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糙汉老公俏娇妻》 第1章 重生 初秋,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打断了北桥村社员的抢收节奏。 骤雨初歇,微风吹过枝叶交叠的树林,打着卷儿地盘旋在供销社副主任的张起山的院儿里。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 调试半天,这台半导体收音机,终于出声儿了。 内容嘛,正是当下大火的《赤胆忠心》。 关键时候,一个穿蓝色布衫的女人,一把拧上带头作乱的孩子耳朵。 “谁让你们动收音机的,碰坏了咋办?!” 这玩意有钱买不到,是她托关系,让人从外地带回来,给过世大儿子下聘用的。 白天得了信儿,这家闺女马上断气,这不紧赶慢赶来了。 虽说是办冥婚,但该有的一点没少。 收音机、梅花手表,她跟男人攒下的俩月定量的粮食指标,54斤硬邦邦的粮食。 虽说三分之一是棒子面粗粮,但剩下的可全都是细粮白面,大米。 再配上三百块钱。 这代价,娶个活人都绰绰有余。 可是没办法,打听了十里八乡,只这家姑娘生肖属相八字,跟儿子相配。 所以就算对方狮子大开口,她也得咬牙应下。 心里有气,难免要往孩子身上撒,正再要呵斥,就被一道嗔怪嗓音打断。 “嫂子,都一家人了,还生分什么,让孩子们听。” 转头叮嘱孩子,“大人们有事商量,你们去里间儿听。” 陈秀丽游刃有余地控制住局面。 面上还是一团和气,但凡第一眼见到她的,没人不被假象迷惑。 碍事的走了,眼下该谈正事了。 按说这种大事,该家里男人开口,但丈夫装聋作哑,陈秀丽指望不上,张嘴就要客套…… “我看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穿呐,千里姻缘穿一线,九牛二虎拉不断……” 未曾出声,收音机内谄媚的汉奸声传来。 孩子们不在眼前了,但屋子跟隔间,只有一道门帘阻隔,能挡视线,挡不住声儿。 陈秀丽噎了下,求助一般的,踢了丈夫一脚。 削瘦男人会意,起身后,不情愿往外掏烟。 烟票来的艰难,即使是在人人羡慕的供销社上班,一季度才能发一回。 平时得到的都是档次低点的‘乙丙’级别,这次沾了快死的大丫头光,抽到了节假日才有的甲级大前门烟。 这得三毛五一盒呢。 对面接烟功夫,说评书的先生,已经换了个腔调。 “呃,请坐,抽烟,啊,谢谢,谢谢您,还有什么事吗?” 讲的内容正是汉奸杨队长为献媚鬼子队长,特意去古先生家提亲呢。 一个献媚,一个卖女求荣,真是真巧它妈给真巧开门,真巧到家了。 张起山递烟动作一顿,尴尬不已。 买家有心想办成事,难免要替他们找补面子,笑道,“虽是冥婚,但不能委屈咱家孩子……” 掏了那么多钱,你们总不能再起幺蛾子。 两拨人博弈,精彩非凡。 里间儿枪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听的热血沸腾。 灯光昏暗,都没人注意到,箱笼上的被褥倒下,掩住人事不知的女孩口鼻。 评书乃讲究气、音、字、节、手、眼、身步的艺术,‘漂、俏、快、脆’是特点。 所以,眨眼就快到尾声。 故事落幕。 几个娃意犹未尽,磨蹭得往外走,转头却跟一双乌黑瞳仁撞上。 “妈呀……” 孩子哭爹喊娘的跑出来,正巧同闻声赶来的大人们撞上,在他们追问下,惊魂未定指屋里哭叫着,“人死,死……” 死了? 几人对视一眼,拔腿往里冲。 人跑没了,孩子们才缓过劲,跺脚解释,“人,死,死不瞑目啊。” ………… 叶穗睁开眼消化了情绪,虽说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乍然到陌生环境,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本以为留学归来,能大展宏图,谁知回国途中飞机失事,想着难逃一劫了,怎知再睁眼就换了个壳子。 她虽昏昏沉沉,但并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心里更是被原主的愤恨跟不甘笼罩。 要不是那几个孩子贪玩,把被褥埋住她口鼻,生死一线中将她从混沌中扯出来。 没准今晚还真要被人拉走埋了。 陈秀丽他们闯进来,就同一张苍白虚弱的面孔对上。 本以为必死的人,此时清醒了,谁能不怕? 几人齐刷刷后退,惊惧下跟叠罗汉似的摔在地上。 眼瞅那姑娘神色清明,举止正常,哪儿是濒死之人该有的样子? 男方的爹妈本就为高额彩礼憋一肚子气,眼下知道婚事不成,还能再忍气吞声? 当下就冷嘲热讽。 “这唱的哪一出啊!大妹子,这我得跟你分辨两句了,你戏弄俺们就算了,不沾亲带故,受点气就受点气,可孩子没断气你就张罗着冥婚,心忒狠了些。” 满是挑拨之意,就是让她不消停呢。 陈秀丽眼皮子一跳,恨得牙直痒,但愤恨之余,心底的恐慌又升腾起来。 毕竟她出事…… 但对上女儿求证的视线,马上镇定下来,眼睛一红,还没说话,眼泪就哗啦啦流下来。 叶穗上辈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谁是真情谁是假意,一眼就看透了。 这女人骨子里都透着虚伪。 认清局势后,她虚弱的拉住站在一侧手足无措,瘦弱的中年男人袖子。 未语,两串豆大的泪珠就倾泻而下,“亲爸,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 昏睡时,她听人说过,这俩货是半路夫妻。 平心而论,姑娘还没死,就张罗着卖尸首,咋看,咋不像亲妈能干出的事。 可在她说完后,室内一片哑然。 陈秀丽惊愕得都不挤眼泪了,回过神,一把攥住她手,大声喊着,“穗儿,我才是你亲妈啊!” 第2章 美貌 十八岁的姑娘,头上绑着一圈纱布,面色苍白大受打击的模样让人分外怜惜。 不过大家也没往别处想。 毕竟她被雷劈了嘛。 认错人,情有可原。 至于为啥亲妈能做出孩子还没死,就拿尸首来换钱,这就说来话长了。 叶穗是她改嫁前生的。 嫁给张起山时,男人不乐意要拖油瓶。 陈秀丽一咬牙,就让娘家把她送给了市里一户人家。 养大她的那对夫妻,女的是哑巴,男的是残疾,这么多年就她一个孩子。 她大了,长的又好,夫妻俩就动了歪脑筋,跑养父母家信誓旦旦说,为了补偿孩子,要给她安排供销社的活。 原主知青返城一段时间了,没工作,平日里只能给人糊火柴盒度日。 一直是养父母的心病。 眼下得了那边承诺,更是为了她前途,就态度强硬的让她回张家了。 原主倒不在意铁饭碗,但她更不忍看疼爱自己的养父母每天长吁短叹。 种种因素下,无奈妥协。 谁知刚回来两天,就出了这种意外。 冥婚不成,男方父母也不耽搁,要回钱,收拾了送来的值钱东西,骂骂咧咧的走了。 叶穗默不言语,视线却落到手腕上。 这姑娘可真瘦。 “穗儿……” 陈秀丽忐忑不安,试探性开口。 随着她话头,叶穗转过了头,少女的青丝柔顺的散在身后,前面几缕被灯光打湿,乖巧的贴在她面上。 圆润清亮的眼眸,还是明媚乖巧的样子。 “怎么了?” “没事,没事。” “妈,我饿了,我想吃点东西。” 她没追究冥婚,陈秀丽暗松了口气,赶紧拉着男人出去做吃的。 夫妻俩静悄悄的到院子,看着投映到窗户上的身影,面上紧绷的表情才有些放松。 “你说,她是真的忘了自个怎么出事的?” 叶穗奄奄一息时,张秀丽鼻涕一把泪一把,同前来打听的村民解释说,是她贪玩,下雨天非要上山才被雷劈了。 实际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那会也没用多大力气,谁知道她就从山上滚下来了,更让我想不通的是,不过就是脑袋轻轻磕在了石头上,这丫头竟然就快咽气了!” 陈秀丽说起这个,眼神闪烁。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不就推了她一把,谁让她自己站不稳的。 她要是听点话,不跟侄女吵架,自己也不能推她啊。 张起山不想听这些鸡毛蒜皮,既然人没死,那先前计划好的,就继续实施。 一定要压榨掉她的剩余价值! “那丫头脑袋受伤记不住以前的事,这样最好,咱们再坚持,等房子到手了,再一脚踢开她!” 试问,现在谁不想当城里人,谁不想去城里正式工。 可户籍制度管理严格,岂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张起山作为一个供销社主任,手里有点小权利,如此都不能把儿子户口落到市里。 但叶穗养父母有房啊,为啥低声下气的去市里把叶穗要回来,难道真是良心发现? 怎么可能! 不是为了房子,谁想搭理那家穷鬼! 夫妻俩对视一眼,似乎房子早就到手了,同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 张秀丽心里有鬼,今天难得大方了一回,从上锁的柜子里挖出半碗白面,又从瓦罐里摸出俩鸡蛋。 上锁时,肉疼的放回了一个。 没一会儿,热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 清汤面,一个荷包蛋,零星点缀着翠绿葱花,就这,已经是村里好些人家过年的标配了。 叶穗慢条斯理的吃完,肚子饱了,心里还是不满足。 递过去碗,沙哑但难掩少女清脆的嗓音响起,“妈,我头晕,想喝红糖鸡蛋水。” 你不是要装母慈子孝吗? 这点要求总不至于不满足。 陈秀丽眼皮子跳了下,前两天她饿的走路直发飘儿,也没张嘴要过什么,这次怎么…… 眼下生活艰辛,红糖这玩意,别说村里,就连镇上居民都没门路。 像是白糖、红糖,属于高级营养品,只供给新生婴儿、产妇跟肝炎患者。 城里的人,你有副食品供应本咋了,该买不到还是买不到,这得是供销社内部人员才能抢到的‘特供’商品。 家里是有红糖,但那是儿子还有侄女才能吃的。 “妈?” 等不到回应,叶穗叹气,“果真是不疼我的,不然咋在我还没死,就给我找冥婚……” 陈秀丽脸皮子一紧,干笑道,“看你说啥呢,不就是红糖鸡蛋,妈马上去!” 她走后,叶穗嗤笑一声。 这家人毫无底线,刚刚俩人的对话,自己听的一清二楚。 不急,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等她养好身体,那才有好戏上演。 侧了下头,镜子里的姑娘跟她做了相同的动作。 原主跟她有八成相似。 简单破旧的衣服难掩明丽,轮廓干净,下颌紧致,本就是瓷白肌肤,搭配着浓密眼睫乌黑瞳仁,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最绝的是那双灵气的杏眸,眼尾微翘,弧度饱满,最是清澈透底,不染尘埃。 一笑,就会露出一对儿小酒窝,还没长开,但已经能猜出未来的明丽姝丽。 怪不得是个要死的人,都能卖出那个价儿。 “咱俩好像运气都不怎么好。” 那个时代的她,父母早亡,只有爷爷陪伴。 等她刚上初中,爷爷没了,孤苦无依时,是爷爷救助过的,出狱找不到工作的‘劳改犯’们,合着伙把她养大。 飞机出事,她意外身亡,也不知道那几个老头收到消息,会不会伤心难过。 养了她这么多年,谁能想到会落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呢。 喝完红糖水后,无视陈秀丽的客套,她早早睡了。 ………… 次日,陈秀丽送走丈夫,挪到叶穗的窗户下,听着里面动静。 这还没起? 天儿好了,还得下地抢收呢,这丫头虽然干活不利索,但去地磨蹭会,多少也能挣个工分。 她再嫁后,生了个儿子,今年十六,不过昨夜要办冥婚嘛,她嫌不吉利,就把儿子撵回娘家了。 想东想西的功夫,瞥见了院门外面有道鬼鬼祟祟身影,摸起棍子,她悄悄抄到她后面。 “我打死你这个不长眼……” 棍子高高举起,在看清对方容貌时,换她傻眼了,这不是叶穗的哑巴养母吗? 她来这干啥,难道是想抢人? 但看到地上的罐头,白糖,鸡蛋,面上又多了几分笑意。 “哎呦,大姐,您是来看穗儿的。” 李红英比她大四岁,比她老的多,穿的也差,黑乎乎的布衫,补丁一块摞一块。 李红英不在乎别人眼神,只在乎孩子,自打听说叶穗受伤,急的两天没睡。 今天没跟人商量,一路打听一路摸索过来的。 想进院儿,可却被陈秀丽拦住了。 要了人家东西,态度照样不好,一个自己打心眼看不上的人,她怎么可能给好脸呢? “穗儿没醒,你就别进去了,放心,我是她亲妈,我不疼她谁疼她!” 这是直接往人心上插刀子。 见她手势乱飞,一副,我看一眼就放心的样子,陈秀丽耐心告罄,她冷声道,“当时咱们说好的,我们给找工作,前提是,你们不能再来纠缠!” 是啊,不该来纠缠的。 但这十几年陪伴,日日月月积累的感情,怎么能是不纠缠,就能打发的? 可孩子亲娘拦得跟个铜墙铁壁似的,今天八成是看不到女儿了。 “走,快走!” 就在陈秀丽推着失落凄凉的女人离开之际。 身后紧闭的房门,忽地一下开了。 第3章 房子 叶穗突然出来,俩女人都愣了一下。 别管陈秀丽表现多么母女情深,实际上呢?俩人关系薄弱的要命。 昨晚的冥婚,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能没疙瘩? 在这节骨眼上,她养母一来,这丫头反悔跟人回镇上,自己可咋办。 自个男人的计划不是全都泡汤了? 所以你说,陈秀丽能让两人见面? 可惜叶穗表面柔顺,内里主意正的很,压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轻声示意养母跟自己一块出去。 虽说是初次见面,但她对这个朴实的妇女,有着天然的好感。 鹅蛋脸,五官周正,衣服上补丁一个摞一个,但是干净没一个褶子。 仔细闻,还有种皂角天然的香气。 占据了人家闺女身子,有些责任,也是要担负起来的。 还没说话,对方眼睛已经红了,温柔的女人指着她头上的纱布,飞快地做着手势。 叶穗是会手语的,面对焦急地询问,只是说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随即又问起养父的情况。 虽说她记忆残缺不全,但多少也知道腿脚不方便的养父,是把她当眼珠子疼的。 没道理她一个柔弱女人来了,养父不出面的道理。 女人不会撒谎,也没想到叶穗会突然问起来丈夫情况。 一时间卡壳。 叶穗表情逐渐严肃。 在她不断追问下才知道,原来听说她出事,养父打听到张家地址,准备来送钱, 谁知来的路上下大雨,他腿脚不好,加上地址又不对,等跌跌撞撞回去后,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现在病还没好呢。 李红英怕她着急,没说男人出门时揣着二百块,也被人抢了。 女人思女心切,只想叶穗现在模样刻在脑子里,回去了再转述给同样记挂女儿的丈夫。 两人说了一小会儿话,陈秀丽就已经找过来了。 她在这,两人不方便说什么,叶穗飞快地打着手语,告诉她回去先照顾好养父,过些日子自己就回去。 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 陈秀丽站定,狐疑的看着激动到发颤的哑巴,心叫不好,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来,“你们说啥呢,咋这么高兴?” “我妈听说亲妈你对我好,感动了。” 陈秀丽松了口气,没有怀疑,在她印象里,叶穗老实得跟个鹌鹑一样,绝对不会骗人。 “看也看完了,该走了。” 这是在撵人了。 叶穗点头表示同意。 但在看她离开时,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样子,叶穗又喊住了她。 “等我一会儿。” 等她再回来时,手上拎着的,是她带来的东西,夫妻俩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买来这些,肯定是花了大价格。 叶穗才不想便宜这家人。 陈秀丽见状,肉疼的制止,“穗儿,这是……” 这鸡蛋白糖跟红糖可都是稀罕东西,让她把到手东西吐出去,这是在要她命。 “我既然回了亲妈家,就要跟养父母那边断干净关系,妈,你不会眼皮子浅的舍不得东西?” “怎么可能!” 陈秀丽打了个激灵,讪笑地放手。 跟那边断绝关系挺好,但她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等二人回院儿时,院里已经站着三个人了。 他儿子正在跟小舅舅打闹,娘家侄女陈宝兰则是一脸无奈地盯着俩男人。 当三人看见活生生的叶穗进来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 她,她不是昨晚就要咽气了? 陈宝兰反应快,作为她姑最疼的侄女,叶穗的利用价值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 面上带笑,和气道,“穗儿,醒了就好,你不知道这两天我跟姑姑多担心你!” 说完又拎起脚下那个兔子,“这兔子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了。” 小姑娘嘛,谁不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而这个兔子,也算是叶穗出事的导火索。 换成以前,陈宝兰可舍不得,但是昨晚她做了个怪异的梦,梦到自己跟周围人,都是生活在一本书里。 书中清楚的记载着未来的发展趋势,还有各个人物的命运更迭。 她以为自己是发癔症。 但今早听新闻,发现新闻里说的大事跟她在书里看见的一样,这才确信自己与众不同。 不过要说这书里唯一的变故,就是叶穗了。 在书里,她昨夜就死了。 可她都能未卜先知了,一个不重要的人,是死还是不死的,谁还在意呢。 眼下她更操心的是,要如何乘时代的东风,去发大财。 叶穗接过兔子,没客套,直接进屋休息。 “姐,这丫头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陈向国今年二十三,没正经工作,就是个混混,看着叶穗不尊重他,忍不住发了脾气。 “随她,打小没养在跟前,你能指望她当你是亲戚?” 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陈秀丽把儿子打发了,示意叔侄俩儿跟自己屋儿。 都是自己人了,她才开口,“让你打听叶家房子的事,你打听的咋样了?” 那房子一天不到手,她这心就一天安稳不下来。 叶穗养父叶连山,年轻时候当的兵,后来落了残疾才退伍。 当时政府给安排进了市里最大的洗煤厂当工人。 他运气好,刚进厂里就碰上福利改革,分了一个二十平的小房子。 但是房子有了,后续遗留问题也不少。 这些房子分为公料自建,厂子按指标分房,职工有名额的,只需要缴纳一定比例就行。 出发点是好的,可当初厂内部自建房,大家手里没有受法律保护的房屋产权书。 有的只是一张缴款单据跟住房许可证。 如此一来,给子女上学、办户口、参军、就业带来一定困难。 眼下,市洗煤厂正轰轰烈烈搞‘确权’。 确权后拿到房产证,才等于有了自己私有住房,同时才能按有关政策,在市里统一房产管理制度下,进行二级市场交易。 也就是可以买卖房屋。 “确权有要求,办理户政前,得验明三证,房东许可证、购房时缴款证明、户口证。 三证户主不一样,或者实际居住人跟三证不符合,人家是不给办理的。” 先前不是政策卡着,房子早就得手了。 陈向国一下子说了一堆,端起一碗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畅快。 “那他们确权了吗?” 陈宝兰一针见血,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确了,只要三天后,交了确权登记费、勘测费以及过户登记费、证本费,房子就能办过户了。” 听弟弟这么回应,陈秀丽总算松了口气,不过……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耍赖啊,等房子都办好了,又后悔了……”她自个心贪,所以看谁都是坏的。 说起这个顾虑,陈宝兰笑了,“他们不敢,咱们手里还有买卖合同呢,姑你忘啦?” 说起这个,她笑的越发得意。 当初哄叶穗回来,哄骗叶家夫妻,说要给她找供销社的工作,张起山信誓旦旦,说是有门路。 但再硬的门路,也得花钱活动啊。 可是叶家两口这些年挣的钱,除了买药,早都换成粮票跟布票,全寄给下乡的叶穗了。 接着就利用他们夫妻的爱女情深,提醒着他们先把房屋确权,然后再把房子卖了,得到的钱,给叶穗做活动钱。 因为确权还没开始,而且中间需要时间,钱无法及时到位,张起山还‘好心’提议,说是愿意先垫上房钱。 给了他们五百块,对方按了手印。 这买卖合同,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捏着这个,就是妥妥捏着房子了。 第4章 陈皮兔丁 “给五百,也是便宜他们了。” 陈秀丽说起来拿钱,心疼不已。 “姐,这有啥心疼的,当时他们不是给了你们二百多,让先给叶穗花着吗?” “那还有三百呢!” 陈秀丽反驳,在她认知里,这钱一分都不该落他们手里,房子也得白给自己。 在她发完牢骚后,对面罕见的,没有传来附和声。 等她看着弟弟憋笑憋得发红的脸,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惊喜道,“你……” 陈向国故意卖关子不吭。 眼瞅火候到了,他才得意洋洋道,“我把叶穗出事,需要多少治疗费,还有张家地址在哪的消息,‘不小心’地告诉了他养父。” 当然,那地址是假的。 “那傻子听到这个消息,果然心急如焚,当天就要来给她送钱,我啊,就专门埋伏着呢,等到他落单了,一砖头砸晕了他,嘿嘿,这钱还不是还到了我兜里。” 他是混混嘛。 想捞点钱花花,多的是法子。 越说越是得意,眉飞色舞的,就差跳起舞来了。 正乐呵呢,一只手伸到他跟前,“钱呢?” 陈向国不言语了,东拉西扯,就是不提钱的去向,后来还是他姐直接扒兜,把自个花剩的五十块,全没收了。 面对亲姐的责难,陈向国一点不怕。 捡她爱听的说,“姐,房子马上到手了,这钱就当奖励我的呗。” 花都花了,再生气也没法子,陈秀丽板着脸,“马上要成功了,你可不能大意。” 陈向国拍着胸膛。 “合同我姐夫收着,白纸黑子,谁能抵赖?再说,就叶家那一家子草包,到死都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最后一家流露街头,估计还在感谢咱们呢!” 这种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真的太爽了,三人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正高兴呢,耳畔突的传来沉闷巨响。 坏了,三人笑容一顿,忘了叶穗还在呢,这动静,别是她闹出来的? 好在找到叶穗时,她正在灶房做吃食,面上也正常,看来对刚刚的事,一无所知。 刚刚那么响的声儿,是在剁兔子。 兔子? 家里哪儿来的兔子? 陈宝兰瞥见地上的皮毛,天旋地转,叶穗她,竟把刚自己送她的兔子宰了! 可她不是特别喜欢兔子吗? 怎会把它宰了? 她还准备等房子到手,再把兔子要回来呢! “叶穗,你真狠毒!” 叶穗不理她,轻飘飘道,“这兔子不是送我了吗?” 是送了,可没想到你要杀啊! 想再说两句,却被姑姑打断,陈秀丽试探性道,“穗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叶穗指了下兔子,“妈,我在做饭呢。” 言外之意,没那时间。 叶穗不会撒谎,再说处理兔子也费功夫,看来是她多心了。 “那你忙。” 厨房烟熏火燎,她爱忙自己乐得轻松。 等三人离开,叶穗动作没停狠狠剁肉,借由手上动作发泄着心中怒气。 打人,抢钱,空手套白狼,把她当傻子耍,很好,很好。 既如此,就别怪她手黑! ………… 房子没到手之前,大家都有默契的,在稳着叶穗,她馋肉,那就吃呗。 但大家对草包不太看好,心里一致想法是,她会把兔子肉浪费了。 可随着时间流逝,院儿里闲话的几人,逐渐不淡定了。 没别的原因,香味太诱人了。 没多久,一盘陈皮兔丁端出来了,该怎么说呢,虽没尝味道,但单看色泽,就知道手艺不错。 手里材料有限,她做了道陈皮兔丁,陈皮是张起山朋友送他泡水用的,外表鲜红,内面淡黄,油润,味苦,气芳香。 当它同盐、酱油、醋、花椒、干辣椒节、葱姜、白糖、红油、醪糟汁、香油,就会出现麻辣味厚、气味芳香,略有回甜的滋味。 张家材料不全,醪糟汁红油没有。 但好陈皮出挑,加上她手艺不错,火候掌握得好,味道还算可以。 没看到她刚放下大碗,那个便宜弟弟张宝明,已经用手捻起兔肉吃上了。 微甜微辣微鲜,味浓味厚,兔肉滑嫩弹牙,撒着的芝麻咬在嘴里喷香。 顾不上回答他妈,这小子就差把头埋盘子里了。 陈宝兰刚还在为兔子没了掉眼泪,这会就被香气勾得饥肠辘辘。 但再好吃,她不能吃啊,不然多虚伪。 心里憋气,她就要挑刺,“叶穗,那只兔子那么大,盘子里咋这么少,是不是你在厨房偷吃了?” 张家条件好一点,但也都是逢年过节才能打下牙祭,她这么一说,陈秀兰当时就皱眉了。 可叶穗不怕,她甚至都没抬起眼皮子给对方一个眼神,“宝兰姐,家里可不止咱们几个人,张爸还没回来呢,咱们不能只顾着自己吃,不给他留呀!” 陈宝兰被噎住,她确实没考虑这点。 陈向国今晚跟狐朋狗友约好了去办大事,随便吃了几口,嘴都没擦就要出去。 “你去哪儿?” “我去市里,姐,你忘了我有事了?” 三人对视一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来。 叶穗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必须压下愤怒,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等他出门了,伸手朝便宜亲妈道,“妈,给我钱。” “你要钱干啥?” 对面一脸戒备。 要钱干啥? 自然是要跟去市里,伺机报复,难不成眼瞅着陈向国再去欺负她养父母? “我给张爸送午饭,顺带再去市里把我行李拿回来,我落下好些布票跟工业票呢。” 陈秀丽咽回了要拒绝的话。 拿东西回来啊,那还行。 “要多少?” 一脸肉疼。 “五块……” 第5章 代乳粉 五块! 这个数字,不说陈秀丽惊住,就连正狼吞虎咽吃的张宝明,都被吓着,在旁撕心裂肺的咳嗽。 标准粉一斤一毛八分五,香皂三毛一块,头疼散二分一包,从镇口坐车到市里,也才三分钱。 他爹张起山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十三块八,她竟然狮子大开口,一下要五块钱! 陈秀丽掏钱动作一顿,当时就说没钱。 “我刚听弟弟说,小舅舅给了妈五十多,看来是他挣钱孝顺了您,本来当晚辈的,不该惦记这点孝顺钱。 可妈,您看我衣服破成啥了,我不买布做新衣裳,我自己是无所谓,但乡亲们咋看,不得说您苛待亲生女儿?” 见她犹豫,又下了一剂狠药,“那我问我张爸要……” 陈秀丽慌了,跟自个男人要,要是她多嘴,泄露了那五十块咋办。 她还想把这钱当私房钱呢! 这丫头,开口就掐住了她命门。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陈秀丽咬牙切齿数出五块。 刚拿到钱,叶穗回屋简单收拾了收拾,就拎着装肉的铝盒,大步流星地走了。 给张起山送饭? 呸,他也配! 俩人走后,院子里安静不少。 陈秀丽看那盘兔肉快要吃完,赶紧把盘子推到侄女跟前,“人都走了,别端架子了,快吃。” 陈宝兰在陈秀丽跟前,地位直逼亲儿子,有肉也一定要她吃到嘴才放心。 看着盘子,陈宝兰嫌弃地直摇头,肉都没了只剩佐料,还吃个屁。 “姑,今儿啥日子?” “七月十八,你问这干啥?” 陈宝兰笑了,那本书说,今晚村里会出大事。 如果她把握住机会,那将是她成功的! 叶穗她长得好又咋的,这辈子注定碌碌无为,成为她辉煌人生的悲惨对照组。 生气?她哪儿还顾得上这个呀。 ………… 叶穗拎着饭盒走了几里地,才上了到市里的小巴。 她并未保留原主太多记忆。 叶家原来的住址,也是她打听到洗煤厂家属院位置后,凭模糊印象找到了叶家门口。 养父母掏心掏肺的付出,最后却落到一个鸡飞蛋打的下场,虽说不是原主跟她造成的。 但不能否认,是张家人利用了她,这才得逞。 所以她羞愧,不敢直面二人。 在门外徘徊了有一阵,最终还是把饭盒跟四块钱放到门外,拍了下大门后,急速离开。 只是逃离时太慌张,不小心撞到一个女人,只是含糊地跟人道歉,不顾对方的叫声飞快离开。 李红英开门捡起地上的东西,看见饭盒下压着的钱,惊得四处张望。 “红英,是不是你家叶穗回来了?我刚在路上碰到她了!” 李红英的猜测被落实,惊喜不已,她抱着饭盒去追,可惜,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闺女。 ………… 却说此时叶穗从家属院跑出来,不断平复着呼吸,她来这是怕陈向国再出幺蛾子,动手对付养父母。 但在附近转了几圈,都没找到他身影,难不成,这人来市里另有打算? 巴掌大的梧桐树叶此时还透着翠绿,遮天蔽日地替她拦着日光。 并不燥热的风,温柔的吹动着她的面颊,发丝,似乎在耳边安抚她,让她不要着急。 也就在这时候,叶穗猛不丁听见熟悉声音。 抬头一看,好家伙,前面十几米开外,揽着俩男人肩头,笑得豪迈的混混,不是陈向国又是谁? 刚还发愁跟丢了人,这不,自己送上门了。 叶穗悄悄跟了上去,听着他们几个旁若无人的打算,不可一世的语气,稍加思索后,突然笑了。 刚刚还发愁没机会报复。 眼下,机会好像来了。 ………… 陈向国跟几个狐朋狗友看完电影去国营饭店吃饭。 因为有个一直贴补娘家的姐姐,所以他在这些人里面,算是出手最阔绰的一个。 这次抢走叶穗养父的钱有二百多,他花了一百多,提前藏起来五十多,才拿剩下的几十块交工。 这会带着小弟们到国营饭店,大手一挥就要点菜。 他们几个是常客,服务员认识,别人都是看挂着的小牌子自己点,这几个却能享受不一样的待遇。 原因无他,不识字嘛。 像是阳春面、菜汤面、小混沌都是二两粮票,但价格不一,分别是八分、一毛五、两毛一碗。 一个炒素菜五分,肉菜一毛到两毛价位不等,有五十块兜底,陈向国大手一挥,要了几碗面,五个肉菜。 吃饱喝足,他才跟旁边一个伙计递了个眼神,俩人一唱一和,开始恭维最瘦小的那个年轻人。 这些人势力的很,没点好处,谁能巴着你? 那个瘦小的年轻人,他是没本事的,但他有个好妈。 在这个缺吃少喝的计划经济时代,有权有钱,就代表你能过得比绝大数人都要好。 他妈在物价委员会上班,亲姐在物资局上班,总能倒腾出些别人倒腾不出的好东西。 现在行情是啥,东西少,好东西更少。 尤其是孕妇跟婴儿,日子更为艰辛。 有婴儿出生证,才能购买一斤红糖,排骨两斤,一个月还只能买一次,试问,只有这么少的营养品,产妇如何能催的出奶水。 婴儿是会发奶证,但你有证,市面上几乎找不到供应的奶粉。 奶粉没有,有替代物啊,代乳粉就出现了。 代乳粉,顾名思义,替代奶粉的嘛。 其实它是除了奶粉,也算有营养的东西了,因为是用黄豆粉、大米粉跟少许奶粉搀兑而成的。 这比奶粉供应的多,但同样难搞到手而已。 可这个小年轻家里有门路,隔几天就能帮他们弄来代乳粉票,他们倒手去黑市,能卖出高达数倍的价值! 快被人捧到天上了,这小年轻,也就晕乎乎的掏出票了。 长平市的黑市,是在粮站跟肉联厂的中间巷道,位置时间不太固定。 但混混们,总能收到一手消息。 陈向国揣着票,吸着最次等的烟,眼神不停盯着包裹严实,偷摸摸打听有没有鸡蛋白糖卖的群众。 他眼光毒,一眼就能看出谁是真的需要。 然后就挪步到人跟前兜售。 他价格卖的高,但奇货可居嘛,生意还算不错,没多大会,那代乳粉票就卖了大半。 眼下,正当他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讨价还价时,巷口突然涌出几个戴着大盖帽的公安。 不好! 公安来了! 第6章 漏电 这些小混混们耳聪目明,有个风吹草动马上窜得没影儿,但那是以前。 今天邪门的是,这些公安有组织的,把巷子前后全堵了。 势必要来个瓮中捉鳖。 眼瞅被人端了,巷子里一扇一人多高的窗子突然打开。 里面有人吹了口哨,还露出一只手来,陈向国抓住那只手,伺机翻了上去。 “快,这跑了一个!” 虽说陈向国不认识对方,但混社会的,最重义气,没准对方听过他的大名,对他敬佩才搭救的。 听到公安的叫唤,两人也不耽搁,麻溜跑了。 等到安全地方,两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些大盖帽,真是一群油盐不进的家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犯得着拿命来追吗!” “他们就吃这碗饭,哥,你别气。” 搭救他的小哥儿好声好气地劝解。 要说,两月前也没这么紧,黑市嘛,哪个地方都有,对这个地方,大家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最近管辖区的调来了个新的大队长,听说是从部队下来的,最是铁面无私。 以前这边公安懒散,吃孝敬,前脚抓后脚放。 可那个活阎王油盐不进,他才不听那么多,你违法乱纪就抓,谁来求情都不好使,市里最刺头儿的那几个,这会儿还在劳改呢。 两人对新上任的公安评头论足,倒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天快黑了,他们也到分别的时候。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两人说得太合拍,还是他们真有缘分。 这个救人的小年轻竟试探性问他,今晚有一件既能躲过活阎王,又能大挣一笔的好事,问他来不来。 来不来? 那肯定来啊! 能挣钱,危险系数还不高,陈向国还能错过? ………… 长平市最大的洗煤厂,是叶穗养父工作的地方。 在这块地方,养活着厂子几千号人,带动了整个市的经济发展。 一个选煤厂,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拉煤,拉木材的火车走走停停,卸下原煤,再运走洗好的煤。 而且挖煤弄矿的,少不了木材做坑木,所以每天停下的这些火车皮里,一半是煤,一半是木材。 以前就听说有不少人夜里偷偷倒腾木材跟煤,陈向国到这时,也以为是偷这些的。 这木材跟煤炭可都是公家的,他胆子再大,也不敢从这下手啊。 再说,还有保卫科的时不时巡逻呢。 衡量一番,他当时就打退堂鼓了。 “哎,你怕啥!” 刚跑两步就被人拉回来,带他来的那个小年轻道,“那玩意你让我偷,我都不偷,来给你看这个……” 两人咬着手电到火车铁轨旁,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指了指一个位置。 “闸瓦,这玩意才值钱!” 闸瓦是火车运行制动时,直接摩擦车轮使火车停车的制动零件,通俗点说,就是管火车刹车的。 一个车厢八个轱辘,十六个闸瓦,一个闸瓦十八斤,不管是当废铁还是零部件卖,都值不少钱。 他们一人偷两,绑在腰上大摇大摆出去,出了厂大门,倒手一卖,乖乖,不比在黑市上挣钱? 偷火车上东西,被发现了后果严重。 但是现在社会混乱,大批回乡人员还未找到工作,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压根杜绝不了。 而且厂子里配有列检员,每天都会检查车轱辘,发现后会马上安上,全部合格才被允许上路。 所以不会闹出人命或者是事故。 两人一拍即合,马上开干,得手后,大摇大摆出了厂门。 按照先前商量好的,陈向国要跟新认识的兄弟,一道‘销赃’,但他们刚出厂门没几步,同伙就被人喊过去了。 再回来时,那年轻人一脸歉疚,说是家里有事,不能陪他去卖东西云云。 那陈向国讲义气嘛,这人救了自个,又带他找到个发财的门路,哪儿会计较那么多。 当下豪爽拍着胸口,“你回去办事,这个我帮你处理……” 随后把身上剩下的代乳粉票,还有今个收到的钱,全都塞给了他。 “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陈向国洋洋得意,哪儿能想到半个钟头后,自己会因为这些玩意,跟狗似的逃命呢。 ………… 天刚擦黑,家家户户就关门上锁,不到九点,整个村子就陷入了沉睡中。 在这片天地,时间像是被拉长一般,尤其是黑夜,格外漫长。 陈宝兰拿着手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乡间小道上。 今晚,书上说在村口的那个野生湖泊,会出现一场意外事故。 那湖泊是村子里的公共财产,里面养着不少的鱼,再过两月,那鱼就能出塘了。 这些鱼是少量的,可以不用上交国家的财富之一。 村民就指着这些鱼来改善呢。 而今晚,这鱼,以及看守鱼塘的村长父亲,会离奇死去。 他们的死因,没人知道,但有着上帝视角的自己却清楚,他们不是被谋杀,而是死于一场漏电意外。 其实她可以早点出现,早点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可如果真是这样,村长父亲就不会受伤害,那村长更不会直白的看到,自己的出现是多么及时。 所以,她掐着点,任由意外发生后,才不紧不慢地往事发地赶去。 路上,她美滋滋地幻想着,村长是孝子,在他知道自己救了命悬一线的他父亲后。 肯定会对自个感激涕零。 她一定会变成人上人! 山路寂静,空旷的山野,只能听到她沉闷的呼吸声。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野生池塘,拿着灯照了下,果然有个老头儿躺在边上,人事不知!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 村子里这两年不是刚通了电,架起了电线嘛。 鱼塘外面正好扯着线,但因为电线架设的高度不够,村里不少人都把电线当晾衣绳。 村长父亲也不例外,他平时吃住都在池边的小屋子,这次出事就是因为拿湿毛巾搭在电线上了。 但是他不知道,那电源线因为风吹日晒,早就破了皮。 人站在地上,湿毛巾一搭,破皮的电源线,立刻形成回路,把他电晕。 要是时间长了,没人搭救,那不就妥妥电死。 陈宝兰小跑上前打算把他扶起来。 谁知手刚碰到老人,就浑身一麻,再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人能未卜先知,自然是幸运的,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完全规避灾祸。 要是陈宝兰多读点书,肯定知道人体自身也是导体,在有人触电的情况下,绝对不能用肢体碰触。 可她一个小学都没毕业,没有丝毫知识储备的人,如何能知道这些呢? 这不,整个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也跟着不动啦。 第7章 打地鼠 满月高悬天际,皎皎银辉洒满大地。 叶穗双手背在身后,在村口处不断地徘徊。 刚才那道重物倒地的声响,她听见了,但心里记挂着别的事,就没去探究。 陈向国,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喜不喜欢自己给他准备的‘惊喜’呢? 他做梦都想不到? 想不到在黑市被人搭救,对方好心带他开辟新的财路,其实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当然,在他动手偷闸瓦的时候,自己写的举报信,就已经到了公安的桌子上。 只要他去废品站贩卖闸瓦,就能‘惊喜’发现,那个铁面无私的大队长,还有洗煤厂保卫科的队长,都在等他。 等他自投罗网呢。 计划是精密,只靠她一人之力,显然有些困难。 她虽没帮手,但陈向国有仇人啊,黑市上眼红他,恨他夺走财路的,不在少数。 稍用心思,帮手不就来了? 富贵险种中求,这也是陈向国的对手,肯同她合作的主要原因。 人一被抓,就相当于是暴露了,代乳粉的生意,他以后就别想插手。 听过她的计划,那年轻人也有疑惑,比如黑市上不救他就是,直接让公安抓走,能省多少麻烦。 可是,不一样的。 黑市上买卖,被抓了,只会关几天,罚款没收非法经营财物,对他没实质性伤害,可偷洗煤厂的东西,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损害集体利益,险些造成重大运输事故,就算公安想放他,洗煤厂那边也不能。 抓典型来杀鸡儆猴,他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叶穗在脑海里,重演了一遍过程,应该不会有漏洞。 而且,这个时间了,陈向国还没回来,看来是大功告成。 想到这,她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陈向国只是她计划的开始,至于张家其它人,呵,好戏还在后面呢。 就在她美滋滋,准备打道回府之际,猛不丁地,身后传来了落水声。 也幸亏今天月光足够亮,她凭对方上下沉浮的轮廓,认出了是谁。 饶是先前做好了最坏打算,此时见到那人,叶穗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好家伙,计划都这么周密了,陈向国还能逃出来。 人才啊。 可她能让这玩意就这么走了吗? 不能! 害怕村里有不懂事的小娃,偷来池塘里游泳溺水,村长他爹早在池塘边上准备了几根六七米长的长杆。 好能出现意外时及时搭救。 她拿上竹竿,先是捅了下已经没力气的男人,在他骂脏话的时候,又使劲敲他脑袋。 她武装严实,没人能认出她是谁。 陈向国躲追兵嘛,不敢大声嚷嚷,但被人连续按头打,恨得直咬牙。 黑夜里,那杆子打得他眼冒金星,他压低声音辱骂,“你是哪个杂种,报上名……哎呦!” 还没叫嚣完,又是一竹竿砸来。 他也想拉住竹竿把那小子拉下水,可那竹竿在对方手里,就跟活了一样,这敲敲,那打打,愣是没让他找到机会! 打地鼠的快乐知道。 只要一露头,竹竿就袭来了,这个身体视力贼好,在月光下杆杆不落空,每一下都有惨叫反馈。 池塘其实并不怎么大,陈向国疼的倒抽冷气,想游过去把这落井下石的杂碎暴揍一顿。 可他高估了自己体力,也低估对面仇家的狠毒。 别说游到岸边,就刚靠近她一点距离,迎接的,就是狂风暴雨般的砸击。 “我日你八辈儿祖宗!” “别打了,别打了!” “老子认输了,认输了,咕嘟……咕嘟……你是我祖宗,祖宗,停手……咕嘟嘟……” 刚举手求饶,又一棍打来,虫鸣搭配着惨叫,连夜风都格外美妙。 让你使坏心眼。 让你砸人偷钱。 让你不学无术,想骗我家房子! 叶穗也不想闹出人命,加上打了四五十下,解了不少气,就打算收手。 陈向国大晚上跳池塘里,还不敢大声嚷嚷,估计在躲避什么人,她出过气了,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晚了。 她打得太快乐,警惕性也降低了。 丝毫没发现身后草丛里一道高大矫捷的身躯,正在危险地朝她靠近。 叶穗为了不泄露身份,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了一件陈秀丽下地干活穿的衣裳。 她跟陈向国身高差距不算太大,加上这年头衣服颜色,全都是黑蓝灰,夜里从背后看,根本分不出雌雄。 刚还惨叫的陈向国看见有人来了,立刻闭嘴。 悄悄朝另一边游。 他打小再北桥村长大,这水池子小时候不知扑腾过多少回,想换个地儿逃命,那还不简单? 就是游着游着,察觉到有好些翻肚儿的鱼打在脸上,而且,身子好像,有点麻…… 要不说巧呢,村长他爹触电,倒下的时候压断了两根电线。 漏电的电线,一根在岸上,一根落到池塘里,挨着小屋的那片区域,鱼都被电翻肚了。 他被电晕的时候,那道黑影,已经跟捕食的野兽一般,贴到叶穗的身后。 ………… 叶穗意识到不对劲时,背后那人就已经饿虎扑食般控制住了她。 “别动!” 凶悍不带任何商量的口吻,硬邦邦从身后传来。 叶穗动弹不得,那只钢筋般有力的臂膀,几乎没耗一点力气,就已经将她死死控制。 似是怕她逃跑,叶穗半个身子都腾空了。 大半夜的,闹了这么一出,谁能不怕? 偏偏双方身材悬殊巨大,她都离地了,好像刚到人胸口位置。 而且此人也怕她跑了似的,不断收紧胳膊。 就一只手臂箍在胸前,都把她肺里的空气都给挤没了,而且,而且挤没的,又岂止是空气! 在他胳膊下,那两只颤颤巍巍的小兔子,几乎已经被压扁了。 流氓,败类! 她一气脑袋更晕,情急下,想到以前学过的防身术,脑袋后撞,抬起脚后水平方向去磕对方小腿的迎面骨。 吃奶劲用上了,身后那人连个闷哼声都没。 他是木头吗! 江潮没把‘他’的攻击放在心上,这小子狡猾的很,从他手里逃脱后,仗着对地形熟悉,没少给他下绊子。 就当他以为把人绳之以法时,终于意识到手臂处,有不一样的软绵传来。 对方越挣扎俩人贴的越近,他也从对方身上闻见了,不同于臭男人的淡淡香气。 愣神的功夫,手臂传来剧痛,这人咬住了他! 第8章 亲密接触 这点疼,对他而言是可以忍受的,最难忍受的是,柔软的唇畔触在皮肤上,对方光洁的下巴也不断磨蹭着他的手臂。 触电一般,他猛地松手。 看‘他’摔地上,江潮下意识要去扶,却发现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面上,飘来一些翻肚儿的鱼跟翻肚儿的人。 有人溺水了! 江潮是公安嘛,呼吸间做出了判断,飞快地脱了衣服踢掉鞋子,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叶穗捂着胸口,坐在地上。 看见水面上,鱼跟人都翻了肚儿,就聪明地猜到,这不是被人投毒,就是里面漏电了。 刚刚砸地鼠那会,陈向国神色正常,估计这边水域没电。 虽说如此,她也是看着那个男人夹着陈向国脖子,游到岸边,脱离危险后,才要离开。 不过…… 想到先前受到的惊吓,还有胸口处的疼痛,她气大打一处来。 她心再大也是个姑娘,被人吃了豆腐,心里憋着火儿呢。 在对面男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把他鞋子踢到水里,这还不解气,又索性抱走他刚脱下的衣裳。 你耍流氓,总得付出点代价! 不顾那人在背后传来的低沉声音,叶穗头也没回,飞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是该她走运。 往前走了一大截路,看见了倒地的两团黑影。 见到那断掉的电线,终于知道先前水里的异常是为何了。 叶穗心肠不算好,更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她再不好,也没坏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怕两人周围还有电,她踮起一条腿,蹦到俩人跟前。 捡起地上还发亮的手电,检查一番,果然看见老头胳膊下压着一截断掉的电线。 小心翼翼拿棍子把它挑起来,确定电线不会再掉地上,才摸向他们的口鼻。 还好,还有气儿。 翻开趴着的一人,她惊讶地瞪圆了眼,怎么会是她?! 地上趴着的,不是处处看她不顺眼的陈宝兰,又能是谁? 大半夜的,她搞这么一出怪吓人。 寂静的夜,终于迎来了微风的吹拂。 被风一吹,叶穗的脑袋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救人要紧,眼下得找人把他们送卫生院。 别看北桥村只是个小村子,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村长跟支书,虽说都是村里的一把手,但为了争话语权、村民的支持度,向来是面合心不合。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嘛。 村长跟她那个便宜继父,平时没少在一块喝酒打牌,关系匪浅。 如果她真的报信有功,村长会把恩情,记在她身上吗? 不会! 那只会便宜张家人。 这怎么能行,辛苦一场给别人做嫁衣的事,她绝不会干! 想通这些,叶穗脚步一顿,方向一拐,直接往支书家去了。 试问,这天底下,有什么能比恩人是自己死对头,还要让人纠结难受? 支书是聪明人,他要真的救活村长的爹,那死对头一辈子都要低他一等。 如此一来,他会放弃这个拿捏对方的好机会吗? 他不会! 而对于把这个报复机会拱手送到自己面前的叶穗,他会不感激,不念着自己的情? 那可能性也不高啊。 人是自私的,她自然地选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方。 所以,等叶穗在深夜敲了支书家大门,告诉了支书媳妇孙桂花这个消息时。 对方乐得险些站不稳。 “村长他爹出事了,你没去给村长报信,为啥来我家?” 孙桂花笑眯眯问。 这是对她的试探了,要是换成原主,她肯定结巴的说不出话,但对于老油条的自己。 这是机会。 月光下,她巴掌大小的小脸儿越显莹白,“因为婶子您家离得近呀,救人要的不就是分秒必争吗?” 真诚的目光盯着对方,好像她心底就是这么想的。 孙桂花赞赏地笑了笑,“你这丫头倒是聪明。” ………… 且不说今晚村里会是多么混乱,单说池塘另一边,江潮浑身是水,不停按压着那人胸口。 他像是呛了水,这会咋叫都叫不醒。 直到那人呛出几口水,迷迷糊糊求饶时,江潮才松了口气。 凉风吹来,汗毛都齐刷刷的竖起来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摸不到衣裳,才想起衣服,都被那个女同志带走了。 “队长,队长……” 远处传来同事的呼喊声。 江潮肩宽窄臀,身材比例极好,尤其此时,上身毫无遮掩,豆腐块似的腹肌整齐排列。 裤子没脱但被水打湿了嘛,紧贴在身上,每一寸轮廓都看得清楚。 这幅样子怎么能见人? 陈向国刚被救醒,理智还没归拢,感受到有人扒掉他衣裳鞋子,嘴里还含糊地说,“鱼仙大人饶命,别,别扒我皮。” 等对方秋衣系在腰上,江大队长的底气也回来了。 捡起手电晃了晃,同事们也找了过来。 巧的是他们打算离开时,刚好得了信儿,赶着驴车的支书夫妻也到了。 两拨人碰了个头儿,知道都是要去卫生院的,索性一起走了。 “江头儿?” 都收拾好要出发了,江潮还站在原地,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手下的队员也读不懂这个新来的领导是啥想法,小声催促了一声儿。 “就来。” 江潮看了下手腕上一圈儿深深的牙印儿,压下复杂的情绪,快步跟上。 ………… 夜深了。 叶穗摸黑进了张家。 本以为回来这么晚,那对便宜夫妻多少要唠叨几句,但没想到家里灯还亮着,人没一个。 也对,肯定是支书家里的人给他们报了信儿,知道陈宝兰出事,一家子着急忙慌往卫生院了。 没人才好,她乐得轻松。 哼着小曲儿来灶房,今天一天兵荒马乱的,她都没功夫吃饭。 锅里有陈秀丽给她弟留的饭,清米汤,玉米面窝头,还有水煮的老黄瓜。 叶穗撇撇嘴,盖上盖子。 等视线落到柜子上,她乐了。 陈秀丽防她防得狠,平时柜子锁得特严实,今儿个估计被陈宝兰出事的事吓着了,都没来得及锁上。 这不得便宜她? 筐里摸出俩鸡蛋,搬出只剩个底儿的油罐儿。 大晚上的不想折腾,潇洒地拿窝头切成片,在鸡蛋液里转了两圈再炸。 窝头炸的时候长了些,外面脆里面软,她还在表面加了些白糖,咬一口脆甜脆甜,滋味别提多好。 第9章 卖鱼 仨拳头大的窝头吃光,撑得她在床上直打饱嗝。 拍胸口给自个顺顺,拍了两下,好家伙,疼得她龇牙咧嘴。 想起刚刚的事,她心里一咯噔,这不会被人勒坏了。 趁家里没人,索性脱了衣裳检查。 低头一看,她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姑娘家细嫩洁白的胸前,多出好几片吓人的青紫痕迹。 再联想起先前在池塘边上的画面。 怪不得那会气儿都喘不匀,都带上伤了,那狗男人到底用了多大力气? 那会她是背对对方,没看清楚他长啥样,只知道对方高得很,那影子笼罩着她,就跟一堵山似的。 当时就该多咬他几口的。 胸口的位置尴尬,不好擦药,更不能同人说,只能慢慢的自己恢复。 穿好衣服,正愤愤骂人的她,突然鲤鱼打挺地坐起来! 使劲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她也说自己忘了什么! 池塘边,鱼啊! 那池子里飘着的,可是好些好些电死的鱼啊! 这东西不属于公家财产,等到天一亮,村长他爹被电晕的事,肯定传得人尽皆知,那会大家也能猜到那鱼是咋的死的。 电死的鱼没危险,在连肉都吃不上的年代,大家还不得抢疯了? 抢到就是赚到。 她在杂物间翻出了一个半人高的背筐,灌了瓶水,拿着手电筒赶到了池塘。 受伤的人都被拉走,池塘边上只有虫鸣跟蛙叫陪伴,她忍着胸口的疼痛,飞快地捞鱼。 一小会儿功夫,就捞了满满一箩筐,这些鱼自己吃,明显不现实。 当务之急,还是得到市里找销路。 她刚背起筐子,两腿一弯,险些趴在地上,一点不夸张地说,这鱼的分量比她还要重。 如果背的是砖头,那她肯定是背不动。 但这玩意可是能换钱能换粮票的,她爬也要爬到市里。 别看她出过国留过学,好像挺有钱,但那些钱,都是那些干爷爷们一分分攒下来的。 从小生长的环境,让她对钱有种天然的执着。 这股执着渴望,让她忘了胸前小兔子的疼痛,还有路途的遥远。 她背着重重的鱼,歇歇停停,走了整整四个小时,终于到了市里。 在北方大部分地区,尤其生活在市里的居民,想吃一次鱼,或者是磕一把瓜子,花生,那是只有过年才有的待遇。 她可以把肉送到肉联厂,就是得解释它的来历,这有些麻烦。 而且这个点人家也没上班。 她想了想,还是到黑市上去碰碰运气。 那些公安昨晚才抓过人,他们精力再旺盛,也不能这么快就再来一次。 打定主意后,叶穗直接拐到那条巷子。 说来也要感谢陈向国,因为他倒卖代乳粉票儿闯出了点名气儿,周围生了孩子,急着找营养品的家庭都乐意来这碰运气。 她刚放下筐子,就有人围上来,指着筐子,偷摸询问这是啥。 “鲜鱼,你要不?” 叶穗压低声音问。 鱼,还是鲜鱼? 猛地听见这个字眼,对方还不大相信,这年头鱼产量少,运气好些捞上一点,大多也是内部消化。 谁会大方地拿出来卖。 但是眼下又不得不信,虽然没见到,但筐子里那股腥气味儿已经飘忽地传来了。 短时间内,她身边已经围上一圈人了。 鱼肉是好东西啊,大鱼吃肉,小鱼熬汤,产妇喝了鱼汤下奶,这玩意不比猪肉好? “我要,我要……” 不用吆喝,也不用让人看鱼的品相,大家保持着一个想法,能抢到就是好的。 她从隔壁借来一杆称,示意大家先排队,她的鱼虽然死了,但鱼鳃新鲜,一看就是刚死没多久。 鱼称好了,价格她又犹豫了,面对第一个客人胆战心惊的询问时,她脑袋飞快地思考。 现在猪肉分三个等级,最好最贵的是七毛八一斤,还得要肉票。 到黑市上,任何东西的价格,都要翻几翻的。 但她赶时间,又怕太打眼,招人记恨,就要得公平了些。 “一条鱼二两粮票,跟猪肉一个价,八毛钱……” 原本还担心太贵的群众,但听见这良心价简直乐坏了,哪儿还犹豫,开口就是几条几条地买。 黑市上的东西,今天有,明天未必会碰到。 再说这会天儿凉快了,东西不容易坏,多熬点鱼汤放自家水井里冰着,也能多让产妇喝上两天。 鲫鱼个头没那么大,熬汤。 鲤鱼白鲢个头大,熬汤浪费,那就红烧,清炖。 只要是肉,那就没不好吃的。 叶穗也是个会做生意的,有零头就抹掉,看你买得多就搭进去一条小的。 粮票不够? 那也没事,有多少算多少! 你几条我几条,半个小时都没到,她带来的一筐鱼就已经卖了个精光。 可把周围卖小米、鸡蛋、肥皂的小贩们羡慕的不能行。 她收起摊子,把借来的秤还给邻居,顺带把刚刚就留出来的那条足有二斤多重的白鲢送了他。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 老头儿假意客气了两下,顺手把鱼接了过来,见她打算走了,神秘兮兮凑她跟前。 “同志,你还有鱼没?有的话,我孙子都给你收了,省得你个姑娘家冒风险出来。” 叶穗挑眉,还能有这好事? 她做的这生意是一锤子买卖,没本钱投入,争的就是个时间,要是有人能一下子大量采购,要省她多少事啊。 “不瞒您说,我还真有,您孙子在哪,我们商量商量?” 老头刚要开口,看见巷子里一熟悉身影过来。 “哎,说曹操曹操到,我孙子来了,具体细节,你们自个说。” 叶穗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认出了眼前这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是谁。 这市里也太小了,昨晚才分别的人,今个又碰到了。 这不是昨晚跟她合伙给陈向国下套的年轻人?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老头见两人认识,更乐呵,“都是熟人,那更好办,小武,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不打扰他们,拎着草绳串好的鱼哼着小曲儿走了。 “我爷说让我跟你商量,商量什么?”小武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筐子,边走边问。 时间短任务重,她得赶在黎明之前回去,捞了鱼再送出来。 第10章 收获颇丰 当下也就跟他解释,“我还能拉鱼过来,但我本人不太方便露面,你要是有心思接手的话,我便宜点都给你。” 鱼? 这可是好东西。 “那感情好,你有多少我全收。” 叶穗粗略地算了下,“我这次大概还能弄来一二百斤,但我先跟你说,这鱼不是活鱼,死了有几个钟头了,你别要那么多,又卖不出去,最后又跟我扯皮。” 虽是玩笑话,但该表达的意思,也表达清楚了。 别贪多最后卖不掉砸手里。 她是不管售后的。 她人年轻,心眼可不少。 那个叫小武听她这么严肃,扑哧笑了,“卖不掉?就你刚刚带来的那些,我不到十分钟就能全脱手了。” 行,这意思是手里有客源了。 小伙想跟她一起拉鱼,但叶穗不想把住址泄露,只定了个地方跟时间交接。 回去时她可没勇气走着回了,租了个驴车,一路催着人家回村了。 她运气好,到村子池塘的时候,晨曦还未拉开帷幕,淡青色的天空还挂着数颗残星。 村子里静悄悄的。 水面上翻肚儿的鱼还有很多,她知道就算自己胃口再大,也不可能把这整个池塘的鱼都吞下。 能弄多少算多少。 把带来的筐子还有借来的背篓全都装满,又在背篓上面用荷叶跟水草遮盖严实,这才背着筐子上了驴车。 紧赶慢赶,等坐着专车到约定地点时,天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 跟那个小武碰上头了,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到了原处。 这么多的鱼,也不可能一一称量,大概估摸了下分量,按二百斤卖给了他。 本来就是天降横财,太较真就没意思了。 按先前商量好的,她不要粮票,一斤鱼肉六毛钱。 小伙儿把筐子在板车上固定好,把事先就准备的好钱给了她。 银货两讫,合作得还算愉快。 “那个……” 看他要走了,叶穗喊住了人家,在他询问的视线中,为难地开口,“那什么,等你方便的时候,能帮我给洗煤厂家属院一个叫叶连山的人家,送两条鱼吗?” 她不方便露面,只能托人多照顾他们一下。 等到什么时候拿回那个坑人合同,还有被坑走的五百块钱,她一定一定,不带任何耽搁地回家! “就这点小事,包我身上了。” 这些鱼,只要他倒手一卖,最少要翻三倍,这还不包括额外收到的粮票。 这姑娘有勇有谋,跟她结交只有好处。 顺手帮点小忙,何乐而不为呢? ………… 跟她预想的一样,再次回村时,天色已经大亮,那一个多小时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这会已经围满了捞鱼的人。 池塘边上,还摆着一圈水桶跟篮子。 本来不大的池塘,这会跟下饺子似的,到处都是人。 远处,还有不少村里人拎着水桶往这边跑。 今天的热闹程度一点不亚于过年。 半大男孩,还有好些中年男人在水里扑腾着,抢到鱼后争先恐后地扔给上面等着的家人。 哗啦啦,池子里的水翻滚。 唰唰唰,头顶鱼在乱飞。 刚走没两步的功夫,耳边就有风声响过,叶穗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臂。 一个个头不小的鲤鱼,擦着它鼻尖儿准乎乎,稳当当的落入到自己怀里。 也不知哪个小伙儿失了准头,把鱼扔她这了。 池塘里摸鱼的那群人早就红了眼,哪儿还在意这一条鱼,问了一圈,也没人要回来,她索性拎着回去了。 回去路上,叶穗已经想好了这条鱼的吃法儿,这两天嘴馋得厉害,就做成糖醋脆皮鱼。 张家还是静悄悄一片,看来那几口人还没从市里回来。 正好,把大门上锁,窗户一关,她得数一下忙活一晚上的成果。 第二趟拉过去的鱼,是按批发价算的,一斤六毛钱不要粮票,小武直接把一沓钱,用皮筋绑好给的她,整一百二十块。 第一趟是粮票跟钱一块收的,凌乱琐碎,这会一张张数好,再弄平整,费了些功夫。 一算下来,让她彻底乐开了花,粮票收了有四斤,钱足足有六十五块多! 跟批发出去的一百二差距挺大,但这是她背了四个钟头才卖出去的,意义更是非凡。 这一百八十块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一个工人小半年的工资,她已经很满意了。 钱就是底气,小心翼翼把钱都收到一起,又贴身放起来,张家没一个人好人,跟这些人呆在一块,她一刻都不能放松。 刚刚把钱藏好,院外就传来她那个便宜亲妈的声音。 “大白天的关门干啥?” 她好像跟着别人一道回来的,因为在这个抱怨声后,她就变了口气跟人说话。 那巴结讨好的声儿简直让人耳朵疼。 俩人停在院儿里,陈秀丽赔笑道,“孩子被我惯坏了,这个点还没起来呢!”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进屋儿喊她。 正巧叶穗要出去。 俩人打了个照面。 还没等她开口,陈秀丽就贼眉鼠眼往后看了下,把她拉进屋里,压低声音说道,“院儿里那人是支书媳妇,在咱村可有威望呢,你一会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分寸,可别把人得罪了。” 她从医院正巧碰到了支书媳妇,一大听才知道,是她把侄女送医院来的。 而且,往常对她爱答不理的人,今天竟然主动跟她说,要来找叶穗这个丫头。 一路上她旁敲侧击,没问出到底为啥。 只得了硬邦邦的是好事的回应。 好事? 能是啥好事? 顶着一头雾水,母女俩出了屋儿,面对叶穗出现,支书媳妇扬起了真诚的笑容。 她快走几步,拉着叶穗的手,一个叫的说好姑娘。 不用说太多,俩人心照不宣地露出笑来。 拍拍她手,孙桂花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没头没脑的话,让陈秀丽一头雾水,这个开场白,难不成是想给她介绍对象? 支书家还有个小儿子没结婚,年龄也跟她差不多,是不是那小子看上她了? 这可是好人家啊。 正要开口寒暄时,就看见对面笑眯眯的女人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纸。 “我大儿媳妇不是在棉二工会那当干事的吗?最近这段时间,她厂子那要招俩会计。 她们内部人员呢,手里有推荐名额,咱们娘俩有眼缘,我豁出老脸给你要了一个名额,喏,三天后考试,等你考上了可就成了正规坐办公室的人啦!” 第11章 机会 陈秀丽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天老爷哎,她本来以为是介绍对象的。 谁知道比那还要好的! 去市里,还是去大名鼎鼎的棉二那当会计啊,在那种地方,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要不是你门特别硬,又或者是自身条件太过优越,压根连考试资格都拿不到的! 叶穗,她可真是,真是好运气啊! 运气好?旁人眼里可能是这样,但叶穗跟孙桂花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一场互利互惠的交易。 陈秀丽谄笑着,想接过报名表。 但斜地多出的那只手,早她一步接了。 “谢谢婶子了。” 叶穗抿嘴笑了下。 孙桂花拍了她手一下,目光无声打量着她。 这姑娘身姿纤细,琼鼻红唇,不吭声时跟画里人一样,一旦眉眼弯弯,嘴角梨涡展露,整个人就明媚鲜活起来。 她音色柔软,脸庞娇媚,没有刻意讨好,自己就心软不少。 如果人刻意撒娇,哪个男人能顶住? 以前是想撮合她跟小儿子,现在还是算了,她儿子笼络不住人姑娘。 再说跟陈秀丽当亲家,那得恶心死她。 报名表给叶穗,相当于半条腿已经进棉二了,至于那半条腿能不能迈进去,全看这丫头的造化。 还了人情,孙桂花走了。 院里只有母女俩时,陈秀丽想着也没别人,想把报名表骗过来。 这天大的机缘叶穗占着是浪费,宝兰人孝顺又聪明,给她最好。 可这丫头说啥不搭话。 跟她屁股后面进屋儿,还没开口,那丫头抢先一步,“妈,我头突然好疼,你去卫生站给我开点头疼散……” 昨晚折腾一晚,她累得够呛,这女人要再不识趣的开口说些她不爱听的,她怕维持不了假象,跟人发飙。 但陈秀丽没眼力见,看不出她的拒绝。 “妈还没看过报名表,你让妈开开眼,还有,这东西宝贝,你向来丢三落四,还是让妈替你保管妥当,等考试那天妈再拿给你。” 让她保管,呵,半天功夫不到,这个表就飞到陈宝兰手上了。 当她傻子呢。 屋内陷入沉静。 女人不死心,再想索要时,对面的叶穗突然坐直身子。 这么一来,满头青丝如瀑般落下,垂在她孱弱的肩头,那人姣好的眉眼中,好像有莫名的气息在翻滚。 陈秀丽心知是她着急了,不敢再提说这事。 “看你,不给就算了生啥气呢,你休息,我去给你买药” 当然,等天黑叶穗都睡醒了,也没等到药来。 农村人天不是太冷的时候,都爱在院儿里吃饭。 她出来时,张家人已经吃到尾声了。 见她出来,陈宝兰挑衅似的,把仅剩的鱼汤一饮而尽。 陈秀丽见她出来,脸上没丝毫歉疚,“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鱼汤你也别眼气,你表姐刚出院,身子虚,我就先紧她喝了。” “妈,那我不是刚死里逃生?” 黄昏褪尽,夜暮初醒,四周有流萤点缀其中,如果不是眼前这家子,估计会更美妙。 叶穗不吵不闹,但话一说完,对面鸦雀无声。 她不理对方,随便吃了两口能噎死人的窝头,一场硬仗要打,不补充体力怎么行。 陈秀丽咳嗽了一下,便宜继父不情愿地开口。 “叶穗,上次说给你安排的工作,这会落实下来了,大概五六天,你就能上岗了。” 耽搁催促那么久都没落实的工作,在她拿到棉二的敲门砖后,马上有了。 她得反思下,自个在他们眼里到底有多蠢。 好戏还在继续。 “这事你张爸没少出力,那是供销社,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你说你多有福气。” 所以就放弃棉二的活。 铺垫那么多,叶穗却还没松口,这超出他们的预料。 就连胜券在握的陈宝兰,此时都紧张盯着她。 “这事好办” 成了! 张家几人露出得逞笑容,就知道她好糊弄。 叶穗压下嘲讽,慢条斯理地擦了嘴,“供销社的活儿让给我弟,我去市里上班,这样我们姐弟都有工作了,妈,张爸,你们脸上都有光。” 陈宝兰慌了,这咋把她隔出来了。 作为知情者,她再清楚不过,供销社的活是假的,是让叶穗心甘情愿把棉二的工作让给自己的由头。 她咋不照常理出牌呢? 张起山眼皮一跳,“你弟工作我另有安排,不用你让,供销社的活轻巧,地位也高,你错过了可没地哭啊。” “那更简单” 她拍手道,“那让陈家表姐去供销社,我去市里,这样钱不白花,我妈也开心。” “我才不去!” 陈宝兰高声尖叫一脸失态。 昨夜没救成人反把自己搭进去,这就够让她生气了。 眼下有好机会,叶穗又死活不上当,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怎能保持住淡定? “好,不去,不去!”陈秀丽好声安抚她。 面对叶穗时语气格外严厉,“不知好歹,就是给你个机会,你还真以为能飞上天? 有报名表咋了,人还得考试呢! 你考不上了咋办,不白白浪费了? 你宝兰姐人比你机灵,成算也比你大,我们费力巴哈的,不还是为了你们? 行了你别啰嗦,报名表给你姐,你乖乖去供销社上班!” 关键时候,就得拿出些大人的威严。 反正这丫头没啥主见,自己发火了她肯定听话,先把侄女把市里工作落实了。 等这活板上钉钉,再哄叶穗,就说供销社的活儿那出了变故,让她再等等。 反正这丫头憨嘛。 叶穗就等这一刻呢!此时忽地拔高声音,“我不知好歹? 我养父母掏二百块给我找到的工作,我无偿让给她,这还不行?你既然知道要考试,难道我这个初中毕业的,考不过她这个小学没毕业的? 哦,亲妈你估计都不知道我学历是啥! 我知道我没在你跟前长大,你不疼我这是理所应当。 但希望你们搞清楚,不管是供销社,还是市里的棉二的空缺,机会都是我的! 我说给,那是我大度,看重亲情。 我不说给,说破大天也没用,你们休想从我手里要!” 第12章 替考 陈秀丽指着她,气到浑身哆嗦。 张起山同样脸色难看,气得甩手,“你们爱干啥干啥,这破事我不管了!” 他以前就不想管媳妇娘家事,就是求到跟前不好拒绝,眼下撕破脸也好,他正好抽身。 “怎么,妈是觉得我太不孝,想把我赶走?” 她起身,“不用你们赶,我自己走!” 走? 她咋不按常理出牌? 市里房子确权了不假,但还没统一收费过户,撕破脸那才叫鸡飞蛋打。 赶紧拦下她,怒气没了,甚至还挤出别扭的笑。 “妈没那意思,说狠话也为你好,你不愿意谁也不勉强你,你去考试,咱尽力而为。” 叶穗跟着挤出两滴眼泪,靠在她肩上哽咽着。 “妈,我好不容易回到您跟前,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之所以说狠话是因为我嫉妒……” 房屋买卖合同没找到,五百块也没收回来,她傻了才走! 不过她一示弱,对方倒没怀疑,争宠嘛,能理解。 双方都各怀鬼胎,一片祥和。 “你快回屋休息,妈给你蒸鸡蛋糕……” 叶穗乖巧回屋。 陈秀丽看她不在跟前了,拉着侄女到灶房,见她还在抽泣着,压低声音跟她解释。 “房子还没到手,所以不能撕破脸,我知道你委屈,想要去棉二上班,放心,明着不行,还不许暗着来?” “姑你的意思是……” 想到一个可能,陈宝兰破涕为笑。 “心里知道就行,这两天你该复习复习,千万别松懈,那天我保准让你考试就是了。” 陈宝兰虽不解,为何姑对她比对亲生女儿还好,但作为既得利益者,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她就心安理得受着这份好。 夜风将两人细语筹划,吹散在空气中。 ………… 三日光景说快也快,转眼就到了考试的当天。 陈秀丽一早就收拾利索,跟侄女摆好饭后,喊人吃饭。 昨天她娘来了一趟,进门就哭,还央求她无论如何都得掏钱救陈向国。 被亲妈打了秋风,还得瞒着张起山,又要操心今日棉二考试的事,陈秀丽眼底一片乌青。 她还要再叫时,东屋房门咯吱一声响,叶穗从里面出来了。 可能为着今天考试,她下工夫打扮过,上身穿着黄色碎花的衬衣,下身是条黑色裤子。 衣服是旧的,如今好像被人改过。 下摆收了几寸,把姑娘家纤细的腰肢尽展,裤子直筒下来,但在裤脚位置收了不少,虽不贴身但足够洋气。 乌黑跟绸缎似的头发今日高高梳起,从衣服上裁剪下来的布条当发带柔顺地同黑发绑在一起,明媚中又带着些许活力。 她长得好,这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今个,秋日的光如流金般倾泻而下,打在她精致无辜的小脸上,越发迷人。 陈宝兰目瞪口呆,筷子都被她失神掉在了地上。 陈秀丽也被惊艳到了。 不过她可没心思欣赏美色,怕侄女嫉妒,再生出什么波折,赶紧打圆场让他们快点吃饭。 “东西都准备好了?” 叶穗拍了拍书包,“笔尺子算盘还有报名表都在里面呢!” 这年头尤其是厂子里的会计,很少是科班出身,招人标准会加减乘除能给算清楚账就行。 一般人没机会涉猎会计基础跟实务。 所以考试标配,一般都得带算盘。 陈秀丽得到回应,眼神闪烁,“那就好,咱们早点赶过去。” 嘴上这么说的,但递粥时碗一斜,全洒书包上了。 惊呼声传来,“哎呦,看我笨手笨脚的,穗儿你快吃饭,我去屋里给你找毛巾擦擦。” 不等她开口,拎着书包跑了。 陈宝兰拼命压着雀跃表情,好不露出破绽。 叶穗看她憋得难受,好心提醒道,“我妈估计弄不来,你进去帮个忙。” 陈宝兰抱胸,“看你今天考试的份上,帮你一回。” 说完大摇大摆进去了。 石桌上,张家其他人面前都摆上一碗粥,唯独她得洒了,这是多么美妙的巧合啊。 她又舀了一碗,双手递给心气不顺的张起山,“张爸,前几天是我任性,今天我就用米粥代酒,给你陪个不是。” 张起山是个小小的主任,官不大,但好面子,爱摆架子。 看她低声下气地赔罪,也就大度地嗯了下,“知错就行,下次别气你妈了。” 他接过热粥,叶穗端走他凉掉的那碗,相当于两人调换了粥。 “好!” 叶穗笑了笑。 饭都吃完了,姑侄俩才舍得出来,见叶穗喝了粥,俩人推说有事要办,甩下她走了。 俩人紧赶慢赶,终于坐上了去市里的小巴。 确定叶穗没跟来,陈宝兰笑得跟朵花似的,压低声音问道,“姑,你那药,劲够大?” 陈秀丽戳了下她脑门,“我特意去畜牧站那要来灌牲口的药,你说劲大不大?” 这就是她想的法子,把报名表偷走,再给她下药让她拉肚子,这样她还能考试,那算她厉害! ………… 长平市地处华北平原,经济稍微发达一些,全依赖于本地资源丰盛。 这边煤矿多,衍生出好些钢铁焦化行业,重工业发达了,其它的配套设施也相对完善些。 棉二纺织厂前身是市棉制厂,近几年同棉毯厂印染厂合并,统称为棉二。 这两年国家在支持棉纺织业,所以相比别厂的萧条,棉二正处在黄金发展时期。 砖红色的高墙,气派的铁门,穿着统一厂服,精神抖擞的女工,成了市里难得的风景线。 这年头,谁能当工人谁自豪! 陈秀丽她俩赶到门口那会,几乎被市里的繁华迷住了眼,陈宝兰看着那戴着被看章穿着蓝色工服的干事们,欣喜自己马上也要成为她们。 两人捏着千辛万苦得来的报名表,大摇大摆进厂去。 这次棉二招工范围广,工会车间后厨都要招工,空地上站着好些年轻人以及陪考的家属。 乌央央的场面堪比高考。 这次考试为了公平公正,在附近学校拉了一批桌子出来,考点设在食堂前的大梧桐树下,方便群众监督, “这是我的。” 陈宝兰把报名表递过去,那张纸上是她修改过后的名字以及家庭住址,考试岗位,考试时间。 负责检查核实的是个中年男人。 前面几人顺利放进去了,唯独卡住了她。 “你不能进去!” 第13章 查账 男人语气严肃地拒绝了她。 “为啥?!” 姑侄俩笑容一顿,失态地叫出声。 “自然是因为它是假的了。” 听见背后由远及近的清脆女声,两人骇然扭头,跃入眼帘的,就是神清气爽光彩照人的叶穗。 她站定身子,掏出一张纸递给男人,“这是我的。” 男人扫了两眼,示意她可以进去。 “不公平!”陈宝兰计谋失败这会已经声嘶力竭喊开了,她们计划那么精密,也确定她喝了米汤,为啥她还会出现在这! “傻子,做贼也得有脑子,偷来的东西只改名字就行了?一个正规单位的通知,没有厂印章可能吗?” “你故意的?” 意识到这是一场陷阱,陈宝兰气到飚泪。 “以防万一罢了。” 知道对方为人,不做准备可能吗? 还好报名表用的是平常信纸,不然又得费不少功夫。 那天晚上她就誊写了,把真的收起来,把假的用来钓鱼。 在她耐心快要告罄时,这俩货终于上钩了。 陈宝兰的失魂落魄,陈秀丽的不可置信,成功取悦了她。 不过好戏刚刚开场,这也是开胃菜,到家后会更精彩。 可能是叶穗平时胆小蠢笨怯懦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便宜亲妈接受不了自己被人戏耍,气得心绞痛,这会竟捂着胸口气不可抑的质问,“你敢跟你妈耍心眼?” “妈,我也想跟您母慈子孝,但你这心偏到这个地步,我实在不痛快。 那我不痛快了,为啥还要让你们痛快? 当着这么多人呢,您要再吓唬我,我一不小心乱说个什么,丢人的可是你们。” 威胁完,大摇大摆进去。 考试的人有小二十多个,位置也都没个标号,她得抢个凉快地儿,才不能在不相干人身上浪费时间。 找好位置,摆上工具,抬头一看,好家伙,这两人还没走呢。 这是铁了心想拉她下水的。 只要在考试那会闹出点动静,干扰她,影响她发挥,那她不也得凉凉? 这心眼全用她身上了。 考试时间九点半,快到点时,一个身穿蓝色工装的中年女人,带着一沓试卷来了。 自她出现,好几个家长热情同她打招呼,但女人一概没理会。 她环顾了一圈,干脆道,“希望你们珍惜这次机会,安静考试,但凡有作弊,替考的,一经发现,立刻取消考试资格!” 好一个铁面无私的监考官。 试卷很快发下来。 叶穗大致浏览了一遍,基础的乘除加减占少部分,另一部分则是涉及会计实务。 如果有些会计基础的,很容易就做出来。 这些题对叶穗而言,没任何难度。 四周静悄悄,家属们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生怕影响到家里孩子考试。 眼下只有笔尖划在纸张上的刷刷声响,再无其他。 没多久最靠前的俩男同志做完了。 陈宝兰紧盯着伏案写算的叶穗,见她迟迟没交卷,一颗心终于落到原处。 说得头头是道,实则也是笨蛋。 这就好,这就好。 反正叶穗不能拿下这个工作,她不能比自己混得好! 随着时间推移,已经陆续有人交卷。 别管有没有把握,大家卷面全都写得满满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车铃响声,遥遥地从人群传来,那来人停下车子,不顾怒视的考生家属,大声叫道,“秦主任在吗?” 女人扶了下眼镜,不高兴都写脸上了。 “没一点纪律,没看啥场合?找我干啥?” “一,一言难尽啊!” 来人,还有跟他一起的两男同志,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竟出了一脑门的汗。 面对冷脸也不害怕,抱着一大堆在风中簌簌作响,发黄发脆的纸,哗啦全放在监考桌上。 “主任,救命啊!” “长话短说!” 小年轻擦了把汗,稍稍平复了心情,才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今天也不知道那些市纺织管理局的领导,突然抽什么风,说是要来考察。 突击检查,先去了棉一、毛纺、服装厂,还专门查了账务问题。 不查还好,一查下来,领导们勃然大怒,一个个厂子里错账坏账一大堆。 随便一问,那些负责人就支吾着,半天蹦不出个屁来。 连续几个兄弟单位无一幸免,全军覆没,他们厂领导层战战兢兢,因为下一个,马上就检查到他们头上了。 要是他们这查账结果跟兄弟单位一样,他们管理阶层从上到下,全都要记过。 你说这会时不时十万火急? 其实造成眼下困境的,不是他们懒,实在是先前几年特殊性造成的。 自建国到现在三十余年,国家对纺织产品向来是统购统销政策。 整个市的纺织工业产品销售一直是这与供应工作在一起的,纺织产品由商业部门包销,企业负责财务结算。 但是头几年最乱的时候,革委会成立了,供应机构取消,供应渠道被打乱,加上人员频繁调动,专业人才下放,这些账务做的乱七八糟。 说句良心话,那十年账务的复杂程度到哪呢,那比盘丝洞还要乱! 秦主任是有本事的,在她带领下,大家头几年的账务是捋顺了些,但是这两年的,都还没来得及整理。 人家来检查的,要是只检查眼下两年呢? 你能拿着头多少年的,笑眯眯跟人家说,你先别查这个,先去查我们整理好的那些? 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加上兄弟单位也不争气,别查到他们最后一个了,大领导们把气儿全发他们身上! 把眼下情况一说,秦主任当即变了脸色。 “他们还有多久过来?” “咱们厂长跟书记都在那拖着呢,这会带他们去咱们新厂址那参观了,看完再去吃个饭,最多有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时间太紧了。 “你留下,让他们俩回去跟人核算76以前的,把这两年的留给我!” “就咱们俩?” 年轻小哥拿衣角擦了下汗珠,欲哭无泪,“那咱们也弄不完啊!” 一年四个季度,每个季度都有繁琐的账务,就算他们有俩人,但在三个小时内弄完,那不是天方夜谭? 秦主任阅历多,最初的惊慌过后,此时淡定许多。 她随手一指,正是刚交完卷的小弱崽子们,“那不是帮手?” 小哥儿顺势望去。 巧了,正同那些面面相觑的‘小鸡崽’打了照面。 他忽的笑了。 第14章 双手算盘 是啊,这难道不是一堆帮手? 于是叶穗他们临时加考一场,主任说了,这场考试中脱颖而出的,再结合笔试成绩,当场录取。 好嘛,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谁还舍得走啊! “咱们开始?” 秦主任也准备好算盘,打算开始。 最近从港城那边传来一种叫计算器的东西,只要按几个数字,结果就能出来。 但是那东西数量少价格贵,他们单位也就一两个。 老一辈人接受新鲜事物慢,还是喜欢老伙计。 “你们算盘用不习惯就用笔算,量力而行,结果固然重要,但也不是唯一衡量标准。” 参考众人连连点头。 “你念,念的速度慢一点。” 秦主任吩咐那个干事,速度慢些,也是更好地照顾那些年轻人。 马上开始,大家屏气凝神,拿笔的拿笔,拨算盘的拨算盘,严阵以待。 “78年每担皮辊棉160元。” “人造丝、腈纶年使用总量4800吨” “三季度生产棉布12万米……工业总产值17万……” “六月纳入丝棉厂职工120人,工资为……” “八月增加纺机60台,购入金额……” 算账这活,必须安静,稍不注意就全盘皆输。 家属们为了孩子的前途命运,自发维护秩序,整片场地安静得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刚开始还好,数额小,计算方便。 但随着后期数额逐渐庞大,复杂,已经有人乱了阵脚,一步错,步步错。 起初算盘珠子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渐渐地,有人慢了,有人停了下来。 这些实际操作远超他们平时训练范围,加上数字庞大数据繁多,连一半时间都没过,多数人已经放弃。 更有少部分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姑娘,开始小声啜泣。 陈宝兰在场外,死死盯着考场。 随着时间推移,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掐手心,嘴唇更是被咬出血来。 她以为叶穗下过乡,肯定跟草包没区别,但眼下情况,并非如此。 她周围人都已经放弃,可她还在有条不紊地计算着。 更气人的是,明明这么难,她却一副不放在心上的做派,左手打算盘,右手则在纸上记录。 简单得像在算一加一等于几一样。 十八岁的年龄,本来就是好年岁,加上她肤色瓷白,低头算账时,阳光恰好从树缝漏下,打在她半张脸上,更显夺目。 空地上聚集不少年轻工人,大家指向她,窃窃私语,绝大数都在打听她是谁,有没有对象之类。 二十分钟后声音停了。 考验终于结束了。 叶穗耳边没声音了才揉着发胀的脖子抬头。 卷翘的长睫颤了颤,清润明亮的眼睛直接清楚地跃入大众视线。 好些人吹起了口哨。 陈宝兰气得更厉害了。 二十号人交的答案,都不太乐观,秦主任看了几张后,眉头紧缩。 直到翻到叶穗那张满是字迹的答案时,眉目才稍微舒展一些。 这个姑娘估计是有些基础的,那么短的时间里,还列了表格,产品收入,支出,税金多少,利润总额全都整齐地填充在里面。 只是…… 视线最后的数据时,她眉头紧缩。 前面数据统计的都没错,结果错误,可能是粗心导致,这也没什么,天赋在这,一点小毛病可以忽略。 可在这等待的人,都是人精,见秦主任表情由晴转阴,多少猜出几分真相。 肯定是叶穗的结果不容乐观。 这就对了嘛。 小女娃长再好也没用,得靠实力说话。 陈秀丽对此喜闻乐见,轻拍侄女后背,“你别气,她就是绣花枕头,比不过你!” 是的,她是天选之人,她能洞悉未来发展,叶穗她比不过自己的。 姑侄俩自我安慰的时候。 秦主任发声了,她指了下叶穗,“虽然算错了一处结果,但……” 鼓励的话未说出口,那姑娘就猛地抬起头。 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怀疑跟拒绝,“我没算错!” “嗨,同志,这位是秦主任,是我们棉二管账的一把手,她说你错了就是错了!” “是啊,你还年轻,犯个小错不要紧,但不能嘴硬,不认错……” 大家对长得好看的姑娘包容度还挺高,只是让她认错,没说太难听的话。 要是换成个男的,指不定要被说成啥呢。 秦主任正要开口,一个干事又跑过来,喘粗气叫道,“主任,书记让我跑过来跟您说一声,那些领导不吃饭了,再过一个多钟头就过来了……” 不吃饭? 那三个小时都不到! 没时间了。 这姑娘挺傲气,自己也没时间来纠正她。 从账本里分出去年第四季度的账本,直接放她跟前。 “对与错,自己说没信服力,眼下咱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你算今年一季度,我算去年四季度,半个小时为限,来较量一下?” 这姑娘的小毛病,在实力面前都可以忽略。 说是比试,其实也是激将。 大家以为这姑娘面对邀请,会谦虚,或是知难而退。 谁料人只稍犹豫了下,竟答应了。 答应了! 人群彻底沸腾了。 叶穗不管那么多,先求助最开始来报信的干事。 “小哥,劳烦你还像刚才那样,帮我念一下。” “好……” 不经思考,他就应了。 “姑娘,借下算盘。” 相邻的姑娘大方将算盘递去了。 “她这是要出啥洋相?”陈秀丽眼皮子直跳,喉咙发痒干巴巴询问。 很快她就知道为何了。 只见叶穗拿起算盘,上下晃了两下,珠子马上归位,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准备好了,那个干事马上进入状态。 还是先前那些繁琐庞大的数据。 不同的是,先前那个单手拨算盘的姑娘,这会竟用双手开始工作了! 双手打算盘,不算啥新鲜事,她更不是什么开创者。 像以前那些老账房们,也曾展露这手绝活。 但时代变化,账房减少,会打算盘已经是稀罕了,这会出了个双手打的,可不得把人眼珠子惊出来? 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她坐得端正,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真是厉害!” 第15章 我错了 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个拎着大茶缸的老职工见她露了这么一手,啧啧称赞。 “老徐,你大字不识一个,还看得懂人打算盘啊,别是看人姑娘长得水灵,在这人云亦云!” “呸,我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我老泰山,那给人当了一辈子账房,那打算盘厉害?” 经他一说大家想起来了,老徐是上门女婿,他老岳丈就是靠那出神入化的算盘,置办了家业。 “我以前也被逼着学了两年,人蠢还懒,这才被放弃了,但我也算入门了。 你看那姑娘的手法,正宗的老把式。” “这有啥说法没?” “那肯定有了,双手打算盘,你左手进位,右手拨本位珠并行。 左手置商,右手就得减积并行。 别看那是左手,进位退位还有清盘,那都得靠着它呢!” 这年轻轻能打成这样,背地下多少苦功。 原来是这样。 大家经过他的解释,算是明白了些,再看她时,目光就透着些钦佩。 不管什么时候,有才学真能干的,都是被大家敬佩的。 台上两拨人正在如火如荼地比试,大家紧张得快要窒息。 一个年轻的后起之秀,一个年长,有小半辈子的经验。 她们俩人比试,这种精彩,这种碰撞的较量,谁忍心错过! 场面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大家自发地给他们创造安静的环境。 谁知比试进行到关键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女的尖叫声。 声音尖厉刺耳,尤其是在大家紧张的时候传来,杀伤力可想而知! 给叶穗念账的干事被吓了一跳,手边的账本哗啦一下,全撒在地上。 节奏打乱,叶穗也停了。 这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候,你语速慢些都会影响到结果,偏他出了这么大错漏。 赶紧手忙脚乱捡东西。 账本合起来,也不知道刚刚算到哪一页了。 年轻男人脸上满是懊恼。 陈宝兰见打破了他们的节奏,别提多满意了,她就是看不惯叶穗,就是想让她输! 刚没解释呢,就对上好几道怒视的目光,她刚张嘴就被一个女同志捂嘴带离了现场! 她挣扎,可没人同情她,相反,大家看她的目光中,还带着些许嫌恶。 别找理由,她就是坏心眼,就是想干扰人家。 年轻干事把东西整理好,再翻到先前位置,时间已经过了好久,耽误了人家,还乱了人家步伐,他面上都是羞赫。 叶穗当事人倒不急,还安慰他,“没事,不慌。” 再次开始,大家都替她揪心。 “老徐,你看这姑娘能赢吗?” 老徐摇头,低声说,“不太好说。” 人最怕被打乱节奏,要是心理素质差些的,自乱了阵脚,想追也追不回来。 做账,算账,最怕的就是心不安稳。 但是…… 还没等他叹息呢,就看见那姑娘变了手法! 不止他看见了,在场的其他人也发现了。 这是…… 先前她是左右开弓,但是采用的都是二指法,就是左右两只手都用两个指头来拨算盘子。 那是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惯用法子,可现在,这姑娘用成了三个指头。 相当于六指同时拨珠! 一时间,只有她飞快地拨动算盘声,以及那干事越来越快的念数声儿。 这架势跟速度,已经超过了秦主任! “她这是三指法,左手拨千位,右手拨百位,左手拨十位,右手拨个位。 这是从高位起由左向右,相邻两档依次拨动,这个算法我老丈人都不会!” 听不太明白,但,好像这个更厉害? 面对质疑,老徐颔首,“这是当然,这样算的速度更快,计算量也更大,当然,难度也更高了。” 不是他们见识少,主要是这是珠心算的拨法,现在没流传而已。 经他解释,大家恍然。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两拨人终于停下,秦主任一向严肃的脸,此时透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旁人以为她在为自己没落下风开心,可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那姑娘最后放慢了速度,是在刻意等她,说是比试,但这姑娘给足了自己面子。 技艺高超,却不自大。 伶俐却不世故。 这才是最好的! 她拿过叶穗算出来的结果,粗粗地检查了下,没有错误,这下眼底的赏识越发浓厚了。 “不错,你的都对了。” 人群里小年轻们一阵欢呼,好像是自己做对了。 这工作是板上钉钉了! 厂子里要来一个大美女了! 大家视线落到那姑娘身上,期望从她脸上看到喜悦,可是没有。 好像,这是一件特别理所应当的事。 只见这姑娘放下秦主任整理出的答案,转而翻出自己头一份的数据。 “主任,请容我解释下,头一份那个,我没算错。” 嘶,众人倒抽冷气,这丫头,秦主任都没计较第一份错误的结果,你还不服输的来提了! 大家都怕秦主任发火。 但她没有,反而还朝她走了几步。 叶穗指着一处数据朝她道,“主任,在今年以前,咱们市里的纺织产品是统购统销。 商业部负责分销,企业负责财务结算,一般由供销科、财务科负责,但是咱们厂人员流动大,很多细节都被忽略了。” 秦主任面容严峻,不置可否。 “这上面写着,去年跟前年,咱们国家对一、二级棉花实行补贴政策。 标准是供应价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一辊棉是给了五分之一的补贴钱,但这个政策今年初取消了。 但是你看账务记录,这是按照补贴价入账,税款是按国家补贴后的金额缴纳。 如此一来,账面上本金支出多了,利润总额相对减少,那税金呢?” 会计准则,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你入账错误,利润如何对,税金如何对。 按照企业这个算法,这算是漏税了。 所以,她没错的。 在她说罢,秦主任表情大变。 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是有把刷子的! 只看了几眼账册,就查出错误所在,厉害! 而且这姑娘聪慧啊,借自我辩驳的机会,侧面提醒了自个,第四季度她错处在哪。 去年第三季度第四季度算法一致,都是错误算法,所以,她实打实地错了。 但人姑娘跳过了,丝毫没提。 真真给自个留足了面子。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个年轻人通透。 拍了下她肩头,秦主任认真道,“你说得对,是我算错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输不行啊!” 我的天老爷! 秦主任说了啥?! 说她错了?! 第16章 摊牌 这姑娘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这么个老手心甘情愿地承认错误! “这不算错。” 叶穗赶紧跟人找补,“只是一处政策变化,我运气好发现了。” 秦主任知道她是好意,“你不是运气好,是你底子好,人又细心,咱们会计工作者,就是需要你这份细心,坚持。 丫头,今天时间紧我就不多说了,等周一了,记得来找我报道!” 她留下这么句话,收起账本,带着那些干事风风火火地离开。 人都走了,叶穗还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 这么快,工作就定下了? 哗啦,好些围观者潮水似的挤到她身边,大家真情实意地恭喜着她。 在人群里扫了眼,姑侄俩早走了。 收拾利索,叶穗在恭贺声中离开。 能想象到今晚回去要面临怎样的腥风血雨,但她不怕,相反的,还有些期待。 今晚之后,她的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夕阳西下,浓艳至极的晚霞层层叠叠堆在天边,搭配周围浮动的金边,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熊熊火焰。 北桥村的张家,气氛实在不妙。 叶穗刚进院子,一个擀面杖迎面飞来,她脑袋偏了下,那玩意顺着她发丝落地上,砸出个不小的土坑。 “你还有脸回来?!” 陈秀丽咬牙切齿骂道。 工作被抢计划失败足够让人不痛快了,谁知道回家看到的是快要虚脱的丈夫! 死丫头好手段,不声不响把饭给换了! 这是要算账了。 叶穗环顾下屋子,陈宝兰哭得两眼肿成核桃样,张起山颓废坐在椅子上,瘦脸惨白连带嘴唇都毫无血色。 便宜弟弟人高马大,此时缩在一边不敢吱声,但在看见她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我为啥没脸回来?” 不害怕还一脸坦荡,好像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这副碍眼表情更是刺激得人怒火冲天。 拿起手边的碗就朝她砸! “够了!” 张起山肚子疼,周遭又乱,忍不住怒喝一声,不过大概是因为上茅厕次数太多,有气无力缺了几分威严。 “起山,都是她害的你!” 她先前好奇为啥这丫头喝了粥,还能那么平静地考试,敢情这粥她换给了当家的! 别说她不清楚粥有问题,那丫头摆明就是一肚子坏水! “闭嘴,你还有脸说!” 肚子又翻江倒海起来,但为了维持威严他还是强忍着,算旧账有啥意义,把事办妥才最紧要。 陈秀丽瞪了叶穗一眼,迫于丈夫威严不再言语。 “你考上棉二了我替你开心,但是丑话说到前头,先前买活的钱我是不会给你的。 而且为给你找供销社的活,我不止花了二百,既然你有工作了,剩下的缺口你来补贴,你上班后三年的工资,都需交到家里。” 肚子咕噜咕噜响,张起山不动声色地捂住肚子,压下疼痛。 “怎么不说话?” 说话? 她怕出口成脏! 一个莫须有的工作,坑掉她家房子不算,还要她搭进去三年工资,那是一千二百多块钱啊,周扒皮到他跟前都得甘拜下风! 叶穗平复心情的模样在他人看来,是害怕妥协了。 是啊,她得了好工作如何,不还得仰仗他们吗,难不成她要放弃体面的爹妈,转头去投奔养父母那俩累赘? “今天这事就算……” “不能算!” 叶穗在他们诧异的表情中抬头,“这活是交谁办的,我去找他说道说道,既然不让我去,那就退钱! 退不了全部,那就能退多少算多少,我全认了。” “这是人情往来,都是私底下交易,你个丫头片子不懂……” “我只知道挣钱不容易,我养父的钱,更不能打水漂!” 这是执意要撕破脸了! 肚子一阵接一阵疼,他汗水啪嗒啪嗒流下来。 虽然对峙只有短短十几秒,但在张起山心里,却度日如年,尤其是肉体上的疼痛,更加消磨了他的耐性。 话到这了,那就摊牌。 他往前探了下身子,“丫头,你是聪明人,估摸也知道了你养父把房子卖给我的事。 那房子现在过户了,我明天就能去收了那个房……” “对,让你那个残疾爹还有哑巴娘,全都滚出去,在大街上睡!” 陈宝兰早就忍耐不住,疯子一样狂喊。 回应她的,是迎面飞来的一个擀面杖! 在几人惊叫声中,那玩意似是长眼一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砸到陈宝兰鼻子上。 那人先感受了一阵剧烈酸涩剧疼,紧接就察觉到一股温热流下,伸手一摸,手指赫然带着鲜红。 “血,血……” 捂着鼻子女人叫的那叫一个凄惨。 “叶穗,你活够了?!” 宝贝侄女受伤,陈秀丽能忍? 咬牙切齿朝她冲来,那架势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这下连张起山都冷眼看着,默许了这一行为。 可叶穗哪儿是吃亏性子,戏演了几天,她耐性早就告罄了。 无视要动粗的女人,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 “妈,你先别动手,听我说几句话,说完后再衡量我这顿打是不是非挨不可。” 陈秀丽愣住。 啥意思,挨打还能讨价还价? 她犹豫当口,张起山狐疑道,“你想说啥?” “做笔交易,你把购房合同还有五百块还我。” 啥? 话音刚落,屋里几人瞠目结舌。 张宝明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见她还是平静模样,冷嘲道,“你疯了!” 眼瞅属于自己的房子被人记挂上,他不能装傻了。 是啊,她疯了! 张起山也觉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这种滋味压过他生理上的疼痛,跟媳妇对视一眼,笑的都挤出泪花了。 陈秀丽深有同感,擦了下眼泪,冷眼望向她,既撕破脸那就没必要维持表面和气了。 “把合同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叶穗,别以为你有了好工作,咱们都得巴结你,也不照个镜子,看是什么玩意……” 陈秀丽难听的话刚要说出,被丈夫制止了。 张起山叹了口气,今早换粥的事,让他对这丫头高看了两眼,现在看来,是他看走了眼。 她是有小聪明不假,但也太自大。 第17章 吐出来 就不该跟这丫头浪费时间的。 想通这些,张起山起身去茅厕。 路过她跟前还不忘冷笑,“还是说,你抓到我啥把柄了,才敢大言不惭地来要挟我?” 哈哈哈,这有可能吗? 叶穗抬眼,轻声道,“是啊,没点底气,我敢摊牌吗?” 一句话,成功让他顿住脚步。 屋里人不解地看她掏出一个算盘来。 “三年前的唐市的那场大地震,想必大家还记忆犹新?” 心咯噔一下,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新闻上说,在地震后几小时之内,供销系统就从全市的库存和可以支援的品种数量报告给了总社。 那时候,从领导到工人、家属仓库附近的民兵、解放军战士跟居民,时刻待命参加转运救灾物资。” 张起山眉头逐渐紧皱,某个荒唐念头刚升起,马上被他否认地压下。 望向叶穗的目光,也多了一抹认真。 叶穗不被外界打扰,纤细手指在算盘上拨动着。 “我想想,那会苏省用几天时间,将五十万条苇帘子送过去了。 陕省接到的是农药任务,连夜从榆次仓库把三十六万吨杀虫药运到机场,次日到的唐市。 高坪县是接到的水缸任务,在县委的直接领导下,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十几岁的红小兵,组成修路装车战斗队,将二万六千八百个水缸,装了三十节车皮运到灾区。” 张起山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大概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本就毫无血色的嘴唇一下哆嗦起来,两腿一软身子一个踉跄。 “起山!” 陈秀丽惊叫扶她。 可收割他们理智的声音,仍在继续。 “咱们市供销社,当时准备的是什么来着?装了二十个车皮的水桶、铁锅、饭碗等物资。” “别,别说了!” 身体生理上的双重打击,让他汗毛直起,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哆嗦个不停! 只是大意地在家里放了一晚上的账本,她怎么能都记得住!这不可能! 可天不遂人愿。 叶穗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老神常在地扒拉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像魔咒似的继续传来。 “张爸你所在的供销社分了多少任务呢? 有没有虚报数量啊,我咋看你那账本上,支出跟存货不符啊,你说这是你个人行为,还是背后有人支持? 那对不上的货,到了哪儿,收入又到了哪,是光明正大的,还是灰色收入呢?” “住嘴,没人会相信你的!” 他色厉内荏地喊着。 自己手里有点小权利,三年前在唐市地震的时候,也确实伙同他人做过一些手脚。 但是,他们做得天衣无缝,加上年头已经过了几年,市里都没人发现的! 这个丫头,她就算看过自己私下的记账,查出不对的地方,但是那么多庞大的数字,还有那么多的细节,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刚刚那些数据绝对不是随口说的。 难道,真的有人能过目不忘吗? 他不断地否决脑中的荒唐想法,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安全些,更加远离危险。 “没人信你!” 他激烈又疯狂的拒绝。 陈秀丽扶着他,声若蚊蝇道,“他们会相信的……” 陈秀丽看着大受打击的丈夫,低声解释着。 “她今天能被录取,是因为一针见血地找出了棉二厂子里,会计账务中的错处。 就连那个财务主任都承认了赢不过她,只要她说有错,没人会不信。” 张起山呼吸越发急促。 叶穗很是赞赏地望着她,“妈,这次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今天她一反常态地高调,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刻。 只要她足够优秀,本事越大,那就越容易让人信服。 说来也是她运气好,因为当初物资是市里统一调拨,而这些救援物资在有一定免税额度。 所以在棉二账本中自然要仔细记录下来,当时顺带记了下跟供销社换购过的东西。 而她在张家,也曾看到过张起山的小账本,两者数据有很大的差距。 这才给了她机会。 “张爸要是清者自清,那更皆大欢喜了,我本来还担心您发国难财,很是为难呢。 现在好了,真相大白,唯一能解释通的是,他们弄错了,这好办多了,我马上写封信送到市里,让他们把错处改改……” “不要!” 陈秀丽下意识大喊,她去写信,那无疑是在告发丈夫,窃取集体财产,损害国家利益,情节严重,会吃枪子的! 与此同时,她感到丈夫身上传来了些许异味。 “我给你合同,宝明,去拿……” “爸!” 半大小子不明白他们花里胡哨的对话是啥意思,只知道自己房子要不保了,剧烈反抗。 “你去!还要再拿五百块……” 张起山推着妻子。 “叶穗,你这个丧门星!” “等一下” 少女清脆声音响起,“我后悔了,五百太少,七百……” “不要脸!” 对她坐地起价的行为,在场的两个少年人愤然大叫。 “八百” 张宝明双眼充血,撸起袖子要朝她冲来,可惜还没到她跟前,就被亲爹扔来的擀面杖砸迷糊了。 “你滚!”又推了媳妇,“快去掏钱,快去!” 陈秀丽哀求道,“丫头,以前都是误会,爹妈跟你承认错误,但咱都是一家子,你就高抬贵手,拿五百行吗?” 见她面露不赞同,又含泪哀求,“你抓着你张爸的把柄,我们不会出幺蛾子的。” 人真的很奇怪,这么短的时间,情绪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叶穗扶起了她,在她劫后余生般的表情中,低声道,“妈,账本这类东西,查出漏洞了,马上就能改对。 你以为我张爸那么蠢,会把把柄一直留着? 缓兵之计没用,不用挣扎了,去拿钱。” 看着面前这个面似娇憨的女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这个乌发浓密、唇红齿白,没心眼没城府的姑娘,本该被他们掌握在手里,死死吃住的。 可是,为啥他们会翻这么大跟头? 再看跟鹌鹑似乎的儿子侄子,她突然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故意激儿子生气,好坐地起价的! 叶穗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五百块! 错就错在他们被她的漂亮娇俏的面容迷惑了,实际上,她心思深沉,十分可怕。 他们以为是猎人。 实则自己才是被盯上的猎物! 第18章 再遇 不管夫妻俩心中如何翻江倒海,钱跟合同终究到叶穗手里。 她旁若无人地数钱。 张起山虽然有点小权利,无奈儿子是无底洞,媳妇私下不断贴补娘家,其实远没同事风光。 但这不是她该考虑的。 钱一分不差,她没理由再留下了。 陈秀丽心有不甘,见叶穗收拾东西要走,哭闹着不放人。 叶穗似笑非笑望向她。 这人咋记吃不记打呢。 僵持之际,院外年迈老人的凄惨哭声由远及近,大晚上的,这渗人哭声吓的人寒毛直竖。 陈秀丽脸色惨白,直到她娘叫声传来,她才恢复正常,小跑地去开门。 叶穗同样松了口气,以为她不来呢,还好及时到了。 院门一开,她那裹着小脚的便宜姥姥,在闺女的搀扶下进来了。 刚进来跟门口的叶穗打了照面,枯瘦刻薄的面上浮出嫌恶,低声嘟囔:“赔钱货。” 陈秀丽后怕看了眼那祖宗,急忙扯她娘袖子。 老人没理闺女,滴溜溜乱转的浑浊眸子看见女婿时,刚止住的哭号声又开始了。 “起山,你可得救救你弟弟! 秀丽,我别以为你娘上年纪了就老糊涂,娘收到你弟求助信了,信上说,前两天他可给了你二百多呢! 你掏钱出来,再贴补两百,我得去救你弟!” 陈秀丽脑子乱哄哄,虽不知弟弟在劳改,怎会给家里写信,但一听二百多,她炸了! 钱钱钱!又是钱! 不管她做多少,娘全看不到眼里,一门心思从她身上吸血补贴家里兄弟。 今天出这么多事,够让她难受,当时就发火了。 “他啥时候给我二百了,只有五十!妈,我今年可是给够他三百多了!” 她忘了这会还有丈夫在,一股脑把不满全吐出来。 张起山本就憋着火,听了这个,简直气到发昏,“好哇,我也说你为啥一直喊穷,敢情钱都花娘家了!” “我,我没……起山,你听我说……” 陈秀丽面如土色,结结巴巴解释。 他老岳母装疯卖傻,丝毫不提及闺女填补娘家的钱,扯着夫妻俩袖子,“我不管,那信上写得有鼻子有眼,你得给我钱!” “我没钱!” “不管!” “陈秀丽你个败家娘们!” 三人刚开始只是高声争论,逐渐的就开始互相谩骂,间或还伴随肢体碰撞。 那俩年轻的帮谁都不行,缩在墙角当空气。 不知谁打谁,谁又骂谁,反正热闹非凡。 看了会儿热闹,叶穗心满意足离开。 今晚是摊牌时间,虽然她手上有证据,但这点证据,并不能完全保障自己全身而退。 所以她得做两手准备。 写了封信,托人送到陈秀丽娘家,人都有缺点,她娘家重男轻女,那就得从这方面下手。 信上写了陈向国在劳改时有多受罪,还说只有钱才能捞他出来,只有把火烧到他们身上,自己走的胜算才更大。 好在老太太不负所望,及时赶来了,还发挥了不小的功效,把那对夫妻拖住了。 一想可以彻底远离那家子,叶穗乐得直哼小曲儿。 她来时没带什么,走了自然也是一身轻。 揣着宝贝合同还有自己这些时间攒下的小金库,叶穗飞一般地朝市里奔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往市里的路远,晚上又黑灯瞎火的,但她脚步依旧轻快。 回家,终于要回家了。 这也是这个时代,她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但是俩小时后,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迷路了! ………… 同样路程,她走过两回,但不知是太得意忘形,还是今晚太黑了,她越走越不对劲。 按经济发展水平来说,越靠近市里,人口应该越密集,道路也该越平坦。 但此时所在地方越来越荒凉。 身边野草半人多高,放眼四望,没有一个建筑。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自己心脏狂跳声之外,再无其它。 她在原地绕了有半个钟头,还是在野地打转,那些荒草像有意识一般,好像要把她困死在里面。 不会遇到鬼打墙? 叶穗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四个方向挨着转了几圈,终于在一个隐秘的岔道那,看到有微弱的光射来。 有光就有人。 虽然大晚上不知安全与否,但总比孤身一人在郊外要好的多。 只是叶穗不知道的是,这周围哪儿有什么人家,黑乎乎中见到的建筑物。 不过是省里头两年拨款,在这人烟稀少,条件恶劣的地方建的特殊关押劳务改造的监狱而已。 刚刚看到的微弱光芒,是探照灯的光。 却说她在满怀希望往这儿跋涉时,这座监狱里,可不太平。 楼道里房顶上,那几个明亮的灯泡,忽然啪的一下灭了。 黑到极致的走廊里,突然多出数道矫健高大的身躯,他们跟幽灵一样,打开牢门,在这铁桶般的牢狱里,四散游走。 警铃响起,等看守的换上灯泡,这才发现原先躺在里面的人,都已经没影了! “快,去报告给副监狱长!” 安静的夜,瞬间沸腾起来。 叶穗走到钢丝网这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是顺着光来的,从张家出来,到小路上迷路,再寻到这边,一个人影没有,一个建筑物没有。 但到这了,突然多了两栋两层小楼。 太突兀,太不正常了。 她迷茫的抬头看了眼,那高高杆子上挂着的,哪是啥灯泡,分明是探照灯! 这玩意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还有这铁丝网,原本以为是谁家养牲口用的,但转念一想,现在都还是集体制。 养鸡养鸭都有数量限制,谁养的多了,都会被人说挖社会主义墙角。 谁家能大范围养殖,还要用上铁丝网啊! 这,这就是个监狱啊!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叶穗陷入了两难。 ………… 黑暗的牢房里,一道伟岸身姿的男人,在混乱中,偷偷上了二楼,径入厕所,爬上了窗户。 外面众多脚步声匆忙跑过。,但仍旧没有乱了他的节奏,只见这人踩在蹲坑之间的水泥隔栏板上,探身到天花板。 只几拳就杂碎桁板,推开瓦片,力达无穷的扳掉一根椽子。 在那狱警进来之前,双手吊住屋顶,一个引体向上,轻而易举的上了屋顶。 外面已经有不少被抓的人,他们哀呼跟骂骂咧咧的声音直接传到耳朵里。 谁都没注意到有一人,已经轻巧的翻到房顶,又灵敏的落到地上,眨眼间离开了这个固若金汤的监狱。 叶穗还在犹豫。 抬头的时候,探照灯正好打在房顶一抹矫健身躯上,只不过那灯一闪而过,再看时,房顶再也没了踪影。 看错了。 谁大晚上不睡觉,在房顶上蹦迪啊。 这个念头刚闪过,铁丝网唰唰唰响动,紧接着一道高大人影犹如天降,咚的一下落到她面前。 娘啊,这又是啥情况! 第19章 肌肤相亲 叶穗不会天真到,认为眼前之人是大晚上吃饱撑着没事干,来钢丝网这锻炼身体了。 方圆几里都没人家,更不可能是来串门了。 大晚上的,能闹这么一出,肯定是逃狱。 天老爷的,她到底走了啥狗屎运,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她不会认为对方能好心看她是个小姑娘就大发慈悲,这些亡命之徒要被抓回去了,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为了自保,对方不会放过自己。 “那个,打扰了!” 估计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颤抖声,面前的男人朝前一步,安慰道,“别怕!” 声音沙哑带着磁性,是意外的年轻。 不怕? 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跟我说不怕?! 叶穗没理他,转头狂奔,大喊救命! 估计是闹出点动静来,那探照灯猛地朝这边移动,太好了,只要被里面的狱警发现,自己就能活! 机会难得,她边跑边挥舞手,好更容易被人发现。 她拔足狂奔,但男女之间天然体力差距,让后面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赶上她。 一个饿虎扑食,就将她扑倒。 力道太大,加上地形不好,两人往前一倒,直接翻滚着落下斜坡,滚进河里。 这监狱建造自然要考察地形,为了防止身上这些亡命之徒逃狱,遵循着‘四面环水,插翅难飞’的准则。 他们这一摔,说巧不巧的,就滚进水里了。 叶穗掉进水里,那些水一下涌入她口鼻里,她也不会水,黑灯瞎火中,几乎是要溺死在水里。 就在她在水里扑腾,喝饱水快沉下去时,身边有人靠近,紧接着脖子被人揽住。 “别挣扎,放松,我带你上去。” 叶穗也知道这会保持镇定才能让两人都活命,随意扑腾,消耗体力不说,还会拖累施救者。 那人带着她往岸边游。 两人是滚落入水的,离岸不远,但这岸稍高一些,那人一只胳膊揽住她,一只手臂紧揽住岸边的柳树。 “我推你上去!” 这人好像不知她是姑娘一样,示意她扒住柳树树干,用肩膀顶着她往上。 但叶穗就是战五渣,走了这么远,加上又逃命般地窜了那么久,还在水里扑腾了一阵,这会早就没劲了。 两人一个姿势持续了几分钟,她还没蜗牛爬得远。 “我,我爬不动了。” 生怕这人不管她,又怕他生出歹意,把她灭口,叶穗小心翼翼地解释。 话音刚落,身下那个支撑的肩膀没了,叶穗大惊,难道对方看她太累赘,直接让她自生自灭? 就在她犹豫是不是用钱来讨价时,腰上多了一双手掌。 那双手掌极大,几乎只一下,几乎把她腰全都握住。 而且刚她往上爬时,衣服往上跑了不少,被水打湿后紧贴在她肚脐上方。 这人带着茧子的大手一放,直接跟她冰凉细腻的肌肤接触上了。 粗糙的手掌跟细腻冰凉的肌肤接触,叶穗瞬间汗毛直竖! 对方似乎也怔了下,但是他没迟疑,两腿攀住树,双手用力把她托了上去。 被人抓着腰,叶穗吓得魂儿都要掉了,恐惧激发了她的能力,几乎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脚站在地上,没看河里的人,更没拉他上来的打算。 叶穗没任何犹豫,拔腿就跑。 面对一个逃犯,就算对方救了自己,她也不会圣母心反过头去救他。 她还没活够呢。 再说对方身手那般好,追上她是迟早的事! 她必须快些,再快些,才能逃离魔爪!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对方实力,在她刚喊着,来人,救命后,那人又拦腰抓住了她。 被他一拉,反作用力下撞到那人怀里,鼻子撞到他胸口,疼得她眼泪直流。 “听着,我不是坏人!” 估计是怕她再喊,这人解释了一句,随即捂住了她嘴,俯身把她压在了地上。 叶穗知道,他是想利用野草来隐藏行踪。 两人湿哒哒的身子紧密相连,男人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他们面对面,凭借探照灯一闪而下而过的光,她也看清楚了对面的相貌。 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带着几分野兽般的锋利。 虽然环境不对,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人长相不俗,长眉入鬓,轮廓分明。 估计是怕被发现,唇紧抿成一条线,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是蓄势待发的疯狂。 怕脖子被人扭断,叶穗安静如鸡。 这个节骨眼上,感官都被放大了,刚刚她就发现了,这人身高极高。 此时伏在自己身上,身子没有接触,但单凭捂住自己的那只手,能感受到他修长四肢。 他力道极大,手臂上都是肌肉,但线条流畅,精壮却不过分强壮,不是那种狰狞的肌肉疙瘩。 两人姿势尴尬,他胳膊就压在自己肩头,衣服下紧实触感可让人忽略不了。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间或有低声的对话传来。 叶穗心中大喜,这是救兵来了! 想必监狱里也发现逃犯失踪了。 太好了,太好了。 眼下情况对自己有利,但对这个男人来说,就十分不妙了。 男人眉头微皱,心里有点烦躁,被捂嘴的叶穗清楚感受到他情绪变化,也察觉出对方捂着自己的力道在放松。 机会难得! 一把挣脱开他的束缚。 顺势滚了两下,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啊!” 余光瞥见那只手又朝自己伸来,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双手一把抓住,低头,死命地咬着。 这人看清了自己长相,就算跑了,也难保日后找她寻仇。 她不能让危险打扰到自己安稳生活。 所以,一定要把人给抓住。 “快,那边有人!” 众多脚步声朝这边传来。 嘴里有铁锈味儿传来,她咬得更使劲了。 一阵杂乱脚步声传来,数道光亮打在两人身上,十来个人涌到这里,打着手电把他们围了起来。 那些公安还有狱警们,看着两人如此奇怪的举动,都是一脸疑惑。 有人拿手电照了下叶穗。 又照了下脸已经黑成炭的江潮。 这会再也忍不住笑意,指着二人哈哈大笑着,“江大队长,大晚上的,这闹哪儿一出啊!” 第20章 姑娘好看 叶穗冻得惨白的脸上只有鼻尖是红的,大眼中透着迷茫,不解中又带着些许无辜。 一眨眼先前蓄着的泪水又滚了下来。 整个人都透着可怜。 啥?江大队长。 是说这个同样狼狈的男人吗? 还有,你们发现逃狱的了,难道不该把人控制住,咋在这打起了哈哈? 啥情况,难道他不是逃犯? 眼前情况已经超出她理解范围了。 被人发现,证明这次‘逃狱’行动失败,面对同事们的取笑,江潮泄愤似的挠了下短寸头发。 黑沉脸起身,没看‘罪魁祸首’穿着湿哒哒的衣裳,一把翻过铁丝网快跑几步,融入了黑暗中。 叶穗这模样也回不去,那几个公安打扮的,商量了一下,先把她带进去了。 天入秋了,白天那会还暖和些,晚上就有点冷了,尤其是她还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阵小风儿吹来,就冻得她直打喷嚏。 估计也是看她可怜,副监狱长让人给她找了一身衣裳。 知道她是迷路,无意到这的,对方态度还挺好,只叮嘱了她往后不能往这来了,没再说什么。 那人说天亮了再让她走,今晚先委屈一晚,就走了。 他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一大串公安来拜访。 这些人也不管她是不是想见人,一窝蜂全都涌了进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她是怎么发现的江潮,又是怎样拖住对方脚步的。 叶穗发现了,进来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极个别中年男人好像对他暴露的事,也格外感兴趣,人虽没进屋子,但几张大脸贴在窗子上,就等着她解答疑惑。 “江潮所在那个分局,吹得天花乱坠,还说什么这次试验,除了他们队长能出逃外,再没人能逃得出!” “是啊,一个个高兴的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现在知道丢人是啥滋味了?” “你们没看,刚刚江潮那小子脸色难看的呦……” “哈哈,换成是我,我也难看,戒备森严,又是新的监狱系统,咱们这么多分局,参加人数小二十个,没一个成功,江潮虽然脸臭点,但是本事真不小,要不是这姑娘,这会他早逃之夭夭……” “咳咳!” 这咋越说还越赏识了呢。 他到底是向着哪一边啊! 这七嘴八舌的讨论,终于让叶穗弄明白一件事,就是,逃犯啥的,不存在。 这是演习,是假的! 而她的出现,就是最大的变故! 此事说来话长。 他们市的位置得天独厚,但是呢,监狱工作开展得并不乐观,相邻的兄弟省份,人家有个监狱自打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逃狱脱逃事件。 人家位置没他们好,但因为有一支素质良好的管教干部队伍,多次被评为全国劳改系统先进单位。 他们省里一看这不行啊,落后就要挨打,一次次被人踩在脚下,这面子哪儿过得去。 所以特意费工作弄了个这个监狱,这监狱里面可不是寻常犯人,有反革命分子,还有台省早年派来的特务,特别重要。 而如今这年头呢,监狱系统还归公安管,所以为了保障安全,顺带试验下这个新的监狱是否安全。 市局长特意抽调了好些公安系统的精干力量,说是以区为单位,让他们进来找‘漏洞’。 谁成功‘越狱’,哪个区就赢了,相对的会记功,有奖励之类的。 这些人里面,有武警队伍的大力士,他们没少破坏,可惜没成功,也有身材瘦小的,想从窗户门框下水道出去,也没成。 要说大家都没成功,那好得很,相安无事。 可是别人都没成,江潮成了,这不得招嫉妒啊。 这也是为啥他被抓,队友们都幸灾乐祸的主要原因。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讲,人家也成功了。 要不是她…… 好,越说叶穗表情越难看。 江潮这人,虽是初次打交道,但在黑市上她可没少听到人家的大名。 他最是难缠,最是不给你讲情面。 完了,这刚到市里就把人头头给得罪了,往后还有好日子吗? 头疼,头疼。 叶穗借口说不舒服,把这群人赶出去了,可能是她脸色确实难看,大家也没怀疑。 这边行不通,去找那小子的话,八成会被人打出来。 算了算了,明个去问副监狱长。 ………… 办公室里,洗漱过后的江潮正同领导汇报工作,他把如何逃离,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饶是监狱长看了现场,此刻听到他的讲述仍旧大为震惊,“好小子,身手好还机灵,虽然没成功,但该有的奖励还是会给你的!”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起来也得感谢那小姑娘。 不然在投资这么多,固若金汤的监狱里真让人跑了,自个里子面子都得丢个干净。 现在,虽说也没保留多少,但他不是没跑成嘛! 面子还没丢完。 江潮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喊来了基建科长财务科长,他要马上追加预算,那小子不是从房顶跑了吗? 那就在整栋楼房的屋顶上,罩上一层圆钢组成的钢网,等装成了天王老子都别想越狱! 一天过得惊心动魄,身体累,精神更紧绷,躺床上只眯瞪了一会天就亮了。 刚睁眼,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同志,你起来了吗?” 叶穗赶紧开门。 前来的男同志,估计没想到她醒了,门开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不好意思挠头。 “今天我们要去市里送人,我们领导让我过来问你,要不要搭车回去。” “要要要!” 本来还在发愁怎么去市里,眼下可解决了她的难题。 怕耽误人家,叶穗用凉水抹了把脸,换下昨晚洗了,但还没全干的衣裳,一路小跑到地门口。 监狱的大门外,十来个男人正聊天打闹,这个年龄段的公安们,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叶穗出来后,原本热闹的场面,瞬间没了声儿。 昨晚她浑身狼狈,天黑加上脸脏,也没人注意她长相,今儿她洗干净,也收拾利索了。 几人才发现人姑娘这么好看! 第21章 回家啦 虽是素面朝天,但她底子好,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人畜无害,头发乌黑,眼睛亮晶晶,挺翘的鼻尖还泛着红,再搭配着那梨涡,那叫一个甜。 尤其是人身段纤细玲珑,任谁看见,都会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当下就有几个小伙子不好意思看她了。 叶穗倒没发现大家异常,环顾了一圈,没看见那个黑脸煞神,由衷地松了口气。 “同志,快上车!” 大门口停着一辆越野汽车,副监狱长看那群精力旺盛的小子们眼神快粘在人姑娘身上,打开车门,示意她上副驾驶。 车子慢慢发动起来。 副监狱长估计是怕冷场,东拉西扯问了她不少问题。 眼瞅着快要问道个人问题了,她赶紧扭转话题,“咱们单位待遇挺好,还专门配汽车呢!” 她打量了车子一番,“这是一汽越野车。” 男人嘛,天生对车跟武器有种天然狂热,见她一针见血说出车型呢,笑得越发真挚。 “眼光不错,是一汽解放25吨ca30汽车,我们监狱可没这么好待遇,这不是前两天拉这些精英骨干来做任务吗,上头特地给批的,今天任务结束,就要还回去的。 说来也奇怪,该是江潮那小子去还车,他倒好,一大早就跑个没影儿。” 提起江潮,叶穗心里咯噔一下。 昨晚她害得人前功尽弃,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但凭良心说,昨晚那种场面,错也不完全在她,今天他没出现,是不是记仇啦? 得罪公安,日后肯定有麻烦。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尤其叶穗自小生长环境复杂,凡事都爱多想,多谋划。 车子在颠簸中,进了市。 跟后车斗上热情的小伙子们道别后,叶穗心事重重地回家。 市洗煤厂规模大,职工也多,为方便工人上下班方便,小区跟厂子就一个院墙之隔。 笔挺高耸的大烟囱,突突往外冒烟。 空气里弥漫着似有似无的焦臭味,就连路两旁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都显得有些灰扑扑。 此时正是早上,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里,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报声。 上下班的高峰期,厂区里有人骑着崭新的二八杠自行车,灵巧躲避着路人。 人多,相对也热闹些。 她进来后,不少人热情跟她打招呼。 家属院有些年头了,以往漂亮的红砖,被岁月侵蚀后,早就不复往日的风光。 叶连山这种正常在岗工人,住的都是小平房。 二十多平方的房子隔出两间屋,院里自己搭一个厨房后,就剩七八平方。 他们这个巷里,住着七八户人家,邻居们的房屋面积还有院子格局,都差不多。 领导们不跟他们住一起,他们住在几排平房后的小白楼。 住处不同,圈子自然也不同。 站在自家门口半天,还是没勇气进去。 也幸亏原主下乡几年,刚返城不久,性格什么的有变化也能解释得通。 被他们发现的几率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到时候,她该怎么解释。 是不是又成孤家寡人了。 明知想这些有些矫情,但又由不得她不想。 “叶穗?” 徘徊的时候,一个邻居发现了她。 “哎呦,都到家了咋还不进去!”似乎是怕她跑了,女人抓住了她,又使劲拍门,“红英,快出来,你家穗儿回来了!” 几乎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噼里啪啦声响。 一阵凌乱脚步之后,两道身影,前后脚地冲出来。 李红英见姑娘瘦了好多,心疼的直哭,腿不利索的男人,眼里也含着泪花。 他们打量自己时,叶穗也在打量对方。 叶连山国字脸,五官端正,额头有几道皱纹,鬓角有些白发,跟记忆里模糊的身影,对上了。 说来奇怪,先前那股顾虑跟不安,在看见他们后,全没了。 叶连山犹豫半天才开口,“你咋来这么早?” 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压低着声音,显得客气又小心。 门口堆着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不等她回应养父,就大咧咧问着。 “回来走亲戚啦?” “这次住几天不?你爸妈都可想你了。” 倒都不是坏心眼,就是有些八卦而已。 叶穗没回应他们,自然地扶住叶连山,“爸,回家再说。” “对,回去,回去!” 关门,把好奇视线全拦在门外。 叶连山早年在战场上,左腿小腿被子弹打穿,伤了神经后走路才不利索。 他不爱被人扶,不愿意提醒自己腿脚不便的事实。 但此时被叶穗扶着,可听话了。 刚进屋门叶穗就宣布着,“我跟张家人闹翻了,我家只有这里!你们别想再撵我走!” 李红英急忙点头表示赞同。 叶连山叹气,要不是为了孩子前途…… 叶穗也知道他顾虑什么,打蛇打七寸,把这些日子遭遇全说了。 “我受伤,是因为被我妈推下山导致的,她害怕我醒了,被我拆穿真相,连医生都不给我找,看我自生自灭。 还在我没死透时,给我配了冥婚,几百块,她就把我卖了。 工作的事也是假的,他们假惺惺地说帮忙,其实就是为了咱家房子。 前几天,我得了一个工作机会,陈秀丽想让我让给她侄女,我没同意……” 对面夫妻已经气到两眼泛红,叶穗又加了把火,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淌,“她竟然在我饭里放泻药,东窗事发后自己不反省,还要动手打我!” “啪!” 叶连山一拳砸到桌上,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竟敢这样?” 自小到大,别管叶穗多调皮,他们夫妻都没舍得动她一指头,她亲妈竟然敢这么对她! 叶穗擦了下眼角,“爸,妈,你们别赶我走,我不想当没人要的孩子……” 先前有几分虚假。 但想到如今处境,养父母毫无保留地疼惜,倒多了些真情。 “胡说!你姓叶,你一辈子都是我闺女!那俩杂碎,我饶不了他们!” 叶连山说完就要去找事。 叶穗哪能让他去,张家现在兵荒马乱,误伤了他咋办,再说,他一去,自己做的事不就全泄露了? 赶紧拦住人。 第22章 牙印 好说歹说,终于劝下了他,叶穗还怕人背地里去,赶紧把干了的房屋合同,钱,全都塞过去。 “我抓住他们一个把柄,就把东西都要回来了,爸,我知道你心气不顺。 但我周一就要去上班了,别介我亲妈闹腾到人家厂子,领导看我家庭复杂,不要我了咋办!” 闹腾,陈秀丽是不敢的。 她这么说,是想让养父放弃找茬的想法。qqxδnew 叶连山也就在妻女跟前脾气好些,闺女安慰,妻子担忧,全都不希望他去。 良久他抹了把脸,暂时放弃。 “对了,你说你找到工作,是什么工作?” 终于转到正题上了。 “棉二工会招工,大概率是会计。” “啥?” 叶连山瞪大眼,“棉二?是棉二纺织厂吗?工会里,你进去是个干事吗?” “考的是会计岗,周一去厂里人家分配,主任说的,应该没什么变故了。” “当场录取的?真的?太好了!好得很!我姑娘出息,比她爸出息!” 男人激动得眼中泪花闪烁,巨大喜悦侵袭,冲得他简直找不到东南西北。 李红英同样欢喜,孩子回她身边,足够高兴了,谁知姑娘这么争气,自己找到了铁饭碗! 她飞快朝人比画。 问她吃过饭了没,兴高采烈地要去给她做饭。 不过,刚进厨房一会功夫又跑了出来,进屋窸窸窣窣一会,再出来,一脸不自在,“家里白面不多了,我去食堂打饭。” 先开始,叶穗还没琢磨出意思。 但很快,她就知道,是家里没什么粮了。 农村跟城市不同,在市里,粮、油、肉、蛋是凭居民粮食供应本,按月在户口所在粮站领取。 粮食有定量,每月居民23斤,干部26斤,特殊工种例如炼钢工人加上‘工种粮’定量可达到45斤。 洗煤厂也有自己单位下属矿井,煤矿工人有特殊补贴,每个人享受最高定量,可到57斤。 叶连山是特殊工种,一个月有45斤定量,加上养母的,俩人不该这么拮据。 但一想这月她回老家,陈秀丽还不知道从这搜刮走多少细粮,心底又有怒气翻涌。 这么可恨,钱要的还是太少。 养母出门时面带为难,估计也是借粮票去了。 为验证心里想法,她特意去厨房看了眼,果然,缸底只有玉米跟高粱面。 白面大米?影子都没有。 “穗儿?” 当她在怒气中难以自拔时,叶连山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叶穗调整了下表情,“怎么了?” “那个……”犹豫再三,还是斟酌开口,“前两天家里来了个小伙子,说是你托他来送的鱼,我多嘴问句,那小子是你对象?” 她到了谈对象的年龄,家里人也不是想阻拦,问一声也是想帮她参谋参谋,别上当了。 “不是,不是!” 咋就有这误会了。 叶穗解释那是她朋友。 她说得坦荡,提起那人时,又没女儿家的羞涩,叶连山也就相信了。 这个话题以养母回来,暂时告一段落。 李红英笑容满面,不停往她跟前推着饭盒。 叶穗早就闻见肉味,打开盖子一看,竟是排骨面。 洗煤厂工人干的都是体力活,食堂为了照顾大家口味,不管早晚,汤的干的,应有尽有。 这碗面最起码两毛钱,外加二两粮票,她只买了一份,可想而知多宝贝。 “我在路上吃了,咱们分开吃!” 我买了馒头,你吃,多补补。 她比画着。 排骨面是自己的,馒头是叶连山的,她估计都没给自己买吃的。 叶穗不吃独食,不顾她的拒绝,飞快从饭盒中挑出来一半退给她,见她拒绝,索性放下筷子。 一脸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态度。 如此,对方才妥协。 早饭吃完,跟养父母报备下出去办点事,她带着自己的小金库,飞快地跑了。 到月底还有半个月,一家子嘴又不能吊起来,想法子弄点粮食回来才最要紧。 训练场上,几个小伙正在激烈地肉搏。 其中一个打得最是凶悍,别管是群殴还是单挑,没人能在他手里讨得了好,最后同伴们打急眼了,七八个围成一圈,这才把人控制住。 活动下来,个个大汗淋漓。 单薄的衣裳,紧贴在年轻躯体轮廓分明的肌肉上,格外吸人视线。 “输了,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眼瞅江潮还要再来,跟他较量的同事们,个个举手求饶。 现在没有专业培养公安的院校,在公安团队里,除了早年招进来的,其余大多都是转业或退伍的军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扛枪上过战场的。 在这些刺头里,谁拳头硬就听谁的。 江潮刚调到矿区的这个公安局不久,靠着一双铁拳打扁天下无敌手,手底下没一个不服气的。 打完了,今天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气喘吁吁的众人,斜靠在长凳上休息。 冯飞拿毛巾擦汗。 余光瞥见江潮举着水壶灌水,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寸头的汗水滴在胸膛,汇合胸膛的汗水,顺着腰腹线落入裤子。 都是男人,人家那几块结实的腹肌格外让人眼热。 不过,奇了怪了,往常队长最是不拘小节。 他们局里说白了就是和尚庙,大家一块洗澡换衣服啥的,从不避讳人。 但最近两天他观察下来,队长行动十分古怪,跟娘们一样,不爱脱衣服了。 你看今天,都出这么多汗,还裹那么紧,难不成有啥秘密? 不止他怀疑,几个队友也怀疑,几人对视一眼,趁他喝水功夫,一拥而上将他衣服剥了。 这健硕的后背,油亮的胸肌,都没什么异常啊。 可等视线落到他胳膊上,几个人狂笑起来。 一米九高的大男人,浑身上下哪儿都是硬邦邦,唯独在结实紧致的两条手臂,还是在相同位置,有俩小巧的,还未消肿的牙印! 牙印! 竟然是牙印哎! 看这大小跟轮廓,还是个姑娘家咬的! 冯飞左右张望,哎呦呦笑的都要岔气。 “这姑娘谁啊,真是好牙口!” 牙印是圆溜溜的一个圈,能看出主人牙齿整齐健康。 “是对象?” 不是对象谁能咬到他啊,这是小对象之间的情趣,大概是女孩子在宣誓主权。 冯飞这人没心没肺,压根没发现自家队长脸色越来越黑,他打量着胳膊,问出心底不解,“既然是宣誓主权,咬一口就行了,做什么咬两口?” 还怪对称。 第23章 同一人咬的 江潮解释,“不是对象,也不是一人咬的。” 他们越想越歪,满脑子废料,索性说开。 “队长,你别撒谎啊……”一队员无视他冷脸,将他俩胳膊放平给大家看。 这样一来,更加明显。 “虽说都结疤了,但你们看,这位置上,是不是深浅跟距离都一样?队长,那姑娘有俩虎牙呢!” 两胳膊的牙印,不论是个数还是深浅又或者是虎牙位置,都丝毫不差。 “是啊,就是一个人咬的!” 都是搞刑侦的,几人围一圈,边观察边点头。 江潮心头同样震撼,先前他也有过怀疑,但过于巧合,也就否认这个念头,可眼下相同的印记,根本抵赖不了。 真的是她! 眼瞅冯飞还要调侃,就见江潮三两下挣脱出来。 “我看你还怪有劲的,咋的,再比划比划?” 眼瞅又要乱了,训练场上鸡飞狗跳。 就在这会,一队员从外面跑过来,看见自家队长,高兴地直喊,“队长,有人给你送来奖励了,有三十斤白面,二十斤大米,八斤猪肉,还有三斤油!” 乖乖,听完这一串奖励,大家别提多羡慕了。 江潮放过了冯飞,他没多问,就知道这是监狱长兑现的承诺。 他大手一挥,“把东西抬到食堂,今个让师傅做桃花面,大家吃个尽兴!” 桃花面! 队员们兴奋地直叫。 这玩意可是他们去国营饭店,最爱吃,也是最肉疼的吃食。 上面的碗,是一种很大的碗,符合他们北方人的饭量,面有拇指宽,一碗差不多半斤多面,褐色的汤汁,搭配着一块一寸宽二寸长的烧肉,两个炸透的肉丸子。 一碗下肚,舒坦顶饱。 可惜那面一碗要三毛八,还要三两粮票,太奢侈,吃不起。 眼下听队长要请客,一个个开心的直往食堂冲。 “等等!”江潮突然喊停几人。 大家紧张地望着他,可别是队长后悔了! “你们敞开肚子吃,你!”指了下冯飞,“没份!” 一时间,空地上满是男人的哀嚎。 ………… 每月去粮站领粮是有专门时间,过了领粮的时候,你想领的话,只能等下个月。 叶穗没想去粮站碰钉子,思来想去,好像只能去黑市上碰下运气。 到那后才知道,最近公安查得严,黑市已经换地了。 比较幸运的是,正犹豫的时候碰见个熟人,也不是别人,是上次卖鱼时认识的,那个叫小武的爷爷。 对方也看见了她,大老远就朝她挥挥手,颠颠跑了过来。 问了下她来意,看她闷闷不乐的,大手一挥,“我还当什么事呢!我孙子吃的就是这碗饭,多的没有,几十斤还是能匀出来。” 人家祖孙俩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平时吃上不委屈的,家里估计真不缺细粮。 叶穗也没矫情,赶紧道谢。 等老人去而复返,身上已经背着一个面袋了。qqΠéw “里面有二十斤富强粉,最上面的袋子是十斤大米,你先吃着,吃完再来找我!” 三十斤细粮,估计可以撑到下次领粮的时候。 叶穗终于露出笑模样。 其实她着急寻粮,为的也不是自个儿。 叶连山每月能比别人多领那么多定量粮食,足以想到他工作量多大。 就这每个月领的粮都不足撑到月末,更别说家里粮食被陈秀丽搜刮了个干净。 夫妻俩互相谦让,有口吃的都想让对方多吃几口。 养父底子好些,但长时间工作劳累加上吃不好,走路都开始发飘儿。 养母情况就更不乐观了,她身子本来就虚,现在身子亏损得更厉害,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长期劳作加上营养不良,夫妻俩迟早要出事。 她好不容易有了家人,有了遮风挡雨的地儿,可不能再失去。 黑市规矩她懂,来之前也打听了正常粮价是什么。 玉米粉一斤九分三厘,白面一毛三四,大米是一毛二分钱。 她没粮票,就按黑市给的高价。 掏钱递给人时,老头连连摆手,“都这么熟了,哪儿能多要你的” 见她还执意要给,又凑近了说,“小同志不瞒你说,上次从你那弄的二百多斤的鱼,我们爷孙可没少挣钱,有这层关系在,你就按正常价给我!往后有好事,多想着我们就行!” 话都说这份上了,叶穗也不坚持。 谁也不跟钱有仇不是? 寒暄了两句,就跟人道别了,背着沉甸甸粮食,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但是,越往回走,她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可能是背着粮食太显眼了,这一路上,处处被人打量,没走几步就别人询问。 完蛋玩意,就光想去找吃的了,也没往别处想,她忘了今天不是领粮日子。 大白天背粮食走街串巷,不明摆着告诉别人,她粮食来路不正? 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当有人再问时,她整理好表情,坦然道,“是从朋友家借的!” 借的? 这年头自家还吃不饱,谁能大手笔借给她。 可别人信不信是别人的事,只要他们问,自己就坚定地这么回应。 紧赶慢赶,终于快到家。 远远看见一道背影,她高兴地要喊妈。 但就在这时,斜地伸出一条腿,女人不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没等她爬起来,几个躲角落里的半大孩子,吆五喝六的蹦出来,不愧疚他们绊人的不好行为,竟然还有人,偷拿石子砸她! “不要脸!” 叶穗笑容戛然而止。 这还能忍? 冲上去,大巴掌使劲打在几个闹得欢腾的孩子背上。 把他们打的兹哇乱叫,赶紧扶起地上爬不起的养母。 见她额头的血丝,心疼不已,赶紧问别的地方有没有伤到。 “你敢打我!哇,我要告我妈!” “大的不要脸,小的也是不要脸!” 六个孩子,年龄段不同,小的哭大的闹,似乎对她会动手很不满,直到她再次举起拳头,他们唰的退了老远。 “你们扔石子还有理了?” 叶穗训斥。 “还去告状,好啊,来告啊,看谁怕谁!” 李红英怕闺女惹事,扯着她衣裳,非要拉她回家。 谁知俩人还没走呢,不服气的控诉又飘了过来。 “谁让你妈不要脸!” “对啊,谁让你舅舅是强奸犯,强奸犯的妹妹就是不要脸!” 第24章 是她啊! “强奸犯的外甥女也是不要脸的!” 他们越说,李红英身子抖得越是厉害,额头大汗淋漓,唇上的血色也消失殆尽。 回去,我们回去…… 李红英不断打手势。 这里每寸空气都是窒息,绝望的,天真孩童嘴里吐出的话,更是要把自己撕裂。 她不愿回想,更不想让女儿听到这些不堪。 “你们还没挨够是!” 害怕她再揍人,小孩们退得更远。 但在发现她扶着人,根本脱不开身后,又放肆起来。 “嫌我们不干净,就别做不干净的事啊,我们可没冤枉他,他要光明磊落的,你姥爷为啥跟着自杀?” “还不是心虚!” “就是就是!” “一个强奸犯,一个卖友求荣!” 小孩子们哪儿知道那么多隐秘,都是听大人们说的。 大人们碍于情面,身份,不好提及这些,借由孩子的口,让他们骂出自个的心声。 既体现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又成功撇开了自己。 毕竟这些话是孩子们说的,小孩儿们童言无忌,谁会跟他们计较呢? 叶穗一开始想着,教训两下就算了,追着他们打,也不光彩,谁知自己大度,对方反而变本加厉。 不教训不行了! 但刚起身,手臂就被人抓疼了,回头一看,李红英眼睛含泪,摇头恳求她不要去,情绪起伏太大,还歪头干呕几下。 此刻,自己对她而言,就像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块救命的浮木。 “滚!” 怕她真的再打人,小娃们跑远了。 “妈,不怕了。” 叶穗轻拍她后背,柔声缓解她的情绪。 记忆里,她妈是受了大刺激,才不会说话。 结合着那些小孩儿的话,她琢磨出来了,舅舅是因为犯罪被枪毙。 她姥爷背上了卖友求荣的帽子,加上受不了儿子死亡的打击,也跟着自杀了。 亲哥加上亲爸接连去世,正常人谁能承受这个打击。 可她今天无意间看到一张老照片。 那个男人戴着眼镜,温文尔雅,咋看咋不像作奸犯科的。 不过,光看样子,谁也不敢说那就是个好人。 眼下,不是纠结的好时候。 刚闹出的动静,周围已经有些指指点点的人了,李红英不能再受刺激了。 先回家。 扶着她妈,咬牙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身上一轻,余光一瞥,是一个跟她妈年龄相似,烫着卷发穿着考究的女人帮她扶着了。 本想道谢,但叶穗敏锐地发觉,养母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叶穗拂掉她手,客气疏离道,“不用了。” 女人没跟她计较。 含笑朝养母道,“英姐,你太客气了,你是我堂姐的发小,就是我的姐妹。 听说,前两天你到处给闺女找工作? 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不过,你来找我啊! 我姐在矿区纪检委当委员,我又在棉二上班,还算有点面子,是扫厕所还是给人打饭,那不就一句话的事?” 说得好听,但她高高在上的态度,轻蔑的眼神,谁能不知道咋回事啊? 还扫厕所,亏她说得出! 李红英藏在闺女身后,身子轻颤。 孟玉兰满意了,大发善心般,掏出一张二两粮票。 “英姐,我听说你现在都靠着借粮票过日子?哎,你就是倔,二两粮票,找啥别人啊,找我就成啊!” 说完两指一松,粮票轻飘飘落她脚下。 见她不去捡,佯装叹息,“孩子跟上你们这样的家庭,真是遭罪!” 整个家属院谁不知道,叶穗是她的命根子?她是拿着刀子,活生生朝李红英最柔软的地方刺的。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 叶穗深吸了口气。 “抱歉,扫厕所的工作,还是留给你自家孩子。” 不能生气,也不能退缩。 她现在是叶家的支撑,她露怯了,岂不是谁都能上来踩一脚了? 她语气平缓,“我有这样善良隐忍的父母,是我的福气,能给孩子创造优越环境是不错。qqΠéw 但要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为人刻薄,那就不妙了。 你有的,我父母没有,但是我有的,你孩子未必有!” 虽拗口,可意思浅显啊! 不就是说,自己孩子没个善良的好父母? 一张口就贬低两代人,这丫头好气人! 她下意识要呛声,但对视上对面那张脸,卡壳了。 叶穗太漂亮了,脸蛋瓷白如玉,身段玲珑,杏眸雪腮,精致到跟这杂乱环境格格不入。 明明是明媚乖巧的五官,但却一点不懦弱。 漆黑如点墨的瞳仁浅浅流光闪烁,落到她身上,不卑不亢的,竟让自己有些害怕。 叶穗不在意越来越多的视线打量,朗声道,“听完您也在棉二上班?巧了,我也是! 不过怕是让您失望了,我在工会,不是打扫厕所的。 想到以后要一起建设美丽家园,我再多嘴跟您介绍下,我叫叶穗,咱们,来日方长!” 她大大方方,没一点扭捏。 可就在她自报家门后,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啥? 她是谁? 叶穗? 叶家早年那个黑丑丫头?! 她不是知青下乡了? 啥时候回来了! 还,还这幅模样回来的! 叶穗返乡后在城里住过,但原主腼腆又不常出门,大家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下乡之前。 以前的她黑瘦不说,头发还挡了半张脸,见到人后,扭捏得不敢说话,跟如今明艳动人的模样天差地别! 在大家交头接耳时,一个围观者突然大叫一声。 “是你!” “知道是叶家丫头了,你太后知后觉了!” “不是,哎呦,是她!” 这一惊一乍,大家越发好奇。 “这颠三倒四说的,到底啥意思!” 围观群众心里痒痒的,着急追问。 叶穗也不走,坦然让大家打量。 在追问下,那个中年男人终于整理好情绪。 “前两天,棉二考试你们还记得吗?” “咋能不记得!那天考试特别难,不少有经验的年轻人都铩羽而归了。 我娘家侄女就没考上,回去哭了两天呢!” 另一人也想起来了。 “是啊,我那天没在,但听我妹子说过,考试时,有个姑娘特别优秀。 两只手打算盘啊! 还跟秦主任一起比试了。 秦主任是个老手? 速度没比过人家姑娘就算了,算出来的账务,还被那姑娘挑出错来了,你们就说稀奇不稀奇!” 这可真稀奇了。 第25章 红烧羊肉 那男人说话也怪有趣,跟说书似的,说到最精彩的地方,还特意卖了关子。 “最稀奇的是,人家主任听她的意见检查一遍,还真找出错处,不止如此,还当那么多人面儿承认自己输了!” 哇。 人群里惊诧声一片。 有人后悔那天没去,错过了精彩。 有人赞叹秦主任大度,当众承认错误。 提起八卦,大家总是津津有味,讨论了一大堆,终于有人引到正题来了。 “说那么多,跟叶家丫头有啥关系?” 男人拍了下大腿,“哎呦!还没听明白呢?那天大放异彩的丫头,就是叶穗啊!” 啊?! 是叶穗! 这比刚刚知道丑小鸭变白天鹅,更让人吃惊! 众人表情古怪。 这丫头倒是有本事的,可惜了,摊上这么一家。 叶穗对周围讨论跟遗憾充耳不闻,她一手扶养母一手拎起地上的面袋,目不斜视地回了自家。 主角一走,没热闹可看,围观的自然散了。 孟玉兰捡起地上粮票,若有所思。 前天她去堂姐家,听她说过一嘴,说最近市领导突击检查各厂的财务,唯独棉二他们厂纰漏最少。 自己没本事,但也混了个正式工,在棉二食堂管采购,孩子们也沾了光,当上干事。 这丫头真有传言中那么有本事,对自个还真有一定威胁。 虽不明白为啥堂姐对这个哑巴这么在意,但她嘱咐自己盯紧这边,自己照办就是。 万事有她撑腰,自己才不怕呢! ………… 叶穗她们回去后,李红英休息了。 知道过往对她来说残忍,叶穗乖巧得没刨根问底。 她不是没怀疑过,夫妻俩爱女如命,怎就让她亲妈带走人了。 如今明白了一些,安排工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张家名声好点。 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人家打听到她家庭不好,婚事上难免吃亏。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眼下,她虽在逆境中撕开一条口子,但处境依旧艰难。 除非她能飞快成长,不然他们还要受人冷眼。 至于那个未谋面的舅舅,她有必要再去了解了解。 想那么多没用,过好眼下。 往常中午饭,她爸要在食堂吃,但最近他没粮票,也没往食堂交粮食,所以都是回家吃的。 她再磨叽,就赶不上午饭了。 只是归置米面时,叶穗在面堆里摸到两块油纸包着的东西。 打开看,竟然是一块是猪肝,一块羊肉! 这分量,少说小两斤。 这老头! 还回去太矫情,她把这份好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再回报人家。 有了肉,做饭难的问题迎刃而解。 厨房是有萝卜,搭配羊肉正是绝妙,她手脚利索,很快把羊肉清洗干净,沥干血水切成小块。 羊肉汆水,清洗干净,萝卜洗净切成跟羊肉大小相同的块。 红烧羊肉一般要用的调料也不复杂,山奈、八角、葱姜、花椒、草豆蔻,但叶家生活困难,调料更少,在碗柜翻来覆去,只找到其中几样。 不过肉新鲜,佐料少些也无所谓。 羊肉跟萝卜在砂锅里煨着,她腾出手处理猪肝。 她妈气血虚营养不良,吃猪肝正好补补,不过猪肝就得费些功夫,做不好的话口感不好,浪费了食材。 猪肝洗净,刀背锤烂宰成细茸,加少量的清水跟捣烂的姜汁,搅成形了再加蛋清,炒好的盐一点白酒,胡椒粉没有,她用花椒面代替。 这道口蘑肝膏汤得用口蘑来调鲜。 但她压根找不到口蘑那玩意,家里倒是有一把干香菇,好像是以前原主当知青时寄回来的。 干香菇泡水备用。 接下来就简单得多了,清水煮沸,放盐跟切好的泡发香菇,然后把先前放上调料的猪肝泥在刀上抹平,用筷子划成梭子块轻轻地拨入到汤里。 等叶连山回来时,小院子已经充斥了浓郁的香味。 他没想多,只认为是闺女回来了,媳妇借钱借了肉票给孩子改善。 想到这,就想到媳妇越来越虚弱的身子,叹了口气,是自己没本事,让媳妇孩子跟他受了委屈。 “爸?” 正愧疚呢,厨房露出个人头,叶穗系着围裙招呼他,“在外面站着做什么,摆桌子吃饭啦!” 是闺女在做饭? 叶连山赶紧迈腿进院。 白花花的大米,红烧羊肉汤汁枣红,上面飘着一层油花,那是羊肉本身油脂。 另外一碗汤上撒着翠绿的香菜葱花,单闻味道就知道手艺不俗。 “这是……” 叶连山愣住了,他以为家里改善就是多了几片猪肉,主食还是高粱米,谁知道竟是这个! 李红英出来时也愣了下。 “我去找下乡时的朋友借的粮,以前在乡下我也没少接济她,等我上班了手头宽裕了,再还她,爸妈,以后咱们日子会越来越好。” 对面女人眼眶又红了。 叶穗舀了碗汤给她,“妈,你要好好补补。” 一顿饭吃得安稳踏实。qqnew 饭后,叶连山掏出五十块给了媳妇,“你下午带闺女去供销社转转,拿咱们存的布票给她扯布,做身新衣裳,闺女马上要去棉二上班,不弄身行头咋行!” 李红英点点头。 她调整好了心情,丈夫没发现异常。 她小心翼翼放好钱,背后男人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别想着省钱,给自己也做件上衣,你穿着的那件都四年了?” 老夫老妻的,说这些还怪不习惯,叶连山叮嘱完,黝黑脸上带着微红,逃一般的离开。 ………… 叶穗对新衣服不太热衷,她想着改下以前衣服就行。 但李红英不听。 她上午情绪波动太大,叶穗怕惹她再着急,只好照办。 供销社依旧红火得要命,虽说他们有布票,但是可供的选择太少,在那磨蹭了三小时,才抢到一块碎花布。 李红英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路上跟她比画着,想给她做件新的衬衫。 叶穗两眼亮晶晶,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亲手给她做衣服。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两人回去时候还买了根萝卜,打算跟没吃完的羊肉再煮下,借借味道。 进了家属院了,好些人朝她们奔来。 第26章 命案 李红英下意识地抖了下身子,以为是朝自己来的。 但那些人越过他们,朝东头跑了,跟人打听了下,对方也是一知半解的。 “好像是住东头的那个独居老太太死了。” 生老病死这不是常事吗? 家属院的群众这么热情,上赶着给人处理后事吗? 咋看都不像那么有觉悟啊。qqnew “不是,是死法不对劲,公安都来了!” 现下也没个娱乐活动,大家一听公安来了,可不都去凑热闹嘛。 叶穗没去凑这种热闹,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晚上,叶家三人把剩饭热了热,又是饱餐一顿。 夜凉如水,清风吹得灯泡左右摇摆,吹得书页刷刷作响。 不大的屋子里,叶穗在看书,李红英小心翼翼地剪裁着布,叶连山拿着尺子跟铅笔,正做木工。 闺女想要个书架,他正颠颠地给人做呢。 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那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打破了一方祥和。 ………… 自打建国以来,长平市民风淳朴,本地虽然有命案发生,但那是极个别的。 公安局里接到群众报案,多数是少了东西,又或者是邻里间出了什么纠纷。 但是像杀人夺财的,一年到头都未必能碰到一个。 尤其死者年过八十岁,死相残忍,在附近引起不小轰动,公安们接到群众报警,当时就赶到了现场。 洗煤厂属于矿区,所以是矿区公安局出警的。 江潮一行人到了现场,屋子已经被洗煤厂的领导们保护下来。 见到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公安来了。 这些早就六神无主的领导,像是看见了救星,仓皇失措地朝几人走来。 面对客套声,江潮脸上依旧一片寒霜,打断了那人的喋喋不休,示意同事们开始干活。 他则跟着冯飞进屋观察现场。 一进屋子,浓重的血腥味袭来,环顾周围,入目一片狼藉。 屋内有一个土坯通炕,在炕上,迎面靠墙的地方,是一个躺柜,当地人习惯往上面放些被褥。 里面锁着些家底什么。 此时躺柜上的被子凌乱的被扔到地上,本该上着锁的柜子也被撬开。 改锥跟铁锤这些撬锁工具,胡乱的被扔在地上。 一位老者佝偻的身躯倒在炕上,脑袋下是干涸凝固的血迹,跟那灰白头发混合一起。 她瞪着大眼,死不瞑目。 饶是他们见多了血腥场面,此刻也是极度不忍。 江潮移开视线,在对现场进行勘察。 灯泡碎了,地上血迹斑斑,根据这些痕迹,看得出炕上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这是有人把受害者从炕上拖下来,用钝器打击头部致死后,又搬回到炕上的。 这人为啥又多此一举? 正想着事时,门外传来响动。 洗煤厂保卫科队长王援朝捂住鼻子,在门口不停地徘徊。 “小心脚下!算了你别进来了,有话就站那说!” 他害怕不敢进来。 公安们还怕他进来破坏现场呢。 王援朝垫着一个帕子,递来一根木棍。 “这带血的木棍,是我在外面的菜地里捡起来的。” 冯飞接过来,看着上面沾有毛发还带着血迹,更加确定这是作案工具。 江潮递去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这老人家儿子是咱厂职工,头两年下井死了,那职工没结婚,多年来一直是跟他妈相依为命的。 人家孩子出事了,咱总不能不仁义,把人老母亲撵走不是?” 虽说当初是他醉酒上岗,违反了规章制度,但人都死了,计较那些没啥意义。 “老太太闲不住,她在门口开了片菜园子,说实话,这不符合规矩。 但她住得偏人又上了年纪,平时也没个进项,领导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 过几天不就中秋了嘛,厂领导还专门让我给她送来补助救济金,按咱厂的规格,四十块钱,二丈三尺的布票,还有些细粮……” 他话匣子打开就没个完了。 但江潮却从他的话里,提点出有用信息。 “你说,刚给她发了钱跟粮票?” “是啊,还是我亲自送过来的!” 王援朝唏嘘不已。 冯飞跟队长对视一眼,刚刚勘探现场,并未找到他说的那些。 看来杀人动机找到了。 江潮锐利的视线环顾周围一圈,见同事们取证结束,他低声问道,“被害人被打伤几处?” “5处,都在头部。” “伤害程度呢?” “都是皮肉伤,没有骨折,最大的伤处是脖子到头部位置一个十厘米的伤口,估计是失血过多死亡。” 江潮蹲下身子,又观察起来作案工具。 洗煤厂家属院孤寡老太太死亡的消息,短短半日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性质太恶劣,手法太残忍,一时间人心惶惶。 局长受的压力也不小,来之前就放话了,让他们快些侦破案件。 “带我去看看外面的菜地。” 案件有效信息太少,江潮只能从眼前这些,挖掘出更多的细节。 只是,天公不作美,就在他们埋头找线索时。 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秋天雨水本来就多,平日里下雨也就算了,可眼下下雨,好些痕迹被冲走不说,现场也会被破坏。 江潮大喊道,“先停下手里的活,去搭帐篷,保护现场,冯飞,你去守住屋子,别让人随意进出!” 小雨淅淅沥沥,一下就是整夜。 为了保护现场加上挖掘更多线索,江潮跟同事们整晚在这。 东方已经大亮。 草珠串成的帘子微动,一道高大身躯从屋内出来,江潮眼睛下透着乌青,感受迎面扑来的湿气,剑眉紧皱。 时间拖得越长,他们的工作就越难展开。 也不知道冯飞那边有什么进展。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看见熟悉的身影从雨帘中奔来。 冯飞捏着手里的东西,正是他们搜集来的物证。 “头儿!” 他眉开眼笑地把东西递过去。 “在拉煤的火车车厢里找见的,说来也巧,今天那辆火车该往省城那里送货。 但昨晚下雨,工人就没装车,货自然也送不出去了,我们几个挨个车皮检查,才在一节车厢里找见这个……” 在他手里的,是一把铁锤跟改锥。 “你说这个,会不会是凶手故布迷阵的?菜园里找到带血的木棍,确定就是作案凶器……” 一个扔到菜园里,一个扔到火车上,咋看咋透着诡异。 正要问不解呢,就见队长朝自己比画暂停的手势。 第27章 叶连山被带走 冯飞立马噤声,顺着队长视线望去,就见昨天出现的保安科队长,领着两人送饭来了。 屋檐下,王援朝摘掉雨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示意兄弟把饭盒分给他们。 “同志们辛苦了,我们领导知道大家不容易,这不,特意叮嘱食堂,准备了些吃,都是些家常便饭,大家可别嫌弃啊!” 说完他打开了盒子。 饭盒里装的是手擀面,洁白的面褐色的汤汁搭配着三四片肥瘦相间的把子肉,让又累又饿的公安们,直吞口水。 折腾了一晚,现在吃点热腾腾的面,最舒坦了。 江潮本来想拒绝,但看队员们期盼的眼神,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跟冯飞他们凑了些粮票,又把两块钱塞王援朝手里当饭钱,见对方还要推让,索性放了狠话,说不收他们也不吃。 王援朝知道他们的纪律,半推半就地也就收下了。 同事们去吃饭了,江潮把他叫到一边,看似是跟人唠嗑话家常,但问的都是跟案子有关的。 “你们洗煤厂里,好像有不少残疾人?” 王援朝吃面的动作一顿,“这么一说,还真不少,像是退伍后被安置的,还有工伤受伤的,少说有五六个。” “五六个?” “嗯,干这一行的,受伤是家常便饭,能保住命就是好的了。” 江潮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冯飞吃饱喝足,要去跟队长换岗的时候,被他叫到一边。 俩人嘀嘀咕咕一会,就见冯飞的眼睛越来越亮。 “我知道了,等我好消息!” 点了俩吃饱饭的,出去走访了。 队长让他打听下,厂里那几个残疾人这两天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尤其侧重于会手艺的,比如木匠之类。 冯飞从王援朝那儿找来了那几个残疾人的住址。 走访下来,排除了三个。 因为这三人生活轨迹单一,且他们都有不在场证人。 “还剩下叶远山,张跃……” 冯飞弹了下纸,继续。 王援朝带人巡逻时,正好撞到他们一行人,自打家属院出了命案,厂子纪律一下严了。 领导们受不住市里的问话,就把压力摊他们头上,上面的催,群众私下不停地打听,搞得他们也很难。 眼下江潮没在,就那个好说话的公安在,他胆子大了,想打听些内幕消息来交差。 冯飞虽然蠢些,但跟着江潮,多少还是有点戒备心的,所以一阵旁敲侧击下,王援朝没打听到多少,倒被人套走不少话。 这不,冯飞正在问叶连山为人处世如何时,一道女声插话进来。 “你说叶连山?” 孟玉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好奇问道,“你们打听他做什么?” 冯飞没开口,倒是王援朝热络的巴结声传来,“玉兰姐,你回娘家了?” 王援朝跟她是邻居,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亲近,见她好奇,就问着,“姐,你认识他?”仟仟尛哾 “算不上多好交情。” 一群公安,还有保卫科队长打听叶家,再傻也知道里面有啥见不得人的猫腻。 她跟叶家不对付,当然乐见其成。 所以听他询问这家最近两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劲的地方,还真有,不是咱们看不起他家,周围谁不知道,这家子平时过得可拮据了。 但这两天发达了,昨天那家闺女,不知从哪儿扛回来半袋子细粮,母女俩下午,还大摇大摆地去供销社买布做衣裳。” 女人家关心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冯飞插了一嘴,“跟亲戚朋友借点粮,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公安同志,您有所不知,那两口子压根就没亲戚朋友,李红英家庭成分那么差,大家躲都来不及,谁还会借粮给他家啊!” 再说,谁家现在也不富裕。 谁能一借,就借他几十斤粮。 “不是我胡诌啊,随便打听就知道我说的不假,叶连山是会木匠活儿,但那能补贴多少家用啊……” “等等,他会木匠活儿?” 孟玉兰点头,这么激动做什么,他会手工的事,知道的不在少数呢。 冯飞的兴奋死了,来时队长隐约说过一嘴,凶手很可能隐藏在家属院里。 而且‘他’还是个会木工的。 想起老太太丢失的粮,布票,钱财。 又想到叶连山一贫如洗,突然有钱‘买粮’有布票给媳妇孩子做衣裳。 这不说得通了? 而且,残疾,跟会木工这些线索都一一对上。 他攥起拳头挥舞了一下,天底下有这么凑巧的事? 他合上本子。 “叶连山家在哪儿?” 他们,好像很快就能破案了。 ………… 叶穗上班第一天,稀罕地穿上她妈熬夜给做的新衣。 李红英的手巧,只听她大致说了下,做出的衣服款式就到她心坎上了。 碎花衬衣大小合身,穿上第一视觉上就很轻盈,别出心裁的是,她的领子是荷叶领。 纤细洁白的脖颈在别致样式的衬托下,格外修长优雅。 衬衣掖在黑色的直筒长裤,越发衬得小腰盈盈一握,脚上再搭配新买的皮鞋,整体下来,洋气十足。 为了搭配新衣服,她特别换了个发型。 乌黑的辫子没扎起来,柔顺的散在肩头,就在左右两侧抓起几缕黑发,松松地绑了小辫子,让颅顶看得高点,人更精神些。 身上,头发上没有多余的点缀,可就是漂亮的不像样儿。 叶连山见她这打扮,满意地直点头。 怕她上班没经验,叶连山不停地叮嘱她,到单位要注意什么。 “爸,我知道了,不就是少说话,少打听,多做事嘛!从昨晚到现在,你最少说了五六遍,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被她教训,男人也不生气,还乐呵呵道,“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我送你!” 棉二跟他们家属院,其实没多远的距离,但孩子第一天上班,就跟孩童第一天上学一样,得重视。 为此,老父亲专门请假了。 叶穗嘴上说不用兴师动众,但那扬起的弧度可骗不了人,她在心里偷偷乐呢。 刚巧开门,就同赶到的冯飞等人打了照面。 来人的视线越过她,落到她身后叶连山身上。 “你们是?” 叶穗客气的询问。 冯飞朝前走了两步,公事公办的态度,潇洒冷漠的通知,“你就是叶连山同志。 根据群众举报,现在我们怀疑,你同家属院独居老太太死亡一案有关联。” 不理会叶穗母女的惊讶的表情,他继续道,“现在请你配合我们协助调查!” 第28章 求江潮 杀人案件还没侦破,大家茶余饭后,谈最多的就是这个, 当跟着公安,听见他所说的,叶连山成为案件嫌疑人时,一下炸锅了。 那可是杀人啊! 太残暴了! 看叶连山不像那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又想到他媳妇的家庭,围观群众似是找到了根源,不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再善良正直的人,也架不住环境熏陶。 可惜了他家那么优秀的闺女,要是眼下罪名落实了,她哪儿还能找到好人家。 人的判断,自来容易被根深蒂固的成见所影响。 现在只说了协助调查,但在众人眼里,似乎已经认定,他就是凶手。 “怪不得昨天拿回来那么多粮食,还有,你们闻见了没,叶家昨天还有肉味呢!” “咋能没闻见,香得人直迷糊,我家小子闻见嚷嚷着要吃肉,被我揍了一顿。” “还有,你们看见叶穗身上的新衣服了没?” “看见了,我听说那老太太还丢了布票呢,叶家以前穷得叮当响,突然就发达了,你说,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 冯飞原先只有三分怀疑,现在被人这么一说,就有五分确定了。 递给同事们一个眼神,大家忽地上前,一把将叶远山围住。 叶远山也不能让人这么误会啊,“你们抓错人了,我跟那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停解释。 可惜没人听他的。 李红英被眼前阵仗吓得六神无主,身体直打摆子。 叶穗是眼下唯一保持冷静的。 家里的米面怎么来的,她最清楚。qqnew 她上前拦住公安。 看她是个姑娘,冯飞他们没为难她,不过语气不怎么好就是了,“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你们现在有确凿证据指证他吗? “既然是要调查,我们会老实配合,但你们这样控制着他,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流言蜚语的伤害有多大他们清楚吗? 就算他爸调查清楚被放出来,难免还是有人利用这个,大做文章。 “哎,你这……” 她咋这么强词夺理呢。 叶连山见局面僵持,怕闺女吃亏,打着圆场,“叶穗,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上班,等你下班了,爸做好吃的等你!” 他怕闺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给领导同事,留下不好印象,叠声催促她快走。 冯飞可不是善解人意的,不顾家属反对,强硬地带人走了。 看着那些好事者四散离开,又看了下坐立不安六神无主的养母,叶穗叹了口气。 “妈,你在家守着,我去打听一下……” 你第一天上班…… 李红英终于从混沌中找回几分理智,打手势催促她快去上班。 都这节骨眼上了,她咋还能安心上班,敷衍了她妈两句,快步跟上那些公安。 ………… 小雨暂停,让江潮跟在现场的同事们都松了口气。 就在大家紧锣密鼓地寻找更多痕迹时,院儿外传来纷乱的脚步以及吵杂声。 任何公安,都不会喜欢在命案现场看见凑热闹的。 “队长,好像是冯飞回来了!” 江潮嗯了下,心想难不成他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所以才引来那么多人? 健步出去,正巧同他们打了照面。 “队长!” 冯飞看见他后,眉飞色舞地跟人打招呼。 队长? 叶穗寻声望去,果然在院里看见一张并不算陌生,英俊但却气势凌人的脸! 是他?! 猛不丁见到那人,叶穗脚步一顿,那晚的记忆,又翻腾着到了眼前。 江潮是谁啊,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察觉到打量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望向打量自己的那处,那张熟悉的,只有巴掌大的小脸突然撞到视线里。 对方细黑的眉毛下,是那双形状饱满的眼睛,忽闪忽闪,明亮得惊人。 琼鼻圆眼,最是娇艳无辜。 平心而论,这张脸是他见过最出色的一张,不然对啥都是过眼云烟的自己来说,不会只一眼就认出了她。 见到她后,手臂上的牙印隐隐发热。 冯飞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邀功似的,把调查结果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 “那五个人里,排查了三个,没太大嫌疑,有最大嫌疑的,就是这个……” 江潮发问,“他哪里不对劲?” “腿,是一条腿不方便!” 江潮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笼上寒霜,“谁跟你说我们要找腿上不方便的人?” 冯飞收起笑意,苍白解释道,“可,可残疾人不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一个八十多岁,还没什么反抗能力的老人家,就这样的对象,凶手连续砸了多次才将其控制住。 况且,她头部多处遭到棍击,却没一处骨碎骨折形成,这说明什么?” 冯飞声音小了,喃喃道,“说明他操棍力量不大……” “一只手行凶跟两只手行凶,差距不用我说,也是天壤之别的。 人在惊惧环境下,自然要全力攻击,但在全力攻击下,死者还没有骨折,说明对方可能年龄不大,或者说,是一个独臂的残疾人! 冯飞,你也不是个新手了,这些基础判断都没有了?” 当时他只交代了对方是残疾人。 想着冯飞他们也有几年经验,肯定能判断出这些,就没多嘴补充这个。 怎料这小子,转身就给自己送来这么大的‘惊喜’。 冯飞越听,汗流得越多,他没辩解,等队长骂完,又承认不足,“头儿,这点是我粗心大意了,我得承认。但是,这工人平时家里过得艰难。 昨天突然跟发财了一样,添置了新衣不说,还大手笔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三十来斤米面,最可疑的是,他自己有些木匠手艺……” 木匠。 多出的粮食,布票,种种巧合,由不得他不多想。 江潮口气也缓和了。 “把人带走,给录一下口供。” 冯飞怀疑的也没错,太多的巧合了,小心点没错。 眼瞅两人越讨论,表情越是严肃,叶穗也不扭捏了,她鼓足勇气的走到二人跟前。 见有人过来,探讨案情的二人,同时噤声。 第29章 记仇 “你这女同志咋回事,都说了我们会公平办案,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咋还跟上来了?” 见自家队长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又解释着,“她就是那个残疾嫌疑人的女儿……” “没确凿证据前,请不要喊他嫌疑人,还有,我爸伤腿,是当年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才落下的。 我不知道一个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怎么就成了你们刻薄奚落的对象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几分,本就是年轻姑娘,委屈,示弱时,搭配她本就人畜无害的样子,越发可怜无辜。 听到她解释,对面两人表情确实有些软化,冯飞脸上也多了些钦佩。 “可是,你家昨天的粮……” 冯飞知道他上过战场,腿伤也是为此落下,有些肃然起敬,但想起那些巧合,又为难地开口。 “那粮食是我借来的!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从哪儿借的,跟谁借的?” 一直没吭声言语的江潮,冷不丁地开口。 锐利的眸子似是要看穿她。 “是……” 叶穗刚张口,又噤声,她要怎么说?说是黑市买的?当公安这么说,她活腻歪了? 说是朋友借的,对方问是谁借的咋办。 把小武祖孙供出来? 那两人干的,本就是不见光的生意,把注意力转移到人家身上,在人家里挖出些什么,她岂不是恩将仇报? 瞻前顾后,她沉默不语。 “看,你也说不出来。” 冯飞为难。 如果他每天在厂子里,找到人作证,那皆大欢喜。 但叶连山每天中午都要回家吃饭,恰好跟老太太出事时候撞上,这就难弄得多。 正绞尽脑汁地找其他方向时,瞥见那姑娘突然上前几步,忽地抓住自家队长的袖子! 他倒抽一口冷气! 她胆子这么大吗! 自家队长是谁她知不知道啊! 一拳可以打晕三个这样的她啊! 叶穗在看见他时,心底就弥漫出不安, 上次是她横插一脚,让人任务失败,那天晚上她就看出来了,这人好像对她有点意见。 实话实说,她能理解。 但那种情况下,她也不是有意的啊! 江潮的大名,矿区的谁不知道,不是她小心眼,得罪了人家,以后儿给穿小鞋咋办。 短短几天,又栽人儿手里,看来真是冤家路窄。 种种不利证据指向他们,叶穗早就六神无主,如今又落江潮手里,她哪儿还能淡定如初。 想着当众道歉,也不知道先前那个公安得了啥失心疯,飞也似的逃了。 搞什么,这么一来,不就只是她跟这个黑脸公安? 见对面没吭声,叶穗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上次都是误会,黑灯瞎火的,我真的以为你是逃狱的,那我是遵纪守法的公民,自然是跟罪恶不共戴天的,所以,就举报了你,害得你前功尽弃。” 衣服被人小力地抓着。 她有些委屈,长长的睫毛煽动,黑葡萄似的眼珠,紧盯自己,可怜,无辜,期待。 同那两晚的,狠心,狡猾,拔腿就跑的样子天壤之别。 “上次是误会,那上上次呢?同志你偷走我衣服,把我鞋子扔水里的时候,好像不能算是误会。” 上上次? 他们不是只见过一次吗? 还有,自己什么时候偷他衣服,扔他鞋子了。 这人咋还乱说呢! 她清澈眼眸里的不解不似作假,还有些指控他乱扣帽子的意思,拂去对方的手。 随即慢条斯理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还没好利索的牙印。 左右俩胳膊上,一边一个,对称极了。 叶穗只记得自己咬过他一次,但这人双手各有一个,她下意识想让人别冤枉她。 但被他高大身影笼罩,一段快要被她忘记的记忆猛地窜上脑袋,那天晚上,池塘漏电,她在池塘边上确实被人抱过,也确实咬过对方。 还,还把他衣服抱走,鞋扔水里了。 那人是他? 完蛋! 两个一模一样的牙印,让她无法狡辩。 叶穗脑壳发晕,得罪一次不够,竟然连续得罪了两次! 这往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对面的人还在等个说法。 叶穗恶人先告状,“那晚是你先抱我的,大晚上的,换你是我,你能不怕?你只说你受伤了,咋不说那晚我也被你弄伤了?” 老实道歉,于事无补。 只好装可怜,让对方揭过这茬。 江潮挑眉,本来不想跟她多闲话,但她这么一指控,他倒生出好奇。 “我弄伤你哪儿了?” 两人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恍惚间好像回到那天晚上,他们匍匐在草地,躲避追捕的时刻。 弄伤了哪儿? 他是真不知,还是在装傻。 她胸口伤还没好利索呢,难道能跟他说? 还不如被他咬一口呢,也能正大光明地指控对方。 江潮顺她视线望去,落到那处敏感位置,飞快地移开头。 他明白是哪儿了。 眼瞅事情走向不受控制,江潮把手背后,“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这人没那么记仇,你爸如果真的没罪,我们不会冤枉他,反之……” 意思明确,绝不姑息! 不跟叶穗多说,他大步离开。 叶穗收回视线。 他说他不会记仇,更不会公报私仇,后者她信,毕竟江潮大队长刚正不阿的形象,众所周知。 但不记仇? 未必! 真那么大度,干啥提醒自己扔他衣服鞋子的事? 见她忘了,还‘好心’让她看胳膊上那一对牙印。 所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叶穗发现,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话私事,那些公安的打量目光,还是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叶连山有嫌疑,已经有人带他去公安局里做口供了。qqnew “我说同志,人都走了,你乖乖回去不行吗?” 这女同志也真奇怪,别人见到他们,都心生畏惧,多说两句都吓得结巴。 她倒好,敢跟他们队长套近乎也就算了,还受着他们冷眼,在现场逗留。 “我不妨碍你们,对了……” 叶穗指着被保护好的菜地,“那上面有我爸的脚印吗?” 冯飞为难,“人刚刚带走,还没完成取证,自然也没做过比对。 不过,这上面有没有脚印,跟你爸是不是凶手有必然联系吗?” 没有吗? 多些线索,就多一份机会。 “我听说,你们是在这儿找到的凶器。” 第30章 落网 冯飞脸一黑,锐利的目光扫向旁边保护现场的同事,肯定是他们嘴不严小声嘀咕被她听见了! 刚开始没撵走她,是看在队长面子上,但她妨碍办公,真不能留她了。 叶穗没点危机,还在解释,“我爸腿脚不利索,他要真去菜地里,地面肯定有一深一浅的痕迹。” 她跛足走两步,院内的泥地里,果然出现深浅不一的足迹。 叶远山是残疾人,重心不稳,平时走路确实会踩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女同志是聪明,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更无法作为洗脱他罪证的证据。 “而且……” 叶穗望向雨水过后,越发翠绿生机的菜园,“为什么都没变呢?” 菜园子生机勃勃,丝毫没受到波及。 怪,真怪。 还要再说,房檐下却传出不留情面的呵斥,“你们在那做什么!冯飞,这么爱唠嗑,放你两天假,你说个过瘾?” 几人四散开来。 “不相干的,该走就走!” 没指名点姓,明眼人都知道在说她。 叶穗面上挂不住,但还是维持着一点体面,跟几人道别。 叶穗消失,冯飞才挪到队长跟前,顶着他的脸黑,不怕死地说了句,“队长,你对我们几个冷脸就算了,咋对人姑娘也这么不留情面……” 江潮开始撸袖子了,冯飞赶紧闭嘴。 “亏你当了这么久公安,观察力还不如一个女同志!” 两人站在叶穗先前的位置,“你没发现里面不对劲吗?” 不对劲? 没不对劲的啊! 蔬菜都长得好好的,地面也都平整干净,罪犯都没毁坏现场…… 冯飞脑袋一激灵, 现场没有毁坏,这才是最不对的地方! 凶手作案后必定是慌慌张张,没见屋子一片狼藉? 但是这个扔工具的现场,没有一株植物倒下,就连倒地的锄头,都是顺着地垅放的。 “作案者一定跟土地有种特殊、必然的联系!” 冯飞大叫。 “是啊,只有在田间地头劳作过的人,才会有这般深刻感情,日常生活当中,这种行为被称之为‘固性滞存’。 这种情况生活里比比皆是,所以,多看书多学习,少跟女同志往一块走!” 江潮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虚踹他一脚,“还呆着做什么,线索都这么多了,还不去访问排查?” “好,我这就去!” 冯飞挠着脑袋出去了,头儿话里有话啊,是生气自己观察不仔细,还是气他跟女同志聊得起劲? 队长的心思,啥时候这么难猜! 排查下来,五个残疾人中,只有一人没去询问,是叫王跃的年轻人。 几人赶到这里,见他家房门紧锁,心里浮出不妙。 谁家大白天的锁着门? 拍门几下无果,公安们果断破门而入! 可惜,晚了。 跟队长判断的一样,这个王跃身材消瘦,年龄不大。 他只有一条手臂,另外一个袖管空荡荡,随主人僵硬的身子,在房梁下孤零零地晃荡着。 “死了!” 把他放下来,大家满是遗憾。 按身子僵硬程度,最少死了也有俩小时。 冯飞更是气愤,要是他再细心点,不去抓叶家那人,估计不会打草惊蛇,更不会让他有机会自杀。 “飞哥,桌上有信!” 冯飞打开信看了下,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 信上说,他才是真正的凶手,还说杀了那老太太后,他夜不能寐,出于愧疚跟恐惧,畏罪自杀,希望随着自己死亡,此事能告一段落。 “不是,这事就这么解决了?” 这么恶劣的案件,在他们刚摩拳擦掌,要大显身手的时候,就……结束了? 过于不真实,公安们都还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他确实是真凶,能交差了,大家还是有些开心的。 想起叶穗,有公安小声提醒,“凶手找到了,那叶同志的父亲,是不是也能放出来了?” 见队长眼风袭来,男人求饶般地举手,“人家是抗战老兵,咱们得尊重人家……” 他头顶的视线更灼热了。 年轻公安不吭声了。 好半天,这个今天心气格外不顺的江大队长,才慢悠悠地开口,“谁说凶手只有一个?” ………… “为什么啊!” 得知真凶落网,叶穗当即去了矿区公安局,要接无辜的叶连山回家。 可到这了,把来意说了,对方却说,说是手续没走完,暂时还不能放人。 自己要探望,也被人家拒绝了。 “我不是不讲理的,你们说流程没走完,好,我等,但走多久,什么时候能接人,总得给我个准话,让家属安心?” “这……” 接待她的公安很为难,队长也没交代这些啊。 “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案件还没结束,现在还算保密阶段,我也不能透露太多,但请你相信,只要一结束,我们会马上通知家属的。” “不都结束了吗? 凶手畏罪自杀,我都看见尸体了,公安同志,请你理解理解我们家属。” 家属院儿流言蜚语满天飞。 一天一个版本流出。 无论她们怎么解释,都没人愿意相信。 打破传言的最好方法,就是当事人现身。 而且叶穗这人心眼小,因为她跟江潮的那点小过节,总担心别人打击报复。 她爸在对方手里一天,她就多操心一天! 好说歹说,对方不为所动,说是让她见一面江队长,对方也是摇头。 一无所获的叶穗,只好悻然回家,一想起回去还得面对满是希望的她妈,脑袋更大了。 ………… 晚上十点多,停工的洗煤厂陷入了一天最安静的时候。 圆月高高挂在王家院子的树梢上,莹莹华光,安静地洒在院中的水缸里。 轻风吹皱了水面,也吹散了那一缸的月色。 白天的死亡风波,丝毫没影响到这一方景色。 就在万籁寂静时,王家虚掩的院门被人打开,一道黑影灵敏地钻进来。 白天公安到后,王跃的尸体就被拉走,可能是真凶被抓,那些人也没保护现场,这才让他钻了空子。 来人不顾地上的狼藉,咬着手电,不停地在地上翻找着。 从里屋到院子,厨房到茅厕,最后再回出事的屋子,转来转去,可惜一无所获。 怎么会没有呢? “你在找这个钥匙吗?” 忽地,安静的夜中,蹦出一道男声。 电灯啪的一声,在头顶亮起,几个戴着大盖帽的公安,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黑瘦男人见到他们,心叫不好,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但他刚跑到院子,就被背后飞来的鞋子,一下砸倒在地,随后被那些公安,一下按在地上。 第31章 两个凶手 “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江潮两夜没合眼,眼眶乌黑,胡子拉碴,形象邋遢,但眼下抓到大鱼,他精神好得不像样。 “你不能抓我!” 瘦个儿男人大叫,“我就是来祭奠下朋友,为什么要抓我?” “祭奠?”冯飞蹲他跟前,检查了下他的手,见他手上满是茧子,哼的下甩开。 “白天不来,晚上鬼鬼祟祟的过来,说是祭奠,连个蜡烛元宝都没拿,你说心里没鬼,傻子都不信!” 男人一时间卡壳。 但一想自己做的隐秘,这些公安未必能找到证据,一时也放下心来。 他们疾言厉色都是老手段了,肯定想着吓唬他,好让他自乱阵脚,从而承认犯罪事实。 想通这些,他倒淡定了。 “公安同志们,头两年破四旧、打倒牛鬼蛇神的事,你们不是不清楚,我白天带着蜡烛元宝祭奠,一旦被人发现,说我宣扬封建迷信,想复辟,这不是要把我送到断头台吗!” 他越说越起劲。 “我们是忘年交,关系在那摆着呢,我这两天不在家,谁知这小子浆糊糊住了脑袋,竟然铤而走险,还杀了人!哎,都怪我不在家,没看好他!” 倒开始假惺惺。 还说什么不在家,不明摆着给自己找借口? 江潮脾气不好,更没什么耐心,直接把一把钥匙扔他脸上,“听你意思,这两天一直没在厂子里,那为啥会在死者手里发现你家钥匙?” 原来钥匙在这! 怕被看出破绽,他不在意道,“就是个钥匙,能说明什么!我们俩关系好,互相有对方钥匙,不稀奇。” “钥匙不行,那这个呢?” 他手里拿的,是一个改锥,还有一把铁锤,这东西是冯飞他们连夜搜查,在运煤的车厢里找到的物证。 “你是不是想说,只凭这个,又能说明什么? 其实你扔它,是因为在这把改锥的木耙中央部位,有明显痕迹? 家家户户都有改锥,这玩意是没什么奇特,但你的改锥不同了,长时间被准确地敲击,捶捶落到一个点上,非木工没有这么精湛的手艺。仟千仦哾 再加上老太太家的菜园子,没被损害,是因为你以前是农民,最是舍不得祸害庄稼。 而在厂子里农转非,还有这么精湛技艺的木工手艺,只有你一个五级木工。 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还不知道,那晚你偷偷去扔物证的时候,正巧被一个趁着夜色,捡煤核的老人家看到了。” 有人证,他不在厂里的说辞不攻而破。 江潮的分析有理有据,原先被按着脖子制止的男人,脸上激动神色逐渐褪去。 转而变成恐惧。 “你,你……” 冯飞蹲下身子,“你是想问,为啥我们都找到一个凶手了,怎么还不收手,是? 又是怎么知道,你们是团伙作案的? 试问,一个能把杀人工具就近扔到菜园的人,又怎会把两个没沾血,稀松平常的工具扔到火车上? 一个缜密,一个慌张,明摆着凶手不止一个! 更何况,我们刚刚排查残疾人,那个年轻人就‘畏罪自杀’,还留了遗书。 这未免巧的令人怀疑,所以你是为了自己,故意把王跃给杀了,好转移我们的视线,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王跃在临死前,将他裤腰带上的钥匙拽了下来,给这些公安提了醒。 江潮盯着他,“人证物证都在,再辩解也没用了,带走!” 可能,这俩人只是想偷走些吃的财物,没想着杀人,但阴差阳错下,推着他们到了这个境地。 但不管如何,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因为邪恶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没了回头的机会。 随着这个五级木匠的落网,洗煤厂家属院骇人听闻的谋杀案,才算告一段落。 回去路上,冯飞被那人用恶毒目光瞪着,只觉得汗毛竖起。 亏得队长厉害,设下陷阱,把人抓住。 不然让他逍遥法外,不定有多少人受害者呢。 走着走着,他脑袋一阵清明。 “队长,你早知道叶同志的父亲不是凶手,对?不放人是在保护他?” 这木匠凶残,为自保已经杀了同伙。 要是他知道,公安怀疑的对象,他的‘替罪羔羊’回家了,难道不会动别的心思。 不会如法炮制,让他再‘畏罪自杀’? 届时叶连山能不能活,都未可知。 江潮瞥了他一眼,露出个还不算太蠢的表情。 “叶姑娘要是知道队长的良苦用心,就不能那么生气了,我说队长,要不还是解释一下!” 总被人误会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么闲?” 凉飕飕的警告传来。 冯飞嘿嘿不吭声了,等他们跟厂子里的领导见了面,简短讲了下事情结果后。 一行人押着罪犯回去。 刚走到门口,冯飞就听见先前嫌自己太闲的队长说,“真凶伏法了,去跟家属说一声,可以接人回去了!” 冯飞再抬头时,人都走没影儿了。 他在原地啧啧了两下,他们队长,有时候,还挺善解人意的嘛! ………… 叶穗哄着喝了药的养母睡下,听见轻微的敲门声。 以为是她爸回来了,赶紧去开门,但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她失望地垮了脸。 “是你?” 心里不舒服,但对方是公安,该做的面子工程还是要的,她整理好表情,小声问道,“是不是案件有进展了?” 冯飞点头,但夜太深,外面又没亮灯,怕她看不见,压低嗓音道,“真凶同伙抓到了,你爸的嫌疑洗清了,按我们头儿的意思是……” 后面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 脑子自发把那人名字过滤掉,她两眼瞬间发亮,“你还说,我爸可以回来了?” “可以了,来给你报信,就是想让你们家属放心些,明天早上……”本想说,早上再让她去接人,但那姑娘哪儿是可以等到明天的人。 不等他说完,就跑回屋,换好衣服,催促他快走。 叶穗这人识时务,虽说有时候爱闹些小脾气,但关键时候,她从不掉链子。 有心眼,能屈能伸,加上这幅得天独厚的好相貌,当她想讨好一个人,那还不手到擒来。 第32章 喝酒赔罪 往公安局的路上,冯飞就已经被他逗笑了好几回。 叶穗也不是白跟人客套,路上也旁敲侧击都是围绕江潮来谈论,他的喜恶全打听了一遍。 虽说对他有点怨气,但硬碰硬有啥好处? 叶家背景本来就复杂,家属院里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人,谁都能踩上一脚。 就算自己再出息,人的成见哪儿能短时间内消除? 江潮他自己名声大,外面人不好惹,而且在矿区的这些领导的跟前,还挺有面子的。 能跟他打好关系,无异于有了靠山。 但想到前两次的误会,再想起他对自个的态度,叶穗就有些气馁。 跟他打好关系,好像有点难。 也罢,攀不上关系也就算了,总不能热脸贴人冷屁股? 该道歉道歉,该示弱示弱,化干戈为玉帛最好,不能了,就尽可能降低他的怒气。 路上她心事重重,还得分心同冯飞交好,这么一来,不近的路程,也很快走完了。 矿区派出所面积不大,但是占着矿区两字,那就不能寒酸。 周围的煤厂矿场,还得靠他们维护治安,加上现在的公安局管的范围比较大,他们平时没少往这投钱捐设备,硬件条件,改造得那叫一个好。 大院儿是溜光水滑的水泥地。 高高的电线杆上绑着大喇叭,东墙头下种着些绿植,还有单双杠之类的锻炼器材。 夜深了,院里还亮着光,越是靠近,说笑声就越清晰。 这两天这些公安为了命案,精神紧绷不说,也没吃饱喝好,这不刚回来,食堂就给开了小灶。 花生米,炸馒头片,猪耳朵,蒜拍黄瓜,大葱豆腐,最稀罕的是石桌上还摆着一瓶酒! 白酒这玩意少啊,平时六毛到八毛倒不是负担不起,就是得要票,这票才是难得呢。 眼下桌子上摆着的白酒,红皮的北大荒,那是他们局长忍痛割爱的。 所以当冯飞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姑娘家的时候,先前人声鼎沸的院儿里,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穿衣服得穿衣服,蹬鞋子的蹬鞋子。 都是些糙老爷们不注意形象就算了,眼下有女同志来了,多少得维持下人民公安的形象。 叶穗也知道,自己打扰了人家,开口就是道歉,“打扰了大家兴致,真对不住,我来接人,接完人马上就走……” 道完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周围,正好同抬眼的江潮对视上。 那人喝了一点酒,眼神里的锋利越发明显。 叶穗心慌地移开眼,但随即想到她又没犯错,心虚什么! 不服输的扭过头回瞪,但人家已经移开了视线,此时她的感觉,那就是一拳砸在棉花上,怪没意思。 她说明来意,对方这次没为难。 江潮掏出钥匙,叮嘱了冯飞两句后,他匆匆走了。 两拨人面对面站着,气氛逐渐尴尬,她在观察打量着周围,那些公安也在打量她。 喝酒聚会的人不是都见过叶穗的,像是有些在局里值班的,就没见过她。 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半张脸,但不得不承认,灯下看美人,果然越看越好看。 这位同志的皮肤,不是当下女同志们的黑黄肤色,她脸蛋白皙粉嫩,搭配柔和眉眼,整个人软乎乎的。 乌黑浓密的头发都散在肩头,像是纵横交错的水草,遮住了半个后背。 说是不施粉黛,但眉黑眼亮,饱满的唇珠像是抹了口红似的,格外明艳。qqnew 明明是勾人的姑娘,但她神色清明,不含一点媚态,站在雨后积水的院里,像是沾了露珠,矗立在池子里,水灵灵的粉白荷花。 “那个,同志别站在那,来这坐会。” 开口的是个年轻的公安,知道她是接人的,手忙脚乱,面红耳赤地招呼她。 叶穗不想凑热闹的。 但想到今天来意,还是坐下了,因为她的到来,这些公安更加沉默了。 “这个杯子没人用?” 她小声地问邀请她的那个公安。 对方羞涩地说没人。 “你是不是口渴了?我给你倒茶。” 以为她口渴才问这个,可茶壶还没提起呢,叶穗已经倒了小半杯白酒。 几个公安一头雾水,就连对面的江潮都摸不准她的用意,好奇地变了坐姿。 “江队长,前两次我阴差阳错坏了你的事,虽说你大气不跟我一个女同志计较,但我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趁着难得的机会,当着大家的面儿,我再次郑重同你道歉。 反正,所有误会,所有的话,都在这杯酒里了,我干了,大家随意!” 白酒嘛,她没少喝,以前打工聚会的时候,她还把好几种酒混一起喝呢。 最后也面不改色。 说句不谦虚的话,在座的所有公安,轮番灌下来,都未必是她对手。 一口闷了白酒,她眉头微挑,眼睛发亮。 别看这玩意其貌不扬,包装也不多奢华,但口感醇正,入口绵软,等口腔里种种滋味散去,胸口那粗糙热烈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好酒,好酒! 好长时候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叶穗舔唇,伸手又要给自己倒。 可这次,当她刚摸到酒瓶时,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紧接着薄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我要是不表态,不亲口说原谅你,你就一直喝下去?姑娘家家,从哪儿学来的匪气!” 那一杯酒足足有二两,男人都不敢扬脖儿喝,她倒好,一饮而尽! 胸口的火越烧越旺,叶穗寻声找到说话的方向。 灯光下他的脸模糊起来,再加上俩人天生身高差,他跟小山似的堆在面前。 渐渐地,竟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叶穗豪迈的一饮而尽,以为自己还是以前打败天下无敌手的状态,但她忘了,此叶穗,不是彼叶穗。 这个姑娘长到十八岁,生活简单,自小滴酒未沾,眼下突然喝了那么多,两眼快眯成一条缝了。 她这幅模样,一看就是糊涂了。 被人按到坐位,那俩眼还直勾勾盯着酒瓶,吓得就近的公安赶紧藏起来。 第33章 醉酒 大家刚开始怕她喝醉撒酒疯,但过了会儿,这姑娘一直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两只手乖巧地放在膝上,除了眼神涣散些,一切跟常人无异。 江潮横刀立马地坐她对面,盯着她的目光,多少有点小情绪。 她这点‘喝酒请罪’的小把戏,能瞒过自个? 他自认为也算光明磊落了,但在这女同志的眼里,他怎的就变成小肚鸡肠,爱给人穿小鞋的坏人呢? “把桌子都收拾了。”江潮说完,随手倒了满一杯浓茶放在叶穗跟前,“喝了,解解酒!” 就是放下茶壶的功夫,就从对面的同事眼里,看见了吃惊。 心底浮现一股不安,他扭头一看。 刚刚还被夸老实本分的人,游移的视线突然落到他身上。 那人忽地端起酒杯,“黄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长风怒卷高浪,飞洒日光寒!” 咕嘟咕嘟把浓茶喝完,又拿起空杯上下左右乱摇几次,在他上前要抢下酒杯时。 那人两手死死地捂住杯口,凑近他,神秘兮兮道,“这东西很值钱!” 张口就是酒气,江潮额头青筋直跳。 知道不该跟酒鬼搭话,但还是瓮声瓮气问着,“一个破杯,值钱在哪了!” “不懂了?这里面装着西伯利亚的凛冽寒风,装着新西兰草场上自由的空气,装着,装着……” 舌头发麻,脑袋混沌,叶穗嘀嘀咕咕好一阵也没说出想说的,直勾勾地看着酒杯,头一歪,直接砸到对面的江潮身上。 叶连山被带出来,一眼就看到这一幕。 “叶穗!” 她闺女直挺挺倒在人胸口,大高个男人也吓了一跳,双手高举,不敢接触她身子。 见她爸来了,赶紧解释来龙去脉。 叶连山眼睛瞪得堪比铜铃。 “喝醉了?” 一仰脖儿喝了二两,她不醉谁醉。 “这丫头,打小没喝过酒,今天发啥疯还一口气喝这么多,给大家添麻烦了……” 是在抱怨但语气里满是慈爱心疼。 叶连山蹲下身子,示意江潮帮忙把她放到后背。 叶穗喝完了酒本就不太老实,加上养父腿上残疾力气不大,三人努力老半天,都没成功。 “冯飞,你去送……” 冯飞举手讨饶,“头儿,我还没吃饭,来回奔波几十里地,您不要我小命了?” “那你们去……” 说着就要安排那些公安。 刚还吹嘘能喝到天明的,这会各个捂着脑袋说头晕。 刚刚还一脸羞涩看着人家姑娘的公安,这会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结结巴巴说,他今晚要值班。 总之,这个苦差事谁都不想领。 叶连山本来就不是个爱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加上现在看他们父女跟看洪水猛兽一样。 局促地说,他能行。 江潮想到他腿伤是怎么来的,又想到对方喝醉,自己也有关系,叹了口气。 蹲身。 “我来送她,叔,劳烦您帮个忙……” “好,好!” 叶连山被他带着,不知不觉就同意了。 叶穗被人推到背上,肯定是要挣扎,但她那点力道在江潮跟前算啥? 小猫挠痒痒呢,三两下就被人瓦解。 “走啊!” 叶连山赶紧跟上。 矿区公安局跟洗煤厂家属院不算远,但也不算是近。 白天视线好些走路要半个钟头,晚上天黑路又难走,用的时间更长。 加上路上有个腿脚不利索的,他们走得更是慢。 叶穗轻飘飘地趴在他后背,脑袋安静靠在他肩窝里。 温热带着酒气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吹在脖子上,跟小虫子似的挠他痒痒。 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往上驮了下,这么一来,她口鼻离脖子远了些。 但倒霉的是,动作一变,情况也变了。 叶穗凌乱的发丝钻进他脖子里,或是贴着皮肤,或是随风拂动,估计也是沾到她脸上了。 这人不舒服地蹭在他脖子上。 姑娘家细腻温润的肌肤贴在他脖子上,惊得江潮险些要把人给扔了。 这会反悔来不来得及? 他个儿高腿长,就算刻意放慢了速度,但还是甩了叶远山一大截。 等他撑着身子赶到,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男人家得天独厚的健硕身材,在他身上得到更好的彰显。 宽阔的肩膀连接着紧窄的腰部,两者身型差距太大,她闺女在人背上,就跟他背着个小孩儿似的。 想起今天兵荒马乱,是闺女撑起家里才没乱套,不由有些欣慰,但又想到耽搁了孩子没去上班,愧疚又浮上心头。 眼瞅年轻人又停下来等他。叶连山怪不好意思,“你先走,路我熟,我自个慢慢走回去。” “好!” 江潮也想快点把她送回去交差,闻言甩开步子走了。 片刻,他的背影就消失在叶连山的视线中。 不知是他步子太大,颠醒了背上的人,还是其它别的原因,在刚分开没多久,背上的人发出小小的哼唧声。 叶穗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头顶大团大团的梧桐叶子。 小小的灯泡跟流萤一样,不停地闪烁。 感受到身前的热度,她捏了下对方的耳朵。 “琴琴,你来接我了?” 赵琴是她大学室友,两人关系最好,此时被酒精麻醉,她以为又回到了过去。 “别动!” 猛不丁被捏了耳朵,被偷袭的江大队长没忍住,紧紧掐住她的腿,他手劲也大,疼得叶穗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你的声音,咋突然跟那讨厌鬼一样了?” 咬完还不罢休,两手胡乱摸着他的脸,“哎,琴琴你啥时候长了胡子?” 好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游戏,叶穗咯咯地笑起来, 江潮此时恨不得把人扔地上,不管不顾地离开。 他深吸几口气,把那些不厚道的想法抛之脑后。 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这才重新迈开腿,不过,这次速度更快,他都快小跑起来了。 “好琴琴,你慢点,我想吐……” 本就不老实,在背后狂动的人,此时又弱弱地提着意见,她手在前面不断划拉划拉,好像是要把打在脸上的梧桐叶拂开。qqnew 打着打着,就打累了,两条纤细胳膊乖顺的,垂到他胸前。 她累了? 该消停些了? 江潮松了口气。 家属院里一片寂静,叶家所隔不远,他加快步伐往目的地去,生怕晚一刻,就会再出现什么变故。 可惜,天不遂人愿。 第34章 撒酒疯 胸口一痛,他就知道不会这么放过他! 纤细的手指不断戳着他胸口,鼻音软糯又不解的声音飘了过来,“琴琴,几天没见,你这儿怎么长这么大了?” 戳了不过瘾,似乎还有伸到衣服里的打算。 “叶穗!” 他脸红脖子粗,下一刻就要把她扔在地上! 但在他喊完,这人没收敛,倒把一道在巷口的石头墩儿给惊动了。 黑暗里,一黑影儿急朝二人奔来。 直到她靠近,江潮才松口气。 不是石墩儿成精,是一个女人坐在了石墩上,刚刚乌漆墨黑的,自己没看清。 李红英是听见女儿名字时,才跑过来的。 见闺女被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背回来,着急得咿咿呀呀。 她做手势江潮也看不懂,又不能把对叶穗的火气发到不相干人身上,试探的安慰。 “她没事,就是喝醉了,叶叔已经无罪释放,但他脚程慢,估计再等十来分钟,也就到家了。” 李红英心口巨石终于落下,说啥都要拉他进家歇歇。 背上还背着人,衣服又被人拉着,江潮无奈顺从。 等送叶穗到她卧室的时候,那姑娘又死活不松手,最后她妈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她手拉开。 刚脱离魔爪,也不顾李红英想要留他喝口茶的好意,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叶连山到门口的时候,正好跟擦肩而过的江队长打了个照面。 “他咋慌里慌张的?” 媳妇扶着他,同样一脸不解。 但是想起这次的凶案,以及人家显赫的名声,叶连山一脸钦佩道,“估计着要回去处理案子,年轻人真有干劲。” 李红英做手语,“人家帮你洗脱了罪责,又送回来了闺女,改天可得请人吃顿饭。” “好,我知道,折腾了一天吓坏了,快睡。” 夫妻俩洗漱之后,蹑手蹑脚地睡下了。 ………… 江潮回去后,吵醒了冯飞,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句人送回去了? 还没等到回应,就又昏沉沉地睡过去。 江潮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闻见身上有股香味,到宿舍了,把衣服脱了,才知道香味是衣服上传来的。 拿镜子照了下,耳垂上清晰地印了个牙印。 气得把衣服扔在了地上! 扔了后,又想起最后她那梦浪的行为,气得江大队长又把衣服踢得远了些。 只恨当时没心狠些把人扔那不管,现在反而要靠着一件衣服来泄愤! 跟翻来覆去,一晚没睡多久的江潮不同,喝酒闹腾过的叶穗,在自个小床上,睡得无比香甜。 还是第二天她妈进屋,才将她喊醒。 脑袋有点晕,但没多大会儿人就清明了,揉揉脑袋,想起昨晚喝完酒就断片,懊恼不已。 以前千杯不醉,现在竟成了一杯倒! 对了,她喝醉后没撒酒疯? “酒疯?应该没,昨晚是江队长背你回来的,等过些时候见到他,可得跟人道谢。” 叶连山说完,又催促她快吃饭,“昨天没去报道,是咱们不对,你快吃饭,早点到单位跟人领导解释解释,你拿下好工作实在不容易,咱们得珍惜!” 叶穗点头。 一家子吃饭吃到一半,院门被敲响。 可别是又出什么事了,三人脑海里同样闪现这个念头。 没等到回应,外面敲门的动静更大了,叶连山赶紧去开门。 小院儿的门一开,一胖一瘦俩穿着中山装的,看起来是领导模样的男人跨进院子。 小院儿瞬间挤满了。 二人和气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从工作到生活,连续问了好些无关紧要的,最后才话锋一转,“命案的事儿,终于真相大白了。 厂子也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不,特意来慰问了,这二十斤面,二十斤米,还有五斤猪肉,你们收下。” 他说完,干事就把地上的米面肉全提进院儿里。 叶连山摆手拒绝。 “江队长说了,您是战斗英雄,多少年前奋勇杀敌,才打下咱们的太平盛世。 现在日子过得安稳了,可不能让英雄受委屈。 说来说去,也怪咱厂某些人调查不严,偏听偏信……” 胖胖的领导咳嗽了下,保安科队长王援朝耷拉着脑袋,上前道歉了。 “大点声儿,没吃饭啊你!”瘦一些的领导训斥他。 王援朝也有点委屈,这事也不愿他啊,要不是玉兰姐在里面倒腾,公安也不能冤枉叶家。 现在她跑了,自己倒背所有黑锅了。 可埋怨没用啊! “叶同志,都怪我,怪工作不仔细,不认真,以后,我必定痛定思痛,坚决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看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份上,您就原谅我!” 叶连山局促地直搓双手,以前可没人这么尊敬过他,此时黝黑脸上满是不好意思。 一个劲儿地说,领导们客气了。 看他们确实不生气了,那个稍胖一些的领导,试探性地问道,“咱家跟江大队长,好像交情不浅?” 这是试探。 叶连山想解释,但被女儿打断。 但经过此事,叶穗越发坚定背靠大树好乘凉,对方今天上门道歉,不就是怕得罪江潮? 既然他们误会,那何必巴巴解释? “也还行,昨晚是他特意把我们父女送回来的。”明明是对方负责任,但叶穗这么一说,可想象的地方就多了。 俩领导对视一眼,看,就说他们关系不错。 要不怎能前脚刚抓到凶手,后脚就叮嘱他们,该解释解释,别战斗英雄受了委屈。 战斗英雄是假,看重人家姑娘才是真? 他们继续客套。 “江队长真是智勇双全的典范,他一早知道连山同志是无辜的。 排兵布阵,在最短的时间,成功捉拿真凶,而且为了保护叶同志昨天故意不放人,也不许探监,今天一想,全是为了保护他啊!” 别看昨晚才破案,但天下没不透风的墙。 江潮临危不惧,指挥得当,逼迫真凶伏法的事迹,已经有鼻子有眼,传遍了整个矿区。 他们厂都在紧锣密鼓地做锦旗呢。 叶穗听对方情绪激昂把江潮的隐忍、内心为难,剖析得那叫一个明白。 一时有些愣怔。 第35章 上班 她以为昨天对方不放人,故意把她从案发现场赶走,是给自己穿小鞋。 但听完昨天的凶险的抓凶过程,还有凶手那人的心狠手辣,才知道是她小心眼了。 昨天,是保护啊。 可他为啥不解释呢? 她昨晚豪迈地喝酒赔罪,他看得还津津有味。 说起赔罪,她脑海好像闪现了某些画面,她好像看见琴琴了,好像,还咬人了? 是真的咬了,还是做梦了? 咋一点想不起来了! 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 “小叶同志?” “叶穗!”她爸胳膊肘动她,才使她从懊恼情绪里抽身。 定睛一看,是慰问团的人要走了。 她赶紧跟人道别。 门一关,把外面好奇打量还有满脸笑意,试图交好的目光,全拦在了外面。 叶连山问出心中不解,“丫头,咱家啥时候跟江队长有那么好的交情?” 叶穗心里复杂,闻言抬头认真道,“什么时候,是真是假,这些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他们相信就行。” 叶连山颔首,“都听你的!” 吃完饭后他要送女儿上班,叶穗拒绝了,“爸,洗煤厂生产任务重,你缺岗时间太长,容易招人口舌,放心棉二跟家离得不远,我能行。” 见他面带遗憾,又劝道,“今晚咱们回家了热闹热闹!” 三言两语劝好了叶连山。 “那成,下班了我早点回来!” ………… 棉二跟上周来时,没任何变化。 今天依旧小雨绵绵,叶穗撑着家里的那把有些年头的黑伞,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跟脚步匆匆的上下班的职工,没什么区别。 只有走近她时,才能发现伞下不一样的风景。 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氤氲的水汽增添了朦胧景致,伞面稍稍抬高些,露出的是小巧精致的下巴。 贝齿洁白如玉,眼眸好似两汪春水,羽睫一根根纤细毕现。 没想招摇,可不可避免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些年轻男人们,在路过她时,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同志,你是找人还是来办事?” 三三两两,穿着雨衣的年轻人,热闹地堆在她身边。 叶穗也不露怯,抬高伞,好让视线更加清楚,没在意他们的打量目光,礼貌客气地问道,“我想去工会,请问怎么走?” 工会? “你是……” “我是今天来报道的……” “哎,你是那天算账的那个同志,哎,你不是昨天就该报道的吗?我昨天下晚班,见秦主任在厂门口等了半天。” 看她眼熟,一个小伙恍然道。 叶穗不知道这个,昨天兵荒马乱,该找个人来说一下的,“昨天家里有些事,耽搁了……” 听见她失落的声音,安慰声此起彼伏,“迟一天早一天没太大欢喜,好好跟秦主任解释下。” 说着,大家热情地要送她。 “不用,你们告诉我怎么去就成了……” 不论她怎么拒绝,都拦不下他们的热情,一路被送到工会大门外。 不等她道谢,年轻人冲进雨帘离开了,不得不说的是,因为他们的热情,叶穗的紧张感消失了很多, 收伞,整理着头发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棉二不愧是当地纺织业的老大哥,厂房多,园区大而干净不说,就连工会都是一栋气派的三层小楼。 看着指示牌,对楼层分布有了大致了解。 三楼是大领导们,厂长书记的办公室。 二楼分布着财务部、组织部、宣传部、劳动保护部、保障部、困难职工帮扶中心。 大部分中层干部分布地。 一楼是职工调解室、档案室、女工部以及活动室。 靠近大门的右手侧,是登记处。 上面白,下面涂着绿色漆料的墙面上,挂着一个黑板,上面写着革命标语。 黑板边上,摆着一个两米长,一米多高的镜子。 这种格局跟摆设,是她小时候常见的。 雨天昏暗的环境以及空气里的潮湿味道,一下把她拉到了儿时记忆里。 “同志,同志?” 正回忆呢,就被身边细微的声音喊醒,扭头,撞到眼里的是两个穿着列宁服的女同志。 一人肩膀上带着被看章,年龄大概在三十多。 另一个是齐耳短发,戴着眼镜,鼻头跟两颊分布着些黑色雀斑,特文静的一姑娘。 两人长得相似,看模样是姐俩儿。 “你们好!” 这幅打扮,还出现在工会办公楼,八成是同事,人家打招呼了,她赶紧回应。 等叶穗长相露出来时,姐俩儿眼里浮出惊艳之色。 年龄稍大的女同志指着她头上问着,“同志,你这发箍从哪儿买的,怪好看的!” 发箍吗? 女人家的关注点果然都一样。 她摘下发箍,“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qqnew 女孩子爱漂亮是天性,但受这时代限制,想臭美也难。 叶穗这辈子,不熬夜做课题,不写论文,没有修改不完的文案,自然没脱发危机。 她最满意的就是这一头乌黑顺亮的头发。 所以做新衣服剩下的布条她没浪费,找了几根粗的铁丝,把它扭起来弯出个形状。 把剩下的布料缝起来,铁丝完成的轮廓塞进去,最后拿薄薄的棉花填充一下。 不是多漂亮,但跟衣服配套,在都是绑着俩辫子的女同志中间,倒真有些别具一格。 “你手真巧!” 女人还回去,顺势教育自个妹妹,“你不小了,没事收拾打扮下,都上班了,还一脸孩子气。” 见她不吭声,女人也不跟她生气,反而笑眯眯跟叶穗套近乎,“我先前没见过你,你是刚来报道的? 巧了,我妹妹罗芹,今天也是第一天上班,以后你们互相照应……” 叶穗客气地点头。 寒暄过后,临近上班点,三三两两的人进来。 他们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叶穗,随即热情的跟这个姐姐打招呼。 “罗干事早啊!” “早!对了这是我妹妹,今天第一天上班,以后还要劳烦大家多多照顾!” “这还用说!咱自家妹妹!” 罗丽在档案室上班,老油条了,她手里没啥权利,但因为男人是组织部的一把手,大家也给她些面子。 寒暄了一大圈,可真是面面俱到。 叶穗正无聊时,女人热情的招呼声再次传来,“秦主任,您来了!” 秦主任? 抬头一看,正好同她打了照面,来人见是她,向来严肃的脸上浮出笑意。 第36章 竞争 罗丽会错意,以为是跟她笑呢,受宠若惊。 找人把妹妹安排到财务这块,她是担心的,毕竟谁都清楚秦主任是块硬骨头,不喜欢走后门的。 今天见她春风细雨般的面颊,放心了。 她推罗芹迎上去。 心里暗道,最该谢的,是昨天没来报道的蠢蛋,她没来,妹妹才有了机会。 “主任……” 罗芹刚开口,就见她绕过自己,径直朝另一个女同志走去。 “昨天咋没来报道?” 叶穗诚恳地解释,又道歉。 罗丽听完对话,心里一咯噔,这就是昨天没来的蠢蛋? 先前的和睦荡然无存。 跟她交好,前提是对方不会构成威胁。 “秦主任,我们罗芹可是被书记钦点进财务部的,板上钉钉的事了,您别想挤走我们!” “叶穗是真才实学考进来的!是单位需要的人才!” 秦主任脾气不好,加上真心赏识叶穗,当面刚起来。 说起她,罗丽气势更旺了,“她再有本事,也白瞎,谁让她昨天没报道。 厂子规定,没按时报道就被视为放弃工作,组织选择递补人员来录取,这是天经地义!说破大天,这工作都是我们罗芹的!” 规定? 厂子里那么多规定,啥时候见她遵守过? 这会开始胡搅蛮缠了。 “罗丽,撒疯回你档案室撒,别在这碍眼!” 秦主任看不惯走后门找关系的人,对她更没好脸色。 她是纯粹为集体,干实事的人,叶穗的真才实学,让她看到了希望,所以说什么都要留下她! 就这样,两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逐渐吸引了不少同事的打量。 有人见情况不对,赶紧把领导喊来劝架。 两拨人各自把理由说了,这下书记犯难了。 找了其它几个科室的领导讨论了半天,这才讨论出个章程,“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既然这样,两同志都留下!” 罗丽欣喜不已。 但是很快,她就琢磨出来了,这是缓兵之计! 这种处理方法她见过太多次了,像棉二这种单位,狼多肉少,一个看似平常的岗位,竞争的就有好几拨。 这些竞争者,大多背后背景,但岗位都是有限的,得罪谁面上都不好看。 所以先让他们上岗,然后再竞争岗位,哪个优秀留下哪个,这样皆大欢喜,各方势力都不得罪。 他们是打定主意,让两人竞争上岗。 罗芹人傻还憨,但自己跟丈夫又不是死的。 他们人脉圈子都在这,想排挤走谁,或者用点手段让对方犯个大错,那不是轻而易举?qqxδnew 想到这,她舒心了。 “罗芹,还不好好谢谢书记,你不是某些心高气傲,不珍惜机会的人,咱好好干,争取干出个人样来!” 罗芹紧张的,小声地回应了一句。 叶穗不用人提醒,大大方方地作出承诺。 一场硝烟就此停歇。 但看不见的战争,才刚刚展开帷幕。 “秦主任,我妹到你手里,你可别给她穿小鞋啊!”罗丽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刚刚闹翻天,这会又笑眯眯地跟妹妹领导寒暄,是个狠人。 秦主任不乐意跟她说话,示意她们俩跟来。 既然同意了建议,那就遵守规则,不过她也相信叶穗的实力,谁可以谁不行,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会看到眼里。 二楼东边,是会计室,屋子面积有一百多平,墙边靠着几个红漆柜子,里面是厂子历年账册。 柜子旁边是个放洗脸盆的铁架子,上面搭着毛巾香皂,下面放着两个暖水瓶。 前年工会楼里重新铺过管道,所以新添了三组老式的暖气片,暖气边窗户下,摆着几张桌子,是办公区域。 头顶上还有三个吊扇,怪不得大家知道她进棉二时,羡慕成那样,以她过来人的眼光来看,环境还真不错。 “你们俩,坐那……” 秦主任指着最里面的一张桌子。 “只有一个位置,你们俩面对面办公!” 这会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她拍了下一个年轻人的肩膀,“小石,你带她俩去熟悉熟悉环境。” 那人抬头往这一瞥,跟叶穗对视后,同时惊喜喊着,“是你?!” 这小年轻是那天会计考试时,跟她一组,帮她读数的那个年轻干事! “你们认识啊?” 一直没言语的罗芹,见两人认识,羡慕地开口。 “还行,一面之缘……” 石彬也没厚此薄彼。 等主任走远后才嬉皮笑脸道,“你们来得正好,咱办公室终于注入了年轻的血液,往后我可有伴了……” 整个财务部,加上他才八个人,其余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组织了家庭的大姐。 有时候,他根本掺和不进去人家的话题里。 说是熟悉熟悉环境,其实就是带着她们在厂区转转,认一下地方。 罗芹因为她姐姐的关系,几乎是在厂子里长大,走着走着,倒像是俩人一起给她介绍。 这姑娘倒跟她姐大不一样。 一番解释下,叶穗大致明白了,这边除了职务差别外,还有行政级别的差距。 “十到十三级,属于中层干部,咱们是标准的23级,所以还是沿用以前的称呼,叫干事。” 进食堂了,石彬有眼力见地给两人掀帘子。 “最低级吗?” “不是,还有24级,那才是最低一级,不过咱厂待遇好,两级的工资一样,咱们工资加补助,一个月是51块钱。” 乖乖,51块,比叶连山还要高呢! 怪不得便宜亲妈不惜撕破脸,也要抢她的工作。 “食堂这边比外面国营饭店的要便宜,素菜大多数是几分钱一份,荤菜最贵的不到二毛。 油条、馒头肉包子大概都是一毛钱,你们女孩子饭量小,早饭一两粮票一毛钱也就够了。” 叶穗又在心里感慨这感人的物价。 往前走着,看见不少人往会场走,像是有啥活动。 三个年轻人都是爱凑热闹的,一拍即合,上去看个究竟。 棉二有专门的开大会的场地,到会场上一看,乌压压的好些年轻人。 门口那块黑板上,还写着什么交流大会。 人多,加上大家兴致高昂,黑板上的字都被挤得少了几个字。 好不容易站稳脚,视线好了,才发现原来是在打架。 这有啥好看的! 第37章 腰不行 男人们好像天生喜欢这种激烈的肉搏,石彬不走了,一边紧盯台上动作,一边分神跟她们解释。 “前两天洗煤厂家属院骇人听闻的杀人案听说了没?” 岂止听说,还参与了一把呢。 “这事挺恶劣,咱厂领导吸取教训,特意请了‘专家’过来,提升咱厂保卫科的实力,训练他们对敌经验。 等过两天了,估计还要在全厂开展安全演练……” 石彬嘴上解释,眼睛直盯着台上,以前看他们保卫科的人都挺精神干练的。 咋在人手里连三招都过不了啊。 “那个大高个是谁啊,咋这么凶残?” 罗芹胆小,听着台上啪叽啪叽的摔击声,声音都颤抖了。 石彬跟个迷弟似的,“他可厉害了我跟你们说……” 这年头技术还不发达,好些性质恶劣的命案都成悬案,十年八栽没破的,真的不少。 三天破案,还是团伙作案,你说,他是不是传奇? “听起来怪厉害的,但这我咋看他一直扶腰,是不是被人打成那样了……” 那也不算很厉害啊。 叶穗不想掺和八卦的。 但那人高大身躯,倒让她联想到另一个人。 有点私人情绪掺杂,她压低嗓门跟人白话,“你说会不会是本身腰不太行?” 长得人高马大不算啥,有的人个子高,但他该虚还是虚。 本就是玩笑话。 谁知先前还嘈杂的环境,一下安静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台上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在寂静的氛围中,她对上了那人黝黑锋利的视线。 男人,你不能说不行。 尤其是不能说腰不行! 可叶穗呢?在公共场合说人腰不行也罢了,关键还被当事人抓包了。 最最让人崩溃的是,抓包的当事人,还是声名在外,她最不想面对的,江大队长啊!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在她看来,不是他腰不行,是她要不行了! 万籁寂静之时,当事人活动着坚实的臂膀,单手撑在台上,从上面一跃而下。 他个高腿长,无视那些目露崇拜的目光,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那人眸子里噼里啪啦的火光。 叶穗心知不妙,转身想走,但是她胳膊被罗芹抓着,那人又被吓呆了,她压根挪不动。 江潮几步就走到她面前了。 他刚站到跟前,就跟一团火球似的,热度滚滚。 因为出汗太多,背心紧巴巴地贴在了身上,露出来的胳膊上汗水密布,搭配着古铜色的皮肤,有点渗人。 “我腰不行?” 分明是兴师问罪的口气,但是两人贴得这么近,周围又那么多人注视讨论着,不知为何就有点狗血。 跟雷人的偶像电视剧桥段一样。 叶穗不会自命清高地把自己当女主角,也不会认为这种质问是人家别有用心。 她的靠山不能得罪。 想到这,她目不斜视,“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药不行,昨天你抓捕时不是受伤了吗? 我让冯飞给你送了点药,今天见你走路姿势不对,我自责给你送的药效果不行。” 她是胡诌的。 对面的江潮也知道他是胡诌的。 可是他俩谁能拆穿?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听到冯飞的名字,已经有点半信半疑。 叶穗见他还没罢休的意思,讨好般的小心翼翼扯了下他背心下摆。 “昨天多亏你抓住凶手,保障了我们院儿的安全,还要多谢昨夜送我跟我爸回来。 我爸说了,等你有空儿,一定要好好招待你跟你同事呢!” 她也不想这样的。 但不用点心思,两人谁能下得了台? 她现在啥情况? 在失业边缘游走! 今天的事要被罗丽大做文章,估计月末都没到,她就得卷铺盖走人。 那她错误已经犯下了,不得尽力补救? 江潮双手抱胸,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老实说活了这么久,还没一个女同志,可以反复挑战他的理智,在他发怒边缘反复试探蹦跶。 还说他腰不行。 谁腰不行了? 要不是昨晚那个衣裳,他也不至于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受伤。 可是他能说吗? 不能说啊。 这没心没肺的人,怕是都不记得昨晚自己做过什么了! 而且,刚才的话,看似是解释,实际上,那话里不就在说,他们关系匪浅? 这人是把他当筏子了! 一腔憋屈的情绪,反复堆集。 望着那双清澈纯然的眸子,他突然笑了。 阴森森的,叶穗倒慌了。 长长的羽睫不安地颤动,正想补救下时,江潮突然风轻云淡道,“嘴上说谢多没意思,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招待倒是个好主意,后天,我喊上冯飞他们,一起去国营饭店热闹热闹。” 接触下,他知道这姑娘不是人畜无害。 她心眼太多,就是很好地被那张漂亮脸蛋儿给隐藏了。 如今,在惊讶下的她,两眼瞪得溜溜圆,跟个青蛙似的。 江潮的气闷倒消散了不少。 出其不意? 哪儿能万事都让她如愿呢。 拍了下她肩膀,江潮眉眼带笑地走了。 “叶穗,叶穗……” 主角都走老远了,这人还没回过神。 石彬推了她一下,见她木然的视线望来,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道,“你跟江队长认识啊,啥时候方便帮我引荐引荐呗!” 叶穗哪儿还听得进去这个,跟被抽了魂儿似的,“你帮我算算,在国营饭店请客,还是七八个公安,大概得要多少钱,多少粮票……” 上班第一天,没挣到钱,反而还得大出血一回,换谁能高兴啊? 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她。 ………… 刚上岗,秦主任也没有给他们安排太多的工作,熟悉了环境跟同事,做了些常规的工作。 现在也没加班这一说,下班点一到,同事们就都走了。 白天那事后,叶穗不太能高兴起来。 收拾利索后对面椅子拉开,罗芹局促道,“叶同志,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跟她外向,心眼多的姐姐不同,这姑娘文静内敛,按理说她们是竞争关系,该有点距离感。 但一天下来,她好像很依赖自己。仟仟尛哾 叶穗倒没自恋到,认为所有人都要喜欢她,以她为中心,但人家开口,她也不好拒绝不是? “好啊,一起!” 是敌是友,让时间来验证。 第38章 改善 刚走出大门,就看见厂牌那站着的熟悉身影。 她爸穿着最体面的衣裳,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叶连山来接她下班了!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来接她了! 叶穗说不出心头酸酸的,又快活的滋味是什么。 这种感觉太陌生,她只是顺从心意,挥舞着手臂,雀跃嘹亮地喊着,“爸!” 叶连山听见动静,朝她走来。 叶穗扭头,客气地跟她道,“罗芹,我爸来接我回去了,咱们明天见!” 说完朝她爸奔去。 叶连山来接孩子,其实是后悔的,他怕自己残疾的腿被孩子同事们看见,给孩子丢人。 犹豫是不是该走的时候,闺女的欢快的喊声,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 孩子开心地朝自己跑来,看来刚上班没受什么委屈。 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包,问了好些班上的情况。 昨天孩子没按时报到,他就很是自责,叶穗也清楚这个,所以竞争上岗的事,没跟他说。 “我们主任很喜欢我。” “食堂的饭菜量很大,我吃不完,味道不太行。” “补助很多,我一个月能开51!” “今晚咱家吃啥定了没?我有点馋肉了,好像也有点想吃饺子……” 夕阳下,一老一少相伴离开,和谐得像是一幅画。 ………… 李红英在巷子口等待父女俩。 夕阳的余光,暖暖地照射在她的身上,周围孩童的调侃,大人的窃窃私语还时不时传到耳朵里。 她虽然还是怕。 但是已经没那么恐惧了。 远远看见男人跟女儿身影,她扬起笑意。 就在准备接人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车鸣声,刚让开身子,那车擦着她身子急速开过。 等灰尘落下,先前说闲话的邻居们羡慕道,“孟敏真是发达了,丈夫那么大的官,她成官太太了,还有以前小白楼可是李红英家的,现在……” “小声点……” “怕啥,这事谁不知道啊,那俩人打小一起长大,以前李家多风光,啧啧,再看现在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谁能想到两人变化天翻地覆?可见世事无常!” “嘘,叶穗回来了,都别说了!” 柿子挑软的捏,当李红英面能随便说,叶穗她们可得罪不起。 父女俩下班没直接回来,先去国营菜市场转了一圈,张家赔了八百块,加上她卖鱼挣的钱,最近还算是富裕。 早上厂子来慰问时送了不少肉,就没另买。 家里调料什么的都不全,正巧有空,回家前一下置办齐全。 调料是凭副食本买的,眼下的酱油是纯黄豆做的,五百毫升一毛钱。 同样分量的醋,是七分钱,盐是八分钱一斤,花椒大料桂皮这些玩意市场上没有,都是到外面跟人用粮票换的。 转悠了一圈,好歹是把市面上常有的调料准备齐全了。 李红英接过女儿手里的东西,挽着她胳膊回去了。 晚上是叶穗掌的勺。 五斤猪肉一顿肯定吃不完,又怕放时间长了坏了,拿两斤肉跟人换了几斤鸡蛋。 剩下的肉就让她自由发挥。 家里有茄子,先做成鱼香茄饼,秋天这会的茄子正是新鲜便宜。 肥瘦相间的猪肉剁馅,加上酱油、盐、豆粉清水搅匀,再酿入到茄片里。 炸是不太现实的,油太少了,就只能裹上面粉鸡蛋液,在放了一点油的锅底,慢慢煎熟。 最后煎的底油也不能浪费,葱姜炝锅,放入酱油醋淀粉味精勾好的芡汁儿咕嘟熟,最后临出锅前放点小葱跟香油。 色泽鲜红,外酥里嫩的鱼香茄饼就做好了。 剩下的一半肉,红烧太腻,李红英吃不了太多,索性做成了粉蒸肉。 她这个粉蒸肉是从养大她的一个‘劳改犯’爷爷那学来的。 他以前在川藏那边呆了十几年,手艺最是正宗。 猪肉洗净,切成薄厚适当的肉片,红薯切块备用,跟别的饭店做法不同的是,她做的这款,要用上红糖。 李红英给女儿打下手,看她把生大米花椒放到锅里炒熟,有点不明白,叶穗卖了个关子,没跟她解释,等米香出来了,盛出来,用石臼子磨成粗粉。qqnew 肉片加上盐、姜,醪糟汁,酱油,大酱还有红糖汁拌匀入味,上锅前才跟大米粉和转。 最后,肉片摆在碗里,上面放上跟盐跟米粉和好的红薯,开蒸。 这个菜得用大火一直烧,肉才软烂诱人,耗功夫是肯定的,但它值得啊。 甜咸适中,香气浓郁,就连当配菜的红薯,滋味也是顶呱呱的好。 俩肉菜搭配个清炒豆芽,齐活了。 香软大米饭,难得能吃得上的肉,加上叶穗的好手艺,一顿饭下来,三人连菜汤都没剩下。 “爸,今天我碰到江队长了,这次的事多亏人家,所以我打算请人家吃个饭……” 怕父母担心,叶穗没说别的。 叶连山在院子里转圈消食,闻言也没想太多,“帮了这么大的忙,是该请人家的。” 这边家庭和睦,一片温馨。 罗家那边可不太消停。 罗丽下班直接回了娘家,到家就问妹妹今天上班咋样。 罗家父母年轻时候忙革命忙工作,没空照顾孩子,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 感情深,难免要为他们打算得多些。 罗芹性格内敛,听大姐盘问似的口气有点怕,小声地把今天在单位状况说了。 “我没兴趣听你吃了几口饭,干了什么工作,我就问你那叫叶穗的,她工作能力怎么样,你们同事对她咋样?” 那丫头长得一副勾人模样,大家估计都喜欢她? “今天没做什么工作,看不出她工作能力咋样,但是今天碰到了矿区的江队长,他好像跟叶穗挺熟的,还说要让她请客吃饭……” “真的?!” 罗丽大吃一惊。 她在档案室上班,单位职工信息她都能查到,今天她特意查了下。 叶穗家庭人员简单,父母好像还有些遗留问题,这种没权没势,身上有污点的家庭,按理说最好拿捏。 但眼下蹦出个江潮,事情就棘手了。 “姐,其实叶穗这人挺好的,你不用这么针对她……” 第39章 排挤 罗芹想了下,还是说了句心里话。 “你这个傻丫头!” 她姐还没开口,端着花茶的出来的王彩凤嗔怪出声,“人好不好,会在脸上写着? 我听你姐说的,这姑娘可有城府了,你跟她是竞争对手,她上去了,你就得下来,你工作的事,你姐费了多少功夫?要是丢了,你就哭去!” “妈……” 罗芹见妈都不向着自己,委屈得不行。 “好了!这事听你姐的!” 女人打断她,看大女儿愁眉不展,笑了,“你跟女婿人脉这么广,还能拿捏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跟江队长关系不错又如何,她犯了错,到时候谁都保不住她,我记得这两天厂子就要开展忆苦思甜活动了?” 罗丽点点头。 忆苦思甜是头几年出现的,为的是“反修防修”,抵御“和平演变”。 这是所有学校、工厂、单位必须组织的教育活动。 而且通常都是在节假日时举办的。 积极点的单位,还会把队伍拉到农村去开展,专门吃‘忆苦饭’。 农村的领导为了配合他们,那效果叫一个逼真,把猪都不吃的树叶、草根还有野菜掺在一起,不放油跟盐,端给他们吃。 偏偏这项活动的宗旨是对当前的幸福生活感到满足,要怀有感恩报恩的思想,防止资本主义复辟。 所以你必须得吃得开心,吃得很快乐。 萝丽以前有幸吃过一次,那味道叫一个一言难尽,那次吃完后,她得了肠胃炎,在医院打了几天吊瓶才好。 “女婿是在组织部,厂子里的组织建设,干部建设跟人才培养的工作任务,都经他手?” “是啊,可是这跟叶穗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组织组织,把她拉到村里,到时候让她犯个大错不就成了?” 见女儿还是云里雾里,女人又说得详细些。 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萝丽越听,脸上笑容也就越多,“妈,姜还是老的辣!” “这事瞒着罗芹,别让她透了口风!” “好!” 眼瞅着快到中秋了,正是组织活动的好机会,她也不吃饭了,领着儿子着急忙慌地回家。 ………… 办公桌前,叶穗正在打呵欠。 上班时间太早,对于她这种起床困难户来说,太遭罪了。 怕被领导看见,影响不好,索性去洗个脸清醒清醒。 可能因为是行政办公楼的缘故,硬件设备还是挺完善,每个楼层都有水房。 水房里有两个水龙头,还有专门的厕所。 要说她最满意的,肯定要数这个厕所,异味少,还是那种冲洗样式。 比起家属院那个半露天的公共厕所,好上不知多少倍。 那个地方的卫生,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每天早上,你不提前去,占不上一个坑。 大晚上的要去,还得拉她妈跟着一块去,不然她不敢。 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再抬头时,被身后突然多出的人,吓了一跳。 以为她是来接水的,叶穗体贴地让出位置,但谁知对方不怎么领情。 “叶穗,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认识她? 叶穗不记得认识她。 “你是?” 这姑娘一身列宁装,两条辫子搭在肩头,五官清秀,就是那张嘴坏了整体。 她嘴角两侧是往下垮的,笑起来不显,但平时就有种刻薄的苦瓜相。 叶穗打量对方的时候,赵惠也在打量着她。 赵惠听她妈孟玉兰说,叶穗返乡后大变样,人长得漂亮了不说,还要来棉二上班时。 那会她还满是不信。 但今天见面,她不得不信。 两人打小在一个院儿里长大,从小就不对付。 眼下见她都忘了自己,一直压抑的情绪绷不住了。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赵惠,孟玉兰是我妈,就是你前两天冷嘲热讽的那个,咋得,当了干事了,连老朋友都不想认了?” 这口气,哪儿像是老朋友,这是老冤家才是? 还特意点她妈,咋看咋像是来给她妈出气的。 既然是敌非友,那她倒不用给对方好脸色了,叶穗慢条斯理地甩了下手。 “找我有事?” “你!” 看着这张脸就有气! 不过想到来意,想到她马上要倒霉,又有点幸灾乐祸,“也没什么事,就是送个通知。” 她在组织部当职员,平时干些跑腿写字的活儿。 爱送不送,叶穗不想看她那张苦瓜脸,甩了下手上的水渍,就回办公室了。 刚进屋子,里面有香甜的味道传来,石彬见叶穗进来,赶紧端起蛋糕招呼她,“快来,今天有口福了!” 里面前辈跟同事们,一人拿着一个小块的白蛋糕吃得津津有味,在叶穗眼里,那就是一块鸡蛋糕。qqnew 罗芹见她进来,也跟着说道,“今天赵干事请我们吃蛋糕,一人一块,你的还在盒子里,快去拿!” 这年头谁没事能吃上点心蛋糕啊。 国营商场倒是有,但每天就那一点,还不够人塞牙缝呢。 加上还要有点心票,平时想吃一点,那叫一个难。 罗芹指着那张大的公共桌子,上面有一个半软硬纸板的方形素盒子。 大家都这么说了,她不去好像有点不合群。 但走到前面,才发现盒子里已经空空如也,赵干事,难不成就是赵惠? 她朝那人看去,果然在跟着她进来的那姑娘眼底,看见了得意扬扬。 这人是故意的。 “哎,有我的吗?盒里空了啊。”叶穗故意可惜道。 “没了?” 石彬跟罗芹脸上都有些尴尬,不对啊,这一盒有十个,都是按着人头来的。 询问的视线落到赵惠身上。 “哎呀!”赵惠面带尴尬。 “看我这记性,我还当办公室一共九个人,忘了昨天多来了一个,多出来的那个我给了隔壁的刘干事。” 虽然没明点,但话语里满是排挤她,没按时来报道,错过了又死皮赖脸地留下。 能坐在这的,都是些人精,听见她明里暗里的嘲讽,大家都沉默了。 这两姑娘之间,咋有火药味呢。 昨天那事闹这么大,她说不知道,这明摆着站不住脚。 这赵干事明摆着是排挤她呢。 第40章 找他去 明里暗里的打量落在叶穗身上,她也不在意这个下马威,“一次忘了没关系,别次次忘了就行,赵干事,你说对?” 罗芹怕俩人呛起来,赶紧把她的一半分开,“叶穗,我,我吃不完,咱俩一起吃。” 叶穗倒不至于眼皮子浅的,非要吃一口。 但…… 看见小苦瓜的不乐意,她倒开开心心的接了过来,吃了一口,还炫耀似的朝她摇了摇。 对面姑娘嘴角耷拉的越厉害了。 你不是爱看我生气吗? 嗨,我就不生气,气死你! 赵惠移开脸,把通知放到桌子上,忍怒道,“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了……” 有人听见这个开场白后,就意识到什么,回忆涌现,身子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咱厂今年还要开展忆苦思甜的活动……” 想起先前吃过的东西,几人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不过,这次为了给新入职的同志们一个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希望老同志们发扬精神,主动让出名额……” “让,让!” 一个个的,激动地大喊。 这说话峰回路转的,吓死他们了。 “那好,咱们行政楼的,每个科室出二到三个人,这是通知,大家自己参谋合计一下,今天下班前,把名单交到我这就行。” 说完这些,朝叶穗露出个看好戏的表情。 大摇大摆的离开。 叶穗以前在纪录片里听说过这些,没亲身体验过,当然,她也不想亲身体验。 但是看着石彬他如丧考妣的模样,她还是好奇多问了一嘴,“很痛苦吗?” 这会开展活动,那是宣传教育,是纯净革命队伍,谁敢说不好,说难受? 但石彬是年轻人,年轻人之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略带痛苦道,“今年咱科室的名额,肯定要落到你身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去年接受了三天教育,瘦了五斤。” 看她眼睛还是亮晶晶,没一点忧虑,他又好心提醒道,“那什么,这两天多吃点好的。” 不出意料,今年的名额,落到了新来的两人头上。 秦主任看了眼俩女同志,又指了下石彬,“除了她俩,石彬你也去,到时候多照顾下女同志!” 刚刚还劫后余生,直拍胸口的他,忽的啊了声。 “主任,我还是呆在科室里,我热爱我的岗位,我要在我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主任,我不想跟它分开啊……” 一番话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 下班回到家,叶穗把要下乡参加忆苦思甜的事,跟他们说了下。 夫妻俩都是明白人,心疼之余,也不好说些什么。qqnew “有人照顾吗?” “有,好像说这次去的村子,是头几年一直去的那个,支书跟村长都跟我们带队的挺熟,就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李红英看这两天稍稍养出点肉的闺女,心疼的要去做点干粮。 “不能拿,到那就是接受教育,你给她拿了吃食,到时候要受处分的。” 叶穗也连连点头,“我爸说得对,不就三天吗,一眨眼就过去了,你们在家好好等着我!” 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她,还是乐观开朗的模样。 “对了妈,家里还有肉?” 李红英连连点头,以为她嘴馋想吃,急忙去灶房忙活。 叶穗拉住她,“妈,不是我吃,我见我们主任这两天胃口不好,想给她送点吃的,人家也挺照顾我的。” 给领导送,那是假的。 过两天江潮他们要来吃大户,好不容易攒起的家底,都要吃干净,在这年代,谁不心疼? 也不是小气的想舍了这顿饭,此行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不去国营饭店,把这顿饭移到家里招待。 她打算的好。 在家吃,有厂子里发的米面,省了粮票肉票,二来,江潮他们来家吃饭,不是更证明了,他们关系不错? 这个啥都讲人情的社会,越是钻研,越能过得好。 带点好吃的过去,说是赔罪,顺带也能探下口风嘛。 听说做饭给照顾她的领导,夫妻俩更没疑虑了。 李红英剁馅,她爸剪了点种在花盆里的韭菜,叶穗和面,三个人干活,没一会儿就包出来一帘饺子。 这年头的肉是真好,油汪汪的,那韭菜也鲜灵,叶穗调馅的时候,几乎没放太多的佐料,那饺子就香的人直迷糊。 既然是去凑近乎,就不能小气。 饺子包了一大半,煮出来足足有六七十个,剩下的小半,李红英收了起来,打算明天早上给父女俩吃。 “早去早回,我看天上云有些不对劲,好像冒着下雨的架势……” 李红英打趣男人,“你眼神啥时候准过,不过早点回来是真的,要不让你爸送你……” 哪儿能让他送啊,一送不就全穿帮了。 “不用,我很快回来!” 不等他们说话,叶穗拎着饭盒小跑出去, 路是一回生二回熟,轻车熟路的到公安局,还是上次热情的年轻公安接待的她。 不过上次见她还挺热情,这次见她就有点躲闪。 态度变化这么大,不会是她喝醉后做了点啥荒唐事? 尤其当知道她来找江潮时,对方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队长出去还没回来,你在这等会儿。” 奇奇怪怪的,好像她是洪水猛兽。 等啊等,等啊等,从漫天晚霞到月上初稍。 他人还是没回,怕回家太晚家里人担心,叶穗打算回去。 可惜饺子这么好吃,没缘分啊,没缘分。 不过临走前肚子有点涨,一合计先去上个厕所再走,就把饭盒放在了桌子上,她去方便一下。 但叶穗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江潮就风尘仆仆回来了。 在外面开了一天会,饭也没吃好,饿的他前胸贴后背。 刚到休息室,就闻见浓郁的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帽子一扔,扣子一解就打开了饭盒,这么一来,饺子香味更加浓郁了。 “这群小子倒是有心。” 要是以往,他再饿也要确定下才吃,但今天不用,因为这是他的饭盒。 叶穗拿来的铝饭盒,跟他的一模一样。 第41章 吵架 饭盒这东西是批量生产的,但他同事的饭盒,不是摔个坑,就是脏得看不清本来模样。 这个饭盒干净平整,是他的无疑。 饺子送进嘴里,翻腾的胃终于平息。 饺子面皮劲道,馅调得恰到好处,猪肉香,韭菜鲜,两者搭配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薄皮大馅,江潮有些年头没尝过这滋味。 一口一个,一口一个,一盒多饺子,肉眼可见的速度吃没了。 直到看见下面还有一盒,江潮发现不对劲了。 正要去问一下,就跟上厕所回来,打算带饺子回去的叶穗,还有带他进来的值班公安打了照面。 “头儿,叶同志找你。” 江潮看着她前帘被打湿,贴在光洁紧致的额头上,小脸被湿气打过,越发莹润白皙的叶穗。 打了个嗝道,“外面下雨了?” 最近下雨的天数也忒多了些。 “是啊,刚下起来,看样子还不小……”值班公安不打扰他们,客套了两句出去了。qqnew 江潮肚子里有食儿了,整个人也淡然了好多,只有两人,他不先开口,就是想看看对面的她想干啥。 见过的几次面,好像每次都挺意外。 上次腰疼风波过后,这些没根没据的传闻,不知怎么就散到满天飞。 这次开会。 好些前辈还有同在系统里的哥儿们,全都拍着他肩膀,劝他年轻人要悠着点。 还有人说要给他偏方,他就搞不明白,腰疼跟偏方有啥联系。 眼下罪魁祸首来了,他就想看看对方要说个啥。 有没有一点歉意。 “那个……” 叶穗也挺尴尬,有心想问下上次醉酒后的事,又想问问他腰好些了没。 可这俩话题都难以开口,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饭盒,她寒暄着,“饺子还和你胃口吗?” 饺子? 他坐正身子,看着面前的饭盒,“这是你的?” “就是给你赔礼道歉的,你肯赏脸吃,证明你不生我气了?”声音小小的,真怕人发怒。 “那个,下面还有一盒,你一块吃了?” 向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人,这会反复看着饭盒,“你的饺子为啥用我的饭盒?” 这倒有意思了。 她洗的饭盒,装的饺子,咋就成他的了? 叶穗拿起来,指着盒底,“上面还有我用小刀划的姓呢,你的饭盒也划着道子吗?” 江潮又一次被噎住。 算了,吃都吃了,再说下去,好像他耍赖一样,在身上摸了好几遍,都没摸到一张粮票。 干他们这行的,补助多,但吃的也多,发的粮票压根撑不到月底,想跟别人借几两还她。 问了一圈下来,那群臭小子就差来掏他兜了。 “这次先欠着。”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此刻的江潮气焰都低了。 “不用还,不用还!”叶穗摆手,“说是赔罪哪儿能要你粮票,反正吃一盒是吃,吃两盒也是吃,一块吃了算了。” 说话功夫,眼神还一直瞟那盒饺子,当自己看不见呢。 江潮确实没吃饱,加上这饺子做得太合他心意,想着下次再双倍还回去,倒也不矫情了。 夹起饺子又放下,猜到她来意,江潮难得大发善心,“昨天说让你请吃饭是开玩笑……” “你腰好点了?” “咳咳……” 两人同时开口,一开口就踩了他尾巴! 江潮呛着了,声嘶力竭地咳了起来。 叶穗赶紧拍他后背,拍了两下,那人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迅速隔开了她手,一副避嫌样子。 咳死你算了! 叶穗恶狠狠地想。 每次跟这姑娘接触,自己总是会失态。 他很少跟女生接触,她们好像很害怕他,语气小心翼翼,好像他是洪水猛兽。 但是眼前这个姑娘不是。 姑娘家该有的羞涩,她没有,两只大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忽闪忽闪。 黑白分明的眼眸专注地注视着你,好像天底下,只有你才最重要。 这种错觉要不得。 “说要你请客是气话,你不用担心,还有,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小肚鸡肠的来报复你。” 叶穗一直在低着脑袋。 听到他话是放心不少,但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不管是不是气话,这顿饭都该我请,你爱惜名声我知道,所以,可以来家里,我跟家里人在家里招待你……” “叶同志!” 他打断了叶穗接下来的话。 “我说这些是想你宽心,也是想告诉你,不用刻意讨好巴结我。 叶穗,我不能否认,你很漂亮,但我是个成年男性,你频繁地来找我,对你的名声并不好,所以,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他看穿了自己的担心。 同时又简单扼要地打断了一切可能的发生。 说什么长得漂亮,又说他是成年男性,不就是说,自己的到来给他造成了困扰。 在她示弱后,不留一点情分地把这事给摊开来说,好像,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狗皮膏药。 就算她心理强大。 也架不住对方这么提醒。 尴尬,难为情,像海啸般扑面而来。 叶穗眼眶迅速溢出泪花儿。 见她笑意散去,一脸委屈的样子,江潮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姑娘家脸皮薄,他跟糙汉子们打交道太多,好像说话太直了。 “江队长担心的不无道理,是我自己不识好歹,想要跟您这声名显赫的人当朋友。 放心,不自量力的事做一次就可以了,您也别怕,日后我不会跟您有任何交集!” “我……”江潮刚要开口,对面那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叶同志,下这么大的雨……” 冯飞刚出来,就看见跟炮仗一样冲出来的叶穗。 “哎,等我一下!” 打着伞夹着雨披,冯飞小跑地追了出去。 ………… 叶穗被人送回来,跟爹妈打了个招呼,就钻回自己屋子。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叶穗面上心里都过不去,恨不得再咬他一次才能解气。 还说什么美色,什么避嫌,好像她多么稀罕他一样! 呸,死直男。 眨眼,到了要下乡的日子。 科室里他们仨倒霉蛋儿整装待发,跟着其它科室新来的一起下乡。 值得一说的是,在这些人里面,她竟然看见了赵惠那个小苦瓜,当时她那么幸灾乐祸,还以为她能躲过一劫。 没想到这会儿也被踢下来了。 第42章 忆苦思甜 叶穗用胳膊肘捅了下闷闷不乐的石彬,“别不开心了,那不,小苦瓜来陪你了。” “小苦瓜?谁?” 石彬刚开始不解其意,但顺着叶穗目光望去,落到赵惠身上,这么一说,还真像。 忍不住笑了。 小苦瓜听见笑声,嗖地一下望来,看见是他们,白眼翻得更厉害。 一路有她,三天估计没那么无聊。 可惜,事情远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很快她就知道为啥大家对这个活动,这么害怕。 忆苦思甜,顾名思义,一切朝着苦就完事了。 他们背着书包,冒着日头走了足足二十里地,才看见村里来接他们的拖拉机。 拖拉机这玩意属于生产队生产工具,除了拉肥料交公粮这种大事外,平时轻易不开的。 石彬哀嚎,“救星可算来了!” “同志们,快上车!” 十五个人,一个拉一个,狼狈地上了车后斗。 接他们的是村里的农民,黝黑的面容,地道的方言,浑身是刺鼻的汗水味道。 见平时眼高于顶的城里人,跟瘟鸡似的坐在后面,他有些不太好意思。 “俺本来说去市里接你们的,但村长说,你们这些城里人喜欢吃苦,不让我去,让我在半道等你们嘞。”qqnew 在他眼里,这些人就是傻子。 现在过得比以前好了,干啥放着好饭不吃,来这吃树皮草根,这不是找罪受吗? 但是村长说,这话不能说。 山路崎岖,好些都是羊肠小道,他们坐在拖拉机上,忍受着颠簸燥热,还得克制着恐惧。 山路难行,好些小道只有两米多宽,一个不小心,估计就要翻车了。 估计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朴实的汉子吆喝了一声,很快安静的大山就传来了他浑厚的歌声。 “发米发柴又发盐,过年过节样样全,有烟有酒有香油,红糖鞭炮带挂面…… 要结婚,能支钱,生了孩子更安全,有产假,还不算,糯米红糖加鸡蛋。 男女老少喜洋洋,高高兴兴忙生产,要互助,心相连,大山变成幸福山……” 渐渐地,在歌声的安抚下,他们表情逐渐放松。 两个小时的颠簸,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别看都是农村,但村跟村的差异也很大。 像是距离市里镇上越近,地形越平坦的,经济发展水平就稍稍好些。 像这种地形复杂,山路崎岖的地方,就要稍落后些,等拖拉机停稳,他们下了车,村上的领导热情地迎了上来。 “大家辛苦了,辛苦了,午饭做好了,大家先去吃饭,吃了饭咱们下午开大会。 来者是客,我们这几天一定会好好招待,保准各位提升思想觉悟,增加大家阶级感情!” 叶穗明白了,他们到这的日程都是安排好的,白天干活,晚上开会。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且走且看。 走了一上午,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在村长说了先吃饭,大家好像并不怎么期待。 叶穗很快明白为啥这样了。 忆苦饭,就地取材,是玉米面、山芋干、麸子做的混合面窝头,汤是萝卜缨、野菜还有麸子熬成的糊糊。 不放盐,不放油。 菜是苦的,窝头粗粝的,划嗓子。 偏偏不能浪费,一行人吃得无比痛苦。 “村长,再来一碗!” 在财务三人组吃出痛苦面具时,有同伴已经吃完,并且大喊着要续碗。 她理解这是个人觉悟,可这也太豁得出去了? 赵惠从来都是个不落下风的主儿,听见喊声,扒拉干净碗里的饭,举手大喊,“我也要!” 叶穗加快了吃饭进度。 他们三人都没剩饭,可跟其它添了几碗饭的人比,绝对是落后分子。 所以在分配任务上就落了下风,十五个人掰玉米、晒谷场切谷穗、去地头垒堰头。 轮到他们这时,石彬分配了喂猪,叶穗要喂羊,罗芹待遇最好,在大队里那人做忆苦饭。 嗯,又臭又累还脏,但一想只有三天,心里才舒服不少。 工作安排了,接下来就是安顿。 村东头有个知青点,最近两年知青返乡,走了一部分人,腾出的地方正好他们可以住。 “空的时间有点长,你们得好好打扫一下才行!” 张知青端来一盆水,帮她们擦洗布满灰尘的土炕。 快要整理好的时候,院里传来说话声,张晓丽往窗外看了眼,嫌弃地直撇嘴。 “谁来了?”另一个知青问了一嘴。 “还能是谁,陈艳跟她婆婆呗!” 听口气,好像不太喜欢她们。 但这是私事,她们从市里来的,不好掺和进来,表面上打扫,实际上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 “陈艳这是第三胎了?” “以前挺高傲的人,现在咋成这副模样了!” 她俩旁若无人的讨论,倒让叶穗弄明白来龙去脉,这个叫陈艳的,以前也是知青。 后来政策允许返乡,可她手续没被批就拖了两年,后来年龄到了,怕就此耽搁下去,就在村里找人嫁了。 下乡知青就地嫁人的事,不是个例。 但就因为这个就看不起对方,好像也说不过去。 “嘘……” 八卦还没说完,另一个知青就提醒她们先别吭声,屋子刚安静下来,帘子就被掀开。 是话题中的婆媳俩进来了。 姜翠霞进屋儿后,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视线落到叶穗身上后,眼睛直发亮。 没理会屋里其它人,自来熟地抓着她手腕,“你就是叶干事?我今天没少听人说,队上来了个可俊的姑娘,哎呀俺的娘嘞,你咋跟仙女一样呢?” 七十年代末,大家都在搞生产,建设,卫生状况并不乐观,尤其是乡下,大家这方面意识更薄弱。 面对面说了几句,她嘴里的味儿险些差点把她呛倒。 不动声色抽回手,“您是?” “嗨,我大儿子是村里的会计,也算是你们的活动的负责人,同志,你有什么难题就去找我儿子,有他在,保准让你舒坦……” 看起来像是爽朗的性子。 咋说话这么没分寸? 他在,舒坦,这是该跟第一次见面的女同志说的话? 往她儿媳那看了眼,身怀六甲的孕妇神色麻木,是没听懂,还是不想管? 唯独神色有些波动,还是在听说自己也下过乡当过知青时。 眼瞅着女人还在夸耀自家今年有多少工分,又起了几间房子时,叶穗忍不住打断了她。 “婶子,我下午还要参加劳动,就不能陪您唠嗑了,那啥,就不留你们了……” 跟罗芹递了个眼神,她也附和着。 第43章 怂蛋 老乡善谈热情,按理说不该有抵触情绪,但她那算计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怪让人不舒服。 不在自己地盘上,还是得一切小心。 “看我,跟你们太合眼缘了,把正事都忘了!”嘴上说着要走,但视线一直停在她们行李上。 姜翠霞眼尖地看见桌上摆着个万紫千红的擦手霜,新奇的握在手里。 “城里的东西就是好,同志,你看一直下地劳动,手都裂了好多口,我看你们小手白嫩,估计也用不上这玩意,就送给我!” 不等她说话,就做贼似的揣在兜里,面上似乎笃定她姑娘家面皮薄,不好意思要回来。 到现在,叶穗才明白为啥其它知青这么腻歪她们。 敢情是一直来打秋风啊。 先前恭维跟寒暄,都是铺垫。 搜刮东西才是真的。 换别人,可能这事就这么算了,但叶穗能吗?这擦手霜是她妈排了两天队,才在供销社买到的! 自己都舍不得擦的东西,凭啥给她。 凭她脸皮厚吗? “这玩意满大街都是,婶子,你儿子这么孝顺,让他买了孝敬你呗!” 一手控制着她胳膊,瞅准时机把东西夺了回来。 姜翠霞还是第一次失手,精明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满,想再夺,就被那些讨人厌的知青推出来了。 “你是死的吗!看我被人欺负是不是偷着乐啊!我儿子那么优秀的人,咋就被你勾引了!” 面上过不去,总得找个发泄渠道,跟她一起来的儿媳就成了对象,四下没人时,在她胳膊上连掐好几把。 不管咋地掐,这人都是一脸苦相,搞得她也怪没趣,黑脸让她回家干活,自己则是扭腰串门了。 她一定要跟老姐妹们说一下,城里新来的这些人。到底有多不靠谱! ………… 三点多,叶穗在大队门口等着石彬,俩难兄难弟约好一起去扯猪草。 秋天的午后,算不上凉快。 日头高照,他背着背篓来了。 “你就这么出来了?” 看了下她打扮,发扬精神,把自己草帽让给了她。 “哎多谢了!” “叶穗,也不知你是幸还是不幸……” 说她幸运,是因为没分到喂猪的活,喂猪难啊,队上养着十几头猪,喂猪扯草收拾粪便可苦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猪是圈养,还有个休息时候。 可喂羊呢? 辛苦准备夜里的草料不说,白天还得在野外放羊,放羊多麻烦啊,得看着羊别丢了,还不能让羊霍霍了庄稼。 对女同志来讲难度可不小。 叶穗发怵,嘴上不愿露怯,“别小看我,好歹我也是在乡下历练过的。” 这点任务,应该能完成……? 很快她就尝到打脸的滋味。 傍晚时候是队里放羊的时间,本来跟石彬说好了,他那忙差不多了,过来帮忙。 可惜他临来前又被人叫了回去,说是另外给他安排了活。 没办法,只好自己行动喽。 生产队二十多只羊,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圈门一开自己就朝一个方向去了。 为首那个犄角大王,还炫耀似的朝她晃了下头顶的资本。qqnew 叶穗把皮鞭藏在身后,露出讨好的笑意,这玩意一个可以顶走两个她。 惹不起,惹不起。 放羊掌握住要领不是太难,它们有自己每天惯走路线,只要看着它们,不让羊儿掉队,不让它们往庄稼地就行。 跟在羊身后,节奏一下慢了下来。 山路两边杂草茂盛,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中。 叶穗路上也遇见不少乡亲,他们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朴实面孔上满是打量跟善意。 像是记忆里的黑白老照片,一下展开在她面前。 一路打着招呼到了半山坡。 放目望去,周围全都是原野,面前一轮落日,要是能再来点小酒儿…… 刚陶醉在美景里,刚刚那个犄角大羊就在她面前拉了一地羊屎蛋儿。 重生后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逸,但叶穗还是想着做点什么生意才行。 一个月五十来块看似不错,但想生活得更好些,这工资远远不够,而且李家两条人命背后,好像有数不清的谜团。 想弄清楚谜团,没钱傍身可不行。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石彬?” 以为他忙完来找自个,叶穗热情回应,可扭头后映入眼帘的不是他,而是个陌生的男人。 来人戴着眼镜,穿着干净,五官有点清秀,但身子瘦巴,跟个柴火棍似的。 就整个显得有点娘气。 杜勇猛不丁跟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对上,心跳漏了两拍,这姑娘真好看啊。 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秀气的小嘴,玲珑的身段,她妈跟他说村里来了个大美人时,自己还不信。 一想到她在棉二的财务部上班,他心思更加活泛。 “你好同志,我是队上的会计,你渴了?我给你送点水……”他掏出个水壶。 这些干事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种罪,人在困境下,很容易对伸出援手的人,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他跟村里五大三粗的农民不一样,嘴甜会来事,长得也还行,靠这些才能娶到知青。 想到那人的吩咐,他变主意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要俘获她的芳心才行。 对面那人还在等个结果,叶穗收回视线,不太领情道,“谢谢,我不渴!” “那你吃鸡蛋,中午忆苦饭吃得难受?看你们吃,我别提多心疼了,不是我泼你冷水,今晚,你还得吃那些,怕你胃受不了,先垫上一口。” 叶穗上下扫视着他。 杜勇见状,瘦弱的胸膛挺得更直。 只见面前俏丽姑娘,一下起身,面上还是笑呵呵,说的话可太吓人。 “你竟然说忆苦饭难吃?你忘了老前辈们在国家成立前遭受的苦难是? 你这是享乐主义,是资本主义萌芽的复辟!我要去告村长!” 笑容一寸寸从对面人的脸上消失。 杜勇急得抓耳挠腮。 “哎,你别去,你咋……”她咋跟人不一样呢? “你觉悟高,别跟我计较,我错了,我不该多嘴!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你了!” 生怕叶穗告状,一点立场跟态度都没有的怂货,慌不择路地跑了。 “怂蛋!” 就那点手段,还想撩她,做梦。 平常对于爱慕者,她就算不怎么乐意,多少也会给对方一点面子,追求爱情是没错的。 但眼下这个,摆明就是中午那个婆娘的儿子,媳妇都生了几个崽了,还出来拈花惹草,谁惯他啊! 他一走,半山坡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44章 失窃 叶穗等羊吃饱,赶回羊圈时,正好赶到晚饭时间。 晚饭跟中午没任何区别,依旧是苦巴巴拉嗓子眼的吃食。 肚子饿得要命,但一点胃口也没,看着周围同事狼吞虎咽,她捏着鼻子在喝粥。 “叶穗!” 喝到一半,罗芹叫她。 不解地跟过去,就见她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一张白面饼! “我给你把风,你快吃!” 饼子因为没放多少油,所以白白的,但唯一好处是软和,一看就是新做的。 看出叶穗的疑惑,罗芹小声解释,“我在这给人做饭,那些婶子看我可怜就匀给我两张,你快吃别让人看见了。” 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 叶穗也不假客气,吃了几口后,趁四周没人掏出一把肉干递给她。 肉干是她妈给准备的,偷偷缝在衣服里层,本来是想让她饿了打个牙祭。 没想到现在顶了大事。 人家大方,自己也不能藏私啊。 一张饼子,一把肉干,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但因为分享,多了些不同的含义。 ………… 回知青点,大老远就看见外面闹哄哄。 心底浮现一抹不安,两人赶紧挤进去。 张晓丽一脸愤怒,正掐呀在院子里骂人,叶穗小声问同住的知青,“怎么回事?” “叶穗,你们回来得正好,快看看有没有丢东西,我们的粮票都没了……” 叶穗倒没带什么粮票。 但她带钱了。 回去翻了下东西,没了二块钱跟先前那盒万紫千红的擦手油,替换衣服也少了一件。 问了一圈下来,大家多多少少都丢了东西。 张晓丽之所以激动,是因为自己未婚夫给她寄的布票粮票被人全偷了。 这是她返乡回去的口粮,能不着急吗? “我看就是陈艳她婆婆偷的,白天没能得逞,下午就趁咱们不在的时候,偷来拿东西了!以前她来一回咱们的东西就没一回,这次肯定也是她!” “对,村里就她手黑!” “走,去找村长!” “就是,找村长去!谁想吃哑巴亏谁吃,我反正不吃了!一次两次就当看不见,谁知道还偷上瘾了!” 这年头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偷点针头线脑的就不说啥了,这会变本加厉,开始偷钱偷粮票了! 叶穗跟罗芹对视一眼。 看来这种事发生的不是一两次。 本来不想凑这热闹,但她没了两块,也是受害者之一,这可是笔巨款。 一行人到杜家门外,丢了东西的知青们,已经把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家里人呢?出来!” 不少人听见动静,还端着碗呢,就来看个究竟了。 张晓丽下个月就要回城了,也不怕得罪人,今天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来发泄以前积累的不满。 被人骂到家门口了,姜翠霞也不是死的。 跟阵风似的闯了出来,掐腰对骂,“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小蹄子,我家啥条件,用得着去偷你们的东西?” “你家啥条件?这得问你自己!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妈,臊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你放屁!” 这么多人指点,姜翠霞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乡下女人吵架无非就是那么几出,撒泼打滚哭爹喊娘,嚷嚷着活不下去之类的。 她见大家都向着那边,撒泼打滚地咒骂起来。 好像谁声音大,谁就占理儿似的。 另一个知青忍不住回呛,“以前你仗着陈艳的关系,三天两头来打秋风,我们爹妈寄来的擦手霜,擦脸油,你偷挖走多少? 这次更过分,还偷粮票,偷钱了!今天就你们来过,不是你偷的是谁!” 姜翠霞在地上滚着,哼唧着一脸活不下去的样子,但在听说粮票跟前没了,鲤鱼打挺的坐起来。 甩了把鼻涕,怒视道,“我没偷!” “你还抵赖,下午都有人看见你偷摸去知青点了!” “放屁,我没去!”qqΠéw 跟先前耍赖的状态不同,这次她给自己争辩,脸红脖子粗的,等视线落到叶穗她们身上后,气急。 “我们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要粮票做什么,村子里用得着那玩意? 要说偷,她们才最有可能! 要不为啥以前从没丢过粮票跟钱,这些城里来的人一到,就啥也没了?” “你才瞎说呢!我们自己也没了钱!” 赵惠忍不住,呛了一句。 “呦!”那婆娘冷嘲热讽,“要是你们贼喊捉贼呢?” “你!” 棉二跟来的那些年轻干事们,全都怒目而视,她们丢钱倒丢出不是了。 没吃好又干了一天活,就都憋着火气呢,这会东西被偷不说,还被人倒打一耙! 简直气死人。 叶穗也气不过,“既然这事跟你们没关系,那好办,请公安来,等公安一来,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 她说这个的时候,眼神一直紧盯着那人。 “好哇!” 杜勇他娘一蹦老高,“找就找,这次不把冤枉我的龟孙找出来,谁都别想好过!” 这义愤填膺的样子,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在迷惑他们。 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情况下发展。 不知道是谁把村长喊来了,朝山沟的村长不苟言笑,人看起来挺严肃的。 姜翠霞见他来了,也不敢撒泼了。 村长为了村儿里的名声,肯定不希望惊动公安。 “小张,你跟知青们丢的粮票,咱们村里给你补上,眼瞅你下个月就返乡了,闹得不好看谁面子都过不去,你说对不?” 语气里满是敲打。 张晓丽就是为得粮票,她也不想闹个鱼死网破,闻言也退了一步。 “我都听村长的……” “至于你们丢的钱跟东西……”村长看着这些城里来的干事,“丢了多少,跟我过去登记一下,接下来的两天,咱们自查自纠,如果真的找不到偷盗地,这钱队上出!” 人家都这么说了,再较真儿就没道理了。 见村长要走,杜勇赶紧追上去,“赵叔,登记这事交给我,本来这就是我的职责。” “你妈跟这事有逃脱不了的关系,为了避嫌,眼下你先别掺和……” 三言两语,就将他架出去了。 第45章 丢羊 村长开口,那就是有兜底的人了,继续追究没什么用,知青们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结伴而返。 “那个……” 人都走光了,儿子还站在外面。 一言不发的模样让姜翠霞有点害怕。 使劲拧了一把儿媳,“你是死的吗?男人不高兴,就不知上前哄哄?” 被人使劲拧了一把,陈艳没任何吃痛表情,脸上依旧麻木。 “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她一生气,啥难听话都往外说,乡下婆娘骂人话都朝着最下流的骂,好借此发泄心中怒气。 姜翠霞觉得,儿媳嫁到自己家里,那就相当于卖给了自家,所以对她动辄打骂。 以前打她拧她,好歹还有个反应,自个心里还能痛快点。 眼下她跟死人似的,不管下多重的手,都没回应,这让她打人都不舒坦。 眼瞅还要再动手,耳边惊雷响起。 “说够了没有!” 杜勇呵斥一句,吓得他娘打了哆嗦。 她就是欺软怕硬,在外面横不行,在儿媳面前随手就打。 但在儿子跟丈夫跟前,老实的就跟个鹌鹑一样。 她害怕地辩解,“儿啊,你信你娘,我下午真没去他们那,那粮票跟钱也不是我偷的,你信我,我没那么大胆子。” 说起这个,她委屈,也更恨那些说谎话的娘们。 “所以你没事去那做什么!要不是你去地勤,别人怎么会第一时间怀疑你? 你知道我当上会计多难吗?这个活儿弄丢了,你让我跟别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天就去挣那点工分?” 杜勇他妈有点不服气,她儿子聪明着呢,一个村里的会计有啥留恋的? “村里小会计配不上你,儿子那天棉二领导不是说过,只要办好这次的事,就在市里给你找……” “闭嘴!” 杜勇面无人色,害怕地看了眼四周,虽然没人,但仍心惊胆战。 扭头,咬牙切齿道,“你不害死我不罢休是?活了大半辈子,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不明白?” 那事有风险还不光彩,尤其对方还是城里的干事,一旦东窗事发,他这辈子别想翻身。 姜翠霞不服气,“怕啥,就你媳妇在,她要敢胡咧咧,我把她腿打断!” “行了,闭嘴你!” 婆娘再抬头时,她儿子的背影已经融入夜色了。 ………… 第二天风平浪静,城里的干事们相对比昨天的雄心壮志,今天蔫巴了不知多少。 就连赵惠为首的积极分子,今天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收拾利索,躺在硬炕上,浑身酸疼的叶穗连个身儿都不想翻,做个梦,就连在梦里她都没个清闲,不是在剥玉米,就是在割草料。 早上五六点那会,正是睡得香的时候。 外面就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 打呵欠揉眼的张晓丽不情愿地开门,看见外面站几个队上的村领导,瞌睡虫不翼而飞。 对上几张焦急、怒气交织的面孔,她不自觉站直身子,小心问道,“村长,有什么事吗?” 一大早就这么急,难不成她返乡的事有变故了? “城里来的那些干事们呢?把他们都喊出来!” 不关自己事,她松口气。 但又看村长面带薄怒,眼神恨不得吃了人,张晓丽心又提起来了,别是他们惹祸了? 也不敢耽搁,赶紧喊他们起来。 等他们收拾利索出来了,天还没破晓,大家没来得及跟村长客套,就见那人锐利的视线落到叶穗身上。 “叶同志,昨晚你赶羊回圈,有没有把圈门锁上?” 话头一出,众人意识到了什么,这口气,这架势,咋好像是她负责的羊出事了? 叶穗知道事情不妙。 回想昨晚后坚定点头,“我确定锁上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叫着,“不可能!你要锁上了,那羊能自己长了手,开了锁,跑出羊圈? 你们城里来的真气人,我们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等着交了任务,好给村里人分肉,眼下可好,鸡飞蛋打了!” 叶穗没理对方的埋怨训斥。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不停盘旋。 鸡飞蛋打,羊没了!qqxδnew 二十来只羊,都没了! 这是集体的损失,别管是不是她失误,最后这个责任总得落到她头上。 村里的损失她得承担,这事要传到单位里,少不得又得受一次批评处分。 赵惠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 一听叶穗摊上事了,心里险些乐开了花儿。 她看似指责,但满是挑拨道,“叶穗,不是我说你,打小你就不是个细致人,不然能忘了按时来单位报到的事? 爱丢三落四就算了,没损害别人利益,谁也不能说啥,谁知道你粗心到这个地步! 羊圈不上锁,你这不是明摆着喂狼吗?” 村长听完,脸更黑了。 朝山沟在群山围绕之中,周围就是深山老林,以前村里人还能进山打猎,野兽们有个忌惮,不敢下山那么霍霍。 可最近几年上头管得严,寻常人不能进山,想进去还得村里领导去林业局批条子,拿到进山证才行。 没人进山了,那野兽更猖狂了。 村里隔一段时间,就有动物下山觅食的情况。 黄鼠狼偷鸡,野狼偷羊吃,这种事情层出不穷。 要是那群羊真跑到山里…… 后果是啥,那还不是明摆着? 这丫头长得好,工作好,一定是家里娇养长大的,这样的人进村就是为了镀金。 只可怜了他们,要拿集体利益陪他们玩。 先入为主的印象,加上赵惠的一番挑拨,村里几人看她的目光也越发不善。 “你别说了!” 棉二这次带队的负责人,见赵惠一直火上浇油,赶紧打断她。 赵惠才不想罢手,叶穗越倒霉,她就越得意。 “为什么不让我说,她粗心没完成组织交给她的任务,那就得直视组织对她的惩罚! 我现在说她也是为了她好,村长碍于面子不好说她,你们又不开口,这样她咋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要是日后再把粗心大意带到工作上去,给单位造成更大的损失这可咋办啊!”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抓住,咋对得起这两天自己受的罪? “闭嘴!”叶穗呵斥她,转头又询问,“羊圈里有羊的尸体吗?” 第46章 挑拨 叶穗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二十多只羊,损失太大,就算她再怎么肯定昨晚锁上了,但没外人给她作证,她依旧洗脱不了罪责。 事情已经发生了。 村里想要的,不是她如何辩解,而是找到一个可以承担此次事故的负责人。 事情如果不能圆满解决,她工作得丢,还得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叶穗紧张地盯着村长。 村长忍着怒气,回应道,“羊圈没血迹没尸体,但我们来这之前,已经去羊经常吃草的地方找了,连个影子都没。 叶干事,我丑话说到前面,羊都找回来了,那一切好说。 如果羊都丢了,那也别怪我,我会去你们厂子里,把事情原委全都上报!” 叶穗隐约觉得,这件事该不是偶然,像是被人针对了。 可是谁会针对她? 赵惠? 不太可能,她没这么大的胆量,但除了她还能有谁? 眼下不容她多想,积极应对才能行。 “石彬,你帮我个忙,去请公安来,村长,劳烦你带我去羊圈看看。” 见他张嘴,叶穗急急打断,“我知道您肯定在想,我去也没什么用,但人多力量大,没准儿我能回忆起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您要知道,眼下,没人比我更迫切地想找回来羊了。” 她说得在理。 埋怨没用,找羊要紧。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农村消息的流传速度,一行人刚要往羊圈去,外面就堆了好些人。 跟前两天和善友好的目光不同,今天大家的目光里,大多是指责跟埋怨。 村里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大手笔地丢了二十多只羊,谁不气呢? 叶穗要真是个十八的小姑娘,这会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别让她揪出来幕后黑手。 不然…… 心情不好,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看,我说啥了,城里来的这些人,又粗心又马虎,昨天拍着胸脯说丢了钱,肯定是自己粗心,又故意讹我头上的!” 姜翠霞一点热闹也不想错过。 这会跟在叶穗身边,跟聒噪的不行。 “同志你咋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 “你知道我们养羊多辛苦吗?一年四季都要给它们割草,就等着秋收能分一口肉吃,你害我们吃不上肉,这笔账该咋算?” 她自觉占了上风,两腿迈得飞快,一直说不停。 “婶子!” “嗯?” 姜翠霞不解其意,停下脚步看着她。 对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 这丫头连续劳作了两天,人没黑不说,精神头还那么好。 要是她性格好点,人再大方点,真挺配她儿子的。 胡思乱想好一阵,就见她忽地朝自己走来,猛不丁吓她一跳,姜翠霞赶紧后退。 她也没看脚底下,被石头一绊,整个人倒退着滚进了渠道沟里。 “哎呦,我的手,我的屁股!我的腰!” 婆娘摔得不轻,老半天才听到她在沟里的哀嚎声。 活该! 甩掉碍事的后,耳边清净不少,一会功夫就到羊圈里了。 圈门大开,里面的草料乱七八糟,一只羊的踪迹都没有,她在羊圈里转悠了半天,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此时朝阳初升,温暖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却化不开她脸上的严峻表情。 要是那个人在就好了。 一个杀人案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找失踪回来的羊,估计更不在话下? 这个念头刚升,又被她强制性地压下,好好的,咋能想到他呢? 上次人家不留情面的话,给她的难堪,难不成全忘啦? 她想找个靠山不假,但更得知情识趣儿,人家都那么说了,她再去讨人嫌,就是不自重了。 “叶干事?” 胡思乱想的时候,村长的提醒声响起。 叶穗回神。 “没事,村长,你们都去什么地方找了?” “村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要再找,就得进山了,但山里状况复杂,没老练的猎户带着太危险了。” 他没说完的是,山里情况复杂,即使能进去,但耽搁的时间不短,不一定能找到。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村民大喊,“村长,村长,公安来了,公安来了!” 叶穗忽地扭头,这么快吗? 会是他吗? 不对! 按脚程来说没这么快,再说他在矿区公安局,村里出事的话,最快来的是郊区这边的分局。 是她跟江潮打交道太多,才会听见公安,下意识地认为是他。 叶穗站起身,朝来人方向望去。 来人是戴着大盖帽儿的年轻人,他个子不低,小麦肤色,五官也周正。 表情虽然严肃些,但是没有那种令人生畏的感觉,一看就是挺靠谱的。 村长跟他握手,“贺公安,不好意思又得麻烦你了。” 贺佑摇摇头,擦了把汗,也不顾周遭混乱而泥泞,以及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粪尿味儿,在羊圈里转悠了一圈。 “事情我都清楚了,你就是负责人?” 他视线落到叶穗身上。 叶穗点头。 她把昨晚离开时的细节一一说了下,那人听着仔细,时不时开口询问一句她所忽略的细节。 “你确定上锁了?” “我确定!” 叶穗黑眸里满是笃定。 “那羊圈的钥匙,是只有你有,还是别人也有?” 这个她倒不清楚,村长接收到她询问的眼神,不假思索道,“有两把,一把在她那,一把在我这,我的钥匙晚上在我身上,白天都是在大队里……” 村长掏出钥匙在他们面前晃了下。 这就奇怪了。 他们在羊圈这找痕迹,找证据,村长见城里来的那个姑娘,脸色凝重,也叹起气来。 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明知城里人不靠谱,她就该找人一起盯着,眼下犯了大错,自己也有一半的责任。 羊虽然重要,但是人命更重要啊,可别吓得人同志六神无主,回去做了傻事。 “你先回去,等到事情有进展了,再喊你过来……” 叶穗摇头。 自己在这没多大用处,但回去等,那更煎熬。 好心提议她不领情,村长也不再多说。 就在这时,围观的赵惠小声嘀咕,“我要是她,早就羞得不见人了,她倒好,还嫌自己不够出风头呢!” 哪儿都少不了她! 叶穗翻了个白眼,正要出去时,赵惠坏心眼地上前,趁她不注意故意撞她。 叶穗重心不稳,一下趴在地上。 “叶穗!” 罗芹惊叫一声,赶紧扶她,谁知被叶穗制止了。 叶穗看着手掌下的那团青草,越看越不对劲,尤其是在看见草堆上的白色颗粒。 她捻起闻了闻,没太大感觉,又舔了下。 这是…… 第47章 我能找到! 赵惠一直紧盯着叶穗,为的就是欣赏她愁苦时的神态,好日后作为笑料。 可她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叶穗被吓傻了? 被撞在地上,咋还笑了? 不是被吓傻了! 还有,她饿出毛病了?捡地上的土吃干啥。 叶穗才不管别人看法,刚刚那无意的一摔,还真让她发现端倪。 她就说嘛,好端端的羊怎么会跑,分明是有人故意放走羊的! 拍了下身上的土,此时的她一扫先前的忧色,“村长,我知道怎么找到羊了。”qqnew 贺佑抬头,上下打量了下对方,嘴上没说,心里暗暗称奇。 他这种经验足的公安都没找到线索,她一个女同志,竟然说,有把握找到羊群? 是真有本事,还是被吓傻开始胡言乱语了? 生出这样念头的,不止他一人。 村长皱眉,“你能找到?叶同志,年轻人犯了错不打紧,但是如果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那就太可惜了……” 眼瞅他又要打击自己。 叶穗示意他暂停。 “村长,反正现在大家也没法子,不如先照我说的做?” “你……”村长还要拒绝,但被贺佑拦下,“先听她的,线索这么少,有希望总比干等要好。” 公安说话还是挺有分量的。 村长这下同意了。 目的达成,叶穗朝对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年轻姑娘白净通透的脸上,饱满上挑的杏眸亮得吓人,她笑得明艳,嘴角的梨涡也是生动鲜明。 贺佑心里嘀咕,这姑娘长得还怪好看。 村长不太情愿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再等等。” 等? 还等? 想发火,那人已经出去了。 担心羊群的百姓,交头接耳,不太相信她能找到。 赵惠双手抱胸,面上嘲讽意味浓厚。 等? 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叶穗啊,直接接受现实不好吗? 非要折腾什么,她真以为自己能绝地反击? 呵呵,那是天大的笑话,今个自个也不去干别的了,她就守着,就要亲眼看着,她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一想到她失望又绝望的表情,赵惠只觉得满是迫不及待。 ………… “谁让你把圈门打开的!” 村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杜勇避开了人,找到了同伙,村里的二流子范平。 那人也不怕,手指夹着烟,惬意地吞云吐雾,“这烟不错,改天再给我弄两盒。” 见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取笑他,“不是你说的,受人所托,给那女的一点教训? 还说要让她犯错,咋的,现在她犯的错不小了?” “我让你弄个小的,谁让你玩这么大!”杜勇声音拔高。 意识到要避人耳目,气急道,“现在好了,事儿闹大了?咱们怎么收手?那是二十多羊,不是两只!” 要是被村长发现他在搞鬼,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富贵险中求,他跟人合作,是想搏个好未来不假,但他没想着把自己搭进去啊! 他的计划是,趁夜放走几只羊,让叶穗那女的吃点苦头。 然后自己再把羊找回来,从而在村长跟前立功,就算市里工作不能落实,自己也能重新当回会计,算是有了条退路。 谁知道要玩脱了。 “别急,我做的隐蔽,他们找不到的,过两天事情平息了,我再把羊一出手,将来又能小挣一笔!” “还找不到?那女同志可是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把走丢的羊找回来!” 杜勇这会后悔得要命。 怕羊真的被找回来,也怕羊找不回来。 矛盾撕扯下,他整个人暴走。 “她能找回来?”吊儿郎当的范平直摇头,“今个把话给你放这,除了我,村里没人能发现羊群,所以把你心放回肚子里。 啥?你不信?那咱们走着瞧呗!” 朝山沟地形复杂,周围又满是茂密山林,在他把羊群踪迹全抹除后,一个城里来的丫头片子还能找到,那才是见了鬼! 狠话吗,谁不会说。 但话说太满没用,结果满意才行! 他就在这等着,等着看那小娘们打脸。 ………… 等啊等,等啊等。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等到日头上升,等到天气都热起来,先前那个信誓旦旦说要找羊的人,还是没任何举动。 两个小时后。 村子里有人忍不住,高声催促,“叶同志,你到底能不能行,给咱们个准话成不?” “是啊,是啊,要是找不到,我们还得回去干活,秋收忙得很,咱们可没功夫陪着你玩儿。” 但是别管他们怎么催,他们又是怎么打听。 叶穗全都闭口不言。 贺佑站在羊圈里,远远地看着搬马扎坐在阴凉地方的姑娘,心里也是抓心挠肺的痒。 他想问问方向是什么,为啥确定一定能找到丢失的羊。 但又碍于面子,张不开嘴。 年轻的姑娘独自坐在那,小小一团,很是无辜跟可怜,弯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琼鼻圆眼,长得甜甜蜜蜜。 就是没有她这个年龄,遇事后的惧怕跟担忧。 叶穗一直在看着那团草。 贺佑也没发现,他这一盯,时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等不了的人,也不想继续耗下去了,纷纷离开,就连先前有些希望的村长,这会也放弃期待。 “好了!” 就在大家放弃时,叶同志语出惊人的开口。 众人猛地打起精神,什么好了? 这就好了? “你是说……” “现在可以去找羊了。” 不明所以的大家面面相觑,什么道理,怎么先前不行,现在就行了? 中间她也没做什么工作啊。 “叶同志,你也别卖关子了,能不能跟我们解释下,你在等什么?” 贺佑心中的好奇到了顶点,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小声询问着。 “不是卖关子,是先前条件达不到,想要找羊,需要某些东西给我们指路。” “指路?谁啊?” 贺佑左右张望,“难道你有帮手?” “算是帮手。诺,就是它!” 叶穗指向地面那团草。 草? 它不会说话,没有情感,怎么能指路。 越来越荒唐了! 不顾身后议论,叶穗大步往外走。 第48章 撒盐 照常理说,能这么短时间控制了羊群,还没留下任何痕迹,听起来是匪夷所思的事。 可如果用上一些手段呢? 以前她听爷爷说过,羊特别喜欢吃盐。 他小时候上山放羊,它们就特别爱舔石头,这还不是因为岩石上会渗出硝盐? 羊有时候啃墙,舔石头原因就在这。 只要给它们一点盐,羊群就不会有反抗的念头。 她跟贺佑并排走的时候,低声跟他解释,“我刚才不说,不是故弄玄虚,是怕提前说了,被对方毁了证据。” 贺佑脸上露出了然,“所以你一直盯着草,就因为对方在草上撒盐了?” “真聪明,我不知道对方是撒盐了,还是往草上泼的盐水,但是月黑风高,他又做贼心虚,准备工作没做到位。 我早上不是摔了一跤吗,因祸得福,在羊圈外的草地上看见了粗盐颗粒。 之所以说等下去,就是因为早上露水重,盐粒都化了,不利于咱们寻找。”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一直抬头看太阳,这是想着大太阳,可以蒸发露珠水汽,以便于更好地追踪。qqnew “盐水泼在地上,地面会泛白,泼在草团上,等干了也会有痕迹,只要咱们顺着这个痕迹找,一定能找到。” 没有垂头丧气,眼睛黑黝黝地透着亮,汗珠从光洁白皙的额头落在小巧精致的下巴上。 整个人都那么鲜活。 叶穗没在意旁人的打量,直到痕迹越来越多,她心里的欢喜再也藏不下。 不管羊群能不能找到,最起码她是可以洗清嫌疑了。 铁证在前,村长他们总不至于还怀疑羊丢了,是她粗心大意的。 对方要知道自己耗这么大精力,费这么多功夫,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也不知道什么心情。 “你怪聪明的!” 贺佑年纪也不大,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见她临危不惧,又冷静找到线索,对她的很是赏识。 “没有,就是运气好些,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算不算吹捧二人组?” 贺佑想起刚刚她夸赞自己聪明的话,忍不住笑了。 这女同志还怪有趣。 “咳咳!” 说笑时,身后有人咳嗽作为提醒,叶穗赶紧板起脸,拿着棍子拨开身前的草。 羊没找回来,她可不能太高兴,乐极生悲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快看,这有脚印跟蹄印!” 贺佑指着一处痕迹,喊来了村民,众人一窝蜂上前,果然在草丛掩盖的地方,找到一些没被完全覆盖的脚印,跟羊的新鲜粪便。 “老乡们,这次你们该相信,是有人故意使坏了?” 几个信誓旦旦,抓着她不放的村民,这会低头不语了。 不过也有人不服气,小声道,“别高兴太早,找到了才算是你的本事!” “那各位就擦亮眼,等看我的本事!” 不想招摇的,可低调下来,人家也不领情,既然这样,为啥还要委屈自己呢? 太阳越大,痕迹越是明显。 从羊圈出发,又是爬山,又是过渠道,差不多走了六里多地,羊蹄痕迹更多了。 估计对方也没想到有人能找到这么个隐秘地方,就没清理痕迹? “怎么是这?” 村长看了下四周环境,诧异出声。 “这是哪儿?” 年轻人不知道,只觉得这边草足有半人多高,周围树木茂盛,遮天蔽日的有点吓人。 “再往前走十来米,就能到深山,咱们这属于华北区,以前是根据地,老辈儿们以前在后山跟鬼子作战过。 附近有条地道,是咱们村里的老人挖的,以前打仗死过不少鬼子,就把他们扔那地道里,后来解放了觉得那块不吉利,就全封上了。 都别找了,我大概知道羊群哪儿去了。” 朝山沟后来长大的人,几乎都被家里长辈提点过,不能来这边,晦气。 地方不吉利,再加上这边快到山里,不安全,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忘了有这么个地方。 村长指挥,几人在一块土丘位置,挖通了一个入口,刚开了口子,里面就传来的羊群的咩咩声。 众人大喜,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 二十多只羊啊,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一只又一只地抱了出来,叶穗数了数,这也不对啊,咋才刚二十只? 又数了一遍,没错,还是少了两只。 “村长,少了两只花脸羊……” 两天的时间她不是白过的。 毫不客气地说,二十来只羊的特征,她全记得清楚。 “找回了二十只,那两只就算真的丢了,也不要紧!”他以为叶穗担心这个,难得和蔼地安慰她。 “一只也不能少,村长,你现在相信是有人故意放走羊,故意损害集体利益了? 这人要是不抓出来,谁敢保证日后他不会动别的歪脑筋?” 村长点点头,他在找回羊后,确实有心思不追究。 但人家说得对,知道他为人的,能明白他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不明白的呢? 八成以为他要包庇。 “那你说,咋得能找到对方?” “看村里谁大批量地买盐了……”叶穗刚一停顿,一直观察周围地形的贺佑补充,“我想,那两只羊,八成也能告诉我们,背后之人是谁……” 他指着另一条小道儿,拨开草丛,路上赫然有两排蹄印。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照着这些痕迹,他们很快下了山。 ………… “不好了,羊群找到了!” 杜勇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所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气急败坏地来算账了。 “什么?!” 范平一愣,“真的假的?” “还真的假的,羊都回来了还能有假?我骗你有啥好处!”话音刚落,又隐约听见有羊的叫声。 杜勇倒抽一口冷气,“你竟然还把羊藏你家了?我嘞娘啊!你嫌死得不够快吗! 现在咋办,他们不会顺藤摸瓜,找到你身上。” 要是找到他身上,再看见拴着的羊,继而查到自己身上。 “不会……” 范平安慰他,“没证据,他们找不到我们头上,你先去后面把羊栓好,我再出去打听下!” 杜勇六神无主,压根不知人家打算开溜,留他当替罪羔羊。 可惜范平还没跑出院子,就看见门口站了好些人。 第49章 英雄救美 “哎,哪阵风把村长您吹了来?我这段时间没惹事啊,咋惊动您老人家了?” 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她,这小子还是嘴硬,村长忍着怒气,一个眼神过去,有人就去找羊了。 叶穗也紧张起来了。 害怕找不到羊,也害怕他把证据毁掉。 但听见羊叫声由远及近,表情放松了,只要证实那两只羊是花脸羊,他就跑不了! 大家跟她想法一致,脸上喜悦溢出。 羊找回来了,今年的羊肉回来了。 跟他们松口气的状态不同,贺佑一直盯着对方。 发现那人在最初惊慌后,这会变得淡然了,疑惑顿生,不该啊,没有贼在证据出现时,还能一脸无所忌惮。 直到羊被牵出来,他知道原因了。 两只羊数量是对上了,但是它们不是花脸,而是黑脸! 范平欣赏了他们的错愕跟震惊,别提多高兴了,得意够了,才流里流气道,“村长,你牵我家羊干啥?” “政策规定,不许私自养牲口,你这羊从哪儿来的?” 范平傲慢抬头,“这是我在山脚抓到的,想着先养上两天,然后一只送到肉联厂,一只交到村里,咋的村长,难道政策有规定,说我不能捡羊吗?” 这欠揍表情,这欠揍语气! 这明摆着是在挑衅。 知道他在撒谎,也都知道这羊就是队上的! 可他死不承认,可羊不对版。 叶穗绕着羊走了两圈。 这体型跟那两只花脸羊一样,但颜色为啥不对? 放羊两天,队上的羊对她也有感情,见她站着,还依恋似的在她腿上蹭了蹭。 看着两张黑脸,听着耳边聒噪的吵吵声,叶穗捧着两张黑脸端详一番。 “我明白了!” 她忽地抬头,“我知道啥原因了!” 同行的村民齐刷刷的投来视线,不同先前怀疑跟轻视,此次目光中满是期待跟信任。 “真的?这是队上的羊?” 村长不是怀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天时间,这个女同志好像处处能给他们惊喜。 叶穗自信地点头。 “呵!”范平脸上浮现冷笑,上下打量了下叶穗一番,语气依旧狂妄。 “爷们说话,有你屁事,村长,我丑话说前头。 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折腾出什么,我认命,但要是弄不出什么名堂,那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就去县政府告你们! 我告你们污良为盗,我告你们以多欺少!” “爱告告,废话这么多呢!”贺佑不想听他,蹲身给叶穗打气儿道,“你要怎么证明,你说,我做!” “有没有碱?给我找一块碱。” 这玩意村里不少,在她说完,有人跑回家拿了。 “你帮我打点水。” 贺佑点头,去水缸里舀了一盆水过来。 范平表情逐渐严肃,他看看水盆,又看了下叶穗,他下意识觉得她在故弄玄虚。 可在听见她说拿碱的时候,心底涌出不安,尤其是大家一直听她的安排,不安持续扩大,恐惧也一寸寸地吞噬着他。 很快,碱块就取来了。 叶穗接过,又放到水盆里划开,示意贺佑把羊牵来,用碱水给两只羊脸洗了几把。 很快,盆里的水变黑了。 那两只黑羊,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分明就是花脸羊! 这人心思倒是细腻,故意去灶炕烟灰把羊的脸给抹黑,想要瞒天过海。 可惜他倒霉,遇上了自个。 “这真的是咱们队上丢的,真的是!哎呦,叶同志你真是太神了,范平,眼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什么好说? 眼下还能说什么! 周围人七嘴八舌在说她如何聪明,如何识破他的手段找到羊群,又是如何拆穿他的手段。 “是你啊!” 范平恨得牙直痒。 因为他,自己功亏一篑,而且还要再劳改几年,明明以前从没失手过,为啥她要出现。 这人面色潮红,气到发红的眼眸里,只有叶穗一个人存在。 贺佑是个公安,对危险有种天然的敏锐。 “小心!” 几乎话音刚落,范平那小子已经挣脱开束缚,在院里捡起一根粗棍子,玩命似的朝她袭来。 面前有人冲出来,毅然地挡在她面前。 当那棍子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砸来时,她害怕地闭眼。 周围的惊呼声,范平的咒骂声,还有棍子落下的呼呼风声,全都被放大传到耳朵里。 可是,意料中的疼痛跟惊呼声没传来。 倒是听见有重物的落地声。 小心翼翼睁开眼,就看见贺佑面对面的挡在她面前。 “你没事?” 她以为是贺佑帮自己挡上了攻击。 对方摇摇头。 他表情也确实不像受伤模样。 叶穗这才放心的移开视线,她看见散落在地的棍子,还有捂着肚子,在地上哀嚎翻滚的范平。 他脸胀红,翻来覆去像是受了重击。 这是…… 她朝身后看去,跃入眼帘的是气喘吁吁的石彬,以及胸口剧烈喘息的江潮。 他到底来了。 村长这会也从受惊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小跑过来,一个劲的检查着俩人。 看他们没事,才一个劲的解释,“多亏这个新来的公安,不然你俩脑袋都要被人砸开瓢。”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已经过了好几天。 这次见面,余怒仍在,反正姑娘家记仇,他不是说以后别有联系,那正好,她还不想呢。 客套的朝人点了个头。 就去看贺佑了。 虽说人家是公安,保护群众是他们的职责,但是作为被保护者,她也不能坦然到毫无反应。 “你没事?” 她帮他拍着身上的浮土。 “没事!” 婉拒了她的好意,贺佑大步朝江潮走去。 “好家伙,刚刚多亏你了,江营长实力不减当年啊!” 俩人客套了一阵,她才知道原来俩人认识。 还说是江营长,难道以前在部队就熟吗? 江潮只看了叶穗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跟朋友寒暄了。 风波过去了,石彬也回过神了。 他跑到叶穗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这宝贝疙瘩可是他们主任的心头宝,要是受点伤,主任又得埋怨自个。 她把人拉一边,口气里带着些抱怨,“你怎么才回来?” 第50章 娇气 石彬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是汗水划过后的痕迹,闻言叫屈,“不是你让我找的公安吗?我就近先通知了贺队长。 后来想着你跟江队长关系好,多个人多个帮手,就去城里找他了。” 原来是这样。 “可是你找的时间也太长了?早晨去的,现在天都快黑了……” “姑奶奶,你忘了咱们这到市里多远了?我光跑过去就要了小半条命,好不容易到了矿公安局,江队长又没在……” 叶穗体贴地拍了拍他后背,替他顺气。 吃了两天忆苦饭,谁肚儿里还有食儿,人家奔波一路确实不容易,也是她迁怒了。 “是我不对,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赔罪,快别生我气啊!” 石彬的情必须得领。 但看了眼那个人,还是小声嘟囔,“我是很感谢你啦,但找他真没什么用,没有他,我自己不也处理好了?” 她绝对是压着嗓子说的。 声音可小可小了。 但那人好像听见了似的,掀起眸子看了她一眼。 “你也不能这么说,那江队回来听见我的求助后,饭都没吃就蹬自行车来了,刚刚要不是人家来得及时,你是不是要挨棍子?是不是脑袋要开花?” “没他我也挨不了,有人保护我!” 反正就是不想承他的情。 “你看什么看!” 范平疼的那股劲过去了,又死命盯着她了。 贺佑拷上他,要带他回去审问。 一天的接触,他跟叶穗也算有了深刻的革命友情,互报了家门,还约以后有时间机会,再好好聚聚。 目送走了他,她也打算回去。 只是临走前,隐约觉得后院有人影闪过。 “叶穗,看什么呢?” 走了几步她没跟上,石彬就问她什么情况。 叶穗摇头,朝前走了两步,又扭头看了两眼,“我好像感觉刚刚有人在看我。” “有人?没有啊!” “真的有,刚刚你没看见一个黑影儿?” “你别吓我,哪儿有什么黑影儿,快走,村长说晚上给我们办欢送会,别墨迹了!” 下乡三天,多灾多难,好在一切化险为夷。 叶穗这次化险为夷不说,还靠着聪明才智挽救了集体利益,听村长的意思,回去要给厂子写信,书面表扬她一下。 叶穗这个岗位啊,坐得更稳当了。 两人跟村长道别。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头顶上,知道是他在看自己。 出于礼貌,跟人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目不斜视绕过了他,在快要跨出院子时,背后被人叫住,“叶穗,等等!” 江潮大步流星,眨眼就到她跟前,石彬见状不对,没义气地丢下她跑了。 叶穗也想跑,被一只结实手臂拦住了去路。 “我听村长说了,你今天很勇敢。” “谢谢,能得到江队长的夸赞,真是荣幸之极!” 那口气要多敷衍就多敷衍。 打过招呼后,叶穗就要追同伴。 还没走两步呢手腕传来热度,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就被不容拒绝的力道,给拉走了。 江潮专门找了个僻静地方,才放开了她的手。 “干什么呢!” 她压根不想来的,可谁让那人手劲那么大,甩都甩不开,先前一直恨不得离她千里之外的模样,现在又凑她跟前,咋的,良心发现了? “还生气呢?” 江潮口气里难得有些退让。 上次说的有点太直,人家姑娘脸上挂不住,还掉了金豆豆,怎么说,这都是他的不对。 江潮是个好公安,知错他就得改。 生不生气? 叶穗心里在意的要命,脸上却不显露。 开玩笑,上次冷言冷语,让她颜面扫地,咋的,真以为她是泥人捏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呗。 “你是个成年男性,我频繁地去找你,跟你打交道,对你对我的名声都不好。 放心,您的意思我再明白不过,也不用你找我,反复提醒。 这几天我反复思考过你这几句话,深觉惭愧,也下定决心日后离您有多远躲多远,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就成了。 我可一直在遵守着这个承诺,不给您造成困扰,所以,江大队长这会拦着我做什么呢? 要是被人看见了,对您的名声可不好呢!” 来到这个时代后,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趋利避害,不敢显露真性情。 今个被气厉害了,都不顾对面是谁,开始冷嘲热讽。 江潮越听这话越觉得耳熟。 这不是那天自己的原话吗? 还说不生气,要真不生气能把那天他无心所说的,记得几乎一个字都不差? 女孩子都这么记仇吗?qqnew “那次是我说得过分些,跟你道歉……”江潮摸摸鼻子,他很少跟人说软话。 以前手里的那些兵,不听话揍就是了,现在那些队员,自己也有几十种法子操练他们,把人整顿得服服帖帖。 但是遇见她。 这些手段都用不上。 别说用武力了,只是稍重地说了两句话,这人就能马上眼眶发红,当你面掉金豆豆。 他一双拳头说话,道歉两字跟他完全不沾边,实在是那天分别时,她哭泣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搞得他心烦意乱。 在道歉话语说出后,对面姑娘的态度有些软化,他也松了口气,想起什么,又从兜里掏出东西塞到她手里。 叶穗看着手上的粮票,澄澈的眸子满是疑惑不解。 “给我这个做什么?” “上次补你饺子的粮票,说实话,刚看你生气我还有点担心你不收呢……” 叶穗刚扬起的丁点笑意,瞬间瓦解。 “你跑这么远,还特意把我拉到这边,诚恳地跟我道歉,为的就是还我粮票?” 江潮跟不上她思路,这有什么区别吗? 道歉跟还粮票有矛盾吗。 来这帮忙,顺带道歉,等她心情好点了,再把粮票还给她,这不冲突啊。 “这不应该?” 她眉头咋又皱了? 叶穗以为自己跟他熟悉了,会跟其他人有一丁点不一样,但每次弄明白他的意思,总能让自己噎住。 人啊,果然还是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没等他开口,粗鲁地将粮票塞回他手里,叶穗大辫子一甩,气哼哼地跑了。 ………… 二十二只羊全都找回来了。 大家知道是叶穗找回来后,对叶穗的看法变了,原来这次不是人家粗心才丢了羊。 是范平那小子耍坏心眼,故意偷走羊了。 说来说去,是人家聪明,才没给村子造成损失。 第51章 欢送宴 一个个的,结伴来跟她道歉。 村长也有心缓和跟她的关系,想着三天忆苦思甜活动马上结束,那几个知青也返乡,干脆大家热闹热闹。 当下就招呼村民,说给他们办一场欢送宴。 “这个,就不必了?” 听说村长要招呼他们吃饭,这些干事背后直冒冷汗。 张晓丽还有其他知青,看见他们反应后笑的前仰后俯。 好半天,她才擦着眼角解释,“大家别怕,既然是送别宴,肯定不能再准备忆苦饭。 加上我们有几个知青要返城了,沾你们的光,今晚答谢会跟欢送会一起开,咱们能吃好吃的啦!” 今晚可以不吃忆苦饭啦? 饿的两腿发飘,两眼发绿的干事们,大声的欢呼雀跃起来。 有村里的干部还补充着,“村长还说了,今天的支出,一切都是队上出,白面大米管够,还要杀一只庆祝猪!反正今晚大家吃个够,高兴个够!” 说完还朝叶穗点点头,表示了下尊重跟感激。 亏得她找回了羊,村长才大方的杀猪庆祝,不然他们今年都别想闻见肉腥。 这些知青跟干事们才能吃多少?剩下的不还是要分给村里的住户? 托叶穗的福,不年不节的,他们也吃上肉了!qqnew 村民交代完这些,就去张罗人杀猪,准备菜,剩下的,白天参与劳动的干事们,则围住叶穗,七嘴八舌追问着找羊的细节。 叶穗一脸谦虚,把大部分功劳都推到贺佑那个公安身上,在大家唏嘘感慨的时候,余光瞥见不服气的赵惠。 她本来面相就显苦,这会噘着嘴,耷拉着脸,更是活脱脱的苦瓜相。 叶穗坏心眼上来了。 “喂,今天多谢你了!” 赵惠皱眉,多谢她? 叶穗别是高兴过头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见她疑惑,少不得又来加把火。 “要不是你撞倒我,误打误撞下让我发现草丛里的秘密,跟着这些线索,找回了羊群。 单凭迟钝的我自己,怕是再过两天也没一点线索。 说起来今天我的功劳,也是你一手促成的,你说我该不该谢你?” 谁都能听出她是奚落对方,故意在刺激她。 但其余人就是对叶穗生不出讨厌的心思。 白天他们也在场,叶穗先挑衅再先,有现在下场,是她自己作的。 “你们,你们!” 赵惠看人笑话不成,反被人当成笑话,尤其是叶穗这个立功机会还是她促成的。 你说她气不气,疯不疯狂?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赵惠受不住这打击,没忍住哭着跑了。 哼,这才哪儿到哪儿,当时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不想下后果?这才是个开始。 等到市里,到厂了,这些消息只会散播的更快! 她会更没脸! 走着瞧! ………… 日落西山,朝山沟家家户户传来了肉的香气。 大队的院外,同样热闹非凡。 秋收时候,地里的菜还能吃上最后一拨,土豆茄子豆角粉条木耳洋柿子丝瓜之类的。 只要家里有,大家都或多或少往这送了。 菜有了,油不多,但这能难倒聪明朴实的劳动人民? 刚杀猪了,猪油熬起来啊! 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火苗欢快的舔舐着锅底。 丰富多样的蔬菜,搭配新鲜的猪肉混在一锅,在大铁锅里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吃了三天忆苦饭的干事们,刚开始还能坦然的说笑。 随着香味逐渐浓郁,讨论声越来越小。 最后,干脆大家都不说了。 围在铁锅边,焦急的等待着饭菜出锅。 “哎,还没吃饭!” 就在菜快要出锅的时候,俩村民拎着一个化肥袋子进来了。 看见他们都在,热情道,“我们来的正好,知道你们快走了,特意给你们准备了些东西。 你们城里啥都好,就是东西太少,想吃个苹果都费老鼻子劲。 正巧,我们村有几家种着果树,就摘了些能吃的苹果跟梨子。 东西不值啥钱,但是一份心意,你们分分,明天走了记得带上!” 老百姓的热情是真挚热烈的。 对谁好,那是不带一点掩饰的。 “叶干事,这袋是你的,咱们乡下人嘴笨,先前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 还专门给她准备了? 叶穗受宠若惊,一个劲推辞。 但是盛情难却。 加上同行的干事们确实也眼馋这些水果,在他们劝说下,她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能拿到这么新鲜的瓜果,沾谁的光还能不清楚吗? 对叶穗的好感更多了些。 “那行,你们忙,我们走了……” 拒绝了他们的留饭,俩老乡摆手,飞快消失。 人一走,同伴们都去分水果了,就叶穗一人时,她忍不住看了下袋子里的东西。 果形饱满颜色漂亮的苹果,没一个虫眼的青皮梨子,还有一袋硬邦邦的柿子。 再往下是些豆角茄子之类的蔬菜。 不过除了这些瓜果蔬菜外,还用一个袋子包着一个带盒子的东西。 叶穗打开袋子,一盒带着包装的白酒跃入眼帘。 看见白酒,叶穗眼睛瞪的老大,不是她眼皮子浅,看见点稀罕东西就移不开眼。 散装白酒一块一斤,流行的红皮北大荒一块五毛八一瓶,蓝皮北大荒也才一块四毛八一瓶。 她如今完全负担的起。 但是眼前的白酒,不是散装白酒,不是平价北大荒,是茅台啊茅台! 这玩意零售都要十七块五一瓶,再感激自己,也不能这么大手笔的送礼? 这不能收。 得给人送回去! “叶穗,吃饭啦!” “哎,就来。” 也罢,还东西也不在乎这么一会,放下礼物,叶穗去快乐干饭了。 ……… “江队长,先吃饭……” 贺佑走了,但是这个江队长好像找到了什么新的证据,暂时留在了村里。 大队门口欢声笑语随着饭菜香味遥遥传来。 村长想着,江队长跟那些干事们,同为年轻人,估计也有共同语言,催促他过去凑个热闹。 十几米开外,篝火燃烧,人影摇晃,江潮收回视线,不太想去凑这个热闹。 就在这时,有人打着手电匆匆跑来。 “村长,江公安,打听出来了,打听出来了!” 第52章 爆炸 他跑到两人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去距离咱村最近的供销社打听了。 咱村真有人买了大量的粗盐,因为数量太大,那个售货员印象还挺深。” 更幸运的是,那个服务员是本村的出嫁闺女,在自己问对方是谁后,她也说认得对方。 “是范平?” 村长恨铁不成钢地问着。 “不是,是杜勇!” 对上村长不可思议的眼神,他肯定地点头,这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杜勇咋也掺和进去了? 但在自己再三询问下,人家都是一个答案, “就是他!” “真是丢人!” 白天听江队长说那小子有同谋时,自己还不高兴,他村哪儿有那么多坏心眼的人。 但,眼下铁证有不得他不信。 “走,去那小子家,我当面问问,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潮跟他一起去。 见他愁眉苦脸,一天之内像老了好几岁一样,安慰了他几句。 一路上,大家都挺沉默的。 到杜家大门外,里面静悄悄的,这不太对劲。 按理说今天分肉了,这会儿家家户户都该烧锅做饭,家门口该有肉味儿飘出的。 但杜家不是。 甚至是连平时姜翠霞打骂儿媳的声音都没传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敲门!” 村长薄怒的声音响起。 只是,刚敲了一下,里面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一时间,院墙,砖瓦,木头大门碎片,以及数不尽的浓烟,伴随着巨响,呼啸着向他们袭来! “小心!趴下!” 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的江潮,飞身将村长压倒,一阵轰隆巨响后,三人身上覆盖厚厚一层沙土石子儿。 气浪掀翻了周围建筑,巨响之后,院墙坍塌,院门倒下,乳白色的硝烟中,里面传来若隐若现的哀嚎。 村长还有另外一个村民被炸得晕头倒向,等响声过去了,还趴在地上颤抖不已。 “叔,你没事?” 脸上脏兮兮的年轻人,哆哆嗦嗦地问着村长。 村长被江潮及时压在身下,没有受伤,就是爆炸声太近,炸得他耳朵有点听不太清。 这会儿被年轻人喊了好几声,才给出了反应。 二人望向身后的狼藉画面,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摆子。 爆炸这种事,他们哪儿经历过啊。 现在亲身经历不说,又被波及险些丢了小命,这还怎么淡定啊。 “江公安,你没事?” 江潮肩膀被砖头砸了一下,还挺严重,但此时的他伤,也顾不上抖动身上的沙土。 一个健步冲到浓烟里。 刚刚发现杜勇有猫腻,现在他就出事了,这事情没点猫腻谁信啊。 跨进院儿里,饶是经验老练的他,也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往常干净利索的小院,此时房顶被炸出一个大洞,窗户玻璃被震碎,院子里还有震飞出来的桌椅残肢。 越是往屋里走,里面的哀呼声越大。 地上一片血污。 江潮上过战场,见过成堆的尸体,见到屋里两个血肉模糊尸首后,还能维持几分镇定。 但跟来的二人就不行了。 杜勇胳膊炸飞,脸上炸得模糊,跟他相隔五六米的地上,躺着两个浑身血迹的人。 从他们身形辨出,这是他的父母。 此时两人仰面倒地,背上腿上,全都是血窟窿,姜翠霞模糊中似是感觉到有人来了。 伸着被炸掉一半的手掌,求助似的朝他们伸来。 她想说话的,可嘴巴张张合合,一个音调发不出不说,喉咙里还直冒血泡儿。 村长刚跨进屋子,就被眼前画面刺激的发晕,他两腿一软,直接倒在身后人的身上。 “你扶他出去,现场现在还不安全!” “好好。”早就撑不住的年轻人,急忙背着村长出了屋儿,眼下没人在跟前了。 江潮先去摸了下杜勇。 身上还有余温,皮肤还有弹性,但是脉搏呼吸全都没了。仟千仦哾 看来刚断气。 走到妇女跟前,刚蹲下手腕就被人抓住,姜催霞用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抓着他。 眼神求助似的看着儿子方向,嘴角血不断往外流。 “他……”努力吐出一个字,声音就模糊了。 江潮知道她在问那个小子的状况,遗憾的摇头。 “嗬,嗬……” 抓着他手的力气突然消失,女人绝望地挣扎了两下,紧跟着闭了眼。 摸了下她鼻子,这人也断气了。 一家三口,没一人幸存。 天色已晚,家家户户还沉浸在吃肉的欢喜中,他们谁都想不到,在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着的平稳小村,今天会出这么大的事。 听到动静赶来的村民们,无不被面前的惨状吓住了。 杜家一家三口囫囵不全的尸体,全被搬到狼藉的院子中。 女人捂住孩子的眼,男人挡在了妻儿身前。 有几个胆大的去看了几眼,这会蹲在外面哇哇地吐着。 姜翠霞平时爱贪小便宜,做人还斤斤计较,提起她时,这些邻居们没一个说她好的。 可那是往常。 那些东西在生死跟前,一切都显得那般无关紧要。 “谁干的,咋下这么狠的手啊?” “一家三口连个全尸都没有,啥仇啥恨能做出这种事?我的老天爷……” 村长就是在这种议论声中,被掐着人中醒过来的。 看着一地的血迹,他不适应的在边上干呕了几下。 平时他挺有威望,这会不舒服,周围几人不是递水就是给他拍着后背。 小半天他终于恢复了正常。 此时看着江潮,急切询问,“江队长,这咋回事?咱们才刚刚查到他是偷羊的同伙,怎么后脚就成这幅模样了?” 会不会是做贼心虚,知道事情败露,所以畏罪自杀了? 不对啊。 就算他再怎么害怕,也不能拉上自己爹妈陪葬。 那小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点小心思没错,但拉全家一起死的事,他绝对干不出来。 偷羊是可恶,但他付出的代价未免太惨烈了些。 江潮检查完现场,从废墟里找出一些雷管炸药电池,结合着先前的威力,如果没猜错,是自制的土炸弹。 可是现在雷管炸药这些东西都属于管制物品,他怎么能接触得到? “爆炸源找到了,是炸弹,平时他有没有跟一些陌生人走动得多?” 炸弹? 村长倒抽一口冷气,杜家怎么有这个玩意了。 第53章 叶穗有危险 “这个谁也没注意啊,不过最近村里除了城里来的干事们,没别的外人。” 他能跟谁接触,这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种危险东西,藏到他的家里。 “眼下什么都不好说,村长,现在找俩儿年轻人保护现场,不要让人随意进出。 还有,再找一个腿脚快的,去找公安过来。” 一下死了三个人,这会瞒不下去,要想尽快破案,还是得让公安出面。 而且怕引起混乱,江潮刚才没解释清楚炸弹的实情,对外,他一律说是土炸弹。 虽说带上了土字,但威力绝不小就是了。 而且…… 他眼睛望向那处。 刚刚爆炸现场上,有浓白的烟,极大可能是tnt硝胺炸药,这玩意是烈性炸药,由于威力太大,常用来做副起爆药。 是在二战之后流行起来的新型炸药。 他在部队里见过,可是这玩意性质稳定,不易爆炸,就是被子弹打中也不会引爆。 所以才要用上雷管。 能肯定的,是这家人自己不经意间引爆的,可是又是靠什么媒介,引爆装置又是什么。 他们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受伤的,唯一能解释清的就是,这个炸弹被伪装成平时生活里,很常见,很没威胁的东西。 他胳膊被炸飞,一定是用手拿了,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江潮在杜勇周围不断搜寻。 找了半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 擦了下汗,问着周围人,“他家里几口人,除了死者,还有别人吗?” 村长连声说有,刚太慌张了,都忘了跟公安说这一茬,“家里有俩孩子,还有个怀上孩子的小媳妇……” 现场并没有他们。 还好,还好他们没在。 “找了一圈没找到他们尸首,估计是去干活了,哎,也亏得他们出门了,不然一家子全都得丢命。” 邻居唏嘘感慨。 “谁说不是呢,以前咱们老说人家小媳妇嫁进来遭罪,今个可看出来了,人家是有福气的!” 杜家遭遇祸事,是很不幸,但是说句难听话,死三个,总比死全家要好。qqxδnew 周围窃窃私语不断。 江潮脸上仍挂着严峻,但却适当地插了一句嘴,“这么巧吗?” 眼下大家特别信服公安,见他发问,都抢着跟他解释。 “不巧了!哎,不是我叨叨死人闲话,天下没她这种当婆婆的,看人家是知青,爹妈不在跟前,以前可没少欺负人家。 农忙的时候,让人下地挣工分,当男人使唤,下工了,又催人出去捡麦穗,拾柴火,一点都不想着,人家是大肚子的人。” 这个话题一开始,就没完了。 “吃的少,干得多,那小媳妇每天起得也早,上次我跟她一起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还看见她胳膊上全都是伤。” 眼瞅她还要再说,婆娘身后的儿媳妇,拉住了她。 “娘,人都死了,咱们就少说些这个。” 别管以前她为人如何,眼下人死了,死者为大,活人实在不该在人家尸首跟前嚼舌根。 别看这些邻居们不再吭声,但江潮也没再打听了。 这些话里,透露出的线索也不少了。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那个知青找到。 这一找,就是两个小时。 陈艳没找到,倒是在晒谷厂那找到她的俩孩子,这俩娃一个三岁一个刚满周岁。 被人抱回来的时候,哇哇直哭,别管是谁,别管咋地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哎,你们说陈艳吗?” 乱成一团的时候,有人提供了线索,“哎,你们是在说杜家小媳妇吗? 傍晚的时候她还在呢,对了,她好像知道今晚队上给知青还有城里干事们办欢送宴,还特意托我送东西给他们了。 那玩意用盒子装着,挺精美的,具体是啥我没看太清,好像是白酒。 不过那小媳妇跟叶干事关系有那么熟?” 他自顾自的说完,却没想到他的话,引得江潮面色大变。 “你是说,她傍晚送东西去队上了?” 村民见公安骤然严肃的脸,也吓了一跳,这,他说错了什么吗?帮人捎东西有啥不对? 这些牢骚不敢往外说,只好把下午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 他们几家给人送水果,还有陈艳让他捎酒的细节。 全都说完了,紧张的望着对方。 江潮没跟他说什么。 脸色难看,身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黑暗里,江潮不顾山路难走,拔腿狂奔。 虽然眼下没啥证据,虽然只有零星的线索,谁也不能肯定那个女知青就是凶手。 但不能不说,她的嫌疑最大。 不然为啥解释,在爆炸时候,她跟孩子都不在身边。 为啥天都黑了,她还不出现。 而且,她跟叶穗就没打过什么交道,失踪前给人送白酒,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那白酒不是单纯的白酒呢? 或者说,她送过去的东西,跟杜勇在家碰到的东西一样呢,不然怎么解释,杜勇在自己家,毫无防备地被炸死了? 但是,她的目标,是那些知青,还是叶穗? 眼前迷雾越来越多。 他脑子乱得像团麻。 但是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先到队上,把一切可能的危险,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江潮在黑暗里疾奔。 千万,千万要来得及啊。 ………… 村大队跟杜家距离不近,爆炸时的声响传来了,但是正在开心干饭的大家都没当回事。 肚子里太久没油水了,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舒坦。 直径一米宽的铁锅,炒的那一大锅菜,这些人全包圆了。 吃饱喝足,二十多个人围城一圈,烧起篝火,舒服地坐在秸秆堆下,说着闲话。 可能即将告别曾经奋斗过的土地,大家还有点伤感。 有人轻轻哼着小曲儿,渐渐地,歌声越来越大,盖住了虫鸣声,柴火的噼啪声,遥遥的送到夜色里。 这是他们的青春啊。 过两天后,大家各奔四方,在不同的地方生产建设,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聚。 年少时的光阴,少年少女的热情,永远是热烈奔放的。 就在大家沉浸在失落中时,不知是谁提出来,趁着今晚机会难得,来喝点酒助兴。 今天老乡送酒给叶穗,这是瞒不住的。 好几道渴望的视线落在叶穗身上。 第54章 我害怕 大家的意思她明白,可是…… “先说好这酒不能喝,不是我小气啊,实在是送来的酒太珍贵了,我一会还得托人还回去……” “叶同志,你不是想藏私?” “就是,就是!” 几个男知青开始拱火,他们倒也不是真的有这个想法,就是纯粹想逗逗她。 这就跟别扭小男生想吸引女孩儿注意力,故意恶作剧的道理一样。 大家这会不稀罕那口酒,就是想逗逗漂亮姑娘,看她生气是啥样子。 叶穗能让他们如愿? 那肯定不能啊。 “我藏私?那你们可错了,看……”她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那个酒盒。 对着火光露出上面金闪闪的茅台字样。 “来来来,跟我说你们谁敢喝?” 好家伙! 女人们还好,对这种酒没什么太大感觉。 可男人们呢?跟月圆时候的狼一样,眼睛瞪得溜圆,视线随着她手移动又移动。 “我还得当你们面儿,让你们亲眼看着我还给人家!” 刚开始还有人笑她太较真儿,就一瓶酒嘛,收下又如何,气氛到这了,大家喝酒唱歌,岂不痛快? 可在茅台包装一出现后,众人纷纷噤声。 怪不得她要还回去。 这可是茅台啊! 不过不能喝是一回事,近距离观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解不了嘴馋,那就解一下眼馋呗。 “那个,叶同志,这东西确实是不能收,但是你能不能打开盒子,让我们看看茅台长啥样,闻闻是啥味道啊?” “是啊,是啊!” “能看一下再摸一回,也不枉费我们之间的缘分。” 男人,别管啥年纪,都逃不开烟酒的诱惑。 起哄声一声高过一声,叶穗没办法拒绝,他们说的也对,不让喝,不至于连看都不行? 再推脱下去,就显得人矫情了。 “行,只能看一眼,看完后我就还回去。” “好好,你快打开!” 被好些视线盯着,叶穗捧着酒盒时,都觉得手里东西重了好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搞得还怪有仪式感。 盒子封的严实,她费半天劲,才找到开盖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扣开了丁点细微小缝隙,耳边好像传来兹兹声,暖色的火光下,好像还有一小缕白烟。 等她想再继续听时,那声音又没了。 那白烟好像也消失了。 一切就像她的错觉。 正当她要继续打开盒子时,远处传来一声暴呵,像是天上的惊雷,一下劈在她的耳畔。 “叶穗,停手!” 叶穗吓了一跳,看着急速奔来脸色难看到极点的男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好像没做啥坏事,他好端端的发啥脾气呢。 江潮估计也是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太好,站在她跟前,平复着呼吸。 示意周围人都散开,对上她小鹿一般无辜澄澈的眸子,低声道,“你先别动。” 他急促的,还没平息下来的呼吸声,就贴在自己跟前。 说是贴一点不为过。 因为他站的太近,近到叶穗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度了。 俩人身高有差距,他再低下头,就能亲到自己头顶,这已经超过正常男女该有的距离了。 “哇!” 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知青们,见此情况,不停地开始打趣俩人。 叶穗也有点不自在,想跟人拉开距离,但对方好像看破她意图,稍有点动作,胳膊已经被人拉住。 “别动!” 他到底有多怕自己跑了,那大爪子抓着胳膊,就跟被钳子夹住了一样,疼的要命。 “松,松手,疼死了!” 这人咋对自己的力气一无所知呢。 她的话,江潮充耳未闻,低头打量着她手里的酒盒,期间怕她手不稳当,还用自己的手掌包住了她的手。 粗糙炙热的触觉传来,叶穗更加不解。 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以前口口声声说,要拉开距离,说什么怕被人误会。 这会又当人面,跟她贴贴,又握住她手,偏他力道那么大,自己根本挣脱不开他手掌的包围。 “叶穗。” 看见那隐蔽位置,露出的两根小电线时,江潮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温柔的神色。 “嗯?”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视线落到相握手掌上,捧得那个白酒包装。 她错愕地抬头,眸子里满是询问。 现在也瞒不住,江潮如实回复她,“你手里的盒子,是个土炸弹……” “啥?” 跟第一次见到爆炸现场的村民一样,知青还有这些干事们,吓得瞬间四散逃窜。 “怎么会有这玩意呢?” 石彬惊声叫道,“叶穗你咋这么倒霉!” 先有丢羊事件,后有土炸弹袭击,就是个简单的活动,她咋就这么多灾多难。 偏偏江潮是公安,都清楚他的身份,自然也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不可能开玩笑。 就在陷入寂静恐慌时,村长跟几个干部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刚到,还没站稳呢,就听到江潮的这么一句话。 好家伙,还没从刚才杜家被灭门的打击中清醒,眼下就又来了这么个难题。 炸弹! 又一个炸弹! “快散开,都快点散开!” 他扯着嗓子大喊,悲剧一次就够了,这些小年轻们,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叶穗在听见炸弹的时候,其实腿已经软了,刚刚杜家的惨状她没看见。 可她以前是亲身经历过空难的,在恐慌中,那天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 耳边的轰鸣,巨大的气浪,身体部位的剧痛,以及周围人绝望又悲怆的面孔。 先前刻意被她遗忘的记忆,此时情景再现下,又重新跃入到脑海里。 当初的恐惧跟疼痛,此时不停地撕咬着她。 眼眶里不自知地聚起大团眼泪,没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有多么绝望。 都已经冒起白烟了,这土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 好不容易才有了另外的人生,有了她满意的家庭,难道又要失去吗? 那么好的爹妈,这么好的朋友,让她去死,真的好不甘心啊。 身子微小的颤抖自然瞒不过对面的人。 叶穗抬头,编成的歪辫子就扫到他胳膊上。 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带着泪,低头的时候,眼泪就落到了他手指上,弱弱小小的说着,“我害怕!” 第55章 我不走 不是矫情,不是卖弄,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惧怕。 “我知道”江潮稍捏了下她手,在她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时,口吻轻松,但是里面认真意味十足道。 “叶穗,不用害怕,相信我!” 她对上那双认真坚定的眸子。 手背上的温度,以及他坚定的眼神都在告诉她,有他在,别害怕,他能解决这些危险。 “好!” 江潮这人表面上令人害怕,但实打实是个靠谱的人,上次监狱外落水,她爸被冤枉,还有初次见面时他的勇气。 都印证这些。 相信他,现在除了相信,也没别的法子了。 “一会你听我的话,用对力道,把它转移到我手上。 现在盖子还没被打开,不是很危险,千万记着,要小心,不能让里面的东西有任何的震动,撞击跟摩擦,明白吗?” 叶穗糊里糊涂的点点头。 但是很快她也反应过来了,“我放手,那危险岂不是都转移到你身上了?” “这是我的工作,而且叶穗,你得相信我!” 他说最多的就是相信他。 她确实也是相信他。 但是……叶穗还是摇头。 她是胆小,是贪生怕死,是小心眼还爱看人笑话,但是那些都无关生死。 她再自私,也不能把危险转交给别人。 谁都不可以。 江潮也不行! 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白烟冒得更多了。 “叶穗,你听我说……”他稍稍抬高了音调,示意面前那姑娘看他。 他不爱笑,认识他跟他打了好多次交道后,总结出来的。 这会儿面对紧张着急的她,这人倒笑了。 不再是垂着眼睫,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笃定自信。 “眼下就算你不移到我手里,炸弹爆炸,我还是逃不开,免不了一死。 所以叶穗,相信我,我有足够的信心,可以让我们都活下来。” “是啊,你相信他一回!” 石彬为自己偶像举大旗。 心里有了动摇。 继续僵持下去,俩人都得没命,放手一搏的话,还是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让信他,自己为什么不试着信一回? 生命这么美好,她才不想憋屈的死去。 “我要怎么做?” ………… 十分钟,在众人紧张到窒息的情况下,那个酒盒终于到了他手里。 “叶穗!” 见她安全了,罗芹惊慌地跑过来,拉着她就往安全地带。 刚刚岂止是她吓傻了,这两人也呆傻了。 罗芹眼睛都哭肿了。 “你先退后,别管我……” 拒绝了她的好意,叶穗紧盯着江潮的一举一动。 村长疏散了人群,让开了道路。 江潮稳稳地举着这个杀伤力巨强的玩意,朝外走去。 村子里这些人,在知道江公安手里举着的土炸弹,跟杜勇家爆炸的是同一个类型的时候。 已经自发的退到安全的位置。 也多亏他们的讨论,才让叶穗清楚的认识到,这个玩意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强! 杜勇母子死的有多惨。 人被炸死,胳膊被炸飞,连个全尸都没。 想到自己,或者是江潮可能落到那么个结局,她不寒而栗。 同时心底也泛起嘀咕,这到底有多大的仇恨,非得炸死她才罢休。 她自认为人缘还不错啊。 心里想着事,不耽误她跟着江潮。 江潮想要找合适的地形把手里的东西处理掉,见叶穗一直跟着他,皱着眉让她快走。 眼下她是唯一一个,距离他近,容易被波及的人。 以为黑着脸训斥她,这人会像以前那样发脾气离开。 今个倒是奇怪了,别管说多重的话,她都低头受着,乖巧的样子令他也不好说重话。 “你别说话,认真看路!我知道你是为我安全着想,我也知道你是执行公安的职责。 但是军民一家亲,你保护群众,群众也有责任保护你,现在我就胡闹一回。 你不脱险,我绝不走!要炸的话,咱俩一起被炸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回来的!” 要不是他来得及时。 自己百分百要掀开盒盖子。 百分百要被炸死。 既然已经赢回来一条命了,这会儿再赌上,又怕啥。 气势汹汹从村长那借来手电,朝他晃了下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是不会放弃同伴的。” 都是性命,就没什么高低贵贱区别,她的命值钱,人家的命就不值钱了? 让她躲避,眼睁睁看着别人为她承担危险,她还不能那么心安理得。 俩人谁都劝不了对方改变主意。 暂时达成了统一。 “好,等到不对劲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俩人一前一后,朝漆黑的大山里挪行。 在看见盒子后,江潮已经明白了这种硝胺炸药引爆方式是什么。 凶手别出心裁将爆炸物藏在礼盒中,只要揭开盒盖,引爆装置瞬间会引发爆炸。 这种引爆装置是‘拉发式’,只要触发,就绝对没全身而退的道理。 叶穗先前行为,其实已经触发了装置,爆发是迟早的事,所以为了群众安全,他必须转移到附近空地进行引爆处理。 在移动过程中,轻微的碰撞、摩擦都会引起爆炸,所以这时候,一点晃动都不行。 眼瞅距离群众聚集点远了,江潮才稍稍松口气。 接下来就是找到合适的地形引爆它。 只希望这颗的威力,比不上杜家的那颗。 可惜,就算他已经格外小心,酒盒冒白烟的速度还是越来越快。 他肌肉紧绷,朝前大喊,“叶穗!” 他声音急促语气紧张,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耳边已经传来他的焦急声,“朝我跑!” 朝他跑? 行动先于理智,在他喊完一嗓子后,脚下跟安了发条似的,紧急朝他扑来。 在她动作时,江潮同样行动。 引体,投出盒子,酒盒在空中呈抛物线时,她已经跟他只有几步远。 江潮长臂一伸,死死抱住她,紧接着把人搂进怀里,迅速趴在地上,倒地的时候,还用手护住了她的脑袋。 引体,投弹,隐蔽防护,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他做得更标准。 可即便如此,依旧逃不开身后巨大的气浪冲击。 山上的树木还有土块,崩碎的岩石,呼啸着袭来。 叶穗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似乎都能听到山石的碎裂滚落声。qqnew 二人被这股气浪掀翻,从山坡滚落下去。 叶穗昏迷之前,只感觉到脸上脖子上传来的温热液体。 第56章 受伤 “叶穗,醒醒……” 浑浑噩噩之际,脸上微疼的感觉唤醒了她。 睁眼后周围黢黑黑的,有一种可怕的安静。 昏迷前的记忆窜上脑海,她立马从地上跳起,茫然无措的喊江潮名字。 出事的时候,过于意外,只记得那会儿他抱住自己,替自个儿挡住了大半的攻击。 天旋地转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对他的担忧,超过了在陌生环境的害怕。 江潮一定就在周围。qqnew 因为她都听见对方隐忍的急促呼吸,还有若有若无的痛喘声。 他这会状况不是很好。 肯定受伤了! 土炸弹威力那么大,杜家一家三口都被炸没了,江潮他还手捧着东西,不会被炸断手脚? “江潮,你听见了回我一声,你在哪啊!” 偏偏被气浪冲飞时,手电筒给弄丢了,眼下乌漆抹黑,啥也看不见,更别说他了。 能让江潮那样一个铁汉子发出那种声音,他该有多疼。 刚刚他还拍自己脸,看来就在周围。 叶穗全方位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了一只脚,顺着小腿不断往上胡乱摸着时,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 “叶穗?” “嗯嗯,是我,江潮你还好吗?你是不是很疼?” 关怀的话源源不断输出,手上动作同样没停。 她一定要检查江潮四肢还健全不,她太害怕了。 从小腿再到大腿,最后到胳膊上,虽然触碰时他身体因为疼痛有着轻微抽动。 但好在四肢全乎。 这口气刚松,另外的不安又笼罩在心头。 手上是潮湿触感,这会没下雨,他衣服又没湿,唯一能解释通的是,这是血迹! 他果然受伤了。 “江潮,江潮你怎么不说话?你别吓我好不好?” 黑暗里摸到他脸,叶穗拍着他脸,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焦急的口气,轻拍的力道唤醒了混沌中的江潮。 “我没事……” 他声音干涩,但还在尽力安抚。 “你吓死我了!” 叶穗抽泣声越来越大。 “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手上都是你的血,不能耽搁了,咱们得快去医院。” 说着就要去扶他。 刚刚爆炸时候,他俩被气浪炸飞,这会也不知道被冲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不过能肯定的是,他们在的地方,八成不是村民经常活动的范围里。 不然村长他们早该循着爆炸声找来了。 想法是好的,实施起来有点费力就是了。 俩人身型悬殊太大,她一个弱鸡把吃奶力气全用上了,还是没能把人扶起来。 甚至他屁股都没离开地面一寸。 江潮推开她手,艰难说道,“别管我,你先走。” 有他拖累着,叶穗更危险。 “不行!”叶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伤得这么狠,要是运气差点,碰见个觅食的野兽,你能有把握打赢人家?最后不还得成人家宵夜?” “哪儿就有,那么倒霉,再说跟你在一块,难道你就能打赢人家……” 黑暗里虽看不清他面容,但他口气里,隐约带着些调侃。 同时,她也听出来对方越来越弱的腔调。 “那我肯定打不过,但是我能拖住它,没准吃我一个吃饱了,人家能放过你呢。” 自打认识以来,俩人很少有这么和谐时候。 “咳咳……” 被她逗笑,忍不住咳嗽起来。 但是咳着咳着,他又没动静了。 叶穗总是害怕他断气了,就在伸手小心触他呼吸时,手腕被人抓住。 他用并不大的力道,引导着她朝裤子里伸。 想到他虚弱到说话力气都没有,鼻子又酸了。 叶穗没有抗拒,由他手引导,在裤兜那摸到一个四四方方小盒子时,她眼里迸出惊喜。 这是火柴盒! 江潮他带着火柴。 她赶紧点燃一根,火柴的亮度转瞬即逝,但这点火光足以让她看见对面男人是啥模样。 这一看,她眼泪流得更凶了。 一直健硕活力的人,此时脸色难看地靠着一颗大树,人昏昏沉沉,脸上被血迹覆盖,手臂无力垂在地上。 还要再仔细打量时,火柴灭了,光也没了。 叶穗赶紧再划开一个,这次不敢耽搁,利用这点微弱光线迅速在周围捡了些干草跟树枝。 等简易版的火堆烧起来,她几乎飞扑过去,手忙脚乱地给他检查伤势。 后背伤口最多,侧腰位置有一个大的口子。 除此之外,腿上好像也有伤,因为他大腿外侧的裤子已经被血迹打湿。 怪不得他说话有气无力,这是失血过多了。 止血,当务之急就是止血。 以前在国外她跟朋友野营时,学过止血方法,以前,老是觉得和平年代,这些派不上用场,去学也不过是多一项技能。 现在真万分感谢当初的自己。 常见止血法子有包扎止血、指压法止血还有止血带止血。 第一种是没有明显动脉出血,第二种是急剧的动脉出血,第三种则是较大肢体动脉出血。 他腰上的伤看着可怕,但是寻常包扎也就行了。 最紧要的还是大腿那处。 叶穗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迅速扯他裤子。 “你做什么?” 昏迷中的江潮感受到了不对劲,猛地睁眼就看见了这一幕,吓得他直往后退。 可惜他受伤后动作太慢,力道又小,那点反抗在叶穗眼里,真不值一提。 手臂被她拉住,放在一边。 “别闹!” 性命攸关,他咋一点不洒脱。 破烂的裤子被扯开,他大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就显露了出来。 叶穗咬唇,这伤势完全超出她预料。 这是动脉出血,寻常包扎方法不行。 最好是用指压法,也就是手指必须压在出血动脉靠近心脏一段的临近骨头上。 他这个部位必须压迫股动脉。 也就是腹股沟韧带中点处。 再通俗点讲,就是他大腿最内侧往上一点点,就是最尴尬的三角位置,要去戳他敏感部位。 让大姑娘去点那边位置,足够尴尬了。 但是跟他商量了下,这人刚刚还昏昏沉沉,现在一反常态的清醒起来,两只手死死扒着裤子,看她的眼神,比看猛兽还可怕。 他还矜持起来了。 “你不要闹了!” 外强中干的江潮还想竖起往常的威严,黑着脸制止她。 说句老实话,她确实也是下不了手。 就这犹豫的功夫,他脸色更加难看。 第57章 暧昧 这个节骨眼上,叶穗不再墨迹,绕到树后把贴身穿的干净小背心脱下,从下面撕开,撕成大小合适的布块,折成三角巾。 又把他受伤大腿抬高,尽量使静脉血液同流,然后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伤口周围的沙土杂碎东西弄干净。 火光下她神色认真虔诚。 虽然衣服脏的没眼看,脸上血迹尘土混合,发丝凌乱跟个疯婆子似的。 但在江潮眼里却觉得,这会的叶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看。 “我先帮你把周围的脏东西清理一下,你忍忍。” “好,多谢。” 她小心的吹掉伤口周围的沙土跟草屑,温热的触感让江潮不自在的移开了头。 这行为让叶穗误会了,以为是弄疼了他,在包扎的时候,一个劲道歉。 “很疼是,我再轻点。” 扎止血带要求严格,扎的松,动脉远端仍有血流,静脉回流受阻,反而造成出血过多。 扎太紧,又会引起软组织压迫坏死,肢体远端流血障碍或是肌肉萎缩。 江潮爱岗敬业,又有得天独厚的好身手,要真的落下残疾,这辈子肯定会不痛快。 想到这,她越发用心。 “好了,你……” 等到终于包扎好,叶穗抬头跟人邀功时,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昏了过去。 原以为有火堆燃烧,村里人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在惴惴不安中添了好几次柴,周围还是一片静谧。 他们二人就像是被这座大山藏了起来,彻底与外界隔绝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半个小时后,江潮又开始发烧。 不能再等了。 火光下,她看了眼皱着眉头,似乎十分不舒服的男人,毅然决定主动找路出去。 把剩下的碎布条系成绳子,把江潮绑在了自己背后,背着他,凭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月光,在山坳里努力跋涉。 凭着他救自己的情分,她一定要让他平安脱险。 一定! 豪言壮志容易许下,可等真的要实践,才知道有多难。 一米九的男人像个泰山似的,重重栽在她后背。 山路本来就难走,加上没个照明工具,她还要小心他伤口,叶穗几乎是咬着牙在跋涉。 每一步都要了她命。 硕大沉重的脑袋靠在她肩头,两条手臂无力垂在身侧,看起来精壮的一个人,咋能这么重呢? 要不是布条绑着,他早就滑到地上了。 呼哧呼哧,每走一步都是挑战着自身的极限,虽然慢,但她一步都没停。 摔了怕什么,再爬起来,走不动又如何,原地喘两口大气,再继续挪。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就在她以为自己跟江潮永远走不出这密林时,隐约听见有呼喊声。 打起精神,仔细听着,果然在喊他们名字。 “我在这,我在这!” 叶穗欣喜若狂,使劲大喊,歪头跟已经没知觉的江潮报喜,“你听见了没?有人来找我们了,江潮,你有救了!” 喊了好几声没回应。 估计是距离太远,他们听不清楚。 急中生智下,叶穗连着点了俩火堆,这下总不能还看不见? ………… 石彬这些干事还有知青们,这会儿举着火把打着手电筒,到处喊着他们。 爆炸声响过后,他们就出来找人了。 但是山路复杂,加上爆炸后一切归于平静,他们找了不少冤地方,都没找到俩人。 说句实话,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懊恼自责。 当时为啥要起哄,干啥要见识茅台,如果不是他们起头,叶穗就不会打开盒盖。 她不开盒盖,就不会发生危险。 如果俩人为此,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想到这,他们叫的更大声了。 四周没任何回声,入目的,只有风吹树叶唰唰声,以及被惊动后冲天而起的鸟雀。 也就在这时候,有人眼尖的发现在那密林中,好像有火光闪烁。 他不可置信的揉眼,火光还在!而且越来越亮! “他们在那,快看,他们在那!” 他欣喜大喊。 好些人一股脑冲来,果然见到火光,当时高兴的不行。 有了目标,这些人也不拖沓,二话不说,纷纷朝那个方向出发。 十几分钟,邋遢狼狈,满脸血污的叶穗他们,就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叶穗!” 石彬见她没缺胳膊短腿,眼圈微红。 叶穗没工夫同他们上演相见欢,摘下绑的死死的腰带,小心把江潮放下来。 “快,先把他送到医院!” ………… 这一晚,注定是难以入眠的一晚。 但是黑夜总要过去,白天,依旧会马不停蹄的赶来。 罗丽早早就到了单位。 今天周一,也是下乡那些干事们回来上班的时候。 棉二这边有规章制度,每周一早上要开大会,要根据卫生考勤纪律事故等方面综合考虑,来评先进科室。 而且厂长等重要领导,还要在会场进行讲话。 忆苦思甜活动不是到尾声了吗? 他们要根据全厂表现,做一下总结。 罗丽的机会就在这。 昨天她来厂里时,正巧碰到的朝山沟的村民送信过来,每年忆苦思甜结束,都要有这么一出,这是惯例。 信上会写这些新的干事,在乡下表现的如何,这封信作为底层群众对他们工作的支持,在大会上,总要拎出来念的。 今年也不例外。 而且前天晚上,那个村里会计让人传信给她,说是那件事已经办妥。 叶穗丢羊的事,算是板上钉钉。 该有的处罚跟批评,全都跑不脱。 这封信估计就是告状信。 为了不让领导提前看到信上的内容,让这玩意如期在大会上出现,她还怪体贴的喊住了对方。 说自己可以代为转交。 周末领导放假,工会楼里没个人,老乡转来转去,早迷了方向。 一听有人帮忙转交,别提多高兴了,没任何怀疑的把东西送她手上。 运气真好,这会赶回去了,没准还能吃上肉。 目送人远去,罗丽笑的更灿烂了。 提前送过去? 那不可能! 她就要在厂长上台讲话的前一刻送过去,那会即使里面内容不妥,他也得硬着头皮念下去。 总不能讲话开了天窗。 万无一失,完美。 当着全体职工的面儿,念出那封告状信,看秦主任咋的庇护她,看叶穗还怎么跟妹妹争岗位。 跟她斗? 那丫头嫩的很呢! 第58章 加深感情 事实上她计划天衣无缝,策划活动,把人弄到乡下,提前安排好人陷害她,再把羊丢了的黑锅扣在她头上。 一切都没有纰漏。 可惜,她漏算了一点。 叶穗不是正常的十八岁小姑娘,没那么天真纯善,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人陷害冤枉。 罗丽但凡再细心些,去跟她妹妹打听一下,也不至于高兴得那么早。 可惜万事没如果。 “罗丽,走啊!” 眼瞅到八点,喇叭也响起来了,职工跟干部们全往操场去了,她还是没挪地方。 同科室的同事在门口催她。 “就来了!” 罗丽嘴上应得好好的,脚下却没动静,她趴在窗边,伸长脑袋往外看。 财务部的人都下去了,怎么妹妹他们下乡三人组还没动静? 难不成还没从乡下赶回来? 要真是如此,那就不太妙。 她今天专门给叶穗准备了一出好戏,正主不来,那戏唱起来可就少了点意思。 等待的时候同事又催起来。 知道不能再拖了,只好先出去,可是,就在转身的功夫,她看见了什么? 看到了叶穗无精打采的身影。 她来了! 真的来了! 还好她来了! 一扫先前的遗憾惋惜,罗丽神采奕奕,先跟同事去操场。 好戏马上开演。 她可太迫不及待啦! 别人的小伎俩,叶穗一概不知。 昨晚,哦不,今天凌晨三点多,他们才把江潮送到医院,一番检查后,她才知道江潮伤得有多重! 失血过多,高烧不止。 要真等到天明乡亲们来救,是啥后果还真不好说。 当时她身上血迹斑斑的,也被推过去做了检查,一番检查后,她除了脖子上有轻微划伤之外,再没一处伤。qqnew 至于衣服上让人害怕的血,都是江潮他的。 从三点到七点,他们一行人一直在手术室外等着,直到医生缝合输血退烧,说他没生命危险。 大家才松了口气。 从医院出来,马不停蹄地回家,洗漱又换了衣服,这才慌里慌张地来上班。 三天的下乡生活。 苦辣酸甜惊险刺激全都体验个遍。 但不得不说的是,经过这几天接触,这些下乡的干事们,感情也更深厚了。 叶穗到操场时,好几个眼熟的,还偷偷跟她打招呼了。 操场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女工们穿着整齐划一的工服,带着白花花的套袖,脸上的精神焕发,同忆苦思甜回来的干事们比,简直天壤之别! 罗丽一直紧盯着台上。 先进科室的流动红旗领走了。 劳动先锋也传授了工作经验。 该批评的科室也当众做出了检讨。 一系列正常流程都走完了,最后厂长要压轴讲话了。 罗丽这会呼吸急促,面色潮红,紧盯那边情况一刻不敢放松,直到看见厂长秘书,将一封熟悉的信递上去后。 彻底放心了。 尤其是在厂长把信封展开时,更是连汗毛都舒展开了。 快念,快念! 把她在乡下的落后,消极怠慢的表现都念出来,让大家知道因为她的粗心大意。 老乡们喂了一年的羊都没了。 姑娘家不是脸皮薄吗? 她丢这么大的人,看她还有什么脸在厂里呆。 一脸严肃的厂长有条不紊地打开了信封,打开了里面的信纸,老规矩,他先大体浏览了一遍。 该皱眉了? 该勃然大怒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罗丽死盯着他表情,等待着他发怒,怎知等来等去,没等到预想中的爆发。 反而看到了他一脸喜悦,还有满脸的赞赏? 这咋回事啊。 他们厂长不是被气疯了? 在她满心不解时,台上洪亮嗓音响起,“这次组织部开展的活动圆满完成,咱们这次派出去的干事。 青春,活力,干劲十足,不仅展现了咱们厂的风貌跟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 还在逆境中发挥了不畏艰险,敢想敢干的斗志,其中以财务科的叶穗同志为首,成功挽救回了朝山沟养了一年的羊群。” 厂长推了推他样式老旧的眼镜。 笑眯眯地在人群里环顾了一圈。 “谁是叶穗?财务部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优秀的女同志了?” 人群沸腾起来。 这是第一次开大会,厂长在上面公然表扬一个人,谁能有这么大面子啊。 大家窃窃私语,四处张望,想看看这个英雄传奇人物到底是谁。 话题人物这会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开大会嘛,本来就是个枯燥无趣的活动。 她担心江潮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所以也没听见厂长说了什么。 直到站一旁的秦主任推了一下她,告诉了她厂长在找她,这才如梦初醒般大喊了声,“到!” 这一声,震得数道目光都齐刷刷望来。 厂长看见这种情形,也被她逗笑,“小同志很有干劲啊,不错,继续保持。” 说完已经带头鼓掌。 如雷的掌声潮水般响起,众人望向她的目光,无不透着钦佩跟赞许。 叶穗也没想到村长会写信来表扬她,实在受之有愧。 说实在话,她表现得并没多优秀,是乡亲们抬举了自个。 正当她感动惭愧种种情绪交织时,一道质疑的女声横空响起。 “厂长,我收到了举报信,实名举报咱厂下乡干事叶穗,消极怠慢,弄丢了羊群!” 在她喊完。 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只见一个烫着时髦卷发,一脸愤愤不平的中年妇女,举着一封信上台。 