杨瑶瑶立堂出马。 杨瑶瑶父母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是明显被这柳仙折腾赖了,此时也不敢出言反驳。 金海在旁边看着热闹,心中腹诽,“‘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杨瑶瑶假扮柳仙,都闹到了立堂出马这一步了,也是牛掰。” 忽然,杨瑶瑶就像听到金海心中所想一样,忽然看向了金海,目光冰冷毫无温度。金海感觉汗毛站立,连忙后撤一步,全神戒备。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扣住几枚五帝钱,这是师父交代他日常带在身上防身的。 柳仙(杨瑶瑶)竟然站起身,一步三摇的走到金海面前,直视紧张戒备的金海说道:“我曾听过李神仙讲道,和你算是同门。你践行道义,却不信道法,也算是道门奇葩。 你心中对我不敬,我本应对你小施惩罚,念你是李神仙爱徒,这次,我不和你计较。 你以为那个林老师所见就是真相吗?金海,迷不信与迷信同样大谬,这是世间神奇岂能凡俗论之?” 说完柳仙(杨瑶瑶)一步三摇的回到座位,又和大榆树仙叙谈了一会。在杜老六的帮衬之下,柳仙打马回山了。 金海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蔡神婆家的,一路上失魂落魄,他之前随着师父下山经历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金海从来都是想方设法给出个科学的解释。即便有些解释不通,他也认为是自己的知识储备不足,从不做他想。 这次金海感觉大有不同,金海感觉的非常清楚,那站在身前的绝不是杨瑶瑶,那种威压绝不是一个经世未深的高中生能有的。 回到家,玉芬感觉到了金海的变化,就围着金海转来转去。金海有些感动也有些惭愧,感动的是玉芬以自己的喜乐哀愁为喜乐哀愁,惭愧的是又让老板儿担心了。 金海很快就想开了,管他柳仙是真是假呢,下次相遇我存一番敬畏之心就好了。我只求顺心应世、本心如一,红尘中逍遥一世,何必执着于什么真相呢! 玉芬中午给金海特意包了酸菜馅的饺子,金海吃美了。 第155章 二埋汰直播所遇 到了晚上,小玉打来电话,焦急的说二埋汰撞邪了。 金海和玉芬连忙到二埋汰家里看望,到时二埋汰正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呢,手捧着一缸子热水,茶缸子当当当直碰牙齿。刁美丽和小玉在屋子里又惊又怕急得团团转。 金海看了,知道这二埋汰吓得不轻。他先安抚了刁美丽和小玉两句。 然后坐在二埋汰旁边,上去握住二埋汰的手,说道:“我可是跟着玉皇山李神仙学过降妖除魔的,二舅在此,不必害怕!” 感受到金海手上传过来的温度和力量,二埋汰情绪渐渐稳定。金海从脖子上摘下来一块玉佩,放到二埋汰手中,这个是我师父所赠,百鬼莫近。 二埋汰紧紧攥在手里,感受玉佩的温热,二埋汰狂跳的心脏平稳了下来,四肢也渐渐温热起来了。 过了很久,二埋汰才心有余悸的说起自己一天的遭遇,原来二埋汰最近开直播感到内容匮乏,很多乡间事物已经看过了,粉丝已经缺乏新鲜感了。 二埋汰想方设法来寻找新的直播素材,思来想去,想到了本地有个小鬼子当年留下来的炮楼,据说当年这个地方发生过非常激烈的战斗,光人民军队就死伤上百。 现在玉安县还有一座烈士陵园,专为纪念这些牺牲的战士。二埋汰之前去玉安县看过,除了纪念碑之外,陵园一角上百烈士坟墓,大多都是衣冠冢,有的留有照片,有的只有一个名字,有的甚至照片墓碑都没有。 二埋汰问粉丝,有没有想看小日本的炮楼的,粉丝自然纷纷起哄想看,还刷了不少的眼镜、鲜花之类。 二埋汰换上一套红军军服,这是为这次特意买来的道具,直播吗必须要有仪式感。 然后就出发了,开着小车一路直播一路往西山村更西之处行进,开始还有村庄镇店,小桥流水人家,慢慢的走着走着,水泥路变成土路,土路又变成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最后石子路变成进山的小毛路。 二埋汰下了车,进了小毛路,二埋汰一路行走一路介绍,“各位网友,看见没有这就是神秘的白山黑水,为啥叫白山黑水呢?大家想知道吗?想知道公屏上扣1” 二埋汰屏幕上一连串的“1”出现,二埋汰很满意粉丝的配合。 “东北称之为白山黑水的原因说法不一,有的说白山指的是长白山,黑水指的是黑龙江;也有说法是东北雪大,冬天山上一片白,只有河水流动的地方是黑的;也有传说有个老头叫白山,有个老太太叫黑水,这俩人经历千辛万苦生活在一起……总之说法很多,大家选一个喜欢的信!” 公屏上被“幽默”二字刷屏!二埋汰很是得意! 一路往山上走着,二埋汰从小农村长大倒不是太累,这山势越来越陡峭,树林越来越茂密,小毛路变得时断时续。 二埋汰直播间开始出现,“恐怖”“可怕”之类的字眼。也有“没啥大不了的”“这有啥可怕的”之类的语句。 树林中阴森森的,发出各种古怪声音。如果是二埋汰一个人,他肯定就撤出去了,现在有直播间上千观众,二埋汰不但不怕反而有些兴奋起来了。 “这条路我曾经走过,那时候我爹还活着,带我来看小鬼子的碉楼。” 二埋汰,“小鬼子碉楼”几个字出口,忽然手机就没了信号。 二埋汰反复尝试几次都不好使,这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同志!同志!” 二埋汰回头一看,见一个年轻人浑身破旧衣裳,穿的是红军服饰,手中钢枪,腰插手榴弹,背上背着宝刀。 还埋汰笑了,这是玩spy呢。 二埋汰说道,“兄弟,你穿这一身这是去炸小鬼子的炮楼啊!” 那人闻言大惊,端起枪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任务?” 二埋汰心中好笑,心里说话,这哥们入戏够深的啊!于是配合的举起手来,“同志,别开枪!我是上面派下来来接你的,是来给你带路的!” 那人仍然一脸怀疑,二埋汰已经进入角色,“你看我这一身红军军服,还不信吗?” 那人说,“你一脸细皮嫩肉倒像是一个地主羔子!” 二埋汰顺着接话说,“没错,我干革命之前是地主家的少爷!你可不能因为这个看不起我!”说完一脸委屈巴巴!太特么好玩了! 那人不再纠结,说道:“我不会看不起你,只要投奔了革命,咱们就是一个阶级的兄弟。”然后接着说,“我在这迷路好久了,同志,你能来接我太好了。”说完露出小白牙。二埋汰见那人也就十八九岁年龄,脸上黑红,笑容阳光灿烂。 “那走!”二埋汰招呼,“我带你去炸敌人的炮楼,同志们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那人焦急,“同志你快带我去!” 二埋汰一边手机拍着视频,一边前往炮楼遗址。因为陌生,两人说话不多。 期间二埋汰问了那人的姓名,那年轻人告诉二埋汰,自己叫艾华。 艾华好奇的问了二埋汰手里是什么东西。二埋汰有些好笑的告诉他,“这是绘图仪,用来记录地形的”。 艾华惊叹,“这仪器可真先进!” 两个人沿着山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小鬼子的炮楼遗址,但见山风呼啸,草木偃伏,小鬼子石头建成的炮楼坍塌了半面,好像昭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斗。 艾华见了大惊,问道,“小鬼子的炮楼呢,怎么塌了?” 不知为何,二埋汰心胸激荡!他高兴的大喊,“一定是我刚才接你的时候被咱们同志给炸掉了,咱们胜利啦!咱们胜利啦!” 艾华也兴奋的跳了起来,“一定是这样,太好了,咱们把小鬼子的炮楼给炸了,咱们胜利啦!” 二埋汰端起手机拍了会炮楼,回头一看吃了已经,艾华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踪迹不见。 二埋汰暗骂,“这人太不讲究了,陪你玩了半天,走的时候连说一声都不说!” 第156章 大师兄寻回遗骸 等二埋汰下山往回走时,茂密的山林让二埋汰心惊胆战,遇见艾华的事让二埋汰越想越觉得诡异,艾华这人让二埋汰越想越觉得似曾相识,二埋汰害了怕,平常一个小时的山路,二埋汰不到四十分钟就下山进了车。 开车回到家,二埋汰感觉魂又回来了,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在玉安县的烈士陵园见过艾华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特殊,所以二埋汰还有记忆。 连忙打开手机,查看玉安县县政府官网,终于在历史一栏中找到了艾华的名字。“艾华,生卒年不详,吉林省玉安县二道沟人……在对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战争中英勇作战,参加过大小四十余次对日战斗,多次负伤。后在玉安县城南玉皇山执行战斗任务时失踪,下落不明。” 二埋汰继续翻着网页,被他找到了一张由艾华战友口述,素描大师手绘的头像,上面艾华咧着嘴笑容灿烂,正是二埋汰白天所见的那个人。 二埋汰大惊失色,连忙翻看之前去炮楼路上拍摄的录像,发现录像中只有空旷山路,和不断白话的自己。除此之外,别无他人。二埋汰吓病了。 金海听了二埋汰的叙述,沉思了一会儿,劝慰道:“据说云南某处山谷,下雨阴天就会过阴兵;北京故宫,有人曾在夜晚见到巡逻的士兵和穿行的宫女。人活一世,总会留下些印记的,虽然有些科学也解释不通,但这没有多奇怪。 你所见可能是那个红军战士的一段执念而已,后来你带着他看到了倒塌的炮楼,他的执念破了,魂魄也就消散了。说起来,你还无意中做了一件大好事,积累了许多功德呢。” 二埋汰一听那个红军的鬼魂已经消散,感觉没那么怕了。 好奇的问,“二舅,你说我积累到了功德,那我能得好报不?我能发财不?” 金海笑着敲了一下二埋汰的头。说道,“因果循环,好人必有好报,你一定能发财!”然后顿了一下,补充道,“这辈子发不了,下辈子一定发!” 二埋汰彻底无语…… 见二埋汰手不凉了,身上不抖了,人也不怕了。金海和玉芬就起身告辞回家,天已经太晚了。 二埋汰赶忙把金海的玉佩递了过来,说道:“二舅,这个还给你!我已经好多了!” 金海笑着摆摆手,说道,“送给你了!算是我奖励你做了一件大好事!” 二埋汰喜出望外,这玉佩水色欲滴、晶莹剔透,一看就值钱! “光听说做好事有福报,没想到这福报来得这么快啊!”二埋汰得意。 农历四月初三,小满。 金海上山值班,师父外出不在,师兄今日无事。兄弟俩就在玉皇庙大殿,佛祖的一旁泡茶闲聊,金海把昨天二埋汰去日本炮楼所遇告知了师兄,兄弟俩一阵唏嘘。 过了一会儿,师兄回了三清观,之后一身道士打扮,背着个包裹,捧着个坛子就出门了,也没告诉金海自己去做什么。 直到下午,师兄一身污秽,背着两个包裹,依然捧着那个坛子回来了。回来后又进了三清观,之后换了衣裳去找金海。 金海没问,师兄也不说话,只是在金海身边拿出个茶杯倒出一杯茶,一饮而尽。 然后似对金海说话,又似自言自语,“为国守土,命垂青简。气壮丹霄,功耀红旗。忠心耿耿,至死不忘。如此烈士,我怎能让其曝尸荒野,白骨无收呢!” 师兄说完,拨打114在线查询电话,查询了一个电话号码,“喂,是烈士遗骸搜寻鉴定中心吗?我发现了一个烈士的遗骸,这个烈士的名字叫‘艾华’!……他身边有一把钢枪,一个日记本……” 下午,烈士遗骸搜寻鉴定中心的人到了玉皇山,取走了艾华的遗骸,以及遗物,遗骸进入玉安县烈士陵园安葬,遗物放在省历史博物馆展览研究,供后人瞻仰缅怀。 金海在山上整整待了三天,第三天下午告别师兄,下山回家。 这正是: 为直播,阴差阳错遇烈士,破了执念。 真英雄,死后不忘炸炮楼,让人赞叹。 农历四月初六,依然天晴,入夏之后的东北气候干燥,晴天多,雨天少。 钱有福又派人给金海送来礼物,这次不是水果,而是几件包装精美的礼盒。 一共四盒,共四样东西,打开一看,分别是山参、鹿茸、林蛙、阿胶。金海撇撇嘴,山参倒是野生的,顶多算是根十年参;鹿茸虽然外观红棕色,明显是喷的颜色,而且这鹿茸太老,营养价值小;至于这林蛙就更差了,根本不是野生的…… “给卖山货的送山货,也不知道钱有福怎么想的,看来下次有必要给钱有福普及一下自己的专业知识了”。金海有些臭屁的想! 金海去后院摘了茄子、黄瓜、豆角,顺手还摘了个香瓜,也是四样,装在菜篮子里,作为回礼送给钱有福。 却说钱有福自从吃了金海家茄子就迷上了这种美味,可能茄子勾动了了他童年的某段回忆,钱有福专门让人下乡购买农户自家种植的茄子,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怪,还是别的原因,总是感觉不如金海送的好吃,于是三天两头借着送礼名义索要。 金海好笑,只要生活在种花家这片土地上,谁骨子里还不是个农民了?就问那些喝咖啡忘了祖宗的傻逼,装啥大瓣蒜啊! 钱有福送的东西金海根本看不上,别说钱有福送的东西不咋样,就是再好再补,能补得那根东北虎的虎鞭吗?不对,这玩意在俄罗斯叫西伯利亚虎! 昨晚玉芬给金海做了个铁锅炖大鹅,好菜自然要配好酒了,金海把浸泡已久的虎鞭酒倒了一杯。 效果吗?反正金海和玉芬都很满意! 下午,金海把钱有福送来的东西分成四份,阿胶留给玉芬,阿胶女人吃最好。林蛙送给刁德海,反正这家伙只喜欢包装盒。鹿茸送了王百胜,这家伙最近气血有点亏,让他泡酒喝去。 至于人参嘛,当然是送老干娘了,十年参现下也是难得了,给干娘拿起炖小鸡刚好。 第157章 深冬破冰砸蛤蟆 最近李亚男准时准点的过来跟玉芬学习做绢花,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但是李亚男就是学不会。李亚男手指头比脚趾头还笨,眼睛里看的,心里想的,还有手上做出来的三个样。 好在玉芬有足够的耐心,这丫头有个不服输的劲头,一周时间过去,竟然也能做出一两样简单的花卉了。虽然是爱因斯坦的三个小板凳——一个比一个丑,但总算有成就了不是,李亚男十分高兴 却说这一日,小玉来访,见到李亚男在学做绢花,也来了兴趣。坐在玉芬旁边看了十几分钟,伸手拿过材料做了一个牡丹花,虽然比不上玉芬做出的生动,竟然也有七八分相似了。 彻底把李亚男打击到了,就像努力半天考五十分的学渣,永远不知道学霸的一百分是怎么来的一样,李亚男弄不明白自己学了好些天,怎么就比不上小玉旁边看十分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金海带着那盒人参去看望老干娘,王百利、王胜勇都在,于是都凑到老干娘屋里聊天。 王胜勇问道:“二舅,我上午看见你家门口来车了,就是钱有福给你送礼的!” 金海点头:“没错,拿来四样东西。林蛙送给了刁德海家,鹿茸送给了你三叔家,人参送到你们家,给你奶奶炖小鸡吃。” 王百利开颜一笑,“你这收了四样礼,送出三样,够大方的啊!” 金海莞尔,“这叫共享,感情不就是你想着我点,我想着你点么!” 王胜勇挠挠头,有些好奇的问,“二舅,你说这林蛙长啥样啊?光听说没见过! 这可怜的孩子,身处长白山支脉,玉皇山下在这里,活了三十来年,竟然连林蛙都没见过,可怜呐!不过算起来金海也好些年没见到这林蛙了。 金海陷入到回忆当中…… 以前到了严冬,金海的父亲金全有总会带着金海去清水河砸蛤蟆,那时的清水河水量极大,可能是现在清水河水量的五倍都不止。 砸蛤蟆这种事儿,现在已经基本上绝迹了,甭说是外地人,就是东北本地四十岁以下的人估计都很少有人知道了。 严冬时节的东北,天冷得出奇,冷到什么程度呢 ?小孩不敢在外面撒尿,小鸡鸡会和尿柱冻在一起。如果在冬天在东北看到旱厕,进去之后你会看到神奇景象。太恶心了,此处不再赘述。 清水河结了厚厚的冰壳子,金全有拿着铁钎在冰上凿个洞,因为水里面缺氧,那些小鱼、小虾,就拼命挤过来呼吸,密扎扎的。这时候金海用手抄网下去一抄,一次能抄半网兜。小鱼小虾油炸,香极了,金海连骨头都能吃光。 至于这蛤蟆,一半都是要冬眠的。金全有就带着金海找河边土层厚的地方凿开,金全有有经验,一砸一个准,一个泥坨子挖出来,就是一只蛤蟆。 这蛤蟆就是林蛙,也叫哈士蟆,营养成分就不说了,女的吃了滋阴,皮肤水嫩,男的吃了壮阳,尽显阳刚。反正是贼拉营养的那种。 而且这玩意真好吃啊。洗剥干净了,无论是油炸,还是酱焖,清香细腻,q弹有嚼劲,那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不过好像现在青蛙也是保护动物了,吃不了了,所以只能缅怀回忆了 大家别以为砸蛤蟆容易,东北冷啊,零下二十度,那大江大河的冰壳子有一米厚,很难凿开,所以要用一个专门的木头桩子,下面削尖了,箍上铁皮,上面弄两个把手,一下一下往下凿。 林蛙都是红黄色的肚皮,黑色条纹。林蛙公母不同,公的个头小,一般都是油炸,母的个头大,肚子鼓鼓囊囊的,有油,用大酱炖着吃。 母蛤蟆的油,南方人称之为雪蛤,餐厅的木瓜炖雪蛤,就是这东西,还挺贵的,其实在当年啊,东北农村都是用大锅炖着吃,不值钱。说也奇怪,也没见东北的环境有多大变化啊,怎么河里没了大鱼,也没了野生林蛙。 金全有每年冬天都带着金海砸蛤蟆,这也是金海为数不多的童年快乐之一。金全有死后,金海也曾在冬天时跑到河边砸蛤蟆,可能是因为技巧的原因,一只也没砸到过。 王胜勇掏出一盒利群,抽出烟来,开始分烟,奶奶一支,王百胜一支,王胜勇一支。然后又掏出一个打火机逐一点燃。 王胜勇叹了口气说道,“二舅,老农民想出头太难了。大前年我看别人家养拖拉机赚钱,就花钱买了全套的农用机械,准备大干一场。 第一年操作不熟练,没几个人用我,第二年,干了不少活钱收不上来,要不是我媳妇,还不知拖到猴年马月呢。 今年终于赚到点钱了,又来了政策,说是要实行免耕了 ,如果国家统一机械化耕种了,我这车就白买了,我这连本还没赚回来呢。”说完深吸一口烟,喷出一阵烟雾。 金海笑了,说道,“你家李亚男不是去学绢花了吗?说不定到时能赚到大钱呢!” 王胜勇忍俊不禁,“可得了,学了一个多星期了,天天跟上学似的准时去准时回,也没见她学会。昨天拿回来一个玩意,非得问我是什么花,我回答‘狗尾巴草’,就跟我生气了,晚上差点没不让我上炕!” 屋里几人都笑了起来,老干娘问:“那到底是什么花啊?” 王胜勇笑着说,“她非得说是牡丹花,她做的牡丹花特别啊,长的跟狗尾巴草似的!” 众人又是一阵笑。 金海用手点了下王胜勇脑袋,“李亚男可怀着孕呢,别没事惹她生气!” 王胜勇吐出口烟笑说,“我敢吗?李亚男掐人那是真疼!”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金海起身告辞回家。 王胜勇出来相送,到了大门口王胜勇问金海,“二舅,你说林蛙这么贵,我要是养林蛙咋样?” 金海向来鼓励为主,说道:“你这个想法挺好的,可以好好琢磨琢磨!说不定你就找到了一条致富之路了呢!” 第158章 贪便宜王家买房 农历四月初七,依然天晴。靠山村上面的一片天,蓝的不像话。 金海忙完动物忙植物,天气热了,后院大棚中的各种蔬菜必须及时浇水。金海小本上记录详尽,有的三天浇一遍,有的一天浇一遍,有的一天浇两遍。有的浇在根部,有的淋在叶片上。 刁德海曾经看过金海的种菜日记,对金海说,难怪你种出的蔬菜连玉安县的首富都爱吃,就你种菜的用心程度,我估计你去研究原子弹都能研究出来。 十来点钟,金海进屋玉芬正在完成她的订单,李亚男在一旁也在努力的制作着一朵花,玉芬适时指点一下。 见金海进来,李亚男举起手里的花问金海:“二舅,你看我做的咋样?” 金海连忙赞美,“不错,像模像样!”这时候的人最需要的就是鼓励。 李亚男高兴了,“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花吗?” 金海看了看李亚男做出来的狗尾巴草,肯定的回答,“牡丹花!” 李亚男更高兴了,“对、对、对,还是二舅你有眼光!笨蛋王胜勇,这都看不出来!” 金海一脑门子汗,心说多亏那个笨蛋,要不我还真猜不出来! 王百胜进了屋,这是稀客。 金海一见他就知道有事儿,这家伙最近忙的飞起,哪有空出来串门。 果然,王百胜进屋,跟玉芬和李亚男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说起了事情。 “二哥,我给胜利在玉安县新城区买了个房子,昨天已经过完户了。今天超市关门一天,全家去看房子,今天你陪我去看看咋样?” 金海都愣住了,啥玩意啊就过完户了?过完户之后才去看房子,这是什么奇葩动作? 王百胜看金海吃惊模样说出了事情原委,原来王胜利最近在玉安县新城区搞装修,到一个业主家里谈业务。谈完业务之后,闲聊天中王胜利就说也想在新城区买套房,可惜新楼盘一开盘房子就被抢光了。 那业主就笑了,说巧了不是,我隔壁那家刚刚装完修还没住进去就不想要了,现在正打算卖呢,而且听说八折出售! 王胜利大喜,他是想着搬到城里住,这样就不用来回奔忙了。他这段时间天天来回跑有点怕了,于是就详细打听起来。 但是听对方八折出售让王胜利心里面打起了鼓。东城区的楼盘一开盘不到三天就抢光了,这里的房子这么火,咋还有人要把新装修的房子出售呢 ?而且还是八折出售。 王胜利问起了心中疑虑,那个业主也不知道详情。王胜利细心,就左邻右舍的乱打听,终于遇到一个比较多事的大妈。 大妈在王胜利一大串香蕉的攻势下道出了实情,原来王胜利想买的那家房子比较邪性,人走在里面莫名其妙的卡跟头,走路还会撞到墙。 据说房子装修完之后,还没等入住,男主人卡丢了两颗门牙,女主人脑袋撞了三个大包。这家人找了好几个风水先生看房子,都没看出门道,其中一个阴阳先生还被摔坏了骨盆。 阴阳先生纷纷判定,鬼宅。肯定这栋大楼修建时挖开了某人的坟墓,这才导致人在屋里平地走路摔跟头,莫名其妙会撞墙。 王胜利简直是闻所未闻,他是搞装修的就从装修的角度上考虑。仔细一琢磨,觉得可能是光影和地面落差造成的。 装修时为了铺设水管电线之类,有时会在房屋地面形成细小落差,一般五厘米以下的落差视觉上根本看不出。如果房屋地面落差恰好是趿拉着拖鞋的高度,就会容易造成摔跤。 还有就是前后墙面色彩误差,以及光影原因,会造成一定的错觉,会导致人对与墙面距离的误判,在屋子里撞墙也是可能的。 自认为想明白原因的王胜利果断拨通了卖房那家的电话,那那家人最近被这个房子已经折磨得精神崩溃。看王胜利要买,二话不说,七点五折出售。前提是不能提前看房子,玩的是开盲盒。 王胜利回家和王百胜一商量,王百胜何许人也?那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根本不信那些鬼啊神啊的,直接把银行卡拍给了儿子,王胜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完成了过户。此时他已经是玉安县新城区的一个业主了。 一套房算上装修整整省了小四十万。四十万,对抖音里张嘴就是几个亿的大户来说是毛毛雨,但是对王胜利一家来说也算是一笔大钱了。 王百胜、王百胜媳妇、王胜利、小玉都是欣喜若狂,感觉人生到达了高潮。 付完钱,过完户,王胜利忍着没去看房子。他想和父母老婆一起分享快乐,他想象着当着大家的面卖弄自己的装修知识,然后经过自己的一番改造,这套房变成了适合他和小玉居住的温馨爱巢。 王家一家看房子,临出发了,王百胜媳妇对王百胜说:“要不让二哥也去看看,万一有啥情况,当场就破了。” 王家人中除了王百胜不信鬼神之外 ,其他几人都对金海的业务能力一百二十分的信任。 王百胜也是为了稳妥起见,自己是无所谓,但是这房子是给儿子儿媳妇住的,越稳妥越好。 于是王百胜亲自来请金海,恰好玉芬也要到玉安县买点制作绢花的材料,李亚男也想跟着看看材料是怎么买的。王百胜乐不得都去呢,看新房就是需要人气。 见长辈们同意自己跟着去,李亚男兴冲冲的打电话叫了王胜勇。王胜勇正在家里幻想养蛤蟆发财呢,听到媳妇命令,王胜勇立刻开车到了金海门口。 于是两辆车一前一后,载着八个人出发直奔玉安县新城区。 小车停在户外停车位,几人坐上楼梯上了十六楼,十六楼1608房门前,王胜利掏出钥匙,郑重的打开房门。 后撤一步,像个英国管家一样,弯着腰一摆手,大声说道:“当当当——众位亲人,欢迎参观王胜利和小玉的新家。” 众人都笑了! 王胜勇大大咧咧,第一个进屋,边走边说:“我来看看王老板的新房子!” 然后,扑通一声,刚进门口的王胜勇摔了一个大马趴,“哎呀,我的妈呀!” 第159章 看房遇厌胜之术 王胜勇一进屋就来了个大马趴,吓了众人一大跳。 多亏先进去的是王胜勇,要是四个老人,非得摔个骨断筋折不可,要是两个孕妇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王胜勇这一摔跤,众人神色都变了,看新房欢乐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 好在王胜勇年轻反应快,摔倒时两只胳膊撑了一下,这才没像这屋男主人一样丢了两颗门牙。谁的老公谁疼,李亚男见王胜勇摔跤,马上就要进屋去搀扶。 金海立即阻止,王胜勇摔跤绝对不能按照常规来理解,金海隔着门问王胜勇,“有事没?” 王胜勇一边挣扎着站起身,一边瓮声瓮气的回答说:“没事!估计膊勒盖儿卡青了。”膊勒盖儿就是膝盖的意思。 见李亚男在旁边一脸的关切,王胜勇出门来凑到李亚男身边,呲着大白牙笑了,安慰道,“没事儿啊,媳妇!早被你给锻炼出来了,你一天掐我几十遍,我现在已经是铜皮铁骨了 !” 李亚男顿时羞红了脸,掐住王胜勇胳膊怒道,“王胜勇,你再说!”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欢乐的气氛又回来一些。 金海让众女先在门口等,自己和王百胜、王胜利进了屋。王胜勇还要跟进去,被李亚男一把拉住。 金海等三人像趟地雷一样,一步一滑的往前,进了王胜利的新房子。还别说,这套房子也算是上等装修了:客厅之中大理石地砖铺地,每块地砖的花纹都是独一无二;浅灰色硅藻泥墙面,凸起之处都是金黄色,有种朴素中的华贵之感;屋顶上石膏线装饰,中间悬挂造型华美的水晶灯。 金海来回趟着走了几遍并无什么特别,地面平平整整的,没有看见哪里有能够绊倒人的所在,放开脚走路也没有摔跟头。真是奇也怪哉! 小玉在门口看房间看得清楚,没啥特别啊,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摔跟头呢,之前都是听闻,刚才可是亲眼所见,王胜勇可不是个三岁小孩子,咋就忽然摔倒了呢?不会是……小玉不敢想了,再看房间,怎么觉得有点阴森森的,好可怕! 金海看完客厅,又要去看其他房间。转头招呼一声王百胜,就自行往前走,突然金海感觉一堵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毫无防备之下,duang的一下就撞了上去,脑门和墙壁来个亲密接触。金海只觉得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地上。 见到金海撞墙,呆在门口的玉芬也顾不得危险了,立刻进屋跑到金海身边,俯下身关心的问,“金海,你没事?” 金海揉着脑瓜门,上面迅速鼓起了一个大包,脑袋晕晕乎乎,为了不让老伴儿担心,强作欢颜,“没事儿,我练过铁头功,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把胜利家墙撞坏了!” 