这不是小苦瓜的妈,上次跟她有口角争吵的孟玉兰? 她凑啥热闹。 大家只知道羊是她找回来的,并不知道羊是她看守,并且弄丢的。 但听她这么一搅和,性质就全变了。 石彬跟她离得不远,见状跟她解释,“你没发现今天小苦瓜没来上班?” 找了一圈,还真没发现人。 “先说好,不是我爱打听闲事啊,是我朋友跟我说的。 小苦瓜这两天表现太过积极,把自己吃出毛病了,疼得在炕上直打滚,还是她妈下乡接她,才及时把人送到医院。” 明白了,人家那么拼命,都没得到荣誉。 偏偏跟她们不对付的自己,被当众表扬了。 一个风光无限,一个被折腾的进了医院,这还不加重了她的仇恨? 再加上小苦瓜添油加醋一下,当妈的生吞她的心都有? 第59章 靠山来了 粗俗的话在操场上盘旋。 眼下到处都在讲文明,树新风,就算再生气再想骂人,在这种场合下,都得掂量一下再骂。 这会有人这么痛快骂了,女工们都被逗得大笑。 “谁?谁在这个场合上大放厥词!哪个部门的,站出来!” 孟玉兰面子上挂不住,瞪了眼哄笑的人群,四处找着声音来源。 “别找了,是我们!” 豪爽的男声由远及近,人群自发给他们让开道路,等人靠近了,才发现原来来的是,几个农民打扮的人。 此时他们扛着两只处理好的羊,大摇大摆的站到人前,看了下孟玉兰,扑通一下把羊扔到地上。qqnew 怒气冲冲道,“哪个鳖孙跟你说的那些狗屁不是的话?你告诉我名字,我回去把他们拎过来,当面对峙! 丢羊确有其事,但那跟人叶干事有什么关系? 是我们村里有人心黑,故意偷走羊群,栽赃嫁祸人叶干事的。 村长信上写得笼统,你们也不知道昨天事情来龙去脉。 反正多亏叶干事大人有大量,不记仇就算了,还跟人贺公安一道合作,找到了羊群,挽救了我们的损失。 我们各个感激都还来不及,谁瞎了眼来写举报信举报人家! 这不是丧良心吗! 你啥都不知道,就敢胡说八道,往我们恩人身上泼脏水,这到我们村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把你淹死! 得亏我们来了,要是我们不来,人家叶同志得受多大委屈!” 都说他们乡下人不识好歹,说话没个把门,各个看不上他们。 但他们明是非,有恩报恩,跟这些有花花肠子的城里人一比,他们才最坦诚朴实好! 孟玉兰被长篇大论堵得说不出话。 好半天才梗着脖子说道,“你又不能代表你们全村的人,她长得跟个妖精一样,谁知道用了啥法子,把你们这些大老粗迷得神魂颠倒……” 一个有女儿的母亲,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是口不择言了。 本来跟她有些交情的女工们,这会也面露嫌弃。 “他们不能,那加上我们呢!” 一直没吭声的,跟她一起下乡的干事们忍不了了,纷纷出言维护叶穗。 “你没下乡,就凭着自己闺女的三言两语,就来打击报复,你心思才毒! 那些老乡说得对,谁给你的举报信,把人喊来,大家问个清楚!” “对!问个清楚!” “叶穗为了大家安全,连自己性命都不顾,陪着江队长转移土炸弹,这种豪情壮举,你闺女,还有给你举报信的人,有没有同你说?” “是啊,昨晚人家背着我们村的救命恩人,一步一步从深山老窝里爬出来,这你知道不知道?” 大家攒着火气。 你一言我一嘴的激烈讨伐,一步步紧逼,就差把她生吞了。 “等等,土炸弹?” 厂长对这场面乐见其成,听得过瘾时,听见了危险字眼,好奇心强烈的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他询问的,也是这些职工们想打听的。 昨晚叶穗他们遇到危险,又成功逃生,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些老乡们对叶穗江潮二人,有感激在内,更多的是歉疚跟不安,他们是在自己村子里,才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 这会见她被人刁难。 有心帮她解围跟挣面子。 就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找羊,被人报复,收到土炸弹,她跟江潮互相扶持,在艰难险境中相伴逃生。 他们词汇缺乏,有时候表达不清楚的时候,这些干事们就帮着补充。 说到卡壳的时候,有人在一旁提醒。 再加上昨晚这些干事还有知青们,全都参与在其中,大家互相补充。 生动形象的把她美化了,什么临危不惧,不离不弃的词汇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 叶穗听得一愣一愣,都怀疑他们口中的那人,是不是她了。 要是村民们一家之言,可能是有水分,但是跟她一起去的干事们,都纷纷佐证了他们所说不假。 这下子大家心里,没有一丁点的怀疑了。 如雷的掌声跟夸赞声,纷纷朝她飞来。 帮她解释清楚了,带头的这个老乡又盯上孟玉兰。 “你说我们村有人写了举报信,我问你对方是谁,长得如何,年龄如何?” 孟玉兰眼珠子乱转,这封信本来就是她为了陷害叶穗,私自写的,哪里找得到什么人啊。 但对方逼得紧。 她又不乐意落了下风。 “人家是匿名写的,我要是告诉你了,回去你们打击报复怎么办!我不能做这种事!” “你得了,我们村会读书写字的,扒拉着手指头算,也就那么几个,拿信回去一对笔迹,不就水落石出了! 厂长,还劳您把信给我们,这件事,咱们一定要还人家叶穗个公道!” 这娘们真拿他们是傻子啊。 村子里现在谁不对人家两个感恩戴德,谁会想不开举报人家! 想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也不掂量下自己的斤两。 厂长也有心给他们面子,没任何犹豫的,就要把信给他。 孟玉兰终于知道怕了。 眼瞅罪证就要到人手上了,情急之下,她不顾形象一把抢过了信,三两下地就把那信给撕了。 威胁没了,她得意扬扬。 这下看他们还咋得找背后写信的人! 她只想着他们没办法求证,却没料到这一举动,在别人心里有了别的意味。 她这个人在食堂,平时见到职工就眼高于顶,见到领导就低头哈腰,典型的吃软怕硬。 让她真的去维护一下举报的村民,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她在销毁证据。 那这信是打哪儿来的,就不言而喻了。 一时间,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又带了些鄙夷。 叶穗真的太风光了。 先前怀疑她的人,这会也为先前的念头而羞愧,距离她近的,已经围着她,开始套近乎了。 眼下除了孟玉兰之外,最气急败坏的是谁? 肯定是罗丽啊。 她昨晚睡觉,梦到的都是叶穗倒霉,颜面扫地的场景。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她咋没按自己的想法倒霉。 咋还这么风光无限了呢! 照这么下去,她妹迟早要出局。 “不就是找回了羊吗?有啥好得意的,再说这是她找到的吗? 刚刚那农民不是说了,是贺公安跟她一起找到的! 咱虽然不知道谁是贺公安,但是人家公安出手,那找到羊群还不是手到擒来? 咋就都变成她一个人的功劳了!” 那口气别提有多酸了。 “这个同志,你说错了,这功劳还真不是我的,能找到羊,完全是叶穗的功劳!” 第60章 大出风头 “你又是谁!” 本就不爽的女人这会的暴躁达到了极点。 既然不长眼,就别怪她把火儿发到那人头上。 可等她扭过身子,看见那人穿着时,又一下卡住壳了。 “公,公安同志……” 她对面那个身穿公安制服,头顶着气派大盖帽,双手抱在怀前一身笔挺的男人,不是贺佑又是谁? 他好像在这看了挺长时间的热闹,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替叶穗说话。 瞥了眼说话结结巴巴的罗丽,他朝还处在惊讶状态中的叶穗,打了个招呼。 “贺公安,好巧啊!” 昨天分别时,说过下次再见,但谁也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天时间,他们就再见了。 “好巧,不过看你这神色,好像不喜欢这么快见我。” “哪有,哪有!” 她笑呵呵打岔。 其实也是,谁没事乐意跟公安一直打交道,私下还好,一旦他们穿上制服,那妥妥要有麻烦。 贺佑也不拆穿他,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时,脸上的笑容也散了。 盯着隐约带着不安,迫切想逃离的罗丽道,“虽然我不想承认我技不如人,但是事实如此,你也不必往我脸上贴金。 找羊这事,我不敢居功,也请你别私下编排别人,这次多亏我在,还能解释一下,下次呢?” 贺佑自报家门。 一点面子都没给对方留。 罗丽的脸被打得可响了。 叶穗不在意这些,眼下她对贺佑的来意有些好奇,想到某个可能,她眼前一亮,“你来,难道是爆炸案有线索了?” “算是。” 贺佑视线移到罗丽身上,“罗干事是?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罗丽傻眼,“为啥?!” 公安出现后,大家视线都聚集过来。 眼下又听说人家要带走罗丽,一个个好奇的,就差把耳朵凑过来了。 “你认识杜勇吗?朝山沟的杜勇。” 先前还激动的她,在听见这个名字后,眼里迅速闪过一抹慌乱,她下意识反驳,“不认识!” “范平说,你认识他,还说他们这次之所以去偷羊,也是你背后指示。 眼下他已经死了,而你作为他临死前,唯一接触的外人,所以,请协助我们的调查!” 贺佑说的风平浪静。 但他说话的内容,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啥? 罗干事背地里还做了这种事? 为啥呢? 等等。 下乡,丢羊,举报,岗位之争,一旦把这条线串起来,她的目的也就不难猜测了。 “我没有!他瞎说……” 同事们还有其他人嫌弃的眼神,刺激着她的神经。 罗丽咋的都没想到,害人不成反害己,叶穗的丢人场面没看到,反而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这些话,等见了范平再跟他说!” 贺佑还有任务,不能在这呆太久,他同赶来的厂长握了个手。 “打扰了你们开会,真是对不住,人我们先请走配合下调查,等调查取证结束了,跟她确实没关系,就会放人的。” 厂长连连点头,“配合公安这是应该的!” 贺佑带着喊着冤枉的罗丽走了。 大会也结束了。 不过,这事还没完。 罗丽跟孟玉兰做的事被揭穿,等待她们的,不止是科室的处罚,还有大家的嘲讽跟轻视。 孟玉兰这个性质轻点。 但是罗丽做的这些,如果证据确凿,叶穗有权利追究她的责任。 不过那也不是现在要操心的。 眼下她的思考的是,如何解决这只羊。 贺佑走了,老乡们见她危机解除,呼啦啦也要离开。 不过临走前他们指着地上的两头羊道,“我们村长说了,这两只羊送来是专门给你们赔罪,外加感谢用的。 这一只……” 他指了下那头大的,“这是分给其它干事的,大家这几天儿干活辛苦了。 这一只是单独给您的,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 也不等她拒绝,好几个男人大手一挥,走了。 ………… 今天上班,财务部门外人满为患。 下班的女织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口,偷摸摸打量她,言辞里就好像她是什么珍稀物种一样。 一场大会,说她变成风云人物,一点不为过。 叶穗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刚想跟秦主任请假,主任就开口跟她说道,“你这几天过得波澜起伏的,也没休息好? 给你放两天假,休息好了再来!” 她本来就想出去躲一会儿,没想到大手笔地来了两天假期。 她还是个新人,哪敢真大摇大摆回去。 正要拒绝,就被主任打断,“这也是厂长的意思……” 想到她一个人,也没本事把羊扛回家,指了下石彬,“你送她回去。” “好!” 石彬也不想被人当猴看,不上班,他求之不得呢。 不过…… 叶穗没直接回去,反而带着那只羊跟他到了食堂,奇怪的是,今天的食堂员工见了她,说不出的亲切。 得知她来这,是想把羊给分开,痛快地答应了不说,还按照她的要求,把其中一半,分成了几块重量相同的。 科室算上自己十个人。 她不要,切成九块是给他们分了。 一只成年公羊差不多八九十公斤,刨去内脏跟血,差不多也有四十多公斤的肉。 八十多斤的肉,她家可吃不完。 与其放坏了,不如当个好人,拿出来一半,跟同科室的大姐们分了。 石彬知道还有自己的一份,扭捏着说不要,叶穗白了他一眼,从里面挑了块肉最好的,给他装好。 “谁还嫌肉多?” 虽说下乡的干事们都能分到一块,但那是人家应得的,自己该表示的也不能少。 石彬也馋肉馋得紧,半推半就就收下了。 “你先去给大家送肉,我在下面等你。” 石彬点点头,扛着肉,健步如飞地跑了。 等再下楼,见到树影下等待的叶穗时,这人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送上去了?” “送了送了,叶穗,大家收了肉,都好感谢你!” 这年头儿想吃肉多难啊,一个月的肉票就那么几两,顾一下孩子,家里的老人。 中间的年轻人压根吃不上。 叶穗大手笔给人分了五斤,好家伙,那些大姐们高兴地在原地直转圈圈。 还说回去就能给孩子们做羊肉饺子,清炖羊肉。 办公室里现在比过年还开心呢。 就连不苟言笑的秦主任,刚刚都没制止大家收羊肉,私下还跟自己直夸她会来事儿,大气。 叶穗假笑了两下,就这么回事。 她今天大出风头,收了一整只羊,背地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眼红的呢。 避免被孤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大家都尝到甜头,这样不就平散了火力? 办公室文化,向来如此。 ………… 叶家门外突然传来的嘈杂声,引起了李红英不安。 出门一看,就见往常对她冷眼的邻居,这会儿正围着闺女,眉开眼笑地问她,这么多羊肉卖不卖。 羊肉? 家里哪儿来的羊肉? 挤开人群,这才看见地上扔着半只肥硕的羊。 “叶穗……” 她拉着女儿,还没打听闺女从哪儿弄了这么多羊肉。 就听见一旁那小年轻喜滋滋儿道,“婶子,你家闺女出息了,前两天我们不是下乡了吗? 叶穗她啊,表现优秀,又立了大功,村子里为了感谢她,特意送了她一只羊呢!” “一只?” 有人酸溜溜道,“那不是半只吗?” “哦,这个啊……” 石彬故意卖了个关子,“这是因为……” 第61章 立威 数道好奇视线落到身上,他才慢慢悠悠道,“她在单位分了半只羊呗……” 分了半只? 乖乖! 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好几十斤肉,就这么分了? 他们单单是听着,就快心疼死了,哎呦,亲眼看着肉没了,这该多难受呐。 但是,这不是最要紧的。 听小年轻的意思,这只羊属于奖励,在这物资紧缺的年代,到底要立多大功,才能奖她一只羊。 以前的叶家,李红英背景复杂,叶连山是个残疾,两口子没出息,三辈子也翻不了身。 但眼下有这个姑娘在,他们想法得变变了。 一时间,好些夸赞之词,铺天盖地飞来。 叶穗看不惯他们讨好巴结嘴脸。 以前他们纵容孩子欺负她爹妈的账,自己可记得真真儿的。 “叶穗,大娘看着你长大,从你小时候我就知道,你将来有大出息。 那啥,你们三口儿也吃不完这么多肉,加上天儿热,肉也容易坏,咱们不能浪费东西不是?要不,干脆分我们点儿!” 俩个年轻人扛着肉,大摇大摆进的家属院,一路上谁不眼红,谁又不馋呢? “是啊是啊,我们不白要,给钱!” “给票也行,不过没肉票,能不能用其它票来换?我家有工业票,我拿那个来换!” “我家没票了,我拿白面来换成不,这个月的细粮,我还有一半呢!” 物以稀为贵,猪肉花钱还能吃上,羊肉牛肉驴肉之类,平常人家哪儿吃得上。 哄闹声越来越大。 叶穗笑而不语。 眼瞅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叶穗推她妈到人堆前儿,“妈,这事你做主。” 大家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我自己留二十斤,剩下的妈你做主,给谁不给谁,全凭你心情来,咱自家肉,你别怕惹人!” 以前这些人看不上她爸妈。 眼下,叶穗就要提升他们地位,让这些对他们说三道四的邻居们,看看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红英有点害怕。 闺女捏了捏她手,做了鼓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勇敢地点了点头。 “每人最多一斤,卖完为止,不收肉票,价格跟市场上的一样……” 叶穗说完,那些人要乐疯了。 这价格太厚道,太可以了! “但是……” 她话锋一转,指着人群几个娘们,“别人都卖,唯独你们几个,不卖!” “为啥?!” 那几个娘们一脸愤慨。 她们气得厉害,但也不敢说重话。 “为啥?回去好好问问自家孩子,我妈既然这么不堪,那经她手的肉,你们也不用吃了!” 此话一出,谁还能不懂啥意思。 这是秋后算账,这是给夫妻俩撑腰呢! 他们几家的孩子,以前没少欺负人家哑巴,当闺女的记个仇,不卖给他们肉,天经地义啊。 “叶穗,闹事的都是些小孩子们,他们那么大点知道个啥,等回去了,我们一定好好教训……” 家里孩子还嚷嚷着吃羊肉。 要是带不回去肉,又有的闹腾。 这不,已经开始和稀泥,说好话了。 “养不教,父之过,孩子们不懂事,那更是家里大人没教育好,如此说来,你们更没立场吃我的东西了。” 叶穗脑瓜子转多快,小嘴多能叭叭,你说一句,她十句等你呢。 “你这……” 油盐不进啊! 看着怒气冲冲,偏又对她无可奈何的几人,叶穗大大方方回屋儿去了。 话都说这份上了,还等啥,回呗。 至于他们回去,孩子失望不失望,是不是磨着大人要肉,又会不会挨打,那就不是叶穗该考虑的了。 反正这一天,家属院里小孩子哭嚎声格外多。 而那些买到肉的,回去也耳提面命的叮嘱自家孩子,不能口无遮拦。 更不能得罪叶家了。 毕竟,他们可跟以前不一样了。 ………… 叶穗躺在床上补觉。 三天下乡,一共也没睡多少时间。 虽然刚躺下就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全是江潮被炸得血肉模糊的画面。 现实跟梦境分不清楚,虽然睡着,但也累得够呛,等再睁眼时,外面天光大亮,分明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睁开眼那会,还浑浑噩噩,头脑不清楚。 “妈,你在干啥?” 刚睁眼,正好看到她做贼似的收回去手。 “妈?” 李红英眼底泛着乌青,神色疲倦,一看就是一晚没睡。仟千仦哾 结合先前她做贼心虚的眼神,叶穗还能不明白? 叫她起来,舍不得叫,不叫,也太反常了。 所以在这种矛盾思想下,就守了她一晚,时不时摸她有没有气儿,好安下心。 这对夫妻,简直把她疼到骨子里了。 估计听见里面有动静,一直守在院儿里的叶连山奔到门外,礼貌地敲了下女儿的门。 得了回应才进来。 “醒了?下乡累坏了,你妈给你包了羊肉饺子,快起来吃!”说完又跟媳妇抱怨。 “我说孩子没事,你就爱吓唬自个!” 经过昨天分肉事件,李红英心情好了不少,丈夫的吐槽她全当没听见。 更没当女儿面,拆穿丈夫昨晚起夜好几次,同样放心不下的事实。 “爸,家里羊肉不少,一会咱家留下五斤,再给我包五斤,我有用。 剩下的肉你分一下,等会上班早点去,把肉给你单位领导送过去。” 叶连山听闺女有用,毫不犹豫点头,但听说要给领导送,面上就舍不得了。 “给他们做啥,我不走后门……” 她爸哪儿都好,就是为人太刚正。 他腿脚不利索,干的活又繁重,每天回家都要歇上半天才能缓过劲。 这么多年没升官就算了,以前他带的徒弟,都比他职位还要高。 叶穗也不想他涨工资,当领头,就是希望他在工作中,能稍微轻松点。 眼下他面带排斥,叶穗识趣地不再提这个话题。 人的脾气秉性是年轻时就固定下来的,意见不同,没必要硬碰硬,他不去,自己私下去就成了。 到底是担心江潮那边情况。 匆匆吃过饭,带着肉,背上探病用的羊肉饺子,她出门了。 第一站先去给人送肉。 还没到上班点,车间的人还不多,一路跟人打听着,见了她爸车间小领导。 将包裹严实的羊肉送了过去。 第62章 贴身照顾 大小班长,段长,三个他爸的直属上司,每人都分了不小的分量。 “我爸这么多年承蒙几位照顾,我们当家属的,心里都记着呢,他这人干活实诚,嘴上拙笨。 但在家里,没少跟我还有我妈说在单位被几位照顾的事。” 场面话,大家听听就算了。 所以等她说,以后还得继续大家照顾时,几人心领神会的答应下来。 都是人精,一点就透。 该说的都说了,她笑眯眯地告别了。 这几个小头头儿,看着叶穗的背影,也没少感慨。 “叶远山好福气啊,他那个木头性子,竟能养出这么个圆滑机灵的闺女。” 大家对视一眼,人家姑娘说的也没错。 她爸年龄大了,又是光荣退伍的老兵,适当照顾,谁也挑不出错不是? ………… 从厂子出来,又去黑市那条老街,找到小武家,把那五斤肉送过去。 先前自己困难时,人家没少帮自己,眼下她有能力,自然也得回馈人家。 从他家出来。 带着她的羊肉饺子,急急忙忙往医院。 昨天早上走的时候,他还没清醒,今天轻车熟路到了他病房外,也没敲门,径直进去的。 他上身没穿衣服,后背还有腰上被缠着厚纱布,左边裤腿被剪掉了,大腿位置同样被纱布裹着。 乍一眼看去,整个人就像被茧包起的虫子。 他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昏迷中。 叶穗刚进去,原先闭目的男人,嗖的一下睁了眼,那眼神锐利,哪儿像是刚睡醒的人。 见来人是她,眸子里的警惕这才散去。 叶穗也不客气,把饭盒还有从村里拿回来的苹果,放在桌儿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江潮一直以来,都有一副令人看过不忘的好皮囊。 不过可惜的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的,永远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漠。 尤其是从侧面看,突出的眉骨、挺直的鼻梁,衬托的他的气质就像裹着寒冰的刀。 但是那是以前。 眼下,以往威压的气势,因脸上的几道血色痕迹给击散了。 鼻子,下巴额头上是鲜红的痕迹,给他添了些稚气跟少年感不说,也在无形中,削弱了不少距离感。 “你来了?” “你醒啦?” 两人同时开口。 可能共同经历过生死,再次见面,他们关系缓和了不少。 江潮虽然还是一副谁都欠我钱的表情,但对她,已经没那么严肃,隐约还有点客气。 “你没事?” 他上下打量过叶穗,真诚地问候着。 叶穗摇头,“我没事,你呢,现在疼不疼?” 江潮没回应,他肚子先传来了咕噜声。 他不自然地捂住肚子。 而叶穗终于知道,为啥自打进病房后,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原因在哪儿了。 病房太冷清了。 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屋里陈设极少,极其简陋。 病房外在条件都如此,没啥好挑剔。 真正不对劲的地方在于,他私人东西太少了,没有饭盒暖瓶洗脸盆水杯。 身下褥子单薄,跟硬板床一样。 人家徒四壁的,还有点破烂家当呢。 但在这个屋子里,除了椅子上几个苹果,还有俩果核,勉强属于私人财产外,再没其它。qqΠéw 原来压根没人照顾他! 险些被人炸死的江潮,竟然连个陪护都没有。 怪不得他嘴唇干裂,肚子咕噜咕噜响。 敢情这人都是靠苹果充饥呢。 江潮看她表情,也知道叶穗猜出了什么。 挠了下头,干巴巴解释,“冯飞他们会照顾我,但男人家心都粗,想的没那么细致,等他今天下班就给我送饭了……” 叶穗有一肚子想问的。 比如为啥他不喊家里人来照顾。 为啥一个人干挺着。 但他们俩关系也没好到可以互相打探到隐私的地步。 她就识趣的没问。 “冯飞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他能腾出手来照顾你?要是他被案子缠住,脱不开身呢?你就干饿着?” 昨天才捡回一条命,现在就随意折腾了! 说不出心底的那口怒气是为啥。 她绷着脸直接去找医生了。 问他养病时要注意的事项,有没有忌口。 问完这些,又让护士带着她去医院后勤那,租了暖壶褥子水盆尿壶之类的东西。 毛巾刷牙杯之类的也得准备,这边没有,得去供销社买。 “你是江队长的家属,终于有人来陪护了,昨天下午他清醒了,就没人照顾他。 我们护士有心照顾,但你也看见了,忙得分身乏术,想起来了去送个水,忙的时候也顾不上他。 不过你来了就行,有个人照顾,我们也能放心了。” “我,我不是……” 她有心解释,但人家忙,哪儿有空听这些。 帮她办好租赁手续,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算了,被误会就被误会。 拎着,扛着这么多东西,她叮铃咣当地回到病房。 医生说过他这是外伤,忌口东西不多,这几天别吃发物,伤口不发炎就行了。 那羊肉算不算发物?毕竟容易上火。 哎,是她疏忽,不该给他带羊肉饺子的。 可等她进病房时,满屋飘着的,不是饺子的香味,又是什么? 江潮把最后一个饺子送进嘴里,见她进来了,不忘伸出大拇指夸赞,“这饺子味儿真正!” 他好些年没吃过这么鲜的羊肉饺子。 “你都吃啦?!” 叶穗快步上前,看着空荡荡的饺子盒,声音拔高道,“一个都没剩?” “饺子不是给我送的?” 江潮以为又会错意了,有点不好意思。 “是给你送的,但刚刚问了医生,说你不能吃发物,我怕羊肉对你伤口恢复不利……” 她刚说完,对面男人就放松了身子,“粗人没这么多讲究,这饺子再来两盒我也能吃完。” 吃都吃了,多说无用。 总不能扣他嗓子眼,让人吐出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饿了多久,一盒饺子都吃了,这会还有些意犹未尽。 先去打回来热水,让他顺一下,又拎着饭盒出去了。 还好她出门有带粮票的习惯。 这会儿去食堂给他打了一份小米粥,两馒头一个鸡蛋,夹了一筷子干咸菜。 第63章 尴尬 回病房后,江潮也不跟她客气,更不嫌弃没油水的饭菜,三两下扒拉干净了。qqnew 叶穗看他吃这么多,眉毛扭成毛毛虫。 他一个病号,吃这么多也不知道好不好。 一会儿还得去问问医生。 帮他归置好病房东西,屋子里一直静悄悄。 抬头后,正巧跟一张不大自然的脸对视上,她刚想问他咋了,这人嗖一下把脸移开。 “那个……”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叶穗刚开始不明所以,但见他胀红的脸,一下明白了。 “我扶你过去……” 人有三急,江潮估计想去茅房,又不好意思跟她开口。 偏这会也没护工,冯飞他们也没来,再扭捏,她也得面对。 江潮没动,让一个姑娘扶他去,他面上也过不去。 僵持了一会,他膀胱都快炸了。 “麻烦你了……” 他不得不屈服于现实。 江潮身上都是伤,下地不是明智选择,但你让他在房间里用尿盆,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叶穗先帮他把好的那条腿放下来,又让他胳膊搭在自己肩头,自己则是揽住了他腰。 准备妥当,但他刚下来,把身体大半重量压在叶穗身上时,她两腿一软。 要不是江潮及时抓她胳膊将人稳住,叶穗这会怕是早跪地上了。 动作幅度大了点,扯着了伤口,江潮疼得嘶了好几下。 为了转移疼痛,他捏了捏叶穗细弱的胳膊,单薄的肩膀,“你这不行啊……” 就这样的小身板,是咋地在黑夜里,背着一米九的他,在深山中跋涉了俩儿钟头? 想想都不可思议。 说她不行? 叶穗不服气了,把他胳膊放在肩上,又用上力道揽住他腰,示意他可以把身子重量压过来。 “刚刚我没准备好,再来!” 身体接触,自然能感受到江潮身子微微抖动的幅度,狐疑抬起头,江潮赶紧收起笑意。 这女同志要面子得很,要知道被取笑了,又要恼羞成怒。 两人维持艰难姿势,上了茅厕,又艰辛地回来。 十来米的距离,他们全都大汗淋漓。 在他上床前,叶穗还特意帮他把租来的厚褥子铺上。 看他肩膀,头发上还带着砂砾跟血迹,强迫症犯了。 “我打点水,给你洗洗头?” 叶穗对他是有歉疚感激的情绪在,出于投桃报李的想法,就想回报人家。 她提议后,江潮没有答应。 “让冯飞来了给我洗……” 江潮是个爱干净的,头发身上不干净,他也难受,但是擦洗不比送饭,这个太亲密了。 他拒绝了,叶穗也没强求。 该干的干完了,临走前倒水洗了苹果,顺手放到他能够着的地方。 “中午我再给你送饭,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冯飞会给我送的……” 估计是不好意思,男人开口就是推脱。 他? 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成,那等他再给你拿点苹果梨子之类的充饥……” 哼,不识好人心。 ………… 回家路上,叶穗敏锐地发现,路上碰到的邻居们,对她客气了不少。 以前见面也打招呼,但等她走过去,多少也有些指点跟议论。 今天不是,大家流露的表情很自然。 不止是大人,也碰见好些不大点的小朋友,在见到她后,虽还带着扭捏。 但仍是乖巧地跟她打了招呼,叫她姐姐。 看来昨天的巴掌没白挨,小孩子嘛,不修理修理,能茁壮成长? 美滋滋儿的回家。 在家门口,她好像听见有鸡叫的声儿传来。 推开门,在这巴掌大的小院儿,同一对儿绿豆大的眼对上了。 柴堆那真缩了一只母鸡。 李红英跟她解释,这是邻居用它换走了三斤羊肉。 似是怕她不高兴,小心地解释,“我看你跟你爸都不太爱吃羊肉,就做主换了,没跟你商量……” “妈,你是咱家的女主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本来就该你做主,所以用不着跟我说……” 李红英腼腆的笑笑。 “中午给你杀鸡吃。” 闺女下乡好几天,好不容易养起的小脸又瘦了,她同意交换,也是存了给闺女补身子的打算。 “不养着下蛋?” “不养,家里地儿小,养鸡脏还有味儿,影响你们休息。” 交代完,美滋滋儿去烧水杀鸡。 要是换成别人,母鸡肯定要留着下蛋。 它吃得不多,平均两天能下个一个蛋。 但李红英想的通透,鸡蛋是稀罕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过干净的环境。 女孩子嘛,哪儿能让她在臭烘烘的环境里生活呢。 想到中午要去给江潮送饭。 叶穗主动请缨,“妈中午饭,我做!” 李红英想让闺女休息,但想到两人手艺的差距,不想浪费这好东西,就让出了地方。 事实证明,她决定得没错,让她做鸡肉,顶多就是红烧,或者是炖汤。 也想不出别的吃法。 闺女掂量了下鸡肉重量,说是不如做成烧鸡,烧鸡愧疚烧鸡,她都十来年没吃过了。 处理干净的鸡,先腌好,然后再用烈油给炸上一遍。 一说炸鸡要耗不少油? 但闺女把鸡上油脂多的部位,全炼成鸡油了,还说改天去找点蘑菇,用这油做点辣酱吃。 炸好的鸡摆在盘子里,加了好些料汁儿进去,大火刚烧了半个小时,那股诱人香味,就飘满了小院儿。 “闺女,你这手艺都能去国营饭店当大师傅了。” 李红英比画完,又觉得错了,给人家做饭算啥好去处,她闺女现在可是在棉二工会里当干事呢! 家属院里谁提起她,不是满脸羡慕? 叶穗知道是在夸她,亲昵地在她肩头蹭了下。 “好哇,等我去当大师傅,妈你就去给我当配菜的帮手,让我爸给咱们洗盘子,咱一家团结起来,所向披靡!” 李红英想了下那画面。 有丈夫,有闺女,一家子一颗心往一处使,好像也挺美妙。 简易版烧鸡是做好了,颜色是诱人的枣红色。 娘俩尝了一块,不错,也不油腻,还格外酥烂味美,大火烧了一个半小时,不入味那才怪呢。 昨天早上干事返市时,乡亲们送了她好些果子跟些特产。 第64章 烧鸡 除了干木耳,粉条她能认得出的。 还有些不知是绿豆淀粉,还是红薯淀粉的东西,看着分量还不少呢。 叶穗想了下,不如做点拉皮来吃。 加上这些做起来也不难。 淀粉用水澥开,拿平底的器具在沸水锅里转动几圈,凝固了再沉入热水锅里汆熟,最后放冷水里揭开。 淀粉是实打实的,没添加旁的东西,透亮爽滑,一看就好吃。 如法炮制,做了七八张。 这个调制起来就更方便了,加点盐醋白糖酱油蒜泥跟香油,稍稍搅拌就好了。 锅塌豆腐,醋溜白菜。 她手脚麻利,动作娴熟,一会功夫,三个菜一只烧鸡就摆在桌上了。 叶连山是闻着香味儿进的家门。 进屋儿后,看见桌子上的菜,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看见媳妇过来,还偷摸摸地跟人说着,“说来也奇怪,往常我上白班,一上午忙的脚不沾地。 今儿在单位,班长安排的工作,我不到一个钟头就干完了。” 他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男人嘛,心粗,能理解。 但丈夫说完,李红英忍不住往闺女那看了一眼。 叶穗早上出去时,包里放了几块分好的肉。 肉到了哪儿,又给谁分了,现在还不是显而易见的? 昨天她让自己分肉,今天又拿肉去给丈夫打点,这丫头,真真儿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见丈夫还没想明白,她也没提醒。 男人正直倔强了一辈子,有些事不戳破,是对他好。 叶连山今天心情好,他饿得不行,先尝了一筷子,“这醋溜白菜做得好!” 自己吃第一口时,也有这样的感慨。 叶穗醋溜白菜做法,跟自己不一样。 她先是旺火烧油,不放任何调料的先煸炒白菜。 煸白菜时,沿锅边放点了一点点水,防止干锅,等白菜煸透了,将其拨一边。 再往锅里放油,加葱姜蒜炝锅。 烹醋,添加酱油盐。 翻炒均匀后,出锅放一点勾好的水淀粉,淋一点自制的花椒油。 这个法子做出来的醋溜白菜,醋味明显,白菜不软塌,酸咸爽口,单吃这个都让人满足。 锅塌豆腐,醋溜白菜,凉拌拉皮,都是寻常的食材,但经了闺女的手,色香味俱全。 叶穗在吃饭前,先往铝盒里拨了不少菜。 记挂那人没吃饭,她匆匆吃完,也不午休,慌着要出去。 “爸妈,你们先吃着,我去给人送个饭!” 叶连山放下筷子,“我帮你送?” “不用,不用!” 他爸要去医院,少不得要问江潮是咋受伤的,没准还要把她险些丧命的事也透露出来。 她可不愿意让两人再吓一跳。 “是同事,爸你去送,人家也不自在,我去去就回了。” 中午特意做了几个菜,就是想着分量多些,江潮的大饭量她可是见识到了。 从家里出来,快步赶往医院,紧赶慢赶,到他病房外面的时候,也快两点了。 从窗户往里看,病房还是她走时候的样子。 江潮也没睡觉,直着腿,直沟沟的盯着房顶。 地上又多了俩苹果核。 估计是感受到目光打量,他望向窗外,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对视上了。 被人发现,也没必要再躲着。 大大方方地推门进去,将沉甸甸的饭盒放在椅子上,随即抱胸道,“看,我说什么了,等冯飞给你送饭,是不是得等到猴年马月?” “也没那么夸张……” 江潮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看他们这行的,运动量大,吃的多,消化的也快。 别看他受伤,在床上躺着不能动,但到饭点了他还是得饿。 叶穗没理他小小的不服气的嘟囔,把饭盒盖子打开。 香喷喷的大米饭,往鼻子直窜香味儿的烧鸡,颤巍巍的锅塌豆腐,清爽的大拉皮。 这些家常饭菜的香味,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 这下他肚子叫唤得更厉害了。 “那个……”江潮还要矜持一下,手就被人握住了。 紧接着,筷子被塞到手里,她服软的声音响起,“鸡肉蒸了一个半小时,不油腻好消化,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儿。” 再矫情下去就没意思了。 江潮想着,这两天马上就要开工资了,等这月的粮票跟工资下来了,就全给人家。 总不能白让人照顾。 想通了这点,吃起来就没那么不安了。 烧鸡味道不错,软烂酥香,豆腐滑嫩,还带着蛋香,凉菜滑溜,酸甜味儿的汤汁全都渗到拉皮上,别提多爽口。 还有那个醋溜白菜。 虽然出锅时间有些时候了,但吃起来,还是脆生生的。 跟国营饭店的厚重味道不一样,也跟食堂千篇一律的清淡口感不同。 这次的饭菜是家常味儿,口味能直击到他心坎上的。 两大盒,够叶穗吃一天的饭菜,他一顿就给干没了,吃的快不说,盒底儿还干净呢。 江潮打了个饱嗝,刚放下饭盒,手边就递来了一杯水。 水温不冷不热,他仰脖喝了。 吃饱喝足,叫嚣的胃终于平息,江潮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该跟人家道声谢的。 正在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时,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病房的门,啪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 冯飞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队,队长,对不住,我来晚了,你饿坏了,嗨,我刚去食堂了,但人家职工都下班了……” 他今天晕头转向,一直在忙土炸弹的事。 没队长在,他们就跟群龙无首似的,啥头绪都没。 好不容易抽出空了,才想到队长在医院还没人管呢!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到医院食堂了,这才发现人家都下班了。 想着来负荆请罪。 但刚进来,看他看见了谁? 这不是叶穗嘛! 进病房后,他又四处嗅了下,“咋有烧鸡味儿?”qqnew 再看自家队长发亮的嘴角,“你吃过啦?” 江潮没开口,响亮的饱嗝算是回应了他。 冯飞暧昧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淌,江潮见他不正经,随手拿苹果砸他。 “等你来送饭,我就饿死了!傻站着做什么,打水,给我洗个头!” 这味儿已经熏了他一天了! 第65章 给他洗头 “马上来!” 冯飞也没问病房啥时候多出暖瓶跟洗脸盆,端起盆子直冲水房。 看护的人来了,叶穗准备走的。 转念一想,还没跟冯飞打个招呼就走,好像不太礼貌。 两人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 时间好像被拉长,好一会儿,冯飞才打水回来。 满满一盆的水被他放在凳上,洒出来好些。 也没试下水温,示意他弯腰,看样子直接就要上手。 江潮他本来就不是爱麻烦人的性子。 人家咋的摆弄,他就如何配合。 可冯飞低估了自家队长的身高。 江潮也高估了冯飞的本事,他们折腾了好半天,盆里水溅出大半,江潮疼得满头大汗。 眼瞅着包扎伤口的纱布都快湿了,这头也没洗好。 “让我来。” 照他们这个折腾法,洗完了,他伤口也要开线,看不下去的叶穗主动开口。 冯飞等的就是这话,让他出去抓贼打架他行,照顾人?这也太受罪了。 既然人主动请缨,他麻溜地让了地儿。 江潮腿使不上劲儿,让他斜躺在病床上,脑袋露在床外,擦脸巾垫在脖子后,又把椅子拉到他脑袋下方。 这个高度正好。 一只手托上他后脖颈,好让他有个着力点,另一手捧水往他头发上浇。 “你看,这样才行。” 叶穗边洗边教。 自打江潮记事以来,就没被人这么小心地照顾过。 想跑,那不现实,他使不上劲,想让冯飞接手,但又开不了口,总觉得有些过河拆桥。 这不行,那不行,骑虎难下。 叶穗也不是傻的,江潮脖子还有身子僵得跟石头一样,自己能没发现? 本来,本来就是个坦荡的事儿,他一扭捏,自己也浑身不自在。 还是加快动作。 江潮的头发又黑又粗还亮,是跟自己细软发丝截然不同的存在。 给他一搓,那就跟钢针似的扎手。qqΠéw 胡乱搓了几下,盆里的水浑浊了。 冯飞这会有眼力见了,见她动作一停,端盆儿就去换水。 江潮不是在那躺着嘛,因为角度关系,睁开眼就能看见她纤细的腰肢。 因为洗头动作大,不小心松开的领口以及里面滑腻白皙的肌肤。 就是很无意的一瞥,吓得他做贼似的合眼。 洗第二遍时,冯飞也能帮上点忙了,所以很快结束了战场。 江潮还想擦洗下身子,她就不方便在这了,跟冯飞说了下照顾事项。 药要怎么喝,拎着饭盒从医院出来了。 ………… 洗煤厂家属院中,跟乱糟糟的居民区有一墙之隔的小白楼里,此时热闹得很。 孟玉兰正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拿帕子擦着眼泪鼻涕。 “姐,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让人在厂子里那么欺负! 我以后还咋见人,如何能工作?我家孩子们咋办,姐,我们一家全都抬不起头了!” 大会结束也有两天了,这两天她过得水深火热,就因为那封伪造的举报信。 现在不管她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背后指点。 食堂暂时把她采购工作停了,说啥时候等她反省好了再去上班。 呸,神气什么呀。 要不是采购那活儿有点油水,谁乐意干。 要在厂子里被人冷眼就算了,现在家属院里,她也颜面尽失! 孟玉兰恨得牙痒痒,这肯定是叶穗那小丫头片子在背后嚼舌头了。 活了大半辈子,她还没这么窝囊过。 正巧堂姐回娘家,她抓着机会,来大吐苦水。 “我受点委屈不要紧,但谁让她欺负赵惠呢! 给她取外号,还带头排挤她。 姐,惠儿才在乡下住了三天,就三天工夫,就被送医院了,她欺人太甚,姐,你必须给我出气!” 提起别人的错,头头是道,一说自己过失,就支支吾吾,好像这世上就她委屈。 孟敏今年跟李红英差不多大。 可人家洋气,烫着头发,擦着口红,天儿刚刚转凉,就穿上了羊毛大衣。 那大衣版型好看,触摸柔软,颜色还漂亮。 市里百货大楼最贵的,需要拿外汇票才能买的大衣,都比不过她身上的五分之一。 不用多说,这肯定是从港城那种资本主义盛行的地方买的。 孟玉兰还在哭着,眼里就多了好些羡慕。 她堂姐命可真好,嫁的男人是大官,自己又在矿局纪律检查委员会那,当纪检委员。 有权就有钱,这小白楼里哪个东西不考究,哪个家具便宜抵挡? 别人屋子好点的才是砖地,水泥,但她铺着的是一水儿的地板。 这地板三天两头上桐油,亮晶晶,蚊子上来都得打滑溜。 还有这沙发,哎呦,没几百块下不来? 孟敏喝着花茶,神态平静地听着她的抱怨。 孟玉兰刚停下,这茶也‘巧合’地喝完,精致的茶盏落到茶几上,发出清脆声响。 “你说的是李红英闺女,小时候又黑又瘦的那个?” 知道堂妹是啥性子,也知道这些年她仗着自己给撑腰,没少搜刮东西,获取利益。 但都是小事,自己懒得问。 再说,有些事还要她盯着,就当是报酬。 “就是她,老话说得对,咬人的狗她不叫,以前唯唯诺诺,这会倒能说会道。 姐,说来也怪,以前那么丑的人,大了竟然长开啦,人白了不说,也标致了不少,这会认识了个公安队长,可把她傲的!” 这话就很酸,掺杂了太多个人情绪。 孟敏听听没吭声。 这些人在她眼里,就是些跳梁小丑,不值她费心思。 “小的翻不起什么水花,你还是要盯着红英……”这才是她最终目的。 见玉兰没吭声。 知道她是不满。 孟敏语气温柔,“不是不帮你报仇,现在不是好机会。” 孟玉兰一听有戏,竖起耳朵。 “食堂那工作有啥好,夏热冬冷,又累又脏,本来想着过几天跟你说这事。 眼下为了安你心,我就提前说。” 这口气像是有好事啊! 孟玉兰不由坐直身子。 “你们厂跟陶瓷厂中间夹着的厂房还记着吗?” “记得,记得,以前那是毛麻纺织旧址,但效益不好,工人跟棉二合并后,那地方就空了。 后来好像干了一段时间陶瓷?但最近又没动静了……” 提起那块,难道要有什么动作? 孟玉兰还真是猜对了,当初毛麻纺织是经营不善才被合并。 后来被陶瓷厂租用了,但是好像效益不好,又空了。 棉二看着空地心痒痒,想干点啥。 但是今年入伏以来,阴雨绵绵,日照时间很少,往常这个时候正是早桃吐絮的紧要关头。 今年因为天气原因,烂铃率快要有百分之四十,棉桃一烂,棉花歉收,今年的纺织任务肯定要开天窗。 加上这两年南方的麻区也受到水灾,百姓种麻面积减少,原材料涨价厉害,棉二要是再干毛麻纺织,要亏死。 干不干,那另说。 主要是这个地儿啊。 把它推了干点啥都行啊。 陶瓷厂跟棉二都希望吞下这块地皮。 但是吞下的话,就得先垫上毛麻厂头几年技术开发,设备更新,从政府那贷出的基建贷款。 那笔资金,足足六十万! 第66章 挣钱 孟玉兰目瞪口呆。 “姐,这钱咱们也拿不出啊!” 六十万! 她汲汲营营,一年到头也才贪污六百块的人,你让她去哪儿搜刮这么多钱。 “谁让你掏钱了,我话没说完,这厂房一天不开工,这俩厂子官司一天就不断。 那么大的空地,谁都想吞下,市里被他们烦得不行,就打算把这地方分出去,让其他人接手!” 孟玉兰倒抽冷气。 “白,白给?” 孟敏被她上不了台面的模样逗乐了。 “做啥春秋大梦,还是集体的,这个算是试点。 咱们市场逐渐在开放,与其让它在公家手里放烂了,不如让有本事的人接下,盘活他,毕竟政府也没钱,等着新场子还基建钱。” “说来说去,还是得还钱……” 孟玉兰撇撇嘴。 孟敏简直被她猪脑子打败,“现在是上头往外送,只要你干两年,每年把厂盈利的百分之三十还上去,以后那厂子肯定是要私有化,私有化的话,最先考虑的是谁?” 有些话她不能说太明显。 这点点拨也足够了。 “刚开始肯定有扶持政策,还有税收减免,你当两年总经理,最后盘活了最好。 一旦私有化,你是最先接手人选,那么一大块地,单是地皮也值不少钱? 盘不活,有人给你兜底,你怕啥!” 这么一说孟玉兰终于明白了。 不哭了,一把抓着她姐的手。 “姐,我懂了,到时候你参股,咱姐俩一起发大财!” 终于通透了,不枉费她苦口婆心,孟敏松了口气,“再过几天你这消息就会公布,想插一脚的人,肯定也多。 但门槛高,难度也大。 想成功拿下,除了资金充足外,还要有重大贡献。 所以我为啥劝你,少惹事,多低调? 等咱安稳拿下厂子了,以后还缺机会报仇?” 孟玉兰连连点头。 叶穗那人是讨厌,但凡事都分个轻重缓急。 想揉搓她,不急。 姐说得对,她得先搞事业。 但是,重大贡献,这要怎么创造呢? ………… 窗户刚打开,一股湿润气息迎面扑来,李红英放下刚从粮站领来的粮。 一头钻进了厨房。 闺女上班后,自家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在棉二,女儿每个月都有粮食补贴,中午那顿饭就省下了。 加上她乡下亲妈不来打秋风,家里粮食省多了……才怪! 打开面缸,里面空空如也。 闺女虽然不在家吃了,但她每天要给住院同事送饭,粮食下得也挺快。 不过闺女做啥都有用意,李红英一直由着她。 刚把米面归置好,叶穗就打着呵欠进来了。 她好像没睡醒,进来就把脑袋靠在了她肩头,还重重地打了个呵欠。 “没睡醒再去睡会儿。” 看她眼眶那泛起的乌青,李红英有些心疼。 叶穗摇头,再睡五个钟头她都睡不够。 再说,她还得去医院送饭呢。 现在她白天得上班,早上做饭时会多做点,把中午的也准备上,江潮中午随便吃两口,晚上她再送新的。 江潮住院都有十来天了,他身体好,伤口恢复程度也超过了预期,医生说,按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出院。 辛苦是辛苦,但这不是她欠人家的吗? 再说,这也是拉近两人关系的最好法子。 “我来做。”她系上围裙开始和面,可能是北方人缘故,大家对面食情有独钟。 叶穗烫了一半的面,跟冷水和地面揉在一起,炒了三个鸡蛋,割了花盆里最后一茬韭菜,搭配自家发的绿豆芽,做成馅料。 一会儿包韭菜盒子用。 叶穗动作麻利,等韭菜盒子出锅的时候,也把个人卫生收拾好了。 不过她闻了闻身上,连日阴雨,衣服都有些味儿了。 “妈,今天要有太阳了,记得给我晒下衣服,我衣服都快臭了……” 李红英点头。 叶穗拿水壶灌了一壶小米粥,饭盒里装了八个韭菜盒子,出门前亲了她妈一口。 “晚上我早点下班,妈妈再见!” 李红英把揣着煮鸡蛋出门时,闺女已经没影儿了。 李红英摸着脸,感受刚才的温度,感慨闺女就是贴心。 扭头,就看见自家男人嫉妒的神色。 李红英笑笑,把盘子推他跟前,“孩子给你做了韭菜盒子,趁热吃……” “给别人送饭是真,我只是顺带的!” 小棉袄天天起这么早,给外人做饭,当爸的能高兴起来? “那同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闺女是不是谈了对象,不好意思跟咱?” 越想越不对。 这段时间,闺女变着法做好吃的。 虽然他们也跟着沾了光,跟着胖了。 但…… “明天!明天我一定打探清楚!” 叶穗不知道她爹妈想法,一溜小跑到医院。 病房里,江潮正双手搭在窗台上,呼哧嘿哈地在做俯卧撑,听见走廊上传来的熟悉脚步,赶紧爬到床上休息。qqnew 叶穗自然的推门进去,麻利地把东西掏出来,又把那个军用水壶递给他,“今天是小米粥,你搭着韭菜盒子吃,都还热乎呢!” “好……” 江潮见她忙得厉害,想让她下午别来了。 张了下嘴,人已经跑到门外了。 “对了,今天我下班早,晚上给你做面吃,你想吃打卤面还是油泼面?” 叶穗做的面真的一绝,打卤面,卤子是肉卤,面不是刀切的手擀面,是有两指宽的扯面。 油泼面滋味跟打卤面不相上下。 面条劲道,蒜香辣椒香被油滋啦一泼,香得能把舌头吞掉,面对她抛出来的选择,江潮没任何犹豫。 “打卤面!” “好!” 叶穗笑了笑,梨涡浅浅的,装着满满甜蜜,江潮那会只来得及叮嘱上班路上小心。 旁的什么都忘了。 等人走了,啃着油汪汪,鲜香味美的韭菜盒子,江潮才想起,糟了。 昨晚刚发了工资,忘了把这月粮票还有工资给她了! 算了,晚上反正还要来,那会再给,不急。 叶穗刚跑到厂门口,就跟同样快迟到的石彬碰上了,两人也没时间说话。 彼此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双双玩命似的朝工会楼疾奔。 好在,来得及时,没迟到。 扔下书包,他们摊在各自的位置上休息。 也就是这会,桌上一张通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叶穗拿起那个通知,上下扫视一遍。 脸上笑容顿生,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前两天她还在发愁要怎么挣钱。 眼下,机会突然来了! 第67章 机会来临 上班点都过了,秦主任还没到。 她只好压下急切,先干手上工作。 十点来钟,叶穗去水房打水,正要拿杯子走人时,听见背后传来讨论声。 “哎,你听说了没?” “啥,听说啥?” 叶穗本来是想回去的。 但隔壁部门的大姐说话像有钩子,一下就把她钉在了原地。 一般以这句话做开场白,肯定就是八卦啊。 她是个爱八卦的吗? 不是啊。 但人家都送上门了,不听不是不给面子吗? 装模作样在洗杯子,耳朵却直直竖了起来。 “今天是五号了,你没发现这个月商业部还没把原棉送到厂子,在厂里进行货物交换?”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啊,以前车间都是二班倒的,现在都成了三班倒。” 换班倒,是在工人数量不变的前提下,进行的生产活动。 对于一个工人来说,这星期该上十个班,但是倒班多了,就能上七个。 这是生产淡季,或者是原料不够的时候,采取最多的法子。 但再过半个多月就是八月十五了,不属于淡季。 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生产任务不多。 原棉减少,也就是说,原料少了,以后买布做衣裳就更难。 “今年中秋福利,估计没布发了,我闺女下半年结婚,我还想给她多做两身衣裳呢!” “谁说不是呢,我老娘马上过寿了,我还打算给她做一身新衣,在兄弟姐妹跟前壮壮脸。” 两人嘀嘀咕咕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发现有叶穗在。 也不说了,推推搡搡走了。 叶穗若有所思地回了办公室。 放下杯子,跟对面的石彬打了个照面。 “你咋到这了?” 对面本来该是罗芹位置。 自打上次她姐出事后,这姑娘就三天两头的请假。 偏偏这段时间,她忙着照顾江潮,每天晚到早退的,她们都没什么机会,好好说说话。 叶穗叹了口气。 她们先前还算不错,日后怎么样,真不好说。 可这事错不在她,人家费尽心思地害她,她总不能圣母到,伤害自己,取悦对手? 希望她能跨过这个坎。 自己想明白。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好时机,趁着领导没在,就跟石彬唠了会儿。 问明白了现在厂里的运作模式后,明白为啥那俩大姐这么发愁。 他们棉二,顾名思义,就是跟棉花打交道的。 在原料供应工作中,原棉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这么多年,国棉一厂,二厂,三厂的用棉计划的制定。 都是根据上级主管部门下达的生产计划以及配棉成分,用棉单耗等指标,综合制定算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当地的商业部门,根据市场用棉多少,耗损多少,制定下半年的生产计划。 然后再根据各厂的人员机器数量,生产效率,来分发原料,原料送来,走的时候再把成品拉走。 没意外的话,每月如此。 一般来说,每年阳历九月份就该制定下年度的用棉计划,公布生产任务。 也就是这个月。 可意外的是,这个月连原料都没送来。qqnew 好像说是今年棉花收成不容乐观,上级单位正在统筹计划,重新制定生产任务。 如果真是这样,那棉厂工人的工资福利,都要随之减少。 市面上布的数量更少了。 穿衣吃饭,这是老百姓的头等大事,但环境如此,又能咋办。 怪不得厂里这两天大小会议不断呢。 叶穗一个小干事,干扰不了大环境。 她发愁的是今年没福利,家里三口人的秋装咋办。 以前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了。 “对了,咱厂生产过程中,是不是有不少残次品啊……” “肯定啊!机器调制不好,工人操作失误,都会有残次品跟劣质品出现。 不过那玩意,好点的,内部职工自己消化了。 差的卖不出去,种类还杂,都在库房里堆灰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穗摇头,“没啥!” 跟同事说去捡破烂,她面子上过不去。 但是知道这个内部员工可以买残次品,她倒真挺意外。 计划经济,想要穿衣自由,那是痴人说梦。 她先前跟她妈去过一趟供销社,拿着攒了两年的布票,还耗了半天才抢到一块布。 寻常人家,谁不是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么过的。 要是能弄点成色好点的布,不要布票,高价买也行啊。 上次去朝山沟,好些小媳妇大姑娘,都可羡慕她的新衣服了。 村子里有棉花,但是他们没生产能力。 穿衣啥的,还是不自由。 要是能真的找到些好的布料,她还真能改善下家里生活。 ………… 今天周五,行政人员下班早点。 所以刚到点,她就朝库房冲了。 棉二的库房跟车间有点远,当然,环境也不太好就是了。 在她印象里,就算是库房,也属于集体财产,厂子肯定派人盯着呢。 可惜,除了瞎了一只眼的老汉,在破烂的摇椅上哼曲儿外。 再没别人。 见来的是年轻姑娘,老人颇有经验地往后一指。 “都在里面,自己翻,不过先跟你说,最近没好的次品布,成色好点的,都是巴掌大小的,做不成衣服。” 叶穗示意自己都明白。 “今天下班早,我闲的没事当打发时间了。” 老头也不多说,挥手示意她进去。 第一次来,总是抱着一丝幻想,等真进去了,真的看见里面啥情况,她也就死心了。 叶穗道谢后进门。 外面阳光大好,里面却是昏暗,带着些潮味儿跟霉味儿。 小小的窗子里射进来一束光,因为她进门扬起的灰尘,在那束光下,翩翩起舞着。 迎面是个小山。 三米多高,庞大的,一座布山。 叶穗震惊了。 这么多布,总能有几块合心意的? 她跃跃欲试。 最外面的,有翻倒过的痕迹,就算有点好东西也要被人翻走。 还是去里面看看。 但是这碎布小山,你想上去也难。 “这边没什么好东西,你要是想找,去那头看看,那里面有好些水泡过的,布块还大点的。” 就在她一筹莫展,不知从哪儿下手时。 身后突兀地响起苍老的声音。 第68章 爱慕 叶穗僵着脸说了句好。 这人走路都没个响动,吓了她一大跳。 越往里走,潮湿的霉味就越明显。 外面明明是大白天,但不知是窗子少,还是这废弃布头太多,遮挡了光线。 总透着一股阴森劲儿。 叶穗打着手电,只顾着看布山,没怎么注意脚下。 走好好的,突然被脚下东西绊倒,整个人栽进布山里。 尘土飞扬,叶穗止不住地咳嗽。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拿手电一打,想看看绊倒她的,到底是啥玩意。 脚下是一条分不清颜色的一大块布,黑乎乎,皱巴巴,要不是她拿着手电,肯定以为这是本来的地面。 脏,黑,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儿,到底在犄角旮旯里堆多少年了啊。 虽说这年头布匹宝贝,但这也太差了。 “这个布还有不少,你要的话,给我三块钱,全拿走。”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老人又到了身后,见她捏着布若有所思的样子,沙哑开口。 三块? 叶穗嗖的一下扔了。 “大爷,您碰瓷碰我头上啦?这玩意你白给我三块我都不要!” 眼瞅她真要走,看门老头急了。 最近来买布的人少,他好长时间没外快了。 眼瞅酒瘾犯了,他还想解解馋呢。 “这块布,足有三米宽,七米多长。 当时也是厂子花了大价格引进来的,说是什么色织布。 丫头,这布就是颜色难看,但不能做衣裳,洗干净弄成被面里子也行啊! 五毛,五毛总行了?” 一斤猪肉价格都不到,这是大便宜! 被他一劝,叶穗倒是有些动摇。 天儿马上就凉了,爹妈那床被子还是他们结婚时候做的,又硬又干还潮。 她有心给家里添两床新被子。 这布做里子也行,反正缝在里面,啥也看不见。 “五毛就五毛!” 看那老头眉开眼笑地收起了钱,叶穗气恼地拍了下大腿,完蛋,给多了。 临走前又在周围摸索一会。 还真让她扯出另一块跟它面积颜色材料相同的布。 把两块卷起来,在对方诧异的神色中,走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吃亏的人。 从库房出来后,太阳都快下山了。 叶穗拍了下脑袋,糟了,还说今天要给江潮送打卤面。 谁知道墨迹到这个点! 拎着沉甸甸的布,一路小跑,终于在天黑前到了家。 见她回来,李红英夫妻才松了口气。 “你爸见你没回,还说去棉二厂子找你呢,干啥耽误了这么久?”她打着手语,飞快询问。 “喏!” 叶穗指了下地上黑乎乎的,好像还发霉了的东西,“因为它费了点时间……” 厨房里面亮起了灯,她喝了口水,打算去厨房做饭。 那人中午就是将就吃,晚上这么久还没送过去,怕是要饿坏了。 哎呦,都快把这尊佛送到西天了。 可不能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打卤面吃不上了,因为她回来得晚,她妈已经烙上了油饼,小饼薄薄的,家里用的是豆油。qqnew 所以饼面上,金灿灿,又漂亮味道还香。 叶穗又临时炒了个土豆丝,这小薄饼卷上土豆丝,再配上猪头肉,滋味不比打卤面差。 做好饭,示意他们先吃,她又急忙走了。 ………… 病房内,江潮站在窗户前不停地眺望。 都七点多了,该来了。 她还说过今天会早点来。 江大队长自己都不清楚,在无形中,他已经习惯了叶穗的存在,甚至是在这一方天地里,她的到来,给他带来了一些欢乐。 等啊等,房门终于被人推开。 “你来了?” 江潮嗖的扭头,不苟言笑的脸上,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是见到来人,他笑容瞬间瓦解,两道浓眉紧皱,“谁让你来的?” 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女人。 年长的那个,今年四五十岁,面容白皙,身材也保养得不错,一手拎着个小包,另一只手拎着一袋苹果。 “江潮,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好歹也是你小姨!” 见他不悦之色明显,又怕他狗脾气上来,不给自己面子,她还领着外人呢。 想通这些,赶紧缓和气氛,嗔怪道,“你说你也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为啥不跟家里说? 要不是我一个同事在医院看见了你,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女人把东西放在桌上,打量了下屋子环境,不动声色的掩下了眼底的鄙夷。 “江大哥,好久不见!” 眼瞅气氛不对,一直站在女人身后的少女,解围似的开了口。 她把沉甸甸的物品放桌上,满是风情地拂了下头发。 江潮视线落在她身上。 段苓见状,赶紧往前推了推女孩。 “看我光顾着开心,都忘了让你们小年轻们说说话。 姗姗知道你受伤了,担心得要命,算下来你们也有几年没见了?” 陈姗姗点点头,她轻声细语道,“江哥哥当兵后,我又上了大学,算下来四年没见过了。” “姗姗可是上过大学,是有学问的人,人家本来能分配到大地方,但是说什么要建设美丽家乡,毅然地回到咱们这了……” 段苓喋喋不休的声音响起。 那么自豪,好像上大学的人是她。 头十来年不是革命嘛,学校全部停摆,正规大学也无法招生培养人才。 这时候工农兵大学应运而生。 自打72年第一次招生,到这两年恢复高考,工农兵大学都是大家最渴望的地方。 能上这个大学,门槛也高,学历不重要,全凭推荐,只要符合“革命又红又专”的条件。 就算你交白卷,‘幸运’之神也能垂青你。 日后这个学历会被正经科班学子看低,但不能否认的是,眼下人家工农兵大学生地位高。 陈姗姗察觉到,打量目光落在身上。 紧张地攥起拳头。 她今天穿的穿着毛呢套裙,穿着黑色小皮鞋,黑发别着的发卡是从沪市买的,独一无二。 为了今天的重逢,她化了淡妆,穿上最好看的衣服,只希望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自打十五岁那年,他救了自己后,每一次相遇她都满心期待。 感受到江潮的打量,她紧张的呼吸都乱了。 “咱俩以前见过?” 第69章 青梅竹马? 陈姗姗抬眼,满是不可置信。 当年稍带青涩的五官变得硬朗利落。 好看锋利的眉眼带上了沉稳跟刚毅。 面相变了,但仍旧能看出他还有几分当年的桀骜。 这也是无数次让她心动的神色。 可她心心念念好久的人,竟然忘了她是谁! 陈姗姗低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 “你个臭小子,说啥胡话!这是你陈伯伯家,就在咱市供销机构当领导的陈伯伯,他闺女啊。 七八年前,你救过人家的,你都忘了?” “七八年前,我还真忘了。 但是十七八年前的往事,我倒记得一清二楚,记得你是怎么引狼入室,怎么蹉跎死自己亲姐姐的,小姨!” 他咬重了那两个字。 “你要不要用我提醒一下?”仟仟尛哾 段苓见他提起过往,心慌意乱,又不想在小辈面前失掉面子。 嘴硬道,“那都是意外,再说你姥姥姥爷都原谅了我……” 不想跟她纠缠。 江潮话锋一转,不客气朝那姑娘道。 “前几年全国河山一片红,只有靠当兵、顶替跟靠政治挂帅才能读工农兵大学。 你年纪轻轻,一不像有建树的,二不是‘根正苗红’的领导,三不是几代贫民。 你打哪儿看,都不像公社推荐的群体,为了把你送进去,家里出了不少力?” 他说得不假,上工农兵大学的难度,要比那几年知青返乡要难得多! 还大学生,糊弄鬼呢! 江潮从来都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也不在乎他说完对面什么反应,拄着拐杖接人了。 说来也巧,他刚出去,叶穗就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两人正好错过。 她一进来,正好同探病的人打了照面。 年长的妇人,正在劝着年轻的姑娘些什么。 见陌生人进来,似乎是不想让外人看见自己狼狈,陈姗姗扭过身子,挡住了她的打量。 “你们好!” 在江潮病房里站着,估计是他的长辈朋友。 她放下饭盒,礼貌客气的跟人打招呼。 “你是谁?” 段苓上下扫视了她一眼,语气不太好,看她衣服打扮,不像有钱人家孩子。 但,不得不说,这丫头又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资本。 谁能想到北方的粗犷凛冽,竟养出这么个皮肤白皙,腰肢纤细明媚娇艳的一朵花? 可惜长得好看没用,这年头没有家世支撑,啥都是空话。 先前还在暗自啜泣的陈姗姗,在看见漂亮大姑娘后,也不哭了,反而带着戒备道,“你是谁,你来这干啥?” 这倒有意思了。 她都照顾了半个月,你们倒问她是谁了。 她也想好好说话,当个人见人爱的小仙女,可谁让对方先不做人呢? 叶穗正要开口,对面年龄大点的女人就宽慰年轻点的,“八成是在周围国营饭店干活的服务员,到点给她送饭了。” 陈姗姗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她自觉长得我见犹怜,但跟眼前这人比较,真是相形见绌,怕江潮回来看见她,小声催促叶穗快走。 搞啥啊! 刚进来就被评头论足了一番,也没问别的,就说她是服务员,也不是她看不起人家职业。 就是觉得,这高高在上,看人不起的态度,怪讨厌的。 “抱歉,得让你们失望了,我是江潮朋友,他人呢?” 朋友?! 江潮那小子自来不跟姑娘家打交道,他啥时候有这么好看的朋友了…… 意识到危机的两人,开始正眼看她。 段苓冷嘲,“我家外甥优秀,多些狂蜂浪蝶在周围围着是正常的,他还在公安局上班,有人追求说明你眼光好。 姗姗,你别怕,外面来路不正的,别说我不同意,他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 你俩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咱们都认可你!” 说完还觉得打击不了她。 看着放在桌上的吃食,‘不小心’的,把她带来的饭菜推了下来。 饭盒啪的一声落地。 里面的饼跟土豆丝,还有些许的猪头肉都散在地上。 见叶穗怒目圆睁,女人还假模假样地说。 “哎呦,年龄大了,身子也站不稳,不小心把你送的饭摔了,同志你不会介意?” 不等叶穗开口,又哎呀呀道。 “我以为多好的交情,咋送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特意拎起陈姗姗掂来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下。 “看,香蕉,麦乳精,巧克力,罐头! 这些才是看病号该拿的东西,你就是想倒贴,也得下点诱饵?拿这些破烂不值钱的东西来丢人现眼,真是笑死人了。” 她的话刻薄至极。 嘴脸也可恶得很。 但这些不足挑起她怒火。 她气的是这些粮食! 叶穗看着地上金灿灿的饼子,心疼的无以复加。 这是家里爹妈省着舍不得吃的细粮。 是为了照顾女儿的同事,拿出的最大诚意。 可怎么在她嘴里,就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吃食了? 还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 她调动所有理智,才把愤怒压下,抬头对上洋洋得意的面孔,语出讽刺。 “大娘,你这么说就过分了!” 看她年龄,也就四十左右,不论是穿着,还是妆容,都挺考究。 叶穗开口就是大娘,对方笑容瞬间垮掉。 还没开骂,对面小嘴继续叭叭起来,“要我说,你平时就该多吃些你看不上的,不值钱东西才行。 老话不是常说,负负得正? 没准你吃多了,才能摆脱这种廉价气质,变得高贵起来呢!” 负负得正,多吃不值钱东西…… 这是在讽刺自己也是不值钱玩意? 这丫头好一张利口,开口没说两句,却句句戳她心窝。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江潮亲小姨! 我今天还把话放这,你最好别有歪心思,那是自取其辱!我外甥瞎眼了也不能看上你!” 她直接打开窗子说亮话了。 叶穗也不服输。 “呦,江潮有小姨啊,这么多天,你怎么没来? 我还以为他小姨早去见马克思了呢。 江潮生死一线,在医院养伤的时候,也没见你鞍前马后。 现在人好了,要出院了,你来这献殷勤了! 有精力来这倚老卖老,不如回去自己照照镜子,好好看清楚自己有一张多么不值钱的嘴脸!” 第70章 我呸 叶穗不恋战,说完就走,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巧的是,刚出病房,就跟江潮打了个照面, “叶穗?” 她力气大,撞的他伤口直疼。 不过这不要紧。 他扶住叶穗肩膀,刚要问她怎么来得这么晚时,余光瞥见散了一地的饭菜。 浓眉竖了起来。 “谁干的?” 段苓被骂后的委屈劲上来了,恶人先告状道,“是她嫉妒姗姗学问高,长得漂亮,故意把饭菜摔了给我脸子看呐! 她还一点都不把长辈放在眼里,说我不值钱,江潮,你一定要给小姨做主啊!” 江潮一句话都不想听。 眸子紧盯着叶穗。 见她脸颊泛红,眼眶含着泪,一看就气得不轻的样子。 余光瞥见小姨还要再说什么。 他呵斥道,“闭嘴!” 叶穗身子一晃,明知道他是在教训对方,但是能对亲戚说这么重的话,一定是关系很近。 就像她,在家里面对爹妈,可以说狠话,可以肆无忌惮的使小性子。 但到外面,还不是得客客气气对人? 能说重话,那一定是自己人。 不是她钻牛角尖,任凭是谁,面临眼下的状况,都会误解会失落的。 她还在不开心时,江潮又从兜里掏出今天等待一天,都没能送出去的粮票跟钱。 “这些天多亏你照顾,我很感激,但一码归一码,我不能白吃你的。 昨天单位发了这个月工资跟粮补,我都给你,这个钱跟粮票你收好!” 说完不由分说塞她手里。 叶穗看着手上东西,抬眼看着像卸了心中大石的男人,眼睛再次酸涩起来。 刚刚面对她们咄咄逼人的样子,自己都没难受。 现在看他这么着急划清界限,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叶穗自己都不知道,心里这股不甘,还夹杂着些苦涩。 他这么着急还她粮票,估计就是不想让里面的青梅误会。 更不想自己以后来缠他? 毕竟以前他就这么说过,男女之间要保持一定距离。 这是心上人来了,还要当着人家的面,来表现同自己一刀两断的意味啊。 虽然两人不是什么男女朋友。 虽然自己是感激对方危难中救了她一条命,才一直事无巨细地照顾他。 但好歹她也是姑娘家。 好歹也是刚刚跟人舌战过的。 现在马上被他拆台,还是当着她们两人面儿,叶穗也怪没面子的。 平时吃她做的饭津津有味,现在亲戚一来,伤也养好了,又赶紧在青梅竹马跟前表忠心…… 要是有骨气,她肯定要把钱甩在他脸上…… 但是…… 何必让自己变得更可怜呢? 把钱跟粮票塞到他手里。 “我还没眼皮子浅到稀罕这点东西,江潮,你伤好了,我欠你的也都还清了,往后各走各的路,互不打扰,再见!” 甩开他手臂。 叶穗保持着最后的风度离开了。 江潮现在稀里糊涂的。 他没有说她欠自己什么。 更没有说她眼皮子浅。 身为一个男人,把东西还回去,不是天经地义? 要知道他为了顺利还回去,一整天都在记挂着这事。 但她咋又生气了? 虽不知道缘由,但一想也知道跟屋里人有关。 算了,现在不是算账好机会,先去追她,大晚上的,别出什么事才好。 刚走两步,腰上一疼,别是伤口裂开了。 他扶着墙壁,大汗淋漓。 段苓见机会来了,跟陈姗姗递去一个眼神,两人不顾他反对,把人架回了屋儿。 “滚!” 江潮疼得冷汗直流。 但还是甩开了她们。 ………… 俩人连人带东西被江潮赶了出去。 很是没脸。 陈姗姗羞愤交加,肯定要迁怒段苓。 见她还在抱怨江潮没礼貌,冷声道,“你说的那件事,我会转述给我爸,但他同不同意,这我就干涉不了了。” 段苓人不傻,听出了不乐意,谄笑道,“姗姗,你爸最疼你,最听你的话。 你帮小姨说好话,我帮你牵线搭桥……” 陈姗姗不为所动,扭腰走了。 话说叶穗跟个炮仗似的冲回了家,刚进院子,就见院里晾衣绳上满满当当。 夫妻俩正合力晾布。 见她进来,连夸这些布真不错。 “脏是脏了点,但摸起来舒服,叶穗,你看上面还有花纹呢!” 李红英指着上面的纹路给她看。 不得不说,她这番举动,真把叶穗从愤怒情绪中解救出来。 仔细打量着,叶穗跟着瞪圆了眼。 傍晚她带回来的,乌漆墨黑的布,是眼前这块吗? “妈,帮我拿下手电筒。” 光打在上面,花纹更加清楚。 白天听看门大爷说,这块其貌不扬的布,是什么色织布,她不信。 觉得人家是夸大其词,想把价格卖高。 现在才知道,人家真没撒谎。 洗干净的这玩意,不是条格布是什么。 人家还是棉线的! 在棉二呆了有些日子,基础性的棉料她也有所了解,这玩意起源欧洲,产业转移后,亚洲成为主要生产地。 但国内技术不成熟,市面上还是少。 这玩意风格独特,染纱、制造,机器保养的总损耗比较大,产量也远没有寻常白坯布高。 再过几年可能会打开国内市场。 但在眼下,不是最佳选择。 棉二刚开始看好这新的技术,但在厂子在做坏两批后,直接放弃了扩大生产的想法,自然没引进设备。qqΠéw 做坏的布,也就因此被扔在了库房,无人问津。 叶穗摸着那大团大团的脏污。 色织布,它要先染纱,颜色渗入到纱里,再进行生产织造,也就是说它色牢度特别好。 可当生产出成品后。 发现上面是乱七八糟的花纹,大团污迹。 洗又不掉,卖也卖不出,直接不予引进。 可是,这哪儿是技术不行,分明是机器没调试好,不知怎的沾染上了大量的机油。 布被堆的时间太长,发霉,又脏,常规清洗,不太可能恢复原来模样。 但大概颜色,是能看出来的。 一块是绿格白点小清新,一块则是白色棉纱跟蓝色丝线交织的格子花样。 后面的那一块越看越眼熟。 这颜色,不是几十年后,程序员们最喜欢的格子装? 叶穗捧着那布看了好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71章 神奇 “妈,上面的霉印怎么没了?” 带回来时,那上面痕迹可吓人了。 现在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叶连山见闺女话里话外都是妈,邀功似的抢话。 “我跟你妈处理过的,发霉情况轻点的,我们拿绿豆芽反复揉搓,清水一冲霉斑就掉了。 严重点的,就拿鞋刷蘸着汽油刷,刷完再拿块干布一个劲擦拭,效果还不错。” 拿绿豆芽,汽油去除霉点,这种知识不像他们该知道的。 “这是你舅舅懂得多,这些都是他从书上看到告诉我们的,你像你舅,聪明……” 叶连山也是太高兴了。 兴奋下提起那个人。 看见媳妇神色瞬间大变,他又满是自责。 好在叶穗及时发现不对,缓解气氛,“爸,这些治标不治本,你明天回来时,从厂子拿点氰氨跟酒精。” 叶连山摆手,“就那点东西,不用明天,我现在就去!” 他走后,叶穗捏捏她妈的手,“妈,不要沉溺于过去,过好眼下好吗?” 过去是遗憾,惨痛,可人哪能一直被过往牵绊? 逃避终究不是解决办法的根本。 劝着李红英时,她也瞬间豁然。 过好眼下是真,何必要被过往情绪干扰? 所以还生哪门子气啊! 李红英安慰闺女,她没事,时间过去太久,说没伤痛那是假的。 但在家人陪伴下,已经没当初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了。 等叶连山再回来,娘俩已经把布重新泡到大盆里了。 误打误撞把它们带回来,是想做被面。 但现在知道是好东西,那就不能浪费。 “去除机油用酒精最好了,就是布的情况严重,不知道效果咋样。” 要是能挽救回来。 他们能做好几身的衣裳呢。 叶穗好喜欢那个小清新的白绿花纹布。 心想要是干净了,第一时间让她妈给她做两件漂亮衬衫。 心里有了目标,一家人干活都有劲了。 这会儿也能体现小院儿的好处。 院里石砖擦洗干净。 布就铺在上面,三个人通力合作,从晚上九点,直直干到夜里两点。 又泡又洗又刷,终于从原先又黑又臭的样子,恢复了点它原本的模样。 在仓库蒙尘这么多年。没窟窿也没风化掉,也算是奇迹了。 ………… 这一晚,叶穗睡得不太踏实。 梦里看见两只母猪一直跟她哼哼,又好像看见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说是她舅舅。 潜意识中,也在担心她的布。 所以天还没亮,她就起来了。 以为自己起得够早,谁知到院里,爹妈都在。仟千仦哾 李红英笑容满面,拉她过来。 这一看,把她惊住了。 说实话,他们是有心理准备。 那布成那副模样,再拯救也就那样了。 可眼下呢? 两大块又平整又干净,颜色漂亮,摸起来也舒服。 没一点瑕疵那不可能,但这些微小痕迹,跟它现在模样,根本不值一提好吗? “捡到宝了!” 叶连山在旁边感叹。 现在谁也舍不得把布当被面用了。 叶穗眼睛发亮,发财了,发财了! “妈,快做饭,吃完饭咱们去厂子……” 库房里估计还有漏网之鱼,她得找出来,把那些布全都拾掇干净,再卖出去。 被人看轻的滋味太难受了。 这辈子被人指着鼻子嘲讽的经历,不想再来第二次。 叶连山猜到了她的意图,也没拦着,“我跟你去,我力气比你妈大,能帮上忙。” “不用,里面有点潮,你呆的时间长了,回来要腿疼的,而且咱家晒着这么多布,你不得守着?” 这倒也是。 他们一年攒下的布票都不够做一身衣服,家里晒着这么多布,被人看见了咋办。 老话不常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他的任务也很艰巨。 “那你们吃完了就去,碗筷我洗,等布干了,我马上收起来!” “也不用马上,多晒太阳有好处,爸,别让人看见就行,一会我们出去了就把门锁上。” “好好!” 分工明确,说干就干,吃饱喝足,母女俩带着钱就去了。 还是昨天的看门老头,见叶穗今天又来,还有点诧异。 她跟人解释,“我妈经验比我多,带她来挑一下,没准能挖到宝贝呢!” 老头一想也有道理。 估计小同志昨天带回去的东西太差,挨了家长批评。 今天不服气,想来扳回一局。 “进去,先说好,昨天那个价儿可不行!” “都听您的!” 这节骨眼上谁还在乎那几毛钱。 库房里,叶穗拉着她妈,凭记忆到了昨天翻到布的地儿,“就在这一片了,都是大块布,咱们尽可能多的拿走。” 李红英点头。 看门的大爷也不是傻子。 看她们连续两天拿走同批布,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下次再来找,不是坐地起价,就是布都被他自个拿了。 李红英点点头。 两人这一找,足足找到了一个上午,这批布都是同批次生产,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结果证明她猜得没错。 在这些小山堆似的布料下,他们找到了二十多块发霉难看的布匹。 一块布差不多有三米宽,最短的也有八米长。 上面痕迹斑驳,还结着蛛网,怪不得能成漏网之鱼。 要再下工夫找的话,肯定还能再找到几块。 但是没时间了。 她们在里面时间太长,看门老头已经进来张望了好几次。 害怕引起人家怀疑,只好先收手。 这么多布,两人肯定拿不走,叶穗看见门口有个小推车,跟老头商量了一下。 先借用借用。 “你们拿这么多?” 果然怀疑了。 叶穗笑眯眯回道,“昨天我拿这个布回去,我妈洗了洗,说这上面没虫眼,布块也大,做被子里面儿正正好。 我家乡下亲戚也多,平时不年不节的好来我家打秋风。 这不,拉回去这些,我们洗洗晒晒,正好能打发了他们。” 说着,又往他手里塞了五块钱。 “这次八月十五中秋,厂子里发福利,要是有什么烟票跟酒票的,我都给您老留着!” 其实叶穗给他五块钱的时候,人已经动摇了。 现在又听说有烟票酒票,也不端着了。 “行,你们有这份心就是好的。” 他帮两人把沉甸甸的布送到小推车上,“今天职工不放假,你推着车出去太打眼,看在酒的份上,我送你们。” “不,不用了!” 家里还晾着那么多布呢。 可惜,他没听进去。 第72章 挖到宝 老人平日里,没事就推着小车转悠。 厂子里的人见怪不怪了。 叶穗母女赶紧道谢。 回去时候,叶穗心惊胆战的。 生怕她爸没把院里的布收起来,要是被人家看见了,当场反悔咋办。 离家越近,她心跳的越快。 偏她妈也看不出自己的提醒,见她一个劲眨眼,还以为她累了,不停地给她扇风降温。 哎,都到这一步了,听天由命。 他们家属院年头久了,当时建的时候很多都没考虑周全。 小院儿也没院墙,大门一关,就能隔绝外面视线。 但是要是个子高点的,不用垫脚也能看清里面状况。 叶穗开门后,见晾绳上全是她衣裳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听到动静,张起山也出来了。 还没打招呼,就看见跟在他们身后的瞎了一只眼的老头还有满当当的小车。 “这是……” “我们厂的库房大爷,见我们搬的东西多,就帮忙送过来了。” 叶连山连声道谢。 “上门就是客,大哥不嫌弃的话,在家凑合吃一顿?” 今天他休班,又见媳妇闺女迟迟没回来,就先把饭做了。 叶穗前段时间下乡,回来带了不少山货,干木耳,香菇还有粉条,都是城里买不到的。 他蒸的二米饭,拿家里现有的土豆白菜豆腐搭配木耳粉条做的大锅菜。 手艺肯定是没叶穗好,但食材新鲜,种类又多,看起来还怪有食欲。 白花花的大米,金灿灿的小米,上面再浇上黏糊糊的粉条大锅菜,你说是不是把人香得摸不着方向? 老头本来不想留的。 但这饭香让他忍不住啊,半推半就的,就吃上了。 吃完饭,老头帮着她们把东西搬到院儿里,打着饱嗝道,“不够用的话,明个再拉!”仟仟尛哾 那感情好。 笑眯眯地送走人家,院门一关开始洗涮。 这会叶穗无比庆幸自家有口水井,不然单是提水,就能把人弄崩溃了。 再去除霉点,用氰氨稀释泡水,再拿酒精擦洗机油,最后再清洗,东西太脏,每进行一项都是大工程。 好在,昨天晚上流程已经熟悉,三人各自分工,等到天黑的时候,他们也拾掇出一半了。 “叶穗……” 正洗得起劲时,头顶传来她爸犹豫声。 “嗯?” 竖起耳朵了,但手上动作没停。 “你不去给你那同事送饭了?” “不去!” 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平静了一天是没多生气,但是不生气是为了放过自己,又不是为了去服务他。 再说,她心里有个挣钱计划,现在争分夺秒在清理布,哪儿还想去他那! “行!” 叶连山也不勉强她,闺女大了,也有自己想法,他们不勉强。 ………… 冯飞啃着苹果,看着病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的队长。 一头雾水。 冯飞不知道昨晚的事,见队长心情不好,小声解释。 “头儿,你还在怪我中午没给你送饭?哎呦,我不是有事耽搁了? 再说,往常都是人家叶同志照顾你,我想着今天她休息,肯定给你送来好吃的,就,就没来。” 说起叶穗。 他简直可以不换花样地夸赞人家一个钟头。 人长得好看,工作也好,性子温柔,做饭手艺好。 这十来天下来,自家队长脸蛋都圆了一圈。 夸着夸着,屋里气氛凝固了些。 在低气压中,冯飞意识到不对了,想起队长昨晚裂开的伤口。 模糊荒唐的念头升起,“你不是跟人吵架了?” 不是,不是? 那么可爱软乎乎的女同志,自家队长咋能跟人生气? 可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到还有别的。 说的起劲时,一个苹果迎面砸来。 冯飞接过,咔嚓咬了一口,继续道,“队长,不是我说你,对待姑娘家,就得和风细雨。 是,你长得是好,但人家也没毛病,喜欢每天对着一张冷脸。” 江潮听他越说越离谱。 终于开口了。 “她今年才多大,我多大?她照顾我,只是觉得对我有亏欠,看我可怜而已。” 人姑娘成年了,参加工作了,再说自家队长年龄也不大啊。 二十六,很老? 要他说,队长就是不自信。 正要反驳,队长不留情的警告声传来,“以后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影响人找对象……” 还有,她性子哪里温柔了? 别人都怕他怕得不行,就她给自己使了好几次小性子。 “哎,叶同志,你来了?” 喋喋不休的说教声戛然而止,刚刚还对什么都没兴趣的人,猛地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门外空荡荡,哪儿来的什么叶穗! 再看冯飞,那小子早就跟兔子似的窜没了! 他喜欢叶穗? 那咋可能。 那就是个少不更事的妹妹! ………… 次日,天刚亮,叶穗就跟她妈一人扛着一个包袱,往朝山沟去了。 上了小巴,李红英一个劲打呵欠。 昨晚闺女说,要去村里卖布时,自己跟男人,担心了一晚上,睡不着,索性起来给她做新衣服。 叶穗看着神色困倦的女人,轻声示意她睡会。 李红英摇头,一想到她们要投机倒把,自己咋睡得着呢。 闺女说得再信誓旦旦,再承诺没风险,但她跟丈夫还是不放心,还是害怕。 两人劝不下她,又不放心她,这不商量过后,自己陪着她下乡了。 从市里到朝山沟,没有直通的小巴,想少走路,只能先坐到徐水镇。 然后从镇上过去。 虽然还得走路,但路程能缩短三分之二。 颠簸小巴上,叶穗见她强撑着,从书包里掏出金灿灿香喷喷的鸡蛋饼,示意她吃。 饼子是她五点多就做的。 细白面里放了小葱花,豆油打底鏊子煎熟,出锅前把鸡蛋液摊在这上面。 在带着些寒意的早上,饼子的香味吸引了一车人的注意。 李红英见大家都看着他们,身子微颤。 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她还是紧张,见闺女送来的东西,摆手示意她不饿。 “同志,你妈不吃能匀给我吗?多少钱,多少粮票?” 香味太馋人,加上太早赶车,好些人都没吃饭。 叶穗摆手,“大哥,我们带的干粮不多,抱歉了。” 婉拒了他的意思,视线落到了手上。 她妈这是多紧张啊。 拉着她手,自己都能感受到颤意。 叶穗现在都在怀疑,今天带她下乡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车子颠啊颠的,终于到了镇上,也是她运气好,刚下车还没打听咋往朝山沟走呢。 就听见背后有人喊她。 第73章 热情似火 循声望去,一张熟面孔跃入眼帘。 是上次接他们干事们下乡时,开拖拉机来接人的老乡。 熟人见面,分外亲切。 中年男人健步上前,跟她握了下手。 “你要去哪儿?”qqxδnew 叶穗拍了拍身后的大包袱,“回咱村,给人送点东西,叔,一会拉我一程?” 运气好啊运气好,有顺风车哎。 “这还用你开口?我今天送那些知青来县里盖章,等盖好了,咱们马上回去!” 来办这个,代表他们终于可以回城了。 真为他们高兴! 再次见面,大家分外开心。 拖拉机上,在热闹欢快的氛围里,叶穗跟他们介绍她妈。 知道她不能说话,大家没看不起她。 争着让叶穗当翻译,说了好些她的丰功伟绩以及对村子的贡献。 “没有啦,也没你们说的这么好啦!” 口吻谦虚,但眼睛亮晶晶,神情分明是再多说点,多夸点,让赞美来得更猛烈些。 叶穗要是矫揉造作假谦虚,估计没人捧场。 但她骄傲地坦荡,那点小心思又不藏着掖着,反而引起不少好感。 太阳逐渐升起,叶穗嫌热脱了外套。 这很正常,但当露出里面那件,掐腰白绿小格子衬衣时,车上的女知青们呆住了。 年轻姑娘朝气蓬勃,身上穿的衣服,像崩入油锅里的水珠,同周围黑蓝灰世界格格不入。 高高马尾,甜甜蜜蜜的面容,漂亮精神的新衣服,简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衣服款式简单,但是版型很好,没有太多累赘修饰,穿在她身上真是美不胜收。 张晓丽艳羡地摸着她的衣服,“叶穗,你在棉二上班真好,衣服那么好看,样式还这么多。” 她返乡手续都办好了,只要村里那边盖了章,他们买票就能走。 马上回城,要面对以前的朋友,还有好些不来往的亲戚,谁不希望光彩照人地回去? 要是她们也能有一件同款的,那多有面儿? 叶穗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见大家都被她衣服吸引,拽着下摆,“好看?我妈给我做的” 数道视线齐刷刷望向李红英。 “要是有布料就好了,阿姨就能帮我们做几件回去穿。” “妈,你听见了没,大家都夸你手艺好呢,所以打起精神,你不比任何人差!” 安慰好她妈,同时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 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在颠簸的车斗上,解开了包袱。 年轻知青们看见里面露出的花纹,同她身上衣服,不论是质量,还是成色都一模一样。 惊讶得目瞪口呆! 乖乖,这是在做梦吗? 叶穗示意她们别声张,“知道你们要回去,特意准备的,数量多多,人人都有哦!” 他们之间都是经过生死考验,对他们,叶穗还是挺信任,再说又没利益冲突,她们傻了才去举报。 “真的?” “叶穗,你没诓我们?” 太意外了,搞得大家一时间都无法从喜悦中回神。 张晓丽已经喜滋滋地拿布在身上比画了。 叶穗嗔怪道,“就是骗你们的,谁都别想染指我的布!” 都开起玩笑,看来是真的。 “那,多少钱啊,先说好,贵了我们可买不起!” 张晓丽后知后觉道。 他们每人每年有一丈二尺的布票,一身衣服都做不了。 白平纹布三毛一尺,花平纹布四毛一尺,华达呢趟子绒分别是七毛、八毛一尺。 便宜是便宜,奈何不适合做衣裳,而且数量少,也是买不到的。 百货大楼里倒有成品衣,但是“棉的确良”衬衫除了要布票外,还要掏十块钱。 至于彩色被面、呢绒大衣、绒线、羊毛衫、牛皮皮鞋、尼龙袜子之类的,有布票还不行。 必须得用工业票才行。 这些东西更遥远了。 因为太喜欢这布,又太想要新衣服了,大家的目光满是紧张。 叶穗也明白她们心态,佯装思考后道,“不要布票,因为是纯棉线,一尺给我八毛钱。 要是你们不会做,可以让我妈帮忙做,她的手艺你们也看见了。 不过做成衣的话,我得要个加工费,一件成衣连料带工六块钱,这可以吗?” 她说完,周围短暂的凝固了下。 叶穗慌了。 咋了,是她狮子大开口吓着人了? 不该啊,她提前考察过市场,这个价儿不过分的。 正惦记是不是该降价儿。 张晓丽已经挪到她妈跟前,恳切道,“婶子,一会帮我量一下尺寸,我要做两件,哦不,四件,男女各两件!” 刚刚吓她一跳,还以为要多少钱,一听这价儿,简直喜出望外好吗! 不要布票,比外面便宜! 人家手艺还好。 正发愁回城没体面衣裳呢,这不解了燃眉之急? 也别说她做得多,她,还有结婚对象一人两件,春秋天穿一件,另外一个缝在棉袄外面,当罩衣。 到时候保暖不说,还大方洋气! 叶穗确实是赔本赚吆喝,真仗义! 张晓丽最先反应过来,其它知青也回过神了。 不顾在颠簸的车上,你抢我说的要订衣服。 李红英耳边都是孩子们叫着一件两件的声儿。 直到这会儿她还没回过神呢。 布是怎么来的,花了多少钱,她很清楚。 一个女娃做衬衣,有个四尺布就差不多,要六块,她们能往手里攒下不要钱呢! 投机倒把,就,就这么简单? 甚至都不用走街串巷,就把身上衣服一展示,大家就,就都来捧场啦? 她闺女也太厉害了! “都有,都有,布多。” 让叶穗转交了这话后,大家热情没有多少消退。 到了朝山沟,母女俩甚至都没往村里转悠,当下就被这些知青们簇拥着到了知青点。 李红英被人围在中间,手上塞了尺子,几个女知青一个挨一个,等待着测量尺寸。 叶穗也没闲着,在她们对面记录名字,尺寸,顺带收钱。 男知青的衣服费布,不过也只贵了五毛钱。 测得正起劲呢。 大门被人咚咚拍响。 直拍的人心脏砰砰直跳。 大早上的,谁啊这是! “开门,开门!” 声音又大又闹,怪吓人。 叶穗面色严肃,难道,是被人举报了? 第74章 争抢 叶穗带着她妈,还是要谨慎些 正好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准备要走。 刚打听过,还有四天左右的时间。 “我尽量在你们走之前把衣服准备好,走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让她妈做成衣。 有人只是买布。 所以整体下来,成衣不到三十件。 布都藏好了,被抓也没证据。 她们尽量面露坦然,当成来串门访友的。 不过,刚打开门,母女俩就被外面热情老乡推搡了回去。 “叶干事不厚道,来时一声不吭,走了还悄无声息,咋的,是不想见我们?” 抱怨声后,两人就被村里小媳妇大姑娘围住了。 那热情好似冬天里的一把火。 她来这的消息,不该传这么快啊? 踮脚往外一看,果然在女人堆外面,见到了一脸局促的拖拉机大叔。 行了,消息打哪儿传出去的。 不言而喻。 也罢,大家那么热情,不能厚此薄彼。 “都先安静些,既然知道来意,我就不瞒了,先跟你们交个底儿。 布的数量有限,你们可以买布,也可以买成衣。 价格一视同仁,但妹子求大家别往外说,我还不想丢了饭碗!” “那是肯定的!” “妹子你放心,谁敢往外说,我撕烂了她的嘴!” 叶穗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不过说真的,就算她们举报自己,怕也没多少人相信。 上次开大会,朝山沟老乡给她辩解,当她靠山的画面给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再去举报。 那妥妥是狼来了,没人相信。 李红英胆小,可眼下这么多爽朗勤快的人围着她,夸赞她,跟着放松了不少。 她们跟家属院里那些表面客气,实际爱看人笑话,一点不一样。 在叶穗说过价格。 好些人开始选花色了。 结了婚,拖家带口的女人,比单身知青们考虑顾虑得多。 小姑娘们爱俏,喜欢人叶干事款式好看的成衣大家理解。 但结了婚,一毛钱掰成几份花的过日子人,谁舍得多花一半钱买成衣? 所以两极分化明显,没结婚或是正在谈对象,稀罕她衣服好看,要的是成衣。 结婚拖家带口买布多些。 两张信纸正背面全都写得满当当,就这还有听到消息的人,源源不断往这赶来。 不行了,再来布都不够了。 叶穗带着她妈要走。 大家热情程度超出人的预料,从侧面也说明如今物质的短缺。 她态度强硬,老乡们也拦不住她,在送她们到村口的时候,好几道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站住,别走!” 好家伙,背后追来的几个,面红耳赤,母女俩速度不慢了,但刚冲出去十来米。 又被人拽住了。 “别,别跑啊,听说你这有布卖,俺们也买点!” 天下没不漏风的墙,买到布的村里人,谁还没个外村亲戚? 说好的替她瞒消息,但又便宜又好看的布,谁不想显摆一下。 消息就又传出去了。 叶穗想冲出包围圈,但还是寸步难行。 “同志,你咋光卖给她们,不给我们啊,偏心要不得!咱们也不少给钱不是?” “不是” 千辛万苦把胳膊抢回来,“我布不多,真供不起这么多人。” “同志,先给我,我下礼拜结婚,总得穿件像样的,我高价买!” “妹子,你看姐身上这个布衫,穿了三年了,这白天穿晚上洗,你看破了多少窟窿……” “我闺女明个过生日,婶子也想给她做件新衣裳……” 七嘴八舌,你拉我扯,叶穗承诺把身上这件衣服都让出去了,这才逃出包围圈。 眼下十来个人还好打发些。 一会再多来点人,她又走不了了。 还好现在卖布都有个数量限制。 挤挤凑凑,估计还行。 收了定金,确定有她们的份,母女俩才顺利出村。 一路折腾,等到家时天儿都黑了。 刚进院儿,就见张起山担心地在院子转圈。 听到动静声,抬头对上了拎着沉甸甸东西的母女俩。 “没卖出去?” 接过她们手里东西,安慰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包袱里不是布。 这些婶子大娘们虽然彪悍,但也实在热情。 临走前又塞了不少东西。 “大家太热情,说不要非塞给我们,爸,里面有腌的脆柿你尝尝,可好吃了。” 包袱打开,里面大枣山核桃芝麻柿子以及苹果梨子之类的东西,争先恐后滚了出来。 “这么说,布都卖完了?” “就带了两块还能卖不完?”李红英给闺女倒了一大碗凉白开,自己又赶紧喝了一碗。 眉飞色舞比划道,“布好,价格公道,老乡都是抢着要,咱家剩下那些布也都订出去了。” “这么厉害!” 叶连山目瞪口呆。 “妈,成衣数量太多,你做不供,等吃完了饭咱们去外面找俩裁缝,把活分出去!” 知青那边就有小三十件成衣,算上村里大姑娘们定下的,总共差不多五十多件。 村子里的可以慢点。 但知青那的,不能拖。 四天时间,她妈就算有三头六臂,都交不了工。 李红英有点心疼,让人加工,还得给人工钱,就算再少,一件也得给个五六毛。 叶穗也不多说,将书包里的定金倒出来,钢镚还有零碎毛票铺满了脚下的红砖。 “妈,不是闺女不支持你,那么多件衣裳,你就是日夜不休的做,能在四天里做完? 咱们找人,分担压力,你给我们做好后勤,照顾好我们,钱这么多,咱们一家挣不完的!” 她听劝,尤其听闺女话。 这么一来,也不再坚持了。 “爸妈,你们去统计下这些名单里,要四尺、六尺、八尺各自有多少人。 趁着今晚有时间,咱们先把布撕出来。” “好!” 时间紧,任务重,俩人着手去做。 在那晕黄的小灯泡下,俩人拿尺子剪刀不带停歇地干活,干着干着,就闻见厨房传来香甜味道。 虽然吃过晚饭,但香味勾得人坐不住。 李红英进厨房,看见闺女正在做零嘴。 从村里带来的果肉饱满的红枣蒸熟,去皮捣烂,敲好的核桃仁泡水里待用。 说好是做甜食,不知咋地又用上猪油了。 五个鸡蛋打到茶缸里,加了两勺白糖搅拌,打了好久好久,这才加了细白面。qqnew 最后把用猪肉搅拌过的山楂碎,红枣碎,芝麻跟核桃碎块,全都搅和到面浆里,放到笼锅里蒸。 就问你,加了这么多好东西整出来的点心,好不好吃! 当闺女把切成小块的,又弹又软糯的改良版枣糕塞到她嘴里时,你就说,幸福不幸福。 李红英今天累得够呛。 但心里是从没有过的甜蜜。 叶穗蒸出来不少,留了一半,剩下一半切好装在碗里,示意她妈跟她出去一趟。 她们也没远走,就绕了几个巷子,停在一户舍不得拉灯,在家属院里名声最差,也最泼辣的一家门外。 “笃笃……” 第75章 枣糕 李红英发现这是哪家,拉着闺女就走。 这户婆娘凶得很,嘴皮子也利,骂个人能好几个钟头不重复,多厉害的人见了她,都得绕道走。 闺女咋想跟她打交道呢。 “妈,没事!” 刚安慰了她一声。 李红英表情变了,完了,里面打孩子的声音停了,再走也来不及了。 唰唰唰几步,那婆娘一脸怒意地出来了! “来这干啥?” 女人干瘦像根麻杆,衣服也满是补丁,但是身上干净,站这么近,一点异味没有。 此时见到她们,尤其是叶穗还端着碗。 她皱眉,“我家穷得还揭不开锅,没粮借!” 对方以为母女俩是来借粮食的。 “婶子,打开门,咱们里面说?” 打开碗上的遮盖,里面的枣糕就跃入到她眼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甜滋滋的枣香味。 女人咽着口水引她们进来。 虽说提前打听过这家情况,但进来后,还是被眼前的杂乱逼仄惊住了。 再利索的女人也架不住皮孩子的折腾。 何况她家有四个孩子! 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住这么多人,生存环境可见一斑。 “有啥话直接说,我没功夫跟你们打哑谜。” 叶穗放下碗,香味诱惑着几个孩子围在周围,最小的男娃刚被揍过。 眼泪在眼眶打转,哈喇子流了好长。 “吃!” 叶穗给了他一块,那小子不顾他妈扬起的巴掌,狼吞虎咽塞嘴里。 旁边俩半大孩子,眼巴巴看着她。 叶穗把东西塞到女人手里,那人可不客气,把碗抱得死死的,“来找我有事?先说好,就算我不同意,这东西你也别想拿回去!” “不会的。” 叶穗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先前神色戒备的女人,在她说完,态度逐渐转变,眼底的防备转成渴望神色。 生怕她跑了似的抓住她,低声问道,“你说真的?” “婶子,我听我妈说过,你手脚麻利,针线活在咱们这一带更是榜上有名。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一件给你六毛手工费,咱们不按天数开工资,按件数,你看成不?” 叶穗为人厚道,这价儿给的真不算低。 “成,为啥不成!” 女人眼里的急切像火焰似的燃烧。 家里就男人一个人挣钱,一月三十来块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 每月捉襟见肘,还得靠她去娘家打秋风,一家才能活下去。 眼下好事上门了,她为啥不接? 安稳过日子是好,可谁给她钱,谁给她养活这么多孩子! “你知道我为人,按时给钱,那最好,要是敢克扣,我豁出去老脸也跟你闹!” “那是肯定,不过婶子我丑话说前头,你别为了赶工就给我糊弄,要是不满意,我可是要让你返工的!” 跟这种人打交道是有风险的。 但富贵险中求,束手束脚,永远别想发财。 “你看不起谁呢!我姥娘以前是给宫里那些贵人缝嫁衣的,老辈儿流传下来的手艺名声,我为你这几毛钱丢了?” 女人急得脸都红了。 “那就好!” 接下来,她妈把叶穗想的款式跟她说了下,那人手脚麻利,在纸上刷刷一画。 让她们放心。 “我大闺女把我的手艺学了七七八八,我们两人干活,你没意见?” 临走前,这女的试探性开口。 叶穗顺着她视线,看了眼那个姑娘。 估计刚才是在屋里干活,手上还带着顶针呢。 “成,你找谁干我不管,我只要求质量跟款式达标,还有,就是不被别人知道。” 毕竟这活不能摆在台面上。 女人跟她回去,把布跟尺寸带走了。 她一走,李红英赶紧关门,手语同她讨论,“咱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叶穗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感受甜蜜枣香在口腔里弥漫,才帮着扯布。 “妈,是人都有弱点,有弱点才好利用,她能举报咱们,举报后她能得到啥? 一个口头表扬。 这样的人需要吗? 她不需要,她缺的是钱,是替丈夫分担,养家糊口的担子。 真把我们告了,那才是自断后路呢!” 李红英迷茫的点头,反之一直在布堆干活的张起山,在听到女儿话后,露出欣慰笑容。 她这份见识胆量,已经超过绝大数同龄小姑娘了。 这一晚上,撕布声儿到三点才停下。 ………… 忙碌周末过去,崭新的周一如期到来。 七点半,在她妈不厌其烦的温柔敲门声中,叶穗终于起来收拾,准备上班。 刚开门,就被外面女人吓了一跳。 “婶子?” 门口站着的,可不就是昨晚见到的婆娘。 一大早的,她咋来了? 没回她的疑惑,女人推她进门。 大门一关,掏出两件连夜做好的衬衫,面带希望道,“你看成不成?” 她太高兴了,昨晚跟闺女熬了大夜,做了两件出来。 害怕她们不认账,先拿着衣服来交工,结算工钱了。 叶穗检查了下,针脚细密,衣服也没多余的线头,虽然是赶工,但绝对比她妈手艺要好。qqnew “不错,不错!” 掏了一块二塞给她,“虽然我要得急,但婶子还是得休息好,我看你眼里都是血丝。” “别多管闲事,能挣钱,谁还顾得上睡觉,你该干啥干啥,我再拿点布回去。” 只花了几个钟头就挣了一块二! 都比得上自家男人干一天苦力了。 不过手缝得到底是慢,等会回娘家,把嫂子陪嫁的那台缝纫机搬来。 先用上几天,就她跟闺女的速度,连续不停的蹬着,一天五件一点压力没有。 五件,那就是三块钱啊。 乖乖! 叶穗摸摸鼻子,得,这人可不是拿了你钱,就会看你眼色的主儿。 她还是去乖乖上班。 周末两天辛劳,换来了大笔进项,叶穗一路上都是眉飞色舞,但这种好心情,在看到厂门口站着的冯飞时,荡然无存。 也不是讨厌对方。 就是见到他,容易联想到某人。 紧接着容易联想到某件事。 连锁反应,心里容易不痛快。 偏偏冯飞今天还穿着他一身蓝色制服,靠在大门口,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来回打量着路人。 吓得女职工们,跟做贼似的往里跑。 所以看见他后,叶穗脚步一顿,直接绕后门进去。 忽地,他看见了人堆里鬼鬼祟祟的叶穗。 兴奋地一摘帽子,大声喊着,“叶穗!” 她拔腿就跑。 但当看见同厂的职工,看热闹似的盯着两人,不安地朝后面看了眼。 这小子正玩命追她呢! 我的天老爷,穿着那身衣服,又喊又追,表情还如此雀跃,大哥,你是要抓贼吗? 第76章 插翅难逃 她跑,他追,她再跑,他还追。 简直插翅难逃。 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赶紧停下。 “你跑啥?” “你追啥?!” 碰了头的两人互相指责。 知道说下去也是没头官司,赶紧从话题里抽身。 叶穗问他来意,这人也不墨迹,直接从兜里掏出用皮筋绑好的粮票还有钱,塞进她手里。 “这是我们队长让我给你的。” 一听江潮,她推脱摆手,“我不要,我不想欠他!” “哎,你们吵架,别连累我啊!” 冯飞把钱扔她书包,又捏住开口,不让她掏。 她拗不过对方。 “对了,队长让我跟你说一声,杜家爆炸的事不是还没水落石出吗?” 谈起正事,她安静了。 “怎么,现在还没线索?” “唯一线索就是那个知青陈艳,她没死,前几天还有人在城里见过她。 虽不清楚那个土炸弹到你手里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个危险人物既然还在逃,就证明一定有猫腻。 我们已经发了通缉,但在人没抓捕之前,你还是得注意安全。” 冯飞说完,松开了手。 “有事记得找我,不是,找我家队长!” 趁她在走神时,人已经窜没影儿了。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来得太过意外,掩埋了她对江潮的埋怨。 陈艳,陈艳。 她一个小媳妇,打哪来的危险物品? 还有,干啥要冲着她啊。 想不通啊,想不通。 到了办公室,数了下他给的粮票跟钱,叶穗惊得不知说啥好。 粮票有六斤,钱也有六十多块,江潮是把一个月工资都送她这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想道歉。 还是不想欠自己什么? 所以才拿多出几倍的报酬来搪塞自己? 她脑袋乱哄哄。 不过……qqnew 这不是最要紧的,改天碰上再还给他就是了,他不乐意欠自己,那自己还不想欠他呢! ………… 叶穗挖出宝贝的事,果然干不长久。 等到下午下班再去库房,想着捡漏时。 正好跟两个农民打扮的人,打了照面。 他们手里也带着几块让她眼熟的布,得,还是瞒不住。 见她来了,那对夫妻有些局促,跟看门的大爷打了招呼,赶紧走了。 听见人家称呼,叶穗也明白了。 知道会瞒不住,但是时间也太短了,这不,她前脚一走,后脚人家就喊自己侄子,侄媳妇来淘宝了。 还好,当时她跟她妈翻走了绝大多数色织棉布。 刚刚那对夫妻手里拿着的,凭她的经验,也就两三块。 也罢。 天底下哪儿能所有好事,都让她一人占了呢。 叶穗失落,转身打道回府时,险些撞到一个人。 那人比她还要紧张,惊叫着往后跳了好几步。 “叶穗,你干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小苦瓜下乡回来,又消瘦了几分。 颧骨更高,嘴耷拉得更厉害,看面相也更苦了。 “小苦瓜,这句话该我说?你藏我身后,鬼鬼祟祟干啥呢?” 赵惠一听小苦瓜,气得更是发狂。 “你还敢给我起外号?我告你信不信?” 叶穗以前就不怕她,现在更不把人当回事。 朝她露出个挑衅的笑来,“你爱干啥干啥!” 话不投机半句多,有这时间跟她磨牙,还不如回去撕布呢。 一场争论,还没起头就哑火了,赵惠也意犹未尽。 虽然她妈再三告诫自己,这几天少惹事,更别招惹叶穗,但她就是不服气。 同样年龄,她家庭不如自己,靠山也不如自己,凭啥她就能这么风光活着。 自己就得跟过街老鼠似的,躲避别人目光,灰溜溜藏着? 想到叶穗先前在库房门口看了好大一会。 忍着嫌弃到了看门大爷那。 还没开口,就见他指了下里面,“跟你朋友一起来的?是不是也想捡漏? 你朋友上次可是捡到宝了,那么多色织布,能让她发笔小财,你要去就去,给我一块钱就行。” 本来就是来这碰碰运气。 谁知道听见这个爆炸性的话题。 小苦瓜,哦不,赵惠塞给他一块,“我朋友到底是怎么捡到宝的,你跟我仔细说说呀!” ………… “阿嚏,阿嚏!” 叶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天儿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凉了。 叶穗把裁剪好的布,叠得整整齐齐,还用剩下的布条,做了一些皮圈儿,小心翼翼地放在相应的布块上。 “妈,老话说的真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才三天不到,人家就做了二十来件了。” 李红英点点头。 仔细抚摸着上面的针脚,还有还回来的剩布,伸出大拇指。 “她知道咱们要得急。 又不想这钱让别人挣了,好像是找她姐还有她嫂子一起干的。 两人帮她裁剪,她跟闺女日夜轮替着踩缝纫机。 一件给她们一毛钱,这不,剩下的那些,咱们要的不急,她就自己干。” 活交给别人了,她们咋分配母女俩不管。 她们只看活干得如何就行。 李红英吃着闺女做的枣糕,总觉得这几天面色好了不少。 “这些老乡,人可都真好。” 以前他们吃了上顿,担心下顿。 现在呢? 沾闺女光,他们都胖了不少。 叶穗笑笑,没反驳。 村里人不错,但她妈人更实在。 就拿现在做衣裳的布来说,因为机器没改良的缘故,那布的宽度窄细异常。 做一件女士款的衬衣,少说七八尺才够。 但她们挖到的布,是新织法新设备,布宽,也就节省了许多不必要的浪费。 一般做衣服,四五尺就足够了。 叶穗意思是,反正他们也看不出,成品衣卖得贵一些好了。 可她妈不同意。 说是不能昧良心。 也是她们实诚厚道,才换回了如今同样的对待。 正闲聊着呢,房门又被人敲响。 进来的还是那个婶子。 外面小雨淅沥,她打着那把破伞把布跟新衣服护得好好的,自己身上淋湿了大半。 交货后,拿到钱,正要出去时,又皱眉扭回了头。 “叶丫头,咱们合作了有几天,你给钱给的痛快,我也不是四六不懂的人。 我跟你说,就孟玉兰家的那个丫头片子,叫赵惠的,你知道? 从昨个起,她就一直跟我闺女凑近乎,问我家这几天忙啥,咋缝纫机声音不断。 还说,是不是在帮你干活。” 叶穗笑意散去。 “真的?” “骗你这个做什么!不过那丫头也没讨得了好,被我给骂哭了!虽然没从我们这打听出来什么。 但是丫头,你还是得多注意!” 话里话外,是在提醒她小心。 叶穗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送走她后,叶穗若有所思。 小苦瓜这是察觉到什么了? 自己什么时候露了马脚呢。 思考片刻,想到唯一的泄露就在下班后,她跟自己到了库房外。 她没有什么破绽,估计是去问看门大爷了? 想不到这小苦瓜,还怪机灵的。 第77章 告发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周五。 而每周五下午是棉二集体大扫除的日子。 生产任务结束,黑色电线杆上传来滋啦声响。 意外的是,喇叭声里传出的,不是字正腔圆的广播声。 而是清新明快,节奏跳跃,一问世就传遍了华夏大地的《祝酒歌》。 “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胜利的十月永难忘,杯中洒满幸福泪……” 叶穗以前也听过这首歌。 是在那些‘凶狠’爷爷家的小收音机里听的。 那会不明白歌里意思,如今身处这个时代,还是在摆脱十年浩劫后的年代,对这个歌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十月里响春雷……” 叶穗忍不住哼唱起来。 哼着小调儿从三楼下来,在楼梯拐角处碰到了小苦瓜。 奇怪了,先前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今天赵惠变了性似的。 见了她,没开口挑衅,反而面带笑意。 “叶穗,咱们谈谈呗……” 上次大会后,她踩着自己跟妈妈,摇身一变,成了厂里的风云人物。 走到哪夸赞赞扬声不断。 但那是以前。 现在自己手里有了确凿证据,那就是,她薅了社会主义羊毛!qqxδnew 等到东窗事发,看她还拿什么神气! 一想到这,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两人站在台阶上,叶穗高,她低。 但是当叶穗抱胸意味不明看着自己时,赵惠总觉得低她一等。 往上爬两步,跟她站到同一位置上才舒服。 手上握有她把柄,赵惠也不避讳地把消息告诉了对方。 果然,那张得意的面孔,马上露出了几分惊慌。 虽然一闪而过,但别想瞒过自己。 赵惠长抒了口气,终于能扳回一局了! 她像猫捉老鼠一般,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咱俩一起长大,多少是有点姐妹情分的,现在处成这样,都是你咄咄逼人导致的。 但是叶穗,你不仁义,我不能跟你一样啊! 这样,只要你把这次薅社会主义羊毛过程写下来,并且写个保证书,说以后绝不再犯,那我就把事给压下。” 啥? 叶穗掏掏耳朵,并上下打量着她。 这丫头当谁都是疯的? 不言语,不接茬。 这目光让她心里直犯嘀咕,但又自觉这次板上钉钉,她难逃处罚,便也坦然对视。 “赵惠,别说我没犯错,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错了,你觉得我会把自己把柄写下来,好让你拿着‘证据’来诋毁我吗?” 这小苦瓜在想什么! 真有人会这么傻嘛? 赵惠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她怕自己找到人证还不靠谱。 想着趁她现在六神无主,再蛊惑她写下证据,双管齐下,自己才更有把握斗倒她。 让她想不到的是,都到这节骨眼上了,她竟还不上当! “好,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放下狠话,“就等着倒霉!” 厂长办公室在三楼,她直接上楼。 正在组织着语言,该怎么说才能让厂长看出这事的严重,该如何才能让她受得惩罚更厉害。 直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等等……” 赵惠嘴角勾起,看,嘴硬有啥用,到最后不还是后悔? 赵惠想着扭头就能看见她惶恐求饶的表情,高兴的难以言喻。 拿捏的转身。 该有的惶恐不见那张令她嫉妒到发疯的脸上,满是笑容。 “小苦瓜,我跟你打赌,你的那点把柄,对我啥也不是! 我还敢打包票,你要是真去告我,最后还是自讨苦吃!” “你放屁!” 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敢这么说! “不信?那你试试啊,我就不信你真敢……” 该放的狠话,说完了,叶穗大摇大摆离开。 赵惠在原地气的呼哧呼哧。 原来还打算再缓两天告状,可是听她那话,谁能忍住? 叶穗不是说她不敢? 哼,那就看看敢不敢! 先前游移不定的心,在被她言论一激,直接落定,不给自己时间犹豫,直接敲响厂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赵惠进门后,交谈声戛然而止。 这时候的领导虽然有点架子,但还是跟下面群众打成一片的。 见来人是个小干事,厂长推了推眼镜,和气问她来这做什么。 钱秘书则是搬来椅子,示意她坐下说。 “我……” 刚刚打了一肚子草稿,但见到大领导,她腿肚子打缩缩。 话也说不利索了。 面对问题不及时回应,扭捏得不行,两人不免跟刚才那姑娘做了比较。 “小同志,是对咱们厂规制度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大方地说出来!” 刚刚解决掉一个难题,他心情挺好。 也有耐心倾听职工诉求。 赵惠的担忧,在和风细雨般的询问下散去不少。 在催促声中,她破釜沉舟道,“我要投诉咱厂有人偷窃集体财产!” 这么严重? 厂长跟钱秘书坐直身子。 “谁?” “财务科的叶穗,叶干事!” 赵惠没发现,在她说完这个名字,对面两人神色微妙起来。 那个姑娘啊。 要说身为厂长,最近他最担忧什么? 自然是厂子里最近效益减少,生产任务被迫开天窗。 棉二根基深,不会出现工人开不了工资,被迫关厂的事。 但是棉花歉收,原棉减少,裁员减福利这是肯定的。 除此之外,生产任务完不成,任务棉交不上去,也会间接影响他名声跟前途! 他今年才四十多,还想往上爬爬呢。 这年头,不怕你平庸,就怕你对手过于优秀。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时,上次那个优秀的女同志来了。 给他交了一封倡议书,还同他说了些下乡后的见闻。 有这个姑娘做对比,先前那人就格外优秀了。 “棉花属一类农产品,历来由国家统购统销,经销权一直在商业部门掌握。 如今天灾影响,上级部门同样束手无策,咱们能不能另辟蹊径,向上级书面建议,做试点来自我选购。 就是说,今年的供货模式,改为生产企业自己选购,价格呢,因为特殊情况,由国家规定的‘牌价’改为随行就市。” 第78章 她好可怕 这么一来,购销关系改变,棉二这类生产企业,可以直接跟农民收购。 减少了中间环节。 这样是调动厂积极性的最好法子。 也是解决农民面对烂桃,挽救减少的最好法子。 那姑娘还说,她这次去村子里,看见农民都在发愁这烂掉的棉桃。 如果信得过她,她可以先去收购一批,解决厂子,跟棉农的当务之急。 叶穗不是胡乱提议,因为这个法子,是在历史上真的发生过。 她不过是提前了两年而已。 “厂长,厂长?” 赵惠说完,对面没反应,她小声催促了两下。 厂长紧皱的眉头放松。 还以为是谁呢。 刚那姑娘在提完建议的时候,还不太好意思的交代了去库房捡漏,清洗干净去村里试水的状况。 去库房找布,这是厂子里的福利,人家也没违背,再说,她卖出去也没卖高价。 质量好,比市价便宜,还提高了他们厂的知名度呢! 这有啥好追究的! 人都是偏心的。 厂长面前,一个是大公无私,为厂子殚精竭虑,一个是没有任何贡献,只会背地里伤人的女同志。 心底的天平自然要偏移啊。 “这事我清楚了,你出去!” 赵惠能出去吗? 不能啊! 她再迟钝也能读出领导此时的敷衍。 “厂长,我没说谎,我有证人,就是看守库房的大爷,他能作证叶穗……” “行了!” 这点鸡毛蒜皮小事,说个没完了? 眼下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还要把建议书递到上面呢。 “厂子里去库房捡漏的大有人在,你不能因为她淘换到了好东西,就心里不服气。 你要就想说这个,那就先走。” 说完捧起桌上的那个倡议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姑娘不止为人聪慧,文笔还极好。 你看看人家写的。 “伟人曾说,‘在困难时,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勇气’。 我们要虚心接受伟大教导,一分为二的观点看形势……” “用人的主观能动性做矛盾的转化工作,要树立人定胜天的革命精神……” “朝山沟的农民曾说,‘天气再坏,也动摇不了我们为革命多做贡献的坚定信心。 多收一斤棉花,为革命多做一份贡献,就是多一颗打击帝、修、反的子弹!” “群众一发动,就有无穷的智慧跟力量,在勇敢战斗,不怕疲劳,连续作战中,势必会赢得斗天夺高产的斗争胜利!” 看看,看看这觉悟! 赵惠也没想到,来告状会得到这么个结果。 刚才多得意,这会就多气氛。 她不理解,为啥铁证在前,厂领导还要这么包庇她! 委屈,愤慨,铺天盖地袭来。 “厂长,我不服!是她违背了纪律,您这样还怎么管理厂子……” 声音里带上了哭腔。qqxδnew “同志,你别激动……”钱秘书见她情绪激动,赶紧劝着。 但是晚了。 也不知是她故意还是咋的,笤帚被踢倒了。 声音不小,三人都愣怔了。 “你!” 别管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为之,因为领导没同意附和你的说法,就在这泄愤发脾气。 这到哪都说不过去。 “我……” 赵惠也吓一跳。 再抬头,好嘛,两道不悦的目光紧盯她。 “你妈妈是孟玉兰?”钱秘书咋说看她这么眼熟。 厂长也对那个人印象深刻。 “怪不得你非要举报她,是为了给亲妈报仇啊,我明说,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所以她不算违反纪律,倒是你,对领导不忿,不认真工作,每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罚你停职一周,等到下下周再上班时,记得写一个三千字的检查交上来!” 赵惠哭着跑了。 等跑到楼梯拐角,先前两人站过的地方。 脑袋里突然有了些清醒。 怪不得叶穗刚刚要那么刺激自己。 还有那句,“不信?那你试试啊,我就不信……” 言语神态,满是嚣张刺激,就怕她不去告发似的。 她去了,谁知结果竟是这样! 她掉到人家陷阱里了。 “喂,小苦瓜!” 怒气,懊恼,委屈等等情绪反复折磨她时,清亮欠揍的声音再度响起。 四处张望,果然在二楼墙壁那,看到了叶穗! 她言笑晏晏地朝自己打了声招呼,“结果还满意吗?” 这人,这人! 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以一雪前耻。 但兜兜转转,叶穗没倒霉,她倒栽进去了。 叶穗她织出一张大网,一步步埋伏,一步步引诱自己跳了下去。 什么害怕,什么惶恐,全都是她装的! 为的就是让她上钩。 她才是最好的猎人! 愤怒之余,她第一次有了些害怕。 叶穗,太可怕了! 叶穗可不在乎她啥想法。 解决完难题,美滋滋地回去了。 忙碌的打工人,在辛劳一周后,终于迎来了可爱的周末! 不过虽说是放假,她人也没闲着就是了。 挖宝挖到的布料,并且卖到村子里的事,相当于跟厂长报备过,所以接下来的动作不必遮掩。 周六,把剩下没撕完的布,全都赶工撕完。 每一块布外面,都用绳子串上一个头绳,又将布整齐地绑成蝴蝶结样式。 做好这一切,再在上面夹一个纸条。 纸条上写着这是谁的布,给了多少钱的押金,还有多少尾款没回。 这么一来,好看漂亮就不提了,最重要的也是方便她们收钱。 村里的嫂子姐妹,也能看到她们的心意。 姑娘家,别管是啥年龄的,都有一颗少女心,绑得漂亮,再送个头花,也有个仪式感。 周六忙忙碌碌整理了一整天。 周天直接去村里。 不过这次过了明路,不用害怕人举报。 叶穗大手一挥,直接花两块租了一辆驴车,连人带布,把她们送到了朝山沟。 不出她的意料,这次不论是知青,还是村里的人,都对她的这份小心思十分满意。 衣服鲜亮,款式又漂亮,还送了个跟衬衣同颜色的皮圈,也太开心了! 因为是量过尺寸做的衣裳,所以也没有大小不合适的状况。 交货后,麻溜的收钱。 一场交易下来,大家都挺开心。 第79章 登报啦 虽然对这次收入有了大概的预估,但钱真的到手后,叶穗乐得简直找不到北! 衣服还有二十件没交工,钱自然也没收回来。 不过这不影响算账。 五十多件的衬衣就用了一半的布,剩下的布按一尺八毛钱收钱,布钱到手192块。 衬衣男女衣服不同价,但差不了太多。 她算了算,差不多能有310收入。 刨除给人的工钱三十块,一个星期忙活,她们到手的话,能挣472块! 要知道她们当时买布也就花了几块而已。 天擦黑的时候,母女俩也回了家。 到家后第一时间是锁门,数钱! 这钱太过琐碎,一毛一毛,一分一分,一家子数起来还真的费了些功夫。 数钱结束,叶穗还好些,知道个大概数字还算淡定。 但是知道具体钱数的张起山两口子,完全傻了好吗! 小五百块啊,就这么一个礼拜,就到手了? 要知道叶连山干那么重的活,一个月一个班不歇,一年到头,也才不到四百块! 这种差距跟落差,谁能接受? 叶穗把钱数好,递给她爸,“爸,你收好,明天有空了去邮局存起来。” 叶连山也不扭捏,乐呵呵的收下钱,“这钱爸用你名字存下,到时候都给你当嫁妆!” 叶穗没跟他争论。 他,看起来好说话,那是在自己跟前才这样,实际上,人倔得厉害。 反正,等钱攒够了,她就买个大房子,让爹妈好好享福。 ………… 几天后,省最大报刊工人日报上,登记了一则名为《我辈风采,誓与天公试比高》的文章。 工人日报,每天刊登些鼓舞士气的新闻,再正常不过。 但这个文章,却在棉二厂里,却引起了海啸般的轰动。 厂门口的公告栏,还有工会大楼前面的黑板上,都贴着这一页的报道。 每个人路过时,都要停下驻足观看一会儿。 顺带连连点头,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在这种热闹欢庆的氛围中,叶穗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步伐进了厂。 一进门就看见好些人围着公告栏,指指点点的样子。 好奇心作祟,也去凑热闹了。 好不容易挤进去了,前面还是有好几个人。 看不清楚报纸上的字迹。 叶穗忍不住好奇,拍了拍前面女工的肩膀。 “姐妹,啥新鲜事?” “哎,你还不知道?咱们厂出了个人才,写的文章刊登在省报上了!” 哇! 叶穗跟着赞叹。 要知道这年头写的文章想上报,难度有多高! 语句通畅,言辞恳切,这是最基础的,最重要的,还要有觉悟,有思想,有深度! 你投稿也是有说法。 有本地,省城,首都报刊三个地方,每个地区也有大报小报,说法多着呢。 但是本地,省报还是工人报刊,这是本省发行量最大,影响力最深的报刊了。 这谁这么厉害,能在上面发表文章啊。 厉害厉害。 就在这节骨眼上,听见前面有人在大声朗诵。 “我们用伟人思想武装群众,狠批懦夫懒汉世界观,树立人定胜天的革命精神……” 哎? 叶穗心里泛起了嘀咕。 好像有点耳熟。 也就是在这时,叶穗前面那个女工也回头了。 见到叶穗,她眼睛瞪大,瞪大,直到不能再大时,一把抓住了她,“叶穗,叶穗在这啊!” 叶穗终于知道为啥觉得那东西耳熟了。 这不是当时她写给厂长的倡议书吗? 可是,谁能告诉她,本该在厂长办公桌上的东西,怎么就登报了,还是登到省报上了? 搞什么啊,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叶穗在这,在这!” 在那个姐妹喊完后,越来越多人围上她。 知道大家是好意,但是…… 都快被挤扁了好吗? 眼看越来越多围上,也不知道石彬从哪儿挤了进来。 又拉又扯的,总算把她拉出了包围圈。 这一下,皮圈丢了,发辫散了,衣服皱了。 所以说,没事凑什么热闹啊! 心有余悸地回到办公室,但屁股还没坐热呢,钱秘书就笑眯眯来了。 “叶干事,厂长喊你呢。” “好,我马上就来!” 叶穗知道他想问什么,八成是朝山沟村长,关于收购棉花的态度。 这事也是她想汇报的。 周末下乡,她跟村长商量过。 今年秋天雨水格外多,棉花收成不好,质量也不行。 地里最多的就是烂桃。 前两天城里商业局来过人,抽检了几块地,也说过今年棉花不合格。 收是能收,就是在数量跟价格上要压一压。 他们村里每年的棉花,除了交任务之外,剩下的都是卖钱,按社员一年工分多少来发钱。 品相跟质量不好,意味着今年分不到新棉,跟足够多的钱。 所以当叶穗说了棉二会收购跟换购棉桃,可想而知,村长是多么高兴!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当然,这事没那么简单,具体怎么收,换购标准是什么,还得厂子专门派人来协商。 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 刚进门厂长就在问她这些。 叶穗如实把村长的话,跟他复述了一遍。 “村长还说,他们十里八乡棉桃情况都差不多,要是能收的话,是不是一道收了?” 厂长扶眼镜的动作一顿,再抬头,眼睛满是欢喜! 太过兴奋,竟然还上前,双手握住她手,连连摇了好几下。 “叶穗,你是好同志!” 嗯? 叶穗一头雾水! “你今天也看见省报刊登的文章了? 我不是把你写的倡议书,还有你的想法,都交上去了吗? 正好被市领导采纳了!” 最近不是有个小岗村包产到户,取得不小成果吗? 市里领导也想跟着学一下,在今年这个特殊年景,放权下去,提高各厂还有农民的积极性。 让他们直接面对面收购。 厂子积极性提高了,不就四处去找棉了? 生产不就能继续了? 农民既得利益在面前,还不得白天采烂铃,晚上剥烂铃? “你那篇文章一气呵成,革命觉悟高,动员力量大,加上符合当下情况。 所以市里连夜把文章送上去,那边报社审核通过后,紧急刊印……” 原来是这样。 “现在这个消息一出,国棉一厂,三厂他们都开始行动了,而且市里还会派人过来,搞个什么动员会。” 这会大家摩拳擦掌开始找棉桃。仟千仦哾 但他手上的这个福星,已经提前找好资源了。 你就说,她厉不厉害。 “朝山沟那边的收棉任务交给你,你需要什么,都跟厂里说,我会让人全力配合你……” 话里话外,满是对她的夸赞。 叶穗汗颜,她哪是什么天才,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懂得多一点。 第80章 定乾坤 叶穗在办公室里呆了半小时,除了刚开始几分钟在谈论正事,剩下二十分钟,大多是对她的夸赞。 夸赞这东西,听几句就行了,时间长浑身不舒服。 “厂长,我工作还没做完,先走了……” 随便找了理由要开溜。 “对了……” 手刚碰到门,背后声音响起,“可能是后天晚上,革委会组织部那会派人来开演出动员大会,大会结束时,你要代表咱厂上台发表讲话……” “我?” 叶穗一头雾水。 “我就不用了……” 她本来就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自打工作后,好几件事误打误撞让她露了脸。 虽然不是她本意,但…… 人还是低调点好。 “这是你应该的,朝山沟那边跟咱厂,都是你牵线搭桥。 如今你写的东西又上了省报,无形中也提升了咱们厂职工的荣誉感。 由你压轴发表演讲,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领导们一旦做了决定。 下属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回去了再写一篇文章,到时候厂里,市里领导都会来,你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似是嫌她受到的‘惊喜’不够大。 厂长语出惊人地蹦出这么一句。 “好,好……” “我交代的就这么多了,你有没有别的要问的?” 厂长一脸和蔼地望着她。 有什么要问的? 萎靡的人猛的抬头,亮晶晶望向二人。 呦,还真有? 厂长坐直身子等她开口。 “那什么,我的文章上了省报,虽说是阴差阳错,但……”她挠挠头,“是不是有稿费啊?” 对面二人表情复杂。qqnew 在这么大荣誉,这么风光的任务落她身上,这小同志不是喜极而泣,胸有成竹承诺能圆满完成任务, 而是,问了稿费? 这丫头咋满脑子都在想钱? 荣誉啊荣誉! 这东西不比钱更好? “稿费会有,但是估计走得些时候的流程,你自己就在财务部,到时候多注意点。” “好嘞!” 得到肯定回复,美滋滋出门,虽说误打误撞上了报纸,但好歹也是付出了劳动不是? 谁嫌钱多啊。 刚回到办公室,叶穗位置上就被围了水泄不通,她本人更是受到前所未有的赞扬。 出名,真好累人啊。 ………… 跟人说话时,一直带着谦虚。 但是一下班,叶穗马上拿着报纸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虽说这份荣誉来得意外,但好歹也是心血,拿回去让爹妈开心开心也好。 刚进家属院,叶穗就碰到好些跟她打招呼的陌生邻居。 好几个都穿着利整,还有人带着眼镜。 一副知识分子打扮。 见到她后,边走边跟她打招呼,“叶穗,我听说你是在棉二上班的?” 没来得及回应,同伴看不下去了,爽快道,“你别拐弯抹角了,就直接问,叶穗,省报上那篇激昂文章,是不是你写的?” 好家伙! 早上刚登报,傍晚回来就人尽皆知了? 这消息传播速度太快了! 还是她对当下国情不了解。 眼下大家获取外界资讯的地方毕竟还少,广播,报纸几乎就是全部渠道。 一般单位跟厂子,都会按时订阅报纸。 大家上班后,聊得最多就是今天报纸上有什么新鲜事。 所以,当他们忙完了工作,倒上一杯茶,慢悠悠地享受难得空隙时。 看见每天阅读的报纸上,突然出现了熟悉的厂名,每天都能看见的邻居时。 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那个……” 你说咋回答。 说是,有炫耀嫌疑,不回? 好像又有点不尊重人家。 叶穗打着哈哈往家赶。 刚到家门口就见门外围着好几圈人。 越是靠近,那彪悍的女声就越发明显,“谁爱扫谁扫,反正她不许扫!” 这是…… 给她家做衣裳的红梅婶子! 叶穗瞥见她妈也在其中,赶紧挤进去。 “妈?” 她妈朝她笑了笑。 打着手势问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叶穗还没来得及回复,斜地插来一道声音。 “红英,你闺女回来了,咱让她评评理,往常都是你打扫的,今年怎么就不行了! 家属院里大家都夸你们夫妻勤快,憨厚,你们可不能只担名声,不干实事啊。” 好家伙,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 一番解释后她明白了。 洗煤厂家属院,跟煤打上交道,就知道环境咋样了。 这年头又没保洁,维护卫生的活,只能家属们上了。 平时,各自打扫下自家门口。 每隔俩月,她们就得把大环境打扫一下。 比如外面的过道儿,公共厕所,运送煤炭的火车道儿…… 清扫卫生,这天经地义,可这活,有轻有重,有干净的,也有恶心的。 所以矛盾就出来了。 别看都是一个家属院的。 看人下菜的可不少。 家里职位高的,靠山硬的,就能得到一个轻松干净的活,没啥本事,又好说话的,自然就得干脏活累活了。 以往李红英就是被欺负的。 眼下,她有帮手了,那些人一想到扫厕所的活要落她们头上,这不就闹起来了? “都别吵了……” 治安组长王海霞见情况难以控制,上前打圆场。 先训斥了下声音最大的女人。 又笑眯眯道,“红英,往常这活不都是你包揽的吗?怎么这次……” 往年这些最脏最累的活,都是在李红英身上,她不会说话,性子温柔,好拿捏呗。 “往年行,今年就得行? 往年你男人跟你睡觉,今年就一定得跟你睡?” 叶穗没来得及开口,红梅婶子就替她呛回去了。 她性子泼辣,嘴又毒,说完后人群笑出了声儿。 “你!” 王海霞气倒,“马红梅,关你什么事!每年都是抽签来的,她倒霉抽到,你撒泼到我身上做啥!” “抽签?那签长着眼,别人都不找,就找她是? 王海霞,你别以为大家不清楚你跟孟玉兰是妯娌。 你每次刁难人哑巴,你那妯娌给你多大的好处?” “你,你!” 这个治安主任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更多的是,那点心思被人拆穿后的尴尬。 叶穗明白咋回事了,跟孟玉兰是妯娌啊,好嘛,一个欺负还不够,俩人合着伙来了? “婶子,既然以前是抽签,今年,咱们还按老规矩来,我替我妈抽,咱俩一局定乾坤,行不?” 第81章 恐吓信 叶穗说完,女人嘴咧得更大。 马红梅又要喷火,被她制止,只能把怒气憋在心里,这丫头,咋四六不懂! 叶穗没理会她的小情绪,笑眯眯问道,“婶子,还有啥工作没安排?” 王海霞笑意更甚,这才对嘛。 “一个是打扫火车道,一个是清扫厕所,我是负责人,所以就我跟你妈没选了。” “王婶子高风亮节,真是我辈楷模。” 叶穗一脸涉世不深,无辜单纯的夸赞。 王海霞乐得险些找不到北,摸出俩纸团,“你们母女一条心,谁选都一样。 这俩纸团,一个写着扫厕所,一个是扫铁路,咱们分别选择,谁选上就是谁,好吗?” “好!” “我是大人,先让着你选。” 这一句说完,人群里满是对她的赞叹。 孟玉兰跟叶家不对付咋了,两人是妯娌又如何,人家又不是故意刁难叶家。 这不抓阄都让着小辈呢。 在紧张的氛围中,叶穗毫不在意地挑出一个。 “好,那剩下这个就是我的了,叶穗,你先选的,你就先打开!” 王海霞精明的脸上满是诱导。 “好!” 叶穗笑眯眯地把手里的纸团打开,旁边的人还没看见时,又撕得粉碎。 王红霞笑容僵硬。 “上面写着我家扫铁路呢。 哎呦,我一开心就撕了,不过没事,我撕了没关系,婶子你那纸团不还留着吗? 你打开,咱们看看,你对立的那个,不就是我家该干的吗?” 这种手段,哄哄外人好了,还来骗她,笑死人了! 她说俩纸团两个选项,还让自己先挑选。 其实为了万无一失,那俩纸团都写着一个选择,那就是扫厕所。 这也是为何那人让她先打开的原因。 一旦她听话了,当着大家面打开,扫厕所的工作直接落到她妈头上。 谁还有心思检查她抽到的是什么? 可惜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己先下手为强,撕了一张,那大家求证时,对方手里的那一张,就足以让她有苦说不出! “开啊,开啊!” 面对众人催促,王红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海霞,你别是心虚什么,呆站着干啥?” 骑虎难下,王红霞咬牙打开。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扫厕所!” 哼,小样,还跟我斗! “哎呦,婶子你运气可不太好啊。” 叶穗抱胸,啧啧啧地发出遗憾声。 不对,不对! 王红霞想起先前她种种举动,猛地抬头。 什么同意她的建议。 为啥又故意撕了她的结果。 这丫头早看出来自己的把戏! 那她还像逗狗似的耍她! 叶穗不理会对面女人心中如何激荡。 落井下石道,“婶子,辛苦你啦,像你这么负责的人,肯定不会把这活推给别人?” 给她戴个高帽子,让她找人帮忙都不行。 啥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啥叫嘴甜心黑。 这丫头诠释得淋漓尽致! 叶穗不理会对面仇视的目光,笑眯眯跟她妈道。 “妈,我爸下班了没?我写的文章登到省报上了,走,回去开心开心呀!” 叶穗算是直接承认了上报的是她。 人群又爆发了一阵小的轰动。 李红英接过报纸,看着上面闺女的名字,喜笑颜开。 “回家!” 她今晚要给闺女做好吃的,要好好庆祝庆祝! 这天晚上,叶家门庭若市。 别管熟不熟,关系近不近,全都来这凑热闹。 话语里满是恭维不说。 还有好些人打听着叶穗有没有对象。 话里话外想给她介绍对象。 对此,她一概不理。 打发走他们后,对上那两张渴望面容。 叶连山搓搓手,“我听有几个小伙儿条件不错,要不,咱们先见见?” “打住,打住,我还小,着什么急,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我去写材料了。” 让她这么早步入婚姻坟墓?qqΠéw 那不可能。 这玩意得看缘分什么时候来。 ………… 天儿一天凉过一天,一早她妈就给蒸上豆包。 红豆跟红枣是昨晚睡着就煮上的,熬了整整一晚豆子跟枣肉都开花了。 放上白糖搅和均匀,再用发好的白面包上,这种豆包,她一顿能吃仨。 吃得饱饱的,叶穗拿着昨晚赶工来的稿子,美滋滋地来上班。 可能是昨天受的夸赞太多了,唤醒了她稀薄的责任感,到办公室了,竟然就她一个人。 算了,先修修稿。 意外的是,刚拿起笔呢,就发现桌上摆着一个的木盒。 那盒子上面还贴着个字条,写着叶穗收。 是给她的? 谁放着的? 思来想去没个头绪,她没任何怀疑地,打开了盒子。 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血色唰的一下散去。 她惊叫着扔了手里的玩意! 叶穗做梦都想不到,里面会是这种东西! 打开盒子,里面的血腥东西,猛不丁地跃入眼帘。 盒子里装着的,分明是一条死蛇,跟一只死老鼠! 而且那蛇好像是在吞老鼠时,被打死装在盒里。 扭曲刺激的画面,让她一阵阵干呕。 试问哪个姑娘家能接受这样的画面? 以前别说接触那些玩意。 就算在电子设备上不小心瞥见,她也会飞快地划走。 想到刚刚还用手摸了那盒子…… 叶穗真的吐出来了。 盒子扔了,一张信纸轻飘飘地落到脚下。 那纸张沾着血迹,写字的人力道极大,笔尖都划破了纸张,承载着主人无法发泄的怒意。 “叶穗,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加恐吓! 叶穗惊叫着跑出去…… ………… 自打到这个时空后,叶穗过得太顺风顺水了。 工作,荣誉,钱,但凡是她想要的,好像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 但是,老天可能是看不惯她这么幸运,所以总要弄些周折给她。 事情发生后已经三个小时了。 叶穗不敢回办公室,在同事大姐们的陪伴下,坐在一楼。 此时的她神色惶恐,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 刚刚的画面太恐怖,太可怕。 不让自己回想,但那满是冲击力的一幕,还是窜到脑海里, 能吐的都吐了。 但只要想到那个画面,胃里还是一个劲地翻涌。 工会楼里,三三两两的同事,围坐在她身边,低声安抚着她。 也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大堆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钱秘书引着好几个公安走了进来。 嘴里还在说着这次的事情。 他着急啊! 这马上要到叶穗上台演讲的日子了,突然出了这个岔子。 而且,那张满是仇恨的纸条,让人看见就不寒而栗。 对方要是真的下手,她真出个什么意外…… 谁能承担啊。 “江公安,贺公安,冯公安,证据都在这了,有什么要问的,我们都配合,请你们一定要保证我们职工的安全!” 江公安? 浑浑噩噩中,熟悉的名字飘进耳朵。 江潮吗? 他怎么来了? 第82章 抱,抱我? 稳重的脚步声停在了她跟前。 不用抬头看,光凭着这个脚,她就能认出来对方是谁。 你说这人也是奇怪了,明明害怕到发抖了,但看见不想见的人,还是能从这种情绪抽离出来。 施舍般地给了他几分不耐烦。 “哼!” 事发后到现在,没少流泪跟鼻涕,所以当她哼声之后,一个鼻涕泡随之冒出。 刹那间,叶穗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跟着她苦苦维持的形象,一起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太丢人了! 刚停下的眼泪,哗啦啦地又流下来。 江潮递给她纸,被她啪的一下拍开了。 “还能发脾气,看来还没被吓傻。” 距离上次分开,已经过了有些时候。 看得出来,他恢复状况良好。 在医院养起的膘儿这会早就没了,侧脸的线条依旧利落流畅,浓墨斜飞的眉毛微微上挑。 虽然话语里是调侃跟冰凉,整个人是凶煞又冷漠,但,总是还有点关怀的口吻在里面。 不理会她不给面子的行为。 江潮又往前伸手。 叶穗没好脸的接过。 打着哭嗝道,“与你无……嗝……呱!” 叶穗想说的是,与你无关。 但是那会正好打了个哭嗝,最后那个字,不知咋的,就变成了呱。 而且那个字还特别响亮清晰! 在场的人,没一个人错过这一幕。 厂长,钱秘书,石彬,好些同科室的大姐们,在短暂的愣怔后,脸部肌肉都同时紧绷起来。 这是憋笑憋的。 明明很严肃的事。 但是这姑娘咋这么让人发笑呢? 那声清晰的呱叫,现在还在耳边回响。 冯飞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贺佑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笑,姑娘家面皮薄,尤其是叶穗那人,更爱面子。 你笑得厉害了,她一会又得哭。 果不其然,本来只是啜泣的人,在意识到被人笑了,嘴一撇,眼泪滴答的速度更快。 这年代的草纸质量也不行,江潮给她的擦泪纸,泪是擦掉了,但纸也粘在脸上了。 她哭了多久,面前的男人就站了多久。 这一场哭完了,面前多出了个手绢。 叶穗不客气地拿到手里,泄愤似的在脸上胡乱擦着。 “情绪好点了?” 公事公办的口气。 叶穗点点头。 “那好,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 钱秘书赶紧带着人往会客厅去。 可能是没不相干的人在了,叶穗情绪好了很多。 想到还在生气,故意侧脸道,“我能选贺公安来处理我的案子吗?” 江潮跟贺佑不是一个单位。 之所以一起办公,一来是陈艳还没抓捕归案,两人又都跟那案子沾点关系。 二来江潮刚出院,怕他没修养好,市里特意调来贺佑帮忙。 这也算是联合办案。 已经交代完冯飞去走访,采集证据的江大队长,这会正在掀开本子做记录。 闻言一顿。 啪的下合上本子。 抬起头来,就见到哭得鼻尖眼眶都泛红的人,正可怜巴巴望过来。 江潮被人怀疑了实力,冷笑一声。 “不行!恐吓事件发生在矿区,那就归我们管。” 行。 都这样了,还能咋办。 斗了两句嘴,还是单方面的,叶穗情绪平缓了很多。 江潮终于能开展工作了。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仇人?” “有。” 正要再问,她又打哭嗝。 江潮等了一会儿,等她平静了,才继续道,“有几个?” 几个? 哭得缺氧的脑袋有些迷糊。 小苦瓜,苦瓜她妈,罗芹,还有谁呢?对了,她亲妈,便宜表姐,家属院里的治安组长…… 这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六个……七个,不对,八九个……这我哪儿算得清……” 便宜舅舅也不知道出来了没。 算他不算还是问题。 还有,明面上仇人这几个,谁知道背地里呢? 让她算,还真算不清。 “名字呢?” 江潮也是见惯风浪的,除了最开始停顿了下,越到后面,也就越坦然了。 人家是为了她在忙。 所以就算不高兴,她还是尽量配合。 把名字还有为什么发生争执都一一说了。 半个小时,总算是问完了。 就在江潮整理着笔录,叶穗还在偷摸擦泪时,贺佑体贴的送来一杯温水。 “喝点水……” 接过熟悉的茶缸,她微微发愣,这不是她的吗? “杯子我从你办公室拿的,水温也正合适,你同事们还给你放了点红糖,你喝,喝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谢谢。” 叶穗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 水温合适,水的味道也甜滋滋,你说都是公安,人家贺公安多体贴,想得多周到。qqnew 该收集的也都收集好了。 江潮朝两人点点头,去找冯飞。 哎,这都什么事啊! 出了这事,她今天是没心情上班了,秦主任也是偏心她的。 提前让下班,免得在办公室,联想到不好的记忆。 叶穗也想回,但公安这边不定时会有问题要问她。 呆屋里,她又不乐意。 为了不打扰同事,她漫无目的在院子里溜达。 天气渐凉,地上已经有落叶了,她无聊的一脚踢开一片叶子,思考着今天的事情。 这件事,会是赵惠干的吗?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就她跟自己矛盾深。 可是,俩人之间是有过节,但这矛盾没上升到,生死大仇上? 再说,小苦瓜有那个胆量吗? 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是想吓唬她,不让她好过,还是真恨到要她死的地步? “叶穗!”想的正出神的时候,背后有人叫她,意识到来人是谁,她拔腿就走。 今天在江潮跟前丢了太多次脸,短时间里,她可不想跟江潮打交道。 可她再快也快不过江潮那条大长腿。 一小会功夫,他就跟自己并排走了。 “叶穗,上次在医院的事,你还在生气吗?” 他问的坦荡! 江潮跟女同志打交道少,但并不意味着他没脑子。 好端端的人,突然发了那么大脾气,肯定有原因。 “我没有!” 回答太快,难免有点口是心非的成分。 “没有就好。” 他严肃的脸上,带上了些轻松表情,叶穗猛地停下脚步,不是,不是? 他真相信啦? 叶穗不可思议的表情过于明显,江潮侧过脸,胸膛一颤一颤的,这是憋笑憋的! 也太过分了。 眼瞅她就要暴走,江潮赶紧端正态度,“你照顾我,还让你受了委屈,是我的不对。” 这还差不错。 知道来道歉,也算孺子可教,不然还真以为他真是块木头。 “说她们跟我没关系,好像有点撇清关系的嫌疑,但说实话,我比你更讨厌她们……” 讨厌? 那不是他亲小姨吗? 正满心疑惑呢,突然,手臂被人一扯,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扯到男人怀里! 第83章 别,别亲 叶穗重心不稳栽进他怀里。 一头雾水的时候,身体被他拉开,那人只是扶着她肩头,就将她换了个方向。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没来得及张口,江潮朝她轻嘘了下。 叶穗很快知道原因。 一道模糊的吵架声,由远及近。 江潮听力比自己好,刚刚打断她,估计是怕这别人看见他们在这尴尬,所以才要避开。 看不出他人冷冰冰,但怪会替人着想。 叶穗被他带进了布料库房。 叶穗这才发现,原来刚刚无意识地这溜达到这附近。 两人刚躲进门后。 气急败坏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答应我的事,啥时候能办? 我每次问你,你今儿推明儿,明儿推后儿,咋的,不想帮忙直说,别让我跟个小丑似的,被你哄的团团转!” 女人嗓门大,脾气急,似乎是看到周围没人,随心所欲的发泄着情绪。 一门之隔,搞得里面的二人也怪尴尬。 往常她是爱八卦,爱凑热闹的,但今天,火都烧到自己头上了,叶穗自然对别人的秘密不上心。 现在就希望他们快点吵完,自己好快点脱身。 她不想听,但铁门不隔音,阻止不了交谈声传进来。 面对女人的怒火,男人也不淡定了。 “我都开始动手了,你着什么急? 咱们这事要干得隐蔽,又要弄出你要的效果,那不得仔细对待?老子冒的什么险,你他妈不清楚?” 隐秘? 冒险? 铁门内,二人露出同样凝重的神色。 想捕获些更多消息,江潮朝门贴了下,这么一来,在他身前,同样在门上贴着的叶穗,就察觉到微微不自在。 这个距离靠得太近了。 而且令人失望的是,刚说到关键时候,那两人就不再开口了,反而,开始调情了。 “别亲,在外面呢,被人看见了咋办!” 亲,亲上了? 外面没说话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暧昧的唇齿交缠声。 “别,进去,进去……” “真麻烦!” 男人说罢,拉她朝门进来,他们,不是想来库房? 脚步声越来越近。 出去是出不去了。 情急下,叶穗拉着江潮往里跑。 幸亏以前来过好几回,对四周地形熟点。 几乎刚刚藏好,脚步声随即响起。 吱呀作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锁上,同时,也把傍晚的朝霞关在了外面。 里面环境更加昏暗了。 江潮示意她别开口,别出声,等人走了他们再走。 本来是光明正大的讨论,现在搞得好像他们是见不得人,偷情的那一方。 说到偷情…… 她抬头望向对面二人。 可惜,两者离的有些距离,加上库房里光线不好,环境幽暗,大概就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面容什么的,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 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你拉我进来做什么。” 明明是抱怨,但却带了些许明知故问的意味。 “装什么傻,你男人不碰你,我还不能给你送温暖?还有,刚刚是谁在外面风骚的说,进去的?” 男人嘿嘿笑了下。 “这就满足你!” “轻,轻点……” 暧昧气氛逐渐加剧。 眼瞅着事情朝不可控发展,叶穗呆若木鸡。 太,太快了? 唇齿交缠的声音停了。qqΠéw 但是空气里满是窸窸窣窣的剥衣服声儿。 这是…… 她倒抽一口冷气。 江潮在这时候,从背后捂住了她嘴。 “棉二这边已经定好了,两天内一定会开动员大会,到时候,市里领导全都会来,那会动手,才是绝佳机会……” 嗯? 不对劲。 绝好的机会是啥机会? 还要动手,动什么手? 他们是想私下搞啥小动作? 想再听仔细些,那两人竟然不继续讨论了。 女人难耐的嗯哼声,像惊雷般劈在头上。 叶穗脸上哄的一下,着起火来。 不止是她,就连捂着她的那只手臂以及半边身子,都开始僵硬起来。 接下来的一切,好像不合理又好像顺理成章。 男人的痛快声以及女人的轻喘声,在一方天地里弥漫。 如遭雷劈,如遭雷劈!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啥坏事,老天爷要让她一天内,遭遇这么多惊心动魄! 她还没从白天的威胁恐吓回过神,傍晚就要在这个地方,被迫听着‘双人协奏曲!’。 听就听,一个人还好说。 可为啥要跟着江潮一起听啊! 以后还咋见面? 似乎嫌弃他们受到的刺激不够多,运动中的男人说话了,“今天咋回事,紧张了? 这边平时没人来,大门也被我锁了,你……嘶怕啥!” 说话功夫,动作没停。 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女人似是痛快,又似是痛苦,“你,你别忘了正事就行……” 跟人家扭动身躯截然相反的,是叶穗逐渐僵硬的肢体。 周围的温度一下一下,不停升高。 令人耳红心跳的响声,在黑暗中源源不断地传来。 江潮不是聋子,那就一定听见了。 他会是啥表情,是司空见惯稳如泰山? 还是同她一样,尴尬难忍,多呆一会儿都是煎熬? 淫词艳语,接连不断。 婉转莺啼,无孔不入。 越来越激烈的动作,让她脸上,手心上,都逼出了冷汗。 尤其是想到自己摸过的布,爬过的地方,都有可能是野鸳鸯交合欢好过的地方。 已经吐到空空的胃里,此时又痉挛起来。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身子微微颤抖,肯定瞒不过逼仄环境下挨在一起的江潮。 一只手捂上她嘴。 另一只手,好像犹豫了许久,才轻贴在后背上,轻轻拍着,似是帮她缓解这种不适。 轻微的触碰,是温暖,更是安抚。 终于,短暂又漫长的活动结束了,两人在黑暗里穿着衣服,又调了几下情。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 叶穗才敢睁眼。 大门大开时,有光亮照进来,想努力看清楚女人是谁。 虽然刚刚那人说的没几句话。 但自己好像在哪听过是似的。 门开的时候,叶穗终于如愿看到那人模样。 也才真真切切,认出对方是谁。 竟然,是她? 可是,怎么会是她呢? ………… 确定他们走了,一直捂着她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老长时间,他们都维持原先动作。 时间像是停滞了。 谁也没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潮就是想找她道歉,顺带表示下对她照顾自己的感激,可谁能想到,误打误撞下碰到这件事。 男女交合,阴阳协调,人之常情。 江潮古板又封建,但也知道这是伦常,不可避免。 但是这是在外面,还是跟不是丈夫的男人媾合,这就超出他的认知了。 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 两人一起见证了一场活春宫。 周围是死一般的安静,这节骨眼上,好像说什么都缓解不了彼此的尴尬。 第84章 逃离 “那个……” “啊!!” 又是不约而同的开口,女人又羞又恼的声音盖过江潮,在他分神的时候,捂脸往外跑。 再在里面呆着她会尴尬死的。 她挂着一张大红脸,在外面不停扇风好降温。 也亏得库房这块隐秘,平时没什么人,不然被人看见她这幅样子,还不定怎么想歪。 江潮没追来让她很欣慰,不见面也避免了尴尬,他难得体贴了一回。 已经到下班点了,路上三三两两都是结伴回家的工人,混在人群里,叶穗觉得安全了不少。 就问世上,怎么能有这么荒唐的事呢? 她一个没结婚的姑娘,会跟一个男人在外面,亲眼观看了一场活春宫。 太无语了。 后背被人摸过的地方,隐隐发烫,这股热流顺着后背流入四肢百骸,又窜到脸颊。 就这样头重脚轻到了楼下。 秦主任跟钱秘书一直没走,就等着她呢,见人回来,秦主任更加担忧了。 “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摸她额头,又惊呼道,“脑袋也烫!” 确实,叶穗此时身上没一处不是滚烫的,但这热度来源并非身子不适,而是…… “明天别来上班,在家休息。” 钱秘书跟着附和,“你这情况,确实不适合上班。” “那明天的演讲呢?” 不上班,正中她下怀,早上那一幕给她刺激太大了,就算明天上班,她状况也不好。 心里这么想,但该维持的形象还得维持。 “这个不用你担心,把病养好就是帮了大忙。” 钱秘书以为她是害怕失去出风头的机会,罕见地出声安慰,叶穗知道他误会了,也没解释。 换成别人,肯定不愿失去明晚登台,在市领导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 别人是别人,她是她,她可不在这些,经过早上的事,目前她就一个目的,低调的活得长长久久。 “那好……”叶穗没坚持,又承诺等状态好些,马上回来。 “不急,不急,” 正回呢,钱秘书示意她等等。 “我先去厂房一趟,办完事我送你。” 她状况不好,加上身边都是危险,一个人回谁能放心。 “这有点太麻烦你了?” 嘴上说着麻烦,神色中带着扭捏,但行为却老实得很,亦步亦趋跟在人屁股后面。 脸上是狗腿子似的巴结笑意,笑得弯弯的眼睛里,就差写着多谢多谢。 钱秘书推推眼镜,无语凝噎。 “走!” 这是要带她一起去了。 钱秘书是有私心的,收购棉桃,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怎么收,是拿钱还是拿棉,换购比例多少,都是有说法的。 厂子肯定不以营利为目的。 但也不能亏本赚吆喝。 来厂房里,就是为了询问一下生产主任一些专业问题,好做参考。 叶穗聪明,有她在没准能有什么中肯的建议。 叶穗像跟屁虫似的,紧随其后。 棉二原名是国棉二厂,算是几个棉厂里规模最大的一个,一厂分了七八个车间。 每个车间都摆着棉纺纱锭,织机,台车,棉毛机。 厂房内没有大规模翻新。 木头做的房梁,水泥抹的地面,并不光滑的墙壁,横在头顶的电线,灯泡,以及里面的机器合二为一。 新旧交替,先进跟历史,突兀又祥和地共存着。 叶穗还在打量着周围环境时。 生产主任已经小步赶来。 见到二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双手握着钱秘书的手,受宠若惊般道,“钱秘书,叶干事,欢迎你们来指导我们工作!” 叶穗敷衍般的笑了笑。 钱秘书的职位按照行政等级划分的话,比叶穗高不了几级。 但因为在厂长手下工作,所以地位颇高,这不自打进来,对方一直殷勤的跟他介绍,虽然也照顾到了叶穗。 但是对待天壤之别。 得,自己也不是主角,就别端着了。 引他们到休息室,钱秘书示意他别忙了。 “你是老前辈了,在你看来一米的布需要多少原棉,耗损又要多少? 咱们怎么收购,老百姓不吃亏,咱厂又没损失?” 钱秘书是干实事的,他来之前都是做好准备的,等他把问题抛出来后,安静等待回应。 对面支支吾吾,好半天没回答。 钱秘书继续抛出几个问题。 对面还是结结巴巴,没一个对到点子上。 气氛尴尬,叶穗为了给人家面子,说是要四处走走,参观学习一下。 钱秘书不耐烦地摆手,示意知道了。 下班了,里面工人不多,但在看见她来了,还是好些人同她打招呼。 光顾着聊天,没注意脚下,走着走着,脚下一空。 要不是旁边正在干活的女织工及时拉了她一把,叶穗早就摔进坑底了。 动静声引来了钱秘书他们。 “怎么了?” 他看叶穗裤子上的灰尘,“受伤了?” 叶穗摇头,“没事,就是踩空一下,咱们厂房咋还有坑呢?” “这个……”车间主任额头溢出冷汗,平常领导们不来,厂房里风平浪静。 今天都做好准备了,事故频出。 他擦着汗解释,“这个车间是以前老厂的,刚建厂时候,好些设备都是建国以前的。 原来这有两个清花机,清花机下面挖着地沟,为的是防止飞花跟棉籽搅到机器里。 后来……” 后来机器更新换代,这玩意就被拉走了,但是当时留下的坑没填。 平时就用木板盖着,今天估计是交班的工人着急回去,就没盖上地板。 工人们经常干活的,哪里有坑,他们一清二楚。 但对状况不了解的,可不就遭殃了。 生产主任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钱秘书还有叶穗,也不是咄咄逼人的,见状识相的要离开。 临走前交代道,“我刚刚问的这些,你私下多观察一下,等弄明白了,再来秘书办公室找我。” “好,好!” 男人如释重负,热情送他们离开。 刚出厂房,叶穗就看见一个白色塑料罐,塑料制品,在日后随处可见,但眼下,可太稀罕了。 出自好奇,她捡起那玩意。 “叶穗,你都多大人了,还捡垃圾玩?快点,再不走天黑了!” 钱秘书推着他崭新的自行车,一个劲地催促。、 “就来,就来!” 刚要上车,就跟对面走来的贺佑打了个照面,见叶穗还没走,他松了口气,“还没走?正好,我送你……” 今天要送她的人,有点多。 正要推辞呢,就见钱秘书笑得跟朵花似的,“贺公安要送啊,那感情好,叶穗,那我就走了!” 为了甩掉烫手山芋,他车子跟离弦的箭一般,那车蹬子都快蹬出火儿来了。 “走。” “你还没下班?” 两人异口同声。 叶穗笑了笑,示意他先说。 “我们走访排查了一天,才得出些线索,有人见今天早上六点多,一个年轻女性捧着盒子进工会楼。 但对方头脸都包着,看不清长相。 我们分析了一下,认为很大可能是陈艳。 江潮怕她再有动作,所以让我跟冯飞这两天轮替送你上下班。” 原来如此。 “我这两天暂时休息,你帮我跟冯飞说一下,就不用麻烦了……” 两人边走边说。 似乎是为了照顾她,贺佑走得挺慢。 他这人,又高又大,性子好,又会照顾人的情绪,两人一路上几乎没有冷场。 眼瞅着快到家了,叶穗示意他别送了。 “我马上到家了,不用送了,今天兵荒马乱的,我就不请你去家里了,等改天,这事告一段落了,我请你吃饭!” “好!”qqnew 看着他背影消失,叶穗卸下强撑起的精神,有气无力往回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边的灯幽幽地亮起,就在这时,叶穗发现,好像有人在看她! 等她扭头寻找视线来源时,又一切无异。 这种感觉,不是她错觉。 草木皆兵的时候,路边半人高的草丛里,突然猛地晃动起来…… 第85章 狗崽崽 看着晃动的草丛叶穗石化在当地,在短短数秒内脑袋窜出好些念头。 会不会是有人藏在里面,伺机对她下手? 又或是藏着什么危险东西,比如蛇之类的……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让贺佑走,直接送她到家门口多好,麻烦点有啥,安全最重要! 拔腿要跑时,一个毛茸茸小脑袋从草堆里钻出来,四处嗅着还发出弱弱的哼唧声。 小家伙还没她手臂长,最多也就两个多月,暂时还在小奶狗的行列。 小狗崽背上带黑,颈、腹都是黄色。 听见脚步声后一对三角小耳朵机灵地转着,鼻子朝她所在的方向嗅嗅,瑟缩得更厉害了。 是只小狼狗。 叶穗没喂过小狗,但女生天生对小小的毛茸茸的动物,没抵抗力。 摸着它小的脑袋,感受到手下身躯的颤抖,又放轻了力道。“小家伙,你还没断奶,你妈妈呢也在周围吗?不过你咋这么瘦呀。” 这么小的狗崽子一般不会离开母亲。 而且这个月份的小狗崽还没断奶,就算达不到肉嘟嘟胖乎乎的程度,也不该这么瘦骨嶙峋。 难道是流浪狗? “嘶”摸它脑袋时手指一疼,抬手一看指腹上竟然破了个口子,毛茸茸的狗头上怎么会有尖锐东西呢? 意识到不对劲,她带小狗崽到路灯下好更好的打量。 这一看她彻底怒了。 怪不得小狗崽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只见它嘴上还有脖子位置,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玩意用铁丝死死绑住了! 狗崽脖子上那几圈铁丝勒进血肉里,那一圈周围有地方已经溃烂了。 狗嘴那处也不容乐观,高高地肿了一圈,铁丝深陷进血肉里。 可能是身子疼痛。 小狗惶恐地扭动着身子,想叫,可嘴被绑住又叫不出。 只能从缝里溢出可怜的呜呜声。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叶穗比往日更加敏感脆弱。 小狗的惨状再次挑起她脆弱的神经。 她以及眼前这个小狗崽,明明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存在。 努力,辛苦的活着,既没抢夺资源,又没损害别人的利益,可为啥就有人不放过他们呢? 为啥有的人心里能这么扭曲,黑暗? 人的命是命。 狗的命就不是命了? 把情绪发泄在弱小的动物上,折磨它们,真能靠着这种凌虐,让他们满足快乐? 百思不得其解。 在温柔触摸下,小狗没那么怕了,明明是受了人类的伤害,但依旧用又黑又亮的眸子,真诚地望着她。 “我带你回去。” 小狗身上拴着的铁丝,已经长到肉里了,不借助工具根本解不开。 可是带回去的话,爹妈那边要怎么说。 天人交战,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把它抱了回去。 至于到家是啥情况…… 管不了那么多! ………… “天都黑了,姑娘怎么还不回来?你去门口接接。” 闺女每天雷打不动五点半下班,到家也就六点,眼下都七点半了,还没见人影子。 担心丫头路上有麻烦,李红英催促丈夫。 叶连山正在院里做木匠活,见媳妇担忧,“她这两天要忙会议演讲的稿子,加个班也是正常。” 话音刚落,巷子里已经传出熟悉的脚步声。 他动作一停,跟媳妇说,“看,说回来就回来了?” 院门打开,叶穗猫着腰进来,刚叫了爹妈,怀里的小东西就开始扑腾起来。 小狗崽太久没吃过东西,这会闻见饭香,小幅度地挣扎着。 见对面两道视线望来,也知道瞒不住的,就把小狗崽放在了地上。 “爸,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把狗嘴都绑上了,我看它可怜就抱了回来……” 先发制人,叶穗一贯用的手段。 都是正常人,见到这种画面,谁不起怜悯之心? 叶穗揣摩人心揣摩的厉害,见到小狗惨状,都没计较她带狗回家的问题。 叶连山沉默地从工具箱里掏出绞剪,“你抱好它……” 狗崽见人带着工具过来,以为是伤害它的,惧怕下挣扎的力度更大,它一扑腾,钢丝陷到肉里就更深,疼得更厉害。 幼崽的呜咽太刺激人的耳膜了。 好在,在叶穗眼里难度那么大的东西,在叶连山巧手中三两下就解决了。 小狗崽子嘴上的桎梏解除后,还有些不可置信,试探性地舔了下鼻头,伤口疼得要命。 但还是边舔边呜呜叫。 叶穗拿了个缺口的碗,给它倒了些米汤,又把蒸的玉米白面两掺馒头撕成黄豆般的小块泡在里面。 怕它营养不良,还从厨房摸出一个鸡蛋,偷摸的打在米汤碗里。 看那小家伙脑袋快埋在碗里,知道这样对伤口不好,但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看它饿死。 狗崽吃一嘴身子就疼地抽搐一下,抽搐完又埋头苦吃于是再循环上一个动作。 还算是精神,应该不会死? 一天的憋闷跟不痛快,在此时终于得到几分缓解。 “叶穗,饭都凉了,还不过来?” 看得忘我时,她爸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飘来。 “就来!” 正好小狗也开始舔碗底了,叶穗心虚地起身。 该来的逃避不了,那就勇敢面对! 这年头粮食就是性命,虽说家里现在有两人上班,但每个月口粮也只是堪堪够的水平。 要喂一只狗,刨去卫生状况,最大难题就是口粮。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顿饭吃得平静,夫妻俩照常问了下今天在单位上的事跟表现。 并没有提狗的去留。 叶穗松了口气,没提恐吓事件,只说还跟往常一样。 用比平时快的时间吃过饭,也不洗碗了,风风火火地翻出前几天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头,要给小狗搭窝。 “乖乖,你暂时先睡在这……” 见它伤口血迹已经有凝固的迹象,欣慰地摸了摸它脑袋。 虽然还是疼,但小家伙眯着眼,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呜呜声。qqnew 说实话,叶穗没养狗经验,她还蛮怕把狗养死的。 见它脖子上的伤口还有出血跟溃烂迹象,怕它发炎发烧,思考片刻,还是装上钱去兽医站了。 也亏得兽医站跟他们家属院直径距离不到二十米。 不然黑灯瞎火,她可不敢乱跑。 叶穗跑出去了,小狗摇着尾巴在门上扒拉。 叶连山看媳妇皱起的眉头,开解道,“咱闺女够懂事了,她要是开口说留下小狗,你就同意。” 当大人的哪儿能看不出孩子的心思? 如果这个狗真的能给她带来快乐,当父母的,又怎么能这点请求都不满足? “就你会当好人!” 李红英叹气,男人打小惯着孩子,她何尝不是? 他们两口子,在叶穗身上就没有过什么原则! 踏着夜色出去,又乘着夜色回来。 扒拉累的小狗崽正趴在门外,两只眼睛充满警惕地盯着夜色。 忽的,它两只三角小耳朵动了动。 第86章 危机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狗崽朝她跑去。 “来得正好!”叶穗一下把它抱在怀里,“来了就上药!” 跟兽医说了下它的情况,人家给她开了点消炎粉跟双氧水。 双氧水清洗伤口,撒上消炎药粉,害怕它舔伤口,又用纱布缠了它脖子几圈。 疼是肯定疼的,但小家伙好像知道她是为它好,爪子搭在肚皮下,一动不动地让她处理。 ………… 次日天刚大亮,叶穗醒了,看了下屋子里的大钟,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 “迟到了,迟到了!” 摸到衣服后手忙脚乱往身上套着。 太着急没看脚下,下床时一脚踢在毛茸茸的东西上,呜咽声随之响起。 叶穗定睛一看,昨晚安顿在外面的狗崽,不知为何又跑到她床下睡了。 刚刚一脚正好将它踢翻。 “对不住,对不住……” 叶穗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梳头发,但梳着梳着,意识到不对了。 今天不用上班啊! 上班时间久了,连偷懒都不会了。 既然起来了就不打算再睡,趿拉着鞋到院里才发现外面静悄悄的。 她爸上班走了能理解。 她妈呢? 一大早就不见人,要知道她平时都没什么社交。 “去哪儿了呢?” 自言自语完,见小家伙歪着脑袋,黑亮亮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 好像在聆听着。 “咦?” 这一看才发现,它嘴上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而且,肿胀的部位好像也消下去些。 “过来让我看看……” 她蹲下身子,小狗崽以为在跟自己玩闹,撒丫子边摇头边往后退,见她没抓住自己,还得意的转圈圈。 叶穗没惯着它。 既然不来,那就去洗漱呗。 小狗崽不明白,为啥好端端的就不跟它玩了,犹犹豫豫的走到她腿跟,扬着脑袋看她。 “过来你!”叶穗伏身一捞,小家伙顺利到手。 哈哈,就这点小脑容量,还跟她斗。 被她抱着,小家伙紧紧扒着她胳膊,呼哧呼哧往外吐气,倒也老实。 一番检查,不得不佩服动物的恢复能力,昨晚还流血的伤口,今天已经结痂了。 而且先前溃烂的地方周围,已经露出粉嫩的皮肉,看来洒的消炎药粉还怪有用。 锅里留着饼子跟鸡蛋粥,还有一点小咸菜,叶穗分给它一小点,刚吃完,院门就开了。qqnew “醒啦?” 李红英进来后,把刚买的猪肉放在水缸上。 “妈,你去哪儿了?” 李红英脸上红扑扑,擦了下汗,做手势解释。 “上次咱们找来的布还剩一块,我给你爸做个罩衣,你红梅婶子说有新的鞋垫样子,我去拿了一些。” 想到上次自家有事,人家帮忙对敌,叶穗也有些感激。 她妈太老实了,有个泼辣些的人在旁边护着,她求之不得呢! 虽然,对方是因为钱而巴结自家。 但这有啥。 她图钱,自己也有所图,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妈,前两天多亏人家帮忙,咱还没谢谢人家,正好我今天不上班,等会我做点好吃的,你跟我一起送过去。” 她没敢跟爹妈说因为恐吓事件,暂时在家休息。 只说过两天有下乡任务,所以提前休假。 李红英点点头。 那人虽然脾气坏,但人家脾气直,不背地里搞小动作,而且有事护着她,还挺对她胃口的。 “傍晚咱们还要打扫火车道,你多做点,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叶穗点头。 在家里小厨房转悠了一圈,看了下食材,她打算做点零嘴送过去。 她家孩子多,做点零嘴,有面子不说,还容易晚上携带。 挖出家里的绿豆,跟熟菜油,她今天要做凤尾酥,这玩意食材简单,就是耗些功夫。 叶穗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绿豆煮耙沥去水分,用勺子擦挤,去了皮后,把它吊在纱布里吊干水分。 锅烧热放猪油,烧成二成热的时候,倒入绿豆沙不停地翻炒,这一步最重要,要注意火候,还要观察绿豆沙的状态。 直到豆沙吐油,酥香浓稠,也不粘锅铲的时候,就把白糖放进去翻炒。 等绿豆沙凉透了,再把上次去朝山沟时,老乡赠送桂蜜花倒进去,一会做馅心用。 馅做好了,接下来就是做皮。 李红英想帮忙,但被闺女婉拒了,“妈,这个比较难,你第一次做拿捏不好,今天你先看我做,等熟了再自己上手。” 她说的不是假话。 这玩意真得费工夫。 先得和成冷水面团,再用刀切成不到一厘米的薄片,煮熟后捞出来擦干。 最后还得用猪油反复搓擦,连续三次才做成剂子用。 皮坯包上馅心,封口朝上,捏成上薄下厚的鸭嘴形饼坯,这才算成功了一多半。 在她妈肉疼的眼神里,叶穗把油罐里的油,哗啦啦全倒了进去。 李红英见状,一下跳起来! “妈,妈,炸的话费不了多少,不是都要用了的,别急,别急……” 在这个家家户户只敢用筷子滴油做衡量单位的年代,她这举动真能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虽然解释了,但她还是肉疼。 不多会儿,小院儿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一个又一个饼皮飞丝,外酥里嫩的凤尾酥出锅,刺激的小狗崽险些香晕过去。 ………… 母女俩带着一半的甜点过去了。 敲开门,见到是她们俩,马红梅脸色并没有多好看。 “来干啥?” 叶穗不啰嗦,掀开盖在盘子上的笼布,露出里面的点心,女人眼睛一亮,从她手里接过。 还是板着脸,但语气已经松弛。 “今晚打扫卫生我会照顾你妈,不用操心了,还有,这两天你咋不张罗挣钱了? 女人长得好看不是本事,会挣钱,有底气才厉害,你咋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不给她反驳机会,这人啪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闺女,你别生气……” 李红英急得替她解释。 叶穗在摇摇头,人家说得没错,女人想自立,单凭长相可不行,挣钱这个路子还是不能丢。 上次捡漏的布让他们挣了笔小钱,但那是一锤子买卖。 加上小苦瓜一直盯着她,自己短时间也不能有大的动作。 越想越头疼,算了,挣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眼下先把今天的大扫除熬过再说。 ………… 家属院内,本厂职工家属,都套上了自己的旧衣服,旧手套,等待着一会开始打扫。 家属院外,有两拨人同样摩拳擦掌,等待天黑。 “哥,咱们这次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杜三抽的那根烟都到烟屁股上了,还是舍不得丢。 放在鼻前嗅了好久,才不安地问自己的老大。 他们手里拎着的,是从乡下戏班子淘换下来的戏服,又旧又破还丑得吓人。 白天看还行,晚上举起这个,艾玛,比见了死人还要渗得慌。 而今晚他们的来意。 就是吓唬这里面一个叫叶穗的,顶顶好看的姑娘。 “嫌不厚道你别来,咱们道上的人讲究最讲究什么?义气!人家主家都给钱了,咱这会走,良心吗?” 二十来块钱! 这年头的小娘皮们,还真有钱。 只是吓唬一下,出手就这么大方! 虽说他们不太讲道义,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都饿得吃不上饭了。 谁还去管别人咋样。 所以那姑娘,要怪就怪自己倒霉。 就在男人掏出一直舍不得抽的烟,暗自陶醉时。 杜三顶了下他老大的肩膀,“大哥,你看谁来了?” 男人眯眼往前看。 几丈开外,膀大腰圆的王和平,带着几个同样不学无术的男人,牵着几条凶神恶煞的狼狗。 大摇大摆地走到他们跟前。 “王和平!” 这几个字眼,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87章 扫火车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嫌恶意味明显,“你们怎么在这?” 好像他们一来就脏了这片净土似的。 跟杜三那群农村户口持有者的‘盲流’不同。 王和平一行也没工作,但是人家是城市户口,说好听些,现在只是家中待业而已。 明明都是这祸害社会的毒瘤,但因户口不同,好像就划分了阶梯,反正谁都看不上谁。 “关你屁事!” “格老子的!在谁地界你不清楚?几天没动手皮紧了,想死自己直说老子成全你!” “哥,放狗咬他们!” 王和平兄弟们不满叫嚣,一副不把他们教训服气就不罢休的模样,更有人直接要解狗链。 “住手!” 放狗咬可不行。 不是因为怕惹事,而是这些狗对付的另有其人。 哥几个费了老大功夫把流浪狗抓来,找了养狗的兄弟训练了些时候,又饿了几天。 一旦放开不见血绝不撒口。 今天算他们运气好。 “今天心情好,就不跟这些乡巴佬浪费打嘴仗,你们滚得远远的的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只要撑过今晚,下次再碰到这些杂碎,一定给他们好看! 他们牵着狗怕打草惊蛇不敢走正门,挑家属院里的人都开始各忙各的,这才从狗洞钻回去。 一路仗着对地形熟悉专门挑人少的路走,就这还是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和平,和平!” 他脚步加快,但对方更快,三两下追上了他。 “你跑什么?” “婶子,是你啊!”他松了口气。 孟玉兰没跟他闲话太多,趁没外人鬼鬼祟祟掏出一件衣裳给他。 “这是那丫头穿过的衣裳,你收好,今晚婶子跟你妈的仇就全靠你了!” 孟玉兰最近火气可大,她在叶穗那没讨了好就算了,谁知闺女为给自己报仇,也掉到那人陷阱。 被停工一个星期。 工会就那么大点地方,闺女被停工,那些人还弄不清楚来龙去脉? 还有她妯娌王红霞,她昨天没少在自己家闹腾,还说是为了给她出气,才沦落到打扫公厕的地步。 最后走了还不忘从自家拿走一盒水果蛋糕,那玩意是她从堂姐家搜刮来的。 形状像枕头面包,咖啡色,松软香甜一个要小五块呢! 本来是哄闺女用的,谁知便宜了她! 不过也没白拿,妯娌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特意让侄子送了些玉米面来。仟千仦哾 她就趁这机会把叶穗欺负他妈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下。 血气方刚的小子一听,果然怒火中烧叫嚣要给她妈出口气。 俩人一合计,马上想出这么个法子。 让狗咬她一顿,最好能把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咬毁容,方才能解她心头恨意。 王和平接过那件衣服,跟她打包票。 “就等我好消息!” 他胸有成竹说完,又道,“婶子,你没事了就去帮我妈打扫一下公厕?” 孟玉兰笑容僵硬,公厕那儿又脏又臭,蛆虫乱爬,她疯了才去那地方受罪。 “真是孝顺孩子,不过和平婶子今天还有事要办,不能帮你妈了,等明天你们来家吃饭……” 怕他再说什么,赶紧分别。 跑了老远距离,确定看不见自己了,她才放缓了脚步。 前段时间,堂姐耳提面命让自己别惹事,一切低调,她也是照办的。 可她退步没换来风平浪静,那丫头反而更变本加厉了。 这谁能忍? 好在屈辱的日子只到今天,只要今晚事情一成,她就能立大功,还能在棉二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件事已经是万无一失,所以她才敢放心让侄子对付叶穗。 只要今晚一过,他们两家马上天差地别。 叶穗,她会受到十倍惩罚! ………… 下班铃一拉,大喇叭一响,不管男女老少大家精神抖擞地奔赴各自的‘战场’。 叶穗母女也不例外。 穿着旧衣服戴着套袖脑袋上还用毛巾把头发包得严严实实。 一路收获邻居们艳羡的目光。 叶穗不明白为啥就是扫个火车干啥引来那么多羡慕目光,被她妈一解释,才恍然。 洗煤厂在本地是重要经济支撑,在矿务局领导下,拥有完整的采矿洗煤选煤运输产业链。 厂子的成品要运出去,厂子还要收购大批的木材,外地的原煤,所以买了专门的火车车皮,还申请了专门的拉运路线。 因为国家的森林资源主要集中在东北、西南和西北的少数地区,本地又被采伐条件和车流的限制。 每个月,厂子都会去这几个地方的订货单位拉木头跟其它一些原料。 有时候订货少,车厢也满不了,拉着空车皮多亏得慌,所以有时候市里一些单位跟集体,会从厂里租车皮,拉些东西回来。 卸车的时候碰上黑灯瞎火。 卸车工人不仔细或者没看清,很大几率会遗漏东西。 每次家属扫车皮,捡点土豆萝卜轻而易举,听她妈说,运气好些的,捡到挂面也是有的。 因为是群众无私打扫,这点福利也是厂里默认,可以让人自留的。 缺吃少喝的年代,谁不乐意来干这个活? 以前这个好事,都落在安全组长王海霞或是她的‘亲信’身上。 所以不管是打破垄断还是能捡到好东西,都是让人羡慕的一件事。 李红英嘴上不说,脸上的红润,咧开的嘴角,无不在表露着她的自豪。 她闺女真的好厉害。 走一半看见马红梅,这会正在掐腰跟王红梅对骂。 她俩闺女大的十七,小的十五,此时也没闲着,小的加入战局跟她妈一起骂。 大的则是在劝架。 女人多了事非就多。 但是吵架对方是王红梅,叶穗猜测对方找茬的可能性大些,她抢走好活,对方拿捏不了她,还不把火气撒在帮忙的人身上? “婶子!” 叶穗笑眯眯跟人打招呼。 “干啥?”吵架没吵过瘾她皱眉望着母女二人。 “不是说好一起去扫火车吗,都等你好久了!” 听见她的话,对面那些人呆愣了,打扫火车是肥差,能捡好东西,她就这么大方让出去了? 天上掉馅饼,马红梅哪儿还有心思跟她吵,怕叶穗后悔似的,带着姐俩儿飞速窜来。 到她跟前气喘吁吁道,“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快走!” 不是她傻,能捡东西虽然好,但要爬上爬下干活,她哪儿有那么能干。 这一家各个能干,帮忙干活自己再分人家一半战利品,再公道不过。 第88章 你是她的人? 没几步叶穗察觉出脚下异样。 低头一看,好嘛,家里的狗崽竟跟出来了! 也不知道它跑了多久,此时累得呼哧呼哧直吐舌头,见她看过来了还咬她裤腿玩。 弯腰抱它起来。 小狗崽嘴上一皱全是土,眼睛依旧黑亮澄澈,被人抱着还不老实,一个劲舔她手。 “哇,好可爱的小狗!” 马红梅二女儿今年十五,性子跟她妈如出一辙,但又保持着几分少年的天真。 见狗崽可爱,伸手就要摸。 叶穗配合着往她跟前凑了凑。 她就说嘛,没有人能抵挡小狗崽的魅力。 不过那姑娘手还没摸到它,刚还跟叶穗卖萌的小家伙瞬间变脸,咧嘴露出来乳牙。 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威胁声。 小姑娘嗷的收回手。 “吓唬我?我还不稀的摸你呢!现在我收回夸你的话,你一点都不可爱,哼!” 脸上挂不住的小姑娘哒哒哒跑远。 叶穗看着怀里卖萌小家伙,头大了,送它回去明显不现实。 背后盯着她的眼睛不少,特意送狗回去被人看见了,没准要说她逃避劳动,是享乐主义。 让它自己回去,没准半路就被人抓了吃了狗肉。 现在可不流行动物保护,老百姓首要目的还是要保护自己的肚子。 思来想去,还是带它干活最现实。 ………… 铁道上,一列列黑皮车厢安静地卧在铁轨上,长长一列好像延伸到了天边。 几乎跟绚烂的彩霞连接了。 没有高楼大厦,也没人工干预过的景色,周围万物是一种浑然一色的浩瀚跟壮丽。 “不打扫就让开,别挡路!” 叶穗还在感慨时,马红梅略有不耐的声音响在耳边,扭头一看,皱眉掐腰的女人,一下将她拉回现实。 “对不住,婶子你忙。” 给人家让了地儿,目送她踏着灰尘离开。 脾气虽然不好,但人是真勤快能干,有求于人,叶穗态度放得很低。 天儿越来越冷,天黑得也越来越早,她们刚干了没多大会,铁道旁黑色的电线杆已经亮起了灯。仟仟尛哾 叶穗抬头,捶了捶发酸的后背。 刚要休息,就听见董二妮雀跃的声音传来,“妈!大姐!李姨快来快来,这个车厢底儿有十来个土豆!” 话音刚落,黑暗里就窜出三个人来,在叶穗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她们嗖嗖嗖地爬上了车厢。 捡漏的快乐难以想象。 散落在地的土豆,没来得及卸完的花生,带着泥的萝卜,还有其它零星的干货,惹的她们时不时惊叫。 叶穗没去凑这个热闹,她只想快点扫完回家。 “乖乖!” 这小玩意太跳脱,一会爬高一会窜低,而且它还是黑乎乎一团,钻到夜幕中自己找都找不到。 把它叫回来。 叶穗干脆摘下头上的布,跟套袖绑在一块,弄成个小包袱绑在腰上,把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放在里面。 正好小家伙也跑累了,此时小小的脑袋乖巧地靠在她腰上。 唰唰唰。 月色朦胧,头顶着一盏明灯,脚踩模糊月色,她一直往前扫啊扫的。 逐渐跟大部队分开。 “就是现在,上!” 蛰伏在黑夜里,等待了许久的盲流们,终于找到她落单。 此时雀跃的扛起扮上戏服的草把,准备行动。 原先在她腰窝上休息的小狗崽忽然警醒,小耳朵在夜色里转动,忽地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没找到目标的王和平他们,脚步一停。 他们牵着的狗,似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个劲地朝黑暗里某个方向狂叫。 “找到人了!” 这个点装卸工人都下班了,只有来打扫的人还在,此时狗叫的这么厉害,肯定是发现了她。 几个男人大手一挥,引狗朝那个方向跑去。 两拨人为了同一个目标人物,此时又相遇了。 “你们?” “是你们!” 两拨人狭路相逢,相看两厌。 “你来干啥!” “你们又来这干啥!” 黑暗里,他们怕打草惊蛇,不敢太过高声喊叫,但语气里的怒气跟硝烟,无法遮挡。 不知谁先吐了对方一口。 两拨人白天就攒着火气此时找到发泄的机会,新仇旧恨使得他们互相殴打在一块。 狗崽又开始叫了。 叶穗拍了拍狗头示意安静,狐疑地往后看了两眼。 没什么啊! “大晚上又黑漆漆的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吓坏我你以后就饿肚子!” 敲了敲狗脑袋,叶穗继续清扫。 见她往前走了。 月色下扭打在一起的人像是重启了开关键,你揍我一圈,我揍你一拳。 用最原始的手段打最狠的架。 两老大打起来了,小弟们也不甘落后纷纷加入了战场。 但他们不敢惊动叶穗。 所以厮打在一起时不敢弄出任何响动,跟演无声电影似的。 放哨的在盯着叶穗,见她扭头,急忙提醒。 大家一动不动。 等她一走,重新挥舞拳头。 那些穿着戏服的稻草人随着他们打架翻滚的动作,在草丛里时上时下。 搞得草丛无风自动,吓死人了。 “大哥,大哥,叶穗走远了!” 杜三把对手压在地上,看着叶穗的背影,小声提醒老大。 “叶穗?” 王和平一愣,“你们是她的人?” “什么谁是谁的人,听这口气你认识她?不对,你才是她的同伙!” 被杜三称为老大自认为他看穿了真相。 两人年岁相当,又在同一个院儿里长大,不能说是青梅竹马,肯定也是两小无猜。 一时间,双方都误会对方是叶穗的朋友! 打得更激烈了。 两拨人打得正酣,谁都没注意到先前拴在电线杆上的疯狗们,这会疯狂地挣脱开绳索。 戴在狗嘴上的罩子也在挣扎过程中掉了。 七八条大狗嘴角滴着涎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前方,在空气里嗅了嗅,猛地朝前窜去。 王和平被压在地上,感受到狗跑过去时带起的尘土跟小石头无情地砸在脸上。 等灰尘落下尘埃落定时,连根狗毛都没了。 “坏了!” 刚刚为了找到叶穗,他给那些狗闻了她的衣服,本来是想找到人后吓唬她,再放不怎么凶的狗咬她。 他想报仇不假。 但不想弄出人命! 饿了那么几天,那么多狗一下出动,她不死才怪! “松开!” 黑暗里,他扯着嗓子叫唤。 ………… 狗崽叫声越来越急促。 它虽然月份小,但动物本能驱使它察觉到危险。 不顾叶穗阻挠蹦了下去,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冲着浓重的月色扯着稚嫩的喉咙叫了起来。 它如此反常的原因,自己终于知道了。 因为在未知的黑暗里,数道奔跑以及狗叫声,逐渐朝她逼近。 夜色中数道跟灯笼似的凶猛眼睛,正朝她凶猛地扑来! 第89章 逃生 就在那群狗朝她扑来的一瞬间,叶穗头皮发麻脑海里瞬间涌出无数个念头。 跑? 还是不跑? 跑的话,她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 要是不跑,原地等死吗? 对面是野狗啊。 火车道周围是空旷,也跟外面山林空地自然连接,可谁也没听说过周围有野狗徘徊。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抵不过身体自然反应,眼瞅它们快要靠近时,捞起狗崽就跑! 别管狗会不会追来。 追上后果怎么样。 那都不是眼下要考虑的,她要做的就是跑,拼命跑,玩命地跑! 两只野狗完全可以把人咬死,更何况追她的有七八条那么多! 可不论她咋的拼命地跑,也顶不住四条腿的追。 眼瞅马上被咬了,唰的一下停下。 野狗跟着她停下,呼哧呼哧,猩红长舌上滴着令人作呕的口水,将她围在圈里。 七只狗,别看饿得瘦骨嶙峋,但眼神里的饥饿跟凶猛仍旧不容小觑。 说句难听话,这个阵容撕碎两个她绰绰有余。 呼哧呼哧,分不清是狗的喘息,还是她的喘息。 大家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最先有动作的是怀里的小狗。 在怀里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叶穗捏住它嘴,有雄心壮志是好,但这情况能挑衅吗?他们俩合起来还不够人家一口嚼呢! 打量一番后意识到叶穗这个人类没什么危险,领头那只大狼狗前膝弯曲,摆出猎食进攻的姿态。 有它开头剩余几只不甘落后,张着血盆大口冲了上来。 在它们飞身上前的那一刻叶穗死死闭上眼。 我命休矣! 咆哮的狗叫,腥臭的呼吸迎面扑来。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但是撕咬扑食的声音不绝于耳。 完了完了一定是死了! 不然怎么感受不到疼痛? 但不对啊,作为一个有丰富死亡经验的人来说,这次感觉咋跟上一次不同?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她没死,她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但是不知为何那几只狗好像起了内讧。 两条大狼狗跟保镖似的护在她身边,其余几只身上带伤正找角度伺机扑咬。 美食在前它们自然不会放弃,找准时间猛扑上前,它们有动作时,护在身前的两条大狗不甘示弱也咬向对方。 都是流浪狗,还是被训练过专门攻击人的饿狗,哪个实力弱? 可她不明白。 为啥这中间的两只会反水。 那只体型大点的狼狗,跟最先想扑来的那只撕咬在一起。 俩都是成年公狗,眼睛发红,互相咬在脖子上,狗毛跟下雪似的满天飞。 另外一只则在她脚下站着,身子匍匐,恶狠狠盯着其余四只,大有它们敢上前,就要把它们撕碎的狠戾。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 在车厢里捡漏的几个人太开心了,开心到让她们忘记外界一切,连叶穗不在都忘记了。 她们沉浸在快乐里,只希望这一刻能天长地久。 直到数道不断晃动的光亮打在身上,才暂时把沉浸在欢喜中的几人拉出来。 “红英!” 驮着腿赶来的叶连山,看见媳妇还好好地站在这,不由得松了口气。 天黑隐约看见媳妇身后跟着俩年轻姑娘,以为闺女也跟在其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怎么了?” 马红梅看见保卫科跟公安都来了,一头雾水,不过怕他们追究自己捡火车,赶紧解释跟她们是一伙。 冯飞顾不得擦头上的汗,找了一圈没看见叶穗,着急问道,“叶干事呢?她人呢?” “看你说的,这不是……”叶连山想给他指闺女位置。 却在明亮灯光中看清楚来人面貌,这不是他女儿!qqnew 两人只是年龄相仿,身形相似,他认错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叶穗呢?!”他着急问着。 是啊,叶穗呢? 人哪了? “还愣着做什么,找啊!” 一群人急急忙忙散开来找,刚开始马红梅捡菜被打断还挺不开心,但在找人路上听那公安讲了缘由。 脸也难看了。 这不铁道这每天拉运大批煤炭,拉煤呢,哪能不掉煤,虽然厂子三令五申,不许人来捡煤核,但不听话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今晚这不有人拎着袋子偷摸来捡了吗? 不过他在捡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他看见有好几条野狗扑人的一幕。 七八条野狗围着一个人咬,就算他是个男人,也不敢去逞英雄,这不,思来想去大半天,还是抵不住良心的谴责。 跑保卫科去通知人帮忙。 正巧今天轮到冯飞保护叶穗,知道她在大扫除,想着在厂子里安全,就没守在身边。 男人一来报案,他就察觉到不对,打听到今晚打扫火车的又是叶穗,他汗毛瞬间竖起。 这不急慌慌过来找人了。 叶穗可千万别出事,要是真出事了,他咋得跟人交代啊。 保卫科的人刚解释完,李红英就呆滞了,意识到女儿可能要被狗咬,甚至是…… 当时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马红梅这么一个爱财如命的人在见她话都说不出,眼泪跟决堤般的流淌下来时。 罕见地把捡起的菜扔到了铁路边,不由分说地背起人,跟上了大部队。 狗叫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低。 想到耽误了那么久,它们可能得逞,那个漂亮姑娘可能被野狗分食…… 大家沉默起来。 就连叶连山这会都走不下去,跌跌撞撞地倒了好几次。 ………… 叶穗不知道别人在找她。 野狗讨不了好,在失去两个同伴后,夹着尾巴溜走了。 地上大滩的血迹,满地的狗毛,无不彰显着先前战场的惨烈。 那只体型大些的狼狗,这会身上脖子上都是血窟窿,撑到周围安全了,它才倒在地上。 呼哧呼哧,灼热的气息扬起了地上的尘土,另外一只体型小些的狼狗,在大狗身边无助的嗅着它。 低低的呜咽着。 一直被叶穗抱在怀里的乖乖,此时挣脱了她的怀抱,小跑到两狗的跟前。 那两只大狗的视线一直落在狗崽的身上。 见它跑过来了,躺在地上的公狗抬抬脑袋,似是想舔它,可惜脑袋笨重,刚抬起又无力地垂下。 相对于体型小些,但依旧骇人的母狗,此时没了先前对敌的凶残,见小狗靠近,先舔了舔乖乖的毛茸茸的脑袋。 嗅了嗅它脖子上的纱布,又人性化地用爪子碰了碰它的嘴。 小狗在地上翻了个滚,露出软乎乎的肚皮在它跟前撒娇。 母狗向叶穗投来一个眼神,那是温顺,感激的视线。 刹那间,叶穗瞬间清明! 她求证似的看了看母狗腹部下面,果然还在哺乳期。 又看了眼,跟乖乖不论是毛色还是爪子上的图案都一模一样的公狗。 眼睛酸酸的。 怪不得她第一眼就觉得大狗眼熟! 怪不得这两只狗不攻击她! 怪不得乖乖一个劲地叫着! 原来昨晚阴差阳错救下的幼犬,竟是人家的崽子! 第90章 死的怎么不是你 因为它,两只狗才选择保护自己。 可笑她竟自以为是天生运气好。 受伤的大狼狗身下流了大滩的血迹,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弱。 小狗崽不明所以,一个劲儿在两只狗跟前蹦跶跳跃。 大狼狗的视线一直望着它,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逐渐变小,变小…… 直到它闭上眼睛。 乖乖还不理解生死,小脑袋一个劲地顶着它。 叶穗的眼泪决堤了。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 可是这事应该怪到自己头上吗? 脑袋乱哄哄,眼泪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直擦一直流,乖乖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在大狗跟前徘徊,小心翼翼舔着滴到她手背上的泪珠。 叶穗泪眼模糊之际,想摸它,就在这一瞬间,先前还在哀叫的母狗。 一下狰狞起来,不停朝头顶黑乎乎的车皮狂吠。 叶穗扭头的功夫,一道黑影垂直落下,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她的脚下。 背后只有火车车厢,从那上面掉落,高度最少三米,那人此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活着没 叶穗暂时从大狗离世的悲痛中清醒。 屏着呼吸到分辨不了性别的人跟前。 脏污的衣服满是异味,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一团一团落在后背,怪恶心的。 叫了两声对方没回应。 叶穗小心地将那人翻面。 看清楚她面容后,叶穗眉头紧皱。 虽然当初只见过一两面,而且中间隔的时间也很久了。 但只用一眼,叶穗就已经认出这是陈艳! 害死杜家三条人命,又将炸弹包装成礼品送给她。 险些将她跟江潮一道炸死的罪魁祸首,陈艳! 市里发了通缉令,好些人都没能找到对方,就在大家怀疑她是不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时,她竟然凭空出现了。 还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摸她还有气,又怕这人清醒后对自己不利,叶穗把毛巾撕成两半系好。 把她两只手死死绑住。 刚刚做完这一切,纷乱的脚步声从黑暗处袭来。 王和平气喘吁吁的,终于到了。 一路上的担惊受怕不安惶恐,在看见叶穗还俏生生地站在那时,终于散去。 还好活着,还好人没死。 可惜,他嘴角的笑容没维持太久,黑暗里一道矫健的身影已经朝他扑来! 那只母狗一改先前在叶穗跟前柔顺的模样,露出森白的牙齿,一口就咬在他腿上。 王和平在毫无准备情况下被扑在地上,那狗毫无章法下口又重,他哀嚎声几乎刺破人的耳膜! “救我,救我!” 王和平打着滚,被狗撕咬的时候,还在不停喊着同伴救人。 可眼下这种情况,谁敢出手搭救? 那狗下的死口还一个劲地扑食,地上满是血迹,这会插手不过是给狗加餐。 就在他求救声越来越小时。 喊着叶穗名字的声音,越来越近。 叶穗神色木然地望向出声处。 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洞时,她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边朝大狗跑去一边高声喊道,“不要!” “砰!” 黑暗里一声枪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那只母狗脖颈上挨了一枪后躺在地上,脖颈一处突突地往外冒血。 因为离得太近,喷溅的血液溅在了她的脸上,手上。 灼热到滚烫的血迹洒在她阳春白雪的脸上。 像是涂了浓墨重彩的油画,又好似尘封百年的塑像点了睛,那张本就娇艳的脸,突然就绚丽灿烂。 一瞬间有了惊心动魄的美!仟千仦哾 喊叫声越来越近,她就坐在地上,麻木地摸了下脸上的血迹。 狗崽似乎也被那声枪声惊醒,瑟缩在大狗的肚皮下。 冯飞等人这会终于赶来了,看见她满脸的血迹,身上也是血腥,害怕到极点。 “叶穗,叶穗!” 周围满是叫她的声音,别管声音多大多担忧,叶穗好像一点都没听到。 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只虚弱的母狗,见它努力撑着身子,却又失败倒下。 最后只能用鼻子朝她的方向推着小狗。 直到叶穗抱着它,母狗再也撑不住,无力的阖眼。 “叶穗,叶穗,你看看我,你别吓我啊!” 冯飞收起枪后,不停摇她,摇了半天,直到那双涣散的眸子重新聚起焦来,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可惜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叶穗没理自己,起身,径直走到因为疼痛而缩在一起的王和平跟前。 他这会疼的五官抽搐,腿上胳膊以及看不见的地方,都是血窟窿。 在万般难受时,见叶穗不痛不痒地站在自己面前,似是炫耀一般,怒从心起。 要不是为了报复她,自己怎么会被狗咬! 都怪她,都怪她! 这种坏到骨子里的人,从不会反思自己,他只觉得自己受伤,那完全是别人的错。 “你他妈真的是命大,七条狗都弄不死你?” 果然是他。 母狗不会无缘无故地咬人,如果不是背后虐待,害他们母子分离的凶手出现。 它不会下死口。 今晚的灾难,一切因他而起。 “等你死了我还健健康康活着呢。” “等我好了,看我不弄死……啊!!!”惨绝人寰的痛呼声再次响起。 只见叶穗死死地踩在他被狗咬的伤口,不断用力,用力地碾压。 在他痛到扭曲的神色中,一字一句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叶穗从来都是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就那两次露出些本性,也只是在江潮跟前。 此时她脸上带着血。 神色冷然,脚下发狠的踩着男人,置他痛苦辱骂哀嚎求饶声全然不顾。 她眸里怒气翻涌,“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叶穗已经没多少理智存在。 脚下还在用着力气时,脖颈后传来剧痛,理智愤怒等等情感一下从身体抽离。 她软软地倒在来人怀里。 江潮看着莹润小脸上沾染的血迹,拿手指擦拭了一下,看见不是她受伤,才默默松口气。 叶连山夫妻跑了过来,一个劲问她怎么了。 “她情绪太过激动,对身体不好,先把她弄晕,让她缓和下,你们一会把人带回去,检查检查身上有没有伤。” “好的,好的!” 冯飞被他家队长看了几眼,心里一个哆嗦。 看着满地的血迹,几条大狗的尸体,还被咬到险些丢了小命的男人,后怕一阵阵袭上来。 还好她还活着,还好这会躺在地上的人不是她…… 所有人视线都在叶穗身上,冯飞为了将功补过,赶紧把地上人事不知的人拖了过来。 “头儿,这不是陈艳吗?她手怎么还被绑着……” 董二妮胆子大,这会凑热闹似的围了过来。 打量了一会后忽地开口,“这不是叶姐姐的包头的毛巾?人是她抓的吗?” 几人视线又落回到被人抱着,人事不知的姑娘身上。 从恶狗包围中逃过一劫,又抓住了一直潜逃的陈艳,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又是哪一方神仙啊! 第91章 为什么? 动静闹得大,还动了枪,厂里面是瞒不住的。 所以在江潮抱着叶穗,王和平狐朋狗友们抬着疼晕过去的他,沉默地往家属院时。 听到动静的那些人已经快速的围拢过来。 王红霞从保卫科人嘴里知道儿子被咬,半条小命都没了的时候,魂儿都飞走了。 挤开人群后看着昏迷的儿子,哭天抹泪的扑在他身上。 “我的儿啊……” 她痛哭流涕的样子不是作假。 别管这对母子对外如何,在别人眼里形象如何,但人家母慈子孝是不容怀疑。 不然王和平也不会为给他妈报仇,想出这么个法子。 擦了把泪,她视线环顾人群一周。 看见被江潮抱在怀里,用衣服盖住脸的叶穗,跟饿狼似的扑上前去。 但是被马红梅隔开了。 “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我儿子为救她小命丢了半条,我还不能打她一顿? 她就是个妖精,不然怎么能招惹这么多野狗!” 王和平带狗蹲叶穗的事知情者不多。 那些小弟也不会傻到出卖他,不然作为同伙一网打尽,大家一起去监狱里吃牢饭? 至于跟他们打架的那群人。 就更加不会了。 一来他们来这目的不单纯。 二来道上规矩,他们能打架可以私下抢地盘,但在出事后要一致对外,尤其是公安。 不然下次他们倒霉了,没人帮忙就算了,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大家沉默不语,更让女人坚定心里所想。 王海霞咬牙切齿,“她自己要死就去死,拉我儿子做垫背干啥!儿子啊,你心干啥那么好,就算是邻居,是一个家属院的,干啥豁出命来救人!”qqnew 大家不明真相,也无力反驳她。 毕竟当时最先跑过去‘救人’的,是王和平。 可是这些话就能糊弄下不知情的。 江潮跟冯飞才不信她说的。 如果真是救命恩人,叶穗不会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来。 “我儿子要是好好的,一切好说,你们赔钱就能算了。 要是伤得重了落了残疾,姓叶的,你闺女得嫁给到我家,这辈子做牛做马,她得报我儿子的恩情!”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儿子这几年因为没工作,又经常闹事,劳改过几回,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姑娘愿意跟他谈对象。 叶穗这丫头虽然看她不顺眼,但不能不承认她长得好,身姿曼妙,工作也好。 不是这次意外,儿子也找不到这样条件的人。 这个念头一生,就再也扑灭不了了。 叶穗悠悠转醒时,就听见这么不要脸的言辞,好不容易清醒些的头脑。 此时又眩晕起来。 她嗖的一下摘下脸上遮盖的公安服装。 冷声道,“想娶我,做你的春秋大梦,还有,你这辈子也别想着做婆婆的美梦了,我要告你儿子,告他圈养野狗,利用野狗故意杀人!” “你放屁!” 对自己儿子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的王红霞,气得一下蹦了起来。 “你说这些野狗是我儿子找的,就是为了杀你?你有证据吗?你把人证人给我抓来!” 见对方语塞。 她气焰更盛,看着叶穗脸上的血迹,掐腰道,“你个破相的,还有脸来挑我儿子? 你就在家当个老姑子!要不是看你工作好,你以为我愿意让你进门啊! 还有我儿子是救人英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他都是救你受伤的!你要不给我找个目击证人,我就去告你! 现在,马上,你把证人给我拉出来,证人呢?!” 她洋洋得意。 周围人堆集的越来越多,为了给儿子扬名跟示威,王海霞越发嚣张。 这种被人注目的虚荣心,让她忘了该第一时间去把儿子送到医院。 她咄咄逼人,丝毫不让。 叶穗咬唇,她真快被气死了,明明就是他做的,可是自己苦于没有证人就吃这个哑巴亏。 眼下她要如何替自己辩解。 难道拿两只死去的狼狗当说辞吗? 又有谁会信。 看见对面那小丫头被噎住,王海霞笑得越发得意。 只是笑容没来得及停留太久。 一道男声传来,“我就是证人!” 叶穗他们嗖的抬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年轻,挤开人群,眼睛赤红地喊着,“我就是证人!” “杜三!” 同伙老大急忙制止。 可不管如何拉扯,怎么劝说,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我亲眼看见他跟他的朋友,牵着狗进家属院的!” 围观人群哗然。 王和平这小子真不是东西,家属院里老人孩子那么多,他还敢带野狗进来? 咬伤人咋办! 王海霞指着他鼻子道,“你是叶穗同伙,你为了给他做假证,故意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看她马上要动手,江潮厉声呵斥,“安静!” 又抬起下巴,“你继续说!” 江潮人高马大,又是一脸威严,他一开口成功控制住了场面。 杜三擦了把眼泪,“我后来偷偷跟着他,亲耳听见她跟另外一个女的碰头。 那人给了他一个衣服,说是让狗闻一下这个,就可以成功找到叶穗,王和平还叫她婶子……” 孟玉兰! 这下邻居们表情更加了然。 这就没假了,一个外人要不是真看见他们谈话,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亲戚关系? 冯飞激动地跳出来,“那他们为啥这么做,你听见缘由了吗?” 杜三点点头,“好像是那个同志欺负了王和平的妈,让她扫厕所了,所以他才想报复……” “你胡说!” “我没胡说!”杜三情绪激动,“看见他领狗回来的又不止我一个,他同伙们都是帮凶!” “住嘴!” 已经疼晕的王和平此时再也不能装睡了。 其实他妈扑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醒了,不过他妈在为自己扬名,他就心安理得地装睡。 眼下情况超出可控范围,他醒了。 疼得快抽过去的男人,指着他恶狠狠道,“你又是什么好人,你们今晚来这目的就纯粹吗?” “我目的是不纯粹,但是我们没想害人性命,你教唆恶狗伤人,你就是犯了故意杀人罪,你就该劳改!” 王和平经常劳改的人,不可能不认识江潮。 此时见他已经把目光锁向他的小弟,不安达到顶峰。 没人能在江潮手里全身而退的。 恐惧笼罩下,他声嘶力竭喊着。 “老子跟你有多大仇,那死丫头又跟你有多大的恩,你要这么豁出去的帮她!” 是啊,叶穗也疑惑。 初次见面又没交情,是什么让他抛弃了江湖道义,这么护着自己? “为什么?” 杜三被这么多人盯着,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让人心里难受。 等了好久好久,他稍稍止住了哭意,打着哭嗝指向叶穗,“因为她抓住了陈艳! 因为我曾经叫了几年嫂子的人,把我一家全屠了,我爹我娘我大哥全被炸死了! 因为我姓杜,因为她是我的恩人!” 那段尘封的,不敢让人回忆的记忆,重新窜上脑海。 坍塌的房子一地的血迹跟残肢,见不到的亲人回不去的家。 午夜梦回几乎没把他逼疯。 而那个折磨着他,让他万分痛苦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凶手,是叶穗抓到的! 第92章 嫁给他 原来如此! 当他哭着解释完,叶穗也惊呆了,她抓住陈艳是无心之失,可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回报。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杜三哭的凄惨,好像要把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冯飞现在负责调查那件事,自然也见过那日的血腥跟残忍,思来想去,所有安慰化为一声叹息。 有些同情的拍了拍他。 杜三拿袖子擦了把眼泪。 “知道我为啥护着她了?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以前不知道她是谁也就算了。 今后谁跟她作对,那就是跟我作对!” 王和平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江潮不再浪费时间,示意冯飞带着他去看病,等看完病再收押起来。 大家有序行动。 “不行,不行!” 王红霞护着儿子不让公安碰他。 后来又求救似的扑向叶穗,碍于江潮威严,她不敢靠近。 “叶穗,婶子收回先前说的话,这样,我今天做主,不管你脸伤成啥样,我们都娶你过门。 这事计较起来,其实你的错更大,要不是你害得我扫厕所,和平他咋……” 看见叶家夫妻俩表情越来越难看。 她一脸大方,“看在咱们要当亲家的份上,那件事我不追究了,红英改天选个好日子……” 话还没说完呢就挨了个大嘴巴。 李红英没停手,连续又打她两巴掌! 清脆的声音可好听了。 再温柔胆小的人都有一个不能触碰的底线,而她的底线就是叶穗。 如今闺女受了这么多委屈,还险些没命,她还能忍?当时就抡着巴掌扇人。 王红霞怒火中烧马上要回击时,董二妮窜了出来,把人死死抱住,大喊道,“大娘别怕,使劲打! 把我叶穗姐害成这样一点不惭愧,还用施舍口气说要娶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出理了? 你还委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王海霞扑腾,“她不是好好站在这吗?” 脸上那点伤又不影响吃喝,为啥死抓着不放! 她儿子命都快没了。 “谁说我好好的?” 叶穗拍他胳膊,示意男人放她下来。 当着几人面儿拉高裤腿儿,露出昨天在厂房受的伤。 她细皮嫩肉的,稍有点碰撞,伤口周围就青紫一片,晚上光线不好,猛一看还怪吓人。 “眼下你磕头求饶都没用,我有人证物证,你就等你儿子吃牢饭!” 说完又朝江潮伸手,示意他抱人。qqnew 演戏演全套,都伤成这样了再自己走回去,可信度要打折。 江潮挑眉,似有犹豫,但他到底拗不过坚持的叶穗,在她朝自己走了两步,还依旧伸着胳膊时。 弯腰把人抱起。 骤然失重让叶穗猛地揽住他的脖子,江潮不习惯地扭了扭脖子,往上颠了下,抱她离开。 董大妮姐妹俩羡慕的望着二人背影。 江大队长虽然一脸严肃,但长得好工作好,修长的四肢满是力量,铁汉柔情,能被他抱着,这该多幸福。 再看一眼獐头鼠目,膀大腰圆的王和平。 呸,他有啥脸跟人比。 ………… 到家后叶穗自觉地从他身上跳下来,洗把脸睁着红肿的眼睛道,“想问什么就问,我全力配合!” 心情虽然不美妙。 但人家配合她又殷勤地送她回来,为的不就是真相。 她将今天遇险又如何逃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看着被她爸抱回来的狗崽,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要不是它们,今晚我怕要被分尸……” “说这不吉利话,你救狗崽,它父母救你,冥冥中都是定数,往后咱们好好照顾乖乖就行!” 生怕闺女钻到牛角尖,叶连山赶紧安慰。 叶穗擦了擦泪。 “爸,你过去把乖乖父母的尸体处理一下,我不想让人吃了它们……” “我,我去!” 叶连山刚说罢,冯飞跟着道,“我也去帮忙!” 自打知道开枪杀死的那只狗,救了叶穗,说不歉疚那是假的。 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肯定要救人命。 事实已成定局,无法挽回,以后就多照顾下人家的崽子。 他俩一走,院里只剩他二人。 这还是叶穗跟江潮,在经历上次那么尴尬事情后,第一次见面,沉默使得氛围越发诡异。 她清了下嗓子,“今晚不是有特殊情况?你怎么会在这?” 那天两人在库房时,听见野鸳鸯说过,今晚会在市领导都来的时候,策划一场意外。 江潮作为矿区公安局的主干力量,今晚会在周围部署警力,保障安全。 江潮不厌其烦轻踢一直朝自己裤腿跟鞋子扑咬的小狗。 听见她询问后慢悠悠道,“我在周围巡逻,听见有狗叫声就来了。” 骗人! 铁道跟棉二那走路得半个小时,听到狗叫再赶来,就算飞也得飞个几分钟。 但他不说,自己识趣地没问。 “陈艳她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 天上掉下来的陈艳,是惊喜也是疑团。 “她是知青落户到村里。我们只想着她出不了市,没想到人家已经策划好逃离,是我们低估了她。” 如今全国严密控制户籍制度,是计划经济体制采取的配套手段。 粮油关系跟户籍制度紧密挂钩,通过票证发放几乎能把所有的成员牢牢控制。 陈艳作为知青下乡,关系没转走,外地没有接收单位,按理说,她除了本地,外面是没落脚之处的。 他们的思想也就受此局限,所以没扩大范围,想着没介绍信没全国粮票的她,飞不出这片天地。 可人家的魄力远超出想象。 最近正好是洗煤厂要去东北拉木材的时候,她算好时间,藏在火车皮里。 不用钱也不用粮,轻轻松松逃到东北深山老林中重新开始…… 可惜她都藏了这么多天。 眼瞅要成功了。 怎么就掉在叶穗脚下了? 是啊,这也是叶穗所不解的。 其实陈艳落网,完全可以用阴差阳错来形容,杜三那些人带着穿戏服的稻草人本意是来吓唬叶穗的。 但没想到王和平横插一脚,派狗咬人。 其中有两只狗被乖乖父母打跑,身上不知怎的缠上绑稻草人的绳子。 狗在黑夜里拖着那鬼魅的稻草人玩命逃窜,从陈艳的角度看,就是一个可怕的鬼,在草丛里忽上忽下地出现。 你说,本来就有几条人命在手,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女人,还不被吓破胆? 她是被吓晕后才从上面摔下来。 不是今晚这一出,过两天她就逃到深山老林,改名换姓重新开始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看她样子,不像是背后恐吓你的人。”江潮想了下,还是没头绪,这一切等到陈艳清醒了,就有解释。 他拿起衣服,戴好帽子,“你在家休息,我走了……” 叶穗点头,棉二那边还有事要他处理。 江潮刚走,去屋子里翻腾半天,终于找到药膏的李红英也出来了。 “擦药,小心留疤。” 拿到罐子时,叶穗觉得它有点眼熟,再看到上面的外文,这不是昨天傍晚在厂里捡到的罐子吗? 翻译了下上面的内容。 叶穗眼睛猛地瞪大,这是…… 第93章 露馅 李红英有所有劳动妇女的通病,那就是节俭,见叶穗带回家的东西稀罕,没舍得扔。 洗干净后用盛放别的东西。 为此叶穗才看清上面的内容,这玩意是叫油膏,适用于所有石油产品、硫酸、盐酸以及氯化物含水量测量。 功能虽多,但最适用于油类测量。 舶来品虽少见但也并非不存在,捡起这个也不该大惊小怪。 但是当这玩意出现在一个专门做棉花纺织的厂里,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铁道这边发生的惊险,丝毫没有影响到棉二今晚的红火热闹,为了迎接市里领导的到来。 视线所及之处,满目的红旗飘飘,往常一到天黑就拉闸的路灯,今天好像都比往常明亮。 小娃娃呼朋喊友在院里跑着,大人们穿着最精神利落的衣服,坐在台下,看着那些登台朗诵的姑娘。 好些奶奶婆婆辈儿的,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身边的老姐妹闲话家常。 说是动员会,其实跟文艺汇演差不多,因为现在娱乐项目少,晚上又没个消遣,一听说这边有动员会,不管是不是职工家属,这会儿都跑来凑热闹了。 叶穗就在这时候,一头扎到欢乐的海洋中。 她还是出来了。 在家那会儿,心里老是砰砰直跳。 想到那天库房里男人得意的声音,再到莫名出现在园区的油膏。 这种焦灼拉扯着她,让她不得安宁。 在家等着不是个事,叶穗就来厂里了。 可到这又愣住了,人黑压压的,想找个人不是大海捞针? 正焦头烂额时,衣服下摆被人扯了下,“姐姐,姐姐,买个糖……” 叶穗一低头,跟个圆滚滚的眼睛对视上了。 站在自个跟前的姑娘,七八岁大,梳着俩麻花辫,身上衣服打着些补丁,背着个小木箱,一脸希冀地望着自己。 买糖? “小妹妹我不吃糖,还有你不能在这卖东西,这是投机倒把,一会儿被保卫科的人看见了,小心把你抓起来!” 人来人往,确实是做生意的好地方,但是危险性也高。 听到她的话,小姑娘眼里流露出害怕情绪,但仍旧坚持,“姐姐,买一个。” 试问谁能拒绝的了软萌小姑娘的请求? “多少钱?” “三分一个小的,五分一个大的!” 叶穗要了个五分的,只见小姑娘打开木盒,拿两只小木棍在碗里搅起一大块糖稀递给她。 原来就是照顾小姑娘的生意,但看见这个稀罕玩意,倒勾起了她儿时的记忆。 以前在村里看大戏时,她也买过这玩意。 这东西原料不值钱,就是做的时候费些功夫。 甜菜丝添上清水在大锅里旺火煮,里面的糖分都煮出来后,再换小火熬煮。 只有把里面的水分都熬掉,糖水才会变得粘稠,变成糖稀。 在零食不发达的地区跟年代,它确实是甜嘴的好东西。 以前跟几个小伙伴买上几毛钱,不停拉扯搅和,一小块的糖稀,她们能玩小半天。 给了她钱,小姑娘甜甜地说姐姐再见。 看她要走,叶穗有了主意,掏出一毛钱,“小妹妹,你要是能帮姐姐找到一个穿公安制服的叔叔,并且把他带到这儿来,我就把钱给你,好不好?” 小姑娘眨巴下眼。 看看钱又看看自己。 轻轻脆脆说好。 别看她小,但人家灵活,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找目标可比自己容易得多。 一毛钱的诱惑太大,小姑娘拍着胸口应承,转眼人就消失在乌压压的人群。 叶穗蹲在地上,靠着搅动糖稀来缓解心里的不安。 搅着搅着,香甜气味不断涌入鼻子,叶穗打发时间似的,一口一口吃着。 刚吃完还来不及擦嘴,身前就有道黑影笼罩上。 小姑娘脆脆声音响起,“姐姐,我找到啦!” 前后十分钟都不到,人就找着了? 抬头一身公安制服跃入眼帘,来人是个公安不假,但他不是江潮。 贺佑看见蹲在地上的叶穗乐了,“是没钱买糖吃?” 行,来一个公安也是好的。 叶穗在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中,给了她钱。 “你别笑我了,对了你知道江潮这会在哪儿吗?我有件事要跟他说……” 贺佑摇头,“刚刚见过他一面,好像去抓人了,你有很要紧的事吗?” “嗯,要紧,特别要紧!” 贺佑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见此带她挤开人群,去找人了。 有他帮忙,总算不是大海捞针了。 就在江潮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在拷问他今晚目的时,叶穗二人赶到。 似乎不理解叶穗为什么会在这,江潮好看的眉毛挑了起来。 叶穗也不墨迹,开门见山道,“你快看这个……” 叶穗把油膏拿出时,被押在地上的男人,表情忽地一变,虽然速度很快,但仍旧没能瞒过江潮的注意。 “这是什么?” 示意贺佑过来控制住人,江潮把玩那个罐子。 这玩意看不出什么特别。 “你抓我做什么!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你们想立功也不至于拿我这平头百姓来凑数?” 叶穗瞥了男人一眼。 库房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了。 那天虽没看清他长相,但是这人沙哑的嗓音还是极具辨识度的。 江潮抓了人,看来他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他说今晚会弄一票大的,会是什么呢? “叶穗?” 从思绪里抽离出来,见他指着罐子询问,自然的走到他面前,给他翻译。 “这玩意叫油膏,只要在钢卷尺上涂抹这个,深到油罐里,能检测油罐里含水量多少的工具。” 见他似懂非懂,少不得再解释得详细些,“你也知道水跟油的体积不同。 从专业角度分析,油里含有一定的水分,随着温度等外界条件不同,油的分成比例会发生一定变化。 要想知道罐内含水量多少,这玩意就是帮手,把它涂在观察尺上。 插入到罐子里,在一定时间后,观察尺子端部被水浸泡的高度,红褐色的油膏遇见水变成蓝色。 白色的油膏入水则是变成紫红色。” 叶穗说得越多,对面几个公安看她的视线就越奇怪。 侃侃而谈结束后,叶穗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知道我是大惊小怪,但是这玩意在国内不常有,它好端端出现在厂子里,我总觉得有蹊跷。”qqnew “叶同志,你懂外文啊?” 另一个公安挠挠头问道,“我看那些字就跟看蝌蚪文似的,一个脑袋两个大,你知道的真多……” 叶穗一怔。 她刚以为大家看她,是因为她没事找事,捡起一个空罐子就劳师动众。 直到那小哥提醒,她才如遭雷击。 是的,英文…… 叶穗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又怎么懂外文呢? 糟了,露馅了! 第94章 投怀送抱 虽然跟江潮认识的时间不长。 但总的来说,也是共经历过生死的,对他也是有些许了解 刚刚他的视线,怀疑大于好奇。 “我以前不是下乡做过知青吗?在村里结识了一个下放到牛棚的老教授,他见我聪明,平时教了我好些东西打发时间,我是跟他学的外语。” “原来这样啊……” 俩公安连连点头。 对于国情他们没议论太多,但身处这个时代,自身以及周围所见所闻,就足够有说服力了。 叶穗感受到头顶有注视的视线。 她知道这是江潮在打量。 抬头,正好对上他复杂的视线。 果然,这个理由能骗过别人,但不能完全骗过江潮,逃避没有用,叶穗朝他呲出大牙,露出心虚笑容。 想到她一个多小时前遭遇过的危险,江潮也没继续追究。“你说的我们清楚了,折腾一天了,先回去休息!” “我再等会,等动员会结束了,找人送我回去……” 她惜命,不敢一人回家。 本意是跟邻居一道回,但在有些人耳朵里就变了味儿,江潮脱了帽子整理了下毛寸短发。仟仟尛哾 “行,我去送你!” 不是,他是咋听的,好像自己在让他送人似的,思维也太能发散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在别人眼里就成另外一个含义,尤其是被江潮控制的男人。 他愤怒喊道,“你们想调情就回自家调,关上门爱怎么亲热没人管,能别在这恶心我吗?” 叶穗冷笑。 这会嫌恶心啦? 当时他在库房跟人偷情时候,打情骂俏骚话不断运动不停,就不恶心了? “我劝你早点自首,不然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公安,有多厉害吗? 他英勇神武,屡破奇案,你姘头孟玉兰指挥别人放狗行凶的事听说了没?那就是江公安破获的! 孟玉兰她侄子已经伏法了,你要再不老实,小心步她后尘,趁现在大错还没铸成,说,你到底要搞什么破坏!” 叶穗巴拉一堆,全是在捧着江潮,完美把自己摘出去了。 “你们……” 先前不可一世一脸你们拿我没办法的男人,在听见姘头,孟玉兰的字眼后,脸色由青变白再变黑紫。 两人的私下关系维持得很好,唯独一次情难自禁就是在仓库,怪不得有人提前阻止,原来是听见了。 “原以为情难自禁的只有我们,没想到那风水宝地,还藏着一对儿野鸳鸯啊……” 口无遮拦的话被江潮一拳打断。 江潮的眼睛极黑,在昏暗不明的路灯下,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硬朗利落的五官此刻满是怒容。 “说!你今晚到底什么目的!” 周围人被他气势吓坏,噤若寒蝉。 唯独这个男人,破罐子破摔,“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希望咱们老百姓能踏实过日子,希望这社会安定……” 傻子才会承认策划过什么。 现在装傻不知,等事故一发生这些公安正好替他做不在场证明。 他自信这个安排天衣无缝。 这些蠢蛋就当无头苍蝇,到处乱飞! 他太自信了,同时也是对公安的挑衅。 那张脸上,就差明晃晃写着,你们这些蠢货,永远别想看破真相! 就在他暗自得意之际,另一个公安小跑过来。 站定后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一脸欣喜道,“队长,按照你的吩咐,我们已经把危险源切除,现在一切财产都已经安全了。” “不可能!” 男人下意识的否决。 他的安排天衣无缝,没人能察觉的! 担心之际,不自觉的往那个方向看了眼。 “原来是那里啊!” 先前死死控制着他,一脸严肃的江潮突然露出个得逞的笑来。 “你把陷阱埋在了生产车间是?” “不是!” 男人情绪激动的否认。 但是为时已晚,男人也不傻,看了下那小公安,又看了下江潮,“你诈我?” 什么发现了危险,移除走了危险,这两人一唱一和是在麻痹自己! 他刚刚在紧张的时候,往那个地方看了一眼,这一眼,足以让那狡猾的公安看出破绽。 是他露馅了! “贺佑,看好他,你们几个跟着我来!” 叶穗看着原地不停狂叫挣扎的男人,心头倒是升起一股钦佩,这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最真实写照啊。 ………… 却说此时,江潮等人跑到厂房外,几个公安里里外外把里面检查个彻底。 都没什么异常。 叶穗站在外面,敏锐地发现了有香的味道。 那味道若隐若现,不仔细闻就跟草木散发的香气一样。 姚蝉跟江潮说了自己的发现。 江潮还没开口,那跟来的几个公安就摇头道,“叶同志,我们在里面找了好几圈,没有你说的封建迷信的玩意。 再说,这是生产车间,棉花重地,一点可能诱发火灾的东西,都不会出现的……” 话音刚落,一直四处打量的江潮,目光落在了一个大铁桶上。 “这个厂房虽然是砖瓦遮盖,但是是在原来结构上翻新的,房顶是木结构? 我记得刚刚检查时,看见房顶铺着一层厚厚的油毛毡,上面还涂过一层柏油对?” 江潮说完,朝叶穗道,“我知道那个油膏的作用了!” 叶穗被他这么一提醒,瞬间也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说……” 火? 棉纺织厂最多的是什么,最怕的是什么! 无疑是火! 想到这,又想到若有若无的燃香味道。 她拉着江潮往里跑。 小心起见她不敢拉灯,带着手电筒到了屋子里,这间厂房就是昨天她跟钱秘书来调查的那间屋子。 走到这里面,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但是就跟那些公安说的一样,厂房内任何一个死角都检查了,没有燃着的香。 走啊走,走啊走。 叶穗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她拉着江潮胳膊走昨天摔倒的地方。 指着地上一处已经被盖上,严丝合缝的地板。 “这下面是空的!我昨天就是掉到这个坑里才受的伤!” “你退后……” 江潮示意她拿着手电筒往后退退。 这节骨眼上,叶穗一切照办。 江潮在找着打开的地方。 而几步开外的叶穗,敏锐地发现脖子后面有个东西钻了进来,滑溜溜,湿乎乎。 先前某个不好的记忆,重新窜入脑海里。 这种东西……该不会是…… “江潮!” 正认真的江潮听见她凄厉的叫声时忽地抬头,此时只看见一道残影向他扑来。 紧接着怀里一疼。 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身子钻到怀里。 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没消化,就察觉到脚下一空。 他下意识抱紧叶穗。 木板掀开,两人直直栽了进去。 第95章 摸一下 虽然被人抱着,但急剧下降的坠落感还是让人心慌意乱。 好在坑不深,短暂失重感后,他们落地儿。 “你疼不疼?” 叶穗从他身上爬起来,口气焦急询问。 江潮说不疼,“这坑里有东西做缓冲,我没事,你呢?刚刚怎么回事?” 他没忘栽下来之前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被他提醒,叶穗也想起先前后面滑溜溜的触感,一下跳起来四处拍打着身子。 “江潮好像有蛇钻我脖子里了!” 江潮顾不得打量周围情况,捡起滚到角落里的手电,健步冲她跟前。。 她在原地乱蹦乱跳,江潮一只手就把她控制住了,语气严肃道,“你别动,越动越惊动它,我帮你看看。” “好,好……” 自打昨天看见那玩意后,她甚至都不能提及那个字眼。 一想到可能有东西钻进去,贴着她皮肤。 叶穗身子抖得跟筛子有一比。 手电筒四处找着,地上没蛇的痕迹,打着电筒打在她脖子以及下面的地方。 入目只有一大片令人眩晕的细腻洁白,而且主人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还特地把衣服松的范围更大。 江潮第一次看到不同于男人的脖颈跟后背,纤细修长的脖颈下是泛着光的莹白。 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又像是阳春白雪。 随着她的动作,乌云似的黑发调皮地钻到后背,黑白相交,说不出的魅惑绚烂。 “江潮,有蛇吗?” 她声音里小心翼翼,又满是慌乱。 “没有!” 江潮突然回神,掩饰似的后退了一步,叶穗松口气,正要后退时,胳膊又被人猛地拉住。 “别动!” 耳边惊雷炸起,刚放松的身子重新哆嗦起来,叶穗结结巴巴道,“不是没蛇吗?你别吓唬我啊!” “不是蛇。” 话音刚落,带有茧子的粗糙手指已经触碰到肌肤上,江潮似是察觉到手下皮肤的颤抖。 破天荒安慰了句别怕。 她咬了下唇,知道不是蛇她倒不怕了。 但是粗糙的指腹反复摩着她脖子后面的皮肤,这是不自觉的战栗好吗! 江潮拿着手电,用了些力气在她皮肤上蹭了两下,松开她后,拿手电打在手指。 指尖上东西黏腻,摆明是在不久前沾染上的。 打着手电在黑暗里搜寻一圈,果然在她刚刚站过的位置发现了一根极其隐蔽的粗线。 刚刚就是这条线蹭到她脖子上才被误会是蛇。 江潮摸了摸那条线,上面果然有黏腻的液体。 “江潮你看!” 叶穗扯了扯他袖子。 手电筒的光移开。 黑暗地坑里,那两点还在燃烧着的香更加明显。 江潮蹲下身子将其掐灭。 怪不得叶穗在外面就说,隐约闻见有香的味道,大家那会还认为她疑神疑鬼。 现在看着那烧了一半,马上要烧到布跟棉花的两截香,不得不感叹对方心思缜密。 “这里危险,先出去!” 细绳作为媒介,滴下来的汽油打湿在这些布上,如果再来晚一点,烧到一定高度的香,就会点燃这些布跟棉花。 不等叶穗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腾空。 江潮轻而易举地把她举到肩头,像是两人第二次在监狱外的湖水里那般,让她坐在肩上爬出去。 叶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去了,扭头要拉他,人家已经噌噌两下,如履平地般爬上来。 厂房外面也是热闹非凡。 昨天遇见的车间主任也来了。 这么多公安在这聚集,他身为负责人肯定要露面的。 男人见他们出来,陪笑道,“江队长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一直是模范车间,平时安全工作做的最严谨了。” “这人是谁?” 江潮没理会他打的官腔,皮带一指,那语气要多酷就有多酷。 “是维修工,在单位有十来年了,平时干活麻利又负责,别人有个头疼脑热还请回假,这哥们一年到头都不休息的。” “这么勤快?” “是啊,去年他还拿了厂里先进个人的称号呢。” 可能是有人撑腰,也可能是过于自信,国字脸男人脸上的不屑一闪而过。 “检查过了,死心了?还不快把我放开?” 这…… 几个公安面面相觑,碍于没找到线索,求助似的望向队长。 江潮蹲下身子。 看他无所畏惧模样,冷笑道。 “你心思倒是巧妙,里面的地沟里被你塞了好些飞棉跟易燃的布头。 我想你一定提前测试过,香燃烧到不同高度各需要耗费多长时间? 地坑里有燃烧到一半的香,只等它烧到一定高度,接触被你用汽油打湿的棉布。 一场大火就能冲天烧起,届时你再跟你同伙赶来,趁着火势还没大就扑灭了火源。 既能立功,又因为案发时不在现场,完全置身事外,不被人怀疑,我说得可对?”qqnew 冷汗从他额头滴下,江潮话音刚落,男人呼吸节奏就乱了。 在场几个公安听见这些话,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 他要在棉纺厂策划火灾? 乖乖。 棉厂里放着多少原料跟布就不说了,轧花厂锅炉房棉纱仓库员工宿舍以及台车棉毛机之类的设备,就是常人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 厂房跟厂房挨着,一旦有一点火苗,就会串联烧起。 到时候室内烧、室外烧、空中烧、地面烧,火势不是正常人能控制住的。 而且今晚还有动员会,市领导以及这么多群众在这,一旦发生火灾。 踩踏事件是不可避免的。 到时候还得死人! 想利用这个来立功,真不知是聪明还是愚蠢。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江潮甚至没用梯子,就扒着窗户跟挨着厂房的电线杆,麻溜地上了房顶。 在几人帮助下把水桶卸下来,脚一蹬铁桶倒地,从那出口流淌出来的,不是汽油又是什么? “这,这怎么……” 车间主任看着流淌出的液体,呆愣在原地。 这玩意放在房顶,接上水管是为了方便职工洗漱跟浸泡一些棉锭,谁知道怎么盛上油了啊。 “本来铁桶里放的是晒热的水,但是咱们这个‘英雄’懂得不少,为了掩人耳目,每天往里面加了油。 石油之类的东西密度比水小,所以油类物质会浮在水面上,这也是为什么叶穗会在屋子下面捡起油膏。 这玩意就是他用来每天测量里面水还有多高。” 说着,他手里露出盘在胳膊上的细绳,“你怕只有香的那点火星不足以点燃布,所以就用它把那些布跟棉花之类的打湿。” 这种缜密心思,常人自叹不如! 如果不是叶穗阴差阳错捡起了这个油膏,又正好看懂上面内容。 如果不是先前两人在库房听见了他们的讨论。 知道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他们真的能得手! 也能完美的把自己摘出来,火灭了他们是英雄,一旦大了,他们控制不住,旁人也抓不到线索定他们的罪。 本以为证据都摆在这了,男人怎么着也会认罪,但这人心理素质极好。 就是死不松口。 “队长……” 就在叶穗以为这些公安还会找更多证据指证他时,江潮却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跟罪犯打交道,不论是心理还是气势上,都要压倒对方,江潮深谙其道。 “放心,他会认罪的……” 第96章 我亲的是谁? 孟玉兰潜伏在黑暗里,不停打量着车间那边,都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是没任何动静。 就在她怀疑计划是不是失败时,目标地点突然亮起一簇火光,渐渐地火光越来越亮。 跟他们提前计划好的一样。 “成了!” 孟玉兰激动得险些跳起来,打手电紧忙赶向那边时,想到一件事,闪身进了食堂。 她在这干过,虽然黑灯瞎火,还是凭着记忆找到后厨放锅碗瓢盆的地方。 喊人救火,不找些工具怎么能行。 几分钟后,厂区里响起了她的大嗓门。 “着火啦,着火啦!” 所到之处敲敲打打的声音无比响亮。 不止如此,她还跑到值班室保卫科召集到一大批人,众人一听着火,能不害怕? 接水的接水,喊人的喊人,大家齐心协力朝着火的地点跑去。 当然,在那些人之前,孟玉兰就先跑到事发地了。 按照计划,到那后第一时间,把房顶上的油桶给移开。 火势刚起,只要跑进休息室,把事先准备好的凉水扑到地坑里,再把浇灭的香取走,火苗跟证据,都将湮灭在黑暗里。 时间要快,动作要快,只有这样才能在众人赶到之前,把火灭了,她也才能立下大功。 呼哧呼哧跑着,耳边传来的,尽是呼呼风声。 不能停,不能停,辉煌未来还在等着她呢! 到了车间外,先从草丛里拿出提前藏好的梯子,跟猴儿似的窜上房。 看见那个铁桶还在,她赶紧去移。 只是……怎么是空的? 心头刚升腾起不安,几道手电的光就打在了她身上。 孟玉兰下意识用手臂遮挡强光,不过从指缝的空隙中,看到了几个公安身影。 公安? 怎么会有公安呢? “等你好久了,下去!” 贺佑跟同事控制着她下去,见房顶的人收网了,厂房内几个公安赶紧拎着烧着的铁桶出来。 开玩笑,棉纺织厂重地,没点保护措施谁敢点火。 眼前此情此景,无不证明着计划失败。 孟玉兰脑袋眩晕。 这事有风险她是知道的,但是男人信誓旦旦跟自己说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明明天衣无缝的事。 怎么会发现? 她惶恐地看了眼周围,果然在公安簇拥下,见到了被控制住的男人。 心底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江潮示意同伴把国字脸男人带走。 而后问孟玉兰,“现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交代? 现在交代,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蓄意放火,损害公共财产,情节这么恶劣,最少也得十年起步…… 不,不行,她不能坐牢,不能! 要说孟玉兰心理素质也是强大,都被抓到了,还是嘴硬的不承认。 最初慌乱后,现在镇定了。 “公安同志,我不明白你们说什么,我就是看见这里着火了,想要挽救集体利益,所以不顾自己安危前来救火。 就算我落不到救火英雄的称号,你们也不该像犯人似的审问我?” 贺佑噗嗤一笑。 “正好看见着火,正好找到藏在草丛里的梯子,又正好上房把易燃的油给抱走。 你觉得是我们太天真,还是你情急下的说辞缜密到不令我们产生一点点的怀疑?” 孟玉兰冷汗直冒。qqxδnew 结结巴巴地想着辩解的话。 一墙之隔,乌漆墨黑的厂房窗户下,江潮示意同事把男人嘴上的束缚打开。 见他得了自由,疯狂地想跟外面的人串供时,江潮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主意。 “你能冒这么大险,这么周密的为她计划,可见你重情重义,但是你就不想知道她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吗?” 江潮刚刚说他会认罪,这不是空口白话。 因为在孟玉兰按计划跑来时,这人已经把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再精明的人都会被情爱俘获,做出好多看似愚蠢的付出。 不过任何男人都会好奇,自己在爱人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地位。 对方是不是同样深爱自己。 就在男人稍稍犹豫的功夫,事态走向,已经不可控制了。 孟玉兰胡乱攀咬。 “你们说的什么放火,什么立功式犯罪,我全都不知道!我今晚出现在这……” 她稍稍停顿了片刻。 “是因为我无意间,听他醉酒后说过这事,他抱怨厂子制度不公平,抱怨自己干得多拿得少,所以才想……” 她找了一个完美借口。 完美的把自己摘了出来。 黑暗里,沉默的男人突然冷笑一声。 叶穗看着他,似乎从那张嘲讽的脸上,读出他此刻心中的愤怒,以及……悲凉。 没有什么能被爱人放弃,更加可悲? 他自己的人生虽然不轰轰烈烈,但总归是平平稳稳,细水流长的。 可惜现在呢? 一步错步步错。 处心积虑为爱人解忧,最后却被她毫不留情的踢开。 这时候,被孟玉兰喊来帮忙灭火的大部队,拎着工具冲到外面。 没看见火势,各个大眼瞪小眼。 就在闹哄哄之际,一直沉默的男人有动作了,只见他趁着公安没注意,破窗跳了出去。 疯癫似的掐住还在庆幸中的孟玉兰。 “孟玉兰,你在床上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话诚不欺我!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坚持说不知道,只要你不牵扯出来我,老子就算枪毙,都不会供出来你。 你倒好,你倒好……” 他边说边咆哮。 短短几句,信息量足够多了。 救火群众愣怔了,谁能想到就是来救个火,谁知火没救了,竟然撞见了这么狗血的事情。 弄明白来龙去脉,在场众人无不摇头感慨,这俩人都这岁数了,还能谱写这么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要不是他们各自都有家庭,大家都要为他们冲破世俗的故事鼓掌了。 公安们见孟云兰脸都被掐红了,赶紧上前拉开他们。 叶穗没上前凑热闹。 看戏归看戏,但她也怕那个男人掐人是假,混乱下伺机报复是真。毕竟这对苦命鸳鸯能落网,自己可出了不少力气。 所以,安全为上啊。 前面几个公安都在费力的扯开二人,叶穗就在离得最近的贺佑、江潮身边活动。 他俩走哪自己走哪儿。 务必不离保护伞两步。 周围混乱加剧,议论声不断时,头顶上几个路灯突然灭了! 墨汁一般的黑暗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偏偏今晚没有月亮,没有任何现代文明的痕迹,刚刚吃瓜群众突然变成了睁眼瞎。 “停电了!” “哎,人呢?” “谁抓着我?” “手电筒,手电筒!” 混乱的声音响了起来,叶穗心里的不安扩大,就在这时,两条胳膊同时被人扯住。 “叶穗!” 吵吵声伴随着嘈杂的脚步中,不过片刻功夫两道男声同时响在耳畔。 看,还是她老谋深算找对了保护伞? 庆幸的念头还没落下,黑暗里突然有人撞了她,外力加自身重力,她朝前一扑。 情急下她打掉了那人的公安帽子,扯着对方当了她的垫子。 与此同时,下巴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 酥麻灼热的温度跟触感,已经从相连的唇畔钻遍了全身! 第97章 亲嘴 她她她她她。 亲人了! 还是不偏不倚亲人嘴上了! 黑灯瞎火亲了谁了? 慌里慌张爬起来,做贼心虚下窜出去老远,当有人手电筒的光照袭来时,她已经是一副正经人表情。 当然这段时间足够地上那人爬起来。 倒地前跟前就两人,一个是江潮另一个是贺佑。 想从那两人表情看出点什么,但那人不知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有其它顾虑,脸上全是浩然正气。 对了,刚刚无意间好像打掉人家帽子。 看谁帽子没在头上。 这一观察差点气哭自个,俩人帽子全在地上,一点线索都没留给自己。 现在咋办,又不能开门见山问刚刚是谁被她压在地上,又是谁被她亲了一口。 虽然在这些公安面前没多少形象了,但总不能一点遮羞布都不留。 纠结过程中,公安拉开了那对怨偶。 就连先前一直维护男人,说他根正苗红的车间主任此时也吓傻,不吭声了。 段秘书在听见这边消息后马不停蹄赶来了。 先跟公安握手,简单客套两句后火急火燎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贺佑从油膏的发现、用途、江潮敏锐地发现不对劲,还有大家埋伏陷阱,将其一网打尽的过程,全都说了一遍。 当把物证一一摆出时,段秘书跟刚了解实情的群众反应一样,后怕愤怒再到最后情绪平复。 他指着那两人,一脸恨不得暴揍他们一顿的表情,“这事就交给你们处理了,不用怕影响不好,需要我们怎么做,保证全力配合……” 江潮点点头。 就在这些公安要收队回去时,人群中猛地窜出一个女人。 不打招呼,二话不说就扯向面无人色的孟玉兰。 “害人精,不要脸!你搞破鞋就算了,还坑害小辈,指使我儿子去做坏事。 现在好了,他被你拖累得要吃牢饭不算,眼下身受重伤,整个人都废了,我儿子他成废人了! 你赔我儿子,赔我儿子啊!” 借手电筒微弱光芒,叶穗认出眼前哭到崩溃的女人是王海霞。 她说儿子成了废人,但送医前自己观察过他胳膊腿都是完好无损的。 唯独最严重的,是他裤裆那处,有一大滩血,难道说…… 思考的功夫头顶啪的一响,周围亮堂起来。 俩女人打架战斗力更强,孟玉兰刚刚跟人打过一架,战斗力下降自然要落下风。 所以两人再次被拉开时,王海霞手里已经攥上两大团头发。 好家伙这差点把她妯娌的头皮扯下来。 “把人带走,快点!” 江潮害怕再生什么变化,示意同事押人走了,留下吃瓜群众的一地唏嘘。 钱秘书带人又检查了下厂房确定没有一点安全隐患了,才踱步到叶穗跟前。 今晚的叶穗可是险象环生,此时还沉浸在女人打架的恐怖中,没能回神。 钱秘书咳嗽了下,没说什么夸奖表扬的话,只是拍了下她肩膀,“叶穗,你是好样的!” 那些人为了立功,不惜拿集体利益来冒险,他们太自信也太无知了。 他们不知道在刚建国时,棉三发生的那场火灾,那会引燃物没这么多。 只是单纯一根没完全熄透的火柴,就足足烧了六个小时,大半个厂区,五条人命,机器销熔,原料付之一炬。 焚毁的劫难当时轰动了全国! 他不敢想象这俩蠢货真的成功后,厂子会有什么后果,更不能想今晚来看热闹的群众会有多少人受到波及。 因为不论他们后续灭火准备做得有多充足,那都无济于事,火一定会着起来。 不能想,只要一想两腿都发软。 “叶穗,我替厂里还有领导们谢谢你,今晚不早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就这一两天你的奖励会有人送过去。” 奖励? 正要问他是什么时,他已经去交代别的事了。 行。 虽然本意是想绊倒孟玉兰,但阴差阳错下挽救了公共财产,也有点小满足。 这边没她什么事了,叶穗准备回去,倒是先前一直垂泪的王海霞突然有了动作。 女人猛地朝她扑来。 “小心!” 贺佑离她最近,闪身拦在自己身前。 王海霞没伤害自己,反而跪在面前,痛哭流涕地朝她哀求。 “叶穗,求你替我儿子求求情,他有错不假,但那小子已经尝到了苦果。 他下边被咬掉,这辈子都不能人道了,咱们不能眼睁睁看他这么惨还要进监狱。 叶穗,你是受害人只要你不追究,他不会重判的,婶子知道这件事给你带来了伤害。 我拿钱来补偿行不行?只要你不追究,多少钱我都出,实在不行我把这条命赔给你好不好?” 王海霞砰砰砰在地上狂磕头。 别看往常她多风光,此刻,她只是一个为儿子谋取生路的一个可怜母亲。 周围有人扶她,但都被她推到一边。 她机械地磕头,脑门上的血迹跟头发沾在一起,说不出的凄凉可怜。 不少人观察叶穗表情,猜测她下一步怎么做。 不过这姑娘脸上满是同情,应该会放他们母子一马? 小姑娘人美心软,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她为了维持下面子,也总该答应的。 叶穗示意贺佑让让。 蹲下身子扶她。 王海霞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泪眼婆娑的问着,“你会同意的是不是,我就知道……” “不行哦。” 叶穗脸上笑眯眯,说出的话却毫无怜悯意味,“你求我没用啊,难道我说一句好他是无心之失。 就能抹掉他做过的坏事吗?要是谁犯事了,家属跪地求饶一把,那社会还有公平正义? 再说我又不是圣人,我只嫌他受的伤还不够重,所以为了公平,一切就交给法律判决。” 她侥幸活下来是乖乖父母两条命换来的,她要是原谅对方,以后还怎么面对小狗崽。 说完也不再理她,叶穗直接回家。 看出她脸上的疲惫,贺佑笑笑,“冯飞不在,我送你回去。” 叶穗急忙摆手,她还没从刚刚那件尴尬事走出来,说什么都不愿意跟可能‘误亲’当事人之一回去。 但转头一看江潮在忙,钱秘书他们在跟人讨论什么,好像大家都没空搭理自己。 自己回的话,她又没那胆量。 再推辞就是矫情了。 在路上她有心问对方,但碍于姑娘家面子,到家门口也没问出来。 心里想事,进门又没注意脚下,险些把狗崽一脚踢翻。 抱起嗷嗷委屈叫唤的小不点,难免联想到它父母,心情又低落了。 “叶穗,回来了?” 估计听见院里有动静,冯飞端着一碗面招呼二人。 “这面怪好吃的,你们也来点?” 一晚兵荒马乱,谁有心思吃东西。 贺佑这人怪善解人意,见她面露疲惫招呼冯飞,“今晚抓到了陈艳,还在棉二厂里抓到两个试图放火的犯罪分子。 晚上王和平那边还得人守着,哪儿还有功夫吃宵夜,快走了!” 冯飞一听今晚这么多事也急了。 三两口把面吃完,临走前又把粮票跟钱偷摸摸塞到碗底,这才风风火火的拉着贺佑离开。 家里终于安静了。 叶穗今天特别累,也没跟父母交流感情,洗漱过后把自己扔到床上。 可能睡前心里有事,这一晚她做梦不断,梦见了俩青蛙王子站她床边,呱呱叫之余,还争先恐后地要她亲嘴。 第98章 奖赏 次日一早,当叶穗还在无休止的被青蛙王子缠着索吻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了家属。 马红梅正在给李红英分昨晚上捡来的食物,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她们母女捡来的。 但按着规定,俩家要平分的。 “土豆十五斤,胡萝卜八斤,白菜菜叶六斤重,还有五六斤的黄豆……” 叶家能得这么多,自家自然也能分这么些。 白菜土豆这类寻常能见到的,值钱,但是没黄豆稀罕,现在黄豆市面少见,一般都供给特殊单位当营养品的。 今天天还没亮,她就往娘家送过去五斤土豆还有三斤黄豆,可算在娘家扬眉吐气了一回。 这会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喜庆的炮竹声逐渐靠近。 李红英赶紧抱起冲着门外吠叫的小狗,不解望向停在自家门口的陌生人。仟千仦哾 “嫂子,叶干事呢?” 门口男人比他们稍微年轻些,示意放鞭的工人停停,当着周围看热闹邻居的面上。 一把掀开了蒙着红布的家伙。 一辆崭新的缝纫机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出现在大众视野。 眼下缝纫机数量少价格高,市面上现在有燕牌、上海牌、蜜蜂牌、标准牌,以及最好的蝴蝶牌。 但是不管哪一品牌的缝纫机,都得要钱要票,最便宜的缝纫机也得一百二十块。 眼前送来的这个是蝴蝶牌,不干活的时候机头能放到工作台下面,工作台能当桌子用,属于最新款,得一百五十以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收音机。 “这是上海牌144型收音机?” 当有人认出这个牌子时,一脸惊奇,这玩意值老鼻子钱了,三排分立的琴键功能按钮,还有两组隐藏式的高低音调拨动旋钮。 机身高贵雅致,最少也得一百六十块钱。 两个大件之外,还有牡丹、大前门、光荣的香烟,彩色的被面、羊毛衫、绒线、毛线,的确良布料。 还有什锦糖三斤,猪肉二十斤,豆油十斤,白面二十斤,小米十斤。 小推车上满满当当,他们看得见的就这么多了,更别说还有好些在犄角旮旯,没见到的东西。 “乖乖,你家姑娘这是要嫁人了?” 不明所以的群众七嘴八舌的询问李红英。 除了男方来送彩礼这个理由外,他们想象不到别的可能了,不过就算是彩礼,这个规格也太高了。 “去去,人家连个对象都没,嫁什么人!” 马红梅臭着脸替她说话。 “都误会了,误会了!”送东西的男人顾不得擦汗,急忙解释,“我们是棉二厂子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厂的给叶干事的奖励!” 说完他把昨晚叶穗配合公安,智擒放火坏人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说完还掏出票来。 “本来我们钱秘书说,要再凑一辆凤凰18型的自行车送来的,但是去百货大楼那边看了看,这个月自行车都卖完了,想买得再等些时候。 所以让我们先把票给您,等叶干事什么时候有空了,自己去骑,或者家里用不上,跟人换钱也行。 反正怎么安排,都随你们的意,嫂子,您有福气,培养了这么好的闺女。 咱们厂上上下下的职工,没有一个不感激叶干事的……” 刚开始这些邻居还觉得他们厂有些兴师动众,但听人一解释,纷纷表示理解。 避免了一场特大火灾,送这么多东西犒劳,这是天经地义的。 这些东西跟厂子里的财产跟机器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好吗! 热热闹闹送完东西,转交了下厂长让她好好休息的意思,这些人又大摇大摆的走了。 那些人一走。 好些人涌入院子,女人们稀罕的摸着缝纫机,小孩跟半大少年则一脸羡慕的看着收音机。 “红英妹子,你家叶穗可真给你们长脸了,棉二人家也是财大气粗,一气儿送了这么多被面,那啥,我家兄弟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这当姐的也没拿得出手的东西,要不匀给我几米……” 话还没说完,就被马红梅打断。 “你兄弟结婚关人家叶家啥事,没拿得出手的东西是你当姐的没出息。 干啥要拿叶穗拿命换来的东西,去壮你的脸。 你咋想那么美呢!” 被呛声的婆娘脸上也挂不住,呸了她一嘴,“你好意思说我,以前人家啥也不是时,我也没见你跟人打过交道。 现在人家有出息了,你倒是凑得近了,平时拍马屁不少?看你这奴才相!” “我奴才咋了,有人愿意当奴才人家还不要呢!” 马红梅丝毫不觉得丢人,叶家母女事少,人又坦诚,她爱往人跟前凑怎么了,这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叶穗作为当事人,本来不想出面的,但见状况超出预料,赶紧出来打圆场。 为此还专门掏出三斤什锦糖。 “谢谢大家看得起我,来来来,吃糖吃糖……”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在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场面总算控制下来了。 好不容易送走他们,看着一地的东西,叶穗又犯难了。 布匹豆油什么的还好,储存着不容易坏,二十斤猪肉咋办,总不能再分出去? 李红英也看着那一只猪大腿发愁。 “妈,昨晚那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功劳,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今晚请那几个公安过来热闹热闹。 一来是感谢他们以前对咱家的照顾,二来也算是庆功宴。” 李红英连连点头。 这样好,这样好,当家的也说,找机会得多谢一下那个叫江潮的公安。 说干就干。 拿一块肥皂换董二妮跑腿。 让她去矿局里帮她传个口信,让那些公安们下班了带过来。 而她们母女,则开始张罗着晚上请人家吃饭的材料。 多半个小时后,董二妮回来了,不等叶穗发问,她就拍着胸膛,说保证都通知到位,那些公安们也热热闹闹的说过来。 听到这个,叶穗心裁放回肚里。 晚上,饥肠辘辘的公安们,在下班后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各个激动嚷嚷着要往叶家去。 “队长,走啊!” 冯飞看见自家队长还在查阅案宗,高声催促着他。 江潮面露疑惑,“去哪?” 第99章 请客 短短两天,好几个大案堆到手里,江潮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歇口气,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 先前在桌下憋屈的大腿舒展在过道上,领口大开,皱巴巴的衬衣下是遒劲结实的肌肉。 一天没刮的胡子,在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渣,不显得颓废,倒削减了他不少冷硬气势。qqxδnew 有几分平易近人。 听见队长询问,冯飞挠头。 “去叶穗家啊,今天她让人来通知,说是给我们搞一个庆功宴……” 叶穗两个字窜入脑海。 眉心不由跳了一下。 “咱们这么些人……” “棉二那边今天往食堂送了不少米面粮油,我们拉过去一半。 再说最近高叔摔了腿不能上班,是她闺女顶一个月班,你要是爱吃她做的饭,就当我没说。” 高叔做的饭虽不多美味,但水平中上。 他闺女做的,哎呦,米饭带着糊味儿,菜都熟了,味道一言难尽。 冯飞在医院探病时有幸吃过一回叶穗做的包子,只一回就让人再难忘记。 被高大姐荼毒好几天的公安们,一听叶穗手艺这么好,也不墨迹,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人一走,办公室就他一人。 落日的余晖照在他脸上,莫名有些可怜。 偏偏这会食堂的高大姐敲了下窗户。 “江队长,他们人呢?” 得知大家都出任务了,女人有点遗憾。 “我今晚做了新菜柿子豆腐,想让他们尝尝味道咋样,可惜了……” 她说的柿子不是西红柿,是树上结的秋柿。 柿子甜滋滋,豆腐菜又是咸的,江潮在她希冀的目光中戴上帽子,一脸正气,“我晚上还有事,不在局里吃了。” 逃跑的速度别提多快了。 ………… 棉二今天浩浩荡荡送东西过来,家属院里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下午做饭也没藏着掖着,从邻居家借来了两张大圆桌在院里撑着。 桌子最中间摆着一盘瓜子跟什锦糖。 叶穗去买菜的时候,顺路在市里的红星饭馆打听了下招待人的规格。 本地中上等酒席八到十人桌,消费的话大概在16以上20块以下。 六个凉菜八个热菜再加上两道汤,这种水平招待人绝对是有面子的。 今天厂子送来了那么多猪肉,这顿饭自然也是猪肉为主,请来的都是大小伙子,他们身强力壮的,最能消化掉油水。 红烧肉是必须的,鲜猪肉切成块在铁锅里炒出油脂,再放上盐、酱油等佐料。 炖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油腻腻香喷喷色泽红润的红烧肉就成了。 红烧黄鱼两条,是从红星饭店买的,一条一块。 三斤肥瘦相间的猪肉做成了咸烧白。 做红烧肉炼出的肥油加了些豆油炸了点小酥肉,一半的肉撒上自制的花椒盐。 另一半打算等人快来时做成酥肉汤。 二十斤猪肉,可给了她发挥机会。 三斤多的肉剁成馅,放了盐白酒蛋清红薯淀粉团成丸子炸熟,再加上肉汤,拍碎的姜末,挽成结的葱,跟其它佐料,做成了十二个圆滚滚的狮子头。 可能是这香味太诱惑了。 小狗崽在她脚边流了好长时间的哈喇子。 在她掉在地上一个狮子头,还没来得及捡起时,这小家伙跟饿狼似的扑上去,叼着大肉丸子躲猫猫似的藏在她床底。 直到丸子吃完才摇着尾巴到她跟前。 “再不乖就把你拴起来!” 嘴上说说狠话,但看见它露出肚皮,欢快地在自己脚下打滚卖萌时。 没忍住喂给它两块炸好的小酥肉。 一个小狗,也指望不上它保家卫国,保护治安,只希望它能平平安安,不饿肚子健康长大。 如此,才不辜负它父母的救命之恩。 肉菜张罗得差不多,接下来就该准备素菜。 昨晚扫火车时,捡了不少莲花白菜叶,想着物尽其用,炝了一个口感脆嫩,香辣之余,甜酸味浓的莲花白。 她妈还买了一板豆腐。 把它切成小块,撒了薄薄一层红薯淀粉。 先炸又炒最后用盐醋酱油白糖味精勾成水淀粉小咕嘟片刻,外酥内细嫩,糖醋味儿浓厚的脆皮豆腐就成了。 朝山沟老乡给的红薯粉条不少,事先泡了些,搭配着肉末炒了个不太正宗的蚂蚁上树。 不知道合不合他们口味,反正叶穗自己是爱死了这种黏糊糊的快乐炭水滋味。 炝豆芽,肉片炒香菇。 热菜准备好了,凉菜就更容易了,土豆丝没炒,凉拌的,六个鸭蛋一个切四瓣,凑活的摆出两盘。 偷偷在外面买的凉拌猪耳朵,糖醋腌好的脆口白萝卜,盐水豆腐,还有一个先前做好的,临时被摆上盘的甜点凤尾酥。 酥肉汤,还有一个鸡蛋丸子汤。 这是眼下她能利用手上食材,做出的最丰盛,最有诚意的一桌饭菜了。 这些公安是闻着味儿进来的。 先是把带来的白面大米油跟十来斤的猪肉堆在门口,一个个看着桌上的菜猛咽口水。 “都别愣着,快坐啊!” 人不少,估计没值班的都来了。 搜寻了一圈,没在人里找到江潮,她暗暗沉思,这是没通知到位,还是人家不愿意来? 无从求证。 院子还是太小,人高马大的公安们坐在院儿里,都差坐进洗碗池里了。 所以等到叶连山进院,就看见好多年轻小伙手腿并拢挤在一块,还热情跟他打招呼时。 有种小学生面对老师的乖巧感。 “爸你回来啦?洗洗手吃饭……” 叶穗擦着手从厨房出来。 打着招呼时,看见他背后跟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江潮看见她后,礼貌地跟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并把手里拎着一兜苹果递给她。 “你说今天多巧,我在回家路上碰见的江队长,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请到咱家,江队长,我家叶穗平时没少给您添麻烦,今天借着这机会,我们好好谢谢你。” 叶连山太赏识江潮了,又夸又赞,就差把人当亲生儿子看待了。 他没发现自己闺女的扭捏,给人安排好位置后不忘叮嘱,“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大家都别拘束。” 第100章 我的朋友 这群公安们的饭量真的不容小觑,家里俩锅,借来的两个锅,全蒸上米饭。 怕有的人吃米饭不习惯,又蒸了一大锅的馒头,她的两桌,每桌上的菜分量都是满当当。 就这,还有点不太够。 还好叶穗临时炒了一大锅烩菜,这才堪堪足够。 冯飞他们吃的满嘴流油,别提多幸福了,想想明天起又要吃高大姐的‘创意’菜。 他们吃的速度更快。 不过吃饭时候倒发生一件有趣事,往常这个点,都是工人下班各家各户吃晚饭的时候。 一般有分寸的邻居,是不会上门来打扰的。 但是今天奇了怪了,自打吃到尾声时,自家来敲门的邻居就络绎不绝。 有的是来祝贺叶穗,有人是来借针头线脑,更有人过来借盐跟醋,当然,这些人里面,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家。 一开始叶穗不解其意。 但是当来人越来越多,以至于三三两两的姑娘家结伴而来时,叶穗终于知道她们来意。 这是来看公安了。 今天几乎一个队的都来了,还都是年轻人,这些姑娘可不是抓住机会,来这挑选‘心仪’对象了。 叶穗也挺理解这些姑娘的心情,不过理解归理解,被人这么打量着,她的客人也吃不好啊。 所以干脆把大门一关,不管是谁敲门借东西都一概不理会。 外面吃吃喝喝。 叶穗在厨房里烧水泡茶。 她单手托腮,正在考虑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问问江潮昨晚是不是他时。 一道影子笼罩在她头顶。 叶穗吓了一跳,意识到对方是谁,她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要给我送粮票送钱了?” 男人刚要张嘴,叶穗又打断他。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我们是公职人员只讲奉献,不讲回报,严守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优秀的革命传统……’ 看你表情我就知道猜对了。” 仔细想想,好像他们见过的几次面,每次都在处理案情,或是为些粮票之类的争论。 正儿八经的交流,倒是少之又少。 江潮听完她的话,忍不住笑了。 她刚刚模仿自己,不论口气还是动作,都有八九分相似。仟千仦哾 “好,今晚不谈粮票,说说别的。” 厨房面积小,他一进来,长腿长脚足足占据了大半空间,就突然拥挤起来。 说说别的,说啥啊? 说一下昨晚被亲的那个是不是你? 这怎么问得出口! “那个,你抓走陈艳,她有没有交代什么,杜家一家三口确实是她杀的吗? 那个炸弹从哪儿来的,还有,威胁我的,是不是她?” “这人心理素质极好,不论怎么逼问,她都不往外吐露一个字,但是也不是全然没收获,这几天她一直藏在火车皮里。 送给你勒索信的人,并不是她。” 叶穗有点失落,“那你说,我还不太安全呗。” 江潮点点头。 “不过你别怕,这些日子我会派人保护你,只要你不落单,对方就拿你没法子。” 成。 “那……”叶穗故意拉长了音儿。 “嗯?” 江潮视线望来,一脸不解。 “咱们算是朋友了?” 叶穗在燃烧的炭火前,朝他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掌。 江潮蜻蜓点水般地握了下她手,飞快地放开,“以后不能作奸犯科,不能偷鸡摸狗做坏事,你犯事了,我不会顾及咱们关系,更不会徇私……” 刚刚还笑眯眯的叶穗,听完他的话后,笑容垮掉。 “我收回刚刚的话,跟你做朋友太麻烦了,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君子之交淡如水好了……” “那不行!叶同志,你觉悟太低了。” 一向严肃冰冷的某人,此时语气难得轻松。 气氛融洽,两人说得正高兴时,叶连山进来了。 “叶穗,再做个汤,鸡蛋汤不够……” 刚喝了点酒,他整个人有点微醺,视线聚焦了好一阵,才看见这么大的江潮站在这。 他拍拍江潮,对着女儿道,“找对象就该找江潮这样的人,有男子气概,为人磊落。 你先前那个住院的同事,人不行啊…… 我如花似玉的闺女照顾了他小半个月,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做饭送饭。 哎,你说怎么着,人家出院了愣是一次门都没登过,这样的人没责任心,不是好归宿,闺女,你眼睛擦亮点!” 他刚开口还没什么。 越说,在场俩人越不自在。 看他这会马上要撮合两人了,叶穗赶紧推着他出去,“爸,你喝多了快休息去……” 啥好归宿不好归宿的。 他们两个人都是一个人啊! 一晚上热热闹闹,等到这些公安吃饱喝足,都晚上九点多了。 再晚就不合适了。 江潮带着他手里的弟兄回去,叶穗作为东道主,肯定要去送他们出家属院。 “时间不早了,回!” 江潮一手抓着一个,示意她回去。 叶穗笑靥如花,带动好几个公安跟着傻笑,她摆手,“再见,我的朋友!” 亲不亲的,亲的又是谁,没必要纠结。 被亲的人都一言不发,刻意隐瞒下来,不就是希望这件事能过去? 再说,亲了又如何,难不成要跟古人一样,有点肌肤相亲就以身相许?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等送走了他们,叶穗哼着小曲儿往家走。 都到家门口了,忽地停了下来。 “公安都走了还不露面吗?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家了。” 自打下午时她就发现一直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本来以为对方看见这么多公安,会打退堂鼓。 可谁知对方还是怪有毅力。 躲不过,坦然面对呗。 果然在她开口后,一个瘦弱男人出来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由分说朝她磕头。 凭借院子洒出的微弱灯光,叶穗认出他是谁了。 “你是杜三?” 昨晚帮她指证王和平的男人。 也就是杜勇的弟弟,灭门案幸存的那个。 “你老是跟着我干啥?” “你是我恩人,我要报恩!” 说着说着,肚里咕噜咕噜叫得越发厉害,杜三羞愧的捂着肚子,不敢直视她。 老半天,叶穗叹了口气,“你先起来,进家吃点东西。” 第101章 爱慕之人 报恩不报恩的先不提,他这副狼狈模样怪让人看不过眼,她叹口气,“进来再说。” 杜三感激涕零,跟她进了小院。 公安们饭量虽大,但好在准备得多,还剩了一点,李红英给他舀了一碗大锅菜俩馒头。 就是一碗家常吃食,谁想到那人端起碗后,竟捂脸嚎啕大哭! 自爹妈亲哥死后,他居无定所,孤苦无依,这次又因为背弃‘道义’也被老大驱除队伍。 说句实话,他一天半滴水未进了。 浮萍似的人因为这一碗冒着热气的家常美食,哭的撕心裂肺。 “妈,别劝他让他哭!” 他妈为人如何先不评论,就算她再自私再胡搅蛮缠,那也是杜三亲妈。 有她在杜三才有家。 现在得知凶手被抓,他才敢发泄出事后堆积在心头的愤怒委屈,再往后天大地大,就他孑然一身了。 上辈子爷爷死后,自己深有体会。qqnew 好在以前缺失的,现在又换了一种方式弥补了她。 杜三哭了足足十来分钟,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东西,难过是真难过,能吃也是真的能吃。 一顿饭吃了两碗半菜,四个大馒头,饭后撑得他直打嗝。 叶穗给他端了碗水,刚想问他一些事,杜三就捧着肚子急急跟她道。 “恩人,昨天给钱让我们吓唬你的那人,跟你差不多大,我怕你有危险,就……嗝……保护你。” 这也是她想问的。 给她写恐吓信的是一个姑娘,找人吓唬她的,又是一个姑娘,两者凑在一块,很容易让人联想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人? 但叶穗潜意识里觉得不太可能。 既然写了恐吓信,为啥还有后来的多此一举呢? “这事保密,不能跟我爸妈说,我最近有公安保护,你不用再跟着我了,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 杜三摇摇头,他哪有什么打算,朝山沟的家毁了,他兜里没一个子盖不起房。 再说潜意识里他拒绝回去,害怕睹物思人。 可在城里一没户口二没工作的,总不能当一辈子的盲流。 “最近你先回老家,最近公安严打盲流,你在这也不安全,我在市里也会帮你多留意一下招工的事。” 在她说完,杜三连连点头,“恩人,我都听你的!” “别叫我恩人,听起来怪别扭,你跟别人一样喊我叶穗,对了,我要是让你认那个姑娘你能认出来吗?” 杜三点点头,“八成把握!” “好!” 时候不早了,也不能再留他在家,送人离开前,给他装了几个馒头,小半袋玉米面,七八斤白面。 叶穗心底有个主意,要是这事能成,杜三这小子真能帮上她大忙…… 本以为最近事这么多,晚上肯定睡不安稳,谁知道晚上脑袋刚枕上枕头,她直接去见周公了。 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后她神清气爽。 刚出院子就见李红英在满院子朝霞下给她打毛衣,见她醒了又摸着毛线跟她做手势。 “我知道毛线好,也知道缝纫机很合你心意,我昨天翻了翻厂里送的毛线不少,颜色也漂亮。 你跟我爸两人都织一件。” 李红英摆手,“给你跟你爸织,剩下的毛线存起来给你娃娃用……” 还没结婚就想到孩子啦? 叶穗不客气翻了个白眼,“以后毛线没那么紧张,你想织多少就有多少,你不给自己织,那我有了新的也不穿!” 好说歹说,这才同意一家三口都准备。 摸着柔软的毛线,叶穗一下又有了主意,别管这时代毛衣织法多新潮,花样怎么多,在她眼里那都是过时的。 她跑到家里,拿出纸笔画了个样式。 “妈,我不要套头的,你给我做成开衫,这边锥上扣子,这边这样……” 叶穗以前就见一个同学的妈妈,给她织了一个漂亮开衫毛衣,漂亮又洋气,穿上后活泼靓丽。 她眼馋了好久。 眼下终于有人给她做了,叶穗撒娇地提出各种要求,李红英脾气好,把姑娘耳边碎发掖在耳后,慈爱的一直点头。 吃饱喝足,叶穗嘴巴一擦,打算去上班。 “不再多休息休息了?” “不休息了,我到厂子里还有事跟领导说。” 其实也不全是,今天她妈织毛衣时,给了她一个挣钱灵感。 趁现在自己还算香饽饽,只要不提出些太过分的要求,钱秘书一定会同意的。 生命不息,挣钱不止,她还要为自己的大房子奋斗呢。 刚出家属院,就撞见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江潮。 见到她出来了,江潮戴上了帽子,大步流星走来。 “你怎么在这?” 昨晚刚分开,这么短时间里再见,有点小错愕。 “你还处在危险期,这几天我跟同事们会保护你的安全,前两天是冯飞他们,今天排到我了。” 其实现在公安数量少,犯罪事情又多,像这种恐吓案件不计其数,要是公安全都受理,那长三头六臂都不可能。 像是这种贴身保护,还出动大名鼎鼎的江大队长,说出去谁信啊! 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 谁让叶穗会来事,容易俘获人心呢? 他们提供保护,其实都是占用私人时间来的。 “那就麻烦江队长喽!” 为了照顾她,江潮特意放慢了脚步,虽然他话少点,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在外人眼里看着还怪和谐的。 快走到棉二厂时,一道嘹亮的女声响起,“江大哥……” 叶穗扭头一看,一道嫩黄身影已经健步到了二人跟前,那人小喘着气在面前停下。 先是给了叶穗一道示威的目光。 紧接着甜甜地跟江潮打招呼,“在这里碰到你,好巧啊……” 陈姗姗描眉画眼儿,身上风衣贴着曲线,身上还有香水味道,一看就跟周围格格不入。 她一脸笑容跟人打招呼,身子却不由挤在二人中间。 在她靠近后,叶穗被浓郁的香水味儿呛得打了俩喷嚏,这么一来也记清对方是谁了。 这不是在医院,跟江潮小姨一唱一和挤兑她,讽刺她的小青梅吗? “你来做什么?” “这不快到中秋了吗?棉二从我们那订了一些东西做福利,我来跟人确定一下,倒是江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第102章 牵手 叶穗倒真想问问她,你是眼瞎吗? 这么大的人站你跟前看不见啊! 对面那双眼睛眨巴眨巴,就差粘他身上了好吗? 而且这人也太没眼力见了,没看见江潮一直躲着她吗? 等等…… 上次医院事件之后,江潮曾经跟她解释过一回,说他跟那两人关系不熟,还说他比自己还要反感对方。 那会儿她不相信,觉得江潮在撒谎,但眼下看他的状态,语气,以及神色中透露出的不耐烦,揣摩出点真相了。 不知为啥,刚刚还有点郁闷的心。 突然释怀了。 哈哈哈,被人嫌弃的滋味不好受? 让你上次嘲讽人! 女人心眼小,上次的仇她还记着呢,出于报复心理,她不再冷眼旁观,反而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催促江潮,“不是说送我上班吗?再墨迹一会儿我就要迟到了!” 半真半假,当事人江潮不觉有不对。 但同为女性,对面怎么能不懂她的占有欲? “就来!” 江潮也被香水味儿刺激得鼻子发痒,听见催促声,赶紧往厂里走,可他走,陈姗姗也跟着。 不谈叶穗,只一个劲儿的说江潮某个亲戚的近况。 江潮想甩开她,走的飞快。 陈姗姗亦步亦趋的跟着。 叶穗小腿扒拉的速度,压根跟不上二人,看见他们的相处状态,她计上心来。 反正,她不想让那女的好过。 也不想让江潮这么躲避。 小跑几步,赶上二人,大胆的从从后面握住江潮的手,感觉到他身子一瞬间的僵硬后,又故意把头贴在了他胳膊上。 “说好以后绝不让我落单,现在又跟朋友有说有笑,你真不把我放在心尖尖上了?” 江潮刚要张口。 她又使劲捏了他一下。 “你现在也是有主的人了,平时待人接物要注意分寸感,多亏是我,知道你笨嘴拙舌,不爱把话说太明白。 这要换成别人,看见你把对象落一边,跟别人有说有笑,八成要被气死!” 见对面姑娘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还扬起相握的手,宣誓主权似的在她面前晃晃。 “姐妹,对于有对象的人,还请保持一定的距离,我能容忍一次,不代表可以容许有第二次。” 那人估计被这个消息炸晕了,嘴瘪着眼里泪花儿要掉不掉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叶穗别提多舒服了,紧握着那只僵硬的大手,趾高气扬离开。 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但那也不是什么情况都适用,比如说现在,江潮摆明不喜欢她,那人再纠缠下去,也是一种负担。 握住的是他的手,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走了老远,确定那人看不到他们了,叶穗才放开他。 江潮眉头高高挑起,似乎在等待她说些什么。 叶穗刚刚也是憋着一口气才这么大胆,这会碍眼的人不在了,那股气儿也没了。 不过怕吓跑他,她倒一脸坦然。 “江潮,昨晚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过,咱们是朋友了?” 男人浓眉一皱疑惑明晃晃挂在脸上,不懂这跟朋友有什么关系。 叶穗给他分析,“做朋友呢,就得急朋友所急,帮朋友所难对不对? 你送我上班,就是对朋友的保护。 我拉你手也是为了替你解围,是对咱们友谊的维护,多合情合理!” 江潮被她朋友言论弄蒙了。 等反应过来不对劲时,这人已经朝他摆手,一溜烟跑厂子里了。 ………… 叶穗一路小跑进了办公楼。 刚进来,就受到了科室大姐们热情的慰问,叶穗一路感谢,好不容易坐下,发现罗芹今天也来了。 跟人打了个招呼。 还要再说什么时,石彬提醒她,说厂长知道她来了,找她过去一趟。 本来以为叫她过去,是为了那晚的火灾。 是再受一次口头表扬。 但其实不是。 稀里糊涂的进去,又一头雾水地出来。 领导的意思是,昨天跟几个干事商量了下,制定了一个合适的兑换比例,知道她上班了,就让人带着她先去朝山沟收购棉花。qqnew 出了厂门,坐在颠簸的拖拉机后斗上,她还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好像不该归我管?” 她当时是作为会计被应聘的,现在倒好,本职工作没干多少,零散活儿却没少干。 石彬更是郁闷。 “这事难道归我管吗?” 本来还跟相亲对象约好,下班了一起去看电影,现在倒好…… 包裹严实的二人叹了口气,在车子颠簸中,终于到了朝山沟。 很快叶穗就知道为啥厂长要让她来了。 没进村呢,就看见村口停着三辆拖拉机,好几个穿着列宁装的跟干部似的人,正在跟村长说着什么。 这是…… 来抢棉的! 怪不得让她来呢,要不是这个意见是她提出,又跟村长有交情,那肯定是要被人捷足先登啊。 俩人下车跟棉二俩干事一起朝村长走去。 在路边蹲着的,不知是棉一还是棉三的干事,拦住了他们。 “兄弟厂的?棉二? 哎,你们来的太晚了,我们,昨天就到了,好几个能说会道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都没能让人家松口。 我看你们换个目标,再去别的村碰碰运气!” 平时组织活动,或是有啥新技术新设备,几个厂子都很大方,看,随便看,学习随便学习。 但是现在,事关生产任务,以往的交情情谊全都抛之脑后了。 这个男人的任务就是卡在这,不论谁过来,都先添油加醋的说难度。 吓走一个算一个。 他们竞争对手也能少些。 这批棉花事关他们今年的工资跟福利,所以,别怪他们六亲不认了! “原来这么难啊!” 俩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是啊是啊!所以快走,这个硬骨头你们啃不下来,还是换个阵地,另辟蹊径。” 走走,这个村他们棉三是势在必得,而且他们已经来了一天了,眼下突然来几个年轻的抢棉花,这又是什么道理! 本以为说到这,棉二的年轻人会打退堂鼓。 没想到那个长的怪漂亮的姑娘,非但没走,还格外有朝气道,“巧了,我们棉二的精神就是不畏艰辛,迎难直上。 老实说,没跟您交谈之前,我还在犹豫,但一听您这么形容,哎,我那不服输的劲儿也上来了,这个硬骨头,我们还救啃了!” 说完不顾阻拦,朝村长走去。 男人哎了两声,也没拦下几人。 眼睁睁看她去了。 不过…… 他们这个组合,也没太被人放在心上,他们都守了一天,好话说了一箩筐,都没什么收获。 就这几个年轻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压根就没什么威胁嘛。 第103章 收棉花啦 他等着看那漂亮女同志在脾气古怪,性子倔强的村长跟前碰一鼻子灰。 就跟他们踢到铁板一样……嗯??? 暗自等着看笑话的人,见刚还不耐烦的村长,在见到几人后眉眼舒展,惊得像吞了几只苍蝇。 怎么回事? 村长没在意周围打量视线,热情过来同叶穗握手,“等你好长时间了,要不是杜三回来跟我说,你出了点小事,不然我都要去城里找你了。” 前些时候接连下雨,他们没歇连日收棉花,趁夜剥桃铃,算是把损害降到最低。 “你上次登在省报上的文章我们看见了,槐树下的老秀才给我们念过,你那句试与天公比高写得真好,托你的福,我们朝山沟也出名了!” 从参加忆苦思甜后,她就与朝山沟结下不解之缘,别人可能嫉妒她轻松办成收购任务。 但那又如何,爱嫉妒就去嫉妒呗。 “那篇文章你们也看啦?其实我能写出那些,多亏在这的宝贵经历,还有认识了您这样为群众做实事的干部,才能丰富我的精神世界。 让我有底气有灵感写出那篇文章,终归到底,咱们是相互成就的。” 谁不爱听好话啊,反正村长被她逗的眉开眼笑,直接带人去队上。 棉一棉三的人一看这样,知道没戏了,垂头丧气地转移阵地。 不过也有人迈不过这个坎,偷偷问朝山沟老乡叶穗是啥身份,是不是村长亲戚之类的。 “叶干事啊,你们不知道她是谁?上周省城那篇工人日报你没看吗? 这次厂子发挥主观能动性来大力收棉的建议就是她提出来的,我们朝山沟能上报纸,多亏了她呢!” 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人家有这层关系在。 再磨蹭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利索走。 石彬看着他们背影,还好心提醒了句,“周围十里八乡的棉花我们二厂都定了,别白跑了啊!” 回应他的是一串拖拉机突突声音。 人都走了,也该谈正事了。 在建国两三年前,周围有过大灾,那会合作社就积极协助政府开展大生产。 也组织过妇女开展纺织运动,实行生产自救。 那会从合作社领回棉花,纺线织成布,然后再到合作社换回小米、黑豆、玉米等粮食。qqnew 一斤棉花经过轧、弹、纺成线,给加工费三斤半的小米,织成布加工费翻一翻。 现在棉花换粮,换钱的话不太现实,叶穗也从同事那了解到,一斤棉花又轧又弹,大概能出八两线。 而二斤半的线,差不多才能弄出长一丈七的布,这种兑换比例下来,三斤棉花弄出不到六米的布。 眼下供销社一斤棉花卖一块三毛钱。 厂里意思是,村里人愿意要钱,就按这个价儿收购。 不要钱的话,一斤棉花给一米二的布,这个比例适中,比送到收购站合适。 厂里刨去人工成本跟机器损耗,利润能维持正常运转。 村长听完,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你说的跟其它厂说的差不多,我跟村里的人开个会,没问题的话咱们就着手办!” 这是他们最想听到的话。 棉二几个干事喜笑颜开,看向叶穗的目光带着钦佩,要知道他们自打昨天就带人在厂附近村子收购。 宣传到位,也没少费口舌,但收效甚微,就零散收了十几斤棉花。 可人家呢? 几句话就谈成了! “对了叔,一会还得麻烦你带我去其它村子转一圈,咱们先前承诺人家要收棉花,不能失信于人啊!” 看她多会说话,分明是他们占便宜,这么一说,好像是别人求着他们收一样。 偏人家村长真吃这一套,笑呵呵说马上安排。 村长开了会,大家超过九成同意了这项换购行为,叶穗这会跟着凑热闹。 “一会谁家有积存的棉花,可以全都拿来换购,我跟领导申请了,只要哪户超过十斤,钱照样给,还额外送一个毛巾一块肥皂!” 村子里收购的那是集体的。 虽然数量不少,但在这节骨眼上,谁会嫌弃收的棉花多呢? 毛巾跟肥皂啊! 单买也得一块多。 而且人都是爱凑热闹的,有个啥好事生怕错过,在最初短暂犹豫后,一个人同意了。 紧接着群众的热情跟燎原之势一般,一声高过一声,“我家有!” “我家也有!” “好,我就在大队门口,肥皂跟毛巾都在这摆着,咱们来一家发一家!” 因为找回丢失的羊群还有她卖给大家便宜质量又好的衬衣时,叶穗在朝山沟名气就响当当了。 更何况她又在文章中,把朝山沟当做先进典型来夸赞,更是赢得男女老少的信任。 加上这会又有毛巾拿,会当家的女人已经回家背棉花了。 石彬朝他竖起大拇指,这批福利本来就是给大家的,现在被她一变通。 东西照旧给,却额外收到好些棉花。 不止如此,公家的东西还让她当了好人,叶穗这一箭双雕唱的不错。 石彬跟其它俩干事搬出桌子在村大队外面,叶穗拿出纸笔打算做记录。 “对了,你们现在找俩人回去,把库房剩下的那批毛巾还有肥皂拿出来。 朝山沟这边发完了,咱们马上转移阵地,虽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咱们还是要趁热打铁。” 其余几个村,虽说也跟自己说好的。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 所以趁今天热闹,务必要把奖励拉来。 “好,我这就去办!” 其中一个干事开着拖拉机回厂了。 石彬跟一个干事跟村长去过称今年的棉花了。 叶穗在收散棉花,现在居民家自己存棉花,一般都是自用,所以质量不错加上储存的好,甚至比今年新棉还好。 一家一户,棉花数量够了,就发东西。 有的少个半斤几两的,她也当没看见,钱照给,东西照发。 中午是在朝山沟吃的饭,本来以为一天时间,无论如何都能把这个村子收完。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格外残酷。 棉花太多,他们人手太少。 一趟一趟拉到厂里,再折返回来,直到夜幕降临,朝山沟的收购任务才到尾声。 第104章 真相 接下来一个星期,叶穗他们四人小组在村长的带领下,跑遍了周围几个村子。 有当初跟他们说好的,也有眼馋毛巾跟肥皂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棉二在这场棉花收购战中,一炮而红。 能有这个收获,叶穗几人也挺吃惊。 但别管过程咋样,结果让人满意就行。 因为最近收购任务忙,厂里特别通融,给她不少小权利,比如时间紧急,可以不用厂长签字,直接去库房调动东西。 只要回来时补上手续就好。 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知道这不符合规章制度,但凡事存在即合理。 这也是几个领导商量之后,想借此奖励他们而已。 叶穗也明白这个套路。 但她没滥用职权,除了收购一半时,从里面取走了两个颜色鲜艳的被面儿以及六块肥皂,八个枕巾当礼物,送给了村长这个中间人当奖励。 他儿子快结婚了,正缺这玩意。 她没直接给村长,而是托杜三转交给村长媳妇的。 夫妻一体,这事瞒不过村长,但他们彼此默契的,谁都没提。 只不过,后来村长更卖力帮忙了。 除了那几样东西,她没动组织一针一线。 开玩笑,她所求的可不是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她刚琢磨出假领子这个挣钱门路。 想着圆圆满满办完这件事后,再去找钱秘书批条子,供给她一些残次品或是以前积攒的碎布呢。 跟人情一样,这玩意得用到正事上。 等到一周,厂里已经超额完成收购任务时,叶穗又跟钱秘书提了一个建议。 “既然今年政策允许我们私下收购,那就要充分调动起积极性,现在周边城镇不是有庙会吗?可以找人专门在庙会上换购……” 钱秘书摸着下巴。 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不过赶集市场如何,能不能收到,可行性有多高,这还得用实践来验证。 “我先前去逛过,那里面都是周围几个村子以物换物的市场,比如农具市场,牲畜耕播农具、挑担农具、粮食加工农具,提水类农具。 生活用具上面,花样更多,铁盆、勺子、铲子、桌椅板凳,锅盖、风箱,笤帚、簸箕、砂锅、扫帚、筛面箩。 手艺好点的,还卖自己做的玩具,木雕、竹雕之类。 甚至在市场上,还有买卖骡马这种牲畜的。 这个本质就是丰富老乡的生活,所以,为啥不能有布匹、棉花市场? 以前出现的少,那是没有布票,现在咱们收购棉花,这是彼此互利互惠的事,我不觉得没有市场……” “好!” 叶穗夸夸其谈时,鼓掌声从外面响起。 原来是厂长进来了。 刚刚他从市里开会回来,这次目的就是考察下收购进度如何,当他汇报了棉二厂里现在收购棉花数量后。 引起了兄弟单位的嫉妒,还获得了领导的夸赞! 叶穗就是自己的福星! 现在他们厂已经是遥遥领先,总额度是其余几个厂的总和,但荣誉嘛,谁都不嫌多。仟千仦哾 “你需要什么,我让人配合你!” 叶穗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了自己想法。 “我认识几个人,他们口才好,路子广,我觉得可以让他们试试,就是得麻烦厂里给我开几个介绍信,不然我怕他们被当成投机倒把,被公安抓走。” “这好说,先让他们试试,要是真能收起来,那咱们就多了条路……” 几个盖章的介绍信还不好弄? 叶穗这丫头办事利索,有她在,没准还能给自己创造一个奇迹呢…… “这件事成了,你想要什么奖励?” 她手里有权利,却没贪污公家财产,这是厂长最赏识她的地方,加上人家确实立功了,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厂长在自己范围内,都愿意满足。 “厂长,我就等着您这句话呢!” 她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等这次实践有结果了,咱们再说奖励的事!” 介绍信一拿到,她马上托人给杜三捎信,让他来市里找自己。 杜三当了不短时间的盲流。 对周围情况了解得多,又能说会道,这种变相销售的工作,最适合他。 有介绍信加持,他们行动更加合法,而且让他们先探路,以后也更好地帮她销售假领子。 白天刚刚传了信儿。 傍晚他就来了。 “这事也不是白让你干,不管是换购了棉花还是钱,事成之后,会给你销售额的百分之五做工资。” 见他有点不明白,她举了个例子。 “现在一斤棉花一块三,你要是收了一百斤的棉花,当然,我说得有些夸张,你听个意思就行。 一百斤棉花折合成价格,就是一百三,你的报酬呢,就是这一百三的百分之五。六块五。” 这么解释,他明白了。 “六块五啊!” 这也太多了。 “不能贪图快,多,要讲究质量,你质量不好,我会扣你钱的!” 杜三连连点头。 况且有了棉二盖章的‘护身符’还怕他没大展宏图的机会吗? 跟他商定了下去具体的章程,他美滋滋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叶穗疲倦地揉了揉头,这一个礼拜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真累人。 理智告诉她,这会该去找红梅婶子讨论下假领子的事了,可是连轴转的日子,让她打不起精神。 算了,明天再说。 拖延症患者惯用的安慰自我的法子。 只是…… 就在她打算回家,睡个天昏地暗时,一个好些时间没见的人,突然闯到视线里。 “叶穗!” 好久不见的小苦瓜,借着夜色的掩饰,忽地一下闯到她视线里,此时的她,跟前段时间状态天差地别。 身上不再是精神的列宁装。 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要不是她嘴耷拉得太有特色,叶穗绝对认不出,这就是赵惠。 想起前几天刚把她妈送到监狱,叶穗想跑。 对面的人看穿她的想法,苦笑道,“我都成这副模样了,还能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在追究我妈伤害你的事了,行吗?” 自打她妈出轨,又被关押,周围人全变了,她爸不要她了,二婶也把所有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把家里的钱跟母女俩的衣服都搜刮走。 还联合她奶奶说是给她找了门亲事,其实是要把她卖给乡下的鳏夫! 还要让堂妹顶了自己的工作。 她走投无路,才来找叶穗,因为她相信,只有她妈回来,才能改变这一切。 叶穗不想听她说话。 “你妈的事,我无能为力,再说,我们彼此清楚对方为人,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大度的。” 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叶穗往家跑。 “那你外公呢?你难道不好奇他的死因?还是说,这么多年,你们对他的死亡方式,就没一丁点的怀疑?” “你什么意思?” 叶穗停下脚步。 “我是说。”她咽了下口水,“我知道一些真相。” 第105章 打断 虽说叶穗早就怀疑过舅舅的死另有隐情,但没想到外公自杀背后另有文章。 当年大家说他背信弃义,卖友求荣,所以才在真相大白时,无颜面对亲人朋友。 加上受不了儿子死讯的打击,了无生意,后来才自杀。 可听赵惠的意思,外公的死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见叶穗面露犹疑,赵惠像抓到救命稻草,“我以前听我妈说过一嘴,用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来换你一个原谅,我觉得很划算……” 她还要说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女声。 “小惠,你在这做什么?” 哒哒哒的鞋跟声音由远及近,与此同时,一个鹅蛋脸,烫着小卷儿,上身是的确良衬衫外加一个剪裁合身的黑色外衣。 裤子是如今大街小巷最流行的蓝色喇叭裤。 手上还戴着一块梅花手表,不论怎么看,这身打扮都走在时尚的最前沿。 赵惠见到女人时,表情掠过古怪,惊讶、困惑、又有些紧张跟无措。 在那人靠近后,她小声叫了句,“大姨。” 这声称呼,叶穗知道她是谁了。 孟玉兰的堂姐,也是现在家属院里小白楼的主人,孟敏。 她好像是矿局纪检委的委员,丈夫是纪检委书记兼党委副书记,在这个一亩三分地,真正一手遮天的人。 凭良心说,孟玉兰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还不是仗着对方的名号? 此时她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女人在叶穗的打量中走进,开口就是嗔怪,“找你大半天,原来你在这……” 不等她回应,又含笑朝叶穗道,“你就是红英姐女儿?一晃都长这么大了,我跟你妈小时候一起长大,你可以叫我敏阿姨。” 叶穗礼貌朝她打了招呼。 “玉兰做错了事,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小惠你不能学你妈的坏习惯,更不能来打扰人家的生活。” 声音温柔,态度又大方,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但,吃过几次亏的叶穗可不会被假象迷惑。 她听董二妮提过那么几嘴,说如果不是她外公犯了错,叶家现在都该住在那栋气派的小白楼里。 也就是说,那栋楼以前是她家的。 至于为何会到孟敏家,孟玉兰又为何会针对他们家,其中缘由,真得好好想想了。 赵惠张张嘴,又碍于女人的威严,不甘的闭上。 孟敏笑眯眯道,“你妈在家吗?我们姐俩儿好长时间没见了,不麻烦的话,我去家里拜访一下?” 虽是请求语气。 脚步已经朝家方向去了。 身居高位嘛,被人奉承惯了,就算脸上表现的多么平易近人,骨子里的傲慢还是改不掉。 叶穗拦下对方,“我妈今天不舒服,怕传染给您病气儿,等改天,改天有时间了,我们母女上门拜访您。” 笑话,她妈一提过往就痛苦,她怎么能把一个定时炸弹请到家里。 看她们走远,叶穗还没收回视线。 原来想要过简单的日子,但眼下,好像事不隧人愿啊。 ………… 因为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叶穗这一觉足足睡到十点多。 最后还是被脸上的湿润吵醒。 睁开眼,正式被起名为乖乖的狗崽,正舔着她脸。 见她醒了,还怪高兴的仰头嗷呜了下。 小狗的愈合能力令人感叹。 两周时间不到,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而且因为被照顾得好,个头窜了一些,憨态可掬的模样变得有点丑丑的。 “说了多少次了不能上我的床,你怎么说不听?” 小狗崽歪歪脑袋,澄澈的眼眸满满都是依赖跟喜欢。 她招架不住这种视线打量,挫败地揉揉它脑袋,“总有一天我会对你的卖萌攻击免疫,总有一天的!” 撸狗正上头时,院门被人打开,董二妮欢快声音响起,“大娘,叶穗姐在吗? 我姥姥送来不少柿子,我妈让我给你们送过来些,尝个稀罕。” 乖乖小耳朵精神地竖着,在听见是送东西后又慵懒地趴在了她的腿上。 “呦,你才这么大点就会看家了?” 换来的又是一阵热情的舔舐。 “二妮……”在人走之前喊住了她,等人进来后塞给她几块糖,“你帮我把你妈喊来。” “好嘞!” 小姑娘打开一个塞到嘴里,乐滋滋喊人,反正在她看来,只要叶穗姐一喊妈,她家保准有好事。 显然,马红梅跟女儿想法一样,一听召唤,放下手上活儿就去了。 “婶子你来……” 叶穗从厂里发的奖品里挑出一块的确良布,在纸上画了一个假领子样式。 “你能做这个吗?” 马红梅还没看见样式,就已经自夸道,“只要你把花样画下来,就没有我不会的。” 看了两遍问了些不明白的地方,她自信满满,“你等我一个钟头……” 在看见她掏出的确良布料,肉疼的不行。 “太糟践东西了。” 她以前听人说过,有个地方特别缺的确良,有一天有人看见街上卖的确良。 想做个衬衣,就排队去买,但排到他时就只剩一尺了,这人十分为难。 买,做不成一件衬衣,不买,排了那么长时间队,放弃也太可惜。 最后实在舍不得,就买了那一尺回去做成内裤,本来是件高兴事,但小伙又觉得憋屈。 做条内裤穿在里面,谁知道这是的确良啊。 干脆心一横,在外裤上做了个牌子,写着‘内有的确良’。 有一天他内急,在公测上厕所时,就先把牌子解下来挂在门上,方便过后出来,发现厕所外大排长龙。 问了个人怎么回事。 对方偷摸摸跟他说,“这里面有人卖的确良呢!” 虽然不知这个故事真假,但从里面能看的出,的确良是有多受欢迎,同时多难买到。 叶穗让她拿这么好的布料做个破衣服,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到最后也没拗过来她,蹬着叶家的新缝纫机,一小会功夫,就把她想要的东西做好了。 “给!” 叶穗拿来翻了下样式还有针脚,嘴上没说,但眼神里的满意可瞒不过别人。 在几人还没弄明白她的意图时,叶穗回屋换了衣服,等再出来时,几人眼前一亮。 黑亮的辫子甩在一侧,她长得好是毋庸置疑,但今天穿的这个衬衫以及外面的坎肩搭配,真让人眼前一亮。 “这不是我刚刚做的……” 马红梅健步冲了上来。 “这怎么弄得跟一整件新衬衣一样。” “这就是假领子,可拆卸,在毛衣外面套上这个,又干净又利索,平时也能穿在褂子里,打外面一看,是不是像一件新的衬衣?” 第106章 洗,洗澡? “巧,你心思真巧!” 马红梅脾气臭,性子又泼辣,能得到她真心实意的夸赞,可想而知这玩意多实用。 “又能保护衣服,又能给脸上添光,只要多准备几个假领子,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那就是多了几身新衣服!” 眼瞅她们终于开窍了。 叶穗满意的点点头。 “从现在起呢,我还雇你,跟上次一样按件计费,这个简单,一个二毛钱。 我呢,只管提供布料,后续你找谁帮忙,我一概不管,还是老规矩,质量要有保证,行不?” “行,为啥不行!” 上次尝到挣钱的甜头,此次她跃跃欲试,而且自己心里也有小算盘。 做假领子比做衣服简单的多。 看起来一件报酬减少,但同样一天时间,她做的数量多了几倍,要是再把她姐还有嫂子请来。 自己又有钱赚,还能在她们面前长脸,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好,等我收购起来布料了,就喊你开工!” 马红梅点点头。 “那我马上去我娘家,把那个缝纫机再般回来。” 她一走,母女俩也得去收购碎布了,可是只要想起孟玉兰跟她姘头曾经在里面‘打架’。 她心里又犯恶心。 就在她左右为难时,杜三带着俩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同伴来了,她心里有了主意。 杜三说,别看他们模样不太正经,但有诚信还讲义气,是最好的帮手。 叶穗假模假样的观察了半天,又说是考察他们,分配给他们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自然是去棉一棉二棉三库房里收购那些颜色花样稍微拿得出手的布头了。 “布头?那玩意都不怎么值钱啊!” 杜三引荐来的,叫赵树的小年轻一头雾水。 他怕这个新伯乐还没带他们发大财,就先赔个底朝天了。 “不瞒您说,先前我们在城里混日子,也干过不少投机倒把的事儿。 但没人想过收布头,那玩意做不成衣服,积在手里也是落灰,您收它干嘛呀!” “这个你们先别问,等收起来我自有用处,妈,给我拿二十块钱。” 李红英麻利的拿到钱。 她也不怕这钱打了水漂,反正一门心思支持孩子。 “你们一人六块钱的活动资金,剩下的两块钱,当这两天的伙食费,让我先看看你们的实力,如果这次的差事办的让我满意,咱们才有下一步。 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三人互相看了下对方,坚定点点头。 等他们走后,李红英问了心里的不安。 “要是他们跑了呢?” “妈,虽说是让他们帮咱们收购的忙,但这也是考验,如果连这点小钱的诱惑都抵挡不住,又或者是弄虚作假。 那我怎么放心把厂子的换购任务交给他们? 要是他们被几块钱迷了眼,一走了之,那还省了咱们不少事,再说,杜三那家伙,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放心,咱们的钱打不了水漂……” 李红英被闺女一提醒,豁然开朗。 同时感慨女儿这个小脑袋瓜,果然聪明。 ………… 中午叶连山回家,叶穗把她妈支出去,父女俩在院子里谈论起快被遗忘的往事。 “爸,你对我外公还有印象吗?” 叶连山想了会儿,“我没什么印象,但我听别人说,他是留洋回来的,是个什么地质,地质……” “地质学家?” “对!那个可气派的小白楼,就是你外公家的,我分配到这的时候,你外公已经死了,那会你妈名声不好,人又不会说话,好条件的看不上她,就委屈的跟上我了……” 叶连山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 眼瞅着话题跑偏,他已经开始讲述父母爱情时,叶穗咳嗽一下,把他拉回到现实。 叶连山有些尴尬,“你外公跟你舅舅,学问都高,你随他们,那会洗煤厂规模还小,厂址也不在这,他好像死在老厂那边,对,就是现在的改造农场!” “具体死亡方式,又有什么相关人员,我记得不清楚了,不过那会闹得动静挺大。 刨去你舅舅因素,他以前名声很好的,至于后来别人说他出卖朋友,害死对方,我是不信的。 当初这件事好像还上了报纸,具体环节,你怕是要去找公安了,他们那该有相关人员的笔录,还有案情的具体细节。” 经他这么一说,叶穗也开启了新思路。 对啊,这种事情,公安那一般都有案宗。 她走了那么多冤枉路,其实去找江潮就行啊。 高兴地蹦起来时,又想到那人刚正不阿的样子,这种东西算是机密文件了? 人家要是不同意她看咋办。 这人可是出了名儿的铁面无私。 “爸,你在帮我包点饺子……” 希望江大队长能看在饺子的份上,通融通融,给她开个后门。 托厂里的福,最近他们家物资还算充足,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油多肉香。 一咬就是个肉丸子,那叫一个香。 叶穗拎着饭盒到局里时,受到了热烈欢迎,一次次经历跟接触,她都快成矿区公安局的编外人员了。 “我找你们头儿,他没在吗?” 叶穗说了下来意。 “他啊!” 冯飞环顾了下四周,“刚刚还在,估计是去提审犯人了,那个叫陈艳的,嘴巴真紧,问了好几天了,愣是挖不出有用线索……” 意识到跟她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冯飞换了脸表情,“你先去休息室等他,我们看见队长了,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好,好……” 她在这也是打扰公安办公。 叶穗轻车熟路的到了休息室。 距离上次来这个四十平米的小屋,已经过了一个月多,说的休息室,其实也是划成了办公跟休息两个相连的屋子。 俩屋各自独立,分别有门可以通到外界,但是它们又是相连的,因为屋子共用的那个墙上,又开了一道门。 叶穗这会就在办公区域。 二十来平的屋子,摆着一张桌子,一个暖水壶,一张椅子一个灯泡,再没其它。 叶穗等啊等,等啊等。仟千仦哾 等到都睡着了,也没等到人来。 最后,她是被一门之隔的,哗啦啦的水声吵醒的。 第107章 耍赖 叶穗纯粹睡迷糊了,忘了这不是自己家,顺着动静过去,再看见只穿黑色短裤在洗脸盆架前擦洗的男人时,打了个激灵! 以前也看过,摸过那一身腱子肉,但不是隔着衣服,就是在黑暗环境下。 远没现在青天白日看的直观明显。 四肢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虽然也是古铜色,但远没脸跟脖子上的颜色深。 水珠从他一块块肌肉滑到人鱼线最后到下腹。 再完美的模特都没这身材。 江潮在听见动静后扭头。 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到叶穗后瞬间瓦解,毫不夸张说,就在一瞬间,毛寸头发跟主人情绪共鸣。 一时间唰唰唰直冲向天。 “你怎么在这!” 他出任务回来,身上黏得难受想着冲个澡,进来之前还特意把两扇门给锁了。 谁知里面竟有漏网之鱼! 而且还是叶穗。 叶穗也没想搞这么一出乌龙,还说啥,避免尴尬的最好法子就是逃跑。 太慌了,四肢有点不协调,加上地上洒的都是水,路过他跟前时一滑。 手不偏不倚正好撑住他的腹肌,叶穗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说这都是巧合,你信吗?” 江潮松开扶着她的那只手。 怕她占了便宜似的,迅速穿上背心,“我说不信,你信不?” 见她还盯着自己,拎起裤子冷声道,“向后转。” “哦,好,好。”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声音,一小会功夫他就全副武装好了,他衣服穿好了,叶穗也平静了。 为了缓解尴尬氛围,她讪讪道,“江队长身材不错……” “没话就别找话了,扭头。” 他头发还在滴水,穿得却无比严实,真是遗憾。 “找我什么事?” 叶穗终于从男色中清醒过来,脸上挂着谄笑表情,“你还没吃饭我的朋友,我爸今天包了饺子,来先吃点!” 见他又要张嘴,叶穗抢先道,“用的是你们上次送的面,肉票是你上次托冯飞给我的。 算来算去都是你的东西,不用给我钱。” 江潮毫无防备拿起筷子。 这丫头真的聪明,她从短暂几次接触中就判断了自己的口味跟喜好。 知道自己爱吃饺子,每次都送这个。 往嘴里塞了一个,好吃到他眉眼舒展。 叶穗趁机说了来意,“那个,我外公牵扯进一件往事,时间太长了,所以想让你帮忙调一下案宗……” 江潮饺子刚送嘴里,闻言就要吐出来。 叶穗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嘴,“不许拒绝,不许声张,不然我就到处宣扬你大腿有痣的事!” 啥叫不讲理,她这就是! 叶穗那点力道在他跟前不值一提,从‘魔爪’逃离后二话不说往外跑。 但被早有准备的她,抱住了胳膊。 “你要不怕别人看见咱们这幅样子,那就大声喊,最好把人都喊过来。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解释!” “叶穗,你别给我耍无赖啊……” 胳膊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动辄能感受到她怀里的软绵,偏她不自知,脸上得意快要飞出来了。 无法招架。 “要不,我帮你喊?” 俩人大眼瞪小眼,江潮从她目光中读出了势在必得,举起双手,难得退步,“好,好,我答应,答应了!” “真的?” “真的!” 江潮知道,这人就是来克自己的。 “你早说不就好了。” 得到满意回复,叶穗放开他胳膊,动作优雅地整理着自己头发。 “你说的资料年头太久,我们矿局估计没有保管,估计得去市档案室找找,我得空了带你去一趟。” “你啥时候能得空?” 那双眼睛又大又圆润,跟含着一汪秋水似的,薄薄的眼皮上是宽窄合宜恰到好处的双眼皮。 脸颊上健康红晕,乌黑长发浓密的像是纵横交错的水草,柔柔地覆盖在他手背上。 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忽闪忽闪在他面前。 江潮手一推,把她推到安全距离外。 “大概就在这一两天,具体确定下来了通知你。” “好呀好呀!” 江潮看着对面姑娘眉开眼笑,心里那点纠结也散了,虽说这不合规矩,但也不算破坏制度。 有自己全程盯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我现在能吃饺子了吗?” “你吃,你吃!” 叶穗双手把饭盒推过去,纯纯的奴才相。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队长,队长你在吗?” 叶穗正要回应时被他制止。qqΠéw 为啥? 大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等到外面嘟囔声走远,江潮才慢慢悠悠开口,“大白天的孤男寡女锁在一个屋儿,我怕被人说闲话。” “看不出来,江队长还挺守男德。” 刚刚洗澡也是,穿的那么保守,看见她后,衣服还穿得那么快,生怕她多看一眼占了天大便宜。 江潮虽不明白啥叫男德,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狼吞虎咽吃完饺子。 赶紧让人送她回去。 ………… 叶穗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到家就看见她妈守着盆里的东西在发愁。 “妈,干啥呢?” 从后面抱住女人,顺着她视线望去,是一小盆米粉。 “红梅娘家大嫂感谢你,特意送来的。” 这年头能拿来送礼,都是他们平时吃不上又或者是舍不得吃的东西。 马家送来是心意,但却为难了李红英,南北方差距大,北方平时多食米面,鲜少看见米粉。 李红英知道这是好东西,就在发愁这要怎么吃。 叶穗喜笑颜开,“妈,你快去买点骨头,猪羊都行,今晚我给你露一手。” 骨头熬汤,放点拍碎的生姜,胡椒,清水反复洗干净米粉,在滚烫的热水里反复烫上好几遍。 米粉烫熟,淋上熬好的汤,再切几片刚做好的熏肉,放点盐,味精,辣椒油跟点芫荽。 在带着凉意的夜晚,吃上一碗滚烫香辣味道鲜美的米粉,就问你是不是美滋滋的。 叶连山这顿饭合他胃口,连续吃了两碗。 晚饭吃到尾声后,家里来客人了。 杜三还有他那俩朋友,背着小山似的包袱,跟逃荒似的闯到她家里。 乖乖上前就去咬人裤腿。 “回来!” 这家伙简直成精了,它能分辨出熟人跟陌生人的不同脚步声,你来做客,提前敲门打招呼了,他相安无事。 但凡冒失唐突点的,这不,马上下口。 杜三刚要张口就被肚里的叫声打断。 第108章 约会? 饥饿叫声挺大,在场几人全听见了。 杜三在经过最初的羞耻,现在也坦然了,在叶穗妈妈给他们几人准备饭菜时,示意同伴打开了背着的包袱。 “这是今天的成绩,这些布,我们都是挑质量好,颜色还好看的来捡。 东西都在这了,我再给你报下账,碎布没花多少钱,差不多有五毛,因为我们不是本厂职工。 所以给每个厂的看门大爷,买了一盒烟一瓶酒,走了下关系。 这是三块。 虽然贵点,但是路子通了,接下来几天都不用掏孝敬钱,除了买布跟孝敬钱,这是剩下的十五块五,你数数。” 叶穗没接。 “听你这么数算,今天没吃饭?” “吃了,一人吃了俩馍,喝了点凉水……” 叶穗不赞同的摇头,“下次别这么做了,身体垮了将来还要花更多的钱来养,何苦来哉。” 说话功夫,她妈端着三大碗米粉出来。 “快吃,快吃!” 叶连山招呼着。 接下来,院子里都是他们吸溜米粉的声音,在他们吃饱喝足后,叶穗又把钱塞回去。qqnew 钱给出去后,自己没打算要。 更何况这一天考验,自己心里也有点底了。 这三个人,品相还是不错的。 能用。 推三阻四,在叶穗放下狠话后,他们才收下,叶穗又交代明天继续收购,这才把人送走。 当只剩下一家三口。 又开始清洗工作,一家忙活了三个小时,叶穗累的都直不起腰了。 心一横,干脆喊来董二妮,问了下愿不愿意来这挣点散钱,如果她愿意的话,叶穗打算从明天雇佣她,一天三毛钱。 工作内容,就是替自己洗布头。 “好啊好啊!” 半大姑娘开心的一蹦老高。 因她还没练出来手儿,家里不让她做假领子,安排给她的全是裁剪之类的琐碎活。 不给钱不说,做一天下来,头晕目眩。 现在多好,叶姐姐给她安排了工作,她一天也能领三毛钱工资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小姑娘刚来上岗,就塞给她一张纸条,叶穗睡眼朦胧之际,嘟囔的打开了纸条。 上面是苍劲有力的钢笔字。 “今天八点半,过期不候!” 落款是江潮。 叶穗的瞌睡虫不翼而飞! 昨天刚答应了自己,没想到今天就履行承诺了,她以为最起码还得一天呢。 八点半,八点半,看了下时钟,这会都八点二十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慌里慌张的起身,照了镜子看着自己昨晚洗了头炸毛的尊荣。 急的一个劲找梳子。 忙活半天,穿上她的花衬衫,斥‘巨资’买来的牛仔裤,还有洋气的小皮鞋。 牛仔裤是现在最流行的喇叭裤,但叶穗不喜欢这个样式,是拆了后让她妈给做的直筒牛仔裤。 这年头社会风气还没那么开放,她可不敢做的贴身暴露了线条,要不走到大街上,会被治安办的人拉回去处分。 裤子虽然改的中规中矩,但尺寸合适,衬得小腰盈盈一握,腿又直又长。 当她把衬衫掖在腰里,再戴着她自制的发卡,活脱脱一个港风美人。 “妈,中午不会来吃饭了,别等我!” 李红英拿着一个花卷追出来时,闺女已经不见人影了。 “大娘。” 董二妮转头看向她,“我叶穗姐打扮的也太好看了!” ………… 叶穗一溜小跑到了家属院外。 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笔挺蓝色制服,戴着大盖帽,推着自行车,一脸不耐烦的某人。 江潮此人,整个矿区谁不知晓。 他在那等人的功夫,周围就围上一圈的老女老少,有的年轻人在询问他如何能当一个公安。 那些三姑六婆则七嘴八舌问着他,自家晒的干豆角、南瓜子没了,公安能不能帮着找回来。 叶穗见此,用手遮着脸,偷摸摸在人堆外面挪动。 这个时候她要过去,被那些长舌妇看见,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江潮自她一出来。 眼神就锁定了她。 见她遮脸躲避的样子,这心里不知怎的,就生出一股憋屈滋味。 “叶穗!” 他喊了一句,果然,人群里马上又有新的问题抛出,“叶穗?”是我们院里的叶丫头吗?” “对啊,江队长以前还去她家吃过饭,俩人关系不错?” “哎呦,以后找江队长的话,是不是跟叶穗打个招呼就行了?” “这也太方便了!” 江潮把人扯下水后,心满意足,脚下发力,轻轻瞪了几圈,就追上了某人。 叶穗不知某人已经把她卖了。 还在努力捣腾小腿,努力跟他拉开距离。 “你离我远点啊!” 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江潮难得见她落了下风,偏不按她说的做,那速度控制的跟她步行速度一样! 终于等离开大众视线了,叶穗示意让他停下,她要上车,刚刚还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某人。 今天像吃错药了一样,车子加速,她必须一路小跑才能追上。 “江潮,你今天出门没喝药?犯病了你!” 在她气喘吁吁大发牢骚时,那人又在她三步开外地方停了,单脚撑地,气定神闲。 “这位女同志,我还以为咱们不熟呢。” 趁他放松时候,江潮一个助跑撵上了他,双手扯住他衣服,确定跑不掉了。 这才跳到后座上。 不过…… 叶穗后知后觉,好像被他涮了。 怪只怪这人太正经,又伪装的太好。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整理着乱糟糟头发,她又气不过,看着他的后背,想象这是他脑袋瓜,狠狠的撞了上去。 她都能想象的到,回去要面对什么麻烦了。 “都怪你!” 被她一撞,车子歪歪扭扭在马路上骑行,吓得她又死死抓住他衣服。 感受到前面笑声,知道又被人骗了。 可恶! 市公安局不远也不近,骑车得半个小时车程,等江潮停在一栋二层红砖小楼前时,叶穗从后座上跳下来。 “这可比你们矿区的气派多了。” 小红楼几米开外就是马路,马路两边是茂密的梧桐树,他们停下的地方是个绿色邮筒,繁华程度远胜他们矿区。 “户籍管理跟档案室都在二楼,按理说今天休息,上班人不多,但凡事没绝对,你进去了一定要少说话,少打量,明白吗?” 叶穗眨巴着大眼连连点头。 看着她那一头散发。 江潮眉毛又皱起来,“把你头发整理整理,梳成俩大辫子。” 第109章 授奖 叶穗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扯下手腕皮筋,把头发绑成一个高马尾。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红楼。 小楼里值班的公安不少,但整体是一种肃然环境,在进来后,江潮本就直溜的腰板,此时越发笔挺。 “江公安,恭喜恭喜!”仟仟尛哾 路上碰见几人全朝他道喜。 叶穗见几人跟他打招呼还默默打量自己,误会了,正要问他怎么不解释时。 一个年长些的公安停在他们跟前,拍了下江潮肩膀,“好小子,年纪轻轻获得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称号,前途无量啊!” 怪不得今天打扮这么齐整。 原来是要被授予荣誉称号啊! 全国范围内的称号,含金量多高可想而知,要知道好些人兢兢业业。在岗位上一辈子都没机会拿到。 江潮虽然年轻,但成绩是实打实得来的。 就像短短两天找出杀害老太太的真凶,朝山沟顺利转移土炸弹,这次及时扑灭罪恶,挽救棉二集体财产。 在一个没靠山,没人提携难以出头的时代,江潮靠着自己丰富经验聪明才智还有不怕死的精神,硬生生杀出一条荆棘路来。 江潮含笑跟人道谢。 上二楼趁没人时,叶穗轻拍了下他胳膊,侧头跟他道喜。 “怪不得今早喜鹊喳喳叫,原来是我的朋友今天有大喜事啊,老话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今天可真太精神了。” 叶穗嘴本来就甜,要是她有心想恭维夸赞一个人,没人能逃过她甜言蜜语攻击。 年纪轻轻就有这个成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个靠山,她可要牢牢地扒住。 江潮脸上没太大变化。 但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此时情绪。 或许,今天带她过来是正确的选择,毕竟在今天这个场合,总得有一个人来分享一下他的荣誉。 “好好看着脚下!” 真是,别管周围氛围多好,他总能摆出老气横秋样子,说些话来破坏气氛。 片刻功夫,两人到了档案室外。 江潮示意她安静,敲门后,里面传来女声。 “进来……” 二人进去,里面管理员是个中年妇女,此时正在打毛衣,看见江潮进来后,女人面上满是惊喜。 “江潮?你怎么来了?” 说完后又笑道,“看我这记性,今天是你授奖的好日子,这姑娘是谁?” “我一个朋友,过来查阅些资料,您忙您的,我带她过去找找。” 在这上班的都是人精,闻言没跟来。 “前段时间上面公布了《城市户口管理暂行条例》规定了住户家、工商户、公寓户、船舶户、寺庙户、外籍户等六种常住户口和出生、死亡、迁入、迁出等户口变动管理制度。 里面还有不少资料跟东西没整理好,你要是找不到什么东西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就在外面呢。” “好!” 跟她道谢后,两人去了档案室。 里面是好些望不到头的档案柜,在柜子一侧还记录着上面的年限。 俩人一起找效率高了不少,十来分钟就找到了相关年代的区域。 便宜舅舅出事是21年前。 她外公是次年,也就是说,应该是1958年的案宗。 “找到了!” 叶穗还在翻找时,斜对过的江潮喊她过去,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二人拿着这份珍贵档案到窗前的桌上。 “你别碰,我来!” 二十多年前的案宗很是脆弱,江潮特意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翻着发黄发脆的纸张。 叶穗见他慢慢悠悠,恨不得代劳,但被他一个眼神警告,只好坐他一边,双手放在腿上,着急等待。 “在这。” 翻了差不多小半个钟头,终于到他外公的记录上了,因为他那会是跳湖自杀,不算刑侦案件。 所以记录上都是报案人的口供。 至于她外公的。 “新中国成立后最早归国的爱国青年,51年持重庆劳动局介绍信,到本市矿勘股当了一名测量工。 两年后加入共青团,三年后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加入共青团同年,重新安排做绘图工作。” 这个简历很光荣啊。 要知道当时海外归国学子能放弃国外优渥生活,投入祖国怀抱建设国家。 都有一颗拳拳之心。 “后来呢?” 叶穗催促他快些念。 江潮推开她的脑袋,生怕她激动下破坏了案宗,“57年爱子被枪毙,精神恍惚,性情大变。 同年,因嫉妒同归国来的好友系统整理修订了已有的图纸资料,还补齐了欠缺的各类采掘工程平面图。 故意写了一封举报信,说他没断绝海外关系,并且跟外国势力有来往。 好友被逮捕,同时被划分为右派分子,三个月后,男人在反右派斗争中去世。 不久后,调查团调查,发现举报人是你外公,处罚还没下来,他就跳湖自杀了。” 叶穗听完后心情沉重了不少。 虽然案宗上记录的清晰明确,但下意识,他并不觉得照片上那个老者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当时最先发现他尸体的是谁?” 既然是口供,当时一定有对方的姓名。 江潮看了看上面的签名,“叫董强,是当时在矿务局给人看门的,好了,你案宗也看完了,现在该死心了?” 叶穗还想在翻翻便宜大舅的案宗时。 敲门声响起。 “江潮,马上十点半,领导们都来了,你该下去准备准备了。” “好!” 人家来催了,加上今天是江潮人家授奖的好日子,叶穗不能耽误了他的好事。 跟着催他快去准备。 一楼前面的空地上,果然有很多人在等着,里面不光有市公安局长,相关领导,还有好些老公安,以及拿着相机等待采访的省报记者。 叶穗悄悄钻到人群后方。 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消化着先前看到的消息,又强颜欢笑打量着前方瞩目的男人。 见他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时。 叶穗赶紧朝人露出个大大笑容。 颁奖流程几十年来换汤不换药,市领导讲话,局长讲话,这个讲那个讲,最后才让人颁奖。 只是,当一个前呼后应不知道是哪个市领导的人,拿着勋章给他授奖时。 一直以来都遵守纪律的他,竟然后退一步,拒绝了! 第110章 看电影 在场众人,跟她一样有错愕表情的不在少数,气氛一下凝固下来,就连举着照相机,等着记录光荣一刻的记者同志。 此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江潮是谁啊! 当过兵,打过仗,服从命令几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自己以为他是个不会有个人情绪的,但谁知道他竟然还有脾气,而且脾气还不小! 这不是让领导下不来台吗? 台上气氛凝固。 也没救场的人来。 任由尴尬弥漫。 叶穗这会儿眼疾手快,在外面的花丛里摘了好些不知名的野花,捆了一下,摘下头上的皮圈儿,将花绑在一起。 然后大大方方,捧着那束花走到像被冻住的人前。 “献给我们的公安英雄!” 把花儿递给了江潮。 趁着他接花的时候,露出标准的微笑脸,收腹、立腰、两腿并拢、膝盖挺直,小腿往后发力,双手接过中年男人手里的勋章。 跟礼仪小姐似的,又伸出手臂指引对方下场。 好在对方也看出她是来解围的。 面上没多大变化,颔首下去了。 叶穗捧着那个亮闪闪的勋章,又笑眯眯地站在江潮跟前,在他难得错愕的神色中。 从牙缝里挤出来,“身子放松……” 勋章要挂在他胸口。 叶穗得稍稍垫起脚,才能圆满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先前那个呆愣的记者终于找回理智了,小跑上前,半蹲在两人跟前。 低声道,“动作慢点,慢点,英雄视线朝前,对,就这样,很好很好!” 本来这张照面该是市领导跟公安英雄一起拍的,但刚刚出了点小事故。 不过现在也好,从他摄影师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俊男美女的搭配最吸引大众视线。 叶穗努力摆出笑容,手忙脚乱给他挂上勋章,然后面带微笑,眼睛平视地下台。 别管标不标准。 最起码救场了。 她刚走,下面的流程倒没什么差错,刚她上台时,江潮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目光里好像还有些怨愤。 在人群里找了下刚刚那个领导,就见他在旁人的引导下离开了。 那个人是谁啊? 能引起江潮情绪那么波动的,除了自己也就他了。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这场小型的授奖活动总算结束了,江潮一下场就被人喊走了。 叶穗在空地上等他的时候,肩膀一重。 “贺佑?你怎么也在?” 碰到熟人叶穗开心的难以言语,贺佑被她笑容感染,跟着扬起笑脸。 “我来市局办点事,正好看见江潮领奖,你呢?” “我来这查阅些资料。” 说了一小会儿话时,贺佑从包里掏出一瓶可乐给了她,看见那个包装,叶穗可惊讶了。 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可口可乐的销售对象是严格限制来华的。 这玩意不能说没有,她听同办公室的大姐说过,只有京城建国门附近的友谊商店才有。 计划经济时代,友谊商店就是奢侈品的象征,能从那里面买东西的,凤毛麟角。 一般只有外汇券才能买得到,价格也要四五毛一瓶。 重生到这个年代,说不馋肥宅快乐水那是不可能的,但就算再馋也得有个分寸。 总不能拿人家那么珍贵的东西。 叶穗说这玩意稀罕,拒绝了人家的好意。 贺佑也惊了。 “这东西这么贵吗?我在京城上大学的朋友捎给我的,不过我听说这玩意甜滋滋的,我不爱喝……” 他想了片刻,又抬头道,“这样,我请你喝汽水儿,你请我看电影怎么样?” 这年头的电影还不发达。 但因为现在消遣东西少,它在群众心里的地位可不低。 农村看电影是大事,一个村子放,周围十里八乡都能吸引过来,大家翻山越岭,赶十几里山路就这也是乐此不疲。 城里放电影一般都是集体观看。 比如一段时间,公安单位就会发票,组织看,过一段时间,其它单位也会组织去看。 不过虽然是集体观看,但有的人看过不爱看,就会把票卖出去,有人想看的话,去门口换票就行。 一般大家都默认这种行为。 查票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电影票的价格也不贵,小学生包场的话是七分钱一张,宽银幕的是一毛二。 大人一毛五一张,价格还在承受范围内。 叶穗早就听过有人这么概述过这个时代的电影。 ‘罗马尼亚电影又搂又抱,朝鲜电影又哭又笑,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越南电影真枪真炮。’ 她还没体验过这个时代的电影。 闻言还真是心动。 考虑再三,还是点头了,“那成,就这么说定了!” 一会去的时候再买点南瓜子啥的,也算是回请了人家。 就在两人一拍即合时,身后传来不带情绪的男声,“什么就说定了?” 扭头一看,江潮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贺佑笑着恭喜了他几句,又解释道,“趁着今天天儿好,我们约好一起看个电影。” “你不回去了?” 江潮皱眉望着叶穗。 “我……” 她刚刚张嘴,贺佑开口解释,“我骑车来的,等会走了我去送她……” “不行,我把人带出来的,得把人送回去!”可能是先前台上出了点小插曲,江潮的不高兴一直弥漫到现在。qqxδnew 叶穗左右为难。 电影她是真想看。 但是靠山也不能得罪啊。 要怎么周旋,才能互不惹人呢? “今天好日子,嗯阳光明媚,又是江队长的好日子,为啥咱们三个人不一起去看电影呢?” 她两手一拍,“我请客!” 贺佑倒没对这个提出异议,“只是看电影这个消遣方式,不太适合江队长,要是他不反对,我也没……” 话还没说完。 江潮就往前走了。 贺佑递给姚蝉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他不感兴趣? 谁料她还没回话呢,就见江潮停了脚步,“不是说看电影?还愣着做什么?” 啊? 他真的同意去啊。 催促声响起,叶穗回了句好,慢慢挪到他跟前。 于是,两个身穿笔挺公安服的高大男人,夹着一个姑娘家的奇怪搭配,出现在商业局分区大院。 第111章 接吻 进了大院儿,碰到好些家属刚领了东西回家,听她们谈话才知道,这是发的中秋福利。 虽然现在处于长年累月吃计划供应,以粮票为主的票证供应制度,但机关单位尤其是商业部门,日子要好过得多。 中秋都过了,人家还发了专用购货券。 这种券一般分两种,一种是‘日用工业品购物券’,另一种是‘副食品购物券’。 只有后者,才能买点少量的豆制品、腐竹、粉丝、芝麻酱或者是花生酱、木耳等稀罕东西。 叶穗听见前面的女人在跟同伴说话。 意思是家里这段时间腐竹不少,可油老是不够用,问同伴有没有门路,帮她换点油回来。 “别说你家了,我家两口人上班呢,都倒腾不出多余的油来。 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油少得简直过分!” “还能为啥,我家那口子说了,农村油料作物种植减少,食油库存紧张呗,往年中秋还能发点油,你看今年有啥!” 现在每个月每人食油定量三两。 每次做饭她都得用筷子滴。 “实在不行就去黑市上……” “咳咳!” 眼瞅二人话题越来越偏,叶穗赶紧咳嗽提醒,当着公安,还是俩公安面前说这个。 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俩女人不悦扭脸,看见俩大高个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吓得飞快跑了。 “咱们出来放松了,就别想着打击犯罪了好吗?” 生怕他们在别人地盘也不忘履行公安职责,叶穗赶紧提醒。 就这样,一路相安无事到了放电影的地方,制止了二人掏钱行为,叶穗买了票。 正要入场时倒让她看见个熟人。 “不好!” 那不是江潮头号迷妹陈姗姗吗? 推他快进去那会儿已经晚了。 陈姗姗抛开同伴已经过来了,“江大哥,你怎么来了?” 得,又自发把他们省略了。 江潮不是能言善道的人,加上今天情绪有点低沉,没心思跟她寒暄,点下头就先进去了。 “你怎么在这?” 陈姗姗目光落到她身上,面带傲气的问她。 “要你管!” 叶穗白了她一眼,拉着贺佑进去了。 “票呢!” 陈姗姗心里一哽,催促同伴快拿票出来。 向前进手脚脚乱在身上到处找票,闻言抱怨着,“说不来看的是你,临时反悔的也是你,这会儿知道催我了,我哪儿知道手迷放哪儿了!” “女人就是善变的代名词,哎呀快点找,我要进去跟他坐一块!” “找到了,找到了!” 从裤兜翻出皱巴的两张票,俩人一起进去。 叶穗他们进来的早点,人还不太多。 这年头拿到票随便坐,也没什么按号入座什么的,叶穗一眼看到好位置。 不在银幕最前,视野也好。 “咱坐那边!” 她刚指了位置,江潮已经一屁股坐在靠墙的最里面,看见随之跟来的陈姗姗,叶穗一脸了然。 这是要避开她啊。 偷笑的功夫,手臂就被人拉了下来,她顺势坐在江潮身侧。 “傻站着干啥,影响后面人的视线。” 贺佑则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她右手边。 情景重现,跟来时一样,这俩儿公安跟保镖似的坐在她两边。 陈姗姗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见她跟被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嫉妒得要命。 从医院第一次见面后,她就不喜欢叶穗,自己也算清秀佳人一人,但在她面前,总是低人一等。 相貌打扮还有人缘。 她美的太有攻击性。 而男人又是视觉动物,她怕江大哥喜欢上对方。 不过想到这是自家地盘,心里又安定不少。 组织好语言后,上前敲了下她椅子,“叶同志,这是单位组织看电影,你不是商业局家属?” 她轻声道,“我自小在这长大,可没见过你。” “所以呢?” 叶穗翘起了二郎腿。 “外来人员可以看,但是你总不能占我们本院职工的位置,而且,我跟江大哥有话要说,能不能劳烦你让开?” 这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就差明摆着说一句,既然你是混水摸鱼进来的,就请你识相些,快离开这个宝座。 周围越来越多视线围上来了。 叶穗本来想起身跟她辩解几句。 但一看身边这俩还穿着代表公安形象的制服,忍了下来。 不过…… 她起身屁股刚刚离开椅子,左右两手腕上同时被人抓住,俩人这次默契的,将她拉回了原座位。 叶穗朝身后之人摊摊手。 言外之意,你看选择权不在我手里,大家好像都不乐意跟你坐在一块。 “你!” 陈姗姗不甘的停下,却是不敢再闹腾,江大哥性子自己清楚,他没什么耐心。 要是他烦了,肯定会拍拍屁股走人! 自己连看他的机会都没了。 正好他后面没人,先委屈在坐下。 人来了大半,电影也开演了,脑袋后面被人盯着,叶穗怪不得劲。 但随着电影开演,她也逐渐忘记了背后视线。 现在国内公映的有国内几个老片子,也有外国电影,比如阿尔巴尼亚的几部,不过最受欢迎的还要算苏联的《列宁在十月》还有《列宁在这一九一八》。 要是叶穗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今天在场的都是年轻人,甚至连中年人都没有。 这是因为什么,是因为里面有亲热画面啊。 现在风气紧张,在外面拉个小手都会被指点,但电影就不一样了,只要它没被删减,照样被放映,那就没人说什么。 毕竟这种亲热画面,一定程度上能刺激少男少女感情增加。 可叶穗不知道啊。 她以前没有看过这个列宁在一九一八,但是随着剧情展开,她看的津津有味儿。 一场特务在剧场莫某刺杀列宁时,有天鹅湖做背景,也有四小天鹅欢快的芭蕾舞步交替闪现。 特务窃窃私语同芭蕾舞步交替闪现,营造了紧张气氛。qqnew 但是芭蕾舞嘛。 姑娘们的穿着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就暴露了些。 上面欢快的在跳。 周围传来了口哨声还有女青年捂脸羞臊声。 叶穗听见背后陈姗姗说着羞死人了时,暗暗翻了白眼,矫情啥啊,不就露个大腿吗? 要这么害羞,咋还在这呆着不走。 电影又在继续演着,当演到列宁为了以防不测,在瓦西里家的客厅席地而睡。 他妻子将头靠在丈夫肩上,拥抱相吻时,暧昧炙热的气氛瞬间达到顶点! 就跟小时候跟爹妈看电视,里面突然出现接吻画面一样的尴尬。 室内现在口哨声没了。 大银幕放大了感官跟声音,唇齿交缠声,在周围刺激人的耳膜。 看着缠绵缱绻的俩人,不知为何,叶穗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在黑暗里跟人亲上的画面。 第112章 做生意 脸红了,耳朵也红了。 不能想,不能想。 余光瞥了眼周围俩人,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惜愿望落空。 俩人腰杆笔直,双手放在两膝上,眼神下垂,这不是在看电影分明是在修行。 也都怪自己,好端端干啥提议来看电影啊。 好在只是亲吻没有更出格的行为。 一个小时后电影结束,好多小年轻手拉手出去,三人如释重负起身,一言不发出来。 眼瞅陈姗姗还要上前纠缠。 这次不用她开口,三人默契的脚步一转,飞快逃走。 江潮这人极具纪律性,比如他说要把她送回去,就一定是把人送到家才算完。 跟贺佑道别后,他把叶穗送到家。 到家属院外,甚至没等她邀请去家里坐坐,这人就跟屁股后面有狼追着一般,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匆匆离开。 ………… 杜三他们下午过来了一趟,又送了批布。 地上摆着的脏布,晾绳上搭着洗干净的布,放眼望去,家里已经成布的海洋。 不知是谁缝了一个布沙包,乖乖像是碰见了新玩具,一个劲的在地上练扑。 叶穗回家后,从地上捞起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下它脑袋,挠挠它下巴。 在它还欢乐蹭她时放下它帮忙洗布头了。 “妈,咱们还是用人。” 二妮挺能干,但布多,俩人就算全天不停的干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李红英揉揉发酸腰肢,不再阻拦,她有心替闺女省钱,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她点头同意,叶穗松了口气,“这两天你找关系不错的邻居,咱们一起洗,二妮到时候你工资跟她们一样,都一天五毛钱。” 小姑娘听完这个,干的更起劲了。 两天时间,两台缝纫机一起开工,加班加点下足足做了四十八件假领子。 周一她开了介绍信,从厂子里领走布还有毛巾肥皂,戴着包好的假领子,一起去下面庙会赶集。 杜三赶着毛驴,驮着叶穗到庙会上时,赵树早就占好了地儿,现在庙会又不讲摊位费什么,都是凭本事抢的。 可能因为现在的娱乐活动少,这庙会的人流量,真的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周围几个村子都在这采买,以前这个地方只能作为社员互相交换生产物资。 但最近政策在放宽,上面不再严格控制交流方式,所以这里面除了生产工具之外。 其它生意也挺兴旺。 他们几人刚刚把布搬出来,周围就围上好些人,没别的原因,这年头布太稀罕了。 而且他们还是正大光明搬出来这么多布,就问你会不会吸引大批人过来。 “你们胆儿也太大了?” 能在大白天,人这么多的地方做这些投机倒把的事? 杜三站在石头上示意大家安静。 “我们代表棉二来做换购生意的,是正规单位,正规手续来的,大家放心问,放心换!” 跟他们说了来意。 走了一小半儿的人。 大家来逛个庙会,谁没事背上那么多棉花啊。 “年轻人,我们不换布,花钱买行不行?这毛巾真好,这布的花样也好看,我在供销社见过,不便宜,好几块一米呢!” 周围七嘴八舌声传来。 “嫂子,我们也想早点卖出去好快回去交工,但是不行啊,这厂规在这摆着呢。 要不,你们关系不错的几家商量一下,一起换购不就成了? 十斤棉花能分好几米布,还能得一块肥皂跟一条毛巾,大不了我们辛苦点,当场帮你们分一下布,保准公平公正……” 叶穗嘴巴甜,脑袋瓜转得快。qqΠéw 见她们面露犹豫,顺水推舟了一把。 反正他们的目的是收购棉花。 至于收购对象是谁,是一家送的,还是两家,三家一起送,谁在意呢。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他们。 一股气拿十斤棉花是心疼,可一家拿三斤出来,这没什么压力! “那你等等我们,我们回家拿一下棉花,马上过来!” 叶穗目的达成,体贴的让他们慢点。 她在这呆一天都不走。 等待的时候,他们摊子外面有不少人围着,因为这大批布的存在,几乎不用吆喝,人流量自然就有了。 叶穗回应人问题时,故意把领口扯开了些。 这个假领子是她最喜欢的花色,是色织布做的,美观大方衬的人还活泼。 她长得好看,衣服又衬人,当时就有不少同龄姑娘,问换购的话,能不能换成她身上的这块布。 鱼儿上钩了。 叶穗略带惊讶指着脖子,“我这个吗?同志,我这个可不用多少布料,来你看看……” 她背过身子,摘下假领子下面的暗扣。 “这不,就这么大点,你要是想要的话,不要布票就能卖给你,一块四,你看咋样?” 叶穗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当初卖给知青的衬衣,还有如今的假领子,其实都是低于市场价出售的。 一块四不要布票,那是真不贵了。 这年头一斤好点的猪肉都得八毛了。 一比较,这个东西也就一斤半猪肉的价格。 见那个姑娘还有点犹豫,叶穗示意她上前试试。 把假领子给她套上,拍拍打打弄舒展了,将她往前推推,好让周围人看的更清楚。 “怎么样,像不像里面穿上了新的衬衣?” “像,像!” “别说,还挺衬人脸色的。” 跟她一起来的,不知是她亲妈还是婆婆的女人,一个劲的点头,“正发愁过两天走亲戚没有拿得出手的衣裳,就它了!” 轻而易举的,这笔生意就做成了。 得知叶穗手里的假领子不多,先前还在观望的也不观望了。 “还有吗?” “给我拿两个!” “我也要两个!” “有颜色稍微深一点的?” “别挤别挤,同志,先给我一个!” 第113章 侨胞 先前观望的群众,在得知这个新鲜时髦的假领子只需要一块四毛钱时,跟潮水般涌了过来。 买的人里面,年轻人居多。 稍微融入几个年龄大些的,大多数也是为自己孩子。 叶穗带来的不足五十个假领子,连一个小时没到,就已经销售一空。 还是做的太少了。 回去一定要跟红梅婶子说一声,让她再多召集些人手来做,假领子这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 心思巧妙的人只要回家一看,就能知道里面的乾坤,叶穗现在的优势不过是布头多,下手的早。 没技术含量的东西,永远不可能一家独大。 过不了几天,大街上就会出现各种样式的仿制品。 她也就挣不了多少钱了。 不过因为假领子的畅销,间接带动了棉花换购,不过十一点多,他们车上已经塞满了棉花。 “叶同志,你真神了,我以为咱们今天把布换完就得傍晚了,谁知道半天功夫就把一天的任务完成了!”qqΠéw 赵树长得瘦瘦高高的,不爱说话,只会埋头干活,但是跟他熟了后,才发现害羞只是他的假象。 这小子并不高冷。 不怪他激动,当时跟厂子说好的,一斤棉花收购价是一块三,他们从里面能得到百分之五的收入。 布也不愁卖,他们又是主导的一方,只要稍微勤快点,收入真的可观! 与其说是挣钱给他带来了快乐,倒不如说,是他没辜负叶穗的信任,心里达到的成就感。 以前混着日子,被人称为盲流,又不是他愿意的。 要不是他爸死后,后妈把家里房子财产霸占,又冤枉他对继妹不怀好意。 他也不会在村里混不下去,偷跑到城里谋生活。 这段时间受到的白眼够多了,叶同志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所以他是打心眼里感激人家。 “布换的差不多了,杜三,你回厂里再调一批布过来,今天时间还长,咱们多卖点,你们收入也多点。” 杜三现在就是叶穗忠实小弟。 她说啥就是啥,一点都不带反驳的。 “好,我这就去!” 看他走了,叶穗又感慨。 “这两天晚上没事了,咱们请一下厂里的司机,让他教教你们怎么开车。 有拖拉机了,咱们就能跑的更远,装的货也就更多,现在多学点东西,以后日子就能过得好。” 现在越是有手艺的人,工资越高,待遇就越好。 你看村里,谁会开个拖拉机那都算得上是技术人员,活轻巧不说,拿的工分也不少。 赵树连连点头。 “叶同志你说得对!” 杜三二号一脸赞同。 两人整理着车上的棉花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好些小孩儿叽叽喳喳地往喧闹声跑去。 也有年轻大姑娘满脸酡红,朝热闹相反方向逃跑。 “怎么回事?” 叶穗抓住一个刚买过假领子的女同志,一头雾水问她。 “哎,西头那边,来了好些领导,说是什么团来着,里面有好些金黄头发,蓝色眼睛的人。 说着鸟语,还不停地朝周围的漂亮姑娘飞吻,哎呦,挤眉弄眼的,真的是羞死人了。” 怪不得那么多小孩去凑热闹了。 现在还没迈入八十年代,信息不发达,就连沪市、京城那些地方都没有外国面孔。 更何况他们生活的小地方。 大多都是去看稀罕的。 “你要去看看吗?” 叶穗问赵树。 “我不去,那些外国人不也长着两只眼一个鼻子一个嘴?有凑热闹的功夫,还不如好好卖布呢!” “有志气!” 叶穗在国外留过学,接触的都是些金发碧眼的国际友人,所以对他们不感冒。 但土生土长的赵树能抵住心头好奇,这才了不得。 可是,他们不去看,不代表这些人不过来啊! ………… 陈姗姗作为难得的‘女大学生’,理所应当的被单位推选出来,作为侨胞的陪同人员。 最近两年政策放宽,领导们抓住了时代的东风,前段时间还召开了第一届归国华侨代表大会什么的。 在这次会议上,选举了市侨联主席,副主席还有秘书长。 侨联,侨联,顾名思义,是发挥领导作用,团结联系归侨、侨眷和华侨的群众团体。 这些海外侨胞、外籍华人专家,还有早年移民到国外的华侨,大多都有一颗爱国之心。 但是前些年国内跟国外几乎断绝联系。 这给国内发展造成不小损失。 现在设立了专门的领导机构,就是为了积极联络他们,吸引他们投资建厂。 或者是为科技、大专院校,卫生、生产部门等提供无偿讲学。 简单说,就是拿着他们的财富知识,来投资本市实业,增加侨汇收入。 她今天穿着妈妈从港城给她带来的小香风套装,身上还喷了些香水。 俨然一副新时代摩登女青年。 人啊尤其不能对比。 她时尚先进的打扮,在这些黑蓝灰的海洋中,简直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真想让江大哥看看,自己有多优秀。 不过…… 她看了一眼这些考察代表团里的几张面孔,心底有隐隐的不满,有俩亚洲人对他们文化感兴趣就算了,那俩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又凑什么热闹。 放着干净优雅的莫斯科餐厅不去,冰淇淋葡萄酒不品尝,最贵的名菜奶油平鱼不吃。 市文工团专门为他们排练的节目不看。 偏偏来这臭烘烘的庙会里,吃什么窝饼柿子,看什么杂耍,体验什么市井民生! 窝窝头有啥好吃的,杂技有啥好看的! 在她看来,各个都有病! “姗姗,姗姗同志。”正在走神的时候,侨联的周秘书低声叫她,“你跟人说一声,杂技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看了。” 之所以让她来顶班。 还不是他们同行的翻译突然拉肚子。 这会不知跑哪儿上茅厕了。 陈姗姗不会说外语啊,只是在上工农兵大学时,认识了个出国回来的华侨。 几年下来学会了点吃饭,看,坐,出去啊,你好之类的英语。 但就这简单几句用来打招呼的英语,一传十,十传百,她就成人口里,会外语的人才了。 虽是误会,但她也没澄清,因为她太享受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感觉。 此时被人提醒着去跟外国人交流,她心里也有点慌张。 先前同事跟路人的艳羡目光,给她带来的虚荣跟自豪,已经烟消云散。 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问清楚这些杂技在哪开始,什么时候开始时。 陈姗姗自信的为他们指向一个位置,不停地look起来。 第114章 一巴掌 叶穗老远就看见了他们。 当然也看见了打扮新潮,跟个花孔雀似的陈姗姗,随着他们到来,周围人逐渐增多。 在他们摊子四五米开外,几个穿着列宁服的工作人员,示意群众让开地方。 拉开了一个巨大的横幅。 看了下上面的内容,叶穗了然,吸引华侨归国投资,这是这个时代的特征。 至于这些外国人,估计有的是替代来参观的,有的则是侨眷。 “让让,让让!”叶穗看见了陈姗姗,自然,那姑娘也看见了她。 看了看二人天壤之别的打扮,又想想现在各自的工作,那姑娘脸上的自信跟优越感简直要飞出来了。 看热闹的群众一多。 叶穗她们也暂时不能做生意了。 她看不惯陈姗姗是一回事。 但自己不能影响大局,华侨投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她得全力支持。 是非观跟集体观,她还是有的。 “咱们往后退退。” 这个黄金位置还是让给他们。 见他们退步,那姑娘跟斗胜的孔雀一般,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得意的哼哼。 这会她不再看叶穗,伸出大拇指,一个劲地朝着那几个外国人,说着蹩脚的精彩,精彩。 咱就是说,英语就得大胆自信的讲,但这姑娘未免自信过了头儿,蹩脚英语简直就是拿汉语谐音拼凑的。 偏偏同行的工作人员不懂。 也没办法发表意见。 那些侨眷也不知是出自礼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断点头跟她附和。 但转眼就跟同伴眼神交流,还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除了工作人员,这一行有五个男人。 二个亚洲面孔,三个外国面孔。 二个亚洲面孔,其中一个默不作声,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另外一个是年轻男人,说着带有日式口音的英文。 几人四处望着。 估计是觉得堂堂的大学生都只会说几句蹩脚单词,周围也不会有人听懂他们的话了。 这四个年轻人才开始肆意交谈。 “乔,咱们祖父说得没错,支那人骨子里就带着虚伪跟低贱,为了一点钱财,恨不得趴在地上舔我们的脚丫子。” 另外三个同伴哈哈大笑。 那个侨连秘书见他们露出开心笑容,以为这些人满意自己的安排,笑的也更加欢乐了。仟千仦哾 “可惜咱们生不逢时,要是能再早出生些年头,像咱们曾祖父那个年代,估计能看见更愚昧的文明,更可笑的面孔。” 另外一个人说着法语。 边说,边朝工作人员的在笑。 “谁说不是呢,支那人早年被称为东亚病夫,不是白叫的,希望咱们这一行,可以收获满满。” 这是操着浓郁古怪日式口音的猥琐低个男人说的。 陈姗姗不明白他们叽里咕噜地再说些什么,但是,他们脸上都挂着这么满意的笑容。 想必是对自己的招待很满意? 其中最高个的男人,在诧异的目光下,捧起了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周围哗然声一片。 陈姗姗虽然心有所属,但是被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亲了一下,还是羞涩得不行。 见周围人惊讶目光,赶紧解释,“这是国外的礼节,表示绅士对女性的尊重。” 几个负责招待的人面面相觑,这外国人的礼节可真奔放,怪不得人家都说,好好的中国人到了国外就变得开放起来。 见面就亲,男人亲了女人亲,大人亲了孩子亲,亲手不算还要亲脸,在这种风气下,不变才怪呢! 叶穗离开他们不远。 自然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先前扬在嘴角的笑容,此时一寸寸垮掉。 支那人,东亚病夫,这些屈辱的词句,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 还有他们在遗憾生不逢时。 还说曾祖父赶在了好时候。 呵呵,从他们的年龄再往上推三代,那不是近代屈辱史的开端吗? 还有,东亚病夫,这明明白白是…… 叶穗此时心里升起难言的愤怒,当初出国留学,在外面因为皮肤,国籍,没少受到讽刺跟侮辱。 但那会她能公然的反驳回去。 那会她背后是日益强大的祖国做支撑。 可是现在,在这个刚刚起步的国家,他们以一腔热血来招呼友人时。 他们年轻一辈,心安理得的踩在自己先辈犯过罪的地方,不知悔改就算了。 还公然把民族的伤疤,当成调侃的资本。 “啪!”手里的糖稀木棍,因为主人的愤怒,一下断成了两截。 “叶同志?” 这边动静引起了赵树的注意,自然也引起了那几个夸夸而谈的外国人。 再看见叶穗的时候,那几个人的眼里突然冒起了亮光。 那个黑头发的外国人,惊叹下发出一句法语漂亮。 “大卫,你不光喜欢中国的文化,风俗,食物,不会也喜欢中国女人?” 另外三个同伴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刚刚他们讨论过同行的这个姑娘。 相比较他们国外高大体格的女性,亚洲人娇小精致的面容,更加符合几人的审美。 头发金黄中带着一点白的男人叫乔。 他挑剔的目光落到陈姗姗身上,“这个姑娘长得干瘪了些,远没有那个女人漂亮。” 叫大卫的没说话,眼神痴痴的望着叶穗。 白皙皮肤,标志性的妩媚大眼,樱桃小嘴,墨汁一样的黑发,白玉般小巧的耳垂。 穿的很乡土化的服装,但是掩饰不了天然的娇媚。 就跟早年曾祖父从这里带走的中国仕女画一样,她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一颦一笑满是风情。 但此时画美人面上带着一种薄怒,不同于画像中的死气,很是活泼生动。 就像小时候爸爸带来的中国娃娃。 脸蛋红红,嘴唇红红,腰肢纤细,大腿修长,要是能抱在怀里一亲芳泽。 或者是脱掉她的衣服,在这欺霜赛雪的皮肤上留下种种痕迹,那该是多么美丽的场景啊。 想着想着,他鼻头有些痒痒。 伸手一摸,两管鲜血流淌下来。 不顾周围的惊呼声,他随意把鼻血一擦。 大卫对自己长相自信,他肤色白皙,鼻头高挺,眼睛深邃,只要朝女人一笑,她们身体就会酥软。 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一个女人。 如果她要是愿意的话,自己愿意妥协一步,带她出国。 毕竟在这些中国人眼里,出国就是到了天堂,她这么年轻,一定听说过国外生活是多么富裕,先进。 男人自信朝她走去。 没人能抵制住出国的诱惑,包括她。 在众人注目下,他走到叶穗跟前,深情的说了句,“你好!” 然后不等她有反应,举起她的手,深情在上面吻了一口。 见鬼的亲吻礼! 叶穗不满愤怒的情绪逐渐堆积。 眼里闪过了嫌恶,倒胃的神色。 陈姗姗看见她表情不对,慌张上前,“叶穗,那是礼节,是在跟你打……” 招呼二字还没说完。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传进了众人耳中。 第115章 杂耍 去你娘的礼节。 去你娘的招呼。 打招呼?我让你打! 叶穗这个巴掌用了吃奶的劲儿,一巴掌打下去,她手心都火辣辣的疼! 欧洲人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脸蛋也在逐渐肿起。 “流氓!” 叶穗收手,不满的控诉。 妈个鸡,欺负他们不懂外语,站在他们的地盘上,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遗憾! “好!” 就在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率先拍手鼓掌,紧接着,叫好声跟掌声连成一片,潮水般朝她涌来。 这才对嘛! 要不人都不能对比呢,同样都是被外国鬼给亲了,先前被人亲过的陈姗姗,面露羞涩,一脸不值钱。 而这个卖布的同志,还觉得他们恶心,反手就是一巴掌。 后面这个姑娘做的很对嘛。 