本来神情紧张的玉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金海起身,见自己撞到的是卫生间的墙壁,金海脑中回想,自己刚才明明离着卫生间还有一步距离,怎么这墙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呢? 王百胜一家面色凝重,虽然现在是上午九点来钟,房子里阳光明媚,但是王家人感觉这房子似乎有着一丝寒意侵蚀内心。 无神论者王百胜也怀疑起来了,莫非之前房东说这房间里有鬼是真的? 王胜利帮忙扶起金海,“二舅,完了,我这房子买亏了!这大白天都能撞墙,这房子还敢住吗!”王胜利直拍大腿,明知道开盲盒不靠谱,自己还特么鬼迷心窍的那么快就敲定了。 这要是还没付款该多好!他已经后悔自己买这套房子了。 金海起身之后,阻止了继续帮他揉包的玉芬,摸着自己的鼻子思考起来了,“莫非是‘厌胜之术’?” 金海问王胜利,“这户房子原来的主人为人如何?” 王胜利想了想,说道:“我们过户交接非常快捷,没有过深交往,就是感觉这家的女的挺精明的!房价打了七点五折之后有那么几十块钱的零头,都管我要走了!” 金海琢磨了一会儿,又问,“你听没听说这家原来的房主和装修工人之间起过冲突?” 王胜利又想了想,忽然想起那个话唠大妈给自己说过的一件事。 于是就对金海说:“我听人讲,这家女主人装修时跟水电木瓦都吵了个遍。” “那女的自己工作忙没空监工,但是又不信任装修工人。水电工就怀疑人家偷电线,电工安装完电路之后,她就拿个米尺一米一米的量电线,然后说人家电工偷了她家电线。瓦工装修完后,嫌弃人家这里不平整,那里缝隙大了,不肯付人工钱。木工装完之后,硬说木工做出的柜子和她给的设计图不一致,也要克扣工钱,后来和木工都打起来了!” 王胜利一番故事讲完,屋子里的几人都笑了,“这女的也真是奇葩啊!简直就是专门为战斗而生的战斗机啊!” 听了王胜利的讲述,金海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说道,“这女人得罪了装修的工人,有人给她下了‘厌’。”“厌”在此处通“魇”。 王胜利是做装修的,虽然没见过但是听过,“二舅,你说的是‘厌胜之术’吗?” 厌胜又称魇镇,旧时民间一种具有迷信色彩的避邪祈吉习俗。意思为以诅咒厌伏其人,是一种流传已久的巫术行为,无论是宫廷或是民间,都有人利用它来加害他人。 明代编撰的《鲁班经》,被当时的建造业中人视为经典,书中还详细记载了厌胜术的资料。据说因为古时的工匠地位低微,很多无良雇主会对其肆意欺压,克扣工钱,当他们感到深深不忿时便会在施工期间以“厌胜”术进行报复。 在屋内埋藏一些称之为“镇物”的物品,当雇主入住后,全家人的运程便会变差,轻则家宅不宁,有所损伤或惹上官非;重则患上恶疾、遇上灾劫、孩童夭折,最坏的情况甚至会家破人亡,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诅咒。 第160章 王胜利屋中寻厌 王胜利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两个关于厌胜之术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 有一户人家房子装修,房子上梁。 梁上完之后,男主人非得说房梁歪了,那个木匠拿直尺给他量着看他都不信。 后来先是吵架,后是拳脚相向。 那个木匠为了生活,勉强忍着气把活做完。 话说十年之后,这家房子重新装修,从房梁发现了一个口袋装了一把剪刀。剪刀半张,冲着屋内。 男主人问了明白的人才知道,这是那个木匠的厌胜之术,用意是“剪断男丁”。 这男主人一拍大腿,怪不得自己想要个儿子而不得,生女儿就能保全,生儿子就会夭折呢! 男主人又气又恨又悔。 你说自己一个斜愣眼跟人木匠争辩什么房梁歪不歪干什么呢,这不是闲的吗! 第二个故事。 清朝时 一个地主盖新房,那房子修的别提多阔气了。 建房时,对建房工人千般好,房子建成,翻脸不认人。各种挑毛病,克扣工人工钱。 后来,可能是缺德事情做多了,这个地主家境败落,最后沦落到不得不卖掉房产的地步。 大才子晁冲之买下了这处房产,住进去之后也是诸事不兴。 这一日,晁冲之家中闲坐,见到墙壁上一块青砖凸起。晁冲之看墙面平整,只有这一处特殊,于是走了过去,用手扣动那块青砖。没想到青砖竟然是活动的,把砖轻轻抽出来,里面是木雕的四匹马拉着一辆车,马头向外。 晁冲之恍然大悟,难怪这家原来主人万贯家财都会败空呢,这四匹马一辆车日以继夜的往出拉东西,就是有万贯家财也不行啊。 晁冲之把这四马拉一车掉了一个头,马头冲里放好,青砖原样放回。 晁冲之从此兴家发业,一发不可收拾,后来竟然成为本地数一数二的大户。 王胜利挠了挠头,问金海,“二舅,这厌胜之术不是传说吗?不都是假的吗?” 金海一笑,说道:“古书上都有记载,应该不假。要知道古人写书最重考证,没有根据的话一般不会乱说。 其实厌胜之术看起来神奇,但是用风水原理也讲的通。要知道万物皆是风水,例如一张大床柔软舒适,这就是风水好。但是在上面插上一根针,这根针就破坏了床上的风水,将舒服的大床变成了险地。 厌胜之术,就是放置一些带有恶意的东西在隐秘之处,有意的改变了房子的风水格局,让风水宝地变成危局,以此妨害主人,达到报复的目的。 当然厌胜之术也有好的,运用得当也可以帮房主增加运势。例如咱们农村盖房,中间一根檩子上,上常常贴着八卦图,悬挂铜钱、大葱、红筷子等物,这些都是为了讨个吉利。其实也是厌胜之术。” 金海一番解释,身边几人都听懂了,均为金海渊博的学识折服。 玉芬满眼小星星,“金海,你太厉害了!” 有了思考的方向,几人开始寻找起来了,可是四周不是光溜溜的地面,就是光溜溜的墙面,啥也找不到啊。 王胜利挠着脑袋问,难道被放在了墙里面? 金海想了想说道,“那女主人跟人吵架,目的是节省工钱,一般都是一样活完工之后才吵架的,放\\u0027厌\\u0027肯定不能改变房子的外观。” 金海抬头,见卫生间墙外是个过道,过道顶上装着一盏球形日光灯。 对王胜利说道:“胜利,你上去把灯卸下来看看”。 王胜利闻言,叫上王胜勇一起下楼,从车后备箱里拿上来梯子和工具箱,上楼将梯子放在灯下,王百胜、王胜勇帮忙扶着梯子,王胜利爬上梯子用螺丝刀卸下那盏日光灯。 日光灯装在石膏板上,两根电线从石膏板上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黑洞伸出,王胜利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往黑洞里观察,很快有了发现,对王胜勇说,“大哥,你把我工具箱里那根电线给我!” 王胜勇在工具箱里一阵扒拉,找出一根电线递给王胜利。王胜利把电线一头弯了一个钩,电线伸进去,一点一点的勾出一个木头小人。 王胜利拿着看了两眼,递给了金海。 金海仔细一看,小人是杉木雕刻而成,比较粗糙。小人眼睛上被蒙了一块纱布,身上画着一个红色的符号。金海不认得这个符号。 王胜利不急着装灯,爬下了梯子,和王百胜等众人围到金海身边观看,王百胜说道:“难怪你撞墙呢,这特么眼睛蒙上了,能不撞墙吗?” 众人都笑了,小玉笑得最开心。 有了刚才找东西的经验,王胜利很快又在门口的插座盒后面发现了一个木头人,那木头人被绑着腿,身上也画着红色符号。 这下两大隐患全部找到,众人开心得不得了! 王胜利依然不放心,跟着王胜勇两人屋里面所有的灯、开关、插座、机电盒、柜子统统卸下来查找,弄得满屋子一片狼藉。 足足弄了半个小时,这才卸完,王胜利忽然一拍脑门,说了声“卧槽!” 小玉赶忙问他,“怎么了?” 王胜利一脸生无可恋,“特么这家装修的木工我认识啊,我特么自己找干个屁啊!” 王胜利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没过二十分钟,一个一身灰尘的中年人急冲冲赶了过来。 王胜利上来就问,“赵哥,你这也干的啥事啊?你咋能用这招害人呢?” 赵木匠有些气愤的说道,“胜利,你是不知道,我特么受了多大的委屈!” 原来赵木匠帮这家装修,那女的先给了赵木匠一张衣柜图纸,让他照做。 赵木匠按照图纸做了一半,那女的又换了一张图纸给他,让他按照新图纸做柜子。 赵木匠就说,换图纸就得重新做,工钱、料钱都得涨。 那女的不肯加钱重新做,只让赵木匠在原来的基础上改动。 我把柜子做完,木工活完工了,那女的拿出一把尺子来量,就说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 赵木匠对王胜利说,“你是懂得的。特么一个式样改成另一个式样得多麻烦,再说难免会有一点规格上的变化啊!” 第161章 兔子急了会咬人 赵木匠气愤的说:“我特么辛辛苦苦大半个月,那女的故意扣我一半工钱,那我能干么!” “我和她吵架,没她嘴皮子利索。和她打架,她老公有我两个粗。找警察,警察说是商务纠纷,不管……” “我那几天是着急上火,越想越气,就想到了我当初学木匠时候学到的这个“下厌”的方法!刚好手里还有她家装修的钥匙,所以有一天晚上我就过来了。” 金海在旁边听了,心中说话,“这也是那家自作自受了!” 王胜利问赵木匠,“我找出来两个,这回没有了?” 赵木匠问,“你找到了哪两个?” 众人听了一惊,这是还有啊! 王胜利说了自己找到两个“厌”的位。 赵木匠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主卧床头地板封边里还有一个。 王胜利和王胜勇连忙跑到主卧,挪开床,撬开地板边缘的封边条。 赵木匠从里面找出一个更小的木头人,这个跟前面的不同,木人身上都是红色。 王胜利接过来瞅一瞅,问道:“这个是干啥的啊?” 赵木匠说,“这个叫‘梦魇’,下了这个,睡在这间房子的人就得天天做噩梦。” 王胜利给赵木匠竖了一个大拇指,“够狠!” 住在这间房的人不是卡跟头,就是撞墙,要么就是做噩梦,可见这赵木匠是真恨透了这家的女主人了。 隐患消除,王家人仿佛心里放下了块石头,这时再看这间房变得顺眼多了。临近中午阳光刺眼,屋子里一片明亮。 王胜利对赵木匠说,“赵老哥,多亏了你了,要不我还买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呢,我改天请你喝酒。” 赵木匠满脸通红,对王胜利说,“胜利啊,请我喝酒就不必了。我有个事情求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王胜利心情好,就说,“你尽管讲,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赵木匠嗫嚅着说,“我就是求你,我会下厌的事儿千万别说出去,要不这玉安县谁还敢用我干活啊!” 王胜利哈哈一笑,“放心,赵老哥,屋里这几位都是我家人,他们不是咱们这一行的,你不用担心。至于我,你是知道的。我啊,嘴最严!” 所有人都笑了,赵木匠也尴尬的笑了! 赵木匠见王胜利坦坦荡荡的样子,有些感动,就又嗫嚅着对王胜利说道:“那个,胜利啊,本来这话不该我讲。这家那个女的不但是对我过分,听说对水电和泥工更过分,你要不要把水电和泥工也叫过来查查隐患,水电是张三做的,泥工是李四做的。” 王胜利一听就知道里面有门道,张三、李四他也认识,电话过去,张三、李四不到二十分钟到位。 王胜利对两人说:“两位老哥,我知道这家原来房主不是东西,把你们得罪的不轻。现在房子已经让我买下来了,我请两位来帮我排查排查隐患!” 张三李四也是满脸通红,对王胜利说:“你把钥匙给我们,三天之后保证里面没有任何隐患。”王胜利二话不说,把房门钥匙交给了两人。 中午,王胜利请了赵木匠、张三、李四吃饭,王百胜请其余众人吃饭,爷俩个各请一桌。 买新房,住新房这是大喜事啊!必须请客! 这正是: 女主人刁蛮耍手段,克扣工资。 赵木匠怀恨弄厌胜,图谋报复。 做人心眼子还是放正一点的好,不要以为别人好欺负。兔子急了,会咬人!人急了,嘿嘿,啥都敢干! 下午金海等四个男的陪四个女的逛街,逛街从来都是女子运动的优势项目,四个男的不到半个小时就遭不住了,于是男女分兵两路。 女的继续逛街,四个男的去找地方呆着,到时电话联系汇合。 不花钱还能带着休息的地方还真不好找,几人沿着街溜溜哒哒,忽然见到一处清幽的小院子。 王胜利县中常来,指着那个小院子给其他几人介绍,“瞧见没,全县最繁华的地方,还有私人别墅呢!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家吗?” 几个人胡乱猜测,有的猜是县长的家,有的猜是县委书记的家,有的猜测是钱有福的房子…… 很明显,能住在县中心繁华地带,可不是光有钱就行的,还必须有权利。 金海想了想猜到,“莫非是何生旺的家?” 王胜利笑着说道:“二舅,你猜对了一半,这是何生旺哥哥何生根的家!” 何生旺有钱,不敢说是玉安县最有钱的,但是肯定能排到前五。何生根有权利,之前就是土地资源管理局的局长,现在更进一步,已经是主管经济建设的常务副县长了。” 难怪住着如此豪华的房子呢! 说话间,那别墅外面的铁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驶出一辆大奔。 大奔开到门口,车窗缓缓打开,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子从车窗探出手来,手中是一个遥控器,朝向后面按了一下,别墅的铁大门又缓缓关上。 看见王胜勇发呆,王胜利笑着问,“漂亮?” 王胜勇尴尬一笑,“是挺漂亮的!” 王胜利继续使坏,“比你家李亚男漂亮?” 王胜勇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连忙说,“那可没有!” 随即他感觉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假,补充道,“各有各的美!” 几人大笑起来。 王百胜问道,“这是何生根的女儿!何生根我在电视上看过,短粗胖还秃顶,没想到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 王胜利撇撇嘴,“老爸,你还真说对了,这是何生根的女儿。不过啊,这不是何生根的亲女儿,这是何生根的‘干女儿’!”干女儿三个字用了重音。 王胜勇在一旁神色莫名,有点可惜的说,“这么清纯的小姑娘,给人当什么干女儿啊,可惜了!” 金海和王百胜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没那么负面! 金海说,“听说何生根自己没有孩子,认个干女儿体会一下当爹的感觉,有啥奇怪的?你们啊,别把人想得那么歪!” 王百胜也说,“人何生根那么大的领导,思想觉悟高着呢!也就你们小年轻的,仇富心理作怪,不管看到人有钱有权的人家里啥事儿,都往坏了想!” 第162章 调车进地压青苗 昨天逛街的后遗症终于显现,玉芬早上就喊腿疼。金海拿出黄酒帮忙揉搓了半天,玉芬这才说好一些了,但是很困倦,躺在炕上拿个手机看韩剧。 金海出去忙了一个早上,又简单做了早饭,两口子吃完饭,玉芬又躺下了,接着看虐心剧。 金海撇嘴,他虽然不看,但是玉芬天天看,他也耳濡目染知道一些。 不就是灰姑娘终成白天鹅,爱情百般挫折,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然后招惹病魔,没有几天可活…… 偏偏玉芬喜欢看得紧,每次都哭得梨花带雨,大雨滂沱! 看着玉芬枕边白白的一团,金海叹了口气,“又得买卫生纸了!” 李伟国敲窗子,金海喊他进来!玉芬匆忙起身下地,放好枕头,收拾好卫生纸。 李伟国儿子儿媳之间的战斗已经平息,家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李伟国进屋看玉芬正在收枕头,笑着问,“没打扰你俩?我看你家也没拉窗帘,就直接进院了!” 金海笑骂,“滚蛋!玉芬昨晚逛街累了,这早上就多躺一会,你这思想咋那么不纯洁呢?” 玉芬羞红了脸,跟两人交代一声去小华家里去了。 李伟国单纯就是来溜达的,两人聊天打屁,也没唠几句正经嗑。 忽然李伟国骂道,“特么的,林业局那帮孙子,现在动不动就下乡来溜达,看来看去就那么几片树林子,也不知道能看出个六来!” “昨天杜老六把驴拴在村西头的树上了,那帮孙子死活要罚杜老六两百块钱,硬说树上拴驴破坏了树木生长!” 说完有些愤愤不平,“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农民在自家地头种的树,长出来就成了公家的了,这农民无话可说,规矩如此。可谁听说过树上连拴头驴都不行呢?也没听国家那条规矩不让农民这么干啊。 “杜老六交了罚款了吗?”金海问。 “交了呗,你不知道那帮小子多嚣张,还拿出个手铐子,说是杜老六不交罚款就烤走!”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金海有些生气了。 李伟国说道,“这特么还不算,中午跑到我家里来了,硬是吃了我家两只鸡。” “罚了咱村的人,还好意思吃咱村的饭。”金海气道,“这不是耍流氓吗?” “这帮小子好像春天有款任务,你看着,这两天还得往咱们村跑!”李伟国说道。 …… …… 靠山村南地的一条土路上,一辆公务车带起来一路烟尘。 “队长,昨天李伟国家那小鸡吃的是真不错啊!” “能不好吃吗?那是人家下蛋的小母鸡!” “咱今天中午去哪吃去啊?” “周边几个村子吃过了,咱们今天就在这附近几个村子先溜达一遍,看看能不能罚点钱,然后去红旗大队吃去!” “队长,昨天咱们有点儿不地道啊,罚人家村里人的钱,还跑人家村长家吃饭!再说天天罚人家老农民,好像是有点过分啊!” “你要是嫌过分,今年夏天的防暑降温奖金就不给你了,咋样?” “别别别,队长,我错了,行不?” …… …… 忽然,公务车停了下来! “牛八,咋还停下来了呢?”胖胖的队长问! 当司机的牛八说道,“队长,前面路上有几捆柴禾!” 队长从车窗伸出头看了看,“杨五、马六,你俩去把柴禾搬开。” “队长,柴禾太多了,费那劲干啥啊,掉个头从另一边路上绕过去不就行了吗?”那个叫杨五的明显不太想动弹! “就是!就是!”马六连连赞同。 那队长王往窗外看了看,对牛八说,“掉头,从另一边过去!” 牛八往车窗外瞅了一眼,“队长,这田地边上的路太窄了,要是转弯恐怕会压到地里的玉米苗啊!” “没事儿,压不着几棵,掉头!” 这辆公务面包车比较老旧,看起来也没好好保养,一掉头发出呜呜的喘息声,就像喘不上来气一样!把田垄上的土都翻起来了,压坏了一片田地,几十棵玉米苗被压的东倒西歪! 恰在这时,一个哭嚎的声音响起,“我的妈妈哎,这是谁这么缺德!把俺们家的苞米地给霍霍成这样啊,还让不让老农民活了啊!” 车中几人听见声音一惊,见一个高大雄壮的年轻人挡在车前。 此时公务车还在田地里刨土呢,见人挡在前面,司机牛八赶忙停下车来。冲着窗外喊:“小子,滚蛋,别挡路!” 那年轻人一听不愿意了,往地上一坐,叫嚷道,“特么的你瞅瞅,这是路吗?这是俺们家苞米地!有你们这么干的吗?老农民土里刨食,从种到收,汗珠子摔成八瓣儿就打那么点粮食,你们跑我家地里面开车?” 那个队长听了,和其他三人一起下了车。 队长低下头四处瞅瞅,发现压的苗的确有点儿多,也有点后悔刚才掉头的决定,但事情已经做了,那只能这样,队长怎么能认错呢。 他说,“不就压了几棵苗吗,少在这里小题大作。滚蛋,别挡了我们执行公务!” 那年轻人不起身,依旧干嚎。 杨五蹲下来劝说道:“小兄弟,抓紧快走,几棵苞米也值不了几个钱。你这样挡在车前面算是妨害公务,是可以把你抓起来的!” 那年轻人不理杨五,依然干嚎。 马六见状,也不说话,从腰后面拿出手铐子,晃了晃。手铐发出哗楞哗楞的响声。 那年轻人一看不干了,大声说道,“我不管,反正压我们家田地就不行!” “不行是?” 马六面色狰狞,上去就把那个年轻人的手铐住了。 那年轻人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就继续哭嚎起来了,“太欺负人啦!农民没有活路啦!当官的欺负人啦!压了俺家的田地还要把俺抓起来啊!” 那声音高昂,哭声凄惨,“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好像六月飞了雪,窦娥遭了奇冤! 第163章 压坏地索要赔偿 却说坐在地上哭嚎的人是谁?靠山村的王大胆。 王大胆双手举着手铐,不停哭嚎,“当官的欺负人啦,压了我家的地还抓人啦!” 那个队长有点不耐烦了,对三个手下说道,“把他抓起来,一会儿送到派出所,这小子寻衅滋事,阻碍公务!” 杨五、马六、牛八几人上前就要把王大胆扭送上车。 这时候,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这位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从树林的另一侧壕沟里爬出五个人,除了两个老头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年轻人,那些年轻人每人手里举着一部手机。 刚才说话的正是这个老头。这两个老头是谁?一个自然是靠山村的主事人——金海了。另一个是李老三。 剩下四个年轻人是王胜勇、二埋汰,还有村子里两个npc。这四个人的主要功能就是拿着手机拍视频。 金海爬出壕沟拍去身上尘土,迈着大步走到了几人面前。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东北平原上的田地土地平坦广袤,多是用一排排的杨树分块隔开的。杨树林两旁挖沟,用来排水。排水沟和田地之间是单行道宽窄的土路,树林两边都有。 金海带着村中的几个人埋伏在此,就是要给这几个吃拿卡要的官老爷一点儿教训。 “这位大人,你们毁坏了老百姓辛苦种下的田地。老百姓和你理论,你不认错不说,反而要把人给抓起来。是谁给了你们肆意妄为的勇气啊?” 二埋汰嘴欠,在旁边接茬,“是梁静茹吗?” 金海回头瞪了二埋汰一眼,二埋汰赶忙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依然敬业的拍着那几个公务员队伍中的渣渣。 明显众人的出现让那几人慌张了一下。 那个队长嚷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好好看看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在执行公务!” 金海粲然一笑,“执行公务就可以冤枉好人?执行公务就可以知法犯法吗?执行公务就可以颠倒黑白吗?” 这年头哪个公务员不怕摄像头啊,尤其周围四五个手机拍着呢。 那个队长虚了,“这位老大爷,我们的确是公务繁忙,刚才太急切了,没有别的意思!” 冲着那杨五、马六、牛八说道,“抓紧把人放了!” 王大胆坐在地上双手乱躲,就是不让那几人碰手铐,“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没完!”说完继续哭嚎。“没天理了,当官的压了我的田地还要把我抓起来啊……” 王胜勇在一旁感觉王大胆表演的太过分了,有些尴尬。 但是二埋汰倒是对王大胆的演技挺认可,咋的也比那些“数字小姐”,“数字小生”强一些! 杨五等人一脑袋的汗,要知道王大胆什么体格子,就这三个整天坐办公室吃空调,搬几捆柴禾都吃力的货,怎么可能摆弄得了王大胆!手铐根本取不下来好嘛!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局! 那个队长也是有眼色的,知道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面前这个老头身上。 于是凑到金海面前,掏出一盒黄鹤楼,抽出几支烟想递给金海等人。递了一圈,没有人接他的香烟,他尴尬的又把烟放回烟盒。 “老先生,你看我们刚才确实是急于执行公务,一时不慎压坏了田地,您看这事该怎么个章程呢?” 金海一笑,“没什么章程,老百姓就是相求一个公平,你压坏了老百姓田地,给一点赔偿总是应该的?” 那队长俯首哈腰,“应该的!应该的!您说赔偿多少!” 金海数了数田里被压坏的苞米苗,共有七十八棵,说道,“赔偿两千块钱不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不过我们赔了钱,你能不能让他们把视频删了!” 金海想了想说道,“可以!” 利索的交钱,写了收条, 金海说把视频删了,于是众人删除视频。 几个官老爷上了车灰溜溜的走了,金海等人趾高气扬得胜回村。 “二舅,你刚才为啥让俺们把视频删了啊?”二埋汰有疑而问。 “避免纠缠!”金海回答。 金海反问,“你删了吗?” “删了啊,不过我删的是之前拍蚂蚁的视频,嘿嘿嘿,您又没说让删掉哪一条!” 王胜勇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还可以这么操作吗,我全都删了啊! 李老三笑着说,“我也没删,免得这帮小子出尔反尔。” 二十分钟后,依然是刚才那片田地的地头,那个队长从车上下来,骂道,“特么的,一群土老冒还特么给我罚上款了,老子非得好好收拾你们不可。” 杨五问道,“队长,刚才那几个人咱也不认识啊,咋收拾?” 那队长撇撇嘴,“跑的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 给本乡的土地管理所、派出所打电话,特么的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很快土地管理所来了,一查被碾压田地的归属,原来这片田地的所有者是靠山村金海。 乡里派出所随即直奔金海家,把正在跟玉芬吹牛皮的金海抓了起来。 罪名是:敲诈勒索、寻衅滋事、妨害公务,威胁公务员人身安全。 当金海被戴上手铐,从家中带走时,玉芬彻底麻了爪,玉芬瘫软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大约十多分钟,玉芬才给李伟国、刁德海、王百胜等人打了电话,金海平常最亲近几人很快聚集在金海的家中。 听了玉芬的叙述,李伟国直拍大腿,“哎呀,这金海,都这么大年纪了,咋还像年轻时那么冒失呢?官老爷是随便能招惹的吗?” 随即又是一阵后悔,“我昨天不跟金海说那些事儿就好了,都怪我啊!” 刁德海开木工厂,也害怕和那些当官的打交道,“哎呀,你说金海也是,当官的不来惹咱们就不错了,咋还主动去招惹当官的呢!” 王百胜在旁边来了脾气,“特么的李伟国、刁德海,我是真瞧不起你们两个!平常跟我二哥好的能穿一条裤子,我二哥为你们两家也算呕心沥血了!特么的,现在我二哥出了事儿,你们俩一个主意没有不说,还尽是埋怨!什么玩意儿啊,我二哥咋交了你们这种狼心狗肺的朋友!” 第164章 集众力营救金海 王百胜的一番话骂得李伟国、刁德海面红耳赤。 李伟国道歉,“我不是埋怨金海,我就是怪我自己多嘴。” 刁德海也说,“我这不是对金海太关心了吗,关心则乱。” 王百胜问道,“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李伟国、刁德海无语,合着你光会骂人啊,你自己也是一个主意都没有啊! 几人一阵沉默,都是农民,遇到这种事情哪知道咋办啊! 李伟国毕竟是农民的头儿,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咱们解决不了,那就叫人,把咱们认识的人都问一遍,就不信没有人有个主意了 !” 他这话一说完,旁边的王百胜拍了一下大腿,喊了一声“哎呀”,然后对旁边六神无主抹眼泪的玉芬说道,“二嫂,我二哥的手机在家不?” 玉芬抹着眼泪去衣柜里摸衣服兜,果然在金海的一件外套里摸出了金海的手机! 王百胜大喜,对玉芬说,“二嫂,你就按照上面的通讯录挨个打电话,一定有人能救我二哥!” 李伟国、刁德海也明白了,“对啊,金海认识的人里面可是藏龙卧虎啊,就不信里面没有一个人能救金海!” 金海通讯录上人不多,只有几十个。备注的名字各不相同,有的是外号,例如陈瘸子、老歪、郭撇子……;有的是称呼,师父、师兄、姐姐、表哥、大儿子、闺女……;有的是姓名简称,百胜、百利、伟国……有的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个电话号码…… 玉芬也不看姓名,逐一打电话过去,等对方接起电话,玉芬就是一句话,“金海受了冤枉,被派出所抓走了!”然后撂下电话,下一个。 南岭乡派出所审讯室内,那个队长汪七坐在那里,正得意的看着金海。 派出所长吕大生拍着桌子,对金海喝道,“金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请你说清楚你是怎么率众威胁公务员,敲诈勒索,阻碍公务的……” 金海手上戴着手铐,他想起了前几天师父对他说的话。 那天金海晚上看书,师父忽然打过电话来告诉金海,“我夜里心有所感,占卜得噬嗑卦,应在你的身上,你近日需防备牢狱之灾!” 师父算的可真准啊,这老头近两年越来越牛了啊! 噬嗑卦乃是文王被困羑里之象,虽有牢狱之灾,却并无危险,早晚能够脱困。 因此金海并不担忧,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人表演。 吕大生见金海不回话,继续拍桌子,继续色厉内荏。 汪七坐在对面,得意的说,“金海,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行了吗?我们有证人,也有证据。”没错那个队长叫汪七,《汪汪特工队》的汪。 就这样审讯了半个钟头,金海都是一言不发,不能随便说话,万一说错了咋整。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所长,有人电话找你!” “滚蛋,没看老子审讯呢吗?” “局长电话!” “好,我马上就来!” 很快,吕大生面色疑惑,回来把汪七叫出去了。 “汪老七,你特么惹的啥人啊?为啥我们局长打电话骂我,说我没证据乱抓人,让我抓紧放人呢?” 汪七挠着脑袋,说道,“你也看到了,就是一个农村土老帽,能有啥背景?那现在咋整?” 吕大生琢磨一下说道,“那不用说了,肯定是这老头家里有啥关系能牵上局长这条线呗!行了,放人!” 两人正叙话间,准备好去放人,又有人过来叫。 “所长,局长电话!” “喂,局长,我这就放人?” “特么的吕大生,你到底抓了个什么人啊?先是老局长给我打电话,现在厅长也给我打电话?厅长让我彻查你滥用职权,欺压百姓的问题呢!” 吕大生听了,两腿发抖,“局长,不至于,我就是把那个老头请回来协助调查的,现在啥也没问出来呢,咋就滥用职权了呢?局长,你可要帮我啊!” “行了,别嚎丧了!你抓紧把那个老头放了,先写一个报告,明天交给我 !一会儿我再给厅长打电话求求情!”电话另一头局长挂断了。 吕大生步履沉重的来到审讯室,门口汪七正在等候,“怎么了?” “怎么了,特么的汪七,跟你沾边没好事儿,这金海和我们厅长认识!我被你害苦了!” 说着就要进去释放金海。 “所长,副县长电话!” “所长,玉安县首富的电话!” “所长,省城律师事务所电话!” …… “所长,局长电话!” “喂,局长!”吕大生两腿发软,嗓子发干。 “吕大生同志,现怀疑你滥用职权,随意诬告欺压平民百姓,我命令你,立刻释放无辜在押人员金海,并立即停止行使派出所所长职权,等待接受中央监管部门与省厅的联合组织的调查组的调查。”局长语气严肃的通知吕大生停职之后,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一句,挂断了电话。 等吕大生再次来到审讯室门口时,腿仿佛已经不是长在他自己的身上似的。 汪七已经知道好像惹了大事儿,现在也是脸色苍白,站在审讯室的门口一言不发。 忽然,一直在下面休息室休息的杨五、马六、牛八跑了上来,“队长,不好了……” “你看看抖音视频,咱们压农田的事情被曝光了……” 汪七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点开了抖音,里面正是自己几人压坏农田,“威风八面”要抓人的视频。 视频点击量是恐怖的三十万。 汪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芭比q了!” …… 金海是被派出所专门派车送回的靠山村的,回村时王百胜在村口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足足响了有五六分钟。 接着就是金海回电话时间,整整两个半小时,金海才把通讯录上所有人都打了电话。 另金海感动的是,姐姐,外甥,儿子,女儿接电话的时候都是在回来的路上。 金海安慰了众人,让他们该返程的返程,该退票的退票,自己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二埋汰也迎来了人生高光时刻,县长亲自给二埋汰打了电话。 电话中县长充分肯定了二埋汰伸张正义,为百姓发声的行为,并对自己工作不足做了检讨,之后又感谢了二埋汰在视频中隐藏了事情发生的地点,没有给本地政府形象上造成太过负面的影响。 最后,声明涉事人员已经受到应有的处分,请求二埋汰删除视频。 县长给面子,二埋汰必须得兜着,二埋汰万分不舍得删除了他最火的这条视频。 声明一下,我这只是小说,而且是传奇类小说,纯属虚构。相信现实社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大家可以理解为我写的是平行世界,现实中或许也有靠山村,但绝对不是我写的这一个。 第165章 刁大河建房上梁 四月十五,刁大河家房子上梁。 上梁仪式自魏晋始,一直延续到今天,只是形式上发生了变化而已。古书上说:上梁犹如人之加冠。其意义可见一斑。 “上梁”之日,规矩更多。 所谓“上梁”,就是将正檩,从地面拉至屋顶安装。因正檩位处整幢房屋木结构中央,通常尊之为“梁”。 当天上午,刁大河新房子的窗框、门框贴“安窗大吉”、“安门大吉”,正房屋架相对的两根立柱上贴“上梁逢吉日,立柱遇良辰”对联,梁下方中央两侧贴“上梁大吉”。 “上梁大吉”两边披红绸布,刁家人制作了面狮子立于门两侧,面桃子压梁头,亲朋好友贺喜的面食礼品置于正屋门前。 吉时到,刁德海率领刁家的众人燃烛焚香,此谓“拜梁”。王胜利是这次刁家房子建造的包工头,他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酒,然后以酒浇洒大梁。 大梁是精挑细选的上好圆木,上面贴上中国传统的“八卦图”,并由挂上一串五帝钱,两双筷子,两根大葱,装有五谷的彩包,寓意为四方平安、招财进宝、五谷丰登。 王胜利一边用酒浇大梁,一边口中吟诵“浇梁头,浇梁头,财似流水永不愁,浇梁腰,浇梁腰,此处宝地聚财宝,浇梁尾,浇梁尾,儿孙后代永远做官清如水。” 用酒浇罢大梁之后,王胜利吆喝一声:“上梁喽!”顿时间鞭炮齐鸣,墙上站着的人用绳子拉着大梁,墙下众人在下面推动大梁。 大梁缓缓升起,王胜利口中念诵:大梁好比一条龙,平平稳稳往上行,行到半路停一停,亲朋好友来挂红。 大梁在喜气洋洋的喝彩声中被拉上了屋顶。放好大梁,王胜利口中高呼:“金口对金梁,金银堆满仓”。 房梁被安装好,王胜利先把上梁绳子搭到梁上,念道:“前搭状元府,后搭宰相家”。 然后奔走在梁的两头,用斧子敲梁,将大梁锤入缝中,边锤边喊:“左发三锤生贵子,右发三锤状元郎。” 上完梁,王胜利从房上下来,来到刁大河的面前。 念一句“斧把落地生贵子”,然后将斧子放于地上,斧子把朝上,笑嘻嘻的看着刁大河说道,“斧把落地把朝天,刁家大河管两边”。这句却实在要红包了,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刁大河将一个大大的红包交到了王胜利手中 。 王胜利诙谐的把红包高高扬起,大声笑道,“谢老板的赏!”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刁大河又拿出一把红包,分发给帮忙上梁的一众亲友。金海也拿到了红包,那是他看日子的报酬。 中午刁家请客,金海又混了一餐酒足饭饱。 回来又是无聊的日常,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惊心动魄,大多都是平平淡淡,金海和玉芬都喜欢这种平平淡淡。 下午玉芬制作绢花,由于玉芬最近订单太多,已经由原来每天工作两小时,改为每天工作三小时。 看着坐在玉芬旁边的李亚男,金海就觉得敬佩,这丫头是真有一个韧劲儿啊。 挺着个大肚子,每天就跟上班一样,从不间断。开始时候笨手笨脚的,弄出来的都是狗尾巴草,现在也能弄几朵简单的花卉了,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小华也懒洋洋的坐在玉芬的另一边,挺着个大肚子,对金海说,“二舅,我想吃瓜了,你家园子里的香瓜还有没?” 金海其实是想睡觉来着,但是屋里面好几人都在,也不好睡觉啊,于是坐在炕头看书,有一句没一句的,满脑子都是睡眠信号,困倦得不得了。 听了小华的话,强打精神,去后院摘瓜洗瓜,顺便洗了一把脸,这下精神多了。回到前院时,见到一辆越野车停在隔壁王家院门口,金海心下好奇,也没多管。 进屋,三个女人,一人一个香瓜。玉芬和李亚男暂时停止手中的活计,啃起了香瓜,又脆又甜。 金海拎了一个小凳子,走出了屋子,他想要到打谷场闲聊一会儿。 打谷场上人不多,杜老六等四五个人而已。几人见金海来,停下话题,纷纷跟金海打了招呼。小辈的得就叫“二舅”,同辈的就称呼“二哥”。 金海小凳子一摆,往上边一坐,问道,“聊啥呢?” 杜老六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金海就笑,“闲聊打屁有啥不好开口的,咋的你杜老六刚才在这吹牛皮,吹得太大收不回去了?” 几人都笑了,杜老六说道,“这不刚才说刁德海家的事呢嘛,二哥你和刁德海啥关系,我哪敢在你面前乱说啊!” 金海赶忙掏出大前门,一人递了一支烟,然后对着杜老六说道,“我跟德海是好朋友,跟你关系也不差啊!你要是听到了啥见到了啥就说出来,我到时候让德海也有个预防!” 杜老六依然尴尬,“这不是不好直接跟德海说嘛,好像传人闲话似的。我这就是瞎聊天!” 金海抽出烟斗,点燃,“谁人人前人不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只要不是造谣诋毁就没啥不能说的!” 金海两句话就把杜老六架起来了,这下杜老六要是不说就成了造谣生事了,只能不好意思的说了出来。 “这不刚在梁四说刁大河家房子建的气派嘛!我就抬杠说‘房子气派有啥用?刁家子女不和。看着,这房子早晚是个祸害!’” 原来上午刁家房子上梁后请客,杜老六媳妇在厨房帮忙,听见了刁二河媳妇和刁三河媳妇闲聊天。 二河媳妇说,“咱爹心眼子真偏,同样是盖房子,你看看老大家的五间大瓦房,清一色的都是钢筋混凝土,听说炸弹都炸不开。” 三河媳妇说,“可不是咋地,我听三河说,就老大家这房子,光材料钱就花了二十几万了,这跟别人家盖二层小楼的钱不相上下!” 二河媳妇接着说,“别说房子偏心了,你说那样不偏心!尤其是咱婆婆,见到我一天拉拉个脸子,见到许凤霞就笑呵呵的……” 第166章 王大胆下棋打赌 杜老六一番叙述,还真就是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总结起来就是,刁二河媳妇和刁三河媳妇看见刁大河的房子好很羡慕,对公公婆婆很不满! 等杜老六杜老六抽着烟把事儿说完,金海笑笑说,“‘十根手指,有长有短’,一家人相处最忌讳互相攀比。刁德海对大河心里有愧,偏爱一些这不是正常吗?二河和三河媳妇应该多替别人想想,不能太自私了。 ” 几人又换了别的话题闲聊,清风吹过打谷场,燕子穿过打谷场,这里很安详。 下午三点多,恰是农民最闲时。慢慢的又聚拢上来几个人,王大胆挺着个大个子,端着一盘象棋凑了过来,这是王三郎的。王三郎外出打工,他的宝贝象棋被王大胆端了出来。 “二舅,来一盘咋样?”王大胆邀请道。 金海摆摆手,表示没兴趣,没别的原因,就是不想动脑。 杜老六说,“我来跟你下一盘!” 王大胆撇嘴,“你那臭棋篓子就算了,跟你下棋还不如哄孩子玩!” 杜老六脸红脖子粗,“王大胆,瞧不起谁呢?要不咱俩打个赌怎么样?你输了就在地上爬一圈,我输了在地上爬一圈!” 王大胆笑,“这都要在地上爬了,我就说你像个小孩子嘛。” 众人一阵哄笑,杜老六更加下不来台了。 金海一听不像话,骂王大胆,“特么的,没大没小,怎么和你六叔说话呢!” 王大胆就听金海的,于是笑着对杜老六说道,“六叔,怪我说话不注意,这么的,咱也别在地上爬了,输了的请对方喝一顿啤酒,咋样?” 杜老六不情不愿的同意了,他不太想打这个赌,但是此时已经没有退步。 杜老六棋下得不错,那真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基本上每一步都有依托。王大胆下棋则是横冲直撞,为了实现战略目标可以牺牲一切。 王大胆拿着自己的两个炮换了杜老六两个马,打乱了对方防守阵线,又拿一个小卒冲到对方吃了一个象。之后就是马走日,车向前,很快就杀到了杜老六营盘附近。 杜老六溃不成军,陷入苦战,最后一个不注意,被王大胆把老帅吃了。 有人在旁边说道,“我算明白了,啥叫‘精的怕愣的,愣得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就王大胆这种不要命的下棋方式,一般人也下不过他啊!” …… 之后,王大胆又和几人下了几盘,以全胜结束战局。 众人散场,王大胆端着棋盘和金海往回走,“二舅,你猜猜今天停在我家门外的越野车是来干啥的?” 金海好奇,“来干啥的?” 王大胆得意,“那是县里蓝天救援队的车,今天过来是邀请我加入蓝天救援队的!” “那你同意了吗?” “没有!” “为啥不同意?” 王大胆撇嘴,“我问那个队长,一个月给发多少钱,你猜他怎么说的?” 金海配合的问,“怎么说的?” “他说,蓝天救援队是民间组织的,专业、独立的纯公益紧急救援机构。没有工资,不发钱!” “我这房子挺老破,老婆没一个,还参加公益组织救援别人?我虽然敬佩这样的人,但是我做不了这样的人!” 金海点头,赞成王大胆所说。 俩人说着聊着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有人喊,“王兴志老婆跳井了,快点来人救命啊!”声音嘹亮高亢,半个屯子都能听见。 金海和王大胆顾不上回家,匆匆忙忙的就奔了屯子西面。 王兴志家也是五间砖房,不过没有水泥勾缝,显得残破不堪。木头栅栏的院墙,因为年头太多,已经有腐朽的迹象。 金海进到院子时,李伟国、李老二、李老三等人已经到场,正围在井边往里观瞧。王兴志的媳妇李玉兰是李老二的妹子,李老三的姐姐。 王兴志在院子中呆立,脸色苍白,抖落着手,见到金海就说,“我中午在刁家吃饭,回来李玉兰就唠唠叨叨的没完。我不理她,也没跟她吵吵,谁知道她跳井了。” 金海没理王兴志,问李伟国等人,“有手电筒没有?”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金海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往井里面观瞧。 别说,现在手机上的灯光就是强,几部手机灯光照射之下,井里面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王兴志家的井就是自家打来取水的井,不深,只有七八米;很细,直径只有七十几公分。 金海看见李玉兰没有沉底,水里露出个肩膀头,头倚靠在井壁上,井里水波荡漾,李玉兰头发漂浮,不知是死是活。 金海皱眉,抬起头问王兴志,“跳进去多久了!” 王兴志犹自唠叨,“我中午在刁家吃饭,回来李玉兰就唠唠叨叨的没完。我不理她,也没跟她吵吵,谁知道她跳井了。” 老三愤怒上前,一个巴掌扇在王兴志脸上,“特么的,我姐要是没事就好,要是特么有一点事儿,你看我弄不弄死你就完了。” 王兴志不吭声了。 金海又问,“李玉兰跳井多长时间了?” 王兴志颤声回答,“估计有五分钟了,不是,有,有十来分钟了。” 金海再次观察井里,对王大胆说,“大胆,你跑的快,你到我家仓房把我仓房里绑着钩子的两根长竹竿拿来!”这两根长竹竿是留待夏天清水河里面救人用的,这个以后再讲。 王大胆应命,跑了出去,不到两三分钟,竹竿取来了。 金海把竹竿顺下井里,先撑李玉兰的头,把低头调整成仰头。然后继续把竹竿下放,用钩子找李玉兰的腰带。 大约又过了四五分钟,两根竹竿都勾住了李玉兰的腰带,金海对手把着竹竿的几人说道,“慢慢的往上拉,不要把腰带拉断了。” 几人倒着手,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把李玉兰往出拉。 见李玉兰露出了头,李老二、李老三流着泪拉住李玉兰的胳膊,终于把李玉兰拉出了井。 第167章 说前情金海骂人 金海上前摸了李玉兰的颈动脉,发现有轻微跳动,立刻喊道,“叫救护车!” 然后就指导李老二、李老三给李玉兰做起了人工呼吸,救人性命,顾不得许多了。 不到二十分钟,救护车来了,李老二和李老三跟车去了县医院。 王兴志也想上车,被李老三一脚踹下车,跌坐在大马路上,不再站起来。 面向众人,眼神涣散,嘴里还在不停唠叨,“我没想到她会跳井,她跟我唠叨个没完,我就是不理她,我没想让她死!” 李伟国在旁边吐了口口水,“去你妈的,王兴志,少在那里装可怜!李玉兰要是有事儿,你特么就是杀人凶手!” 王兴志是最后一批知青,分到靠山村时才十八岁。 要说城里的小伙干活不行,但是长的是真行,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招得村里面一大群未婚的女孩子喜欢。 村姑李玉兰就喜欢上了城里来的王兴志,开始女追男的倒追模式。俗话说,“男追女隔堵墙,女追男隔层纱”,李玉兰也是靠山村拿的出手的俊俏丫头,热情泼辣,敢爱敢恨,很快就把王兴志追到了手。 两个人过了两年男耕女织的快乐时光,直到王兴志得到通知要返城。 王兴志把李玉兰约到了清水河边,“玉兰,我要回城了,我会记得你的!”王兴志满脸的歉意。 “王兴志,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打算要我了吗?”年轻版的李玉兰脾气可不咋好。 王兴志心里面有愧,嗫嚅着说,“不是,不是!我,我就是先回城,等我找到工作稳定了,再把你接走!” 李玉兰声音清脆,“王兴志,你不用骗我了,你要是回了城,一个城里小伙还能要我这个乡下丫头吗?” …… “玉兰,我,我对不起你,咱们两个的确有点儿不般配。如果我要是带你回去,我爸妈都不会同意的!” …… …… 当天晚上,躺在王兴志怀里的李玉兰哭泣着说,“兴志,你不要走,留在这里,我给你生儿养女!” 激情过后的王兴志浑身疲软,“玉兰,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我回城先做通我爸妈的工作,然后工作稳定之后就来接你。” 李玉兰抱住了王兴志,“可是我觉得你是骗我的,你回城了根本不会来接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家住在北京哪里!” 王兴志心虚,“北京城大的很呢!我到时候来接你!” …… …… 第二天,李玉兰气势汹汹的来找王兴志。 “王兴志,你骗我,我都到村长家问了,你根本不是北京人,你是河北人,你想跑回去就把我抛开是?” 王兴志实在装不下去了,“玉兰,咱们身份不匹配,强行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李玉兰简直要气爆炸,“既然你看不上我,为什么又要了我?” 王兴志理亏,狡辩道,“还不是你勾引我,我才忍不住!” 李玉兰哭嚎着扑上去,在王兴志脸上留下了一个疤。 …… 之后就是李家人出动把王兴志打了一顿。 之后就是李玉兰被查出怀了孕。 村长找到王兴志,“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我报警,定你一个流氓罪;第二条,娶了李玉兰,留在村里好好过日子。” 王兴志选了第二条路,娶了李玉兰,留在了村子里。 金海拄着两根大竹竿,看着坐在地上不肯起身的王兴志,骂道,“他妈的王兴志,你骗了李玉兰的身子,还不想负责任,本来就让人不耻。” “当初李家是要告你个流氓罪的,是李玉兰制止了,还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吃饭不同桌,睡觉不同寝,天天特么冷眼相待!一个活泼的姑娘,生生被你逼成了一个哑巴。还特么说李玉兰对你唠叨,你不说话,你不知道这叫做冷暴力吗?” 大竹竿顿在地上泛起一阵灰尘,金海接着骂道。 “他娘的,老子最瞧不上这种遇到点事儿,没有一点解决之策,就会怨天尤人的窝囊废了。你回不去城是李玉兰的错吗?还特么不是你管不住自己裤裆闹的?人都被你逼得跳了井了,没听见你关心一句,就在那里念叨不是自己的错,特么的你还是个人吗?” 旁边村民议论纷纷,所谓公道自在人心,王兴志的所作所为自然看在了同村人的眼里,一时之间指责声不断。 “李玉兰怀着孕,王兴志喝大酒推倒了李玉兰,弄得李玉兰流了产。” “王兴志干农活就是半个废物,这么多年没有李玉兰地里面操持,他早饿死了。” “王兴志吃饭不和李玉兰一个桌,在外面见到谁都是笑呵呵,就是对李玉兰冷眼相对。” “这么多年,李玉兰洗衣做饭伺候他,就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可是王兴志连个好脸子都没给过李玉兰!” …… 众人扔下失魂落魄的王兴志,各自回家。 王兴志以后在靠山村就是一块臭狗屎,不会有人再理他。 晚上,李老三来找金海,毕竟李玉兰人是金海组织救出来的,应该把情况告诉金海一声。 “二哥,我姐抢救过来了,在医院还得观察两三天。” 金海很高兴,点头说道,“人没事就好了,这是个好消息!” 李老三挠挠头,接着说道,“我姐回来肯定不能和王兴志过了,我姐在医院已经同意了要和王兴志离婚了。” 金海笑了,这也是个好事,当浮一大白。 晚上,金海和玉芬并排躺在一个被窝里。 玉芬问金海,“你说这李玉兰咋那么傻呢,过不下去离婚不就得了?为啥拖这么多年,还跳了井?” 金海叹了口气,“对于李玉兰来说,婚姻始终是一辈子的承诺。她固执的认为,一旦结婚就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她不太注重个人的幸福感,而更注重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她是个活在别人世界的女人,很可怜。” 窗外风声阵阵,宛若呜咽。 金海想起中午广播里听到一个新闻,2023年离婚率43.83%,中国的离婚率已经连续15年上升。 金海对玉芬说,“从一而终应该是一种承诺,而不应该成为一种执念。没有承诺婚姻难以走得太远,但如果‘从一而终’四个字成了执念,就缺了转圜余地,一旦行错踏错 ,会将自己置入危局。” 第168章 千滚豆腐万滚鱼 农历四月十六,星期六,依旧天晴。 金海早上打扫庭除,饮驴喂鸭。 见打谷场已经被周六在家的一群孩子占领,孩子的喧闹声为靠山村增加了几分生气。果然有孩子的家庭才有希望,有孩子的村庄更显鲜活,有了孩的国家才有未来。 王大胆抱着两箱啤酒喜气洋洋的从院门前经过,金海喊了一声,王大胆把两箱啤酒放在地上跑进院子。 金海进了仓房拿出一小筐鸡蛋,对王大胆说,“把这鸡蛋拿回家,跟你爹炒着吃去!” 王大胆伸手接过,“谢谢二舅了。” 金海问道:“早上买啤酒去了?” 王大胆听见金海发问,立即眉开眼笑。 “杜老六输给我的,昨晚我找他要,他还不想承认,今早我直接到老王家超市端了两箱啤酒,挂的杜老六的账。” 随即看看手里的鸡蛋,咬着牙说道,“二舅,你喝酒不?我分半箱给你!” 金海连连摆手,“我不喜欢喝啤酒,你自己留着喝,好不容易赢来的。” 王大胆欢天喜地的回家了。 …… …… 这时候,嘹亮的叫卖声传来,“豆腐——” 金海门前张望,发现是隔壁新华村卖豆腐的刘奇。刘奇四十多岁,老光棍一个,独身一人住在新华村一角,子承父业,以卖豆腐为生。 金海买豆腐认人,非刘奇豆腐不买。为啥呢?因为刘奇是用传统的方法做豆腐,做出的豆腐软嫩甜香,不是别家可比。 要说这传统豆腐有何不同?其实也简单,一在水,二在磨,三在点。 传统豆腐用天然水,刘奇坚持从清水河打水做豆腐,深夜清水河边两桶水,做出的豆腐清香。如果用井水或者自来水做豆腐,会有一种豆腥味。 传统豆腐用驴拉磨,驴拉磨做出的豆腐口感细腻,用电磨则口感粗糙。按理说电磨的功率更大,磨出的豆浆应该更细才对,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驴拉磨做出的豆腐口感好。 传统做法是卤水点豆腐,卤水点的豆腐不容易板结,用石膏点的豆腐容易在底部结块。 虽然传统做豆腐的方法有着种种好处,但是因为效率低下,已经渐渐被世人抛弃。刘奇是为数不多的坚持传统做法的豆腐匠,不是他不想迈入现代化,是因为他穷,买不起电磨。 拿出一个小铁盆,喊住刘奇,盛四大块豆腐。两块留着中午吃,两块做成冻豆腐,留着以后吃。 刘奇切豆腐,装豆腐之际,金海没话找话,“刘奇,好一阵子没见你了!” 刘奇笑着说,“最近遇到点事儿,就停了几天。” 金海看刘奇脸上苍白,眼眶发黑,一副病恹恹的虚弱模样。 于是关切问道:“什么事啊?” 谁料刘奇竟然害羞起来,“没事儿!就是,就是私事儿。” 金海不好多问,付了十块钱,端着豆腐回家了。刘奇的豆腐比别人家略贵,只卖识货之人。 见到新华村的刘奇就想到了新华村的张迷糊,自从上次金海生病,俩人就通了几次电话,还没聚过。于是金海一个电话,约好张迷糊晚上来喝酒。 金海琢磨还是江鱼炖豆腐好吃,于是到后院菜地里挖了几个蚯蚓,拎着一个小凳子,提上一根鱼竿,清水河边钓鱼去了。 生活就是这样的自由自在,想干啥干啥! 清水河资源不错,也不用打窝子,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上鱼了,基本都是一两多的白条鱼,或者是二两来沉的鲫鱼。 金海一条接一条的拉得过瘾,竟然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直到中午收杆,竟然钓了二斤多鱼。 