就该治治这些洋鬼子。 别说这是什么礼节,是国外习俗,现在在中国地界,就该遵守中国规矩。 你们奔放回自己家奔放去,来他们地界上耍啥流氓! 叶穗这一巴掌打的干脆利落,别说大卫没反应过来,就连陪同团也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后,赶紧跑上前来,一个个又是道歉,又是训斥叶穗不懂事,不会顾全大局。 你不把他们照顾好,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来投资,不投资,城市靠什么建设。 群众靠什么增加收入,大家怎么能过上好日子。 那个胖胖的秘书,不停的在给她洗脑,好像是这些外国人看上自己,自己就要感恩戴德地接受。 “领导什么意思?” 男人看着对面漂亮姑娘,不断活动手腕,一脸遗憾的巴不得再给自己一巴掌的模样。 后退一步。 “我什么意思?我就想招呼好他们!”只要完成圆满完成任务,他才好交差。 这第一批招商引资圆满结束了,他才能步步高升,获得更多权利财富! “要是他们开口说要女同志陪同呢,领导也要把我们双手奉上?党跟组织让你做工作,不是让你来拉皮条的!” “好!” “好!” “同志说的太对了!” 就在这时,拉了一路肚子,脸色惨白脚步虚浮的翻译,终于赶到了。 那个叫大卫的也不气恼,满满都是绅士模样地跟翻译说了好些英文。 半晌,翻译才游魂儿似的朝她解释,“大卫先生让我转交一下对你的歉意。 他在一个自由奔放的国度长大,一时间被你的美丽折服,没能调整过来做法,真是对不住。” 他这说着时,那个叫大卫的已经摘下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表。 “大卫先生说了,为了表达他的歉意,特意奉上这块手表做礼物。 还请漂亮的姑娘原谅他,并陪他一起欣赏一场精彩的中国杂技。” 叶穗对手表没什么研究。 也是到这个年代,才分清梅花手表跟其它手表区别。 可是她再迟钝,再没什么常识,也不会认不得这个瑞士生产的劳力士手表。 他递来的这个款式,令后来好些收藏家趋之若鹜。 水鬼表盘,圆滚滚的蚝式防水表壳,黑色铝质表圈,毫不客气地说,现在这一只表的价格,是眼下劳动农民一家,奋斗一生都未能积攒的财富。 周围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劳力士,但一看这华贵模样,翻译还有随行人员吃惊羡慕的神色,就知道这玩意价值不菲。 她会不会收呢? 这女同志会不会为金钱折腰? 劝她收下,心有不甘。 起哄不让人收,好像又有点不厚道。 一时之间,大家都在看叶穗的表现。 时间拉长,大卫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只一块手表算什么,他有把握连人带表,全都收入囊中。 叶穗把手表推回去。 “谢谢,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我不会吃,这手表我更不会收,你让他留着去取悦别人!” 笑话。 那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自己能不知道? 女人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个取悦人的玩意,等玩够了随意一蹬就是了。 还送给她? 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害怕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同志破坏他们这么久的安排,胖秘书赶紧挤进来,在翻译跟前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 又安排杂技快点开始,这才缓解了紧张气氛。 叶穗本来想走,但这会改了主意了,自己家门口地盘,她为啥走,不就看个杂技吗? 不走了! 那个叫大卫的回到朋友身边,好些人嬉笑打趣他,可能是怕说的什么被翻译听见。 这会又变成法语交流了。 不过那个大卫被打了一巴掌,这会倒是出奇老实,眼珠子一会盯着杂耍,一会又看看她。 叶穗跟他对视上时,不客气地赏了他几个大白眼。 十年的动荡结束后,各个行业都很萧条,技术、教育、科学行业如此,戏曲,杂技人员也是同样。 好些台柱子都放下功课上山下乡,去支援祖国建设。 现在重新行业发展,但他们常年劳作,又被岁月蹉跎,好些人一身本事已经废了。 好多杂技行业只能吸纳新鲜力量,重新培养年轻人。 这场表演,还是在国外友人点名要看后,市里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临时团体。 攀杆、顶缸、转碟,胸口碎石、鼻孔吸烟,年长的老把式还有年轻少年的精彩表演。 都引起了周围一阵阵的欢呼。 但是不知为何,那些专门来看表演的外国人,这会倒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好像不太满意。qqnew “周秘书,我咋看咱们的客人不太开心,是不是刚刚别女人打了,他们面子上过不去? 要不,咱们把那个女同志喊过来,让她给人家道个歉? 不然人家心里憋着火气,回去一怒之下不投资咱们了,那咱们先前的准备不都白费了?” 陈姗姗被人议论半天,心里憋着气呢,这会开始胡诌了。 她声音不小,自然也传到了叶穗耳朵。 年纪轻轻,诡计不少啊。 看胖秘书面带犹豫,叶穗面露冷笑,重新开始活动起手腕来。 只要他们敢让自己道歉,这次的巴掌不一定落到谁脸上了。 “还,还是算了。” 这女同志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呢,他可不敢去。 那丫头伶牙俐齿,事后给自己安一个拉皮条的帽子,自己可没地去哭。 低声把翻译喊来,嘀嘀咕咕一阵,明白了他们什么意思。 原来是嫌节目不够精彩啊。 把那个老把式,也是现在的杂技团的负责人喊来。 “这些杂技都太简单,太没有新意了,咱们的客人在问,能不能换个稍微精彩点的,难度高一些的?” 第116章 最后一把! “领导……” 男人眉头紧皱,一脸为难。 “咱们市繁荣昌盛的艰巨任务,就落在你们身上了,你刚也看见先前闹得多不愉快。 要是他们还在生气,拍拍屁股走人了,咱们咋办,先前投入的时间精力,是不是白搭了?” 铺天盖地的大道理张口就来。 要不说搞宣传组织活动的人就厉害呢,又是责任又是荣誉,全都压在他头上。 中年男人点点头。 喊来了一个跟董二妮年龄跟身高差不多点的姑娘。 “这是我的关门徒弟,下盘最稳,基本功也是最扎实的一个,她会的绝活多。 我本来不想让她上场的,现在……” 现在虽说一切都在向着光明发展,可谁敢保证头几年的日子不会卷土重来? 这丫头又是自己的关门徒弟,又是他小闺女,往日一点险自己都不想让她冒。 但现在事关荣誉,也不能藏拙啦。 小姑娘身形消瘦,杏眸占了大半个脸,脸蛋红扑扑像秋天染霜的苹果。 被这么多人打量,不怯场也不过分活泼,拉肚子拉到面色惨白的翻译掏出巧克力塞给她。 “丫头怕不怕?” 小姑娘在得到父亲的点头允许下,接了过来,闻言摇头,“不怕!我爹说,我是他教过的人里,最有天赋的一个!” 周围人被她逗笑。 她父亲也被闺女过于骄傲逗得面红耳赤。 说上就上,确定下来压轴好戏,几个年轻同志搬着十来把椅子过来了。 动静不小,引得外国人交头接耳。 老把式敲了下锣。 “诸位,杂技基本功有腰、腿、跟斗、顶,多数表演都建立在这些基本功上面。 老话常说‘千年的坛子,万年的顶’,这个压轴好戏就是在十把椅子的高度上,表演绝活。 主要技巧就在一个顶字上,大家瞪大眼瞧好喽,看看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本事!” 跟这些满脑子想招待好外国人的领导不同。 老把式今天开心得很,不光为了那点钱跟补贴的粮,更是为尘封多年的,老祖宗留下的这些杂技绝活重新面世。 这节目是以前的高椅杂技。 就是表演者需要重叠十把以上的椅子,在八米以上高度的空间进行表演。 别的年轻人顶工不行,他女儿兼这个关门弟子,有天赋,基本功还扎实。 重叠到十把椅子没问题。 单单站在上面不厉害,厉害的是要将脑袋顶在椅子上,没有任何辅助的,再把四肢打开,做一些动作。 当然,寻常椅子不行。 得用他们的道具椅子,这玩意重,一把椅子十七八斤,硬度高、不易变形。 而且这些椅子必须要严丝合缝,这样才能保持稳定性。 在解释完这些后,小姑娘开始了表演。 一把接着一把椅子放上去,刚开始吵闹嬉笑的环境,在随着椅子一把摞一把时,逐渐安静下来。 节目很精彩。 他们看得也过瘾。 但是声音越高,越嘈杂,就越影响她的注意力。 那么高的高度,椅子又那么大点地方,站上去都打哆嗦,人家还得表演。 杂技就是靠惊险、刺激吸引人的眼眸。 明知道这是他们平时经常训练的,也是有把握才上去,但仍旧害怕。 老把式送上去一把椅子,那矗立起的椅子山,就微微颤抖,带动着小姑娘身子也在风中微微抖动。 上升到六米多高时,人群里已经有人捂住胸口屏住呼吸不敢再看。 六把…… 八把…… 九把…… “我,我不敢看了!”叶穗捂眼,好平息胸腔里急速跳动的那颗心。 这姑娘身上也没个安全绳,下面也没安全气囊,就俩年轻人撑着布保护。 这也太刺激人了。 赵树是男人,胆子也稍稍大些,见她害怕缓解着气氛,“三哥回来要知道错过这么精彩的表演,估计要捶胸顿足的!” “那是他没福气……” 说不看,还是忍不住。 叶穗从指缝的空隙往外看。 这一看,正好是那姑娘垒起来十把椅子,在上面单手支撑做动作。 乖乖,太精彩了! 也就在这时,叶穗敏锐察觉到有视线在打量她。 看见是刚刚挨了自己巴掌的男人,她翻了白眼。 大卫被人瞪了,也不气。 也是奇怪,这姑娘长得传统美人模样,但性子迥然不同,可这才有征服感不是吗? 不管是嗔怒还是欢喜又或者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她每个表情都活灵活现,美丽动人。 他每多接触对方一刻,对她的爱意就越发浓烈。 叶穗被他炙热目光看的难受,心情烦躁了几分,赵树似有所感,默不作声地挡在了她前面,隔开对方视线。 一段小插曲湮没在紧张的氛围中。 活动进行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大家扬起的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好,好!” 侨联的周秘书连连点头。 话语里满是对这些民间艺人的夸赞。 这时候翻译踌躇上前,为难道,“领导,这些国际友人说很精彩,但是又觉得稍遗憾些,对小姑娘太没难度了。” “这……” 周秘书指着上面的高度,这还不够高吗? 也太难伺候了。 可是就算心里不满,他又不敢把实话往外说,“那他们什么意思?再换个节目?” “不是,他们看旁边还有两把椅子,问能不能增加点难度……” 这就让人为难了。 “领导,那边还等着回话呢,要是不可以的话,他们就要回落脚地了。” 周秘书一个劲擦着冷汗,这个他不能做主,喊来老把式,低声下气把对方的意思转达了。 “你看,能不能再加一把椅子?” 见他眉头皱起,又赶紧解释,“这是为国争光,这是荣誉,当然我跟你商量,也是想让你衡量一下孩子实力……一把,就一把!” 老把式犹豫再三,还是屈服在他砸来的国家荣誉里。 眼下是八米高度,先前他们私下练习时,最高有过十二米的记录,只增加一把椅子,高度不到九米。 孩子还行。 “成,就一把!” 示意人送上去第十一把,小姑娘略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来,小心地摞上去。 “精彩,精彩!” 几个老外操着一口古怪的汉语,不断地鼓掌。 下面的群众紧张得已经不敢呼吸,周秘书到那几人跟前,低头询问,“看得满意吗?” “再一个,one!” 日式英语的那个亚洲面孔,一个劲让再来一个。 “这可不行,不行!” 翻译听着他们的起哄,连连摆手,“危险,危险!” “昨天夜里你们提议的投资,如果我们心情愉快的话,会同意的,周,你也不希望我们带着遗憾回去。” 周秘书听着翻译的话,心想这是什么事啊! 陈姗姗跟着劝说,“领导,他们说就最后一把椅子了,只要成了,咱们这次可是立功了。” 第117章 表演失败 “可是……” 事关人的生命安全,周秘书多多少少有点不安稳,能刺激惊险满足国外友人的眼球,取悦了他们,拿到投资最好。 这是皆大欢喜一件事。 就怕…… 出了意外。 这些责任他承担不起。 陈姗姗才不管那么多,眼瞅那英俊外国人紧盯着叶穗不放,失落嫉妒不满种种情绪堆集,让她心里压抑的不行。 江潮大哥跟前如此。 围观群众眼里如此。 就连国际友人跟前,她又比不过! 她上过大学,又穿着得宜,还会英文,合着这么优秀的自己,连个狗尾巴草的叶穗都比不过? 嫉妒跟怨愤驱使,让她迫切地想做出点成绩。 “同志,你看孩子还可以再加一把吗?我保证就是最后一把!你们先前不是说最高纪录达到十二米吗? 现在多上一把也才十米左右,只要妹妹这次成功,给咱们带来多少利益,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她面带渴望,像是抓着最后救命稻草。 老把式不言语,他身体里现在两股力量在剧烈撕扯着,孩子安全是一回事。 国家利益又是一部分。 说真的如果不是一颗爱国心驱使他接下任务,谁愿意让孩子承担这么大的危险呢? 叶穗一直听着他们的交流,眼下看见对方猪油蒙了心般,一直撺掇人家增加难度。 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危险系数已经够高了,你还让增加一把? 敢情不是你在上面站着,所有风险不是你来承担?” 十米多高,别说要在上面做那些动作,就说是维持平衡,难度都非同小可了,有本事自己去使,把别人安危当做你露脸的踏脚板,这说的过去吗! “关你什么事!我们难道不知有危险,要你来说?可都到这一步了,你能放弃? 叶穗,你坐井观天,不知国外技术跟经济发展得有多迅速,咱们国家只要能吸取些先进技术,那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一个落后的民族,还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叶穗简直被她这番言辞给惊住了,她是傻子吗? 身为国人,不为自己国家骄傲也就算了,还在如今的敏感时机,抨击自己国家,大肆宣扬着国外好,巴结着几个外国人。 这不是让人更加看轻国人了? 崇洋媚外简直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好了!” 周秘书被吵闹声刺激得脑袋疼。 富贵险中求,转而朝老把式道,“您看……咱们就差这一哆嗦了……” 老把式走了几步,问了下上面的女儿是否可以,在得到她肯定的回复后,压下翻江倒海的担忧,示意帮手把最后一个送上去。 “这是最后一个了,表演完我们马上下来!不论你们再提什么要求,我都不会答应了!”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好好好!” 周秘书喜笑颜开,陈姗姗得意不已,地朝叶穗投过去一个眼神,似是在同叶穗炫耀,看,到头来还是你输了? 叶穗不理她。 紧张地望向上方。 长时间表演,又长时间停留在上面,小姑娘的神色明显不如刚上去时轻松。 但是随着椅子上去,她还是按照先前的流程,努力地把第十二把椅子垒了上去。 周围人看着上面的动作,无不揪起了一颗心。 椅子刚刚放好,中间支撑着的笨重椅身突然有了轻微晃动,随着晃动,下面马上响起一阵揪心的呼声。 好在上面姑娘心理素质好,很快控制住晃动,又开始了精彩的表演。 “精彩,真的精彩!” 耳边又传来几个外国佬见识短浅的赞许声。 “节目是精彩,但是这些可怜支那人的讨好嘴脸更让人享受没发现吗? 为了一点钱财,连同胞的命都不要,豁出来讨好咱们,这种奴相,果然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杂技好看归好看,但哪儿有这些人可笑嘴脸来得有趣? 更让人开心的是,在讨好他们这上面,对面竟还出现了分歧,开始狗咬狗了。 等到回国,一定要把他们的可笑面孔跟朋友们好好形容形容! 叶穗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但她还要忍。 不能让上面的姑娘分心,更不能让这些人找到理由,再度嬉笑嘲讽他们! 就在这时,不止叶穗,周围好些人都发现上面姑娘表情似乎不太好。 与此同时,她身下椅身也开始有了微微的颤抖。 跟刚才不一样,这次颤抖的范围逐渐变大,而上面那姑娘身子也没那么平稳了。 “不好!” 叶穗心生不妙。 几乎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周遭就传来了倒抽冷气声,叶穗抬头一看,本该保持平衡的小丫头,身子突然趔趄了一下。 “散开,散开!” 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那整齐矗立的椅身整体都在颤抖,而且频率越来越大,伴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惊叫,十几米高的椅子坍塌。 小姑娘身子一歪,直直朝地面栽去! “啊!” 人群惊叫着朝周围逃窜,那老把式目眦欲裂,飞快朝女儿跑去。 可是,不管是他还是那俩撑着布单的两个年轻人,都无法跟四散的人潮抵抗,他们压根寸步难行! 从十几米高空掉落下来,还是没有任何保障措施,就算侥幸能捡回一条命,怕也要残疾! 尤其是她当时那个姿势,如果直接摔下来,先落地的是脖子,造成脊柱损伤…… 就算不当场毙命,也要高位截瘫! 这么年轻,有天赋的一个姑娘啊。 谁敢想象以后的生活呢? 可怕,太可怕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意外。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就在那些侨联工作人员,还有围观群众都以为这孩子今天难逃一劫时。 余光有个白花花的东西一闪而过。 叶穗早在椅子开始颤抖时,做出了行动,看出椅子倾倒的方向,示意赵树跟她一起推着排子车朝一个方向冲。 车上棉花垒得厚厚的。 应该可以起缓冲作用。 希望她方向判断无误。 希望她跑得速度够快。 希望一切,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118章 来啊 “砰”随着重物落下,路人脸色越发的难看。 好些人捂脸,不敢看向这边。 动静声就在旁边,不看都知道,那里一定满地血迹,小姑娘摔得不成人形。 可惜了那个年轻有天赋的小姑娘! 不管过多少年,这些外国人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不然怎会走到哪儿,就造孽到哪儿。 老把式听见动静后,两条腿直发软,周围可怜同情的视线,让他头脑发昏。 他想快点跑过去,看女儿情况如何,可人在巨大恐惧心慌的笼罩下,身体不受控制,完全无法有任何动作。 身上软绵无力,脑子嗡嗡的简直要爆炸。 他多么希望从高空摔下来的人是他! 男人听不见声音,努力从周围同情的面孔上,判断他们嘴里说的什么。 好些人都是死不死的。 难道闺女真的死了? 两条腿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直到帮手小跑到他跟前,边扶他,边安慰他说没事,没事,自己还是有些不相信。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呢? 是啊,怎么会没事呢?qqnew 自然是叶穗的功劳了!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了。 他们刚停下,头顶小姑娘就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落在他们车子停下的地方。 棉花做缓冲,卸下来绝大部分力气,不过身子依旧弹跳了下,叶穗脑子先一步行动,双手撑了那么一下。 后来小同志压着她,俩人一起倒地。 “叶同志,你没事!” 赵树眼看着地上二人,想扶不敢扶,跟苍蝇似的围在两人身边,一个劲地转悠着。 “我没事。” 就是身上到处都在疼。 小心活动了下身体,还好都能动弹,四肢没断。 倒是趴在她身上的女同志,不知道是砸晕了,还是被吓到了,老半天时间还一动不动的。 “小同志,小同志?” 叶穗用最大努力,让声音变得温柔,“你没事?” 人没回应她。 “是啊姑娘,你说句话,让咱们知道你安全着。” 围观的绝大多数嗯,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甚至还有人当场念叨着,谢天谢地,老天爷保佑之类的。 好半天那个姑娘才平复了心情,哆哆嗦嗦的回应了一句我没事。 这时候,小姑娘的父亲也跌跌撞撞赶来了。 见闺女要起身,声音颤抖的制止了她,“先别起来,就这样的姿势,活动活动四肢,看有没有事,还有,头晕吗?恶心吗?” 小姑娘在他的指引下,活动了下身子。 哪里都没事。 “没事就先起来,下面还压着个女同志呢!” 赵树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生怕叶穗受到什么伤害。 小姑娘被扶起来,叶穗才得以大口呼吸。 ”你没事?“ 赵树不停询问。 直挺挺栽下来,说没事那是在说瞎话,检查了下,手肘跟脚腕破了,是砸下来时先着地的缘故。 别的倒没有大碍。 “今天啊,多亏人家同志在这卖布收棉花。” “是啊,要不是人家女同志眼疾手快,推着一车棉花救了人,现在啥结果还不好说呢。” “谁说不是呢,这个高度摔下来,说句不好听的,脑袋瓜都要摔开瓢!” “哎,也幸亏小姑娘从棉花上摔下来时,有人撑了一把,给她当了个垫子,不然就算不死,肺腑上面也得受伤……” 劫后余生,开心的不止是当事人。 还有周围这么多真心实意为他们担心的群众。 老把式看着被扶到一边,关注视线还不断望来的叶穗,眼泪哗啦啦的流下。 推开同伴的搀扶,拉着闺女一块在她面前跪下,二话不说朝她叩头。 “哎哎,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干啥这样啊,都是新社会了,咱们不兴这一套啊!” 扶着这个,那个磕头。 去扶那个,这个又磕头。 一番动静下来,她胳膊疼,脚腕疼,伤势重上加重。 “不,应该的,应该的!” 父女俩清清楚楚明白,今天不是她在,结果必死无疑。 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不能视而不见。 周秘书那一行人,此时也从惊慌中清醒,急急奔来,确定他们四肢健全,能说会笑的,这才想起擦一把冷汗。 “先去医院,先去检查检查!” 今天一天受到的惊吓,比这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可惜,就差那么一步了。” 陈姗姗最初惊慌后,这会想起杂技失败,别提多遗憾了。 叫大卫的看见叶穗受伤,顶着脸上的大巴掌,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还一个劲跟翻译说去医院,去医院。 “大卫,要走了。” 同伴见他围在那中国女人身边,人家还不搭理他,一个劲催促。 大卫没回应他。 周秘书见表演的群众没出事,此时也抽出精力跟那几个外国人周旋,道歉。 “没关系,中国的杂耍我们看过了,很精彩,虽然失败了,但想必你们也尽全力了,我们不该要求那么多。” 这话说的还挺客气。 但是男人话锋一转,“你们的人,跟你们的文化,传承,是一样的不靠谱,是我们抱有不应该的期待,抱歉我们该回去了!” 随着翻译的声音,大家的目光逐渐愤怒。 要不是你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个劲要增加难度。 会有这样的结果吗? 现在倒好,不对伤者进行慰问,关怀。 倒处处贬低起他们的文化来! “这位朋友,请问你对我们的文化了解多少,擅长又有几项,一棍子打死这个态度要不得?” 叶穗再也忍不住出声呛道。 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嘴脸,对国家的看法以及傲慢的态度,自己却看的听的清清楚楚。 这些人从骨子里就看不上他们,杂技表演失败,不过是借题发挥。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投资的打算! 被人牵着鼻子走已经够生气了。 他们还敢这么大言不惭,恶人先告状,真的突破了她的忍耐! 翻译叶穗的话转达后,跟着点头,是啊,以偏概全,这种态度可要不得。 那个男人倒没想到还有这么有脾气的一个人,走到她跟前上前打量了一下。 ”有志气,是,好的,可,你们的文化没落,跟以前没法比,不信,大卫一个国外人,随便拿一个你们的东西,就能,能打败你!” 男人说着蹩脚的中国话,不停嘲讽她。 叶穗知道他的意思。 是挑衅。 也是想把她彻底踩在脚底。 他愿意看见跪在一地的讨好者,也不愿意看见任何一个,站起来不屈服的人。 ”好啊,来试试啊!” 既然都这样说了,不应战,岂不是如了他的意。 “叶穗!你在干什么!” 第119章 胜负 陈姗姗跑来,想按着她脑袋道歉,被叶穗躲过后气急败坏,“你把我们的计划全打乱,安的什么心?你想逞英雄去别的地儿,被连累我们!” 叶穗大力甩开她,胳膊上隐隐发痛,但脸上没表露出来。 陈姗姗瓜子仁大小的脑仁想的东西,她还能不清楚? 崇洋媚外能到她这个地步,也算前所未有了。 不理她朝着那个大卫挑战,“你要跟我比什么?” “不,不……” 大卫抗拒的摆手,一副不愿得罪美人的模样。 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对他印象本来就不好,要是自己再赢了她, 让她丢人,还能得到人家的好脸吗? “大卫,你捧着她,难道就会让人高看你吗?中国的女人崇拜强者,只有打碎她身上的硬骨头,让她匍匐在地上,见识到强者的魅力,才能更好的控制她。”qqnew 亚洲低个子男人,一个劲蛊惑他。 偏偏在他说话时,叶穗的神色越发不耐烦。 “敢不敢,来个准话!” 今天还嫌自己不够憋屈? 这一个个洋鬼子,不给他们一点教训,简直以为他们是世界的主宰。 “来,比,比……” 大卫听着同伴建议,眼下又没更好亲近她的路子,深吸了口气,“如果我赢了,美丽姑娘能不能跟我共进晚餐?” “等你赢过我再说!” 他们对话流畅,一个是外语,一个是汉语。 偏偏没人发现不对。 只有翻译张张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错愕神色怎么都掩藏不住。 大卫提议要下象棋。 他很小就喜欢中国文化,这些年更是朋友里面,出了名的中国通。 而且依仗家世,这几年请来不少华裔当老师,中国的武术太极,自己专门学过。 象棋,书法,玉雕,京剧,他也有涉猎。 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贫瘠落后的土地。 朋友说得对,征服一个骄傲的孔雀,就要把她的傲骨打碎,她才能看到强者的魅力。 而且,从他收集来的资料看,华夏女孩子最不爱这种下棋类的活动。 自己想赢她,简直轻而易举。 “象棋就象棋!” “好,如你所愿!” 双方摩拳擦掌,互下战书,情况超出所有人预料,这是侨联的人不愿意看见的。 赢了不行,输了也不行,这不是给找难题吗! 他们有心想周旋,但是这些外国人好像被勾起了兴致,没人理会他们。 先前杂技失败带来的不悦一扫而光,还兴奋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希望这个丫头可以聪明的化解这一场危机。 “咱们出来得急,没带象棋啊!” 周秘书的意思是带他们回去,到侨联办公室那边,人少,不管哪一方输了,面子能保留。 没准在路上有别的玩意吸引到他们,大家自然而然忘了下棋这么回事呢? 这么多人,激化了矛盾可不行。 “不就是象棋吗?我家有!” 人群里早就有人看不惯这些洋人了,这会在他们的地盘里叫嚣 着下象棋,咋的,谁还怕他们? 大不了这个女同志输了,他们再上场帮她找回面子就是! 象棋,他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还能让这些人讨得了好? “我家也有!” “我家也有!” 话音刚落,就近的几乎人家,已经跑回去拿象棋了。 大卫拉着翻译在一边。 “你告诉她,在她走投无路之前跟我提个醒,我会让她,不让她输得难看。” 不是他在故意卖弄炫耀,是因为以前教过他的那些老师,不止一次的夸赞他有天赋。 而且,他在国外资源多,见识也多,家里人知道他爱好这个,利用不少渠道,给他找来了好些象棋残谱。 这样的他,想赢过一个这么落后国家的女孩子,不要太轻松。 “来喽,象棋来了!” 一行人各有所思时,有人捧着象棋来了。 象棋一到,看客中,早有等不及的,将杂耍用的道具椅摆一起,期待二人对弈。 “开始。” 棋局已经摆上。 大卫绅士的伸手,示意她先来。 他背后那几个同伴早就激动得不成样子,脑袋不停幻想着下一刻她就要求饶。 叶穗看着棋盘,深吸了口气,上辈子跟爷爷相依为命,闲暇时候下棋是祖孙俩难得的消遣。 自打爷爷去世,自己被那些老一辈抚养时,更是将这项活动发挥到极致。 象棋围棋五子棋,里面有个赵爷爷是专门的职业棋手,也是拉她下棋最多的一个。 出国几年,很少再碰这个,但是如今摆出棋子,过往的记忆跨越时空,呼啸地朝她传来。 一棋落,对面挑眉。 叶穗红棋,大卫黑棋。 大卫刚开始不想太逼迫,但是周围人评头论足,让人怪不舒服,他汉语不精通,但多少也能听得懂一下。 什么洋鬼子,臭棋篓子,自讨苦吃之类的,纷至沓来。 而且,厮杀了几步后,察觉到对面美人并不像是他以为的那么弱,他也不再轻敌。 大卫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残局,有意识按着上面内容布局,一步步的蛊惑着她按自己思路下。 棋盘上,黑红两方棋子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互相厮杀。 下棋嘛,永远不缺的,就是周围观棋人,今天又是庙会,街上人多得很。 一会功夫,上了年纪的,爱好下棋的,此时全围在两侧,聚精会神的盯着他们棋盘。 随着棋盘上局面忽变。 他们也忘了自己立场,开始指点江山。 “卒6进1” “车一平四,卒6平5。” “好棋!” 周秘书搬着小板凳坐在中间,看这个看那个,逐渐地也忘了自己该有的立场。 时而皱眉时而舒缓,显然在棋局里迷失了自我。 既然是残局,难以破解,又处处透露精妙所在。 大卫步步紧逼,实则是想处处将她棋子绞杀。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险象环生! 下棋已经有一小会儿了。 马上就要完全跳入到他的陷阱里来了。 正常人逼到这一步,首先会选帅五平四,这是他的破绽之处,也是现下红棋生存最大的一步。 周围人不断提醒着她,给红棋在险象环生中,选出这一条蓬勃生机之路。 大卫压下心底喜悦,看,他布局多精妙,是正常人都会选择往陷阱里跳。 只要她这么走,自己再堵她两步,局势就能定下。 她求生无望! 男人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看了那么多残局孤本,同人实际对弈了那么多场,他早就不是纸上谈兵的水平。 该怎么做,如何把局布得精妙,没人比他更擅长。 对面那个没什么经验的姑娘,显然不会看穿他的陷阱。 她在思考。 棋盘上生死大局暂停,双方兵马暂时偃旗息鼓,等着下一步下棋人的厮杀。 硝烟弥漫,人心浮动,生死初露。 第120章 败仗 就在这时,红棋动了,但是!没按他留下的那个生路,而是换了其它棋子。 帅五平四,改走仕六进五。 “错了,错了,怎么能走这一步,哎,这不行!” 周围人急的团团转,更有甚者,试图上前抓起红棋,改走到另外一步。 “落子无悔!” 外国人赶紧制止。 见对方如此,这些人脸上得意更明显,看,就知道中国女人水平不行,还想悔棋,做梦去! 他们兴高采烈,没意识到同伴此时面上微微的错愕。 “请!” 对面迟迟没动静,叶穗也不急,清凌凌的眸子静静落在棋盘上,胸中似有成竹。 大卫落棋。 “卒四进一!” “咦?” 有人低低发出疑惑,很快,先前温吞的,被人牵着走的温和红棋突变化。 不再保守,大开大合,跟主人温和平稳的面容不同,棋盘上风云突变,步步凌厉。 “车四退五” “车五平一” 局面变化之快超出众人意料,短短几步,红子已经逆转乾坤,将对方生路截断! 大卫呼吸急促,似是不敢想象,收起所有情绪,不再留情,浑身解数对战。 先前一直出谋划策的观棋者,此时也不敢插话。 “帅四进一,车七进一” “兵九平八,车九进四,兵八平七,车九平六!” 一改先前下棋几步观望几步的局势,两者都不再保留实力,也没等路人看清楚,他们一来一往已经厮杀好久。 “厉害厉害,退车攻中有等,棋手心思细腻,待红兵相助,则出将牵引,恰到好处。” 一直没有吭声的华侨老者,突然赞许似的说了一句。 “车四退二,卒四退三,车四平七,将四平五” 周秘书看着棋盘。 突然跟变了人似的,大喊好棋。 在陈姗姗翻着的白眼中,拍手赞扬,“飞象该车,露将牵制,间接有攻,好棋!” 头发花白的老者跟着点了下头。 叶穗诧异地朝他看了一眼,周秘书一脸巴结人,狗腿子模样,没想到水平也不差嘛! 她的思路竟然被他看穿了。 不过也没关系,对面是个好的对手,但他有点太死板,不足为据。 如今他的棋路自己摸清了,所以见他沉思,罕见的没催促。 只是,在等待过程中,那个一直没掺和进来的华侨老头突然开口道。 “车七平九。” 叶穗挑眉看他,在面对他的邀请时,微微一笑。 “车五平八。” 老者紧着跟上。 “帅六平五。” “车八退一。” 局面上棋局未变,但另一幅棋面,已经徐徐展开。 一老一少开始迅速对起,时不时抽出空来,同眼前还在步步为营的大卫对弈。 手上没停,嘴上也没停。 明眼人都能看出,棋盘上黑色一方气数已尽。 而且,这两人对战的路子,并非在棋盘上下的。qqnew 当路人好奇询问心中不解时,翻译赶紧小声制止,“人家姑娘下着两盘棋呢,咱都别打扰!” 因为过分激动,她声音都颤抖起来。 其实在刚刚开始大卫举棋不定,那老者开口时,原先的局面就分化出另一场棋局。 大卫的黑子已经没了希望。 那老者接手残局,同她开始另外一场博弈。 两人你来我往,虽然没有棋面,但二人的声调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 大卫已经被搞乱了心态,三两下被她堵到绝路,而随着叶穗最后一个红棋落下。 二人的棋局也到尾声。 周围静悄悄的,大卫脸色通红,随着凭空一声,“卒四平五”后,老者感慨道,“是我输了!” 叶穗朝他摇头,“大局已定,这烂摊子接手,赢面本就不大,是您谦虚了。” 输了? 这就输了? 等等! 围观群众终于明白先前那个翻译说的,她在下两盘棋是什么意思,敢情跟外国人下棋的时候,还分出心来,跟这个老头下了? 这也太玄乎了! 大家面上惊讶,目光里有怀疑有钦佩也有不敢置信,几个外国人读不懂他们意思。 急着问大卫,“到底谁赢了?是你打败了她对?” 大卫从失落情绪中抽离,摇摇头,“是我,输了!” 这句话是汉语,不管是他同伙还是周围的人,听明白后,连带侨联团的人,都传来一阵欢呼。 说实话,虽然对方是客人,他们也有求于对方。 但他们充分履行了东道主的职责,陪吃陪喝陪玩,把一切能付出的,都付出了。 可这些眼高于顶的外国人有时候也太过分了。 到处挑剔,还经常窃窃私语不说,还公然把他们文化踩在脚底,眼前叶穗打败,消磨了他们的傲气,大家心里是很开心的。 周秘书见叶穗赢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站在自己立场上不该笑。 假意批评了她两句,话里话外是告诫她要谦虚,“你能赢,是咱们客人让着你呢!” 人群里好几道白眼翻了过来。 让她? 谁让谁啊! “对,一定是大卫不想美人下不来台,特意让着她,国外风气跟你们这不同,是男人都会让着女士。” 那个叫乔,还有日裔开始推脱。 不停找着说辞。 “要是换了围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反正就是不愿意承认有着高高在上血统的他们,会输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 “象棋围棋都是中国的东西,怎么你的意思,围棋就是你们的强项了?” 眼瞅翻译要替她翻译,被周秘书瞪了一眼,眼下他们已经占了上风,争回了面子,何必再咄咄逼人,把关系弄僵呢? 看见对方一个劲的what,what的,叶穗推开为难的翻译,已经将先前的话语用英语复述了一遍。 “你会说英文?” 对面除了那个叫大卫的法国男人,剩余三个年轻人面色有点不好看。 “围棋传入日本后,通过四大家以及后来方圆社争斗、合纵连横,已经成为‘国技’般的存在。 中国是发源地不假,但要不是我们发展体系形成,在世界上独树一帜,沿袭至今,围棋体系早就断绝。 承认人的优秀不难,坐井观天,盲目自大,这才是致命的!” “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 叶穗回怼。 先前不知道自己懂英语,他们说侮辱性的字眼,背地里笑人的恶趣味还能理解。 但现在,知道她听得懂,还公然这么说,简直,狂妄到了极点! “弹丸之地,还敢这么自大,当年灰溜溜被人打出去的屈辱都忘了? 哦,你年轻,估计还不知道那段历史,我建议你回去咨询下你的祖父,曾祖父,看看当年吃败仗,被人赶出去时有多狼狈?” 论耍嘴皮子,叶穗没在怕的! 第121章 连胜 “你!” 男人气急败坏,“嘴硬没用,在本事上见真章,象棋你赢了是运气好,现在来围棋,敢不敢!” “对,敢不敢!” 另两个外国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附和。 “说什么,在说什么啊他们!” 两拨人现在没了翻译,对答如流,周秘书一行人只能从双方表情上猜测他们对话。 随着交流加深,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样。 “对面几个人气急败坏,输不起,要再来挑衅咱们的同志,还有这个同志外语说得比我标准得多……” 他是省里专门派来,就是为了能促进这次牵线搭桥,可是他真的好奇,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怎有这么出色的人在啊。 “挑战,挑战什么?” 周秘书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脑袋又疼起来了。 又比? 现在这个结果很不错了。 咋还不停。 翻译认真的聆听对话,表情逐渐严肃,对面话音刚落,他就解释道。 “说是要下围棋,咱们的同志,还答应了他们以一敌三……” 以一敌三? 怎么个玩法? 是一个人跟三个人下吗? 是一个接一个下,还是三个人一起下? 听翻译的意思,她嫌一个个收拾太麻烦,要一起解决,这是要下盲棋了! 天老爷,咋还越完越大啊! 盲棋也称蒙目棋,是指眼睛不看棋盘而下的棋,一般都是下象棋才用的。 他们下,帮手在相应的棋子上落子,好让观众更好地看清楚。 周秘书工作需要,象棋围棋都有涉猎,自然明白这玩意没那么容易。 盲棋比赛一般在象棋界举行,棋盘相对围棋来说要小得多。 难度也要低一些。 围棋呢? 棋盘上纵横各有19条线段,361个交叉点,双方交替行棋,一盘下起来,就足够耗费心神。 她要以一对三! 要,要气死他了。 “这玩意咱们就是在广播上听过,难度可不小,一人下一盘,脑筋都不够用的,一人对战三人,她脑袋瓜儿能记得住吗?” “是啊,还说什么盲棋,她不看棋盘能记得住先前下到哪一步了?” 自家婆娘让自己捎个口信,过个分钟,他们就能全忘光了。 更何况下棋这么复杂的事呢? 代入了下自己,想象了下难度,总而言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有心争光是好的,但我咋觉得有点难度啊,先前象棋咱们赢了,面子挣回来了,就该收手,怎么还……” 难度系数太高,人群里已经传来数道退缩怀疑声。 “都别说了!人家一个姑娘家都能为了咱面子,义无反顾接受挑战,怎么咱们自个倒先灭了自己威风?” 眼瞅退缩声越来越多,有人看不惯,出声打断了他们。 一言说罢,几人表情讪讪。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这个? 他们觉得难,自动就放弃了,但他们不代表人家女同志啊,没准人家实力超群呢。 “也对!是输是赢,比过才知道。” “赢了咱们高兴,输了,咱们也不气馁!老话不是说什么,虽败犹荣吗!” “同志,放心大胆地比,咱们光荣!” 还没比就自己害怕了。 险些上了那些洋人的当! 围观的众人你来我往,给了叶穗不少底气。 盲棋虽难,但也有规律可言,要以前没接触过或是练习过,她不会大胆迎战。 她这人,挑战越大,就越是亢奋。 几个喽啰,干就是了! 眼下是没围棋的,几个外国人在地上画下棋盘,又借来了玉米子跟黄豆,分别代表黑白两子。 在棋局马上开始。 众人还在满心忐忑时,先前跟她下了两盘的老者开口了,“算我一个。” 哎? 以一敌三就够头疼,这老头来凑什么热闹。 叶穗看了下他,颔首点头,刚刚那场博弈,他没过瘾,同理,自己也没有。 今天,还真是有趣。 不给叶穗时间犹豫,几人一字排开催促她快些,四个年轻人里有一个不会下,所以大卫又被临时安排上了。 此时他看着叶穗,表情有些委屈。 刚亲她一口,对方打了他一巴掌,那会认为她不懂外国礼节,娇羞生气是应该的。 但现在呢? 外语说那么溜,那就该明白刚才是在打招呼,既然知道还要打他,这是多不待见自己。 叶穗简直要被他的视线盯恶心了。 从车上撕下块宽大布条遮住眼,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你执黑旗,黄豆归你。” 下围棋时,先要决定谁执黑白棋子,棋界有约定成俗的规矩,对弈时通常是棋力较差的一方执黑子,能力较强的一方执白子。 对方让她下黑棋子,明面上是在让她,实际上肯定她技术不行。仟千仦哾 叶穗没有推辞,黑子就黑子,先下就先下。 侨联几个工作人员坐在外国人对面,替她走棋。 小小的玉米粒跟黄豆粒,在简陋的棋盘上开始搏击。 围观的群众,隔出了另外一片天地。 棋局一开始,她没有保留实力,四盘棋局,纵横交错的棋况,她无法全部将局面控制。 唯一办法。 以最短时间将人打败,尽可能多的踢出去些人。 围棋会的人数不多,耗费的时间又长,围观群众只能靠懂的人解说。 这才能继续看下去。 过了半个小时过去。 “62位” “黑67,压” “白66,刺!” “黑71飞” 那个最先叫嚣的亚洲面孔的年轻人,在几个棋子步步紧逼下,额头上冒出冷汗。 “白子输了。” 这才开局没半个钟头,人家就腾出一小会功夫对付他,还没下多少子,他就输了? “是真输了,白走62位,黑走了72位,白棋该走71位才能围住她。 算下黑棋的盘约为60目,形势大变,均衡被打破了,白棋回天乏术。” 他们不懂什么方位。 什么几目几目的,只知道小个子男人脸上气急败坏,想要吃人的模样不是假的。 哈哈哈,叫嚣得那么厉害,咋刚开始就被人踢出局了? 同时,对叶穗也有点惭愧。 刚刚怀疑人家真是他们的不对。 就在大家感慨叶穗巾帼不让须眉时,紧接着,另一道惊喜之声,在耳畔响起。 “第二盘,白110围中央,黑121关门,黑赢,白输!” 啊? 黑子赢,她又赢了? 第122章 盲棋 这什么情况! 正当围观群众还在听着人解释上一场黑子为何赢,慢慢揣摩出棋局意思时。 耳边已经传来裁判第二场的宣告声。 他们知道叶穗是黑子,洋人是白子。 走法策略啥的听不明白。 但黑子胜的那句话,他们还是听得明白。 一张张面孔上有喜悦也有愣怔呆滞。 不是说赢不好? 也不是他们不盼着自己同胞赢。 而是,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刚解释完第一场棋局胜败的年轻人,大喜后拨开人群,凑到第二局棋盘前。 蹲身看了好大一会儿,又是皱眉,又是点头,好半天后才拍手大笑。 “厉害,厉害啊!怪不得这么快解决了他,从白102到106定型再到108手碰,白棋已经被逼得自乱阵脚。 黑子完全是杀疯眼的乱战法,黑子最后几步,步步精妙,白棋没看穿她的走法,索性将她围了个够。 没想到人家就等着它这一步呢,黑121、黑95两步手,就厚实地收束,用老话说,这是关门打狗啊!” 哈哈哈。 人群里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关门打狗,这形容他们喜欢! 这不尊重人的玩意,不是狗是啥! “嘘嘘,都别说话,别说话!” 眼瞅周围因为她连胜两局,而开心到欢呼雀跃的群众,赵树赶紧示意大家安静。 下棋最忌讳的就是吵闹,见她眉头微皱,凝神思考,似是有所困惑,示意大家别吵到她。 对哦。 大家意识到高兴的有点失态,互相提醒着同伴不要激动。 要安静。 那两人被赶下场,气得脸发青,他们水平可能比不过专业棋手,但是往常跟人下棋,也是能厮杀上好几个小时。 这个女人,半个小时不到就把他们踢出去。 谁能忍? 相比于输赢,这种嘲讽跟奚落,才是最让人心里痛苦。 不过还好,十来分钟后,大卫也下场来陪他们了,大卫水平可以跟职业选手斗上两局。 他也没在这丫头手里讨得了好。 现在只能安慰自己,不是他们水平不行,可能是水土不服,又或者是磁场之类的不合。 现在只剩一个华侨老人家。 跟围观人群轻松的表情不同。 虽然说只剩最后一个对手,但能看得出来,这姑娘的表情并未太过放松。 没了外人掺和,老头儿先前温和的下法,突然变得凶残起来。 “黑67,阻” 思考了二十分钟,黑子终于动了。 棋盘上风云变幻,黑色巨龙腾空而起,睥睨山河之际,带动风云截断眼前生路。 老者手里捏着粮食,并未思考太久,“78位,渡!” 一粒玉米粒落下,金黄色身躯随风一变,黄色猛虎凌云而上,破了眼下围堵。 “黑69” 不急不缓的女声再次传来。 周秘书揉揉眼,大气不敢出,面前棋盘上龙虎相斗已经到白热化地步。 虽说下棋必有胜负之分,但作为棋手来说,每下一步都要斟酌再三。 尤其是围棋这玩意,好些着名棋手对弈时,一下一天时有发生,甚至有时走一步,都要思考二个小时以上。 越到后面,下手就越要小心。 但他们刚刚几步,分明没有任何思考,心思动后,棋子已经落下。 步步紧逼。 “白81位” 老者话音落下,那围观者跺脚一下,“不好,白子要困住它了!” 糟糕! 棋盘上,猛虎一口咬在黑龙脖子,任其挣扎不为所动,尖利牙齿将其拖拽,利爪刺破硬甲直刺血肉。 众人望向那个年轻姑娘,宽大的布绸遮盖住她半张面颊,露出嫣红的嘴唇跟小巧的下巴。 这张脸上没有惊慌。 是出奇的淡定。 先不管成败会如何,这姑娘的才学跟常人所没有的淡定,就足够让人看到她的优秀了。 “赢了三场,还是盲棋,很优秀了,换成咱们啊,开局就被人杀了!” 听人说,局势对她不利,围观的虽有点遗憾,但更怕人女同志心情不好。 所以纷纷安慰着她。 陈姗姗刚刚一直闭口不言。 所有人都希望叶穗成功,唯独她不愿意。 一个人长相出色就算了。 要是她本事比自己大,处处打压自己一头,那谁能开心得起来? 所以,如今她有了败绩,陈姗姗终于能说酸话了。 “丑人多作怪,自己没本事,还非要出来卖弄一下,刚刚象棋下完直接走了多好。 就不知道啥叫见好就收吗?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了,她一个人丢脸也就算了,还要拉着我们一起跟她丢人!” 见她大势已去,小声跟同伴嘀咕。 可惜这次没人附和她不说,还有好几个同行的,光明正大的瞪了她几眼。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叶穗仍旧一动不动。 就在大家以为她大势已去,面上露出些许难过神色时,跟坐定似的姑娘,突然开口。 “黑102” 在她话音刚落,先前在地上奄奄一息挣扎不掉的黑龙,突然成风而起。 飞沙走石间,巨尾摇摆,卷起地上的猛虎,呼啸上天又重重栽下! “咦?” 观棋男人低下身子,“黑子弃了打入的几子,换外围经营,精彩,精彩!” 一金一黑身影打的难解难分风云色变之际,老者仔细观察了下棋局。 一时间脸上惊讶、遗憾,惋惜等诸多情绪浮现,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放下手里的玉米粒。 声音洪亮道,“我输了!” 他认输声之后,棋盘上两道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周围惹的天崩地裂的身影突然化为两道金色烟雾。 重新回到棋盘上。 “no,no,不会输,没有,没有……” 指着他争口气的日裔男人突然指着棋盘开始摇头,他怎么能接受这个结果呢? 要是最后希望也没了。 他真要再这些落后贫穷肮脏的人面前,输的一败涂地了!qqnew “你在让着她!” 耍赖玩不起的人,开始找着借口。 老者摇头,“这局棋黑棋右上实地十五目,右下二十目强,加上中腹,大约四十目。 白棋右边实地十目,左边二十目,大约三十来目,盘面上,黑棋领先十目。 而我已经退无可退,所以,黑棋胜。 再说,她以一敌四,全程下的又是盲棋,不论从年龄还是人数又或者是棋面上的纵横捭阖,我都不如人家。 所以,我输的心甘情愿,输的问心无愧!” 他不悦的看了下那几个外国人、 “下棋本就是陶冶性情,修身养性的风雅之物,怎能跟追名逐利,争强好胜扯上关系? 你们只学了点皮毛,算是刚入门的水平,怎好意思跟人对战?华夏五千年留下的智慧积淀,不是你们三两年就能琢磨透的。” 第123章 痛快! “这就是愚蠢未开化的土地,这片土地上,都是骗子,骗子!” 对方真把气急败坏四个字,演绎淋漓尽致。 这还是先前她留了一手,没下赌约。 不然这人输了,面对赌资,还不得闹到天上去? “朋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就是一场切磋,哪里用这么多词来诋毁我们,你这样太没风度了。” 把人踩在脚底的愿望实现了。 但面上还是不能逼人太狠。 他求仁得仁,不必同情。 自己作为东道主,心里看低他们不假,但面上总不能表露出来。 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不是? “谁跟你们这些低贱民族的人是朋友!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我输了,不表达我们围棋精神……” 他越说越离谱,每一句都踩在她不可忍受的愤怒上。 “够了!” 叶穗摘下眼上的布条。 “围棋、象棋从始至终都是华夏的,你们现在的那点东西,打哪儿来的,要我提醒吗?” 没打算撕破脸皮的。 但既然对方本来就没打算投资,也不是真正的侨胞。 她做什么隐忍? “中国文物流失海外的途径,有战争抢劫,代理征集,非法走私等,但单是战争抢劫就有三次。 自1931到1945年,你们从中国带走大量文物,瓷器、玉器、青铜器、绘画、书法、雕塑,漆器石制品均在其列。 你的祖辈从这片土地上带走的甲骨文、青铜器,数不胜数,这你能当不存在? 造出的杀戮破坏更是罄竹难书! 口口声声贬低这个民族,却不知贪婪在这片土地上大肆掠夺,我要是你,早就为你们的残忍卑劣日日忏悔!” 叶穗说这个的时候,一直是法语。 在这些人面前,她不想藏拙。 也是想让他们知道,刚刚他们谈论的内容,还有那点不为人知的想法,自己一清二楚! 大卫眼睛晶晶亮地望着她。 丝毫不在意自己也是她话语里的嘲讽跟控诉对象之一。 她说的这些,是不争的事实。 小个子男人面色胀红,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一直被高捧着的,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哪儿能接受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 面子里子都挂不住,直接踢开棋盘上的粮食,气愤地离开之际,又突然停下脚步。 “既然你们这么自尊自爱,为什么我会站在这个地方?如果真的这么有勇气,低三下气,恳求我们往外掏钱是为了什么?” 中国老话,是不是说,‘当婊子还立牌坊?’。 叶穗平静道,“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咱们且看以后。” 小个子男人冷哼一声,拉同伴离去。 “她说什么了?” 侨联外加一头雾水的群众,扯着翻译询问。 这明显是被气走的。 “这,我也听不明白啊!” 这说的明显不是英语,有可能,是法语。 这么流畅,他望尘莫及。 不明白她说的什么不要紧,把人气走,里子面子都挣回来了,这才是关键。 而且那个人气的脸发黑,明显是心虚到极点的样子。 抗战后不久,大家对这些人还是有种天然的抵触,眼下有人能把他们的不快跟愤怒表达出来。 可想而知他们有多畅快。 “好样的!” “给咱们长脸了!” “是啊,咱们不比任何人差!” 叫好声此起彼伏。 “哎呦!” 人都走老远了,周秘书终于从先前精妙的棋局中,清醒过来了。 他一拍大腿。 这会是欣赏的好时机吗!qqnew 不是啊! 到底是记起了自己此行的职责与任务,带着几个垂头丧气的下属,快速离开了人群。 不过临走之前,跟她下了好长时间棋局的老头,倒颇为赏识地看了她几眼。 人一走,刚刚围观的群众情绪更高,虽然这两场仗从晌午打到下午,但为了给她助威,这些人一直没走。 夸赞,骄傲,兴奋,这是绝大数人心里的想法。 要不是考虑到人家是女同志,年龄也不大,这会怕早就跑她跟前,把人举起来高呼了。 今天这场庙会赶得真是值了! 杜三回来时,看见自己摊子上围着的里三圈,外三圈的群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趁拖拉机来送,就多带了好些,想着卖不完,大不了明天再卖,省得再拉一回。 可等他跟厂里的人一起将东西卸下车后,就被大家热情的购买欲吓住了。 “换棉花是?” “来来来,我家有!” “等着,我也回去拿,我没来之前,谁都不许走!” 上午刚到这的时候,他们摊子上也热闹,但是那种热闹跟现在这种热闹不同。 这种情况,只有每个月到时候去粮站领粮时,才可以比拟。 “还愣着做什么?”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后背被人敲了一下。 杜三回神跟同伴将东西卸下来,示意人排好队,一个个慢慢来。 厂里来送东西的人,这会走不了了,跟着帮忙一起换购,赵树担心叶穗在这场面不可控制。 示意她先去别的地方休息休息。 叶穗也同意了。 刚刚用脑过度,这会脑袋都有点木木的。 而且,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她这会有点后悔,不该意气用事的。 一个生活淳朴,没什么阅历的小姑娘,突然会下象棋,围棋不说,还会说流畅的英语,法语。 还当着这么多人面。 现在社会逐渐明朗,被人说牛鬼蛇神什么的倒不至于,就是,就是…… 哎! 别问,问就是后悔。 “叶穗!” 懊恼不已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一点不夸张地说,听完声音后汗毛一下竖起来。 看见来人是谁后。 她心里稍稍放松了点。 “贺佑同志?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了?” 贺佑大长腿一迈,坐在她身边,“没多久,有群众报案说,这边杂耍表演出了事故,我就来看看。 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 他掏出个手帕递给叶穗。 叶穗听说他来了没多久,松了口气,没接他的帕子,随意拿袖子擦了下额头。 “那就好!” 这口气还没喘匀呢,又听见他清润声音响起,“没看见女英雄推车救人一幕。 倒是看见你以一敌四,把侨联请来的客人气的原地升天的画面……” 第124章 生意火爆 叶穗笑容瞬间垮掉。 那口气要上来不上来,眼睛瞪得圆溜溜,错愕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贺佑本来是想逗她一把,但见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拜托,帮我保密啊……” 她打算的好,今天这些人里面,绝大多数是附近的老乡,生活轨迹不重叠,今天见面,以后十几年里,未必能再见一面。 赵树那儿更不用担心,他这会可听话了,交代一下,保证不会泄露。 这样马甲还能保得住。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突发人物。 贺佑见她可怜巴巴一脸请求,努力掩藏着笑意,“为什么要瞒着?你这么大本事,在棉二一个财务部呆着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更好的前途,更多的收益,你难道不向往吗?”qqnew 话是这么说。 但是。 她这身本事怎么解释? 一个谎后,后续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那还不累死。 “不向往,我志向浅薄,觉得在棉二不钩心斗角日子很安逸,你看平时我犯点小错啥的,领导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要换了别的地方,谁能容忍我这性子?” 贺佑点点头,右侧的酒窝若隐若现,“你想的倒是透彻,好了,这边事情既然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哇,我送你!” 刚刚起身,脚腕剧痛让她猛地坐了回去。 “怎么了?” 贺佑听见声响敏锐扭头,看见的就是一张疼得变形的脸,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脚疼?” 叶穗认真望向他扶着自己的手臂位置,“你掐着的地方也疼!” 撸起袖子裤腿一看,先前只是擦伤的部位,这会儿青紫一片,脚腕位置更是严重。 肿了一大圈,跟个发面馒头一样。 在给人对弈时没感受,这会放松一看,这也太严重了。 “伤得这么厉害,先前怎么不吭一声?” 他蹲下身子,捏了下她脚腕,示意她活动活动。 “看样子没伤到骨头,不行,还是得去卫生院看看。” 叶穗向来是惜命外加疼自己的人。 闻言连连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贺佑挺直身子,先四下张望了下,又跟她道,“我单位离这不远,你等我一会,我骑车过来。” “不会影响你工作?” “马上下班,能影响什么,再说了你是救人英雄,我能送你就医,说出去是我沾了你的光。” 叶穗笑了。 别看江潮跟贺佑都是公安,但这两人,一个善谈一个寡言,一个随时能看出你想法,给你台阶下。 一个呢? 满脑子都是工作,破案,大直男! 但不知为何,明明跟如沐春风的贺佑在一块,她说话啥的得斟酌考虑。 反而在脾气不好的江潮跟前,轻松没负担,真是奇了。 等贺佑骑车再过来时,从棉二厂里拉回来的新一车的布已经换完了。 知道他们要去卫生院,杜三也想跟去。 但被她制止,“你们先回去,去厂里把棉花交上去,再让石彬把账记好,今日事今日毕。” 赵树拉着面带遗憾的杜三,示意他们会把收尾工作做好,话里话外,满是让她放心。 ………… “胡闹!荒唐!” 侨联办公室里,向主席气愤地连拍桌子,他这两天已经把市里前景最好,发展趋势最好的行业、单位全整理成文件。 还让下属这些厂子,全都递交上来一份清晰、详细的计划书跟发展策略。 就等着这些侨胞还有他们感兴趣的朋友,投资建设。 计划进行得蛮顺利,他松了口气。 谁知道早上出去好好的,傍晚回来后,客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跟人打招呼,就跟没看见自己一样。 赔笑安排好他们晚饭,回去就追问周秘书怎么回事。 白天陪同人员站在屋里,支支吾吾就是没说明白。 气急败坏之际,瞥见邻居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起今天她也有份去陪同,向主席问她,“白天发生了什么,是啥引起他们态度大变? 把你看见听见的,不要隐瞒,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侨联向主席,是发小向前进的爸,两家多年邻居,关系走得也近,要不陈姗姗哪儿有机会能当陪同人员。 别人害怕的向主席,在她眼里就是长辈。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惧怕心态。 啥? 要让她说? 在场几人想起白天她对那个姑娘的态度,心里顿生不妙。 这次事情不能带有个人情感去阐述,不然对那个女同志不利。 “主席,还是我来说……” “我来!” 俩陪同人员争先道。 向主席拍了下桌子,“刚让你们说,个个是闷葫芦,现在想说?晚了!姗姗,你来说!” 陈姗姗组织了下语言。 “杂耍之前都很好,谁知后面出了程咬金,不懂咱们的计划,无视我们的心血。 仗着自己会下棋,着急表现。 是,她水平不错这无可否认,但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打败了咱们客人,还,还煽动群众情绪,说他们是洋鬼子之类。” 话音刚落。 茶杯落地声响起。 “什么?!” 真这么不给面子? 怪不得个个脸黑成那模样。 “其实不完全是那个同志错误,杂耍时,这些外国人嫌咱们同志表演不够惊险。 不停要求增加难度,导致后续意外发生,多亏那姑娘收了大批棉花,又在事发时,用棉花救了人。 估计也是想替人报仇,才在情绪激动下跟人挑战。” 周秘书弱弱的解释着。 其实也是他们不懂外语,要知道叶穗突然发难,是因为几人背地侮辱性的言论。 再替她说话,会更理直气壮。 可惜,他们不知这一茬啊。 “说起杂耍,我更有的说,出了意外又不是咱们客人导致的,增加难度时,是不是问过他们? 他们自己同意了,那就代表有把握,好嘛,失败了,人家看客还没说什么。 咱们倒把屎盆子扣别人头上了。” 陈姗姗就气在这上面。 当时要是表演好了,后续有那么多麻烦事吗? “不是……” 有人当场反诘,话没说完,那道义正言辞的女声再次响起,“就算客人稍微过分了那么点。 但忍耐不会吗? 侨联第一次组织,背后付出多少辛苦,又是联系海外关系又向上级单位申请资料,克服困难打通种种环节。 社会各界都在注视着咱们这次的活动,眼下突然把人惹恼,咱们计划付诸东流,这就满意了?” 几人还要再说,但被人拍桌子打断。 向主席脸上满是阴霾,“好了,别说了,都出去,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法子补救!” 被批评的几人垂头丧气出来。 不过看见高高扬着头颅的陈姗姗。 几人当着她面,翻了好几个白眼。 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室内,男人揉了半天额头,脑袋灵光一闪,在面前厚厚资料里翻出一份资料。 看着上面偌大的棉二纺织厂几个字。 他瞬间有了主意。 第125章 相遇 侨联几个工作人员到外面后,个个愁眉不展,领导让他们想法子补救。 都闹到这个程度了,还怎么补救。 又能想出啥好法子。 “那五个人里,不是还有一个老华侨对那个女同志态度好,很赏识她吗? 要不,咱们找他商量下,能从他身上拿到投资,这样咱们招商引资的目的能达到,那个小同志也不至于受到处分。” 其中一个干事提议。 周秘书闻言叹气。 “你以为我没想这个法子?没用!” 见几人面带疑惑,他无奈解释,“这次能找到这些人,咱们费了多大功夫,不用我说? 先在市委领导下组织下去港城会见一部分华侨,在他们牵线搭桥下,才联系到早些年就出去的这些侨眷。 又好说歹说,拿出诚意,才让人过来。” 是啊? 虽然有三个长得金发碧眼,但根据资料上说,他们家里有长辈,或是亲友是侨胞。 而且一直思念着国家。 “年轻四个,家庭资料都很写的详细,也确实是有实力的,但是唯独那个上了年纪的。 家庭资料不详细,干什么的不清楚,没陪同人员不说,周身上下没一处值钱的。 咱们主席联系了负责人,这才知道就是个老教授,想着来传播下先进科技,这才开了后门。” 这一解释,大家也都明白了,简单来说,别人有钱,他有知识,知识很好,但眼前最需要的是钱。 再直白点,老头是最不受重视。 所以说,叶穗无法靠他翻身。 一时间,几人愁容满面。 ………… 叶穗是不知有人在替她担忧。 傍晚时候被送到卫生院。 医生一番检查后,说胳膊是擦伤,脚腕肿起来了,但骨头没事,不活动,修养一段时间,消肿后就好了。 闻言叶穗松了口气。 没骨折就行,伤筋动骨一百天,真是骨头出点问题,受罪不说,最起码有二三个月不能下地。 她这会任务又重,行动不方便的话,好些事儿都没法儿进展。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帮你拿药。” 叶穗揉着脚腕,乖巧的点头。 说来也巧,在等贺佑的时候,让她碰到了熟人,就是先前杂耍时遇见的父女。 小姑娘眼尖,一眼看见了她。 扯了下他父亲袖子,男人眼前一亮,快速朝她走来。 “刚走太急,也没留您个消息跟住址,又急又懊恼,没想到咱们缘分这么深,在这……” 没说完,意识到卫生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懊恼的挠挠头。 叶穗没计较这些细枝末节,问小姑娘检查结果。 “没事,人家说有点什么软组织挫伤,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一点事都没。 说实话这次多亏你在,不然十来米高度,掉下来简直……” 男人说着说着,感性的擦起泪儿来。 “最后我们没事,倒连累的你出事了。” 大男人哽咽的画面惹的周围路过的家属跟医护人员,不停张望,叶穗手足无措,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安慰。 “哎呦,就是脚腕肿了,又不严重,您这一哭,好像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正在安慰他时,身后一道男声传来。 “谁得了不治之症?” 扭头一看,江潮迈着他的大长腿,健步朝他们走来。 “谁得病了?”没等回答,又看向她包裹着的脚腕,“你脚怎么了?” “扭了一下……” “才不是!是为了救我,被我砸伤的!” “骨头有事吗?” 叶穗摇头。 “你呢?来这干啥?” “追捕罪犯的过程中,冯飞受了点伤,我送他过来,刚安顿好,倒是谁送你来的?” 江潮一会功夫,说了一大串。 “喏,是他!” 叶穗示意他往后扭个头,贺佑正巧拿着药过来了,两男人见面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见到你正巧,我刚还发愁怎么送她回去呢!” 见叶穗面露不解,贺佑惭愧解释,“刚在楼下碰到同事,说是今晚他丈母娘住院了,他要值班没法照顾。 我今晚替他一下,这不一来二去,就没工夫送你了。” “我自己能回去!” 她最不爱给人添麻烦了。 “我能送,我去送!” 小姑娘父亲连连道。 江潮拍了他肩膀一下,“有事你就先忙,我把冯飞那安顿好,马上送她回去。” 得,这几个人一点没把参考她的意见,三言两语就这事定下了。 贺佑一走,父女俩也该回去了,临走前互相留了个地址,就匆匆离开。 只他们俩,江潮扶着单腿行走的叶穗,去看了下同样摔断胳膊在住院的冯飞。 俩人见面,不客气的互相嘲笑了对方一番。 受伤了没事,看见有人跟自己一起受伤,心里多少也能安慰一点。 在彼此心灵上都获得了满足后,她被江潮催促回去。 “那什么!” 都走到门口,冯飞喊住了她,面对两张不解的面孔,他挠挠头,“叶穗,咱们是朋友?” 江潮此时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某人一直称呼的朋友,眼皮子在跳。 “是啊,咋了?” “是这样的,当初我们头儿住院,你一天送两顿饭,那什么,我要求没那么高。 你三两天想起我了,得空了,能不能带点吃的来看看我?”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以前他笑话别人三餐不继,现在好了,轮到自己头上了? 让队长照顾他,那他还不知道多受罪。 “好呀!” 冯飞脸上还没好点,就听自己队长抛来一句冷冰冰的做梦。 “自己脚上还有伤,还想来送饭?省省!” 露出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俩人出了病房。 “他跟你说玩笑话呢,你别当真。” “我不觉得他在说玩笑话,没准他知道自己未来一段时间,都过得很凄惨,所以提前求救呢。 江队长,你是不是该反思反思自己了?” 江潮扶着她,一跳一跳,你一句我一句的下了楼。 站在卫生院楼下,看着前面的自行车,俩人傻眼了。qqnew “你就这么送我啊?” 自行车是好自行车,就是后胎气爆了,轮胎蔫巴巴贴在地面上,在风中嘲笑着二人。 第126章 去道歉 江潮上前检查了下,车胎位置明显有利刃割过的痕迹,下午停到这时还好好的。 正检查时候,身边有香风吹过。 叶穗蹲在他边上,“是不是你得罪了人,对方故意放气来威胁你啊?” “谁让你蹲下的?” 一胳膊把人扶起。 “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丑,我还怕他们威胁?” 俩人在晕黄的路灯下,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问你,眼下,咱们怎么回去啊?” 本来以为能很快回家,谁知道来卫生院一趟,耽误了这么久,她回去晚了,爹妈肯定又要担心。 “走着回去啊,你家离这不远,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走到。” 叶穗没动弹。 只是指了下自己的脚,提醒他眼下这个事实。 想起刚刚只是下了个楼,她磨蹭的时间,如果真是扶着她,一步步走回去。 估计天都要明了。 犹豫再三。 江潮在他面前蹲下。 “干啥?” “你说干什么,等你回去,天估计都要亮了,别墨迹,快上来!” 叶穗犹豫半天,支支吾吾道,“这样,不太好?” “那就算了……”拒绝的话刚落下,背后一重,生怕自己跑了似的,几乎是扑了上来。 “你不是不上吗?” “江潮,你能稍微照顾下我的面子吗?请你闭嘴好不好?” 他起身,拔地而起的高度让她下意识揽紧他的脖子,江潮拍了拍她腿,示意她放松些。 俩人黑黑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倒是从没有过的和谐。 ………… 有人背着,叶穗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家。 刚进门就见乖乖朝二人转了好几圈,估计是察觉到药味,还在她脚腕处嗅嗅。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叶连山拨开满院的布头,一个劲的询问着。 “没事,就是扭了下脚,休息两天就好了。”叶穗专门拿出药,“你们看,就是些跌打损伤的药,真没大事。” 叶连山太清楚闺女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忙扭头朝江潮求证。 江潮点点头,“确实没伤到骨头,等肿消一些就好了。” 搞什么。 自己姑娘说话没人信,外人说话就全相信啦? 叶连山本来想请他吃个饭,但江潮还记挂着医院的冯飞,婉拒了他的好意。 匆匆离开。 江潮一走,夫妻俩就问她怎么回事。 今天的事,瞒不住,而且叶穗也不打算瞒他们,一五一十把在庙会上小姑娘表演杂耍,又不停增加困难,出现意外的事说了。 李红英惊吓的捂住胸口。 叶连山饶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些外国人心眼真坏!” “爸妈,你们说,这是不是老天注定好的,他们偏偏在我换购的街道表演。 出现失误时,恰巧旁边就是我们收购来的棉花,好像阴差阳错下,我就该把人救下一样。” “是缘分。” 李红英做手势,“救人一命是大造化,别看平时看不出,往后啊,你的运气会越来越好的!” “那我就把我的好运气,分给你一半。再分给我爸一半,咱们一起好运下去!” 说说笑笑,吃完了饭。 盘了下账,把钱整理好,叶穗早早睡下。 ………… 虽说脚腕受伤,应该休息休息。 但是叶穗工作那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而且就算要休息,也得去单位请假。 前两天,叶连山拿着票去百货那把自行车兑回来了,除了票外,还花了不少钱。 肉疼是肯定的。 但刚拿下就派了用场,不得不说,也算缓解了他们的心疼程度。 一大早,叶穗就坐上自家自行车,被叶连山送到了单位。 “今天你就别去庙会了,这几天观察,我发现杜三是个靠谱的,你交给他就是了。” 叶穗连连点头。 把水壶递给她,叶连山喋喋不休,“你有事了,就让同事帮你处理,别来回走动,等下班了,我马上接你……” “好了爸,我都知道的。快走!” 这会的叶穗,还是乐呵呵,丝毫不知大难要临头。 ………… 叶穗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时。 有干事通知她,说是楼上有领导找,让她上去。 一个棉纺厂,还是一个大型国营棉纺厂,部门多,领导也多,平时没事见个领导,这是天经地义的。 但得知今天找她的是杨书记,叶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往常她都是跟厂长打交道多点,跟这个书记,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他找自己做什么? 厂长跟书记,都是厂里的大领导。 但是平时厂里的日常事务什么,都是厂长处理,书记一般管理党务、工会、纪检工作之类。 往常来说呢,两者权利一般大。 但最近厂长逐渐露出锋芒,干了好些实事,不论是在市里领导海还是厂里职工那,口碑都上升不少。 一人信誉上升,另一人威望自然要下降。 叶穗接二连三露脸,给厂长树立了威信。 所以自然而然被划分为厂长亲信。 她自己没这个感觉,但厂子里已经都这么认为了。 所以当叶穗一拐一拐上前时,看见钱秘书一直给她使眼色时,隐约有点不安。 到了书记办公室,还没打招呼,就被人扔来一份资料。 “好好看看!” 这份资料是一份计划书,上面写着未来几年厂子的计划跟发展宏图。 杨书记想到昨晚侨联向主席把自己喊过去,又说了好些扎心话后,气不打一处来。 听人说,港城那边现在出了好些纺织高档货,什么夹丝膨体纱、薄形弹力袜吗、仿烤花大衣呢、真丝软缎被面之类的…… 他还指着这次能筹到资金,引进新的设备,创造出更多,更好的产品,扩大棉二影响力呢。 现在可好,一个人,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厂长,这是咱们厂的发展路线吗?很好啊!”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见招拆招才行。 “是,我也觉得很好,这是我跟几个干事,知道有外商来咱们市投资了,花了好几天才写好的东西。 但是现在,被一个人给破坏了。” 叶穗笑容一顿。仟仟尛哾 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就被捅到厂里来了。 速度,还真是快。 知道对方来兴师问罪的,叶穗反而不紧张了。 “书记,都这个时候了,您想说什么,就直说。” 第127章 烦人精 “你这小同志,怎么油盐不进……” 他当干部这么久,教导批评过的人如过江之鲫,以往只要一变脸,对方就该冒冷汗,跟他道歉了。 像对面这个,不看他脸色,开门见山直问意图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解铃还须系铃人,侨联那摊子还得她解决。 杨书记耐着性子道,“在咱们市里,跟我们相同情况的企业厂区不在少数。 大家为了这次引资,耗费了不少时间,你这次在百姓中间出了风头是不错。 但是有没有想过后果? 咱们市里领导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资金,你知道吗?你就一点愧疚没有?”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叶穗理解他们想要迫切发展,需要资金技术的渴望心理,但是这些人压根不是真心实意来投资。 他们满是鄙夷,嘲讽,也没有投钱打算。 “杨书记,我不觉得我这次有错误,而且,那些人本来也不是真心实意来帮助咱们的,他们背地里……” “够了!” 叶穗正在解释的时候,暴怒声从前方传来,估计是把对她的怒气,全都发泄到桌子上。 一掌下来,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要不是她是个女同志,又在厂长面前有点脸面,自己早就拿水杯砸过去了! “你别以为自己往省里投过稿,最近又收来大批棉花,解决了厂里燃眉之急,就不可一世,在厂里横着走了。 你小聪明算什么! 跟市里发展前途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正肆无忌惮发泄怒气时,一个干事进来,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杨书记面露诧异。 看了看手表。 “还不到十点。” “那边捎了信儿,说就要动身了。” 男人不假思索道,“那你吩咐一下,先准备着,我马上过去……” 干事点点头,等他走后,杨书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时不时看下手腕,又打量她。 好半天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你跟我出去一趟……” 叶穗不想去,刚要拒绝锐利视线就朝她望来,硝烟再度弥漫,钱秘书见情况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 “书记,小同志面皮薄点,脾气大点,咱们都能理解是不?她就犯了点小错误。 但救了人是真,上次还帮咱们扑灭了罪恶,保住了厂房,机器。 又帮咱们厂收回来那么多棉花,一桩桩一件件,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别管是教育还是处分,咱们等厂长回来了再一起商量下,看在她还伤着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我知道她伤着,也没要她怎么样!” 杨书记吐口气,“棉三那边来了几个销售骨干,说是要请教她一些收棉技巧,也不去外面,就在咱们厂区里,我让人收拾出来一个屋子,一会儿边招待,边说话。” 见叶穗还是一脸不服气,怕她还犯轴,钱秘书赶紧替她答应。 “别说我不照顾你,他们要来还得一会儿,你先休息,半个小时去食堂集合!” 面子里子都给了,再不识好歹就别怪他了。 杨书记挥手示意二人出去。 “那您忙!” 钱秘书扶着叶穗出去,顺带关上门。 下了二楼,只有他们时,叶穗想倾诉一下,刚张口就被捏了下胳膊。 “隔墙有耳,在外面少说心里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叶穗,现在的情况跟以往不一样。 如若此次行为只是影响了厂里,有厂长这个靠山在,一切都好说,可这会涉及到市里的决策,孤掌难鸣。 杨书记面子你得给,这样,中午我跟你一起去食堂,有事解决事,没事就当是吃了个便饭。 偏偏厂长今天去开会,晌午八成回不来,总而言之,万事忍耐,一切有我呢!” 钱秘书说话有理有据,又方方面面为她考虑,叶穗拒绝不了,而且,就像他说的。 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 很快到了约定时间,钱秘书扶着她,一步一步朝食堂走去,刚到门口,就见杨书记在原地转圈。 见她来了,隐隐松口气。 不过还是阴阳怪气了一句,“小叶,你这时间观念不强,等一会吃完饭了,记得跟钱秘书请教一下,哪儿有让领导等下属的规矩呢!” 要不是看他是领导,又跟她爹一般大。 叶穗早就回怼上去了。 你愿意来早,愿意当孙子,拉我下水干啥,我让你这么早出来等人的? 她没说话,钱秘书歉疚声儿已经响起,“领导,这次还真不是小叶同志的问题,是我没考虑周到。” 他说话算话。 一切都在护着她。 这会发飙,对钱秘书,对自己都没好处,叶穗深吸口气,暂且忍耐一下。 在叶穗一直做着心理建设时,大门口有辆小轿车开进来了,这年头小轿车数量稀少。 能坐上小轿车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一辆车之后,第二辆又缓缓开进来。 叶穗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棉三的效益有这么好吗? 只是几个销售人员来取取经,竟然出动两辆车接送? 渐渐地,车子停下。 看见杨书记小跑上前,又开车门,又跟人打招呼,再看从上面走来几个眼熟,傲慢面孔时。 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 什么棉三销售骨干要来取经学习。 什么必须她作陪,传授经验,都是放出来的烟雾弹! 还让一个书记招待,等候,这不是痴人说梦? 她早该发现的! 别管他们怎么把人请过来,叶穗是一眼都不想看这些傲慢面孔了。 “满嘴没一句实话!” 不顾钱秘书好言安慰,叶穗拖着伤脚就走,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迎面小跑赶来的大卫扶住了。 “知道你今天设宴宽待,真是太开心了,所以我劝说着我的同伴一起过来了。 昨天是发生了点小过节,今天说开就好了。 你脚腕受伤了吗?qqΠéw 你能出面我就很开心了,不用特意迎接我的。” 设宴道歉? 还来迎接你? 做你的春秋大梦! 但是她挣扎的那点力道,在一个成年外国人面前,压根不够看的。 所以根本甩不开他。 加上这会钱秘书又会错意,以为她跟这位关系不错,也就架住了她另一只胳膊。 于是,面带怒容的她,不情愿地被他们带进,收拾出来的临时包厢。 杨书记低声下气,招呼几个外国友人跟向主席落座。 叶穗碍于左右护法的夹击,不得已坐下。 要知道今天上班会看见这些杂碎,就该直接请假。 难得有点责任心,谁能想就这点稀薄的责任感,让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今天,怎么没有昨天的嚣张气焰了?” 第128章 道你妹的歉 叶穗刚刚坐下,那个小低个男人就已经出言不逊,说实话,昨天那一出后,气得他饭都没吃下。 输了丢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她说的是事实,自己无法反驳。 双重憋闷下,让他想飞快离开这个地方。 本来是今天要去港城。 从那离开。 但是那个侨联的主席又托中间人来说和,还说已经跟那边商量好了,今天一定会拿出一个合适的态度。 会让得罪他的那个女同志道歉。 不管怎么说,一定会让他满意。 话里话外只要他不极度过分,一切由着他。 所以他才同意过来。 说句实话,昨天他虽然生气,但多多少少也对这个国家产生了些改观。 人嘛,看到的欣赏的,永远是不屈服的闪光人格。 但当这种人被现实践踏,压到尘埃里时,这种冷眼旁观的滋味更让人着迷。 他心底隐隐是欣赏她的。 但这跟报仇没有矛盾。 以前早就听说华国人崇洋媚外,阶级层次分明,上位者可以随意欺压下属。 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虽然他本来就没投资的打算。 但是能看到昨天伶牙俐齿的人,碍于上级命令给他道歉,他想想就开心,怎能错过这种好事呢? 叶穗刚要回话,只见昨天的翻译,急忙打断她,一脸热情道,“今天棉二的诸位领导,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不止亲自设宴,还请了舞狮队来祝贺……” 舞狮队? 钱秘书跟杨书记面面相觑。 钱秘书一头雾水,他今天甚至都不知道杨书记要请这些人吃饭,怎么会请舞狮队来助兴呢? 杨书记也迷惑。 难道是手里哪个干事临时安排的? 翻译说这些,是为了缓和气氛,给叶穗解围的。 但看这几个领导呆愣模样,好像一无所知啊。 那,刚刚他们在门口见到的舞狮队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之际,外面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由远及近。 几人移步到窗边,争相看到底怎么回事。 喜庆的炮竹声之后,锣鼓声响起。 只见厂区里,敲锣打鼓的队伍散开,两个颜色鲜艳,气势威武的两只雄狮从中间窜出。 精神百倍,热热闹闹的表演。 舞狮做的十分逼真,狮身颜色鲜艳,狮头像是重新描过,漂亮威武。 大眼一闪一闪极其有神,舞狮里,一前一后两个人搭配得当,精彩绝伦。 喜、怒、哀、乐,动、静、惊、疑。 被他们表现得淋漓尽致。 石平马,子午马,麒麟步,跳步,翻身,翻滚等一举一动,满是精妙绝伦。 两个狮子每个动作都踩在锣鼓声中,只见他们一会腾空一跃,又一个猛扎下去。 扎实的步伐,灵活的身姿,再搭配时而威猛,时而憨态可掬的模样。 没多大会儿,就引起好些人围观。 “好,精彩!” 大卫最痴迷华夏文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精彩的舞狮。 一个劲的鼓掌表扬。 杨书记也顾不得,猜测是谁请来的舞狮队,看着这些外国友人这么开心,他决定等事后好好表演一下策划人。 “那个,饭菜都准备好了,咱们开餐。” 他说完,翻译跟着解释了下。 今天为了准备好这场赔罪,自己下了大力气准备,桌上准备了十六道菜。 厂里厨子拿手的家常小菜。 去外面红星饭店订了几道硬菜,那个大师傅最擅长做海鲜了,正好秋天的螃蟹肥美。 他拖人准备了些。 还有大黄鱼,虾,其它海鲜,烤鸭,两瓶茅台,怕他们吃不惯,还特意准备了些红菜汤,奶油平鱼,葡萄酒。 向主席端起酒杯,先四人倒了杯酒。 杨书记作陪。 两人一唱一和,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翻译如实传达。 大卫对酒不感兴趣,等他们举杯招待时,正在同那个螃蟹奋斗,把蟹黄跟蟹肉剥出来,倒在叶穗小盘子里。 示意她趁热吃。 “叶同志!” 进行到这个地步,杨书记觉得一切顺利了,又看着那个外国人一个劲的巴结着叶穗,他心里高兴。 只知道昨天她得罪了几人。 倒没想到有人对她青睐有加。 只要照顾好其中一个,那他们棉二的投资不是板上钉钉了? “别只顾着看,人家给你剥螃蟹了,你也得有些表示啊……” 叶穗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下盯紧了他。 本来这些人今天瞒着自己来参加什么赔罪宴,她就够生气了,要不是还有些顾虑。 想着大局为重。 她能在这安稳坐着? 这些领导倒好,给脸不要脸,还要她有所表示! 怎么表示?含羞带怯的吃了螃蟹吗? 还是要喝了他喂下的酒。 又或者言笑晏晏,搔首弄姿的再反喂给这人几杯,施展一下美人计? “表示什么?要我陪酒吗?杨书记,我倒是想问一下,你组织这个饭局,是想拉皮条吗?” “你!” 杨书记表情一顿。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他做这么多,为了谁! 不就是让她照顾下友人,回几杯酒,怎么就成了拉皮条的? “看看什么场合!别胡说!” 他语气严肃,几个外国人放下了酒杯。 暗潮滚动。 这时候小低个举起酒杯。 “叶,三杯道歉酒,恩怨,一了百了……” 他这几句汉语说得磕磕绊绊,但是里面的大体意思,在场众人都明白了。 向主席示意杨书记别再跟她争论。 自己踱步到她跟前,“你听见了,他们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要你赔罪,道歉了,这件事就算了。”仟仟尛哾 “你信吗?” 这些人说话出尔反尔。 从耍杂技那,自己就看出来了。 “我信不信,不用你考虑,现在咱们要化干戈为玉帛,叶同志,希望你不要搞个人主义,去,道歉!” 手里塞了酒杯,一桌人都在看她。 屈辱,从心口蔓延。 一步步耳提面命要她顾全大局,不要搞个人主义,怎么,全部希望都压在自己身上了呗。 还喝酒赔罪,发展到现在,这种陋习还是不变,他们怎么认为只是陪酒这些人就会投资? 玩得他们团团转不说。 现在还要拉她下水。 那个男人洋洋得意地看着眼前一切,也笃定她会屈服,张张嘴,低低的一个碧池脱口而出。 呵呵,你不是伶牙俐齿,就不屈服吗? 现在看看还能不能那么硬气! 尤其是当叶穗端着酒杯,一拐一拐朝他走来,男人得意表情更甚。 这人把得寸进尺演绎得淋漓尽致。 似是看见她屈辱了,又扬声道,“三杯不行,我们四个人,一人三杯,十,十二杯才够!” 钱秘书眼见不对,起身朝她走去。 试图想替她喝了。 但是,已经晚了…… 只见先前还维持着和风细雨表情的叶同志,这会不怒反笑,看了下手里的酒杯。 暗暗说了声可惜。 可惜? 可惜什么? 没等反应过来,这人手腕一扬,一杯酒就洒在他脸上。 道歉? 道你妹! “一杯不够是!”叶穗拿着酒壶,干脆利索地泼在他脸上,“喝个够!” 叶穗这一闹,惊心动魄。 对面两个笑眯眯等着化解仇怨的领导,目视完这一切,两腿发软,想跑过来制止,但腿都软了。 第129章 老子不干了! “叶穗,你,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是啥场合吗?你还有没有纪律,有没有点荣辱观!” 杨书记先前有多开心,这会就有多气急败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啥也不顾及了,大声训斥她。 “我没纪律就不会坐在这,再给他侮辱我的机会了!” “你,你,我命令你道歉,我以你领导的身份,命令你道歉!” 手忙脚乱给人擦拭时,不忘放狠话。 叶穗不给他们机会发难,过了那把瘾,酒杯一扔,扬声道,“你算老几,还我领导,我现在跟你说,老子不干了!” 让我当三陪,还不顾我的意愿让我道歉,看着对方羞辱我,无动于衷! 你还有脸了! 要不是想着棉二工作稳定,领导同事都和善。 以为她真想干啊! 还以为她缺了这份,每月五十块的工资,就活不了? “你说什么?不干了?你还敢威胁我?” “威胁你?老子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不干就不干!就算你求我,我也不干了!” 老子,老子。 她一个女同志,在自己跟前称老子。 “你,你……” 叶穗放了狠话,不在乎旁人目光,甚至也不理会脚腕上钻心的疼痛,大步往外走。 “叶穗,叶穗!” 钱秘书赶紧追她。 ………… 叶穗大步走到外面,确定这些人不会追出来,这才放慢脚步。 踩在一地炮皮上,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欢畅。 第一份工作,虽然刚做了俩月,但好歹没虚度了这段光阴。 辞职是可惜。 但人生就活这么几十年。 何必勉强委屈自己呢。 就可惜了她的领导,她的同事了。 大家那么照顾她。 正在感伤之际,先前远去的敲锣打鼓声再度靠近,先前远去的那两只舞狮,又回到她跟前来回扭动。 其中体型稍小的那个,还不断在自己身边转圈,蹭着她。 意识到什么,叶穗抓住那个大脑袋。 果然,昨天救下来的那小姑娘,汗津津的脸,从狮嘴露出来。 “叶穗姐!” “我猜就是你!” 除了他们,谁还能这么亲昵在自己跟前转悠呢? 叶穗终于理解为啥老把式当时说,这个丫头天赋最高本事最强。 一点没夸大。 一个舞狮前后俩人配合。 她爸跟一个男人搭配,这个姑娘同另外一个年轻人一组。 两个舞狮不能说谁高谁低,谁精彩谁不精彩,但明显年轻这组,动作更加灵巧,花样也更多。 透过狮子望着那双亮晶晶的年轻眼眸。 心底的那份不甘终于平息。 用一份安稳工作换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姑娘未来,这笔买卖不亏! “叶姐姐,你下班了?” 叶穗摸了下栩栩如生的狮头,释然摇头,“不是下班,我刚辞工,以后不来啦!” 本以为小同志会替她惋惜。 没想到小姑娘点了下头,丝毫没有苦恼,“不上就不上,叶姐姐又聪明本事还大,你走了是他们的损失!” “什么损失?” 就在这时,杜三他们推着绑着满满当当一车棉花,循着热闹声进来了。 放下推车,擦了把汗附和着。 他们这次收的棉花,比以往更多,质量也更好。 最近两天,周围十里八乡有庙会,他们场场不落,一天都能收好几车的棉花。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叶穗救了人,外加下棋赢过了那些外国人,一传十,十传百,沾她光,棉二纺织厂名声大噪。 同样,作为叶穗同伴,他们也得到了大家支持。 “谁不干了?” 杜三放下推车,擦了把汗。 “没什么,就是闯了点小祸,跟棉二一拍两散,不过换购的事是早就定下来的,你们不受影响。” 再说,每天跟他们结算的是石彬,石彬看在她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他们。 杜三几人也不傻,不用解释,也明白她做这决定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外国人找茬。 在这分神时,仓库工作人员也看见了他们,见了满满一车棉花送来,眉开眼笑。qqnew “快别愣着啦,早早去交了棉,再领一批布,趁着午后还能再送一车回来。” 布都给他们拾掇出来了。 别看几人是游兵散将,能力是真强,棉花一车一车收,比他们其他同事几倍还多,真是邪门了。 杜三几人往那一扔,一点不客气喊着,“还领个屁,我们领导都不跟你们玩了,还指望我们继续替你们卖命?” 叶穗急急拦他,被他打断。 “啥也别说了,我们当时帮的是你的忙,不是棉二的,眼下他们卸磨杀驴,咱们也不干了!” 掏出今天换购收来的钱。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写写算算好久,终于把他们今天报酬算出来。 在一堆毛票里,数出他们的报酬,剩下的塞车把上,他们爱咋处理咋处理。 叶穗这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有人在这时候还信任她,弥补了她不少遗憾。 正感伤时,手里被塞了一个拴着白菜的棍子,小姑娘露出脑袋,“白菜,百财,讨个好兆头,既然你不在这上班了,那我们也没必要白演给他们看,走,送你回家喽!” 叶穗刚拿到手白菜。 敲锣打鼓声再度响起。 两个威武气派的舞狮,簇拥着腿脚不利的她,热热闹闹送她回家。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穗跟棉二厂里的人闹翻,并且愤然离职的消息,短短时间,已经传遍了周围几个棉纺厂。 当然,这里面没多少人看热闹。 找关系的找关系,拉熟人的拉熟人。 至于为啥? 还不是要去拉人? 棉二那些傻缺领导,叶穗那个女同志,才入职多久,能在周围棉厂都挂上号。 可见能力多强。 三天两头立功不说,还替他们收了周围好几个村子的棉花,可把他们看得眼热死了。 写的文章能上省报,又跟公安们关系好,自身能力出众,人缘还好。 今天棉二厂区里,热热闹闹的舞狮是为谁而来,不还是人家吗? 要是能把她拉拢过来。 艾玛,这是多大的财富。 也就棉二那个书记犯傻,把好好的宝贝往外推,前脚刚得到消息,叶穗的家庭住址,人口情况,都已经被打听的一清二楚。 第130章 抢人 从单位到家路程不长,但她腿脚不利索嘛,硬是花费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到家。 而且因为她走得慢,舞狮队为了迁就配合她,是一边走一边表演着。 慢慢悠悠还一直跟她互动,可是出尽风头。 一路走着,看表演的人也越多。 还没到家属院门口,后面少说跟了二三十个孩子,以及黑压压的孩子家属。 头些年破四旧,后来又闹革命,舞狮杂耍之类的活动,在日常生活中,几乎绝迹。 群众生活尤其是文化生活,几乎全被京剧《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海港》、《奇袭白虎团》。仟千仦哾 舞剧《红色娘子军》《白毛女》,交响音乐《沙家浜》这八个样板戏围绕。 也不是说样板戏不好看,但再好看的,也架不住一直看。 所以舞狮这种很久没见到的传统技艺,真让人倍感亲切。 “先歇歇。” 虽然知道大家都在为她撑面子,才不遗余力进行表演,但舞狮这种活动,太耗体力,她受之有愧。 “眼瞅到家了,就别歇了,一歇凑热闹的人更多,再出去就不容易了,一鼓作气到你家再休息……” 赵树心思细腻些,被他这么一分析,叶穗也觉得人家说得在理。 “你先等等!” 塞给他点粮票跟钱,“你别跟我们回去,你脚程快,去外面买点猪头肉,打点白酒,再买点菜。 外面买不到,就去黑市上碰碰运气,价格高点没关系,中午要招待客人,总得买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有他们今天给自己撑腰,不至于让她辞职回家过于冷清可怜。 人要将心比心。 中午这场招待,她不能小气。 赵树点点头,小跑离开 ………… “妈,大娘,大娘!” 最近叶穗疯狂拓展业务,一天天的收一大堆布料,自己家跟马红梅家里院子里都被占满。 这不重新租了家属院另一处大点院子,找了几个家庭困难,但人比较朴实的妇女在这洗布块呢。 董二妮气喘吁吁跑进租来的小院,打断了热闹交谈。 “这么急赶着投胎呢!” 小姑娘不理会她妈的训斥。 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了,不好了,我叶穗姐辞工不干了!这会都快到家属院门口了!” “你胡咧咧啥?叶穗在厂里就是个香饽饽,那些人会同意她辞工?” 看李红英受惊模样,她没好气敲了女儿脑袋一下。 “哎呀,我没说假话!我叶穗姐闹得动静不小,这会还有舞狮队敲敲打打地送她呢。” “又瞎说,就算她真的辞工了,难道是什么好事,还舞狮队敲锣打鼓宣传? 再说,她又没回来,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乱七八糟的消息!” 见她妈满脸都是不信。 董二妮急得直跺脚,“我没撒谎,家属院多半人都知道了。 都怪王海霞那个碎嘴子,她记恨我姐,这不抓住机会,散播的满城风雨,好些人都跑到门口看热闹了。 我怕叶穗姐吃亏,赶紧来跟你们报信了!” 她妈是谁啊,专门克小人,有她在,叶姐姐一定吃不了亏。 李红英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擦手,飞快地往外跑。 马红梅恨铁不成钢地打在闺女后背,“明知道她胆子小,还一个劲吓唬她,要吓出点毛病来,看你咋跟叶穗交代!” “哎呀,您别教训我了,咱们快过去!” “我用你教。” 马红梅在衣裳上擦擦手,怕母女俩吃亏,赶紧追了上去。 叶穗一行人刚刚到家属院门口,一堆邻居就围了上来。 叶穗辞工不辞工的,他们不在乎。 他们只是不想错过舞狮表演。 王海霞愤恨的目光注视着人群里夺目的姑娘,前两天儿子刚刚出院。 还没回家休养,马上被公安带走劳改。 她跟家里男人托人帮忙,又走关系,希望走后门能把儿子捞出来,但因案件是江潮那个黑脸公安负责,没人敢接手。 眼下,正在里面受罪呢。 在得知儿子属于伤害未遂,加上教唆野狗数量多,主观意识恶劣,少说要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结果虽没出来,但这辈子是毁了。 她跟叶穗的梁子算结下了。 眼下,听说她失业,能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不马上来人过来,给她添堵了。 敲敲打打,一路欢腾,没上班的邻居跟职工家属,全出来看热闹了。 王海霞瞅准时机,“叶穗,听说你丢了工作啦?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咋才俩月就被人踢出来了? 你那个公安朋友咋不跟你撑腰啦? 那几天把你傲的,还以为你能当队长夫人呢。 说来也佩服你。 换是我被人辞了,早就灰溜溜的跑回家,关上门嚎啕大哭。 哪儿能跟你一样二皮脸,还专门请了舞狮队来丢人现眼,咋的,你丢工作就这么自豪?” 落井下石滋味可真好。 叶穗倒霉,这是她最想看见的画面。 马红梅怕叶穗吃亏,正想教训那娘们呢,被她拦下来了。 她抱胸道冷笑,“我辞工不辞工,关你屁事,至于我为啥请舞狮……” 那双咕噜噜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这不听说某人儿子劳改了,心里高兴?想着普天同庆的事,总得庆贺庆贺! 而且我也怕那劳改犯家属,在家气的要升天,这不,专门请舞狮队来热闹热闹。 一来去去晦气,二来也让劳改犯家属听听响声,别气坏了身子。” 噗嗤。 先是轻微笑声传来,后来,这笑声像是会传染一般,迅速连成一片,不一会儿,就演变成哄然大笑。 去晦气,还要庆贺。 矛头针对的谁,还不清楚明白? 叶穗这个同志,真是一点委屈都不肯吃。 王海霞自讨苦吃,被人揭穿了老底后,脸上青白交加,思来想去,正找到由头发难了。 一辆稀罕的小轿车从远处开来。 在众人注视下停下来后,两个年轻人车,在人群环顾一圈,惊喜的目光落到叶穗身上。 “你就是叶同志,我们是棉三的,先前在朝山沟收购棉花时,曾经见过面的。 听人说,你从棉二那边离职了? 离的好! 同志,有没有兴趣来咱们棉三?待遇优厚,职位你选,定级也高,只要你同意来,要求尽管提,咱们都会满足你。” 话音刚落,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响起。 两个穿着列宁装,大汗淋漓的男人把车,停在他们面前,连气儿都没喘匀。 就笑眯眯道,“叶同志是,我们是棉一的,这几个棉纺厂里综合实力最强的一个。 知道你不跟棉二那边合作了,不妨考虑考虑我们? 棉三那边什么待遇,我们保准提供更好的,而且工资只比他们多,福利也比他们多!” “哎,干什么,干什么,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懂吗?” 棉三的人急了。 “先来后到有啥用,谁待遇好,谁硬气呗,选择权在叶同志手里,咱们听她怎么说!” 第131章 添彩 “我说……” 刚一张嘴,对面数道渴望带着期待的目光朝她看来,大家屏气凝神,等待回应。 “这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眼瞅人越来越多,叶穗不想被人打量,打着哈哈。 约起来跟棉一、棉三来的干事一起到她家里说话,舞狮队他们一路辛劳,正好回去歇歇脚。 棉一棉三几位干事互不相让,你一句我一句的,跟着他们进了院子。 乖乖本来在它小窝里趴着,这会听见动静,三角小耳朵灵活的转了一圈。 闻见了炮皮过后的硝烟味儿,一个劲打着喷嚏。 人一多,它就兴奋,害怕客人对狗害怕,不顾它故意卖萌的可怜呜呜声,把它拴在了床腿下。 “妈,马婶子,准备点茶水给客人。” 家里那点高末还是上次从供销社买的,品相口味都不怎么好,聊胜于无。 “二妮”叶穗招手示意小姑娘过来,“你们年龄相仿,雪燕我就交给你照顾了。” 刚刚在回来路上才打听到杂耍小姑娘名字。 董二妮拍拍自己胸膛,一副交给我肯定没问题的模样。 家里还有上次棉二送来的一些什锦糖,她今天也不小气,抓了二斤多招呼客人。 “洗煤厂家属院,年头不久了?” 棉一的干事打量了院子一圈,再度抛出橄榄枝,“我老丈母娘家跟你们是一批福利房。 哎,咱们实话实说,早些年在城里弄个落脚地是真不容易,但时间久了,这弊端也出来了。 面积小,生活不方便,小毛病咱不说了,但下雨天漏水,潮湿,冬天了视线差,这就不妙了,” 能来这游说的,干的都是嘴皮子工作,口才好,情商还高,棉一干部刚刚开口,棉三的人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 见他还要开口,急急打断。 “谁说不是呢!社会在进步,咱们的生活水平也要相应的改善。 我们棉三最近刚交付了一批福利房,面积都在五十、七十、九十平方。 您要是过去了,我们能跟厂里申请一下,给你们几位安排一间九十平米的房子。” 别管哪个年代的人,对于房子有种异于常人的执念。 “你干啥抢我话,叶同志,九十平米的算什么,我们直接提供干部房。 面积大,光线好,里面家具齐全,不止是房子,家属工作我们也会提供。 阿姨今年还年轻,找个清闲点的后勤工作完全可以……” 如果单是一个厂来抢人,他们可能还不会抛出这么优渥的条件,但是现在眼热她的不止一家。 激烈竞争下,就得拿出最大诚意。 今天家里人多,几个来挖人的,舞狮队的,小小的院子根本盛不下这么多人。 所以院门没关。 巷子里都是她的客人。 既然门开着,这里面的动静跟谈话,也瞒不过外人了,眼下见一个又一个诱人条件抛出来。 邻居们的羡慕可想而知。 “连山,今天家里真热闹啊……” 就在院里争论声一阵高过一阵儿时,一道爽朗的男声传来,紧接着,叶连山同一个洗煤厂的领导,一起跨进院子。 叶穗见状,赶紧起身迎接。 朝那个领导握了下手,面带不解的望向她爸。 “小同志就是叶穗,一眨眼长这么大了,小模样标志,都是取你爸妈有点来的。 老话常说,其父必有其女,你那天勇猛救人,又以一敌四下盲棋,把几个外国人杀的片甲不留,真有你爸当年上阵杀敌的英勇……” 他看了下那几个男人,感慨他们消息倒是来的快。 可惜,他们注定要败兴而归。 “既然从棉二出来了,干啥还去跟棉花打交道,你爸是咱们厂老职工。 你们父女俩在一个单位上班,说出去,岂不是一段佳话? 你原先在财务,现在厂里也能把你安排在财务,小同志,咱们钢铁行业是国家支柱,是国民经济腾飞的。 轻重工业哪个发展前景好,这不用我再多说?” 他长篇大论之后,见对面姑娘情绪没太大起伏。 “你家房子确实有些年头了,这样,职工干部楼那腾出一个二楼,面积大,不潮,光线还好。 只要你点头,下午我就找帮手帮你们搬家,连山,你也劝劝咱家孩子,都是看着孩子长大的,哪儿能让她再出去受委屈。” 别人可能以为他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拿这么优厚的条件,抢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姑娘。 但他们知道个啥。 投资这玩意,有最好,没有,他们作为市里数一数二的重工业单位,也不是很在乎。 要说他们最在乎啥? 人才啊! 叶穗这丫头下乡那几年不知道有了啥造化,象棋围棋下的好,还会说外国话。 还是两种! 口音标准不说,还对答如流。 听说会双手打算盘,还能挑出一个老手都没找到的错误。 她自身优秀,关键跟公安们关系也好,他可听说了,这丫头跟矿区江公安正在谈对象呢。 所以,这不是提升他们企业形象的香饽饽是什么! 这样一个生活在他们家属院的优秀职工子女,再让她跑到别的地方去。 这还能行吗? 棉一棉三的干事越听脸越垮。 “领导,您这是走后门,这不行啊!” 都把人家爸拉来了,他们还有啥赢面,要知道刚刚出来时,他们可是下了军令状的。 “不行,怎么不行?叶穗本来就是我们洗煤厂出来的孩子嘛……” 里面争论声一句高过一句。 在外面听热闹的邻居们,简直羡慕到极点。 别人家都是家长优秀,孩子沾光。 但到叶家,这完全翻了个个。 孩子优秀,带的他们大人成了香饽饽。 再看看自家一个个围着舞狮转悠的冤家们,气不大一处来,吃一样的饭,喝同样的水。 咋就天壤之别。 也不看热闹了,拧着自家娃的耳朵,回去。 不就是啥象棋,围棋,还有外国话? 回去学! 就不信同样的生活环境,叶穗行,他们家孩子不行! 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洗煤厂家属院半大孩子年轻青年掀起了象棋热。 一个个抓耳挠腮,叫苦连天被大人压着学不感兴趣的东西,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叶家今天客人登门,热闹非凡。 棉二那边,可不怎么好。 第132章 撑腰的来了 厂长开完会,甚至来不及吃饭,就被钱秘书找到,并把白天在厂里发生的事说了下。 男人得知叶穗发了脾气,当场辞职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二话不说回来了。 今天工会楼里,两个最大领导生了气,气氛凝固到不行。 大家小心翼翼,生怕犯了一点错,被当成出气筒。 吃饭时间,干事们下楼,听见三楼刻意压抑,但还是隐隐传来的争论声。 没人敢凑热闹,噤若寒蝉地出去了。 三楼,钱秘书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室内弥漫的都是酒气。 杨书记脸上有几分红润,但醉意不多,此时面对厂长的问责,火气压不住地往上翻涌。 “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你的狗腿子去哪儿了?钱秘书!你来,当着我的面,来再阐述一下当时酒桌上的情况。” 他是坏心眼吗? 请来了向主席作陪,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还把私藏那么久的茅台都拿出来了。 为的什么? 不是想办成好事吗! 她倒好,不把客人放在眼里,还把酒给泼在对面的脸上,惹的向主席劈头盖脸的骂了自己一顿。 他怎么不说这个? “叶同志不是不讲理的人,好,你说安排赔罪宴,不可否认,出发点是好的。 但你跟她商量了没?就算换成个大男人,他也是要面子的?更何况人家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姑娘。 你考虑过她的面子,尊严没? 不跟她商量就拉她入席,而且还让她敬酒赔罪!现在是新社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不尊重女性同志的毛病?” 那丫头自尊心强烈。 但也绝不是不顾全大局的。 听钱秘书说过,当时参加赔罪宴她完全不知。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相见两厌的人坐在一起,还忍耐着,没发作,这就证明人家委屈了自己。 “行了!” 杨书记趁着酒气,扫掉了桌上的白瓷杯,还有茶缸,“尊严,尊严,她一个女同志,要什么尊严! 有钱才能谈尊严,别以为做出一点微末贡献,就能无法无天,我跟你说,那不行! 得亏她自己知趣,走的早,不然我一定会开除她,让她当着那么多人面滚蛋。 你也别跟我发火,市里那些烂摊子,你等着收拾,到时候别把我拖下水!” 想到晌午那些外国人黑着脸走的。qqΠéw 他就烦,棉二以后还不定要怎么被市里那些领导穿小鞋呢。 观念不同,俩人争论不止。 “要我一个书记跟一个小干事赔不是,还让我去请她回来上班,给她台阶下,做你的春秋大梦!” “你,你!” 吵得如火如荼时,轿车的喇叭声从外面传来。 两人表情一顿,纷纷探头看往窗外,只见一个黑色的,一看就低调的轿车,停在了厂区里。 离得远,但是最先下车的向主席,他们倒是认出来了。 杨书记得意的鼻孔都要飞到天上了。 在那些酒意的加持下,他往外吐着酒气道,“还说我做事不正派,做无用功。 看看,向主席都去而复返,一定是那些人气消了,又改了主意…… 冯厂长,你就等着吃批评,受处罚!” 说他赔罪陪酒是没用的。 那个没用的话,眼前去而复返的人,又代表了什么? 可惜,这次杨书记判断错误,来的人里面没用那些外国人面孔,反而是一个穿着寻常的亚洲面孔。 三楼书记办公室一地狼藉。 他们就到了厂长办公室。 向主席不同上午走时的勃然大怒,此时面上平静之余,还有些不安、担忧。 “这位是?” 上午的赔罪宴上,没这个老人的身影。 杨书记不解的朝主席求证。 “这位是咱们的这次的客人之一,叫田守望,田华侨,年少时在咱们本地出生,十六时时到深圳那边定居,后来举家搬迁到马拉那边,是着名的橡胶大王……” 说到这,惭愧,懊恼等情绪,在他脸上浮现。 事到如今,不知该怪他们信息收集不准确,还是这华侨老人老谋深算。 他们把目光定在那些外国人身上。 一个劲的讨好巴结他们。 却眼拙到,不知真正的大佬是人家。 他年少离家,多年来凭着聪明才智,创下了巨额财富,成为当地有名的富商。 谁知道却被他们工作人员,当成了一个穷酸的老教授,这要不是今天有人认出了他老人家。 他们还错把鱼目当珍珠。 老者在沙发上坐下,环顾了下周围环境,开门见山问道,“跟我下棋的那个小丫头呢?” 他这次来考察一番,满心失望。 不是对故乡贫穷发展缓慢失望。 也不是为了这几天的冷落。 而是这些负责人,崇洋媚外,不团结同胞,把自己地位放的极低,极尽所能讨好那些外国人导致的。 他年少离家,在异地拼搏,所受的冷眼,欺辱,数不胜数,但是不管外界环境多么恶劣。 他从来没有卑躬屈膝过。 他赏识的是独立自信人格,追求的是中国人骨子里不甘屈服,顽强奋斗的精神。 因为只有这些,才能让他看见一个民族的腾飞跟希望。 如果不是叶穗的突然出现,自强自立,保持着一身傲骨,维护着不屈的尊严。 他现在已经充满失望的离开了。 投资一事,更是无从说起,无疾而终。 一点不客气的说,这场考察,全因叶穗一人的力挽狂澜,让他稍稍有些慰藉。 也是因为这点改观,让他愿意往里面投钱。 他太赏识这个女同志了。 “叶穗呢,把她喊过来!” 杨书记现在酒劲有点上头,他没读懂向主席的眼神提示,误会到他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为表现自己,赶紧倒水,“您是不是也是来追究叶穗的责任?老人家,您放心,我们厂绝对不会包庇一个道德上有缺陷的同志,她已经被我们辞退了。” 向主席倒抽一口冷气。 “真的辞退了?” “是啊!保准以后不会再让她踏入厂子的大门一步,您消消气,消消气……” 第133章 出气 田守望错愕诧异的望着他。 从他讨好神色里,读懂了什么。 辞退了,辞退了! 那么优秀的一个姑娘。 他竟敢把人辞退?! 办公室内,老人急促的呼吸着,半白的头发随着主人波动的情绪,微微颤抖。 一个穿着西装,看模样是助力模样的男人见状不对,拍着他胸口,不停的安抚着,“老爷子,别气,别气!” “你们,你们真蠢啊!” 向主席不再是先前咄咄逼人的样子,原地手忙脚乱半天,想上前表现表现,拍后背帮他顺气。 但刚上前两步,就被老人助理隔开。 一个默默无闻,最不显山水的老者,是马来那边最厉害,最有钱的华侨。 他无法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这几天的冷落够让他懊恼悔恨,谁知道最刺头的一个叶穗,竟然是全局最意外的存在。 “田老,那姑娘的做派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们针对她,实在是她太狂妄了……” 向主席刚刚辩解道。 就见那个助理,从黑色的公文包里,突然掏出几张纸,看都没看他们。 直接放到桌子。 “这是我们整理出来的,那天在庙会上,叶小姐跟那几个外国人的对话。 在他们眼里,你们就是摇尾乞怜的牲畜,是蝼蚁般的存在,叶姑娘懂得多,又能听得明白。 不忍心国家被人侮辱,所以奋力来辩解,可惜这在你们眼里,成了她不顾集体,出个人风头的行为。” 什么时候,懂得多,知礼节也成了一种罪过。 钱秘书匆匆上前。 拿起那几张纸,递给书记,厂长,几人围在一起观看。 洁白的,他们从来没有用过的纸张上,是写着满满当当的文字跟外语。 每一句外语下面,是汉语翻译。 每一个侮辱性的文字下面,对应的什么场景,也都描写的清清楚楚。 一览无余! 杨书记那点微微的醉意消失了。 他越看,心跳的越快,嘴唇干巴,手脚麻木,纸张上的黑色字迹,像是突然会行动的小蝌蚪一般。 在面前晃动起来。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听人说她当时在庙会上跟个老头下棋,他还不以为意,现在终于明白了。 那个老头,就是眼前这个老头啊! 而且听他助手解释,本来老者对他们一行人很失望,今天该返程的。 因为赏识叶穗,才推了今天本来该离开的航班…… 想起几个小时前。 她一脸不快,自己逼她去敬酒道歉,还有大言不惭让她离职,再也不许跨进棉二的画面。 还有刚刚面对厂长,叫嚣着别指望他一个书记去给黄毛丫头道歉,她不配。 杨书记只觉两腿酸软。 娘类,这才是宝贝。 要是人家不走,棉二的投资,那是板上钉钉的啊!qqnew 可他干啥了? 闹那么难看,把人撵走了啊。 “老人家您别急,在处置叶穗的这件事上是我们不对,是我们马虎,请您给我们机会,让我们补救。” 冯厂长瞪了还处在呆愣状态的男人一眼。 杨书记这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这种人大男子主义又长久身居高位,让他给上位者道歉,轻而易举。 但是让他给一个年纪小,还是女同志道歉,他面子上过不去。 “行了,别说了!” 田老摆手,一副不想多听的样子,“既然她不在,那我更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了,再见。” 眼瞅他起身要走。 向主席也不能置身事外,连瞪了杨书记好几眼。 前后夹击,全都是在逼他一个态度,男人此时终于有了一点感同身受。 原来被破道歉的滋味这么难受。 杨书记憋屈道,“您别急,这事我们会处理好,也一定会让叶穗同志重回岗位的。” “别,你不用跟我承诺,我也不想听你们说这些废话,你们现在还没搞清楚。 去找叶穗,不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错了,而是想通过讨好道歉的方式,来获取我的谅解。 那个姑娘所能创造的价值,远比我的投资更宝贵,你们现在的行为,完全本末倒置。”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千辛万苦通过各种渠道回国,迎接他的,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这些人啊,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金子的魅力。 田老不想再这浪费时间,递给同行的助理一个眼神,男人会意扶他起身离开。 见他们要跟来。 人高马大的保镖堵在门口,拦住了他们去路。 小轿车离开了视线,几人大眼瞪小眼,向主席在原地站了半天,直到杨书记小心翼翼询问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能放弃吗? 肯定不能! “走,去叶家!” ………… 田守望是最大富豪,且很欣赏叶穗的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陈姗姗从发小嘴里得知,现在整个侨联,从上到下,全都憋闷的厉害。 原因是什么? 还不是叶穗闹的吗! 听说她现在被棉二开除了,自己思来想去,都不能放弃落井下石的绝佳机会。 早早跟领导请了个假,去找向前进。 看他都办妥了,找来的那个帮手又能言善辩,开开心心去实施她的大计。 趁她病,要她命。 这次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才能行。 却说叶家三拨人,并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改变念头,干事还有洗煤厂领导们。 你一句,我一句,又是分析又是劝导,务必要让叶穗选择他们。 福利房,待遇,工作,全都是家属院这些邻居们,望尘莫及的存在。 叶穗被他们吵得脑袋大。 偏偏又谁都不好得罪。 趁着他们把目标转移到爹妈头上时,想着该找个啥样靠谱的借口,偷溜出去。 有点羡慕舞狮还有杜三那些人,他们吃过午饭,见在这也没什么用处,就先离开了。 就在这时,院里大门被人敲响。 “请问,是叶小姐的家吗?” 叶小姐? 这个称呼倒是有趣,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一般都是称她为叶同志的。 叶穗去开门时,屋里争论不停的局面暂缓,三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头同时涌现出一股不妙来。 糟了,别是哪个得到风声的厂子,又来跟他们抢人了! 第134章 我不回去 一股脑全奔到院里,戒备的望向门外的人,多半天摩擦下来,几人也有了默契。 先把这伙人弄走,然后他们再争个高低,总不能费半天功夫,最后让人截胡。 院门一开。 一个精神抖擞的老者,在俩人高马大的助理拥簇下,笑眯眯站在自己门口。 “是您?” 跟他下棋那段记忆还挺好,而且他也是几个外国人里面,最通情达理一个。 见到他开心,这是毋庸置疑的。 叶穗侧过身子,示意他快些进来。 老人在看见叶穗后,眼里的赏识跟喜爱,难以掩饰,他递给男人一个眼神。 男人颔首点头,拍下手,身后几人拎着满当当的东西进了小院儿。 包装精美的老山参、鲍鱼、火腿、蜂王浆、奶粉、罐头、巧克力、茅台、还有各种本地都没见过的香蕉水果。 一趟一趟,几乎把不大的院子全都堆满。 “这是……” 叶穗不解的望着她爸,见他同样一头雾水,凑他跟前,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话询问着。 “爸,是不是陈秀丽不是我亲妈,我亲爸另有其人,然后我流落在外十几年。 最近行踪才被亲爸妈找到,不远万里前来认亲,爸,我不会是豪门家的千金?” 叶连山没听出女儿的打趣,在她话音刚落时,更是瞪大了眼睛,看来也是相信了。 他目光复杂的望着老人。 这年龄,当叶穗亲爸有点老了。 难道是老来得子? 而且这些东西,好像不是本地会有的…… 本来就是逗乐的事,见他爸甚至认真思考起来,赶紧解释着,破天荒的,她收到了她爸一个白眼。 叶连山赶紧招呼对方。 聊的火热时,门外传来二妮欢快的声音,“李大娘,叶穗姐,有人找你呢!” 又来人了? 再来家里真的盛不下了。 叶穗嘟囔开门。 但在见到门外几张熟悉面孔中夹杂着的那张讨厌鬼时,眉头微皱。 他怎么来了。 “怎么,在厂里没闹够,专门打听到我家来闹了?那几个外国人到底有啥魅力,能让你们这么疯狂!” “不是,不是这样的。”仟仟尛哾 冯厂长看了下院子,果然在里面看见了一张严肃面孔。 田老果然在这。 等等! 视线一转,不止是他,院里还有好几张熟悉面孔。 都在一个行业里,他不可能认不出这些人是谁。 棉一棉三的人也来了! 好哇。 才半天功夫,就得了信儿,迫不及待来挖墙脚了? 偏偏那几个厚脸皮,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怪坦然跟他打招呼。 今天桩桩件件,都让他怀疑人生。 但是当这些事涉及到叶穗时,又有种诡异般的合乎常理。 危机感上来了。 杨书记脸上憋的别提多红,好几道谴责目光落他身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大家什么意思。 可是身居高位久了,他很难拉下脸。 向主席咳嗽一下,他明白什么意思,扭捏上前,“叶同志,先前是我的错误。 我不该没弄清楚真相,就同你大呼小叫,让你跟那些人道歉,喝酒。 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也是我个人觉悟太低。 我现在深刻接受到了教训,认识到了不足,叶同志,请你接受我的歉意,重新回去上班。” 叶连山夫妻愣在原地。 本以为好几个厂来请闺女去上班,就足够震撼了。 谁知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富贵老人,现在甚至连原单位的领导们也上门道歉了。 刚刚他们都听见了,说是书记跟厂长。 她闺女也太厉害了。 “你们这个态度不行啊!” 就在杨书记道歉,冯厂长说和,钱秘书打感情牌时,棉一的干事开口了。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叶穗同志既然从那厂子里出来了,就没再回去的道理。” “是啊,是啊!再说棉二待遇也没多好。 我们挖人,可是提供了大面积职工房,解决家属就业问题,还有提高待遇。 既然在你们那呆的不够开心,还一个劲受委屈,为啥还要回去?” 先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这会为了共同敌人,变得格外团结…… 洗煤厂领导推了推叶连山,示意他出来说句话。 叶连山没有乱给闺女出主意,就是问了下她心里怎么想的。 “叶穗,回来,秦主任知道你辞职了,心里怪不舒服,在我们过来时,一个劲让我劝你回去。” 钱秘书拿熟人出来,试图让她动摇。 “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短短这些时间,就改变了主意?” 能让两个大领导都出动。 背后没点原因,她能信吗? 瞒是瞒不住的,钱秘书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 这下好了,不止是叶穗,在场众人,全都呆若木鸡。 原来人家这个老人,才是大人物! 叶穗,叶穗也太神了。 本来就很乐意挖她过去,这会更是满当当的诚意了,钱这种事,谁会嫌弃多啊。 一时间,院里争论声更大了。 “好了,别吵了,让叶穗自己选择,看看她到底想去哪儿!” 田老早就发现小友脸上都是犹豫,所以出声打断他们的争论,意思是让她自己选择。 叶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一时间脑袋大。 面对众人闪亮的眼神,她突然深吸一口气,在几人紧张的视线里,突然道。 “我哪个也不去!” 洗煤厂的领导眼前一亮,她不想再去棉纺厂,是不是意味着,想要来他们这? “叶穗,你想通了就好,你要跟你爸在同个单位是?你爸岗位时间也不短了,这样,我回去安排一下,给你爸调岗。” 没想到今天还有这种意外惊喜! 叶穗见他开心,摇摇头,眸子里满是歉疚,“伯伯,不好意思,洗煤厂这,我也不能来。” 啊? 这下院子几人愣住了。 棉纺厂不去,洗煤厂不去,难道说,他们还有别的竞争对手,这么短短的时间里。 他们就谈好了条件。 挖走了叶穗? 谁,这到底是谁动作竟然这么快! 快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135章 是你媳妇 他们的焦急,不解,尤其棉二此行人员眼里的失落,更加直白的落入眼底。 叶穗当然没找到下家,也不是矫情,回来路上她也深思熟虑过,上班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交过朋友,给集体创造过价值,虽说时不时有点小极品小矛盾,但总体过得还算舒心。 上班的初衷,是刚到这个时代无法预料未来,无法对眼下生活掌控才做出的决定。 但是现在,她有足够多的勇气跟阅历来面对未来的生活,所以才想换一种活法。 试试别的路子。 “不是矫情,我也没答应去其它单位上班,就是上了一阵子班,有点累了,想休息休息。” 叶穗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但在别人看来,就是她还在生气,故意搪塞棉二的说辞。 毕竟这个时代的观念在这摆着呢。 工人、铁饭碗,商品粮,正式工,这是每个人所向往的。 谁乐意抛弃安稳的铁饭碗,当个没工作的闲散人员? 一定是她还在生气,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累了没关系,你可以休息,我们给你假,带薪,等你什么时候休息够了,再返回原岗。” 冯厂长提供一个折中的方式。 钱秘书跟着附和,“档案跟岗位都给你保留,要是不愿意在财务部,你想调岗也行……” “你们咋听不懂人话?” 田老不想听这些车轱辘话,好不容易上门,他还想跟小友再清净的下两盘棋。 但这些人没眼力见,别说叶穗,他都嫌烦。 棉一、棉三的人对视一眼,知道再呆下去讨不了好不说,没准还让人心生反感。 不情不愿的要走。 临走前正巧碰上马红梅嫂子来送东西,这是新的假领子做成了…… 最近镇上最流行的就是这样的假领子,他们平时交际多,也没忍住买了两件。 这些玩意也就在本地有,他们外地朋友看见了,还托帮忙买两件撑门面呢。 “叶同志,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叶穗被他们拉到一边,几人在棉二几人紧张的视线中,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后来几人不知商量好了什么,叶穗一个劲点头,脸上挂满了笑意,那几人也眉开眼笑的,满意离去。 今天真是意外层出。 他们虽然是干事,但是平时业务广泛,不然当时也不会在朝山沟那里碰上。 这么多年工作下来,多多少少也积累了些人脉。 他们刚刚翻了翻送来的假领子,东西质量好,阵脚也密,这就是市场上最近卖的最火的那一家! 没把她拉到自家厂里上班,是挺遗憾,但先顾好眼下,抢点货源啊。 到时候倒手给那些认识的伙计,多多少少也能挣上一大笔。 他们有人脉,有市场。 叶穗有货源,这是双赢啊。 这不跟她商量,从这里买些假领子,那同志这次倒是爽快,一口应下。 价格还是一件一块四。 至于他们往哪里卖,又要卖给谁,这就不是她能考虑跟控制的。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叶连山本来还担心闺女,但算了算她现在能挣的钱,果断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孩子大了,由着她。 这些人一走,院子瞬间空旷不少。 棉二这些人,估计还是想再争取一把,把碍眼的杨书记撵走,他们在这跟叶连山又闲话了一阵儿。 “快来,东西都准备好了。” 田老见安静下来,赶紧招呼她。 自打上次痛痛快快跟她下完两场,这老头儿就上瘾了,其实想想也不怪他。 在异国他乡时,擅长棋艺的人本来就不多。 加上他身份问题,棋艺差的下不过自己,跟他势均力敌的,又要恭维自己,压根发挥不了实力。 每次下棋还不够生气钱呢。 眼瞅着快要到傍晚了,这些人还没离开打算。 叶连山跟媳妇商量过后,打算准备下晚饭,晌午闺女让人准备的不少,但为了表示下尊重,还是要另外备些。 但还没来得及出门。 就被那个华侨带来的助理制止。 “先生,夫人,我们田老来之前就说不想麻烦你们,晚饭我们会自己解决。 你们也不用准备,晚上跟叶小姐一起吃。” 叶连山他们对这些穿着西装的男人,还是有点拘束的,听见他们态度强硬,也没坚持。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一老一少在下棋。 “叶穗,你不行啊,咋先前不知道我身份时,杀伐果断,现在为啥扭捏了?” 行,本来看他不容易,想让着人。 但他好像不太领情。 叶穗也不保留实力,处处凌厉,那老头一会眉头紧锁,一会摸着下巴,被围攻了,还一个劲的嘟囔。 看的围观人员擦了一把冷汗, “这不行,这不行!我下错了,下错了!” 接连输了几盘后,老头不干了,看叶穗又有吞子的打算,赶紧隔开她手。 “落子无悔不知道吗?” “反正眼下这步,你不能吃我!” “你这是倚老卖老!” 向主席一头冷汗,想催冯厂长劝一下叶穗,别让她再这么对财神爷。 但又捅咕他,又咳嗽提醒,都没把人理智找回来,冯厂长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目的。 在一旁观棋,竟比下棋的还要认真。 院里闹哄哄,和乐融融。 院外好像也被这种热闹气氛传染,变得哄闹起来。 这时,外面一个刺耳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叶穗,叶穗家就在这吗?” 田老不高兴,挥手示意下属出去看看。 今天就是想痛快的下个棋,谁知就这么难! 助理会意,点头后,要去处理。 谁知一打开门,就被对面吵闹着的妇人推了进来,来人不管不顾闯了进来,田老带来的几个男人,瞬间高度戒备。 可惜,无知者无畏,这个婆娘好像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进了院子,视线在人群里搜寻一圈。 等看见叶穗,她松了口气。qqnew 蜡黄枯瘦的脸上,有开心、埋怨、贪婪,以及算计。 又在见到满院子的好东西时,这种喜悦跟贪婪,更是到达了顶峰。 她使劲拍了下外面一身补丁,唯唯诺诺的男人。 又大力气把人拉了进来。 “你高兴傻了?还傻愣着做什么!你不是说想媳妇了吗?见你媳妇了,咋又犯傻了?” 第136章 自投罗网 媳妇?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最初错愕之后,他们表情又变得微妙起来,不是他们看不起这对母子。 就拿叶穗来说,她渊博学识,精湛棋艺内在就不提了,拿外在来讲。 莹白的雪似的皮肤,简直跟春初绽放的桃花一般娇嫩,水光潋滟的眼眸。 微翘的眼尾,黑乎乎瞳仁,长翘的睫毛每一次颤动,都像是蒲扇着展翅的蝴蝶。 还有那对梨涡,把妍丽跟娇俏融合的无懈可击,这样一个出色的大美人。 会看得上那个邋遢,木讷,神色惶恐,又没一点亮点的乡下男人? 这不是闹的吗! “你们各个都是什么表情,看不上我们乡下人就直说!不过我们也用不上你们看起。 叶穗,只要你不会嫌弃我们就好。” 她说完,就要亲亲热热的来抓叶穗的手。 可惜被她躲过。 “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儿打听出来我的名字,但我确实不认识你们,趁着我现在还好说话,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原主留给她的记忆是有些模糊,但嫁没嫁人,这种大事上,她还是知道的。 今天经历的够多了,她不想再耗费精神了。 婆娘一愣,指着她大骂,“你这个恶毒的,吃完就不认了?当年你下乡到我们村。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嘴不会说,脑不够用,要不是我们照顾你,你早就饿死了,还能熬到返城? 说起返城,谁不知道你在乡下干的那些恶心事,知青还没大规模返乡,你这个回城名额怎么来? 还用我提醒?” 下乡,返城,知青! 这么一说,叶穗倒是真的感兴趣了。 他们的意思是,知道她下乡时的事了? “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回来的?” “还能怎么,陪睡呗!” 婆娘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勒紧了裤腰带,对周围听见动静赶来的邻居说道。qqΠéw “她长得好看,女人有个好皮相,好处不就跟着来了?在咱们乡下,一个村知青那么多,她怎么就能抢别人一步回来? 你们好好想想!” 他们肯定不是叶穗真正的婆婆跟男人。 但是这不打紧。 毕竟他们来这的目的简单,就是要搞臭她的名声。 婆娘话音刚落,先前还不大相信的邻居们,这会儿倒有点嘀咕,是啊,现在也有知青返乡。 但是难度还是太大。 叶穗下乡三年,没点门路跟本事,还真是拿不到名额回来,想起先前听人说过。 好些女知青下乡时,受不了环境恶劣跟辛苦的劳作,不是嫁给当地人。 就是跟那些有权利的干部睡觉。 不是有人还开玩笑说,好些干部,都是一手提裤腰带,一手卡着知青返城名额吗? “你别胡说,你敢再坏我姑娘名声,小心我打你!”叶连山拎着扫帚,怒目而视。 “打啊!你打啊!” 这婆娘泼辣程度,超出常人想象。 见叶连山只是举着扫帚,却不敢动手,还挺起胸膛,挑衅般的拿自己快要垂到肚脐眼上的木瓜,往他身上撞! 弄得他面红耳赤,连连躲避,狼狈不堪。 “叶穗她跟人鬼混,拿孩子要挟,这才换回了返乡名额,但她有了名额,肚子也被人搞大了。 俺们那边人都封建,没结婚就要生娃的女人,要被指点的,她挺着肚子走不了。 不能劳动,又没钱,是我家超子不嫌弃她,让她在我家生了孩子,又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给她凑了路费。 谁知道她这一走,就迟迟没有音讯,我们还是借了盘缠,又乞讨,又打听,才找到这的。” 一席话说的在情在理,让人找不到破绽。 说实话,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叶穗自己都能编几十个版本,别管她有多不现实,多不靠谱。 但却是这个时代,好些女性真实经历的缩影。 在她说完后,有数道目光盯在她肚子上。 这么纤细,双手就能握住的腰,竟然生过了孩子,而且生了还不算,她竟然还抛弃了? 咋这么玄幻呢? 似真似假,谁又能去考证。 反正,她名声臭了就行。 人群里,陈姗姗跟向前进,简直要为这婆娘的彪悍骁勇连连鼓掌了! 这二十块钱,花得真值当。 “你真是我婆婆?” 在众人视线打量着叶穗时,她终于开了口。 “那还能有假?你月子都是我伺候的!” “那好,既然你特别从乡下来找我的,那好,介绍信呢?大队盖章呢? 来这的车票呢?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年头,不管是出门还是出差,都需要介绍信,这玩意就是你出门在外的宝贝。 婆娘一愣,表情有点不好看。 被问急了,才结结巴巴道,“我一路来的艰辛,路上又碰到贼了,东西被偷了,介绍信早就丢了!” “好,既然你说照顾了我月子,那我肩膀上有痣,你应该知道?是左面,还是右面?” 叶穗短时间内,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婆娘迟疑了。 “左……”她紧盯着叶穗表情,看她眉眼中带几分不易察觉的喜悦。 又赶紧变了口风,“右面,在右面!我帮你擦洗过身子,就在右面。” “错了!” 叶穗抱胸,“我后肩上压根没有痣,你个大骗子!来人,给我抓住她!” 田老今天带来的帮手可起了好作用,他们人高马大,还穿着西服,不苟言笑,面带冷酷。 没见过世面的人,可不是要吓坏了。 男人跟婆娘被人扭住,正要撒泼,就听见叶穗冷冰冰道,“你破坏我名声,还故意挑选国际友人来慰问时破坏,我有理由怀疑你是特务,故意破坏我们的团结。 我要拉你们去见公安!” “是啊,这婆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们差点信了!” “就该拉他们去见江公安,叶穗,江公安是你对象,交给他,一定能让这对母子吐出真相!” “是啊是啊,他们心思太毒了。” 婆娘被抓,够害怕了? 又被安上特务,还听群众说起来,公安是她对象。 当时吓破了胆。 她可太后悔为那点钱,上了别人的当! 向前进这会终于在人堆里看见他老子了,陈姗姗拉他要跑时,不知怎的。 跟那婆娘对视上。 不好!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见那婆娘癫狂似的大喊,“是他们,是他们指示我的! 给我二十块,就是让我往这女同志身上泼脏水,就是他们!” 第137章 鞋底抽你 向前进跟他爸,快要吃人的视线对上,打了个激灵,跑得也更快! 可是他快,能快得过这些经验老练的保镖,还有看了这么长时间热闹,摩拳擦掌,早就按捺不住的邻居们? 大家不费劲,就把两人围住。 推搡到了叶穗他们跟前。 叶穗自打看见一个劲儿捂脸,还不停躲闪的陈姗姗后,当时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厮太蠢了,既然要设计人,干啥还要露面。 难道非要现场欣赏下她的惨相,才能解气?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指向二人,询问眼前这个气势不再旺盛的婆娘。 “好好看看,是他们吗?” “是,就是他们!就算他们烧成灰,我也认得!” 陈姗姗自知躲避不过去,但束手就擒又不是她性子。 为今之计,只有死不承认。 “真有意思,先冤枉别人,这会为脱身,又乱攀咬,把脏水泼我们头上,要我说,就该把这满嘴没句真话的人,送进公安!” 言外之意就是她撒谎成性。 这会又在撒谎。 这下,不用叶穗开口,双方已经狗咬狗了。 婆娘气的一蹦老高,唾沫星子乱飞,大骂道,“谁这次撒谎,谁就不得好死! 三天前这个男人找上我,说看不惯一个女的,让我们出手教训一下,还说只要完成任务,就给二十块钱! 要不我们怎么知道这女同志叫啥,家里住址在哪儿? 对了,还有这个!” 婆娘生怕自己被扣上特务的名号,在身上好一阵摸索,终于摸出个东西。 是一个英雄牌的钢笔。 这年代钢笔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不管你是知识分子还是别的在岗青年。 都把往胸口衣服别钢笔当潮流。 一只英雄牌钢笔价格不菲,少说得三块钱,所以当婆娘拿出来,在场大多数已经信了。 “这上面好像还刻着人的名字,向前进,就是那个男同志跟我商量时,笔不小心掉了,我见这玩意值钱,就藏了起来。” 这就是证明! “一只刻着名字的钢笔,又能说明什么……” 陈姗姗还嘴硬。 “证明你同伙跟她认识,证明今天这场闹剧是他策划的,哎,你别吭声。 我知道你要说,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这不代表什么,但这只钢笔好像是单位福利? 上面还刻着厂子的名字? 这样,咱们去厂里问一问,看能不能对的上,到厂里,一切就都大白了!” 这叶同志,是想闹到单位里了? 向主席看见儿子心虚害怕的模样,知道没冤枉他。 再看向陈家丫头,恨的牙痒,他儿子都不认识叶穗,为啥要做坏她名声的事。 还不是被人撺掇的。 可再生气,那也是他儿子,不能真把这事儿闹他单位去,更不能让他档案有污点。 “叶同志,既然事情水落石出,你也别生气了,年轻人,犯点小错能理解。 把他们交给我,我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向主席和稀泥。 冯厂长看完热闹,突然开口,“向主席,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您儿子也叫向前进? 岁数也他这么大了,看这模样,跟你也有七成相似,哎呦这小子不会是您儿子?” 呵,话都叫你说了,我还能说啥。 他明摆就是报复,报复自己让棉二损失了一员大将。 “爸……” 向前进惨兮兮出声儿。 跑不掉了。 向主席顾不得其它,脱了鞋劈头盖脸朝儿子打去,打的他措手不及抱头鼠窜好不可怜。 陈姗姗有心劝架,但她那点面子算啥,向主席气她气的要命,大鞋底子能饶了她? 也跟着挨打! 偏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俩人想躲都没地儿躲。 这一打就十好几分钟。 向前进脸被鞋底儿抽红,陈姗姗也不遑多让。 俩人狼狈的要命。 向主席气喘吁吁道,“叶同志,我为我的管教不严,向你赔罪,眼下他们也吃了教训,你看,这事咱们是不是……” 他想把事儿压下去。 所以才先下手打人,打的这么狠,是想让她出气,从而不再追究他们责任。 但这怎么行! “向主席大义灭亲,令人钦佩,不过我看这晚辈眼里不服气的很,看来这鞋底教育没起什么作用。 再说了,这二位算是犯罪? 既然犯罪,就该把他们交给公安处置,这样既能更好的教育他们,也省了您的麻烦,一举两得。” “送公安?不必。” 向主席脸有点抽搐。 “用,怎么不用!” 叶穗招呼邻居,“叔叔婶子,我眼下走不开,送他们去公安,就麻烦大家帮我跑一趟了,等晚上了,我再亲自上门道谢!” “嗨,举手之劳,不用,不用!” 叶穗今非昔比,大家乐意卖她个面子。 不顾几人挣扎,推搡着他们去找公安了。 “你!” 向主席傻眼。 他都打了人,台阶,面子都给她了,这人怎么能油盐不进,这么过分?qqnew 叶穗不在乎他的愤怒。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要是轻松放过他们,以后那些不怀好意的,争相模仿怎么办? 况且,她也不想放过陈姗姗。 向主席此时呆不住了,使劲瞪了叶穗几眼,慌慌张张的离开。 他还得去捞儿子。 “继续下啊!” 周围重新陷入安静后,叶穗催促田老继续下棋。 田守望看了下她,又看了两眼棋盘,虽然自己又处在劣势,对她的赏识,又加重了不少。 这一下,直接到了晚上。 叶连山夫妻确实没机会准备饭菜,因为天刚擦黑,田老手里的人,已经送来了好些吃食。 小院里摆上了长桌,铺上了红色桌布,几个助理把东西放上去,安静的退下。 托他的福,叶穗一家吃上了西餐。 什么鹅肝酱,奶油蘑菇汤,面包搭配白奶油汁,还有牛排,蔬菜沙拉,以及最后的甜点。 叶穗是长时间没有尝过这么地道正宗的西餐,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就是苦了她爹妈。 吃不惯,又不能丢女儿面子,全是硬着头皮吃的。 都说外国人日子过得好。 此时看了下他们的吃的,觉得传言有点假,日子过得好,能每天吃这些? 说说笑笑间,时间不早了。 田老之所以这么墨迹,其实是有原因,他想试验下叶穗。 看身份暴露后,她会不会提一些投资的事。 等啊等,都等到吃完饭了,她还没开口。 这也不能再赖着了。 等他打开院门,在众人簇拥下要离开时,身后终于传来她的声音。 “等等!” 第138章 绿茶 看嘛,他就说,没人能逃过钱的诱惑。 也不是说,叶穗开口谈钱,就坏了他心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 自己就要厌恶她。 他纯粹就是好奇。 转身,好奇她该怎么开口。 叶穗蹲下身扒拉着地上那些礼品。 “鲍鱼、蜂王浆人参这些好东西,放我家也浪费,你走的时候带走啊。” 东西太贵重,她收得有负担。 既然是朋友,那就要有来有往,虽然知道老头家大业大,但如果拿不出相应的东西回馈人家。 这份忘年交容易变质。 田老面上有点错愕。 “你就跟我说这些?” “不然呢?家里本来就不大,再塞上你这些东西,更没法子落脚了……” “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收回来的道理,你要是看不上就都丢了。” 不等她回应。 这人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离开。 这老头变脸咋比小孩子还快,下棋吃饭时还挺开心,这会儿马上不高兴。 就因为她不收礼物啊? 富人心,海底针啊。 也罢,既然是心意,再扭捏也没用。 先收下,等有机会,再回报人家。 叶穗查点了一下送来的东西。 这些营养品补品用不上,倒不如送给正在医院养伤的冯飞,前段时间人家也帮了不少忙。 都是朋友,不能厚此薄彼。 蜂王浆、核桃粉还有这些水果不错。 给他送去。 不过去医院之前,还得去公安一趟,江潮要是在的话,让他把自己送卫生院。 而且,更重要的是,陈姗姗还有她的狐朋狗友,是被送到矿区公安局。 也就是江潮所在的单位。 她去那也好打听下,他们受到什么惩罚。 叶穗太期待看他们倒霉了。 这种期待,甚至能让她忽略了脚上的疼痛。 一天时间,她脚消了些肿,疼肯定是疼,但远没有昨天那么厉害,现在就是,不被人扶着,她也能慢慢挪步走。 当然,让她走到矿公安局是不可能的。 还得让她爸骑车送她。 刚要喊人,就见她爸妈端着面出来了。 “这是……” 她爸用白面跟绿豆面,以七三的比例,做成的二合面,碗底清汤,面条入内。 可以加点猪肉丝或是鸡肉丝、蛋饼丝、韭菜段、葱丝、姜末、香油、酱油、陈醋跟盐当佐料。 在北方带着些寒意的夜里,这碗汤面下肚,清香味美,很是可口舒心。 “晚上没吃饱?那西餐可不是咱中国胃能享受了的……” 行,虽然晚上吃得很快乐。 但是谁能抵抗得了,一碗二合面的魅力呢? 面对询问,叶穗不争气地吞了下口水。 果然,这顿吃完,身子都冒了汗。 跟他爸说了一声儿自己打算,叶连山二话不说同意了。 有自行车,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十几分钟就到了。 到公安局外,叶连山一手支撑着车子,另外一只手扶着闺女下来。 刚落地站稳,就在平坦宽敞的院里,看见了江潮。 “爸,江潮在这呢,一会从卫生院回去了,他会送我回家,你别等着了,先走。” 叶连山不疑有他,对江潮的过度信任,让他没询问就直接回家。 到路上,慢慢反应过来了。 闺女咋一天天的,竟跟江潮打交道呢? 两人不是真的谈对象了? 不对啊,要真谈对象了,咋闺女不跟他说? 正要再问,这会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 这边,送走她爸后,叶穗打算跟江潮打招呼。 俩人认识时候不算太久,而且头几次接触也不算多和谐,但可能在一起经历过许多。 相处起来,倒挺和谐。 也是奇怪了,明明黑着一张脸,人见人怕的,但叶穗就觉得很自在惬意。 她打算把今天发生的波折离奇的事儿,跟他说一下。 谁知刚挥舞手臂。 就见一个碍眼的人,脸上挂笑,一路小跑到他跟前。 这不是陈姗姗吗? 她咋没被关起来,还能自由自在活动? 叶穗脸上笑容淡去。 按理说,她指使人坏人名誉,最起码也得关上几天? 这会咋就出来了? 她送人过来,是接受制裁的,不是让她到男人跟前发春的。qqnew 叶穗一瘸一拐往前走。 这会儿功夫,陈姗姗掏出一个看不出东西的物件,含羞带怯地递给江潮。 江潮是谁啊。 他平时吃人一口饭,都会拿几倍的粮票来还回去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女生送的东西? 肯定会不客气的让对方收回去。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她再一次被打脸。 只见高大严肃的男人,此时竟然没一点犹豫的,将那小挂件接了过来。 不止如此,手指还怪珍惜的摩挲了那个小物件几下,郑重的将东西放在胸口口袋中,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说不出是被眼前一幕惊讶到了,还是被陈姗姗没受到惩罚的画面刺激了。 一时之间,叶穗脑袋轰的一下,炸开。 太难接受了! 叶穗一个大活人,虽然走得慢,但也算移动目标。 江潮没发现,倒是被陈姗姗看见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陈姗姗这会脸上都是伤,还不是拜她所赐? 不过现在她聪明了,没有直接跟叶穗硬碰硬,而是娇羞的看了下江大哥。 故意贴近了他,仰头欢喜的跟他说些什么。 “江队长!” 叶穗怒声喊道。 啥刚正不阿,公私分明,都是假的。 江潮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望向她,下意识看了眼她脚腕,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你怎么来了?” 又看了下她手里拎着的贵重东西,“这是什么?” 叶穗盯着陈姗姗没说话。 终于占据上风的陈姗姗,别提多得意,故作害怕地藏在江潮背后,小声说着,“江大哥,她好可怕!” 江潮不舒服地跟她拉开了距离。 但又被人黏了上来。 叶穗脱了鞋砸向她,“你装什么装!” 又朝江潮不客气道,“江队长,我是信任你为人,知道你刚正不阿,才让人把陈姗姗送到你这。 现在倒好,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她就无罪释放了?这个后门,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白天她找人诬陷自己的事,就这么简单地被抹去了? 他怎么能这样! 江潮一头雾水。 他刚从卫生院回来。 见陈姗姗在,又问了下同事,因为有人来接她,同事就粗粗的说了下来龙去脉。 像她做的这种事儿,因为没有对受害者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加上她认错态度好。 及时缴纳了罚金,公安是没理由扣人的。 而且当时叶穗没来报案,大家也不知道受害者是她。 陈姗姗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男人嘛,再怎么说,在外面都是要面子的,所以她模糊了过程,假惺惺说,“江大哥,她好可怕啊……” 小绿茶。 早知道白天就该自己亲自动手,揍她一顿解气的。 “叶穗,你误会我可以,不能误会江大哥,他刚正不阿,没有给我走后门……” 柔弱过后,这会又开始茶言茶语起来。 第139章 委屈的要命 知道她是故意唱的这么一出。 叶穗没那么傻去上当,所以即使她气得够呛,仍旧在忍耐着。 事实证明,她情绪控制的不错。 短短几分钟已经从怒气满满,恢复了正常。 “你指示人跑我家门口大闹,说我赔睡,生孩子,为了前途抛夫弃子时,可没眼下表现的这么无辜。” 陈姗姗最怕啥? 是她所做一切被心上人知道,打破在他心里的形象。 所以在叶穗这么一说后,不可避免的紧张了。 但在江大哥望来时,她又有了勇气。 这种纠纷,都是公安协调解决,他爸来捞她时,私下给了那婆娘五十块。 这种见钱眼开的人,你能收买一次,也就能二次,三次。 那婆娘拿到钱,又嚷嚷着认错人了,这会又先一步跑了,现在可算是死无对证。 “叶同志,这里面有误会……” “去你的误会,在我家门口,你同伙那个叫向前进的都承认了,他爸都把他打个半死,这会说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刻他名字的钢笔又是怎么回事,要不,咱们去他单位对峙一下?” 陈姗姗啜泣,“都说是误会了,怎么还不依不饶,那钢笔是那婆娘偷得,压根跟向大哥没关系……” 在公安局呆半天,光想咋洗白了。 不得不说,她是个聪明的,对江潮这种男人来说,最不喜欢就是女人泼辣,不讲道理。 当过兵打过仗,训练过手下的男人,欣赏有本事,口才好,长得漂亮的女人。 但是要娶回去的,一定要温柔,善解人意,不吵不闹,能帮他们守好家庭大后方的女人。qqnew 她鬼话连篇,又刺激着她,不就是想让她发怒,跟泼妇似跟她吵闹? 一个柔弱,一个咄咄逼人。 江大哥选谁,不显而易见吗? 她在激叶穗。 也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套装,肚子圆脑袋中心缺了一大片的中年男人乐呵呵走来。 “爸爸!” 陈姗姗亲热搀着男人的胳膊。 陈志国点了下她额头,“还好意思笑!” 扭头跟江潮说话时,又换了一张面孔,“江公安,孩子给你添麻烦了,我先跟你口头上说句谢谢,等改天有空了,去家里热闹热闹。” 江潮公事公办,说了句应该的。 俩人握手后,男人目光落到叶穗身上,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这位是?” 陈姗姗翻了个白眼,“她叫叶穗,就是棉二一个会计,哦不现在连会计也不是了,她被人辞退了!” 江潮不知道她被辞退的事,闻言投来惊讶的目光。 “跟你说了多少次,说话不能这么直接,太没礼貌。 再说,被辞退怎么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工作干到老的道理,同志,以后有什么搞不定的,记得找我。” 说完,主动跟她握了下手。 没等叶穗反应过来,男人放手。 “走!” 父女俩走了老远,叶穗都能听见陈姗姗抱怨声。 看了下被人握过的手,走到水管下,嫌弃的不停搓洗。 “怎么了?”江潮见她这样,难免要询问。 叶穗没回复他这个,转了话题,“那人是谁?” “陈姗姗的父亲,市里供销系统的领导,跟他女儿不同,这人在圈子里口碑很好。” 有时候像他们发的福利,还有局里更换的设备桌椅之类的,全都是走的他的关系。 这人权力大,但是对生活要求却不高。 现在一家四口还住在老丈人留下的那个不到五十平的二商局家属院。 江潮说完,耳畔传来一声冷哼。 “怪不得他闺女犯了那么严重的事,你们轻而易举就放了人,人情社会,连公安都不能免俗。” 话里话外,是质疑他们的公正。 “叶穗!” 江潮语气瞬间严肃。 就算他刻意放低了声音,但,里面的凌厉谴责还是隐隐透露了出来。 见惯了他正常模样,倒忘了他本来性子。 以往,叶穗要是自知失言,会有眼力见地道歉,来缓和气氛。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她不愿意委屈自己了,先前隐忍的怒气这会再度翻涌上来。 她把人交到这,是出于信任,但结果呢? 把人放跑了! 再加上江潮为了那个男人,对她说重话,这更加重她的愤怒。 “吼我做什么,做贼心虚了?这会儿又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的!” 父女俩本来就都不是好人。 闺女歪门邪道,成天找茬。 当爹的,不经过她同意握她手,握手不算,那人大拇指还暧昧摸索她手背! 正常姑娘家可能会觉得是多心了。 但叶穗是正常姑娘? 那中年男人含笑目光中带着的风骚,手上动作带有挑逗,最后一句满是提醒,当她傻呢。 “你们就是沆瀣一气!就是狼狈为奸!” 她梗着脖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因为主人的激动,眼尾,鼻头带红,小模样可怜的不行。 叶穗就是委屈。 陈姗姗被放了委屈。 被男人揩油了委屈。 自己没出息,没有及时报仇委屈。 她想让他跟自己保持同一战线,指责追究对方,而不是让他再来给她脸子看的。 是,不能否认的是,自己先说了过分话,但她说的错了吗? 她是受害者,赔礼道歉没等到,私下调解没等到,凭什么人就放了! 他们工作就合乎条理吗? 还凶她。 女人是用来讲道理的吗? “叶穗!”眼瞅她越说越过分,江潮握住她肩膀,打算教育一下时。 她侧脸不看他。 要说的话,也被落在手背上的液体打断了。 “你怎么了?” 叶穗咬唇不吭声。 就算她如何健谈,也是姑娘家,这种被人占便宜的事,她怎么开口。 叶穗使劲甩开他。 不想哭的,但眼泪就是不争气的往下流。 本来今天心情不错的,谁知道这么倒霉! “让开!” 刚刚看见江潮跟她拉拉扯扯,腻腻歪歪,还送了礼物什么的,一看就是关系匪浅。 还骗她说什么,讨厌对方。 说他们什么也没有。 叶穗擦了把眼泪,人公安队长抬举你,说你是朋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呵,自作多情! 第140章 一拍两散 如果叶穗稍稍理智些的话,能敏锐察觉到自己对这件事的过分在意。 以及对待江潮的与众不同。 但是她不是暴怒状态中吗? 愤怒中的女人还有什么理智,全凭本能行动。 不客气地甩开江潮,一瘸一拐往外走。 路过来时拎着的补品时,泄愤似的在上面踢了一脚。 江潮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也闹迷糊了,耐着性子追了上去,“你等等,我骑车送你回去。” “咱俩什么关系啊,我哪儿敢劳动您大家,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没认识过!” “叶穗,你能讲点理吗?” 本来横冲直撞的人,听见这个后,停了下来。 “你说我不讲理?” 江潮忍着脾气,“大晚上的,你腿脚不利索,还一个人,出点事儿怎么办?” “那也不关你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叶穗还真有点小害怕,她现在腿脚不利索,碰到个不怀好意的,压根躲不了,跑不脱。 那才叫任人鱼肉。 可是狠话放下了,架也吵了,甚至都撕破脸了,咋能回头求人。 算了,没那么倒霉。 刚走几步突然变高,整个人天旋地转,情急下,胡乱扒住男人一条胳膊,身子稳当下来,才发现是被人扛了起来。 江潮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又不能放她自己走。 不得已,只能扛人了。 “你放我下来!” 叶穗火气不小,一个劲拍他后背。 “趁着我现在还能控制脾气,没找你算账,你就安稳点,要是惹怒我了,把你丢到半路,有你哭的时候!” 叶穗人瘦。 扛在肩膀上跟没重量似的。 但她不老实啊,左扭右扭,跟个毛毛虫似的,搞得江潮还得分心照顾她。 “我怕你?现在就把我扔外面,我要是害怕,或是哼哼一个字,我叶穗就跟你姓!” 柔软的肚子贴在他肩上。 磨得她生疼。 而且脑袋朝下,大脑充血,这种滋味能好受? 两腿刚开始自由点,能扑腾一下,但后来被他铁臂一搂,这下连动弹的机会都没了。 只有自由的上半身,硬挺着跟个雕塑似的。 “我听说,你今天被辞退了?怎么回事?” 在叶穗放弃挣扎,俩人相安无事地走了一段路程后,估计是觉得她心情平静些了。 江潮问出了疑惑。 叶穗不想说话,被问急了,才不咸不淡道,“咱俩什么关系,我有必要跟你报备? 我还亲眼看见陈姗姗送你礼物了,你不光收下,还贴心地收到胸口那,要不,你先说说那东西是什么?” 此话一出。 他果然像被捏住了命门,熄火了。 路上谁都没吭声,就这么僵持着走,不过江潮也不是一个姿势走到底,半路还换了下位置。 最后将人扛回了家属院。 叶穗下地后,没交流,进家,关门,一气呵成。 一门之隔,江潮没马上走。 严肃又沉闷的声音响起。 “这件事,我会去调查的,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等了一会儿,门里都没声音,只有小狗察觉到门外的人一直没走,汪汪叫个不停。 也是怕扰民,江潮走了。 门外没了动静,叶穗喊回乖乖,拿被子蒙住脑袋,似乎只有这样,就能把一切烦心事隔绝在外面。 ………… 次日一大早,叶穗是被手背上的温热添醒的。 睁眼,乖乖正趴在她床头,黑黝黝明亮的眼睛盯着她,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一个她。 发现她醒了,傻乎乎的在地上咬着尾巴转圈圈。 别管体型如何变化,这种活动它怎么玩都不腻。 眼皮沉甸甸的,不用照镜子也能发现眼睛肿了。 还好这时候她妈去帮忙做假领子了,不然看见她样子不对,八成又要担心。 “汪汪!” 表演了半天,没人欣赏,乖乖两只前爪匍匐在地,不甘心地叫唤着。 “过来!” 小家伙喘着粗气趴在床头,叶穗揉揉它耳朵,脑袋,不太走心地亲了亲它脑门。 “你咋越长越丑了?” 小家伙好像听懂了,要从她手里挣扎出来,叶穗赶紧顺毛,“丑也好看,丑也好看!” 小家伙长得飞快。 每天吃的多,睡得多,身子就跟抽条似的,几天不见就变了一个样。 可能是现在处在尴尬期,等过些日子,就会好……? 有毛孩子在,叶穗心情终于好了些。 吵架就吵架,这世上没有离了谁不能活。 不坦诚,不信任的关系,要了也没用。 煮了俩鸡蛋,在眼睛周围滚了一会儿,消肿后,牵着乖乖去视察工作。 最近不用上班了,她得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假领子中。 眼下市场上的情况,跟她预料的差不多。 假领子没技术含量,买回家拆开一看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之所以还没出现旗鼓相当的对手。 是因为他们还没足够多的原料。 市面上的小打小闹,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开了院门,冷风袭来。 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昨晚那场大雨,彻底把树叶打落在地。 浅浅的水坑上漂着几片枯叶,倒映着上方光秃秃的树枝,不知不觉下,天儿一下就冷了。 叶穗冷得直跺脚,回去穿上了她妈给她新织的开衫毛衣。 大体是红色,两侧还弄了方形兜。 胸前的红花绿叶,是钩针钩好缝上去的,花的中间用金丝线穿了漂亮珠子做点缀。 怎么看怎么洋气。 叶穗穿着红色喜庆的毛衣,别提多漂亮。 一人一狗,慢慢悠悠地到了目的地。 新租的房子,因为是在巷子最里,原主人利用优势,扩建了下院子。 单是小院儿,就有一百来个平方。 这也是为啥她花十块一月,也要租下的原因。 叶穗这几天在家属院里找了十来个勤快,利索的人在这做工,刚进门,就受到婶子大娘们的热烈欢迎。 算上红梅婶子跟她娘家人,以及自己租来的缝纫机等装备,这个院子,俨然就是小型的工厂。 别看人多,分工很明确。 洗布、熨烫、裁剪、加工,后期整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大家有条不紊,效率也大大的提高。仟仟尛哾 单是踩缝纫机的就有五个,流水线似的分工,一天差不多能生产三百多个假领子。 以前她们的渠道,主要是在庙会集市上销售。 现在跟棉一棉三搭上线,批发零售一起抓,不用发愁没销路。 “天冷了,大家注意保暖,有啥需要,不要客气,跟我说,我不在,跟我妈说也一样……” 正说得起劲时,杜三匆匆赶回来了。 见到她后,难掩兴奋,大老远就挥着手臂叫着,“叶穗,发财了,咱们发财了!” 第141章 美色醉人 “怎么回事?” 叶穗把他拉到一边询问。 因为跑太快,杜三呼哧呼哧往外喷着白气,来不及平稳气息,欣喜的报告着此行收获。 “我今天跟赵树,东方他们出去,还没卖出几件假领子,就被人喊住,问有没有兴趣跟他们合作。” “他们?谁?” 叶穗有点警惕。 先前卖假领子,是趁着棉二换购的便利,夹带私货来的,因为有棉二的介绍信,算是合理合法。 但是现在她离职了,杜三也不干了,这会再卖,就有些投机倒把的意思。 叶穗本来不想让他们冒险。 但杜三他们闲不住,说啥也要出去试试。 就是没想到,只出去半天,马上就新拓展了新的渠道。 只是生意来得太顺利,叶穗有点担心对方在钓鱼。 毕竟以前她也用过这一招。 “对方没明说,说是要老板过去,才有意向详谈,咱们快过去,别让人等着。” 叶穗心里有点不踏实,但看见杜三一脸胸有成竹,也不愿意浇他冷水。 跟她妈吱会一声后去见对方。 不过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喊来二妮,让她帮忙去找帮手来。 董二妮听完拍了下胸口,“交给我就对了!” 等她跑没影后,杜三也骑上自家自行车过来了,这两天她腿脚不利索。仟仟尛哾 出行全靠这车呢。 杜三技术还算可以,车子平缓行驶到市里唯一一家莫斯科餐厅,这个地方是中苏关系最好时,为了服务来这支援的苏联专家,特意建的。 大胆的涂色,别致的造型。 街上黑乎乎的电线杆上传出字正腔圆的广播声,红房子里则传出悠扬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曲调。 新旧交替,格格不入的存在,却在此刻寒秋的日子里,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谈事在这个地方谈。 着实有点兴师动众。 “你确定在这吗?” 她的假领子生意一件才几毛钱利润,来这个地方,有点过于高档? “确定,确定,那负责人带我过来看过,我不可能弄错,你快进去,我就在外面等着。” 杜三不进去是怕丢人。 这是西餐,吃东西要用刀叉,还要讲餐桌礼仪,他一个泥腿子怕给叶穗丢人。 叶穗没往这方面考虑,想着他不进去也好,留在外面好当个照应,两人想法倒不谋而合。 刚一进去,服务员就引着她在餐厅穿梭。 看来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了。 等她到位置上,引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看见她来了,合上菜单。 殷勤地帮她将椅子拉开。 “是你跟我谈生意?” 好哇,正愁没法报昨晚的仇,谁承想他倒按捺不住,自己先跳出来了。 “先坐,先坐!” 他做出怪异的绅士礼节,目光中带着慈爱跟客气,但在叶穗坐下的时候,他在叶穗刚站过的地方,深吸了口香气。 莫斯科餐厅是俄式西餐。 每客标准不同,有二块,三到五块,十块,二十各种等级,价格贵,但小资青年还是能消费得起。 不知道这个陈志国点了多贵的东西,竟然把他们跟其它的宾客全都隔开了。 桌子上放着红葡萄酒,水果,奶油点心,正中间位置,还摆着一束鲜花。 这是下了血本了。 “我听说,你跟姗姗有点矛盾?那丫头被我跟她妈宠坏了,嘴上不饶人,心眼是好的。” 心眼好? 是啊,在当父母的眼中,孩子就算犯了十恶不赦大罪,他们也能用轻飘飘几个字,搪塞过去。 “你是替她道歉?要是这样,那就没谈的必要了,告辞……” 叶穗本来就不想见他,油腻,奸诈。 看他两眼就要倒胃口。 “不愿提就不提了,我昨晚听说,你现在没工作了?姑娘家就该富养,作为赔礼道歉,这是我的心意,还得请你收下。” 他一直笑眯眯。 在话音刚落时,更是从对面推过来几张票,叶穗本以为是粮票之类的东西。 仔细一看,竟是“侨汇物资供应证”。 这玩意各直辖市、省、自治区都有类似的“侨汇券”,优待内容都是大同小异。 要知道侨汇人民币每十块,就配给工业券2张、副食券1张、粮票5斤、白糖半斤、食油二两、棉布二尺等等。 在这物资匮乏的岁月,尽管具有海外关系的侨眷们待遇不好,但当他们拿着侨汇券,走进特许的侨汇商店时。 又会吸引绝大多数的目光。 当他把这东西推来时,叶穗大致确定昨晚不是错觉,这人果然对她抱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如果真是一个见识不多的姑娘。 见到这些稀罕东西,是不是又慌张,又有些小贪婪,毕竟侨汇券能买到的好东西,太多了。 警惕性高点的,男人可以说,这是替女儿的赔罪礼,顺利麻痹她。 有一就有二,当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逐渐被这些糖衣炮弹迷了眼。 再也离不开这些身外之物时,就会用女人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这也是他的目的。 可惜,他太小看了自己。 叶穗把东西推回去,“这东西我不稀罕。” 地中海男人有些错愕,但这种神色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但很快又重振旗鼓。 毕竟征服一个带刺的玫瑰,更有成就感。 “那咱们就说正事,你现在全部收入,都仰仗假领子生意?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我下面的供销社,最近有心思进一批假领子,你正好有货源,咱们合作,双赢啊。 当然,有集体统一收购,价格会低点,但你不用担心,我还按照你现在的价格收购。 一个假领子,刨去人工原料这些成本,利润能有七毛? 想想,一天收你五百个,你拿到手多少?有三百五。” 他慢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红酒给她,跟成竹在胸的猎人一般,欣赏着她眼底的迟疑,犹豫。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拒绝得了金钱诱惑。 一天三百五十块的利润,这个天文数字,是一个下矿工人,一整年,不休息,不请假的收入。 她无法抗拒的。 陈志国的手,慢慢的伸向对面那只素白细腻的手…… 第142章 出血 他目的性强,给的暗示又多,等到他摸上那只小手,她应该能明白自己什么意思。 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男人,别管多大年龄,都抵制不了权利跟美色的诱惑。 而这丫头,是他迄今为止,见到过最漂亮最有朝气的。 花朵似的年岁,天生丽质的脸庞,黑发绑成麻花辫俏皮的垂在白皙纤长颈旁。 头发上用红线勾成的花朵发卡,跟衣服颜色搭配起来,是说不出的青春美丽。 优雅,脆弱,妍丽又勾人,外面暖阳照过窗子,打在她安静恬静的脸上,让人心里蠢蠢欲动。 手即将要摸到柔荑时,斜地里寒光一闪,就当他还沉浸在勾人的美色中时。 手背传来剧痛! 这种钻心的疼从手上传到脑海,他腾地一下起来,惊叫着扯掉了桌上的台布。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惊动了好些客人。 西餐厅,安静优雅是主调,猛不丁的出现这种声音,可不得引起关注? 叶穗狠狠地按下叉子,看他痛到极致的扭曲面孔,笑意更浓,昨晚没能报得仇,这会终于报了。 “不老实的手,留着也没用了,您说对?” 越说,越是用劲,叉子虽然钝,只要力气足够大,还是很容易见血。 “快,松手,松手!” 余光瞥见有服务员过来,叶穗面带满意地松了手。 对上那双不再慈祥,凶相尽显的眼神时。 叶穗懊恼道,“是我的疏忽,您等一下……” 在他还没回神的表情中,又麻利地拔出插在他手背的叉子。 血迹溅出,引起了一阵新的哀嚎。 供销社领导多风光啊,张远山在村子里,一个小小的主任都有那么大权力,家里有那么多好东西。 更何况市里供销系统的一把手? 他能吃得起西餐,操纵着集体的资源,拓展人脉,甚至把手都伸到了公安系统里。 就问问你,这样的人,能屈居在一个不到五十平米的老房子? 他真能像外界说的那般干净? 供销社作为历史的产物,初衷是好的,向农村供应各种肥料、水车、农药、农具和籽种。 又代国家收购粮食、油料、棉花,供应给劳动人民针线、饼干、食盐、红糖、柴米油盐之类的物资。 它已经是人民经济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稳定物价与投机商人非法行为斗争中,起了不可磨灭的责任。 可惜有些人利用这个便利,以权谋私,让它不再那么纯粹。 “你,你好样的!” 陈志国头顶两侧稀少的发丝,随着主人疼痛颤抖的身子,不停在空气中抖动。 再要放狠话时,一道年轻干练的男声由远及近,“什么好样的?” 陈志国表情一愣,看着远处大步流星赶来的公安,又看了看叶穗,心里一个咯噔。 这丫头为啥认识这么多公安! 叶穗跟着站起来。 笑容浮现在脸上。 二妮腿脚就是利索,救兵搬来的时间,正正好。 贺佑脱下大盖帽,走到二人跟前,一屁股坐在叶穗身侧,他挠挠头,一脸不解。 “你们在说什么?” “贺公安,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陈志国是个善于钻研的,市里领导,公安里叫得出名字的人,他都认识,并且混了个脸熟。 他刚刚多愤怒,多气急败坏,但在见他熟稔地跟叶穗打招呼时,逐渐缓和慈善。 他喊来服务员示意把地上狼藉收拾了,再上两份相同的餐点。 他皮笑肉不笑问道,“叶穗,你们认识?” “是啊,认识,这世界还真小。”她低头笑了笑,又道,“陈主任,您说是?” “是啊,是啊!” 贺佑不知道打什么哑谜。 端正坐姿,还不忘问道,“你们刚刚在谈什么?他为什么说你是好样的?” 男人一下紧张起来。 “这个啊,陈主任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我在做假领子生意,这不想着跟我商量一下,从我这进一批给供销社。 之所以说我好样的,是因为我年轻,有想法,可比她闺女强得多,主任,我说的没错?” “没错,没错……” 因为疼痛,巨大的汗珠跟珠子似的落下,但他还是不能让表情有一丝狰狞。 “假领子节省布料,我们几个同事早就在商量着这个事,今天约她来这谈事,就是想着东西质量不错,有市场,人民群众需求,就先试试。” 贺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也帮她说起了话。 “我买过她的假领子,质量款式都不错,你能看上还跟她收购那是在照顾晚辈,我替她谢谢你。” 见他快被汗水洗出来,又好奇道,“今天有这么热?” “嗨,我刚刚不小心滑倒,扯落了桌布,这酒杯碎了不小心划伤了手,你们聊,我去处理下伤口。” 在贺佑关切几句后。 男人作势离开。 不过刚站起身,就被叶穗追问,“领导,我那假领子咋办?是跟谁对接?” 白捡起的生意,不要白不要。 当着贺佑,这种圆滑的人,不会拆穿她。 “明天,你让帮手,把东西送到这几条街相隔的供销社仓库里,有专人接待。” “手续呢?” 叶穗乘胜追击。 “我批条子盖章,明天会给负责人的,你们到时候凭条子交接。” 说这几句话时,他就差咬牙切齿了。 “好,那就多谢您了,我明天送二百个过去,您先试试水,贺大哥,陈主任真是好领导。 没因为我跟他女儿不对付,就不采购我的货,想必,也不会因为私怨,就私下找茬报复我,对?” “看您说的,咱们是朋友,都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 陈志国牙都要咬碎,假领子生意是借口。 这是心知肚明的事。 他借口说去处理伤口,其实就是不想掉进她陷阱里。 本来就是个年轻丫头,随便应付两句,一走了之,她还去哪儿找自己? 谁知她仗着靠山,清晰明确地把流程敲定好,堵死了他所有后路。 自己姑娘到底惹了个什么存在! 观察下来,这丫头完全不是她嘴里形容的那种蠢货。 看来,想睡到她,又得费上好大功夫了。 他前脚离开,后脚西餐也上了桌儿,贺佑坐在她对面,身子自然而然放松。 “大雁从你跟前飞过,都得被拔干净毛。” 叶穗拿着餐巾擦着自己的手。 脸上透出些笑意。 昨晚被揩油的气出了一大半,还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订购了自己的假领子。 这是双喜临门啊。 “说起来今天最该感谢的是你,要不是你帮我解围,计划不会这么顺利。仟仟尛哾 现在碍眼的人终于走了。 满桌子的好东西又不能浪费,我就借花献佛,请你吃饭啊。” 第143章 乖乖 嘴上说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但陈志国来历不明的钱,谁都不屑地用。 还没吃完贺佑就先一步结账。 叶穗知道这顿饭吃了他三分之一的工资,不心疼那是假的。 给他钱,这人不要,说是各自付钱,他笑了笑,“跟女同志出来吃饭,还让对方掏钱,说出去我脸往哪搁。” 见他态度坚决,叶穗也没多勉强。 约好了下次换她来请,俩人这才分别。 ………… 叶穗刚出西餐厅大门,不知躲在哪儿的杜三突然窜出来了,拍了拍车后座,要送她回去。 俩人前脚刚走。 角落里,两个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人才现身。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看着自行车后座的背影,不确定道,“伤了陈哥手的人,就是她?” 小姑娘漂漂亮亮,模样又文静,斯文,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另外一个眼角有疤的男人点头。 “除了她还有谁\" 毫无疑问,他们是陈志国的人。 陈志国这人,有钱,手里又有资源,下面不得养上几个,为他跑前跑后,以他马首是瞻的狗腿子? 这些人,平时没少帮他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今天送他过来,见他约了年轻漂亮妹子。 他们就去别处守着,没打扰他们。 谁知道再回来,看见的就是大哥满手是血,一脸狰狞的吃了败仗模样。 不用多问,那伤肯定是里面小娘们弄出来的。 陈哥虽然没说什么,但下面这些人哪儿能咽下这口气。 尤其是送人到卫生院包扎回来,看见那小娘们又跟一个年轻人吃着西餐有说有笑。 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陈哥没得手,肯定还稀罕那丫头,所以不能对她下狠手,但又不能这么放任不管。 总该让她吃个教训,知道陈哥不是好惹的。 叶穗自然是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们到了家属院外。 还暗地里想教训她。 因为眼下,她有了更大的挑战。 进了家属院,刚进巷子里,就看见让她瞪圆眼的一幕,乖乖在前甩着舌头乱狂跑,几个小孩子吆喝着追。 “叶姐姐,快拦住,拦住!” 没头没脑一席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起初,以为是小孩儿让他们拦住乖乖,但随着距离逐渐靠近,叶穗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乖乖身前逃窜的几只黑色灵敏身影,竟是老鼠! 七八只老鼠玩命地朝他们窜来。 叶穗汗毛唰地一下竖了起来。 “杜三,退,快退回去!有老鼠!” 别管到啥时候多大年龄,女人对它们有种天然惧怕。 杜三见她模样笑了,摩拳擦掌,一脸雀跃道,“你别怕,有我在这,它们闹不到你跟前儿。” 退是来不及了。 这玩意跑的多快啊! 瑟瑟发抖之际,叶穗又想起什么一般,大叫着,“乖乖,停下!原地不动!” 以前老话常说狗拿耗子,叶穗还不相信,现在可开了眼了。 别的狗子她管不着。 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的狗,去咬耗子,抓老鼠,只要想到它用咬过老鼠的嘴去舔她,怕是这条狗也不想要了。 别看乖乖这段时间长大不少。 但骨子里还是刚捡回来时的奶狗习性。 叶穗不让它动,它就真的不动,这小家伙一个急刹车,脸摩着地面滑到她面前的。 杜三见老鼠窜过来了,跟那些小孩子两头夹击,只是两脚轻松一踩,三只吱吱乱叫的老鼠就再难逃窜。 小孩子见放跑了几只有些遗憾。 但小孩子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见三只被抓了,围着杜三夸赞个不停。 “又多了三只老鼠,小胖儿,你的五根老鼠尾巴的任务完成了,走,咱们再去找新的……” 叶穗明白了,以前她听长辈说过,小时候有交老鼠尾巴的作业,今天可真的参与了一把。 抓老鼠,听起来是稀罕。 但是这项活动由来已久,往前追溯,可以到抗美援朝时期,那会老美对朝鲜跟我国发动了细菌战。 为防御细菌战,国家号召全国人民动员起来,蚊蝇可能传播疟疾、霍乱等疾病。 老鼠会传播鼠疫,这玩意死亡率高,还很容易大面积传播,在这个年代还是挺恐怖的。 消灭老鼠,可是爱国卫生运动里,除四害的一项重要内容。 所以学校也会号召学生参与进来。 收老鼠尾巴就是重要的作业。 叶穗几乎是僵着身子跟几个孩子错身而过,可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时。 前面提着老鼠尾巴的小男孩儿,突然问道,“叶姐姐,乖乖抓老鼠好厉害的。 它鼻子一闻,耳朵一听,就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到老鼠的藏身处,再叫两下,就能逼出来老鼠,我们想拿小红花,姐姐,你就把乖乖借给我们。” 老鼠的肚皮面对她。 四只爪子在空气里不断翻腾。 叶穗屏着呼吸,脑袋不断往后退,“乖乖不行,姐姐怕它咬人,杜三哥哥闲着没事,把他借给你们了。” 可能是听懂了咬人字眼。 乖乖在原地不服地叫了两声。 倒是杜三兴奋不已,“抓老鼠,那可太简单了,有我在,保准你们明天交的任务最多!” 也不管叶穗跟自行车了,撸起袖子就跟小孩子们走了。 叶穗瞪了乖乖一眼。 明明才不大点但就是读出来里面有心虚跟讨好。 “吓唬老鼠可以,但不能咬,不能叼,更不能玩懂了吗?还有,我出去的时候,你是被绳子拴着的,你怎么跑出来的?” 回去时,她一瘸一拐,边走边教训,回应的,则是乖乖人性化的嘤嘤声。 最近几天她爸上班,她妈忙着假领子生意,家里的活儿就落在了她身上。 家里白面还剩不少,掺了一半玉米面发好,炒了些火腿鸡蛋拌了些嫩南瓜丝跟葱末,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包子。 本来以为不好吃的。 但是田老送来的火腿质量太好,切了点肉,稍稍用小火煸了下,那咸香的滋味就出来了。 她一锅整出了不少。 赵树杜三他们吃完后,叶穗又装了七八个包子,盛了点小米南瓜粥,托他们去卫生院二楼,给一个叫冯飞的公安送去。仟仟尛哾 先前答应给人家送饭,就不能言而无信。 至于为何她不去送,一来是腿脚不方便。 二来也是顾虑到江潮可能在那,俩人昨晚刚吵了一架,短时间内,她不想跟那人见面。 火腿味儿的包子,香得满院子飘。 狗的鼻子比人要灵敏得多,乖乖闻着这味儿,一下午口水就没停下来过。 眼瞅着桌椅板凳都收拾完了,主人终于想起喂它了,高兴的小家伙都站起来,一个劲舔鼻子。 可惜,大包子没有。 饭碗里,放下了两个玉米面跟白菜胡萝卜做成的菜窝窝头,两块一点肉丝都没的骨头。 照常理说,这个伙食不能算差,但在肉包子对比下,就有点寒碜,可能是乖乖期望值太高,现实又太残酷。 一时间,院儿里满是它可怜的哀嚎声。 第144章 乖乖丢了 叶穗狠心没喂它。 她下午反思了一下,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自从抱它回来,爹妈感恩它父母的忠义之举,好吃好喝喂着。 别家的狗吃的稀汤寡水的剩饭,瘦的皮包骨头,睡得是硬邦邦冷呼呼的院子,它呢? 一家子省下的口粮,给它做玉米面胡萝卜土豆做的菜团子,还三两天就给它猪大骨头。 晚上冷,专门在叶穗睡觉屋儿门后给搭的窝,里面铺着棉垫碎布,要多舒坦就多舒坦。 它无疑是聪明,乖巧的。 但最近好像是进入了叛逆期,仗着家里人对它偏爱,开始闹腾起来。 把她被子扯下床,偷趴在床上,挑食这些小毛病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最近竟敢偷偷从项圈里钻出去,还偷溜出门,跟院儿里的小孩子打的火热! 今天还跟他们一起抓老鼠。 弄得身上爪子脏兮兮的。 “说过你多少次了,家里没人的时候不能跑出去,你涉世未深,不知道外面有多少抓狗,吃狗肉的。 你贪吃,长得又比别的狗肥,人家抓到你,马上剥皮烧水吃狗肉。到时候你变成五香狗肉,狗肉火锅。 你说,我到哪儿找你?” 叶穗觉得它是听懂了的。仟千仦哾 这会尾巴都不摇了,眼神湿漉漉的看着她……以及手上的肉包子。 虽说从一张狗脸上看出委屈是件荒唐事。 但是,当它卧在地上,爪子挠着禁锢着他的项圈,喉咙里一直呜呜呜呜的样子,真的很可怜。 “我不会被你假象迷惑,包子也不给你吃,你得接受教训了!” 叶穗非但没给它包子吃,还拉了个板凳坐它一边,慢条斯理吃给它看。 叶连山觉得闺女有点过分,想劝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媳妇拉回去了。 “教训一下,总比它乱跑出去,被人抓住强。” 媳妇解释着。 说的也是,跟安全比起来,馋上一两顿没什么关系。 叶穗吃饱后,低头看那小狗,它眼睛湿漉漉,可怜的差点让她心软。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教训完它,让它反思后,叶穗起身去厨房洗碗。 天儿一冷,水也冷了,洗个碗,叶穗恨不得打好几个哆嗦,“爸,这几天是不是该买煤球了?” “就这两天了,我让你妈翻翻抽屉,找找购煤本在哪儿。” 他们运气好,单位是洗煤厂,最不缺的就是煤,在别的家属院冬天冷打哆嗦时,他们厂烧锅炉,整个家属院都是暖和的。 北方的冬天家里有暖气,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厨房跟屋子没在一块。 厨房是在院子里,那里是没暖气的。 所以每到快入冬时时候,就得拿着‘生活用煤供应本’去买煤。 “爸,今年多买点,厨房做饭太冷了,我都怕生冻疮。” 叶连山连连点头。 虽说买煤是根据住户的房间数供应炉子、煤球数量,但是有的人家舍不得买煤,会去捡煤核,就会把多余的煤卖给有需求的邻居。 以前叶连山夫妻,就是捡煤核,把家里煤卖了,省下来的钱,给叶穗寄走,但今年孩子从乡下回来了,他们可不会吝啬了。 就是买了煤放在哪儿是个问题。 放外面,肯定要被偷。 自己家院,又没地方。 思来想去,还是收拾下墙角,在那起一面矮墙头,上面盖一块破油毡布,搭个简易煤屋好了。 叶连山乱七八糟想了半天,这才发现家里安静的不行。 抬头一看,正好撞见乖乖,只见刚刚还无精打采的小家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钻出项圈。 不止如此,它在院里走路的姿势有点怪,仔细看,前面一条腿是瘸的! “叶穗,叶穗,你看看,乖乖怎么了?” 叶穗擦着手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挣脱开了绳子的狗子,刚教育过后,就又犯错,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眉头皱起,教训的话还没说出来,她爸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我咋看它好像受伤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似是在附和的汪。 叶穗下意识反驳。 “怎么可能,下午时还活蹦乱跳,追老鼠那叫一个欢……” 嘴上不急,但动作却截然相反,她几乎是健步冲到它跟前,捏着它腿小幅度活动。 放开它,推它再走两步。 看见主人盯着,狗瘸的动作更狠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 但是…… 不对! 它腿肯定没问题,刚刚揉捏时,它没反抗,也没露出痛楚表情,再看看它这种姿势,这种走路的模样…… 诡异的眼熟。 它是在学自己! 学的还那么像,就连她爸跟自己都被骗了过去! 这狗东西真到叛逆期了,就是没给它吃包子,这就动歪心眼了?模仿调侃自己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就算了。 竟还学的惟妙惟肖。 “我棍子呢?我打狗棍子呢?” 叶穗还能被它给气着了? 也不顾脚腕疼,摸着擀面杖就开始追狗,这玩意也机灵,看着要挨打了,哪儿还瘸啊,四条腿跑的比啥都快! “行了,行了,它才多大点,犯不着跟它生气啊……” 叶连山当和事老。 这东西来家有段时间了,要真没心眼,纯好玩才模仿人类,那在刚来那会,就该学她爸瘸腿走路了。 可它没有,平时要多正常就多正常。 偏偏就在今天,自己前脚教训过它,不给它吃包子后,后脚它就瘸了,就开始使坏了。 这狗成精了! 假模假样老半天,也没打上去,正好这会她妈来解围了,叶穗也就顺着台阶下去了。 “明天再收拾你的!” “汪汪汪!” “今晚别想进我屋儿睡觉,罚你在院子里睡!” “汪汪,汪汪汪!” 这口气咋还越来越不服气。 叶穗没理它,收拾利索就去睡了,但是说狠话归狠话,夜里天凉,她还真不太舍得把它关院儿里。 睡觉时没上插销,门是嘘嘘掩着的。 等到晚上它自己会叼着窝儿进来,叶穗就没等它。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还在睡梦中时,院里传来惊慌声。 “叶穗,叶穗快起来。” 又不上班,干啥起这么早。 她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 “乖乖,乖乖不见了!” 第145章 找狗 她爸的话成功激活了叶穗大脑。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先是环顾了四周,没在熟悉的地方看见狗窝,叫了它两声,也没摇头晃脑的狗子跑过来。 这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胡乱穿上衣服奔到院子里,她爸焦急说着,“往常这个点儿,它就该挠院门出去方便,今天外面这么安静,我就觉得不对,在院里找了,又去外面找了两圈,都没见到它影子。” 虽说昨晚教训了它,跟它闹了点不愉快,但它不至于气性大到离家出走。 而且院门是在里面上了锁,以它的能力,不可能弄开。 她不怕别的,就怕有偷狗贼不怀好意,偷走了乖乖,毕竟现在没个院墙,这大门安全系数也不怎么高。 尴尬期的狗子虽然丑点,但它敦实,还比大部分狗胖得多。 叶连山在闺女脸上看到了害怕,赶紧安慰。 “叶穗,你别急,我们已经找邻居帮忙了,人多力量大一小会儿就能找到,再说乖乖可能就是贪玩,现在估计在哪儿抓老鼠玩呢!” 这样最好,只要它能平安活着,抓老鼠她也能承受。 在家里呆不住,叶穗披头散发就去找狗,刚开始可能是因为它父母的救命恩情,才对它疼爱有佳。 但是相处久了,早就被另一种感情所替代。qqnew 这小家伙早就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存在。 只要它能回来,叶穗说啥也不欺负它了。 叶家姑娘大张旗鼓的找一只狗,还放下话说,不管谁,只要能帮她找到狗就给十块钱的报酬。 这一举动可在家属院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大家不理解为啥她那么在乎一条狗。 但理解不理解的,已经不重要了,昨天还轰轰烈烈找老鼠尾巴的那群小孩子现在也不找老鼠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投入到找狗大业中。 可是就那么大点地方,十来个小子都快把地皮翻过来了,愣是连它的影子都没看见。 今天叶穗事儿多多啊,要跟棉一棉三那些老江湖打太极,又得落实跟供销社的合作。 但因为找狗,她把活儿全都交代出去了。 那两只眼都快肿成桃子样,不顾家里人劝阻,在街上不断游荡。 “叶穗姐,叶穗姐!” 都下午三四点,再有两个多小时,天就要黑的时候,院儿里的几个小娃气喘吁吁跑来。 “铁蛋说在粮站附近,看见过跟乖乖大小跟花色差不多的狗!”找得都快绝望时,叶穗终于得到一个有用的线索。 二话不说,赶紧往那跑。 等到那儿的时候,狗影子都没看到。 但是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又不能放弃。 一个大人,几个孩子,一路大喊着乖乖。 说来也巧,就在几人大叫着乖乖名字时,几米开外的,三个公安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其中一个眼尖地看见叶穗,指着她跟江潮道,“哎,头儿,那是不是叶同志啊。” 江潮现在心情不太好,闻言只飞快的朝那个方向瞥了眼,又冷淡地嗯了一声。 “那,咱们去打个招呼?” 大家半是调侃,半是提议。 “就你事儿多!” 江潮不客气的训斥了一句,脚步一转打算避开他们。 “哎,叶同志怎么了,我咋看眼睛有点肿,是不是又哭了?”一个公安眼神好,在他离开之前,嘀咕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 先开始对叶穗避而不谈的某人,这会换了方向,大步流星朝那人走去。 见他口是心非,俩儿公安偷摸笑了。 这个大队长到他们单位后,从一开始大家都不服他,到现在各个以马首是瞻,足以能看出他能力之强,本事之大。 可就这样一个人,也有搞不定的事,弄不明白的人,每次一碰到那个姑娘的事,他就容易乱了阵脚,这么看,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叶穗远远就看见他过来了,想走,但又有些犹豫,犹豫着是不是让他帮忙找乖乖。 但两人还在冷战时期,她又拉不下来脸求人,就这犹豫的功夫已经错失先机,江潮已经站她面前了。 “你怎么了?” 他个高光是站在她跟前就挡住了大半阳光,低头跟她说话,语气里虽然有些僵硬,但关心是藏不住的。 “我……” 强撑了小一天,努力维持了一天理智的她,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怀,声音哽咽起来,与此同时眼里又带上泪花。 “是乖乖跑了!叶姐姐找了一天都没找到!” “叶姐姐害怕乖乖被人吃了,所以才哭!” 几个孩子你一嘴我一嘴,倒把来龙去脉解释清了。 小狗对她的重要性江潮一清二楚,看了眼四周,知道没个目标去找跟大海捞针一样。 “带我去你家看看,没准儿有什么线索。” 眼下情况也由不得她矫情,总不能为了她那些不怎么重要的面子,丢失了有用线索,她低着头,别扭的说了句谢谢。 其实,经过一天时间过度,她情绪有了很大缓解,剖析了昨晚的事,她为啥生气,不就是江潮放了那人,还对她说了重话。 但他为啥说重话,还不是自己怀疑了公安,暗戳戳说人家队伍不纯粹。 江潮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没把她扔到原地,还去送她回去,其实已经很宽容了。 叶穗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是她丧失了理智。 “乖乖,是乖乖!” 就在她正视着自己的时候,耳边传来小孩儿的叫声,叶穗猛地回神,再抬眼,江潮就已经冲出去了。 叶穗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追啊追,追啊追,跟他们屁股后面几条街,小半个小时的时候,终于看到它的影子。 丑的让人眼前一亮的狗子是狼狗不假,高高竖起的耳朵,黑乎乎的爪子,就连甩着舌头的傻样,都在证明这就是乖乖。 “乖乖!” 她喜极而泣。 在这个狭窄,杂物堆集,又满是异味的地方,叶穗的急切声音吸引了它的注意。 在叶穗又喊了它一声,小狗越过巷子里摆着的背篓堆放的杂物,猛地朝她冲来。 可惜角度不对,一头扎在背篓里,也是因为它的冒失,那上面高高垒砌的杂物朝地面砸去。 下面还有俩半大的小子,要真被这些陈年旧物砸到,最轻也要被砸个头破血流,关键时候江潮两手一扯。 顺利在砸向他们之前,把人带到安全地带,但是这么一来他躲闪不及,好些东西顺势砸在了他后背。 叶穗可真吓一跳,赶紧检查俩小孩儿,他们没受伤就好。 来不及松口气,又赶紧到江潮跟前,不管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危险,他总是第一时间挡在前面。 就在突然的一瞬间,叶穗昨晚的不满怨愤全散了,她一棍子打死所有人的毛病得改改,冤有头债有主,迁怒到他头上,确实不应该。 而且,还是以践踏着人家的尊严那种方式。 错就错了。 “江潮……”她刚起个头就瞥见那人面色严肃起来。 叶穗顺着他视线望去,不由地倒抽了口冷气。 第146章 两只狗 “叶穗,先带他们到安全位置!” 江潮从坍塌的杂物中揪出来晕乎乎的狗子塞给叶穗,随即从小门钻了进去。 叶穗带俩小孩子退了几步后,紧张的望着里面,本以为这里就是其貌不扬的小巷子。 谁知杂乱的箩筐废旧报纸还有大木箱坍塌后,这杂物堆背后另有乾坤。 这些东西在这摆着,就是障眼法。 江潮进去有些时间了,叶穗说不担心是假的,把狗递给小孩,跟着进去, 听见脚步声传来,江潮头也没抬,起身拍了下手上的灰尘,面带笑容的朝她道,“叶穗,你真是个福星……” 啊? 叶穗抬头,红肿的跟桃子似的眼睛,被风吹得通红的面颊,凌乱的发丝就这么直白的跃入到他的眼里。 从他眸子里,叶穗也看出自己狼狈模样。 “有这样狼狈的福星吗?” 随后蹲下身子,看向面前满满当当,一层层堆集着的麻袋。 随便解开绳子,往里面看了下,这袋子里装着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花生、芝麻,以及黄豆! 这个隐秘的杂院,少说七八十平米,这里面,还有没了玻璃的六十平的屋子,都藏着一袋袋的油料作物,粗粗的数了下,少说有个几千斤! 眼下油料作物稀缺,上次他们去商业局家属院看电影时,路上碰见的俩女同志,还在一个劲抱怨,说今年哪里都弄不来油,黑市上都找不到。 怪不得去哪儿都找不到油! 在这个地方,藏着这么多油料作物,老百姓哪儿还有油吃。 “你在这等着……” 江潮满面红光,严肃板正的脸上笑意是这么的明显,他是一门心思办实事的,所以看见这么多东西,就意味着有看不见的犯罪团伙再黑暗里潜藏着。 只要抓到人,就一定能从他们手里挖出团伙,找到更多潜藏着集体财产!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又否决了这个决定。 “你在这不安全。”他召唤过来外面俩半大小子,让他们帮忙去喊公安过来。 男孩子天生仰慕英雄,崇拜公安,一听能帮公安抓捕犯罪分子,二话不说争先恐后去报信了。 他们一走,这个人迹罕至的小破地方更加安静。 怀里抱着个晕过去的狗,好端端的氛围,突然变得不自在了。 叶穗看着一直忙碌,脸上又带着笑容的男人,心好像跳的速度快了一拍,她好像有点明白,为啥明明一件不大的事,可一旦涉及到他。 自己就有些意外的在意。 还有,昨晚生气,好像是陈姗姗送了他东西,这才刺激到了自己。 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的对另外一个人,过分在意,过分关注,除非…… “叶穗?” 心里一咯噔时,正好眼前多出一张男人的脸。 叶穗在错愕下咬到了舌头。 摸了下乖乖柔顺的毛,又看了下严肃面孔下难掩担忧的脸,她忽的鼓足勇气,“先前跟你发脾气的事,是我不对,趁着现在好机会,我跟你道歉。” 江潮愣了下,嘴角不受主人控制,轻微勾了起来,很快,又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道,“那件事,也有我工作上的纰漏,我后来走访调查过,你说的都是实情。 我打算找到他们,让对方面对面跟你道歉一回,当然,同意与否都在你,要是协调不行,你可以继续追究他们的责任……” “不用啦!” 叶穗突然笑了,秋后算账没意思,而且那俩人又不是啥善茬,江潮要为了她再去跟人周旋,少不得要被刁难,她不乐意看人为难。 “不行,还是要的!” “真不用了!” 俩人正在打嘴仗时,好些脚步声响起,几个公安猫着腰进来,“什么要不要的……”话音刚落,他们也被眼前的这些布袋惊呆了。 尤其知道里面是什么时。 一个个嘴张的大大的,别提多喜感了。 “头儿,立功了立功了,这么多油料作物啊!” “先不要搬,你们几个分成两队,开始盯梢,争取把幕后黑手一网打尽,这些兔崽子们好日子到头了!” 跟叶穗解除误会,且要钓上大鱼的江潮,此时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意气风发。 “叶同志,多谢你,还有你的狗。” 凭良心说,要不是找狗,它又不小心撞翻这些东西,正常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破绽。 ………… 公安们悄无声息的洒下网时,两个男人正抱着绑着四肢的狗,哼哧哼哧的往临时的落脚地走。 昨晚为了弄晕它,又把它从院子里偷出来,真费了不少功夫。 而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志国的俩狗腿子,他们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让自己大哥吃了这哑巴亏。 但又因为没得手,所以暂时不能对那娘们下手。 动不得,有不想放过。 思来想去,他们就想到这个主意。 她不是很在乎这个狗子吗? 那他们就拿它下手,吃了热腾腾的狗肉,再趁着夜色掩护,把剥下来的狗皮什么的,扔到她家院子里,让她放聪明些,别给脸不要脸。 “哎,你看,你看……” 同伴拍了下他,赶紧指着一个方向,示意他看。 “看啥看,有啥好看的,不就是叶穗吗?她今天快累死了,就算她拿脚趾头想,也不会猜到那只狗,是被他们掳走的……” “你看他怀里!”同伴焦急道。 怀里?怀里有啥好看的。 漫不经心一瞥,“不就是一只狗?” 嗯?狗? 俩人看向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狗子,一个脑袋两个大! 第147章 失而复得 且不说这二人内心掀起多大的风浪,叶穗抱着‘乖乖’庆幸又满足地回家,刚进院儿里,好些小孩子就围上了她。 这些孩子平时跟它玩得好,乖乖丢失也牵动着他们的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路上碰到她的邻居,笑容满面地跟她表示祝贺。 人就是这么现实。 在她没崭露头角时,邻居们中那些势利眼调侃叶家时,都是强奸犯亲属这些字眼,现在她有些出息了,别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最起码面上永远是和蔼可亲的。 她感激地朝他们道谢,从家里掏出十块钱如约给了俩儿报信的孩子。 搞得那俩孩子家属,又激动又不好意思,摸着孩子脑袋一个劲说客气。 其余孩子虽然没直接找到乖乖,但跑来跑去也是尽了心的,家里还有田老送来的水果肉干营养品之类,她也不小气,掏出好些东西放在桌上,请小朋友们痛痛快快来吃了一顿。 这种大方行为更是获得邻居们的一致好评。 孩子永远是大人的软肋,谁对自家孩子好,他们就对谁好。 热热闹闹又是一天过去,月挂树梢时,被重物砸晕后的狗子悠悠转醒,它清醒后不安地嗷嗷叫了几声,随即爬起来,在院子狗窝等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闻个不停。 叶穗听见动静后出来。 看它跑到自己跟前嗅个不停,一把将它捞起,食指弯曲弹了它两个脑瓜崩儿,听着它吃痛的呜呜声后感受着挣扎的力度后,忍不住拿脸颊蹭着它脑袋。 “今天吓死我了,乖乖以后可不许乱跑了,好吗?”qqnew 在她的安抚下,狗砸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眸望着她,还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着她。 失而复得的乖乖有点奇怪,恹恹的,也不似往常活泼,叶穗以为它在外面流浪了一天受惊过多,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小家伙好像特别仇视它的窝,在狗窝里又刨又咬,挨了说也不改,没办法只能重新给它布置了个新的。 它的叛逆不止在狗窝上,就连吃饭喝水的碗,都挑剔嫌弃起来,一批评教育时,这厮又趴在新的狗窝里,脑袋搭在前爪上,一个劲装可怜。 不得已又给它换上新的。 乖乖诡异的地方太多,就连叶连山都开玩笑说,这狗出去了一天回来就跟变了只狗一样。 要不是它的大小,丑的模样以及颜色全部一模一样,她真的以为是认错狗了。 但是等到吃饭时,这狗的吃相让她放下怀疑。 失而复得,叶穗肯定宝贝的厉害,想到它离家出走是为了火腿,为补偿,拿火腿丁、胡萝卜、玉米粒跟白菜帮玉米面弄成的菜团子,以及煎好的鸡蛋给它吃。 叶穗端它就摇着尾巴凑过来,欢喜的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 “慢慢吃,慢慢吃。” 一天没吃东西,乖乖狼吞虎咽,几乎三口吞掉一个菜团子。 见它吃得欢,还破天荒地给它冲了一小碗奶粉。 一顿饭吃得它美滋滋,肚子都圆起来了,吃了饭后在新的狗窝里,四脚朝天,幸福的简直到了狗生巅峰。 “昨晚的事我也有错,跟你道歉,往后可不许赌气往外跑了。” 乖乖好像听明白了,温顺地舔了下她手背。 “那就算和好啦?” “汪!” 小狗幸福地睡着了,叶穗松了口气,趁着晚上清闲的去把白天的账仔细算一下。 供销社那边不是实时结账,是先付一部分定金,等那边卖一阵子,供销社统一回款,再给他们结账。 送过去三百来件,定金给了五分之一,拿到手是九十块。 棉一棉三那边送过去二百多件,那边是一周结算两次,今天给了前三天的货款,一共有三百四,他们没走零售,单是批发走量,今天就有四百三进账。 她的生意,刨去人工场地原料之类的成本,一件衣服就有一半的利润。 自打没上班后,零零散散也挣了二百来块。 算上前段时间挣的钱,不算从成陈家诈来的八百块,现在手里差不多攒下了七百多。 距离她大房子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算盘珠子巴拉得正欢时,院门被人敲响,叶连山开的门,在见到外面几张熟悉的脸后,有诧异,但很快,他又把人迎进家里。 “叶穗,看谁来了?” 叶穗合拢账本,从窗户那看见冯厂长跟钱秘书打着手电来了,赶紧迎上去,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怎么回事,果不其然,泡茶招呼人坐下,唠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二人直奔主题。 “叶穗,田老说看在你的面上,同意考察下市场,然后再决定朝哪个方向投资,现在市里好多企业都说沾你的光,大家都感激你呢!” 叶穗谦虚地直说没有。 “杨书记呢已经被记大过了,侨联的向主席呢,因为这事也被降级成副主席了,所以你看,气是不是消了,也该回去了。” 古有三顾茅庐,他们虽比不上人家的名气,但论诚心,绝对跟人有一拼。 叶穗为难了。 别看她凡事都笑眯眯,但心里主意正,既然说不去了那就不会改主意。 见她拒绝,对面二人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冯厂长叹口气,“你现在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不想去是正常,但我们是真舍不得你,要不是你年龄小,真想让你试试那个厂房……”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谈话间就把上面有意把棉纺厂跟陶瓷厂中间夹的那个亏损小厂房往外承包的事跟她说了。 政府最近也缺钱啊,投入那么多基建资金收不回来,哪儿能让它一直空着。 这不开会刚放出这个消息,周围的那些人就轰隆隆全都聚过来了。 三天两头请客谈交情,话里话外是想走个捷径。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叶穗见他愁得直挠头,眼睛亮了起来,“想承包下来,有什么要求吗?” “有,要求还不低呢,优先选择一些对社会有贡献的,还得有雄厚资金保障,上头想把它盘出去,是想盘活它,把资金收回来……” 第148章 真假乖乖 他也是在信赖人跟前,才倾诉了自己的抱怨。 说得口干舌燥之际,迎面一杯清茶送来。 冯厂长喝了几口,才后知后觉道,“你打听这么清楚,是有什么想法?” 叶穗没否认,就听到对面继续道。 “有重大贡献这点,你勉强可以达标,但是资金上面,你那仨瓜俩豆儿凑不够保证金,叶穗,我拿你当晚辈才多嘴,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好,别打那个主意……” 不是看不起她,这是作为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我就是问问,哈哈问问……” 嘴上这么说,眼睛亮得堪比天上最璀璨的星子。 二人又劝了她半天,见叶穗不为所动,感慨般叹息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他们也要打道回府,不过临走前又劝了她两句,承诺着只要她改了主意了,随时去找他。 棉二的大门,始终为她展开。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叶穗也知道,只要她回去,她的日子一定如先前那般平稳安定。 但是,人要一直往前看的,留恋迷恋过往,享受安逸,那可不行。 至于棉纺厂要往外承包那个废弃的小厂房,她倒见过,地段不错,大小也好,真能吞下的话,对她而言,真是不小的飞跃…… 好是好,但难度也是真的大。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穗都在想着这件事。 ………… 晚上,一个狭小的巷子外,几个男人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得直搓手臂。 “娘类,还没入冬,晚上就这么冷,再过些日子该咋办哦!” 这些盲流们,整天无所事事,又不愿意回农村挣工分,为社会主义发展添砖加瓦,为躲避公安,三天两头就换个地方。 眼下也是他们临时落脚点。 一不舒服,几人就骂骂咧咧。 就在此时,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了五花大绑的狗子身上。 大晚上的,吃个香肉也不错,看那狗子肚子圆滚,肯定油汪汪的。 说干就干,几人开始烧锅了。 饿了一天,狗子也没什么力气,松绑的男人,就降低了防备,谁知刚解下绳子,拎着它后脖颈准确去杀狗时。 那狗子突然凶性大发! 咬这个一口,又啃那个一嘴,发狂似的冲着他们狂吠。 在对方戒备的、准备迎战的神色中,突然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趁对面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夹着尾巴跟阵风似的,融入到墨汁般的夜色中。 夜里,叶穗睡得安稳时,屋内一对儿灵敏的小耳朵竖了起来,它站直身子,用脑袋顶开门,灵敏地跳进院儿里。 没多久,挠门声夹杂着狗叫的声音,清晰刺耳地传到叶穗耳朵里。 “乖乖!” 披着衣服出来的叶连山,语气有点严肃,“大晚上叫什么,会打扰到邻居家。” 本以为呵斥过后会安静些,谁知外面的狗叫声逐渐变大,而且越发急促起来。 “爸,怎么回事?” 叶穗被吵得睡不着,揉眼出来后,喉咙传来低沉威胁声儿的‘乖乖’,殷勤地围着她绕了两圈,随后又亲热的直蹭她腿…… “你乖啦!” 亲昵地揉了下它狗头。 估计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外面的挠门以及狗叫声越发凄惨。 这么老是叫也不是个事儿啊,她爸不爱给人添麻烦,怕狗叫得太大声,吵醒周围邻居。 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院门,“家属院里,怎么有流浪狗了?它一个劲叫着,估计是闻见菜团子味儿,天凉了,你先回去,我喂喂它。” 他想的简单,没准野狗吃饱了,就会离开。 谁知刚刚开门,一道黑影迅速闪现,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经窜到院子里。 浑身是土,一身狼狈的狗子本来是想奔入到主人怀抱,谁知刚冲进院子,就看见一只不论颜色还是大小都跟它一模一样的狗子时,愣在了原地。 “汪汪汪!” “汪汪汪汪!” 拼劲全力回来,没等到主人的亲亲抱抱,竟在自己家看见另一只狗子,抢走了自己的疼爱! 别看骂人时喊对方蠢狗蠢狗,其实狗并不傻。 短短一瞬间的功夫,两只狗就撕咬在一块,狗毛满天飞,它们从门口咬到厨房门口,又从厨房门口滚到卧室门外,激烈程度让人咋舌。 “别咬了,别咬了!” 叶穗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要为狗劝架,急的她手忙脚乱一个劲拉开它们,不可否认,人都是偏心的,一出事,护着自然是自家狗子。 在她眼里,浑身干净的那只就是她的乖乖。 她有点拉偏架。 最后俩狗分开,还是他爸找来根棍子,这才把它们成功隔开。 脏兮兮的狗子见主人变心,伤心得嗷嗷直叫,后来干脆咬着尾巴,在她怀疑的视线中,转了好几圈。 叶穗如梦初醒。 她跟叶连山对视了一眼,俩人眼底的诧异显而易见。 “乖乖?” 试探性的叫了下,小脏狗叫得更欢腾。 而且还形象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怎么回事啊! 拿了个湿毛巾把小脏狗擦洗了一下,彻底惊呆,这毛色爪子胖瘦还有品种,跟乖乖一模一样啊。 而且,它眼底的信赖跟熟悉,这做不得假! 这只狗,才是她的乖乖! 怪不得新来的‘乖乖’又挑剔狗窝又掀吃饭喝水的碗,本以为它是在外面受罪应激了,没想到,这只狗压根不是她的乖乖! 叶穗摸了下它鼻子还有脖颈,先前乖乖被人虐待过,即使狗子恢复能力好,但既然受过伤,那就一定有痕迹。 果然,果然! “你去哪儿了,怎么弄成样子了,还有……”叶穗移过脸,望着趴在她脚下,嘴角沾着狗毛,还不停喘着粗气的新狗子,“你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父女俩左看看右看看,互相对比半天,俩狗还真是一模一样。 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赶它出去不太现实,落到抓狗的手里,被人吃了剥皮了咋办! 留在自己家? 多条狗吃饭她倒不怕供不起,就怕乖乖吃醋。 而且,要是新的狗子有主人呢? 要是人家把它当家人般存在,那对方岂不是跟她白天一样,正跟没头苍蝇似地再找狗。 “明天牵它出去,就在你今天发现他的地方多转圈两圈,看有没有人来打听……” 叶穗点头,只能如此了。 第149章 解除误会 明天事宜是安排好了,但是今天咋办就头疼了。 两只狗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稍有机会就狂叫,尤其是在对待叶穗上,两只狗都黏她,但凡稍稍靠近某一只另外那个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胡乱大叫。 大晚上叫得扰民,不得已把它们分开。 新来的那只拴在了爸妈屋子,叶穗则给乖乖做饭擦洗爪子。 争宠的不在这,它平静不少,在灯光下细看,叶穗才发现它四肢微有肿胀,毛发凌乱,是被绳子绑过的痕迹。 她心里一咯噔,看来今天它确实遭受过危险,揉着它被绑后血液不通的前肢,叶穗偷偷掉了几滴泪。 “你下次可不许再乱跑了知道吗?” 乖乖激动起来,又跺前爪又摇头摆尾,似是在反驳她的话,见主人不明白它意思,狗砸跑到墙底,自己钻到项圈下,咬着绳子前爪扒着墙壁。qqnew 呼哧呼哧不断往上看。 老实说这幅模样还挺滑稽,叶穗不解其意,直到它数次演示,还不断吐着舌头急促呼吸着,她脸上轻松的表情变了。 “你是说有人从墙上把你偷出去的?” “汪!” 明白了它的意思,乖乖开心的转圈。 叶穗不安地在原地转悠,乖乖不会撒谎,是有人来家里偷狗,只要想到夜里万籁俱寂时,有不怀好意的人偷摸摸在门外觊觎着家里一切。 她就不寒而栗。 这次偷走了乖乖下次要是入室行凶,又或是在吃喝上面做文章,那又该如何? 出这事她第一反应是报警,但转眼打消这个念头,还没发生的事儿他们会信吗?就算她拿乖乖被掳走当说辞,可是可信度有多高? 别人会相信一个动物? 看着吃饱喝足躺在狗窝里的乖乖在睡梦中还时不时抽搐的样子,她暗暗压下心头不安。 ………… 次日,叶穗拉着另一只狗子出去。 或许是意识到她想送走自己,昨天还乖巧的狗子今天叛逆起来,前爪一个劲儿蹬着脖上的项圈,叶穗牵着绳子拉它出去,它跟拔河似的。 四肢用劲,脖子死命往后仰,它身后的乖乖也看懂了主人的意图,开心的堪比过年。 不断朝它挑衅地叫嚷,还乐得一个劲在原地转圈。 不得已,叶穗只好牵着乖乖一道出门。 路上两狗对骂程度依旧精彩,凡是他们所到之处,惊得周围吃瓜野狗目瞪口呆。 这骂的到底多脏啊。 叶穗后悔出门时没戴围巾盖住脸。 昨天那个巷子有公安盯梢驻守,叶穗没敢太久时间停留,就在四周不停转悠转悠,她现在不需要找人,只要让人找她就行。 “你们俩老实点!再对骂晚饭扣除!” 两只狗这才意犹未尽停口。 叶穗看它们憋屈模样,想笑又不敢笑。 怪不得好多人爱狗,有时候它们既能缓解工作上的压力,又能缓解生活上的不如意,忠诚善良又全心依赖你,这么多好处,就问谁能抵抗毛孩子呢? 转了好长时间都没撞见有找狗的人。 但是乖乖这会一个劲朝一个方向走,带着叶穗也变了方向。 乖乖! 在它带领下还真见到了想见的人,江潮估计想抓藏匿油料作物的背后黑手,所以没穿他打眼的公安制服。 今天里面穿的白衬衣,外面搭配黑色夹克,还戴着一副墨镜,眉眼被遮住了,但线条利落的脸部轮廓还有薄唇挺直的鼻梁,越发迷人。 天气一凉,过路人穿得厚裹得严实,但人家呢,身形板直穿的又不臃肿,短发加上眼镜,整个人酷酷,有种斯文败类的气质。 说实话,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的注意力。 叶穗正要上前打招呼,但被人捷足先登,是消停了几天的李红英花枝招展的过去了。 她想上去但又没立场,况且也想知道俩人现在到底是啥关系,所以拉着两只狗偷悄悄藏在周围大树下,鬼鬼祟祟地听着他们对话。 李红英满脸都是心上人,哪儿会注意有人在背地里打量。 此时面带通红,扭捏的把手里饭盒递出去,“江大哥我听说冯飞出事住院了,我今天趁休息做了些好吃的,咱们一起去卫生院探视下病人?” 她自知在相貌上比不过叶穗那个小妖精。 只能从别的地方下工夫。 他们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贤妻良母那种。 她努力朝这个方向发展,就是在告诉他,日后成家后他可以努力拼搏事业,自己会照顾好家庭。 江潮看了下饭盒,“我在执行公务,你可以自己去卫生院给他送饭,冯飞一定会很高兴。” 叶穗忍不住偷笑,这种回答果然是他的一贯风格。 再看李红英这会笑容都快僵在脸上了。 她哪儿是想去看冯飞,她是想跟人一起去,刷一波温柔啊。 这个直男有时候还怪可爱。 “红英……” “嗯?”李红英欣喜抬头。 “上次你从那里帮我取回来我妈的遗物,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过多的跟那家人联系,你有自己的交友圈子,不该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其实这说的很明白了。 李红英被他直接了当的态度,激得面色酡红。 叶穗想到那天晚上,江潮确实有把她送来的一个东西,珍重地放在胸口位置,那会儿只认为是女方送的礼物,他才这么珍惜。 今天听他的意思,这是他妈妈的遗物? 哎呦,那天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乖乖刨土的动静,吸引了两人注意力,江潮面带严肃,锐利的视线投向大树这边,厉声道,“谁?” “都怪你!” 叶穗嘟囔了两句,磨磨蹭蹭从大树后面出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是你!” 她不高兴,叶穗现在开心啊,她开心得眉飞色舞,细白的面容上透着醉人的嫣红,又大又黑的瞳仁里满是笑容,像是狡猾又高傲的猫儿。 她骄傲又矜贵,漂亮又可爱。 “是我呀!真的是好巧哦。” 江潮没计较她偷听,注意力放在地上狗子身上,看着一模一样的狗,他难掩错愕,“这是……” 第150章 绑架 “奇怪,昨天找到的不是乖乖,是跟它一模一样的狗子,昨晚乖乖自己回家的。” 说完她故意靠近江潮。 人跟人之间有一个安全距离,如果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对方就会有些不舒服,她确定过自己心意后,其实也耍了些小心思,不断试探着。 但是江潮没有太大反应。 心底一块心结解开,叶穗笑的灿烂,但这一幕可刺激到了李红英。 “怎么哪儿都有你?” “这话还是我想对你说的呢!” 趁着江潮还在检查找不同,她示意江潮过来,男人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又不好拒绝她,只得照做。 叶穗故意贴近他,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在他瞪大的错愕眼眸中,调皮的眨了下大眼,而后再李红英气急败坏的神色中,轻轻拂去他肩膀上的枯叶。 “你身上落了叶子。” 如果不配合,谁都做不出这种暧昧行为。 偏偏她过于胆大,而江潮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无意识配合了她。 可别管多意外,多不合常理,偏骗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叶穗先于错愕的江潮退后一步。 “这样就好多了!” “哇!” 李红英被刺激的狠了,扔下饭盒就跑了。 “等等!” 刚跑了两步就被爱慕的江大哥喊住,她抽抽鼻子,越发可怜的望向身后,江大哥难道是改变了主意吗? 他也怕自己伤心难过? 刚转身还没开口,对面冷面无私的江公安就指着叶穗道,“上次我们工作失误,没调查明白就放走了你,现在虽然当事人不追究,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来,道歉。” 本就对他心存幻想,又得知他知道真相就够羞愤难当了,谁知这还不算结束,他竟然让她对自己的死对头道歉! 李红英承受不了双重打击,喊着我就不要! 接着飞奔离去。 “她……” 江潮浓眉紧皱,似是有点抱歉,但刚刚得知真相的叶穗,哪儿还在意这个,“咱们不提她了,太煞风景,对了你们埋伏了陷阱,有没有抓到人?” 江潮摇头,“对方隐藏的很好,还需要费上点功夫。” “欲速则不达,而且,邪不胜正,你一定行!” “借你吉言了。” ………… 却说这会儿接连受挫的李红英,哭天抹泪的回了自家。 虽然房门紧闭,但是她爸跟里面人的谈话声,还是时不时传到她耳朵里。 尤其是当人谈起假领子之类话题后,她先是难以置信,后来更是精神奔溃。 不顾里面还没谈论完的话题。 不顾颜面,礼貌,几乎是踹开的门。 对上她爸不快的视线,声嘶力竭道,“爸,你到底是我爸,还是叶穗的爸?你明知道她是我仇人,为啥还要帮她的忙,收购她的假领子?” 收购了不说,她卖的还那么好! 听她爸的意思,刚试验了下,现在就已经供不应求。 知道情敌靠着自家亲爸的门路,挣到盆满钵满,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陈志国的助理见状不对,找了个理由退出去了。 “姗姗……” 地中海男人刚要劝闺女,就被她一手拍开,先是不讲礼貌冲进屋子,不顾形象的发脾气,后有她甩开自己,不尊重长辈。 陈志国也气。 “她那事是意外,而且一时风光算不得什么,你忘了爸跟你说过,爬的越高摔的就会越惨吗?她现在有田老撑腰,炙手可热,爸奈何不了她什么。 但是田老不能一直在这,只要他前脚一走,后脚爸马上帮你收拾她……” 收拾人的法子有很多。 让她屈服在自己的威猛之下,欲罢不能,这才解气。 这对父女,都跟人家杠上了。 “好,爸爸,我信你……” “嗯,不信我还能信谁,你以后啊,别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多用点心思在工作上,知道吗?” 陈志国虽然手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但他从不跟闺女说,也不让她沾惹,他自己坏的冒烟,但对自己的孩子,还是一直指引他们向善的。 李红英应付完了她爸出了房门。 但随着门一关,先前的乖巧全都不见。 她眼底冒着火光,她爸说那么多,其实就是缓兵之计,真以为她不清楚啊。 想起先前那二人暧昧的一幕,她心底就嫉妒的发疯。 看着没走远的助理,想到以前对他爸毕恭毕敬的那些‘盲流’一时间,她心底有了一个完整计划。 ………… 时间眨眼过去了一周。 这段时间,叶穗的脚腕终于恢复了正常。 生意也逐渐步入了正规。 但遗憾的是,酷似乖乖,但脾气比它还要大的狗子,还没找到它的主人。仟千仦哾 不得已,只能先喂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找个合适的人领养。 一周时间,叶穗收回了货款,手里的资金从七百涨到了一千。 唯独有点不好的是,以前假领子的原料,都是她专门找人去棉一棉二棉三的库房里翻出来的,但这些玩意又不是无限可索取的。 直接一长,看门的生了警惕,也没那么容易放他们进去。 而且那些原料不是什么废布都能用。 存货消耗的不少,为了保持质量,增加生产,只能另辟蹊径。 这天棉三的那个干事,说是有朋友是隔壁市棉纺厂的干事,说是有一批瑕疵品要出手,得知她需要原料,就牵线搭桥,看能不能促进一笔生意。 这人瞌睡了送枕头来了,叶穗自然欣慰赴约。 等到她收拾好,跟爹妈交代了一下,哼着小曲儿出去后。 家属院里,另外两道人影跟着她出去了。 叶穗没想到会有人跟踪,直到路过隐秘地方,那追随声越来越近时,她才意识到不对。 意识到有危险,她拔腿就跑! 可是她跑的快,那些人更快。 三两下追上了她,从背后一个帕子捂住她口鼻,先前还在大力挣扎的人,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软了身子。 事情办成了,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难掩欣喜。 眼下还是大白天,虽说这地方人少,但就怕有坏事的。 俩人左右张望了一下,扛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151章 三个选择 叶穗被抓只是短短一个小时就传到陈姗姗耳朵里,而这时候,她正在单位水房清洗她漂亮的咖啡杯。 这杯子是他爸去港城出差时给她买的,整个单位独一份,所以平时她最爱做的,就是清洗她的杯子。 报信的小喽啰他也没干过这些,此时全仰仗她发号施令。 可陈姗姗现在表面镇定,内心已经六神无主了。 昨晚找人绑架她,只是一时之勇,等那股怒气散去之后,她又觉得不必要了。 但她没想到这些盲流动作这么快,不给她传递消息的机会,就绑走了人。 人都有两面性,愤怒时候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但清醒后难免又会为先前的错误决定后悔。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即使后悔,也无法补救了。 报信小弟在外候了很长时间,听里面水声儿开了关,关了开,犹豫要不要进去催时,水声没了,人也出来了。 看来经过一段时间思考,陈姗姗已经做出选择了,交代他先去楼下等,她马上过去。 请好假,男人带着她翻山越岭,爬了两个山头,又骑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行驶一个多小时,才到人迹罕至的山洞外。 “这是哪儿?” 只是站在洞口,就闻见里面飘来的幽幽臭气,如果不是这些人都是她爸亲信,陈姗姗怕是认为被绑架的是自己。qqΠéw “最近帮陈主任办一些事,大家就近找了这个地方住下,都是些糙老爷们,不注意卫生……” 见她眉头紧缩,不愿进去的样子,男人低头哈腰交代,“一会进去您别说话,是吓唬一下还是打一顿,全由你说了算。” 年龄相仿的姑娘,嫉妒对方优秀漂亮,找人恐吓威胁一下,这是常有的事。 不让她开口,也是为了掩饰她的身份。 “少啰嗦,进去。” 弯腰进了山洞,才知道这里面别有洞天,不同于外面带着寒意的气温,里面透着些暖意。 有好有坏,也正是因为不通风,所以气味儿才这么难闻。 往里面走,有点昏暗,她端着油灯才如愿看见墙角下被绑了手脚还蒙着眼的叶穗。 让人绑她,她是有点后悔的,但在看见叶穗这副鬼样子时懊恼情绪又降低了一大半。 踢了下昏迷的跟死猪似的人,见她没清醒,放心不少,考虑要如何处理她时,几个浑身发臭的男人进来了。 看着她的视线是敬畏讨好,但看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叶穗时,眼里带着些许贪婪。 陈姗姗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同为女人,她不会开口让人去对叶穗如何。 因为她不能留有把柄。 但她如果不交代,任由他们处置,即使有人色心大发,那也是在她‘不知情’时凌辱霸占了她,这就不关她的事。 人心里的恶念一旦被放大,那将会是洪水猛兽,克制不了,控制不下。 “让她在这呆着,绑上两天,不给吃喝,时间一到就放回去,让她家里人着下急,给个教训……” “哎呦,祖宗您咋开口说话了!” 带她进来的男人一脸慌张又是看她又是看地上的那个女同志,这人也是,先前耳提面命,她也答应过了,怎么不讲信用。 “怕什么,她又没醒……” 绑上两天,跟这些饿狼在一块呆着,清白能不能保住先不说,她家人知道她失踪,能不跟公安说? 她跟江大哥关系匪浅,那家人必定要去求助他,当江大哥找了两天发现了她。 出点啥事,他明眼人能看出来,没出点事,怀疑猜忌的种子也会种下。 江大哥那么优秀的人会要一个破鞋吗? 不会,所以他们好不了。 她来这就为看一眼她狼狈样子,现在愿望达成就要提前返程,临走前又蹲下身,捏着她下巴左右打量了下。 感慨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要被人糟蹋了。 “你真能这么笃定,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就在她一脸笑容,觉得大仇得报时,面前本该昏迷没有知觉的人,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她一开口,陈姗姗笑容一僵,惊恐之下,她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她没想到叶穗会醒。 而且听她口气,分明知道自己是谁,陈姗姗捂住嘴巴,不敢再言语。 递给身边那人一个眼神,他瓮声瓮气道,“你在胡诌什么?” 叶穗笑了笑。 都这时候了她也不想打哑谜,“陈姗姗,如果你选择放了我,这件事还上升不到刑事案件,但如果你一意孤行,等待你的就是牢狱之灾。” 陈姗姗心砰砰直跳,力道太大,捂的手指指腹都发白了,叶穗没给她时间缓冲又缓缓道。 “我已经知道是你了,所以,眼下你面对两个选择,要想彻底掩藏这个秘密,那就把我杀了。 二来,就是把我卖到山沟里,以后半辈子,时时刻刻沉浸在我会逃回来,指控你,并把你扔进大牢的恐惧担忧中。” 她说话理智、条理清晰,明明自己是被绑弱势的一方,但这口吻丝毫没有惧意,每一句话,都在刺激挑战着对方的理智。 山洞里面这么多人,不可能看她一人这么嚣张跋扈。 刚刚就对她垂涎欲滴的男人冷笑道,“你现在也是外强中干?到底是姑娘家,见识少,不知道除了这俩选择。 还有第三个最完美的法子,我们这些大老粗,先玩弄你一些时日,玩腻了,再把你弄瞎,弄聋。 剪了舌头,四肢打断,硫酸泼你脸上,让你毁容。你说这时候,谁能救你,谁又能知道你遭受的一切,你告状?咋的告,托梦吗?” 到时候拉到大城市桥洞下,让她乞讨为生,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她是谁! “你呢?也是这么想的?” 叶穗扬起脸朝陈姗姗所在的位置问道。 好几道目光也望着她,等待她定夺,好半天,陈姗姗才点了下头。 就像她先前说的。 叶穗知道是她,以后就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人是自私的,所以,她得让叶穗这个身份,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身份暴露那也没必要瞒着了。 陈姗姗声音颤抖,但还是强撑着,“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破罐子破摔,都这一步了,她多希望从叶穗脸上看出惊恐,唯有如此她才能从这场灾祸中,得到一点点慰藉。 可她没有。 她淡定到,好像遭受灭顶之灾的不是她。 “我说你心愿完不成,你信不信?” 都这节骨眼上,她还在装腔作势。 “别嘴硬了,叶穗,好好享受……” 叶穗摇头,该完成的完成了,不用再跟对方周旋。 她朝外面喊了一嗓子,在陈姗姗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时。 混乱急促的脚步声就已经传来。 紧接着,洞门口那些稀疏的光线被人层层叠叠的遮挡住。 陈姗姗逆光望去,一个高大挺拔的英俊寸头公安,面带怒火,大步朝她走来。 第152章 圈套 江潮大步流星赶来。 无视陈姗姗复杂的目光,阔步到叶穗跟前,扶起她,摘下蒙着她的布条,解开身上绑着的绳子。 动作急促着急,但粗中有细,动作甚至有点温柔,并没有伤到她。 山洞的光线很柔和昏暗,但是对于长久没见光亮的人来说,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把上半张脸藏在江潮胳膊里,好躲避不舒服的光亮。 但在外人眼里,她像菟丝花依附着大树一般,美丽又脆弱。 公安们出现,陈姗姗也明白了,这是圈套。 自打乖乖被人带走后,叶穗就长期处在不安里,危险没解除,她无法安心生活。 能信任的又只有那么几个,加上她对江潮存在不一样的心思,当然想借着这个机会多接触接触。 而江潮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还是那种势与罪恶不共戴天的人,一听她有危险,百忙之中还是抽调人手来保护她。 叶穗自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她在有危险时,从来不会一个人上路。 今天出门,还专门避开了人多地方,其实都是故意的。 说来也巧。 自打那些油料作物被发现,矿区公安局的人没吱声,默默盯梢了几天。 观察下来,还真发现有人来这搬运,正当江潮准备一网打尽时,手下队员又说,看见这几个人曾经跟踪过叶穗。 江潮暂停了抓捕,用了这招引蛇出洞,这些人也没辜负他的期望,还把背后陈姗姗这条大鱼引了出来。 “江大哥,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你相信我!” 陈姗姗还没从上面那个打击中出来,就被眼下的阵仗吓丢儿了魂儿。 江潮铁面无私,自己求情没用,只能把自己也变成受害者,才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一言说罢,周围男人怒目而视。 “把她交给别人玩弄、弄瞎她眼,剪掉舌头,弄聋她后再用硫酸把她脸毁了,砍断四肢,这就是你毫不知情? 陈姗姗,你以为我是傻子,还是聋子?” 一通质问让她口干舌燥,陈姗姗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这一步,明明早上,她还是天之骄女的。 现在就被扣上了指示人绑架,教唆他们犯下重罪的帽子! 现在被抓,她的大好前途,全没了! 可是不该这样啊,她的初衷,分明就是想饿上她几顿,让她名声受损,好不能跟江大哥好。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她努力想啊想,想啊想的,终于从混沌中想明白了一点点真相。 所有事情超出可控范围,是在叶穗清醒后发生的…… 是叶穗,她利用自己的恐惧,一步步埋伏下陷阱,逼得她走投无路。 如果说,她内心存着邪恶,是叶穗,是她拿着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放大了那些恶念。 是她,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操纵! 叶穗微微适应周围的环境,从他胳膊上抬起头,一脸冰霜的江潮感受到她动作,分神朝她看了一眼。 其实跟陈姗姗猜测的一样,叶穗都拿自己当诱饵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为了保护家人,为了有安稳日子过,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是她在步步紧逼。 是她放大了她的恐惧,也是她让江潮亲耳听见人性之恶,在必要关头替她指控对方。 如果没有后续这些谈话。 即使公安抓捕了陈姗姗,她也能在她父亲的操纵下,得到最低的量刑。 可现在不同了,虽然还是犯罪未遂,但她主观念头太过恶劣,而且有这些公安替她作证,法院在量刑上会有所加重。 陈姗姗面如纸金的盯着她。 短时间内,她想通了叶穗的手段。 这是一个局,叶穗拿自身设置的局,她是一个很好的下棋手,洞察人心,步步为营,一步步把自己逼入到死局里。 再无翻身余地! 她太可怕,太可怕了。 被堵在洞里的陈志国的同伙,瞅准时机想要逃跑,可惜他们注定是徒劳的。 江潮带了那么多公安不是吃干饭的,这些人摩拳擦掌,早在他们刚一动作,就出手控制住他们。 陈姗姗此时还处在震惊中,周围公安也是看她是个女同志,一时疏漏。 就是这个疏漏,险些造成大错,只见她拎起脚下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硫酸冲了过来,她眼底满是恨,恨给她下套的人。 也恨这个爱而不得的优秀男人。 “小心!” 叶穗在危险发生的一瞬间,下意识去拉江潮。 但她还有迷药劲没散完。 力道并不大。 动作慢了一拍。 江潮没让她来保护,反手一掐,掐住陈姗姗手腕,另只手拉住叶穗胳膊,把她护在了怀里。 对方手里的东西,就这么落在地上。 这玩意腐蚀性极其强,只是几滴溅在叶穗的裤腿上,就冒着烟把裤腿给烧出一个大洞来。 陈姗姗作死行为,让江潮心头唯一的一点遗憾都没了,从腰上解开手铐,把他铐起来,交给同事带走。 江潮蹲下身子,掀开了她裤腿,本以为天冷她会穿得厚点,最起码里面会有线裤什么的。 但提起裤腿,看见的就只有细腻白皙匀称的小腿肚子,白到发光的皮肤,惊得江潮一下松了手。 知道他是好意。 叶穗难得没打趣他,“腿不疼,我也没事,但江大队长,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陈志国的狗腿子们,为啥会在这个地方挖洞,又为何会在准备强硫酸。 我被带到这的时候,就闻见这味道了,所以最开始,这些东西,不是用来对付我的。” 江潮颔首,视线扫视了山洞一圈,当他看见一个矿灯时,表情突然明了。 “是用在这上面的。” 叶穗不明白。 “二十年前,咱们本土煤矿沿用的都是日被人留下的本多式矿灯,后来又从苏联引进新型矿灯。 那类灯虽然亮度高,但体重,不太受欢迎,所以在69年那会,沪城生产了一种新型矿灯,性能什么的,很受欢迎,最大缺点就是蓄电池部分。” 说着,他指给捡来的矿灯给叶穗看,“初充电时,要将98的浓硫酸配成一定比例的电解液注入,强酸的腐蚀性大,气味儿难闻。” 这么解释下来,她明白了,这是硫酸是用作矿灯的,但是这么个小的山洞,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强硫酸来调配电解液。 除非他们需要大量的矿灯。 但是,这些人又为何要准备这么多矿灯。 他们用来做什么的? 第153章 好狗狗 江潮把她的疑惑不解看在眼里,罕见地没跟她解释,反而卖了个关子,“我有办法查清楚对方用这么多矿灯的意图,你信不?” 叶穗肯定不怀疑啊。 江潮他为啥在矿区名声显赫?还不是因为为人刚正不阿,破案如有神助?但凡到他手里的案子,别管多难,他总能带领手下那批精英还民众一个水落石出。 只要把刚才抓来的男人们审问一下,他们为啥会在这,用那么多矿灯目的是什么,那还不真相大白? 叶穗的想法明晃晃的在脸上摆着呢。 江潮不傻,肯定也看出她的想法,摇头道,“审问他们太麻烦,一来一回费时间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 那他意思是,不回去就在短时间内,破解了她的疑惑?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 江潮也不多说,保持了足够多的神秘,然后食指弯曲在唇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洞外唰唰唰冲进两道黑色的矫健身躯。 原来叶穗被抓之前,乖乖跟乖乖二号就被江潮提前带走,当成秘密王牌,虽说公安隐秘侦查技术成熟,又有江潮保驾护航,但凡事都怕个意外,有它们在,叶穗就算被藏到天边,也能被他给翻出来。 这算是做了两手准备。 而在这次追踪过程里,两只狗子还真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黑虎,过来!” 在叶穗脚下谄媚翻着肚皮的二号乖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吐着舌头道了江潮跟前。乖顺模样差点让叶穗怀疑换了只狗。 不过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叶穗指着它,“半天时间你就给他起了新名字啦?狗主人呢?意见就不重要了?” 江潮面对她质问,罕见的避而不谈,只是拍了下它脑袋,又拿先前发现的矿灯递到两只狗跟前。 “闻闻,带路。” 两只狗围着矿灯嗅了一会儿,紧接着就往外跑。 “这就行了?” 江潮没回应她问题,反倒问她现在咋样,能不能走,叶穗咬牙,“能,有啥不能的!” 这些人是陈志国的喽啰,他们在这一带活动肯定是经他授意的,而这些不学无术的,一定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叶穗比任何人都希望父女俩倒台,眼下好不容易有线索了,她怎么可能拖人后腿。 拖着两条发麻僵硬的腿,努力跟在他身后。 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又是残酷的,山路崎岖难行,她先前扭伤的腿脚又隐隐发疼,走了十来分钟后先前豪情壮志荡然无存。 她看着江潮,咬唇不说话。 江潮看了眼频频扭头等待的狗子,又看了下朝他投来心虚讨好眼神的叶穗。 挫败的揉了把脸,轻车熟路般蹲下身子,认命一般道,“上来。” 叶穗矫健地爬到他宽厚的背上,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其实我还能坚持坚持,这不是怕耽误江大队事嘛。 也就是咱大队长人敞亮,一心为了我们群众,不然换成别人,哪儿愿意受这累啊。” 叶穗这人,一高兴就好哄人,小嘴叭叭叭,啥好听话她都能往外说,一个优点她能编出几十个花样来说,假是假点,但真真假假,不过分媚俗,听得也让人心里痛快。 江潮走了半天一琢磨不对劲啊。 仔细算下来他都背人多少次了。 而且每次她都哄着人,说着好话,自己还怪受用,在脑袋里转了两圈,找到了跟他相似的原型,他这不是磨盘前蒙眼拉磨的驴吗! 叶穗她放了跟胡萝卜在跟前,一个劲吊着他呢qqnew “安静点,要不下去。” 嘴角扬起的笑意又垮了下来,吓唬人嘛,就作势要把人放下,本来是想让人老实点的。 谁知她当了真,胳膊上用力一抱,勒住了他脖子不说,两腿还紧紧夹住了他的腰。 “咳咳……” 江潮被勒得差点翻白眼,拍下她手臂,背上的人歉疚赶紧松了些力道,“看你,没事老逗我干啥,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气的江大队长抿嘴不言语,把脾气全发泄到脚下,在崎岖山路上还走得飞快。 没一会就看见两只原地等待的狗子。 叶穗被放下来后打量四周。 眼前就是寻常山壁,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狗子的嗅觉又不是假的,它们不停地嗅着,扒拉着山壁,以此来提醒主人。 “那些人来这干什么?” 这个地势高,风景不错,可因为她见惯了巍峨大山跟未经雕琢的风景,并不觉得这处景色跟他们来时的一路风景,有太大区别。 当然,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周围怪石嶙峋,山势陡峭,站在这个位置,真有种神清气爽,一览众山小的快意。 她在欣赏风景的时候,江潮又摸又敲,还真在一个枯草掩埋的地方,敲出空鼓声。 叶穗识相的赶紧过去,帮他扒开周围覆盖的土还有植物,上层覆盖之物没了后,一块巨大石头又拦住了去路。 不过这次可难不住江潮。 周围找了两根手臂粗的树干绑在一起当杠杆,两人耗了不少力气把那块挡得严严实实的大石头翘开了。 通道打开,洞里温热带着泥土的气味儿窜进鼻子里。 他们在外面站了好久,等到里面空气流通了这才进去。 太行山脉嘛,山体内部大多数都是石灰岩,这个被掩埋的山洞面积,是刚才那个五倍之大。 虽然那些人很好地掩盖了活动过的痕迹,但细心点,还是可以在地面找到燃烧过的火柴棍以及抽完的烟头。 又找又摸索,没有什么机关跟通道。 叶穗摇头感慨自己看小说看多了,一点不贴近现实。 “要是没点什么猫腻,那些人挖这么大的山洞做什么,总不能是用来储存粮食的?” 刚站在山顶往下看,方圆十里都没人家,从十几里地之外,拉粮食来这里,兴师动众的,他们才是疯了。 可不是运粮的话,出动这么多人,耗费这么大精力,挖个洞穴干啥,来玩? 开啥玩笑呢! 两个人意见统一,在周围不停探寻,但就这时候,乖乖突然围着她嗅了好几下。 叶穗一喜,难不成她身上有啥线索? 满心等待它找线索的叶穗,一动不动,任由乖乖站起来,前爪趴在她腿上,一个劲嗅,一个劲的扒拉。 谁知这玩意叫了半天,见她还不理解,直接开咬她出来时背着的布包。 里面有她妈早上装的水还有用水鸡蛋还有面粉蒸出的鸡蛋糕。 一来二去,叶穗明白了,这玩意哪儿是给她提供线索。 分明是饿了,来找食儿吃了! 白浪费她感情。 叶穗掏出来压的扁扁的,跟她一样多灾多难的鸡蛋糕,作势分给两只狗子。 但刚得了新名字的黑虎可等不及,见乖乖在她跟前坐着,一脸期待,以为是要给它开小灶。 这时刻争宠,争吃的家伙能忍?跟阵风似的,朝她冲来。 毛孩子想跟她玩一下,但它忽略了如今它的力气还有冲撞过来的力度。 这一跟头袭来,叶穗直接被它撞到山壁上,背后颤抖的力道让她身子跟着震动起来。 但是很快,她就看见急速朝她奔来的江潮眼中,满是惊慌。 这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背后山壁坍塌的碎屑落到身上,而她也因为惯性,身子一倒,直栽到后面那个她看不见,但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洞中…… 第154章 发现的文物 即使江潮脚底生风,飞似地朝她扑去,但到底是在现实世界,他再快也快不过惯性。 更不能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千钧一发拉住她,然后将她抱在怀里,护着她从高处滚下去。 倒是先前守着她的两只狗最先反应过来,在没咬住她衣服,让她倒在黑洞后,第一时间里这纵身一跃,跟着下去了。 叶穗是在感觉到失重感希来时害怕的。 但这种惧意只有片刻,因为很快她身子就落在柔软的地方,在柔软中翻滚到地面。 几乎是刚稳住身子,江潮就随之赶到她跟前,在两只狗一声高过一声的关切声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时身子紧绷,不敢去触碰她。 叶穗晕乎乎坐起来,先看了下身上的泥土,又看了下摔落的地方。 那是一坐七八米高的松软土山,看来是有人先前在那挖掘过通道堆砌起来的。 没想到误打误撞下,倒救了她一命。 要不然直接从上面摔下来,最少也得骨折。 推开聒噪的乖乖跟黑虎,她捏了捏胳膊腿,轻轻活动了下,还好没事。 跟江潮说话,他老半天没吭声,推了他一下,这人僵的没反应了,一看就吓得很狠。 看对面的男人真吓着了,她也不耍那点小聪明了,蹲在他面前,双臂尽可能的伸开,怀抱但没触碰到他肢体的姿势。 虚虚地将人抱住,并且轻轻拍他后背安慰。 说实话这么多次接触下来,说他对自己没一点不同,打死她都不相信。 特殊是特殊点,但这份特殊有喜欢的苗子,又不足以达到爱意,好像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惋惜,但叶穗不也刚理清自己的感觉,她不能太快提醒,以免吓跑了人家。 不急。 共和国的军人,即使转业回来,但钢铁意志是刻在骨子里,今天这一幕是彻底吓坏了他? 叶穗双臂揽住他后背,轻轻地拍着。 两只狗这会也识趣的,没有打扰这难得静谧一刻。 年轻男女此时保持着安全距离,互相鼓励,感受到他身体以极快的时间恢复回来,叶穗才遗憾得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是另外一片空旷的天地。 如果不是狗子意外一扑,她冲不破那层掩饰极好的山壁,这一处空间,永远都不会展露在世人眼前。 滚落的矿灯就在脚下,刺目的,洁白的亮光像一条直线,直接打在山洞里。 在这种情况下,跃入到她眼帘的是一个横眉冷竖的雕像,它青面獠牙,那双眼睛活灵活现,直直盯着她。 像是透过这个皮相触到她灵魂,天灵盖上嗡嗡作响。 “啊!” 在那一瞬间,叶穗收紧手臂,突破了先前安全距离,死死地抱住了江潮。 不是故意占便宜,是真怕,刚刚一眼扫过,她看见大大小小装着佛像的造像龛,无一例外,那里面全是这种造像。 那种东西好像有魔力,刚刚只是跟它对视了一眼,神智好像被抽空。 整个人在那一瞬都恍惚起来。 她死死抱着江潮,脸伸到他的脖颈,感受着他的热度,粗糙的皮肤,同样也感受到那人身子的僵硬。 那人贴得这么紧,恨不得把自己融入到自己身子里,自然而然地,也能感受到她胸口柔弱的起伏。 这对男人是考验。qqxδnew 打算用些力气把人拉开,但感受到她身子的颤抖,暂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捡起地上的矿灯,抱着叶穗,江潮想要看看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一幕,能把她吓成这样。 这一看,饶是见多识广,江潮也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在这些优质的石灰岩中,是一个完整宽阔的石窟,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山壁上,有摩崖造像、有形状各异的佛龛造像,还有大量的刻经、题记。 华夏文明幽幽五千年,多少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珍贵文物,优秀传承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但也有先辈用他们卓越的智慧,傲人才华将那一切瑰宝,用雕刻绘画的方式,记录在竹简纸张以及自然的鬼斧神工中。 他们此时站的地方,就是古人留下文明的遗迹。 大小造像、裂龛、装饰,窟壁上的华丽雕刻,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杰作。 “叶穗,不要害怕,抬头看看,这是未曾面世的石窟。” 这些珍惜文物,文化遗址,放到以后是要被政府接管,专门弄成风景文化区,拉小绳收门票才能观看的地方。 叶穗狠狠摇头,并非是她胆小。 刚刚那一眼,跟它对视时那种森然跟恐怖,是从骨子里传来的,只是短短几秒接触,她的灵魂都像要被吸走。 江潮说,从石壁上内容跟字迹来看,这个石窟的历史,最起码可以追溯到北齐。 这种历史传承下来的东西,有时候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好像经过历史跟时间的精粹,真有种超出自然地魔力。 她一个孤魂,怎么敢在这种没开发的地方造次跟不敬。 江潮以为她是小姑娘,胆子小,就没勉强。 害怕两只狗对文物造成损害,勒令它们在土堆旁呆着不许动,他则大致检查了一下。 这一看,简直触目惊心。 这些造像应该很完整的,但到处都有凿刻过的痕迹,好些雕刻华丽的造像,这会已经不再原处。 只有几个凿刻坏的造像,空洞的望着先前同伴所在的地方。 江潮没有心情再欣赏这些文物了,因为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回市里,去报告上级文物失踪。 并且还要市里省里的相关单位打电话,让他们尽快派专家来,查考石窟年代,并且尽快修复好这些被损的文物。 这是属于全人类的宝藏! 这一场追踪下来,本来是想抓捕几条小鱼,谁知会牵扯出这么一桩大案。 先前绑架叶穗的那些人,为何准备那么多工具,又为何吃喝都在深山的原因找到了。 因为他们在破坏转移文物,因为他们已经被眼前利益,蒙蔽了理智! 眼下这些人要抓,他们背后的人也要抓,陈志国作为他们的老大,这事说跟他没关系,谁信啊。 可是这些被盗走的精雕跟佛像去哪里了? 如果有人买走的话,是流传到国内的收藏家手里,还是像是在民国、解放前那样,流失到了国外? 第155章 她有神经病 下山后,二人马不停蹄的忙活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做口供的做口供。 果然,上面对这件事特别重视,江潮电话没放下多久,市里来人了,这些人屁股没坐热,省里又乌拉乌拉来了好些人。 因为只有江潮他俩知道石窟位置,所以大部队一到,他就带着省里的文物考古专家们过去了。 叶穗做完笔录也要回家,折腾了一天,这会天已经暗了,刚出大院儿,就见斜对面传出时明时暗的红光。 她长了个心眼,没过去。 倒是陈志国看见她出现,急忙熄掉烟头,低头哈腰地朝她走过来。 往日不可一世的男人,这会也弯了腰,降低了姿态,以前见她眼神不怀好意。 现在呢? 变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几个钟头前她闺女刚刚被抓走羁押,现在就得了消息,还来这堵她,消息也怪灵通的。 “叶同志受了委屈了,忙活了一天还没吃饭,给个薄面一起吃顿饭,顺带咱们再讨论一下假领子生意的事。” 大门外停着一辆车,他见叶穗没拒绝以为是同意了,殷勤的打开了车门。 “陈主任,如果是讨论你女儿绑架的事,咱们就没继续谈的必要了。” 他那点心思路人皆知,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公安掌握了他的罪证,还在乱蹦跶呢。 陈志国表情僵在脸上。 “别啊,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你体谅一下,她就是一时冲动才犯了错,我回去教训一下,押着她到你面前磕头认罪,你扇她巴掌,哪怕卸她两只胳膊都好,就是别赶尽杀绝,不要追究她让人绑架你的这件事。” 半天时间,他就苍老了不少,这会恨她要命,却又不得不弯下腰,低下头颅,为疼爱的女儿找理由借口希望自己能网开一面。 当然,知道口头道歉无法表现出诚意,他又从车里掏出一皮包的钱。 一张张大团结绑在一起,散发着油墨香气,叶穗瞥了一眼,估摸着这个数量,少说有四五千块。 “只要你不追究,钱都是你的,供销社假领子生意全让你一人做,我保准不刁难。” 叶穗冷嘲一笑,陈姗姗要不是有她爸娇惯,平时一出事就拿钱来摆平,没准还不会这么胆大包天。 犯下这种大错。 老话常说,惯子如杀子,要不是他纵容,眼下也不会如此。 可惜啊,他都快倒台了,还这么辛苦的给自己孩子擦屁股。 “我好奇问一嘴,即使我这松口了,你要怎么说服江潮,他可是软硬不吃的。” 听她这么说,陈志国以为有戏,忙道,“这就简单了,走正常司法程序。 但我请来的律师会把姗姗说成是精神病患者,咱们国家在57年的刑罚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是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的,不负刑事责任。 你没受伤,姗姗有这个身份保护,她就可以避免司法审判,我再稍稍操作一下,她就能出来。” 在国家刑罚中,存在最大争议的是有关精神病的范围,而且眼下不健全的法律条文,让更多人有机会钻法律漏子。 精神障碍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复杂、含糊的问题,涉及意志、大脑,带有一定神秘性。 另一方面,刑法中所使用的辨认能力、控制能力或者无责任能力,也不是医学上所使用的概念。 所以到时候很容易扯皮。 陈志国在第一时间就为女儿想好了退路,律师把相关的疾病证明都准备好了。 眼下就叶穗这麻烦点。 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难度,把女儿送到监狱她是痛快了,但能得到什么好处,有捧着这么多钱痛快吗? 再说,她不是没事吗! 把钱递过去,陈志国自认为全部办妥,表情轻松不已。 叶穗推开那袋钱,“抱歉,得让你失望了,钱我不会收,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看你爱子情深,又是病急乱投医,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我就要报案说你拿钱贿赂我改口供!” 这钱是赃物,等他垮台了还得回收,她收了才是惹一身骚,再说了,她压根也没打算原谅陈姗姗好吗? 陈志国他私下买卖油料作物,还涉嫌窃取买卖文物。 高低不得吃枪子啊。仟千仦哾 这会儿她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最好以后再也看不见这个秋后的蚂蚱。 接下来的几天,叶穗安静的在家呆着,跟她猜想的一样,这两天市里有不小的动荡。 先是集体的油料作物被私藏转移的事爆出来了,引起了民众愤怒,接下来就是在周围发现的这个石窟引起了轩然大波。 跟江潮先前说过的一样,这个石窟可以追溯到北齐时代。 而且,除了他们当时发现的那个最大石窟外,还在主峰,主峰偏南地区,发现了另外几个石窟。 总算下来,差不多有七个石窟。 听人说,最大那个石窟叫千佛洞的,恢弘至极,里面的石壁刻画,浮雕,造像是最多,最有考察价值的。 不过可惜的是,新发现石窟里的佛像跟造像雕刻,跟江潮他们看到的一样,无一例外被窃取了大半。 省里来的那些专家在确定了他们的年代、历史价值以及文物考察意义后,当场晕过去两个。 看见千佛洞塔柱上方的那个墓穴,陪葬物跟这那个精湛的石棺都消失了。 那些专家团队里,又有两个跟着晕了过去。 十年光阴全都浪费,考古的新生力量断层,这会重出江湖的都是些头发花白,干了一辈子文物考察修复的前辈。 他们看见好好的文物被霍霍成现在这幅样子,就问一下,能不懊悔,能不痛心疾首? 市里领导们也怕老前辈们在自己地界出个什么意外,赶紧把人拉回来。 配了医生开了好些药,一天三遍的量着血压,就这也拦不住他们,稍稍修整了下,又奔赴到‘战场’上。 叶穗这几天也没闲着,做假领子,还要去公安局,配合做笔录,去了几次没见到江潮。 不跟人打听,她也知道江潮这些日子忙的要死。 文物失窃,作为首先发现者,外加他在公安系统里的响亮名号,找回来的任务非他莫属啊。 时间一天一天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她发工资的时候。 就在租来的小院里,在缝纫机前,叶穗看着面前一张张难掩喜悦的面孔。 双手把工资递过去。 期间不忘谦虚说着辛苦了。 “叶姐姐!” 董二妮捏着一张报纸匆匆跑进来,一嗓子喊得整个院儿的人,都看向了她。 第156章 死刑 大冷天儿,这姑娘竟跑出了一脑门汗,马红梅捏着刚到手还热乎的八十块,罕见的没骂闺女。 “怎么了?” 见她着急,叶穗起身迎她,小姑娘跑到她跟前,捏着报纸气喘吁吁道,“你上报纸了!” 啊? 啥情况?啥时候? 她怎么不知道? 她打开报纸,报纸上刊登的照片,不是她是谁,只是照片内容是那天被绑架回来后。 她满脸风霜一身狼狈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站在矿公安局院子里的样子。qqnew 现在的报纸,作为外界获取消息的主要媒介,是百姓中最畅销的东西。 叶穗以前上过报纸。 但那是省报,而且刊登的只是一篇文章,上面有她的名字,工作单位,但是没她的照片。 这次不同,那天不知是谁照了一张相,用在了‘北齐文物重见天日,华夏儿女无畏艰辛,再创辉煌历史’的文章一侧。 报纸跟报纸级别不同。 上次她不露脸上的是省报,是省级政府主办的核心报纸,但是这次呢? 是国家一级核心报纸,算得上如今最权威的报纸了。 这种报纸,往日都是传递国家代表大会胜利闭幕,全国代表大会委员讲话。 为遭受迫害的同志昭雪,某省为一批受迫害教师恢复名誉,某地某处某单位战天斗电,产量勇创高峰。 某某联合会友好访华,某某总理会见某国代表,引某国外中央机关刊物发表的文章。 在这种地方,跟这种伟人共同占用一个版面,还是以这种疯丫头样子出现。 试问,谁能受得了这种打击? 而且,这还有对比啊,江潮大队长分明跟她一样跋涉了一天,又饿又累还狼狈。 但咋到照片上,就成了他面容坚毅、身姿挺拔? 两相对比,对面的她就像刚逃荒回来的小媳妇,形象天差地别好吗! 叶穗生无可恋时,周围那些婶子大娘沸腾起来。 “天啊,小老板出息了!” “是啊,都能跟大领导还有外国人一起上报纸了!” “你看她这样子多喜庆,大红色毛衣,大粗辫子,跨着大书包,一看就是咱们工人的孩子!” “是啊是啊,多好看,多精神,多朴素!” 叶穗捂着胸口一脸心肌梗塞的模样,但在别人眼里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看看叶穗高兴的都快晕过去了!” “红英姐,快别愣着啦,快去买报纸好让你家男人看看啊,我要是你们啊,这张报纸得保存一辈子!” 啥? 当全国群众的面丢人了不说,还要去买报纸,把它永久保留下来? 正要拒绝呢,她妈早就跑没影儿了。 算了,都这样了,爱咋地咋地,正巧这会发完了工资,叶穗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她的内容照片是在第四版上,第三版还放了一个老熟人陈志国,距离上次已经有好几天了。 这段时间,足够公安调查抓捕,因为他的性质太恶劣,吃花生米是板上钉钉的。 那张照片上,是他矮胖身子被高大的公安制服的模样。 可能是知道大势已去,就算是在黑白照片上,那张胖脸上的惊惧跟恐慌还是一览无余。 他之所以能上一级核心报纸,是因为贪污,侵占集体资源,女色交易,破坏走私文物。 案件太大,性质太恶劣,所以才有这个结果,一级报纸刊登,多少也是为了敲打其它蛀虫的意思。 你看,这算不算造化弄人。 前段时间,他还不可一世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她闺女利用他爸的势力,为非作歹。 可转眼呢? 他就落得一个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陈姗姗以前还有她爸替她周旋,走关系,现在呢? 他都自身难保,谁还能去牢里捞她。 世上冥冥中,好像有定数,她们是仇人不假。 偏偏,他们上了同一张报纸,还是同一天的版面,可惜,一光荣一可耻,一喜一悲,命运分道扬镳,从此天差地别。 叶穗感慨了两句后,倒也没放在心上。 让她没想到的是,晚上到家,他爸果然买了报纸,把她跟江潮所在的那版剪下来,跟上次省报发表的文章、还有他们家的全家福一起夹在了相框里。 这就够羞人了,家里来一个邻居,他就拿出来炫耀一下。 叶穗看见江潮也在,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她隐藏的那么好,难道她爸看出了她的心思? “爸,你挂他干啥?” “嗨,你们照片在文章中间放着,剪掉他文字就不连贯了,你跟他关系不是挺好? 等老了还能一起看年轻时候模样,多好!” 行。 ………… 上不上报纸的,江潮对这种事一点不关心,连续多日走访调查,有用消息寥寥。 兜兜转转还是得把关注点放在陈志国身上。 文物的消息真真假假,还没线索。 但是陈志国这些日子做了什么,有什么打算,到调查了个大概。 为啥他着急把闺女捞出来,又铤而走险弄那么多油料作物,原来他早就打算好携带全家出国! 他太自大了,想着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护照,出国的手续又全都办好了。 就想在临走前使劲捞上一笔,从此逃出国,享受美帝国主义土地上的甜美空气,再不回来。 如果不是发现了那些油料作物,锁定了他,如果不是陈姗姗没沉住气,绑架了叶穗,没准真让他跑了。 陈家没有海外关系,出国手续不会办得那么顺利。 这也从侧面来说,陈志国跟外国势力有联系,那些文物之类的东西,八成是经由他手,交给了国外势力! 陈志国是特事特办,又跟国外有关系,直接是死刑,现在被关在先前江潮试验过漏洞的那座监狱里。 好些审讯经验丰富的公安,都没从他嘴里得来一星半点有用消息。 上面已经专门派调查小组来了,都没撬开他的嘴,这些专家,公安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能不着急? 耽误一天,甚至是几个小时,都有无数祖宗留下来的瑰宝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被运输到南洋,以及其它国家。 这些东西,会在几天几夜后,远渡重洋,到欧洲亚洲其它国家,到拍卖场所,到他们的博物馆。 成为他人霸占的财物,珍宝。 这是损失,更是耻辱。 所以江潮不得不面对他,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挖出国宝的下落! 第157章 我招,我招! 连续多日搜查取证,江潮几人满脸疲惫,下巴上青青一茬胡渣,眼眶深陷,眼里血丝弥漫。 此时他夹着文件袋,呼啦一下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被拷在里面的男人掀开眼皮子看了下这个方向,见到是他后,又无所为的收回视线。 拉椅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格外刺耳。 江潮一屁股坐下,就听见那人说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别管那些公安怎么拿民族大义来压他,都无济于事。 他现在已经是死刑,不可能有转圜余地,但是他还有媳妇,有老人,有女儿。 只要他闭口不言,自己家里人就能有一个好的将来。 那些同伙就会替自己安顿好她们。 “陈主任的本事,我充分见识到了,老生常谈的话,再说也没意思,我这次来这,就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qqnew 说完,把面前的资料扔他面前。 “你迟迟不说,是想着那些人给你找的律师,给自己女儿做无罪辩解,等她出狱后,再由那些人,送到国外去,可惜,你算盘全都打错了。” 这两天江潮准备的,就是将他一击即中的资料。 对方给他请来的律师,是港城那边专门处理绑架案的大状,给自己当事人做精神方面证明,然后利用法律漏洞,减轻,或者为当事人做无罪辩解。 他确实是成功了好多次。 “这次不巧的是,他如法炮制,给当事人做无罪辩解时,被受害者有精神疾病的家属捅伤,连续八刀,刀刀致命,现在虽然还没断气,但是蹬腿是迟早的事,怎么,这样的人,你还能指望的上?” “再看看你媳妇,这会已经拿了你的财产,跟她相好的,远走高飞了……” 陈志国飞快捡起来散落的照片。 看着上面俩人手拉手,笑容满面的二人,戴着手铐的手上,微微颤抖。 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原配,他媳妇在生下姗姗不久后就死了,但是俩人结婚二十年。 二婚后他们夫妻一直没孩子,媳妇也一直把姗姗当成是亲生的。 这么多年,一家和睦,是外人眼里的幸福家庭。 可是她怎么会,背地里有了男人,还不管姗姗了呢? 男人可以在外花天酒地,但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媳妇在外胡来,给他戴绿帽子。 “这个律师被刺,已经有半个月有余,可是陈姗姗出事,不过也就十天多? 试问,那些人明明知道律师无法前来,为啥还要诓骗你,给你希望? 是不是他们一早就打算了,要让你做替罪羔羊?眼下,你媳妇卷着你的钱跑了,你闺女又身陷囹圄,你自己呢?还是死刑,一家子都奉献出去了,能得到什么?” 江潮要的,就是要打击对方的所有希望。 让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吐露出隐瞒的真相。 “我可以说……” 抱头痛哭的男人这会双目猩红,朝着他疯狂大喊,“但是前提是你们要放了姗姗,放了姗姗我马上把一切都招出来……” 他在国外还有一笔资产。 只要女儿能出国,就能重新开始。 “抱歉,这个交易不能成立,她犯了错就必要接受惩罚,你现在拖沓了那么多天,对方说不定已经把国宝全部转移了。 你现在坦白,那些消息能不能派上用场还两说,别把自己位置放的太高。 给别人铺路,完美牺牲自己,你这个棋子,还真是当的称职。” 说完这一切,也不再看他,踢开椅子往外走。 刚到门外,他同事就要说话,但被江潮及时制止,二人走过了长廊,才敢大声说话。 别人审问,是恩威并施,但不管怎么说,都在逼问线索。 但江潮呢,一脸你爱说不说。 要他破罐子破摔,真闭口不谈了,那怎么办…… “他不会的,这种人聪明的很,知道咱们有求于他,就会越发坚定外界进行的顺利。 以为他占据主导地位,心存幻想,就会不配合,讨价还价。 但是当咱们把他所有的后路切断,让他知道现在只有我们能依靠,才会降低姿态……” 律师辩护没戏,女儿后路断了,他老婆带着财产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你说,陈志国还能这么淡定为别人做嫁衣? 他不会的。 果然,在里面传来一阵痛苦绝望的呐喊后。 陈志国戴着脚镣,扑在大门处,声嘶力竭的喊着,“来人,我招,我全都招……” 至此,大家心头的大石落下,纷纷朝江潮竖起大拇指。 ………… 却说此时,刚从南方回来的陈宝兰,正在狼吞虎咽的吃饭,这碗还没吃完,眼睛又盯着新端来的一晚。 可把她姑陈秀丽新心疼的不行。 “慢点,慢点吃,锅里还有呢,够你吃的,你先说说怎么回事,不是说去南方发大财了吗? 这才多长时间,你咋就狼狈到这个份上了?” 出去时还好好地姑娘,这会饿的皮包骨头,刚要回复她的话就被噎住了。 面红耳赤,一个劲的在拍着胸脯。 “喝水,喝水……” 她端来一碗面汤递给侄女,她接过碗,大口喝了好些,这才把窒息感压了下去。 一顿饭,满满两碗面,一海碗水,这还不过瘾,还要再吃,吓得陈秀丽赶紧拦下。 再吃肚子就炸了。 给她顺气后,急急追问去南方咋样。 要知道侄女临走前,自己还把攒下的二百块私房钱塞给她了,说是入股,以后要还她的。 不说这个还好,提起这个,陈宝兰又想哭了,她看到的那本书上写的真切。 那上面说,这是个遍地生金的时代,随便做点小生意都能成功,她去南方前想着先做点吃食上的小买卖。 但她不会做饭啊,就雇了个厨子做包子生意,刚开始还行,每天做好包子了,去车站门口卖,平均每天能挣上五块钱。 但好景不长,刚挣了几天,厨子跑去单干了,而且因为她贪便宜买的肉质量不行,有好几个人吃了拉肚子,没少找她的茬。 包子生意干不成了,她直接去南方做生意。 听说南方那边已经改革开放,条件也相对宽松些,书本上的原主,也是去南方批发了大量衣服,来北方贩卖。 北方有多缺衣服,她再清楚不过。 好,南下批发衣服。 可谁知道,到那边了,找到了一个自称为制衣厂老板小舅子的男人合伙做生意。 她把钱全都投进去了,男人却不见了!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是被人骗了,那人压根也不是什么小老板,接连受挫,钱又赔了个底朝天,连回家的路费都没。 后来还是自己藏在拉煤火车上,才回的家。 当然,她不会承认一连串的失败,是自己蠢,她只会把这所有的不公,归咎于社会的黑暗。 姑侄俩抱头痛哭。 就在陈宝兰哭的泪眼婆娑之际,一张报纸上的熟悉面孔跃入眼帘。 她扯了扯姑姑的袖子,结结巴巴道,“姑,姑,你看……” 第158章 亲妈上门 前两天发了工资,叶穗盘了下账,最近生意摊子铺的大了,支出虽增多了些,与此同时,利润也增加不少。 陈志国进了大牢,但假领子生意没有马上被砍。 虽然是迟早的事,但能挣一分是一分。 最让人发愁的是,原料稀缺,棉一棉二棉三库房里,被她的人翻了个遍。 外镇的供货商,也不能提供太多的布料给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来这个生意坚持不了多久。 遗憾是有的,但是假领子跟衬衣的生意,差不多给她挣了一千八百多块。 本来就是阶段性的生意,也不能太贪心不是? 而且她有了新的目标,正在想法子,把棉二跟陶瓷厂中间的那个小厂房给盘下来。 按着冯厂长的意思,她在写申请书。 重大贡献,她已经有了,钱的话,手里差不多有二千多,加上先前从张起山那边诈来的八百块。 差不多三千了,三千作为启动资金,她觉得应该可以试试的。 在这节骨眼上,棉一的干事来了,就是跟她一起把假领子销售到外面的王平。 “王大哥?” 男人满面红光一脸笑意跨进了院子。 托她的福,这段时间挣到了上班两年的工资,见到财神爷,他可不得态度好点? “您怎么有空来了?”叶穗搬来椅子示意他坐。 “哎,您字咱们可担不得,你上了报纸那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祝贺?” 俩人乐呵呵,你来我往一阵,男人这才说出来意。 “妹子,我提前跟你提个醒,陈志国那事,供销社已经做出处理,你假领子质量不错,但受到他影响,八成要被砍。” 供销社这边生意他没沾染,好端端提起这个,估计还要有后续。 “现在原料也不多了,哎,说起来也惭愧,先前给我提供布料的哥们,眼热咱们生意,自己也动了心思,非要拉我一起干,我劝不住……” 叶穗明白话里含义。 隔壁市的人,是要甩开她单干,王大哥过意不去,所以来跟她商量了。 这也没什么,自己有原料,谁能不眼馋这个生意,她刚开始有大批原料,不也没给别人分一杯羹吗?仟千仦哾 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自己本来就干不长久的生意,何必扒住别人不干? “王大哥,你放心道理我都懂,你隔壁原料充足的话,我就不干了,小打小闹没意思,你们可以开拓这边市场,别顾忌我。” “这怎么能行?!” 好像是要把她赶尽杀绝似的。 叶穗是谁啊,她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跟她作对的,你看哪个有好下场了? 王平站直身子,因为紧张,脸蛋都颤抖起来。 叶穗拉他坐下,好脾气道,“我是说真的,咱们都是熟人,这生意谁做不是做,往后妹妹有难处了,别忘了提携妹妹!” 磨了一阵嘴皮子算是把他说通了,王平这人也讲义气,当下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小碟大团结。 “这是八百块钱,算是哥哥对你的补偿……” 话虽没到明面上说,但二人明白,这算得上是买断跟补偿钱。 你看,叶穗多精明啊。 明明是自己做不下去的生意,偏偏几句话就把矛盾点转移,说的好像是她委曲求全,成全了他们。 这不,钱都来了? “这多不好意思……” 叶穗扭捏的没拿。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想让哥哥晚上睡得着就收下,不然以后我咋有脸见你。” 假领子生意多挣钱他太清楚,他们拿叶穗的成品到处去卖,挣的比叶穗还多。 小舅子手里有货源,非要撇开她自己干,如果用上自己的人,自己的布,利润会更大。 这八百给的真叫值。 叶穗佯装为难犹豫,半天才收下钱。 俩人相视一笑,没有硝烟的把事儿解决了。 积蓄增加八百,距离目标更加进了。 ………… “就是这?” 家属院里,两个女人一路打听着终于到了目的地,陈秀丽嫌弃捂住鼻子,都说她出息,有出息怎么还在这破屋住着? 陈秀丽忘了自己当初多稀罕这小破屋了。 连着拍了好几下门里面才传来动静,陈秀丽递给侄女一个眼神,二人脸上同时露出谄媚笑容。 李红英开的门。 但见到二人后,笑意僵在脸上,叶穗的生母对她而言,就是悬挂在头顶上明晃晃的刀。 不定时,就会砍下来。 所以见到她,自己怎么可能笑的出来。 “你不会说话,不用在面前瞎比画,看不懂,我闺女呢?叶穗呢?好长时间不见,可想死我了!” 叶穗正在屋里润色计划书,隐约听见院内传来动静,刚出屋儿,迎面一个表情夸张的女人,朝她冲了过来。 一口一个孩子,一口一个闺女叫的亲热,叶穗费了好大力气,把人推开。 “大姨,你谁?” 时间隔的太久,这个人都快被她忘干净了。 而且印象里的陈秀丽,无法跟面前这个脸蛋黢红,身材走样的女人联系起来。 其实这事说来话长,上次她闹了那么一出,揭出陈秀丽贴补娘家,一直填那个无底洞后,张起山就不把钱交给她了。 儿子跟娘家时不时跟她要钱,加上又把私房钱给了侄女,她缺钱缺的紧,不得已,只能下地干活挣工分。 农活劳累,加上她也没钱买擦脸油,这不就沧桑衰老起来。 跟一边站着的,生活愉悦,家庭幸福的李红英来说,简直天差地别。 陈秀丽没在意容貌上的事。 眼睛贼溜溜转,看向小院里的摆设,窗台上的收音机,墙角的自行车。 还有屋儿里的缝纫机,墙下挂着的腊肉,心里别提多难受。 这本来该自己的! 见叶穗又说出那种冰凉的话,她惊声道,“叶穗,我是你妈妈呀!” “别逗我笑了,我妈在那,你是哪位?” 其实已经认出了,但她故意说不认识,见她一个劲解释自己,叶穗这才不耐烦道。 “是你啊!上次已经说明白了,断绝关系,你又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不怕我去揭露你们了?还是说,找到了替罪羔羊!” 因为有替罪羊,所以才不怕自己吗? 说到这个,叶穗神色一怔。 再看对面女人得意神色,她恍然大悟。 张起山造假,是被人指示,背后有保护伞,再联想最近陈志国被抓,而他也是供销系统的。 难道说…… 千算万算,百密一疏,好不容易绊倒了陈志国,没想到便宜了这家人。 亲手给他们找了个替罪羊。 陈秀丽美滋滋儿。 “你是我亲生的,到哪儿都是我有理,叶穗,以前你闹点小脾气就算了,往后,咱们母女好好的。” 她眼里的算计盘算真以为自己不知道? 不过…… 叶穗在她笑脸中,逐渐贴近她,轻声在她耳边道,“你在为有替罪羔羊庆幸,但是你知不知道,那只羊,是被谁撸下来的?” 第159章 救人 声音轻柔看似没威慑力,但这种调调儿传进耳朵,不免令人令人毛骨悚然,她缩着脖子问,“谁,谁?” “我啊!” 陈秀丽错愕神态一闪而过,害怕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嘲笑,她捧腹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半天才擦掉笑出的眼泪,语气轻蔑道,“不是你亲娘看不上你,说大话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分量?陈志国是谁,你又是谁,他没败落前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要想吓唬人,下次找个好点理由……” 陈宝兰跟着笑起来。 俩人样子很欠揍。 李红英看不过眼儿,正要解释时被女儿制止,叶穗抱胸看向她们,在她注视下,俩人想起来意,逐渐停止笑声。 陈秀丽语重心长道,“你别把我当敌人,妈是知道你在做生意,担心你经验不足,容易上当受骗,才来帮忙的。 母女同心其利断金,我再差,也比你养父母靠谱啊,挣的钱我先帮你拿着,等你结婚全给你当嫁妆带走。” 之前她打听过,这假领子生意老挣钱了,自己说帮忙等时间长了,生意不落到自己手里了? 陈宝兰没吭声,但眼底的贪婪不要太明显。 叶穗会同意吗?要是不同意的话,该用啥手段,让她同意呢?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叶穗,竟然点头了!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再看,那人脸上还是顺从。 李红英愣住了。 下意识拉女儿。 陈秀丽哪儿能让人破坏她的计划,赶紧推开她,笑得跟朵狗尾巴花儿似的哄着她。 “想明白就好,别人再亲也是表面,天底下只有亲妈无条件疼你,走,带妈去你干活地方看看。” 叶穗拦住猴急的她。 “妈,我没跟你说实话,这段时间我在忙其它要紧事,假领子生意,我转给邻居了,一会我把你引荐给她。在这只要不太懒惰,一个月五十还是能拿到手的。” “啥,交给别人了?” 陈秀丽傻了,这么挣钱营生交给别人管了?这死丫头脑袋被驴踢了,她跟钱有仇? 想骂人,时机又不对,陈秀丽压抑着情绪,“你别被人骗了!”qqnew 叶穗一脸你说得对,是我大意是我粗心的懊恼神色。 “妈你要提前一天多好,来也不会被人占了便宜,可惜我收了人家三百……” 听出她暗示,陈秀丽惊喜,“这么说还她三百就能收回来生意?” “是啊,但那三百让我买了自行车,我没钱还回去的……”她惋惜道,“我的假领子都是直接卖到供销社的,原料什么还剩那么多。” “不晚,不晚!” 女人早就被迷住了眼,一蹦老高道,“三百块,妈替你出!” 陈秀丽怕夜长梦多,赶紧回家偷拿了三百,然后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塞给她钱。 拿走钥匙,拉走那些剩余的布料,问清楚了供销社的送货时间跟谁接头。 生怕叶穗后悔似的,俩人头也不回的跑了,叶穗捏着手里的钱,笑而不语,扭头就见一张担忧面孔。 叶穗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打算。 陈秀丽以为占了便宜,抢走了她的库存跟人脉,却不知这是陷阱,供销社的销路干不了两天。 本来还发愁那些碎布啥的不好处理,眼下不全解决了?也别说她心狠坑了她,她要不贪心自己也没机会啊。 一切甚好。 ………… 手里攥了四千块,叶穗底气更足,回棉二把申请资料递交上去,正式算成一位竞争者。 得知她回来,原先同事还有工会楼里好些熟人全都热络地跟她打着招呼。 还有好些人一个劲问她,是不是养好了身子,要回来上班,说实话虽然在这呆的时间不长,但棉二的环境还有彼此相处的氛围,留给她的,是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叶穗歉疚的说了来意。 知道她不回来,众人虽说有些遗憾,但一想如果她能承包下来那个小厂房。 相当于还在一个厂区里上班,这么一来倒也不可惜了。 “放心,到时候我们都支持你!” 鼓励的话,让她心里暖乎乎。 这些事情告一段落,叶穗难得享受了下自由时间,趁着天色还早,手里又有钱了,可不得去潇洒一把? 自打天冷后,她还没买过衣服呢。 爱美占据了天性,揣着钱,直接去百货大楼逛了一圈。 里面售货员依旧扬着鼻孔,高高在上,客人来了爱答不理,确定要买,才屈尊降贵拿下衣服。 大环境如此,叶穗只能接受现实。 不过淘了半天宝贝,还真让她找到一件好看的呢子大衣,可能是她长得好看,身上衣服也讲究,对方也不高傲了。 跟她交了个底儿,这衣服来这一年了,版型质量都好,但价格昂贵,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五十块,确实不便宜。 但叶穗上身试了下,她是真喜欢。 别看她瘦,但是该有的地方都有,皮肤白皙,个子也还行,穿上这个,搭配她的小皮鞋,牛仔裤,让人眼前一亮。 人漂亮,衣服又合适,引得这些逛百货的年轻姑娘们,没有一个不驻足打量,没一会儿她这个柜台前就堆满了人。 照了下镜子,如果不是背景格格不入,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时代。 衣服确实合身,加上周围大家夸赞,叶穗大手一挥,直接掏了五十块。 逛一次商场总不能只自己潇洒,给她爸买了围脖手套,她妈一个羊毛衫跟皮鞋。 临走前,又看上一双男士的皮手套,这个手套不是单面夹层,里面还有些细绒,她试了一下还怪暖和,问了下价格,虽然贵了点,叶穗还是咬牙买了。 等有机会了送给江潮。 叶穗从百货出来,路过一个小巷子时,隐约听见前面传来痛呼声,这会,还没到下班点,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狭长昏暗幽静的巷子里,只有她一个路人,猛不丁听见这种叫声,谁听见了能不怕? 叶穗是害怕。 但这又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 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进去。 没多远儿距离,她找到了声音来源,原来是一个老爷子摔在地上,刚刚痛楚声儿,就是他发出的。 看见他摔倒的地方,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叶穗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肯定是巷子里住户,随手泼的水,现在天冷了,容易结了冰,路人稍不注意,可不容易滑倒了? 看着眼前老人,扶还是不扶,这是个问题。 第160章 抱我 虽说现在民风淳朴,讹人事件少有发生,但数量少,并不代表没有。 她最不爱沾惹麻烦。 可让她当看不见,直接就走,好像又做不出,那老爷子也是性子倔强,没人时还露出痛楚声音。qqΠéw 见有人来倒不喊疼了,看他模样,还要撑墙起来。 叶穗叹气,去扶对方。 “不用,不用!” 说一句倒抽一口冷气,都这样了,还不用呢。 “哎,您别动啊,这摔一次不够,还想摔第二次?” 感受到挣扎力度,叶穗出声儿打断,使吃奶劲扶起了他,没走两步老人就倒抽冷气。 叶穗一看,这不行啊,示意人别动,自己则是跑到巷子外,租了一辆拉货的板车。 送老头到卫生院后,找大夫做检查开单子拿药,忙的脚不沾地。 老人家这一跤摔得虽狠,万幸倒地时,拿胳膊撑住了,胳膊骨折了,但腰椎没事。 当时医生就夸了他反应灵敏,像他这个年龄,摔一跤后腰椎受伤瘫在床上的案例不在少数。 不幸没有发生,谢天谢地。 老人包扎好,又没法子通知家属,还好叶穗当时考虑到这一点,没让送他们的那个大叔离开。 又给了人一块钱,让他帮忙把人送回家。 按理说,事儿都做完了,她也该回去了,但倔老爷子抓着她不让她走。 倒不是想讹人,之所以让她跟自己回去,是想把医药费之类的还给她。 她说不要,但对方不肯。 一老一少又拉又扯,也不好看,没法子只能跟人一起回去,好在有人陪同,也不算冒险。 天都黑了,小心为上。 老人家住的地方不远,板车推着他,慢悠悠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 三人停在威严铁门下,看着上面的牌子,推车的大叔感慨道,“怪不得老爷子身手矫健,年轻时候当过兵?” 铁门内,是军区离退休大院,房子是单独的二层小楼,不对外买卖,进去时要登记要核查身份,规矩多得很。 老爷子瞥了她一眼,傲娇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这就能说通了,怪不得他摔倒后伤的是胳膊,不是尾椎,这是只有当过兵的,才有的下意识反应。 说来也怪,没来这之前,觉得老头儿倔,不可爱,但在知道他身份后,那层身份衬托的他又可爱几分。 按着他的指示敲开了小院儿的门,里面玄关位置亮着一盏小灯,敲门声响起后,屋内亮光大盛,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你去哪儿了?天黑了倦鸟都知道归巢,你还磨蹭的不回来!” 大门开启,一道抱怨的女声随之响起。 估计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这样的组合,老太太顿时愣住。 面前女人,年岁同他相当,都是步入七十大关。 半黑半白的发丝一丝不苟梳在脑后,身上衣服简单平整,后背稍有些弯曲。 但在看见外人在时,还是努力的挺直了。 她戴着玉镯,耳边还有珍珠耳环,是个讲究又热爱生活的老太太。 把人扶进屋子后,老奶奶也知道了来龙去脉,不顾客人还在,指着老头脑门训斥了两句。 倔老头不耐烦,但又自觉理亏,瓮声瓮气道,“别说那么多,快给小辈儿拿钱,今天多亏人家。” 老太太嗔怪道,“还用你说?” 教训着老伴,其实也是在心疼他,看了他胳膊半天,这才起身去给叶穗拿钱。 十来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怕他们心里不舒服,叶穗只好收下。 不过老人家去拿钱时,她视线默默打量屋子,家具不多但质量不错,东西摆放整齐利索,阳台上还摆着些开得正艳的菊花。 墙上挂着相框,里面有几张小孩子的照片,叶穗打量一番,小男娃干净利索,虎头虎脑,格外眼熟。 在哪儿见过呢? 百思不得其解时,敲门声随之而来,老爷子不方便,那老奶奶又在楼上没下来。 跟老头对视上,他提了下自己胳膊,好像再说,难道要我去吗?不得已,起身开门。 门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男人见没人来,浓眉又紧皱了几分,正要再敲时,正好叶穗打开了门。 外面那人担忧神色同她对上后,二人同时面对错愕。 “是你?” “你怎么在这!” 江潮往后退了两步,确定位置没找错,追问道。 叶穗终于知道为啥看照片上那俩小孩儿如此面熟了,这不活脱脱的江潮的缩小版吗? 所以说,她误打误撞,到了江潮家,下午救的,还是他外公? 满脑子疑问时,老太太也到了门口,看见门外的高大男人,惊喜不已,“江潮,你来了?” 江潮被引进门,见老人伤势不重,担忧之色随之减少,“路过看看,没事我就走了。” 沙发上,佯装看报纸,但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老爷子,闻言哼了一声,“爱走就走,没人留你!” 江潮也不啰嗦,戴上帽子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握住叶穗手腕,强硬地带她离开。 叶穗一头雾水。 “江潮,江潮!” 腿脚利索的老太太,快步拦在他跟前,“你外公脾气差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当他放屁好了,人家姑娘救了他,总不能连杯水都不让人喝,就撵走她?” 见江潮犹豫。 又转向老头,但慈祥的口吻瞬间变了,“孩子那么长时间不回来一次,你干啥跟他闹脾气? 我跟你说,要走你走,我外孙要在这留着!” 这夫妻俩儿,倒怪可爱。 老太太解释了几句,江潮知道是叶穗救了外公,站的直溜面带严肃,十分认真朝她道谢。 “没事,都是熟人,干啥这么严肃,再说,这是我跟外公,外婆有缘分呢!” 叶穗张嘴就是好话,甜滋滋软乎乎,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老太太感激朝她一笑,心疼看着外孙,“刚出任务回来?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姥姥给你包点饺子吃,你徐阿姨回老家去了,我记得家里有肉馅……” 江潮本来神色软化了,但听她说要做饭,表情微妙起来。 叶穗看得仔细,发现就连先前佯装对外界一切都不关心的老爷子,这会也坐立不安。 “不用,我不饿,我简单洗一下,一会送她回去!” 江潮逃也似的去洗澡了。 门一关,老太太慈爱的目光落在叶穗身上,“好孩子,谢谢你,今天不是你在这打圆场,祖孙俩又要闹翻,祖孙俩一个脾气,明明担心要命,嘴上却不饶人。” 叶穗浅浅笑笑,不评判人家的家事。 老太太强硬留她吃饭,也正因为此叶穗才明白,为啥她一提做饭,祖孙俩儿面色那么难看。 盐糖不分就算了,分量也把握不准,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四个人的分量,足足被她准备了七八人分。 眼看她调馅时要放的盐的分量,叶穗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弱弱提议,“那个,要不我来?” 老太太脸上浮出不好意思,“那就麻烦姑娘你了。” 看来,她也清楚自己做饭水平。 叶穗手艺自然没问题,花椒大料姜泡成的水,分次打进猪肉馅里,调料拿捏的好,剁碎的猪肉馅里加上大葱末,最后泼上熟油,香油。 厨房里香气弥漫。 面是叶穗加工过的,细白面团在她手腕下,乖巧听话,正准备擀皮时,一道阴影携带着潮湿水汽笼罩上她。 江潮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身后。 “我帮你擀皮。” 煤炉上的水锅咕嘟嘟响,窗户上白雾爬上来,虽然距离上次分别没几日,但可能因为在人家家里,俩人好像有点生疏。 而且,刚刚跟老人家谈论时,叶穗才知道原来他妈去世得早,江潮童年并不怎么幸福。 寄人篱下的孤儿经历,她深有同感,不免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叶穗,抱……歉我……” 江潮为浪费她的时间而道歉,但外面收音机声音噪杂厨房里面锅盖噗噗声,混淆了叶穗的听觉。 他话音一落,叶穗诧异地挑起眉毛。 抱抱他? 这是什么要求? 但见他神色落寞,眉头紧皱,像被什么困扰着,叶穗叹了口气,行。 她拍掉手上面粉,做贼似的看了下周围。 趁着无人注意张开手臂,面对面,于他劲瘦腰部两侧穿了过去,将他抱了个满怀。 第161章 炫耀 别看江潮这会在擀皮,但他脑子飞速运转,担心着老头儿伤,记挂着单位的事。 虽然陈志国提供了不少线索,他们也按着线索去找国宝,但,就跟最初担心的那般,那些东西已经被转移走了。 因为有海外势力参与,在他们临时住所这,倒找到了几个二战时期所用的发电报的东西。 衣不解带,连日奔波,照样扑了个空,你说气人不气人。 再加上外公受伤,经常照顾二老的阿姨又回乡了,如何照顾二老又是个难题。 正在考虑如何平衡家庭跟工作时,怀里一暖,低头一看,跃入眼帘的是黑乎乎的头顶。 江潮呼吸一顿,身上汗毛刷的一下全都竖起。 怀里温香软玉真实清晰,他喉咙干涩,无措的举起双手,尽量不让身体接触到她。 过分紧张导致后腰顶到锅碗瓢盆,叮铃咣当好一阵,叶穗感受到他身子突然紧绷,还体贴的拍了拍他后背。 江潮第一反应不是推开她,而是惊慌的到处张望,生怕别人看见似的。 外面收音机声音没断,一切没有异样,他压低嗓音心火直烧, “你做什么?” 虽然也被她抱过,在黑暗里亲过,但那会是在特殊情况下发生的,但像这次突如其来的拥抱,前所未有。 叶穗听到质问跟着愣了,抬头问着,“不是你让我抱的吗?” 这个角度看,她泾渭分明眼睛里,倒映着上方灯光的暖光,流光溢彩,脸蛋白生生嫩呼呼,嘴角梨涡浅浅。 尤其是歪头不解看你时,乖巧天真娇媚又带着些天然呆,偏偏今天刻意打扮过,漂亮的不可方物, 但她好像没注意到这点,尽情用自己的天然美貌优势,不停攻击者他。 江潮的控诉声才传到耳朵,江潮就不客气地弹她一个脑瓜崩儿,“我在说抱歉,谁让你抱我了?” 糟了,会错意了,她就说嘛,江潮再脆弱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但抱都抱了,这劲瘦的腰,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肌肉,满满的安全感,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还在意犹未尽时。 “叶穗。” 头顶平静声音响起。 叶穗嗯了声。 “抱够了没?” 本就是一场乌龙,不放手的话说不过去,而且江潮这人戒备心强,太过主动,他会逃的。 在他怀里小幅度点了下头,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他。 江潮继续擀皮,擀了几个,心里还是说不出的不对劲,后知后觉放下擀面杖,望向嘴角含笑安静包着饺子的她。 话到嘴边吞下,翻涌上来后再度咽回去,实在憋不住了,才问出心头不解。 “虽然说是听岔了,但我让你抱就抱?你别的事怎么不听话?我要让你亲我呢?” 江潮完全是口不择言,不知是气她占了便宜,还是自己吃了亏,可就这么一说,耳畔咣当一声,传出巨大声响。 俩人扭头一看,江潮他外婆此时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目瞪口呆,脚下打着转儿的,是她新拿的搪瓷碟。 “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聊,继续!” 老人家眉飞色舞的退出去。 “外婆,不是……”江潮系着围裙,手忙脚乱跟出去解释,叶穗也不去解围,把包好的一帘饺子下了锅。 看还有半颗白菜,切成细丝儿,拿白糖醋盐等等佐料腌了下,做了盘爽口小菜。 饺子点了三遍水就出锅了,她探头往外喊了句饭好了,老太太笑容满面进来了。 饭桌上,老太太不动声色地询问她个人情况,家庭人员,不管问啥叶穗全笑眯眯回应。 至于江潮跟他外公,插不上嘴正狼吞虎咽吃饺子呢。 江潮为追踪国宝,一连多日饥一顿饱一顿,热乎饭吃不到嘴里,而且还不合他胃口。 老爷子则在阿姨离开后,整天吃老伴儿的黑暗料理,饿得头重脚轻,今天为啥偷溜出门,还不是憋不住,想出去找吃食? 叶穗包的饺子,一咬一个肉丸,鲜香味美,唇齿留香,油汪汪香喷喷,比外面饭馆味道要好太多。仟千仦哾 她自己吃了不到二十个。 江潮吃了两盘子,老爷子吃了三十来个,怕他夜里吃多了积食,剩下半碗没让他吃,被没吃过瘾的江潮包圆了。 至于那盘儿顺手做的白菜,这会也光盘了。 老爷子没吃过瘾,又被强制性地在屋里转圈,消食儿,这会正不高兴呢。 老太太则亲昵拉着她的小手,慈爱问道,“江潮他说是误会,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好孩子你说……” 老人家活到这个岁数,年轻时候又是做侦查工作,眼神毒,心思细。 外孙因为他爸他妈的事,不相信感情,也不愿意谈对象,眼下掉下来这么一个标志姑娘。 外孙对她还那么特殊,她可不得抓紧机会? “说什么?人家没瞎眼,看不上那个臭小子!” 江潮外公中气十足,插了一嘴。 叶穗瞥了眼黑脸男人,瓷白小脸上没有羞涩跟腼腆,依旧笑眯眯道,“外婆,我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这不算说谎呀。 刚还在生闷气的男人,嗖地投来视线,那目光中有错愕不解还有些小不开心。 她回答得这么快,又没一点勉强,心里到底什么意思?是自己会错意,还是真把自己当朋友关心? 有史以来江大队长觉得自己琢磨不透人心了。 叶穗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笑而不语。 凡事要有个过程,江潮这人纸老虎一个,对爱情而言,不陷入则以,一但深陷其中,那就是忠贞不渝。 自己试探性进攻,多少让他逐渐上心,但还不够,他陷进来的还不够深。 叶穗得让他自己认识到,自己非她不可才行。 感情不能凑合。 江潮这个感情上一片白纸的人,他自然看不透叶穗这点狡猾的小心思。 一顿饭,除了叶穗,三人都撑得不行,一个个正在客厅里遛弯,消食。 在这节骨眼上,隔壁邻居丁老头来了。 丁爷爷年轻时候跟江潮外公一起扛过枪,打过仗,可真的是比了一辈子。 年轻时候一个师长一个政委,老了又住在一块,大院儿因为他们俩热闹不少。 当然,少不得又得比较。 第162章 扮猪吃虎 上比孩子比孙子比外孙,下比种菜养花儿喂鸟儿,闲暇时候还要比下棋。 俩人跟斗鸡似的,斗了一辈子,见不得,还离不了。 这不,刚进门老头儿就假模假样,关心了下他的伤势,紧接着马上炫耀。 “今天我孙女婿来了,给我送了好茶叶,你这老头儿没人送?” 段老爷子一辈子没输过,就在孙子辈儿上,输给了对方。 他一个儿子,俩闺女,跟丁老头一样。 但丁老头孙子孙女都嫁人了,自己家别管孙子孙女还是外孙,愣是没一个结婚。 所以丁老头不就一个劲炫耀? “孙女婿送茶叶怎么了,那点子东西,花钱就能买到,我未来外孙媳妇,看,又漂亮又贤惠。 今天还专门给我们包饺子吃,老家伙,你家哪个孙子辈的,给你包了饺子的?” 这老爷子为了面子,被刺激到啥话都说出来了。 老小孩,老小孩,果然如此。 “会做饭咋的,我家那些孩子各个优秀,要学历有学历,要文化有文化,这次回来,还是……” 丁老爷子话说一半及时住嘴,看了眼江潮,想到此次是他牵线搭桥,找人来破解机密,又及时住口。 老一辈儿从战场下来的,最清楚保密的重要性,所以就算斗嘴,他也不能跟段老头说。 “吹,你再吹!” “你别不服气,上次下棋难分伯仲,这次咱们继续!” 段老爷子指了下自己受伤的手臂,“我不比!再说,今天吃得饱脑子不清醒,你趁火打劫。” “那就让你孙子替你!” “他?他才没那个耐性……” 丁老爷子气急,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儿,上次自己前脚一输,后脚满院儿的老头老太太们都知晓了。 他面子里子都没了。 这不,他急于从擅长的下棋上面,扳回一句,可老头不下,也不让外孙下,这让他怎么办。 视线落在新面孔身上。 “你来替他们!” 我? 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在自己头上,叶穗指着自己不确定问了一句。qqxδnew “你不是他孙媳妇?都一样,象棋会?” 叶穗犹豫着点了下头,丁老爷子满意不已,“你别说我倚老卖老,我先让你三步,你不懂了,段老头也可以帮你。” 在他看来,俩臭棋篓子加起来都未必能赢过自己,他也不是真想跟小辈下棋,水平不在一条线上,他有自己想法。 闹大了,江潮也不能装死,赶紧上前阻拦,叶穗的水平如何,他有所耳闻。 他虽没见到她象棋碾压别人,盲棋以一敌四,将那些外国考察团杀的片甲不留,暴跳如雷的画面。 但有同事见过啊,现在那条街上还留着她的神话,还有群众专门在她当初挑战几人的地点,立个‘杀龟街’的石碑。 龟通鬼,杀龟街,顾名思义,就是‘杀鬼街’。 试问,这样的老手,别说丁爷爷,就算十个丁爷爷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上了年纪的人身子不行,基础病又多,刺激过狠把人气过去了咋办啊! “丁爷爷,今天就算了,改天有空再下,要不今天别让她上,我陪您咋样?咱爷俩好久没下过棋了。” 老人家都倔,他越推辞,对面还越起劲儿,以为他们害怕,推开他笑眯眯望着叶穗,“打发下时间,陪老头子下两盘?” “下,别怕输!谁怕谁!” 江潮外公气哼哼把棋盘摆了出来。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推脱,江潮无奈看了眼叶穗,低声叮嘱,“点到为止。” 叶穗还没来得及说话,丁爷爷就笑呵呵开口,“铁树开花了,咱小江潮也知道体贴人了,放心,就是切磋切磋,吓不坏你的小同志。” 其实不是他倚老卖老,非要从小同志身上赢回一局,这一切都有缘由。 自打段家大女儿的死跟小女儿有关系,江潮记恨二老袒护小女儿,一年一年不登门。 今天不是老段出事,江潮不会回来。 这孩子十几岁就当兵走了,多年来一直是孤单一人,眼前突然有了对象,他作为长辈,不得来把把关? 别看是一盘小小的棋,棋盘上讲究多着呢,能从中看出一人性格,品行,才情。 有微弱私心不假,最主要是查考姑娘品性如何。 棋盘摆上,江潮外婆端上几杯茶水过来,叶穗是小辈,对方让她先出棋。 叶穗执黑开头不温不火,处处留手,对方虽然步步紧逼,但在她巧妙布置下,也是分庭抗礼。 开始,段老爷子担心她丢了面子,一直在提建议,但他水平不行,叶穗不好拒绝,结果就是处处受掣肘。 老头也发现是在帮倒忙了,不再吭声。 又看丁老头处于劣势后,忘了立场,跟他并肩跟叶穗对峙,一盘棋,她总能控制好时长还有吃子的数量。 五局里面,总是要输上两局,赢上三局。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段老爷子只知道叶穗赢面多,帮他出了口气,笑声震天。 但丁老头却越下越心惊。 一盘十五分钟,这是偶然,但是连下五盘,盘盘时间相同,而且输子的个数都相差不大,这就不能是巧合了? “爷爷,段爷爷,你们在做什么?外面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久等自家爷爷不回的丁鸿阳上门找人了。 段老爷子现在正是风光,见晚辈来了,拉着他上前介绍战况,言语中满满自豪,说他爷爷今天可是踢到铁板了。 自家孩子嘛,又正是年轻气盛时候,哪儿能让自己爷爷吃了亏,当下撸起袖子要替他争口气。 “就是你打赢了我爷爷?” 小年轻摩拳擦掌,看着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叶穗,他不认为爷爷技不如人,猜想爷爷为了维护客人的面子,故意输的。 小孩儿口气还挺大。 “来,我陪你下!” 正昏昏欲睡呢,挑战者来了,既然如此,她却之不恭。 也是为了教他做人,这次叶穗可没留情,处处杀招,步步凌厉,每一盘都是最短时间结束。 “好,很好,太好了!” 屋子里满是江潮外公爽快得意的笑声。 今天真是赢麻了,再看叶穗,怎么看怎么满意。 祖孙俩双双败北,气哼哼走了。 几盘棋,就是娱乐,但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段家自然是欢声笑语,但丁家可不高兴了。 祖孙俩开开心心过去,垂头丧气回来。 一打听是在段家输了,护短的丁家人可不开心了。 丁老爷子的女婿最是孝顺,一看老爷子闷闷不乐,又听是下棋输了,好胜心顿起。 拍着胸膛啪啪作响。 “爸,放心,我帮你扳回一局。” 怕人走了,他带着几个小辈儿,急冲冲找人对战。 说来也巧,他刚到,正巧碰到要回去的叶穗,丁鸿阳早早就看见叶穗了。 拉着姨夫姨夫,还怪不服气道,“别走啊,我姨夫来了,我姨夫是谁你还不知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象棋高手……” 说到兴起,险些跳起来。 至于他衣服,推着眼镜看了下那姑娘。 疑惑,怀疑,再到了然,他额头冒出冷汗,随即又拍了蹦跶厉害的小辈儿一下, 结结巴巴道,“你,你说的对手,是,她?” 第163章 纯情江潮 来人不是别人,是当初陪田老那些华侨参观的侨联随行人员,周秘书。 所以见到对手是叶穗时,可想而知,他此时多震撼。 那天她杀疯的画面,自己不是没看见。 老爷子的水平,五局能赢到两局,说句不客气话,那是人家给面儿,高抬贵手。 他水平不错,私下跟人下棋,也有个常胜将军的称号,但到叶穗同志跟前,提鞋都不配。 偏家里这些小辈儿,不知天高地厚,把他当王牌儿一个劲儿挑衅,是怕丢脸不够多? “叶,叶同志……” 他不自觉站直身子,放缓语气,一副恭敬模样。 “周秘书……” 叶穗也认出了对方,谦虚又不失风度的跟他打招呼,看见那个丁鸿阳被压制后,还一脸不服的样子,挑眉道,“你要替他报仇?” 明明是询问口气,但这么一说,总觉得有点狂,可谁让人实力在这,有这资本呢? 周秘书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误会!小孩子闹着玩呢,别放心上……” 叶穗笑笑,“我还以为周大哥心血来潮,要不吝赐教一番呢,正巧今晚长夜漫漫,我都做好舍命陪君子的准备了。” 周秘书脑袋摇成拨浪鼓。 “看你说的,我哪儿有这勇气,你要回家了?该回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再会,再会。” 一腔孤勇的杀过来,仇没报了,一个个又得败兴而归,回去咋跟爷爷交代,明天一睁眼,满大院儿的人都知道丁老头败了。 几张年轻面容上,还是带着几分不悦。 想蹦跶,被自家姨夫扼杀,推搡着几个不听话的崽子,逃似的回了自家。 开玩笑,现在人家给面子,见好就收,真惹急眼了,她再杀疯了,一家老小全都颜面无存! 不讲信用,临阵脱逃算啥,碰到叶穗,只能自认倒霉! 丁家人一走,段老爷子可开心的很。 严肃的脸上笑容浮动,好像叶穗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孙女。 “有空了常来家里坐坐,别生分,也别客气!” 老爷子声音中气十足。 叶穗含笑点头。 告别的差不多,江潮这会儿也推着自行车过来了,见他们墨迹不分开,不耐烦的按着车铃。 “外公,外婆,天冷,你们快回去!” 叶穗斜坐在车后座,矜持的拉住江潮衣角,朝门外面露不舍的二老摆手。 人老了,对孩子总是舍不得的。 他们车子走出老远距离,俩人还没舍得回去。 出了大院儿,江潮车轮蹬的更快了,今晚他是罕见的沉默,估计是害怕叶穗问他家事? 叶穗又不傻,明知道他不愿意提,干啥要问。 这不是把人推的越来越远了? 车子在不算笔直的马路上骑行。 但随着远离二老视线,她刚才还算安稳的手,这会逐渐不安分起来。 先前只拉着衣角,如今得寸进尺,直接从背后抱住他腰。 车闸一捏,脚撑在地上,扭头又要教训两句,看见的就是瑟瑟发抖,鼻尖冻的通红,上下牙打颤的姑娘。 教训的话又吞了回去。 入秋后,夜里本来就凉。 她又是臭美的性子,外面只穿呢子大衣,漂亮是漂亮了,但骑车灌风,把她冻得不轻。 本来是想追究她占便宜的事的。 但这会手不听使唤,解开扣子把外衣罩住了她。 “别多想,这是为了报答你救了我外公,又帮他挽回面子的恩情……” 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叶穗摇头,“不行,你穿的比我还薄,我不要你拿回去。” 江潮不听废话,宽大外套把她罩了严实,又在她背后拿两只袖子一捆。 见她跟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样,不伦不类的,严肃面孔上,嘴角又不自觉微扬。 刚要骑走,又怕她坐不稳。qqxδnew 停下车子,稍稍松了下系好的袖子,露出一个她可以从最下面伸手抓他的空隙后,重新把人绑成粽子。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二人很快到了叶穗家院外。 停车,一只胳膊把她抱下来,解开束缚,推人进门,动作一气呵成,转身就要走。 在叶穗进去时,背后传来别扭的一句道谢声。 今天的事他都记在心上。 叶穗明明听见了,却还要明知故问,“风大,你说啥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回应她的,又是不客气的一个脑瓜崩儿。 送走人,回到家,掏出给爸妈的礼物时,才发现要送江潮的手套忘了给。 算了,今天的进度有点快,纯情的江队长受的刺激也够多了,再加快进度,怕吓着他。 也罢,下次再找机会。 ………… 昨晚穿的少,虽然回家路上江潮用衣服包住了她,但她依旧不争气的冻感冒了。 一大早起来,头疼打喷嚏流鼻涕。 李红英责备她爱俏,穿的少,教训完,又赶紧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示意她喝下去。 姜汤喝完,又塞了两个又大又苦的药片。 两个蠢狗看见她喝药也稀罕的不行,前爪搭在她膝盖上,四只眼晶晶亮望着她,就差开口说话,问她好吃不好吃了。 最近两只狗虽然还在打闹争宠,但也学聪明了,不敢再当着她面闹腾。 不然她鞋底子可要招呼上去。 喝完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虽说爹妈把向阳的那间房子让给自己住。 但秋冬太阳爬的慢,进去也不暖和,她干脆靠在院里太阳光充足的院墙,盖着薄被打起盹儿。 李红英坐在闺女旁边打毛衣,闺女杯子掉下来后,就帮她盖好,后来她小鸡啄米似的,靠在肩膀上后,怕针扎到闺女,索性不织了。 母女俩躲在一个被子里,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享受着难得的安逸时光。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从外面啪啪拍响。 巨大动静,惹的两只狗跟着狂叫起来。 叶穗被吵醒,揉着眼不满的叫着,“谁啊,大早上的!” 李红英打着手势让她回屋里睡,自己去应付。 狗刚拴好,院门一打开,陈秀丽就已经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她右眼、嘴角周围带着淤青,衣服破了口子,头发凌乱,模样狼狈,但气势不减。 “叶穗,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心是真黑!” 骂完不算还把窗台上晒着的辣椒,已经放软的柿子全都扫在地上。 本来还想踢翻角落里的狗盆,但对上两只从喉咙里发出威胁声的大狗时退缩了。 第164章 爱你呀 陈宝兰像跟屁虫似的,在她后面跟着破坏。 叶穗本来就头晕,眼下被一激,头重脚轻地就要上去揍人,李红英见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帮忙的邻居。 赶紧拉住女儿。 这两人是可恶,但好歹是闺女的亲妈,她们挨打不要紧,没人心疼。 但闺女不能落一个殴打亲妈的名声。 冷静下来后,叶穗大概能猜到对方为何如此。 终于缓过来劲儿,知道上当了。 “叶穗,你心是黑的吗?明知道那是坑人的生意,为啥要收我钱!现在你亲妈被你逼的走投无路,身无分文,你高兴了,满意了?” 这么一说,叶穗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肯定是供销社的生意黄了。 三天时间才断了生意,比她预料的时间,晚了两天。 挣钱时,一口一个亲闺女,挣不到钱了,马上找茬,她可真行啊! 邻居们本来想帮忙,但一听是叶穗亲妈,就犹豫不敢上前了。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这会闹再厉害,人家也是亲母女,日后关系好了,他们这些邻居,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所以,现在一个个静观其变。 陈秀丽看着周围议论声,十分满意。 以前她自觉是个体面人,不屑用乡下婆娘们撒泼打滚的方法来发泄情绪。 但后来下地劳动,见得多了,发现这倒是个好法子,不管有理没理,一撒泼,最起码气势上碾压了对方。 对方就会害怕,会妥协。 刚开始她还惊喜叶穗为啥这么好说话,把那么挣钱的生意让给了她。 谁知都是陷阱。 她回村子里,摊子刚支开,成本还没收回来呢,就被供销社负责人告知,不收她们假领子了。 她哭啊,闹啊,但不知怎的,竟被丈夫的领导知道了,还批评了张起山,说是作为家属,竟也这么没觉悟。 回家后被他好一顿揍。 后来张起山知道她做生意的本金,是偷的家里二百块,气得又揍了一顿。 还说要不回二百块钱,以后就别回家。 陈秀丽又怕又恨,噗通一下坐在地上,拍腿哭嚎,“我怀胎十月生的闺女啊,不亲我就算了,还跟着外人骗我钱,老天爷要是长眼的话,降个雷劈死这个不孝女!” 现学现卖,她发挥的不错。 鼻涕眼泪一块下来了,也不去擦,任由挂在脸上。 陈宝兰没扶她姑,默默添刀,“叶穗,你要是行行好,就把钱还给我们,先前你坑害我们的事,姑姑不会追究的。” 好家伙,开口就扣了一顶大帽子。 “怎么回事?” 闹得不可开交时,一道响亮的嗓门响起,众人让开一条路,叶穗看了一眼,几个穿着列宁服,胸前别着钢笔的,一脸正派的男人,正皱眉望着几人。 “您是?” 有邻居先一步开口询问。 为首男人看了下陈宝兰姑侄俩,浓黑的眉毛皱在一块,“你们家属院的叶穗同志,前段时间表现良好,今年市里选的先进市民,她是候选人之一,我们过来核实下她的情况。” 先进市民。 看似是花里胡哨的名头,但在这个年代含金量还是挺高,像是找工作,单位内晋升,干事评级,社会地位方面,都能起到极大的帮助。 像叶穗不是想承包棉二那边的小厂房吗? 计划书是提交上去了,如果能有这个称号,获胜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田老曾经跟她说过,这个是他帮忙申请的,近期也会有人来考察,可谁知他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 她做出这么多贡献,帮忙找到了油料作物,还找出了石窟遗迹,他们走个过场就行。 谁知道…… 陈秀丽一眼就看到叶穗神情不对,像找到靠山一样,爬着上前抓住为首的领导裤子。 大喊道,“领导,我是叶穗亲妈,还请你们给我做主,她是个不孝女,坑了我钱,你看我脸上的伤,都是拜她所赐。” 考察人员里,梳着俩大辫子,戴着黑色眼镜,衣服板正一个褶都没有的年轻女同志。 直接在本子上打了个差号。 “亲妈都不孝,还打扮的妖里妖气,跟我们党的朴素作风背道而驰,领导,您对她的期望有些过高了。” 一个跟她年岁差不多,但古板到极点的女同志,以貌取人不说,还直接在领导跟前说她不好,这谁能忍? “我没穿衣服还是露胳膊露腿儿了,你要戴有色眼镜看待我?领袖还说过,没有调查就没发言权呢,你怎么不参考这个?” 一听叶穗要被选成先进市民。 邻居们有羡慕的,当然也有酸的。 但当下大家集体荣誉感还是很强烈,叶穗能当选,他们家属院也有光啊。 有大姨就劝陈秀丽,“你私下闹归闹,但不能拿孩子前途开玩笑,快跟领导解释下……” “是啊,孩子没根基,走到这会不容易……” “叶穗是个好孩子,还领导我们劳动,平时参与大扫除什么的,可积极了!” 这明摆着是睁眼说瞎话了。 参加集体劳动,她最不活跃了。 陈秀丽见那个领导眉头逐渐松懈,心道不好。 这些人是她拿回钱唯一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我解释什么?她敢说没坑我,没诈我二百块吗? 我家里揭不开锅了,她却拿钱在外面潇洒,你看看我们穿的,是不是天壤之别!”qqnew 先前看不惯叶穗的女同志,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叶穗见状不对,趁着头疼的劲儿,憋出两泡泪。 “妈,虽然你这么多年没养过我,没在我身上花过一分钱,还一个劲压榨我。 但是我真的很尊敬你,爱你。” 爱?陈秀丽肉麻的打了个哆嗦。 “你说要帮我管钱,接手我的生意,我都同意了,假领子生意那么挣钱,大家有目共睹。 可你一开口,我就把原料,人脉,全给你了,你还要闹腾,你是不是真要把我逼死才行?” 装柔弱,谁不会啊。 试问,当面对一个蛮不讲理只会撒泼的人,以及一个柔弱有礼貌,还思绪清晰的人的话。 大家天平会朝向哪一方? 第165章 放狗 偏叶穗她今天难受,模样更加真实,考察领导没说什么,但周围邻居们不干了。 “原来如此!我也说好端端的,叶穗为啥遣散我们,关了挣钱的生意,原来是你抢走了!” “叶穗人同志挣钱了,不忘带我们一起致富,托她的福,我一个月挣了四十五! 这钱给家里几个孩子都做了新的棉衣,是叶穗,是她给了我工作,孩子们才能穿上新棉衣。” “我半个月没歇班,挣了三十多,给孩子买了肉,舒舒服服吃了几顿饺子……” “我也是,我也是……” 一时间,被叶穗雇佣过的嫂子婶子们像被勾起了回忆,情绪激昂地帮她说话。 天底下有比叶穗更好的老板嘛? 没有! 她不拖欠工资,干活时间宽裕,该做饭去做饭,该接孩子接孩子,还默许她们拿用不着的碎布头,善良又善解人意,还是个活财神! 她们不明白什么原料不多,销售路子断了,只知道好好的挣大钱的工作没了。 眼下这个罪魁祸首,竟还敢来哭诉? 陈秀丽擦泪的动作一停。 “可是,可是以前供销社收假领子,现在不收了啊……是她坑了我才对……” “妈,我把生意给你的时候,人家供销社还收不收假领子?” 陈秀丽点头,“收啊!可是就收了两天,我的成本都没收回来……” “那就对了,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怎么知道几天后,人家会不收?生意会做不成? 你不能拿偶然的倒霉事,全算到我头上!” 是啊是啊! 邻居们连连点头。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人叶穗说的没错! 陈秀丽被绕进去了,嘴唇嗡动,“可,可是……” 好像是这么回事,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死丫头嘴皮子太利索,把她绕进去了。 陈宝兰见状不对,赶紧补充,“别说的这么无辜,二百块呢?你生意是白给我们的吗?” 叶穗擦泪表情一停,委屈道,“我也不想收钱啊,可你们拉走我一车做假领子的布头怎么不说? 我不拿钱,怎么给这些婶子大娘们发工资?我孝顺亲妈是应该,但是,总不能把我生路断了,再让我赔个底朝天?” 说起这个,陈宝兰更恨了。 啥原料! 那明明就是碎的不能用的布头! 可她还没来得及反诘,那些管闲事的,就纷纷喊着,他们亲眼看见她们拉着布离开的。 一个个看着她们,目光别提多鄙夷。 不对,不对,她们是来讨要钱的,看他们样子,叶穗咋还想再剥一层皮下来? 剧情咋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陈秀丽自乱阵脚,满巷子的人都在指责她们,嘲笑她们。 不得已,只好朝刚刚唯一替她们说话的那个女同志求助。 黄萍萍被这种眼神一看,好像有了一种使命感。 “这位同志,天下没不是的父母,她就算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毕竟给了你生命,看她这么可怜,你作为女儿,不该t恤?所以她的损失你就承担了。”qqnew 叶穗惊了,垂泪的动作都停了。 这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的奇葩? 圣母心爆棚,咋不把她带回去,当祖宗供起来? 本来就不舒服,这会也不想听她屁话来折磨自己,借着蹲地抹泪的功夫,偷偷把两只狗放开。 乖乖跟黑虎聪明的很,又通人性,早就记恨她刚刚差点踹了它们的饭盆。 所以一自由后,飞速朝二人奔去。 两只一模一样的大狼狗,甩着舌头朝你狂奔,就问你害不害怕? 家属院的邻居们每天见叶穗遛狗,还时不时摸它们,早就不怕了,加上乖乖它们,也不去找他们,只一个劲逗那对姑侄,大家乐得在一边看热闹。 陈秀丽吓得头发都炸起来了,也不要钱了,拉着侄女就跑,跑得太快,也顾不得看脚下。 巷子里人家也多,混乱下不知踢翻了谁家放在门口的泔水桶。 这不,一人摔在地上。 一人则阴差阳错,刚刚好一屁股坐在桶上,跟不倒翁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 屁股太大,竟然拔不出来了! 瞬间,巷子里传来一阵爆笑声。 “乖乖,黑虎,回来!” 叶穗憋着笑喊狗回来,陈秀丽好不容易从泔水桶里拔出屁股,正要狼狈逃走时,又被那家婶子拉住。 非要她把泔水桶的钱赔了才能走,她刚才检查过,那木桶活活被她坐出好几条大缝。 寻常老百姓过日子谁不是抠抠搜搜,精打细算?弄坏人家东西,就得赔! 陈秀丽此时真被气哭了,今天一行丢了人,没要钱回来不说,还要赔钱! 赔了夫人又折兵,叶穗,真是好样的! 碍事的走了。 邻居们看没热闹好看,在那些考察人员前说了她不少好话,方要离开。 叶穗有心让他们进来歇歇脚,再刷一波好感,但是客气话刚说出口。 就见先前那个把扣子系到最上面,严肃得跟个教科主任似的女同志,义正言辞拒绝了。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喝群众一口水,这是我们开展工作的基本宗旨,叶同志,糖衣炮弹是无法腐蚀我们钢铁意志,你也不用白费苦心了。” 这他娘从哪儿来的古董啊。 刚圣母心泛滥,让她原谅那个极品妈,现在又义正言辞拒绝跟她一起的领导,去家里坐坐。 明明二十来岁的年龄,咋就这么死板碍事呢? 原先准备踏入院门的工作人员,又缩回了脚。 “叶同志,你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就不打扰你了……”几人递去一个眼神,将要离开。 叶穗知道,就算她处处占理,但在他们一闹,自己确实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有心跟这些人交好,但碍于那个古板女同志在,稍稍热络,就给她扣上走关系,开后门的大帽子。 无计可施,只能勉强说了句好。 送走他们后,看着地上的狼藉,先前缓解不少的感冒,隐隐加重起来。 只放狗吓唬她们,惩罚还是太轻,下次这对姑侄再不知死活上门闹事,那不止放狗那么简单了。 第166章 丢人现眼 不相干的一走,马红梅就带闺女们过来帮忙收拾,董二妮小孩子心性,收拾空隙不忘跟狗玩闹。 院子里狗叫女孩笑声掺杂一块,好不热闹,亏她在这才冲散了先前的不快气氛。 没一会她就举着一物雀跃的跑过来。 “叶姐姐你看,我在乖乖狗窝下面找到一个好东西,你快来看……” 狗窝下面? 藏东西在狗窝下面,这不是头次了,以前她没少从下面翻出乖乖藏起来的毛线球、骨头,她的袜子之类。 所以眼下并未有太大反应。 二妮不卖关子,从背后掏出并不崭新,却擦拭的亮晶晶,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口琴,献宝似的递给她。 “你看!” 叶穗接过来,墨绿色的琴身,素雅分量却厚沉,尾部位置还刻着几个小子。 ‘1942年友箫松赠。’ 1942年的东西,还没建国?箫松是谁?有点耳熟,但绝不是从家里人嘴里听到的。 想啊想,想啊啊,吃过药的晕沉脑袋却怎么也想不出。 打量的功夫,她妈匆忙赶来,见到她手里东西,明显松口气的模样。 听说是在狗窝下找到的,也没生气,温温柔柔擦拭干净有些年头的口琴,又放回原处。 “妈,箫松是谁?” 叶穗跟她屁股后一个劲追问。 “你外公一个朋友,陈年往事,你不清楚也正常,你爸中午还要回来吃饭,我去准备。” 她妈样子奇怪,明显不愿多谈,这会匆匆离去的背影,甚至有些狼狈。 箫松,箫松…… 名字反复咀嚼几次,脑袋终于清晰几分,怪不得眼熟,怪不得她妈不愿提及。 那是传言中,外公卖友求荣的那个朋友,是她妈跟前最不能提及的人物…… 虽然她妈坚信外公不是那种人,但证据清晰,千夫所指,她无力改变什么。 不触碰,不想起来,就可以一直躲避。 就在感慨之际,二妮突然大叫,“叶姐姐,我知道为啥看它眼熟了,我家以前也有一个一样的!” “别说笑了,你妈说你家三代贫农,这玩意虽然不贵,但是产地是英国,你家有那边亲戚?” 不是叶穗看不起董家,她家上下几代人扒拉一遍,也不像有音乐细胞的。 小姑娘见她不信,急得直跺脚。 “真的一样,那个位置也刻过字,我小时候老是吃不饱,就偷拿这个口琴去卖。 刚偷出去就被追回来,我还被爷爷打了一顿,他说这是外国产的东西,一旦被红小兵看见全家都要被批斗。” 她此时情绪激动眼神真挚,倒不像撒谎。 可天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相同款式,相同刻字位置,相同国外产的…… 想到在市公安局查到的资料,叶穗心跳加剧,着急问着,“二妮,你爷爷叫什么?” 不过几个字,她停停顿顿几次才说完整。 “董强啊……” 一道惊雷劈下,她脑瓜呆麻,舔了下干涩嘴唇,“你爷爷,以前是不是在农场那边工作过?” 董二妮目露惊讶,看向叶穗的小眼神越发崇拜,“叶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别说了,走,带我去你爷爷家!” 本来都放弃那个想法,可冥冥中,好像又有双手,在推动指引她去探寻真相。 小姑娘一头雾水,但又拒绝不了她的请求,在路上给她打预防针,说爷爷死后,家里所有东西都被姑姑叔叔他们分了。 未必能找到那个口琴,但叶穗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当初外公的遗物被他收起来了,只要从遗物上找出线索,她妈身上的负担也能减轻些。 ………… 二妮爷爷从农场回来,在洗煤厂干着看大门的老本,住处不是厂子分的房,而是厂里建的老旧煤棚,大概就七八平米。 这个地方,只有居住权,不属于个人资产,他一死厂子就收回了。 面积小条件恶劣,多年来也没人住过。 既然是集体资源,就不能私下行动,她跟厂子安保科打了招呼,对方也卖给她面子,从仓库翻出一把生锈的钥匙,眯着眼找了半天,才翻出她需要的那把。 七八年风吹雨打,煤棚已是坍塌之势,挂在上面的铁将军,已经锈得无法用钥匙打开。 不得已只能用石头砸开。 刚进门,扬起的灰尘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两个人咳嗽连连,眼睛都睁不开。 蛛网遍布,桌椅瘫倒,难闻的气味儿弥漫,虽说是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但二妮还是害怕的抓着叶穗袖子。 见到这幅样子,叶穗心里也咯噔一下。 破败萧条到这个程度,怎么可能再找到什么线索,别说是外公遗物,相似口琴。 怕是一张纸都看不见了? 在屋里转了两圈,果然毫无线索。 叶穗苦笑,她果然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这么多年了,哪有那么多线索留给她啊。 “叶姐姐,咱们还是走……” “好!” 她胆子也不大,二人一拍即合关门走人,手刚摸到门把上,一道刺目的光照在地上的镜子上,明亮光芒反射到墙上,叶穗眯眼一看。 这是…… ………… 叶穗从煤棚出来,没来得及回家,就在门口撞见一个停下的小轿车。 西装革履,人高马大的男人,见到叶穗后毕恭毕敬的说了来意。 “田老这个时候找我,有没有交代是什么事?” 如果不是特别要紧,她想推一推,因为眼下她找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 证明外公不是自杀的线索。 男人点点头,“说有一个会,跟您息息相关,让我过来把您接过去旁听一下。” 犹豫片刻,她还是点了点头,都出动小车来接她了,看来事情还挺要紧。 小心翼翼收起手里纸张,应允了。 她刚到市政大楼,没来得及去找田老时,倒让她碰见了贺佑,上次西餐厅一别,也没能好好聚聚。 她还欠对方一顿饭呢。 两个人正打招呼时,叶穗感受到后肩被人使劲撞了一下,本来就不舒服,对方力气又足。 这一撞,直接把她撞倒在地上。 好家伙,事发突然,倒地后叶穗眼冒金星,浑身都疼,贺佑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要扶她。 但被叶穗制止了。 这会眼前都是黑的,她得稍稍休息一下。 但这幅模样,在别人眼里就有了别的含义。qqxδnew 撞倒她的那个女同志,冷眼看着地上故作柔弱的叶穗,眉毛皱起,“喂,就不小心撞了你一下,犯得着这样?想碰瓷儿回你家碰,别在公众场合,丢人现眼!” 第167章 破译 一件芝麻小事,叶穗没想闹腾,年纪轻轻,摔了扶起来就是,但对方开口就惹了她不痛快。 她阻止贺佑扶她意图,坐在地上,反问对方,“既知道是在公共场合,为啥走路还横冲直撞?” 似乎没想到她会反问,那人越发觉得好笑,,“叶穗,我跟你这个无业游民不同,我身负重任分秒必争,就你浪费我的这几分钟,我能挽救多少国家利益,你懂吗?!” 叶穗抬头,打量对方一番,她这是认识自己? 认识她,还撞她,又说那么难听的话,看来是敌非友,但她又很聪明,聪明到张嘴就反咬一口,叶穗要胆小些,被她劈头盖脸的指责吓住了。 还真要吃哑巴亏。 看她要走,叶穗眼珠子一转,哎呦声随即响起。 看周围往来人群,注视过来,叶穗‘柔弱’道,“对不住,是我的错,我今天不该出门,这样就不会被你撞了,更不会耽误您时间了。” 叶穗的反向操作引人发笑。 “你!” 熊小慧脸色一变,视线变得锐利。 她领导没等到人,扭头看见人在后面墨迹,不耐烦皱眉。 “你在干什么?” 叶穗抢她一步,‘善解人意’的替她解释,“您是她领导?都是我的错,您千万别怪她,是我不长眼地挡了人家路,耽误了人家去挽救国家利益,下次,下次我一定接受教训,争取大老远见了她,就赶紧躲着。” “哈哈哈!” 在旁边默默打量事情进展的工作人员,哈哈大笑。 都是公职人员,谁都不傻,在机关单位工作,哪个工作不重要? 但他们也没拿鸡毛当令箭,从这上面找优越感再吓唬别人。 可惜了,这人今天碰到硬茬,想嘲讽奚落别人,目的没达到,反而被人阴阳怪气嘲讽一番。 “今天算你走运!” 领导在催促,熊小慧不能继续打嘴仗,她妈说得不错,叶穗不似以前,不好对付了。 也是,能把她小姨孟玉兰弄进监狱,又逼得表妹在当地混不下去,远走他乡,岂是善茬。 她妈让她别报仇,别搭理这些跳梁小丑,自己也照做的,可一旦碰见她,又难免有怒气,想教训她出口气。 谁知…… 瞪她一眼后,赶紧跟上领导。 叶穗扳回一句满意起身,虽说还没摸清对方身份,但她没讨的了好,自己还是挺开心。 “贺佑?” 跟他说了几句,这人心神不宁的样子,让她起疑。 拍拍身上土,问他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自打在朝山沟碰见至今,二人打过不少次交道,大部分都是他在帮自己,眼下朋友有难,她不能坐视不理啊。qqxδnew 问急了,他才一脸为难回应,“我有朋友在二楼上班,他是工农兵大学毕业分配进来,名头响亮但水平不行。 领导给他分配了任务,让他查账理账,那玩意对他而言跟天书似的,我想着你不是擅长这个吗?要有空帮他一把?” 叶穗还以为是啥大事,先前还怪紧张,一听这个当下就笑了,“查账吗?不是什么难事,你朋友就是我朋友!” 上楼的时候,贺佑跟她一通解释,叶穗明白为啥这次他这么为难,原来在头二十年前,矿务局这边按照煤炭工业部‘二五’计划要求,制定了二五计划。 但那啥跃进兴起后,原计划被打乱,特别是原煤生产月、季、年度计划一变再变。 虽说计划权下放企业,计划程序也改为自下而上的逐级编制,但由于受到高指标压力跟浮夸风影响。 当时好多单位跟集体出现两本账,第一本是必保计划,是与群众见面的。 第二本是完成计划,必须高于必保计划,评比以第二本为准,这么做,结果就是计划严重脱离实际。 企业向上层层上报,由上向下层层加码,到处是一团乱账。 现在新的领导上台,陈年旧账却不能就此一了百了,最近下面单位自查自纠,当局也要把当年正确资料跟账本理顺清楚,从而封档保存。 叶穗颔首,既然有两本账册,那就有真实数据参考,对于她来说,确实不太头疼。 眼瞅着上了二楼,贺佑问道她今天过来干啥,叶穗才想到田老。 四处找了下黑衣保镖,没找到,算了,贺佑的事要紧,反正知道田老的住处,大不了忙完这边,再去找他。 ………… 与此同时二楼,熊小慧跟她领导夹着文件袋前后脚进了办公室,一脸严肃的国字脸领导,没有计较她刚跟人起的争执。 反而询问她。 “你说那个老师,回没回你话?现在上面催得这么紧,咱们不能耽误下去了。” 石窟发现,里面的奇珍异宝丢失,虽然掌握了不少线索,但消息过于滞后性。 北齐流传下来的国宝,依旧没找回来。 现在能确定的是,运送国宝的那些人,跟国外势力,以及国外派遣在可能是当地,也可能是外地的不法分子有联系。 而且这些人很是谨慎,他们不通过书信,也不通过电话,不留一丝破绽。 倒是利用二战时候留下的发电报,弄什么密码交流,省里来的这些专家,没日没夜的破译,也根据线索去抓捕了。 但是那些人好像是在玩弄他们一样。 明明知道这个电报传播方式已经被公安察觉,也截获过他们的密码原文。 但依旧不改,照发不误,依旧用这个法子挑衅。 更奇怪的是,明明正确破译了,按着密码本上的消息去搜捕,却仍旧一无所获! 这是蔑视,更是挑衅。 省里来的专家,还有公安以及他们政府的这么多工作人员,马不停蹄来协助,找线索,还被玩的团团转。 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在未知的地方继续犯罪。 想到对方团伙中,有海外人员参与,市领导们就想着,看看是不是也找些从国外回来,有留学经验的专家,能识破他们的套路,早日找回国宝。 虽说不想承认,但必须面对现实就是,国内高等学府才刚刚恢复招生,在科学技术等方面,确实要落后他们一大截。 从国外回来,有华侨、侨胞,但是知识水平高,又数学好的,这种人才就少之又少。 好些人寄希望在田老身上,毕竟他当初回国时填的资料就是教授,但把人找来一问,才知道那是假的身份。 想想也是,一个橡胶大王,哪儿懂什么密码破译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孟敏孟委员认识一个回国探亲的大学老师,专门把资料给了她女儿,也就是熊小慧同志。 第168章 密码 好些同事一脸期待的望向这边。 希望能听见满意的结果。 熊小慧刚刚参加工作,还没做出成绩跟贡献。 但因为最近的这个华侨教授,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面对询问,她扬起头颅,“我妈已经联系上对方了,他说会考虑考虑,最晚明天就会给结果。” “这个还犹豫什么?国家利益大于一切啊!” 面露希冀的同事们听完对话,难掩失望,他们都是年轻面孔,血液里流淌的,是一腔汹涌澎湃的爱国激情。 所以面对来之不易的希望破灭了,可想而知,大家有多沮丧懊恼。 熊小慧跟着叹了口气,但心里却得意,其实她没明说的是,她妈问过了,那个教授有八成几率会同意。 现在故意不让她说,一来对方没明确松口,二来,也是想让大家看见这件事的难度。 到时候这么有难度的任务,被她完成了,这样也是对自己工作有所帮助。 毕竟,越是时间拉长,才越能体现出她们的功劳啊。 可惜这一切,在场众人,皆不知晓。 ………… 一墙之隔,贺佑带叶穗见了他的那个朋友,对方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咬着钢笔笔帽抓着头发,一脸生无可恋。 他埋头苦干醉心工作,没注意到有人来。 还是贺佑咳嗽了一下,他才抬头,见好友去而复返,男人惊讶起身,尤其是在看向跟他一道进来的,长得水灵又漂亮的叶穗,语气又带着些打趣。 “这是未来弟妹?” 贺佑锤了他一拳,为照顾着叶穗情绪,又道歉道,“别听他胡咧咧,这人眼神从没好过。” 看叶穗没生气,又没好气跟他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老师都给你请来了,还不快点虚心请教?” 蔡奇瞪圆了眼,看着叶穗年轻好看的面孔,又在心里估摸了下她的年龄,拉好友到一边。 “实话跟你说,这些账就连我们办公室那些老油条都弄不顺,不想沾,你给我找这么年轻的小同志来帮忙。qqnew 到底是想看她,还是我的笑话?” 贺佑不解释太多,“成不成,总得试试?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你也别嘴硬,一会儿就该感激我了。” 感激? 一会儿别难哭这个娇滴滴的女同志,他就烧高香了。 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能以貌取人,叶穗是谁? 当年双手算盘,她打了八年,为谋生,会计师注册会计师,她都考过了。 别人眼里乱成麻的账本,在经过系统化的分类后,没一会就理顺了,靠着真假两个账本,两小时不到,60年第一季度数据就出来了。 眼下他这也没计算机,叶穗左手翻看账本,右手拨弄算盘珠子,连个眼神都没往算盘上瞟,那算盘珠子就打的啪啪作响。 乖乖! 单单是这个气势就很唬人了。 又看了下人家成果,蔡奇脸红了,人家抽丝剥茧,游刃有余,再看看自己狗屎一样的结论,脸是打的真疼! “怎么样,知道啥叫人外有人了?” “知道,知道,钦佩,钦佩,那个,小同志,你饿了?我去给你买饭……” 人家无条件帮忙,自己总不能太小气,刚刚一忙就是俩小时,现在肯定饿了。 贺佑见她埋头苦算,也不打扰,跟朋友一起出去,给她留下一个安静环境。 写啊写,算啊算。 把第二季度的账本也整理出来了,去买饭的人还没回来。 她在屋子里活动着身子。 已经过了下班点,同楼层的工作人员,走得也差不多了,长长走廊上,只有几个灯泡亮着,偏偏这间屋子在走廊尽头,风大。 两扇窗户吱呀乱响,外面树枝也在风的作用下,啪啪地敲着玻璃。 “咚!” 窗户被风刮开,冷风嗖的一下吹乱了她头发,叶穗怕风大把资料吹乱,眯眼去关窗户。 刚关上,那口气还没放松,余光就瞥见一道身影,站在自己背后。 “啊!” 她吓得大叫。 这一叫,倒同时把背后那人吓的不轻,二人同时吓得跳起。 “嘘!” 丁鸿阳眼疾手快,捂住她嘴,见她怕得更厉害,赶紧出声,“是我,我啊!” 叶穗后知后觉看向来人,还真是熟人,这不是昨晚才见过面,把他杀的片甲不留的丁家小子? 又气又恼拍开他手,“你怎么在这?还有,你多大了,没事吓唬人干啥?” 丁鸿阳比她还气,“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在这?我就跟你打个招呼,你为啥吓我?” 他在这是上班的,叶穗过来干啥? 她没来得及解释,肚皮发出的声响倒先打破了尴尬,忙碌一天还发烧,她都没来得及好好吃饭。 可能是觉得有损形象,她一把捂住肚子,防止它再丢人。 丁鸿阳听见腹鸣声,捧腹大笑,发现对面女同志恼羞成怒准备走了,赶紧拦下她。 到底是年轻人,昨天生的气,今天早就消没了,再说,他也没什么坏心眼,见叶穗饿得厉害,把她带到对面办公室,从饭盒里掏出俩韭菜盒子给她。 “愣着做什么,吃啊!” 韭菜盒子不是偷工减料的二合面面皮,是细粮做的,虽然已经凉了,但诱人的香气还时不时窜进鼻子里。 闻见香味,肚子叫唤得更厉害了。 见她没吃,丁鸿阳往前推了推饭盒,“矜持啥啊,我晚上吃韭菜烧心,你不吃也是浪费。” 行,话都说这份上了,再扭捏就太假了,所以叶穗半推半就拿了一个。 “你呢?怎么这么晚不回家?”她边吃边问。 见韭菜鸡蛋馅不小心掉在桌上的纸张,赶紧拿纸擦拭。 丁鸿阳也不计较这些小插曲。提起这个头就疼,“还不是我爸,非说国家恢复高考,让我也去考个大学。 还给我找了乱七八糟一些题,让我练习,那玩意认识我,我又不认识它。 回家老头见我作业没写,八成又要唠叨,我何必呢,还不如在这躲个清净!” 别管多大年纪,上班没上班,只要是作业,就没人待见。 丁鸿阳谈起作业就难受,偏偏这会儿,肚子也跟着造反,翻江倒海好不难受,怕被叶穗看了笑话,找了个由头,上厕所去了。 他一走,叶穗更无聊了,屋子就这么大点,没啥好观摩,倒是他桌上的‘作业’引起了叶穗关注。 那张纸上,是些奇怪的文字跟符号。 丁鸿阳性格问题,见到数字就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哪儿知道今天慌乱中,带出来的数学作用已经跟他爸的资料混在一起? 叶穗看着这张纸,记忆追溯到上辈子。 以前在国外时,给他们上课的一个教授,就特别爱跟他们玩一些数学上趣味游戏,还曾经让他们分成几组,参照二战时德军电报数据,做过密码解读。 凯撒密码,猪笔加密法、栅栏密码、摩斯密码,这些都有所涉猎,虽然,不清楚这玩意跟他考大学有什么关系。 但是看他这么苦恼。 还是帮个忙。 拿起桌上的笔,只是简短浏览一遍,答案呼之欲出,她叼着韭菜盒子,写得欢快。 十几分钟后,纸上密密麻麻全是答案。 左等右等他不回,叶穗恰巧听见门外贺佑叫她,哎了一声,赶紧出门。 她只离开了一会儿,那张被压在笔下,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纸,就被一只洁白纤细的手,拿了起来…… 第169章 她的担心 乌金欲坠,萧条凉风卷走晚霞,黑板、十瓦灯泡、张张求贤若渴目光,是市里偏僻之处,三面环水人际萧条,连公安干警们都找不到破绽,铁桶似的监牢。 此时本该关押犯人的监牢,却坐着华侨教授、省里专家、从牛棚临时调来的老学者,以及做辅助工作的,像海绵般努力吸取知识的年轻人。qqnew “古罗马时凯撒大帝为确保他跟远处将领通信不被敌人察觉,发明的凯撒密码,这个密码就是把每个字母往前或是往后推移若干位形成新的字母组合。” 他在黑板上写出一串子母并将每个子母往前移了三位,形成新的子母排序。 想要黑掉先前写的东西,继续下个知识点时,几个年轻人急切道,“老师,,您再稍等一下,我们还没记完。” 上面的外国字母像蝌蚪一般在黑板上游来游去,擦了几次眼才照葫芦画瓢誊在自己本上,见他要擦拭,可不是得出声打断。 捏着黑板擦的中年华侨教授是孟敏请来的,叫赵玉庭,不论穿着打扮还是精神面貌都同这个简单寒酸的环境,格格不入。 可能是搞学问的人都有些斯文,男人虽不满但在面对学生们请求时,还是停下了动作。 “昨天就让你们学习背诵,但大家好像都没放在心上,孩子们你们低,再不努力,如何能追赶上国外的同龄人? 要知道在国外我的课上,他们从不会让我复述两遍,更不会连这些初级知识都要我等。” 自打来这两天后,他是尽职教诲,但每天就只腾出四个小时来干活,有人不懂去问他倒也不恼怒,只是笑眯眯说今天他工作任务已经完成,有疑问明天工作时间再询问。 这里面也有省里来的专家。 他们不懂什么是凯撒密码,被请到这边来是要做数学辅助计算,这些原文密码跟数学息息相关,至于来听课也是想多方位了解一下国外知识发展到什么水平。 但是…… 乔擎校长扶着自己老师出了屋子。 他叹了口气,不能否认人家有真才实学,更不能说人家没有用心教导,但他话里话外怜悯,打压式的教育方法,令人反感。 明明这些年轻人求知欲旺盛,他却不停在说着国内知识落后,说着格丁根大学的优秀之处。 是,不能否认,那个学府是数学思想的汇聚之地,是世界各国各年龄段、不同研究方向的数学家的云集之地。 不管哪个角落国家兴起的数学理念跟发现都在这里迅速得到交流。 通过这里,一些理念跟发现会再次向全世界扩散,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数学学府之一。 这是他向往的学府不假,却不该把这种观念传递给这批年轻一代。 二人叹气从那个屋子出来。 “听他意思,这次出国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临走前会选择一个有天分的年轻人当学生,带他出国,这么一来那些孩子,还能有心思来完成工作吗?” 乔擎扶着老师愁眉苦脸。 老人摇摇头,他虽然年轻时候留过洋,也为此下放的牛棚,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是外面科技跟知识飞速发展,他肚子里的那点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等这次事情了结,您的平反通知也该批下来了。” 苦难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老人点点头,继续讨论了下解密工作。 拐角时,看着两个公安,一左一右‘押送’一个年轻女同志往前走。 那姑娘年轻又有朝气,只是可惜啊…… 大好年华要在监牢里度过了。 毕竟这座监牢是专门为那些身份特殊,且罪大恶极的人准备的,私密性强,说句难听话,像那种小偷小摸犯事的,想进来都没资格进呢。 二人虽然压低声音,但是他们交谈内容还是传进叶穗耳中。 她跟另外两个公安对视一眼,赶紧转变了下位置。 刚刚就觉得这种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被人一提醒这不想起来了,这不是公安押送犯人经典站位跟姿势吗? 说起来,她今天能来这,完全是巧合,前段时间她跟江潮不是在朝山沟差点被人炸死吗? 知青陈艳,也就是这件事的背后策划人不知是在牢里改了心性还是受了刺激,说是要见她。 还说只能满足她这个愿望,不管问她什么,她都会说出实情。 所以,叶穗就来了。 陈艳属于危险人物,叶穗又跟江潮关系好,所以江潮手下的公安才这么保护她。 而这次她来,江潮并不知情。 走了老远,背后那两道惋惜的目光还如影随形。 叶穗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小跑到两个人跟前,认真又温和的说道,“老人家,我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好同志好群众,我没犯罪,你们也不用替我可惜呀。” 解释完,没看二人尴尬表情,一溜小跑追上同伴。 ………… 陈艳这人,也不是多老实的一个,叫她过来了,却一直问着别的事,比如她孩子现在如何,她抓到牢里后是不是有人抚养。 还问杜三现在有没有照顾他们,但当叶穗问起土炸弹是谁的杰作时,这人又默不作声了。 如果不是两人中间有教员在这守着,叶穗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上前使劲儿揍对方几拳。 以为谁都跟她似的,呆在牢里没事数虱子打发时间,她活还多着呢! 没问出什么,自己的底儿却被人掏了干净,悻然分开后,她还是一脸不痛快。 随行的俩公安,都是江潮手里的兵,对她还挺照顾的,见她兴致不高,不忘开解。 “她能看出那种石破天惊的事,足够证明不是正常人,但好在这次知道她并非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对什么都不在意。 有了缺点,咱们才能更好的审问她。届时口供出来了,咱们第一时间告诉你!” 话糙理不糙,叶穗被这么一开解,心情逐渐回暖。 从探望的囚室出来,三人原路返回。 长长的走廊上,分布着好几个空荡荡的屋子。 这个地方该是安静的,但有个房间特殊,争论声跟质疑声不断,路过发声地儿时,叶穗往里张望。 她看到几个年轻人在一块黑板前,抓耳挠腮,个个愁眉不展。 顺着视线,她就往那儿瞟了一眼,这一看她脸上原先扬起的笑意,逐渐散去。 这个黑板上满满全是奇怪的文字和符号,别人跟天书似的东西,但在叶穗眼里却没那么陌生。 如果只是这些,她不会惊讶。 怪就怪在,这上面几个问题她亲眼见过。 不,准确些来说,是她做过。 第170章 锁在一起 叶穗并非是一个胸大无脑的人。 那个解密类的资料,以及在这个监狱里围着这么多戴着眼镜,儒雅书香浓郁的干部,还有朝气蓬勃抓耳挠腮的年轻人。 与其说是剥夺了他们自由,不如说是保护,隔断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一张密文纸,看似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十分微妙了。 她在里面环顾了一圈。 不其然,看见昏昏欲睡的丁鸿阳。 明明都是相仿年龄,人家都在热络讨论,虚心学习,但他就格格不入,一个劲在这摸鱼。 “丁鸿阳!” 叶穗叫了他一声儿,打盹的男人马上激灵,腾的下站起,手掌擦着嘴角,下意识辩解道,“二叔,我没偷懒,我昨晚学习太累了眯眼休息一下。” 按理说凭他那点本事,知识储备,是没资格参与到密码破译这项工作的,但谁让他叔是此事负责人之一,把他弄来无非是想给他增加点经验。 要是成功解除密码,也能给他添点功绩。 可谁也没想到,这人不上进到这个程度。 丁鸿阳解释完后没等预想中的脑瓜崩儿,紧张地睁开眼,看见了似笑非笑的叶穗。 在这相遇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受,他健步过来,兴奋道,“你怎么来这了,是不是犯事了?” 在这个特殊地点,谁见她第一面,都会蹦出这么一句。 叶穗翻他一个白眼,正要问他那张关于解密的纸时,背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还以为这是谁呢,你来这做什么?” 到嘴的话顺势停下,她望向背后找到声音来源,又是上次撞倒她的人,叶穗扶额,“是你?咋的,我来哪儿还得事先报备你一下?” 真是冤家路窄。 到哪都摆脱不了这个女的。 这种烦躁又嫌弃的口气,反正都听到了。 丁鸿阳拉住叶穗,小声劝着,“你别跟她争执,人家爸妈都是大官,这次这个外国教授也是走的人家门路,请了过来,你得罪了她小心以后被穿小鞋。” 丁家父母也在政府机关,不至于要怕她,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而经过他这一解释,叶穗终于明白为何这姑娘处处找茬。 原来这是孟敏的闺女。 怪不得对她成见这么深。 熊小慧挡在她面前,隔绝她看向黑板的视线。 “先前一切我不想跟你计较,但是眼下你不能在这留着……” 叶穗心里藏着事,怕引火烧身,同样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 正要离开时,就听见外面铃声大作,先前还寂静的楼道,瞬间涌入好几个身影,这都是看管犯人的教员。 他们冲到楼道里,迅速结成一队,朝楼下集合。 原本争论不停的年轻人,还有互相看不过眼的叶穗熊小慧,也停下争执,纷纷朝外面看去。 先前紧闭的大门这会突然拉开,外面开进一辆解放牌的大车,车子进来后,几人迅速关上大门,有人还专门拉开了电闸。 一时间,整个监狱彻底同外界隔离。 电闸拉上后,从车上跳下来穿公安服装的人。 叶穗眼神好,当然,第一眼就看见了拎着箱子,为首的那个男人。 不是江潮,又能是谁? 他匆匆忙忙而来,目不斜视的到了这间屋子,对上赶来的那些老教授,还有从国外回来的华侨教授,严肃道,“这是最新的截获到密码原文。 还希望大家辛苦辛苦,及时找到破绽!” 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锐利的目光环顾了下周围。 见到有一躲闪着他的注视,心下有异,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这是我们的工作,但你为啥琐死大门,拉下电闸?” 有人不解询问。 “鉴于先前破译出的密码总被泄露,所以这次得劳烦大家,在这住上几天,等密码原文彻底破译,且我们抓捕到了罪犯,再放大家回去。” 原来是这样。 这是应该的。 毕竟他们来这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那个华侨教授有些不快,“你这种行为,在国外是非法囚禁人身自由,我答应来破译密码不假,但不代表你们可以控制我的人身自由……这是犯罪行为,在国外,我可以控告你们!” “可惜,您是在国内。” 言外之意,告也没地儿去告。 江潮不讲情面的话音刚落,手已经抓到那躲闪之人的胳膊,稍稍用上些力气,那人已经被他从丁鸿阳背后扯了出来。 “鬼鬼祟祟做什么……叶穗?” 江潮脸上的意外太过明显,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会在这碰见她。 叶穗不知道为啥心有点虚,扬起手结结巴巴跟他说了声嗨。 “你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我是跟你同事们一起来的,陈艳说是想见我……” “江公安,我们来之前,您就耳提面命跟我们交代了这件事的保密性,现在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您看要怎么解决?把她送出去?” 熊小慧冷静提醒。 她在害怕,一定要把叶穗轰走。 那晚,她亲眼看见那人跟玩儿似的把截获的那张密码原文轻轻松松破解。这些人辛苦了两天都没找到窍门,她竟然独立完成,还那么段时间! 虽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叶穗对她而言是极其大的威胁。 她妈从赵教授打听到了,无儿无女的他打算从这批年轻人里挑选一个足够聪明的,带出国。 既是学生,又当孩子。 她太想出国了,所以这次的风头不能被她抢走。 但当她提出建议,那个黑脸煞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次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这些公职人员,都不能出去,电网已经拉下,连只鸟儿我都不会让其飞出去!” “那她要是叛徒呢?出事了谁负责!” 那姑娘气急败坏询问。 “我负责!” 江潮拿出手铐,在叶穗越来越不妙的神色中,啪的一下扣在二人手腕上,“除了睡觉上厕所,她就归我监视,这样,大家没异议了?” 他看向那个一直要自由的教授。 “您呢?