几个同村小孩水边玩,见到金海纷纷喊,“二爷爷!”逗得金海眉开眼笑。 金海嘱咐,“水边玩可以,千万别下水”。 这些小孩都是被爹妈千锤百炼过的,已经知道水的危险性,听了金海的嘱咐,嬉闹着答应。 金海回家,简单吃过午饭,睡了一个下午三点,开始和玉芬一起准备晚上的宴席。 玉芬煎炒烹炸,金海则专心对付江鱼炖豆腐。 将白条鱼、鲫鱼清理干净,放葱姜料酒腌制三十分钟。大豆腐切块,放在清水中浸泡,去除豆腥味。 小火煎鱼,把鱼煎成两面金黄,这个是慢工夫,不能心急。 荤油起锅,爆炒葱姜蒜,炒得表面发皱,倒入清水,放鱼,放豆腐。 然后小火慢慢咕嘟,千滚豆腐万滚鱼,不炖一个小时以上不够滋味。 五点钟,张迷糊、李伟国、杜老六、王百胜四人齐聚金海家。 金海还叫了刁德海和李老三,刁德海忙着赶工,加夜班所以没来。李老三则是去了县医院照顾姐姐去了,他和李老二轮班照顾。 宾主落座,张灯开宴,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推杯换盏,言谈尽欢。 张迷糊喝金海碰了杯,滋喽一口酒,然后夹起一块豆腐塞到嘴里。 “这豆腐是真不错啊,又嫩又滑又香。” 金海笑着说,“刘奇家的豆腐,炖了一个多小时,你说能不好吃嘛!” “刘奇?”张迷糊脸色怪异,借着酒意他说道,“仁兄不知,这位身上最近出了一件奇事。” 桌上几人都来了兴趣,“快说说!” 张迷糊半文半白,娓娓道来。 刘奇是新华村有名的光棍,按说他干活勤恳,买豆腐也正经赚了一点钱,不该孤身一人才对。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无论是谁跟刘奇相对象,相不中还好,一旦相中了没两天必然生病,生病罢还撞邪,不是说晚上梦到鬼,就是出门遇到鬼,直到和刘奇黄了婚事,这病才能好。 一来二去,没人再敢和刘奇谈婚论嫁,刘奇于是蹉跎至今。 说这一天,新华村一个村民地里干活,中途口渴,就回村找水喝。路过刘奇家门口,就想着讨一碗水喝,喝完好去地里干活。 走到刘奇门口,刚要敲门,听见屋里面男欢女爱之声。那村民知道刘奇没有老婆,怎么屋子里会有女子声音?好奇心驱使,凑到窗前往里观看。 第169章 金海救人访刘奇 那村民往屋里观瞧,顿时张大了嘴巴。 只见刘奇赤身裸体倒在炕上,怀里搂着一个橡胶美女,刚才那靡靡之音正是刘奇和那橡胶美女发出。 那村民一时心头火热,就趴在窗台看起了现场直播,心里好笑,“这刘奇自己娶不上老婆,竟然弄了个高科技,搞笑的是大白天办事情连个窗帘都不拉。”仔细一看,哦,刘奇家压根就没有窗帘! 正看得津津有味,那村民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一凉,转头看去什么也没有,再回头看屋内,顿时把他吓了一个跟头,他看到了刘奇和那个橡胶人都扭过头齐齐看向窗外。 张迷糊又抿了一口酒,说道,“我们村那个人回家就病了,听他说,他看到那个橡胶人回头,眼珠还转动呢,分明和一个真人一样。” 王百胜根本不信鬼神,笑着说,“这就是疑心生暗鬼,你们村那人偷看别人隐私,肯定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他被刘奇发现,慌乱之下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金海也是认同的点头,对王百胜说,“分析的有道理,我也猜测是那人的错觉了。”然后他夹了一块豆腐,对张迷糊说,“我今天看刘奇那小子一副纵欲过度、形销骨立模样,是不是跟橡皮人弄的次数太多了?改天咱们去劝劝,别以后吃不上这么好的豆腐了。” 众人哈哈大笑,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话题。 说笑了一会儿,杜老六端起了酒杯和几人碰了一下喝了一口,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这两个来月给蔡神婆当二神也算经过见过,有些事啊,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 “就说这刘奇,我有个亲戚家的闺女就和刘奇相过亲,俩人彼此看中,谈婚论嫁了,那闺女竟然生病了。天天梦到一个女鬼吓唬她,说她是第三者插足。之后不得已俩人黄了亲事,那闺女的病才好。” 金海摸摸鼻子,说道,“我师父曾经说过,山间精怪精怪修炼之后,惯会附着于物或者人身上作怪。类似于一种神经控制,所以中招之人又称之为‘中邪’,这刘奇莫不是中邪了?” 金海正色对张迷糊说道,“明天咱俩去刘奇家去一趟,别这孩子真中邪了。” 张迷糊点头同意。 四月初十,继续天晴。 金海拎着一个包裹,到新华村找到张迷糊,同去村角的豆腐坊。 俩人在院门外喊了半天,刘奇才拖着身子打着哈欠出来开门。 “金叔、张叔,你们怎么来了?”刘奇对二人来访感到惊讶。 金海笑着回答,“这不昨天吃你家豆腐没吃够,今天想再买两块。” 刘奇发了半天懵,才反应过来,“那个我今天也没做豆腐啊!” 张迷糊笑着说,“刘奇,咋搞得?你金海叔大老远到你家买豆腐,有没有咱不说,至少得请人进屋坐会!要不是不是太失礼了?” 刘奇无奈,只好把两个人往屋子里面让。 刘奇家三间半砖房,一间正房,半间厨房,一间豆腐房,一间驴圈。这房子是刘奇父亲在世的时候盖的,此时因为年头太多已经残破不堪。 金海进屋后四处观看,见刘奇屋中摆设走的是极简主义风格。只有一个立柜,一铺炕,地上连个凳子都没有。房顶没有糊棚,显得空荡荡的。炕头一床被子胡乱堆叠。 炕稍一个薄被子盖着一个人形事物。金海心里面猜测,“这个估计就是那个高科技了 !” 几人炕沿落座,刘奇笑着说道“金叔,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为了买豆腐而来,您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啥事您明说!” 金海拿出烟斗,按上烟丝,点起火,抽了一口才缓慢说道,“是这样,你小子四十来岁了还打着光棍呢,我这想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呢!” 金海介绍对象的话一出口,刘奇竟然悚然而惊,他慌张看向炕稍。 不知是不是错觉,金海看到炕稍的薄被子动了一下。 金海接着说道,“我有一个亲戚,是个离过婚的寡妇,没有孩子,长的漂亮极了。我想介绍给你,包你满意。” 一时间屋子里的温度好像发生变化,就连张迷糊都有所察觉,他停下掏烟的手,慌乱的东看西看。 金海紧紧盯着刘奇的眼睛,发现刘奇眼睛一直看着炕稍不说话,忽然刘奇哆嗦了一下,两眼愈发呆滞了。 金海笑着问刘奇,“怎么,你不愿意吗?” 好半晌,刘奇才说话,“谢谢你,金叔,我有对象了,不用你帮忙介绍了!” “是吗?能不能把你的对象介绍给我看看?” 刘奇又是一言不发。 “是不是你对象太丑不敢出来见人啊?” 刘奇两眼发呆,忽然说道,“我对象不丑,她貌如天仙!” 金海吸一口烟,吐向刘奇,“你对象压根不是人,还说什么貌如天仙。” 刘奇愣了一下,忽然发起脾气来了,“胡说,胡说,我对象是神仙,自然貌比天仙了!” 金海不再说话,缓缓站起身,走到炕稍,猛地掀开被子,上手就是一掐。 然后张迷糊就看到金海手中一个东西胡乱扑腾,仔细一看,竟然是个黄皮子。 这时,刘奇一声尖叫,两人看时,发现他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了。 金海喊张迷糊,去给我找个编织袋子。 张迷糊连忙出门寻找,终于在仓房里找来一个麻袋,回屋就交给了金海。 那黄皮子还在扑腾,金海怒骂,“特么的,你给我老实点儿,我不伤你性命。你要是再折腾,我抽你五十烟袋锅子!” 黄皮子好像听懂了,就不再乱动,任凭金海把他装进麻袋,系上麻袋口。 金海这才上前,按人中救醒刘奇。给刘奇灌下去一碗 凉水,刘奇恢复了清明。 金海问道,“刘奇,说说?你跟这黄皮子究竟是怎么个因果?” 刘奇刚才被黄皮子迷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听金海问起,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张迷糊上前解释了一番,刘奇这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看着地上隆起的麻袋,刘奇神色莫名,问金海,“她在里面的没事儿?” 第170章 人在心不在于皮 金海敲了敲烟斗,把烟斗小心翼翼的装进布袋里。转头对张迷糊说,“张兄,你先回家,今天的事情不要外传!” 张迷糊一拱手,“我已在家中备下薄酒,此间事了,别忘拨冗一叙。” 金海点头答应。 张迷糊走后,金海这才回答刘奇的关切,“没事儿,虽然她犯了天条,但是罪不至死。我准备把她送到玉皇山,交给我师父处理!估计以后她就留在玉皇山修行了!” 听了金海的话,刘奇似乎放下心来,连说,“那就好!那就好” 金海淡淡一笑问道,“刘奇,能不能说说你和她之间的因果啊?” 刘奇长叹一声,说起了前情。 原来在刘奇十岁时,他爹经常赶着毛驴车带着他外出卖豆腐。 却说这一天,爷两个赶着驴车走到荒野。刘奇突然发现在路边一处树丛乱动,好奇心驱使,让他爹停下驴车,爷俩下车观看。 原来树丛中不知是谁用铁丝下了一个套,一只黄皮子被套住了脚在那里挣扎呢。 刘奇老爹很高兴,“今晚上有肉吃了!” 刘奇人小心善,觉得黄皮子可怜,就对自己爹说,“爸,黄皮子这么小,浑身上下也没有二两肉,你把它放了,太可怜了。” 刘奇他爹宠儿子,就解开铁丝想要把黄皮子放走。 也是他嘴欠,一边解铁丝一边说,“我听说黄大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这小子救了黄大仙一命,说不定这黄大仙十年之后会变成一个大美女嫁给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 刘奇小孩牙子不懂事,听了他爹的玩笑话就说,“她愿意嫁给我,我就娶,我给你找个神仙儿媳妇!” 如此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十年,在这期间刘奇父母相继过世,刘奇子承父业,二十岁接手豆腐坊。 却说这一天,刘奇夜里做梦,梦到一个身穿黄衣的奇美女子问他,是否愿意兑现承诺,娶她为妻。刘奇以为自己是做梦,稀里糊涂的应允,于是在梦中和那女子拜堂,结成婚姻。 醒来时以为是南柯一梦,既惋惜梦中美女,又惊奇于梦中的真实。 却说等刘奇年龄更大一些,他的亲属开始帮忙介绍对象,结果介绍一个就黄一个,只要看上刘奇的不是生病就是撞邪,慢慢的就没有人再介绍了,刘奇也就变成了光棍。 这一天刘奇又做梦,梦到那个黄衣女子责备他对待感情不专一,娶了大仙还不满足,总是想娶凡间女子。 刘奇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回答说,“娶了大仙我当然满足,可是我们两人只能在梦中相会,而且不能行夫妻之事。没有夫妻之实就不算真夫妻!” 那女子听了刘奇的话沉默不语。 这事情过了不多久,刘奇竟然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里就是这个身穿黄衣的橡胶美女。 当天晚上,刘奇再次做梦,那个黄衣女子说,“刘奇,你不是想和我有夫妻之实吗?按我说的做!” 那黄衣女子教刘奇拿着针沾自己的血,这在橡胶人九窍上扎洞,刘奇醒来非常惊讶,他此时已经察觉到自己不是简单的做梦了。 虽然害怕,但想起梦中美女,鬼使神差之下刘奇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用针沾着血帮橡胶人开了九窍。 “然后呢?”金海问道。 “之后,在我眼中那个塑胶人就变成了那个黄衣女子。”刘奇回答,“跟真人一模一样,会呼吸,有温度。” “开始时,我俩就跟正常的夫妻一样。我白天卖豆腐,她在家里面操持,帮我打扫卫生,甚至还会做饭,只是做出的饭太难吃了!我就不让她做了。”说完刘奇笑了起来,麻袋里的黄皮子叫了两声,好像有些生气。 “晚上我俩和正常夫妻一样,聊着家长里短,说着鸡毛蒜皮,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说到这,刘奇眼里发光,好像回想起过往美好生活。 “只是从今年起,不知为何,她的欲望变得异常旺盛,有些索求无度,白天晚上的没完没了。 直到那一天被同村人发现喊破,我这才发现我自己搂着的是一个假人。从此假人就是假人,大仙就是大仙,我那神仙老婆再也看不到了。 也是从那天起,她就不让我去卖豆腐了,还动不动上我的身控制我的言行。” 金海认真的说道:“你这也算是孽缘了,动物精怪再通人性毕竟不是人,人懂得自我克制,动物不懂。你这‘大仙老婆’跟你过日子,尝到了做人的甜头,一时难以自控。” 刘奇说道:“昨天她允许我出去卖豆腐,我很高兴,以为又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了。谁知我一回来她就强迫我和这橡胶人交媾,我还以为她想害我性命呢!” 金海摇头,“她的术法被人喊破,一时之间束手无策,变得有些焦躁。她心里还想和你做夫妻,只是戏法终归是戏法,看穿一次,就再难弄假成真。” 刘奇听了,两只手撑着头,沉默许久,对金海说,“金叔,既然她没有害我的心,我想请您把她放了。孽缘也好,福缘也罢,都是上天注定,她不曾负我,我也不想负她。” 金海:“我只是送她到玉皇山上修行,如果放了她,她不会舍你而去,你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刘奇又是思索了一阵,“二十年的夫妻,她给了我太多的幸福和美好,如果这些需要用我的余生来换,我愿意。” 金海又盯着刘奇眼睛看了许久,发现他目光发亮,带着光芒,知道他说的话出自真诚。 金海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做恶人。 于是金海解开麻袋绳索,那个黄皮子钻了出来。金海这才有机会细看,但见这黄皮子毛色金黄、姿容俊美,眼波流动,一行一动,已有八分人样。 黄皮子从麻袋里钻出来后,并不离去,两眼泪光涟涟望着金海,两只前爪合拢,作祈求之状。 金海会意,嗔怪道,“你和刘奇二十年的夫妻缘分还不知足吗?” 刘奇见黄皮子乞求金海,似有所悟,连忙也跪倒在地上,“金叔,我愿意和云兰做一辈子的夫妻,求您成全!” 第171章 王大胆的一日游 金海这才知道原来这黄皮子竟然也有一个人的名字。 金海问刘奇,“你老婆的全名叫啥?” 刘奇回答:“我老婆叫黄云兰!” 金海点点头,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会儿。 然后目视前方,语态肃然,“黄云兰,你和刘奇结为婚姻,上应因果循环,中有父母之命,下得两情相悦,顺人情,合天道。希望你以后能克己有耻,和顺待人,与刘奇好好过完这一世,然后重回玉皇山上修真。” 说完金海下地,看着自己敲打在炕沿上的烟灰,用和缓的声调说道:“云兰啊,麻烦你帮金叔把这烟灰收拾了!” 说完往出就走,边走边说,“云兰啊,我帮人平事都收二百块钱,你让刘奇明天给我送一板豆腐,算还了我的人情了。” 说完金海像是想起什么来了,又停下身补充说道:“哦对了,你想和刘奇做长久的夫妻,那也得想办法帮刘奇调养调养身体,你看他现在模样,估计很难和你白头偕老。” 说完长声大笑,声随人走,飘向屋外。 刘奇追出了门,“金叔,求您成全!” 金海笑了,回过头来拍了拍刘奇的肩膀,“小子,福分都是你自己修来的,不是靠别人成全的。你和黄云兰缘分未了,不用担心。无论什么情况,你只需要坚信,黄云兰是你的妻子就够了。回去,你老婆在家等你呢!” 刘奇稀里糊涂的目送金海远去,稀里糊涂的推门进屋。 “云兰,你回来啦!”刘奇惊喜非常。 屋里面,黄云兰穿着一袭黄衣,如同仙女下凡,手里拿着个牙刷,小心翼翼的把炕沿上的烟灰扫到一个塑料袋里。 听到刘奇的叫嚷声,她头都没抬一下,语气不悦的说,“你说谁做的饭难吃?” 刘奇一头黑线! 忽然,黄云兰往炕稍一指,“刘奇,你个大恶心,你快把炕稍那玩意给我烧了!” 刘奇看向炕稍,见那个塑胶人偶仍在,他惊奇非常,“云兰,你变成人啦!” 听了刘奇的话黄云兰非常不高兴,“什么叫我变成人了,我本来就是人好不?只有你不把我当人看!” 刘奇回想起金海临别时候的话,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却说金海出门直奔张迷糊家,今天中午这酒必须得喝,而且得喝好,因为金海心里高兴。 张迷糊女儿个个嫁的好,家庭没有负担,所以能够随心所欲行事,想喝酒就喝酒。金海进门,张迷糊大喜,一番推杯换盏,极尽欢娱。 金海欢喜,能得张迷糊为友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等金海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家里的炕上了,看看时间,下午五点。 玉芬端来一小盆酸菜疙瘩汤,放在炕桌上。 金海起身喝汤,觉得口里没味道,对玉芬说,“媳妇儿,有蒜没?” 玉芬又去厨房帮金海拿来两瓣蒜,扒好后放在金海手边。 玉芬语气带着责备,“金海,自从你遇到了张迷糊,你就变成了金迷糊了。你俩这三天两头的喝大酒,也太过分了点!” 金海连忙举手投降,“媳妇,我错了,从明天起我开始戒酒!” 一句话把玉芬逗笑了,“还说戒酒,我问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 两口子说笑了一会儿,玉芬突然开心了起来。 “金海,我接了一个大活!” 金海好奇发问:“什么大活?” 玉芬得意,有个富豪的爷爷过九十大寿,想让我用绢帮忙制作寿礼。 原来那老爷子退休后曾经养过一盆牡丹,照顾得异常精细,牡丹开出奇美花朵,老爷子爱若珍宝。可惜有一天,小孙子不小心,把花盆从阳台推了下去,摔得稀烂。老爷子痛失心爱,很是难过,竟然还因此病了一场。 此次老爷子九十大寿,那个曾经的孙子,现在的富豪就像帮爷爷弥补缺憾。 不知怎么就找到了玉芬,想请玉芬帮忙复原那盆牡丹花,玉芬同意了。 “你猜猜他给我多少钱?” “多少?金海随意的问。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金海呆住了,这就很离谱。 玉芬很满意金海的样子,轻笑着说,“我想跟他少要点,他不肯,说这寿礼的钱花少了诚意不够。” 金海无语,有钱人的世界果然难懂,第一次听说,讲价往高了讲的。 金海吸溜吸溜的喝着疙瘩汤,别说这酸菜疙瘩汤小味儿挠挠的,正喝得过瘾。 王大胆敲窗来访,金海喊他进屋。 进屋大咧咧往炕稍一坐,大声说道,“二舅,你猜我这今天干啥去了?” 金海问,“干啥去了?” “昨天晚上何东宝给我打电话,想请我加入他的冒险队,说是一个月给我八千块钱的工资。我一听,冒险我擅长啊,我就同意了!” 原来自从何东宝地下河出事,正经消停了一阵子。但是秉性难移,没过多久,这何东宝体内的冒险因子又死灰复燃了。 这回玩的更大,干脆建立了一个冒险者俱乐部,成立了一个冒险队。诚心邀请和他有共同爱好的人慷慨玩命,他想起了冒险下河救他一命王大胆。 王大胆的大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于是他一个电话,以年薪十万邀请王大胆加入他的冒险队。 今天早上,何东宝就派一辆车把王大胆接到省城郊区的冒险者俱乐部。 王大胆算是开了眼界,里面有攀岩训练场、越野训练场、射击训练场……总之,各种极限运动的设施里面应有尽有。 何东宝带着王大胆溜达一圈,王大胆把各个项目玩了个遍。他尤其擅长攀岩,据何生宝测算,王大胆的攀岩能力已经达到了专业运动员水平。 之后,何东宝对王大胆说,“我带你见识见识更绝的。”说完拉着王大胆上了一架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直升机不断攀升。 飞机上坐着的几个俱乐部成员,穿着奇怪的衣服。忽然一个接一个的跃下,王大胆把头伸出直升机向下望去,见那几人不断坠落,忽然那几人张开了双臂,像鸟打开翅膀一样在空中滑翔。 王大胆在飞机上坐好,默默无语,直到飞机落地 。 王大胆对何东宝说了句,“我胆大,但我不玩命!”然后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俱乐部,坐车回到了家。 第172章 日常小事三两件 金海笑着说,“也不错,就当公费旅游了,还坐到了直升飞机!” 王大胆听言也觉得得意,“咱们村坐过直升飞机的估计也就我一个人。” “那肯定的!直升飞机啊,别说坐了,我只在电视里面看过。” 王大胆和金海聊了会儿,就要告辞,站起身,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说道:“对了,二舅,明天我家老三要回来!” 金海有些奇怪,问道:“为啥啊?” 王大胆叹了口气,“前天老三跟我说外面打工太累了,我就让他回来了。你是知道的,就我家老三那脾气,如果不是累到顶了,他不带说一声的。” …… 农历四月十九,芒种。 芒种这个节气对农民来说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农历书说:“斗指巳为芒种,此时可种有芒之谷,过此即失效,故名芒种也。”意思是讲,芒种节气适合种植有芒的谷类作物;其也是种植农作物时机的分界点,过此即失效。 民谚“芒种不种,再种无用”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因此,芒种是一个耕种忙碌的节气,民间也称其为“忙种”。这个时节,正是南方种稻与北方收麦之时。 靠山村虽然临着清水河,但是并无水田,因此芒种对于靠山村来说,依然是一个清闲的日子。 早上,王百胜送过来十斤排骨,说是给金海帮忙破除厌胜之术的酬谢,弄得金海和玉芬哭笑不得。 金海骂道,“你特么直接说是孝敬我的不行吗?还弄出个酬谢来了,咱们兄弟讲这个?” 王百胜呵呵笑,“小华他妈今天有事回家了,小华想吃排骨,我和胜利他妈没空做,这不送你这来了吗!” 金海不由得笑了起来,“行,让小华中午过来!你和你媳妇也过来吃,咱哥俩喝点儿!” 王百胜答应,“要不给你拿十斤排骨呢,我就是这个意思。” 金海和玉芬吃罢早饭。 金海到仓房里捡了二十个乌鸡蛋,拎着去了二埋汰家,他是估摸着外甥女的鸡蛋快吃完了,这是去给补充一点儿。 人到时,二埋汰正在那里拿着手机拍他家的花圃呢。花圃中,百花凌落,一片惨淡景象。 “夜与琴心争蜜烛,酒和香篆送花神。”芒种还是送花神的日子。金海心中感叹,一个春天没有注意这花开景象,等到注意时已经是百花凋零的时节了,也不知是百花错过了自己,还是自己错过了百花。 “二舅,你来了!”小玉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标准的孕妇形象。 “给你拿几个土鸡蛋,上次给你拿的吃完了?” 小玉惊讶的张大嘴巴,“二舅,您也太神了?昨天刚吃完!” 二埋汰这时候已经放下了手机,谄笑道:“二舅在我心中那就是活神仙,二舅,我今天想去你后院子直播,行不?” 金海已经放弃抵抗了,虽然知道说了没用,还是约法三章,“行!你就站在道边上直播,不许往里面去。” 二埋汰像往常一样,答应得飞快,“我保证!”至于做不做得到,那就看网友有没有要求了。 “你妈呢?”金海问,最近好像很少见到刁美丽。 “我妈也忙着直播呢!”二埋汰笑着回答,她今天好像是去清水河边上直播去了。 金海一脑袋黑线,问道,“你妈咋也想起直播来了呢?” 二埋汰无奈的回答,“这不前一段时间我开直播,直播我家小玉做孕妇餐,直播我全家吃饭的情景嘛,没想到我妈那个抖音账号一个视频没有,就莫名其妙的涨了五千粉。 我就剪接了两段我妈吃饭的视频放到网上,没想到竟然一下子货了起来,每条视频点赞量都有十来万。” 说着二埋汰打开手指,找到刁美丽的抖音账号,把手机递了过来给金海看。 金海看到刁美丽的抖音昵称叫作“天使大美丽”,粉丝三万两千,账号页面只有两条视频。 点开第一条,刁美丽在桌上铺了一张薄饼,抹上大酱,放上香葱、辣椒、土豆丝,然后卷了起来。 点开第二条,刁美丽大嘴一张,咔嚓就把那张大饼咬下去一半,然后疯狂咀嚼,两根土豆丝露出在嘴唇外面,刁美丽用手指一拢,把土豆丝又塞回来嘴里。 金海看着好笑,这是刁美丽的习惯,小时候抢东西吃抢惯了。刁美丽在家最小,抢不过她那帮哥哥们,一般抢到了,就直接塞到嘴了。 因此,刁美丽吃饭口都特别大,程序是先把嘴巴塞满,再大口咀嚼,使劲吞咽。而且刁美丽的筷子用得出神入化,夹菜的频率比别人快一倍。 点开视频评论页面。 “看美女吃饭太有食欲了!” “这美女有三十岁吗?这吃相是三十年没吃饱过吗?” “看完后,我默默的泡了一包方便面,太特么饿了!” …… 金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玉这时已经把鸡蛋放在自己家篮子里了,把金海的柳条筐还给了金海。 “二舅,我想吃宽宽的油豆角,你家还有没有?” “有啊,我这就回去给你摘去,顺便还可以送你两斤排骨。半个小时之后,你让二埋汰到我家去拿。”反正十斤排骨吃不完,必须给外甥女分点。 小玉惊喜,“太好了,我真就想吃排骨炖豆角,正想去买排骨呢!” 这不就巧了吗! 金海到了门口,王三郎背着个行礼大包回来了。 王三郎本来就是干瘦,这次还多加了一个黑,满头满脸灰突突的。 见到金海,王三郎放下了行李包,打招呼。 “二舅,你挺好的?” 金海一笑,“挺好,回来啦?” 王三郎回答,“累得受不了,我哥让我回来了!” 金海点头,“回来挺好的,你家里现在跟以往不同了,也有着几分积蓄。” 王三郎似乎很有说话的欲望,“就那几个钱,放在那里听着挺多,可是拿出来干啥都不够用,何况那钱是我哥的,亲兄弟明算账,我不能沾手。” 王三郎接着说道:“我寻思自己进城打工挣点钱,可是太特么累了,从早干到晚不说,吃的还差,饭里面全都是沙子,菜每天都是土豆子、白菜帮子。” 王三郎有些义愤填膺,“就这样包工头每天还特么挑毛病扣钱,什么起来晚了,什么干的慢了,什么损失的材料多了……” 金海看王三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干脆在门前石墩子上坐了下来,让王三郎坐在了他的身边。 第173章 长竹竿再立新功 王三郎发了半天的牢骚,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二舅,你说我念书时比刁四河都用功,结果连个高中都考不上。我种田比王胜勇认真,可是家里的地收成就是比不过人家。我进城打工干活勤勉,可就是赚不到钱。二舅,你说为啥别人都能成功,我就不行呢?” 金海从衣兜里摸出一包哈德门,递给王三郎。 自己则是拿出烟斗,按上烟丝。 打火机迸射橙色火苗,两人开始吞云吐雾。 金海说道,“就从咱们这个村子来说,你见到了几个成功赚到大钱的?芸芸众生,大多都是普通人,过着普通的生活。 