没异议!” 对方脸色难看,似是没想到这个公安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的是,这些人都没丝毫异议,就像是任由摆弄的提线木偶一般。 “这次答应你们,是我所做的所有决定中,最愚蠢的一个。” 第171章 相拥入睡(上) 江潮既然做下决定,谁都不可动摇,包括叫嚣要自由的教授,以及一头雾水被人铐上的叶穗。 一脸严肃地将截获的密码原文送上,看他们陷入新一轮的忙碌,江潮搬来椅子横刀立马坐在门口。 叶穗垂眸,洁白纤细皓腕挂着‘银镯子’,稍活动一下,与此相连的手腕跟着颤动。 诧异错愕再到憋闷,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控制别人就算了,我这又算怎么回事?” 使劲拽动手铐,他皮糙肉厚没多大反应,自己反而被手铐边缘磨得生疼。 “别动。” 目不斜视,语气中的告诫却清晰明确。 “未经我同意锁住我,连个解释都不给,你37度的温暖嘴中,怎能说出这般冰冷刺骨的话?” 扑哧,几人笑出声。 枯燥紧张的氛围下,叶穗的控诉简直让人忍俊不禁。 江潮同样意识到,她这个绊脚石存在的坏处了,朝那些人颔首致歉,拉起绷着小脸儿恹恹不快的她往外走。 手被人铐着,叶穗不听话也不行啊。 二人到没人地儿,江潮才解释,“送你出去不可能,你得先在这委屈几天,家里那边不需担心,我同事会处理好的。” 见她俏脸上还是不快神色,江潮难得给予她几分耐心,“这次事件紧急,不乐意跟我铐在一起,我去找个女牢房让你住进去?” 听听,这话能听吗? “我又没犯错!” 叶穗梗着脖子拒绝,这人真是不知变通,她虽出不去,但也不用防贼似的铐着她?而且你铐人之前跟她商量一下不行? 干啥总让她如此被动。 可你气死,他也认识不到问题所在,叶穗张嘴,抱怨的话还没说出,江潮难得缓和口气,“这次确实委屈你了,但这样做,对你而言也是一种保护。” 只有在他近身看管下,叶穗才不至于被人误解。 “你要方便了,跟我说声就好。” 话音刚落,叶穗轰的一下脸红了。 一开始,叶穗只以为他在装下样子,没人的时候就会把她放了,但她相岔了,别人解密时他拉自己一块,在门外守着,目不斜视,跟门神一样。 他们休息吃饭或是有同事代替站岗时,江潮就会带她在森严牢固的监狱巡查。 别的不说,单一天的运动量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夜幕低垂,本以为晚上二人能分开,谁知这人只拿钥匙打开手铐,给她洗漱上厕所时间后,又要重新锁在一起。 叶穗活动着手腕,见到那玩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我知道你怕有人告密,但跟你说,那人绝不会是我!” 她举手,“我跟你发誓。” “我相信!” 他靠近,叶穗看着他泛青的下巴失了神。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客气铐上了她,不过此次体贴了不少,特意换了只手来铐。 “叶穗,此次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看来他也知道自己过分,难得违背脾气跟她解释。 这次面对的对手,隐秘特殊,现在所有人员里,唯独她一人没有正式身份,一旦此次密码再度被泄露,叶穗是极其容易被怀疑,以及真正告密者诬陷的人员。 铐在一起是不近人情,但是如今唯一一个在事后,让她不被怀疑的法子。 叶穗想明白后,不再纠结这个,只是叹了口气,“这种姿势,咱俩晚上怎么睡?” 她不可能不睡,江潮他老古板更不可能跟她一起睡。 明面上是询问两人手拷一起,要如何睡,但话一出口,好像在邀他一起睡似的。 叶穗老脸一红,好在对面钢铁直男没意识到不对,反而在腋下夹着一床被子,带她到审讯室,两张桌子一合,被褥一扑,拍拍软硬程度示意她上去。 “你睡,我坐着。” 锁在一起的手腕正好放在桌上。 “不行,你这么根本睡不好。” “这屋子连个窗户也没,我没机会跟人接触,你干脆把我锁在里面,自己去休息,等天亮了再放我出去……”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他们都能睡好,可惜又被无情拒绝。 “哼,又不是我休息不好!”看他眼下乌青沧桑面孔,到底没把后面那句,‘迟早猝死’的话说出来。 叶穗躺在硬邦邦的桌子上,看他怪绅士的把脸扭开,也哼了一声,背过身子。 枕头没有,身下硬邦邦,手被困在没法子自由翻身,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暧昧旖旎,全是放屁。 一晚上,叶穗睡睡醒醒,再次清醒后,转了下身面向江潮,晚上为了方便,灯泡未熄,她听着桌椅处那人传来的微微鼾声。 可能是因为胳膊不能活动,即使背靠在墙上,他仍旧不舒服。 脑袋时不时低下,又不舒服地靠了回去。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好好休息过,眼眶下乌青一片,堪比熊猫。 可能是睡前吃的东西不舒服,也可能是屋子太凉,被子太薄,此时她肚子翻江倒海。 这是拉肚子的预兆。 本想喊醒他,但见她下巴泛起的胡渣,睡觉还时不时紧皱的眉头,叶穗又打消了想法。 再说跟个男人说拉肚子什么的,难为情。 钥匙就藏在他身上自己打开锁好了。 叶穗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从桌子上下来,蹑手蹑脚蹲在他面前,看向在灯光照射下,那张没白天那么有攻击性的面孔,心里啧啧了两声。 这么好的皮相,偏偏当了公安。 真是可惜。 肚子的翻江倒海将她从美色中抽出。 一只手悄悄摸上她裤兜,白天见他放在里面的,江潮是个戒备心警觉性十分敏锐的人,叶穗不敢有太大动作幅度,小心缓慢进行。 右面裤兜没有。 她又朝左面的裤兜翻腾。 同样没有。 肚子难受得更厉害了,没在裤兜,难道是在上衣兜里? 往常要是有机会能接触他身子,叶穗定不会放过占便宜的好机会,那结实的肌肉紧实的皮肤,无一不在诉说年轻躯体的美好。 但是现在她不敢。 即使小心再小心,放慢再放慢力道,刚小心翼翼摸到他衣服兜,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抬头对上一张看不清情绪的黑眸,叶穗心虚,结结巴巴解释,“这事,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第172章 相拥入睡(下) 试问,这世上哪有比眼前更尴尬的场面? 再看江潮,此刻脸上哪儿有什么困顿神色,这个黑心家伙怕早在她伸出爪子时,就已经清醒。 跟逗动物似的,看她紧张兮兮白忙活半天。 没等到他打趣自己,叶穗就捂住肚子,艰难道,“快打开,我要去厕所!” 江潮脸上憋笑,从椅子下摸出钥匙打开手铐,看叶穗跟风似的窜出,片刻后,她又跟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对上江潮询问眼神。 她脸上显出一团红晕,“你陪我去!” 这座监牢四周没建筑物遮挡,夜风哭号可怖,跟要吞人似的。 偏偏楼上没有厕所,想上茅厕,必须下楼穿过空地,去专门的茅厕。 森然的过道,诡异的风声,再搭配静得跟坟茔似的场地,叶穗是绝没胆量自己去的。 这会她恨不得自己瞎了,也省得看他憋笑神情。 从茅厕回来,叶穗不再去上面睡。 嘴上说着生气,心里多少还是钦佩对方,可能是因为她自己没有这种鞠躬尽瘁,凡事以他人为先的精神。 所以在面对这类人时,心底多少有些尊重。 江潮肯定不会同意。 “那好啊,咱俩就这么干坐一晚。” 她倔得厉害,二人僵持了半个小时,她仍不为所动,江潮败下阵来,“那我就睡一会儿,然后再换回来。” “好好,你睡,你睡!” 室内很快恢复宁静。 逐渐,室内只传来两道平缓又和谐的呼吸声。 ………… 次日,外面传来嘹亮的哨声时,江潮猛地睁开眼,昨晚睡前一切重回脑海,面前是空荡荡的椅子,并未有睡前乖巧听话的某人身影。 江潮汗毛直立。 但紧接着,耳边传来细密的呼吸声。 他僵着身子,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在他腋下不远的心窝旁边,一道娇小蜷缩着的身影跃入眼帘。 昨夜,她不知什么时候,在他毫无设防的情况下爬上来了。 这张‘床’是临时搭建,地方小,他占据了一多半,她就跟个小兽一般蜷缩在自己胸口前。 此时的她小小一团,安静酣睡,全然没有往日气势,凌乱发丝下脸颊粉嫩圆滚,透着薄薄的眼皮可以看见上面清晰的血管纹路。 嘴唇还是红彤彤的,时不时还能看见她脸颊上的梨涡,睡着的她弱化了几分白天惊心动魄的妍丽,倒多了些娇憨可爱。 江潮没有跟姑娘家睡觉的经验。 只知道她这幅模样,比白天还要好看。 意识到这点,他险些从桌上摔下来。 悄无声息坐回椅子上,平复好先前错愕情绪后,推醒了她。 叶穗也不知是睡迷糊了,还是真是无意间爬上来的,这会对于自己在上面睡,没一点异样,被他拉着胳膊坐起来后,孩子气似的揉揉眼,又秀气地打了个呵欠。 “几点了?” “哨响了两遍,估计六点半了。” “还早嘛,我要再睡会……” 往后倒的时候被手铐一扯,不情愿地恢复了理智,她虽没事,但江潮有任务啊,他们两个像一条绳上的蚂蚱,想自由活动活动,那不可能! 出了审讯室的大门,叶穗被冷风激得直打颤。 吹清醒后,疑惑起她为啥会在‘床上’。 “昨晚是你抱我上去的?看不出来,江队长还格外怜香惜玉……” 江潮一停,叶穗被拽回来,对上男人朝她投来意味深长一眼。 看出她确实没撒谎。 江潮嘴角带笑,大步超前,奇奇怪股的,叶穗嘟囔了一句,大步跟上他步伐,在他边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金色朝阳使劲浑身解数,钻进窗子倾洒在地,崭新一天又如约而至了。 一连两天,叶穗都参与到了江潮生活里。 无趣是毋庸置疑的,只能给自己找事干。 跟门神江潮坐在门外,看着那些人在黑板上纸上写写算算时,视线也不由自主追随上去。 那个从国外来的华侨教授,似乎记恨上江潮。 除去课堂上时间,整天变着法儿提要求。 比如不爱吃米饭,得吃面包,不吃猪肉非得吃鱼,现在电闸拉下,凡是里面人员,无法跟外界接触,除了监狱里原有的物资,外界一块猪肉都进不来。 江潮接到的命令是,用最短时间攻克难题。 也要最大限度满足这些参与破译人员的生活要求。 想吃面包? 好,做! 不会?那就学! 想吃鱼? 也行! 外界进不来,他们就去监狱后面那片河里捞,四五个年轻公安,在寒意森森的河水里,拿着并不专业的工具,扑腾着捞鱼。仟仟尛哾 江潮这时候就会把她交给同事,自己下河。 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水,这么辛苦捞来的东西,公安们想的开,就当给大家加餐补充营养了。 但,原先嚷嚷着要鱼的人,不是嫌弃鱼肉质不行,就嫌弃有土腥味儿。 吃不好,睡不好,没自由,不配合的华侨教授脾气也日渐增长,对他同龄,跟上了年纪的老同志,他还保持几分正常交流。 但对下面这些‘拖后腿’的年轻人,就没那么客气了,语言打击,神色蔑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跟对眼前教育现状的轻视,不断打压着这一代。 乔擎校长听得是怒火沸腾,要不是还有求于他,要不是为了那些流失的国宝,谁来受这个窝囊气,早就把人轰走了。 眼下,赵玉庭看着丁鸿阳交上来的鬼画符,儒雅脸上一片寒霜。 “你的存在,是对教育资源的极大浪费,从你一人身上我看到整个国家青年的缩影,在数学方面,你们最起码落后五十年……” 叶穗憋着一口气,这妥妥的pua啊。 先不讨论这个结论从何处参考,又正确与否,他明明身为华夏人,却时不时透露几句贬低自己国家的言论。 看似是痛心疾首,为国家现状担忧,但话里话外却在引诱着国家新的一代对现状的失望。 他们中间很多人,未来可能教书育人,可能再更高学府深入。 如果这颗种子就此种下,又经过他们往外传播呢? 何其可怕! 江潮的拳头已经攥紧了。 叶穗见丁鸿阳这个小年轻被训斥得面色酡红,念在相识份上,替他说了几句话,这两天她看在眼里,刚开始这小子确实是在混日子,但最近两天,人家真收了心,认真学习,努力帮忙。 “同志,你都不如他,不然为啥解密工作人员没有你?你替他说话之前,请审视下自己分量,什么时候能琢磨透我出的题目,你才有资格替人声张。” 本来以为她会生气。 但在诸多注视下,这姑娘突然活动了下手腕。 笑眯眯道,“好啊。” 第173章 叶穗是特务 丁鸿阳抬头,慌乱无措眼眸落她身上时,鼻头一酸两行清泪倾泻而下。 他在家里也被骂,跟现在比简直不要太轻柔,年轻人要面子,付出努力还被说是耻辱,能不委屈? 丁家从上到下全都护短,年轻一辈儿没受过多大罪,在人生地不熟的地界被欺负,突然蹦出一个给他出气的,可不就委屈上了? 他抽泣着到二人身后。 叶穗嫌弃地塞给他手帕。 面对挑衅,本以为江潮会阻止她,但今天稀罕了,掏钥匙开锁一气呵成,不说教了,还朝前推了推她。 “小同志,逞一时之勇没好处,不想成为第二个他这么丢人的,认个错,事儿就算过去了。” 倒不是良心发现,在国外都讲绅士风度,把姑娘惹哭了对自己形象不利。 给人选择跟退路,但奚落嘲讽不减。 叶穗冷脸,“啰嗦什么,你怕了?” 赵玉庭不想浪费口舌,“也不特意出题难为你,黑板上是关于数论问题,我不为难你,你做出这些,我收回先前对他的评价。” 丁鸿阳紧张不已,叶穗下棋技术高超,这她知道。 可眼下这个难题…… 不是看轻叶穗,类似这种高等数学到大学才会接触,她一个没学历的小同志,肯定做不出啊! 他跟周围数道目光一起紧张地望向她。 见她上台,担心之人不少,不过别人是怕她解不出后丢人,熊小慧指甲掐手心,生怕她解出来。 她不能出风头的。 可惜,事与愿违,老天注定要让她失望。 叶穗能在国外留学,就证明不是个草包,加上数理是她主修课程,现在让她做数论方面的问题,那简直是如鱼得水。 安静室内鸦雀无声只有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声响,深奥难懂的难题在她手里抽丝剥茧般明朗起来。 她甚至没怎么用演算,各项数据已经出来。 乔擎跟几个老教授从紧张到眉眼舒展,对视一眼,纷纷从中看出喜悦。 从上去到出来结果,大概也就五六分钟,可因为氛围紧张,在场几人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 “结果对吗,对吗?” “我看看,我看看!” 几乎在她放下粉笔的时候,下面人已经沸腾起来,得知叶穗答案全对,他们表情可精彩了。 丁鸿阳擦了下眼泪,奔到人群,发现叶穗答出的结果跟华侨教授答案一致,打了个哆嗦,“妈哎,真对了!”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小同志的解题思路更加清晰易懂,步骤也精炼,没有……” 没有用太多生涩英文跟花里胡哨的卖弄,漂亮的一目了然。 要不是怕他丢人撂挑子,要不是解密还需要他,这些年轻人怕将心里话说出了。 叶穗扔了粉笔后掌声响起。 赵玉庭踢在铁板,脸难看得要命,想挑她错来,找了几遍也没找到错。 偏下面窃语声不断,他里子面子掉一地,恼羞成怒要走时,后面坐着的老头乐呵呵打圆场。 “长江后浪推前浪,赵同志,咱们国家新一代已经成长起来了,应该欣慰、开心才对,你是前辈了,总不能跟晚辈计较,你说是?” “凑巧而已。” 压下怒气,冷声回应。 “我琢磨透您的题目,现在有资格替人声张了?现在请你履行承诺,向他道歉,还有收回华国年轻人不如外国年轻人的言论!” 丁鸿阳怔怔看向她,没想到她还记得,没想到她为了自己,没跟对方台阶下,执着的给自己找回面子。 眼泪流淌得更欢了。 “你,你们……” 他都不计较了,这丫头还不见好就收,非要咄咄逼人,他说错了吗? 没错! 华国是个落后土地,就算有一两个出类拔萃,也不能代表整体…… “好了!小丁是优秀青年,赵教授也是情急下才如此,大家都退一步,叶同志,你学问不低,有没有兴趣来加入咱们团队?” 乔擎抛出橄榄枝。 叶穗没想法,扭头看了下江潮,他没说话,只是晃了下手铐,意思再清楚不过。 不参加,继续铐在一块。 “我参加,参加!”晚上都睡不好,她可不想铐一块了。 “不行!” 激烈拒绝声响起,熊小慧站直身子,捏紧拳头,对上大家不解视线,机械重复道,“她不行!” “为什么?” 另一道不解声跟着传来,丁鸿阳扭头看去,只见二叔阔步走来,没看自己,反而笑眯眯询问。 是啊,为啥不行? 人家姑娘本事都亮出来了,不客气说,她一人顶得过这些所有的小年轻了。 熊小慧舔了下干涩嘴唇,看了眼朝自己投来希望眼神的赵教授,下了决定。 从裤兜掏出一张皱巴的纸,“因为她是间谍,是特务!” 众人哗然! 江潮嘴角笑意淡去,不禁站直身子。 “这话不能乱说!”对她印象良好的众人,严厉呵斥着。 开弓没有回头箭,熊小慧铺开上面的纸张,在他们面前走了几圈,好让他们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这是我在茅厕捡到的东西,你们看,这都是先前的解密答案,刚开始我还一头雾水,不明白咱们这些人中,既有这么厉害的存在,为啥进展还如此之慢。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人家深藏不露。 要不是今天她大展身手,在黑板上写出了这么详细的步骤,又被我认出了字迹,还真要被她糊弄过去。 到时候引狼入室,咱们岂不是给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做了嫁衣?” 她说话有理有据,加上这张遍布她笔迹的那张纸,直接盖棺定论,叶穗没机会辩解。 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机密之事,除了负责人还有被关在这里面的人员,外界不会获得。 可这张丢弃的纸,直接把她拉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传递了一圈儿,这张纸落到叶穗手边,熊小慧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道,“你敢说,这不是你的笔迹吗?” 叶穗看了一眼。 没回答,但是神色中的凝重,已经足够说明什么。qqnew 熊小慧越发得意,自打那天她捡到这张纸后,就保留下来,叶穗破译的详细,又在旁边写了这个来源跟解答思路,她这几天为何进步飞速,还不是靠着这个‘外挂’吗? 叶穗如果不这么夺目,她不想拆穿的。 但谁让她挡了自己路呢?这个证据终于在关键时候,帮了自己一把。 “所以,你还敢说,自己不是特务吗?” 第174章 认栽吧 凶猛恶毒的指责,排山倒海般朝她扑来,好家伙,要往前推个十年,这顶帽子扣下,她高低得吃枪子。 丁鸿阳护她身前,气得脸通红,“你才特务,你全家都是特务!” “我家根正苗红,祖上三代全是农民跟党员,没人偷鸡摸狗,强奸妇女,卖友求荣。” 看,这就是语言魅力,短短几个字就泄露了叶穗成分不好,家庭复杂。 尤其是强奸这两个字眼,已经把刚刚她刚才来之不易的功劳全抹杀。 叶穗忍着脱鞋砸她的欲望,冷声道,“是我笔迹不错,我请问你,这个纸,是你在厕所捡到的?” “这是自然,如假包换!” “哪天,哪个时间?” “昨天下午。” 熊小慧强迫自己冷静对答。 “错,我昨天上午到这,随即被人铐住,晚上才去厕所,你这个站不住脚!” 熊小慧据理力争,“时间不能证明什么,要是你有同伙呢?要是你先给了你同伙,她在传递消息时,不小心丢失呢?” 叶穗冷笑,为了冤枉她,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 她朝丁鸿阳二叔询问,“这个东西,是哪天截获的密码原文?你们抓捕行动又在哪天?” 丁家和是一个儒雅的知识分子,以前做的就是保密性的工作,不然这次不会接手这次任务。 中年男人面含笑意,但眸中锐利跟审视不容忽略。 叶穗开口,他瞬间明白什么意思,如实道,“有一个星期了,抓捕是在四天前,这几天学习也是为了找到对方规律,好为下次行动,提供更精确的信息……” 听见回答,她松了口气。 “这个是我写的不假,但,这是我在两天前,在市政大楼里解答的……” 她把那天帮丁鸿阳写作业的事说了。 “骗人!” 她说的事实,在别人眼里可站不住脚。 丁鸿阳跟她认识,关系也不错。 既然这个女同志能给他出气,怼这个华侨教授,姓丁的怎么就不能给她做伪证? 丁鸿阳着急想开口,但被二叔拦住。 侄子思想单纯,容易被人利用,也容易情绪用事。 “说起来,你破译的这个密码,是上次截获的密码原文,行动失败到今天少说有四天时间。 不管是昨天,还是两天之前发现的,其实都无伤大雅,毕竟对四天前的抓捕活动没有太大影响。 但是……” 他话锋一转,“事态影响与否,与我们行动无关,并不代表我们可以纵容撒谎,敌对分子。” 看了下二人,他化繁为简。 “小同志,你说这个作业是鸿阳留下的,我们住在一处,他拿作业,不小心跟我的文件资料混合,这是可能发生的。 现在只要你能证明,这东西确实是那天写的,不在此次监狱里发生,我就信你。” 看似困难挺大,但叶穗一听就明白了,丁鸿阳二叔在提点她,在监牢找线索难度太大。 不如另辟蹊径,证明这东西是在她进牢之前写的。 叶穗眉头紧皱。 江潮抿着嘴,手心冷汗直冒,毋庸置疑,他是相信叶穗的,可是他不能开口,不能言语。 因为他随便的一句话,可能会让人误会叶穗跟他是一丘之貉,更不利于她自证清白。 熊小慧直到此时,才彻底松了口气,在她眼里,此次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因为那天在市政大楼,不论是叶穗解密过程,还是事后离开,都没人在场。 就连她是什么时候,拿走了这张至关重要的纸,就连丁鸿阳都没看见。 如此一来,叶穗百口莫辩! 呵呵,这次她必定翻身不得! 想到这,她望向叶穗,想她害怕痛哭表情,如此才能解自己心头的怒意,但在对视之时,对面那人突然笑了。 明知道此时她是困兽之斗,翻不起什么水花儿,但看见她笑容,熊小慧还是跟着心颤了一下。 她,这什么意思? 难道说? 不,不可能! 当时她确定过,没人出现的。 叶穗从她手里抽出那张‘证物’,指着上面一点青黄油渍痕迹道,“我有证据。” “这是什么?难不成它能开口说话?”熊小慧外强中干喊着。 “证据跟证人,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想与她浪费口舌,叶穗转而问丁鸿阳,“你应该没忘,那天你家吃的什么?” 丁家和严肃望向侄子。 丁鸿阳沉思片刻,回应道,“是韭菜盒子,韭菜盒子!我记得清楚,当时我把饭让给你,你吃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我的作业上……” 他脑袋一阵清明。 “你是说……” “对,这就是当时我弄脏的痕迹,时间虽然过了几天,闻不见韭菜味儿,但是馅油大,应该不止渗透这一层。 鸿阳,你那天的作业还在吗?” 丁鸿阳一蹦老高,“在,在,我平时不碰书包,那天接到通知,直接拎着书包来了。”qqnew 破译事情保密性强,他们进来后,就被搜过身子,确保没带什么照相设备,无法跟外界联系,还把随身无关东西,全都交给狱警保管。 “去,把他书包拿来。” 丁家和吩咐来帮忙的公安。 那人点头,不一会拎着一个书包过来,掏出他的书本,果然在第一张就看见稍浅一些,面积也稍小一些的油渍。 不止油渍,这张纸上也有叶穗写过的几行解析。 众人将两张纸贴在一起。 纸张相同,油渍痕迹位置相当,笔迹相同,叶穗的嫌疑已经彻底洗清。 熊小慧脸上血色瞬间消散。 千算万算,竟栽在一个小小的韭菜盒子上,她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你说这张纸是在厕所捡到的,那我问你,自打你来后,监狱食堂可吃过韭菜盒子?” “哪有韭菜盒子!都是咸菜小米粥玉米窝窝头!” 有人大声吆喝了一下。 “那就奇怪了,既然没有,又怎么会沾惹上这种痕迹……除非……” 叶穗步步逼近她。 “除非什么?” “除非你在进来前,就已经拿到这张纸了,小慧同志我想问你,丁鸿阳的东西,怎么就‘误打误撞’到你手里了。 他要丢,总不能只丢这至关重要的一张,除非有心人故意去偷,眼下我想问你这个有心人。 为何去偷,你目的何在,是想冤枉我,还是想攻击丁家?你背后指示人是谁?还是说,你才是那个……特务?” 第175章 我信她! 叶穗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此时又占据上风,几句话就将她防线击溃。 熊小慧被反击还被压下这么一顶大帽子,口干舌燥四肢发冷,偏偏这会脑袋卡壳也想不到辩解的话。 在步步紧逼后也急了,呛声道,“我爸妈是谁,你事先没打听?我怎么能是特务?” “你爸妈身份跟你是不是特务有什么关系,别拿那个压我,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当这么多人面儿,直说你陷害我目的为何,指使人是谁,矛头是谁,老实交代!” 交代? 怎么交代! 是说她偷拿资料为走捷径?还是说背水一战全因嫉妒叶穗,想把她踩在脚底? 都不能!! 丁鸿阳此时激动的热血沸腾,站叶穗身边同仇敌忾,“哭什么用,有委屈就解释,像叶穗这样,你哭这么厉害,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以多欺少……” 熊小慧泪珠滴落的速度更快了,“我没这个意思,但这张纸真是我在茅厕捡的,我就是看到黑板上笔迹相同才指认她的,我真不知道会有隐情……” 身子抽抽,好像下一刻喘不上气儿似的。 “叶穗,我知道错了,你要不觉得解气我给你下跪道歉好吗?你原谅我,咱们都是革命工作者……” 她妈说过,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适当的示弱会让人心生怜悯。 空荡房间,到处是她哭声。 往常她这么说,对方肯定要维持大度面子,原谅不再追究她,但她今天都把下跪道歉搬出来了,对方还没反应。 “好啊,跪!” 叶穗漂亮的红艳艳的小嘴里,说出这么冷若冰霜的话。 熊小慧被噎住,她真的跪吗? 怎么可能! 哭的越发凄惨了。 虽然没确实证据,但望向她的眼神全都充满鄙夷蔑视,知道示弱没用,又被大家这么看待。 女人身子战栗,白眼一翻就倒地昏厥。 事情发展到现在,暂时告一段落,这丫头心思不纯都能看出,可又不能再计较下去,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叔她要怎么处置?” 丁鸿阳询问。 “让人检查下,身体没大事就先看管着,下一步工作不能参与,事情了结后我打报告说明情况。” 打报告,意味什么?意味即使圆满完成任务,她也别想从中分一杯羹。 届时,同为参加人员别人的荣誉,她却惹一身腥,呵呵,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叶同志,这种处理方法你还满意吗?” 她是此次受害者,一切还得听从她的考虑,叶穗也不傻,领导做出这一步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没有确切证据,确实也奈何不了她。 但是只让她受道德谴责,处罚到底不重,“我没别的意见,好好看管起她就好,别再出任何意外了。” 着重要在看管这二字上。 丁家和点头。 “先收拾一间女囚室隔开她跟解密人员,等事情结束再放她出来……” 晕在地上的人身子小幅度颤抖了下。 可谁在意她呢。 叶穗说的在理,当然她那点小九九自己也明白,也罢,看在她本事不小又一直维护侄子的份上且纵容一下。 丁家和交代完朝众人颔首后离开,叶穗出了口恶气蹦跶着到江潮身前,俏脸上喜气洋洋。 不用他开口,就已主动把二人锁在一块,没抱怨不说,还朝他谄媚直笑。 “江队长高瞻远瞩,是我鼠目寸光,惭愧惭愧……”被锁在一块还出了这么多事。 要不被锁呢? 不定啥屎盆子都扣上来了。 一场闹剧来去飞快,年轻人精神振奋重新投入工作,乔擎瞥了一眼老实不少的华侨教授,在她离开之前把人拦住。 “要我加入?”叶穗重复了一句。 老人点头花白发丝被风吹动,“你实力不弱,我们又缺人手,主要你也看见了,他这种休息方法,什么时候能准确拦截到对方?” 叶穗犹豫了,她自己懒散惯了,也没什么进取心,突然这担子跟希望落她身上,是手足无措的紧张。 她下意识望向江潮。 男人解开二人手铐,轻松利落将东西放在裤兜,两条腿又直又长,笔挺身姿简直跟模特似的。 身材可真好。 本来是想让他出个主意,但看着看着眼神就变质,江潮看见这道吃人目光,又要掏手铐了。 叶穗赶紧表忠心,“我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目光所至皆为华夏,五星闪耀皆为信仰,领导能给我这个机会表现,是我的荣幸。” “说得好!” “是啊,小同志有这种觉悟真是不错!” 都到这份上了,赶鸭子上架行得行,不行也得行,她确定参与了,赵教授脸上不快,丁鸿阳可开心了。 以前她把自己还有她爷爷杀得片甲不留这点小事他就不再提了,单凭她能在那种环境下给自己撑腰。 她就是一辈子的朋友。 而且她还长得那么好看,谁不爱跟好看的人玩在一起啊。 ………… 叶穗这人,只要答应下来就是全心全意去做,当然参与进来才知道大家辛苦。 早上七点睁眼擦了把脸就过来,除去吃饭上厕所时间,其余都在纸上写写算算。 按理说这么辛苦,吃食上要补充些,但在封闭的监牢里能吃上什么。 小米粥窝窝头咸菜外加炒白菜丝,叶穗自打来这个时代后就没吃这么差过。 她嘴又挑,连续几天下来莹润小脸变得蜡黄,下巴尖尖,眼睛越大了,虽说多了些弱柳扶风的模样,但一看就让人心疼。 条件恶劣的,不止是吃上,住的条件也不行,窗子漏风棉被又不暖和,算下来睡得最好一觉竟是跟江潮铐在的那一晚。 也是奇怪了。 吃住上的问题也都能克服,最最主要的,是憋屈,这次负责人虽是丁家二叔,但在学术上还是以那个华侨教授为主导。 他看不惯自己,当然也不会重用她。 没摸到截获的密码原文就算了,分配工作时,只给她一些外围工作。 都是写算上面的辅助任务。 有时候他在跟几个教授在讨论时,她也听了几耳朵,隐约觉得对方的方向不对。 但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姑娘,跟一个在国外做研究的人比较,谁有信服力? 他藏着掖着,叶穗另辟蹊径,去找乔擎校长偷摸打听,但这不凑巧,刚拿出截获的原文,那一直遵守一天六小时工作制的赵教授,竟去而复返。 看着她这样,儒雅男人脸上再也没了风度。 “谁让你越级干活的?你有那本事吗?还有你乔同志! 让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接触核心秘密,你就这么放心?你就这么相信她?”qqΠéw “我信她!” 坚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第176章 我知道解法了! “我……” 乔擎哑口无言,明知自己想法荒唐,却又抱有一丝希望,此时面对质问,他又不知如何解释。 张张嘴,又无力合上。 在此时,背后响亮男声响起,几人扭头,身形健硕的高大男人昂首阔步而闯进视线。 江潮的视线环顾了一圈,落在叶穗身上,斩钉截铁重复了一句,“我相信她!” “又是你!” 赵玉庭对这个公安可没什么好印象,但自己这瘦弱身板到人跟前还不够他一拳头揍呢。 不敢朝他发脾气,就把所有气都撒在那俩人身上,“好,我擦眼看着呢,没我,看你们什么时候解答出来!” 讨厌的公安不放他走,不给自由,但还不许自己消极怠工?呵,等拖沓两天看能急死了谁! 赵玉庭拂袖而去。 乔擎校长一脸担忧。 叶穗拍了下他胳膊,“您放心,地球缺了谁都不会照样转,咱们没他也一样会解出密文!”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她想的太简单了。 没国外来的外援支持,他们的工作,真得耽误下去。 现在说太多没用,他们心里泄气自己只能多做,做出点成绩给他们看! 让他们提高信心! 已经到吃饭点了,乔校长跟她分开后去吃饭了,但经过这么一闹,密文她也到手了。 宽敞贫穷的屋内只有一个灯泡一个暖壶还有一张发黄发旧的伟人挂像。 叶穗坐在被繁琐数据遮盖住的桌前,凝神开始剖析,江潮站了许久她都没搭理自己。 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句,“你不饿?一会去晚了饭都没了。” “不吃,不饿,鸿阳下午给了我两块巧克力,我垫了一口。” 往外走的某人在听见巧克力丁鸿阳的字眼后,身子略顿一下,往后看了一眼。 看她视线没落在自己身上,他又迈着大步离开。 只有她一人时,叶穗逐渐进入了状态,她看着上面的密文内容,眉头时不时紧皱,又时不时松缓。 计算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是对方天马行空,丝毫找不到关联线索所在,手上算盘珠子拨动,思绪发散。 从十点钟开始算,等到抬起头时,已经到晚上三点多了,要不是肚子里的叫声打断思路,她怕是可以忙到早晨。 喝口水打算继续钻研时,外面脚步声伴随淡淡香气传了进来。 肚子叫唤的更厉害,但叶穗吓得也更厉害了,刚才全身心去工作没觉得什么。 现在走廊外面是那么安静,又突然传来这么沉重的脚步声,再搭配着窗户外面的风嚎声,无不刺激着她的神经。 哒哒哒,脚步声逐渐靠近。 像是倒计时的提醒。 门哗啦一下开了,来人脱下雨衣帽子,携带一屋寒风猝不及防闯到她眼里。 是江潮啊…… 叶穗松了口气。 江潮进屋后解开雨衣,从里面掏出一个被油纸包着的东西,又顺手摘下水靴,倒出里面的水。 “还愣着做什么?接过去啊。” 叶穗云里雾里接过那个油纸包,拿在手里温热手感跟浓郁香味传进鼻孔。 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烤好的黑乎乎的红薯,以及一条有小孩儿手臂那么长的烤鱼! 江潮脱下雨衣没管打湿的裤腿,只从绑在腰带上的书包上掏出一双干燥鞋子换上。 叶穗饿的不行,看见这些还带着他体温的吃食,还能不明白什么? 他的性子不可能拿公家东西给她开小灶,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肯定是在快冻上的土地里找了几圈,才找到这两个红薯。 毕竟这是监牢,这些罪犯也得劳动,所以在后面有几亩地,种着粮食跟菜。 一想他在下雨的大半夜拿着手电筒在刨过的红薯地里,溜着漏网之鱼。 又下河给她抓鱼开小灶,叶穗的眼,不知不觉就红了。 这个迟钝又没享受过家庭温暖的男人啊,竟有一天也会这么体贴人啊。 他冻到嘴唇发紫,这点东西还不知耗了他多久时间。 叶穗在他擦着湿发时,没忍住上前抱住了他,这玩意已一回生二回熟。 男人身子虽然还有些僵硬,但也自然了好多,举着双手,语气无奈,“叶穗,你占便宜还没够了?”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摇晃。 “你不懂这叫报恩,报你的一饭之恩,要不是怕你冻死,真以为我想抱啊。” 嘴上这么说抱人却更紧了。 这个姿势维持了几分钟男人身上就滚烫起来,这次叶穗更舍不得放了。 你说老天咋能这么不公平,受冻的是他,这么短时间恢复热度的也是他。 自己咋没火炉体质? 江潮推开她,示意先去吃东西,红薯现在还热着,香甜软糯就是有点干,鱼肉是烤过的,上面撒了盐跟花椒粉,滋味寡淡,但鱼肉细嫩,搭配起来别有风味。 她没脸吃独食儿,示意江潮也吃,但他一摇脑袋,叶穗就哼了一声,后来不啰嗦,直接掰了一块塞他嘴边。 带着凉意的手指触碰到他嘴上,叶穗还不自知,她顶着圆滚滚的眼睛,浅浅的梨涡,一排整齐的被烤鱼染黑的小白牙,期待望着自己。 江潮退步,用手接住,塞进嘴里。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两个大红薯,一条不小的烤鱼全吃光了。 大茶缸倒上热水,吹一口气再小心翼翼喝上一嘴,白雾在室内弥漫,不管外面环境多么恶劣,此时二人心境却无比平和。 饭虽然简单,但她吃的满意,看他也没离开的打算,继续俯身开始写算。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她不能被人看扁,尤其是从外国回来的那个人看扁。 可能是肚子饱了身上暖和了脑袋也是空前的敏锐,她把纸张倒过来,看着上面的字迹,突然清明闪过。 叶穗心脏因为过于激动,砰砰砰直响,手也跟着轻微颤抖起来,死死的抓着那一寸灵感,她推开桌上乱七八糟的演算纸。 按着这个思路论证。 然后…… 她猛地抬头,对上江潮不解严肃的视线,压低声音却又无比兴奋道,“江潮,我知道怎么解了!” 第177章 成功解答 清脆声音似惊雷劈来。 他猛地站起健步跨来,当然脸上尽是怀疑,叶穗也不恼,雀跃的转了两圈后在他好奇,又纠结的神色中继续干活。 纸上传来的刷刷笔声从夜里持续到天亮。 江潮打盹再睁眼时,窗外天色泛白,视线从天色转移到那人身上,她还在工作。 跟睡前光秃秃的桌面不同,此时上面散落薄薄一层演算纸。 下了一夜的秋雨此时稍稍停歇,哨声响起,外面稀稀拉拉是在做早操的劳改犯,又是一晚不眠夜。 “叶穗……” 江潮要劝她去休息,刚走到那人跟前,她也有了动作,只见那人扔了笔视线落在他身上。 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扬起,她健步冲来,摇着他胳膊雀跃道,“我真的解出来了!” 这个高大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在还没清醒的时候,彻底被她震住啦。 ………… 熊小慧此时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做着噩梦,梦里是众叛亲离,没人搭理的画面。 翻个身儿,一下从不足一米宽的床上滚在地上,疼痛袭来她彻底没了睡意。 从剥夺身份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自打装晕后被送进来,已经足足三天了。 当然,没确切证据,谁也不能指认她什么,这个决定也是在自己清醒后,宋家和同自己‘商议’的。 话都提出了,她还能说什么。 咬碎牙齿往肚里吞呗。 本意是为彰显自己善解人意,但这条件太艰苦了,吃睡不好消遣也没,在这简直要无聊死。 刚躺回去,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这么早狱警们就行动,一定有情况,她赶紧叫人,打听怎么回事。 她又不是真的囚犯,狱警对她还挺尊敬,就把外面这么大动静缘由说了。 “解密出来了?”她高兴地扒拉着铁杆,“是赵教授解出来的吗?我就说他最厉害了!” 他立功后,自己也能跟着沾光,毕竟他是自己请回来的呀,将来论功行赏,多少也得记她一功。 女狱警摇头,在她石化的表情中,轻声道,“不是他哦。” 嗯? 她笑容垮掉,不是他那会是谁? 总不能是…… 那个人? 同样震惊的不止她一个,天刚放亮,赵玉庭还在床上酣睡,当听见同屋的闹出噼里啪啦动作时,不满翻了个身。 “起这么早做什么?” 对方披上外套鞋子都来不及蹬上就往外冲,到门口时还格外体贴的同他解释了下。 “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就是刚加入到我们团队的小同志,昨晚一夜没睡,误打误撞下解密出了密码原文,现在大家都往那跑呢!” 别以为你最厉害。 也别以为国外的月亮最圆。 咱们前辈能靠着小米加步枪能取得胜利,咱们晚辈们也能靠着算盘珠子,几根铅笔算出你都搞不定的东西。 要不说读书人弯弯道道多呢。 不多重要、小同志、一夜没睡、误打误撞…… 字不多,但句句是嘲讽跟奚落。 见他惊的从床上掉下来,手忙脚乱摸眼镜的功夫,男人美滋滋出门。 刚出去就被一双铁臂抓住,乔擎校长鞋子都不顾穿反的鞋子,激动问道。 “你刚刚说的啥?” 男人喜气洋洋,声音洪亮也不怕打扰人睡觉,高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开门声越来越多。 在质疑声中,男人大声重复了几遍,一群别管年轻还是年长的,一股脑全冲出去啦。 ………… 叶穗没想到消息传播的如此之快,她刚刚整理了一下资料,外面好些前辈就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 “是一个规律问题,把他们拓展一下,可以看作是一个45次的方程。” 她把那张密密麻麻解译出来东西放在大家面前,丝毫不吝啬的把得来的结论说出来。 一个45次的方程,难度是很大,更难的是在杂乱数据中找出这个规律。 叶穗没有卖弄,见他们越发不解,缓声道,“假设c为2s45θ,假设x为2sθ,这样就把解代数方程的问题转化成求解角度θ的问题。 然后,为了将这个很难求解的大问题分解成容易求解的小问题,利用三角函数的恒等变换,将这个方程分解成多个三次方程和五次方程。” 她动了动手上哗啦啦作响的纸张,“这上面就是我昨晚解答出来的23个结果。” 那些老教授们戴着眼镜,都快把脸贴在纸张上急切的看着,按着她的说法。 大家埋头讨论,又开始计算。 发展按着这个思路走,确实顺利解决了他们先前一直迷惑的地方。 “好,好的很!” 乔擎紧皱眉头舒展,朝她赞赏的伸出一个大拇指。 “大早上的,都这么闲啊?” 她解密出来的事,有人开心就有人看不惯,一个小年轻,还是他看不上的小年轻,先于他一步解答出来,你说,他面子上能挂得住? 他隐约是有些害怕。 但这事不是怕,就能不面对面的,咬牙过来,你看他衬衫扣子都系错了,就能想到有多心神不宁。 好在,这女同志注定出不了风头了。 她计算的是错误的! “不是闲,是咱们同志解出答案了,你刚刚不是也在,都听见了吗?不信你看看……” 有人往他手里递她的演算纸。 赵玉庭推了一下,并没有接过来的打算,摇头,叹息,压下所有怜悯跟嘲笑后。 才解释着,“但凡学过代数学基本定理,我们就该知道,一个45次方程应该有45个根。”qqxδnew 而她得出来的只有23个,解答错误,结果天差地别,被他这么一提醒。 先前全都满含笑容的老学者们,这会也卡壳了。 他说的没错,一个45次的方程,确实该有45个根,这是毋庸置疑的道理。 他们刚刚太过开心,倒把这一茬给忘了。 成功打压下他们的气势,赵玉庭可不会偃旗息鼓,他抱着胸冷嘲道。 “这么聪明的女同志,我想问你一下,那为什么你只找到其中的23个根呢? 这样不严谨的做法得出来的答案,是否正确?如果贸然出动,能否抓捕到对方。 而且,会不会打草惊蛇?” 第178章 抓捕行动 每句话都砸在她身上,偏偏合情合理,不容反驳。 丁鸿阳小声道,“就算她一时错误,但好歹人家看出解答思路,并且做出一半结果,谁像你……” 感受到二叔不快的目光,他声音越来越小。 数道目光投向她,似乎都在等她开口。 叶穗没气恼,从容自信道,“稍安勿躁,这个结果没有错,你们看这个密文开头。 这是常见的2栏的棚栏密码,就是要把加密的明文分成2个一组,然后把每组的第1跟第2个字各连起来,形成无规律的话。 只要反过来解密,就是isterweida1594。 如果我没猜错,对方是在致敬法国数学家韦达先生,要知道在那个时代。 三角函数的定义依然是某些长度的比。 不可能是负数,因此剩下的22个负根只能被排除掉。” 看着众人恍惚的神色,叶穗谦虚,又带着赤诚道,“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一段话被她说得流畅自然。 如果只是知识面广泛就算了,关键是她自信迷人,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丝毫没有刚才男人咄咄逼人的模样,但句句直扎他心头。 一个在国外生活二十多年,有着丰富教学观念的人,竟在这场无形硝烟里,吃了亏栽了跟头。 “呵,你也说了,这是你的猜测,丁同志,江同志,给我二个小时,我会带着大家进行一个正确的答案。 23个答案跟45个答案,相差太大了。” 丁家和觉得没有必要,正要拒绝时又被江潮拉了出去。 不知道两个人在外面说了什么,再回来时,丁鸿阳二叔已经改了主意。 让赵教授按他的想法继续进行。 叶穗这时候已经有点不开心了,她反复推演又努力在上面找规律,这些人不信她。 而且更气人的是,在大家通力合作下,按照她的思路解答出45个结果,破译出密码上的意思后,竟然被江潮采纳了! 江潮活动着手腕,眸子中满是雀跃跟兴奋,他们终是提前一步,截获到他们的活动范围。 军用大卡车已经在外面备上了。 当然,两个密文解答,证明也就有两个结果。 当所有人把那两个结果递给他,让他选择一个正确的行动方案时,这人竟然选择了赵玉庭的答案! 什么是晴天霹雳? 什么是不可置信? 叶穗在听见江潮的选择后,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昨晚信誓旦旦,说相信她,今天就改弦易张,怎么个意思! 他竟不相信自己? 先前几次交锋,对方很是狡猾,那些东西花里胡哨,真真假假,公安有两次都扑了空,要是去两个地方埋伏,也太容易打草惊蛇。 可如果选择了错误的答案,那同样意味着计划失败啊。 人家不可能不改变主意。 所以说,机会只有一次。 “江潮,你别乱来,还有,你相信我啊……”虽然她年轻没什么阅历,但她自信自己绝对没错。 江潮摇头,“不是我不信你,你译出的那个,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太不合乎常理。 赵教授这个,可信性还强一些。”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之际,答案被采纳的赵教授,收拾起桌子上自己的东西,自信离开。 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神气的样子,优越的模样,根本让人看不下去。 “神气什么,你能解出来,不还是叶穗人家找到方法,提出的思路? 就算出来几个答案有啥厉害,没下面这些人帮忙,你二个小时能完成?” 丁鸿阳心里到底不舒服,嘟囔地给她找场子。 他担忧地看向叶穗,见她好像被打击到了,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潮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跟理智,带人出去抓捕之前,不忘交代,“抓捕行动机密,在结果出来前,还得委屈你们一下。” 先前抓捕时就有高密者,为了接受教训,他在行动前,要保障秘密不泄露。 这些参与人员心情低落,听见这话也没太大反应。 倒是几个年长几分的跟他们承诺,“放心,我们肯定配合工作……” 叶穗望向远去身影,使劲跺脚。 江潮这人,理智又清醒,就算自己在他心里稍有不同,但在公事上,谁都无法动摇他做出的决定。 江潮刚下楼,监狱里的警铃都拉响了,他们从窗户上看见那辆大卡车飞快离开。 消失在视野中。 他们前脚刚走,电闸重新拉下,而他们这些参与人员,没有机会回住处。 被丁家和临时收拾出几个牢房,三人一间,全都送了进去,而且每一间门口还有一个狱警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盯着他们。 这次是最后的机会。 一旦失败,那些参与人员,还有那些国宝,真的再无找回可能。 毫无意外,叶穗又跟讨人厌的熊小慧关在一起,因为这些人员里面,就她俩是女性。 叶穗心里有气儿,不想搭理对方。 但她不招惹对方,对方能跟她相安无事的,面对面坐着? “听说你算出结果了?” “可惜答案是错的?” “听说到最后,公安还是采纳了赵教授的答案?” 每句话都跟刀子似的往她心上扎,叶穗心情不好,本来不想理对方。 但她实在聒噪。 又把先前压下的火气挑起来。 叶穗不动声色开始脱鞋,脱袜子。 熊小慧说了半天,都没回应,好像一拳砸在棉花上似的,怪无趣。 见她诡异动作,难掩好奇,“你在干啥?” 叶穗温柔又和善道,“这里没什么人,我准备拿袜子塞你嘴呢。” 那姑娘跟吞了苍蝇一样,往后退了退。 在她害怕神色中,叶穗又补充道,“你到时候肯定得挣扎,但你细皮嫩肉,肯定打不过我,我要是你,就不做无用功,乖乖呆着让人塞臭袜子……” 她表情凶狠,一看就是会动真格的,熊小慧害怕的跟她隔了老远。 叶穗今天一定是被刺激疯了。仟千仦哾 不然怎么能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见她跑了,叶穗遗憾地穿回袜子。 二人在这丁点大的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昨晚一晚上没睡,这会困劲儿上来了,叶穗靠在墙上打盹。 也不知道多久过去了。 外面警铃突然再次响起。 怎么了,怎么了? 这次二人也顾不上对方,双双扒住栏杆,急切地望向外面…… 第179章 成功 被关在里面,外界一切都看不见,但监牢里拉下警铃,就一定有重要的事。 江潮昂首阔步,脸上带着血迹,手臂带着伤痕从她面前路过时。 叶穗的脸正紧贴在杆子上,五官变形不说,脸颊额头上的软肉都被勒出来了。 跟好看沾不上边,但却十分好笑。 就这么好奇? 在外面鏖战一天,三个兄弟受伤自己也差点交代在那的江潮,突然心里好过了些。qqΠéw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停下来跟她打招呼,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带着几个同样狼狈但精神大好的公安,呼啦啦从面前走过。 逐渐地,叶穗意识到不对了。 毕竟按照赵教授的那个解密法子,今晚二点才是交易的时间。 江潮要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正该在外面部署埋伏。 但是现在这幅模样,咋看咋不对劲。 倒像是…… 他们出任务回来了。 她破译的时间是下午二点,江潮出去的时间不到九点,问了嘴狱警这会刚到八点。 照这个时间差来算,他一天脚不沾地的忙,现在正好到收工的时候。 难不成,江潮真是按她给的时间地点去执行任务了? 可他明明说的是……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她可太想出去,找他问个究竟。 但江潮还在忙,也没人来放开她们,叶穗只能伸长脖子等待。 好在没等多久,大概只半个小时,丁鸿阳二叔就带人过来,给她开了牢门。 还没等叶穗询问,来人已经双手握住她摇了好几下。 脸上红光满面,兴奋道,“厉害,厉害,叶同志你可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建设祖国的重担日后就要落到你们肩上。” 呼啦啦来的一群人,眉飞色舞恭喜着她,没人去关注慰问跟她关在一处,且已经有四天之久的熊小慧。 在这说不太好,他引着叶穗下楼。 他们到时,空地上已经站着好些,已经被放出来的解密人员。 但凡见到她的,没人不真心夸赞,朝她伸大拇指。 当然,在下楼的时候,丁二叔也跟她解释清楚了。 当时做决定前,江潮跟他不是在外面嘀嘀咕咕好一阵吗? 那会二人就私下商量好了,暗地,照叶穗得出的结论行动,但是在明面上,为麻痹那个告密者,就说是照赵教授的结果来。 “而且,江队长这么做是有深意,他是故意做给那叛徒看的,等他传递了错误消息,对方才能卸下戒备,按那些人给的计划,运送国宝。” 他兴奋过后,难免感慨。 丁、江两家住在一块,老人们又有一辈子交情,小时候江潮是跟在丁二叔屁股后面长大的。 后来江家出事,他很多年没见到过江潮了。 而如今,丁家和这会终于将当初那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同眼前这个黑脸阎王重合在一起了。 “叶同志,你怎么不开心?” 男人絮叨了好一阵儿没听见回应,好奇询问。 她不开心吗? 不,她开心,毕竟自己付出的努力心血得到印证,还及时挽回了国家利益,一旦上报到领导层,她会被嘉奖,今年的先进市民妥妥落到手里。 但,对于当初的失落、牢房里的懊恼,焦灼,她又不能大度地抹掉。 开心委屈隐约的埋怨交织,让她一时间也无法理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丁二叔是个男人,心思没那么细腻,见她苍白脸颊上露出几分笑模样。 也分不清是勉强的,还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以为她刚才没反应,是高兴过了头。 这次任务圆满完成,江潮职位可能要动动,当然,他这个负责人也沾光要升上一升。 面对还不清楚细节的这些解密人员,他不遗余力跟大家解释着白天的惊险。 “公安们提前埋伏好,在把他们一网打尽后,才知道对方是怎么瞒过城里的大肆搜捕。 他们把国宝藏在了泥像,雕塑里,说是送到南方城市美术院校,实际上打算一路南下,从云南、广西边境那边偷渡,再到印尼,从茫茫海上离开…… 还有一批,藏在棺材里从陆路穿越边境地带的茫茫戈壁草原后进入蒙古。 到时候就有专人接收。 一趟走下来,一个人头差不多能有二百来块的报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城里好些盲流、还有以前偷鸡摸狗出来的劳改犯,在专门的‘特务’诱导下,就当了替罪羊。 也亏得咱们江队长经验丰富,才能识破伪装,及时扣留下那么一大批的国宝。 不然……” 这些没知识,也没方向的年轻人啊,就这么在那些有心人的蛊惑诱导下。 把沉淀了国家历史,文明的东西,以这般简陋隐蔽的方式,送了出去。 还葬送了自己的青春跟光阴。 而且听说当时在抓捕现场,为首的几个特务头子负隅抵抗,枪毙了三个,还有几个盲流在混乱中被波及,死伤了好几个。 同为同胞,听到这个消息,失落的人不在少数。 但这毕竟是他们的选择。 做了错事,也就该得到惩罚。 丁鸿阳这会完全成了叶穗的迷弟,偷偷递给她一个巧克力后,又问二叔。 “那特务抓到了,国宝追回,先前送出去的国宝呢?” 丁家和笑眯眯道,“这个不用操心,叶同志解密出来后,江潮就猜到他们的路线了。 及时跟市委那边报备了,直接跟咱们南海的海军作战部打了电话,估计这会儿已经抓了不少人?” 这一仗,打得舒服! 听完这番高谈阔论后,先前最得意的赵教授还有熊小慧,跟鹌鹑似的老实不已。 虽然看不惯他们的做派。 但到底都是为了国家利益奋战过这么多天的。 他们自己认识到羞愧就好了,没必要落井下石。 熊小慧也知道这次不受待见,但来这已经有些日子了,她太渴望回家了。 于是就小心问了声,“既然任务完成,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对啊,这也是好多年轻人想问的。 在这吃不好,睡不好,日子确实煎熬。 丁家和也不急,“再等几个小时,江潮说了,今天他不光把那些特务一网打尽。 还能把隐藏在这个团队里的告密者,那个坏了两次事的害群之马揪出来!” 啥? 今晚? 还是把伪装隐藏那么好的,跟泥鳅一样滑的告密者抓出来? 他们咋那么不信啊! 第180章 枪声 要知道这会院子里除了这些解密人员,还有好几个狱警,甚至正副监狱长都惊动了,这会站在院儿里,就等着江潮给他们惊喜。 这个害群之马。 这个人民的蛀虫,等到被抓来后,一定要让他吃枪子! 等啊等,等啊等。 当巨大明亮的探照灯,一遍又一遍地从身上掠过时,那几个公安还没回来。 入冬的夜多冷啊,尤其还在这个没遮挡物的野外操场,大家只能靠不停蹦着跳着,才能驱散身上的凉意。 也就在这时,楼里传来动静。 好几个公安小跑出来了,见他们露面好些人踮起脚尖望向他们身后,要看叛徒长什么样。 可是,没人。 跟他们兴师动众去抓捕罪犯时出去的规模一样,此次回来,照旧是那几个公安。 “叛徒呢?” 丁鸿阳心直口快,没看见抓人回来有些遗憾。 监狱长今年五十多岁,是个干实事的,突然听见自己管辖的监牢里有叛徒。 心惊胆战了一整天。 眼下没看到这个黑脸阎王抓到人,心里高兴啊,他没抓到,这不意味着对方判断失误?qqΠéw 那证明自己领导的队伍还是纯洁的。 但对于江潮这个战斗英雄、又不能落他面子,此时替他找补道,“没抓到人好哇,特务手段多心思狠,没准故意摆龙门阵,离间我们呢!” 他和事佬一般,招呼大家吃饭去。 拉着电闸,这几天没新进物资,但今天抓捕行动顺利,明天监狱就能恢复正常。 所以也不小气,让做饭的大师傅掏出还剩的肉,精粮,支好大锅开始做饭。 因为抓叛徒的事,他们晚饭都没心思吃。 “食堂今天吃包子,五得利白面,大葱萝卜粉条加猪肉,肉不多,但大葱是咱们自己种的,菜籽油是咱们自己榨的,保管好吃!” 身为领导,关键时候,他得和稀泥嘛。 “对,对!” 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副监狱长,这会正跟着一起笑呵呵招呼。 可惜他笑容未落。 几个公安就已经猛地将人包围住。 这幅模样,还不能说明什么? 别说是那些解密人员,就连带监狱长、还有那些狱警们,此时也带愣住了。 这个微胖、和善,不管何时何地碰见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中年男人。 竟然会是导致他们任务失败、潜藏极深的那个幕后人? 怎么可能! 叶穗同样望向了他,这个在自己初次误闯到监牢,给她衣服给她饭吃,又在第二天让她搭顺风车回市。 在这个时代,除了爹妈之外,第一个给予她善意的长辈,竟是叛徒? “江队长,咱们可不能弄错啊!老姜他是组织层层筛选上来的,谁都能背叛,他绝不可能!” 这老姜他爸,给组织带过路,为隐藏队伍的踪迹,被人杀害了,亲大哥打鬼子时,老娘被汉奸抓住。 怕连累孩子老娘自己抹了脖子。 最后亲大哥也死在了战场上。 他自己也是跨过鸭绿江,转业后当过公安,从牛棚回来得了一身病后,才被分配到这个养老地儿的。 这种家庭,用老话说,那是满门忠烈。 这种人家,你说他里通外敌,这可能吗? 江潮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本来就黑的脸这会又加深了两度。 寒夜的风呼啦啦的吹。 灌进了他的公安服里,灌进了他解开一颗扣子的衬衣里。 这个人,几乎也成了一个雕塑。 时间在他的沉默中过去许久,最后江潮眼眶微红,胡乱擦了把脸后,扔出一双鞋子。 “叶穗刚来时,我就有了怀疑,杜三跟叶穗相识,又在她手里讨生活的事,陈艳怎么会知道。 她虽罪大恶极,但也是母亲,出于天性,她关心孩子,所以她要挟着某人,时常传递消息给她。 作为回报,她会保守对方身份。 而挖出石窟的地方,就在朝山沟不远,特务利用她还有陈志国的身份,挖掘,开采,抢夺宝贝。 作为回报,陈艳得到了土炸弹的报酬,陈志国是举家到国外。 当然,那些人害怕陈艳在牢里嘴不牢,才又找到的你? 你既能监控陈艳,又能暗地传递消息,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对方用什么打动了你。” 叶穗听完后,脑袋一阵清明。 怪不得陈艳会有土炸弹,怪不得她喊自己过来,问起了杜三,又问起了孩子近况。 但自己认识杜三,是在她进牢里之后了。 “你不要信口雌黄!”一直以来都打圆场的监狱长,突然厉声呵斥住江潮。 “虽然你是我们都看好的后辈,但你再胡乱攀咬,我在省里还是有些交情的!” 这是威胁了。 江潮攥着拳头,从身后掏出一双鞋子,还有一个钢笔。 “我走之前,让人在电网周围撒了一圈红土,监牢里的犯人没出去。 解密人员全被关着,那些狱警也得了吩咐,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这些人互相监督,没有可能。 刚刚你们都以为我们去抓人,实则不然。 我是去找证据了,也偏偏在你鞋子下面,找到了红土……” 刚刚回来后马不停蹄地去搜查,就是为了检查鞋子下面的痕迹。 而且,在他桌子上找到的派克钢笔,在笔囊上,还缠着一个小小的纸条,正是这个还未来得及藏匿的钢笔。 成了最终物证。 先前被围住的副监狱长,脸没有惊慌,而他的老领导,生活上的老大哥。 眼泪倾泻而下。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因为家里的亲属,他夫人肾上得了病,每天痛苦不堪,只有国外那种透析的仪器才能救她。” 江潮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 说出了真相。 监狱长眼前被一层白蒙蒙的雾气遮住了。 那个朴实的带大了三个孩子,在农场熬了六年,被生活重担压弯腰,却从不诉苦,从不抱怨的女人。 竟然,竟然…… 他蹲下身子,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而被围着的,脸上从来没流露出一丝埋怨的中年男人,突然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从跟他一步之遥的江潮身上,拔出了枪。 紧接着没任何迟疑地朝着自己扣动了扳机。 叶穗站得近,在那些惊慌、尖叫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怔然地摸了下脸颊。 手指上,是鲜红的血迹。 第181章 丢了魂儿(上) 事情过于突然,滚烫血液还带着他的温度。 他蜿蜒血迹从头部流出,逐渐蔓延到冻僵的土地上。 先前这么鲜活的生命,片刻间就已丧命,有人害怕地四散,也有他相好的朋友,同事们痛苦地扑上前。 哭声尖叫声充斥耳边,叶穗捻了下手上血迹,表情还是那般,但须臾后,毫无征兆栽向地上。 “叶穗,叶穗!” 恍惚之际,耳边叫声似是从天边传来。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谁都没料到,结局竟会是这样的走向。 那个副监狱长,竟会选择拔枪结束自己性命。 说句不好听的,这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 因为如果他一旦被收押,公开审判,肯定要被判处死刑,那他的孩子,妻子其余家属全都要被牵连。 现在他畏罪自杀,罪不及妻儿,凭着他父母兄长的功勋,后期不会有人为难他的家属。 他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这么选择。 他一死什么都过去了,可江潮就没那么好运。 配枪被夺,对方又是拿他的枪自杀的,责任能小的了? 事后少不得要受到惩罚, 轻点的,检查开大会通报批评,重一点,缴枪、停职,等待开会讨论处罚事宜。 但是能肯定的是,这次本该有的论功行赏也会没了。 多可惜啊,要知道江潮可是找到了国宝,抓住了特务,没准能升个副局。 现在…… 哎。 枪声之后。 看着那个尸体,看着扑在上面痛哭流涕的监狱长,大家眼睛也跟着酸涩。 要不是那些特务引诱,要不是他们诡计多端,这么一个好的革命同志,怎么会…… 没有任何的爱国教育,能有眼下真实发生的带给他们更加震撼强烈的影响。 这些从学校、工作岗位上临时抽调来的年轻人。 从这一刻起心底就埋下了要努力奋进,要让国家更加强壮富饶的心。 但是,丁家和眯着眼,望向抱着叶同志,匆忙赶向卫生院跑的背影。 眉头紧皱,是巧合吗?仟仟尛哾 像江潮那样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斗,七八个敌人都不可能近身的人。 会不知分寸,故意走到一个危险分子的身前,还没任何设防地被人夺了枪? 他咋一万个不信呢!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那…… 他不敢再往下深想了。 江潮跟追在屁股后面的丁鸿阳,送叶穗到卫生院,到那后喊着大夫给她做检查。 叶穗身上脸上都沾惹着血迹,猛不丁一看还怪吓人,但检查一番后,医生说只是过度惊吓跟疲劳才会晕过去。 只要回去多休息,短时间内别在受刺激,也就没什么问题。 江潮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不然…… 抱着昏迷,人事不知的人,江潮要送她回去,可惜只转了身,就被人拦住了。 丁鸿阳拦着去路在平复着呼吸,他没江潮那么好的体力,抱着人还健步如飞。 一路检查下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得知要送她回家,非说这事不麻烦他了。 “我跟叶穗是顶顶要好的朋友,这次就我代劳,你刚刚抓到特务又揪出来告密者,任务还多着呢!” 嘴上说着就要抱人。 江潮侧身躲过,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抱着人大步流星离开。 …………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大院门口,得知儿子孙子要回来的丁家老爷子。 披着军大衣正在哨兵位置左右张望。 与此同时,段家老爷子也是相同的打扮守在门外。 冷风毫不留情地往脸上刮,跟刀子似的。 可比冷风更严酷的,是散在段老爷子的抱怨声。 “你家小子也是,这么久了,到底啥情况,有什么结果,也不往回打个电话,报告一声!” 丁老头翻了个白眼。 “你有本事别从我这打听消息,找你外孙啊。” 段老头只隐约听说了江潮下午带着公安去抓捕特务,并且大获全胜。 但又听说这次抓捕中有受伤公安,但是是谁,因为事件还处在保密阶段,暂时没打听到。 行动负责是江潮那小子,他那不要命的性子,在都动枪的情况下,谁知有没有受伤。 而且,也别指望那倔小子会主动报信,自己又拉不下脸打电话问他,只能蹭丁家小子的消息了。 这老头儿,不愧跟他斗了半辈子嘴,一句话直中死穴。 丁家和下车后,第一眼就看见,裹着军大衣弯着腰等待的老人家。 从这个角度看,活脱脱俩成精的粽子。 年头刚起,胳膊就被人一左一右抓住,两个人连拉他进屋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给,焦急问他任务完成的如何。 “我能回来任务肯定圆满完成……”他简单把过程说了下,说他们日夜奋战解密。 又说牢里出的告密者,还说这次抓捕行动在江潮指挥下,很是圆满。 受伤虽有,但我方并没有人员死亡。 话匣子一开也关不住了,对上那老爷子自豪欣慰眼神继续道,“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嗯? 这还不重要? “你们谁都想不到这次密码原文是谁解出来的!” “不是从国外请来的华侨教授?” 听这口气,难不成不是他?丁家和最近没休息好,没心思跟他们卖关子。 朝一边段家老爷子道着喜,“是一个叫叶穗的女同志解出来的,就是上次被小江带来,赢了我爸的那个女同志。 只用了一天,人家就正确解答了,我看江潮那小子对人家挺上心,我琢磨着,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该替那小子办喜事了。” 至于告密者抢走江潮配枪,那小子后续可能要受惩罚,他就不说了。 事情又没发生,他一说好像在咒人。 段老爷子消化掉这些话,哈哈大笑,连夸了好几句丫头好样,兴冲冲地就回去跟老伴报信。 却说这会抱着叶穗到家门口的江潮,心里却忐忑无比,带走人时活蹦乱跳。 人回来了成这幅样子。 正犹豫徘徊的功夫,里面两只狗警醒的朝外不停喊着,没多久里面就传出匆匆赶来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 听着开门声儿,江潮抬头,但在看见迎面而来的人后,浓黑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第182章 丢了魂儿(下) 开门的不是叶穗爸妈,而是一个跟叶穗年龄相仿,穿她衣裳,戴着她发卡,揉眼的女孩子。 江潮没什么审美。 但平时看见叶穗,她身上衣服款式搭配还有头上那些小发卡的款式数量,都是赏心悦目,让人舒服。 但眼前这个姑娘,上红下绿脚上蹬着一个黑皮鞋,头上不太浓密的头发,到处都是叶穗自己做的宝贝发卡。 这是把她东西全都霸占了? 更让人烦躁的是,这人看他的目光。 炙热又火辣。 黑虎跟乖乖看见主人回来,虽然被绳子扯着脖子,还不停往这边伸头。 夜空满是它们的叫声。 “你是谁?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那姑娘目光露骨盯着江潮,还侧身堵在门口,跟他攀谈。 狗叫得厉害,闹得人心慌,女孩子直接捡起棍子就要打它们,被江潮喝住后,又嘟囔着,“迟早有一天把你们杀了吃肉!” “叶穗爸妈呢?” “去帮我爸妈收拾东西了,这么冷的天儿你穿得这么少冷不冷啊?还有你怀里抱的是谁?” 天冷嘛,江潮怕叶穗着凉了,都是拿自己外套包着她的,眼瞅对方不经同意掀开衣服,露出她面容。 那一瞬,江潮浑身发散着冷气。 本来想给她个面子,现在也不给了。 不客气地踢门,趁她害怕时,闪身挤过门缝,大步跨进院儿里。 进院儿后第一件事,解开两只狗的束缚,两道黑影儿窜到叶穗跟前,又舔又叫的。 叶穗仍没反应。 “哎你是谁啊……” 在那姑娘指责江潮时,两只狗龇牙咧嘴,护住了叶穗,朝她做扑咬状,绳子绑着它们时,她还能耀武扬威,现在,怕的她不敢上前。 江潮见吓唬差不多,沉声交代,“去找她爸妈回来……” 两狗不舍地在叶穗身边绕了一圈,嗅嗅她这才消失。 叶小麦终于知道这个漂亮眼熟的姑娘是谁了。 这不是他三叔相框里保存的那张报纸上,刊登的那个女同志。 就是她的便宜堂妹,叶穗嘛! 可是,报纸上她明显就是个土鳖,现在咋这么好看? 还有,她平时用啥东西擦的脸,咋这么白嫩有弹性? 正上手去摸时,半路被人截住,江潮捏住她胳膊,迅速甩开。 这姑娘好像不太会看脸色。 被江潮甩开也不恼,搬着椅子坐在他们对面,自顾自开口,“我是叶穗堂姐,我叫叶小麦,她爸是我三叔。 小的时候,我三叔是从我爸嘴里省下的粮食活下来的,后来抗美援朝时候,也是我爸把参军机会让给我三叔的。 自己去教书,谁知后来又被打成臭老九,下放了好多年,替我三叔承担了他的悲惨命运。 我妈说,上一辈的恩怨,这会儿已经说不清了,但以后叶穗也得把她的人生还给我。 你是她的对象吗?你要是真的喜欢她的话,就得跟她断了关系,跟我好。” 要是叶穗清醒的话,这会肯定要呸她一脸,但她不是没醒吗?江潮又不想搭理她,任由她自己在那喋喋不休。 好在及时传来的狗叫声解救了他。 乖乖身后,是李红英夫妻。 闺女一走就是好几天,虽然公安来传过信儿,说她在帮忙执行任务,但为人父母者,不亲眼看见孩子,怎么能放心? 这不,见乖乖扯着他们裤腿,一个劲往家里拉,就猜到是女儿回来了。 果然! 但看见女儿叫不醒,二人又害怕了。 “她是睡眠不足,外加受了些惊吓,才会短暂昏迷,等休息好了,就会清醒的。” 说着抱起叶穗,往她房间去。 可是,叶穗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看见床上散落好些衣服,发卡,江潮的手臂一紧。 李红英要去收拾东西时,叶小麦伸出双臂拦下,“先前都说好了这个屋子归我,三叔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张起山这几天被大哥一家折腾得不轻。 这会儿本就为叶穗晕厥而担心,此时听见她不客气的话,难得语气加重,“只是说她不在,你可以暂住几天,没说这个房子归你。 还有,先前说过,叶穗的衣服,发卡,鞋子,你都不能动,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前天大哥一家投奔,他当弟弟的,不能把人撵走。 这刚帮忙打扫了卫生,转头侄女就把房子折腾成这样。 叶小麦余光瞥见爹妈过来,眼泪哗地流出,“三叔,我才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 叶穗她不是你亲生的,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再说这个房子将来都是我们的。 我提前住又咋得了!” “闭嘴!” 叶连山气的脸黑,没开口,就被紧跟着赶来的叶连民呵斥住,“那是你三叔,谁让你这么跟你三叔说话? 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这幅讨人厌的模样!” 明明是训斥人,但话却有些阴阳怪气。 但不得不说,他的话还是有用的,就像一根针似的,戳破了气鼓鼓的叶穗父亲。 “大哥,什么叫寄人篱下,我没……” “好了!这是我侄女?这位是?” 比叶连山只大二岁,但却苍老好多的男人,没理会自己弟弟的解释,反而赏识的问起了江潮。 江潮没放下叶穗,只说自己是公安,看了下环境,皱眉道,“我看眼下地方,不太适合她修养。 这次叶穗在我们的抓捕工作中,发挥了居功至伟的作用,过两天奖励就会下来,依我看,还是让她去市公安局的招待所休息。” 出门前,李红英拦住了他。 急切摇头不说,还一个劲比画,大概意思是,她什么都不干了,会寸步不离守着女儿,让他别带走女儿。 江潮得了承诺,这才轻柔地放下她。 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叶小麦母亲,看了眼叶穗,又拉着屋子被抢,默默擦眼泪的女儿,忽的开口。 “修养什么啊,再怎么修养也没用,这丫头明显就是丢了魂儿的状态,我以前在村里见过不少她这样的……” 她妈在解放前,就是传闻中的大仙儿。 给人看风水,看面相,辨吉凶的。 后来是在破四旧的时候被人斗死了,她妈虽然不在,但自小耳濡目染,自己多少也有点糊弄的本事。 以前她妈见过这种面相,就说过这种话,而那个人,后来果然没清醒过。 最近两年环境宽松了,弟弟弟媳又是老实人,她一时口无遮拦起来。 “就算人醒了,以后也痴傻,生活不能自理了,魂儿没了的人,救不回来啦!” 第183章 不好! 别看她说话难听还气人,但她嘴就跟开了光一样,叶穗还真让她说准了,从监狱回来两天愣是没翻一下身睁一回眼。 可把夫妻俩吓够呛。 送卫生院让人家大夫检查人家说身体机能正常,至于为啥醒不过来他们也不清楚,给出的建议就是再观察两天。 但不吃不喝一直躺着,又不是回事儿。 丁鸿阳缠着二叔往省里打了报告,从省医院调来一些只给战斗英雄还有离退休老干部才有指标的营养液给她。 营养液打上后,叶连山夫妻也没敢松口气。 俩人不分昼夜守在她床边,李红英眼睛肿成桃子样了,但闺女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 跟焦急的夫妻俩成鲜明对比的,是叶穗大伯一家。 天冷儿,洗煤厂家属院已经送上暖气。 王彩云跟闺女在下放时弄出的冻疮,此时又复发了。 两人四手,冻得跟萝卜似的。 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二人兴致。 他们此时搬着凳子在太阳地下抓虱子。 抓到一个捏出来,左右手大拇指一挤,虱子就一命呜呼。 眼下不用干活不用挣工分吃食又多,一家三口过的简直是神仙日子。 “妈,你啥时候给我二哥捎个信儿,让他也过来啊!” 城里日子这么舒坦,不能光让他们好过。 再说了,叶穗现在魂儿丢了,啥时候蹬腿还不好说,三叔家又没个儿子,她一死二哥不得继承家产? 叶穗那丫头也是怪厉害。 昏过去的两天时间,家里的人络绎不绝,邻居们就算了,三叔一家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有朋友跟交情的,这正常。 除邻居外,还有开小轿车来的华侨,干部打扮的厂长,穿着公干制服的好些公安。 就连好些农民打扮的,都拎东西打听着过来了。 小院儿人头攒动,没个安静。 但他们来又不空手,在物资贫乏年代,家里鸡蛋、挂面、罐头、麦乳精、水果熏肉,琳琅满目简直比供销社好东西还多! 坐小轿车来的老头儿,甚至还偷送弟妹一根快人型的人参,说是熬了让叶穗喝呢。 这对夫妻儿一心扑在昏迷的叶穗身上,哪儿管家里有啥,要不是两只大黑狗整天守着,他们早拿出去卖了。 卖不了她们就吃,每天吃的红光满面,满嘴流油,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王彩云给闺女抓得差不多,二人换了姿势,这下闺女给她抓。 抓一会儿,歇一会儿,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之际,大门又被人拍响。 这次来的不是公安,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 个子不低,长得秀气,从穿着什么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叶穗她哪儿来的福气,认识这么老些厉害人物。 丁鸿阳进院儿后,没看那对母女,直奔屋子。 估计没看见她清醒,传来失望的哀叹。 王彩云拍了下闺女,“你在这守着,我出去一趟,办完事儿马上回来……” 叶穗这种状态是熬不了多久,反正都快死了,总不能浪费? 她有了一个好主意! ………… 江潮佩枪被夺,导致告密者自杀后的第二天,市里的决策就下来了。 论功行赏没有他,当然也没过重的惩罚。 算是功过相抵。 原单位职位保留但也要受惩罚,就是去农场上一个月班,参加下劳动。 这个农场是洗煤厂建国前的旧址,后来厂子搬迁,周围又有好多零散不成规模的小块土地,后来被集中管理,成了国营综合农场。 这里面关着很多下放人员以及刚建国时的土匪,间谍,政、治、犯 算是郊区最大的一个农场。 原先的农田、渔场、养殖厂都荒废了。 又因为没有太多人为干预,风景地形还保留着最初的自然风貌。 当然,环境也恶劣点就是了。 不然怎么能被选择成不听话的干部接受教育的地方呢? 江潮从白天干到晚上,表现再好的人都不如他半天干得多。 这不白天突然干完活,躺在一米宽,一米八长完全盛不下他的那张小床上,也不休息,翻来覆去地开始烙饼。 冯飞刚出院,作为他的‘看护人’跟着一起过来了。 毕竟市里是让他劳动是为堵住悠悠众口,又不是真要把这个好苗子踢出公安队伍。 抓到的特务还得让他审问,理不清楚的案子,还得他出手,工作劳动教训两不误,所以冯飞就是他的小弟,好让他派遣。 这会冯飞胳膊还打着石膏,看自己老大心神不宁,又开始拍马屁。 “头儿,你别担心,局长私下跟我说了,等到这股风吹过了,你照样回原岗。仟千仦哾 还有,这次谁都想不到,顺着国内特务这条线竟摸出了国外走私人员。 谁能想到,对方是前段时间通过外交部走正规程序来的日裔,大田麻耶。 假借华侨投资身份背地里却干这种不要脸勾当,气死个人。 还好头儿英明神武,看破了他们的阴谋。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叶穗同志跟他下棋的那条杀龟街吗? 刚开始市里觉得名字不太好,毕竟《中日联合声名》都发表了,这么做容易被有心人挑拨。 但这次事情后,市里就把这条路的名字纳入修改进程中了,说起来,这都是叶同志的功劳。” 谈起叶穗,对面床上翻滚的速度更快了些。 以前跟队长在一块时,他最爱的就是讨论案情,不管多困只要一说案情就立马精神抖擞气啦。 今天倒是奇怪了。 他还要再说时,床上那人腾地一下坐直身子。 这么冷的天儿,还穿的背心。 油光蹭亮的肌肉闪着人的眼睛。 “你跟叶穗关系好吗?” 他开口就是这个。 “好啊!我住院她还送了好几次饭呢,我们是顶顶要好的朋友!” “那你朋友出事你知道吗?有去看过吗?人家尽心尽力照顾你,你一面都没去看过,说得过去?” 江潮一脸正气,眸子里满是对他不厚道的强烈谴责。 一席话说得他无法反驳。 “可,可我不是……” 正忙着给你打下手? 话没说完,头儿已经开始换衣服穿衣服了。 “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说要去探病?” 冯飞晕头转向再反应过来时,耳边已经是呼呼的风声飞速倒退的树枝。 自行车眼瞅着要被他蹬飞了。 咦? 他啥时候说大晚上去看人了? 车子一抖,差点把他抖下去,不敢乱想,赶紧抓紧头儿。 好不容易到了熟悉的家属院,到了叶穗家门口。 “轰!” 一阵恐怖的惊雷劈下。 安静的院内,狗叫声是从未有过的凶猛。 伴随着雷声狗叫声,还有里面惊慌的叫声。 以及…… 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第184章 回光返照 “叶穗!” 声音沙哑急促又带着绝望。 门外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种声音,试问谁能不怕? 江潮几乎飞速扑在门上,使劲敲击着大门。 但里面只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声、狗叫声后。 再无其它。 冯飞只觉得眼前一花,先前还跟他并排站立的男人这会已经凭着他矫健身姿翻过了墙。 里面的人哭成这样,他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想。 但是…… 偏偏自己手还打着石膏没法翻过去,只能不断拍门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个究竟。 江潮跳进院子,健步冲到屋子里。 平时温顺又极其黏糊叶穗的两只大狗,今晚像是中邪似的,前肢弯曲,不停朝床榻上面如金纸的人大喊着。 刚刚发出撕心裂肺痛哭声的,不是别人,是叶穗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娘。 他使劲摇晃着闺女的身子。 而一旁的张起山,这会好像已经呆滞了,视线紧盯着一动不动的她,面露痛苦,一言不发。 别是,别是…… 江潮只觉得心跳速度极快,快到身体受不住这种负荷,从没有过的疼痛。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她鼻下试探。 没有任何呼吸的征兆。 她此时还安静躺着,黑发纤细的眉毛,长长的羽睫,鲜活灵动,怎么就突然…… 他的手指就一直贴在鼻孔下面,像僵住了一般,没有抽回。 “叶穗!” 他大叫一声。 却也在这时,床上已经毫无生机的人胸口猛地一颤。 猛的大口呼吸了下,忽地睁开了眼睛。 黑亮的水眸注视了周围一圈。 先前还在哭泣的李红英,以及视线恍惚到没有焦距的张起山突然冲了过来。 不断捏着她的手臂还有身子,不停问着她好点了没? 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江潮看见她睁开眼眸,刚刚麻痹的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 本来是一家和睦的画面,但是,那两只威风凛凛,站起来足足有半人多高的狼狗,没有超前凑过去,没有舔她。 反而露出阴森尖利的牙齿,发着威胁的呜呜声。 不断扑上前,竟是想咬她! 要不是江潮眼疾手快捏住两个狗子的后脖子,它们这会已经冲上去了。 即使是被他抓着,也不老实。 不断朝前扑咬,低声威胁。 “你们是谁?” 躺了足足四天,浑身虚弱不堪的‘叶穗’声音细细小小。 藏在李红英背后,看着面前一脸冰霜跟小山似的人,以及两只非要啃她一口不算完的狼狗。 身子都在微微瑟缩。 夫妻俩被她的话打击到失神。 但江潮锐利的眸子却飞了过去。 夜风骤起,外面惊雷不断,分明是长相坚毅,五官俊朗的男人,但此时脸上却像笼罩着寒霜,冷冰冰,寒森森。 眼睛极黑,里面蕴藏着怀疑跟审视,盯在床上人身上,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眼神跟刀子似的,无情飞来。 叶穗这人狡猾有心机,不论何时,眸子永远都是闪亮生机勃勃。 但眼前这人,畏缩怯懦,隐约还有些对这对夫妻的厌恶。 这绝对不是她! 江潮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 “你做什么!” 细小的女声叠声抱怨。 江潮突然这样,李红英夫妻俩也急了。qqnew 在夫妻俩作势掰开他那个手臂时。 刚清醒过来的姑娘,眼睛一闭,重重地倒在床上。 “叶穗,叶穗!江公安,你这是做什么!” 张起山见闺女又晕过去,气急败坏地推开他。 叫她不醒,又要背着人去医院。 而这会儿一直狂叫的黑虎跟乖乖,在她晕厥过去后,终于不再叫唤。 它们咬住张起山裤腿不让他动叶穗。 后来直接跳到她逼仄的小床上,护得人严严实实。 被责骂时,偌大的脑袋搭在前肢上,黑汪汪澄澈的眼眸看看他们,又落回到主人身上,趁着没人干涉时,还偷摸地舔着她脸,手臂。 ……… 门被冯飞不遗余力地撞击下,终于开了。 他闯进来后,身后跟着叶小麦母女俩。 这边动静这么大,住的这么近,她们不可能不知道。 又刮风响雷,又狗叫人哭的,没点情况谁信啊。 冲进来后,问清楚了怎么回事。 王彩云抱胸道,“我就说了,人魂儿都没了,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声音很小,但好像被那俩公安看见了,不客气地蹬了她一眼。 “胡说!叶穗先前还睁眼了,还说话了,人精精神神,没一点不对!嫂子,你要再咒她的话就请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好脾气的叶连山,这是第一次说重话。 “那不是回光返照吗?” 叶小麦没心眼,下意识蹦出这话。 刚被她妈捂住嘴,这对母女就被李红英抡起的笤帚打出来了。 江潮面无表情,但心里害怕啊,如果不是当初他把枪暴露在那人视野里,叶穗不会别波及。 更不会现在这幅模样…… 他小心摘下脖子上戴了十多年,母亲唯一余留他的遗物,一个通体碧玉的观音像,虔诚地系在她纤细手腕上。 这一切,叶穗一无所知。 自打在监狱那边晕倒后被江潮送回去。 隐隐约约她身子轻松了好些,被团白雾笼罩好像回到了她的时代。 看见抚养自己长大的那些老头儿们,在摆满鲜花红酒白酒的墓地前给她上坟。 这时候上坟已经不流行烧纸啦。 几个老头互相搀扶着,用手机给她噼里啪啦放了一阵鞭炮音后,又拿纸扎的花放在她墓碑前。 “臭丫头,还等着你给我们养老送终,谁知道……养育了你一场不算,还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让你回来,做什么要回来!最后连个尸体都找不囫囵。” “你爱吃肉,到下面也不知道有没有钱买肉吃。” “现在上面不许烧纸啦,等到清明了,我偷偷给你烧点,你记得收……” 他们瘦了憔悴了好多。 叶穗听得泪眼婆娑,想伸手去触碰他们,但手却穿过了他们。 “这丫头也是,临死前也不知道把卡密码,有啥小金库的,保存一下,害得我去跑了十几个银行,挨个去问有没有开卡……” 哭得正厉害时。 正偷摸摸观察情况的赵爷爷,给她点了一炷香。 这会文明祭祀,不许有火星冒出,当然烧香也不行啦? 他怕被巡逻的人看见,边抱怨着,边扇香,好让它烧的速度快些。 叶穗破涕为笑。 也就在这时,身子一晃,她又到了先前被她发现的那个石窟里。 宽大恢宏,各个佛龛佛像都回归原位的石窟内,摆着一个雕刻精美技艺精湛的石棺。 咦,这个石棺不是被人盗走了? 怎么又回来了? 石棺上面没有封盖,她壮着胆子上前扒着石棺朝里看去。 只是…… 看到那人面貌后,她心里大骇。 怎么会…… 第185章 没死透 午后,一妇女背着一筐鸡蛋二十斤细粮并二百块钱,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目的地。 大儿子死了有些年头,临死前也没结婚,他们本地习俗,这样的孩子要给办冥婚,不然家宅不宁。 但能跟儿子八字合上的少之又少。 前段时间找到一个合适的但人姑娘没死,这事就不了了之。 经过多方打听,眼下终于又有一个合适的了! 这次不管说啥,都得把那姑娘订下来。 女人夹袄外面缝着蓝色布衫,跟王彩云碰头后被她带着进了家属院儿。 “到那别乱说话知道不?” 女人心里一咯噔,咋,听这口气人家孩子父母不知情? “嫂子,咱不能干那强买强卖的事啊!” 心虚在王彩云脸上一闪而过,想到即将到手的钱,她讪讪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提醒你为谁,还不是为了你? 人家闺女马上要死了,心里不定多难受悲伤,我弟弟弟媳人憨厚,但也最疼女儿,你说话没个分寸把人惹恼了,人家乐意跟你结亲? 咱大儿是不是又要当光棍了?” “在理,说的在理。” 数次失败后女人还管啥面子,点头哈腰保证一切听指挥。 听说那姑娘昨晚回光返照,蹬腿就是一两天的事,她提前守着不能被人捷足先登。 ………… 精美石棺内躺着不是别人,竟是江潮! 忽略他胸口一大滩血迹,模糊不全四肢勉强算的上神态安详。 他穿着那身蓝色公安制服,一手捧着帽子一手带着佛像,像睡了好久好久。 胸口突然难受的要命,怎么会是他呢? 眼泪不受控制滴在他脸上。 这时视线不由被他手里那佛像吸引,那好像有魔力一般将她魂魄都要吸进去。 就在晕乎之际慈眉善目的弥勒佛五官浮动眨眼功夫竟变成一怒目圆睁的佛像! 竟是她当初刚进石窟时看见且被吓到的那个。 她身子猛地一颤,再睁眼时,眼前是熟悉的头顶! 她醒过来了! 黑虎跟乖乖最先察觉。 在她醒后不停嗅着她。 确定是她后,喉咙发出幼兽般呜呜声不断用脑袋撒娇般蹭着她脸、胸口。 亲热之后,叶穗终于看见床尾处,直勾勾盯着她的某人。 江潮对她清醒似乎极为震撼,皱眉盯了她好久。 那双黑的跟墨汁似的眼睛,带上了审视意味。 “江潮……” 嗓子又干又疼,叶穗强忍不适叫他,刚刚‘梦中’见到他尸体的画面还在眼前,她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她的声音像是开关,启动了这个带着怀疑戒备的男人。 江潮猛地上前,严峻脸上透出极致的喜悦,不等说话一个瘦小软乎的身躯扑进怀里。 刚才的心悸还在,叶穗使劲再使劲的勒住他劲腰。 “吓死我了。” 江潮的手在空中无措的举了会儿,后来还是遵循本心回抱她。 你说这个节骨眼上江潮会没有怀疑,没有疑惑? 那不可能。 其实从刚开始时他就对叶穗充满了怀疑,下盲棋会外国话这些能自圆其说,她那超高的数学天分呢? 这要怎么解释。 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知识储备数学运算能力甚至对数字的敏感超过一个在国外有着丰富教学经验的教授。 这让他怎么消化。 尤其是昨晚,当他欣喜‘叶穗’清醒时,而她却换了个芯子似的表现。 越发证实他的猜测。 叶穗,她到底是谁? 一大堆信息窜到脑海涨的他脑袋发晕,可他张不开口,不敢询问。 害怕再多问一句,这个叶穗又会没了。 叶穗被他喂了几口水,又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下,包括她一直好奇的幕后真凶是谁。仟千仦哾 当时日裔虽然走了,但那只是掩人耳目,他们‘愤然’离开后又偷偷回来了,联合着境外势力,把国宝运送出国。 什么投资,全都是假的。 他们一开始目的就是石窟国宝。 俩人在屋里腻歪一阵,叶穗才知道昏厥过去有五天。 尤其是昨晚一度没气儿。 后怕过后,意识到不对。 她劫后余生,没道理江潮守在这了,爹妈反而没影。 再看四周乱七八糟,多了好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江潮还没解释,院里的嘈杂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娘类,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劳心劳苦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叶丫头! 她没结婚就死了,享不了香火成了孤魂野鬼咋办? 我当大娘的能害她? 看看我给找的这户人家,青年才俊! 人家死的时候年轻、八字还好,家里富裕,我跑断腿才找到这么一个合心意的。 你们倒好,不谢我就算了,还说这么难听的话! 我那短命的婆婆啊,你睁睁眼,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儿媳!是咋把大伯一家逼到绝路的! 你们真没良心啊,一家子在市里吃好喝好风风光光,不想想我们受罪多年是因为谁?” 她把倒打一耙演示的淋漓尽致。 李红英不会说话,叶连山被气的青筋暴起,要不是不打女人,拳头早就招呼上去了。 孩子还没死她就找好了下家,要让闺女结冥婚! 这是当长辈该有的行为? 他闺女还没死呢! “亲家你别急,咱们万事好商量……” 王彩云带来的女人预料到眼前状况了,一个劲说好话。 孩子家长的心情他们也能理解。 这没死透就上门谈这个,确实触人霉头。 但打过闹过最后瞪腿了,还不是得接受现实面对面坐着讨论冥婚的事? 所以就算这会被打、被骂,她全能承担的了。 闹到不可开交之际,女人察觉到有目光盯向了她。 顺势瞟去正好跟叶穗打了照面。 说句不谦虚的话,叶穗这长相说是万里挑一一点不为过。 先前就‘买’过她一次的女人,自然不会忘记。 她像被人扼住了呼吸,胸膛急剧起伏,说不出话来。 八字合适,又快要死的未婚姑娘,不会又是她! 叶穗摇摇头。 “婶子,你还没找到合适的‘儿媳妇’?天下这么大,您总不能单抓着我薅?” 她开口就吸引了院里数道目光。 叶叶叶穗她,又活过来啦?! 第186章 醒啦 “叶穗,你醒了?!” 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夫妻俩跌跌撞撞朝她跑来,抓住她胳膊打量不停。 这次昏厥于她而言就是大梦一场,但于亲人,每时每刻都是致命煎熬。 短短五天,二人眼眶深陷,颧骨突出,瘦得简直要脱相。 李红英抱着女儿嚎啕大哭。 叶穗鼻子也酸酸的,但听见哭声儿还是挺惊喜,“妈,你能说话啦?” 李红英自打亲哥被枪毙,亲爸去世,受不了打击,后来就不会说话了。 至少在原主记忆里,从没听过她发出过任何声儿。 李红英摇摇头,只是不断摸着她小脸,眼中满是后怕、心疼。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叶连山背过身,默默擦泪。 看着人家团聚,女人也怪不好意思,怪不得这次女方八字跟儿子合适,敢情这就是上次那个! 一次尴尬,第二次就轻车熟路了。 “大侄女,这都是误会,误会……” “谁说是误会了,先前她快断气儿又不是我胡诌的,人活着要结婚,人死了就得冥婚……” 王彩云见计划失败,心里憋着气儿呢。 她看叶穗第一眼时,就有些胆怯心虚。 但一想,以叶连山夫妻这种懦弱性子,估计养不出有多大出息的孩子。 没准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呢? 为日后幸福日子,她必须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一个女娃,能翻出什么浪花! 说来也巧,正在她想着如何拿捏对方一家时。 她的朋友们就来探病了。 正是傍晚下班时间,交情好的,这不就全来了? 满院子公安,还有最不好惹的公安头头都在。 却没削弱王彩云一点气势。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在外面多厉害也不能伸手到叶家的家事上。 而叶穗经过解释,也知道这指手画脚的人是谁了。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的大伯一家。 看她要发难,叶穗转头就朝公安道。 “我记得先前人民日报社上发表过一篇《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文章,里面提出“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冥婚这算是四旧范围? 买卖婚姻,办冥婚这算不算鼓吹封建迷信,是不是剥夺人权? 妇女跟男人同是社会的主体,是社会存在的必要条件,更是社会进步的推动者。 妇女的发展跟地位关系到整个社会的协调发展,是进步发展的重要力量。 她们先鼓吹封建残余思想,后买卖妇女,这是阻碍社会发展步调,是愚昧犯罪的行为。 公安同志,不要顾忌她是我的亲属,现在我要大义灭亲,要求把这些破坏社会稳定的坏分子,送到牢里去!” 刚刚清醒过来,身子还不怎么舒服。 但跟对方打算一样。 叶穗也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那个花了二百,没找到媳妇还惹一身骚的婶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一个劲辩解,“我是受人蒙蔽,公安同志,我可没鼓吹封建思想,也没买卖妇女啊! 这全都是她的主意,我愿意配合公安,揭发这种落后、愚昧的做法。” 冯飞接到头儿的眼神,点头会意。 “走,到公安局里再仔细说一下,中间有没有金钱交易?” “有,有,她要了我二百呢!” 这时候二人没了先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睦场面,互相攀咬,只希望能宽大处理。 “三弟,红英,你们别光看着啊,给我说说好话啊!叶穗,大娘没坏心思的……” 见到公安出手,一直试探的女人吓着了。 见公安不客气要带走她,哪儿还敢做妖,一个劲求饶。 冯飞怕她吵到叶穗休息,示意队友推搡着人离开。 解决了她后,叶穗长舒口气。 睡着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清醒了,几天没进食的胃造反了。 跟她妈说了饿,李红英跟踩着风火轮似的,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就跑到厨房给她炖鸡蛋羮吃。 她现在肠胃弱,只能吃些好消化的东西。 也就是这时,她才注意到手腕上多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观音像。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叶穗视线落到视线游移的江潮身上。 “江……” 话音刚落,丁鸿阳惊喜声音响起,他几乎健步冲上来,像是认识好久的老朋友,握住她肩头,惊喜连连。 “我刚进家属院,就听见邻居们说你醒过来了。 你这几天可吓坏我们了,说起来都怪江潮,那天要不是他不小心,你也不会受无妄之灾……” 随着他的抱怨。 江潮眸子越发暗淡,不敢看她,视线盯着脚尖,眼中是浓浓的歉疚。 怪不得这几天他一直守着自己,还以为是开窍了。 感情是心里过意不去? “好了,这事哪儿能怪到他头上,这是意外!”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经吓啊。 丁鸿阳罕见的没发少爷脾气,看她一会儿再扭捏了会儿。 直到叶穗被他目光盯的发麻,才支支吾吾道,“我听说了,你跟江潮就不是一对,既然你没对象,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江潮骇人目光嗖的一下落他身上。 叶穗被水呛的直咳嗽。 “你说什么?” “哎呀,反正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一见钟情,但我在见你第一面后,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尤其这次密码解密,我更是觉得你好有魅力……” 年轻人比她大两岁。 这会也算清纯少年一个。 当他红着脸大方的表达爱意时,饶是厚脸皮的叶穗,一时间也卡住了壳。 “谁动作这么快,赶在我之前吐露了心声?” 这边还没处理完,另外一道爽朗男声打断了他。 叶穗抬头,贺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了。 他轻放下罐头跟水果,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叶穗,光阴短暂,有想法还是要及时吐露,不然真的错失时机,就悔之晚矣。” “贺大哥,你别笑话我了。” 叶穗坐立不安,她飞快瞥了眼江潮,看不出他表情。qqΠéw 这活脱脱修罗场啊。 刚才听她妈说了,在晕厥的这几天,丁鸿阳还有贺佑大哥每天登门。 关心她状况,帮忙解决家里琐碎小事。 他要是开玩笑,这事到好说了。 偏偏贺佑嘴上说着玩笑话,眸子里却盛满了认真。 可能是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让这些人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了? 但,但,现在流行告白也抢一块的? 可能也是听见这俩年轻人争相跟闺女告白了。 端着鸡蛋羹出厨房的叶连山,正巧听完这两人的话。 一张老脸黑红一片。 在叶穗求助的目光中,脚步一顿。 得,又折回去了。 帮手没了,叶穗为难起来。 一左一右,一年轻活力,一沉稳靠谱,他们都盯着自己,执着想要一个答案。 第187章 强吻(上) 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叶穗眼睛一闭朝江潮倒去,惹不起,她还躲不起? 装晕。 江潮轻车熟路将人抱起,吊着的心在见到她薄薄眼皮下咕噜乱转的眼珠时,回到原处。 也没拆穿她,只跟几人说她需要休息就搪塞了几人。 天黑了,人也探望了,虽然没得到满意的回复,但时间还长,不能一下把人逼狠了,那两个人也不追问,起身告辞。 江潮也跟着要走,自打昨晚她出事到现在,自己都没回农场。 被人抓住把柄,又是麻烦。 眼下她清醒自己就放心了。 告别的话刚说了,小拇指就被人勾住。 江潮眉头一挑,从这个角度,外人压根看不见二人动作。 视线顺着相连的手指落到假寐的人身上。 想挣脱对方用的力气也越发大了。 江潮挣扎不开,只得跟贺佑交代了声,说是有后续案情要问她,暂时不走了。 贺佑看了眼睡着的人,不再多说,含笑离开。 屋里只有他们了。 ………… 李红英害怕闺女饿狠了,进屋送饭时被自己男人拦下。 叶连山活了大半辈子,眼前这点状况还分不清的话,真就白活了。 面对媳妇的疑惑,他挠挠头不知怎么开口。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好事。 但他要怎么跟媳妇解释,这种他爱她,他也爱她,但她不爱他,只喜欢另一个他的狗血戏码? 闺女死里逃生,这事又不着急,还是把空间交给年轻人。 屋内,两只狗被主人不留情的踢下床,不管咋的撒娇卖萌,还是被她赶出屋子。 夹着尾巴离开后,终于安静下来。 但她敏锐发现江潮这人的目光开始躲闪。 先是眼神躲闪后来又不带留恋挣脱开她的手指,跟她拉开了距离。 这是怎么了? “留我是要说什么?” 就连语气也变得疏离几分。 叶穗笑容淡了几分,举起手腕,“这个观音是你的吗?我先前看你洗澡时戴过。” 洗澡二字自然说出,已经超出男女之间的安全范围。 毕竟叶穗一直想他认识到,对自己有不同的感情。 今天看到他的表现,她还以为机会来了。 谁知被突然出现的两个拦路虎坏了事儿。 面对询问,他也没遮掩。 “是我的,它保佑我好多次,我也希望这次她能保护你。”他停顿片刻,再抬头,“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了波及。” 话里话外意思,就是觉得对不起她,出自愧疚之心才这么做的。 察觉到他要跟自己拉开距离,心头那股不悦再度扩大。 真想把他脑袋敲开看里面装的什么浆糊。 在监狱时候还给她抓鱼送宵夜,自己处在危险中时还一直守护不离开,现在清醒了,二人关系倒退化到刚认识时候啦? “江潮,你送我这个,只是因为愧疚?” “嗯” 正襟危坐,不带任何邪念。 气不打一处来,她绷着脸解下来这宝贝,作势要还他。 刚解下,江潮带着茧子的手掌就将她手掌包住,“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这个就送你了。” “你又不承认对我有别的意思,我怎好拿你这么宝贝玩意?还你!” 江潮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不容拒绝般将东西给她。 离开时,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叶穗越想越不得劲,披上衣服趁爸妈没注意追了出去。 夜色深沉,外面一轮圆月高挂,巷子里除了风声外,就是人家里模糊不清的收音机里的评书声。 出了巷子的江潮动作极快,没多久就成了一个黑点。 叶穗捂着胸口忍着不适追着他。 江潮是谁,刚出门没多久就听到动静了,扭头一看就见她穿着单薄追出来的身影。 又气又恼,但还是顺从本心,折返了回去。 苍白面颊,冻到发紫的嘴唇,凌乱飞舞的发丝衬得年轻面孔,越发娇弱。 “你刚醒这是做什么,生怕自己活得太长?” 江潮脸冷得跟这寒意森森的天气有一拼,见她倔强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什么事等你好利索了再说,这次解密中你功劳重大,我也向上面申请了奖励。” 这人嘴里说的一大堆话,叶穗全都没听到耳朵里。 她冲出来是心里一股不服气在支撑。 他对自己态度变化是在那二人告白后,叶穗再傻也能猜出他的顾忌。 难不成,他看见作为好友兼同僚的贺佑跟她告白,觉得不能夺人所爱,所以主动拉开距离,好避嫌? 除去这个,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到底是他迟钝,还是不自信到如此程度,丁点看不出她对他的与众不同? 气死人了! 他工作上高风亮节不爱争功劳自己能理解。 但是他不能在感情上也发挥奉献跟拱手让人的精神? 叶穗恶从胆边生,在他喋喋不休说送她回家之际,双手揽住他脖子,不管不顾亲了上去。 她动作快,又没给人任何缓冲机会,江潮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张精致的脸就贴了上来。 对方睫毛根根毕现,忽闪忽闪,像几十个小虫子在他脸上爬,又酥又痒。 鼻翼间满是另一个人的气息,轻轻柔柔,香甜醉人。 温热的唇瓣轻轻地在他干燥火热的唇上点着,并不灼热,但是这种热度倒像是从彼此相互连接的地方,窜到自己身体里。 无孔不入,翻山倒海。 江潮心里在叫嚣,他该推开她,该毫不留情的斥责她,该黑着脸不客气地离开。 让她认识到不经过他允许的亲吻是多么荒唐。 但在巷子外面传来匆匆脚步,二人亲吻画面要被人发现时,他长臂一伸,拥着人到了隐秘处。 感受到怀里人轻笑,他拉开二人距离。 但刚有动作,腰又被人搂住,她拉近二人距离,此次不再满足先前蜻蜓点水的意图,在他后退时追了上来。 气息突然相交,江潮的呼吸也逐渐得乱了节奏。 分明轻轻就能把人推开。 但他被眼前那人迷住了眼,再也动弹不得。 唇齿交缠,口腔里满是她香甜的滋味,就像是在棉二那晚,二人倒在一处时,不小心亲在一起时滋味一样。 绵长一吻后,叶穗终于放开了他。 第一次见到这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叶穗恶作剧地又在他嘴角轻啄几下,随之埋在他怀里。 不是害羞,是肺活量不行。 亲的头晕。 江潮心跳的速度极快。 远没面上表现得那么淡定。 可能是被人亲昏了脑袋,江潮复杂的怀中人黑乎乎的发顶。 “叶穗,你是什么人?” 第188章 强吻(下) 他声音不匀气息又乱,发出的质疑很快散到夜色中。 叶穗自然没听到。 这么些天没进食,身子还是虚,亲个人比跑了十公里还累,气喘吁吁半天回不过神。 等她平复好心情再抬头时,对上男人复杂的目光。 叶穗也不多说,更不解释,松开他直接回家。 把江潮一个人扔在巷子里,追不是,不追也不是。 冷风把他混乱的脑袋吹清醒后,面前哪儿还有什么人啊! 叶穗占到便宜,心情明朗不少,至于那个被亲的木头,后续会如何,又是怎么想的,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 回家后吃了鸡蛋羹,没在意爹妈欲言又止的表情,进屋儿休息了。 当然,等他们刚睡下时,外面又吵闹起来,这是得了消息的大伯父女上门来要人了。 两只大狗没拴,不断朝他们大叫,震慑住了他们。 加上听说便宜大娘是被公安带走了,估计没想到叶穗这么厉害,父女俩也不敢继续闹腾,倒让他们难得清静了一晚。 这一晚,叶穗睡得并不安稳。 本以为她醒了后,不会被噩梦缠身。 但刚入眠,又回到先前梦到那个石窟,照旧是那个棺材,江潮还是如上次看到的那样。 浑身是血地躺在里面。 他怀里依旧抱着那个可怕的佛像。 反反复复,一整晚梦见的都是这样的画面。 你说这种东西梦一次就算了,要是数次都梦见,是不是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再度被佛像吓醒,虽然天还没亮,但她也没了睡意。 拉开上次找到油料作物时,供销社奖励的台灯。 她翻书打发时间。 看到有亮光,屋里两只大狗睡眼惺忪到她脚下。 蹭蹭她腿,如愿被揉了两把脑袋后,乖巧蜷缩在她脚下睡了。 桌上摆着一些演算纸还有两本数学教材,是上次她晕过去后,丁鸿阳收拾了送过来的。 这时候学习也学不下,叶穗一手托腮,一手拿着铅笔毫无章法的在纸上描着。 等到太阳升起,叶穗肚子饿的咕咕叫时,她终于从纷乱的思绪里,回过神了。 眼前的纸张被她用无数线条画满。 只是…… 临出去之前,看见纸上杂乱线条下,好像有着某些环境的轮廓,以及不属于她写的字迹。 这不对劲! 叶穗举起,放在灯下打量,一张信纸上画着一个线路图,侧面还有炸弹,看守民兵数量,地形地貌注释。 上面还有计划时间,不过因为力度不大,轮廓并不清晰。 东面是湖、西面北面是沼泽,只有南面是城市,这样一个特殊位置是哪里呢? 在牢里做解密时,他们的演算纸,全都是统一准备的。 所有人用的都一样,甚至监狱里的工作人员都跟他们用的相同。 叶穗这张纸上能隐约描绘出上面的纹路。 这就证明有人曾经在这张纸上面,记录过不同寻常的内容。 只是力道太大,拓印在下面的纸张上。 ‘什么什么国营……农场’ 想半天还是一头雾水。 叶穗把这张纸保留下来,问她爸是不是有这么个地方。 刚起来没多久的叶连山,这会正在刮胡子,听完闺女的描述后,他思量着,“东面是湖,西面北面是沼泽,这也不像是适合居住的环境。 加上农场字眼…… 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我这两天隐约听江潮说过,他在农场干活。要不下次等他来了你问问他?” 江潮、农场! 奇怪的组合让叶叶穗不安在扩大。 联想到这两次无缘无故的怪梦,再想到这次他们的关联。 叶穗心狂跳。 下次来? 昨晚自己那么大胆亲他,按那人性子还不定要躲自己多久。 等他来,黄花菜都凉了! “爸,还是送我过去找他,我怕晚了来不及。” 叶连山看她脸色难看,脚步发虚,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往常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今天一反常态拒绝了她。 叶穗死里逃生,就该在家好好休息,没事老往外跑怎么能行。 但他又不想让闺女着急,权衡之后开口,“你把想跟他说的话写成信,我去帮你交给他,你在家好好休息,让你妈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叶连山很少这么坚持一件事。 但他真下定决心,轻易不会更改。 无奈之下,叶穗只好妥协。 在给江潮的信上,她肯定不能写做梦,梦到他死了几次,所以自己才把捕风捉影的消息给他。 她把那张用铅笔勾勒出的那张地形图,塞在信封里,还写了一封信,解释了下这张纸的来源。 凭借江潮的敏感跟丰富经验,在看见炸弹的字眼时,他一定会提高警惕。 把所有的担忧还有猜测的东西全都装在信封里,示意他爸送过去。 “爸你记得,先去公安局,要是他不在的话,交给值得信任的人以最快速度转交给他,这封信很重要。” 叶连山点点头。 骑上家里自行车,飞快消失在胡同里。 至此,叶穗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希望能帮得上江潮的忙。 说来也是惊险,叶连山气喘吁吁赶到矿局,一问江潮没在,只于剩下的队员,不是出任务就是上次抓捕特务时负伤在医院住着。 得知他有封信要给自己队长,值班的公安还让他留下来,等队长回来再转交给他。 但闺女说过,这封信一定要及时交出去,不能耽搁。 “我家队长每周一早上都要去市委开会,您要是这个点过去的话,没准能碰到他……” 值班公安看他实在着急,只好给他提个建议,让他去碰碰运气。 话音刚落,叶连山人没影儿了。 市委跟矿公安局说远不远,骑车快点的话,不到半个小时。 等赶到那时,面对这个神圣敬畏的地方,他心里又有些忐忑。 终于鼓足勇气,进去找江潮,又被守卫拦下。 “江公安啊,半个小时前就走了,同志,这段时间咱们这管控的严,是不许非公职人员进去的,您看,是不是再换个地方找人?” 刚刚追回来一批北齐文物,现在还在市委这存放着。 就等专家来修复规整,所以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几天市委都是不许外人进出。 又,又走了? 咋这么不凑巧! “是叶大哥?” 不知所措时,背后熟悉的女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叶连山扭头,看见了好些年没打交道,但并不算陌生的面孔。 孟敏。 虽说都是同龄人,但二人身份不同社会地位不同,眼下自然处境也不相同。qqnew 他是男人,心思也粗,只知道她跟自己媳妇以前关系不错,后来少了来往,只是对方工作忙碌,两家生活没有交集而已。 见她笑眯眯问他来意,是不是能帮得上忙时。 叶连山犹豫的说了。 “这样啊!” 女人脸上恍然大悟。 她和善又体贴道,“巧了,我过会儿正好找他办点事,这封信,就让我转交。” 第189章 羊汤 试问,当这么好的邻居主动开口要帮你忙,谁能拒绝? 反正叶连山千恩万谢,把这封重要信交给她了。 ………… 身子修养两天,没什么大事了,她妈也熬不住闺女的请求,斥巨资从黑市上买了半只羊来改善生活。 既然要给补身子,那就不含糊。 新杀的肉冻上一晚就结上冰渣,早上切成薄片跟半人高的大葱爆炒。 羊肉鲜嫩没膻味,夹在烙好的死面儿饼子里一吃,别提多美妙,肉买得多对方还送了半幅下水。 晚上时候,借了二妮家的大铁锅,将羊骨头熬了三遍。 羊汤的香味盘旋在巷子里,锅边更是守了一圈小娃。 年龄大点还能忍住,小一点咬着手指流着口水,软乎乎询问羊汤啥时候能好。 叶穗下午开熬前就通知过邻居们,晚上只需要准备干粮,然后来家门口喝羊汤。 昏过去几天,他们没少送东西探望,更没少帮忙。 投桃报李,今晚她请喝羊汤。 这些邻居们睡会想到,在半年前还被轻视欺负的叶穗一家,眼下竟会这么有威望。 女人们说笑的功夫就把下水洗好了,煮熟切好,羊汤也熬得差不多,从第一锅冒着黄色油花,再到第三锅奶白羊汤,足足熬了三个钟头。 满满两大铁盆。 马红梅系着围裙拿着大勺在分汤,往常入夜就萧条冷清的巷子,因为滋味鲜美的羊汤,格外热闹有人情味儿。 别看叶穗平时表现可嫌弃两条大狗了,但有好吃的,除了爹妈就紧着它们。 炖好的羊骨头捞进它们饭盆,又将没放盐的羊汤里泡了些饼子跟菜窝头。 看它们埋头狂吃又不断朝她发出满足的呜呜声,索性端着一碗在它们旁边,幸福又满足的喝着。 叶穗请客这动静闹得不小,但没人能挑出毛病,没被请的馋羊汤不假,但人都是有来有往,他们没跟人家有过好交情。 吃不上也正常。 不过叶穗这丫头厚道,在家里孩子被羊汤味儿馋得直哭时,她妈跟马红梅端着锅来敲门了。仟千仦哾 僧多肉少不可能整个家属院邻居们都兼顾到,但谁家有小孩跟老人,她们都是送上一碗的。 就问,过日子的,谁家能没个老人孩子? 一碗半碗的看似没啥,但都是心意,叶穗无形中的举动,倒让他们一家人缘更好了。 不过,万事都不容易圆满,分汤回来时,时也出了小插曲。 便宜大伯父女既生气媳妇没回。 又为老三一家改善生活,请不相干邻居吃饭,却不喊他们而兴师问罪。 叶穗终于见到传闻中,跟他爸交换了人生,替他们过了十好几年辛苦日子的大伯父女。 常年干着农活,他面相可比实际年龄显老,她闺女自己便宜表姐穿的,也是自己衣服。 当着这么多邻居,他又提起老黄历时,叶穗没惯着他,“大伯,你老是说替我爸吃苦。 但据我所知当年报名参军的是你,临上战场你才跟我爸换了工作,是?” “对啊,要不是我让你爸去当兵,他能分配工作,当了工人分了房子?” 便宜大伯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很快他又坦然了,谎话时间长了,自我暗示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可我爸当时上战场时,并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更别说分配工作了。 而且,他在战场上伤了腿落了残疾,每到变天时,腿脚难受,疼痛不堪你怎么不提? 眼下你又眼红我们过得好了。 要我说,你们确实是互换了人生,不过,是我爸替你承担了危险,你窃取了他的安稳跟前途。 大伯你都到这岁数了,一直自欺欺人就没意思了。” 她这么一说邻居们也回过神了,纷纷附和,是啊,谁窃取谁的人生啊,当年去打仗,脑袋都是拴在裤腰带上的。 人家活下来当了工人,看起来是比土里刨食好过些,但那是人家应得的。 倒是他们一家。 在困难时自己兄弟帮了一把,当大哥的不感激还一直说兄弟坏话,当大嫂的,在侄女还没断气时又张罗着冥婚。 真是厚脸皮到极点了,这么看,还是人叶连山夫妻仁义。 叶连民心底最隐晦的想法被人戳穿,士气减了大半,看见兄弟瘸腿给他盛汤后。 不知想了什么,没接汤,还拉着馋得快流口水的闺女走了。 见他们不再纠缠,叶穗跟着松了口气。 还好便宜大伯战斗力不强,有点识趣,不然再闹下去,自己肯定会出手教训,只是到时候为难的又是她爸了。 ………… 叶小麦没吃上热腾腾的羊汤,又不想吃她爸做的硬得能磕掉牙的玉米面火烧。 蹲在门口遥望她妈的身影。 都两天了公安咋还没放人啊。 大人都好骗人,他们说城里的生活幸福富裕,每天有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新衣裳。 现实呢? 一提就都是辛酸泪,暗暗擦泪时,身前一个黑影笼罩住了她,叶小麦抬头,看见一位穿着时尚,家境不错的姑娘面带怜惜的看着她。 “大冬天的,怎么蹲在这儿哭啊,风刮得这么大,把脸吹皴了咋办?” 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万紫千红擦手油。 “我出来的急,就带了擦手的,你先用凑合一下,对了,你是新搬来的?以前我没见过你。” 叶小麦抽抽鼻子,迟疑接过盒子,挑出一点后小心翼翼在手背上抹匀。 低头一闻,香,真香,随即又使劲挖了一大块擦在脸上。 “谢谢你,你真好!” 递回去时,熊小慧瞥了眼她手上的冻疮,暗暗地皱了下眉,只说这东西送她了。 “真的?” 叶小麦把东西紧紧搂在怀里,喜笑颜开的亲了两口。 她要收回先前说城里不好的话。 这是不好吗? 这可太好了,城里人多大方,在老家谁舍得把这好东西送给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啊。 “我听说你是叶穗的堂姐?哎今天她不是请人喝羊汤吗?你喝了没?” 得到否定回答,熊小慧佯装吃惊地捂住嘴,“天啊,这还堂姐妹呢,一点亲情都不讲,我有个表妹,吃喝都在我家,我的衣服她随便穿……” 叶小麦心里苦啊。 听到人家姐妹那么幸福,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一下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自夸。 兴奋道,“那我不要叶穗当我妹妹了,我认你当姐姐,以后你好吃好喝的分我一半,咱们姐俩肯定合拍。” 啊? 熊小慧怔住,随后面皮一紧,这人,这人咋这样啊。 第190章 危险! “这条铁路于八年前十月开工,全长八百八十五公里。 南端同湘桂、黔桂铁路相连,北端与焦枝铁路以及将要通车的太(原)焦(作)铁路连成一片。 构成了联通华北、中南地区,同京广铁路平行,纵贯我国南北的又一条交通大干线。” “今年工农业生产得到进一步恢复,国民经济主要指标都完成或超额完成国家计划。 国内市场供应有所改善,社会商品零售总额比上年增加百分之八点八。” 空旷,萧瑟的农场上空,播音员正字正腔圆,广播着今天的新闻。 虽说里面人员混杂。 但每天还是得学习得进步,这样不至于被放出去后与社会脱节。 夜色正浓时,被‘教育’的江潮,吊着胳膊的冯飞,以及农场的一些‘管教’干部,到了一处秘密却又看管严厉的高墙内。 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国营农场,里面藏龙卧虎呢。 外围那些人,只是用来迷惑某些人的。 今天江潮出现在这,其实也是有任务在的。 他接到上级命令,说是首都那边前段时间,花了三十多万人民币从国外购进一台精密专用机床,用来准备用于某项国防科研项目。 用了一段时间后,机器不知是调试过程中出了岔子。 还是别的缘由,反正是出了故障。 因为涉及保密条例加上原有数据不能泄露,所以只能从国内某些团体中找到人,秘密修复。 而这个人选,自然落到这农场其中一个人身上。 里面有个叫黄德光的,能文能武,他能制造无线电收发报机、各类炸弹,配制毒药跟密写药水。 还会操作各种常用机床、会焊、泥、木等工种技术。 这次找到他,也是因为他在这个地方表现优秀,觉悟高,所以才能被征用。 江潮弯腰进了那个屋子。 里面佝偻的男人大概四十来岁,没有胡须,整个人精神利落,虽被管控了这么多年,但精神状态仍旧不错。 见到江潮,男人腾地站直身子,啪的一下朝他敬了个标准的礼,“首长好!” 江潮没在意他的恭维,把来意说了下,男人啪的一下又是一个军礼。 “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戴上手铐、脚链,光荣完成党跟人民交给你的任务!”江潮没把他的讨好看在眼里,公事公办,让身后的管教照做。 “江队长,老黄在这里面呆了十来年了,是表现最好,最让人省心的一个,再说这次又是往首都去,这铐子啥的就别招呼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 一个人这么多年接触下来,品性如何,整日相处的肯定能看出来。 管教觉得,老黄真的不错,也早早表现了投诚的诚意,这些镣铐什么的,真没这个必要。仟千仦哾 被人拒绝,江潮也没恼,他瞥了一眼男人,他好像没听见二人对话。 低眉顺眼,似乎争执的事情同他无关。 眼瞅对方这么麻痹大意,江潮怒上心头,“你当管教前,担任这个岗位时,第一课学的什么? 不能主观情感办事,不能跟里面人员产生共情,严格遵守纪律。 你只是看他长相憨厚,没什么伤害,就放松了警惕?这个老好人手里沾了多少血,你清楚吗?” 说完抢过教员手里的锁铐,认真仔细地给他锁上。 这个年头的职位还没细分,像是监牢狱警、农场教员、消防人员都被统一划分到公安系统里。 以前江潮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队伍中,有这么多的大意跟漏洞。 亲身经历后,简直触目惊心,等这件事办完了,一定要向上面提出建议,好好肃清一下队伍。 那教员被他劈头盖脸教训了下,也不敢嬉皮笑脸,收了表情跟在他们后面。 出了高墙,外面已经全黑了。 “上船!” 因为这个关押改造特殊人员的地方,相当于是湖中岛,所有出行必须划船。 这也是这个黄德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开这一亩三分地,他此时一改先前在牢里老实木讷,近乎贪婪地打量着周围一切。 “同志,你参加工作多少年了?” 江潮坐在他对面。 一动不动的任由人打量。 自然也不会回答他。 “这次能为国家奉献一点绵薄之力,我很骄傲。” 船桨慢慢滑动,扰乱了平静的水面,夜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但不管对面男人如何开口,江潮都像没生命力的石雕,不给于任何反应。 “今晚这夜色真的很美,就是太安静了,你说是吗?” 小船靠岸,男人刚上岸后,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与此同时,他们刚离开的那座高墙。 突然发出剧烈声响。 趁着他失神时,黑暗里一道寒光闪现,朝毫无防备的江潮脖颈,狠狠刺去! 江潮早就防着这一手呢,一手抓住匕首,一拳击向那人脖颈,对方身手矫健,完全超出人的想象。 二人对打,没有花里胡哨的招数,掌势凌厉,拳拳到肉,而且是想要对方命的那种。 往常这个点就安静下来的夜,今晚热闹程度堪比过年。 黄德光为了策划这场逃狱,足足花了三年时间,而且他也自信这次能够成功。 可逃亡过程中,谁知道会出现这么一个绊脚石。 他急切想解决了对方。 殊不知,江潮也是相同的想法。 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四面同时攻击,如果不是提前收到那封信,他们绝对没有把握打赢今晚这场硬仗,而按着这个世界的正常发展节奏,江潮是会殉职的。 好在,一切都改变了。 冯飞带着从市里其它分局调过来的精英力量,把这次闹事的全都抓捕了。 大晚上的,他们一个个别提多狼狈了。 但看见收缴来的工具,这些教员们才意识到平时工作上的疏漏,要不是今晚这么多公安在,他们小命要交代在这的。 “头儿,那封信提醒的信,是谁写的啊,回去咱们必须写表扬信,真太惊险了!” 江潮打斗过程中被人伤了胳膊,不过伤势不重,此时江潮看着眼前狼藉,还有劫后余生的这些教员,终于松了口气。 “好像听说是个年轻姑娘来送来的,那信上写着她的名字,头儿,是谁啊?你认识吗?” 第191章 冒领功劳 认不认识? 肯定认识啊,前段时间在监狱,她跟叶穗有矛盾,曾指控叶穗是窃取秘密的特务。 别看江潮因职位、相貌极受女同志们喜爱,但他除了对叶穗以及她周围相关人员熟悉外,别人真记不太住。 这个熊小慧也是沾了叶穗的光,才在江潮面前挂上号。 有一说一,他对那姑娘印象不好,但从人家的觉悟,还趁夜骑自行车从市里赶来送情报的份儿。 就得高看她几分。 农场有下放的医护人员,先前跟着参加劳动,江潮来了,说是农场人员混乱,分工不明,往市里打了报告,拉了些常用药品,让他们还干回老本行。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江大队长是变着法为这些老同志改善工作环境呢。 这不,一听他还有其它公安受伤,俩医生拎着药箱马不停蹄给人包扎。 江潮在收到信后,整个人就一直保持着紧绷状态。 往市里报告,请求支援,又暗暗布防,挑着最精锐的人员,来完成这项既荒唐又惊心动魄的镇压活动。 说句实话,要不是人多,而且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今晚闹事的,还真会成功。 为啥这么肯定? 那些教员收缴来的,好些参加暴动的关押人员的日常用品里,不少被他们动了手脚。 其中最多的,就是江潮曾经经历过的“拉发式”引爆装置,只要他们成功冲出。 到处扔着这些东西。 几乎是所向披靡! 在黑暗笼罩,一切尘埃落定的空旷场地中,教员们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这会看向江潮,目光里都是钦佩跟敬意,年纪轻轻能被评选成全国优秀公安,果然名不虚传。 镇压他们时,临危不惧,调度得当,现在受伤了,人家医生拿酒精消毒包扎,愣是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跟周围嘶嘶叫疼的,天壤之别好吗! 江潮不知道别人对他的崇拜。 这会他的魂儿早飘走了,前两天为还没发生的事儿操心,无暇想其它,现在事情解决了,不知怎么,思绪就飘回了那天叶穗清醒的晚上。 在黝黑的深巷里,姑娘家柔软的腰肢、香甜气息,软糯的唇,靠在自己怀里时心跳加速的滋味,再次席卷。 “嘶!” 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不可控制时,伤口的疼痛把江潮拉回现实。 有公安见他表情不对,主动要求,帮他回市里报告。 闹这么大动静,市里瞒不住,加上江潮先前借调不少精英,作为这次事件负责人,他也应该去汇报工作。 但…… “不用了。” 江潮不太自然道,“你去协助教员清点下农场人员,防止有漏网之鱼。 冯飞,你去检查下他们日常用品,是否有遗漏,张夺,你去把受伤严重的集中起来,搬到空地上让医生救治。qqnew 战斗虽然结束,但危险依旧无处不在,保护好自己,等我上报这次事件,属于你们的奖励,一个都不会少。” 换成别人有一两次这么大的功劳,早就升到市局里了。 江潮为啥升官这么慢? 一来是没背景往上爬的慢,二来也是他刚正不阿不爱弄权性子导致的。 别人都要把下属的功劳扣在自己头上,哪像他,傻乎乎把功劳都分给手下,从不邀功。 上次监狱解密,他带人抓特务抢回来国宝,本来该升职,结果被人夺枪,来农场接受惩罚,这事压下不提。 但这次成功镇压了农场暴动,这个功劳是板上钉钉的。 江潮他,终于要升职啦。 ………… 继那晚羊汤后,家里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她补身子。 鬼门关转了一圈儿,田老又送来了不少好东西。 人参太滋补,她这年龄承受不住,家里还有点虫草,李红英专门去请教了田老的私人厨师,学做了虫草鸭子给闺女补身子。 这玩意很是费工夫,活鸭宰杀洗干净,舌、掌去除,鸭背尾部横割一刀,掏出五脏,鸭子洗干净后先煮,煮到皮子紧了血水没了才能捞出。 虫草鸭子,虫草鸭子,自然少不了虫草,先用温水泡十几分钟,还得把根去了。 再把鸭子身上扎出小孔,虫草头入内,尾入外,插到里面,准备工作才完成。 最后鸭腹朝上装在碗里,加上绍酒、葱姜清水,用僻静纸封紧碗口,上笼用旺火蒸三个小时,一道菜才算完成。 中间不能离人,火候要一直掌握好。 李红英在狭小厨房看着锅,时不时往里赛点柴火。 叶穗看她妈忙碌背影心疼,“妈,随便吃点好了,费什么劲做这个啊。” 田老摇头,表示不赞同。 “咱们老祖宗早就说过,虫草有补虚损、益精气的功效,鸭肉则有滋阴养胃,利水消肿的好处。 这两者结合起来,既能饱口腹之欲,又能补精益气,多好啊!” “我看您就是馋嘴,还找了这么多理由。” 田老嘿嘿一笑。 “不说这个,来,继续下棋,下棋……” 回国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投资的事,身边围着的,永远是聒噪的人群。 也只有在叶家这一片小天地,泡上一壶茶,跟小友在棋盘上厮杀两局,才有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轻快。 当然,田老在国外还有那么一摊子生意,不能常在国内呆着,这次投资事情完了,他就得回去了。 下次跟叶穗下棋,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热气顶的锅盖噗噗直响,大家都在回避着分离的悲伤,虫草汤快要出锅前,叶穗把准备的礼物递给了他。 这是趁着这两天休息时,凭记忆写下来的残棋棋谱。 里面有解答步骤,还有她的体会心得,这玩意在外人眼里不值钱,但对爱棋之人,真是无价之宝。 田老翻了几页,眉开眼笑,直言这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厨房里飘着饭菜香气。 两只狗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一老一少对弈。 坐在椅子上的叶连山则摆弄着收音机。 整个小院儿一片祥和。 就在这时,收音机冒出几下电流声后,男人清晰洪亮的声音传来。 “……昨晚……某国营农场暴动……我市公干干警及时察觉出异样……通力合作粉碎阴谋……向此次扑灭罪犯的公安致敬……向及时揭露阴谋并第一时间报信的政府干事提出表扬……此次行为严重挑战群众底线……” 广播声后,几人动作全都停下。 叶穗惊讶于,农场真的出事。 而叶连山则一脸不可置信,那些线索跟证据,分明是闺女发现举报的。 为啥广播里只字不提,还说及时揭露阴谋的,是一个政府干事? 第192章 毛茸茸 到底咋回事,到底哪儿出了错,叶连山看着闺女紧张朝自己跑来,想到那天她再三叮嘱内容,一定要找靠谱人送到江潮手里。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 但闺女的荣誉跟功劳咋就没了? 他想半天想不明白,不顾孩子跟田老的追问,夺门而出,他吃哑巴亏没啥,但闺女不能! 他要去找孟敏,他要找她问个清楚。 ………… 小白楼外停着几辆小轿车,轿车一旁,市里几个领导还有洗煤厂领导、干事们,正带着市里记者,给孟敏做采访。 这次农场暴动虽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伤亡的镇压下去了。 但这也给各地农场敲响了警钟。 这次采访发表出来,对社会对其它农场,具有极大,极深远的教育意义。 孟敏在单位当了这么多年领导,深谙语言魅力,她谦虚的很,三句话中,两句半是夸赞公安勇敢。 剩下的半句,就将话题引到女儿身上,说现在还是年轻人的天下,要不是闺女警醒,发现了端倪,这会儿可能会有更大损失。 温温柔柔,谦虚谨慎,面对采访,她把功劳全都是别人的,一丁点没提自己。 平时,孟敏母女打扮的光鲜亮丽。 今天一反常态,蓝色褂子,黑色裤子,脚下穿的是老式棉鞋,笨拙又老气。 还有,熊小慧发型也变了,梳成两条大辫子,发尾处还用红毛线绑着,搭配着红彤彤脸蛋,要多淳朴就有多淳朴。 场面和谐,大家互相吹捧。 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叶连山赶到了。 看见孟敏后,赶到那人跟前,带着怒气跟不甘心质问,“孟同志,我那天给你的信,你转交给江公安了没?” 孟敏笑容一僵。 安抚了对面不解的几人,示意闺女招呼好他们,自己去解决这个没任何威胁、她压根没放在眼里的男人。 “您是叶大哥?好些年头没见过了,过得还好吗?” 她开口就否认二人见过面,既然没见面,那又何谈从他手里拿到信呢? “你,你咋撒谎呢?” 叶连山急的满头大汗,看着她的目光,带着迷惑,更多的是失望过后的愤怒。 “这倒有意思了,我撒什么谎了?而且,我有必要跟你撒谎吗?叶大哥,我知道你操心叶穗的工作,但是,我跟我家老熊是鞭长莫及啊!” 简单几句话,就转移了矛盾。 在那些市领导眼里,叶连山瞬间就变成了,求人办事不成,就撒泼的那种死皮赖脸的穷亲戚。 洗煤厂厂长,也认出眼前这人是自家厂里的职工,怕他坏事,黑着脸道,“你是哪个部门的?真给咱厂丢人,快走。” 叶连山会离开吗? 他不会。 一个父亲可以为女儿豁出去一切,更何况,本来属于女儿的荣誉,是被他让给别人的。 后悔,歉疚,煎熬,不断折磨着他。 眼瞅孟敏这说不通,他又朝别人喊着,“你们是记者,我女儿叫叶穗,那封地形图还有提醒信是我女儿的杰作。 她上过省报,上过央报,不信你们跟我过去看看,我闺女可优秀了……” 他不断喊着,想吸引那些人注意。 那些听见是听见了。 可压根没人相信。 眼瞅洗煤厂厂长发了怒,准备赶走他。 孟敏温柔的示意她来解决。 二人走的稍微远了一点,女人表情一变。 “那封信上署名是小慧,不辞辛苦去农场报信的,也是小慧,你是不是想说,找出信来辨别字迹? 我既然决定要让她冒领功劳,难道不会再誊写一遍? 你闺女写的,早就被我处理干净了。 有人证,还有物证,事实就是,是我女儿做出了贡献。我劝你认清现实,别想着解释什么真相,没用,趁着我心情还好点,识趣的走人。” 孟敏用只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无情的警告着他。 凡事都讲一个证据,他屁都拿不出来,还指望替闺女抢回一个公道? 不过也别怪她使用手段,上次监牢的事,小慧都跟自己说了,都怪叶穗带着别人排挤她,还让她在牢里住了几天。 还抢走属于她的荣耀。 风水轮流转,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qqΠéw 觉得这个打击还不够,孟敏还补刀道,“对了,你听没听叶穗说过,她想承包棉二厂区旁边的小作坊?转述一下,让她别妄想了,我家里人要承包。” 叶连山是听闺女说过这个。 她不上班,又做假领子生意,为的不就是能盘下来那工厂,自己当老板。 就这,对方也要抢? 看出他的愤怒,女人不以为意,笑眯眯补充,“就算我把这次荣誉让给她,也白瞎啊。 她又没有足够资金。 你回去也劝劝她,有多大能力就办多大事,别好高骛远的。” 她在刺激叶连山,最好把人刺激到动手,这样自己才能是弱者一方。 实际上,叶连山真的想动手的。 就在事情不可控之前。 叶穗及时赶到。 一把握住了她爸的拳头。 没听完整版的对话,但结合二人神态也能猜出大概,她瞥了眼自己出现后,就格外戒备的女人。 安慰了她爸两句,带人回去之前,低声劝慰,“爸,就是丁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你放心,我会让她主动承认抢走我功劳的。” 叶连山被闺女扶着,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点精神没用,在听见闺女的话,也是惨淡一笑。 闺女说的笃定,他也不想泼冷水,但,让那种人低头承认,怎么可能呢? 都怪他,都怪他! 到家时,虫草鸭子也做好了。 不过田老没这口福,因为市里领导跟洗煤厂厂长见了他,害怕被人抓住谈公事,他捧着宝贝棋谱走了。 三个小时的火候,鸭肉又耙又嫩,清澈透底的汤既鲜又醇,喝一口,从胃到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叶连山心情低落,哪儿还想吃东西,回家后就躺在床上,暗自伤心。 这事叶穗安慰没大用,还是得她妈出马。 叶穗自己则在桌前,小口喝着鸭汤。 这会儿感受到脚下有毛茸茸触感,以为是黑虎或是乖乖来蹭她了,这俩家伙,自打入冬后,吃的越发多,长得也越发胖了。 以为它们又来抢食,叶穗轻踢开了它。 片刻后,触感再次袭来,她满带威胁的喊着狗子名字,谁知道两条威风凛凛的大狗,争相恐后的从门外奔来。 两条狗都在。 那脚下毛茸茸的触感,又是怎么回事? 叶穗僵硬着身子,慢慢移动视线…… 第193章 小可爱 江潮最近他屡立奇功,风头正盛,进了家属院后议论跟打量就没停止过。 可江队长心事重重,压根不在意这些,往常健步如飞,今天全程小碎步,巷子口一停,到叶穗强吻他的地方再停一下。 时而皱眉,时而展颜。 犹豫时正好跟拎着麻袋,笑的不正常的男人打了照面,出于职业习惯,江大公安眸子盯上对方。 正要盘问对方时,不远处传来女人熟悉的尖叫。 这是叶穗! 顾不上追究别人,健步冲到她家门口,还没站稳呢眼前一花,顺手一接,香软的小姑娘就扑进他怀里。 还没问怎么回事,怀中人像是爬电线杆似的,扒着他不停往上爬。 叶穗搂紧他脖子,大喊道,“老鼠,有老鼠!” 江潮视线被挡,弄不清楚状况,拍她后背想放人下来,但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两腿更是使劲夹着他腰。 调整了下她的姿势。 江潮终于看清楚院子里的状况了。 不怪叶穗吓成这样,他见惯世面的人,都被就被眼前院子乱窜的老鼠数量惊呆了。 谁家老鼠多,也没到这数量,结合刚才撞见的那个拿麻袋的男人,江队长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一边安慰她,一边帮她把家里门都关好,确保老鼠不会跑进屋儿,这才把人放在了桌子上。 “你在这呆着别动,我先帮忙处理一下老鼠,” 语气算不上温柔,但却是难以忽略的安全感。 这时候,狗子的优势就被展现的淋漓尽致,江潮把老鼠赶到黑虎跟乖乖所在的方位。 狗爪子一按住老鼠,江潮就把其扔进盛满水的铁盆中。 除了误打误撞跑出去的几只,剩下的全被一网打尽。 江潮把院里死了跟没死的,全扔进尼龙袋里,确保痕迹全清除干净,没漏网之鱼了,才扶她下来。 “我来之前碰见带着麻袋,鬼鬼祟祟的男人,老鼠估计就是他们的放的,你这几天得罪了谁?” 得罪了谁? 好像到这个时代,她就时刻在得罪人,但要问最近矛盾最深的,估计要数孟家那对母女了。 “还能有谁,熊小慧呗,除了她能做偷鸡摸狗的事,我想不出别人了。” 江潮倒不这么看,可能是因为那晚送信的事,让他对人有些改观,也可能刚在外面碰见的是男人,他就把自己看法说了下。 这一说,好哇,捅了马蜂窝。 他是站在公安角度来分析,但女孩子想听你分析?她要的是同仇敌忾,要的是一起讨伐。 而且江潮语气里,还有对她大半夜去送信的感激跟赏识。 叶穗快被气晕! 别看她一直劝她爸想开,不要生气,但她自己就不愤怒,不想打对方巴掌? 她想。 可没办法,她要表现委屈着急,她爸岂不是更歉疚以及上火? 在她爸那,叶穗还能忍住绷着。 但面对江潮,这个让她做了无数次噩梦,不断从梦里跟现实找都线索,最后才成功搭救了的男人。 竟然帮熊小慧说话?仟仟尛哾 他知不知道,真正救了他的,是自己? 生气、委屈,数种情绪翻涌,叶穗没了好脸色,不问他来意,直接把人撵了出去。 大门无情关上。 江潮再傻也察觉出不对劲了,避开周围打量取笑的视线,他凑在门前敲门。 “你生气了?你先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连续解决了两起大案,江潮最近忙的跟陀螺一样,忙里偷闲来找她,可不是为了吵架。 可别管他怎么说,大门愣是没开,加上他时间有限,只能不甘愿走了。 ………… 叶穗的不开心维持到晚上,以至于在厨房烧火时,还摆着一张黑脸。 好嘛,一共三口人,两个人闷闷不乐。 李红英知道男人生气懊恼原因,但闺女又是怎么回事? 一头雾水时,瞥见家里两只狗子像在玩黑色毛球,生怕它们不懂事,玩自己给男人织毛衣的线球,赶紧制止。 但靠近一看,妈呀。 这哪儿是什么黑色毛线,分明是活的老鼠! 黑虎似是看出她的害怕,爪子按着老鼠,又推又扒拉,就扔进装着水的铁盆里。 白天那一出后,叶穗见这玩意就起鸡皮疙瘩。 跟她妈说了下白天的事,示意把它扔出去。 她是不敢动手,考虑是不是喊她爸出来时,李红英蹲下身子,看着在水里吱吱乱叫的玩意,不确定的喊了男人出来。 这咋不像寻常的老鼠啊。 夫妻俩蹲在水盆前一起打量。 “这是不是……”李红英打着手势问男人,叶连山点头示意她没猜错。 这俩人打啥哑谜呢。 在她催促下,叶连山耐心跟她解释,这老鼠还真不是寻常老鼠。 这玩意叫海里鼠,珍贵皮毛动物,因为其质地厚实,外观华丽,绒毛紧密,不论是沥水性还是保温性,都比别的毛好很多,可是风靡了一阵。 在十八年前全国还掀起了一阵养海里鼠的热潮,不过那都是村子,还有单位集体饲养的。 后来日子过得艰辛,这玩意爱吃根、块还有富含淀粉的食物,相当于跟人抢吃的了。 饲养成本高,自然人数就要减少,久而久之,这些玩意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今天猛不丁一见,还有点亲切。 “我年轻那会儿,不少人漫山遍野抓它吃呢,后来多少年就没见过,但这玩意咋跑咱家呢?” 怎么会跑到家里? 肯定是有人怕她过的太好,故意给她添堵呢。 不过知道它的用途跟价值后,她那点不痛快早就不翼而飞,她在前世也听说过这玩意。 相对于国内,外国人工饲养已经有百年历史,这玩意经济价值高、饲料来源简单,容易管理,还不容易有瘟疫。 鼠肉、皮毛、鼠油、鼠血、鼠骨、甚至是老鼠尾巴,都具有极大经济价值。 她没兴趣去饲养。 计划经济,人都吃不好,哪儿有大批食物提供给它们,再说养大它们,还得耗费时间成本,不划算。 但对方既能抓这么多老鼠,是不是意味着,野外已经有小规模,不是人类饲养的,野生海里鼠啦? 第194章 以牙还牙 叶穗正愁没钱呢,财路就送上门了,对方能弄来几十只老鼠吓唬人。 找到他们,一定能找到这抓捕老鼠的渠道。 虽说是不用耗费什么成本的挣钱法子,但做生意不是凭着一时脑热就能干的。 市场是绝对有的,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处理起来,容不容易。 叶连山现在想的,全是如何哄闺女高兴,知道她对这玩意起了兴趣。 说是带她去找一个会硝皮子的前辈。 别看这会天黑了,有些事还是黑天好办事,家里有不少鸡蛋、挂面,去人家家拜访也不能空手。 捡了点东西带上,家里还有几盒香烟,叶连山这人不吸烟,索性也给对方带了两盒。 拜访的那户人家跟家属院不远。 绕过几条马路,在垃圾站不远的小房子里,路上听她爸说,这老头缺了一条腿,性情有点古怪。 平时不跟人接触,也没人跟他有交情。 至于为何他熟悉,估计俩人腿都不太利索,同病相怜。 “到那少说话,要真跟你发脾气你就当他是个性情古怪的长辈,别放在心上就是。” 叶穗满脑子都是快到手的钱,哪儿会在意人家黑脸,他要是硝皮子手艺真不错,自己把人供起来都行。 说话功夫,到了人家门外。 叶连山敲了下,破败到被风一吹,就吱呀作响的大门,没等到回应,又敲了几下,里面才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门都锁不上,你敲他干啥,直接进来不就是了?” 口气又直又冲,但她爸也不恼,带着闺女,乐呵呵进去,在这个堆满零散铁皮、生活垃圾的院子。 站着一个佝偻,缺了一条腿,一只眼的老头。 似是没想到还有除他之外的人,老头有点不乐意了,趁他发脾气前,叶穗赶紧把手里拎着的东西。 还有难得的烟酒,摆在了他面前。 “伯伯,早就听我爸说他有个莫逆之交,一直没时间来拜访,今天不请自来,您可别嫌我不懂礼数。”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唯一的朋友女儿,既漂亮,还懂礼貌,他再发脾气就说不过去了。 别看他这样的人,身体残缺,性子古怪,不爱跟人接触,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人,眼睛毒。 谁真心,谁假意,谁敷衍,谁心里看不起人,压根逃不过他的眼。 “你这闺女教育的不错。” 刚拿烟,这闺女就划了火柴,麻利帮他点烟,看着好友强忍骄傲神色,没好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都把闺女带来了,说罢,有啥事?” 二人以前都是残疾人,还不被人尊重,所以才当了好朋友,后来好友家里过得越来越好,他就识趣不往上凑了。 但今天看,起码这人现在还没变了性子。 叶连山也没想着绕弯,直接把来意说了,说罢,还把那东西送到他跟前。 “海狸鼠?” “您知道这东西?” 叶穗惊喜万分,既然知道名字,是不是也意味着,它会处理这玩意皮毛? 老头也不多说,接过装死的小东西,拿棍子敲了下鼠两耳根部,先前还微微颤抖的小爪子,猛然不动了。 紧接着,叶穗见识到什么叫行云流水,一只比寻常老鼠体型大了几倍的海狸鼠,在人家手里就跟面团一样。 三分钟不到,一个筒状剥离掉的完整皮毛,就出现在她面前。 “小同志,绝不觉得我残忍?” 叶穗摇头。 猪马牛羊,哪个不是生命,可卖这些肉的摊子前,哪天不是一堆人在排队? 她要是一边吃香喷喷的肉,一边为那些死去的动物掉眼泪,那才是虚伪、矫情。 “好,不瞒你说,别看会熟制的人不少,但有我这手艺的,市里三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叶连山示意女儿看剥下来的皮,通体长度不超过五厘米,破洞面积也可以忽略不计。 她是个门外汉,但也明白对皮毛来说,肯定是破损越小,价值越高。 “这玩意为了御寒,每年十一月到来年三月份是皮毛最丰厚,价值最高的时候……” 叶穗想到白天被江潮扔到垃圾堆上的那几十只老鼠,心疼的无以复加。 想到他家就在垃圾堆门口,赶紧去碰碰运气,事实证明运气还挺好。 袋子里还有七八只还活着的,拿到人这里,不到半个小时就全被剥成皮了。 但剥皮归剥皮,熟制归熟制,想要得到完成的皮毛,中间又要耗费不短时间。 不过好师傅找到了,时间倒不成问题,叶穗有心想干这个生意,催促她爸帮忙说辞。 老头忙里偷闲,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甘洌香醇的液体入喉,再吸上一口小烟,简直塞过神仙。 “行了,你们俩也别大马虎眼,我可以不要钱帮你们弄毛,硝制,但前提是这老鼠肉你们得给我。” 叶穗摇摇头,“肉给你,但钱也得给,总不能让您白忙活,这样,我还不知道这玩意有没有市场,暂时给您定价四毛一件的报酬,等后期真的挣上钱了,咱们再上调?” 喝酒的动作一顿。 老人抬眸,“你说真的?” 叶穗点头,这皮毛熟制过程极其麻烦,剥皮不说,还得把上面连接的血肉什么的清理干净,防止它们发霉发臭,还得硝制什么。仟千仦哾 远比做衣服麻烦的多。 “好,这生意我接了,你钱给的痛快,老头儿活做的,绝对不能让你挑出一点错来!” 千恩万谢的从人家家里离开,月光下,她爸终于因为帮上自己的忙心情大好。 找到帮忙的人了,接下来就得找海狸鼠的资源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回来之前,她就装了两只还活着的海狸鼠到了家,趁着夜黑风高,带着黑虎跟乖乖到了小白楼外。 一只狗放风,一只狗则咬这装着老鼠的袋子,仗着矫健身姿跳进院子,钻进厨房,把这两只玩意偷偷放了。 叶穗刚开始还害怕老鼠跑了。 但在半个小时后,如愿听见里面传来凄厉女叫声时,叶穗满意笑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要犯我,那就各凭本事! 第195章 大礼 就问你睡的香时,头顶站着一个体型大,咔嚓咔嚓吃苹果的老鼠,你怕不怕? 熊小慧是听见声音醒过来的,透着明亮窗子的月光,跟双绿豆眼对上,门板牙咔嚓咔嚓跟啃脑壳似的,你魂儿会不会丢? 海狸鼠是踩着她脑袋逃跑的。 坦白说叶穗放老鼠进去,没安好心,但她想着对方要是发现,最早也得明天了。 巧的是,熊家条件好,外面买不到的蛋糕桃酥香肠罐头应有尽有,熊小慧屋子里好东西更多。 老鼠嗅觉灵敏加上又好长时间没进食,到这么个宝藏地方,还不闻着味儿霍霍了? 在尖叫声后,小白楼灯光亮如白昼,孟敏光着脚丫跑到闺女屋子,还没问闺女情况,两只硕大‘老鼠’就踩着她脚丫逃窜。 夜色里母女俩声音此起彼伏,精妙绝伦。 黑暗里,叶穗满足摸着两只狗的大脑袋,不吝啬夸赞一番,承诺明天炖骨头给它们吃。 本就谄媚的大狗尾巴摇得更欢了。 ………… 次日天微亮,邓保弟就扛着小半袋红薯来了小白楼。 熊小慧太姥姥跟他太姥姥是堂姊妹,到他们这辈都出五服了,几乎没啥关系。 但老话不是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知道人家有钱有地位,这不就扒上来了? 前天见面时,熊小慧苦恼的跟他说过,同院儿有人欺负她,跟她作对,让自己想个法子教训对方一下。 芝麻大小的事,当时就拍胸膛答应了。 女孩子最怕啥,不就是老鼠爬虫? 他拍着胸膛说包在他身上,回家就抓了几窝老鼠,趁没人时候偷摸放进那人家里。 小慧知道他办妥事了还挺高兴,回去前还给他装了麦乳精跟奶粉,虽然是马上过期的,但对邓家来说,已经很珍贵了。 昨天刚走,今天又喊他,莫不是托孟姨找工作的事,成啦? 他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看见人来拘谨站直,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漏了两只老鼠在我家,知道吗?年轻人办事这么冒失,谁敢重用你!” “就是,俩老鼠折腾的我们一夜没睡,昨晚还好我警醒,提前醒了,要是被老鼠咬了,得了传染病咋办?” 火不烧到自己头上永远不知道着急,两只老鼠就吓成这样,她们咋没想叶穗面对一院子几十只老鼠是啥样呢? 熊小慧明知被老鼠咬后有严重结果,但还是鼓励别人用此来吓唬叶穗,心思多坏。 “不是,我来咱家时那袋子都没解开,可能昨天老鼠从那家跑出来了,顺着巷子到咱家了……” 赶紧辩解。 “放屁,老鼠长眼认识路吗,别人家不跑,单跑到我家?你觉得说得过去?” 她们压根没往叶穗身上想,毕竟这事她们没出面,叶穗怎么会想到,背后有人整她呢? 邓保弟期待的工作没得到,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不说,还抓了好几个钟头老鼠,简直郁闷到极点。 从小白楼出来时太阳高挂在头顶,他饿的脚步虚浮,耷拉脑袋几乎快跟地上影子重合在一块。 “赵秋?” 有气无力往回走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来人见到他面儿,赶紧放手一个劲道歉,“你背影跟我兄弟一样,我认错了,不过你是不舒服吗?”仟千仦哾 这年头的人普遍都有胃病,饿了吃的太急东西太硬,多少会不舒服。 杜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馒头递给他,“是饿的难受?先吃点东西垫一下。” 那人也不客气抓着就吃,有了点东西,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平息了。 杜三以前属于‘盲流’,看人眼色跟人打交道是他长项,让他接触往外套个话啥的,不要太简单。 毕竟叶穗最开始的计划就是,放老鼠,让那对母女害怕,因为她们事干的隐秘又不厚道,肯定不能让别人知道,但家里老鼠又不能不管。 这不,就把幕后人喊来了? 等人一到,想跟他扯上关系那还不是有的法子? 杜三稍一发挥,马上称兄道弟了好吗。 计划进行顺利,怕打草惊蛇,杜三没马上提出要求,先带着他混吃混喝两天,趁着他喝的醉醺醺时,说了自己苦恼。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有人欠了他钱不还,自己嘴笨,要又要不回来,就想着是不是能吓唬对方,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一听这个,邓保弟就拍着胸口说这事他熟。 不就是吓唬人? 他法子可太多了。 ………… 连续几天进补,叶穗昏迷时掉的肉,跟吹气球似的又补回来了。 今晚本来不打算吃的,但闻着浓郁扑鼻的炒鸡香味,她还是妥协了。 鸡是用奶粉跟邻居换的。 肥嘟嘟的大公鸡吃的是粮食,大火爆炒出油脂,加上水土豆干香菇粉条咕嘟着,别提有多美。 别看叶穗心里装着事,但她吃肉速度可没减慢。 按约定好的,杜三早该回来了,但这会儿天都黑了,他咋还没消息。 成不成的,都该回来了,这个念头刚升起大门就被拍响,叶穗眼睛一亮,赶紧开门,门外丁鸿阳拎着水果跟柿子,对上的就是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组织好的语言全飞了,“叶穗你在等我啊?” 等你个大头鬼。 别看丁鸿阳性子急脾气一点就着,但对长辈还是挺尊敬,嘴甜的打完招呼,还不忘掏出给黑虎还有乖乖的大骨头。 反正家里每个人都被他兼顾到了。 叶穗分析过,他的喜欢可能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毕竟俩人认识时间不长,最开始时闹的也不太愉快。 有没有可能他错把感激当成别的了。 想跟他来一场坦白时,杜三回来了,都入冬了还出了满头大汗,进来先扒拉了一碗鸡肉粉条外加一个大馒头,稍稍止住饥饿后。 朝她点点头。 “找到了。” 叶穗眉开眼笑,“确定吗?” 杜三解下腰上布袋,打开个口子给叶穗看,“我怕弄错特意抓回两只让你认认。” 叶穗这人,开始以为人家是真老鼠时,鸡皮疙瘩起一身,知道人家值钱了,愣是从丑陋面目中挖掘出一丝可爱。 确定是海狸鼠了,二人彻底松口气。 杜三看着袋子里的肥玩意犯了仇,两只也不值当单独送一回啊。 打算放了时,被叶穗拦住。 这么好的玩意,给熊小慧玩多好。 放了就太浪费啦。 第196章 提携 依旧是浓黑似墨汁一样的夜,威猛帅气的狗,不怀好意的叶穗,熟悉的作案工具,两只肥嘟嘟的海狸鼠。 以及夜半三更,熟悉到令人心疼的尖叫声。 熊小慧当初借别人之手,放了几十只老鼠来吓自己,那她总得投桃报李,回报她的煞费苦心? 如愿等到里面哭声,叶穗脸上笑容灿烂,满足的带着狗子跟杜三,一起去往乡下。 路上,杜三跟她讲解那边情况。 邓保弟的家,就在周围村子,出了市,骑自行车不到两钟头,昨晚趁着他喝醉,自己旁敲侧击后,打听出他们村儿,十好几年前曾养过海狸鼠。 后来粮食紧缺,人都吃不饱,谁还有精力养这玩意。 能卖的卖了,卖不了就杀了吃肉,但养得多,管理又不严格,多少总有几只漏网之鱼。 这玩意生存能力强,繁殖速度快,一窝生的数量又多,到野外,没天敌没有人为干预。 加上近两年,年景好气候适宜,导致海狸鼠已惊人速度繁殖。 生产队上种的红薯、萝卜、被它们霍霍掉不少,支书也组织人撒了不少老鼠药,可惜收效甚微。 杜三今天被带到野外,没走几步就看见海狸鼠的身影,你说这数量多不多。 抓这玩意不能白天来,只能晚上加班。 杜三意思是不让她来,说自己跟几个朋友就能搞定,他们都是当时帮她收棉花,卖假领子的哥们儿,嘴严,人能信的过。 他们都在农村长大,抓个老鼠不要太简单。 叶穗在家也呆不住啊,第一次抓,总得来看看啥情况,心里有底了,以后就不用来了。 在出市的路上,碰见了赵树他们,好久没见叶穗,几人都挺激动。 叶穗跳下自行车,带着两条狗上了驴车,一行人怀着紧张激动的心情,赶往目的地。 这个季节农忙结束,地里庄稼都收完了,所以田间低头,也没值班的,几个大小伙子并叶穗,拿着手电戴着头灯,在田野里小心找着老鼠痕迹。 有的是靠着老鼠粪便,有人则是找老鼠刨过的洞。 黑虎跟乖乖今天也出力不少。 它们靠着敏锐的嗅觉,找出老鼠藏身的地方,找到一处,就低低地吼叫一下。 这会杜三他们就会过来,在老鼠洞门口烧秸秆,用烟把它们熏出来。 海狸鼠身形肥硕,逃跑速度远没有本地老鼠机灵,动作快,烟一熏,它们就朝着唯一的出口狂奔。 然后就被撑着布袋,早早就守候在外面的几人一网打尽。 说实话,本以为第一次抓捕,难度会很大,叶穗都想好了,今晚抓的不顺利的话,改天就准备点捕鼠夹之类的。 但长久以来安逸的生活,放松了它们警惕,几人一抓一个准,一抓一个准。 等到天快亮时,他们已经抓了上百只。 怕引起人的怀疑,几人只好收工,但就这,一晚上就收货了满满四大箩筐成果。 趁着没人注意,又匆匆回到市里,将一筐筐海狸鼠全送到秦老头那。 一连几天过去,叶穗每天都是白天睡晚上出去干活,当然,每隔两天都要抓两只活蹦乱跳的,送到小白楼里。 孟敏母女简直被家里泛滥成灾的老鼠搞得精神衰弱,一次两次是偶然,但次数多了,她们就不怀疑? 怀疑自然是有的。 但不管她们怎么抓老鼠,放老鼠药,家里的老鼠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接着一茬。 夜里又盯梢又埋伏的,就想抓到幕后黑手,可惜次次无功而返。 笑话,她们有没有睡觉,是不是真睡,都瞒不过狗子的耳朵。 本来误打误撞养了两只狗,现在倒成了她最有力帮手以及快乐源泉。 叶穗不止要让熊小慧睡不安稳,还要让她把抢夺自己的荣誉,一起还回来! 这一天不会等太久的! 因为海狸鼠数量多,帮忙硝皮子的师傅忙不过来,叶穗想要早点得到成品,就必须加快生产过程。 而且这两天,他爸闷闷不乐的时间也长了些。 等到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万物都被披上银装时,他们几个难得休息了一天。 说实话,现在抓的海狸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抓得太快,处理不及时,她爸的老朋友,那个在垃圾站旁边生活了二十年的老伙计。 这几天都累病了。 “丫头,咱们商量个事……” 看了半天雪的叶连山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了,叶穗停下拿雪球砸狗子的动作,疑惑望向她爸。 这么客气? “爸,有话您就直说,这么郑重,我怪不自在……” 叶连山咳嗽一下,“昨天,爸从你大伯门口路过,他们一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大娘她心眼坏,爸不可怜她,就是你大伯……” 兄弟俩没结婚之前,感情确实不错。 自己小时候,也确实是从大哥嘴里省下的粮食,才活了过来。 他混到现在,有一部分自身缘故,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时代的后果。 当兄弟的,总是容易被这点骨肉亲情羁绊。 “你想提拔他一下?” “咱家日子蒸蒸日上,他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心里不落忍,但只要想起他们那么对你……” 叶连山叹气。 亲兄弟,不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恨着对方不争气,又担心他们日子过得清贫。 “那爸,你是什么意思?” “你大伯他是个手艺人,我年轻时候,你奶奶让我学木匠,让你大伯去学习杀牲口的本事。 其实像杀老鼠,给老鼠剥皮,他也娴熟,我想着这么多皮毛,老秦那边一人又忙不过来,不如让你大伯跟着帮忙……” 一只海狸鼠四毛钱报酬,老秦头缺了一条腿,一天都能处理二十只。 自己大哥人没多勤快,别说一天二十只,就说十个好不好?到时候一天就是四块,一个月也能挣一百二。 手艺人挣的是辛苦钱,但就这个数,足够赶超家属院的双职工家庭了。 叶穗叹了口气,她干啥事都能干脆利索,毫不留情,那是因为她对除了父母之外的其他人,没有感情跟归属感。 但他爸不同…… 也罢,看在他是好爸爸的份上,满足一回他的心愿,“要是他不跟咱们对着干,我是不反对的,交给你处理。” “真的?” 叶穗点点头。 便宜大娘找下家‘卖’她一次,自己反手把她送进监狱,吃几天牢饭,算是恩怨两消。 挣钱的事,就由着他去。 第197章 开工 王彩云从监狱出来大病了一场。 她给叶穗张罗冥婚,往小说,是封建迷信,往大处说,这就是拐卖妇女。 她自小耳濡目染,觉得配阴婚再正常不过,但到市里,这怎么就犯法了? 在牢里真难,冷,吃睡不好,还会被里面的女囚欺负,呆一天她就熬不住,偏偏公安好像给叶穗那丫头出气。 不许家里拿钱领人,她愣是受了几天罪,跟公安承认错误,并保证日后不再犯,这才出来。 这会儿正靠在暖气片抹泪。 年轻时老家闹饥荒,丈夫后来又成臭老九,一家子跟过街老鼠一样。 好不容易听人说,弟弟一家富裕,举家投奔,谁知道又成现在这样。 女人骂骂咧咧,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话,让本就糟心的叶连民也怒了。 “是我说要过来的?咱在老家好好的,是你收到一封信,被里面天花乱坠说的心动,非来投奔他。 是,连山跟我生分不假,但租房钱是谁掏的,锅碗瓢盆是谁拿的? 你觉得城里日子难,马上收拾咱回老家!” 男人一发火,王彩云心里也发怵。 城里日子多好,不用干活,不用在结冰的缸里舀水洗衣裳,家属院虽说屋子小光线差,但有暖气啊,她活半辈子,这还第一次过这么暖和的冬天。 她心里露怯,嘴上却不饶人,“那都是他欠你,当年谁让他抢了……” “闭嘴你!当年抓阄你捣鬼的事,真以为我不知道? 你说怀了孩子,怕当寡妇,我没拆穿你,老三那条瘸腿你忘了怎么来的?谎话说再多,它也成不成真。” “那你还被贴大字报还被斗,你咋不说……”qqnew “那是我活该,倒霉!” 要不是那封吹得天花乱坠的信,要不是自己连累闺女,在村里找不到好婆家。 他不会头脑一热,举家过来。 里面絮絮叨叨好一阵,门外叶连山听了好久,还是从小白楼回来的叶小麦喊了他一声,才打断里面的交谈。 夫妻俩对视一眼,赶紧出来,但看他神色平静,也暗暗松了口气,估计是没听见。 王彩云没好气道,“你过来干啥!你那个伶牙俐齿的闺女,不是不让你跟我们接触?” 叶连山直接跟他哥开口,“叶穗给你找了个活儿,你熟皮子的手艺没丢?一张皮子四毛钱,干不干?” 夫妻俩愣了,还有这种好事? 都不傻,稍稍算下账,就激动不行,在老家那边,熟一张皮子还不到一毛呢。 心里高兴,又不能明说,还不能让老三以为他们巴着,王彩云强忍笑意,“那丫头有这么好心?别是给我们挖坑!” 谁乐意听这话,而且中伤的还是自己闺女,叶连山护犊子,在维护女儿这方面很坚定,转身就走。 不按常理的做派让夫妻俩傻眼了。 财神爷飞了啊。 王彩云难受的要命,跟丈夫挤眉弄眼,催他喊住老三,一张四毛钱的皮子,十张就是四块钱啊老天爷! “老三,我不要四毛,给我两毛就行!” “你疯了?那玩意要刮残肉跟油垢,还得搓洗干净,还得进碱水里来烧,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儿,你就要二毛?” 她没说的是,叶穗那丫头浑身都是心眼,不会轻易给人弯腰,她出高价,肯定是有求与人。 这不是坐地起价的绝佳机会吗? 她家那口子是被冻傻了,开口就灭自个儿威风? 这次叶连民态度异常坚定。 “就二毛!不同意我就不干!老三,你拿主意!” 王彩云坐在地上,爹啊娘的叫不停,就这都没改变二人心意,一件皮子二毛钱,就这么定下来了。 叶连山临走前也交代了下,他这收拾好了,就马上带他去干活。 叶连民摆手,家里的面缸米缸都见底了,他还磨蹭什么? 早一天干活,早一点拿钱。 不顾闹腾的媳妇,带好工具后,就跟弟弟去秦老头的小破院儿了。 ………… 回家后,叶连山就把那边的事全交代了,他跟闺女都是有啥说啥,不会藏着掖着。 便宜大伯主动提出减低报酬,是叶穗怎么都没想到的。 但他们都说好了,她又不能上赶着给人加,如果他手艺真不错,也不闹什么幺蛾子,日后补上工资就是。 犹豫半天,他还是提醒了下姑娘。 “我听你大伯意思,他们是收到一封信才来投奔咱们,但我跟你妈没写,那这信是打哪儿来的?” 是啊,这信是打哪儿来的? 能挖出大伯一家地址,极尽诱惑让他们过来投奔,怎么看怎么都是不想让她过得舒坦。 但这事,线索少,还得慢慢来,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办,上次不是跟二妮去他爷爷住过的煤棚了? 那次还真是没白去。 外公的遗物没找到,但临走前发现的,墙上贴着为防潮的糊墙纸,其实都是她外祖父当时的工作笔迹。 好巧不巧的,叶穗从上面找出他去世前晚的工作安排。 说实话,他是归国人才,当初漂洋过海,不就是为更好建设国家,让希望在这贫瘠土地上生根、开花? 他的工作日记上,还记录着未来二个月的计划,甚至在死那天的工作安排,都写的清楚明白。 都是做过研究的,试问,谁会在数据结果没出来前,把一直以来的心血全都抛弃,想不开的去寻死? 她当时就想找江潮说这事,但不是后来被带进监狱,误打误撞解密密码原文。 这事就耽搁下来了。 眼下二人又‘吵架’……好是她单方面生气,但都闹得不愉快了,她哪儿还拉的下脸,去着找人帮忙? 外公舅舅的死,一直是她妈妈的心病,叶穗是真想替她解决了。 “叶穗?” 正头疼呢,他爸喊了她一嗓子,叶穗回神,“你大伯说工具不够,咱们得拉点煤买几口大缸,皮硝跟黏米桨……” 熟皮子有很强的季节性,五六月天气炎热,是生皮加工、熟制的最好这季节。 她要得急,压根等不到传统法子,四五十天的工期,到时候少不得要用“热缸”的法子硝皮,这法子对温度要求极高,到时候得准备大量的煤,准备工作就得不少钱。 行,路要一步步走,饭得一口口吃,叶穗拿了钱着急忙慌,跟他爸买东西了。 第198章 皮草 理想跟现实差距太大,叶穗头脑一热决定的挣钱法子,真实施起来,真是困难重重。 叶穗去看过一回熟皮子,那真叫一个复杂,每天杀鼠就难,还要清洗,刮去上面的残肉跟油垢,还好垃圾站附近就他一户人家,不然邻居们每天看见地上凝固的血水,还不得吓飞了魂儿? 搓洗干净后,还得把皮子放进温度在15到18度的缸水中,秦老头家里有两口大缸,比她还高,一个缸能装四十只羊皮,海狸鼠跟羊比体型小,能塞进去二百多张皮。 两口缸加进去碱水,为了让皮子均匀受热,每口缸里都要人踩进去,上下翻腾、淘洗,用脚不停地蹬着。 蹬缸结束,清缸换水,中规中矩熟皮子老法子,是在20度的水里加皮硝跟黏米浆硝皮,每天把皮子翻两回,四五十天差不多才能成。 叶穗要得急,一缸等那么多天她得疯,这种寻常方法肯定不行,秦老头跟他大伯也确实是老手艺人,一合计就用热缸的法子。 “热缸”熟皮既麻烦又辛苦,不是自己人,老师傅压根不乐意这么做。 因为它得在蹬缸后,再把缸里的硝水放进锅里烧,烧到一定温度,放皮子,还要求在持续七天,全都是一个温度。 水温太低达不到“熟”的火候,水温太高就会影响皮毛质量,成品后的毛皮就会显得过硬或是过软。 所以说,要是一时不慎,稍微粗心大意点,这前期所有心血全都白废。 东西,还有付出的努力,全白搭。 偏偏这熟制的工作外人不能替,只能老师傅靠着经验跟手感来照看,炭火得一直维持,就证明24个小时,都得有人在跟前。 全部心血在里面,二人不能大意,一人轮替一天看着温度。 要烧七天的缸,得用多少炭,可想而知。 偏偏这会正是取暖季,谁家想买煤必须得拿购煤本才有供应,多少就那么些,没法子叶穗只能买邻居们的。 还好家属院这边有暖气,大家用煤量不多,父女俩本来是打算高价买。 但不知是不是上次的羊汤起了作用,一听是她要用,谁也没加价,就把家里存下没用上的煤,原价卖给了她。 积少成多,你一车我一车拉过来,倒也堆满她当时租下来干活的小院儿。 当然,钱也没少花就是,收购这么多煤,差不多花了她三百块。 付出了这么多,收获自然也是喜人的。 连续十来天连轴转,等这个冬天第二场大雪,沸沸扬扬下起时,第一批硝好的皮子出缸了。 当然,出缸并不意味就是成品了,皮子出缸,还得四周拉伸钉在晒板上见风,晾晒,好让皮展、毛儿松散。 还要把皮子毛向下放在铺板上,用清水喷洒,让它保持湿润,以便于第二天还能顺利用铲子刮,磨光。 过程是说不出的辛劳。 说句老实话,在没看见流程时,叶穗觉得四毛钱给多了,但在经历过剥皮硝皮后,她就收起了那点不甘的小心思。 本来就瘦的俩熟皮师傅,现在更瘦,更沧桑,而且因为长时间接触带有腐蚀性的水,虽然做了保护,但手上依旧伤痕累累。 加上冬天本就有冻疮,二人手指头冻得跟萝卜一样。 但看到成品,这点辛苦真不算什么了。 两缸的皮货,没任何异味,板薄、毛柔、色泽保持得好,毛根也是软乎乎,没有发柴、发硬,吹一下,毛从根到梢儿随气流晃动。 一看就柔软温暖。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手艺自然没得说,加上二人手艺娴熟,干活又不带偷工减料,叶穗跟爹妈来看成品时,简直被自带特效、闪闪发光的柔软皮毛惊住了。 怪不得国外养海狸鼠经久不衰,你摸着上柔软温暖的皮草,谁能跟它名字联想到一块? 而且这玩意体型大,皮毛面积也大,四百张满满当当整整齐齐摆在你面前,好像你就拥有了一座金矿,那种快乐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女人啊,别管到啥年代永远抵抗不了皮草诱惑。 叶穗已经打算好了,她要给家里人一人做一件皮草,当然不是直接穿出去,要在外面缝上一层劳动布,否认会被人说是享乐主义,是资本主义萌芽的复辟。 她这人说话算数,人家东西做得好,虽说还没找到销路,但她丝毫不吝啬。 当时就表示要给人结算工资,二人一视同仁,一张是四毛钱,秦老头干的时间长点,这四百多张,有二百五十多张是出自他的手。 叶穗当时就给了一百一。 到他那个便宜大伯时,给了七十块。 他黑瘦寡言,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利索大方,吸烟的动作一顿,犹豫半天才接过钱。 他前脚刚拿到钱,后脚送饭的王彩云就来了,别看她那么惹人厌,锱铢必较,但夫妻俩感情不错,不然在叶连民当时成臭老九时,她完全可以离婚脱离关系,跟他划清界限。 人嘛就是矛盾体,在外人眼里市侩讨人厌,但在家人跟前她还是有点体贴的。 她刚进院儿就见到叶穗发钱。 那眼神跟狼似的,瞬间就亮了,匆忙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大团结。 看了下老秦头的厚度,又看了下自己男人的,眉毛皱起。 她没往二人交货数量不一样这上面想。 单纯以为工钱比人少一半。 不开心是肯定的。 “叶穗,先前我是跟你闹了点不愉快,但你大伯没惹你,大冬天你看看他手再看看他脚,为了你他跟老黄牛一样在干活。 你给别人那么多,给他砍一半,你夜里睡觉心就不疼吗?” 叶连民不断拉着她,还没说话就被媳妇打断,王彩云长篇大论说完,就看见叶穗似笑非笑盯着她,心里直发毛。 大伯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你闭嘴,叶穗给我按四毛一张算的!” 王彩云脸上表情极其怪异,但她能屈能伸,还不要脸,听完后当时就说,“那四毛也是你应得的,叶穗,不是我吹,你大伯的手艺,在十里八乡都出着名儿。 都是亲戚,我跟你交底,到市里还有人挖你大伯去熟皮子呢,你要是一张给我涨一毛,我就不让他去了,安心跟你干!” 第199章 不请自来 她眼神里的算计跟贪婪,不要太明显。 叶连民面色不悦,叶穗已经给了高于市场价两倍报酬,这娘们咋还出幺蛾子。 “好哇!” 坐地起价的女人呆愣看向叶穗,她这么爽快同意了? 狂喜遍布全身! 叶穗活动着脖子,“不瞒您说,这两天我跟我爸在乡下收缸时,碰见几个找活儿的老手艺人。 他们便宜,手艺还好,要价也低,一张皮子才一毛五。 大娘,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大伯有好去处,我当侄女的也替他开心。 正好工资都结算清了,咱们好聚好散。” 又不是看不透她那点小心思,叶穗会让她牵着鼻子走? 说完王彩云脸色就变了。 院里其余人也明白叶穗意思,不答话,不掺和。 她终于知道,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怕把肥活儿丢了,又巴巴讨好,说都是玩笑话。 叶穗冷笑,这种人,你跟她讲道理,她骑你头上,跟她来横的,对方又软了。 纯粹没事找事。 两缸皮子完工,干劲满满的秦老头跟便宜大伯,正信心满满,打算开始第二场熟制时,被叶穗拦下来了。 就算是驴也得让人休息会,更何况忙活了半个月的二人? 再连轴转下去,真怕人猝死。 计划提前完成,加上又是难得大雪天,她也高兴,大手一挥,她中午请客吃饭。 秦老头家最不缺的就是炭,几人一合计,熬个大锅菜,李红英从家里拿来大白菜、土豆、木耳跟粉条。 叶穗买了二斤猪肉、一板豆腐,两个女人掌勺,热闹欢喜的吃了顿饭。 王彩云难得吃上这么舒服的饭。 吃完见锅里还剩小半锅剩菜,从自家抱了个锅回来,把剩菜全包圆儿了。 在外,媳妇的做法代表着男人的颜面,见媳妇这么不讲究,叶连民脸上没光,羞愧的拦她。 “小麦没赶上好饭,我这是给她留的!” 闺女最近跟个姑娘走挺近,对方有钱,时不时给女儿一些不穿的衣服、好吃的东西。 都是女孩家,闺女也不吃亏,让她们玩呗,没准儿闺女搭着人家那条线,运气好到能个有钱对象呢。 说曹操,曹操到。 正当她把锅里所剩菜全倒到自己家小锅时,外面传来属于姑娘家清脆欢快的谈笑声。 叶穗笑容逐渐淡去,这个垃圾站环境不好,加上秦老头脾气古怪,平时压根没人踏足。 今天怎么…… 不安逐渐扩大,仿佛为印证她所想一般,紧闭的院门被人推开,两张年轻面孔出现在面前。 熊小慧进来后,打量了下环境,刺鼻的气味,凌乱垃圾还有堆在墙壁下那些剥过皮的鲜红血肉,让她生理性的不适。 “我把你当我最好姐妹,才带你参观我爸工作的环境,平常人我都不说的。” 叶小麦似乎没看见叶穗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跟新朋友一一跟她解释着工作环境,还有她父亲创造的价值。 “我爸的手艺是没得说?这些年头全靠我爸的熟皮子挣的钱,才养活了我们。” 熊小慧捂着鼻子,僵硬点头微笑。 谁想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这是你爸自己的产业吗?还是说……” 她在诱导着这个蠢笨的女人说出真相。 那种不安到达顶点,叶穗欲要打断对方,却被毫无所觉的叶小麦,全盘托出。qqΠéw “不是啊,我们刚到市里落脚,哪儿能撑起这么大摊子,老板是……” 叶穗二字没说出口,就被秦老头瞪眼打断,“我是老板,咋的,你想干啥?” 王彩云见人下菜碟,见俩姑娘被吓着,赶紧打圆场,“你爸妈都是市里大官对? 我家丫头能跟你当朋友,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边又脏又乱,不适合你们娇滴滴的姑娘。 走,咱们家里说。” 目的达到,熊小慧朝叶穗露出挑衅的笑来,转身就要走。 这两天她受够了叶小麦的粗俗、愚蠢、跟贪婪,要不是为了能更好接近叶穗,找出她把柄,自己会跟她当朋友? 这种人,给她提鞋都不配! 不过临走时,看了一眼那皮毛,她目露喜爱。 “这东西质地正好,王婶婶,能给我一个吗?”抓贼抓赃,她需要证据,所以必须拿走一块。 王彩云丝毫没觉得不对劲,见有钱人家姑娘看上这种不入眼玩意,当下就要答应。 在她爪子要抽走其中一张时,叶穗打掉了她的手,“不行……” “叶穗,你咋这么抠!” 王彩云生怕错失巴结人的好机会,低声在她耳边道,“一张皮子能有多少钱,不行我买了。” “给多少钱我都不卖,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走!” 熊小慧撇撇嘴,她还真以为这是什么风水宝地。 自己非来不可? 要不是为了…… 算了,目的已经达成,她甩了下辫子,带着胜利微笑走了…… 她翘脚一走,叶穗就使劲捶了下桌子,几人见她表情难看,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熟皮子成功,质量又好,都是该高兴的事,她这生哪门子气? “叶穗,你不能因为嫉妒我家小麦优秀,交友广泛就嫉妒她,将来她发达了,能不拉拔你?” 在她看来,叶穗突然发难就是觉得地位受到威胁,是在嫉妒她家孩子。 叶穗气的脑袋发晕。 跟脑袋不灵光的人打交道,真是累。 看对方还在沾沾自喜,叶穗冷笑,“你闺女有多大才能,让一个眼高于顶的官二代刮目相看? 我早说了,咱们干这个得低调,不要往外传,可你们倒好……” 叶穗气到眼尾发红,整张脸越发娇美。 “你就会大惊小怪……” 王彩云被晚辈教训,语气满是不服。 “大惊小怪?我问你。人家出门反手一个举报,等工商局人来,问你有没有正规生产手续,你咋办? 指着那摊老鼠肉,问这玩意怎么处理,是掩埋还是贩卖,要是有什么传染病,造成大范围蔓延,谁能担待? 再问你,这些皮毛是自用还是销售,要是销售的话,生产步骤是否合规。 皮买质量有没有达标,表层是不是有细菌残留,销售手续是不是齐全,你咋说? 人家想刁难你,有千万个理由,但是只要其中一条成立,先前努力就功亏一篑。 你别说挣四毛一件的工钱了,以后你一分钱都拿不到,因为托你闺女的福,咱们的饭碗,全砸了!” 第200章 杀狗 叶穗条理清晰,又头头是道,王彩云逐渐不安…… “应,应该不会……” 饭碗要没了? 好不容易挣钱的工作,就要没了? 而且还是自己闺女造成的? 回应她的,是一个白眼,叶穗考虑许多,顾忌了许多,没想到最后会被一个没脑子的人破坏计划。 熊小慧,虽然打交道不多,但她再清楚不过对方为人。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好过。 这次皮毛生意,她肯定横插一脚,拿某些东西大做文章。 叶连民觉得叶穗说的在理,不安地搓手,“叶穗,那眼下怎么办?” “把硝石、大缸全都收起来,生产暂停,一会儿我去拉点石灰,先把鼠肉什么的处理了……” 秦老头刚揣进怀里,不断散发热度的工资,烫得他心口直发热。 听到叶穗的话,他没当回事。 “叶穗,你这胆子有点太小了,就是一个小丫头来转了一圈,咱们就停工?你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不,你们不了解她,她睚眦必报,一定会大做文章,总之,生产停下!” 还好已经硝出两缸成品,要是半路被人发现,不得已让她停工,叶穗会疯了的。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她爸指着摞老高的成品,闷闷不乐地询问。 “下午家属院的人去上班了,咱们披个东西,搬回家……” 她冷静地交代完这些后,揉着发胀的脑袋,又气又急,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处理猪队友。 你说世上咋能有那么没心眼,这么让人讨厌的人呢? 头疼还没散去,外面就传来惊叫声,此起彼伏的声音对叶穗来说,并不陌生。 这是她的便宜堂姐跟她的塑料姐妹熊小慧的叫声。 大白天,二人叫得实在凄惨。 王彩云夫妇对视一眼,扔掉手上的活儿,疯狂往外跑去。 秦家就在垃圾站周围,平时家属院,周围住户,生活垃圾都会往这里倒。qqnew 人少,味儿臭,流浪猫狗还有流浪汉,都爱来这找食儿。 市里住户多,啥人都有。 再奇葩的存在,见得多了,也没啥稀罕的。 但是,奇葩天天有,今天格外与众不同。 叶小麦她们俩刚出去,就在熊小慧想着如何甩开跟屁虫时,垃圾堆上衣衫褴褛,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男人。 看见了她们。 熊小慧在跟对方对视上后,心头涌出不安。 果不其然,那人咧开嘴,露出两颗恶心的大黄牙,朝她们诡异一笑后。 突然就脱了裤子,衣不蔽体地朝她们跑来。 大冬天的,下身潇洒,上身展露胸口的流浪汉,似是十分满足他造成的恐慌。 见她们尖叫逃跑,乖乖欣赏了下杰作,这才张开双臂,不停朝她们追赶。 叶穗他们跑出来后,一眼就看见遛鸟画面。 在场几人目瞪口呆。 李红英最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一把捂住了闺女眼睛。 王彩云被吓呆了,余光瞥见丈夫抡起棍子跑上前后,如梦初醒,大骂上前支援。 但不知是人家爬惯了垃圾山,还是不穿衣服阻力小,那个流浪汉简直比泥鳅还灵活,夫妻二人追他,他去追俩花容失色的女孩儿。 三方互相追逐,但谁也没碰到彼此,说不出的诡异荒唐。 熊小慧余光看见叶穗了,当下就要朝她跑来。 她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招祸水东引够厉害,那男人也看见叶穗了,追着熊小慧,甩着舌头朝她跑来,叶穗眼睛被蒙着,看不太见。 但她能听见她爸骂的脏话,还有她妈身子的颤抖。 扒开她手掌,看见的就是这么恶心一幕。 叶穗不慌不乱,露出刚藏在身后的棍子,目露凶狠,却隐约藏着期待地望向他们。 来啊,来啊! 不管哪个来了,她都会把对方腿给打断! 叶穗的凶狠吓住了他们,二人脚步一顿,不敢朝她跑,绕了个方向跑了。 满大街的叫声,引来了不少路人。 但他们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见这一幕全傻眼了。 这么下去不行,趁局面在难以控制之前,叶穗食指弯曲放在唇边,使劲吹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 家属院大门口,两个一模一样,但足够威猛凶残的狼狗,呼啸着从里面奔出。 “去。咬他!” 两只狗在叶穗发出指令后,没任何迟疑,发出威胁的吼叫声,朝那男人奔去。 这俩儿狗腿子,叶穗让往东绝不往西,既然让咬人,那就绝不会留情。 站起来足足有半人高的两只大狼狗,迈着矫健步伐,朝拥有两条小细腿的流浪汉奔去。 那流浪汉凶不过、又跑不过,眨眼功夫就被狗子扑在地上,一个劲叫着救命。 巧的是,黑虎扑咬对方时,周围离得近的熊小慧,多少也受到波及,女人以为狗要咬她,魂不附体逃跑。 在垃圾山上,杂物凌乱,跑不利索,加上她听着狗叫。害怕的腿软,连连摔跤,脸都在在地上砸出好几个印子了。 虽然情况紧急,但还是有人没忍住,偷偷笑了几下。 有两只狗出马,那流浪汉很快被人制服。 “黑虎,乖乖,过来……” 叶穗一声令下,两只狗子,一左一右在她身边蹲下,讨好乖巧的样子。跟先前快吃人的样子,天壤之别! 熊小慧此时终于被人扶了起来。 所以眼下,明明她是受害者,别人看不见她的委屈,反而全都围在叶穗身边,不停夸她狗子养得好,通人性。 拯救了大家的安全。 用她的屈辱来成就别人的辉煌,这谁能忍啊! 甚至于,熊小慧都把今天的丢人一幕,全推到叶穗头上。 她吐掉嘴里的脏东西,哭着回家了。 在回家路上,熊小慧麻木的脑子,终于回神了。 其实在看见叶穗做老鼠生意时,她就该想到的。 她也说家里好端端的,为啥会有源源不断的老鼠。 刚开始她跟妈妈还以为,这些老鼠是放到叶穗家的老鼠,无意间跑到自己家的,可不对劲。 她也问过邻居。 他们家没有老鼠,这老鼠再有智商,也不能只往自己家跑。 所以,这是人为的! 只有叶穗有活的老鼠。 那幕后黑手不就出来了? 还有,今天那种可怕画面…… 当时叶穗表现得特别淡定,这就透着诡异了,一个男人,大街上做那种动作,正常姑娘家谁会这么淡定! 难不成那也是她的同伙? 可不管是不是同伙。 她两只大狗,撞到自己是事实?让自己颜面扫地,脸贴在垃圾山上更是真的? 为啥她要这么狼狈,叶穗却能踩着自己,风光无限。 对。她靠的那两只大狗。 要是她的帮手没了呢? 熊小慧想到先前看过外国一个文章,上面说狗子是不能吃巧克力,一旦吃了,必死无疑。 只是巧克力,家里太多了。 以前阿姨们出国交流学习,没少给她带。 熊小慧捏着翻到的东西,擦了把眼泪,心中有了主意…… 第201章 公安来啦 叶穗哪知道,救人还救出错来,见暴露狂被邻居们制服送去公安后,摸了把狗头当奖励。 叶小麦吓得魂不附体,被爹妈带家平复去了,李红英怕闺女看了不该看的,心理有阴影。 考虑如何开解她时,自个闺女已经平静收回视线,招呼他们回家了。 到家没闲着,按着计划先来做皮草穿。 他爸当年打仗,腿落了残疾,每年变天,刮风下雨时,关节那就钻心疼。 叶穗用蹩脚手艺做出一副护膝给他。 跃跃欲试想给一家三口做皮草大衣御寒时,被她妈制止了。 闺女是好心不假,但她手艺实在不能恭维,这玩意这么宝贝,可不能再让她霍霍了。 李红英自己也不擅长,见闺女又一脸期待,喊来了马红梅帮忙。 别看家属院的邻居们其貌不扬,但各个都不简单,马婶子手艺绝妙,不止表现在裁剪、刺绣上。 缝制皮毛也是顶呱呱。 马红梅一听叶穗让她帮忙,二话不说就来了,等人掏出她的手缝木架、弯针、圆锥、挖槽器、蜡线等玩意后,叶穗才知道自己刚才想法有多简单。 “别看这老鼠毛流光水滑,颜色大致相同,但操作起来,讲究就多了。 毛质好的部位要放在前襟、后背、袖子上,毛质差点的要放在肩上腋下。 针法上也有讲究,双针双走、双针单走跟单针单走,你这皮子厚,我就走双针了。” 马红梅心眼多,这么专业、出色表现,就是为了获得更多挣钱机会。 第二天她就把做好的成品送来了。 知道叶穗想法,她还细心的在外面缝上一层布,简易版皮草衣这就做成了。 在里面套上毛衣,外面穿着这个,确实暖和。 从昨天停工到现在,这场大雪就没停过,叶穗在家闲的没事干,用布包上她的宝贝皮草,不顾爹妈阻挠就去找销路。 北方的雪跟这里的人一样,实诚、不缺斤短两。 那地上的雪都快到脚脖子上,头顶还在簌簌往下下。 叶穗凭着记忆,找到距离百货商店不远的黑市,长长幽深的小巷子。 好些人正在跺脚御寒。 见叶穗进来,不少戒备的目光落她身上,估计看她没威胁,又开始各忙各的。 叶穗走了一大半路,终于在巷子尾端,见到熟悉面孔。 老朋友小武揣着手,脸被冻得通红,此时正蹲在地上,吆喝着他筐里的苹果。 “买苹果吗?又甜又脆的苹果,一斤只要……” 吆喝半天没等到人回应,不解的抬头,就撞到叶穗的视线里。qqnew 认出叶穗后,年轻人脸上也浮出惊讶跟喜悦。 “好长时间没见了,叶穗,你是来找我的?” 上次一别,最起码有三四个月了,猛不丁看见她,小武还挺惊讶。 可能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双方互赠过东西,这种善意温暖跟扶持,让二人不用过多寒暄,就跟老友一般熟稔。 看叶穗鼻尖冻得通红,小武提起篮子,带她往巷子里走,那边是死胡同,风小,相对暖和些。 知道她不是无缘无故来,又瞥见她抱着一卷东西。 男人开门见山,“是要照顾我生意?” 先前她那几百斤鱼,可是让他挣了一大笔。 叶穗也喜欢对方的干脆利索,跟这种直爽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周围有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 叶穗侧过身子,摘下覆盖皮毛的粗布,往他跟前推了推,“看看,能不能收?” 那东西刚露出来时,对方眼睛就亮了,他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惊喜,手摸了上去。 柔软,色泽漂亮,关键是还没有异味,早在头些年,上面不许个人私自养牲口后,皮毛市场就萎靡了。 不能养羊、兔子,不止不能吃肉,顺带着,也没皮毛产出,现在市面上出现的零星皮草,年头都挺久了。 这玩意保存条件不好,过分潮湿或是过分干燥,都会损伤皮毛质量。 他十来岁就在黑市上混,眼睛毒着呢,这玩意一看就是新熟制的,稍稍抖动,柔顺、还散发着自然的光泽。 “你从哪儿弄来的?相同品相的,手里还多吗?” 这是有戏啊。 心口大石落下,她压低声音,“我亲戚的手艺,像这样的大小、质量的,差不多还有四百张。 你要是能吃的下,我全匀给你。” 叶穗的话让他眉开眼笑。 “要,我全要!别说四百张,再来二倍我都能吃下!” 不是他夸大其词,现在皮草少,好皮草更是可遇不可求,市面上能收到完整几张,都是好的。 这玩意在选料、裁剪、缝制上都有说法,做一件衣裳,越是均匀、色差少,就越值钱。 叶穗送来的这些,分布均匀,皮子又完整,这意味师傅们在裁剪制作时,能减少浪费,节省不少原料。 况且,她手里还有好几百张,你说意不意外,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叶穗,你真够意思,什么好事都想着我。” 叶穗摆摆手,打断了他的吹捧,“先说价儿,我看合适不合适。” 熟人做生意就是这点不好,要是不合适,她也拉不下脸,讨价还价。 小武沉思了片刻,伸出两个手指。 “咱们都是朋友,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这玩意,我能给你二块钱一张。” 任何时代都不缺有钱人,只要是好东西,永远不用担心没市场。 在火车站附近有群倒爷,他们路子广、人脉多,自己倒手一卖,也能小挣一笔。 “叶穗?” 他给出价儿,但叶穗又不吭声,以为她是不满意价格,年轻人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嗯?”叶穗回神。 皮子是海狸鼠的,体型虽不小,但毕竟不能跟羊皮鹿皮之类的比较。 一张二块,完全超出她的预期。 老实说,她还以为对方最多出一块呢。 “你不亏本?” 明知是多此一举,但还是问了下。 “不会,物以稀为贵,再加上现在一天儿比一天冷,正是旺季,你剩下的货在哪儿? 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去拿?” 叶穗刚要回答,就被巷子外焦急的叫声打断了,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拎起地下的篮子,大喊着,“快跑,公安来了!” 第202章 谈对象吧 在黑市上讨生活,必须耳聪目明,风声稍稍不对,马上就得撤离。 所以那人高声喊过后。 巷子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都拎着自己的家当。 跟阵风似的跑了。 小武几乎形成条件反射,听见吆喝后,抱着东西拔腿就跑。 叶穗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逃跑都是落了下风,不得已,他只能停下等她。 紧赶慢赶,无奈他们为谈话,特意选了巷子最里面,等同行都跑完了。 他们也才稍见曙光。 但没来得及窜出去,三个公安已经出现在巷子出口。 看见其中一人长相后,小武心里一个咯噔,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子,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儿。 竟然惊动了江潮,江大公安? 江潮的名声,在这个市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还不像别的公安,说个好话,或是卖个惨,就能躲过一劫,这人又最是刚正,被他逮住,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得拘留不算,叶穗刚送到手的这些宝贝,怕是也要充公。 叶穗自然也是看见了他的。qqnew 自打上次把人撵出去,足足有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二人没和好,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远远看见他,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挺拔,这个想法刚升起,又被她甩出脑袋。 都这节骨眼上了,是想这个的好时机吗? 小武的顾忌,叶穗也能想到,不管说什么,她都要掩护对方,不被江潮抓到! 五米、四米、三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江潮那厮早就看见她了,这会看她自投罗网。 双脚撑开,单臂伸出,做出要拦下的姿势。 叶穗急中生智,先他一步跑上前,在对方笃定,甚至是有些气定神闲的状态下。 一把投入到他怀里。 她是用了吃奶力气撞上去的。 江潮几乎下意识伸手臂抱她,就趁这时机,叶穗伸出双臂死死抱住他腰。 “快跑,快跑,我帮你拖住他!” 为了她的生意还有钱,叶穗真拼了,纤细的胳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有力气的抱着他。 保证让他不能有一点活动的可能。 不得不说,叶穗唱的这一出,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完全震住了江潮同事。 过于惊讶,以至于他们都来不及,去追那些投机倒把的。 这些人平时东躲西藏,逃起来也是一把好手,公安没追来,没几下他们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当然,在顺利逃跑的那些人眼里。 叶穗就成了舍小我,保大家的女英雄。 以一人柔弱之身,挡下黑脸阎王的追捕,她也太高风亮节了,真是女菩萨啊。 几分钟,人都跑没了。 那俩公安看着二人,想笑不敢笑,江潮拍了下紧闭着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某人,“人都跑没了,该放手了。” 叶穗还有些发脾气,闻言嗖的下松手。 江潮也不恼,面色如常的同两个同事交代,“你们先回局里,我有点事处理。” “好……” 二人边走边小声嘀咕,奇怪了,黑市又不是第一天才有的,除了上头来检查,或是有特殊情况。 一般,大家默契的不来这边,即使要来,也是大老远就弄出些动静。 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报信,逃跑。 有人说过,存在即合理,黑市上的买方、卖方,既然他们不危害社会治安,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今天,江队长真的很奇怪啊。 终于只有两个人了,叶穗怕他秋后算账,甩头就走。 脚下雪地咯吱咯吱响,倒怪解压,她刚走几步,身后那人就追了上来。 “还生气呢?” “要你管。” “你刚刚放走别人的事,我还没追究呢,你说说,你来黑市上做什么?” 这半个月他没找叶穗,不是拉不下脸,觉得没面子,实在是忙的焦头烂额。 今天早上才忙完活儿,刚下班,就见叶穗抱着东西,神态不自然的来了黑市。 这不,才故意借此跟她打招呼。 见她不回应,只是重重踢开脚下的雪,似是借此发泄心头不满,将人拉住。 “你鞋都湿了,这儿离我外公家不远,陪我过去看看?今天雪下这么大,我还得去扫雪呢。” 还在犹豫要不要下这个台阶呢,手腕被人拉住,叶穗就这么被他拉到大院儿里了。 ………… 其实江潮说来扫雪就是个借口,住在大院儿,自然有专门的警卫扫雪铲雪。 叶穗跟江潮他们刚进院子,隔壁的丁爷爷就见到了二人,他们前脚刚进屋子。 丁老爷子后脚就拍醒自己孙子,跟他说了下叶穗来了的事,祖孙俩一合计,也跟着来了。 段家。 叶穗刚进来,就被迎面的老太太拉着坐下,老人家上次见过她一面后,就表达了对她的喜欢。 嘴甜人美,人聪明,心还善良,这样的姑娘家,谁能不稀罕? 她刚坐下,老人家就热情的给她倒茶。 段老爷子吊着胳膊也凑过来了。 照旧是批评了江潮几句,转头后,笑眯眯跟她道,“小叶同志,上次解密的事儿,我都听人说了。 好样的,不光棋下的好,懂得也多,咱们国家,正是需要你这种有抱负、有学识的同志。” 叶穗被夸,脸上露出些许羞涩。 正要回应时,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先前被她杀的片甲不留的隔壁丁爷爷,竟然也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 江潮外公见人来了,一脸戒备,“我今天没心情,也没时间跟你下棋,我得招呼我外孙对象。” 平时对江潮吹胡子瞪眼。 但介绍他对象时,难得有了一丝丝的自豪。 丁老爷子想到自己来意,也不藏着,“还你外孙对象,俩孩子根本没谈对象。” 说罢,老人家又一脸慈祥道,“叶穗,你上次在解密活动中的表现,我儿子都跟我说了,你是好样的。 还有,我听说,你也帮我家不省心的鸿阳解围了?不是我老汉自夸,我这孙子,将来是有出息的。 你既然跟小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要不,考虑一下他?放心,有爷爷在,他不敢欺负你。” 叶穗愣住。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第203章 法式热吻 丁鸿阳站在爷爷身边,不反对就算了,白净脸上、耳朵还浮现淡淡红晕。 江潮可淡定了,身板端正,目不斜视,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捏成了拳头。 叶穗没开口呢,就见江潮外公愤而拍桌,“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大白天来给我添堵! 还大器晚成,他再厉害能有江潮优秀?这小子最近都升副所长了,矿区最年轻的副所!” “江潮是优秀,但你敢说我家小子到他这个年龄,成绩没他好?再说,谈对象讲究一个般配。 鸿阳跟叶穗年龄相差不大,有共同语言,你家小子就是一个黑煞神,摆在家里能镇宅! 人家小姑娘晚上看见要吓死的,还是我孙子好,俩人站一块那就佳偶天成!” 说罢,不忘给孙子一个眼神。 丁鸿阳顿时会意,热情邀请着她,“叶穗,你不是爱狗吗?我家养着只博美,去看看?顺带咱们再交流下养狗经验。” 叶穗余光朝江潮望去。 嗯,跟刚刚一个姿势,但身子微微朝前倾着,好像也有点坐不住的样子。 争论厉害的俩老头,此时也不说话了,竖着耳朵等叶穗的回答。 笑话,叶穗又不傻,这会答应,那才是火上浇油。 思考着该如何化解难题时,江潮外婆替她解围了。 “叶穗,你脖子上戴着的是观音像?我咋瞅着这么眼熟呢……” 观音像? 这是上次她昏迷后,江潮戴在她手腕上的,上次吵架也说过要还给给他,这他没要。 听江潮说过,这是他妈妈的遗物。 老人家这么问,肯定也是认出了,她没有隐瞒,实话道,“是观音像,江潮送我的。” 老人家笑的慈祥,“这是他唯一的宝贝,小子倒是大方。”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简单一句话,就点出二人关系匪浅。 年轻男女,一个把宝贝送了人,女孩子又珍惜的将其戴在身上,还不能证明什么?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谁还没个暧昧时候。 既然小孩子们没戳破那层窗户纸,就由着他们发展,老人家就别掺和。 丁家祖孙面带遗憾,但说放弃又不甘心,“尘埃落定前,一切皆有可能。 叶丫头,你啥时候改主意了,记得第一时间,考虑下我家臭小子!” 来这目的达到,也不看段老头臭脸。 跟她打过招呼后遗憾的走了。 叶穗看见,刚屁股都挪到沙发边缘的男人,此时又四平八稳坐了回去。 二人一走,段老爷子看着江潮,嫌弃说了句没出息。 正要再教训两句时,大门处,冷风灌进来,以为是丁家祖孙去而复返。 俩男人瞬间戒备。 段苓拎着鸡蛋奶粉进来时,对上的就是两张严肃的脸,似乎没想到江潮也在,女人脸上堆出笑来。 她这个大外甥出息了,屡着自己本事屡破大案,年纪轻轻就当了副所长。 她是公职人员,但任职在文化局那种清水衙门里,存在感不强,但自打单位人知道,她是江潮小姨。 没少巴结恭维自己,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属于那种吃屎都要吃尖尖的人,也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尤其是这个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外甥。 拍着身上的雪,刚要说话,就见到一个不速之客。 眉头皱起,用几乎质问的口吻道,“你怎么在这?爸妈,你们怎么让不相干的人来咱家?” 先前江潮住院时,就闹得不痛快,她对长的跟妖精似的叶穗,有极其不好的印象。 巧了,叶穗跟她有相同感觉。 靠给江潮介绍对象,来获取好处,达成她不可见人的目的,多看一眼都恶心。 她还要挑毛病时,段老爷子气道,“我请哪个客人来家,还要经过你同意?” 大女儿跟小女儿是双胞胎,她们生下来时,自己参军走了,等再回来,俩姑娘已经亭亭玉立。 大女儿好些,当姐姐的,温柔善良,小女儿是家里最小的,大家都让着她,最后养成了自私性子。 等他意识到不对时,为时已晚,纠正不过来了。qqnew 段苓进门就被训斥,自然不高兴,新仇旧恨堆集,矛头更加指向叶穗。 “这种姑娘我见多了,知道咱家条件好,没皮没脸的贴上来了。 江潮你还年轻,别被她皮相诱惑了。 小姨认识一户人家,那家姑娘长得可水灵了,还跟你是同岁,我跟人打好招呼了。 改天让你们见个面儿,那姑娘爸可是省厅的,当了人家的乘龙快婿,你能少走多少弯路!” “闭嘴你!” 段老爷子怒声打断。 江潮此时已经穿好外衣,拉起叶穗往外走,听见动静的外婆赶出来挽留二人。 “江潮,叶穗,都给你们做上饭了,吃了饭再走。” “不了!” 连个眼尾都没扫给她,江潮面带寒霜离去,别看最近一年,他们祖孙关系有了极大改善。 但别管多温馨,只要他小姨出现,那关系直达冰点。 叶穗是个再现实不过的人。 她不觉得自己能解开他们的矛盾,再说,只要一提对方,江潮肯定又得生气。 她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刚出门,江潮就跟她道歉,“那人说的话,你就当她在放屁,别往心里去。” 叶穗点头,二人并排走在雪地上,没一会儿,她就被心事重重的江潮,甩到后面。 “喂!” 叶穗朝他背影喊了一嗓子。 那人扭头,面露不解。 大冷天,她包的跟粽子一样,那人穿的整齐利索,身子板直顺溜,一点不臃肿。 一比较,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不过来,江潮主动过去,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叫住自己是为何。 “你该没忘了咱们还没和好?”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有半个月了,但没得到妥当解决,她心里还憋着气呢。 见他跟没事人似的,肯定有点小脾气啊。 话说出口,对面那人更加疑惑,“咱们什么时候吵架了?” 这男人! 叶穗气的转身就走,没两步就被人抓住,江潮也知道装傻充愣过不去这一关。 “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后来也找了同事求证,大家说,那天见过你爸来找过我,但线索到这也就断了。” 见她似乎又有生气征兆,江潮赶紧表示,“我会继续求证,把该有的荣誉还你。” 这摆明就是敷衍她。 “不用你,我自己能行!”上次这么跟她爸说过,但安慰的成分大点。 现在看见江潮挑眉,明显看轻她的样子,气不大一处来,“敢不敢跟我打赌?” 她生气时,脸颊会鼓,再搭配着圆滚滚的眸子,圆润的打扮,完全没威胁。 “好,你说,赌什么。” 江潮也被她勾起兴致。 “就赌,一个法式热吻,你输了,就这么亲我!” 第204章 被咬 法式热吻,frenchkiss,江潮一个二十六七的成年男性,不会傻到不清楚什么意思。 不就是深情之吻,就是嘴对着嘴,舌头彼此探索的吻法。 比亲吻要激烈,不对,好像是比任何吻都要激烈,是种神秘又带着些禁忌的吻法。 这是一个淳朴羞涩的年代,穿得稍微标新立异就会被查,小情侣们在大街上牵个手都要被人指点。 香个嘴儿,做点啥事,那都必须在自家炕上才敢进行。 谁,谁会把这个词儿,挂在嘴边,就算是他,就算是两个人以前有过一次亲吻。 但,但她怎么在外面,张口就来? 江潮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红晕从脖子爬到脸上,看她张嘴又,又瞥见有邻居朝这边走来。 防止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眼疾手快捂住了她嘴。 叶穗翻了个白眼,但不得不说,能在交战中占据上风,看他脸色大变,又惊又恼,又羞又臊,还是挺有成就感。 你不是不敢承认吗? 那就逼得你承认。 她心里不好受,他也别想置身事外。 赌资执行起来够难了?更难的是等待过程中的煎熬,让他闲余时,一想到要履行的承诺内容,就抓心挠肝地难受。 他连亲人都不会,法式热吻,折腾死他。 叶穗扒开他手,“怎么样,不敢?” 江潮确实为难。 法式热吻是以后要考虑的,现在,他就想知道,叶穗大言不惭,说能找到证据的底气在哪。 江潮不是不相信报信人是她。 他就是不太相信,叶穗能先他一步,找出端倪。 好奇占据了上风,江潮稍作犹豫,点头应下。 “那我赢了,是不是也能要求你做一件事?” 叶穗点头,示意他,“你说。” 江潮肯定不会提不切合实际的要求,自己确实不用担心。 他稍加思忖,“你以后别跟黑市上的人打交道。” 她足够聪明,也轻易不会被人骗,但世上又不是全都讲理的人,黑市上三教九流众多,叶穗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亏。 叶穗犹豫了。 那好像不太行啊。 算了,谁赢谁输,还未可知,先答应再说,实在不行,最后还能赖掉。 叶穗这算盘子打的可响了。 反正江潮输了,他也会赖的。那自己不过礼尚往来,有样学样。 “好,我也答应” 回家之前,她让江潮先带她去个地方。 从公安局出来,天已经快黑了,江潮请她吃了顿饭又把人送到家属院门口。 二人心里都装着事,也都攒着劲儿去求一个结果,干脆利落地分开。 叶穗快到家了,一个黑影突然窜出,对方一开口,她就认出这是白天分开的小武。 “你怎么在这?” 叶穗真是又惊又喜。 “你白天掩护我,可我却不讲义气地把你丢下,我都后悔死了。”这不是假话。 那会他脑袋也一片空白,逃跑完全是下意识的。 等到安全后,后悔地打了自己两个巴掌。 “犯不着啊,你不跑,咱们皮毛都还在,我也安全回来了,皆大欢喜,要是皮草打了水漂,那才鸡飞蛋打。” 叶穗笑着安慰他。 见她好奇,自己是怎么追到这的,男人解释着,“我怕你被拘留,就在公安局外面守着,谁知道还真守到你了。 怪不得你这般勇猛,连江队长都不放在心上,原来你们认识啊……” “嗯,打过几次交道。” 说话功夫,二人到家,她爸妈见有客人来了,热情地招呼人家,小武也不墨迹,喝了口热茶开始干活。 他来这目的,就是收剩下几百张的毛皮。qqxδnew 这玩意是真稀罕啊,他拿着几张皮草,就近招呼了,客户就定下了大半。 要不是担心着叶穗这边,那四百张皮子,他能全部处理完。 检查了下货,当时把剩下的钱全都给了她,一张皮子二块钱,除去她做了衣服的,差不多四百张。 这就是八百块。 虽说前期投资花了些钱,但这八百块,完全覆盖住先前投入,这生意,确实有搞头。 剩下还有大半的海狸鼠没处理,熟制,地里又有数不清的原料,杜三他们每天盯着老鼠洞,就等她一声令下,马上开干。 送他离开前,让他帮忙留心一下。 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秦老头家不安全。 她得转移阵地。 正巧前两天她也收了两口大缸,到时候一起搬到新场地,她热热闹闹又能开干。 小武在市里人脉广,这事交给他,自己也放心。 临走前,这人胸膛拍的啪啪响,说是一定尽快给她消息。 送他回来路上,叶穗一直觉得家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具体是哪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直到进家,看见空荡荡的铁链时,才意识到家里两只狗不在了,问了下爹妈,得知傍晚就没见到它们了。 叶穗心下不安,还是觉得去找它们。 但这次,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吹口哨,那两只大狗都没出现。 平时两只狗都是拴着的,但有时候它们也会挣脱链子,自己跑出去,但疯归疯,它们还是挺有分寸,自己一喊就会马上回来。 垃圾山,秦家,甚至是便宜大伯家,他们都找了一遍,可惜都没线索。 “可能是贪玩,一会儿就回来了,以前也不是没这种状况,你忙一天了,先休息,我跟你妈去找找。” 叶连山劝着闺女。 眼下也只好这样。 正要回去时,倒让她瞥见个熟悉的人影。 熊小慧? 她来这边干啥,上次熊小慧丢了那么大的脸,她以为很长一段日子,她都会闭门不出呢。 谁知道今天就见到了她。 但这种念头也是一闪而过,就被她抛之脑后,关键时候,别把不相干的精力放别人身上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狗子。 就在焦头烂额时,一道黑影窜进巷子,伴随着汪汪的两声叫,猛地朝她咬下。 第205章 巧克力 土狗嘴角滴着涎水,凶狠朝着她咬来,事发紧急,叶穗被惊住了,以至于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眼瞅它要咬上叶穗小腿了,斜地猛地冲出一只大狗将其撞翻,小土狗被撞的原地滚了两圈后。 摇头晃脑站起来,还要朝她猛扑。 千钧一发之际,黑虎护在她身前,朝对方叫了几下,见它还不老实,一口咬在它脖上。 两只狗不论在体型还是气势上,都有天壤之别。 “黑虎,松口!” 瞥见土狗身子抽搐、叶穗厉声制止,在她还后怕时,黑虎松了口,迈着矫健步伐冲到她面前,还不停朝她大叫。 “你乖,你乖。”摸着它脑袋奖励。 看着倒地踌躇的狗子,她还是不解,这只小土狗她在院里见过好多次。 是个流浪狗。 每次自己碰见,都会喂它点吃的,小狗见了她,每次都眯眼摇尾巴,谄媚不行。 可好端端,它为啥会咬人? 正在迷惑不解时,倒地抽搐的狗子突然呕吐起来。 没来得及细想,黑虎叫声越发急促凶猛,见她不配合,干脆咬住她裤腿,猛地往一个方向拉拽。 再傻也知道出状况了。 叶穗让它在前面带路,一人一狗穿过院子,往火车铁道方向去。 不解迷茫的表情,在看见空地上几条狗子时,愣住了。 黑虎不断用脑袋顶着她腿。 在七零八散的狗子中,她一眼就看见乖乖。 它的症状跟先前土狗状态一样,四肢抽搐,嘴流涎水,拉稀呕吐,估计看见了她,乖乖努力爬起来,摇摇晃晃朝它走了两步。 重新倒在地上。 叶穗狂奔上前,遍地都是狗子的哀嚎声,她不怕脏,也不怕被咬,抱着狗头一个劲打量。 这时候她多想让狗子开口讲话,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乖乖身子抽搐得厉害,但还是努力克制没伤害到她。 满地的狗子,但她眼里只有这一只。 想抱着它去看兽医,但成年的狗子,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重量,她咬牙抱着走了几步,还是无力放下。 几个月前,也是在这周围,她被野狗攻击,是乖乖父母保护了她,拼了命救回了她。 如今还在同一地方,她连乖乖都留不住了? 不,还有机会! 这么多狗同时出事,很有可能是集体中毒。 仿佛印证心里所想,叶穗看见雪地上有一块沾着泥土,黑乎乎的东西。 可能是被狗子体温温暖,已经有少许融化,叶穗捡起来,拿手指捻了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是巧克力!还是黑巧! 掰开乖乖嘴巴,果然在牙缝舌头上发现黑色不明痕迹。 巧克力里面有咖啡因跟可可碱,这些成分会刺激狗子的心肌跟中枢神经系统,吃的量多的话,会抑制心脏功能。 结果就是一个死。 在大米白面都得计划着吃的时代,黑巧是有特权的人才能触碰到的。 就算在友谊商店都未必能买上的零食,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那么多。 要说是偶然,是意外,谁能相信? 再联想到先前从这个方向来的熊小慧,还有她偷藏起的盒子,幕后黑手昭然若揭。 也是,整个家属院里除了她家有这条件,再没旁人了。 再联想起先前她见狗子时嫌恶的眼神,叶穗恨得牙痒痒。 但眼下不是追究的好时机,以前邻居家狗子也误吞过巧克力蛋糕,她是怎么做的? 对,灌肥皂水或是稀释的双氧水,让狗子先吐出来! 好在先前家里做衣物除霉时准备了不少双氧水。 示意黑虎在这守着,她则飞快回家端着水拿了工具,先给门口的土狗灌了稀释的双氧水,不等它呕吐,又飞奔去救乖乖。 叶穗从来都不是运动健将。 但今天为救她的宝贝,激发了潜能,两腿几乎是飞着跑过去,到那不顾三七二十一,捏着狗嘴就往里灌稀释的双氧水。 这玩意是催吐的首选。 狗爪子难受的直扒拉,但它哪儿能抵得过主人的力气,被灌下肚后,没一会儿就吐了出来。 地上还趴着七八只跟乖乖有相同症状的狗子,多数是流浪狗,它们这会神志不清,贸然上去容易被咬。 但如果不管的话…… 好在这会她爸赶来了,叶穗简单解释了下,父女俩通力合作,一人拿衣服控制住狗子,叶穗则是往狗嘴里灌东西。 虽说有人帮忙,但两个人也花了不短时间。 大雪覆盖的冬天,后背出了不少汗。 好在双氧水效果不错,灌进去不到十分钟,就有了效果。 “过来,喝水!” 乖乖现在不抽搐了,但明显还在虚弱状态,估计也被今天变故还有主人臭脸吓到了,疯狂喝水讨她开心。 其余狗子见状,也自觉趴在盆边喝水。 叶穗等的就是这时候。 解下皮带就开打。 “平时少你吃的,还是少你喝的了?你给我闹这么一出!你想死就死的远一点,别让我知道!也省的我为你流眼泪!” 你看她今天气多狠,以前她哪儿下过这么狠的手? 今天打的脑门青筋都起来了。 乖乖也没躲,缩着尾巴想靠又不敢靠近。 打完后,叶穗蹲在地上,心疼愤怒加后悔,捂着脸哇哇哭了好一阵儿。 终于,等发泄完恐惧跟后怕。 系好皮带,示意她爸带乖乖去兽医站那一趟,而她自己,则得找人算笔账。 ………… 小白楼外,叶穗拎着一筐足足有三四十只还没杀的海狸鼠,一股脑扔了进去。 听见里面传来的惊叫还有往外跑的声音,她也不躲。 跑到院子里的那对母女,看见了叶穗以及她脚下的作案工具后,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熊小慧气势冲冲来找茬。 刚靠近,还没来得及发难,叶穗反手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清脆声响,让捂着脸的熊小慧都蒙圈了。 她妈都没打过她啊,她竟然敢! 想回击,但没拴着的黑虎伏低身子,朝她猛叫,似乎她再朝前一步,马上就能把她撕碎。 熊小慧后退了一步,捂着脸叫嚣道,“叶穗,你竟然敢往干部家扔老鼠,你等着,我要告你!” “没用的,就跟你撒巧克力,毒害整个院子里的狗,我没证据指控一样。 我往你家扔老鼠,又有谁看见了?” “你!” 以为她会否认,或是狡辩,但没想到,她干脆承认了。 这就是撕破脸了呗? 虽然不知为啥她身边这条狗没死,但能毒死一只,也够本了。 她可是亲眼看见大黑狗吃下的。 为保证成功,她提前做过试验,吃过巧克力的狗无一例外,全死了的。 叶穗也是看见了狗的尸体受了刺激,这才气急败坏来找她算账? 想到这,她心里又稍稍舒服些了。 “呵,叶穗,我要是你,趁着狗刚咽气,还新鲜着,就快扒皮吃肉,反正像你这种穷酸人家,吃口肉就跟过年一样,可别浪费了。”仟千仦哾 这就是承认了这事是她做的。 不愧疚,还沾沾自喜,真想再给她一个巴掌。 看着走进的中年妇人,叶穗冷笑,“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 第206章 机会来了 “我的狗没死,你白做局了,而且……” 她指着熊小慧跟黑虎道,“以后见她一次,就咬一回!别嘴下留情,知道吗?” 黑虎颇有人性的回了两声。 熊小慧的质问声被她妈拦下,“跟这种人说话,纯粹浪费生命。 她要敢放狗咬人,我就让公安把院里的‘疯狗’全打死,消灭居住环境的安全隐患。 叶穗,这次扔老鼠,我就不追究,再有下次,别怪我不顾及跟你妈的交情。” 看似是长辈温柔劝导小辈,但威胁跟轻视不容忽略。 孟敏拍拍女儿肩膀,“明天,咱们还要看你舅舅拿下厂房的胜利一幕,不要把不相干的精力,放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棉二旁边那个小厂房,是叶穗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地方,对方明知道,却故意这么说,还不是为了刺激她? 看着母女的背影,叶穗高声道。 “你们要是良心发现,把抢走我的荣誉还我,并且跟我道歉,一切好说,不然……” “不然怎么?” 孟敏简直被她的狂妄跟不识抬举惹笑了,不想搭理她,但还是逗弄般,问了一句。 笑话,把抢她的荣誉还回去? 除非自己是傻子! 上次去农场送信,她不止换了笔迹,让闺女誊写了一遍,而且,还让弟弟骑自行车,送闺女过去。 这么一来,她弟还有女儿,不就都有功劳了? 而这次吞下那个小厂房的要求就是,一有重大贡献,二是有足够多资金。 想到飞上门的荣誉,孟敏笑了,她是傻子才会同意叶穗的话。 至于她的威胁? 谁当回事啊。 她就是朵小到不能再小的浪花,丝毫不用费力,就能将其拍死在沙滩上。 ………… 眨眼到了去市委开会的日子,也是厂房究竟花落谁家的最终日子。 叶穗作为申请人之一,今天也得参与。 一大早她就开始收拾。 今天虽然不下雪,但化雪天儿的威力也不容小觑,这么冷的天,叶穗没穿自己的臃肿衣服。 套了个皮毛做的坎肩,又在外面套上上次在百货斥巨资买的呢子大衣。 牛仔裤,黑色皮鞋,没有绑麻花辫,把烧红的钳子放到适当的温度,把前帘还有那头长发,烫了一下,做了个发型。 戴上发卡,耳侧旁边选出两缕,绑成两个麻花辫。 眉毛描了下,还画了口红,这么打扮下来,削弱了几分古灵精怪,凸显了几分少女的妩媚跟亮丽。 她从来都是好看的。 不打扮就足够吸睛,现在打扮了下,就连跟她经常生活在一块的家人,都愣在了原地。 叶连山夫妻知道她今天任务,也知道竞争激烈,从漂亮打扮中回了神。 不能说丧气话,又怕她压力太大,只跟她说尽力而为了就好。 叶穗点点头,示意自己都明白。 正要出门,刚打完点滴的乖乖围着她转了两圈。 尾巴夹着,耳朵趴着,黑眼珠盯着她,想让主人看它一眼。 叶穗心里有气,没搭理它,拎着书包走了。 市委门口今天热闹非凡,这还是那批文物被送走后,第一次对外开放。 这次承包算是一个试点,如果成功,把厂子办起来了,政府能收回基建钱,承包者同样有报酬,同样也能为下一次积累经验。 是互利互惠的事。 但就是竞争更大了些。 为了这次结果,市委工作人员都准备了很长时间,会客厅上挂上了横幅。 会客桌上放上了瓷杯跟水果,还特意准备了工作人员,帮忙登记了工作单位跟职务。 之后再被专人领到相应位置上。 叶穗进去的时候,热闹的环境有一瞬的凝固,似乎没想到满是男人跟中老年人的战场上,会出现这么一朵年轻的花儿。 叶穗意料到会有如此一幕,坦然的接受着目光,往后走。 她还没到自己位置上时,棉二的钱秘书还有扬厂长就看见了她,不停的招手跟她打招呼。 跟人寒暄了两句,屁股还没坐稳呢,一杯热茶就放到面前。 叶穗诧异抬头,丁鸿阳那张年轻帅气的脸,跃入眼眸。 “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今天来,我自告奋勇来帮忙打下手,你不知道,最近组织部的人忙的焦头烂额,一听有人愿意帮忙,马上就批了。” 叶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随后不停往外张望。 丁鸿阳难得有机会跟她在一块,见她心不在焉,一个劲往外看,就问她看什么。 “你见江潮了没?” “江潮?他一个公安,来这做什么!” 他不清楚,叶穗索性也没多问,反正已经让人捎过去口信了,来不来,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会议是十点钟开始,大部分人已经在九点半之前入场了,但孟敏跟她家属,在最后几分钟压轴进来。 她进来后环顾了人群一圈,视线落到叶穗身上时,诧异的挑了下眉。 但很快又在负责人的引领下,座在最前排。 看,虽说一视同仁,但人情社会,谁还真按章办事。 她前脚坐下,熊小慧跟一个清瘦的男人就一起进来了,从面相还有熟稔状态看,这就是她舅舅无疑。qqnew 二人在她后面落座,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后,不约而同的朝她露出轻蔑的笑意。 叶穗攥了下拳头,复又放开。 很快人都到齐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夹着一袋资料,上台打断了底下人的交谈。 其实这次的承包者是上面的人综合考虑后,推选出来的,硬性门槛有两个。 一是重大贡献。 二是有强大的资金支持。 最后一项,还得写计划书,最后层层筛选,选出最优的一个。 也就是说,要缴纳一定保证金,当然,这钱只是个门槛。 等营业两年后,效益不错,能还一份政府的钱,还会把这笔钱还给你。 算是没什么成本,得了一个厂子。 那干部也不卖关子,从最上面挑出三份,开始铺垫。 什么感谢大家的信任跟支持,上面的人一起商量许久,根据种种因素考虑,最后忍痛选出一家。 也希望没选上的不要气馁,等待下次机会云云,最后还十分煽情的说了句,一切相逢都是缘分。 下面人听得也不耐烦,来这就是为一个结果,他长篇大论一堆,不说结果,谁能忍受的了。 “这还用说?看那家人笑的那么灿烂,花落谁家还不明显?”丁鸿阳撇撇嘴道。 果然,话音刚落,台上干部模样的男人,已经说出了结果。 “这次结合种种因素考虑,孟建国同志是最优人选,大家掌声欢迎!” 叶穗深吸一口气,机会来了…… 第207章 我反对 江潮刚升副所,琐事那叫个多,今天开会明天查案,空闲还要被拉去别的单位传授经验。 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今天他在市委开会,途中频频看向手表,市局领导以为他有急事,示意他先走。 江潮吞下到嘴边的解释。 夹起文件袋朝同僚们颔首表示歉意,赶紧出去。 叶穗所在的地方不难打听,毕竟今天市委抽调那么多人,全都为这件事忙碌。 悄悄从后门进去,屁股还没坐稳呢,就听见清脆、不屈,又带倔强的熟悉响起。 “我反对!” 喧闹鼎沸的室内猛然寂静。 一石激起千层浪,数道探究钦佩目光,全望向年轻漂亮的姑娘。 说老实话这种好事没落在自己头上,谁都不服,想着这次选招,是不是有黑幕,有没有暗箱操作。 但不服归不服,对这种情况,他们是无可奈何的。 谁让他们没重大贡献呢。 本来是认命的。 可当有人质疑时,罕见的,竟有了一种别人替他们出头的诡异感觉。 孟敏几人看了眼叶穗,轻视一闪而过,他们没开口,那个政府干事强撑笑脸,克制情绪安慰,“这位小同志,我知道这个结果对你打击不小,但还请你接受现实,这是领导们,深思熟虑做出的统一选择。” 孟建国点头之余还大方道。 “同志,无理取闹要不得,你要真的缺钱花,看在今天的缘分上,我会给你提供个岗位。” 刚刚经过外甥女解释他知道对方是谁。 作为抢人荣誉的参与者之一,叶穗这么不忿的缘由,他再清楚不过。 荣誉是谁的不重要,创造了荣誉,守得住才是本事。 他面带笑容,十分宽容,叶穗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清清嗓子道,“请问,他附合条件吗?” “自然!” 台上干事跟她解释,“同志,前两天你没听广播?这位还有熊同志夜奔农场,是他们避免了农场暴动……” “不对!那天查出不对的是我,那封满是线索的信,也是我写的,他们是抢夺我的功劳!” 叶穗清凌凌声音响起。 引起更加热闹的讨论。 眼瞅局势朝不可控方向发展,孟敏也不能置身事外,她也没想到在这个场合,叶穗能闹这么一出。 她是破罐子破摔了? 还是年轻,这个时代,你光生气能有什么用。 “叶同志,就算嫉妒也要适可而止,你说他抢了你的功劳,证据呢?” 不用说太多,唯一证据已经被她消灭,眼下的她说不出个四六来,她就会趁这次机会,把人打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证据什么的,咱先不提,我问令爱一句,她是如何发现端倪,契机是什么?” 数道目光,齐刷刷聚在熊小慧身上。 “我,我……” 矛头齐聚在她身上,本就心虚的人这会卡壳了,好在她妈在旁给了她底气。 按着先前二人商议好的,她背书般解释,“是我在监牢解密时候,见过副监狱长,私下听他自言自语过农场暴动的计划。qqΠéw 我从那里出来,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后来就跟我妈说了下,后面你们就都清楚了。” 反正副监狱长没了。 现在死无对证,叶穗也翻不出花儿来。 “什么时候,哪一天?” 叶穗咄咄逼人。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孟建国有脑子,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粗暴打断了她的问话。 “同志,这事有了决断,那就去签合同,何必为不相干的事还有人浪费时间呢?” 台上干事也是这么个意思,但他刚有苗头,下面这些人不干了啊,他们没机会被选上,但总有知情权。 再说人女同志都开口了,他们自然也得摇旗呐喊给她撑腰,当下一个个扯着嗓门喊。 “让她继续说!” “是啊,我们也想知道有什么猫腻!” “别怕同志,你继续问,她不回应,就是心虚!” 孟建国面带愠色,正要发怒时,棉二的杨厂长慢悠悠道,“那小厂子是从我们棉二分离出去的,我们有最起码的知情权?” 简单几句话,堵住了那干事的嘴。 孟敏见情况不妙,给他使眼色。 负责人左右为难,心道这叫什么事啊! 但领导夫人的话,他不得不听,正要当没事人似的,结束这场会议时。 一直在角落没说话的,做会议登记的男人,合上本子站了起来。 这下,众人视线落到他身上。 不太明白他是从哪儿蹦出来,这会儿插手又想干啥。 男人也不磨叽,推了下眼镜,“我是田老的秘书,他回去后授权我,全权处理本市投资的全部事宜。 当然也包括此次工厂投资金额,如果不公平,公正,我有权代表田老收回此次投资。 叶同志,请继续。” 杨厂长的话没多少分量,但橡胶大王田老呢? 说句不公平的话,这个秘书,就是专门给叶穗留的。 他能忍住,努力做到不偏袒。 但他也绝不能让人抢走本该属于叶穗的东西! 他的话,简直比圣旨还要管用。 先前的干事,马上变了一张嘴脸。 “这是肯定,肯定的,同志,你继续说,继续说……” 干事擦了下冷汗,马上改了口风,笑话,田华侨投资是以百万计数,是他们本地十几年侨汇收入。 惹怒人家,一彻资,市里的辛苦白费,他也会成千古罪人。 这个女同志,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没背景。 眼下,终于没人打断她了。 叶穗在人群里环顾一圈,看见江潮在后,满意一笑。 “这件事,我长话短说,那天解密结束,我从监牢里回来时,发现带出来几张没用过的演算纸。 这纸是别人误装到我包里的。 也正是这几张纸上的印沓下来的痕迹,让我找出了破绽。 副监狱长早就把农场暴动的事,记了下来,很有可能,是想告诉外面的人。” 熊小慧母女心里生出不妙。 她们以为真相是被叶穗看穿的,也自信抹掉所有痕迹,谁知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死人掺和? 事情逐渐超出她们的控制范围,孟敏给女儿递去一个眼神,熊小慧了然。 这会不管啥情况,否认她的话就对了,叶穗说带回来的草稿纸有线索。 自己否认就是了。 还是那句话,人都死了,又不能跳出来,否决自己的话。 “你撒谎!人都死了,啥还不是你一句话?有本事你掏出来证据啊!” 当初公安搜捕时,自己在场,除了一根钢笔跟一个带有泥土痕迹的鞋子外。 那人没留下任何线索。 “别急呀!” 叶穗朝江潮望去,声音清清朗朗道,“江公安,把那个东西拿上来。” 第208章 晕啦! 江公安,江潮? 听见是他,熊小慧脸上血色顿消,她咬唇看着男人上前,从包里掏出了一件……囚衣。 孟敏兄妹心放回原处。 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证据呢,原来就是一件衣服啊。 这玩意算啥证据! “这就是你们说的,证据?”孟建国笑出声儿了。 叶穗也不在乎他的嘲笑。 “现在矛盾在于,你们不信线索是人家提供的,那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楚。” 叶穗递去一个眼神。 江潮会意,从囚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那张纸,正是他想跟公安告密的原件。 “抱歉,浪费大家几分钟时间。” 在众人不解的神色中,叶穗小心翼翼展开,念出上面内容。 “诸位,我自知罪孽深重……” 整个喧闹的屋子,在纸张铺开后,一片寂静。 明明是容貌姣好,声音清脆的女声,在毫无波澜地念着纸上内容。 但在丁鸿阳等人眼里,场面发生了变化。 可能是提起了故人,也可能是回忆起先前在监狱里解密的时光,他们眼前朦胧出现了一幅画面。 一盏流莹灯光下,一个面上带着愧疚的男人,此时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 “我本性光明,行事磊落,但无奈造化弄人,一步踏错,再无回头之路。” 胖胖的好脾气男人颤抖地擦了下眼镜。 “我偶然间得知,特务绞尽脑汁策划一切,石窟财宝为其中一方面。 其次,也是想同农场诸人里应外合,发生暴动,虽具体时日,我还未探查清楚。 但他们此行目的,绝不会错。 我自知所犯罪行,罄竹难书,百死难消,但,我良心未泯,努力探查到对方暴动路线跟所行计划。 特此附图一张。 希望这封信能及时被发现,及时挽回损失,减轻我的罪孽,不辱没我父辈、兄长英名。” 简单的半张纸,写完了他临死前的罪恶惭愧跟后悔。 这是让她动容的一点。 叶穗觉得,那些带有痕迹的演算纸,阴差阳错被她带回去,让她发现。 好像冥冥中,是安排好的。 叶穗这次这么想要着急抢回荣誉。 不完全为自己邀功。 她只是想让那个副监狱长的家属,在获得该有的荣誉后,过得稍微轻松,自在一些。 他们承担得够多了。 叶穗不想让他的孩子,一直以为父亲是特务,在周围人的轻视辱骂中生活。 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那个副监狱长人已经没了,但这不代表,熊小慧可以偷窃别人的功劳。 叶穗收回信,盯向那对母女。 她不是要证据? 这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 那段时间,为解密,电网都已经拉下,男人无法把消息送到外界,又怕贸然告诉江潮,自己家人安危受到威胁。 只能把纸跟消息就近藏了起来。 等待机会传给公安。 可他暴露的太早。 他一死,自己昏迷,大家乱成一团,以为叛徒的事,就此了结。 谁会注意到那件囚衣,还有里面藏的严实的信? 公安在他死后,直接把他的东西,衣物,当做证据带回到公安局里。 这封原稿的信,还有他当时画的图,就这么阴差阳错,被保留了下来。 这些东西,跟他的死,一起尘封在公安局摆放物证的室内一角。 叶穗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信上内容的人, 这也是为何昨天她要跟江潮去公安局找线索的原因。 而叶穗当初那张报信用的地形图,是用铅笔,直接按他的痕迹描出来的,上面没她字迹。 那对母女直接采用,没修没改,直接给了公安的。 眼下,因为她们的大意,也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江公安,当初她送的信,你还保留着?” 江潮点点头,掏出一个档案袋,当面要打开。 叶穗已经把线索说得那么明显,熊小慧也不傻,她知道,一旦打开信。 看到那张地图跟这个男人画的一模一样。 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正要上前撕毁时,孟敏抓住了女儿的手,制止了她。 余光一直打量这边的动静叶穗,遗憾的摇摇头,还以为她会沉不住气呢。 要真扑上来,那才好看。 孟敏老奸巨猾,很快反击。 “叶穗,就算图画一模一样,那又能证明什么?你能拿到带有痕迹的演算纸,为何我闺女就拿不到? 我还说,那张纸上的画,是她拓印下来的呢!” 叶穗笑得越发瘆人了。 “抱歉,您还不知道,你闺女沽名钓誉,解密不出来,在监牢里整整关了五天。 而这批演算纸呢,是她关进去后,新发的,丁主任呢有记录呢,我把它带来了,您要不要看一眼啊。” 说罢,她表情忽的严肃。 “我就问你,她在牢里,是怎么‘不小心’拿到外面的演算纸呢,她会穿墙术吗?”qqnew 说完,也不理会血液倒流的母女二人,把副监狱长画的图纸,还有她报信的那张线路图,摆在一起,示意台下的人去看。 一模一样,没有一丁点差距。 “怎么能这样啊。” “是啊,还是大官呢。” “听说了没,这次得到名额的跟孟领导,是亲姐弟,这次平息暴动的荣誉,也是她女儿跟弟弟。” “原来是抢来的啊!藏得够深的!” 下面的人也不是傻子,人家姑娘都把证据摆出来了,谁还会怀疑真假? 孟建国也没想到她的出现,会让局势大变,攥着拳头朝她走来时。 可惜没靠近她呢,就被江潮拦住。 男人咬牙切齿,“你们俩一看关系匪浅,谁知是不是故意伪造的信……” 反正线索,还有那封送到农场的信,都在公安手里,他故意说二人关系不一般。 就是让人怀疑证据的真伪。 “你终于点到点子上了。” 叶穗拍拍手,一副终于等到你的模样。 孟建国一愣。 该不会,她连这个都想到了? 男人身上微微传来战栗。 “监狱里的犯人没有布票,做衣服的用料都是再生布,实际上就是没有经过任何漂染的本色白。 纤维粗,有的地方还有没处理好的棉花籽跟棉花杆的皮纤维,最容易染色,这几天又下雪,天又潮冷。 这字迹啊,都透到囚衣上了,为了让你们死心,我都让人故意把染色染字的衣服带来了。 诺,看一下这上面的痕迹,要是再不信,咱们可以找笔迹专家,特意来检查一下……” 叶穗从来不打没准备的账。 一出击,对方就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条条大路通罗马。 呵呵,在叶穗这,每一条都要给你堵死! 大势已去! 孟敏看着周围嫌恶目光,眼一翻,竟然晕过去啦! 第209章 无路可逃 晕了? 是心虚! 就在刚刚孟建国急的跟热锅上蚂蚁之际,收到亲姐一个眼神提醒,他马上会意。 在她昏厥的第一时间,自己就扶住了她。 “姐,姐!” 虚情假意的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孟建国抱着人就往外冲,可惜还没摸到门,就被人拦下了。 姐弟俩的把戏,她能看不出? 都是她玩剩下的。 眼下一旦放虎归山,日后再难找到这种机会。 “叶穗,你想做什么!要是我妈被你耽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不会放过你!” 熊小慧抓着她妈胳膊眼泪汪汪,怪像那么回事。 “早不晕晚不晕,偏在被堵的无话可说时晕了,你让别人说说,真实度有几分? 当然,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有病了当然得看,但只能她去看。”纤细手指指了下她。 “我妈都人事不省了,怎么去!” 叶穗笑眯眯,“你妈晕了,别人又没晕,这么多干事在,让他们帮忙就是了。 你俩要想出去,那也简单,原地表演个昏迷,我抬你们三人一起出门!” 叶穗话里话外,明显在嘲讽女人装晕逃避事实,又把话说开了,打消了他们的想法,斩断对方退路。 下面看客已经哈哈大笑。 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 这一家三人就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逃不掉,挣脱不开。 几人僵持不下时,叶穗已经把帮忙的喊了过来。 她就不信孟敏会让这两个脑袋不灵光的,独自面对眼前困境。 果然。 在那些干事快要碰到她时,女人‘悠悠转醒’,她迷茫的眨巴了下眼,好像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蹩脚的演技,让人笑的更厉害。 本就是借晕逃离,谁知叶穗这么聪明,一眼拆穿了她。 孟敏气的牙痒,已经能想到一会儿过后,单位里满天飞的言论了。 她整理好表情,“叶同志,先前可能有些误会。” “不是误会!”叶穗收起笑容。 光洁的小脸迎着光,真诚坚定,鲜活又炙热。 “你窃取了别人功劳跟荣誉,无可辩解,如果不是我掌握了证据,你们反而倒打一耙,让我不能翻身!” 他们社会地位相差太大,又被官方认证过,是实打实英雄。 当她提出质疑时,有几个相信的? 江潮他不是也没信吗?qqnew 如果不是铁证,自己非但揭露不了事实,还要被倒打一耙,永远翻不了身。 她是一定要讨说法的。 熊小慧被父母保护的好,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她还在市委上班,目前只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这个厂子的机会让给你,我们不要了不行吗?” 叶穗冷笑,“本来就不属于你们,何来让字之说!” 孟敏按住女儿,“好,我跟你道歉,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闹出这个误会,但我认错好吗? 叶穗,我现在特别不舒服,你就让我走。” 此时又开始玩文字游戏,顺带道德绑架了,她要是不放行,就成了草菅人命呗? “孟同志,咱们这事没掰扯清楚,您暂时不能走,不过不用急,算时间,医生也快来了。” 刚刚她假晕过去时,叶穗就让人去请了医生,算时间,也差不多来了。 她态度坚定,事情没解决前,谁也别想走! 这人油盐不进,孟敏心口直突突,自从自家男人步步高升后,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但当这么多人,她得保持形象,还得保住名声,拉叶穗到一边,低声说,要和解。 “钱,你说多少,我都出,只要现在放走我们就行!” “既然是你的心意,不该您来表示?” 孟敏眼前一亮,这是有戏啊! “五百?五百怎么样?” 她紧张的抛出价格。 叶穗点了点头。 孟敏笑容还没扬起,就又听到她说,“五百块是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除了这个,还得道歉。” “叶穗,你别得寸进尺!” 过于气愤,连平时儒雅知性的面具都没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儿,她真想一巴掌甩过去。 “做错事的时候,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你要不赔钱道歉,我就写信往纪委,让你好同事都看看,平时跟他们有说有笑的同事,背地里是怎样的两面三刀!” 说完之后,又不忘提醒她。 “我再提醒您一句,医生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一检查,您活蹦乱跳比我还健康。 到时候装晕的事,可就瞒不住了,我是不介意再陪您一会的,就是这后果,你看能不能承担……” 明明这么漂亮单纯的一张脸蛋,咋能说出这么恶毒又甜蜜温柔的话? 接下来,叶穗就欣赏了她的变脸技术,从红到白,再由白到青,最后闭眼,颤抖道,“好,我道歉。” 因为今天必定能拿下厂子,来之前他们都带来定金了,这会咬牙给了她五百。 又在大众蔑视嘲笑奚落的神色中,小声跟她道了歉,只她道歉还不算。 孟建国,熊小慧也不能逃脱。 三人前脚道歉,后脚就低头夺门而出,叶穗朝戴眼镜的,田老秘书颔首致谢。 又对着瞠目结舌的干事道,“现在,他们没资格?” “没了没了!”年轻干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亲眼目睹了一场没硝烟的厮杀。 看着她如何把嚣张几人逼到绝路,害怕到心脏狂跳。 连连表忠心。 “那个,眼下大几率会是您拿到资格,但这事还得跟领导们商量一下, 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等着信儿就是了。” 说完这个,带着资料夺门而出。 至此,叶穗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刚转身,下面就传来如潮的掌声,好些人鼓掌,朝她伸出大拇指,一脸慈父笑。 虽是竞争对手,也知道,好事落不到他们身上。 但这姑娘敢想敢做的勇气,让人佩服。 丁鸿阳站起来啪啪啪的鼓掌,面色潮红,激动地好像力挽狂澜的人是他一样。 叶穗朝他们鞠躬感谢。 后来绕过他们朝最后的位置走去,江潮以为她是朝着自己走来,甚至都起身迎她了。 却不料会错了意。 叶穗绕过他,停在跟这些穿着、精神状态格格不入的一家四口跟前。 这是…… 叶穗视线掠过那个年轻的倔强少年,一脸戒备的少女,以及只有六七岁,有着清澈不染世俗眼眸的孩童。 从兜里掏出刚刚得来的厚厚一沓五百块,还有那人当初留下的那副地形图,塞到孩子衣兜里。 “你们的爸爸,不是卖国贼。” 第210章 履行赌约 今天人来人往,谁都没注意到在这个隐秘角落,多了几张陌生面孔,更不会好奇,他们是谁,又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不是叶穗主动到他们前面。 这几个人,就像他们平凡的人生一样,不会引起旁人的注视。 他们是副监狱长的亲属。 叶穗费了好些功夫,打听到他们住处,劝他们来听一场对峙。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豁出去,一定要赢的缘故。 男人跟人勾结,或许是家人受到威胁的缘故。 也或者是,不忍自己善良朴实的媳妇,在国内没了生路,不得已铤而走险。 别管是什么原因,错误已经犯下,没有洗白的必要。 他也用死来偿还了错误。 但活着的人,并不会因为亡者消逝,就能过上平静生活,叶穗有过相同经历,她太了解这家人如今的处境了。 为他辩解,追回功劳,冒这么大风险,不过是因为当初,那人给予过自己少许的温暖跟善意。 解释清楚后,这一家四口的日子,估计会好过些,最起码在孩子心里,父亲还能维持一个伟岸的形象。 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人走的差不多了,叶穗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人。 几人还没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隐忍的啜泣。 紧接着哭声越来越大。 他们好像把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不忿,埋怨,全都发泄出来。 听着里面哭声,叶穗眼圈也红了。 叶穗哭的次数不多,当着外人面儿,那就更少了。 但好看的人哭起来,真的是赏心悦目,当她默默垂泪,鼻尖、眼尾都泛起了红,整个人不同与以往,格外鲜活灵动。 她就掉了几颗金豆豆,对面的二人就已经手足无措了。 擦泪时,两张帕子同时递到眼前,毫无疑问的,她接过了江潮手里的。 丁鸿阳失落地收回手帕,问了叶穗下一步什么打算。 “我得回家了,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干,鸿阳,这次多谢你了。” 本来还在为跟她分别而失落,但一听她跟自己道谢,整个人又阳光起来。仟千仦哾 “咱们是朋友,道什么谢,你放心回家,这个事儿我会替你盯着,有消息了,第一时间跟你说。” 叶穗破涕为笑。 “好,那我等你好消息。” 丁鸿阳回办公室前,还朝江潮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只有二人时,二人放慢了脚步,江潮看着她欲言又止,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句谢谢。 “你以为我要五百块,是狮子大开口,钻到钱眼出不来了,对?就跟上次一样,你不信任我,不信是我写的信,找到的线索。” 叶穗刚刚哭过,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沙哑,也多了些平时没有的柔软跟娇媚。 所以在面对她这样的质问,江潮肉眼可见的慌了。 张嘴想要解释,但又不知该解释什么,浪费半天时间,最后只吐出一句对不起。 叶穗想要的是对不起? 不是。 但那个木头好像永远都抓不住重点。 巧了,刚出市委大门,就跟手下败将孟敏他们打了照面,此时的三人哪儿有先前低声下气的模样。 一个个,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江潮从那几人身上收回视线,“孟建国这人不是善茬,你跟他起了争执,按他的性子,日后肯定要打击报复,你这几天小心些,有不对劲的地方,记得及时跟我说。” 明知道人家生气,不想搭理他,江潮还巴巴地不厌其烦的提醒着。 等二人离开,熊小慧才担忧地望向没了精气神的妈妈。 今天当着那么多人,丢人现眼,日后在单位可咋办。 “姐,我找人给她个教训?” 孟建国见他们走了,气的够呛,江潮是公安,他没法儿报复。 但教训个丫头片子,办法不要太多。 软的不行来硬的,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他有数不清的法子,让对方后悔。 “你别轻举妄动!她有江潮当靠山,咱们不能硬碰硬。 再说,叶穗前脚刚跟咱们结怨,后脚马上出事,你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公安,是咱们下的手?” 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就这么放过她,这口恶气怎么能消了? “妈,那咱们就把好好的生意,拱手让人?” 熊小慧急的快哭了。 昨天的巴掌之仇还没报,又被她这么戏弄,这口气她咋能咽下。 况且天下没不透风的墙。 自己抢人功劳的事,一定在单位传得沸沸扬扬。 以后自己怎么见人! 孟敏深吸口气,似在安慰女儿,也像在安慰自己,“放心,这个生意她吞不下。” 吞不下? 两张不解的面孔,同时望向她。 孟敏自信一笑,“我提前打听过,符合承包规定的需要缴纳保证金,金额八千,就叶穗那一家穷酸样,怎么可能掏得出八千块,拿不出钱,那馅饼照样砸不到她头上。” ………… “阿嚏!” 刚进巷子,叶穗就打了几个喷嚏。心虚的江潮刚要开口表现一下关怀,就见数道矫健身影,呼啸朝他们窜来。 虽不知为啥她家门口有这么多狗子,又为何发疯似的朝他们跑来。 但他下意识的,就护在叶穗身前。 预料中的疼痛没袭来。 那些狗子没攻击意向,反而把他们围成一圈,嘤嘤嘤的朝叶穗摇着尾巴。 这些狗子,有些眼熟啊。 再仔细打量,这不是昨天她救助的狗子们? 本来吃了巧克力必死无疑,好在她及时灌了双氧水,狗子们呕吐之后脱离了危险。 这会见叶穗望来。 一个个吐出嘴里叼着的大老鼠。 这是她当时放到小白楼里的海狸鼠! 老鼠恢复自由,马上四散逃离,但又被狗子们用爪子按住,一个个殷勤地看着她。 它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个? 环顾一周,果然在狗堆里,发现了耷拉脑袋,夹着尾巴,同样叼着海狸鼠但不敢看她的乖乖。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动物的感情,从来都是炽热真诚的。 趁这机会,她跟江潮说了下狗子送老鼠的来龙去脉。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某人先前跟我打了个赌,说如果真能证实,报信人是我,对方抢走我的功劳。某人就会,怎么来着?” 他们有个赌约,是关于法式热吻的赌约。 江潮石化了,当时逞一时之勇,答应下来,是因为没想到自己会输了。 更没想到这人在这种情况下,问他赌约的事。 “怎么样,江大队长,我的法式热吻,你要毁约吗?” 第211章 热吻来了 香甜气息喷在下巴,软糯语调袅袅飘入耳朵,二人身形差距极大,但就这样一个小小软软的人,织了张大网将他困住,挣脱不开。 白得跟雪似的肌肤,比羊脂玉更加莹润,长翘的睫毛被凝固着水汽打湿,每一次颤动,都像惊扰了眼底那片澄澈水眸。 滚圆的眸子,微红的眼尾,饱满的唇珠,艳丽的唇色,整个人娇美无辜,又透着无辜可怜。 她生得漂亮,这是从来不需要质疑的事实。 当这么漂亮的人,用眨巴着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你,向你索取赌约时,谁能无动于衷? 江潮被她盯的,呼吸紊乱,心口像有把锤子,不停敲敲敲,让他口干舌燥,思绪停摆。 他一直是个讲诚信的人,说出去的话,就没不算数的时候。 可眼下赌约太大。 他不知道该不该亲。 就在他犹豫之际,香甜的气味已经朝他逼近,情急下他也忘了天还没黑,紧紧闭住了眼。 叶穗趴人胸口,他任由索取的模样,好像自己是个恶霸,戏弄般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之后,又拉开距离。 江潮睁眼,浓眉眉毛挑起,似乎有点诧异。 但不管怎么说,打赌的事儿算揭篇了,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轻松,他要打道回府时,香气去而复返。 叶穗突然朝前走了两步,没给他缓冲机会,踮起脚尖亲了上去,这次不再是接触一下就放开。 温热的唇辗转在他唇瓣上,背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他刚开始被动接受这个吻。 气息相互交缠,二人呼吸像是乱了节奏,叶穗感受到目光注视,分神捂住他错愕的眼眸。 这个角度,加上二人体型差距让她比较累的,但他的配合让人省事不少。 下巴上微扎的胡须,白天空无一人的巷子还有不解其意的狗子围观,无时无地不在放大着感官。 等到她撬开这人唇舌,毫无章法亲吻啃咬时,这人突然有了动作,江潮呼吸杂,一只手臂将人瘦津津的腰肢扣住。 另一只手则扣在她后脑门处,固定着她的姿势,开始新一轮的强劲反击。 灼热的温度从相连的地方升腾,这人无师自通,勾勒着唇瓣,同时更加深入地探索。 唇齿交缠间似乎要夺取自己全部呼吸。 口腔里满是他清洌,酥麻感从脚底升起,就在胸腔里所有空气被人掠夺一空时。 这人终于放开了她。 江潮喉结上下滑动,看向脸颊染上绯红,嘴唇也带着些红肿的某人。 叶穗把头靠在他胸口上,借着平复呼吸来缓解尴尬,刚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怂。 “汪汪汪!”还没组织好语言打破尴尬,乖乖大叫,意识到可能有人来了,二人赶紧分开。 那人走后,江潮目光沉沉看向她,“叶穗你喜欢我吗?”刚刚突然的亲吻是因为赌约在戏弄他,还是真对他与众不同? 江潮在感情经历上,活脱脱一张白纸。 不知道情侣是怎么接触,相处,告白,但他无疑是对叶穗是有不一样的情愫。 刚刚那么问,一来是性子直,二来是想确定一下,叶穗是不是不在乎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是不是可以忍受无趣呆板的自己。 如果她真跟自己一个想法。 那这辈子,叶穗都别想从他身边离开! 叶穗听着他的询问,逐渐琢磨出味儿来了,都亲了还问这种废话,难不成,这人真的以为她在索取赌资? 再说喜欢这种事儿,不该他说嘛? 哪儿能让她开口。 作为姑娘家,她主动的次数还少? 要是告白也得她先来,那不,那不就成倒贴? 男人没经验不自信,叶穗又在钻对方爱与不爱自己的牛角尖。 怕他觉得,自己亲他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索性也不戳破那层窗户纸。 俩人还是不成熟,难免走些弯路。 明明都有好感,却被眼前迷雾遮掩。 叶穗忍住敲他脑壳的想法,瓮声瓮气道。 “你说呢?” 不等回答,就带着一群狗子回家,江潮稍犹豫片刻,也跟上去,撇开二人亲到昏天黑地先不谈。 现在他得去叶家,向当初报信的叶父道谢,顺带解释一下整件事来龙去脉。 叶连山一开门,就被众多狗子吓了一跳。 帮闺女收起狗爪下的海狸鼠时,又听着江公安说了今日惊险,夫妻俩惊上加惊。 手一松老鼠满院跑,这会也顾不上老鼠了,指着叶穗后怕得不行。 对手是孟敏啊! 是现在权利那么大的人呐。 虽说闺女一开始就劝他们,说有法子能抢回荣誉,但,那不都是安慰之言吗? 她胆儿咋那么大啊。 “她证据准备得充分,口才好条理清晰,那些人无可辩解。 叶穗大获全胜。 同时,我得向你们再道一次歉,这次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让你们受了委屈。” 江潮作为被搭救者之一,再清楚不过那封信跟地图的重要性。 说句实话,不是叶穗的话,他小命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这么大的荣誉跟恩情,自己没去证实,还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不怪人发脾气。 “不用,不用!说起道谢,你也帮了我们那么多次,难不成我见你一次,就要谢谢一回?”仟仟尛哾 交流完此行目的,他又沉默起来。 本以为送回来闺女,江公安就要走了,但他这会明显没起身的打算。 他们也不能撵走人家。 尴尬之际,两口子留他吃饭,本来就是客气招呼的,没承想他竟点头答应了。 叶连山是过来人,看出两人表情不太对劲。 笑着拉着媳妇去准备吃食,年轻人嘛,哪儿还能没个口角之争,感情是越吵越好。 要是这俩孩子能走到一块,再完美不过。 江潮年纪轻轻,升到副所,前途无量,关键还长得好看,闺女嫁给他,那真是掉到福窝窝里了。 “爸,江所长不饿,他还有急事要办,不能再咱家吃饭了……”嘴都被人亲肿的叶穗,从窗户里伸出头,心气不顺地喊了句。 “这孩子!” 一听语调就知道女儿在赌气,笑着让他别听,见江公安那么个大高个,在院里束手束脚,体贴地拉他坐下。 还没来得解围。 门口咚咚咚传来脚步声,院内几人视线望去,就见丁鸿阳小跑进来。 也没看院儿里有没有相见的人,就满脸红光,雀跃大喊,“叶穗,好消息,好消息!” 第212章 吃醋 叶穗从屋里跑出来,正好同他打了照面。 其实隐约能猜到,他说的好消息是什么,但确定后,她脸上乐开了花儿。 承包工厂的名额,真落她头上了。 “孟建国抢你荣誉,还刻意打压你,这事过于恶劣,市委不光剥夺了他的资格。 几天后省报还要重新刊登文章,批评他这种可耻行为。” 叶穗连连点头。 “那我呢?我有什么奖励吗?” 别管在外,装的多老成,实际上,她就是个小姑娘,喜欢荣誉,也喜欢表扬。 “那肯定啊,不止这次,还有上次解密的功劳,我听二叔说,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但是这次事比较大,等一层层批,估计有时候等呢,不过有例子摆着,名誉跟物资奖励,肯定没跑!” 高兴起来,眼里更亮,还要再问他一些开会细节时,他目光落到自己嘴上。 “你嘴怎么肿啦?是着急成这样了?” 一句话像开关,成功关上了她的笑容,刚回屋照了镜子,嘴唇颜色鲜红,微微肿着。 她怕被爹妈看出破绽,在屋里没敢出来,这不是他来报信,自己太得意忘形了。 瞥了眼罪魁祸首,似乎感受到目光注视,他马上训练起黑虎。 叶穗尴尬的摸了下鼻子,支支吾吾说是啊。 “那你多喝点水,降降火。”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啊。 人家大老远跑来报信,叶家人领情,说啥都要留他吃饭,这可如他的意了,笑容灿烂,撸起袖子就去帮忙。 这时候就能看出年龄差距了。 江潮陪叶连山修补家具,俩人不言语,院里满是锤子落下的砰砰声。 丁鸿阳就不一样,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一会夸她妈年轻,一会又夸他们会教育。 养出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儿。 夫妻俩最爱听的是什么? 夸他们女儿啊! 夸得越多越真诚,他们就越开心,这厮一箭双雕,可是说到她妈心坎上。 透着窗户都看到她妈露出的牙花了。 “哎!” 叶穗正帮忙洗菜时,猛不丁听到他爸惊呼声,以及锤子砸落在地的声音。 以为是砸到他手,叶穗赶紧跑过去,令人意外的是,砸到的不是她爸。 而是江潮。 也不知道这人用了多大力道,大拇指上砸出血迹不算,指甲跟边缘的皮肤上,都出现大片青紫。 十指连心,手指被门挤一下的程度,都疼的要命,更何况他伤这么狠。 说他是石头,还真是石头,一句疼都没喊,要不是一脑门的汗还真以为他没事呢。 “不碍事!” 叶穗捧着他手指轻轻吹着时,他声音都没一丝起伏。 “快带他去包扎一下。” 叶连山提议。 “是不是得去卫生院看一下?要不要打破伤风针?” “什么是破伤风针?” 头顶上疑惑声音传来。 叶穗愣了下,刚刚着急下脱口而出,倒忘了破伤风针抗毒素针好像84年才出现。 现在还没这玩意呢。 好在,她没回应,江潮也没追问,只说不用那么麻烦,家里有药的话,稍微包扎一下就行。 因为叶连山工作原因,家里常备着消毒药水跟纱布,把他叫到自己屋子。 小心翼翼拿着棉花给他清理伤口周边。 这才一会儿功夫,指盖下就有淤血。 处理伤口嘛,难免要肢体接触。 纤细光滑,如圆葱般的手指,同男人粗糙,带着茧子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她握着自己手心,没察觉俩人贴的这么近。 江潮自小到大,不管是最叛逆的那段时间,还是后来去当兵,身上就没不受伤的时候。 但这么珍惜被人对待,还是头一次。 酒精比较刺激,每消毒一下,她就轻吹一下,眉毛跟着皱一下,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她跟着出了不少汗。 脑袋里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同他说,快逃。 他已经一步步,陷入到这人织好的温柔网。 在院子里的丁鸿阳,正在一股股往外冒酸水,早知道他不该去帮忙做饭,应该去玩锤子。 这样被砸一下,就能被叶穗那么温柔的处理伤口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晚,看了下切菜刀,要不,假装被刀切了,也让她给上药? 念头刚升,他就赶紧甩甩脑袋,这太幼稚了。 叶穗给他包扎好,才发现室内安静的诡异。 抬头一看,正巧同他还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撞在一起。 “你看我做什么?” 江潮没看包的奇奇怪怪的大拇指,低声问了句,“你不生气了?” 叶穗收起药箱,看着那张隐约透着几分紧张的面孔,突然就妥协了。 都已经这样了。 再发脾气就显得矫情。 “好了,吃饭去。” 暂时放他一马。 今天家里来客人,还是贵客,饭菜上肯定要讲究些,鸡蛋炒蒜苗,买的现成的猪头肉,切了点熏肉,腊肉炒了白菜,当下酒菜。 主食还是江潮爱吃的饺子。 江潮手指头受伤,叶穗就稍稍照顾了下他,离的远的,不好夹的,都给他夹进盘子里。 丁鸿阳小声抗议,“他大拇指受伤,又不影响抓筷子,叶穗你太偏心了?” 眼瞅爸妈视线望来,叶穗赶紧夹了一筷子鸡蛋放他碗里,皮笑肉不笑道,“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夹。” 说话功夫,一筷子腊肉到她碗里。 破天荒的,竟是江潮给她夹的,乖乖,下午这一亲,好像打通了他任督二脉。 这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丁鸿阳不甘示弱,你夹?我也夹,这二人互不退步,没一会儿,她碗里快有小山高。 叶穗爸妈随便吃了点就走了,把地方让给了年轻人。 以前她看电视剧时,不是没羡慕过女主角有男一,男二喜欢,照顾。 那会儿还天真的想,女主角真傻,明明可以左拥右抱,为啥非选其中一个。qqnew 享齐人之福不行? 真轮到自己时,才发现太天真。 她能受得了,肚子也受不了。 这争风吃醋般的投喂,谁能忍啊。 丁鸿阳手托下巴看着她吃饭,只觉得赏心悦目,隐隐记得,好像来这,有别的话要交代。 但是,那是什么呢? 第213章 我不一样 饭后,两人都没离开的打算。 江潮在听说乖乖在外面乱吃,险些丢了小命,就在院子帮她给狗做拒食训练。 别看都是狗,黑虎就不随便捡东西吃,不知道是天性谨慎,还是以前专门训练过。 丁鸿阳终于想起被遗忘的事,小跑到叶穗跟前,把开会时所说的,承包金额跟她说了。 “八千?” 他颔首,承包厂子是想把它盘活,最关键还是偿还政府基建资金,如果连八千都掏不出,那你实力不行。 没能力,人家肯定不予考虑,别管什么时候,金钱都是衡量能力的唯一标准。 “八千只是保证金,两年后会还给你。” 给不给她另说,距离截止时间,不到十天了,截止日掏不出这笔钱,承包资格会顺延到下一位头上。 目前手里就四千出头,跟八千还有一大截差距,保证金之后还要往厂子里投资设备,工人工资。 又是一笔天文数字。 看出了她的为难,丁弘扬拍着胸膛出主意,“你钱不够?我手里有两千多,先给你用?” 正训练狗的某人竖起耳朵。 叶穗拒绝了他。 他们关系不错,但没到能借这么一大笔钱的份上。 更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因金钱而变质。 丁鸿阳还要再劝,就被她岔开了话题。 不过这人不死心,临走前还说,钱先给她准备着,要是她改了主意,记得找他。 他一走,江潮也不能再呆下去了。 叶穗刚把人送门口,正要关门呢,他单手撑住了门。 “我手里有一千,你先凑合用,缺口大的话,我再去张罗。” 他花钱大手大脚,每月工资福利,不是借人就是补贴到队员身上,他手里现有的,加上这两次完成任务的奖金。 能有千把块。 叶穗听他说罢,摇头,“我不要丁鸿阳的钱,也不会要你的,缺口我自己会想办法,好了你快走。” 眼瞅大门又要关上,江潮长臂一伸,顶住大门,“我怎么能跟他一样,叶穗,我们亲……” “亲什么?” 叶穗靠在门上语气满是不怀好意,“都是朋友,有啥不一样?” 可能都亲两回,也熟了不少,跟别人还能装模作样,对他就没了羞涩伪装。 江潮倔强的看着她。 天上又飘下雪花,叶穗怕他路上不好走,说会考虑的,这才打发走对方。 在不到十天的日子里,凑够四千块,难度还真是大啊。 一夜无梦, 早上吃过饭,母女俩就准备好出门。 今天跟杜三还有赵树他们约好,把硝皮子用的缸工具之类的全都搬到新找的院子里。 先不说秦老头家,容易被熊小慧母女盯着,找茬,从面积跟地理位置来说,也不够方便。 熟制皮子过程长,烧一次火,就得保证七八天不能灭,所以,数量越多越好。 加上海狸鼠的存放,洗杀,处理老鼠肉,消毒,这都是在市里无法解决的难题。 这不多方打听,找到一个地段便利,面积也不小的场地。 听说主人以前是养猪的,后来不许私人养殖后,场地就空下来了。 有水有电,周围住户不多,交通还方便,她去看过一次,当场就定下来了。 主人家事儿也不多,谈好一个月八块钱房租,干脆利索把钥匙给了她。 今天把帮手都喊来,除了秦老头捧着酒葫芦,抿一口小酒,指挥一下工作,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 “大缸不能放到室外,冷热交替容易开裂。” “我的工具不能碰水,轻拿轻放,不能乱了顺序。” “老头儿我年纪大了,住上面不能吃亏,我要向阳的那个屋儿。” 熟制皮子,肯定要每天守在缸前,所以两个人必须住在这,秦老头仗着自己年龄大,先挑了条件好的屋子。 王彩云一个劲捣鼓丈夫,让他也跟叶穗提要求,把大屋儿让给他们。 可能是前几天,刚从叶穗这领走一笔高工资,叶连民眼下还算老实。 没听女人的话,反而洗洗刷刷,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王彩云眼珠子一转,跑去找叶穗。 不过她聪明,没说换房子,只问她,啥时候能给闺女介绍个好对象。 “你身边都是青年才俊,你挑最好的留给自己,剩下的也让我们沾个光啊。” 叶穗翻个白眼,她咋就不能认清现实啊。 叶小麦没个心眼,被熊小慧利用不说,还把人带到他们大本营,抓住了自己把柄。 要不是她,中间会停工那么久? 她这种性子,谁敢跟她谈对象,把她介绍给认识的人,这不是把别人推火坑里了。qqnew 还要再说时,马红梅过来解围,“你干不干活,不干就走,别打扰我们。” 王彩云跟她吵过架打过仗,当然,是手下败将,此时见她手拿扫帚,瞪着眼,不敢缠着叶穗,灰溜溜逃跑了。 叶穗松了口气。 谁对她用阴谋诡计,自己能干脆利索还击回去,可当面对便宜大娘唠叨,她确实有点束手束脚。 只是一个小插曲,无伤大雅,一天下来,他们进度还不慢。 他爸下班后也赶了过来。 对于孩子的想法,他从来都是支持的,可看见冰天雪地里,闺女为取暖,又跺脚又哈气,满是心疼。 要他说,就别承包什么厂了,小打小闹做点生意,比如弄这个皮毛生意,不挺好? 现在心里有四千的负担,还跑这受罪,何苦呢? 叶穗不知道他爸的想法。 大老远见人来了,挥臂招呼他,刚主人家走前,给了他们几斤红薯,这会忙完了,年轻人正生柴火烤呢。 就问谁能拒绝冬天的烤红薯呢?剥开黑软的外皮,香甜热气直往人鼻孔里窜。 王彩云在火堆里挑出最大那个,塞到丈夫手里,要抢第二大的那个时,又被马红梅抢走了。 叶穗没理会那二人眼刀乱飞。 清清嗓子,见众人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时,说了下自己的计划。 “大冷天,在家里也没什么活干,都自己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下一步,我打算收购海狸鼠,谁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参与收购活动。 价格呢,我这收购价,一百只三块,至于你们私下收购多少钱,我不做过问。 咋样,你们是啥想法?” 第214章 大收购 什么想法? 举着红薯的几人面面相觑。 当然双手赞成! 海狸鼠有啥价值,皮毛多柔软,都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这玩意白送给他们,也不会被自己创造出财富。 年轻人如此,更不要说村里的人了。 这年头手艺人少,乡亲们也不知道,这玩意皮毛值钱。 就算零星有人知晓,又没靠谱的销售渠道,大家就没把挣钱心思,放在老鼠身上。 不然能在漫山遍野,看到这玩意? 叶穗的收购价,是一百只三块钱,那合着一只三分钱。 他们去收,别说给三分,就一分好不好,那些老乡都要抢破头皮来送。 “叶穗,你说真的?” “真啊,但一个月就能收七天,每个人上限是二千只,咱们小规模作坊,吞不下太大的单子,再说,你们也收不齐太多海狸鼠。” 王彩云先前满脸兴奋。 但听完话,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掰着手指头,算了老半天,最后才抬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按一分钱一只去收,最后纯到手,才四十块?” 二千只海狸鼠,六十块钱。 刨去二十块成本,到手也才四十块。 马红梅见她这么贪心,心里也来气,“叶穗自己去收,四十块都不用花。 人家是想拉拔你,你倒好,还得寸进尺了,一个星期挣四十,你跑别的地儿,谁能给你这么高报酬!qqΠéw 你要不想干,趁早滚蛋,别打扰我们挣钱。” 她虽不讲理,但真心领人叶穗的情。 叶穗还说过,要是承受力强,也能来帮忙杀鼠剥皮,到时候按天给工钱。 这可活脱脱是个摇钱树。 她还蹦跶! 王彩云也被丈夫训斥了一顿,这会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敢吱声了。 统计的时候,杜三、马婶子、便宜大娘都说要收购,但等到赵树时,他脸上犹豫一闪而过。 随即道,“我不收了,这边熟制缺人手,我在这帮忙打下手。” 叶穗颔首,没勉强。 跟心思外露的杜三不同,赵树能干人还踏实,在人都想着挣快钱时,他跟在秦老头后面,收拾打杂帮忙,一个累字都不说。 还不是想学熟皮子的手艺?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不掺和就是,她看秦老时,他正好在喝着小酒儿,眯着眼望向赵树。 察觉到叶穗打量,二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明天只要抓了海狸鼠,就马上开始新一轮的处理,熟制,回家前叶穗也再三叮嘱过,这个新的地址,谁都不要往外泄露。 “婶子……” 回家路上,马红梅跟叶穗并排走的时候,被她叫住。 马红梅疑惑望去。 “我听说,你娘家在小杏村?你们那以前是不是中草药特别多啊。” 说起娘家的事,她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那是老黄历啦,先前上头不是弄个计划吗? 我们镇上有个读大学回来的领导,说是带我们致富,就种了好些白芍、三七党参生地之类。 最后东西没卖出去,还耽误了种地。” 是的,因为多年超计划种植,加上有些商业部门的推销工作不给力,运输储存等流通手段跟不上。 种植草药只在那一段时间,昙花一现。 马红梅见她问起这个,好奇不已,“你也想种草药?我跟你说,不靠谱,别种!” 叶穗点头赞同。 “我就是好奇,种植耗时耗力,收益也不高,我啊,老老实实做我的皮毛生意。” 说说笑笑,几人赶回了家。 又累又冷的一天,回去也没什么心思做饭,白菜炒腊肉下了点挂面汤。 吃完洗漱后一家人倒头睡去。 叶穗睁眼就忙,一分钟时间都不敢浪费。 日子过得充实且充满挑战。 她舒坦,某些人就不舒坦了。 自打孟敏当众承认错误后,她就请了病假。 本来不想去单位面对奚落跟嘲笑,谁知,不知是不是气太狠了。 当晚她就难受起来。 这下真是病假了。 这不,孟建国拎着麦乳精、罐头还有一些营养品来探病时,见她病恹恹,脾气又上来了。 “姐,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说,咱们还丢了那么大的脸,你为啥不让我教训她。 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他们逍遥? 我可听说了,叶穗新找了个地方,又紧锣密鼓的收购、挣钱,照这个速度,下一次开会前,她还真能凑够八千。” 回答他的,只是一连串的咳嗽。 “你去那个院儿看过了?” 孟建国点头。 “没人住,工具都搬走了。” 孟敏若有所思。 孟建国小心的给她捶腿。 “姐,我看她生意还挺挣钱,要不,咱们也去掺一脚?我手里渠道可比她多多了。” 他钱多,到时候打价格战,把她利润压低,然后血本无归! 孟敏摇头。 “姐!” 这不行,那不行,那就让她攒够八千,拿下承包资格,然后让人再嘲讽他们姐弟? 见他脾气上来了。 孟敏叹气,还是沉不住气啊。 “先让她蹦跶高兴两天。 这会,她不是漫山遍野,发动人去收老鼠了? 咱就让她收,最好是尽最大能力去收,等她钱跟人力都花出去了。 等成批成批的老鼠收上来。 咱们再去举报,一网打尽,你说,她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孟建国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他理顺了下大姐的思路,眼前一亮。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这会打算她做什么,就让她大大方方的收,肆无忌惮的收,等收的差不多了,一网打尽。 别说挣钱了,先前投进去的钱,也让她收不回! 这才叫鸡飞蛋打。 自顾自乐呵了好一阵,男人想起另外一件要紧事。 “姐,咱们还不知道她新搬的地方,我得去打听打听,别咱们在最后一步坏了事儿。” 他要打听时,被他姐拉住。 “你听。” 孟建国疑惑,听?听啥? 与此同时,屋外宽敞的客厅,熊小慧塞了一把大白兔,给了叶小麦。 见她眉开眼笑,用引诱口吻道,“咱们是好姐妹,这没错?” 叶小麦点头。 飞快剥开一张糖纸,将奶糖塞进嘴里。 “那我问你,你爸妈最近在哪里干活,你知道?” 再次点头。 熊小慧笑的更得意,“我上次没参观尽兴,你会再带我去?” 第215章 恩人 从小杏村到市里,车程一个半小时,马婶子说在她娘家地里海狸鼠不少,叶穗凑热闹,就跟了过来。 她娘家嫂子、姐妹,以前帮忙做过衬衣、假领子。 叶穗到时,几人红皴面容上挂着真诚笑容。 得知来意。 马婶子娘家大哥,父亲还有家里几个孩子,带着工具、铁笼,二话不说,帮忙去抓海狸鼠。 “这丫头长得真俊,有对象没?” 她娘眼睛不太好,抓着叶穗看了半天,才发出感叹,见人漂亮,这会已经盘算周围有哪几个年轻后生了。 马红梅递给她一个熟透的柿子,打断她娘喋喋不休,“人家有对象,还是公安局所长,娘,你别乱点鸳鸯谱!” 随又跟叶穗解释,“人一老话就多,叶穗你别放心上。” 叶穗点点头。 手里柿子红的喜庆,撕一个口,轻吸一下,甜滋滋的液体就入喉了。 在火炉边吃又冰又凉柿子,别具一番风味。 看炉子要灭,老人家摸着‘柴火’往灶里添,刚扔进去,小屋儿弥漫一股难闻味道。 马红梅探头看了下,惊叫连连,“娘,烧错了,这不是柴火,是芍根!” 老人拿起‘柴火’看半天,才知道错了,“我跟你爹说了多少次,芍根放好,别跟柴火堆一块,欺负我老婆子眼神不好,看不清东西?” 马红梅叹气。 “村里不是有收中药材的吗?卖了算了,多少也是个进项。” 药材跟粮食不同,三七好些,栽种二年能采收,白芍时间更长,起码得三四年。 还好当年种这些药材是在开荒土地上,不然耽误种粮还没卖上价格,一家都要被气死。 这两年不是没人收药材,但是收药的给的价儿太低,用她爹的话,能把这玩意喂了猪也不贱卖。 叶穗捡起芍根观察,她不是专业人才,但也知道,衡量白芍好坏,是看芍根表皮皱纹细致与否,还有颜色如何。 她脚下那布袋,大小均匀,没有发粘发霉样子,算是中上品。 似乎看穿叶穗想法,马红梅解释,“土里刨食的人,伺候这些东西最是用心。 叶穗你不知道,种植时间长是一回事,后续处理才麻烦,得烫根刮皮,还得干燥。” 叶穗点头,以前她看过一个纪录片,知道处理起来多麻烦。 烧火煮根,煮熟后,捞出放在冷水中浸泡,随即取出刮去外皮,切齐两端,摊开晒。 晒场摊薄曝晒也有讲究,得上下翻动。 中午太阳过猛,得用竹席盖好芍根,等到下午阳光没那么炙热,再摊开晒。qqxδnew 这样晒天后,把芍根在室内堆放两三天,促使水分外渗,然后继续摊晒天,如此反复三四次,才能晒干。 这中间每一步都得精心对待,稍错一步,芍根就会发霉变质,影响药效。 三七同样复杂,从地里挖出来的鲜三七首先要进行分拣,将一颗三七的地下部分分拣成剪口、主根、筋条和绒根四部分。 分拣完成再清洗,烘干、晾晒。 最后一步是要抛光,但他们没卖出去,就没进行最后一步。 见叶穗好奇,马红梅来了兴致,带她去储藏药材的屋子参观。 五六十平米的大屋儿,角落摆着几十个麻袋。 乡下屋子环境虽差。 但马家储存药材,要求就高,屋子干燥整齐不说,窗户也用好几层塑料布糊上,没难闻味道,反而有淡淡药香。 叶穗扒开袋子看了下,里面大多都是芍根,颜色跟当柴火烧的那袋一样。 干净还漂亮。 “药贩子收药多少钱?” 马红梅心头隐约有个大胆想法,随即又觉得可笑,自己看叶穗这么感兴趣,还以为她有心思收她家药材。 随后一想,这是痴人说梦。 她一个姑娘家,收购这些做什么! “拿生地价格来说,一等生地全省收购平均价格每公斤一块三,对方给我们四毛钱。 白芍市场价是一公斤一块八,他给我们六毛,三七一公斤给五毛……” 不对比市场价,还觉得价格不低,毕竟白面一斤也才一毛二,白面一斤一毛五。 但一听市场价,才发现药贩子是真黑,市场收购价,已经是批发价,但他们还不罢休,硬要往下几倍的价格压。 这些玩意地里长好几年,还要人工处理,费劲巴哈最后打发人一二毛,这不闹吗? 怪不得她爸说,宁愿喂猪也不愿意贱卖。 短短几分钟,叶穗算了笔账,再抬头时,面对唉声叹气的马婶子,说了来意。 “婶子,我能把你家药材全收了,但是价格上咱们得商量一下,我不确定药材有没有市场。 我的收购价是,生地一块钱一公斤,白芍一块五一公斤,三七一块三,要是这价格合适,我下午就让人拉。” 马红梅激动的大脑充血,眼前金星乱冒,“叶穗,这可不能开玩笑,我家这么多呢!” 虽说她爹老吆喝要把这东西喂猪,但那是说气话,自己不止一次看见,老头儿面对这些东西,唉声叹气。 庄稼人对土地里长出的东西,有着天然的感情。 叶穗如果说的是真的,那真是家里恩人了。 至于价格,说句实话,比药贩子给的多太多了! “不开玩笑,你跟家里人商量下?” 马婶子嘴上说不用商量,转眼还是把大哥、她爸喊了回来。 听了叶穗的收购价,一家子欣喜若狂,确定她认真的,老头还要主动压价。 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老太太欣喜若狂,把家里还在下蛋的鸡杀了热情招待她,叶穗把她家一千来斤的芍根跟生地收了不算。 还跟马婶子她爸,那个上年纪的老爷子交代,让他帮忙去关系不错的邻居家收购药材。 价格跟他家的一样,唯一要求是质量不能比他家的差。 “好好好,这事包我身上,那些老家伙也发愁囤的药咋办,这玩意超过两年,药效就不好了。” 叶穗算了算马家的重量,少说有一千斤。 生地跟三七白芍斤数不同,算了下账,大概六百三十多块。 马家老爷子大手一挥,说是不要零头。 还说这往后帮忙抓海狸鼠的钱也不要了。 人家仁义,他们也不能小气不是。 叶穗留给她一百块的定金,剩下的到市里再补齐。 马红梅一个劲说不要紧,钱不趁手的话,晚点补也行。 不是她假大方。 不是叶穗来,他们这些心血都要打水漂,六百块啊,这是啥概念! 要知道种地,挣一年工分,拿了粮后,估计也只能分到手六七十块钱。 她给的价格,已经把那几年的亏损补齐了。 因为叶穗,马红梅在娘家腰板也直了。 见她这么照顾自己,拍着胸道,“有我帮你盯着,谁也别想占你一斤的便宜,更别想着以次充好!” 第216章 不辞而别 叶穗要的急,当然也不是盲目收购,她钱有限,数量也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内。 敲定好价格,数量,马婶子大哥套着驴车,连药材带人一道送到他们新租的市郊小院儿。 她在疯狂花钱的时候。 江潮正在拼命筹钱,跟上级打了报告,把市里还没审批下的奖金,先发给他。 同事借的钱,也收了回来,不止收回,还压榨走他们新发的工资。 冯飞最惨。 这个月的工资加补助,全被江潮洗劫一空。 跟老鼠一样东凑西挪,手里有了一千八,正准备去给人送钱时,突然停下。 冯飞以为头儿还没索取够,一下捂住脚,“大哥,我就留点私房钱了,你总不能最后一点生活费都压榨了?” 江潮视线落在他脚丫子上。 臭烘烘的私房钱,他没兴趣拿。 想到前段时间,他住院期间,跟一个小护士看对眼,江所长若有所思,坐他对面。 “你跟你对象,认识多久了?” “二个月不到,咋了?” 见他目标不是钱,冯飞放下戒备心。 二个月不到就确定了男女关系,他跟叶穗,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冯飞现在处在热恋期,谈起小护士就滔滔不绝,“头儿,搞对象讲究快刀斩乱麻。 认准了就去追,追上了就表白,人家姑娘同意了,就趁热打铁,一个月摸小手。 一个半月就搂小腰,亲小嘴……跟你说,每个星期最少都得香个嘴儿,姑娘家不好意思,肯定不会要求,但你不主动,人家姑娘会你是木头。” 冯飞自己没啥经验,但自认为在感情经历如同一张白纸似的江潮跟前,那是老前辈。 他没说,刚确认关系,就去亲人姑娘,还被人姑娘打了一巴掌的事。 难得有某些方面的经验可以传授他,冯飞夸夸其谈。 这就是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补课,俩差生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仔细。 等冯飞说得口干舌燥,喝了杯水,想再传授下经验时,面前哪儿还有头儿的人影? 江潮拿着钱,到了叶家。 这会天儿已经晚了,但没看见叶穗身影,在院里转了半天,等天都黑乎乎了。 才说出来意。 “不在家?”江潮浓眉皱起,“她去哪儿了?” 叶连山也不知该怎么说,回屋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叶穗留下的简单几句话。 ‘去外地出差几天,勿念,最迟六日后归。’ 最下面是她的名字。 叶连山也急,听媳妇说,这丫头主意正,今天白天在家收拾点东西,又去找人开了介绍信,兑换了全国粮票,牵着黑虎走了。 等到他下班回来,狗没了,人也没了。 江潮看着纸上清秀的字迹,脸色越来越沉。 换成全国粮票,证明她没告诉别人,她要去哪儿,牵走狗,证明她不是公共出行方式。qqxδnew 因为不论坐火车还是汽车,都不能牵狗一起乘坐。 作为公安,他见过太多妙龄少女出事的案例。 即使她很聪明。 即使她带着凶猛的狗。 但依旧危险重重。 她怎么这么大胆,怎么能不跟人商量? “您先别急,叶穗不做没把握的事,你们在家等她的消息就好,我要是有信儿了,也会来跟您说一声。” 说罢,跟阵风似的走了。 叶穗,她到底去哪儿了? ………… 叶穗此时搂着黑虎,坐在一截火车车厢,坐在厚厚的被褥,盖着厚厚的被子。 感受着车身震动,嘶哈着冷气,抬头看着广袤星空。 下午时候,她就让马婶子的大哥、娘家侄子还有杜三几人,把这两天收购来的药材,全搬到租来一截火车车厢里。 洗煤厂作为本地支柱产业,是有一整辆的火车车皮、有自己单独的铁路线路。 因为需要木材,又要把成品金粉跟煤炭,运输出去。 所以省里抽调各地、市、县相关人员,组成调运工作组,常驻在国家东北、西南和西北少数地区。 设立了招待点,管理木材催运工作。 这样能够全面管理、协调平衡、联络调度、统计汇总,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对外办事处。 叶穗自己是没本事租下一整节火车车厢,但是丁家和可以啊,上次解密,她也算是帮了对方大忙。 所以,在叶穗找上门,让他帮忙走下手续,出面周旋一下时,这人没有任何犹豫。 答应了。 介绍信,全国粮票,这一节空下来的车厢,还有目的地,办事处的联系人,联系方式,都帮她弄好了。 在别人以为她还在吭哧吭哧收海狸鼠,想靠那个挣钱时,叶穗已经借那个幌子,收购了八九千斤的药材。 把手里积攒下来的钱,还有她爸妈给她攒下的嫁妆钱,全投进去了。 这次北上,她是背水一战。 成了,钱能到手,成不了,那就变回穷光蛋。 可能是以前经历,让她下意识不爱依赖别人,凡事都亲力亲为,这次同样如此。 所以,当江潮他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不断为她担忧时,她正坐在露天运货车厢里。 苦中作乐,跟黑虎聊天。 她抱着黑虎背靠在被子里,感受着狗子身上散发的热度,庆幸万分。 “还好带你出来了,不然得多无聊。” 出门前带哪只狗,她也是斟酌过的,乖乖性子急,远没黑虎沉稳,警惕。 出门在外,还是带一只省心的狗子好。 似乎是听懂她的话,黑虎低低地汪了一声。 它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被窝里,靠在她怀里,只露出一只大脑袋,警惕地望着黑暗。 叶穗自个捂得严实。 也给黑虎同样打扮。 他们对面就是用毡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药材,一人一狗同药材就只有二米宽,四米长的活动范围。 这会儿看它看守的认真,没忍住,揉了把它脑袋,“火车停靠补给时注意点就行了。 现在火车都开着,没有危险,更没不长眼的扒火车……” 除非对方不想活了。 话音刚落,咣当一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叶穗一激灵,拿着手电筒一晃。 只见车壁上,一个黑色影子灵巧攀爬过来。 第217章 凶狠男人 说实话,在伸手不见五指,并且移动的火车上,看见黑影,谁能不吓一跳,反正叶穗差点心梗,察觉到她害怕,黑虎跳出被窝,在亮光下不断找角度,伺机扑咬。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车厢内有人。 动作微愣。 但片刻之后,还是跳了下来,伴随着咚声响起,黑虎也蓄势待发。 千钧一发之际,叶穗喊住了它。 在不知道对方底细深浅,不知他带没带武器的前提下,贸然下口,就是挑衅。 这可不行,主动攻击,不如见招拆招。 敌不动我不动,对方也不知是忌惮黑虎还是不想惹事,自动坐在另一角,一言不发。 叶穗以前听人说过,好些身上担着官司的亡命之徒,会趁夜黑风高扒运货火车,借着这个逃到深山老林,重新隐姓埋名的生活。 以前陈艳不就是这样? 好人家谁会半夜扒火车啊。 今晚也别想睡了,抱着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威胁低吼的黑虎,二人一狗僵持着到了天亮。 天亮时,叶穗终于看清对方相貌,身形高大,刺头皮肤略黑,是个五官凌厉的年轻男人。 北方冬夜寒意森森,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还冷得不行,对方就穿着单薄裤子,裹了两个旧棉袄,坐了一晚上。 那人眉眼都沾上了冬夜的寒气。 活了两辈子,叶穗跟不少人打过交道,一眼能看出对方性子如何。 她能看出江潮冯飞身上那种正气凛然,也能看出谁是一身刺儿,心黑手毒。 眼前那个,眉眼低垂,气压又低,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双方都没开口打算,叶穗更不会傻到跟他攀交情。 日头逐渐升起,饥饿感也上来了。 上次吃饭还是昨天中午,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准备吃食。 预料到这一路风餐露宿,所以出门前就做了个三角架,架子周围用铁皮围住,挡风,上方是个铁圈放锅,下面烧炭正好能做饭。 两天三夜车程,她事先准备好了干粮,有她妈包好的洒水冻好的馄饨,饺子,还有擀好的面条,包子,馒头。 手边还有一个十斤重的水桶,就方便她煮东西用。 更不要说还带着瓶瓶罐罐,装着盐醋酱油之类的调味品。 眼瞅对方跟她江水不犯河水,叶穗神色自然了不少,引好了炭,小锅烧水,先蒸菜窝头。 虽然速度慢,但火苗还算给力,没一会热气蒸腾,冻得梆硬的菜窝头在热气熏腾下,逐渐柔软。 面香跟蔬菜香味,弥漫在方寸之间。 叶穗看见对面男人面色沉沉,但喉咙却不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巨大的腹鸣声也响在耳边。 肚子叫不是自己,黑虎,是谁,那就不言而喻。 刚夹起菜窝头放到饭碗,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连盆带吃食,全端了过去。 “你!” 气愤的叶穗当场发火,但对上对方严肃面孔、凶狠眉眼,认怂一般,收回了讨伐。 她没吭声,不代表黑虎可以忍气吞声。 狗子见他行为,朝它疯狂大叫,要不是叶穗抱得紧,已经扑咬上去了。 陈济也知道抢人东西不厚道,但眼下他饥寒交迫,身上温度都在流失。 如果不补充能量,怕是挨不过今晚。 一个姑娘一个狗子的搭配,他肯定不放在心上,如果他想,可以轻松割断那狼狗的喉咙。 但眼瞅火车快要停下补给,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压低声音威胁。 “让它安静!” 沙哑低沉外加不耐烦,一听就是硬茬,叶穗怂包解释,“你吃了它的饭……” 狗食? 陈济看着手里两掺面菜窝头,怀疑人生,但他太饿了,只把剩下两个扔给了它,自己狼吞虎咽,吃了那半个。 黑虎把菜窝头叼在干净的地方,又叫个不停。 火车速度慢慢停下来,陈济暴躁情绪简直到达顶点,再犹豫要不要抹了它脖子时。 狗主人怂包声音再次响起。 “你端着的饭盆也是它的,它没饭盆不吃东西的。” 陈济看向捧着的搪瓷小盆,这玩意干净也没个破损,正常人谁会拿这玩意当狗盆。 但把它放下,大狼狗就叼了回去,把菜窝头放在上面,大快朵颐。 虽然对方是个危险人物,但她还是好想笑。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连狗食都抢,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饭,叶穗干脆多做了点。 煮开的水下进去馄饨,等皮变得透亮,里面肉馅都透着粉嫩时,盛到放了紫菜、盐醋还有香油的汤碗里。 两碗,一碗大的放在中间,另一碗小的,叶穗自己吃。 经历过一整晚露天冰寒,这一碗冒着热气,还带着汤水的馄饨有多大意义。 不言而喻。 狭小空间内,只有安静的吃饭声。 叶穗饭量不大,但为了抵御寒意,还是尽可能多吃,吃完馄饨,意犹未尽。 又在炭火上烤了些凉透的油饼,试探性递给对方,他不客气接住,一把塞进嘴里,面香搭配着焦脆口感还怪好吃。 接下来两天,他见识到一个姑娘家,在吃上面有多讲究,靠着那口小锅,他吃上了饺子,馄饨,面条汤,蛋炒饭,疙瘩汤。 她身后那个袋子,好像是个百宝箱,永远都能掏出丰富的,源源不断的食物。 当然,除了吃食上的照顾,夜里,他也多了一条中等薄度的棉被。 二人一狗除了最开始的交流,后来甚至没说一句话。 叶穗给对方饭,又给他被子,不是圣母心发作,而是怕这个不好惹,没啥是非观念的男人,抢自己东西。 提前送出去,能换取太平安稳,何乐不为。 第一天晚上,怕对方没安好心,不敢睡,白天打了个盹,撑到第三晚时,叶穗再也熬不住。 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是被黑虎喊醒的,叶穗迷迷瞪瞪睁开眼,对面男人已经不见了。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火车停靠声传来。 这是要进站了。 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她面带喜悦,舒展着僵硬的身子,随即赶紧把被子,锅碗瓢盆之类的收拾利索。qqxδnew 经过漫长、无趣、煎熬的旅途后。 终于到目的地啦。 第218章 叶穗失踪了 车厢打开,黑虎去方便了下,叶穗则在等丁二叔提前安排好的负责人。 但是,等了俩小时,隔壁车厢,都热火朝天卸下一吨煤了,要等的人还没来。 这种拉货的车,是有专门的线路,专门的运货点,一旦货物运完,补给填充了,就会往下一个联络点。 不会过多停留。 叶穗的耐心,在漫长等待中,消磨殆尽。 时间紧,任务重,她怕人家要走了,自己的货还没卸下来,到时候再被拉到别处。 不能及早赶回去。 见几个卸车的工人,干完活了,舔着脸上前,让人帮忙卸下来她的东西。 “我喊的人,好像有事耽搁了,可我又急,所以就麻烦几位了,当然,我也不是白让大家帮我干活。 帮我卸下来后,给大家一人二块钱报酬,你们看咋样?” 四个人,估计三个小时能卸完。 几人平时干的就是这些活,有外快可以挣,何乐不为,在她先付了一半定金后。 男人们热火朝天,开干了。 按照吩咐,几人帮她运到不远处的空地,看着一张张汗流浃背的面孔。 叶穗感激地把剩下的钱补齐。 “同志,你咋一个人送这么多东西?” 看着面前黑色蜿蜒的火车,冒着白烟离去,叶穗不知为何,心情还有点失落。 但见几个中年男人一边吃饭,一边好奇打量,她布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时。 叶穗不动声色地放开了黑虎的绳子。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叶穗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等着接头人。 胖了五六十斤,毛色油亮,凶狠威武的狗子,被拴着还危险十足,这会松开禁锢,围在主人跟前,锐利眸子扫视众人时,就问,谁敢上前。 八十多个麻包整齐利落地堆在地上。 叶穗愁得脸都能拧出水来。 “哇,好大的狗!” 就在她双手托腮,考虑要是对方没来,自己要怎么弄走这些东西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叶穗扭头,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指着黑虎兴奋地直跳。 黑虎朝它龇牙,小男孩不敢靠近。 只拿着小石子,试探性地扔往四周,好吸引黑虎的注意力。 好几番试探下,黑虎也不想搭理它了,趴在叶穗脚下,感受到石子落到跟前时,只是掀开眼皮子,懒洋洋的看着他。 “喂,你是这个狼狗的主人吗?” 小屁孩逗狗不成,趾高气扬地朝叶穗问话。 一脑袋烦心事的叶穗,哪儿想搭理他啊,跟黑虎一样,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不过只一眼,看出这小胖墩身价不菲。 这个年代就能穿一身运动服,脚踩回力鞋,白白嫩嫩,家庭条件一定不错。 “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你是哑巴吗?” 小孩子长得浓眉大眼,可惜就是长了张嘴。 叶穗漫不经心询问,“哑巴问谁呢?” “哑巴问你呢!” 小胖墩口齿伶俐回应了,但话说出口,就咀嚼出不对劲,白嫩小脸上,满是羞恼。 叶穗也不跟他斗嘴,掏出锅碗瓢盆,露天做饭,这会也不计较吃啥了,手里有啥原料就做啥。 白菜鸡蛋疙瘩汤,寻常简单的东西,但在这寒冷的野外,别有一番风味。 她没理会小胖孩儿。 但耳朵却没一会儿清闲,一会问你狗子卖不卖,一会我家可有钱,你得罪我没好下场。 叽叽喳喳好半天,才蹲在她跟前,双眼湿漉漉望着她的疙瘩汤,一个劲吞口水。 “你,能不能给我也盛一碗啊。” 叶穗笑了笑,早就听到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忍到现在才要吃的,倒让她刮目相看。 见他不停吞口水,叶穗大发善心,盛给他一碗。 这小子捧碗吃得狼吞虎咽,对她递来的饼子,也是来者不拒,这个吃相,就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似的。 吃着,吃着,小男孩动作一顿。 手里的饼子扔到地上。 一个劲地拍着胸口。 叶穗抬头望去,小孩儿已经说不出话,捂着自己喉咙,想咳又咳不出的样子。 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周围几个等待卸货的工人,见这边情况不对,围了上来,见他如此,七嘴八舌提着建议。 “这是卡住了,快拍后背!” 眼瞅他们就要拍背扣他嗓子眼,叶穗及时制止,示意他们让开,自己则到小孩背后。 拳头握住,手在前方,然后将拳眼位置对准胃部,即剑突下位置,向斜上方三十度左右挤压。 周围人没见过这种奇怪法子。 但见小孩越来越难受,纷纷提醒她,这个法子没用,别浪费宝贵时间。 叶穗仿佛没听见,手上力道不减。 一下,一下,使劲冲击他腹部位置。 生死关头,救助就在电光火石间,但于叶穗来说,时间像被无限拉长,终于,在最后一次冲击之后,一大块饼子被吐了出来。qqnew 刚刚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男孩,在新鲜空气进入后,爆发了猛烈的哭声。 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再怎么嘴硬,也到底是个孩子。 劫后余生,他微颤的身子,猛地抱住叶穗,尽情发泄着他的恐惧。 虽说她在火车车厢,风餐露宿了两天多,浑身狼狈,面容憔悴,但好歹衣服还算干净。 这小子抱着她腰,鼻涕眼泪一个劲蹭,谁能忍。 想推开他,又被人察觉到了,这人抱得更紧。 一边哽咽还不忘说话,“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也不嫌弃你年纪大了,就让你当我童养媳!” ………… 一连三日,叶穗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江潮都发动关系去找线索。 还是一无所获。 这几天打听下,也能猜出是丁家帮的忙,即使再不想回大院儿,也不得不去找丁鸿阳。 丁家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悠闲练着太极,看见江潮来了,还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鸿阳啊,在楼上呢!” 老爷子乐呵呵给他指路。 江潮颔首,一阵风似的上了楼,丁鸿阳看见江潮大早上,不修边幅的模样就想笑。 但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被人质问道,“是你帮她办好介绍信,租下车皮的? 她目的地是哪里?” 丁鸿阳见他着急,美滋滋的,“还是我们俩关系好,叶穗有事都不找你的!” 见他表情越来越难看,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我不知道,是我二叔帮忙办的,你要问,就问他。” 二人又去找丁家和。 丁家跟江家都是干部住宅,都配着电话,等二人刚走到屋外,就听见他语气激动,在同人通话。 “什么?!你没接到叶穗?!” “她不见了?!” 第219章 捡了个人 “啥?这里不是平城?” 刚安置好她那堆宝贝,找到落脚地的叶穗,就迎来了晴天霹雳。 火车路线对,时间也对,怎么目的地就错了,而且听招待所工作人员说,这跟平城隔着一千多里呢。 其实真不是叶穗马虎,路线没错,时间也没错,如果没那个意外,她此时确实应该站在目的地。 可这时间,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火车行驶到一半路程时,前方出现隧道塌方,而且还挺严重,等待解决的话,最少得七八天。 运输火车跟绿皮火车的行迹路线不同,前方发生塌方,也有备用车道走。 所以司机就改道了。 原本两日的车程,因为绕道又临时卸车,耽误了一天,到平城应该再等一天。 但叶穗不知道啊。 没人通知,她又按原先车程计算,加上她卸货时,正巧司机交接,误打误撞的,她就脱离了大部队。 承诺照顾她的工作人员,到目的地才发现人不见的,至于啥时候不见,又从哪儿下的车,搬的货,更是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家里因为她失踪乱成一团。 眼下正发愁这个小胖墩怎么处理,自打救他后,就甩不掉跟屁虫了。 即使解释过数次,她的情况不符合童养媳标准,且现在是新社会,不能再走封建社会那一套,但小孩儿瘪嘴不听,一口一个媳妇,叫得可欢。 他年纪小,声音脆亮,一声媳妇穿透力极强,招待所里,别管工作人员还是借宿的,全朝这儿打量。 “小祖宗,你别给我惹事!” 叶穗捂着他嘴,把人拉到僻静地方,努力心平气和跟他说话,“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虽然她自己都焦头烂额,不知下步该如何,但小屁孩一直跟着她也不是个事。 所以快点把人送走才行。 小胖墩摇摇头,“我爸死了,我后娘吞了我家所有钱,还要把我卖了,媳妇儿,你不管我,我就真被人卖进黑煤窑了。” 叶穗想听吗? 一个字都不信,撇开他穿着不讲,刚刚这小子还跟她亮了底儿,兜里有两条小黄鱼呢。qqnew 就问哪个要被卖的小子,兜里能揣两条小黄鱼,她心意已决,但这小子,无论怎么问,愣不往外吐一个字。 眼下,是迅速把手里的药材脱手,及时回家,至于这小子,再等两天没人找上门,她就送到公安局。 收留他两天可以,但叶穗跟他约好,不能再喊她媳妇,得喊姐姐。 小胖墩不干,但见叶穗一副不答应就丢下他的狠样儿,最终屈服于现实。 叶穗拿介绍信开了二间房间,把东西放下,擦洗了脸,天儿也快黑了。 二人晌午都没好好吃饭,这会归置好东西,打听了下国营饭店位置,先去吃饭。 不是她心大,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忘填五脏庙,实际上她有自己打算。 古往今来,饭馆酒肆都是打听消息的绝好去处,她人生地不熟,不能贸然跟人打听黑市在哪儿,当地药材市场如何? 但去国营饭店呢。 吃饭人来人往,天南海北,饭桌上你来我往说上几句,那还不简单? 反正都要吃饭,早去早心安,计划很完美,但二人一进国营饭店的门,香的差点栽了跟头。 不知道这边生活水平高,还是他们来得确实巧,进来就看见小黑板上写着梅菜扣肉、狮子头。 隔着土黄、斑驳的小窗,那亮晶晶厚墩墩的三线肉,完全将人视线吸住。 蒸的时候长,脂肪都出来了,就连下面的梅菜都油汪汪,这就够好吃了? 但它旁边冒着热气,薄芡汁勾过的狮子头就更加勾魂儿。 二人不约而同吞了下口水。 她带的是全国粮票,到哪儿都能用,价格小贵,确实也馋,要了两份买菜扣肉,一份狮子头,两碗米饭还有一个醋溜白菜。 四两票外加一块五,是奢侈了些,尤其是身上就一百来块,但人活着,不就是享受吗? 她饿的厉害,但吃的不多,剩下的几乎都被小拖油瓶包圆儿了,叶穗接了碗热水,慢悠悠吹开上面的油花儿,小口小口地喝。 别看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但周围桌的小声议论,没有躲过她的耳朵。 谁桌上放着鸡蛋、猪肉饼干之类的,叶穗越发关注。 毕竟票据时代,想吃好用好的,还是得通过黑市这个渠道。 吃饭半个钟头,听人说话又呆了小半个钟头,后来还真让她筛选出符合条件的祖孙三口。 叶穗长得好看,嘴巴还甜,当她刻意恭维对方时,没人能逃过她的攻势。 这不,知道她快结婚,想淘换点好东西,就偷摸告诉她黑市位置。 叶穗感激地朝人道了谢,带着跟屁虫出门了。 俩人认识快一天了,在这顿饭后,才互相介绍。 小屁孩姓胡,叫胡玉州,他说自己亲爹死了,自己在家被后娘欺负,这才逃出来。 对此,她半信半疑。 但是就在二人打算去黑市一趟时,斜地里突然冲出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抱起小屁孩,不等他发难,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你小子溜哪儿去了!我找了你整整两天!” 说罢,看向一头雾水的叶穗,连连道歉,“小同志,家里孩子不听话,学大人离家出走,亏是碰见好人,不然我们都没地儿去哭!” 小孩儿在他怀里不断扑腾,挣扎。 嘴里还一个劲叫着媳妇,媳妇。 叶穗看着对方,细细打量。 “你是他的谁?” 男人咧嘴,露出缺了几颗的大黄牙,似乎不满孩子叫嚷,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我是他亲舅舅,这小子脾气坏,不服管教,就打了他一巴掌,这小子就跑了。 现在家里乱了套,同志,本来你帮我们照顾孩子,我们该感谢你,但你也知道……” 叶穗点点头,一脸我清楚,还是带孩子回去要紧的模样。 小孩子闹腾得他抱不住。 边道谢,边训斥孩子不听话。 瞅着叶穗走了,小孩儿眼底光也没了,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自己舅舅。 他是便宜后妈的帮手,是爪牙! 自己就是从他手里逃出来的! 第220章 烧了 “金条在哪儿了?你藏哪儿了?” 男人扯着他裤子,不断在裤兜里翻着,那个女人把他交给自己时,可没说这小子有金条。 还是他把人跑了的消息告诉她时,那娘们才说了实话,说这小子的爹出门前,藏了两根金条在他身上。 但别管他怎么翻,怎么逼问,愣是没找到。 正要动手打他时,耳边有疾风传来,没等他做出反应,脖子上就传来剧痛。 他只看见那小子一脸惊喜,甚至都没看见来人是谁,就重重倒在地上。qqnew “媳妇,媳妇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小胡同学跑上来抱着她不放,叶穗没心思纠正她话里的错误,蹲身摸了下男人呼吸。 见人只是晕过去,这才收起足有手腕粗的擀面杖。 刚刚就察觉到他不对劲了。 要是真的亲舅舅,失而复得,只会一个劲问他这两天在外流浪,受委屈了没。 哪儿像他,掐人脖子捂人嘴巴。 自己刚说要离开,只是麻痹对方而已,毕竟她势单力薄,硬碰硬,肯定不是对方对手。 多亏刚在国营饭店露了脸儿,这才借出了擀面杖,继而解决了对方。 冒险出来,是想学倒爷发一笔横财,可谁知道,目的地错了钱没挣到,还捡了一个小麻烦。 “你身上衣服得换一身儿,这个太打眼了。” 再去买一身,明显来不及,随便用他这身儿运动服,跟个同龄人换了一身。 国营饭店跟招待所离的不远,怕人醒了会找他们麻烦,反正这地儿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二人赶到招待所门口。 正要进去,叶穗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她心头一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曾在数次救过她。 这不,让他在外面等自己,自己先回去探探路,临走之前还跟他比划了个手势。 说只有见她出来,这样比划时,才能出现。 小男娃今天受的惊吓比过去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出于害怕,他不想跟她分开,但这种情况,不分又不行。 跟个被抛弃的小兽一般,委屈的点点头。 果然,等到叶穗上去收拾东西时,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行李还是整齐的摆放着,但衣服位置,明显变了。 看来有人耐不住性子,翻了她的行李。 是找金条,还是…… 叶穗胡思乱想时,身后房门被人敲了下,她整理了下衣服,看向来人。 叶穗以为见到的,会是一个面相刻薄,气势凌人的女人,毕竟,能找到她头上的,只有胡玉州继母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对面那人,绝对不超过三十岁,五官清秀、苗条还时髦。 这会她穿着红色大衣,脚下是皮鞋,一头卷起的大波浪,极其妩媚跟复古。 她不请自来。 倒没咄咄逼人。 拉出椅子,拿毛巾擦拭之后才坐下,似乎对她平静态度有些惊讶,她开口就是赞赏。 “玉州是跟着你的?” 嘴上笑眯眯,眼睛却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表情。 “你是说我捡的小孩儿吗?刚刚被一个说是他舅舅的人带走了,怎么,那人没送回去吗?” 叶穗撒谎的话,没人能从她脸上看出破绽,红衣女人刚开始也是笑着的。 但在她无辜又真诚的回话后,变得坐立不安,这时候,叶穗又开口。 “我就是外地来的一个小年轻,跟你没仇怨,跟那小孩儿也没什么交情,为什么要掺和到你们的恩怨中?” 女人笑笑,“你真不知道,他手里有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两条小黄鱼,她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胡光华做的是倒爷的生意,还是全国数得着的那种,可以把东北的木材,运到华国任何一个需要的地方。 也能把港城那些电子设备,越过重重关卡,拉到内地。 甚至在中苏关系变差的那几年,能从国外拉回东西。 现在的行情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靠着这身匪气,攒下了数不清的家业。 她年华大好,长得又不错,为啥愿意嫁给一个二婚的,还不是那笔财富? 本以为他在外面出意外死了,自己又打发走原配生的孩子,胡家的财产就都到自己手上。 谁知那男人又留了一手。 只有拿到那小子手里的钥匙,才能从胡光华那几个过命兄弟手里,拿回男人托他们保管的财务。 所以这会不论说什么,都得抓他回来。 等利用完了,再处理掉。 叶穗摇摇头,表示自己真不知道。 “好,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你是外地来的,手里还挤压着快有八九千斤的药材是?” 没等她回话,女人施施然离去。 她也不傻,对方能打听到继子是跟她一块的,又怎么打听不到她的来历。 刚刚那一句话,明摆着就是敲打,即使她能及时抽身,她带着的几千斤的货,也不能跟她一起离开。 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她安稳点。 她走后,叶穗没离开,直到三个多小时,招待所外面三个木头似的男人离开后。 叶穗才出去。 黑暗里,小屁孩在她做完约定好的手势后,才屁颠屁颠赶来,刚要开口,被叶穗制止。 二人摸黑,离开了招待所。 “我们晚上不在这住了?” 叶穗点头,他继母找到那个男人,就会知道她说谎了,到时候卷土重来,她招架不住。 “那你行李呢?” “不要了!你继母盯上我了,希望那些东西能暂时迷惑她一段时间。” 衣服还有带的日用品什么,都不要了,就把钱还有介绍信什么带出来。 夜风吹在脸上,叶穗看了眼这会穿着肥大破旧衣服的小少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就是一时好心,救了个人。 现在倒好, 她也陷进去了。 在这个地方,危险重重不说,还带着个拖油瓶,偏偏所有家底儿都在这,又逃不了。 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说的就是她。 “媳妇,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似乎察觉到给她带来麻烦,小男孩攥紧了她的手。 “去当时卸货的火车道……” 胡玉州眼前一亮,“咱们是扒火车逃开这吗?” 叶穗摇摇头。 在他不解视线中,咬牙道,“接狗,烧了那批货!” 第221章 江潮来了 小屁孩以为叶穗在说气话,毕竟药材都是她的血汗钱,真烧了拿什么回家开厂。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多嘴。 因为茫茫天地,他就叶穗一人可以依靠。 二人相遇地点,是周围市县唯一一个运输停靠点,既然管卸货运输,自然也有配套的货物存放点。 在这里,工人帮忙装卸货,如果没有找到车队帮手,货物运不出去,也有专门存货点,按天给租金,会有专人看管。 因为信誉好,又负责,老板每天日进斗金。 但是当逃亡二人组到目的地时。 才发现她存放药材的地方,有四五个男人一脸戒备,四处徘徊,一看就是专门蹲守她的。 别看现在解放了,社会治安逐渐清明。 但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有黑暗滋生,叶穗运气好些,重生在政治清明的好地方。 又有江潮严厉打击罪犯,换回一个安稳环境,所以生活还算安逸。 但是,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江潮这号人物。 “都打起精神来,这批货在这,外地来的人贩子肯定要回来,胡哥平时没少照顾你们。 他死了,咱们总得给他留个后,哥们帮个忙,找到玉州那小子,才算告慰胡哥在天之灵!” 简单几句话,已经把人情绪调动起来。 胡光华是全国排着名号的倒爷,有自己的车队,火车车厢,平时拉运货物,没少照顾货场这些讨生活的汉子。 听说他死了,孩子也被人拐走了,各个摩拳擦掌,要找出叶穗这个‘人贩子’。 “赵哥,咱们这招行吗?” 把人糊弄走后,几个亲信围着他无比忐忑。 “放心,有这批货在这,她跑不掉,现在大哥一死,咱们只能投靠虹姐,咱们按吩咐,抓到龙太子后,把他舌头割掉,让他不能说话, 等胡老大兄弟们找上来,他告不了状,咱们也有替罪羊,一箭双雕!” 夜风将他们的话吹进二人耳朵里。 小不点打哆嗦,叶穗表情也逐渐难看。 不用多说,那个虹姐就是他继母了。 抢人财产就算了,毕竟世上没人不爱财,但你这么对待人家孩子,就不厚道了? 黑暗里,好像是嗅到主人的气味儿的黑虎,突然从地上爬起来。 前肢用力,挣脱开束缚。 嗖嗖。 黑暗里传来几道声响,在他们还在讨论时,盖在麻袋上的毡布最先烧起来。 地上散落的都是煤炭,是极好的助燃物,不一会火势就旺了。 小屁孩被她的魄力吓着了,那么多值钱东西说烧就烧,比他爸还要狠。qqnew 叶穗收回弹弓,欣慰的摸了下他头。 倒霉过头就会触底反弹,今天跟人换衣服时,胡玉州看上人家弹弓。 一个劲闹着, 对方也觉得一身国外的运动服,换自家破烂的袄子有点说不过去,就把弹弓送给他。 也亏有了它,才把烧着的炭块射出去。 先前帮忙盯梢找人的工人也吓着了。 货场囤的多数是煤,这玩意最怕失火,一烧烧一片。 “还愣着干啥,救火啊!” 正当手忙脚乱灭火时,黑暗里传出响亮哨响,黑虎瞅准方向,迅速朝黑暗跃去。 “快,狗跑了,狗跑了!” 抓他们的几人,要扑药材上的火,分身乏术,加上夜里视线受阻,只能眼睁睁看着货烧掉,狗也没了。 “真它娘邪门了,狗拴的好好地,还能跑了?” 守着火堆,灰头土脸的几人怀疑人生。 不怪他们诧异,黑虎跟乖乖在家苦练挣脱项圈,完全是熟能生巧,要不是这样,叶穗也不能在找住处时,把它拴着啊。 黑虎找到主人,欢快的摇尾巴,叶穗摸了它几把,小声夸赞后,顺着原路离开。 二人一狗也不敢去招待所。 找了一户人家,心惊胆战地熬了一晚,天一亮立刻离开。 ………… 只是叶穗不知道的是,在朝阳初生,一辆小轿车在飞扬的尘土中,停靠在昨晚她停留过的运货场。 一个威武高大,身穿公安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公安下车后,睁着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环顾着周围。 车停稳了,另一个年轻人跟着下来,只是对方手里拿着一个铁路运输线路图。 问出心头疑惑。 “你确定叶穗就是在这下的车吗?” 来人正是得知她失踪,放心不下的江潮,跟上蹿下跳非要跟来的冯飞,要是叶穗能够再晚上半天,就能在绝境中等到帮手。 可惜世上没这么巧的事。 江潮开了一天一夜的车,才赶到这里,神色虽然萎靡,但脸上仍旧是挡不住的焦急。 听见询问他展开地图看了下,“三晚两天的时间,算上停靠补给空余,唯一可能出错的就在这,叶穗不是傻子,她可能不清楚改道,所以才提前下车。 但不能计算错误下车时间,按时间路程来算,也只有这个停靠点符合我们的要求。” 江潮不愧是在公安系统里威名远扬,一团乱麻似的局面,大海捞针似的难题。 在他抽丝剥茧中,逐渐明朗。 “知道是这个地方就好,我放乖乖下车。” 丁鸿阳打开后车门,摇摇晃晃的乖乖跳下车来。 带它出来是为了追踪叶穗线索,但谁都没想到,这个自小没出过远门的狗子。 它晕车啊! 下来后头晕目眩,还吐了老半天。 丁鸿阳忍着恶心,喂了它点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惊喜,“快看,那只狗子在那!” 刚落脚还没开始找人的二人,眨眼间就被好些工人围住,一个个凶神恶煞,要牵狗子回去。 只要狗子在手,抓她主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还好江潮这身衣服唬住了对方,询问他们为何抓狗,是不是碰见跟它一样的狗。 工人们连连点头。 得知跟它长得一样的狗主人,夜里放火,拐卖孩童,被好些盲流跟倒爷小弟追踪时。 饶是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江潮也愣在原地。 丁鸿阳一听这个组合搭配,跟那人的年龄相貌,就认出是叶穗,在听完控诉跟形容后。 目瞪口呆好吗? 也就一天多时间,放火,追击,逃亡,她在拍电影吗? 日子太精彩了! 刚想解释她不是坏人,就被江潮拦下,他把证件在人面前晃晃,严肃解释道。 “这是警犬,跟那条狗不是同一只,我有几处‘人贩子’细节想问你们,还请大家如实回答。” “好,好,我们一定配合公安!” “阿嚏!” 枯叶堆集的河堤下,二人一狗正走着出市,他们打算再过一会儿,在上面的乡道拦个车啥的,掏出这个危险地带。 走了老半天,小娃不走了,捂着肚子,可怜巴巴说饿了。 眼瞅着中午了,确实该饿了,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找不到吃的啊。 唯一有希望的,还是旁边一条结冰的河。 看着这两天受惊厉害,连要求都不敢提的可怜小娃,她心软了。 毛衣上扯出一条线,烧弯了针绑上,又在鱼钩上绑上黄豆大小的干饼子。 在凿出的孔里钓鱼。 “哇,你还能这么钓呢?” 小屁孩对什么都好奇的不行,蹲她旁边,一个劲吹彩虹屁,黑虎蹲坐在他们身边,像是忠诚卫士。 金黄落叶铺满河堤,二人一狗静静等待鱼儿上钩。 屏气凝神时,谁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背后,在河堤上方的乡道上,一个不属于本地车牌的小轿车,同他们完美错过。 第222章 叶穗,死了? 一尾鱼儿在冬日的暖阳里,闪闪发光,叶穗这技术还没退化,不到十分钟。 两条巴掌大的鱼儿已经被扔在枯败的草地上。 她没停,继续垂钓。 半个小时,已经有七八条或长或短的鱼儿,在岸上蹦跶着,这才收手。 她砸晕鱼儿,开膛破肚,点火烧烤时。 小跟屁虫玩心大发,拿着她简陋的钓鱼工具,有模有样的钓鱼,想也知道水平不行,她鱼都烤好了那边还没任何收获。 “别浪费时间了,你没经验钓不上来,不是饿了?这鱼肉凉了可不好吃。” 叶穗做的烤鱼,只能保证熟了。 表皮黑,但好在河鱼细嫩,又在上面撒了一些花椒粉跟盐,味道还算可以。 他饿的厉害,脸都埋到鱼里了,叶穗没动口,先把鱼肉撕下来放凉,挑出大刺儿,放在手心让黑虎吃。 八条鱼,连带已经发干发硬的饼子,二人一狗全包圆儿了。 吃饱喝足,阳光晒得人暖洋洋,可能是地方过于空旷,看不见危险,也可能是有叶穗保护,降低了防备心。 他捡着棍子嘿嘿哈哈时,斜地里钻出几个人影。 像是已经盯了他们挺长时间,来人冲过来后,二话不说就抱起他狂跑。 叶穗去追,也被人拖住,本来狂追对方的黑虎看见叶穗有了危险,毅然回头,露出森然尖牙扑咬上去。 这也是它第一次这么凶猛。 力道,准头,不愧是狼狗。 拖行她的男人小腿都要被咬穿了,不得已才放开她,黑虎甩着脑袋将他拖行好远,对面几人不敢上前了。 叶穗掏出棍子,跟黑虎配合,一时间还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人我们带走了,要是你识相些,不管闲事,不纠缠,咱先前的事一笔勾销。 要是冥顽不灵,小心你跟你的狗子,走不出申城!” 男人扶着地上捂着腿大叫的男人,一脸阴鸷。 临走前,还往地上扔了两条小黄鱼,“这是封口费,足够顶得上你的损失了? 我丑话说前面,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也不看地上的叶穗,扶着同伙走了。 直到人走后,她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跟瘫泥似的坐在地上,抱着黑虎忍不住的颤抖。 说实话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危险,但是生死关头,没人保护,还是头一次。 黑虎嘴角都是血,没有舔她,但是任由她抱着脖子,两只眼炯炯有神盯着远方。 虽然害怕,她还是捡起扔在地上的两条小黄鱼。 “不问就不问,老子就是想发个财,但没想把命给丢了,你们愿意咋折腾咋折腾。” 叶穗抽泣着把金条贴身放好。 打着哭嗝,不知是在跟黑虎说,还是在自我规劝,“我还有事业要拼搏,有爹妈要养活,还有江潮没钓到手,一个不沾亲带故的人,我管他做什么!” 黑虎没回应她,只用它温暖明亮真诚的目光依恋的注视着她。 ………… 小胖墩被人抱走后,一直拳打脚踢。 对方没在意他这点力道,把人塞到车后座上,直接开车。 胡玉州哇的大哭,不用说,这些人肯定是他后娘的人,他们要取自己的命了。 不过那些人没捂他嘴,也没绑着他,任由他吵闹,拍窗子,似乎不把他这点反抗力道放在眼里。 一想到快要被割掉舌头,挑断手筋脚筋被人扔到黑煤窑里,小家伙哭的凄惨。 “好了,脑袋都要被你吵晕了。” 就在他快要嗓子喊哑时,副驾驶上,一个严肃同时带着无奈的男声响起。 小家伙没听,眼泪跟泪珠子似的往下流。 都快没命了,还不能哭哭,发泄下心头恐惧? 但是哭着哭着,大人们无奈又好笑的劝慰声传来了,直到这会儿,胡玉州混沌脑袋终于有点清明。 挤着泪花儿,看见那张熟悉面孔。 这不是他那个死去的老子吗? 等等,不是说,他已经在边境那边死了吗,咋,还在自己跟前?害怕是错觉,他使劲揉揉眼,再睁开时,人还在,不是幻觉! 小家伙一下扑了上去。 这几日受的委屈、恐惧此时全部爆发,揽着亲爹的脖子,眼泪都快打湿他衣裳了。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光华给儿子拍着哭嗝,简单跟他说了下,他这次不是在边境那边倒腾东西。 也是他倒霉,刚拉了货,就碰见边防战士跟一堆走私国宝的盲流还有特务交战。 他受了波及,受伤严重,但手下的人以讹传讹,传到这边时,已经说他死了。 等他伤稍微好些,那边风声也没那么紧了,才辗转回来,说起来多亏这个误会,他才能看清身边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爸,我后妈想要我命!” 父子温情时间过去,小家伙这才想到自己的委屈,鼻子一酸,开始告状。 胡光华摸着儿子消瘦了不少的小脸,点点头,“她以后都不会了……” 小孩子不明白父亲语气里的冷酷跟无情,知道安全了,又赶紧道,“爸,这两天多亏我媳妇保护我,为了我她损失好多……” 男人帮儿子擦着眼泪,笑他天真。 “爸,真的,她真的可好了,这次我被带走她肯定也会来救我的!她都救我好几回了。”qqxδnew 把这两天接触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男人只是点点头,看着这个单纯的傻儿子,笃定道,“她不会救你的。” 因为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小屁孩眨巴着眼睛。 表示不懂。 男人也不需要孩子懂。 却说此时,江潮凭着关系找到公安局,亮出身份后,请求他们协调帮忙找到,现在市里都在找的‘人贩子’。 叶穗现在十分危险。 只有到公安这,自己才能帮她解释清楚误会,才能让她安全。 可是! 刚刚说了诉求,就见当地一个公安匆忙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不用找了,不用找了!” 没发现屋内多了两个陌生面孔,他气喘吁吁道,“那个女拐子,已经被发现了,不过……” “不过什么?” 江潮站起身子。 “她死啦!” 第223章 我才不信 声音近在咫尺,却似惊雷炸在耳边,两耳轰鸣,江潮看见来人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说话内容。 丁鸿阳下意识抵触结局。 “不可能!” 对面公安皱眉,“咋不可能,尸体都打捞上来了,还能有假?你们认识她吗,要认领尸体?” 不是他态度不好,自打昨晚收到小孩失踪消息后,就不停在调查,要不是一个小时前,有群众报信他们还有的忙呢。 “去,我们去!” 丁鸿阳咬牙应下,虽说尸体性别年龄跟外观都跟叶穗相似,但他不信叶穗会死。 她就不是短命相。 二人走出老远,江潮还僵硬的站在原地,喊了他几声,他才闷闷的看来。 “走啊!” “好。” 出门时,看见拴在外面的乖乖不停朝后院叫,心思全被尸体占据的二人,谁都没察觉到异样。 开车时,心神不宁的江潮错把油门当刹车,两次差点窜出小道。 后来被人夺了方向盘,三人这才顺利到达尸体打捞地。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岸边堆着一层层人,大多是周边看热闹的百姓。 到这后,拨开围着的人群,河堤上盖着白布的尸首跃入眼帘,看守的公安见同事来了,朝人颔首。 江潮二人蹲在地上。 只要掀开上面那层布,就能一解心中困惑,但手似有千斤重,谁都不敢掀开。 同行公安见他们不敢,主动掀开,江潮在过度紧张下耳鸣的更厉害,白布掀开那一瞬,他鸵鸟般的闭上眼。 丁鸿阳反应迟钝,想闭眼已经晚了。 脸色惨白,身体泡得发胀样子跃入眼帘。 长发、年轻,五官清秀,但不是叶穗。 那股绷着的劲散了,后怕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是她!” 丁鸿阳扯着江潮袖子大叫,“不是她!” 江潮迅速睁眼,确定过那人后,先前离开的理智瞬间回笼,他长抒口气。 盖上亡者的白布跟公安摇头。qqnew “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对方也替他开心,不是就好,说句难听话,人没找到是好事,最起码还活着,总比找到后是个尸体要好的多。 “你描述下对方相貌,年龄,我们帮忙找一下,等找到人了,及时通知你们。” 二人点头。 ……… 说好不管闲事的叶穗,还是逃不过良心谴责,牵着黑虎,跟大海捞针般,找着小胖墩的下落。 虽说希望渺茫,但尽量无愧于心。 不过,也不是没收获,眼瞅天要黑了,跟无头苍蝇一般的叶穗,还真收到一封信,信上字儿不多,简单写着,要想胡玉州活命,八点准时赴约。 落款还补充着,记着带上小黄鱼。 下午扔给她时,大方豪迈,晚上就出尔反尔,看来对方是起了内讧。 不过能准确把信送到她手里,也证明对方没放松对她的监视。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问题。 叶穗不知的是,她一直担心的小屁孩,这会可舒坦了,吃饱喝足洗漱干净正磨他爸,把他媳妇接过来。 胡光华在外面威严,小弟众多,但对唯一儿子特别宠爱。 见他不信人心复杂。 少不得跟他解释,“你真以为她为了救你,不留下把柄跟行踪,才把几千斤药材烧了?” “我亲眼看见还能有假!” “傻儿子,爸找人检查过了,那麻袋灰烬里压根不是药材,是树皮还有树枝。 她下车当天就李代桃僵,把药材换了,后来更是找公安帮忙,把货拉走了,那些药这会儿还好好的,被放在公安后院保存呢。” 这也是为何他怀疑叶穗的原因。 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姑娘,她能在那么多人眼皮下,换了货,还带躲开那些背叛者的搜查,带上自己儿子逃亡。 谁信呢! 能解释通的就是,她跟廖虹是同党,想要里应外合,夺取儿子信任,好让他把财产拱手让出。 活了四十来年,经历过华夏最动荡年月,他不会轻信于人,枕边人都会背叛,更何况一个外人了。 “可是,我快被噎死时,是她救我了,像这样……” 胡玉州比画着当时动作。 看儿子清澈眼眸中满是愚蠢,男人不急,慈祥道,“所以我让人给了她两条小黄鱼啊。” 她货没丢,还白捡了两根金条,那玩意按市值也得三四千块,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没危险了,现在保不齐已经出了市? 小孩儿还要辩解,门外已经来人了。 示意儿子到一边,对方把来意说了。 “人死了?”胡光华也有点意外。 他回来后,廖虹心虚害怕是必然的,她逃跑也是意料之中,但这人死了,却出乎他意料。 “估计是做贼心虚,逃跑时踩空掉进水里,等发现时,人已经肿了。 正好咱玉州回来了,您交代要放过那个姑娘,还要给公安一个交代,所以,人贩子名号就落她头上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当初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担上这个恶名。 “还有……” 本以为人都说完了,前来报信的男人,又扭捏起来,在大哥不耐烦注视下,他支支吾吾开始解释。 “就是先前你让咱们别理会的那个姑娘家。” 老大目光严厉,他吞吞口水,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老六他抓人时,腿不是被那个大黑狗咬了吗? 小腿都快咬穿了,他疼得要命,吃了哑巴亏,您又不许咱们去找麻烦,他哥心气不顺,总觉得便宜了对方。 就不干了,瞒着我们,给人捎信,说,说是想要大侄子活命,就拿小黄鱼来换。” 见对面没吭声,胆怯逐渐加深,跟他倒腾东西这么多年,大哥脾气不是不知道。 他最烦别人不听安排。 “大哥,他就是一时脑热,估计就是吓唬吓唬对方,不敢真的怎么欺负她。 再说,她来不来还另说呢!” 要自己说,不来更好,这就证明她不是好人。 自己兄弟也不用受罚。 哆嗦的解释完后,头顶没暴怒声传出,不该啊,大哥最讨厌不听话的人了。 小心翼翼抬头,就看见大哥面露笑意。 大哥是气疯了吗? “玉州,过来!” 没理会他,反而把大侄子喊过来,在人肉嘟嘟小脸上亲了一口,意味深长道。 “你不是想见她吗?走,我带你去。” 他们误打误撞,倒满足他的想法,毕竟没人比他更想知道她会不会来。 这不是教育傻儿子的最佳时机吗? 第224章 重逢 叶穗远远就看见了信上写的地址,在周围空旷、萧条,破败的低矮建筑下,那个二层建筑格外打眼。qqΠéw 虽然已经布满岁月痕迹,但算得上标志性建筑。 走过狭长巷子会碰见路人,有黑虎在没人敢上前跟她攀谈,走走停停就这么到了门外。 还没敲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 似乎没想到她会依约,院里两个男人面露诧异。 她没进门,掏出两根小黄鱼,“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我要的人,是不是也该交出来?” 二楼,透过窗子看见她身影的小胖墩,激动地直跳,“看,我就说了,她会来!” 胡光华示意他安静,递给伙计一个眼神,那人点头后出去。 虽已入冬,但他们活动范围还在院子里。 两张八仙桌上摆着麻将,色子,旁边烧着柴火,上方垂着一口锅,锅里有奶白色的汤翻滚。 咕嘟咕嘟的声响,给寒夜带来了些许温暖。 “同志,登门不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交换人质这么重要的事,咱们要在门口说?” 叶穗看了下手腕。 “大哥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在众人调侃神色中,坦然跨进院子。 这下,先前还在哈哈大笑的男人们,愣住了。 昏天黑地,他们又不像好人,这姑娘爽快、不扭捏的样子,倒是让这些人生出一股钦佩。 院里,拄着拐杖,腿上纱布还透着鲜血的年轻人冷笑,“你还敢带狗来,想谈条件,先把狗解决了!” 黑虎似是听懂他的话,挣脱着绳子,不断朝那边扑腾,看样子非要把他另外一条腿咬对称,这才满意。 叫老六的男人吓得丢掉拐杖,躲亲哥身后。 他哥,就是给叶穗捎信,扬言要给她颜色看的男人,叫王忠。 听完弟弟的话,扬起下巴,“我弟说了,把狗杀了,咱们才有继续谈判的必要。” 叶穗冷笑。 “要不是诚心谈的,那我也没留下的必要了。”她摸摸黑虎脑袋,“咱们走!” 走? 先前还得意的几人,面面相觑,不动声色看了眼二楼,见大哥没让她走的打算。 一个个硬着头皮挑衅。 大哥可是吩咐过,要试探她心地如何,为难她可以,言语刺激也行,但不能跟她有任何肢体接触。 眼瞅拦不住她,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朝上面投去求助眼神。 就在这时,那扇窗子打开。 被五花大绑的小胖墩,被人捂着嘴露出了面儿。 “呜呜,呜呜呜……” 叶穗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二楼。 院里几人,无不松了口气, ‘人质’在手,他们也想磨一下她的脾气,喝汤的喝汤,玩麻将的玩麻将。 鹅毛般的大雪,沸沸扬扬飘下来,叶穗就这么站在院里,站了一个小时。 王忠叼着烟时,一直打量二楼那人神色,见他怀疑神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赞赏。 心里一咯噔。 虽说自己不听指挥,误打误撞下,帮了大哥忙,开始对她考验,但自己是别有用心啊! 他想让这个小丫头害怕,恐惧,临阵脱逃,如此才能让考验失败,报了弟弟皮肉痛苦之仇。 把烟灰弹到雪地上,麻将一推,“本来很简单的事,让你弄得这么复杂,也罢,你不乐意动狗,那来陪我们赌两场怎么样? 你赢了,小黄鱼,小孩儿,全带走。” 雪地里,男人吞云吐雾,迷醉的目光上下打量。 叶穗缩缩脖子,“可,可我不会赌啊!” 有戏,有戏! 这是害怕了。 既然害怕就快逃。 带着你的小黄鱼,跑的越远越好,这样才能损失掉一个赫赫有名倒爷的赏识。 才能损失无比多的财富! “麻将不会?” 叶穗摇摇头。 “扑克呢?” “轮盘?” 挨个问了一圈,没有一个是她会的,最后男人似是妥协,“骰子,骰子猜大小,这么简单的,你总会?” 见她缩成鹌鹑,还是打着哆嗦的鹌鹑,王忠目光沉沉,“赌桌上本来就是运气之争。 如果这个你也拒绝,那就是没诚意,你趁早滚,回家随便你绣花还是嫁人,那小子的命运如何,你也别掺和了。” 叶穗咬咬唇。 “我赢了,人跟钱我带走,要是我输了呢?” “狗的命,还有你这个人,怎么样?” 王忠话音刚落,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胡哥交代过,单纯考验一下就好。 他咋还越玩越大了? 这没按商量的来啊。 几人抬头看下二楼,没有打断意图,显然也是默许的,几个男人围成一圈的,默默叹气。 这姑娘哪儿都好,将义气,心善良,可惜的是,得罪了人。 她不玩,正合王忠心意。 她玩了,那就上了男人的当。 因为,她绝对玩不过他的! 王忠跟王六是哥俩儿,没爹没妈,年幼时刚建国不久,赶上妓女改造。 阴差阳错被一个老鸨收养的。 烟花之地出来的婆子,就靠这些不入流的手艺为生,临终前,更是把全部本事,教给了老大。 平时除了麻将小摸几把,别的,压根没人跟他赌。 想提醒这姑娘,但又不能。 哎! “哎!” 丁鸿阳连声叹气,又找了半天,叶穗就跟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消息。 正想跟江潮说一下,是不是人已经逃出本地,换个方向去追时,乖乖突然朝刚刚进来,手拿一张纸的公安狂叫。 “安静!” 江潮摸它脑袋做安抚,但无济于事,望向来人手里的信纸,他有了一个猜测。 “这是?” “在门外意见箱里找到的,是今天刚投进来举报信,说是找出一个拐卖孩童的犯罪同伙,希望我们去抓捕。” 门口那个意见箱。 每天傍晚七点都会准时打开,看下里面有没有信封,当天得读了,更好的接受人民群众监督。 江潮瞥了一眼。 突然健步上前,浏览一遍字迹后,黑沉脸上,终于透出喜色,“这是叶穗的字迹!” 终于找到她的线索了。 ………… “怎么样,想好了吗?” 王忠面露不耐,步步紧逼。 “好,我来!” 犹豫良久,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终于下定决心,纤细手指指向骰盅。 “就只是猜大小吗?点数呢?要不要猜?” 王忠捧腹大笑,“你能猜对大小,就是祖坟上烧了高香,还猜点数?生怕自己输的不够惨?” 叶穗叹口气,“好。” 再抬头时,眼底透着灼灼光彩,“来!” 第225章 见真章 骰子猜大小,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三个骰子按点数计算,4至10为小,11至17则为大。 庄家按大小判别输赢。 两个结果,看似输赢一半。 但对以此为生的,他们能在骰子高速碰撞时,猜到大小,水平再高些能随心意摇出想要的点数。 王忠没有摇出点数的本事,但要控制骰子大小,不要太轻松。 眼瞅对面姑娘上了贼船,王忠雀跃的吐掉烟头,“你是客人,我不能欺负你,第一局庄家是你。 庄家摇骰,贤家猜大小,我猜对了得胜,猜输了,就是庄家你赢,听明白了吗?” 年轻姑娘面带疑惑。 “庄家、贤家我明白了,不明白的是,咱们咋的玩,是按时间还是几局定输赢?” 听听,开口就是啥都不懂的小白兔,骰子自然是几局定江山,谁按时间长短? “来玩四局,也不四局三胜,来两胜,第一局,就当是教你怎么玩了,不管输赢都是你赢,我厚道?” 所以说,只要在剩下三局里,叶穗随意赢下一局,那就是她赢了。 但这可能吗? 在他看来,叶穗已经是煮熟的鸭子,随他拿捏,自己底细如何,身边伙计也清楚。 想赢她不假,但自己更不想落别人口舌。 对面姑娘似乎认命了。 “好。” 围观几人面面相觑,叹气声此起彼伏,他们此刻已经想到,这姑娘会输多惨了。 叶穗在众人视线中,拿起骰盅,果然是第一次拿这玩意,一点不熟不说,三个骰子在晃动过程中,险些掉了。 意思了意识,最后哆嗦的将其扣在桌子。 围观者众多,她没什么底气。 “我停了,你来猜大小。” 胆小怯懦的姑娘,明明按在骰盅上的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还要装出老成模样,跟他对峙。 可笑又可怜。 王忠坐在对面,屁股都没抬,吞云吐雾之间,极轻松的说了句大。 贤家猜大小,猜对得胜,猜错则庄家胜。 “我结果说出来了,你掀开,看一下结果。” “是啊,开,开!” 面对起哄声,叶穗紧闭眼睛,战战兢兢的打开骰盅,打开一瞬间,几个脑袋全脑簇拥上去。 “三、五、六!大!真的是大!” 看,他们就说了,王忠是个老手,绝不会出错。 “小同志,你玩不过他的,没道理把自己给搭进去,快走!” 有人良心上过不去,小声提醒她。 “老多,闭嘴你,我都说了,第一局不管我猜没猜对,都算那丫头赢。 我又不欺负人,四局,只要她胜了两次,就算我输了,都白送她赢了一次,你还挑拨?” 好不容易入局了,哪儿能轻易放人走。 她只要在接下来的三局里面,赢了那么一次,那她就赢了,多简单的事啊。 男人们最爱的就是酒色财气,知道他的实力,知晓这姑娘是羊入虎口。 但当兴致提起,跟熊熊火焰一般,再难扑灭,看热闹的人,已经催促第二局快些开始。 王忠跟他弟对视后。 压下笑意。 按赌桌上规矩,第二局应该让上一局的赢家当庄家,骰盅到了男人手里,像是有了生命。 三颗骰子稳当当进入,他动作简直快到惊人,骰子高速旋转,数次碰撞。 木色的骰盅在他手里似是有了生命,看不清本来模样,在空气中留下数道残影。 不愧是在赌桌上叱咤了二十来年的好手。 他右臂生风,上上下下,力道十足。 落下的雪花,厚厚的雪地,带走嘈杂吵闹声。 唯独留下骰子碰撞声。 一下又一下,延绵不绝,良久,当黑暗中透着红点的烟蒂,快烧到烟头时。 他手臂一收,伴随着骰盅掷桌声,天地间几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男人面色潮红,眼中兴奋稍稍褪去,伸手示意,“好了,猜大小。” 叶穗此时身上头上都落上薄薄一层雪花,睫毛眉毛上也是融化的水珠。 氤氲的湿气打湿了那双跟兔子一般无辜眼眸。 随着话音刚落,数道目光,就落在待宰的猎物身上。 先前怜悯、可怜她的人,被眼下情况,被这个赌桌激发了心头狂热,连连催促她快些猜。 叶穗抬头。 “小” 王忠眼中得意一闪而过,傲慢像潮水一般,逐渐攀爬在他脸上,看她刚刚纹丝不动,格外淡定镇静,以为她有多大本事呢。 不过如此。 面对回应,他挑起眉梢,打开了骰盅,“三三六,十二点,大!小同志,这一局,你可是输了啊。” 明明是意料之中结果,但他却一脸惋惜。 “第二局,你可是输了,还有两局,要加把劲了,不然……”他压下心头畅快,没在提醒。 王忠看了眼身边一张张被勾起兴致的伙计。仟仟尛哾 索性招呼大家继续下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人增加一点乐趣也是好的。 他虚伪的朝叶穗道,“增加点赌注,你不介意?” 叶穗小脸白到没一点血色,熟悉的人见到,知道她这是冻成这样,但在外人眼里,还以为她被吓傻了。 叶穗眨巴了下眼。 长睫毛上呵气形成的水滴,没入眼眸,她脆生生的说了句,“好啊……” 第三局,她是庄家。 在前两局的对比下,要是没人跟钱有仇,肯定是赌庄家败,贤家赢。 在隔壁的那张桌子,好些钱还有手表粮票之类的,全都压在了贤家上面。 代表叶穗的庄家。 空荡荡的,除了一层薄薄雪花外,再无其它。 叶穗掏出自己仅剩的几十块钱,还有全国粮票,全拍在自己名字上。 “哎,你……”有人面露不忍,这么明显的赌局,输赢从最开始就注定的。 输了小黄鱼还有自己,不够吗? 为啥还要再下赌注。 何苦又何必呢! 叶穗仿佛没看见,没读懂他们的惋惜,“要是不玩的大点,那多没意思。” 是这么回事,但她也得弄明白自己斤两,怪不得人家都说,少赌,不赌。 看,别管多文静的姑娘,上了赌桌,就再也没理智了,赌,是最罪恶的。 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因为赌,而妻离子散的人? 这姑娘被蛊惑了,就全凭一股倔劲儿在坚持,她今晚啊,非要把自己陪个干净不行。 “好了,好了,别浪费时间,第三局,我把庄家让给你,咱们开始啊!” 再有两局,就能让这丫头吃到教训了。 很快,很快。 面对催促,她上前,左手拍桌,三颗骰子便已飞起,齐齐腾空。 第226章 你输了 长臂一挥骰子尽数收进,不同先前唯唯诺诺表情,叶穗脸上俨然有了笑意。 明明还是一样打扮,但毫无先前萎靡之色,目光中甚至有了笃定睥睨一切的气势! 楼上小胖墩父子已经将院里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变化之大,怎能瞒过他们。 这样的她冷漠、张扬,带着无法言喻的美丽,是父子俩没从任何女性身上见过的魅力。 胡玉州挤在前面,紧贴玻璃上,脸蛋变形,嘴巴张的圆圆的,口水留下都不自知。 胡光华笑笑,“倒是有点意思!” 叶穗陡然变化,惊呆的又岂止是楼上父子,下面不管围观者还是对手王忠,此时都被眼前一幕摄住心魂。 什么第一次玩! 什么不懂! 当他们都是瞎子吗? 这人手法娴熟,姿势正规,那骰盅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她眼神都没瞟着,就能轻而易举的接住。 比王忠更加熟练,更多花样,也更漂亮! 叶穗成长经历充满挫折跟戏剧性,爷爷死后,是那些劳改犯长辈们养她长大。 她会下棋,会做饭,会双手算盘,会开锁,会造假,赌博,不论桌牌还是骰子又或是麻将,但凡这些三教九流的玩意,她无一不通。 别人课余时间,学习特长,参加补习班。 叶穗的时间,永远在学习各种技能。 没办法,这些人老人陪伴她的时间有限,为了让她能够更好的,在即使没他们庇佑的生活里,也能安稳生活。 对她是无比严厉。 眼下,也终于派上用场。 熟悉的伙伴在手里,骰子不断撞击在壁上的声音,调动了她的情绪,兴奋,炙热,尽数出现。 在对方因为过于诧异,而目瞪口呆的表情下。 她重重将骰盅掷在桌子上。 “请!” 停了? 王忠还沉浸在她扮猪吃虎的样子,正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时。 却停了! 已经没了机会。 明明是倒数第二场,应该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但因为叶穗这一出,周围看客静悄悄,甚至是连呼吸都刻意放慢。 天地间,好像只有柴火烧着的噼啪声。 “请……” 叶穗看出他的恍惚,再度恭敬地催促。 猜就猜! 花样玩得多算什么,就不信她年纪轻轻,能有自己经验丰富。 “小!” 叶穗莞尔一笑,没卖关子,轻轻掀开,“四四六,十四点,你输了……” “不对,不对!你出千,你作弊!” 笑容还没散去,结果就出来了。 无法接受现实,王忠嘶吼叫着。 过分激动,额头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好像不太能接受自己会输。 “喂,你讲点道理,技不如人就算了,还能耍赖?咱们看得真真切切,人家姑娘没出千!” 虽然他们赌输了,押错了宝,但最基础的是非观还是有的,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眼皮子底下。 怎么可能出千! 王忠这小子是输不起啊。 “你们知道什么!” 好的赌手,完全可以更改点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扭转乾坤。 “三局,我已经赢了两局,请诸位兑现承诺!” 叶穗想收手,但骰盅被人按住,再抬头,那人面孔在跳跃的火光中,扭曲又暴躁。 他咬牙道,“第四局,继续赌!” 这种偏执扭曲的面容,她在赌徒脸上看到太多次了。 赢了,想再赢。 输了,想扳回一局。 就是这种思想,反反复复折腾着他们。 诱导他们一步步迈向深渊。 她没害怕,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是无奈又惋惜道,“你已经没赌注可下了。” “谁说没有?!还有这些!”他疯狂地把兜里的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摆在桌上。 见她不为所动。 咬牙道,“还有我!我这个人,我这条命!” 话音刚落,把他旁边的亲弟也吓着了,他们先前有约定,玩骰子,输钱可以,把钱输得精光都无所谓。 但不能拿自己来赌。 赌徒在赌桌上说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是不可以耍赖的。 要是真输了,小命真要拿捏在别人手中。 王忠玩了二十年,是赌桌上的常胜将军,他能不清楚这些吗? 但他以前太顺了,根本无法接受现实,更无法接受,自己输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反手将阻拦的弟弟推开,两手撑着桌子,带着血丝跟疯狂的眸子,像饿狼般盯着叶穗。 “你来吗?” 叶穗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了他片刻。 “好,赌大小?” “不!” 他贪婪地望向桌上,“各自摇,互猜对方点数,既然都是老手,那就别藏拙了。” “好!” 叶穗点点头,把刚刚赢来的东西,还有两根小黄鱼,全推在他面前。 “我跟!” 两人各自拿着一个骰盅。 在那些已经僵硬,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看客中,开始了新一轮的博弈。 万物寂赖,星辰初露,其它声音不复存在,他们耳朵里,就只有疯狂碰撞的骰子声。 ………… 同一时间,巷子里几道轻微的脚步声,逐渐朝二层小楼所靠近。 江潮跟得信儿的公安,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个小院儿。 丁鸿阳放心不下,跟着同行。 眼瞅着他们埋伏好,江潮甚至跳到院墙上,占据有利位置,也不甘示弱地扒着树,上来了。 天知道这一个小时,他们内心多忐忑。 害怕叶穗单刀赴会,害怕那些没人性的绑匪,已经对她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脑袋里想了无数个可怕的念头。 想必,江潮也是同样?qqnew 因为在乎,所以担心。 但是,不论先前他想到的哪个结果,都没眼下实际状况,来得震撼。 在他认知里,那个柔弱,需要人保护的叶穗,竟然手拿着骰盅,傲然站在院中。 温暖的篝火亮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娇小柔弱,却气势十足,威风凛凛。 她手里的骰盅上下翻飞,在空中掠过数道残影,自信又凛冽,像在发光! 这,这还是她吗? 到嘴边的惊叫声在江潮的警告眼神,吓回去了。 他趴在墙头上,目光疑惑又饱含探究。 但所有疑惑,都在她动作停下,骰盅稳然落桌,张扬又霸气地追问对方,几点时? 荡然无存! 这是在猜点数。 他们竟然不比大小,在猜点数! 太厉害了? 寒意森森,零下几度的夜里,玩骰子的二人,额头,脸颊上,竟然逼出了汗意。 “几点?” 各自按在自己的骰盅上,同时出声。 年轻女同志睁开眼,“三,三,三,你呢?” 男人哈哈大笑,“也是三!” 也是三? 众人面面相觑,两个人摇出一样的数字吗? “三个骰子,就听出一个三吗?另两个呢?” 有人面带不解的问王忠。 男人大笑不止。 枯瘦的脸上,带着疯魔般的笑容,等他笑完,擦掉眼角挤出来的泪儿后。 笃定道,“不,没有三个数,她摇出的是立骰,是三个重叠在一起的!你是厉害!但瞒不过我!” “是吗?” 叶穗嘴角微扬。 “开盅。” 第227章 抱的好紧 为防止双方开盅一刻出千,扰乱公平,眼下在骰子停下,二人就后退几步,保证身体不能接触到骰盅。 让第三人来揭晓。 被寄予厚望的中间人,双手颤抖,同时揭开。 满院子人,除当事者其余全挤在桌前,叶穗跟王忠隔着攒挤的人头,彼此注视。 一人波澜不惊,一人胜券在握。 到底谁赢了啊,咋都没反应,此时此刻的丁鸿阳恨不得长出千里眼,一看究竟。 他不明所以,江潮却知道了答案。 看那些人不可置信的慌乱表情,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叶穗她,估计又赢了。 王忠丝毫没掩饰狂喜,见周围哑然,以为是不想让这个小姑娘失望,嚣张又肆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她输了?” 她肯定是要输的。 掷骰盅,再多花里胡哨的表现都是给外人看的,都是花架子,真正要紧的。 是看、还要听。 看对方的手法,当时那丫头用手肘关节为中心,前臂为半径,按这个弧度摇杯子,使得骰子在杯子里旋转。 她在摇的时候杯口与桌面要有一点角度,不是垂直的,这样骰子才可以竖在一起。 听,就更有讲究了,骰子被摇到一条线时,声音是整齐的声音,握杯子的手能感觉骰子在里面整齐地运动。 她停止时,骰盅朝身体方向急停,使骰子靠在杯壁上,而且在停下后,没用骰子哗啦倒地声,这妥妥就是立骰。 能摇出这个,确实是有点本事。 但,这迷惑不了他。 但胸有成竹的表情,在大家一言难尽的神色时,意识到什么,他笑容顿收,瞬间扒开人群。 看清楚上面的点数时。 愕然大惊。 自己开出的确实是三三三。 但是她开出的,却不是立骰,三个骰子安静整齐地摆出一条线,上面的点数,同自己摇出的一样,也是三个三。 不不不,这不可能! “我明明听见的,明明就是立骰,是你们帮忙作乱的,是你们打散的!” 他不相信,不愿意接受现实,声嘶力竭地喊着,见她嘴角含笑,跟失心疯似的朝人扑去。 在他喊声之后,几个身影借着黑夜掩护,窜到门外,踢开大门一气呵成地闯了进去。 叶穗刚意识到有人扑来,没来得及逃开时,一个熟悉带着夜的寒意身躯将她抱住。 顺带一脚踢开扑来的,神色失常的王忠。 “不许动!全都蹲下,双手抱头,不要反抗!” 好些公安已经把院子包围,那些参与赌博的全都双手抱头,在墙角一动不敢动。 叶穗面露笑意,救兵终于来了! 她本来还担心公安看不见那封高密信呢。 这人抱的时间有点长,虽是好意,但男女之间还是要避讳些,小幅度挣扎了下,示意他放开。 估计是察觉到她挣扎力度,那人抱得更紧,她不是木头,此时也察觉到不对。 腰上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味道还有这种霸道姿势,分明是江潮,但转瞬,她就打消了念头。 他们现在隔着十万八千里。 江潮怎么会出现在这呢?qqnew 怀疑归怀疑,小心抬头,跃入眼帘的是青色胡须遍布的下巴,流畅的下颌线。 以及注意到有人打量,低下头好让她看得更清楚的,那张寒意森森的面孔。 真是江潮! 真的是他! 不等她反应,腰上手臂放开,江潮没再看她,大步流星朝另一个公安握手道谢。 “叶穗!你还活着太好了!”没回过神呢又被丁鸿阳抱住,他大嗓门吵得人耳朵疼。 不止是他,就连本该在家的乖乖,都雀跃往身上扒拉,不是,谁能告诉她,千里之隔,他们怎么就来了? 没等她问出疑惑。 院里就传来饱含怒气,愤愤不平的不满声,“谁让你抱我媳妇的?放手,放手!” 小胖墩像个炮弹似的冲出来,密集似雨点的拳打脚踢招呼到丁鸿阳身上。 还一个劲试图拉开二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来在表示感谢的江潮都惊呆了。 不过几天没见,她打哪儿弄出个丈夫? 丁鸿阳被迫分开,看着刚到自己腰上位置的小屁孩,错愕不比江潮少。 正要询问,那人已经霸道的抱住叶穗腰,虎视眈眈宣告,“你们都不许碰她!” 叶穗不客气地敲了下他脑袋。 正要问他有没有事儿时,看出不对劲了。 两个人分开时,他穿得破烂,眼下浑身干净不说,脸蛋是比自己还健康的红润气色。 这哪儿像是被人抓走,当人质的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 看破了几分真相,但叶穗还是想亲口问问。 小屁孩面对质问心虚了,眼神犹疑,不敢看她,他年纪小也知道跟他爸串通一气,试验媳妇有多可恶。 这幅态度,足够说明什么。 她冒这么大危险,钻进狼窝,背地里就是场考验? 叶穗气得头晕。 “几位,误会都是误会!” 院里被人包围,捂头蹲地的男人们大叫冤枉时,二楼男人下来了,胡光华是个相貌平平,很正常的中年男人。 但身上堆集的匪气以及圆滑,却难以掩饰。 他朝院里的公安解释了下乌龙,又拍儿子脑袋,让他作证,人质都开口了,那绑架团伙的名头,自然也不成立。 “给女同志送信,其实就是为了试验她是不是同伙,但我兄弟记恨她养的狗,咬坏了人,这才刁难。 大家都是小赌怡情。 这叶穗同志,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她害呢?” 这不是假话。 这场试验后疑心全消了。 当地公安昨天也参与了找人行动,又盘问了下几人,确定不是人贩子,这才收队。 “虽说情有可原,但你们还是浪费了公共资源,一会儿去公安里接受审讯,事办完了才能回去。 这次只是教训,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胡光华一个劲说应该,应该,还特别会来事,说是感谢大家昨天的付出。 会捐献一笔资金,给公安改善居住办公条件,气氛一片祥和。 叶穗作为当事人之一,也得去公安录口供。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胡玉州像跟屁虫似的,在她身后追着。 叶穗没看他,自觉跟在一脸寒霜的江潮身后。 第228章 她跟我睡了 江潮带着她去公安局里做笔录、协调,当她面把小黄鱼还有赢来的钱、手表全物归原主。 “念在这次情有可原,聚众赌博的事就算了,再有下次,可没今天这么好运了。” 估计是看在江潮面子上,赌博的事,告一段落,但临出门前,叶穗被一个公安认出来了。 “哎,你不是头两天找错地儿,卸错货的同志?你事儿办妥了没?” 说话的公安,就是当初帮她把药材暂时储存的人。 叶穗在认出对方后。 一个劲儿道谢。 当初麻烦公安,是不得已为之,她一个女的,带着价值连城的东西,怕被盯上,别遇上杀人越货什么的。 所以雇了几人,在车道附近林子里捡了不少树枝,煤块充当药材,临时寄放在火车道旁边。 实际上她的东西,早在公安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到安全地方。 后来也证明她的决定没错。 天儿晚了,搬走药材明显不靠谱,跟那个公安约好白天拉走。 好一阵忙活,跨出大门时,已经到了凌晨十二点多。 周围没碍事的,叶穗准备询问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又怎会跟公安一起找到她。 在异地他乡,见到熟人肯定开心,但是今晚的江潮格外惜字如金,一脸生人勿进的冷漠。 叶穗拉了下他袖子,被人无情甩开。 再拉,又想甩掉,笑容垮了,脾气上来两手抱着他胳膊,看他怎么甩。 暗暗较劲时,身后传来尖厉的叫声。 “你个老男人,放开我媳妇!” 老男人? 胡玉州冲过来,扒拉两人手臂,非拉开二人不可,后来发现拉不开。 一屁股蹲坐地上,抱着她大腿干嚎,“我错啦,我不该串通我爸骗你,不该平安了还不跟你报信,让你只身赴险,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啊。” 看出来是真伤心了。 肉墩墩脸上满是被抛弃的伤心,眼泪决堤般往下流淌。 魔音入耳,叶穗只想把他甩开。 “叶穗,看不出你老少通吃啊。” 这是自重逢后,江潮跟她说的头一句话,不过声音凉飕飕,一看就是生着气。 “你闭嘴!你别看你长得高,脸还黑,我就怕你,媳妇是我的,她给我换过衣裳,跟我睡在一块过,你别想跟我抢她!” 估计是觉得在情敌面前,撒泼打滚没面子。 胡玉州跳起来,瞪着圆鼓鼓的眼睛,一脸不快地望着江潮。 但他站起来后,心头更加悲愤。 那人腿又长又有力,胳膊上虽有衣服遮盖,但线条流畅,都是肌肉疙瘩,还有脸上轮廓分明。 肩膀宽阔直平,完全是一个年轻健硕的躯体。 反观自己呢? 四肢短小,浑身肉都是软趴趴的。 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嘛。 “好了,你爸回来了,你乖乖回家,我们也该分开了。”生气归生气。 但是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她自愿,充其量自骂一回,迁怒到他身上干啥。 “叶穗,我过两年就长大了,真的,你等等我,我大了,他就老了,一个老头儿有啥好的。” 叶穗再不是人,也不能把魔爪伸到花骨朵身上,摸他脑袋,语重心长道。 “咱俩中间有十岁的鸿沟呢,你青春大好时,我也成黄脸婆了,不合适……” 余光瞥见他爸来了。 赶紧推他过去。 胡光华先道歉后道谢,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啥意思就不说什么了。 叶穗心里有气,跟孩子不能计较,但不代表,不跟大人计较啊。 “不用,既然事情都有所了结,那就到此为止,咱们就好聚好散。” 拿孩子来试探别人,信不过谁啊。 还有,素未谋面,他的表现,好像是自己在贪图他什么。 看不起谁啊。 说完,不看他们什么模样。 扯着江潮他们离开。 几人走后。 见儿子两个大眼又蓄满泪水,胡光华手忙脚乱安慰,“好了,她心里有气儿,咱们得理解,明天,明天爸再带你去负荆请罪。” 在车上。 气氛还是很严肃。 江潮绷着脸,车开得飞快,两只狗也察觉到车内严肃气氛,趴在车上一动不动。 叶穗跟丁鸿阳窃窃私语,听完他的解释,才知道这几天发生过什么。 先是她失踪联系不上。 好不容易赶到她失踪的地方,就得知她成了人贩子,被满城搜捕。 这个消息还没消化掉。 又听人说,找到了她的尸体。 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他们一整天,心都是紧吊着的。 丁鸿阳还跟他耳语,“当时去认尸时,江潮腿都是软的,迟迟不敢掀开上面的白布,看来他也不是个木头啊,下次你可不能这样了。”仟仟尛哾 看他背影,叶穗感慨原来不在的这些时候,出了这么多插曲。 这也能理解人家生气的缘由了。 江潮不知道二人在后面小声讨论什么,只看见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没完。 脚踩刹车,车停在招待所门口。 不顾后面东倒西歪的恶人。 打开车开,自顾自去办入住。 都快一点了,国营饭店早关门了,几人没饭吃,只好先住下,叶穗住的还是前天晚上住的那间。 幸运的是,先前丢下的衣服跟行礼,也被人保管好了。 洗过澡,躺在床上放空自己,明明才出来几天,但却像过了好久。 这几天惊心动魄,连个安稳觉都没睡上。 想到分别时,江潮一脸冰霜,叶穗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是不是该去道个谢? 还是去道个歉? 翻来覆去睡不着。 趿拉着鞋,散着头发,去隔壁跟他好好谈谈,但是敲了几下门里面还是没动静。 是出去了还是不想给她开门? “江潮,江潮你睡了吗?” 敲完又贴在门上,听着里面动静。 还是没反应。 在走廊徘徊半天,还是没克制住心头好奇,去屋里找了个铁片,伸进木门,悄无声息将里面的插销移开。 里面黑黢黢一片。 呼吸声都没有,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 摸黑往里走时,手臂被人抓住,那人极其利索,把她两手扭在背后。 脚下一别,她就被人按在床上。 叶穗被人扣在床上,动弹不得。 “是我是我!” 叶穗赶紧自亮身份。 拉开灯绳,被他制服在床上的,不是叶穗又是谁? 想起先前她那手出神入化的赌术,开个门算什么。 江潮自嘲,“是我小看了你。” 叶穗没听出不对劲,被人放开后活动着手腕,“你在屋里啊,那我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开门?” 她在空气里嗅了嗅,好大一股药油味儿。 正想问他是不是受伤时。 这人猛地一扑,将她压在身下。 第229章 钻被窝 天旋地转后,重量压在身上,两人体型差距大,江潮扑过来几乎将她肺里空气全挤走。 我的老天爷,这是啥福利? 惊讶声未出口,嘴就被捂住。 拉灯绳,撑开被子包裹住二人,他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后脚步声以及带有惺忪睡意的声音由远及近。 “大晚上,你屋儿怎么这么吵?” 是丁鸿阳的声音。 叶穗想起,她刚进来时没关门,二人又闹出点动静,住在对面的他听见响动,所以才一看究竟。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在一块说不过去。 这也是江潮心虚掩藏她的缘故。 被子下叶穗蜷缩身子贴在他胸口,两人紧贴着,热度源源不断从相连部位连接。 耳边是快得跟打鼓似的心跳声,叶穗正好碰在他硬邦邦的腹部,估计觉得这个位置尴尬,抽手反抱住了他腰。 叶穗动作意外又大胆,手臂下的身躯一震,男人竟闷哼出声。 丁鸿阳没等到回应,又在黑暗里听见诡异声音,摸索着就要开灯。 只要他再往前再走两步,就能凭借月光,看见床上不同寻常的隆起。 江潮忍住身体异样,硬着声音,“你听错了,什么动静也没,回去睡。” 丁鸿阳不疑有他,摸黑到门口时,嘟囔着,“江潮你屋里有股熟悉的香气。” 俩大老爷们说啥香气不香气,江潮一鞋子砸去,“大晚上你发什么疯!” 别看黑灯瞎火,江潮准头不错,他走后,屋内恢复平静,江潮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喘息着。 新鲜空气涌入,叶穗也在大口呼吸,趁着屋内月光,看见江潮此时额头汗水淋漓,胸口剧烈起伏。 她在打量别人,不知自己在他人眼底是多美的风景。 乌黑长藻似的黑发倾洒在床单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盛着细碎的光,搭配着阳春三月般细腻洁白的面孔,简直娇艳欲滴。 叶穗最漂亮的就是这双眼睛,圆润漆黑,像两颗葡萄,鼻尖跟眼尾勾勒着淡淡的粉红。 尤其是在刚才那种动作下,衣服有些凌乱,精巧的锁骨跟肩头若隐若现。 黑白交缠跟对比下,勾人心魂,美的明艳又张扬。 江潮喉咙滚动的厉害,理智跟欲望在疯狂的博弈。 原先以为她跟别人一样,空有一张皮囊,江潮见过不少好看的,自然不会被这幅模样所勾引。 但是相处久了,这人像在牵动自己的心。 一颦一笑,也能勾起心中涟漪。 静悄悄的,屋里只有二人交缠的呼吸声,空气温度一截一截的爬升,那双坦荡清澈的眸子里逐渐带上笑意。 “你还在生气?” 江潮侧头,“咱俩是不是该拉开距离?我跟你相差八岁,有那么大的鸿沟,你青春大好时,我已经成个糟老头子了,咱们在一起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叶穗听的耳熟。 这不是她刚刚拒绝小胖孩儿的说辞? 等等,江潮现在的行为,是不是在害怕,他迟迟不跟自己确定心意,是不是也在顾忌着二人的年龄差? 正要开口询问时,余光瞥见对面门外有影子逐渐靠近,糟了,刚刚只顾着说话,没及时关门。 千钧一发之际,扯着他胸口衣服,将他朝自己压下。 电光火石间,拉上被子将二人遮盖。 去而复返的丁鸿阳揉眼进来,“咱们明天啥计划,是起早就走,还是重新租下车皮北上帮她把药材卖了?” 被窝里,那二人鼻尖对着鼻尖,嘴唇只有几厘米,灼热的呼吸彼此交缠,江潮只要再差一点点,就能亲到她了。 他喉咙翻滚的更加厉害。 “明天再说明天的事!” 声音沙哑低沉的厉害,丁鸿阳还要再问时,不客气的声音已经传来。 “出去!” 丁鸿阳嘀咕着,不就是打扰了一会他睡觉吗,用得着这么生气。 脾气上来后了,气哼哼离开。 确定他走了,江潮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将插销插上,叶穗坐起来,还在惋惜时,那人已经逼在她面前。 江潮此时表情通俗易懂。 他在犹豫退缩挣扎渴望。 这个娇嫩的刚年满十八的姑娘,是春天枝头的新绿,是这个千篇一律世界上鲜活灵动的绚丽色彩。 她俏生生,白嫩嫩,眼眸里从来没有阴谋、黑暗,全部是坦诚明亮。 年岁的鸿沟,心内赤城,江潮不得不承认,他是在害怕。 但别管多勇猛理智的人,他都有胆怯跟昏了头的时候。 这会儿,失而复得的喜悦,男人骨子里卑劣的欲望趋势着他,让他想亲上去。 像上两次一样,将她的腰揽到怀里,融入到身体中。 他的变化叶穗自然是看在眼里。 看出他的挣扎跟喜爱,犹豫跟退缩。 叶穗也不主动,就这么看着他。 这种事,总不好姑娘家一直主动,她想跟他好,就要让他突破自己心中禁锢,迟疑。 感情是相互的。 只有他从圈子里跳出来,坦诚相对,二人才能修成正果。 她坐的腿麻,稍一动作,对方也有了动作,高大身躯弯腰,黑影笼罩住她,叶穗只能听见对面扑通扑通,在黑暗里格外响亮的心跳声。 感受到她笑容。 对方攻势更狠。 他的唇火热,即使有了两次经验,却还是生疏,他一手捏着她下巴,一手揽着她腰。 唇畔相连,细细摸索着唇形,小小的试探,再到辗转缠绵,从轻到重,从舌尖到唇齿,他在不得章法的勾缠着对方。 微扬头,叶穗轻轻张嘴,那个不得其法的男人侵入其中,肆无忌惮的抢夺她的空气。 感受到那人睫毛煽动,江潮从没有这么刺激惊险的体验。 这种他主导的姿势,让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满意。 她的配合,极其满足男人的征服欲,身子被越扣越紧,身上的温度也在节节爬升。qqxδnew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他怀里是最美好的姑娘,在这一刻,江潮整颗心都在剧烈跳动。 砰砰砰,砰砰砰,他觉得这样不好。 但理智完全无法控制身体。 不知不觉,他把人压在床上,炙热滚烫的唇也从唇滑到下巴再到纤细的脖颈。 第230章 化身为狼 身子被越扣越紧。 叶穗察觉到不对劲时,推着他的胸膛,但她那点力道在男人攻势下,完全忽略不计。 像磐石般压在身上。 一丝一毫,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好在,这人没有继续往下攻略,唇又开始勾勒起她的唇畔。 不得不说,江潮今晚已经疯了。 这样一个平时遵循道德观念,有强烈自我约束意识的人,一旦理智决堤,有多危险是显而易见的。 就在他理智决堤之前,隔壁处,她的房屋外。 传来轻微的,但却足够清晰的敲门声。 “叶穗,媳妇,你在吗?” 覆在身上的躯体一震,江潮在一声声的催促声下,理智逐渐恢复。 他浑身是汗,眼睛是对待猎物似的凶狠,锋利面颊上的冷傲肃然全没了。 这时的他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沉溺在欲望漩涡。 有了外界打扰,算是解救了她。 江潮身体僵硬,喘息的厉害,趴在她身上缓和好久才平息。 一阵高过一阵的敲门声也唤醒了他的理智。 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讨厌那个跟屁虫。 胆大的是她,配合的也是她,偏偏最后熬不住退缩的也是她。 眼瞅小屁孩吸引了丁鸿阳还有周边同住邻居,叶穗结巴问他咋办。 门外,丁鸿阳跟小孩儿已经交谈起来了。 二人这会都开始怀疑叶穗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事,不然门都快拆了,她怎么还没声响。 叶穗是不能光明正大开门出去的。 大半夜,两个人状态都不正常,被那小孩儿看见了还不定咋闹腾。 但任由他们叫吗? 估计一会就把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喊过来了。 左右为难。 江潮此时比她平静得多,打开窗子,二楼这点高度也不放在眼里,轻巧跳出,在她惊呼声中,扒着排水管道跳到相邻的窗前。 拿先前她撬门用的铁片,把窗户上的插销打开,窗户大开时又灵巧跳回来。 咚的一下跳在水泥地上,双臂伸开示意过来。 叶穗看穿他的意图,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想抱着自己从窗户这跳到隔壁,听着浪漫,但危险系数也太高了。 “那就在我这开门,你出去?” 这怎么能行! 刚丁鸿阳来了两回都没见到她,这会出去,不是抓个正着? 那她藏人被窝里的事不就瞒不住啦? 眼瞅着外面两人已经商量到去找人撬门的程度。 逼着她做出选择。 两面夹击,骑虎难下,思来想去,还是他最靠谱。 不过没敢被人抱着,跳在他背上,江潮难得体贴了一把,帮她调整好姿势,还拿床单系住两人。 叶穗只觉得身子一晃,继而已经悬空。 脑袋紧紧贴在他脖子上,看江潮扒着窗檐,身子一荡,就站在了窗子上。 头重脚轻的落地,他解开二人束缚,又灵活跳了回去。 听见隔壁门开了,叶穗整理了下头发,还有衣服,拍了下脸颊,一脸镇定地开门。 丁鸿阳正在手脚并用,同江潮说自己猜测,听见房门吱呀声。 看着叶穗揉眼出来时,赶紧过来,担心地问个不停。 “我就是太累了,睡太死没听见敲门声,不过都这个点了,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胡玉州隐约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见她没事,拎起搪瓷盆,叭叭道,“你晚上没吃,我送吃的过来。” 丁鸿阳饿得前胸贴后背,闻言欣慰不已,“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怪体贴的。” 饭都送过来了,不吃也说不过去。 吃饱喝足,准备睡觉时,麻烦又来了,胡玉州今晚就没打算走,上来之前就把送他过来的人打发走了。 “媳妇,我今晚要跟你睡!” 虽然他爸承诺的有鼻子有眼。 但他怕叶穗不辞而别。 “不行!” 两道男声同时拒绝。 胡玉州目光掠过江潮,落在丁鸿阳身上,小脑瓜一转,就看懂了他心思。 好哇,一个老男人跟她抢媳妇不算,又窜出一个。 “我不管!” 正闹脾气呢,脖子后面的衣领就被人拎起。 “今晚你跟我睡!” 江潮拉他进自己房间,示意她进屋休息。 终于安静后,叶穗躺在床上平复脸上热度。 真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面。 次日,天刚亮门被人敲响,叶穗躺在床上不想起。 昨晚翻来覆去,刚闭眼,天就亮了。 但一想今天还得去公安拉药材,挣扎起身。 收拾利索后出来,就跟同时出来的几人,打了照面。 天亮了,昨晚记忆也回笼了,不好意思是肯定的,叶穗江潮双双避开视线。 胡玉州虽然啰嗦,但在关键时候也是有用的,在他插科打诨下,气氛还算正常。 本来按他们计划,去公安拉货,继续北上,卖完药材回家。qqΠéw 虽然要错过交保证金的日子。 错失那么大的厂区。 但命运如此,只能屈服了。 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连四千块的本金都收不回。 刚出招待所,楼下就停了两辆车。 胡光华见几人下来,热络同他们握手、道歉。 他这个儿子啊,太心急了。 叶穗对他没好印象,面对他的道歉,一直兴趣缺缺。 男人话锋一转,“叶同志还在发愁那批药材? 说来也巧,我有朋友是倒腾药材生意,最近手里缺货缺的厉害,你看要是方便的话,让我做个中间人,撮合一下你们?” 叶穗愣住。 “价格什么都好说。” 叶穗眼里亮晶晶的。 先前不耐跟讨厌没了,都是聪明人,朋友啥的是真是假,她能不明白? 就是给自己台阶下的说辞。 昨晚气的太厉害,倒忘了他的身份跟背景。 现在好了,马上回头巴结,是不是显得自己太现实? 不答应,端着架子的话,那她那么大的厂不就飞了? 丁鸿阳没琢磨出她复杂内心,抢她前面道,“真的吗?价格怎么样?要是能到市场价,真再好不过了。” 叶穗这点小别扭,胡光华心知肚明,但就看在她为儿子的份上,自己也得满足她心愿。 有他的人脉在,不用叶穗找帮手,那批药材就被顺利运出。 “叶穗,我了解过,你们那有大批滞销积压药材,你回去了帮我收购,我付你报酬,这笔生意如何?” 她了解过,申城当地跟她家那边情况一样。 因为市场供求变化,中药材并不吃香,好些药品种类价格倒挂,就是商业部门多购多销就要多赔,所以药材市场一片低迷。 他突然说,要大批收购,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看出她的疑惑。 男人笑眯眯道,“当地收购水平欠佳,但是外地稀缺,少数民族地区中药扶持资金短缺,发展缓慢,民族贸易网点跟库存严重不足,所以,市场广阔。” 她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这就是倒爷的魅力。 他提供交通工具,解决了最难的关卡,让她做收购这么简单的活。 这不明摆着,是送钱给她? 叶穗警惕的看着他。 男人莞尔一笑,“我确实有个请求,叶穗,你当胡家的媳妇咋样?” 第231章 命是你的 啥玩意? 要不是同伴跟她一样面露错愕。 叶穗还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只有胡玉州在听完他爸的话,兴奋的原地转圈。 叶穗借由咳嗽缓解尴尬,“您说笑?” 孩子闹,大人怎么能跟着闹? “玉州妈妈就是我家童养媳,她比我大十岁,我们琴瑟和鸣,日子也算美满,玉州再过十年也就长大了,那会你正风华正茂,两人般配无比。 这十年时间,我能帮你完成你所有理想。” 儿子喜欢什么,他就帮儿子争取下来。 “您真的觉得十岁不重要?也不在意这个?” 胡光华点头,“这是自然。” 怒火在心头盘旋,明知不该得罪他,可对方表里不一真让人膈应。 叶穗面露讽刺,“我听你儿子说过,他妈是去年冬天没的,新媳妇是夏天进门的,要真伉俪情深,不嫌弃人家年龄大,会在糟糠妻刚没半年,就新娶年轻美娇娘? 我当初救他不知他身份,别误会我居心不良。 药材,你能帮,我感激涕零,不帮我也不会埋怨,咱们缘分到此为止,我不至于为了几千块钱卖了自己。” 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 再多情情爱爱,该贪新鲜还是图新鲜,永远沉溺于同年轻娇躯的鱼水之欢。 说完想到昨晚的旖旎,迁怒似的瞪了江潮一眼。 叶穗够不客气,够蹬鼻子上脸。 胡光华脸色有点难看。 胡玉州也泫然欲泣,但看叶穗表情不太好看,就没火上浇油。 闹到这地步以为要翻脸,没成想男人调解完情绪后反而退步。 “都是玩笑话,跟咱们生意不掺,时间紧张,我找人过来咱们看看药材成色如何,要是合适了,今天就敲定下来。” 叶穗没吭声。 江潮看出她拉不下面子,帮她周旋。 对方早有成算,带来的师傅检查过药材质量,说是颜色纹理漂亮,话说保存得当,属于中上品。 当初她收购价生地一块一公斤,白芍一块五一公斤,三七是一块三。 两个师傅窃窃私语了一阵。 价格上翻了一翻,生意人不讲慈善跟交情,别看收购价贵,药材是多年种植植物,人工时间成本高,运到稀缺地区,价格少说还能再翻一翻。 从拉货到检查定价到最后交钱,前后甚至不到一个小时。仟仟尛哾 叶穗当时购买时花了四千三,摇身一变,就有了八千七百块。 因为是大额资金,双方走的是邮局汇款手续,在邮局柜台领取汇款单,按要求逐项填写完毕,把现金交给柜员,汇款费用交上,拿到汇款凭条。 到家后拿汇款单跟她的身份证去邮局取钱就行。 虽然麻烦点,但长路漫漫,这种法子最安全。 北上本来就是贩卖药材。 虽说出了点意外过程曲折了些,好在结果让人满意。 刚出邮局大门,江潮拉她想说些什么时,一道黑影猛地窜上前,没等他们做出反应,王忠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叶穗藏到江潮背后,“你,你干啥啊!” 以为人是来找茬,谁料他见到自己后,直接开磕。 不过年过节,邮局门口人来人往,多招眼呐。 “愿赌服输,我王忠说了这条命是你的,那就是你的!” 当初赌博时,她扮猪吃虎,有意识将他往陷阱里跳,后来成功,但窝点也被公安一锅端了。 叶穗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想不到这人自己来履行赌约了。 赌桌上能放大一个人的贪婪跟罪恶,但如果不涉及赌的话,人还算正常。 自己来的? 这话也就能骗下叶穗,江潮看着他脖颈下面的青紫,就知道这人被‘教育’过。 胡家果然水深。 这些黑暗,不必要跟她说。 “我要你命做什么?真想还我恩情,以后别再赌就是了。” 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还着急回去交承诺金呢。 但不管她往哪个方向,都被人拦着,这申城哪儿都好,就是人都倔。 没几天,她就沾上两块牛皮糖。 好在江潮保护下,她才成功逃脱。 中午有场饭局,是胡光华进地主之谊设宴款待他们的,叶穗操心家里,还想及时赶在会议结束前缴了保证金,就没去赴约。 几人从招待所收拾好东西。 给小胖墩留下一封信后,启程回家。 当穿着西式礼服,准备着蛋糕,如今市面见不到的稀罕食物,翘首以盼的胡玉州,在见到那封没温度的信,是啥感受。 就不是叶穗该思考的。 世上无不散的宴席。 小孩子早些看清社会的残酷才行。 ………… 朝霞升起,光芒万丈。 时隔十天,第二轮筛选会如期召开。 今天政府是做了两手准备。 叶穗能拿出钱来,最好,拿不出钱,只要下一个有资格递补选手掏出钱,资格当时落他身上。 今天好多人,都在等待她会不会凑够钱。 就连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丑,已经请假十天在家躲病的孟敏,都顶着压力跟嘲讽目光。 亲自来了现场。 她要一雪前耻,要碾碎叶穗所有希望。 她钱是不可能凑够的,因为今天弟弟已经做了准备。 他的人,已经带着执法队跟公安局的人,去察出的做皮草的窝点收网了。 一网打尽下,钱财跟皮草被收。 前期她的不法收入,也会被追缴。 看她拿什么钱当保证金。 还是上次的负责人,依旧是上次参与的熟悉面孔。 她这个话题人物,掀起阵阵热浪,不顾嘲笑议论,跟孟建国静静等待。 十天了。 看他们蹦跶了十天。 风光了十天。 眼下,他们怎么能错过这种一雪前耻的时候。 只要叶穗不来,交不上钱,顺延下去第三个候选人,也是他们的人。 这几天暗箱操作,帮他立了个小功劳,这才让他拿到资格,不然,这么多人哪儿轮的到他。 时间到了。 还是上次那个干部。 他拿着文件,看了一下人群,没看见叶穗,心里有一咯噔。 上次的教训历历在目,他今天可不敢嚣张了。 时间到了,人还没来。 拖了几分钟。 再催促声中,不得已说了开场白。 “咱们此次活动,公平公正,在这么多群众雪亮眼神下,终于到了尾声,现在有请叶穗同志缴纳保证金。” 明知她不在。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叶穗同志,叶穗同志在不在?” 孟敏母女俩露出一个笑容。 肯定是他们派去的人,得逞了,收缴了她的皮草,不然这么重要的时候,她怎么能缺席。 连叫三声。 没有回应。 男干事遗憾摇摇头。 “既然不在的话,那这次她承包资格,算自己放弃。” 第232章 偷亲呀 母女俩相视一笑。 得偿所愿后,空气都是甜蜜。 “这次机会顺延,就是……” 千钧一发之际,大门猛地被人推开,叶穗裹着外面寒风,冲了进来。 室内欢呼声响起。 他们就说嘛,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姑娘能不吃? “叶穗,你!” 熊小慧瞠目结舌,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面上有怀疑、不解,惊讶跟难受。 叶穗穿着简单,头发凌乱,脸颊被风吹得通红,但她精神饱满,眼眸明亮,嘴角荡起的梨涡,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 将台下众人惊喜、鼓励的目光中,缓缓站在台上。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不过是迟了一两分钟,我资格不会被剥夺?” 男干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来得正巧,正巧。” 说完就问她,钱可是凑够了。 叶穗自打进来后,那几道炙热目光就牢牢盯在身上,如芒在背,她怎能忽视掉。 往那一瞅,让人讨厌的一家,果然在盯着自己呢。 自信地甩了下头发,从兜里掏出汇款凭证还有自己的身份信息。 “钱都在这,随时可以去邮局取钱。” “不可能!” 叶穗话音刚落,女人错愕的惊叫声,就已经传来。 先前多得意,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落,熊小慧美梦破碎,受不了打击,当场失态。 要说什么最丢人。 那就是在同个坑边,同时摔了两次。 上次同个屋子,同样的人选,叶穗拆穿他们冒抢功劳,让他们颜面扫地,那是第一次。 这次千钧一发时出现,打破他们幻想,让计划失败,再次失态被人嘲讽。 这是第二次。 孟敏虽然没说话。 但身子在微颤。 不是害怕,是错愕,是气愤。 明明派人去告发了。 她怎么还能蹦跶。 孟建国收到大姐眼神,也不顾及什么颜面,腾地站直身子。 “她的收入是不法收入,我要举报!” 唯一可能是,那些人去得稍晚一步,让她逃脱了,但这不要紧,只要有人证明她从事不法交易就好。 资金来源不合法,资格照样取消。 叶穗也不恼怒。 耐心等他说完,掏出当时丁二叔帮忙租赁火车车厢时,洗煤厂的收款凭证,上面有租赁车厢号,承租人的信息。 以及当时收药材时,各家的药材数,卖家签名。 还有这笔大额汇款单。 “前两年小杏村多年超计划种植药材,大家有所耳闻? 推销工作开展不顺、运输、存储条件不达标。 导致大量药材堆积,商业部门出现多销多购多赔的困境,这是事实。” 见台下观众点头示意,证明有这件事。 她笑得更好看了。 “报纸上曾经刊登过,供销社没有经济力量组织吞吐,灵活调剂,县级专业公司甚至连利息都掏不出,想收购药材都困难,对?” 叶穗还掏出一张报纸。 示意大家传阅看。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叶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草药市场这么低迷,想提醒大家一下,当时为避免农民损失过大,政策上是允许社会闲散力量收购药草。 解决百姓难处。 我呢,是最拥护政策的,所以啊,就收购了大批的药材,又巧合知道,有地方缺少这个,就做了个中间商。” 还中间商,倒爷! 偏偏她,手续合理,过程合法。 钱财来源都交代清楚。 放着汇款单,还拿着报纸,足够证明,她大量的资金来源是合法。 孟敏脑袋有些眩晕。 恰巧这时,弟弟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他没看眼下状况,在几人跟前低声说了下任务失败。 那个地址是假的呀! 他们一大堆人浩浩荡荡过去,别说堆积如山的老鼠肉,皮毛,院子里干净得连个鬼影都没有! 熊小慧气哭了。 亏她给叶小麦那么好,她骗自己,给了一个假地址! 孟敏摇摇头。 是骗人的吗? 不是。 那丫头缺根筋,不会撒谎。 唯一可能的是,叶穗提前做了准备,哄骗了叶小麦,也猜到自己会背地里下手,借叶小麦之嘴,透露了本就是错误的消息。 把他们玩的团团转。 在这个烟雾弹迷惑他们时。 她倒好,金蝉脱壳,私下收了药草,偷偷倒卖。 简直是三管齐下。 一个年轻人,为啥会有这么诡谲的想法。 这计谋,她都甘拜下风。 结果还用多说吗? 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她十多天没出门,今天顶着嘲讽,就想掰回一局。 谁知道…… 上次的笑料没够,自己这个现成的笑话,又来给人续场解趣儿了。 千年道行一朝毁。 叶穗好啊,好得很! 孟敏没理会闺女跟弟弟的喊叫。 头重脚轻的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刺激过度,直愣愣倒地上。 不过,上次是装晕,这次真的晕啦! 所以,在这次的混乱中,叶穗完美的拿下心心念念的厂房。 接下来就是签合同拿钥匙接收祝贺这些流程。 叶穗笑眯眯跟人合影。 再过一天她的照片就会出现在当地报纸上。 估计家属院又要引起一阵骚动。 刚出政府大门,在冬天寒风凌冽的早上,一捧鲜花就送了上来。 “恭喜熊小慧同志啦!” 叶穗拿着花,噗嗤一笑。 那对母女自信过头了,真以为她们能得偿所愿,还让人在门口准备鲜花道贺。 可惜啊。 被围簇的是她,胜利者也是自己。 这个连胜利对象跟东家都搞不清的愣头青啊。 真笑死人。 叶穗也不拆穿,拿着花儿就走。 江潮把她送到这来,让她先去忙活,自己则去局里露个面。 等她结束后。 就去公安局里找他。 他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同她说。 叶穗隐约能猜到是什么。 江潮从来都不是不负责的人。 那晚他情难自禁,快把她吞了似的炙热,足够证明,他心里有她。 回程路上有丁鸿阳在。 二人不好说什么。 现在第一时间喊她过去,估计是要表白。 叶穗脸颊上带潮红。 这是不是叫,爱情事业两开花? 说不忐忑,那是假的。 但铁树开花,喜悦还是超过羞涩的。 到了公安局,问了下他同事江潮在哪。 得知他在休息室等自己时。 叶穗蹑手蹑脚的过去。 期间甜蜜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推门而入时,冬日暖阳从雪地爬到室内,照在一个陌生女人身上。 以及她小心翼翼,羞涩不安亲吻在江潮那半张英俊侧脸。 第233章 江潮告白 如果被亲吻的不是江潮。 或是自己对江潮没想法。 见到女人隐忍跟胆怯,估计要夸几句大胆奔放。 但事实不是如此啊,看见这种画面。 谁心态能稳住? 开门声惊动了女人,她做贼心虚般直起身子,面色潮红看向来人,江潮也在重重的脚步声中,清醒过来。 自打她失踪,再到开车过去,找没线索的她,半夜发疯亲热再到连夜赶回。 四天多时间,他统共闭眼睡了不到十个小时。 刚在等待时,没忍住,合眼睡了过去。 刚清醒,就见叶穗来了。 他抹了把脸,“你来了,事情都办好了吗?” 这时才意识到身边有旁人在场。 面对女人,他没有在面对叶穗时的随意,面上带着几分恭敬。 “嫂子你来了?” 嫂子? 叶穗忍着火气,还未动作被他拉了过来,男人深度睡眠中,自然不知发生过什么。 见叶穗来了,给她介绍对方。 “这是市局肖队长的媳妇,你跟我一样得叫嫂子。” 叶穗看见她头戴一个白色素净的花,肚子微微隆起,心里有了个一个猜想。 江潮低声解释了下她情况,证实自己猜测没错。 戴百花,穿的素净,八成是丈夫没了。肖队长原则上可以说是江潮师父,当年他转业回来,刚调入到矿局,是队长手把手带他成长起来。 后来江潮青出于蓝,当了矿局队长,对方升调,进了市局。 好景不长,前段时间他出任务殉职了。 虽说披上这身衣裳,早把生死抛之脑后,但英雄死了,留给家属无尽思念跟悲痛。 矿局这些队员害怕孤儿寡母艰难,私下凑了点钱,找了个理由把人喊来,贴补一下他。 谁知,正好被叶穗撞到这一幕。 “你好,我是江潮朋友,我叫叶穗。” “你好,我叫杨萍,是他嫂子。” 两个人握了下手。 对方手细嫩白皙,温度又低,搭配着苍白面孔,弱柳扶风的模样,极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江潮看见两人相处极好,面带满意,“叶穗,肖大哥是英雄,嫂子是英雄遗孀,日后有需要的地方,咱们得多多帮助。” 叶穗心里滔滔怒火升起。 多帮助,对照顾? 要做到啥程度? 叶穗忍着怒火,试图自我开解。 江潮前途好,事业顺,能力强,人长得好,年纪轻轻升到副所,这么走下去,升到省厅是指日可待。qqΠéw 前途无限是必然。 有异性喜欢,也再简单不过。 在他们这种圈子,同事出意外死,战友或是队友出于责任,照顾孤儿寡母,跟遗孀结婚是常有的事。 但那种状况,最起码得很久。 这个嫂子戴着白花,想必刚寡居不久。 就算再怎么给自己找条后路,也不至于这么猴急,去亲丈夫同事。 说不过去啊。 但念在死去的英雄份上,叶穗没戳破刚刚那一幕。 只是在江潮介绍完之后,踮起脚尖,亲了他另外脸颊。 江潮在她跟前展现过兽性一面,但那是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现在当着别人面,还是刚丧夫不久的嫂子面前。 老古板耳后突然窜出红色。 “叶穗你……” 话音未落,她啾啾又亲了两口,对上他错愕眸子,挑衅似的在他嘴上香了一口。 亲的江潮怀疑人生。 见她还没停止的打算,赶紧将人控制住。 “嫂子,让你见笑了,她年轻,一高兴就容易这样……” 杨萍僵着脸笑了笑。 低头轻轻说了句,年轻真好。 小年轻宣告主权,能理解。 但是…… “我肚子有点难受,得先回医院了,小江,麻烦你送一下我?” 她柔弱知性的脸上,带着期盼。 年轻有着精致面孔固然不错,但在江潮这样的男人心中,责任感跟战友情,更加神圣。 果然,在她开口后,江潮扶起了她。 不过,叶穗黑脸之前。 江潮喊来了冯飞,叮嘱他一定要把人送进医院。 杨萍笑容一顿,没来得及开口,江潮就折返回去了。 见他回来,叶穗高兴了一丢丢。 但他刚进门,就不太赞同的叮嘱了她两句,“叶穗,嫂子还没从丧夫之痛走出来,咱们尽量别刺激她……” 他不知情,能理解。 不能生气,不然容易中计。 明知道自己亲他是告诉对方二人关系,还弱不禁风地让他去送。 这不明摆着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就是一个臭男人,咋还这么吃香。 并且一点危险感都察觉不到? 气死她了! “她今年多大了?” 好端端的话题又回到嫂子身上,江潮略一思考,“比我大三岁,好像快三十了?” 甩开了年轻姑娘的青葱稚嫩,又没有四十岁往上,被家庭跟生活磨灭激情。 这个年岁,正是女人成熟跟娇媚并存的黄金时光。 “女大三,抱金砖,倒是般配” 江潮浓眉皱起,语气瞬间严肃。 “叶穗,注意你的言辞!” 本来就憋气,现在听到他饱含责备的语气,叶穗怒火也上来了。 “我刚刚进来时,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她在偷亲你,难不成我说错了?你有没有想过她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思!” 江潮的脸色变了。 在她口不择言之前,一把捂住了她。 在他眼里,师父的媳妇,就是长辈的存在,二人怎么可能有什么不伦的关系。 叶穗这一嘴,要是被人听见,他的名声也就算了,嫂子的声誉也会受损的。 这个世道,对女人要求太严苛。 太不公平。 见叶穗因为生气,脸颊通红,眸子水润,江潮心又软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那晚那么亲你……” 纯情的江潮不自在道,“我们谈对象?” 估计是没安全感,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叶穗终于等到想要听的。 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示意男人弯腰,江潮不明所以照办,眼前一恍,熟悉香味再度传来。 水光粼粼的大眼忽闪着,能勾走人的魂儿。 唇畔上传来熟悉的温度,有过几次经验的江潮扣住她瘦津津的腰,反客为主,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记忆回到那晚。 他肆无忌惮,侵略着她的一切,不给她反抗余地。 气息滚烫炙热。 男人好像对这种事无师自通,前三次经验堆积,此次凶得像要把人吞下去。 身体被越扣越紧,似是要嵌入到他身体。 忽的唇上一痛,江潮被迫跟她分开。 那人唇畔带有血迹,妩媚丛生,越发衬得勾魂夺魄。 主动亲他又咬他拒绝他,让江公安十分不解。 见他还要靠前。 对面姑娘撇嘴,干脆道,“鬼才跟你处对象!” 第234章 你跑我追 江潮被她撩拨得不上不下,本以为苦尽甘来,却又得到这么个狠心回复,想一探究竟,但对方明显不给他机会,不顾他的追问,拍屁股走人了。 江潮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难得爆了句粗口。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干站着。 抓起帽子就追,但刚到门口,就跟迎面来的同事撞上。 江潮眼睛盯着叶穗背影,过于专注,却没注意到同事发红的眼眶。 ”头儿“ 朝前跑呢,被人拦下。 刚调来没多久的小年轻王森,红着眼喊住了他。 ”批我几天假。” 最近几天自己没在,案子堆积不少,要不是叶穗拒绝他的事儿分了他心,按他性子这会该扑在岗位上,带领队友去破案解决群众难题。仟千仦哾 跟蜡烛似的,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但队友诉求他不能不管,就稍微这么分了下心,再抬头都看不见叶穗人影了。 见此,只好把儿女情长抛之脑后,问他请假缘由。 “我对象没了,昨天人刚没的,她就有一个哥,在乡下当知青回不来,爹妈年龄又大了,我得帮忙操持她的后事。” 说到伤心处,一个大男人哭得更厉害。 险些喘不上气儿。 没了? 江潮表情逐渐严肃。 一个礼拜前他订婚,大家伙都去凑热闹了。 女同志圆脸有礼貌,整个人喜庆大方,健康活泼,大家还说下个月要吃人喜酒,怎么好好地,人就没了? “你把手上活交接一下,就忙去,人死不能复生,照顾好自己,对了,有要帮忙的地方别客气,尽管开口。” 江潮现在能理解他的心思。 现在代入一下。 要是叶穗出点什么事,他怎么还能安心工作? 世上最难受的,莫过于有情人生死别离了。 看他强撑着身子离开,江潮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 近来周围办白事的,好像格外多。 ………… 叶穗刚一进门,先受到两只狗热烈欢迎。 早上把她送市政大门后,丁鸿阳帮忙送狗回来的。 听见动静的李红英,也跟着出来,一见阔别好几日的女儿回来了,眼眶瞬间红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当时闺女让自己准备吃食时,隐约猜到她是为出远门准备的。 但去哪干什么,自己一概不知。 后来还是江公安带乖乖去找她,夫妻俩才清楚闺女这么大胆,去外地了。 担惊受怕这几日,她一直在想,等闺女回来了,一定要教训她一回。 但看见孩子的脸后,先前放下的狠话,全没了。 抱着女儿时眼圈泛红,一直比画她瘦了,在外面一定受委屈了。 出去几天她确实没吃好过,一听她妈要张罗做饭,抱着她胳膊撒娇,说想吃面。 李红英做的打卤面手艺一绝。 猪肉白菜豆腐土豆蘑菇打卤做浇头,面是自己和的,醒面结束后绕面,再铺开切成手指宽,一条条扯开放入沸水里。 面光滑又劲道,搭配卤子,再放点香油盐巴调拌的葱,豆腐乳,捣碎的芝麻沫,香得能吞掉人的舌头。 叶穗在外面风餐露宿,惊险交加,难得有合胃口的饭,一气儿吃了两碗。 吃完意犹未尽。 李红英怕她吃太多积食,赶紧把碗筷什么都收走。 吃饱喝足,叶穗把这几天的经历说了下。 叶穗从小是被爷爷带大,成长经历中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完全没女性长辈参与。 李红英温柔和善慈爱,弥补了她自小所缺失的。 她不会说话,只是耐心聆听她这趟远行的经验。 知道下错站,又误打误撞救下孩子,再到被孩子后妈追,二人四处躲闪时,一脸心疼。 但又听见她勇于救人,孩子爸没死,还帮她处理了药材时,又一脸欣慰。 “那江公安呢?他帮了你大忙?” 提起他,叶穗还有点生气,嗯了一声又岔开话题。 李红英只沉浸在闺女回家的喜悦里。 丝毫没注意到异样。 交代完这些,已经是午后三点多。 叶穗在家坐不住,摸了下自己钥匙,迫不及待拉她妈去看,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厂房。 李红英见闺女双眼亮晶晶地跟自己分享喜悦。 也满是欢喜的应下。 换了身衣服,二人牵着狗子往棉二那边去。 新厂房是夹在棉二厂区跟陶瓷厂中间的。 两间大厂房,里面堆着好些当初没处理干净的杂物跟垃圾。 窗户没了,里面蛛网跟潮湿气味扑面而来。 而且可能是常年没人缘故,角落位置还有尿溺痕迹。 厂房面积大,但没人保养,墙壁跟房顶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市政规划,厂区里的地面都是用水泥硬化过的。 除了两个面积不小的厂房外,还有一个两层小楼的员工宿舍。 这也是叶穗最喜欢的地方。 当然,跟棉二还有洗煤厂家属院的规格不同。 她的小红楼,上下统共只有二十间屋子,房子面积也不大,就四五十平米。 母女二人去看了下屋子。 是那种老旧样子,下面是绿漆上面是涂料白墙,有几个腐烂的木床,以及地上扔着一些散乱的报纸,以及几个用过的计生用品。 常年没有人居住使用。 市里房屋居住面积又小。 三世同堂挤在一个三十平米的房间,都太平常了。 所以这个空置下来,没人住的地方,可不就成野鸳鸯们偷情的好地方了? 就在二人检查参观宿舍时,还惊扰了二楼一对野鸳鸯呢。 在乖乖吼叫声中,二人拎着衣服慌不择路的逃窜。 叶穗没见二人样貌,只看见男人洗破的内裤,以及随主人奔跑,而露在外面白花花的臀部。 正觉好笑时,眼前一黑。 是她妈捂住了自己眼睛。 李红英脸红耳赤,哪有小姑娘敢这么大胆看人屁股。 还捂着肚子大笑? 出了小插曲,李红英也没继续参观下去的兴致,拉着闺女要回家。 天快黑了,加上叶穗也了解了厂区的大致情况。 同意回家。 修缮重装还有添置东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八千块的保证金交了,手里就不到八百的活动资金。 这么破败的厂区,八百只是杯水车薪! 当初盘下这个厂只是凭一股倔劲在干,但以后要干什么,如何利用起来。 这又是伤脑筋的事。 回家还得好好盘算下这个。 虽说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但总体还算满意。 叶穗这次成功,也给家里长脸了。 今晚还要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不过这种喜悦没持续太久。 刚回到家属院,还没到家呢,巷子里就传出刺耳的讨伐声。 “叶穗,你这个黑心烂肺的,给我滚出来!” 第235章 狗都嫌脏 来人骂声大花样多,瓦解掉叶穗的笑意,邻居们将人围成一圈,谁都没见叶穗回来,正七嘴八舌帮她说好话,被疯狗似的叶小麦反骂回去。qqnew “叶穗……” 就在尴尬之际,有邻居见她回来了。 叶小麦看见她拨开人群走来,没站稳身子呢指着她鼻子就要骂,叶穗拍下她手。 心平气和同邻居们道谢,“我堂姐脑子不清楚,冒犯大家的地方,还请大家多担待。” 马红梅也在其中,见她不想闹大,帮忙驱散邻居。 李红英看见女儿表情不对,上前打圆场,有啥事进院儿说,当街闹腾,不让人看笑话? 但她好心没人领情。 叶小麦反手一推,把人推的一个踉跄,要不是马红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会早就倒在地上。 她来这撒泼,全靠一股气,见人差点摔了,脖子也缩了一下,当她想起被朋友指责,还有被通知绝交画面时,又勇敢了。 “一个哑巴,装什么!” 话音未落头发就被人薅住,痛觉从天灵感一下窜到全身,在龇牙咧嘴中,被人拖入进院子。 李红英心里暗道不妙。 想栏架,又被红梅拦住,“脑袋不清醒的,就该受点教训,你别管!” 院里,把她拖进来,想到这人满头乱窜的虱子,又嫌弃的放手。 “你个不要脸的,你抢走我人生不说,还联合我爸妈骗我,给我一个假的地址,害我在小慧跟前丢人。 人家对我那么好,我却骗了人家,你知不知道,孟阿姨被气吐血了! 现在还卧床不起, 我的朋友还有给我介绍的对象,全没了!” 熊小慧是真心拿人当朋友吗? 不是的! 要不是她跟叶穗沾亲带故,能挖到消息,有利用价值,那对母女连正眼都不看她。 可她却还是拎不清。 “叶穗,你狼心狗肺,你爹妈又死不要脸,哄骗我爹妈给你们当牲口,老天爷咋不降个雷,劈死你们一家几……”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 响亮的巴掌清晰的响起。 打呆了她不说,也震住了刚进门的王彩云。 她清楚观看一场巴掌表演,也见到闺女被打的半扇脸,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在农村日子过得苦,但她从没打过闺女一指头,叶穗她竟然敢? 撸起袖子要教训时,被她一个眼神震在原地。 叶小麦扑上前拼命时,又迎来一个大逼兜。 叶穗气到胸口上下起伏,“叶小麦你脑子里装的是狗屎吗?熊小慧跟你走得近为的什么,你不清楚? 狗都知道外面的东西不能乱吃,别人给你一点蝇头小利,你就三番四次出卖亲人? 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我们要是真告诉你正确地址,早上被人一窝端了,我们有多大损失?” 叶小麦气到浑身颤抖。 “有损失的是你!你活该!那些海狸鼠多可怜,你一天宰杀那么多,你就不怕遭报应?” 王彩云意识到些什么。 收回看向叶穗的愤怒目光,错愕盯着女儿。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去通风报信了? 当初叶穗给她假地址,让自己糊弄闺女,她还不以为然,难不成。闺女真分不清里外,告发了他们。 “妈,你别这么看我,我早跟你说过,别给她干活,别替她卖命,小慧会给你还有我爸找个合适的工作。 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倒好,让我在她面前丢人,小慧以后也不会跟我玩了!” 看她口不择言。 王彩云一把捂住她嘴,刚才女儿被打的愤怒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害怕。 她是成年人,人情世故看的明白。 谁真心谁假意,她哪儿能分辨不清,以前没阻拦闺女跟当官家的小姐接触。 是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 现在看来,事情已经超出可控范围了。 “叶穗,她被人用花言巧语迷惑了,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别跟她生气……” 控制住闺女挣扎的身子,她一脸讨好的解释。 叶穗没理她,蹲下身子,指着叶小麦新做的棉衣,“我残忍?我活该? 这么心疼海狸鼠,那我问你,你身上棉衣、棉裤,新棉鞋,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你爸靠海狸鼠拿到的工资,是它们养活了你们一家,嫌报应,好哇,明天,哦不,今天起,你爸妈被解雇了,你就让你的好朋友,帮你们一家找工作!” 以后,还是尽可能的跟聪明人打交道。 跟蠢货,太累人了。 “别啊,别啊!” 王彩云吓得面无人色,丈夫帮忙熟皮子,一件四毛钱利润,一个月下来少说二百块。 自己帮忙收海狸鼠,一个月也能白捡四十。 换哪个地方,能有这么多的收入啊。 家里现在吃上肉,能有新的棉衣穿,这不都是叶穗带来的好处? 她又是个说话算数的。 要是丢了这个活…… 此时此刻,她要给叶穗一个态度,环顾一周,捡起叶穗平时遛狗的绳子,二话不说就抽了人一顿。 边打边用余光注视叶穗表情。 后来被她尖锐哭闹声刺激的耳朵疼,这才皱眉示意她们回去教育。 王彩云教训完闺女,面带忐忑道,“那,上班的事……” “愿意去就去,但要让我知道,新场地地址泄露,是从你们家任何一人嘴里传出,钱也别想要了。” “好,好!” “从现在起,皮草厂,每人每月压半个月工资。” 再多威胁警告,都不如金钱威吓来的灵验,在她说出威胁后,王彩云脸上,错愕跟不满齐飞。 当视线落到女儿身上,跟被针戳破的气球般,萎靡了。 叶小麦回去,八成要面对新的一场凄风苦雨,但,这就不是自己改考虑的了。 叶穗这出,敲山震虎,把院儿里俩人震慑到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 余光瞥见黑虎叼起先前的拴狗绳,迈着碎步跑出去,再回来时,面露委屈。 绳子也不见了。 叶小麦混的真惨,就连被打过的绳子,连狗都嫌弃。 第236章 双喜临门 母女俩离开后,院子有短暂的凝固,好在狗子闹了这么一出,无形中缓和了气氛。 看两条狗摇头晃脑外加嘤嘤嘤的撒娇。 叶穗摸它们脑袋,“好了,知道你们委屈,会马上给你们换个人新的绳子。” 事情结束,马红梅也走了。 她前脚走,叶连山后脚回来,男人心粗,没发现气氛异常,在见到闺女回来后,黝黑脸上迸出笑容来。 “你回来啦?” 叶穗点了下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嘛,见他回来了,心情大好,跟他说了下几天出门的收获。 “爸,厂区我拿下了,过几天要做什么,厂子起什么名字,您得帮我参谋参谋。” “好好好!” 男人笑容满面,“正巧,我得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我们厂领导看我干活兢兢业业,又从不出错,升我当班长了。” 这可是真的惊喜。 叶穗现在挣钱了,也跟他商量过,从洗煤厂辞职,是来帮她的忙也好。 在家里养老也行。 但全被拒绝。 自己挣钱虽不多,但也是妻女的坚实后盾,说句难听话,要是叶穗将来周转不开。 自己工资也能给家人一个保障,况且,活儿虽然累些,但好歹是个工人。 将来孩子议亲见亲家了,他也有个正式工作,抬头挺胸,不给孩子丢人。 本以为退休前,不会动地方了,谁知竟升职了! 母女俩也捧场,一个劲夸赞,给他鼓舞,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妻女的鼓励声中,罕见红了脸。 “今晚要做好吃的庆祝!” 李红英擦了下眼角的泪花,风风火火出门买肉去。 为庆祝双喜临门,她妈也不小气,拿这个月肉票全花出去,还跟人换了点粮票,去国营饭店买了条红烧鱼。 红烧鱼、腊肉炒白菜、红烧腐竹,还做了个鸡蛋汤。 在叶穗眼里简单一些,但在现如今,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人家的伙食水平。 “下个月起,我工资涨七块,还能多半斤油、半斤白糖还有五斤白面的补贴,媳妇,你开心吗?” 可能是喝了点酒。 他舌头大了,面上也有些恍惚,往常不苟言笑,但今晚搭配着广袤天空,竟也说起了温柔话。 李红英脸颊浮上红晕,受惊似的看了下女儿,抓他袖子示意别在说了。 但被酒精麻痹了大脑的叶连山,哪儿能看懂这个,反手握住她手,感慨万分。 “这些年,辛苦你了,红英我知道你当年嫁给我,受了委屈,我没文化家里穷,还瘸了一条腿,又没出息,一辈子就是个工人……” 说着说着,男人哽咽了。 “以后我会更好,更体贴你,你不容易啊。” 叶穗听着眼眶也红了。 要不是他喝醉了,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到死都不会跟媳妇把心里的情爱说出来。 这么好机会,她也不想打扰二人难得温情时间,喂了狗之后,牵它们去方便。 同样是夜。 叶连民家门外,突兀响起两声猫叫,没多久,一瘸一拐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叶小麦刚从里面出来,手腕被人握住,对方稍稍用力,女人就被他带入到怀里。 想象中的羞涩嗔怪没有,反倒传来痛苦的嘎。 这咋变鸭子了? 男人低头,凭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张红肿的脸,吓得来人顺手一推。 将人推在地上,叶小麦一身是伤,被推在地上,跟杀猪似的嚎了一声。qqxδnew 听见屋里有脚步传来,吓的她也不叫疼了,拉着男人就跑,这人是她新处的朋友。 是在小慧家里认识的。 郭小刚是家里独子,爹妈都在公交公司上班,一个是司机一个是售票员。 将来他接班也能当司机。 要不是她跟小慧关系好,这么好的条件可不能便宜了自己。 俩人认识第二天,他就告白了,叶小麦长相平平,脸上又有好些雀斑,在农村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人提亲。 谁知刚到市里,朋友,对象全有了。 而且条件还这么好! 确定周围没人,她委屈劲上来了,“我还以为小慧不跟我谈朋友后,你也不搭理我了。” 没有爱情经验,又没享受过男人追的叶小麦,今天这么大胆去跟叶穗叫板,闹翻。 还不是因为他? “说啥傻话,你这次又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点就是了,我听小慧说,今天你挨打了? 我放心不下,给你送点药。” “小慧跟你说了?” 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听见好友还记挂着她,眼泪又流下来,郭小刚嫌弃的拉开二人距离。 维持温柔嗓音。 “她对你这么好,咱们可不能辜负人家,她那天说跟你一刀两断,也是被她妈的情况刺激到了。 你那个堂妹,心思可真毒,坑害了小慧母女不说,还把你伤成这样!” “对!我三叔一家,没一个好的,还是你跟小慧对我好,对了,你光让我跟你谈对象,啥时候来我家,见见我爸妈啊。” 男人表情一顿。 不自在道,“再等等,我现在还没接班,冒然登门拜访,容易让别人看轻你。” 说的也是。 既然他有打算,叶小爱也不逼他,趁周围没人,抱紧了他,靠着这点温度,来治愈这一天的伤痛。 快要分别时。 郭小刚又俯身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月光下,叶小麦犹豫神色一闪而过,但在男人殷切期待中,坚定点头。 ………… 次日,叶穗是被香味唤醒的。 她妈一大早就准备了鸡汤馄饨、烙饼还有自家腌的小咸菜。 一家三口吃饭时,叶穗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她爸酒醒了,昨晚记忆也回笼了,他当着闺女面,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 一把年纪了,还让小辈看笑话,随便吃了些,红脸走了,叶穗只笑不吭声。 吃完饭后也出门了,今天得去那边看看第二批皮草做的怎么样了,要是忙完了,招呼几人去厂里帮忙收拾。 父女俩都走了。 李红英摸了摸红彤彤的脸蛋,幸福又甜蜜的做家务,不知过了多久。 大门口多出一封信来,而且信封上,还写着自己收。 她面露不解,最后还是没人气好奇。 将其打开。 刚看几眼,她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纸张轻飘飘落地,她整个人也遭受不住打击。 晕了过去。 第237章 白月光 人在情绪起伏过大时,发生昏厥是常有的事,她摔倒时家没人,还好狗子们看出不对劲,挣脱绳索扑去当了垫子。 否则直挺挺栽下去,肯定要受伤。 女人倒地后隔半天没反应,任凭两只狗如何扒拉狂叫依旧如此。 还是狗叫声吸引了邻居马红梅注意,这才发现异样。 把人扶起又掐人中又搓她脸蛋,忙活好一阵她才悠悠转醒。 马红梅嚷嚷着,“这青天白日你要吓死谁,要不是你家狗子闹出大动静,你在地上躺一天都没人发现,不行不行,披上衣裳我带你看病。” 李红英抗拒摆手。 “就是一下子太猛,没关系。” 她不去自个儿也不能强迫,给人泡了一大碗浓稠红糖水,盯着她喝完,又看见地上扔着信。 准备捡呢,就见红英反应极大的推开自己。 慌张捡起不说,还将信紧紧贴在胸口。 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慌张,难不成信上写着啥肉麻内容? “这么神秘,是远山大哥给你写的情书?放心,我不识字,看不懂你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靠着叶穗,自家跟娘家都挣钱,马红梅生活好了,就没先前那么刻薄不讲理。qqΠéw 她早就看出来了,叶穗带自己挣钱,不就是她常照顾李红英? 她也不矫情,谁对她好,自己就对谁好! 见红英反应这么大,以为她在害羞,毕竟这夫妻俩感情好,周围邻居全知道呀。 李红英勉强一笑,没反驳对方的话。 以为死了小二十年的男人,重新出现,还给她写了这么一样的信,李红英能不害怕? 况且他还提了那样的要求…… 这个人,一直是她跟丈夫不能触及的话题。 要是被他知道,这个白月光没死,还到了他们市里,又纠缠着自己。 丈夫女儿会怎么想她? 短短时间,李红英已经做出选择,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她如今美满和谐的家庭。 就算是那个男人,也不例外! ………… 叶穗一早到了皮草厂。 出门十天,大伯他们已经处理好新一批皮毛,换了场地又没人打扰,效率空前绝后。 加上赵树的帮忙这次足足熟了三大缸,差不多有一千二百张皮子。 场地大了,为提高效率叶穗还专门对人员做了改革,以前大伯跟秦老头管杀管处理皮上的肉,还管熟皮子。 所以成品不多。 现在把杀鼠跟清洗任务交给了马婶子以及杜三他们,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负担。 当然,工作量减轻了,对应的报酬就要减少,二人从一只四毛钱的利润里,拿出一毛五给帮忙做杂活的。 看似挣少了,但不用被琐事拖累,熟皮子数量反而多了,眼下两个大师傅收入没降,隐约还有点变多的趋势。 叶穗到来受到了热烈欢迎。 毕竟最近没日没夜地干,成品大增,钱却没拿到手,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怕她处理不了这么多,大家白做工。 但现在看见叶穗连收购者都带来了。彻底松了口气。 小武上次不是收了四百多件皮毛吗? 倒手一卖挣不少钱。 眼下听说她手里有大量的货,屁颠屁颠就跟来了。 他以为的货多,顶多六百张,但到这儿后看着分工明确、效率极高的生产,以及堆在炕上,厚厚的毛茸茸的皮草。 幸福到眩晕。 “这,这都是?” 叶穗颔首。 “都是给我的?” 叶穗再度点头。 本来还在担心东西太多他吃不下,但在见到他面露欣喜,叶穗松了口气。 “你要是嫌数量太多,一时吞不下我能理解,千万别勉强自己。” 小武连连摇头,“不为难,不勉强,我全要!” 不用手摸,单单看那鼠毛在自然状态下柔顺模样,也能知道质量绝对不差。 还是按先前商量好的价格,一只收购价是两块。 小武手里的可流动资金不多,别的货上还压着他几千块,加上估算错误,以为只有六百件,所以没拿太多。 跟叶穗商量只拿走六百件,钱当场结算。 等他把压的货处理了,把这一半皮草销售出去,马上就来拿走剩下的那一半。 用他的话说,这个过程很快。 都是老主顾了,这点方便还是要给的。 六百件倒手就是一千块钱,叶穗本来放出话,先压下半个月工资,但一想别人又没犯错,不能让大家伙跟着一起承担错误。 就给别人发了钱,唯独压了便宜大娘工资。 赵树,杜三他们,拿的工资也不少,足够过个肥年。 至于叶穗自己,以前一只成本是四毛,现在多了海狸鼠的收购成本,相当于多了三分钱的支出,算下来每只老鼠是四毛三的支出。 换成别人,巴不得把成本压缩再压缩,但是叶穗才不这样,有钱大家要一起赚。 这样也是规避了风险,让人更好地帮她卖力。 王彩云见只自己没工资有些碎碎念,但发现叶穗给男人发了大笔工资后,喜上眉梢。 现在熟一张海狸鼠,净拿二毛五,一千二百多只里,他成果有五百多只,算下来就是一百三。 自个工资也不少。 她处理一只海狸鼠一毛五收入,零散算下来,大概收拾了二百只,这是三十块,再加上去外面收购海狸鼠,纯挣到手有四十块钱。 她一个月就有七十了。 夫妻合起来就是二百多。 虽然一烧缸七八天睡不好觉,大冬天冒着寒气在外面处理老鼠,冷水洗皮子,手脸都冻僵了。 但一切都值得啊。 叶穗将大家喜悦看在眼里。 宣布放假三天。 熟皮子一个月来两次就差不多了,就俩手艺娴熟的大师傅,连轴转怕把人累死。 叶穗算过,发了工资扣除成本,这次手里能攒下将近九百五十块,这笔钱再加上尾货的钱,手里差不多能有小两千。 熟皮子生意是真不错,财路也广,可惜皮草是有季节性,过了冷天时候就没人穿了。 而且海狸鼠资源有限,按照眼下他们这个抓法。 估计等不到春天,就见不到踪迹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要担心的事。 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边放假三天,杜三他们知道叶穗眼下难处,吆喝着要去帮忙。 大伯耳朵旁夹着一根烟,闻言也要过去,愣是装没看见媳妇给他使眼色。 “您回去休息。” 熟皮子是个体力活,吃睡也不好,他都瘦了好多,叶穗不喜欢他媳妇闺女,但对不找麻烦的他,还是有那么点敬重。 叶连民摆手,“我找了两棵树正好给你打窗户,也让你看看,我跟你爸谁的手艺好。” 第238章 再见江潮 盛情难却,叶穗答应了,其实除了皮草生意,她还能靠输送药材挣钱。 虽跟胡光华说好了,但没个合同保障加上她赶着交保证金,后续没谈拢。 也不知算不算数。 加上现在也没多余资金去倒卖药材,只好先压下这个念头,趁着天还亮着。 一行人先去厂区忙活。 刚进棉二,没绕到自己地盘,就在工会楼下被石彬等人拦下。 原先同事们,从钱秘书那边知道她拿下厂区,可替她开心了,知道她要搞卫生,摩拳擦掌就要帮忙。 大家盛情难却,叶穗感动异常,到那后才发现水泥地上已经干净不少。 听见动静,李红英还有马红梅从厂房门口探出头来。 他们没去皮草厂那,先带着二妮几个,来这处理了,叶穗早就准备好她的工资。 见人在这,索性直接给她。 前段时间,马婶子帮着收药材的事,没去抓海狸鼠,但她干活麻利。 处理海狸鼠快,技术还娴熟,半个月不到,就拿到四十块工资。 看叶穗递来了整齐的大团结,马红梅酡红脸蛋上带满了笑容,不客气把钱收起来。 在食指上沾了唾沫,仔细认真地数了一遍。 当然,在叶穗面前数钱,不是不信任她。 纯粹是付出劳动后,享受一下收获的快乐而已。 反复数了三遍,闻着踏实的味道,这才小心翼翼,将其揣在兜里。 “对了!” 叶穗准备干活时,婶子突然喊住她,四处张望之后,偷摸摸跟她报信。 “叶穗,你妈在家晕了,你别光顾挣钱,也得多注意点她的身体状况。” 见叶穗表情严肃,似是被吓到了,女人又安抚道,“估计就是起身太猛了,一时头晕,反正你多注意。” 叶穗连连点头。 她妈身子瘦弱,虽说后来家里有点钱了,稍微胖了点,但脸色还是难看得很。 还是要多补补。 下班后他爸也来帮忙了,见院里摆着的大树还有木匠工具,拿尺子轻车熟路地做活。 窗户得自己做,还得打几张木头床,杜三跟赵树他们在城里没地睡,打好木头床,他们能先住到宿舍里去。 两间大厂房,打扫起来也没那么轻松。 天黑了,送走同事们,她爹妈跟大伯还在忙,叶穗想着去医院开药,跟爸妈说了声,也就先走了。 杜三骑车送她过来,因为还要把铺盖什么搬到厂区,就先走了。 送走他后,叶穗去找了值班大夫。 跟他说了下李红英问题,大夫琢磨了一会,没说有什么问题,只开了些补气血的药,让她回去吃着。 不过最好还是得病人亲自过来看看,才保险。 叶穗连连点头。 拿着单子正准备去拿药时,眼前晃过熟悉身影,这不是江潮? 自打上次拒绝江潮,两个人已经有三天没见过面,本以为他是忙得够呛,没来得及找自己,谁知竟在医院碰见了他。 带着疑惑,叶穗跟了上去。 一楼取药口有个穿着白大褂,但肚子微微鼓出的女人,见江潮下了楼后,马上迎了上去。 江潮咳嗽了两下,刻意跟人拉开了距离。 下楼拐角就是药房,常年在这工作,导致叶穗刚走到拐角,那女人就有所感觉的朝她所在地,瞥了一眼。 是她! 跟女人一眼认出自己一般,叶穗也凭她的肚子,认出对方是谁。 这不是大三岁那个嫂子? 一股陌生的,酸涩滋味,弥漫心头,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出声时,那人突然伸手摸向江潮额头。 她速度极快。 不等江潮有所反应,就迅速收回。 杨萍此人,温柔知性,在异性面前,一直是知心大姐姐的形象,她善用柔弱外表麻痹、解除男人戒备。 不然,江潮也不能这么没防备呀。 同是女人,她不可能读不出,她对江潮的心思。 也不会错过她刚刚挑衅的神色。 江潮生病难受,反应度大幅度降低,没听到身后有人,也没能及时躲开她的触碰。 但额头上的触感,却让他十分不舒服。 “嫂子,就是发炎难受,您真不用大晚上跑到单位的……” 叶穗的怒气,在听见他沙哑嗓音,以及咳嗽连连时,烟消云散了,但她还没来得及上前。 就听见女人嗔怪道,“你啊,就是不会照顾自己,高烧到四十度,伤口发炎流脓,你还说是小毛病。 年轻时候不多注意照顾身子,老了都是毛病,你这两天按时过来上药,打点滴,我是帮你师父盯着你,别拒绝啊。” 上药? 叶穗突然想到那天在招待所的晚上,她去道歉时,曾在他乌漆墨黑的房间,曾经闻到过浓郁的药味儿。 难不成,那天他就受伤了? 伤口发炎流脓,还发起了高烧,算下时间,怎么都不能是回来后受的伤! 江潮刚要拒绝,听见身后咚咚咚下楼声,扭头看见是叶穗来了后,脸色越发难看。 害怕她误会,正要解释时,又被上气不接下气咳嗽打断。 但往日爱发脾气,爱撒娇的人,此时没说难听话,下来后抱了他一下。 面露担心,“你不舒服吗?哪里受伤了?” 江潮握住她冰凉的手,微微摇头,随即又同女人道,“嫂子,我这点小毛病,就不劳烦您了,我对象会照顾我的。” 叶穗没纠正这个男人的错误。 谁说江潮没心眼,知道自己对女人有戒备心,故意说二人是对象关系。 就吃准了这节骨眼上,自己不会解释呗。 正准备拉他走了,杨萍身子摇摇欲坠,江潮不得已,又扶住了她。 “估计是我太着急过来,低血糖犯了,没事,你们俩先走,我缓缓劲,自己回去。” 都说这话了,江潮能直接走? 看了下叶穗,在女人得意神色中提议,“叶穗,陪我去送嫂子。” 这是在划清界限,也在跟自己承诺。 先前怒气就这么散了。 叶穗笑得眉眼弯弯。 “好呀!” 江潮一个自行车,叶穗坐在前面,孕妇坐在后面,冬夜寒意森森,叶穗背靠在他怀里。 两个人体温纠缠,可把后面坐着的人,看得眼热。 杨萍家跟卫生院离得不远,就在公安家属院住着,到人家门口后,又被人拉着,进屋暖和一下。 叶穗自然也跟进去了。 屋子里暖气足,她进门就脱了衣服,玲珑身躯外加微圆的腹部,在女性的柔美跟母性的光辉下,十分夺睛。qqΠéw 江潮低头。 有礼貌地不去看她。 叶穗也在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 直到她看见高低柜上,那摆着的瓶瓶罐罐,本来在别人家,不该四处打量。 但走进后看见药瓶上的名字跟字迹后,叶穗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 第239章 脱衣服吧 杨萍在药房工作,家里摆满没用的药瓶再正常不过,但当这药瓶上用白纸贴上名字跟生辰八字。 还在前放着一碗夹生小米饭,碗里还插着一双筷子,摆着一个香炉。 搭配时不时闪烁的灯泡,男人的遗像,就问你怕不怕。 本地习俗,夹生小米饭是供奉给死者的馔食,俗称“倒头饭”,那双筷子在民间就叫“香翎鬼箭”。 叶穗先前被吓过,胆小得很。 处在这种环境里,只觉后背发凉,像被什么东西盯上。 江潮眼里有活,见灯泡闪烁,就帮忙换了一个新的,这一下室内明亮,先前的诡异氛围也消失了。 估计是看出了她害怕,江潮故意朝她走近了些。 “看我多粗心,忘了人小姑娘胆小,我去拿毛巾盖上,叶穗你别介意啊。” 叶穗勉强摇头。 “早就听说嫂子跟大哥感情好,今天一看果然不假,但死者已逝,为了肚子里孩子,嫂子也得坚强往前看。” 屋子里摆着男人的刮胡刀、皮鞋,制服,遗像,药瓶里收集着丈夫的毛发跟牙齿。 好像偏执到一定程度了。 听见劝慰,女人苦笑。 “我明白的,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提这个了,时间也不早了,我给你们做点饭。” 见人要去忙活,江潮摇了下头,端着帽子跟肖队的遗像三鞠躬后告别。 “嫂子,不用麻烦了,我还得送叶穗回家,就不妨碍您休息了。” 出了门推上自行车,叶穗想坐后面,但被他拒绝,手臂稍用了些力气,就把人抱在前面大杠上。 这种她紧贴自己,将人抱在怀里的姿势,解锁了江潮新世界大门,这么坐能看见她,还能很好的交流,让他很满足。 黑夜里,没有过多寒暄,二人骑车出了大院,老实说,叶穗靠在他怀里吃风严重,远没有在后面暖和,但他那点小心思谁还看不出来? 没戳破他,这人还挺美。 显然江潮也知道自己的毛病,破案什么没难得倒他,但跟姑娘相处,讨人欢心这方面,简直属于差生行列。 但见她不生气了,身上的那点难受也不见了,十几分钟车程,在他私心作祟下,拉的格外长。 “现在知道我没说假话?” 杨萍又是摸他温度,又在不是自己值班时间,特意跑来照顾他,就算再迟钝,也能发现不对劲。 车子慢悠悠往前骑,他默不作声,许久之后,江潮才叹了口气,“我看她屋里全是肖队遗物,估计是他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我们都是公安,她只不过把我当成影子了。” 这能解释得通。 但叶穗抱有怀疑。 丈夫刚去世没多久,要真像表现的那么爱他,不至于遗像上落一层灰。 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好机会,江潮身上有伤,还发着高烧,先去处理伤势才要紧。 听她这么一说,江潮方向一拐,走了另一条路。qqΠéw 一问才知道要去他家。 行,处理伤口,去自家也不合适,不过这也是两人认识后这么久,叶穗头一次到他的私人领地。 江潮住在棉一厂区不远,一个临街的独门独户小院儿。 院外种着两排梧桐树,不过现在深冬,叶子落光了。 虽说是独门小院儿,但规划问题,院子面积可以忽略不计,其实就是一个稍宽的通道。 上了三级台阶,到了屋里。 里面积不小。 两室一厅,差不多有百十平米。 江潮的卧室空旷简单,水泥铺好的地面,白色涂料擦好的墙壁,蓝色窗帘。 除了一张床,一个椅子,一个洗脸盆架外,再无其它。 反倒是另外一间,布置的温馨,书架书房沙发还有个梳妆台,甚至还有一幅油画。 叶穗只觉得油画上的女人,莫名有点熟悉,跟他小姨有点相似,后一想。 他妈跟他小姨是双胞胎,这油画还有房间主人,八成是他妈,怪不得这么温馨。 跟他叙利亚房间风格天差地别。 江潮有点拘谨,好像不是叶穗在参观他家,而是他在参观人家闺房似的。 他妈已经离世十几年,曾经住过的屋子,还能被他维持得这么好,江潮对他母亲,一定有很深的感情。 江潮已经做好了她询问自己的准备。 但没想到,叶穗只是看了下书架上的书,问了下沙发材质后,没问他担忧的问题。 刚松口气,就听到对面姑娘坦然又大方的声音,“脱了衣裳。” 江潮猛地抬头。 冯飞那个狗头军师曾经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成了对象后,一个星期拉小手,最晚一个月也就该亲小嘴了。 半年之内,就要把人娶回家。 而且一个星期,还要亲两回,不然对象会觉得你不是男人。 但她让自己脱衣服,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体温本来就高,现在被话头刺激的,热得他喘不上气儿了。 “还愣着干啥,我替你上药啊……” 叶穗都拿药棉还有红药水拿出来了,见这人还在原地傻站着,忍不住出声催促了他。 一盆凉水浇在头上。 “哦,好。” 江潮脱下外衣,里面毛衣跟背心,露出精壮的背部,虽说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但每次再看,都会被他这身充满力量感跟布满伤疤的躯体震撼。 收回不正经的思想。 看见了他肩头贴着纱布的伤,小心翼翼揭下,看着红肿伤口还有翻飞的血肉,惭愧跟心疼又涌上心头。 要不是去找自己,他也不会伤口严重。 “叶穗?” 久久没等到处理的江潮,轻声提醒。 叶穗嗯了声,拿着沾上药水的棉球,给他消毒,消毒上药重新包扎后,江潮身上温度,已经快热成炭了。 喝完药,在他头上贴了个湿毛巾降温。 刚起身,就见他腾地一下坐起,“你要走了?我去送你。” 叶穗按他坐下,“我不走,家里有吃的吗?我做点吃的。” 见他又要起来找东西,叶穗没好气道,“你好好坐着,还用不到你。” 厨房的情况,比她预料的好一些,江潮时常不在家开火,菜不多但有储备米面油。 砂锅熬着米粥的功夫,拿鸡蛋面粉做了个鸡蛋饼。 蔫巴的白菜剥掉叶子,切成细丝,用盐醋酱油熟油凉拌了一下,清脆爽口。 他不舒服,吃点清淡的正好。 下次来探病的话,可以带点她妈腌好的小咸菜。 药劲上来了,他开始迷糊了,躺在沙发时,隐约听见厨房里锅盖发出噗噗声响。 还感受到一个细腻的温暖的手掌,时不时摸他额头,儿时已经尘封的记忆,竟也突兀地凑上来。 “江潮,江潮?” 记忆里温暖的声音跟现实清脆声音汇在一起,睁开眼的时候,他眼底还有些恍惚。 第240章 穗穗 叶穗拖来椅子当饭桌,将饭菜放在上面,示意他快吃。 叶穗刚见他睡得香,没忍心喊他,自己就先在厨房吃了一张饼,喝了小半碗粥。 粥熬得时间长了些,上面还飘着米油。 江潮鼻子不通气,说话瓮声瓮气的,知道她已经吃过了,大口往嘴里送粥。 叶穗手艺好,明明就是清粥小菜,被她做得有滋有味,这几天难受胃口不佳,但吃的舒坦的饭菜,像突然打开了食欲。 半锅粥喝完,三张鸡蛋饼吃完,那点白菜丝也被吃个精光,看表已经八点多了。 他捞起衣服要去送她。 “你刚出了汗,这会又出去吹风,病情加重了怎么办?你先睡会落下汗,等会儿我再走。” 人一生病,就容易放大孤单,往常干脆利索的江潮,也变得更加黏人。 她不走,那多好。 叶穗的到来,给这个孤单清冷的屋子增加人气。 在她清洗碗筷时,江潮挤到厨房,叶穗一转身,就迎上一面墙,“你干啥?” 鼻孔不透气。 头发又凌乱。 加上他此时抿着嘴倔强样子,是从未见过的孩子气。 “叶穗,咱们处对象?” 这是他第二次开口了。 叶穗看见他脸上的认真,甩掉手上的水,没有及时回应他,看来先前的努力没白费。 这人终于能直视自己的心了。 虽说过程有点漫长,但好在结果还不错。 江潮心砰砰跳得厉害,两眼一眨不眨望向她,紧张担忧期待,一览无余。 “你比我大八岁呢!” 叶穗忍笑,面带苦恼。 以前他畏首畏尾,最大顾虑就是年岁的差别,对于她的示好,故意装作没看见。 她肯定不在意年龄差,江潮现在年岁正好,正有魅力,她疯了才去嫌弃。 这么说,就是苦尽甘来后的逗弄。 “啊?” 高烧中的男人有点回不过神,她嫌自己年龄大?但在灯光下笑意浓烈,酒窝醉人的姑娘,也不像是在拒绝啊。 江潮鬼使神差,亲了她一下。 “行吗?” 叶穗捏着他脸,扭到一边,“不行” 前期为让他开窍自己费了多大功夫,他这会认清内心,说好就好,自己猛地答应,那姑娘家的矜持岂不是都没了? 他陷进去的还不够深,火候还不够,再等等。 江潮没听见想听的回应,唉声叹气。 觉得上班后有必要再去冯飞那请教一下,喜欢的人明明也喜欢他,但就是不同意跟自己处对象怎么办。 告白之后,屋内安静许多。 叶穗拿着书在看。 她怕江潮一会再烧起来,没人照顾。 江潮药劲上来,昏昏欲睡,时间安静温馨地在二人身边流淌。 江潮睡下后,给他换了两回湿毛巾。 手背触碰他额头探查温度时,猛不丁被他抓住,以为人醒了,没想到还在睡。 他的大手滚烫干燥,被人抓着叶穗也没心思看书。 手指顺着他的轮廓描绘,本来是无聊的消遣,但在听见他呢喃时,没忍住侧耳去听。 “穗穗……” 他在喊自己哎,这种肉麻且温柔的称呼,他从没当自己面叫过,江潮有时候是挺闷骚。 此时此刻,面对他脆弱安静的模样,叶穗心里也不安分了,俯下身子,做贼心虚地亲了他一口。 磨蹭到十点,看他体温稳定,叶穗抽出手回家了。 次日,天刚亮,江潮猛地坐直身子,他就这么睡着了? 叶穗人呢?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没人。 昨晚她自己走了? 拍着自己脑门,心里满是懊恼,大晚上她一个人…… 其实也不怪他睡得死。 这一晚,是他从未有过的安稳舒服。 叶穗虽然走了,但屋子里满是她的痕迹,暖壶里满满一壶的热水,暖气片上也放上一碗凉水,好让屋子更加湿润。 这一晚贴心照顾,吃好睡好再药物作用下,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就在江公安犹豫去看叶穗,还是去单位时。 房门被人敲响。 难道她夜里没回,只是去买东西了? 三步并作两步,扯开房门,笑容在看见外面站着的,裹着严实的姑娘后。 瞬间瓦解。 不是她。 崔彤无聊地在地上跺脚驱寒,本以为今天要白跑一趟,打算等几分钟没开门,就回去复命。 谁知刚敲门,里面已经传来急促脚步声。 房门被人猛地扯开,脸上常年寒冰不化的堂哥,第一时间开门不说,脸上还有期待跟笑意。 天啊! 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黑脸后能把小孩儿吓哭的铁面阎王?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她推开表哥,跟老鼠似的钻进房间,敏锐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但转了几圈,还没找到可疑人员。 打量的眸子,对上她哥毫无畏惧的目光,越发疑惑。 “表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谈对象啦,放心,我绝不告诉我妈!” 她妈就是表哥的亲姑,也是目前为止,他哥唯一走动的江家亲戚。 毕竟当年舅妈跳楼自杀后,她哥就已经恨上所有的江家人,也遵循了儿时的承诺。 再不跟他们往来。 但她满心期待,注定要落空。 因为他哥明摆着不想回应。 崔彤活泼开朗,早就不怕他的冷脸,絮絮叨叨好一阵,使劲浑身解数,都没打听出只言片语。 只好把送来的东西放下,打道回府。 但她可没那么好骗,相信他说的什么没情况,没对象。 时间还长,慢慢挖掘呗。 不过说老实话,有对象是好事,自己跟妈妈还担心他儿时受的打击太大,这辈子都不娶媳妇呢。 现在好啦! 她要快点回去,跟她妈报告好消息! 送走聒噪的表妹。 江潮打算拐弯去叶家跟她见个面儿,谁知刚收拾利索,门口又有响动。qqxδnew 以为崔彤去而复返,江潮没好气道,“你啥时候能改一下丢三落四的毛病?” 出了卧室门,被眼前鼻尖脸蛋冻通红的叶穗惊住了。 她身上衣服不是昨晚的那件。 看来昨晚回家了,只是早上又回来了。 叶穗没忽略他刚才的话,难不成家里刚来了客人? 不过这都是稍会儿要问的,眼下她得看看他退烧了没。 大步朝他走去时被人误会了。 江潮见她越来越近,他还以为人家要抱他,不自觉地伸出手臂,可惜会错意,叶穗靠近后只是摸了下他脑门。 见体温正常,松了口气。 不是没看见他尴尬表情,以及要收回的手臂。 但大早上的,也不能让人失望不是。 轻笑过后,反手抱住了他,还怪体贴地在他背后拍了拍。 就在这时。 “哥,我围脖落你家了,你帮我拿出来啊……” 第241章 孤男寡女 清脆活泼语调猝不及防传来,没给二人任何缓冲机会,就在江潮犹豫放还是不放的功夫,崔彤进了屋儿。 即使二人触电般分开,但也晚了呀,那姑娘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错愕跟潮水迅速涌上。 她拘谨走进屋里,动作稳当不少,但对叶穗的打量可没减少,这姑娘年龄跟自己相仿,乌黑亮丽的头发没绑成两个大辫子,反而高高梳起,团成一个花苞。 穿着呢子大衣,纤细的腰肢,丰盈的胸,围着一个火红围脖,衬得她肤如凝脂。 这么会打扮的人长相自然也不俗气。 眼尾微翘,瞳仁是纯粹的黑,鼻尖小巧,她词语匮乏这会脑袋里只能窜出风情娇媚。 “嫂子你好,我是江潮表妹叫崔彤,今年十九,很高兴认识你。” 面对美人她态度好了不知多少,在那双目眼含秋水的明眸望来时,崔彤拘谨地伸手同她示好。 对方打量自己的功夫。 叶穗也在打量她,跟路上绝大多数姑娘家一样,两条乌黑大辫子,棉袄外面是军绿色外套,大眼还有宽窄适当的双眼皮。 是个清秀标致的小美人。 “你好,我是江潮……”介绍时看见江潮认真紧张神态,轻咳补充,“朋友” 对面姑娘眨了下眼,转眼就清楚眼下状况,看她哥紧张模样,肯定还没追到手呗。 哈哈哈没想到她哥也有拿不下的人办不成的事! 可能是年龄相仿,气场相投,二人还怪和气。qqnew 叶穗大早上过来,其实还是担心他温度没退,顺带来送饭。 现在虽有客人在,还是张罗着把洒水冻好的饺子下了锅。 她在家吃过了,不用准备,得知小表妹没吃,干脆把饺子分成两份。 猪肉大葱的饺子皮薄馅多,在小铝锅里浮浮沉沉,刚点过第三遍水后,端出两个大碗。 在碗底放上盐醋一点酱油香油,还有从自家剪的蒜苗,调成汤头。 饺子包得多,本来是当两顿吃的,但她低估了二人饭量。 差不多七十多个饺子,两人一顿就包圆了。 就这江潮还意犹未尽,虎视眈眈看向表妹没吃完的饺子。 崔彤赶紧抱着碗到别处吃。 一顿饭吃完,这姑娘才哀怨道,“完了,我下个礼拜还要上台表演,我在节食啊!” 这姑娘是市文工团跳舞的,整天嚷嚷着减肥,但吃起来比谁都多。 时间不早了,跟叶穗约了改天再见,这姑娘依依不舍离开了。 “我妹性子跳脱,你别介意。” 叶穗摇头,“不会啊。” 她同龄人朋友少,这姑娘合她胃口,相处起来还挺愉快。 确定他温度降了,叶穗也该去搬砖,江潮看了下表,时间来得及,说啥都要送她过去。 车子刚走到一半,就跟冯飞打了个照面,冬日寒意森森的早上,他竟出了一脑门汗。 看见头儿穿着制服来了,面带惊喜,他这么着急过去,就是担心他没退烧。 看来是多虑了。 正准备报告案子时,看见车座后的叶穗,眼睛瞪得溜圆。 这么早孤男寡女的,加上头儿容光焕发面色红润,难不成做了某项和谐运动…… 不愧是头儿,进度就是比自己快! 他上下打量又目露了然,跟他朝夕相处的江潮还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一个巴掌扇过去,瓮声瓮气,“有话快说!” 涉及案情,冯飞也端正态度了,立正身子朝他道,“有案情了。” 当公安的碰见案情是再正常不过,但他面露凝重,让江潮心里也不安起来。 “出了人命?” 叶穗也是识趣的,涉及人命,一定是事态紧急,看来江潮送她的事要泡汤了。 主动提议让他们去忙,自己走路过去。 江潮面带歉疚,但工作性质如此,收回注视她背影的视线,询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出事的是公安家属,头儿,这个月已经是第四起了。” 自打市局肖队出事后,好像开了先河,不是公安出事,就是公安家属出事。 头两起还能算是意外。 但后续四起失踪案件,明摆着矛头是冲公安来的。 失踪家属整天以泪洗面,没失踪的家属人心惶惶,公安是维持一个城市治安、和平、稳定的重要部分。 他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但是因他们指责连累到家属,谁能淡定? 公安家属失踪,这是对公安的挑衅,是对司法的践踏,江潮名声在外又连破大案,这任务当仁不让落他头上。 ………… 叶穗跟他分开后直接去厂区,最近天冷,像粉刷墙皮之类的活都没法子干。 怕来年天暖和了,墙皮开裂。 但荒废这么久的地方,你不用担心没事干。 房顶漏水得修,窗户没了得安,垃圾得清理,小红楼上腐烂的木头还有桌椅窗户之类的,也得拾掇出去。 只要目光所至,几乎全都是要干的工作。 这一忙就是一天,现在帮忙的人多,她也不能让人白干活不是? 说了一天给五毛工钱。 但大家知道她最近手头紧,全都打哈哈没要。 这份情她领了,以后更好地回报他们就是,但工钱不要总得管人饭,十来口人做饭都是大工程,所以这活就落在她妈跟红梅婶子身上。 小红楼前面的空地原来是花坛。 多年没人打理已经是荒草丛生,从家里搬来大铁锅,扯出一片干净地方,临时开灶。 “妈,时候不早了,先准备做饭。” 人多,而且粮食指标都是有数的,不可能顿顿大米白面吃,有时候就掺点玉米面之类的粗粮。 不过也都是细粮多,粗粮少。 主食粗细粮搭配,菜也是白菜土豆干豆角萝卜豆腐之类的冬天常见的菜,每天熬大锅菜,但顿顿都有肉,说实话,比他们在家伙食要好得多。 院里没多少菜。 李红英打算去外面买点豆腐跟肉。 “我陪你去?” 叶穗擦了下手,要陪她妈去拎菜。 女人看了眼穿着罩衣,灰头土脸的女儿,拒绝了。 棉二好些都是她同事,这副样子别人看见不好。 想着只是买二三斤的东西,叶穗也就没跟过去,李红英攥着钱,迎着冷风出去,只是她不知道,刚出厂区,身后一个人影,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第242章 假死 天黑,路上人烟稀少。 这个时间段,下班的人步履匆匆,着急回家跟家人团聚。 李红英打算趁肉联厂下班之前,偷摸买点肥肉回去熬猪油,吃饭人多,放点猪油饭菜也香。 买猪板油之后再看一下能不能买点骨头,现在肉联厂那些师傅趁人少时,会多收点钱给人提供方便。 筒骨下水不用肉票就能卖你。 正细细盘算时,感受到背后有人跟着,她快对方也快,脚步放慢,对方也慢了下来。 意识到不妙,她拔腿就跑。 可刚跑一段距离,肩头就被人按住,她不会说话,关键时候求救都喊不出来。 背后那人也感受到她的害怕,温和又儒雅道,“红英?” 本以为开口后对方会认出他,喜极而泣。 没想到那人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这道声音伴随了她最为青涩美好的时光,是在午夜梦回时,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但,那是以前。 自打叶穗到来,她享受到家庭温暖后,年少时光的惊艳已经在柴米油盐中磨灭了。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他没死。 但在看见戴着眼镜身穿羊绒大衣脚蹬皮鞋的男人,她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红英,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二十年没见面,男人以为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她脸上除了能找到依稀影子外。 娇俏惊艳的心动,再也没了。 赵玉庭收起那一抹错愕,又恢复了当年的温和。 要是叶穗在这的话,怎么也想不到她妈的白月光,竟会是当初在监牢解密时的手下败将。 那个外国华侨! 李红英见到他来,没一点惊喜,反而满是避之不及的嫌弃。 二十年了,她以为男人死了二十年,但实际上呢? 他在父亲含冤死去后,假意温柔还允诺她会结婚照顾她。 一转头,假死出国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为了她而死,在愧疚打击下失声,破罐子破摔随便嫁人。 现在看来,只是笑话一场。 赵玉庭也是从那人嘴里知道她不会说话。 淡淡嫌弃浮上心头,眨眼又被他压下。 趁周围没人,他急切解释,“当年我在给你传递消息的路上,真的出了意外,但等我清醒时,已经身处在偷渡的船上。” 二十年海外生活,他的眼界、生活以至于思想,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年轻时的记忆跟温暖,占据了一席之地。 此时接触她,四分假意,有六分的真心。 他年轻家里穷,爹死的又早,全凭老娘整天去政府门口哭闹,领了救济粮才勉强度日。 但李红英呢,父亲是归国高级工程师,买了小白楼,家里生活富裕。 她能对自己另眼相看,在那个年代,不知引起多少人的羡慕。 “这么多年,我孤身在外,从没停止过对你的思念,我知道你现在不能说话,但我不嫌弃你,红英,跟我走,国外的发展是你想象不到的迅速。 而且我的收入完全可以让你衣食无忧。 我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但这种是情绪上的打击,可以恢复,我认识国外这方面的医生,到时候我帮你治疗。” 知道她不会说话,还专门掏出准备好的纸笔。 示意她把想说的写下来。 可惜,被嫌弃的推开了。 显然不想跟他交流。 不该是这样的,他前段时间,私下打量过她现在的男人,瘸腿憨厚,没一点可取之处。 自己呢? 保养得宜有学识还风度翩翩,一比较,瞎子也知道该选谁。 可是…… “我知道叶穗不是你亲生的,但原因肯定不在你身上,咱们出国,还可以再生一个。” 见她抗拒之意越浓。 男人退了一步,“好,你舍不得叶穗,我也理解。 那丫头我见过,傲慢无礼,但她聪慧学识渊博,不该埋没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 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也把她带出去。 只有在国外,她才可以发挥才学,才能实现抱负。” 出国啊,这是落后贫瘠的土地上,多少人的梦想。 可惜不论他说得多天花乱坠,对方都不为所动。 甚至为了甩开他,手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多年生活的打击锤炼,李红英天真烂漫早就没了。 死了二十年的人猛地回来,还要带她出国,要说猫腻,可能吗? 而且遇人不淑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这人极有野心。 你要对他没任何好处,他不会凑你跟前。 现在她就好奇,到底多大的利益跟诱惑,能让他放下面子,再次出现。 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利用压榨的? 她的疑惑持续到厂区,还是女儿发现她不对劲,这才回神。 “妈,菜呢,肉呢?” 李红英打起精神连连摆手,不想让孩子担心,做手势笔画说,去太晚人家收摊了。 叶穗不疑有它。 “没有就没有,委屈一顿也没关系。” 女儿脸脏得跟小花猫似的,但还体贴地给她捶背揉肩。 丈夫还默默将冲泡的红糖水递给她。 火苗温暖光芒打在众人脸上,生活温馨安逸,这种幸福,谁都不能破坏! ………… 下班回家的崔彤一溜烟钻到她妈的房间。 雀跃、又兴奋地将今天早上看到的一幕告诉她妈。 江霞是市卫生院的副院长,平时忙得脚不沾地,都是把单位当家的,今天这么早回来,还不是为躲避下属家属的投诉。 投诉对象,还都是药房工作的杨萍同志。 这男大夫对她关注了些,也是出自同事的关怀,还有对英雄遗孀的照顾。 你说她能去处理大夫,还是去处理刚失了丈夫,独自怀孕的英雄妻子? 但不处理,那些家属又不干。 里外不是人。 焦头烂额时听了闺女这么说。 “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啦,我还见他们抱一块,我哥面红耳赤,未来嫂子丰胸细腰,身材比我们文工团台柱子都好,妈,你见了她肯定会特别喜欢的。” 江霞不以为然。 “没结婚就跑人家里,还投怀送抱,怎么听也不像好人家闺女,况且,你哥前途通达,以后是有大前途的,那姑娘轻浮,人还不懂礼貌,配不上你哥。” “妈,你又没见过人家,这么说是不是太偏见了。” 江霞没吱声。 虽然不待见江潮小姨,但上次在卫生院见面,她可没少拉着自己,说那姑娘的事。 没礼貌,攀高枝,利用美色在男人堆里周旋。 以前她还不信,现在听闺女说她举动孟浪,这不就对上啦! 崔彤绞尽脑汁,想给未来嫂子正名。 见她妈不信,突然拍了下大腿。 “我想起来了!” 第243章 头等大事 没等江霞询问闺女想起什么来,她已经跑没影儿了,再回来时手上捏着一张报纸,笑意都快从脸上飞出来了。 怪不得她在表哥家第一眼看见她后就觉得眼熟,是这样的,别看她哥性子冷,不爱跟他家走动。 但是爸妈平时可关注他的消息了,生活上头疼脑热要关怀,工作上一点成就也会收集起来。 她哥在部队获得的荣誉以及来地方上参加工作,屡破大案时的新闻。 江潮上报次数不少,现在报纸又作为主流媒体,单位还有个人会常年订阅,自家也不例外。 所以家里凡是有他的报道,比如说无意找到北齐时候的国宝石窟,联合解密人员破获敌特分子密码,追会国宝,以及荣获全国公安先进称号。 等等。 诸如此类的新闻消息。 凡涉及到表哥荣誉,她妈全都小心裁剪并且收到相册保护起来。 为啥这么眼熟呢? 因为上次他哥授权还有挖到国宝时的工作照上,都有眼熟姑娘的身影。 她指着上面女同志给她妈妈看,“就是她,你看漂亮?” 江霞瞟了一眼照片,那是二人发现国宝,叶穗一身狼藉江潮玉树临风,挺拔威武的合照。 心里看不上那姑娘土到别致的造型,又不想继续听女儿絮叨,找理由撵走了她。 室内,揉着鼻梁的女人暗自叹气,看来什么时候还是牵线搭桥,给侄子找个漂亮得体有学识的女同志。 人都容易先入为主,当她在不同渠道接受了不识消息,出自惯性,极容易给对方打上错误烙印。 当然这不是目前最要紧的。 现在她最关心的,是如何在下周组织的全市医药会议上,如何尽可能多的,争取到更多药物。 说来也是惭愧,自打新中国建国后国家各方面都有突飞猛进的发展,但起步晚、经济实力不足,导致现在很多方面都要落后于国外。 尤其是医药工业,起步晚发展慢,市场混乱复杂,像是现在全国最出名的三大抗生素企业,东北制药厂、华北制药厂和太原制药厂,也是一种当年苏联老大哥援建的。 从零起步的医药行业,无疑是萌芽状态。 所以现在像麻醉药还有一些特效药,像治疗肺结核癌症等的特效药、国家还没能力生产。 这是现状,更是不可逃避的事实。 国家医药基础薄弱,工业底蕴低,在制药工艺上实在落后,显然这个问题也是国家所在意的,前段时间,国家医药管理总局成立。 在改革开放解放思想的背景下,医药总局破天荒跟国外先进医药巨头接触。 尝试在国家建立医药合资企业。 在这种大背景下,市里有人冒险通过港城那边医疗机构,联系到国外生产药商,同本地医疗系统单位谈合作。 就是说,可以在政府的牵线搭桥下,购买国外一些基础药物还有特效药! 前些年头她们卫生院里最流行的就是土霉素,作为四环素的一种,它跟红药水、紫药水并称国民级三大神药。 但是土霉素吃完容易呕吐,对肾脏毒性大。 好多人做完手术不打针输液,只吃消炎药土霉素四环素,可想而知术后病人只有多受罪。 现在情况虽说好些了。 但依旧不容乐观。 如果真的能购买很多先进药物,无疑是给医生还有患者带来巨大福音。 可惜就是不知道这些医药代表容不容易接触,是不是真心来跟他们商谈的。 但是人嘛,总是容易对还未发生的事情抱有十万分的热枕跟希望。 ………… 大家各自忙碌手上任务时,时间一闪而过。 向前进看着用红纸高高挂起的‘欢迎国际友人莅临交流指导的’的横幅,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换在新岗位上已经有几个月了。 自打上次召开第一届侨联大会,吸引国外华侨跟侨胞投资建厂后,已经快要四个月了。 这几个月发生了好多事情。 先有发小陈姗姗锒铛入狱,后有陈志国伯伯组织人手倒卖国家文物。 两家关系交往过密,虽然后来经过调查,向家没有参与,摆脱了怀疑。 想等着风声过去,再重创辉煌,但谁知道,他们牵线搭桥时,那个日裔竟然是敌特! 他爸受到无妄之灾,好好的侨联主席被人撸了。 现在正主席变成了当初的周秘书,你说是不是造化弄人。 虽说这都是阴差阳错,但工作上的失误,带来的影响,不是你说几句意外,就能解释的通的。 好在现在他爸还在侨联单位里。 只要能再立功,官复原职的机会就会很大。 所以,对于这次合作,他们父子在背地里下了不少的功夫。 比如说打听出这次代表的是哪个国家。 对方的习惯爱好饮食上的忌讳等等。 还有一个其它的,重要的线索。 只要利用这个失误,并且及时帮上忙,那他们就立了大功! 而今天,终于等到会议召开。筚趣阁 这次是医药系统的会议,但因为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所以物资局、外贸局还有卫生局全都参与的。 因为都是门外汉,市委这边还召集了好些卫生院的领导一起过来。 大家一起畅所欲言,势必要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他这会来帮忙收拾卫生。 看见好些领导跟参与人员来了,识趣的到会议厅的最后。 搬着一个椅子坐在原地。 可能是一直期待的事实快要成真。 他激动万分。 当然,这次他们也不是故意使坏,不必担心事后被人查到,接受惩罚。 就是他爸长了个心眼,提前打听到,这次参与的医药代表,不是传说中的漂亮国的人,而是德国人。 而省里给他们派来的翻译人员,只是当年在漂亮国留学归来的年轻人。 他呀,不能胜任这次翻译重任。 就问一下,当情况这么紧急时,人家叽里咕噜说一大堆,下面众人冷汗连连。 跟呆头鹅似的,一点听不懂。 事先没打听清楚,工作上的失误如何弥补。 代表团被冷落怠慢后的怒火,该怎么面对。 以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自己跟及时雨一样,带来‘帮手’这又怎么说? 第244章 救场(上) 他压抑着心头喜悦,安静的将屋内桌椅板凳摆好。 很快,会议厅里就热闹非凡。 今天作为市卫生院的副院长,江霞肯定要出席,不光是她,还抽调了几个同事,一起参加。 毕竟身为医务人员,没人比他们更清楚稀缺药物了。 但她这刚刚坐下,刚掏出纸笔在纸张上修改检查时,一道具有呛人香水味儿传了过来。 定睛一看,不是江潮小姨又是谁? 她是个时髦女人,烫着头发,身上穿着也考究,甚至是还擦着粉涂抹着口红。 “江院长,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今天能碰到还真是缘分,对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好了吗? 江潮那小子对我有误会,不见我更不听我说话。 但是这次给他介绍的对象,真的很优秀,我是她亲小姨,还能害他不成?” 说到这,深深叹了口气。 江霞在心里冷笑,江潮是对她有误会吗? 没有! 她就是惋惜自个侄子有出息了,无法沾光而惋惜罢了,这种人,对亲情淡薄,自私又刻薄。 这会一个劲往前凑,还不是想从他身上沾光? “哎,我上次跟你说过,江潮对象是个无业游民,粗俗没礼貌还相貌平平,这样的人怎么能替你们江家开枝散叶呢? 江潮那小子听你的话,你见着了也帮我劝劝,让他跟我介绍的姑娘见见。 这个不论长相还是学历,都无可挑剔。” “这话你跟他说。” 江霞也不待见叶穗,毕竟名声真不好,但凭啥她要听从安排,去惹侄子不痛快? 看人还喋喋不休,她揉着鼻子换了个地方。 但很快,讨厌之人又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 甚至,她还一脸亲昵的用胳膊顶了下她。 倒霉! 晦气! 十点了,人员到齐的差不多,走廊也传来雨点似的脚步声,这是对方代表来了。 市长还有其它市委领导,极其看重这次回忆,毕竟国家的意思就是,本国不行,就要求助外国,一切要以人嘛群众的健康为根本。 他们能提供大量药材。 同时,国家,当地政府也会酌情考虑,优先同这些代表签订协议。 允许他们在本地优先建立医药合资企业。 反正都是互利互惠的事。 一些褐发白皮肤五官深邃,大冬天还西装革履的外国人进来后。 全场起立,大家爆发了热烈掌声。 同时,借起立的功夫,向前进偷摸摸钻进人群,去接他请来的帮手了。 这次计划顺利,他们翻身,也是指日可待。 ………… 此次会议,有多隆重呢? 自从国家相关政策出来,市里领导接洽外宾再到邀请他们考察,投资,提供特效药品。 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为迎接他们,积极促进合作交流。 这个会议厅粉刷过,窗户窗帘、电扇、头顶灯管、伟人像还有地面都是翻新的。 桌子上搭拉着桌布,上面白瓷茶缸泡着最好的铁观音,为了表达看重,还在每个桌上摆了果盘。 上面是本地没有的桔子、香蕉。 还有现在最受欢迎的黄元帅苹果。 下面参加会议的人员,甚至是都穿上自己最体面、齐整的衣服了。 就说,这次用心程度有多深。 但是,谁能想到,准备工作做了那么多,竟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人家医药商代表团,压根不说英语。 这就要追究到信息更新不准确,交流不一致上了。 其实这些医药代表中,不是没人不会英语。 而是。 这德法两个国家的人,对自己国家的文化痴迷自豪,觉得自己国家的语言优美带有魅力。 是不屑同人说英语的。 所以,省里派来的翻译在人家一开口后,记录的动作一顿。 额头瞬间冒出好些冷汗。 这,这,这怎么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也是这次活动安排的太过急促,他是临时从省里派遣下车,提前没跟他们接触,不然也能早些补救。 但是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场面此时一度很尴尬。 就在千钧一发,众人冷汗连连时,大门被人敲响,向前进快步进来,朝在中间位置的市长,低语两声。 国字脸、浓眉大眼的领导一听这个。 眉头当时舒展了,他竟然说认识一个精通德语的,且现在就在门外帮忙的。 你说他能不激动? 示意人家快些进来。 但令市委领导们想不到的是,这次说来的帮手,还不如不来呢! ………… 丁家的女婿,先前侨联的秘书,周照廉也在参与人群之中。 这次事情虽然有他们侨联牵线搭桥的功劳。 但是具体负责事项,是医药局。 可能是没经验,也可鞥是时间过于仓促,加上人手不够多。 就出了意外。 但别管如何,别管是哪个单位出了错,现在整个市委就是一个集体,他们要为群众健康负责,所以要把这个意外湮灭。 但是呢。 说来也巧。 今天他来上班的时候,看见了叶穗! 跟她商量打过招呼之后,才知道今天她来市委,是为了拿上次破译密码后的奖金。 别人只知道她下棋厉害,但不知她外语流利。 上次她用好几种语言,叽里咕噜跟人吵架,还把他们吵的无话可说,面红耳赤的画面,历历在目啊。 向前进那小子,自己不会不认识。 他找来救兵,为的什么,自己也了解。 不就是想帮他爸的忙,好早些官复原职? 自己费力巴哈爬上来,能给他机会,把自己拉下去? 那不可能! 况且,他这帮手请还不如不请过来呢! 你说为啥? 不能说人家不行,你让他来招待人家,当个向导,介绍下美食风俗人情不错。 但当面对这些药物的专业术语,奇奇怪怪的名字,还有各种生涩词汇,他弄不来啊。 尴尬了一局后,第二局也随之而来。 诺大的会议厅,现在只有大家轻微的呼吸声。 眼瞅那些医药团的人面露错愕、再发展到不满跟质问。 大家都有一个念头。 要完蛋了。 第245章 救场(下) 叶穗捧着奖金、纪念章奖状,美滋滋站在年轻干事中间,听着数不清的溢美之词疯狂输出。 她跟江潮当时一起发现石窟,又作为破译重要人员,还提前发现线索,制止监狱暴乱,数奖齐发。 获奖金额跟江潮差不多,有六百来块,可能这笔钱放在以后,只是看国宝的门票钱。 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笔不菲的金额了。 江潮最近在忙公安家属失踪的事,两人足有一个礼拜没见面,要不是这次颁奖凑在一起,再见还不知到猴年马月呢。 今天通知接受褒奖,江潮是临时从现场回来的。 每天脚不沾地忙活,下巴布满青渣,但人天生衣架子,穿着笔挺齐整的公安制服,搭配沉稳气质,让年轻女干事们冒星星眼。 叶穗也不差,别看是冬天,又整天干活,但她会保养,脸蛋还是一如既往的莹白娇嫩。 搭配忽闪的大眼格外灵动娇媚,注意到江潮时不时朝自己望来眼神,还调皮的眨了下眼。 江潮近期来焦虑暴躁的心就这么被安抚了。 本来领导们还安排二人讲话,但前来学习的都是年轻人,谁乐意听长篇大论、言不由心的场面话。 加上二人也没准备演讲稿,这个流程就这么被取消了。 此时年轻干事们,一窝蜂围上二人,七嘴八舌询问她当时经历。 别看平时叶穗蔫巴不爱说话,但被年轻姑娘们围着,心里也膨胀不少。 她口才好,就稍微夸大了下当时险况,跟说书人似的,一波三折,看着年轻跟花骨朵似的女干事蹙眉、惊呼,十分得意。 江潮被小迷弟、迷妹们簇拥着,也让他说下当时情况时。 他示意别人安静,指着叶穗,示意别打断她的话。 认真又纵容。 就在祥和热闹时,办公室大门被人大力推开,听见动静,大家视线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焦头烂额气喘吁吁的周秘书。 视线掠过人群。 “叶穗呢?叶穗同志在哪儿?” 她被干事们包围,来人看不见她,大声喊她。 人群自发散开,叶穗还在一头雾水时,他不由分说拉她出去。 “哎……” 还好出门前被江潮拦住了。 叶穗趁此时机,赶紧将奖金塞兜里。 周兆廉解释,“有要紧事找她帮忙。” 从他这幅样子看出来是挺急的,但要去做什么,有没有危险系数,总得让人知道? 周兆廉不说,江潮就不放行,不得已,只好压低嗓门将来意说了。 听完后叶穗眼睛瞪得老大。 做贼似的看了眼江潮,又朝周秘书挤眉弄眼,示意他快别说了。 再说下去自己马甲就要被人全扒干净了。 “叶穗,你外语那么好,眼下正是十万火急的事,你得帮忙!” 并非商量,而是笃定她能化解尴尬,而且也不许她拒绝,重新将她拉往外面。caso 余光见到江潮面上疑虑重重,叶穗使劲往回抽自己胳膊。 “周秘书可不兴乱说啊,我哪儿懂什么外语,呵呵,这不是开玩笑吗?” “别跟我装大尾巴狼,上次你用好几种外国话跟人吵架,我可在场呢,你骗不过我,目前医药大会特别重要。 但是交接工作出了意外,市委领导人都快要急死了,眼下就你能救场,可别藏拙了” 骗人! 这么重要的会议,能提前不准备好翻译? 拿她当小孩儿哄呢。 别管她怎么说,怎么解释,这人就是不听。 “你帮我这个忙,别管结果如何,我帮你往上递交申请资料,你那新厂区别管做什么,争取给你免税一年,祖宗,真的十万火急啊!” 这话说出后,先前面带抗拒之人瞬间变脸,正经无比。 “看您说的,我是贪图眼前小利小惠的人吗?” 还没等对方开口,压低声音道,“帮我拖住江潮。” 一年免税政策。 这能省多少钱啊。 谁跟钱有仇啊。 虽说最近二人互通心意,确定关系是迟早的事,也该毫无保留,但她来历过于玄幻,怕说出来吓坏古板的男人,出自鸵鸟心态,一拖再拖。 她要找合适机会摊牌来说,但绝不是今天,现在! 拖住江潮?这好办! 在年轻干事里有侨联的人,把他们喊过来后低声交代了两句,趁人缠住江潮时,二人趁机溜走。 能瞒一会是一会儿叭。 都在市委,两个场的距离也不远,等周兆廉搬救兵过来时,场内气氛稍有缓和。 环顾一圈,医药代表团的人没在,心里一咯噔,难道来晚了,人家走了? 稍微一打听才知道人没走,刚才情况太尴尬,市委领导先暂停了会议,那几个外国人在走廊里活动、讨论呢。 还好,还好来得及。 原先周秘书,如今升到主席的他,快步走到焦头烂额的市长跟前。 压抑着激动说自己找来帮手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话像天降甘霖,虽说刚刚已经看见希望,眼下又失望过一回了,但绝望中重获希望,还是让他再度激动起来。 “真的?这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再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向家父子。 那二人这会也在看着台上一切,隐约能猜到讨论到他们身上。 希望破灭,父子二人比任何人都要失望、懊恼。 早知如此,还不如…… 周兆廉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他请来的帮手,绝不会掉链子。 几个领导点头,眼下也是没了选择,示意他喊人进来。 周兆廉开门迎接叶穗进来。 那些领导满怀希望的眼神,在看见进来之人的面孔年轻稚嫩时,黯淡下来。 过于错愕惊讶下,甚至站了起来。 下面众人眼里看得真切。 领导眼里希望光芒泯灭,取而代之的愤怒跟不耐烦。 碍于公众场合,不能发怒,但脸上怒容已经遮挡不住了,医药局的领导从干部服的口袋里掏出药丸吞了下去。 另外领导已经拉他到一边,压低声音训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嫌咱们先前丢人没丢够?你看看那两位,一个留学归来。 一个也是有多年经验,他们都吃了败仗。 你给我找这么一个年轻人来,咋得,你是觉得咱们今天,脸丢的还不够多,想丢到太平洋对岸才罢休?” 因为要面子,不想惊动外宾。 他压低声音说的,可惜声音能压低,但情绪不好控制啊,边说边压抑,身子已经拔高不少。 周兆廉搬救兵,也是父子俩始料未及的。 但是在看见来人是谁后,他们的心彻底回到原处。 是她啊。 第246章 绣花枕头? 因为一个侨联主席宝座,向、周两拨势力暗中角逐,针锋相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谁都乐意看对方吃瘪。 不愿让对方立功,更是毋庸置疑。 所以当自己找的人,没派上用场,对方又喊来帮手时,向前进父子是慌张的。 他请来的人,真发挥作用了,那不是更加衬托他们无能啦。 但悬着的心,在看见来人是叶穗后。 又回到原处。 在她手里吃了败仗,还沦落到降级的地步,她发挥的作用不小。 不过,他们只知道叶穗下棋水平高超,让马来西亚的橡胶大王另眼相看,但不知她会翻译。 周兆廉那厮是病急乱投医了。 不过这也好。 大家一起丢人,才公平嘛。 父子俩对视过后,不再急躁了。 其实叶穗的出现,吃惊的岂止是这对父子,下面坐着的段苓也吓了一跳。 隐约听人窃窃私语,说她是新来的翻译,能帮助大家解决困境,但在听完这个说法后,她白眼都快飞上天了。 这丫头是谁,她的家庭、生长环境,有啥本事,自己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好吗? 除了长得好看,别的一无是处! 不过眼下是好机会啊,她朝江院长旁挪了下椅子,低声告状,“诺,你看,她就是江潮对象,是不是轻浮又没眼色?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也敢胡闹!” 见人戴上眼镜开始打量对方。 女人又道,“她能来这,估计走的还是江潮的路子,哎都说娶媳娶贤,她还不知要给我那外甥,闯多大的祸呢。” 听完后,江霞眉毛皱得越发厉害。 叶穗把打量还有众人态度尽收眼底,但她也不去争取机会,不解释自己能力。 自己冒着马甲被拆穿的风险来了,他们不信,自己也无话可说。 对方只要说,用不着她。 那她麻溜走人。 但眼下情况特殊,此时也是无人可用,加上周主席力荐,那些市委领导竟也同意了。 反正先让人试试,要是对方开口后她翻译不出,那就当她是个寻常开会参与人员,丢人都丢到这程度了,还有啥好顾虑呢? 这一同意,全场哗然。 叶穗点头颔首,被人引着入座。 江霞对她一直是不看好的,但又不得不承认,今天她打扮得确实不错,屋子里暖气充足,这人脱掉厚重外套,露出里面穿搭。 军绿色的确良衬衣,外面搭配着一个款式新颖的开衫。 下面是牛仔裤,但跟目前市场上千篇一律的紧身喇叭裤不同。 她是直筒下来的,宽松又修饰腿型,脚蹬黑色皮鞋。 整个搭配起来,靓丽又青春,跟先前报纸上土气的姑娘天壤之别。 叶穗不知道自己专门为颁奖搭配的穿搭,在下面女同志眼里,掀起不小的震撼。 日后还会纷纷效仿。 眼下,她坐在自己位置上,跟先前一旁的年轻翻译交流了几句,顺带借了几张纸还有一个笔。 做完这一切后,国外医药代表团队进来了。 在前面坐着的,已经有些年纪,并且满含热忱的老专家们,在看见他们进来,瞬间紧张。 为了缓解情绪,只好看向一旁的几个翻译人员。 希望借此定神。 尤其是新来的那个。 虽然猜测到她水平不行,是市委领导们硬着头皮,死马当成活马医。筚趣阁 但好歹也是希望。 这一看,心里安定不少。 别管是不是绣花枕头,最起码人家姑娘没有面露惊慌,镇定自若。 这就很了不起。 叶穗也没觉得眼下多严峻。 她留过学啊,在大学里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同学,为生存她辗转好几个地方打工,又跟好些国籍的朋友相处,翻译这是最基础的社交能力。 加上前后两辈子,她都天赋过人,语言能力极强,各种语言还有生涩知识,不能说过目不忘,但也八九不离十。 就是个翻译。 快点完成任务,江潮还说请她吃饭呢。 斜对面的医药代表交流过后,示意开始。 谈判嘛,要的就是个气势,只有从环境、心理上全都碾压过对方,他们才能在谈判桌上占据有利地位。 跟一个国土面积庞大,并且在这土地上有着十万万亿群众的国家政府谈判。 药物价格上有一厘的波动,对于他们企业来说,都是难以预料的利润! 现在对方有求于他们,而他们也了解过这个国家医药行业的落后。 在没下飞机时,就已经定好谈判的对策。 气势上一定要占据上风的! 而他们也很好地贯彻这一决策。 其实向前进父子请来的翻译,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奈何对方故意针对,谈判时故意抛出好些复杂性的药物,还说出地方俚语。 中间不给人停顿记录机会。 这不就打压了吗? 所以即使他们在屋内单独开辟出来的地方,看见多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 也丝毫没放在心上。 压根没正眼看她好嘛。 六个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后,示意可以开始了。 等到他们一开口,叶穗也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了。 故意说些生涩词汇,混乱价格,加快语速,这不明摆着在刁难。 最基础的也要给翻译人员空间跟时间。 但他们开口,就长达好几分钟。 还是三个人互相补充。 一刻不停。 好,气势上,已经压迫到他们了。 翻译台上,三人并排而坐,省里来的年轻人,听不懂直接摆烂。 中间向家父子请来的帮手,今年五十多岁,没有放弃,在纸上迅速记录,但短暂十几秒过去后。 额头汗水弥漫。 手也停顿。 明显是跟不上节奏。 大家虽说看不上叶穗,知道不该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但她坐的笔直,不卑不亢的样子,还是带给人几分希望。 可是在见她写了几行字后放下笔,似也放弃时。 同时涌现不好的念头。 这个新来的,别也是一个绣花枕头。 哎,虽说已经做好失败被笑话的准备。 但事实摆在面前,咋还这么难过呢。 落后就要挨打,老话从不出错。 几个外国人,在长达两分钟的话语后,停下来了。 几十道目光突然朝她望去。 向家父子心头有隐秘的得意。 段苓在若无其事,偷偷打量自己的指甲。 周兆廉,此时惶恐的,攥紧了拳头。 在这种形势下,后门传来极轻,极小的吱呀声。 第247章 同传 相邻的中年男人翻译,瞥见叶穗纸上只记录了几个数字,心里叹息,悄悄把自己先前翻译的推到她一侧。 叶穗恭敬的朝人点点头。 在大家愁眉苦脸甚至是唉声叹气中,开始一段漫长又生涩的翻译。 “詹姆斯先生的说了他们来这是抱有十万分的诚意,也知道目前我们国家面临的问题。 青霉素盘尼西林,肺结核特效药疑烟肼、利福平。 治疗心绞痛上面有奇效的硝酸甘油……” 坚定清脆声音像小溪里的涓涓流水,不换不慢流淌出来,滋润了在场同志们焦躁烦躁的心头。 她没打磕绊,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态度专业又认真工作。 那么长的,晦涩的语言,她就这么认真的对待,甚至轻松到脑袋都没低下看草稿。 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那些外国人惊讶的望着双目有神,镇定自若的小姑娘。 叶穗精准翻译复述着对方说过的一字一句。 准确率高,不带停顿更没有卡壳跟害怕。 故意刁难的俚语、容易混淆的词汇,相近的价格,陌生又冗长的药物名字。 无一差错。 此时此刻,她就是最准确、最无情的机器,将对方长达几分钟的话,完整没一处遗漏的复述了下来! 自打她开口后,大家心就吊了起来,大家随着她每一句话而心绪起伏。 直到完整结束后,全场哗然! 谁能想到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会在我方占据下风的时刻,及时出现。 力挽狂澜? 先前对她满是不信任的众人,在简单吃惊情绪散去,开始奋笔疾书,在纸张记录着她刚才的复述。 在座众人都是医药行业,外国人用德语说的药物名字,他们听不清楚搞不明白。 但是翻译出来的名字,他们还能听不懂? 当知晓对方可以提供这么多国内稀缺、只有首都才有的特效药时,他们激动地面色潮红。 在听到他们的报价后,气愤的小声嘟囔。 这么贵的价格,别说是寻常的农民兄弟,就是他们这些机关人员,都无力承担! 他们是在试探底线。 果然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惊讶的岂止是医生们,就连台上不看好她的领导们,受惊程度不比任何人小。 但短暂惊讶后就是狂喜,都是聪明人,他们也清楚谈判要的就是气势。 眼下有人帮忙,当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商议。 可以说叶穗的及时出现,彻底将对方计划粉碎。 对方伪装的很好,但还是有错愕在脸上显露。 其实包括叶穗在内的所有人,都有所不知的是,对方人员里,有一个精通汉语。 中国不是有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把底牌亮出来,在他们讨论时收集有力消息。 这叫深藏不露。 眼下正式讨论,叶穗一边收集着同胞的意见跟不满,又将意见分门别类,只等稍后转述给他们。 但在这节骨眼上,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 正对面的外国女代表竖耳聆听,湛蓝色眼眸时不时有了然跟嘲讽。 凭叶穗的敏锐,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娘的,这队伍里卧虎藏龙,还做两手准备呢。 等等,这么下去自家底牌不都被人知道啦? 室内讨论的热火朝天时,叶穗做出暂停手势,先前发挥不错,大家对她印象有所印象。 眼下见她打断对话,也都配合着降低或是停住了声音。 不明所以,但听话准没错。 喊来周兆廉,二人凑一起嘀咕了片刻。 男人面带惊讶的看向对方,收回视线示意明白。 绕着会议室走了一圈,在几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大多数人目露了然。 再讨论时,满屋子人继续讨论交流,但是! 外国女人傻眼了,她伸长脖子身体前倾,努力听了很久面上还是一片疑惑。 刚开始的镇定自若早就不翼而飞。 焦急跟迷惑,一寸寸爬在了她脸上。 嘴巴还在动,声音也照旧飘来,但见了鬼了,他们说的是啥啊。 叽里咕噜,外语吗? 但这又是哪个国家的语言? 俄语? 西班牙语? 华国人有这么厉害吗? 他们同行的医药代表会好几种语言。 但没人听明白交谈内容。 叶穗得意笑了。 他们肯定听不明白的。 在发现不对后,第一时间改变了策略,交代大家全都说方言。 华国地大物博、民族众多,文化迥异,聚集地广泛,导致各个地区都有独有的语言系统。 别说一个国家,就是彼此相临的两个市,都有独特方言体系。 今天参与人员都是本地群众,他们用方言交流,那还不简单? 这边方言语调急促、声调起伏大。 外地人来了还要连猜带问,就别提外国人了,短短几分钟,对方已经乱了阵脚。 等叶穗重复我方的意见时,明显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傲慢、眼高于顶的外国人,终于肯正视对手了,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及时调整了方法。 第二轮开始,对方开始轰炸式讲话,什么意思呢。 如果说先前只是轻微刁难,这会已经发展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等翻译,再度开口,打乱了翻译人员的节奏,就算叶穗记性再好,也不可能完全复述下来这种长篇大论。 要是诚意够足,会次次刁难? 但是,叶穗会怕吗? 她才不怕! 她这种人属于压力越强,困难越大,就越能激发潜能的人才。 意识到对方策划变化,她不再坐以待毙,在对话刚持续没多久时,中间换人的稍微停顿时,见缝插针,已经开始同步翻译! 通俗些讲,这叫同传。 刚开始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她已经占据了主导位置,让对方不得不停顿,按着她的节奏来。 叶穗旁边两个插不上嘴、帮不上忙的翻译,在听见叶穗流畅反击后,两双眼睛黏在她身上。 沐浴在跳跃日光下的年轻同志。 是个多大的变数啊。 不卑不亢,从她流畅柔美的侧脸上,关注的不再是五官的美貌,而是从内到外,散发出的自信风采! 只有同为翻译的他们。 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这是同传啊! 第248章 光芒万丈 同传,顾名思义,同声翻译,同步口译,他们不是说一句停一句讨论一句,拉长战线时间吗?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她在不打断讲话的情况下,见缝插针地将口译内容说给听众。 先前难题迎刃而解。 同传难度极大,只有在大型的研讨会跟国际会议才会使用。 而且一场谈判,通常要有两到三名的翻译人员共同轮换进行,才能确保会议完整进行。 为啥要准备这么多人。 因为这个方法效率高,原文跟翻译者平均间隔时间,有严格要求。 通常只要三到四秒,最多十几秒。 这就意味着同声翻译人员,全程脑袋要高负荷运转,要有“闪电般的思维”跟高超的语言技巧,成功克服多重交织跟干扰。 及时有帮手替换,可以解决个人单独长时间翻译,给大脑造成能量短缺跟注意力的分散。 而且要转换两种语言,思路要跟得上,语言还要组织得好,甚至还要承上启下,通篇理解对方的含义。 如果稍微停顿,跟不上节奏,丢人是小,会议中断失败最为严重。 追本溯源,同传方法问世,是二战之后,在德国的军事法庭审判法西斯战犯时,首先采取的同声传译。 虽然后来联合国开过会,这种同传方式已经成为国际上最普遍流行的方式。 但在国内,这种人才凤毛麟角好吗! 这种难度高、技巧高、强度高的工作,全国扒拉着手指头,也找不出五个! 这姑娘清晰思路,流畅语言,在超强负荷的大脑,还能保持不卑不亢的精神状态,翻译准确率极高的状态。 完全是他们的偶像好吗! 眼下往小点说,这种人才到在这种环境,给没什么高贵身份的听众翻译,是大材小用。 再往上说,这是对国家资源的浪费。 而且,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在这种场合下,对着这些德国人,用当年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审判法西斯战犯时,创造出来的同声传译。 真不是对这些德国佬的嘲讽奚落? 当看见对面几人神色大变。 一老一少,不约而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该! 随着会议时间拉长,精彩持续,他们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年长的甚至眼眶已经泛红,看向这个年轻蓬勃的面孔。 满是欣慰、感慨、激动,尊敬! 这是新生代的力量,更是填写空白历史的希望。 谁能想到,在这种地方,会有这样的人才呢? 会议还在继续,叶穗也没放松警惕,好在先前露了杀手锏。 他们知道在叶穗手里讨不了好,在后续的谈判中老实不少。 也不把他们地位摆的过高。 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会议严肃,但还是有好些干事趁工作休息之际,偷摸在门口观望。 听着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外语,以及字正腔圆的汉语翻译。 众人心神荡漾。 这种在家门口给人下马威的滋味,真舒坦。 类似这种医药代表大会,只开一两场是不会谈拢,出结果的。 这是长久战,最起码要博弈四五场,三四天,才能有初步成效。 等到晌午十二点,身心俱疲的代表团在中方的提议下,暂停了。 这些华夏族的人啊,压根不像事先打听到的那般,老实憨厚,人才稀少。 实际上他们狡猾奸诈,先派出两个一般般的来麻痹他们,等他们以为放松警惕时,再派真正厉害的来打压他们。 他们派来六个人,其实英、德、汉语、法语全都擅长,谁知道最后这个年轻丫头,别管怎么变化语种,都能处处压他们一头。 来之前,看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什么的,都是鬼扯。 华国人狡诈多变,这个差事也根本不是什么肥差。 可惜,他们明白的太晚了。 代表团,在开会时,一个个对叶穗满是戒备。 但等到结束后,不涉及利益关系,又忍不住对她赏识。 那个会说汉语的,叫苏菲的女士,在结束后,还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个女同志,真是一个合格又可敬的对手。 ………… 周兆廉收拾好桌上东西,一脸灿烂挤到她跟前。 “叶穗,市委在招待所安排了接风宴,一会你也过去。” 招待外宾,便宜东西可拿不出手,今天菜色肯定很丰富。 叶穗可真是宝贝,跟她打好关系,日后大有益处。 他是丁鸿阳的姑父,也知道那小子心思,以前他觉得二人不般配,不是说孩子们外在条件,就是拿家事来说的。 毕竟丁家根基深厚,鸿阳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对丁家还有他自己,都有很大帮助。 但是眼下他不这么想了。 人自身优秀,永远比家庭带来的优势更多。 叶穗不知道他的想法。 高强度工作后脑袋钝疼,眼下,她只想跟江潮安静地吃顿饭,才不想去那种不省心的场合呢。 周兆廉猜出她的顾虑,也不勉强。 说话时,看见向家父子灰溜溜要离开的背影。 作为胜利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住了二人,“向副主席,前进,别走啊,都是老熟人,快来打个招呼。” 二人没办法,都在同个单位,又是头顶上司,撂挑子走人不好看。 父子俩磨蹭过来,言不由衷同她打招呼。 周兆廉大获全胜,这会儿有点嘚瑟。 “大家都是一门心思地为群众办实事,以后有啥可靠消息,不用藏着掖着,你看今天这事闹的,要是提前共享消息了,你们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在点他们,提前得了信儿又不明说,最后多丢人。 他就不一样了,虽知道得晚,但请来的帮手厉害啊。 其实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又岂止是向家父子。 江潮小姨,段苓此时面色潮红,只想人不知鬼不觉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自打会议结束后,旁边那人目光像是吃人似的。 她明白对方为啥生气。 但,她也不知道这丫头有这本事啊。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没有比当场打脸更难堪的事了。 正准备偷溜时,背后被人叫住。 “无业游民,粗俗,没礼貌没文化,还相貌平平?” 听见她跟向家父子介绍时,才知道这姑娘是谁。 她就是叶穗啊。 这些话,也是在重复段苓的原话。 这要是相貌平平,还没文化,那在场所有人,都还能看吗? 段苓不知该如何辩解。 诺大的会议厅,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修罗场。 也在这时,叶穗注意到一双无法忽视的锐利眼眸一直盯着自己。 她抬头望去。 跟那人眼神对上…… 第249章 情哥哥 江潮似是一颗笔直青松,也不知站了多久,看见了多少。 叶穗忐忑的厉害,生怕这身马甲保不住。 江潮内心的排山倒海,也就自己清楚。 天知道自己在第一眼看见她不卑不亢,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自信专业帮集体翻译时,心头激起多大风浪。 更无法诉说,在场下盯着她长达一个小时的翻译中。 他心跳速度有多快。 叶穗到处都是秘密。 她会下棋赌博又精通数学、外语,天下好像就没她不会的东西。 每次在他以为了解她多一点时,叶穗又会蹦出更多精彩才能,让他惊叹。 叶穗不知对方想什么,一脸踌躇,直到对面人剑眉皱起,她才蚂蚁挪步,站他跟前。 “会赌博?” “还会好几种语言?” “叶穗,你是不是得跟我解释一下?” 还有,那晚她被人断定丢魂后,再清醒后像换了个人,这又是为何。 那个时候她去哪儿了。 满肚子的疑问、担忧笼罩着他。 江潮眸子锐利,好似能探查到人心底最隐秘的秘密。 也罢要是信不过他,世上就没信得过的人了。 但眼下人来人往场地,不是解释的好地方。 “啊,我好渴。” 避免他追问,叶穗先发制人。 江潮一肚子疑问,在她讨好跟躲避中吞了回去。 猜出她胆小怕事就先放她一马。 “先吃饭还是喝水?” “先喝点水,嗓子疼。” 这个位置跟他座位进,先前他桌上水没怎么喝,两人互啃过几次不存在谁嫌弃谁的份,就不避讳把自己茶杯给她。 叶穗接过后小口喝着,圆滚滚的大眼心虚乱转。 这会两位翻译也过来同她打招呼。 “叶同志,你业务水准太高,人也太优秀了,你现在在哪个单位高就?有没有兴趣来省委?” 省机构大于市,市大于县,像基层人员按部就班爬到省里,少说得十来年光阴。 但有真才实学就不一样,有人提携,能少奋斗好多年。 叶穗真要同意了,在省委安排个干事绝对没问题。 作为一个省会的政府机构,加上改革开放后他们被安排不少接洽任务。 正是需要专门人才的时候,不说她外在形象的加持,单说叶穗的同传本事,就能在机构里拿到行政最高等级。 没办法谁让人家厉害,谁让国家在这方面人才短缺呢? 面对真心邀约,叶穗婉拒对方好意。 年轻人面露遗憾,不死心提出请她吃饭。 “我……” 还没开口,被一个阴影挡住,江潮像个小山似的挡在她面前,面露不悦盯着对方,都是男人,他那点心思能瞒过自己? 是想借工作之余追人。 当他是瞎子啊。 见他如临大敌,叶穗偷笑,轻扯着他衣角示意人放心。 “抱歉你来晚一步,我跟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吃饭……” 男人也不傻,见二人郎才女貌还带着暧昧,苦笑离开。 向前进请来的前辈属于那种知情识趣的,没说客套话就是以长辈身份叮嘱了她两句,日后不要松懈。 二人都走后,江潮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 眼瞅二人要离开了,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江霞,终于出声儿喊住了侄子。 自己都盯了他老半天,这小子愣是没发现。 身为公安的警觉跟敏锐都飞哪儿啦。qqΠéw 江潮听见熟悉声音,为维护叶穗名声迅速同她拉开距离。 看见他姑,转念一想她是副院长,倒不觉得奇怪。 段苓这会正心虚呢,见二人过来,害怕江霞告状,捂着肚子装病跑了。 看向她背影,江霞冷笑,不让人省心的玩意! 二人转眼到了跟前。 意识到打量目光,叶穗没躲闪,不卑不亢笑眯眯跟人打招呼, 相貌能力人品都不错,比他小姨介绍的乱七八糟的人,要好太多。 可能身为医务人员,她太清楚今天会议谈判的重要性,所以对及时救场,翻译能力卓越的叶穗,江霞是哪哪儿都满意。 丝毫不提最开始看不上人家的也是她。 俩人离的近嘛。 江霞也看见了姑娘脖子上挂着的观音像,含笑瞥了眼侄子,不错啊,连传家宝都送出去了,她这个傻侄子真的沦陷了。 “抽个时间,来家吃个饭,江潮人家姑娘家脸皮薄,你得主动些才行!” 看出二人差点火候,她可不希望这么优秀的女孩子飞了。 “姑,你别乱说!” 江潮怕她不习惯被打趣,尴尬。 满满求饶口吻。 叶穗忍俊不禁,长辈都是过来人,怎能看不穿年轻男女的朦胧爱意。 这是故意打趣呢。 “是啊姑姑,我们是‘单纯’朋友关系,江大哥把我当妹妹照顾,在我眼里他就是哥哥。” 哥哥? 情哥哥。 别人这么说,有股作劲跟虚伪,但叶穗就不会,因为她水汪汪的眸子带着笑意,清纯脸蛋上挂满了打趣。 三人说了会儿话。 叶穗肚子有点不舒服,示意江潮陪着姑姑,她去厕所一趟。 江霞劝侄子要把握好叶穗,早点下手。 叶穗出了厕所,也撞见了熟人。 “叶同志,方便说几句话吗?” 叶穗甩手朝前时,没注意来人。 抬头见是杨萍,又一想她也在医院上班,来这开会再正常不过。 出于礼貌,叶穗询问,“你没纸上厕所?” 怀孕上厕所频繁她理解,她喊住自己不为这点难言之隐,叶穗想不到其它理由。 杨萍面带僵硬,“不是这个,有别的要紧事。” 叶穗不太想理会对方,她这人一向第六感强烈,别管对方表现的多和善多识大体,在跟她的每一次接触,都觉得危险十足。 厕所是在楼梯口的,这会二人就在楼梯拐角位置。 加上这会休息时间,就他们二人还怪危险。 “我也有要紧事,等下次,抱歉。” 她绕着对方走,手腕被人抓住。 “叶穗,你年轻漂亮,还有本事,你有大好前途,干什么要缠着江潮呢?所以你就把他让给我。” 啥? 叶穗怀疑的掏掏耳朵。 他们两情相悦,眼瞅要处对象了,她突然蹦出可笑言论,不好笑吗? 她先前没猜错。 这人对江潮,没安好心。 以前看在她是英雄遗孀,还是孕妇的份上,叶穗还有几分尊重,但眼下…… “江潮是人,不是物品,不存在让不让,再说我们相处很好,以后也是要结婚的,我劝你别把心思放他身上。” 叶穗礼貌说完,就要离开。 “你油盐不进,那就别怪我了。” 第250章 流产 还在怀疑这话从何说起时,手腕被松开,女人带着决绝神色倒栽下去。 叶穗眸子剧烈一缩。 她背后可是长达三十多阶楼梯! 人的惯性有多快,即使她反应极快,伸手去捞时,已经晚了,那人跟滚子似的连续翻滚数圈,滚落在地上。 女人滚出老远,脸色发白汗流雨下,叶穗不傻,想起先前她所说的,别怪她不客气。 有了大胆猜测。 别是这人要用如此卑劣手段来陷害人? 她疯了吗? 肚子里怀的可是她的孩子。 仿佛印证她的猜想,身下弥漫血迹的人痛苦扭捏面孔上,出现一抹冷然。 “我对他势在必得,你,拼不过我……” 放下狠话,女人收起快意,面露惨痛,大声叫人。 “救命,有人要杀我,救命啊。” 随着她身下血流速度加快,女人声音也越发凄惨。 原来陷害人的手段别管多少年都是这老旧几套,等人过来,在场就她们二人,到时候还不是她空口白牙来污蔑? 自己结局可想而知。 古往今来陷害手段不外乎那几种。 越对自己狠,越能站稳脚。 听见纷杂脚步声传来,又看见她痛苦之余还面露畅快,叶穗恨的咬牙切齿。 “我一口咬定是你推的我,又持续不断追究你的责任,你说,当那些公安。市委领导,看见英雄遗孤命丧你手,会有什么后果? 你说,江潮为了保你,会不会答应我的任何理由?” 叶穗见她身下血液逐渐变多,在她胜券在握的眼神中,脑袋使劲往墙上一磕。 在她笑容顿停,不明所以时,软趴趴倒在地上。 江潮等人跑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虽说是下班、散会时间,在会议厅其它屋子,也是有医生跟干事们在的。 当时就有医生去看她的情况。 江潮出于职业敏感,是第一时间冲过来的,但他没去看杨萍情况,反而扑在叶穗跟前。 焦急、恐慌、惧怕在他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小心翼翼抱起她,又不敢晃动她,瞥见她细腻瓷白额头上出现的红肿,江潮差点疯了。 “来人,快来人!姑姑,你快来!” 江霞挤开人群,迅速翻开她眼皮做着精细检查。 这时,同样有人第一时间奔到杨萍跟前,他跟女人是一个医院的,叫张涛,见地上一滩血,大声指挥着众人去派车。 杨萍痛到扭曲的脸上,带着愤恨。 她指着昏迷的叶穗道,“是她推我下来的,是她记恨江潮帮我太多,趁我不注意时,推我下来的!” 声声泣血,闻着落泪。 叶穗此时在几根银针作用下,悠悠转醒。 没有计较大家看她的眼神,也没看台阶下滚落的人,而是抓着江潮衣服,慌张道,“杨萍嫂子可能是怀孕低血糖,在台阶那没站稳。 我想抓她,但没抓住,她怎么样了?一定没事?” 茶言茶语,谁不会啊。 为了更应景,大串眼泪倾泻流下。 她懊恼的捶着自己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我力气这么小! 为什么我这么不争气? 他们母子没事就算了,要真出事,我也不活了。” 她神色中都是悔恨,搭配着巴掌脸蛋上的苍白,额头红肿,大家先前的怀疑也淡去几分。 这个姑娘,谁不认识啊! 人家精通几种语言,实力超强,这么有本事的人,干啥跟一个孕妇计较。 “她骗人,她骗人!” 没想到会有如此应对,女人歇斯底里。 叶穗看她一眼,眼泪流淌速度更快,“都怪我,都怪我,嫂子在失去孩子的恐惧中,已经有些思绪混乱了,我,我……” 还没说完,歪头干呕了好一阵。 江潮示意她别开口,抱着人就往医院送。 当然,杨萍也被送往卫生院。 虽没目击证人,但两相对比,叶穗已经占了上风。 她对自己狠,撞击力道绝对不小,再加上她细皮嫩肉,有点小伤就触目惊心。 所以眼下,谁会怀疑她这个‘柔弱’姑娘的话? 人都是有滤镜的。 一个刚立下汗马功劳,以及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的说辞。 谁真谁假,一目了然好吗? 二人被送到医院,杨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加上她状况本就不好,孩子自然保不住。 而叶穗。 一直昏迷着。 ………… “主席,现在怎么办啊!” 下午三点多,市委好些人在病房外守着。 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眼瞅下午那场会议要开始了,但眼下大熊猫似的宝贝,受伤昏迷了,要传到那些人耳朵里,还不得把他们乐死? 周兆廉同样愁容满面。 别说临时找人,就算给他们三天,都未必能找到有她一半实力的翻译。 “实在不行,会议延迟。” “不行啊,他们时间有限,半天都耽搁不了……” 这不行,那不行,能怎么办? 把有轻微脑震荡的人,从昏迷中拖出来? 正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时,身后房门吱呀响起。 只见嘴唇、面色都毫无血色,从前额到后脑全都缠绕一圈绷带的人,削弱的从屋子里出来。 “叶穗……” 几人围上去。 叶穗朝他们道谢后,‘坚强’道,“下午还有工作任务,咱们走。” “可是你有伤,怕是不能承担下午的翻译工作。” 叶穗不敢摇头,“轻伤不下火线,我可以的。” 她这种把个人安危抛之脑后,甘愿为集体风险的精神,打动不少人。 先前还怀疑过她的,这会儿惭愧的低了头。 而下午叶穗也凭借顽强意志,完美完成任务。 甚至可怜她虚弱,对方代表团都没太敢咄咄逼人,倒让叶穗大杀了四方。 叶穗受伤的事,不知怎的,也传到了家中。 李红英今天在家休息,做了韭菜盒子,左等右等,孩子不回来。 正不安时,叶小麦气喘吁吁跑进来。qqΠéw “三婶,不好了,叶穗出事了,这会都被送到医院了。” 李红英一听这个,连围裙都没解下来,惊慌失措朝外跑,这会天黑,她也没带狗子。 刚出家属院不久。 后颈被人一敲。她身子跟着软了下去。 第251章 偷情 黑灯瞎火,在夜色掩护下,二人扛起李红英,借黑暗掩护,逃之夭夭。 此时,市卫生院。 不同白日里的喧闹,在夜色笼罩后的医院走廊,寂静,安谧。 刚下手术台的杨萍,在听见门外蹑手蹑脚的声音,于黑暗中睁眼。 “在自己单位还吓成这样,你真有出息。” 杨萍既是英雄遗孀,又是医院在职人员,所以才在住院人数多的状态下,住上单间。 张涛,也就是将她送来的同事,小心将饭盒放下,看向憔悴的女人,心道何必这样呢。 别看她叫嚷的厉害,一个劲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但自己了解她,八成是她自导自演。 可不管怎么说,孩子没了、她也受了罪。 “我托人给你炖了鸡汤,你趁热喝点,孩子的事,你节哀。” 女人听不进去,撒了鸡汤。 药劲散了,疼到扭曲面容上满是愤恨,“你个窝囊废,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你做了什么事,还要我提醒你? 这个孩子也有你一份!”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怕要被惊天言论吓死,这个上了报纸,被妇联跟公安们当榜样典型的嫂子,婚内出轨,还给肖队戴了绿帽子。 “我,我……”男人结巴。qqnew “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不难过,现在外界都揣测你过于悲痛,导致神志不清,说的话,都没有可信度。” 杨萍压根不像当别人面是那般温婉,大气。 实际上,她控制欲非常强。 二人地下恋有二年了,刚开始他臣服于女人的温柔,小意。 她也没提出过分要求,二人在无趣琐碎生活中,尽情享受了偷情的快乐。 但自她怀孕后,原形毕露,掌控欲强不说,没少对自己讽刺谩骂。 二人都有家庭,在一起初衷是寻求刺激。 眼下那孩子没了,他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在窃喜?” 看穿他的想法,女人冰凉嗓音响起。 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歇斯底里,苍白面颊在摇曳灯光下,笼罩着阴翳。 在他否认后,笑的意味深长。 女人将他手放在小了很多的肚皮上,“我受点罪就认了,但咱们孩子不能白死,凶手是叶穗,你想法子替我报仇。” 见男人面有抗拒,她诱导道。 “你媳妇察觉到不对了?不然也不会闹到副院跟前,你教训叶穗一顿,给孩子报了仇,日后咱们就断了。” 偷腥只是为了寻求刺激,让他放弃老婆孩子,抛弃家庭,这万万不能。 眼下终于有机会摆脱她,张涛犹豫过后,下定决心道,“好,我找机会帮你。” 刚商量好,外面突然吵闹起来。 张涛也怕这次矛头是冲他,赶紧溜出病房。 出来一看,才知道多想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是来了病人,他刚出来,就被人喊住。 “张医生您在这啊,不好了,小乔出事了!” 小乔是个护士,也是他们同事,见一个公安抱着浑身是血的她,面带惶恐的跑来,男人将杨萍的事抛之脑后,赶紧迎上去。 “怎么回事?” “小乔被人砍了几刀,现在血流不止,副院长正在赶来的路上,您先做下处理。” 走廊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值班医生跟护士冲到抢救室。 把公安拒之门外。 冯飞全身血迹就想往里闯,可惜被江潮控制住了。 往常笑对人生,心理素质极强的冯飞,汗水将脸上血迹冲淡,人消失在眼前,才瘫坐在地。 悔恨交加,他脑袋使劲撞着医院抢救室的大门。 “我不该谈对象,不该祸害别人,那些王八蛋,想报复就来找我,为什么要迁怒我对象! 王八蛋、王八蛋!他们怎么不去死!” 前段时间,市里就出了好几起公安家属失踪案件,就算市里开会再三叮嘱,让大家注意防范。 危险还是出现了。 江潮制止住他,扯头发泄愤的动作。 嘴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前他不识情爱,孑然一身,不会被什么威胁,但在看见被砍了几刀,生命体征逐渐丧失的乔护士。 从脚底下升起战栗。 如果此次出事的是她…… 江潮面无血色。 从凌晨二点再到早上十点,足足八个小时,抢救室木门才被人打开。 绝望到麻木的冯飞,在开门一瞬间,就跳了起来。 “人抢救过来了,但是失血过多,生命体征还不稳定。 你作为她对象,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使人救回来了,她脸上还有身体上的疤,也不太可能去掉。” 虽然医生说的委婉,但大致意思已经交代清了,乔飞燕护士脸上落疤是肯定的。 冯飞情绪再次奔溃。 此事因他而起,要嫌弃人家,那他就不是个东西! 他担心的是,要怎么跟她解释。 年轻的姑娘,最在乎自己的容貌了。 想去探望,被护士拦住,都是同事,大家心里也不好受,花骨朵似的年龄毁了容,谁能承受。 “你别在这杵着了,小乔护士是b型血,你快通知她家属来验血,做好输血准备。” 那姑娘送来时胸腔出血,在这段时间不排除还有出血迹象,所以及时准备血袋才行。 “她没爸妈,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老人家年龄大受不了打击,这消息还瞒着他们,抽我的。” 冯飞毅然伸出手臂。 “你是a型血,别闹了,护士你先抽我的。”江潮此时像定海神针,交代过他,又叮嘱道,“你往局里打个电话,让b型血的同事过来候着。” “好,好!” ………… 昨天对自己下手有点狠,直接把人安排在了医院,叶穗百无聊赖躺在病床上,听见熟悉脚步传来,猜到江潮要来,赶紧闭眼装睡。 昨天兵荒马乱,俩人没来得及单独相处。 所以没说实情。 今天不能错失机会,等半天,他还没进来的打算。 正要出去接他时,他推门而入。 闭眼假寐,那人身上熟悉的青草香味,已经传来。 椅子拉出来,坐下,紧接着就是漫长沉默,按理说,他这会该帮忙掖下被角,整理下自己头发之类的。 等半天,他还没行动。 睁眼,见他胡子拉碴,阖眼疲惫靠在椅子上时,轻叹口气,公安这行业真不好当。 声音已经尽可能小了,还是被人捕到,江潮睁眼,定定看了她片刻。 叶穗没意识到不对,展颜朝他笑笑。 闷好久,见熟悉的人来,肯定要抱怨,把昨天的事儿交代了一下。 叶穗道,“我觉得她精神不正常,你们以前没什么交集,再怎么欣赏一个人,也不至于拿亲骨肉来冒险。” 而且说实话,有孩子在手,不是能更好控制江潮? 毕竟谁都知道他重情重义,看在孩子份上,也会照顾她。 “叶穗” 在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时,江潮不客气打断了她,他面色严肃,背后的拳头攥住又松开。 第252章 江潮的放手 叶穗收起散漫,认真注视他,江潮心理强大,一旦做出决定就会坚定遵循。 在理智跟情感博弈后,他已经有了决策。 “嫂子是英雄遗孀,不能随便揣测,叶穗,我可以相信你没推她,同样我也不会怀疑烈士遗孀的立场。” 江潮口吻前所未有的严厉。 似乎退化到刚认识那会,他摇身一变又成疏离冷漠的模样。 叶穗没看穿,不服气嘀咕。 “我说的不是事实,你没发现,昨天下午那个叫张涛的医生跟你嫂子关系匪浅?” 自己出事后,江潮第一时间赶来,脸上是化不开的担忧。 那个男医生同样着急,再说,正常同事怎么会有那么自然亲昵的举止。 女人在意点不同,当然也能第一时间发现猫腻。 江潮眉毛皱的快要夹死苍蝇。 “叶穗,你再胡言乱语,污蔑嫂子名声,我有权利把你传唤到公安局里,让你接受思想教育!” 神经再粗,这会儿也不舒服了,她们二人本来就有深仇大恨,矛盾起源就是他,女孩子心眼小,站在她立场上,当然希望江潮会无条件偏向自己。 但是! 他一次又一次警告她,这种把他嫂子放在首位的样子,也刺激了她。 是人都有脾气,叶穗不被信任,还受了冷脸不再看他,将被子蒙住脑袋,催促他快走。 瘦小身躯窝在被褥里显得可怜,江潮手放在裤兜,捏着那封挑衅信,硬下心肠不去解释安慰。 “往后对嫂子多尊重些,还有这次事情公事公办,等你好些了,我让人给你做笔录。” 叶穗此时不能再装傻了。 他这会口吻,怎么越来越像划清界限。 她心里藏不住事儿,掀起被子,“你什么意思,江潮,你是打算跟我一拍两散?” 质问时候他正好走到门口,手摸着门把手,连头也没回,只留下一道肃然交代。 “从没更进一步关系,说什么一拍两散,好好养伤,一会我派人过来。” 口气里明摆让她别纠缠,别有不切实际幻想。 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叶穗冷嘲,怪不得刚才在门外那么犹豫,这是见嫂子流产了,想更好照顾人家,要跟她划分界限了! 从开始就知道他有担当大气,眼下倒好,为责任都要把自己无私送出去了。 气得太狠,脑袋都发晕。 被她记恨的江副所长,一脸寒霜回到所里。 刚进院儿,就看见两人争论不休。 队友见他回来将人围住,争相询问冯飞对象怎么样了,江潮没隐瞒,实话实说。 “你们回去要再三叮嘱,保护好自己,不要落单,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qqΠéw 连轴工作外加献了很多血,江潮精神很差。 偏偏院儿里不省心俩人越吵越烈,问同事怎么回事。 “两人托关系,买了些硝酸甘油,这玩意属于特效药,但舶来品,东西少还贵,咱们市医院,断药后一两个月都买不到。 这玩意有市无价,谁都想要,还都说自己先预定,争论不下就报警了。” 本意是想让他们公安来评理,但这两奇葩转手就把药贩子给卖了。 江潮听完叶穗翻译后,知道这药价值。 是治疗心绞痛哮喘的特效药,特效药,价格高,数量少。 就问医院定量的处方药,药贩子怎么能拿到手,还公然买卖? 除非有人利用职权公然倒卖! 在医院药物管控如此严格的时候,这些人还能顶风作案,胆子不小。 药贩子刚开始什么都不说,后来在高压审问下全都招了。 卫生院里果然有内鬼,江潮忙着调查家属失踪的事,就让同事去抓捕。 而他自己,也获得了调查方向。 这次针对的是公安家属。 仔细一算,在自己局里,出事的不止冯飞对象,前段时间,王森未婚妻不也没了? 以前只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线索还要从她们身上找起。 江潮扣上帽子,叫上王森去人姑娘家调查了。 与此同时,在医院里,得知明天就能回去的叶穗,心情终于好了那么一丢丢。 当然同在一个医院,也碰见了冯飞。 他对象被人砍了好几刀,受不了毁容打击,情绪不稳定的事儿,在医院里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惋惜之际,又对下手的罪恶分子,辱骂不已。 两人病房离得不远,她看见冯飞被辱骂之后还温柔安慰,见他在姑娘绝望时,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承诺。 更看见他在没人时,偷摸摸地哭。 这不,里面又传来脏话。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安慰时,几道粗犷男声传来。 “让让,让让!” 扭头一看,几个公安正押解着一个大夫,往外走,更巧的是,对方不是别人,是跟杨萍关系不浅的张大夫。 他被人带走还一个劲喊冤枉。 周围议论纷纷,叶穗听了会,才明白原来是他私下倒卖药物的事败露了。 这年头医生权利不小,像特效药进口药之类,只有医生签字,患者才能从药房取走。 一来二去,心思活络的难免要钻空子。 就是不知道他倒卖药品,杨萍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 心里装着事,回病房时,猛不丁被身后悄无声息的女人吓了一跳。 落日余晖沐浴在她身上,却没给她带来暖意。 这人盯着她的目光阴森,还透着一股势在必得。 叶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绕开她回病房。 进来老半天,那股惧意还没散去。 刚才那种氛围倒把她拉回那日。 那天跟江潮一起去她家时,屋子也是这般诡异寒冷。 摆满的药瓶子,还有遗像带给她的不对劲,一直延续到现在。 叶穗忍着惧意,努力回想当初画面,丝毫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持续不断努力下,叶穗终于想起那药罐上的生涩药名,以及一直弥漫的不对劲从何而来。 ‘罗红霉素’、‘多西环素’。 早该察觉到不对的,怪只怪当初被祭拜的东西吓住了,没去思考这么明显的漏洞! 像包括红霉素、罗红霉素之类的大环内酯类药物,是不能跟四环素类药物混合服用,容易氨茶碱中毒。 这类药物中毒后,会绕过服药者出现肌肉颤动、心动过速、心律失常的症状。 严重些还会出现心脏停止,致死! 她好像听江潮说过那么一嘴,肖队长心脏有点毛病,如果在他有心脏病的前提下,还大量服用这类混合药物。 那他的死亡,就没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偏偏那人又是在药房上班,更加提供了便利。 叶穗一直不愿意以恶意揣测别人,但眼下那么多证据,让她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是怎样做到毫无歉疚,在丈夫的房子,遗像前,脸不红心不跳地讲述她的不容易跟苦难? 太可怕了。 意识到危险,她起身就要去隔壁找冯飞,寻求他的帮助。 只是。 刚转身,就同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的两人打了照面。 杨萍面露诡异。 “看来,你都知道了。” 第253章 献祭 “救命……” 趁疯狂朝人扔东西之际,夺门而出,为引起更多注意,尽可能扯着嗓子喊叫。 可她再快都快不过掩藏在杨萍的帮手。 对方只用小小的一块毛巾就将她放倒。 明明就差一点,整个案件抽丝剥茧,真相大白了,可到头也就毁在这一点上,万般不甘,但吸入迷药的她,还是陷入混沌。 ………… 王森未婚妻家里三个孩子,她跟妹妹屋子是用隔板挡开的,出事到现在过去半个月,她房间还是被家里人维持成原样。 干净整齐处处透着温馨。 江潮视线掠过书桌、箱柜、单人小床,最后停留在墙壁挂着的相册上。 是王森跟她的合照,二人定亲时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全家福,伤口被人撕开,王森触景伤情,夺门而出。 江潮先前还迟疑不定,觉得自己过于胆小,没担当。 但看完照片上那姑娘的灿烂笑容,动摇的心重新坚定起来。 既然对方已经盯上他,何必再把叶穗拉下水? 只要保证她能安全,跟他划清界限,这是最正确的事。 周围同事们的教训还不够? 他冲锋陷阵,为理想前途豁出一切都可以,反正已经活在泥泞中了,但叶穗呢? 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跟他一块承担危险。 他一意孤行,就是无耻。 眼下她恨自己,觉得他出尔反尔都没关系。 他有自信这段时间可以保护好她,也可以扑灭罪行,如果有漏网之鱼呢?qqΠéw 让她余生担惊受怕活着,对她来说残忍且不公平。 就这样。 在屋里转了一圈儿,目光落在窗台上几个药瓶子。 江潮没有叶穗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他对细节把握极其敏锐,他一眼就看这药瓶熟悉得厉害。 问家属这些药服用时间,是从哪儿开的,结果跟他猜的一样。 为验证猜想,二人迅速赶往公安家属楼。 踹开房门,在肖队家发现还没处理掉的药瓶子,做了下对比,一模一样! 药房,杨萍。 在这两起意外中,她充当了什么角色。 偶然,还是早有预谋? 不好! 江潮神色一凛。 叶穗还在医院。 心跳速度过快,意识到这一切时,他心脏都有短暂的麻痹。 冲往医院时,不小心踢倒桌子,伴随重物落地声,还有一个本子散落在地。 本子上的怪异图案,吸引二人注意力。 王森拿那图案给他看,图上画有诡异的五角图,每一角都对应一个人名跟生辰八字。 而这五个人里,分别对应着王森、冯飞对象,以及并不陌生的叶穗! 剩下二人虽不认识,但他敢肯定的是,一定是其余的公安家属。 “这什么东西啊?” 五角图案内部画着蛇羊牛马龙。 应该是生肖之类的,但几个动物透着邪性跟狰狞,一看就让人怪不舒服。 王森年轻没经历过事儿,看见图案后只觉毛骨悚然。 江潮脸色也越发难看,担心在医院的叶穗,边走边跟他解释。 “建国后国家为维护社会治安,经历了反奸反特、侦破特务组织、禁烟禁毒、改造妓女还有取缔打击封建团体。 咱们本地以及周边地区,有很多封建道门组织,什么还乡道、皇兵道、五字圣贤道、白阳道、玉虚道等。” 这些团体里,有的是正经道派。 有的则故意打着道教旗号,背地干些男盗女娼,敛财献祭的邪道。 “五字圣贤道就是最大的毒瘤,欺骗少女,哄骗信徒奉献,还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祭,早些年一直打击,谁知这两年又有萌芽趋势。 这个图案就是他们的图腾,我想这次家属出事,罪魁祸首就是他们。” 既然是邪教,就会有教众,这些人在现实中找不到出路,转头求神问道,逃避现实。 可怜又可恶。 而且,因为他们祸害社会治安,公安没少耗时耗力去打击扑灭罪恶。 这也是他们为何怀恨公安,要拿公安家属泄愤的缘由。 眼下他们抓住机会,怎么可能不疯狂报复! 叶穗,叶穗! 二人赶到卫生院时,夜色已将万物笼罩住。 江潮上气不接下气,跑进她病房,她并不在。 去找冯飞,他揉着红肿的眼,说没注意到她。 “会不会是她提前出院回家了?” 江潮摇头,“她外套还在。” 就是说没有回家的可能。 冯飞听完他们的发现,意识到叶穗有危险,二话不说跟着找人。 为啥这节骨眼上找他帮忙? 因为他嗅觉最是灵敏,正常人闻不到的味儿,他都能闻见。 “尽量闻一下哪里有香跟火烛味儿。” 这一提醒还真找到方向,“他们往楼上跑了。” 说来也是巧,叶穗没及时跑脱被人挟持出去时,正好是江潮跑进来的时候,虽说这些教徒都有一个为信仰烈火焚身的愿望。 但他们也有害怕的人。 首屈一指,就是江潮。 叶穗是被选上的第五个祭品,是祭祀成功的最重要的环节。 这两个人逃跑时也不忘带上她。 杨萍刚流产,身体跟不上,又自信江潮他们还抓不到自己小辫子,催促男信徒快跑。 “江潮……” 老远看见他,杨萍捂住肚子跟他打招呼,也想利用自己身份,给同伴拖延时间。 江潮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示意王森抓住对方,自己则迅速追赶。 “月圆之夜,仪式开启,一旦成功圣贤祖师会把圣德洒在人间,会保佑你我。 江潮,求你不要破坏我们的仪式,求你别抓他!” 这些被洗脑之后的信徒,为了心中的道,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判断、理智。 入门的首先课程就是牺牲自己,包括身边的亲人朋友。 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说来可笑,就是这样的人,会成功麻痹了自己。 让他跟叶穗在一开始,就判断错误,以为对方目标就是自己。 实则不然,那些都是假象,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叶穗! 这人用爱慕他的假象,让他跟叶穗误会,离心。 当自己意识到不对,就会因避嫌而远离她。 这么一来,正巧落入他的圈套,没他在,他们才能更好地动手。 算盘打得太响了。 信徒扛着叶穗往楼上逃,她再瘦也是个人,对方体力比不过江潮,短时间内,就被他追上。 卫生院一共三层,怕病人想不开跳楼,通往顶层的通道都是锁着的,眨眼,这人就被逼到绝路。 第254章 命根子 老话常说疯狗入穷巷,必遭反噬,意思不要把人逼到绝路。 眼下江潮哪儿管的了那么多。 男人手里抱着的,可是自己命根子。 对方自知逃脱无望,却也不急,从天井看到升起的月亮。 痴迷梦幻的说了句好圆。 就把她扔在地上,划亮火柴扔她身上。 这一切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冬天穿的厚,叶穗衣服瞬间窜起火苗,对方是想趁乱逃窜,但他低估了江潮实力,迎面撞击时,江潮身子侧开。 双手撑在扶手上飞身一踢,狠狠将对方踢下了楼梯。 听见滚落声,江潮没追,反而脱下外套,焦急扑灭叶穗身上火苗。 “叶穗,叶穗?” 闹这么大动静,叶穗还没清醒,江潮手带颤抖,在她鼻子下面试探。 万幸,呼吸平缓,八成还处在昏迷状态,抱人下楼时正好同冯飞打了照面。 示意他先把地上被踢晕的男人铐上。 冯飞询问着叶穗的情况时,低头瞥见了头儿被烧的严重的手。 正想问他疼不疼,严不严重呢,头儿已经抱着叶穗消失了。 已经明白事情所有经过的冯飞,知道这些人就是背后黑手,是杀害公安家属的罪魁祸首,能留情? 踢了下毫无反应的男人,拽着他脚把人拉下楼梯。 江潮抱着叶穗去医生那做了下检查。 体温正常,身体机能没问题,至于为何昏迷不醒,可能是吸入大量乙醚,等药劲散了自然会好。 听见承诺,他也彻底放心,在值班室,看向怀抱着一无所知的人。 想摸她脸蛋又克制住了,倒是医生看见他严重烧伤的手吓了一跳,都出水泡了。 要帮他处理,却被人婉拒。 防止他们有同伙去通风报信,眼下最要紧的,是争分夺秒把邪教的老窝给铲除。 这样才能保护其它家属安全,才能让叶穗无后顾之忧。 王森冯飞都是受害者,他们有一百种法子把那个男教徒从昏迷中弄醒。 套出想要的线索。 自己也能暂时从任务中抽身,送叶穗回病房。 一直抱有侥幸心理的杨萍,看见男人珍惜万分抱着叶穗,也知道计划失败了。 但她做了那么多,完全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啊。 拖着虚弱身子,就差抱他大腿了。 “江潮,时间快要到了,最后一个祭品要是不能如时奉献,我们祈福计划就全失败了。 今晚月圆之夜,婴童引路,五星汇聚,有叶穗这个灵女的加持,我们都会心想事成,完成涅盘的!” 以前没戳破她时,觉得这人是个正常人,但眼下她潮红面颊、疯狂嘴脸,竟丝毫找不出以往温柔善良的影子。 她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qqnew 婴童引路。 说的就是她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孩子? 肖队那么好的一个人,他的死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杀夫弃子,这娘们多狠的心。 她还想让自己把叶穗交出去? 做梦! “王森,你去跟院方支会一声,派人去药房,看丢失了多少药品,药物都是有记录的,开药也有医生的处方单,你找人核对盘点一下,争取最短时间,找出她偷盗药物的证据。” 药房药物数量多。 让他盘点,找漏,任务重大,江潮还不太好意思跟人道歉。 王森猛地摇头,眼里有水光浮现,抓到凶手,搜集证据,能给死去的爱人一个交代,就算让他累死都甘愿。 冯飞将二人铐在一起,严肃盘问二人。 江潮百忙之中送叶穗到病房。 小心将人放下,他该离开的,但是,想到日后他们一拍两散,再没机会在一块,脚下就跟生根了一般,挪不了步。 视线贪婪地在她脸上巡视。 细腻肌肤,弯长细黑眉毛,卷翘长睫,白生生,青涩妩媚并存。 有着自由灵魂,热烈思想,相貌长在他喜好上,完美的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姑娘,很快就要不属于他了。 江潮看向她乖巧入睡的模样,借着暖光勾勒出她的眉眼,理智跟卑劣念头博弈,还是内心渴望占据了上风。 让他再自私一回。 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像在抓捕孟玉兰的那晚,二人阴差阳错亲在一起时一样。 她的唇还保留着那晚的香甜滋味。 不论是多久,这种悸动永远都不能磨灭。 拉下灯绳,屋内安静不已,莹莹月光倾洒在地上,夜色中江潮压低嗓音,沙哑却坚定的声音,流淌在夜色中。 “再见” “头儿!” 虽说江潮现在成了副所长,冯飞也顶了他原来的职位成了大队长,但二人还是维持着以前的称呼。 “她没事?” 冯飞往里看了眼。 江潮拍了拍她肩膀,“今晚你辛苦点,医院这边得你盯着,我跟王森交代过,他也会协助你,对了,叶穗醒后,要问起谁救得她,不要说我,你揽下来就是。” 冯飞满肚子疑问没说出口,头儿已经带着那两人走了。 ………… 叶穗再次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听见动静,冯飞猛地窜来。 不顾她还发晕的脑袋,一连串问了好些问题。 叶穗昏昏沉沉,反应也迟钝,昏迷前的记忆回笼,正要跟他说自己的发现。 冯飞就跟她交代了后续所有事宜。 “头儿昨晚把他们老巢都抄了,把大部分教众都抓起来了,但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成不了气候,你还是能过正常生活。” 其实并不是,有一个没抓回来,她就还是有危险。 但为了让她安心,必须这么说。 “那是谁救的我?” 是我们头儿,是他! 冯飞在心里疯狂喊着,碍于承诺,只能违心说是自己。 “这样啊”叶穗眼中暗淡,昨晚依稀间听见他声音了,果然是错觉,眼下她打起精神,“谢谢你啦!” 身上衣服都有烧毁迹象,昨晚一定很惊险? 叶穗观察过后,一切正常,正打算回家呢,就有人来探病了。 也不知德国代表团从哪儿听说她住院的事,几人全过来了。 别看当初对战时你死我活,但不打不相识,双方还都挺赏识对方。 尤其是苏菲,两场谈判下来两个女人已经惺惺相惜。 外国人,也注重仪式感,来探病时拿来不知从哪儿带来的鲜花,对她的遭遇表示不幸,希望她能早些恢复健康。 表面这么祥和,等第三场谈判时,依旧刀光剑影。 那个叫苏菲的女性,在同伴走后,神秘兮兮凑她跟前,压低声音同她道,“叶,我很喜欢你知道?” 叶穗疑惑点头。 她操着别扭的汉语,“看在好交情份上,我有个好东西送你。” 第255章 希望 苏菲面带神秘,引起她的好奇,只见她在包里摸索片刻,掏出两盒方正东西给她。 过得朴素久了,猛的见到花花绿绿包装盒子还蛮稀罕,但当看清包装上名字时,又触电般扔出老远。 原来她说的稀罕东西是避孕套啊。 苏菲理解华国人对性的隐晦和逃避,但叶穗博学聪慧,不像在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人。 应该不对这东西感到羞耻啊。 “女孩儿要保护好自己,这东西会送到你心坎上的,” 不是她戴有色眼镜,华国在避孕工具上发展缓慢,她专门买了专做了解,纸质包装、乳胶厂出品。qqnew 用之前还得用水验证下漏气与否,而且用完还能清洗,晾干涂上滑石粉。 卫生安全与否先不考虑,那触感跟厚度就足够让人头疼。 他们思想开放,觉得爱跟性是最美好的事儿,怎么能被这种东西破坏? 所以她把国外带来的,据说能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计生用品,送给了这片土地上的朋友。 “我,我不用……” 叶穗疯狂拒绝,她对象都快飞了,哪儿用得着这个。 但苏菲误会了,以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收,强硬塞过去,还朝她眨巴了下眼,“你会感谢我的。” 那天开完会,她亲眼见那个身型高大,有东方男性独特的英俊硬朗的人,在等着她。 而且那人目光特别温柔炙热。 感情如此深厚的二人, 盛情难却,她只好先收下。 两人交流下彼此故乡的风土人情,又互相探查了下药价底线,临走之前,叶穗吞吐道,“不好意思啊,眼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二个小时后,叶穗收拾利索,打算出院。 不过临走之前,特意去隔壁乔护士病房走了一趟。 乔飞燕刚喝了药,昏昏欲睡,冯飞照顾病人累了,也靠在椅子上打盹。 两个人病房差不多大,桌椅板凳,暖壶毛巾洗脸盆之类的工具齐全。 可能因为在本院,同事们照顾的贴心,病房里还有不少水果,麦乳精之类。 叶穗把苏菲他们送来的花儿,转交给冯飞。 希望开得灿烂奔放的花朵,能抚平她的创伤,让她坚强起来。 乔小护士跟她年龄相当,以前也打过两次交道,是个清秀佳人,此次意外简直是灭顶之灾。 不论是肉体还是心灵上,都给她带来了伤痛。 叶穗长得好看,在这个节骨眼过来,很容易刺激到她。 果然,本来安静下来的姑娘,在看见她后,情绪激动起来,冯飞怕她受刺激,愁眉苦脸的上前,想让她先避开。 叶穗摇摇头。 也不废话,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些药。 “我现在要说让你接受现实,别在意脸上的疤痕,要往前看之类的,都是放屁,姑娘家在最好的年华,凭什么要缩头缩脑,受别人冷眼旁观。” 这咋还刺激上了? 冯飞着急了。 没想到,对象没亢奋,情绪反而平静了些许。 眼泪从眼角落下,落入纱布中。 她现在不愿见人,一来不想让同事朋友看见她惨样,二来,也是不想听他们的劝慰。 说什么命还在,脸上的疤痕无关紧要,不影响吃喝之类。 她们都是好意,但每次安慰,无疑都在自己伤口撒盐。 叶穗的话,一针见血点出她的想法。 把五花八门的药膏全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托朋友帮你带的药。” 又拿一张纸塞进她手里,“这是问了外国医生,伤口要注意的事项,还有药物涂抹方式,需要几个疗程,反正我把能想到的,全都详细写下来了,你年轻,代谢也快,皮肤也有弹性,不一定会留疤。” 眼下她这么消沉,还不是看不见希望? 当见到希望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颓废,情绪失控。 国内暂时还没有,特别管用的烧伤药物,老祖宗倒有一些奇门秘药,但好些珍宝已经流失在历史长河中。 就算冒险去乡野郎中那拿狗皮膏药贴,只会让伤口更加触目惊心。 冯飞已经咨询了市面上所有方法,也了接过各种结果。 也是了解的越多,心里的失望就越大。 他们也知道有国外药物的话会好些。 可是…… 谈何容易! 冯飞不认识外国字,但他拜访过省城回来的医生,看过图片,知道床上扔着的,都是世界上目前为止,治疗伤口最好的药。 买一盒都难如登天。 更何况这么多。 叶穗她…… 冯飞解释完这些药物的重要后,乔小护士眼底也唤起希望。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姑娘道谢声中满是哽咽。 “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冯飞一个劲的说着,除了这个没别的话。 “别哭了,弄到伤口就不好了。” 叶穗温柔的擦拭掉她眼角的泪。 也是她运气好,碰到了德国医药代表来本地洽谈合作,他们既然过来,肯定要备上很多药物,叶穗刚刚提出不情之请,就是想让苏菲帮忙弄点药来。 也是对方大方豪迈,没提要求,直接就同意了。 德国被称为世界的“医药之地”是有原因的,他们的医药领域现在处在世界领先地位。 政府持续加大研发投入,使得生物医药行业迅速增长。 药物效果自然也是一流。 有这些药在,估计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叶穗此时也不知道,她雪中送炭的行为,将改变二人命运。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送她出院时,冯飞眼前又闪现头儿昨晚样子。 交代王森送她回家,又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帮他们一把,也算报答叶穗的赠药之恩。 ………… 矿局外,今天簇拥很多公安,不是开会,是知道江潮抓到邪道后,市局、其它分局一起来‘交流学习’。 这个团体害死了那么多公安家属,引起群怒,大家怎么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连夜审问,主要头目都招了,但只让他招了还不算,这个邪教里信徒众多,得让他们也吐出点东西才行。 人太多,索性全都控制在水泥院内。 让他们亲耳听一下,他们奉为神明的玩意,到底是怎么糊弄的。 公安多,帮手也多,大家围成一圈,将这些人包围住。 ‘圣祖’交代完了,下面的信徒,谁手上不干净,也要互相检举。 往常公安办案时,不许百姓围观。 但是今日没拦,在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时,还特意给划分了区域。 封建迷信,邪道团体,无论怎么打压,全都治标不治本。 眼下有真实例子摆着,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做现场教育? “圣祖,您快拯救一下这些无知公安,把咱们的光芒传递给在场的兄弟姐妹,拯救他们于水火中!” 戴着手铐脚镣的杨萍,双手合十,虔诚扣头。 她喊完,其余众人跟着叩首。 他们的圣祖,是个五十多,发髻凌乱,留着一溜山羊胡的男人,虽身穿道袍,但相由心生,入眼就十分猥琐。 眼瞅那些信徒还再喊个不停。 威武高大的江公安,厉声呵斥,“说!” 一米九个头的男人,一身浩然正气,眸子简直比上好的刀锋更锐利。 在他催促后,男人打了个哆嗦。 “我不是什么圣祖。” 全场哗然。 第256章 我失恋了 他就是在建国前,在一个道观里当了一两年的居士,年龄到了,下山娶妻生子。 头两年媳妇孩子死了,他游手好闲,懒惰朝不保夕,就出来借个由头,开始搞什么五字圣贤道。 老百姓文化水平低,加上这两年风气宽松。 一来二去,就让他搞出点名堂。 “老罗家闺女不是邪祟上身,就是羊角风,我把她藏在后山,玩弄几个月后,她就死了。” “老钱家的婆娘生不了儿子,我就说,他家闺女占了儿子的道儿,一直生闺女,是因为头先死去的女娃不甘心,又投胎到你家了。” 一开始,信徒还有百姓不明白什么意思。 啥叫死去的女娃又投胎。 还是上年龄的婆子惊喊出声,“造孽啊,老钱的媳妇这些年生了七个闺女,每生一个都活不到第二天,老钱说是她媳妇怀孕没养好身子。 谁知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啊!” 老钱头听了他的话,认为一直是头一个闺女来投胎,挡住了儿子的路,死一个是意外,连续死了七个,岂不是他们亲自动手…… 在场众人听完,有忍不住干呕,还有破口大骂。 “还有呢?!” 江潮铁面无情,声若洪钟的逼问。 “还有,谁家闺女不听我话,我就说她八字不好,是,是妖魔转世,然后,然后……” “然后家属害怕,要驱魔,就乖乖把她们送到你手上了!” 知道人性复杂,审问时也猜到会有很多不能接受之事,但当真吐露出来,他们还是受惊过度。 人性竟能险恶到这种一步。 男人又吐出很多隐晦。 包括指使教众去打击报复公安家属,私下发展信徒,利用神鬼之道,打击正规道士。 他就是一个恶魔,在虚构的王国里,利用百姓愚昧无知,发泄着自己的私欲跟邪恶。 他吐露出的黑暗,几乎都涉及到在场的信徒。 偶像当场翻车,还把他们玩弄于鼓掌,蛊惑他们做出种种惨绝人寰的事,谁能接受的了? 信仰崩塌,各个手脚瘫软,呼天抢地。 杨萍现在最崩溃,她利用工作之便,提供给‘兄弟姐妹’好多乙醚。 跟同医院大夫做肉体交易,是为了找替罪羊,顺带利用他,开出好些药。 更是在同为公安的丈夫,在发现异样后,无情毒害了他。 为了完成大祭,她还无情摔掉肚里孩子。 她牺牲丈夫儿子情人金钱,甚至是尊严跟廉耻。 现在告诉她,一切都是一个老头儿的弥天大谎? 江潮不去看他们的悔恨懊恼。 警告饱含威慑的目光在人群里掠过。 “看见了没,谁在信这些邪教,他们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再多的劝阻跟谈话,都没现场教育来得深刻。 谁还不当回事,不死心。 好。 这些家破人亡,痛哭流涕的信徒,就是下场。 邪教团体还得深挖,他们激进、愚昧,或多或少,手里都有人命。 即使被害的,是他们孩子,父母,亲戚邻居,虽然他们是受到了蛊惑。 但事实已成,法,不容情! 现场教育结束,市局分局支援的兄弟们,推搡着这些信徒去审问。 未来几日,平静不了。 嫌犯不在,院子里空旷多了,江潮吐出一口气,见几位被搀扶的老领导们,颤颤巍巍走来,瞬间站直身子。 这些都是失去亲属的受害者。 江潮恭敬地朝他们敬了一礼,纵然心头有无数宽慰之言想说,但此时全都苍白无力。 “节哀” 找出他们死因,还家属公道,是同为公安他唯一能做到的。 目送他们离开时,瞥见熟悉身影,本以为是幻觉,但看见她烧坏的衣服,才知是真人。 脚想朝她走,被理智及时喊停。 王森不知二人情况,拿着连夜找出的证据递给老大。qqnew 江潮接过后,朝二人颔首,转身就要进去。 虽然抓住邪教头跟大部分教众。 但他们自封的左右护法还没找到。 他还要去找线索。 “江潮!” 眼瞅他要走,叶穗喊停了他,王森察觉到不对,把地方让出来,只有二人时,叶穗快步绕到他前面。 “有些话,咱们是不是要说开?” “该说都说了,以前种种都是误会,我公务缠身就不送你了,”说完这些,从兜里掏出小两千块,塞她手里。 “这是我的补偿。” 说完不敢看她,转身就要回去,可惜速度不快,转头被她拦住。 叶穗强压怒火,都快水到渠成了,突然跟她说是误会。 还拿钱打发她! 不是时代落后,真以为他看过狗血小说呢。 还拿钱补偿,亏他想得出来。 “一共亲了四次,一次五百块,我倒占了大便宜。” 叶穗自嘲时,江潮目光躲闪。 “你的苦衷我不知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问,但江潮,这段关系不该是只有一个人在勇敢、争取。 即使你是为我好,才跟我分开,但也是放弃了我。 我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你不要我,我也不会摇尾乞怜,这个还你。” 来找他时,犹豫了挺长时间,最后也是争取一把的心思占了上风。 她不在意自己主动,不在意他迟钝顾虑。 只要对方喜欢她就行。 爱就大大方方。 但当他退缩顾忌,自己也得不到纯粹的爱,那就放手,何苦再扒着人家,让自己更可悲呢? 体面分开也不错。 她爱江潮不假,但叶穗更爱自己。 就当是黄粱一梦。 摘下视若珍宝的菩萨、钱,放在他满是伤痕的手上后,叶穗大步离开。 江潮收起还带着她体温的观音像,克制着眩晕催促王森送她回家。 她前脚离开,后脚江潮就栽在地上。 连续两晚不睡,献血,烧伤跟人打斗,再加上情绪打击,就算铁人也撑不住。 公安们手忙脚乱送他去医院。 兵荒马乱过后,一个浑身脏到看不出原样的小孩儿,灰头土脸,背着小包袱进了公安局。 第257章 情敌一二 小男娃脏成大花脸。 衣服破旧,腹鸣如鼓,浑身臭烘烘,活脱脱就是个小叫花子。 他被公安带到室内。 “你是孤儿还是走失孩童?家在哪儿,爹妈叫啥都记得吗?” 家在哪,爹叫啥,肯定不能说啊,他可是扒着火车,坐了两天两夜才到这的。 “我来找人。” 他同龄人看见公安,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孩子倒胆大,打量完环境,清楚的说了来意。 “你要找谁?” 年轻公安拿本子记录。 “找我媳妇!” 小脏脸儿高高昂起,神气又骄傲。 对方停顿,“现在我们人手不够,你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就去忙其它了。” 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找什么媳妇儿! “重新问你,来找谁?” “你们找不到我媳妇,找我头号情敌也行,他是公安。” 那天只顾着生气,没问老男人叫啥名字,只知道职业,所以下车流浪两天,他来公安局了。 年轻公安忍耐着怒气,“你再不说实话,我真走了!” 胡玉州缩缩脖子,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个地方的公安脾气都大。 “我很认真的,虽然他的名字我记不清,但我还有一个确定线索。” “说!” “是我二号情敌,好像叫丁太阳,就在你们政府机构里干活,你帮我找一下……” 这下公安连脾气都懒得发,直接佛袖而去。 就这,小不点还焦急吩咐他,“别走啊,给我弄点饭? 我要吃大米炖肉,米要东北产珍珠米,肉要五花三层的土猪肉,没有米饭给我饺子也行,猪肉大葱的,大葱要山东大葱,猪肉要三肥七瘦…… 没饺子馒头也行啊,只要是富强粉就行,馒头我只吃皮不吃里面。” 吃皮? 吃屁! 公安打算去食堂给他打点吃的,然后赶紧把他送到,一个叫丁太阳的情敌身边。 ………… 叶穗到家后,家里空无一人,去隔壁转一圈,马婶子也没在,估计都去厂房那帮忙了。 不大的家,老实寻常的父母,竟成了她出门在外最大牵挂跟温暖。 当然,家里只她一人时,跟江潮分手的委屈也全爆发了。 好歹是失恋,哦不,还是单方面被人分手,怎么可能不难过。 自己在家发泄了强忍着的难过。 在爹妈回来之前擦干了眼泪。 怕他们看出异样,洗了把脸,借准备晚饭来分散注意力。 傍晚回家的夫妻俩还没走进巷子,黑虎乖乖在空气里嗅过后,变得亢奋起来。 后来更是挣脱绳子束缚飞快往家跑。 它俩这样这么激动,夫妻俩能不明白? 孩子回来了。 赶到家门口,闻着熟悉的香味,忐忑担忧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地。 “爸妈,你们回来了?” 听见动静,叶穗停止撸狗,神态自然地跟他们打招呼。 扬起的笑意在看见她妈消瘦的面颊时,瞬间散去。 “妈,你怎么了?” 离家不到三天,她经历了什么,咋变化这么大? “你说去领奖,但当晚没回来,可把你妈急坏了,冰天雪地去外面找了你一晚,快到早上才回来,后来知道你去给政府帮忙,我们才松口气。 你有知识有能力,给国家帮忙是好事,我们也支持你,但记住,再有这种事要提前跟家里打招呼,不然我们怎么能放心。” 话语里满是担忧,叶穗听话的直点头,点到一半时突然想起,那天下午四五点时,她让江潮一个队员帮忙来报信了。 怎么,她妈没见到人吗?咋还找了一晚? 怕说多了,暴露脑袋受伤的事,只好暂时压下狐疑,再三承诺不会这么做了,二人才满意的放过她。 “爸妈,我做了砂锅鱼,你们尝下好不好吃。” 回来后见水缸养着鱼,叶穗就把它杀了,用来改善生活,这个做饭,还是以前她在中餐馆打工时,跟大师傅学的。 砂锅鱼正常配料要有鸡骨头跟猪心、舌、肚儿。 但家里没那么多食材,她就改良了一下,鱼骨头跟萝卜熬汤,熬成奶白色,放上姜片、蒜泥、香菇片、胡椒粉、老豆腐。 等滋味儿够了,再放熏好的腊肉、腌好的切成薄片的鱼肉,起锅时放点葱末。 除了砂锅鱼外还有酸辣土豆丝。 蒸的大米饭。 寒意森森的傍晚,煮上这么一锅咕嘟的砂锅,滋味能不好吗? 有香菇跟鱼骨烹煮,汤头鲜得不行,千煮豆腐万滚鱼,火候够了,豆腐吸满了汤汁,鱼肉鲜嫩没有异味。 在这两样对比下,先前熏好的腊肉都黯然失色,吃的差不多时再往汤里加点白菜丝,这顿饭吃得浑身冒汗。 叶穗这两天在医院吃得不顺口,晚上这顿也是甩开膀子吃的。 直到吃完饭,隐约察觉她妈今天格外低沉。 以为她还生气自己没及时往家里报信,少不得又承诺了老半天。 “对了,省里拨下来的奖金到了,不多不少,正好六百,爸妈,这是孝敬你们的。” 前段时间她不是收购草药嘛,钱不够,两人把老底都拿出来帮她度过难关,这会手头宽裕了,自然得交工。 眼瞅过年了,手里没钱怎么行。 叶连山没要,反而从棉袄里面掏出一大厚沓大团结,“你朋友把剩下一半皮草拿走,把钱结了,你搞厂子钱用得快,这个你留下。” 钱用得快,这是真的不假。 最近大伯跟她爸赶工出来几张床,跟杜三他们买了点水泥白灰,修整了下宿舍跟窗户。 而且为了提升居住环境,还专门喊人过来修暖气。 他们周围重工业多,洗煤厂炼钢厂的废水,就足够带动周围小区跟轻工业厂区的暖气供求。 小红楼还有两间大厂房都是有暖气片的,就是长时间没人住,管道老化,生锈。 听说今天专门找师傅来修理,检查了下设备,说要换管件跟重铺管道。 就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贵也得拾掇啊,不然杜三他们晚上睡觉要被冻死。 叶穗听完这个,不好意思的把钱收了回来。 虽然有小两千,但砸进去估计连个水花都没。 她东抠西抠,急着开工,也是因为政府那边不少次派人过来询问。 询问准备生产什么,又要什么时候开工。 恨不得第二天就生产。 没办法,他们也急啊,先前扔进去的七十多万的基建资金还没收回来。 年根了,政府人员也得发工资福利啊。 她不挣钱,拿啥来发。 吃饱喝足,她爸交代了下媳妇,说是上次送给同事的小咸菜吃完了,让她帮忙再腌上一点。 最近他爸跟厂里一个观测组长关系挺好,人家比他年长两岁,正儿八经留洋回来的大学生,虽说职位不高。 但这年头厂长书记什么的手中权利还没膨胀。 加上近两年平反之风刮起,大家也重新尊重起来知识人才。 第258章 新的生意 跟头十年社会风气不同,现在发展趋势是促生产,革新技术,这个新来的岩移观测组长,是他们专门从省里请来的技术人员。 洗煤厂不止是洗煤一项任务。 厂里还有自己的煤矿。 现在市里跟矿务局相关单位正在联合进行采煤科研。 不就是因为他们财力雄厚,人才也多嘛。 厂子眼下承建了一个国家发布下来的任务。 在车站下采煤。 因为这个车站是一个七股道的三级站,在这下面开采,全国也是首次,没经验,全都是摸索着进行。 一旦成功,为全国开展相关经验,有极大的意义。 任务虽然艰巨,但能办成,可以在煤田范围内节约上亿的开采成本。 上亿资金! 对于现在还在力争百姓填饱肚子的国家,是多么庞大的数额。 你说,能担任这么重要的开采任务的组长,人家是不是既有知识又有能力? 这样的人,能不受到厂区的器重? 虽然不知道他爸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阴差阳错跟人当了朋友。 但托人家的福,他爸最近的地位,那是呈直线上升。 他平时一个人生活,就住在小白楼后面的一个单独二层小楼,叶连山对朋友仗义,平时没少送些吃食。 见人家还特别爱吃自家做的小咸菜。 平时没少送。 这不吃完了,他爸又惦记着呢。 李红英点点头。 见媳妇神色有点蔫,正往自行车上绑手电筒的男人,又交代闺女帮着她妈干活。 叶穗劝他,“爸,今晚你别过去干活了。” 厂区那边催开工催得紧,为帮她忙,他爸跟大伯都直接住那边赶工的。 今晚天冷,又透着下雪迹象,叶穗有点舍不得他去。 叶连山摆手,骑车离开。 家里要做小咸菜,叶穗肯定是要帮忙的,不是她吹,活了两辈子,她就没吃过比她妈做的更好吃的咸菜。 就拿萝卜咸菜来说,吃不惯萝卜的觉得有辣味,还呛人,又是咸菜,跟色香味全都不搭边。 但她妈做的不是,没辛辣味儿不说,又脆又香,吃之前在里面放点炸好的豌豆粒跟花生,那滋味简直绝了。 叶穗在看着地上的一大盆萝卜时。 忽的眉眼舒展。 她好像知道,空置的厂区该做什么了。 乡下人家冬天饭桌上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咸菜。 秋天腌好一缸,又黑又咸可以吃到春天过后。 叶穗吃过,除了咸吃不出别的滋味,但她妈腌好的就不一样了。 时间短,颜色漂亮,关键是滋味好,吃着脆口。 别看咸菜平平常常,但在城里嘛,受计划经济影响,每次市场买菜都是掂量着买,加上居住环境小。 压根没有腌菜的环境。 想吃的话,大家都是去供销社买的。 冬天了,谁家饭桌上都不丰富,反正供销社里面的芥菜疙瘩每天都要卖断货。 没道理别人做的能卖光,自家做的没市场。 她妈以前还说过,她这个方子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不管是不是在口口相传中赋予了它神秘色彩,但好吃是毋庸置疑。 跟她妈说了想法,李红英有些怀疑自己。 “妈,反正今晚要做咸菜,咱们试试呗。” 然后拿到厂里让杜三他们尝尝味道如何。 李红英做的咸菜好吃,是有原因的,萝卜切成骰子块,用盐腌上一晚,晒干或是烘干后,再把姜、橘皮、花椒、茴香末搅拌均匀。 最后才把食醋烧开凉拌萝卜跟香料。 这么做出来,稍微储藏几天就能吃。 炸得酥脆的豌豆花生米,在萝卜腌好再加进去,风味十足。 两个人忙活了三个小时,终于把小咸菜跟第二天要吃的干粮准备出来了。 叶穗见她妈精神头不太好。 催促她快些去休息。 往常女人总是要推辞几下,今天倒一反常态地去休息了。 叶穗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忙的时候,心绪被杂事牵扯,没别的心思想其它,但是现在没事了,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心里憋闷委屈无处发泄,干脆爬起来,给未来生意做规划。 厂房没收拾好,加上资金没到位,设备添置不上来。 按原计划是要开工是要到开春之后的。 但空置的时间,就太浪费了。 眼下咸菜生意虽说不太挣钱,但也是目前投入最少,受益最大的生意。 加上暖气管道三两天就能弄好,小红楼接通暖气后,也不能闲着,现在暖气烧得足,屋子里温度差不多能达到十八度以上。 小红楼最近改造了后,十间屋子也被隔成二十间。 杜三他们远远住不完。 但空着的话又浪费,干脆种上蘑菇。 暖气屋儿,再把门窗都封好,就能开干,种蘑菇只要有菌种时常洒水就行。 到时候再让她爸准备些木头架子来放菌种,不用半个月,就能多一笔收入。 就是菌种什么的,还得去食品公司打听打听。 想买好几间屋子的菌种的话,又得要钱。 哎,到这个时代后,为啥她整天都在为钱烦恼。 这一晚,没人能睡得平静。 次日起来,母女俩眼底都带着乌青。 不过叶穗心里装着事,就没多追问。 因为今天好忙,得去厂区盯着工人干活。qqΠéw 还得把二楼收拾出来,为种蘑菇做准备。 只是没想到,母女二人还没出了家属院,就碰见一个不太想看见的人。 孟敏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现在气色精神好了很多。 按理说,双方已经闹到那种地步,再见面就该翻着白眼吐着唾沫分开的。 奇怪的是,打扮精致的女人只是淡淡看了叶穗一眼。 而后热情的跟李红英打招呼。 “红英,咱们有些年头,没好好叙过旧了,今天凑巧碰上,给个面子,咱们闲话两句?” 叶穗知道她们小时候一起长大,后来嫁了不同的人,才有了天差地别。 怕她妈受到欺负,叶穗挺身阻拦。 “我妈没什么跟你好说的,你该干嘛干嘛去!” 这俩人一个是兔子,一个则是老鹰,她傻了才让两个人接触。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你这么没教养,丢的可是你妈的脸。” 叶穗抱胸冷笑,“你也好意思说我丢人?你掂量过自己没? 一把年纪,偷别人成果不算,还要替你闺女偷,母女俩一丘之貉,我这点粗鄙在您跟前,完全不值一提!” 还要再嘲讽,被她妈拦住。 孟敏气的不行,但依旧面带笑容,“跟不跟我叙旧,是你妈拿主意,不信你问你妈,看她同意还是不同意。” 李红英果然扯住了闺女胳膊。 做手势示意她先去厂子。 自己一会儿跟上。 “妈!”叶穗跺脚,表示不理解。 最后还是被她温柔化解。 不得已,叶穗只好先走。 两个年龄相仿,但眼界跟阅历已经天壤之别的女人,一前一后到了叶家。 大门关上后,先前挂着得体温婉的女人,突然变脸。 “交代你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第259章 搞破鞋 不再和风细雨商议,女人原形毕露。一脸不耐。 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也就李红英这么认为。 孟家三代贫农,孟父虽也是工人,但一家子负担严重,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 也只是每次来李家,她才能吃饱。 一个住小白楼,吃面包喝牛奶的人,怎能理解社会最底层群众的艰辛。 可以说成长的岁月中,孟敏整天都处在疯狂嫉妒。 后来出了那事,李红英家破人亡,喜欢的人远走他乡,自己彻底把她踩在脚下。 这才觉得人生重新开始。 这种人就该继续萧条败落下去,可为啥生活又好了起来。 她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你家里人不清楚你夜不归宿真相? 我嘴巴严,不会跟你丈夫乱说什么,但赵玉庭他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出轨搞破鞋,你想过没,这个消息一旦传播,你女儿,丈夫,要怎么办? 还有脸在家属院生活? 你闺女大好姻缘还能保住?” 那晚她去找叶穗,路上被人砸晕,后来是在招待所清醒的,衣服虽然整齐,身体没异样,但贴身照顾,跟她共处一室的。 是赵玉庭啊! 他说是打抱不平才救下人的,可李红英压根不信,更不想同他扯上任何关系,谁知这么巧,刚要回家,就碰到了孟敏。 黑灯瞎火还是在招待所,很难撇得清,加上三人年轻时是朋友,她跟赵玉庭年轻时候的往事,孟敏一清二楚。 她根本不听解释,打趣二人旧情复燃。 这就成了把柄。 眼下她每说一句,女人脸就苍白一分。 李红英急着做手势解释。 孟敏看不懂也不想看,见她慌张焦急,又缓和了口气,“我帮你们周旋也很为难,但他让我捎信,我又不能不照做,我得替你着想啊。 你妈留给你的老古董,一没黄金二没首饰,就是早年留下来的医案跟药方子,能值几个钱,他要你给他就是了。 何必闹到大家都不可收场?” 当了那么多年干部,她跟太多人打过交道,一下就能掐住对方七寸,李红英最在乎的,无非是女儿丈夫。 为了他们,她会豁出一切。 而且那些东西,并非她说的那般不值钱,她绞尽脑汁想要的东西,意义非凡。 是能让赵玉庭顺利出国,让自己能再次风光出现在大众眼前的。 真正宝贝。 李红英没松口,在她咄咄逼人中,写着一句,考虑两天回复。 目的达到,女人也不多呆。 “你闺女很优秀,这我必须承认,如果不是你们拖累,会有更美好远大的前程,最近她还在帮政府干活,风光无限。 咱们矿区副所长,政府干事,都在追求她。 你搞破鞋的事真泄露了,她会面对什么,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孟敏心底黑暗佛口蛇心,为了利益她能舍弃一切,以前看她哑巴又没威胁,当一块烂泥对待。 现在有用,就再捡起来,榨干最后利益才罢休。 离开前还不忘扔下一句,“咱们说话的内容,最好不要让你女儿知道,否则后果自负!” 不敢让叶穗知道,是因为她太聪明,怕坏事。 当然她也有自信,李红英不敢跟闺女说,社会风气在这摆着呢,她没那脸。 说曹操曹操到,开门后跟叶穗打了照面。 孟敏神态自然,没慌乱,刚才声音那么小,她肯定听不见。 等她一走,叶穗就问起来谈话内容。 不论怎么问,她妈都说没事,再问,她就默默擦泪。 叶穗也就不问了。 但是,她们俩会说些什么呢? 她妈这两天的变化,会不会也跟这个有关? ………… 叶穗决定做小咸菜,以及辣白菜的想法,得到大家一致赞同。 这么大厂房闲置到开春后多挺浪费啊。 她们心里也有小九九,叶穗脑袋瓜聪明,干啥都能挣钱,跟着她肯定不白干,到时候也能拿到点工资。 过年了,也能贴补点家用。 “就是萝卜白菜有点发愁……” 腌萝卜做辣白菜没技术含量,腌萝卜她妈有秘方,做辣白菜自己也是一把好手,以前留学时她特意跟个韩国朋友学习过。仟千仦哾 想做这玩意,只要准备几个洗菜的大盆,几顶腌咸菜的大缸就行。 唯独头疼的就是原料,要干肯定是规模去干,市场上买来的三瓜两枣,还不够玩呢。 一听她在为这个发愁,几个婶子笑她杞人忧天,鸡鸭鱼肉这些肉类,他们没本事弄来,找点萝卜白菜还不简单? 她们有的娘家或是婆家在村里,乡下人刚入秋就要在自留地里种白菜萝卜,这玩意好活,产量还高,乡下人家,谁都会种。 非但不缺,还会把吃不完的给城里的亲戚。 白菜萝卜四分钱一斤,想卖的人要抢破头。 “这你别管了,我们去办。”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个个情绪高昂去给她收菜了。 养蘑菇还得稍微等等,暖气管道还没修好。 而且菌种还是个问题。 这玩意现在还没私人养殖,不是直接买菌种就行的。 实在找不到的话。还得去省城的食品公司找一下门路。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剩下的,只能慢慢来了。 叶穗现在的人缘好,白菜萝卜没耗多少功夫,就拉来了两大车。 价格嘛,也是按着市场上走,四分钱一斤,这一排子车差不多一千来斤,花费不过四十块钱。 二车,也就八十多块,可比修补厂房便宜的多。 做食品,要的是干净卫生,她这个厂房,虽然墙皮斑驳,但在大扫除,添了新的窗户后,又干净又明亮。 就这,叶穗还立下来一些规矩。 切萝卜之前得洗手。 进屋子之前得换鞋子。 穿上统一的食堂大师傅用的白大褂,套袖,头发也要包起来。 不止如此,叶穗还自掏腰包,给帮忙的几个婶子做了一些传染病筛检。 食品不比衣服那么简单,食品安全大于天,这不是简单说说而已。 像肺结核、肝炎乙肝之类传染病,她要把这玩意从根源上杜绝。 她开工了,最高兴的还是政府那边。 像做食品要用的手续跟许可证,全都是开红灯去办理。 当她开始摩拳擦掌,打算干出一片天地时,有人不乐意了。 第260章 旧情复燃 孟建国最近日子有些憋屈。 他丢脸的事,传遍了亲朋好友耳朵,而且,还丢了那么大的一个厂区。 再三跟他姐说过不了心里那关,想报复打击叶穗。 但他姐总说,自己有另外计划安排,让他别打草惊蛇。 可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搪塞之言,他姐就是害怕,认怂了。 这哪儿行! 熊小慧也是同样想法。 这两人瞒着孟敏,达成统一战线,要让叶穗吃个大亏。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胜,想知道她现在做什么,不用特地打听,有人就会给他们汇报情况。 那就是叶小麦。 她爸妈在叶穗手里干活,一门心思挣钱,根本顾不上她。 所以,即使他们耳提面命,让女儿少跟他们接触。 都无济于事。 以前她舍不得好吃的好玩的,现在,她舍不得一个男人。 这招美男计,用的简直完美。 郭小刚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到熊家,他跟熊小慧是初中同学,一直爱慕着她,在她被欺负了,主动站出来,说是帮她忙。 叶小麦是个恋爱脑,以前是听熊小慧的话,现在则是听男人的话。 只要郭小刚让她做什么,她绝不会反抗。 “这事好办,别说打听做什么,就是让她去打那女的一顿,她都不敢拒绝。”qqΠéw 熊小慧满意点头,男人对她的心思,她不是不知,就像叶小麦贪图男人的丁点温柔,郭小刚同样,贪恋着她的目光。 若近若离,给个甜头又不主动亲近,让他误会,牵肠挂肚,却又不给实质性的承诺。 这个男人被她玩的团团转。 笑话,她爸是谁,她妈又是谁。 郭家哪里配。 心里看不起,脸上却很为难,“都是我,害得你要面对不喜欢的人,要是委屈,你踢开她也没关系,我还可以用别的渠道探查消息。” 郭小钢想都没想拒绝出声,“能帮上你是我的福气,说实话,对方那么难搞,要是连我都不帮你,你不就太可怜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颗心都是为了谁,那就行。 况且跟个呆头鹅相处,倒也不算吃亏。 毕竟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很快,她就从叶小麦嘴里,得出叶穗行踪。 本以为她拿下厂子,是想大干一场,谁知越活越回去,竟开始跟白菜萝卜打起了交道。 跟舅舅一说,他也乐不可支,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就陪她玩玩呗。 孟建国钱多,为了让她不好过,就跟她对着干,让她无路可走,最好是灰溜溜把厂区交出来,这才能顺他心意。 甥舅俩嘀嘀咕咕,商议着打垮叶穗的计划。 工具人郭小刚跟叶小麦,自觉地从小白楼出来。 心上人爱而不得,男人心里憋闷,见叶小麦扯着他袖子,那股不舒服更是达到顶峰。 “你矜持点好吗!” 话音刚落,女人就干呕了两下。 见此,他嫌弃之色越浓,送上门的也有吃腻的一天,正要回家时,手臂被人抓住。 他气急,“你老赖着我做啥,我这会兜比脸干净,没钱带你出去潇洒。” 叶小麦人傻,读不懂他的嫌弃,还真以为他在为没钱烦恼。 “我有钱。” “别说笑了,你哪儿来的钱,你妈?她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能给你?别逗我了!” 叶小麦已经被人打压出奴性,为讨好他,使上浑身解数。 见他不信,坚定道,“我真可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 她不敢拿她妈的钱,一旦被发现,她妈会把她打死。 但老天疼憨人,她前两天晚上跟小刚滚床单回来时,在招待所门口看见惊天一幕,听到了一个绝密消息。 有这个秘密,她可以拿到好多钱。 为表示自己能力,她飞也似的跑到叶穗家。 ………… 今天是医药讨论会第三次会谈。 叶穗是同传,肯定要参加,今天又是一场鏖战,但好在唇枪舌战中,价格又一次压低了三毛钱。 翻译时间过去了二个小时。 精神高度集中的后果就是,脑袋木人呆滞。 跟头两次朋友围绕的场景不同,这次孤身一人,还挺凄凉。 不过隔了几天时间,就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往前走时被人叫住了,扭头一看叫她的还是熟人,是江潮姑姑。 对啊,今天开会她也在,太专注了,没注意到。 “叫着你就走了,可让我好一顿追,我看你脸色难看的很,是不是发烧感冒了?都怪江潮,他粗制大意的,没照顾好你。” “不是……” 她怕是还不清楚二人已经分开的事。 “哎,巧了,今天江潮也在,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生怕她跑了,抓着叶穗的手不放,在人群里看见拿着文件的侄子后,大声招呼,“江潮,快过来,你看这是谁?” 别人只知道二人暧昧,不知二人闹掰了。 江副院长以为的撮合,实际上只会让二人更尴尬。 江潮合上文件,快步走来。 见姑姑不知情况,正在打趣她,找了个理由将人支开。 有些日子没见过面,叶穗好像瘦了一些,本来还有点婴儿肥,现在也没了,尖尖的小脸越发精致。 让江潮不敢再看第二眼。 尴尬了片刻后,他开口了。 “这次五字圣贤道被剿灭了,但是还有两个护法逃脱,我怕他们不罢休,再找你麻烦,这几天你小心点。” 叶穗嗯了声。 不想看他,转身就走。 江潮迟疑片刻开口,“你有麻烦的话……“ “那也不用您费心!江潮,我希望你记住,咱俩现在没关系了,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 断就断得干净,别弄什么旧情复燃。 “叶穗!” 刚走两步,雀跃惊喜声传来。 不是江潮饱含磁性的成熟声音,稚嫩又活力。 二人不约而同望向出声地。 “是你?” 迎接她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 李红英在男人送走客人后。 回屋暗自擦泪。 今天丈夫说新认识的朋友,厂里岩石勘探组长要来做客,让她早点回来准备吃食,好招待客人。 谁知就在宾主尽欢时,小麦过来了,家里有客人就当没看见,进来开门见山就要钱。 有客人在,她不好让丈夫出面,就带她到屋子商量。 谁知这个侄女开口就说她是破鞋。 还说,要是不给她一百块的话,就把她乱搞的事,跟她三叔说。 一直担忧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 没人知道那一刻她心里有多绝望。 被一个晚辈嘲讽,加上一直以来的惶恐,让她彻底奔溃。 她身子剧烈颤抖。 李红英抗压能力弱,尤其是在当年父兄相继离世,她走到哪儿都被人骂,自卑焦虑脆弱敏感。 这两天的威胁恐吓,勾起了先前的记忆,更是加重了她的恐慌。 孟敏就足够难搞了,怎么眼下又多了个叶小麦? 怎么办,怎么办! 她坐在地上,使劲扯着自己头发。 叶小麦也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住,不要钱就逃跑了。 李红英不停在想,她该怎么办才能不伤害到丈夫、女儿? 看见卧室门后摆着的农药,她有了主意,趁家里没人,一把抓起。 拧开了盖子…… 第261章 你怀孕了 盖子开启刺激气味儿窜出,只要喝了这瓶农药,就没人威胁她,叶穗也不会受她牵连。 举起药瓶打算一饮而尽时,大门被人推开,紧接着是女儿的撒娇声,“妈妈,你在哪儿呀,你的宝贝好饿,馋红烧排骨了,今晚咱们吃排骨好吗?” 声音传来,吓她一跳,惊慌手还抖,药水歪倒撒了她胸口。 伴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犹豫片刻,她手忙脚乱收拾狼藉,不能让女儿看见,不能让她有阴影。 没收拾完叶穗就进来了,她笑容淡去,不过没盘根问底,只是乖巧帮她一起打扫。 “你别碰,我就是不小心撒了,这东西危险,我收拾就好。” 怕被女儿看见脸上哭过痕迹,侧脸躲过她的打量,两人因为收拾耽误不少时间,在外面等待小孩儿没耐性,叫了两声后打算进来。 她妈疑惑家里咋有男娃。 叶穗不漏痕迹将农药扔了,跟她解释了一下,是在申城的龙吐珠,胡家小少爷来了。 她跟她妈说过在那的经历。 她妈知道胡玉州。 听说他是扒了两天火车,在街上游荡好几天,又找公安,又找丁鸿阳,才辗转找到她时,感慨他不容易。 “他在这人生地不熟,还一个劲黏着我,没办法,只能先带回家,不过我已经给他爸发了电报,估计很快就能把人接走。” 李红英知道人家爸爸帮了女儿大忙,对暂住几天的要求,肯定不反对。 听二人叫嚷着饿了,又换衣服,又洗手的,打起精神去做饭。 她一走,叶穗笑意顿无,身子不可抑制颤抖起来。 她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什么不小心打翻了农药,要多不小心才会撒到胸口! 她分明是打算喝了! 如果不是她回来及时,如果不是她爱女儿的心超过一切。 那现在一切都不可挽回! 这年头医疗水平不发达,药物奇缺,喝了毒性弱点的农药,侥幸不死,一辈子也要被后遗症折磨。 毒性强点,直接见马克思。 李红英那么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能被逼到喝药自杀,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 到这一步,叶穗不能息事宁人。 她在屋内平息着恐惧,外面,是另一番情况。 别看胡玉州自小锦衣玉食,是块娇疙瘩,但他特别会看人的眼色,不然当时不会发现后娘不对劲,及时逃脱。 加上长得浓眉大眼天庭饱满,是长辈最喜欢的相貌。 他人机灵怕被叶穗送走,使劲浑身解数在讨好李红英。 “我一见您就亲切的不行,跟我妈妈一样慈祥和善,我能不能叫你妈妈呀。” 小嘴嘚嘚,跟个陀螺一样,围着李红英转个不停,神奇的是,在他插科打诨下,女人的焦虑散去不少。 小厨房时不时飘来恭维跟讨好声,叶穗听着孩童夸张蹩脚的赞美,体温跟力气,才一丝丝的回到身上。 或许,留下他是个明智选择。 前天马婶子送来了娘家生产队分的猪肉。 刚刚招呼客人用了一斤,给她留了一斤,排骨今天吃不上,就吃刀削面好了。 猪肉切丁搭配泡发的香菇,做成了猪肉臊子,白面和的硬一点,好用来刀削。 白面透着点黄,没有添加剂,是最纯正的麦子磨出来的。 臊子加了自家做的红油豆瓣,醇香味美,红色汤头里漂浮着劲道的面,把挑食的胡玉州征服了。 七岁小孩,端着大碗狼吞虎咽吃了一碗。 叶穗心里有事,食欲不佳,剩下的也被他包圆。 吃饱后捧着肚子在打嗝。 就在这节骨眼上,他爸回来了。 “妈,一会让我爸带他去职工澡堂洗个澡,你帮忙准备换洗衣物、洗澡票毛巾香皂,我去洗碗。”qqnew 李红英忙不迭点头,职工平房就这么大点地儿,拾掇出个厨房就是好的。 怎么可能有洗澡屋儿,家属院的人洗澡、上茅厕都得去公家的澡堂茅厕。 正常职工一个月五张澡票,但她爸职业特殊要下煤矿,活累还脏,一个月单位补贴五张。 小屁孩一听要去洗澡,还是跟个陌生男人,下意识反对,要闹腾时,瞥见叶穗皱起的眉头时,识时务的把话吞了回去。 叶穗还跟他约法三章,不能挑食,不能不听话,在他爸接他回家之前,不能叫自己媳妇之类的。 但凡有一点违背,绝对提前把他送走。 趁她妈去找东西,叶穗把她爸拉到一边,询问家里今天什么人来过。 “除了我们厂的罗工程师,就是小麦。” 他想问女儿,问这个做什么,但被闺女打哈哈绕了过去。 趁他们去洗澡,叶穗又拜托她妈帮小屁孩做一身衣服。 他离家出走,带了弹弓玩具钱跟相册,就是没拿替换衣服。 暮色四起,孩子们都被家长喊回家吃饭,巷子一下安静了许多。 叶穗陪在她妈跟前,听着缝纫机均匀的声响,默默在心底盘算着什么。 母女俩享受着难的静谧。 洗澡的二人回来,衣服也做完了,还是家里剩下的做假领子的布,做了一张皮,又往里添了些海狸鼠的皮毛,拍拍打打,又精神,又暖和。 胡玉州穿上,摸着细密的针脚,嫌弃样式土,但在叶穗扒衣服时,灵活躲开,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小心翼翼摸着针脚。 眼里都是欢喜。 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他做衣服。 看在第一次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好好珍惜。 小孩子吃饱穿暖,就开始打瞌睡,幸亏最近他爸不在家,腾出了地儿,不然还真没地方安置他。 叶穗把自己屋子让给了他,自己则跟李红英睡在一处。 送走她爸,在胡玉州小鸡啄米似的耳边,交代了他几句话。 “就这点事?简单!” “好,你办好了,明天雪停了,我给你做雪橇,让乖乖跟黑虎拉着你在雪地上玩,只服务你一个!” 胡玉州点头如捣蒜,其实他这么小,哪儿分得清情爱,之所以黏她叫她媳妇,就是不想舍弃这份温暖。 因为除了他爸,也就叶穗一人三番两次救他,当他是正常小孩。 给予了足够多的关心跟尊重外,孩子嘛,谁能舍弃这点温暖跟爱护? 如愿以偿跟她住在一起了,还能让两只威风凛凛的狗子陪他玩。 叶穗只是稍加诱惑,他就把胸膛拍的啪啪响。 让他照顾、缠着她妈,自己则趁空儿,调查那个让她妈无法接受的真相。 出了门拐去隔壁一趟,让二妮去厂里帮她稍个信儿。 至于她自己,则要找叶小麦呐。 明天皮草作坊开始新一轮的熟制,便宜大伯跟大娘都会在家休息,好应对新一轮高强度工作。 有他们在叶小麦不敢乱跑。 果然到了那,便宜大娘见财神爷来了,又是递板凳又是递煮鸡蛋笑的跟狗尾巴草似的。 叶穗接过鸡蛋,浅浅道谢,视线落在堂姐身上。 叶小麦坏吗? 严格上不算坏,但她蠢而不自知,容易当别人的刀,这才最为致命。 猜到叶穗来意,对方惴惴不安,纤细洁白手指在桌上滚着鸡蛋,咕噜咕噜,不自觉吸引着她的目光。 她不言语,气氛就有点凝固,一边看鸡蛋,一手夹菜,山雨欲来前的气氛,让她手都有些颤抖。 终于,她滚鸡蛋的动作停了,没等松口气,啪的炸响从耳边传来。 蛋壳外加黄白交加的鸡蛋,在她掌下四分五裂。 打个哆嗦,叶小麦手中筷子应声落下。 “大娘,我跟堂姐有话要说,我们出去一下。” “妈,我不去。”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还来这找她算账了! 小慧每次谈起这个堂妹,有愤恨、怒骂,但也有掩饰不住的害怕恐惧,那样的人都搞不定,更何况自己。 早知下午时不该逞强,更不该去威胁她妈。 王彩云嗔怪道,“说啥傻话,你妹还能害你?姐俩儿就该走动走动,快去。” 这傻丫头是被她妈撵出来的。 外面寒风刺骨,二人一前一后,黑色电线杆,军绿铁皮下的灯泡,像流萤一般,散发微弱暖光,灯光照亮了簌簌落下小雪,显得格外有意境。 叶小麦裹着衣服,冻得直跺脚。 刚要问她什么意思,就被她极轻、极寒的一句话吓到腿软。 “你怀孕了。” 第262章 套麻袋 轻飘飘一句话,吓得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叶小麦牙齿叩叩作响。 以前在村里她就听知青说过,跟男人睡过,没来事就是怀孕了,她人迟钝,但不会察觉不到身体异常。 叶穗见她吓到面无人色,越发肯定心中想法。 这些日子她胖了不少,在外人眼里,是完成农村到城市的迁移,生活变好导致,但叶穗不信,虽然她肚子看不出,但透着点孕态。 本来是诈她,谁知真猜对了。 “对方是谁?还有,你下午去威胁了我妈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说!” 叶小麦两腿打颤,但为了维护缥缈的爱情、友情,只字不提。 叶穗拍手鼓掌,“我佩服你的硬气,希望等到你爸妈跟前,你还能这么有骨气!” “你,你想做什么?” “跟我大伯说一下他要做外公了,这么喜庆的事没人分享怎么行?” 现在社会风气严格,未婚先孕在他们眼里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有很多姑娘不想让爹妈蒙羞,受不了流言蜚语自杀。 就算没死,也会被人唾沫声淹死。 她大伯跟大娘虽然有时候能把人气的发疯,但可能是叶家家风使然,疼孩子,要是让他们知道了…… 叶小卖一想那个后果,傻了,不用威胁,就把事件来龙去脉吐了个干净。 叶穗在听的时候,一直强压着情绪,在听完后,一脚踩断雪地里的枯枝,怪不得她妈会走到那一步。 对方真是好手段! 什么救人照顾,什么偏偏那会儿正好孟敏碰见,这摆明就是圈套,是针对她妈一人仙人跳! 叶小麦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身子抖成筛子,见她磅礴怒气喷涌,结结巴巴道,“我都说了,你放过我,我只是去吓唬了你妈,没真的要钱,我以后也不敢了!” 只是吓唬? 没要钱? 她妈自身可能就有些抑郁之类,不敢跟女儿丈夫说,是因为她本就自卑,要知道她这么多年,是被人背后指点着过来的。 本就有个耍流氓的哥哥,卖友求荣的爸,要是在流传出她自己搞破鞋,叶穗真就名声扫地了。 所以连番刺激,把她逼到喝药水的份上。 要不是她回来及时,母女俩天人永隔,就这,她还敢这么轻描淡写,说是吓唬?! “好!” 在她以为在劫难逃时,竟得到轻飘飘的承诺。 笑容还没浮现,“把你对象喊来,你们好事将近,我当妹妹的不当面祝福怎么行。” 叶小麦下意识拒绝。 叶穗长得那么好看,自己跟她差十条街,要是被对象看上怎么办? 那她不是鸡飞蛋打? 但看向手段可怕的妹妹,挂着不容拒绝的表情还是妥协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却又手段毒辣的人? 叶穗心眼多,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只是偶然在熊家碰上,人家就对她一见钟情? 按那对母女的德行,九成是在给她下套,偏偏她又中计了。 绝望之际又小心商量,“我不去行不行?” 叶穗转身回屋。 “好,我带你去!” 出了大门就跟杜三他们碰上面,几人被喊来,也不问叶穗啥意思,默契跟在她身后。 北方冬天天黑得早,夜里又没什么娱乐项目,精打细算的人家早早熄灯睡觉,郭家也不例外。 公交公司刚刚建起来了保障性住房,一共三层,郭家是在二楼,问清楚哪一间时,叶穗捡起几块石头砸上去。 噼里啪啦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这种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行为,能不刺激到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 窗户唰的被人打开,带着惺忪睡意的沙哑男声,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大晚上不睡,来给爷爷捣乱了?” 叶穗几人站在楼上视线盲角,“跟他说,你拿到钱了。” 叶小麦顶着寒风朝上面喊,“我拿到钱了!” 郭小刚喜上眉梢,转眼又目露嘲讽,乡下人果然粗鄙没脑子,这种事能大庭广众喊出来? 扔下一句等着我,披上衣服跑下来。 叶穗这个堂姐是真的爱人家,不停跟人挤眉弄眼,奈何对方被天降财富砸晕了,没读明白还嫌弃,“你毛病咋这么多!” 确定周围没人,叶穗干脆地挥了下手,带来的小弟颔首,将事先准备好的麻袋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装上。 不顾叶小麦的惊呼,几人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一路上怒骂声不断,这小子也不傻,他刚下来就被人用麻袋装了,叶小麦就是叛徒啊。 这一路上没少怒骂她,从她自己是个贱皮子再到便宜大伯大娘,最后上升到叶家的祖宗十八代。 叶穗刚开始没觉得怎样,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 但后来骂的太过分,她不得不插手。 公交家属楼跟洗煤厂家属院所隔不远,绕近路的话只要穿过洗煤厂运煤的火车道就行。 晚上工人下班,又月黑风高,叶穗示意他们停下。 刚才还骂的起劲的男人被扔到地上,也不敢造次了,身子弓成虾米,哆哆嗦嗦求饶。 “兄弟们,有事咱们好商量,虽然我还弄不明白你们抓我原因,但不外乎是女人,钱,我最近就只跟叶小麦好过,以后我不缠着她就是了。” 人是她带来的,不怪郭小刚这么想,冰天雪地的晚上,几人看着叶穗,等她发号施令。 “打!” 清脆坚定声音过后,迎接他的是雨点般的拳头。 叶穗没问他是不是受人指派,真实目的为何,他欠揍是事实,打就对了! 杜三赵树以前就是盲流,没事就惹事打架,时间长了也有经验,打人哪个位置疼又不伤要害,没人比他们清楚。 叶穗抱胸在一旁冷眼看着。 等到打的差不多,示意人停下,扛着他继续走。 刚刚挨打,郭小刚不怕,但当又停下还不说目的的带他走,他是真的怕了。 会不会是杀人抛尸,会不会没想着让他活着回去? 短短一会儿脑袋里浮现无数种可能。 “小麦你帮我说句话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声声哀戚,搅和的堂姐心肝也碎了,就连走到自家门口,她都没发现。 “我问你,你对她是真心的吗?” “不是,不是!” “打!” 选错了吗? “别打,别打,我是,我是!” “你在撒谎,再打!” 郭小刚跟杀猪似的惊叫连连,又揍了四五分钟这才停下,叶穗蹲下身子,“你为什么接近她,谁派你来的,是熊小慧吗?” 先前还嚎的跟猪似的男人,听见她的名字后罕见硬气,竟不言语了。 叶穗勾唇冷笑盯着叶小麦,张嘴,那口型明显是,‘接着打’。 “别打他了,他只是爱上了我,他没错!”扑在麻袋上想护着他,但忽略了自己体重,又压在他伤口,麻袋传出闷哼。 “只要你不打他,我跟你说个秘密。”她经常在熊家,大家认为她傻,有时候讨论也不避开她,所以便宜堂姐知道不少秘密。 眼下为爱,她要全盘托出。 先前装死的人有反应了,“不要说,你不许说!” “小慧她妈跟那个男人串通起来,是为了你外公留下来的药方子,那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效果好价值高,只要他们骗到手,赵玉庭卖给外国人。 小慧妈妈拿出几个捐给国家,到时候他们名利双收,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又哭诉道,“叶穗我们是真爱,你就高抬贵手。” 郭小刚见这个傻子全盘脱出,气怒交加,一下晕了。 好,好得很。 深吸口气压抑下怒气,她拍门喊来了大伯夫妻。 二人担心女儿一直没睡,听见动静披上衣服出来了。 叶小麦傻眼扑通跪地上。 “你答应过我,不说的!” 叶穗压低声音道,“我是答应你,不跟你爸妈说你怀孕了。” 那你…… 她那愚蠢堂姐面露控诉。 叶穗直起身子,望向一脸不解的夫妻,神情自若的弹掉肩头的雪,此时莹白漂亮的小脸上一片寒霜。 “大伯,这个男的,搞大了堂姐肚子!” 第263章 报案 叶穗只答应不说她怀孕,但没承诺不告诉家长,别人弄大了她肚子 在她说完夫妻俩面面相觑,紧接着笑她竟说胡话,“你姐连对象都没,怎么可能怀孕?” 摆明不相信。 可笑着笑着,他们就笑不出来,因为叶穗目带怜悯、女儿一言不发身子还在颤抖! 这还不够证明什么? 再看着脚下麻袋,人家连是谁都带来了! 二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未婚先孕,无媒苟合,她,她是要气死他们吗! “我帮你们把罪魁祸首抓来了,是放还是揍一顿出气,全凭你们。” “好!” 被愤怒包围的叶连民夫妻顾不得跟她闲话,直接把麻袋拖进院子。 “赖在外面干啥,还嫌不够丢脸的?” 王彩云咬牙切齿喊着女儿,很不得当叶穗面揍她一顿。 叶小麦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分明是叶穗为发私愤才狂揍小刚。 为啥在爹妈眼里她就成了为给自己出气,打抱不平的好妹妹? 还在分析时,已经被怒不可抑的妈扯回家里,至于等会迎接二人的,会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那就不是叶穗该操心的。 出了巷子,叶穗跟同伴交代,“大家都回去,明天有人问起来就说你们没出过厂区。” “那你怎么办?”杜三一脸担忧。 叶穗自信一笑,“他翻不起水花,也闹不到我头上。” 行,她都这么说了,那就把心放回肚里,几人心想,要是她要真有麻烦,再替她顶罪不迟。 叶穗蹑手蹑脚回了家。 屋里灯还亮着,那个信誓旦旦,说会替她照顾她妈的人,已经肚皮朝上四脚朝天的见了周公。 李红英情绪稳定,看见女儿回来,还端了宵夜出来。 “你晚上没吃多少,再吃点。” “好” 热气腾腾的吃食打湿了她眼睛,低头吃面时有泪珠掉了进去,怕被她妈看见,叶穗急忙擦掉。 这一晚,母女俩都在消化着某些情绪,谁都没睡好。 叶穗今晚睡不好,但好歹在床上盖着厚被子睡的,郭小刚就惨了,晕了又被人打醒,被大伯抓着暴揍一顿后,还被在院里罚跪一晚。 没办法,他要是不照办,叶连民就去公安告他犯流氓罪,在这个年头一旦被定义成流氓,这辈子就全完了。 男人跪在冰天雪地中,做出不少承诺。 本来叶连民气得够呛,想把人打个半死,但闺女寻死觅活,还拿孩子要挟,他能咋办! 生气地把棍子摔在地上,指着郭小刚,“回去尽快跟你爹妈商量个章程出来,要敢始乱终弃,老子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知道,我知道!” 一看能走,他飞也似的逃出来,小麦将他送到门口,羞答答道,“我跟孩子等你。” 郭小刚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气冲冲走了。 受到如此奇耻大辱,他怎会吃哑巴亏,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气势汹汹去了公安局。 距离最近的就是矿分局,他来太早,只有值班公安在。 见到人,郭小刚就大喊吗,“我要报案,我要告洗煤厂叶连山女儿,聚众殴打我!” 在给他做笔录的是刚销假回来的王森,听见这个熟悉名字,动作稍顿。 “你说谁?” “叶连山女儿,一个叫叶穗的女人,你看我这,还有这,全是被她打的。” 说完掀起衣裳给他看自己的伤。 昨晚他被人打得可厉害了,以为身上一定伤痕累累,触目惊心,但掀了老半天,那个公安还是没任何的反应。仟仟尛哾 “快看啊,我伤可重了!” 王森犹豫半天才开口,“你要不要自己看看伤口有多‘重’?” 肋排似的上半身光光如也,哪儿有什么伤痕,郭小刚不信邪低头,“明明就有……”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这就能看出杜三他们的厉害之处,打人完全不留痕迹的。 “她确实打我了,不信咱们去对峙,你跟我去,我有证人。” 闹腾的公安脑袋疼,人家问他,对方打你理由是啥,郭小刚愣住了。 是啊理由该怎么说,难道说对方生气自己弄大了别人肚子? 所以才报复? 要如是说,不是把自己也扯进沟里了? 怪不得那娘们能肆无忌惮打人,敢情她早有准备,把自己的后路全堵死了! 他脸色几变,又说不出个四六,王森啪的一下收起本子。 “没事就快回家,报假警可不是闹着玩的。” 郭小刚骂骂咧咧出来了,但他不服气,转身又去别的分局。 ………… 叶穗快到早上才眯住,睡了一两个小时就被外面孩童嬉闹声唤醒。 院里狗叫孩子闹,热闹程度堪比过年。 推门出去,干洌寒气给了她个下马威。 “你醒了啊?” 胡玉州穿得跟个球似的,同马婶子小儿子还有狗子玩得欢快,好像他才是原住民。 问了一嘴她妈哪儿去,外号小萝卜的男娃吸溜了下鼻涕。 “大娘去买油条了。” 家属院有个嫂子偷摸在家里撑了个油锅,专卖油条跟豆沫,虽不知道她家的油是从哪儿弄来的,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说,炸货的诱惑力太大。 家属院里不少都是双职工,条件好,生活水平也高,私下去买的不在少数。 说话功夫,李红英带着还冒热气的油条回来了。 见她醒了招呼她吃早饭。 “你快点呀!” 刚坐下,还没吃几口呢,胡玉州就一个劲催她,昨天答应他,让两只狗子拉爬犁带他玩,这小子饭都没吃完,就一个劲催促。 “我爸还没回来,没给你做工具啊!” 所以就别缠着她了。 话音刚落,小萝卜就从门后拖来了爬犁。 而且,邻居家的小娃们,好像提前得了消息,这会你推我,我推你,在她门口伸着脑袋,一脸期盼。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人缘这么好,才半天功夫不到,就结实了这么多同龄人。 李红英示意她去看着点,怕狗子拉爬犁掌握不好力道,摔着孩子们。 可是她一走,家里就她妈一人。 叶穗放心不下。 犹豫的功夫,马婶子来了,勾搭着她去厂里做萝卜咸菜。 见有人陪她,叶穗这才同意。 两只狗子一到冬天,精力格外旺盛,一眼看不住就窜到雪地里了。 明明就类似德国黑背那类的狼狗,偏把自己混成了哈士奇。 眼瞅它们确实不排斥拉小孩们玩,叶穗这才拿宽布,从腹部延伸到背上系好,然后再拿绳子套在布上,拴着爬犁。 公共厕所外面有一段路,微斜,冬日里就是孩子们滑雪的天然场地。 往常因为这条道儿上有两截平地,滑不了多远就停了,孩子们玩起来一点不痛快。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 因为有狗子拉他们了! 为此,在雪停后,孩子们就出动,把那段路给踩瓷实了。 七八个跟胡玉州年龄相当,还没上学的孩子,知道院儿里最威武、最通人性的狗子要来拉雪橇,早早就守在那里。 见他们露面,一个个爆发热烈的欢迎声。 就在大家热火朝天时,郭小刚正带着一个公安杀往这儿。 第264章 口是心非 江潮忙完邪教案迎着寒风回了局里。 王森就一溜小跑,跟他报告了下早上发生的事。 男人哦了一声,没发表声明,神态自然地回了办公室,写结案报告。 王森挠头,不明白副所什么意思,他不是挺在乎人家姑娘? 今天咋这么冷淡? 但头儿不吭气,自己就去忙别的了。 只是,屁股刚坐下,他就被人叫办公室了。 自己那么果断的领导,在屋里转悠了半天,才别扭问道。 “你确定他在说叶穗?” “嗯,洗煤厂的叶连山,地点人物符合,不会出错。” “报案人真说,她找人狂揍了他一顿?” 这跟他认识的叶穗不同啊。 王森点头,“他还掀衣裳给我看了,但我没看出有伤痕,当我问他有没有人证时,他又结结巴巴,说不出一点关键,估计觉得自讨没趣也就走了。” “知道了你忙。” 门被关上,江副所埋头苦干,外人眼里他奋笔疾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半个小时了还停留在开头那几个字。 外面公安正在讨论案情,势要向里面的领导学习时。 只见刚刚还醉心工作的人,这会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嚏,阿嚏!” 在外跪了大半夜的郭小刚带着另外一个公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到了家属院。 小孩子拉爬犁的那条长道儿,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此时长长的雪地上,围绕了不少孩子跟看热闹的大人。 两只狗子也知道今天的任务,玩得比小孩子还嗨,绳索套在身上,好像终于找到了生命价值所在。 一趟一趟乐此不疲。 狗子身后绑着爬犁。 小孩子则蹲在上面,笑得比蜜儿还甜。 “慢点,慢点!” 速度已经很慢,但叶穗还是放不下心,在边上大喊注意速度。 也多亏现在小孩子体重轻,不会让狗子出太大的力。 不然就算在雪地上,她也舍不得狗子一遭遭的拉人。 六个小孩,外加被吸引过来的其它三个小孩儿,一人一趟,陪他们玩了九回,确保全都耍了一圈,这才停下。 “就是她,就是她!” 隔着层层人群,郭小刚指着叶穗义愤填膺。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眼里满是仇恨。 跟他来的人,眯着眼看着雪地里的女同志。 她跟周围臃肿的群众格格不入。 一件及膝的皮草大衣,脑袋上扣着一顶毛茸茸,一看就特别暖活的皮草帽子,乌黑柔亮的发丝披在肩膀上,在雪地的映衬下,像上好的缎子泛着健康光泽。 粉色的皮肤像初夏的粉荷似的,灿烂夺目,虽素面朝天,但洋气跟画上的人似的。 他全神贯注,盯着叶穗,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聒噪。 玩够了示意它们打道回府,但黑虎一动不动,大大的脑袋不停推搡着她。 明亮湿润的眼眸,不停望着身后的爬犁。 相对于它含蓄又内敛的示意,乖乖就直接大多。 顶着她腿窝,不断往爬犁方向去。 胡玉州口气酸了唧,“叶穗,它们是在提醒你上去,想带你玩一回呢!” 是啊,小孩子们都轮了一圈儿,就她跑上跑下,护着大家安全没参与进来。 看着它们的提醒,叶穗也忍不住心里的渴望。 准备上去。 郭小刚见公安没动静,不断催促对方,“找人打我的就是她,公安同志眼下人这么多,正是抓捕她的好时候,抓了她既能维护社会治安,又能震慑其他犯罪分子,这种绝佳机会可不能放过啊!” 他就是要让她当面丢人! 让她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方能解心头之恨。 但是,这个公安已经在这站了半个小时,盯了她半个小时,却还是无动于衷。 他催促得急了,那个公安嘴角笑意散去,凉飕飕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跟你有关系吗?” 郭小刚蒙了! “我报案,你来调查抓捕罪犯,什么叫咱们俩没关系?” 贺佑整理了下自己帽子,视线移回原处,“我只是跟你同路,并不是要替你抓捕罪犯,况且你身上没伤,又找不到人来替你作证。 凭什么你会以为我会出警。 我们公安办案讲究证据,你找到证据再来。” 甚至是觉得他在面前碍事,伸手拨开了对方。 郭小刚听说过叶穗在公安中名气极大,很受拥护还不相信,就是个娘们! 但到矿局报案示时,他就意识到不对,那个公安明明知道她是谁,却还故意偏袒。 自认倒霉,就想着换了个地儿,她总不能只手遮天,跟所有人交好? 谁知换了地儿,这个局里的人,也是同样德性。 简直要气死他。 叶穗不知围观人群中有熟人,眼下她小心翼翼蹲在上面,手里拿着两根维持平衡的小棍子。 好些小孩把她围住,七嘴八舌传授着经验。 叶穗认真聆听,表示懂了。 平生第一次玩这玩意,还挺有意思,她用棍子支撑好平衡,示意狗子开始。 黑虎跟乖乖比以往更加稳重的速度朝前行驶。qqnew 簌簌冷风迎面扑来,除此之外还有爬犁溅起来的雪粒子,外人眼里速度缓慢,但在叶穗眼里,这完全是速度与激情。 她笑得欢快,连带围观者都被笑容感染。 可惜有个词叫乐极生悲。 叶穗这边滑得好好的,右手的小棍儿突然被雪堆打掉了,没了东西平衡,加上又正好滑到坡度比较大的地方。 狗子的力道加上坡度惯性,速度越来越快。 叶穗的身子也越来越不稳当。 等有人意识到不对劲,迅速朝她的方向狂奔时。 已经晚了。 叶穗这会身子一歪,直接朝雪地栽下去,速度这么快,脸又是朝着地的。 这一骨碌摔下去,磕掉牙是小事。 别翻滚下去,毁容就不好了。 就是在这节骨眼上。 两道高大伟岸的身躯在众人倒抽冷气的功夫,迅速朝她扑去。 当公安的,动作迅速,手脚麻利,只是在雪地上救人,不是什么难事。 怪就怪在,俩人是从不同方向一起扑过去啊。 这种速度跟姿势扑过去,别说护她,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反而会碰撞在一起,从而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意识到这一点,电光火石间二人已经变化了力道。 幸运的是避开了叶穗,没对她造成伤害。 不幸的是,因为方向跟角度,他俩倒撞在一起,纠缠着滚了下来。 等他们停下滚动,速度最慢的叶穗,顺势被他们拦住。 白茫茫的雪地中,三人像是被保龄球击倒的球瓶,整理利索地躺在地上。 第265章 难舍难分 不对,严格说,那俩滚到一起难舍难分的公安才是球瓶,缓缓滚落下来的叶穗才属于击球的保龄球。 她一击下去,两人触电般的散开。 翻滚下来衣服上全是雪沫子,头上戴着的皮草帽子也错了位,遮住她上半张脸。 狗子围观群众、同玩的小娃,还有两个公安一窝蜂凑上前,七嘴八舌问她怎么样。 怎么样? 摔的七荤八素,呼哧往外喷白气,半张脸都被遮盖的人,绽放出大大笑容。 就跟坐山车似的,当时惊险停下后回味无穷,再说就这点距离跟坡度,能受什么伤! 不笑还好,一笑围观群众傻了,咋还能笑呢,别是刚才摔坏了脑袋! “叶穗,叶穗……” 胡玉州害怕地叫着她名字。 贺佑蹲在她旁边,稍一犹豫,被江潮捷足先登,他绷着脸虽然忐忑,但还是拉开了她的帽子。 水光粼粼的大眼流光溢彩,睫毛上是融化的水珠,脸上没伤痕,只有一点红润,在无暇雪地映衬下风姿绰约,像画中人似的。 江潮撞进那双大眼时,心跳漏了一拍。 叶穗见是他眉头微皱。 原来甜蜜蜜时想见个面堪比牛郎织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远离情爱漩涡,他又时不时往眼前凑。 简直坏她心情。 就一小会儿功夫贺佑已经把她拉起,拍掉她后背膝盖上的雪粒子,顺带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叶穗活动身体,“我没事爬犁可真好玩,我还要再玩一次!” 这个玩法简直打开新世界大门。 见她没事,看热闹的也散了,跌倒了就爬起来,这才对嘛,就是个爬犁,哪就这么娇气。 这丫头倒是有她爸的影子。 经历了报案无果,费力巴哈找来的帮手又是她熟人的双重打击下,郭小刚的悲愤简直难以言喻。 他是来打击报复的,不是来当红娘的。 还鼎鼎有名,铁面无私的活阎王呢,也是逃不过美色的正常男人,呸,天下乌鸦一般黑。 按理说,这会他应该跳出来,跟她当面对峙,但见叶小麦也在人堆里,怕被缠上,犹豫再三跑了。 以前利用她时,自己还有点歉疚,但在昨晚那场暴揍后,这种想法荡然无存。 既然公安都徇私,那他就去找小慧舅舅,既然都有共同仇人,他一定能有什么好的主意。 孟建国这两天正潇洒自在呢。 刚从朋友手里抢到两张紫罗兰音乐队的门票,就等着同相亲对象一起去省城听呢,试问现在的时髦人,谁不喜欢紫罗兰乐队的《送你一枝玫瑰花》和《蓝色的爱情》呢? 凭借这两首耳熟能详的歌曲,这个音乐队成了全国最炙手可热的乐队。 在南方举办售票演出、举办全国巡演,所到之处场场爆满,现在只要掏出他们的门票,保管让年轻姑娘们惊叫连连。 烫了头发,准备了喇叭裤,就等着美人点头。 在这节骨眼上,郭小刚找来了,听见他添油加醋,说了对方现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qqnew 孟建国敲了下对方脑袋,“别给我上眼药,借刀杀人这招我用得可比你熟练的多,不过你是替我们办事,受了欺负我们不能当没看见。” 见他一脸期盼。 “她不是要做什么咸菜生意?那我就跟着她做,抢她的生意,就是些萝卜白菜,还有咸菜缸,当谁花不起那钱?杏香园知道吗? 文革前专门做酱菜的地方,后来倒闭了,我找着线索,请来了两个大师傅。” 郭小刚连连点头,“她们那种家庭作坊式的,别想斗得过您,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等他们破产了,自己再去落井下石,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麻袋套上她,暴揍一顿! 叶穗不知道有人抢生意抢到她头上来了。 第一批的萝卜小咸菜出缸时,已经到了二十四节气的小寒。 用干净的筷子夹起来几块小萝卜,又脆又香,因为先前已经吃过好几次小萝卜咸菜,所以眼下大家对它都不特别感冒。 真正感兴趣的,是具叶穗所说的,从来没吃过的一种白菜腌法。 说实话,虽然这次帮忙腌咸菜的,都是些信得过的婶子们,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她们准备好菜品后,都是母女俩单独弄配方的。 白菜随处可见,稀罕的就是配方,现在消息闭塞,国外文化跟食物还没冲击进来。 她能取胜的,不就这一点与众不同? 甚至是原料萝卜苹果梨姜蒜还有虾酱她都是用多少准备多少,像是糯米粉这些少见的材料,更是看管的严格。 大家见她这么用心神秘,对传闻中的辣白菜,更加好奇。 叶穗端着一盘发酵五天后的成品,放在几人跟前。 颜色红彤彤的,还没吃进嘴里,酸酸辣辣的味道就先窜入到鼻子里。 “这么辣,我们怕是吃不消?” 先别说好吃不好吃,单看这颜色,就让人望而生畏。 “婶子,我用的辣椒就颜色吓人,其实不辣的,您先尝尝。” 盛情难却,只好夹了一筷子。 这种新腌的白菜,不同于川省泡菜辛辣诱人,发酵过的微酸滋味夹带着脆甜,好像有果子的甜脆,隐约带有一点的辣味。 口味虽复杂,但这种陌生的口感轻易就勾起人的味蕾。 等咽下去后,迫不及待就开始吃第二口。 凭良心说,老祖宗留下来的酱菜味道要比这个好,可是,再好吃的滋味儿也架不住一直吃。 人永远都是贪新鲜的。 陌生稀奇还好吃的东西,能不受到欢迎? 反正几个婶子都挺喜欢的。 “叶穗,你打算好往哪里卖了吗?价格多少,定好了没?” 咸菜跟小萝卜都已经做好了,但她还是没提起往哪里销售。 “这就得靠大家了……” 见众人不明白意思,叶穗耐心解释,“咱们眼下没订单,工作时间是弹性制,晌午干活,下午在家,我就想,你们感兴趣的话,就拿上咸菜自己去卖。 可以卖到食堂,可以卖给小饭馆,萝卜一斤定价一毛五,白菜一斤二毛,卖一斤,我给你们二分钱的提成,生意刚起步,大家别嫌少。 就当挣个针头线脑的钱。” 第266章 咸菜生意 咸菜卖到一毛五,二毛一斤,属实不便宜。 供销社那里的咸菜疙瘩,五分钱就能买一小块,够一家子两顿吃呢。 但没办法啊,不说小萝卜咸菜里放着花生米跟炸好的黄豆瓜子仁,就单拿她的辣白菜来说,梨子苹果还有辣椒糯米,就是不小的一笔支出了。qqxδnew “咱们也就腌了一拨,成最好,不成的话没关系,带回来咱们一分,就当是侄女给大家发的福利了。” 先前两天,她妈也劝过她,说是这个生意太累人,收益又太低。 可能干上两个月,都不比一缸的皮草挣钱多。 但是没办法啊,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再说漫山遍野也没有可以让她抓一辈子的海狸鼠。 等到原料没了,再重新找路子就晚了。 而且她还有这么大的厂房呢,日后干点啥不得要成本。 咸菜生意虽小,但总是个过度,她也得做出点成绩,让一直观望的市委领导对她放心。 一听说有钱赚,大家心思就活泛了。 晌午干半天活拿工资,下午再去卖点咸菜,挣多挣少都由着自己,一天两笔收入。 积少成多,不错,不错。 她的咸菜生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刚开始嘛,生意不太好,叶穗一开始的销售目标,是工厂食堂。 比如洗煤厂、棉纺厂之类的。 棉二还行,她的老东家了,也都给她面子,在杨书记的帮忙下,大手一挥,一周往食堂送五十多斤。 除了棉二,其它厂子就不怎么畅销了。 一尝都说好吃,但一听价格,又开始打哈哈。 绝大多数,都是说贵。 东边不亮西边亮,他们不要,叶穗也没强求。 叶穗现在闲着没事嘛,每天骑着自行车,带着跟屁虫一样的胡玉州,到处去找销路。 以前她把假领子卖到供销社了,这会就有点异想天开,是不是也能把她的咸菜送进国营商店里。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行不行,总得试试才行。 因为刚建国不久,国民经济恢复时期,一方面城市大力发展国营商业,另一方面农村大力发展供销合作社。 两个机构出现,不仅保证了农产品进城和工业品下乡两条渠道的畅通,也加强了城乡物资交流的计划性。 但时间一久,两种商业之间,也出现了一些矛盾,所以三次改革后,国营商业跟供销合作社,也有了明确分工。 现在国营商业就被大家戏称是城市消费合作社,城市城市,自然主要服务市民。 她的咸菜卖到村子里不太现实,毕竟二毛一斤对他们而言,属于不必要的支出。 但要能进入城市消费合作社呢? 那柜台上的芥菜疙瘩,不就要腾位置啦? 计划是很好,但是站在门口,做了老半天的心理建设,还是迈不出那一步。 胡玉州看不惯她这胆怯样儿,抱着装咸菜的大瓷盆,大大方方进了大门。 要不是他屁股肉太多,裤子往下坠,走起路来一扭一扭,极具喜感,叶穗还是很感动的。 他进去后,费老半天力气,才把那一盆咸菜放到柜台上。 “你们主任呢?我们有生意要跟他谈。” 人小,口气可不小。 胡玉州是跟在他爸屁股后面长大的,倒爷嘛,整天不是在拉货卖货,就是在谈判桌上跟人讨价还价。 他耳濡目染,口才稍弱,但起码有那架势了。 售货员一看一大盆咸菜,马上朝身后整理货物的同事喊着,“焦哥,人来了。” 人来了? 难不成这些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他们要来? 还在嘀咕着呢,那个清秀的男性售货员迎面走来。 看了下咸菜,示意二人到办公室谈话。 他们都是挣死工资的,上面的人说什么,他们就照办什么。 而他今天收到的任务就是,跟市里某个领导的亲戚,谈一下咸菜的收购价,定一下合同。 叶穗坐下后,男人倒了两杯水过来。 说了些场面话,打了下招呼后,拿筷子夹了一块萝卜咸菜,还有辣白菜品尝。 已经做好了齁咸的准备,就像过去一年他们卖的那样。 但白菜吃进嘴里,口感复杂,清脆酸甜,滋味不错。 他暗暗点了点头。 像他们平时工作上的批发任务,都是划归于国营商业领导机关直接领导,领导们管批发任务,整个社会商品的流转计划,掌握物价和城市私商改造。 但不是所有东西的流通,都得事事跟上面报告,请求上面调配。 像这种不起眼的咸菜,柜台上的那些馒头跟麻花,主任可以自行考察后跟对方工厂签订订购合同。 也算是领导们的一点小小权利。 计划经济,只要摆在公家商店里的东西,就没有滞销的可能。 去年卖了一整年的芥菜疙瘩,没少被人吐槽难吃,但每天仍旧卖光。 眼下,终于有了好东西了。 “您这咸菜好吃,我们要是确定订购的话,一天大概能卖五十多斤,您这有问题吗?” 叶穗惊讶得有点喘不过气儿。 原来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一天五十斤,一个月就是多么庞大的数量! 这是不是就叫做,幸福来敲门? “没问题,没问题,我能供应得上。” “好,数量上没问题,那咱们来商量下价格,您心里的底价是多少?” 有过三场跟医药代表谈判的经验,她没暂时露出底牌,慢慢地跟人商量着。 你来我往。 足足有半个小时,才定下萝卜一毛,辣白菜一毛五的价格。 双方都松了口气。 正当一切谈妥,正要签字的时候,先前见过的那个女营业员,跟阵风似的窜了进来。 见二人还没定下,健步冲来,一把撕掉上面的合约。 接着就拉同事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子。 今天确实要有人送咸菜,跟他们商量价格跟产量,但是,不是她,叶穗只是阴差阳错进来,又被人误会是他们先前约好的那位。 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还好人家现在已经来了,还好他们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不然这就是二人工作上的纰漏。 男人一脸歉疚地跟叶穗解释。 难怪一进来,对方的表现,就好像在专程等着她。 误会啊。 叶穗摇头,“没事,这次没机会,还有下次。” 明眼人都知道是自嘲,给台阶下的话语,但是,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开。 一道得意扬扬,又满是嘲讽的声音响起。 “下次,就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第267章 磕头认错 伴随轻慢嘲讽的声音,进来一个烫头、穿着喇叭裤的社会青年。 打过几次交道,叶穗能认不出他? 孟建国将小人得志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老林,快来跟你介绍一下,知道眼前这位女同志是谁吗?就是靠着那张脸皮打败我们,拿到厂子经营权的女人。 当时一脸睥睨,气势十足,我还以为有多大手段,你看现在抱着咸菜缸子可不可笑?” 被称呼老林的男人,身穿干部服,跟她爸年龄相仿,最有辨识度的,是他脑门中间光秃秃的脑袋。 像是沙漠边缘长出几颗顽强的小草,随主人动作,在寒风中摇曳。 看那两个营业员紧张的模样,这位应该就是他们的领导。 男人审视的视线从她身上打量,没附和孟建国,可嘴角扬起的嘲讽足够说明一切。 这些社会地位不对等,高高在上的掌握权势的男性,是不屑跟在他们眼里只配相夫教子的女人说废话。 所以把矛头对上了在场两个下属。 指桑骂槐一般对二人说了不少的难听话。 叶穗又不是傻子,哪儿能听不出弦外之音,她还没炸,胡玉州已经跳起来了,“老杂毛说啥呢?” 这小子自小在家就是霸王,没人敢招惹他。 这会蹦起来骂人,还要挥舞拳头捣人,男人面上能过去? “快把咬人的狗撵出去,你们以后眼睛都擦亮些,再把不三不四的人都放进来?你们也就别干了!” 不想跟他吵闹失了身份,林平像挥苍蝇一般打发二人。 当然,再面对孟建国时,就是另外一副嘴脸,男人们最现实了,有用的奉为上宾,没用的只嫌碍事。 孟建国背景深厚,想巴结他的人多着呢,钱权交易,是男人之间惯用的伎俩。 这个主任,正在为结识他而开心呢。 “叶穗,你要是真想把咸菜卖到这,也好办,不如把你自己一块卖进来,那会我会大发善心,匀出一半的份额给你……” 知道她不会做这种事,孟建国就是故意奚落针对。 言语刺激不算,他还掏出胸口钢笔,在那张叶穗渴望谈成的合同纸张上,大笔一挥,写下自己名字。 “你就等着被我踩在脚底下,血本无归!” 他要踩着叶穗爬上去,让那些领导们看看,他们眼睛有多瞎。 她干什么,自己就跟着干,然后耗死她! 胡玉州趁着人不注意,偷尝对方一口咸菜,请了大师傅的,味道确实还行,但口感颜色跟叶穗的差太远。 而且这就是市面上最常吃的咸菜。 也不知道嘚瑟什么! “你们就是瞎子!” 他比谁都懂里面的门道,这会为叶穗抱不平。 可是抱怨没用啊。 这个社会,永远都是靠实力来说话。 马上要被赶走,地中海主任难得拿正眼看了下二人,“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你们就跟这咸菜一样,便宜低廉可有可无,廉价东西就是被人拿捏的。 有本事你们变成柜台上的白面馒头、豆包、糖包,炙手可热,那我就收回先前看法,亲自跟你们磕头赔罪,说我是有眼不识泰山。 哈哈哈哈……” 老男人的笑声刺耳且难听。 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拳头发硬。 咸菜跟馒头他倒是会比喻,城里人一月就那么点细粮指标,家里人口多的,精打细算的主妇,都是把大米白面换成粗粮,数量一多,也能吃上一段时间。 所以豆包跟糖包,食品厂的人还没送上来,就会被有关系有门路的人提前抢走。 笑过之后,也不当二人回事,打发他们离开。 叶穗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不着边际的发问,“我如果能把送来的咸菜变成白面细粮,你真会给我磕头赔罪?” 相谈甚欢的二人暂时停顿,随即爆发了更为激烈的嘲讽。 孟建国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哎呦要把我笑死了,我都不敢夸下的海口,你就这么说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地中海主任同时大笑,还不经意的擦了下眼泪。 “今天听到的笑话也太多了,不行,我要笑岔气了,该说你天真还是蠢笨,哎呦呦,你快去快去,我一口唾沫一个钉,当着大家面把话放这,你真能弄来,我就给你磕头。 我太迫不及待给你道歉了……” 二人捂住肚子,看她的目光,就像一条狗叼着一根骨头,明明摇尾乞怜,却还要大言不惭,说是能把这根骨头换成一个小洋楼。 这种言语刺激神态嘲讽比打人一顿来的伤害还要大。 趁小屁孩发飙前,叶穗留下一句,一言为定,抱着咸菜缸走了。 二人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如影随形的哄笑声。 这种阶层的壁垒地位鸿沟,简直,太讨厌了! 出了国营商店老远,二人才停下脚步,胡玉州满肚子愤慨,“你别怕我马上给我爸发电报,让他给你拉一火车车厢的大米白面。 扇晕他的脸,然后让他磕头给你赔罪!” 拉着自己裤腰带,小孩儿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 叶穗拒绝他的好意,不是她清高爱面子,她知道,一旦开口对方一定会照办,但这粮食过于珍贵,人家千辛万苦得来,自己挣钱不香吗? 为啥要匀给自己。 她何苦要拿自己难处为难别人? 人跟人交往的前提是要有分寸感。 摸了下他脑袋,“我会解决我的麻烦,你放心就算靠自己实力,我也要让他跟咱们道歉。” 小屁孩犹豫片刻,还是点头了,叶穗她最爱跟人赌,而且从没输过。 那晚她能在那么多人跟前,连胜赌徒好几局。 眼下也能靠自己,扳倒对方! 二人回了厂区,想看看婶子们的成果如何,谁知在门口看见好些探头探脑,指指点点的妇女。 在往里看看大院安静异常。 往常该切萝卜干活的婶子们,集体消失,地面是干的,里面也没有咚咚咚均匀的切菜声。 意识到不对,她想偷溜。 但刚转身,那大门就被人挤开了。 “哎,你们,你们……” 叶穗躲闪不及,随着人流往里挤,咸菜缸子差点被人掀翻在地,半天才维持住平衡。 小红楼上一直在观望的婶子们,此时不能装不在了,磨磨蹭蹭出来。 “翠云咱们一个村的姐妹,你不能坑我们啊,要不是今天来市里我们还不知道人家收白菜,一斤六分钱呢!” “对啊对啊!咱们偷摸种点白菜容易吗?你仗着我们交情好,一斤吞二分钱,这不厚道啊,我看见那边堆着好些白菜,我们把钱给你,把白菜带走。” 为了运送方便她们还专门带了推车。 叶穗目瞪口呆,她自认厚道,白菜是按照市面最高价收购的。 眼下突然窜出远超市场价的六分钱一斤收购,这谁啊,疯了吗? 第268章 不传秘方 对方疯不疯无从了解,如今被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围着,她快疯了。 婶子们也气愤,想当初高价四分一斤收购,她们多和善啊,攀关系谈交情一个劲巴结,现在呢? 虽理解乡下人一分钱掰八瓣花的心情,但银货两讫,过好几天了,咋还能要回去? 她们拉走材料,接下来咋生产。 但别管怎么劝怎么说,她们就是不罢休。 “好了,别吵了!” 双方快要撕破脸时,叶穗打断众人,“想要回去也行,但我丑话说前头,要回去了以后我不会再做你们生意!” “不做就不做!”几人异口同声道。 “好,红梅婶拿秤过来,你们排队,交钱拿菜!” 看东家发了话,目的达到,女人们也就不闹了,顶着同乡姐妹的白眼小声嘀咕。 “有六分的不卖,来找你四分一斤的,当我们都是傻子? 小姑娘不瞒你说,人家那个酱菜厂可大了,用的人也多,腌好的酱菜一车车拉到钢厂跟煤场食堂,生意可火爆了,你说你跟人对着干,不是鸡蛋碰石头?” 如果说,先前还带有疑问,现在一切困惑迎刃而解。 在这风口上跟她争锋相对的,除了孟建国还能有谁。 这人说要斗垮她,果然不是说说。 将白菜萝卜分回去,将钱收回来,眼下情况就是,除了缸里目前还在腌的咸菜,她连原料都没了。 帮忙的婶子们害怕她承受不了打击,面露担忧,叶穗却摆摆手,大气的让他们先回家。 她得在这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以前顺风顺水惯了,猛不丁来点挫折还怪失落呢。 铅笔在手指间翻飞,叶穗在纸上写写画画,但脑子乱成一团,只好先回家。 手里收回来几十块钱,路上碰到有人跨着篮子卖枣糕,老远就闻见浓郁枣香味儿,她没忍住买了几块。 枣香弥漫,心情也好不少,只是在家门口的巷子外见到的一个熟悉身影,又把她这点好心情击散。 自打上次解密结束,她就没见过漂亮国回来的教授。 见到他就想起这二人设下的陷阱,恨意就不自觉涌上。 可能是入乡随俗缘故,他不再穿西装,皮鞋。 寒冬腊月,依旧穿着当时解密那时的黑色呢子大衣,可能找不到哪个门,在外面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往手里吹哈气取暖。 那人不知自己认出他了,还把半张脸藏在围脖里,装路人呢。 直到前两天叶穗才琢磨明白,为何当时的孟敏有能力,把一个外国教授请来解密。 原来二人早就认识。 能一起设圈套给她妈,估计关系还挺深厚,就是不知有朝一日闹掰了,这二人会不会狗咬狗。 想打开她妈心结,还得从他身上下手。 “赵教授……” 叶穗大大方方同他打招呼。 看见被认出来,他摘下围巾,不冷不热点了下头,“我来这找人。” “是找我家?进来!” 赵玉庭愣怔片刻,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这是想跟自己示好? 肯定是了。 估计是想通了,也想走他的路子出国。 其实在国外呆的时间长了,其中心酸只有自己清楚。 他是教授不假,但也是奋斗十来年才站住脚,去年开始跟一个美国女人交往,对方挥霍,虚荣,他的那点工资跟积蓄,不到两个月就没了。 要是不能继续给予金钱支撑,很快她就会离自己而去。 而自己失去这个机会,就无法拿到绿卡,成为正式的漂亮国公民。 重新来华,他把这个看成一个绝佳机会。 说实话如今国外西药发展迅速,疗效好,备受推崇,但西方好些制药厂也在窥探老祖宗留下来的不传秘方。 他们对中药的神奇津津乐道。 东方药草的神秘,各种积淀下来的药方,也一直是西方人想占为己有的。 他更加知道,李红英外祖曾经从宫里带出多少有价值的秘方! 那些东西历经岁月考量,价值千金。 比如那个可以治疗慢性肾炎,肾变性期水肿的“肿半截”,还有可以专门处理产妇胎盘不下,西药束手无策的中药良方。 那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绝妙无比的。 当年他远赴他国,就是卖了那几张药方当盘缠,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他没钱了,更不想过回穷光蛋的生活,只能再次把算盘打在她身上。 反正,她手里捏着那些药方,既创造不了财富,推动不了社会的进步。 还不如给了他,让他卖给外国人,创造出更多的更好的药,造福人类。 人啊,总会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的无耻辩解。 赵玉庭没把叶穗母女放在眼里。 听人邀请,压下心头得意,跟着进去了。 他太想看见李红英看见自己登门后的表情了。仟千仦哾 一定很有趣。 有她姑娘在,胆小懦弱的女人为了遮羞,一定会任他所求。 果然在听见脚步声而匆忙出来的女人,在看见二人共同进来时,笑容瓦解,受惊下,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 赵玉庭要展示绅士形象,健步上前扶住了她。 女人反手推开他,身子颤抖的厉害,脸上还挂着乞求神色。 赵玉庭装作没看见,笑称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冒失。” 话语里的提醒跟威胁,过于明显。 叶连山没下班,胡玉州去隔壁玩了,家里现在就三人,两条狗,叶穗没否决他,只是示意黑虎关门。 又交代她妈进屋。 “你妈不放心呢,就让她在这,我们好长时间没见,也想叙叙旧呢。” 这个狡猾又伪善的男人真以为叶穗不知他干了什么,说着平常的话语,但每个字都在提醒,警告。 “我妈没不放心的,你跟孟敏设了仙人跳不就是想拿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中药药方?她做不了主,跟我谈!” 话音一落。 男人笑容垮了。 李红英猛地抬头看她。 “妈,这是场陷阱,我不会上当的,把一切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好吗?” 她可以把心里的顾忌担忧恐惧,全交给她。 出自长久以来的习惯,李红英点头,听话的进屋。 只有二人时,叶穗望着对面冠冕堂皇的男人,“你家里三代贫农,父母双亡,后来突然得了造化,甚至还出国留学,可是让好些人羡慕。 不过我猜,你现在还没拿到绿卡?钱也不够花是。” 一件大衣穿的都起毛,手肘位置都洗的发白了,这人在国外经济条件也没多好。 他从镜片下打量自己。 一言不发。 “当年你出国后,同年三月那个国家就出现了中成药,而那几个方子中出现的一个特殊药草,只有我们本地有,让我猜猜,到底是谁的手笔? 你说,你没入外国国籍,现在还算一个华夏人,要是找到确切证据,证明你把老祖宗的东西偷走卖给国外,会是什么样的罪责。” 叶穗说的轻描淡写。 但赵玉庭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当年那件事他做的隐秘,没人知道。 这个小丫头片子,更不可能知道! 眼下她这么说,就是想让自己自乱阵脚。 叶穗将他的神色全都尽收眼底。 轻笑一声,“中医药学、虽历经沧桑,几度变迁,然每朝每代,未有摒弃医方者,研习者,蓄方者,不畏其富而唯嫌其贫……” 叶穗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小院儿里流淌。 每多说一个字,他身子就僵硬一分,最后一个字说完,手掌拍在他肩头,他身子一颤。 男人脸上血色一寸寸消失。 第269章 叶穗,我喜欢你 时隔多年曾经的药方已然风化,不见踪影,但脆黄封面上遒劲有力的字迹,他从没忘记。 身为华夏人,经历过战乱跟时代交替,他不可能不清楚外国人目的。 当初看见药方他是想劝红英一起上交给国家,后来孟敏的出现跟劝告,让他改变主意。 当初他是有一些热血在的!只是被欲望金钱腐蚀了心智。 眼前的丫头重新勾起他掩埋的罪恶跟恐惧,他怎么能不害怕?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既然知道这些内容,知道你背地里做过什么,你说我接下来会怎么做呢?你不怕没机会回去,被你的美利坚抛弃?” 赵玉庭腾地起身,带倒了椅子,听见动静的狗子猛窜上前,冲着他狂叫。 叶穗默许狗子行为,手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它们脑袋,视线上下打量对方,像在考虑让狗子从哪儿咬。 “你别吓唬我,你找到证据早就动手了,还能这么心平气和跟我说话? 我跟你说,没有什么方子,我也不是卖国贼,我当年到国外,是靠洗盘子给人倒垃圾,顶着别人的嘲讽跟轻视,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 我问心无愧! 我对谁都能这么说!” 这种人就爱用大嗓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有证据尽情去告,但我丑话说前头,你拿不出实质性东西,别怪我告你诽谤!” 放下狠话他狼狈离开。 他一走,李红英面露担忧地出来了,她害怕女儿斗不过这个老狐狸。 觉得不该激怒他。 叶穗让她放心,“妈你信我,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把他解决了,你也不要做傻事好吗?” 女人脑袋嗡嗡! 她知道了,女儿还是知道了! 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二人有默契地不再谈论,李红英觉得闺女跟他们撕破脸,对方一定会剧烈反扑,闺女年轻,怕是斗不过那两只老狐狸。 她先前想死,是怕把麻烦带给女儿,但眼下女儿这么勇敢保护她,她又怎能临阵脱逃? 她豁出命也不会让对方得逞。 赵玉庭从叶家出来,远没有先前气势,思来想去,还是找孟敏商量了。 那人听完来龙去脉惊讶于她知道药方的事,但一想到过些日子的陷阱要收网了,就没将其当回事。 “你也镇定点,被丫头片子糊弄住了,这算什么事!” “那丫头带着点邪性,孟敏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能丢下我。” 他在隐晦提醒自己捏着对方把柄。 孟敏不耐闪过,“二十年交情在这摆着,你别疑神疑鬼了好吗?” 二人谋划叶穗没心情去管,因为眼下她有最重要的事儿要办,市委组织的第四场医药大会马上进行。 这也是最后一场,叶穗得了吩咐要全力以赴面对,今天一大早丁鸿阳就来接她,一打照面见她穿的干练跟优雅,止不住的夸赞。 胡玉州没能去成,这会正在发脾气,听完他的彩虹屁默默翻了个白眼。 “今天我不在家不许带狗子去玩爬犁,乖乖在家读书写字,把我给你写的五个字学会,回来我要检查。” 见他不满。 叶穗补充,“完成任务了,晚上炖肉给你。” 安抚好小屁孩,二人往市政去了,外面披着皮草大衣,里面装着利索套装,到那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qqnew 好些年轻女干事看着她的大衣一脸羡慕,抓着她问了好长时间从哪儿买的。 她也不能说自己是老板,只好打着呵呵,绕开这个话题。 “叶同志!” 说得起劲时被人喊住,眯眼一看江霞母女迎面走来,出于礼貌跟人挥手打了个招呼。 崔彤年龄跟她相仿,活泼开朗,见未来嫂子跟她打招呼,眉开眼笑要上前。 但斜地有一男人越过母女二人,率先到她面前,还笑眯眯跟她说话,“听说今天最后一场,来给你打个气,不会给你添麻烦。” 刚刚贺佑以为叶穗是在同他打招呼呢。 崔彤见来人亲切热络,穿着公安制服,同样出类拔萃时,心头有了危机感。 故意挤到他身前。 面带疑惑道,“未来嫂子,这位是……” 姐俩好的挽着她胳膊,上下打量对方,叶穗摸摸鼻子,跟人解释道,“我朋友,贺佑,还有彤彤,我跟你哥不是那关系,你也别叫我嫂子,容易造成误会。” 是他先说不要她的。 叶穗没有说谎。 贺佑听完,眼前一亮。 江霞听完解释后,心里一咯噔。 见闺女想提出疑惑时,赶紧制止,突然发问不礼貌,而且人家马上面临至关重要的谈判环节。 不能让任何事儿打扰到她。 她们没追问,叶穗松了口气,很快就有干事出来喊她进场,叶穗把大衣脱了,迈着坚定步伐进去。 最后一场刀剑齐飞,不管是对方还是我方,全都使尽浑身解数,好在有前三场的基础在,也都清楚彼此底线。 你进我退,我退对方进,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把特效药的数量种类还有价格敲定。 在场上,大家都是为了各自利益为战,但等商定好,下了谈判桌,又开始你好我好。 苏菲跟她拥抱了一下,这边事情敲定结束,她跟同事马上要飞去别的城市,继续新一轮的谈判。 “我只希望,下次不要再碰到你这类的对手。” 女人半是认真,半是打趣的说道。 叶穗也不觉得冒犯,跟她拥抱了一下,遗憾无比道,“那你的算盘要落空了,我这人寻常平庸,华夏民族里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你估计还有的头疼。” “哦上帝,那太可怕。” 二人相视一笑。 认识时间虽不长,但缘分就这么奇妙。 代表团离开,叶穗又享受了一把偶像的待遇,正跟人恭维时,贺佑喊她过来,说是有话要说。 为避开别人,特意找了一个僻静地方,还是楼梯拐角,两个郎才女貌的人站在一块,贺佑没犹豫,开门见山道。 “叶穗,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楼下脚步声戛然而止。 第270章 后悔心痛的滋味 崔彤听见告白,下意识看向他哥,刚才跟那人一见面,她就察觉到不对,找了理由喊表哥过来,但二人怎么也想不到,来得会如此凑巧。 没看见人,就听见这种直白的告白。 江潮表情一言难尽,惊讶,还带有难以掩饰的落寞。 能让人姑娘去他的大本营,万分珍惜地抱着人家,无一不在说明,他喜欢人家。 至于为何分开。 一定是他哥的错! 正想破坏男人告白,她哥眼疾手快捂住她嘴,二人闪身躲在隐秘处。 小小的插曲没影响到上面告白进程,他们都比较紧张,丝毫没察觉到楼下还藏着二人。 “我……” 事发突然,叶穗也没个准备,一时卡了壳。 他告白不是第一回,只是上次跟丁鸿阳凑到了一块,二人都有些玩笑意味。 叶穗索性装傻,就逃避了这个话题。 但眼下他郑重、紧张、忐忑又抱有希望,在这个隐秘又狭小的地方,将她所有退路斩断。 “刚开始我以为你跟江潮是男女朋友关系,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不愿破坏你们,只好把心里想法掩埋,不让你为难。 但是现在得知你跟他不是那种关系,我心头顾虑也没了,叶穗,你优秀、漂亮,我不满足只跟你维持朋友关系。 想跟你发展更进一步的革命情谊,所以,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 他对待感情炙热,从不犹豫,跟江潮前怕狼,后怕虎形成鲜明对比。 别看她活了两辈子,感情经历却少得可怜,就是因为从小生活环境导致她十分没安全感。 你说喜欢他,那不太可能,毕竟这么短时间,她没忘了江潮,但让她毫不留情拒绝对方,叶穗做不出来。 她不愿意伤害人家。 以前可以逃避,但是现在,没给她逃避的时间跟机会。 “我答应你……” 江潮屏着呼吸,一直听上面的谈话,在她说完同意,停顿那会,脑袋一怔,胸腔里空气像一瞬间被抽空了。 心头像是烧着一团火,五脏六腑都烧到疼痛,手上捂着表妹嘴巴的力气不断加大,还是崔彤扯开他手,才唤回他理智。 浑浑噩噩。 那道清脆的应答声,不停撞击着他的耳膜。 江潮觉得自己活该,他不勇敢,顾虑良多,别人懂珍惜,勇敢争取,他难受什么劲。 他这种人,果然不配得到爱,不想再看接下来的画面,头重脚轻的离开,崔彤怕他出事,追了过去。 所以二人谁都没听见叶穗完整的回答。 “我答应你,认真仔细考虑一下,还请你给我几天时间,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如实告诉你答案。” 贺佑本以为会被拒绝。 没想到得到这个答案。 满足的笑笑,嘴边一侧的梨涡若隐若现,正要好好表现一下,就见她打着哈哈的跑了。 这种被人告白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脸上发烫,心却很平稳,没有当初听见江潮告白时的小鹿乱撞,别人都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可她做不到。 因为这样,是对贺佑是最大的不公平。 她不能因为想摆脱痛苦,拉一个无辜赤诚的人,跟她一起不快乐。 她苦恼地摇头,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躲着她,灰溜溜地从墙根边挪动过去。 抛开其它想法。 双手抱胸,拦在了那人跟前。 对方不是别人,是粮食局的刘主任,前段时间她跟江潮发现被窃取的油料作物时,曾经跟他见过几次面。 最近又因为翻译,在市委走动的次数多了,每次碰面都打招呼,一来二去,也熟了不少。 这次她做咸菜生意,出师不利,又被人刺激拿不来粮食,就气得不行。 转头就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 这人在粮食局,手里权利不小,要他给批点条子,弄点细粮生产,自己厂子不就活了? 偏偏这人每次见到她听她说了来意,不是装没看见,就是喊着肚子疼,想上茅厕。 这次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叶同志,你饶了我,你知道市里有多少下县,有多少乡镇吗?要是给你开了头儿,下面我们工作怎么展开? 再说我们单位只负责粮食流通的行政管理、行业指导、监督有关粮食流通的法律、法规还有各项规章制度的执行,真给你批不了条子,走不了后门!” 叶穗哪儿管那么多。 最近两年宽松,他们手里是有一定特权的,只是怕出现她这种麻烦,才故意推脱。 叶穗也不怕他哭穷,比他更大声,更凄惨地诉苦。 “您也知道我盘下一个厂子多不容易,下面要养好些员工,上面又是催着还基建钱的领导,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肩上压力也大得很,要不今年过年,我带人去您家门口喝西北风? 您家厨房在哪个方向啊,我提前找个好位置,也好能填饱肚子。” 刘主任看了下对面打扮光鲜亮丽,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比他还要健康几十倍的人,第一次觉得碰到了对手。 都是老狐狸了,谁能骗到谁啊。 这会就是比谁脸皮厚了。 他走,叶穗追,他跑,叶穗再堵,简直插翅难逃。 眼瞅好些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怕第二天成单位的话题人物,男人赶紧摆手。 “我怕了你了,我手里确实没权限,但我给你指条路,你要是有本事去市粮站那里拉粮,能拉的下来,那是你本事。” 叶穗不吵不闹,可怜凄苦的样子烟消云散。 整理了下头发。 慢条斯理道,“您早说啊,害得我浪费时间跟感情。” 她私下早就打听过,粮食紧张关系下,谁都难从粮站撬出来粮食。 但有条子的话,就另当别论,好歹有点希望。 她这招以退为进,倒是初见成效。 “给我开条子,我去粮站那边碰碰运气。” 刘主任隐约有种上当的感觉。 听口气是退而求其次,但是,怎么看怎么有种受算计的感觉。 心不甘情不愿地批了条子,扣了章,看着她背影暗自懊恼,不过片刻,他又释然了。 粮站那的人可比他难缠多了,再厉害的人过去都要碰壁,更何况是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得,他就等着看她吃败仗。 男人端着搪瓷缸抿了口白开水,又悠哉游哉地看起了今天报纸。仟千仦哾 今天来这倒不算白来。 厂子免税一年,还拿到了领粮的条子,先前困难都迎刃而解了,眼下就是打听下粮站在哪儿,从粮站下手了。 正美滋滋呢,背后传来一道叫声。 “叶穗!” 第271章 讨要粮食 听见叫声她疑惑转头,入目是气喘吁吁赶来的崔彤,她站在对面,喘着粗气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来意不难猜到,叶穗挺喜欢这姑娘,也不想跟她闹太难看。 伸手帮她整理了下衣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我们都要接受懦弱带来的后果。” 几句话将其她堵住。 见人姑娘低头一副懊恼模样,叶穗也觉得话说太重,“赏个脸,请你吃糖葫芦?” 小姑娘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有糖葫芦,她瞬间忘了来意,把可怜的表哥抛到九霄云外。 叶穗遗憾地看了眼取粮条子,估计今天没机会了,小心翼翼收起宝贝,带客人回了家。 跟闺女年岁相当的同龄人登门,李红英还是挺开心,这就证明孩子终于有朋友了。 听说大家想吃糖葫芦,二话不说端出来一簸箕山楂,满足她们要求。 这些山楂还是前段时间收白菜萝卜,村里人给的。 这年头城里山楂少,农村白糖少,加上手艺还不到位,糖葫芦可稀罕了。 但在叶穗他们这个年龄段,做糖葫芦的这个过程,远比吃要来得痛快。 挑选出个大饱满,颜色漂亮的山楂,清洗擦干,李红英再拎出炉子,铁锅熬糖。 熬汤也挺讲究,糖跟水比例二比一,刚开始大火熬,颜色焦黄时要开中火,这个过程慢慢熬,等泡泡变得密集,保持半分钟的火候。 等到泡泡又大又小非常绵的时候,才可以试糖。 几人等了好些时候,等到她妈点头示意可以了。 胡玉州还有隔壁马婶子家的小孩儿,争先恐后,拿着串好的山楂在小火里裹糖。 他们没经验,糖衣不是过厚就是太薄,要不滴到地上衣服上。 换成别人,早该训斥孩子们调皮捣乱,可李红英没有,她坐在角落,嘴角含笑温柔盯着他们玩闹。 ………… 短暂修整后,她投入了任务艰巨的取粮工作,一大早收拾利索,跟杜三打听着到了清水县粮站。 因为本地处在华北平原。 算得上是粮产区,在“备战备荒为人民”和“深挖洞广积粮”的时代背景下,头四年市革委会决定在清水县原有的基础上,再建造一个粮站。 粮站是基层民生部门,既肩负着收购农民交公粮的任务,又要日常供应,事业机关单位吃商品粮,城镇户口的粮油。 还要为国家储存预防自然灾害的粮食。 因为是“旱涝保收”的国营企业单位,是寻常老百姓眼中特别神圣的地方。 谁能去这里面上班,那可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儿。 叶穗听着杜三的解释,对此有了大致了解。 从市里骑车过来,足足有两个小时,因为储备粮是重要的民生跟战略物资,粮库的选址必须保证粮食在任何时候。 任何情况下都能方便及时的运输。 所以粮站一般会选择在靠近水路、港口、公路出口、陆路交通便利的位置。 天冷,湖面上的水全都结成冰,湖畔两侧整齐排列两行柳树,一半树条垂在湖水中被冻住,一半垂在岸堤上。 地域开阔,视线极好。 秋天过去了,农村双抢结束,秋征工作已经完成。 这会粮站门口最是安静。 估计是看见有陌生人在外徘徊。 有人大声呵斥,“粮库重地,不是你们小年轻谈情说爱的地方,快走快走!” 叶穗没纠正他的话,笑眯眯拿条子上前,隔着一道铁门跟他说好话,“叔叔,我们是从市粮局来的,过来找你们站长有些事儿,麻烦您开开门。” 男人不识字,隔着门看了半天。 后来还是看在那鲜红的印章面上,才放他们进来。 跟外面所有单位不同,粮站是六月天的西瓜红到边,粮食系统的职工待遇好,而且还有油水可沾。 粮站职工占着行业的优势,吃的红光满面,容光焕发。qqnew 要说唯一跟眼下情况格格不入的,就是在那摆弄温度计的一个瘦巴的老头。 得知二人要来找站长,开门的男人手指顺势一指,“诺,就在那!” 男人看见叶穗穿的洋气,胸口还挂着一枚闪闪发亮党徽的叶穗,拍拍手上的土,示意她跟着进来。 五十来平的办公室,一片空旷,除了伟人像还有两张办公桌椅,再无其他,当他听见二人来意,严肃脸庞上浮出一抹不赞同,“不行!” “咋不行啊!” 杜三沉不住气忍不住反问。 “你这条子我一个月最少见两三回,现在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市里粮食短缺,西南那边又不太平,说打仗就要打仗,你说我批给你们粮食。 别人有样学样,全来给我要粮食咋办。 年轻人不要过于计较自己得失,得为集体考虑!” 一席话堵得二人哑口无言,怪不得刘主任给开条子时那么开心,感情他早就知道自己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站长同志,你忧国忧民的心情我也理解,但我能拿到条子,证明我是有了贡献后,市里才给予我这个奖励。 您总不能拿别人跟我混为一谈。 要都像您这样,光奉献了没奖励,那日后谁还愿意卖命,群众积极性怎么调动得起来。 您说对?” 叶穗开口后,杜三赶紧附和,“上次要不是她,几千斤的花生大豆,就全都流入到黑市了。 就看在这个份上,你们也该批给我们粮食?” 二人一唱一和,句句在理,跟先前的那些上来就给烟给钱,试图买通他的人要难缠得多。 偏偏那女同志,把条子拍在他面前,一脸你不给我,我就不走的混混样,更令人头疼。 窗户、门口堆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员工。 大家都在好奇这个软硬不吃的粮站站长,咋得打发走有理有据的讨粮人。 老人思忖片刻,眉头舒展,“这样,条子上批的数量跟种类,我不能提供给你,但是有些碎粮数量不少,你把那个拿走行?” 每年在秋征时,生产队缴上的粮食会有很多泼洒的碎谷细米,一个又一个的队伍稍微撒出来些。 积攒下来的,就不是少数。 这些碎谷碎米,粮站的职工会特意扫起来,储存起来。 这就是他们嘴里的‘下脚料’。 一整个征粮季下来,他们也能轻松收集到一两千斤。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麦麸跟米糠,这些数量更多,他们粮站靠这些养了七八头膘肥体壮的猪,就等过年时杀猪,给职工当福利呢。 “怎么样,行不行?” 第272章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熟悉站长的都知道,这是妥协退让了,在他说完室内一片静谧。 大家屏气凝神,等待叶穗的回应。 杜三同样紧张,他从一开始就跟叶穗打拼。 所以再清楚不过,她这一路走来,有多难。 没背景没人脉,全靠她一步步经营才看见点曙光。 没棉花,她下乡收棉花,承包厂子没资金,自掏腰包收购药草,一人坐火车,千里迢迢去倒卖药材。 别的姑娘看见老鼠花容失色,她得靠着老鼠挣钱。 眼下想弄点粮食做出点成绩,好还了拖欠政府的基建资金,现实又处处碰壁。 他说不出此时心疼她多些,还是钦佩多点。 “不行!碎粮我要,条子上批给我的,我也要!” 叶穗语出惊人,“我的份额这么多,你就该给我,你要不给,我就往上反应,说你刁难我!” 围观人员倒抽一口冷气。 这小年轻是疯了吗? 你有求于人,还敢这副口气。 条子归条子。 但粮站职责重大,粮食局的主任跟站长从来不是从属关系,论权利来说,站长实权要比他大得多。 谁吃你威胁这一套。 老头咳咳好一阵,半晌才道,“碎粮按市面上三分之一价格给你,别的没有,爱反应就往上反应。” 说完在纸上给她写了一个条子,签字盖章,“你去库管那取粮,一共有一千八百斤,再给我急眼,这点粮也没有!” 要不是看这年轻人帮忙找回了几千斤的油料作物。 这点面子都不会给她! 他一脸戒备,等着见招拆招,但没想到那姑娘已经从手里抽出了条子。 “库管在哪儿?” 指了下方向,两人转身就走,本以为是个炮仗,但谁能想到还没爆呢就熄火了? 这个站长趴在窗户上,确定她真去领碎粮,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喘匀呢,老人就懊恼的拍了下大腿。 “坏了!” 一千多斤碎粮,他是想打发走人,不打他新粮的主意,但那丫头会这么想吗? 她这会低头,难道不是跟自己想法一样,想先安抚打发了自己,以期后面卷土重来? 大意,大意了! 不该这么早批条子。 可惜,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叶穗二人在村里找了三辆拉板车,把绑好的袋子的碎粮搬在车上,慢悠悠的回市。 杜三骑车并排跟她一起,确定粮站已经被抛在身后了,就问出心底疑惑,难道真就这么放弃了? 要知道市里可是给厂子批了三千斤的粮食。 “当然不是了,但眼下你也看见他什么态度,我要不低头这点碎粮都捞不到手。 而且市里给我的条子,我收起来了,等再过两天我再去要粮,到时候再硬磕。” 杜三恍然大悟。 虽然觉得挺有难度,但叶穗下定决心要办的事,没一件办不成。 ………… 市国营饭店,几个公安笔挺的坐在椅子上。 经过几日追捕,公安终于把那个邪道的左右护法抓捕归案。 最近黑天白夜连轴转,大家叫苦不迭,这不抓到人了,江潮就来犒劳大家了。 其实最苦最累的还是江潮。 这些队员们每天忙碌,好歹也能替换着休息。 只有副所江潮,为保护叶穗不再受到危险,殚精竭虑,几天几乎几乎没阖眼。 大家都攒着劲儿,想帮他完成心愿,人被抓了,大家也能松口气。 几人没客气,要了几碗桃花面,又要了三个荤菜两个素菜,说说笑笑时,隔壁桌子上几个穿着干部服,胸前挂着钢笔的中年男人,也在大声交谈着。 “刘主任,这两天咋没看见那个女同志来缠着你?” 说话的是他隔壁办公室的同事,这几天叶穗跟打卡上班似的来求他批条子。 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儿。 刘主任喝了口淡汤,心有余悸,“自然是把条子批了,才换来了几日安静。” 批了? 几人面面相觑。 但随即也能明白他什么意思,粮站的站长就跟茅厕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她拿到条子也没办法拿到粮食。 这招倒高。 几人夸他姜还是老的辣。 “那是,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一招,她还要缠着我呢,这几天你们嫂子都听到风言风语,回去好一顿查问……嗝……” 想打饱嗝,就见几个威风凛凛的公安,目露不悦打量着他。 吓得他那个嗝都没打出来,硬生生被吞了回去。 小心脏砰砰直跳时,牲口脚步声以及铃铛的清脆声响汇合在一起,伴随着路人惊叹,由远及近。 他还在思考哪里得罪公安时,好些食客扒在门口羡慕的交谈。 他循声望去。 那个穿着皮草大衣戴着毛茸茸大帽子的年轻姑娘,笑靥如花地接受着大家的打量、钦羡。 开玩笑,大街上三辆车,二三十个的麻袋,全打着粮站标记的粮食,谁能不流口水? 这年头,谁家月底能有十斤细粮就很宽裕了,人家一下拉了三车,就问问你,是不是财大气粗。 刘主任还有同事怎么能错过这么拉风的一幕? 但转瞬,大家望向刘主任的目光就有点怜悯。 刚刚还那么斩钉截铁带着嘲讽意味的说,她拉不回粮。 眼下就干脆的打了他一巴掌! 偏偏叶穗不知他的尴尬,在马车路过国营饭店时,像大获全胜的将军似的,双手抱拳朝他道谢。 “主任,多谢了!” 又是一记清脆的巴掌打在他脸上,刘书记捂住胸口,手指颤抖了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潮躲在人群里,看着那道自由快乐的身影消失,才敢露出头。 那天听见她答应贺佑的请求后,心中的绞痛,后悔,像秋风过境般重新席卷而来。 本以为时间久了能慢慢缓过来,但他高估了自己,当时放弃得多轻松。 如今悔恨就多深刻。 这种跗骨之疼不会消失,只会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折磨他。 叶穗不知道自己短暂的出现,会引起这么多人情绪上的变化,她示意杜三把东西送到厂子里。 自己则是迫不及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 刚进家属院。qqnew 往常对她很是热络的邻居们,今日格外反常,一些不知道事情严重的小孩儿。 正乐呵呵给她打招呼时,就被一旁上了年龄的老人拉了回去,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叶穗跟人打招呼。 他们也是特别不自然。 怎么回事? 她收起了笑,意识到不妙,赶紧往家跑,刚到门就看见两个身着干练,眸子似鹰般锐利的男人朝她望来。 原本以为江潮就足够冷硬,不好接近,但面前二位比他还要严肃,没人气。 就像是裹着寒冰的利刃,一眼望来,就直插人心脏。 令人生畏,止不住地想逃。 但被锁定,她已经跑不了了。 二人迈着坚定步伐上前,啪地朝她敬礼,“叶同志是,我们是中共中央调查部二处,有件事,请你协助调查。” 第273章 迫不及待 不是商议,是通知。 调查部叶穗对此并不陌生,因为不到五年时间,国家会重组改革,这个名字会变成后世威名远扬的国安部。 这些人身份远比公安更加敏感。 能让他们找上门,这是破坏社会治安、从事境外活动的人才有的待遇。 他们没吓到叶穗,毕竟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机会报仇,谁承想对方比她还性急,先她一步动手不说,还搬出两座大山。 李红英听见动静后面露惶恐跑出来,一个劲将她往身后扒。 不停做手语跟他们解释。 甚至让他们带走自己。 乖乖察言观色厉害,敏感察觉到家里人情绪剧烈变化,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 纵身朝二人咬过,叶穗意识到不对,想制止已经晚了。 但人家是谁啊。 那是经过层层选拔,才爬到金字塔顶端的人才。 身手利索注意力敏锐,电光火石间发现不对时,年轻那个一胳膊肘把它打歪。 乖乖不服摇头晃脑再扑上前时,有力的大手就捏住了它狗嘴,乖乖不屈的扭动身子,但完全奈何不了人家。 “好家伙,这狗子力气敏锐度毛发体态都好优秀,当警犬都是浪费……” 不顾狗子挣扎力道,空闲的那只手不停摸它,口气里也满是称叹。 “咳咳!” 年龄稍大的男人做提醒。 对方这才不舍的放开狗子。 乖乖打了败仗还奈何不了人家,失落地藏在叶穗身后,尾巴都不摇了。 “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你涉嫌刺探我国情报,颠覆国家政权,破坏我国建设活动。” 二人一脸正色要带走她,李红英阻拦后被拦下,她的情况不许家属陪同。 叶穗没反驳他们,只是示意二位等等,自己拿些东西。qqnew 年轻想拒绝,但被同事打断,前段时间他看过这丫头档案,能解密出那么难的密码原文,帮国家挽救国宝,肯定不会是举报信写的那样。 叶穗感激地朝人颔首,拿出一个文件袋示意可以走了。 见她妈担心得直落泪,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在女儿叮嘱声后,女人恢复了理智。 叶穗被人带出去时,不少邻居看见了,小白楼的赵玉庭也不例外,确定他们走远了自己避开人群,小心翼翼地潜入到叶家。 院内李红英还在暗自垂泪,看见来人是谁后,她嫌恶尽显。 “我早说过你不把那东西交上来,会有灭顶之灾,眼下相信了?” 坐在她对面,语气柔和,“刚刚俩人来头有多大,不用我说?你闺女的前途事业可都在你一念之间。 东西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你守着那些死物有什么用处? 只要给我,我马上就去撤诉,亲自当那些人的面解释,放她出来。” 叶穗就是她的七寸,搬出她,不怕对方不妥协。 这一招是孟敏帮他出的,那些人糊弄不了多久,他要及时诓骗出来秘方,及时逃之夭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他忍不住再要催促时,紧闭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为首的公安冲了进来。 赵玉庭面色惶恐,怎么回事? 孟建国不是说,已经派人去盯着江潮跟他同事了?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出现了! 贺佑在他一头雾水中进来,手铐扣在他手上,“你涉嫌威胁恐吓群众,现请你协助调查。” 说完,朝身后同事道,“带走!” 赵玉庭简直要怀疑人生,叶穗她娘的到底认识多少公安,咋啥时候都能冒出公安替她办事,天底下公安局都为她开的是? 盯住江潮,又有个公安冒出头儿来。 真厉害啊! 慌张只是短暂的,虽然公安抓住他了,但二人只是言语冲突没实质性证据,再说他也找到借口能全身而退,自然没害怕。 不过,被带走前还是恨恨瞪了李红英一眼,请了公安埋伏就证明没缓和余地,既然如此,那他就死咬叶穗,临死都要拉她垫背。 人很快被带走。 贺佑上前叮嘱了李红英两句,说一切都在叶穗计划中,让她别担心。 ………… 情报处没把她拉到首都去,而是就近到了市局。 叶穗在公安系统里威名远扬,大家见她被人带过来,还是以这样的罪责,全都摇成拨浪鼓。 情报局的同志见得多了,趁机给他们上课。 “像这种人畜无害、平时一片热忱的间谍我们抓了不少,他们就靠外表做伪装,麻痹你的思想,放松你的警惕,好在不知不觉下,窃取情报。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你们身为公安不能被眼前假象迷惑,就要时刻提高戒备,像一根钢枪随时刺破敌人的心脏!” 有人想解释,想说一下叶穗不会。 但又觉得解释过于苍白,还是拿事实来说话比较好。 叶穗刚被带进审问室,贺佑就带人进来了。 这个曾经一起解密过的‘战友’此时戏剧性,在这个地方重逢了。 “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把举报人拉来对峙,咱们也才好判断。” 叶穗朝披着斯文儒雅的男人笑了笑,“赵教授,您说是?” “你怎么知道……” 太过错愕不小心说漏嘴。 但眼下辩解无用,刚刚他跟李红英的对话,公安也都听见了,加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那句话,再辩解也徒劳。 不过既然他敢出手,就是做好十足准备的。 情报处的二位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一封举报信还有几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全都是叶穗同外国人交谈,吃饭的画面,这些东西不是致命的,最致命是最后一张,她跟苏菲互相递交东西的一幕。 照片清晰的拍到二人手上,厚厚的包裹以及装钱的信封。 赵玉庭笑笑。 “既然到这一步了,话就说开,这么多年,虽然洋装穿在身,但我从没忘记我是华夏人,碰见这种情况,肯定要在第一时间内,让你们知道。” 情报处二人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我先前听人说,叶同志曾靠铅笔在一张留有印记的线路图上,拓印出线索,拯救不少公安,提前制止了农场暴动。 这不错?” 叶穗点头。 “受到您的启发,我呢,就在那些外国友人走了之后,进入了他们房间,在那个苏菲的屋子里,找到用过的纸张上,如法炮制,拓印出一些药方,还有一些市里开会的内容纲要。 这些药方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这些机密更是政府对于未来发展的前景规划。 叶穗把这些机密交出去,换了钱财,你们说,是不是卖国贼?” 眼下国家吸引外资来华建厂,又引进国外那么多西药,不论在人民群众中,还是在国际上,国家都处在风口浪尖。 这时候祖宗流传下来的瑰宝再被卖给外国人。 就问你,会不会引起国民的激动跟愤怒。 这种背景下,叶穗是不是百口莫辩,翻不了身? 不知情的公安,此时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贺佑紧张地盯着她,怕叶穗招架不住。 对方实力不弱,不论是利用舆论还是借着国人对外的仇恨心理,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更何况,他还有证据! 那些照片让叶穗再无翻身的可能。 第274章 聘礼 审讯室内鸦雀无声。 赵玉庭说完后,脸上满是得意,说实话当初听到这个计划时,他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在跟叶家斗争中,李红英夫妻不具任何威胁,算来算去,只有叶穗比较难缠,但只要她被成千夫所指,锒铛入狱。 她爸妈就是瓮中之鳖。 秘方手到擒来。 眼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这个计划很快就要奏效。 形势逆转。 先前对她信任的公安,此时也带有怀疑,难道真如男人所说的那样。 叶穗先前那些贡献跟付出,都是假的? 众多怀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本以为会看见她害怕忐忑担忧。 但那姑娘没有。 她白净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恬静。 叶穗才不在乎别人看法,背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别说我没做这些事,就算我做了,跟您有什么关系,这既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该如何处置,不是由我说了算吗? 你这幅猴急样,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 “叶同志!” 这下不光赵玉庭,室内公安还有情报处的那二位,都面带怒容,在经历过动乱屈辱年代的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跟拥护,是国外那些人难以想象的。 他们以为叶穗承认做出那些事了,痛心疾首之余,又带有几分怒意。 国家利益重于一切,她怎么能! 赵玉庭却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你这话说错了,那些秘方都是我家的!” 饶是叶穗做好准备,但猛不丁听见不要脸的言论,还真刷新了她的认知。 好手段啊,抢走秘方,既能诬陷自己,又能洗脱刚刚他威胁恐吓她妈的罪责。 毕竟,恐吓敲诈是一回事。 过于心急,而要回自家东西,又是一回事了。 “我跟你妈年轻时谈过对象,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忍痛将家传秘方赠给了她。 开始是想当做聘礼的,但后来造化弄人,我阴差阳错到了国外。 虽然我一直在国外,但心永远惦记着故土。 所以收到国家有困难,需要相关解密人才的消息时,毅然决然的回来了。 谁知阴差阳错,发现了私下你买卖祖宗瑰宝的丑事! 你不知道我作为长辈,还作为曾经药方的拥有者,是多么的痛心疾首!” 他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赵玉庭没给叶穗辩解机会。 夸夸其谈,“同志我还听说,前几天她代表咱们政府,跟外国医药代表谈判的事,几国语言说的流利无比,赚足了眼球。 试问,一个在本地长大的孩子,怎么能有如此才能,唯一能解释通的,是她成长过程中,周围埋伏着许多境外势力,叶穗是他们精心培育的产物。 就等待有朝一日条件成熟,窃取国家秘密,卖给西方列国!” 这不就跟刚刚照片上的内容对上了? 而且这纸上拓印下来的药方,也是真的,当年他偷来药方后,为封口给了孟敏几张。 这上面内容,就是她分到的其中一个。 孟敏狡猾得跟个狐狸似的。 自己的卖了,而她还留的好好的,还等着适当时候,交给国家,好立大功。 赵玉庭的长篇大论结束后,看客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要是真的话,那对方也太有眼光了,把叶穗培养的也太优秀了! 叶穗鼓掌,如果她不是当事人,怕要折服在他的缜密逻辑中。 那两个情报处来的,尤其是年长几分的男人,脸上早没了刚开始的和善,摸腰要摸工具了。 跟江潮打那么长时间交道。 她能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要拿铐子了! 叶穗收起轻笑,站直身子,视线掠过当初的手下败将,环顾了下周围那些公安。 “大家只听一家之言,对我来说,不是很公平。” “你理由充分的话,也可以反驳我啊!” 男人一脸你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得意。 叶穗没看他,“大家年轻,想必不清楚二十多年前,哦,也就是赵教授您还没出国之前,咱们省的卫生厅首先开展过一波收集民间验方、秘方的高潮?” 众人面面相觑。 不解其意。 市局局长,一个年过五十的男人,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但跟你犯的错误有什么关系。” 赵玉庭心头窜出微妙的不安。 “对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概24年前,市里中医药研究所曾经组织了一支工作组,专门访问老中医,不到一个月,一共访问了五百多名包括老中医、有一技之长在内的群众。 收集老年中医整部着作六十余种,医案五百多则,秘方上千种。” 不明白她说这些为何。 但是她不骄不躁如沐春风的话语,倒让人格外舒服,也就没打断她,示意她继续。 “自从动员号召从业者公开药方的做法推广后,在那两年内形成一波收集民间药方的高潮……” “叶穗!你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什么! 这是浪费大家时间!” 已经察觉到危险的男人,态度终于变了,不再是方才咄咄逼人状态,脖子上青筋暴起,势要打断她的凶狠模样。 “让她说!” 情报处的男人,示意她继续。 顺带把跳起来的男人重新按了下去。 “医之所传、在于药方,这些前辈大公无私,实在是我辈楷模,面对这么多贡献而来的秘方,咱们国家还组织了中医药界的一场全国性大会。 就是全国中医中药工作会议。 我前两天查阅资料,还清楚记得那天的报纸内容,诸位听我念念,就知道我说这么多废话为何。” 叶穗记性多好啊。 即使是几天前看过的东西,现在复述下来,也没任何的压力。 “来自各省、市、自治区的党员、卫生厅局长、高等医药院校长跟党委书记三百余人参加此次会议。 经过半个多月的听取报告、讨论、参观,大会做出了一系列对中医药发展影响深刻的安排。 在十七个省三个市开展了收集整理中药方的工作,并出版了中医验方集。 在咱们省出版的《中医验方汇选》中,每个药方下都列明了献方人、方名、来源、主治、药物属性,制法、禁忌、试验结果等等。 详细细致,但具体情况需按实际分辨,一场采集单方、验方、秘方和一技之长的全民采风活动圆满顺利,感谢华夏儿女打破家传师承的传统。 对国家医药事业的无私奉献。” 清脆冗长的报道说完,这些公安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通篇这么多字人家张口就来,记忆里好到令人发指,那语言熟练点又怎么了? 叶穗从刚刚带来的文件袋里,掏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证据。 “这是那本《中药验方汇选》在第二、五、六、七、八、九、十二到二十三页,全都是我曾外祖父贡献的方子,上面写着名字,年月,家庭住址。” “这张,是我在他们遗物中,收到的一张二十二年前的英国报纸,上面同样有两个,当时我先辈已经贡献出的药方。” 叶穗的证据,时间上碾压了对方。 内容数量上完胜对方。 而且,这些杂志是当初中央巡回组亲自上门收集、整理探讨过的,谁是背后捐赠人,这还能弄错? 况且,谁出国了,谁又没出国,哪个是有动机有条件买卖秘方的,这些公安们,还能思考不过来? 一时间,大家羞得无地自容! 这个书他们依次翻阅,叶穗所说不假,人家祖先的药方放在最前面,一家数量足足占居整本书五分之一的篇幅。 是不是证明人家的方子最有用,最重要? 都把家底儿全奉献出来了。 他们还要怀疑,否认他们的付出。 简直,简直太不是人了! 赵玉庭抢夺过来证据,胡乱翻了几下,惊慌失措喊道,“只是这个不能代表什么!这些照片分明拍下她的里通外敌的证据,你们不能装作没看见!” 眼下,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 那些代表团今天已经走了,死无对证。 而且他之所以敢把脏水泼外国人头上,是知道,即使政府人员知晓了,也束手无策。 因为这些外宾、国外代表团可是具有外交豁免权的! 一阵失态狂喊后。 一道并不标准但饱含怒意的声音传来。 “哦,外敌,是在说我吗?” 第275章 无可辩解 急促高跟声儿响起,主人像把愤怒情绪,全发泄在可怜鞋子上,一小段距离愣是让她走出铿锵气势。 一个穿着栗色大衣褐发碧眼的外国友人,不是本该离去的苏菲,又会是谁? 来人强忍怒气跟叶穗打了招呼。 随后怒视男人。 刚刚的谈话她全都听到了。 先前叶穗开玩笑要多留她一天,自己还有些犹豫。 德国人极其注重时间观念,让别的城市代表等他们,这是失礼行为。 但跟同伴商议后大家也劝她留下两天跟新交的朋友散散心。 反正到下一个目的地也是休整喝对方代表吃饭,不会谈判。 苏菲想想是那么回事,就推迟了行程。 叶穗说今天有好戏让她看,巧的是,自己也对华夏民族的文化感兴趣,谁知等来等去,等到一身的脏水! 来人出现后,赵玉庭头冒冷汗一屁股摔在地上。 刚刚叫嚣厉害的人,这会跟个鹌鹑似的打着哆嗦,再没先前面对叶穗时的跋扈。 他在国外呆那么多年,即使靠顽强意志,多年如一日的勤奋苦读爬到去大学教书,但内心依旧自卑,加上国外种族歧视之风从没停止,长久的奴性跟自我轻贱,让他见到外国人就自发地害怕。 加上又是故意在诬陷人家。 可不就心虚。 苏菲质问。 “给我看你房间我,拓印出的药方跟政府什么的规划,老娘学汉语花了两年。 用你们老话说,废什么忘吃什么东西才学会的,中国话就够难学了,老娘一个大字都不认识! 还写什么中药方子,你屎子盆扣我头上,你妈好意思?” 一阵输出让人一脸迷惑,叶穗稍微思考就弄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给我看你从我房间拓印出的东西’‘废寝忘食’‘屎盆子’‘你好意思吗?’ 气得太狠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了。 “同志,别生气坐下我们说。” 走到这一步领导们得出面了,他得照顾国际友人面子,考虑两国关系,连声安抚。 都走到这一步真相也要大白了。 叶穗把玩那张照片关键时候替自己解释,“前段时间闹腾厉害的五字圣贤道,抓走那么多人质,大家没忘?” 轻缓语调结束后室内就变得凝固。 谁能忘,怎么会忘! 那是公安系统的伤痛,死去的亲属,也是大家永远的遗憾。 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他们,那场浩劫中面前这姑娘是唯一全身而退的。 “我跟苏菲女士的友谊从不掺和国情跟国家立场,拍的这个照片的背景,是我替咱们公安家属,也就是这次不幸中另一个幸存者。 市卫生院上班的护士弄来的治疗外伤的药膏,德国拜耳集团生产效果很好,你们再不信,去医院找冯飞打听打听。” 先前跟人对峙时的咄咄逼人不复存在。 看见曙光到来叶穗乘胜追击。 先前怀疑她是间谍,怀疑她买卖祖宗秘方的众人,在先前就惭愧不已。 眼下又得知照片背后隐情,知道他们是为了公安家属,羞得抓耳挠腮。 说真的,在场公安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有不小的付出,但他们功劳全加在一起,都没人女同志一人多。 懊恼悔恨再看女同志默默垂泪,委屈要命但却不诉一声苦的可怜样儿。 把赵玉庭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局势尴尬之际,外面传来一阵喧嚣,从窗户往外看,见几个同事拦着一人。 可惜没拦下,审讯室木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合叶跟插销飞出,姜黄色木门在一堆人的注视中,摇摇欲坠。 局长见新安的门坏了,脑袋瓜更疼,指着江潮老半天,憋出一句,“你小子疯了?” 江潮无视众人打量,朝那两位情报处的握手打招呼后,走到眼眶泛红的叶穗跟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 市局局长是江潮老领导,拉他到一边,“制度条例都吃狗肚子里了?不请自来还暴力闯入,你等着吃处分你!” 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的男人,有朝一日竟也会违背纪律,硬闯进审讯室。 他既是公安又是副所,怎会不知道不合乎规矩? 他就是太着急了。 江潮脑袋上全都是汗,帽子下的板寸也都被汗水打湿,见叶穗没回应他,拉着气到跳脚的老领导问个清楚。 简单跟他解释过后,江潮才松了口气。 想要去问叶穗有没有事儿,却被早有戒备的贺佑拦住。 二人默默交锋,无声博弈。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情报局其中那个年轻的,也面带愧色,朝她敬礼后握手同她道歉。 “我受点委屈没关系,那他呢?” “跨国调查有些难度,加上时间过长,指证他盗卖药方有点困难,但他诬陷外交人员跟对社会有重大贡献的你,这是无法逃脱的。 到时候判罪会从这方面入手。” 情报处年长的同志清楚流程,跟她解释了一番。 国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有贡献同志,同样,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卖国求荣的人。 二人对话没瞒着赵玉庭,一听要被追究甚至要坐牢,他疯了。 “我享有外交豁免权!人身不受侵犯,不受逮捕或拘禁,驻在国司法机关不能对我进行诉讼程序、不能审判我、不作执行处分!” 此时什么体面,儒雅,风度,全都没了。 像个青虫似的在地上打滚挣扎,不断咆哮。 “抱歉,你在国外没有永久居住权,只有非移民签证,到时间还得重新签证,你现在户口还没注销,正应你所说,现在还是华夏人。 所以这片土地上的法律法规,你还是得遵守!” 是的,这也是他最害怕的,因为一旦住了监狱,有了犯罪记录,他就没那么容易出国了! 他不能放弃高人一等的生活。 不能! “叶穗,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 叶穗看着丧家之犬般的男人,点点头。 大家看在她先前受的委屈上给了方便。 当然出去的人里面并不包括跟磐石似立着的江潮、贺佑。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是保护。 室内安静后他乞求道,“叶穗,我账户上还有一万美金,只要你帮我跟那外国友人说两句好话,你们不追究我先前行为,这钱全都给你们!” 按现在中美汇率是一比一点六多。 要是接受了,妥妥就是个万元户。 但叶穗摇头拒绝。 “你死扒着我不放做什么?我进去了你是出气了,但连点补偿都没,人要现实点啊,你大费周章图什么!搞垮我,你就这么开心?” 这会没有外人,不需要装模作样。 纤细洁白手指擦掉眼泪,面露平静,“谁说我的目标,是你?” 第276章 勇敢追爱 他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 二十多年前青葱岁月不可追忆,当年她妈赤诚相待,换来的却是背叛打击,当年作恶多端的人,不思悔改也就算了。 甚至还恬不知耻。 贪得无厌的开始再次掠夺。 威胁,陷害,颠倒黑白,手段层出不穷。 赵玉庭是狼,孟敏就是狈,狼狈为奸谁都不是好玩意。 甚至,赵玉庭就是个马前卒,孟敏对她妈造成的伤害也更大,不然曾经属于自家的小白楼,怎会落到他们手上。 他就是一条小鱼,是引诱那条大鱼的诱饵。 “你啊,真太把自己当回事,好好在牢里忏悔,对了,有能力还是请个律师,不然你逍遥在外的朋友,还不知道要往你身上泼多少脏水。 毕竟只有你不出来,她才安全。” 说罢不看他什么表情,大步出去。 屋内俩公安跟着出去。 赵玉庭从来都是疑神疑鬼的人,接下来他肯定要见孟敏,逼迫她捞人出来。 可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情报局的人插手后,还能运作。 只要他们着急反目,开始狗咬狗,自己的机会才会到来。 赵玉庭被公安拘捕的时候,终于把完整的一条线索想明白了。 从院内突然出现的公安,再到本该走却没走成的苏菲,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她下了好大一盘棋,目的是请君入瓮。 再联想那日她邀自己去家里,说那些敲打恐吓他的话,想必也是耐不住性子,逼自己尽快动手。 可笑他们全然不知。 还精心设计陷阱,往首都写了举报信,等待她锒铛入狱。 没想到啊没想到。 最后却是自掘坟墓! 好得很,好得很啊! 对方又哭又笑,叶穗连个正眼都没看他,跟苏菲拥抱了一下,表达了自己歉意。 女人摇头,说多亏留了一日不然被泼了脏水都不知道。 既然事情解决,她也该走了。 送走苏菲,叶穗外加两跟屁虫一起回家。 江潮老领导见江潮不打一个招呼就走,气得要把人抓回来。 好在及时被人拉回,“局长,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眼下就别添乱了,等改天,改天行?把人带回来,写个检查,现在别打扰人追姑娘了。” 老领导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 算了放他一马。 叶穗大摇大摆,面含微笑回家属院,引起不小轰动。 最受惊吓当属孟敏,得到消息前,她特意没上班,泡了杯茉莉花茶,悠闲自在地翻着报纸。 时间过去这么久,看来计划已经奏效。 她就说嘛,再厉害也是丫头片子,哪配跟自己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炮仗声。 青天白日,不年不节的,放什么鞭炮? 想着一探究竟时,一脸晦气的弟弟进来了,他不停拍打身子,见到她后不停抱怨。 “你们院儿的小孩子们太讨厌了,拿着炮仗塞到牛粪里扔人玩,我躲闪不及,炸了我一身牛粪。” 坐下灌了一大口茶。 “叶穗那丫头今天又折腾啥幺蛾子,刚我见她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两个公安,小屁孩们又是放炮又是夹道欢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天结婚呢。” 孟敏笑容一顿。 “你什么时候见的她?” “就刚才啊,牛粪崩我身上的时候。” 女人想起身求证,但腿软又坐了回去。 “你确定看见她了?” 孟建国只觉他姐今天奇怪得很,他都这么大人了,难不成连个人都看不见? 再三肯定后。 她姐脸上血色顿失。 完了,完了。 ………… 叶穗高高兴兴回家,也跟邻居们解释清楚一切都是误会。 到家后权当没看见尾随而来的两人。 跟她妈交代了下赵玉庭计划,还有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局。 女人脸上没有惊喜,也没大仇得报后的解脱,只是一个劲询问她有没有受委屈。 叶穗含笑摇头。 胡玉州围着他转悠了老半天,终于找准时机,跟她卖乖。 “叶穗叶穗,今天的炮仗是我自掏腰包买的,我还指挥几个小弟拿着弹弓砸他牛粪,你得谢谢我。” 说实话,刚刚绽放在他身上的牛粪,自己看的一清二楚。 “好,谢谢你。” 叶穗亲昵捏了下他鼻子。 小屁孩这会倒是害羞了。 这会大门开着,好些路过的邻居不停往里打量。 没办法,这俩公安太打眼了。 视线落到这一路,不停暗暗较劲的两个公安,叶穗轻叹口气。 经过两天思考,她想通了一些事。 也认识到了自身错误。 感情就要干脆利落,拖长时间拉长战线,只会适得其反。 虽然当时出发点是不想伤害他。 “贺佑,你过来一下。” 她出声时,两个男人同时抬头,但听见是在喊贺佑,江潮面带失落。 分开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后悔,虽说当时自己提分开,是不想她受牵连,不想她陷入危险。 是情有可原。 他也觉得自己有把握,能习惯没她的生活。 可是,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自己。 没有尝过蜜糖滋味,就没有不必要的奢望。 但他尝过享受过,再也无法摆脱。 尤其是看着朝思暮想的人,会投入到别的怀抱,做他们曾经做过的亲密事。 江潮就觉得心如刀绞。 眼下这种结果,他没立场怨天尤人,这是他活该,他认了。 但看在他醒悟的不算太晚的份上,老天再给他机会,让他争取一把。qqxδnew 只要她没结婚。 自己就还有机会。 贺佑透过窗子,看向院里着急转圈的男人,笑了。 “想好了?” 叶穗点点头。 “对不起。” 贺佑失落一闪而过,但还是贴心道,“没事,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努力过了,我知道,这不怪你。”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叶穗感动中又带着些歉疚。 “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要是你因为感激跟歉疚,答应了我,那才是对我的不公平。” 抱了下她,贺佑说了句以后还是朋友,出去了。 他前脚出去,江潮后脚就跑了进去。 只是,谁都没注意出了院子的贺佑,笑容淡去。 朝叶家投去的那个眼神中,冷酷与复杂交织。 第277章 追妻 即使再柔和委婉,伤害还是造成了,叶穗情绪失落时,沉闷脚步声已经传来。 扭头跟人高马大男人撞上,不看脸,只看体格也知道是谁。 积压的委屈跟怒意全爆发了。 强烈克制着哭意,但微红的眼睛跟鼻尖还是泄露了主人的情绪。 江潮心里何尝不难受。 这么多天的折磨还有暗自神伤,全都不如眼前人委屈模样更加刺痛他。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声音里已经有些颤音,她自小没有安全感,最恨的就是被人放弃丢掉,不管他出自什么顾虑,现在又为什么后悔,伤害都造成了。 凭啥他想放开就放开,他想好就好。 凭什么什么都要如他的意! 江潮平时多威风的一个人,眼下跟小儿麻痹一样,手足无措。仟千仦哾 最后还是不顾她意愿强行把人拉进怀里。 结实有力的手臂死死扣住她腰肢,任由对方捶打怒骂都没放开。 “对不起!” 江潮自责先前那么幼稚,可是一切都因为他害怕啊,那几天晚上他每次都做噩梦。 梦见她浑身是血被人祭天,那种蚀骨疼痛,简直要把人折磨疯。 他以为跟她分开就能避免危险。 殊不知全是徒劳。 道歉时脖颈剧痛传来,条件反射下他紧绷身子,但须臾,他就放松下来,手还拍她后背任她发泄情绪。 能发脾气总比不咸不淡晾着他要好。 冯飞说过想追妻成功就不能顾及脸皮,让他拿出破案时的毅力。 等到怀里身子颤抖没那么厉害。 他低声道。 “贺佑那我去协调。” 虽说横刀夺爱这种事,放以前他宁死都不会做,但为了自己跟叶穗未来,他豁出去也要做。 贺佑? 脑子混沌的人,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误会了。 怪不得那天他告白时,楼下会传来那种声响。 还有事后他妹欲言又止。 敢情那天贺佑告白,这二人都听见了。 叶穗口腔弥漫血腥味,嫌弃的松了口。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房门被重重敲了下,二人没来得及分开,就见胡玉州面露不快,“腻歪够了没?我妈喊你们吃饭。” 小孩子享受到母爱后不粘着她了,跟人说话,里外都是我妈。 估计是父母听见屋里闹出的动静不小,有点担心,特意喊小孩儿过来缓和气氛。 江潮没顾脖子上咬伤帮她擦泪,但被不领情的人一手拍掉。 出去后,她爸象征性留江潮吃饭,他也没客气答应了,就这么顶着明晃晃带血牙印招摇。 一顿饭叶穗冷脸没看他,小屁孩胡玉州朝他翻了无数个白眼,叶家夫妻顾及他颜面没吭声,全程低头吃饭。 倒也算和谐。 吃饱喝足,江潮这才离开。 院外,他摸了摸伤口,嘶了一声。 但表情却很畅快。 人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既然先前是她包容迟钝的自己,日后他主动一些就是了。 ………… 以前一门心思全扑在岗位上的男人,现在转了性,瞅空隙就过来。 叶穗心里还有气,肯定不能给他好脸色。 他来自己就躲,正巧现在厂子拉回来一千八百斤的粮食,她可以大展宏图了。 这次拉来的粮食大部分是小麦跟玉米还有谷子,麦子最多,有一千二百斤,玉米其次四百斤,谷子最少,二百多斤。 而且谷子的质量最差。 但是品相再差都要磨成面,外观并不重要。 这时候市里已经有机器磨面了,叶穗不在的两天,杜三已经把小麦都磨好了,这年头也没增白剂之类的添加剂,面是透着些黄的。 叶穗看着仓库里堆着的面袋子,做了统计,一般正常情况下小麦的出粉率能到百分之八十左右。 当然只是一般情况。 出粉率也不同,划分的等级也就不同,像在东北市场上常见的是‘四零粉’、‘五零粉’、‘六零粉’。 在他们这边小麦的主产区,市面上流通最多的就是七零粉、七五粉等等。 含量越低,证明损耗越多,去除的杂质越多,质量越好。 现在黑市上最多的就是八零粉,是用来做油条大饼之类的。 他们要做馒头之类的吃食,质量不需要太好,当然也不能太低。 加上是碎粮,出粉率只有百分之七十。 简单通俗点说一千二百斤的麦子最后只出来八百四五十斤的白面。 “蒸屉送来了吗?带我去看看。” 知道要做干粮生意时,她已经找铁匠定制过那些大的笼屉,这是她从后世馒头店得来的灵感。 当然碍于工艺跟原料,不锈钢的是没戏,她做的是铝制品。 刚开始面粉原料不足,没敢定制太多只做了十五个。 笼屉是圆的,直径差不多有一米多宽,蒸馒头一次少说能蒸上四五十个。 看了下质量,说了句不错。 看完这个,又去看了下刚出缸的咸菜。 叶穗的辣白菜跟腌萝卜虽说在国营商店上栽了跟头。 原料也受到限制。 但天底下又不是只一处可以收。 停工前最后一批成品也出缸了,又得腌下一批,值得一说的是,棉一棉三有人过来开会,吃过两次食堂,对辣白菜啧啧称赞。 回去后也跟工会那边打了招呼,两家一周分别订了五十斤。 看来还是质量口味取胜。 生意好了。 大家的士气也被调动起来。 眼瞅着白面玉米面被拉过来,摩拳擦掌等着干活。 马红梅拉她到一边,“咱们这个不用找渠道,找单位承接了吗?” 先前辣白菜生意栽了跟头,她还挺担心这点。 但说完之后看着叶穗笑而不语的模样,又拍了下自己脑门。 “看我犯傻了,白面蒸好的馒头,哪儿还发愁没销路!” 叶穗笑笑。 女人撸起套袖,大声爽快吆喝道,“一个个都把帽子给我戴好,不能掉进去头发丝,食品安全最重要!” “好嘞!”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接连传来。 叶穗含笑看着她背影,曾经被生活捶打,不得已披上一身刺儿的女人,在日子变好后,逐渐褪去了铠甲。 享受着生活美好。 她还有自己妈都做出了改变。 她的付出也没白费? 叶穗请来的这些帮手全都是家庭妇女,对厨房里的活再熟悉不过。 而且在叶穗好几次开会,商讨实践中,选定了口感最好的馒头做法。 他们舍弃了老做法,用传统的酵头和面,而是通过渠道买来了酵母粉。 白糖还有将马婶子娘家订来的几斤牛奶用温水稀释,加上酵母粉和面。 没有机器全都是手工。 这年头的工人不会偷工减料、偷奸耍滑。 可想而知这种纯手工馒头会有多么优秀! 她的厂子距离棉二跟陶瓷厂不远,叶穗第一锅馒头蒸出来时,正好是下班点。 浓郁纯粹的面香散发出来。 本就饥肠辘辘的工人,全都在询问这香味从哪儿飘来的。 第278章 生意红火 不止是他们,就连一直打听叶穗线索的几个男人,都被空气里的面香味儿吸引了。 他们顺着味儿到厂里。 刚进来就同正蹲在院儿里吃馒头的叶穗打了照面。 虽然各地面粉质量不同,吸水量也不同,但按照惯例来说,一斤面是可以做七八个馒头。 但叶穗没这么做,她的标准是一斤五个。 蒸好的馒头个头大还瓷实,没有老酵头发酸发涩感觉,颜色虽有点黄,但松软香甜没异味,在嘴里嚼着时,是回甜有淡淡奶香。 空口吃已经很好吃了。 再搭配刚拿出来的发酸发脆还冰牙的辣白菜呢? 那是绝配啊。 叶穗吃了两个都不过瘾,爪子伸到第三个时,对面有笑声传来。 抬头一看,略带熟悉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这是市公安局的局长,前两天还跟人家打过交道。 来人是跟她道歉,顺带道谢,赵玉庭的案子虽还没出结案报告,但证据确凿不容抵赖,等审判流程走完,等待的是长达数年的牢狱之灾。 男人声音不小,院里忙活的她妈肯定也听见了。 但动作没停。 看来是走出来了。 跟人道谢,见他又盯着那小半碗咸菜,叶穗试探性递给人一馒头。 结果就是,他以及同伴二人吃了七个,碗里辣白菜更是全吃光了。 “同志,每个星期往我们市局送二十斤,每天再送馒头怎么样?粮票跟价格由你开,成不?” “行,怎么不行!”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白不吃。 只是辣白菜先前有定好的价儿,一斤是二毛钱,但馒头还没确定好。 她算了一笔账。 市面上大米一斤一毛二,面粉是一毛五分钱。 一毛五做成五个馒头,单面粉不加其它配料,人工成本就要三分钱。 市面上一个馒头是五分钱,但她这个价格卖,妥妥赔本。 “我的馒头个头大,放得好东西多,一毛一个,不收粮票,成吗?我成本真的很高。” 怕人以为她狮子大开口,赶紧解释。 这个价格也还行。 工作性质,单位那些小年轻们吃饭不规律,胃都有点毛病,拉回去这些,也能让他们出任务回来填饱肚子。 “行,一周二十斤辣白菜,一天四十个馒头,我让人来取还是……” “我们去送,管送!” 确定了生意要零售批发同时进行,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那成。” 让她先把今天明天馒头还有这周二十斤辣白菜准备出来,又把十二块钱给了她。 临走时还不忘夸了她一句好同志。 等到江潮老领导他们背着沉甸甸东西往回走时。 年轻的那个人,冷静提醒他。 “您还记得咱们来这目的是什么吗?” 二人刚吃了馒头浑身是劲儿,背着干粮走得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跟她道谢顺带近距离观察一下江潮对象性格如何。” 他最看好那小子,以后还想让他接班,这家属啥样,不得提前观察考量一下? “结果呢?” 这逃荒似的背着一麻袋馒头,端着一大瓷盆咸菜,还得时不时驱散下被香味勾引来的流浪狗。 他们目的是这个吗?仟仟尛哾 老领导嘴角笑容淡去。 二人对视一眼,掩下尴尬,快速逃离。 忙忙碌碌一下午,两口大铁锅蒸出八十几斤面,大概有四百二十个大馒头。 抛去叶穗他们吃的,提前拉走的八十个,还剩下三百来个馒头。 她爸以前给做了两个大的木头抽屉,把馒头倒进去,上面再用白色棉被给盖上,几个婶子就推着车去棉二厂外卖了。 前面这条路是棉二跟陶瓷厂职工下班的必经之路。 所以当人来人往,下班交班的人看见冒着热气,颜色正经的馒头。 谁能不心动? 一个月粮食指标就那么多。 好不容易有点细粮,大家心照不宣的让给孩子老人吃。 但是,私下馋白面馒头都快馋疯了好吗? 一问钱,一个要一毛,有点退缩。 但是知道不要粮票,以及看清馒头个头后。 那点顾虑也没了。 去国营饭店买馒头,个头小还要粮票,味道也没人家做的好吃。 都是工人,好些还是双职工,生活还是不错的,手里也有闲钱。 这不刚不到十分钟。 她妈跟马红梅已经一脸着急跑回来了。 叶穗问她们怎么回事,二人只敷衍的说了句不够卖,把案板上放凉的馒头拾进麻袋,二人扛着馒头不见踪影。 付出是有回报的。 东西好成本高味道好,叶穗的馒头是一炮而红。 厂门口大排长龙。 工人甚至是路人,就连住在周围的邻居们,听到消息都蜂拥而至。 而且叶穗厂子背靠政府,不用像在黑市那些人一样东躲西藏。 她卖的大方,群众买的也大方。 半个小时抢空了不说,得到信儿的厂子已经派人过来抛出橄榄枝。 白面,细粮! 在这个年代就是最稀罕的存在。 不管是重工轻工国家补贴多少,不够吃是一直的存在的问题。 面对代表,叶穗摇摇头,婉拒了大家好意。 别人以为她是生气先前不买她咸菜。 但谁知道,她手里就一千来斤的粮呢? 手里的粮食。 窝头馒头或是两掺一起来,充其量再能坚持十几天。 掏出她还有三千斤的粮食条子。 叶穗下定了决心。 从明天起还得死磕粮站。 算账、打扫卫生,做好收尾工作打算打道回府。 还没出厂房呢,就见二妮小跑过来拽着她胳膊,指着黑乎乎的寒夜,“姐,我刚刚过来看见江公安在外面等你呢。” 前晚咬过他后,像是打通了人的任督二脉。 抽风似的每天都要跟她见个面。 叶穗心里别扭,每天都是躲着人。 没想到今天又守着了。 思来想去还是避开的好,厂子后门那跟棉二只有一墙之隔,从那出去就能逃之夭夭。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以前逃课时,二米高的院墙也爬的轻而易举,现在咋这么艰辛? 在一个弱弱的路灯下,叶穗裹得厚实,两手笨拙的扒着墙头,一脚瞪在废缸上,另外一只脚不断在空中试探。 始终落不到地面。 骑虎难下时,腰上被一双大手锢住。 第279章 浪漫 握住她腰的手臂结实有力,手掌粗糙却灼热异常。 叶穗打了个哆嗦,像壁虎似的紧贴在墙上,可这点力道人家会放在眼里? 江潮没用多少力气,她身子已经腾空,转瞬之间,人已经落地。 对面那个,冬天也穿得利落挺拔的男人不是江潮又是哪位? “你怎么在这?” 不是说他在前门吗? “等你下班。” 躲了他好几天,要是不演一出声东击西,他怎么能见到人。 二妮给她报完信儿,自己就在这守着了。 男人脖子上的咬伤已经被处理过,白色纱布跟黝黑粗壮的脖子形成鲜明对比,就是不知伤口是他自己处理还是找人处理的。 她走江潮亦步亦趋跟着。 他本来就是风云人物,路上打招呼的人不计其数,现在的群众也都热情健谈,见二人并排走还是俊男美女搭配。 一个个打趣说江队长接对象下班。 开始她还能解释,说的人多了,知道解释也是白费这口舌,干脆跳上车后座,催促人快走。 江潮但笑不语。 掐准时间点到的叶家,叶连山此时已经做好饭,探头一看来人,客气的留人吃饭。 江潮他还真不客气的答应了! 好怀念刚认识他的时候,那会儿惜字如金,跟人一直保持冷漠,且矜持不吃群众一粒米。 现在咋瞅准时机就赖下了? 不过这次没白来,进院后拎来了,先前挂在车把上的礼品。 “我们单位这季度发了香烟票,我买了两条香烟孝敬您。” 叶连山笑呵呵收下。 江潮又掏出另外礼物,是蓝色包装,上面画着几只活泼黄色小鸟的护肤品,朝她妈道,“这是送您的。” 是百雀羚。 这玩意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奢侈品,虽说创立已经有四十多年,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化妆品护肤品厂商。 但是由于地域交通以及前段时间动乱的影响,生产数量不多,有钱也买不到。 他能弄到这些,真的是下了苦心。 而且兜里不止有擦脸的,还有凤凰珍珠膏,当下最流行的营养系化妆品,百货大楼曾经有卖,但价格高数量少,寻常人根本抢不到。 这些东西都是双份,不用多说也知道给叶穗准备了。 胡玉州自他进来后小白眼就没停下,见到东西这么多,一个劲说他是谄媚巴结。 但在看见属于他的弹弓陀螺后,表情挣扎。 “我还找人给你准备了一个铁圈,可以推着玩的,今天来的时候忘带了。” 最近院儿里最流行这些。 叶连山也帮他做了弹弓,但形状跟威力远不如江潮送来的好。 糖衣炮弹虽然不错,但他还是得坚持自己立场。 大不了以后少翻他几个白眼。 晚上吃的是自家做的火锅鸡,炖好的鸡肉里添些水,边吃肉边涮菜,条件有限,肥牛羊肉卷乌鸡卷之类的肉没有。 涮菜也只是些白菜豆腐萝卜土豆蘑菇之类的家常菜。 但寒意森森的夜,大家吃的都挺开心。 对,值得一提的是。 这些蘑菇,是她新收获的。 叶穗室内种蘑菇的计划奏效,虽然只弄来不多的菌包,但在这么多天耐心照顾下。 收获了第一茬平菇。 第一次产出少没舍得卖,大家就都分了分。 她爸完全把人当成女婿招待,吃到兴头上时还掏出好酒,要跟人小酌几杯。 叶穗想拦,但被她妈拦下,面对女儿不解目光,李红英微微摇头。 爱喝就喝点。 这两天洗煤厂,男人的工作出了点小意外,就是开采作业时不知怎的,出了小差错。 造成了四五个人受了轻伤。 叶连山现在当了班长,手下管着十来号人,平时工作任务还有操作执行都是他领导的。 这下出了岔子。 大家嘴上不说不记恨,但在心里能不抱怨? 受伤的回去养伤,既受罪工资也要减少,没受伤的要负担起缺岗的几人工作,更是忙得团团转。 这几天家属院里已经有人窃窃私语。 说他是为了闺女的厂子,忙得晕过头了。 所以工作才不认真。 孩子承包起厂子还雇了院里好几个妇女干活。 羡慕嫉妒的不在少数,这不得了机会,寻到错处,面上不说,私下里可没少酸人。 叶连山是个能藏心事的,虽然这几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干活,但笑容跟话明显少了。 夜里睡觉也没少长吁短叹。 既然人来了,还跟他投缘,乐意喝点就喝点。 总把事憋在心里也不行啊! 叶穗这段时间真是忙得脚不沾地,一点不清楚他爸出了这种事。 自己忽略家庭确实有点多。 算了,既然她爸高兴,那就勉强让他多陪陪。 江潮很少喝酒,但是酒量绝对不差,叶连山不知是真的想发泄心里苦闷,还是存了要考验看好的女婿是什么酒量。 二人一喝就是小半瓶。 叶穗跟他中间隔着一个胡玉州,但是小孩吃得快,吃饱喝足回屋儿去看叶穗借来的小人书,他一走,两人中间不就没了阻碍? 江潮喝得面色潮红。 趁人不注意时,朝她靠近,他身上带着酒气,还行并不难闻,语调微熏,“过两天你生日,我跟朋友借了放映机,到时候放电影给你看。” 现在最流行最洋气的消遣活动是啥。 就是看电影。 这也是江潮直男脑袋,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放电影有大机子、小机子、那个小点的就是一个放映机,想放电影,机器、拷贝,放映员缺一不可。 一般能放电影的都是单位集体放,单独给个人放,难如登天。 本来不想搭理他。 但听他的话后,撇嘴道,“吹牛!” 男人得寸进尺,靠近她几分。 “真能成,你就别气了?” 叶穗没回应他。 其实她没说,过两天根本不是她生日,当初陈秀丽把襁褓中的原主送来时,她妈问过孩子出生年月。 陈秀丽说她腊月初九生的。 也是按这个时间下户口的。 但后来年轻夫妻发现不对,那会她牙都蹦出来一个,养了十几天都能翻身。 再硬实的孩子也做不到两个月翻身的奇迹。 就把她生日往前推了四个月,定成了跟叶穗相同的八月初九。 也就是说她生日已经过去了。 虽然想问他从哪儿得知自己生日的,但想到人家工作,再问不是多此一举? 最后饭局是以她爸说胡话结束的。 江潮帮忙收了碗筷,在院子里吹了半个小时冷风,这才离开。 第280章 讨债鬼 第二天依旧搬砖,叶穗晌午刚到厂子,大门处就挤来好些买馒头的。 虽然他们工作人员一再解释,馒头要等到下午四五点才会蒸出来,但依旧浇灭不了几人热情。 叶穗看着他们守在门口。 示意杜三给他们送点热水。 大冬天的也怪不容易的。 “你不撵他们走?” 烧水时杜三一脸诧异。 叶穗摇头,“撵他们干啥?你没看见他们都背着面袋,带着干粮?这是倒爷。” 真没想到馒头生意才开始一天,名声就打出去了,现在市场管理逐渐放松,像在车站、火车道,还有不少人流量多的场合,已经有人开始做起小生意。 车站都是长途跋涉的行人。 在那卖点方便快捷的吃食,还愁没销路,不是财源广进? 杜三如梦初醒,“哎呦我怎么没想到这点,那还卖他们干啥,咱们自己来卖啊!” “眼下生意还不够你忙活?天下能挣钱的活儿多了去了,咱们没必要啥都插一脚,那边不是又送来一批菌包?你把那个照顾好,等到过年,咱们刚好能卖上钱。” 杜三乐呵呵挠挠头。 她说得也对。 今天叶穗还是让人蒸八十来斤白面,再弄上六十斤的玉米面窝头。 玉米磨面损耗小,一斤玉米差不多九两面,虽然是窝头,但里面也得掺上点白面中和口感。 不过用酵母还有奶跟白糖,口感也不会差到哪里,至于定价,没馒头贵,但也比市面上的窝头价高。 是八分钱一个。 “他们买馒头可以,但是一人有定额,不能超过三十个,而且还要搭配窝头卖,窝头数量不能超过四十个。”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这些人哄抢完了,她还怎么做街坊生意? 这些婶子们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为啥这么安排。 但老板开口,她们也只有照办的份。 厂子里的活忙完,叶穗让杜三把她送到小巴那,她坐车去清水县。 粮站那边还欠她三千斤粮食,她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而且馒头生意见了曙光,她一定要维持下去。 想维持,就必须有粮食支撑。 清水县粮站,周站长正伏案书写工作安排。 今年各个生产队来缴公粮时,时间集中,一年中,就那几天是粮食入库高峰。 每年征粮季,别说农民,就连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得累脱一层皮。 他跟上面申请了一下,想在附近设一个征购任务临时收购点,这样全县生产队就不必在集中的那几天,一股脑往他们这凑。 选择合适的地点。 也是一件头疼事。 首先地段得好,其次跟粮站不能挨太近,要优先方便那些运粮不便的村子。 根据今年工作的经验,在明年征秋粮时,扩展下队伍,请几个临时工来帮忙。 除去这些。 还有一个比较令人头疼的问题。 就是…… 就在此时,背后一冷,意识到不对,他左右张望,果不其然透过窗子,看见令人头疼的存在。 打扮洋气青春,跟他们周遭环境这格格不入的,不是市里来的讨债鬼又是谁! 马上进来了,想躲是躲不了,只好正面迎接。 门被人打开。 清爽女声传来。 “周站长,好久不见,您辛苦了。” 一进门就笑成花儿,谦虚又懂礼,跟上次要粮那天简直天壤之别。 “别套近乎,也才四五天没见,你怎么又来了?” 就不能别打他粮食的主意? 带叶穗进来的男人,是粮站的一个老职工,精瘦穿着利索,头发是中分,不知擦了什么两侧头发油亮亮的贴着脑袋。 能到这个好单位上班的,要是没什么背景,那就一定有过人的才能。qqnew 这个江奋发四十来岁,最大的本事就是口才好,情商高。 周站长是退伍老兵,年轻时剿匪打日本参加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的战役。 上过战场的,脾气都火爆。 像是平时有接待任务,去市里开会,都是江奋发代劳。 二人一热一冷,一古板一圆滑,工作倒配合的不错。 这不,见他一开口就剑拔弩张,赶紧倒茶招呼客人,“你们认识啊,看来我先前是白担心了。” 端给叶穗时,她赶紧起身,双手接下。 递给站长时,又背对叶穗,小声提醒,“站长前段时间咱们跟外国代表谈判,引进特效药的事您知道?” 周站长点点头。 事关国家大事,他哪儿能错过。 “要多少数量、药品种类跟价格,全都是人家女同志牵线搭桥的,我听人说,她是什么同传,省里特别看好她,打算把人调进去。 人家到省里工作,那就是麻雀变凤凰,想给咱们穿个小鞋儿,那还不简单? 您就忍忍,把脾气压一压。” “那也不行!” 国家信任他让他当站长,那他就得守护国家财产。 谁说什么也不好使。 “领导,您小声点!” 叶穗其实大概听见他们说什么了,但为了避免双方尴尬,她捧着茶杯,四处打量着屋内摆设。 也不知江奋发劝说了什么后。 周站长这才愿意和气跟她谈话。 “江叔叔,劳烦您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想跟周站长汇报。” 这是要避开他。 男人一愣。 随后一个劲说应该应该。 脚步声离开。 叶穗再次把条子递过去,见对方眉头皱起,赶紧解释,“我知道您最近在操心什么,这两年您调查过也发现了不对,粮站内出现严重的差库存情况?” 话刚说完,周站长表情瞬间严肃。 “你怎么知道的?” “你威胁我?” 她说的漏洞,也是自己最近才发现的。 市里都不清楚! 这也属于他的工作失误! 锐利眸子盯上她,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个笑眯眯的姑娘。 “我前几天去找刘主任开条子时,看见了你们的工作汇报,发现里面有重复报账、空开码单、去向不明、职工差粮不一的漏洞跟问题。 当然我没有威胁您的意思,可是,要是我能帮您挑出错误,计算出正确差粮,给您提供了线索。 您能不能……嘿嘿,批给我粮食啊。” 能屈能伸,审时度势。 狡猾,这女娃太过狡猾。 怪不得上次拿了一千八百斤的碎粮,不再纠缠,马上就走。 敢情她早就有后招! 老人在椅子上平复了半天情绪。 在叶穗紧张担忧的目光中开口。 “还要加上一条,帮我找到谁在里面捣鬼,我双倍批你!” 看对面姑娘笑容一寸寸散去。 总算有扳回一局的得意。 只是二人谁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谈话停止时,门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离开。 ………… “头儿,头儿!” 此时矿公安局,江潮整理完手上工作,打算去接叶穗下班时,被冯飞喊住。 最近他对象伤口恢复良好,情绪稳定,已经出院了,所以冯飞又回了岗位。 此时他拿着本子气喘吁吁赶来。 拉着他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 冯飞不卖关子。 “前两天咱们不是抓回来五子圣贤道的左右护法了吗?” 江潮点点头。 抓到了他们,象征着这个邪教团体,彻底被消灭。 整理好袖子领子,“有什么不对?” “刚审问其它信徒时,有人指出咱们抓来的那个胖男人,不是右护法!” 第281章 不打自招 江潮面色凝重。 “确定吗?”看完口供明白了,这男的是被邪道洗脑用来当替罪羊的。 冯飞恨得咬牙切齿,都布下天罗地网还能逃之夭夭,这玩意咋就除不干净! “我去审问。” 能在公安围追堵截下逃跑,还找到这么忠诚的替罪羊,对方一定是高智商罪犯。 “这几天照顾好你对象,那种人报复心极重,目标性极强,她跟叶穗属于漏网之鱼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冯飞颔首。 只有将最后他抓捕归案,社会才能稳定,他们爱人才能安全! ………… 经过叶穗软磨硬泡,并且跟他达成共识后,暂时留下来了。 当然谈判内容只有二人自己清楚。 谈成的共识就是,她私下帮忙查账,找出破绽,站长根据线索挖出幕后黑手。 防止打草惊蛇,周站长暂时给粮站职工说她是临时工。 粮站来了这么好看的姑娘,大家都挺开心,被介绍时还说会好好照顾她,让她有困难就来找他们帮忙。 叶穗嘴甜,这个说谢谢那个说麻烦了,其乐融融好像真是入职员工。 周站长咳嗽了下打断众人,示意人群里一个沉默内敛的男人过来。 “张钊你这段时间你带带她,别因她特殊就格外关照,要让她在最短时间内熟悉工作流程!” 被点名后众人视线落在他身上,男人急得结巴起来。 见此,其它资历深的大姐们开始打趣。 他今年三十岁,长相憨厚,力大无穷,干活冲到前,私下大家有麻烦第一时间让他帮忙解决。 可以说是粮站里人缘最好的。 眼下听领导分配这么重要的任务,摇头摆手。 “站长,我不行,您换个人,我没有当人师傅的经验,会耽误人家。” “就你了,别啰嗦。” 简单介绍后他去忙了。 叶穗跟人身后。 一路脑袋瓜飞转,毕竟是有过工作经验,不是她自吹,把她安排到办公室那都是大材小用,算账查账搞文字工作哪项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 实在不行,把她安排到食堂也行。 跟大师傅搞好关系磕着瓜子,平常细微的工具探查蛛丝马迹,最后一举歼灭,带粮回家。 想象美好,现实残酷,领到工作服带着雨靴逐渐往偏僻地方,隐约闻见臭味时,意识到不对。 “还愣着干啥?” 猪圈外,张钊拿一个耙子递给她,示意她在今天要学会给猪拌料、添料、饮水打扫猪圈。qqnew 先前说过粮站待遇好,交公粮时那些麸子之类的都喂猪,过年好杀猪发福利。 这八头标猪白胖粉嫩,一看待遇就不差,她还没进猪圈呢,几个猪崽子就跑了出来,亲昵的啃着她脚。 叶穗饱受打击。 “站长,真是这个意思?” 张钊面带怜悯。 “他这么安排有他的打算,你以前没干过这活?不过没事,最多熬十来天猪就要出栏,大猪清理了,明年喂上小猪就不累了。” 叶穗不知该哭还是笑。 没干过? 以前她去棉二上班,参加忆苦思甜活动分配下乡,领到的活儿也是喂羊。 到这个时代咋就跟牲口离不开了。 公报私仇! 周站长绝对是公报私仇! 脑袋里叫嚣着撂挑子不干,不伺候猪祖宗,但身后传来让她拌料声后,行动先于理智,叶穗高声回应,“哎,就来!” 拌好猪料喂好这群宝贝猪,已经天黑了,有热心大姐要带她去宿舍,但叶穗来时没想到这茬。 也没拿被褥跟换洗衣物,加上杜三已经来接她了,就婉拒了大姐的好意。 说是明天再来。 在粮站外等老半天的杜三,看见她的模样后目瞪口呆,晌午来时还光鲜亮丽的人,这会咋就饱受摧残,披头散发不说,精神还特别萎靡。 面对疑问。 叶穗爬上车后座,有气无力道,“路上说” 这一路萧条小风一个劲往身上刮,冻得她直打哆嗦,加上如影随形、难以言喻的臭味。 别提多销魂。 路上问了下今天生意如何。 提起今天馒头生意,杜三喜上眉梢,自行车都快被他蹬出火星子。 “今天来得人可多,不到两点就排起长队,跟你事先猜的一样,那些倒爷张嘴就要好几百个,后面排队一听这个。 险些跟他们打起来,多亏咱们人多,你又搞了个限购什么的,他们知道多买不了,这才消停。 今天比昨天卖的还快,出锅不到十五分钟就卖没了。” 看来方向没错。 真要做出点成绩,政府那边看好的话,以后每个月都能给她批粮了。 这么一想今天受到的委屈又算啥! 到家属院时七点多,往常这个点家家户户已经闭门不出,院里一片寂静。 今天倒随处可见来往邻居,路过小白楼时还听见里面传来录音机传来的喜庆声音。 “婶子,这怎么回事?” 叶穗现在很在意小白楼的消息,见到熟人也在,跟人嘀嘀咕咕问起原因。 “哦,不是过两天就是孟敏她爸七十大寿了?这会已经准备上了。 人家女婿闺女都是大官,儿子还是有钱大老板,七十又是大寿,能不热闹? 那前头站着的俩儿,还是咱们厂里的领导。 这不为了露脸,还特意过来慰问,送贺礼。 从明天起,只要是年过七十岁以上,别管是职工还是职工家属,都能小白楼外领一斤鸡蛋,连领三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爷家过寿呢。” 现在人均寿命不高。 七十就是高寿。 超过七十的,全院扒拉一遍也超不过四十个人。 一天四十斤鸡蛋。 但被这对姐弟弄得好像要大赦天下似的。 叶穗没理会女人酸了唧的话。 若有所思,也是两天后吗? 也不知道被关押的赵玉庭,吐没吐出点有用消息。 想到入神时,背后飘来刻薄的女声。 “刚刚就闻见一股臭味,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叶穗你啊,都到门口了鬼鬼祟祟干啥,为啥不进门?” 不用扭头也知主人是谁,消停一段时间,又忍不住蹦跶的熊小慧呗。 她没给叶穗开口的时间。 “你是掉进猪圈了吗?身上这么臭,对了我听说你的咸菜生意进行得不顺利,连原料都买不到,咋的,用不用我让舅舅给你匀点?” 得,给她下绊子的人不打自招。 第282章 是我对象 “留着你们自己吃!” 叶穗见不惯这种小人得志模样,忍耐道。 眼下还有计划没完成,不能逞一时之勇,将计划打乱。 “你嘴硬我知道,你背地嫉妒我,我也清楚,看在咱俩从小在一个院儿长大的份上,我好心告诉你,以后我就要跟我妈往省城去了,你也不用生活在我的阴影里了。” 叶穗脚步一顿。 “你去省城?” “是啊,我爸调职,我跟我妈作为家属自然要陪同,以后我走的是通天道,你就在臭水沟呆着!” 看来孟敏自知丑事败露,打算提前跑路,但是戏台刚搭好,主角还没登台就退场,这怎么行? 满腹心事的回家,刚进门险些被雀跃的两只狗子扑倒。 还是狗子好,她身上都这么臭了,还一点不嫌弃。 正拿着弹弓练准头的胡玉州看见她回来,欢快地朝她跑来。 在离她三步远的时候,猛然停住。 “咦,你掉茅坑了吗?这么臭!” 叶穗健步冲上前,揽住他脖子,恶狠狠道,“你在说谁,嗯,谁给你的胆子?” “救命,妈,救我,救我!” 这声呼救没喊来李红英倒把江潮喊了出来,看见他出来,叶穗放松力道。 小屁孩风似的逃离。 见她要躲,江潮拦住她去路,也不怕人身上臭,握住了她手腕,“一天没找到你,你去哪儿了?” 见她不言语,也知道自己口气有些着急,少不得耐下性子同她解释那条漏网之鱼。 “我怕对方贼心不死,所以叶穗,最近小心点。” “好!” 叶穗不是四六不懂的,也知道这人确实在担心自己,别扭但还是点了下头。 近来二人关系有所缓和,但好像中间隔着一层纱,不温不火,差了些什么。 江潮也知道自己还需要努力,也没太逼迫她回应。 “那你休息,这几天别落单。” 叮嘱两句后,婉拒了她爸留饭的意图,骑车离开了,江潮知道,有些事从她嘴里问不出来,不如去问她身边的人。 杜三是她跑腿小弟,知道的比自己要多。 跟他打听保准没错。 当然,他私下做的这一切,叶穗一无所知,晚上洗过澡换上衣服,来不及打包整理行李铺盖,早就陷入到香甜梦中。 ………… 第二日,早早到了粮站的叶穗,又开始一天辛劳工作。 好在她接受能力强,适应阶段过去后,现在倒也没那么难熬。 正当她给猪拌料时,隐约听见有嘈杂声。 直起腰看了下,只见周站长那张古板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跟江奋发以及粮站其它人,迎着两个公安往里走。 能让他这么高兴,来的一定是个大领导。 出于好奇踮起脚尖看了一下。 这一眼险些把她魂儿吓飞。 挺拔身影、刀削斧刻般的面孔,不是江潮又是谁? 谁能告诉她,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跟市里相差甚远的清水镇上? 而且还是前呼后拥! 似乎察觉到打量的视线。 江潮朝这边望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瞬间蹲进猪圈。 张钊不明所以,一脸好奇,“你看见什么人了?好端端干啥要躲?” 叶穗又是摆手又是否认。 示意他安静。 笑话,人家仪表堂堂前呼后拥,自己狼狈万分还在猪圈工作,被人看见咋办,她不要面子? “江所长?” 见他停下,周站长疑问。 江潮不苟言笑的脸颊上多出一抹笑意。 看了眼暴露在视线外的黑色头顶。 说了句没什么。 好在那些人很快就过去了。 周站长带着江潮到了粮食仓库这边。 “我陪着公安同志参观参观,下午召开安全会议,全体都要参加,江所长侦破过不少的案件,在企业安全问题上,更是经验颇多,这个机会大家都别错过。” 可能是以前都当过兵,又是难得的社会栋梁。 出于惺惺相惜的缘故,老站长对他满是称赞。 示意职工散去,交代江奋发去准备一下开会场所。 没在意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带着江潮走了。 一老一少,沿着墙壁慢慢朝前走着。 介绍着他们的粮仓。 头二十年中苏关系比较好的时候,全国各行业曾掀起向苏联学习的热潮,粮食仓储建设也紧随大潮,各地学习引进苏联那边的机械化房式仓。 也就是老人常说的‘苏氏仓’。 包括5米—10米——五米三跨木层架,三米开间,厫间长54米,檐墙堆粮二到二点五米。 一座仓库容量就可以达到2500吨。 江潮一边听,一边摸着地面,墙壁,没说话,但惊叹已经藏在了脸上。 在二十年前就用沥青抹过,怪不得能防潮。 “不止是地面,你看我们这墙面,还用砂浆擦过,保证不会让粮食受潮。” 掏出钥匙打开粮仓的大门,二人闪身进去。 “好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了,外面的人也绝对听不到我们的对话,你这次来,是受人所托?” 至于是谁。 还用明说吗? 也就那丫头一个人知道他的苦恼。 头天知道,第二天就请来了帮手,这脑袋瓜还真聪明。 他前段时间察觉到不对时,不是没想过找公安,但是账务没理清,又怕打草惊蛇,就迟迟没行动。 但没想到市里最有名气的江公安,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只是找出来内贼,并不难,但是您老让我对象去清扫猪圈,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昨晚回市的路上,叶穗什么都跟杜三说了。 他去找杜三打听,对方知道二人关系匪浅,加上确实存了想帮叶穗摆脱处境的念头,那人就一五一十全交道了。 这也是江潮为何能找来的缘故。 老头儿被人拆穿也不恼怒。 气哼哼道,“谁让这丫头三番两次戏弄我,不给她吃点苦头怎么行。” 见江潮一脸不赞同,又没好气,“今天开始就要杀年猪分福利,我这是找个理由给她分猪肉呢!那丫头精得跟鬼似的,不知哪里来的好福气,成了你的对象。” “您说错了,成她对象是我的福气。” 看不惯年轻人的黏黏糊糊腻腻歪歪。 周站长转移了话题。 转眼到了下午。 叶穗没去听什么安全讲座。 依旧在那吭哧吭哧喂猪。 手上的活终于告一段落后,她蹲在猪圈外面,大口吸引着新鲜空气。 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正式上班,就迎来了杀年猪的时候,可以拿到猪肉。 可这猪叫声,也太凄厉了些,都捂住耳朵了,那种声音还是无孔不入。 叶穗吃猪肉比谁都欢,却也看不了那种血腥场面。 不得已,只能逃离那地方。 没一会张钊就找来了,见她这幅模样,老实憨厚的面孔上带着些同情。 “女同志看不了这种场面都是正常的,你一会自己去找个休息地方,这边我守着。” 看人家这么照顾她,叶穗赶紧道谢。 男人不在意的笑笑。 “江公安是你对象,挺体贴的,今天是特意来接你的,怎么样,明天生日有什么安排?” 轻飘飘一句话。 让叶穗血色顿失。 第283章 和好(上) 这两天提起她生日不止一人。 江潮提起是要送她生日礼物,他职业特殊,能查到并不意外。 但张钊同她才认识两天,没交情,生活没交集的陌生人,怎会知道她生日? 她绝没说过! 认识江潮还知道二人关系匪浅。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遭整齐的桦树枝叶全落光,笔直树干直伸天际,天边挂着绚烂火烧云,明明是好景好色,叶穗此时却觉得血液都停止流动。 在这节骨眼想起江潮昨晚跟她说的话,提醒她有一个漏网之鱼。 该不会是他? 冯飞曾经说过,对方要找五个不同属相跟生日的公安家属祭天,这么一解释,对方清楚她的生日就能说得通了。 东躲西藏,还跑这么远躲祸,偏偏跳进火坑来了个自投罗网。 这啥狗屎运啊。 张钊发现她停了,憨厚脸上透出些许遗憾,“你猜到了?真可惜。” 男人像猎豹一般窜来,叶穗抓了一把沙子朝他扬去,自己趁机逃跑。 江潮现在就在粮站,只要到他身边,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靠近她。 但是刚跑没几步,头发被人抓住,紧接着口鼻处被人捂上东西。 这么熟悉的味道她怎能忘了。 但别管怎么挣扎,都不是其对手。 不一会儿,叶穗就已经眩晕。 看她晕过去,张钊把她扛回猪圈,现在厂里职工一部分在工作,另一部分在看杀猪,就等着分肉时能优先挑到一块好肉。 后院发生一切无人知晓。 但光明正大把她带出去也不合适。 江潮那个黑阎王在呢。 并且今晚要继续完成某件大事,她不能离开厂子。 张钊是有些懊恼的,计划这么久偏被一句话搞砸,眼下造成这么多麻烦。 但随后又释然,她这么聪明证明祭物质量好,是件好事。 带人回猪圈,见桌上有麻袋就把人塞了进去,杨萍先前说过乙醚效果能持续很久,但他不放心又给人闻了很久,一切办妥后绑上麻袋。 杀猪确实热闹。 三头大猪一下杀完,留一头得送粮食局,另外两头职工分。 帮忙杀猪的是周围村子里的,按本地习俗得给人两刀肉,还有一副下水。 杀了三头猪,给了人二副下水。 师徒俩杀完猪,清洗了地面,把下水还有肉板油之类的都装在麻袋里,热热闹闹去吃杀猪菜。 ………… 江潮探查过粮仓,看了下运粮方式,找到出勤记录跟工作安排,心里已经有个大概。 但是想让他露出马脚,还得排兵布阵,让人自投罗网。 火候还没到。 沉思案情时也被眼前热闹场面勾的分了神。 猪肉被分割好,一人一份整齐摆在桌上,等一会吃完杀猪菜各自拎回家。 粮站前的晾台前撑起了一口大锅,此时在冒着白烟,菜香肉香简直能把人香迷糊,他在人群搜寻叶穗身影,但张望半天都没见她。 不应该啊。 这种热闹场合她不会缺席。 难不成知道他没走故意躲着不出来? 这也难说,叶穗这人最爱干净最要面子,这会一身狼狈不愿出面也正常,晌午见到他不还躲了吗? 婉拒了别人送来的菜,起身去找她。 ………… 帮忙杀猪的村民分到杀猪菜,但谁都舍不得吃,这油汪汪的大肉片还有血肠多香啊,回家添点水加点白菜土豆,一家能吃个两顿。 跟站长告别后杀猪匠带着工具回家。 “老五,别忘了拿上先前分好的猪肉跟下水。” 忙活一天为的就是这个,别看这下水脏,但是处理好了香的很。 平时喝酒拿来下酒最好不过。 名叫老五的是他本家的侄子,平时想学门手艺为生,这些日子一直跟他屁股后面帮忙学习。 闻言高声回应着,“知道了叔下水我都拾掇干净了,还专门拿毡布包好放进麻袋,保准不会把驴车弄脏弄臭。” 老头点头,小子眼里有活,动作麻利,悟性还高,收他当徒弟果然是明智选择。 他们把麻袋装车,跟粮站的人打过照顾消失在黑夜中。 江潮察觉到不对,是在半个小时后,粮站除了粮仓也就那么大点地方,到处找了都没找到。 他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想。 但事实又不容乐观。 “会不会是她呆着不习惯,提前回家了?”周站长找不到人也急,但他岁数大人比较淡定,加上不知道邪教右护法的威胁,神色还算轻松。 还淡定劝着江潮。 “她不会提前离开!” 没人比他清楚叶穗,她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就绝不坐着,先不说今天杜三不接她,单说从粮站门口到小巴上车地儿,就足足有四里地。 她那么懒怎会步行那么远去坐车! 而且她精明圆滑,一门心思想从人手里挖粮,怎会做不告而别这种让人抓着把柄错处的事儿? “今天谁提前下班了?” 江潮浑身往外散发着冷气,也让旁人看到大名鼎鼎的公安平时是什么模样。 “是,是江主任,杀完猪他就跑了,鬼鬼祟祟背着一个东西,我跟他打照顾也没理我。” 一个健谈的姐姐主动开口。 他跟同行的同事交代一番后,带着站长往江家。 江奋发此时早就到家了,刚进家门几个小娃就抱着他腿,喊着要飞飞,飞飞。 他媳妇正在厨房拾掇带回来的肉。 男人嚷嚷着吃蒜泥白肉小半年了,今天带回来这么多肉,也就满足他一回。 一家子其乐融融时。 大门被人砸响,女人去开门时,江潮已经跳进院墙,踹开了屋门。 冬天农村人家,独门独院没个暖气,都是靠烧炕取暖,煮饭的水汽氤氲了整个屋子,江潮冲进来时,江奋发还没反应过来。 短暂一会儿双臂就被人绞住,被按上炕,上手铐,一气呵成。 “江潮江潮,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表叔啊。” “偷拿集体财产,以公谋私,跟我攀关系也没用!” 把人控制住后,四处搜寻屋子,这时他敏锐发现烧炕的口那憋着浓烟,脚下一软。qqxδnew 撑着全部气打开炕门。 就这么直接跟一个脑袋打上照面。 此时粮站,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拎着一桶高浓度的白酒,用偷来的钥匙打开粮仓大门。 粮仓内干燥清爽,这种味道舒爽怡人,曾经数次抚平他的心灵。 又高又阔,像是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边喝边往小山似的粮堆上撒酒。 跌跌撞撞,又惬意畅快。 狭小过道上,男人眼神身段步伐指法全变了。 诺大空间只听见他幽怨感怀哀而不伤的唱腔。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修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没有观众他肆意又放纵的展现自我,细腻有层次的刻画出人物情绪的变化。 空无一人的粮仓像是他一人的舞台。 甩着不存在的水袖后,他掩面唱道,“人生如戏,人生如戏,花落花开,春来秋去,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把火扔上去。 咿咿呀呀道,“各自散去呀呀呀……” 第284章 和好(下) 大人叫小孩儿闹,江家乱成一团,江潮先前一直误会江奋发就是潜藏的右护法。 以为炕洞里烧的是她,认为对方要趁着今日完成火祭。 在拉铁门时他脑袋已经处在麻木状态,猛不丁跟个脑袋对视上,一瞬间天旋地转,像被人捏住了喉咙呼吸不上来,还是周站长跟来,及时掏出里面烧着的猪头。 不停跟他说不是人,这才唤回他几分理智。 江潮脑袋塞进胳膊,大口喘息。 江奋发趴在炕上双手铐在后背,起不来也坐不下,双腿发力依旧徒劳,就像被掀翻的乌龟。 此时边喊冤枉边叫苦,“就是偷拿个猪头,犯不着让公安来抓我!” 还派江潮出动是不是太大材小用? 为啥今天这么早跑回来,还不是因为站长说他这半年辛苦,特地奖励他猪头,还让张钊来叮嘱他,说怕同事见到只他分了猪头,心里不舒坦,让他躲开人提前回来。 周站长面露惊讶,“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人跟你说这个,今天我都没看见张钊!” 至于为何炕火会有猪头,是江奋发媳妇正在烧猪毛,猛不丁听见敲门声乱了心神,着急开门才掉进去。 萧瑟冷风从大门吹进,火苗腾地窜起,冷热交替中,江潮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 他早该想到的。 对方既是高智商犯罪,能找到那么忠心的替罪羊,眼下见他来了又怎会不提前做好准备? 爱占小便宜,为人还贪婪的江奋发,就成了他新的挡箭牌。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如果不涉及叶穗,又或者说他今天跟那人打过交道,江潮都没那么容易上当。 可偏偏是叶穗啊! 是他失而复得无比重要的叶穗! “不好!” 叶穗猛地跳起猛地朝外奔去。 窜出院子时为时已晚,在相隔不远的地方,浓烟窜起火光照亮了黑的跟墨汁似的夜空,北风呼啦啦的刮,几人甚至能闻见弥漫在空气中的焦糊味儿。 三个小孩子年龄小不懂得大家为何这么沉默。 甚至一贯笑眯眯的爸,艰难弹跳出来,都面容严肃。 “妈妈……” 年龄最小脸蛋粉扑扑的小女娃眨巴着眼睛,手指指向东方黑色夜空。 “着火了呀!” 那是粮站方向! ………… 粮站是重要民生保障,是国家百姓的粮袋子,一旦着火粮食烧成灰烬,百姓的肚皮怎么办,社会的稳定要怎么保证! 好在当初粮站选址时就考虑到一些意外情况。 选择了优越的地理位置。 黑夜里,发现粮仓着火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采取了灭火措施,但是人少加上粮食多,对方还泼洒了易燃的高浓度酒,火势并不容易扑灭。 江潮他们赶到的时候粮仓顶部已经被烧着了,苏氏粮仓哪里都好,设计合理防潮防虫但因为其木质结构,也导致在着火后,蔓延速度极快。 好些人不断咳嗽着还往里面拎水。 王森在看见队长来后跟他报告了一下今晚情况,但事发突然,现在还不清楚幕后黑手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江潮在人群里到处寻觅。 看见了跟背对着火光,跟他直视的男人,不顾同事的焦急神色,三两下把人控制住。 他浑身是酒味,神色也有些不正常。 这会被他按在地上,脑袋后背被他膝盖压着还桀骜不逊,“江潮你输了,哈哈哈你们公安输了!” 周站长也意识到放火的人是他,错愕不解再到愤怒,“你疯了吗?你在粮站工作这么多年,粮食有多重要你不清楚?为什么要放火烧粮仓?” 一路跑来,想到很多人选唯独没怀疑他,甚至是在江潮跟他分析时,他都觉得江潮说错了。 张钊从他爸手上接的工作,兢兢业业,从不偷奸耍滑,有忙必帮,这样的人背地贪污粮食,还是邪教成员,谁信? “呸,你装什么装,那天你跟叶穗的谈话我全都听见了,你不早就怀疑我了吗?不然怎会第二天就把江潮带来! 他就是抓我的,既然我逃不了,为啥不干脆拉大家一起死!粮仓烧了,那一个仓就两千五百吨粮食,到时候,你也逃脱不了枪毙结果。 我要让你们全都给我陪葬!” “你,你,我今晚才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怎么会去请江潮来抓你,要是你不暴露,我们都会以为江奋发才是背后之人。 