世人看多了鸡汤文,觉得人生只要努力,只要坚持不懈地奋斗,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样幸运的人,确实有,可是更多的人,却是普通平凡地走过一生。 自己与自己妥协,承认自己心之所向往,需要时间,需要精力,不是短短几个月、几年,便可以达到。 承认世事无常,很多主观、客观的因素,会影响我们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而这些决定又会产生一些或好或坏的结果。 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给自己时间,脚踏实地,才能给自己以未来。 平安喜乐,全在于把心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听了金海的长篇大论,王三郎半天没有言语。 一支烟抽完,王三郎把剩下的烟放在金海手里,起身要回家了。 金海把烟递给他,“拿回去抽!” 王三郎一笑,“无功不受禄,等明天我帮你喂驴,你再给我!” 金海笑了。 金海家的两头驴似乎感知到王三郎回来了,在那里“哏啊”“哏啊”的叫个不停。 忽然听见有人喊,“有人掉到河里被水冲跑了!” 金海第一反应就是刁美丽出事儿了,他对王三郎喊道,“三郎,你去喊人”。王三郎随手把自己的大包扔进金海家院子,奔出去喊人。 金海自己进到仓房里,扛上那两根竹竿子就往村东头狂奔。 也亏得他最近每天早起练太祖长拳,这体力一点不像六十来岁,跑的那叫一个飞快。 边跑心里边抱怨,这刁美丽,直播就直播,咋还干水里边去了,特么的不知道自己不会水吗? 这时候村里有人四处在喊,“有人落水了!” 刁德海一家听见动静也出来了,见到狂奔的金海,刁德海问道,“谁掉河里了?” 金海边跑边气喘吁吁的回答,“好像是刁美丽!抓紧让你家谁骑摩托车跟上我。” 刁德海腿一软,坐到地上,几个儿子、儿媳妇上来扶,刁德海骂道,“别管我,你们谁骑上摩托,抓紧追你二舅!” 二河连忙骑上摩托车去追金海,追上时金海已经到了村东头河边了。 金海扛着竹竿到了河边,见到一个女的举着个手机正沿着河边自己这边跑,正是刁美丽。 莫名的金海松了口气,原来掉河里的不是刁美丽,不是就好! 刁美丽喊:“二哥,掉下去的是齐爱国家孩子,被水冲到你前头去了。” 金海听了,上了二河的摩托车,喊了声,“到东树林!”东树林有个河湾子,金海准备在那里救人。 二河摩托车风驰电掣,三四分钟就到了地方。 俩人匆忙奔到河边,没一会儿,一个白背心的小孩扑腾着水就顺流漂了过来! 金海和二河俩人,一人一根长竹竿,往前一伸,就把那孩子给勾了上来。 齐爱国的儿子叫齐嘉乐,小名乐乐。 这乐乐会点狗刨,还真没被水淹到。不过也喝了几口水,被金海两人拉上来时直咳嗽,小脸苍白,明显受了惊吓。 金海见乐乐瑟瑟发抖,就帮乐乐把湿背心脱下来,把自己外衣脱下来裹住了孩子。 仨人骑着摩托车回村子,半路遇到了齐爱国一众七八人三四辆摩托车。 金海交代一声,“人救回来了!” 摩托车队回返,到了村东头。 好么,此时村东头聚集了一大堆的人,基本上村子里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地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哭哭啼啼的齐爱国媳妇。“我的儿子啊,乐乐啊,都怪妈妈不让你在家写作业啊!都怪妈妈让你自己出去玩啊!” 刁美丽正坐在地上吐舌头,对着几个妇女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儿,“我正在那拍视频呢,一帮小孩跑到河边玩,我还跟他们交代呢,别到水里玩,别到水里玩,可谁想我一转头,齐爱国家的乐乐被水冲跑了。” “我也不会水啊,我就让那几个小孩回村喊人,自己跟着跑,水流太快了,我也跟不上。后来遇到了我二哥,我这才回来。累死我了!” 有人远远见到返回来的摩托车,喊道,“人救回来了!” 齐爱国媳妇听了,腿像被装了一个弹簧,砰的一声就跳起来了。果然看见第一辆摩托车就是刁二河驮着乐乐和金海,齐爱国媳妇顿时哭嚎起来,“乐乐啊,我的儿子啊!”完全没了往日当老师的清高模样。 摩托车停下来,齐爱国和齐爱国媳妇上去把乐乐抱了下来,紧紧搂在怀里,一家三口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齐爱国媳妇突然不哭了,瞪着眼睛骂道,“我不是说不允许你下河吗?看我回去不揍你!” 得,乐乐小朋友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 金海看还坐在地上的刁美丽依然气喘吁吁,说道,“美丽啊,今天你立了一大功劳!要不是你恰巧在河边,后果不堪设想!” 刁美丽有些得意的说,“可不是咋的,乐乐掉到水里,那几个孩子还想进水去救呢,要不是我喊住了,估计今天淹到的就不是乐乐一个了。” 之后,靠山村集体打孩子,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都是孩子的哭嚎声! 伴着这独特的音乐,金海用大铁锅炖上一大锅排骨炖豆角,十斤排骨全部用上,还下了七八斤豆角,盛了满满一大洋铁盆。金海又弄了一盆白菜熬冻豆腐,炒了几个别的菜。 中午,刁德海家三个男的、刁美丽一家三口、王百胜家三口、金海家两口共计十一人聚了个餐。 第174章 因直播谈及承诺 农历四月十九下午,齐爱国一家三口拎着四样礼,来拜谢了金海的救命之恩。 当然了,齐爱国一家三口也去感谢了刁美丽、刁二河两人。 齐爱国两口子走后,中午喝得微醺的金海想起酬谢“功臣”来了。 金海仔细擦拭了他那两根长竹竿,这两根竹竿可是大功臣,至今共计救了五条人命。 “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靠山村依着清水河,村里的老少基本都会几下水把式,正因为多数会水,所以胆大妄为,反而因水出事的人就多。于是金海就专门制作了两根长竹竿,为的就是河水里救人方便。 这才几天,两根竹竿就连立两功,先是救了跳井的李云兰,这又救了落水的齐嘉乐。 擦完竹竿,金海倒了一杯虎鞭酒,浇到了竹竿上。 “这酒连王百胜我都没舍得给他喝,这次酬谢你们两个的功劳,给你们尝尝。” 给两根竹竿喂虎鞭酒,这事儿也只有金海能干出来! 金海回屋,趴在厨房后窗户看到二埋汰正在那里直播呢。二埋汰根本没信守承诺,这时候正在他的香瓜地里摘香瓜,一手手机,一手香瓜,深一脚浅一脚的乱踩,气得金海直打嗝。 心里暗骂,“特么的,这小子,说了不算,算了 不说,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进屋看玉芬正照着图片,精心还原那盆价值两万的牡丹花呢。李亚男在旁边挺着个肚子,笨手笨脚却兴致勃勃的制作“狗尾巴草”呢,只不过这次的“狗尾巴”像是烫了个爆炸头。李亚男现在制作简单的花卉还能得个形似,但是稍微复杂点的花卉就完了,那是形也不似,神也不似。 李亚男看金海脸色不好,问道,“二舅,看你咋不高兴呢?” 玉芬回头瞅了瞅,“是不是二埋汰直播又进地里面了?” 金海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回答道:“可不是咋的,上午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下午说话就不算数了。” 玉芬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哪次答应完不是照进不误?你要是心疼,你下次别让他到你那宝贝菜地直播不就得了吗!” 金海也笑,“我这不是贱皮子么,寻思这孩子好不容易有点儿心气弄这么个营生,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谁知道这小子这个德行,说话一点儿不算数,等一会儿直播完了,看我不收拾他。” 玉芬和李胜男聊天不耽误干活,金海进来打了个岔,引起了关于诚信的话题来了。 李胜男说道,“我舅舅家的大表哥在一家公司给老板当司机,有一天我表哥正在彩票店里买彩票呢。 他们公司老板要车,得知我表哥正在买彩票,就让帮忙买二十块钱的彩票。 我表哥跟老板关系挺好,就开玩笑说,‘把你带可以,但是中了分我一半’,老板满口答应。” 李亚男笑着说:“结果你猜怎么着?” 金海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真中了?” “可不,真中了。那个老板中了一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总共六百多万。” “然后呢,分给你表哥了吗?”玉芬好奇的问。 “分了啊,那老板说话算话,和我表哥一起去领的奖,俩人交完税,一个人分了三百多万。” 金海竖起大拇指,这老板真是一诺千金啊! 玉芬赞叹,对着李亚男也说起了一个故事。 十年前的一个夏天,那天气比现在闷热的多,金蝉烦躁地叫着。 我和去你二舅附近老屯那个桃园,给一个老人送东西。 送什么东西呢?是几枚罂粟的果壳。 这是我姥爷拜托了你二舅,请他代给一个朋友送过去。 我姥爷说,他二十年前在老屯附近住过一段时间。夏天太热,他晚上经常出来散步,就认识了一个桃园里种桃树的老人。老人通古博今,非常健谈,聊起世间风物,各地风俗,让他敬佩不已。 后来聊到各地的花草时,我姥爷就说,他见过最艳丽的,还是年轻时在山东的大山深处,漫山遍野的罂粟花。 我姥爷是山东人,他年轻时,住在大山深处,当地缺药,所以村民会种这些,把它熬成黑乎乎的膏药,当止疼药吃。这其实就是原始的鸦片。现在早就严格禁止了,种植这个属于违法行为。 那个老人就详细问了鸦片是如何熬制的,提出想要一些罂粟种子,自己也想在桃园种一些观赏。 我姥爷就记在了心里。 等他回到山东时,当地已经严禁种罂粟了,他偷偷种了几棵,还被举报了,幸好派出所民警是他朋友的孩子,就让他铲掉了花儿,批评教育了一番。 不过他一直记得当年的约定,后来找啊找啊,终于在某个人家里找到了一些干瘪的罂粟壳,里面的种子早就坏了,没法种植了,不过他还是发给了我和你二舅,郑重托付你二舅,请他代为转交给那个老人。 我姥爷说,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老人不知道是否在世。如果不在世了,就放在他坟前好了,总算履行了当年的约定。 哎,当年的老人啊,一诺千金,想想还挺感慨的。 所以我就跟你二舅,去履行这个迟到了二十年的约定。 那个桃园已经荒废了,里面荒草萋萋,外面密密实实,长满了荆棘。 我俩围着桃园走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处小门,用手一推,木门就朽烂了。 用手电照照,桃园里黑漆漆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你二舅说,估计人早就搬走了 我们试探着走进去,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桃树,即便是白天看起来,分外恐怖,总觉得里面咔嚓咔嚓的响,像是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们顺着小路走到尽头,发现里面有一座巨大的坟,坟上有几个大洞,幽深,诡异,觉得寒气森森的。 你二舅就把罂粟壳子放在了坟前,念叨了几句,说是有个老人二十年前答应过送你的,今天给你送过来了。 说完后,拉着我就走了。 李亚男很显然没有抓住重点,问道:“那坟上咋有大洞呢?” 金海回答,“时间太久远了,没有后人帮忙修整,可能是雨水渗漏形成的呗。” 第175章 因下雨忘关直播 玉芬和李亚男手里的活不停,三人屋里东拉西扯聊着天,不知怎么天上飘来了一块云彩,噼里啪啦的就下起雨来了,雨点子还挺大,敲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没到两分钟,二埋汰举着一个三角架子就进了屋,笑着说,“艾玛,这啥天气啊,刚刚还万里无云呢,这咋来块云彩就下雨呢,一点儿征兆都没有。”说完把顶着手机的三脚架放在了墙角。 二埋汰现在两部手机用于直播,手里拿着一部,三脚架上顶着一部。 金海看见二埋汰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的问,“直播完了?” 二埋汰知道金海为啥不高兴,嬉皮笑脸的回答,“直播完了!”然后扬了扬黑屏的手机。 跟李亚男打了个招呼之后,二埋汰用一种十分夸张的语气说道,“二舅,您是不知道啊,我那些粉丝大多都是农村奋斗出去的孩子,有的都十年二十年没回农村看看了,我带着他们看看农村生活他们可愿意看了!” 见金海不理他,二埋汰厚脸皮继续说道,“他们啊,最喜欢看您家的菜地了,有一个网友还写诗评价呢,我怕记不住,就截屏了,我给你看看!” 说着掏出手机翻找,递给金海。金海一看,一个网名为“温超哥”发了四句诗,“霜馀蔬甲淡中甜,春近灵苗嫩不蔹。采掇归来便堪煮,半铢盐酪不须添。” 金海读了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网友年龄够大的,他现在至少有一千多岁了。” 二埋有点懵。 “这特么是陆游的诗!你那网友是穿越过来的!” “陆游是谁?”二埋汰依然懵。 李亚男在旁边接话,“路由你都不知道?路由是家里面用来连无线网络的那玩意儿!” 金海感觉有些崩溃,只能给两个学渣补课,“说话不过脑,连wifi的那叫路由器,那玩意能写诗吗?我说的这个陆游是宋朝的大诗人,你这个网友是拿陆游的诗装自己的逼。” 二埋汰这才明白,“我擦,原来他是抄来的啊,我直播间里的人都夸他写得好呢!他咋那么厚脸皮呢!” 金海生无可恋,这届学渣太难带了,“你看看人家的网名,叫‘温超哥’,这是‘文抄公’的谐音。人家已经告诉你们诗歌是抄的了,还在那夸呢,越夸就越暴露你们没文化。” 二埋汰有些无语,“谐音梗不怕扣钱吗?” 二埋汰往玉芬身边凑合,“舅妈,你做这牡丹花也太逼真了,这不仔细看,就跟鲜花一样啊!” 玉芬有些得意,这盆牡丹绝对是她的代表作品了 。 二埋汰涎着脸说道,“舅妈,你做出这花到时候借我,我直播时候给我的粉丝们看看呗,到时候我就弄一个猜猜看环节,让他们猜是真是假,他们肯定猜不出来!” 玉芬拒绝,“你可得了,到时你再给我弄坏了,我这花了好些功夫做的。” 二埋汰立即保证,“舅妈,你放心,我绝对不弄坏!” 玉芬瞥了一眼二埋汰说道:“免谈!你不保证还好,你这一保证我更不敢借给你了。” 李亚男噗嗤笑出声,“你是不是还保证直播时候绝对不进二舅家菜地?你那保证是真不值钱!” 二埋汰张口结舌。 金海骂道,“你特么直播三小时,我就得修理垄台三小时,你见天没事儿就溜你二舅呢是。罚你明天去隔壁村张家酒坊给我定一百斤好酒,然后就看在那里,啥时候酒出锅装好了,啥时候给我拉回来!能做到不?” 二埋汰立即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忽然,二埋汰手机铃声响起,二埋汰一看是小玉,接起电话,“媳妇儿,啥事儿啊?我正在二舅这里接受重大任务呢!” 那边小玉说道,“你快看看你直播间!里面都要炸了!” 二埋汰急忙打开手机,一看原来刚才他三脚架上的手机忘记关了,直播间一直开着,摄像头正对着金海家的炕上。 此时直播间人数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两万人,下面评论如潮。 “兄弟刚刚怼进来,情况有些不明,哪位解释一下?” “这家傻x主播,下雨忘记关停直播了。” “东北人平常都这么聊天吗?太逗了!” “果然过了山海关,人人都是赵本山!” “这个二舅也太帅了,有点像《北京爱上西雅图》里那个白头发大叔!” “不要拿渣男和我的男神比!” “这位六十岁的阿姨请冷静!” “我被教育了,我承认,刚才夸那个温超的就有我!” “+1” “+100” “好奇那个逼真的花!” “+1” “+100” …… 二埋汰把手机拿给金海看,“二舅,我不是故意的,您好像露脸了!” 金海看了眼手机,很是有些无奈,“露脸就露脸,好在我长的也不算丑!” 二埋汰又凑到玉芬身边,玉芬和李胜男靠墙坐着,到是没拍到人。 “舅妈,你把那个牡丹花借我给网友展示一下呗,保证不弄坏!” 玉芬只好把一朵刚刚完成的牡丹花拿给了二埋汰。二埋汰小心翼翼拿着牡丹花到了镜头前面,“各位网友,这是我们民间艺术大师的绢花作品,给大家看看。看的时候要小心,别到眼睛里面拔不出来了。” 说完把那朵国色天香转着圈的给网友看。 “卧槽,这是真花!” “绝对真花,这小子在这里骗流量呢,鉴定完毕!” “骗子!” “+1” “+100” …… 二埋汰有些傻眼,灵机一动,喊道:“舅妈,网友都不相信这是真花!说你是骗子!” 玉芬立即中计,生气了,竟然把自己当骗子。 站起身,故意绕开视频的播放角度,到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交给二埋汰,“你把里面的东西给你那帮网友看看,看谁还敢说我是骗子!” 二埋汰打开盒子,一个个的展示。 蝴蝶、蜻蜓、蚂蚱…… 每一样都是艺术品,生动的展示了那些昆虫最真实、最生动,最美好的一面。 第176章 贪财宝王义负义 二埋汰直播间两万多人议论纷纷。 “别告诉我这是绢花!” “这应该是标本!” “不是标本,你看那个蜜蜂的眼睛,明显是某种石头制成的。” “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膜拜!” “膜拜+1” …… 二埋汰因为忘记关停直播,结果这一场直播成了他最火的一场直播,二埋汰的粉丝狂涨到四万五千人,他页面下的视频点击率纷纷暴涨。 晚上,玉芬躺在金海怀里看韩剧,金海搂着玉芬想事情。 他白天听见玉芬和李胜男每个人都讲了一个故事,他也准备讲一个来着,金海想说的是一个不守承诺,结果被换命的故事。 玉皇山山中有着十几户人家,都是山民出身,平常靠山吃山,以拾山货、打猎为生。十几户人家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因为地势偏僻,称之为“毛村”,意思这村子小的像一根毛。 毛村家家户户都穷,穷到什么程度呢?耗子来了掉眼泪那种。却说毛村虽然穷,但是也有一个名人。这人名叫王义,因为侍母至孝而闻名。 王义的老娘瘫痪在床,王义衣不解带照顾了十年,端屎端尿,没有丝毫怨言。 有一日,王义的老娘想吃条鱼,王义二话不说就跑到了清水河边抓鱼。 同村也有两人拿着竹竿在河边钓鱼,王义没有鱼竿。于是就和同村人打了个招呼,就下到河里面不停的寻摸,说来凑巧,竟然被他看见一条大鱼,足有七八斤重。 王义猛的一扑,就把那条大鱼扑到了怀里。水里面七八斤大鱼有百斤之力,王义根本无法把鱼托出水面,只好死命的抱住大鱼,任凭大鱼把自己带进深水。 多亏两个同乡就在附近,进到水里拉住了王义,把王义拉到了岸边。人被拉上岸边,王义手里面还死死地抱着那条大鱼呢。 同村的人责怪他,要鱼不要命。 他只是笑着说,谁让我娘想吃鱼呢,我又没钱买,不就只能这样! 王义舍死为母亲捉鱼的事迹传遍十里八村。 后来王义母亲去世,王义就在坟前搭了个窝棚为母守孝。 这一夜王义梦见一个黄衣服老头,老头一派仙风道骨,他对王义说:“王义,我看你侍奉母亲孝顺至极,非常感动,因此,我想要送你一场富贵。这玉皇山熊瞎子沟人形石下有宝藏,你去取出来,变卖之后,一成留作己用,剩下九成就在熊瞎子沟,帮我建一座黄仙庙。” 王义这才知道,梦里送他富贵、托他建庙的原来是黄仙。 第二天,王义拿着铁锹就去了黑瞎子沟,沿着黑瞎子沟往里面走,来回走了两遍也没看到长的像人的石头,以为自己那个梦是假的,就想着原路返回。 忽然王义看见一只胸前一朵白毛的大黄皮子,领着七只小黄皮子蹲坐在一块石头上,王义仗着胆子凑过去,那八只黄皮子已然不在了。 再看那几个黄皮子蹲着的那块石头,恰似一个卧着睡着的人。王义用铁锹撬开那人形石头,下面是一个一人多粗的洞穴,有台阶直通下面。 王义沿着台阶向下,里面空间宽敞,堆叠着财宝无数。王义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 这王义省城里买了房,买了店铺,做起了大买卖,想起要拿财宝的九成帮黄仙建庙,王义舍不得了。可是不建庙又怕黄仙报复。 王义想了两个办法,第一个搬到北京城,胡黄不过山海关,估计那黄仙不敢进京成。 第二个就是找猎户,把这玉皇山大大小小的黄皮子一网打尽。 寻访之下还真被王义找到了一个能人,这人是东北有名的老猎户,人称韩五爷。 韩五爷打猎有一手,一只洋炮筒出神入化,百发百中,除此之外他还会下套子、做陷阱,半生之内,死在他手中的猎物那是数不胜数。 经人介绍,王义找到了韩五爷,此时韩五爷已经金盆洗手了,但是王义给的太多了,给多少呢?一只黄皮子两块大洋,而且先给五十块大洋的定钱。 那年头一块大洋够穷人生半年了,所谓“财帛动人心”,谁会嫌弃钱多呢?韩五爷虽然已经洗手不干了 ,但是听到给如此多的钱还是咬牙答应了。王义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玉皇山上的黄皮子一网打尽。 这韩五爷得了定钱,干劲十足,不管不顾,立马坐着火车到了东北,开始了行动。 黄皮子这玩意儿只吃活物,所以必须要用活物诱捕。这玩意儿还会锁骨,乒乓球大小的窟窿,它都能钻出去,所以必须要没有一丝缝隙才行。 大冬天捉黄皮子,需要斜着挖一个二米深的深坑,水缸粗细,然后弄几桶水顺着坑壁上慢慢浇一遍,东北天冷,滴水成冰,很快这坑沿就结了一层薄冰,光滑滑的,任谁都蹿不出来。 然后在这个冰坑里扔一只剪掉翅膀的松鸡进去,那黄皮子最爱吃鸡,加上活老鼠,它就会顺着斜洞进去吃鸡,等它吃完了,就发现这深坑进去容易,出去难,加上周围结了一层坚硬光滑的冰壳子,挖不了洞,也爬不上去,就彻底完蛋了。 这个最歹毒的地方,是黄皮子进去后,里面有吃的,死不了,还能活好几天。 一开始进去的,都是经不起诱惑的小黄皮子,等它知道不妥了,就会拼命呼救,把大黄皮子给引过来。这样一个带一个,很快,一个陷阱就能捉干净一大窝黄皮子。 所以这种陷阱,在东北老猎人圈也被称为绝户坑,一般人是不屑于用的。 即便用,也是捉了大皮子,放了小的、母的,打渔的讲究网开一面,猎人也讲究不赶尽杀绝,这样来年才有猎物捕捉。 韩五爷可不管这些,他在玉皇山上到处挖了绝户坑,每个绝户坑都放两只小母鸡,没过几天,就捉了大大小小十几只黄皮子。 韩五爷将这些黄皮子用木棍打死剥皮,黄鼠狼很小,皮很不好剥,需要给它掉在树上,然后用很锋利的小刀片隔开嘴唇,然后小心翼翼剥开来头上的皮,等头上的皮全部剥出来以后,就双手抓住头上剥开的皮,使劲往下一拽,一个完整的皮筒子就下来了。 把皮筒子用麻袋装好,托人带回北京交给王义。王义打开一看,见到胸前一朵白毛的大黄皮子赫然在内,不由大喜,以为隐患已去,放下心来。 第177章 黄大仙如此报仇 王义见韩五爷送回的皮筒子里有一只胸上一撮白毛,正是那日熊瞎子沟里所见的那只,顿时放下心来。 召回了韩五爷,又给了韩五爷一百银元,还雇佣韩五爷当自己的保镖。 韩五爷说,黄皮子再灵,也没有人精明,要不那些动物修仙,都得先修一个人身,再修仙道呢? 从此王义带着韩五爷往返于北京城和东三省做生意,倒是也顺风顺水,因为本钱雄厚,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十年后的一天,王义带着妻子儿女,重到玉皇山给母亲扫墓,夜里忽然梦见了自己母亲。 王义见到自己母亲浑身衣服都被撕破了,脸上尽是血痕,老太太凄凄惨惨的对王义说:“儿啊,你的恩将仇报,罪孽深重,娘已经无力继续保护你了。明天中午玉皇山路上有一个年轻道士下山,你务必带上全家前去,求得那个道士的帮忙,或许能得以保全性命。” 王义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见王义连连应诺之后,这才消散。 王义醒来,回忆起母亲的嘱托,心下里犯了嘀咕。 犹豫了一番,带上了老婆以及一双儿女,以及管家韩五去了玉皇山的山路上等待。 中午时分,李老道背着一把宝剑,夹着个小包,逍逍遥遥步下山来。 行走到半山腰,见五六人等在山路之上,顿住脚步掐指一算,不觉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走到近前。 王义见到果然如自己母亲所说,立即率领众人倒身下拜,不断叩头。 李老道往旁边一跳,跳到山路边的一棵树上,躲开几人跪拜,连声说道,“千万别这样,我可当不起你们跪拜。” 后来金海曾问过师父李老道,为何不受几人跪拜? 李老道回答金海,药医不死人,佛度有缘人,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师父,您是老道,不是佛!”金海调皮的说。 “道非道,佛亦非佛,众妙之门,莲花自在。”师父说出几句晦涩难懂的话。 却说王义等人见李老道不受跪拜,只能起身。 王义哀求:“这位仙长,求您救救我的性命!” 李老道跳下树来,说道,“我自救尚难,哪有救人的本领呢?而且我也不知道您之所求,无从判断啊!” 王义犹豫了一番说道:“我得罪了这山里的黄皮子,黄皮子要害我,我想求您帮忙消灾免祸!” 李老道接着问,“怎么得罪的?” 王义回答,“我年轻时误伤了黄皮子,黄皮子小肚鸡肠,想要报复!您帮忙求一求,我愿意给黄皮子盖一座庙当赔偿。” 李老道嘿然,从王义等人身边绕过,声音清厉,“‘祸从自来,也应自消’,你毫无悔过之心,自然要承此报应。你恩将仇报害人家一十七口性命,岂是一座庙能赔偿得了的吗?” 接着李老道对着一处山林吼道,“你有怨仇想报,我不拦你,但我不许你在我这山路上损害人命,污我道家清修之地。” 说完不再停留,大步下山。 王义面容失色,追之不及。 韩五爷见到王义惊慌模样,哈哈大笑,“量那嘴上没毛的小老道能有几分本事?我韩五一辈子猎杀的动物没有三千,也有两千八,什么事情没见过?几个黄皮子能奈我何?” 说着拍拍手里老洋炮,“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 王义十多年也算经多见广,本有几分深沉,又见韩五爷信心满满的模样,心下安定了几分。 王义回到家,又花重金雇佣了一些能人异士、看家护院,把自己保护得铁通相似。 如此过了七天相安无事,这一日,王义和家人堂中吃饭,忽然堂上供奉的父母牌位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摔成了八瓣儿。 接着屋中莫名的起了一阵腥风。 先是立在一旁守卫的韩五爷平地上摔了个跟头,摔破了头,陷入昏迷。 然后王义的老婆似乎被什么掐出了脖子,无法呼吸,头上青筋崩起,翻起了白眼。没过五分钟,香消玉损。 屋中人大惊,道士掐觉念咒,和尚木鱼念经,几个武林高手四处跳跃,寻找敌人。 一时之间,厅堂里倒是热闹非凡。 王义脸色惨白,茫然四顾,知道是黄仙来报仇,却不知黄仙在哪里。 第三个出事的是王义的女儿 ,众人慌乱之时,小女孩忽然爬到了桌子上,大头冲下跳了下来,脑袋撞到青石地面,立即流出了鲜血。 王义上前抱住女儿,小丫头头骨凹陷,看看是救不活了。 