是你做贼心虚,主动跳了出来,你你……” 周站长人上了年纪险些承受不了这种刺激,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张钊扭曲的笑容淡去。 什么意思?他们不知道? 江潮没给他懊恼机会,一拳砸在地上,跟他脑袋堪堪闪过,“叶穗呢,你把她弄到哪儿了?” 提起这个男人脸上重现得意,他们教会虽然被打击,教主被抓,教众四散,但在这场跟公安的博弈中,他还是赢了! 男人以屈辱姿势在地上趴着,笑容却无比疯狂,“你猜不到,你永远猜不到她在哪儿,江潮你还是输了,我要让你看着她的尸体。 在以后的日日夜夜,在呼吸着的每一天,都处在害死爱人的绝望跟懊悔中,哈哈哈哈!” 他狂笑时还特意把脸面对他,就是笃定江潮不敢把他怎么样。 这些公安啊,道貌岸然,还制定了一系列条条框框约束自我。 所以,他不敢动手。 但念头刚刚闪过,一圈就砸在脸上,拳头跟石头似的带着万钧力气朝他砸下,让人头晕目眩,江潮眼睛血红表情严肃,像已经褪去公安那层皮,要彻底打死他。 “你打死我,也休想找到她!现在着火的地方那么多,猪圈、粮仓、职工宿舍,每一处都着火,每一处都有可能。” 他往外吐了一口血。 “她活不了!” “你会完成可笑的火祭,不会轻易让她死,你爱唱戏,恨这个拘束你自由的工作跟地方,所以你要在最憎恶的地方,看她消失!完成你心中的献祭!” 在江潮说完后对方额头青筋跳了几下。 足够说明什么。 江潮不顾逐渐增大的火势,像是扑火的蝴蝶,毅然的冲了进去。 第285章 没死? 苏氏仓面积大,从头到尾足有五十四米,一堆堆似山高延绵不绝的粮堆,在冲天火势下似乎有了生命。 要将贸然闯进的男人困死其中。 “叶穗,叶穗!” 举目四望寻找她身影。 没等到回应,朝大火烧的最严重的地方跑去,被及时赶来的周站长拉住,他帕子捂着口鼻不停往外拉他,“快出去,火势越来越大,空气中氧气浓度低,一会你会昏过去的!” 江潮置若罔闻甩开他朝最深处跑去。 粮仓到处是他的声音,那么大声嗓子都嘶哑了。 到处是跳跃的火苗,映在他脸上,甚至在他紧抿着唇一脸肃穆时,悄悄爬到他身上,被火烧到他也没感觉,只是就地一滚,继续寻找。 两千五百吨的粮食,五十多米长的巷道,人有没有埋在这,是在哪个方位大家都一无所知,说句难听话想在这里面找出一个生死未知的人。 那是大海捞针痴人说梦! “您别管我快召集人手,趁火没全烧起来,分开粮堆隔绝燃烧物。” “好,好!” 江潮自知希望渺茫,也知权衡利弊后要放弃,可现在引以为傲的理智不翼而飞,他心里只一个念头,找到她人。 以前他是无神论者,此时此刻内心不管乞求,不管哪个神只要能帮他救出叶穗,他愿意拿任何一切交换。 “叶穗!” ………… 寒冬腊月,野外寒风凛冽,快到家的杀猪匠美滋滋的喝了口小酒御寒,跟徒弟说着今天的收获时,车子被乱石绊了一下。 车身一抖重物落地声响起,除此之外,还猛不丁传出哎呦的痛呼声。 “老五,你听见什么了吗?” 黑灯瞎火的田野,老头打着哆嗦问徒弟,年轻人其实听见了,但此时寒风鬼哭狼嚎,女声又凄惨痛苦,他敢说听见了吗? “没有别往后看咱们快走!” 走啥走,刚刚颠下去一麻袋东西,那是肉跟下水他们一天的工钱,这年头见鬼都没肉丢了可怕! 二人互相打气,拿手电筒往后照着,没啥鬼影,只有掉下去的麻袋。 不得不说松了口气。 正要合力往上搬呢,麻袋突然动了,一人看错还能解释说眼花,二人全看见了这总不能是假的。 “啊啊啊……” 凄厉叫声响起。 叶穗本来在昏迷中的。 可麻袋落地剧烈疼痛把她磕醒了,加上被惊叫声刺激的更是唤回几分理智。 长久维持一个姿势怪不舒服,脖子酸痛浑身僵硬,透过麻袋看到外面微弱的亮光,她就那么小幅度挣扎了下,尖叫声更刺耳了。 谁能告诉他们,收拾干净猪下水为啥会动弹了。 难道成精了? “请问……” 昏迷前的记忆回笼,听这声音不是张钊,她小心翼翼询问,“能帮我把绳子解开吗?” 是人,还是个姑娘家。 不懂为何会大变活人,但老百姓淳朴嘛,听到求救还是强忍着害怕替她解开了绳子。 这么一合计,三人明白怎么回事了,当时被张钊砸晕后,随手拿着装着人的麻袋,是师徒俩的。 他自认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随手将人扔到猪圈。 老五收拾完猪下水那会天黑了,急着吃杀猪菜就把同款麻袋随手放到猪圈边上。 收拾东西回家时,就装错了麻袋,叶穗阴差阳错被人带出了粮站。 药效还没过去,脑袋又昏又木,解释完来龙去脉,师徒二人也才松了口气,“误打误撞还做了件好事,小同志你福气真好。” 叶穗也想这么说。 张钊把她弄昏迷一定要把她烧了的,那会自己还在昏迷状态还不任由人拿捏? 不是他们,自己结局如何真不好说。 她平复心情时老五指着一个方向,“不好,粮站起火了!” ………… 粮站起火吸引了不少人灭火,周围不远的公安,附近百姓,大家全都帮忙,烧着的粮仓人来人往。 不知是谁被个烧着的麻袋绊倒,又摸出一截肠子似的东西,瞬间引起恐慌。 外面那层编织物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只有刺鼻的臭味源源不断的袭来。 有人帮忙将东西抬了出去,动静这么大,江潮自然也知晓了。 烧毁的尸体整个一团,加上不知被包裹着什么材料,现在压根看不出原样,但看面积,以及张钊此时欣喜的表情,他们心里也有数了。 符合被他抛进火堆里的人。 王森看着抿嘴一言不发的领导,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以前他们办案探查现场时,曾经看到过类似情况,尸体一般都碳化看不出原样,更别说跟生前体态有所联系。 腐臭味儿,包裹的材料跟肉体烧化联在一起时的惨状,谁能多看一眼? “哈哈江潮,任凭你再厉害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人都死了,看你怎么办,我赢了,我赢了!” 王森克制不住了,也不管什么纪律规章,一脚踢翻猖狂大笑的人,手足无措安慰老大,“可能是误会,只看这个能看出什么,叶同志运气多好,哪一次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不例外!” 余光瞥见一截在外的肠子,赶紧挡在领导面前。 张钊叫嚣声不绝于耳。 最该不淡定的人这会倒出奇平静。 “你先把他控制住,我去救火。” 领导精神状态不好,怕他出意外王森拦他不让去,可双方实力悬殊,他还是不听劝冲进火海。 这种失去爱人的滋味,他太了解了,头儿可能是不相信,还想回去寻找叶穗踪影。 可惜是徒劳的。 长吁短叹时,粮站大门口涌进来四五十号村民,他们带着扁担,挑着水加入了救火行动。 此时的张钊正蜷缩在地上痛苦喘息,朦胧中看见很多人来灭火,又冷笑的收回视线。 目标达成,火势灭不灭不在他考虑的范畴。 心中的畅快,压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叶穗死了,她终于死了。 他们教会的这次献祭终于完成了。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跑来一面熟的人。 鼻青脸肿眼也肿,从缝隙里中看清她相貌后,他笑容凝固。 这人穿着打扮咋跟叶穗一样。 不止打扮,长得也跟她相同。 以为被人打的出现幻觉,使劲揉眼,那人并未消失,还一脸怒气的盯上了自己。 难道她没死?这怎么可能?! 第286章 我爱你 他亲手把人扔了进去啊! 那烧焦的尸体不还在那吗? 难不成是鬼来索魂了? 这是唯一能解释通的。 王森见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某处,顺着视线望去,这一看差点把他魂儿也吓飞,叶穗不明白他们为何都这幅表情,先跟同行来的百姓介绍了下周站长。 让他们听人家安排,没理会两眼圆瞪惊讶到极点的周站长,本着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心思,先踹两脚男人解气。 “让你阴我,让你坏心眼!” 踹了两脚还不过瘾想煽他两巴掌,但在见他满脸血迹时犹豫了,不是心软,是太脏怕脏了手。 她四下张望,“江潮呢?” 王森回应,“还在火海找你呢!” 简单把她不在时发生的事说了下,叶穗才知道大家误会了。 叶穗二话不说要去找人,江潮死心眼,肯定是接受不了现实,又去里面找奇迹。 怕他出什么意外,先找他出来跟他解释清楚。 王森想拦但没拦住,跟队长当时义无反顾冲进去时一样,这姑娘的背影没有丝毫迟疑。 叶穗闯进火海,耳边尽是火烧着时的霹雳声,一边挥手驱散浓烟,一边叫着他名字。 可惜声音早被救火声吞没。 “咳咳咳!” 越往里冲,浓烟越大。 漫无目的的找人不是办法。 在这种情景下她分析着江潮想法,他怕自己被藏在烧的最厉害的地方,害怕错过救她的黄金时机,一定会把目标放在火势最严重的区域。 她猛地朝前奔跑。 要快点,再快点跑到那个傻子跟前。 要狠狠的抱住他。 再狠狠地亲他! 要跟他说,原谅了他先前对自己的抛弃。 她不生气了! “江潮,江潮……” 唯一的通道也被浓烟笼罩,跟瞪眼瞎似的啥都看不清楚,到处是蔓延的火光,叶穗都要走到头了才看见一个人影跪在粮堆上,不停挖掘。 离得远,叶穗只能看见他嘴唇在动。 脸上是从没有过的狼狈与惶恐。 就在那么一瞬间。 真的,以前所有的埋怨不甘心跟委屈,随着这场大火全消失了。仟千仦哾 “江潮!” 叶穗扯着嗓子喊他,男人好像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开始挖掘。 这下能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他再说,“别害怕。” 鼻子一酸,叶穗朝他爬去,但粮堆多难爬还没爬上去就又滑下来,再爬又滑明明是生死重逢的感人一幕,愣是被她弄得滑稽起来。 动静这么大,江潮终于正视她。 “叶穗?” 他脸上满是惶恐绝望。 她忍住哭腔拼命点头,“是我,我没事你快过来!” 江潮从上面滑下来,没太多言语只是伸手摸了摸她脸,细腻有温度,不是自己凭空想象的,使劲把人抱在怀里,紧紧搂着搂着。 剧烈起伏的身子带的叶穗也颤动,放在她手臂上的腰一个劲收紧,快要镶进自己身体,怕她凭空消失。 叶穗回抱他,在人背后轻拍两下当安慰。 “你看危险无处不在,今天安然度过,明天不定有什么危险等着,咱们别在为没发生的事情忧虑,珍惜每一天好吗?” “叶穗,我早就后悔了。” 在违心说完分手时就已经后悔了。 “还有,我爱你。” “丑话说前头,要再有一次,我可真就不原谅你啦!” 回应她的是越抱越紧的手臂。 虽然此情此景很美好很感人,但明显不是谈情好机会。 正要提醒他出去再腻歪时,男人沉重的身子已经朝她压来,叶穗撑着他叫着他名字,却一直没人回应。 这么一个顶天立地又无所不能的人,竟然在关键时候晕过去了。 眼瞅火势越来越大,这会带着人穿过五十多米点路程明显不切合实际,打量四周看见眼前铁门上面挂着二斤重的铁将军,心里有了主意。 都逃命呢,何必舍近求远。 掂量了下锈住还怪重的铁锁,叶穗丝毫没将其放在眼里,从头上取下来一个铁棍卡子掰直伸进孔里,手腕稍稍扭动几下,铁将军轻易打开。 背着人简单走了几步就出了仓。 刚出来王森就迎了过来,二人合力把他带到安全地带,没太多寒暄,见他们没事就放心去救火。 五花大绑的张钊离他们不远,估计受到的打击太大,此时跟发病的可云一样,一个劲说着不可能他不信。 叶穗没搭理他,认真打量江潮。 脸上黢黑,头发也被烧掉不少,手、胳膊全都是烧伤。 说来可笑,她跟江潮因为邪教分手,又因为缘聚。 兜兜转转,真是造化弄人。 大火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但因为后来涌入大量来帮忙的,很快控制住了。 但估算一下这次损失绝对不小。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只放火烧了一个仓,要是烧了其它几个或是火势相连的话,那简直要了命。 周站长指挥大家将过火粮食搬运出来。 对剩下没被火烧波及的粮食进行分拣处理。 “站长……” 叶穗面带担忧的看向他。 一老一少先前没少坑对方,但困难时还是彼此惦记,看出她的担忧周站长还朝人笑笑,“今晚害你受惊了,等这事处理完,要是我能继续当站长。 先前答应你的粮食会给你的。” 虽说目标就是这个,但心里怎么这么不是味儿呢。 “这里不用你操心,江潮情况不太好你们还是先把人送医院。” 见叶穗看了眼还在怀疑人生的张钊。 冷笑道,“放心,他跑不了。” 好歹是一个退伍老兵,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潜伏了这么久就足够丢人,真让他跑了,自己也别活了。 叶穗确实担心江潮,闻言没推辞,只是临走前说了句,有麻烦的话去市里找她,把地址跟联系方式全留下后才焦急离开。 两个公安来时骑的自行车,现在带着昏过去的江潮明显不现实,还好在门口碰到老五,跟他说了下困难。 当时就拍着胸口,说保准把他们送到市里。 叶穗感激不尽,临走前还专门跑宿舍打包好被褥,扑在驴车上。 冬夜这么寒,别到卫生院后没事也冻出毛病。 晃晃悠悠,夜里三点多才赶到市里。 喊来值班医生,跟人说了下他的情况,跟人检查一遍之后,对方说没太大问题,就是骤然经历了大喜大悲,又吸入了过多浓烟才导致昏厥。 叶穗刚松口气。 就见王森跟大夫盯着她,倒抽冷气。 “叶穗,你的眼……” 第287章 亲热亲热 眼睛? 她眼怎么了? 想揉眼却被赶来的王森制止,他拦着自己,又催医生快过来,二人这么奇怪,叶穗怎会察觉不到不对劲。 值班室里有个半人高的穿衣镜。 右下印着大牡丹花,上面还写着1975年先进科室几个红色大字,她站在镜子前,里面映出一张熏黑的脸蛋。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跟她以往形象挂不上边,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不对劲的是她的眼睛,往常双双饱满浑圆,黑白分明的眼球里此时布满鲜红血丝。 除了中间黑色瞳仁,整个眼球全被红色笼罩,跟兔子一样,乍然望去确实有些触目惊心。 刚才大家都担心江潮,加上叶穗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谁都没注意到她眼睛的不对。 说来也奇怪,刚刚不知道眼睛红了,没任何不对劲,这会看见有了心理暗示,不是眼酸困就是眼疼,被她一吓唬医生还挺紧张。 赶紧拿着工具给她看。 “医生我不会瞎了?” “应该能恢复的?” 人家检查多久她就絮叨了多久。 医生收起工具,“你瞎不了,可能是被高温烟雾烫伤,也可能是烟雾中固体颗粒物进了眼睛。 我用干净水给你冲洗一下给眼降温,顺带把脏东西冲出来,减轻对眼球的伤害,一会给你开点眼药水回家按时上药,对了这几天最好别见光。” 事关视力叶穗连连点头,眼睛清洗后确实舒服不少,点上眼药水又用厚厚的纱布包住眼睛,未来几天她都是看不见的状态。 她这搞定后大夫又去忙江潮了。 江潮吸入的浓烟里有大量的一氧化碳,以及悬浮的固体颗粒,对气道黏膜造成严重伤害。 刚刚他昏迷状态都咳嗽不出来,医生的意思是最好能吸氧,以缓解体内氧饱和下降造成的影响,但市里条件简陋,也没吸氧的条件。 所以先给他办理一下住院,用一些抗菌消炎的药物治疗,再搭配一些清肺化痰止咳的中药调理。 大夫先去给他准备药,王森去办住院手续,叶穗像被遗忘在角落,小心摸索着他的病房。 护士说就在值班室隔壁的隔壁。 看不见可真的是麻烦。 正艰难跋涉时背后传来急促脚步声,生怕别人撞到她,叶穗几乎贴在墙上给人让路。 但脚步声到她身边停下来了。 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抱住。 “你谁,谁啊!” 冯飞说了句是他,刚刚从王森那听到今晚粮站发生的事,简直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一想到二人分手还彼此惦记对方。 因为各种可笑顾虑迟迟无法破镜重圆,他就纠结难受。 此时二人劫后余生他再也忍不住,一定要跟叶穗解释清楚。 “你还记得那晚被杨萍带走,险些出事吗?后来你清醒,我说是我救了你,实际上是我在撒谎了,救你的另有其人。” 见叶穗诧异抬头。 他继续说,“你应该能猜到是谁对,那几天我们忙着邪教的案子,挖出很多骇人听闻的隐秘,那些人杀人如麻,以手上沾染人血为荣。 又势必要报复公安家属。 王森对象被人害了,我对象又遭受那些痛苦,还差点毁容,一件件,一桩桩都在刺激着他神经,他怕公安身份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才忍痛说跟你分开。 那晚你明明已经烧火了,但却毫发无伤,全因为他用手跟身子替你灭的火。 还有前段时间你做咸菜生意,出师不利,他自己没露面,而是找人从你手里买了八十多斤咸菜。 而且还不止买了一次。 这段时间每天不是他吃就是我吃。 我现在打嗝还都是酸白菜味儿呢。 我们老大不苟言笑,哄人姑娘开心也不行,但他要认定你了,这辈子都不会变心,他不是不喜欢你,实在是太喜欢,不知该怎么对你才是好。” 冯飞说完心里痛快不少。 就算老大要暴揍他,惩罚他,怪他不遵守诺言,自己还是要说。 他忐忑望向叶穗,想从对方脸上探查出点东西。 可惜她纱布蒙住了眼,啥情绪也看不出来。 叶穗并没他想的这么淡定,而是处在震惊中,暂时回不过神。 僵持之际病房传来护士的不满埋怨,“哎你别动,都跑针了!” 二人似是有所察觉朝出声处望去,这会着急跑出来,鞋子都没穿的,不是江潮又是谁? 江潮呼吸困难满头大汗,刚才睁开眼见到的是医院头顶,昏迷前的记忆也涌上脑海,叶穗,叶穗人呢? 他以为那时见到的叶穗是假象,是他太害怕而幻想出的画面。 还好,还好她还在。 还好她是真的。 也不顾外人还在,情绪内敛的江潮大步走来,将人抱住。 闻见熟悉的刚从火场沾染的烟熏味儿,叶穗反抱住了他。 以前猜到他是有原因才提的分手,但却不知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他默默关心保护着她时,自己却一直处在对他的埋怨中。 还好现在不晚,叶穗反手抱住了他。 这时周围传来叫好声跟口哨声,叶穗都当没听见,反正现在她看不见,面子值几个钱啊! 二人抱了有一会儿,举着药瓶的护士才尴尬道,“我说你们两位现在腻歪够了吗?这会能不能先输上液再亲热?” 听话的回去输液。 冯飞诧异于二人的和好速度但又为他们开心,当然除了替老大解释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感谢叶穗,自己对象一直在用她给的药。 前段时间去省城看医生人家也说恢复不错,坚持用不说彻底没疤最起码能把损伤降到最低。 “说完了?” 江潮攥着拳头放在唇边连续咳嗽了老半天,才压着嗓子道,“说完快走!” 屋里就两个人后江潮还是把人抱在怀里好像要把这段时间缺失的亲热全补回来。 “你眼睛没事?” 叶穗摇摇头,“好像被烟给熏到了这几天最好别用眼,你嗓子没事?” 他声音闷顿又沙哑,也说没事。 可每说两个字就要压抑的咳嗽下。 门插销插好,深夜又只有二人,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怀里,江潮喉咙滚动了下。qqxδnew 突然没声音,周围还这么静谧,叶穗也有点不安,抓住他的袖子。 精致的鼻子,朝思暮想的唇,这时候他也放大了心底的欲望,俯身亲了下去。 第288章 男人的体贴 没了视觉听觉被无限放大,室内呼吸,窗外寒风流动声,甚至咫尺之间男人的心跳,都无比真实的传进耳朵,他不吭声时叶穗就有预感,他想如何。 但她会拒绝吗? 不能啊。 抓着他袖子安静躺在他臂弯里,恬静模样似是无声邀请。 江潮唇刚贴上去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脑袋忽地偏在一侧,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 力道震得叶穗也颤动起来,好不容易咳嗽停了,护士来敲门了,“家属是叶穗对?病人休息时间到了,请出来,还有今晚你休息的地方,我们也给准备出来了,我现在带你过去。” 现在风气严格,两个小年轻别想住在一块,招待所都不行更何况医院。 叶穗前段时间帮政府谈判,低价引进很多西药,是如今医药系统的大红人,加上江琴是副院长关系,护士对她还挺照顾。 要不都凌晨一两点,谁还放她进病房,还专门给她收拾住的地方,都是格外通融。 江潮一着急咳嗽更厉害了,叶穗在人耳边低声劝着,“这次不行没关系,咱们还有下次下下次,来日方长嘛。” 不行? 以前刚认识,他在棉二指导人安全演练时,就听她偷跟朋友讨论他腰不行的事,男人对这个词汇过于敏感。 即使知道她没那意思,还是像被人踩住了尾巴,急切地想展示‘雄风’。 敲门声更急促了。 叶穗回应,“就来!” 劫后余生又跟喜欢的人破镜重圆,叶穗轻松不少,过完嘴瘾趁人还在声嘶力竭咳嗽时,摸索开了门。 护士见她衣服整齐神色自然,跟着松了口气,带她去休息时还不忘提醒,“前段时间我们医院来了一对儿小年轻,谎称是夫妻,女的给男人陪床。 谁想到二人夜里在病房就折腾开了,动静大花样多,被隔壁病人举报了,这抓风纪的同志一来就把人堵在病房里,这一查他们压根没结婚。 即使后来女人说是自愿的,二人还被判了三年劳改呢,你可别不当回事。” 叶穗知道人家是好意,乖巧点头。 临时休息地方是护士休息室,安顿好她护士又去值班了,经历太多事的叶穗以为今晚会失眠,没想到脑袋刚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 这一觉昏天暗地,第二天她是被人推醒的。 迷迷糊糊睁眼,眼睛刺痛,面前一片黑暗,“谁啊?” “未来嫂子是我,崔彤。”崔彤今天被她哥喊来还挺不情愿,但知道要照顾叶穗,别提多幸福,他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二人和好啦? 年轻姑娘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自我介绍完,又往外看了一眼,压低音儿跟她解释,“我哥早上等你好久你都没来,想看你又怕不方便,特意喊了我来。” 不止如此他哥一早还去买了小笼包跟胡辣汤,眼下跟望妻石似的在外站岗呢。 带了早饭不说,还叮嘱她来之前找两件新衣服给叶穗替换,体贴的她都要重新认识她哥了。 不过这些她没跟未来嫂子说,怕人姑娘有负担,拿着新毛巾帮她调好水温,等人洗漱过后,才递给她衣服,“这都是我没穿过的,你别嫌弃啊。” 叶穗肯定不会,因为不用换贴身衣服,加上都是女孩子,就没让人姑娘回避,崔彤在她换衣服时一直是张嘴状态,虽说都是女生,人家有的自己也有。 但对比下太打击人了,人家丰胸细腰,时不时漏出的皮肤都跟雪似的白,四肢修长肌肤滑嫩,她都看直了眼。 换成男人还不得原地发疯。 她那不解风情跟呆头鹅似的表哥也不知哪里来的好福气。 洗漱好换好衣服,江潮也被允许进来了,她早上没吃饭又看不见嘛,江潮就把吃食依次摆在她面前,把筷子温柔递到她手里,不停给崔彤使眼神让人走。 走? 这不是卸磨杀驴,她才不走呢! “叶穗,我能蹭你一顿饭吗?” “行啊,一块吃热闹些。”说完轻轻咳嗽了两下,昨晚在火场呆的时候不短,她不止眼睛熏的难受,嗓子多少也不舒服,不过没江潮厉害就是了。 听人撒娇她心里也受用,把江潮刚送进手的包子递给她。 就这样,她顶着自家哥哥的冷眼,得意开吃,不过吃着吃着就后悔了,他哥又是剥鸡蛋又是夹菜递勺子,就差亲自喂了。 她一个单身的,为啥来这找刺激。 叶穗换完药,打算回家一趟,江潮低咳要送她回家,他计划的好,送完人再去局里。 一晚过去,王森估计也该让人把张钊带回来了。 可是算来算去,所有打算成了空,还没出去就碰到查房医生,一听他要走急了。 说他吸入太多烟必须在医院治疗,而且昨晚兵荒马乱,都没注意他身上有烧伤,今天得处理换药。 这些公安办起公来,都是不要命的,耽误下去导致伤势严重,不还得再回来,最后还是加重他们工作量。 他走不了,只好让冯飞送她回去。 不过在那之前,江潮还是把人叫到病房,趁大夫没在,赶紧问他粮站情况如何。 “着火的事市里知道了,也派人过去帮忙评估受损程度,我们跟他们解释过,是邪教漏网之鱼搞出的风波,希望能转移下视线。 但有点困难,因为过火粮焦糊粮以及炭化的粮食,少说有四五吨,咱们公安也派人过去帮忙分拣了。 至于具体受损数量,还得粮站那边结束后才清楚。” 江潮咳嗽过后,又急问,“那周站长呢?市里对他什么意思?” “粮食局的刘主任,闭口不谈,说是得开会讨论,虽说这次他也是受害者,但毕竟身居其位,一个失察之责是跑不了的。” 人是好同志,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但到底是负责人,不被影响是不可能的。 哎,当初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对了。 “除非……” “除非什么?” 室内陷入安静时,冯飞欲言又止,在江潮催促下才道,“除非他能私人承担,弥补上这些粮食的缺口,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但怎么可能呢?” 那不是完好无损人人要抢的粮食,那是过火粮炭化粮,那玩意就是烫手山芋,谁疯了才会接纳。 而且,不是上百上千斤数量,那是好几吨! 谁有那么大胃口能吃下去! 江潮同样想到这点,闻言叹了口气。 叶穗回家这副模样,可把家里人吓得不轻,经解释才知道她没瞎,这么做是为了让眼休息几天。 眼睛看不见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多思考一些事情。 傍晚了,小孩们跟过山车似的,在巷子又喊又叫。 胡玉州突然跑回来,在她跟前欢呼,“叶穗,大好事,今晚家属院放电影呢!” 放电影? 好端端的,怎么放起电影? 与此同时,市卫生院,护士配好药,要去给公安英雄输液,只是进病房又出来,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连人影都没看见。 无奈又愤慨。 “人呢?人去哪儿啦!” 第289章 给她穿衣服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阴晴圆缺,日子每天还要按部就班的过,昨晚清水县粮站的那场大火,只在周遭百姓嘴里热闹了半天,很快就被其它稀奇事代替。 火被扑灭,但其烧过的痕迹还未消失,苏氏仓烟熏火燎,房梁倒塌,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黑色灰烬。 只一晚,周站长就佝偻许多。 公安、群众,周围县区的几个粮仓收到消息也派人来帮忙分拣。 几十多号人忙的热火朝天时,一辆小车行进院儿里。 江奋发猜到市里来人了,赶紧迎接,殷勤的打开车门,但在看见来人是粮食局刘主任,还有一中年男人时,笑容垮掉。 能让这么圆滑的人连最基本的假象都不维持了,可想而知,他有多讨厌对方。 “怎么,不欢迎我?” 跟刘主任身后的肖东方,挑眉询问。 他个高人瘦,戴着眼镜,还穿着改良过的列宁装,衣服上的扣子系到最上面,看似人模人样,实际很不是玩意。 刘主任隐约察觉到二人不对付,趁同伴打量环境时,偷问江奋发,“人你认识?” “不止我认识,粮站没几个不认识他,你知道周站长有个闺女?” 刘主任点头,是有那么一个,好像说是受到刺激了,现在还不正常。 “全是拜他所赐!” 担忧的朝老领导那看了眼,又呸了男人一嘴。 虽然说闲话,讨论人家隐秘不太好,但他都上门挑衅了,谁能忍住。 刘主任就听了一下八卦,周站长跟他媳妇是革命战友,他媳妇当年是在长征快结束时没熬下死了的,临死前就给他留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娃。 后来他被分配到清水县当站长,不管多少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没同意,就守着闺女过活。 肖东方看上他站长身份,哄骗人家姑娘跟他结了婚,婚前可体贴了,其实都是做戏。 在那个时候大家都闹饥荒,粮站待遇好,多少能填饱个肚子,他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刘主任也没想到新调到局里的男人,会有这样八卦,催促后来呢? “他娶人媳妇是想平步青云,但老周是以权谋私的人吗?从他这得不到想要的,就另谋他路。 你说你变心了,直接跟人摊牌就行,但他又舍不得能送粮的老丈人,又不愿放弃外面的相好。 在长征下地抢收时,还把人喊进家里干那事,那会长征孩子才两岁,那俩畜生怕孩子打扰他们,就关在了门外,谁知孩子掉井里淹死了。 孩子一死,长征也就疯了,那杂碎嫌人不正常,就抛弃了人家,转头连一个月都没到,就娶了相好的,他当时为升官,还举报他老丈人私下接济黑五类。 老周还关了几年牛棚呢。” 虽说那个年代互相检举父母,长辈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这个女婿的冷血,还是让人唾弃。 刘主任哎呦一下。 “这可太不是东西了。” “谁说不是呢,对了,他过来干啥?” 江奋发想起正事了。 “他说有渠道能卖出这些过火粮,你也知道咱们市里啥情况,缺钱缺粮,想快点处理了这烫手山芋,我听上头的意思,他要真能解决这事,八成几率要让他代替老周位置。” 啥? 昔日叛徒要抢老丈人饭碗? 这还能行! 周站长大公无私,又从不搞小动作,跟粮食局的人配合的可好了。 二人都不想换老搭档,但要真让他办成,他们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啊。 长吁短叹时,不远处传来暴呵,江奋发心道不好,赶紧冲过去,远远就见好些人正拦着周站长,让他别冲动。 坏了,周站长哪儿都好,就是看不得那个杂碎。 肖东方被人这么对待,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整理了下自己衣服,“您还是这么暴躁易怒,怪不得在你管理下,粮站多年毫无起色,还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 不过您别急,看在咱们曾经是爷俩的份上,烂摊子我帮您收拾,不过您是不是也该退位让贤,回家颐养天年?毕竟只有活的够久,才能照顾您那疯癫的闺女。”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他当着面撕开人家的伤疤,还是以一个罪魁祸首身份。 怪不得周站长拎着棍子要打人。 刘主任也怕闹大了打着圆场,“情况咱们了解了,损失程度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时候不早,咱们也该走了。” 男人颔首,“也对以后机会还多呢。”这不明摆着说,以后他能当站长吗? “你做梦!” 周站长反驳。 “是不是做梦,您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眼下,就他一人可以扭转乾坤。 ………… 晚上的电影,对叶穗并没有太大吸引力,胡玉州小孩心性一早就跟二妮姐弟占位置了,她独自在家,想找点娱乐活动来打发时间。 眼睛看不见行动就要受限制。 摸索着去找收音机时,不小心撞在八仙桌上,胡玉州练毛笔的墨水、洗笔的脏水全浇在她身上。 那股臭味儿简直能把人熏晕。 耳提面命多少次让他练完字了顺手收拾好东西,他一次也没听过。 冬天厚衣服吸水,贴在身上又凉又难受,加上臭味熏天,叶穗回屋换衣服,可今天穿的崔彤衣服,款式好像跟她平时穿的不一样。qqnew 她眼睛看不见两手够不着,前后奋斗十几分钟,衣服没脱下来倒把自己搞出一头汗。 两条胳膊伸出来,脑袋卡在领口,头发还跟拉锁纠缠起来,叶穗不敢用蛮力怕把人衣服弄坏。 正奋战时院门被人打开,她竖起耳朵听着动静,她爸今晚值班说过不回。 难道是她妈回来了? 只能这么解释,因为家里两只颇通人性的大狗没叫,甚至还呼哧呼哧喘息,这是对待喜欢之人的表现。 “妈,你回来了啊,快来帮我。” 江潮本想开口的,但入目就是一片雪白,几乎下意识的就关上了门。 叶穗可没理会这么多,想到她妈不会说话,回不了她,又催促道,“眼睛看不见就是不方便,我想换件衣裳,但头发好像被拉链缠上了,你快帮我解开。” 不给他解释机会叶穗进屋了。 江潮进退不得。 治疗后轻缓不少的嗓子此刻再度发紧发痒。 “妈?” 就算屋里有暖气一直开着门她也冷啊。 江潮不得已进去,在他温柔梳解下先前纠缠不清的头发终于从拉链那抽出来,但脑袋还是被卡着,江潮拨开她头发,帮人把背后拉链拉开。 这下顺利把衣服脱掉了。 江潮出于绅士风度及时闭眼。 但闭眼有用吗?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没用,叶穗乳白色线衣里穿着小背心,但那块布料能有多大,遮住的地方也不多,袖长纤细脖颈,纤细腰肢,饱满浑圆弧度一览无余。 老实说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越发神秘,让人心神动荡。 还有欺霜赛雪的肌肤,简直像放电影似的在脑里转。 拼命压抑着咳嗽,肺都要憋炸了。 但是考验跟折磨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没有,他还得递给她要换的衣服,这一站视线更好,看的也更真切。 江潮正经嘛,拿起衣服就闭眼,但递给她时还是不可避免的碰触到她。 如此一来,压抑的咳嗽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出。 第290章 流鼻血 叶穗只是看不见耳朵又没聋,听见咳嗽声脑袋嗡的一下炸了,衣服穿好还觉得没安全感,扯开被子包住自己,又羞又恼,“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出去。” 江潮想想,自打刚进院儿看见那一幕后,就头脑发晕,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反正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这会被人发现,他也没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头重脚轻往外走。 叶穗看不见,但听屋里叮铃咣当撞击声也知道他现在慌的不行。 刚松口气,脚步声去而复返。 叶穗重新捂好自己,不知道他干啥。 江潮捞起地上脏衣服,一脸通红的去洗衣服了。 男人手大劲也大,衣裳在他手里就跟帕子似的,没几下就搓干净了。 但是洗着洗着,鼻子一热。 低头一看,好几滴鼻血融入水盆。 生怕被人看见,江公安赶紧销毁证据。 一人屋内一人屋外,大概过了半小时双方才平静下来。 最后还是江潮敲了下玻璃,强装镇定,“今天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请你看场电影,你要是准备好了,咱们过去?” 今天为啥会从医院跑出来,就是想陪她过个生日。 这是二人认识后过的第一个生日,自然意义非凡。 半个小时,足够叶穗调整心态,她脸上红晕散去,也想起前两天他说过,等生日这天会来家属院帮她放一场电影。 但那会还没和好,她就没跟人解释生日乌龙,没想到他言出必行,真请人来放电影。 心是好的,也很感动。 但是…… 隔窗跟他说话,“江潮,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我啥都看不见?请‘瞎子’看电影,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话似当头一棒,敲他脑袋上。 江潮第一次跟人谈对象,只想讨人欢心,一时还真忘了这个。 “那你还去不?” 语气里难得有了些可怜。 刚确定关系,自然希望尽可能多的腻歪在一块,电影内容看不到,就去享受个氛围呗,叶穗答应后,江潮麻利的把衣服搭好,腋下夹着椅垫,扶着叶穗到了空地上。 江潮今天特意借的机子,他没来,电影也不能放。 这年代电视还没普及,娱乐活动少,一听说有人放电影,不止洗煤厂家属院,周围不在同个大院的群众都来凑热闹了。 人头攒动,孩子满场飞,大姑娘小媳妇嗑瓜子话家常,热闹得堪比过年。 胡玉州跟董二妮已经占好风水宝地。 大老远看见叶穗,大喊着让他们过来。 “哎,你们咋这样呢,这么多人挤到这,我们还咋看!” 地方本来就不大,还要插进来俩人,在他们旁边可不乐意了,出声制止,胡玉州才不管那么多呢,要知道为了晚上电影,他提前三个小时就占地了。 是他们明知有人还加塞,现在还好意思说别人! 眼瞅要吵架了,放映员看见江潮,喊着他帮忙。 ”说放电影的是你,找不到人的也是你,快来帮我放幕布,别当大爷了!” 都在前排,放映员的话也传进小孩子们的耳朵。 胡玉州可神气了,掐腰道,“听见了没?电影是我们放的,不爱看就走!” 江潮这人有时候很讨厌,关键时候还挺给人长脸。 都是小孩子的口角之争,叶穗没放心上,她来这就凑热闹,就把黄金位置让给他们,自己则坐在被大树挡一半视线的角落。 江潮帮忙时,视线就没离开她,放映员是江潮多年朋友,每天活可多了,再好的亲戚开口请他放电影,他都没同意过。 但江潮一开口,还说是给朋友放的,他马上反应过来。 这是开窍了。 千年铁树开花了。 这不抽空过来,就是想看看他对象长啥样。 跟人打招呼,发现对方是个‘盲人’,看着江潮的目光就有点怜悯,连带打趣的心思也没了。 姑娘是很好。 就是配不上他啊,这要被他后妈知道江潮对象是个盲人,估计要笑掉大牙。 江潮没在意朋友的想法,默默把凳子搬到她旁边,帮人挡住大半寒风。 叶穗也没想到,就是个小插曲,后面会造成那么大的误会。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今天放的是红色老电影地道战,故事背景就在冀中地区,也就是如今他们住的区域附近,不论穿着打扮,还是故事内容,都极容易引起大家共鸣。 尤其是看见军民同挖地道,把鬼子打得团团转,更是引起了一阵阵的热潮。 看到最关键时,屏幕上突然闪过黄光,紧接着人物全没了,大人小孩看得正过瘾呢,见状哎呦大叫。 “江潮,江潮,快过来!” 这是烧片了,得拼接上才行,二人埋头去接片了,看客们还等后续舍不得走,只好在这聊天等待。 “哎,嫂子这些时候没见你,忙啥呢!” 等待时,听见后面几排几个女人吃瓜子聊天,无聊时就听了那么一耳朵。 “最近在咸菜厂干活,一天五毛五,挣得不多,但总比在家坐着好,咳咳,这两天我们生意好,正缺人呢,你要不要来?” 嘴上抱怨,但话语里的自豪可不是假的。 这年头大多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人没工作不挣钱,但当哪个女人家庭工作两手抓时,腰板都可直了。 咸菜厂?听见敏感字眼,叶穗竖起耳朵。 “是老叶闺女开的那个?” 吃瓜竟吃到自己头上了。 “不是她,哎呦她那能叫啥厂子,小孩子玩过家家的作坊,干不长久,他们一天也就卖那十几二十多斤,都不如我们半个小时卖得多。 我老板啊,那是孟敏弟弟,人家厉害着呢。” “那我去,你帮我说个好话!”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包我身上,对了你侄女在市卫生院?咳咳咳,你让她帮我开点异烟肼出来?我朋友要用呢。” 对方也不知道异烟肼这玩意有啥用,以前家里人生病难受也让侄女帮忙开药,不是啥难事,闻言也就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屏幕上出现人影。 是片子修好了。 江潮摸黑回到座位,见叶穗满脸笑容凑过脑袋问她怎么了,男人身上还有医院消毒水味儿,想到他逃出医院大费周章给自己安排‘生日惊喜’,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而且还在无意间听到一个绝妙消息,不顾在外面,开心地在人脸颊上亲了一口。 异烟肼别人不清楚什么用途,自己能不明白? 马上就有一场好戏啦! 第291章 歪打正着 大雪后三天新一批咸菜出缸,女工们笑容洋溢,有序地穿过挂有冰坠儿的房檐,切菜声刷洗声,以及批发商的大嗓门,汇聚在一起,一派欣欣向荣。 温暖的办公室,孟建国一边按计算器一边面带笑容听着外面喧闹声。 这玩意按下数字就出了答案,比算盘简单容易得多。 开咸菜厂初衷是想抢叶穗活路,但做起这门生意才发现挑对了活儿,投入少挣钱多,加上人脉关系,每天排队买的人乌央乌央的。 刚放下账本,新招的秘书就撞进来不安道,“领导,外面有检查的来了。” 孟建国有点不开心,检查就检查呗,慌成这样干啥,想呵斥的但看在她青涩秀气的面孔,还是压下怒意。 反正他办厂时所有证件都办妥了,谁也挑不出错,既然来了那就出去会会。 院里,三个男人四处打量厂区环境,时不时凑一块嘀咕几句,一见对方这幅做派就知道是政府来人,孟建国收起怠慢,赶紧迎去。 又是握手又是递烟。 但人家没接,“我们接到举报,你的厂子涉嫌违规生产,请你把工人全部喊出来配合我们调查。” 几人刚正不阿,跟以前打过交道的酒肉朋友截然不同。 孟建国也不是傻子,举报? 谁有动机,把他撸下来得益者又是谁,他还能不清楚?肯定是叶穗那娘们! 院里有不少人排队等待批发咸菜的,看见这场合,各个竖起耳朵偷听。 孟建国对此一概不理会,来这的是卫生局跟二商局,调查是假,刁难才是真,他常年在社会上飘,这点人情世故看的太透彻了。 不过他统共开了不到一月,不涉及偷税漏税,叶穗能大做文章,也只有卫生状况。 但生产环境差又不犯法,充其量罚款口头教训一下,不会有多严重后果。 他示意工人停下手里活全出来。 咸菜生意好请的帮手多,有八个女的,她们没统一服装,出来时稀稀拉拉,自我卫生也不行。 腌菜工具不达标,工人卫生状况也不行,但大环境如此,卫生局来人只能简单批评了两句。 重头戏来了,高个男人问孟建国,“招工前员工身体状况怎样,是否考察过?” “肯定啊,您看我请来的帮手,哪个也没歪牙裂嘴,步履蹒跚。” 这些人一定是穷疯了,不然也不能找这些蹩脚理由来捞钱。 “我不是说是否残疾,是问你有没有传染类疾病!” 话音刚落女人堆中有人身子直打摆。 孟建国意识不到严重性,这个年代有太多人,一门心思想把握先机挣钱致富,像卫生、管理、货物品控之类完全不上心,就是做个咸菜。 他们有手有脚能干活就行了,别的考虑那么多做啥。 再说咋就那么倒霉,正好招了有传染病的。 这节骨眼上那么多人看着,孟建国笑呵呵,“没有,我们的工人各个健康,我们做食品生意讲的是个良心。 那种坑人害人的不负责事儿,我们都不沾的!” 承诺时拍胸口拍的啪啪响,任谁都不能怀疑他一片真心。 听到周围一片称叹,还不忘补充,“我全都给人做过检查,连个感冒咳嗽都没!” 话说太早,这边刚保证过,身后马上传来声嘶力竭的咳嗽,打脸打的太快。 几位工作人员也不看他浮夸表演蹩脚谎言,视线落到咳嗽的女人身上。 “你是林燕?” 女人没回答,身子却不可避免哆嗦。 “领导问你话呢,你打什么摆子!” 是啊,没事哆嗦什么。 意识到不妙,他笑容僵硬,目光嗖的落回到政府工作人员身上。 “你要真那么负责,在工人干活前就给她们做过体检,怎么会录取一个有传染性的肺结核人员?” 都到这一步也就不用打什么马虎眼,肺结核是传染性疾病,国家对此有严格规定,凡是具有传染性的患者。 要实行初诊病人登记本、结核病病人登记本和细菌学实验室检查登记本“三本”为最基础的登记制度。 也只有靠这些才能顺利从医院开出治疗药物。 每个结核病人都有专门档案,在没确定是否治愈前,他们是不被允许参加工作、参加社会生活。 卫生部门的工作人员又不是吃饱没事干,来刁难你一个咸菜厂,这是有确定证据才登门。 “你,你怎么回事!” “我没事!”叫林燕的舍不得一天五毛多工资,拒不承认,直到人家拿出她在卫生院存档,这才彻底闭嘴。 得知她是传染源,还在厂里生活工作这么久,最害怕最惜命的就是孟建国,他一退,其它人还不懂? 轰然四散。 跑的不光职工还有来买咸菜的人,早上还热闹非凡的咸菜厂,瞬间人都跑光,而闹这么一出,孟建国也知道他要完了。 现在信息传播速度这么快,别人知道厂里工人有传染病谁还会再买他的咸菜? 不止如此,估计还有大批人要来找茬,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女工,又把仇恨转到叶穗头上,私下竞争你用啥手段不行,非要来个釜底抽薪。 害他功亏一篑。 这种人永远不会从自身找原因。 “领导我也要举报!” 就算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叶穗有招阴他,自己就得报复回来,就算没问题,只要这些人去过,事后他也有法子让她出问题。 ………… 大概晌午的时候,众人到了叶穗厂子。 卫生局跟二商局工作人员刚下车,面上就透出满意,地面没积雪泥泞,厂房干净明亮,这些员工统一着装,竟还戴着套袖跟帽子,还有口罩。 墙根堆着一排腌菜缸,缸身干净没任何破损。 跟先前参观过的厂子天壤之别。 几人的赏识肯定瞒不过孟建国。 他气愤异常,“假的,肯定知道咱们要突击检查,提前打扫过的!” 叶穗听见动静也出来了。 在得知他们来意后,小同志笑笑,“这是应该的,配合大家工作是我们应尽的责任,你们稍微等下。” 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拿着一个文件袋,“这是我们员工入职之前做的传染病项目检查,肺结核乙肝疟疾淋病,全都没问题,检查单我可以交给你们,供你们查验真伪。” 没错,写举报信的就是她。 没道理人家可以弄出层出不穷的手段来她,她就没心眼的等人欺负,总得长心眼自保。 那晚看电影时听见对方咳嗽还想着法要异烟肼,叶穗就觉得不对,异烟肼是啥玩意,是治肺结核特效药啊。 做食品生意,抛开价格质量不谈,最起码你得保证了卫生,保障消费者健康,你让有传染病的人当工人,那能行? 几人接过后检查一遍。 赞许的点点头。 厂区卫生状况可以作假,但医院检查单她总不能作假,时间日期可都写着呢。 孟建国要知道因他这一闹反替叶穗做了宣传,生意更加蒸蒸日上,怕是要气死。 她合法合规,做的还出类拔萃,人家挑不出错,看孟建国的眼神还有些责备。 这不谎报军情,浪费他们时间吗! 不顾他气急败坏,一直要求再检查的呼声,礼貌跟叶穗告别后,走了。 第292章 大快人心 人走后孟建国强压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捞起棍子发疯似的冲向墙根的腌菜坛。 他要把叶穗的咸菜全毁了,看她卖什么! 这个厂子本来该是他的,是叶穗用了手段抢过去的。 自己只不过是想报复她,抢回来属于他的一切,谁知她阴魂不散,又被她给弄砸了! 羞恼跟愤怒交织的男人,早就没什么理智,他不停叫着要死就一起死,可惜,他在这些伎俩在干惯了粗活的劳动妇女跟前,就是花拳绣腿。 三两下被人控制住了。 也不用叶穗发号施令,大伙直接就把人扔出厂门。 见他不死心还想进来,叶穗吹了个口哨乖乖跟黑虎飞奔而来。 叶穗意思很明确。 他要敢不知死活地进来,那就等着被狗。 “叶穗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可能是为了挽尊,孟建国放下狠话才走,他一走,叶穗轻松不少,挠挠狗子下巴,听着它们嘤嘤嘤的撒娇声,眼睛包着纱布看不见它们表情,但也能想到他们舒服的模样。 这几天眼睛看不见,两只狗子可成了导盲犬,把她照顾得可好。 “今天是个好日子,中午给你们炖大骨头吃。” 回应她的,是两条热情舔舐的舌头。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大骨头注定是吃不上的。 今天市里真是炸了锅,孟家咸菜厂聘用肺结核工人参加咸菜生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大街小巷。 因为他们背靠国营商店,顾客不在少数。 一时间,数不清的群众都去国营商店外面,还有他们咸菜厂外开始辱骂追责。 与此相反,叶穗这个作为对比的,肯定也要出现在视野中,她又不是个低调的,中午检查人员一走,就把工人的体检单贴在厂子公告栏里。 她的厂子在棉二跟陶瓷厂两个大厂中间,人流量不小,谁路过还看不见这个,你传我我传你,叶穗刚出缸的咸菜就被抢购一空。 她的辣白菜跟脆萝卜味道好,卫生也好,先前被孟建国压着,只在几个厂食堂里小幅度出名,外界知名度不高,并不怎么畅销。 现在机会来了,几乎是一炮而红。 几个婶子、杜三,甚至棉二里休息的石彬都来帮忙,这才把人给招待好。 中午就随便蒸了些馒头,炒的咸菜蘑菇。 叶穗估计,未来这段时间,她的咸菜可是要一家独大,销量上去了,产量也要跟上,他们如今储存的原料远远不足。 “杜三,你一会去我妈那支点钱,快去收白菜、萝卜!” 杜三也在高兴今天的收获,闻言使劲点头。 生意好了大家干净都足了。 但就在这节骨眼,几道热络的含笑声响起,“大冷天的,还去哪儿收白菜萝卜?费那事干啥,叶小老板你看,东西我们都给你送来了!” 叶穗看不见,但敏感发现这人开口后,院里热闹的谈笑声瞬间停止,她不明所以,马红梅凑她耳边解释。 “嫌咱们四分一斤收购太便宜的那群老娘们又回来了。” 她向来是直来直去性子,又没想给对方留面子,看似悄悄话,但声音大,一点没避讳她们。 几个妇女脸上一片臊红。 最近她们每天给孟建国的咸菜厂供货,今天也不例外,但是到那后发现,外面好多人围着,大家又骂又吐唾沫,上前一打听才知道为何,都成那样了,厂子也开不下去。 她们的白菜更别想卖进去了。 要是有点出息,她们不会回来找叶穗吃回头草,但她们的那点骨气早就磨灭在柴米油盐中了,更何况为挣更多钱,这些女人已经把相熟的亲戚朋友家的白菜都收了。 就等着大发财呢。 要是孟建国厂子不收,家里也消化不了那么多菜,这不眼看着钱打水漂吗? 不得已才来叶穗这。 当初她们怎么在厂里闹事,又怎么叫嚣着让她把白菜还回来,还历历在目。 谁能想到眨眼间,风水轮流转,她们这些精明人会押错宝呢? 老天爷也太会捉弄人了。 女人们说完,没人回应。 来人求助的目光落在同村姐妹身上,想让她们帮忙说个好话,“我们真的意识到自己不对了,这样以前不是四分钱一斤?现在三分钱好不好?” 便宜卖出去也总比吃不完烂了好。 “可别,我们庙小盛不下你们几位大佛,白菜拉走,我们可要不起。” 提起这个更气,当初收她们白菜,就是存帮她们一把的心思,谁知她们吃相那么难看,为一两分钱,还回来抢白菜了。 也是人家叶穗脾气好没追究,换别的老板,早就给自己穿小鞋了。 “叶同志……” 几人可怜巴巴的望向叶穗,希望她能说句公道话。 “当时咱们说的好好的,要是你们拿走,以后咱们这生意再也做不成了,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但在商言商,你们的白菜我不收,带回去。 杜三,还愣着干什么,耽误了今晚咸菜下缸,小心我扣你工资。” 杜三得了令,欢喜的出去了。 人嘛,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对了,今天这一闹腾,倒提醒了她一件事,有个赌资她还没收回来呢。 第293章 我能亲你吗? 叶穗盘算该如何让对方颜面尽失时,李红英面色红润跑来,手里端着一小碗咸菜示意她尝尝味道。 最近经历这么多事,她开朗热情不少,在咸菜生意上更是提出很多中肯意见。 叶穗闻了下味道,略微呛鼻,尝一下微酸又咸香,她看不见无法得知意思,马红梅帮忙解释,“现在芥菜泛滥,你妈想帮你省钱就试着做了酱芥菜。 今天刚出坛大家尝过味道不错,你看能不能多卖一种。” 别看只是田间地头常见的芥菜,但李红英怪有想法,将芥菜清洗后悬挂在背阴地方,用手不停地揉捏团弄,两天后就变得又软又熟。 再把外层叶子剥掉,只留菜心,切成寸半长,接下来就是熬熟油,加醋白酒跟少量的水烧开,焯芥菜,最后把芥菜倒入咸菜坛里。 放花椒末、酱油以及先前焯菜的汤汁进去,最后封坛发酵,只要两天时间,最具风味的酱芥菜就成了。 “可以试试啊!” 对于她妈的想法叶穗一直是赞成的。 “新产品还得要市场考量,受欢迎的话才能批量生产,这样,先腌上一缸,等下一批供货商来买萝卜咸菜跟辣白菜时,赠送他们几斤芥菜的。 看看他们卖得咋样,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再扩大规模。” 在她说完没等到回应,叶穗侧着脑袋,面露不解。 许久听见马红梅赞许声,“叶穗真厉害,有模有样,跟大老板似的。”调侃完她,又打趣来了有一会的江潮,“江公安你说是?” 咦,江潮来了? 江潮颔首,不带一点谦虚客气,“叶穗肯定是最优秀的。” 引起帮工婶子们哄然大笑,叶穗脸颊泛起红晕,纯粹是羞的,这时有人发出惊呼,地上扔着半扇猪还有半只羊! 这打哪儿来的? “最近天冷深山有野兽下来骚扰村民,我们矿局跟林业局的工作人员进山一趟,打了不少东西,大家晚上吃了。” 现在管得严不许私人砍伐树木跟猎物,想进深山必须去林业局开条子盖章,分猎枪,今天进山可给了他发挥机会,这堆人里就他枪法准。 那野猪兔子还有野鸡八成都是他的成果,要不江潮能分这么多? 二人谈对象的事不是秘密。 上门多次也没拿像样的礼物,趁今天收获多,送过来也给叶穗添点面子。 “我帮你换药。” 两天没见她,说不想人是假的。 小红楼收拾出来后,叶穗特意留了一间宽敞向阳的当办公室,江潮扶她坐下,揭开眼上的纱布,他挡住大半光源,让叶穗在他影子里。 叶穗睁开眼后并没不适。 “别动!” 想揉眼但被他制止,江潮一手捏着她下巴,仔细观察那双水润眼眸,红血色没了,眼睛黑白分明,浓密的长睫更显纤长。 叶穗见他舒展眉眼,知道恢复不错,照了下镜子,眼睛已经没有任何不对。 “这就不用再上药,裹纱布了?” 叶穗捧着镜子问他。 男人心不在焉嗯了声。 “叶穗?” “嗯?” 她还在沉浸在重见光明的喜悦中时,背后迟疑不决的声音传来。 江潮眼下像是被极复杂的事困扰,见她望来,喉咙滚动,“我能亲你吗?” 窗子密封性没那么好,冷风吹来窗帘乱动,男人端坐在那,手扶在膝盖,面容严肃,这么旖旎多情的字眼,被他宣誓般强硬说出。 这要她怎么回答? 哪有人亲人也要报备的?! 傻子! 半个小时后二人才出来。 馒头还没出锅,叶穗只能暂时推迟两个小时的计划。 见大家都在发愁怎么处理半只猪羊,她建议一半分了一半用来今晚庆祝,肉本就是她的,叶穗这么安排大家没有异议。 炖肉经常吃没啥新意,弄馅又有点浪费土猪肉,在她看见墙角摆着的几口破损的腌菜大缸时,瞬间有了主意。 要吃就弄个新鲜吃法。 “叶穗,你眼睛好啦?” 她能看见大家挺高兴,但见她戴着棉布做的口罩,又有点疑惑。 叶穗只说自己有点咳嗽,怕感冒传染给大家,搪塞完大家又不动声色瞪了搬缸的某人一眼。 这人八成是在报上次说他不行的仇,眼下咳嗽好了,一点不懂细水长流的道理,抓着她猛亲。 先前两次亲吻经验都是叶穗主动,这次可能是翻身农奴把歌唱,那把子力气没地使了,非要使在她身上不可! 大家忙着腌咸菜,和面蒸馒头,烤肉的任务自然落到二人身上。 江潮把排骨什么的分解开,按着她说的法子,切成一条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叶穗则在准备烤五花肉的香料。 家里现在腌咸菜最不缺的就是香料,小锅将八角、山奈、丁香、香叶、白寇、草果、桂皮、干姜、花椒按照一定的比例炒香,冷却后再磨成细粉。 江潮把洗好的肉加香料跟甜面酱抓匀,腌上。 缸底是空的,放了起烟少的木炭,把腌好的肉用钩子挂好,再放入缸内,微火开始烤制。 羊肉、排骨全都用这样的方法烤制。 选用缸的好处就是受热均匀,二人坐在边上,江潮不让她动手,怕她再被烟熏到眼睛,自己勤快地翻动。 闲暇之余,趁人没注意,偷偷把她的手揣在手心,不停温暖着她。 香味不断弥漫,勾的看门的狗子也受不了,小跑到二人跟前,不断嗅着空气里的香味。 叶穗以前只是看过视频,没想到第一次操作就大获成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热油不断滴在炭上,滋滋啦啦,勾得人食指大动。 馒头出锅的时候,她的烤肉也好了。 香味飘出,别说隔壁厂工人连连张望。 就连要玩疯的胡玉州几个小娃,这会也吸溜着口水回来了。 五花肉烤的油都快没了,口感却不柴,咬上一口酥脆跟调料的香味简直把人香迷糊。 小孩子一手捧着馒头一手拿着肉,吃得别提多开心。 当然,叶穗也没亏待狗子,怕它们吃调料太多不好,专门烤了一点不带佐料的排骨跟五花肉,大家吃饱喝足好干活。 江潮拿着小刀殷勤地替她割肉。 就在这时,他锐利冷酷的眸子猛地看向黑暗。 “谁?” 第294章 谁占便宜? 江潮的敏锐力跟行动都是不容小觑的。 发现异样的第一时间冲到厂外,却没找到可疑人员。 叶穗笑他疑神疑鬼。 江潮也没反驳,只说自己太敏感,叶穗刚恢复正常,在没确定证据下,他不想让人再有负担。 所以笑笑没再言语。 馒头蒸好了,婶子们也吃了烤肉,打算出去卖馒头,叶穗今天存着一雪前耻的心思,让人多蒸了些,这会往布袋里装了二百来个白面馒头,二百多个玉米面窝头。 江潮推着车跟簸箕,馒头,自己则带着胡玉州,去报仇。 上次去国营饭店推销咸菜,二人被那个主任好一顿奚落。 曾经画面历历在目。 眼下该有的都有了,磕头赔罪还远吗? 胡玉州是小孩子,这段时间学习玩耍交朋友生活充实快乐,早将当初的事抛之脑后,被她一提醒,比她还要急切呢。 国营商店跟他们厂子都在市里便利位置,距离不远。 这会也正是下班高峰期,他们刚到那,就被围在国营饭店门口的人震撼到了。 想来也是,林平跟孟建国商定好后,整天都来送咸菜,国营商店人流量大,每天顾客不知多少。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孟建国厂子都别人砸了,当大家得知这么信任的国营单位,因私人工作疏忽造成纰漏,能放过他,能不群情激愤? “林平,出来,出来!” “给我们个交代!” 看来不用她动手,大家就替她报仇了。 江潮想问她下一步怎么打算,就见人突然打开覆盖在馒头上的白布,扯着嗓子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馒头,新鲜出炉的馒头。 不要粮票,一毛钱一个的馒头哦。” 笑话,人流量这么大。 不及时抓紧客源怎么行。 她吆喝完后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他们怀疑,叶穗点点头,“童叟无欺,先到先得!” 乌央乌央的人群瞬间将她淹没。 讨伐不负责任的人是一回事,但填饱肚子更要紧,她不要粮票,馒头个头也大,这便宜不占不成傻子了? 人群散去,叶穗的馒头一抢而空。 天黑了,加上大家抢到馒头了,想回去给家人改善,就暂时没再围着国营商店大门,反正这人又跑不了,只要开门做生意的一天,他们就会来闹一天。 不给个合理的解决法子,决不罢休! 屋里躲避的人,不知外面情况。 只觉得热闹散去,危机也消除了。 林平藏在柜台下,见人都散了,才敢偷偷往外张望,擦了把头上冷汗,交代职员们明天照常开门,他就不来了。 都这节骨眼上了,自己得躲几天风头。 偷偷开门,偷偷溜出去,左右张望时,被一座大山拦住去路。 叶穗从江潮身后探出头来,依然如初见时那般骄傲明媚。 “林主任好久不见,您咋这么狼狈?是咸菜出事了,看您眼神就是不好,当初选我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虽是问候,但张嘴就是嘲讽。 “说来您该感谢我,不是我用馒头替您脱身,这会您还缩在里面不敢出来呢。 当然,我也得感激您,老话不是说,知耻而后勇吗?我可是在您的鞭策下,才把馒头生意做成功的。” 叶穗假模假样表示过感谢,笑容越发诚挚。 林平冷汗止不住地流。 这小娘们那天下午雇了三辆驴车,载着三车粮站粮食,招摇过市的场面,自己能没看到? 挖来粮食就足够可怕。 然后她还弄了什么馒头厂,味道好又实惠,买馒头的人都快排到厂门口了。 什么是嘴欠。 什么是祸从口出? 说的就是他啊! 他咧咧嘴,想笑笑不出,想说不知说什么。 腰一弯再弯,脑袋也快垂到胸口。 叶穗抱胸,凉凉的声音再度传来。 “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你们就像这咸菜一样,便宜、低廉可有可无,就该被人拿捏的。 有本事你们就变成柜台上的白面馒头,炙手可热,那我就收回先前看法,亲自跟你们磕头赔罪,说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一口唾沫一个钉,当着大家面把话放这,你真能弄来,我就给你磕头,我太迫不及待给你道歉了……” 叶穗一句不落,一字不差的吐出当初他的嘲讽奚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眼下就是她报仇的机会。 躲是躲不过去,林平又不想真给人磕头,讨好道,“叶同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瞎,咱们都是体面人,磕头就免了,我用别的补偿。 打明天起,我们进购你家的咸菜还有馒头,为期一年,行吗?” 胡玉州气的一蹦老高,“你做梦,叶穗的馒头咸菜每天供不应求,你进购她的东西,到底谁占便宜!” “是是是!我占便宜,是我!” 林平两腿打摆子,又虚虚的打嘴。 笑的比哭还难看。 看江潮堵着,想跑也跑不了。 “你们说到底想我怎么样?我全照做还不行?” “道歉!” 叶穗也收起了笑。 男人面露诧异,没想到她提出要求竟这般简单。 “好!” 道歉算什么,不让他当着背后偷看的同事下跪就是行。 跟叶穗道歉后,想走,但又被人拦下,林平吓的脑门上稀疏的几根毛都要直起来,表情泫然欲泣,似在控诉她说话不算数。 叶穗没理会,指着胡玉州,“别忘了他!” 林平差点尖叫,就是个小屁孩! 还用道歉? 他配吗? 胡玉州也愣住了,眨巴着大眼,诧异望向叶穗,以前从没人跟他道过歉,只要自己说对方错了,就会有人教训他。 他爸也常说,小孩子是没什么自尊心的,所以经常忽视他的想法。 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叶穗竟会记得他,让人跟他这个小孩道歉。 愉悦从脚底升起,窜过四肢百骸,直达脑门。 他装作不在意,但高昂头颅,隐忍的得意,还是透出他的开心。 林平一看她这么认真,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但给一个小孩道歉,跟让他下跪没多大区别。 但碍于江潮威力,还是照做了。 男人道完歉,羞愤的跑了。 叶穗没看他,蹲下身子帮胡玉州整理了歪着的皮帽,细声道,“看他给你道歉跟揍他一顿,哪个结果你更开心?” “当然是看他道歉啊!” 小屁孩眼睛晶晶亮,兴奋的直往外喷白气,他说不出心头那股开心为何,但看他憋屈道歉时真的好得意。 “这就对了,蛮力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方法,开动脑筋,借力打力,才能获得意想不到的结果,以后答应姐姐,不许冲动,好吗?” 小孩点头如捣蒜。 叶穗满意点头,可能是成长环境导致他认知有点偏差,他的世界,不是白就是黑,冲动暴躁是常态。 她现在照顾人家,肯定想让他变得更好,尽最大努力稍微引导下他错误的价值观。 见人听进去了。 叶穗满足地摸他脑袋鼓励。 半天没等到江潮说话,正要问他自己做的咋样,就见他紧盯某处,循着视线望去,她眉头微皱。 那不是…… 第295章 雌雄双煞 落入眼眸是佝偻着腰,短时间内头发花白许多的周站长,几日不见他沧桑不知多少。 刚想跟人打招呼,就见江奋发粮食局的刘主任无精打采跟在他身后,二人对视一眼,把簸箕布袋放在国营商店门口,跟了过去。 这几天他们也在担心粮站粮食受损程度如何。 像政府单位平时有接待任务,会发国营饭店的招待券,好些领导喜欢在饭桌上解决问题。 老祖宗不是还杯酒释兵权吗? 这套文化被他们运用得如火纯青。 这会不是饭点,就餐人员比较少,领导先前跟这边打过招呼,所以等人到齐服务员带着他们直到二楼包间。 大圆桌木头椅子半截门帘随风摇晃,隐约能看见里面好几张粮食系统的领导。 几人到了门外。 江奋发掩下担忧朝老搭档道,“这种场合你可以不来。”说完压低声音,“那人圆滑又势力,不会错过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没指名点姓,指的是谁,双方心知肚明。 周站长摆手,消瘦脸颊坚毅之色浮出,进门之前脊梁都挺起来了,无视搭档们的担忧,迎着未知命运闯了进去。 一行人进门后,谈笑风生的局面顿时变化。 瞬间鸦雀无声。 桌上摆着西凤酒还有点瓜子花生之类的炒货香烟,能看出对这个老板有多重视。 圆桌上有六个人,四个是市粮食局的,还有一个是周站长前女婿肖东方,另外一个是生面孔,肖东方先前说过有法子消耗掉这些过火粮。 被肖东方如此巴结照顾的,想必就是他的底牌。 “您来了?快坐,快坐!” 虽然已经撕破脸了,但八面玲珑的肖东方惯会立人设,见前老丈人来后起身迎接,还体贴帮人拉开椅子,一脸谦逊。 在他殷勤对比,脸又臭又黑的周站长,跟茅厕里的臭石头似的,不被人喜欢。 人到齐了,他又招呼服务员上菜。 江奋发本就属于长袖善舞那种人,但在他跟前那叫甘拜下风,再说今天场合,他确实不合适太招摇。 饭菜有序上来。 气氛一如既往的低沉。 肖东方挨个给他们倒酒,又活络场子,“这位就是我跟大家说的王老板,他手里有火车线路,可以轻松帮咱们把粮食运走,说来也是咱们幸运,焦头烂额时送了这么个救星。” 说完还捧起酒杯将白酒一饮而尽。 几位领导其实不想来的,官商有别,一大堆粮食局的领导来陪一个身份成谜的社会人员,面上过不去啊。 但没办法,粮仓失火是既定事实,如何补救才是重中之重,现在缺粮是常态,能将几万吨的粮食收走,弥补了钱财上损失是首要问题。 粮站是蓄水池,一点问题就能被有心之人放大。 他起了头儿,大家纷纷附和。 王老板是个年轻人,好像已经习惯饭桌上的说话艺术,闻言举杯同庆,“十吨以内问题不大,但是咱们先前说好的钱跟条件,不能变了。” “这是应该,应该的。” 事情快要谈成,市粮局的一个领导也举起杯,不过他不是敬商人,而是朝周站长。 “周老,我们感谢您这么多年付出跟成就,这一杯我敬您多年兢兢业业,从不出错。” 说完时眼眶通红,举杯一饮而尽。 明白人都清楚下一步如何发展。 江奋发在他开始前,赶紧回敬,“领导这次纵火之人已经找到,并且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我们站长也在扑灭火堆,分捡粮食中,发挥居功至伟功劳,就,就……” 他没说完,但那意思分明是给个机会。 他这么做就是为难别人了。 领导选择在饭桌上,又敬酒又说那样的话,就是在做铺垫。 想让老战友老伙计面上好看点,他们也是不想让他受处罚,让人安稳养老。 谁知江奋发要把话头儿给挑开。 “别为难领导,我可以不干,但新来的站长,绝对不能是他!” 二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彼此品性都再清楚不过的,粮站到他手里,他会像老鼠一样,一点一滴侵吞掉国家粮食。 被人指着,肖东方眼皮一跳,随即又面带微笑,“您老说什么呢,你出错,我弥补,我费尽心力为了咱们大集体,到最后帮了您还要把我一脚踢开。 这太不厚道了?” 说完跟同行商人递去一个眼神。 那人会意,“你们内部矛盾都没处理好,看来今天不是谈生意的好时机,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领导,您快拦一下,他们就在这停留三天,时间一到就会南下了。” 二人一唱一和。 这在逼他们做决定。 “您老也是,私怨就放一边,何苦要拿集体利益来为我们爷俩那点不愉快买单呢?” 周站长面色几变,无法辩解只在桌下紧攥起拳头。 刘主任意识到会有腥风血雨,他老好人谁都不想得罪,在刚入席不久借口上厕所出来,约莫已经摊牌了这才回去。 谁知在门口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刚要叫出声,就被江潮捂住嘴拖到隔壁房间,这会儿的两人在刘主任眼里就跟雌雄双煞没区别,在他们问起里面都是谁,关系如何时。 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叶穗听完越发失落。 这场灾难里她是受害者不假。 但论最无辜的,不是人家周站长吗? 她是对方目标,这人又是为了火祭才烧的粮库。 最后让人替自己承担,还被昔日的白羊狼踩在头上蹦跶。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摔杯声。 三人意识到不妙,赶紧过去,里面江奋发已经在收拾碎掉的杯子,那个请来的救兵也不想看他们左右为难,估计是想给人撑腰。 作势离开。 当然临走前还放下大话。 “生意谈不拢我也理解,但跟你们说实话,有能力吃下将近十吨过火粮的,市面上没几个人能完成,等我改了主意,你们后悔也晚了。” 出门时险些跟叶穗撞上,还好江潮及时拉了她一把。 肖东方跟着出去。 却突然撞到停下脚步的王老板后背。 “你,你是……” 男人指着叶穗手指哆嗦个不停。 第296章 太霸气 人停滞不走,肖东方面露诧异。 王老板面上那般明显的异样,自己又不能装作不知。 压下心头不解。 顺着视线打量来人。 江潮嘛,公安红人,后起之秀,市里没人不认识他,要说对方顾忌他,自己能理解。 但是,让他产生惧意的并不是江潮,而是那位娇滴滴的女同志。 示意到情况对自己不妙,他讨好的催促。 “王老板,咱们该走了。” 王老板没回应,反而一直盯着叶穗。 面上划过复杂、疑惑以及淡淡的不安,这一幕让自己越发好奇,对方是什么来头? 江奋发聪明,意识到眼前出现的变故对他们极为有利,笑容洋溢,顺势将几人带了回来,乐呵呵道,“刘主任面子就是大,客人见了您,又愿意给咱们面子了。” 明眼人都清楚为何,偏他睁眼说瞎话。 叶穗落座后,面对江潮询问眼神,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个男人看她一眼又低头思量,好像有不可告人的把柄握在她手里。 但她确实对人没印象啊。 肖东方见状不对,借口说去茅厕,实则找到服务员,给人一块报酬让他去搬救兵。 虽不知这是从哪儿蹦出个程咬金,但做两手准备,永远不会错。 好在他运气不错,刚坐下,救兵就来了,原来人家久等弟弟不回,亲自找上门来。 他进包间时叶穗背对着门,来人没见她,男人刚跟几位领导打过招呼,就见弟弟一个劲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王忠面露不解,就来这挣点小钱,他弟咋这么反常。 肖东方含笑迎着人进来,趁给他拉座时的空隙,小声说了下如今局面。 得知二人被一个姑娘吓唬住了,他又气又乐,舌头顶了下腮帮子,举起酒杯就要会会眼前姑娘。 刚举起杯,客套话还没说出口,笑容已经凝固在脸上。 对面那个有着大而明亮的眼眸、小巧精致的鼻头,看似乖乖巧巧,内里却黑得跟墨汁似的姑娘。 不是叶穗又是哪位? 王忠举着酒杯的手,像当初拿着骰盅面对强敌那晚一样,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酒杯脱手,啪的掉在下方汤里,滚烫的汤汁四溅,洒了他弟还有肖东方满脸。 “你,你……” “是你?” 叶穗紧皱的眉头松缓,此时终于认出男人是谁,这不是当初跟她比赌博,连输好几场最后连自己都赔给她的,胡光华的小弟,王忠? 等等,那刚才见她就害怕的年轻人,不就是叫王五还是王六的他弟? 看了眼江潮,他目光中也是了然,看来也认出对方了。 满桌领导一头雾水时,搞不明白眼下什么情况,就在这节骨眼上,叶穗噗嗤一笑,打破了尴尬。 怪不得年轻人那么怕自己。 当初黑虎可是差点把他咬出残疾。 这么久过去,他还有心理阴影啊。 知道幕后老板是谁,叶穗显然不再慌乱,今天这生意,只要她吱声,对方就别想谈成。 叶穗愧疚的心在此刻平缓,她没站起,口气随意道,“二位好久不见,最近在哪儿高就,发展得如何,发达了可要提携一下我啊。” 肖东方愤而起身。 “你看看在座都是什么身份,你个小娘皮在这大放厥词,还有没教养了?江副所,我知道你面子大,但事情都分轻重缓急,想蹭饭的话,我个人花钱给你们摆上一桌如何?” 眼瞅愿望马上完成,中间蹦出个坏事的,谁能开心? 而且对方还是个死丫头,他更是愤怒。 蹭饭、教养,身份,小娘皮。 这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了。 江潮还没开口。 “闭嘴!” “住口!” 训斥声一左一右响起,发声的还是他请来的二位贵客。 男人脸上跟调色盘似的,难看的要命。 在场都是人精,此刻见情况逆转,偷偷打量起叶穗来,江奋发更是激动,她这个变故出现,就证明情况还有转机,端着酒杯挤在她跟前。 一个劲说着周站长跟他们关系多好。 二人有相同目标,叶穗自然没否认,倒了杯酒,朝二人敬去,哥俩见状赶紧举起酒杯,低低地同她碰了一下。 “你们谈好的生意,我要做,你们可以收购,但是跟你们接洽的必须是我!” 口气要多霸道就多霸道,要多狂妄就有多狂妄。 也就是说,她要踢开肖东方这个中间人,自己来做,如此一来,功劳也就落到周站长身上。 再好的修养也撑不住如此打脸。 肖东方就差拿酒泼她,再大骂她不要脸了。 好歹还维持了一丢丢理智。 “王老板,你们是什么人物,应该不会被这丫头片子威胁,食言而肥?” 他所有希望都在二人身上了! 王忠也迟疑不决,他们行走江湖的,诚信最重要,答应了他,也谈好价格了,再反悔就不好了。 这个不能辜负。 那对面呢? 他们也招惹不起啊。 “是啊,人还是要遵守诺言才行,咱们当初最后一个赌约是什么,王大哥你要我再重复一下吗?” 王忠剧烈摇头,最后赌约是他的命,他小命都在叶穗手里的,被她这时提起,自己面子还往哪搁。 思来想去,讨好朝她道,“这个,我们做不了主,要不就不收了?” 他两者都不想得罪,就想快逃。 七八吨还是十七八吨的过火粮,对他们而言都没太大区别,背靠胡光华这个全国数的着的倒爷,多少粮消化不了? 别人眼中的废粮,他可以运到北方,到蒙古国,或是当饲料,或是用于生产酒精。 只要拥有资源人脉跟运输工具,废铁也能变成宝贝。 肖东方也知道他们是在活稀泥,愤怒过后倒也平静,做不成生意也行,大不了他不去当站长,但对面老头儿呢,找不到第二个人吸纳废粮。 他照旧得受处分,得卸职。 计较下来,还是他受伤更重。 对面一个小姑娘,他有法子收拾对方! 在这节骨眼上,门被敲响,一个小平头个子中等,相貌寻常,但气场强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无视王忠兄弟惊慌失措的迎接,朝在坐几位领导一一握手。 最后到叶穗江潮跟前停下,笑眯眯道,“这笔生意怎么做,交给谁做,都由你来做主。 不止是过火粮,炭化粮,以往潮湿发霉的旧粮我也能收了,无论多少量,兑换比例是拿钱,还是换粮,这个人情要记在谁的头上,全由叶穗同志说了算。” 第297章 父子相见 类似于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层层套娃后大佬最终登场。 全部视线都落在叶穗身上,肖东方眼底更是闪烁着嫉妒的寒光。 叶穗笑着朝人握手,“胡叔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能震慑住兄弟俩,还那么大口气说全由着她,认识的人中,除了胡光华谁能有这能力。 胡玉州是跟她一起来的,但这不是办正事怕他添乱,就给他要了一碗烧肉面。 这会正在隔壁大快朵颐。 约莫听见熟悉声音,从隔壁出来,本来嘛父子俩长久不见,此时该上演一出相见欢,但小屁孩生怕他爸要抓他回家,嘴都来不及擦。 飞也似的逃跑,被人抓回来还梗脖道,“我不回家!” “好,不回。” 男人脸上浮出慈爱,拍下他身上厚实冬装,捏了下瓷实小脸,满意更甚,她把儿子照顾得很好。 既然双方认识,话又都说开了,接下来的谈论水到渠成,按照叶穗意思,她当介绍人,双方各自确定份额跟价格就行。 但这个提议被胡光华拒绝。 他不想跟粮站单方面合作,对方是政府,资金周转不到位,他做倒爷资金流不能断,而且在别人一亩三分地,他也怕吃亏。 所以中间得有个信得过的人周旋,双方必须通过叶穗来交易。 其实相当于叶穗是个二道贩子。 这笔生意中她能从中捞点油水。 明眼人眼中,她就是个担保人,实际上,胡光华在照顾她。 原本战战兢兢的刘主任等人,没想到今天的谈判会如此跌宕起伏,擦了把冷汗后,重新热起了场子,别管过程如何,结果满意就行。 双方商议后,说是尽快统计一个确定的数字过来。 顺带再把市里这两年的发霉粮一起拾掇出来卖给他。qqnew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肖东方跟木头似的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刚才对自己满是夸赞的领导,转头跟墙头草似的招呼别人,他像是一块踏脚石,被人不留情的一脚踢开。 胸中似有一团火在烧。 在失去理智之前,被王忠哥俩架胳膊拖出去了。 这件事虽然他们失信在先,但社会就是如此,弱肉强食,他怪不得别人。 分别时,王忠出自好意还抛下一句话,“兄弟,你心有不甘我们知道,但奉劝你一句,那个人你惹不得,所以别干自不量力的事!” 明明是劝解,但落到对方耳朵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是赤裸裸的警告。 觥筹交错,江潮帮她应付着,小屁孩不放过满桌佳肴,筷子就没停止过,叶穗看见座位上寡言又落寞的老人。 端起杯酒敬他。 两只透明酒杯轻触碰,酒水四溢,她眨眨眼,“多谢周站长前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您官复原职厚,先前答应过我的,千万不能忘啊!” 说完一饮而尽。 周站长看向她,眼眶红了红,喉咙翻滚之际灌下手里的酒,“每月三千斤吗?好说,前提是有条子。” 说完老人学着她的样子,调皮地眨了下眼。 等江潮意识到不对劲时,叶穗两杯酒已经下肚了,想起先前叶穗醉酒后的行为,他满是戒备。 好在今晚运气好些,叶穗没做太失格的事。 甚至还在迷糊时,跟粮站谈论了下一斤粮食要多少钱。 过火粮肯定不能按正常粮食计算,初步估计是有八吨,每吨按照市价的三分之一收购,前提是市里各个下县的发霉粮,对方也得按市价的二分之一收购。 这就相当于打包组合。 发霉粮有专门的干燥机器,不论是价值还是用途,都比炭化粮要值钱。 那边亏点,这边挣点,也都能接受。 一场酒局下来,大家都很满意。 终于等到结束了,江奋发跟擦了两团胭脂似的,面色潮红的送走几位领导,正要扶着不胜酒力的周站长去招待所时,在江潮面前停下。 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他一下,“正月十一是你爷爷七十大寿,本家好些亲戚都要过去,老爷子年龄大了,下面也就你这么一个比较出息的孙子。 你跟他们犟,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那个老子,下个月就升到省厅公安系统一把手,有他照顾,你就不用在这小破地儿当你的副所长,社会残酷,没靠山,你步履维艰。” 江奋发算是他本家一个表叔,此时也是正经想劝他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 见他面色不快,男人也不多言语,让他好好想想就离开了。 一行人坐着胡光华的小轿车回洗煤厂家属院。 胡玉州这小子兴高采烈,给他爸介绍自己的居住环境,叽叽喳喳跟个小麻雀。 家里面积就那么大点,说句难听话,连胡家的厕所面积都不够,他儿子没单独的屋子,只是在叶连山床旁边搭了个小床。 屋子小得转不过身。 但他被褥又新又厚,家里八仙桌摆着他练过的大字,报纸,笔墨纸砚,连环画,院子墙上挂着他的弹弓、陀螺、乒乓球拍还有其它小孩子玩耍的东西。 简陋狭小甚至还有些破旧的屋子里。 到处是他生活过的痕迹。 这家人并不似嘴上说的无情,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叶穗被人背着,见到爹妈后一会说发财了,一会说没钱买粮,是穷光蛋,她这模样,不用江潮解释,也知道怎么回事。 刚要把人送房间时,今天格外兴奋的胡玉州突然捂住肚子,连声叫唤说肚子疼。 胡光华愣住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 瞬间背后满是冷汗,会不会有人知道了儿子身份,给他下毒了? 自己仇人可不少。 “快往白医生诊所送,约莫今天吃多了孩子不消化。” 紧张到四肢僵硬时,张起山提议。 想想也是,今天下午吃了烤肉馒头一大碗肉面,在他们谈话时又吃了不少红烧肉排骨,大人也撑不住这么吃啊。 李红英摸了下孩子肚子脑袋,拿叶穗的皮草大衣,把人一裹就往外跑。 叶穗也想去,但这会浑身滚烫,腿脚又软,只好被留在家里。 江潮不放心她一人在家,只好留下陪她。 这次醉酒跟上次大不一样。 上次喝醉完全当机,压根不能思考事情,这次不同,身上滚烫,眼皮子往下耷拉,但好歹理智还存在些许。 江潮把她放在床上。 打来温水给她擦了手脸,把人塞进被子里。 看着人大眼眨巴眨巴,脸蛋红扑扑的,又扶人坐起来。 叶穗混沌的脑袋中只觉得好笑。 他想干啥? 家里没人,江潮跟人面对面,像面对一个娃娃似的,又整理她头发,又用手指头小心翼翼戳她脸蛋。 许久才鼓足勇气道,“叶穗,说你喜欢我。” 第298章 你爸快死了 如果不是被酒精麻痹,人变得迟钝麻木,此刻她直接笑出声儿好吗! 这人还是江潮吗? 在外威风凛凛,犯罪分子提起他就闻风丧胆的男人,背地里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没等到想听的回应。 男人滚烫粗糙的食指弯曲,再度刮了下她脸颊,“说啊?” 叶穗憋笑,眼神木木望向他,“你喜欢我。” “不对!” 江潮抿嘴,“不对,是说我喜欢你,叶穗喜欢江潮。” 叶穗歪歪头,“说我喜欢你。” “也不对!” 江潮懊恼的抓了把头发,要不是了解她酒量,这会就该怀疑是不是在捉弄他。 但是她眸子那么清澈,人又那么娇憨,谁能装出这副样子?轻声叹了口气,刚才被人提及身世时的憋闷消失许多。 他什么都没有了。 还好老天怜见,把叶穗给了他。 “你从哪里来的?” 握着她手时江潮轻声问道。 闭眼假寐的人心忽地一跳,要不是他没注意到脸上,现在早就露馅了。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足够好,谁知还是被人看出破绽。 轻轻的嗓音响起,“你是人还是精怪?” 她喉咙滚动。 “不管你是谁,就好好呆在我身边,哪儿都不去行吗?” 叶穗自然无法回应他,紧接着下巴被人扶着,唇上一热,他小心翼翼亲了上来,酒精外加火热的唇已经将她的理智烫没了。 江潮肆无忌惮,趁她没力气只能任其摆布时,侵占着她的一切。 脖子后面的手掌越收越紧,在叶穗被亲得快要窒息了,咬了他一口才把人理智换回。qqxδnew 都说她喝醉了危险,在她看来江潮喝醉后的危险度更高。 巧的是,二人刚分开,看病的人也回来了。 江潮自然地给她盖好被子,端着洗脸水出去,也是他平时伪装太好,叶连山夫妻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正经的男人,背地竟会那样。 再三感谢他照顾后,这才把几人送走。 ………… 叶穗早上清醒后,胡光华已经坐在院儿里了。 小屁孩昨晚难受哼哼了小半夜,是她妈一直给他揉肚子,这才平复下来。 就算如此,今天的小脸儿也是蜡黄蜡黄的。 早上没敢让他吃太多,喝的白粥,吃的素菜,后来看他盯着自己的馄饨,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大发善心地拨给他两个。 胡玉州舍不得一嘴吃完,小心翼翼地咬半个吞半个。 胡光华全程看在眼里。 “叶同志在教育孩子上,真是让人钦佩。” 孩子在家被他养成霸王性子,说一不二,不满足就哭,眼下不过没多长时间,就变得无比乖巧。 他来这有两天了,私下也一直观察着他们,昨天还差点被江潮发现,事实证明,只有跟着她,才能让长歪的小树重新直溜起来。 尤其是在国营商店外,她对孩子发自内心的教育,更是让他感激不已。 他是商人,还是无利不起早的那种人,能让他真心相对,也只有跟儿子有关了。 叶穗没在意他的恭维,直接开口问,“您这次来是不是要把玉州接走?” 先前还在皱眉吞白粥的小娃,眼里瞬间溢出泪花儿。 “先不提这个,粮食局那边人传话过来,粮食数量清点好了,发霉的被水泡过的粮食有二十吨,过火粮有八吨,你从政府那边买了粮。 这二十八吨粮,你爱换钱,我给你折价,要是换粮,或者是肉,我也能满足,一切在你。” “肉你能弄来?” 男人颔首。 “我从你手里收购粮,可以全部按市面上价格的一半,你前后一倒手,八吨粮的差价就出来了,你想想,哪个法子合适一点?” 那还用说。 当然是旧粮换新粮了! 粮食啥时候都能卖钱。 但钱未必都能换成粮。 年关将近,要是她手里粮食够多,真可以过个肥年了! 叶穗开心半天,又皱起眉头,“但我没钱,别说是二十八吨,就算是八吨的钱,我都没有。” 最近往厂子里扔钱太多,收回成本太少,她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那些钱啊。 “爸,叶穗养我可费钱了,你找她要那么一大笔钱,这不是白天说梦话吗?况且咱家又不缺那仨瓜俩枣,实在不行,我拿我的小黄鱼替她出钱!” 胡玉州胳膊肘往外拐,一听亲爸要钱,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像他们才是一家四口。 胡光华吞了一颗速效救心丸。 “你怎么没钱?前段时间让你去收中药,你收了吗?上次几千斤挣了不到五千块,这生意不够爽快?” 他这一提醒,叶穗恍然大悟。 带她做生意,给她撑腰,在他没本金时,又特意送本金过来,这简直是活菩萨啊。 但是,叶穗抬头,“这么照顾我,肯定是有交换条件?说一下,看我能不能接受。” 胡光华也不扭捏,把儿子往前推了推。 “我过几天要南下,孩子还交给你照顾,生活费我会按时给,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会给你们提供一个更大的住处,前提是你好好对他。” 人奋斗一生。 不过是为子孙后代。 叶穗的底细本事,他再清楚不过。 跟着她,这孩子的命运才能改变。 叶穗放下碗,揽过小屁孩,热情道,“看您说的,我是在乎那点东西的人吗?你忙事业就放心去忙,玉州就是我亲弟弟,我不照顾谁照顾?” 父子俩看她的表情一言难尽。 好在结果完美。 眼下皮草生意结了一次账,这次抛去成本能有一千三百块的收入,秦老也说过,现在海狸鼠数量越来越少,现在不控制数量,一天也才收百十个。 按着这个速度,不等过年这个生意就得关门。 那边劳动量不大,叶穗就抽调了几个人,跟马红梅一起去村里收购药材。 他们这算是一锤子买卖,必须尽可能多地收购。 馒头跟咸菜厂生意刚步入正轨,一天盈利也就在七八十左右。 她东凑西凑,手里只有两千块的成本,这个年能不能过好,是不是肥年,就看这次能不能吞下大批粮了! 叶穗忙得晕头转向时,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且来人知道不受待见,也没说那么多废话,见到她,开门见山道,“叶穗,你爸快死了。” 第299章 三日必死 “你爸才快死了呢!” 到人家门口,张嘴就诅咒说难听话,叶穗没揍人那是她涵养好。 陈宝兰最近大概过得不太如意,脸蛋皲红衣服单薄,无视叶穗黑脸往门里挤。 她打量参观院子的功夫,叶穗已经解开黑虎脖上的项圈,蓄势待发,女人没意识到危险靠近,不停吐槽房子破旧狭小。 最近叶穗混得风生水起,还以为她发多大财。 谁知一如既往穷酸。 她自认与众不同,是类似主宰般的存在,可惜财运太差做啥赔啥,但她不认命,一直幻想能成女企业家,幻想东山再起。 可惜家里人见她失败太多,谁都不借钱给她。 思来想去就把注意打在叶穗身上。 最近她捋了下书里内容,故事尾声要到九十年代,也就是她去世的那会,在这十多年中,一个小城市改革腾飞,是整个时代的缩影。 期间发生很多大事,最严重当属今年冬天洗煤厂那件震惊全国的矿井透水事故,当时只是一个背景故事,是为了促进男女主感情升华,被作者一笔带过。 具体哪天发生哪个矿井她记不清了,但接连几个矿井渗水,逃生通道崩塌,八十多个下矿工人无一逃亡全被活埋的事,上了新闻报纸,自己记得一清二楚。 而且被掩埋的人里就有叶连山。 本来他死不死对自己毫无影响,但眼下要从叶穗手里分一杯羹,就必须拿出点诚意。 “你认识了一个倒爷,对方给你提供特别大的帮助,你手里马上就会有数不清的粮食,我提前跟你说声恭喜。” 这也是她最迷惑的一处,倒卖粮食还是政府牵线搭桥,确实是书里会发生的情节,但有这造化的不该是她,而是女主。 叶穗是已经死去的人,按理说一个游离在剧情之外的人不该有这么大成就。 但自己都能当先知了,再多点玄幻缥缈的事,也可以理解。 她摸不清叶穗命运走向,但其他人自己再清楚不过。 叶穗在她说完,拍着黑虎脑袋让它先别轻举妄动。 此时心底已经泛起嘀咕,按理说粮食还没交接完,还处在保密阶段,她怎会知道? “你在好奇也在怀疑,觉得我是不是在鼓弄悬殊,我没那么闲得慌,你爸会死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我是唯一的意外,只要你答应我。 这次粮食跟我一起做,我就告诉你是哪一天,哪一时刻。” 叶穗冷笑,“说完了?” 陈宝兰点头,“我给你考虑时间,半个小时。” 其实还考虑什么,她能不答应吗,要知道那对夫妻把她当眼珠子疼,叶穗不会为了区区几千块跟她撕破脸。 可惜想错了,她甚至没亲自动手,只一个眼神那只大狼狗已经不客气朝她狂吠。 “你以为我会信你毫无根据的谎话?下次骗人找个好点借口,多做点准备工作,骗人都不上心,想我上当,做你的白日梦!” 黑虎把她赶出去。 闹出的动静吸引邻居们时不时往外张望,陈宝兰气到胸口发堵,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好压低声音,“你不信?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临走之前心头恶气又出不来。 “最迟三天你们厂有人要办丧事,是谁我不说,但是他是从厂里最高的地方掉下来摔死的,有这个例子在,你看我是不是在撒谎。” 说完也不看她什么表情。 拂袖而去。 叶穗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心上,这人背后恨她,说些鼓弄悬殊的话就是不想让她过安稳日子,真信她的话,那就没安生日子了。 而且洗煤厂最高的地方就是工会楼,四层小楼,想必也死不了人。qqxδnew 要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威胁。 陈宝兰的到来只是她繁忙生活中的小插曲,谁都没放在心上。 上次收药材只是小范围的收,毕竟能力有限,后来好多相熟的还跑到红梅婶子家,打听收药的还来不来。 这不他们刚把风儿放出来,本村跟邻村的人已经要把马家门槛给踏破。 叶穗也来了,她不懂药材好坏,收药的事,还是交给红梅婶子的爸,与其说她是监工,倒不如说是发钱的。 药材虽然没有严格保质期,但药效是有最佳时期的,最近这么多药贩子在村里徘徊,不就是在最后期限里,揣摩到他们能多挽回一点是一点的心思。 所以才到处压价,回购? 叶穗收购价已经快是药贩子的四倍,即使她不按上次价格收购,再压缩一下,登门求她收购的,也如过江之鲫。 杜三知道她缺钱缺得要命。 想劝劝她别那么死脑筋。 话没开口就被赵树拦住,看着已经拨了三个多小时算盘珠子的人,笃定道,“她不会听。” 别看她年轻,叶穗比任何人都执拗,善良,马婶子早上也这么劝她,但她只说了句谷贱伤农,依旧按原价收购。 她收购,不拖欠,不忽悠,现钱结清,两千多块花完了,直接让人把货送到火车机务段,胡光华的火车车厢。 对方也畅快,叶穗前脚送了货,后脚就能去拿钱。 拿到钱她再去收。 如此往复,她收购活动从来没停。 眨眼就到晚上一行人连轴转了十四个小时,手里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打算回去休息时,对面田野传来苍老呼唤,“别走,你们等等,等等!” 手电筒打过去,两道佝偻身影逐渐靠近。 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此时二人背着比他们还高的麻袋走来。 杜三赶紧去接,确定他们就是收药材的,高兴地大喘气,“赶到了,赶到了。” “奶奶,我们这几天都在这,你们白天来也行。” 见他们大晚上这么辛苦来送,叶穗有点心疼。 庄稼人土里刨食,一分钱都不愿错过,更何况叶穗出价这么高,他们也是怕错过,浪费了好药材。 老人脸上沟壑纵深,见老板做派的小姑娘递来一个馍馍让她先吃着。 老人握着她的手腕,仔细打量后她后,咧出笑来。 眼睛浑浊,手上老年斑遍布,肌肤没了弹性,只有青色血管突突在跳,她笑起来时甚至连牙都没,黑暗里看见这么一幕,很容易让人害怕。 但叶穗被她握住后,身体暖呼呼的。 甚至从心底生出一种亲切念头。 “小姑娘,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切记,切记。” 第300章 预言成真 叶穗稍一恍惚,回神后哪儿还有老人家身影。 “人呢?” “走了啊,你忙晕了?” 走了吗?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眼下还有好多东西要拾掇,那件小事叶穗就没放心上,只是塞给赵树一个手电筒,让他去送送二位。 他们上了年纪山路又难行,有个年轻人照应着安全。 工作忙完,除了等赵树的杜三还留着原地,其余几人回家,刚进家属院就看见翘首以盼的李红英跟胡玉州。 “妈!” 叶穗小跑到她跟前,亲昵地挽住她胳膊,先前自己没忙收购时她在厂里忙咸菜的工作,现在她忙了,女人就主动回家,照顾父女俩生活。 胡玉州晃着肉嘟嘟的屁股,一歪一扭的在她们前面,聒噪地跟她说着今天干了什么,有什么收获,早把千里迢迢来看望他的老父亲,抛到九霄云外。 叶穗应付着他,又分神跟她妈打听,“妈,厂子里今天还安稳?” 李红英点头,好奇闺女为何这么问。 “没事就好。”听见肯定回复,叶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她就说陈宝兰是在乱吓唬人,可笑自己还真怀疑上了,搞得这两天忐忑焦虑,回家后,第一句就是神经兮兮问她妈,今天厂里有没有意外发生,死没死人。 此时想想当初的傻样,自己都觉得好笑。 预言不准,那她爸活不了的消息更是天方夜谭。 她这么一个淡定的人,都要被假消息折磨的不轻,可见关心则乱。 此时天色已晚,虽然寒风直吹脸颊,但母女间好久没享受这么自在闲适的氛围,索性当散步,慢慢往回走。 小小的家属院跟偌大的洗煤厂只有一墙之隔,特殊地理位置导致它时时刻刻都是黑的,那种微微发臭的气味儿,甚至跟记忆里从不缺失的味道重叠到一起。 让她分不清前世今生。 胡玉州又蹦又跳,没一刻是安静的。 叶穗母女则是带着笑看向他,只觉得日子一直这么悠闲平静过去,倒也不错。 就在如此闲适氛围,叶穗隐约听见四周传来惊呼声。 张望过后并没有异样。 “叶穗,别走了,停下!” 背后传来的声音刺耳又尖锐,她下意识停顿,顺手扯住撒欢似的胡玉州。 几乎刚停下,眼前就有一道黑影划过,重重地落在他们前面,只有几米的地方。 意识到重物坠落,她第一反应捂住小孩儿眼睛,自己则死死地闭眼,不断平复着呼吸。 前方有动静,是人临死前的抽搐。 但很快,动静就没了。 短短几秒钟,一条性命就在眼前消失。 叶穗朝他落下的方向望去。 一墙之隔的地方,矗立着一个红砖垒砌起来,差不多十多米高的烟囱,这玩意每个洗煤厂都有,圆锥形的上小下大的形状。 作用是拔火拔烟,排走烟气,更好改善燃烧条件,砖结构外面会提供几个位置,供工人爬行,定时修检。 “不出三天,厂子里就要办丧事,那人还是从最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陈宝兰的话突然传进耳朵。 最高的地方。 不是工会的四层楼。 而是这个有了好几十年历史的烟囱。 叶穗脸上血色顿时消失,后背一阵阵发凉。 平时他们作业时会吊绳子,做好安全工作,地上男人绳子也系着,可惜此时断成两截。 三人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一个姿势,直到先前喊她小心的男人赶来,把她身子拨到自己面前,听见动静的邻居们,这才赶来。 “这不是武清大哥吗?” 有人认出了对方。 “快去通知他家里人,哎呦,这都什么事啊!”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口吐鲜血,有胆大的上前摸了下他鼻子,已经没呼吸了。 大家都在惋惜人出意外死了,谁都没注意到叶穗母女,贺佑察觉到她身子微微颤抖,犹豫再三还是半揽住她肩头。 安慰似的拍着。 不知情的以为她是受惊害怕,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浑身血液瞬间被人抽空,究竟是为何。 直到意外发生之前,她都认为对方的话是无稽之谈,是人故弄玄虚,但在这一刻,她的想法动摇了。 陈宝兰不会为了让预言更加可信,故意去害死一个人,她没那胆子,况且在人掉下来的第一时间,她就看向烟囱上面,那上面没一个人影。 看来是意外。 叶穗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这次的预测准了,下一次事关她爸的呢? 会不会,也是真的? 她没想过叶连山会死,也没想过没他的日子会怎么办。 陈宝兰是否可靠,即使她真的告诉自己如何避免,就真的能成功吗? “你在干什么?” 脑袋乱成一锅粥时,不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叶穗还没从恐慌中清醒,那人已经大步流星走来,握住她的肩头把人揽入到怀里。 江潮戒备望向贺佑。 对方倒也没慌张,只是跟他解释了下现场情况。 “我看她吓得不轻,你先把人送回去,这里有我盯着。” 被这么对待,贺佑也没生气,还颇为大方的劝他送叶穗回家。 事情发生在厂里,属于安全事故,负责人很快就到了,贺佑来得早,跟保卫科的一起查看现场。 江潮朝人颔首,把人送回家。 到家后,看见进来的几人。 叶连山愣住了。 江公安最近往家里跑的实在勤快了些。 但这会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他跟家里人介绍了下客人。 可以算得上他在厂里的唯一朋友,如今担任厂里岩移观测的组长,罗绪林。 罗组长跟他爸相差不了多少,个子中等,文质彬彬,因为经常笑,眼睛旁边有特别明显的笑纹。 他有眼力见,见大家表情都不怎么自然。 识趣的要回去。 “吃了家里这么多咸菜,也没上门道过谢,这不朋友送了些腊肉,我就借花献佛弟妹,弟妹别嫌弃。” 李红英摆手,示意都是些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还让他把腊肉带走。 家里来客人,还是她爸的朋友,总不能没礼貌,叶穗强撑起笑脸,跟人告别。 “这就是侄女,长得怪好看,下次伯伯来了,你可得抽空跟我下个棋。”简单说了几句,拎着新做的咸菜走了。 大门一关。 几人把刚才的事说了。 “黑黢黢的,突然出这事怪吓人,要不是贺公安提点及时,你们肯定当成垫背的,不死也得重伤,老武今年还不到五十太可惜了,我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起身要出去。 但刚才还安静的叶穗,此时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惊叫道,“你不许出去!” 叶穗很少如此反常,江潮也以为她被吓着了,拍着她后背,示意她别紧张,但不管谁劝,叶穗都不放行。 李红英见状,只说孩子吓的厉害,不去就不去。 江潮察觉到人身上颤抖的厉害,俯身抱她,将人送到屋里,不止如此,还把上次吵架时,叶穗还回来的观音重新戴在她脖子上。 他记得上次叶穗曾经被副监狱自杀的画面吓到,曾经昏迷了好几天。 她一系列异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这个观音像不管是寄托也好,真有用也罢,希望能替自己保护好她。 第301章 嫉妒的发疯 叶穗喝了点水后状态好了许多,这个节骨眼上胡玉州小心翼翼扒开门缝,担忧望向她。 他的来意并不难猜,近来他表现不错,叶穗奖励他晚上练字结束后可以听一个半小时的评书。 往常都是自己陪他听,但今天她这么反常,小孩满是担心,不再提要听评书的事。 他脸蛋圆润白皙,大眼黑亮,跟叶穗模样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二人是亲姐弟。 也幸亏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刻,叶穗就捂住他眼睛耳朵,这才保证他依旧活泼自在。 看出他心思,叶穗说自己没事,不想他被不相干情绪感染,示意他先听,等明天自己精神好点他再给自己复述一遍。 胡玉州走后,黑虎跟乖乖从门缝里挤进来,趴在她床侧,黑亮的双眼担忧地望向她。 院里夫妻俩谈论声还在继续,不知为何,江潮总有种争宠的感觉。 打发走两只狗。 看着叶穗苍白面颊,轻轻拍着人后背,其实这会他一直处在嫉妒发疯的情绪中,依靠强大自制力才将先前贺佑抱她的画面压下去。 贺佑为何出现在这,对她还那么亲昵,他是不是还没放弃对叶穗的想法。 明知道场合不对,那股酸涩滋味还是不停吞噬着他。 暗自消化情绪时,胡玉州哗啦一下跳进来,捧着他爸刚送来从南方拉来的收音机,一个劲说坏了坏了。 刚调到评书频道时就听见里面传来滋啦滋啦的说话声。 坏是不太可能坏的,这新的收音机可值钱了。 自打进入六十中后期,国家收音机专业化生产突飞猛进,机型爆发式增长,质量优良。 市面上似是在一夜间多了好多品牌,比如“上海”,“红灯”,“春雷”,“飞乐”,“海燕”,“牡丹”。 现在居民家里头两年买下的,大多是“上海”144,160,“红灯”711型号。 但最近几年各省都成立了无线电厂,广播器材厂,价位高的是一百八十块左右的“熊猫”“曙光”这一类的晶体管收音机,就比较受欢迎了。 加上这种收音机在地质,测量,军工具有极大的价值,就成了新宠。 现在结婚不都要三转一响,收音机更成了大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家夏天那个收音机就是厂里发的,市价一百八呢。 她这么笃定新设备不会坏,不单是因为市面少,是从港城来的,而是因为它好像是检波二极管什么的材质,搜寻信号更强。 中央,省市的广播也能接听到。 白天她还听过新闻,晚上怎么能坏了? 江潮要转移注意力,让他拿来看看怎么回事,随意调整了下天线后,沙沙声从里面传来,等到稍微稳定些时果然在里面传来不是广播的,时断时续的女声。qqnew 隐约有点熟悉。 字眼中透露着杀人,时间久,鱼死网破的字眼。 叶穗被吸引,逐渐靠近江潮,他这会已经打开自家笨重款的收音机,清洗掉磁带后开始录音,以前叶穗听朋友说过车载收音机可以听见对讲机声音。 但没想到这种收音机可以捕捉到电话声。 其实也不难解释,收音机可以收到频率在一定范围的电磁波,而声音在电话线里传播实际上是声音信号转化成了一定频率的电信号。 而且短波是调幅的,容易受到其它电波干扰,电磁场共振扩散产生小规模强台覆盖,强台覆盖可以跨越多个频率段,在自家听见别人电话谈论也就不是什么过于稀奇的事。 这个港城来的收音机,果然功能强大,但美中不足的是对话并不流畅,但这难不倒江潮,室内环顾一圈,找到一个易拉罐,这也是胡光华给儿子带来的饮料。 现在部队里也有军用罐头,但是咱们的罐头是用铁皮焊制的,要用特定锥子才能撬开,国外发达国家技术成熟,能把钢铁轧得跟纸一样薄。 江潮用剪刀剪开罐子,手捏来捏去,成了一个小细管,操作一番后套在收音机天线上,原先模糊不清的谈话声逐渐明显。 “是人都有弱点……” “他还有个妹妹活着,是他唯一亲人,这段时间他死咬着没松口就是因为这个,我答应照顾他妹妹,还想法活动一下关系,早点把人捞出来。” 声音清楚了,女人身份也浮出水面,能近距离听到电磁波家里还有电话的,除了小白楼居住的孟敏没了别人。 两台收音机在运行。 叶穗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你的把柄,靠谱吗?” 沙沙沙电流声传来,是跟她通话的那个男人。 孟敏说了句靠谱,她为人小心并没在电话里说,能拿捏到赵玉庭的秘密是什么。 “我们马上到省城赴任,长时间不去看他,他也无可奈何,至于他那个妹妹重病缠身,我不找人动手,只交代她丈夫敷衍粗心一点,她就活不到开春。 到时候我让人捎信进去,说把她送到南方休养,不告诉他具体地址,兄妹俩全都仰我的鼻息过活,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又计划了些细节,随即电话挂断,江潮按下暂停键,将对话内容全都录上。 叶穗先前还准备了一场好戏打算让他们狗咬狗。 谁知今天惊喜降临。 只是电话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孟敏如此笃定对方不会反水的秘密又是什么。 最开始听见的杀人之类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本以为拨开迷雾见日出,怎料疑惑越来越多。 江潮拿着磁带,面露纠结,叶穗知道他着急回去办案,又担心着她,左右为难,但孟敏是自家头号敌人,见她快要栽跟头,自己比谁都开心。 “我没事,你先去忙,案子有进展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江潮当着胡玉州的面,在她额头上亲了口,准备出门时脚步一顿,叶穗不明所以抬头,好似在问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胡玉州也好奇看他。 柔和灯光下,男人侧脸的轮廓锋利,眉眼愈发浓重,对视上她的视线后,吐出盘旋在心头许久的想法,“叶穗,我们结婚?” 第302章 求婚 他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好端端的,就求婚啦? 胡玉州气到跺脚,“你做梦!” 叶穗不反感嫁人,更不反感嫁他,但这事,总要有个契机,要给她缓冲时间,再说眼下并不是求婚好时机。 要不是他过于严肃,紧张,她肯定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江潮也看出她的为难,压下失落说不急,就先走了。 他没直接回矿局,今天太晚,监狱里犯人也有作息时间,想提审的话,最早也得明天早上。 先去保卫科跟洗煤厂领导们见了面儿,到那才发现贺佑没走。 见他来后把走访打听到的消息跟他分享。 江潮看着他,记忆不由回到那天,他告白叶穗的时候,焦躁、淡淡的惶恐此时笼罩在身上。 言不由衷,“我来时,现场没人保护。” 不是责备,但又好像是对他工作疏忽的建议。 贺佑有些意外,“现场痕迹证明他是意外,再说都这个时间了,院儿里没人会去现场,眼下我觉得保护尸体比现场更有价值……” 江潮从来都是公私分明,开始贺佑也没想到会有其它原因,解释半天,后知后觉到,他并非在为工作疏忽而发难。 或许是因为那件事。 “方便谈谈吗?” 江潮合住资料,示意安保科的人看守好尸体,二人一前一后出去,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案发地。 就像贺佑先前说过的那样。 这个地方刚死人,大家很是忌讳,除了一盏路灯外,再无其他。 贺佑没绕弯子,把当时情况以及做那种动作是为何,同他解释一下。 江潮心头憋闷,除了患得患失,还有对先前不理智行为的自责,以及面对战友时的惭愧、纠结。 在他看来,他能跟叶穗和好,是横刀夺爱,中间最无辜的就是贺佑。 可一直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趁着今日,他把心头一直以来的顾虑跟歉疚,说了出来。 贺佑听完笑了笑,“你还在为这事烦恼啊,说实话,我喜欢她不假,但叶穗从没答应过我的追求,情爱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 你没必要觉得对不住我,既然你们俩好了,就不要辜负她,也别在轻易放弃她。” “你们没好过?” 江潮猛地抬头。 贺佑含笑,“真没好过,她心里有你,怎会答应我,但我先把话放在这,我能让一次,却不会再让第二次,你再放弃的话,我真会不客气。”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江潮语气严肃。 话说开后,江潮轻松不少,二人又探讨下对案情分析,这才分道扬镳。 确定他走远了,墨汁般的黑夜里,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侧,二人身影在昏暗灯光下重叠在一起,越发显得周围萧条。 “心软了?” 贺佑收起情绪,“怎会,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 ………… 早上,叶穗是被外面喧闹声吵醒的。 昨晚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他爸遭受不幸的场面。 直到天快亮了,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家里没人,她披头散发的跑到外面,谁知刚出来就被二妮往巷外拉,叶穗问她发生什么了,这人一脸神秘,就是不说。 很快,叶穗就知道为何了。 小白楼外,是一排严阵以待的公安,为首那个神清气爽穿着整齐的男人,不是江潮又是谁。 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们,对于除暴安良、维护社会秩序的公安军人有种天然的崇拜。 当江潮跟在孟敏身后,跨出小白楼时,那板正体格、坚毅面容,跟青松似的身姿,引起男孩子们的阵阵欢呼。 相对于孩童们的真挚情感,大人就要内敛得多,但在他出来后不少小媳妇大姑娘,朝叶穗投来羡慕的眼神。 江队长的体力跟耐力,在公安系统里是出着名的好。 叶穗将来也太幸福了叭。 她不知大家想歪了,眼下一幕冲散了几分昨天的阴霾,江潮都出动了,看来赵玉庭那,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她大力跟人摆手,想让江潮过来,她好问问案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但江潮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看见她。 昨晚还患得患失,跟自己求婚,这才一晚功夫,就变脸啦?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的招呼没引来江潮,倒让孟敏停了下来,她一停熊小慧就哭啼啼追上来,女人从叶穗身上收回视线,不知是在同她说,还是借此跟群众解释。 “今天搞砸了你外公生日,他估计得深闷气,一会你帮妈劝劝他,说我只是配合公安问话,帮他们处理案情,等到问话结束,就会回来的。” 虽不知为何赵玉庭会临时反水,供她出来。 但自己早有准备。 当年那些药方在他落网后,自己第一时间烧毁了。 快要二十年的陈年旧事,还没证据,对方奈何不了自己。 包括这些公安! 她如此笃定自信,叶穗有点担忧,当然也更加好奇,昨晚她说的那个把柄到底是什么,能让她如此肆无忌惮。 赵玉庭又在害怕些什么? “建国,我不在家你要多照顾下家里,咱爸今天就别过生日了,等我回来咱们再补,但你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还没进公安,已经把她出来后的事情安排好了。 也不知该说她自信还是自负。 孟敏环顾下周围,朝不断议论的邻居们解释,“明人不说暗话,我从没做过什么坏事,自然不怕调查。 我对咱们的执法机关,对咱们的公安法度,抱有十万分的信任,也希望大家同我一样,配合公安工作,对未来充满信心! 要相信邪不胜正!” 果然是当领导的,一开口就这么冠冕堂皇。 江潮远远朝她颔首,案情正处在调查阶段,不能泄密,他也知道叶穗着急,但身为公职人员,他不能知法犯法。 他们一走,院里就开始新一轮的议论。 熊小慧死瞪她,叶穗也没放在心上。 往家走时,看见在人群中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的陈宝兰,她还穿着那天的衣服,脸露在外面,在自己看过来时,朝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她特意选择今天过来。 想必就是验证那个预言真伪。 而叶穗看见这个结果,想必不会像上次那样,一点不放在心上。 果然,在见到自己后,她神色几变,最后更是主动跟她面对面,讨论这个话题。 叶穗知道她的目的。 “好,我答应你,这个生意带你一起做,但我提前跟你说了,挣到钱我要抽百分之三十的利润交给政府,还基建钱,我给你三成!” 虽说只是三成。 但是那是二十八吨的粮食啊,叶穗要是利用得当,收益不可估量! “四成!” 她贪心,狮子大开口,而且她认为,事关她爸性命,叶穗不会讨价还价。 “好,我都答应,现在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究竟又是哪一天。” 女人掏出一份协议,让她签字。 叶穗看都没看,只是写了一处名字,并未按手印,陈宝兰明白,她是怕自己耍赖。 总是要给她点甜头,透露一点消息,比如那天是什么天气。 刚要张嘴,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303章 泄露天机 她捂住喉咙,使劲发声,但无论多用力,思绪如何清楚,表达欲多么强烈。 愣是一个字吐不出。 这一时刻她也慌了,“叶穗?” 倒是没哑巴,瞅见对面不耐烦神色,她也急躁起来。 试了好几次,可惜依旧徒劳,发现好像有双无形大手遏制住她喉咙,不让她透露一点天机。 说些无关紧要的可以。 骂人也行,就是不能说事故的线索,见叶穗不满达到顶点,赶紧拿起纸笔写过程,可惜说都不能说,会给她机会写? 理智跟行动在博弈,呈现出的结果只有扭曲的蝌蚪文。 叶穗看着对方脑门的汗,意识到不对,她没有故弄悬殊,而是冥冥中无法将线索表述出来。 “你无法泄露消息对吗?” 陈宝兰焦急点头。 可是三天前她还有泄露过,预言还成真了。 “你无法跟当事人或跟对方有关的人物,透露消息对吗?” 陈宝兰小鸡啄米似的回应。 叶穗把自己可能想到的意外全问了一遍,奇怪的是,刚刚还能交流的人像在瞬间当机,神色没变化,听不到外界一切。 她颓然地抓了下头发,直到现在她还能不明白? 陈宝兰跟自己,都是类似漏洞的存在,不同点是,她是故事原来人物重生,而自己却是以陌生人身份,重生。 跨越了四十多年鸿沟,跟里面人物剧情没任何联系。 万事都有法则,当有人想要改动情节时,会有不合常理的东西出现,拨乱反正。 如此,陈宝兰这么反常就解释得通了,就在叶穗沉思的功夫,她恢复正常。 此时她身子剧烈打摆子,刚才真把她吓到了,呼吸听觉视力正常可以感知外界一切,但却无法控制身体。 你说多可怕! 不要钱也不泄露天机,从叶家落荒而逃。 她走后,只有叶穗一人,这时她身子不可控的战栗。 这么多反常,似是在提醒她认清现实,别自不量力想更改什么。 可要眼睁睁看她爸死吗? 她做不到! 只有把人放眼皮子底下她才放心,谎称自己最近没人帮忙,让他来支援两天,闺女难得开口,他不能不帮,跟单位请了几天假。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去收药还是清点粮食,父女俩都在一起工作,他人实在又能干,不知帮了她多少忙。 叶连山参与到女儿工作里,也才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虽然走到哪儿都前呼后拥,但琐事太多,每天吃饭都是硬挤时间来的。 此时站在黑黢黢的火车车厢,看见如山堆起来的粮食,他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粮油肉蛋都得靠拿着户口登记本申办的居民粮食本,才能在户口所在地的粮站领取定量粮的男人,哪见过这么大阵仗? “爸,你在那站着干啥,多危险,快下来!” 叶穗忙完后找不到人,抬头看见他在那里面站着,四米高的小山在他头顶摇摇晃晃,让人害怕。 叶连山从车厢下来,听见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脸上有些窘迫。 叶穗这口气,好像他是不懂事的小娃。 父女俩身份都掉了个。 “爸,你来这是监督的,不是干杂活的,累了一天去那休息休息。” 叶连山顶着调侃声,乖乖照办。 他们一定是嫉妒自己有叶穗这么懂事体贴的闺女。 他才不觉得丢人。 叶穗确定他在视线范围之内,这才放心算账,粮站送来的粮食,种类多,损坏程度不一,八吨过火粮里,有两吨大米,五吨是玉米,小麦是一吨。 至于那些发霉的粮食,大概也是这么几类。 市面上好大米一斤一毛四,面粉一毛五,玉米面是九分三。 但那是成品,跟粮食还不一样。 叶穗不能完全按成品市价来算,跟那边商讨过后,确定了一个确定数字,大米一毛一分七,小麦一毛二分四,玉米是八分。 过火粮按三分之一价格,发霉的粮食是二分之一。 虽然还没彻底完成,但她倒手一卖利润绝对不少。 晚上父女俩回家,李红英已经做了饺子,吃饱喝足叶穗已经开始打盹,这两天不知是太累还是别的原因,她困得时间特别多。 临睡前交代他爸帮忙整理下今天账册,示意他别出去。 得到肯定回复,这才昏昏睡去。 最近父女俩感情很好,李红英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点不舒坦,端上一碗自己做的汤圆,给女儿当夜宵。 但见她睡得打起鼾了,也没舍得把人喊醒。 跟丈夫抱怨两句后,叶连山得意的就差飞起来,“闺女是父亲的小棉袄,跟我亲这不是正常的吗?” 李红英不跟他计较,看着胡玉州把汤圆吃完,眼皮子打架时,哄他入睡。 夫妻俩看了看表,还不到十点。 叶连山把女儿交代的任务完成后,在院儿里转圈,边走边停,时不时还叹了口气,女人跟他过了这么多年,能猜不透他什么心事? 往常这个点家属院早该安静下来,但前两天维修工武清不是出意外死了? 这两天大家都在搭起的灵棚那帮忙。 明天他就要下葬,今天晚上得把尸体装到棺材里,再招呼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 办一场丧事可麻烦,只靠主家根本不行,一般都是邻居亲戚帮忙张罗的。 眼瞅人家要入土为安,他们作为邻居跟工友,别说是帮忙,夫妻俩都没去拜祭,上过礼金。 这太说不过去了。 “要不,咱们去那走一圈,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不忙的话,上点礼钱再回来?” 叶连山提议。 李红英也有相同心思。 邻里邻居,都这份上还不去送人一程,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夫妻俩拿着手电筒,轻轻地开门,一起出去。 而这一切,叶穗一无所知。 到了那边,正好看见马红梅他们,最近快到年关,咸菜厂生意可忙了,这些婶子都是白天上班,晚上来武家帮忙。 见夫妻俩来,邻居们都挺意外。 说实话,这两天他们没来,私下议论他们的可不少,虽说马红梅替他们解释过很多次,说他们是给政府干活,忙得走不开。 但别人也不信啊。 再忙,连打个照脸的时间都没有? 嘴上不说,心里却认定他们发达了,看不起老邻居。 叶连山也不辩解,上了礼金就开始忙活。 夜很安静,冷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纸钱灰烬,托着它们,袅袅飘向夜空。 第304章 棺材 马红梅丈夫叫董海柱,是个比叶连山还要老实木讷的老好人。 夫妻俩嘛,总要有一个老实,一个泼辣,这样才能互补。 他除了是工人外,还有一个好手艺,那就是扎纸人,花圈之类的东西。 虽说现在是破四旧,不让搞封建,但鬼神之类的缥缈之说,贯穿华夏历史几千年,几乎刻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这两年风气开放,管得没那么严格,丧葬闹出点动静,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在一边扎花圈,叶连山跟他坐在一块,时不时递个工具之类的。 就在这时,武家人开始给人穿寿衣,又往棺材里挪。 人放进去后,后辈往里面放钢镚,往里面洒酒水,等到这一切完成,就该封棺了。 哀戚声从巷子里传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管事的突然从院儿里跑出来。 四处张望过后,抓住了叶连山,“大兄弟,你来的正巧,快来帮忙!” 他来这就是来帮忙的,见人家这么着急,想都没想就一起去了,到院里,第一眼就看见那口棺材,不知为何,他身子忽然颤抖一下。 经过他们七嘴八舌的解释,这才知道原委。 因为人是出意外死的,棺材寿衣之类的全都是临时做的。 他们要的急,对方手艺又不是那么好,老祖宗以前就说过,“床不离七,棺不离八,桌不离九”。 这是啥意思呢? 木匠在制床的时候,不光要兼顾审美,还要在里面增添些吉祥如意的寓意,比如说喜欢在尺寸的畏数留个七,三尺七,四尺七,五尺七。 吉利。 棺材也有比较严格的数字控制。 以前形容男儿都是七尺男儿,女人体型就更小了,所以一般都会做成八尺,这样人能顺利放进去,还足够在死者的脚下放置足够多的陪葬品。 而且八跟发谐音,这也是一个美好的寄托跟寓意。 这些东西跟规矩都是特定历史环境下的产物,但也沿用至今。 可今天送来的棺材,它尺寸八尺多,而且内里粗糙,崎岖不平。 而且棺材讲究一头高一头矮,一头大一头小,但是他这手艺活真的太差太差。 人死的已经够憋屈了,再让人躺这么一个粗糙劣质的棺材,这怎么能行! “叶大哥,我们也知道现在你们不同往日,让你帮我们修整棺材有点说不过去,但我们真的没办法了,今晚必须算着时辰来下钉子。” 找人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们本地还有谚语,叫“师傅不做倒地木”,倒地是指死人,木是指棺材,人死了才想起做棺材,证明这家人缺乏计划,忽视天道人伦。 而且倒地木对逝者后代家运都不利。 即使这是意外,好的木匠师傅也会顾忌,会推脱不来。 要不武家能弄来这么差的一副棺材? 女人这么激动,就是怕叶连山也觉得晦气。 女人骤然丧夫,这几日憔悴的不像样。 怕人家觉得不答应,扑通一下跪地磕头。 “这十里八乡,属您的木匠活好,您就看在我家老武生前跟您关系不错的份上,让他体面点走。” 她磕,那俩半大的少年也跟着一起磕。 “这是干啥呢!起来起来!” 叶连山压根没往不吉利这上面想,只是顾忌这些不好的传言,而真的袖手旁观,那他还是人吗? “我帮忙就是了!” 他承诺之后,母子三人眼泪流的更急,不顾旁人阻拦,重重给他磕了两个响头。 叶连山让人拿来工具,示意大家把棺材抬起来,好几条长椅长将其撑住,悬在半空,他自己拿着鲁班尺、丁兰尺开干。 刨子在他手里像是有了生命,一会儿功夫,地面就多出不少木屑。 ………… 叶穗睡得不算安稳。 暖气屋内明明温度适中,但她身上止不住颤抖。 冷汗连连。 感觉到额头有轻微触碰,她猛地醒来,刚睁眼视线还有点模糊,意识到对面是谁,她猛地扑进来人怀里。 江潮感受到她身子颤动,把人抱紧,期间不断轻拍她后背,平复她情绪。 他不知道叶穗的反常,是得知亲人离去的无可奈何。 还以为她是看见尸体后吓成这样的。 叶穗胆量如何,他早就见识到了。 今天大晚上过来,也是因为担心她,果然刚到这不久,就听见叶穗做噩梦时的呓语。 “我爸呢?” 意识到家里安静到异样,赶紧问他。 “去办丧事的那帮忙了,我刚见你妈在帮着洗碗。” 叶穗二话不说开始穿衣,过于着急就连江潮都没避讳,她执意要出去,江潮也拦不住,最后只好给她裹得厚厚的,这才陪她一起出来。 江潮今晚来的本意,是想跟她说一些案情进展,而且,自打那晚跟贺佑交流后,知道二人从没好过,只要想到这是事实,他那颗滚烫的心跳的十分反常。 但眼下明显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 黑暗中,江潮把她手攥的更紧了。 都在一个家属院,两家距离并不远,大概过了分钟,他们就到了武家门口,而这一切叶连山一无所知。 棺材上涂了土漆,一会儿他的工作做完了,还要在棺材侧面画一些吉利的图画。 他干的热火朝天,外界一切都没传进耳朵。 更没有发现,随着他的动作,棺材微微摇晃,带动的那四条承重的长椅,在夜风中传出的凄凉,不堪重负的吱呀吱呀。 风呼啦啦的吹。 幡布跟花圈跟着晃动。 棺材大致已经修好了。 他从棺材下面探出头,从工具箱里掏出几张打磨砂纸,叶连山干活认真,从不偷奸耍滑,想到工友能安稳的入土为安。 他身上的力气好像用不完。 就在这时,开着的窗户里,突然传来老式台钟的敲击声。 咚咚咚。 浑厚清晰的声音,遥遥散入在黑夜里。 就在这时,谁都没注意到此时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五百多斤棺材下的叶连山。 以及摆在棺材旁边的两个花圈被风吹得东摇西摆,狠狠砸在棺材上后,那长椅终于不堪重负,四分五裂。 十二道钟声敲击之后,那个棺材,重重落下。 第305章 热恋期 五百多斤的棺材,搭配落地时增加的重力,真能把人砸死。 帮忙的人听见动静面面相觑,飞速朝院里冲来时,为时已晚。 叶穗刚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吓的直接跪地,江潮这次没照顾她,飞身则朝未来岳丈跑去,但这是徒劳的。 他跑的再快,也没什么用。 就在他们闭着眼,害怕再看见血肉模糊的画面时,斜地窜出一个黑影,及时顶住棺材一头,重击将人压跪在地。 他青筋暴起。 他的出现起了缓冲作用。 就这简短时间,已经足够。 叶连山回过神后帮他一起撑着一侧。 江潮还有其余七八个男人帮忙,顺利将二人拉了出来。 确保他没事,叶穗才大口呼吸,想过去问情况如何,但腿软得走不动,李红英比她稍微理智些,她跑过去检查丈夫身体,确定没事后不停朝罗绪林弯腰道谢。 刚才叶连山是蹲在地上,抬头往上的姿势,毫无准备之下,棺材直接砸下来,他脖子得被压断,人估计也要被砸成肉饼。 一点不夸张的说,他是丈夫的救命恩人。 文质彬彬的男人摇头,“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他眉头紧皱,额头上冷汗不断,肩膀跟手臂一动不动,好像受了伤。 来不及客套,赶紧把人往医院送。 主人家也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脸上满是惶恐跟悲凉。 人家差点丢了小命,肯定生不小的气,说真的,就算此时撂挑子不干,跟他们结仇,这都应该。 没想到叶连山只是简单安慰过叶穗母女后,又接续干活。 紧赶慢赶,终于在规定时间内把逝者放进去,下了钉子。 这边活刚告一段落,也不在意主家的感谢,夫妻俩马不停蹄地赶往卫生院。 叶穗跟江潮回了家,夜已经深了,但谁都没睡意,直到三点多,夫妻俩回来说人家罗组长只是骨折,性命没大碍。 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承了人家这么大的情,日后可得好好回报。 今晚上太晚,就没让江潮回去折腾,三个男人一个屋子,叶穗母女挤到一块,暂时凑合了一晚。 等到叶穗平复好心绪后,一个念头窜进脑海,这次事件,会不会就是陈宝兰说的,他的意外? 一定是的! 时间发生的刚好,又事关生死,如果不是有人帮忙,他爸肯定得死,如果这都不是她的预言,那也太狗血了。 松了口气,但还是没完全放松警惕,接下来四五天,她还是跟他爸形影不离。 好在这段时间,一直风平浪静。 叶穗还是担心记挂,但是,绝没前段时间那么草木皆兵。 也能腾出手做自己的工作。 粮食清点出来后,她痛快地往政府那边交了钱,八吨过火粮,听得数量庞大,但价格上是市面的三分之一,所以统共花了五百多。 大头出在发霉粮上面,二十吨粮里有玉米小麦大米跟其它红豆绿之类的粮,一番计算之后,按照协议的二分之一,花了二千三百三十五。 这数字放在别人身上,是天文数字。 但叶穗见到数字后,不由松了口气,还好,是在承受范围之内的。 钱货两讫,她马不停蹄又约胡光华讨论,因为有胡玉州作为纽带,二人也没耍心眼。 实在的讨论着。 得知已经把钱交上去后,问她下一步打算。 “我还是先前那些话,粮食,钱,肉我全都提供。” 按照先前说过的,他可以出比政府收购价更高的单价,让她挣上一两千,也可以换粮,或者是换其他东西。qqnew 叶穗有点迟疑。 “那我换粮的话,大概掏多少钱?” “二十八吨粮,我能兑给你二十二吨,你还要补给我二千块。” 她算了算这个比例完全合理,也就是说她一共花了不到五千块,买下了二十多吨能吃的粮食。 “成交。” 眼前年轻带着蓬勃朝气的姑娘,跟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有太多相似之处。 要是她心狠点,做事不要顾及那么多,凭借她的人脉跟精明,假以时日,会比自己干的还要大。 “叶穗,粮食给你,你下一步要做什么,还是蒸馒头,窝头?” 看在儿子面儿上,他提点对方。 叶穗不明所以,粮食不做馒头干什么? 年关将近,订购馒头的倒爷跟群众,每天快要把厂门口给踏破,她一个馒头能挣五分钱,一个窝头差不多也有一半的利润。 二十多吨粮食,四万四千斤,做成馒头那是多大一座山! “做馒头不是不行,但你跟钱没仇?这些粮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深加工跟初加工,创造的价值可不一样。” 叶穗的粮食来源合法,她又有一个厂子,至于如何创造出更多财富。 就得她自己去想。 言尽于此,他不再多说。 叶穗的粮食已经装运好,他也该动身了,不过临走前还是得跟没良心的儿子见个面。 ………… 二十二吨粮食三天后才能到,至于如何深加工,那也是粮到了后才该考虑的事。 因为跟周站长关系融洽,三千斤粮食已经到了厂里的库房。 为保证过年大家饭桌上有足够多的馒头,近几日咸菜产量都降低了。 叶穗也没闲着,整天泡在厂子里。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平,陈宝兰那个预言带来的恐惧,也在逐渐减少。 美中不足的是。 孟敏那边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听江潮的意思,那天把录音带带回去,给他听完后,那人暴跳如雷,不用他审问,就主动把二人多年前密谋药方子的事吐了出来。 公安这才可以抓人。 二人之间还有秘密没被挖掘出来,但不管他们怎么审问,他们也只承认拿了药方。 偷窃,还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旧事,性质并没那么严重,只要孟敏获得失主原谅,并缴纳足够多的赔偿金,是不会被判刑的。 但江潮听到过没被录下的谈话内容,这二人身上是有人命的。 所以在她能够出来前,找到线索,就成了重中之重。 吃饱喝足,叶穗送心事重重的男人出去。 最近二人是热恋期。 一天不见都想的不行。 见他浓眉紧皱,叶穗停下脚步,伸手把人眉头抚平,年纪轻轻的,这么下去可是会长皱纹。 江潮把她小手攥住,心里满是舒坦,趁着没人时,还抱着她亲了一会儿,月光皎洁,美人如画,江潮心里麻酥酥的。 鬼使神差的开口,“叶穗,我们结婚?” 第306章 做汤圆 江潮不明白啥叫浪漫,他喜欢克制不住自己感情,想跟人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这是人之常情。 他说完后面露紧张的望向叶穗。 她没回答。 这足够说明什么了,遗憾归遗憾,但他可没气馁,今天不同意那就明天,明天还不同意,他还有后天大大后天。 叶穗年龄小,她有她的顾虑,自己都明白。 还是那句话,他有求婚的权利,叶穗也有考虑跟拒绝的权利,看着月光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情不自禁的亲她一口。 帮她暖了暖手,江潮低声道,“明天我要值班,大概八点才能下班,那会你在厂子还是家?” 以前他工作忙,二人半个月见不到面都是正常的,但自从这次破镜重圆,他好像要把浪费的时间全补回来似的。 这个样子的江潮,只有她能看见。仟千仦哾 纤细的手指在他浓黑的眉毛划过,落到挺拔的鼻梁上,还没落到他嘴上,就被人抓住手腕。 叶穗眨巴眨巴眼睛,笑而不语。 眼瞅马上要分开,叶穗才点头,“好啊。” 认识时间不短,她从不怀疑江潮对自己的感情,既然要选择一个人结婚,难道还有比他更合乎自己心意的? 江潮长得帅,个子高,工作也不错,家里条件也还行,她想要的都有了,再扭捏就矫情了。 江潮短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直到叶穗双手搂住他脖子,重重的点头,重复道,“我说好啊!” 呆若木鸡的男人这才回过神。 惊喜来的突然,像海浪一般不断击打着他的心,半晌才咕咚咽下口气,眼睛盯着她,求证道,“真的?” “假的!” 凭借这个姿势,轻咬了下他嘴唇, “傻子!” 男人会给她后悔的机会吗?稍稍压低身子,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这次他的力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勾着她舌头,非要把口中空气全都掠夺才罢休。 “谁,谁在那?” 夜深人静,吻的难舍难分时,背后有声响传来,这是晚上上厕所的人来了,听着脚步声传来,二人这才分开,江潮拉着她跑了老远。 这才甩开了人家。 “我明天不值班了,先去跟我外公外婆说一声,然后让他们亲自上门,跟你爸妈见个面。” 说是同意结婚,但远没那么简单,还得要合八字对属相,根据这些找一个合适的日子,今年肯定没时间了,眼瞅就要过年了。 最早也是明年。 而且结婚前还得下书,订婚,过妆,最后才是结婚。 为了表达对她的看重,这步骤一次都不能省。 因为江潮太过开心跟激动,二人手拉手走着,没一会儿就走到江潮家门口,处在甜蜜热恋期的他们,面面相觑。 又忍俊不禁。 江潮只好再把她送回去, 一晚上傻了唧的二人,就这么浪费了好几个小时。 ………… 二十二吨的粮食,在胡光华离开的当天,就已经发货了,甚至都没用到三天,二天时间已经到了,东西到货,找了人帮忙卸下来。 至于先前长辈的提议,叶穗也思考过了。 虽说挣钱要一步一个脚印,但靠馒头发家,确实没那么容易。 就像他先前说过的那样,只有深加工后的东西,才能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这次粮食种类比较多,除了常规的大米、小麦、玉米之外,还有些糯米红豆绿豆花生之类的,叶穗粗劣的计算过,胡光华这次非但没挣她的钱。 相反还搭进去运输费用。 可能是感情稳定,脑袋瓜也灵活不少,她现在想搭过年的这个东风,既然目标还是食品,那为何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要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她不太可能购买引进其它的设备跟原料。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合作共赢呢? 市里是有食品厂,到今年也有二十多个年头,别看招牌响亮,但是生产线挺繁琐,上半年肉联厂肉类多,他们就生产肉类食品。 罐头之类的。 秋天水果多,那就生产罐头,等到储存的水果用完了,可能才会把重心移到食品上,小饼干还有桃酥之类的。 叶穗手里的东西多,完全可以跟他们合作,或是租赁下一条生产线,又或者是跟他们一起生产,自己拿分成。 反正她背后靠着胡光华,啥缺的东西弄不来? 而且年后就是元宵节,元宵可是稀罕物。 每次供销社跟国营商店的货还没摆出来呢,东西已经抢购一空。 再说初一到初五工厂跟工人都会放假。 生产不出来的话,那稀罕的东西真的是有钱都买不到。 她以前真的是魔怔了。 这随便一个东西拎出来,哪个不比馒头挣钱啊。 跟食品厂联系的事,还得找人牵线搭桥,不过对方不同意合作,叶穗也没关系,元宵制作又不是多难,大不了她再找一批临时工。 从现在到过年,每天忙做元宵。 美滋滋的回去,下意识的问了下她爸去哪儿了。 “去罗组长家了,他一个人住,胳膊又受伤,你爸过去多少也能帮个忙。” 叶穗点点头。 这时候胡玉州带着自己的弹弓回来了,进门就喊自己饿要吃饭,看见叶穗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他还夸张的看了下日头。 脱下帽子,一个轻飘飘的信落在地上。 小屁孩捡起来,“叶穗,这是刚才有人塞给我的,说让我给你。” 给她的? “是谁你看见了吗?他是怎么说的?” 胡玉州认真思考片刻,摇摇头。 那会他一门心思去追小伙伴,哪儿观察到这么多。 叶穗放下水杯,看着那个只写着叶穗收,没有邮票,信封也是最简单的二分钱一个的那种。 不明所以接过,打开信封,一张信纸轻飘飘的落下,上面只写有几个大字,“别出门!” 第307章 谈婚论嫁 字迹苍劲有力,笔锋似要穿透纸张,不是对方指名道姓,叶穗肯定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 在这节骨眼上送含义不明的东西,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思考再三还是不懂其意。 江潮今天要来,干脆等他来了问问什么意思。 她是听劝的。 不让出门那就不出了呗。 巧的是,叶穗刚念叨完,开车的江潮就打了喷嚏,同车的三个老人一脸打趣。 他说今天请长辈商量定亲,不是开玩笑,早早安排好工作上的事,提前下班。 换了身儿体面衣裳,抽空理了个发,现在的他倍儿精神。 汽车上,段峥嵘看着车上跟来的丁老头,吹胡子瞪眼,“我外孙的喜事,你掺和进来干啥?” 他孙子也喜欢叶穗,别是老头儿贼心不死,想横插一刀。 丁老爷子能看不穿他的心思? 不辩解,坦然道,“江潮跟我亲孙子一样,他的喜事我作为长辈能缺席?” 以为谁都跟他似的,小肚鸡肠。 车停在家属院外面,四人相伴进去,叶家居住环境不太好,最起码跟大院儿没法比,但三位老人都不是眼皮子浅的,没嫌弃不说。 还觉得叶穗能在这种环境下成才,是真优秀。 没到叶家,在半路被一堆争吵不休的人挡住去路。 江潮个高嘛,在人群里看见未来岳丈,想打招呼好像矛盾起源就是他,听了一耳朵后才弄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最近快到洗煤厂建厂三十周年,作为本地支柱性产业,洗煤厂效益高,收益好,领导们就想出一本书,记录这三十年厂子的风雨飘摇路。 其实就是想提升厂子知名度。 既然要弄这些,也得收集素材,建厂背景、历史、挫折苦难以及如何化解危机,这些内容都要涉猎,当然一本书最重要还是得有人物。 人物才是它的灵魂。 历年厂长书记还有重大贡献者缺一不可,有优秀的,自然也会有平凡的螺丝钉。 矛盾就出自这里,厂里那么多人,给小人物的篇幅也就那么几页,谁上谁不上,都是问题。 为公平起见,大家都是投票选举,叶连山闺女争气,加上不顾自身安危,帮武家人修整棺材,更是获得大家一致好评。 当仁不让获得五分之一的资格。 本以为事情已经敲定,再没异议,谁知工会主席带着一个工作人员,说他拉票,破坏了公平性,要取消他的资格。 让第六位已经退休的人顺延。 大家也不傻,第六不就是孟敏她爹,孟柱吗? 为巴结人家夫妻俩,把群众当傻子,叶连山脾气好不计较,但义愤填膺的邻居们可不干了。 “你想巴结人家,但人家把你当回事?” “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人家儿子,厂里有个风吹草动你们跑的可快,真要为职工解决困难,你们各个都不露脸了。” “说他拉票,弄虚作假,总得掏出点证据来,不然你们这俩大尾巴狼,从哪儿来的就往哪儿走。” 俩人面面相觑。 不知事情咋发展到这一步。 不对啊,不是说叶家没一点根基,容易拿捏? 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不过他们闹腾就闹腾呗。 谁不知道孟家跟叶家不对付。 根据可靠消息,孟敏接受调查后就要出来了,他们这么做,也是找机会讨好人家,她爱人马上要调职省城,再不巴结,日后可没机会了。 “你们要是有异议,亲自找领导去说,大家都是给人干活的,何必互相为难!” 这件事如果不是上头领导授意,他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领导们都放话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对方人多势众,二人讨不了好,硬邦邦留下通知后逃了。 在这栽了跟头,他们心里也有气,他能煽动群众替他出头,那就别怪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么多年就混成个小领班,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们一走,人群自然也散了。 怕叶连山尴尬,江潮没跟他打招呼,带着长辈们在院里溜达半天,确定他回家有一会儿,这才登门。 江潮还有长辈们的到来,打了叶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昨晚说过这么一嘴,但叶穗没当真,更没想到他这么急切,真请来了外公外婆。 夫妻俩手足无措的招呼他们时,叶穗把人拉到一边,“你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江潮警铃大作,“你后悔了?” 倒也不至于后悔,就是太快了。 但见对方如临大敌,她心又软了。 “一会儿我爸妈要是狮子大开口,我可不帮你。” 今天场合严肃,他紧张的浑身硬邦邦,叶穗拍拍他肢体,故意说些打趣的话,好缓解他的紧张。 江潮反握住她手,“你肯定不能帮我,不过我彩礼都备好了,不止是彩礼,在咱们办手续前,我把房子过户给你。” 叶穗这么好,还有爸妈疼爱。 自己却孤身一人,又因为职业敏感,什么方便都不能提供。 怕委屈她,就拿自己目前最拿得出手的东西。 房子? 叶穗险些被他的话吓到,想劝他让他别冲动,那边爹妈已经喊她过去,叶穗只好压下拒绝的话,乖巧上前。 已经见过几面,她是啥品性大家也都清楚。 知道归知道,还得装个温柔贤惠的模样。 双方互相夸赞了对方孩子优秀。 第一次上门,他们带了不少东西,烟酒这些是必备的,还有好些猪羊牛肉,鲜鸡蛋,白糖,红糖,糕点等等。 最显眼要数那个大食盒,三尺直径,扁圆状,内分格,打开盖子,里面装着火腿、酱肉、熏鸡、小肚,都切成薄片了,丰盛又精致。 家里空间几乎被他们的礼品给堆满了。 夫妻俩也是第一次见亲家,啥礼金,聘礼的,一个字没问,只说闺女愿意,江潮将来能好好体贴她就行。 江潮自己有房子,工资还高,前途还好,这要是一年前,这个条件他们打灯笼也找不到。 江潮见大家都没提及彩礼多少,主动说,要给三千八。 要知道这个年代,结婚给几百块就已经破了天荒。 夫妻俩也不在乎有多少,反正他们一个子不会收,最后还要再贴进去些,给闺女当陪嫁。 第308章 色中恶鬼 孩子情投意合,大人们乐见其成,叶穗过年后就十九了,这个年龄乡下结婚的不在少数。 叶连山想把大喜日子放在明年冬天,十二月,这样孩子还能在家住上一年,而且下书订婚过妆,也能有充足的时间间隔。 他征求对方意见。 再等一年? 江潮坐不住了,那么久,中间要出多少变故啊,而且还有丁鸿阳跟贺佑两个虎视眈眈的情敌,他怎能同意? 可他焦急又不能说,不然在她父母跟前,自己不就成了色中恶鬼? 一直维持的正直形象荡然无存。 他跟叶穗面对面坐着,不停跟叶穗使眼色,想让她帮个忙,但他纯粹急昏了头,这种事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开口? 好像她多恨嫁似的。 再说晚点结婚也行。 她还想多享受一下谈恋爱的滋味。 帮手装没看见,江潮急得一会站起来,一会儿又借喝水缓解情绪,大冬天的,愣是急出一脑门汗。 他的反常全被外婆看在眼里,到底是疼爱的外孙。 她也不能眼看着让孩子急出毛病。 乐呵呵道,“他俩属相的利月在三月、六月、十二月,要我说干脆定在六月,半年时间,咱们两家时间也充足。” 而且她没说的是,两人感情那么好,没准儿刚结婚就能揣上崽儿,这么算下来,明年农历四月多就能生孩子。 那会天不冷不热,坐月子也不难捱。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她只是想帮外孙,早点把叶穗娶回家。 “这,不有点太赶了?” 叶连山有些意外。 江潮急忙起身说不赶,看大家调侃视线落到身上,尤其叶穗似笑非笑,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十二月也就到年关了,照往常经验,越到这个时候,罪犯越是猖狂,这一个月也是公安最忙的月份,我怕那会分身乏术,同事跟朋友没办法参加我的婚事。” “那好办,十二月太忙,那就推到下一年开春,不还有三月吗?” 叶穗坏心眼的提醒。 谴责的目光猛地朝她射来,江潮急了,他真的急了,十二月份他都不想等,还再给他推三个月? 好在李红英没由着她,跟丈夫商量后也同意六月份,半年时间,足够他们准备嫁妆。 至此,江潮才彻底松了口气。 确定下来日子,又闲聊了几句,对方起身要告辞。 但叶连山哪儿会让人走啊,热情招呼他们一起吃饭。 这个点做饭有点来不及,知道闺女手里还有国营饭店的招待券,提议去那吃一顿。 这个招待券是当时为招待胡光华,粮食局给的。 但他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压根没机会去吃,就便宜了叶穗。 刚坐在包间,江潮就去跟大师傅打了个招呼,今天饭菜本来就丰盛,六菜一汤。 但江潮总怕不隆重,临时增加了芸豆卷、豌豆黄的甜食,还有锅塌豆腐、蘑菇炒野鸡片、挂炉鸡、熏猪肝、糖醋白菜卷的热菜。 菜还没上齐,大师傅进来了,略带圆润的大师傅还送了一盘蜜饯龙眼,水晶丸子。 他送上菜后没走,站在叶穗跟前支支吾吾。 这明摆着有话跟自己说。 三人走到房间外,人家才说了来意,原来是问她,能不能给她留点蘑菇。 最近这段时日,她的蘑菇陆续成熟,吸引了不少人来批发。 可惜僧多肉少,每人分到手的并不多。 冬天菜少,蘑菇是比馒头还珍贵的存在。 国营饭店现在有个招牌菜是蘑菇炒野鸡片,但那都是热水泡发的干蘑菇,跟鲜蘑菇的味道天壤之别。仟千仦哾 叶穗点头给人家一个人情,卖谁不是卖,大师傅每天要的数量多,自己还能省不少功夫干别的。 这顿饭江潮像个勤劳的蜜蜂,不是给这个倒酒,就是给那个夹菜,一顿饭下来自己没吃几口,喝得满脸通红。 叶穗本来想跟他说一下收到神秘信的事儿,但江潮今晚太高兴了,舌头都变大了,要不是她跑得快,这人能当着长辈面儿,给她一个法式热吻。 所以她就没来得及提。 至于不出门,那是不可能。 对方上面没写确定时限,要是恶作剧的话,难道她一辈子都要在家呆着? 思来想去,还是让杜三他们每天接送,随身保护。 第二天中午,叶穗跟杜三去了食品加工厂。 这个单位的前身是国营糖果糕点加工厂,十年前跟市糕点总店合并,才成了市里唯一一家食品生产厂家。 主要生产糕点、面包、饼干、糖果罐头跟冷饮。 虽然有中间介绍人,但在得知叶穗来意,对方也挺为难,他们缺原料有生产线停工不假,但是她说的这种合作方式比较特殊,以前没有先例。 再说了,做的都是食品生意,安全卫生最重要,要是出了问题,这责任不好划分。 也就婉拒了她的提议。 但是他们又不想放过这头大肥羊。 表示可以买她的原料。 叶穗肯定不会同意,当她傻啊! “那你们空置的生产线,我能租吗?” 参观之后,见到这有不少的空置的设备,她眼睛发亮,既然对方害怕无法细分责任,那她只租生产线,食品的销售跟名称,都跟食品厂分割。 “也不是不行。” 他们食品厂负责市内及附近区县食品生产跟加工,以及批发业务,职工有七百多个,生产线一停,相应的工作人员,工资就会锐减,要是她能租下。 倒是个提高工资的好办法。 但是,租给别人哪儿有自己有原料生产,来得痛快? 那俩负责人看她年轻,就想忽悠人姑娘。 “就算真租给你,你也撑不起这个摊子啊,你年纪这么小,不懂食品生产水有多深,你没技术,又不确定食物销售市场如何,一搞不好,手里的原料都要作废。 我看你别折腾了,不如把原料卖给我们,大不了价格给你高点。” 叶穗能走到他们面前,跟对方谈判,完全是二商局的领导在中间牵线搭桥。 食品厂的人,自然也清楚她手里有大批量的粮食。 这不开始忽悠起来了。 叶穗低头思考,看样子真的被吓唬住了。 “你们说的也是。” 对方笑的狡猾。 看,果然还是年轻丫头,经验尚浅。 “但我要是真能撑起这个摊子,有好的食品制造的方子,你们就会同意租给我,不刁难我?” “这是自然!” 负责人信誓旦旦。 “咱们二商局的领导在这听着呢,我们可不敢弄虚作假,小同志,先礼后兵,要是你不行,那原料的事……” 叶穗笑得特别纯真,“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成交!” 这小姑娘太天真了,丝毫不知道人间险恶。 说实话,骗这么单纯的姑娘。 空手套白狼还怪不好意思。 他们也没看懂领导们复杂的眼神,一言难尽的表情是何意。 在这节骨眼上,那姑娘掏出一个东西拍在桌子上,负责人不明所以,疑惑地望向叶穗。 第309章 死劫 不明白没关系,看看就清楚了,在她笑而不语表情中,对方打开纸。 浏览片刻就皱起眉。 叶穗怕对方不明白,特意解释,“我来之前特意去隔壁市转了一圈,听说那边商业局挺重视食品技术开发,新成立了一个食品研究所。 研究所还设了研究室、营养室、化验室、实验室和一个实验厂,他们除了承包上级部署的科研任务、自己研究课题外,还依靠科研,转让技术,小量出售生产产品。 我考察一番大受震撼,掏钱买了两项食品配料跟生产技术,这是他们研究所的公章,负责人签名,那边还说只要我生产线租下来,会派专门技术员来指导生产。 我钱有,原料有,技术人员也有,应该满足您说的条件,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二商局的领导在,现在就签合同?” 对方拿着纸的手在颤抖。 想找出破绽,戴着眼镜看半天,依旧是徒劳。 打了一辈子雁,被雁啄瞎了眼。 后路都斩断了还说啥,反悔也来不及了。 叶穗租了两条闲置的生产线,为期三个月,每月四百块,合同签完了直接给钱,只要她准备得当,第二天就能投入生产。 “对了。” 临走前叶穗停下脚步,看向一脸戒备的负责人,含笑示意人家别紧张,“你们现在有空闲工人吗?” “没有!”栽这么大跟头,男人想都不想否决。 “那有点可惜,我还想雇一批人,帮厂子减轻些负担呢,不过这也看出咱们食品厂效益好,好事!” 二商局领导笑了,这姑娘真是人精,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缺人怕啥,有钱还怕雇不了人? 人家故意这么说,其实是想卖给他们一个面子,帮食品厂的忙。 毕竟以后要合作。 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人姑娘都能想通的事,他俩逞一时之能反应不过来,他从中周旋,对方才恍然大悟,结巴着说可以调给她十个人。 叶穗走时,他们怒气已经全消,还说会挑出手脚麻利的人,提前候着。 杜三对她的钦佩已经到达顶峰,用的是人家的设备、工人、场地,他们只需要提供原料就能挣钱。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啥! 对方被算计那么厉害,还觉得歉疚亏欠了她,这手段他得多学习。 叶穗提前打听过,闲置的生产线是做饼干跟糕点,她买的食品方子也是这些,生产这些,其实换汤不换药,工人不需要培训,马上就能上岗。 她只需要准备好原料就行。 做零食无非是鸡蛋白糖面粉之类,白糖胡光华提供,鸡蛋二商局那边给她调配,白面她多的是,明天先试生产,味道不错马上批量产出。 杜三已经跟了她很久,这会他也能挑大梁,跟他说了下食品厂生产先归他管。 这人兴奋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拍着胸口,说他一定能行。 “对了,你不是想弄元宵吗?食品厂没设备,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离开时他问过对方,有没有生产元宵的设备,负责人说没有,元宵这玩意具有季节性,不能常年量产,领导们嫌麻烦就没引入。 市面上的,除了从外地批发,就是师傅跟工人手工摇的,量少,一般是公家单位订购,只有少量在市面流通。 这就意味着,她得自己生产。 不过竞争力小市场大,估计能挣钱。 路过百货时想给自己跟她妈买衣裳庆祝庆祝,但算了下手里的钱,脑瓜子直嗡嗡。 刚付了租生产线的钱,还要给工人发工资。 再把欠胡光华粮食的尾款补上,手里能支配的,还不够三十! 辛苦奋斗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眼瞅到了吃饭点,肚子饿的咕咕叫。 目光放在正卖力蹬自行车的杜三身上,她迎着风,问人中午吃啥。 “饺子!” “咱俩意见一致,我也想吃,一会儿你请客。” 自行车戛然而止,杜三捏着扁扁的钱包,一副你是认真的吗? 叶穗置之不理,只要她脸皮厚,贫穷就追不上她。 杜三认命,一顿饺子嘛又不是请不起。 车子再次行驶时,耳边簌簌风声划过,紧接着黑影擦着杜三鼻子落地,二人还没回神,花盆就已经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要不是他晚起步,花盆能直接砸他脑袋上。 杜三回神后大骂对方王八蛋,也不急着走了,车子一停,疯了似的上楼找罪魁祸首。 那么重的花盆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不是存心想让他开瓢? 叶穗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花盆,身子有点发凉。 这几天的意外多到超乎人的想象。 这是预兆吗? 暖阳照射在身上,丝毫感受不到温度,直到几分钟后杜三才骂骂咧咧下来,说没在上面看见人,敲门也没人应。 不知道是害怕的不开门,还是真没人。 往上看,外面阳台也没花盆,也不好判断是谁家。 杜三骂好久也没人承认,路人估计听不进去这些脏话,劝他息事宁人,就当吃了个哑巴亏。 可这是哑巴亏的事吗? 真是无意,道个歉他就不追究,要是有意的,这就是谋杀! 没人出来,那他就找公安。 叶穗厂里还有事,不能跟他一起耗在这,就先过去。 在路上时,她心突突地厉害,身上冷汗也没停,状态不对,就直接回家,到家后李红英看她模样,以为是亲戚来了。 赶紧泡红糖水喂她喝。 喝过糖水,体温上来了,脑袋就没那么晕。 “你脸色不行,要不我去找你爸,咱们去卫生院看看?” 她妈愁的脸都快滴出水儿来了。 前段时间男人忙着闺女粮食收购的事,请了好多天假,这不闲下来马上就去上班,怕闺女出事,李红英要去喊人,但被叶穗拦住。 “别喊他,我这会好多了。” 为缓解她的焦虑,跟她说了今天的收获。 胡玉州看不懂手语,但多少能看出她在夸赞叶穗,小孩子争宠不服气,大声朗诵着刚学会的句子。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一片温馨时,大门被人推开,他爸工友跑进来,大喘气道,“叶丫头,你爸下井受伤了,家里人快去一个,好有个照应。” 叶穗急的一下起身,天旋地转又坐了回去。 胸口好闷,歪头就吐了出来。 “哎呀,你们快点,别墨迹,那边都等着呢!” 李红英作势要去,被女儿拦下。 她胆小,真有事只会自乱阵脚,还得自己过去。 不知为何,那天收到的那封突兀的信,上面三个大字蹦了出来。 “别出门!” 那日收粮时,枯瘦沧桑的老人曾经的话,传入脑海。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 脑袋疼得让她恨不得撞墙。 浑浑噩噩之际,苍老声音跟稍带稚嫩的胡玉州声音汇合在一起。 “上善若水……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夫唯不争,故无尤……” 她在提醒自己像水那样与万物无争,顺其自然才能没有烦恼。 那封信上让她不要出门。 只要她有出去的这个念头,身体疼痛就越发明显。 好像所有事情,都在阻止她出去。 一切原来早有预兆,她爸的死劫,根本没安然度过! 第310章 疯了吗? 一边是工友的催促,一边又是身体的疼痛,理智剧烈拉扯。 她似乎可以预料到此时出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果。 自己估计也有危险, 可放任不管,让她在家等待虚无缥缈的奇迹吗? 这不可能! 这些日子的相处,叶连山对自己的纵容跟疼爱,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掠过。 “我去!” 话音刚落,眩晕更甚,脑袋疼的越发厉害。 强忍着痛楚出门。 可能是知道阻碍无用,随着她不断奔跑,身体上的疼痛逐渐加重。 但在靠近厂区后,疼痛奇迹般地在减少,就像回光返照般,身体也在怜悯着她。 ………… 罗绪林作为岩移观测组长,能够负责火车站地下一个七股道三级站的地下开采,就证明对方不是绣花枕头。 这段时间他带人在车站搞支距测量,野外测量五百多次,跑遍了好多个观测点,记录了密密麻麻的观测数据,绘制大小图纸一百多张,才设计出了十个煤柱。 基本搞清楚了建筑物下采煤时地表的下沉量、下沉速度以及影响范围。 掌握了道岔、车站建筑物地表位移规律和必要的应对措施。 是目前厂区里最受人尊敬的科研考察者。 而且这次任务成功,为国家节约上亿的投资,他们这些人也会升职加薪,在洗煤厂建厂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他的团队里,也不是那么和谐,吃饭时候,大家都避着叶连山一人。 他们都不服气。 不知道罗组长干啥要带他。 明明什么都不会,就靠跟人关系好,厚脸皮加入进来,礼义廉耻不讲,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为何对他有偏见,还不是最近厂子要挑选五个优秀职工入编入厂史。 现在厂里都流传着,他是靠女儿的人脉,才能入选,其实这一切都是交易,他有拉票嫌疑。 在风口浪尖,他又加入到勘测团队。 大家自然而然会想,他肯定借此机会,给脸上添金,好让领导们把孟家老领导踢出局去。 这时候的人淳朴,是非观念强烈,即使这不是事实,但被人传的次数多了,判断也要受到影响。 工作排挤,还给他脸子看,用实际行动证明对他的鄙夷。 眼下是吃饭时间,几个凑成一个小团体,吃着东西还时不时朝他这望一眼,讥诮讽刺,不言而喻。 “吃得不错。” 叶连山独自在角落吃饭时,一道黑影笼罩住他,抬头一看是罗绪林,自己好友,见他行动不便,赶紧扶着他坐下,帮他打开食盒,摆好筷子勺子。 二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 对方才表达了对他的歉疚,“找你帮忙还让你受到这种误解,我真是惭愧,要不这样,我替你解释一下,在这不痛快的话,你还回自己岗位,就别管我了。” 叶连山不同意。 “看你说的,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那张嘴说啥? 他们议论归议论,对我又没什么影响,但你是为救我才受伤,我不能是非不分,看你困难还当甩手掌柜。” 他加进去这个团队,肯定不像外人说的那样,贪慕虚荣。 其实他就是跟班,照顾行动不便人的饮食起居。 矿井下,光线黑暗,只有几盏老式马灯挂在墙壁,罗组长低头,儒雅的五官在摇晃的灯光下格外恍惚,他低低叹息一句,“真可惜。” 声音小对面听不清楚。 叶连山就问了一句什么。 “没事,快吃,一会变凉就不好了。” “好!” 叶穗被人带着走了好几个矿点,都没找到他爸。 问他具体位置,来人也挠着头。 对方明明说就在六号矿井下面,但到这后问升井工人,人家说没看见他。 “我问你,你是亲眼看见我爸受伤的吗?” 男人摇头,“我没看见,是我交班时有人跟我说的,对方特别着急,让我一定把话带到。” 叶穗心里一咯噔。 心跳加速。 再着走着,发现前面掉了一团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图纸,叶穗看了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地形图,还有一些精密数字。 来报信的人看了眼,说这是周围几个矿井的开采范围、揭露层由单一大煤向几个煤层发展、深度向水线以下延伸的数字图。 要知道挖煤打矿井,最重要的是什么? 要跟水文地质队、水源开发队,水文物侧队互相合作,搞清楚所在区域,是什么岩石层。 洗煤厂这边属于奥陶系灰岩,含水层水文地质条件极其复杂,富水性极强,要是计算不准确,或者是数字稍微有偏差,整个煤矿就有透水事故! 一旦被淹,矿井下面的设备资源报废,甚至是在井下作业的人员,也要丧命。 仿佛觉得她这会不够乱,不够急,天上飘下来雪花。 叶穗一一擦掉上面写满详细数字的图纸,终于在最后一张,看见了一行小字。 “近一年开采的多为野青煤层,水患治理工作压力陡增,同时,肖山周围,沿汾河、洺河两岸的煤层浅部,破旧小窑,废弃煤矿星罗棋布。 一般都有积水,如果水压不稳,底板突水,结果如何? 你是聪明姑娘,倒计时已经开始,在这些数据跟图纸中,找到即将会渗水的矿井,你爸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饶是叶穗脾气再好。 此时也冒出一句脏话。 这人是疯了吗! 对方竟然拿国家财产跟工人性命,来跟她做赌资。 可惜,游戏规则跟玩法,从来都不是她来决定。 咚。 远处一个炮仗突兀响起,似是给她做了提醒。 游戏,开始了。 第311章 力挽狂澜 矿井里,这些人吃饱喝足继续新的任务,罗绪林被人扶起后询问叶连山,“先前交给你的地面勘测图呢?”qqnew 就是那张写满观测数据、绘制大小图纸,详细记录了地表下沉量,下沉速度及其影响范围的那些图纸。 突然一句话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叶连山疑惑,“那图纸不是你拿着吗?” 虽然谈话声音很小,但没瞒过早就竖起耳朵的几人,图纸是最近几个月大家的心血,是事关开采能否成功的关键,它的重要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 对面二人都没带着,剩下几人检查他们的工具箱还有随身携带物品,压根没有那些东西的踪迹。 这下全都慌了,七嘴八舌询问他,他到底给收到哪里。 这两天那些绘测图一直是他贴身保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罗绪林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他表情严肃,“这会儿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下矿时清楚记得把东西交给你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落在哪儿了。” 要说先前大家还保持些怀疑,他的话说完,大家嫌疑顿消,罗组长虽然平时偏袒他,但涉及到工作,一直是铁面无私。 驻矿检查科长焦仲,就是为巴结孟家,把叶连山的入选资格给划掉的人,他今天也在矿井下。 上次叶连山利用邻居们,让自己没脸的事他还记忆犹新,这会找到机会,怎能不落井下石。 “犯错不可怕,怕的是没有面对错误的勇气,不过这句话应该在你身上应该不成立,像是你上次拉票,挤兑人家真正有贡献的工人,不也舔着脸当没发生吗?” 趁他病,要他命。 眼前这个机会,真的是老天爷送上门的。 在场都是些有学问,在厂里有一席之地的技术工人。 只要添油加醋,让大家相信他人品不好,再由他们的嘴散播出去,叶连山就别想翻身。 窃窃私语不断传进耳朵,当事人却丝毫没放在心上,他为人老实,此时还看不出眼前这一场灭顶之灾,是为他量身打量。 “真没交给我,我早上说帮你收起来,是你说,上面有两处数据错误要赶在到下一个勘测点前修改正确,就不用我收着了。” 急于辩解,脸上爬满潮红,他没撒谎,说的也全是事实,但解释的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就是狡辩,反咬一口。 “叶连山,你还是个人吗?罗组长这么照顾你,还救你的命,现在你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竟然倒打一耙?你良心被狗吃了?” 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要一直保持老实状态,大家还挑不起话头,眼下他污蔑人家,亲自将把柄送到手里,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不用多煽动,大家已经激动起来。 可是谁都没注意到,在矿井下的采煤工作面一角,有一小摊的水渍涌出。 里面环境昏暗加上大家群情激昂,这微小又致命的意外,就这么被忽略了。 你一言,我一嘴,眼瞅场面快到不可控的地步。 罗组长和稀泥。 “你们别激动,他一时忘记了,这也有可能,大家别对他这么苛刻,连山你别慌,就算图纸真丢了,也不会有人怪你,但现在还有机会,你仔细想想。” 罗组长德高望重,他的话,相当于直接判处死刑,他再无翻身可能。 可是为何会这样呢? 叶连山百思不得其解。 东西他确实没拿,责任也确实不在他,罗绪林能在生死关头不顾自己安危救他,又为啥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在这节骨眼上终于有人看见渗水点,大叫出声,“不好,煤矿渗水了!” 都是常年跟煤矿打交道,时不时在井下工作的人,渗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坍塌,意味着煤矿资源受损,意味着小命要丢在这! 人在自然面前,太渺小太无力。 “怎么办,怎么办!” 渗水不止一处,而且速度极其快,再过一段时间肯定就有淹没的危险,一时间也股不得指责叶连山,争先恐后朝井口跑。 像洗煤厂这边资源丰富属于露天开采,深度没有几百米高,但也绝对不浅,粗略估计要有三四十米,矿井这么深都是矿用索道,采用架空的钢丝绳作为牵引承载,将吊椅跟钢丝绳连接,通过电动机驱动。 但下来时还好端端的设备,此时钢丝绳竟然断了,偌大的起重设备,像退休的老牛,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上井工具被破坏,眼下井里又是这么个情况,现在除非上面有人发现,或者是渗水条件缓解,否则他们只能困死在里面。 但是这么大一个厂,人员又如此繁忙,谁会注意到行踪本就不定的大家? 且不说矿井下面急得团团转的男人们。 叶穗收到提醒后,以最快速度镇定下来,不止如此,她还让同行的叔叔去报警。 自己则飞快地跑到厂区找领导。 如果这是恶作剧的话那最好。 如果真有意外发生,单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力挽狂澜。 等她气喘吁吁,终于跑到那边,再三表示她找领导是为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儿。 可没人理会她,并且望向她的目光充满微妙。 叶穗现在名气多大。 又办厂子又要跟大名鼎鼎的江公安结婚,有些人自我实力不行,容易戴有色眼镜看人,私下没少说她是靠美色蛊惑他人。 这两天都传着叶连山拉票,取消了他的资格,认为叶穗是想给她爸出恶气,所以才来闹腾。 “领导真的不在,你要是有问题反应,门口有意见箱,你提意见我们会反馈到上面。” 工作人员在和稀泥。 叶穗跟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瞥见一个熟人,以前她刚从棉二离职时,对方曾经去挖过她。 死马当成活马医,拦下对方后,开口就道,“领导,咱们矿井有渗水塌陷的危险,现在我请求咱们厂调派人手,早做救援准备!” 第312章 怎么选? 男人姓房,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旁竖起耳朵,不断敷衍叶穗的女干事已经黑了脸,洗煤厂是他们家,平时再多次吐槽福利不好,同事事儿多,加班不合理等等。 但是家里不行,他们可以说。 外人绝不能诬陷。 再者说一个单位,安全生产重于泰山,洗煤厂每年差不多花好几万,在奥灰水补给薄层灰岩水的地方,以疏干,堵截的方式给予治理。 在水文地质条件简单的地段跟矿井深部,以带压或局部降压的方法开采大青和下架煤层。 除了严格的自我管理外,还对周围非法开采的小煤矿填补,治理。 可以说他们是省里连年评选出的优秀单位。 这么多年,别的煤矿时不时有意外发生,他们这却是一次都没有。 作为集体的一份子,这是大家最骄傲的地方,可是现在竟有一个丫头片子,张嘴就说他们这有渗水情况? 这不止是打脸。 这是打完后,又往脸上吐几口唾沫。 “这是我捡到的图纸,上面有提醒,也有警告,信不信由你们!” “你可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拿着捡来的东西来糊弄,邀功,也真是厉害。” 叶穗没有时间跟他们浪费,把那张写有威胁意味的证据扔到他们面前,拔腿就跑。 “叶同志,等等……” 跑出去老远,被人喊住,扭头一看追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领导房主任。 “虽然我在怀疑你的结论,但我也相信你的为人,认为你不会没缘由地来报信,我给你带了些资料,这是以前无证开采的小矿井出事故后的数据。qqnew 都在同一地区,煤层状况相似,透水数据应该能帮得上忙,理智上,我希望你是错误的,但是……” 就为那一丁点的可能,他也不能忽视。 叶穗收起了东西朝他点头。 没在意周围好奇的目光,她铺开上面的数字进行观察,计算,既然对方说答案在这些数据跟图纸中,那就从这里面找线索。 她是个理科生,对数字的敏感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然当年也不会在国外年年拿到奖学金。 图纸上隔离煤柱的位置跟高度,都用红字标了出来。 又掏出刚才那个领导给她的透水数据,敏锐地发现一矿跟二矿东南区有断层为界,二矿东南区位于断层下界,这边靠近汾河,最是容易出现渗水的地区。 加上周围私营煤矿渗水数据上,有一组数据特别明显,上面写着,一般初始涌水量为04吨一分钟,在半个小时内会增长到437吨每分钟,如果持续不管。 三个小时后,测定水量会达到70吨每分钟! 如果水压不稳同时有几个渗水点,那这处靠近汾河的露天煤矿,连四个小时都坚持不了。 东南方的一矿二矿是高危地带。 危险性最高,他爸可能在那边。 但是图纸上,有一处隔离煤柱的高度,引起她的注意,要知道这玩意在矿井中的作用就很重要,它能减缓一定压力,起到承重的作用。 而这个高度的计算,也是有公式辅助。 她抓住脑袋一闪而过的不对劲,疯狂地计算。 不对,不对! 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圈出来的数字,让她十分焦躁,因为再这种地形跟高度下,煤柱的高度最起码得二十多米,现在却只有八米。 这玩意类似承重墙,可以保护水,地压等方面破坏地表跟巷道。 差一半承重能力减弱,坍塌几率也大了不少。 而它的位置,在西北角。 要是按常理分析,两处都有可能,对方却告诉她只有一个危险地方。 一个是正常人都会选择的危险地带,一个是科学计算出来的错误数字。 这要怎么选? 叶穗虽然对数字敏感,但在地质上是个门外汉,只靠公式跟数字似的冰冷的推算结果,她没自信。 一时间左右为难。 不知道哪个判断才正确。 如果她选择错一处,那他爸,还有其它的人,都要为她的错误买单! 这时候房主任已经带保卫科的人来了,看得出来,大家对她还不怎么信任,人家动员后,也才来了七八个帮手。 “找出渗水矿了吗?” 叶穗把两个可能地点说了。 房主任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来帮忙,一听她找到两个,内心觉得荒谬,这么一个安全生产单位,有一个就是破天荒了,怎么可能连续出现两处! 他没听叶穗说的什么数字理论支撑。 带人去一矿跟二矿交界处东南角。 她等不来帮手,又无法坐以待毙,只好去拼一把西北那处。 希望……不会错。 ………… 矿井里几人快把嗓子喊破了,依旧没人过来。 渗水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已经到脚腕这了,一时间恐惧笼罩心头,也没心思指责叶连山,掏出纸笔愁容满面地写遗书。 等待死亡无疑是最痛苦的。 以前那么无趣乏味的生活,现在竟成了不可触及的美好。 暗暗擦泪时,井口那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已经快要到绝望的众人,充满希望地朝那边跑去,难道是有人发现不对,特意来救人了? 只见一个身上绑着安全绳的姑娘,安全落地。 叶穗在一众焦急的面孔中看见他爸,彻底松了口气。 赌对了。 她开心,叶连山可不开心。 见到踏入到危险地的是女儿后,他魂儿都快吓飞了好吗? 绷着脸朝她走来,教训她胡闹。 “你怎么能来这种危险地方?” 还吊着绳子下这么高的井。 叶穗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只是宽慰他,“我在外面捡到一份图纸,看见这个矿井里,煤柱数字计算错误,你以前经常跟我说,安全无小事。 我就想着来提醒大家一下,这边危险。” 真话掺杂着假话,假话也带着真话,真真假假,谁能分辨清楚? 嗯,他们也知道这边危险,水都快淹死人嘛。 不过在见她说图纸后,更加确定叶连山人品不行。 要不为何别人捡不到,偏偏他闺女捡到了,一定是落在家里,没拿,刚刚还那么强硬的污蔑别人,眨眼就被女儿打了脸。 不过大家罕见地没开启嘲讽模式,人都快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你虽然人不行,但有个孝顺闺女,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黄泉路?你们可死不了。” 叶穗说完,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扔下背着的沉甸甸的包。 第313章 生死关头(上) 在几人不明所以的视线中,翻出包裹里的东西,锤子改锥绞剪钢丝u型螺栓等等,洗煤厂管理严苛,地面值班室经常备有修理工具。 叶穗拿着是抱有以防万一的心思。 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下面这些人,有的是技术员,当然也有寻常下井工人,具有修理的必备技能,她带来的这些东西,无疑是救命宝贝。 工具备用零件齐全,有人已经仓皇奔来,开始钢丝绳对接工作。 这种情况下,丝毫不夸张地说,她的出现给二十余人带来生的希望。 “爸!” 修理工作她帮不上忙,见他沉默不言时,跋水过去,问出刚才就疑惑的问题,这些人对他爸态度不好,言语里满是嫌恶,好像触了众怒。 他一个老实人,怎会有这么大本事,作为贴心小棉袄,她肯定要问个明白。 叶连山没给闺女告状,只仔细询问她在哪里捡起的绘图,并且绘图上是什么内容,是否是他们丢的东西。 父女俩一对,确定是同个。 而女儿捡起的地方,叶连山就没去过,这就能排除是他丢的,这东西宝贝,一队人员里也只有他们二人保管过,如果说先前还存有幻想。 到如今那点希望也彻底破灭。 “为什么?” 他性子憨厚并不代表是傻子,曾经好友兼救命恩人这么泼脏水,就不是单纯推卸责任这么简单。 叶穗也不傻,结合工友讨论,他爸莫名其妙地询问,大致猜测出点什么,但别说她爸,连她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爱和自己下棋,喜欢吃她妈做的小咸菜,甚至生死关头,不顾个人安危救下她爸的,一个睿智和善的长者,为何突然这样。 双方沉默不语。 渗水速度更快。 也就在这节骨眼上,修理人员突然爆发出欢呼,“罗工、冯队,修好了,快过来咱们能上去了!” 损坏的钢丝绳对接成功,生的希望就在眼前,逼仄的环境中,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水速快了些,但好歹还没淹没主电机,罗绪林不论从地位还是阅历,都是这队里的主心骨,此时机会来了,大家让他头个逃生。 但他拒绝了大家好意。 “家里有老人赡养的先走,有孩子需要照顾的,从小到大,依次排序,谁都不许乱!” 二十多号人,逃生工具只有一个,说句难听话,谁排在前头谁求生几率就大上一点。 而且往往在生死关头,是最容易考验人性的时刻。 这时候如果一窝蜂都去抢夺,流血死亡事件绝对会发生。 好在工作环境跟工作氛围使然,让他们没在生命倒计时,乱了阵脚,他们没犹豫,很快已经开始排列好队伍。 叶穗是女性,年纪最小,按理说是该排在首位。 但她爸还没脱离危险,她的任务还没完成,怎会轻易离开。 拒绝了大家好意思,叶穗环顾一周,在角落里看见不少先前用来安装做隔离煤柱用的工具设备。 她不顾叶连山的连声劝阻,吆喝人来帮忙。 见她行为后,罗绪林错愕一闪而过。 “同志,你这是做什么?” 有人已经提前问出不解。 大冬天的,即使涌入进来的地下水透着些温乎劲,但衣服被打湿还贴在身上的滋味,确实不怎么舒服。 所以即使她此刻难受的想恶心,还是跟人解释隔离煤柱不合格,比原定数据少了一半。 她声音不小,声音又脆,传出老远。 但又因说出的内容过于荒谬,就很是容易让人产生,跳梁小丑来大佬跟前班门弄斧的感觉。 不过看在她带着工具,及时赶到,挽救了大家性命的份上,众人对她带有些包容。 “叶同志,你年纪小不懂事,情有可原,你知不知道这次考察挖掘任务的负责人,罗组长是什么身份背景? 他在全国煤炭企业都是出着名的。 你有点本事我们明白,但这些隔离煤柱的计算还有位置,全都是他呕心沥血,计算出来的,你否认别人还行,但你否认人家,就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嫌疑了。” 这种场合下,其实不太应该跟她浪费时间。 但在猛然经历大喜大悲,又为了打发漫长等待,肯定想要找到什么,缓解焦虑。 叶穗的出现跟做派,在一定程度上就很可笑。 解释声跟劝让声,她全然没放心上。 水已经蔓到小腿肚子了,她必须加快动作。 叶穗不太会安装这些古老设备,奋力拼搏下额头出现细密汗水,叶连山先前致力于劝她离开,但见闺女如此执着,不再言语。 涉水过去后,帮女儿的忙。 一时,矿井底部只有老旧设备的吱呀声,以及父女俩埋头苦干的身影。 “你们别闹了!” 正忙得要命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罗绪林开口制止,“地下工作数据要求精密,你这不是单纯画蛇添足,是破坏到矿井安全,停手。” 叶穗没听话,甚至是在钢管什么数量不够时,还蛮横破坏原有位置,将东西弄到其余的薄弱位置。qqnew 不满声已经越来越多。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阻止他们。 此时此刻,叶穗要是还弄不清楚幕后黑手是谁,那她就是傻逼。 对他爸的诬陷,让他被千夫所指,还有她捡起来的图纸,上面故意泄露的痕迹,甚至好端端逃生设备损坏,在此时都有了这解释。 所有线索都在指认一人。 罗绪林。 “为什么?” 到这个时代小一年,那么多事跟经验,已经足够磨炼她的心智,让她很好控制住自己情绪。 但此刻面对看淡生死的和善长辈,叶穗还是压抑着情绪,问他缘由。 到底多深的仇,才让他豁出命,舍弃数以千万的国家资源,来夺取他爸性命。 “没有为什么,我从不会出错。” 模棱两可的回复后,不断渗出的水溅在身上,脸上,他摘下那副笨重眼镜,拿衣角优雅地擦拭着镜片。 摘下眼镜后,儒雅的气质变了,他面容白皙,鬓角头发也有几分花白,那个眼镜像封锁了他周身气质,此时摘下,疏离跟冷漠爬满面容。 “为什么这么慢,为什么这么慢啊!” 随着水面逐渐上升,已经有人害怕地露出哭腔。 “先别慌,后面排队,暂时上不去的人,先来帮我们固定煤柱,按照现在的水流速度跟涌入量,咱们大概还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内,只要水不会淹没电力启动设备,大家都能逃生。 只要利用有效时间,做完这些工作,这个矿井没准可以承受住水压,不坍塌! 但就在这节骨眼上,那个挂着和善面具的长辈,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你说,他们信你,还是会信我?” 第314章 生死关头(下) 叶穗身子一颤,这算是,变相承认了? “你!” “叶穗,别理他,快干活!” 严格来说,叶连山才是受伤最深,背叛最狠的那个,但他没发怒,没泄露半分情绪,只是跟个工具人一样,争分夺秒在修筑隔离煤柱。 并不亮堂的煤矿内,此时呈现出两个世界,有的被悲观笼罩,处在极度恐慌中,已经坐在地上,给家里人写遗书。 有人则是轮到他后,猴急上了设备,虔诚的望向井口,那个充满希望的通往求生之路。 当然,也有暂时跑不脱的旷工被她说服,跟他们一起吭哧吭哧修补煤柱。 以及,冷眼旁观这一切的男人。 ………… 有人逃离升天后,没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想到下面还没逃生的工友,到处找着值班人员,可找半天无果,不得已拔腿往其它矿点跑。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往常这个点正是上下班交接的时候,工人数量最多。 但是今天不知为何,他相近的几个矿点都跑遍了,还是没找到人。 他是西北角朝东南跑的,跑着跑着,逐渐看见人影了,跑过去喊人帮忙时,大家无视他的存在。 反而都朝一个方向跑去,甚至,他还从几人嘴里隐约听见塌陷,渗水的字眼。 再天真也知道不对劲了。 他们矿渗水是西北角。 大家跑的是东南,方向不对,难道说,厂里还有另外一处矿井也快坍塌了? 安全生产三十年,从没出过岔子的厂子,一处渗水不算,还凑热闹似的,一下来了两处,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但是别管内心如何动荡,他都不该慢下脚步。 眼下帮手都聚集在那边,他必须快些过去报信。 跑快点。 再快点! ………… 房主任带人过来后,隐约听见有呼喊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过后意识到不对。 探头一看,隐约有衣服在晃动。 一矿二矿井下是打通的,此时四五十米的井下,有不少焦急的面孔。 这么高,又远的距离,如果不是贴在井口,压根听不见。 派人下去之后,才清楚这边有渗水情况,因为水流速度过快,渗水点有几处,下面的电力设备全都进水,逃生工具就是个摆设。 下面都是水。 加上水能导电,他们也不敢贸然触动开关,不然没被谁淹死,怕也要被电死。 这么高的矿井,没设备工具,常人压根爬不上去,所以说,如果上面不来人,他们肯定是要被淹死的。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众人情绪从希望失望再到绝望,就在大家以为要丧生于此时,头顶上传来吆喝声。 那一刻,一点不夸张说,这四十多个矿工像是见到了神明。 只要来人,后面就好办的多。 好几条手腕粗的麻绳放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地面作业的矿工也赶了过来。 严阵以待,配合指挥,只等把人给拉上来。 这边动静这么大,加上矿井渗水这种重大安全事故发生,肯定瞒不过领导们的耳朵,所以他们一收到消息,厂长,掘进区长,工程师全都赶了过来。 他们刚到,矿务局的领导们也风尘仆仆赶来了。 厂长大冬天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见到大领导们都面无人色,赶紧解释眼下情况。 宽慰他们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 渗水事故是严重,但好在发现及时,人员没有死亡。 说句难听话,像他们这种重工业单位,煤矿铁厂钢厂之类,上面都会给死亡指标,根据人数多少来判断是属于什么事故。 这也是为何有的厂区出事后,会谎报人数的缘故。 只要死亡人数不太严重,只是金钱损失,领导们顶多就是党内警告处分,乌纱帽还在。 对面听完他不似说谎的解释后,也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这事厂长书记也不敢抢功,言辞中没少夸赞房主任敏锐,有担当。 男人想解释,说真正厉害的是叶穗。 但眼下情况不是好时机。 就在这时,跑了小半个钟头,终于跑到目的地的男人,看见人都在这,心头大石落下。 刚才跑的速度太快,肺里空气都没了,这会只要开口,呼吸,肺部就一阵阵生疼。 就算如此,他还是扯着嗓子道。 “不好了,我们四号矿井下面也有渗水点,里面有二十多号人被困其中,快去,救命,救命啊!” 一席话,似是惊雷,扔在众人天灵盖上,将人炸的体无完肤。 “啥?”仟千仦哾 在场的,不管大领导还是小领导,都开始怀疑自己耳朵,不知是哪个领导此时已经开始吃速效救心丸。 矿工肯定不会撒谎。 他说有渗水,那一定是的。 可,他们也太倒霉了? 救人必须要去救人,现在就要协调人手,谁都没注意到,刚被夸赞后的房主任,此时口干舌燥,是多么的震惊! 两处,两处…… 当初自己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过来的,求的是一个心安。 但内心对叶穗的话,是不屑一顾的。 三十年没出过一次事的单位,会在一天内,同时出现两回? 但是,老天就是这么爱作弄人。 他娘的还真的发生了! 叶穗,那个跟他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姑娘,她到底是何方人物? 就在大家乱成一团,重新分配人手时。 耳边传来轰鸣,脚下地面突然剧烈颤动,众人身子摇摆,甚至被安排拔绳的人都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他一倒,手里的麻绳也从手里滑落。 绳子那头的人已经快爬到井口,希望就在眼前了。 这会绳子一松,身子剧烈下坠,尖叫跟哭声由近到远。 不好,人这么落下去,砸到人咋办。 就算运气好些,砸不到人,但从四十米的高度摔下来,即使有水做支撑,但重力加速度,他还能活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粗壮有力的手臂及时抓住麻绳,力道太大,绳子把他拖到井口。 还好有帮手出现,及时压住了他。 看着那闪亮的肩章,是公安来了。 人救到了,但大家脸上没有什么喜悦成分,几个领导望向声音来源处。 面如死灰,这是…… 有矿井塌陷了。 第315章 故人之子 地面震动后大地重归平静,但因为塌陷导致渗水速度加快,在公安指挥下,救援工作正在有条不紊进行。 领导们焦急万分时,打听的人回来了,这才知道不是厂里矿井出事,而是外面非法开采,已被查封的废弃煤矿。 不幸中的万幸。 救援人员分成两拨,一拨忙这边,一拨朝五号矿赶去。 非法矿井坍塌事件,叶穗等人并不知晓,但地下环境复杂,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渗水速度越来越快,眨眼水势蔓延到腰部。 再等会儿,水就淹掉电源开关,那才叫回天乏术。 生死关头,私怨就先抛到脑后,叶连山见设备下来催他们上去。 罗绪林不为所动,他甚至都不把安危放在眼里。 先前不论怎么询问,都不正面回答的人,此时竟然主动开口,“你还记得罗向林吗?” 语调低沉又满带缅怀。 如果换别的场合,叶连山都会配合他,但生死时刻,他只想让女儿快点逃离这危险地方,哪有闲情逸致去跟人谈这个。 他的沉默,落到对方眼里,就有了别的意味。 “也是,施暴者跟幕后黑手,哪儿会记得因你们丧命的人呢?” 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他冷声说了一个故事,有点老套但却热血,主人公是他爸还有叶穗外公,当年二人抛弃国外优越生活,漂洋过海回来。 可命运并未宽待支援祖国建设的两个年轻人,他们的抱负还未完全施展,罗向林就被扣上右派的帽子,被人误会关押,最后病死在环境恶劣的监牢中。 这一切罪恶起源是叶穗的外公。 当初他‘卖友求荣’的事可是传遍了整个矿区。仟千仦哾 兜兜转转,因果循环,死去二十多年的旧人之子,摇身一变以这样姿态出现在眼前。 荒唐不合常理,细想后又在情理之中。 绘图消失再到有人去家里报信说叶连山受伤,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二人。 先前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他爸正在剪绳子,一时不察被人勒住脖子,别看对方一只手臂骨折,但威力仍旧不容小觑,一小会儿功夫她爸脸都红了。 毫无征兆就爆发的男人,吓坏了在场的唯一矿工。 罗绪林眼睛带着血丝,不再掩饰,仇恨尽显。 “二十年了,我被仇恨侵蚀,日夜难寐,每每想到他卖友求荣的行为,就像在地狱里焚烧一样,我过得这么痛苦,凭什么你们就能这么幸福,一点影响不受。 父慈子孝,家庭和睦,事业、生意都过得风生水起,这不公平,老天爷不惩罚你们,那就我来!我要让李红英也尝尝我这么多年的痛苦,让她下半辈子每天在后悔、痛苦中度过!” 孩子是看着大人背影长大,他那时候整天听他爸在说,要好好学习报销国家,他一直告诉自己要这么做。 可父亲得到什么结局? 当时他跟快要临盆的母亲去认领尸首时,那消瘦,散发恶臭的尸首,至今日还在脑海浮现。 只要一想到父亲临死前的遭遇跟折磨,仇恨就从没消失。 “想报仇当初不救我爸就行了,那么重的棺材掉下来,他生还的几率很小,你救了他,又在这节骨眼上要他的命。 甚至搭上煤矿储备资源,是不是太不值当?” 叶穗找着角度,跟他周旋。 对方好像没看到她行为。 又或者说,可能察觉了,却又不放在心上。 “你懂什么,他要是死了,我拿什么引诱你上当,再说,他只能死在我为他设计的坟墓中,要在死后也见不得光。 国家资源?太可笑了,这些煤矿这片土地,是我父亲为之奋斗一生的,但他得到什么? 这些厂里的领导在他最困难,最危急时没替他开脱周旋,死后没人去拜祭过一次,丝毫不提及他曾经的贡献跟成果。 要说你外公是罪魁祸首,那当年那些人就是推波助澜的。 我在这个辜负他的地方替他报仇,天经地义,他也会为我开心的!” 他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眼下是大仇要报的快意。 “不是这样的!”在他背后,传来一道男声,“您不是这种人。” 见几人视线投来,他大胆的跟对方对视。 “您不止一次跟我们说,这个全国首次的三级站,一旦测绘工作成功,煤田范围内可节约投资上亿,您说这话时,眼睛里是希望的光。 为了不耽误工作进度,好多次您胃疼,还强撑着,带着我们爬山坡,过沟堰,竖塔尺,您爱岗敬业,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不夸张的说,在工友中,他就是大家指路明灯。 可此刻,他为何要否认自己的努力跟成果呢?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阴狠,残忍,我甚至想让你们所有人,都替我陪葬,不然你以为升井设备,好端端的为何会坏,那都是我干的! 这个口琴你们认识,刻着罪魁祸首的名字,也多亏了它,我才能持续这么多年的仇恨。” 隐秘多年,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此刻被他宣泄于口,男人脸上满是畅快。 而他手里拿个口琴,确实很眼熟,自家曾经也有一个一样的,上面同样刻着别人名字,她爸曾经说过,自家那个口琴的主人,就是外公挚友。 他最激动的时刻,脖颈一阵剧痛袭来,错愕短暂在他脸上浮现又消失,随即整个人不甘地倒下。 见他晕后,叶穗收起棍子。 他爸可能是缺氧,这会也昏迷了。 她没废话,让矿工带着他爸先走,罗绪林可怜不假,这么多年都被仇恨控制。 但同情归同情,他在自己心里,远没有叶连山重要。 那人还要墨迹,但被叶穗打断。 “别墨迹了,我要是走了谁开电源开关?时不待人,快走!” 将绳子同二人绑上,示意他照顾好父亲。 此时水面也已经到胸口位置,叶穗扶着男人,不断期盼快点,再快点。 就在水面跟开关只有一巴掌高的距离时,猴车及时下来,叶穗将人绑在设备上,又拿麻绳将自己跟猴车底部拴在一起,在水里走了几步。 这才成功启动开关。 巨大力道牵扯着她往上。 叶穗缓缓地升起,那颗心一直惴惴不安。 可惜上升到一半时,突然不再往上了,空气中隐约带着些烧焦的味道,应该是下面设备被水淹了,停止工作。 此时,涌水量到达最高值。 第316章 人工呼吸 头顶上冒出好多人,大家七嘴八舌问着她情况如何,水淹没井底,此时以极快的速度翻滚上来。 “切断电源,快!” 叶穗喊了一嗓子,马上有人照办,这时头顶上隐约有焦急催促,还有二十米距离,她看不清楚是谁在说话,但隐约能看见身穿公安制服的人。 也不知道江潮在不在。 长时间吊在半空,身子也怪不得劲。 腰都快断了。 这时被他砸晕的男人清醒了,他面露痛苦,跟叶穗打了照面,男人略带几分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他挣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叶穗心道不妙。 朝后看了下,咆哮滚翻的水面,好像跟她就几米之远,要是掉进去的话,估计很快就会被水吞没。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念头刚闪过,男人已经开始解她的绳子。 “不好!” 再牢固的绳子也有解开的时候,叶穗的无声请求并未引起这个长辈的怜悯,在上面的人还不清楚怎么回事时,解开绳索。 伴随着惊呼声,她跌入水里。 但罗绪林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另一道公安身影同时落到水里。 距离远,上面的人看不真切,以为是绳索不堪重负,她这才落到水里,这会罗绪林还没回过神时,两道人影已经被水流吞噬。 时不时的,只有两个黑漆漆的脑袋露在水面上。 “贺佑,贺佑!” 男人不停想把身上禁锢摘掉,好跳下去救人,但叶穗绑着太紧,他解了半天还是没法儿弄开。 无力感席卷全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前后脚的功夫就有人下来了,他们把绳子绑在设备上,朝上面的人晃晃绳子,他很快就上去了。 贺佑在水里扑腾着,摸到了叶穗胳膊,这会水流止不住的往上涌,一不小心就会葬身于此,刚刚跳下时,绑在胳膊上的备用绳已经被冲开了。 情急下,他想都没想解下腰上绳索,抵抗着水流,将绳子系在她腰上,确保绳索不会被冲开,他使劲摇晃了下绳索,上面的人会意。仟仟尛哾 被水拍到七荤八素的她,就这么被人扯了上去。 但是把绳子绑上他的人,这会已经被翻涌倒灌的水,拍到不知到哪儿去了。 罗绪林趴在井口,扯着嗓子喊着贺佑名字,甚至不顾不知情众人的阻挠,想要再下去捞人。 “您就别添乱了!” 叶穗同样担心到不行,就在这节骨眼上江潮慌张赶来,问清楚缘由后,脱下衣服盖住了她,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重物狠狠朝她砸来,要不是有江潮护着。 那有些分量的口琴就直接砸到她脑门上。 “扫把星!” 他恶狠狠说完,那本该砸在她额头的东西,落到江潮背后,最后重重跌在地上,江潮没太过寒暄,借来麻绳绑住腰,又捡起一根等长的,绑在胳膊上。 在众人惊呼声中,毅然跳入并不平静的矿井里,水面节节攀升,自然之力格外可怕,江潮跳进去后,很快也被水面吞噬。 这下别说贺佑,就连救人者都看不见了。 叶穗心里难受的要命。 生平第一次这么害怕。 这俩人,他说什么都不能出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穗觉得快要窒息时,不平静的水面上露出一个脑袋,很快又露出第二个,江潮体力过人,愣是在恐怖的自然力量中。 捞起了半昏迷的贺佑,解下胳膊上绳子,将人同自己绑在一起,晃了下绳子,五六个男人同时发力,短短时间,他们已经被拉了上来。 二人身上衣服全被打湿,紧贴在身上,寸头还滴答滴答往下落水,叶穗朝江潮跑去,罗绪林想上前,却又控制住行动,似乎并不认识对方。 冯飞上前拍了下男人。 没有反应。 “头儿,他情况好像不妙。” 可能是喝了不少水,这会呼吸都触碰不到,叶穗刚放下的心此时重新提了起来,爬到他跟前,又是摸呼吸又是听心跳,面色越发严峻。 情况不容乐观。 有人喊快些送医院。 但时间来不及。 没办法只能人工呼吸。 叶穗以前在国外做过海上救援队队员,溺水后如何救助,她再熟悉不过,想到那关键时候,他救了自己,虽然这会儿围观人员众多。 她还是得抛掉面子去救人。 将他摆上合适姿势,下巴微抬,捏着鼻子,深吸一口气就要渡气,俯身下去时,嘴唇没贴上他的,倒跟一个略带粗糙的手掌触碰上。 江潮这时候捣什么乱呀。 “你起开,他情况危险,必须人工呼吸!” “我知道!” 虽说寒意森森的冬日,湿衣服贴在身上,快把人冻成冰块,但叶穗刚才行为,差点让他冒了火。 示意她离开后,还将对方摆成先前姿势,一手捏鼻子,一手捏开他嘴巴,再众人不明所以下,俯身,使劲吹气。 很快,人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持续了两分钟多,昏迷的男人转醒,他头一歪,吐出不少水。 大家热烈欢呼。 刚刚他们统计过,这次建厂以来最大的危及,以无一人伤亡落幕。 叶穗这会儿才察觉到寒意。 披着衣裳打算回家。 但这时脚下踩到一东西,是刚刚罗绪林扔来的口琴,不知是年头久还是他力道太大,好好地琴身竟然分裂成好几块,可能是犹豫这是外公遗物的缘故。 她对此有些珍惜。 这个琴是舶来品,构造是最标准的布鲁斯口琴音位排列,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一个口琴是有盖板、底板、簧片、塑料格组成的。 但这一个里面没簧片,此时四分五裂后,本该放簧片的位置,塞上了两张薄纸。 伴随着她的动作,那两张纸轻飘飘落地。 第317章 生日宴会 孟敏出了看守所,一眼就见到他弟,皮夹克牛仔裤还烫着头,乍一看还怪潇洒。 那边也时刻注意着这边情况,见她出来了,孟建国一路小跑。 “这几天家里没事?” 她最担心这个。 孟建国笑笑,“能有啥事啊,都好的很。” “叶家呢?没闹出什么动静?” “没有,姐,今天这大好日子,咱不提那晦气一家,走,弟弟带你潇洒一回。”接过行李揽住人肩头,笑嘻嘻往前走。 他安排不少项目,一定要让姐姐好好放松一把。 如她所料,赵玉庭攀咬她,只说有份参与偷药方,没说别的。 因为年头久远,又没确定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孟敏洗了澡,烫了头,买了新衣服,还从朋友那弄来不少高档礼盒,风风光光回家属院了。 今天她‘沉冤得雪’朋友下属肯定要来庆祝,姐弟俩想趁热闹,顺带补办老父亲七十大寿,今晚还有的忙活呢。 不过老话常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咫尺无近邻,这种忙碌,他们甘之如饴。 回家属院时天刚擦黑,沉浸在喜悦中,谁都没发现大院子邻居们有些怪异,大人们的世界孩子不懂,见孟建国骑着“侉子”进来。 眼睛像长在上面似的,别提多羡慕了。 侉子,外形是一辆摩托车,外挎一个边斗,一般被人称为边三轮摩托车,作为曾经军方摩托化部队中的主力机动工具之一。 是公安、工商、税务、森林防火、交通监理系统的工作用车,当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指标,像江潮他们这些本地公安,就没这个待遇。 小孩子们爱车如命,自行车都能引起欢呼更何况是带三个轮的? 当它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一群孩子跟在后面跑,姐弟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大冷天他们干啥不让轿车接,非要骑上这冻人玩意。 孟敏看见邻居们不忘打招呼。 “我什么事都没有。” “全是误会。” “组织不会冤枉好人,还我公道了。” “休息后马上上班,工作堆了不少。” 一路打着招呼回了家,家门口已经是张灯结彩,好些熟人听见车响跑了出来,洋溢着笑脸迎接二人。 说是要补办七十大寿,肯定是要往隆重去办,孟敏也存着一雪前耻的心思,也不顾虑什么影响,找了两个大厨今天掌勺。 啥好菜好肉全都招呼上来,小白楼宽敞的客厅摆着好几桌,人声鼎沸时,她甚至把家里最宝贝值钱的留声机搬了出来。 宾客都到齐了,室内流淌的是维也纳爱尔乐团的《大地之歌》,置身在舒适浪漫的氛围中,异国歌调,旋律中的惆怅跟忧伤,简直让人难以忘怀。 不少宾客陶醉在音乐里。 也有不少人凑她跟前,正在为她最近遭受的无妄之灾堪叹息。 这节骨眼上,洗煤厂的厂长、书记还有其它小领导都来了。 唱片放的是国外的靡靡之音,见领导们来了,熊小慧赶紧关掉,孟敏在人群里看见叶穗母女,但没多想,她此时正享受自由滋味。 哪儿知道下午厂里出现惊天动地的大事。 猛地进来这么多人,她还挺得意,以为领导们趁这机会慰问,套近乎。 这可太有面子了,压下心头快意,赶紧招呼人落座。 对于恨得牙痒痒的叶穗母女,她也是笑脸相迎,“红英,咱姐俩多少年没坐在一块热闹过了,今天你能来我简直太开心了,过往种种咱们就不提了。 人要往以后看,日后咱们还是好姐妹!” 孟敏啥人,也就那几个看过信的大领导知道,说真的要不是那封信,谁能猜到,如此和善之人,背后会做出那等令人发指之事。 尤其看见在场客人有不少熟面孔,也不清楚他们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后悔今日跟她交好。 李红英没搭理她。 那人也不恼,催促厂领导落座,又交代弟弟再去支一桌。 “不用了!” 她长袖善舞时,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众人朝出声处望去,见到的是换好衣服,人模人样的江潮。 前两天就是他带走的自己。 眼下她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这人又晦气的出现了。qqnew 孟建国见亲姐不耐烦,肯定要周旋。 其实他心里也很不痛快。 这些公安拿着鸡毛当令箭,平时看在那身衣服上,不愿跟对方起争执,但这些人得寸进尺惯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家的喜事。 按捺住脾气跟人周旋,塞烟说好话,可惜对方一概不理。 江潮推开碍事的人,冷声宣布。 “孟敏、孟柱同志,眼下有一场二十年前的旧事需要你们配合,我们收到一封信,是孟敏同志二十年前写下的一封自我检举信。 你涉嫌报假案,出假供,导致李红英兄长无辜被处决,现在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口琴掉在地上,落地的那两张纸不是别的,而是一封忏悔书跟举报信。 主人是她。 举报对象就是她自己。 从信上他们才知道。 叶穗舅舅不是强奸犯,之所以被扣上这个帽子,是因为有‘受害者’跟‘举报人’泼脏水。 受害人是假的,是孟敏出自嫉妒心理花钱雇来的,那个年代对流氓犯处罚极重,受害者报案,孟敏出面作证。 这个案子甚至没有过多审讯,就已经盖棺定论,而那时司法严格,为保证受害人跟证人安全,机关是会对其身份保密。 那个受害者,当时只是为了一点小钱才诬陷的对方。 但知道对方真的被关押还被枪决,她更不敢说明真相。 直到外公偶然得知女子身份,找上门,对方又被悔恨笼罩,才把实情跟他说了。 李鸿儒得知真相,就去找孟敏问个究竟。 那害人的姑娘被吓破胆,同意会帮人翻案,孟敏那会年轻,见大势已去,害怕自己会锒铛入狱,就求到外公跟前。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好友罗向林被打成右派,也是她的手笔。 至于举报原因,就是嫉妒李红英跟罗绪林年龄相仿,两家有心结亲,不想让李红英过得好,才故意举报。 嫉妒早就腐蚀得她面目全非,李红英所拥有的一切,她全都要摧毁,占有。 日复一日的嫉妒,终究让她兵行险招。 谁都没想到一个年轻姑娘,会生出那般歹毒的心思。 大家更想不到的是,将她拉到万劫不复的证据,竟会藏在谁都想不到的,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口琴中! 第318章 叶穗的厉害 时间太久,久到相安无事了二十多年,她也成功将其抛之脑后。 信重新被翻出来,女人短暂地卡壳一下。 怪不得当初她死活找不到那封信,原来是被他藏在了那里。 二十多年前的信,纸张都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仍旧清晰。 孟敏心里素质好,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辩解,“这些从哪儿挖出的老古董,大家不会靠这个就来定我的罪?” 这人脸皮太厚了。 “江公安,我知道你稀罕叶穗,更想讨好丈母娘,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拿我当你献殷勤的垫脚石?” 她多聪明,开始靠两家不和睦,大做文章,好成功转移矛盾。 时间都过了那么久,就凭一封信,会让她一败涂地? 简直做梦! 她的计谋也成功了,眼下已经有不少人在低声议论。 江潮无视底下讨论,公事公办的口气。 “说完了?忏悔书上有你的签名跟手印,你要是不承认的话,好,我们已经申请取证,会有专门的笔迹专家来做比对。” 孟敏脸上得体的笑容瞬间瓦解。 笔迹专家? 她身子微微颤抖。 整个案件太过匪夷所思,厂里想巴结她的人不服气,“你们公安也是,没确定证据就上门捣乱,请笔迹专家那就请呗,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啊,是啊!” 这时人群里宾客纷纷附和。 孟敏是谁,她优雅和善大方,平时听谁家不如意,都会暗暗垂泪。 说她策划一场冤案,一听就是假的。 他们反驳完不算,又看见后跟来的驻矿检查科长,他前段时间巴结孟敏最狠,纷纷让他帮孟敏说话。 “老马,你说几句公道话!” 马明辉是先前受人指派,撸掉叶连山资格的狗腿子之一。 也是今日矿下被困人员之一。 说实话,他今天受到的刺激跟打击,比头三十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真想一拳头锤死跟叶家作对的自己。 让他再选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叶家! 孟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就是火坑。 反观叶家呢? 叶连山在井下临危不惧,不计前嫌地救人,这是有目共睹的。 他女儿更是奇迹般的存在,是她从繁琐的数据,眼花缭乱的绘图里,找出异样。 又及时通知领导,让他们提前做准备,这才帮助厂子逃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七十个井下人员的性命,数以亿计的煤矿储存资源,这是多么可怕又庞大的数字啊。 说句难听话,要真发生矿难的话,死的会只有这些下矿人员吗? 不是,还会有好些救援人员。 生命不可衡量,但七八十号人,背后就是七八十个家庭,死亡带给家属的痛苦跟遗憾,是永远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他隐约觉得,从今天起,在这个院内,以至于整个洗煤厂,都不会有人敢跟叶穗作对了。 他自顾自想了好多,直到有人催促他的回应。 “要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表面光鲜亮丽,内里是人是鬼,谁又能说准呢?” 信上大概率是真的。 再有手段,也不可能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 隐忍二十多年,才来收网。 要是信上内容属实,那叶穗外公承受不住压力,从而自杀的说法,怕是也站不住脚的。 不是自杀,那…… 一想到那个可能,他就忍不住打寒颤。 显然,有这个念头的不止他一人。 熊小慧一直观察着母亲神态,见她嘴唇微颤,以为被气成这样,当即护在她跟前,“你们爱找谁找谁,我们做过的,肯定勇敢承认。 但我们没做过,你们休想屈打成招!” “是吗?” 仿佛嫌眼下不够乱,一道佝偻身影进来。 见到来人,孟敏两腿一软,她紧抓着熊小慧,指甲陷入肉里都不自知。 “没做过吗?你跟赵玉庭私下密谋了什么,李红英他爸又是如何死的,用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如果不是今天这封信,他一辈子都要被瞒在鼓里! 原来举报之人,不是李鸿儒,而是她! 她明知自己被仇恨笼罩二十多年,把自己,还有弟弟变成了复仇的工具,明明她才是罪魁祸首,却玩弄着人心,把他当成报复的工具。 自己还真被她当枪使了。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孟敏开始装傻。 不明白? 好! 江潮不废话,他今晚给对方安排不少好戏。 他拍拍手,冯飞等人押着一个消瘦男人进来,这人并不陌生,是赵玉庭。 刚才一切他也都听得清楚,虽然他不想面对,但大局让他不得不面对。 罗家这个男的,显然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也有确实证据握在手里。 再隐瞒,只会让罪行更重。 想到这,他抬眼看了下孟敏,无视她求助般的目光,咬牙承认,“当年李鸿儒知道真相后,让她写了信去自首。 给了她三天时间,让她安顿好家里,跟朋友告别,做完她想做的事。 三天过后,孟敏把人约到洗煤厂旧厂的湖水那,说是道歉,其实是起了歹心,要杀人灭口,我那会也在那边,她拿李家的药方做引诱。 让我帮忙,我,我那时猪油蒙了心,就,就……” 把过往罪恶坦露在众人面前,他声音越来越小。 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明白了。 二人合伙淹死了李红英的父亲。 在场众人,听完这些坦白后毛骨悚然,好些先前还在同孟敏谈笑风生的女人,一下窜得老远。 叶穗紧张地盯着她妈。 担心她承受不住。 她妈本来会有圆满的家庭,令人钦羡的兄长父亲,可全被她一手毁掉,那二人死了,还背负着污名二十余年。 李红英一言不发。 平静的简直不像她。 叶穗摸着她冰凉的手,不断揉搓着,害怕到低声求着,“妈,你别吓我,你别这样!” 她这么多年,背负着父兄的罪恶,承受着邻居们的冷眼,艰难的生活。 可现在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她过往那么多年的苦难,全是当年身边最亲近的二人,一手导致。 她才是引狼入室的那个。 她才是害死父兄的罪魁祸首! 女人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妈,我在,我在呢,不怕,不怕!” 她抱住李红英,不断拍着她的后背,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带她来的。 事实对她太残酷了。 “你还是这般没出息。” 人证物证俱在,孟敏知道逃不掉了,索性不再掩饰,推开面前的女儿,优雅地放开唱片。 那首“别离”在室内流淌,歌曲里满是忧伤。 丧礼进行曲、令人心碎的歌词,费丽尔的神情演唱,感人得令人心碎,神往。 她哼着调调,在原地旋转,好像一开始就是这个城堡里的主人。 抢夺别人的人生,铲除威胁她的存在,她骨子里流淌的,从来都是残酷恶毒。 后来二十多年的平静安稳,给她戴上虚伪的面具,让她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看着一屋子恐惧的目光。 她攥着拳头,双手递向江潮。 “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 第319章 她妈说话了 江潮将人拷上,除了一如既往的严肃,再没别的情绪。 孟敏不觉得自己有错,她拼命一搏,改变了自己跟家人命运,赢得光彩,虽败犹荣。 而且,她计划详细,两个知情人,一个在国外生活二十多年,另一个被她瞒得死死的,同样对叶家有着深仇大恨。 大家有共同秘密,共同敌人,真相永远不会浮出水面。 可惜,棋差一着,自己的信将她打败。 “妈!” 熊小慧得知真相后一直处于惶恐状态,见公安要带她妈走,发疯似的拦着,知道拦不住,又哭又闹,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还要伸手挠江潮。 在她爪子没够着江潮时,叶穗一巴掌打歪了她的脸。 清脆巴掌声震撼在场众人,但他们不敢吭声。 “叶穗,你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在象牙塔长大的人哪会委曲求全,她不反省亲妈做了多骇人听闻的事,反而记恨上叶穗,恨她的出现让她妈栽了跟头,恨公安闯入,破坏她外公好不容易补办的七十大寿。 叶穗没将她的耀武扬威放在眼里。 趁她不备时伸脚,将人绊倒在地。 孟敏冷眼看着啼哭不止的女儿,冷嘲道,“我自认哪儿都比你优秀,唯独在孩子上输你一筹,红英,别怪我狠,我要不那么做,现在未必能站在这。” 不愧是心里强大。 都到现在了还死不悔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不后悔。” 江潮怕叶穗再动手,将人护在身后,看着这个在官场叱咤多年的女人,冷声道,“你会后悔的。” 一落千丈的生活她承受不了,铁窗里日夜等待判断的惶恐会吞噬她,跟父亲女儿无法相见会反复折磨她。 以及…… “头儿,找到了!” 其他公安拿着文件资料下楼,跟他报告好消息,看着公安们手上东西,孟敏愣住,惧意像潮水一样爬满了她面颊。 因为孟敏跟其丈夫的身份,让公安无法直接搜捕,于是就去市局申请,得了批准后才登门。 你以为她手上就这么几件见不得光的事吗? 夫妻俩工资就那么多,名下又没产业,如何支撑一家老小那么高的消费? 单是母女俩脚下的皮鞋,就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工资。 更别提他们衣食住行的消费。 她想要维持体面,就会通过其它渠道拿钱,这一搜证据不就出来了? 巧的是她还有小账本,上面记录了谁送礼了,送的又是什么,大多数都是求她丈夫办事。 江潮翻动纸张,英俊冷然的面上透出笑意,谁说没报应的,看,报应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有这本子回去调查一下,看那些事办妥了没有,真成了,她丈夫也逃不脱,没想到快过年了,还抓住一只肥羊。 不过看她面如死灰,上面八成都是真的。 江潮准备带走她时,孟柱拦在他们前头,优越生活让他状态良好,但到底是老了,有点耳聋毛病。 他不知道闺女怎么了,却也知道公安没女婿官大,牛气道,“你们快放了我闺女,不然我女婿回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家子养尊处优惯了,就连一个退休老头口气都能这么大。 “估计您得失望了。” 冯飞扯着嗓子朝他喊了一句。 叶穗肯定不惯着他,准备跟他说一下眼下啥情况,刚往前走了一步,孟敏无所谓的表情终于变了。 她不断摇头,眼睛满是乞求。 见叶穗不为所动,扑通跪地,“我爸身体不好,叶穗你别说……” 孟敏窃取她妈人生不算,还把外公笔记、心得偷走,给了孟柱,他李代桃僵,在退休前为厂创造不少财富,所以才得了小白楼的奖励。 父女俩都这么无耻,还有脸要她怜悯? “我外公为人宽厚,给你机会让你自首,你却利用他的善良,亲手杀死了他,那时候你有过不忍,怜悯吗?” 叶穗要多圣母,才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女人砰砰砰在地上磕头。 她是真的害怕。 原来火烧到自己头上,她也会难受啊。 叶穗对上浑浊眸子,刚要张口,被人打断。 “等……下!” 对方声音沙哑,干涩,短短两个字,好似耗费身体全部力量,才从喉咙挤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甚至还有人掏着耳朵,怀疑是不是幻听了,娘哎,失声二十多年的李红英,竟真开口了! “妈,你能说话了!” 叶穗欣喜奔上前,想扶她过来。 但被李红英拒绝。 她撑起身子,打破自卑,克服胆怯,像跨越二十年的鸿沟,走到以前避之不及的故人跟前。 声音粗粝,但却坚定地告诉他真相,“孟敏杀……杀了我爸……事发……要偿命!” 岂止是这些。 孟敏要吃枪子,她丈夫官当不成了八成还要坐牢,孟建国狐假虎威这么多年,背后不定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儿,一查估计也得完蛋。 他们一家好日子到头了。 她妈说得过于简单,她得补充,要把后果全说了,像利刀一般直插他心脏。 但她被江潮制止。 “这种事,还是交给你妈处理比较好。” 只是几个字,就已经足够,孟柱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儿,杀人? 这不可能! 他想让人替他们说句公道话,但是,先前还满是恭维的众人此刻满是躲闪,目光落在大势已去的女儿身上。 他知道,这是真的…… 老头捂住胸口大喘了好几下,直挺挺栽在地上。 惊呼声此起彼伏。 孟建国傻眼了,后来还是被亲姐的惊叫声提醒,才慌张地把人送医院。 江潮示意同事跟着去。 孟敏想跟着去,但怎么可能呢? 焦急的就差发疯了。 你看,都到这份上了,她现在还能如此淡定说,她不后悔? “李红英,你个孬种,你有什么冲我来!你祸害我家里人干啥!” 辱骂声没说完,李红英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你敢打我?” 叶穗瞪圆眼,这还是她那个和善、胆怯,从不与人黑脸的妈吗? 很快又是一个巴掌上去。 一个接一个,她颤着身子一连甩了七八个,还没过瘾,还要再打时被人拦下。 “她马上受到法律制裁,没必要弄脏您的手。” 该交代的交代了,证据也拿到手了,孟敏就要去接受她的命运了。 第320章 醋罐子 看完一场绝世好戏,客人也没必要再呆下去,灰溜溜回家。 现在谁在意寿星啥情况,他们还自顾不暇呢。 只希望那个小本,别跟他们扯上关系。 搞笑的是,这些人前脚一走,后脚就窜进来一个小领导,他来得晚,没赶上孟敏认罪好时候。 此时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捧着礼物,像无头苍蝇似的,一个劲问领导们,生日宴会是不是结束了,他是不是来迟了。 厂领导没功夫搭理他。 拘谨的跟叶穗母女打招呼,表达下他们的感谢之情。 房主任在救援结束后,把来龙去脉同他们说了,领导们到这会儿才知道,叶穗在这场浩劫中,起了多大作用。 “叶穗,这次我们会跟矿务局申请,给你奖励,虽然现在道谢有点晚,但,真是多亏了你!” 以前眼高于顶的领导们,不停摇她的手。表达感谢。 叶穗一天大起大落,只觉得非常疲惫,但领导们看得起她,又少不得打起精神附和,听见他们说会有奖励,只是勉强勾起了唇角。 彩虹屁还在继续。 “真是英雄出少年。” “叶穗,你可是救了好多个家庭啊!” “数学这么好,将来肯定能当个数学家。” “还有你爸水下救人的事,我们也听说了,等水褪下去了,咱厂会专门给你们父女开一场表彰会。” 数不清的溢美之词朝她袭来,要她是个心性不定的,早被夸赞冲昏脑袋。 但刚经历过生死,她只想安静的回家睡觉。 “大家廖赞了,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站在前辈的肩膀上,以前我无意中看见过外公的笔记。 他跟另一位前辈进行了大量的带压开采试验。 总结出底板隔水层每米抗水压的临界值,给后续的开采提供了科学依据,这么多年也证实他们留下的数据是正确的。” 而且,她朝已经平静下来的罗绪林看了眼。 他这个人复杂,多变,真相没出来前,他是一门心思,想致父女俩于死地的。 但不可否认,人家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他留下的测绘图,数据精准,勘测详细。 除了最后那处隔离煤柱计算错误外,其它的,找不出一点错来。 压根不像他说的那样,对这片土地恨得牙痒痒,想彻底毁灭。 所以你看,人性多复杂。 “这是应该,应该的,等公安裁决下来了,我们会给你外公正名,他老人家蒙冤这么久,也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这次厂史,会专门腾出两页,写上你们父女的事迹。” 叶穗此次的贡献太大了。 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的国家财产。 为了她,厂里愿意破例一次。 天大的好事落她头上,这姑娘愣是一副正常,“我还年轻,没有资格上去,可以的话能把我的版面让给罗向林老人家吗?” 罗绪林猛地抬头。 眼神里有疑惑,更多的是喜悦。 “他的帽子被摘了,但厂里大部分家属、职工对他的印象还未改观,人家是有大本事,大抱负的人,英雄不该被遗忘。 所以把我的版面让给他,让我外公跟他老人家的介绍放在一块,就当是感谢他当年的付出。” 领导们商量之后同意了,这事是他们没考虑到,也确实该这么做。 江潮带罗绪林离开,路过叶穗母女时,他停下脚步。 “对不起。” 他恨错了人,跟仇人狼狈为奸,还差点把父女俩害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渗水事件虽不是他引起,但他蓄意破坏逃生设备,还在生死关头,将叶穗身姿隔断,害她跌进水里,险些丧命。 同样要接受法律制裁。 错身而过时。 “等等!” 叶穗叫住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琴,跟他摔在地上的那个,样子相同,但这个不是那个,这把口琴上刻着他爸名字,是见证两个长辈友情的东西。 “物归原主,希望你以后能走出泥泞,不再被过往仇恨折磨。” 有他爸的东西陪伴,想必此人也会好过些。 “谢谢。” 这下江潮必须走了。 叶穗跟他点点头,人家得押送犯人,这是工作,她不能胡闹。 只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打从矿井回来,他就像变了个人。 干啥都是公事公办。对她有点冷漠。 刚才分别也是,自己都那么热情跟他告别了,这人竟然连头都没回。 也不知道在闹啥小别扭。 但眼下,他不是最重要的。 此时她只想快些回家,然后告诉叶连山,她妈能说话了! 临走前,这小白楼得交代一下? 这个楼本来就属于李家,后来他外公被误会,厂里把他的资产都查封了,这个小洋楼也不例外。 今时不同往日,孟家伏法,小白楼她得收回来。 “这是当然,过两天我们把房子确权一下,确权结束后物归原主。” “多谢了。” 不止要这样,她还要这跟孟家讨回来这么多年的房租! 且等着! 告别几位领导,母女二人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去,当然,路上叶穗没少哄着她妈说话。 李红英当年是受到刺激失声的,声带什么都是完好的,看过大夫,人家说,只能靠病人自身能力来调解。 强求不得。 但眼下她得知真相,再度受到刺激,误打误撞下,竟然可以开口了。 因祸得福啊。 只是太久没说话,语言组织能力退化的厉害。 结结巴巴说了几个怪异的腔调,觉得丢人就不再说了。 “没事,慢慢来,过两天就好了。” 二人刚到家门口,就被巷子里堆着的人群吓到了。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叶穗回来了,瞬间好些热情洋溢的面孔,就猛地朝她凑来。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 叶穗白天的英勇,已经传遍整个家属院了,她们都是获救矿工的家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她,这不拎着家里值钱东西,来给人家道谢了。 太过热情,她招架不住。 找了个理由从里面逃出来,她可不想面对这么狂热的群众。 心里记挂着贺佑,不知不觉就走到卫生院。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下午他义无反顾的救自己,说不感动,心里没震撼,那是假的。 明明知道他的心意,但她已经有江潮了啊。 该怎么面对他呢? 病房外,得知他正在休息,叶穗识趣地没进去。 透过窗子遥遥看了几眼,见他面色惨白,一动不动的,不由叹口气。 你看这事弄得。 “咳咳!” 暗自思考时,提醒似的咳嗽声响起。 扭头一看,冯飞跟江潮在那呢,江潮这会表情更难看了,定睛看了她片刻,大步流星离去。 “快去追啊!” 冯飞提醒。 江潮也不知道心底那股难受滋味从何而来,这一天,他既庆幸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保护了她,又暗自失落保护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一颗心在酸水里泡着。 又酸又胀。 刻意放慢了脚步,叶穗果然追上来了,二人默契的,谁都没谈病床上的贺佑。 走着走着,再抬头时,他们已经到了医院外面,夜深,加上是寒冬晚上,这里空无一人,叶穗刚要开口时,腰上就多了一双手。 江潮俯身朝她贴来,猜到他用意,叶穗微微扬起头,眼皮颤抖的闭上眼。 第321章 亲过别人的嘴 从窗子透过的光,影影绰绰洒在地上,稀稀疏疏照在叶穗脸颊,瓷白面孔上细小绒毛都纤毫毕现。 别管亲过多少次,再亲时总会心跳加速,快的好像要超过负荷。 但这次一亲,才发现感觉不对,睁眼一看,二人之间隔着一只柔软手掌。 怪不得感觉不对,刚刚亲的是她手掌。 抓住她手腕,让她不能作怪,打算再亲。 但叶穗摇头晃脑,就是不让他如愿。 江潮控制住她轻而易举,但他总得问明白她抗拒的原因? 被捂住的声音,透着为难,“你下午可是亲了别人的,我是不介意跟人间接接吻,但是你醋性那么大,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找我麻烦。” 江潮刚开始不明白间接接吻什么意思。 但盯着那双发笑的,黑亮圆润的眸子,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不就在映射自己下午跟贺佑…… 男人表情变了又变。 偏偏面前人也没眼力见,思绪不知发散到何处,小脸爬满了得意,薄薄粉色浮现在脸颊,浓密眼睫上的水雾堆集,弄得眼睛也雾蒙蒙的。 狡猾又美丽,真是让人…… 江潮手掌重重擦了下嘴,在她还笑着时,一下咬在她唇上,两人贴得近,她错愕的眸子映在眼里,江潮盖住她眼睛,放轻了力道,加重了这个吻。 可能是要报复她先前取笑自己的仇,江潮把人搂在怀里的力气很重,亲得也厉害。 二人难舍难分之际,三楼走廊窗子那传来一道小孩儿惊呼。 “妈妈,楼下有个叔叔在咬姐姐嘴呢!” 夜晚楼道空旷,清脆童声传了老远,年轻妈妈一时不知该捂孩子嘴还是眼睛。 就稍犹豫的功夫,孩子又语出惊人,“爸爸也爱啃妈妈嘴巴,你们背着童童吃好吃的吗?” 哄笑声越发响亮。 童言无忌,年轻妈妈面色通红,捂着孩子嘴跑了。 当然也有好事人凑到窗户前想一看究竟,但此时外面只有飘荡的雪花,哪儿有什么亲吻的人儿。 ………… 北方的雪很是任性,说下就下,一下就洋洋洒洒,一会功夫世间就银装素裹。 因为叶穗今天在水里泡了很久,晚上又冷,江潮怕她感冒就送人回去。 怕她着凉,脚都没让人沾地儿,给人裹上他的大衣,背着叶穗慢悠悠的回家。 洁白的雪地上,只有一排鞋印延伸到黑暗。 叶穗趴在宽厚有力的背上,时不时往手心呵气,呵完再搓手,确定热乎了再捂上他耳朵,给人取暖,江潮其实一点都不冷,但他享受二人亲密小动作。 也就没阻止她。 叶穗说玩笑话似的,跟他说了这两日异样,收来的纸条,跟杜三出去时,差点被掉下来的花盆砸到等等。 本以为江潮会刨根问底,但奇怪的是,只问了人没受伤后,就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 叶穗现在处在喜悦中,也没在意他的异样,相伴到家后,家门口人终于没人了。 夫妻俩正担心叶穗呢。 见二人一起回来,倒也没说什么,张罗他们吃宵夜、 吃饭时候,母女俩商量着不到十天就要过年,也该置办年货了。 今年是叶穗在陌生时空第一个年,加上她生意有所小成,自然要热闹地办。 商量完要准备的东西后,不知怎的,话题就转移到小白楼上。 房子马上要收回来了。 搬不搬家,是个问题。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连院子都算上的话还不足四十平。 虽说不大的家,到处是美好回忆,但年头太久,确实也有太多不方便。 挤不说,还得去外面上公共厕所。 小白楼上下两层,房屋多,家具奢华,单独卫生间,居住环境很好。 但一想孟家母女住过,她就有点膈应。 自己不喜欢,但又是她妈长大的地方,不知她想不想回去。 所有人都在等她回应。 “先……不住。” 她现在还没勇气去面对儿时记忆。 “要不……” 坐的笔直的江潮,试探性询问,“不行先住我那?我平时不在家,房子都是空着的,加上我那客厅面积大,我打算再辟出一间屋子,这样人都住得下。” 叶连山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姑娘还没嫁人,怎么能住进女婿家里,再说一家住进去,那不是鸠占鹊巢? 肯定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江潮不计较,他却不能给闺女丢人。 江潮被拒绝后,失落的叹了口气。 这种温馨,寻常的生活,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 真想夏天快点到来。 他还在遗憾着,视线又随着叶穗移动。 听人说明天买完东西,还要去理发铺一趟,剪发烫头,淡定不了了,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坐下又站起。 “你怎么了?” 叶穗一脸不解。 “没,没什么……” 没什么吗?表情这么怪,但问不出什么,她也就没放心上,商议好了这次过年给员工发什么福利,再给多少奖金。 胡玉州爱凑热闹嘛,先前一直撑着不睡等他们,见大人商量个没完没了,揉眼打呵欠地靠在李红英怀里。 这会已经睡过去了。 他睡了,大家才意识到时间不早。 马上十二点了,江潮不得不走。 叶穗送他出门,但往常干脆利索的江潮,今天有点反常,走一步停一会儿,还时不时摸下鼻子,一脸为难。 别看他平时人模人样,内里占有欲强,直男还带着点闷骚,今天目光没放在她脸上,执着的目光一直扫视她黝黑头发。 叶穗年轻,发质好,黝黑有光亮,平时散在背后,在阳光下就像绸缎一样。 可能是在一堆寸头的和尚堆里呆久了,他特别爱她的黑长发,一听她想换发型,还要剪短烫头,难免有点不舍。 但是,别说人家没嫁给他,就算嫁他了,头发啥的他也做不得主。 叶穗以为他舍不得自己,还要在这黏糊呢,摆手示意早点回去。 刚走两步远,叶穗又叫停他。 “明天有空吗?” “六点后有。” 叶穗笑得两眼弯弯,“那你来馒头厂接我,咱们一起去剪头发。” “啊?” 还想说啥大门已经关上。 江潮懊恼的跺脚,早知道就该说没空了! 从家属院出来,他没回单位,脚步一转重新回到医院,凌晨的夜寒意森森,江潮走到贺佑病房外见里面还亮着灯,敲门后进去。 他桌上摆满了水果、罐头之类。 探病的人不少。 此刻贺佑正拿着暖瓶倒水。 江潮结过暖瓶,替他倒水。 “多谢!” 贺佑说话时不断呛咳。 “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我该多谢你,不是你的话,叶穗能不能活着还不好说。 只是,我不知道该称呼你贺佑,还是罗向阳?” 第322章 他的身份 安静狭小的屋内,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面对面坐着。 江潮说完那个名字后,气氛有些凝重。 门被关紧,风哗啦哗啦地拍打着窗户。 二人一动不动。 许久,贺佑才轻笑一下,“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你怎么知道的?” 江潮敏锐性很强,叶穗方才跟他说,收到过别出门的警告,还有跟杜三一起时,遇到意外,他就在怀疑有人故意的。 对方一定提前洞悉了罗绪林的想法,借此给叶穗提醒。 加上白天救援时,罗绪林反常的行为,更是加重了他的猜想。 他在水里生死不定时,罗绪林情绪激动,等到人真的救上来了,他反而避嫌。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他暴露了,怕连累对方。 所以故意撇清关系。 其实从很久以前他就该看出端倪,当年在朝山村发生命案时,是他比自己先一步,到达叶穗跟前。 还有他带叶穗去市局公安档案查阅资料时,曾经碰到过他。 当时他给过叶穗一个可乐,那东西除了国外回来的人有,就只能从京城友谊商店才买得到。 算算时间,那会正好是罗绪林回国的日子。 兄弟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早就盯上了叶穗。 只是二人年纪相差较大,谁都没联想到他们是亲兄弟。 “你知道了也无妨,正巧我想问你他的情况如何。” 江潮没正面回应他,反而问了其它,“那种情况下你救人,就没想过会把命搭进去?救自己的杀父仇人,跟你们先前的计划背道而驰,你不后悔?”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的咳嗽。 “我算是遗腹子,他死后我才出生,那会我大哥已经成年了,他那会被国外姑姑接走,学习文化,我是在母亲死后才被人领养。 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没有见过几次面,一直靠着书信往来,我对父母的遭遇感到惋惜,但疯狂程度远没他厉害。 他今年回国,一步步计划靠近他们父女,我也同样,但是你清楚,叶穗她活泼,真诚,漂亮,很难不会喜欢上她。 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打算救她。 我想,不用我们动手,又能将我哥还有我,从无止境的仇恨中解救出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可惜……” “你根本做不到。” “是!” 他坦然回答。 就像是那个漆黑的晚上,他看见高空坠落的人马上要砸到她后,也是下意识保护了她。 这世上不止江潮一个人爱她。 “他做的那些事,我也算同伙,今晚要把我带走吗?” 心里的秘密说完,他轻松好多,平静地等待裁决。 江潮按他坐下,把在口琴里发现的真相,以及小白楼内孟敏认罪的事儿跟他说了清楚,故事不长,贺佑听完后一脸不可置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双手捂脸,身子微微颤抖,他说不出心头到底是什么滋味,第一感觉就是荒唐。 二十多年的仇恨,竟然恨错了人。 可怜又可悲。 “那他呢,他会有什么后果?” 江潮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没人员伤亡,叶穗父女又刻意隐瞒了猴车毁坏的真相。 父女俩不计较,厂里知情人不多,谁都没提及这个。 至于测绘图上的错误导致矿井渗水,那就是另外要说的。 如果不坍塌,只是地表资源损失的话,估计按财产损失程度处罚。 “就我所知,事情发生之后,厂领导跟矿务局的领导,都在省里派来的调查组那,给他解释,作证,至于结过如何,还得等他们开完会。” 贺佑抬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耿耿于怀的是,当年父亲遭遇牢狱之灾后,没人搭救他,可现在,这些厂领导,明知道他做错了事,却没放弃他。 当年父亲没受到的对待,他得到了。 这世界,并没那么冷漠。 他背对着江潮,肩膀抖动,江潮本来想安慰他,但想着言语太过苍白,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 其实今晚他说这些,已经是违反规定,但贺佑手上干净,又是曾经战友,江潮并不后悔。 ………… 不知是叶穗争分夺秒安装的隔离煤带起了作用,还是老式矿井质量就是好。 昨晚矿务局那边临时调来好几辆抽水车作业,又奋力排堵,已经将局面控制住。 没坍塌,国家财产算是保住了。 叶穗早上刚打开房门,被门前堆满的鸡蛋、一张张热情洋溢的面孔给惊呆了。 原来昨晚的热闹不是昙花一现,今天才是开始。 救一条命就很了不得,她救了那么多条呢。 邻居们争先恐后过来,不止是想跟叶穗交好,还存有补偿的心思。 就问这么多年,谁没骂过李红英父亲跟大哥,谁没在人家背后吐过唾沫。 眼下知道人家是受害者,心里难免歉疚。 人啊,要勇敢面对过往的错误。 况且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就问眼下还有谁能比叶家风头更甚吗? 就连当时听了她的话,提前做了救援工作的房主任,也一飞升天,由原来的清水衙门一跃到了质检科的科长。 别看只是跳了两级,换了科室,但质检科可是实打实有实权的部门。 而且这个科室的科长一般都是厂里当储备干部的摇篮。 不知背地引来多少羡慕。 叶穗借口遛狗,躲开了娘子军。 最近忙的脚不沾地,都冷落了她的狗子,黑虎跟乖乖聪明的厉害,一看要陪主人工作,舌头甩的老欢快了。 其实这些天它们也没闲着,胡玉州现在到了狗都嫌弃的年龄,在家无聊,就想了个新花样。 拿爬犁拴在狗身上,开展副业。 他不自己玩。 竖起个小牌子,勾搭小伙伴们玩。 一趟一毛钱,扒皮程度跟他爹有的一拼,挣了钱他就去买肉,买大骨头,把一人二狗养的肉墩墩。 这些日子黑虎它们毛发更加油亮了。 妙龄少女牵着两条威风凛凛的大狗在街上走还怪拉风。 路边停着的小汽车上,一年轻姑娘无聊的在玻璃上写字。 看见这个组合后,漫不经心的表情变了。 她瞬间坐直身子,那不是…… 第323章 军犬 “那狗都丢了半年多,活没活着还不好说,你说要找,那不是大海捞针?要我说咱再按照霹雳样子,找个相仿的,哄老爷子开心开心得了。” 系安全带的男人刚才没看外面,此时正跟堂妹抱怨。 他们口里议论的狗叫旋风,它爸是条军犬,闯过枪林弹雨,还拿过二等功,是祖父的老战友,命根子。 年龄大了,夏天死了,老头儿还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家里人看他郁郁寡欢,心里也着急。 狗死不能复生,正巧霹雳以前配过种,独子跟它长得一模一样。 温家人就抓了过来,移情作用嘛。 谁知这步棋走对了,老人家高兴了二个月,还给它起了旋风这个名字,谁知佣人出门时没关好门,小狗跑丢了。 得知小狗儿丢了家里简直乱了套,倒不是狗的价值有多高,那狗是一个老者的精神寄托。 痛失两条爱犬,老头儿现在都没从打击中走出来。 眼瞅着他快过生日了,下面孙辈儿不是想找到那只狗,哄他开心吗? 可惜茫茫人海,找一只生死不知的狗,这也太难了。 温琳琅刚才无意往外瞥了一眼,那条皮毛顺滑,目光如电,威风凛凛的狼狗不是霹雳的年轻版吗? 世上会有那么酷似的狗子? 就连它额头上三道黑毛都一样。 既然不可能是霹雳,那就一定是它独生子旋风, 老爷子郁郁寡欢小半年,要是能追回去,她可是立下大功。 女人飞快下车,朝刚才狗子离开的方向追去,可惜慢了一步,这会哪儿还有它们踪迹。 温献左右张望,周围没什么稀罕,可妹妹干啥又叹息又跺脚? “都怪你!” 看着那张俊脸,温大小姐把脾气都发泄在三哥身上。 “好,怪我,怪我!” 男人举着双手,一脸无可奈何的道歉。 这丫头无理取闹的厉害,可谁让家里孙子辈,只有这一个姑娘? 六个哥哥宠着,二个伯伯惯着,可不得被纵得无法无天。 就在他连连道歉时,另外一对姐妹花儿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过来。 江清溪到跟前后,不断道歉,说是单位有事耽搁了。 “有事就去忙你们的事,干啥非要往我们跟前凑!” 跟狗子失之交臂,温家大小姐还在发脾气呢,说话也一点都不客气。 见堂姐被怼,个低的那个姑娘不服气了,她这口气,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要不是家里长辈,再三交代说他们人生地不熟,江家孩子要尽地主之谊,谁乐意看他们黑脸。 官二代也有自己的圈子。 江家是不错,但远没温家显赫。 温家在本地以至于省里,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他们曾祖父的时期,温家就小有钱财,虽不能跟蒋宋孔陈四大家族齐名,但在北平也算得上有名号的,建国前给我党提供不少药品、设备。 又在国家公私合营时,率先站出来,相应国家号召。 上下几辈人奋斗跟拼搏,换来孙辈平稳生活。 温家祖父算得上是开国将军。 温琳琅大伯这会是正厅级的领导,在建设部当书记,二伯跟她爸同样有着不小成就。 没这种家底,能养出这种女生? 江清溪羞涩的目光从温献身上收回,柔柔弱弱,“长辈们的嘱托,我们得听从,再说你们刚到这,人生地不熟,我们也该尽地主之谊。” 说话时不卑不亢,但话语里的意思表达的可明白。 不是我们非要跟你们屁股后面,是长辈们的好意不能推辞。 温琳琅翻了个白眼,就不爱听她扯长辈出来。 而且,真当她傻,看不出对方看三哥的眼神不对劲? “姑娘家家,斗什么嘴,人家是好意,你别犯倔,江同志我妹脾气急,你别放心上。 对了你们对这地熟,哪一片儿流浪狗多?” 眼瞅还有十几天爷爷生日,最好在生日前把狗找到。 ………… 叶穗并不知道这一切。 她牵着狗子到厂门口时,几个婶子正在把刚订做的新厂牌挂上。 前段时间大家就一直讨论着,该给厂子起什么名儿。 纠结了好些日子,还是采纳了叶穗的建议,叫民福食品厂。 民福,民福,朗朗上口寓意还好。 牌子是木头材质,此时挂在砖墙大门外,还蒙着红布,怪气派的。 揭开红布,五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出现在眼前,大家还意思意思放了一挂鞭炮。 迟来的开业典礼,算是补上了。 黑虎跟乖乖到了厂里后,自发巡逻,这闻闻那嗅嗅,十分尽职,别看它们长得凶神恶煞,站起来快比人高,但它们颇通人性,不会伤害员工。 叶穗刚坐下,马婶子就端着一碗刚煮好的元宵过来。 “前天我回村里收了点核桃跟芝麻,我们村的人一听是你要,别提多热情,价格给的也实惠,这不,按着你说的法子,咱们做了第一批出来。” 她把碗往叶穗跟前送了送。 “你尝尝滋味。” 叶穗做的元宵是按老法子做的,花生核桃还有芝麻慢慢在铁锅里焙熟,去皮捣碎后倒出备用。 拿少量的白糖还有猪油搅拌均匀,搓成小枣一般大小,馅要尽可能的湿润,不然容易翻车。 馅料做好,放在室外冻上一晚,第二天固定成团就能用了。 叶穗咬了口汤圆。 虽然没有机器,全都是手工,但糯米粉软糯弹牙,里面的馅料真材实料,咬上一口,花生芝麻香充斥着口腔。 甜,但不是齁甜。 这些材料搭配在一起,口感真的很不错。 送来了六个,她全都吃完了,吃完后口腔里还是淡淡的香甜滋味。 “你头两天没在,咱们请来的师傅还问要不要做老式的五仁馅元宵,我说等你来了再讨论。” 现在厂里工作不少,馒头咸菜生意步入正轨后,收益不错,她没舍得放弃。 人员各司其职,腾不出手去做元宵,她就临时雇了一批,专门做这个。 一听大师傅有不少建议,叶穗打算过去跟人打个照面。 明亮干净的厂房里,好些跟她爸差不多年龄的师傅,正在举着簸箩滚元宵。 她刚进来时,大家忙的热火朝天,都没往她是老板这上面想。 马红梅介绍完后,众人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声若洪钟的喊道,“老板好!” 第324章 美男计 叶穗示意大家继续干活,又跟那个大师傅研究一下新口味的制作。 上次从胡光华那换来的粮,除了小麦玉米大米之外,还有好些绿豆黄豆跟芝麻之类的作物。 这些玩意肯定要物尽其用。 叶穗还想创新弄点豆沙馅,不过不清楚群众会不会喜欢这个口味,就交代小批量生产。 主要产量还是老式元宵。 下午又见识了一场抢馒头大战。 本想去市食品厂看看生产线调试出来了没,是不是可以投入生产了。 但这边琐事太多,直到江潮来接她,叶穗还没从账务里抽身。 “你来接我啦?” 在爱人跟前,她就是没长大的小姑娘,趁着没人双手揽住他脖子,摇摇晃晃的在他面前撒娇。 江潮为配合她,故意弯腰,看着近在咫尺,又一脸娇憨的对象,这一天的疲惫都不翼而飞。 骨节分明的手指,擦掉她脸颊还有鼻尖的面粉,低声问她饿不饿。 饿肯定是不太饿的。 守着这么多吃的,随便垫一口就饱了。 叶穗见他嘴唇干,又一脸疲倦,估计他饿了,在隔壁屋的煤炉上,给他煮了十个元宵。 小锅煮着元宵,手上也没闲着,把今天新收的蘑菇,下午出锅的馒头,豆包,新做的元宵,全都整理好。 两人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的长辈就是自己的长辈。 好长时间没探望外公外婆,今天趁他来了,跟着过去。 登门不能空手,自己厂里有这么多现成的,索性带过去,借花献佛。 锅里咕嘟嘟的响,窗户上都是水蒸气,小小的屋子,温暖又惬意。 “你先垫一口,一会会剪完头发,咱们去吃好吃的。” 本来气氛温馨,但一提要剪头发,江潮嘴角又垮掉了,捧着碗欲言又止。 吃了两个汤圆后,忽然严肃的跟她说了一句,“好苦!” 苦? 忙碌的动作停下,叶穗面带疑惑,她用的都是好东西,怎么会苦呢? “是不是吃了烂掉的核桃?也不该啊,我让人提前分拣过的。” “你尝尝。” 江潮太老实,又过于正经,试问,当他用一张浩然正气的脸同你说这个,你会不会怀疑? 叶穗还没来得及舀起元宵,胳膊就被人一拉,天旋地转之后,人就被坐着的他抱在怀里。 江潮顺势低头亲了她两口,哪里有什么发苦的味道,这人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跟她开起玩笑。 等他亲过后,“咱今天不剪头发行不行?” 男人表情认真,好像真不希望她去剪。 后知后觉的叶穗,终于明白为何江潮为如此反常。 还一个劲盯着她头发流露出不舍得目光。 刚刚亲她,肯定也是打着把她亲的五迷三道,好让她深陷美色,改变主意。 他在用美男计! 谁说他正经? 就是个闷骚。 俩人贴的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叶穗眼睛亮晶晶,脸颊也透着羞涩的粉红,就在她思考片刻,似是妥协时,江潮怀里突然一空。 叶穗站直身子,说了句不行哦。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叶穗。 收拾的动作更快了。 今晚天儿冷,再冷也冷不过江副所的脸。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了理发铺,现在的理发铺,没后世花里胡哨的装修,各式各样的推销技术。 他们进的这家,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儿,几个椅子已经将空间摆满。 里面没暖气,只生着一个炉子,上面还有一把火钳插在煤球里。 男人系着一个青灰色大围裙,见客人来了,热情洋溢的招呼对方。 但看见江潮那张不太愉快的脸后,表情有些讪讪。 江公安嘛。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眼下不太高兴,是自己乱接电线被发现了,还是有火灾隐患? 现在还没专门的消防单位,救火抓贼全都归公安。 叶穗没理他。 笑眯眯跟老板道,“老板,给我剪头发,不用剪太长,小拇指长短就行……” 头发长了下面多少有点分叉,叶穗就想稍微修修,谁知江潮误会了。 她也是想逗逗他,让他白着急,也就没解释。 随着叶穗的比划,江潮心情逐渐好转,在他眼里剪发就是剪成短发,哪儿知道姑娘家对头发的看重。 她才舍不得剪成短发。 “老板,店里不能烫头?” 小的理发铺没有电烫机,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对于叶穗想烫发的意愿。 理发师给予肯定回复。 忘了江潮硬邦邦在那坐着,热情招呼,“我的手艺是用火钳烫的,好看,但维持时间不够长,同志你长得这么漂亮,要不要试试?” “要要要!” 姑娘家爱美,过程不重要,要的是结果。 这种法子很考验手艺,而且火钳的形状也很特殊,是那种鸭嘴形的,用这玩意烫,温度要掌握好,温度太高,动作太慢,头发就会烧断。 温度太低,又不容易烫好想要的发型。 叶穗的那头黑长直发,在人家理发师的巧手下,变成了微卷的波浪头。 甚至是前帘,人家也给她烫出了漂亮弧度。 发型给人的改变太大了。 叶穗原先也好看,这头黑发给她添加的是乖巧清纯,就是清水芙蓉般的妍丽。 但是现在烫头后,搭配着今天的穿着,面容没那么青涩了。 像是已经绽放的花苞,娇媚跟清纯并存。 要是戴个发带,再涂上一个大红色的口红,活脱脱一个港风美人。 连剪带染,一共花了八毛钱,江潮给了对方钱后,带她出去。 姑娘家爱俏。 所以即使这个发型只能维持一个月多,她还是开心的不行。 晚上人少,加上又是冬天,街上几乎没有路人,江潮也不怕影响不好,一手拎着她准备的东西,另一只手牵着叶穗。 叶穗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嘴里不停。 她说元宵口味很好,也通过食品厂找到了冷库,做好的元宵可以储藏在那,年后卖出。 当然也同他说了自己苦恼。 比如说,元宵全都是手工,速度太慢之类的。 走着走着,江潮突然停下,“我有法子提高产量,你要不要听?” 肯定想听啊。 但是他说,可以解放工人双手,这就有点奇怪,解放双手,那不是要机器? 现在先不说价格昂贵,就算你想买,暂时也买不到。 难不成他能自己制作一个? 可能是看出她的怀疑,江潮云淡风轻道,“我要是真可以,并且还成功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325章 不解风情 不好,有陷阱! 不想答应的,但他的话诱惑力太大,旁敲侧击,这人心眼不比自己少,她问不出来。 但她不点头,这人嘴巴闭的跟蚌壳似的,绝不泄露分毫。 “行。”叶穗退了一步。 “两天后就把工具送过去,现在谈谈咱们的条件。” 看着他靠近,叶穗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过年陪我一晚。” 陪?怎么陪? 一晚? 简单的跨年,不至于浪费这么重要的承诺。 难道是…… 她耳根红了,还有半年就结婚了,这人咋这么着急? 先前不还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吗? 她低头,玩着头发,“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叶穗磕磕绊绊吐出几个字,江潮皱眉不解,开始没理解她什么意思,但这人粉面含春,眼珠乱转,脑海里也出现那晚在平城招待所的香艳画面。 连咳几下,又在她脑门敲了敲。 “乱说什么呢!” 那事再急,半年还是能等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那天你会知道。” “好“ 略带遗憾是怎么回事? “东西两天后给你送过去。” “嗯” 反正过年还有半个月,到时候看情况再定,大不了耍赖呗,反正她耍赖江潮也无可奈何。 叶穗那点心思,全摆在脸上,江潮收回视线,笑意不减。 还是太年轻,不知世间险恶。 过年快到了,还真有些迫不及待。 八点到的段家,得知他们今天过来,老两口等了好些时候。 迎接他们,林桐早早就催保姆准备起来。 叶穗烫了头又戴着围巾,白净小脸埋在红色围巾里,越发衬得脸蛋精致。 大眼圆溜溜,越发招人疼爱,刚进门就拉着她手搓了半天,热闹了好一阵后,掏出一个挂着水滴形的翡翠项链送给她。 叶穗对首饰不太感冒,但对翡翠或是值钱物件的成色什么,还算了解。 养她长大的柳爷爷,以前算是盗墓贼,陪葬品真假,古玩字画真伪,甚至是那些首饰什么年代,值多少钱,他都无比精通。 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叶穗也把人家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不是选了江潮这个公安当对象,她时刻遵守着道德底线,她现在下场如何真不好说。 单凭那些抚养她长大的那些出狱老头们教授给她的求生技能。 她能比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人,都过得好。 眼前这个翡翠肉质细腻,水头足,颜色鲜艳,质地还均匀,这要是放到四十年后,足够一个三线城市的首付。 “这太贵重了。”叶穗不敢收。 江潮外公一直竖着耳朵听她们对话,闻言道,“这东西是江潮他妈留给儿媳妇的首饰,本来就是给你的。” 江潮也知道她担心什么,跟着催她收下。 盛情难却,叶穗红着脸收了起来。 前两天叶穗识破地形绘图错误,在渗水事故没造成人员伤亡之前,跟厂里报信的事,整个市里都有所耳闻,甚至是已经上了报纸。 不过因为她没接受采访,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哪个同志。 段老爷子住在大院儿里。 周围都是离退休老干部,获取渠道也多些,知道是未来孙媳妇的功劳,他别提多骄傲了。 数学好就是不错,又能破译出密码,还能看出绘图上的什么数据的错误。 他家臭小子果然配不上人家。 “叶穗,国家都恢复高考了,你有没有心思深造?” 孙媳妇过了年也才十九,正是花骨朵似的年龄,要是读了大学,估计能给国家、社会,做更大的贡献。 老一辈革命者,满脑子都是更好的建设祖国。 江潮含笑的表情,在听完大学几个字眼后,逐渐消散。 叶穗是怎么想的…… 二人好像从没商量过这种事。 叶穗瞥了眼江潮,看出他在担忧,叶穗肯定是要考的,但现在说,好像是在通知他,未免有点不尊重人家。 “外公,我还没想好呢,等随后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给您回复。” “好,好,你可别埋没自己的才华。” 一顿饭后,叶穗好像成了二老的亲孙女,不止如此,同院的老伙计们,像是踩着点似的,在他们刚吃完,就捧着象棋来了。 叶穗的本事被丁老爷子宣扬得人尽皆知。 都想见识下她的本事。 叶穗也知道这些长辈,平时没少照顾江潮,对他们上门挑战也没不开心,下棋嘛,就当打发时间了。 这一下足足两个小时。 还是江潮心疼叶穗疲劳,不客气撵走棋瘾上来的长辈们。 再出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回家路上,江潮把她手攥在手心,揉揉捏捏,一刻不停,叶穗早就发现他这点毛病,只要二人独处,条件允许,她的手就从没逃过他的掌控。 二人谁都没提考大学的事。 也罢,给他们一个缓冲时间,过后再谈。 两天时间,江潮也按照他所说,真给她弄来了一个简易的元宵机。 送来的当日,可是在厂子里引起了轰动,其实这玩意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最难的就是滚筒,他找人焊了一个。 像是连接部、转轴,机座跟手柄。他则是跑了几个器械厂,跟收破烂似的,找到好些零件,拼拼凑凑才做成功。 就是样子有点丑,像个大头娃娃似的。 叶穗将东西清洗干净、再通上电,又将糯米粉跟元宵馅扔进去,这转来转去的,还真成功啦! 江潮以为大获成功,能得到一个香吻,或者是夸赞之类。 男人嘛,总得讨得甜头不是? 叶穗确实是笑容满面,示意他低头的。 江潮听话的低头。 已经都要闭眼了。 谁知那人只是欣喜地拉着自己袖子,不太走心的夸赞后,又分配了任务,“江潮你太棒了,但是一台有点少,再给我弄两台!” 他的奖励呢? 他的香吻呢? 江潮不情愿地直起身子。 真是不解风情。 第326章 抢白糖 江潮送来元宵机后,产量提升不少。 但想日产几千斤,那还是做梦,它一天不间断地干,也只是三个工人的产量总和。 所以工人还是得手摇,只是机器跟工人一起干而已。 按天计算工钱,压根带动不了积极性。 她是按照产量来算工资。 他们这次做的汤圆大小适中,一斤大概有十五个。 按照老把式的速度,一天最少能滚出一百斤,有个动作麻利的,差不多一天弄出一百五十斤。 临近年关,叶穗给一斤二分钱的报酬,也就是说,一天挣到两块多是轻而易举的。 按照现在的薪资制度,他们加班加点弄的话,一个月一百块不要太简单。 而且,厂里不是还有做馒头的婶子们吗? 叶穗说过,只要他们忙完本职工作,下班后也可以来滚元宵。 也是按斤数来计算工钱。 她先前也说过,正月厂子不停工,要是不愿意放假,想继续工作的,除夕到初五,是双倍工资。 这年头,别说休息最重要,跟家里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是生活的真谛。 屁。 没钱饿肚子才可怕。 挣钱才是硬道理。 能拿双倍工资,大家对她感恩戴德。 都是辛苦钱,叶穗从来不在这上面克扣。 而且叶穗没说的是,等到大年二十八放假那天,所有人都会有一笔小奖金。 钱不多,但也是意思。 ………… 自打有机器加持,叶穗一天至少能生产出三千斤的元宵。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正月十五之前,他们肯定能大赚一笔。 元宵步入正轨,她就能腾出手了。 这边让马婶子跟她妈帮忙照看。 她们不用干活,只需要把每日用了多少原料。 工人摇出多少斤元宵,记录好就行。 她要靠这些,给人算工钱。 忙得差不多,终于可以去食品厂,看她的饼干跟小面包生产得如何。 叶穗这次是结合着市食品厂闲余的生产线,特意购买的方子。 一种是小面包,一种是饼干。 小面包就是那种很简单,用水面鸡蛋发酵粉牛奶做的小面包,蓬松酥软,点睛之笔是在熟了后,在底部添加的那些糖。 高温之后,糖水蒸发,变成甜滋滋,脆生生的糖渣,其实就是简易版的蜂蜜小面包。 眼下市面没有,靠口感肯定能占据一席之地。 而且这种面包生产起来也简单,口味也不错。 叶穗是做过大量市场调研后,才购买的。 至于饼干,也是大致相同的几种原料,就是分量不同。 中规中矩,没多亮眼,但也是乡下人家走门串户,最欢迎的那类饼干。 她算盘打得好啊,两款产品,城市跟乡下都能卖的火爆。 原料都已经到位了。 合同也都签好了。 总该投入生产了? 但到食品厂一看,那两条生产线还在落灰。 哪有预料中,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 叶穗真的傻眼了,把杜三喊了过来,本来是想发脾气,但看见他脸肿了一半,嘴上都起的口疮,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那股气又压了下去。 人都着急上火成这样了,她还怎么去指责。 “怎么回事?” 杜三说话困难,但还是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 他把生产前工作全都做好了,设备洗了,面、鸡蛋全都拉了过来,就等着二商局领导给批白糖了。 只要白糖一到,马上生产。 可杜三在商议好的日期,去二商局讨要了。 可能是他人微言轻,那头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去找了好几圈,那边不是说,领导没在,就是白糖还没送到。 让他不要急。 不急? 那可能吗? 叶穗把生产交给他,他就得担起责任,用叶穗的话说,将来他是要担当大任的,总不能这种琐事都处理不好。 一个劲去麻烦叶穗。 她本来就在为元宵生产的事着急呢。 事压着压着,人就急成这样了。 叶穗听完后,也是勃然大怒,看碟下菜的事,她不是没遇到过,但板上钉钉的事,这也能出变故? 是,这次她要的白糖数量是多,依靠二商局的职责,是不可能把指标分她这么多的。 而且临近年前,也正是买糖的高峰期。 他们数量上供应不过来,她可以理解。 所以她跟胡光华有过交易,让他提供给二商局些红糖,作为交换,二商局匀给自己一些鸡蛋跟白糖。 大家互利互惠嘛。 前天胡玉州跟他爸打电话时,胡光华隐约说过那么一嘴,说是已经让拉货火车,送过来糖了。 好像政府那边的人也都接手了一部分,回款都打过来了。 现在只要她去批条子,马上就能拿到现货。 板上钉钉的事,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走!” 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叶穗要是真的吃了这哑巴亏,还不被胡光华给笑话死! 杜三擦了下眼泪,屁颠屁颠跟上。 市委叶穗来的次数不少,循着记忆到了二商部的领导办公室外,里面隐隐传来交谈声,叶穗整理下头发,摆出和善面容,敲门。 以后还要打交道,不能撕破脸。 “进来!” 叶穗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有一对打扮洋气的年轻男女。 女同志此时正跟领导说些什么,见到叶穗进来,不悦地皱眉。 倒是跟她一起的男人,眼底掠过一抹惊艳。 这姑娘长得不错。 修长的手指敲击在瓷白的水杯上,发出脆脆的声响。 叶穗没理会装模作样的年轻男女,视线落到领导身上。 虽然对这个新面孔不眼熟,但在这个办公室坐着的,肯定就是搪塞杜三,卡白糖不给他的负责人。 “你是?” 叶穗态度还挺好,“我是叶穗,我跟咱们领导有过约定,十八号就该给我批白糖的,但是临近年根,大家都忙,一时疏忽,就耽搁了下来。 您看我现在条子都带来了,是不是该盖章,让我带走?” 叶穗一直是好声好气,也给足了对方面子。 对面的领导,推了推笨重的眼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刚刚一脸不耐的女同志,已经站直身子,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你就是叶穗?” 来人个子不算太高,只到她鼻子处,明明从未见过面,口气却像认识她好久似的。 “我们领不走糖,就是你的缘故,人来的正巧,咱们面对面商量一下,给你多少钱,你才能把东西让给我们?” “江栀!” 同行的男人带着些薄怒,但很快又平复下情绪,含笑道,“叶同志是?请坐。” 叶穗挑眉,“咱们不熟,我不想跟你谈,而且,不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让!” 随即又面向那个主任。 “我跟咱们单位都有过协议,货到了,我就能提走,既然白糖三天前就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同伴拿着正规的手续,领不走白糖。 我生产线搁置着,租金跟工人工资一天天浪费着,我就想问问,扣下我的白糖到底因为什么!” 杜三为啥无功而返,不就是畏缩,被人看轻? 还不是把他们捧的太高! 她就不惯对方恃强凌弱的做派! “你嚷嚷什么呀,你指责别人做什么,有事冲我来,是我让他扣下白糖,是我想要这一批白糖,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这钱多少,我们出了!” 眼瞅过年了,小叔也在发愁过年福利没白糖怎么办,她多方打听,知道市二商局糖类物资多,所以就来这跟人商议。 她也不是为了个人利益。 是为了给公安系统的群众谋福利呢。 跟这个浑身铜臭,只讲究个人利益的姑娘比起来,她才更伟大,崇高好吗! “你,你……”那个男领导也没想到江栀会这么直接说出来,急得满头是汗。 她这一承认,看起来敢作敢当。 但那不就落实了,自己看在江家面子,卡着白糖不放,耽误对方生产的事实了? 这,该说她没心眼,还是蠢啊。 “叶同志,你先别急……” 男人弱弱的张口,但说出的话,很苍白。 虽说事实如此,但总不能撕破脸,今年的红糖指标还全靠着人家的靠山呢。 “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我们让他先别批出去,想逼出来你跟我们商量,有火气往我身上发,冲别人算什么啊!” 叶穗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人在搞笑? 白糖现在啥市场,啥价格,她不知道? 那东西本来就是自己的,他们有什么立场扣下。 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自己。 强抢东西,他们还有理了? 想当圣母自己去当,拿她的东西去装好人,这又算什么! 一开始还给领不到白糖,找了不少借口,现在真相摊在面前,真是……让人不爽! “有能耐你自己去找货源,想抢我的,门都没有,我不答应!” 说罢,又补充道,“白糖,我一斤都不让!” 第327章 风水轮流转 叶穗这种毫不留情的态度,刺激到了对方,说实话,江家小有名气平时在一起玩儿的小姐妹,谁不是哄着,迁就着她们。 就算真有矛盾冲突,对方也是委婉开口,这种劈头盖脸的挤兑还真是没碰到过。 “我好声好气来跟你说,你就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叶穗抱胸,“那我要什么态度,卑躬屈膝的跟你说,您看上我的白糖是我的荣幸,能解您燃眉之急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让您为难也是我的过错,能奉献给您白糖,我可太开心了。” 说完嗤笑一声,“我说这个你就满意了对?” 叶穗说完后,那俩男人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儿。 江栀没想到她如此伶牙俐齿,但凡事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们是不会反省自己的。 同伴的笑,更刺激了她的神经,“我跟你说了,我是为公干系统的同志谋取福利,他们拿命保障群众安危,难道过年连这个福利都没有? 我又不是坏心眼,你就是自私!” “拿你的东西去发福利,那我敬佩你,可抢我的东西,让你当好人,这又算什么? 二商局里面有这么多指标,你不去抢别的单位的福利,却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不就是看我势单力薄,好欺负吗?” 说难听点,她就是捡软柿子捏。 动静不小,门又被风吹开条缝,他们这边的争论多少也引起其它人员的注意,伸头观望。 被叶穗戳中痛脚的人,瞬间面红耳赤,脾气上来后大声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欺负你了!那批白糖我还真要了!” 一方是个人,一方是集体,还是公安集体的利益,就算传出去她也不怕。 “您是什么态度?” 叶穗没理会疯狗,追问领导意思。 对方支支吾吾,不知该做什么选择,双方都惹不起,但这事儿又要有个结果,不得以,只能先得罪叶穗。 他想得好,既然叶穗跟倒爷关系好,打个电话,再弄一批白糖也简单。 “叶同志……” 歉疚意味浓厚,很明显已经站好队了。 好,好得很,叶穗冷眼看了那三人后,示意杜三跟着离开。 门一开,几道看热闹的身影瞬间散去,叶穗一脸寒霜,喷着粗气出去。 看她走后,二商局小领导如释重负。 江栀愿望达成朝同伴递去得意的眼神,但看他视线迟迟没收回,又娇嗔叫他名字。 严主任借口上厕所从屋里出来,他放完水后,脑袋中间缺了一块头发的粮食局刘主任,跟他并排洗手。 一边洗,一边带着同情目光望向他。 “刘主任,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一个劲盯着他乐呵是啥情况? 刘主任甩了两下手上的水,拍他肩头,“没事,就是来看看倒霉蛋。” 不漏痕迹地把手上的水擦干,哼着小曲儿走了。 这个倒霉蛋,咋不提前打听一下叶穗是谁,铁公鸡从她跟前走过,都要被她抓着尾巴薅上几根毛。 他到好,那丫头还没从你嘴里夺食。 你竟敢扣下她的东西不给? 不管多圆滑的人到她跟前都要栽跟头。 这小子,八成也不例外。 你还别说,自己倒霉时,满心愁苦,但看见别的倒霉蛋栽进叶穗手里,他咋这么开心? 哈哈,等着看好戏。 倒霉蛋严主任不解地往回走,在长廊上又碰到一个熟人,先前侨联向主席的儿子,向前进。 二人私下打过几次乒乓球。 关系还算亲近。 此时他拦在自己跟前。 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得罪叶穗了?” 不等他回应,他脸上露出类似怜悯情绪,“你快倒霉了。” 真他娘奇怪了,一个二个都跟他说一样的话,他咋就要倒霉了? 向前进嘴角勾起笑容,摇摇头,一副不再多说的样子。 ………… 很快,严主任就知道为何一个两个会朝自己露出那种表情,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他就见识到叶穗的厉害之处。 先前他也说过。 二商局之所以能得到超出供应范围的红糖。 全靠叶穗在中间牵线搭桥,而他又扣下叶穗的白糖,按照她的性子,会吃哑巴亏? 那不能! 但人都是有侥幸心理。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同志,再不服气,你还能以卵击石? 但事实证明,她不能。 但她会借力打力! 临近年关,好些单位跟国营商店都来领红糖,可惜空有条子,东西却领不到。 过年就等着这点东西串亲戚,送礼呢。 百姓去堵商店们。 国营商店的领导们,不得来堵二商局? 这大门口热闹的,堪比菜市场。 “领不到?怎么能领不到呢?” 严主任百思不得其解,“前几天不是还送来一批,那边交接的负责人不是说,第二批昨天也就到了?” 下面小干事沉默不语。 这个严主任啊,现在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红糖都到了,他们还取不出来,这背地什么意思还不够明确?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能卡别人的东西。 “我不信,走,去机务段,我就不信了,有东西领不出来!” 每天被这么多人催,这证明他工作能力不行。 自己压力也怪大的。 机务段是管理机车运用和进行检修、整备作业的基地,中国铁路总公司运输机务部为铁路机务系统最高单位。 下设各铁路局机务处,每个机务处下设若干个机务段。 这位置一般设在重要的铁路枢纽,或重要的货运编组站附近。 他们本市的机务段就在洗煤厂火车线路的不远处。 只要卸货停留的火车,多数在那停着,等待检修, 严主任带人过去时。 那一群汉子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搬卸货物。 那些人远远看见他们来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穿着列宁装的男人乐呵呵到了他们跟前,严主任没因为他们是搬卸工人就看不起,从兜里掏出烟,热情的给大家递烟。 为首的男人也没客套。 招呼伙计们吸烟。 闲话了好一阵后,严主任说明了来意,“我们先前说好的第二批的红糖应该也要到了?怎么我听说,我们工作人员都跑空了好几趟?” 有人看见红糖到了的。 他这么说,给足双方的面子。 本以为对方会恍然大悟,接着道歉给他们装货。 谁知,吞云吐雾的男人不软不硬回复。 “来了吗?没来?” 笑话,天下没不透风的墙,他们拿捏叶穗,出尔反尔,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啊。 他们是谁? 是跟胡光华东奔西走,见过大世面,最是忠心。 叶穗又是谁? 当初她为了救玉州,不怕危险,单刀赴会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大家虽然没机会跟她赌,但却目睹了全过程的,对她佩服的不要不要。 行走江湖,最要紧的就是义气。 叶穗是个讲义气的。 自然,他们也要回报叶穗相等的义气。 但在他说完。 严主任脸色越发难看。 没有? 男人捂住胸口,那背后两车用毡布盖住的东西是什么? 真当他眼瞎啊! 第328章 抱住了她 别管多气愤,又多想跟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汉子们撕破脸。 但东西在人家手里,不能闹掰。 严主任呼哧呼哧大喘气,胸口像藏着个风箱似的。 别管他话说的多明白,这些人总能装聋作哑,僵持了小俩小时,吃了一嘴的风沙,油盐不进的男人们,还是没把红糖给他们。 众人无功而返。 一想回去要面对的场景,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确定人走远,叶穗才从车厢里露出脑袋。 刚刚还软硬不吃,一点口都不松的男人,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扶她下来,还乐呵呵道。 “还领导呢,一点眼力见没有,一直不走,害你在上面受这么长时间的冻。” 叶穗笑眯眯说不碍事。 又不好意思的他们道谢。 “嗨,这有啥好谢谢的,咱们的关系不用这些虚头巴脑的来证明。 你说他得罪谁不好,偏偏不长眼的得罪你! 他害的你着急上火,咱们肯定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妹妹你放心,这里面的糖,你爱拿多少拿多少,都拿光也没问题!” 跟他们合作,本来就看在叶穗面子上。 他们倒好,真会往脸上贴金,连叶穗都敢得罪了。 这卸磨杀驴玩的可真好。 一些真性情的人,这么维护自己,叶穗心里感动的不行,跟人道谢后,卸下好几百斤红糖回去了。 没白糖又怎样,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 她一开始想生产蜂蜜小蛋糕不假。 白糖没有,红糖也行嘛。 她把小面包中间填塞放了红糖的红豆馅,摇身一变又成了夹心小面包,照样能面世。 她的困难迎刃而解,但二商局那些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每天要面临那么多讨要红糖的人,又要面对那一张张失望的面孔,滋味不错? 呵呵,想巴结人没有错,但你掠夺一方,去补贴另一方,这就说不过去了。 他亲手酿成的苦果,就让他好好品尝。 ………… 叶穗的小面包同先前所料那般,几乎一炮而红。 这次她没推销,因为占了在食品厂生产的缘故,采买者是主动送上门的。 这边每天有不少经销商走进走出。 这边面包香味浓郁,大家都是闻着味道来的。 这些人尝过味道后,面露赞赏,见东西干净卫生价格也不过分,就订购一批要带回去试试。 市面上还没类似的食品,所以一面世,就因其软糯口感,扎实的用料,获得一致好评。 临近过年,只要是食物,就会引起哄抢模式,更何况叶穗本就优秀的好东西? 生产线一天到晚不停加工,机器都快冒烟了,还赶不上市场需求。 叶穗不愿放过好机会,又租下另外两条生产线,也在生产小面包。 杜三扬着自己那张肿脸,每天乐呵呵,虽说现在还没盘账,但最近这段时间,一定挣钱不少。 他们终于翻身啦! 这两天确实跟他们说的一样。 叶穗的钱是流水一样往外散。 当然,收入也是源源不断往手里来。 她回来时背着一书包的钱。 随便扔给爸妈,示意他们数钱,自己则是瘫在床上,抓紧每一刻来休息。 这不刚躺上去,还没来得及跟周公会面呢。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潮见喊不醒她,又拍了拍她脸蛋,见人睁开大眼,才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跟她说道,“先别睡,带你去个地方。” 最近二人都忙的不行。 见个面都是挤时间来的。 她是很稀罕江潮没错,但眼下她更稀罕周公。 也不知江潮给爹妈灌了什么迷魂汤,二人愣是看着他用皮草大衣,围脖,厚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随机跟扛麻袋似的,扛在肩头出去。 叶穗趴在他肩膀上,那点瞌睡不翼而飞,挣扎着让人放她下来。 江潮不客气的拍了下她屁股。 又把人塞到车里。 头顶星辰灿烂,夜晚空旷寂寥。 叶穗问他带自己去哪儿,那人却一言不发,旷野里,他车子跟飞似的,载着她到了市火车站。 江潮出示过证件后,带着她进了站台,此时钟表已经过了十点,候车的人极少,江潮凭借良好的视力,一下看见了准备上车的贺佑。 经过几天的商量讨论。 矿务局对罗绪林有了处罚。 他是有罪,但碍于求情人数多,大家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加上他前期成就确实不小。 就没定罪。 但是这种重大工作失误,又不能装没看见。 国家需要他的知识,所以就让他去大北方条件特别恶劣的煤田去了。 至于贺佑,他不放心兄长,加上也无颜在这个地方生活,就申请调职到兄长所在的公安局。 他们谁都没跟谁说。 今晚要离开这个憎恶过,又不舍的地方。 至于江潮能知道,也是误打误撞。 叶穗只也知道贺佑跟罗绪林的关系,但他躲着自己,二人就没来得及把话说开。 更是不知他今天要离开。 对贺佑,她情感是复杂的。 有对朋友的喜欢,也有歉疚跟遗憾。 此时见那高高的个子,落寞的要上车,忍不住出声喊住了他。 贺佑见到是她,手里的行李落地,不想让她看到狼狈一面,想快点上去。 但还是被她拉住了袖子。 明明有很多话要说。 但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一路走好。” 贺佑仰头,不让眼泪落下。 列车员催促他快些上车,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男人却忽的,在江潮的注视下,一把抱住了叶穗。 第329章 温柔 江潮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想拉开对方,但在看见他眼圈泛红后,克制地转身。 叶穗猝不及防被人抱住,愣了下,回过神后,安抚的拍拍他后背。 二人身高有差距,导致她只到对方胸口位置,他动作温柔,叶穗将他心跳听得一清二楚。 不像江潮每次抱她,快要勒断她腰,恨不得把她融入身体似的。 鼻息间满是青草味道,叶穗鼻子也酸了。 此时列车员催促声越发急促,贺佑使劲抱了下她,“叶穗,你要好好的。” “你也是!” 回抱过对方后,他放开自己,拎着行李头也不回地上车。 火车缓缓行驶,贺佑头伸出窗外,大力跟她摆手。 分别在即,悲伤氛围弥漫,叶穗跟着火车跑了好远,脑袋里闪现的是从认识以来后的点滴相处。 他善良又宽厚,帮忙无数次,安慰了她不少回,在她生活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山水迢迢,此时一别,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再见之时。 江潮拦下她,将小声啜泣的人搂入怀里,望向火车驶进黑暗,直至黑点也从眼帘消失。 星月相伴,希望从此他兄弟二人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江潮搂她入怀,轻拍她抽泣的身体,等了有一会儿,他无奈开口,“叶穗你能不故意往我身上蹭眼泪吗?” 本来气氛很好,一句话逗的她破涕为笑。 “我才没那么恶心呢!” 粗糙的手指轻轻擦拭掉她的眼泪。 “有我陪你呢。” 不善言辞的男人能说出这话,已经超出人的预料。 万籁寂静,他牵着叶穗的手,送人回家。 到家属院时,快十二点了,可能是看她情绪低落,江潮不断找话题逗她开心。 他不属于风趣大方的那一类人。 绞尽脑汁找出的话题,无非是从业以来破获过什么大案,例如奸杀、碎尸案之类。 要不是他的身份,叶穗八成要误会他在敲打些什么。 路过小白楼时,江潮见里面有火光闪烁,暗道不好。 示意她快去找人帮忙,自己则快速进去灭火。 自打上次孟敏落网,小白楼就暂时被厂子收回,等到确权完成后,再归还给叶家。 这段时间一直是闲置状态,好端端怎么会着火? 因为前些日子叶穗有不小的功劳,所以她一张口,来帮忙的邻居不少,幸运的是火刚烧起来。 几分钟不到,火就灭了。 江潮此时也推搡着灰头土脸的女人出来。 “熊小慧?” 稍加思考她就明白来龙去脉。 不就是被撵出房子,心气不顺,本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心理,一把火烧了房子。 “你个贱人!” 她想扑上来跟叶穗同归于尽。 可惜江潮眼疾手快,将她铐在院里水管上,对方暂时动弹不得,叶穗也从她花式辱骂中提取到不少有用信息。 当晚她外公送到卫生院时,已经脑梗了,现在好像脱离危险了,但是已经变成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老头。 她爸贪污跟帮人办事被双开,还要坐牢。 她妈因为弄虚作假,私下收敛财物、杀人,数罪并罚,予以枪毙。 而且只枪毙不行,而且还要公审公判,叶穗跟江潮谈对象,对此肯定不陌生。 公审公判,就是公检法机关联合行动,对各种犯罪分子进行公开起诉、公开审判、公开执行的活动。 一般会吸引成千上万人的围观。 要知道现在信息传播渠道少,类似这种公审会,会营造严打氛围,在教育群众不要轻易犯罪,震撼犯罪分子有极其显赫的效用。 规模有大有小。 像是小城市、民风比较淳朴的地方,这种公开处刑的次数很少。 按理说,他们当地不用这样,怪就怪在,孟敏身为公职人员,所犯案件性质过于恶劣。 加上最近犯罪率居高不下,为杀鸡儆猴,就弄了这么一出,她的案子还是公检机构迅速公诉跟审判,这才能赶在年前枪毙。 哦,不止是她,就连赵玉庭也不能幸免。 熊小慧家庭突遭变故,家破人亡,你说她怎能不恨叶穗。 还要再骂时,保卫科还有厂里其它领导来了,自打叶穗成香饽饽后,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召唤到领导。 往常见到熊小慧的点头哈腰的人,这会一脸客气地跟叶穗打招呼。 在问起如何处理她纵火的问题上,征求她的意见。 叶穗叹了口气,“她心气儿不顺能理解,但我不能吃哑巴亏,小白楼后续修缮还要一笔资金,最起码得二百?只要这钱给了,我就不追究。” 二百块? 刚才他们也去看过受损程度,墙壁都没烧黑,十来块都用不着。 但,两家积怨已深,他们不好掺和,打着哈哈不发表意见。 叶穗冷眼看她。 熊小慧爹妈入狱,肯定留给她一些钱财傍身,这笔钱估计别人都不清楚。 反正她态度放在这,给钱私了,不给就让公安抓她进去。 一家三口在牢里团聚也不错。 熊小慧明白叶穗意思,咬牙切齿,“我给钱!” 她被人带到保卫科跟她舅打电话,错身而过时,叶穗低声同她道,“二百块只是个开头,准备好钱,这些年的房租,我爸妈受到的委屈,那两条人命,你全都得还回来!” “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咱们走着瞧。” 其实真相大白时,叶穗已经向政府申请了补偿。 熊家财产充公不假,但夫妻俩为人谨慎,公安搜刮出的财物并不多,顶多一千,这些钱按比例,她到手的赔偿不到三百。 两条人命,二十年的委屈跟苦楚,三百块就要打发? 她不甘心! 情绪起伏激烈时,手背濡湿,黑虎跟乖乖不知啥时候来了,似乎察觉到她情绪,蹲在她手边还不停用脑袋蹭着她。 有它们安慰,叶穗欣慰不少。 孟建国送过来钱的话,保卫科肯定要送还给她,叶穗就不过去了,江潮送她回去,吃完热乎乎的宵夜扑回工作岗位。 这一晚她早早入了梦想。 有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严主任连续三天去领红糖,但都铩羽而归。 最近向上投诉反映人过多,他也被上头领导叫过去谈了好几回的话。 也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为何自己会背上倒霉蛋的外号。 机务段那边送货的车还没离开,想必是要他一个态度。 他敢保证,只是叶穗一天见不到白糖,他就一天领不回来红糖! 第330章 丑媳妇 江栀凭借一己之力,拿下大量白糖的事,在江家引起不小轰动。 她在家里人跟前,肯定不会说,这是自己横刀夺爱。 他们听到的都是她美化之后的说辞。 什么跟数人抢夺,对方不给,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耗费三寸不烂之舌,让对方大受感动,自愿放弃。 虽说知道她有点夸大成分,但东西到手,解决了家里男人的燃眉之急,大家还是不吝啬的夸赞她。 曹亚玲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送了过来。 见闺女越说越离谱,嗔怪的点了下她脑门,“你小叔总算没白疼你。” 说完又看了眼在沙发上,端坐,十分贤惠的弟媳妇一眼,压下心头不快。 周芝此时捧着咖啡,言笑晏晏,却一个字都不表态。 好像她闺女费力巴哈,帮的不是她男人似的。 她小叔子为人正派,算得上江家中年一辈儿,仕途最顺畅的一位,曹亚玲有多满意于他,就多不满这个弟媳妇。 要说别人家的家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但曾经一个保姆,带着一个拖油瓶嫁进的江家,还摇身一变,马上成为公安局正厅级领导的夫人。 处处压自己一头,她怎么可能服气? 她先前的弟媳妇,段茯,那才是通透的人儿。 可惜好人不长命。 后来这个蛇口佛心,把公公哄骗的头头是道。 连亲孙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 此时除了工作忙碌的两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回来的小姑子,江霞外,其它女眷都聚在一块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提前商议一下,如何热热闹闹,给家里老寿星过了寿。 “今年席面还交给我置办,我已经跟大师傅说好了,那天会亲自上门给咱们烹饪。” 女人得体的放下咖啡杯,温柔的开口。 她带来的拖油瓶,江清溪也柔美一笑,“那我就跟江栀妹妹一起置办院子,正巧这两天,不用陪着温家兄妹,有我们俩在,一定把家里拾掇的焕然一新,给爷爷大寿添足面子。” 老爷子虽然退休,但曾经的下属不少,正月这个生日又是整寿,来人肯定不少。 曹亚玲瞥了眼没心没肺的闺女。 暗暗叹气。 老爷子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除了自个儿子闺女外。 就是跟江家一刀两断的江潮。 但那对母女就有本事,让老爷子拿一个外人生的,当亲孙女疼。 还给一个保姆的女儿改成了江姓。 照这个架势,老爷子有点好东西,也得让母女俩搜刮走。 提起温家,周芝有了精神,“你爷爷的生日有我们大人操持,先照顾好贵客。” 曹亚玲想想丈夫的前途,也跟着点头,“你们照顾好他们就行。” 话音刚落,家里的小阿姨就来报备,说是有客人登门,江栀正在吃苹果,看见熟悉的面孔,呛了好几下。 心里升起一股不妙。 果然,那人进来后,也没看见自己的挤眉弄眼。 直接就开口要白糖。 “你……” 严主任擦了把汗。 “不是我说话不算数,实在是,现在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江同志,我也知道咱们公安系统的同志都很辛苦,但说到底,咱这糖是抢的别人的份额。 等开春了,开春后糖没那么紧张,我再批给你,眼下,你就把糖还回来?” “什么糖?” 此时背后传来铿锵的老者声音。 周芝见老爷子出来,赶紧扶他,但老者没看她,走到来人跟前,口吻严肃的质问他。 “这……” 严主任见兜不住了,实话实说。 老爷子刚正,眼底揉不得沙子,一听这个,吹胡子瞪眼,对孙女开口就是教训。 “我教育你们的话,都当耳旁风了?现在马上,把物资还回去!” 江栀当着外人面,还是被爷爷训斥,面子肯定挂不住。 未语,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爷爷!” “再叫爷爷也没用,东西还回去,你写检查,关禁闭!” 事已至此,证明东西是能要回来了,严主任暗自松气。 虽说得罪了他们,但好歹江家是讲道理的。 总比得罪叶穗跟那些土匪好? 他们都是两面三刀,一点道理不跟你讲的。 江栀被爷爷呵斥,不敢再发脾气,含泪照办。 江清溪十分担心妹妹,跟长辈交代了一下,追了过去。 “爸,小孩子好心办坏事,您别气坏了身子,下个月您就生日了,不如咱们定定菜色?” 周芝扶着他,一脸恭顺。 “有什么好过的,我都听人说了,江潮升到副所,还谈婚论嫁了,以往你们怎么搪塞哄骗我,我都不计较、 今年你们要是不把他喊回来,生日我不过! 再跟那俩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不孝子说一声,以后别登我的门!” 放下话后,老人气哼哼离开。 曹亚玲刚才面子过不去,女儿丢了这么大人,背后不定被那对母女怎么笑话。 但涉及到江潮,她心情又好些了。 江潮脾气倔,跟家里闹翻后,很多年没回来。 这么看,老爷子还是挺惦记小孙子,也好,江潮都恨不得扒了她皮,怎么可能回来过寿。 只要周芝吃瘪,自己就开心。 作为大娘,她对江潮也是疼爱的,知道他谈对象后,也替他开心。 只是上次听院里一个见过江潮对象的小子说,他见过对方。 可惜,那姑娘长得丑,还是个瞎子。 要知道当时老爷子听见传闻,还特意把放电影的小子喊到家,亲口询问了好几回。 得到肯定回复后,气的血压直飙升。 那样前途无限,又一表人才的江潮,再堕落,再自暴自弃,也不能找个瞎眼还丑陋的姑娘啊。 他是要报复家里人? 这要是传出去,小叔子的面子往哪搁? 正月十一,希望那个丑姑娘别来。 叶穗正在接待批发商,商讨元宵价格,猛不丁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了吗? 一会儿可得喝点姜糖水养养。 与此同时,乡下。 当村里人帮陈宝兰从邮局取回报纸后,她就坐在门槛上,展开报纸,上下搜寻着新闻。 算算日期,洗煤厂的矿难应该已经发生了。 事情重大,她记得连救援人员在内,足足死了八十来个。 为了抓住这次商机,她特意从别地批了一些寿衣、花圈,只等事故出了,马上去家属院大门口售卖。 死人那么多,时间又集中,城里肯定没那么多半丧事的东西。 加上家属们被绝望笼罩,哪儿有心思去找香跟火烛。 她这独一份的生意,还怕挣不到钱? 发财了发财了。 可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连续翻了好几回,都没找到想找的内容。 扔掉这个报纸,又翻下一份其它出版社的报纸。 依旧没有。 眼瞅过年,最迟期限都过去了,怎么可能没有呢? 但就在胡乱翻阅时,她手上动作一停,在本地一个商报上她看见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刊登的不是寻人启事,是寻狗启事。 那角落上是一只威武矫健,英姿勃发的德国黑背。 额头位置还有突兀特殊的三簇黑毛。 “重金寻找有相同模样的狗子下落,落知情人提供有用线索,酬金一百。” 陈宝兰指着照片结结巴巴,“这,这不是……” 第331章 公审 报纸上那条溜光水滑,体型偌大的狗子,不就是叶穗家的那条叫黑虎的狗子吗? 被她家狗吓唬过无数回,甚至差点被咬了屁股,绝不会认错! 捧着报纸老半天,心扑通乱跳老半天,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叶穗养的那条狗会不会是别人家的? 别管是不是,最起码上面写了,可以提供有用线索,就有一百块奖金,合上报纸兴冲冲出了门。 发财机会来了,她要快点去告诉人家这个好消息。 ………… 叶穗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海狸鼠的皮草熟制已经到了尾声,他们大面积收购,熟制,野地里已经没多少它们的身影。 最后两缸熟制成功后,叶穗喊小武过来,把皮草收购后,给便宜大伯以及秦老师傅发了双倍工资,就把门给关了。 还有多半年的房租,等她想好了再重新启用。 食品厂四条生产线开工后,产量节节攀升,不夸张的说,现在的收入已经把前期租赁设备、人工,原料钱全都挣回来。 元宵事业也不错。 这些批发商也等过年后大展宏图,对这种稀缺的东西,简直像狼见到肉一般,要不是叶穗还保持着几分理智,怕要被他们的彩虹屁给哄得不知东西。 那点存货全批了出去。 馒头豆包咸菜生意,蒸蒸日上。 还是那句话,现在只要是市面上有的东西,就不会有滞销这一说。 叶穗十天光景不到,手里就有了二千块的收入,是纯收入。 稀里糊涂往厂里小红楼投入那么多钱,总算看见回报,拿到钱第一时间先给爹妈一人包了八百块红包。 胡玉州也不例外,给了五块的红包,堂堂一大倒爷后代,有金条当私房钱的小屁孩,收到钱后,眉飞色舞,连连亲了好几口。 有钱了,他就可以给黑虎跟乖乖买更多的大骨头吃了! 忙里偷闲,胡玉州嚷嚷着想吃零嘴儿,但他又馋嘴,家里那么多自个生产的,他不爱吃,偏要吃叶穗做的。 换成往常,叶穗肯定没那么好耐性,但今天开心,她好说话得很。 想吃甜食? 这不难,家里还有他爸送来的果酱、蜂蜜、蜜玫瑰,就地取材,掏出面粉、干淀粉、鸡蛋白糖。 适量的蛋液、面粉淀粉跟清水搅拌均匀,成蛋面浆,炒锅放在旺火上,先让清水煮沸,紧接着倒入蛋面浆。 搅拌至浓缩不粘锅,且起了大泡后,放入抹过油的工具盘里。 切成手指长不到二厘米的条,再沾上干淀粉。 油锅放上,炸过一回,再复炸一遍。 油炸的香味吸引不少小娃的注视,叶穗看了下,大多都是胡玉州的玩的不错的小伙伴,挥手示意大家进来。 两个狗子也认识他们,在几人进门后,只是懒洋洋的动了动三角形的耳朵,连身子都没动弹。 叶穗在小孩子们瞠目结舌的表情中,自信心爆棚。 清水烧沸,加白糖翻炒到冒大泡时,放蜜玫瑰炒匀,最后再把先前炸好的锅炸放进去,简单的玫瑰锅炸就做好了。 她递给小伙伴们好几双筷子,示意大家品尝。 “趁热吃,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很简单的小玩意,但因为生活匮乏,小孩子们都吸溜着鼻子,不太敢吃香喷喷甜滋滋的东西。 “玉州,快招呼你小伙伴们吃啊!” 叶穗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小屁孩眼睛亮晶晶,明明开心要命,却还装出老成样儿,“算了,当小爷请你们吃的!” 小孩子们眉开眼笑,脑袋挤在一起开心分享。 锅炸表面的浆是热乎乎甜滋滋,包裹着面香十足的酥脆口感,好吃的很。 这时候一块糖都稀罕得要命。 更何况是玫瑰风味的甜食呢? 胡玉州听着此起彼伏的感谢,即使强压着开心骄傲,但嘴角的弧度还是泄露了他的快乐。 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你给足了尊重、时间、耐性,他们就会还给你更阳光明媚的成长。 在他晕乎乎之际,叶穗喊来了他,“我爸我妈去哪了,你见了没?” 胡玉州摇头表示不清楚。 时间很快,眨眼就到了公审会的时候,这天一大早叶穗穿戴好,去喊她爸妈,谁知家里根本没他们踪影。 这两天夫妻俩比自己还要忙。 叶穗今天有任务,又怕错过大好时机,只好给胡玉州收拾妥当,带他出门。 本以为他们出来挺早,但她忽略了围观群众的热情,九点不到,街上已经水泄不通,大家为了见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占据了最好的地形。 姐弟俩怕走散,特意拿绳子绑起手腕。 她踮起脚尖看半天,见约好的人已经到了,那颗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不过在这也碰到个熟悉的人,熊小慧被她舅舅搀扶着,不断朝道路尽头张望,她妈自打收押判罪后,二人就没见过面。 可没想到今日碰面,却又是生死之隔。 她擦泪的功夫,隔着人群看见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叶穗。 想到她昨天让人给捎过来的口信,说只要给她四千块,今天就能让她妈毫无牵挂离开。 叶穗高兴的得了失心疯! 她妈今天枪毙是不可更改事实。 她再怎么蹦跶,也不可能对心如死灰的妈妈,造成任何影响。 四千块! 这金额是她妈偷留给她的小金库,给了叶穗后,她后半辈子怎么生活。 双方已经没了谈判的必要。 既然都这么固执,那就别怪她下狠手。 很快的,人群传出一声惊呼,是几个公安带着犯人来了,今天枪毙的只有二个人,孟敏跟赵玉庭,往日精致、眼高于顶的二人。 此时被五花大绑,男人剃成光头,女人优雅的卷发也被剪掉,只剩小拇指长短,跟野草似的顶在头顶,在冷风中摇晃。 二人胸前挂有写着罪名的大白牌子,名字上还用鲜红的颜料,画了大大的红勾。 他们二人的身后,此时是两个全副武装的公安押解。 叶穗第一次看到腰带上还挂着弹夹的江潮。 威严,又肃穆。 第332章 枪毙了 众人唏嘘之际。 清脆的快板声响起。 本来人声鼎沸中,这道声音极容易被忽略,但谁让众人一时被庄严的场面震撼得失神,短暂安静了一会呢? 循声望去。 相貌姣好的女同志,左手拿小板,右手拿大板,熟练打起前奏。 与此同时,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 “打竹板,啪啪响,诸位听我讲一讲。 那二位,本领强,虎豹豺狼避锋芒。 叶穗竹板打得熟练,几乎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吸引来了。 可能是她精气神太足,快板内容朗朗上口,大家一边让路,还一边给她打拍子。 那边游街的几人目光也瞥向这边,看见是叶穗时,如死水般平静无波的面容,忽地泛起了波澜。 叶穗没被外界环境打扰,跟他们并排走着,身段轻盈,眼神真挚,平平无奇的快板在她手里像有了生命似的。 欢快又响亮。 “合起伙,杀人忙,为祸一方心惶惶。” 熊小慧跟着人群在走,目光紧紧盯着母亲,她好像也看见自己,面带痛苦的挣扎起来,麻木不仁的表情在快板的控诉中。 逐渐灵活。 眼泪倾泻而下。 四周的人逐渐散去,将叶穗围在中间,神奇地看着她打快板。 单点、双点、花点、火车点,时而上扇扬起,再将上扇往下甩,一下一下均匀的操纵节奏。 “居高位,敛财旺,中饱私囊胃口狂……” 孟敏身子不可控地颤抖起来,眼前瞬间划过当时刚分配到工作岗位上,她胆小细微办公的一幕。 那时候她确实有雄心壮志,想干好这份工作,为百姓谋福利。 把以前的罪恶,掩埋在心底,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但是欲壑难填。 可是,在她拥有第一个真丝围巾后,欲望的潮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欣喜于越来越好的生活。 折子上日益增加的数字,父亲得意的面孔,以及周围数不清的讨好跟巴结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虚荣、自大,心里黑暗。 一步步踏向深渊。 她错了。 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女儿要怎么办? 她没有任何生活技能,没有真才实学,甚至连至交好友都没有。 将来她要怎么立足? 此时此刻,她从未有过的悔恨。 江潮见她出来后,想制止的。 但被一会要宣读他二人罪责的法官制止了。 麻木不仁的罪犯,以及痛心疾首,不断哭泣的罪犯,哪个更有震慑力? 自然是后者啊。 孟敏的表现,也让这些群众跟不法分子看看,一步错步步错的后果是什么! 他们能否承担得起这些结局! 江潮跟冯飞的谈论,叶穗没忽略,以为他们是要来制止她,手腕一变,先前平淡的打法随之变化。 变成了难度较大的连点打法,就是在双打点的时候,加强手腕的震动。 节奏好比是一拍打出了四个音响。 她可不是在炫技,声音变化,她的词汇也要变化。 “打竹板,响连天。 各位领导、群众、听我言。 金色的阳光撒满天,在场人民笑开颜。 为党为民立新功,警徽闪耀党旗红。 咱们的公安意志坚,维护百姓保平安。 重任千钧肩上担,红色基因代代传!” 叶穗边走边唱,引起不少共鸣,她今天来闹场,肯定是要做足准备,单是讲述孟敏他们的罪责哪儿能行。 要是被人轰走咋办,肯定还要准备些夸赞的词汇,也亏得她做了两手准备,眼下军民一心,大家好像也被她的词儿给感染了。 一边簇拥着她走,一边大声跟着朗诵。 情绪高昂,现场教育意义浓厚。 熊小慧看着前面打快板的人,又看向哭的凄惨,连人样都没了的母亲。 那一刻心如刀绞,她不明白叶穗为何一定要如此。 杀人诛心。 让她妈这么耻辱,痛苦的死去。 是,她外公跟舅舅确实因为她妈死了,但都二十年过去了,何必要死抓着不放,让活人不安? 眼下只是说快板,刺激母亲。 一会呢? 她这个人从不做一手准备,惶恐环顾了下四周,果然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看见了一些拿着唢呐、二胡,随时准备敲锣打鼓的队伍。 要是她不屈服,叶穗肯定还有后招在等着自己。 她让母亲带着屈辱,不甘死去的目的已经达到。 一会儿会把矛头对准自己? 她会的,叶穗一定会的! 她还没死,她还要保持脸面。 对,要制止她! 熊小慧浑身颤抖。 第一次,她竟觉得有人可以恐怖到这个地步。 飞速跑到她跟前,哭的凄惨点头,“我同意,同意。” 此时叶穗的彩虹屁已经吹完。 示意已经被她松开束缚的胡玉州,递给她字条。 熊小慧挤出人群,颤抖的捧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游街两圈,两个小时时间,如果再最后半个小时内,不把钱给了我同伴,那我会敲锣打鼓,送走你妈。” 朝四周望去。 果然看见一个精瘦的男人跟她摆摆手。 这个人她认识,叫杜三,是叶穗的狗腿子。 时间来不及了,她拔腿就跑。 一个小时,她要在一个小时内,把钱凑齐给他。 孟敏确实留给她一笔不小的财富,防止夫妻俩遭遇不幸后,女儿无法生活特意准备的。 这笔钱没有存在家里任何人的折子里,怕没收充公。 是藏在他们老宅里的。 这一刻的她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立场了。 叶穗已经拿捏死她了。 挖出一千,又掏出一个分量成色都不错的金条,亡命似的跑回大街。 杜三收到钱,通知了叶穗,快板声这才停了。 叶穗婉拒了群众意犹未尽,想让她继续的好意。 退出了人堆。 再有一会儿功夫,人就要枪毙了,她带着孩子,那个场面不能看下去了。 她拉着胡玉州出了人群,这时闷闷不乐的小屁孩突然指着前面一个地方。 “我妈在那!” 李红英已经成了他妈妈了。 叶穗也不去纠正他话语中的错误,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今天公审大会是提前定好的,杀父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叶穗以为她妈早就等着这一天,也会亲自到场看她的下场。 谁知一上午都没看到他们。 此时二人站在市卫生局牌子旁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珍重的将手里有些年头的盒子,递交给对面几人手里。 那些戴着眼镜,形容肃穆的领导,小心翼翼,双手接过那个盒子。 几人又朝二人鞠躬。 “感谢你们无私无偿的将祖上秘方上交给国家,先辈以及二位的奉献,我们铭记于心。 也会遵循前辈的遗愿,治病救人,造福大众。” 叶穗展颜一笑,怪不得找不到他们,这二位是把曾祖父流传下来,赵玉庭二人绞尽脑汁想夺取的秘方,上交给国家了。 “砰砰!” 两声枪响传来之际,叶穗赶紧捂着胡玉州的耳朵。 枪声过后,原本阴沉沉的天瞬间亮堂起来。 几道金光从厚厚云层穿透,洒满人间。 叶连山脸颊被金光照亮,有些不太习惯的眯起眼。 叶穗也扬起脸。 今天,真不错啊。 第333章 抢狗子 看他这副表情,大致能猜出他来意,压下心头喜悦,像从没跟他发生过矛盾似的,“您说的未免太客气了,有事儿您吩咐就是。” 严涛知道这姑娘笑面虎,嘴甜心黑,但又不能拆穿。 “吩咐谈不上,前段时间咱白糖不是出了点岔子,现在全都恢复了,我让人把糖给送到食品厂了,你看我的红糖……” 要回来了? 时间比她预料的要早。 看见对方忐忑面孔,叶穗恍然,“您那人手不够?这好办,我带人去帮忙。” 分明是那些人不见叶穗不撒糖,被她巧嘴一说,倒成了她要帮忙,里子面子都有了,场面话听听就是,糖拿到手才要紧。 叶穗跟家人分别,示意杜三跟上,一道去机务段,先前五大三粗,目中无人的装卸工,在叶穗说明来意后。 跟换了人一般,大手一挥扯开毡布,招呼兄弟们卸货。 那头热火朝天干着,严主任看见红糖到手,彻底松了口气。 同时也下定决心。 这祖宗不能轻易得罪。 红糖到手后严主任着急回去,跟二人客气两声后离开,叶穗也急着回食品厂,跟大家道谢后,又塞给为首的男人二百块。 她这次能打漂亮的翻身仗,全仰仗大家照顾,他们给力,自己不能装不懂,人情往来要做好。 对方不收,但又拗不过她,勉为其难收下,示意她有事打招呼。 至此,红糖风波算是告一段落。 枪毙事件在后来几天,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但是随着年味儿越来越浓,这个事情也被其它话题所冲散。 大年二十八,叶穗给食品厂流水线工人、馒头厂人员都放了假,结算了工钱外,一人还发了十块的红包。 馒头厂用的人,大多是家属院的家属,这份工钱不止是改善生活的希望,更是人生价值的体现。 ………… 虽说已经放了大假,但元宵生产没有停。 厂里日常开工,但有马婶子帮她盯着,叶穗可以偷懒了。 等睡到自然醒后,刚出卧室门,就被院子里摆着的年货吓了一跳。 院子都没下脚底,她是踮着脚尖才走到厨房,李红英见她清醒了,示意她先洗漱,做完这一切,端着刚摊好的鸡蛋饼,催他快吃。 “妈,胡玉州跟我爸呢?” “去,看房。” 值得一提的是,上次叶穗从数据里发现不对劲,并及时加固隔离煤柱,挽救大量集体资产后,厂里就说给他们奖励。 最近忙,加上奖励迟迟没下来,一家人就暂时把这事抛之脑后。 直到昨晚她爸回来,说是奖励下来了,她才知道具体是什么。 是干部楼那,有着一百三十多平米的,坐北朝南的屋子! 叶穗倒把这事给忘了。 随便吃了两口,带着她妈去看未来新家。 干部楼福利好,住的都是厂长跟类似知识人才的存在,房龄小,地段好,面积大,是整个厂子家属,最羡慕的所在。 这次要不是有个老领导举家搬迁,厂子收回房子,还轮不到叶穗家。 叶穗来这一看,就喜欢上了,一楼带个小院儿,能方便腿脚不利索的叶连山进出。 三室一厅,有独立的厕所,叶穗以后就不用去露天公厕。 通过过道到厨房,明亮的厨房跟小院相连。 院子是三米高的砖墙垒砌,隐秘性好,最让人满意的是,靠墙的位置还有一个砖房,估计是以前存储煤的。 叶穗看着足有十多平,还印有煤印的小屋,乐不可支。 “爸,我要在这打个窗户,在这摆个书桌,把小房儿好好拾掇一下,当成我的书房。” 叶连山这敲敲,那摸摸,眼里满是喜悦,听到女儿这么说,连连点头。 “我给你打个桌子,再打个小床,你学习累了就能稍微睡会,对,还要把屋子涂上水泥,白色涂料,反正你别管了。 爸都给你办妥。” “还有我,还有我!” 胡玉州觉得受到冷落,急忙伸手,“伯伯你说过,要在院儿里给我做秋千,你不能耍赖。” “都做,都做!” 叶连山摸摸小娃的脑袋,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家里总体来说,不用大改动,只要添点床跟柜子,再新做些被褥,添置点新的锅碗瓢盆,就能住进来。 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她爸跟便宜大伯会木匠活,床跟柜子交给他们就行。 做棉花,人手她有,厂里那么多婶子呢,大家凑一起,说说笑笑,半天功夫都不到就能做出十几床。 原料更不发愁了。 她在棉二还有点熟人,弄些棉花出来不是难事。 对,院里还要给两个狗子规划出位置。 好忙啊好忙。 但也好开心。 胡玉州此时已经按捺不住喜悦,带着狗子出去熟悉地形。 从这到旧家,走路不过四五分钟,这边距厂里的烟囱远,要比那边干净的多。 而且楼后面不远,大概有一千米多的距离,就有一个宽阔的河流,虽说现在入冬,河水干涸,但听小伙伴们说过。 一到开春,河水就流淌起来,到夏天时有很多人在这游泳呢。 未来越来越好,他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 他蹲在地上,捡起小石头往河道里扔。 想象着夏天在这打水漂的快乐。 乖乖靠在他身边,舌头舔着他的脸蛋,湿热的感觉逗的他不停发笑。 “给黑虎一个石头当礼物,它最爱往窝里叼奇形怪状的石头了。” 挑挑拣拣,刚握着一个在手心。 此时此刻,远处传来惊喜的叫声,“哥,在这呢!” 动静不小,胡玉州也被吸引了,他站直身子,左右张望,河滩边上寒风萧瑟,除一人一狗外,再无其它。 男娃傻愣愣看对面二人,眼底闪烁着奇异光芒朝他过来。 害怕的握紧了狗头。 乖乖吃的好长得壮,加上冬天又是爆毛期,整个狗看起来可吓人了,感受到他的害怕。 将人护在身后,压下身子,龇出白牙,冲着来势汹汹的几人狂吠。 可是为首那姑娘,像没看见它的威胁,急速上前,一把将其搂在怀里。 第334章 升职啦 江潮处理完最近繁琐的案子后。 终于可以歇口气,坐在位置上,乐呵地哼着小曲儿。 今天上面把福利发下来了,正好再添点东西去叶家送礼。 她忙,自己也忙,二人有三天没见过面,终于理解古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意思。 今年初一不用他值班,拜完年后,还有不少时间陪她。 过完今年,再熬上几个月,他就要娶媳妇了。 他也有家了。 想得入神时,周围传来好几道打量目光,江潮才不在乎,笑,他们纯粹是嫉妒。 “头儿,今年的烟票跟酒票,该轮到我了?” 队友见他心情好,爪子悄悄伸到他面前,准备把福利票给拿走。 江潮拍掉他手,顺带把对方的烟票儿给夺了过来,“这就当你还我的。” 冯飞捧腹大笑,“你小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道咱所长今年也有老丈人孝顺了?” 江潮面对打趣也不急恼。 “你们手里有啥宝贝票据,别藏私,我拿别的来换,什么罐头,奶糖,巧克力,朋友寄来的肉干之类的零嘴,分我一半。” 他的目标可不止是票,女孩子爱吃的零嘴,他都得准备。 往年这群小子没少搜刮他的好东西。 现在不过是风水轮流转。 一群人打打闹闹,正红火时,门口传来严肃的咳嗽声。 市局的局长此时站在外面,一脸严肃。 不过大家都习惯他这副模样,安静的回自己位置办公。 “江潮,你跟我进来。” 老领导径直走向办公室。 江潮戴上帽子,跟着进去,门一关,隔绝了外界打量的视线。 江潮他形象好,有勇有谋,连破数起大案,如果不是那次监狱被夺抢事件,他是要升到市局当副局长的。 往事不再提。 但眼下有个机会,不能让江潮放过。 谁知刚起了个头儿,那小子就绷不住笑了,“老领导,我这升官速度太快了,你不怕别人说你偏心眼?” “谁爱说就说,最好到我跟前说!” 老领导是亲眼看着他,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 他敏锐又拼命,升多快都是他应得的。 眼下自己要调任到省里,他的位置自然有别的萝卜来填补。 新的局长一来,肯定要提拔自己亲信来坐副局长的位置。 人都是偏心的,他就想在自己离开前,把江潮推到那位置。 见领导不似开玩笑,江潮也端正了态度,“您是说真的?但我过了年,也才27,是不是……” “《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上又没说年轻同志不许当局长,再说你只是副局,怕什么?” 整个市里,没人比他更有资格。 虽说都是副职,但矿局跟市局差别很大,要是他能坐稳那个位置,就相当于是副处级别,以后前途无量。 江潮能升职肯定开心。 他官升得快,就更能配得上叶穗,叶家夫妻也能对他更放心。 但是…… “这事儿肯定没这么简单?” 要是真提拔他,一个调令就下来了,何必他亲自来说? “还是瞒不过你。” 老领导示意他坐下,跟他解释。 “一个月以前,中国人民银行总行传达室那边,收到一封信,那封信是‘总理办公室’的急信,信上说,主席办公室来电话指示。 西藏活佛开讲经会,有国外记者要参加,还要摄制纪录片,需要拨款十五万。” 一听这个数字,江潮瞬间警醒,身为公安的敏锐,让他发现问题所在。 “是假的消息?” 老领导点点头。 “信上有总理批示,让在当晚把钱送交到饭店西藏工委宗教事务部一个领导手里。 行长办公室的秘书见情况紧急,就请示当日值班的计划局副局长,对方看见是急件,没有辨别真伪,就当成紧急任务通知会计发行局,急速办理送款。” 后来还是总理办公室将原件提取调查取证时,才发现是个大骗局。 这下子整个公安系统震惊了。 公安部更是召开了紧急电话会议,交代下属单位一定要把钱给追回来。 而且已经有消息线索指出,对方一行人已经逃离到他们这一带。 如何在茫茫人海,找出心思细腻,伪装极强的犯罪分子,就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种要案,除了江潮来胜任,他想不到别人。 正巧他要把江潮送到那个位置,这正好是个契机。 “这次跟你竞争的,是一个跟你同姓的同志,叫江耀安,他办案经验丰富,是一大劲敌。” 江潮听见那个名字后,愣神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对方收到钱,发行局的科长肯定会跟他要收据,还有专用章,复印资料有吗?案件细节有吗,给我。” 江潮经验丰富,马上进行了状态,老领导把准备好的档案袋给了他。 此行目的达到,长辈叮嘱了他几句,也不打扰他看资料,安静离开。 他前脚刚走,江潮办公室的电话,正巧响起。 他翻阅着资料,接通电话。 对方不言语。 江潮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那头才传来中年男人声音,“案子,你接到了?” 认出对方是谁,紧握着话筒的那只手,瞬间青筋暴起。 “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案子涉及面很大,你有搞不定的,可以找我……” 话筒内,男人声音断断续续响起,但不管对方如何言语,江潮依旧一言不发。 对方可能到儿子的冷漠,语气终于松缓下来,“下个月你爷爷生日,老人家想你想得厉害,今年……” “啪!” 没说完,话筒重重放下。 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江潮使劲踹了下桌子泄愤。 那家人,那家人! ………… 乖乖威胁的吼声卡在喉咙里,一口尖利牙齿未来得及收回。 这样一个极具威胁性的凶猛狼狗,就这样被人抱住,别说胡玉州愣住,就连乖乖自己都愣住了。 它长得高大威猛,除了熟悉它的邻居、朋友不怕,其余人,就算它被拴着路过时,对方也都战战兢兢。 突然被人抱住,自己的威慑她全然不放在心上。 乖乖也在怀疑人生。 它咧嘴龇牙,又吼叫两声,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反而抱得更紧。 龇牙又停下,停下再龇牙,咬吗? 还是不咬? 它的脑容量已经无法理解眼下情况。 求助性的望向胡玉州。 小孩儿也回过神来,不断推搡对方,“你谁啊,给我放手。” 第335章 该来的总会来 胡玉州小手刚碰对方,胳膊就被人架住,温献本意是想把情绪激动的小娃挪开,免得跟妹妹起了冲突。 谁知男娃身子刚腾空,身下传来刺破耳朵的叫声。 男童叫声刺激了犹豫不决的狗子,它从女人怀里挣脱,像疾风朝他奔去。 虚空一恍,男娃就从手里挣脱开。 两个小伙伴搭配天衣无缝,温家兄妹压根无法靠近他们。 局面僵持下来。 叶穗刚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乖乖看起来吓人但轻易不动口,它压低身子,喉咙发出威吓,不停踱步打量,不给对方有可乘之机。 此刻她脑海里第一反应是。 遇到拍花子了。 别看他们穿的人模人样,身后还跟着帮手,但谁敢保证穿得好就不做坏事了? 没准他们的行头就是拐卖孩子挣的呢。 叶穗跑到一人一狗身前,护在他们,目露不悦道,“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地盘,信不信我喊一嗓子,马上来帮手?” “女同志,你误会了。” 误会? 她亲眼看见胡玉州被他抱着,踢着腿挣扎,这能有错? 温琳琅泪眼婆娑站直身儿,哭过眼睛通红,但面上傲气不减,“谁稀罕你家孩子,我们这次的目的是狗!” 好啊,拐走人不算,还要打狗的主意,这就是不打自招! 叶穗思考着该如何突围时,温献指着角落里不打眼的一人,“我们的狗丢了,在报纸上登了寻狗启示,是这个同志说,在你家看见了我家狗子,我们是来找狗的。” 她朝男人指着的方向望去,陈宝兰遮遮掩掩的模样映入眼帘。 她也知道心虚? “狗子是我从小养到大,它主人是谁,有没有走丢过,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们要找就找个好点理由,这个,太牵强了。” “你撒谎!狗子明明是我家的!” 温大小姐不如意了,作势要抢。 跟他们好好说话,对方不听,甚至还想掳走狗子。 都这样了,她能忍? 敌众我寡,叶穗食指弯曲放在唇下,吹了个响亮口哨,本来是想引来黑虎,两条狗一起对敌胜算大些、 谁知伴随着悠长的哨声后,野地好几个方向窜来数个黑点,它们逐渐靠近,矫健身姿跟呼啸身影,特别像万马奔腾的画面。 当然,万马奔腾是不可能的,应该说是数狗齐来。 为首的黑虎最先窜到她面前,冲来人狂吠,它们的跟班狗小弟们,四散开来,将一众人等围在圈里。 叶穗动物缘比较好,平时可招它们喜欢,加上以前熊小慧在院里投毒,她也曾救过狗子们的性命。 平时只要见到她就摇头晃尾,别提多热情。 此次一呼百应是她没想到的。 但好歹气势到了。 “咋有两只一样的狗子?” 温琳琅被她哥护得严实,大眼瞪小眼时,目光落到黑虎身上,她忽然哎呀一声,跟一头雾水的哥哥解释,“弄错了!这只不是咱的狗,那只才是旋风!” 两只狗长相相似,第一眼很容易认错,但两只同时在,轻易能分辨出差距,旋风脑门上有三撮黑毛,跟它爸霹雳一模一样。 先前那只狗脑袋则没特殊标记。 温献举手作投降状,“给我点时间解释,在这前提下能让你的朋友们,嘴下留情吗?” 一两只狗子围堵,还在控制范围内,十条八条,他就歇菜了。 看对方翻腾不起水花,态度又恭敬。 叶穗示意他们说话,当来人把霹雳跟旋风的关系说了,又掏出报纸以及一张黑白照片跟她解释时,叶穗已经有了八成相信。 乖乖跟黑虎都是她捡来的。 但乖乖没了父母是她亲眼所见。 黑虎它…… “你们在什么地方丢的?” 胡玉州察觉到不对劲,得意扬扬的表情变了,他着急的扯了下叶穗衣服,满是不解。 这会不是该快点把人轰走吗?为什么说起丢不丢的事? 事情超出可控范围,胡玉州也不讨伐对方,带着狗要离开。 “是在文化广场周围丢的,我们先前住在陶铸文化巷里,丢失时它才两个月多点,大概就这么长……” 温琳琅手比画着大小。 细节描述的越多,叶穗表情越来越凝重,一切都对得上,看来是人家丢的不假。 而且刚刚女人叫它旋风时,黑虎耳朵往下压,脑袋不敢抬起来,明显是它心虚的表情。 以前她也带狗子去找了几回主人,全都无功而返,谁知有朝一日,主人家还能找上门。 现在登商报上,这么大的篇幅,就要不少钱? 而且还允诺了一百块的报酬。 还,养了这么久了,她舍不得。 不还的话,这也说不过去,不能因为她捡到人家,养大了它,就不还? 人家也说了狗子对他们很重要。 “这么久,狗子跟我们也有感情了,贸然给它换环境怕它不适应,这样,说个数,就当我买下它了?” 叶穗这么说,其实已经承认了狗子不是她的。 兄妹俩暗暗松口气,温献推推眼镜,穿着羊毛大衣的男人文质彬彬,“你喜欢它,还把它照顾得这么好,按理说是我们该谢谢你。 但是狗子对家里老人有很重要的意义,是精神上的寄托,我们不能割舍,这样,我们不会让你白养他,给你留下一笔钱,当做是感谢这么久您对它的照顾了。” 二者互不相让。 理智打败了恶念。 叶穗叹起,“我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家里人习惯了狗子存在,就算要还,也得有个过程。 “好,后天下午,大年三十那天我们来。” 兄妹俩绕开狗子包围圈,上了车。 陈宝兰见状,灰溜溜跟上,她可没忘刚刚她一个口哨下,那么多野狗冲来的画面,要是她不乐意,指挥狗子咬她。 那她还能有命? ………… 出门看房子时有多开心,回到家就有多失落。 胡玉州看出叶穗意图,进门后就抱着狗子嚎啕大哭。 这次是真伤心,豆大眼泪跟珍珠似的落在地上,小脸通红一片,抱着黑虎指控着叶穗。 说她不该放手,不该承认之类的。 狗子耳朵灵敏,又被他这么摧残,耳朵使劲压下,表情无比可怜。 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挣脱他的怀抱,舌头不断舔着他的泪珠,看向叶穗的目光也无比可怜。 哭闹的动静吸引来不少邻居。 马婶子还专门把她拉到一边,劝着叶穗,说胡玉州是太子爷,大家能挣钱全靠他爸之类的,让叶穗多点包容之类。 不止是她,就连爹妈也让自己对小孩儿多一点耐心。 这什么跟什么啊。 怕人误会,叶穗只好把黑虎来历说了一下。 黑虎是叶穗捡的,大家都清楚,眼下人家主人来找,也解释清楚误会了,就没必要再扣着不还。 大人经历多了可以坦然面对离别。 但是小孩子就不行了。 叶穗说推迟两天,其实就是为了给他缓冲时间。 再纠结不舍,放手的日子还是来了。 第336章 过年啦 两天时间眨眼而过,终于到了分别时间,对于他们提前说的,给她五百块当感谢,叶穗没要。 如果真收了钱,是对他们关系的侮辱,更是落实了她卖狗的嫌疑。 这两天,她马不停蹄的给黑虎弄零食,肌肉干,磨牙大骨头,狗肉罐头还有风干的小肉块。 给它做的狗窝,平时喜欢玩的玩具,等等等等。 温献兄妹俩来接狗的时候。 胡玉州已经哭成泪人儿。 温琳琅接过狗绳,看在他真心疼爱狗子,大发善心,“我家比你家条件好的多,狗子回家后可比给你们当看门狗强的多,行了别哭了,丑死了。” “要你管!” 说话时哽咽声再度传来。 黑虎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当狗绳落到别人手里,不断咬回来,试图放回叶穗手里,狗子水汪汪湿漉漉的眼眸里满是信任跟依赖。 叶穗克制的眼泪,这会也决堤了。 她摸摸狗子耳朵,又揉揉它的大脑袋,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狗子最容易察觉到主人情绪转变,乖乖此时也不跟它打闹,焦急绕着它踱步。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叶同志,小朋友,我们再见了。” 牵起狗绳,带着不乐意的黑虎上车,它剧烈挣扎,想挣脱狗绳,但在两个男人的搬运下,还是被抬进了后面座位。 叶穗朝前走了两步。 黑虎脸一直贴在玻璃上,前肢不停扒拉着车窗,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它一会爬上,一会爬下,无视于主人的安抚,时不时大叫,又呜咽。 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时刻盯在叶穗身上。 好像在疑惑,为什么主人不要它了。 “开车!” 小轿车缓缓行驶,胡玉州哭声越发凄惨。 就在这时,一直焦急徘徊的乖乖突然从项圈里挣脱出来,像闪电一般,朝汽车追逐。 它不停叫着,呜咽着,但四条腿的再快也快不过四个轱辘。 当初两个见面就打,争吵的伙伴,在朝夕相处下,已经有很深的感情。 叶穗气喘吁吁,追了它半个小时。 才见它停在一处分岔口,痴痴望着远方。 夕阳将它影子拉的很长,乖乖走到她身前,呜咽的声音像在哭泣。 叶穗忍不住,眼泪滴答滴答砸在它身上。 ………… 期待已久的新年,在噼里啪啦的炮声中到来了。 叶穗一家急急忙忙,终于在新年第一天,搬到新家了。 只是先做了三张床跟新的被褥,剩下的柜子书桌高低柜之类的,慢慢拾掇。 往常一大早清醒后,总有两只狗子争宠似的跳到自己床边,争先恐后让她摸脑袋。 今天只有一只狗子,蔫巴巴过来,连尾巴都不摇了,交作业似的把脑袋伸到床前。 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小院儿响起。 新的一年该有新的气象。 但家里少了一个身影,大家兴致都不高。 李红英见她醒了,帮她拿过来再暖气上捂热的新衣服,“吃完饺子,拜年……” 外面炮仗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祥和,叶穗想着过年第一天就板着脸,来年肯定不吉利,就打起精神跟爹妈拜年。 二人给了她厚厚的一个红包。 别管多大年龄,只要有红包就是开心。 胡玉州穿着她妈新做的红棉袄,军绿色的外套,黑色裤子,还背着一个上衣同款颜色的绿书包,别提多精神了。 他也得了两个厚红包,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绿书包里。 托腮道,“也不知道黑虎在新家习不习惯,有没有吃得饱。” 黑虎现在如何,她是真不知,但家里的他跟乖乖,真是以肉眼可见的憔悴,往常好吃的多了,二个狗子争抢,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乖乖几乎不怎么吃东西。 还经常叼着自己的狗窝,在新家走来走去。 但是不习惯也没办法,人总是要接受现实啊。 正惆怅时,大门被人拍响,叶穗出门一看,是马婶子带着穿着新衣的几个孩子,过来拜年了。 天还未亮,砰砰砰的欢庆声响起。 大家见面就拱手祝贺新年好。 叶家今天门庭若市,他们救下的矿工孩子们,都过来拜年了,而且好些都是陌生面孔,进来后只大声吆喝了他是谁家谁家孩子。 然后就噗通跪地磕头。 马红梅今年跟着叶穗干,挣了不少钱,差不多是自家男人的双倍,有钱了状态就好,给叶家拜完年,打算回家吃饭,再去别的亲戚家。 谁家路过叶家老宅时,在门口看见个黑乎乎的影子。 要不是黑影及时开口,叫了她一声,马红梅还以为是哪个石墩成精了呢。 “婶子。” 江潮搓手,拎着好些礼品上前,“叶伯父跟伯母呢?是出去拜年了吗?” 他最近忙国家财务诈骗的事儿,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黑虎被送走,叶穗搬家,他全都错过了。 “你还在这等着呐,叶穗搬家了,倒干部楼住了,走走走,我带你过去。”领路时还不忘记交代。 “你忙工作是好,但是还没结婚呢,不该往丈母娘家多跑两趟?叶穗这丫头优秀着呢,院里可是有不少年轻人盯着她呢。” 江潮听完没说什么,就是脚步越来越快。 大过年给老丈人送礼,这还是头一遭。 不是他没规矩,实在是分身乏术。 今天虽说是初一,但他刚从单位下班。 好在叶家夫妻也不是计较那么多的人,热情招呼他不说,还给他煮饺子。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夫妻俩跟院里其他邻居约好了,今天要去石窟那边烧香,就是叶穗跟江潮无意间发现的石窟。 这会追回了国宝,不少人说那灵验,偷偷烧香。 那边距离市里有段距离,就算是骑车过去,一来一回也得几个小时。 但大人们心意已定,准备好贡品就去了,江潮打量完新家,听叶穗说完黑虎被主人带走的事后,安慰了她几句。 她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已经有了微微的鼾声。 江潮连轴转了好几天,这会困得眼皮子打架。 她示意男人先去自己床上眯一会,自己看他睡得香甜,不知不觉也打起盹来。 暖阳倾洒而下,从窗子爬到被褥上,照在相依偎的年轻男女身上。 第337章 绝食的狗子 “没了就去找嘛。” 撒娇声后她不耐烦地翻身,未等他重复,叶穗顶着一头卷发坐起。 圆润眸子瞬间瞪大,“你说啥?谁不见了?胡玉州怎么了?” 江潮重复后,她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内乱转,都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叛逆,她可见识到了。 看他留下歪歪扭扭几个大字,火气更大,六个字错了四个,字都白练了。 “家里衣服玩具还在,乖乖不在家,八成带它去找黑虎了。” 小屁孩当时能扒火车,两天两夜‘偷渡’到这,就足以看出胆子大。 他跟狗子们关系密切,当它们是伙伴,亲人,说是去找狗,完全说得通。 但是,一次侥幸不能代表次次好运,现在人被拐走了,找都找不回来。 她还是代理监护人,真丢了咋跟人爸交代。 “走,去找他!找到后我要打他屁股!” 谁知刚出门,就同迎面走来的杜三打了照面,大年初一,他来拜年了。 叶穗在看见跟在他身后的那张清秀小脸时,表情瞬间变化。 都是过来人,一男一女拎着东西登门,杜三还一改往日不修边幅模样,穿得整齐利索不说,黑红脸上还带有不易察觉的羞涩,足够证明什么了。 再看那姑娘,红布衫,黑裤子,左右耳侧编着小辫儿,跟黑发一起垂在肩头,文文静静。 年龄跟杜三差不多,五官平常,但组合在一起有种小家碧玉的清秀,搭配着得体穿着白皙皮肤,还挺亮眼。 杜三那小子真有福气。 二人是经人介绍才认识的,认识半个月,进展迅速。 她性子温柔,又体贴人,正好杜三最近跟叶穗干,闯出点名堂了,一来二去,二人就处上了。 杜三眉飞色舞跟人解释。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叶穗,你比她大,就叫叶同志,叶穗,这是我对象方晴,她听过你的事后特别钦佩你,央我老半天,来这拜访你。” 杜三是跟她奋斗一路走来的小伙伴,吃过苦,见证了她的成长,叶穗对他很重视,这是毋庸置疑。 人家带对象第一次上门,你说她能走? 想着只简单招待一下,等爹妈就回来她再走也不失礼。 瓜子糖果泡茶,那姑娘羞涩内敛,小声询问她不少事,两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很是和谐,要不是对方是叶穗,杜三早就在醋海翻滚了。 嘴上招呼客人,腿脚不自然抖动,杜三借给对象倒茶的功夫,偷偷跟她说,“你憋不住就去茅厕,不用在这强撑着。” 他以为叶穗是尿急呢。 “去,你才想去茅厕!” 在这节骨眼上,叶连山夫妻终于烧香回来了,叶穗赶紧跟他们解释了下情况,自己则跟江潮出门。 带走黑虎的温家兄妹只说当初是在陶铸文化巷丢的狗,现在早就不在那住了。 胡玉州也清楚这点。 即使乖乖嗅觉灵敏,能循着气味找到小伙伴。 但黑虎当时可是在汽车里被带走的,它要闻也只能闻见汽车尾气? 江潮抓人断案厉害,找线索也很有一手,叶穗六神无主,只能听他头头是道的分析。 还安慰她,说是一定能找到他们。 奈何今天初一,有点痕迹全被拜年的路人破坏了。 “我有法子!” 男人都希望在对象跟前展现能力,江潮也不例外,但这会蹲在地上一头雾水时,叶穗突然这么开口。 他不信。 叶穗急,也没跟他掰扯,掏出乖乖耍过的球,还像先前那样吹了个响哨。 江潮不明所以时,前方枯黄的野草丛开始晃动。 他戒备地把人护在身后。 晃动动静逐渐靠近,一个黑黢黢,不到三十厘米高的小土狗欢快跑来,它心情好,时不时跳跃出荒野丛。 江潮他们就看见狗子时不时腾空,时不时再没了踪影。 跨越障碍的狗子在她面前刹车。 吐着舌头讨好,在她腿上蹭过不说,还就地打滚,露出软乎乎的肚子。 “别撒娇了,闻下这个,带路。” 江潮本来想说她病急乱投医,一个流浪狗怎么能听得出来她的指令。 刚想劝她别白费心思,就目睹小狗摇着尾巴上前,嗅过球的味道,扭着屁股带路。 “还愣着做什么,跟上啊!” 叶穗呼唤他。 “就来!” 江潮压下惊讶,隐约觉得下次查案,好像有了方向。 有帮手带路,找人之路就简单得多,狗子穿过黄土小道、火车道、从狭窄小路再到平整马路。 不紧不慢,跟逛街似的。 也多亏叶穗,江公安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到流浪狗日常行为。 扑鸟,到处大小便,跟同类吵架,闻母狗屁股。 走走停停小三个钟头,才在省道上看见一人一狗。 叶穗长久担心有了发泄处,一脸不快喊他名字,胡玉州看见他们来了,吓了一跳,心虚要跑,奈何乖乖这个叛徒使劲朝叶穗奔去。 他不得已,也被拽了过去,于是大过年的寻狗之路,就这样被画上休止符。 大过年的,加上事出有因,叶穗教训他们几句,倒也没过分指责。 人找到了就好。 可惜她难得的大年初一,就这么被浪费了。 公安不会因为是合家欢乐的日子就放假。 江潮吃完晚饭就要回单位了,叶穗送他出去,江潮捏着她手,“你先前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忘了?” 忘是没忘,就是想耍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惋惜,“我时间留给你了,谁让你不珍惜,你要是不上班,我陪你一整晚都行。” 说到这,她还遗憾的拍了下人家胳膊。 “你不是腾不出空吗?”她纯粹嘴嗨。 砰! 有炮仗声窜到天上。 路灯下她表情生动,黑漆漆眼珠满是魅态。 “那我让冯飞替我,我今晚陪你一整夜!总不能辜负你一片苦心。”江潮挑眉,作势要去安排。 这咋还不按常理出牌? 叶穗心虚的抱着人胳膊,没出息的求饶。 江潮忍俊不禁,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掏出一个红包塞她兜里,“新年好!” 接二连三的炮声响起,叶穗回亲了他一嘴。 “你也是,新年好!” ………… 温家老爷子看见旋风回来后,喜不自禁。 就像晚辈们所说,狗子是他的精神寄托,是过往回忆的见证者。 它的失而复得,让老爷子过了最开心的一个团圆年。 但是,他老人家只顾着喜悦,没发现异样,温家孙辈虽说担心,却也只能将其压在心底。 狗子凶猛有脾气,刚接回来谁都不敢靠近,后来还是看他们没恶意,颇通人意的狗子才不攻击。 但不知是不是到陌生地方。 它变得不安、焦躁,也不吃东西。 家里专门有人给它做狗食,鸡胸肉白菜胡萝卜鸡蛋做成的狗食它闻都不闻。 不吃就不吃,那就换成部队军犬的狗粮,口味营养全都兼顾了,还是最受欢迎的那款,谁知狗子还是不吃。 温家有钱有势,也不勉强失而复得的宝贝,干脆喂它国外狗粮。 别说吃了,直接踢翻饭盆。 这么下去坚持不了几天,它就没命了。 一个个急的头疼,还得瞒着家里老人,正苦恼没法子时,黑虎给了他们一个意外。 第338章 被人惦记 刚到八点多,温家老爷子的房间已经黑了灯。 老人嘛,睡得早。 他一休息,家里动静就小了很多。 温琳琅看黑虎无精打采地趴在窝里,连摸它脑袋都不带挣扎的,叹了口气。 “都三天没吃东西,只喝水充饥,再这么下去估计要打营养针了。” 狗子三角耳朵动了动,却没动弹身子。 “谁说不是呢,要不咱们还是把它送回去?” 狗子呼吸急促起来。 这是她亲哥温勤说的。 “送个屁,你没见爷爷这两天多开心?狗子不吃东西估计是换了环境导致的,适应两天就好了,这就是它的家!咱们还往哪里送?” 一个是狗子,一个是爷爷。 小辈儿们也为难。 后来还是再等等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兄妹俩离开后,谁都没注意到,原先趴在窝里的狗子,突然戒备的竖起耳朵。 等这个大院儿终于恢复安静,黑虎突然吃起碗里的狗粮。 吃了一小盆后,又从窝底翻出几块肉干,声音小小地嚼着吃了。 灵敏的耳朵转动,确定安静无声,用爪子扒开门缝,叼着叶穗给它做的肉干、玩具,悄无声息出了屋儿。 温家老宅属于独门别院,院墙是有一人高,但对年轻矫健的狗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温家人眼里‘虚弱’的快要打营养针的狗子,此时晃着大尾巴,轻而易举地跃过院墙,甩着舌头钻入了漆黑的夜里。 ………… 初五过去,该上班的上班,该工作的工作。 叶穗因为元宵生意,又开始新一轮的繁忙。 正月十五是元宵,这段时间正是元宵销售的黄金时期。 因为原料给的实在,口味又好,加上是独一份的生意,叶穗现在是日进斗金。 市场混乱,经销商水平良莠不齐,有的人甚至前脚从她这出去,后脚就高价卖给黑市上的人。 导致现在市面上跟黑市上的价格相差越发离谱。 叶穗一看不行,肥水能流外人田? 既然黑市上受欢迎,为啥要便宜了他们。 干脆让朋友来做这个买卖。 百忙之中抽出空,去黑市找了小武,也不客套,直接说了来意。 要供给他元宵。 别看叶穗越做越大,收入越来越多,但对曾经困难时,彼此扶持的朋友,她还是很义气的。 小武祖孙俩不是没眼馋她元宵生意。 因为是真朋友,才不好意思求上门,怕她为难。 就在眼红一天一个价儿,还卖的贼好时,叶穗竟主动找上门了。 天上掉馅饼的事,不答应就是傻子,她答应匀给他不少的量,唯一要求就是不能漫天要价,要跟市面上价格一样。 小武连连点头。 祖孙俩送到她出去时,门口堆满了好些黑市上谋生的人。 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他们不知道叶穗做过多少贡献,数学又有多好。 他们只知道,她手里有元宵货源,跟她攀上关系,就能挣钱! 一个个围着她,毛遂自荐。 角落里两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打听清楚什么情况时。 已经晚了。 三层外三层的,他们也挤不进去啊! “倒霉!倒霉!” 年龄大些的男人吐掉烟屁股,不停叹气。 他同伴年轻些,长得也壮实些,嘴角边还冒出一圈软塌的胡子,闻言朝那边看了下,“不就是个女人吗?” “你小子知道啥!” 男人语气大了些,要不是看这小子爸是供销社小领导,能时不时弄出点值钱东西,让他在黑市上售卖,他才不想带着愣头青闯荡。 此时少不得要细细同他解释。 他把叶穗的魄力以及做出的成绩,跟他说了。 跟食品厂合作不说,自己名下还有个规模不小的食品厂? 听起来气派啊。 他打量的功夫,叶穗终于从包围圈突围出来。 张宝明只觉得那个姑娘眼熟,那精致的五官、熟悉的神态,还有一笑就令人发麻的战栗感。 “叶穗?” “对对对,她就叫这名字!” 张宝明今年十七,正是毛头小子最爱面子的时候,听同伴吹嘘声不断,强烈的虚荣心作祟,“那是我姐,亲姐!” 本是实话,没想到引起同伴,还有周围人的哄然大笑,“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差十万八千里,她要是你姐,我就是你大爷!” 张宝明无视他嘲笑,疯了似的挤到人群里。 叶穗叶穗喊个不停。 可惜他的那点声音早就被淹没在人群中。 曾经在家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女强人,听说还跟公安谈起了对象。 他像踩在云团里飘飘然没真实感,怎么回得家都不知道。 在她妈担忧叫声中,恢复几分理智,“妈,我在市里看见叶穗了!” 数次吃亏,陈秀丽对她没好印象,“见就见,有啥好稀奇的。” “妈,不是,她发达了!手里有个食品厂,还在市食品厂租了四条生产线,日进斗金啊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呢!” 他这个年龄,学习晚了,又不想当农民挣工分,平时就在黑市上倒卖东西挣点零花钱。 但身为男人,谁还没做过左拥右抱,日进斗金的美梦? 单靠自己家庭,他是办不成。 可如果靠叶穗走捷径呢? 那些财富不就唾手可得? “妈,虽说你没养她,但生恩大于天,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出息,我才是男娃,是给你养老送终的,你快去说说,让她给我让路。 我要当大老板!” 他做白日梦,没发现他妈听见生恩大于养恩时,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陈秀丽有点为难,她做梦都想吞下叶穗的钱,但…… “儿啊,她是块硬骨头,咱娘俩啃不下来。” “是闺女就跟娘家亲,妈你不是也私下贴补外婆?以前不成功,那是咱们路子走得不对,反正我不管,我要当大老板,我要当有钱人!” 比女人还高一头的少年,不停哀求。 女人被磨的没法子。 “好,妈答应你,答应你。” ………… 叶穗劳碌一天回家,享受着小屁孩捶背揉肩服务。 “力道不够,扣一毛。” “位置不对,扣一毛。” “打疼我了,扣……” 赵玉庭气成青蛙,“你心太黑了,再扣下去我还要倒贴你钱,你咋比我爸还要黑?” 爹妈就在旁边干活,听到他抱怨后只是发笑,这会煮着的汤圆熟了,李红英招呼家人吃。 一家其乐融融时,乖乖突然跑到房门处,冲院外大叫,听见动静叶穗此时也收起笑容。 屋内安静,越发衬托外面声音明显,“滋滋……” 似是爪子抓墙的动静。 第339章 黑虎回来啦 乖乖一叫,紧接着传来附和,熟悉的声音让几人面面相觑。 来不及多说,一家人手忙脚乱冲出去,当然要数胡玉州跑得最快。 院门大开,呼哧声越发响亮,手电的光驱走黑暗,那个乖乖坐好,尾巴剧烈扫地的大狗,不是黑虎又是谁? 先前它安静蹲在地上,见到熟悉面孔后,飞速朝他扑来,它扒起身,正好到小孩儿脸颊高度。 胡玉州抱着它痛哭流涕,它则雀跃舔舐小孩儿的泪水。 本着不能厚此薄彼的心态,它挪到叶穗跟前,可能心虚,先前扬起的尾巴耷拉着,爪子时不时碰她小腿,讨好意味浓烈。 直到它靠近,叶穗才看清它有多狼狈。 她威风凛凛的狗子,此时毛发凌乱,鼻头干燥,眼睛边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眼下虽然伤口凝固,不再流血,但猛然望去,依旧吓人的很。 它黑色脚垫裂开好几处口子,伤口布满砂砾跟黄土,也不知跑了多久,短粗的指甲都掉了两个。 虽说不清楚狗子发生什么,但见它这幅模样,又没人送它,肯定是经过长途跋涉,偷跑回来的。 叶穗当初之所以割爱,是道德感作祟,想着物归原主。 但狗子并不清楚,它认为自己被抛弃了。 可即使这样,它还是没恨她,甚至克服种种困难,再度回来。 再铁石心肠,也要被它的忠诚感动,叶穗摸着狗头,摸着摸着就哭了。 胡玉州寄人篱下,又自知人微言轻,但此时也跟着哽咽,“姐姐,我们留下它,别再送走它了。” 为讨好叶穗顺利留下狗子,他都叫起姐姐了。 “好,再也不送了!” 二人一狗欢呼大叫,叶连山夫妻也知道不用多说,他们就能自己解决。 笑盈盈回家给它做吃食,打定注意要给它补补,就没心疼东西,白面馒头,厂里发的福利鸡,带肉大骨头,先前舍不得吃的,全匀给它们。 骨头跟鸡肉的香味飘来时,叶穗正在给它处理爪子的伤口,紫药水有刺激性,但狗子却一点不挣扎。 倒在狗窝里,又大又亮的眸子好奇地盯着新家摆设。 伤口处理好了,食物也好了,叶穗把馒头跟鸡肉掰成小块,放进狗盆,黑虎一头扎进去,大快朵颐。 就连这两天食欲不好的乖乖,此时也凑着热闹,跟它抢着吃。 黑虎回来后,家里终于恢复以往热闹。 第二天,院里小伙伴得知黑虎回来,开心的不行。 虽然它脚上还包扎着纱布,依旧挡不住大家热情。 可能是被送走一次有阴影了,未来两天,家里院子时不时会多一两只咬死的野鸡。 抓来小屁孩询问,才知道鸡是他跟狗子一起去河滩边的野地抓的。 “都是黑虎的功劳,它怕你再送走它。” 一狗吓唬,一狗配合抓捕。 或是野鸡或是野鸟,它们像在打黑工,好让狠心的老板娘别放弃他们。 …… 黑虎的消失,在温家重掀起滔天巨浪。 失而复得比第一次丢失更让人难受。 几个孙子上学的上学,参加工作的参加工作,但得知旋风没了,全腾出时间找狗。 温家老宅在大院里,进出都有门卫站岗,不可能被人偷走。 不是偷走,难道是自己逃走的? 不可能。 它都虚弱的要打营养针了。 老爷子不理会孩子们争论,背着手在狗窝外徘徊,半天功夫才露出大笑,对上孙辈儿的狐疑,他不吝啬夸赞,“这狗子有勇有谋,真不错。” 几个孙子面面相觑。 虽说爷爷喜欢它,但未免对它的赞赏高了些。 那是夸狗的词语吗? 老人但笑不语,他要怎么跟孩子们说,狗子几天不吃不喝,一副虚弱的模样,只是在故意麻痹他们? 接它回来时,它特别宝贝从原主人那带来的玩具跟行李,家人怕它应激,没及时收拾处理掉。 这两天它就是靠那些零嘴充饥的? 逃跑前为保证体力,它可是把盆里的狗粮吃得精光。 还叼走了从原来家庭带来的东西。 这狗子成精了。 “别找了。”老人家说了自己猜测,“它可能是回原主人家了。” “不可能!” 温琳琅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从省城到它原主人家,足足有一百多公里,它都不知道路。 况且当时带它回来时,全程都在车上,它都没下来一回,路远迢迢,怎么可能回得去?” 它是有回家的心思,但绝没能力找到家。 现在过年期间外面到处是人不说,它长得又是那种,一看又肉就多,还很好吃的样子。 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可爷爷说得有鼻子有眼,总得再去找找,才死心? ………… 原主人会来找,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眼下不是还没来? 既然没来,就不必为没发生的事担忧。 该享受还是得享受一下,大年初九这天,跟爹妈交代了下,带着胡玉州还有家里两条狗,去外面逛逛。 这个年代的年味儿还是挺浓,他们这属于华北平原,是以前地道战,地雷战的区域。 小日本被赶出去了,但在当地还保留着很多历史遗迹。 叶穗那个年代,很多东西都被拆除了。 得知现在还有炮楼,地道,她心痒难耐。 胡玉州小孩子,见识不多,听叶穗讲述小兵张嘎,还有描述的话语,心驰神往。 这不知道要去参观,比谁都急。 这些位置,在市跟村交接的地方。 他们坐小巴到最近的地方,打听着过去。 “地道,真的跟盘丝洞一样吗?” 路上,陈玉州不停询问着她。 “是的,听人说,那会儿村外地道两条、村内干线三条,村内的三条干线与各支线相连。 并与各地道口、井口、屋顶工事相通,全长数十里,形成了能打能防、能攻能守的“地下长城”。 咱们老祖宗的智慧多着呢。” 叶穗其实也没见过这种历史产物,眼下得来的信息,都是源于他爸,但这不妨碍她现学现卖。 “听说地道口和通气孔大多设在碾盘下、锅膛内、炕洞里、牲口槽底和水井中,位置极为巧妙。 地道口有防烟、防水设备,地道里有陷阱、指挥部、了望口、地下兵工厂。 地道里还有反口,如果敌人放毒气或用烟熏,只要把反口处的木板一合,地道就会分为两段。 前辈们还把地道和地面上的房屋、街巷、墙壁、树木、庙宇接通。 了望口、拉雷孔、射击孔,天上地下可以一齐开火消灭敌人。” 叶穗卖弄着,不清楚背后已经跟上了人。 老者的勤务员看见那两只流光水滑的大狗,兴奋的想上前跟叶穗交谈。 可惜被老者打断。 他轻声嘘了一下,示意别打断叶穗讲解。 因为此时她身边已经围绕上好多年龄不大的小孩子。 他们眼睛亮晶晶,又是好奇,又是崇拜,金灿灿的阳光下,仔细聆听着温柔大姐姐的讲解。 第340章 不给 叶穗记性好,听他爸说了不少地道的细节,但是炮楼,她还真是了解的不太透彻。 知道的消息也是有限。 胡玉州不懂她越来越慢的语速是为何。 此时他沉浸在故事里,像当了小八路小英雄,帮着村子里的大人布置地道,设陷阱。 叶穗的故事为何这么吸引人,艺术来源于生活,她也是把自己看过的抗战片内容情节糅在一起,卖弄呢。 影视作品,美化又有点脱离现实,所以才让小孩子听得如痴如醉。 “炮楼呢,炮楼呢,大姐姐你快讲炮楼的故事呀!” 头上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娃,痴痴地摇晃着她的手。 “这个啊……” 叶穗语塞。 正要道歉呢,一道苍老男声接起,“刚开始是没炮楼的,最开始是屋顶工事来跟鬼子对战,那会咱们这有很多叔叔伯伯,冲破封锁线。 把好些值钱又珍惜的雷管火药送到根据地。 大家自制火器,自愿报名民兵,真正军民一条心。 小朋友们,那会大家困难,没有铁皮,根本不能制作地雷,你们猜他们是怎么解决困难的?” 小孩子连连摇头。 兴致也被勾上来,跳着围绕他们,催他回答是怎么解决困难的。 “用洋油桶,茶壶啊,咱们队伍里还有人拿着石头造成了弹壳,可厉害了。” 他声音虽沙哑时不时还咳嗽下,但故真实度高,他从对战时高房工事攻击,再到地道辗转到地雷区,几个年轻民兵跟八路军是如何配合。 将鬼子一网打尽,后来又怎样修炮楼,如何加固修整,全都解释的清楚。 在一群孩子们的星星眼里,他好像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 看见村里守卫,民兵队长,带路的童子军,还有队长他们,是如何迂回作战。 保护的村民。 也看见战友捂住肠子,如何拼劲全力跑到埋伏区,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鲜红的血迹,满地的尸体。 残阳幕火春风上重楼。 他眼眶湿了。 那些人还是记忆里年轻的模样,可他却老了。 “地道战嘿地道战, 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千里大平原展开了游击战, 村与村户与户地道连成片……” 小娃们不知道他情绪为何起伏。 但,不知是谁起了头儿,唱起了地道战,稚嫩童声却蕴藏铿锵力量,将歌声送出好远好远。 “全民皆兵,全民参战……庄稼汉,嘿,庄稼汉,武装起来千千万……” 跑调的,忘词的,小孩子们胸膛挺的高高的,自豪的唱着,甚至是路过的上了年纪的长辈,此时都不自觉哼唱起来。 老者看向前面迎风奔跑,气势昂扬的小将们,欣慰地笑着。 “老首长,那狗……” “没见它看见咱们尾巴都不摇了,一脸心虚?罢了,万事万物讲究缘分,既然缺了这点缘,何必强求。” 叶穗姐弟俩不知发生他们真实身份。 看人家没跟上,还略带一些惋惜,老人家讲述故事时,眼里闪着泪花,真情流露,想必是经历过战争的老前辈。 没能跟人好好道别,真是遗憾。 二人本意是找炮楼,但人生地不熟,一路打听着,竟到了庙会上。 说是庙会,多数是附近村生产大队的人来摆摊,卖的是生产之类的工具。 甚至还有人牵着头公驴,招呼其它牵着母驴的大队来配种。 热闹场景下,时不时也会看见拎着箱子卖糖,卖包子的流动摊贩,但都是偷摸摸,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过年就是个气氛,胡玉州年龄小,往常也没见识过这热闹,忙得眼睛险些不够用。 吃了糖稀,花生糖,啃了包子,别管东西干不干净,就图一乐呵。 穿过热闹的长街,遥遥看见炮楼,战火弥漫的历史已经过去,它作为见证者矗立在烟雨风霜中。 这趟总算没白来。 胡玉州抓着她手,抬头仰望着这庞然大物,脑袋里全是小英雄们捐身为国的画面。 正肃然起敬呢。 身后突然传来惊喜声,“哥,快看,快看!” 黑虎先于叶穗做出反应,它脖子晃动,想挣脱开项圈,可惜失败,那么大的身子焦急在原地转悠几圈,最后只能躲到叶穗腿边。 大脑袋贴在她腿上,颇有种掩耳盗铃的意味。 叶穗眯着眼,看向来人,巧的是,一行人里竟还有几个熟面孔。 黑虎原主人温家兄妹,还有另外一对儿姐妹花。 “是你?” 冤家路窄,姐妹花中一人还是老熟人,是跟她抢白糖的姑娘。 江栀觉得无比晦气,年头因为白糖的事,她在家人心里可丢了脸,叶穗害的她整个年都没过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你怎么在这?”近乎质问了。 叶穗没搭理她。 坦然望向那对兄妹。 “它真的回你这了,我爷爷跟我这么说,我还不信呢!” 担忧几日的心终于落回原地,上次找狗时虽然有些小摩擦,但叶穗总体上,还算得上挺通情达理。 所以她以为这次也不例外,她会顺利还给自己。 在看见狗子后,她自然而然要牵回去。 谁知叶穗躲开了她。 温琳琅看着落空的手,疑窦渐生。 “你什么意思?” “狗子我还回去一次,并不代表会有第二次,温同志,狗子丢了两次,两次都是你们没照看好而跑丢的,此时你带回去,要有第三次呢? 第三次它还有这么好运,活着见我?平心而论,你们不算好主人,所以,我不认为你们有权利再带走它。” 听到不会送它走,黑虎咧开嘴笑了。。 温琳琅哑口无言,想反驳,一时间词穷,她她她,那丫头为啥这么伶牙俐齿。 江家姐妹知道狗子对温家有多重要,他们年前辛苦忙碌,都是为了找它。 眼下看见对方蛮横不还,脸色难看起来。 江清溪不知对方底细,暂未言语,只是打量着叶穗。 但跟她有前仇的江栀,此时可不说那么多。 “歪理,全是歪理,省城到本市,足有一百多公里。它一条狗怎么可能跋涉回来,分明是你私下蛊惑,偷走了它! 欠债还钱,物归原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哪是你狡辩几句,就能颠倒黑白啦? 你快还回来狗子!” 说着她要抢狗绳。 叶穗一躲,江栀重心不稳,径直撞向温琳琅。 她扯住温献站稳了身子,温琳琅却栽进了地里。 正当她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时,冷风吹过,将大伯母从国外带回来的帽子,吹到远处。 “我的帽子!”也不顾身上疼痛,想都没想,拔腿去追。 黑虎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暴躁起来,不停朝她的方向狂叫,在见到对方没停下的打算后,使劲挣脱开项圈,朝她飞奔而去。 胡玉州不解其意,但他害怕狗子被人带走,也追了过去。 帽子体积小重量轻,被凤吹得跑的飞快,温琳琅追的气喘吁吁时,见狗子突然拦在她身前。 不懂它一个劲叫,还试图挡她腿前是为何,满脑子只是帽子的人,敷衍似的说了句你乖。 前路被挡着,她趁狗不备,换了方向,但就在此时,脚下传来轻微的‘咔擦’声。 第341章 太荒唐 脚下声音那般熟悉,别人不明白,但出身在军旅世家的温琳琅,自小见识多,还能不懂怎么回事? 她的帽子叫贝雷帽,是一种无檐软质帽子,刚开始是军帽出现在大众视线,但逐渐改良演变,成了女性日常帽饰。 颜色乳白,纯羊毛制造,手感细腻,是一顶跟眼下时光格格不入的新潮玩意。 当它被风吹到田野里,引起对面不少小孩子的追逐。 “哥让他们别过来!” 温琳琅话音刚落,孩童嬉笑声逐渐靠近,黑虎见无法制止她,疯狂朝胡玉州吠叫, 他摸不着头脑但在下一刻,剧烈爆炸声炸在上空,先前嬉笑的孩童声瞬间停止,叶穗亲眼看见有孩子被气浪跟沙石掀飞,脑袋流血倒在地上。 路沿几人面容严肃,电光火石间明白眼下什么情况。 嬉笑吵闹的孩童,在经历最初迷茫后,迅速被恐惧俘获,最小那个被炸的生死不知,脑袋突突往外流血,他们能不怕? 屁股尿流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脚踩地雷的温琳琅威胁,“谁敢原地动弹,我就砍断他的腿,拧掉他脑袋!我现在随手一点,谁脑袋瓜就能开花,不信你们试试!” 小孩子们哪儿知道什么真假。 但眼前有现实例子摆着,即使再怕再想逃离,也不得不屈服她的‘威胁’跟木头人似的,在原地不动弹。 虽说给小孩子们脆弱心灵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但好歹他们不动了。 也不会触及到隐藏危险。 胡玉州最近被不少革命故事洗礼,清楚眼下什么情况,身子抖如筛子,还是要稳如泰山。 生在和平年代,她哪儿见识过这种事儿,但看见胡玉州小小个子,跟稻草人似的孤立无援,心如乱麻。 她甚至想顺着先前他们踩出来的脚印,去把他带回来。 自然,这是个蠢想法,在她刚想迈出步子时,胳膊被人抓住,温献面容严峻,口气寒意森然,“你过去会触发其它危险隐患,将他们置于更危险的地步。” “那怎么办!” 作为罪魁祸首的江栀,这会儿吓的六神无主,毕竟当时是她撞倒了她,才导致帽子被刮跑,她要不追帽子,也不会陷入到眼下的危险。 十几米距离,却像隔了生死。 “我们去找帮手!” 江清溪杏眸转了几下,带着江栀走了,她的理由合乎清理,如此既能远离危险,又能避免承担温家的怒火。 至于结果如何,温家又要怎么生气,那都是日后要面对的。 “姐,现在走不好?” 江栀脑海一直想着那倒地流血的孩童,不想走,但耐不住她催促,走的一步三回头。 “留在原地帮不上忙,不如搬救兵,及时补救,你愿意在这呆着就呆着,我不能跟你一起荒唐。” 二人一起长大,江栀死心眼,对她言听计从,现在确实六神无主,就跟着走了。 她们前脚离开,听见爆破动静的村长跟旧地重游的温家老爷子,此时已经赶到现场。 昏迷的受伤孩子,哇哇大哭孩童,跟雕塑一般的温琳琅,已经解释了什么。 “百姓生活区域,怎么会有土地雷?” 温老爷子一脸怒气。 他来这,是孙辈为哄他开心,特意故地重游,至于碰见叶穗一行,只是偶然,此时他既愤怒孙女在危险中,又不满当地领导工作上的纰漏。 村长擦着冷汗解释。 这个炮楼以前是日伪军占据地盘,当时日本鬼子依靠这里独特地形,做什么药物开发,后来落败逃离时,就地将药物给处理了。 刚建国十几年内,这边是寸草不生,最近几年土地才恢复过来,长满了野草,这片地方祖辈口口相传中,是最可怕的地方。 鲜少有人踏足。 直到去年一场大火把周围野草烧掉,社员才发现这片土地肥沃,这年头粮食生产终于泰山,炎黄子孙从骨子里流传下来的天性就是种地。 