王义大哭,不断咒骂,“是我王义恩将仇报,‘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帮畜牲,为何不找我报仇,反而杀我妻女?” 王义的儿子本来躲在桌子下面,他忽然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走到王义面前,身子僵直,脸色凶狠,手指王义骂道:“我赠你富贵,你不守信义便罢了,为何反来害我家人?你祖先福荫护你五年,你母亲慈爱护你五年,王义,如今你的报应到了。‘冤有头,债有主’,十七条性命我定然要你一一偿还!” 说完,王义儿子口吐白沫,昏倒在一旁。 王义埋葬了妻子儿女,惶惶如丧家之犬,带着儿子,一路逃出山海关,回了北京城。 那个韩五爷伤了脑子,变成了个傻子,以捡垃圾吃度日。 金海问师父,“这黄大仙为啥不杀正主,专杀王义亲近之人呢?” 师父回答:“不杀韩五,是因为韩五本就是猎户,得到过山神许可,杀动物不沾因果。所以黄大仙只是让它变傻了事。” “那为啥不杀王义呢?”金海好奇的问。 “不杀王义,是想让王义把他儿子养大,娶妻生子,然后再报仇。毕竟王义害了黄大仙一十七口,黄大仙需要杀王家十七口才能出了这口气。” 师父叹了口气,“黄皮子报仇,一辈儿挨着一辈儿啊!” …… …… 从回忆回到现实,金海搂紧了玉芬,玉芬身上的温热传来,金海舒服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金海回到了从前。 第178章 金海百胜去贩鱼 九零年的一个冬天,冰封千里。整个世界成了只大冰箱,山冷得在颤抖,河冻得僵硬了,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 金海接到一个战友的来信。 战友名叫周虎,是黑龙江人,当初和金海、王百胜一同押送大炮到中越边境。 那一日种花家和猴子国大炮互射,炮弹落在周虎身边,周虎被气浪吹出去四五米,差一点滚下山坡,被金海一把拉住。 本来你救我,我救你的在战场上很常见,往往就是一包烟、一瓶酒的事儿,但周虎不这样看,他把金海当成了结草衔环才能报答的救命恩人。 一次喝多了的时候他告诉金海,“兄弟,我有个舅老爷,算命奇准。他给我算过我二十岁时有个大劫,必得贵人相助才能保住性命。你救我那天,恰好是我二十岁生日。你就是我的贵人啊!” 东北人信贵人,所谓人生四大幸事:贵人相助、高人指点、友人欣赏、小人监督。 周虎八零年转业,按理百战老兵,转业后怎么也能进个政府部门,奈何他念书时学习不好,写出字来十个要错九个半,无奈之下子承父业回乡当了个渔民。 八零年改革春风吹满地,正是发财的好时机。周虎查干湖边打鱼卖鱼,经过十年辛苦经营,成了查干湖一带有名的渔头,发了大财。 周虎和金海书信不断,要说周虎不认字怎么写信?周虎娶了一个高中生老婆,据说俩人结的还是娃娃亲。 东北人说话向来都是吹着说的,周虎也不例外 。例如有一次,周虎信中说他跟广东的大老板做生意,卖掉十万斤鱼,一次就赚了上万块。 金海艳羡不已之时,发现信底下还有一句话,上写着“听周虎说话,需要打五折。”却原来周虎老婆觉得丈夫说话水分太大,特意备注一句帮金海沥干水分。 却说这一次,周虎的信和以前的夸大风格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在信里面先吹了一番查干湖里鱼的大,什么大的张嘴能直接吞人啦!一条鱼撞翻了船啦! 接着吹查干湖的鱼好吃,什么鱼肉又细又滑啦,什么一根刺到底啦,是个人就喜欢啦! 然后再吹鱼又多赚钱,什么鱼打上来就是钱啦,什么在他手上卖鱼好几个都成了万元户啦! 金海和王百胜一起读的信,信里面描绘的场景让两人动心不已,毕竟穷人都爱钱,说不爱钱的都是富人的凡尔赛。 金海仔细一琢磨,即便周虎信里写的内容有五成水分,利润也够可观的了。 于是给周虎去了一封信,信上提出和王百胜想要做这贩鱼的买卖,询问是否可行! 周虎很快回信,回信依然是东北风格,大包大揽。“赶快过来,兄弟带着你们发财,一趟鱼贩回去赚三千,三趟鱼贩回去那就是万元户。” 金海和王百胜手头所有钱加起来不到一千块,贩鱼肯定是不够的。咋办?出去借钱呗! 金海先找姐姐金慧,金慧在家当家做主,二话不说就把家里所有存款拿给了金海。 又回了老屯,老屯人穷,欠条打了七张,借了不到五百。 金海和王百胜四处出击,舍出脸皮把认识的人访了个遍,东拼西凑一共借了五千块钱。这还得是金海的面子大,要是别人真就借不到这个钱。要知道九十年代初,公务员工资才一百多,五千块钱那是大钱了。 金海和王百胜也算是孤注一掷了,俩人咬着后槽牙发狠,发财就发大财,最好一次翻身。 周虎信上说查干湖批鱼一毛钱一斤,大批量的还能便宜。金海做了个调查,玉安县的鱼一般卖三毛钱一斤。一斤就能赚两毛,五千块钱成本,一次就赚他个万元户。两次就和王百胜弄他两个万元户。 俩人也算雷厉风行,钱借到了当天就出发了。 王百胜媳妇给烙了二十个玉米饼,俩人用绿军包一人背着十个,坐上火车直奔黑龙江。 一天一夜的车程,俩人一人吃了三个玉米饼,主要是太干巴了,也没个咸菜配着,噎嗓子。 周虎买了辆四轮车,流着大鼻涕接站。见面就是一个大拥抱,“兄弟啊,可想死你们了!”说完还来了个热泪盈眶。 一路吹着牛逼,冒着刺骨的小风,把两人带回了家。还用说吗,三人战友,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自然是热乎的不得了。 周虎把能拿出来的好吃的全都拿出来了,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棵儿里蹦的,是应有尽有。 当然了,身处查干湖,这酒席还是以鱼为主。 周虎用筷子一指,详细介绍,“金海、百胜,你俩尝尝这鱼,这查干湖的水质好,鱼是贼啦好吃,没啥腥味,鱼肉还嫩。” 金海和王百胜尝了尝鱼,发现的确和别的地方的鱼大有不同。 周虎得意洋洋,“这下你俩知道为啥半个中国都专门跑到查干湖贩鱼了?上次一个广东人一次从我们这里买走十万斤鱼……” 周虎媳妇在旁边咳嗽,“咳,咳,咳!” 周虎连忙改口,“五万斤……运到河南,一下子赚了一万块!” 周虎媳妇儿又咳嗽。 金海笑着说道:“弟妹,你不用咳嗽了,我们早就知道这小子说话啥毛病了,我们听的时候只信一半!” 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了。 周虎对他媳妇说:“你看看,我多亏吹着点儿说话。我要是听你的说了真话,这俩家伙听完只信一半儿,我不成了骗人的吗?” 饭后,周虎带着两人去查干湖溜达了一圈,查干湖的冬天是冰雪的世界,厚厚的积雪覆盖面积三百平方公里的湖面,呈现出“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观景象!金海和王百胜不懂写诗,只是看了个寂寞。 木屋、火炉、火墙、火炕,兄弟三人抵足而眠,说不完的知心话,唠不完的热乎磕。 早晨起来,吃过早饭,金海对周虎说道:“兄弟,相会有日,不在一时!我和百胜这次来就是想跟着你发点财,这离过年还有不到二十天了,我俩想早点把鱼弄回去早点卖,你多帮忙!” 第179章 着急上火卖了鱼 周虎不满:“咱们这关系,说个屁的帮忙?你俩钱带够没?没带够的话我这里有。” 金海连忙说,“带够了,带够了!”没道理让周虎帮忙还往里投钱。 查干湖的鱼公家统一售卖,然后和渔民分成。周虎不要分成,帮金海把鱼价从一毛钱砍到了七分钱,这算意外之喜了,俩人拿出四千二百元,买了六万斤鱼。 周虎出面,花了点儿人情,低价帮忙包了一个火车皮,装上鱼,直发玉安县。 临行之时,周虎对两人说:“兄弟,这路上可不太平 ,火车道边有几伙人,专门扒火车皮,见啥抢啥,你俩可看住你们的鱼。” 金海和王百胜一听有些担心,俩人一商量,干脆不去客座车厢,直接上了货运车厢,就坐在了拉鱼的火车车皮里,索性不过一天一夜,为了发财,再冷也得忍着。 周虎送给他俩一人一件军大衣,还给买了面包和水,又送了俩人两个铁棍子防身,俩人上了火车。 东北的冬天多冷,俩人露天不说,还是和冻鱼待在一起,穿多少都是白费啊。俩人也顾不上别的,把两件军大衣铺一件盖一件,搂在了一起抵抗寒冷,即便是这样,也冻得跟孙子一样。 却说火车行到半途 ,俩人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前面客座有人喊,“有人爬火车啦!” 俩人惊醒,站起来观看,见三四十人跟着火车奔跑,手里拿着带钩子的绳索,用力一抛,钩子挂住车厢,人腾空踩住车厢皮就爬了上来。熟练至极,速度飞快,转眼五六个人就上了金海两人所在的货车车厢。 那些人根本不管车上有没有人,上车就开始往下扔鱼。 士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能忍。 金海和王百胜拎起铁棍子冲了上去,脚下冻鱼打滑,火车又快,俩人深一脚、浅一脚,东倒西歪。 冲到半途,停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面前是黑洞洞的枪口。 原来爬上火车的一个蒙面人拿出一把手枪,那人也不说话,枪口对着金海和王百胜,那个意思是上来就开枪。 俗话说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功夫再好,一枪撂倒”金海虽有太祖长拳傍身,但也不敢和子弹拼速度。 一人拿枪逼住金海、王百胜,另外四五人不断往车下扔鱼,这鱼都是周虎帮忙选的,每条鱼都是十来斤,转眼间扔下去有一千多斤鱼了。金海和王百胜心像是在滴血。 金海大声说道,“朋友,生活不易,能否适可而止,给我们哥俩留条活路?” 拿枪的人并不答话,冷冰冰的枪口依然对着金海和王百胜。车上那四五人依旧往下扔鱼。 说来也巧,不知是不是压到了石头,车厢突然颠簸了一下,本来车厢里装的都是冻鱼,也滑,拿枪那人一个没站稳,摇晃了一下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金海一个进步,一铁棍敲掉那人的手枪。 王百胜下手贼黑,一铁棍就砸到蒙面人的头上,发出啪嚓一声响,蒙面人直挺挺摔倒。 之后金海两个人就像狼入羊群,一顿铁棍,打得那几人哭爹喊娘,竟然不顾火车奔驰,从车厢上跳了下去,摔倒地上,东倒西歪,断胳膊断腿难免。 金海捡起手枪插在腰间,给蒙面人搜身,找到了三十来块钱,一块手表。也不管那人死活,和王百胜一人抬着一头,把蒙面人扔下车厢。 这一路还真不平静,后来竟然又有两拨扒火车的,金海和王百胜手里有了枪,上来的都是菜,没有损失不说,竟然被他俩又弄到了三块手表,一百多块钱。 到了玉安县,卸下火车皮,俩人傻了眼。 这鱼该放到哪里?卖给谁? 让王百胜看好鱼,金海顾不得困倦,想到卖鱼要到菜市场,先跑菜市场。 菜市场负责人人品不错,听了金海的叙述,二话没有就帮金海介绍了一个仓库,金海又雇大车把冻鱼拉到仓库里。 看着堆满仓库的冻鱼,俩人踌躇满志,开卖! 菜市场摆摊,挂着大牌子,上面写着“查干湖鱼,三毛一斤”。金海和王百胜开始了卖鱼之旅,整整三天,俩人只卖出去三百斤鱼。 金海说:“这样卖可不行,这样卖就算冬天过去了,咱们的鱼也卖不完啊,到那时鱼非臭了不可。” 王百胜上火,已经满嘴是水泡,沙哑着嗓子问,“那你说咋办?” 金海无奈的说,“降价卖!” 一斤两毛五,三天之后,才将将卖出九百斤鱼。 金海彻底坐不住了,眼瞅着新年将近,总不能大年三十卖鱼。 怎么办?有病乱投医,金海无奈之下又找到那个菜市场负责人。 一盒好烟递过去,金海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老兄,你管理菜市场,经多见多,帮忙想办法!” 那一笑人说道:“人人都想发财,多数都和你们一样,路子都没趟清楚,就一头撞进来,不头破血流才怪!这么的,你把鱼全都卖给我,我帮你处理掉。” “你多少钱一斤收?” “一斤一毛!” 金海说,“一斤一毛我还不如自己卖,我要是市场上卖一斤一毛估计会抢疯。” 那个市场负责人一笑,说道,“你要是一斤一毛的卖,没等你卖多少就被抓起来了。你这叫扰乱市场秩序,投机倒把,知道不?” 金海心有不甘,“你给的太少了,我还不如慢慢卖,剩了的送人。” 商场负责人说:“这也就是年前,买鱼的人多,你才一天百斤的往出卖。过了年你就卖不动了,而且过了年,别说一毛了 ,你就是五分钱我要不要了。” 此时王百胜已经急病了,躺在医院里挂水,为了这次贩鱼,他亲戚求遍,如果赔本,他不知怎么面对江东父老。 金海无奈之下和王百胜一商量,决定把鱼卖掉了算逑,实在上不起那个火。 最终一毛一一斤把鱼卖给了那个市场负责人。 抛开所有支出,金海和王百胜出生入死,每人获利三百四十块钱。 后来金海听说那个市场负责人把鱼直接运到了省城,一斤两毛五,五天就把鱼卖光了,赚了整整七千多块。 第180章 何生根收干女儿 农历四月二十一。 春天因花开才美丽,因柳绿才风情,惬意的原野风,芬芳的泥土味儿,正欣欣向荣。陌上花开早,已是金黄的长廊之美,配着山脚下的青松,灿灿摇曳,绿意葱茏。 缓步登上玉皇山,玉皇山顶的建设如火如荼。 师父正坐在大门口处等待金海,见到金海等到山顶,师父似乎十分高兴。 “师父,您今日无事?” “怎会无事?人这一生从生到死日日有事、时时有事,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俗事、闲事、伤心事、欢乐事……何曾有过一刻闲暇?但得一颗平常心,‘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是了。” 金海无语,师父这是在这里说贯口呢! “师父,您今日有事?” “无事!” 金海…… “无事也是事,事从无中来。”师父高深莫测吟诵了两句,然后将一个小包放到金海手中,说道 ,“这一包东西是化血光之灾所用,你不必打开看,拿回去埋在你前窗之下。” 说完,起身背着手去了后院。 金海看着手里这裹了好几层的小包,一头雾水,弄不清师父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师父绝对不会害他,既然师父无恶意,那还有啥可说的,听话不就是了! 金海紧跟师父去了三清观,放好了小包,换了身衣裳到玉皇庙帮人看事儿。 可能玉皇山发现玉皇张百忍俗世修行的洞府的缘故,玉皇庙的香火更加旺盛了。 上山拜佛之人络绎不绝,求签问卦的人更是数不胜数,金海业务繁忙。 一上午口干舌燥,下午,许多香客已然下山了 ,玉皇庙安静了下来。 一个小和尚帮金海沏了壶茶,金海喝茶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听见面前有人说话。 “那个,那个,师父,您能帮忙看看这支签吗?” 金海放下书看去,见面前一个女孩子十分漂亮。 但见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态生两靥之愁,目含一世之忧。 金海觉得眼熟,仔细回想,想起来这不是在玉安县何生福门前所见的那个女孩子么,好像是何生福的干女儿。 那女孩见金海发愣,就重新开口问道,“师父,您能帮忙解一解这支签吗?” 金海笑着回答,当然可以!然后接过女孩手里的卦签,仔细观瞧,见上面是第三十六签。 “你想问什么事?”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回答,“我想问疾病!” 金海说道:“这支签的签词是‘目前病讼不必忧,宝地资财尽可求。此卦猿猴脱锁之象,凡事先难后易也’,你母亲的病虽然严重,但有医院专家的精心医治,加之本身年龄也不算大,按签词所说应该没事儿,你不用过于忧虑。” 女孩大感惊讶,慌忙问道,“您怎么知道是我母亲生病的?” 金海微笑不语,一副高人风范,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王胜利那天要是不说,金海也猜不出,肯定就是另一番说辞了。 女孩又是一阵犹豫,轻声又问道,“大师,我还可以问点儿别的吗?” 金海点头:“当然可以!” 女孩又是一阵张嘴结舌,她脸红如血,头上直冒汗。 金海摸着鼻子想了一会儿,见庙中安静肃然,他淡然一笑说道:“是不是何生根心生不轨,以恩情相要挟,逼迫你做不情愿的事情!” 女孩花容失色,后退了两步,胸前起伏不停,以手掩口惊呼,“都说玉皇山上有神仙,果真是这样!” 原来女孩名叫小美,就是玉皇山本地人,父亲早逝,和母亲相依为命。小美学习成绩不错,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为了照顾母亲,她大学毕业后没有留在大城市,而是到了玉安县建设银行工作。 工作不到三个月,小美的母亲病了,被查出是乳腺癌。这一下如同晴天霹雳,彻底把小美打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乳腺癌手术加治疗一共需要二十万左右,小美大学时候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加之刚刚参加工作,家里连两万存款都没有。 小美四处求借,四处碰壁,已经陷入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这一日小美到行长办公室想求行长同意她预支工资,遇到了何生根。 本来小美见办公室有人就想退出来的,没想到被何生根给叫住了,何生根详细问了小美的情况,当场给县里红十字协会打了个电话,把小美定为了本年度首要帮扶对象,小美母亲治病所有费用,一切全免。 建设银行行长也当即给与小美人文关怀,不但批复了高额补助,而且将小美调离柜台,并允许她无需请假,随时到医院照顾母亲。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从那以后,何生根三天两头找小美或谈心、或吃饭、或饮茶。小美感念何生根的恩情,加之对何生根上层生活的好奇驱使不断赴会。 其实作为现代人的小美,如何不知道何生根的心思,但是何生根又老又丑,小美实在心有不甘,跟何生根脱离关系她又觉得抹不开情面,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这一日,何生根又请小美吃饭,宴席上觥筹交错,小美灵机一动忽然跪在了何生根的面前,高举酒杯说道:“何叔叔,您救助我,帮扶我,我无以为报。看您的年龄和我的父亲差不多,我想认您当干爹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宴席上的领导们都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个人笑着对何生根说道:“何县长,恭喜您又得一个干女儿!” 何生根也笑,对小美说道,“我以为这事情还得过一段时间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同意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美有些发愣,她能感觉到周围人对她的眼神,有轻蔑,有戏弄,有玩味,有鄙夷…… 何生根接过小美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语气轻浮,说道:“你这个干女儿,我收下了!” 小美想,这些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第181章 入歧路自戴枷锁 当天晚上,何生根酩酊大醉。 同行中一人给何生根酒店开了一间房,让小美留下来照顾。 作为干女儿,小美义不容辞,虽然不情愿,还是留了下来。 小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何生根扶进了酒店房间。没想到进了房间之后,醉得不省人事的何生根突然清醒,一把抱住了小美,上下其手,开始乱摸。 小美被吓得惊声尖叫,一把推开何生根,跑出了房间。那一夜她惊魂未定、慌乱不已,回到家扑倒在床上大哭。 第二天一早,小美接到了何生根的电话,她犹豫着接了起来。 “小美啊,昨天晚上干爹喝醉了酒,啥事儿都不记得了。听他们说,是你送我回的酒店,干爹谢谢你了!之后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何生根声音爽朗,似乎完全不知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没,没有!”小美结巴着回答。 小美这才明白,原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何生根醉酒之后,无意识之下的行为,小美选择原谅了何生根。 从此以后,何生根似乎对小美更好了,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何生根先以医学交流的名义,聘请了省里专家亲自帮小美做的手,并且亲自到医院里面探望了小美母亲。后来,他听说小美家离工作地太远,就把自己的豪车借给了小美,还把自己别墅的大门钥匙交给了她,让她居住。 小美虽然觉得不对,但是何生根给的都是她急需的,所以就没有拒绝。她暗下决心,将来何生根老了,她帮着养老报答。 这一天,小美在何生根别墅的一个房间睡觉,半夜时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小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竟然是何生根。 小美被吓得惊声尖叫,伸腿一蹬,把何生根蹬倒在地。何生根站起来后并没有发火,而是面沉似水的说道:“小美,这个世上没有的午餐。我认为你接受了我的帮助和馈赠,就等同于接受了我,现在你住在我的家里,但是又不肯答应我的需求,这是什么意思?” 小美被吓傻了,她颤抖着说,“我是您的干女儿啊!我现在接受您的帮助,我将来会报答您的,我愿意照顾您的晚年,我会帮您养老送终!” 何生根笑了,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点起了一根烟。 “大学刚刚毕业,你果然涉世未深,单纯的很啊。你觉得以我的名望和地位需要你帮我养老吗?这么跟你说,加上你,我有七个干女儿,除了你是这样认为,其他几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自己该做些啥。 ‘干女儿’和‘干女儿’三个字长的一样,但是意思不同。我给你想要的物质生活,你给我想要的精神生活,咱们各取所需罢了。” 随即何生根站起身,接着说道:“你要是不愿意,明天早上把别墅钥匙和车钥匙给我留在桌子上,自行离开即可。就当这一切从没有发生过!”说完转身离开了! 然后,小美就上了玉皇山! “那你把何生根别墅的钥匙和车钥匙留在桌子上了吗?” “留在桌子上了!” “那你今日来求问什么呢?” “我……我担心我得罪了何生根,他把省里的专家撤走,不给我母亲治疗了!” 金海想了一下回答:“不会的,专家是省里公派下来交流的,不受何生根控制。” “我,我还担心我现在文职的工作保不住了 !” 金海笑了笑说道:“你刚刚毕业,本来就应当在柜台上历练,坐在那里办公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还担心何生根报复我。” 金海扬了扬手里的竹签,说道:“这支签是。此卦签词是猿猴脱锁之象,表示你会从困境之中挣脱,不会有麻烦的。” …… 小美将信将疑,给金海鞠了一个躬,自行下山去了。 晚上金海和师父聊天,说起了此事。 师父感叹一声“人心不古”,然后对金海说道:“你解这一签没有解释透彻,“猿猴脱锁”,喜欢自由的猴子会直奔山林,习惯耍猴人喂养的猴子却可能会留在耍猴人的身边。一切全在自己的选择!” 金海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师父所说。 当天晚上,被通知回到柜台上工作的小美拨通了何生根的电话。 “干爹,在家没,我把钥匙忘在你的桌子上了,我现在去取来得及吗?” 那边传来何生根高兴的声音,“来得及,来得及,记得穿得漂亮点儿,你银行的制服就不错!” 放下电话,小美流下了两行清泪。 农历四月二十二一大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一般雨天都是无人登山的,上午金海索性就呆在三清观,和师父畅谈往事。 不知怎么就说起黄皮子找王义报仇那件事情来了。 金海问:“师父,都说‘胡黄不过山海关’,那如果王义和他的后人从此不回关里,黄大仙还怎么报仇!” 李老道捋着胡子一笑:“‘凡有信徒之处,既有仙灵’,无论关里或者关外,信奉保家仙或出马仙的人很多,有人信奉,便有黄大仙的影踪。 更何况‘胡黄不过山海关’的说法是前朝所留,现在早已经时过境迁了。” 金海慨叹,“看来这王义是躲不开这血债血偿的魔咒了!” 师父说道:“也不尽然,那王义经历妻女丧命的变故之后,竟然被他参透了因果循环的道理。 回了四九城之后,为了帮自己儿子和后代求得一线生机,崇信佛法,大行善事,灾荒之时施粥,瘟疫之时舍药,为行善事曾经三次散尽家财。 四十年前我路过四九城曾见过王义,那时他头上三层金光护体,有百岁长命,子孙阜盛之像。” 金海说道:“那这王义算是躲过了灾祸了!” 师父点头,“他这辈子是躲过去了,但下辈子就不一定了,下辈子躲过去了,下下辈子又不一定了。既然种下了恶因,就要受此恶果,该来的终究要来!” 第182章 孩子发烧求救治 庭院中,细雨绵绵,雨丝飘飘扬扬地下着,雨丝细细的,像一根根银针,又像一根根晶亮的银丝,闪闪发光。 金海一声叹息,“王义这妻子、女儿招谁惹谁了,受王义牵连而死,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李老道口渴,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然后接着说道,“王义妻女享受了王义给她们带来的衣食无忧,就沾染了王义身上的恶因恶果,死的并不冤枉。” 金海立即给师父斟茶,李老道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又伸过茶杯。 金海又给他倒了一杯,笑着说道:“师父,您一个老道,天天学佛家说因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改投佛门了呢!” 李老道又是一口喝完,忍俊不禁道:“没错!佛说因果,咱们道家讲的是报应相对。但是只要能把道理说清楚,任你选择哪种说法都行,这才符合我们道家崇尚自然之理。” 上午十点多,雨停了,金海闲来无事就拿了一本《道德经》,坐到玉皇庙大殿里读书。 玉皇庙大殿之中,庄严肃穆,众和尚各司其职没有一丝声响,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没到半个小时,李老道也跟了过来,爷俩又是品茶闲聊。 忽然,大殿外一阵嘈杂,两男一女闯进了大殿,两男人一老一年轻,女人年龄也不大,和年轻男子年龄相仿。 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孩子,孩子也就七八岁那么大,此时正在熟睡当中。几个人都是头发贴在额头上,衣服前后都湿了。 “李神仙在吗?李神仙救命啊!” 李老道长身站起,走到了几人面前,语气柔和的问道:“几位善信,我就是李老道,你们找我干啥?” 几人立即上前跪倒,那个背孩子的男人把孩子抱在胸前,大声叫道:“老神仙救命啊!”其余两人也是如是哭喊。 “几位善信,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能否跟贫道说一说。” “我这孩子发烧到四十度,快要烧死了,老神仙救命啊!” 李老道神色微变:“为何不早送医院?” 那老人说道:“送了,医院给孩子做了七八项检查,也查不出病因。我一想这不是实病,肯定是招惹什么了,这不就打车送到您这来了!” 李老道上前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奇怪的看了看几人,说道:“这孩子也不发烧啊!” 几个人连忙七手八脚的也去摸孩子的额头,果然不发烧了。 老年男子大喜,连忙给李老道叩头,“果然是神仙啊,这还没等出手,妖魔鬼怪就纷纷避让了。” 李老道扶起老者,抚须大笑,谁被夸奖不高兴啊,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老者刚想和李老道叙话,那年轻男子一拉老头的胳膊,“爹,咱们赶快回去,出租车还在庙外面等着呢!” 年轻女人也说:“是啊,快点走,要不司机该着急了!” 老者无奈,只能拱手跟李老道告别,李老道微笑相送。 那几人吵吵嚷嚷的又离开了玉皇庙。 金海耳朵尖,听到了几人争吵的内容。 大意是老者埋怨儿子不懂得尊敬李老道,李老道救了孩子的命都不知道感谢。 那年轻男女的意思是孩子病好是医院打的吊针起了效果,要不哪会那么巧,孩子到了大庙,李老道还没出手,孩子的病就好了。 金海笑着对李老道说道:“师父,看来人家不相信你啊!” 李老道不理金海,在那里捻着胡须查起了数字,“一、二、三……十。” 刚数到十,大殿门外一声哭嚎,“李神仙救命啊!” 一阵急似疾风,忙若骤雨,刚才那几人又原样进了大殿,跪倒在李老道面前。 李老道得意的和金海对视一眼,又走了过去。“几位善信,怎么又回来了?” 老者拱手,“还得您帮忙救治啊,我们还没等上出租车,这孩子又发烧了!” 李老道一笑,说道:“你孩子现在又不烧了,不信你摸摸!” 那孩子一直抱在年轻男子的怀中,老头上手一摸,果然孩子不烧了。 李老道说道:“你这孩子得罪了看不见的东西,故此要遭受一番惩罚,但是进了这大庙,有诸天神佛保佑,邪魔外道不敢作祟,自然就好了。” 老头问:“那为啥出了大殿,孩子的病又复发了呢?” “你家孩子把人得罪狠了,所以人家等在大殿之外,你们一出去人家就找上来了!” “老神仙,帮忙救治一下!” 李老道想了一下,说道:“你们把孩子抱到大殿之外!” 那年轻男子说道:“抱到大殿外面,那孩子不又犯病了吗?” “如果不让你们双方都在场,我怎么帮你们说和呢?” 说完,李老道率先走出了大殿,那几人抱着孩子紧紧跟随,金海也跟出去看热闹。 李老道带着几人来到一个空旷之处,雨后初晴,天地澄澈,山风柔和,天上闲云几朵。 李老道问抱孩子的年轻人:“孩子又发烧了?” 那女人连忙凑过去,摸孩子的额头感受了一下,见孩子果然又发烧了,她急切的点了点头。 李老道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拿出一支笔在其中一页上拿笔随便画了一个符,吐了口唾液,嗒一声沾在了孩子的脑门上。 那个孩子一阵抽搐,忽然不动了。 李老道问道:“说说,为啥祸祸人家孩子?” 只听那个孩子开口说话了,语气愤愤不平,明显不是孩童的声音,“这孩子毁我家园,烧我庙宇。” 孩子一开口,几人大惊失色,那个年轻男人差点儿把孩子扔到了地上。李老道微笑示意,让几人不要慌张。 见几人情绪缓和,李老道才开口对那“孩子”说道:“我让这家人帮你重建家园,重修庙宇,总可以了?” “那我屋要碧玉,庙要金顶……” 李老道眼睛一瞪,骂道:“你特么不看看这孩子啥家庭?一个农民的家庭能做到你说的这些要求吗?” “我不管,我就这要求,要不我就让这小孩发高烧,烧成个傻子!” 第183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李老道来了脾气,怒骂:“你特么没完了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道爷跟你说两句好话,你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的是?你要再啰嗦,我就请五雷轰你! 我再问你一遍,大石头底下给你挖个坑当家,河边用砖头给你搭个半米高的小庙,行不行?” 那“小孩”半天不吭声。 “哎呀,我这暴脾气!”李老道又在笔记本上一顿划拉。 忽然,山风竟然增大了几分,头顶有乌云汇聚。 山顶除了李老道外,其余众人纷纷色变。 忽然那个“小孩”开口了,“李神仙,您别发火,我 ,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老道问:“什么不情之请?” “我想在您这山顶上借三寸之地修行,您看行吗?” 李老道合上了笔记本,天上阴云尽散。 “我说你迷了人家孩子,还带着孩子来找我呢!原来你是存了这个心思了啊!好,我三清观后面还有个泥塘,就暂时借给你存身。不过倒是玉皇山重修,那个泥塘被填了,你可不要怪我!” “我谢谢您借一方灵地给我修行,怎么会责怪你呢?”那“孩子”说完不再吭声,众人看去已经睡着了,再摸,已经不发烧了。 李老道和金海把几人带回了玉皇庙,做事有始就得有终,必须问一问前因后果。 李老道让金海回三清观取来一碗烧酒,李老道喝了一口喷在小孩的脸上,小孩悠悠转醒。 这小孩名叫小六,经过众人一番盘问,小六这才说明白了情况。 原来小六和几个孩子河边玩耍,想要翻石头抓几条小鱼。一条小鱼游到了一块滑溜溜的大石头下,几个孩子翻开大石头找鱼,发现石头下面有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小六就说,这肯定是黄鳝的洞穴,黄鳝最好吃了。几个孩子就把这洞给掘开了,除了一块彩色的石头,和几个贝壳,什么都没发现。 后来几个孩子抓了几条鱼,就想烤着吃,在河岸边点火,没想到把岸边的芦苇丛给点了,几个孩子吓得跑回了家。 李老道听完小六的叙述笑了笑,对小六说道,“以后河边少去,很危险的!” 小六点头,表示记住了。 一家人下山,师父调侃金海,你不是喜欢用科学道理解释超自然现象吗?说说看你是怎么理解的? 金海笑了,“我不是天文学家,解释不了黑洞理论;我不是数学家,解决不了费马猜想;我不是物理学家,解释不了量子力学……但我知道万物皆有其道理,我所看到了未必我全都能理解,不是我所见有多神奇,而是我的知识不够而已。” 师父听后满意的点点头,“金海你悟了!” 农历,四月二十四。 金海下山,被王胜勇接回了家。 一路上王胜勇巴巴的说个不停,聊起了这三天的靠山村发生的趣事儿。 第一件事儿是李老三的姐姐李玉兰病好回村,和知青王兴志离了婚。王兴志竟然连夜卷了家里剩的两万多块钱跑了。 金海哈哈一笑,说道:“跑了好!跑了好!”这种无情无义的人自有报应,他要是一直黏着李玉兰反而不好办了,现在跑了,等于给李玉兰去了枷锁。 第二件事儿是王大胆被冒险俱乐部给接走了,据说要参加一场什么救援,如果救援成功给五十万。 金海听了不禁有些担忧,说道:“这王大胆又是拿命换钱去了!”拿命换钱是愚蠢之,等这小子这回回来,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第三件事儿是刁美丽彻底火了,她吃东西的视频一条点赞就有十多万,昨天还来了一个文化传媒公司联系她,要包装推广呢! 金海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好事啊,二埋汰不是一直想靠着短视频赚钱吗,这回他老妈火了,他家这不就起来了吗!” 王胜勇说了一会儿,不自觉叹了口气,“二舅,你说他们都有个事儿干,我能干点啥呢?我感觉自己是一无是处啊!” 金海一听,哈哈笑出了声音,“和你差不多的话,王胜利跟我说过,刁大河跟我说过,二埋汰也和我说过,牛破天同样和我说过……小子,对现状不满正是成功之路的开始,你应该学学你家李亚男,不满现状就去积极进取!” …… …… 回到家里,玉芬给金海擀的面条,所谓“上车饺子下车面”,表达的就是对亲人的美好祝愿。金海秃志得意满的“秃噜”着面条,有个惦记自己的人可真好。 下午,二埋汰来了。 二埋汰嬉皮笑脸,说话极尽夸张,“二舅,你知道不,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我妈的视频竟然爆火,尤其那天拍到了孩子落水的视频引起了关注,她的粉丝数竟然达到了十万了。” 金海竖起了大拇指,在别人跟你炫耀时,点赞是起码的礼貌。没道理别人跟你炫耀的时候,你偏要说人这不行那不行的,这不是情商低,这是傻x。 “你们娘俩是真厉害啊,这才几个月啊,就积累了十多万粉丝了,看来距离你的发财计划不远了。” 二埋汰听了夸奖,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我也没想到就这么火起来了,二舅,我跟你说啊,还有个网络传媒公司想要包装我妈呢,那承诺的老好了!” 金海表示十分感兴趣,配合的问道:“什么承诺啊?” “那个传媒公司承诺说,只要签了合同,就给我妈培训,进行包装宣传,全力打造成流量明星,而且要给保底工资,还保证我妈以后月入过万。” 金海笑着点头,“这条件是挺不错的啊,那你们签合同了吗?” “还没有呢,那边说需要先加入一个什么短视频公会,加入后再签合同。” 金海皱了皱眉头,问道:那这个短视频公会是干啥的啊?” “说是帮忙拍视频、营销、传播、帮忙制作后期、培训之类的。” “那加入这个公会要收多少钱呢?” “传媒公司承诺不收取任何费用,不过以后我们的短视频必须由公会审定之后才能发放。” 金海笑了笑,问二埋汰:“那你来找我是啥意思?” 第184章 吃一堑终长一智 二埋汰嘿嘿一乐:“这不是网上骗子太多了么,我想让我神通广大的二舅帮忙把把关。”二埋汰这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 一句话把金海逗得前仰后合,金海笑骂:“还特么神通广大,你干脆说我会七十二变得了。” 二埋汰也笑了,说道:“您在我心里面还真就是个孙悟空!” 金海拿出烟斗抽了起来,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对二埋汰说道:“这媒体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我信一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越是看得到的便宜越不好占。小子,你要慎之又慎啊!” 二埋汰一抖手,“那咋整?这种事情我也不懂啊!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刁四河?” 金海想了一下说道,“你这也不是法律上的事情,问刁四河她也未必知道。你妈都有十万粉丝了,那你为啥不趁着直播问问你们的粉丝,要知道评论区可是藏龙卧虎的,看看大家的意见不就知道了。” 二埋汰眼睛一亮,对啊,我咋没想到呢? 当天直播,二埋汰直播的过程中询问了网友关于加入视频公会的事情。 引起了网友的热议。 网友甲:“幸亏你们还没加入公会,如果加入了可能你已经陷入了公会骗局之中。” 网友乙:“入会容易退会难。传媒公司宣讲的时候,虽然承诺你随时可以退会,但是没有任何合同。等你加入公会之后,你就会发现退会难如登天。你找传媒公司理论,传媒公司会矢口否认承诺过可以随时退会。” 网友丁:“你无法退会,而且合同上还写了你所有视频必须由公会审核和制作后期之后才能发表,这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吗?” …… 二埋汰见到网友的回复,不禁后怕,后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二埋汰心说:“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多亏自己知道自己不靠谱,去问了二舅,要不这回又上当了。这年头骗子咋这么多呢?” 直播途中,二埋汰接到了朱农和的电话。原来金海不放心二埋汰,刚好朱农和打过来电话,金海就把情况跟他说了,想询问朱农和的专业意见。 朱农和一听,立刻说,“骗子,只讲好处不讲坏处的都是骗子,二埋汰没钱?” 金海回答:“还没有呢,不过看样子他想签。” 朱农和立即给二埋汰打了电话,“兄弟,传媒公司良莠不齐,有好的传媒公司,也有骗子传媒公司,千万擦亮双眼,不要轻易下定决心。” 二埋汰问:“那该如何防止被传媒公司骗呢?” 朱农和想了想回答道:“方法很简单。第一,先签合同,再加入公会。第二,一定要认真审视违约条款,谨慎评估签约风险。第三,合同一定要约定退会条款。第四,一定要让传媒公司把宣讲的承诺写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权利和义务一定要对等。第五,牢记“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古训,直播的水很深,直播的钱没那么好赚。第六,牢记“所有的被骗,都源于贪心。莫贪心,则不会被骗。” 二埋汰学渣一个,听得一头雾水。 朱农和口干舌燥的说完,问道:“听懂了吗?” 二埋汰是嘴硬强者,“听懂了!” 二埋汰心想,我为什么要听懂?如果签合同我找刁四河,加入传媒公司我找你朱农和,心有疑问我找十万粉丝,所有事情做之前我都先问二舅,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能骗得了我。 朱农和挂断视频之后,香芝又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玉芬接起来,视频那头是苏苏。 苏苏跟姥姥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问:“姥姥,我姥爷呢?我想他了。”玉芬哭笑不得把手机交给了金海,一老一小聊了个不亦乐乎。 等到俩人聊完天,苏永强带着苏苏去睡觉,香芝接替了女儿的位置,继续和金海聊起了天。 “爸,真被你说中了,我对面楼的那家真离婚了。” 原来金海一次看望外孙女,在香芝家里住了两天。这一天傍晚吃过晚饭,金海和香芝在阳台上看风景闲聊。 看着对面的房子,露台上养了一丛花儿,花开得极其茂盛,从三楼垂到楼下,开得花团锦簇一般,简直像一道粉色的流瀑。 香芝很是羡慕,说对面楼这家风水一定好,他家的花开得多么艳丽! 金海就笑了,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金海用手一指,你看开花的位置处于西南,这是家里的女主人位,这个位置的花开得这么茂盛,恐怕这家的女主人不太正经,估计已经出轨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香芝就笑:“爸,您说的也太邪乎了!您就看看人家外面的花儿,就说人家女主人出轨,小心那家人告你诽谤!” 金海也笑,“怎么,你不信?不信你去那家问问去。” “您可得了,这种事情我要去问了,人家不一个大耳刮子呼我脸上啊!” …… 视频对面,香芝略带这一点兴奋说道:“就是昨天,我正看电视呢,忽然听见外面嗷呜一嗓子炸开了,像是一阵狼嚎,接着就是此起彼伏嚎叫起来,简直像群狼乱舞。 我吓了一跳,赶紧蹿到了露台上,远远望去,原来是隔壁两户人家在骂战。 听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赶紧搬了个凳子,坐在那边偷听,好像是隔壁两口子晚上放音响声音大了,吵到了隔壁邻居,然后邻居就爆发了,两个人扯着嗓子骂啊,简直像打雷一样,把半个小区都惊动了。 而且边吵架,还边往外爆料,说隔壁这个女人啊,生活作风有问题,她老公常年在外出差,结果她老招野男人过来,半夜悄悄过来,天不亮悄悄走,让我们这些吃瓜群众笑掉了牙。” 可能所有女人都八卦,听着香芝叙述,玉芬也不困了,凑过来问:“后来呢?” “后来两家人干仗变成了那家老公打自己老婆,整整打了半宿,我今天听小区里的人,两口子在闹离婚呢!” 金海一声叹息,人心不古啊! 第185章 帮柯连仁了心愿 最后,香芝感叹,“还是我爸厉害啊,看风水看得可真准!” 金海就笑:“你蒙一百回,总有一回能蒙对的,我啊,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玉芬捶了一下金海,“净胡说,哪有自己骂自己的?” …… …… 第二天一大早,李亚男就挺着个大肚子来了,手里拎着个黄布包,进屋就说:“二舅,你把这个包忘在了王胜勇车上了!” 金海看了一眼,这不是师父给自己的么,自己怎么越来越糊涂,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在了王胜勇车上! 他仔细一回想,好像师父说自己最近要有血光之灾,让自己把这个埋在窗前。 金海的一大优点就是听话,他立即找来了铁锹,在窗前挖了一个深坑,把那个布包埋了进去。 中午,金海炖了一锅大骨头,这是王百胜送来的,理由是儿媳妇想吃,自己家没空做。 金海看着王百胜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有点儿心疼,他劝道:“人这一生就像一个口袋,能装多少钱是有定数的,该来的终究会来,别那么拼了。何况王胜利也长大了,也挺能挣钱,你和你媳妇也该享享清福了!” 王百胜笑了笑,说道:“二哥,我不平衡啊,你说咱当初那些战友,转业之后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你说我比他们差啥了?我这辈子比不过,我就跟他们比儿子,比孙子。我得多攒俩钱,到时候送我孙子孙女上最好的学校,省的以后他们在我面前装逼。” 金海无奈,不再劝说,人活的就是一个心气儿,一个追求,王百胜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金海不愿意有追求的人。 吃过中午饭,金海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竟然是柯连仁打过来的。柯连仁因为和村长合伙偷盗树木被判了八年,金海之前去监狱探望过他,还给他买了很多吃的用的。 “柯老哥,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寒暄几句,金海开门见山。 柯连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兄弟,你知道我现在无亲无故,无人托付,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找你了,我有几两件事情想你帮我办理。” 金海连个犹豫都没有,立刻说道:“你说,凡事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柯连仁不再废话,“兄弟,第一件事儿是信建设村我有一套房子,你帮我卖掉,卖的钱平分给我们村子房子倒塌的那几家,减轻我一点儿罪孽。” 金海立刻回答:“行!” 柯连仁接着说:“第二件事儿是你去我建设村的老房子,把我扎的那几个纸人烧了,我最近老是梦到不好的事儿,我担心那几个纸人有问题。” 金海立刻答应:“行!” 受人之托,必当忠人之事。金海先去监狱找柯连仁拿了授权书,然后拿着授权书到了新建设村的村委会,找到了新任村长,说明了来意。 新建设村新建住房属柯连仁家的位置最好,面积最大。村长广播一喊,立即有一家想给儿子买新房的找上门来,当即利索的支付现金二十万,金海陪着办理了过户手续。 第二天一大早,金海赶着驴车又到了新建设村,找到了村长。金海请求村长把当初房子被冲毁的几家人找过来,好给他们发放补偿金。 当时房屋被冲毁的有十来户,但死了人的有五家,柯连人家死的人最多。村长一个电话,其余四家有三家派人过来领走了五万块钱,没有感谢,也没有抱怨。 只有一家没有来人。 金海就和村长直接去了那人的家里,这家人也比较惨,洪水中死了三口,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个男丁,老的七十来岁,小的二十来岁。 金海说明来意,把五万块钱递了过去。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收,那个老的叫老来,老来说:“‘天灾都是天意,人祸自有报应’,柯连仁或许有错,但他不是主谋,何况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而且他自己也是受害者。这钱给的不合情理,我们家不能收。” 金海坚决要给,劝说道:“我这是受朋友之托,你们不收,我这事儿等于没办好。如果你们认为柯连仁已经赎清了罪孽,那就别把这些钱当成赔偿,把些这钱当成资助,资助你们完成心愿,生活得更好一些。这钱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那个年轻的叫小来,听了金海的话点了点头,把钱接过去了。 他说道:“还别说,我真有一个愿望想要实现,估计这个愿望柯连仁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老来听后脸色微变,但看到村长和金海在,终究没说什么。 从老来家出来,建设村村长提出想留金海吃饭,毕竟靠山村二舅的名头也是很响亮的。 金海婉拒,“柯连仁柯老哥交代我两件事儿,我这才完成一件事儿。我现在要去老建设村去办理第二件事情,事情没办妥,没有心思留下来吃饭啊!” 那村长听了一惊,问道:“你要去哪?” 金海回答:“老建设村啊!” 那村长说道,“别去!政府要从建设村修一条新路,你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开工吗?” “为什么?” 村长压低声音说道:“闹鬼!” 金海吃了一惊,“闹鬼?你详细说说!” 原来建设村被洪水冲毁了之后,县政府重新选址帮助建设村重建。至于老的建设村则想要拆除之后修一条直通玉皇洞的公路,以迎合玉皇山的开发计划。 经过几个月的勘察,终于开始动工了。 就在柯连仁自首之后的半个月,旺财建筑公司承包了修路工程,派推土机去拆除老建设村的那些旧房子。 一共过去了四台推土机,令人惊讶的是这四台推土机还没等开始工作呢,竟然全都坏了。 金海笑了笑,说道:“这世上凑巧的事情多了,世界纪录中有人一辈子被雷劈中七次,四台推土机同时坏了,并不奇怪。而且,修路这种事儿,动了很多人的蛋糕,很可能就是人为破坏。” 村长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儿,估计我和你是一个看法。” 第186章 前往荒村烧纸人 旺财建筑公司的四辆推土机都坏了,需要等人来修。 当天晚上,十几名工程监管撤离之后,四名司机留守。 当时洪水只冲毁了建设村中间几家房屋,建设村两边的房屋依然完好,这四名司机就找了一家看着比较好的房子,简单打扫一番。吃完小煤炉煮的方便面,在土炕上铺上睡袋,钻进去准备睡觉。 一个是担心自己的推土机,一个是土炕太硬几人不习惯,四个司机或聊着天,或刷着手机迟迟没有入睡。 突然之间,一阵当当当的声音响起,暗夜之中,这声音十分清晰。 一个司机问道:“什么声音?” 另一个司机回答:“似乎有人在敲窗子!” 几人全都好奇的从睡袋之中仰起头往窗外看去,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影。 月色透过窗子,那人背光,看不清面容,分不清男女。只见那人身材瘦小,举着僵硬的手,机械的敲打着窗子。 人多胆子大,虽然是深处荒村,而且是半夜时分,但是四名司机谁都没有害怕。其中一名司机大声对窗外那人影喊道:“你是谁?大半夜敲窗子干啥?” 窗外人影不回答,依然机械的敲着窗子,当当当声音不绝于耳,听得四名司机心里发慌。 那名司机以为隔着窗子,外面人影没有听见自己的问话,于是坐起身,凑到窗前想仔细询问一番。 当他坐起身,凑到窗前的时候,终于看清了窗外人影,不由得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有鬼!”然后钻出睡袋,跳下地就想往外跑。 刚跑到门口,又退了回来,蹲坐在屋子中间,因为他想到了,那鬼就在窗外,自己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其他三人听见到他的表现,也都慌乱起来,其中有一个大着胆子看向窗外,也看清了外面人影,吓得也从睡袋之中钻出,跳到地上。 剩下两人不敢往再朝窗外看了,跳出了被窝,和屋地上两人搂作一团。 这一夜估计是四名司机度过的最为漫长的一夜,窗外人影在外面敲了许久的窗子,之后又敲了半个小时的门,这才消失不见。 四名司机抖了一夜,等到天光大亮才敢出门,之后总公司来人询问情况,那两名司机才说出了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原来外面敲窗、敲门的是一个纸人,就是那种人去世之后烧的纸人。 四名司机吓病了三个,不敢再参加这次修路的工程。其他工人也被吓退,毕竟生命只有一次,谁也不愿冒险。 修路工程陷入短暂停滞,需要等公安机关查明真相之后再决定是否继续。 村长说到这里,问金海,“你说这事儿蹊跷不?” 金海回答:“的确蹊跷。” “那你害怕不?” 金海粲然一笑,“我师从玉皇山李老道,是正经的道家门徒,从来只有鬼怕我,我怎么会害怕鬼呢?” 村长跟着笑了两声,“不管你怕不怕,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劝你最好别去。” 金海拱手说道:“谢谢你老兄的关心了,放心,我此去做的事情非常简单,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性。” 村长见金海执意要去,便不再相劝,两人相谈一会儿,金海拱手告别。 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金海赶着驴车悠悠然然的走在林荫小路上,前往荒村。 路上无事,金海琢磨起柯连仁梦到纸人作祟,和那几名司机夜里遇到纸人敲窗的事情来了。 柯连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不奇怪。 几名司机的遭遇颇为神奇。 “难道这二者之间真有什么关联不成?”