谁舍得浪费这么大的空闲。 但准备种地时,发现地面有塌陷情况。 村领导忙秋收就忘了这一茬,只让人在边上竖起牌子,写着地质塌陷区,不许人进入,但冬天风大,那牌子不知被刮到哪儿了。 加上本村周围人都清楚这边危险,轻易不来。 但叶穗跟温家这些大冤种不清楚。 谁又会知晓,有这么大意外等着呢。 来龙去脉弄清楚后,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勤务员已经开车去市里报警、请爆破专家,但一来一回会浪费狠长时间,温琳琅还有胡玉州能撑住。 那些误闯进来的孩童,哪儿会如此配合? 尤其在看见熟悉的村长伯伯,积压的委屈全数爆发。 他们要随便乱动,下一个被炸飞的就是他们。 更何况地上还躺着别炸飞的一个孩童,她脑袋还在流血,生死还不清楚! 通俗点说,现在在跟死神赛跑,每一分都无比珍贵。 终于有小孩子忍不住,痛哭的跑了过来,那一刻众人的心都绷紧了,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那些地雷有些年头,竟然没真的爆破。 他算是逃过一命。 但孩子们有样学样,有年龄稍大些的,看那样子已经想跟着跑来。 村长厉声制止。 幸运不是永远都在。 行差踏错,丢失的就是一条命。 “我看,让那条狗子来带路。” 温老爷子犹豫再三,提出建议,村长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但温献,想都没想,否决了这个念头。 “它只是一条宠物犬,即使有霹雳的基因,但没有系统化学习,如何能完成这些任务,咱们不能拿琳琅的性命开玩笑。” 况且。 这些遗址是抗战时期的产物,这些地雷追溯到那个时代,成品多数是绊雷和踏雷。 这玩意是什么呢? 先挖开一个一尺见方的洞,里面横上一根木棍,再在上面放一块木板,木板的一边钉着一颗小钉子,钉子上拴着一根引线,引线的另一端连着一颗地雷。 地雷被放在紧接着的一个圆坑里,把引线绷直了,再在上面撒土掩埋。 这些东西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虽年代久远,有弹药失效的可能,但一旦爆发,威力仍不可小觑。 这么多条性命,交给一条狗子。 太儿戏,也太荒唐。 第342章 厉害的黑虎 老爷子太信任霹雳,爱屋及乌,却忽视了太多。 “这周围没有驻地,没有工兵连,甚至爆破相关人员都是凤毛麟角,那个孩子怎么办,眼睁睁看她死吗?你们不敢,我来!” 别看他身居高位,但直到今日,都是以人民群众的性命摆在首位。 而且他刚听那姑娘说过,被取了新名字的旋风,曾经一反常态地阻拦孙女。 德牧在战场上是最优秀的嗅觉犬,聪明,嗅觉灵敏,体力超群。 况且在它两个月大时,自己曾经给它做过相关方面的训练。 普通嗅探犬能闻到地表20到30米广度,地下70到90厘米深度的地雷,霹雳可以扩大一倍甚至更大面积范围。 而且现在科技技术发达,国内外探雷针跟金属探测器更新换代过几次,用于范围逐渐广泛。 但那些机器不是啥时候都能派上用场,尤其冬天天寒地冻,机器未必能找到冻土下的东西。 但却瞒不过鼻子灵敏的嗅探犬。 虎父无犬子,霹雳卓越,旋风也可以。 温献自然不能让爷爷冒险,他咬牙请缨,但叶穗拉住了他,“还是我来。” 不是她逞英雄,黑虎是她养大,单拿配合度来说,她最合适。 他担心自己妹妹,叶穗也担心胡玉州。 僵持不下,一起上阵,黑虎在命令声中,严阵以待,往常有点高冷形象,在关键时候不翼而飞。 老者在公路边上指挥,发号施令,黑虎时不时嗅着地面,走两步,停两步,位置偏差时还吼叫提醒。 一步步打破了在场众人的偏见。 叶穗本想先抱胡玉州出来,她毕竟没有宽广无私的心,冒险也只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 但他抿着嘴,大眼眨巴了两下,反而道,“你先带他们出去,这些小孩儿又哭又闹,快把我耳朵吵聋了。” 明明发扬的大公无私精神,但他不常做这种事儿,整个人又别扭,所以看起来格外傲娇。 叶穗摸摸他头,心头自然是难以言喻的欣慰。 “你不要动,我送出去他们,马上抱你出来。” 他也听见长辈们的夸赞,脸蛋罕见的红了。 在黑虎戒备谨慎的作业下,在越来越多注视的目光下,二人成功救出来二个。 如此继续。 眼下这一幕,真的是在刀尖上行走。 稍有不慎,炸个体无完肤,往返三次,成功把胡玉州在内的小孩子全转移出来了。 而这时,外面的天儿也要黑了。 黑虎能嗅出炸弹气味,找出安全之路,但无法救已经踩到土炸弹的姑娘,温献要替妹妹承担危险,但被她拒绝。 这个时候,勤务员开着小吉普到了,乖乖在车刚停下时,就不停的叫,她似有所感,朝那边望去,这会拉开车门的不是江潮跟他同事又是谁? 对方看见叶穗也短暂的惊讶了一下。 但没跟她攀谈,反而朝老者走去,朝他敬礼。 “同志你好,工兵连的没来?” “已经打电话了,但是过来还需要些时候,江同志以前在部队时,在临战训练时,射击、投弹、爆破、土方作业、埋雷、排雷,战场自救互救上,连年第一。 情况紧急,他主动请缨。” 别看江潮此时穿着还没改版过的绿色公安制服,但他一敬礼,自有英雄气概。 就连先前啼哭不止,受了惊吓的小孩儿们,这会也不哭喊了。 “江潮?我听过这个名字,那就辛苦你了。” 这是把自己孙女的命都交出去了。 “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他脱掉帽子,揉了黑虎脑袋,示意它带路,数盏矿灯下,将那一片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先前温琳琅还能维持镇定,眼下在生死一瞬时,她不可避免的怂了。 眼眸里含着泪花儿,身子微微颤抖,但为了不让人看扁,还是强撑着没露怯。 江潮工具箱里有尖嘴钳、尖线钳、半齿刀、一字、十字螺丝刀、尺子、锉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家不言语。 但脸上的焦急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尤其是叶穗。 脸上的担忧都化为实质,好看的眉头紧皱,拳头紧攥,似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虽然同为女人,但她长得过于优秀夺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瞳孔这在又黑又亮,不是化妆品堆砌出的美貌。 反正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真没想到,她们先前闹出那般不愉快,在真正危险时,帮助她,担忧她的,竟是对方。 反观一直跟在身后,说要照顾他们的江家姐妹呢? 早就跑没影了。 念在她这么识相的份上,以后不找她茬了。 时间眨眼过去,很快江潮已经直起身子,那些老式土雷还真让他给解决了。 在黑虎带领下,二人安全返回。 劫后余生,担惊受怕小半天的姑娘,毫不吝啬的给哥哥,祖父拥抱,随后走到恢复正常的叶穗跟前,扭捏的跟她搂抱了一下。 叶穗呆若木鸡! 但还没来得及询问,那老领导就弯腰抚摸着黑虎的脑袋,过瘾后,眉目舒展:“旋风,正式交由你饲养,但是我有要求,不能虐待,不能厚此薄彼。” 温琳琅罕见没拒绝。 倒是温献见识过它的才能跟天赋后,有些不舍,老爷子看出他疑惑,豁朗道,“先不说带它回去,它会不会逃跑,退步来讲,就算它不跑了。 陪着我,又有何用? 我行将就木,让它困在四方天地,消磨时光,只当看门狗? 它的精彩生活刚开始,至于会不会埋没它的天赋,霹雳已经奉献一生,这种枷锁不该再困在它头上,既然它开心,索性由着它。 咱们来个成人之美也不错。” 他把狗绳递给叶穗,“好好照顾它。” “多谢。” 因为这片区域还有危险,工兵连的人到后,跟江潮一起开始排雷拆雷作业,黑虎被暂时征用,叶穗他们则是先回家。 这一干,就是整整一晚,等到黎明后,封锁的地方已经拆出好几个土地雷。 冯飞端着已经排除隐患的地雷,打算随后就地销毁。 此时江潮锐利的眸子扫视一遍,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时,皱起了剑眉:“等等!” 第343章 江潮的烦恼 江潮当年能在临战训练连年拿第一,观察、敏锐力非同小可,冯飞从身边路过,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大家一致认为地雷区是战争遗留问题。 那个年代有专门技术人员开展烈性炸药、地雷、雷管以及无线电研制工作。 并通过各种渠道弄到大批制造炸药所需的化学原料、铜壳和铂丝、控制电雷管的电动起爆器以及无线电器材。 排出的地雷掺杂铜壳铂丝不假,但那种控制电雷管的起爆器,不是抗战年代有的,最起码推迟四十年才会出现。 一堆外壳是老式土炸弹,内里却是几十年后才有的先进配件,你就说江大队长会不会信地雷区是意外。 因为地雷爆炸闹出不小动静,怕打草惊蛇,江公安佯装不知。 “先别销毁偷带回去!” 冯飞跟他配合的天衣无缝,面上装作没事,却鸟悄把残骸收了起来。 ………… 叶穗对此事一概不知,她们一行是搭着小汽车回家的。 到家门口跟人道谢告别,不知吃错什么药的温琳琅哗地摇下车窗, “狗子给你了没错,但你不能拦着我探视!” 人家割爱,她不至于这点觉悟都没有,满口答应。 车窗唰地摇上去,车子荡起阵阵烟尘,走了。 他们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以为家里灯火通明,有人做好饭等着他们呢,但谁知屋里漆黑一片,进家拉开灯绳才看见留下的字条。 眼瞅到正月十五,用便宜大娘的话来说,食品厂那三台简易元宵机忙得快冒火星子了。 夫妻俩都去给她干活。 家里冷锅冷灶,她得下厨,今天黑虎立奇功,小屁孩差点被炸飞,心有余悸是真的,饿的饥肠辘辘也是真的。 思来想去还是狗子从河堤抓来的野鸭收拾着吃了,马红梅她大哥是铁匠,给送来的乔迁礼物是口双耳铁锅跟支撑的铁架子。 平时用不上,摆在她还没拾掇好的小书房里。 今天要炒鸭子嘛,还是用传统大锅做的好吃。 野鸭子不是特别肥,拔毛放血后大概三斤重,鸭子要是炒不好容易腥,还容易柴,但这难不倒叶穗啊。 院里烧上火,放的鸭血没扔,小火把切块土豆、地瓜条,鸡蛋,腐竹炸过后,翻炒起鸭子,有院子就是方便。 在原来那住着,哪儿能这么舒坦做好吃的,蒜姜炒香的肉味弥漫。 两条狗不停围绕在灶火边,乖乖尾巴摇的过于欢快,都烧焦一撮毛。 鸭子烧的时间长容易老。 看时候快到了,叶穗把凝固的鸭血倒进咕嘟的锅里。 一只鸭子,因为添加了炸好的土豆、木耳腐竹跟地瓜条之类,香得要命。 鸭子是狗子抓的,总不能让人干看。 在放盐之前给它们盛出两盆。 胡玉州爱吃肉,但眼下他炙爱炸得软软的,油乎乎的地瓜条,还有鸭血,叶穗就把盐用水划开备用,倒进去鸭血没多久就凝固了。 做出来滑溜溜又吸满了汤汁,这花里胡哨的食材浇在大米饭上,别提多香了。 要不是她约束着,他能把肚子撑破。 兵荒马乱一整天,晚上粗粗洗漱后姐弟俩睡过去了。 等她再有意识时,是被外面清脆有节奏的敲窗户动静吵醒的。 拉开窗帘,江潮身影跃入眼里,他灰头土脸,跟昨天见到挺拔英俊的面容一点联系不起来,大早上不走正门,他一个公安所长就这么跳进院儿,能说的过去嘛。 但她担心嘛就没计较。 迎他进来,本意不想把爸妈吵醒,听他解释才知道家里没人,敢情夫妻俩昨晚就没回来。 知道厂里工人为了钱自发加班,但是老板爹妈也被感染,未免太卷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江潮哪儿有拘谨模样,先把自己洗漱干净,在椅子上眯了片刻,嚷嚷着肚子饿。 昨晚铁锅炒大鸭还剩多半锅,给他热了后,男人举着馒头狼吞虎咽。 可能是饿太狠,也可能是叶穗做饭太符合他胃口,这人一顿吃了三海碗。 男人一米九大个子,板着脸,攥着拳头时能吓死人,吓人的岂止是拳头,饭量也大一会功夫他面前就堆满了鸭骨头。 肚里有食儿了,人也舒坦多了,捧着叶穗小茶杯装模作样在品茶。 “明天,市局可能要给你们开表彰大会。” 见叶穗不明白,他跟人解释,那件事惊动了温家老爷子,市里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受伤小孩儿送医及时,是脑震荡跟失血过多。 性命暂时无碍。 黑虎协助排雷救援,胡玉州舍己救人,发扬大无畏精神,正好当典型,好几个小孩儿,还有温家人参与,市政那边一合计,先开个表扬大会。 激励群众百姓做好事啊。 “有奖金吗?” “有犬粮、一百个练字本五十根铅笔,全是奖励胡玉州的。” 叶穗简直要笑死这咋跟给小学生送练习册有异曲同工之妙啊,真期待他看见后会有什么表情。 原本他忙完就该走的,但是家里没人,小屁孩还在跟周公约会,没人打扰他们,他也就心安理得享受死人空间。 最近本来在侦破大额诈骗金额事件,谁知那边还没个头绪,就出现了地雷区疑云。 线索就是伪造的总理办公室的小方章,还有用蜡纸上沾有行长亲启的字眼,因为是特殊信封,上面还有个一个“密”字。 原先以为这个信封是伪造的。 但是通过仪器检查后发现是真的。 不过那信封也是被人动过手脚,有人修改过,而且上面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毛笔字迹。 国务院信封和机关办公专用的15行纸,刻蜡纸工具,这是目前所有公安人员所共拥有的线索。 但江潮另辟蹊径,目光不放在这些线索上,着重在他当时给人留下的‘收据’上调查。 他当时是从个笔记本上撕下来,江潮走访调查后,找到了印制厂,可惜头几年,因为生产经营不善,对方倒闭了。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15行纸了。 江潮想去省城一趟,去机关里查查这批纸都是哪个单位在用。 叶穗端着一小碗山楂糖水来了,见人看的认真,还特意摇起一勺喂给了他。 冰牙还带着酸甜滋味入喉,江潮紧皱的眉眼舒展起来,叶穗好奇什么东西惹得他这么烦恼。 探头一看,扑哧笑了。 第344章 又丑又瞎 他还愁眉苦眼,她这么一笑,可不得引起江潮注意? 手这么一拖一拉,举着罐头瓶的她已经到人怀里。 “笑什么?” 那两眼那么锐利,要是她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江潮可不会嘴下留情。 纤细手指指向照片,“你在这上面打问号干啥。” 一个字周围全是红色问号远远看去就是个刺猬嘛。 “不懂这字什么意思,也不认识这个字。” 好些公安都翻阅着资料档案,愣是没找到那个字的出处跟含义,上面涂抹太厉害,江潮又给她写了一遍。 人头一个人,下面倒着的三。 这严格不算汉字,倒像是一个代用符号。 他给叶穗写,其实是本着试试心态,是跟对象闲余时刻的消遣,没指望他认出来,但他停笔,叶穗一脸恍然。 “这就是人民币的代用符号啊,以前,哦不,是现在外贸部惯用符号,你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啦!” 江潮现在还不在状态呢。 连续问了几声你确定吗,看她不耐烦才停嘴。 肯定是确定的呀。 以前她一个朋友写收据就爱这样,说是简单易懂,是她爷爷那会流传下来的。 她爷爷原来就在财务部。 江潮使劲亲了她脸蛋一下,把人脸都亲变形了。 对她而言一句话的事,但解决了他好大难题,确定代号的含义,那范围是不是就缩小了好多? 这就像应用题,有用线索越多,答案就越发呼之欲出。 胡玉州揉眼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瞌睡虫不翼而飞,一脸洞悉一切的模样。 顾不上跟他解释,就听见大门传来钥匙转动声。 她爸妈好像在跟谁说话,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门是锁着的,里面多了个大活人,还是没结婚的江潮,这下好了,不用她提醒,男人已经收拾好资料,拿着他的大帽檐,蹭蹭蹭跃过了院墙。 家里客人来,出于礼貌她是要打个招呼。 门被拉开,李红英夫妻,以及一个让她避之不及的人,出现在视线中。 “叶穗,你醒啦,一段时间不见出落得又标志不少。” 李红英还没跟她说话呢,苍老许多的陈秀丽已经握住她的手,叶穗不客气甩开,这下惹怒了低头闷声不吭的张宝明。 他皱着眉,想上来推她,可惜没得手,就被护在她身前的胡玉州跟叶连山给挡住了。 “宝明跟他姐太久没见面,都生疏了,在家时候就一直跟我说,想姐姐了,趁过年来跟姐姐拜年,还愣着做啥,快拜年啊!” 佯装怒意推了儿子一下。 张宝明不情愿给在场几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到处望着室内,看来真发达了都能换这么大房子。 在自家李红英拘谨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亲妈的到来像照妖镜一般,提醒着她是假冒的。 “你咋突然会说话啦,不过会说话也好,别人不至于笑话叶穗有哑巴娘。 听说她夏天要结婚了?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哪里有闺女结婚,亲妈还蒙在鼓里的道理?” 李红英害怕她动歪心思,破坏闺女的婚事,腰板无形中直起来。 “那你这个亲妈,准备多少,嫁妆,给多少陪嫁?” 她进步越来越大。 此时也没先前那么唯唯诺诺。 “啥,陪嫁?我给陪嫁可以,但前提是彩礼你们也要补给我,叶穗她要嫁给江潮,人家彩礼肯定不少,况且叶穗现在本事大了。 也有了厂子,这么优秀的女儿是我生的,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们捞了?” 她本来不是算账的。 但是谁让叶穗生活的这么好,那对夫妻沾她的光住这么宽敞明亮的房子,那嫉妒的心,就翻滚上来了。 “你要来算账吗?” 叶穗早上的好心情全被打乱。 看向她,皮笑肉不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来的目的!” 陈秀丽对她有点惧怕,但见话都说开了,又挤出笑脸,“也没啥目的,就是你们姐弟俩血脉相连,你发达了提携他好吗,你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别给他安排大官,让他当个经理还是啥的就行。” 看叶穗面露不快,又道,“啥时候安排女婿见个面?他那么有名气,还是所长,让他把小舅子安排进公安里,铁饭碗,也是好事。” “不行!” 叶连山想都没想拒绝了。 那小子进屋后眼珠乱转,不是自己拦着,他还想去玉州房间,眼下还提出这种要求,就不怕闺女在婆家抬不起头? “我闺女,我一点好处都没有。这啥道理!” “好啊!” 气氛越发紧张时,叶穗竟答应了,反常一幕让夫妻俩面色难看。 叶穗抱胸:“你们知道他是公安就好,见面后咱们讨论讨论,我当初被人推下山,生死不知。 你们又把我尸首卖掉,违背政策结阴婚,这都是犯法的呀。 上次江潮消灭邪教你们没忘? 谁知阴婚是不是也跟邪道有关,咱们见面好好说,好好聊一下,最好咨询下量刑多重。” 陈秀丽眼皮狂跳。 她敢?! 她还真是敢。 但这怎么行,她好日子还没过呢,咋能住牢。 犹豫是不是退一步,在院里参观的儿子忽的闯了进来。 “他们不稀罕咱们,我还不稀罕她呢!不就有两个臭钱嘛!妈走,儿子孝顺你!” 这么有气性? 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叶穗看着他背影,只觉得这人走的姿势有点怪,一条腿绷直,边走还边扯着裤腰。 但检查了下家里没什么贵重物品丢失,暂时将其抛之脑后。 正月十一眨眼而来,江家现在张灯结彩,院里一片热闹景象。 至于前天牵扯到温家的事,两个姑娘只跟家里女性长辈说了。 江清溪哭的梨花带雨,说她那会能想到最好的处理法子就是搬救兵,把妹妹带到安全地带。 这无可厚非。 她平时乖巧得体的形象摆在那,大人也没怀疑,后来往公安打电话,知道兄妹俩没危险,倒也松了口气。 只想等老爷子生日结束后,再去温家赔罪。 江老爷子大寿,江家晚辈儿们都要过来,甚至破天荒的,江潮也要来。 这可真是天下红雨,要知道他都好些年没上门过了。 别管谁这么大本事喊来了他,老爷子开心,目的达到就好。 往常他能来,确实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但眼下关注点却不是他。 听人说那个跟他谈婚论嫁,又丑又瞎的媳妇也要来。 一个瞎眼丑媳妇能把江家最优秀的孙子俘获,她到底有多大魅力,这可太让人好奇啦。 第345章 江潮回家 老寿星今年过整寿,动静自然大些,本家还有旁支的亲戚全都要凑热闹,大院儿摆着好些中午要吃的菜。 有三指宽带鱼、黄河大鲤鱼、腊鸭、熏鸡、酱肉。 六个冷荤,八个热菜,三道果品,几道点心。 江家的晚辈儿都在公家单位任职,生活水平不错,谁都不太在意吃什么。 大家借此机会,其实还是想联络感情,给工作添点助力。 要说职位最寒酸的,想必要数在粮站当主任的江奋发。 他掏出不知从哪儿抓来的,包着糖纸的水果硬糖,哄着吵闹的孩子。 看见媳妇手足无措,还偷往她嘴里塞了一个。 其实这种场面,他不乐意来,但老寿星惦记弟弟家唯一的儿子,每年都耳提面命喊他来。 他爷爷奶奶死得早,是大伯养活了他爸。 在他爸撒手人寰后,又时常照拂着他,不然自己哪有本事到粮库。 眼下之所以这么兴奋,也是听说江潮跟他对象要来,好长时间没见,真有点想他们。 哄孩子时,听见亲戚在谈论江潮对象。 说她又矮又胖,眼睛看不见,皮肤跟炭一样黑,眉头快要夹死苍蝇。 这就是三人成虎的威力,江潮放电影儿的朋友,最开始形容她是看不到,人黑,五官不秀气。 但一传十,十传百,就扭曲变味儿了呀。 江奋发没解释,解释没用,还不如正主儿来了,打他们的脸。 还有个疑问他想不通,江潮跟江家恩断义绝这么久,谁本事这么大,把他请来不说,还把他眼珠子也请到现场。 熙熙攘攘中,几个女眷趁着空闲在聊天。 宋兰枝看面前打扮素雅大方的江清溪,彩虹屁不断输出,说周芝教育的好。 自己女儿教育得知书达理,就连自小养在身边的侄子,周敬文也是仪表堂堂,学识渊博。 是的,江潮继母周芝,嫁进来不止带了江清溪,还把她大哥的遗腹子,周敬文也带了过来。 飞上枝头变凤凰,摇身一变,可不就有足够多的金钱跟精力培养孩子了? 周敬文下过乡,也是最近两年才返城的。 其实在老大媳妇眼里,这小子比江清溪还要让人讨厌。 一来周敬文夺走了江潮的一切。 二来也因为这小子长得招摇,戴着眼镜,文质彬彬,闺女的眼都黏在他身上了。 女孩子的那点心思,自己还能不清楚? 但作为长辈来说,就算二人没血缘,她也不乐意闺女嫁他。 周芝养大的两个孩子,表面再怎么纯良,都改不掉骨子里的野性贪婪。 “宋婶婶,你确定我哥对象会来?” 穿着改小的,没有带着红肩章的军装外套,黑发绑成两条大辫子,有着如今女性最流行打扮的江清溪。 在等不到陌生面孔后,笑眯眯询问。 “会,肯定会来!” 宋兰枝的男人是江远部下,一直巴结对方,也是想让她吹点枕边风,好让自家男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都是女人,不能不清楚彼此什么心事。 自打知道江潮对象不堪后,周芝私下没少打听。 她有她的心思。 自己也有自己的盘算。 最起码,江潮的婚姻权不能掌控在他手里呀。 自己跟江潮小姨段苓既是同事,又是朋友,机关工作清闲,除做完本职工作外,也经常帮其它部门忙。 游兵散将,二人正好要忙,今天表彰大会的布置。 表彰对象正是叶穗他们。 她知道人家地址,联系方式,心思就活跃起来。 表彰会已经挪到下午开,中午来这给老爷子祝完寿,正好一道去颁奖地儿。 就算事后叶穗追究,投诉,那也无法补救。 人都丢完了啊。 加上江潮今天要来,得知放在心尖上的丑媳妇,被人戏弄,他是不是得发怒。 闹得厉害了,周芝开心,继子不识大体,还把寿宴闹得不欢而散,能离间父子俩。 老爷子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肯定要对那姑娘不满,让人分手。 一分开,魏、江两家以前说的事不就能摆在台面上了? 宋兰枝想得可周密了,所以她专门派车去接,新来的司机什么都不懂,只会把人姑娘送到江家老宅。 所以,哪儿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全都是人为。 要不为啥江清溪跟周敬文要穿这么好,这是要艳压江潮跟他对象呢。 后妈跟继子之间的风起云涌,她不在意,也不关心,但她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这才是目的。 各人都有小心思。 但大家只把算计放在心底,面上笑呵呵。 ………… 江潮今天是跟老领导一道来的。 今天的他特别有魅力,公安制服上没有一个褶子,天这么冷,里面就只穿一个白衬衣,皮带,帽子一个不落。 别看人皮带绑的紧。 但衣服勒出任何不齐整的弧度,昭示着他衣服下的小腹是多么平坦。 一米九的个子,紧绷的肌肉,板寸,剑眉,目光如炬,他的形象能直接拍他们公安系统的形象宣传片! 刚要进去迎面就碰见穿着皱巴巴衣裳,用手指梳理头发的另一个年轻人。 江耀安今天也是要来给爷爷过寿,但他最近想跟江潮抢副局长的位置,就使劲查阅案宗,排查线索,好快点将诈骗犯捉拿归案。 连轴转下他胡子拉碴,眼眶深陷,跟被狐狸精吸走精气的赶考书生一样。 反观堂弟呢? 精神威武帅气,一脚将他踩在脚底不说,还碾轧了几下。 别管心里多不是滋味,但好歹是比他小一岁的堂弟,多年不在家,当哥哥的总该先打招呼,“江潮,你终于肯回来啦?” 市局局长,江潮老领导愣住了,听这口气咋还认识? 江潮他说今天带公安部署,亲自登门是为了抓人呐。 抓人抓到自家啦? 但不管他心头有多少疑问,江潮已经拍掉男人的手,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作为离家出走十几年,跟家里人一刀两断的‘浪荡子’重新出现在大众眼里,掀起的惊涛不容小觑。 他进来,不少人朝他身后张望,好奇他的未婚妻。 只有几个知道实情的,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江潮环顾一圈,对这个保留着他儿时记忆的院子,没有太大情感波动。 “江潮!” 有人朝他走来。 第346章 叶穗来了 江远今年不到五十,面容严峻,但没有同龄人的沧桑,两鬓还是乌黑,精神状态很好。 父子俩自打反目成仇,十几年没接触过。 江远虽然在报纸,工作会议上见过江潮几次,远没近距离看他来的真实。 江潮是他唯一孩子,却恨了他这么多年,这次没想着他会给老爷子祝寿,谁知他真的来了! 一脸激动地朝儿子走去,被人错身躲过。 多年隔阂不是朝夕能打破,男人也不勉强,想夸几句他工作做得好,就见听到动静的老爷子出来了。 江清溪扶着他,面容带笑朝江潮走来。 “走,我跟你说两句话!” 江潮刚进屋。 门外车停的声音响起。 猜到来的是谁,先前还聊天说话的亲戚们,顿时哑然无声,不动声色朝门外挪步,眼睛不停打量着门外。 大家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畏缩,土气,需要被人搀扶的瞎眼女同志。 但先从车门下来的,是一双匀称修长的细腿,黑色长筒皮鞋,搭配着牛仔裤,别提多漂亮。 这就够了吗? 肯定不行啊,那姑娘从车上下来,大家看的更加真切。 绿格子羊绒大衣,牛仔裤,长筒皮鞋,这一身行头下来,寻常人半年多工资。 叶穗本来就白,又有绿色羊绒大衣加持,衬得她像个雪兔。 姑娘自然地把碎发掖在耳后。 一双眸子大还明亮,像盛满星光,那眼睛里还透着这个时代的姑娘所欠缺的自信跟张扬! 巴掌大的瓜子脸,骨相好,五官精致,尤其是那皮肤,像剥壳鸡蛋似的,一点瑕疵都没。 车门开着,两条像能吃人的大狗一跃而下,险些冲入人群,但被那姑娘左右开弓,一手拎着一个后脖颈,它们就老实了。 阳光下,那张白皙,俏生生的姑娘,就像是绿荷簇拥的粉嫩嫩的荷花一样。 自然美丽。 诸多打量视线,叶穗好像没看见。 抱着自早上,脸蛋就一片酡红的胡玉州下车。 “同志,您确定地址对吗?” 这里咋看咋不像颁奖地方,倒格外像是住宅区,司机也心虚,只是说地址就是这,踩着油门走了。 “同志,你是叶穗吗?” 四处打量的功夫被人热情地拉到院里,在她给予肯定回复后,对面众人目!瞪!口!呆! “是公安江潮的对象?” 叶穗再给予肯定的点头。 乖乖! 谁说人家又丑又瞎,又矮又胖? 那水汪汪的眼,这细掐掐的腰身,阳春白雪似的皮肤,跟传闻中一个字都不搭边! 知道她的身份后,瞬间有数道目光涌向周芝母女。 那个姑娘打扮不错,长得也行,但在人家姑娘跟前,完全跌份。 “叶穗,你来了?” 叶穗搞不清楚眼下什么情况时,崔彤挤开人群,给了她一个大大拥抱。 今天也是她外公生日,小姑娘肯定要到场。 拉着叶穗躲开众人打量视线,跟她解释来龙去脉,“我哥也是刚刚进来,我还以为你们是约好的呢,看来……” 女同志都希望自己家庭和睦,哥哥跟未来嫂子都能来给老人祝寿,她肯定开心呀。 开心之余,隐约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穗现在已经想明白其中关节,颁奖确有其事,只是有人使坏,想让她丢人,故意把她拉到这。 江潮对他家庭,向来讳莫如深,眼下一看那对母女,就知道他儿时有多孤单。 没能看成笑话,在场有几个表情不太妙。 “同志,你好,我是周敬文,前几天咱们见过,” 是见过,抢白糖时跟江栀站一块的人。 天下多小啊,竟然在冥冥中,跟江潮家人打过照面了。 江奋发挤到她跟前,客套话还没张口呢,屋内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 江潮他像颗小白杨似的,面目严肃出来,紧接着,是肺都快咳出来的江老爷子。 也不知他们谈了什么,结果不太满意。 江潮那张黑脸在看见叶穗时,也有短暂的错愕,疾步朝她走来,二人低声交谈才知道缘由。 这是被人骗进来了。 知道叶穗对象不丑,满足了好奇心,这些亲戚也就散了。 倒是一心扑在事业上,从不关心别的事的江耀安,吃饱喝足被他妈赶出来招呼客人时,跟叶穗打了照脸。 江家孙子辈儿的传统,晚婚晚育,江耀安二十八单身汉。 江潮二十七,虽说半只脚踏入婚姻,但也是没结婚。 眼下阳光刺着他的眼,那个比花朵还娇艳,比蜜汁还要甜的姑娘,猛地撞入到他眼里,周围喧闹人群成了背景板,在收音机嘈杂喜庆的歌曲中。 他连跟她生的儿子取什么名儿都想好了。 可惜他注定失望。 得知那是叶穗对象,男人觉得天都快塌了。 江清溪在这个场合,当着爷爷的面,不能这么没礼貌。 明明她跟江栀都跟她不对付,这姑娘开口就是替妹妹道歉。 识大体,委曲求全,绿茶味儿十足,在场除崔彤翻了个白眼,其它的都一脸如常。 叶穗从不是识大体,知进退的姑娘,她跟江潮一路,对这些自小给他造成伤痛的一家人,自然没好印象。 “知错后下次就别犯了,知耻而后勇,明白吗?” 这个娇弱姑娘在相貌跟打扮令人惊艳后,开口也惊人。 江潮严肃面孔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江清溪也没想到她如此脾性,朝江栀露出个求助眼神,那姑娘对叶穗恨到咬牙切齿,收到信号后,跟头牛似的,要一头撞死她。 就算看不上这一家,总不能在人大寿上闹出动静,不好看。 她侧身去躲。 但脚下好像有清油,身子踉跄,江潮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稳住了她,即便如此,叶穗身子也撞了下桌子。 幅度很小,但就那么巧,桌上锦盒顺势掉到台阶下,那个洗菜的大水盆里。 “画,画!” 江清溪急忙跳下去捞起长长的锦盒。 江栀在边添油加醋,“这是我敬文表哥托朋友,走访好些地方,才淘换来的石涛真迹,是特意送给爷爷的贺寿礼,你再没分寸。 也不该这么冒失,现在可好,爷爷贺礼没了,一个晚辈的孝心也被你破坏了,你可真是丧门星!” 第347章 真迹? 有亲戚低声劝她,别过分计较,毕竟江潮刚回家,是破冰前兆,人对象也是第一次上门,总得留点颜面。 可江栀听不进去啊,她们积怨太深,加上她对周敬文有模糊的好感,这名画是他的孝心见证,她怎能不心疼。 怎能不借机发挥。 江家亲戚今天刚到场,就听人说今天有压轴好东西,人老了,从奋斗半生的职位退下来,多少要培养个兴趣爱好。 年轻时带兵打仗的大老粗,在干部退休所下象棋、练毛笔字当消遣,逐渐也培养出第二爱好。 江潮爷爷因为平时喜欢临摹山水画,周敬文才投其所好,送他石涛的真迹。 周芝要给侄子打造孝顺的名声,早就私下跟关系不错的人提过几嘴。 在外界,乡下破四旧、去糟粕之风还没停歇,她一个公安领导的夫人,已经不忌讳这些了。 先别管他人如何想,但能瞻仰清朝大家的墨宝,大饱眼福,也是一件开心事。 社会在进步,风气也得开放不是。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眼瞅画卷被打湿,几人痛心疾首全都写在脸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江远看见老父面上惋惜,又见儿子一副严阵以待,有心调解。 但有人比他快一步,“就是副画,再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今天喜庆日子,别小题大做。” 现在的江耀安,就是老革命们年轻时代的缩影。 文人墨宝他不懂,让他欣赏简直是牛嚼牡丹。 说完那句话,一下收到数个白眼。 江耀安一头雾水,他不是文盲,也清楚越是朝代久的画,价格越高。 要是唐伯虎、王羲之真迹被毁,他能跟着惋惜。 但眼下清朝覆灭没多少年,东西价值不高,加上对方也不是家喻户晓的画家。 一幅画跟家庭和睦相比,着实不值一提嘛。 他爷要知道他棒槌想法,估计要拿拐杖敲他脑袋。 江清溪也没辩解,江耀安,长子长孙,她不能得罪。 贝齿咬唇,手上动作不停,伴随画卷打开,那张古画云山图展现在众人眼中。 石涛,清朝画家,跟弘仁、八大山人、髡残并称清初四画僧。 工诗文,善书画,尤其擅长山水、兰竹。 当打开画卷时,那幅笔法流畅凝重、画风新颖奇异、酣畅淋漓的墨宝,已经被水打湿一半。 老旧发脆发黄的纸,吸水性极好,不过一会儿功夫,上面的墨已经晕染了一大半。 好些爱画的客人,此时不忍再看,可惜,太可惜了! 感受到越来越多的视线望着她。 江潮不动声色地护在她身前。 眼下看着那个清秀的继妹,嫌恶尽露,她那点把戏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 刚才叶穗快摔倒时,只是轻微触碰了下长桌。 那点力气连桌腿儿都没晃,怎会把距离桌边十几厘米的锦盒晃下去? 她推波助澜,真以为自己没看见。 “面具戴的时间长了,就脱不下来了是,刚才你把盒推下去真当我没见?” 江潮口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远脸变了,后妈周芝笑容也淡了,但她要维持好后妈的形象,努力让自己平息。 “江潮,你跟妹妹小时候那点矛盾还没化解啊?明眼人都看到是你对象不小心撞倒了。 你爱护对象没关系,但清溪也是你妹妹,你当亲戚朋友面儿往她头上泼脏水,太……” 她眼眶红一下。 随即又拍着胸口顺气,“只要你能跟家里好好的,就当时你妹妹不小心弄的,你俩一起长大,你小时候做的那么荒唐的事,你妹妹都没在意。 眼下更不会……” 她话音未落,摆放礼品的桌子已经四分五裂。 巨大声响打断了喜庆气氛。 客人看他淡然收回拳头,瑟瑟发抖,这刺头儿离家多年,暴脾气果然没改。 宋兰枝看老寿星脸黑了,乐得添火,但她不敢惹江潮,就把矛头放在叶穗身上,“叶同志,事情因你而起,江潮也是护住你才这样,你快说句实话,别让他们娘俩闹腾。” 凑近她低声道,“你得识大体。” 不就是让她认下屎盆子嘛。 叶穗优雅地整理了下前帘。 “抱歉,那东西确实不是我撞下去的。” 事实就是如此,她得夫唱妇随。 声音轻飘飘,却在人群中掀起惊涛巨浪,这个首次登门的姑娘,竟能睁眼说瞎话。 一直沉默无言的老者,这个将一切看在眼在眼里,没及时发声儿的寿星,此刻拐杖重重捶地。 古板严肃的面容上,愠怒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爬了上去。 “江潮,你的对象我不认可!还有,明天你必须跟魏悦见面!” 老爷子大半生都在带兵打仗,霸道惯了,对家人采取的手段都是强硬的,眼下孙子登门,他不哄着,开口就是发号施令。 刚才二人不欢而散,也是因为魏家的姑娘。 是这样的,当初江潮他爸也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下来,转业当了公安。 当时打仗时,漂亮国空袭,曾有一个战友扑在他身上,救了他一命。 后来空袭结束,二人在一个战壕里躲了一晚,那会意气风发两个年轻人,想把这份过命战友情继续下去。 江远就拿三枚系着红绳刻下独有印记的罗汉钱当信物。 跟恩人约好要结秦晋之好。 后来他们被人救下,养伤,又回了各自队伍,等战争结束后,二人就再也没联系上。 战争残酷,江远以为有过命之交的兄弟,战死了。 谁知几年前,自己跟手下说起这件事,魏冠华,也就是宋兰枝的丈夫,竟跟他说,曾经他大哥也跟他们说过同样的故事。 而且第二天还带来了信物,就是江远当年在战场送出去的罗汉钱。 当时接娃娃亲,只是年轻气盛时的承诺,后来妻子死去,儿子跟他决裂,这事就搁浅了。 他也想解除婚约,但谁让曾经的恩人夫妻全都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孤女? 老爷子又重视战友情,更不许他们出尔反尔,刚才单独跟江潮谈话,就是让他别做忘恩负义的事,履行承诺。 叶穗听完来龙去脉,看向江潮的目光就微妙起来。 敢情,这厮还有未婚妻。 太狗血了? “叶穗同志,你有才有貌,今天还要参加市政的表扬大会,前途无限,何必跟我们争婚事? 还有,你只要退让一步,作为赔偿,我家替你赔这个画钱。” 一个不到二十的姑娘,听见得赔偿一个清代流传下来的真迹,肯定要吓的六神无主,打退堂鼓。 一动摇,江潮这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能继续跟她好? 那不能。 这就叫离间计。 宋兰枝为了让侄女嫁到江家,无所不用其极。 众人目光落到叶穗身上。 第348章 是我画的 今天来这可真热闹啊。 短短一会儿,她就成了众矢之的。 可惜,不到一百斤的叶穗,九十多斤全是反骨。 她只笑不吭声,粉面桃腮的姑娘俏生生站在原地,清凌凌眸子注视着你,看到你心头发紧时,忽地一笑,“不行啊,这幅画这么便宜,哪儿用劳烦您,我自己能承担得起。 就算您想要,我也能再送您几张。 还有……”她面向一直没加入到战局中的周敬文。 声音又轻又甜美。 但说的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下次买画擦亮你的眼睛,别再被人糊弄,买了假货。”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因她长得漂亮,落落大方,引起不少人好感。 但在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后,那种好感分崩离析。 人家为表孝心,花了全部身家,还让专人检验过的画,怎么能是假的呢? 这肯定是她不想承担错误的推托之言。 要是她勇敢承认,勇于承担,江家众人对她还有些好感。 但她这种违背原则,往人身上泼脏水的不齿行为,实在让这些大老粗们,心生不满。 加上还有几个挑事儿精,叶穗的口碑直线下降。 这么多人通力合作,还怕弄不散一对年轻人? 崔彤是站在叶穗这一方,“叶穗从不说假话,她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她妈还没到,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更不听她的话。 见一贯乖巧的孩子,替叶穗解释,家里几个女性长辈还在劝她,说她太年轻,识人不清。 这边还没解释完。 江奋发挤了进来,打断她们的劝告,附和崔彤这个晚辈,“人家孩子又没说错,你们着急啥。” “江奋发!” 没跟自己统一战线,老寿星越发不开心。 江奋发不理会老爷子,坚定替叶穗解释。 被人保护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终于知道江家有多难缠,江潮又为何非要跟其一刀两断。 他对江家深恶痛绝,来祝寿就很反常,可他不但来了,受这么大委屈还不走,锐利眸子紧盯人群,两道剑眉能夹死苍蝇。 看来,眼下有一个,让他不得不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那都如此了,肯定要帮他啊。 “江潮,我一会要是闹的不好看,你可不许怪我。” 二人‘耳鬓厮磨’,刺激到好些古板的人。 在老寿星眼里,这是挑衅,呼吸越发喘。 江潮眉头挑高,弯身,“求之不得。” 她闹再大,也不会比他折腾出更大动静。 这就叫先礼后兵。 眼瞅不满声逐渐扩大,那几人越发得意,叶穗清清嗓子,“大家先别急,我眼下要说一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肯定说我厚脸皮。 但请大家姑且听我狡辩几句,为何我说这画我多的很呢,是因为这画是我的拙作。” 时间短暂凝固片刻。 众人呆若木鸡。 别说旁人,就连护在她前面的江奋发崔彤,都带有一言难尽的模样。 吹牛吹得太狠,他们都要心虚了。 江潮怕自己大笑出声,破坏了计划,把脸扭一边,不流露一丝情绪。 他忍笑忍的难受,身子都颤抖起来。 叶穗看着越来越多鄙夷目光,真心无奈,她没说假话啊,前天她那个便宜弟不是来过,没沾一点好处就走了? 那天还嘀咕他走路怪异,原来这小子,把自己给新书房准备的赝品图偷走了。 那幅画卷就被他藏在裤腿里,所以走路姿势那么怪异。 自小将她养大的人,放古代就是江洋大盗,他们有手艺傍身,也教会她了。 叶穗会看珠宝价值,也会临摹作假。 她学的虽杂,但每一项都有最精通的一门,老爷子教过她,做赝品也是门手艺,你要把功夫用在最挣钱,最稳妥的方向。 临摹唐伯虎、王羲之的再精妙,也卖不了,一来价值太高,研究人员过多,涉案金额太大,蹲进去时间太久。 二来,模仿者太多。 她师傅根据画风,笔法专门给她寻摸临摹对象。 最后选了石涛大师,人家是清朝的,价值不算过于夸张,就算进去,看在金额不那么巨大的份上,能早点出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二人画风契合度最高。 叶穗的画新颖大胆,极尽含蓄隐约之妙。 她深学精研,笔法可乱真。 这个给自己画的,专门藏在破旧的,四处漏风的煤房的画。 叶穗付出极大心血,甚至特意放进生虫腐旧的米缸做旧,好让画更有历史感沧桑感。 准备那么久,藏那么严实的赝品,还是被人偷走啦。 张宝明不知真相,想着藏这么隐秘,肯定是值钱东西。 他就是在黑市上谋生,这画倒手一卖,转了三遍手,谁知就落到周敬文那个倒霉蛋手里,还阴差阳错,成了‘真迹’。 “刘爷爷,您帮我说句话。” 自己斥巨资的画被人说成是假的。 周敬文也有点憋屈,所以找在场鉴定本事最强,最有权威的长辈来替他作证。 那个下巴留有山羊胡的老者,戴着老花镜、放大镜,视线在画卷上浏览。 “每个时代书画装裱各有特色,不同等级的书画采用什么材料都有严格的规定,如手绢用什么包首、什么绫子、什么轴心; 立轴用料的颜色、尺寸、轴头都有一定的格式。 清代宫廷的画,卷、轴的天头绫多为淡青色,这个颜色正确,还是香檀木符合历史背景,没一处错误,同志,像你先前说的,认错不可怕,不敢面对,才是最可悲的。” 江潮担忧的视线望来。 从他这个角度看,叶穗长长的睫毛随着她平稳呼吸微微颤动,像即将展翅离去的蝴蝶。 叶穗面色如常,他说的这些,自己再清楚不过,而且他话里还有一些错误,叶穗也不想纠正。 她指着题跋上的一处,就是上方的那些字,“您看这个。” 男人眯着眼,在那团已经被水打湿,晕染的地方看去。 他还是不明白。 第349章 临阵倒戈 手指指向之处,正好是没被水晕染的地方。 她神色认真,老头只能继续找问题。 旁观者一头雾水,默不作声等待结论,现在鸦雀无声,目光随着刘老的头颅转动。 许久,叶穗叹气。 “您看这个醒字。” 原文洋洋洒洒几百字,墨宝泼洒自如,令人惊奇。 别看是清朝流传下来东西,有很多繁体字,但这醒字,古往今来都是一个写法。 原版题字上醒字左面的酉,里面是两横,不知是不小心错误,还是书画圈当时流行写法。 叶穗誊写时故意改成正确写法,娱乐自己嘛。 她的这种做法其实叫暗门活口,故意留下的破绽。 要知道古代流传下来的画作文字,不能有一字之误,否则会被怀疑是两件不同的作品。 或者是伪赝者故意以假乱真的手段。 鉴定画作真伪时,多数是以印章、款署跟材质做重要参考因素。 上面的题字也会作为参考,但这上面字迹多,能力不够,稍微粗心,就会出现纰漏。 叶穗指出来后,对方足足趴在上面观察了六七分钟。 良久轻叹,“是我错了。” 资深、有威望,且跟她毫不相识的人承认错误,等于直接宣判了画是赝品。 如果说先前局面用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形容。 那现在就属于浪还翻滚未停歇,他们已经被人一脚踢进浪花里,惊讶又茫然。 周敬文送的是假画! 这可太震撼了。 大家嘴上没说,心里难免要嘀咕,嘀咕他不是亲孙子,嘀咕以往的孝顺都是假的。 就算送个老棉鞋,新衣裳,都比送假画体面,这亲戚们回去后,不定会怎么讨论。 周芝脸色难看的要命。 毕竟她一直自诩体面优雅,叶穗这巴掌可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蹦跶几人组被打得措手不及,茫然不知如何回应,尤其刚才哭得梨花带雨,似受了天大委屈一样的江清溪。 感受着周围调侃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门口有车停下,大家刚开始没留意来人是谁,住在这种大院,单位配车接送很正常。 直到看见车上下来是谁后,他们无法装不在意,来人是温家小祖宗,温琳琅啊。 周芝看见她来像见到救星。 前段时间不是让女儿给她当向导,陪玩? 这姑娘肯定听女儿说过,老爷子今天过寿,特意来祝贺了。 来得好,来得妙,来得呱呱叫。 江家虽然也不错,但那属于后起之秀,跟这种屹立百年的家庭还是有天壤之别。 能跟温家交好,面上可太光彩了,她一来,就能把她们从假画的漩涡里拉出来呀。 周芝热情招呼她进来。 正在欢快撸狗的温琳琅被人打断,心情不好,但被这么多人注视,还是不情愿进来。 叶穗进来之前,怕两条大狗吓坏客人,专门拴在门口的。 温琳琅这种大小姐脾气的人,要不是看见心爱狗子在,能屈尊降贵的下车吗? 刚进来,周芝喜气洋洋招呼女儿,“还傻愣干啥,温同志特意来找你,今天你可要把人招呼好。” 温琳琅眉毛皱起,啥玩意都来她跟前蹭? 前天害得她跌进地里,还差点被地雷炸飞,这姐俩儿一声不吭玩消失,真以为她是健忘老人,全不记得了? 她从来不委屈自己,有仇必报,当下就不客气:“别乱说,我跟你女儿不熟。” 她是被家里人惯的骄纵,但又不是傻子。 这娘俩啥心思,可全摆在脸上呢。 她这撇清的话,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脸上洋溢浅笑,小步而来的江清溪停下,泫然欲泣。 这种热脸贴人冷屁股,自己往脸上贴金的行为,果然引起窃笑声。 这姑娘脸像调色盘似的,花花绿绿,眉眼的笑容还没散去,嘴角已经耷拉下来。 一张脸能同时充满喜悦跟难过,也怪厉害的。 “那你是……” 看母女俩吃瘪,曹亚玲简直快乐死,作为家里大儿媳,这节骨眼上得她上啊,既然人家不认识小白莲,那会不会为自己闺女来的? 谁知小祖宗也没看她,径直走到叶穗跟前。 别别扭扭,“我是来找她的,她才是我朋友。” 这二人纯粹不打不相识,在除雷时,她误以为叶穗关心自己,回家就自我攻略了。 既然对象长得不错又好心肠,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同她做朋友。 叶穗跟直男一样,不懂这姑娘吃错什么药。 但她公然选择自己,让那对姐妹花儿丢人,她还是很开心。 今天闹得厉害,叶穗是想见好就收,不想在人大寿上闹太狠。 可有人就是不放过她。 江栀勇当出头鸟,“刘伯伯,你先前还说这画轴是真的,咋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这属于不依不饶类型。 “这有什么奇怪,作假的手段层出不穷,花样也多,比如移花接木,把一些旧的、残破的古玩器物部件、皮壳粘贴到新器物上面。 上工、上色,把真的一部分露出来。 还有用上了年头的材料,通过新工艺仿造,比如明代的宣纸、墨合印泥,找个水平好些的大家,就能做出以假乱真的文物。 再有把玩供养,把需要做旧的东西,放到农村百姓家,接受烟熏火燎的洗礼,慢慢变旧沧桑,这叫‘包浆’。 手段多样,种类齐全,只要你想,造假不要太简单。” 叶穗在科普,对这方面不了解的老人家像打开新世界大门,听得如痴如醉。 说到兴头时,感受到一道锐利眸子注视,扭头跟江潮打了照面。 吓得她赶紧闭嘴。 刘老爷子估计也是想弥补下先前失误,又怕对方拿她作假来做文章。 急忙解释。 “临摹这事儿,古来有之。 人家女同志又不是想盈利,才临摹作假,说实话,要是她不留下暗门活口,我们这些老家伙还真被骗了。 有的制假,目的不为盈利,人家更享受的,是自己的伪作不被世人识破的成就感。 人姑娘就是自娱自乐,就是倒霉一些,东西被人转移了,所以,别拿她画假话来做文章,与其一直抓着无辜人大做文章,不如擦亮自己眼睛,下次别犯同样错误。” 啥叫倒戈。 这才叫倒戈呢! 这些人想要给她下马威,让江潮面色无光,可惜啊,全都失败了。 第350章 刺激呀 江奋发怕老爷子抽过去,动作轻缓给人拍着胸口。 江潮老领导。 市局局长现在也搞清楚这一家子什么关系。 本来还怕江耀安家里背景太强,江潮搞不过,但目前来看,江潮明显更受器重。 此时,外面传来几声布谷鸟叫声。 江潮精神一震,长时间的潜伏等来了胜利。 这是他们跟队友提前商量好的信号。 江潮叮嘱叶穗几句,就同人群里谈笑风生,谈古论今的赵维打了照面。 被公安眸子锁定,男人礼貌颔首,但在江潮朝他走来时,国字脸男人表情大变,推开身边挡路的人,朝门口奔去。 这个不到五十的退伍军人,身体硬朗,动作麻利,眼瞅就要被他逃出去。 即使他速度灵敏度,但快不过江潮。 电光火石间,江潮就扣住了他的胳膊,瞬间变脸的男人转身,两只手犹如鹰爪,一只朝他喉咙攻击,一手戳他眼睛。 此刻混乱的人群四散。 江耀安虽不解,但还是过来支援,赵维身体素质优越,是老牌军人,此时两个年轻小辈朝他攻击,他丝毫没有惧意。 这人以前也听说过江潮,听人说曾经一个副监狱长夺走过他的配枪,自杀身亡。 一个公安干警连枪都能被人抢走,估计是个绣花枕头,才看不起他呢。 眼下他手上一个虚招迷惑他,但手已经摸向他配枪位置。 可要不是江潮愿意,他能摸到枪? 年轻男人反手已经将其攻势化解,那人趁机攻击来帮忙的江耀安,对方一时不察,配枪被夺走。 赵维举枪朝人射去。 这一切发生太快,几分钟前大家还在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下一刻,就要发生枪战啦? 江远想去帮忙,但逆流而上,困难重重,此时伴随着曹亚玲的惊叫,众人抬头,夺到枪的男人,正朝江耀安脑袋射击。 这发子弹真打上去,对方避之不及! 脑袋要开花。 千钧一发,江潮打歪他胳膊,那颗子弹改变轨迹,直朝天空飞去,不给他上膛时间,江潮已经将人压倒在地。 青筋暴起,黑脸潮红,膝盖牢牢抵在他后背,单手拿出铐子,啪的一铐,那人就无法挣扎。 精神、帅气、威武,简直要勾走在场所有女性的魂儿了呀。 “怎么回事?” 人被抓捕,马上身为公安厅大领导的江远,健步上前。 他今天又喜又悲,喜的是江潮来了,还漏了一手,让大家看到了他的实力。 悲的是家里乱成一团糟,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因为逃命,先前拾掇好的锅碗瓢盆倒在地上,准备的食材也不能幸免。 胡乱散了一地。 老爷子过寿,亲朋里面钻进了犯罪分子,并且把侄子配枪夺走,险些给他开瓢。 家里俩公安全有被人夺枪的经历,日后肯定成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潮冲出去之前,就叮嘱过她,保护好胡玉州,找个安全地方藏好,所以危险来临时,她一手抓胡玉州,一手抓温琳琅。 第一时间藏好。 胡玉州第一次看见有人夺枪、公安制服犯人,激动得面色潮红,不停拍手。 小屁孩心里狂叫。 看不出往常见到叶穗移不开眼,迈不开腿,想跟她黏黏糊糊的男人,抓犯人时能这么帅气。 “我以后也要当公安!” 他攥着小拳头,眼睛晶晶亮。 叶穗捏了下他肉嘟嘟脸蛋,“你再无肉不欢下去,会长成小胖墩,到时候连贼都跑不过,看你怎么抓到人家。” 怕没信服力,还补充一句,“你看江潮从不挑食。” 小屁孩沉思片刻,才下定决心,“那行,我以后也不挑食了。” 轻而易举就被人拿捏。 那边,赵维被人压在地上,挣扎不开,就声嘶力竭问他,这是做什么。 刚逃跑时都抢夺枪了,这会倒开始装无辜。 不过市局局长没搭理他的叫嚣,跟领导解释,“这人就是我们一直追踪抓捕的诈骗犯,我们下属单位江潮同志,在线索极少,大家苦无进展时,另辟蹊径。 在走访查证后,发现犯罪分子留下的收据上,一个奇怪符号,后来又抽取了往年贸易部给国务院领导的报告,发现了纸张重合。 这是六年前外贸局已经停用的。 还有那个信封,是上头给外贸部发文用过的旧的信封。 他跟随父亲学过不少本事,像是上面原先的字迹,都是他用特殊手段弄干净的。 他爱字画,所以在得知家里贺寿礼物中有石涛大师的真迹,才冒险来品鉴,趁他出来,我们队员已经去他家搜捕过,果然找到了还没用完的办公纸、印章、刻蜡纸工具。” 把人家寿宴闹成这样,总得解释清楚。 此案可以说是江潮一手破获的,也该由他来报告,但那小子冷若冰霜,根本没张嘴的意思,只好自己来了。 不过他没往自己身上揽功,话里话外全在夸江潮,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不抢功,照顾后辈的作风,还是很让人钦佩的。 而且说句偏心话,副局这个职位最大竞争者就是江耀安,但他刚刚被人夺了枪,这已经没竞争力了。 市副局的职位,妥妥落他身上啊。 “做得好!” 男人都是事业为重,得知这场惊动全国的诈骗案是自己儿子破获,江远心头升起淡淡自豪。 不止是他,刚才横眉冷竖的老寿星,此时也哈哈大笑,先前闹剧带来的不快,在此刻全都释然。 这么厉害的孙子,是江家的! 温琳琅因为发生意外时,叶穗拉她逃命的情谊,对她已经没了对待外人的高冷。 “你福气不错,就是江家条件过于复杂,等你嫁过来,肯定有不少头疼的地方。” 叶穗才不当回事呢。 江潮有房子,他不原谅这些人,自己更没必要跟他们走动。 不过…… “你家是不是离这不远?” 那姑娘疑惑点点头。 叶穗又问了两个问题,得到肯定回复后,“帮我一个忙?” 赵维家距离江家不远,等公安们从里面把证物取出,浪费了些时间,当然这边动静,也吸引了不少邻居们驻足。 得知骗国家钱的案子破获,幕后黑手还是看起来老实正经的邻居,再次引起大的轰动。 只可惜人赃并获,就是没找到赃款。 不过等人收押后,有大把的询问的机会。 江潮收队时,叶穗刚巧从温家出来,叶穗抱着个盒子递给刚刚鉴宝的刘老爷子。 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宋兰枝急了,一会表彰大会要开始了,她一走,自己咋办。 正想上前拦住她时,那姑娘又突然回头,朝她露出一个很漂亮,但又让人头皮发麻的笑来。 第351章 你好无情 传闻跟现实不符。 这丫头完全超出她的判断。 先前的计谋全没派上用场。 她要是提前打听下,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毕竟江潮小姨也是她的手下败将,跟她取取经,不就没这么轻敌了? 可惜她被外界消息迷惑,认为她没一点拿的出手。 最后轻易被碾压,也是情理中的。 丢人归丢人,工作还得照做,顶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硬着头皮商量去领奖的事。 “抱歉,这次表彰会,我们不再参加,劳烦你回去跟领导说一声,如果觉得给小孩儿、狗子颁奖是不太拿得出手的事儿。 不举行就行,何必让个不负责,弄错地址,还专门给我穿小鞋的工作人员经手? 我这人好说话,但不代表没皮没脸,硬爱往前凑,这下马威给谁看?” 在她抽抽的表情中,留下狠话。 “所以,我们不参加了!” 温琳琅知道颁奖的事,还想跟亲哥去瞄上一眼,没想到这么长脸的事儿,人家说不去就不去啦? 面上不显,心里却翻腾的厉害。 叶穗轻飘飘一席话,似棒槌,梆梆绑砸她头上。 把她敲的头晕目眩。 这次牵扯到温家,表彰也是温首长提议的。 市里重视程度非同小可,她只是小负责人,利用职权刁难,让她知难而退,好给侄女让路。 谁知玩过火儿,她撂挑子不干了? “别生气啊,就是针鼻儿大小点事儿,您咋还真记恨上了?快别耍小孩子脾气,那边人还等着呐。 再说,您看孩子穿得多齐整利索,眼里又都是急切,您自己不在意,总不能让孩子失望?” 胡玉州一蹦老高,“你别离间我们,我才不会失望!” 女人不在意他,目光紧盯叶穗,见她面上恍然,似是听进劝告,终于松了口气。 可惜,心还没落回肚子,对面姑娘就拍手了。 “针鼻儿大?你在说我小心眼? 您这一说,还真提醒了我,领导们到时间找不到人,再被某些有心人士挑拨,会以为我没教养,不把表彰会放眼里。 这哪儿行。 我得写封信,把来龙去脉写清楚详细,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这人严谨,不会夸张一分,也不会隐藏丝毫,哎呀呀,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叶穗说完,人群哄笑。 就连那些压着犯人,一脸浩然正气的公安,此刻都笑得东倒西歪。 宋兰枝孤立无援,跟缺水的鱼儿一样。 张嘴又闭住,闭住又张开。 说来也巧,这节骨眼上正好看见侄女,她像见到救星一般,把人拉来。 江老爷子虽不怎么待见自己,但他疼爱侄女啊,把人推到老爷子跟江远跟前,让二人给她做主。 转移了矛盾,就拿手帕开始擦泪。 叶穗这会儿才有机会,打量传说中的未婚妻长啥样。 姑娘家穿着文工团衣裳,柳叶眉,大眼,小嘴,身高不低,快有一米七,因为是眉毛又细又弯,颇有种古典美女的意味。 这副长相如果身材再娇小些,令人怜爱到极点。 也不是说人家个子高不好,这姑娘身材特好,长腿、细腰,最惹人注意的是她鼓鼓的胸口。 姑娘过于丰满,搭配个子高些,就有点违和。 可能她也困扰这点,平时都是弯腰驮背,少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挺拔。 女人跟男人的关注点不同。 这个年代妇女还没解放天性,不会欣赏曲线的美丽,但叶穗,真的好眼红啊。 瞪了眼还不在状态的江潮,走了。 她走后,温琳琅跟着追去,跑两步后,又赶紧把捧着的盒子转交给江家人。 这一家糊涂账不少,一会有的闹腾呢。 果然,叶穗前脚一走,他爷爷就喊江潮过来,说是要介绍魏悦给他认识。 老人性子执拗,人又古板,他虽然在儿媳挑拨下,对叶穗没多大好感,但这并非是他反对二人婚事的缘由。 在他眼里,军人的承诺,责任,才是最该考虑的。 一个孤女,即使有叔叔婶婶照拂,那也是浮萍。 他们家不能背信弃义。 “江潮?” 见他原地不动,老人口吻又严肃了几分。 “我跟诸位早就没关系了,此次前来,全是为了抓捕犯人,执行任务,请不要打扰我执行公务!” 说完这些,一个字都不想浪费,往前推了赵维一把。 “任务完成,收队!” 公安们气势高昂,收队离开。 市局领导指挥不了刺头儿,又不知怎么让江家人看开,劝解的话像在嘴里炒了几遍,还是吞了回去。 悻然离开。 “这都是什么事啊!老爷子您要是不想承认婚事,那咱就早点断了,别让我侄女成笑话儿。” 宋兰枝连丢两回脸,此刻捂脸假哭。 “你别急,只要我活着一天,这婚事他就做不了主!” 一拍桌子震掉了叶穗留下的画,锦盒打开,一幅完好的,更加漂亮有深度的画儿,出现在几人面前。 刘老爷子将画捡起,随着画卷展开,是另一幅画作,这幅画也是石涛所画,但跟上一幅有些差距。 奇峰俊石、松树百态,芦苇、一叶扁舟,这幅名为红叶青松的画作,引起书画爱好者的一致好评。 “画风工细秀逸、简而不落空,淡中有浓味。” “青松,不老松,常有形容人之长寿,这姑娘倒是有心了。” “这画风,这题字,这笔墨,要是人姑娘不留下暗门活口,单凭这墨宝,谁也不能看出这是假的啊。” 是的,叶穗刚刚询问温琳琅,就是想问问她家那边有没有笔墨,虽说,这弄坏的一副,也是她的原作。 坏就坏了,没什么说不过去。 但是,将这场寿宴闹得天翻地覆,自己功不可没。 她不在意这些人看法。 更不想讨好,让他们对自己有什么改观。 但是,她不能落人口舌啊,三人成虎的威力她已经见识到了。 防止自己名声被毁,眼下再送副画,当做赔偿,互不相欠。 叶穗做事,从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而且刚刚那番解释,虽合情合理,但怕有人不信,肯定要留画证明。 这样,就能堵住他们嘴。 叶穗留下的这幅画,可以说是炫技之作,肥、瘦、方、圆、横、斜,无所不有,让人啧啧称奇。 “江老头儿,这么好的孙媳妇你不要,那就别怪咱们不讲道义的下手了。” 刘老爷子捧着画,爱不释手,说话内容却气得人跳脚。 他们爱画,爱屋及乌,自然也喜欢叶穗。 画卷彻底被展开后,一张小小的字条也落到地上,几人争相捡起,拿着放大镜观看。 有人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请转告那位仁兄,石涛真迹云山图早就被收进故宫博物院啦,市面上流传的都是假的,虽说不知者不怪。 但既要投其所好,还望多多学习,叶公好龙可要不得。” 这下没走的亲戚,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笑声。 这女同志简直挖坟又鞭尸。 第352章 表彰会 一场寿宴就这么不欢而散。 屋内曹亚玲上下打量儿子,确定他毫发无损,才敢放声大哭。 没人清楚一个做母亲的,在见儿子性命危险时,心里是什么感受。 “妈,我没事,我都快三十了,别把我当小孩儿看。” 他情绪失落,强打精神劝说他妈,这时小叔来了,江耀安腾地站直,朝他敬礼。 小叔拍他肩膀,说了句没事就好。 但明眼人都清楚,这场博弈他输了,二人虽没在同一单位,但在年轻一代,实力算是佼佼者。 这次还都在角逐同一个职位。 可他确实确实不如人。 “被打击到了?” 江远询问。 “没有!江潮很优秀,我不否认,但他不是还没找到赃款吗?我有把握,先他一步找到国家损失财物!” “有志气!” 一个亲儿子,一个亲侄子,灭谁的威风都不好,现在是年轻人天下,这事得交给他们来办。 儿子跑了,老子那边还得安慰。 ………… 叶穗看着那个不好惹的姑娘,跟着她一起回家,有点不解。 “看我做什么,归还旋风时,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你不能阻止我来看狗子。” “不拦,不拦,你爱看多久看多久。” 不知道她为啥会一反常态,但人家好歹给自己撑腰了,她不能视若无睹。 再说跟人打交道后,发现这姑娘仗义又直爽,还挺合她胃口。 她撸狗正快乐时,胡玉州闷闷不乐回自己屋子,原本还在享受她摸头服务的两条狗子,突然起身,甩甩身上毛发,颠颠去找他了。 “他怎么了?” 中午没吃饭,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见给他不吃饭就回屋儿,叶穗有点不解。 “你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小孩儿今天穿这么好,满脸喜悦,精神焕发地去参加颁奖,谁知道好端端的表彰会说没就没。 这心情一落千丈。 再说,小孩子谁还没个英雄梦。 这个梦还没实现就醒了,他能不失落吗? 叶穗今天大杀四方,只想着虐渣,确实忘了这一点。 他一直盼望着今天,甚至昨晚兴奋到很晚才睡,今天一早就换上最稀罕的衣服。 当时只是想教训那个女人。 出口恶气。 谁知却她忽略了小孩儿心思。 也不知道现在回去来不来得及。 这种事饶是温琳琅也解决不了,但好在事情峰回路转,晚上刚吃过饭,小屁孩噘嘴正收拾碗筷时,家门口突然多了些嘈杂声音。 门外几人倒不陌生,是负责表彰的工作人员。 白天的事,市委那边也都得到信儿了,开会做出决定后,前来补救。 李红英赶紧把胡玉州叫出来。 “宋兰枝属于个人行为,我们部门已经严肃批评教育过她,还对她做出停职观察的处罚,现在我们作为她的同事,向小英雄表达我们的歉疚之情。” 这事儿要是传到领导耳朵里,就是他们工作上的失误。 再怎么都不能寒了英雄的心。 “那,领导现在什么意思?” 叶穗为了胡光华愿意退步。 “咱们该上报纸的上报纸,该奖励的奖励,您看怎么样?” 胡光华闷闷不乐的表情变了,那眼睛跟黑虎似的,险些发光。 “好,那就按您说的办,同时我也要跟大家道歉,白天是我太意气用事,耽误了大家工作进度,连累你们这么晚还过来。” 当时多霸气,现在就多萎靡。 大家见她配合又通情达理,松了口气,忙说客气。 接下来她充分见识到对方的效率,因为要拍照,就选择家里刚涂了涂料的客厅做背景。 一个个方正的红纸上,写着黑色字迹。 哗啦一拉,一挂,表彰现场就喜庆热闹的多。 有工作人员撑好拍照设备,娴熟指挥着小孩儿,狗子站位。 二只威风凛凛的大狗,一左一右,簇拥着胡玉州。 胡玉州穿着改过的军装,绿书包,还有叶连山以前戴过的,虽颜色不鲜艳,但保存完好的五角星帽子。 骄傲地挺起胸膛,于是这个目光坚定,脸颊通红的小八路,就这么被拍了。 有工作人员喊叶穗一起拍,但被她拒绝,她没功劳,可不敢居功。 见她态度坚定,工作人员没再勉强。 等人拍完,叶穗问他能不能留给她一张照片,对方欣然应允。 拍完照,该是发奖励了,胡玉州一脸期待地望去,一瞬间想到很多奖品。 会是什么呢? 当他看见沉甸甸的狗粮,以及堆起来,快有自己半个高的练字本时,一时间,小孩儿的心都凉了。 他不断追问,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落下了什么。 得来的都是摸着他脑袋,要他好好读书的鼓励。 叶穗忍笑送走人家。 回家,看他失落的眼神都涣散了,落井下石似的拍了拍他肩膀,“是你心心念念的奖品?你也是,喜欢这个,早跟我说啊,不论多少,我都能给买到。 现在年也过了,礼物也到手了,该收心学习了?明天开始,努力练字。” 一家三口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就见他捂住自己耳朵,一个劲嘟囔这是梦,是梦。 脚步虚浮地回屋儿了。 乖乖跟黑虎,一定不明白小伙伴为啥这么失落? 它们满脑子都被这香喷喷的狗粮吸引,再也思考不了什么了。 今晚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 晚上一点多,叶穗还在算账,临近十五,元宵生意火热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每天它们厂门口,都有一大批人再排队,等批发。 不断招工,生产,加班,销售。 短短将近一个月,只元宵生意,刨除人工,原料,她就挣了小八千。 虽然这笔钱,大部分是要交到政府手里,但投入这么久,终于见到回报,还是让人蛮开心。 还有几天就到十五了,忙完这两天,估计能凑个整。 刚刚合上账本,院里传来脚步声,听见狗子呼哧呼哧喘息,以及嘤嘤嘤撒娇声,她就知道来人是谁。 自打搬家有院子后,没太方便自家,倒极大方便了他。 江潮远远看见亮光,很是雀跃,正准备敲窗户时,那小台灯忽地……灭了。 第353章 情书 北方冬天再冷,都浇不灭江公安想见媳妇那颗滚烫炙热的心,屋黑了不怕,这才刚熄灯,人肯定没睡。 蹑手蹑脚走到窗外敲玻璃。 敲几下没回应,他以为人家没听见,重复敲击后还贴在窗户上小声叫她名儿。 叶穗听见归听见,心里憋着气没管,偏他动静大了点,吵醒睡觉的爹妈。 拉开灯绳的叶连山问闺女,“叶穗,你在院子吗?” “没,估计乖乖晚上吃多了,在遛食,爸您睡。” 江潮又不傻,她压根没睡,可没睡又不回应他,明显不对劲,想当初钢筋水泥,固若金汤的监狱都关不住他,眼下一道门能挡住他见对象的心? 但他工具还没发挥作用,卫生间灯就亮了,人上了年纪,夜里起夜次数多,叶连山睡醒了,索性上个厕所再睡。 暖黄灯光从窗子透过,江潮贴在墙上一动不动。 只要未来岳丈脑袋一偏,就能看到挺胸收腹,跟壁虎一样紧贴在他闺女房门外的自己。 狗子还在跟前,嘤嘤嘤摇尾巴,里面要是探头,江潮不就全暴露啦? 说来也巧,叶连山正准备探头,他就有了行动。 麻溜跃过高墙,身影融入黑暗,等一切安静,再翻进来敲窗户。 可惜依旧没人搭理。 江潮终于知道对象生气了。 都谈婚论嫁了,还瞒着她有未婚妻的事,要不是今天偶然被她发现,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坦白? 以前就有朋友跟她说过,谈对象不能太纵容对方,不能让他知道你过分稀罕他,不然男人容易得寸进尺。 她深以为然。 于是,江公安吃了三天的闭门羹。 副局位置是他的没跑儿,上头说了,只要赃款找到,立刻走马上任,而且还给他二天假期,在江潮这种大忙人眼里,假期可比升官重要。 赵维那边不配合,撬不出话,十五万,在年均收入三四百块的年代,是正常人不敢想的数字。 即使事情发生后,从上到下三缄其口,仍被国外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挖掘出来,登报嘲讽抹黑,国际形象大打折扣。 上面要求快速结案。 这压力不就落在公安头上啦? 江潮相当于立下军令状,再最短时间内,找到钱来。 所以这会面朝黄土背朝天儿,在地里扒拉着呢,一大帮年轻人热火朝天干了好久,才稍作休息。 冯飞趁这时挤到他跟前。 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只嘿嘿傻笑,弄得江潮起一身鸡皮疙瘩。 搞半天才明白,原来这小子一个星期后就要结婚,提前打招呼就是让他跟叶穗腾出时间,到时候参加婚事。 江潮筷子啪叽断了。 他俩认识时间还没自己跟叶穗长,经历的也没两个人多,咋说结婚,就结婚了? 江潮绝不承认自己是嫉妒眼红,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多少猜出有啥特殊情况。 乔飞燕上次不是被邪教迫害,毁容了吗? 那段时间冯飞不离不弃,倒让小护士对他更死心塌地,叶穗给她搜罗那么多国外药膏,现在虽没有恢复正常,但疤平了,脸上也长出肉粉色皮肤。 年轻男女尤其感情正浓,天雷勾动地火,再寻常不过,造出条小生命也是意料之中。 还好两个人手续都办妥了,不然这就是现成的把柄。 江潮自己情场失意,看人家得意,多少有点心里不平衡。 冯飞这个差生又给他灌输好些追妻秘籍,说人姑娘要的就是浪漫,你手段用得好,别说提前领证,就是奉子成婚也不是什么难题。 这种渣男思想,江潮一脚踢开了他。 “头儿说真的,叶同志一看就是文化人,寻常手段不行,你们俩认识后,没跟人写过情诗,情书之类?” 在谈恋爱过程中,冯飞属于他的狗头军师,仗着自己先上岸,不能卖弄他那点经验,“姑娘家都是感性动物,一封情书带来的威力,你难以想象。” 情书?就那一纸不正经,肉麻,属于文人墨客,悲秋伤春儿的玩意? 江潮最看不惯腻歪情话,怎么可能写它? 冯飞能讨上老婆,纯粹是他对象眼神不好。 冬天天黑得早,他们在这又挖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收获,收队回去。 对面那些公安见状,眼神询问头儿,要不要收队,这一队不是别人,是江潮堂哥的队员,前两条的较量以他失败告终。 后来领导知道二人是堂兄弟关系,就卖了个面子给江家,让江耀安协助调查,到时候功劳有他一份,也能挽回点面子。 所以两个竞争对手,表面和气,内里却在叫着劲。 江潮现在每天跟在地里挖泥又挑粪,江耀安也得跟着来,不仅如此,他们挖得更深,时间更长。 “领导,咱们走了,要让他挖到赃款怎么办?” 冯飞扛着锄头一步三回头,虽说劳动不分贵贱,他头儿升职的事儿也是板上钉钉,但对于表面协助,实则抢功的人,江潮手下不服气是正常的啊。 “他挖不到。” 江潮只留下这么一句,大摇大摆走了。 挖不到? 赵维能从公安手里夺枪,还差点给他开了瓢,足以证明内心强大,他有丰富经验,他藏钱的地方,一定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开始公安只能把目光放在他住处、老家。 后来又听说,在事发前半个月,有人在乌漆抹黑的夜里,看见赵维在自家自留地附近,埋过什么东西,这算是唯一线索。 于是就都来这儿挖宝了。 天冷,未化开的积雪,凝固牛粪还有梆硬的土地,是特别大的挑战,但咱心里满是理想抱负的公安同志,哪儿在乎这些。 江潮他们走了才好。 他们多耗费点时间,一定先他一步找到赃款! 却说下班回家的江潮,洗漱干净后去叶穗馒头厂帮忙。 今天为啥下班这么早,不就是想见叶穗。 有问题,面对面解决,总比见不到人要好? 明天就是元宵节,今天厂里到处都是人。 江潮刚到那就被人拉着当壮丁,打包、出货,调配,等把这批人送走才有时间吃饭。 厂里都是人精,见江公安找过来,就体贴地把空间让给他们。 只有他们时,气氛有些微妙,江潮磨磨蹭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给你。” 江潮人实诚,信封上明晃晃情书两个大字,直接打消了她的疑惑。 万年铁树开了花儿,江潮竟然送她情书了,姑娘家,谁不喜欢收花儿,收情书。 好,看在他这么识趣儿的份上,不生他气了。 想看看情书内容,但江潮可能有点害羞,叮嘱等他走了再打开。 没见到人时,心思全在工作上,见到人,又难免想起来冯飞传授的经验,情书一招效果不错。 这会儿他的另一个建议,不合时宜地浮现脑海,再正经的男人都有想入非非的时候。 在叶穗跟前,他也算不得啥正经人。 他若有所思,叶穗好奇在他面前晃手,“你在想啥?” 她突然靠近,吓他一跳,嘴瓢道,“想睡你。” 第354章 想睡你 “咣当!” 叶穗手里的茶缸滚在地上,她歪头满脸不可置信,刚才她没有耳鸣? 江潮在说什么? 单身久了都出现幻听了? 江潮受惊程度不比她少,意识到自己把心里邪恶想法说出口,黑脸已经跳过红,直接朝紫色发展。 他站直身子,脑袋都快触到房顶。 体格大人魁梧,几乎把小屋儿的光都挡住,见叶穗捂脸,怕她对自己误会,赶紧抓人胳膊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冯飞他……” “你私下跟人家谈论这么隐秘话题?”叶穗觉得更加奇幻。 “不是,我没有。” 解释说不想睡她,那是胡扯,要实话实说,吓坏含蓄的她咋办,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找到合适理由,他出一脑门汗,后来只说一周后参见冯飞婚礼,就拿起帽子跑了。 叶穗拍拍通红的脸,捏着那封情书也怪难为情的,他刚才说的话像魔咒似的在脑海盘旋。 泄愤似的将信扔地上,半天后又舍不得的捡起来。 江潮从馒头厂离开时,带着两条狗出来的。 不远处,冯飞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虽说不明白他们为啥有事白天不干,晚上偷溜回去。 但头儿一贯有他的主意,他只需要照办。 二人从市里开车,在弯曲泥泞的小路上行驶一个多小时,才到了一个不陌生的地方。 虽然乡下没路灯,周围农户也都早早入睡,没一点多余光亮,但他一眼认出,这是当时他们挖出炸药的地方。 前后一个多星期过去,这里维持的很好,跟除雷时没什么两样。 但因为有人受伤,还有那个被风雨侵蚀,已经东倒西歪的‘地质塌陷区’的牌子加持。 附近人没怎么来过。 江潮到这后放下两条狗子,打开一块黑布,让两只狗子闻了一下上面的东西。 它们当即开始行动。 从地雷爆炸再到他们排雷任务后,这个地方就引起他的注意,直到昨天去赵家搜查,无意在他垃圾里反除恶的起爆器。 解了他的疑惑。 这些地雷中也有同样的原件。 这玩意在建国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也算老天疼憨人,误打误下,让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地方。 有黑虎跟乖乖帮忙,找线索就不难了,他们直冲炮楼,打开腐朽的木门,又不停扒拉着水缸。 早就知道这个村儿地道四通八达,此时二人总算见识到了。 二人没直接进去,先是通风散气半天,这才小心翼翼顺着梯子爬进去。 地道虽然封存许久,但因为有人走动,里面还算干净,狭长通道,如果不是狗子指引,又有同伴相陪,冯飞是绝不敢大晚上进来。 歪歪扭扭,都快走了小半个钟头。 要不是知道黑虎他们绝不会出错,二人肯定要打退堂鼓。 “汪汪!” 终于,带路许久的狗子此时不再行走,大叫提醒着他们,在一个挖出来的屋子里,确实藏着不少东西。 有人觉得建国这么多年,社会上特务、间谍已经销声匿迹,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很多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这些试图破坏国家安定,窃取国家信息的犯罪分子,依旧在活动。 如果不是叶穗他们突然想来参观炮楼,地道,就不会发现地雷区。 如果不是从挖出的地雷里,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再绞尽脑汁,也不会联想到赵维会跟这里产生联系。 毕竟,正常人的思路都在跟这个地方,相差五公里的老家。 就是因长阳错,步步关联,最后才找到这个隐秘之处。 这个只有不到十平米的地下房间,里面摆着窃听设备、案卷案宗、一些很古老但仍旧能用的发报机。 还有一些档案。 上面记录着大概十五年前,国民党中委会北方工作组、以及中统局等在本地、本省派遣特务、前夫活动的案件。 虽然年代久远,并且资料上涂抹的严重。 但仍然有很多可取的线索。 当然,除了这些资料外,那个简易的床上,还放着好几书包的钱。 二人倒出来,数了一下,数目对的上,确实是中国银行丢的那一笔钱。 冯飞激动地手舞足蹈。 困扰公安系统这么久,迟迟找不到线索的钱,眼下真的被他们找到了! 刚开始江潮被调走去当局长,自己还挺失落,毕竟二人这么合拍,他一走,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多机会破大案。 但眼下有这些资料,还找到丢失的大笔资金,那个副所长的位置,嘿嘿,很快就要落到他脑袋上。 他运气太好了。 碰到贵人了。 也不顾肉麻,抱着领导一个劲表示自己的喜悦。 江潮没好气推开他。 “快收拾,今天把资料跟钱交上去,早些去做报告,结束了还能陪家里人过节。” 黎明将至,崭新的一天到来,元宵佳节,今天终于到了。 冯飞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他马上要结婚,还有好多琐事没办呢。 乖乖跟黑虎,安静趴在地上休息。 他们二人则是把钱还有东西收拾好。 回去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因为江潮感受到前面有月光撒进来。 顺着梯子爬上去,果然在上方有个扣板,没有费上什么力气,就已经将其推开。 爬梯子上去,又下来抱着狗子上去。 在地道里又找又收拾。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起。 站在这个位置,才发现远处房屋跟田地,都在眼下。 江潮看了半天,突然笑了,冯飞疑惑的望向他。 “怎么了?” “你看不出来,眼下有什么奇怪的吗?” 第355章 找到赃款 冯飞望去,山谷的白色雾气,影影绰绰向他们飘来,枯树寒枝,苍峰朝阳,再寻常不过的景色,并没特殊地方。 江潮也不卖关子。 他们站在四米多高的一个破庙顶上,脚下是黑色沥青,全是黑的。 相隔不远炮楼,从上到下全部是白色涂抹。 两个建筑物中间是旷野、农田,以及歪歪扭扭的一条干枯的水渠。 单拿一个,稀松平常,如果再站得高点,从空中俯瞰的话,炮楼白,废弃房顶是黑,不就是八卦图里的两个黑白鱼眼。 “太阳东升西落,圆心为北极,离东向坎西转,阴阳鱼眼在离坎线上,他把这块地布置成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八卦阵。” 这就能解释通,为何周围会埋着土地雷,他不想外人踏入,破坏了难得的风水宝地。 冯飞经过解释,终于明白。 “我以为成间谍后就抛弃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谁知他还怪多情,在国内挣着外币,跟外国人宣扬华夏文化,真是……” 不知该如何评价。 不过不管他耍多少花招,又多小心翼翼,现在证据到手他再别想翻出花儿来,两人休息过后,带着证据现金狗子打道回府。 忙活一晚,人跟狗子都有些疲倦,冯飞本以为他会直接回市里,谁知汽车绕了一圈,停在昨天他们刨地的路边。 江耀安那一队是真敬业,走得晚,来得早,为了先他们一步找到赃款,天儿还没亮就来了。 车子停到路边,引起那些人注意后,戴着墨镜,摇下车窗,在他们一个个得意目光中,潇洒地伸了下大拇指。 在几人面面相觑的表情中,踩着油门走了。 “不对啊!” 冯飞反应过来了,头儿的意思是,他昨天才发现线索,在这之前是没一点头绪的。 要没线索,为啥还带人来挖地,挑粪? 那一队现在都以为下面埋着赃款,跟黄牛似的刨地呢。 江潮脱下墨镜,戴着这玩意都看不清楚路。 可能是心眼好,就跟他解释了下,“头两年见义勇为的公安,丁高明还记得吗?” 冯飞怎能不记得,是他们前辈,下班回家路上撞见有人溺水,义无反顾下去救人,人活了,他没了。 自己还参加过他的追悼会呢。 “明年他大儿子结婚,家里房子太旧,要起新房了。” 这是他调查赵维时,听村长说的,两家距离不远,他们天天刨地清理的位置,就是丁家的新地基。 怪不得当初刨地时,只刨那么深,而且,在市局领导交代,让他尽可能多的组织人员去找赃款下落,他却只挑了几个过来。 剩下精锐分配别的任务。 敢情早就料到有人会替他干活。 你说,江耀安要知道自己这么辛苦,办得却不是赃款的事,还为别人做了嫁衣。 会不会气到跳脚。 真期待那些人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车子直接开到市局外面,江潮当着领导还有省厅工作小组的面儿,把钱还有从地道里找出的密码本、特务任务全交了上去。 众人刚开始只以为找到钱呢,但看着那些机密任务,以及联络方式,交易地点时,眼睛越来越亮。 “好小子!” 面对这些珍贵资料,领导们面露赞扬,拍拍他肩膀,说是这事会如实跟上头反映。 江潮老领导快笑成一朵花了。 他眼光没错,是好苗子。 送走工作小组的,再回去跟江潮谈论下细节时,眼下哪儿还有他影子呢! ………… 今天正月十五,欢聚团圆的日子。 忙碌许久的工作,终于也告一段落。 叶穗的元宵不止是卖往当地,胡光华也订购过一批,他倒不是想卖,叶穗每天生产的数量,还不够他运费多。 这是知道她做的干净卫生,给人送礼呢。 别看他只是个倒爷,关系盘根错杂,平时都是靠钱跟礼物维系的。 今天十五,合家欢乐的日子,等特订的这批送完了,他就能找儿子过节了。 在办公室闭眼小觑的功夫,门被人拍的咚咚响。 打盹还不到半个钟头呢,就被人喊醒了。 揉揉脸示意人进来。 “大哥!” 手下兄弟跑进来,脸上不知是兴奋还是冻的,红彤彤。 “礼物都发了吗?最后一批元宵也该运来了?办完事就回去休息,忙一年了。” 来人一一回应,见老大还是兴致不高,跟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张报纸,送到胡光华手里,示意他看。 “神神秘秘,什么时候这么有觉悟,喜欢了解国家大事了。” 他还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在人催促下,翻阅着报纸。 直到翻个面,看到上面熟悉的面孔时,眼睛一点点瞪大,他不可置信的揉眼,再睁开,确定上面人没变后,又拉手下过来求证。 “这上面是玉州?我眼睛不好使了?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门外早就候着的兄弟们,此时一窝蜂涌进来,粗犷脸上同样布满喜悦。 “看,我就说老大不信?” 七嘴八舌,终于让他相信,上报纸的是他儿子! 胡光华脸都快贴到报纸上,一字一句念着,“自古英雄出少年……临危不惧……生死关头发扬舍己为人精神……值得嘉奖……” 这字分开读他认识,连在一起咋这么陌生。 指腹摸着上面的小人儿,心里别提多高兴,拍拍桌子,“把东西送了,你们也放假,回去陪家里人。” 说完拿起衣裳,大步流星往外走。 “大哥急匆匆去哪儿了?” 有人一头雾水。 “还能去哪儿,陪孩子呗,真看不出叶穗那小丫头本事这么大,把咱小侄子教育得这么好。” 胡玉州以前是啥样儿,谁不清楚。 这才送过去多久,就脱胎变骨啦。 “阿嚏!” 晌午刚给工人发过工资,打扫完卫生的叶穗,这会儿在家给饺子擀皮。 江潮昨晚带着狗子不知是打洞还是干啥去了,早上刚回来,一人二狗睡得昏天暗地。 李红英见她打喷嚏,面露关怀。 叶穗说她没着凉,但擀皮动作越来越重,好像把所有脾气全发泄到擀面杖上了。 昨晚江潮不是送了一封情书过来吗? 她又羞又期待,没回家就迫不及待打开。 说实话,没打开信封前,她都没想到情书还能那样写。 信封有点厚,里面是粮票工资还有奖金,至于那个情书,只有单薄一张纸,内容简单,“你的眼睛明亮光彩,像炮楼上的探照灯,扫视在我身上,让我瞬间动弹不得。 你的手柔软有力,攥住了我心脏,我每一次心跳,都在你的掌控中。” 她的口鼻眼睛甚至是眉毛,全部不能幸免。 这一封不是情书,是杀人不见血的一百零八式。 第356章 忍不住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他早上送回狗子,就打了几个呵欠,肚子叫了两声。 就热情拉人进来,又给他做饭,又让人去她屋子休息一会儿。看书喇 好像这是她家,她是人亲妈。 元宵节这天要吃好饭,但怕他饿过劲了,就先给他包点饺子垫一下。 江潮一头扎进梦乡,在厨房都能听见他打呼噜声。 见人睡了两个钟头,该喊起来吃东西了。 “我煮饺子,你去喊他。” 李红英捧起盖帘煮饺子前,叮嘱闺女。 叶穗刚听他说赃款找到了,也想问一些细节。 她的屋儿空旷整齐,书桌上摆着满当当的书,不远处是一张大床,墙壁上只有全家福跟她个人照片外,再无其它。 江潮好像很久没睡过好觉,下巴长出青色胡渣,眼底也是一片乌青,蹲在床边描绘半天他的眉眼。 刚起身手臂就被人拉住,他睡得再香,都保持着警惕,刚才他一进来,自己就醒了。 稍微用力,叶穗就倒在他身上,双手搂住人,将她抱的紧紧的,不客气在她脸上香了两口。 此刻的他格外自豪,“我给你的情书看了?写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那是他思考好几个小时,撕了半个本儿才想到的。 “好,很好,我的手攥着你心脏,我的目光像激光,我的头发又粗又黑,像钢刀刺入你心脏,江潮,你写的不是情书,是满清十大酷刑。” “满清酷刑?你对这个还有研究?来,咱们探讨一下?” 啊,此酷刑非彼酷刑,再者,这玩意也不是说说就能明白啊。 不满于她的分神,江潮稍微用力,人一翻身,二人位置就翻了个,他好像不太愿意在下面,这不,叶穗被人压着。 惊讶全被他吞在口中。 最近忙于工作,二人聚少离多,刚抓住机会,先过瘾再说,等她妈喊着饺子好了,叶穗使劲拍他。 发丝凌乱、灿若桃花,黑白分明的眼睛,水光潋滟,怎么看怎么像勾人魂儿的妖精。 “江潮,你疯了,我妈还在呢!” 江潮贴在她颈边平复呼吸。 “叶穗,我等不及了,咱们五月份办婚礼,提前领结婚证行吗?” 叶穗知道他被冯飞结婚的事刺激了,想想他们也快认识一年了,也都了解彼此品行。 其实有点动摇,但又不能让人太得意,勉为其难道,“看你这么着急,行,我考虑考虑。” 江潮就是一提,其实心里没抱有多大希望,但从这口吻知道她不反对。 呼吸急促起来,跟风箱似的,呼哧呼哧。 “那我好好表现?每天一封情书?” 叶穗想起别样情书,吓得打了个哆嗦。 别,可别! 拒绝声还没说出口,她妈催促声响起,“叶穗,喊醒小江了吗?再不来饺子都坨了……” “醒了醒了,就来,就来!” 推开他,整理好头发先出去,江潮美滋滋跟上去,他吃东西时,叶穗才弄明白这件事完整的脉络。 土地雷的异常、八卦图,以及地道里的秘密。 “叶穗,你真的是福星,要不是你们那天心血来潮,我怎么也不会发现土地雷的秘密。” 以前他是不信什么缘分,谁旺谁,谁克谁,但碰到叶穗后,他有点动摇。 叶穗没理会他的彩虹屁,给人倒了个醋碟。 “江潮你跟我说实话,在江家那天,你是不是就没打算让你爷爷好好过寿?” 江潮笑容淡了几分。 像无情的吃饺子机器,“怎么会?一切都是偶然,我们也是提前知道他的行踪,才特意埋伏,执行任务,一切都是偶然,再说,我才没那么小气。” 他一脸认真,任谁都不能怀疑的刚正模样。 叶穗却隐约看出他眼底一丝得意。 “以你们对这次任务的重视程度,不可能提前不部署,衡量危险系数,他是外贸部的,只要你们跟他单位商量一下,支走他轻而易举……” 何必偏偏选在那一天,那个场合动手呢? 这痕迹太明显了。 还要再问,一个吹凉的饺子已经送到她嘴边。 也罢,不想提就不提了。 吃过饭,江潮让她拿上证件,叶穗以为他迫不及待带自己领证,谁知道却直接带她到房管局。 别看今天是元宵佳节,就没人上班。 现在跟以后可不一样,要知道国家也是在今年,在部分省份才宣布了恢复春节休假,想大规模春节放假,还得等到明年。 现在本地,国家法定假日,也就春节,跟国庆三天,平时都是单休,没有双休这一说。 他们到的时候,房管局还开着门。 江潮以前说过,等结婚时会把现在住的房子过户给她,一开始只以为开玩笑,谁知他是认真的。 办事员是他朋友,给了个方便,所以等她迷迷糊糊被人带进来,签字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跑又被人抓回来。 江潮走一步想三步,他打定主意要干的事儿,哪儿会给她机会逃跑,这不半强迫地,这房子就落到她头上。 等叶穗捧着热乎的,还新鲜的产权证明出来时,还在怀疑人生。 “那么值钱的房子,说给就给我啦?” “不然呢?” 跟她的忐忑,担忧相比,江潮却松一大口气,好像已经把她套牢似的。 “叶穗,从今天起,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我会每天一封情书,让你感动早点跟我领证。”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们吃过饭,是带着礼品去看外公外婆,房屋改名只是顺带来办的,办完事也该过去了。 但是刚进门,看见来人是谁后,俩小年轻面上都不怎么好看。 段家除了他外公外婆,还有不陌生的,前几天刚打过照面的,江老爷子。 他好像预料到江潮会来,等候许久。 来的不止是他,还有江潮未婚妻。 屋子里暖气烧得足,那姑娘就只穿着浅色线衣,衣服贴身,很显曲线。 这次比上次穿着外衣看还要惊艳。 看对方,再看自己,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的滋味,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好大” “嗯,什么?” 江潮没听清楚,弯腰询问。 “你们两个在门口亲亲热热干啥,有话进来说。” 江潮爷爷的性格,跟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硬又臭,在江潮拉她离开时,语出惊人,“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的话,但你必须接受。 我跟你外公达成共识,你跟叶穗的婚事,不作数!” 第357章 狐狸精 段峥嵘瞠目结舌,惊慌爬满脸上,他起身,立刻跟门口的叶穗解释,“我没说过这种话!” 不同意?别开玩笑了! 他太满意叶穗了好吗? 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叶穗才是他亲孙女。 江潮爷爷面露不快,“我刚问你,咱们男人是不是要信守承诺,承担责任,你是不是点头了?” “是,我是点了,但这跟承担责任有什么关系!” “军人承诺,重于泰山,小子没出生前就说好的事,不能更改,眼下让他履行承诺是天经地义。 叶穗丫头很优秀我明白,但她只要不选江潮,别的都可以。 我还有一个孙子,也很优秀,不行就让两人接触一下。” 这口气,好像她多稀罕江家,还用你来安排。 这是多喜欢魏家那姑娘,把小孙子霍霍不说,为补偿自己,还要把大孙子推出来。 他真以为天下就江家有男人? 被人这么嫌弃,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叶穗再好的修养,这会也控制不住了。 都没进去甩手要走,还好被江潮拦下。 像凑热闹似的,陈秀丽也从厨房出来了。 叶穗看见她时,眉头皱的越狠了。 她倒是好本事,顺藤摸瓜,都到这里了。 怪不得刚才江潮外公一直跟她挤眉弄眼。 敢情今天这么热闹。 陈秀丽没在意女儿的眼刀,殷勤给人添水,一口一个亲家,谄媚嘴脸让人作呕,看叶穗站着不动,特意过来拉她。 “叶穗,我本来只是跟小江外公说下咱家嫁妆,谁知小江爷爷也来了,还跟我说,家里实在有难处。 为人处世,上要不愧天地,下要对得起良心。 人家以前有婚约,你再凑上去就不好看了。 听妈的话,江家孙子辈儿里卧虎藏龙,嫁不成老二,嫁老大也行。” 她笑眯眯说完,等着叶穗回答,在她看来,不管选哪个,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说起来也巧,今天她打听着过来,是想跟江潮这个外公,讨论下彩礼多少,该把钱给谁。 谁知还没说起正题,江潮爷爷就来了。 知道她是谁后,还表达了歉意,取消了婚事不说,还给她一千块钱的赔偿金。 “君子不夺人所好,抢人男人是狐狸精要干的,是会天打雷劈的!” 听听,有谁说自己女儿是狐狸精的! 江潮把她手握得更紧了。 “三年前我已经登报跟江远脱离父子关系,江家一切都跟我无关,既然你们这么想照顾孤女,那好办,不还是有一个没结婚的孙子? 拿他去还人情就是。” 江潮霸道且顽固,这些人试图拿亲情绑架他,殊不知那是徒劳,他那钢铁般意志可不会轻易动摇。 “你!”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那个叫魏悦的女同志,拍他后背,“江同志不愿意也不能勉强他,这事就告一段落,您把我当亲孙女疼,我全知道,我也念您的好呢。” 那姑娘拍他后背,一脸善解人意。 一屋子糟心人,江潮也没心思继续呆下去,放下礼品带她出来,二人还没跨出院子,就被人喊住。 陈秀丽追来后把她拉到一边,苦口婆心道,“我是你亲妈,没存着坏心思,江潮他爸、他爷是啥身份你清楚不? 你跟人闹,那不是以卵击石吗?听我的话,跟江潮断了,他不是还有个堂哥吗?相片我看见了,板正,听说也是个所长。 不被父女家庭认可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你年轻,听……” “他允诺了你多少好处?” 叶穗没心思听她长篇大论,犀利指出关键。 陈秀丽眼珠子乱转。 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现在马上把钱还回去,以后别来骚扰江潮外公外婆,我知道你贼心不死,觉得没占到我什么便宜。” 见她话说到点上,陈秀丽以为她是妥协了,口是心非道,“哪儿有,你不理解当父母的心,我都是为你好。” “你最在意的是,陈宝兰跟张宝明,对?从明天起,我会送他们一份大礼,只要你不害怕,就继续我行我素。” 叶穗放下狠话。 带着江潮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人心里都装着事儿,气氛难免低沉,两个人明明心心相映,却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儿,一次次破坏心情。 走着走着到公园了,今天元宵佳节,虽不是节假日,但人比往常要多,年轻男女泛舟游湖,年长的抱着孙子、孙女,悠然自得的看灯。 还有好些小孩儿,正在广场放风筝。 无忧无虑,跟二人形成鲜明对比。 这时有和尚正在化缘,边走边兜售小木牌,那小木牌上写着出入平安、逢凶化吉、阿弥陀佛之类的字眼。 他刻意往年轻男女跟前凑,拿着木牌说,这是开过光,还放在佛堂前供奉过,听过佛音的。 一个木牌五毛钱,是五个包子的价格,路人看见他这幅打扮,又听他说的天花乱坠,难免要动心。 五毛钱也不贵,请回去保佑家人喜乐安康,没人犹豫。 一时间生意红火到不行。 等那波热闹过去后,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把新的,重新挂在手上,看见二人后,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 朝他们走来。 “施主,我观你愁眉不展,周身晦气缭绕,不如请个佛牌回去?” 叶穗心情不好,硬邦邦说不买。 别人都买,出现一个异类,这不就把对方好胜心挑起来了? “能驱邪避凶,保佑你们百年好合的。” “佛祖不是说四大皆空,无欲无求,还有心思管年轻人姻缘?” 男人眼皮子跳了下。 “佛祖慈悲为怀,只要有所求,必定如你愿。” “大师头上为何没有戒疤,又是在哪家寺庙挂单?” 叶穗把火气发到那人身上。 男人结结巴巴,现编了两个搪塞的话,“我都说了,现在可以买了?” “不买,我信基督。” 假和尚骂骂咧咧走了。 心里怨气减了不少,看见江潮还一副忍笑表情时,眉头微皱,她这人,自小逆反心理强,你不乐意我干啥,我还偏要做什么。 不都不看好他们? 看了下天还不晚,证件又都在,她示意江潮跟她一起。 江潮要放两天假,时间充沛的很,她说如何就如何呗,跟着她走了好远,才后知后觉,“咱们去哪儿?” “登记!” 一贯只会让人措手不及的他,此时脚下生根,嘴巴微张,似怀疑,又似是喜过了头。 “真的?” 叶穗瞥了他一眼,却不再言语。 这下着急的变成了他,毕竟他早就想跟人登记了,这会她主动说了,还能给人后悔?抓着她手,比她还急切百倍。 因为现在很多人还没扯证这一概念,所以登记流程很简单,递交材料后审核双方资料,拍照,念语录,赶在人家下班前。 一份一毛钱,掏了两毛,这个由革委会发布的,印着为人语录的结婚证就到手了。 而兜兜转转,历经挫折的年轻男女,终于成了合法夫妻啦! 第358章 领证啦 进去时天还大亮,出来后就漆黑一片,江潮捧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摩擦着上面两行红字。 结婚证上除了为人头像、语录外, “勤俭持家、勤俭建国” 还有一个诺大的忠字。 这证明要对婚姻忠诚。 门口的人来来往往,但大家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在这对年轻男女身上。 叶穗最初的冲动后,此时冷静下来了,看着对面一眼都没看自己的男人,又神圣叹息了一下。 江潮猛地把结婚证碰到怀里,一眼戒备道,“你后悔了?” 后悔倒不至于,就是有点冲动了,领证这种大事,该提前跟家里人说一下,穿漂亮的衣裳,再化个妆,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的来。 她最初是气愤不被人看好,阻碍那么多,不服气才拉他过来的,领证对方没错,她也不难过,就是说出去太丢份了。 但看江潮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不舒服烟消云散。 这人都能把命交给自己,她又何必矫情。 “提前说好,结婚后家务要分担,我做饭你洗碗,我擦地你就得洗衣服,挣的工资全上交,不能跟异性超过三十厘米……” 这种事应该提前说,但那会脑袋乱,就没想起来,这会补充也不晚。 但还没交代完,身子已经腾空,江潮把她抱的老高,雀跃的在原地转圈圈。 路人看他们手里拿的东西,也明白眼下什么情况,会心一笑,说了句年轻真好。 纷纷祝福。 叶穗被转的脑袋都晕了,这人这才放下她,内敛又严肃的男人,也不顾在大街上,使劲亲了她一口,随即把人抱在怀里。 让她贴在胸口,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喜悦。仟千仦哾 “现在去我家?” 好家伙,这么着急? 叶穗还在想着如何婉拒,就听到他格外兴奋道,“家里估计得添置些什么东西,桌椅板凳、还有别的细节上的,咱们过去测量一下,我好趁放假去添置。” 好,想歪了。 “我觉得在去你家之前,还是得去我家一趟。” 她努努嘴,提醒他手上拿的结婚证,“我爸妈那,你是不是得解释一下?” 没打招呼就跟人成夫妻了,不说一声,说不过去。 到家后,爹妈看见小红本本有点惊讶,江潮这么稳重的人,不应该啊。 但他坐的端正,一副暴风雨来的多猛烈,我都能承受得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叶连山把他喊到屋里,谈了不短时间的话。 李红英摸着她已经不怎么卷的黑发,笑眯眯说姑娘长大了。 虽说登记了,但他们这风俗是,没有大办婚事前,女方是不能住过去的,所以叶穗还得在家睡。 但毕竟是好日子,该有的仪式感得有。 母女俩合作,整了一桌好菜,别管到什么时代,红烧肉都是饭桌上最拿得出手的硬菜。 除此之外,用土豆鸡肉跟泡发的干香菇一起顿好的鸡肉,炒腐竹,鸡蛋木耳大葱,炸元宵。 简直丰盛到极点。 往常这时候,胡玉州早该在饭桌前跑个不停,今天一反常态,厨房飘来的香味,对他没一点吸引力。 他坐在院儿里,一左一右摸着狗头。惆怅的望向天上明月,好似有满腔愁绪。 他在想自己亲人。 再坚强的孩子,也是渴望父爱的。 胡光华先前发电报说,自己会来陪他过节,但都到现在了还没来,八成是爽约了? 叶穗有点心疼他,正要去劝时,他满是愁绪的声音响起,“叶穗一结婚,你们俩咋办,是当嫁妆跟过去吗?那我怎么办,我不想跟她分开。 要不我去问问江潮,我能不能也当嫁妆跟过去?” 叶穗柔软的心瞬间刚硬。 饭桌上,夫妻俩做为过来人,传授不少经验,叮嘱二人结婚后要怎么过日子,怎么经营自己小家庭。 叶连山说的高兴时,还多喝了几杯。 江潮眼神中的喜悦,挡都挡不住,胡玉州准备跟他说一下,自己当陪嫁,进江家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他刚张嘴,对面先前还带着几分迷醉的男人,瞬间清醒。 江潮示意他不动,从他腰上摘下一个陀螺。 一个灰扑扑的陀螺肯定没什么奇特,但江潮将其掰开,一个小巧带尾巴的,跟蝌蚪似的设备,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这是……” 叶穗跟着探头看。 刚说话就被他打断。 江潮指头轻轻一捏,那个窃听器已经被捏碎,他跟叶穗简单解释过,这玩意是没有电源的被动式无线电设备,蝌蚪状其实就是天线。 这玩意不需要电源,可以无限期使用。 “可是,我家怎么会有窃听设备,我们就是寻常不过的小老百姓。” 江潮摇头,“你先别急,这事交给我,最近几天你们注意安全。” 随即又问胡玉州最近跟谁玩了,陀螺被谁碰过,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能把窃听器神不知鬼不觉安到他眼皮子底下,对方又有什么目的? 江潮在这百思不得其解时。 有人也在谈论他。 “你说今天过去,老爷子还是没让他改变心意?” 宋兰枝点着她脑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魏悦暗自翻了个白眼,“那他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脱了衣裳,恬不知耻的爬上人家床?” 女人本来还气的够呛,闻言怒气消散不少,“这倒是个好注意。” 第359章 蹄髈丢了 冯飞结婚日子眨眼就到,叶穗跟江潮布置小家时,顺带帮他们买布枕巾洗脸盆之类。 她在棉二那有点面子,好些被面床单毛巾之类都是按成本价给她,乔飞燕奶奶看着供销社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家里公安们忙进忙出,没少在暗地擦泪。 冯飞住的是新分配的福利房。 老房子收拾后焕然一新,白墙新窗户,窗户上还用红纸糊好的大囍字,墙上贴着伟人画像,左右对联是听伟人话跟党走” 大屋摆着新打的家具,床上是厚厚的新棉花做成的被子,窗帘是如今最时兴的棉布样式,梳妆台,一水儿新厨具。 屋里过道儿停着一辆崭新绑着大红花的自行车。 这是冯飞一整个单位凑出的工业票,花大价格买回来的。 虽只有五十平,但两室一厨一卫,这在祖孙三代同住一室的住房环境内,已经是豪宅了。 而且叶穗布置的温馨,手帕绑成的小熊再坠上同色绳子绑窗帘,梳妆台上还摆着红纸做成的玫瑰花, 收音机还用窗帘同款颜色的布蒙上,虽然不值啥钱,但处处都体现着小细节。 那些小护士们没少冒星星眼。 现在结婚最流行的是穿涤卡服,乔飞燕现在只有一个月,肯定看不出来,但买来的不好看,叶穗拿回去后让红梅婶子修改了一下。 试完后别提多满意,这会拉着她手,一个劲说谢谢。 刚毁容时她真觉得这辈子都没希望,冯飞对她有情有义,自己也相信他会为责任歉疚,跟她结婚,但以后呢,一时的同情愧疚能持续多久。 她因为容貌日日哀叹变得心理扭曲,日后一定会变成怨侣,说句矫情话,不是叶穗的药跟鼓励,二人走不到这一步。 “我欠你一句谢谢。” 叶穗心里也是触动,“我才起了多大点作用,那是你们缘分深,即使我没出现也会有其它因素,推动你们感情进展,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见人还在流泪,擦掉她眼泪。 “可不敢再哭,眼睛肿了明天还咋当漂亮新娘。” 说说笑笑,时间很快过去。 公安局这批福利房是到了一定职位才能申请,不是楼房,类似于洗煤厂家属院那种胡同房。 但这边建的晚条件好,每家还有个煤棚,这煤棚面积不小,可以放煤球跟杂物。 家属院这边空地上已经垒好灶火,等明天结婚时就能摆上桌子办酒席,叶穗是本着学习的精神来参观的。 也觉得喜宴肯定能吃的好点,但做厨的师傅准备的东西是以肉皮唱主角,什么肉皮炒白菜、肉皮朝萝卜、肉皮炒花菜等等。 时代特征,你没法儿更改,但冯飞这一桌酒席是按八块钱来准备,所以最后有个红烧鱼跟红烧蹄髈。 这是硬菜,同时也是主人家的面子。 就在这时,拎勺的大师傅已经扯着嗓子喊了,“谁,谁偷了老子的蹄髈?” 主家明天婚事,今天就要准备起来,蹄髈得刮毛跟过油,到时候才能赶得上开席。 十八一桌,十八个蹄髈,这都是他刚才数好处理干净的,谁知从茅厕回来他好几斤重的蹄髈就没了一个? 这玩意又不会长翅膀飞走,肯定是被人偷走的。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在乡下给人做席都不会丢东西,竟在公安家属院被偷了。 这要是说出去,还得笑掉大牙。 所以他这么一吆喝,帮忙的唠嗑的,甚至刚下班还没睡稳的其它公安,此时都清醒了。 没一会儿大师傅跟前就有好几个身影。 “什么情况,丢了啥,丢多久了?” 大师傅以前也没享受过这个待遇,七八个公安围住他,眼底的光像把他看出几个洞。 他只能照实说。 别看只是一个蹄髈,又要肉票又要钱的,寻常人还买不到,等人七嘴八舌问清楚缘由后,知道肯定有人背地拿了。 这边动静也吸引不少邻居驻足观察。 胡玉州作为叶穗跟屁虫,今天也来这玩了,得知少了个蹄髈,兴致顿时也来了。 “我刚刚看见,有个奶奶在这周围转了老半天哦。” 冯飞明天就要办喜事了,其实不太想闹的太难看,所以只是听他偷偷说了下那时候的情况,就打算自认倒霉。 但胡玉州刚刚说完,就见人群里的那个刚才老太太,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狗子。 “哎呦,刚刚我出来看热闹时,见有俩大狗在盆周围转悠,又低头嗅还埋头进去,你们说会不会是它吃的啊!” 众人目光落到在门口晒太阳的狗子身上。 她说的是黑虎跟乖乖,胡玉州孩子心性,去哪儿都带他们,但叶穗后来知道时已经晚了,来不及送他回去,又怕它们吓到人。 特意拴在门口大树下的。 就是不知为何现在被人松开了。 按着正常人思路,狗没正常人思路,又克制不住天性,连人都无法控制更何况狗呢? 所以肉一定是它们吃的。 旁人不认识它,这些公安还能不认识? 这是叶穗养的,立功无数还上报纸的狗子。 见大家视线都望在这儿,狗子不明所以的叫了两声。 就连掌勺的大师傅都要自认倒霉时,胡玉州搂住它们,满是怒意道,“它们才不会偷吃东西,狗子都是做了拒食训练的。” “哎呦,笑死人了,老话还说狗改不了吃屎,它连屎都不放过,还能放过肉?你又不是它们肚里的蛔虫。” “你,你气我了!” 胡玉州眼泪打转,见叶穗出来,委屈的跑到她跟前,跟她告状,弄清楚来龙去脉的她没去安慰他。 “好好想想,怎么能还它们一个清白?” 他对自己依赖太深,其实对成长不利,让他自己成长,才最重要。 胡玉州在她注视下平静许多,摸着同样情绪起伏厉害的狗子眼前一亮,也不多说,拿一个蹄髈让它们闻闻,“去找!” 放开绳子,二只狗二话不说朝告状的婆娘奔去。 一狗咬上一只裤腿,稍稍用力,女人棉裤就被扒拉下来,与此同时,一个几斤重的蹄髈,在众目睽睽下,滚在地面。 第360章 他的邀请 这一场面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这个不到六十岁的女人,虽住在公安家属院里,但她严格来说,并不算家属,她这会霸占的屋子,是继子的,她继子牺牲后,儿媳妇相继离世。 这老婆儿就跟自己小闺女一起住了继子家里,把继孙撵了出去。 这些年霸道泼辣,没几个对手。 冬天她穿的厚,上面是厚重宽大棉袄,下身是不合身棉裤,她瘦,棉裤只是用一根绳子绑上的,两狗一用力,棉裤肯定要掉。 于是乎,那个补着好几处补丁,一块囫囵布都没有的线裤,就大大咧咧出现在众人眼里。 女人一时愣在原地,这种节骨眼上,她甚至不知先去捡蹄髈还是先抽裤子。 大师傅健步上前,嫌脏没捡肉,但这种大小,处理程度,明显就是自己的肉! “你可真不要脸,一把年龄了还要偷东西,偷就偷,还要往人狗子身上泼脏水,你现在就是活该!” 乖乖前爪举起,表示赞同。 先前狗子被绑的好好的,是她过来解开了绳子,故意家伙它们,要是换成别的狗,这个哑巴亏是吃定的。 但谁让她倒霉呢? 越来越多人堆集,女人还想挽回面子,死不承认:“天底下蹄髈多了,你敢说这个就是你的?” “是你的你放裤裆里?” 大师傅抡着勺子就要敲人了。 “方大姨又是你,前几天不是说让你腾房子吗?怎么还没走,还有我听说你偷人东西了?怎么回事?” 女人还在耍赖时,爽朗男声传来,是领导来了,女人见他来后,也不打滚也不闹了,只说马上就搬,马上就搬。 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跑了。 女人灰溜溜离开,冯飞他们也没去追,老话不是说小鬼难缠? 明天办喜事,可别让人记恨上,去撒泼。 大师傅看着地上的蹄髈,一阵阵心疼,干脆把那块肉推到狗子跟前,让它们处理,谁知两条大狗愣是一眼没看,高傲的踱步回了太阳下。 “做的不错!” 刚忙完工作的江潮,听完事情完整脉络,难得夸赞了他一句。 胡玉州眉眼飞舞,但还是要装出老成样儿,说是雕虫小技。 又逗的大家发笑。 都在一个胡同里,冯飞新家跟对方离的不远,她看向那边时,对方也正巧看她,但吃瘪的女人气哼哼将门关上。 至于她门口堆着的箱子,好像有点眼熟,正要上去一看究竟,那人又气哼哼伸出手来,将箱子扯回去。 鸡毛蒜皮小事,很快就冲散在喜悦中。 ………… 元宵佳节过去。 元宵的辉煌暂时告一段落。 厂子依旧生产馒头、豆包、小咸菜之类。 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是稳中有序的进行。 叶穗先拿着盈利的钱,去市政跑了一趟,先把这段时间的钱结算了,叶穗当时又做馒头,又做元宵的,一开始就没人看好。 但谁让人经营有方,这么短时间就能还基建钱呢? 还完钱又去市食品厂转了一圈,现在她就是老板,账面上要看好,杜三知道她来了时,连手上的机油都没洗,兴冲冲就跑了过来。 报告生意如何,生产线怎样。 叶穗对杜三太过信任,只是看了下账面没问题,甚至都没询问库房跟库管是谁,就回去了。 正是因为这点信任跟大意,让她栽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跟头,当然这也就是后话了。 叶穗一走。 方晴正好进来。 拿着帕子满怀爱意的擦着他头上汗,由衷道,“你跟叶穗的关系真好,她把这么挣钱的生意交给你,你又这么拼命的给她干活。 看你们关系这么好,我都有点嫉妒了。” 人姑娘露出这种姿态,语气中嗔怪夹杂着羡慕,杜三哈哈一笑,“她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我能多帮就多帮点,对了,我听你先前说你家在公安院儿里。 正巧今天我有个哥们儿搬过去了,今天结婚,我带你去啊!” 方晴想到昨天她妈说的,跟办喜事的邻居起了冲突,说的不会是一个人? “我,我不去了,我那还有活儿没干完,要是时间来得及,我就去,来不及的话,你就帮我多送一份祝福。” 姑娘伶牙俐齿,把他糊弄住了,可在转身后,面露厌烦。 那人是天之骄女,众人围簇着不假。 但她不该那么欺负她妈啊。 蹄髈的事,自己有所耳闻,虽说她妈做的有点不对,但都那么大年纪了,何必纵狗去扒拉人裤子,让她这么丢人。 再说,都是邻居,还是办喜事的,是你没觉悟,要是觉悟高点,早该端着东西去邻居家送好吃的了。 都邻里邻居的,闹成这样有意思吗。 但别管她怎么想,冯飞的好日子还是如约而来。 叶穗今天穿的没太招摇,也没化妆,她当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不能喧宾夺主不是? 江潮也早早安排好工作。 来参加好友的结婚好日子。 值得一说的是,江潮本来是该当副局长的,但他不是找到钱后,还找到了密码本,一些机密档案? 上面领导顺藤摸瓜,按着那些线索真找到三个还在潜伏活动的特务,这可是大功一件,正巧市局局长要升调。 江潮顺水推舟的,就鲤鱼跳龙门。 成了正的。 他跟叶穗说这个消息时,她正看着司仪用毛线拴着一根毛线,提起又放下,逗新人亲嘴儿呢。 听完这个,笑容更大,脱口而出道,“你好棒啊!” 叶穗多假啊,面上鼓掌,拍的啪啪响,但是一转眼,马上去看新人亲嘴。 多少都带着点敷衍。 江潮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地不行,是领结婚证后第二高兴事。 但你看,就是这么对他的。 内心小别扭了一阵,在哄嚷的人群里,握住了她手。 江潮把她脸扭到自己跟前,低声又满是暧昧,“今晚,去我那?” 第361章 同意了 人生在世,谁不得有点梦想,而江潮属于运气比较好的。 凡事都能成真。 先前被便宜爷爷撺掇,叶穗一气之下跟他领了证,天上砸下的馅饼,让他乐呵好几天。 现在他属于持证上岗,合情合法,当然这种事儿得在她乐意的前提下,总不能违背妇意志不是? “行啊。”叶穗干脆利索的答应了。 她答得快,面上又波澜不惊,江潮怕人没听懂他的暗示,犹豫是不是提醒下时,被她捂住了嘴。 在人家婚事上讨论这个做啥,再说都是领过证的成年人,发生点啥不是水到渠成。 你说征求人意见,她说乐意还是不乐意。 江潮这会谁都不羡慕了,他这会巴不得快结束,回家抱着媳妇睡。 可惜事情事与愿违,早回去是不可能,今天客人多他得帮忙照顾,冯飞以前战友还有外地亲戚,都要张罗到位,甚至还要帮他挡酒。 江潮的名声在公安系统里,那叫一个响当当。 别管是挑战还是钦佩,谁都要敬上两杯,他不想喝,但盛情难却,只好一杯又一杯往下灌。 喝过酒还得送人到招待所安顿,冯飞结婚他比新郎官还要忙。 家属院里张灯结彩,到处是喜庆氛围,方晴避着宾客进了家,她妈这会不知道从哪儿偷来一瓶白酒,正对月小酌。 见闺女回来时两手空空,表情还不好,把抱怨话吞了回去。 “你对象我打听过了,是乡下人,没爹没妈,你想结婚后去农村过苦日子?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二婚,快四十才生下这么一个闺女,养老就靠她呢,要是闺女嫁到农村,她岂不是要跟着受罪 “我也想找个条件好的,可我有啥拿得出手?没爹,一个酗酒,手不老实的妈,住的房还是讹的,我回来时看见张叔叔了。 人家催咱们腾房呢,与其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如考虑下怎么保住咱们这个落脚地!” 她没说的是,进来时她也看见叶穗了,人家有那么挣钱的生意,那么优秀的男人,一切都是她望尘莫及的。 方晴自认姿色不错,咋就没叶穗那么好的运气? 想到她对象也是公安,还是马上当大官的,女人心头有一个想法。 这事儿能成的话,她们估计就不用搬家了。 闹洞房结束后差不多一点半,宾客尽欢,新娘子同事朋友帮忙把家里拾掇利索,江潮跟其他人则负责把醉酒的亲朋送到招待所。 江潮脚步虚浮,周身弥漫酒味烟味儿,不夸张说,像从酒池子里捞出来的。 都醉成这样了,还牢记自己任务,说要把宾客送回家,特殊情况送不到,就安全送到招待所。 大家看他站都站不稳,就劝人休息,都是好意,可他还跟你发脾气,说是不信任他,看不起他。 其他还有点理智的,先把自己屋子腾出来,让他休息。 大家按他躺下,又盖上被子,说着他酒量不好,遗憾不能继续把酒言欢后,离开了。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先前醉醺醺的男人顿时坐直身子。 透过窗子看刚才还拉着他,要跟他再喝一轮,顺带取经的人走光了,麻利地穿好鞋子,从窗子里跳出去。 此时此刻,哪儿有一丝丝醉态。 开玩笑,好不容易对象同意了,他哪儿有闲情逸致跟一群大老爷们续摊儿,扎好皮带,戴好帽子,从后窗跳下去。 像一只猎豹,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但他不知的是,自己前脚刚走,一人蹑手蹑脚到了门口。 趁着门没关转身钻了进去。 来人刚进没多久,大概十五分钟都不到,又有一道黑影,摸黑进了房门。 闻着里面酒味儿,又有服务员再三肯定,肯定没错了。 她进去就脱衣服,忍着羞涩钻进被窝。 要知道一前一后进去两个人,而且呢,这二人还都属于别有用心的,当感受到被窝里酒气以及属于对方温暖的热度时,他们身子都僵硬了不少。 黑暗里寂静无声,只有两道或深或浅的呼吸声。 ………… 宋兰枝在外面候了有一段时间,确保侄女进去,且没被人轰出来,欣喜于计划进行的这么顺利。 她在招待所开了间房,正要上去时,突然捂住肚子哎呦叫唤,吸引来招待员后,痛苦哀求,“同志,劳烦你帮我打点热水,我得喝药。” 这年头人淳朴,且还助人为乐,见此没一点怀疑,让她稍微忍忍,一会就送水来。 当人拎着暖壶匆匆打水后,宋兰枝起身,拿走墙壁上挂着的一个钥匙。 招待所每个屋子都是两把钥匙,一个在住客手里,一个在招待员这边。 她怕等会儿屋里情况复杂,门打不开,故意拿备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等对方水打上来了,宋兰枝只是喝了酵母生,就大大咧咧上去了。 江潮一直不承认这个婚事,她简直愁到满头白发,本来想借江老爷子势,强迫他承认,但谁知这小子秤砣铁了心,愣是把江家人也给踢出局。 甚至还登报断绝了关系。 这条路不通,她只能用自己的手段。 江家,侄女一定要嫁进去。 把她送到男人床上,就是她能想到最捷径的法子。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为了计划顺利,打听出一切细节,确定叶穗走了,江潮喝的醉醺醺,才开始行动。 那个楼道住的都是公安。 确保只要喊一嗓子,马上能捉奸在床。 叶穗优秀又怎样,二人情比金坚又如何,试问哪个女人能咽下这口气,江潮不想脱下那身皮,只能把这个哑巴亏吃了。 她在屋外等候许久。 里面风平浪静,看来是顺利了,半个小时,女人忽然在走廊大叫,帮忙救命,这些公安们最敏感的字眼。 计划奏效,即使醉醺醺,他们还是来帮忙,宋兰枝控诉声中,没提及江潮名字,只说有人看见侄女被醉汉拉到房间里。 她担惊受怕,没个头绪,希望公安们能救孩子于水火。 年轻又被酒精麻痹的大家,一腔激情,在恭维夸赞声中迷失自我,就这么走到被安排的江潮屋外。 “闹什么呢!” 破门而入之前,有个清醒的公安过来了。仟仟尛哾 看他们不好好休息,在江公安门外徘徊,难免好奇。 几人大着舌头把事儿说了,当下迎来否认,“这是江局长的休息房间,他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一提江潮,即使还在醉酒,好些人也不说进去了。 宋兰枝见状,气到不行,要不冲进去,计划怎么能成功。 “对,就是江潮,是有人亲眼看见他拉着我侄女进去的,我侄女可不乐意了,几位英雄拜托你们帮帮忙,她还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呢!” 话音刚落,里面配合的响起求救声。 “救我,救我啊!” 第362章 想吃人 要是没这突如其来的求助一声儿,以及女人喊完求助声后,像被人捂住嘴似的,艰难支吾声。 这些公安凭着江潮两个字儿,是不会进去的。 谁不知道,江公安纯情,不近女色啊。 眼下不同,里面叮铃咣当,女人求救声断断续续,分明是受害者求助不成,被人挟持的动静。 这下,年轻人连钥匙都不用。 一脚踹开房门,屋内漆黑异常,但啜泣跟大喘气响在耳畔,他们真慌了,这么多人,愣是不敢开灯。 “江潮真是糊涂,糊涂啊!真稀罕我家孩子,直说就是了,反正你们俩也有婚约,可为啥要这么做啊!” 宋兰枝火上浇油,先把二人关系,该交代的交代了,确保及时闹得不可开交,她还有后路。 这才拉开灯绳。 大家果然在床上角落,看见裸露香肩,暗暗垂泪的女同志。 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谁能想到名声响亮,饱受尊敬的江局长,私下会是这样子。 就算他再怎么优秀,风纪出问题,照样要被处理。 “可能不是局长,这个场合大家不适合呆着,给人姑娘留个面子,咱们出去。” 抓奸成双,这些公安们沆瀣一气,这么说是为了减少影响。 宋兰枝能想不明白吗? 看被子下有隆起,分明是有人在。 眼下除了江潮,还能有谁? 狠心去掀被子,她拉对方也用劲儿,博弈下还是她力气大些,被子掀开后,几双眼睛看过来。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江潮。 而是……另外一个姑娘! 深更半夜,又哭又闹,甚至还有‘目击证人’信誓旦旦说江潮骚扰人姑娘,但事实呢,眼下呢? 屋内没苟且,江队长的身影没看见,反而是俩二八年华,细皮嫩肉的姑娘躺一张床上。 众人瞬间傻眼。 ………… 招待所发生的一切,江潮一概不知,他在寒风中赶到家,看见那小屋儿里亮着橘黄的灯,温暖欣喜无法言语。 刚进门就把带有烟酒味儿的外套脱掉。 叶穗没听见来人动静,正把把刚做好的窗帘挂上去。 他倚在门框,静静打量着眼前景象,姑娘家的长发随动作摇晃,乌黑亮丽,像湖水底部的水草。 细软腰肢,玲珑身段,就连她踮起脚尖的动作都那么漂亮。 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他热血沸腾,愣怔的时候,她脚下长椅摇晃,叶穗摇摇欲坠。马上要摔下来的样子。 也是巧,千钧一发之际,江潮刚好将人抱住,轻飘飘又软绵绵触感,让他忍不住往上抛了抛。 叶穗赶紧搂住他脖子,让他别闹。 今晚会发生什么,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叶穗已经洗漱好,江潮赶紧洗澡刷牙,捯饬好自己,迅速朝她扑来。 都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他胆大,硬生生把领证睡觉提前了小半年。 酒精加持下,让他头晕目眩,小心翼翼,辗转地亲她,以前二人亲过的次数不少,但今晚男人格外热情。 温度高的像是烈焰,时轻时重,从舌尖到唇齿,不停地勾缠着她。 叶穗整颗心轻颤,跟同一空间,另外一颗快要失控的心,节奏相同。 江潮用足以了十万分耐心,确定她没那么紧张才脱掉自己衣服,二人体型悬殊大,当他笼罩在上面,像个小山似的。 叶穗不敢看他,别看她活了两辈子,又曾经在国外留过学,但感情经历就是张白纸,他肩宽窄腰,肌肉纹理清晰。 愣是一丝的赘肉都没。 冲击力来得太大,她忽地闭眼,睫毛颤抖得厉害。 感受到手掌下的身子越来越紧绷。 但他没停手,口干舌燥脱掉她衣裳,随后久久没动作。 饶是以前在睡梦中做过类似的梦境,但都比不过美景摆在眼前来得有冲击感,终于知道为何崔彤一直感慨他福气好。 她能用欺霜赛雪来形容,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在灯光下薄透如瓷的皮肤,有着致命的吸引。 他从不知姑娘家能软成这样。 叶穗不胖,穿衣服是那种瘦瘦的样子,但她骨架小,身上肉肉的,滑溜溜跟脂粉似的,稍微触碰一下,手指头都能残留着皮肤上的滑腻。 叶穗虽然一直闭着眼,但照样不妨碍她生气,这块木头可真磨蹭,打开包装看礼物就行了,眼下干啥一直欣赏啊。 偏偏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就像被锁定的猎物,根本无法逃离。 男人倾身逼近,粗糙又火热的嗓音响起,“叶穗,你可真漂亮。”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干啥就去干呗,干啥还磨蹭。 但这种吐槽的话,只敢在心里说说,让她当面吐槽,是真不敢。 要是人家觉得这是挑衅,一会使劲折腾她咋办。 当他火热滚烫身躯刚挨着她时,大门突然被人啪啪啪敲响起。 黑暗中,焦急声格外响亮刺耳,叶穗忽地睁眼,不能想象真能这么凑巧,江潮身子僵硬,但他不管,想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黑黑的头颅靠在她肩膀,气喘如牛,他瓮声瓮气道,“别管他们。” 像跟人作对似的,话音刚落,敲门声越发响亮。 黑夜本就寂静,他们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相邻几家的狗子都开始叫唤起来。 “要不,咱们改天再……” “不行!” 又粗又暴躁的声音响起,江潮等今天等了那么久,眼下就差临门一脚,偏偏要被人打断。 二人十指交缠,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但外面人总有本事,在他想更进一步时,就开始砸门。 这些单身汉,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的苦闷呢? 最终江潮还是爬起来,不敢看吸引他魂儿的人,三两下穿好衣服,用皮带扎好那八块腹肌。 等身子正常了,才黑脸出去。 这些人最好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不然,他一定得让他们知道,花儿为啥那样红! 第363章 时间不够用 江潮想吃人的心情,外人不得而知,外面寒风萧瑟,报信的俩公安缩着脖子张望,谈论内容,全是他如何坐怀不乱,视女色如浮云。 夸得天花乱坠时,门被人踹开,厚重的门承受了主人的怨气,在冷风中发出哀嚎。 但在两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愣头青眼中,这是气派又不拘小节。 钦佩之情没抒发,就见领导蹑手蹑脚关门。 像怕吓坏谁又冻着谁似的。 往招待所路上,二人竹筒倒豆子,将事儿交代清楚,听见她们用的龌龊手段,又不知死活破坏他期待已久的洞房。 江潮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进招待所,驱散了围观的公安。 宋兰枝没想任务会失败,她也没多疼侄女,不然也不能让人干这事,早在东窗事发后就跑了。 其实这事没多复杂。 魏悦她们,想的是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吃哑巴亏,但她没预料到,屋里进来个跟她想法相同的姑娘。 方晴这人文静,跟小兔子似的,心思却可活络。 她为啥把目标放江潮头上呢?因为他官大,权利大,要是被人发现二人躺在一块,她就说看见他喝醉了,好意扶他休息。 谁知这人醉酒后,就把她拉进房里,趁酒劲儿欺负了她。 要没被人发现,那更简单,她布置下现场,弄个落红,脱衣服钻他怀里,他喝那么多,最后还不是她说啥就是啥。 他那么稀罕叶穗,肯定不想这事被她知道。 这就是现成的把柄。 到时候让他帮忙办事,比如公安家属院的房子,体面工作,这不全来了吗? 计划完美,但事实不按她想的来。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当时屋里另外的呼吸声,根本不是江潮! 对方开始大叫时,她肯定要捂那人的嘴。 只可惜,对手太笨,一切都晚了。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就这么暴露在大家眼中。 魏悦坐在椅子上,小声啜泣,她倒霉些,没留退路,满口撕咬江潮的一幕,太多公安看见。 连个狡辩机会都没。 方晴聪明点,没人清楚她的盘算。 只说她是走错了房间,都是误会。 江潮抱胸,凉飕飕道,“二楼房间全部被冯家定下了,就是招待公安用的,你怎么会走错? 好,就算你真走错,那介绍信呢?拿来给我看看。” 他经验丰富,谁撒谎谁心虚,他一眼就能看穿,这女同志压根不像初次见面时,人畜无害。 叶穗当初还感慨杜三找到好对象,人生大事能解决了。 谁知…… 审问的时候,杜三匆忙赶来,方晴见他来后,委屈像找到宣泄口,抱住来人,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噼啪掉下来。 杜三心疼不已,让她不哭,又替她跟江潮交涉。 这种事,立场不同,解释也不相同,杜三得到的口信是,她不小心走错房间,被公安误会了。 这会公安们堵着她不让走,被人刁难。 丝毫不提她没介绍信,没在招待所开房间的事。 江潮知道杜三在叶穗心里地位不同,不想让他一直蒙在鼓里,隐晦同他说了两句。 那姑娘哭得更厉害,还一直说误会冤枉,哭得太狠,以至于好几次上不来气。 “江公安,这事儿我心里自有决断,不用你操心,还有,叶穗是个好姑娘,也是我的恩人,我希望你检点点,不要辜负人家。” 放下话就带人走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江潮虽说生气,但带入到自己身上,也能理解,如胶似漆时,叶穗说啥他不听啊。 公安们之所以喊他过来,一是对方一直喊她,二来,他是当事人,大家不能替他做决断。 这会人证都在,江潮也没看什么情分,直接让公安把她带公安局。 明天这消息估计要传到江家,届时才有好戏看。 他就等着那家人还有什么颜面,要把这么不检点,心思这么活络的人,塞给他! 他是领导又是受害者,说了处理方案,下面人也就照做。 这会儿喝得醉醺醺的公安们,出于对他的崇拜尊敬,丝毫没多想,为何刚才还是大舌头、脚步虚浮的领导。 此刻思路这么清晰,动作这么利索。 要不是冯飞结婚,叶穗提前跟她爸妈打过招呼夜里不回去,他不定啥时候才能吃到肉。 想着家里还有人在等待,江潮跟人告别后,跑着回家。 从不到三点出来,再到处理完事情回来,纵使他速度很快,进家门时已经五点多。 屋内黑灯瞎火,又一片静谧,等他拉开灯绳,那个阳春白雪似的人儿已经睡了,感受到亮光,还把脑袋缩回被窝。 江潮脱掉外衣上床,亲她滑溜溜软乎乎香喷喷的脸蛋。 他想把刚才没进行完的活动,进行下去啊。 但睡得舒服的人,哪儿乐意陪他折腾,感受到密集的吻传来,一掌把人推开老远,瓮声瓮气道,“别烦我!” 没办法,只好忍着,他想着这会儿不行,早上起来总行了? 在被窝里抱住她,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温暖被窝,娇软美人,加上酒精控制,他眼皮子无时无刻不在打架。 但想到等会的盛宴,他用顽强的意志跟瞌睡博弈。 亲她脸蛋,额头,手指缠绕她的黑发,见人不舒服时,调整她在怀里的位置,就这么撑到早上七点半。 叶穗好不容易睡醒,抬头时,就看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 看她清醒,江潮想了下还有时间,三下五除二剥自己衣服,但叶穗哪儿敢让人胡闹,他下巴泛着青渣,眼底乌青一片。 眼眶都塌了,这一脸疲惫,这跟熬了三天的网瘾少年没区别呀。 这种状态折腾下去,别出啥意外了。 “我今天八点多跟食品研究所的人约好,再买两款食品配料方,我起床收拾、洗漱,再往那边走走。 估计得四十分钟。 你要是能确定在几分钟内办完事,那我可以。” 男人对时间短这种事,太忌讳,饶是等红了眼,迫不及待想把人拆卸入腹的江潮,此时也老实放弃。 他对自己很自信,确定几分钟不够用。 第364章 洁白无暇 事儿就这么轻易被解决。 虽说是他主动放弃,但江潮能开心吗?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遭受到灭顶之灾。 叶穗给他一个深吻作为安抚,然后就问他公安叫他过去为什么。 一晚两个女人爬他床,这种事他敢说吗? 不敢啊。 但不说逃不过去,与其从别人嘴里听到添油加醋的描述,不如他主动坦白,正好,他也想让叶穗提醒杜三一下,那姑娘不是什么好人。 要多提防。 叶穗听完这个,觉得三观再次刷新,看江潮的目光也意味深长起来。 “看不出你还挺有魅力,同一晚,三个姑娘为你牵肠挂肚。” 说这话时,江潮跟她挤在卫生间刮胡子,听见凉飕飕声音,肯定是表忠心。 只是他也说了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魏悦这么做,能猜出她的目的。 但方晴又是为什么? “一来看你前途通达,想攀高枝,二来是要报复我,毕竟是我养的狗子,带来的胡玉州,让她妈丢了人。” 穿着她的过年战衣,画了眉,擦了点口红,镜子里的姑娘褪去青涩,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江潮心脏此刻在狂跳。 那种眼神炙热,她不可能没发现。 时间来不及,顾不得吃早饭,在江潮脸上亲了口,“早上好好睡会觉,下午再去单位,我今天在市食品厂,下班了记得来接我。” 搂住他脖子再亲他一口,“你要听话!” 叶穗出了院子,似有所感朝窗户口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一张不舍的面孔。 跟他摆摆手,意气风发地去厂里。 ………… 她到食品厂时,看大家各司其职,满意地点头。 先前被调到她这流水线时,大家都有点怨气,。 可此刻见到她,满是尊敬。 在好些生产线搁置,过年只领基础工资的同事来说,他们几条生产线没停,大家也没休息。 年前不止拿到全勤跟工资,还收到了一笔金额不小的红包。 老板大方,事儿又少,谁会不喜欢? 真希望她能一直租下去。 “杜三呢?” 说曹操曹操到,刚找人时,他就气喘吁吁跑来了。 二人对于昨天夜里的事儿,总得说开,一个是她对象,一个是杜三对象,二人关系不错,总不能让这事变成疙瘩。 她还在斟酌,杜三就先开口了。 “江潮昨晚喝醉了,他脑袋迷糊,记不清楚真相我能理解,但是叶穗,你也帮我跟他解释一下,小晴不是不检点的人。 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才被抓到把柄。” 啥? 叶穗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姑娘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回去咋吹的风,把杜三迷成这样? “这事跟江潮有什么关系,他昨晚装醉,被人送到屋里后,就偷跑回家了。” “这都是江潮跟你说的?他这理由牵强,站不住脚,昨晚他喝了那么多,我亲眼看见的,还有,你又没在他家,咋知道他有没有回去。 要是他骗你呢?” 叶穗真想大喊一声儿,我夜里就在,可以作证! 但这话又没法说。 她想劝好友,不被人迷惑,杜三也是相同心思,怕她被江潮欺骗。 谁都说服不了谁,争执中,话题人物出现,方晴戴着套袖,帽子,从二人跟前走过,看到二人剑拔弩张,赶紧把手里东西放下,护在杜三跟前。 “叶同志,全都是我的错,你别跟他计较,只要我爱人清楚我为人,明白我洁白无瑕,那我就知足了。 真的,没必要为了我,破坏你们的友谊。” 听听,听听,怪不得能蛊惑杜三死心塌地。 开口就浓郁茶味啊。 脏水泼到江潮头上还行?刚想回怼,看到她身上穿的工作服,叶穗眉眼带着薄怒,“杜三,你跟我解释下,她什么情况?在咱们这上班了?” 知道这姑娘心术不正,她心里有点慌,这要是出什么幺蛾子,她那些食品咋办。 “她没工作,我就先让她在库房那边干活,她人麻利,又勤快,我上多久她就加班多久,任劳任怨。” 怪不得头两天去冯飞家帮忙,看到她家门口摆着好些熟悉的包装箱。 这都把老鼠放到粮仓里,还指望她能老实不偷? “安排她进去是不是要跟我说一声!现在,马上去把账本拿来,出库单,取货单存根,一张不落的给我送过来!” 她当时租下四条流水线时,也租了闲置的仓库做库房。 生意要规范化,生产要合格,其它步骤也不能大意。 平时有经销商领货,都是开了取货单,还专门要配备二个工作人员,确定数量单据正确,才能提货给对方。 这种事一直是杜三负责,她从没多嘴问过。 杜三在叶穗说完后,一直有点喘不上气儿。 眼下她这副态度,还要查账本,明显是信不过他,被人怀疑的滋味不好受,加上身边又有一个白莲花在闹腾,说什么都是她的错。 又哭又哽咽。 一副识大体,但又隐喻叶穗借题发挥,更是让他火上眉梢。 越亲近的人,越容易伤心,叶穗往常的好脑筋,好口才都没派上用场。 就这么一言一语跟杜三吵了起来。 到最后,杜三更是扔掉帽子,手套,额头青筋暴起,“你不信任我,那我也不稀罕在你这干!从今天起,咱们桥归桥,路过路,再不见面!” 说完扯着白莲花走了。 叶穗也气坏了,看着二人背影,跳起来大喊,“不见就不见!这辈子不见,下辈子也不见,咱们生生世世都不要打交道!” 杜三脚步一顿。 随即走得更快。 叶穗擦了下眼角的泪花,走就走,这世上离了谁过不了啊! 她才不稀罕重色轻友的朋友呢! 夜里是江潮来接她的,休息半天的江局长,此时越发容光焕发,叶穗爱面子,就没跟他说,白天小学生弱鸡似的吵架。 而且不知是她心神不宁,敏锐度降低,还是对方实力过于强大,她愣是没找出账务上的错误。 可是这不可能啊。 她明明看见那婆娘门口有箱子,还有没吃完的点心。 难道是她自己去买的?按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 第365章 喝羊汤 麻烦事还多着呢,怕江潮多想就没跟他说,回家路上没人,她就磨着江潮背自己回去。 江潮立刻蹲身,将人背起,走的还是去年送她回去的路,不过那时梧桐树叶郁郁葱葱,现下透着几分萧条。 而且心境也不相同。 事业顺利,爱人陪伴,江潮觉得此时就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他们还没到家,就闻见老浓郁的羊汤味儿,叶穗朝空气中嗅了嗅,“这是我家在煮羊肉?” 事实还真让她猜对了,夫妻俩都在院儿里,一人往灶里扔到柴,一人则在案板上剁着羊排。 笑容满面的催促着二人,快洗手来吃饭。 “你们回来得正好,冯飞婚事都办妥了?” 叶连山把切好的羊血、羊肚儿之类的杂碎放进盆里,舀汤时问了一嘴。 年轻人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叶穗没提他未来女婿被人算计的事。 只挑了些好的来说,大人们问完想问的,看他们望着锅里大骨头眼睛都要冒光,又赶紧给他们盛饭。 今天还是厂领导来道喜,夫妻俩儿才清楚女婿又升官了。 不夸张地说,江潮现在是本地最年轻的市局局长,年轻,前途无量,再过两年,这还不直接升到省厅啊。 都是人精,可不就来巴结了? 夫妻俩也替女婿开心,不过这二人佛系,不觉得女婿得了高官就能耀武扬威,借势做点什么。 他们纯粹是替闺女开心。 叶穗以前也提过一嘴,说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升官的事不是小事儿。 那边不给办,他们总要庆祝一翻,这不专门跑肉联厂,排半天队,又花不少钱,这才弄来点好东西。 羊汤熬过三遍,颜色奶白,骨髓里的羊油都熬出来了,羊杂碎在沸腾的汤里热一下,浇汤,再在上面撒点葱末。 滋味喷香儿。 男人饭量大,只喝汤吃肉肯定不行。 李红英和了面,切成二指宽的面,拽开放热汤里,这不就成了一碗羊肉烩面? 三个男人吃面条吸溜作响,再搭配软烂沾韭菜花的羊排,快活似神仙。 江潮吃到一半就脱了衣裳,纯粹是燥的。 叶穗也热,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线衣,这衣服他昨晚亲手脱掉的,动作稍微大些,柔软腰肢就露了些出来。 想着洁白皮肤、滑腻手感,玲珑曲线,他鼻子就有点痒,胡玉州吃一半抬头,惊叫道,“你流鼻血了!” 江潮伸手一擦,果然有血。 李红英慌的递纸,“男人家火气就是旺,快擦擦。” 江潮抬头擦鼻子,叶穗见状连忙跟他说姿势不对,应该低头的,见他低头,又拿凉水拍他脑门,她靠得近,女孩子的体香又直往鼻孔里窜儿,江潮心跳的更厉害。 胡玉州吓得又叫起来,“快别拍了,咋还越流越多啦!” 这顿饭是在兵荒马乱中过去的。 年过完了,生活也该步入正轨,最起码胡玉州得上学了,现在学校都属于子弟学校,一般父母在哪个单位上班,孩子就去对口学校上。 他不在叶家户口本上,按理说不能入门口小学,是叶穗新捐了三十多张课桌,几百盒粉笔,这才让人顺利入学。 送他上学后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刚开学,得接送小孩儿上下学,不然怕他情绪失落。 吃食上也得注意,不能让他吃零食多了,饭菜营养得均衡。 反正养孩子可比旁地难多了。 这天接人放学时,他想吃糖,叶穗看他表现好,就去店里给他买。 谁知刚出门就看见个熟悉人影,追了两步,认出对方是害她跟杜三吵架的罪魁祸首。 方晴身边还陪着一个男人,二人有说有笑,关系亲密,等她想追上去,看清楚男人面貌时,被突然出现的温琳琅拦住。 最近接触次数多,她们关系也突飞猛进,跟剥洋葱一样,只要一层层剥开她的伪装,就发现这姑娘火爆性格背后的爽朗。 “你抓奸呢?” 叶穗摆手,再往前看时,哪儿还有她影子。 人跟丢了她也不恼,带上胡玉州,在外面买了三串糖葫芦,这才打道回府。 一路上没少听这丫头抱怨,这两年不是恢复高考了嘛,家里人暂时给她办了停职,让她复习考试。 脱离书本好几年,且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姑娘,眼下每一天都觉得是煎熬。 叶穗知道历史进程,知道在将来,除了实力外,还必须要有学历这个敲门砖。 有了学历,才能走的更远。 少不得劝了她几句。 算算时间,她也该复习了,听叶穗也要参加高考,温琳琅像找到大部队似的,有种要吃苦大家一起苦的心态,兴高采烈道,“你能陪我考试最好了,你家还没复习资料?别找了,我匀给你一份。” 现在还不知打击为何物的姑娘,兴冲冲要回去拿书本资料。 不过临走前还不忘跟她八卦一下,说昨天她回家时,隐约听见江家有女人哭泣声传来,她探头看了眼,是魏冠华夫妻,带着侄女魏悦在忏悔。 距离远又怕被人发现,没听见说的什么内容。 但能看出老爷子很是震怒。 她跟叶穗说,让她别担心,没准照眼下发展速度,那一家会把自个作死。 叶穗知道怎么回事,江老爷子知道她偷摸上床了呗。 但她才不管那些人如何发展,江潮既然跟那家一刀两断,那边就算闹出花儿来,她都不放在心上。 只要江潮心在她身上,管他们干啥。 告别温琳琅,送胡玉州到家,叮嘱他别乱跑,窃听器的事还没了结,还是小心为上。 而她自己,还得去食品厂。 杜三一走,她像被砍断左膀右臂,忙中偷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整天泡在食品厂盯生产,管出库。 今天也不例外,账本上错误没发现,她还得排查。 晚上可能回不来。 爹妈也清楚她的难处,叮嘱她别太累,还专门让叶连山骑车送她去厂里。 刚到厂子的叶穗,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瞥见了桌上一封信,这信在她下班前还没有呢。 上面字迹清秀,内容就不怎么让人开心。 大概就是个勒索信,上面写着只有她才清楚账面上错误是什么,如果她还想要厂子安稳开下去,就出五千块钱息事宁人。 到时候她会把错误的地方给她写下来。便于她及时修改。 帮她渡过难关。 没看见信是谁送来的。 但能悄无声息放在桌上,又知道她发愁什么,精准威胁,除了方晴她再想不到别人。 捏着那封信,又气又担忧。 气得是自己看走眼,以为她是好姑娘。 忧的是杜三被她耍得团团转,谁知道最后会不会被啃的骨头也不剩。 第366章 如愿 巧的是,她还捧着信发愁呢,江潮就进来了,二人虽没做的最后一步,就差临门一脚,但也跟正式夫妻没两样。 处在热恋期的江潮,在繁忙工作之余,像找到新玩具似的,空闲了就来找她。 见她愁眉不展,又看完信上内容,一反常态说了句这事好办。 好办? 她一个专业人员都找不出的纰漏,他竟然能发现? 但江潮就是靠谱的代名词,此时又一脸你快来问我的表情,叶穗屈于现实,撒娇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江潮享受过后,才一本正经道。 “你专业知识过硬,实际管理上有些欠缺,你还不知道,现在食品厂保管员是方晴舅舅?” 叶穗嘴张大,眼睛瞪的老圆,这个她还真不清楚。 “你厂里用的都是食品厂老员工,顾虑不到情有可原,她舅舅本来是看大门的,但你租下几条生产线,厂内人员变动时,他跟领导申请,调到你这里。 那会你还没销售,谁都不清楚效益如何,能为厂里减少一笔开支,领导肯定要同意。” 只是一个线索,就打开她的思路。 怪不得她怎么检查都查不到账务上的纰漏。 早在年前她就给这些人做过入库培训,入库必须遵守流程来,先入库,后填入库单,再登记明细账本,最后出盘点表。 而且操作过程,必须两个入库员同时操作,在工作结束后,分别汇总自己的入库数量,只有二人入库数据完全一致,并且同实际数据相同时。 才被允许制作入库单并入库。 出库也是有同样流程。 叶穗一开始没怀疑入库出库单据,是因为有二人共同作业,互相监督下,绝不会有误,但眼下突然告诉她,两个库管人员是亲戚。 那这些数据还不是由着他们随便填写? 看着那一张张出库单,货物名称、数量、单位、金额、领料人,她就觉得可笑。 税务是一件很精妙且严谨的东西,如果不规范操作,一点疏忽就会造成金额的差异。 怪不得这姑娘有这么大信念能搬倒她,敢情背后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手脚。 思路打开,剩下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如果不让她亲口承认,杜三怎会见识到她真面目。 不做出点啥,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天的辛劳跟担忧? “你去干啥?” 江潮以为帮人解决了难题,会换来一个香吻,谁知她穿着外衣就要出去。 “看杜三啊!” 见他难得露出迷茫,叶穗亲了下他嘴角,“对方给咱们演这么一出好戏,我不回报怎么行?快走,时间来得及的话,我……” 那几个字说不出口,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江潮二话不说,戴上帽子手套,整理好她的衣物,比她还要急切的出门。 冬天天黑得早,八点多,路上就没多少行人。 杜三跟她闹掰后,就从小红楼搬出去了,眼下在招待所住着。 二人问清楚房间后,直接上楼,跟她猜的一样,杜三现在正处在伤心迷茫期,那姑娘怎会错过献殷勤,当解语花的大好时机? 在江潮叶穗进来时,可以想到那一瞬间,方晴表情多生动。 杜三见到叶穗,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 但看着江潮也在,喜悦又消失了。 硬邦邦道,“你们来做什么?” 方晴此时也戒备地站在杜三身后。 “没什么,就是来给你看个东西。”叶穗直接把勒索信递给他。 杜三刚开始还绷着脸,看到信上内容后,冷漠瓦解了,他急忙解释,“这事我不清楚,你相信我,我不可能手脚不老实,弄虚作假。” “我猜到这事跟你没关系,来这就是让你也清楚有这么一件事。 我跟厂里的人都打招呼了,只要有人给出线索,我奖励对方三百块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们那的库管说知道些线索,明天会把收集到的证据给我。” 她说这话时,一直注意着方晴什么表情。 这人心理素质不错,没什么失态表情,就呼吸急促了几分。 “我该说的都说了,就不打扰二位了,早点休息,再会。” 在她告别后,江潮替她拎着包儿,在外面等她。 杜三犹豫片刻,还是跟了出去,承诺道,“这是在我负责期间出的事儿,我不会当缩头乌龟,明天我也去,要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一拳砸晕他!” 叶穗看了眼方晴。 笑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啊。” 从招待所出来,寒风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江潮把自己围脖给人围住,要带她回自己家。 这是刚刚她答应的。 “我得先去安排一下,不能让方晴跟人串供。” 为了把白莲花揪出来,让杜三不再被蒙骗,回归正途,叶穗还要回厂安排。 刚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手。 江潮那张俊脸,不是符合大众审美的那张奶油小生似的脸,但就这么一张微黑、板正又英俊的面孔上,此刻满是靠谱。 “放心,她找不到人的。” 不等叶穗询问,他已经牵着人回家了,为了收回她的承诺,竟开始慢条斯理地煮起面来。 两片白菜叶子,挂面,鸡蛋,葱花煮出来的东西,略淡,但还算合胃口。 叶穗这两天担心账务,确实也没怎么吃好东西。 眼瞅困境马上解决,食欲大开,一碗满满的挂面汤还真让她包圆儿了。 吃饱喝足,放下碗筷,才意识到旁边安静的不像样子。 江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吃完,坐在她旁边,像盯着猎物似的,紧盯着她。 先前既然答应过,这会反悔也来不及,叶穗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 稍稍洗漱后就被人放在了床上。 可能是上次的事儿已经有些阴影,江潮怕被人打扰,刻意把门窗锁好,即使难受的厉害,但还是尽可能温柔。 对面是她爱人,是她决定相伴终身的人,在他笼罩在上方时,叶穗尽可能地放松自己,但就在他沉下身子时,剧痛还是传来。 叶穗疼到咬住他肩膀。 男人倒抽一口冷气,不满足是肯定的,但为了配合她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 但渐渐地,心头的猛兽像被放开,理智被蚕食,在她娇滴滴又可怜巴巴求饶下,一点一点放开心里的罪恶。 二人都是第一次,男人好像天生对此有经验。 靠最原始的本能,毫无章法却又酣畅淋漓。 这一晚上,叶穗只觉得自己像在云海起伏,男人灼热的呼吸传遍身体每一寸。 具体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记不清楚,只知道入睡时,天边已经有了亮光,而且就算是睡梦里,那凶狠的贯穿,起伏宽厚的腰背,像一张网似的,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第367章 洞房花烛 这一晚,叶穗终于体会到跟男人不匹配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江潮虽是初次开荤,但好似饿虎豺狼,不懂得细水长流,要把人撕碎似的凶猛。 偏偏你不能走神,一旦跟不上他节奏,这人就会更加狂妄把你拉入到极致的漩涡中。 大半夜时间,她什么方法都用上了,就是没打断他的节奏。 蓄力到极致的脊背、吱呀作响的床,甜软勾人的求饶,情动时腰肢颤动,欲绝还迎似的美景,是翻滚情潮的狂欢。 外人眼中冷漠、不与人亲近,甚至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男人,一旦炙热情感迸发,很难招架得住。 他用大半夜时间,来宣泄表达这份狂热感情。 骤雨初歇,他将人搂入怀抱,软小的身子跟他如此契合,餍足的男人眉眼都是喜气。 他这会是说不出的畅快满足,但叶穗睡得可不安稳,精致的眉眼皱着,刚开始被他抱得好好的,好像嫌弃这人的大汗淋漓似的。 小腿不断踢他。 江潮知道她难受,加上这会激动得睡不着,干脆起来帮她清洗身子,等收拾利索,她睡得才安稳一些。 一觉再醒来就到十一点了。 刚睡醒的叶穗翻身时,忍不住闷哼一声,她像被人拆了重组一样。 就算睡觉,也没个安稳,双腿被人夹着,腰上有一条重重的手臂。 昨晚记忆回笼,她又羞又恼,使劲在人胳膊上捏着。 江潮才眯了没多久,睁眼就是浓密凌乱的长发,以及精致小脸上喷火似的怒意。 偏她脸蛋就巴掌小,鼻尖眼尾通红,搭配酥软的身子,即使再发脾气,也只是个被剪了指甲的可怜兮兮的猫儿。 他昨晚折腾时就想到会有这个后果。 叶穗咬他掐他时,动作大点,搞得年轻精力旺盛的男人,这会又有些心猿意马。 这开没开荤是两码事,以前听同事们私下说悄悄话时,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他还不屑。 眼下,真是年轻了。 他弹药充足,叶穗稍一磨蹭呼吸就不对劲起来,晚上情动时双足齐勾,高昂的颈项,清脆婉转的娇吟的绽放,再次浮现脑海。 叶穗也察觉到不对劲,不敢折腾,就一动不动趴在人胸口,让他平复。 许久许久,这人才平静下来。 趁机会赶紧穿衣服,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看人精壮后背全是她挠出的红痕,好像也没立场指责人家,毕竟她也挺享受的不是? “你饿了?” 江潮凑过来亲了她一口,琢磨着该给人做点什么好吃的,他手艺不行,要不还是去外面买点吃的。 叶穗下床的时候倒抽冷气。 你说晚上同样辛劳,江潮还是孜孜不倦的耕耘者,为啥早起后他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自己却像被吸取了精气的那个? “不要跟我说话,未来一个月,我拒绝跟你独处。” 她这人怂得很,刚才在床上不敢放狠话,现在人家衣冠楚楚,胆子就大了。 那种事有时候一次两次很美好,但等他尽兴很美好时,她就跟死鱼没两样,这还是她在面对心爱之人时,尽力舒展,包容他的后果。 不然…… 江潮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些。 但那种情况也是情不由己啊。 一个月不能独处,对他而言,确实是有点残忍。 今天这种状态不太适合去食品厂,江潮去外面打包了两个菜,哄着她吃了点,等到下午状态好些,叶穗又惦记保管员的事儿。 她想回厂里。 但江潮已经抱着人休息了,“她找不到人,昨天你厂里的保管醉酒闹事,被关起来了,最起码拘留48小时,你想方晴找不到人,是不是更急。 人一乱,就容易出错,错多了破绽也多,他们先前让你那么生气,这会儿着急也应该。” 叶穗惊喜不已,怪不得他这么胸有成竹呢。 你说咋办,本来还气他折腾起来没完,但见人替她这么盘算,又感动不行。 满是复杂地望向他,可被这人误会了,江潮接受到目光,又跟人展示了自己有力的臂弯,“今晚我也行!” 果然又得到一个白眼。 今天是他们认识以来,彼此陪伴最长的一天,中午吃过饭聊了会儿天,睡了三个钟头,傍晚江潮蹲在厕所洗了半天床单被罩。 晚上都恢复得差不多,才敢回家里吃了顿饭。 别看江潮凡事都游刃有余,一切都在掌握的模样,但他勤奋好学,从昨晚的幸福生活里总结过许多不足。 他认为黎明时叶穗会睡着,不是他技术生疏,而是设备不给力。 他们还没办婚礼,而且叶穗也没现在要孩子打算,措施必须做好。 但他们手里有的避孕措施,都是以前从医院领的,或者是妇联那边发的。 质量差,还厚,不是一次性,能清洗过后,加点滑石粉能重复利用的,江潮觉得又厚又没弹性的套子严重影响他发挥。 叶穗多嘴说了句,以前苏菲送过她国外生产的避孕套,这人当时就把她手捏疼了。 问她在哪儿时,她又不说话了,但从叶家吃过饭,要回家时,他没直接回去,反而去老宅那忙活半天。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相对于叶穗守株待兔似的平静。 方晴就没那么淡定了。 叶穗先前的话像一把大刀,明晃晃挂在她头上,那根绳就攥在叶穗手里,只要她放手,那个砍刀就能将她头身分离。 她这两天也不在杜三跟前转悠,整天在她舅那个小破屋儿跟前蹲守。 就像江潮先前所说,那老头儿得拘留两天才能放出来。 等他出来看见外甥女时,浑浊的眼睛都亮了,“你跟食品厂一把手好了,现在有钱了,来舅舅这是来送礼的?” 老头儿年轻时就爱喝酒,喝醉了还爱打人,他媳妇受不了毒打,带着他儿子跑了。 在到哪儿都需要介绍信的年代,愣是一点线索都没。 这不缺钱又爱酒,所以才在她建议下,监守自盗,往外倒腾东西。 他想得美,以为方晴又能回去上班,跟他里应外合,一块儿挣大钱。 方晴可没心思跟他一起做梦。 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跟叶穗说了咱们做过的事?你是不是为了三百块把我卖了?” 第368章 身败名裂 “卖?我卖你干啥,再说把你卖到山沟沟里,顶多就二百五,你太高估自己了。” 方晴闻不得他身上酒味儿,跟人拉开距离。 “舅,你别跟我打哑谜,咱们往外倒卖厂子东西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现在可是信誓旦旦,说厂里蛀虫就是你,要把你再送公安!” 醉酒的男人一蹦老高。 “她在放屁!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出卖你,我有啥好处!” 这表现倒让方晴有点动摇,他情绪激动不像说假话,但叶穗那时若有其事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啊。 等到她想明白可能是陷阱时,叶穗跟杜三已经从隐秘处出来。 叶穗故意这么说,让他们窝里横,狗咬狗时,让好友看清楚对方真面目。 那姑娘没让她失望,计划奏效了。 杜三现在脸难看得够呛,即使叶穗早前给他打过招呼,他也不信自己爱人会是这样一副嘴脸。 可此时她市侩表情、冷酷语气,跟他平时见到的样子天壤之别。 你说人真实嘴脸被人揭穿,应该惊慌失措,或是重新戴上面具,再讨好杜三。 但她没有,好像眼下被人拆穿是件可以令她解脱的大喜事。 “果然是你下的套。” 可能是被滋润过的女人,跟大闺女有点不一样,明明还是先前的打扮,但她却多了以前没有的慵懒跟娇媚。 叶穗只是轻轻拂了下自己的发,就有种不同以往的美丽。 这也是方晴一直追求,又求而不得的。 她把自己输给叶穗的原因,归咎于没钱。 “杜三,你发现正好,也省得我跟你坦白,本以为你管着一个食品厂,手里钱该不少,谁知你就是个打工的,还是叶穗一条忠心不二的狗,连中饱私囊都不敢。 今天算分手第一天,日后请你别骚扰我,咱们各奔东西。” 这女人妥妥感情骗子呐。 杜三一个纯情少年,第一段感情无疾而终也就罢了,还被人重重奚落了一回。 看他激动厉害,生怕他出手打人,再掉进陷阱,手忙脚乱拦着他,杜三没打她,反而重重甩了自己几巴掌。 他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叶穗也想快刀斩乱麻,不想杜三看见他们,受到刺激。 示意二人去自首。 到时候该赔偿赔偿,该拘留拘留。 方晴那姑娘,只觉得十分好笑,“叶穗,眼下没人去承认错误,换句话说,你的把柄在我手里,你不想怎么讨好我,收买我,反而威胁我,你脑子也进水了?” 叶穗抱胸,将那姑娘的傲慢尽收眼底。 “我这食品生产线,产量大,原料多,购买次数频繁,在计量跟计算上,难免发生差错,在仓储保管中,也可能有意外损耗、损毁跟被盗的问题。 所以在年终时对各种材料会进行实地盘点,会把实存量跟账面数量核对。 对于材料盘盈,盘亏的问题,及时核查,按照规定进行转账处理。” 那姑娘终于正眼看她,表情也不再那么镇定自若。 叶穗说得没错,可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自己私下打听过,她虽有点小聪明,但更大的是运气好,这种财务知识,她压根没接触过。 叶穗不给她机会,“原材料盘点数量多于账面记录,叫材料盘盈,少于账面记录,叫材料盘亏,依我看,那段时间你刚当保管员,又多接触杜三,我想一定是在盘库记账,就做过手脚。” 在后面几十年很多企业利用不正确处理盘盈或盘亏的手法,以调节利润。 很多经济效益好的企业,为了压低利润,只采取列报喝处理材料盘亏,而对材料盘隐匿不报跟不作转账处理。 而效益不好的企业,为了争取多实现一部分利润,就采取只对材料盘盈做转账处理,对于材料盘亏留着下年度的处理的做法。 可是不管是什么小动作,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避税逃税。 她流水线生产那么红火,她不太可能在盘亏上做手脚。 只会在盘盈上做文章。 所以你看,抽丝剥茧,问题不难找出。 方晴是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会被人轻易看穿。 她面上的慌乱不是假的。 这姑娘,聪明,相貌中上,要是用在正途,这辈子会比大部分人得的好。 但她想利用这点财务小知识,践踏法律,玩弄人心,那还真错了。 如果说这场博弈,二人是对手的话,方晴顶多算得上百年狐狸,跟叶穗的千年道行还差得远呢。 “你利用工作便利,不过是将盘盈跟物资储备中发生的非常损失跟溢出金额相互冲销,不转出其相应的进项税额,以增加增值税的抵扣数。 这招我见得多了。” 只要回去修改一下,跟税务机关说明就行。 “杜三付出了他识人不清的后果,你跟你舅舅也该承担弄虚作假的下场,给你们半天时间,自己解决。” 说完就要带着杜三离开。 “叶穗。” 此时她突然开口,并且还看了下手腕上的梅花表。 破釜沉舟后的面容上,是清浅的笑容。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你想象那般,发展下去,我私下转移东西,做坏账处理,有证人吗? 没有,而且这账务是经由我手吗? 你见我签字,盖章了吗? 没有! 这一切都是杜三操作的,你猜我这么坦然过来,就没一点准备? 我没按时回去,我妈已经把举报信送进税务机关了,证据跟存根我都交上去了,现在该承担责任的,应该是你们?” 这女人的心,可真是毒啊。 杜三没了利用价值,就把人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如果下一刻她再找到证据,怕是这姑娘还能将她舅舅推出来当替死鬼。 如果她不是对手,叶穗还真要为她步步谨慎的性子,拍手道好。 “不管是老板还是你的狗腿子,你们俩儿谁都别想讨到好。” “你!” 一再激他,要不是叶穗用吃奶力拦着,杜三拳头就砸上去了。 “你们就等着身败名裂!” 第369章 她要失望了 好说歹说,在女人得意又怜悯的眼神下,把杜三劝走了。 爱情甜蜜的滋味还没品尝多少,苦涩就让他苦不堪言,回去路上他如丧考妣,还说再也不碰这玩意了。 太伤人。 当然他是知耻辱的,亲眼见识到她什么人,内心肯定满是愧疚,他那会儿真是猪油蒙了心,真听了她的煽动怀疑江潮是花心的。 “好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谈对象擦亮眼别陷入那么快就行,这姑娘有心计会伪装,别说你,我都栽了跟头,这几天休息时间不短,该回岗位上了。” 杜三现在哪儿还有脸回去。 “做假账跟库存丢失的责任我会承担,等税务检查人员来了,我会主动承认,有什么责任我也会担着。” 谁闯的祸谁承担,他不能让叶穗给他擦屁股,以前当混混时没少进牢里拘留,现在就当回家了。 人对未知事物感到胆怯是天性,牵扯到税务问题,他以为事情很严重,关个十年八年简简单单。 叶穗看他表情太过落寞,也不忍再跟人卖关子,“放心,她翻不出水花,你跟我都不会承担什么责任。” 叶穗从来都是心有成竹,听她这么说,男人眼里短暂浮现出些许光彩。 很快光亮磨灭,她一定是看自己过于沮丧,故意哄他的。 实打实的证据交上去了,怎么可能有转机。 “再等几分钟你就知道了。” 方晴那姑娘很聪明,她不得不承认,但她私下打听过,这姑娘小学都没毕业,后期又没参加过系统学习之类。 头十年混乱时期,年轻人一颗红心向祖国,相应号召上山下乡,教育停摆,知识断层。 就算系统学习财务知识的人员,也只会基础性财会知识,这种材料盘盈、盘亏,以及在账面上做出非常损失跟溢出金额,她再天赋异禀。 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完美。 她背后一定有靠山,在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时,叶穗只能按兵不动。 二人赶到食品厂时,厂领导还有些税务人员已经到了。 税务部门在接到举报时,第一时间赶来,不会给对方机会藏账本,弄虚作假。 几人先客套几句,食品厂领导心神不宁问她什么情况。 大冬天,杜三脑门都是冷汗,此刻的他还不相信叶穗能绝地求生,哆嗦上前要自首。 一大群人。 税务机关人员面色严峻,食品厂领导们战战兢兢,至于杜三更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暂时不算囫囵人。 只有叶穗大方的跟人握手。 “叶同志是,我们收到举报信,现在请你配合我们工作,如实回答问题。” “我们明白税收重要性,也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来配合几位,我这几条生产线刚生产没多久,账本上的内容一目了然。 也能根据举报内容,找出我账本错误的地方。 我此时要说这上面是负责人不小心弄错,过于牵强,现在请几位移步到我办公室,我有份东西想给大家看。” 她态度好,大家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她的事迹。 虽然不相信在这种证据下,她还能翻身,但碍于职责还是跟着去了。 办公室他们先前已经来过。 因为找到账本,其余的就没在意,此时见她在打开一个锁上的柜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锁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前几个月她帮市政机关当同传,跟国外医药代表谈判,取得不小成就。 在那之前,侨联的周主席就答应过她,只要她出山就给她新开的厂子免税一年。 年前的时候,才把手续跟证明全都办妥。 试问一个免税一年额度的新的厂子,他有什么立场,心思来做假账。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对面几个税务人员接过叶穗的证明,确实看见单位公章,严肃面容上才有些许笑意。 “前段时间,我们还在闲聊,是谁有这么大面子,能让市政单位领导忙前忙后,给做免税证明,原来是叶同志啊。 说起来我还该给你道谢,我弟这么多年一直被哮喘病困扰,以前用的特效药都是托人从海城那边买来的。 上次你跟对方唇枪舌剑,压低价格,扩大数量,咱们市里来的第一批哮喘特效药,是过往五年的总和。 我弟弟也顺利拿到救命药,以前没机会,现在就当面给你道个谢。” 说完,真诚的朝她鞠躬。 当家里有人生病,急需药物保命时的心态,常人无法理解,当他们挤破脑袋,用尽手段都抢不到一瓶特效药时的惶恐,别人也体会不了。 这个女同志真很了不起。 叶穗手足无措,赶紧扶人起来。 连声说这是她应该的。 一切交代利索,他们主观犯罪的嫌疑自然也洗清了,跟他们闲话一阵,他们送走了几人。 一张硬仗下来,不管是杜三还是食品厂这些领导,都对叶穗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环境下能全身而退,她不要太厉害。 杜三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击掉失恋的苦楚。 危机解除,示意她回厂里,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可叶穗没动弹地方。 面对不解,她只说再等等。 等? 等什么? 还有什么人要来? 叶穗不确定,就没跟他说自己的怀疑,她可以免税的事无人得知,对方会抓紧机会来落井下石,叶穗要是幕后黑手。 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对方是谁,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一目了然的事儿了? 等待时间格外漫长,就在她都怀疑是不是判断错误时,一辆小轿车已经停食品厂门口。 叶穗嘴角勾笑,看果然来了。 车子停下,开车的先开门,后面车门也被他打开,一个精瘦、笔挺,又穿着考究的男人,从后面下来。 见到来人,她眉头微皱,“是你?” 第370章 不要脸 来人她并不陌生,是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的周敬文。 跟上两次的打扮不太相同,此次发型有点像是港台明星,还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皮鞋。 因为有比较,他就格外鹤立鸡群。 叶穗猜到很多人,唯独没有往他身上想。 不过人来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没搭理对方,先跟二商局的来人握手打招呼,“这位同志有点面生,是刚调来的干事,以后还要一起工作,还请多多照顾。” 年轻干事紧张的同她握手。 这姑娘的名声可是穿得响亮,那些前辈们一听要来跟她打交道,各个推诿,要不是他刚调进来,涉世未深,这事也不能落他头上。 “不敢,不敢,您先前工作做得很好。” 商业互吹了好一阵。 周敬文没看见税务人员的身影,以为他们办完事先走了,回去会商量下对她的处罚以及对厂里的安排。 胜券在握的朝她伸手,“你好,咱们又见了。” 叶穗敷衍似的跟人握手,态度绝算不上好,对方也不恼怒,收手揣回兜里。 在门口说话不太像样,正巧这会已经到饭点了,招呼杜三去食堂打点饭菜,他们边吃边说。 叶穗眉眼带笑,她现在迫不及待看着那人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 食品厂管饭,但好些都是职工自己交粮食,粮票,然后单位再补贴一些。 只要是做大锅饭,很少能好吃的了,平时做的最多的是玉米面窝头、白菜跟土豆萝卜做的大锅菜。 清汤寡水,上面一点油花都没飘着,玉米面窝头是用八分没磨精细的玉米面,还有二份高粱面做好的。 跟她厂里的玉米面窝头没得比。 一吃就拉嗓子。 打好饭,招待二人吃饭,这年头别管家里啥条件,都对粮食有种天然的感情,没人会浪费。 所以即使客人面露痛苦,但他们还是硬塞下去,反观东道主好像没觉察到东西不好吃,吃的香甜。 周敬文看向对面的姑娘,咋觉得几天不见,这姑娘越发夺人眼眸了? “看来你们不像是外面说的那么风光,条件挺恶劣啊。” 小干事以为食品厂生产吃食,粮食肯定不紧张,没想到吃的还没他们单位好。 杜三把最后一口玉米馒头塞进去。 “你们今天来得不巧,好点的窝头卖完了,就剩四个,我们全部让给你们了。” “不对啊,那你们吃的不也是……” 说起这个,杜三面上露出羞涩,“这是我们自带的窝头,是我们自家食品厂产的,本来也想让你们尝尝的。 但叶穗说,你们代表的是公家单位,不能让糖衣炮弹腐蚀了你们,所以就拿仅有的粮票请你们吃咱们劳动人民的吃食。 拉近彼此关系。” 小干事被糊弄的没任何怀疑,一下肃然起敬,刚才吞不下的窝头这会儿也香甜不少。 他要拉近跟人民群众的关系,要当好人民的公仆。 周敬文放下手里难以下咽的东西,这分明是给他们下马威,倒被这丫头舌灿莲花说的有鼻子有眼。 前段时间,他指出自己买的是赝品,让他在接下来时间里,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让人恨的牙痒痒。 他这人,远不是表面那般儒雅温厚,这两年私下积累,让他手里资本越来越雄厚。 想报复一个女同志,简直轻而易举。 知道她现在跌到陷阱,他心里是快活的。 被人捉弄来了个下马威,他很生气,但生气之余,又被勾起几分征服欲。 “叶同志,我从朋友嘴里听说,你在税上面有点麻烦,做了假账,让税务机关查阅了是?一个年轻人,也没有多少阅历的人,吃点亏是可能的。” “税务这一块,水很深,你疏忽弄错的话,情有可原。 但我听说,叶穗同志在税务上很是精通……” 这就在挑拨起来。 “无疑是犯错,还有改过来的机会,但要是刻意钻空子的话,那就属于心术不正,一个企业,厂子,不管大小,都要遵循本分经营。 叶同志,你这次走了歪路了。” 这么早就来,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别人不清楚的内幕,这事他要不是幕后黑手,叶穗把自己脑袋当球踢。 见他长篇大论,就是不说目的,叶穗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眉眼满是不耐,“直接说来意,我没时间!” 那个小干事,终于从噎人的馒头中解脱出来,也就说明了来意。 前段时间,他就跟二商局的领导谈论过,说是看到新鲜血液注入到厂子里,食品生意有着广阔前景。 他有钱想投资技术、资金跟设备,让那个小厂子更加规范化。 但中间隔着叶穗,他们摇摆不定。 有资金投入,这是市政那边喜闻乐见的,效益好,销售多,这证明这个老大难焕发生机了。 叶穗很好,厂子在她手里也在逐渐壮大,但这种小打小闹式的生产,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有人看上了生意,不意味着还基建钱的速度就更快了? 但碍于叶穗的名声,大家有这心思,却不敢照做。 谁知今天得到信儿,说她故意做假账,这不机会来了? 他们不是卸磨杀驴,就是以这个为条件,让她退一步,允许资金投入,同时二人职位相当。 战战兢兢说完,不敢看对方。 人家刚出问题,就来分散她的权利,好像确不太厚道。 叶穗长抒口气,“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她恍然大悟的模样,更加让二商局的干事羞愧。 周敬文斯文面孔上浮现快意,“虽然我注入资金多,但在利润分配上,我不会让你吃亏,我八你二如何?” 这个叶穗一手盘活的厂子,他们又是下套又是搞什么资金投入,空手套白狼不说,还一脚把她踢出局了! 杜三气愤过后,又想起事情关键。 大笑道,“你们算盘打空了,我们没犯错误,而且,也不接受你们的投入,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简单把免税一年的消息同他说了。 周敬文猛地抬头,见二人不似作假,心沉底了,这个女同志果然没那么好处理。 她面上笑容那么得意,刺激的他脑袋发晕。 就在这时他看见熟悉的身影走来,低头望向这个笑的跟狐狸似的,背对来人的姑娘。 一个念头浮现,他勾唇一笑,俯身向叶穗低头…… 第371章 揍他丫的 叶穗闻见香水儿后,心里敲响警铃,闪躲之际,手臂被人抓住,来人一扯她就变了位置。 周敬文直起身子,含笑看向来人,“我想给她摘掉头上的毛线,江潮,你太大惊小怪。” 杜三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摘毛线,骗鬼呢! 那是不怀好意。 他不打招呼,眼里闪烁势在必得的光,就是故意贴近她,要不是江潮动作快,早就亲上人家了。 江潮跟他面对面站着,知道对方在挑衅,他亲姑登堂入室,他跟江清溪窃走自己童年跟家庭。看书喇 环境造就性格,他凡事都要跟江潮争,争好感争关注,一切都要将人踩在脚下。 眼下见江潮这么稀罕叶穗,而他又在叶穗手下栽了两次跟头,可不得刺激对方? 叶穗也猜到他意图,朝他翻白眼,明明是嫌弃,却被对方解读出另外含义。 他跟叶穗眨了下眼,好像俩人关系多好似的。 轻佻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江潮拳头已经砸上去了。 速度快,力道大,没一点征兆,梆梆两拳就上去了。 他的力气不容小觑,下的狠手刚收回拳时,对面男人两管鼻血蜿蜒流下。 眼睛也是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乌青。 拳头打掉了他的伪装,周敬文捂着鼻子:“你疯了吗?现在就算你跪下求我,我都要计较到底,你就等着被人扒掉这身皮!” 确实,江潮公职人员动手打人就是要吃亏,就在叶穗紧张时,江潮冷笑,“谁看见我打人了?我就是接对象回去,我巴不得你去告,到时候我还要追究你污蔑公安。” 是啊,这会早过了吃饭点,周围就她跟杜三俩目击证人,但试问,他俩谁会帮他作证。 所以周敬文只能吃哑巴亏,看着二人离开又无可奈何。 距离二人上次好过,又过了几天,江潮刚升职,得熟悉伙伴,跟新的队员磨合,还有好些陈年旧案要处理。 说句大实话,他吃饭都是挤时间去的。 忙是真忙,想对象也是真想,刚有时间就来找她,谁知刚到这就看见这刺激人的一幕。 他平时多正经,多公私分明,现在穿着制服就打人,看来是真被气狠了。 二人出来后,沉默上了车。 哦对了,江潮现在成局长,也终于鸟枪换炮,有汽车可以开。 这会在车上他捏着方向盘,手臂跟额头上青筋直跳,叶穗知道他家事儿,也知道他成长过程中受到的委屈。 有点心疼,探身在他额头上亲了口。 接着被人搂住,不客气享用了,叶穗被人亲的五迷三道,坐在副驾驶上怀疑人生。 她咋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跳进陷阱里了呢? 早前的阴郁不快烟消云散,江潮还从座上掏出个袋子,说是送她的礼物。 一管口红还有鹅蛋粉。 在叶穗心里,他一直是个直男,但是,每次送的东西都不踩雷。 叶穗往嘴上涂了点,试了下色,还好他审美在线,颜色虽是大红,但薄涂后还挺显气色。 “我托人从港城带的,喜欢吗?” “喜欢,但更喜欢送我礼物的你。” 江潮一踩刹车,眸子越发幽暗,“今晚那些同事要给我开欢迎会,就在大礼堂,时间还早,先去我那?” 新局长上任总得热闹一下,到这个职位上,还想往上爬,就不能不合群,该有的交际还得参加。 大礼堂那边繁华些,有文化广场青少年宫电影院招待所之类,平时有啥活动大家都乐意去那边。 上面有录音机跳舞房还有胶片放映机,最受当下年轻人喜欢。 听他的意思,今晚自己也得过去露个脸儿。 稍稍犹豫就同意了。 杜三回去了,她这也清闲不少,索性去热闹一下。 “那去我那?” 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邀请自己。 江潮在外人面前跟柳下惠似的,但跟叶穗深入交流后像打通任督二脉,时刻想把她往床上带。 稍微说个暧昧话,这人就激动了,想到先前他在床上那种不要命的折腾劲儿,脸上笑意散去。 她照镜子涂抹口红,“不是说好一个月不亲近吗?” 这事得徐徐渐进,总不能由着他性子胡来。 “我今晚轻点,一个月真不行,叶穗你不能这么残忍,咱商量商量行吗?” 回应他的只有残忍的不行哦。 车上时候,叶穗跟他说了周敬文的阴谋,以及杜三认清方晴真面目的事,但这不是最要紧的。 “我跟杜三偷听的时候,方晴的舅舅,就是分配到我这当库管的老头儿,他有点不对劲。” 他监守自盗的事儿先不提,当时方晴问,他是不是把自己卖了三百块时,对方的反应有点奇怪。 知内情的他们,清楚方晴的意思,她说的是把消息卖了。 对方误会了,还说卖妇女的话,最多二百五十块。 试问,他如何得知这么清楚? 还有,他早年一直说,妻子是嫌贫爱富才偷跑的,但在没介绍信寸步难行的时代,她是如何逃出,并且这么多年杳无音讯? 会不会是她根本不是逃跑,而是被人贩卖或者已经不再人世了? 江潮认真聆听,不得不感慨于她的敏锐。 “一会我交代冯飞去做。” “都不一个单位了,你还能使唤人家啊?” 江潮笑了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只胳膊松着衬衣上的扣子。 很正常的动作,但在叶穗眼里,不知为何就特别帅气。 这人没注意到她的星星眼,“他现在需要历练,破的案件够多,他成长的才能更快。” 人合作久了才有默契,他现在手下的人也不错,但他们不可避免有懒散迟钝的问题。 冯飞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更像是携手共进的战友、兄弟。 相对于跌跌撞撞自己走过来的江潮,冯飞已经是拔苗似的成长。 中午自家没人,征求过她的意见后,去的江潮那边。 他刚忙完,还没来得及吃饭,干公安的平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很多都有胃病,他本来不想让叶穗忙活,但听她说要包饺子,也不拒绝了。 第372章 甜蜜蜜 肉剁成馅,加点葱末,调料熟油一浇,馅就成了,她盘馅时江潮就在擀皮,这人水平不行,擀出的皮薄厚不均,大小也不一样。 他能帮忙叶穗就很开心。 就他一个人吃,叶穗还包了五十个,满满两大盘子煮出来,香味扑鼻。 她中午吃饱了,还是被人喂了几个,确定她不吃了,江潮才把剩下的包圆。 连轴忙了两天,江潮一共睡了不到五个小时,此时吃饱喝足难免要打瞌睡。 午后太阳正好,他沾上枕头鼾声响起,洗好碗筷的叶穗也被感染,直打呵欠。 想着下午没什么事儿,脱了外衣睡在他旁边。 刚开始两个人距离还挺远,但后来逐渐靠近靠近。 他怀抱像个暖炉,大冬天抱着别提多暖和,叶穗无意识滚到他怀里,渐渐也进入梦乡。 等到再有知觉时,是脸上麻酥酥痒痒的滋味,她伸手去拍惹人厌的苍蝇,刚有动作就被人抓住,马上就是更加密集的吻袭来。 睁眼,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江潮见她清醒,眉眼都是快乐。 今天他原本是没什么想法的,谁让她自己送上门的? 叶穗昏昏沉沉时察觉到不对劲,想挣扎那人呼吸已经急促起来,这会儿已经五点钟,他们七点还得出门。 她边推边好声劝他。 但他说时间来得及,就开始攻城略地,叶穗被折腾着也赌气不拒绝了,反正是他出力,只有累坏的牛,没听说过有耕坏的地。 察觉到她的妥协,这人更起劲。 甚至还从窗头柜里掏出并不陌生的东西,那不是苏菲送给她的套子吗? 他从哪儿翻出来的? 很快她就没思考的时间了,白天比夜晚多了些隐秘跟刺激,江潮亲吻的力道很大,这次没那么着急,可能是存有讨好她的心思。 这人温柔很多,直到叶穗眼神迷离时,才放纵自己,江潮这人面容俊朗,身材撩人,有时候即使关键时候,都保持着冷静严肃的面容。 今天她没有上次那么羞涩,凭借外面还未全消散的日光,看清楚他的面容。 叶穗其实从他小心翼翼动作中,读出了他的恐惧跟害怕,他怕自己跟江家其他人一样,为了别人抛弃他。 搂住他的脖子,叶穗承诺道,“只要你乖,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一句话成功将他伪装击败,也如她所想那般,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再正经的人心里都藏着野兽,有着想亲手将美好打破摧残的潜在本能。 江潮确实是这么做的。 快感跟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男人有了技术又有了质量好的设备,跟她有了从未有过的距离,他的耐性从来都是好的。 叶穗甚至觉得自己失了声,像在云端又像茫茫大海不断被惊涛骇浪击打的扁舟,许久才从喉咙里漫出尖叫。 随即又被人吞了回去,两手无助的攀上他劲瘦的后背,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颤抖,呜咽以及强劲的电流冲刷着四肢百骸,延绵不绝朝脑海攻击。 这段时间里屋子里像往常一样静悄悄,但床的吱呀声,隐忍的被人吞进口里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持续了好久。 人都是在实践中弥补不足。 江潮在这上面的钻研程度,令人称叹,等到他餍足时,指针已经到六点半。 叶穗像是煮熟的螃蟹,两眼无神的望着墙顶,嗓子哑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等到人给她擦拭穿衣服时,她有点担心以后怎么办。 除非他削减自己的能力,又或者是叶穗提升自己体质,不然往后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江潮这人跟无数老牌国人一样,一切都以自己国家东西最好,但眼下用过资本主义的东西后,不得不承认双方差距。 身上疼,还没劲,跟娃娃似的被他收拾好,叶穗揽住人腰,“我能不能不去?” 江潮眼前一亮,“行啊,你在家等我,我打个招呼就回来陪你。” 他那点心思谁不清楚啊,叶穗突然放开人,殷勤整理自己,“我忽然又可以了。” “真可以?不行的话别勉强自己。”叶穗拍掉男人作怪的手,今晚她是绝对不会住在这。 ………… 大礼堂上下两层,是几年前几百个工人,在参加工作之余,花费两年时间建起来的。 灰色墙檐,枯萎的爬山虎,放风筝的孩童,还有大喇叭中传出的激情昂扬的歌曲,是鲜明的时代记忆。 今晚是市局公安给新领导接风的好日子,占用的会场是二楼。 但主人公还没到,一楼负责人跑上来,又惭愧又讨好的跟他们商量,说能不能把活动凑一起来办。看书溂 他们单位筹划许久,给几个单位年轻男女牵线搭桥,让他们接触接触。 横幅拉出来了,人也都快到场了,音乐也放起来了,可谁知道那么美好的会场,会停电! 黑灯瞎火的咋跳舞,咋培养感情,定好的日期又不能反悔,这不就来二楼询、问了。 公安们一听,还有这种好事? 相亲的女姑娘都是好单位出来的,他们中间还不少光棍,机会送上门了,放弃了不是傻? 一个个点头如捣蒜,甚至还有迫不及待去一楼会场搬东西,至于新领导的接风宴,已经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 江潮刚进大礼堂时,还被一楼的黑灯瞎火吓一跳,几个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 电工还没来,也不清楚是跳闸还是保险丝被烧断。 为人民服务的性格让他不能视若无睹。 背着修理箱,跟叶穗交代让她先上去,自己一会儿就来。 叶穗点点头,听着楼上欢声笑语,感慨他新同事们果然豪爽,顺着光亮推开那扇门。 等她进去后,满场的欢声笑语像被按下暂停键,瞬间鸦雀无声。 第373章 舞会 正巧现在收音机停了。 开门声引起不少人关注,会场融合不少年轻人,而且自打今年除夕,交际舞第一次出现在人民大会堂连环会上后,大家的热情也被召唤起来。 这次参加的有领导干部跟一些文艺团体的青年,接受新鲜事物快,好些人为了今天的会议,还专门穿上了高跟鞋、喇叭裤,尼龙衫,烫上了头发。 叶穗在这群新潮姑娘打扮的姑娘中,是独树一帜的存在,格子大衣、李红英织的红色开衫,牛仔裤,过了时效的烫发。 这种打扮就是放在三十年后都不过时。 加上她描眉擦粉还薄涂过口红,整个人是唇红齿白的好白清透,水光潋滟的眼眸,清清爽爽的气质,不客气的说,艳压群芳。 气氛突然转变,叶穗也露出些困惑,确定没找错地方,大方的朝人举手,“大家好。” 嘴角梨涡乍现,好几个男人抛来橄榄枝。 “抱歉,我跟人约好了。” 叶穗坐在椅子上,拒绝了他们好意,音乐响起后有伴舞的已经去跳舞,反而有三个人好像没听懂她婉拒似的,一直在边上跟她交流献殷勤。 不太像欢迎会,倒像是相亲大会,别管啥年头,总有内敛含羞,也有热情奔放的,她白净娇小,容易引起人保护欲,这不已经有人开始自报家门。 咋看咋像羊入了狼群。 “同志跳个舞,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 “是啊是啊,一起跳下。” 说话时录音机突然响了几下,不知是谁搜索电台,放出了舒缓音乐,甜甜的语调柔美的嗓音,瞬间风靡全场。 “又见炊烟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吹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虽说甜蜜蜜还没发行,但她在港台地区已经风靡,她的别具一格的唱风使内地人几十年被样板歌曲弄得疲劳的耳膜,有了别样的感受。 改革开放冲击的不止是经济,还有不同的文化跟流行。 这类靡靡之音是不可能有人公然放的,但这不是谁不小心搜到‘敌台’吗? 叶穗前几天听人说过一个顺口溜:“白天听老邓,晚上听小邓。”这个小邓就指邓丽君。 有人已经在舞池里跳起了舞步,大家颇有默契,等小邓唱完才换了磁带,面对一再邀请,她还不答应,其实多少有点不识趣。 江潮迟迟不来,她还有前面一个执着的男人引起不少讨论,继续下去就是矫情了,她只好把手给他。 男人笑容灿烂,揽住她腰进了舞池,跳舞时对方一直在问她的情况,得知今年她才十九,眼前一亮。 这人都是选择自己爱听的。 叶穗所说的,已经有对象,并且跟人领证了,就被人自发忽略。 毕竟现在国家规定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周岁,叶穗刚刚够,再说城里的姑娘一般没这么早就结婚。 他们跳的也是简单的慢三步、慢四步,会场气氛热烈时,抱着她的男人只觉得后背有点灼热,搂住人腰的那只手,突然被铁掌握住。 那人力道好大,要不是不想在美人面前丢面子,他早就叫出了声儿。 刚想呵斥打断的来人,入目就是一张黑沉沉,山雨欲来的那张脸。 “江,江,江局长……” 出一脑门汗,眼神冒火,不苟言笑的男人不是江潮又是谁,他不过是去一楼修了下保险丝,再回来媳妇都被人偷了? 这人占有欲极强,看他捏人的力道就知道内心多小气,“这是我对象,你想约人跳舞还是找别人比较好。” 在一个内侧旋转时,她已经换了舞伴,江潮大嗓门说完,谁还敢觊觎她,都老老实实跳舞了。 相对于别人刻意打扮,穿着制服的二人就有点格格不入。 而且叶穗开始也以为他跟在床上一直古板的,只有一个姿势一样,肯定不会西方这种舞步。 但他把人抱住后,还挺合拍的跟她跳舞。 当然还是最简单的慢三拍这种基础舞步,但这不要紧,就算周围都挑起华尔兹什么的,但在内心强大的江潮眼里,一切不值一提。 因为足够自信,到也和谐。 “跳舞不开心吗?干啥板着脸?” 叶穗配合着他,懒洋洋的跳舞,腰上那只手搂的力度更大,“你咋到哪儿都能吸引这么多目光?好像有我没我,你都能过得很好。” 越在意越容易患得患失,江潮跟她还处在浓情蜜意时,难免要吃醋。 “那谁让你把我丢一边的?再说,我都跟你领证了,你也把人吃干抹尽,还操哪门子心?” 她说的干脆利索,男人耳朵微红,示意她别说了。 看,撩拨的是他,自己就说了几句实话,他又吃不消了。 叶穗来之前才陪人折腾过,稍微跳了一会儿腿也软了,正巧这个歌儿结束,他们顺势去边上休息。 刚坐下好几个公安也过来打招呼了,当时大家初衷就是给他开欢迎会。 江潮见机会难得,示意他们抓紧机会。 说来也巧,二人刚坐下就看见有个熟悉人影,就是上次摸黑钻进他休息房间的魏悦,她今天穿的华丽,傲人双峰明显,此时正跟人搂抱在一块。 说说笑笑,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 也不知怕她秋后算账,还是担心那人重新黏糊上来,江潮要带她走。 手刚摸到门把手,一个留着短发大概不到五十的中年男人,跟他们打了照面。 来人推了推厚厚眼镜,惊喜跟惭愧在他脸上交织,江潮在碰到长辈时,都是放开她手的。 魏冠华同样在公安系统,是江远手下,年轻时也立过不少功,不过后来退居二线,叶穗以前见他媳妇侄女,以为他也不是啥好人。 但没想到他见到自己,开口就是道歉。 “我侄女自小没了爹妈,我们夫妻俩就娇惯了些,谁知养成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我跟兰枝她们说过了,以后尽量不会打扰到你们。” 老实还讲理,这是对她的第一印象。 第374章 高考准备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人家是前辈,江潮对他反而没多厌恶。 “你对象不错,文文静静,我还听人说,你们五月份就要办婚事?小同志,我听说你爸在咱们市洗煤厂工作? 我有亲戚在那工作,我跟你介绍介绍。” 中国社会,讲究人情关系,你跟我关系好,正好你又在我亲戚管辖范围下,我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生活好一些。 这是大家默不作声,又约定成俗的习惯。 “谢谢,我爸就是个小矿工,跟所有劳动人民一样,不用搞特殊。” 叶穗是不想把消息告诉对方。 大家相伴到礼堂大门外,礼貌告别。 江潮手刚刚触碰到叶穗,眼前一个身影就已经停在二人跟前。 叶穗看清楚来人,惊喜不已,“爸,你怎么在这?” 叶连山看着二人郎才女貌,心里那叫一个满意,见闺女询问,“我担心你厂子事情没解决完,就想着过去看看,到那碰到杜三,才清楚现在都没事了。” 谈婚论嫁的年轻人,现在呆在一起他也理解。 “你今天回家吗?” 叶穗点头,“事儿解决完了,我也不用值班,回。” 刚还发愁咋的婉拒他的邀请,哎,帮手就来了。 “小江,你……”叶连山还没邀请,他就点头,“我家门口管道维修,停水两天要是不麻烦的话,我今晚去跟玉州挤挤。” 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能拦人家啊,正要打道回府时,一直低头想事儿的男人抬头跟他们告别。 可在他目光落在叶连山身上以及那条不怎么利索的腿时,疑惑、怀疑再到淡淡的惊慌,飞速在他脸上划过。 “这位叶同志是?” 二人年龄相仿,对方身穿公安服装,叶连山觉得是江城的同事,热情同他握手,“叶连山,再市洗煤厂工作,多谢您平时照顾家里孩子。” 叶连山? 这个名字…… 他身子小幅度晃悠,但随即恢复正常,客套两句后匆匆离开。 一个小插曲,没引起几人注意。 接下来的日子步入正轨,家里今年前半年主要是忙他们的婚事,江潮送来了三千六的礼钱,空闲时帮忙选一下新做的被子,床单要什么颜色。 温琳琅自来熟的,整天要过来,当然她也履行了先前承诺,送了她一套高考书籍跟复习资料。 刚恢复高考没两年,现在考试依旧是千万人挤独木桥,现在资料书那都是只有首都跟海城发达地方才有。 而且书店就那么一些,你想要就得挤掉头皮。 据说每天天不亮,几个大的书店外就排起长龙,就这还不一定能买下,简单来说就一句话,大家对知识的渴望达到顶峰。 这姑娘看似一副精明相,实际大方、简单。 丝毫不会藏私。 家里原来的放煤的屋子,被她爸重新装修过,这会开了窗,摆上书桌,还放了一个小点的单人床。 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设计来的,温暖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屋内,叶穗在翻阅她的作业,不看还好,一看起来脑袋瓜直嗡嗡。 听她说,她爸妈不光托人给买了资料,还把她送到市里最好的高中,当插班生。 她自己本来就是小学毕业,自打高考消息传出来后,也断断续续学了一年多。 就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至于差成这样。 学校老师知道她身份,谁敢处罚她,考试是开卷考,同学帮忙掩护,就这么吊儿郎当被她糊弄过去。 可叶穗不是,她是真严。 一套数学卷子做下来,错的比对的还要多,叶穗用手撑着脑袋,简直受挫厉害,被家人惯的无法无天的姑娘,这会见她头疼,意识到自己过分了。 讨好似地给人捶背捏肩。 “我真不是给你对着干,这语文啥的我还能闹明白,数学真的跟看天书一样,但你昨天给我讲的内容,我大致明白的,你看这是我后来新做的同类型的题。” 叶穗翻了翻,她说得没错,正确率一半,但字迹工整,又举一反三还算可以。 其实这姑娘并不笨,只是跟不上进度,破罐子破摔一样,叶穗整理的知识通俗易懂,她实在逐渐进度的。 不能打消人的积极性,叶穗翻开书本,心平气和跟人解释。 每天日子过得飞快,但也充实。 但是,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这么美满幸福。 自打她皮草生意暂停后,便宜大伯跟大娘就处在失业状态,叶穗看在她爸面子上,想让两个人去馒头厂干活。 叶连民懂她想照顾夫妻俩的心,感恩戴德的去了。但大娘不太想干。 当初生意太挣钱了,她给人弄咸菜、做馒头,一个月撑死也才三十多,胃口养大的人,怎么可能回去挣这点小钱。 再说了,他们一搬家,那个小房子不就空出来了? 便宜大娘就盯上那套房子了。 趁着叶穗不在家时,苦口婆心跟李红英道,“不是我迷信传统,闺女是好,但总归是别人家的孩子,你有小白楼,还有现在住的带小院儿的房子,将来都留给叶穗,这不有点荒唐? 她是咱抱回来的孩子,不是亲生的,但是你侄子是咱叶家血脉。 你不能给别人孩子吃肉,自家孩子连肉汤都喝不上?” 李红英这会正在纳鞋底,闻言掩着脾气,“那你什么意思?”看书喇 叶穗这会已经接了胡玉州回来,两人没打断她,听人继续说下去。 “叶穗虽是你抱养的,但她本事大,给咱争光了,该给的还得给,小白楼跟你们住的都给她,你们以前住的小的旧房子,就匀给我们家? 他们是亲兄弟,你们大院子住着,总不能我们还租房住,那个房子给我们,让咱们在市里有个落脚地,你跟老二商量商量?” 叶穗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胡玉州气的挥舞着拳头,想去打人。 叶穗拦住了他,她想看看亲妈是什么意思,要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李红英拿针在头皮上挠挠,没有激动跟愤怒,在几人紧张的关注下,好脾气的说了句,“好啊!” 第375章 落差 听到她妈回答后,叶穗心里一咯噔,她倒不至于在乎财产给谁的问题,就怕疼爱她的母亲,背地也有这种心思。 要真是重男轻女,觉得她没一个旁支兄弟靠谱,那她该多伤心难过。 手上控制了胡玉州,内心已经慌张起来,眼下紧张的不止二人,便宜大娘情绪翻腾的也厉害,“你说真的?弟妹以前误会你了,我真对不起。 那你看啥时候能办手续?你说好时间,我马上发电报喊小子回来。” 一套职工房,虽说只有四十来平,但好歹也是一套房产。 “不着急喊,这两天有人问我价格,我出价八百,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就要七百块。” 门外二人同时长抒口气,便宜大娘笑容凝固,“啥?还要钱?” 她以为白给呐。 “不然呢?白给吗?你也说了两家关系亲密,大哥帮衬下弟弟也应该,赶明起不给大哥工钱,嫂子也没意见?” “那咋行!”叶穗此时进来的,她架子大,便宜大娘不敢跟她计较,相反还得巴结她。 估计看出她兴致不高,搪塞几句后灰溜溜走了。 叶穗开心于她妈不包子,自己还是她最疼的小棉袄,难得露出女儿家姿态,搂着她脖子撒娇。 李红英从来都是不爱显露感情的,可闺女这么依恋她,当母亲的心怎能不柔软? “这两天都忙瘦了,想吃啥,妈,给你补补。”看书喇 她身上有种黑胰子味儿,跟她小时候记忆里的味道相似,是种轻松愉悦的感受,抱着她有点昏昏欲睡,但一听她要给做饭。 叶穗少不得精神不少,“我想吃烫面饺。” 跟江潮呆一块的时间长了,口味儿也在重合,这东西不同于饺子要煮,它是用肉煮好的水烫面做皮。 馅是用豆芽肉末韭菜或者是葱,搭配油豆腐丁或是鸡蛋末做好的。 烫面劲道,加上肉汤带着点油,最后油润的皮搭配爽口馅料,是当前阶段她最爱的吃食。 这帮忙做饭时,母女俩说着说着,就说起叶小麦的婚事,她未婚先孕不是啥秘密,眼下肚子大了,南方却迟迟不说办婚礼的事。 眼瞅她肚子一天天变大,夫妻俩没少背地叹气,去找他,男方爹妈不是躲,就是往后推。 找男人? 又说他这几天出去做生意,还没传信,婚事总得新郎官回来才能商量。 这种事女人总是比男人吃亏,家属院不少人在背后指点他们呢。 “你运气是好的,江潮他是负责的人,女人嫁人算是第二次投胎,所以可得擦亮眼睛找对象。” 叶穗深以为然。 到吃饭点了,温琳琅踩点进来,对于女儿朋友时不时到来,她已经习惯多了,调好辣子蒜汁水,招呼她来吃饭。 温琳琅笑眯眯跟人道谢,以前她来,是借来看黑虎,后来次数多了,就被叶穗迷住了。 但她又不能明说,进门必定先撸狗子脑袋,好几次心不在焉,摸着乖乖直叫黑虎。 一下得罪了赖狗,来的次数多,胡玉州小屁孩也不太欢迎她,二人都是家里娇惯养大,性格有八成相似。 一山不能容二虎,更何况还是一公一母,平时斗嘴打闹那叫一个正常。 饭桌上,吃到最后盘子里只剩一个大饺子。 二人又开始争起来,筷子翻飞,互不相让,不清楚的还以为家里就这么一个了。 叶穗心有余悸,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就在这时,她爸回来了,原先还在吵闹的,像长大不的两人,瞬间乖巧起来。 “爸,你吃饭了没?坐下吃点东西?” 叶连山摆摆手,跟闺女解释自己吃过了,他这会回来是要找自己当时的证件。 “厂里这两天登记,说是照顾退伍老兵,说是参加过战斗的,每月多发一些福利,孩子妈你帮我找找证件,没准厂子一月多发咱们一斤油呢!” 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托玉州他爸的福,家里最近不缺白面大米,但本地油料作物少,吃油什么还是难题。 眼下想多吃点油,只能靠补贴。 “你爸也当过兵啊?” “那必须啊,你看那精气神儿,看那腰板,真正从战火纷飞的年代过来的,不是跟你吹,我爸当年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 真是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人民英雄。” 子女的赞扬钦佩,是父母最好的表扬,叶连山嘴上说保家卫国是男人的职责所在,但笑容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一会功夫李红英就把他当初的证明、甚至是一个功勋章拿出来。 交代女儿跟朋友家玩,拿着东西走了。 吃饱喝足当然要继续看书,但是任谁都想不到,没一会儿功夫,家里另外来了一客人。 这人还不陌生,就是江潮现在深恶痛绝的家人,江耀安,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她家。 拘谨站在门外,羞答答模样还以为她是洪水猛兽呢。 叶穗跟人打上招呼,迎面他就递来一兜鸡蛋,两斤挂面还有一兜的苹果。 “这是……” 虽然不太了解对方来意,叶穗还是示意人家进来,李红英去给人泡茶,叶穗也不客气,直接问他什么事儿。 “上次我家闹出的事,挺不好意思的,家里老人比较古板,给你造成的困扰,还请你别在意。” “那魏家的婚事,有没有落你头上?” 她才不在乎场面,要问最关心的话题,对方估计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挠头说没有。 “他们家好像很满意江潮,我是不入他们眼的。” 他今天过来,纯粹是自己妈私下催促缘故,先前那次找赃款他略输一筹,江潮坑他不算,还飞速升职。 当时二人争夺副局长职位,但他不是升到局长了,那个位置就空了下来。 没竞争对手,他顺势当了副局。 本来是梦寐以求的职位,谁知道竟然到了堂弟手下,这种落差谁能明白啊。 他妈这不是怕先前恩怨影响到工作,被江潮穿小鞋,特意准备了东西,想靠叶穗吹耳边风,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 第376章 失踪 自打上次叶穗从家里离开后,老爷子就产生了微妙分裂的情绪。 他不乐意看好的孙子,违背承诺,但私心里又是喜欢这丫头的,他私下打听过叶穗,曾经靠下棋杀疯了国外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还破译过原文密码,避免了国家文物流落他国的命运。 会好几国语言,当过同传,更不要说,还能画上好几副真假难辨的画。 就算再满意,军人的承诺还是要遵守啊。 这不,他就幻想着,能让大孙子娶她进家,这么一来,承诺遵守了,自己小家也能一直蒸蒸日上。 这算盘打的太精了。 江耀安呢,对这姑娘也有种朦胧好感,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允许在他们还没分开时,当那个破坏他们的感情的人。 二人说了会花儿,总体而言,交流还算和谐,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家门口提醒声,隐隐传来。 还没到下班时候,二个人就护送她爸回来了。 其实他身上也有血迹,但工作服颜色深,一时没注意到而已。 他今天一反常态戴着帽子,直到这会叶穗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但随着他摘下帽子,触目惊心的血迹,还有一圈圈包扎的纱布,让人心惊。 叶穗是厂里的红人,送他来的工人有点胆怯,好像这出意外是他造成似的。 磕磕绊绊跟人解释缘由。 下矿嘛,工作量大,危险系数高,出点小意外小事故,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今天他跟以往时候一样,在井下作业时,突然被上面掉下来的石头砸中了脑袋。 现在安全意识薄弱,就算是安全教育做的最好的洗煤厂,在工人下井时,也没强制性让他们带安全帽。 但叶连山是退伍军人,他身上有所有部队人员的服从性,也亏于此,他才把危险降到最低。 不然那么高的地方,那么大的石头,非要把人砸开瓢不行。 事故时,井口没人,大家自然而然将事情归于意外。 真出事了,只能自认倒霉,叶连山有惊无险,只是脑袋破了,缝了几针,他也没追究。 但江耀安是公安,职业习惯让他不能坐视不管,正巧这会儿要回家,临走前就去勘察下现场。 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不对劲来。 砸下去的石头是直径二十厘米的石灰石,这玩意粗略估计有十斤左右,平时被他砸一下,顶多是破皮儿,但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去。 结果就不美妙。 井口有几块小煤块。 他仔细观察,竟在那块石头上,摸出两条细细的痕迹。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 叶连山受伤,单位放了他几天假,这两天在家里养伤。 他脑袋伤口周边被剃光后缝了几针,整个人透着点憨厚,想让人伤口愈合的快些。她还专门买的鸽子来煲汤。 鸡汤鸽子汤排骨汤,整天换着法的准备,他没多大变化,倒把胡玉州还有两只狗子喂的肚圆儿。 就连食品厂跟馒头厂,她都没怎么去了。 生意逐渐步入正轨,她就没那么着急上班,每天钻研食谱跟饭菜。 可惜好景不长,这才月初呢,杜三还有马婶子竟破天荒的来找她了。 说是厂子里已经没原料了。 刚开始听到这些话时,叶穗没忍住是笑了的。 这个情况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单位,但绝不包括他。 她在粮站有关系,站长曾经允诺过她,每个月都会有三千斤的额度,虽然在她生产线中,只是杯水车薪,但她有胡光华啊。 有大倒爷大靠山在,她怎么能没原料呢? 这不是闹吗! 可是这两个人算得上自己左膀右臂,他们不能拿生产停工来吓唬她啊。 叶穗终于端正思想,问他们怎么回事。 “往常咱们都是月末,跟他结算当月的金额,下月十号,他们的人送东西过来,咱们交接,可是这个月都迟了两天,咱们的人都守了两天了。 还是没等到他们,馒头厂那边已经减少了生产数量,批发商怨声载道。 咱们食品厂的生产线,最多还能支撑两天,咱们原料补不起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经销商耳朵里。这两天私下打听的如过江之鲫。” 这不是他们故意夸大。 叶穗食品厂流水线生产出的三款小食品,最开始的小面包跟饼干,因为用料多,干净卫生,是如今最受欢迎的东西。 就连前几天刚开发出来的糕点,也成了家喻户晓,请客送礼最拿的出手的东西。 停工一天造成的损失不可计量。 你说他们怎么能不急。 “嘘,小声点。” 叶穗看了眼正抓耳挠腮写作业的胡玉州,不让他受影响。 “给他发过电报,联系过吗?” 杜三点头,“发了两次,但是没人回我。” 二人一项合作的融洽,加上有胡玉州调剂,他不可能跟自己翻脸,那边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交代他们先回去正常生产,稳定人心,其余的她来想办法。 他手上有对方的怜惜方式,不行打个电话,正在家翻箱倒柜,找他曾经留下来的电话号码时,狗叫声响起。 它们叫的急促、大声,看来不是熟人。 戒备的探头,来人倒不是陌生人,就是上次给她撑腰,跟二商局对抗的卸货大哥。 “钟大哥你来的正好,玉州他……” 话还没说完,男人抢先道,“小叶同志,我大哥他来找过你吗?” 叶穗摇头,她还想跟人打听他下落呢。 “这坏事了!十五那天,他就说要来陪光华过节,自打那天后,就再没他的下落音讯,我们那都乱套了。” 十五? 这都过了一周了。 “他不会是失踪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重物碎裂声,二人惊讶回头,看见的就是一张惨白,无措的面容。 第377章 挑衅 想瞒没瞒住,小孩儿脸上血色顿消,平日他很嫌弃他爸不假,但父子天性,他怎能不担心亲爸。 面对胡玉州的焦急询问,五大三粗的男人没瞒他,“那天元宵节,他看见你上报纸别提多开心自豪,不顾反对,驱车来陪你过节。 他临走前安排好工作任务,我们不想打扰你们父子团聚,就没打扰,但一过五天我们觉得不对劲了,大哥从没消失这么久过。 头两天就打听到他没在这出现,我抱着希望来核实,我们大批生意需要他周旋调度,更要紧的,是得找到他下落,确保人是否安全。” 叶穗一直注意小孩儿情绪,失踪这种大事落成年人头上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他? 往常他看似活泼大方,实际也有惶恐的时候。 眼下他没哭闹,问清楚细节后要去找人,叶穗见人胡闹赶紧拦住他。 不清楚他出啥事了,又不清楚人在什么地方消失,能干啥? 再说就算知道了,他一个刚八岁的孩子能干啥,去送人头? 以前就老人说过,二十世纪是混乱时代,好些枭雄跟叱咤江湖的人,都在这个时代背景下造就。 胡光华是枭雄不错,手段多人义气,但社会是残酷的,他手里的蛋糕太大,别人想取而代之,把他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呢? 此刻她希望对方只是求财。 算时间对方失踪一周多了,这么长时间,都未收到勒索信,会不会…… 胡思乱想时,感受到胡玉州在她怀里微微颤抖,掩下焦虑。 世上还有什么,能比骨肉分离更难让人接受的呢? 说话功夫,江潮来了,本来想跟他求助,但他进来后,面容严峻的掏出一封信来。 他多聪明,多敏锐,叶穗面容严肃,胡玉州眼睛红肿,这些信息足够证明什么了。 “你们知道他失踪的事?”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胡玉州现在最崇拜的就是他,闻言挣脱开叶穗怀抱,一把抱住他腰泪眼婆娑求他救命。 别说胡光华是朋友,是叶穗的伙伴,就算不认识是寻常百姓,身为公安都要不遗余力来救助。 现在唯一线索就是这封信。 江潮说,这信是在公安意见箱发现的,点名是他收,叶穗一目十行看完信上内容,虽说是勒索信,但对方还怪讲究。 说这是一封挑战信,上次江潮靠一张收据以及一张信纸,查出诈骗犯下落,对方又钦佩又不服气。 现在邀请他参加一个游戏,还是同样的玩法,一张纸还有寥寥数个字。 让他找出那个人下落。 “那他不会伤害胡光华?” 信上没有过激词汇,好像是迷弟在跟偶像发出的邀请,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 叶穗说完并没得到附和,江潮面色严峻且惆怅,信纸上口吻跟语气,并未能窥探出罪犯性格,其实对公安而言,歇斯底里,疯狂执拗的人还好对付些。 他们真性情,手段都摆在明面上,像这种蛇口佛心的,手段更高明,方式也更加毒辣。 只有三天时间,三天期限一过,结果未知,下场不明。 一张再寻常不过的信纸上,是用打字机打出的内容,没有特殊符号,字迹是机器的打出来的,窥不出线索。 上次信封跟纸张,是财务部早先用过,叶穗又认出那个代表人民币的特殊符号。 但眼下,只有25行虚道林纸是唯一线索。 上次可以说是开卷考试,这次妥妥是五个监考老师监督的闭卷考试。 成年人跟小孩儿的想法不一样,胡玉州眼巴巴盯着他,上气不接下气问着,“你会帮我救出来我爸的,对?” 他所有的希望,全在江潮身上。 男人蹲下身,“我会的” 是安慰更是承诺。 钟大哥得知公安帮忙,也松了一口气,公安在明,他们在暗,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救出来。 送江潮出去时才看见江耀安在门外,别管二人面上咋样,分配到一个单位还是上下级,他们必须通力合作,江潮让他根据纸张同步展开工作。 可用消息太少,只能用老法子,大海捞针似的搜寻,本地还有周围县镇的印刷厂都得走访。 收集出来市面上所有应用的纸张。 江潮则要找专家鉴定下打字机的痕迹。 跟叶穗分别时,江潮还特意叮嘱她,鉴于对方过于猖狂,怕他们不满于此,最近几天她跟胡玉州都得小心谨慎。 以前江潮从没觉得分别这么难受,但想到最近聚少离多,他还是有点不舍,当着江耀安的面儿,那手从她头发摸到人脸蛋。 速度很快,但没瞒了人眼睛。 叶穗没读明白他的惆怅担忧,连声让人放心,叮嘱他注意安全这才分别。 …… 自打得知三天时间,每一分都变得煎熬。 公安、他爸手下那里,迟迟没消息传来。 胡玉州开始茶饭不思,动物是最能察觉到主人情绪转变的。 他这个年龄,真是狗都嫌弃的年龄,精力充沛,乱七八糟想法层出不群,黑虎跟乖乖大部分时间都在避开他。 眼下好像清楚他不开心,也不避他,每天围绕在他身边,或趴或央他一起玩耍,想让人快乐。 可惜收效甚微。 叶穗能做的有限,查案破案她插不上手,只能做好后勤工作,小屁孩肉嘟嘟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再怎么劝没用,只能把饭菜做的精致点,香点,哄着她多吃些。 先前是他爸被石头砸到,后有胡光华失踪。 也不知是不是犯太岁了,竟倒霉至此。 馒头厂那边整天产出是以前的五分之一,怨声载道,员工干活都没劲,索性她就暂停生产,把原料省出来,全拉到食品厂流水线上。看书溂 这边利益高,她肯定得先顾着这边。 正好自打元宵生意开始后,馒头厂的就没能好好休息,趁这机会给大家放假。 杜三盯着那边,她就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里人,小孩子最近比较爱吃油炸食品,但是家里的油数量有限,她不能经常炸。 只在每周五时,给他做点小酥肉解馋。 肉联厂跟棉二距离不远,他们本地轻工重工距离不算太远,工人比较多,大家条件不错。 所以周围或是下面乡镇的人员,经常好在这一片售卖国营商店没有的稀罕物。 第378章 虐待 叶穗穿过巷子,打算去肉联厂那看看有没有大骨头时,被人拉到角落,掀开蒙在上面的布,神秘兮兮的询问她,要不要买榛蘑。 她自己种着蘑菇,虽然说规模不是太大。 但最近吃的确实不少。 蘑菇一类她是吃的有点多。 但人家篮子里的榛蘑,是晒干的,而且个头还不小,干净饱满要是炖汤的话肯定不错。 数量有点少,她问人家有没有更多的。 叶穗大家都知道她,也清楚她不是钓鱼执法,看人家要的数量多一点,干脆把人带到自己家外,说是给她再拿点。 城市物资少,这种东西都是亲戚朋友在乡下给寄过来的。 十分珍贵。 叶穗拿到东西,看了下质量不错,干脆利索的给了人家钱。 只是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里面有电特殊的声音。 老人家呜咽的声音,搭配着女声的谩骂,格外刺耳。 叶穗拎着篮子没走,眼神询问那个大姐怎么回事。 她不是好管闲事的,但人嘛天生对热闹有种好奇,加上最近几天过的确实有些压抑,借此排遣一下忧愁。 “具体我不太清楚,这家是个老头儿,有没有儿女不清楚,他眼下差不多快九十了,算得上高寿,那个女的好像是他儿子给请来的保姆。 平时嫌人邋遢,经常动手打人。” 叶穗瞪大了眼睛,“保姆还敢打雇主,她是疯了?” 说话功夫,一个老头踉跄出屋,叶穗这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天还没入春,年轻人还穿着厚衣服,但对面长者,只穿着一个单薄秋衣。 老人背部佝偻,四肢纤细消瘦,一张老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他像感受不到寒意,整个身子蜷缩,好降低肉体带来的疼痛。 女人手里拿着一把戒尺,劈头盖脸往人身上砸。 这种情况一周都会出现二次。 一开始周围住的邻居,还能制止,但老头好像没有什么亲人,能管得了一次,却不能次次都兼顾到。 而且,只要这次拦下,下次没人在时,她就会更加疯狂欺负老人。 就连给他请保姆的,老头儿的亲人都不管,他们作为邻居,又该怎么插手? 久而久之,大家只能爱莫能助。 眼瞅那婆娘又要踢上去时,女人已经闭眼不忍再看,但想象中的老者哀嚎声没传来,耳边倒是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睁眼一看,刚才那个小姑娘哪儿还在? 篮子扔到自己脚底下,她人已经加入到战局。 叶穗踢开那人攻势,又顺势一脚踢在她腿窝处,那人毫无准备,已经栽倒在屋外一大摞的垃圾上。 摔的疼,腿窝又疼,女人倒在狼藉里,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是谁,多管闲事到我头上了?” 等人从垃圾小山爬起来,跟叶穗打了找面时,二人异口同声叫出声儿来,“是你?” 叶穗冷笑,她当时谁,这不是冯飞结婚办宴席那天,偷蹄髈的那个婆娘,方晴的亲妈? 冤家路窄,竟在这地方碰到了她。 “你干啥,别以为你男人是公安局局长,我就会怕你!” 心虚的都爱先发制人,叶穗扶起老人,消瘦的只剩骨架的老人,在陌生人递来的善意时,身子剧烈打摆子。 叶穗觉得,面对一个九十岁老人,即使他先前罪恶缠身,很不是东西,但他没跟一个保姆有利益纠葛,更没伤害到她。 所以她没立场殴打虐待对方。 更何况,他是雇主,你是服务者,咋有脸这么做的? “要喊公安来吗?让他们评评理,谁对谁错?”碰到这种人一开始就别逼逼。 对方有点气短,但不知想到什么跳了起来,脸上满意得意,“你知道他是谁吗?封建王朝的余孽,共和国的蛀虫,年轻时奴役我们。 现在还压迫我们劳苦大众,我是在时刻鞭策他,让他忏悔自责。” 堂而皇之,更让人恶心,“压迫贫苦大众,那你收他钱干啥,你这鬼逻辑狗听了都摇头。” 说话功夫手里已经抡起了棍子,婆娘确实也怕她,忽然趁人不备时,撩起他薄薄衣裳上,露出排骨似的躯体,老头儿胸口上有一直没长好的伤口。 还有不停滴答的不明液体。 见她震惊模样,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他干儿子都跟我说,不用伺候的太好,你又逞什么英雄,他每晚一直嚎叫你能忍受的了吗? 他吃不了东西是我一勺子一勺子喂他,你又帮忙了?真可笑……” 见她表情越来越不善,方婆娘也不敢再说,她怕挨揍嘛,就要走,但临走前还是从屋里搜刮出一大包东西,这才离开。 她这是以退为进。 等主家问起来,她就说自己被打了,而且这老头只有自己能应付的来,叶穗一走,那人还得掏更多钱把自己请回来。 呵,那会她才能报复呢。 “叶同志……”卖榛蘑的大姐面带忧色,都到这份上,说什么都没用,扶着人进屋儿,用被子蒙住他,生着炉子。 从隔壁大姐家借来了俩鸡蛋,给人炖上鸡蛋羹,放下自己买的红糖,先给人冲了一碗浓浓的红糖鸡蛋水。 跟人一起扫了扫家里的垃圾,看他吃完鸡蛋羹,这才带着女人出去,不等她说话,叶穗就掏出三张大团结。 “大姐,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照顾他,不用太精细,能让人喝口热粥吃点软和点东西就行,你们住的进,时不时照看一下就成。” 九十岁的老人,即使不好好善待,也不能让他被人虐待。 她最近手里也攥了不少钱,花点小钱买个心安罢了。 三十块一个月,就是给送点饭菜,照看一眼,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陷阱,见她还要说什么,叶穗却不在意的摆手。 “她做她的孽,我积我的福,各不相干。” 处理完琐事,带着榛蘑回家。 第379章 榛蘑炖鸡 榛蘑是东北山珍之一,滑嫩爽口、味道鲜美、营养丰富,这种好东西,要没鸡肉陪伴,真暴殄天物。 肉联厂没买到,高价从别人家抓的。 烧的地锅,只炒了鸡肉没来得及放榛蘑时,已经飘香四溢。 肉一半熟时,往里加土豆跟榛蘑,不用放太多调料,食物本身味道,就足够让人招架不住。 胡玉州小手托腮,面带忧愁。 三四顿没好好吃,本身就饿的发慌,铁锅咕嘟嘟响,香味直往人鼻子窜,大人都招架不住,更何况小娃。 鸡肉软烂、榛蘑鲜味儿融入到汤汁,没放淀粉,土豆使汤汁愈发粘稠。 土豆跟榛蘑吸收了肉味儿,鸡肉又吸收榛蘑鲜味儿,再搭配上大米饭,别说这个年代,就算放到几十年也不逊色。 胡玉州腹鸣如鼓,最终还是屈服了,一边扒拉鸡肉一边掉泪儿,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吃自己兄弟呢。 马上就到期限了,公安那边依旧没多少进展。 爹妈不是没想去劝他,可言语过于苍白,而且他未必想听。 招呼家里人吃了,又担心江潮,与其在家纠结担心,不如去看看。 给他也装了一盒子,过会儿去送。 市局比矿局地位便利,距离他们家也更近了些。 米饭压的瓷实,榛蘑鸡肉挑的多了些,正当她在挑肉时,家里来客人了。 洗煤厂的领导,来来往往就那么几个,今天来的是工会一个主任,穿着古板的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勤劳朴实,一看就是做实事的。 来人拘谨客气,同时也没卖关子,在叶连山询问来意时,面带歉疚,“叶同志对不住,前两天你交上去的证明,咱们工作人员失误,好像丢了……” 说来邪门,东西好好地在那放着,第二天上班就找不到了,办公室其它资料跟值钱东西没丢,就丢了他的功勋章。 后来排查过,在窗户外面发现有梅花脚印,猜测可能是流浪猫之类闯了进来,那功勋章可能是被它们叼走了。 对面一家不言语,男人起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也知道这个说法可笑荒唐,极不负责,功勋章那是人家抛洒的热血才换来的,眼下说没就没了,换他要发飙的。 此时小心翼翼道,“我们开会讨论过这个问题,结论就是,不会逃避,要勇于承担责任。 道歉的同时,也会努力协助公安机关把东西找回来,叶同志,小叶同志,再次向您表达我的诚挚歉意。” 事情都发生了,愤怒无济于事,只能寄希望,快找回来东西。 叶穗现在琐事太多,暂且没心思往别处想,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任务,给江潮送饭,顺带打听案件进行到什么程度。看书喇 市公安局里人来人往,繁忙异常。 知青返城,居家待业,不务农的小年轻蜂拥到城里,跟盲流似的整日流窜,社会治安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加上侦查技术还不完善,悬案不少。 陈年旧案外加领导安排来的社会影响恶劣的案件,都得及时处理。这些公安真是分身乏术。 江潮新官上任,那三把火还没烧着,身上就压了一座大山。 旧案要处理,人也得找,不得已跟上面打了报告,调帮手来协查。 叶穗来时他正好在开会。 昨晚不眠不休调查,终于让他查出勒索信上的文字,出自一个“宝兰石”打字机。 那台打印机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产物,市场上接近淘汰。 诺大办公室内,好些公安聚集,江潮跟上级单位申请借调,省里也怪看重这次绑架案,派来几个经验丰富的公安。 大家群策群力,争取获得更多线索。 找到打字机只是开始,在茫茫人海找出下落不明的人,单靠这点消息可不行。 魏冠华是老牌公安,眼光毒,敏锐度高,他说话还是挺有号召力。 “还有一天时间,大家有没有更好的线索?” 跑了小两天,大大小小印刷厂所用的纸张全部搜集过来了,都没对方送来的那种。 三天时间一过,救不到人,公安系统的脸也要被踩在脚底下。 江潮抓着信,忽然发现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细节,在这张信纸上方,沿口耷拉着一条长度大概二厘米、草绿色跟头发丝差不多的细线。 “这个证物都是谁碰过?” 一大群公安呼啦啦涌过去,看清楚什么后连连摇头,他们保管证物时都按着规章制度来的,绝对没破坏证物。 简单来说,这是证物本身携带的。 草绿色,在日常生活里并不多见,可作为信纸胶水的色泽出现,在江潮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能用这种颜色来做薄膜,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行业标记? 所有方向都试过了,江潮提出的想法,给混乱迷雾中的大家提供了新的思路。 特殊“封头”颜色表明客户是一个特殊行业,既如此,那信纸也不大可能是本地民营单位印刷的。 “不错,这么一想,范围可以缩小好多。” 魏冠华脸上满是欣慰。 “我觉得草绿可能是军队系统一类,先从这方面查起,江耀安,你带队友去周围驻军系统打听一下。 看看跟部队合作的印刷厂,有没有类似纸张。” 一旦跟驻军系统打照面,那就得派侦查员,有他们配合就能优先让军工印刷厂配合工作。 江潮的提议使得慌乱无措的队伍,有了调查方向,大家各司其职,陷入忙碌。 叶穗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小时。 就在这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是江潮在矿局的手下,忽的见面,少不得要打招呼,见到叶穗跟他打招呼,来人也挺开心。 抓着她又道谢又夸赞,让人一头雾水。 经过他解释这才明白,头两天她不是跟江潮说过,方晴舅舅不太对劲? 冯飞得到消息就开展调查,找一个失踪快要二十年的女人确实不容易,但他不承认归不承认,公安该调查还调查。 这么下来,还真让他挖出点东西。 老头的媳妇儿根本没跑。 是被他打死,埋在老院儿里面的槐树下,听闻当时挖尸体之前,他还嚷嚷着不承认。 直到看见一大一小依偎着的尸体,他脸色才灰败下来。 当年还年轻时,失手杀了跟他吵架的媳妇。 后来儿子目睹他抛尸过程,不得已只能将其杀掉。 这么多年他织造一个弥天大谎,把邻居、女方家属全哄骗过去。 罪行累累的男人经不起深挖,审问一天后得知,这些年他断断续续,往深山老林卖了快有十多个年轻姑娘。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利用熟人身份没少作案,周围有几家女同志失踪,就是他的手笔。 这是个大案子,说来说去,最感谢的还要叶穗,不是她察觉到不对,还真让那坏人逍遥法外。 这不结案证明送去了,总得让她知情实情。 第380章 内奸 叶穗听完胸腔热乎乎,又油然而了一股壮志凌云,一个劲说这是她应该的。 以前做的伤害无法弥补, 但坏人绳之以法,日后能让好些姑娘不受迫害,还是有意义的。 骄傲的跟小孔雀似的,在院里四处张望时,终于看见了江潮。 要不人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眼下他正跟同事们分配工作,肩宽背宽身形高大,警徽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江潮!”她脸蛋掩在围脖里,伸手跟人打招呼。 见她来了,江潮有些意外,交代给同事任务后,朝她走来。 他腿长,加上心情稍微急切些,眨眼到她面前,没来得及张口,叶穗已经说明了来意。 忙的时候没察觉,现在才觉得饥肠辘辘。 带她到休息室,他们忙中偷闲,借吃饭时间,闲话家常。 还是以前的铝饭盒,分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小煤炉上放上火钳,稍微热了一会儿,饭菜更香。 香喷喷吃食,心爱的姑娘,江潮觉得这滋味太美好,他吃的又急又快,叶穗还体贴的给他倒了水呢。 米饭上陷下去大坑,肚子有食儿了,江潮速度才慢下来。 叶穗趁机跟他说,方晴舅舅的事。 当时让冯飞去调查,江潮是有私心的,但没想到,事实真的如她猜测那般。 “你太厉害了”即使嘴角沾着米粒,都没影响到他的英俊。 顺手摘了米粒,叶穗顺势问他,胡光华那儿,进展到什么程度。 江潮在没违背原则,没泄露事实,不影响公安查查案的前提下,同她说了声进展。 只有不到一天时间,真的是紧张的要命。 二人在一块也不是非要谈论案子,一多半时间讨论别人,一小半时间说家里琐事,她爸工作时候出意外,她没说,只说参见抗美援朝时的功勋章丢了。 叶连山腿伤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 “等我这边事处理完了,马上帮爸找宝贝。” 他任务重,琐事儿也多,她多墨迹一下,江潮睡眠时间就得少点,此时不留在这让他分心,收拾完东西,又亲了亲他,马上走了。 只是,还没出市局大院儿呢,就被早守候在外的江耀安拦住。 叶穗客套又礼貌的问人来意。 “我……” 他嘴巴张张合合,不知该怎么说。 这两天他处在纠结犹豫中,今天见到她,还是无法装作不知情,就把石头上有钢丝痕迹的事跟她说了。 叶穗听完愣了,石头上会有钢丝痕迹,这就是人为了,他们为何没往有人报复上猜,是因为事发时没人。 大家都当成是意外看待。 但那钢丝痕迹,就将一切推翻,只要架起钢丝,把石头放印子上,再到没人的控制场所,一剪剪掉钢丝。 一场无人参与的谋杀,悄无声息的完成。 前段时间风波刚过,家里人还没消停呢,眼下又有人盯上了? 被砸到脑袋,功勋章丢失,怎么看怎么像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 “我知道了,回家我也会让家长注意安全,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谢谢你严谨大度,不然我真是一点防备都没,真成了人家随意揉搓的面团。” 这次道谢是真诚的。 “不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要有什么处理不了的,记得找我。” 客套了两句,各自分开。 回去路上,心事重重,叶连山遭受意外,胡玉州他爸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好像短短时间,所有麻烦跟难题,一股脑全扑来了。 这才刚过年,挫折就要这么多吗? ………… 皇天不负有心人,江潮提出假想,侦查员去驻军系统打听,再到军工印刷厂核实。 确实是找到了那张指的出处。 凌晨二点多,两个负责收集的公安,终于将纸张样品带回来了,一大沓样本中,一本草绿色“封头”的道林纸赫然在目。 江潮反复观看,这是一本大概有一百多张为一本的便笺纸,第一页的上方有一道三指宽的,类似封面的薄纸。 上面印着几个中号字体,下面是一行小字。 草绿色的封头这,25行虚格,跟勒索信的纸张一模一样! 军需物资都是有严格的手续卡着,只要找到出处,剩下的也没多难。 按照正式流程,他们需要拿证据跟收集来的便笺纸质做化学对比鉴定。 但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只好先跳过这一步。 眼下锁定了一个人,只要在他家找到那个宝兰牌的打字机。 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搜查抓捕这种事,已经不用他亲自出手,手下去忙着就是了,他皱眉沉思的片刻,魏冠华从外面进来。 眼下屋子就只有他们二人。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了江潮的敏锐跟行动力。 人还没抓到,江潮也不敢高兴太早,他这会也紧张,江潮用来克服紧张的法子,就是跟人聊天,对话,一聊就是小俩钟头。 “听说您当年跟令兄一起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 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一个长辈的功勋章没了,知道您也参加过战争,获得不少荣誉,就想问问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想开开眼界而已。” 魏冠华戒备的面容,瞬间放松。 “那肯定是有,等有空了,请你去家里看看我的荣誉。” 话音刚落,下面的公安回来了,但他们没有欢呼雀跃,更多的是垂头丧气。 “头儿,我们赶到那的时候,人已经跑了!” 第381章 他在撒谎 人跑了? 乍收到消息,埋首苦干的公安们嗖得抬头,模样凶狠盯向来人,报信的小哥儿缩着脖子,一脸委屈。 他说的事实,又没谎报军情,大家到那后人去楼空,除了宝石牌的打字机在,连个鬼影儿都没看见。 茶杯水没凉,茶缸里的烟屁股还冒青烟,窗户大开只有窗帘被风刮得乱晃,一切迹象证明前不久人还在。 江潮听完汇报,默不作声,屋里静悄悄,欢呼雀跃犹在耳边,眨眼就如丧考妣,要是一开始就没线索,大家不至于如遭重击。 但都找到线索,跟凶手咫尺之遥还让人跑了,大家憋屈死了。 江耀安跟江潮去的办公室,隔绝了外面视线,二人异口同声,“有内奸!” 侦查员送信,核查道林纸,派人抓捕,每一步都是私下进行,外界一无所知。 可人偏偏跑了,要说他们这些人中间没通风报信的,谁信啊。 “从接到命令到前去抓捕,没人掉队,更没私下活动的机会,这就杜绝了咱们同事通风报信的可能。 我怀疑有作案动机的,是留守在这的帮手。” 留下来的有六个,除本单位人员就只有来支援的专家组。 在那身儿衣裳下,在大家高谈阔论的皮囊下,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 见惯风浪的江耀安挠着钢筋似的头发,一面是内奸,一面是人质,加上嫌犯逃跑,想从头再来又没留给他们时间。 如何挣扎都是破不开的死局,他都想放弃了。 “先去调查下那人工作家庭住址,大大方方查,尽早给我消息,” 他面容坚毅又不气馁,奇异般安抚了不安的江耀安,他走后江潮安排人去外面买几个酒菜招呼支援的兄弟。 这节骨眼吃啥饭呐,可江潮热情又好客,大家招架不住,半推半就坐下了。 “昨天舟车劳顿,热乎饭没吃上一口,兄弟心里不得劲,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吃好喝好,今晚重头开始。” 几人夸他客气讲究,客人落座江潮作陪,顾忌到有任务在身大家都没喝酒,吃着就开始闲话。 这批公安多数都是部队转业下来,大多是扛着枪上过战场的。 有人打过老蒋,有人抗美援朝,还有人参加过自卫反击,江潮陪客,时不时问些细节,不一会儿功夫,就连抗美援朝的奖章是什么都弄出来了。 “就是铜的啊,我跟我大哥都是二等功,明天事情结束了,我给你们看。” 江潮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出门功夫笑容顿消,瞥了眼里面谈笑风生几人,拿锁将人锁在里面。 钥匙朝外面一扔,当着众多不可思议的面孔,冷静吩咐,“从现在起直到明天我回来,不许放他们出来,里面有厕所,有足够的饭菜,瞅准时间送点水就行。” 动静这么大,里面的人又不是傻子,这会儿已经这跑来晃荡门,一个劲质问他疯了吗。 可惜了,不管对方如何问候,都唤不回他铁了的心。 别人怀疑内奸是挨个排查,他倒好,嫌麻烦直接把有嫌疑的锁起来,虽说是限制了些自由,但不得不承认,他把任何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 ………… 夜深人静,刚熄灯叶穗就听见窗户传来细微久违的敲击声,没等到回应,锲而不舍再敲。看书溂 刚打开门,一道昂扬身躯挤了进来,自打二人领证他吃过肉后,他很少这么偷偷摸摸过。 见面就给人一个深吻,解馋之后压低声音同她说,他现在要去一趟省城。 其实他有所隐瞒,三天时间就剩一天,接下来每刻都要争分夺秒,刚才他去嫌疑犯家里时,曾在那人床底下翻出好些弹壳。 证明对方是有武器在身。 以前执行过不少次危险任务,他都无所畏惧,但叶穗的出现让他多了牵挂,临走前特意见她一面才放心。 怕人出事还专门叮嘱,“明天你别出去。”看书喇 理解他的顾忌,明天就是三天期限尾声,他怕自己跟胡玉州出门有什么危险。 有了爱人就有了软肋,他剑眉微皱,像有无数忧愁。 叶穗举起三根手指跟人承诺,“我明天一天都在家学习,绝不会乱出门让你担心。” 江潮摸摸她头发,又戳戳她梨涡,像对待喜欢的玩具,爱不释手。 临走前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道,“你爸的功勋章,我大概猜到是谁拿了,等我明天回来,帮你取回东西。” 吃饭时也算意外收获,魏冠华得意忘形时,曾说他跟他大哥都是铜制的。 就是这一点疏漏,让他看出异样。 自1950年到53年,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的三年内,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为了表彰、奖励志愿军官兵。 先后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的名义,向志愿军官兵授予了大量勋章、奖章。 这些勋章、奖章包括国旗勋章(一、二、三级)、自由独立勋章(一、二级)、战士荣誉勋章(一、二级)、军功奖章、劳功奖章。 这些勋章、奖章大部分均由志愿军司令部评定,少数由朝鲜政府评定。 除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金星奖章为金质以外。 其他的材质均为银质或银质镀金,区别就在尺寸、和是否镀金或镀金比例的大小。 一级国旗勋章和一级自由独立勋章为银质加全面镀金。 二级国旗勋章和战士荣誉勋章为银质加局部镀金。 三级国旗勋章和二级自由独立勋章、军功奖章、劳功奖章为银质。 江潮虽跟他爸水火不相容,但儿时第三者还没插足前,父子关系还算融洽,他不止一次看见把玩江远的纪念章。 江远也说过,他跟有救命之恩的战友,英勇无敌,双双获得了战士荣誉章。 那玩意是银制,局部镀金,压根不是铜做的。 至于他说的铜制功勋章,也确实出现过。 因为志愿军司令部也于1950年制作了一、二、三等功臣奖章。 并于1952年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向入朝作战的志愿军官兵、全体人员颁发抗美援朝纪念章。 纪念章为铜制。 简单说,铜制的是咱们国家自己做的,绝大多数参战同志确实拥有这款。 像金制,银制或是局部镶金的,那是朝鲜共和国的手笔。 一个时刻把亲大哥功劳挂在嘴上,不断拿恩要挟的人,会不清楚自己大哥的功勋章是什么样子吗? 那不可能! 除非他在撒谎。 第382章 生死一线 如果他撒谎,那就一定有利可图,而且魏家那个死去的大哥,也不一定是江远的救命恩人。 这么一来婚事就不作数,他也不用再被纠缠。 只是不知道这人大费苦心,冒名顶替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有婚约的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叶连山功勋章的丢失,会不会…… “叶穗,你记得你爸功勋章是什么样式的吗?” 叶穗抬头思考片刻,“银做的,里面镶着一圈金,我也不清楚那是真金还是黄铜,反正挺考究一块牌子,是我爸的命根子。 每隔两天他会拿出来仔细擦擦。” 这么说,她爸当年也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 叶穗描述的功勋章的样子,分明是他儿时看到的,只有朝鲜政府那边发放的战士荣誉章才是那种。 一个小地方,有同时参战的战友就很厉害,而且还是相同的奖章,要知道当时整整三年,那边也就发了二十多万个包括勋章、纪念章在内的奖章。 正巧他的又被偷了,就问会不会太凑巧。 难道……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顷刻间会长成参天大树。 柔软皎洁似轻纱的月色,透过窗户朦胧照在她脸上,那个荒唐的念头压都压不下去。 会不会,她才是…… 可惜没有时间求证,分别前亲吻了她额头,留下句等我迅速消失在黑夜。 本来答应好好的,会在家里呆着,等人回来,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呀,次日天刚亮,家里大门就被人拍开。 是两天没见的钟大哥,他到这也不墨迹,开门见山要借狗。 叶穗有两只威猛厉害的大狗,是人尽皆知的事,上次他们也见识到其威力。 “我们私下查出那人线索,他姓许,以前在传播机械附件厂工作过,公安的调查目标也放在他身上了。 眼下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对方,大哥的下落就能找到。” “既然公安锁定了对方,为什么不把你们的线索跟他们共享?江潮是个很厉害的公安,有他在的话,什么疑难案件都能解决的。” 在旁人眼里,她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谁知不提公安还好,提起他们,五大三粗的男人眼底满是痛恨,“我不否认您对象很有魄力远见,但我不相信他们这个群体。 要不是那个队伍里有害群之马,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目标不会丢了,也不会陷入到这么被动的田地里。” 说的话云里雾里,她不清楚。 但对方明显不想再说的样子,叶穗也就没提起。 借狗的话,没理由不借啊,黑虎跟乖乖两条狗都在,他让人挑选。 乖乖不是晕车嘛,就让黑虎先出去,但是等叶穗送走客人时,竟然发现小屁孩不在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清楚他去哪儿了。 肯定是趁人不注意时,偷跑出去了。 江潮叮嘱过今天会很危险,让他们在家不要乱跑,但你看这孩子能管的住? 好一阵追赶,终于在车子出家属院不久,拦住了他们,可惜胡玉州是个有主意的娃,此时绝对不会在家乖乖等着。 孩子虽小,但口齿伶俐,会举一反三。 甚至拿自己当初下矿井救她爸的事儿也说出来了。 此刻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倔强坚定。 怕他去,帮不上忙,又怕人不去,会有遗憾。 见他眼神坚定、面带乞求,叶穗忽然就退步了。 等她再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颠簸的汽车上,小屁孩不放心他爸,自己也不放心他,一车人,就这么踏入到满是危险的寻人路。 ……… 写勒索信的男人叫许麒麟。 同事眼里再和善不过的年轻人。 根正苗红,出自革命烈士家庭,外公外婆是地下党苏省委员,早年因为叛徒出卖,双双牺牲在南京雨花台。 爹妈也是参加革命时牺牲,后来组织找到孤儿的他,安排人抚养他长大。 这也是为何他能有渠道拿到部队淘汰的打字机,军工印刷厂印刷出的道林纸。 他激进、固执。 错误认为共、产、主义就是大同社会,所以要消灭一切投机倒把,搞乱市场的人。看书喇 他尤其气愤某些当政人员为一己之私,跟他合作,玷污清白的革命队伍。 胡光华是声名远扬的倒爷,拿他开刀最能起震慑作用。 给江潮寄威胁信,是同为年轻人,那颗不服输的心在蠢蠢欲动,他自认为优秀,但籍籍无名。 江潮看似没多厉害,但上报纸跟回家一样,这场追逐赛,其实就是他们的战场。 他很自信,江潮无法救到人。 至于先前差点被人抓住,纯粹是意外。 人为理想而生,为其而死。 他不懂什么是市场经济,什么是改革开放,只想遵守旧思想,将社会推动到二十年前。 胡光华是在脑袋钝疼中醒来的,这几天,他好像被人喂了不明药物,整天浑浑噩噩。 能在这个时代捞了大笔资金,建立庞大产业的人,自然不会是蠢蛋。 几乎刚醒坠落感就已经传来。 电光火石间,男人一把扒住手边的支撑。 手掌巨疼,绑住的脚垂在空中,先前浑噩滋味一扫而过。 胡光华朝身下看了眼,是飞快掠过的石子跟火车车道。 他此时扒着的,是在行驶中的运货火车车厢,刚才不是他警醒扒住东西,这会不是摔成肉饼也是被火车轧死。 但眼下也不是什么好局面。 他腿被绑住,无法爬上来,而手臂此时无法承担身体重量,手指发白。 恰巧这时火车变道,车身一颤,颠簸中手滑,眼瞅就要被搅进车底。 他绝望的闭眼。 第383章 争分夺秒 就在他身子急剧下坠的瞬间,手臂被人拉住,胡光华抬头,一张年轻面孔映入眼帘。 对方好像不太想救他,那张脸上满是嫌恶。 黑着脸拉回他,将惊魂未定的胡光华重新绑住,毛巾塞嘴,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切,还自言自语一阵儿。 大概意思是游戏还没结束,他还不能死。 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男人,经历过太多,就算对方说的话可怕,就算他大咧咧不怕被人看见长相,胡玉州还是尽可能低头不看对方。 知道人长啥样,那可是一点活命机会都没了,他心里掀起风浪,表面还是平静无波。 许麒麟坐在车厢一角,啃着能噎死人这饼子,喝的是结着冰茬的凉水。 听见胡光华肚里饥饿叫声,大发善心把水跟干粮递给他。 至于人吃不吃喝不喝,他也不予考虑。 有一整条火车线,十来年都在火车车厢里过日子,胡光华知道自己被人藏在哪儿。 就是行驶中的运货车厢里。 “就算江潮有天大的本事,也猜不出你现在在哪儿,三天期限马上过去,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江潮是个可怕又可敬的对手,说实话,不是提前有人报信,他还真跑不掉。 为何这么笃定他找不到,是因为自己逃出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抓人逃到火车上。 在机务段停留的车,发往天南海北发,到时候车一走,江潮有天大本事,都找不到他。 只要时间截止,他就是赢了。 他有严格的时间观,说好三天就三天,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二人一左一右,盘踞在车厢对立角。 黑颜色、车节数多,还是烧煤的老式列车,在黑暗,蜿蜒曲折的铁路上一往无前地行驶。 与此同时公路上,一辆油门踩到底的汽车,疾驶在路上。 江耀安拎着从那许家翻出的老棉鞋,不懂江潮怎么靠这个追寻犯罪分子。 “虽说你职位比我高,原则上该我该服从你,但我还想多嘴问一句,就凭一双鞋,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咱们要是找错地儿,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把那些人锁在屋儿里,回去少不了一顿罚。 要是再找不到嫌疑人,还不定怎么被他们笑呢。” 江潮呢,也没在意他的质疑。 虽说眼前是化不开的黑暗,但他仍旧游刃有余。 没回答他的问题不说,甚至反客为主,“魏冠华什么时候接触江家的?” 江耀安以为他开车疲乏,故意说这个来打起精神,闻言思考了片刻,“好像有些年头了,那会我小叔刚在省城那升到局长。仟仟尛哾 你也不要怨他,咱们眼里封建糟粕的东西,但在那些人心里,是过命的情分,人家找上门了,还拿着当年的信物来的。 施惠的恩人过世了,他再毁约,不是猪狗不如了?” 江潮不接他话。 只是旁敲侧击问了好些内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对方还在喋喋不休,不得已,他只好把人往案情上带。 江潮跟江耀安算是直系亲属,但关系不好嘛。 本以为他会藏着掖着,跟他玩心眼。 先前大海捞针似的寻找丢失的赃款,他不就这么干的? 一群兄弟吭哧吭哧挖了两天,钱没找到,最后倒给人家挖了地基,更可恨的是,这个人情好处还落在了他头上。 但眼下开车的男人坦然同他分析案情。 “走访调查时,许麒麟的身高体重,咱们都有了大致了解,单凭他一个,是无法这么快速度带人潜逃。 巧的是,在我们收集证据时,有人来报案,说是自家牲口不见了。” 见对方还是一知半解,少不得再解释。 “我到那看了下,牲口圈里有人的脚印。根据这双鞋,还有偷盗者的脚印,就能判断出是否同一人。 凭借压力分布、磨损部位和形态体征的判断,就能追寻到他的足迹。” 江耀安这会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他先前总在地上找痕迹。 追到机务段后,打听了今晚哪批次火车出站,各自的方向跟目的地,还有站点停留的问题。 巧的是,在合适的时间段里,就一辆火车出站了,火车运货到哪儿,目的地,经停站点都是可以查阅到的。 虽然江耀安不太服气这个堂弟,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不对啊!”片刻后他提出质疑。 线索已经查明,人也知道去哪儿了,那为啥还让他当宝贝似的,保管着一双破鞋? 愤愤不平时,他已经把车熄火,示意二人换个位置,他还在等个解释时,江潮已经在后面睡着了! ………… 时间一去不回头的过去。 距离游戏结束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届时火车会穿过一个长长的山洞,三四分钟后,会过一个差不多四十多米高的高架桥。 到那个位置,胡光会在那个时间,被他扔到高架桥下。 高空坠落,他会很痛苦地死去。 就算尸体被人发现了,短时间内也没人清楚他是谁,而那个时候自己已经逃到深山野林里,改名换姓。过另外一种生活。 “你不要怪我,怪就怪你太不安分,非要走这条路,我现在解决了你,可以还社会一个安定。 现在的历史是错误的,我要拨乱反正, 只要给我时间,十年二十年,大家会明白我做的才是对的。” 胡光华知道自己逃不过,也不藏着掖着,面上没惧怕,冷静道,“我相信江潮能找到我,还有半个小时,咱们拭目以待。” “你现在最好乞求他别来,因为他来也是有来无回。” 胡光华面色未变,但心里已经泛起嘀咕,他这话什么意思。 江潮可是公安,他有啥底气,说人有来无回,难不成他还有帮手? 对方是谁。 是自己以前的仇家? 还是想要吞了他生意跟人脉的对头? 可惜不管他怎么询问,那人都默不作声,许麒麟看着手表,已经开始倒计时。 三十分钟,二十分钟,十分钟。 他很是享受人在面对死亡时的惶恐跟惊惧。 他手段多狠,到头来都不愿意让人死个明白,就让人在抓心闹翻的好奇跟面对死亡的惶恐中,消失。 世界上没的午饭。 别人给他通风报信,作为回报,他冒险当回诱饵,江潮愚笨,找不到他行踪,那最好,他跟江潮相安无事,只牺牲胡光华一人。 但他要是真那么聪明,抓到自己,其实相当于给自己挖了坟墓。 因为有人早等着他跳进埋伏圈呢。 咣当咣当,山洞过去了,最后的时间到了。 第384章 游戏结束 “准备准备,你该上路了。” 三分钟后就该过高架桥,此时他也该做好准备,把人扔下去。 火车行驶路上,不可避免打到周围的树枝之类,受惊的乌鸦展翅高飞,从空中划过时,还要留下几声不吉利的叫唤。 许麒麟提起人衣裳,用绳子将人绑好。 千钧一发之际,缓慢行驶的列车忽地停顿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转变了心情。 麒麟顾不得男人,扒着车往外伸头。 夜黑,火车又长,远远朝前看,列车像是累瘫的长龙,扭动着身姿趴在地面休整。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为何会停顿? 看看手腕上的表,一路以来气定神闲的男人也急了,三分钟不到游戏马上落幕,好端端的,怎么会停了啊。 担心焦虑控制着他,车厢猛不丁被拍响,“里面有人吗?例行检查!” 屁的例行检查! 他就没听说过,有哪个运煤火车,能在伸手不见五指,又不是临停站的地方检查! 想逃跑也来不及了呀。 那些帮手不是说,在意外发生时,会提前让他交代在这? 他都火烧眉毛了,那些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胡光华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挣脱开挟制,身子猛地撞击车箱,边撞他还大喊,“救命,救命啊……” “你给我老实点!” 许麒麟大怒,疯狂制止对方。 只听外面蹭蹭蹭几声,已经有人不借助外力,从车厢爬了上来,里面二人扭打在一起时,一束光打在身上。 许麒麟挡住眼,努力在强光下看向来人。 此刻头顶上,一道黑影端着一个黑乎乎东西,冷静又威严道,“里面的人,停止反抗。抱头蹲下!” 黑灯瞎火看不真切。 但那身衣裳,就算他瞎了,都不会认错的。 公安确实来了。 胡光华喜极而泣,谁都没发现那个安静的不像样子的嫌疑犯。 他蹲身子,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将车门上锁的插销打开。 ……… 却说此时,钟义正在颠簸的路上,强撑精神开车。 他们不间断开了十几个小时。 没人知道目的地在哪儿,问他,他也说不知道。 在叶穗印象中,这群大汉都属于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但这次救人行动倒超出她的预料。 本来以为他们是漫无目的的寻找,后来通过交谈才清楚,原来他们也有帮手,对方给他们提供位置,线索。 这群倒爷,只要早些过去支援就行,双方一起合作,顺利将人救出。 可能怕有啥突发情况,伤到她跟小屁孩。这些倒爷甚至还兵分两路,前面一车当先锋,后面一车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及时调转车头离开。 其实要不是胡玉州吵着要来,他们这车完全是没必要跟来。 加上现在没移动电话也没别的联系方式。 为了及时共享消息,前面的车每到一个新的界碑,就会在边上留下补给跟指路的方向。 钟义现在算是疲劳驾驶,叶穗说要替换一下,但对方不相信她啊,觉得只是一个小姑娘,而且坐车都屈指可数的。 怎么可能会开车。 叶穗说了两回都无济于事,只能压下这个念头。 胡玉州在颠簸中睡下,叶穗抱着他,强忍着困意。 浑浑噩噩时,车前猛地一响,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男人,终于忍受不住困意,开车打了盹儿,就稍稍一会儿功夫,车子就撞到了树上。 胡玉州在车子出事时就醒了,察觉到不对,还试图用自己身子护住她。自己 还好只是撞到树上,一阵剧烈颤动后,周围趋于平静。 “你没事?” 叶穗不停检查胡玉州身子,意外发生的过于突然,她也没想到小孩儿会第一时间保护她。 胡玉州摇摇头,看了下已经过了十二点,到了约定的三天之期,不知道亲爹还活没活着。 担忧焦急吞噬着他的理智,小男娃听见关切声后嚎啕大哭,叶穗又要哄他,还担心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一哭示十好几分钟,等他情绪平稳,江潮才将他拖下车,好在没一会儿,钟义在他们焦急的打量下,悠悠转醒。 检查了下身体没受伤,之所以昏迷是因为在巨大冲击下昏过去了,男人揉着额头上大包,一个劲道歉。 叶穗忙说没关系,稍作修整才清楚原来这会已经到两省的分界边。 白色的界碑像风雪中站岗,保家卫国的战士似的。 刚刚为了躲避这个,男人才急打方向盘的,根据先前经验,胡玉州开始找补给,果然在石碑旁发现了吃食跟水。 东西还温热,看来先锋队也是刚离开不久。 胡光华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大家兴致不是太高。 其实她想说这事继续交给公安的话,没准有转机,但因为突然出现的内奸放走凶手,让这些倒爷对公安的信任降到了极点。 公安信不过,他又说有帮手,这哪路神仙能比江潮还靠谱。 可她不能提,一起对方肯定发火。 越北上气候越是严寒,树木越发矮小,掏出地图看了下差不多到坝上了,以前上大学时她跟室友来玩过几回。 春秋时短,干燥少雨,冬季偏长,严寒多风,但是夏天时没有酷暑,清凉怡人,她们旅游时,洼水清澈,青草齐肩,黄羊成群,生态那叫一个好。 此时放眼望去,旷阔原野,天穹压顶,真真是辽阔浩瀚。 可惜的是,这块风水宝地眼下还没开发,周围那叫一个荒凉,几人穿得不薄,此时还是被冻成孙子。 周围找不到农户,倒是干咧空气中,时不时会传来牲口粪便味儿。 也不知是对方慌张的没留下该往哪儿走的指示。 还是留下了,但被寒风吹散。 撞歪的大树下,三人不知所错,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的黑影,好巧不巧的掉进胡玉州后脖颈。 他大惊小怪,胡乱蹦跶,嚷嚷着让人救他,谁都没注意到,远处几双发光的眸子,已经悄无声息的盯上了他们。 第385章 霹雳舞 小孩儿一天都蔫巴样儿,这会毛茸茸东西掉脖里,吓得兹哇乱跳,叶穗跟钟义不知道咋回事。 男人好像没把伤当回事,指着他颇为赏识说,“看不出来都坐一天了,小州精神头还这么好,这身子扭得比电视上跳霹雳舞的还专业。” 说着还学他摆动身子。 天黑风大只有车灯那点微弱的光,叶穗眯眼看了会儿,跟离弦的箭似的窜到他身边。 啥霹雳舞,分明是急得跳脚,一通忙活终于从他背后揪出罪魁祸首。 在车灯照射看清楚那玩意是啥,类似于鸟也类似是鸡的小毛团,喙是弯钩状,坚硬又尖锐,爪子锋利。 身上羽毛还未丰满,估计是破壳不久。 往树上看了眼,有个歪掉的窝儿,八成是刚才车撞到树上,把它弄下来了。 小鸟儿黑啾啾明亮亮的眼盯着他们,身子不可控制地颤抖,小孩儿向来喜欢这些毛茸茸东西,胡玉州握在手里不停逗弄。 钟大哥生起了火,掏出吃食加热,晌午赶路时高价儿买了点耗牛肉,本来又硬又柴,他还在火上烤。 这会咬了口差点把下巴嚼脱臼。 有个小东西出现,倒也分散了胡玉州的注意力。 接过人递来的牛肉干,盲目往嘴里送,一拉一拽,一个门牙就这么下来了。 他今年刚八岁正是换牙时候,看着肉干上的直挺挺门牙,哇的一下就哭出了声儿。 小鸟儿见他哭得厉害,本就颤抖的身子,此时抖得更厉害了。 “都乖泥,肥我鸭……” 门牙掉后说话漏风,本来在控诉,话说出口后却多了些卖萌嫌疑,听见自己没威慑力的话后,孩子哭更狠。 钟义也没孩子,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见大哥儿子哭得厉害,手忙脚乱,哄不好人还跟叶穗求助,“叶同志,他在说啥,干啥要让我赔鸭。” 继而扭头劝他,“大侄子等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后,你想要啥就赔给你啥,眼下我可给你弄不来鸭肉,不然咱们把这小鸟儿给烤了。 也别跟他说不道德。 老家可不少人爬树掏鸟窝。 鸟蛋没少吃,更何况是个小鸟崽子。 闻言胡玉州抱得更紧,哭得更狠。 叶穗翻译了他的话,简单调节了下二人矛盾 暂时换来一段时间的平静,胡玉州估计是借题发挥,故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叶穗也没安慰,掏出前面人留下的吃食,在火上热着。 几个煮鸡蛋,还有一些油糕。 穿树枝上时才发现里面带馅,黍米连皮磨成面,制作时里面包上糖或是豆馅,可以油炸也可以油煎。 黍米黏糯,搭配里面丰富馅料,在火焰加热下滋味越发美妙。 叶穗尝了一口,本以为是红糖馅,没想到是枣泥搀着则糖豆馅,油汪汪甜滋滋的味道迅速捕获了几人味蕾。 胡玉州这么伤心还一连吃了四五个。 钟义摸了摸他虎头虎脑的脑袋,夸了句真乖。 随后就陷入苦恼中,往常还有个指路的线索,现在没了指引,又没留个口信,这分叉口该往哪里走? 他知道叶穗运气好,想让他胡乱选个,碰碰运气,谁知刚提出,人家都没思考,就选了右面那条路。 这么利索吗? 看出他的疑惑,叶穗解释,“不同地方有不同饮食习惯,就拿这油糕来说,有油炸也有水煮,咱们吃的是用胡麻油炸的。” 她打开地图顺着公路线,指着一个小圈圈。 “这个地方习惯用胡麻油炸,他们一定是从这边拐过来北上,只是为了要给咱们留信儿,故意走了省道。 你从地图上看,这是一路顺着来的。 如果他们从左面路走,给咱们带的应该是毛糕,因为那边人喜欢把黍米加水和成团,上笼蒸熟后,再用油炸,里面是不包馅的。” 对面二人听得一愣一愣。 老半天才伸拇指表示钦佩。 就从一个油糕看出这么多门道,真是厉害。 小鸟儿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怎么了,在胡玉州手心里,还是瑟瑟发抖,不停叫着,叶穗提醒他放回鸟窝。 以前看过新闻,说动物幼崽一旦接触到人的气味儿,大鸟就不会要它了。 钟义也着急赶路,闻言把他扛在肩上,示意他把小鸟放回去。 小屁孩坐在人肩上,刚扶好鸟窝时,语出惊人说了句,“看不粗来,这黄亮地儿竟含有路蹬。” 好端端的话,因为牙齿漏风,竟说出了唐山味儿。 站得高看得远,那不远处那不是一排不太整齐,但莹莹发亮的路灯吗? 叶穗翻译了他的话,“看不出来,这荒凉地儿竟还有路灯。” 这怎么可能。 一路走来连电线杆都没有,怎会有路灯,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取笑话还未说出,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十几米开外,果然有好几双发光的绿光,他们试探性不断朝这边靠近。 这哪儿是什么路灯,分明就是眼睛! 在这荒凉广阔的草地上,是不知数量,且盯上他们的狼! 狼都是群居动物,现在看到就有这么多,那背地里看不到的地方呢? 一想到黑暗里有这么多危险注视着他们,她就毛骨悚然。 从人肩膀将胡玉州抱人下来,喊钟义上车。 男人也不是傻子,听说有狼,当下就举起火把护送二人上车。 几步远的距离,像是隔绝了生死。 几乎他们有动作的时候,那些东西也行动起来,刚上车关好车门。 就有重物袭击车门的声音。 这他娘的到底是啥鬼运气啊。 糟糕的是,刚才车像撞坏了,一直发动不起来,车窗上还有爪子不停挠动的声响。 焦急时,引擎盖上跳上两只狼,好像察觉到他们的胆怯,不停朝里面龇牙,不断撞击玻璃,好似要把他们抓出来。 鸟叫声越发急促。 车子发动不起来,周围都是狼嚎,就在钟义打算跳下去,跟它们同归于尽时,叶穗忽然拉住了他。 “这时候你去就是送死!” “那总比三人一起死要好?” 争执时,外面隐约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尖锐又刺耳。 不止是他们听到,外面徘徊的狼也听见了,车盖上的两只好像有点不安,焦躁地转了几圈,随即跳下去。 车里三人不明所以,但在外面,一双利刃从空中袭来,眨眼功夫一只五六十斤的狼,就这么被抓到空中。 第386章 月夜下的浪漫 好些狼四散逃离。 这节骨眼上车子终于打着火。 男人猛踩油门往前冲,撞飞不少逃命的野狼,开了足足有十几分钟,确保周围安全下来了,他才把车停在路边。 这时叶穗才发现他神色不太正常。 这个黑壮的男人,额头青筋在跳,脸色更是难看得要命,见他捂着胳膊,才发现他胳膊肿得不成样子。 估计是刚才撞车,手臂受了伤,生死逃亡的瞬间他隐瞒了伤势。 胡光华下落不明,他胳膊受伤,掉队又太久,好像所有倒霉事都被他们碰到了。 这地方生态环境有多好,他们已经见识到,继续停留,没准儿会遇到其它危险。 在叶穗承诺过无数遍,她会开车,车技也过关,钟大哥才不得已将方向盘让给她。 别管时代如何发展,只要是女司机,都会被人怀疑。 怕她速度快,又怕速度慢,怕她紧张撞到人,又怕跟蜗牛似的,被狼群追上。 钟义一开始开车时,还敢偷偷打个盹,自从叶穗接手方向盘,这人脑袋瞪得有铜铃大。 一手抓着安全带,一手死死抓着扶手。 中间不忘指挥,喊她慢点,方向盘别打那么狠,速度稍快时,又不停叮嘱记好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 开个车耳边像有几十只麻雀在吵,要不是涵养好,又感动于他宁愿豁出自己的命,也要护他们平安,叶穗早踢他下去喂狼了。 车子缓慢行驶在公路上。 外面气温冷得骇人,他这个老汽车制暖功能不行,一会功夫车上都爬满了窗花。 叶穗方向盘上的手指都要冻坏了。 后来还是穿上皮草大衣,帽子手套全副武装,这才稍微暖和了些。 从镜里看了下,胡玉州裹得跟个棉球似的,刚才叽叽喳喳叫不停的鸟估计累了,躲在他帽子上睡得香甜。 除了开车的,其余都睡了过去。 叶穗踩下油门,车子飞快离去。 ………… 旷野里,江潮带着两个人狂奔,头顶上一轮圆月脚下是半人高的野草,在这个平坦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他们展现着退伍军人强大的耐力与坚韧。 江耀安如何都想不到,江潮能靠一双鞋追击到幕后黑手。 更想不到一个平平无奇的船舶厂修理工,能有那么大本事召集十多个打手埋伏袭击。 江潮看起来那么胸有成竹,在对方拿到老式猎枪后窜得比兔子还快。 呼哧呼哧,月夜下是他快喘过去的声音,江潮身体素质比他好,跑得快他认了,但一个倒爷咋能比他腿脚还利索! 子弹擦着头皮跟耳朵飞过。 “江潮,你她娘说的援助,帮手呢?” 枪又不能,只能嘶吼着问唯一的希望,江潮脚下没停,只有夜风送来几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说他不知道! 今晚可真他娘的刺激。 叶穗隐约听见有熟悉的狗叫声,开上远光灯遥遥一看,不是黑虎又是哪个? 黑虎围着车叫唤,他们的先锋队这会车子翻了,六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卡在山的缝隙里。 叶穗下车,她穿得厚,还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别说狗子,就是亲妈来了也认不出她。 见她过来,黑虎戒备地喊叫,还做匍匐状,似下一刻就要咬人。 “黑虎!” 怕被咬赶紧亮出身份,黑虎身上被裹了一件改良的棉袄,威风凛凛,它在尽全力保护车上的人,但听见主人熟悉的声音。 它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连尾巴都不摇晃,挪步到她跟前,又仔细嗅嗅,确定是主人后,跟疯了似的爬她身上,脑袋往怀里钻。 不停嘤嘤嘤叫着。 “你乖,你乖。”掏出耗牛肉喂了它几块,又跟钟大哥撬开车门,将困在里面的人救出来。 “你们先去,先去接应他……” 清醒过来的先锋队指着那高架桥,不停推搡着钟义,按照指示他们该半个小时前就到那,谁知道路上受到人埋伏。 车翻倒后,他们就人事不知。 现在只有不到五分钟,如果接应不到他们,可能这次营救任务就全失败了,仿佛为证实他所说,前方还传来几道枪声。 “快去!” 钟义咬牙坐在方向盘前,刚握住冷汗就滴答流下,叶穗把胡玉州拉下来,示意他们照顾好他。 接下来行动不适合他参与。 她想开车,但男人不让地方,他觉得叶穗陪着过来够仗义,没必要让人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这节骨眼上,不知狗子咋地发现帽子上的小鸟,一口就把人家咬住。 前段时间差点把它送走,这毛孩子抓了好长时间野鸡野鸭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搞得它看见带毛的就想吞掉。 叶穗掰开狗嘴,从它嘴里把沾满口水的鸟儿救出来,扔到还没回过神的小孩儿怀里,叮嘱照顾好它们,就把人拽出了驾驶座。 车屁股冒着烟儿,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离开。 还有人揉揉眼,不相信车子是一个女同志开走的。 要不是胡玉州这会扯着黑虎,它已经追了过去,抱着呜呜哀叫的狗子,他担忧又难掩自豪,“这天底下就没她不会的东西。” 却说此时叶穗油门踩到底,在这个又破又旧,铁皮咣当作响的小车一个甩尾停在了大桥下。 几乎刚停下,两边车门已经被人打开,三人几乎是飞到车上,车门一关,粗哑到劈叉的声音响起。 “开车!” 一左一右,两个人高马大,跟悍匪气质似的男人夹着一位,消瘦还黑的中年男人,定睛一看不是胡光华又是谁? 这就是她要迎接的人没跑了。 江潮跟江耀安俩人,为了保暖又为了掩人耳目,穿得比叶穗还要厚,他们的脸被遮着,跟叶穗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 执行任务时的男人是另一副姿态。 眸子锐利得像鹰,冷得像裹着寒冰的刀,就差在身上写我不好惹这几个字。 叶穗只看了一眼就害怕地收回视线。 你说这世界多奇妙,一对儿做过了天底下最亲密事儿,快要谈婚论嫁,且分别时,一个说自己要去省城搜查证据,一个说会在家里好好复习的年轻男女。 在高高圆月下,在辽阔的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在身后一辆紧追不舍的车攻击,发出砰砰砰声响的境况下,奇迹般相遇,又奇迹般的认不出对方。 真真印证了那句纵使相逢不相识的老话。 从后视镜看见越来越近的车子,大家表情都不好看。 钟义闭眼心中哀嚎,完蛋了,逃亡路上被个新手司机掌握方向盘,这不明摆着送命? 但在下一刻,他的认知发生天翻地覆变化。 第387章 成功解救 钟义三十多岁,头十几年过的刀尖添血的生活,走南闯北喝酒吃肉,最是自由不羁。 他们这群倒爷沾胡光华的光,汽车这种稀罕玩意,他们手里好几辆,不夸张说,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汽车,他全摸过。 现在车少,十字路口都没交警跟红绿灯,更别说有人查酒驾什么的。 一群自诩跟烈马似的汉子,开车够豪迈了? 但跟这姑娘比起来,真不值一提。 年头有点久的车,还是刚才撞树上的,晃荡又破旧,可就在后面人,拿砂弹打的车身砰砰时。 她像换了个人似的。 挂档,踩离合,油门达到最大扭矩转速,迅速抬起离合,在轮胎跟地面发出剧烈声响时。 破旧老车像焕发第二春,竟弹射起来,推背感传来时,他都分不清前面是野草还是虚影。 坐在车里,他似乎听见了发动机哀鸣。 叶穗当年刚出国时,被国外标榜自由洒脱的言论迷惑,曾经有过一段年少轻狂的日子,飙车喝酒玩得花哨。 后来翻过一次车,那些老头儿拿着棺材本儿买了机票,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住地铁通道,比划打听了十来天。 才在医院找到她。 看见他们面黄肌瘦,担忧地啜泣,这才将她从纸醉金迷里拉出来。 虽然不在江湖混,但江湖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有她技术加持,已经跟对面甩开很大距离。 但对方车子比他们好,加上地形平坦,不太能拉开距离。 看见对方逐渐追上,她说了句脏话。 此时坐在副驾驶的人,即使有安全带扯着,身子也经快贴到玻璃上了。 颠簸中,时而在看见前面的树尖叫,时而为她大转弯倒抽冷气,在快飞起来的车里,他声嘶力竭声格外刺耳。 叶穗从后视镜看了下三人状态,都是一脸坦然,粗粗的嗓音告诫,“坐好!” 拉手刹,方向打满,踩住离合,挂满档,那辆小破车车轱辘抓地,整个车子在原地360度大转弯后,猛地向对面撞去。 飙车就是一场技术、速度、勇气跟智慧的较量。 她迎面撞击时,对面的那辆车也惊呆了。 “你疯了吗?快刹车啊!” 钟大哥声嘶力竭叫着。 她不为所动,对面远光灯照射下,她的眸子格外坚定。 在尖叫声中,叶穗撞了上去。 这将对方打一个措手不及,对方急忙退后,躲避,慌乱下车子斜冲到水渠,在叶穗等人注视下翻滚着掉进水渠。 刚她路过时就观察了地形,等的就是这机会,他们翻入沟里没性命危险,但车受损,司机受伤,估计段时间追不上他们。 “小同志不错。” 瘦得跟猴子样儿的胡光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至于钟义哪儿还听的见对话,开了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哇哇狂吐。 江耀安放松身子,赞许地拍了下堂弟肩膀,“我收回先前说你不靠谱的话,实际上你很靠谱,非常靠谱。” 事实上,从他决定单独行动时,已经跟胡光华手下的倒爷联系好,一起合作,至于外人看到的不和,只是迷惑内奸的手段而已。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叶穗跟江耀安打交道次数不多,隐约觉得对方声音熟悉,但没多想,就在镜里多看了他们两眼。 开了一会儿,终于到先前跟先锋队分开的地方。 他们利用这段时间把车抬了出来,正翘首以盼,等待这边消息。 车子稳稳停下,几人下车,胡玉州见他爸出来,担忧喜悦后怕在他脸上一一浮现。 原地愣了好久才上前抱住他。 黑虎见主人回来,焦躁情绪稍微缓解。 不停往她那扑。 江潮以为黑虎认出了他,摘下面罩,示意它过来。 但得到自由的狗子没到他跟前,反而甩着舌头朝裹得跟头熊似的叶穗跑去。 叶穗撸了两把它脑袋,感受到打量的眸子后,顺势望去。仟仟尛哾 此时站在车灯下,身材挺拔,面若寒霜,目光逐渐怀疑的男人,不是她未婚夫江潮,又是哪位? 老天爷啊,这世界就这么小吗? 谁能想到山水迢迢的异乡,叶穗无意闯入他的任务,还意外救了他们。 哎呦,昨晚分离时的话,还在耳边,现在也不知道该谁尴尬些。 当黑虎一个劲扑在她身上,还不停顶着她手求抚摸时,江潮已经在怀疑了,狗子不可能骗人。 而黑虎又是除叶穗一家都不亲近的。 难道说…… 再观察那人身高,还有露在外面心虚,不敢看他的眸子,江潮心里有了答案。 上前摘下她的帽子围脖口罩,一张熟悉娇美的面颊出现在众人眼前。 胡光华倒抽冷气。 竟然是她。 江潮闭眼缓解情绪,“你怎么在这?” 口气意外又带着薄怒,这么危险,她咋能跑过来! 自己平时遇到多大的危险,处在多惊险的缓解中都没事,但只要想到她陷在危险漩涡中,就一阵阵后怕。 “还说我呢,你怎么会在这?” 她这就叫先发制人,他质问自己时,也得想想有没有立场。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省城吗? 二人大眼瞪小眼,但还是她先服软,抓着他衣服下摆,撒娇般,“江潮,我好冷啊。” 现在零下十多度,她确实招架不住,江潮从惊吓中抽离。 手忙脚乱给她围上围脖,又往手里呵气,搓热手心覆盖在她脸上。 在场众人见识到啥叫绕指柔,江局长刚才冷酷劲儿一点没有,对人姑娘像对一个瓷娃娃似的,怕人冷还直接把她搂怀里。 胡光华也没想到叶穗会来救他,想到刚才她开车的冷酷劲,以及同归于尽似的魄力,越发觉得结交她,是最正确的事。 “对了,钟义呢?” 大家环顾一圈,找不到人,问她下落。 “在这,呕……” 男人蹲在地上不停呕吐,面对询问,摆手示意自己没掉队。 “眼下不安全,那些人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收拾收拾咱们先走。” 就在准备离开时,头顶传来怪异叫声,胡玉州抬头望去,头顶上空一道黑影滑翔着朝几人袭来,黑虎咆哮声还没落下。 那只庞然大物已经俯身,抓起了它。 第388章 金雕 “黑虎!” 变故发生极快,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那玩意利爪抓到它脖颈,掀起翅膀飞向天空。 叶穗尖叫过后就朝对方扑去,胡光华眼疾手快拦下她,大叫着,“你别动,那是金雕,你去就是找死。” 这玩意她以前在动物园见过,体长大概有一米多,翼展开时可以达到二三米,栖息在森林、草原荒漠。 最出名的就是其飞行能力,而且还以大型鸟类跟兽类为食。 听导游讲述过,当它发现目标时,收拢翅膀以极高的速度俯冲,并在最后一刹那伸展翅膀减速,同时牢牢抓住猎物头部。 像鸡鸭、袍子、鹿跟山羊,都是它的目标,实力稍微强大些的,还可以捕捉狼。 一直金雕最高记录可以抓14只狼。 一爪抓脖颈一爪攻眼睛,让其失去反抗力量后,就会在地面上将其肢解。 它抓狗可不是为了逗弄,这是打算当食物的! 叶穗被拦下时,江潮已经行动,几乎是一瞬间拉它腿往下拽,金雕失控,爪子松开后攻击起男人。 黑虎就地一滚,成功摆脱桎梏,一口就死咬在它腿上。 对方一翅膀煽动下,连人带狗就被掀翻,正要展翅高飞时,被小小的鸟叫声叫停。 是胡玉州帽子里钻出来一个小小的鸟儿。 叶穗他们刚开始没认出来是什么种类,只以为是个小小的鸟类,但这群倒爷见多识广。 看见幼鸟尾羽是白色,具宽的黑色端斑,爪子是黑色,一眼就认出这是金雕的幼崽。 怪不得人家来找茬,你抓了人家幼崽,人大鸟能不气急败坏? 此时变换了方向,朝他们过来,这时,首当其冲就是叶穗,那爪子锋利,攻击性强,就说它不抓瞎自己眼。 随便在脸上划几道,她也就破相,不能见人了呀。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思考,捡起来小鸟往人家跟前送。 “我们不是故意抢你的孩子,实在是那会有狼袭击,我怕送回去,它就到狼嘴给人塞牙缝了。 我们没打算要,就想着回去路上,再送到鸟窝里,您大鸟不计小人,别跟我们计较。” 把它放地上,还捅了下人小雕的屁股,示意它快回亲妈怀抱。 谁知大鸟看都没看那小东西,翅膀直接将其掀翻。 它到底想咋样啊。 眼瞅着它步步紧逼,江潮捂着胳膊往她身前跑,但关键时候被倒爷拦住。 他示意江潮去看。 只见刚才还凶猛威武的大鸟,这会安静走到她跟前,抖抖翅膀,也没攻击人,就是将她刚才洒在地上的耗牛干吃了干净。 那种庞然大物,压根没伤害她的意思,在她左右转悠了两圈,好像是检查到确实没漏网之鱼,这才拍拍翅膀走了。 不是。 那它孩子呢? 敢情她以为的不辞辛劳,追踪寻子报复人类,全是自我想象? 江潮跟狗子都不同程度受了点伤,好在伤势不重,算是有惊无险,他们也怕节外生枝,就打算先离开是非之地。 沿着省道向东,直到黎明时,才走到一个镇上,有人去买药,有人去买吃的。 江潮出门给自己准备了介绍信跟章,示意大家先去招待所稍作休整。 叶穗给狗包扎好,又给江潮包扎,得亏他穿得厚,只是在胳膊上划出几道。 “幸亏没抓破脸,也没抓瞎眼睛,不然破相倒霉的还是我。” “破相了就不要我了?” 江潮有些生气,从车上下来,那股郁结就没消除,想到她稀奇古怪的本事,又不把危险当回事的态度,剑眉一直皱着。 “你还怪有自知之明。” 嘴上说得不客气,但上药的动作很轻柔,消毒给人吹吹,力气大点时眉头又皱起,包扎完后还在人纱布上亲了一口。 “所以你要保护好脸蛋,别往身上留疤,不然我真不要你,碍于眼下你受的伤,是为了救狗子。 是勇敢的勋章,我可以破例一回,而且等回去后,给你奖励哦。” 听见奖励二字,江潮目光深邃。 二人吃了点东西,一夜没睡,都有些困倦。 她躺在江潮身侧,薄薄眼皮儿不停耷拉,抓着他衣服昏昏欲睡时,还不忘追问,“绑架他的人呢?被人救走了?” 江潮搂紧了她,不知该怎么说。 那人趁乱逃走,他好像没打算活,自己投身摔下高架桥,估计都找不到囫囵尸首。 等明天回市里,跟这边公安打电话联系一下,把收尾工作交给他们。 但这种事不适合让她知道,就说人已经抓到,交给别人押送到公安去。 叶穗在他胸口蹭了蹭,眼皮子打架,依旧执着,“那胡家父子以后就安全了,也没人往家里塞窃听器了对?” 按照她的思路,是胡光华仇敌为对付这对父子,故而往家安窃听器。 眼下危险解除,逃回到江潮的地盘,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挑战权威对。 江潮摸摸她的黑发,“对,他们都很安全,你放心睡。” 叶穗满意睡了,但却看不到江潮此时表情,还带有些严峻。 开始他确实认为对方是胡光华的仇人,但只是抢地盘犯得着杀人埋伏? 而且他还缴获了一把老式来福。 眼下炸药雷管还有枪支之类都属于管制武器,私人不许收藏使用,那些倒爷怎么会有土枪,武器。 怎么看怎么像是对付自己。 当然这也是他的猜测。 加上害怕叶穗担心,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抱着人睡了几个小时,再清醒时已经快到中午,几人商量了下,吃过饭准备好干粮,路上不停留,直接到家。 吃饭时叶穗才发现,胡玉州竟然没把小金雕送回到树上。 怕她生气,小孩儿缩着脖子解释,“它连窝都没了,就把它放树枝上吗? 要是咱们走后,它妈不来找它呢?就眼睁睁看它冻死在外面?” “物竞天择,它要真熬不过去,那也是它该有的下场。” “那它被我们发现了,也是它的造化啊,没准冥冥中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 小孩儿伶牙俐齿,倒让她哑口无言。 看得出来,湖光华也想替儿子求情,但在叶穗表情不好看时,识时务的把话吞了回去。 经过此次危机,他认定叶穗是他父子的贵人,儿子的教育交给她,自己可不敢多废话。 不过老这么飘着,做危险事也不靠谱,他得想想干点啥,安定下来。 总得给自己跟孩子创造个稳定平安的环境。 吃饱喝足,一行人继续赶路,这次没有停留,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开到了洗煤厂家属院,小两天奔波,他们都有些疲倦。 江潮也不回去,今晚在胡玉州屋里先睡下。 不过临睡前,他隐约觉得什么被忘了,可到底是什么呢?他咋想不起来。 第389章 狗粮 却说这会市公安局里,几个外派的专家,跟困兽似的在办公室里乱转。 江潮临走前怕内奸坏事,特意把他们锁起来,再三交代不许放他们出来。 他办事雷厉风行,威信又高,加上这次案子关乎人命,下面人也不敢含糊啊。 就真遵循他指示,除了送点水进去,别的什么都不送,还不许他们出来。 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就一个行军床,六个人叠罗汉也盛不下啊。 加上市局条件没矿局好,窗户漏风,暖气又不怎么热,水房水龙头年久失修,关不牢,跟上刑似的,一整晚都在滴水。 环境这么恶劣能忍受,以前办案时风餐露宿的多了,熬熬也能过去。 最难克服的是吃的。 古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今有江潮酒桌囚禁人,桌上饭菜都是丰盛,但凉锅冷灶,就拿盘子碟子在暖气上热一会儿,再好吃的也没滋味。 吃了也得拉肚子。 偏偏江潮还把自己老部下,那个叫冯飞,跟他一样轴的公安请来当外援。 这小子就是江潮脑残粉,就请他去热个饭菜,他面上笑呵呵,却也不让步,说什么怕消息走漏,让前辈们都克服克服困难。 他们是看出来了,江潮不发话,这些人真能把他们关到天荒地老。 你看,这么重要的事,因为他太着急跟叶穗睡觉,就这么被抛之脑后。 晚上胡玉州跟他爸去招待所睡,叶家正好空出一间房。 叶连山知道孩子们两天没好好吃饭,大半夜非要给人做热汤面。 就是简单的腊肉丁跟干香菇做成的肉臊子,面是精细白面,自己揉面擀面拽面。 手指头宽的面放在碗底,再浇上卤子,最后上面放点韭菜花,香油拌好的葱丝,冬日格外温馨。 江潮刚开始还想客气矜持下。 想着吃一碗够了,谁知越吃越上头,一碗,二碗,吃了两大海碗,还有些意犹未尽。 李红英生怕人家吃不饱,又给盛了第三碗。 他的胃就是无底洞,头两天风餐露宿,确实没填饱肚子,眼下吃开就收不回。 吃完自己的,又把叶穗没吃完的碗底打扫了。 这会快要四点了,夫妻俩让他今晚暂时睡在胡玉州房间。 他们看重女婿,家里床单被子都是干净的晒过太阳的。 江潮在外,那么一个孤傲严肃的男人,也只有在叶家夫妻的照顾下,露出些正常孩子在家庭该有的模样。 “睡,晚安。” 叶穗临睡前特意跟他说了晚安。 本来以为两天的舟车劳顿,刺激惊险,到安稳环境下,极容易就入睡了。 可身子疲乏的不行,脑袋却在唱反调就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蹑手蹑脚钻到江潮的屋子。 冬天外面冷,夫妻俩心疼狗子,特意用棉花做了个大窝,让它们睡在客厅,此时乖乖听见响动,警醒的朝她的方向望去。 但发现是她后,又懒洋洋趴了回去。 跨入到胡玉州屋子后,才想起江潮睡觉时不爱有亮光。 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只有他安静的呼吸声,叶穗凭记忆到他床前,刚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 还没贴他到他身上,这人就跟矫健的猎豹似的,于黑暗中弹跳起来,一胳膊抵在她胸前,受伤的手掐着她下巴,粗声粗气,“谁?” 谁? 还能是谁! 这是拿她当敌人看待了! 叶穗赌气没回应,江潮此刻也清醒了,又是道歉又是轻哄,怪他平时一人睡觉警醒惯了,真没反应过来是她。 毕竟这是在叶家,隔壁就是岳丈的房间,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投怀送抱的好事呀。 伴随二人有深入关系后,叶穗在他面前就有点小作,虽然他是无意,但面对这么粗暴的男人,她到底是心气不顺。 也不反省是自己不打招呼,就闯进来的事实。 “睡不着?” 把她抱的那么紧,江潮沙哑的声音响起,闻着他身上说不出是青草还是香烟味儿,她闷闷嗯了下。 她手也没闲着,叶穗刚才吃饭时就好奇了,三碗半的面,他这是塞到哪儿了呢。 小手在他胃部摸摸,又摸到他结实的肚子,手下都是硬疙瘩,好像也没鼓起来。 可她摸着摸着,头顶上的呼吸就急促起来。 黑暗里,江潮捏住她手,瓮声瓮气道,“想了?在你家折腾不开,白天去我那?” 虽说二人就好了那么两次,但他折腾起来真没个节制,次次咣当咣当,跟撞钟似的把她往床头撞。 每次还把床摇的吱呀作响。 像他这个年龄,尤其是弹药充足,有雄厚资本,整天想跟媳妇亲热,可就算他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在叶家胡闹啊。 感受到他快把人揉进身子的举动。 叶穗没好气在他肩膀上咬一口,好让这色欲熏心的男人冷静冷静。 “呸,谁想啦,别往脸上贴金,再说你手上还有抓伤,伤好前别想那事,明天先去卫生院找姑姑看看,是该打针还是深度清理下伤口。” 这人怀里好暖和,刚才没一点睡意,现在已经打瞌睡了。 江潮跟拍宝宝似的,轻拍着她后背,声音温柔又纵容。 “好,你睡。” 再睡醒时天色大亮,她也回了自己屋,八成是睡着的时候,被他抱过来的。 以为这么晚,按照他拼命三郎的性子,早该回单位上班。 谁知刚出屋儿,见他板正的坐在椅子上,不止是他,就连胡光华父子都来了。 看见她后,那对父子再次表达了对她的感激之情。 叶穗刚想说没关系,余光瞥见乖乖有点不太对劲,叫了句坏了,赶紧扒开它嘴。 历史总是这么相似。 灰白相间的金雕幼崽已经沾满口水,被人从嘴里掏出来时,就连黑豆般大的眼睛里,都带上些麻木。 一时不慎,这小家伙险些又当了狗粮。 第390章 订婚 昨晚已经教训过黑虎,这小东西是宠物,不是口粮,今天老生常谈,还得教训过乖乖。 同伴遭殃,最开心的要数谁? 肯定是黑虎啊,这会舌头都吐老长了,你说它刚刚没看见这一幕吗?它看见了,就是不想打断而已。 没道理它一只狗受惩罚对。 有骂一起挨才可以啊。 乖乖挨训时,黑虎就趴在对面,胡光华好奇的瞅了几眼,说实话他竟从一张狗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江潮现在哪儿还有昨晚色欲熏心的模样,穿着整齐,跟叶连山夫妻在说些什么。 “再过几天就该你们订婚的日子,你那边来多少亲戚,来的都是谁,咱们得统计一下。” 李红英最近就在忙活这个呢。 订婚时应该男方招待,但他不是跟爹妈那边关系不好吗?加上工作又忙碌,分身乏术呀。 俩夫妻不是别人挑理的爸妈。 一个女婿半个儿,他没时间,自家就招呼。 再说孩子们都说了,招待客人时就去食品厂,那天不营业,就在院里摆上几桌。 正好下周的蘑菇也不卖了,酒席上吃,吃不完就当礼物发给宾客们。 订婚结婚时候大办一下,等下书、认亲的时候就不张扬了,只把关系好的几家请来,吃顿便饭就成。 胡光华昨晚在招待所洗过澡,也刮过胡子,现在虽然还是瘦,但精神头好多了。 闻言拍着胸口,“订婚结婚那天的席面就不用你们招呼了,都交给我。” “这咋行?您那天是贵客,这事不能你操心。” 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出息宝贝闺女,为张罗她的事,特意去红星饭店问过,就按照一桌八块钱的规格,好好地办呢。 胡光华摆手,“这话就客气了,经历这么多事,我早把咱们两家当一家走动了。 我今天早上请了个师傅,让他帮忙看了下玉州跟二位的八字,你们互旺啊,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结为干亲。 玉州,给你爹妈磕头。” 胡玉州在这住习惯了,也真把两个和善又朴实的夫妻当爹妈对待。 一听亲爸给自己正名,二话不说跪地磕头,叶连山着急忙慌扶人起来时,咚咚咚磕头声已经传来。 好巧不巧的,正好受用。 爹妈都叫了好几个月,也不在乎走个形式,他们也确实喜欢这虎头虎脑,动不动就掏出两条小黄鱼私房钱,说要孝顺他们的胡玉州。 这下关系算过了明路。仟仟尛哾 李红英赶紧回屋儿包了俩红包给孩子,还定好中午热热闹闹一起吃顿团圆饭。 李红英赶紧去国营饭店定菜,叶穗陪江潮去医院看了看伤。 江潮姑姑今天上班,看了下他的伤口,说是处理的不错,但以防万一还是打几针预防一下。 他是特殊公职人员,有时候有优先治疗的待遇。 忙活到现在,终于能回去吃饭了,就在刚出医院大门的节骨眼上,江潮灵光一闪,终于记起一直遗忘的事是什么了! 办公室里还锁着好几个人呢。 饭也顾不得吃,跟她说了下急忙回局里,他进去时,江耀安正巧回来,局里的同事见他们一起的,以为刚出任务回来。 倒也没怀疑。 江潮假意咳嗽了下,面对纷至沓来的恭喜跟夸赞,神色如常的给人开门。 却说里面关了两天多,已经被折腾的不想动弹的六个人,听见钥匙转动声时,还以为出现了幻听。 但真的看见穿的笔挺,英气不凡的江潮时,说不出埋怨多些,还是激动多些。 房门开后,江潮啪的一下给里面人敬礼,“感谢诸位支持跟付出,绑架勒索案暂时告一段落,凶手伏法,至于这几天大家的付出跟贡献。 我会写成文件发放到各自局里,同时也会在结案证明里,点明大家的贡献。” 这件案子牵扯广,时间短,难度大。 证据那么少,大家私下谈论过,就算江潮本事大,经验足,也不大可能这么短时间破案。 又或者说,即使是破案了,也得超过三天,救回来的可能只是一个尸首。 谁知,人家真破案不说,还把活的人质救回来了! 惭愧与钦佩,是老前辈们心里冒出的第一想法。 而且,人家也说了,这次结案报告里会写出他们的参与跟贡献,这都是资历跟光荣,是往上爬的踏脚石。 所受的这点罪,在功劳面前,确实是不值一提了。 魏冠华注意到江潮的目光打量,也乐呵呵说没事。 其实被关起来,他的反应最大了。 江潮示意冯飞去国营饭店打包几个好菜赔罪道歉。 还说这个钱从他账上走。 一听要请客吃饭,老前辈们表情都微妙起来,异口同声说不用了,不用了。 开玩笑,上次吃了一顿饭,整整被关了两天半,再吃一顿,不定有什么坏事等着呢。 “任务完成,我们也该回去了,局里面还忙的很呢。” “是啊是啊,改天有时间了,咱们好好喝一顿。” “江局长年少英才,我们自愧不如啊。” 边恭维着边往外走,那脚步也有些匆匆。 江潮遗憾,但拗不住他们,恭敬的把人送出去。 直到魏冠华时,他突然道,“魏叔叔,下周我订婚,您要是赏脸的话,就跟婶子过来吃顿饭。 虽然我没能跟您侄女喜结连理,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这杯喜酒您要是喝了,就说明不跟我这个小辈儿计较。” 阳光下,几步开外的年轻人。 高大昂扬英勇,此时的话,不知真心多些还是试探多些。 一个在公安系统里厮混大半生的男人,竟有一种看不穿他念头的感觉。 大脑反应不过来。 但还是习惯性的点头。 “好啊!” 江潮突然就笑了,“您同意的话,那就证明是原谅我了,那您回去好好休息,咱们下周见。” “好,好!” 男人头重脚轻离开。 这时他听见江耀安大喊,“你下周订婚?跟谁?叶穗吗?这么年轻的姑娘多想不开,要跟你……” 意识到快杀人的目光,他及时改口,“她这么早结婚,有点可惜。” 见人不言语,又嘀咕道,“家里人都不知道你要订婚的日子,爷爷反对你结婚,但你总得跟小叔说一下。” “小叔肯定要去跟亲家见一面的。” 他嗓门大,说这话时不可避免要传进前面男人耳朵里。 江潮眯着眼,看着他踉跄一下,笑容浮起,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391章 争宠 魏冠华进家门时还是头重脚轻的状态,临别前,江潮说的话,不断在脑海盘旋。 他把自己扔在沙发里,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给江家施压,让他们承认婚约,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如何阻止叶、江两家家长见面。 多年来他一直有个秘密,他大哥压根不是江远的救命恩人,虽然当年他也是从朝鲜战场下来的。 但因为资历不足,文化不高,没两年就转业了,转业后的生活困难,加上那几年自然灾害严重,填饱肚子都成难题。 转机在宋兰枝身上,当年他上战场,组织上给她安排了工作,把她分配在邮电局工作。 当年的邮电局工作面广泛,别看它其貌不扬,但不论在建国前还是之后,都发挥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自打42年开通本地到周围两个城市电报电路各一条,建国那年设莫尔斯人工发报机一部,有线电报电路一条。qqnew 它的地位就逐渐彰显。 因为当地独特的地理位置,国家那时候大力扶植电信业发展。 60年时设电传机7部,莫尔斯人工发电机25部。 无线短波发信机、无线短波收信机各20多部,电报电路33条。 可以说,在1970年以前,本地的邮电局承担着通往全国各地,跟我国有外交关系各国的长途电话、电报业务。 以及周围十八个区县的长途电话,电报的中转业务。 经过本地中转的电报电话,全采用接转形式半自动转报,就是无法直接互通电话,必须通过总机接通。 那会能在机房里上班,给人转接电话,是一件光荣又清闲的工作。 在这上班,自然而然收到的消息也多了些。 当初江远在抗美援朝战场上领到二等功,才有机会往家里打长途电话,他把儿子婚姻大事许诺出去,跟恩人结了娃娃亲,总得跟媳妇说一下。 巧的是同一天,宋兰枝前后接到二起从战场上下来的平安电话。 不约而同的,都提到指腹为婚的事。 身为接线员的宋兰枝跟段茯有过几面之缘,看人家家世好,偷听时就把这事记下了。 还跟丈夫说过这种巧合。 本来就是个娃娃亲,跟他们无关紧要,记下来就是当一个稀罕事对待。 可后来他转业,生活困难,不知怎的就想起这个事,那会江远已经成公安局长,二者地位越来越悬殊。 人一旦物在质达不到满足,就容易滋生罪恶,二人不知怎的,就生起假冒他恩人的想法。 当然,他们也怕露馅,为此宋兰枝私下没少打听江家的事。 得知后来好些年都没人去跟他相认,胆子就大了。 战场那么残酷,没准对方已经死了,又或者他们对方没留下姓名地址,战争胜利后,各奔东西,再没相见可能呢? 那么大的恩情,就这么浪费啦? 犹豫许久,到底是邪恶贪婪的念头占据上风,夫妻俩反复钻研细节,准备好认亲用罗汉钱,年份痕迹做得真实。 捏造了一个没上过战场早亡的大哥,领养了一个姑娘当他遗孤。 于是隐瞒十数年,精妙且毫无破绽的阴谋就这么展开了。 根据这层身份,他如愿当了公安,妻子也当了公职人员,而且还利用了这身份,完成了好多任务。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谁知中途蹦出了个程咬金。 那天的国际电话只有两起,还是前后脚打来的。 后来他才琢磨过来,当时只有得了朝鲜政府颁发二等功奖牌的战士,才有机会打那珍贵电话。 叶连山,这是当初记在备忘录上的姓名,也是只有夫妻俩才清楚的,江家真正的结亲对象。 所以在给江潮的接风宴上,他听见叶穗父亲就是叶连山时,才会那么惊讶。 后来托在工会的亲戚,说是要发福利,把他奖牌证明收上来,确定一下是不是二等功。 奖牌他没看见,是亲戚帮忙验证的。 同名同姓的话,可能是巧合,但同一战场,得了相同功劳,落下腿伤的,已经把其他不确定因素排除了呀。 这么说来,真正跟江家有婚姻的,不就水落石出了? 好像冥冥中自有安排。 他们尽可能把命运红线打乱,可谁能料想到,阴差阳错下,江潮跟叶穗,早年就指腹为婚的年轻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他可不是为二人有缘而叫好。 他发愁啊。 要是让两个亲家见面,即使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生死之交的战友,能认不出对方? 到那时,他要咋办呢? 正愁得慌的时,媳妇回来了,猛不丁看见胡子拉碴,身上衣服皱得跟抹布似的男人,她还吓了一跳。 “你还知道回家?我以为你被外面不要脸的小妖精迷住了呢!” 女人摘下手套,居高临下指责。 魏冠华没时间解释别的,简单又焦灼同她说了下火烧眉毛的事。 宋兰枝也呆住,连灌好几杯浓茶还是不可思议的惊呼,“老魏,你别蒙我,天底下没这么巧合的事。” “蒙你我有啥好处?废话少说,快想想咋把这坎跨过去。” 一旦被拆穿,就是身败名裂的事啊。 夫妻二人面对面思考时,魏悦回来了。 见叔叔婶婶都在,她收起笑容,小心翼翼跟他们打招呼。 他们心里有事,简单摆手后示意她进去,看着‘侄女’窈窕背影,宋兰枝脑海猛地窜出一个想法。 她用胳膊顶顶丈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男人紧皱的眉头,逐渐放松,说完后连连点头,一副再赞同不过的样子。 ………… 自打几场春雨过后,冬天好像猛地离开。 树枝长出新叶,街上的男女老少,也终于脱掉厚棉袄,穿上薄衣。 自打救回来胡光华后,他就说过够了漂泊日子,想陪伴孩子,再做点安稳营生。 反正眼下已经积累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以后就小打小闹,重头放别处。 这两天正跟兄弟们四处走访、考察项目。 胡玉州以前只要放学,就跟院里其它小伙伴玩耍,不到吃饭点绝对叫不回他,但最近家里多了只鸟儿,他一反常态。 几天不见,小东西长大不少,灰白的羽毛逐渐加深,体型也变化良多。 两只狗被教训过,不敢当它是狗粮,但嫉妒它占据了主人目光,平时没少吓唬。 更卑微的是胡玉州,严格说,幼崽是他带回来的,也是他给搭起的窝儿,喂食清扫它的窝之类的,全是小孩儿忙活。 伺候这么精细,但鸟儿就不爱搭理他。 它喜欢谁呢? 毋庸置疑是叶穗。 她动物缘儿超好,别管家里狗子还是外面流浪狗,甚至在外碰到牲口,都爱跟她贴贴。 拿最简单的喂食儿来说,她喂的话,幼崽都能吃多些。 而且你还得时刻提防它‘偷袭’。 只要暴露在室外,它总能瞅准时机,不是落你头顶,就是落你肩膀,还爱拿脑袋蹭她脸跟身子,腻歪的不行。 第392章 怀孕了? 明天就是订婚日子,春风满面的江潮,下班准点来叶家报道。 温琳琅作为家里第二常驻人口,看着叶穗顾盼生姿,明眸皓齿,再看看站她旁边,一米九高个子,古铜肤色,能称得上英俊。 却跟温柔体贴沾不上边的男人,惋惜之情流露。 趁给她量尺寸时,特意把人拉一边蛊惑她,“他挣得不多,还时常出任务够,危险,到时候你的常态就是独守空闺,女人天生得让男人陪伴,保护,他都不符合条件,所以踢了他呗。 我那个温献堂哥就不错,工作单位好在科研所,工资高还稳定,长得也帅气啊,平时没少跟我打听你,看来是对你有意思。 要是这个哥你看不上,我还有好几个哥呢。都没结婚,明天我把人喊出来,站在一排让你选择,看上哪个就要哪个。” 哪个拎出来,不比这个黑脸公安好啊。 叶穗知道她没恶意,就是朋友间的打趣,惋惜道,“你咋不早说,早说了我抛弃他,投入你哥哥们的怀抱。 我还不选一个,我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现在我哪儿还有机会,都怪你,不然咱俩妥妥成姑嫂。” 叶穗开朗又机灵,真的好对她胃口。 两个同龄小姑娘打打闹闹,好不快乐。 江潮神出鬼没出现在二人身后,不太开心的咳嗽提醒,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眼下他对叶穗占有欲达到顶峰,一点玩笑都不能开。 “打小叶穗就是有主意的人,以前去街上看见公安,就追人屁股后面,说要嫁给人家,这下美梦成真了。” 院子里烧着柴火,好些朋友邻居围在边上,边烤土豆边追忆往昔。 这话就是马婶子说的。 空气里传来柴火噼啪燃烧声,土豆的焦香味儿不断往鼻子里窜。 祥和又快乐。 江潮跟她并排坐着,闻言还挺开心,鼓起胸膛好像当初小叶穗追着的人是他似的。 “你自小眼光就不错。”他咧开大白牙炫耀。 叶穗只笑不说话,这可不是她的愿望,小时候那群爷爷就耳提面命跟她说过,嫁谁都不嫁公安,他们是贼是盗,公安就是他们的天敌。 谁知兜兜转转,到底是栽进他手里。 没人注意时,江潮就偷捏她小手,温馨之际,把挤进来卖萌的狗子推开。 挤狗的同时还不忘把头顶盘旋,试图落她身上的金雕幼崽撵走,这往后不止要防人,还得跟动物争宠,你说着不着急,上不上火。 就在大家围着火堆,正开心时,便宜大娘泪眼婆娑闯进来。 估计没想到这么多人在,她面上的愁苦一扫而光,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跟大家打招呼。 即使变脸再快,她红肿的眼睛,欲言又止的神态又怎能瞒住人。 “都在呢?” 打完招呼,犹豫再三还是小声询问江潮,能不能跟她出去一下。 他是晚辈,对方又是亲戚,拒绝不了,李红英看出他不自在,笑呵呵带他出去了。 便宜大娘本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但叶小麦未婚先孕,早不是什么秘密。 怀孕小四个月,贯穿了整个冬季,她吃得多不活动,整个人都透着孕态。 就算平时不怎么出来,裹得又厚实,但肚子一天天变大,穿的又一天比一天薄,能瞒一辈子? 院里七大姑八大姨眼神可毒辣了,一眼就看出怎么回事,加上前段时间一个年轻男同志,整天进出他家,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但头几天,跟叶连民住得近的邻居,经常听见王彩云的骂人声。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大家这才知道,那小子逃婚了。 这个月好日子就那么几天,叶小麦肚子大,大家商量结果就是,前面定亲啥仪式都不举行,直接登记结婚。 谁知明天就是好日子,南方家里迟迟不来人,大伯夫妻察觉到不对,就去那家看看,这才发现人家人去楼空。 这几天郭家夫妻还不断送营养品,说让她好好养胎,以后会对她好之类,麻痹了叶家三口。 背地里却跟单位申请了调职,一家把工作都调到外地。 叶连民专门去问过他家邻居。 有人说看见他们搬家时,郭小刚还体贴照顾一个姑娘,二人早就住一起了。 那姑娘他们也认识,就是熊小慧。 这么说,人家是带着她跑的。 熊小慧人生也足够跌宕起伏,经历家庭变故后,在社会上吃不少亏,郭小刚乘虚而入,渐渐地,她也就认命了。 一会儿功夫,江潮回来了,叶穗问他,便宜大娘说了什么,江潮也没隐瞒,一五一十跟她报备。 夫妻俩其实就是想让公安帮忙调查下那家人下落,他们总不能吃这哑巴亏? “我只能私下打听一下,大张旗鼓的话,名声受损的还是你堂姐。” 叶穗冷笑,“我早就说过那对男女不是好东西,郭小刚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偏她不听劝,一头扎进陷阱里。 最后倒好,人家双宿双飞了,她咋办,就算找到对方下落又如何,你能把狗抓回来,能阻碍他再去吃屎?” 叶穗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 马婶子整天跟她妈形影不离,消息又灵通,甚至比叶穗还早知道这事,给她纳鞋底时跟着感慨,“肚子都显怀了,还能咋办,把人带回来,忍着恶心吞下这苍蝇,这辈子就完了。 要是下狠心不要这个孩子,吃亏还是她,年纪轻轻一个小女娃,还没嫁人就堕胎,以后怕是再也找不到好条件了。” 叶穗何尝不知道这个。 要不是怕她爸跟着生气焦急,她才不管那家人呢! “都是叶家孩子,叶穗就精明稳重的多,对象找的好,二人也规矩。” 规矩吗? 瞥了眼江潮,他估计也心虚,摸着鼻子坐立不安,就在这时,马婶子像想起什么,叮嘱她。 “刚刚量了尺寸,你比年头胖了不少。 腰围肚子胳膊都大了一圈儿,你衣裳上我要绣花,尺寸定好,结婚时候可不好改,丫头可别再胖了。” 一句稀松平常的话,似惊雷劈在她头顶。qqxδnew 她身材控制得好,轻易不会变,好端端怎么能胖? 而且肚子的肉,确实也多了些。 等等,这么说的话,她姨妈好像也推迟了。 手上力道加重,薅下几尾金雕幼崽的羽毛,那家伙慌不择路逃开,差点一头栽进火堆,变成烧鸟。 别慌,别慌,她跟江潮上次什么时候好的? 简单的几天,却怎么算不出来,好像种种迹象都在说,说她…… 第393章 鱼水之欢 叶穗掩下惊讶,神色如常地跟人谈笑。 今晚是注定辛劳的一晚,席面定在食品厂,你得收拾卫生布置环境。 胡光华让人从南方捎带运来好些新鲜蔬菜,猪肉排骨之类做席上用。 一会儿还要去卸货。 菜拉到那边后,还要清洗切菜摆盘,这样明天掌勺师傅一来,马上就能用。 这不刚烤了一会火,钟义就来报信,说是菜到车站那边了,大家过去帮帮忙。 叶家人本来不想麻烦大家,说是雇人忙活,可盛情难却。 再说现在谁家有事儿,都是邻居们互相搭把手帮忙的。 拉了菜直接送食品厂,大铁锅已经烧上水了,随时能用。 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叶穗也结交不少朋友。 洗煤厂的领导,棉二厂同事,二商局侨联的人,大弯沟的人,收草药时认识的朋友,粮站站长跟员工们,胡光华以及他兄弟等等。 她这边人就不少了,江潮那边还有呢,他矿局、市局同事,两家合起来,少说得摆二三十桌。 大家分工合作,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忙得热火朝天。 等忙活差不多时,已经凌晨四点,回去打个盹,八点就又得来帮忙。 叶穗在人家帮忙时,就跟她妈做了点宵夜。 提前炸好的酥肉,用粉皮白菜之类的,熬了一锅酥肉汤,馒头是现成的,大家热腾腾吃点,回去也能睡得舒坦。 叶连山夫妻今晚不回去,小红楼宿舍有他们的铺盖,今晚就睡在这,眯瞪会还得忙活。 人的心理作用很强大,一旦暗示自己怀孕,身体多少都跟着不舒服起来,叶穗没干点啥都腰酸腿疼。 回家嫌麻烦。 正好这边离江家不远,她就近休息会,等早上了直接过来。 江潮听见她的打算,心道还有这种好事,当即一脸正经让夫妻俩放心。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没客套,吃完饭就散了。 在江潮这直男心里,叶穗主动开口跟他回去,就证明是在邀请他啊。 他这个年龄刚开荤,素不了太长时间,距离上次二人好时已有月余。 上次时间短点,但不论技巧还是配合度,都比第一次要痛快得多。 他油门踩到底,几分钟就到了家。 也就是天黑路上没人,他才敢直接抱她回去,不然白天叶穗可享受不了这待遇。 开门进屋儿,脱衣裳几乎一气呵成。 往常这时候叶穗肯定欲绝还迎,不太配合,但今天不知咋了,没拒绝他不说,还专门拿胳膊揽住他脖子,吐气如兰地催促他。 这下子人更激动了,他是个行动派,短短几分钟就把人压床上,相比于先前两次羞涩,今晚的她格外热情。 人就跟荷花上的朝露般,粉嫩芳香。 感受到男人激动时,叶穗一口咬他脖子上,她那点力道在皮糙肉厚的江潮眼里,真跟挠痒痒似的。 这人也没多想,以为人家跟他调情,密集的吻像雨点似的落在叶穗脸上脖子上。 江潮在床上跟他在工作上的作风相似,霸道且专制,就在对方打算长驱直入时,叶穗石破天惊般来了句。 “江潮,我好像怀孕了。” 江潮还在跟套子奋斗,尺寸不匹配每次都不能尽兴,闻言头也没抬,“好事,是你朋友吗?改天我陪你去看看。” 世上最美风景就在眼前,他要真分心就不是男人了,好不容易准备好了,为数不多的理智终于冲散他的快乐。 叶穗看着伏在身上一动不动,满声肌肉疙瘩的男人僵住了,心满意足用被子裹住自己。 她就等这一刻呢。 脱掉衣服的江潮有多性感,迷人呢? 跟雕塑大卫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床头暖光一半隐在地面,一半爬满他面上,他恰好跪在明暗交接处,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将他跟周围一切冻裂开来。 “谁怀孕了?你怎么了?你怀什么了?” 叶穗这会儿才敢把小脾气发泄出来,“我,我说我好像怀孕了。” 握他手放在小腹上,让他感受到自己软乎乎的肚子,江潮只觉得手下的皮肤滑腻,似绸缎又像上好羊脂玉。 “真,真的?” 狂喜在他脸上炸开,霸道又独断的江潮手抖得厉害。 看看脸,再看看肚子,他克服了自己的不舒服。 珍而重之的摸着她肚子,“距离咱们第一次有一个月零二十天,距咱们第二次好,过了二十八天零十二个小时。 叶同志你是哪次怀上的?” 好家伙,她还在绞尽脑汁数数天数,他倒对这个如数家珍,要不是再过几个小时就订婚,真想跟他闹闹。 见人背着自己,后知后觉的江潮意识到不对劲,连人带被子一下抱在怀里,小心问她是不是不开心。 这不明摆着? 她倒不是不喜欢小孩儿,就是一切来得太快,没给她一点心理准备,况且再过三个月她还要高考,眼下咋看咋不是怀孕好时机。 更让她疑惑的是,明明两次都做措施了,怎么还能怀上? 跟江潮说了下她的疑惑,江潮也愣了,思来想去,归咎于第一次时计生用品质量不行,有破了裂了的可能。 但别管是啥,小生命的到来让人充满喜悦。 碰她是不太行了,还得好好哄人家,最后等人睡着,他只好先用拇指姑娘纾解。 当然,只靠生理期以及身体胖瘦推算怀没怀孕,有点儿戏,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但叶穗今晚难得睡了个舒坦觉。 她接受事物快,昨晚不开心也是没这个消息炸晕了,一晚上休整,现在已经平静不少。 再说她跟江潮那是合法登记的夫妻,有啥不好意思。 刚睁开眼,身边被窝是凉的,他走了? 正疑惑呢,脚步从外面传来,江潮系着围裙拿着锅铲,露出头。 “衣服就在你旁边,快起来洗漱洗漱,早饭我都做好了。 她动一下,那人目光就紧随她移动,好像幅度稍微大些,他孩子就有危险似的。 第394章 缘分使然 儿子今天订婚,江远这个做父亲的,还是从侄子处听来的。 商量过后大家一致决定,先不跟老爷子说。 但是这种大事,男方父母不来,总归不好看,江远请了假,穿着最得体的衣服,准备过去看看。 江潮仇视他,自己是清楚的,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到来破坏孩子的好事。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执,给他添堵,他就远远看一眼,不露面。 他也特意跟侄子以及家里人叮嘱过,严防死守,不许泄露到老爷子耳朵里。 江清溪乖巧点头,“爸爸你放心,我们知道分寸,一定会保守秘密。” 说完又轻轻道,“可惜大哥跟我们有芥蒂,不然我也想去祝福两位新人。” 江远赞许看了她一眼。 “你有这份心就行。” 时间还来得及,他打算去买块手表送两位新人当做礼物。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后,母女俩一改先前柔顺恭敬的样子,宋清溪甚至不用她妈叮嘱,已经有了主意。 她们可以不告诉老爷子,但不代表其它人不会,江潮这么优秀,已经威胁了他们的利益。 只有添柴将火烧得更大些,才能将水搅的更浑。 他们才能更仇恨彼此。 不过这次母女俩可不会出面,怕江远回来追究,这么一来,就得借刀杀人。 不还有江栀那傻丫头吗? 让她去当传声筒最好不过。 却说此时江远刚出家门,正好跟魏家那对夫妻打个照面,不过今天他们夫妻有些异样。 女的哭天抹泪,男的唉声叹气,魏冠华是他老部下,见他们如此,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面对他打的招呼,宋兰枝像见到救星般,要跟他求助,可惜被她身边的男人,强制打断。 魏冠华眼睛里满是血丝,胡渣遍布整个下巴。 “您是要去参加孩子喜事是,快去,人生大事,耽误不得,我们夫妻本来说要去,但……”他欲言又止,只苦笑下,“你帮我们捎去祝福。” 他挣扎的样子,江远不是没看见,但眼下啥事都没江潮订婚重要,他颔首打过招呼,错身离开。 宋兰枝忍不住了,“你扯我做什么,他儿子人生得意,娇妻美眷,可我侄女呢?吞药自杀! 姓魏的,你甭跟我说什么交情不交情的,孩子是我养大的,没人比我更心疼她,你扯我也没用,我要讨公道!” 江远脚步一顿,啥情况? 自杀? 魏悦那丫头吗? 若只是埋怨,或是辱骂,不痛不痒也就过去了,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 但涉及人命,不能再装傻充愣。 江远皱眉看了下时间,歉疚道,“她现在在哪儿?带我过去。” 目标完成,夫妻俩对视一眼,掩下窃喜,又换上苦大仇深表情,带他过去。 ………… 医院病房内,魏悦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人事不知。 跟以往活泼健康的女同志,有天壤之别。 她像没了生机,自己甚至都不敢靠近。 此刻内心满是对恩人战友的愧疚。 魏冠华顺势掏出纪念章,用手指摩擦几下,郑重放在侄女手侧。 那个跟江远一样的,被炮弹跟鲜血染红的二等功功勋章,瞬间将他拉回炮火纷飞的年代。 “孩子有自己想法是好的,但你们不该给她希望后,又将她回绝望,魏悦一直牢记婚约,面对其它男人示好,全都言辞激烈地拒绝。 我太能理解孩子的心情,要不是绝望到这个地步,她怎会了结自己性命? 医生说多亏送来的及时,洗了胃,不然真去见了我那个可怜的大哥。” 女人用的眼泪攻击,人一哭再加上,不是控诉,却处处透露指责的话,谁能不感慨,不心虚。 有功勋章在,孩子又折腾掉半条命,江远歉疚达到顶峰。 试问都这样了,他肯定没脸再去江潮订婚那,这样不就避免了亲家见面,自己不就能继续隐瞒那个秘密了? 事实证明,他们计划奏效了,江远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现在都十一点多,再过去已经晚了。 问了医生病情,叮嘱对方好好照顾病人后,江远这才离开。 司机开车时察觉到气氛沉重,小声问他是回去,还是去那边。 江远沉思片刻,“不去了,回家。” 他心里的迫切渴望,在那个功勋章出现后全消失了,同时愧疚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没遵守承诺照顾好战友遗孤就算了,再放纵自我。太狼心狗肺了。 可他不知的是,这世界上有太多阴谋利用,以及不期而遇。 ………… 今天热闹非同小可,俩孩子人缘好,面子大,除了受邀的客人,还有好些没打招呼就来祝贺的。 他们倒不是想蹭饭,纯粹是见证下二人的好事。 这一下就乱套了。 但客人上门总不能不招待人家对。 先前请来的大师傅,是要做席面的,但看眼下这状态,准备的菜什么的,压根不够啊,索性放飞自我,不按先前定好的席面规格上菜。 尽情发挥,谁吃完了就走,怕大家吃不饱,还熬了几锅大锅菜,馒头两面头窝头管够。 晚上还要招呼忙客,菜肯定不够吃。忙的晕头转向,性子爽快泼辣,马红梅喊来叶连山。 她是扯着嗓子喊的,“准备的菜不太多。胡老板说送货的火车那,还要半车菜,你找个人先去拉回来。” 叶连山点点头,招呼着冯飞跟他一块去。 江潮今天是真开心,谁来道贺他都笑眯眯接受,还给人回客气话。 长得帅,名气大,今天又是如沐春风,让好多大姑娘羞红了脸。 却说这会叶连山跟冯飞,开着胡光华的小汽车去拉菜,时间紧任务重,他们是绕路去的。 能抄的近路,大多属于不好走且路况复杂的,但是人都有种侥幸心理,觉得没啥事,即使倒霉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现实教做人,在绕进小路时,不少行人摇着头退了出来。 “怎么回事?”叶连山不明所以。 冯飞下车打听了下,上车后一边倒车一边跟他解释。 前面地形复杂,两侧山崖,中间是一条黄土小路。 春天雨水多,前面山崖泥土就被冲刷下来,不止石头滚落,就连两颗山崖上长的大树,都落了下来。 本来想省时间眼下只能老实绕远路,偏偏路窄还要顾及行人,可真别去。 倒车速度一慢,路人谈话内容就传进几人耳朵。 “好像塌下来后,露出两幅骨架呢。” “衣服帽子风化的厉害,但好像能看出五角星。” “先去报案,跟公安说说,没准那是八路呢。” 毕竟以前这块是晋察冀革命根据地,以前打过好多次仗,车子戛然而止,二人面面相觑,走不动了。qqxδnew 一个公安一个是退伍老军人,听到那话还能当没事人离开? 那不可能。 他们刚去处理现场时,另一个小轿车好巧不巧,也停在原地。 第395章 亲家相遇 车子行驶一半停了,后面落座的江远睁开眸子,沉稳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怎么停了?” 司机小刘下车打听了一下,回来后道,“群众说前面塌方,路被堵住不说,还……” 一半留一半,让人心里不痛快,“啥时候养成吞吐性子?有话直说,” 小刘不敢隐瞒,将前方冲刷出骨架的事,和盘托出。 别人看见尸首、骨架可能会忌讳,但在参过军打过仗的老兵心中,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 他们信仰的只有闪闪红星。 听见帽子上是红五角,江远坐不住,说啥都要一看究竟。 眼下雨势虽停,但山崖情况复杂,要是泥土松散,发生二次坍塌可咋办。 在他迈着坚定步伐超前走时,小刘着急,“已经有群众上报公安,一会专门地质专家来评估危险程度,也会有专人收殓尸骨,您还有其它工作,咱们想走。” 前方领导停下,小刘以为自己劝说奏了效,没来得及松口气,反而得来严肃回应。 “你先前也说会有二次坍塌危险,危险真来临时,先辈的尸骨怎么办?让树还有滚落的石头砸毁?”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不予置喙,但人生在世,总有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 小刘面露羞赧,不顾领导让他原地待命的话,跟过去帮忙。 实际情况比从路人打听到的更严重些,乱石大树黄土掩住先前路径,坍塌的山崖并未因有过一次下马威,就收敛其威力。 崖边几棵大树半个身子探出,裸露一半的树根还紧紧抓着土地,稍稍有阵风刮过,树枝连同树叶都在崖边哀嚎。 不顾危险的还有二人,但他们背对江远清理乱石,没看清长什么模样,时间紧任务重,避免第二波危险到来,江远飞快投入到清理工作中。 刚开始只是怀疑,在捡起一顶破旧帽子,摩擦着上面只能看出大致形状的五角星,钦佩之情肃然而生。 小刘还有点不解,按理说根据地建立后,正是红军改编后的时期,那会我党军服跟国民革命军是一样的军服。 八路军多为黄绿色,但是他们看到的尸骨上风化衣服,即使年代久远,被时间腐蚀,那也不该是灰白色。 江远郑重的向地上盖着自己外衣的尸骨敬礼。 小刘年轻,有所怀疑正常,实际上八路军军装色调极其混乱,骨干部队集成中央红军的草木灰色,少部分得到国军后勤供给的仿德国灰色。 后来军服均为根据地土法生产,晋察冀这边通常为黄绿色,褪色后会成黄灰或是灰白色。 陕北那边大多数为灰色,褪色后为草绿色。 新四军在江浙地带,条件不错,多为灰蓝色。 早期八路、新四军大多数佩戴‘青天白日’帽徽,是国共合作时期重庆方面提供的,但那也是37年更换帽徽后的事。 后来皖南事变,加上战争吃紧,关系恶化,帽子跟服装就不那么统一,扯的有点远。 但从他帽子上红五角,衣服褪成灰白,可以判断出是抗日时期的战士。qqxδnew 这块抗战老根据地,在当年炮火纷飞的年代挺过来后,诞生很多新的生命,他们像先人期盼的那样,勤快和平的生活着。 可历史从来不会被忘却,即使过去多少个四十年,大家都不曾忘却他们的付出。 刚开始只是零散几人在帮忙收拾,但在看见几套破旧衣服,还有挖出的几个土枪,军用水壶后,他们的身份也更加明朗。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行列。 更多的尸骨被完整挖掘出来,也有更多的人将衣服盖在上面。 沉默又寂静的环境中,不成调的男声轻轻哼起,“……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华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歌声像砸入湖水的石子,打破平静湖面,像涟漪似的,一圈一圈往外扩散。 “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这个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其实跟此时环境不太符合,但谁让当年这歌风靡全国,成国歌之后最火的歌曲呢? 铿锵有力,脍炙人口,不管是年轻的还是上了年纪的,都能哼唱几句。 尤其是歌词中要打败美帝更是唱出大家心声,当年这片土地上满是焦土,不就是西方列强造成的? 唱这个也应景啊。 刚开始只是一人,后来歌声像有魔力似的,汇集了越来越多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歌声太响,颤动了大地。 刚才还好端端的山崖,突然滚落下来一块巨石。 江远自打在医院看见战友遗孤自杀,心里一直被歉疚俘获,加上唱的歌又是志愿军战歌。 这个50年就创作出来的歌曲,在当年战场上,不知鼓舞了多人人心,激励了多少战友。 当年他跟救命恩人一起躺在壕沟里,也是一遍遍唱着它,思念着远方的亲人。 前后夹击下,男人心中愧疚越深,像靠着折磨来赎罪似的,他不停搬石头,干的认真,压根没注意身边动静,更没听到周围传来的惊呼声。 小刘发现滚落的大石头朝领导滚来时,已经晚了,就在他喊着领导并朝他扑去时,斜地出现另一道身影,他只是一扯,就将人拉开。 石头砸在土坡才停止滚动。 还好先前已经把收殓的骸骨,放到安全位置,不然还要遭受波及。 “谢谢啊!” 江远经历得多,不至于惊慌失措,乱了分寸,所以道歉时,还留有些理智。 救他的人长相,也就落到他眼底,个子同他差不多,国字脸,浓眉,虽说有点皱纹,但依稀能看出年轻人的英气。 就是这张扔到大街上,都不会掀起波澜的脸,让他十分熟稔。 叶连山有同样的感觉,他皱眉望向对方,只觉得有种诡异的亲近。 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时间久远,加上在战场上整天要同无数战友擦身而过。 即使有再好记忆,也无法缩短二十多年的光阴,让生死之交的故人认出彼此。 二人就这么看了好久好久。 “小苍鹰?” “小炮弹?” 大眼瞪小眼后,双方试探性地叫出在战壕里给对方起的外号。 真的是,惊讶又错愕,奇妙又有趣。 第396章 好巧哦 这个外号只有他们清楚,话音刚落,二人已经确定对方身份。 战场一别,已经断联二十年的战友竟在茫茫人海,奇妙的相遇了。 军人对战友的感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清楚的。 二人大笑又大叫,吸引了无数好奇目光,但他们哪儿在乎外人看法,抱在一起还不断拍着彼此后背。 眼里都有泪花闪烁。 江远放开他,佯装不在意将眼泪擦掉,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不是死了吗?” 说话不好听,但叶连山脾气好,也知道他不是在咒自己。 拍着他肩,“兄弟还没活够,咋敢去死,复员回来当了工人,娶了个媳妇,踏踏实实过日子。” 交谈许久,清楚了彼此近况,江远又不是傻子,恩人就一个,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好好活着,可怎么有人会说他死了,还拿着曾经信物,来让他履行婚约。 娃娃亲他就许了一人,承诺就一个,难不成别人都以为儿子是大白菜,买一送一? 魏冠华当年说得有鼻子有眼,利用他愧疚,谋取了多少好处他并非不知,只是那些事无伤大雅,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对方倒好,将他当傻子哄骗这么多年! 可是故友重逢,是千载难逢的喜事,此刻他不想提起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 这时候冯飞也来了,江潮是省厅公安局一把手儿子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冯飞隐约听人说过,但无法跟面前又脏又不淡定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还好奇询问叶伯父这位是谁。 已经有公安来了,他来提醒叶连山走的。 忙活这么久,差点忘了他们出来是带着任务的。 江远不想这么快跟老战友分开,他还没问清楚这么多年,对方过得怎样。 就是隐约听到订婚字眼,这才如梦初醒般询问他孩子的事。 娃娃亲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总归要说清楚,共和国的军人遵守承诺不假,但面对难题时,也要勇敢面对。 “你家孩子是姑娘还是小子。” “姑娘,你家呢?” 江远眼皮子跳了跳,“我家是小子。” 叶连山此刻也想到那个儿戏般的婚约,偏偏这两个人都心虚,因为谁都没能履行承诺,让孩子们喜结连理。 婚约这事,是压在二人心口大石,互相恭维了下对方,又陷入难捱的沉默,好半天他们才做完心理准备,异口同声道。 “要不,婚事就作废?” “咱们婚约不作数?” 没想到这么一致。 互相看了眼对方,男人们咧嘴大笑,真没想到一直束缚他们的枷锁,这么简单一句话就能解除。 “我女儿今天订亲。”说起叶穗,叶连山满是自豪。 战友千金订婚确实是喜事,他奉上祝福,半是感慨半是羡慕,“我儿子今天也订婚,不过孩子跟我有点小矛盾,我就没凑上去惹人嫌。” 为人父母者,不被孩子邀请参加人生大事,该多么凄凉,但一家有一家情况,他不了解实情,也不好多评判。 看他失落,叶连山邀请他参加叶穗的订婚宴。 江远积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落下,加上也真心祝福孩子,就答应了去热闹热闹。 他晌午让小刘买了块手表,本是想送未来儿媳,但这不是没赶上? 正好借花献佛,当礼物送给战友千金。 却说这几人取了东西再赶过去时,宴席已到尾声。 来的人多,有朋友、亲戚,自然也有不速之客。 江潮爷爷不请自来,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总不能把人赶走,段峥嵘早就防着他呢,看见他的第一时间,不给他说话机会,拉他入席。 人老了安生就得知情识趣,干啥扯出陈谷子烂芝麻事,给孩子闹不痛快? “段外公,不是我爷爷不懂人情往来,就拿今天来说,我哥还是江家孩子,我小叔也就这一个孩子,哪儿能办喜事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女方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江栀就是嫌叶穗太好过,坐下后就嘚嘚没完,话里话外都是挑拨。 江老爷子也清楚孙女什么品性,呵斥她让人住嘴,随后又看向那对璧人。 食古不化的老者,第一次见孙子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 此时此刻他在思考,碍于情面跟承诺,让他承担不属于他的责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江耀安姗姗来迟,看见妹妹也在,瞪了她两眼,坐她旁边,不让人惹事。 司机小刘开着车往食品厂时,隐约觉得这条路熟悉,但看了下后面相谈甚欢的二人,话还是吞了回去。 越走心越凉,直到车子停在人声鼎沸的厂区外,看着眼熟的厂名儿,他紧张的直打嗝。 “领,领导……” 见人下车他赶紧阻拦,江远眼下正是开心时候,见他这么不配合自然有点不痛快。 “晌午让你买的手表呢?快拿给我。” 小刘捂着口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一幕在对方眼里,就变成小气不舍。 连续警告了他几眼,小刘这才掏出来,他不顾人阻挠,陪着战友进去了。 江远最先只是想去儿子喜事周围绕一圈,远远看一眼就行。 他如何都想不到,会误打误撞踏进去啊。 更想不到跟儿子办喜事的女娃,会是战友的孩子! 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呀。 江栀被大哥盯着,不敢说不中听的话,但不能讨论新人,还不能挑饭菜不好了? 反正她就是看不惯叶穗,不想让人痛快的,筷子翻了下眼前菜,想说喂狗都不吃。 不料好些日子没见的温琳琅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出生优越,脾气不好的姑娘,坐在她身边不算,还夹起木耳体贴的放在她碗里。 看起来关系挺好是,可她靠近自己,在耳边说的话就不太温柔了,“你要是再不老实点,我真能薅你头发,把你扔出去!” 一片祥和,充满喜悦的氛围里,就她来捣乱,真以为自己眼瞎啊。 她不许任何人破坏叶穗的好事! 有胆量较量的话,那就试试。 再讨厌的人也有死穴,江栀可不敢得罪温家千金。 吃不下去又不敢闹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这时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二位。 尤其看见小叔也在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江潮跟他水火不相容,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他就这样进来,要这么勇吗? 江远倒没注意到审视的目光,一进来,视线就落在穿着喜庆的姑娘身上。 叶穗听见她爸的声音,跟他打招呼。 这么一来,她就直面来人。 看见她面容后,江远倒抽一口冷气。 第397章 竟然是你 虽说今天不是结婚,但叶穗也不能给自己留遗憾啊,打扮可漂亮了。 穿着她妈给制的喜庆红色针织薄开衫,下面是直筒牛仔裤,黑皮鞋,还特意去光顾过的理发铺烫了个头。 开衫是李红英亲手织的,款式风格都是按她喜好来的,但为啥今天特别吸睛呢? 里面是白色薄打底秋衣,红白搭配更显气色。 马红梅嫌外套寡淡,搭配其它彩线勾了几朵小花缀在上面,她手艺好,那花层层叠叠又不俗气艳丽,点缀在上面别提多漂亮。 衣服再好看那也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她脖颈纤长,乌发浓密,搭配精致小模样,谁看见不迷糊。 江远就是做梦都想不到,今天豁出脸来参加的定亲宴,会碰到儿子。 更想不到这个如花似玉,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叶穗,是战友的闺女。 “她是你闺女?” “你怎么来了?” 父子俩异口同声。 江潮自见他后,浓眉已经皱在一起,要不是场合不对,早厉声将人撵了出去。 叶连山不明真相,还乐呵呵跟孩子们解释。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叶穗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当年战场上,我跟一战友开玩笑,说将来有孩子就订娃娃亲? 也是后来断了联系,这事才不了了之。 二十多年没见,今天却偏偏碰上了,你说多巧,还有他儿子今天也订婚,但没能赶上。 我想着相请不如偶遇,就喊人过来喝杯喜酒,今天不醉不归才行,叶穗快来叫伯伯。” 此情此景,他就像局外人,手舞足蹈分享着自己的喜悦,丝毫没察觉凝固气氛,以及闺女的欲言又止。 叶穗尴尬看了眼江潮,是啊,多巧啊,她订婚人家儿子也订婚,他爸就没一点怀疑,就没往他俩参加的是一场? 但是,她忽地就笑了,笑得漂亮灿烂,就连那对梨涡都沾惹了主人的得意。 照这么说,江潮冥冥中,不愿意接受的指腹为婚的对象,是自己,不是腰细胸大的魏悦。 江潮兜兜转转,还是落到自己手里。 偷偷拉他袖子,示意人低头,江潮刚俯身,就听见她带有坏笑的调侃,“你先前好像挺反对这门娃娃亲,说是封建思想的遗留。 跟我这个指腹为婚的封建糟粕结婚,是不是后悔? 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现在后悔,还是能及时退货的。” 江潮没吱声,手轻捏着她腰,算是口无遮拦的惩罚。 其实自打叶连山功勋章丢失,魏冠华说错那东西模样后,他就有所怀疑,可那几天胡光华失踪,他又着急抓内奸,就耽搁下来了。 谁知当年的战友无意相遇,还认出了彼此,更加让他肯定当初的猜测。 在周围欢声笑语的衬托下,四人模样格外诡异。 江远深吸口气,对上还不明真相的战友,“你记得我跟你说的,今天我儿子也定亲的事吗?” “记得啊,我还打算晚上跟你过去看看大侄儿,给他道喜呢!” “不用了。” 他面色微妙地朝前努嘴,“已经到了。” “是吗?这也太巧了。” 叶连山给面子笑了两声,很快他就笑不出来,思忖着他的话,到了,那岂不是说…… 同一天,同一场合,同一对儿璧人,再联想他说跟儿子关系不好的事。 江潮不就是跟亲爹关系差,才没邀请他吗? 乖乖! 老战友是江潮的爹! 他的亲家! 这么说俩孩子在不知情,也没人撮合的前提下,自己走到一块了? 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好在很快席面结束,送走满院客人,又把卫生粗粗打扫了下,终于可以面对面坐一块,说清眼下什么情况。 江远要是以江潮爸的身份来的,恐怕还没进来就被人撵走。 但他今天是以未来岳丈战友的身份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能把人轰走。 大家系统地把这事捋一下,抛去过分巧合下,合情合理。 但就是过分巧合,让人怀疑真实性。 李红英没说啥,她满意女婿,有没有婚约无伤大雅。 可拄着拐杖的老爷子,虽然思想转变了一些,但又忍不住怀疑。 “老二,你不是怕我反对,故意联合人家跟我唱戏?” 江远跟叶连山同时摇头,叶穗她爸还特惋惜,“要不是我的功勋章弄丢了,您老看一眼就会相信了。” “那东西什么时候丢的?”江耀安好奇询问。 得知只是十几天前,尴尬的挠挠头,他倒不是不相信,还是那句话,太巧。 “我看未必是丢了,八成像爷爷说的那样,故意编排的借口,其实你们就算说实话也没人说什么,不是都领证了……” 江栀撇嘴,摆明就是不信,但更多怀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温琳琅带出去了。 室内恢复安静,江潮才开口,“魏冠华堂哥被安排在了工会,上次也是他说,要收集证件的,前脚刚收上去,后脚就没了,要说里面没些猫腻,谁信? 你们也不用私下猜度,我已经让冯飞去把人带来,是非曲直,一问就知。” 江潮现在是市局局长,叶穗父女俩又是厂里的大红人,一听他们请毫无交情的自己来,男人说不怕是假的。 很少有人能在江潮面前隐瞒什么。 审人的手段还没用,对方已经全盘托出,他说东西并没丢,就是他一个亲戚,说这功勋章对他十分重要,借用几天。 魏冠华给了他不少好处,还承诺几天后就归还,他想着这东西不容易坏,借他几天也无妨。 “等他还回来,你再私下跟我岳父说东西找回来了,既不用承担责任,还能得到他的感激,一石二鸟,对?” 江潮不好糊弄,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在人面前,自己那点小心思无处遁形,男人歉疚的低头。 该问的都问了,他们再不信,那也没法。 这种利用职务之便,弄虚作假的行为真挺讨厌,叶连山不愿计较太狠,在大喜日子给孩子们添堵。 只说要他把功勋章要回来,不会报案。 但还是会跟厂里说一下,至于厂领导如何决定,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人证物证都在,没人怀疑娃娃亲的真假。 要说此时最懊恼的是谁,肯定是江老爷子啊! 他为遵守战士之间承诺,才让孙子履行婚约,谁知照顾多年的孩子,是冒牌货不说,那对夫妻更是别有用心。 这么多年的坚持成了笑话,还把这个出息的孙子,越推越远,此刻,他哪儿还有脸再待下去。 急慌慌让江耀安带他离开。 他倔一辈子,把面子看得重,没能及时道歉,是因为拉不下脸,但这歉迟早要倒。 同样,糊弄他的人,也别想好过! 他走后,江潮才收回复杂目光。 不用他提醒,江远已经识趣地起身告辞。 临走前,还把一直放在兜里的手表送给了叶穗,匆匆留下一句祝福后离开。 第398章 摸肚子 彻底送走了宾客,收拾完狼藉,已经下午三点多,只要晚上再招呼下帮忙的邻居、掌勺的大师傅,这喜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 别看中午饭菜这么丰盛,江潮跟叶穗就没吃几口,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叶穗更是娇惯自己。 早早就去留下的休息室休息。 当江潮端来一大碗热乎乎的大锅菜时,叶穗嫌弃太油不合胃口。 江潮松开扣子,问她想吃啥,她又说不出。 叶穗被人抱在怀里,自然而然把脑袋靠在他肩头,一天下来累得不轻,江潮体贴地捏着她胳膊,哄小孩儿似的,“那给你煮点饺子?” 江潮饺子脑袋,也以为别人跟他一样呢。 “也不想吃。” “不吃不行,不然肚子里孩子咋办。” 叶穗刚才还慵懒地靠在他肩头,猛不丁听见这个,困乏瞬间消失,她瞪着圆眸,“好哇,媳妇还没稀罕几天,就已经不在乎啦? 他现在还没指甲盖大,就会跟我争宠了,你,你……” 江潮哪儿知道一句话没说对,就会迎来这样的指责,真真是百口莫辩。 今天一天兵荒马乱,他心里是又胀又甜蜜,脑子有点短路,看不出叶穗在故意逗他。 一紧张就去啃她,有力臂膀控制的人死死的,好像叶穗跑不开,就不会再生气了,一双铁臂控制着,她压根挣脱不开。 江潮亲的天昏地暗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江潮瞬间清醒,一把推开她,看人娇艳欲滴的唇,眸子一缩,赶紧擦上面的口水,又发现擦了几下越发红润时,跟乱窜的老鼠似的,急的团团转。 情急之下,一把扯开被窝将人塞了进去。 叶穗刚躺好,李红英就端着盛放着两块儿排骨的汤面进来。 知女莫若母,她清楚叶穗劳累之后吃不下油腻,就爱吃带汤水的面。 推门的瞬间,江潮鲤鱼打挺起身,迅速擦嘴湮灭罪证,跟叶穗两个人时,能说荤话能展露野兽欲望,可在旁人眼里,他还要维持形象。 李红英见女儿在被窝一动不动,自发降低嗓音。“她睡了?” 江潮神色如常,正经万分,“嗯,昨天没休息好,说是想眯一会儿,妈,您跟爸今天辛苦了。” 李红英急摆手,“都一家人了,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你这两天忙工作,还张罗琐事,也累够呛了? 她不吃你就吃了,然后休息会儿。” 女人心思细腻,也只有在她身上,江潮才能感受到久违的母爱。 李红英也不打扰小两口,他接过碗自己就走了,她一走,江潮哄着人起来吃了点面。 叶穗现在有点小脾气,就吃了几口,重新躺回去,蒙着被子不搭理他。 没一会儿小腿就被人抓在手心。 她以为这人色欲熏心,想在小红楼临时办公室做点啥不正经的事儿,赶紧挣扎,可她那点力道,江潮能看上? 稍稍用力就轻松化解。 江潮没乱来,就是不轻不重地捏着她小腿儿,缓解她疲惫。 叶穗就在这样的力道下,真睡过去了。 不过睡着时,不太踏实就是了,她一直觉得肚子暖暖的,痒痒的,稍稍挣扎两下,肚皮上的异样就消失不见。 等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暗下来,屋里没开灯,幽暗温暖,只有咔咔的声响。 江潮此时背对着她,脚下扔着小半袋儿核桃,他不知道叶穗已经醒了,还在跟核桃奋斗。 两手左右开弓,轻轻一捏,果肉分离。 他轻轻捡起里面果仁,弄掉里面碎屑,小心放进铝盒中。 坚硬的核桃皮跟纸糊的一样,轻而易举就被捏碎。 如此反复,一会儿盒就满了。 察觉到身后呼吸声不再均匀,江潮扭头,见她愣愣的,头发凌乱,带着一股娇憨时,送来一杯温水,“醒了?” 叶穗点头,喝过水好奇问他,“你弄这么多核桃做什么?” 江潮边解释边捏,“我听人说怀孕时多吃核桃,孩子会聪明。”怕人再使小性子,急急又补充,“我还写信给各地的战友,让他们给我寄点阿胶,红枣之类的,给你补气血。” 孩子有的,大人也得有,一晚上得端平。 这还差不多。 叶穗没能找茬,有点小遗憾,她觉得自己八成有了,不然为啥情绪起伏会这么大? 但只是暗自猜测不行,还是要去做个检查。 江潮也觉得做检查很有必要,他今天跟冯飞请教过,他说孕妇前期要补什么,还有好些食物不能吃,后期要做产检,反正挺复杂。 但新生命的到来,完全冲击了这些琐碎。 “我明天陪你去。” 当一个好爸爸,首先就要体贴孩子的妈。 ………… 说的好好地,但江潮单位临时有事,得晚来一会儿,叶穗就先排队挂号,她没经验,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做b超,临来就憋了好些尿。 人越急速度越慢,排半天也没轮到她,膀胱受不了这压力,叫嚣着要释放。 等啊等,等啊等,半个小时后,还是屈服于现实,先去解决一下。 真要b超的话,再喝水憋尿。 卫生院人来人往,一个楼层就只一个公共厕所,还是那种老式蹲坑,没啥隐私,也没多便利。 她提裤子时,好像听见一道略带熟悉的声音,那人道,“同志,我给你一块钱,你一会把……” 熟悉的女声,声音小,具体听不到。 可对方却是大嗓门,“哎呦真的假的,一杯尿就给俺一块钱?你不是骗人的?” 肚子有五六个月大的妇人,满脸错愕,她说罢瞬间吸引来不少目光,大家交头接耳,还有这好事? 叶穗也好奇是哪个冤大头,看了眼后乐了,这不是欺骗杜三感情的姑娘吗? 叶穗跟方晴打过交道,知道她心计深沉,但她买那玩意做啥。 不过她才没那么好的雅兴,去查看她的隐私。 从厕所出来正好轮到她,人家说只要验尿就行,灌了好些水,蹦蹦哒哒好一阵,才算完成任务。 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她说不出此时啥心情,害怕、紧张、期待全都交织在一起。 好在刚才挣了一块钱的孕妇坐她旁边,正跟不知是她妈还是婆婆的妇人说这稀罕事,她说的是方言,二人又不停笑。 一定程度缓解了她焦躁的心。 左等右等结果还不出来。 东张西望时看见楼道拐角跑来一身形高大、面露焦急的公安。 叶穗跟他在一块后,就做好了他会迟到,不守时的准备,所以也没多生气。 江潮锐利目光落在她身上后,柔软许多。 健步走到她跟前,屁股还没坐下呢,就听小护士喊了一嗓子,“叶穗同志在吗?你的结果出来了。” 江潮示意她别动,第一时间去拿化验结果。 第399章 我闺女呢? 他拿着检查单,煞有介事看了半天,又点头又思考,好像多精通似的。 叶穗心急等半天他还不来,干脆走他跟前问是什么结果。 江潮捏的紧紧的,“我也看不太懂。” 看不懂还那么认真,弄得人心里七上八下,叶穗从人手里接过,跟看考试成绩似的,忐忑不已。 只一眼,长抒了口气。 “我刚听别人说,这上面有阴阳啥的,还有加号,你的上面咋没加号?” 江潮真不明白这些东西,难道阴的是女娃,阳的是男娃? “你这上面是阴,你是不是怀了个闺女?我喜欢闺女,长得跟你一样的白净闺女。” 他没注意到周围孕妇善意的笑声,沉浸在当爹的喜悦里。 叶穗也不知该说,真好,没怀上,还是说好遗憾,竟没怀了。 想到昨天之前那么作,不心虚是假的,怕被人秋后算账,窜的比老鼠还快。 江潮见她那副样子还不明白什么? 这是没怀上。 闺女啪的一下从眼前消失。 不过他也不至于失望,孩子嘛顺其自然就好。仟仟尛哾 再说叶穗年龄又不大,她自己还是小孩儿脾性,当妈太早了些。 真怀上,少说一年多不能碰她,对刚开荤的男人来说,太残忍了。 至于为啥她亲戚没来,可能跟劳累或是内分泌紊乱有关。 卫生院治病救人的地儿,人最密集,江潮刚追在她后面离开,宋兰枝甩手出厕所时,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魏悦昨晚刚醒,现在人还有点迷糊,但见婶子进来,下意识就缩起脖子。 魏冠华正削着苹果呢,看妻子傻站门口,还一脸若有所思,哼了一声,“洗个手还能磨蹭那么久,真是越老越没用。” 往常女人听到这话,早就跳起来挠他脸了,但她今天格外平静,“我猜我刚看见谁了?” 男人不配合她,宋兰枝也不恼,“我看见江潮了,那小子是不是良心发现,来探病了?” 回她的是一声轻嗤,江潮会来? 做梦。 摆明不相信,心里浮躁,手上就没个轻重,那么长的苹果皮忽的断了。 他没心情再削,只是不耐烦的朝魏悦道,“你也真是不争气,男人笼络不住就算了,还没出息的把自己送医院,是不是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了? 怪不得江潮看不上你,哪个男人喜欢不检点的女人啊。” “我,我没……” 跟趾高气昂的夫妻相比,她的辩驳十分苍白无力。 “我看,八成就是了,肯定在外面被灌了东西,要不是我们发现及时,带你洗胃了,你还有命跟我们顶嘴?” 魏悦百口莫辩,她明记得回去一点事没有,是喝了小婶送来的牛奶后,才人事不知的。 但她生长的环境,不容许她反抗顶嘴,不然下场会更厉害。 她现在已经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在他们眼皮底下,不敢有一点反抗。 正埋头听训时,病房外面来了熟人。 是有日子没见的江老爷子跟他大孙子,跟同龄人苍老佝偻身躯不同,这人精神抖擞,江耀安进屋儿后目不斜视,松开老爷子就跟小白杨似的,站在门口。 这对夫妻见他来了,肯定要换一张面孔。 烦躁怨愤脸孔没了,摇身一变,成了关心体贴侄女的好家长。 江老爷子还未开口,这对夫妻已经满是感激,“孩子年轻,阅历少,一时看不开情有可原,老爷子您别对她失望。 昨天江潮喜事没参与,我们怪不好意思,刚还商量着,等悦儿出院了,我们一起去给他祝贺。” 指腹为婚的对象不计前嫌就算了,还要在捡回小命后,大度祝福他们,够可怜够卑微?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没有转寰余地,就只能利用江家同情,谋取最大利益。 病床上的姑娘面色苍白,宋兰枝暗自垂泪,魏冠华更是拿着一块功勋章,长吁短叹。 就这么可怜时,老头儿一把将拐棍砸在他头上,平时他不服老,很少拄拐杖,今天为砸人,他特意选了最重的。 一棍下去,魏冠华愣了,但他不明白为啥被打啊,揉着头,“老爷子别动怒,不乐意我们去打扰江潮,碍他眼那我们就不去了。 但您看在孩子从小长在您跟前,就可怜可怜她,江潮有爱人就算了,委屈委屈耀安娶了她,总不能让孩子一头都捞不着。” 换以前他可能真动摇,但得知真相,他还会被人玩弄于股掌? 一下就把知道的说了,拐杖又劈头盖脸砸下来,刚开始打时,宋兰枝还来护,但听到真相,她跟丈夫一样成了石雕。 “跟江远有救命之恩,结娃娃亲的是叶连山,你们拿着人家功劳,耀武扬威这么多年,够本了? 盯上我一个孙子不够,还把主意放在耀安身上,真以为我们家欠你的! 你大哥真是我儿子救命恩人? 别跟我说你们冤枉什么的,洗煤厂工会,你那个亲戚已经全招了,还有,朝鲜那边发下来的功勋章,每个背后都有编号,一核查就水落石出。 冠华,你自己是公安,知法犯法的下场是什么,自己清楚! 接下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往后也没必要往来,自生自灭!” 说是自生自灭,但江家人眼里揉不下沙子,他要是不给个满意结果,下场不怎么美妙。 现在他还以为江远不清楚,没跟真正恩人碰面呢。 魏冠华扑通跪地,因为惧怕,上下牙恐惧的叩叩作响。 十多年的欺骗,隐瞒被曝光,当初有多窃喜,眼下就有多恐惧。 “我认错,东西我也会还回去,这事其实有隐情,您看在我也孝顺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别跟江远说。” 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就能找个机会跟他坦白,自己承认,跟被人揭发,这差距可大了。 他还有任务没完成,只要那件事办妥,才能功成名就,拿到那笔报酬。 “是啊,里面真有误会,老爷子您宽限我们几天,让我们自己解决。” 宋兰枝哭得凄惨。 可惜,伴随着门吱呀声,一个此刻他们最不想见的人进来了,江远冷眼看着这对夫妻,“该停职停职,接受调查的,接受调查。 法不容情!谁都不例外!” 这下满屋都是哀嚎。 江远扶父亲出去时,老头还有点不过瘾,老当益壮的男人,愣是拿拐杖敲了好几下才收手。 江家三代人刚打开门,正巧跟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的年轻男女打上照面。 也不知江潮听了多少,见他们出来,面无表情的拉着叶穗离开。 二人背影逐渐远去,老头儿想挽留又没立场。 第400章 折腾她 看见人马上消失,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喊住了……叶穗。 叶穗脚步一停,她能感受到身旁人紧绷的身子,担心地捏了捏他手。 江潮表情严峻,没走,但也没跟他们说话的打算。 “对不起。” 本来以为道歉是件难以启齿的话,谁知说出来后,倒轻松多了。 明眼人都知道老人正在跟江潮道歉,也都在等他一个态度,但世上并不是,你道歉我就得原谅。 年轻的面容没任何波动,拉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穗这人,仗着聪明,被人惯着,平时就有点小脾气。 但她又很善良,容易能跟人共情,见江潮抿着唇,有些同情他,蜂腰大胸的美人没了,期待的崽子也跟泡沫似的消失,活脱脱演绎了什么叫鸡飞蛋打。 假模假样安慰了他两句,不太走心就是了。 她事儿还多着呢,天儿越来越暖和,白菜萝卜储存不了,口感也大打折扣,是不能腌咸菜的。 食品厂租下的四条流水线眼瞅着到期,上次她跟杜三跟人领导吃过饭,酒桌上也打听过口风。 人家的生产旺季马上要来了,再续租的几率不大。 这意味着她最挣钱的营生要被砍了。 三条挣钱路子,就削减到一条,收入要锐减。 馒头窝头倒是能继续做下去,她跟粮站的关系好,能拿到条子,有优势。 但馒头跟窝头糖包什么的,都是薄利多销的东西,一个月刨去原料人工,挣上一千就谢天谢地。 她还欠政府好些基建钱,一月这么点还下去,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啊。 她愁眉不展,小脸快皱成苦瓜样,走半天才发现跟她并排走的人没了。 左右张望,他落后好大一截。 坏事了,别是人家感受到冷落,察觉到她的敷衍,更失落了? 赶紧回去好一阵哄,江潮倒也大度,捏着她手,正经道,“真想弥补?” 寻常正经的话,不知咋地从他嘴里说出,就透着点诱惑,叶穗生怕他再提出不合理要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上次误会她怀孕,这人才不情愿停下攻势,现在自己‘谎报军情’没揣崽儿,他又忍了那么久,这次还不由着性子折腾她。 本以为拒绝后,他会用点手段达到目的。 没想到倒轻易放过了她,在她怀疑目光中,送她回家。 ………… 随着真相水落石出,魏冠华身为公职人员,弄虚作假,私吞人功勋章,已经犯了原则性错误。 本来是要踢出公安队伍,但上次他沾江潮的光,白得了救出胡光华的功劳,领导层商量了一下,先让人停薪留职,暂时观察。仟仟尛哾 当然他拿走的东西,也被工会领导送了回来。 可能是那边有些羞愧,还特意送过来半个猪后座做补偿。 李红英切了一斤搭配着今年头茬韭菜,包了点饺子,打算晚上让女婿过来吃饭。 一斤剁成肉泥,做成丸子,跟上次买的榛蘑一起炖汤。 怕胡光华来接孩子,索性也给他做上了饭,用热水烫了点精面,烙了几张油饼。 饭做好了,余晖也要从墙头消失,李红英坐在门口给闺女做衬衣,还有裤腿宽宽大大的背带裤。 本来是祥和安静的画面,好端端头顶上出现一道黑影,是体积稍稍大了些的金雕幼崽回来了。 它站在石桌上,拍着翅膀叫了两下,小东西长得快,前段时间还得让叶穗喂肉碎,最近也能开始自己抓田鼠,自己养活自己了。 没看见叶穗,它在院里叫唤两声。 李红英还没来得及制止,煤棚改造的书房里,暴躁的闭嘴声,以及小孩儿玩的羊骨头,就砸在了它脑门上。 被砸过后它老实多了,委屈的把脑袋缩回翅膀下,黑虎跟乖乖,两只狗不约而同吐舌头,咧嘴笑。 她家里的动物都跟成精了似的。 不过能让她这么暴躁,除了给小孩儿辅导功课,再无其它。 胡玉州一年级下半学期,知识点跟简单对,但他好像不咋开窍,前两天的其中考,他竟然考了倒数第一! 胡光华整天找不到人,这不就只能找她? 她爸妈倒辅导了人几回,但他们疼孩子,半路总要被人带跑偏,小孩儿写作业,不是削铅笔就是饿了渴了想上厕所。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除了时间耗掉,一点成果都没有。 人老师也知道叶穗,她爸就是矿井渗水时,被救出来的矿工之一,也是人家负责,时不时跟家长交流孩子情况。 人家每次喊她,比她还要无奈。 “九加一等于几,你跟我说,九加一到底等于几?” 开着窗,叶穗忍着怒意,又问了他一次。 也就是她在,小屁孩才不敢溜号,“六啊!” 怒气直冲天灵盖,“怎么是六,哪儿能是六!你拿手指给我数!” 胡玉州放下铅笔,“这是九。”他右手做鹰爪样,左手伸一个指头,两只手弄到一块,“这不就是六个指头吗?” “七加二呢?”她皮笑肉不笑的询问。 胡玉州食指弯曲,做七的比划,右手伸出二个指头,仿佛没看见她风雨欲来的脸色,自信道,“三!” “谁让你这么算的!九,是九!那六个数被你吃了?” 胡光华拎着一只肥鹅还没进院子,刚想跟在门口的李红英打招呼,叶穗咆哮声就传了出来。 本来笑容满面的男人,两脚像有生命似的,圆润地转了个方向,慌不择路的要跑。 他儿子的算数水平,当亲爹的都怕,要被叶穗看到自己,估计父子俩要一起挨训斥。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比较残酷,他还没出大门呢,就被迎面走来的江潮堵了回来。 第401章 建厂 她暴躁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快七点才辅导完作业。 胡玉州脑袋瓜够用,人也不傻,就是耐心不足,容易天马行空,可能家庭缘故他对学习不太上心。 胡光华不止一次跟他说,给他攒下足够他挥霍后半生的财富,私下也给他零花钱,别人吃不起的水果糖、大白兔奶糖他就没断过。 因为这些糖,平时结交不少小弟,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一口一个大哥叫着,在他心里学习是没用的,干啥还要费那脑筋。 这话虽没跟她说,但叶穗多少也能猜出他心思,不过叶穗当时没吱声,暗地里决定好,最近这段时间,断掉他零花钱跟零食。 他们没出来,晚饭就没开始,当然也没人敢去催暴怒中的她。 她出来后,李红英招呼自个男人摆桌子,自己下饺子,快到农历四月,好像一夜间槐花争相开放,到处弥漫着槐花香气。 市局后面有两颗碗口大的槐花树,花开的正好,今天同事们摘不少分给他一篮子,他直接带过来了。 像槐花榆钱在吃不饱的年代发挥了不小作用,眼下亦然,有时候槐花还没开,就被早已守候多日的人摘走了。 叶家也有几年没吃过。 眼下看见这好东西,李红英就把它做了,槐花已经被开发出好些吃法,做馅,槐花炒饭,槐花饼,鸡蛋槐花。 她把槐花洗净,摘下来,用白面跟玉米面加水跟槐花搅拌,抖落成松散不抱团后,放笼屉里蒸。 江潮剥了些蒜瓣,捣成泥,加醋跟香油弄成蒜汁,一会也能蘸饺子,也能蘸槐花。 相爱相杀的二人刚进屋儿,浓郁的香味已经传来。 只要不学习,胡玉州就永远生龙活虎,见他爸来了难得施舍了他些目光,坐人腿上腻歪,打算把人哄高兴,顺便再要点零花钱。 他最近要照顾手下兄弟,花销可大了。 “爸,今晚我去你那睡?” “不许!今晚你还没练字,还有阅读没完成。” 叶穗猛不丁说道。 她放话胡光华也不敢反对,见父子俩挤眉弄眼干脆道,“这个月谁都不许给他零花钱,更不许给他买任何零食,爸妈尤其是你们。” “叶穗,男孩子身上不装点钱,是不是不太好。” 胡光华提了点意见,当然只是建议,反驳声不大。 男孩子身上有钱是让他花钱方便,出去不拘束,不是让人当冤大头,享受当大哥的快乐。 要扳回来他毛病,就得从源头上解决,见他还要再劝,眉毛挑起,“要是对我的教育方法不满,可以马上带走,以后学校老师那,你自己应付。” 叶穗觉得自己姨妈不来,八成是被气的。 胡光华见过那老师一面,年龄不大,训起人来气势挺足,自己在外面那么气派风光,到人跟前,被训得跟孙子一样。 