金海心中泛起了嘀咕。 路再远也怕走,虽然驴车走得缓慢,但是十几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到了。 放眼看过去,荒村更加荒凉了,经历一个春夏,无人打理,道边荒草长出足有半人高,房屋更加破旧倾颓。 金海很快就找到了柯连仁原来的房址,半面墙壁依旧,柯连仁搭的窝棚仍在。 金海赶驴进院,见那窝棚保存完好,恍如昨日。 金海不愿意在荒村过久停留,就想着速战速决,赶快把柯连仁交代的事情办好。 于是,掀开塑料布,进了窝棚。 窝棚里面幽幽暗暗,金海进入后一时间无法适应光线变化,看不清窝棚深处情形。 忽然窝棚之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因为环境幽静,响声格外明显。金海只觉得头皮发凉,后撤一步摆出防御手势,定睛往里面观瞧,一阵沙沙响声之后,窝棚内恢复了安静。 “估计是老鼠!”金海自我安慰,毕竟这窝棚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进来几个老鼠之类实属正常。 适应了一会儿光线,金海看清了窝棚里面的情况。 和上次来基本没有差别,依然是窝棚深处一张床,床后或站或坐几个纸人。 金海弯着腰往窝棚深处走去,到近前见是三个纸人,纸人扎的十分逼真,面部和真人极其相近,很容易辨认出哪个是柯连仁的老婆,哪个是柯连仁的儿子、儿媳。 之前金海各个村子收山货的时候,经常路过这建设村,在柯连仁家里多次落脚。柯连仁和妻子总是热情相待,尤其柯连仁这个老婆,大方、爽朗,热情不亚于男子,家里有啥好吃的都舍得往出拿。 此时金海见到柯连仁老婆纸扎,心中不免一阵难过。 他拱手鞠躬,施了一礼,说了一声,“嫂子,得罪了!” 然后一个一个的把纸人抗出了窝棚,放在了当院。 荒村不缺柴火,金海搬来木头、苞米秆儿在院中堆成一堆,将三个纸人放在上面,用火点燃。天干柴干,大火冲天而起,转眼之间三个纸人被烧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大火燃起的时候,金海隐隐约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似乎在喊,“别烧我的爸爸、妈妈”。 金海悚然一惊,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一个念头陡然升起,“柯连仁孙子呢?” 金海清晰的记得上次窝棚之内,看到的是三大一小四个纸人,怎么自己只在窝棚里找到了三个大的,少了一个小的呢? “难道是我看漏了?”金海自言自语。 重新进入窝棚,里外搜寻,找了两遍,没有找到柯连仁孙子的纸人。 “或许那天是我看错了!” 金海不再纠结,赶着驴车离开了荒村。 第187章 扎纸活偶遇旧识 赶着驴车往回走,一路风景虽好,但金海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那孩子的纸人哪去了呢?难道被人偷走了?” 金海很快否定,“谁有病啊,偷那玩意儿!” “难道是纸人自己活了?” 金海不觉失笑,纸人复活不是天方夜谭吗? 金海想起一件事情来!清明节之前,金海为了玉芬安心,就想着到城里找一家纸扎店给朱志国扎制一个大洋妞。 结果玉安县走遍也没找到纸扎店,金海四处打听,竟然没有一人知道。金海就纳闷了,平常人家有人过世,那些纸人都是哪里买的呢? 后来金海灵机一动,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说道:“去纸扎店。”没想到那出租车司机还真知道,带着金海绕来绕去到了郊区一处平房,用手一指,“那家就是”。 金海怎么看那处平房也不像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就不肯下车,“司机师傅,这也不像一家纸扎店啊!” 那司机说道:“你放心去,他家就是专门做扎纸这块儿生意的,什么都能扎,给你扎七八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都没问题。纸扎生意不比别的,凭的是手艺吃饭,不需要多好的店面。” 金海这才半信半疑的给了钱,下了车,那出租车一溜烟的就跑了。 金海上前敲门,迎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胡子拉碴,一身的纸屑。 “您有事儿啊?”那男人开门问金海。 金海说明来意。 那男人拒绝,“不好意思,我家只接店里定制的活,不接私活。” 金海不肯离开,笑着说道:“我给钱,双倍的给,总行了?” 那男人眼睛立刻亮了:“得嘞!这位爷,里面请!” 然后金海就被请进了里面。 进了屋门,穿过一个走廊,出了后门,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个仓库,里面摆满了纸扎,什么纸马、纸花轿、纸别墅,甚至还有家具、桌椅、空调冰箱,什么都有,就像是一座扎纸博物馆。 金海调侃:“你这可够全和的啊,奔驰车有吗?” 男人也是个健谈的,笑着说,“奔驰车早就不流行了,现在都是跑车,布加迪威龙您要不要看看?” 金海露了怯,人家说的车他根本不知道。 金海提出了纸扎的要求之后,那人说道简单,当场就开始扎制。那人一边扎纸活,一边和金海盘道,得知金海是靠山村人,那人眼前一亮说道:“我在靠山村可是有亲戚的,不过很多年没有来往了?” 金海好奇的问道:“你说的是哪个?” 那人一笑说道:“王山岳,王老爷子,我是他本家侄子。” 金海吃了一惊,仔细端详了半天,惊呼一声说道,“你是王斌?不是说你去黑龙江了吗?” 那人也是一惊,看着金海仔细辨认,“卧槽,你是二哥金海啊!” 原来这人正是金海的老干爹王山岳的一个远房侄子,走村串镇做小生意为生。 曾经在九几年左右的时候在靠山村落过脚,后来这家伙手脚不干净,偷了邻居家的钱被人抓了个现行。 王山岳老爷子帮他赔了钱,他无言在靠山村待着,借口回黑龙江离开了靠山村。 金海和王家关系亲近,所以和这个王斌颇为熟识,只是几十年没见面,两人容貌大改,竟然对面不相识了。 这王斌偶遇旧相识,非常高兴,活也不做了,拉着金海进屋就要请他喝酒。 王斌很兴奋,说他儿媳妇是正经牛栏山镇人,给他搞了一桶真正的原浆二锅头,村书记喝了都嗷嗷叫。还说他昨晚上刚整治了一个猪头,熬得稀烂,正好就酒喝,给个村长都不换。 金海见他说话诚挚有趣,不再推辞就跟他去喝酒。 炕桌摆上,猪头肉端上来,酒杯斟满二锅头,两人碰杯开喝。一只懒懒的大白猫,懒洋洋地趴在炕桌下面,对桌上的酒肉丝毫不感兴趣。 俩人喝着小酒,随便聊着,金海就问他:“怎么没回黑龙江呢?” 王斌叹了口气,“我为啥到靠山村投奔我叔叔?还不是黑龙江待不下去了嘛,不瞒您说,我把我们村长的儿媳给睡了,被发现之后我就让村长儿媳妇告我强奸未遂,我就连夜跑路,来投奔我叔叔了。 后来靠山村没法待了,这不就进了县城讨生活,一直到了现在。” 金海撇嘴,说道:“你小子人品不行啊,又是偷钱,又是偷情的。” 王斌粲然一笑,“我只偷情不偷钱!您当我真跑到刁家偷钱去了啊?是刁家大丫头看上我了。 那天刁家人出去干活,刁家大丫头就让我到她屋里说话,谁知道我俩正聊得起劲呢,老刁头回来了。我情急之下躲到了他家厨房水缸后面,被老头喝水抓了个正着。 我担心实活实说毁了刁家大丫头的名誉,就撒谎说自己来偷钱。” 金海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呢,这老刁头管儿女就像警察管犯人,结果这也没管住啊。 “出了事不惜自污也要保护女人,你倒是一个情种!” 王斌呵呵一笑算是认下了这个说法,和金海碰杯干了。 金海又问:“你怎么做起了纸扎这个行当了?” 王斌得意起来,“这个是我祖传的手艺,我到县城之后啥都干过,卖过假药,擦过皮鞋,踩过三轮车。积攒了几个钱之后就开了这家纸活店,借以养家糊口。” 俩人多年未见,加之有都是场面人,越聊越热乎,后来这王斌竟然讲起了纸活行里的故事来了。 他说,别看这是个屁点儿大的生意啊,狗撵兔子一般,其实也是祖传的。 他祖上山东省海阳县人。山东省海阳县可不是啥好地方,一个字,穷!穷则思变嘛,因此那边就是手艺人多,祖传的扎纸行业,据说从明朝时期就开始了。 王斌的祖太爷爷,当年扎纸扎得很有名,名气横贯山东省,据说连王爷出殡都找他。后来新中国成立之后,有一段时间破四旧,纸扎这行做不下去了,他太爷爷就带着家人闯关东,分成两支,一支定居在靠山村,一支定居黑龙江,黑龙江这一支是长子长房,继承了纸扎手艺。 第188章 夜半纸人来敲窗 酒是好酒,喝一口一条火线直到肠胃。 菜是好菜,猪头肉软烂香糯。 俩人是越聊越近乎,越聊越热乎。 王斌说起自己的专业,那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王斌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 这个扎纸嘛,其实也是有历史,有文化,类似咱们现在讲的非遗文化。它源自中国传统的墓葬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北宋时期的《东京梦华录》说“(清明节)纸马铺,皆于当街用纸衮叠成楼阁之状”,可见一斑。 但是现在呢,不成了,现在烧纸都特么的属于破坏环境了,纸活难卖了,城里很少有人烧,只有农村人还比较认这个! 金海问道:“你这行里有没有什么神秘故事?” 王斌端起酒杯摇头晃脑,“那可太多了,太多了,这多得都数不清! 二哥你记住啊,凡是人形的东西啊,和人接触多了,就容易出邪事。像皮影戏里的皮影,老扮演成人,喜怒哀乐,前尘旧事,就容易成精。纸人纸马这种,原本就是给死人服务的,阴气极重,更容易出问题。” 王斌说,之所以人死后要有纸扎啊,是因为古人认为,人死后要过奈何桥,还要躲阴差枷锁,路边还有拦路的野狗,所以有了这些纸扎保驾护航,在路上就会少受罪,顺顺当当投胎转世。 所以这种禁忌行当,肯定有点儿规矩,像大家都知道的,男人烧马,女人烧牛,童男用红,童女用绿,纸人要开四窍,在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处扎眼,但是不能点眼睛。 金海问他,“这不开眼睛是否怕它成精复活?” 王斌就笑,说纸人说破天,也就几片竹子,几张破纸,它哪儿就能复活了?还成精了?不给纸人点眼睛啊,是因为不点眼睛,这纸人还是纸。点了眼睛后,这到底变成了什么,就不好说了。 金海喝点酒,刨根问底,“变成了什么?” 王斌说,纸人点了眼睛,受到香烛供奉,就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进去,装神弄鬼。古代有些寺院,荒废了,但是有香火,就有山精野鬼附身进去,愚弄百姓,成为淫寺。听说苏州那边的淫寺就有很多啊,上方山五通庙,不就是五个成精的动物嘛。 金海点点头,说得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 …… 坐在驴车上的金海又想起了豆腐匠刘奇和他的黄大仙媳妇来了,起初,黄云芝不就是借一个点了七窍的橡胶人迷幻刘奇么。 金海灵光一现,头脑变得清明起来,难道是精怪附在了柯连仁孙子的纸人上,兴风作浪,吓唬入住荒村的人吗? 驴车到了新华村,张迷糊和他老婆正坐在家门口和同村人闲聊天,见到金海路过,十分高兴,张迷糊和他的老婆立即起身上前。 “金兄,哪一阵香风把你从西边吹过来了?” 金海诙谐的回答:“十五级飓风,要不能吹得动我吗?”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张迷糊拉着金海就让进屋喝酒,金海看看天色,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便不再推辞,进屋和张迷糊喝起酒来。 这一场大酒直喝到下午三点半,金海晃晃悠悠起身告辞,一番挽留客套,金海赶着驴车回了家。 当天夜半,玉芬的手机突然刺耳的响起来了,玉芬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是张迷糊媳妇打来的。 张迷糊媳妇明显是受了惊吓,说话结结巴巴,“我二哥呢?我家外面有个纸人儿在那里敲窗,快让我二哥来救命。” 玉芬连忙摇醒了金海,金海睡得太死,好半天才醒,打着哈欠问:“怎么了,媳妇?” “张迷糊媳妇说她家外面有个纸人敲窗,让你去看看。” 金海立刻清醒,穿衣下地,到驴圈里牵出黑驴,骑着直奔前进村,两个村之间不到五里地,金海骑驴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张迷糊家红砖院套,金海翻墙而入,现在金海每天都会把太祖长拳打一遍,动作越发灵活了,翻墙是轻而易举。 翻紧院墙,金海径直奔向了张迷糊窗外,见窗外光溜溜的哪有什么纸人啊。 金海敲门,喊道:“张迷糊,是我,开门!” 屋中传来张迷糊的怒喝声,“你这山精野怪,少来糊弄你家张爷,我就不开门,看你能奈我何?” 金海不觉失笑,“特么的张迷糊,那个纸人跑了,我真是金海,开门!” 屋里人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说说下午咱俩喝什么酒?” 金海回答:“你大女婿给你买的西凤酒。” “咱俩一共喝了多少杯?” 金海骂道,“谁特么跟你喝酒还得数杯子?” 金海骂完,张迷糊家的屋门开了,张迷糊的老娘,张迷糊,张迷糊媳妇儿人手一个棍子站在门口防备。 见进门的果然是金海,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进屋炕沿落座,金海问明详情,和那日四个木匠所见相似,都是夜半纸人敲窗,警醒梦中之人。 金海握住张迷糊老妈的手,大声说道,“老干娘,吓到您了?”老太太耳背,不大声他听不见。 老太太咧嘴一笑,“这有啥可怕的?那纸人明显没多大的能水,最大的本事就是窗户外面吓唬吓唬人,他要是真有能耐,早就进屋了。” 金海给老太太竖起了大拇指,这老太太是真精明。 金海随即给张迷糊道歉,“张兄,估计是我连累你了,我今天去建设村了……” 金海把柯连仁请托,金海帮忙卖房子赔偿,以及去建设村烧纸人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张迷糊,然后接连道歉。 张迷糊摆手,说道:“道什么歉啊?咱们是朋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这算得了什么?何况你也是为了帮朋友的忙才沾染到这不好的东西的。” 两人闲谈一会儿,金海见张迷糊家已经无事,就起身告辞,临行之时从身上掏出三枚五帝钱,放在张迷糊手里,说道:“张兄,虽然我猜测那个纸人不会再来,但为了以防万一,我留下几枚铜钱给你防身,那纸人若胆敢进屋,你拿铜钱扔在它身上即可。” 第189章 起贪念自作自受 金海骑着驴回家转。 深夜的野外,寂静得像一潭死水,树上点缀着星星,月亮被云层遮住了光芒,显得阴暗而朦胧。 金海胆子虽大,仍不免惴惴不安。 不知是不是错觉,金海总感觉身后有人远远跟随。 催动黑驴紧走了几步,到了村西树林,金海从驴上跳下来,钻了进去,把驴拴在树上,自己则躲在了树后面。 也多亏是深夜,否则这两排杨树还真藏不住人。 果然,没有分钟,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匆匆赶了过来,到小树林边片腿下车,疑惑的往村里观瞧,似乎在寻找消失不见的金海。 金海在杨树后面仔细观察来人,虽然看着身形熟悉,但终归没看清那人是谁。 金海想,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必须当下解决。 于是金海趁着那人四处张望之际,从那人背后钻出,上去就是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 金海往上一扑,压在那人身上。 那人先是一惊,之后拼命挣扎,奈何金海多年习武,制服个不会武功的人轻而易举,无论那人如何用力,都被金海一一化解。 金海照着那人的肋条打了几拳,那人发出嗷嗷的惨叫声,不敢再反抗了。 金海揪住那人脖领子,问道:“说,你跟踪老子有什么目的?” 那人沉默不语。 “你说不说?”金海砰砰又打了两拳。 那人惨叫了两声,依旧沉默不语。 金海见那人如同木头人,不肯说话,就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向了那人的脸部, 这一照不要紧,发现竟然是一个熟人。金海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小来!” 这人正是金海今早在建设村见到的那个小来。去年建设村洪水,夺去他家三条人命,有小来的父母,还有小来的老婆。早上金海去送钱,只有他家不肯要,还是金海劝说之下,才收下的。 “小来,你为啥跟踪我?” 见金海认出了自己,小来沉默了片刻,忽然大哭起来,哭声之悲,只叫听者伤心闻者落泪,那真叫一个凄惨。 哭了好久,小来说道:“金叔,你放开我,我不跑!” 金海琢磨了一下,放开了小来。 小来挣扎起身,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 “金叔,我跟踪你是想吓唬你。” 金海有些明白了,问道:“是用柯连仁孙子的那个纸人?” 小来依旧有些气喘吁吁,“对!” 这么说荒村四名司机遇到的纸人敲窗,和今晚张迷糊家遇到的纸人敲窗都是你干的? 小来承认了,喘着粗气,“没错,都是我干的,不但如此,那四名司机的推土机也是我破坏的。” 暗夜之中,小来如同一个黑色剪影,金海看不清他的神情。 “为什么?”金海问。 小来又是一阵沉默,好半天,小来问金海,“金叔,有烟吗?” 金海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发现除了自己的烟口袋和手机之外别无他物,“不好意思,没有!”金海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去我家里!” 小来想了一下说道,“好!” 金海去牵驴,小来去扶车,忽听得小来惊叫一声,“我东西呢?” 金海问:“怎么了?” 小来回答:“我车后架上的纸人不见了。” “这有啥奇怪的,肯定是你骑车太快给颠掉了。” 小来挠着头说道:“应该不会,我当时绑的紧紧的。”小来四下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只能作罢。 …… …… 金海家里的灯依然亮着,这就是金海不肯在张迷糊家留宿的原因,他外面住一宿,玉芬就会等一宿。 金海拴好驴,带着小来进了院子。 玉芬听见动静迎了出来,见金海领着一人进来,就没多说什么。金海介绍已毕,对玉芬说:“媳妇儿,你给我们两个做点吃的。” 小来脸色通红,连连摆手,“金叔、金婶别麻烦了,我不饿!” 金海笑道:“你可拉倒,我刚才这一路光听你肚子响了,正好我也折腾饿了,咱爷俩一起吃点儿。” 很快,玉芬弄了一大盆疙瘩汤,又炒了一大盘子鸡蛋,端了上来。 金海拿来高粱烧,倒了两杯,和小来边吃边喝。 两碗疙瘩汤下肚,小来说起了前情。 “金叔,你当建设村被洪水淹,真的是常老四和柯连仁偷伐树木造成的吗?” 金海惊问:“难道不是吗?” “不是,这是城里那个旺财建筑公司搞的鬼。 据说玉安县早就计划要开发玉皇山的旅游资源了,开发旅游当然要修一条直达景区的公路了,那个旺财建筑公司就承包了这个修路工程。 这条路必须要经过我们村子,按照规划,要把我们村子建成一个度假村。旺财公司就派人到我们村子商谈搬迁事宜,可是我们村的田地都在附近,如果搬到新村子,以后种田就没那么方便了。 后来建度假村的事情传开了,我们村的人更不愿意搬迁了,都想着到时在度假村居住,或者在度假村里工作。旺财建筑公司多次派人做工作,又是承诺给房子,又是承诺给补偿款的,可是依然每人同意搬迁。这件事情就僵持住了。” 有一天,我和我爷爷进山采山货,看见了旺财建筑公司几辆推土机在山里忙活,正打算把一处山梁挖开。 我和我爷爷一琢磨,挖开这道山梁,如果再下雨,那雨水就要顺着山谷流进建设村了,如果建设村泡了水,那我们不搬也得搬了。” 金海问:那你们俩没回去跟村里人报告吗? 小来长叹一声,“要是回去跟村里人说就好了,可是那时我有自己的私心,我就给旺财建筑公司那个负责人打了电话,说我发现了他的计划。那个负责人承诺到时多分我一套房,还承诺给我和我媳妇安排工作,让我不要跟别人说,我和我爷爷回去之后就没有声张。” 说到这里,小来哽咽起来,“谁知道那一场大雨连下七八天,发了大水夺走了我一家三口性命!” 小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然后大哭起来,“爹啊,娘啊,媳妇啊,我不是人啊,是我害了你们啊!” 第190章 过夜半纸人还魂 金海不免心中恻然,小来一时贪念,弄得是家毁人亡,也的确可怜。 但是他发现了旺财建筑公司的阴谋,隐瞒不说,还以此威胁来求取私利,又十分可恨。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不假! 屋中一时之间陷入了安。玉芬一直坐在金海的身后陪伴,始终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金海说道:“那纸人敲窗又是怎么回事呢?” “洪灾之后,老建设村已经无法居住,政府协调之下,我们村里的人搬进了已经建好的新建设村。旺财建筑公司见搬迁完成,之前答应好的条件一概不提,什么补偿款、优先工作权通通都当没这回事儿了。村里人去闹了几次,都是无疾而终,毕竟天灾,谁也没有办法。” “我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丧尽天良的旺财建筑公司,我就想着阻碍施工,不让旺财建筑公司那么容易得逞,我要让荒村闹鬼,让旺财建筑公司即便建好了度假村也没人敢住,我要让他们赔本。”小来语声狠狠。 金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所以你就想办法弄坏了建筑公司的推土机,到柯连仁窝棚里偷走了纸人,假扮纸人敲窗,吓唬那几个司机。” 小来把杯子里剩余的白酒一饮而尽,“没错,柯连仁自首之后,我就住到了他的那个窝棚里,谁来我就吓唬谁 !” 金海问:“那你为什么到张迷糊家去装神弄鬼 ?” 小来回答:“我不认识张迷糊,我远远跟踪你,见你进了那个院子,以为那就是你家。” “那我从张迷糊家里离开,你没看见吗?” “没看见,我踩好点之后,就去村边柴禾垛那里藏着了。” 原来如此。 金海正打算长篇大论,劝慰小来一番,忽然听见自家窗子传来当当当的敲窗声,几人立即向窗外望去。 因为屋中灯光明亮,只能看见窗前一个恍惚的人影,机械的敲着窗子。 金海一边大声询问敲窗之人是谁,一边凑到窗前往外看。 只见窗外正是一个纸人,一张没血没肉的脸庞苍白,就像死人的脸,红彤彤的眼睛显得十分狰狞。 金海惊呼一声“卧槽”,往后一退碰到了炕桌上,炕桌上响起稀里哗啦的声响。 玉芬见了,连忙来扶。 金海伸手制止,说道:“我没事,你别动,别往窗外看。”玉芬听话的背过身,不往窗外看。 窗外敲窗声不停,“当当当”不止息。 这时小来也看清了窗外情况,他倒是没害怕,立刻穿鞋下地,说道:“我去看看,肯定是谁在恶作剧!” 金海也穿鞋跟着出门,到了门外,两人看见除了那纸人之外别无他物,那纸人仍然眼睛望向窗内,用手不停的敲着窗子。 如此恐怖情景完全颠覆了小来的认知,他不由的叫了一声,“我的妈呀!” 谁知那纸人听见声响,竟然缓缓转过头来,脸朝向了金海和小来。 小来两股战战,瑟缩着躲在了金海身后,结巴的说,“金,金叔,纸人回魂了!” 纸人似乎认出了金海,也没见其开口,竟然发出了小孩子的尖叫声,“你把我的爸爸妈妈还给我!” 那纸人一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一面转身一步一步的金海而来。 小来见纸人奔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喊叫一声,退到了墙角。 金海毕竟是玉皇山李老道的徒弟,虽然心中也有忌惮之意,但并不十分害怕。他先是摆出一个防御姿势,然后一只手急忙向身上摸去。 摸向脖子,脖子上挂的护身玉佩……没有了,给二埋汰了。摸向腰间,腰上挂着的五帝钱……没有了,给张迷糊了。 金海叫一声卧槽,不退反进,上前一步蹬向纸人。纸人行动缓慢,金海这一脚正蹬在纸人的胸口。 金海只觉得自己好像蹬在了一堵墙上,纸人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依然直直向前直奔金海。 “你把我的爸爸妈妈还给我!” 这时小来已经屁滚尿流缩到墙角,在那里瑟瑟发抖。 金海转身过去把房门关好,这才回到院子中继续和纸人相斗。金海踢了纸人好几脚,纸人不知道躲避,每一下都有踢中,发出查拉查拉的响声,但是依然毫发无伤。 纸人不停的扑抓金海,金海一边躲避,一边思量着对策。 “用火攻!”金海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对策。 他趁着间隙对小来喊道,进仓房拿酒出来,仓库架子上有酒。 小来战战兢兢进了仓库,仓库中十分黑暗,但是隐约之间也能看见靠墙有一个铁架子。小来倒贴架子上一顿摸,摸到了两个酒瓶,连忙拿了出来。 金海喊:“打开,把酒撒到纸人的身上。” 小来手忙脚乱的开瓶子,能有五分钟才打开酒瓶瓶盖,趁着纸人和金海缠斗,拿着酒往纸人身上甩,不一会把酒撒到了纸人的身上。 纸人的战斗力不强,但是耐力十足,金海和纸人缠斗半天,早已经气喘吁吁。看到小来已经在纸人身上洒满了酒,就在身上摸出打火机,点燃后往纸人身上一递,纸人身上立刻着了,火势越来越大。 纸人身上着火,不再进攻,挣扎起来了。 忽然纸人头顶钻出一个白色的虚影,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飘飘悠悠的到了半空。 那虚影在半空之中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叫了一声,“你还我的爸爸妈妈”直奔金海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 金海窗前一道金光如同一道利闪,劈中了那个虚影,白色虚影一声尖叫,化为两半,一阵风来,散入空中,消失不见了。院子中恢复了安静。 金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头是汗,上气不接下气。 “师父又救了我一条性命啊!”金海喘着粗气感叹,他刚才清楚的看到刚才射出金光的位置,正是埋师父所给布包的位置。 小来泼完酒之后一直躲在墙边,现在见纸人烧毁,就慢慢的挪到了金海身边。 “金叔,你没事儿?” 金海喘息一阵,回答:“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