递给儿子爱莫能助的眼神后,表示一定会遵守她的话。 改造之路就这么开始了。 严肃气氛直到吃饭才缓解几分,槐花做的吃食别具风味,她当稀罕吃食,吃的不少。 李红英放江潮跟前第二盘饺子,“你们定亲时候,来庆祝的送了不少东西,大湾沟还有红梅娘家村里,送了些玉米面跟芝麻绿豆,粉条之类。 其它朋友也送了点酒跟布,家里盛不下,小江你走的时候带过去些,给你外公他们送点,家里也时常备上些。” 江潮摇头,“我平常不在家,再说这么多东西给我送过去,我笨手笨脚都不知该咋的安顿。” 李红英没考虑到这一点,男人嘛,好像天生不擅长这类。 “让叶穗帮你整理安顿,马上要跟人过日子,该提前锻炼锻炼自己。” 稀里糊涂的,她的时间就被安排了,不过临走前该监督还有监督,该提问的还是得提问,胡玉州在屋里奋笔疾书,叶穗终于想到问胡光华这些日子考察的结果。 他不想当倒爷,想过安稳日子,但又不能坐吃山空,可不得找个安稳营生? 连跑多日,还真靠他敏锐的观察力,找到靠谱项目,做自行车制造。 这年头物以稀为贵,自行车价贵,还需要不少工业票,即使攒上几年攒够了,也得面临缺货困扰。 现在谁家有个自行车,那可是脸上有光。 “我打听过,你们本地没有自行车厂,唯一一个还是在省城,但那边规模不大,生产线简陋,像前叉、车把、车架都是依靠去外地进货,产量也低,没有丝毫竞争力。” 叶穗连连点头。 怪不得人家能发大财,依靠她对未来的了解,未来二十年内,这个行业不会枯萎,现在上车,正是好时机。 “想要开一个厂子不简单,生产线的投入,建筑安装工程、甚至征购土地都是不小的难题,你有把握吗?” 江潮不是泼冷水,是想让他思考清楚再下手。 胡光华点头,“我去年就去港城那边考察过,那边淬火、酸性镀锌、氢化镀锌技术成熟,要是从那边引进工艺跟设备。 自行车辐条、前后轴生产就不用引进,自产自销,当然你说的征购土地什么的,也是个难事,自己批地皮,再建筑,少说得二年。 我不想等那么久,先看看能租厂房,或是接手倒闭企业,这最快了。” 前期想法有了,后续就要去跟政府那边商议,到时候都是事儿呢。 “钱呢?你预算多少?” “我初步估计了下,规模要大的话,少数得七八十万,不过这个不用担心,我负担的起,先跑手续。” 他人脉广,平时认识不少大江南北的人,自己又有火车,有火车线,只要厂房找到,跟那边说一下,就能把设备拉来。 “那也行,等都办妥了,跟我说一声,没准我也要麻烦你,帮我从港城那边进点设备。” 叶穗折腾不断时间,大部分钱全都投入到修缮,弄设备上了。 好在前段时间元宵跟食品厂的小面包跟饼干,给她挣了不少,里里外外,她手里已经有一万五多了。 在每月人均收入几十块的年代,叶穗已经超过同龄人太多。 但想更进一步的话,守旧是不行的。 必须要不停前进。 眼下是追不上胡光华的财力,但,人总是得有梦想嘛。 第402章 抓痕 几人讨论完,又提问了他生字,叶连山夫把收拾好的面、豆子之类的搬到车上,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 这个时候让她过去,也就对她晚上不回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是江潮正经的模样,迷惑了她爸妈。 大家还以为他真的坐怀不乱呢。 还有两个月多结婚,她就没顾忌这么多。 刚上车时,叶穗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上,车子慢慢悠悠开出家属院,江潮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叶穗身上。 以前他一直没问叶穗,关于她会开车是怎么回事,毕竟以前她生活轨迹,跟车这一类金贵东西扯不上关系。 可她会开,而且车速那么快,车技那么好。 甚至是比自己还要好。 他很想问问她。 其实不止是想问这个,还想问更多的,比如说外语,比如说她怎么会那么复杂的数学。 人一旦拥有,就不想失去,而且他也想知道的更多,以前一直没逼她,问她身上的秘密,是想这有朝一日,她会自己跟他说。 可惜两个人已经有了更深一层的关系,甚至快结婚了,她还没跟自己坦白。 叶穗的顾虑他清楚,但她飘忽的来历,总让人患得患失,这种滋味不太美妙。 其实上车后,叶穗同样有些犹豫,上次拯救胡光华时,她曾经当着人的面儿开了车。 开着又破又响的车还甩开了追兵,能瞒的住钟义,瞒不住江潮,他那么机敏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异样。 随着接触增加,她已经已经完全掉马,只用一个,下乡时跟老教授学习的借口,根本骗不了他。 或许,今晚可以把这个秘密全盘托出? 江潮都信不过的话,那天底下没能信得过的人了。 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准备时,安静开车的江潮突然叫了她一声,“叶穗?” “嗯?”迷蒙走神的面容看向他。 “你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叶穗摇头,她从下个世纪来的消息过于惊悚玄妙,他怕刺激的人开车出事,还是晚上回去再说。 当然这段时间,也给自己做下心理建设。 你看有多巧,二人真想到同一件事上了。 车子平稳在路上行驶,刚拐弯时,叶穗让人停停,刚刚她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江潮停车,见到走到一个环境不怎么好的门口时。 跟着下车。 “婶子……” 她打招呼的这个女人,正是前段时间买她榛蘑的大婶,前段时间她跟家里人都有点倒霉,正巧看见有人欺负上年纪的老头。 那是为数不多的一次,她发了善心,给隔壁婶子一月三十,让他照顾人起居。 说来也奇怪,就那次之后她运气又好了起来。 这次见人家,也是想把这个月报酬先给人发了。 女人见叶穗来了,有些惊喜,但视线落她身后,看见江潮又拘谨起来,声音发飘儿的跟他打招呼。 “大晚上您这是去哪儿啊。” “也没去哪,就是今天老爷子吃不下东西,还吐,我见他难受厉害,想借个板车送人去卫生院看看。” 叶穗听完有点惭愧,这工作是她给人找的,但有麻烦事了,还是要拖累人家。 当时征求了下江潮意见,江潮身为公安,一心只为人民,听见要送去检查,只会同意。 这送到卫生院,还没找到大夫检查,就碰到了正在值班的江霞。 她一眼就认出了检查的老头,简单跟人检查了下,就示意侄子跟叶穗出来。 “这老爷子是胃癌,半年前他去省城那边检查过,拿着检查结果问这边能不能开药。 现在他这么难受,估计已经有其他器官转移。 叶穗你应该清楚,晚期患者一般存活时间。 只有三个月到三年左右。 别说现在国家没有治疗这方面疾病的能力,就算真有,他的年龄也不能让他折腾,现在只能熬了。” 叶穗抿唇,生老病死,确实不是人力可抗衡,轻叹口气,“那有没有让他缓解下痛苦的药?” 江霞顿顿,随即摇头,“医院现在没有了,上次跟国外医药代表谈判后,是进来不少特效药,但僧多肉少,根本不能覆盖所有病人。 寻常药片已经不能缓解他的痛苦,除非有非甾体类消炎镇痛药物或者是吗啡类的药物,医院这类药物太紧缺了。” 吗啡类,倒提醒了她。 先前她那个外国朋友苏菲,临走前给她留下过这类药物。 数量不多,但还是能吃上几天,而且苏菲临走时也给过她联系地址,不行再托人买点稍回来。 虽说当时是逞一时之勇,也存有想替家里人积福的想法,但接手了,半途而废总是不好的。 打定主意,告别了他姑姑,将人送回去又开车回家拿药,等人喝下去时,已经十二点多了。 回了江家,还没来得及收拾地上摆放的食物。 腰就被人搂住。 可能是见识到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无常,这两个人都有点感慨。 接下来的事儿发生很快,但又合情合理。 往常叶穗含羞,都会让他关灯,江潮碍于不能欣赏美景,很多次都不照办。 可今天一反常态,竟然照顾她,关上了灯。 叶穗小身板不够人折腾的,所以对这事不太热衷,江潮每次都要费上老大劲,才能满足一回。 这次跟上次时间又相隔很久,所以今晚的他沉默又放肆。 心灵上契合默契,让她也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但就在这时候,在她昏昏沉沉时,凭着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瞥见了江潮脖子上有抓痕,肩膀上还有可疑的牙印。 第403章 我的小秘密 她瘦但是沾光骨架小,该丰腴的地方绝不偷工减料,乌黑凌乱的发遮住半张精致的脸,盈盈似水的眼眸,藏有万种风情。 男人气息粗重,汗珠沿着俊朗脸颊流下,滴在她高挺鼻梁上。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她白得像雪兔,叶穗指甲深陷进他皮肤里,刺激的男人更激动。 往常他虽然也是不管不顾,横冲直撞,但中场休息时,总会跟她打趣两句。 毕竟太不体贴的话,下次就没机会了呀。 可今晚的他格外沉默。 叶穗见他脖子肩膀上的痕迹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除了干这档子事外,还有别的途径? 再说了,江潮肩膀宽阔,身形高大,实力超群,如果不是他默许,谁能得逞。 照说他每次折腾起来,都能她小半条命,一看就素很久,不像在外面偷吃的。 但女人心眼就针鼻儿大,她看见了,总不能淡定的当没发生? 走神时间长了,健硕结实的男人压下来,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有精力走神看来是我不够卖力。” 叶穗到口的质问声被他撞得支离破碎。 她像暴雨来临前,弱小纤细的植株,只有紧紧依靠着身边大树,才能得以一寸生机。 他不多言只用速度跟力道跟她博弈,叶穗手捂住嘴,不停在高空跟低谷摆荡。 往常他满意于叶穗发出羞人响动,很少自己会出声,但今天过于畅快,叶穗都听见他口中溢出性感磁性的低吟。 也不知道折腾几点,最后是在她难以抑制的叫声、意识恍惚地攀附着他时,结束的。 “江潮,我要跟你说个事。” 关于她的小秘密。 心理建设做得够久了,她也该坦白。 黑暗里男人极低的呼吸声就在她耳畔,叶穗累得却是一个指头都抬不起。 这人在结束后也没放开她,将人抱在宽阔的胸膛上,借由抚摸她黑发,平复呼吸。 叶穗想跟人坦白后,再问他肩膀牙印怎么回事,但她太疲累,被人抚摸着,就这么不争气的睡了。 等到再清醒时,是被窗户透进来的光照醒的,昨晚睡觉前的记忆回笼。 她喊江潮名字。 喊半天没人回应,加上墙上的钟也罢工,她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可能没睡好,迷迷瞪瞪闭了眼。 再清醒时是被人摇醒的,江潮搓搓手,确定不凉了,才捏着她脸蛋,“都十二点了,还赖床?” 叶穗拍开他手,又把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拒绝之意明显,江潮看着她粉白脸颊,昨晚记忆窜上脑海,声音跟着粗了,“再不醒我可要陪你睡了。” 窸窸窣窣脱衣服声比啥都好使,叶穗眼都没睁,嗖的坐直身子,“我衣服呢?” 昨晚衣服被他团团扔地上了,皱巴巴咋穿,江潮好像早料到她会找茬,把早起就熨过的衣服递来。 “我中午歇班,回来路上在国营饭店买了俩菜,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江潮一米九大高个,拳头硬得能砸蒙人,除了在床上不体贴,蛮横自我外,别的真挑不出错。 叶穗想到牙印,赶紧追问。 “江潮你是不是背着我有人?你能跟我解释下,你脖子上痕迹,还有肩膀上牙印怎么来的吗?” 有问题就得问清楚。 “怎么可能,我身上除了你能弄出痕迹,别人谁有这本事。” 叶穗有点不高兴了,以前他动作大,又不温柔时,自己确实会在他身上闹出点痕迹。 但昨晚刚开始她就看见牙印了,还专门放过了那两处。 现在他要把这玩意栽赃到她头上? 是,她知道江潮有原则有纪律,不太可能有外遇。 但他掩饰,不据实以告,性质就有点不对了。 眼下气氛已经有点不对劲,叶穗还揽住他腰,开玩笑道,“你肩膀上的牙印不是我咬的,不信我再咬你一口,对比对比? 你已经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对象了,不太可能看上别人。 我最放心的就是你男女问题上,所以到底咋回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她说的多有技巧,先表示了对他的任性,接着再用开玩笑的口气,引导他说出实情。 就算他没犯错,但顶不住别人惦记啊,以前江潮不是被人偷亲过? 有极品出现,她得先知道,不然被人打上门,多被动。 “不是女人咬的,你不信我?” 江潮语气稍重了些,可能是还介意她隐瞒来历的事。 她应该就从没相信过他,所以什么都瞒着他,怀疑他。 叶穗就突然放开抱着他的手,她比任何人都敏感,怎么可能读不明白他顾左右而言他。 吵架前,女人理亏时,惯用手段就是倒打一耙,现在江潮也要这么做? 不直接回答问题,反而控诉她不信他? 要是真有三儿姐打上门,他还要说自己以往对他的关心不够,所以才偷吃? 小两口生气时不定哪一句就刺激到对方,女人又是感性动物,昨晚还咬着耳朵说那么多甜言蜜语,醒了就提起裤子就不认了。 生气就爱翻旧账。 二人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她先主动,而且半路他还放弃过自己。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委屈。 秘密不说了,人也不想见了,不顾疲软无力的双腿直接走人。 江潮说完那句重话后,就已经后悔了,都等了这么久,咋就不能再等会儿。 想着该咋缓解气氛时。就从窗户上看见一甩一甩马尾的过去,叶穗她走了! 当时也顾不得面子去追人,可脾气上来的姑娘哪儿搭理他啊。 咬他踢他,放了句狠话后甩开他。 这事要跟别人说,肯定觉得这场争执莫名其妙,但谁让话赶话,就这么别扭上了? 叶穗回去路上耷拉着脸,也不顾白天,也不顾尾随其后的男人,就这么把大门关上。 天没黑,外面人来人往,江潮又不能拍门求原谅,又不敢从后院翻墙进去。 家属院里没秘密,他前脚求饶,保管所有人都能知道。 看她没开门打算,江潮只好贴在门上,“我真错了,你别生气,晚上回来我跟你好好解释解释,到时候你怎么咬我,踢我,我都受着。” 叶穗在屋里生闷气,压根没听见他的话,其实就算听见了,也没啥用。 她才没那么好哄呢。 第404章 叶穗是香饽饽 猜到他晚上要来,正在气头上的叶穗不想见他,正巧琳琅来找她,二人一拍即合,去她家复习。 温家在索要黑虎时,就打听清楚了她的状况,所以才放心女儿跟她接触,不然琳琅性子本就跳脱,再碰上个不好的朋友。 二人还不闹翻天。 让温琳琅参加高考是大人的主意,她底子差,大家嘴上说让她去熟悉下氛围,其实今年没抱太大希望。 就算今年考不上也没事。 国家7778连续两年高考为照顾知青考生,年龄放宽,从79年,也是今年才将年龄限制在25周岁内。 一旦超过,是没机会参加以后的普通高校招生考试。 她还年轻嘛。 温家长辈在机关都是一把手,对政策更敏锐,知道国家的下一步方向,是培养并重视有学历的人才。 琳琅她爸妈以前是没希望的,但谁让最近她进步神速呢? 夫妻俩对她的进步喜闻乐见,对辅导孩子的叶穗,也满是感激。 孙红丽今年42岁,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娃,后来才生了温琳琅,按理说丈夫是地委书记,她该在家相夫教子。 实则不然,她有学历人还上进,是化工局领导,最近听闺女说最多的就是叶穗的名字。 在她印象里,学习这么好,还能跟臭脾气女儿玩得好。 肯定是相貌平平,一门心思只扑在学习上的姑娘。 谁知人推门进来,完全打破了她的认知,那姑娘头发乌黑,眉眼精致,洋气衣裳以及大方谈吐,真让人眼前一亮。 叶穗不卑不亢,越发让人喜欢,连声让闺女照顾好她。 自己则去拿饼干跟红茶招呼人家。 叶穗等她走后,再次感慨双机关职工家庭的优越。 这房子,这家具,简直太气派了。 寒暄两句后,二人去书房学习,温家为让孩子有个好的学习氛围,书房都是特意置办过,墙上还挂着一幅用毛笔挥洒的警示文字。 “辉煌的时代激励着我们,美好的明天召唤着我们,伟大的祖国为我们开辟了大显身手的广阔天地,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是两年前恢复高考时,报纸上刊登的《致广大考生的一封信》。 现在有高中学历或是高中同等能力的都可以报考,不少初中学历的,也报名高考了。 叶穗上辈子钻研的是数理化,这辈子不想再折腾,还是学理科。 但温琳琅基础差,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可以死记硬背,物理化这些利用有限时间捡起来,就有点痴人说梦。 像刚认识她时,一元二次方程、立体几何,解析几何,三角函数之类内容,学习得乱七八糟。 还是叶穗挤出来自己时间,掰开揉碎了给人听,才把人成绩带上来。 她讲题深入浅出,以前最烦数学的温琳琅,逐渐爱上了刷题的快乐,从她考试卷儿上的成绩,就能发现她进步飞快。 叶穗先给她讲错题,接着出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目。 说良心话,快到考试时间,谁不是争分夺秒,为前途拼搏,可人叶穗愣挤出这么多时间来教她,她爸妈说不感激是假的。 孙红丽端着牛奶面包想送进去,还没来得及敲门,就从门缝里听见条理清晰的解答声。 “作文是你的薄弱,我看了下这去年高考题,不是记叙文跟议论文,是政论文缩写,虽说不敢保证今年还是同等类型题目。 但多练习肯定没错。 正好你的缺点也是这类的。 政论文就是缩写,大意就是突出原文中心,准确反映原文观点,这样,你回去跟你家人说一声,把最近半年的人民日报收集起来,每天睡前做一篇总结。 虽说语文不容易拉开分数,但足够优秀,还是能体现出自己的优秀,上次让你摘抄的句子都完成了,记得,没事就要背诵。” 从数学到语文,她没一句敷衍,短短时间,已经把她问题提出,并给出针对性意见。 旁人面前张牙舞爪的温琳琅,此时乖顺得像只猫儿。 女人想了想,还是没进去打扰二人。 正要安静退下时,猛不丁被身后出现的人影吓到,大惊下,手里牛奶都翻了。 “妈?” 里面传来女儿不悦的声音。 孙红丽赶紧解释,”没事,就是掉了个东西,你们继续。“ 说完这些,又拉着江清溪下楼。 确定不会影响上面的人。 江清溪才歉疚道,“阿姨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我想跟您打招呼的,但看您那么认真,我就没敢发出响动。” 她低头,脸上恰到好处地出现一抹红晕。 刚才她站了多久,自己就听了多久。 刚里面的人讲三角函数时,正好昨晚自己也碰到类似难题,就简单提点了几句,自己茅塞顿开。 她跟叶穗就打过两次交道,加上时间久远,并没听出是她,还以为温家请来个厉害老师呢。 都是考大学,自己怎么就碰不到这种好老师。 孙红丽见她眼神往楼上瞟,也不接她刚才话茬,笑着问人,“是来找琳琅吗?你也看见了,她这些日子没时间玩。” 江清溪掏出包里的书,“是这样的,我朋友寄来了复习资料,我跟琳琅妹妹分享一下,书送到了,我也就回去了。” 桌上摆着一本《一九七八年全国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复习大纲》,虽说是去年的,但现在实行的是全国统一命题,知识点大同小异。 不会过时就是了。 这种资料千金难求,像本地的都得写信跟外面大城市的亲戚朋友求助,大家运气好些,排队好几天才能买到呢。 孙红丽当领导媳妇,见多了这种不露声色巴结讨好的,只笑眯眯说自家有,就客气的将人送走了。 江清溪捧着书出了院子。 浅笑瓦解,藏得这么严,水平一定很好,只是这么优秀的人,要给温琳琅那个蠢蛋补习,真是浪费。 她得想想法子,怎么才能把人抢过来。 至于后来无意发现那人身份,又带来多大的惊讶跟冲击,那也是后话了。 等复习的课程跟错题纠正后,已经七点多了,温琳琅从题海中抬头,舒展着四肢,“今晚再我家吃饭?” 叶穗摇摇头,“会添麻烦的。” “那有啥麻烦,我在你家吃的次数少了?你跟我这么客气,是不是觉得我烦人,要跟我拉开距离?” 明明是个爽利,唯我独尊的人,偏偏要跟她撒娇,还可恶的让人招架不住。 叶穗被磨的不行,半推半就留下了。 可能是要招呼客人,温家晚饭特别丰盛,就连那对双胞胎都回来了。 一家人,话里话外全是对叶穗的欢迎。 ”琳琅,菜都凉了,你还墨迹什么?“ 快吃饭了,闺女又跑没影,孙红丽不好意思跟叶穗道了歉,又喊她快些。 ”就来!“ 温琳琅在洗手时,看见窗外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路灯将他身影拉长,那人蹬着自行车,骑过来又骑回去。 五分钟不到,已经骑了三个来回。 大晚上的,江潮抽什么风呐。 第405章 遗嘱 奇怪的男人一圈圈在外面游荡,吸引不少目光,温家跟江家距离不远,不可避免的要引起他们注意。 江老爷子晚上吃多了,在院里遛食,自然将奇怪一景儿尽收眼底,本来还好奇那人是谁呢,就跟江潮打了照面。 他不明真相,以为人想通了,有心缓解气氛,又不好意思进来呢。 破天荒头一回,雀跃的喊阿姨做饭,他则把正办公的儿子喊来,指给他看。 父子俩估计想一块去了,孩子想跟他们和好,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孩子爱面子,那就给他。 当下也不迟疑,双双出去接人,江潮此时心咋形容呢? 像水滴入油锅,噼里啪啦乱炸,担心她没消气,自己被打入冷宫,要是一怒之下不嫁自己,那可咋办。 夜里的晚风吹不灭他的焦虑,本来就焦虑,路边还有俩张笑容猥琐的脸。 他骑到哪儿,对方视线就跟到哪儿,脸盘子就追逐太阳的向日葵! 一直站着不是回事啊,江远刚开口,对方像吃了枪子瓮声瓮气道,“让开,别挡路!” 这就叫热脸贴冷屁股。 时间不早了,跟温琳琅约好明天的复习时间,被人送上车,她瞥了眼那人,又默默收回视线。 她吃饭前就见江潮在外面了,但没吭声,她不知道二人为啥闹矛盾,但肯定是他的错,就该让他受点煎熬,这才知道叶穗宝贵。 “你笑什么?”叶穗见她笑容神秘面露不解。 “没事啊,就是开心。” 送她回家温琳琅跟车回去了,昨晚累大半夜,下午又动脑,连小屁孩作业都没检查,洗洗就睡了。 她睡得香甜,可怜今晚有人要难眠了。 江潮就第一天殷勤了下,后来就没怎么露面,叶穗表面不显露但心里火气在逐渐堆集,像冷战似的,她把注意力转移。 学习挣钱忙的充实,距离上次看那老者也有两天,她跟温琳琅分别后顺带拐弯一趟,也是今天她来的凑巧,刚到门口就看见婶子忙进忙出。 “叶穗正来的巧,老爷子今天精神好不少,说是想吃疙瘩汤,能吃就好,我回去做汤,你陪他坐会儿。” 听完她的话,叶穗心里咯噔一下,婶子话里话外说她药起了作用,但这不是无稽之谈? 胃癌晚期患者,癌细胞转移身体其他部位,往后日子一天比一天难受。 那是西药,不是灵丹妙药,他精神头突然变好,除非是……回光返照。 就她跟人在一块,叶穗还有点拘谨,他找的保保姆不好好照顾人,每天让老爷子在恐惧痛苦中度过。 常年不见天日,背光又潮湿,屋里腐朽味儿扑面而来,跟每个上年纪的长辈一样,老人浑浊的眸子望向她。 “坐,坐。” 叶穗打量了她片刻,想说什么好像又没力气,简单跟人道谢后塞进她手里一样东西,叶穗定睛一看,是一个画着仕女图,精致小巧的一个鼻烟壶。 她还在打量这玩意时,老者费力从脖上摘下布袋,倒出里面金镶翠戒指、银镶珠石镯,强硬往她手上带。 “送你,收下。”他胳膊瘦的像枯枝一般,稍用些力道就能折断,可他力量又不容小觑。 叶穗意识到对方是想赠送给她,忙推辞,她精通此道,金玉组合,象征富贵,单拿原料来说,不算极品。 可样式好看,丝毫看不出镶嵌痕迹。 这种手法工艺是清初流传下来的,撇开工艺不谈,单说这戒指跟镯子的历史价值,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结合以前听方晴她妈说过,这老人以前是在宫里当太监的。 她以前虐待搜刮人家东西,想必就是为了这些值钱宝贝。 女人天生对首饰抱有狂热心思,看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但刚开始的那点善意,不配受到如此回报。 “给你,拿着,不脏。” 长久被病痛折磨的面容带有些许疲倦,但跟以前死水无波的眼睛不同,此刻面颊红的厉害,眼睛更是从未有过的光彩。 他直望房顶,清晰说了句谢谢,随后长长抒了口气,“真舒服啊!” 胸口就没了起伏。 他生命名弥留之际一直被人折磨,辱骂,身体跟心灵上双重打击,让这个快活了一个世纪的老者,在生命倒计时时,还满是屈辱。 叶穗无意出现,偶尔施舍的好处,给他带来了一丝温暖,这东西留给她,也算他的遗愿。 看着床上失去生命体征,形容枯槁的人,她本该害怕的,但这会她心里却十分平静,送走满身疲惫的老者,她竟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脚步声传来,她赶紧把东西收到裤兜里。 是隔壁婶子端着疙瘩汤进来了,看见屋内情况,她还不明白什么? 都是成年人,也见识过生离死别,说实话他那么痛苦,这么解脱了倒是件好事。 “婶子,还得麻烦您帮忙买个棺材,找个好点的墓地,把他身后事安顿好,价格不是问题。” 他好像有个义子,但好像父子俩关系不好,不然垂危时,他怎么连面也不露,还找那么不是玩意的保姆欺负他。 “我公公备好的寿衣还是新的,先紧着他,叶同志你是个姑娘家,穿寿衣你不适合看……” “好。” 她脑子乱糟糟,哀叹亡者逝去,又不知该咋处理兜里的烫手山芋。 刚起身时,一张轻飘飘纸张落在地上,捡起一看,是份房产赠与书,大致浏览一遍,他的意思是感激隔壁邻居夫妻多年照顾。 就把眼下住的这个房子,无条件转让给对方,落款不止有他的名字,还有中间人的一道签名。 邻居婶子知道这上面写的内容后,扑通跪地,重重跟人磕了三个响头。 “您放心,别管我是死是活,只要我有人供奉,就不会缺您一口香,您老一路走好!” 这个老头在临死前,把自己所有东西,无偿赠与黑暗时,予他善意的人。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人家能有一个完整幸福的人生。 第406章 一炮而红 叶穗回去后跟爹妈说了下,虽然没见面,但见闺女一脸放心不下,叶连山就说下班空闲时,会过去帮忙。 有他这么说,叶穗放心不少。 他这个年龄死了叫做喜葬,孝子贤孙不用表现得太悲伤,当然他除了那些以前一直下棋的老伙计外,也没亲人哭丧。 更别提有摔盆子之类的后代。 现在允许土葬,但也不能招摇的太狠,烧纸烧香,停灵三天就可以下葬,头两天风平浪静,但就在第三天,马上要下葬时。 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有个把月不在,脸蛋圆润一圈的方婆娘突然冲进灵堂,把供奉的东西推开,像老鼠似的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 语出惊人逼问办事的隔壁邻居,“好哇,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怀好意,趁我不在的时候,给老爷子灌迷魂汤,把家里值钱东西一扫而光。 跟你们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计划就不能成功! 那些鸡零狗碎的玩意,我不在乎,也不追究,只要你把老头临死前的好玩意还有房子交出来,咱们以后就互不打扰!” 她好像临时得到老头死亡的消息,随便扯了块白布戴在头上,装扮成孝子贤孙的模样。 而且这人不讲理厉害,话里话外都是,她是老头的干闺女,早在伺候他的时候,老头就把财产都给她了。 “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临死前照顾他的是谁,大家有目共睹,给人做饭,还给人洗衣服,生病时带人去卫生院,都是隔壁的文霞。 他临死前,特意找我做的证人,房子要过继给他,你不要胡搅蛮缠的!” 一个经常跟他下棋,此时处于悲伤时的老头,突然给人证明。 “你?你是啥好玩意?以前你跟我干爹下棋,没少说不要脸的话,更没少偷看邻居娘们的大屁股!眼下你突然替人说话,谁知道你们背地里是不是有一腿啊!” 这个文霞婶子跟证人老头足足有四十岁的差距。 她张口就说这个。 真的不把人家名声当回事。 隔壁丈夫眼睛充血,拳头快要砸上来,叶连山是个老好人,可能是想着死者为大,不想闹太难看,让死者不安,就上前当和事老。 “咋的,你急成这样是不是跟她也有一腿?祝文霞,你口味可真重,上到太监下到四五十的老头,愣是一个都不放过。 你到底有多大魅力,能让这么多人都向着你,我要是你男人,早就羞耻的活不下去了!” 人跟人比的往往是谁比较能豁的出去,方婆子跟女儿方晴,以前撒泼耍赖,在公安家属院呆了那么多年,现在被人撵走,居无定所的。 这个老头儿房子就是她最后希望。 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把她房子赖掉。 这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对方啥脏话都往外说,还是不干不净,问候别人全家的那种,看见叶穗还想把火烧到她头上,但叶穗惯着她吗? 不会。 那人刚张嘴,叶穗一巴掌就煽上去了,别人惯着她,自己可不会,见她捂住脸,想骂又不敢骂,她眉目沉稳道,“放炮的放炮。抬棺的抬棺。 谁要是误了老人下葬的好时辰,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给钱的发话了,其余人也都没异议,管事的指挥着,把人抬到先前选好的墓地里。 本以为这件小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人已经入土为安,隔壁婶子在人家亲笔遗嘱跟证人的陪同下,完成了房屋过继。 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复习的复习,日子应该跟以前一样,平淡又繁忙是? 不是这样的,方婆子不肯吃哑巴亏,每天跟打游击战似的,晌午去祝文霞家门口大骂,说人家不要脸,连个老太监都勾搭。 不然无亲无故,人家干啥把房子给了她,她还没撵走人,这婆娘就躺地上,扯开衣服打滚撒泼,说是逼得她活不了了。 邻居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把这个当热闹笑话看呢。 文霞婶子现在都不敢出门,后来不厌其烦,干脆躲到出嫁闺女家。 她没了目标,可不得转移目光? 叶连山家里有钱,人又好对付,她就每天在人上班、回家必经之路,守株待兔,当然还是撒泼手段,况且她还怪聪明,打一枪换一炮。 每每叶穗得到消息,赶到那儿时,人已经跑了! 江潮的事儿,外加她的事,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后来还是马婶子给她出了主意,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要比她更不要脸才行! 稍稍提点,叶穗已经知道精髓,在家属院这边有不少临时工,大多数周围村里的人,有活儿了跟着干点,没活就回去务农。 现在国情呢又是那种致力于填饱肚子,不怎么讲究文明建设的,简单来说,就是粗俗,不好惹的。 叶穗找了六个人,一天给人八毛钱工资,别的什么都不干,就整天徘徊在家属院跟厂子这条路上。 只要看见她来了,啥都别管,直接开骂,劳动妇女在家里,没事就骂丈夫孩子,战斗力强点的,跟婆婆小姑子嫂子对骂。 这些人在祖辈的辱骂声长大,自己的能力也是在日常生活中进化总结出来的,骂起来可比只会撒泼,往人身上倒脏水的女人丰富多了。 影响虽然不好,但是有效。 试问她一个人,怎么能顶的过这么多的人? 而且叶穗还定下了奖励机制,你骂她了,有基本工资,如果把她骂的一句还不了口,让她无地自容,甘拜下风,还有一块钱提成。 她有钱,一旦突破了道德底线,谁都奈何不了。 后来只要她来,六个娘们撸起袖子,骂的唾沫横飞,有竞争机制在,大家每次都能发挥超常。 而且只在这里骂不算,还要追着人骂。 有时候她不来,这几个婶子们又不想错过叶穗给的好处,反正已经打听到对方住在哪儿,就跑到她家里,挑衅似的骂。 你要是怂了,就乖乖当缩头乌龟。 你不服气就更好了,来骂啊! 还真怕你不骂人呢。 这一战,不止是这几个婶子出了名。 就连叶穗,她都一炮而红。 第407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叶穗不好惹,你别跟她硬来,现在捡到啥便宜了?” 方婆娘铩羽而归,被好几个婆娘跟在屁股后叫骂,可赚足了眼球,眼下又听到相依为命的女儿这么说,当即捂脸痛哭。 方晴气够呛,见人哭了又有些不忍,“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仇我替你报,气我会替你出,妈,咱娘俩就跟浮萍一样,万事不能出头。 现在我的计划进行到一半,叶穗马上就能吃到苦果,您再忍耐忍耐,别让我前功尽弃。” 哭声停止,半天才传来不情愿的回应声。 叶穗以前就是顾忌太多,才会被人骑头上欺负,现在道德观少了,人也快乐许多。 杜三听说她的丰功伟绩,特意跑来瞻仰她的英姿,自打上次被欺骗感情后,他已经成熟稳重了很多。 伙食变好,阅历增多,身子长高一点,人也结实许多,彻底摆脱了去年瘦巴巴模样。 工作经验丰富后,现在多了些担当,终于变成能独当一面的得利助手。 李红英对人和善,见他风尘仆仆过来,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赶紧给人下面。 鸡蛋豆腐油炸的土豆丁做成的卤子,面是手擀面,放上腐乳跟韭菜花,男人一吃就是两碗。 吃饱擦了把嘴,惯例夸赞了她好几句,这才有心思跟叶穗说食品厂情况。 “在还有一个半月到期时,我就招了另外一批职工,白班夜班倒腾上,产量增加不少,现在咱们的食品终于打出名气,真可惜。 前天我请食品厂负责人吃饭喝酒,他喝多了跟我透露过几句,说是隔壁省的省城,有个小的食品厂倒闭,那厂是个老国营,投了新设备也才没几年。 这下倒闭,就要回笼资金,估计不少设备要出手。 我打听下地址跟事情可信度,要是真的话,咱们买回来,自己生产!也省得给别人说好话,受那鸟气!” “好,机会难得,你抓紧去办,我这几天也把资金凑凑。” 简单聊了几句,外面传来小孩子嬉闹声,不知不觉到放学时间了,胡玉州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脖子上跨着书包进来了,看见叶穗在家,神色不自然的很,叶穗还在纳闷呢,就看见随后踏进来的小唐老师。 这么心虚,估计是闯了啥祸,老师这才登门拜访。 “小唐老师,好久不见。”压下猜疑,上前打招呼,安顿人坐下后,又让她妈去倒蜂蜜水,拿饼干点心。 穿着简单朴素的年轻姑娘受宠若惊,一个劲让人别忙活,她也不卖关子,简单说了下胡玉州在学校犯的什么错。 早知道他会跟那群‘兄弟’有个了断,只是没想到来得会这么快! 为让他看清现实,接受下打击,叶穗狠心断掉了他的零用钱。 小孩儿的面子都是用钱铺成的,知道他没钱没源源不断的零食,谁还乐意哄着他捧着他。 有小弟不服管教,还出面挑衅嘲讽,说他猪鼻子上插葱,装象,小孩子心直嘴快,想攻击他,就拿叶连山说事,说他是瘸子,拐子。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昔日兄弟反目成仇,私下不止打过一回,就是这次下手狠了点,把对方鼻子打破了,回家后人家长找到老师,一定要个说法。 来叶家家访,老师比她还拘束,简单跟她说了来龙去脉,脑袋快垂到胸口了。 “是我没教育好孩子,给您添麻烦了,打了人鼻子的小孩儿是谁?我下午没事就去探望人家,后续医药费还有营养费,我们都出。” “那家人倒没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孩子也有错,就是往后打架,别打脸了。 还有最近年级里拉帮结派情况严重,玉州他势力最大,心思放在这上面,哪儿还能好好学习? 孩子还小,多跟他说说利害关系,要是基础没打好,以后课程不更吃力了?” 说这些时,小屁孩仰脸梗脖儿,看模样多少有点不服气。 人前不教子,该有的颜面还得给他留,叶穗心里气到吐血,还要保持笑容,一个劲点头附和,“玉州,你看老师多照顾你,你不能辜负大家对你的希望。 老话不常说,见贤思齐焉,不贤而内自省也,远的榜样先不提。 就那你眼前的我说,我就从不惹事,也不让家长头疼,你要是找不到前进目标,就多跟我学习学习。” 胡玉州刚要点头,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其实看见她们进来时,叶穗面容已经尴尬起来,不停给人使眼色,示意她们先走。 可惜跟人对骂的六大‘精英’没读懂她的提醒。 刚骂过人,此时她们几个意气风发。 “小叶同志,我们照你的吩咐都办妥了,骂得她狗血淋头,羞愧得无地自容,估计是不敢找茬了。” 跟叶穗呆了几天,也学会了一点表面功夫,明明把人骂道快昏厥,他偏偏说人是无地自容。 一个人起了头儿,剩下几个越说越来劲。 小唐老师先前一直当背景板的,但在听到这些话,看见别人越来越崇拜的眼神后,脸色古怪,还有点坐立不安。 后来更是不顾她的挽留解释,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从她家跑了。 本来是想给人留个好印象,谁知最后背道而驰,人家会不会以为她想给人来个下马威啊。 不然逃跑速度咋那么快? 回去肯定要多想了,没准还觉得,找到胡玉州这么调皮的原因,有人树立不好榜样了呗。 老师一走,胡玉州更潇洒了,摸着下巴故作老成,“我想了下,跟你学习很有必要,也对,打架多累人,运气不好,还要被找家长,像你这样,雇人吵架也挺好,那些小屁孩也都吵不过这些前辈们。” 叶穗捂着胸口喘息,就叫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第408章 鬼鬼祟祟 自从上次吵架,江潮跟叶穗快有一周没见了。 其实一开始事情也没多严重,事后她也没那么生气了,但女孩儿脸皮薄,只要人来了,别说是甜言蜜语。 就随便给她个台阶,叶穗就顺坡下去了。 他们还是甜甜蜜蜜。 谁知次日他没来,不止那天没来,在未来一个星期,他都没露过面儿。 就像雪球越滚越大一个道理,叶穗怒气也在逐日积攒。 爹妈好像也察觉些什么,私下问过她,但全被她以江潮工作繁忙搪塞了过去。 外省食品厂设备要出售的事,在杜三的打听下,证实是真的。 机不可失,叶穗过两天可能要出去一趟。 怕耽误复习进程,就想这两天把课程补上,她学不算,还得压着温琳琅学。 二人争分夺秒,赶进度,叶穗还好,这些东西对她不算太难,但温琳琅就惨了,整天趴桌上奋笔疾书。 做题,纠错,再做,巩固,让人叫苦不迭。 正巧这两天叶穗楼上好像在装修,整天叮铃咣当怪惹人烦躁,二人就把学习场所搬到温家。 温琳琅最开心啦,这样每天她还能多睡一会儿呢。 温家爹妈也乐见其成。 人叶穗这么照顾自家孩子,他们当父母的,也得多照顾照顾人家啊。 叶穗每天早上吃过饭,送胡玉州上学,再走过来,到这后正巧八点,喊上好友一块复习。 但今天她来了,大门紧闭,敲好长时间,也没人来开。 难不成家里没人? 可要没人的话,昨晚琳琅应该跟她说的。 试探性又敲了两下,虚掩的门开了,屋子里隐约听见声音,她好奇往里瞥了一眼,这一看,正巧跟个年轻姑娘打上照面。 二人于对方而言都是生面孔,叶穗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已经惊叫,意识到不对,又迅速压低嗓音。 “你这人怎么回事,咋不经过别人允许就贸然闯入呢?你知道这是谁家吗?这是温家,当地的地委书记! 你快走,我就当没看见,不然我喊人了,我真喊了!” 叶穗来的次数不少,从没见过她,但前天听琳琅说过一嘴,说前段时间,家里一亲戚求到跟前,说本家一侄女亲妈没了,后妈容不下她,让人来当保姆,给她个活路。 说是本家,其实都出五服了。 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孙红丽不想惹麻烦,奈何中间人上门好几次,一个劲儿说她可怜。 还说先试试,不合适再让人走。 温琳琅她爸不想让媳妇头疼,就答应下来了。 温家几个长辈都在重要位置,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家里以前就有个保姆,是带大三个孩子的功臣。 家里有俩保姆的事要传出去,对夫妻俩影响不好。 只好把老阿姨送回老宅,先让她在这干着。 温琳琅不止一次跟她抱怨过这事,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她的话没人听。 意识到这是新来的保姆,就算刚才那话不太舒服,叶穗也没往心里去。 不知者不怪,再说是她没经过主人家允许,探头往里张望,人家反应大也是应该。 叶穗跟她解释,自己是温琳琅客人,也跟她说,今天来这是找她复习的。 “不可能,我家小姐就没跟我说过,而且,你这打扮一看就是不安分的,怎么可能是读书人。 俺来之前,有人跟我说过,温家门槛高。 有人找理由攀关系,要结交姑父,我看你就是那种人,我警告你,别打如意算盘,我不吃这套!” 大门关上,她吃了闭门羹。 叶穗这会儿简直要怀疑人生,她咋就不是正经人了? 可都这样了,还能咋办,总不能跟一小阿姨吵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琳琅清醒了,一切误会迎刃而解。 但说来也巧,叶穗刚在外面等了十几分钟,回家拿资料的孙红丽折返回来,见叶穗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转悠,还以为看错了。 快步上前,问她怎么不进去。 叶穗还没回应,小阿姨就已经跑着来开门。 好嘛,刚刚拍那么响的门没听见。 眼下就在院里低声交谈几句,你就听见了? 叶穗人傻,不知道人家故意不给她开呢。 跟刚才对待叶穗的表情不同,现在小阿姨笑容溢满面,热情招呼孙红丽,“表姑回来了?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小姐还没睡醒,但我已经给她准备好早饭了!” 而且还把家里打扫的一干二净! 她一定会夸自己的。 孙红丽皱眉,“不是跟你说,不要叫她小姐,叫我表姑吗?” 出门就跟邻居们聊天,上到领导,下到阿姨。 话里话外都是表姑,表姑父怎么样,到别人耳朵里,估计以为温家得了富贵就看不起亲戚,使唤人当保姆呢。 影响不好。 心里有气,语气也严肃不少。 “还有,客人来了,你不请进去,让人在外面吃风又是什么道理!” 叶穗是家里最重要的客人,每次她来,只要他们夫妻在,每次都会客气跟人打招呼,丈夫都不止一次送人出门。 她倒好,说人家鬼祟,单靠打扮就说人不是文化人。 咋的都跟她一样穿打补丁衣服,扎两个粗鞭子才是安稳读书人? “是她先鬼鬼祟祟,在门口张望的!”小阿姨指控道。 此刻叶穗心头也涌出不悦,是她敲门数次,没有回应,自己才一看究竟。 再说她就是猫了两眼,何必用鬼祟字眼? 孙红丽更急了。 “住嘴,要是你早点开门,能出这事? 还有你以貌取人的缺点能不能改改,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回家,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没眼力见,爱巴结人,还乐意搬弄是非,这些她全都忍了,但她要怠慢闺女的贵人,自己可一点颜面不讲。 “我知道了,您别生气,这位客人,是我不对,您快帮我说句好话,别让表姑开了我啊。” 叶穗就这么站着,当自己啥都听不见。 第409章 烫伤 小阿姨没分寸感,把人情跟工作混为一体,偏她还要拉自己下水,觉得有客人求情,主人家看在客人面子上也能网开一面,不跟她计较。 但这无疑是在道德绑架她。 她才不想当没眼力见,还圣母心的讨厌鬼。 叶穗久久不言语,对方期待的目光落空,小阿姨哽咽着,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强忍着委屈,跟她鞠躬道歉,得到她客气的没关系后,哭天抹泪地走了。 好像她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 她走后,孙红丽一脸歉疚的跟她道歉,一大早就碰到这种事,谁能开心起来。 叶穗还能说什么? 当客人总不能给人添麻烦啊。 有点后悔把小白楼租出去了。 自打厂子把二层小楼还回来,家里就对如何安排商量过几回。 叶家有新房了,生活便利居住环境适宜,暂时没换房子的意思,得知洗煤厂领导有心思租下来办公。 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双方商量一下,以一年八百块租出去。 叶穗要早知道楼上会有人装修,说啥都得晚上两天。 一点小插曲随着学习开展烟消云散,中午温家父母不回来,孙红丽临走前也交代过小阿姨,十点多给人送点咖啡跟面包,十二点半时准时给开饭。 备考人员时间宝贵,他们争分夺秒,家属就要做好后勤准备。 小阿姨心里还在委屈,但面对女主人絮叨安排,只能照办,可她一出门就忍不住了,嘴里絮絮叨叨,是对主人家不满,对害她被骂的客人埋怨。 毕竟当时只要她替自己说句好话,一场责备就能免除呀。 介绍人还跟她说以前都是本家亲戚,会照顾她的,全是假的。 越想越委屈,就不停擦着泪花儿,江清溪从窗户看见这一幕,计上心来,喊着给她洗衣服的阿姨过来,叮嘱几句话后,女人颔首离开。 这边算是政府提供的家属楼,到一定职位才能住进来,大部分人工作繁忙。 家庭工作不能两兼顾时。大多都请阿姨的,不过有的是介绍进来,有的则是女主人亲戚。 江远在家呆的日子屈指可数,请人什么的都是女人在管,她自己就是小阿姨上的位,也怕后来人步她的路。 就从老家找了年龄大好拿捏的。 阿姨是母女俩的亲信,挺被器重。 领导们有他们的圈子,小阿姨们也不例外,像哪家婆媳关系不好,哪家领导夫人面上亲热,私下吐槽,这些人门清。 院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 都在一个院儿里当保姆,很容易拉近关系,江家阿姨年龄能当小阿姨的妈,加上她又刻意跟人攀关系,体贴她,很容易就让人袒露心扉。 当时就把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都是当保姆的,就算她再美化自己行为,为其开脱,江家阿姨也清楚怎么回事。 这就是看人下菜碟,觉得客人不是啥大人物,心有怠慢呗。 这就属于没摆正自己位置,伺候的主家厉害,不代表你也是人上人。 定位不清楚,被人骂也是活该。 心里笑她拎不清,面上却不显露,顺着她说不少,“主家那么说你,估计就是给客人看的,说严重些人家消气了,就不能秋后算账,以后你啊,多干活少往跟人前凑,就啥事儿没有了。” 二人买好菜,家门口各自分开。 “行,我明白的,大姐你人真好,可比主家的人好多了。” 被人调解过后,小阿姨心情好了不少,一脸真挚地道谢。 也打定主意,以后少掺和人家的事。 明白归明白,端着东西上楼,见到那张高冷美艳,只埋头书写,真把自己当主人的叶穗时,心头又翻涌上一股不舒服。 她此时不知这叫嫉妒。 咖啡这种稀罕东西,还没流入到寻常人家,只有大官或者是出国交流访问人员,才有幸喝到。 焦香气味窜入人鼻孔,还加了牛奶跟糖这种稀罕玩意。 享受着自己的服务,不诚惶诚恐就算了,只是简单说了句谢谢,真没礼貌。 心里有些不舒服,手上没扶稳,一个闪神的功夫,咖啡就洒在叶穗胳膊上。 灼热传入脑海里时,叶穗惊呼出声。 她已经够小心了,就怕刺激到玻璃心小保姆,谁知都这么谨慎,还不能免去灾难。 咖啡是用沸水冲开的,还好里面加了些牛奶,才降了些温度,不然直接这么倒在身上,肯定要起水泡。 就这也把人烫得不轻。 “对不起,对不起!”小阿姨手足无措地道歉,虽说是心里不平衡,但也不是故意泼她的,那会就,就不知道咋的,手歪了。 手忙脚乱给人擦拭,但被温琳琅推开。 脱掉她外衣,看见人胳膊上出现那么大一片的红痕,眉头紧皱。 叶穗皮娇肉嫩,这烫痕在完好皮肤的映衬下,越发触目惊心。 二话不说,拉着她去冲洗,叶穗看着追下来,哭天抹泪儿的保姆,也没安慰她。 这姑娘一开始就对她有敌意,自己又何必假大方。 胳膊上被水冲刷很久,火辣辣的疼痛终于好了不少,温家还有烫伤膏,琳琅手忙脚乱给她拿药。 叶穗看着胳膊上拳头大的红,心里也有些害怕,女孩子谁不爱美啊,要是留疤夏天还咋穿漂亮衣服。 出了这档子事,她也没心情继续复习,婉拒了琳琅送她回去的好意,忍着气走了。 她一走,小阿姨又来道歉,温琳琅没理会她。 拨打电话,她妈那边刚接通,她就喊着,“你都往家里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知不知道她在家都做了什么? 她把叶穗给烫伤了! 妈,以后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 在那人哭哭啼啼的求饶声下,厉声呵斥,“滚!” 她长时间不发威,这些人都不把自己放眼里,导致谁都能骑她头上。 真要留疤或是二人友谊破裂,她一定会扒那人一层皮。 叶穗自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憋着气回家,刚进屋儿,头顶盘旋的金雕挥着翅膀朝她飞来。 她胳膊都伤成这样了,哪儿能被它折腾。 抓着它翅膀,跟拎鸡一样把它扔进窝里。 上次苏菲给她留的药里,好像就有烫伤药,还是先抹点。 晦气,太晦气了! 烫伤的位置有点隐秘,她个人还不好擦。 她想着事,擦得又认真,没注意到院子里有脚步声,还在跟伤口博弈时,身后传出蕴含雷霆怒意的男声。 “谁干的?” 第410章 江潮回来了 她屋里小门直通后院,平时后院锁着,她擦药时就没锁房门。 眼下能长驱直入,除了江潮还能有哪位? 这么些日子没见,他还过来? 江潮翻进院子后,见门没锁,哪儿知道她正擦药。 叶穗身上大片雪白没刺激到他,倒是那一块红痕吸引了他注意力。 他忍着气大步流星走来。 捏着人胳膊就开始打量。 男人们心大,也不记仇。 那天吵架后,他忘了,还以为叶穗也忘了,加上这段时间都在忙案子,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去外地好几天。 现在满脑子都是媳妇,哪儿还记得吵架的事。 自然,他也不知,叶穗那点怒火早在时间堆集下,变的更严重了。 粗糙手掌捏的她胳膊疼。 叶穗没好气拍掉他的大掌,手忙脚乱穿衣服。 但已经晚了,江潮也没看那片春光,怒气跟心疼翻滚,最后只是轻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跟你有关系吗?我们上次都说清楚,桥归桥,路归路,互相不打扰的。 别说我就是烫伤,就是缺胳膊断腿了也跟你没关系!” 嘴上说着狠话,但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的眼泪就是克制男人的法宝,瞬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叶穗掉泪也不是矫情,先前的委屈加害怕,现在全部爆发,但她爱面子、倔强,不好意思嚎啕大哭,就是默默垂泪。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落下,平添了几分柔弱。 她鼻子红,眼尾也红,让本就思念成疾的人,更没了理智,江潮多铁面无私,多不好说话,那是对外人的。 此时面对她,那颗心早就化成一滩春水。 偏她又生着气,不给人好脸色,任由江潮给上了药,还是一声不吭。 “饿了?我给你做点吃的?” 中午爹妈都没回来,叶穗也不惯着他,不给人做饭。 江潮看着背对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无奈笑了笑。 他别的复杂的也不会做,只是做了面条汤。 他不走,叶穗就不吃,江潮随便吃了两口,又把别扭的人抱在怀里,十分匪气的在人紧闭的眼睛上亲了两口。 “我抽时间来跟你见面的,一会还得回去给人开会,上次任务急没来得及跟你告别,是我不对,那次态度不好,惹你生气,也是我不对,我有点无理取闹了。” 二十多年没跟人道过歉,认过输的男人,在跟这个小别扭认识后,几乎三两天就得道个歉。 放以前有人跟他说会,会跟个小矫情谈对象,天就得哄人一回,他能一拳能把胡说的人揍晕。 但现在他甘之如饴。 临走前让人晚上给他留个门,这才不情不愿走了。 “留门?你在想屁吃。” 见人走了,叶穗才拿被子蒙头,别以为亲亲解释解释就算了,她还在气头上呢。 ………… 叶穗在自家被烫到的消息很快就被爸妈知道了。 叶穗还没说什么,这小阿姨已经开始闹的不吃饭。 说几天得不到她的原谅,就惩罚自己几天不吃东西。 这不是绝食威胁是什么。 要说一开始,孙红丽还因为她身世而怜悯她,此时那点怜悯早就烟消云散,更加坚定了要把人给送走的心。 好家伙,谁家能养个祖宗啊。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档子事,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就这么辞退她,这小阿姨性子肯定能闹得天翻地覆,丢人不说,还会给丈夫带来不好影响。 但这是后来该头疼的。 眼下得先去看叶穗。 琳琅她爸工作繁忙,来不了,是孙红丽跟闺女带着歉意来的,二人刚踏进来后,正巧碰到叶穗在收拾行礼,杜三得了消息,说那边确定消息了。 他们得过去一趟。 但温家母女不清楚,孙红丽心里一咯噔,温琳琅眼里闪烁泪花儿,“叶穗你真生气了?” 见二人误会,叶穗少不得再仔细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事得出差两天,所以这两天一直在赶进度,你咋都忘了?” 温琳琅尴尬擦了下泪花,只讪讪的笑,她太担心了,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孙红丽看了下她烫伤位置,还好没出水泡儿,应该不会留疤,这真在细皮嫩肉的身上留下疤,自己该多不好意思啊。 李红英也心疼孩子,但这事又不能埋怨人家,就一个劲缓和气氛。 “阿姨,我呆不了几天,她也奈何不了我,你们不用顾虑我。” “我妈当时就不同意她来,要不是我爸面皮薄,说了几句客气话,也不能把人招来,她脑袋好像有点毛病,动不动就绝食威胁,这谁顶得住。” 性格有点执拗,偏激,要是以后对自家有不满,毒死他们一家咋办。 “我有办法能弄走她,叶穗,就是你得帮个忙了。” 帮忙是没问题。 就是…… 她能帮什么忙? 孙红丽无意间看见家里小阿姨跟江家保姆走的比较近,二人有说有笑的。 再结合前几天那姑娘在自家,偷听叶穗补课,还想进去打招呼,不难猜出这姑娘别有用心。 既然如此,那就引她上钩。 说是钓鱼执法也好,引狼入室也罢,只要能保护好自己的小家,她豁出去了。 ………… 江家,江清溪还在绞尽脑汁做题呢,保姆阿姨就小跑上来,眉飞色舞的同她说了几句话。 “真的?” 清秀小脸上难得露出满意,阿姨点头,“我跟她打好招呼了,只要等那家主人不在的时候,或者是把咱们带进去,又或者是她找个借口,把人带出来。 咱们趁机给人提待遇,都不就行了? 他们把人藏得那么严实,不就是怕你考过她? 反正一个是教,两个也是,咱们钱给到位,还怕人不答应?” 说的是这么回事。 江清溪点点头,她是不缺钱的。 只要有人家辅导,她考上大学指日可待,想到马上能跟人见面,真是又期待,又紧张。 第411章 没想到吧,是我 经历叶穗被烫伤后,温家就有了借口,从老宅里把先前一直照顾的阿姨带回来了。 小阿姨自知心虚没敢闹腾。 而且在看见人家后,才发现双方差距到底有多大,人家的厨艺,待人接物的能力,是长久的积淀,不是一蹴而就。 她菜做得好看精致,分量少种类多,摆盘漂亮,一看就有食欲,小阿姨不会做这么多花样菜,而且为省事儿,一顿就做好几餐。 连续两顿吃剩饭是常有的。 这是一点,温家往上数三代都是非富即贵,琳琅奶奶当年还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大家闺秀。 这个阿姨甚至会做好吃的西点跟浓汤。 一上午风平浪静,叶穗松口气,看见许久没喝的奶油蘑菇汤,她笑容咧到嘴角。 自打到这许久,也是最近几个月才解决温饱问题,没机会也没条件去享受西餐。 送嘴里一汤勺汤,黄油、淡奶油淡淡的奶香传来,可能因为没搅拌机,里面洋葱口蘑还能吃到碎碎的口感,但这完全不是问题。 “好喝吗?” 温琳琅捧着下巴,见她喝的停不下来,露出开心的笑容,见她点头后更是把自己一碗也推她面前,“你喜欢喝这洋玩意最好了。 你跟我妈有共同语言,她就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爱喝乱七八糟的汤。 要我说还是咱们炸酱面打卤面,就着大蒜最好吃,这玩意甜不咕咚,不合我胃口。” 看她不是勉强,叶穗就不客气地把她那一份喝完了。 二人热闹欢喜的样子没少刺激小阿姨。 她人傻点,但并不迟钝,从这家人热情再到逐渐冷漠疏离的态度,她就知道自己快被放弃了。 虽说她心中埋怨主家拿她当下人,但这种优渥生活是她二十年从没享受过的,可以填饱肚子,有独自睡觉地方,大院外面没牛粪羊屎,走哪都会被人叫亲切叫同志。 都这么舒服了,谁要离开谁是傻子。 她想了下先前行为,觉得是叶穗太大惊小怪,不过主家对待她这么亲厚,她也巴结对方就行。 中午吃过饭,二人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叶穗刚从厕所出来,就跟一张局促讨好的脸对视上。 “同志,前天是我粗心大意,都是我的错,东家教训过我,我也深刻反思过自己,我给您准备了一份道歉礼物,还请您接受。” 送礼物? 这人看起来不太像舍得花钱的主儿,而且她这性格,真是知错了? 小阿姨以为还要磨蹭会儿时间,甚至她都想好怎么劝说的话了,谁知道那高冷的女同志竟然同意了。 看,她就说这世上没人能抵制礼物的诱惑。 “什么时候,在哪?” 叶穗笑眯眯问她,“就在外面。”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还没走到外面,叶穗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真确定了?开工没回头箭的。” 小姑娘坚定万分,“我虽穷但我的心意很值钱的。” 行那就去看看她的珍贵心意,机会给过她,只是不珍惜罢了。 幽静马路上栽种着整齐有序的槐树,根茎粗壮枝叶繁茂,只有少数槐花刚开放,点缀着盎然春景。 江清溪穿着衬衣黑色裤子,外面套着羊毛外衣,为了看起来有些斯文,还专门戴上表哥的眼镜,度数不合适,整个人晕头转向。 听见脚步声时,心跳得厉害,私下见面,还要挖人墙角,有点不厚道,但为了前途,不自私些怎么行。 得罪就得罪。 见人要说什么,如何能打动对方,她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脚步声在身后停顿,她扬起笑脸,低头谦卑道,“老师您好,贸然请您出来,是学生的唐突,我先前听过您解答疑惑,清晰又简洁。 这次还有些难题不明白,比如三角函数那块,您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开导开导我,我爸是省厅公安部门一把手,要是他知道的话,也会对你感激的。” 这就是人的聪明之处,先道歉让你没理由跟立场骂人,接着展现出她求知欲旺盛,就算对方再冷漠,也无法抗拒一个对知识渴望如此渴望的学生。 最后点出江远身份,有什么好处,要真不教的话,掂量掂量后果,成年人的心思,就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在她说完,对方没回应她,想到她可能严词拒绝,会婉言推辞,也或者会欣然接受,但咋的也不该毫无反应。 忐忑不安时,面前出现轻笑。 她脸色瞬间难看,无他,这声音太熟悉了。 仰面,那张芙蓉面跳入眼帘,“怎么是你!”她往后张望,“老师人呢?” 叶穗跟小阿姨刚站在这,那人就噼里啪啦一阵说,叶穗不傻加上先前已经被人透过口风,瞬间明白她话里含义。 估计是见自己给琳琅讲过课,也觉得她讲的还行,就私下勾结上温家小保姆,抢人了。 高考前期,有能力,知识储量丰富,表达清晰,还是一对一的好老师多难得。 这小阿姨不是缺心眼的程度,是没立场又吃里扒外,背后捅温家的刀子啊。 叶穗收起吊儿郎当,“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没等她回应,又询问小阿姨,“你给我的礼物就是这个?” “是呀!给你多条挣钱渠道不好吗?再说人家爸还是大官,你教她学习,人家还能还你人情,这是外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好家伙,敢情她一分钱没花,得了那边的好处,还觉得便宜了自己。 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二人稀里糊涂的对话,加上江清溪的不解跟疑惑,强硬打断她们,“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我都不明白,我要的是老师,不是整天只知道描眉画眼的狐狸精! 你拿了我十块钱的好处,是怎么给人办事的!” 二人私下做坏事都没提前沟通好,一个只说把老师喊出来,一个绞尽脑汁哄叶穗出来。 知道计划的是同一件事,但不知道是同一个人。 小阿姨在她提起十块时,心虚地叫道,“那不是好处费!还有,她就是那个老师!” 江清溪又宽又大的眼镜啪叽摔在地上,“啥,她不是蹭课的?” 叶穗频繁进出温家,自己认为她跟温琳琅关系好,被允许跟人一起听课。 叶穗好整以暇,看对方一改先前模样,有点像咆哮帝附身般的样子,怜悯又神气,“让你失望了,很可惜,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第412章 黑夜里的邀请 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巴结讨好的人,竟是一直看不惯,又除不掉的对头,就问你碰到这种事儿,尴尬不尴尬,绝望不绝望。 反正江清溪是挺受打击的。 那双眼睛木愣愣了许久,半天才聚焦,落在她身上,如果人能听到对方心声的话,那姑娘肯定在疯狂叫嚣,“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骗我的!” 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而且打击永远都是接踵而至。 就在几人尴尬,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一道干练爽快,却压抑着怒气的女声,“我也觉得受了骗,我这么真心对待的小阿姨,竟然背着人把琳琅的老师给挖走。 这不是监守自盗是什么? 还只给了十块钱好处,这人眼皮子到底有多浅,十块就把人打发了?” 孙红丽带一位,同她年龄相仿,穿着讲究的女人,当时就是她把小阿姨介绍过来当保姆的。 都是有点关系的亲戚,虽没啥大用,但闹僵了总归不好。 再说直接把人辞退,怕这偏激姑娘做出啥自杀傻事儿,连累了自家,也怕这拎不清的亲戚在外传闲话。 所以任由小阿姨上蹿下跳,尽情跟人勾搭,自己只要等结果就好。 届时让她亲眼看见这一幕,人赃俱获,谅她也不敢多嘴。 兜兜转转,主动权不就又回手里了? 看着对面露出不安,张口欲解释,却什么话都解释不出的二人,计划不就奏效了? 这江家母女也是刚勇,如意算盘都打到自己头上,呵,既然她们不自量力,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跟她一起见到全局,又无法提醒的亲戚,使劲瞪了保姆一眼,面对孙红丽,又换了一张面孔。 “红丽,别生气,这都是有原因的,这姑娘人憨,可能是被人利用了,说啥好处费十块钱,那更是可笑了。 十块能干个啥,去西餐厅吃一次西餐都不够,我看孩子就是心善,想帮一个爱学习的年轻人。” 好不容易把这小阿姨从自家打发走了,可千万不能再被退回来。 自家男人看她眼神不对劲,继续发展下去,没准自己要被赶出家门。 她想和稀泥,把这事解决掉,但孙红丽能罢休? 这一场好戏,虽看似偶然,实则她早就知情,甚至是她推动纵容下,才能成功的。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觉得我好欺负,都亲口承认的话,还能推翻? 我家孩子什么样你也清楚,给孩子找这么个老师,那多不容易啊。 十块钱不多,但是她一个月三分之一工资,是她私下给人安排见面的桥梁。 人活干的好不好,这都是可以后天教育,但根坏了,那就麻烦了,总而言之,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我不会要。 你要是想让两家还走动,就把人领回去,她的行李工资你不要担心,我会找人收拾好,送过去。 要是你再敢把人送我那儿,那就证明你要跟我撕破脸了,那会儿咱们就没那么体面了。” 说完拉着叶穗手回去。 其实二人心里开心直冒泡。 但为了维持愤怒,摆着不苟言笑,谁说没用闲话我就翻脸的样子。 小阿姨哇的一下哭了,温家她再也回不去了,她怕再被送到老家,给她哥换亲,跟八爪鱼似的,紧抓着送她来的女人胳膊。 “婶子,你可不能不要我,我能活着,全仰仗您了。” 女人如丧考妣。 当然,同样心中不安的,还有江清溪。 叶穗怎么会是学识渊博,条理清晰,声音温柔的老师,这世界太疯狂了! 老师没找到,还得罪了温家,被她妈知道了,估计能扒掉自己的皮。 “废物!” 不敢跟温家人发脾气,就把气全发泄在小保姆身上,对方是省厅公安局大官闺女,即使心里有怒气,她也敢怒不敢言啊。 说来也巧,骂完她后,一个小轿车就停在身边,送小阿姨来的孙白杏,顾不得难受,热情跟人打招呼。 江远根本不认识她,礼貌颔首,随即又问继女,“我刚看见叶穗跟你们分开了,怎么,她来这是有困难了?” 江清溪笑的僵硬,叠声道没有。 “有情况及时跟我汇报,她要有难处,咱们倾尽全力也要完成。” “爸,我都知道的。” 江远满意点头,跟几人点头示意后,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回去了。 等只有小阿姨跟孙白杏时,小阿姨终于问出心底疑惑,“那个叶穗,不就是工人的孩子,咋这么受关注?” 就因为没啥背景,她才没看在眼里。 孙白杏看见这牛皮膏药,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多,“你真傻还是假傻?在温家几天,私下就没打听到她的来历? 咱市公安局长叫啥,你不知道? 叶穗是人家的媳妇! 江远跟江潮什么关系,你也没打听?” “打听了,是父子。” 关系弄明白,人物脉络也熟悉了,她不经意的眼神逐渐慌乱,“这么说,叶穗正儿八经,是人大官的儿媳!” 在村里,男性一般比女性地位高,受关注,她也是家庭里中重男轻女的牺牲品,下意识的,把叶穗放进天平重要的一端。 但打击还没完。 “江清溪跟她妈都是后来才到的江家。” 噔噔蹬连退几步,小阿姨瞪圆眼,“她不是亲生的?” “你说呢!”咬牙切齿,愤怒地回应。 对面女人眼前一黑,狠扇自己一巴掌,她这是捡起芝麻丢西瓜,损失大了呀! 一场难题,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化解了。 温家恢复了先前安稳日子,可某人就不太好过了,叶穗还在生气,刻意躲避着他,他晚上能跳到院子,但打不开那扇紧闭的房门。仟千仦哾 叩不开她的心房啊。 但江局长是容易放弃的人吗? 坚持不懈地跳进院子里,以为今天跟以前一样,要吃闭门羹。 不抱有希望地推她卧室小门,夜里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门,开了…… 第413章 睡错人 江潮这段时间也琢磨清楚她生气原因。 他们从事的职业危险,作为家属本就比常人付出多,担惊受怕也更多,再说男人惹女人生气,本就是错事。 矛盾出现没解决,还消失数天,情有可原不假,但也是考虑不周的后果,就不能捎信给她? 发的脾气当时不解决,只会随时间发酵越发严重,他道歉不假,但人没原谅说明你做的不够,还没化解她的埋怨,他纯粹活该。 这么看来吃闭门羹也不冤,他都打算长期作战,谁料今天就无意一推,门就开了,是不是证明她气儿消了,原谅他了? 疑惑得进门才能解答,男人按捺激动进去,入目是漆黑一片,凭经验记忆摸索床边,借微弱月光能看见床上有团隆起。 江潮怕吵醒人嘛,就没开灯,脱了外衣直接抱她睡,温香软玉在怀心里踏实许多,江潮闻着屋里熟悉的香味儿,迅速进入梦乡。 但今晚睡不太踏实,被踢数次,下巴被撞无数回,甚至还被头发扎了好几次,往常睡觉跟猫一般安静的对象,今天格外不安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她格外火热,像大火炉似的。 但别管人睡觉多不老实,只要能抱她就很开心啦! 舒适环境,温暖被窝,安定的心,江潮这一觉直睡到六点,还是想去释放下才打呵欠出去,开房门时对面两扇门同时打开。 画面有点刺激,三人异口同声大叫。 叶连山眼瞅着大变活人,能不惊讶? 江潮见叶穗从对门出来,能不惊恐? 叶穗看见被窝乱成一团,还露出漆黑小脑门,一看就是江潮抱着胡玉州睡的,能不目瞪口呆? 胡玉州瞬间从被窝跳起,闭眼还没清醒呢,就拿擀面杖突突好一阵,“俺老孙再此,谁敢造次!” 最近在小学生中极为流行连环画,俗称小人书,自打步入70年,其创作日益增多,近两年更是达到顶峰。 像胡玉州就有别人没有的《雪原前哨》、《西游记》、《岳飞传》、《铁道游击队》、《苗岭风雷》之类的小人书。 他最近特迷西游记,大闹天宫那段看了无数遍。 甚至每晚趁人不注意,抱擀面杖当金箍棒,钻进被窝,做梦都不忘他孙大圣。 话音刚落,整个人又砰的栽在床上,但好在他闹这么一出,终于把几个尴尬的人,拯救出来了。 “昨晚我钥匙丢了,没地睡就来家睡了,是叶穗帮我开的门,那会太晚了,我就没打扰您,昨晚睡得好吗?” 还没哄好叶穗小别扭,要让她爹妈知道,自己结婚前就半夜偷跑进来跟人约会,脸皮薄的叶穗估计又得生气。 叶连山没怀疑,一来二人没在一个屋儿。 二来,江潮那么正经严肃,肯定不会干翻墙的这种事呀。 “对,没钥匙就该来家,都是自己人,我睡得好,不然也不会没听见你进来的动静,这样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会,我去准备早饭。” 上岁数人就觉少,他醒了就再难入睡,索性给人准备吃的。 江潮在夫妻俩跟前就是香饽饽,早上给人煎鸡蛋、熬粥、炒豆芽菜。 吃饭时叶穗不热络,气氛依旧有些微妙。 胡玉州迟钝嘛一无所知,清晰后捂着脖子坐下,“我昨晚梦见被一只熊抱住了,我咋挣脱都挣脱不开,后来还是孙大圣拿金箍棒打跑了对方。” 饭桌气氛更凝固了。 “我今天要跟朋友们说我梦见孙大圣,他们要羡慕死的。”胡玉州啊的一口将整个煎蛋塞进嘴里。 叶穗慢条斯理撕着馒头吃,“这两天你不上课,我要带你出去。” 小屁孩觉得学校跟监狱一样,眼下听说她要请假带自己玩,第一反应就是开心,又说得准备行李,看来出的是远门。 小屁孩热情瞬间被浇灭,略带怀疑,“你不是打算把我卖了?” 江潮放下筷子欲言又止。 小唐老师说的话她没忘,这几天她复习忙,小孩儿上课开小差,课下又偷懒,作业抄袭,卫生雇人做。 爹妈纵容,钱财买路,让他没了挫折,对生活缺乏谦虚跟敬畏。 总而言之就是受社会毒打太少。 担心这么下去变成废人,叶穗就得想法子折腾他,刚好要去隔壁省开会时坐火车,带上他去受罪。 眼下火车没提速,以前几个小时高铁票,现在得十几个车程,买卧铺舒服点,但那得跟铁路部门有关系的,才能买到。 叶穗找找关系是能买到,但她想让人受罪嘛,硬是买硬座。 嘈杂又漫长,就不信杀不了他威风。 知道她不卖孩子,小屁孩最后顾虑也消失了,开心的鼻涕冒泡,快活的去收拾行李。 “今天就走吗?那我给你烙饼,煮鸡蛋,炒点鸡蛋酱,时间那么长,不带吃的怎么能行。” 李红英忙碌起来,当妈的考虑的多,她不能给前进的孩子扯后腿,最起码要给人做好后勤保障。 能预料到的是,一会就会有大包小包东西,但这次出行有杜三陪伴,他可以拎东西,自己就不在乎多少了。 其实她这么说,也是给江潮听的,本意是让人着着急,谁知这人捏筷子的手紧了又紧,一言不发怪沉得住气。 直到他离开都没问叶穗。 江潮现在是市公安最大领导,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好些案子等他破,好些会议等人开。 别看叶穗敢跟活阎王甩脸子,闹别扭,但怕爹妈担心还是瞒着二位,所以送他出门这种面子工程,还是得做。 叶穗要出远门,估计又是好几天不见面,爹妈给小两口腾地儿,主动进取。 刚才还不为所动的江潮突然俯身抱住她。 “在路上好好照顾自己。”没回神呢嘴唇就被亲了一口。 摸着嘴角残余温度,目视男人离开的叶穗想不明白了,霸道占有欲强那么强的人,这么淡定的放她她出去? 讨好意味这么浓烈? 看不透啊。 第414章 同行 对骂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 前段时间方婆娘还老实点,最近几天没被捶打,有点死灰复燃的意思,她还是不想放弃房子,近几日每天徘徊在老爷子门口。 想折腾榛蘑大婶儿抢回房子,当然怕被“六大天团”抓住,她都是打游击的。 巧的是,正从窗户往里张望呢,肩膀被人拍了,以为被人抓住,又缩脖子,又想求饶,但求饶声儿还没开口,沙哑冷漠的男声先一步传来。 “你不好好照顾人,在外面贼眉鼠眼做什么?” 这不是老太监义子声儿? 来人个高剑眉星目,气势威武,他不是电视上那种英气正经,仔细看带有些精致。 不过这人阴狠,冷漠,导致旁人第一时间忽略了他的外表。 这义子不是常人,以前她见过这人同不少流里流气的混混谈话,看样子还是领头的,她隐约听过两嘴,这人干得事儿,好像见不得光。 雇主身份可怕,按理说保姆不敢苛待老头儿,但谁让父子俩关系水火不容,每次见面,他们都得吵架? 老太监虽然老了,得病了,但倔得厉害,似乎不想让人同情似的,压根没跟孩子透露过。 偏他一走二三个月,就回来住一晚都要闹得不欢而散,久而久之,她胆子就大了呀。 “家里挂什么白对联,晦气!” 邓林年纪不算太大,眉头中间一直紧皱,好像永远有烦心事,看见门口挂着不吉利东西,撕扯下来。 方婆子看见他,脑海窜出一个大胆想法,叶穗背景深,闺女还不让自己跟她硬碰硬,是斗不过她。 但她能力不行,不能借刀杀人? 在对联都撕扯后,她不停擦泪,见男人不高兴盯着她,还哭出声儿来。 男人意识到什么,声音像裹着寒冰朝她袭来,“到底怎么回事?他人去哪儿了?” 婆娘哇的一下哭了,“东家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受了天大的委屈啊!老爷子命不好,没等到你已经一命呜呼了。 可怜你们父子生离死别,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老天咋这么不长眼啊!” 她边哭边偷看对方,本以为二人关系不好,得知他死讯时,对方会没太大反应,甚至拍手称好,谁知那么可怕阴狠的人,在得知消息时,竟有点愕然。 神色中还有些难过,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回事?” 女人想报复叶穗跟抢了她房子的邻居,少不得添油加醋,说是邻居女人见有利可图,故意挤走自己,接手了照顾老人的工作。 还哄骗弥留之际的老人,把房子转增给她,又说叶穗为富不仁,仗着背景深厚,就给女人当保护伞,在老人没死的时候就控制着老人。 虐待老人致死不说,还把老头以前留下的值钱的东西,全都搜刮走啦! 最后就连老人死了,丧事都是她们操办。都不许自己通知他这个儿子! 女人都是将话深加工过的,她对二人怒气已经到达顶峰,告状时带有真情实感,对方也没怀疑。 他一拳砸破了玻璃,再缩回手时,拳头鲜血淋漓,她看着都疼。 “那人是谁?”男人面色不快。 “是叶穗……” ………… “阿嚏!” 叶连山夫妻把人送到火车站台,一个劲叮嘱杜三照顾好他们,此时他脚下不少行李,除了这次需要的资料跟配件外,还有准备的吃食。 见叶穗打喷嚏,李红英懊恼不已,“来得太急,都没拿厚衣服,要不还有点时间,我跟你爸去给你取衣服?” “妈,我不冷,再说真要冷了出去也能买,你给我带着布票跟钱呢!” “那妈就不担心了。”叶穗那口气还没松,又见他道,“书本也替你装上了,快考试了,到外面别松懈,加把劲。” “好!” 叶穗也不觉得烦,知道她是不放心故意这么絮叨,抱了人一下,示意他们在家好好的,直接上了火车,她看出来了,反正不上车,二人不会回去的。 劝他们走后,叶穗又在四处张望,都跟江潮说过今天会走,这人真的不露面不送行。 不送就不送,谁稀罕他啊! 但此时她不知的是,此时有三人也在人流中奋勇向前,火车马上就要出发,再不快点赶不上了。 这三人分别是江潮、冯飞还有一个面相老实的中年男人,不过他不是公安,而是受公安保护跟监视的罪犯。 新中国成立到现在,共和国从不缺间谍特务,有弯弯的,还有克格勃那种特工组织,好些人被公安发现,扭送到监狱,有的则跟正常人一样,潜伏在群众中。 这些组织考虑到他们今后执行任务的需要,让他们学习了一些技术。 像是车、钳、刨、焊、木瓦土木设计、机械设计之类的,都各有精通。 虽然被控制在监狱里,但国家会根据他们履历跟技能,组建成一个机修小队。 这次江潮出来为啥带冯飞,一来是内奸没找到,二来也因为消息隐秘,不能被外人得知。 前段时间国家耗费三十多万的外汇,从国外购进一台精密专用机床,准备应用于某国防科研项目,新机床在使用前都需要调试。 事关国防,自然是需要保密,公安部自然也要介入,江潮敏锐力强,经验丰富,能力超群,这工作当仁不让落他头上。 这方面人才不多,正好监狱里有人精通,所以江潮才带人一起去。 而江潮为啥这么淡定,不是放心她,而是自己也有任务,要去跟她相同的城市。 火车内,她看着人群里一闪而过的熟悉人影,疑惑皱眉。 那不是…… 第415章 肉罐头 想看得更清楚,那道身影融入人流,就在怀疑是不是看错了,感觉有打量目光。 不是只有她有这察觉,就连一直四处张望,感受到新鲜的胡玉州也发现了。 出门在外他又是男子汉,保护好叶穗是他的首要任务。 “你看啥!” 挡住她后,目光不善盯向对面男人,就问哪个陌生人能大大咧咧盯着人姑娘这么看。 要不是他长得不错,俊朗潇洒,自己早把人当变态看了。 他不像江潮有利索干练的头发,也不符合大众审美,留着上面长下面短中间分成两半儿的脑袋。 半短不长的发根根黑亮,四肢修长,再穿上皮夹克,跟周围被生活蹉跎的旅人,像两个世界的人,被小孩呛他也不恼,戴上墨镜揣兜走了。 莫名其妙的。 他刚走马上有人坐到他位置上,现在可没按票入座的说法,上车靠抢,见缝插针般的坐,全凭你本事呢。 一开始小屁孩还沉浸在远行的快乐中,一会功夫就愁眉苦脸。 吵杂的环境,车厢里烟味、臭脚丫子、口臭味儿,熏晕了养尊处优的他。 估计不想让叶穗看扁,他强忍着没说,叶穗跟杜三笑而不语,漫长又未知的旅程就这么开始了。 他们下午上的车,第二天上午才到目的地,意味要在火车上过一晚,火车上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别管列车员如何叮嘱,丢东西的事依然屡见不鲜。 叶穗他们就带着一个挎包跟个旅行袋,小包放了贴身衣物还有化妆用品,换洗衣服,书本,还有吃的东西全在脚下旅行带。 吃晚饭时车上更热闹些,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个车厢,吃的也千奇百怪,有窝窝头,煎饼夹大葱,也有肉包子白面馒头。 如果说先前只是一副干扁寻常画卷,直到烟火气袭来时,画卷才变得灵活生动起来。 叶穗带的是炒面,里面有炸好的花生碎黄豆碎,只要跟列车员要点热水冲泡就好。 炒面,煮好的鸡蛋,烙好的菜饼,算得上最好的饭了,就这胡玉州还有点不满足。 他属于那种无肉不欢的,来前还带了两罐肉罐头,嫌弃太素,不顾叶穗阻挠就开了罐头。 他挖几勺肉夹在饼子塞给二人,“我爸特意给我带的,叶穗你别怕,吃完了家里还有。” 他大快朵颐,没注意到周围羡慕眼神。 大人还能抵制住诱惑,小孩子就不行了,香味飘出好些不懂事小孩儿哭闹着要吃。 有些家长明事理,低声呵斥自家孩子,有的则不太客气,舔着脸来索要。 出门在外财不外露是最基本常识,她也跟人说过,但他听不听就不是自己控制了。 杜三想给他收起来,被叶穗制止。 胡玉州虽然不开心,但他经历的少,又耐不住对方一个劲央求,怜悯般舀给她半勺。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女人碰运气似的来索要,这罐头是胡光华从港城那边带来,一罐就是工人一月工资。 但小屁孩没金钱概念,它平时还偷开罐头,喂家里养着的金雕呢。 这时,斜对面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儿映入眼帘,身边的人好像是他爷爷,老人小心剥开鸡蛋,递给孙子。 小孩衣服补丁一层摞一层,端着鸡蛋小心翼翼吃着时,可以看出袖子短了一大截。 刚才他分罐头时,余光注视着那边,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儿口水都流出来了,他想着这人会来要着吃,谁知道…… 故意在人跟前晃了一圈,当他面吞下,小孩儿吞咽动作更厉害了。 “胡玉州!” 叶穗一路都在忍,损失点吃食无伤大雅,财不外露的道理他不懂,自己也不去责备,她已经做好跟人一起承担后果的准备。 但仗着自己家庭不错,故意跟不如自家的孩子炫耀,这就卑劣的让人不能接受。 吃饱喝足就快八点了,车厢里有人已经开始打鼾,大家都刻意放低嗓音,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突兀愤怒的叫声。 “我的资料呢?我的资料不见了!” 还没过夜,已经开始丢东西了? 他的叫声成功吵醒了安静的路人,众人顺叫声望去,个低的男人在叫,另一个比他高,但态度谦卑的随行人员,则在不停说好话。 二人不停打量四周,看哪个人都像小偷。 这二人打量别人,殊不知他们也在被人打量,叶穗看见他们第一眼后就觉得奇怪,穿着整齐,精神面貌不错,还拎着公文包,这样的人应该坐卧铺的。 为啥偏要挤在硬座这。 动静闹腾的不小。 不一会吸引列车员来了,低个儿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示自己证件,顺带说了自己抱怨。 “你好同志我要出省去公干,但是我的资料,还有钱,护照一类的,全部丢失了,钱是小事,毕竟我踏入这片土地时已经做好准备。 华国人到处都贫瘠荒凉,土地上的人也是未开化的,钱丢了不要紧,但我的证件跟资料没了,这要怎么说!你们必须帮我解决!” 护照?敢情还不是中国人? 怪不得开口就都是嘲讽,还说什么贫瘠荒凉,未曾开化。 现在国际绝大多数人都这么看待中国的。 现在国家在国际话语权不多,还处在被动状态,这些国外人在国内身份很敏感,所以在他开口后,隔壁几个车厢的列车员全过来。 已经帮忙寻找了。 至于他的同伴则不停安慰对方,还狐假虎威给列车员试压,叶穗觉得对方比较眼熟,没少打量他。 终于在他切换的面孔中,认出他是谁了! 肖东方。 粮站站长的前女婿。 踩着父女俩上位,在得知没了利用价值后一脚蹬开的男人。 先前他想去粮站当站长,不是被自己给破坏了? 好长时间不见面,现在给人当狗腿子去了? 还没琢磨清楚呢,那低个儿就掏出一个微形照相机,在呼啸而过的山洞里,不停朝车厢里拍着。 第416章 用实力说话 再先进灵巧的相机,拍照都得有声音,在这个年代,好些人到死都没能拥有一张相片。 乍然听见声音,循声望来。 对方开始还有些畏缩,不敢施展拳脚,但拍了几张,只有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偷偷打量,那几个列车员只在找着文件线索,对此视若无睹。 没人干预,男人行为更加猖狂,故意在穿着破旧,神色好奇的乘客前狂拍。 叶穗发现他的镜头只对着干瘦惶恐的人。 像她还有大方开朗的胡玉州,对方都没任何兴趣。 快门飞快按压声中,她突然想起以前在国外求学时。在一个很老仓库里找到的一份报纸。 上面就是华国几十年前旧时风貌,照片拍得极有针对性。 像残垣下乘凉聊天的老者,因为没见过相机,露出惊恐状态,再搭配些臆想扭曲文字,就成了社会黑暗,老百姓居无定所,凄苦可怜。 太多太多看图瞎编的文字,成了大家坚定不移相信的事实。 国家形象就是在这些胡乱造谣的报纸上,损坏的,眼下他拍这种照面,再搭配上列车员寻找失物。 这不就成奴颜婢膝的最好的证明? 还有穿着补丁,面露惧意的百姓,不也成了吃不饱,处在生死挣扎线上的可怜人? 这种照片一面世,只会更加加重他们的错误认知,叶穗心里憋气,他们已经走到跟前,镜头正在寻找可拍摄题材,落到她身上。 “美丽的姑娘,能允许我为你拍张照吗?” 镜头下的姑娘太漂亮了,精致惆怅,美好得像一幅画。 他以为会顺利答应,谁料那姑娘蹙眉,干脆拒绝了他,“不行。” “我没有恶意……” “你拍了就是侵犯我肖像权跟隐私,是对我人格的侮辱跟践踏,要是你强硬的话,我会跟贵国大使馆投诉。” 肖东方本想当和事佬,但在看见那人是谁后,他神色微妙,跟那人低语了几句,二人不情愿离开。 但从她这碰壁,男人肯定有点不乐意。 把矛头放在那对祖孙身上,不知是为了彻底泄愤还是想让叶穗看见他的能力,故意指着自己箱子,说怀疑护照跟文件被他们偷藏了。 肖东方跟着附和,说二人刚才路过他们那,老头还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他怀疑东西就是那时候没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也不知道肖东方跟列车长交涉了什么,对方竟然还真的来这劝说,他们倒不是怀疑对方,就是觉得检查下能让二人死心,避免麻烦而已。 “我没偷拿,为啥要检查。” 如果说先前胡玉州还看不上这对爷孙,眼下也愤怒异常地附和,“是啊,他们为啥要被检查,他们偷那些东西有啥用!” “有什么用?”肖东方认识他,当时就是胡光华的出现,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见小胖脸上满是愤慨。 他好笑又轻视道,“国外技术突飞猛进,别说是系统的资料,就是简单研究方向,边缘数据,就价值万金,一些心怀不轨的借贫穷无害的外表,行偷盗之实。” “我没有!” “他没有!” 一老一少响起,胡玉州虽有时候调皮捣蛋让人头大,但他永远是正义感十足的少年。 “有没有检查下不就知道了!”肖东方想巴结这棵大树,少不得要表现,个低的男人斜睨了叶穗一眼,好像在说,看,这是你们同胞自己乐意给我服务的。 眼看被逼到无路可退了,老头种种叹息,在胡玉州快气哭了神色中,伸手朝箱子摸去,也就在这节骨眼时,找到了的声音传到车厢。 男人笃定面容瓦解,怎么可能! 他明明藏得好好的! 但眼下那牛皮纸袋钱包确实是他的,这无可辩解,偏捡起东西的年轻男人,操着流利陕城话,“大兄弟就五毛钱也值得兴师动众? 俺是在茅厕找到的,估计是你马虎,落到那儿不自知,看来外国人生活的也不富裕嘛,不然咋能为几毛钱兴师动众。” 爽朗幽默的话冲散了先前紧张氛围,听见他们日子过得不咋样,大家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叶穗是将男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好像对东西被发现很诧异,看来这些人果然目的不纯,既然不是啥好人的话,那刚才拍的照…… 看来得想办法把底片曝光。 也不知是老天听见她乞求,还是这车上藏龙卧虎,那人再回来时,突然发出不可置信的叫声,“谁,是谁把我底片给曝了?” 活该! 小屁孩自打刚才就一直情绪低落,精力旺盛的小娃突然沉默依偎在她身边,知道他在为外国人不讲理还享受特权而难受。 叶穗调整了下坐姿,好让他更舒服些,他现在还小还不太能明白世界的层次,差距,就像自己当年刚到国外求学时,产生巨大的落差一样。 国外科技发展迅速,国家起步晚,即使在奋力直追也落后一大截。 “你爸说的,千人有千种活法,有碌碌无为但衣食无忧,也有拼命折腾,还是三餐不继,家长给你安排好道路,平坦顺遂,你可以安稳度过。 但也有披荆斩棘,实现你的理想,选择权在你,我们不会过多干涉,但是玉州,人生本来就是瞬息万变,你将来可能会改变注意。 不想过你爸给你安排的人生,但那会你长大了,学习不好,选择的权利都没了呀。 就像今天,你知道他不对,但实力太弱,没有人听,也没人采取,是不是很无力? 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有实力了,你才有话语权。” 这也是国家培育人才加大国防的原因。 叶穗这次出来目的之一,就是改造大,他现在也不小了,该懂得也全都懂了。 她没想出风头,但她自己都没发现,在她开口说话时,车厢里安静了许多,不管是耄耋老人,还是抱着孩子,正打盹的年轻人,此刻都沉思起来。 “说得好!”看书溂 “说的太对了!落后就要挨打!”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太精辟了! 在那瞬间,好些夸赞叫好以及掌声纷至沓来。 第417章 丢钱了 夸赞声纷至沓来,叶穗露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红霞在脸上绽放后,她安静的一言不发。 可能先前胡玉州替祖孙俩说话,大家关系融洽不少,细细咀嚼着她话的小孩儿,不再盛气凌人,掏出自己零食跟人分享。 交谈之后才清楚老头带着孩子出来看病,跟县城医生打听到哪个城市有精通这类疾病的医院,从没出过镇子的他们,一路跋涉,奔向希望之地。 “您孙子一定会康复的。” “谢谢,谢谢!” 胡玉州跟他年龄相仿,个子却比人高了半头,叶穗都还没想到,他就悄声说,要不把他衣服匀出两件给他。 天气暖和他带的衣服不少,叶穗没有不答应的立场,选了两件颜色不花哨,质地又舒服的外衣准备送给他。 而叶穗叠衣服的功夫,已经将先前准备好的八十块钱塞进衣服兜里。 小孩儿百病缠身足够可怜,今天又跟爷爷被人随即挑选成倒霉蛋儿,受尽惊吓跟屈辱。 这种年代能出来一趟多不容易,见多识广的胡玉州都露出小孩才有的天真烂漫,她怎愿孩子最快乐的记忆里夹杂上恐惧跟不甘? 希望这二人看到钱后能冲刷先前的不开心。 夜深了,火车顶上只有流萤般的一盏灯,伴随车身的颠簸,一行人逐渐进去梦乡。 次日她是被爬入窗户里的阳光唤醒的,车厢里有人醒了再小声交谈,也有人还跟周公约会,睡得东倒西歪,胡玉州躺她腿上,身子扭曲的厉害。 但别管多艰辛环境,他仍旧睡得香甜。 叶穗只环顾一圈,就发现了不对劲,杜三以前就是混混,早知道长途车的夜晚多么可怕,睡前特意把旅行包抱在怀里睡得。 现在包被划开,除了两件衣裳还在,其它值钱东西全都没了。 罐头零嘴鸡蛋还有钱跟介绍信,跟嫖客似的,上一秒家财万贯,下一刻两袖清风,现在偷到手段层出不穷,叶穗有时候都莫不清他们的套路。 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还是被偷,跟人说过后,列车员只说会帮忙找找,至于找得到,找不到,就能听天由命。 夜里火车会在三个站点停靠,人家偷钱早下车了,谁等你回来找? 只能自认倒霉。 随着睡醒的人变多,间或传来好几道丢钱的声儿,列车员被失主吵得脑袋大,只好不停安慰再安慰。 胡玉州得知东西被偷也怪难受,问了好几遍是不是真的,得知钱罐头鸡蛋炒面还有零嘴全没了,眼圈又红了。 想必他也清楚这根自己招摇逃不了关系。 叶穗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也没苛责对方,自责懊恼的情绪,直到下车也没能缓解。 一开始他以为叶穗只是开玩笑,就算钱丢了,她总该身上还藏着点钱,毕竟她经常跟自己说,狡兔三窟,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 但叶穗私藏的钱已经给了那对祖孙,是真没钱了。 钱被偷了,介绍信也没了,粮票倒还藏着几张,但没钱只有票,人家也不卖给她饭啊。 从上午走到中午,再到傍晚,三人游荡又徘徊,穿插在大街小巷中。 “叶穗,你咋一点不发愁?” 异地又没钱,在他眼里这跟被世界抛弃没啥两样了,但她咋一点不知愁? 他腿疼肚子饿,想一屁股坐地上,再不起来,但叶穗不是他爸,可不会惯着他,叶穗真能狠心的把他丢在异地他乡。 小屁孩脾气跟傲气一寸寸被打败,现在谁能他窝头,他饿的能吞八个,“姐,我知错了,我不该仗有钱目中无人。 笑话家里穷的同学是小乞丐,不该耍赖不写作业,在课堂走神,我往后一定珍惜机会,不浪费粮食。给我碗吃的,我真快饿死了。” 从早起到傍晚,几乎一天时间都没进食,再饿下去真要坏事了,叶穗蹲下身子,指腹擦掉他眼泪。 在人哽咽中道,“好,你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喝口汤都行。”他哪儿还敢挑啊。听见好的回应,他猛地抬头,“咱钱是不是没丢,你是不是还有藏着的钱?” 叶穗摇头。他顿时气馁,“那你怎么……” “没钱可以挣,我答应你让你填饱肚子,就一定不食言。” 话音刚落,前方隐约传出熟悉声调,叶穗露出笃定笑容,“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看书喇 拨开围观人群,果然看见一娃在吹笛,身边老者正在吹笙,其实在几十年后,大多年轻人会对这玩意陌生,以为是高雅乐器。 其实不然。 去年国家在曾侯乙墓里出土两千多年前的匏笙,春秋战国时期,已经非常流行,这么多年流传演化,不少文献跟画册上都有其身影。 这玩意对西洋乐器的发展,更是起过积极的推动作用。 但在眼下,这种未曾改良过的传统笙是京剧里主要伴奏之一,单皮鼓、堂鼓、大锣小锣、撞钟、云锣、梆子这类打击乐。 特别能烘托渲染台上演员的舞蹈动作。 二胡、月琴、弦子、笛子、笙、唢呐、海笛之类的管弦乐,既能伴奏、有时也用来衬托表演动作。 是先人留下的瑰宝。 现在四人帮刚打倒不久,百花齐放还远没到来,现在市面上是样板戏天下,还没剧团敢公然在外面玩这种乐器。 但京剧能选为国粹,还流传这么久,还长盛不衰,就证明魅力无穷。 老头已经不连断吹了许久,面色胀红,气息不稳。 放在他脚边,那个曾经在火车上被当命宝贝的竹箱大开,里面就装着几个老式乐器。 第418章 一把二胡 风吹着河边垂柳,祖孙俩身影就在婆娑树影中,水草味道弥漫在一方天地。 叶穗打量祖孙,自己同样被人打量,要知道财物被丢胡玉州招摇是一方面,更主要还是被人盯上的缘故。 上车就盯着她的男人,是老太监儿子,受方婆子挑拨,要报复叶穗。 他人脉广,平时又走南闯北,知道她行踪不难,来这看她是什么人物,顺带给人点教训。 他跟老太监有太多不可调节的矛盾,但他们关系不好,不代表别人能越过他动手。 他小弟多,趁人不备弄走她行李跟钱,简单得要命。 在他认知中,叶穗是凭靠山才能横着走,出远门后屁都不是,眼下到外地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肯定很绝望,痛苦。 他就要欣赏这人求助无门时的惨状,而且这次只是开始,后续他有数不清的手段,来报复她。 其实这谎言很容易拆穿,只要他去问问,方婆子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但谁让榛蘑大婶吓到去女儿家了,周围知道实情的邻居又没几个,加上害怕方婆子闹事,明哲保身,谁都没敢跟他说。 邓林十三就跟混混们在一块儿,社会黑暗跟毒打他经历太多,善良跟善心他没享受过,自然认为没人会施以援手。 他此时抱胸看着前方。 眼神晦暗不明。 他也并非全然没遇到善意,半年前跟人争地盘输了,他趁黑跳上一列运货车,饥寒交迫时,被对面蒙脸胆小的女人投喂了两日。 那两天井水不犯河水,她小心翼翼推来的饭菜,是他收到为数不多的善意。 他冷眼望着那对组合,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安排,不过眼下这关都过不了,接下来怕是不用自己动手。 叶穗突然出现又忽地坐在台阶上。 祖孙二人看见她有点惊讶。 刚要打招呼,就见她从竹箱捡起那把二胡,见老头有些不明白,叶穗低声说了几句,见他明白了,二人各自坐下。 小孙子得了爷爷嘱咐,欢快找朋友玩耍。 叶穗在调二胡时,引起不少人好奇的交谈,这姑娘不会是要拉二胡? 不太可能是大多数人想法,叶穗长得白净通透,又有气质,就算玩乐器,估计也是电视里那种小提琴的西洋玩意。 毕竟在大家印象中,二胡唢呐这些乐器跟娇滴滴姑娘扯不上关系。 拉二胡不都是闲着在家的老头们才玩的? 不明所以时,叶穗脱下了碍事外衣,白衬衣,烟灰马甲,高马尾,纤细小腰,露出的皓腕,这姑娘就像开在夜里,转瞬一逝的昙花。 让人移不开眼。 笙先开的头,二胡声紧随而上,这边种类少,想要两种乐器同时出彩,又不夺去对方风光,选择合适的曲子就是重中之重。 行家商量,几乎不用多费口舌,二者相得益彰的曲子,除赛马选不出第二。 赛马是黄海怀先生在60年代初所创,以蒙古族民歌为主题创作的。 主要特点是热烈奔放,让人心驰神往。 刚才不被大家看好的姑娘只是轻轻起了调儿,饱经沧桑的老者就跟上来。 一个年轻时尚姑娘,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鲜艳一枯败,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对立。 但在音乐上成了知己般的存在。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手拿二胡,那么不起眼的东西,在她手里像焕发第二春,似乎也跟主人内心产生了共鸣。 像是战马拼劲全力,为主人冲锋陷阵。 “好像不错啊!” 里三层外三层的圈里,有人低声感慨了一句,他们又不是什么专业人才,不懂指法、音调,就是觉得这姑娘好看,音乐也好听。 同伴眼神没从她身上移开,敷衍似的点头,“好看,好看!” 专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们只觉得好听,人家动作好看,压根不知她用了连弓、跳弓、快弓等奏法。 先前老头跟孙子搭配时,虽也好听,但少了些感情,眼下他手里的笙好像也有了生命,快节奏,干净利落一气呵成的声音紧紧追随。 你说多奇怪,就是一把其貌不扬,藏在角落里落灰的二胡,它是咋模拟出马的嘶鸣声还有金戈铁马般的声音? 就算再不懂音乐再不会欣赏,眼前好像也出现了蓝天白云下,好些健硕的牧民,正在一望无际的草原,纵马扬鞭。 马叫声,马蹄奔跑声,真实的像在眼前发生。 两种乐器吐音技巧娴熟,又相得益彰,虽各有千秋,又无比和谐,好多人脑海里蹦出一句话,这算不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胡玉州饥寒交迫一整天,按理说现在已经没任何精力了,但喝了小伙伴点水后,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这会又蹦又跳,恨不得跟全世界的人说,那是他姐,是跟他住一个家的姐。 叶穗头冒细汗,递给杜三个眼神,那人会意,捡起她脱下的外套,不断在叫好的人群里走动。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大家慷慨解囊后,我们二位还会为大家奉上更精彩的曲子。” 有的人刚来就停了,只听说人家演奏的精彩,正是心痒难耐呢。 有人纯粹是二胡爱好者,抠抠搜搜扔了几分钱。 当然还有好些还没回神,在震撼中的年轻人,稀里糊涂就给了钱。 她们不是被偷了钱,身无分文? 但只要有手有脚,就没被饿死的道理。 只要还有口气,就能挣钱,能活下来。 胡玉州担心他们饿死在外面的事,是杞人忧天了。 后来即使他长大成人,遇到很多挫折跟跨不去的坎,但多年前的今日,他们在河边柳堤下,被一群陌生老少围着。 叶穗靠一把二胡绝地逢生的画面,成了他脑海里经久不灭的一幕,也正因为这次经历,让他有比常人更坚毅。 这一趟出来,太有意义了。 杜三在人群里走了两遍,收到的全是些毛票跟钢镚,挣了大钱后的他是有点失望的,但多少都是心意,他不该挑。 只是在走到人群尽头时,三张大团结被轻轻放到衣服里。 第419章 合作愉快 八张大团结,庞大又意外,饶是杜三,此时也抬起了头,他想看看临时伸出援手的人是谁。 只看见那人身形高大,脊梁挺直,对方给的钱太多,他想面对面跟人道谢,正巧这会起了阵东风。 手忙脚乱抓着快飞走的钱,抬头再看时,哪儿还有那人影子? 遗憾回去,数了数下这一圈下来的收入,算上那八张大团结,差不多有八十三块钱。 祖孙俩平时也靠这些讨生活,挣来的钱只是施舍钱,能吃上两顿饱饭,已经是意外之喜,今天猛不丁收入这么多。 这比他三年挣的都多! 也知道这是叶穗面子,主动要给她大头,这人八成还不知道她往对方兜里塞了八十块,不贪财又不卑微,算对了她胃口。 二人平分了下,自己拿到手四十一,给对方留了四十二,趁现在人多,大家又都在兴头上,二人不能放过这挣钱大好时机。 又表演了几个京剧选段。 他们演的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有不少业余爱好者忍不住还开嗓唱了几段。 就是卖艺表演,但伴随越来越多群众围观,俨然成了小型表演会,杜三尝到甜头,就跟推头牌出去接客的老鸨似的。 一圈一圈在人群里游走,讨赏钱。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运气那么好,除第一回碰到个冤大头,第二圈,第三圈只零散收了点琐碎钢镚,加起来也只有三块。 同一个公园,演奏声儿传来的地方,是人间喧嚣,几米开外,黑暗幽静,同对面天壤之别。 江潮明明看不见对面,却还是驻足听了半天。 冯飞灭掉烟头,半感慨半钦羡,“想不到嫂子还有这本事,二胡在她手里像活了一样,可惜咱们执行任务,不能跟她同行。 不然有咱们在,谁敢偷她钱啊。” 叶穗当时没有眼花,当时她在人群见到的熟悉身影,就是江潮,他任务虽然机密,但跟人打招呼的权限还是有的,但谁让叶穗同车厢出现拥有国外护照的人员。 事关国防任务,他就不能露面。 但是对方文件被找到,底片被曝光,这都少不了江潮手笔。 最后看了那边一眼,二人悄无声息离开。 叶穗演奏直到十点结束,大家意犹未尽,还想再让他们表演一会儿,但几人饿的前胸贴后背,哪儿还有力气。 不过亏得她在,今日收入匪浅,叶穗到手四十三。 这笔钱不多,但省着点足够他们回家,跟老爷子告别,三人找东西去吃,这个点国营饭店早关门了,好在省城思想稍稍开放些。 在犄角旮旯里会有私人撑起的小吃摊。 跟招待所就一条路之隔,位置隐秘,但吃饭人数还不少。 夫妻俩一起经营,人手不够,准备的吃食也简单,有打卤面、拌面跟包子,三人长途跋涉又饿了一天,最想吃带汤水的热腾腾东西。 先要了三碗面,还有一份拌面,等待时杜三还跟她说今天运气好,碰到有钱人打赏。 叶穗没发表意见,就算当时他那么隐藏,但关系那般亲近,她会认不出? 哪儿有什么大款,就是江潮给的钱。 不过他没露出身份,八成是执行什么任务,怕随意吐露他下落给人带来麻烦,叶穗没点出来。 难得糊涂嘛。 胡玉州饿的难受,在空气里嗅着,都落这份上,只想填饱肚子得了,对味道啥的没抱有希望,但面刚端上来,扑鼻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面类似于手工拉面,柔顺躺在碗底,褐色汤头,点缀些许油花儿,卤子是加上淀粉的鸡蛋卤儿,还在里面放上些炸好的花生米跟焦焦的鸡肉丁。 没时间点评,三人狼吞虎咽,吃的好捧场。 肚子有东西了,人也舒坦很多,第一碗吃得快,第二碗上来了,才有心思细嚼慢咽,叶穗吃了一碗半已经是极限。 今年刚八岁多的胡玉州,竟跟杜三吃得不相上下,吃饱喝足又喝了点面汤顺了顺,给人结账,这才去找落脚地。 ………… 却说叶穗吃饱喝足刚要休整,江潮已经投入到任务中去。 为保证机器不被人察觉,他们也是拉到省城监狱里进行调配。 一个花了国家三十万外汇资金,可以想到会有多珍贵,这次出行任务的,除了冯飞跟江潮外,还有一个“调试领导小组”。 几乎每一道工序都要跟干部请示。 江潮跟冯飞相当于管教科长,他们刚到,就受到监狱长、工业科长的热烈欢迎。 别看不在一个地区,但只要是公安系统,谁不知道江潮的鼎鼎大名,这次他们敢接管这任务,多少也是他是负责人之一的缘故。 每个单位都有靠关系往上爬的人,当然也不缺脚踏实地,靠能力机遇等晋升的同志,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 你就说江潮,他不知道这次任务艰巨,会有很大风险? 他知道。 但任务落你身上,国家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除了好好完成,还能咋办。 “这位就是调试人员,你好!” 监狱长跟其握手,先是赞许他在监狱里发挥余热,提高技能,为国家排忧解难的精神,其次又说了下任务的重要性,以及失败后可能面临的处罚。 毕竟他们先前都有前科在,要是心生怨愤,想同归于尽,那后果谁都无法承受。 “当然,咱们都是赏罚分明的,失败了处罚,成功了也有奖励,调试成功,正常生产,会给你记功一次,载入改造档案。 还会发放一份价值五十元的物资奖励,准备好的饭菜招待。” 这台机器,将来要作为祖国建国三十年的献礼,意义重大。 钱跟物质上奖励都是其次,最关键是在改造档案上记功,这样就能早点出去了。 说实话当初潜伏进来,很少是为党派服务,只是谋生手段,又倒霉地被派遣过来而已。 现在在监狱里住了二十多年,当年的任务跟命令早就抛之脑后。 当初的信仰早就分崩离析。 快要步入老年,唯一目的就是获得自由,安稳度过余生。 当监狱长的,早就摸透了人性,软硬兼施,务必让对方打消不好的念头。 第420章 黄腔 叶穗他们是没介绍信,但这并没难住她。 今年比以往几年宽松许多,过瘾饭店跟招待所还是占据主流位置,但市面上小吃摊儿,小旅馆已经跟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头儿。 只要多掏点钱,吃住上面都能办到。 二人吃饱喝足,直接按打听来到的地址过去,像她能打听到,别的单位同样也能收到消息,一般这种淘汰下来的设备。 政府机关部门一般都会将其分给市里同样有能力,有生产能力跟业务重叠的其它国营单位。 这样既能促进市里经济发展,又能拯救回一批基建资金,但这种好事,申请者肯定很多。 为避免不必要的矛盾,上面会公开竞争,像这次的食品生产线,你有心思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多的资金支撑。 没钱,或是贷款。 这可不行。 眼下这么多人,都是得到信儿后的人,来这碰碰运气,按照今天安排,他们是要先跟领导见面开会,了解下设备规模、老化程度。 以及大概生产方向。 叶穗他们来的早,人家还没开始,还好杜三前两天来之前已经打过电话,报上名了,不然好些没做好准备工作,连入场自个都没有。 胡玉州年龄小,就不带他来这添乱,二人等啊等,好不容易有负责人来安排。 赶紧跟着队伍走。 可惜走到办公室门口,跟接洽人员核实身份时,人家在上面找了好几遍,抱歉了一声,“这里没有二位信息,您看是不是没有提前报名? 咱们开会人员都得经过资质审核,要是没基本信息的话,是参加不了这次活动。” “没有?” 本就处在忐忑中的人,突然紧张的打嗝,杜三声音高了两度,“这不可能,我是从我们那边拿到电话号码,亲自打过来,还核实过,就定好了今天,错不了。” 杜三说的煞有介事,工作人员示意他别急,又埋头检查了一遍,得来的依旧是抱歉的回答。 这倒奇怪了。 其实要是在他们那地盘,叶穗算是名人,就算上面没他们名字,只要她说两句好话,或者是找个关系,进去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眼下不是没在他们本地吗? 省城这边领导,谁又认识她啊。 你要是再闹腾的厉害点,八成要被人家扫地出门的。 杜三还在不断辩解,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轻笑,“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叶同志啊,怎么,被人拦在外面了?哎呦,要不我给你说个好话,让你进去?”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在火车上碰到的肖东方,今天他照旧是陪着那个外籍人员,二人穿的人模狗样,跟工作人员说了下自己名字。 可能是看在外国护照份上,工作人员热情送他们进去。 “怎么样,机会难得,要求我们吗?” 前天栽的跟头今天要赢回来,这种事就算是求情人家也不让进的,他不知道吗? 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这二人的名字,当时是被提前到这的他们划掉的,他想的是,等叶穗可怜巴巴求饶,自己再无情告诉他们。 就算求饶也进不去,人家的规章制度要遵循。 但他没想到,叶穗早就拆穿他的想法,愣是一个字都没吐露。 “我们的信息,是你们划掉的?” 肖东方笑容淡去一半,“没真凭实据,叶同志可不能胡乱说,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小场面,您应该很容易就解决了。 你不是背靠好些领导,好些大官,哦还有一个大倒爷嘛? 你长得漂亮,又当了人后娘,随便吹两句枕头风,不就让人给你开后门了? 就跟当初的我一样,你能把我踩在脚底一次,同样也可以两次,三次,脱衣服陪人睡觉就能得到好处,还奋斗什么。 您说对?” 他朝叶穗说完,又跟身边那人说道,想得到附和,给人照相,攥写不实新闻的男人,本就对她美色有点垂涎,现在一听说叶穗又是那样的人。 当下笑容就不一样了。 “要是改变注意了,随时跟我交流,我不止照相技术不错,绘画也不错,尤其是西方油画,裸体画也不错……” 他更污秽的话还没说出口,迎面一拳就砸了过来,杜三哪管那么多,听他说的那么难听,当时拳头就硬了下来。 打了对方一拳不算,又砸了两拳,叶穗心里一个咯噔,她明白对方是故意挑起怒火的,筹备那么久,眼看就泡汤,对方又故意刺激。 一个男人最下流的地方,就是用不干净的话语来刺激对方。 杜三怒上心头,动手是不可避免的。看书溂 但是,动手已经不对劲了。 对方还是外交人员,这些外国人眼下在这里,是享有外交豁免权,他打人跟对方打他,意义不一样啊! 偏偏这边动静闹腾的不小,已经有好些工作人员朝他们这跑来了。 这时候真是有理说不清,叶穗制止不住杜三,想着自己也碰瓷,但这想法好像被对方看穿,他退了好几步,双手举起。 不断朝工作人员求助,还一个劲示意自己没有碰到对方人员。 眼下她就更加站不住了。 “我可以解释,完全是对方挑衅在先!” 叶穗抓着别人控制杜三的胳膊,冷静的交谈。 但杜三过于激动,他双手被人从后面绞着,整个人还想再踢他。 对方被他打的鼻青脸肿,这会还不断叫嚣不让二人好看,即使叶穗说了好多,但杜三还是要被关押。 就在这时,他路过自己,突然说了一句话。 “叶穗,这世上不止是你会找靠山,我也会,而且我的靠山比你的更强,当时你们欠我的,现在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所以,别埋怨我下手狠,怪,就怪你自己不长眼!” 第421章 任何代价 杜三离得远又被人控制,是听不见谈话内容,但他能看见对方表情,男人一脸的高傲与不怀好意,叶穗眼底希望又在寸寸湮灭。 怕叶穗吃亏答应对方不好要求,不停喊着,“就算把牢底坐穿,老子都不后悔,呸,什么狗屁玩意!叶穗你别管我,买最快的车票回去,到咱们地界,谁都奈何不了你!” 叶穗气的灵魂出窍,快闭嘴! 这在公安眼里他属于殴打加挑衅,在后续刑罚时会对他不利。 叶穗解释的口干舌燥还是无济于事,杜三到底还是被人带走了。 挑事儿的二人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后也走了,叶穗明白他们为啥发笑,即使对方受伤不重,但只要其死咬杜三,不退步,他就没好下场。 以前读书时看南京条约,清政府允许英国获得治外法权,后来美、法俄、葡萄牙瑞典等列强。 以及巴西、秘鲁、墨西哥等弱国纷纷效仿,通过不平等条例取得治外法权。 这就意味着外国人在中国横行霸道后,不受当朝政府管辖,而由其所在国审判,这就非常可怕了。 本来这条例是两个国家相互授予对方公民的特权,但当一方失去,一方拥有,天平两端已经不再平衡。 好在建国前期,中国人民长期努力奋斗,取消了治外法权,普通外国人在境内发生的民事案件,可以由我们的法律来处理。看书喇 但新中国成立时间还短,国家处在贫弱时期,给了他们很多优待,甚至超越法治和情理的优待。 这些公安跟政府如此看重这个案件,其实也是被头上的紧箍咒吓住了。 任何事,只要扣上外交事件,国人已经自乱阵脚。 肿成猪脸的男人去而复返,侧身在她耳边道,“你同伴命运如何,可都掌握在你手里,只要你肯牺牲些,他很快能恢复自由。” 这狗逼玩意都这样了,还学孔雀开屏。 叶穗回给他一记白眼。 会议啥的没心情参加,现在确实应该如他所说,先回家去,她在这没人脉也没钱,完全起不了作用。 下一步还是先去请个厉害律师,尽可能降低影响跟伤害,别人碰到这种事,肯定是惶恐,不知如何是好,叶穗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因为异地他乡,她的混乱只会加剧事态的严重。 回住的地方,没回答胡玉州好奇询问,拎上简单东西,打道回府。 叶穗不知道的是,她带胡玉州买票,逃离回去,不顾杜三下场的行为,全被一人看在眼里。 她丢了钱,卖艺挣钱的那点赏识,眼下在邓林心里丝毫不剩,女人多现实多无情,对方为你出的事,你却拍拍屁股走人。 一点江湖道义都没有。 但谁管他怎么想呢。 她两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学习好,感情顺,事业旺,除了在江潮那受点小挫折外,几乎没糟心事儿。 去了趟外地,钱丢了,设备没买上,还把杜三给连累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别提多憋闷。 回家后,爹妈还挺惊讶,也没看见行李丢了,同行人少了一个,满眼都是女儿消瘦脸颊。 停了手里活儿,吆喝着给孩子补补。 二人面上表现淡定,但孩子蔫巴样子瞒不过他们眼睛,想问怕扯开她伤口,不问又担心,合计之后喊来了胡玉州。 让他把出去几日发生的事说说,这才清楚来龙去脉,孩子是怕他们担心才没说,既如此,就当不知道。 叶穗现在也算有些人脉,喊胡光华给找了些律师,但通过电话交谈,对方是擅长于民事官司,但涉及到外国人员,这就有些头大。 不得已又去找琳琅,她妈倒是认识两个打国际官司的律师,见叶穗着急,就介绍给了她。 叶穗现在唯一目标就是尽快把人捞出来。 也跟对方说过,出多少价格她都付,对方了解经过后宽慰她,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耗费些时间,让她等消息。 对方眼里,叶穗就是只会依附江潮这棵大树生活的藤蔓,离开他就什么都不是。 况且,江潮现在也自顾不暇,马上大祸临头了啊。 此时还沾沾自喜,等她投怀送抱呢。 谁知后来公安通知他们去一趟,那会儿这二人还专门带了律师过去,正好跟门口孙红丽请的律师打了照面。 本来公安们认为,这个老外律师,肯定是有国外护照的人请来的,有东方面孔的律师,则是叶穗请给杜三的。 但对方各报家门后,倒让人大吃一惊,外国人请本国律师,本国人请外国律师,倒有意思。 眨眼间,一个礼拜转瞬而过,那台极其难伺候的精密专用机床终于调试好了。 第一个合格产品出来后,众人欢呼声,几乎掀翻了监狱的房顶。 这边监狱将机床调试成功的消息以及第一个合格零件样品寄到首都。 接下来就是等消息。 第三天江潮江潮接到命令,护送这台机器以及相关人员回到本地,接受工业部派人来验收、取货。 只要等他们验收成功,此次圆满完成任务的江潮等人,同样会记大功一件。 风险跟荣誉是伴存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看似一件圆满完成的任务,后续还有曲折。 这个曲折不止波及到他,对全国而言,更是一颗重磅炸弹! 第422章 和好啦 运送精密机床回去,一路更是有诸多凶险。 但江潮又岂是一般人,兵分两路,神不知鬼不觉,将人跟东西全都拉了回去。 这次看守人员有他、冯飞、江耀安,打开装有机器大门钥匙只有三把,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任何人都没机会打开。 一出去就是那么多天,铁打的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肉体凡胎。 对江潮来说,身体上疲劳还能忍受的住,对媳妇的思念跟担忧,才是最难克服,这不趁换班时,匆匆往叶家赶。 一路上担心她还生气。 又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虽说已经把那仅有的八十给了她,但没自己保护,谁知有没有起其它波澜。 他过来也没空着手,出差回来带了一只当地挺有名儿的熏鸡,当然,他钱都给叶穗,自己又买不起,是冯飞给他怀孕媳妇带的。 自己截胡一只。 那边熏鸡出名,跟它繁琐程序,考究佐料脱不了关系,他抢鸡时,冯飞就挺愤慨说了几句。 什么要选膘肥体壮的活鸡,宰杀后用特定水温烫鸡毛,还在臀部开小口,掏内脏。 煮制时,得用陈年老汤,把生鸡按大小分层放锅里,还得将白豆蔻、紫豆蔻、肉豆蔻、肉桂、公丁香、砂仁、陈皮、良姜、花轿、大料、小茴香等等按照比例放到纱布袋里。 进去咕嘟。 烧火的时候也得注意火候,得用温火煮沸、再用小火焖煮,差不多得煮上四五个小时。 这还不算完,煮好的鸡已经很好吃了,但店家讲究,还要把鸡放到特制的铁床上,再将烧红的炭块放到熏池里,撒上点锯末在红炭上。看书喇 盖上罩子熏上四十分钟,才能好。 他光是听就脑袋大,好在这么复杂的法子做出的成品味道不错。 不然冯飞也不会在输给自己一只鸡后,就眼含热泪抱着他腿不放。 油纸包着熏鸡,想象叶穗吃时幸福的眉眼弯弯的模样,他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但是刚进巷子里,距离她家只有三四米之远时,突然从拐角位置装出一人。 熟悉的穿着打扮,熟悉的讨好笑容,不是叶穗大娘又是谁,她这些日子,因为闺女的缘故,消停了不少,母女俩走到哪儿都被人指点。 这不最爱串门的,现在都不串了。 闺女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孩子爹又跟小妖精跑的不知踪影。 这会孩子在肚子里也有了胎动,打掉,闺女不舍得,况且这个月份打掉对孕妇也有影响。 当爹妈的,总得为孩子多思量些,毕竟以后还想让叶小麦嫁人,就怕人家打听到还有个孩子,不要她。 “您有事吗?”江潮出差好多天,又跟叶穗有点小矛盾没解决,此刻早想第一时间见到她,偏偏这拦路虎不知好歹。 “你是找叶穗的?她不在家,那什么,先听大娘说两句。” 她哪儿知道人到底在不在,就是想拉住他,跟人说下自己打算。 没在家吗? 江潮稍有失落,看在对方是她亲戚份上,示意她说。 王彩云确实不太客气,半讨好半央求的说了自己打算。 她不是发愁孩子咋办? 给了别人不放心,怕人虐待孩子,不给,他又拦了自己闺女的幸福。 绞尽脑汁,倒让她想到两全其美之策,“你跟叶穗不是快结婚了?这样,我带小麦去乡下住几个月,等孩子出来了,就抱给叶穗。 说这是她的孩子。” 江潮诧异目光落在女人脸上。 “她还没身孕,从哪儿来的孩子?难不成到月份了,孩子能凭空从肚子里蹦出来?” “哎呦,这点我也想到了,就是,你现在就让她装大肚子,反正你们领证了,怀上了也没人说什么,到时候月份够了,再假装生一下。 这孩子不就来的光明正大了? 当然你们也别担心孩子拖累你们,我是孩子亲姥姥,肯定会照顾的,你们养大了他,给了他条活路,将来肯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江潮见过这么多不讲理的,眼下碰见这人,才清楚遇见了对手。 她是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的? “抱歉,我们不缺这个孩子,叶穗也不乐意豁出自己名声,替你们隐瞒丑事,再说,叶穗现在‘假孕’等到秋天才能生。 如果那时候我们有自己孩子呢? 前后半年生两次?这种蠢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王彩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不是说公安都心软吗? 目的没达到,她有点生气,“你们迟点怀不就行了?都是自家姐妹,帮这点小忙咋了,再说叶穗瘦津津的腰,还不知能不能生出孩子呢。 提前给你一个还不要!” 几乎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戾叫,头顶更是感受到一个巨大黑影笼罩。 抬头就见叶家养的那个长大许多的金雕,在头顶徘徊,锐利的爪子在口哨声下,不断在自己脑袋上徘徊。 它不停扒拉着自己脑袋,还不停的扯着自己头发,可能是闻见了江潮手里的鸡肉的香味,它有点心猿意马。 在江潮跟前飞着,又在口哨驱使中,抓着自己头发,可把它忙坏了。 关键是她想跑,又跑不过来金雕,还会引起他更加激烈的追逐,只好喊着救命。 先前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将一切听了进去的叶穗,黑着脸出来,半大金雕看见主人出来了,抓的更卖力,便宜大娘的衣裳破了,地上散落的都是她的头发。 怕人全秃了,叶穗才让它停下,王彩云捂住凌乱琐碎的发,哀嚎着跑远了。 眼下只有他们二人,算起来差不多快有十天没见,江潮有些忐忑,怕她还没消气嘛。 “你那个大娘,挺能做梦。”他是男人,得开口打破尴尬,媳妇生气也不怕,哄就好了。 还在热场子呢,对面那人已经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使劲撞入到他怀里。 第423章 接受检阅 江潮兴奋开心是当然的,更多还是一头雾水。 临行前跟他闹别扭,放狠话说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见的对象,忽地投怀送抱,还将他抱这般紧,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大胆。 温香软玉就在怀里,不相关的念头全要抛之脑后,单手搂在人背后,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镶进身体,一路疲累辛苦烟消云散。 江潮正经靠谱,对待对象有男人该有的温柔体贴,更有大部分男人通常毛病,霸道跟性更是摆脱不了的话题。 他们又不似别的夫妻能住一起,夜夜笙歌,他工作忙二人聚少离多,想敦伦一回还得等她心情好才行,眼下见她热情,以为她也想了。 别管多累多疲乏,只要能让刚开荤对那玩意正在兴头上的他如愿,那些完全忽略不计,邀请的话没出口,就感受到胸前湿润。 低头,啜泣面容入眼,无声比声嘶力竭哭泣更让人心疼,她鼻尖眼尾都是潮红,跟小可怜似的。 江潮那些旖旎遐想烟消云散,回家几步远时,听她把在外经历说了。 叶穗这趟出行那是集惊险刺激于一体。 不过二人默契都没提丢钱的事。 听说杜三是为保护她才动的手,江潮对他多了几分赏识。 当然她能放开面子跟自己说难处,也让他高兴。 叶穗性子要强,才艺本事众多,久而久之,就有种她做任何事儿都手到擒来的错觉。 聪明不假,更多同她暗地下苦功离不开,那些令人头大的数学物理,她一学就到凌晨后,开厂做生意经验不足,跟人请教之余,还恶补管理类的书。 在吵架上是弱势,但为了不落人后,跟六大护法取经,总结要点,整理造册一本戳你痛脚于无形处的骂人宝典。 听说已经请了律师帮忙处理,江潮不掩饰自己的夸赞。 “你在能力范围内已经做到最好,我跟那边公安是战友,麻烦他打听打听。” 叶穗想听他判断,看看杜三有没有希望早点出来,但江潮主动说去打听,这不比凭空判断来得好? 他向来不徇私,这次帮忙已经打破了原则。 这个承诺让她破涕为笑。 他的出现给叶穗打了针强心剂,吃上自杜三出事后的第一顿舒心饭。 女婿上门,夫妻俩肯定张罗的都是好吃的,江潮往嘴里刨饭时,金雕就在头顶徘徊,它对自己体重没一点数,还想往叶穗肩膀落, 张开双翅快有一米宽的动物,模样怪吓人。 跟叶穗商量不适合在家里放养,不是它吃得多,是怕伤人连累到她这个当主人的。 叶穗也有同样顾虑,人工饲养痕迹太重,会让它丧失野性,不是没在野外放生过,但它不是落自己肩头,就是在头顶盘旋。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回,她还没到家呢,这玩意就抓着两只野兔提前回来了,你说能咋办。 叶穗嘀嘀咕咕说好些,见他眼下大片乌青,还强撑着精神跟她聊天,有点心疼,催他去睡会,江潮也不客气,他睡俩小时还得跟人换班。 冯飞媳妇怀着孩子,不能少了陪伴,一会自己回去换他班儿,轻车熟路进了叶穗屋儿,脑袋刚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等再醒来,眼底血色没了,精神抖擞,哪儿还有先前的疲惫样儿? 担心江潮晚上值班不能按时吃饭,李红英夫妻俩趁他睡着时,煮了点饺子,自然放凉,又挨个拨开,就算放到晚上都不会粘连。 叮嘱他晚上好好吃饭,送他出门,江潮拎着饭盒刚出去,眨眼又回来,以为他丢了啥东西,叶连山还准备喊叶穗,江潮制止了岳丈。 指向在院儿里扒拉手指头算数的小孩儿,语出惊人询问,“这是咱家孩子?” 没叶穗训斥绝不去看书本的娃,在周末时间,没呼朋唤友足够奇怪,还在院儿里学他最讨厌的数学,你说多可怕。 确定是他,还收了几个白眼,江潮这才唏嘘离去。 ………… 本以为工业部还要很多天才会到来。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江潮刚拉设备回来三天,对方已经到达,为首是五个工作人员,江远是省厅领导,接待工作是他来安排。 江远有心让儿子跟侄子在验收小组前露脸,接待对方时就让二人作陪,当然也说了他们不少好话。 江潮从来不屑于这种攀关系论交情,但又不能拆这些人的台,忍得就比较辛苦。 估计是他脸黑,对方也没浪费时间,直接让人带他们过去验收。 当然,当初在监狱里的那个劳改犯,也得再次从牢里提出来,他是调试人员,同时也是推动精密仪器顺利生产的主要人员。 眼下就是怕有人心怀不轨,对机器造成什么手脚。 他们将东西搬到密不透风的监牢里,就是当初江潮偷跑出去,又重新加固过的那个。 那个庞大的进口机器,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了。 人已经带到,江潮给他解开手链脚链,颔首示意可以开始。 一间光秃秃,四壁只有光滑墙面的室内,站着数十号人,大家屏气凝神,像对待最金贵的宝贝。 随着开始的声音后,男人站在机器前,深吸口气,按下了开关,机床发出轻松和谐的“嗡嗡”声,开始运转。 验收小组的一人把从首都带来的金属材料轻轻送入投料口。 虽然被庞大的铁皮遮挡,看不清楚里面具体模样,但听着这些悦耳的“咯哒”声,好像看见密封操作箱里自动进行的生产过程。 只短短半分钟。 这一个晶光蹭亮的零件就从吐件口掉落出来。 室内传来一阵欢呼。 第424章 江潮被停职 验收小组成员把零件放到一杯冷水中,等其完全冷却又收缩后,用各种精密量具仔细测量,不止如此,还要检查其他的。 江耀安喜悦付出脸上。 “您不用担心,上次调适后,我们就测量过数据,保证合格。” 戴着厚瓶底眼镜的男人像没听见,严苛的测量者。 许久才颔首,“一次合格,不敢保证次次合格,而且厚度合适,不能证明就能投入使用,咱们这次配的零件要用在国防武器上。 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好在,这次零件不了困屎光洁度还是硬度,都符合要求。” 众人露出喜悦神色。 但这并未结束,第二个坯料投进料口,合格,第三个、第四个……全都合格。 然而,等第十三个坯料投进去后,隐约有些不对劲,距离仪器最近的,负责调适的罪犯,喉咙紧张到不停吞咽,不对啊。 操作箱里发出的为何不是那种和谐的鸣奏曲,反而怦怦作响。 江潮,监狱长,还有试验小组这些成员,虽然对机械知识一窍不通,但光是听见这些声音,也清楚这其中不对劲。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江潮眼疾手快,以极其敏捷的速度关了开关。 但为时已晚,随着一声轰响,那个价值连城,承载着工业部还有国防单位诸多希望的机器,此时操作箱里冒出一股焦儿味儿。 先前众人胜券在握的笑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吃惊、慌张疑惑跟复杂。 负责调适的犯罪分子战战兢兢上前,粗粗检查一遍后,两腿发软,同验收小组里,那个最年长的负责人道,“机床,机床烧坏了!”仟千仦哾 江远脑袋简直要炸开。 他晃动身子,好半天才稳当下来。 “先检查下受损程度!” 江潮等人过去拉机床时,是崭新刚开封的,从运输护送再到守护都是江潮跟他同事负责。 简而言之,如果验收小组收货,拉走,平安无事,江潮能记大功一件,反之…… 他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男人拿工具拆开的动作都打着哆嗦,随着操作箱被打开,里面是什么样子,也清楚的展现在大家眼前,里面的零件已经乱七八糟。 断的断,碎的碎,显而易见,这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事故。 其破坏程度,可以算得上是毁灭性的事故! 三十万元,在平均月薪不到四十块的新中国,是多么庞大的天文数字。 花了这么多钱从国外引进的设备,就这么坏了,这结果谁都承担不起。 调适的罪犯两眼一翻,已经晕了过去。 冯飞跟江耀安双双看向江潮。 这次事件他是经手人跟主要负责人,就怕他也承担不了责任。 试验小组的人已经不顾江远的阻挠,开始打电话了。 责任重大,他们必须向首都报备。 江远拍了拍江潮肩膀,现在他估计也乱了阵脚,对自己的接触没过分反应,这事出了他也得跟公安厅报告。 破坏原因找不到,这罪责必须有人承担,而眼下第一责任人就是江潮。 江远把江耀安给带走了,冯飞想安慰老大,又不知该怎么安慰,此时二人心里最发愁的不是如何交代,而是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是在哪一步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但不管梳理多少遍,都没任何线索。 没一会儿,打完电话的试验小组领导就过来了,先是训斥了监狱长跟党委书记,同时要求二人严加追查,一定要查出事故原因。 要用阶级斗争的眼光看这起事故,要在无产阶级的立场去调查这件事。 说这么一堆,就是要不讲情面,不留余地的开展调查。 那边说完之后,对方又跟江潮敬礼,“感谢您这段时间的付出,但调查期间,您不能参与,更不能插手调查。 而且还劳烦你写一份从开始调试到发生事故的这段日子的“情况经过”,配合我们审查,这些日子辛苦了,再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就不单独关押你了。 回去好好休息。” 指示上说要已“阶级斗争的眼光看这起事故”,就证明不能徇私,江潮作为主要负责人,必须接受调查。 也是他身上功劳太多,又跟江远是父子关系,不然出事后第一时间,他要被关押。 “这不公平!”冯飞是陪同见证者,知道他这一路多辛苦,这些在极短时间内就城里的专案组,明摆着要把老大踢出局。 他还想说什么,被江潮及时捂住嘴了。 调查就调查,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到底是在中间哪一步出了岔子。 这些人只是简单看了下二人,带着这些零件去些报告了。 “你为啥不让我说,就算只是暂时的停职,但会在你档案里有不好记录,你该为自己争取,也当调查组一员,这样才能把影响降到最小。” 冯飞是恨铁不成钢。 他这么辛苦才爬到这个位置。 要是真的记过了,想往上爬就太难了。 “你先别担心,我停职了不还有你?你趁机多搜集些信息,我们同时进行。”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但这事还是得瞒着叶穗他们。 傍晚时候,江远他们才回来,与此同时还有省里领导,开会结束后,他把江潮喊到一边。 此时,他是领导,江潮是下属,二人没有以往的剑拔弩张。 江远看着这个跟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孩子,揉了下额头,“你的处罚结果是上面判下来的,你先不要着急。” 江潮没吭声。 “现在倒是有一个可以很好摘掉你嫌疑的帽子,这次出错可能是调适人员的问题,如果调查不出来结果,他……” 对于曾经的特务,江远没有太大怜悯,他再无辜,也比不上一个对国家有用,一个前途无量的公安。 江潮猛地抬头,“不是他!” 他的怒气来的这么凶猛,超出男人的预料。 想要么好好的同他说,但是江潮态度比他还要严肃。 “错误是我犯下的,任务没完成的后果,也要让我一个人承担,找替死鬼算什么道理!” 他本来身上罪就重,要是再担任上这么一个失误的担子,死刑是必不可少的。 其实这也是领导们最后兜底的一个选择。 本就没了光明的人,最容易了, 第425章 罐头 乌云蔽月,星光暗淡几分,江潮说了自己态度,摘掉帽子步入黑夜里。 留下一室可惜跟惋叹。 以前工作忙碌,从参军到退伍,再到重新参加工作,他几乎没休息时间,眼下突然给他这么多时间,他却有点迷茫。 不知道要怎么打发这段时间,但江潮不是任人鱼肉的性子,他属于那种,跌进尘埃里,粉身碎骨,也要把骨头收集,重新淬炼的那种。 设备损坏的调查他不能参与,并不意味他要放弃。 江潮从最气派前途光明的公安局长一落千丈,成寻常小市民的消息,叶穗并不知道,上次跟他分开,眨眼又过去四天。 这段时间关注打人事件进展,给琳琅补课,加上跟市食品厂租赁合同到期,这段时间得给工人开支,搬回原料,收拾库房,忙到不可开交。 而且因为眼下卫生意识不够全面,好些人常被,“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洗脑,小孩儿肚里多少都有些蛔虫。 今年宝塔糖在全国开始推广,为让孩子更容易接受,在药里加入一定比例的糖跟色素。 制药厂加工后有多种颜色,是带棱的圆锥体。 小孩子只知道这是糖,哪儿懂是打虫药,本来颜色好看,味道也能让人接受,小孩儿该很喜欢,但胡玉州也不知道大了还是听说了是药。 很抵触,还一个劲说自己肚子里没虫儿,其实他昨天在学校已经吃了,他吹自己身体健康,没啥大碍,可放学时还真拉出一条虫子。 可把他吓坏了,小孩儿以为吃的多了,刺激到虫子,它会啃肚里肉,西游记里,孙大圣不就在铁扇公主肚子里翻腾? 不吃打虫药哪儿行,叶穗掰开他嘴塞进去一个,好在第二天蹲大号,肚子不疼,里面也没虫子,至此才松口气。 江潮没来找她,叶穗也没怀疑,他一忙几天见不到面是常态,让他打听的消息还没打听出来,叶穗就收到另外一个好消息。 半月时间,在人家外国律师替她跑了几趟,案子终于有了了解,这起纠纷以民事案件告终,拘留十天,罚款二百。 二百是小数字,请律师才是大头,饶是叶穗先前做好心理准备,再得知需要支付三千块‘友情价’报酬,还是目瞪口呆。 不过能把人捞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痛快给人交了钱,终于看见拘留十来天的他,头发胡子都长了,脸颊瘦不少,满腔的怒火最后还是化成一句哽咽。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今天得知他出来,叶穗给人准备一身新衣裳,还做了一桌好吃的,洗过澡、刮过胡子的杜三又成精神小伙,狼吞虎咽吃东西时。 询问他不少食品厂的工作,虽然他没说,但这么挣钱的营生没了,还是挺失落,“对了,你说怪不怪,一周前还死咬我不放的俩人,这几天突然转了性子,他们葫芦里卖的啥药?” “估计是请来的律师有实力,加上闹了这么一出,他们设备也到手了,见好就收了呗。” “那,请律师花了多少?” 怕人内疚多想,她没往高处报,只说花了几百块,也幸好没多说,杜三只是听说几百块,已经心疼的龇牙咧嘴,还说不如让他继续住下去。 饭桌上,除去时不时喊心疼的他,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刚放下碗筷,胡光华回来了,李红英招呼他吃饭。 对方说吃过了,送了一条猪后腿儿,着急要走,他最近想办自行车厂,正跟政府人员接洽,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几人也习惯了他的来去匆匆。 不过,这次他刚到大门口,又去而复返,“叶穗,我那新拉来几千斤海红果,是呼市叫清水河的特色果品,你要不要?要的话我让钟义给你拉过来。” 胡光华虽说要摆脱倒爷身份,跟儿子一起过安稳生活,但多年积累总不至于一下放弃,他得把兄弟们后路安排好,再一步步脱身。 眼下倒卖生意还做,不过缩小范围,阵仗也没那么大,叶穗最近几日萎靡原因他也清楚,就是生意重创,找不到目标。 这些果子类价值不高,获利也少,叶穗乐意要就要,不乐意的话自己再找销路。qqnew “要,为啥不要!” 几乎是条件反射,叶穗就应承了。 这两天她反省总结过,她就是太眼高手低,觉得食品类挣钱,一门心思想换设备,做大做强。 像馒头窝窝头还有蘑菇种植,来钱慢,利益低,她已经看不上了,说句再不客气的话,她就是不知足。 海红果,在他们当地称呼是山楂,她说要,钟义等人已经带人直送到库房,暂时摆脱不了小手工作坊命运,她除了坦然接受。 还能咋办。 叶穗捡起一个山楂,个头饱满,就这么咬了一口,果肉多,是有点酸,但不至于倒牙,这玩意生津开胃,真真不错。 其实也是她运气好,他们本地倒也有山楂,但只是零散分布,形不成规模,但清河县的山楂,是三百多年从山西河曲、保德、偏关等地引入。 品种耐寒抗旱病虫少、寿命长,还丰产,再加上那边气候适合,已经算得上当地最大发展产业。 山楂是好东西,只要再加工,能创造出财富,可以做成果丹皮,或是山楂罐头。 正好小食品不能干,那些白糖之类的,也有了用武之地,此时肖东方那些人也不知道,他们费尽心思抢走设备,到头却成就了她。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叶穗脑海里有想法,还有好些细节要完善,正要回去,厂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潮继母的侄子,上次跟她不欢而散的对手,周敬文。 仅有几次的接触,都算不得融洽,他来找自己,叶穗摆明是不想招呼。 远远看见穿着整齐,人模人样的男人,她扭头离开,但体型优势,对方还是几步追上了她。 他倒也直率,见人躲着自己,不紧不慢跟在她身侧,当然,打量的目光就一直没停下,好半天,他判断出叶穗此时风轻云淡的样子,不是假的。 他也说嘛,出那么大的事儿,她咋还能这么淡定,沉默片刻这才语出惊人,“叶穗,你还不知道江潮出事了?” 第426章 策反 本来这种人,他说每一个字,叶穗都不想听,但这人像猜出她心里所想,用欠揍口吻,把来龙去脉说了。 江潮停职是件大事,只有相关人员清楚,他之所以得信儿,也是从他姑姑口中得知。 这些日子,江家男人各个唉声叹气,都在同个家庭生活,这种消息根本藏不住。 他是从姑姑那听说的。 在外人眼里,他鸠占鹊巢,抢走江潮一切,但寄人篱下的生活,又岂是那么轻松,家里的争吵、外人谈论他时,隐晦的恶意跟打量,同样让他苦不堪言。 也可以说他是吃饱了砸碗,不可否认的是,江潮是笼罩在头顶上的大山,是他不快乐的起源。 还以为那姑娘真这么淡定,无动于衷,她默默消化信息后,说,“你在放屁!” 江潮实力,她很清楚,任务失败她信,毕竟他是人,只要是人,就没不失败的。 但你说他丢了官,这万万不可能。 对方也很满意于她的错愕,“你回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叶穗,你说你个姑娘家,撑这么大摊子做什么? 我要是你,就把自己风光嫁出去,这厂子眼下不能做食品,只卖馒头什么的,能挣个什么钱。 我清楚当时修缮小红楼,重铺暖气管道,拾掇厂房花了不少资金,我给你一万,你把厂子让给我呗。” 就差说句,这东西在你手里也是浪费,你还是趁这有点价值,早些拱手让人的好。 先不说当初她修缮时花了多少钱,费多少功夫,单说这人不把女人看在眼里,处处嘲讽她的做派,她也不能输。 “我行不行,你无权评判,你打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我就算跟厂子一起耗死,也不转交给你!而且,你等着看,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 更中二的话,她没好意思说。 厂子会在她手里,发扬光大! 瓦蓝的天空下,小红楼墙壁上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风吹来,犹如绿色波浪,连绵起伏。 周敬文收回视线,“我拭目以待。” ………… 叶穗面上镇定但在人拐角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拔腿跑着,无所不能的人,突然这样,谁能放的下心。 正往家跑着,身后有铃铛声响起,她让开地儿,声音还是没停,谁这么没眼力见啊,扭头狠狠瞪向来人,那个身形挺拔笔直,肩宽窄腰的男人,就跃入眼帘。 她朝人奔去时,江潮也下了自行车。 初夏的风已经带着些燥热,叶穗脸颊通红,汗滴直冒,反常模样让他吃惊。 “着急赶回去,是家里有事吗?” 几天不见,这人下巴上带着青色胡渣,整个人透着些粗犷,叶穗一肚子话想问他,但想着保密原则,还是吞下话题。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抱了他一下,催促他回去。 每次她有难处,江潮都是背后支柱,她就算帮不了忙,也会陪伴好他。 二人静静往家里走,中途去国营饭店吃了个饭,路上他一直若有所思,叶穗也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他们难得沉默起来。 太阳渐渐罗山,天边灿烂晚霞,像炙热火焰,烧红了半天天空。 他们刚到家门口,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大嗓门般的吆喝。 “弟妹,你现在还不知道,你那个乘龙快婿,摊上事儿了。” 叶穗一听里面在谈论他,而且还是便宜大娘在,当时就想进去撕了她嘴,关键时候,是被江潮制止的,他眉毛高挑,垂着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听她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大概内容就是她命不好,克夫,不然他干的好好的,怎么会停职。 转而说,就算真落寞了也不怕,反正没办婚事,也没有孩子,现在后悔还不晚。 叶穗的手都被男人抓疼了,看来他也没表面那么淡定嘛。 “你也是,本来以为转了运,谁知又摊上这事,这几天我咋没看见他过来啊,是不是觉得丢人,没脸来了? 先前我也是傻,还想把小麦的孩子抱给二人养,现在一想,还好当时他没答应……” 在这节骨眼上,江潮才带着她进去。 正浅笑,满是得意的婆娘,看见他们进来,笑容有些勉强,也不说话了,急着要回去,临走前,江潮却突然偏题说了句。 “大娘,你手腕上银镯挺好看,是新打的?” 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嘴,王彩云表情讪讪。 怕被他锐利目光打量出什么,结结巴巴说些含糊话,跟阵风儿似的跑了。 李红英也满是担心,想询问,但被人打断,江潮关上了院门,只说,他现在在配合调查,其余细节不能多说。 母女俩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只说让他放宽心,一切会否极泰来。 晚上他要在家吃饭,就算有他安慰,李红英还是掩饰不住自己情绪,怕给孩子添乱,拎着篮子说是去买菜。 叶穗带他回自己屋儿,掏出擦脸油,给人擦了下起皮的脸,放回去东西时,一个笨重的脑袋,贴在后背。 是江潮。 江潮也只有在熟悉的人跟前,才泄露了自己的疲劳跟脆弱。 本来以为这些日子,一点收获都没有,但来她家,才发现到惊喜。 突破口,就是叶穗的便宜大娘。 他被停职,现在尚且是个秘密,因为一旦传出去,那他停职原因,就得公布出去,而那个精密仪器的来历,是大家共同要保守的秘密。仟仟尛哾 周敬文知道,是因为在江家得来的便利。 而且他跟一家子公安打交道,最基础的反间道理是懂的,他会跟叶穗说,但不会把消息再传给第三人。 就问这么秘密封锁的消息,她怎么会知道。 他疲累,又想着事,脑袋就到她背上,但这一脆弱行为,在叶穗眼里,就有其它含义。 她想了想,挣扎了下,最后还是说道,“江潮,你想听,关于我的秘密吗?” 第427章 坦白来历 要问男人啥想法,好奇不好奇,说心里话,好奇,还是抓心挠肝般想知道。 倒不是他喜欢刨根问底,爱窥探小秘密,因为对方是叶穗,他没安全感。 大概猜出她不是这时代的,却不知她跟原来叶穗有什么联系,是精怪还是借尸还魂。 那种超出时代限制的知识,她从哪儿学来的。 他没说过自打确认关系后,他不止一次梦见那晚,叶穗昏迷再清醒后,看向他时陌生的神色。 媳妇要飞了的恐惧一直笼罩着他! 这种不安焦虑其实一直在折磨他。 此刻叶穗破釜沉舟,要同他坦白,这人又迟疑了,她紧张抿嘴,一侧梨涡若隐若现。 面相甜美,白皙脸蛋大大眼睛,望向他的目光那么担忧,关切,这一刻,他就不想逼她了。 “别勉强自己,这种交换对你不公平,我知道你想让我宽心,但不是你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趁人之危我干不出来。” 她准备好的时候多了,领证结婚啪啪啪,也没见他这么善解人意。 此刻也生出逆反心理,你矫情不听,我还偏要说,把她成长背景、养她长大是出狱的老头儿,出国留学回来发生空难,以及睁开眼到一个陌生年代的事,全盘托出。仟千仦哾 说时多过瘾,等待就有多忐忑,担心江潮不能接受,更担心借尸还魂消息对古板男人产生太大冲击。 隐藏的秘密公之于众后,轻快许多,紧盯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幽静黑暗,只有肥皂香味儿弥漫的室内,二人像雕塑一般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 还是黑虎扒拉屋门响动唤醒他们,江潮嗓音低沉,情绪难辨,“你说,你跨越了几十年到的这里?” “原则上是这么回事。” 得到肯定回复他抓着头发,沉默不语,叶穗的心在等待中一寸寸凉下去的,这幅表现足够说明什么。 他后悔了! 短时间,她已经想好跟人分手后要面对的事情,其实她一直不敢坦白,怕的就是这个,害怕爱人眼里出现恐惧跟看怪物似的目光。 “啪”头顶灯泡亮了,叶穗没温度的手落入大掌里,江潮跟以往那样,还是揉搓着她的小手,这让她摸不着头脑,沉默许久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不过语气吞吐,“这些都没关系,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只要老实告诉我,你上辈子是男是女?” 叶穗瞠目结舌!啥意思,担惊受怕来半天,惆怅的她连分手后再找啥样对象都想到了。 他竟然在担心这个? 江潮确实不在意她离奇身世,也觉得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会一如既往爱她,就这个顾虑是瞬间窜上脑海的。 自己是纯爷们,喜欢娇滴滴的姑娘是天性,叶穗真是男儿身,他也舍不得放手,就是需要时间来规劝自己。 叶穗翻了个白眼,是她做了啥,让人有这误会? “女的,货真价实一大姑娘,你放心了?这身体跟我有八分相似,但我长得比她好看。” 她还真没吹牛,从小到大,她收到的情书不计其数,在国外更是因为精致面容,有不少追求者。 江潮没在意后面啥内容,听见是姑娘后尘埃落定,抓着她啃了半天。 让叶穗纠结,不敢言语的秘密,到他跟前,这么容易就翻篇啦? 停职的事除了他本人不在意,别人都愁的厉害,但怕他多想就没说,他几天都在外面,风餐露宿,李红英今晚是攒劲儿给人改善。 有色泽金黄、咸香浓郁、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猪头肉,还有最近跟人一起去挖的正嫩的银条菜。 众人对野菜第一印象是苦涩,是青黄不接时用来充饥的,但这银条菜可是珍品,古人诗里说过,“清清白白银条菜,玉版冰壶总不如。” 沸水里汆烫几秒,单独凉拌的话脆嫩可口,跟猪肉同炒,也是风味俱佳。 最近市面上也有洋白菜了,她掰了三个加了点泡椒水腌了点泡菜,酸溜溜脆生生,吃面或是佐粥都下饭。 别看江潮下午吃过一大碗面,晚饭可没落,叶连山犹豫半天,还没问工作咋回事,就被女儿打断。 身为退伍老兵,他的敏锐度超出常人,知道要保密再不提了。 说来也巧,晚上刚摆上桌子,杜三也来了,不过袖子破了,嘴角好像也红了。 怕人又打架闹事,叶穗还没好气教训他一顿,杜三脾气好,被人说了也不恼,还笑呵呵说自己有分寸,绝不会惹事。 看他模样轻松不像说假话,叶穗就没再说,好歹他也是年轻人,该有的面子得给他。 收购不少山楂,眼下得跟他商量下一步工作安排,厂里现有人手,足够支撑清洗熬煮工作,就算做罐头,那也不是脑子一热就能做的。 还得试验,找出合适的配比,味道可以的话,还得去玻璃厂订做罐头瓶,其实她也可以去省城饰品研究所买方子,但最近不是穷嘛。 能省一点是一点,这边张罗完,时间也不早了,叶穗今晚要把食品厂流水盈利做出来,就跟他们一起出门。 回家睡是不可能的,江潮现在有大把时间,跟狼似的盯着她呢,这不刚结束工作,就被拐到他家。 沉默又炙热的夜,室内昏暗无比,即使没开灯,他的目光跟动作,也传达着强烈的侵略跟占有。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隐忍又内敛,就算有压力心中煎熬,但你从面上是窥探不出的。 撬开唇舌,就连亲她都带着股强烈的吞噬感,虽然在这上面他就没温柔过,但是今天格外霸道,简直要把她拆吃入骨。 叶穗跟人袒露了秘密后,也轻松很多,今晚她很配合,眼睫轻颤,眼睛湿漉漉,纤细手臂环着他后背,无声邀请。 也是他们还年轻,加上江潮有心事,她才任由人这么荒唐,不然…… 江潮累得够呛,但又是从没有过的痛快,对象配合,还有比这更快乐的吗? 第428章 生意有起色 他体力好,精力旺盛,往常都是他先醒的。 最近几天累够呛,加上昨晚鏖战过,他难得睡了懒觉,再清醒时已经下午一点,叶穗早没踪影了。 她现在忙那一堆山楂呢,玻璃厂那订购罐头瓶,还得一个礼拜左右,正好给她时间准备合适的比例。 罐头不能一蹴而就,但果丹皮生产却不是难事,这玩意以前私下做过不少回,但想规模化生产,还是得做些准备。 比如你得做烘房。 这时就看出她运气好了,她接手的这个小厂房,不是在陶瓷厂跟纺织厂中间? 二者当年还租赁过厂房,虽说后来无疾而终,但后院那还有个当时烧窑用的窑洞,改良过后正好能当烘干房用。 叶穗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后,马上就开始干了。 果丹皮制作过程不难,清洗去核捣烂再过滤,最后再果浆里加糖中和,最后用文火加热浓缩,防止焦糊,只要浓缩成糊状,再用刮刀刮平放进去烘干就行。 但步骤是步骤,做起来又有不少问题,他做馒头时下午最忙对? 那她就利用晌午时间,把山楂烂果跟有虫口的果子挑出去。 蒸煮步骤时,蒸馒头的大锅就派上用场了,当然,这时候问题就来了,煮熟后能用岩臼捣成糊状,但过滤时就犯难了。 因为捣烂时里面还有好多皮渣之类,眼下没那么大滤网,你用细纱布过滤倒也行,但它太细腻了,只能滴进去汁水,像果肉什么的,真是束手无策。 你做果丹皮没果肉也不行啊。 后来还是她妈过来,拿来个神秘武器,这才解决了难题。 她们爱吃面食,拽面拉面手擀面饸饹面应有尽有,李红英拿的就是饸饹面床,用它进行压滤,既解决果皮问题,又能让果肉细腻无杂质。 这时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 果浆好了,加入果浆本身十分之一的糖,再加热浓缩,直到这一步还很顺利,但往烘房送的时候,又出问题了,要知道想变成果丹皮,你得刮成薄片。 厚度均匀,最好要平展、光滑,提高产品质量,她温度时间控制的都不错,但品相不好,薄厚不均。 烘干后你得手触不沾,轻轻一卷就能成型,但最后再包装,但也不知她是烘干时用的工具不对,还是时间没控制好,反正卷不成样。qqnew 而且水分烤的太干,吃起来费牙。 一个小小的,甚至她都没看在眼里的小东西,竟也浪费她五六天时间。 后来还是将烘干时盛放果浆的薄铁皮,换成了玻璃片,水分这才没流失太多。 刚开始是难一点,但后来所有流程都疏通后,倒也简单多了,而且正儿八经生产流程就一天多,集中一下厂里职工,一天也能生产出百十斤。 先前做小食品时也认识不少经销商,果丹皮这款零食不是刚面世的,但因为本地原料不集中,果品质量不太行,他们都是从外地进货。 知道叶穗这也做了,也想照顾照顾她,但他们也有自己顾虑,先前她租赁市食品厂流水线,生产环境跟卫生都能抱保障,他们拉货也放心。 但是现在,她自己食品厂,就有些顾虑。 叶穗也不为难他们,专门趁那天生产时,带人来参观了一回,她不是做面子工程,从开始招工,还特意让人去做体检,排除有传染病风险才上岗这一步就能看出。 她在生意上的严肃。 眼下大家参观,整齐利落的工人,统一的服装,虽用了段时间,但锃光瓦亮的工具,窗明几净的操作间,无疑是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而且怕刚开始销路不好,她只是要了押金,等货物出手再来结算尾款。 这些老板都是合作过很多次,且信誉良好,见最后的风险都没了也不扭捏,先把那批货给拉走了。 果丹皮投入市场后,叶穗的山楂罐头比例,也终于可以问世,山楂罐头比果丹皮还要省事一些,清洗好挖掉果核,配好比例,就可以直接上锅蒸。 晌午,食品厂一直是浓郁山楂果香,下午时候,周围弥漫的都是面食的香味。 果丹皮销路打开后,供货商又来批发不少山楂罐头。 这种金贵的东西,只要投放进市场,就没滞销这一说。 叶穗做的东西,果子质量好,个头匀称,加上酸甜度适中,倒也迅速抢占了市场。 半个月不到,盈利已经是馒头生意的二倍。 可能是最近大家辛苦了,月底发工资时,叶穗每个人多开了五块,这群从她开始创业就一直跟着她的老员工,话里话外对她全是赞许。 这丫头好像是财神爷托生的,干啥都能挣大钱。 李红英在人群里听着大家对孩子的赞许,没附和也没反对,别人都说孩子运气好,却不知运气只是她实力最不值一提的部分。 还有一个月时间就高考了,孩子每天得操心生意,还得复习功课,自己学习不算,还得跟琳琅辅导。 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一天天小脸圆润,自己孩子一天天消瘦。 而且,距离江潮停职已经有二十天了,上面调查还没个结果。 年轻人现在正是腻歪时,江潮不工作,每天来接送闺女,已经有不少人猜测出了事儿,加上自家大嫂又是嘴巴不牢靠的。 这几天家属院已经不少人在背地跟她打听,江潮是不是被人撸官了。 他们一家隐藏的好,但不代表别人不清楚。 江潮自然也清楚,表面沉得住气,但内心早就焦躁不行。 等啊等,终于等到江远来了,知道试验小组跟调查组已经有判断下来,现在是来给他宣判结果,最忐忑不安的日子过去了。 眼下他倒是平静不少。 面对他那个父亲,语气淡定,好像已经窥探出结果。 “最终调查结果是什么?” 第429章 我养你啊 事情是这样的,这年岁,监狱属于公安系统,对在监狱内重新犯罪囚徒有“侦查权”和“起诉权”。 专案组既是“刑侦队”又是“检察院”,根据监狱党委的指示起草一份“处理意见书”。 那个特务调试任务失败,犯错较大,直接判了死刑,执行是在半个月后。 江潮作为主管领导,本来该才撤职,但上有江远说情,加上他本身又立功不少,省里开会后,决定撤掉市公安局长头衔。 监狱这边不是还缺副监狱长吗? 让他干这个。 虽说劳动不分贵贱,职位不在高低,他这块砖就该往需要的地方搬,但他有抱负跟职位规划,让他干一眼望到头的工作,他不乐意。 江远明白他的心思,摆明不满,可就这也是自己据理力争得来的结果,不然他连公职都捞不到。 “你年轻,跌倒了还有机会爬起来,别意气用事。” “这个结果我不服气,我再向上级单位申请,给我十天,让我恢复原职亲自调查,如果还是同样结果,我自认倒霉。” 不止为他前途,还为宣判死刑的罪犯。 他态度坚定,江远确实也没法子,而且话里话外意思,就是军令状。 成功官复原职,不成功,连监狱长都没办法做,这是把所有退路给斩断了。 父子俩骨子里有点相似,也同意背水一战,正事儿商量完了,江潮也没跟人联络感情的打算,给人留下个背影。 时间紧凑,他还是先去办正事,多节约些时间,证物保留得就越全面。 有他名气撑着,加上江远操作,事儿倒不难办,监狱长看好江潮,也确实想洗脱看管不利的名声,连夜趁党委书记去省里开会。 以党委副书记名义召开党委会,开会都是江潮亲爹跟看好的他的前辈们,跟作弊似的,决定对该事故作“补充调查”。 后门开的不要太明显。 能做不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就全看江潮了。 ………… 罐头生意打开市场后,叶穗复习为主,每天抽时间来看看,今天刚出厂门,就见江潮穿着他那身特气派的衣服正等她呢。 这男人身材真太好了,肩宽腰窄,精壮又不失力道,尤其穿着制服,那流畅线条,看多少次都让人目眩神迷。 好看不能当饭吃,看见她出来后跟她碰上头,先前她表现,这人都看在眼里嘛,就有点臭屁,“就这么稀罕我?” “稀罕的不是你,是这身儿衣裳!”算时间,处罚结果该出来了,看他又穿回制服,叶穗就以为他没受到太大影响。 没看到说完这些后,他一闪而过的苦涩,还给人打理衣服呢。 “活儿干完了?”江潮握住她手,带人到街上,将来几天他估计忙的连面都见不着,分开前一起吃顿饭。qqnew 但是,先前不穿公安服装,去私下开的小店里吃饭,老板战战兢兢的招待,这会穿上这个,还没到小摊上呢,人家已经慌里慌张收拾好东西,跑了。 天边出现大片火烧云时,正是下班点,江潮就是跟人吃个饭,还得回单位呢,叶穗说是买点肉,回家自己做点,她挑了一块,正拿肉票跟钱时。 一道惊喜又错愕的男声响起,“团长!” 叶穗望向那个系着围裙,身板挺直的男人,一会功夫,二人就抱在一块,打听下来才知道,这年轻人曾经是江潮手里的兵,去年退的伍。 在家待业半年多没工作,岳丈走了个关系,来这卖肉了。 当初能招收进部队,都是千里挑一,部队生涯教会他们忠诚、勇气跟率直,但步入社会后,曾经这些美好就成了不知变通。 好些退伍能分配到工作的,到底是少数,更多的是流入社会,自己谋生。 短暂的相见欢后,年轻人低着脑袋,搓着手,面容局促,当年意气风发到现在杀猪卖肉,巨大落差让人心里自卑。 江潮肯定不会看低他,拍人肩膀,叮嘱他好好干。 刚买菜买肉之前,人还挺高兴,买完往他家走时,这人情绪又低沉了。 路上人少嘛,叶穗就偷拉他手,但被他触电似的甩开。 见她好像不高兴,做贼似的朝周围张望,又拉人手。 你抓我躲时,江潮迟疑声传来,“要是我有一天,也得靠卖肉为生,你会不会嫌弃我?” 实力再强,也挡不住不自信时,再说对象又这么优秀,他也担心失业后咋办。 叶穗目光挑剔望着男人,新鲜健硕,耐力足,还挺值钱、 江潮也看出她目光不纯,还没用手段呢,对面一本正经道,“不会啊,卖猪肉咋了,今天亏的你战友咱们才能买到这么好的肉,你杀猪了我就不愁肉吃,反正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情绪这两天不稳当,就得哄着,捡好听的说。 家属好看还嘴甜,勾的人心痒,江潮刚想亲她,头顶阴影笼罩,连带还有空气流动声。 这一看又长大不少的金雕,收了翅膀,正在院儿里踱步呢。 见叶穗看着它,还邀功似的把大鱼往她跟前推了推。 江潮被打断不开心,想再亲时,院门已经被人拍响了,见他吃瘪,叶穗抵在他胸前偷笑。 估计听见小院儿有响动,敲门动作更大,江潮黑着脸开的门。 来人倒不陌生,是长时间不见的宋兰枝,她跟魏冠华不是一起骗人十几年,又窃取人功勋章吗? 后来就被撤职了,既如此,先前住的单位房,也就不能住了,夫妻搬出来后,在附近找了个院子,正好呢,跟江潮家离不太远。 本该井水不犯河水的人,突然上门干啥,还这么气势汹汹,来人也没让她多猜,把扛来的被罩床单,扔她脚下。 “看你家死鸟做的好事,我刚买还没铺过一次的床单,就被它拉上这么多屎,以后还咋让人睡?” 第430章 疑点 扔地上的床单,确实有一滩白绿相间的鸟类粪便。 不是叶穗没承担错误的勇气,只是好奇她为啥如此笃定。 天上飞鸟儿多了去了,为啥咬死就是自家的? 听到质问声,宋兰枝白眼险些翻上天,“我亲眼所见,追着过来的,还能有假?别说废话,就问你们赔不赔钱!” 给不给,好像都挺憋屈,江潮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给了对方一张大团结,女人这才偃旗息鼓。 临走前没少阴阳怪气,说她抢人对象,以后没好下场。 过足了嘴硬,这才大摇大摆离开。 宋兰枝高傲、逼人的气势在跨入自家院儿时,烟消云散。 魏冠华见人进来,问她去哪儿了,得知是去江家,男人眉头紧皱,“不是跟你说过,任务没完成前,别去招惹他?”仟仟尛哾 “我知道,但这次不是机会难得,我就去检查了下环境,看里面有没有检测设备,搬到他周围,获得情报是容易多了。 但他又那么危险,不多做准备怎么行?” 江潮哪儿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已经被好几波人盯上了。 距离找到真相,还有好长一截路要走呢。 却说只有他们时,叶穗秋后算账,“给钱给这么痛快,真是冤大头。” 被人指着鼻子骂,谁能开心的起来?但他钱都给了,自己只能发发牢骚。 江潮也不气恼,正拿火钳烧猪皮呢,见她不开心,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再过几天,让你把气出回来。” 又问她晚上吃啥。 出气不出气的,叶穗不抱有希望,但聚少离多的日子又要到了,她也没提闹心的人。 “做红烧肉,你不是馋肉了?” 叶穗手艺好,后来忙下厨次数也就减少了,眼下听说她要做红烧肉,江潮干劲更足,准备好姜葱蒜调料,趁她做饭时,卷起地上的床单将其扔了。 颜色鲜红,软烂咸香的红烧肉,在江潮心里,是仅次于饺子的第二美食,二斤肉,叶穗吃了几筷子饱了。 剩下的他包圆儿,剩的那点汤他都没舍得倒,拌进去半碗大米,吃了精光。 吃饱喝足,江潮把她送到家属院,只说这几天会很忙让她照顾好自己。 叶穗也习惯了他的工作性质,等他背影彻底消失,这才回家。 这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了小唐老师的身影,她前段时间,经常被老师叫到学校,或是被家访,次数有点多。 见到人后,首先窜上脑海的,就是胡玉州又闯祸了。 不过不应该啊,他从隔壁省回来后,就老实乖巧很多,难不成恶习又死灰复燃了? 犹豫是回厂,还是接受命运裁决时,小唐老师开口了,叶穗这才发现她面前还站着一位,几乎融到黑夜中的男人。 “上次我值班回家遇到危险,多亏你在,我才能化险为夷,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请你吃饭,表示感激。” 打过的几次交道,人家一直是温温柔柔,还以为她内敛羞涩,没想到还有这么勇敢的一面。 听这意思,好像是对面男人替她解围过,她有意思,发展下别的关系。 就是不明白,为啥会在自家门口谈这个。 直到杜三傻愣愣嗓音传来,叶穗才面露恍然,原来英雄救美的,是他! 怪不得那天回来衣服破了,嘴边也带了伤,那会自己还说他不老实,又闹事。 敢情他救了人啊。 女人的心思比较好猜的,人家小唐老师道谢不说,还请他吃饭,虽有点感谢意味。 但话里透出的期待跟羞涩,让人多想。 杜三这个木头,一无所知不说,还不断安慰她,就是举手之劳,还教育人家半天,说以后晚上可不能抄近路走云云。 眼瞅冷场了,叶穗出面了,能看出来,她来后,人姑娘脸上红霞更艳丽了。 瞪了一眼木头似的杜三,拉着人姑娘手往家里带。 杜三对她而言,意义非凡,是她把人从混混堆里救出来的,也是自创业以来,就一直跟着她的。 她爹妈哥哥全没了,说自己是他亲人,一点不为过。 他先前被方晴伤害过,谈感情色变,本来以为他就这么蹉跎下去,谁料想他这个老枯枝,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开了朵桃花。 巧了,家里也热闹非凡,胡玉州见到小唐老师,以为又犯了什么错,跟阵风似的跑了。 十天半月不登门的便宜大娘,好像专门跟她作对似的,见她回来了,指着地上一只大狗找茬。 “叶穗,你终于回来了,你看你家大狼狗,把我的狗咬成啥样了,现在别管说什么,你都得赔钱!” 有些日子不见,她大娘人更洋气了。 上次手腕上戴着银手镯,这次戴上玉镯子,耳朵上还有两个银丁香,不过别管身上堆砌多少值钱东西,人的气质短时间不会改变。 叶穗看了眼那只狗,黑色的,不是品种狗,此刻脖子上的毛湿了不少,一看就是血打湿的。 察觉到叶穗靠近,它还朝她挪了下,尾巴也摇了起来,乖乖见状醋劲上来了,摆出一副攻击模样。 “行了!” 叶穗呵斥一顿,它这才消停,示意杜三先把客人带走,她处理下鸡毛蒜皮小事,两个多小时前,有人拿床单过来,说是养的鸟拉人上面。 要赔钱。 回家屁股还没坐下呢,又说家里狗子闹事了,平时都挺省心的宠物,非要攒着劲儿,同一天给她折腾呢! 胡玉州见她表情不好,赶紧解释,“是这只狗先在乖乖地盘上撒尿的。” “啥叫你家狗的地盘,这地儿是你们买的吗?就算是抢占地盘,就能把人家宝贝往死里咬了?红英,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孩子?” 叶穗最不喜欢一吵架就牵扯家长,不满意就拿家教说事。 刚想张口,胡玉州已经不耐道,“是没有抢地儿就下狠嘴的道理,但也没有专门往狗头上撒尿的道理?” 要不是它不知天高地厚,往乖乖脑袋上撒尿。 能有现在的事吗? 乖乖还懒得咬人呢。 便宜大娘还在为狗子受伤医药费的事扯皮,叶穗突然好奇起来,她以前不止一次说,那点粮食家里人都吃不饱,干啥要去喂畜生。 前后不到一个月就转变这么大,还凭空多出一条大狗,很难不让人起疑。 第431章 新婚贺礼 王彩云抱着半死不活的狗回来时,同背着工具箱进门的丈夫打了照面。 把狗扔到窝里,洗着手上血迹。 见男人不跟自己打招呼,只闷声不吭的抽烟,气不打一处来,“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父女,小的不检点,大的又是闷葫芦。 整天干木匠活有啥出息? 挣的钱还不够吸烟用,你跟老二是亲兄弟,跟他说两句好话,让他安排你去食品厂当个库管,或是采购也行。 到那会还怕挣不到钱?” 话里话外都在嫌弃人没出息。 其实家里没那么穷,去年冬天海狸鼠硝制时,他跟着叶穗干,没少挣钱,保守有一千五六块。 在家属院里买个面积中等的房子,绰绰有余。 但她非要霸占人家那套小的,不肯买。 皮草生意结束他没活儿干,靠给人打结婚家具,出殡棺材谋生,挣不多也够日常嚼头。 但女人从不懂什么是满足。 “家里钱都存起来了,你换手镯跟耳钉的钱从哪儿来的?” 王彩云有点不自然,“我戴的都是假的,不值什么钱,你饿了,我给你做饭!” 男人心都大,听说是假的就没继续追问,听见窝里大黑狗疼得喘粗气,到底给它上了些药。 虽说这狗是她朋友寄放在这,让她帮忙养几天,但既然答应了,就该好好照顾。 ………… 高考是7月20号,她跟江潮的婚事是在农历五月份,中间隔着一个月,算下来,再有十来天,就到他们结婚日子了。 叶穗不止一次跟他商量过,婚期往后挪挪,最好是高考结束后,再补办也行。 订婚时阵仗不小,结婚就不请那么多桌,只宴请下最亲近的亲戚朋友。 可惜,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在这事上的坚定超出人想象。 婚礼不能推迟,还得郑重风光地办,就像他说的,一辈子结一次婚,不能委屈了她嘛。 这几天忙的团团转的她,得做结婚时穿的衣裳,还要置办嫁妆。 像洗脸盆、暖壶、镜子、毛巾、床单被罩都得女方准备。 当地还有习俗,女方的陪嫁嫁妆里,还得有新娘子亲手给男方纳好的鞋垫,少说得十对儿起。 别说她没那时间,就算有时间,她也没那才能,一针一线纳好,她手指头都要报废,当然,这事就交给马婶子代劳了。 于是温琳琅时不时会看见,叶穗一边给自己判题,一边应付着帮她操办婚事的邻居。 “你结婚不到半个月,江潮又立下军令状,说十天内找出真凶,能来得及吗?” 随着调查结果出来,任务失败也不再是秘密,眼下无数道眼睛盯着他,都在等一个结果。 温琳琅她爸又是市里一把手,自然也瞒不过她。 还以为二人都步入婚姻殿堂,叶穗早就知道了。 谁知好友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面对追问,只能一五一十将实情说了,叶穗这才明白他那晚为何失落,还问自己会不会嫌弃他。 敢情他背后这么大压力呢! 后果确实很严重,但说句矫情话,就跟江潮无数次坚定选择、相信她一样,自己从没怀疑过他的实力。 他说行,就一定行! 甜蜜模样刺激到好友,她单身狗干啥来吃狗粮,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埋头苦干,她奋笔疾书时,胡玉州敲门。 叶穗示意他进来,小孩儿站在门外,扭捏没进,后来干脆往她手里塞了个盒子,说是给她的礼物,眨眼功夫就跑了。 神神秘秘,让人一头雾水。 打开盒子看清楚是社么后,叶穗跟温琳琅眼瞪圆了,灯光照射下,里面安静躺着一个低调,却散发诱人光芒的金手镯。 乖乖,这么大手笔! 以前经常挂在他嘴边的,就是他的私房钱,两条小黄鱼儿,既是私房钱,谁都不知道他藏在了哪儿。 他爸创业,那么大资金缺口,这娃都没奉献出去,却在暗地,给她打了这么粗的金手镯,就问她感不感动。 “这小孩儿还挺讲义气呢!”温琳琅更羡慕了。 镯子好看,分量足也粗,很符合当下审美,但叶穗怕戴出去被人盯上。 不过心里很开心就是了,等高考结束了,她一定好好辅导他! 当然,礼物过于贵重,她不能坦然收下,还是暂时替他保管。 小孩儿的心意,已经超过金手镯本身价值。 ………… 时间匆匆而过,距离十天之期,还有六天,四天时间,他一天睡眠已经压缩到三个小时,就算如此,案件仍没太大进展。 他有方向,也有怀疑人群,但却找不到实际证据,比如说叶穗大伯娘,她算是被策反的群众之一,这几天让人盯梢,每日汇报她的情况。 汇报得来的消息,全是做饭、逛街、遛狗、骂男人跟女儿,说别人闲话,这让侦查队员都怀疑局长是不是判断错方向。 只是怀疑,没有实际证据,也不行啊,加上他还要隔两天就去市政那边,给调查小组汇报进展,真恨不得把人掰开两半用。 数道模糊线索、像项链上崩断,散落在地的混乱珠子,又像被关到屋内,着急出去,又不得其法,不停撞击玻璃的鸟儿。 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无法将其串联起来。 散沙一盘。 他夹着文件袋,刚出市政大门,脑袋就一阵眩晕。 摇摇欲坠时,斜地伸出一只手臂,牢牢扶住了他,好半天他才恢复正常,想跟人道谢,在看见那张脸后,道谢声堵在嗓子眼,发不出来。 江耀安扶着爷爷,一脸为难,“老爷子在家坐不住,想来看看你。” “看完了,回。” 惜字如金的态度,没激起老头儿的怒意,他以前强迫江潮娶别人,已经触了他逆鳞,隔阂一旦造成,没那么容易修补好。 他来是为安慰江潮,哪儿能跟脆弱低谷时期的他拌嘴,叮嘱了他几句不要急,需要帮忙就说。 他最想跟人说,自己攒了不少棺材本,江潮真要失业,就把钱给他,那笔钱能让他过上好生活。 在大家眼里,江潮完成任务的希望太渺茫。 喋喋不休说好多,对方没反应,顺着他视线望去,是另外一个男人。 第432章 找到你了 对方有多年的反侦察经验,是老公安,自然能感受到这道打量目光。 魏冠华笑笑,没躲避,反而朝几人走来,江老爷子看见他后,笑容冷却,任谁被人哄骗了十数年,都不会开心。 但长辈可以不吭声,晚辈却不能当没看见,尤其对方已经先打了招呼。 江耀安客气问他来这干啥。 “我命不好,没有在省厅当大官的爹,也没有出事后,找老战友开口,就能解决难题的爷爷。 我孑然一身,又没根基,犯点小错就被打入万劫不复。 工作丢了,这不来这领一下档案,江潮同志,好歹我也看着你长大,等度过这次坎儿,在江家扶持下,飞黄腾达的时,千万别忘了提携下叔叔。” 话里话外映射着,自己犯错了,丢了工作。 江潮却在家里的帮助下,得来二次宝贵机会。 表情正常,话语却十分阴阳。 江老爷子生气,“是你心术不正,靠欺骗我们得了不少好处后,还不知悔改,偷人家功勋章来遮掩,要你提前悔改,还有退路。 谁让你冥顽不灵? 你撤职是组织上做出的决定,作为一个公安战士,你要有服从命令的觉悟,怨天尤人不觉得丢人?” 对方伪善表情垮掉,冷静又嘲讽道,“我只知道我快退休,被辞了,一把年纪还要为生计发愁,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 升米恩斗米仇,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相看两厌,正巧宋兰枝在马路对面催他,男人冷笑一声后走了。 他走了,议论却没停,江老爷子喋喋不休,说他没良心,但这都不要紧,叶穗看见他在跟女人说什么,顺手还比画了一下。 盯着盯着,江潮忽地乐了,他爷跟堂哥以为人受刺激了,同时噤声,看他的目光复杂又担忧。 江潮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混沌的脑袋注入一丝清明,以前想不透的问题,迎刃而解,嫌弃看向江耀安,“别婆婆妈妈,把老头儿送回去,马上执行任务。” “你知道哪儿不对啦?” 江耀安也兴奋起来,这几天真憋屈,江潮是个稳重人,他说有线索,那一定不会失望。 没跟他浪费时间,让他办完了来家里找自己,眼下他得快些取证。 要说为何他会怀疑魏冠华夫妻,这个人隐藏极好,不论从生活还是工作上,都没有一丝破绽。 但刚才在同宋兰枝交流时,说的是钱的字眼,但他比画的手势,却不是中国人常用的,拇指跟食指在一起搓。 叶穗给他解释过ok是啥手势,刚刚魏冠华也是拇指食指画圈,但他是反手ok,还比画在胸前,这是倭国人特有的手势。 这么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终于在年轻猎手跟前露出了马脚。 当然,江潮现在只是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间谍,还得再取证。 第一步是先要看一下他家里有没有发电机之类的电台设备。 不同于国外无线电检测技术成熟,国家这方面技术还很落后,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检测到电波信号,不能精确到哪一家。 为避免打草惊蛇,检测设备先放到江家。 魏家当初故意靠近江潮所租的房子,他们想不到,最后会方便他。 冯飞这两天属于借调,趁人不备时把东西搬了进来,他也为头儿开心,同样,他也有烦恼。 “这些老设备,老古董,能检测到信号,但不能确定信号是不是他家发出来的。” 最难的环节过去,现在小问题,真难不倒江潮。 趁着夜晚来临,家家户户都在家吃饭时,江潮悄无声息融入黑夜,他动作麻利,迅速将对方家的电闸拉下又合上。 冯飞看着去而复返的老大,钦佩地伸出大拇指。 怎么回事呢? 魏家刚才不是短暂停电了?他家停电的瞬间,检测仪收到的电波信号突然中断,一旦恢复供电,电波信号又继续了。 刚停电的只有他一家,这不明摆着电台什么的,就在他家? 别管这人到底是不是国防设备毁坏的罪魁祸首,就说,一个曾经当了小二十年公安的家里,有电台、收发报机,足够证明他不对劲。 屋内年轻几人笑不出来了。 一个这么严谨低调的间谍,就藏在他们的队伍里,利用这张老实面孔,职位上的便利,还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呢! 当然,江潮也不清楚人家的背景。 魏冠华是当年侵华日军的产物,多年来母子俩一直饱受别人白眼,后来亲妈死了,他跟大哥被舅舅领养,改名换姓才过上正常人生活。 按理说,他跟母亲所有的不幸,都是对方造成的,但他下战场又复员,日子过得凄苦,后来跟找来的姑姑相认,靠提供情报换取利益。 为啥又收养魏悦,还这么坚定要跟江家结亲,全是因为江潮是最有前途的公安。 江家婚事一旦成功,打入内部的魏悦不就能源源不断提供情报了? 间谍特务,是这个时代的特色,看似平和安稳的生活,只是冰冻下的湖水,看似平静实则危险起伏、暗潮涌动。 上次公安内奸也是他。 江潮那么排斥婚事,又挖出日系间谍名单,既然没了利用价值,早点除掉他也好。 这人埋伏得深,手段也早,像在很久前,胡玉州陀螺上的窃听器,都是他的杰作。 要不是江潮警惕,早早发现狐狸尾巴,早被人悄无声息除掉了。 “现在咱们手里没窃听器,听不到对方说什么,有什么计划,要是他们发些秘密电报,咱们不就只能干瞪眼?” “那就破坏他们的电台!” 江潮挺有勇气跟干劲,但两个帮手却不太看好,破坏,销毁说得简单,做起来可太难了。 不能打草惊蛇,让人起疑。这种情况下,怎么破坏。 这不是痴人说梦? 可江潮又是那么胸有成竹,也给二人打了强心针。 和平年代,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已经拉开了帷幕。 第433章 进展顺利 魏冠华夫妻俩跟华夏国任何一对夫妻一样,生活都被柴米油盐包围,今天正好是可以领粮的日子。 宋兰枝拿着粮本去粮站把这月的粮食指标给领了,虽然工作没了,但生活还要继续不是。 气喘吁吁拎着面回来,刚穿过胡同,就见邻居张大妈正招呼供电所的电工休息呢。 干这种工作,就得眼疾、心思活泛,平时就把自己包装成热心肠的邻居,就把细粮放到门口,扇着小手帕问她怎么了。 张大妈倒也健谈,说她儿子孝顺,给两口子买了一台黑白电视,这不怕用电量大,特意找供电所换个粗点的保险丝。 老太太脸上洋溢着笑容。 “没事了来家里看电视啊。” “看您命多好,有这么孝顺的儿子,成,等我忙活完了就去您家看这稀罕玩意。” 打完招呼后,拎东西进家门,随着房门关上,那张笑盈盈的脸随之瓦解,不就黑白电视,等这次脱身,远赴他国,他们有彩电可以看呢。 “没什么异样?” 魏冠华从暗室出来,揉着脖子询问她。 “没有,能有啥异样,江潮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掀不起风浪,你每天别老是在家钻着,也出门逛逛。”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要不这次收手,咱不差这笔钱。” 饥寒交迫时,每一分都弥足珍贵,但当积累的财富够多时,财富就成锦上添花的东西,跟安全比起来,太微不足道。 “你跟钱有仇?再说这次扳倒他,报酬比以前一年都要丰厚,你不也恨他让你丢了工作? 放心,他对咱们没一点威胁,等这几天安稳度过,他连公安都当不成。” 宋兰枝刚开始也是怕的,但得手太多次,她赢麻了,自大助长了她的气焰,也是他失败的最大原因。 夫妻俩幻想着退休后,在国外的闲适生活,隔壁几个打扮过的公安悄无声息地进入江家。 “事儿都办好了?” 公安跟供电所电工点点头。 一开始江耀安他们不是还在发愁,怎么阻拦对方发电报,传递消息? 计划几个方案,危险系数太大,暴露的风险也大,但这哪儿能难倒江潮,派人去供电所,找了老战友,让他乔装过,来执行任务。 别看张大妈现在爱说闲话,年轻时在保密单位干过,是我党优秀地下工作者。 安装粗点的保险丝是幌子,是为了配合江潮工作,在她回来前,魏家的电源线被人做了手脚,将其电闸跟工业用电源相连。 只要对方发出神秘电波时,外面的电工再把电闸一合,工业高压电流直接流向对方的收发报机。 对方的电台在一瞬间,就会被烧毁。 几人密切监视着电波信号,等到再有的时候,吹了下口哨,外面的人听见,电闸一合。 虽然相隔挺远,但依稀能听见脏话声儿响起。 江潮他们再检测,果然没信号了。 这事儿成了! 一台电台来之不易,还是夫妻俩跟上级联系的唯一工具,一旦坏掉,这可要耽误大事的,夫妻俩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而且家里也没电了啊。 正巧外面还有电工在,赶紧让人看看电路咋回事。 江潮战友戴上帽子,假模假样检查后,满脸的歉疚,“你们用的都是一条线,可能是张大妈家电视导致,也可能是你家电过量所致。 这样,您别急,我们马上给您维修。” 电路检查,维修时能做的手脚多了去了,等人走后,一个小巧不起眼的窃听器,已经安装到他家里,对方还一无所知。 至此主动权已经交到江潮手里,这些藏在暗地里的害虫,终于要被揪出来了。 …… 自打入春后下了几场大雨,入冬后干涸的河床重新注入了水流,新家离那边不远,加上河堤上是一大片空地,院儿里小孩儿没少去那玩耍。 叶穗养着一只极危险的金雕,这是家属院里人尽皆知的事儿,不满肯定是有的。 有人说家里多了鸟屎,有人说晒得肉干,麦粒没了,反正只要丢东西,就要算到它头上。 实在是它主人太受欢迎,这才没激发矛盾。 叶穗受欢迎到了什么地步呢? 一出门就能被男女老少围绕。 就不说她救了那么多矿工的事,单拿院儿里不少女性家属,在她手里讨生活,大家就尊重她。 谁要说她句不好,估计能有不少白眼。 最近小孩儿们,包括胡玉州都爱去河边玩,叶穗就有点担心,国家现在没狠抓计划生育,谁家都是好几个孩子。 父母长辈都在忙生产,搞建设,对孩子保护意识不到位,孩子都是散养的,他还没写完作业,小伙伴们就勾搭他去玩了。 即使她跟这群小孩儿说过无数次,不要来河里游泳,玩水,但收效甚微。 天热了,叶穗专门租了食品厂的冰库,储存她的罐头。 最近厂里领导有心想购置一批山楂罐头,给厂职工发福利,想找她谈谈呢。qqnew 当然,有竞争才有压力,厂领导又不搞一言堂,还找了另外有实力的供应商来洽谈。 小姑娘们最喜欢的就是夏天了。 因为能穿漂亮衣裳,叶穗更不例外,琳琅她妈出差回来,给她带了几块碎花布,她跟温琳琅就做了两件闺蜜裙。 是一款通长裙子,面料好,有垂感,她没少费心思,腰部中间做成了掐腰设计,下摆宽大,不规则,领口v领,能衬托出纤细的脖颈,袖子是泡泡袖。 就是一件洋气跟时尚并存的裙子。 今天要来正式场合,她肯定要穿新衣服。 年轻似花骨朵般水灵的姑娘,即使是不施粉黛,都漂亮的不可方物。 更何况是条顺人漂亮的叶穗? 就算穿着廉价的塑料凉鞋,扎着一个乱糟糟的丸子头,但穿着新裙子,她就是院儿里最靓丽的风景线。 说是会客室,其实就是小白楼该好的一个办公室。 这个房子,虽然说是她妈的产业,属于自己的家,但别管来多少次,都没一旦归属感。 “你先等等,那两位马上就到。” 叶穗点点头,自顾自在楼上参观着新布置过的摆设。 没多大会,楼梯传来谈笑跟脚步声。 她顺着声音望去,对方并不陌生,是肖东方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 第434章 金雕救人 那年轻人个不低,比不上江潮,但绝对要比正常人高大。 他有双眼尾上翘的漂亮丹凤眼,黑沉沉的目光带着几分邪气,抬头见到她在,男人好像错愕些许,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与她错身而过。 叶穗只是觉得人眼熟。 在哪儿见到的,却一直没想到。 直到三人各自坐开,采购部门的主任给三人倒茶水时,叶穗终于灵光一闪,这不是当时在火车上,见到的奇怪年轻人? 他当时坐自己对面,看了他几眼后,默不作声的离开。 时间虽然过去很久,但叶穗依旧没忘记,还有肖东方,上次一别估计双方都没想到再相见会是这样的局面,既然是对手,那也不必搞那些面子工程。 “这次喊几位来,不为别的,是咱们工作人员没协调好,闹出了岔子,但有问题就要解决,厂里的意思呢,是大家坐一起商量商量。 看看怎么能把数量种类平衡好,咱们能够长期和平的把供求关系定下来。” 洗煤厂单是职工已经上千,家属更是众多,订购福利,其实最先考虑到的是叶穗,她是院里长大的孩子,又给厂子立下这么大功劳。 还解决了好些家属工作问题,自然而然要把人列入考虑范围之内,但她只有山楂罐头,种类有点少。 偏偏这时,另外一个食品厂、另外得了消息的供货商得知消息,找着关系也到了他跟前。 别看只是小小一个福利罐头,这背后都是好几个靠山,得罪谁都不好看。qqnew 当然,叶穗是最不能得罪的那个。 叶穗现在心思都在学习上,主要也是不想看肖东方那张脸,跟他们商量了下,只是定下五分之一的份额就离开了。 肖东方靠着外国人,买下了人家的设备、也搞食品生意,跟叶穗打擂台,但设备刚拉开,工人还没招到,原料也没进。 现在还没生产。 这也是为了先回血,就走关系从省城食品厂搞来一批罐头,倒卖一下挣点钱,叶穗一走,另外那个年轻人,好像心思也没在这。 直接亮了底价,说让他考虑考虑,然后给他回话。 肖东方心里计算了下,那两个人好像合起火玩他呢,这么低的价格,他们能挣啥,但这话又不能说,只是笑呵呵跟采购部的主任打太极。 叶穗是自产自销,生产成本压缩到最低,是不怕跟人打价格战。 这批山楂罐头数量定下了,她也能小挣一笔。 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个年轻男人一直跟着,但又没啥交情,没必要跟他打招呼。 年轻的姑娘,白的跟雪似的,他本来想着该如何报复对方,但不经意的,就被人吸引了目光。 就在这时,河边传来隐隐的呼救声,二人站定身子,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就见好几个小孩儿,从河滩那个方向跑过来。 一个劲的喊着救命。 人群里,她一眼看见胡玉州。 小屁孩大老远看见她,就拔腿朝她飞奔来,不等她询问怎么回事,就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不好了,有人,有人掉进河里了……” 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那条河宽度十几米,深度足有七八米高,河的另外一侧是山,平时下雨,会有不少水从山上冲刷下来,汇流到河里。 单从岸边冲刷出的痕迹,就不难看出湍急之势,大人都不敢凫水,这群小孩儿竟敢这么大胆! 她拔腿往那跑,但有人比她更快。 “你们再去找人帮忙!” 叶穗跑一半,不忘交代其它孩子。 事实已经造成,眼下要尽最大努力,把孩子救回来! 跑到那才发现事实比自己想的要严重,在水里上下起伏的,是兄弟俩,路上胡玉州跟她解释,说是弟弟先跳进去的,他在水里抽筋了,他哥看出不对劲,跟着下去救人。 但两个人都没能上来。 叶穗自己也会游,但那是狗跑式的游,进去别说救人,估计比他俩沉底还快。 兄弟俩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又不断往下游冲,她跟那些小孩儿,只能在岸边不停奔跑。 在这节骨眼,一个人已经扎进河里不停朝其中一人游去,水里情况本就复杂多变,加上那二人不断被水冲刷,救人难度极其大。 他还没抓住最近那个孩子,就依稀看见,另外一个黑漆漆的透露,被水面吞噬。 邓林想救人,奈何分身乏术,好不容易拉住其中一个,他又不停扑腾,搞得自己也施展不开动作,险些被他压到水里。 他知道,眼下情况只能放弃一个,不然三人都别想从这场浩劫中抽身。 河边上,那个裙摆不停奔跑,她这样的人,也有紧张的时候? 把搂住自己脖子,不停挣扎的孩子砸晕,远远看了眼已经没在水面露头的另一个孩子,他狠心朝岸边游去。 也就在此时,那个一直追逐的姑娘,突然停下。 邓林冷笑一声,看,果然是装模作样,见没机会了,索性也放弃不救了。 但他哪里会想到,那姑娘并非不救,只是突然改了主意? 叶穗食指弯曲,在唇下使劲一吹,几乎哨声刚顿,天边迅速飞来一道漆黑身影。 胡玉州看见金雕过来,在原地兴奋的直跳。 漆黑矫健的身影在空中盘旋,看见叶穗位置,便想落下,叶穗捡起石头,砸向小孩儿被吞没的地方。 二者默契,不消多说,它马上转了方向,低低的在水面追逐。 短短几个呼吸,它一个猛子扎下去,有力的翅膀煽动,击起无数水花,等再飞起时,那双锐利爪子下,已经拎起一个毫无知觉的小孩儿。 把他扔到叶穗脚下。 金雕转身又朝另一个孩子飞去。 邓林松手,那颇通人性的金雕,已经抓着他艰辛的飞往上面。 这会儿,听到动静的小孩家属们,也赶了过来。 兄弟俩的妈,抱着俩娃嚎啕大哭。 除了叶穗,谁都没注意到艰辛往上爬的邓林。 金雕完成任务,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傲娇的叫了几声,趁她不备落在人肩头。 邓林抬头看见的就是,那个漂亮的不可方物的姑娘,言笑晏晏,裙摆飞扬,刚才那只威武矫健的金雕,气势十足的站在她肩上。 那种张扬的漂亮简直让人心悸啊。 第435章 做鱼丸 河边热闹非凡,孩子哭声,大人训斥声,邻居们的劝慰,五花八门,热闹非凡。 叶穗推开肩膀上的庞然大物,它对自个体重没点清楚认知,耍帅一小会儿,半个身子都压麻了。 瞥见救人英雄坐在地上,没人跟人家道谢、关怀,客气跟人打招呼,“刚才多谢了,你看是先去家里换个衣裳,还是我帮你通知下厂领导?” 双方是竞争关系不假,但看在他勇于救人,这点礼貌还是该有的。 男孩家长见溺水孩子醒了,也从恐惧中抽了身,没少跟二人道谢,小年轻从水里爬出来,叶穗金雕从水里抓人出来,这是有目共睹的。 二人都不是爱邀功的。 男人没什么反应,叶穗跟围观邻居让她别客套,先照顾孩子要紧。 等人走的差不多,叶穗又邀请了一回。 邓林仰头看她,目光有探究跟不解,看着眼前那只洁白柔荑,不客气拍掉,浑身湿哒哒离开。 这人脱掉上衣,就这么系在腰上,大摇大摆离开,直到那人背影消失,叶穗还是琢磨不透。 就算是竞争关系,也没必要划分这么清楚? 他们好像以前没啥过节,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好像有点仇视啊。 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想了,就是没交情的人,何必自寻烦恼。 金雕救人的消息像阵风似的,以极短时间,迅速传遍家属院,先前对它有意见,觉得叶穗饲养它危险的,短时间内也转变了思想。 ………… 叶穗平衡着工作学习婚事,忙得不可开交,江潮同样如此,距离倒计时三天,这些公安终于抓到线索。 即使公安不想打草惊蛇,隐瞒着实情,但从魏家搜出的电台、发报机、密码本之类的东西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魏冠华夫妻落网,魏悦同时也被拘捕,但后续并没那么简单,审问时,对方不配合,而且当初他立下军令状,目的是查清机器受损缘故。 就算抓到间谍,但那个希望没揭露出来,他依旧得收拾东西滚蛋。 急躁的不止是他,市里整个公安系统的,都为他捏把汗。 连续多日让人监视王彩云,也没什么进展,她跟这对夫妻没什么交流,除了带狗去他们门口溜达过,没任何重叠。 那对夫妻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落到江潮手里,对人进行审问时,还说搜出的东西,不是他们的,是上一任屋主留下来的。 “江潮,先前我们有过节,你恨我是应当的,但我冒充别人,认领婚事,那是迫不得已的。 我都被你爸撸下来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报仇也该有个限度。 你有啥手段尽情的使,最好来个屈打成招,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会为我信仰而战。 该有的刑罚你也用上,我倒要让这些公安看看,他们的领导是如何对曾经战友、前辈动手的!” 一顶大帽子扣下,好像他真动手的话,就成十恶不赦的坏蛋,审问室外,江远亲眼看见曾经的部下,露出扭曲、猖狂面容时,拳头紧握。 过往多难忘。 现在就多难堪。 江潮对他的长篇大论,不发表任何意见,直接把证据摆上,听着磁带里的录音,他猖狂之色才被惊讶、错愕代替。仟千仦哾 这会儿,曾经的停电、电台烧毁,电工修理,窜到脑海,让他明白一切都是圈套,是江潮精密筹划的圈套。 刚才的侃侃而谈,变成现在鸦雀无声,魏冠华抬头看了眼年轻、心思缜密的男人,“我输了,但你也赢不了。” 后来他果真一言不发。 他是想耗死江潮。 不过,正主儿是不会放心上的。 别人为他的事儿急得嘴上都是口疮,他反而放飞自我起来,还没下班,就买了点菜跟肉,去找叶穗了,毕竟还有一个礼拜就结婚了。 总不能啥都当甩手掌柜啊。 还没进门呢,就闻见浓郁香味,自打金雕自食其力后,家里就没缺过鱼,也不知它从哪儿抓来一条快十斤的草鱼,天热,鱼又放不下。 得快点吃完。 鱼肉不是炖就是红烧,老是吃一个味儿也腻歪,她把肚子上肉多的地方,用勺子刮下来弄成鱼肉泥,加了点佐料弄成鱼丸。 剩下的切成小块,裹上面粉鸡蛋花椒面盐之类的,炸成金黄酥脆的鱼块。 这种可以直接吃,也能炖着吃,她今天专门炖了一半,加了点土豆、去年晒的干豆角、粉条豆腐,咕嘟的时候,又往锅边贴了些饼子。 这种吃法在他们当地还是挺少见。 江潮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官都被人撸了,还不急不躁,问了下婚事筹办进展如何,又试了下新衣裳,在婚宴名单上删删减减,顺带又把这月工资交给她。 别人怎么结婚的,他不知道,但叶家对女儿的婚事十分看重,他来时见不少人往绳上糊红纸,做灯笼。 结婚头两天挂起来,喜庆热闹。 他来这就跟来旅馆似的,洗澡吃饭睡觉,叶穗见人面色憔悴,还不停讨好她,有脾气也发不出来啊。 二人坐在一块,胡玉州突然挤进二人中间,小孩子也有自己的社交,自己的烦恼,不停长吁短叹,就想让人主动开口呢。 叶穗故意逗他,跟江潮谈天说地,就是不主动询问。 “哎呀!” 还是小屁孩忍不住,率先开口。 “怎么啦,鱼刺卡嗓子了?” 肉嘟嘟小脸,手感不错,江潮坏心眼的多捏了两把,手被人拍开,他捂着自己脸,戒备离他老远,二人也不逗他了,就问有啥困扰。 这个年龄,不是学习,就是同学关系,总不至于早恋。 “就是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儿。”他不卖关子,“乖乖不是挺讨厌那只狗吗?以前见面就咬对方,但是这两天很奇怪,突然变得无欲无求。 跟它对面迎上,不咬不叫,平静得像潭死水。” “那不好吗?证明乖乖长大了,懂事了。” 听见自己名字,大狗耳朵竖得高高的,明亮大眼望着她。 叶穗忍不住欢喜揉它脑袋。 胡玉州打了个哆嗦,“更奇怪的是,那只狗恢复速度也太快了!” 第436章 等我娶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上次她大娘那只狗在乖乖脑袋上撒尿,惹得乖乖每次见它必定要打架。 最近不打了,就像是一个武林高手整天去找人挑衅,忽的一天就成修身养性,爱好摆弄花草,绣花,你说惊悚不惊悚。 而且,胡玉州说了下他的观察。 “上次乖乖把人咬的脖子上多了俩窟窿,我觉得有点狠,攒不少骨头去给它改善,但叶穗大娘,后来第三天就去遛狗了。 那狗生龙活虎,一点伤都看不出来,你说多怪。”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江潮问了他确定吗。 胡玉州连连点头,“都是黑狗,长得还一模一样,我咋能认错,你说为啥狗子伤势好的那么快,吃了啥灵丹妙药?” 这个年龄正痴迷西游记,啥都巴不得跟那些鬼神扯上关系。 从当初王彩云说出他被停职的消息,江潮就知道她被策反,但派人盯她这么久,苦于找不到证据。 以及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一个完整案件,线索证人证物,动机证据,全都得有,只有一切都串联起来,整个事情脉络,才能完整。 魏冠华夫妻都是间谍是毋庸置疑的,还有肖东方巴结到的那个外商,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同伙。 江潮先前找不到证据,无法抓捕对方,但是,王彩云的遛狗路线,是贯穿二者居住之地。 如果此狗非彼狗呢? 从外形看,都是黑色的土狗,可恢复能力再强的狗,也不能再二三天内,伤口就全长好? 而且,动物的敏锐度比人类高出好几倍,乖乖不去跟它计较,会不会,已经换了只狗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日本情报机关曾经想获取英国海军舰的设计图,曾派具备军事高科技知识的志愿者,去执行任务。 但对方派出的间谍经常失败,而且多数环节都在情报传递的环节,如果有个出其不意的计谋,能在传递过程中,不被怀疑,那就万无一失。 后来还真让他们想到周密的法子。 先抛出去真假掺半的情报,让间谍获取信任,然后给美女间谍备齐照相器材,让其随身携带可导致心肌梗死的药丸,以及形同药丸的,可装交卷的空胶丸。 只要临死前,把装有胶卷的胶丸吞下,再吞进去致死药丸,再留下遗书,把遗体遣返回家,几乎都能成功。 当然,这是以人命为代价的。 历史上那个女间谍是失败了。 但难保对方不会再次使用这种手段。 这些公安盯人盯的这么严,但他们不会盯着狗,只要把信息藏在狗肚子里,这不就能瞒天过海? 先前跟乖乖打架的狗,怕是已经没命了。 江潮想明白其中关节,是没心思再休息,撸了下狗脑袋,起身要走,叶穗也知道他压力大,任务重,体贴的送他出去。 趁着黑夜,路上人不多,江潮抓他到角落,使劲亲了人一会儿,鬼鬼祟祟的。 分别前还温柔的整理了下她头发,“乖乖在家,等我娶你。” 这时候的男人,最是意气风发,明明得快些走,但脚就是不听人使唤,不想放开她。 叶穗示意他弯腰,双手搂住人脖子,鼻尖蹭蹭他鼻子,“处理完了,给我回个话,注意安全,我等你。” 江潮依依不舍的走了。 当然,回去第一时间,他就喊了自己亲信,埋伏部署,第二天王彩云遛狗到那个外商居住的巷子外,刚解开狗子项圈,让它自由活动时。 两个人高马大的公安,悄无声息的到她身后。 一人捂住她口鼻,把人带走,一人则捞起狗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掳走。 按照江潮判断,间谍传递情报是利用狗子,调查组跟省厅的领导,谁都不相信。 这年代兽医少,公安特意从畜牧站请来一个兽医,给狗子打了麻醉,要开始探腹了。 “江潮,你现在还没闹够?你要十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方便,眼下不到两天,你不快点找线索,却荒唐说,剖开狗肚子,就能一探究竟。 到底谁的脑袋不灵光。” 他们毕竟年龄大些,觉得荒唐也是情有可原。 但江潮要尽力一试,谁都拦不住啊。 于是,给狗子麻醉,再开腹,满屋子公安、领导就这么直视着这恐怖一幕。 众人屏气凝神。 兽医不断在它胃里摸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没任何成果,就连冯飞他们都怀疑,是不是江潮异想天开时,兽医惊呼一声。 他果然取出一粒外壳肉色而且异常坚硬的胶丸。 众人面色凛然。 江潮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拨开,几个脑袋瞬间挤进来,果然在里面拿出一卷微形照相底片。 为了今天的安排,他昨晚就从省城那边的军中,申请到一个高倍速这幻灯机,等那些底片洗干净风干,再放到设备中。 灯关了,影像也立刻显示出来。 里面内容还挺丰富,是一些重要材料,有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名簿、国家领导人近期秘密访问其它国家情况、国家79年财政预算案、定购电子零件项目等等机密资料。 能在这看着的,都是大官,大家看着上面的机密,眉头紧紧皱起,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但真没想到,对方的手,竟然伸的这么长! 不提大家心思如何翻涌。 江潮紧张盯着画面,这里面咋没有国防机器损害的报告啊。 直到快到最后一张时,终于出现了,江潮一眼几行,跟室内调查小组成员之一,对视上,谁能想到,这个从上面派遣下来的人。 会是下黑手的呢? 江潮用脚趾头也想不到啊。 不过狭路相逢,拼得是速度跟实力,三两下将其制服,江潮就要去抓捕那个披着外商的皮,实则搞破坏的男人。 车子在黑暗里,迅速消失,但谁都没注意到,江潮开走的那个车子,布满了浓浓汽油味儿…… 第437章 爆炸了 江潮前脚驱车离开,冯飞等人摩拳擦掌,准备抓人,这次事件里完整脉络清晰,作案对象、手段、工具,水落石出。 假借外商名号实进行窃取他国机密的男人,外加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 冯飞跟江耀安眼下要做的,就是在消息没走漏之前,把王彩云捉拿归案。 洗煤厂家属院,丢了狗回来的女人一直惴惴不安,叶连民下工回来,见家里冷锅冷灶叹了口气,最近他忙,但媳妇好像比他更忙。 家务不干,更别想让她做饭了,偏又不能提点意见,稍一开口,她就喋喋不休,说她这么辛苦是为谁,要是他当男人的有点出息,何至于她为生计发愁云云。 其实背靠叶穗,他们甚至比绝大多数双职工家庭宽裕,为啥铤而走险,就是欲望不断放大,不满自己比红英过的差,存有侥幸心理而已。 锅里面有窝头,篮子里有弟弟送来的野菜,他热水焯过凉拌一下,狼吞虎咽吃光,进屋儿休息时,这才发现有人。 她拿被子蒙着脑袋,身子颤抖个不停,叶连民扯不开她被子,“你在家咋不吱一声儿,还没吃饭,我给你端过来?” “不,我不吃!” 被子下的女人身子抖成筛子。 “你不舒服?” 男人意识到不对劲,扯被子时院门被敲响,这边不能看,门又敲的急促,他只好先去看看咋回事,但刚有动作,王彩云像撞鬼似的疯狂喊叫。 “不许开,不许开!” 老话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外面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吓破她的胆。 她不想吃亏又爱贪便宜,掐尖好胜的性子,她何尝不知狗子被调换,何尝不知只给人遛狗,就能有好几百块的报酬透着猫腻。 被利益冲昏头脑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当然,人都是有侥幸心理,安慰自己对方是外国人缘故,是冤大头。 想着自己没那么倒霉等等。 可惜世上没那么多侥幸。 一切贪婪都会付出相应代价。 里面迟迟不开,外面公安担心情况有变,是破门而入的,一行人气势汹汹冲进来,差点吓坏大肚子的叶小麦。 叶连民认识冯飞,见他带人莽撞进来有些生气,闹这么大动静,被外人看见还不知咋编排呢。 碍于叶穗的面子,他说话有些委婉,但那怀孕的女同志丝毫不理解他们的苦心,挺着肚子又闹又骂。 给你面子不要,索性不给,几个公安上前控制住女人,在她又踢又闹中,冷静严肃的将她雇主做了什么,她在中间又充当什么角色。 “这不可能!” 说她自私小心眼爱占便宜他信,但帮间谍做事,他绝不相信。 证据都在,他不信也没办法,而且按照办案流程,父女俩也得被带回局里接受调查。 叶连民嚷着要找叶穗,冯飞不客气说,她来了也没用,挥手示意同事把这一家带走。 王彩云爆发前所未有的勇气,推搡着公安,不让他们碰女儿跟丈夫,说这一切跟他们无关。 叶连民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到女人身上,相处小半辈子,她这幅样子足够说明什么。 帮间谍做事,她怎么敢的啊! 公安怕影响闹得太大,走漏风声,驱散群众,直接带这一家子离开,当然有好事邻居跑去告诉叶穗后,她也惊住了。 但别管这个爆炸性消息,会留下多么津津乐道的话头,这都跟公安们扯不上关系,按先前计划好的,江潮去抓捕外国商人。 他们处理叶连民一家,谁知带一家回去,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有同事说,有人扭送外国商人来报案了。 “你确定,扭送过来的,是一个群众,不是咱局长?” 江耀安以前一直不服气江潮,但跟他共事儿后,才知他实力多强,对他,自己跟这群同事都不再怀疑的。 先前冯飞也说要跟他一起去抓捕,但江潮说这事由他起,自然也得由他结束。 所以说,他没带回来罪犯,而是另外一个群众押他来的,谁听了不惊讶? 职责所在,他只能把疑惑吞回去,先去看怎么回事。仟仟尛哾 接待室里肖东方狼狈不堪,被人招呼坐在长椅上,面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 江耀安跟同事交流了几句,了解大致情况后,扶正帽子后朝人走去,按照先前同事给的口供,他是专门招待外宾的负责人。 男人在华的起居活动,都是他负责的。 刚开始都一切正常,后来发现他经常跟些陌生人交谈,还传递过几回东西,他深知不妙,就隐忍不动,但在私下收集他好些罪证。 “我也想早点通知公安,但我胆子小,加上证据收集的不够充分,我怕打草惊蛇,就隐忍不发,但是今天,我发现他偷摸收拾行李。 意识到要逃跑,这哪儿行啊,我就拦他,争执中把人砸晕了,这才送了过来,公安同志,这是我收集来的资料,还有他这些日子跟人接触的名单。 我想,应该对你们工作有帮助。” 男人缓缓说完,戴上缺了一个镜片的眼镜。 “我是二商局的一个科员,同时也是一名优秀的党员,不管任何时候,只要国家跟人民需要我,我都会抛头颅洒热血! 不畏艰险,誓死扞卫国家财产跟尊严。” “好!” 一阵愤慨激昂的话语后,办公室里响起热烈掌声。 人群里也只有冯飞跟江耀安没鼓掌,冯飞那次在火车上看见过他卑躬屈膝,伺候外国人的模样,眼下只觉得他是墙头草,很恶心。 江耀安则翻看手里的文件,若有所思。 “局长呢?” 有几点细节他想跟人商量商量,谁知队员说,他还没回来,这不应该啊,难道说他还在找人?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东面位置突然传来一道石破天惊的爆炸声。 不止一道声音,巨大爆炸声后,接二连三传来几声。 室内愉悦气氛凝固,大家望向冲天火光处,没过多久就有人气喘吁吁跑过来,明明上气不接下气,但到面前,却迟迟无法说明来意。 江耀安催促,“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来人犹豫许久,忽地毫无征兆大哭,“是头儿的车爆炸了!” 第438章 寡妇 “什么?!” 随着一声暴呵,局里公安全都聚集过来,抓着他问个不停,现在公安管辖范围多,职责也没细划,像监狱、消防都属于公安系统。 群众发现爆炸,第一时间上报公安,等到就近公安跑去核查时,差点被余波袭击,他被群众拉着,没能救火,等到再跑过去时,局里配给他的那辆车,已经快烧完了。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人呢,找到人了吗?” 对方摇头,他要怎么说,江局长是在油站出的事? 甚至人还处在爆炸点? 但凡有需求,就有商机,汽车出现后,加油站也应运而生,大概在20世纪初,华夏还在清政府闭关锁国状态下,漂亮国已经出现了以地下油罐、油泵、管线和加油机构成的加油站。 六十六年前,海湾石油在匹兹堡建造第一座非路肩加油站、包括地坪、围栏、站房,新式的加油机。 也就是现代加油站的雏形。 在随后十几年内,石油公司开始大规模建设,并推动一系列油站标准化进程。 在60年代初期,加油站的设计跟建设已形成基本模式,24小时营业、自助投币加油等等。 华夏建国前期,都是由外资买办投资经营加油站,国家成立后,外资加油站陆续退出华夏市场,全国加油站数量几乎不到70家。 直到发现大庆油田国家这才摘掉‘贫油国’帽子,自己有油了,加油站跟汽车业才发展起来,但是文革期间,又陷入停摆。 扯得有点远,但这个时候,全国加油站都没多少,还大多分布在经济发达地区,他们市就一个红绿灯,也没几个汽车,肯定没有加油站那稀罕玩意。 上一个季度,他们公安系统也才发了二百公斤的全国通用汽油票。 想加油去市里油站,而油站里面也就俩油罐,全靠人工操作。 听目击者说,先是小汽车爆炸,后来连锁反应,油罐也爆炸了。 当时巨响后现场白烟升腾,都翻滚形成蘑菇云,甚至油罐上方的铁皮遮挡,都从爆炸中心弹出,这也是为啥群众拦住想去搭救的公安。 周围房子都在瞬间被掀翻,他进去就是寻死啊! 汽油爆炸威力有多大,他们再清楚不过,这些人还没从打击中惊醒,冯飞已经冲了出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身影跟着冲出。 可惜,原地除了一个烧成空架子的车之外,哪儿还有人的踪迹? 汽油的爆炸极限是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六,如果人当初在爆炸点的话,别说人,一块骨头都别想找到。 群众跟公安们合力救火,心里都在乞求有奇迹出现。 江耀安手都被火烧伤,还没停下动作,老天爷太会捉弄人了,江潮好不容易找到真相,能官复原职,甚至可以在几天后,娶到心爱姑娘。 可谁知会遭遇这种事。 他也不知这会眼里噼里啪啦流下来的液体是什么。 他在火焰里在地上的灰烬里,不停翻着,找着。 此时此刻,他不是以同事身份乞求,而是一个不负责的兄长期盼,江潮,千万,千万要活着啊。 ………… 叶穗不知外界发生一切,罐头生意突然定下,原先她只能占据五分之一份额,但好像肖东方那边出了岔子,无法生产经营。 她份额瞬间多了不少,占据了一半。 订单多了也是好事,杜三说她复习最重要,罐头生产,罐头瓶定购什么的,全让他来。 最近两天,大家对她很是骄纵,尤其是她爸妈,几乎已经到有求必应的地步,叶穗也怀疑过,觉得可能是婚期将近,自己要搬出去,爹妈不舍纵容。 至于温琳琅他们反常,则因为马上高考怕她压力过大,都是好意,她坦然接受就成。 这不今天刚给琳琅复习完,就听见门外有吵吵声。 她好奇心旺盛,趁温琳琅去厕所,到前院一探究竟,来人是叶小麦,前两天调查过后,确定父女俩没参与到间谍活动中。 二人就被放了出来。 但王彩云就没那么好运,她虽然是被蒙在鼓里,是无意识时犯罪。 但结果造成,她犯罪事实不容更改,得收押起来,等待最终量刑。 像魏冠华夫妻,外商还有她,将来都是要进军事法庭的。 等待他们的,是漫长又痛苦的牢狱之灾。 叶小麦本就被人抛弃,受尽白眼,眼下她妈也被关起来,可以说最后希望也没了。仟千仦哾 她认为叶穗是此次抓捕行动的幕后黑手,现在来,就是想让她帮忙求情。 把她妈放出来。 “你别白费功夫了,这事她一点手插不了,你还是回去想想,该给你妈往监狱送什么东西好。” 温琳琅不客气说道。 江潮失踪且葬身火海的事,大家都瞒着叶穗,虽然瞒不了天长地久,但越晚,她受到的伤害就越小点。 叶小麦天生比人缺半根筋,可别让人说漏嘴,往外推搡人时,她不知怎的看见叶穗了,还踮起脚尖想喊什么。 情急之下,温琳琅扯下抹布,塞人嘴里把她推出去了。 “她刚说什么寡妇,谁是寡妇?” 温琳琅拍手,“她自己呗,别理她,咱们继续学习。” 叶穗还没弄明白她一反常态的模样时,家里已经来了客人,冯飞不敢直视她,直视递来一个从外商间谍那得来的文件。 示意她帮忙翻译一下。 人虽然失踪,但这个案子还没到彻底结案的时候,比如说那个国防机器的损坏缘由,还得出个具体的说明报告。 还有三天就到局长结婚的日子,那天新郎官还不出面的话,他该怎么面对人姑娘啊。 叶穗不知对方心头翻涌,翻看了两页,笑眯眯道,“这里面说,他们这次调试,就算没有人蓄意破坏,也不会成功。 因为这个仪器是“先天不足”它轴瓦所用的材料有误。”江潮先前执行的任务,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事好办,拆下轴瓦,连同机床说明书送到首都研究所作金属分析鉴定,要真的是生产商问题,后续可以追责跟赔偿。” 冯飞点点头,把她的话记下,匆匆离开。 还没到单位,就同外面不知等了他多久的江耀安打了照面,他掏出一个证件递来,“在爆炸点几米外找到一个烧毁严重的钱包。” 男人语气苍凉又痛苦。 “经核查,是江潮的没错。” 第439章 噩梦 爆炸现场发现他贴身物品,还有帽子上的徽章,所有证据都指向他遭受到不幸。 偏还有不知实情,省厅来的公安领导兴致勃勃要见他。 进展到这个地步,江潮算在规定时间圆满完成任务,也该恢复职位,而且调查组族长暴露之后,省厅第一时间跟中央打了红色专线电话。 震怒、惊讶是必然,但也专门表扬江潮,上次找到的诈骗金额也是他,对于人才,还是不要吝啬夸赞。 “这次你们也辛苦了,公安部给你们单位集体记三等功、领导班子嘉奖三等功,江潮比较特殊,个人授予荣誉称号、记二等功奖励。 而且,鉴于他个人反侦察、无线电监测技术优秀,省厅公安会组织几场经验会,让他演讲,对了,他是不是快结婚了? 情场事业双得意,这喜酒可得请我们喝。” 冯飞再也听不下去,掩面而逃。 ……… 王彩云说来也是倒霉,自打她收押后,叶穗她爸抵不住便宜大伯的哀求,找到先前帮杜三处理事情的律师,咨询了下她的事情。 从那边得知,为适应新形势隐蔽斗争的需要,也为避免间谍组织、人员钻法律的空子,今年刑法里弥补了相关法律,有利打击这类情报组织的颠覆渗透、情报窃密活动。 刑法里已经把间谍行为跟资敌行为合在一起。 最新规定里,为敌人窃取、刺探、提供情报;供给敌人武器军火或是军用物资;参加间谍组织或者接受敌人派遣任务的。 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叶连民听完这个腿软,叶连山赶紧扶住大哥。 “人家律师也说了,她是无意的,主观意识不强烈,算是情节比较轻的,量刑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她这个估计就是三年以上。 在里面好好改造,还能减刑。” 便宜大娘要知道,只是贪图几百块钱,就获得几年牢狱之灾,也不知后不后悔,不过这不是叶穗该考虑的。 叶连民捂脑袋接受事实后,沉默离开,但第二天时又敲了下门,一家人看着他背后包袱,跟板车上的行礼,一头雾水。 这才知道,他是来高告别的,“来这麻烦你们不久了,也该回去了。” 初期到来时,陈年旧事没处理好,哥俩是有隔阂,但便宜大伯到底还有点底线,两家也就这么交往下去。 “城里变幻太大,我们都走岔了路,想来还是老家适合我们,家里地拾掇一下,房子收拾一下,有个人气儿了,你们也回去住上些日子。” 他来城里一趟,闺女被人骗了,大了肚子,媳妇没能抵制诱惑,锒铛入狱。 地方是好地方,但不是他们应该呆的。 “你回去干啥,在这还有个照应……”主要担心他回去生计问题。 “我摘掉帽子了,回去还能教书,她是犯错了,但当年我在牛棚时她没放弃我,眼下我也会等她,天儿不早了,我们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便宜大伯走了两步,忽又退回来,他们这个年代的,从不愿意泄露自己的情绪。 但眼下他不吝啬的抱了下弟弟,低声道了句歉,为这些日子的麻烦,更是为当年抽签时的私心。 “走了!” 跟他们来时匆匆一样,回去时也潇洒利索,看着他消瘦背影,还有车板上愁眉苦脸的叶小麦,叶穗心头也带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苦难的几年,是时代造就的,眼下黯然离场,感慨又惋惜,不过希望他到熟悉的地方,能有不一样的精彩。 距离结婚日子还有四天,家里张罗的喜事慢了下来。 叶穗又催那边,又生江潮的气,知道他忙,但好歹抽点时间,走下婚事当天流程,天底下哪儿有他这么省事轻巧的新郎官。 等再见他,一定要他好看。 厂里采购部去食品厂拉罐头时,叶穗也帮忙了,跟有实力的厂子合作就是痛快,最起码人家实力强,不用担心赖账。 这边拉走货,签了条子,到时候她去财务那边领钱就行,正接待时,市政那边还来了几个客人。 听完他们的来意,叶穗才知道,原来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呢。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她跟杜三不是去隔壁省城,想低价买下倒闭食品厂的设备器材? 中间出了拦路虎,杜三还进监狱拘留了几天,因为有外商参与,他们就没不自量力去竞争。 但事儿就这么巧,肖东方跟外国人栽了进去,这些设备啥的刚拉过去,尾款还没结算时,人已经被抓了。 既如此,他肯定就没资格了对。 但设备都拉过来了,你再送出去? 外面可不少饿狼都盯着呐。 这边市政也想提高本地经济,思来想去,只能就地消化,叶穗这厂子算是半集体的,给了她后,能多捞回来了些基建钱,同时也能提供一些就业。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这个好事就落她头上了。 叶穗能把它推出去吗? 那自然不能。 “只要在五个工作日把钱交上去,这设备就是我们的了?” 对方负责人点点头,“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跟我们提,这边先垫付一段时间也行。” 负责人是个年轻同志,看她的目光透着些怜悯,马上结婚了,丈夫却死了,哎,看在人家的份上,也得多照顾照顾。 叶穗连连摆手,垫付啥的,变故太大,还是自己掏钱省心,也亏得叶穗厂房面积不小,有足够场地能安顿下这几条流水线设备。 定好价格跟签约日子,对方直接把设备从机务段拉过来了。 临走前,对方看着这姑娘,突然说了句节哀。 杜三汗毛直竖,见叶穗面露不解,甚至询问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时,一脸慌张的把人送走。 他们眼下就是鸵鸟心态,怕看见她痛不欲生的表情,这个消息能瞒一天是一天。 这天晚上睡觉时,叶穗倒是梦见了好些日子不见的他,江潮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健硕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制服,遥遥的朝自己招手。 她跑过去,那人轻轻的抱了下她。 就算在睡梦中,她都难改喋喋不休,跟人说了好些话。 说学习,生活,工作,江潮就这么耐心地听着,一言不发。 时间久了,叶穗不乐意了,想问他为啥一直不来,难不成他也有婚前恐惧症? 低头一看,手上尽是血,而江潮肚子,好大一个窟窿。 第440章 被怀疑 叶穗尖叫着惊醒。 灯绳拉开,李红英光着脚跑进来,见女儿浑身大汗,以为她知道实情,恐惧到浑身打摆子。 抱住她安慰着女儿,得知她只是做噩梦,女人庆幸之余夹带着心酸。 她这么优秀的女儿,为啥要遭受这些。叶穗被她抱着,后背被轻拍着,情绪也缓和了几分,看了下手,好像还残留着黏腻湿润。 “妈,我梦见江潮出事了。” 李红英身子微颤,随即恢复正常,跟小时候那样轻拍她后背,“梦都是反的,他干了那么多好事,老天可不收他的命,你好好休息。” 光灯后,叶穗翻来覆去睡不着,上次也梦见过他躺在棺材里,后来监狱暴动。 眼下又梦见他肚子破了大窟窿,会不会…… 这时窗户传来笃笃声响,叶穗喜笑颜开,难道是他来了? 顾不得穿鞋,哗啦拉开窗,外面不是朝思暮想的男人,是蜷缩翅膀,在窗台上缩着的金雕,刚才那动静是它发出的。 见主人出来,它低低叫了两声,随即又拍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两圈,不断做俯冲样。 大晚上,谁想看它耍杂技,“明天我还有事,不能陪你玩,你自己玩。” 金雕低低叫了两声,在她不解目光中,又俯冲好几下,没头没脑,叶穗琢磨不透,狠心回屋儿了。 明天,说什么都要去找江潮。仟千仦哾 这个梦,太让人在意,同时,也太令人不安了。 ………… 计划跟不上变化,次日,叶穗给了杜三一万块,让他去那把机器钱给结了。 自己则盯着工人安装。 她从不是迟钝之人,这两天身边人的反常她看在眼里,只要一点怀疑,马上就能演变成燎原火势。 但她没来得及去公安,刚出厂门口,就被两个人拦住,对方也没废话,确定她是叶穗后,直接带人离开。 如果不是看见其中一个人有点熟悉。 叶穗肯定要叫出来的。 上车后,她眼睛就被蒙上,车子在颠簸小路上行驶许久,让她心晃晃时,车子终于停下,眼睛看不到,听觉就变得灵敏许多。 她胳膊被人虚虚扶着,往前走。 脚下是水泥地,耳边有轻轻捶打声,鼻翼间传来的是淡淡的梧桐树香气。 差不多半个小时,伴随着笨重大门关上,遮盖在她眼上的黑布,终于被掀开,不是绑架勒索,带她来的那人,曾经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央调查部的年长前辈。 黑暗时间太长,骤然睁眼,即使环境幽暗,她仍旧有些不适应。 正不解对方请她的来意时,一个夹着文件袋,国字脸,步伐铿锵的男人坐在她面前。 中间只有一张桌子,但好像能感受到对方的肃杀之气。 江潮身上也有这种气质,但同人家比,还有点稚嫩,这是真正经历过战争洗礼的,铁血军人。 “啪!” 资料扔在桌上,激起不少尘土。 以前电视剧里演的被审问画面,跟现实实在不符,只是荒废仓库似的地方,只要有一个让你无法逃脱的视线,就让你动弹不得。 “叶穗,王彩云是你大娘,她帮助间谍传递消息,你是否知晓?” 叶穗摇头,先前叶穗不明白为何闹这么一出,但开门见山后,她倒松口气,她跟江潮走得近,马上又结婚,这些领导来调查她背景什么的。 实属正常。 叶穗如实回答。 很快,对面扔来一封信,叶穗镇定自若的表情,在看见信封上的字迹跟笔名时,突然变了,对面紧盯着她神态的男人,语气裹着寒霜。 “还不说实话?!” 虽没动作,但桌上的纸张,好像都跟这颤抖了几分。 叶穗不知该如何开口,前几天她曾经看过报纸上看新闻时,曾经见过一篇报道,是疲劳力学的理论。 本意是国家科研人员身处逆境,仍旧研究疲劳断裂问题,依靠自学,试验,编写疲劳试验疲劳载荷谱,结束了国内该领域的空白。 但叶穗发现其中有一项记载不对,按照这个数据下去,试验会失败。 早在20年代,一般固体力学有个基本假设—材料是匀质的,实际上金属材料是非匀质的。 断裂力学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成为独立力学分支。 从脆性材料,到六十年代的一般金属材料,一整套断裂力学的系统理论才建立起来。 它可以解决飞机长时间使用的疲劳寿命、结构损伤性等等问题。 这种东西算是西方国家的知识、技术封锁。 叶穗以前留学主攻的就是数学物理,这种五六十年代的知识,课堂上学习过。 当时她只是不想让人走不必要的弯路,才多了那么一次的事,也怕会引起怀疑,那封信上换了地址,联系方式,甚至用到了化名,才敢放心写自己的看法,跟支持数据的演算。 谁知到底还是被人找上门来。 别介对方是靠这个,以为她窃取了什么秘密研究,正巧便宜大娘跟间谍有联系,这些人顺藤摸瓜,怀疑到她身上了? 窦娥都没这么冤啊! 第441章 考验 没在信息化爆炸年代,没有天眼、指纹等技术加持,依旧有人保持着超高的警惕。 从邮票、信纸、信封信息,精准锁定她的身份。 叶穗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状况,再多的言语解释,都苍白无力,国字脸男人推给一份文件,“证明下自己。” 她的过往、下乡时的奇遇没人在意,去深挖。 他们眼下只想弄清楚,她是否真像传言那么厉害,实力是否匹配对她的夸赞。 其实她不知的是,眼下关注她的,不止面前这两人。 叶穗骑虎难下,怎么办,只能顺其自然。 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庞大数据,这是红旗战斗弹试验失败数据。 百姓安居乐业背后,是数不清的科研人员默默付出。 国防实力增强,也是他们放弃家庭,处在茫茫戈壁跟恶劣条件研究所换来的。 白手起家,一穷二白,还是西方国家技术封锁下,科研道路曲折艰辛。 像这种错误数据,基地那边浩瀚如海。 出于保密原则,他们不能跟叶穗说这份资料出处,只是想试探下她是否对数字如此敏锐,红旗战斗弹是重型国防武器。 国家研制有些年头,失败也有无数次。 可能是引信未动作,引信早早爆炸,一个零件质量不过关。 从设计到制造,只有短短三年时间,可能就能发现三四百项的问题跟故障。 而且导弹分别对不同空域点的靶弹和靶机进行射击,想射击准的话,那得庞大的理论跟数字做支撑。 甚至风速,都得囊括进去。 只要随便从先前方向错误,且废弃的实验数据里掏出几组,考验她,那不比所有人证物证,来得有信服力? 没有计算器,就一张简单的演算纸,别的小姑娘在她这个年龄,可能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浑身打摆子。 但叶穗没有。 在对方复杂神态下,要了两个算盘,既然私下调查过她,她也不需要藏拙。 江潮经常处理机密案件,日后有光明前途。 她不能成绊脚石,更不能背上间谍同伙的名声。 清脆利索的拨动算盘珠子声,在空旷地方格外响亮,那张纸在她面前,神态认真的姑娘只是盯着上面数据,甚至都没余光扫视给两侧的算盘。仟仟尛哾 间或停顿一下,也只是在草稿纸上写几行数字。 反间处的领导漫不经心的表情,逐渐变化。 还是严肃面孔,但眼里晦暗不明,没人发现,他在不自觉时,已经端正了坐姿。 在他们这个密闭空间里,其实还有数道目光盯着他们。 相隔不远处,几人正在抢夺最佳观察位置。 在她不卑不亢自证清白时,有人目露赏识,在她安静演算时,几人已经开始推搡。 别看争的如龙虎斗,但老前辈们跟演无声剧似的,没人发出一声响。 倒是叶穗好像察觉到什么,忽地抬头,那一瞬间,几个老头赶紧蹲下。 这场试验,是集理论才学心态的全方位考察,这一来,就是两个小时。 再抬头后,密密麻麻的演算数据已经推到对方面前。 国字脸男人不太清楚正确与否,但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让她等待片刻,他去核查,男人一走,就只有上次见过面的熟人了。 可能先前打过交道,也清楚她底细,笑眯眯的男人不断示意她放松。 甚至还给她倒了一杯茶,“大家都是按规章制度来的,你别有怨气。” 男人简章闪闪发亮,和善口吻更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紧张,国字脸一去不回,年长的男人也不恼,亲切交谈的内容,大多是她的学习跟生活。 “对了,江潮的处罚下来了?转业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转业?” 叶穗诧异。 难不成他没按时解决问题? 不对啊,便宜大娘被抓捕,外国商人移交军事法庭,虽没跟他见面,但这些痕迹,无不证明他成功了。 “他的优秀有目共睹,但抓到间谍归抓到,国防机器损害缘由没找到又是另外一档子事儿,他立下军令状,就得接受结果。” 消息封锁严密,案情细节不会往外界纰漏,所以叶穗眼下真是不清楚。 怪不得这么久没见江潮,会不会他从热爱岗位上退下来,难以接受现实,找地儿郁闷了? “不过你先别急,要是他真没工作,不会让他在家享福的。 我们调查部可能要整改,我可以引荐他进去,对了,我见你演算结果那找出二个错误。 第二处错误是基于什么理论?好些特招进去的大学生,都没找到。” 二人就是闲话家常,气氛又如此缓和,他先说了江潮目前困境,又抛出橄榄枝,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是大好人了。 都是自己人,叶穗也没有多想什么,张口就要说理论依据。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对上那张笑眯眯眼睛,慈祥的鱼尾纹,忽地她就住嘴了。 “怎么不说了?是不是怀疑我的诚意?不要紧,我现在就可以写引荐信。” 一个是没任何斗争经验的小白兔,一个则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虽无声但却已经博弈无数回,穿梭在二人之间的,是夹杂着雨水的湿润气息。 外面雷声响彻云霄,时不时的闪电光亮袭来,破开这一方暗沉天地。 第一场考验难度大,对方又严肃,还是机密文件,任谁都会以为那才是真正考验。 殊不知,眼下这场细水无声的交谈才是最终环节,和善慈祥的熟人,体贴的安慰,溺水无助时的唯一救命稻草,这些都是麻痹人的最好手段。 那些被间谍腐蚀的人,最初也是坚定信念,是间谍们在无声处的麻痹,试探,诱惑,才让人步步沦陷。 调查局的领导用的最隐秘的法子,利用江潮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让人自乱阵脚,再跟人打听机密。 毕竟在大家心里,他是自己人,那些数据又是废弃资料,说一下无伤大雅。 这才是陷阱高明所在。 一旦叶穗真松口了,她将在这场考验中彻底失败。 第442章 殉职 气氛凝固时,一道爽朗男声传来。 “老赵,适可而止,千万别把我请来的贵客吓坏了。” 随着来人的调侃,跟叶穗交谈的男人,表情松泛许多。 那人身穿老式军装,虽然肩章上啥也没,但看国字脸在人身后恭顺样子,就知道他职位不低。 “叶同志是,上次破译密码的英雄,先前小测验别放在心上,这些老头儿们难得看见好苗子,起了逗弄心思。” “是啊,叶同志,别放在心上。” 这些都是场面话,其实也是叶穗通过考验,这才能有这待遇,不然只要她真的松口,他们早把她送出去,没准还要影响江潮未来的升迁。 都明白怎么回事。 就没继续抓着不放。 新来的领导,表情突然严肃,“小叶同志,现在组织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叶穗眨眼间就明白怎么回事,“是机床的事吗?” 对方目光中的赞许之色更盛,上次她翻译过的资料已经交上去了,顺带也按照她所说的,拆下轴瓦,连同说明书一起送往研究所做分析鉴定。 事关国防,研究所加班加点得到结果,果然跟间谍信上说的一样。 虽说调试过程中有人蓄意破坏,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机器本身的缺陷,也不能忽略。 国家这么多钱不能打水漂,这不已经上报给外贸部门,下一步就是同外商交涉,到时候跟对方谈判,必须用专业人才。 机床本来就机密,加上里面还有不少生疏词汇,既要求是同传,又要求参加人员,能发挥谈判效果。 现有的翻译人员,大多有自己工作任务,不能胜任这种高难度谈判。 说到底,还是这方面储备人才不多,叶穗被盯上,是情理之中的。 “要出国吗?” 叶穗现在还担心参加任务,会耽搁婚事,犹犹豫豫不敢直接应承下呢。 “不用,已经将资料发给对方,在未来一个月后会请对方来谈判,那时候你能出席就行。” “那好,我参加。” 还有个把月啊,那没问题了。 你看这人怕影响婚事,迟疑起来,一听还有个把月,马上松口,她咋不想一下,那会儿要高考? 事情谈妥后,还是用布条蒙住眼,被人送了出来。 她走后几个老头儿也没必要藏着了,现在确定这孩子根正苗红,大家松口气之余,开始检阅她的成果。 就一张演算纸,最先看的是结果,她结果正确,才去看过程,偌大的室内,算盘珠子声此起彼伏。 过程也没差错,果然厉害。 可就在他们要收拾资料,打算销毁的时候,一人突然惊叫出声儿,面对众人不解目光,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人上年纪了血压高,怕他出啥岔子,同伴赶紧喂他降压药,好半天人恢复了,大家七嘴八舌问他怎么了。 老头用红笔在纸上画了圈儿。 他们拿的资料数据是三年前的,要知道这种重型导弹系统,组成部分复杂。 国外现有的系统,集导弹、跟踪照射雷达。射击指挥仪、弹库、发射架跟发射控制台以及各种辅助设备于一体。 这些东西每一项都需要数据的庞大支撑。 稍有错误,那就得在海量的数字里找错误。 所以他们才故意选难题刁难叶穗。 但结果呢? 这些数据里,有个发射架角度错误,当时他们试验时都没发现,导致射击偏差后,一行人找了好几天原因。 但人小姑娘。 就是从错误数据里反向推出角度偏差,还刻意点了出来,就问你这人优秀不优秀。 她就跟掉进狼窝里的兔子似的,瞬间引起抢夺。 都都嚷嚷着要抢她,没学历支撑咋了,哪个天才能被那玩意束缚。 一石激起千层浪,培养一个好苗子有多难,这些老学者再清楚不过,面上笑嘻嘻,但心里各有算盘的人。 这会想着该找谁引荐,或者是谈什么条件,能把人抢进自己研究小组。 穿着老式军装的领导,将众人心思尽收眼底,“着什么急,那姑娘报名高考了,这段时间别打扰她,收起小心思。” “阿嚏!” 小战士开车门,迎她下车后,叶穗打了好几个喷嚏,搞得人家紧张兮兮,一个劲问她是不是着凉了。 别管什么年代,大家对有学问且能力卓越的人,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谢谢,我没事。”婉拒人家要送她回家的好意,慢悠悠溜达回家。 说来也怪,最近两天家里不知不觉会丢东西,有时是馒头鸡蛋有时是做好的小零食,开始以为是胡玉州拿走的,但观察两天不是。 更不可能是家里两只狗子,它们都规矩得很,不会偷东西吃。 金雕吗? 也不太可能啊,毕竟它只对肉感兴趣。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回去问问爹妈。 路上跟不少邻居打了照面,奇怪的是,大家没那么健谈了,甚至知道她马上结婚,也不恭喜她。 支支吾吾,避之不及。 叶穗今天的离奇经历,家里没人知晓,这个点以为她还在厂里,盯设备安装,也就没戒备地商量着眼下难题。 “还有两天就到好日子,咱们红灯笼、红对联贴不贴挂不挂?还有酒席该不该置办?” 他们是鸵鸟心态,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但总不能瞒到天荒地老。 结婚时候没新郎官,叶穗能不起疑? 其实这两天大家不怎么积极筹办婚事,她已经怀疑了。 “是啊,他们朋友多,按流程也该通知亲戚朋友了。” 冯飞左右开弓,不停抓着自己头发,照这个速度下去,没两天就要秃顶了。 “你们搜救还是没结果吗?” 叶连山以前不怎么抽烟的人,此刻也一根接一根,见人摇头,他也跟着叹息。 “他们感情那么好,叶穗要知道江潮殉职了,受不了打击的。” 温琳琅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惊响,几人受惊般朝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叶穗苍白小脸,跟游魂似的,挤出句话。 “你们说什么?江潮,殉职了?” 第443章 他的下落 他们看到自己时,脸上的惊恐是那么明显,甚至不约而同朝自己跑来。 一大群人围着她,七嘴八舌说些什么,但叶穗一点听不进去。 耳朵满是轰鸣声,用尽全部力气,才能稳住身子。 这些人里,要数温琳琅最自责,好端端的她说这个干啥,再者说之前,就不能看下周围环境? 本来能委婉表示的噩耗,眼下就这么直接,不带一点缓冲的说了,谁能受得了? “叶穗,你别吓我啊,江潮现在就是失踪,没找到尸体,他知道你在等他,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温琳琅在耳边大喊。 家里人也害怕,叶穗两眼发直,好像魂儿都没了。 “叶穗,你说句话,说句话。”李红英盯着闺女,不停搓她的手跟脸,泪如雨下。 叶穗完全陷入魔怔了,怪不得有人喊她节哀,怪不得琳琅跟杜三那么紧张守着她只。 邻居们更是一改往日和善亲切,用那么怜悯,惋惜的目光看着她。 原来他们都知道江潮出事了。 还有她做的噩梦,梦见江潮肚子破了那么大的洞…… 麻木散去,痛楚席卷全身,心就像被无形大手紧紧攥住,稍稍呼吸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刚才多快乐,眼下就多难受,身子被人摇晃着,无神的目光落到爹妈焦急面孔上。 他们嘴巴在动,为啥没声儿呢? 紧接着天旋地转,她毫无征兆的晕了。 众人手忙脚乱将她抬到屋里,杜三埋怨温琳琅,往常那么骄傲大脾气的人,此时也像做错事的小孩儿般,听着指责,一言不发。 “怪她做什么,话头是大家提起来的,话赶话到那了,再说能瞒多久?叶穗迟早要知道的。” 叶连山打断闹哄哄众人,催六神无主的孩子妈找医生。 叶穗以前就昏迷过好几天,那时候也让大夫来看过,生命体征逐渐流失,却检查不出什么毛病。 那会儿气若游丝,家里狗子又不断叫唤。 大家私下没少说她撞邪。 李红英请来的医生是江潮小姑,江霞。 江家也知道他出意外的事儿,老爷子受了刺激,正住院呢。 她自己眼睛也哭成桃子样儿,这不听说叶穗也出事了,强忍着悲痛来照看她。 检查之后,说是情绪起伏过大,难以接受现实才这样的。 叶穗就算处在昏迷,还有眼泪溢出。 这年代的医生都是会些中医的。 给她检查了血压心跳后,还看了下眼下睑,舌苔跟脉搏。 对上家属担忧目光,她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说了些注意事项。 “是我家孩子对不住你们,虽说俩孩子还没办婚礼,但我早把她当自家人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后天的婚礼,咱们就别办了。 对叶穗不公平。” 不是她做姑姑的,想咒自己侄子死,实在是所有证据都不妙。 汽油爆炸温度极高,省城来的专家都看了现场,说是没生还可能。 况且,出事到现在,也有五天了,他要真没事的话,为啥不出面? 侄子为了叶穗能跟整个江家对立,他不可能知道叶穗在担心他,还不出来。 叶穗还年轻,不大办,知道的人还少点,未来她有更好的选择的话,也能风风光光的嫁人。 叶连山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个。 只说等孩子清醒了,让她自己决定。 送江霞离开时,她欲言又止。 刚刚把脉时…… 叶穗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清醒。 就算受了打击,但都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也够她休整。 但为啥就是不醒啊。 马红梅也在人堆里,见大家进进出出,愁眉苦脸时,偷摸摸从家里拿来上坟用的香炉跟火烛。 点燃后,不断在院子里走着,嘴里还念叨着,让不长眼的脏东西,离她远些。 这么多人都在,她没办法说自己的猜测,因为按时间来算,马上要到江潮的“头七”。 这对儿小年轻感情多好,大家有目共睹。 你说会不会是他舍不下叶穗,想来这带走她…… 虽说国家不让讲迷信,但几千年的文化传承,让国人打心底对鬼神之说,坚信不疑。 怕人听见不开心,她低声道,“孩子,婶子知道你死得冤,有怨气,也知道你稀罕叶穗,想让她陪你,但生死有别。 她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大把时光,还有爹妈要养活,你真的爱她,就放了她,在下面等她个六七十年,等人老死了,你们再一起过奈何桥。 下辈子再当夫妻。” 说完后郑重把三柱香插到香炉里。 刚插到里面,忽地一阵风吹过,刚烧着的香忽地灭了。 大白天,阴风阵阵,刚烧着的香灭了,咋看咋邪门,别是人不愿意,故意给她警告。 那么大胆的马红梅,腿都软了。 阴风嗖嗖,直往脖子里灌,吓得正要大喊时,余光瞥见金雕的丰满翅膀不停晃动。 娘类,原来不是冤魂作祟,是金雕翅膀煽的风啊。 它挪步往屋里闯,不停叫,眼下兵荒马乱,谁能让它进去添乱。 外人眼里可怕威武的大雕,在这些邻居眼里,没什么杀伤力,毕竟是看着长大的,肯定没敬畏之心。 抓着翅膀把它扔回窝里,“你主人正难受,就别没眼力见的,往她跟前凑。” 金雕叫唤声更大了。 ………… 话说油罐车爆炸后,不少公安,还有省里来的专家,全都聚集在那边,几乎把周围的地皮都掀起了。看书喇 还是没收获。 金雕的身影在上空不断盘旋,好像也在祭奠曾经的主人。 江潮趴在井壁,遥遥看着上方,那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不到十米的高度,对他而言,却像天堑。 当时加油时,油管接口有些不牢固,他爬上去检查设备时,看见了反光镜,当了那么多年兵,也参加过数次战斗,他还保持着最基本的敏锐。 周围有狙击手。 二话不说,从油罐车上面滑下来。 也是在躲避冲天火光时,脚下踩空,滚直接滑到十几米的斜坡下。 后来怎么掉进这个枯井里,他也不清楚。 只知道等有意识时,是被身上的疼痛唤醒的。 光滑没支撑的石壁,身上的重伤,让他手脚这么麻利的人,愣是无法爬上去。 昏昏沉沉,不知日子过了多久,就是按着生物钟,在记录。 外面的人估计已经知道他出事的消息,叶穗知道该多难受,而且,马上救到他期盼已久的婚礼了,他不能让叶穗一人尴尬的面对。 他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 虽然没被救援的人发现,但好像被金雕发现了。 可惜井口太小,它无法下来,但这么多天,不是它时不时的投喂,江潮不可能活下来。 鸡蛋山楂饼子包子全往下扔。 上次好不容易快爬到井口,距离光明只一步之遥,它又高空坠物,将他砸回井下。 第444章 谁死了? 周敬文刚进家时,姑姑正在往手上擦指甲油,擦完又伸手在阳光下打量了半天。 “你回来得正好,让你打听的消息,打听出来了吗?” 跟天底下大部分后妈一样,她不待见丈夫前妻生的儿子,往常在江远面前装体贴温柔,背地他不在,就不勉强自己。 听人说他殉职了,自己别提多高兴,这样以后老江财产都落到她们母女头上。 不过那小子命硬,有些事还是要打听清楚。 周敬文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姑,他活不活,跟咱们又没关系,早年跟家里划清界限后,他可没再登门过,干啥把心思放他身上。” 女人吹吹指甲。 “你不懂,那叫欲擒故纵,他越这样,你姑父就越对他歉疚,就任他拿捏了,亏得他死了,不然这次结婚,还不知道往里面填多少钱呢。” 说完又不耐烦问他,到底死了没。 “外界都说死了,汽油爆炸温度太高,人都气化了。” “太好了,算命的都说他命硬,他不死我就得倒霉,他一死我好日子就来了。 敬文你认识人多,一会儿去买点花圈、纸人跟上坟用的火烛什么的。” 周敬文直起身子,“你要祭奠他?” 这倒一反常态,难不成觉得人死如灯灭,过往一切都不追究了? 他这么想很正常,但女人像听说好笑的事儿一般,“祭奠?我哪儿有那闲情逸致,他不是明天办喜事嘛,我就去给人送葬。 你找几个生面孔,跟咱们扯不上关系的,然后再找个送葬班子,吹吹打打,风光给他办丧事。 婚事变丧事,想想我就高兴,而且叶穗那丫头早就看不惯我,我不给她添点堵,以前的委屈不就白受了? 反正江潮那么有威望,头七时大家自发祭奠他,也是美事儿一桩啊。” 周敬文想到那个女同志。 漂亮骄傲任何时候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现在估计很难过。看书喇 闹这么一出,他有点为难啊。 ………… 有这样想法的岂止他一人,叶穗平时张扬,不爱吃委屈,看不惯她的人多,在她手上吃亏的更多。 方晴她妈就是一个,气愤她抢走自己房子,老太监的稀罕东西。 被她雇来的人骂了好几天,再朋友亲戚面前彻底抬不起头。 借邓林那个混混的手教训她,成效好像不大。 她搬弄是非,刚开始也怕,但久久没被拆穿,胆子就大了起来。 江潮出意外不是秘密,整个市的人都知道,她听说后,笑得合不拢嘴,跟邓林借了些钱,说是有好法子报复她。 坏人的想法,大多一样,她也雇上一批人去哭丧,而且她还吆喝大家,说她克夫。 也别怪她恶毒,谁让她得罪自己呢。 ………… 叶穗清醒后,就到第二天中午了,刚醒余光就瞥见数道身影朝自己奔来。 叶穗跟琳琅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做了噩梦,梦见江潮没了……” 温琳琅鼻子一酸,话也说不利索,借口跑向外面。 她说完后,大家一言不发,看她的目光是那么怜惜,叶穗眼泪又溢满眼眶,原来,那不是梦。 她蜷缩身子,平息着那股难言的疼痛。 江潮,江潮…… 以前咋没觉得那个男人这么重要呢? 他出事的时候,会不会很疼啊。 李红英见女儿这么难过,不知该怎么安慰,而且她也知道,这种事再怎么安慰,都是徒劳无功的。 想到明天就是她的婚事。 有些事还是要问明白的。 “叶穗,明天的婚事,咱们就不操办了?” 新郎官都没了,闺女一人跟谁结,而且触景伤情,孩子得受多大打击,出自一个母亲的私心,她不想让孩子被人议论。 她以为闺女会同意,谁知刚才还垂泪的孩子竟然拒绝了她。 “妈,他最期待的就是这场婚事,取消会有遗憾。” 见她妈欲言又止,叶穗擦了把泪,“不办酒席,不宴请宾客,消停一点就行了。” 闺女心意已决,夫妻俩也没立场拒绝,也就照办。 她态度在那摆着,朋友邻居也知道劝说无用,默默地把家里拾掇好,贴上对联,挂上灯笼。 当然,叶穗还是不相信他就这么没了,不顾他们阻挠,去事故发生地找了一圈儿。 除了一地满地狼藉,还有那个空壳架子,什么也没留下。 时间眨眼就到了第二天的好日子。 明明是大喜事,但家属院却安静得厉害,温琳琅今天是伴娘,一直守着她,也做好她会痛哭、伤心过度的打算。 谁知叶穗反常的淡定,没哭没闹,早早起来化妆,穿了喜服。 新郎官不在,也结不成婚啊,马婶子提议拿牌位或是大公鸡代替,都被她婉拒,取了一身他的公安制服做替代。 叶穗抚摸着帽子上的警徽,热泪盈眶。 就在气氛沉闷时,外面传来一阵阵鞭炮声,杜三暗叫不好,都说好悄悄办,走个过场就好,咋还放起炮仗来了? 出去后外面就是黑压压一堆人。 他还没法脾气,为首哭丧的,看模样像主事儿的女人,已经抓住想偷跑的婆娘,劈头盖脸就骂,“你还是个人吗? 我先前问你主家是谁,支支吾吾不说,到这才说是给江局长哭丧。 公家还没出死亡通告呢,你就喊我们过来,不是触人霉头? 那么好的人,你们咋忍心咒人家?黑心烂肺的玩意儿,你死了就该进十八层地狱!” 她刚说完,同伴就一阵附和,方婆娘也没想这些人临时倒戈,正被人抓着头发骂时,另一拨吹吹打打的队伍就来了。 第一波哭丧的也不骂她了,马上转移阵地,一直对外。 今天有他们在这,谁都别想触人霉头! 好家伙,两拨扛着花圈儿,吹着唢呐的送葬队伍,还没见主家,就闹腾起来。 东方已经出现晨曦,家属院外,一个身形高大,但又虚弱万分的男人,停在送葬队伍后面,摇摇欲坠时,拍了拍吵得面红耳赤的婆娘。 “请问,是谁去世了吗?” 第445章 死的是我? 流言像风又像雨,缥缈玄幻无法触及,却又冰凉刺骨,不客气拍你脸上。 江潮殉职没有盖棺定论,但种种迹象加上公安系统里的声音,就没人怀疑呀。 他们哪儿知道这些日子,江潮的经历。 以及为了不缺席自己婚礼,付出什么代价。 眼前遍地纸钱,花圈又多,搭配着哭声唢呐锣鼓声,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消瘦的男人,就这么出现在她们面前。 朝阳初升,金光笼罩在消瘦但依旧挺拔的男人身上。 凌乱碎发垂在硬朗的眉骨上,下颌线紧绷,衬衣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粗壮脖颈以及古铜色皮肤,仔细看,能看出满身伤痕。 有疏离不耐,更多的还是恣意狂放。 江潮嘛谁不认识,见尸骨无存的男人活生生站在面前,还一脸不悦问她们,谁死了,就问你这场面够不够刺激。 哭丧的婆娘们往日走街串巷,跟白事儿打交道,胆子够大,见了黑着脸的他,只来得及嗷地叫了一声,翻着白眼儿晕过去了。 他走前一步,人群后退好远。 不怪他不高兴,谁在大喜日子见这么多哭丧的会开心啊。 “江局长,就是这婆娘故意触你霉头,雇我们哭丧,不管你是活人还是死人,都别放过她!” 七嘴八舌好一通告状,云里雾里的男人,此时终于回过神,“死的是我?” “哎呦,您还不知道啊,今儿个是您的头七,太阳出来了,您快藏起来,别伤了您。” 听说人死后会浑浑噩噩好些时候,他八成刚死没经验,还没想到这一出呢。 江潮没心思跟人解释,满脑子都是叶穗,她知道自己出事,该多难受啊。 只让人把闹事的婆娘控制住,大步流星往院儿里走。看书溂 今天的家属院,惊叫声都比往常来得多。 马红梅刚送进去两个鸡蛋,出门跟人撞一块儿,看见是江潮后,条件反射般蹦了老高,江潮问她叶穗是不是在里面,得到肯定回复后,掀开帘子进去。 情况特殊嘛,婚事就往低调办,所以家里没几个人,当叶穗从镜里看见狼狈的男人时,还以为过于思念生出了幻觉。 二人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 温琳琅揉了无数回眼,看人有影子,确定是大活人,惊喜的摇晃着她肩膀,“江潮没死,他没死哎!” 叶穗猛的起身,起得太快,脑袋一阵眩晕。 不是幻觉,她心心念念的人,真的回来了! 此刻江潮心中澎湃感情,无人所知,从外面人言谈中,得知缘由后就慌乱不堪。 一场意外,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 叶穗也不例外。 今天是他跟叶穗举行婚礼的大好日子,同样也是他的‘头七’,都这样了,叶穗就算不举行婚事,也没人挑她的错。 自己更是可以理解。 但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里面一片红色海洋,这种震撼,在见到她后,更是强烈。 她履行约定,已经在心头掀起滔天巨浪,眼下又穿着喜庆的婚服,雪肤花颜,神态悲伤又难掩明艳漂亮。 伴随她的动作,长睫上的泪珠摔在地上。 这一刻,江潮只觉得心跳的速度,完全超出他的负荷。 亲眼见到自己婚事跟丧事一起办,古往今来也算第一人。 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健步上前把人搂进怀里,叶穗看着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感受着他的温度、心跳,以及身上发酵的酸味儿。 终于意识到他是活着的。 一直克制的眼泪决堤了。 她死死抱着男人,又咬又捶,说他没良心。 动静也吸引来家里人。 胡玉州这两天可压抑了,江潮有时候是讨厌点,但长久来的相处,早把他当成亲人了。 知道他出事,小孩儿私下哭过无数回,瞅人回来了,跟叶穗状态差不多,抱着他腰又哭又笑。 叶连山夫妻对视一眼,默默擦掉泪花儿,示意孩子别这么激动,让他好好歇歇。 江潮衣服又脏又破,脸颊消瘦,脖颈跟下巴位置,还有凝固的伤痕,一看这些日子就不容易。 让人先休息会儿,又端来热汤给他喝。 江潮这几天在吃上面没受罪,有金雕投喂,能饱腹。就是缺水,这不一连喝了几碗汤,这才把当时情况说了。 叶穗紧张的听着,知道他差点被炸,暗暗垂泪。 又听说他在井下没人发现,心疼不已。 说完这一切,知道是金雕立下汗马功劳,后怕加感激,不免想到那几日它的异常,敢情它早就发现他的下落,甚至还无数次提醒自己。 只是自己太迟钝,没理解人家意思,还冤枉它调皮。 要早点弄明白,江潮不至于受这么多天的罪。 等过几天不忙了,一定给它加餐。 其实现在并未完全风平浪静,像狙击手、背后提供给他们情报的人,身份还没暴露。 如果他这次不露面,借‘假死’身份暗地调查,其实更容易揪出对方。 但事业跟叶穗中间,他选了叶穗。 他舍不得让人继续担心。 他说完后一阵唏嘘,但不管咋的,能囫囵回来,就是最大恩赐。 江潮还活着的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传到人尽皆知,夫妻俩意思是,该检查检查,该休息休息。 婚事推迟两天,风光大办也是可以的。 但跟叶穗一样,江潮婉拒,支撑他死里逃生的信念,就是期待以久的婚礼,况且,外面那两拨人闹剧出自谁手,他能不明白? 他们想看笑话,他偏不让人如愿。 “你这……”叶穗也有点担心。 “没事,就是辛苦爸妈跟大家了。” 这算啥辛苦! 他安全回来,女儿不成寡妇,小两口甜甜蜜蜜,这就是长辈们最大心愿。 “好,好。” 先前怕叶穗起疑,他们东西都是置办好的,现在马上能用。 而且知道他‘死而复生’,邻居们也来祝贺帮忙,前前后后就几个小时,叶家已经天壤之别。 冯飞刚进门就见一片张灯结彩,一头雾水时看见洗漱干净,穿上制服的老大,他跟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一个反应,又哭又笑。 他就知道,老大不是短命的人! 擦过泪儿,又急颠颠往外跑,问他干啥去,冯飞大喊着说去跟同事说下这个好消息。 见状,江潮喊停了他,低声交代了人几句,冯飞颔首说包在他身上。 今天本来该和和气气,热热闹闹过完的。 但那些人趁他不在欺负叶家跟叶穗,就没那么容易掀篇儿。 第446章 结婚啦 叶穗哭得时间有点长,眼睛肿了,这会儿正在拿煮鸡蛋滚眼睛,江潮就坐在他旁边,目光像探照灯似的,一个劲盯着她。 温琳琅觉得自己在这碍事。给人梳好头发走了。 大家好像知道小两口有说不完的话,就没打扰他们。 眼睛没那么种后,她给自己化了淡妆,眼下流行趋势就是,眉毛要黑,嘴唇跟脸蛋儿要红,最好跟猴屁股有一拼。 叶穗欣赏不来这个审美,自己给自己化了淡妆,鹅蛋粉加持下,肤色更白,更通透,头发没梳成两条大辫子,扎红头绳。 而是简单盘的头发,临时摘的月季插到发间,耳边留下点头发,还专门用烧红凉过的铁筷子烫了下。 她这个年龄,正是花儿正艳的时候,脸蛋有点婴儿肥,但出这事后,脸就瘦了下来,那张脸说不出的精致跟明艳。 江潮目光贪婪。 一动不动。 好端端的,她对着镜子叹了口气,江潮见状马上站直问她怎么了,一天之内,经历大悲大喜,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生怕眼前欢喜只是一场梦。 她无法接受现实做的美梦。 江潮愧疚够多了,他不想让人不舒服,被抱住后转移话题,“习俗说,迎亲前男女不能见面,你破例了,还有,今天你接亲的话,应该有伴娘堵门,刁难考验你。 还有红包你也没准备,就这么被你娶回去,想想就亏的慌。” 全国各地风俗大同小异,结亲时有这些规矩,也都是老祖宗传递下来的。 叶穗是故意这么说,好转移他注意力,但江潮若有所思,趁她没回神儿时,追问许多细节,最后再人脑袋上亲上一口,就这么出去了。 结婚讲究可多,根据双方生辰八字,计算好上车下轿的好时辰。 今天又是新娘子最风光漂亮的一天,迎亲队伍还得绕街走几圈,接受大家祝福。 在举办婚事上,叶穗主意变了几变,大家争分夺秒去置办,她真怕时间来不及,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江潮不知干啥去了,你说,她能不操心? 很快救到好时辰了。 叶穗从窗户往外看,江潮穿着他那身笔挺的制服,胸口挂着大红花,背后跟着数个公安身影。 鞭炮声此起彼伏,看热闹的邻居也将周围围的水泄不通,江潮面色苍白,还是中气十足喊道,“新郎官来迎娶新娘子啦,各位行行好,开个门!” 时间太短了,他也没啥伴郎,只喊冯飞带几个年轻同事来,还得统一着装,几个身高挺拔,长相清俊的公安,按捺着领导死而复生的激动。 跟着吆喝着,“婶子大娘行个方便,红包在这,开个门。” 他们都人高马大,动作麻利,想进门那是轻而易举,但为了叶穗的仪式感,降低实力,按照习俗走流程。 邻居们也没想到,江潮这个大局长,会按部就班的迎亲,回过神后赶紧配合,又是考文又是考武,卡着时间让他们进来的。 温琳琅送给她一个玉手镯,通体碧绿,一看就很值钱,温家是有底蕴的大家族,不缺这类东西,但叶穗不能收这么贵重的。 二人能成为好朋友,是趣味相投,她不想让金钱参与,毁坏友谊。 “哎呀,你收着,等我结婚了,你再送我个稀罕物儿不就成了? 我只嫌她太过俗气,不衬咱们的友谊。” 新郎官马上要接走她了,时间耽搁不了,叶穗只好先收下。 温琳琅抱她,“你可要幸福啊!” 叶穗点点头,这两天她最脆弱时,都是她在陪伴,自己何德何能,碰上这么好的朋友。 正感动时,拦门的婶子也在源源不断的红包攻势下,开了门,新郎官闯了进来,抱上新娘子,在恭喜声中带她出门。 孩子要嫁人是喜事,夫妻俩穿着得体衣裳,叮嘱着两个新人,按照习俗,他们要在这招待朋友跟邻居。 但江潮不管那么多,示意冯飞等会把人接过去,他家没来人,但这种喜悦事儿,总得让长辈见证啊。 叶穗只是叮嘱胡玉州要乖,要听话。 就被江潮送到小轿车上。 这年头,大多数人结婚都是骑着驴子饶街转,只有条件特别好,能力达到的,才能做小轿车游街,谁能坐四个轮子结婚,能让人吹大半辈子。 这车是湖光华的车,叶穗坐在里面,见江潮迟迟不上来,还有点不解,直到他翻身上马。 时间虽然狠紧,但江潮为了不让她留下遗憾,尽最大努力,做好安排,别人有的,她得有,别人没有的,她也得有! 眼下骑马,不是他想出风头,而是让那些人看见,他没死,叶穗也不是可怜虫! 江潮跟线条流畅的马儿,都挂着朵大红花。 他甚至不用人搀扶,不用人控制马头慢慢行走,双腿夹着马腹,腰板挺直,亦步亦趋跟在婚车周围。 可想而知,这场临时决定大办的婚事,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 江潮没死! 还风风光光的娶媳妇了! 就问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惊讶的? 但他可不管别人看法,有恭喜声就回应,短短几圈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是多开心,叶穗有多幸福。 时间有限,在主事人的提醒下,他才暂停游街,带新娘子回自家。 家里头两天就被叶穗收拾置办的差不多,眼下也能说的过去,杜三等人见队伍过来,赶紧点燃了鞭炮,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喜庆声音。 江潮翻身下马,将人从车里抱出来,踩着一地炮皮,抱着他的宝贝进院儿。 第447章 拆穿后娘的伪装 江潮还活着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场临时举办的婚礼,因为新郎官离奇经历,更是带上几分传奇意味。 一时成为最热闹话题。 前几天江家上下,全瞒着老爷子。 江潮虽没在他跟前长大,但血脉亲情难割舍,怕人年龄大,受不住。 但千防万防,还是没妨住隔壁小阿姨,她在老人跟前漏嘴,老爷子直接血压增高,当晚就送医院了。 江霞趁空儿来送药,见亲爹不配合治疗,急得厉害,老爷子是顺毛驴,跟他硬碰硬,只有你输的份儿。 一大屋儿晚辈守着他,都不知该拿他咋办才好。 江潮虽跟他们不亲,但好歹是家里一份子,年轻又前途光明,谁能不唏嘘。 在这节骨眼上,江耀安跟阵风似的窜进来,看床上消瘦无神的爷爷,不给他缓冲机会就喊道,“爷爷,告诉你个好消息,江潮没死,他不止活了,今天还娶媳妇了!” 话音刚落,屋里顿时投来数道不赞同的目光,他妈更是扯他袖子往外走,“你胡咧咧啥,真当你爷糊涂了,啥伪造消息都能骗过他? 我知道你一片孝心,但不能为哄老爷子开心,拿死人消遣,没见你小叔脸色都不对了?” 江耀安甩开她妈,无视家人不理解,带有谴责意味的目光,为自己正名,“我没说谎,江潮真没事,爆炸前他察觉到异样。 滚进枯井里这才捡回一条命,今天刚脱险就忙结婚事呢,我们单位小年轻都去帮忙了,我说到这份上您还不信的话,就自己去看看,看我是不是说假话。” 周芝去打水回来,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这晴天霹雳。 暖壶砰的一声落地,热水溅在她腿上,这人都没反应。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如果撒谎,那演技也太厉害了。 崔彤一直不喜欢她,斜睨着眼,“得知我哥去世消息后,你不是痛心疾首,恨不得自己替人死? 得知喜讯你该开心啊,干啥一副天都塌下来的模样?” 早看不惯那对儿白莲母女,机会来了可得抓住,人受惊后第一反应做不了假,她就是不希望哥还活着。 周芝眨眼恢复正常,“彤彤,我这是高兴,你到我们这个年龄就知道了,天下没有不希望小辈儿平安的长辈。” 这话就能骗骗大人了。 见她这模样,老爷子倒相信几分,江霞正给她爸量血压呢,老爷子血压嗖的又升上去了。看书溂 “走,走,我要见到人才相信。” 江霞让他先喝药,有胡萝卜吊着他听话不少,家属给人穿好置办好,推轮椅出门时,又被江耀安拦下。 周芝窃喜,果然是假消息,一看老爷子去求证,他怂了,她可不管老爷子身体是否能承受住,只要江潮死了就行。 喜悦还没散去,那道锐利视线已经投到她身上,不同晚辈看长辈的神情,而是公安面对嫌疑犯时的严肃。 “小婶,去之前还有些事儿要跟您求证。”这也是江潮的意思。 周芝保养得宜的脸上,疑虑跟惊慌一闪而过,她结结巴巴,“什么事儿这么严肃,这样,今天不是江潮好日子?咱们先紧着他来。” 她隐约有点不安,但眼下老爷子跟江远都在,她怕后果自己无法承担。 江耀安堵门不许进出,朝外面喊一嗓子后,几个公安带着今天闹事儿的人来了。 他们没脱衣服,还是披麻戴孝模样,周芝一看就清楚怎么回事。 她特意选今天去给叶家添堵,本来是让侄子出面,但周敬文腾不出手,她不想放弃大好时机,家里阿姨跟她有点亲戚关系,知道她想法后就主动请缨。 眼下见她也被人抓来,八成是手脚不利索,被公安抓住把柄。 这事说大不大,只要咬死她们自发去奔丧,谁都奈何不了,但谁保姆找到的都是没心眼,胆还小的人呢? 江潮死了还好说,他没死,这就是寻衅罪,被公安诈一下,马上就把阿姨供出来。 “小婶,就算江潮不是你亲生的,但你雇这么多人过去,给叶家添堵,就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她这会多痛苦、无助,你找这么多人堵人门口。 这不是坏心眼是什么?” 周芝面对指责,瞬间眼冒金星,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大喊无辜,她跟保姆也是有默契,这边刚挤出眼泪,那边就大喊自己愿望。 不认识哭丧的人,还说是公安以权谋私,想屈打成招。 带来几个披麻戴孝是两拨人,一拨是保姆找的,另一波是方晴她妈找的。 所以这会儿一拨唇枪舌战,另一波安静如鸡,江耀安快刀斩乱麻,指着阿姨问保姆,“是不是她雇的你?” 这时候就能看出心眼多的好处。 方婆娘不承认,那自己就是主谋,要承认的话,那就是帮手,老话说得好,法不责众嘛。 想通这点,点头如捣蒜,“对,对,就是她派我去的,还一天一毛钱报酬呢!” 处在漩涡中央的保姆,还没把自己那摊事儿解决呢,又有一盆污水迎头浇下,简直要气吐血,当下掐腰大喊,“你放屁!我就找了一拨人,谁知道你从哪儿蹦出来的! 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做梦!” 太激动了没意识到她说漏嘴,这下屋里人,全目光沉沉望向周芝,一个保姆,还跟叶穗无冤无仇的,干啥给人添堵? 再说她工资有限,也没实力啊。 背后是谁主使,不就一目了然? 女人后退几步,同样满脸不可置信,“霞姐,我待你不薄,你干啥要冤枉我?” “主谋就是你了,你涉嫌寻衅滋事,跟我回去录口供。”这种场面,江耀安见过太多次,人本性自私,就算先前因共同利益走一起。 但当利益冲突时,自保是第一位,眼瞅她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保姆可不干了,把她私下交代的全说了,眼看要说更多秘密时。 周芝立刻打断她。 抽泣着辩解,“我是有这心思,霞姐估计是看我为难,就不声不响替我办了,那些人也是,我让他们在孩子出事地方喊喊叫叫。 母子一场,也算尽了我的心意,谁知没说清楚,她们就去叶家了,这事是我不对,是我想岔了,老江你别生气,我去道歉,就算磕破脑袋我都要澄清误会。” 第448章 洞房 “小叔……” 江耀安能揭露真相,但不能越权办事,求助望向长辈。 江远看向打哆嗦的保姆、暗自垂泪,弱柳扶风般的女人,闭眼道,“公事公办,罚款拘留,按照制度来,霞姐,等出来后就回家。” 一点不留情的宣判她们的下场。 “老江,我是不知情的,道歉不就完事了?你让人拘留我,传出去我怎么做人?她们本来就看不起我,往后……”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你的!” 江老爷子怒不可抑喊着,短时间证人主谋全凑齐,还当着全家人面,背后操纵者是谁,那不明摆着? 真要护短,只会把江潮推的更远,而且他也在怀疑,周芝是否真如她表现的那般,善良贤惠。看书喇 但都是日后要探究的,眼下,确定他是不是活着最重要。 几人先去,江耀安则交代同事把人带走,周芝面露凄苦,“耀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小婶?”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公安眼里只有好人跟罪犯,还请您配合调查。” 也不看她脸色多难看,让人带走。 方婆娘看懂了这家的纠纷,不介意自己被当刀使,眼瞅没人,舔着脸到他跟前,“同志我刚才表现不错,帮了你忙?您看是不是……” 她晃晃手上的束缚,讨好之色明显。 “你?”江耀安不想跟人多说,“做假证,扰乱公共秩序,该咋处理咋处理。” 方婆娘脸色难看的要命,这咋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 却说江家几人匆忙赶到他住的地方。 小院儿真诠释了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今早还正常的院子,现在已经成红色海洋。 公安们时间观念强,江潮抱她下车,正好在吉时内,不大的院里人挤人,全是听到动静来祝贺的。 叶穗现在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胸口挂着一朵红花,脚刚落地,有个脸生的婶子跑过来,要喂她饺子。 临出门前,她妈跟朋友跟她说过,不管别人怎么安排你,照做不误就是。 她刚咬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饺子咋不熟啊。 这时那个婶子笑眯眯道,“饺子生不生?” 她不假思索道,“生!” “生得好,生得好,咱新娘子争取一年抱俩,两年抱仨。”欢呼声更强烈了。 家里挂着主席像,还贴着大红喜字,新人在宾客们的见证下,念主席语录,等这个流程走完,还要介绍人讲话,二人可以说是自由恋爱,这一步就省略了。 有人起哄,要二人讲述相识经过,江潮不善于言谈的,在外又从不苟言笑,大家以为他会搪塞过去。 谁知他神色认真的思考后,在众目睽睽下,拉起叶穗的手,坚定又温柔道。 “想必大家清楚,我这人无趣单调,还有点不体贴人,是她不介意我的毛病,愿意接纳我,从不放弃我。 说句矫情话,她是我前进的动力,是我暗无天日里的一束亮光。 能娶到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同样,今后我会尽最大努力,让她快乐幸福。” 说完后,鸦雀无声。 江潮紧张到手心冒汗,怀疑是不是自己说太差时,雷声般掌声响起。 江霞一直观察着父亲状态,见他花白头发被风吹乱,正要替人整理时,眼尖的发现眼眶里含着泪花。 那一刻,她也没提醒。 几人心里的翻江倒海可想而知,知道人还好好活着就行,他们没立场去参加他的婚事。 江霞本来想去告诉侄子,她替叶穗把脉发现的那个秘密,但这个惊喜,应该让夫妻俩自己发现,她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不舍望了几眼,悄然而去。 江潮只是淡淡望了下他们背影,极快融入到喜庆热闹中。 往常他高高在上,满身疏离,今天为让她有难忘的婚礼,极其配合。 冯飞结婚时,好些人闹着新婚夫妻,咬苹果、还把糖果放他身上,让蒙着眼的新娘子去吃,这叫探囊取物。 你想东西不管放在哪个隐秘部位,新娘子小手小嘴儿煽风点火,不有点恶趣味? 好在那些人再怎么闹,也不敢给江潮玩这个。 流程走的差不多,该去吃饭了,江家的面积肯定容纳不了这么多宾客,直接往食品厂那招呼。 人走差不多,叶穗先上车去,江潮准备跟上时,脑袋一阵眩晕。 冯飞送走人,找不到老大,转身才看见他虚弱,随时快要昏厥的模样,赶紧扶着他,“要不你休息一会儿,缓过劲了再去?” 江潮摇头。 “等会敬酒时,你多招呼招呼就行,今天我不能给她留下遗憾。” 二人稍稍歇息片刻,又赶往那边,初夏的风都带着些灼热,今天时间太赶,大师傅也是临时找来的,就不准备席面,熬的大锅菜。 谁吃饱就算谁,还好今天没上次订婚时的人多,大家伙手忙脚乱好一阵,这才把人招呼好,送走。 等婚事告一段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本来晚上还要闹洞房,但这些年轻公安体贴老大不容易,也没好好休息。 主动取笑了这一流程。 等到把新人送回去,卸妆,一对儿新人早就累的不成样儿了。 叶穗拆开头发,洗了澡,看着江潮早就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也安静的靠了上去。 拿湿毛巾,将人脸、手、脚什么全擦干净,怕他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又哄着人把他衬衣脱掉。 叶穗有过心理准备,也知道他身上会有伤,但猜归猜,远没亲眼看到来的直白。 江潮后背到腰部没一处好地儿,青紫之外还有很多血肉模糊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则还往外冒血。 她动静有点大,江潮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江潮不想让她担心,那她就装不知道。 轻轻贴近他胸口,瓮声瓮气道,“我们做些刺激事儿?” 第449章 天外来客 刺激? 是他想的那种刺激吗? 叶穗就在怀里,粉面桃腮,似成熟的水蜜桃,散发诱人芬芳,红色床单跟雪白肤色在视觉上形成巨大反差。 刺激人的眼眸。 江潮呼吸急促,思念同欢喜似击打礁石的浪花,冲刷着他理智,实在克制不住内心渴望,俯身亲她。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江潮今晚小登科,如花似玉的媳妇在怀里,还一脸欲绝还迎,身体不适算啥,真无动于衷那他就不是男人。 在他攻城略地的袭击下,叶穗呻吟都带着醉人甜腻,还是江潮脱衣裳动作太大,倒抽冷气过多,才将她从漩涡里拉扯出来。 双手抵住他胸口,气喘吁吁问着,“你干啥?” 媳妇被亲得眼泪汪汪,小嘴樱红,满是潋滟风情,再加上香肩微漏,胸前小兔子随她呼吸起伏厉害,春光无限,他咋淡定得了? “不是你说,做点刺激的事儿吗?” 叶穗跟他贴得紧,能察觉到他的异样,不客气捂住他眼,“我是说数红包,你浑身是伤,思想咋那么不健康!” 受罪那么多天,他不好好养养,脑袋里到底装的啥。 江潮把她手扒开,用他的话说,刚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俩小时,早就生龙活虎。 而且洞房花烛夜,他跟媳妇啥也不干,就躺在床上,手拉手谈理想,那才是不健康。 叶穗没搭理他,把红包撒在床上,今天琳琅是伴娘,收的随礼钱都是她帮忙收着,而且人散后,她还偷摸过来说,江家人偷偷来过,只留下了礼物走了。 改口钱,见面礼,长辈的红包,全补上了。 这会所有红包摆在床上,几乎把床占满。 跟绝大多数新娘子一样,今晚是她最快乐的时候,爹妈把三千多块的彩礼钱当嫁妆送回来了,顺带又添了些,凑成吉利的六千六百八十八。 江家送来的是檀木箱,打开后叶穗都愣了,底层是最大面值的新钱,二层是金手镯,三层是些耳环项链跟银圆。 知道他跟江家关系不咋样,有厚礼也不敢收,征求他意见。 小媳妇抱着箱子大眼眨啊眨可可爱爱,他也拒绝不了。 “收下。”里面几个首饰,是他妈留下的,他从江家出来时,没带出来。 “谢谢老公。”不走心的亲了他一口,又开始数钱。 江家根基深,给了她六千多。 加上胡光华、杜三、琳琅丁鸿阳等朋友送来的礼金,爹妈给的嫁妆,她手里就一万多。 结婚真好,她直接就奔小康啦。 此刻她就像葛朗台,数了钱,再把钱整理好,又忍不住再数一遍,江潮看得眼热,把满床红包袋扫在地上,铁臂揽住她的腰。 “今天啥日子你忘了?” “收钱的日子啊,你后背伤我看过了,这叫心有余力不足,今晚就安生睡。” 男人对洞房夜的在意,女人无法理解,虽然领证后,在法律意义上就是两口子了,但好像只有明媒正娶亲朋祝贺后,才圆满。 今晚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晚。 江潮抱着她,“后背那点伤不算什么,正经地方没伤到。” 说完又剥人衣裳,江潮一米九,大难后脸瘦了些,硬邦邦肌肉可没掉,肤色深肩宽背厚,叶穗则跟他是巨大反差。 她白皙柔软,玲珑有致,跟羊脂玉一般滑腻,这么极端的俩人,但却彼此契合,江潮怎么都爱不够。 这人态度坚定,叶穗也怕他折腾起来没完没了,脸蛋酡红地推开他。 在他不解目光中,结巴道,“那什么,今晚我来。” 江潮眼睛亮了,男女之间不止体型偏差大,体力也是极端,往常他游刃有余,折腾起来不费任何事儿。 但叶穗主导时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都上了贼船还能咋办,咬牙坚持下来,好在质量不行,但时长总算拉开。 等人气喘吁吁躺进他怀里,男人餍足地亲她汗津津的额头。 好像受伤也不是那么难捱的一件事了。 要不是这个,脸皮薄又不热衷这项运动的叶穗,怎么可能如此主动。 还打开他新世界的大门。 “睡。”亲完后,轻拍她后背,叶穗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随便擦了擦,就维持着亲密姿势睡了。 江潮在井里没睡过一次囫囵觉,叶穗得知噩耗后同样心力交瘁,昨晚更是彻夜未眠。 几乎瞬间进入梦乡。 皎洁月光轻柔洒在地面,一轮圆月挂在树梢,害羞的望着甜蜜蜜的二人。 只是,睡得好好的,怀里人突然打起寒颤。 江潮睡眠浅,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拉开台灯,在柔和光芒下,也看清楚她此时状态。 叶穗身子打摆,额头的汗珠不停往下流,牙关紧咬,面色更是惨白。 “叶穗,叶穗……”以为她做了噩梦,江潮轻轻推着她。 在她没反应时,力道也逐渐加重,但不管他如何推搡,人依旧昏沉沉,甚至两行清泪从紧闭眼眸中流下来。 “叶穗!”江潮慌了,力道也更大了,手忙脚乱穿衣服,打算送人到医院时,眼眸紧闭的人,忽地嘤咛一声。 她的眼皮像有千斤重,长睫煽动,半天才睁开眼。 她盯着房顶看了好久,里面有迷茫,不解,更多的还是慌张。 “你怎么样了?” 江潮手碰着她脸颊,后怕跟担忧交织。 往常如此,她早就扑进自己怀里,用恨不得让自己的心,都化成一滩春水的撒娇口吻来抱怨。 眼下她却没有,疑惑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后又受惊般,低头看她光滑的身子。 叶穗皮肤娇嫩,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有触目惊心的痕迹。看书喇 今晚她反客为主,动静大点,痕迹也更重了些,关键地方的青紫还挺吓人。 女人爆发出惊叫。 江潮的心忽地沉入绝地,这种陌生打量,惶恐目光,跟叶穗满是依恋、狡黠的眼神,天壤之别。 曾经他见到过一次,也是数次午夜梦回间,最恐惧的记忆。 恐惧再度席卷而来,他脚下生根,喉咙像堵着棉花,干涩得不行。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第一时间选择安抚她。 可惜对方见到小山高似的,衣衫不整的男人,身子哆嗦的更厉害了。 她猜到身上的痕迹是他的杰作。 缩在墙角,不停大喊着让他别过来。 江潮拳头紧握,努力露出和善微笑,“好,我不过来,你要是觉得冒犯,我可以退出这屋子。” 甚至还绅士地转身,给她穿衣服的时间。 但女人趁他不注意时,光脚往外跑,更是在发现江潮有阻拦意味时。 顺手抡起那个颇有质感的台灯,狠狠砸向他脑袋。 第450章 她去哪儿了? 江潮从来不会对叶穗有戒备。 直到那台灯砸在他脑袋上,突突往下流血时,他都坦然接受,脸上并未流露一丝一毫的怒容。 他超前一步,女人后退一步。 只是在灯泡碎片散落在地上时,小心提醒着她穿上鞋子。 他头上有鲜血流下,蜿蜒从眉心滑到脸颊。 他在对方眼里,本就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加上到处都是黑暗,诡异浮动,女人尖叫更狠,马上就要逃离。 可惜,距门口一步之遥时,腰被人抱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女人不断挣扎,叫嚷,踢他。但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铁臂桎梏中逃离。 江潮不可能放她离开,一旦“她”以这样的精神状态出去,叶穗的秘密就随之曝光。 新婚夜跑出去,还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会给别人,亲人造成多大的轰动? 以及带来的后果,他都无法预料。 同样,承担不起。 女人跳着叫着,大喊着流氓,黑灯瞎火,她不小心撞在门上,就在江潮发愁怎样让人安静下来时,女人平静下来。 江潮察觉到她昏厥过去,还小心翼翼感受她是否有呼吸,确定人还活着,才把人放回床上。 眼下已经五点多,天已经蒙蒙亮,江潮不敢上床,不敢睡觉,盘腿坐在门口,目光沉沉地望向她。 这一盯,就是三个多小时。 ………… 早晨的街道很热闹,有环卫工清扫马路的唰唰声,有送报邮差的热情招呼声,也有上下班工人骑自行车,躲避路人时丁零当啷的铃铛声。 但别管多热闹,外面的声音都影响不了他,江潮的心像在烈火上炙烤,想亲近却又不敢靠近她。 暖阳照在她脸上,细腻肌肤上绒毛根根毕现,此时的她对于江潮而言,就如同飞蛾与火,明知靠近会万劫不复,却还是有致命诱惑。 终于,床上的人动了,在那一刻,江潮心中的惧意达到顶峰! 二人面对面时,江潮喉咙滚动,见她久久不言语,心头的希望也一寸寸湮灭。 叶穗,她去哪儿了? 抓着头发痛苦不堪时,脚步声在他跟前停下,江潮以为那人变了方案,还想从家里逃离。 用拒人千里之外的口吻道,“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离开,这房子也可以给你,但是,约法三章。” 他等着歇斯底里的叫唤,等了许久,还没等到。 直到头顶一道嗔怪嗓音传来,“江潮,你胆儿肥了,刚结婚一天,就跟我闹分家?” 他猛地抬头,眼底的光芒几乎要灼伤她。 忍着腿麻起身,目光紧盯着她,像要透过这个皮囊,直击到灵魂,眼前的姑娘眼眸清澈,笑靥如花,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 都是叶穗不假。 一瞬间,江潮身上的力气抽离,叶穗见他身子后倒,赶紧抱住他,片刻功夫,男人反客为主,死死地搂住她的腰。 要要把她融入到怀里,再不分离。 叶穗一头雾水,就睡一晚他咋又变这么热情? 叶穗脸色不是昨晚的惨白,恢复了正常的粉白颜色,没等她问出心底疑惑,江潮一手揽她腰,另外那只手在她脖颈后面。 没有征兆地吻向她。 从唇边到唇珠再撬开牙关,辗转反侧,那架势简直要把她吞进肚里。许久许久,等她又被人带到床上,被他得逞进入后,才察觉到不对。 事后,叶穗靠在他遒劲有力的雄健胸膛时,问他怎么了。 江潮以前也着急,但从没有这么急切跟凶猛的力道。 他不顾一切拉着她狂欢沉沦,生怕她逃离似的。 抬头时,终于发现他额头有淡淡的红色痕迹,叶穗笑容顿消,追问他怎么回事。 男人灼烫的掌心握在她细腰上,眸子沉沉道,“叶穗,你不会离开我对?” 叶穗摇头。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脑袋上是新伤,到底怎么来的?我怎么看你后背的伤又裂开了。你趁我睡着,到底干了些什么? 还有我的台灯怎么坏了? 我就睡了一会儿,你就把家给拆了?”嘴上抱怨,动作没停,穿上衣服,拿来药箱,动作轻柔给人包扎伤口。 江潮深吸口气,“叶穗,你还记得上次昏迷几天,身子有什么异样吗?” 叶穗给他消过毒,又用透气的纱布把伤口遮住,闻言想了想,“异样倒没什么,就是好像有点累。” 叶穗两次反常,都有一定契机,好像有另一道灵魂,趁着她虚弱时,突然抢占身子使用权。 只是那个契机是什么,他还无法察觉到。 别人见到她异样,肯定以为她是精神分裂,但叶穗曾经跟他坦白过自己来历,江潮知道没那么简单,他太怕叶穗某天会突然消失。 “你的世界,很精彩?” 伤快处理好时,江潮突然询问。 以前二人从不谈论那个话题,有时她想跟他说介绍一下,江潮总会第一时间捂住她嘴,好像说得太多,泄露太多天机,她就会被抓走。 谁知今天他竟会主动询问。 说不意外那是假的,但人问起,叶穗还是挺激动,她急于跟爱人分享,就说了些便于他理解的科技,说得兴起时,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好了,咱们还要去亲戚家走动,太晚就不好了。”江潮突然面色严肃的打断她。 真是奇怪,好奇的是他,不愿多听的也是他。 看在他劫后余生的份,就由着他,今天的衣服是他选的,头发是他扎好的,纤细脖颈上还带着他们的定情信物。 江潮挂上那个观音相,身子忽然一抖。 第451章 认亲去 江潮一直注视着她,见她颤了下,目光关切,叶穗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私下却捏了下它。 其实也是怕他担心,叶穗没说实话,她状态并不怎么好,从睡醒到刚才她身子一直在疲乏状态。 像穿着不合脚的鞋,翻山越岭一整晚似的,可就在戴上项链一瞬间,一身的疲劳跟倦意顷刻消失。 见她确实没事,这才把人抱到自行车后座。 按照习俗,今天他们得认亲去,就是新郎带着新娘,去男方亲戚家走动,见个面儿,吃点饭,顺带送个礼什么的。 江潮这边亲戚不多,就去外公、姑姑还有以前照顾他的老领导家。 时间充裕得很。 在这之前,还得先去单位一趟,他失踪许久,工作停摆,眼下肯定堆积如山。 还有魏冠华夫妻被抓住后,口供还没看。 他得利用有限时间,做好工作安排。 昨天兵荒马乱,没来得及跟前来帮忙的大小伙子们道谢,今天特意带了喜糖跟喜饼,一会给大家发下去。 刚到警局门口,好些眼尖的公安兴奋跑了过来,本想举起局长热闹热闹,在看到叶穗后,又偃旗息鼓。 一个个扭捏着喊着嫂子好,分明都比她年长,长得也比她成熟,扭捏着叫嫂子时,羞涩中透着些可爱,赶紧掏出喜糖挨个发下去。 喜饼用自家厂子生产的饼干跟桃酥跟小巧绿豆糕代替,组合包装,外层用油纸封好,再贴上喜字。 自家生产的,干净卫生分量也足,她跟江潮朋友多,回礼全是这些,经济实惠还有面子,本意是减少麻烦,但这个包装组合,还俘获不少人的心。 以至于自家孩子结婚、送礼,还专门跑她那来定制,不光本地风光,就连在外地都掀起不小的轰动,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简陋买下设备后,先前在市食品厂生产的两款零食继续生产。 托胡光华从港城进购的新流水线设备,大概半月后也能抵达。 最初平平无奇,谁接手谁倒闭的小厂子,被她经营的风生水起,势头猛到直逼市食品厂。 当然,设备到了,先前攒的所有钱都得散出去,甚至接下来生产经营,还得拿嫁妆钱来贴补。 你说她缺钱吗? 不缺,她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但让她掏钱又掏不出来,所有财产就是食品厂跟她满当当的新设备。 当然眼下又多了一个江潮。 他开了个小会儿,了解了下大家工作进度,又安排新的工作任务,就到中午吃饭点,江潮不愧是工作狂,散会时还意犹未尽。 “麻溜干活,下班了别走,请你们吃饭。” 江潮刚接手市局时,私下议论声不少,就觉得他年轻挑不起事儿呗。 后来带领他们,破案率在整个省都能数得着,这次抓捕间谍,更是得了集体二等功跟个人三等功。 这都是实打实战绩,往后晋升的垫脚石,一听说晚上请客吃饭,欢呼声更是掀翻了房顶。 安顿好工作,又赶紧往外公家去。 段峥嵘在家简直望穿秋水,但他别扭,就装出不在意的模样,一会浇花儿,一会儿又摆弄象棋。 “哎,这个凉拌藕片不是说不喜欢?干啥还摆上来?快撤下去。” 小阿姨端着盘子左右为难,老爷子平时挺喜欢吃啊,昨晚还吃了小半盘子呢,今天怎么就…… 好在江潮外婆及时替她解围,“先放厨房,晚上咱们吃。” 哪里是他不喜欢,明摆是江潮不喜欢。 “爸,都这个点了还没来,别是不来了?江潮连亲爸都不搭理,就是个养不熟的,您何必费心思在他身上,您看咱家天赐多优秀” 段苓赶紧推小儿子过来讨好老爹。 “你给我麻溜滚,今天谁都没请你,你来添什么堵?”段老爷子不喜欢小女儿,一点不客气。 被亲爸劈头盖脸骂,女人脸上挂不住,气急道,“爸,孩子在跟前儿呢,再说大哥大嫂时常不回来一次,您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还没给她面子?不是看孩子份儿上,今天这日子,她能进来? 好好的孩子,被她娇惯的不到十岁,就一百五十斤,除了玩就是吃,偏她还不觉得自己教育出了问题。 气氛凝重时,小阿姨打断了僵持,激动迎着人,“是江公安带着新娘子回来了。” 段峥嵘没心思训斥闺女,只警告着,“今天再管不住嘴,往后别想跨进家门一步。” 老爷子说道做到,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他没追究小女儿责任,却也足足十年没让人登门,还是年龄大了,看在小辈儿面子上,才跟她走动。 段苓深知亲爹性子,嘟囔一句后稍稍收敛了。 叶穗一进门就受到段家一致欢迎,江潮大舅早就听说了外甥的英勇,见到他就跟他拥抱,夸他好小子。 这就是江潮亲舅啊,都说外甥像舅,这甥舅俩相貌倒截然不同。 段勇不管性格还是长相,都跟段峥嵘有七分相似。 听江潮说,他先前驻扎在南方一个小岛,家属随军,就是前几天才调回来,这会正休假,等假期结束,就要去首都走马上任。 能去首都,放到古代来说,就是京官了。 段勇媳妇比他小八岁,是段老爷子战友的女儿,在海岛上生活太久,皮肤有点黑。 不过这人可比他小姨会来事,也有颗玲珑心,怕冷落了新娘子,抓着她手一个劲夸漂亮。 她一打岔,段勇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估计怕吓到叶穗,露出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跟她握手时还道,“听说叶同志博学多才,下棋水平更是高超,一会儿下上两盘?” 叶穗晃了下手,“舅舅兴致这么高,我也不能扫了您的兴,听您的安排。” 江潮好像挺喜欢这个长辈,不忘叮嘱叶穗,“好啊,叶穗一会儿点到为止。” 段勇跟媳妇对视一眼,看来外甥不像外界说的正经严肃,这不挺会开玩笑嘛。 顺着他话头接下去,“一会儿还请小叶同志高抬贵手。” 孩子这么有趣,就陪她玩玩,段老爷子看儿子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也就这俩夫妻认为江潮在说玩笑话? 段勇问了下俩孩子的工作跟生活,稍稍交谈了两句,江潮外婆招呼着大家吃饭。 第452章 别吃山楂 看得出来,老两口是用了心思的,饭桌上点心,冷盘,荤素搭配合理,菜的分量不多,但种类不少,像江潮跟叶穗喜欢吃的。 都在他们近处放着。 吃饭时俩男孩也姗姗来迟,按理说江潮都二十七了,大舅跟小姨孩子,该跟他差不多,或是大上一点。 但俩孩子都才十岁,段苓是重男轻女,大女儿十几岁又追生了儿子,至于他大舅,隐约听江潮说过一嘴,好像先前有个大儿子。 也是当兵的,后来再一次任务中没了,夫妻俩消沉好些年,后来意外怀孕,这才生下小儿子。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孩子是父母的影子,这在两个孩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段烨斯斯文文,身上干净,卫天赐比他高一个脑袋,肚子圆滚滚。 脸颊肉多的快把五官挤没了。 叶穗很不想用膘肥体壮形容他,但实际上…… 段苓在儿子刚坐下,就把鸡腿跟肘子拉到他跟前,小孩儿也不懂餐桌礼仪,没人动筷子时已经狼吞虎咽吃上了。 “大家别介意,孩子长个儿呢,吃得多,大嫂不是我说你,咱家条件又不差,干啥把我侄子喂成豆芽菜? 不行让我带上几天,保准给你喂白胖。” “谢谢他小姑,段烨脾胃不行,吃太多太杂倒是负担。” 孩子没规矩那是父母问题,老两口在今天场合上不想跟女儿计较,老太太慈祥给孩子给叶穗夹菜。 这顿饭吃的聒噪,段苓一个劲说孩子优秀,长大好身板,肯定比江潮优秀。 叶穗本来埋头吃着,脑海里突然想到先前看过的一篇科普杂志,上面说青春期小孩儿过胖的话激素问题导致生殖器官比较小什么的。 时间长叶穗记不太清楚,但国外风气开放,不少姐妹跟说过,这不是空穴来风,就算后期减肥了,但后天还是长不大。 就有不少大树挂小辣椒的案例。 再说,谁也能跟江潮比吗? 他资本可是雄厚啊。 想着想着,没忍住笑出声,回神后一桌人都盯着她,段苓放下筷子。 “叶穗,都一家人小姨也不跟你客气,听说你食品厂干的有声有色,十里八乡都出着名儿。 你小姨夫有个弟弟,聪明还一表人才,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让他帮你忙,职位不用太高二把手就行,小姨第一次跟你开口,你不会拒绝?” 不是商量,直接通知,而且口气还这么大,谁给她的勇气啊,不过她还没说话,老爷子已经开骂,江潮更是一点面子不给她留。 “叶穗不收破烂。”言外之意,那种垃圾就不要送来了,叶穗不用开口,问题迎刃而解,不消停的饭吃完,大家摆上棋盘,真的下了两场。 段勇跟上次的丁老爷子一样,连连败仗,这才知道外甥刚才叮嘱新媳妇,说点到为止,是别赶尽杀绝的意思。 玩棋就是打发时间,但段烨这小孩儿有过人之处,估计是觉得亲爸连输几局面儿上过不去,还替父出征,你来我往几回后,发现他思维开阔,逻辑跟记忆里超强。看书溂 叶穗引导他下盲棋,就靠她开局的那些教导,竟有来有往下了好几局。 刚开始他爹妈不明白二人在干啥,是江潮示意别打断他们,默默在棋局上摆着他们的步骤。 叶穗能以一敌五,分毫不差,还能赢了,跟小孩子下还不是分分钟胜利? 但她想考验下小孩儿能力,故意退让好几步,这才维持棋局下去,他速度慢,叶穗也不急,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引导他脑海建起思维宫殿。 让他在下棋过程中不断推算及复核双方棋子个数跟位置。 这一等一下,就是四十分钟,棋盘上也摆出好些棋子。 刚刚还兴致缺缺的孩子,眼下眼睛亮晶晶,对她热络不说,还羞涩说下次她有空时,再请教一下。 人都有慕强心理,孩子也不例外,见爹妈还不理解,低声跟二人解释了下,望着叶穗目光亮晶晶,“我以前只在报纸上见过有人下盲棋。 没想到身边就有个。” 江潮摸摸他脑袋,望着叶穗时满是自豪,“你运气倒是好,以前你嫂子跟人下盲棋,以一敌五,不落下风,她指点你几句,你是走大运了。” 段勇夫妻只知道儿子记忆力不错,人也聪明,不知他还有这本事。 当然更不知道江潮新娶的媳妇,竟也是这么强! 这种人才真是可遇不可求,不想耽误孩子,就扭捏问她,能不能引导引导孩子。 叶穗又不小气,加上这孩子出身这种家庭,将来肯定是要参军的,要是带进门了,对国家未来建设也是助力,“这两天抽空我把心得跟入门方向写下来,等高考完,你还在的话,我再实地培训你几天。” 段苓见状赶紧把儿子推过来,“叶穗,你可不能偏心,我家天赐也聪明,你也教教他。” 小胖孩儿哪想学啥盲棋,刚才只看了几眼就脑袋大,人都有攀比心,更何况是小孩儿,趁人不注意,一把推倒段烨,又把桌上象棋全弄乱。 趁乱做了个鬼脸跑了。 叶穗简直大开眼界,这真不是害孩子吗? 不过闹这么一出,二人正好有理由离开。 接下来就是去小姑江霞家,中午夫妻俩没过来,就猜到可能是在段家吃的饭,这不准备了些水果、罐头干果之类的,等待他们。 崔彤今天专门请假,就为了招待他们。 远远看见她来,热情把人迎到屋内,江潮自打跟叶穗认识,在叶家享受到家庭温暖后,也就没那么不近人情,对照顾过自己的姑姑,也挺尊敬。 叶穗见桌上摆着桃罐头、山楂罐头,尤其山楂罐头还不是自己厂子产的,就好奇味道跟质量。看书喇 生意人的通病,爱比较,就没客气,舀着吃,同行这个味道有点酸,果子质量没她的好,但也中规中矩,她中午吃了几口肉,有点腻,不知不觉,一瓶就被她吃光了。 江霞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了,虽说孕妇怀孕后确实爱吃酸的,但身为医务人员,她深知,山楂对孕妇并不怎么友好。 她思来想去,还是把江潮喊出去了,跟他说了下不要让叶穗吃太多,江潮一头雾水。 “为什么?” 第453章 真怀了 “虽说山楂酸甜可口,孕妇食欲不振时吃它能生津开胃。 但它也对子宫有影响,会刺激子宫肌肉兴奋,从而引起子宫收缩,导致流产。 中医认为山楂只消不补,对无积滞者跟脾胃虚弱者,要慎用或不用,孕妇更要注意。” 谈话内容涉及到医学专业,话就多了些,小两口还年轻,太多不懂,当长辈的不得提醒他们? 江潮一动不动,看似没反应,实则信息量太大,他宕机了。 好长时间才回神,他嗖的抬头结结巴巴道,“孕妇?叶穗吗?她怀孕了?” 江霞也愣了,敢情二人还不知啊。 但都泄露了,也没瞒下去的必要,江霞把结婚前,得知他出事后叶穗昏厥,还找医生检查的消息跟他说了。 见侄子面带痛楚就劝了两句。 “你出事是意外,谁都不愿意看到,好在现在苦尽甘来,修成正果,往后多疼媳妇,帮忙干点家务,比啥都强。” 自顾自说半天,没等到他回应,再看他时,那臭小子跟傻了似的,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转悠,平静后还露出些许紧张。 毕竟上次有过一次乌龙事件,而且月前刚检查过,她没怀啊。 至于为啥上次没检查出来,江霞解释了下,说可能是怀孕时间太短,人绒毛促性腺激素数量还没达到足够程度,也可能是单纯没怀。 毕竟她把脉时只发现怀孕,但月份把不出。 上次空欢喜一场,好在这次是真的,江潮初为人父的心情旁人无法理会。 既欣喜新生命到来,但想到昨晚叶穗异样,愁绪又爬满脸上。 既开心又害怕,面上就很复杂。 江霞见他烦恼,以为他是担心孕妇,就交代了些注意事项。 “怀孕初期,孕妇心情不能有太大起伏,不能劳累,要保持心情愉悦,实在不确定,就去医院检查下。 你当人丈夫,明年就成当人父亲,家庭重担要肩负起来,别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明白吗?” 以前碰到好些抑郁的产妇,那都是家人没注意,关怀太少才造成的。 江潮点头。 轻飘飘进屋里,想跟媳妇分享下喜悦呢,就见刚才还有说有笑,吃罐头吃欢快的叶穗,背靠沙发睡着了。 夕阳透过窗子照在她脸上,恬静美好,看见她安静睡颜后,翻滚的情绪突然平缓下来。 崔彤小声解释,“就转身拿个东西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江潮嗯了声,当着妹妹面儿,不好太亲热,刚想把人喊醒,叶穗就悠悠转醒,打了个秀气呵欠,迷迷瞪瞪,“要走了吗?” “嗯,晚上还要请客,回去得准备一下。” 叶穗困倦,下意识伸手要他抱,看见崔彤偷笑才如梦初醒,心虚的快速收回胳膊。 假借拾掇衣服缓解尴尬,“那什么,时间不早了,咱们回。” 今天时间紧凑,就不去江潮领导家拜访。 回家路上,叶穗还好奇他为啥车子骑那么快,直到家里,江潮才把好消息告诉她。 自己怀孕,还是经过两手才让她知道,叶穗跟江潮当时反应一样,都不太相信。 “是头两天姑姑把脉时检查出来的,她行医大半辈子,不会弄错,说没检查到,可能是时间太短,也可能没怀上。” 江潮摸着她平坦的肚子,难以想象有个小生命在里面生根发芽,他不太会说话,激动老半天,只留下一句,让她以后别劳累。 上次得知没怀孕,二人有点得意忘形,就一回没做措施,难不成是那次怀上的? 把脉都说怀上了,八成是真的,看来人还是不能存有侥幸心理。 有喜悦,同样也有担忧,担忧孕育一个新的生命很困难,也怕自己不能胜任母亲这个角色。 既然孩子来了,那就跟他一起成长。 晚上请客是在国营饭店,江潮提前跟人打了招呼,他本来不想让叶穗去,但答谢宴只有新郎官,没有新娘子,那算怎么一回事。 好在这些公安不抽烟,只是热闹了一下。 早早二人就休息了。 第二天认亲,第三天回门,这天招呼的就是女方那边亲戚,叶穗她爸跟她妈那边没什么亲人,来得都是邻居跟朋友。 家里院子小,招呼不下,照旧是去食品厂,叶穗怀孕能瞒别人,却不能瞒她妈,早上刚来时就跟她打了招呼。 今天特意让姑姑走了个后门,带她去验血,真是怀上了。 李红英惊喜不比江潮少,速度有点快,但俩孩子过年后领的证,合法合情,谁也挑不出错。 “头三月得仔细小心,算了,你年龄太小,不懂的太多,还是我照顾你。” 叶穗亲昵的摇着她妈胳膊,“我正有这意思呢,江潮白天上班,我就在家里赖着你,你给我做好吃的。” 李红英嗔怪的点了下她脑门。看书喇 今天要忙的事儿可多了,她得照顾好客人,还得帮大师傅的忙,示意闺女去吃饭,她则忙后勤。 孩子回门办的风光,肚子又揣上崽儿,双喜临门的事,本来很高兴,但在看见一人在食品厂门口,不停张望后,心情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想躲又躲不了。 陈秀丽眼尖,一嗓子喊住了她。 这人像牛皮膏药压根甩不掉。 闺女多厌恶她,自己太清楚了,像这种大喜事,让孩子亲妈来参与一下,无伤大雅。 但谁不知道她啥性子啊,肯定会借着这场合,跟孩子提一些不合理要求。 叶穗跟她天生不对付,要是被气坏了咋办。 她现在月份浅,真受不了刺激。 陈秀丽看着这风光,心里作何感想只有她知道。 她不敢去见叶穗,来这主要目标是李红英。 眼下抓着她,和善道,“你别怕,我来这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孩子幸福的模样,我到底是她亲妈,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你说是?” 李红英戒备之色犹在。 “你当孩子亲妈,就空着手来的?” 陈秀丽哑口无言。 这哑巴自打能说话后,口齿越发伶俐,一句话就把路给堵死了。 她不知道的是,李红英所有盔甲,都因叶穗而来,为母则刚罢了。 这人心眼多,目的明确,不会因一两句刁难就收手,跳过寒暄后,她直接道,“叶穗嫁了个好人家,我真替她开心,但是她弟就没那么好运了,整天混日子。” 害怕她想把张宝明安插到食品厂,李红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陈秀丽眼泪直流,“我没这么打算,那厂子是叶穗一手办起来的,我们没脸去里面干活,就是……” 假意叹气,“来找你,就是为了点鸡毛蒜皮小事儿,不用惊扰她,你开个口就行,就是别让叶穗知道。” 第454章 婚后生活 “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本该招呼宾朋的她,突然出现。 结个婚,啥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在江家如此,自家也如此。 陈秀丽以为自己藏得隐蔽,殊不知早就防着她呢,她刚到这,就被自己盯上了。 “来说说你今天目的,当然你要是识趣儿些,免开尊口,没准我心情好点,还请你吃顿饭。” 但对方没看出自己想放她一马的心思,直接拉一个有点肉感的姑娘出来,讨好的朝不放心她,而赶来的江潮说,“是这样的,小晴她妈不是被公安抓了? 说是没你们签名的谅解书,她就出不来,那牢里是啥好地方?又潮又阴,她腿脚本就不好,又上了年龄,关了两天惩罚惩罚就够意思了。 时间再久,是不是伤了和气?” 叶穗过于惊讶,此时都挑起了眉头。 这姑娘还真是阴魂不散,她跟自己多大仇,就非要绕自己转悠? 她咋跟陈秀丽牵扯到一块的,再说那么自私的人能拉下脸求自己,这姑娘手段太高明了。 陈秀丽见叶穗没马上拒绝,似乎看到了希望,“我女婿是公安局长,放个人出来,那还不是再简单不过?” “想都不要想,不可能!” 她不踩上一脚就是好的,还指望她高抬贵手,为她破坏江潮的原则,想屁吃。 伴随拒绝声,是方晴决堤的眼泪,见她哭了,陈秀丽更急,“你出具个什么原谅书不就好了?马上都是一家人了,何必斤斤计较!” 一家人? 叶穗脑袋瓜儿这么灵的人,有点迷糊了。 这时叶穗也察觉到方晴不同寻常之处,她穿着宽大裙子,四肢依旧纤细,但脸蛋却肉了不少,都到这份上,陈秀丽也不隐瞒。 “她怀孕了,三个月!怀的是你弟弟的孩子,是你亲侄子,你可是你弟媳妇,你还能袖手旁观? 叶穗,这事你不管的话,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喜事上,我让人看看逼死亲妈的人,有什么脸来得到幸福!” 说着就要撸起袖子,到处找着撞墙的合适地方。 叶穗听完简直要笑死,怀她弟孩子? 就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尚且算不得男人的张宝明? 当时杜三,黄金单身汉,这条件都看不上的女人,会看上他吗? 还有她怀孕了…… 叶穗突然想到第一次怀孕乌龙时,她曾经在医院看见过她,那会她还跟别的产妇借尿,再想想这三个月的身孕,忽的就笑了。 “妈你别拦她,让她撞,撞死最好,我耳朵还能清净点。 再说这人八成不知道头盖骨有多硬,花多大力气才能死了, 不过没关系,撞出声响能让我听个热闹,就凭这,我也得把人送医院抢救。 我只负责把人救活,至于后续是残疾还是瘫痪谁管啊,就让她好儿子好儿媳伺候呗。 来,这块最硬,撞!” 她要真能豁出去,自己还高看她一眼,果然陈秀丽被抓后,一个劲后退,也不敢大放厥词,只捂住心口说她不孝,在江潮过来时,拉着还不甘愿的方晴跑了。 “呸!” 叶穗朝二人背影吐了一口。 本来有人来闹事儿叶穗该不开心,但她们走后,叶穗面上笑容越发灿烂,她那个便宜妈是个不吃亏性子,在孩子没生下来前,尤其不知男女,八成不会给女方彩礼,还娶她进门。 当然方晴也不是善茬,她怀没怀孩子还另说呢,她洞悉二人性格,想法,偏不透露,就看这俩人演戏。 等到真相浮出时,二人再狗咬狗,想到那幅画面,她就高兴。 今天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 结婚事项终于结束,叶穗的生活也终于恢复正常,叶连山夫妻本以为孩子嫁人,他们生活就平淡起来。 实则不然,家里仨动物每天吵吵闹闹。 胡玉州也调皮得不行。 叶穗虽嫁人,但跟没嫁时过的一样,白天江潮上班前把她送过来,她跟温琳琅复习,晚上他不加班情况下,来接她。 夫妻俩在这吃过饭,再被江潮接走,如此反复一月时间匆匆就过去了。 虽不愿意面对,但高考日终于来了,这会高考时天正热,叶穗也有两个多月身孕,害喜状况不太明显,不怎么孕吐。 就是爱睡觉,还有一点畏热。 正常人在这天儿都还热的喘不过气儿,更何况是孕妇了。看书喇 温琳琅把厚厚的课本跟参考书全收起来,不停拿扇子扇风,“等这次考试完,我一定把书什么都放的远远的,还要蒙着脑袋大睡几天。” 就连温家长辈,都不敢相信家里最没耐性,不爱学习的琳琅会坚持到这时候。 认为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肯定早早就放弃了。 如果没叶穗的话,她肯定早放弃了,但谁让人家对了她胃口,又鼓励又辅导呢? 她是被一步步推到现在的。 还要再说,就被叶穗一把捂住嘴,别管知识储备多少,准备的又多充足,只要碰到高考,就能把人折磨疯。 叶穗以前不讲究什么,现在也迷信起来,在家不能说完了,输,落地之类不吉利的话儿,同音也不行。 温琳琅听完,赶紧呸呸呸吐了几嘴。 她看着收拾课桌的好友,突然说了句,“叶穗,我有预感,这次高考你肯定会一鸣惊人。” 第455章 高考 要说这段时间,街头巷尾、城市农村讨论最多的话题是什么,除了高考再无其它。 广播、报纸铺天盖地全是这方面话题。 符合报考条件大龄青年、高中毕业生、头两次考试落榜的学生报名后,争分夺秒地学习。 今年是恢复高考第三年,跟几十年后,各省各有一套高考考题不同的是,今年全国统一命题,大家用的是同一份试卷。biqμgètν 温家底蕴深厚,早前就准备了头两年考试试题,让二人做过几套,然后从中找到不足板块。 叶穗是理科,考语文、数学、化学、物理、政治、外语。 琳琅是文科,考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外语。 虽说考外语、但是外语成绩只按百分之十计入,供重点院校录取时参考,不太能拉开分数。 叶穗参加高考邻居朋友们都清楚,但看好她的不多,毕竟没见过她实力嘛。 加上她当年下过乡,虽说那会儿上山下乡是国情,几乎每家都有下乡的知青。 但那会啥情况,大家啥水平,彼此心知肚明,教育行业停摆,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接触过初中物理、化学。 打个比方,厂长儿子今年高中毕业,但寒假时还去省城那边集训一个月,教他们的老师还是以前获全市数学竞赛头三名,地区数学竞赛优秀奖的人。 他这种水准都废寝忘食地学习,叶穗这个忙结婚做生意,只临时抱佛脚的门外汉,就是重在参与。 但这种泄气话又不能说,说了就是触人霉头。 琳琅这么看好她,叶穗也挺有压力的,以前大学时带他们的教授,就是今年同一批考生,他说过79年化学是最难考的一门课程。 试验方面的题目比较多,像他们班里成绩好的,做往年试卷能考八九十分,今年高考才得了三十多分。 后来有份权威教育期刊曾发表过一篇论文统计,说今年化学试题有史以来难度最大,及格率甚至只有百分之026,平均成绩仅为19分。 这在高考历史上都极为罕见的,叶穗是理科,咋能不担忧。 不过她向来是把压力转化为动力的,既然付出过,失败也不后悔,再说眼下的她也没当年掐尖好胜的性格。 怀孕、组织家庭后要平衡学业跟生活,有大学上就行,不必要非考全国状元什么的。 温琳琅更豁达,她不存在压力,今年考生的录取政策是,能考大学上大学,大学上不了上中专,如果中专都走不了,就走技工,被不少人戏称是一条龙录取法。 她觉得以自己眼下实力,上中专是没问题的。 反正兜底有学校上就行。 照顾孕妇本就小心,又多了考生身份,更成宝贝了。 爹妈不忙工作了,一门心思照顾她起居,像绿豆汤、难得一见的西瓜,冰棍什么的,不许吃也不许碰。 太过油腻的,菜上不新鲜的,油大的,也别想摆在桌上。 但孕妇又不能缺营养,这不专门抓的活鱼给她清蒸或是做鱼丸吃。 排骨也是稍微放了点调料,而且每次只做当顿吃,不隔顿。 江潮本就口味重儿,平时菜里会放点辣椒什么,但为照顾她,每天就很清淡,而且就连自家做的辣椒酱都不许他吃。 用李红英的话说,叶穗每天也馋,见他吃了,肯定闹着也要吃,她又不想给二人打官司,干脆谁都别吃。 江潮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不敢跟丈母娘叫板,不让吃就不吃,还特别有眼力见,得空就在敲核桃,洗衣服。 前两天他战友给送了点牛肉干,成了叶穗新宠,没事就嚼着,在凉快地儿看他三两下把裙子拧干又搭好,问他高考那天啥打算。 他能有啥打算,自己给自己放假,说要全方位服务她,当好拎包小弟。 叶穗嚼的脸酸,闻言沉思,以她看了那么多新闻得来的经验,知道即使准备得再充分,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比如没带准考证,没及时到考场,吃坏肚子精神不振,睡过头儿耽误考试种种。 就跟江潮说了下自己的顾虑。 他刚洗完衣服,晾在绳子上。 趁丈母娘不注意,把常温的西瓜递给她,“哪儿有人这么粗心,高考是决定人生的大事,是改变命运的转折,怎么可能出那么多意外。” 他还不信! “这种事都说不准,正好这两天你们工作不多,就成立个应急小组呗,把几个分局精干力量抽调出来,为考生服务三天。 没意外皆大欢喜,有的话,正好帮了人。” 江潮一听确实那么回事,见她吃完,把瓜皮销赃,又给她擦了擦嘴边的痕迹,取来一支笔,示意她再提点一下。 叶穗沉吟片刻。 比如各个考点要准备三四个公安,每人都要备上自行车,还要在考点门口以及周边人流量大的地方做交通指挥、疏导工作。 在那竖起牌子,示意上下班骑车工人尽量少制造噪音,不按车铃。 现在天热怕人中暑,或是吃坏肚子、还要准备温水,中暑药以及治疗拉肚子的药物。 “还要找几个志愿者,以防不时之需……” “啥叫志愿者?” 勤奋好学的局长从笔记中抬头,问出心底疑惑,叶穗想了下用他比较容易理解的词汇解释,“就是雷锋。” “明白!” 重新梳理过,他夹起本子走了,时间紧任务重,他还得开会调派人手呢。 接下来江潮也就陪她看考场时露了个面儿,后来就没出现,叶家也没挑他的错,在其位谋其政,江潮工作在那摆着呢。 要真能帮助了考生,也算功德一件。 临考前一晚,李红英害怕小年轻第二天起不来,耽误了考试,就留叶穗在家睡。 早早吃过饭,叶连山夫妻就闭门谢客。 为了给她提供充足睡眠,江潮不能跟她一起睡。 怕人打呼噜或是呼吸声太大,影响她。 江潮还好,能捞着个床睡觉,黑虎跟乖乖才惨呢,天刚黑就被主人连狗带饭盆,全赶回老院。 总而言之一句话,今天谁都别想打扰叶穗睡眠。 第456章 祥瑞 家里九点就熄灯,本以为会睡不着,谁知脑袋刚沾上枕头,叶穗就陷入了沉沉睡梦中。 睡时还有点热,不舒服在床上翻了两圈儿,很快斜对面传来凉爽的风。 恍惚中,好像有人拿扇子,温柔给她扇风。 一觉直到天亮,醒来后,她舒服地伸着懒腰。 此时,李红英正好推门而入,见她醒了,满脸笑意,“我还准备叫你呢,醒了就好,饭做好了,洗洗来吃饭。” 虽说往常她妈就温柔,但今天嗓音又柔和了几度。 叶穗笑眯眯说了句好。 今天早饭挺丰盛,新熬的小米粥,煮鸡蛋,煎鸡蛋,拍黄瓜,鱼丸汤,还有刚蒸好的肉包子,不是特丰盛,都是费时间的吃食。 叶穗可以捡着自己喜欢的吃。 眼下才六点半,他们估计四点就开始忙活了。 今天早饭吃得早,叶穗就多吃了个包子,这样等考试那会儿,正好消化得差不多。 江潮今天也要执勤,但那是把媳妇送到考场后才忙活的,临出门前,把叶穗的考试用具检查了下。 确定无误,又背着一个大书包。 里面是叠好的手帕,平时喝水用的水杯,扇风的扇子等等。 叶连山夫妻俩太过紧张,都忘了这茬。 一家子刚要出门,门口大树上,突然传来好几声喜鹊的叫声。 抬头看,树枝上站着好几只蹦蹦跳跳的喜鹊呢。 李红英欣喜不已,“大早上喜鹊报喜,看来是好兆头啊。” 叶穗本来还有点紧张,看他们种种表现,反常地平静下来了。 “谢谢你啊,喜鹊。” 叶穗抿唇一笑,洁白的贝齿,甜甜的酒窝,让人看的心生喜悦。 穿着她碎花小裙子,扎着个好看的包包头,去奔赴她的战场。 等人彻底走没影儿,藏在角落的几个男人这才出来,赵树几个,就是曾经跟她打拼天下的混混儿,此时怎么看,怎么有股贼眉鼠眼的劲儿。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偏她今天高考,门口大树上就有喜鹊叫。 这是杜三他们昨天在野外抓了好些喜鹊,今天早上特意瞅着时间放飞,让叶穗看呢。 就算它们都跑了,总有几只漏网之鸟儿完成任务? “她刚刚说谢谢,是不是发现了咱们呀!” 如今都能独当一面的小领导们,此时面面相觑,拿不准主意。 “管它呢,她没抓到咱们,那就是祥瑞,你们先回去忙,我还要去当雷锋呢。” 今天他可报名了,要护送高考生呢。 ………… 夏天雨水多,他们市这边,早在建国前就是出着名儿的煤多矿多的好地方。 早年炸山,后来又挖煤,地质情况并不太乐观。 像什么塌陷,滑坡地带,时常发生。 大湾沟那边穷,路也不好走,想到市里来考试,最起码要提前三四个小时出发,那时候天儿还没亮呢。 可就算山路难行,夏天蚊虫过多,嚼着不丰盛的干粮,也无法浇灭他们的一颗满是欢喜的心。 村长跟村支书的驴车上,拉着好几个本村以及隔壁村,来参加高考的年轻人。 这里面有连续考了三年不中的考生,也有从城里来插队的知青,还有村里初中毕业,后又参加工作,临时请假高考的村民。ъitv 高考当大学生,是摆脱现状,跳出农门最公平的机会。 也是改变命运的。 村长跟支书天天听广播,也知道读书人对国家的重要性,四点多就起来套车,还喂驴吃了草料,黑豆之类的营养东西。 为的就是今天不掉链子。 事实上,生产队的驴确实没掉链子,但半夜那场雨导致山体滑坡,将他们进市的路给切断了。 欢声笑语在看见因过不去,而焦急徘徊的人群时,消弭无踪。 “不会!” 有人忍不住哀嚎一句。 高考对他们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这条路被堵住,驴车是无法通过,要是改道的话,得多耗上四五十分钟,还是那边没意外的前提。 如果弃车翻过障碍物,再步行到考场,先不说危险不危险,这走路过去也来不及啊。 已经有姑娘忍不住哭出了声儿。 考上考不上另说,就算考不上,但参加了也不辜负,这段时间埋头苦读。 但没去考,浪费了十二块的报名费小事儿,还要荒废一年时光啊。 还有一个知青抱头痛哭,今年是不卡岁数的最后一年,别的年轻人错过了,明年还有机会,可是满二十五周岁的自己,再也没机会读大学了。 哭声让人心里怪不得劲。 但这属于天灾,你能咋办。 村长跟支书也发愁,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那泥泞的山石上,突然多出几道年轻身影,几人挥舞着手试图引起他们注意,村长现在有点老花眼,赶紧问支书,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支书没回应,支书儿子也是送行人员之一的,仗着腿脚快,跑过去又跑回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说有救了。 他跟考生们解释。 “都别垂头丧气了,是咱们矿局跟市局的公安们在那呢,他们一早听说这边有情况,早早就等着帮忙呢。” 江潮心思活泛,早在几条进市的必经之路安排了健谈的大妈们,这些都是政府退休大妈跟街道办的一些热情大妈。 眼睛毒,人又热情,容易跟群众打成一片。 给他们任务是,让她们打听来时路上有没有状况,好及时安排人员解决。 果然,早上有人一身狼狈,说这边有情况,知道高考的重要性,本着不错过也不放过的心思,公安们骑着自行车,天还没亮就守在这呢。 放下绳子一个接一个拉上去,再放绳子送他们下来。 一落地,就有公安跟学雷锋的好心人候着。 马上骑车送他们到考点。 村长一眼看见冯飞也在人群里,顾不得擦脑门上的汗,摇他手说谢谢,冯飞说不用谢,还把功劳都推到叶穗身上。 说实话,不是她提醒,他们这些公安即使有心也无力啊。 还有自行车,公安们虽然出任务有自行车,但无法支撑起这么多人使用,征集了社会上一部分外,剩下的就是胡光华提供的了。 他有心思办自行车上,就得了解下市面上不同车厂的车辆款式跟质量。 别看他有钱,但有钱也得往上递交资料,等上面领导审批,他现在还卡在审批环节呢。 十好几辆自行车载着考生往那边赶。 路上遇到已经送走一批,重新去往出事儿地的另一车队。 自由的风迎面吹来,大家悬挂的心也落下,这些公安们为节省时间,你追我赶,蹬车凳子都快冒出火星了。 有人紧紧抓着他们衣裳。 有的则大胆的伸出手臂,描绘着、拥抱着他们的未来。 这一幕也被高处的快门所捕获。 第457章 雪中送炭 杜三送完俩考生后,守在滑坡地点,面对同样帮忙之人递来的烟,笑着婉拒。 “不到半个小时开考,八成没啥人了?” 杜三抬头看日头不早,跟着附和一声,话刚说完耳畔传来姑娘家哭声,他问同伴听见了没,对方摇头,不放心爬过去看了下。 乱石裹挟着泥土的狼藉旁,蹲着一姑娘,哭声就是她传出来的,今天见太多次类似状况,他直接喊着。 “再哭就真错过考试了,上来,我送你过去!” 一嗓子不禁惊走周围的鸟雀,也把抹泪儿的姑娘吓呆了,就像他说的,现在连哭的时间也没有,抓着绳子快速爬上去。 走进才发现哭的鼻尖红,眼睛肿,衣服后背破了大洞的姑娘,还是个熟人,小唐老师。 老师家访时曾经见过面儿,见她布鞋泥泞,衣服又破了,二话不说将自己蓝色褂子脱下扔她身上。 “我,我不……” “你衣衫不整,人家考试能让你进?就算进去了,你破个洞能安心考试?麻溜穿上,我送你过去!” 唐玲穿着不合身坐在后车座上,风刮在脸上,身子不停颠簸,只有抓着他背心才能稍稍稳住身体。 她以为男人会询问,为何赶不上考试,但杜三一个字没提。 她虽是老师,但也是代课的,一个月十八块,而且头两年老师被称为臭老九,社会地位并不高。 她爱好文学梦想去更高学府深造,但家里并不赞同,她妈死的早,后妈碍于面子没缺她吃喝,但能给家里挣钱快拿彩礼的姑娘脱离掌心。 她怎么可能乐意。 昨晚故意说乡下姥姥出事要死了,她摸黑过去,才知道是骗人的,而且为阻止她考试,还把衣服给剪破了。 是她天不亮就背着书包跑出来,一脚一个坑的跑到市里的。 你说命运多奇妙,在她奔赴梦想时,设置重重关卡,将她击落到尘埃,又在绝望无助时,又派人将她拉出泥潭。 往常骑车得五十多分钟,杜三愣是压缩到半个小时,到门口气儿都喘不匀,唐玲玲还想道谢,男人就摆手催她快进来。 空荡荡校园她拔足狂奔。 先前江潮认为叶穗的顾忌是多余的,等到当天才发现频发,丢准考证的、路不熟找不到考点的,不能及时到达的,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还好应对方案做的不错,除了睡过头没赶上考试无能为力的,其它都帮上忙了。 现在一天考两场,中午有休息时间,现在不流行陪考,中午考生有条件的去国营饭店随便吃点,没条件的就在学校门口大树下吃点干粮。 李红英面露不忍,跟食品厂几个大婶自发送来两大锅蛋花汤跟刚出锅的馒头糖包,无偿提供给考生。 叶穗开始不赞同,他们是好心不假,但人心隔肚皮,要是有人借题发挥,说是吃食不干净,影响发挥咋办。 但在看见狼吞虎咽吃相以及众多感激面孔后,吞下阻挠,真有这样的人,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总之,他造他的孽,自己积自己的福,互不相干就是了。 考试时都挺顺利的就是第三天晌午考试,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时,有考生惊呼一声,监考老师赶来才知道出现意外。 原来有考生提前答完卷子,检查时突然心血来潮,算了下总分,这一算浑身汗毛直竖,这卷面才八十来分。 他试卷后面有半张是空白的,考生原以为题量就那么大,谁知是卷子印刷时出的问题,它没印全! 这算是重大失误,但此刻没时间追究责任,先去换卷子才要紧,监考老师急急去找领导反映,好在及时更换成功。 三天时间一闪而过。 等到最后英语考完后,包括叶穗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现在天热了,黑的也晚,叶穗刚出考场大门,就看见晒得更黑,也更有男人味儿的江潮等着她。 “爸妈呢?” 叶穗接过水壶喝几口,孕妇尿频,害怕水喝多考试尿急,她都没敢喝。 江潮接过水壶,拧好盖子,背在身上,“你最近饿了快,回去给你做饭了。” 话音刚落,抡着书包的温琳琅呼啸跑来,她跟脱缰的野马没区别,抱着叶穗喊了几嗓子,又说跟几个朋友约好,晚上庆祝,让她也参与。 叶穗还没答应,江潮就冷脸拒绝。 “你个冰块脸,她是嫁给你,又没卖给你,你还敢控制别人人身自由?” 江潮没把她威胁放在心上,低语道,“你不是嫌最近伙食清淡,想改善改善?大湾沟村长送了半只羔羊肉,羊肉串、羊排不要了?” 叶穗馋的口水要流下来了。 尤其是入夏后,肉的供应更是紧张,好不容易买上了也只够塞牙缝。 以前的她能吃羊肉,但嫌膻吃的很少,但自打怀孕后口味变不少,眼下只是简单提起来,口水已经疯狂分泌。 玩跟吃肉自然选肉了。 温琳琅也是没原则的,反正她今天要跟叶穗庆祝,索性放那群狐朋狗友的鸽子,跟叶穗热热闹闹吃肉去了。 幸亏她回来的早,不然爹妈真要把肉剁成馅,包包子跟饺子。 在炎热夏天,哪儿有比撸串唠嗑还要幸福的? 现在环境还没怎么破坏,城市汽车尾气也不多,过去中午最炎热时候,早晚还带有些凉意。 半只羔羊去了血跟内脏,也就二十多斤重,江潮把羊排分出来,羊肉切成小块儿。在叶穗指挥下,放了鸡蛋、盐、姜洋葱大蒜跟其它调料腌制。 腌的过程中,还用八角花椒葱段姜片跟蒜熬了些料油。 竹签没有,是用树枝削过后,串好的肉串。 家里人没吃过,刚开始还担心她把肉浪费掉呢。 但当生起炭,铁丝网一铺,肉串搭上去,滋滋往下冒油时,那种碳烤味儿以及料油跟羊肉接触时的奇香袭来,大家越发期待。 夏天蔬菜种类多了,茄子、韭菜、豆腐、鱼丸全都能烧烤。 也幸亏胡光华先前送来过点孜然,不然今晚的饭要逊色不少。 她拿孜然跟辣椒粉盐白糖花椒粉跟捣碎的花生以及芝麻,做成了干料。 可以说,今晚的烤羊肉串,绝对要把这些人香晕过去呀。 第458章 孕吐 可能知道今晚她放松,好些日子不见的杜三、赵树、丁鸿阳、胡光华等人都过来了。 闻着香喷喷的肉,几个男人还专门拿来些白酒。 羊肉串刚端上去,就哄抢着没了,温琳琅好不容易抢出几串儿,想给没上桌的好友送过去。 但到那一看,她就在烧烤摊边上坐着,前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十来串,江潮烤完后,就塞给她两串。 得,白操心了。 她这吃差不错,叶连山接了女婿的工作,示意他们去聊会天儿,叶穗也没客气。 边撸串边问胡光华审批流程怎么样了,说起这个,胡光华也有点烦恼,他当倒爷时,哪想到开厂会这么困难。 他自行车厂开起来后,能带动本地经济,解决好些就业,咋就这么难。 上面也有上面的顾虑,叶穗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只能劝他慢慢来。 这一晚肉吃的不少,剩下的给大家打包了些,二十斤羊肉,最后只剩差不多二斤。 夫妻俩儿把肉吊到院里井里面,这样明天还能再给孩子包饺子吃。 叶穗在这睡了好些天,今天考试完是要回去的。 安慰依依不舍的胡玉州后,江潮骑车带叶穗回去了。 不过现在怀孕,满打满算两个月,就算江潮有心思干点少儿不宜的运动,叶穗现在也不能配合啊。 而且孕妇畏热,刚刚洗完澡的江潮,还没上床呢,就被媳妇嫌弃的不行。 也是他火力壮,直接在地上打的地铺睡得。 但是,刚熄灯,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叶穗突然有点不对劲。 江潮只来得及拉开灯绳,叶穗就跑到院子里,弯腰吐了起来。 这些天为高考准备,都是清淡饮食,也不知是羊肉吃多了,还是猛地吃的油腻,叶穗晚上吐了三回。 本来白里透红的小脸儿,一晚上就蜡黄不少,江潮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说要送她去医院。 大晚上的,她也不乐意折腾,让人别急,再观察观察。 俩人也担心告诉爸妈后,白白让人着急,就没惊动他们。 好在凌晨五点多,她没再吐了,晌午在家睡了半天,终于恢复过来些。 当然,自这一天后,叶穗的好胃口宣告结束,她也开始了孕吐。 不过也没到昏天暗地一直吐的程度,只是吃不对,或是遇事不合心思时,偶然吐上那么几回。 这么一来,地位本就高的她,眼下更是大熊猫般的存在。 ………… 前段时间江潮不是抓捕特务有功劳? 省里给他下发任务,让他去开经验介绍会,好提醒公安们辨别敌对分子,依靠同事成果总结经验。 他一走叶穗自然要搬回娘家,来之前没跟爸妈说,拎着东西不方便,只是稍稍吹了个口哨,两条油光水滑的狗子已经急冲而来。 江潮立功不少,家里发了好些肥皂毛巾搪瓷脸盆之类的日用品,还有工业票,他们夫妻俩平时都在叶家耗着,有东西也都是往这拿的。 两个小包袱,一狗挂一个,这点分量,它们肯定不放在心上,也因这段时间没见她,不看路,左右拥护着她,嘤嘤嘤个不停。 乖乖屁股扭得特别起劲,不小心撞到低头出去的姑娘身上。 人家一个踉跄,乖乖包袱里的东西也都四散,人家捡着东西还不停跟她道歉,叶穗怪过意不去。 等跟人道歉时,才发现对面那姑娘是小唐老师,此时她泪眼婆娑,脸上还有一个鲜红巴掌印。 叶穗笑容顿消,抓着她胳膊问,“怎么回事?” 小唐老师手里很多调皮捣蛋学生,但人姑娘从没体罚言语侮辱过,有时候来家访,她比自己还不好意思。 胡玉州最喜欢的老师就是她了。 她低头掩着脸,不想让叶穗看见伤痕,拉扯的功夫,后面跑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 对方撸着袖子,擀面杖还在手里,见唐玲玲在这,当时就要大骂,后来视线扫到叶穗后,又及时变脸。 “叶同志回来了?哎呦,怪不得一大早就有喜鹊报喜呢,出门遇见贵人了。” 这个女人她有点眼熟,好像是厂子新来的职工,叶穗现在加了几条流水线,职工要的多。 她是从家属院出去的,有好事首先想到的还是院儿里的婶子大娘。 但食品厂越做越大,有些章程必须提上来,除了身体健康,没什么传染病外,也有了一个月的试用期。 这一月内工资照常发,但如果不合适,或是承受不住劳动量的,可以辞工。 她是新进的一批。 “母女之间要是有摩擦、隔阂,面对面交流,说开了就行,不能动粗啊。” 她不知详情,不能掺和太多,但对小唐老师有好感,就隐晦提醒了下。 “您说的对,我脾气急,其实就吓唬她一下,天儿热,您快回家。” 见她表情和善,叶穗也没掺和,客套两句后回了家。 家里现在挺热闹,马婶子跟她妈在地上撑上竹凉席,正穿针引线,给她未出世的娃娃做小衣服,小被子呢。 她肚子还没弧度,外公外婆恨不得把出生后所有东西,都置办上。 叶连山现在找了几块好木头,每天下班后就在后院儿做木工,小孩儿婴儿床、小板凳、小木马什么的,这会已经做出雏形。 人老了,含饴弄孙就是乐趣,叶穗就由着他们去了。 只是刚坐下,就跟她妈还有马婶子八卦。 话题人物肯定是刚才那对母女。 两个长辈对视一眼,又齐声叹气,一看就有情况。 “那不是她亲妈,下手肯定不心疼,早几年就打,但不敢往脸上打,现在觉得自己挣钱了,有底气了,就不顾及那么多。” 胡玉州先前在跟黑虎它们玩,但耳朵一直听着这边消息,得知最喜欢的小唐老师被后妈打了。 以前不好记忆也窜入脑海,拎着自己‘金箍棒’二话不说就去报仇。 开门后埋头往外冲,一不小心跟来人撞了满怀。 第459章 补课 亏得岳湘君伸手捞住了他,不然小屁孩肯定要摔屁股蹲。 见客人来了叶穗赶紧按住他,没想到来的是江潮舅舅一家,叶穗极快的收起惊讶,迎他们进来。 段勇虽穿着便装,但长久戎马生涯养成背挺腰直习惯,一看就不俗。 马红梅见有客人来,识趣的告辞,叶穗想着她妈还没见过江家那边亲戚,跟她介绍,“妈,这是舅舅、舅妈,这是江潮小表弟。” 岳湘君见地上小棉衣、小薄被,顿时明白了什么,不经意朝叶穗肚子瞥了眼,热络跟她攀关系。 “百闻不如一见,您就是叶穗妈妈呀,能培养出叶穗这么优秀的孩子,您可太厉害了,我得跟您讨教一下经验。 听说先前您祖上捐献过不少秘方,不瞒您说,我家老段风湿痛,请不少大夫看都没效果,是贴了您家方子,才有好转。” 小岛那地方,潮湿,长年累月都刮风,除春秋天好过些,冬天跟夏天真叫受罪。 她也不是纯粹说场面话。 李红英是个慢热、内敛的,但在人家指引下,一会儿功夫就熟了。 段勇看着媳妇交涉,默默把带来的罐头鸡蛋跟挂面放下去,寒暄过后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那天她跟江潮走后,小孩儿就钻进屋儿,将二人下棋步骤复刻下来,反复琢磨。 等那些棋局吃透后,没少问爸妈,啥时候能再跟她见面。ъitv 段勇转年儿就五十的人,经历过丧子之痛,对来不易的小儿子虽没溺爱,差不多也到有求必应的地步。 孩子满心期待跟她见面,为的又不是玩乐,肯定要满足,夫妻俩又不见叶穗上门,只能硬头皮登门拜访。 叶穗知道他们来意,也是欢喜,抛开江潮那层关系,谁不喜欢勤奋好学的孩子? 她当时就应下来了。 夫妻俩跟她接触不多,所了解到的,都是从段苓那得来的,以为她属于眼高于顶,肯定要刁难的。 没想到进展这么顺利,二人说了好些感激话。 “段烨,快谢谢表嫂。” 小男娃彬彬有礼道谢。 岳湘君面露歉疚,“虽说打着孩子旗号,到底也是给你们添了麻烦,叶穗,你就按自己方便来,抽一点空儿教教他就行。 来之前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这点钱就当我们给你爸妈买的营养了。” 虽说这点钱够孩子上最贵的辅导班,但跟人情比,不值一提。 叶穗这种等级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她肯定不要,又推搡好几遍,见她不是客气,夫妻俩才收回去,但暗暗打算,准备点其他东西送过来。 把孩子留下来,约好时间来接他,临走前夫妻俩没少说,别顾及亲戚关系,该咋教训就咋教训。 人一走,胡玉州又要去报仇,叶穗怕他闹出事儿,就先安抚他,说这事自己能帮他解决。 至于咋解决,等学习完再说。 一只羊也是放,二只羊也是赶,一块教。 可惜一个就像海绵似的,疯狂吸收知识,另一个则吊儿郎当,找鸟儿逗狗,就是不听课。 可把她气够呛,后来休息时,她上厕所,胡玉州对陌生的小哥哥格外好奇,先把狗子叫进来,见他不感兴趣,又吹口哨吸引来金雕。 能吸引大雕,在这个年龄段的小屁孩心里,是多么英勇。 但人愣是埋头在知识海洋,两耳不闻窗外事儿。 “他上辈子一定是书呆子托生的,一定是!” 胡玉州趁叶穗不备偷溜,家里来了个书呆子,他是呆不下去啦。 ……… 段勇夫妻回家后,面露春风,孩子学习的事儿解决了,心头一块大石就落下。 岳湘君跟婆婆说着,还把叶穗可能怀孕的事儿提了那么一嘴。 林桐惊讶之后,喜悦爬满脸颊,婆媳俩商量着该送她什么礼物,说笑时,段苓进来了。 进来后没打招呼,先去厨房转悠一圈儿,见地上摆着小三斤重的油壶,喜笑颜开。 “妈,等会我走时给我装点油,这个月油票紧张,我家每顿饭清汤寡水,天赐脸都饿瘦了。” 别人闺女回娘家都是大包小袋往回拿,她偏是那例外。 江潮外婆正要开口拒绝,就被儿媳制止,“一会儿还往江潮那送呐,给你装一点。” 油是岳湘君大哥送来的,她开口分配,自己就咽下嘴边的话,只希望她拿到油,可以消停的离开。 卫天赐跑上跑下好一阵儿,没见到表哥,就发脾气。 段苓哄着他,跟着询问,“对啊,我侄子呢?” 别看她不讨喜,自私,往往这种人活得明白,日子过得也好,脑袋稍一转弯就想通了。 “还亲兄妹呢,活得这么自私,有点好事生怕妹妹占到便宜,妈,我就问天赐不是您外孙? 嫂子,天赐不叫你舅妈? 生怕我们有出息,比过段烨是? 不就是盲棋,谁稀罕啊!” 说完抓着儿子气哼哼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倒了一碗油。 …… 她走后,婆媳俩叹气不止,天底下很少有当妈的不疼亲女儿,尤其是江潮外婆这种,年轻时经历过战争,投身于革命的新时代女性。 对女儿更是疼爱。 但谁让她命不好,大女儿孝顺贤惠,早早过世。 小女儿自私自利,是根搅屎棍? “妈,她刚刚说不稀罕,应该不会去给叶穗添麻烦?” 岳湘君有点忐忑。 “这可说不准,不行,还是得让你爸处理下。” 段苓嘴上说得好听,刚出门一改愤怒表情,她要不这么说,她妈会放人出来? 他妈上了年纪,人也糊涂了,她不向着亲外孙,一直偏袒叶穗干啥,外孙媳妇再亲,那也是隔着一层呢。 她跟叶穗关系不融洽,贸然上门没准会被人撵出来。 但是,如果换上让她不能拒绝的人呢? 想到这,她脚步越发欢快。 第460章 不是好人 她回家后拎出早前别人送来的桃酥。 拾掇利索,带着它去了江家。 因为江潮,她跟江霞打过几次交道,也清楚江潮面上冷冰冰,实际上挺尊重在乎这个姑姑。 而她又从丈夫嘴里得知,今年江霞所在的医院院长,要退休了,有人要退,自然有人要顶那个职位。 江霞是副院长,有心思想上,但同院另一个副院长,他的资历跟医术都不如她,但谁让人家有个好岳父。 他岳父在省里卫生系统有点关系,正在给他运作,想让人升到院长。 江霞哪方面都不弱,但在职场上,女性天生比男性少了些优势。 资历跟阅历,在人际关系跟社会歧视下,成了最不重要的一部分。 江霞现在还年轻,加上她确实想做点实事,也在犹豫是不是去运作一下。 但是家里长辈大多在公安系统,卫生系统上面,确实有些吃亏。 段苓的到来,正是瞌睡了就送了来枕头。 “我认识咱们市,卫生局局长,跟我们家老卫还真有点交情,你的心思我明白,但省里一个眼瞅退休的三把手,再伸手也伸不到咱们头上。 你要是有心思往上爬,那就帮他个小忙,人家一开心,你升职的事,还不是板上钉钉?” 江霞心思也活络起来。 但天上没掉馅饼的事。 她说帮忙,要帮什么忙,贪污受贿可不行。 “那人脾气大,阴晴不定,但好像以前是你病人,我喊上领导、领导孩子,你再跟着过去,她不给谁面子都不能不给你。 到时候你求个情,咱们把事儿办妥,人家不得感激你,你的难题不也迎刃而解?” 也是江霞现在被馅饼砸晕了脑袋,没去仔细思考她的漏洞。 就给小孩子辅导一暑假功课,能成功最好,不成功的话,她还乖乖当她的副院长呗。 “难为你,为我的事儿费心。” 段苓摆手说没关系。 “说到底,咱们都是为江潮才拧成一股绳儿,他好,咱们当长辈的也能放心不是?” 江霞连连点头,真没想到这人竟变了性子。 段苓转这么大圈儿,可不单单为了把儿子送到叶穗手里。 这只是其中一个目标,但更多的,也是想讨好那个领导。 自己丈夫、江霞、那个领导同为卫生系统,但讨好到人家,对自己男人的助力更大。 江霞她不过就是个跳板。 三方的关系,她跑了一天,已经平衡协调好,在神不知鬼不觉下,自家能够一箭双雕。 ……… 等到约好那天,冷静下来的江霞也打起了退堂鼓。 她本来想放弃,但是到约定地点,段苓母子、那个领导还有他孙子,都已经等着她了。 江霞现在是骑虎难下。 现在退出,别说人家领不了情,肯定要得罪人家的。 没法子,硬着头皮上。 段苓像个交际花似的,一面夸赞跟儿子差不多大小的男娃聪明,一方面又夸赞给他们找的老师,是个传奇人物般的存在。 哄好人家,见江霞兴致不高时,还一个劲劝着她,让她开心点,还说已经跟人打过招呼,人家也没拒绝之类的。 她好像带着一根胡萝卜,不停诱惑着双方。 江霞刚开始只顾着走路,想着如何才能不惹人的条件下,完美抽身,压根没注意到已经到了叶穗所居住的家属院中。 直到停人家门口,敲开了门后,听见熟悉嗓音。 才如梦初醒。 李红英开的门,不认识这些陌生面孔,但她认识江潮姑姑,江霞啊。 这会也没办法问人家的来意,热情的把人招呼进去。 段苓心里得意,看,这不很简单就能解决问题吗? “嫂子,我们喊叶穗有事,劳烦您把叶穗喊出来……” 那领导也是知道叶穗名号才来的。 而且找她也不是学什么盲棋,珠心算。 以前叶穗不是代替他们跟国外医药代表谈判过? 外语说的那叫一个好。 巧的是,自己儿子当外交官,常年不回去,小孙子就留在国内,这不孩子大了,儿子有心思把孩子接出去。 但是孩子不会说外国话不行啊。 总得让他知道点基础用语跟对话。 就算走丢了,也能找到家门。 叶穗说的流利,还地道,真是不二人选。 等她出来时,段苓厚脸皮,好像跟她关系多好似的,把俩孩子推到她跟前。 介绍了下那个清秀小男娃的身份。 然后笑眯眯道,“叶穗,你别嫌小姨多事,你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李局长私下跟我说过不少回,等你有空了,咱们交流交流。 他孙子跟段烨差不多大,暑假过完就要出国了,孩子英语不行,这不上门就是想让你指导指导。 天赐是咱自家孩子,不用过分关注,就给段烨上什么盲棋课时,带他一个就行。” 她说完一大堆,好似才想到江霞也在,“不信你问问你姑姑,她也知晓,这不跟着我们一起来了,李局长是她领导,平时也没少照顾她,您说对。” 好像关系多好似的,碰碰她胳膊。 都到这地步,再迷糊的脑袋也要清楚的,她就说,这娘们有那么好的心,想帮自己的忙? 什么以前的病人! 什么感激自己! 这分明是给自己挖了陷阱,让她一句冤屈都说不出,硬着头皮往下跳! 第461章 不如你愿 她窜上跳下,成功逗笑了叶穗,诚如她所料,叶穗明白什么意思。 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尤其看见江霞深吸口气,下定决心般要跟大领导坦白。 率先道好。 见识过她实力,领导对叶穗有滤镜,别人跟前能端架子,在她这不存在。 再说江潮跟他等级相同,人家掌握实权,前途无量,他自然要客气点。 叶穗将对面几人表情尽收眼底。 男人略带紧张,段苓胜券在握,姑姑欲破釜沉舟。 “事儿我清楚,先前姑姑就跟我说过,她不止一次夸孩子聪明有慧根。 就是我这两天忙高考,没来得及跟您回信儿,是我思虑不周,我该罚,既然来家了,中午都别走,吃顿饭好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江霞姑姑近况如何,崔彤也同她说过。 得罪人家没好果子,既然都要教,为啥不卖个人情。 再说,就算自己低头,对方能如愿,但这好处她不能便宜别人。 叶穗能说会道,一直在夸江潮姑姑,暗示她才是最大功臣,老领导看了下江霞跟气急败坏的段苓,心里也有了主意。 段苓没想到叶穗这么不客气。 但碍于形象,不能声嘶力竭去喊,人情到江霞头上就算了,另一个机会不能丢了,把儿子往前推推,皮笑肉不笑,“叶穗你看天赐……” “段同志,我理解你望子成龙的心思,但孩子得因材施教,段烨擅长的,他未必擅长,我是真教不了。” 见她又张口。 叶穗浅笑,“孩子的成长就是探索发现的过程,您不能一直勉强孩子做不擅长的科目。 您也知道,我精力有限,都收进来,会影响其它孩子学习的。” 弯腰温柔询问,“天赐,你喜欢英语吗?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口语,盯你默写单词……” 卫天赐不假思索的拒绝了她,学习干啥,他爸说了,孩子的天性就是玩儿,他得好好玩才行。 女人鼻子都快气歪了,一时间不知该骂儿子,还是诅咒叶穗。 叶穗摊手,“勉强他学不喜欢的,浪费彼此时间不说,对孩子也不公平,我教不了,您带孩子回去。” 话说的够直白了? 你啥心思,打的又是什么算盘,我能不知? 让我给你当垫脚石,你在做梦! 啥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啥叫白为别人做嫁衣? 说的就是她啊! 当领导面儿又不能发作,黑着脸抓着儿子走了。 趁人没注意这边时,江霞将她拉到隐蔽处,面露羞愧不知如何开口,就算再完美的借口,都洗不清她贪婪本质,不然也掉不进段苓的陷阱。 “这事不怨您,想登上高位博个光明前途是人之常情,再说这段时间我闲,教一个还是两个没什么区别。” “你月份还浅,过于劳累对孩子不好。” “家里有磁带,我给录上,私下让他自己练习,平时检查纠正下他的发音,也累不成啥样,姑姑我清楚自己身体情况,每天就教二个小时,当打发时间了。” 知道她在宽慰自己,江霞又羞又愧的走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小孩威力同样不容小觑,段烨最乖巧听话,他就是来这学习的,多人或是少人,于他没影响。 李局长孙子就没那么懂事,爹妈没在跟前,爷爷奶奶骄纵,这娃有点叛逆,当着长辈怪懂事听话,但人一走,原形毕露。 仗着比胡玉州大两岁,一副大哥派头,不到半天,二人已经华山论剑好几回。 她终于知道,临走时老头欲言又止是为何。 家里狗子是最爱热闹,但见到他们都是躲着走,生怕被人盯上。 叶穗真是骑虎难下,只怪当时那孩子太有欺骗性,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但承诺了又不能反悔,她还好好教,希望这娃知难而退。 高干家庭生活不错,加上李源爸妈都在国外,能弄到好些国内没有的零食。 像酒心巧克力、曲奇饼干可乐之类的国内都没有的零食,他应有尽有,刚来就一个劲炫耀。 叶穗催他学习,这小子不情不愿来了,但没多大会儿,不是扔胡玉州铅笔头就是碎的橡皮。 一节课下来连两个单词都没学进去,好不容易到中午,李家保姆来接人了。 本以为能松口气,可这小子嘴上一直说叶家没意思,却赖着不走。 保姆阿姨也为难,知道叶穗身份不同,不好意思跟她解释,“局长夫人,别看他个子高,但在吃上面太挑剔了。 家里那么多好东西,每顿饭营养跟颜色都兼顾了,就这吃饭跟吃药似的,塞不进嘴里。 别看他个头高,但肉没多少。” 叶穗被人称局长夫人,吓得赶紧摆手,示意她换个称呼。 听二人喋喋不休,公子哥脾气上来了,不耐烦推阿姨出去,“都说不回了,你咋还这么啰嗦?” 胡玉州朝人露鬼脸,“补课都结束了,你不是说我家小,空气不行,还有狗屎味儿吗?嫌不好就快走啊!” 这俩人都是不吃亏的性子,见面就掐架。 那小家伙清秀雅致,不是胡玉州虎头虎脑的样子,也不是段烨轮廓分明,剑眉星目。 但他我行我素惯了,眼珠子一转,抱胸道,“你让我回,我偏不回,你姐都答应我爷了,哼,你根本撵不走我!” 大中午的,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回事。 正巧这会儿饭好了,李红英热情张罗大家吃饭。 这些阿姨在高干家庭时候久了,无形中也有些优越,见李红英邀请孩子在家里吃饭,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明白是好意,但家里那么讲究的饭都不吃,会吃她家的? 现在猪肉供应紧张,李红英排队半天只抢回来肉剔的干净的骨头,以及一点肉皮。 费了心思做,也只是熬了点清炖骨头汤,皮冻还有鱼香茄子跟炝黄瓜。 李源赖着不走,一来是叶家有个不巴结、凡事爱跟自己作对的胡玉州,二来也是这边好玩的太多,两只威风大狗,一只会听指令的大雕。 听小屁孩说,这个娇弱的新老师,只要轻轻吹个口哨,这俩大狗就能听指令,将隐藏在半人高草丛的野兔什么驱赶。 那只盘旋在空中的大雕,能跟他们打配合,精锐抓捕到草丛里灵敏的野兔。 还没亲眼见识到那景象,他不可能走。 为表示决心,端碗开始往嘴里扒拉。 他没见过猪皮冻,第一筷子夹的就是那个,送到嘴里后瞬间挑眉。 第462章 入股 像猪皮内脏之类的食物,从没出现在李家饭桌上,因为老太太觉得不干净。 阿姨脑袋疯狂思考,要是他不给面子吐掉后,自己该怎么缓解气氛。 谁知李源夹了一筷子就停不下了。 叶穗怀孕,口味刁钻奇特,这个爱两天,那个爱两天,但是别管啥食物,要求就是干净没异味。 她做皮冻前,清洗无数回,还要把上面的皮脂什么处理干净,熬皮冻时,葱姜蒜之类的调味料,一个都不缺。 皮冻做的干净卫生,晶莹剔透,这蘸料也费工夫。 有酱油、辣椒油、芝麻油、味精兑好的红油味碟。 姜茸、醋、盐、芝麻油、肉汤味精兑好的姜汁味碟。 还有蒜末、酱油、白糖、芝麻油、味精的蒜泥碟。 想吃什么蘸什么,夏天天热,这玩意入口滑爽,风味别致。 还有桌上另外一道菜,别看只是炝黄瓜,其貌不扬,但也是有讲究,专门用的菜籽油,等其烧沸时,放干辣椒、花椒,炸成棕红色,再放黄瓜条炒至断生。 只加点盐、葱、味精跟香油,就能出锅。 但很考验火候,只要做得好,脆嫩鲜香,咸鲜微带麻辣,甩凉拌黄瓜跟炒黄瓜好几条街。 都是家常小菜,数量不多,胜在分量大,传言中吃饭令人头疼的小公子哥,差点没把菜汤给喝了。 “这就是你家胃口不太好的……小少爷?” 刚刚这阿姨,在她妈端出来饭菜时,面上的优越可没瞒过自己。 保姆也有些羞赧。 叶穗没追究,目光落到那孩子身上,吃饱喝足他也有点气短,没上课时那么高傲。 像是为打破尴尬似的,他故作不在意道,“这滑溜溜又有嚼劲的东西是啥? 我先声明,我不是觉得好吃,我就是好奇!” 小孩儿还怪口是心非。 他从没吃过,问清楚是什么了,以后也让家里做。 叶穗无视阿姨紧张面容,笑容清浅,却憋着一肚子坏水儿,“那个啊,是猪皮,好吃吗?” 猪皮? 就是家里从不许上桌的东西? 这下轮到他表情大变。 叶穗强忍着不笑。 呵,小样儿,想跟我斗还嫩了点。 看他跟斗败的公鸡似的,耷拉脑袋回去,叶穗一上午受的窝囊气,也烟消云散。 收拾碗筷时呢,胡光华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进门二话不说,舀一瓢凉水一口气全喝光。 知道他还没吃饭,李红英先给他调了碗凉粉,这东西是叶穗最近的新宠。 红薯淀粉加一定比例的水熬成浆糊糊,盛到碗里静置两个小时,成型后放到凉水里,随吃随用。 只要切成细条加上盐醋韭菜花香油跟芥末,就成夏天最解暑的吃食。 男人狼吞虎咽吃完,才止住心头的饥荒,神神秘秘的掏出一张报纸,塞到她手里。 在他不断催促中,叶穗低头看报,只见报纸最显眼的板块上,一张从半山腰俯拍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上是一些年轻人迎风瞪着自行车,载着好些背着书包,面容欣喜的年轻同志,伸开双臂拥抱风的一幕。 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这群或穿公安制服,又或是军绿色上衣、蓝色裤子,头戴五角星的年轻人,是山脚下,密林中耀眼的存在。 “这是……” 叶穗有点不明白。 “这是在你的建议下,公安跟社会雷锋们组建的自行车小队,这不新闻上写着,致敬高考战场上默默无闻的英雄。 那天有个记者无意间拍了这张照片,下山后跟人打听了下,得知背后有这么振奋人心的故事,马上就写稿子,交到报社了。 今年的高考,吸引社会各界无数双眼睛,不论是误打误撞帮了考生,还是本地公安未雨绸缪,做出的安排,都是绝佳题材。 你看,这张报纸上,还有公安在岔道口执勤,亦或者医生准备降暑药随时待命,爱心人士赠送干粮跟水,都是小细节,但却汇聚成不容忽视的力量。” 叶穗啊了一下。 “江潮,江潮姑姑,还有你妈都在上面。” 胡光华最近跑手续,又黑又瘦,此时一笑,格外喜感。 他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江潮是策划者又是执行者,间接改变了无数个考生的命运,估计会升官。 江霞副院长高考几天,不惧炎热在门口看病施药,被中央卫生系统的大领导亲口夸赞,这不还写着呢,巾帼不让须眉,我记得她是不是要竞选院长? 这下稳妥了。” 叶穗一个小小举动,无形中改变了大家轨迹。 “那你呢,你咋高兴成这样?” 问起这个,胡光华这个捡漏者,笑容更是灿烂,“这些志愿者的自行车是谁赞助的?叶穗,托你的福,我也露了个脸儿,先前省里市里一直卡着我的手续。 现在有这加持,算给我开了绿灯,而且不止手续审批,还给我找了几处合适的厂址,只要我那些设备拉过来,再招兵买马,今年冬天就能生产出来自行车。 现在我长话短说,我的自行车厂马上动工,你要不要入股?” 叶穗惊的打嗝,“我?”qqnew 现在以至于未来二十年,自行车厂都是长盛不衰行业,他有资金,手续也都办妥了,眼下邀请她入股,无异于白扔钱给自己。 看出她的顾虑,他开门见山,“别一脸小丫头片子扭捏模样,直接说入不入!” 经历这么多他也看明白,叶穗就是他们父子的福星,拉她进去,只赚不赔。 叶穗心跳得可快,脑袋里被幸福炸得七荤八素,面对追问,豪迈大喊,“入!” 有钱不赚王八蛋! 第463章 娘娘腔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狼吞虎咽一碗面后告辞。 叶穗跟她妈说了下打算,怕人不赞同,还从就业前景,政策扶持,市场需求等方面跟她分析了下。 毕竟要投资的话,资金不少。 食品厂如今步入正轨,每月利润可观,按照李红英夫妻小市民思想,小富即安即可,何苦又要折腾。 叶穗担心的就是这点。 未知的等待总是漫长的,就在叶穗以为她妈正想着如何拒绝自己时。 耳畔传来她温和的支持声,“好啊,你看好就行,我们无条件支持。” 以前不放心是有原因,眼下她事业做起来了,证明孩子眼光是好的,当爹妈的没本事,不能拖人后腿,搞好后勤就可以了。 “妈,你最好了!” 一开心就容易得意忘形,亲了她妈一口开始盘算资产。 前几天买机器设备钱花的不到三千,那点钱加上礼钱收来的一万多,加上江潮此次补贴工资奖金,合起来也才一万五。 胡光华其实实力够强,但他还有好多钱跟货都压在外面,及时不能周转。 而且听他的意思,先前定电镀生产线原来设计的两步电镀法改成一步电镀法。 听起来只是一步之遥,但中间设备却差别巨大,当然金钱上面也相隔甚多。 可以说这是目前自行车生产最先进技术。 厂子一旦建好投入到生产里面,规模跟设备都是全国数一数二。 叶穗一直在挣钱,但也一直在扩张,缺钱。 晚上叶连山下班了,夫妻俩私下说了一会儿话,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拿出折子出来,这是叶穗往常的孝顺还有叶连山的工资。 两口子生活节俭,钱都存着呢。 看着两千块钱,叶穗热泪盈眶。 其实如果来钱更快的话,她可以把那太监爷爷赠与她的老物件给卖掉,终究狠不下心。 晚上江霞母女过来,显然也是为报纸事儿来的,见到她后复杂跟歉疚交织,“活了大半辈子,到最后给孩子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人还是不能走捷径,脚踏实地就对了,偏要弄这个幺蛾子。” 下午领导见到报纸后就喊她过去开会,会上满是对她的赞赏,说她的付出提升了考生们幸福感,也给本地医疗单位增了光。 上面领导止不住夸赞他们领导有方,还说往后也会效仿,在全国推广。 话里话外,按时她过两天就能上任。 升职是绝对的实力运气加人脉组成的,叶穗提议,江潮部署,以及她无私奉献,三者缺一不可,上了中央报纸,这种大气运碾压了人脉。 对方有意见也无话可说。 “怪我沉不住气,再等半天你也不必摊上这种事。”她还在为白天的事耿耿于怀。 “姑姑,真没关系的。” 多说无用,江霞掏出到家后熬了半天的补药,“这是安胎用的,你体质弱,喝点对母体有好处。” 这是她作为长辈能尽的一点心意,临走前真心实意叮嘱,听说李家小孩儿脾气不太好,她教的累了,或是那孩子不听话,就跟自己说。 她豁出脸冒着被得罪的风险,也要把那娃送走,叶穗颔首说有情况的话一定照办,不跟她客气。 崔彤不想走,磨磨蹭蹭在她妈眼神威胁下,不情愿离开。 夜里等所有人入睡,她拧开黄铜台灯,眼下要做点什么才能快速挣钱? 自行车厂资金缺口多大,依旧成谜,但能肯定的是,肯定投入越多,挣钱越快。 笔尖在纸上轻轻摩擦,等她回过神,信纸上全都是江潮的名字。 白天琐事缠身,没功夫想他,此时四下无人,她才敢放任思念,不知他伤好些了没,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眼下不适合思考,加上她确实困得要命,携着对他的思念,早早入眠。 ………… 次日天刚亮,房门就被胡玉州拍响,困倦的说她不吃饭,正想睡个回笼觉时,小屁孩控诉道,“你不是说有法子救小唐老师? 该出手时就出手!咱可不能拖延啊……” 今早他去遛狗时,见小唐老师偷悄悄在河边哭泣呢。 这个年龄的娃侠肝义胆,恨不得暴打她一顿,可谁让他答应过叶穗,不给家里惹事? “你学习上有这个觉悟的话多好?” 叶穗被他闹得没法子,只好先应承下来,在他催促声中,洗漱吃饭,趁人上班前,把她喊到家里。 女人刚到就止不住的谄媚,胡玉州忍不住拆穿了她。 那人眼珠子一转,嘴角咧开讨好的弧度,“小少爷道听途说可做不得准,我真是太冤了。 玲玲那丫头表面柔顺,内心倔强,心思也多,我稍稍语气重些,她就哭鼻子,好像我多欺负她似的。 嘴唇还跟牙齿打架呢,更何况住一个屋檐下的? 你们没当过后妈,不知后妈的苦,就是把心肝掏出来,她都未必念你的好!”仟千仦哾 边说边哭,像受到天大委屈,叶穗不想浪费时间在她身上,更不想跟人周旋,冷声道,“实情如何,大家心知肚明,都给对方留个面子,别再欺负她,不然别想在我厂子挣到一分钱。” 女人抽泣老半天,最后才不情愿的说了句好。 等他走后,胡玉州也坐不住,跟猴子似的窜出去了。 大人有大人战场,小孩儿也有小孩儿的战场。 小唐老师的继母凶狠,她那个继弟也不是好玩意,不护着姐姐,爱护姐姐就算了。 跟他妈似的,把人家当丫鬟使唤,那小子也是欠收拾。 胡玉州零花钱锐减后,好些现实的朋友离他而去,但因祸得福,也筛选出几个不为金钱影响的真伙伴。 他召集起几人,就去找茬了。 李源被阿姨送进院儿里后,见到的就是以多欺少的画面。 这些住在大院儿的孩子,多少受到家长影响,别看表面多调皮,内里是正义感十足的。 见这画面忍不得,当时就插手,但胡玉州正在‘声张正义’,看见多出个程咬金,哪儿能服气,也是气急了,张嘴就喊。 “别多事,娘娘腔!” 第464章 收破烂 好嘛。 李源长得眉清目秀,小时候别人见他白嫩,五官又漂亮,没少把他当女娃看待。 这也导致他一听这个,马上就暴走。 原本就是一点小摩擦,但在这个外号之后,矛盾转移,两个小娃当时就打起来了。 胡玉州几个哥们不能眼看着兄弟被人欺负,要拉偏架,被他拒绝。 “我早看不惯他了!” “我也是!” 这是双方的争斗,别看二人相隔两岁,一高一低,但胡玉州营养充足,力道不小,跟瘦高的娃比,还真不落下风。 二人你来我往,还是李家阿姨回来送水杯时,才看见扭打成一团的俩孩子。 她正要分开二人,得了信儿的叶穗赶来,不客气的打断了二人。 估计没看见她,揪着俩娃领子回家了。 阿姨犹豫再三,跺脚回家。 李家现在也热闹,阿姨进去后,家里来了客人,段苓正在客厅,边喝茶边跟老太太聊天。 这人在亲人跟前原形毕露,但在外人眼里,还是知进退,明白事非的人,加上她有心巴结,可不把李家老太太哄的高兴? “小段,我是江潮小姨,跟小源儿老师,叶穗,也打过不少次交道?人咋样?”仟仟尛哾 李源是孙子辈儿的独苗苗,儿子儿媳在国外,可以说他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 隔辈儿亲不说,又从丁点大养成这么大,那就是心尖尖上的宝儿。 段苓喝了口茶,欲言又止,在对方殷切目光中,吞吐道,“人是有点本事的,但咋说呢,恃才傲物,还比较市侩,有用就巴结。 没用就踢到一边,我这个小姨又没什么出息,人家都不正眼看我。” 这下轮到对方惊讶,毕竟她没少听自己男人夸叶穗,“这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拿这次送孩子补课的事来说,我家天赐那么聪明,就因为爹妈没本事,人家都看不上眼,直接把我们轰出来了。 你说孩子多可怜。” 阿姨一直强忍着情绪,此时也绷不住了,就把叶穗弟弟跟小少爷打架的事说了。 段苓惊讶的瞪大了眼,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李源多金贵啊,这些人竟然敢打他? 这不报仇机会来了? 她突然哎呦一下,等人强忍怒意的目光袭来时,尴尬道,“我就说她太现实了,嫂子,别怪我大义灭亲,说话难听。 昨天她那么痛快答应,是看在江霞有求于李书记,这才宝贝着咱家孩子。 想必您也清楚,昨天新闻出来,江霞升院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咱家领导相当于没了用处,所以,她怎么会把李源当宝啊,今天眼看二人打架,明天……” 话里话外都在扭曲事实,当然煽风点火的效果不错,话没说完,李源奶奶腾地起身,怒火中烧道,“岂有此理!” 也不招呼她,让阿姨带人去领孩子回来。 …… 这件事在叶穗看来,二人都有错,当然先挑衅的胡玉州错误更大。 她没上课,罚他们二个站,等到李源奶奶到这,他们已经被教育的抬不起头。 自家孩子自己疼。 本就对她不满的人,见宝贝孙子无精打采,脸颊脖子上还有指甲印,淡淡的血痕,啥理智都飞了。 无视叶穗的打招呼,带着孩子怒气冲冲的走了,叶穗见状不对,还是追了出来,想问个清楚,但刚起了话头儿。 对方就一脸冰霜道,“不可否认,你学富五车,但教育孩子,除了知识过硬外,老师还要有高尚品德,这样才不误人子弟。 我们考察了一番,您并不符合这个条件呢。” 说完也不顾孙子不乐意,强行拉他离开。 叶穗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老人家映射自己品性不行。 俩孩子打了个架,她还没拉偏架呢,就道德败坏了? 不过留跟走都是人家的选择,而且江潮跟他老公是平级,自己没必要去巴结她。 不过李源走就走了,胡玉州的惩罚还是逃脱不了的。 小孩儿本就打输了不高兴,眼下又一人受罚,险些气哭。 天儿这么热,又被人不客气训斥一通,再看跟泥堆里出来的小屁孩,叶穗只觉得更加烦躁。 她不开心,家里人说话声音都低了几个度。 李红英疼孩子嘛,见他罚站结束,赶紧把人带到别处,生怕闺女再发脾气。 给他擦脸时忍不住道,“你个皮小子,你姐都敲打了她,你又去折腾人家弟弟干啥?还有,早上刚换的干净衣裳,眼下又脏成这样。 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捡破烂呢。” 就是简单几个字。 叶穗却突然抬头,“妈,你刚说的啥?” 李红英一头雾水,“我说他不该去找茬。” “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 “皮小子?捡破烂的?” “对,就是捡破烂!” 他们这边是重工业城市,煤铁矿产丰富,叶穗心里隐约有个想法,但它却像轻纱似的朦胧,不可触摸,刚才也是他们突然交谈,提醒了她。 她想在极短时间内合法合理挣钱。 但计划经济下,谈何容易。 像她以前所做的生意,只有跟公家合作,才能完成利益最大化。 收破烂,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要知道,市供销系统废品回收工作,最开始是在建国后第三个年头,当时只收购零星分散的废旧物资。 55年时,国家决定城乡废旧物回收业务,统一由供销社负责,回收的对象除了城乡居民外,也包括机关、厂矿、企业等单位。 收购的主要品种也有杂钢、废锡、废铅、废橡胶、废纱、破布之类的。 主要形式是利用淡季业务闲时,开展收购的。 在后来两年,为了加强废品的回收利用,市里建立了废旧合作商店,专门收购废弃物资,收购的品种可达上百种。 眼下过了二十多年,当年的废品回收站依旧存在。 就算社会地位不高,是个清水衙门,但好歹是国营单位,吃公家饭,没竞争力,也没失业风险,工作人员的惰性也强。 他们有心思挣钱,可惜社会面上没太多资源。 政策倒是允许私人提供,但那些小打小闹,他们压根瞧不上。 叶穗在纸上写写画画好一阵,李红英知道孩子有挣钱法子,忍不住询问,“你打算干啥?” 她头也没抬,“收破烂!” 第465章 孩子他爹 收破烂能挣啥钱,李红英以为闺女开玩笑,摇头走了。 叶穗没去解释,职位没高低贵贱之分,不论哪个行业,只要到金字塔位置,都足够耀眼。 一点火苗发展成燎原之势,叶穗确信只要做好准备工作,老天就不会辜负她。 说干就干,剩下时间都在写计划安排。 晚上喊来了赵树几人,都是当初跟她一起做假领子生意的。 杜三被她安排进食品厂,算是安稳小有成就。 赵树跟秦老头学了一段时间硝皮子,现在私下小范围收海狸鼠跟别的动物皮毛,硝熟后走叶穗的路子,卖给黑市上的小武。 规模不大但比上班挣的多,只是野外海狸鼠逐渐减少,他干几天歇几天,生意不稳定。 叶穗喊他帮忙,二话不说就来了。 听完她计划后,赵树没说话呢,另一个同伴面露难色,说的再好也改变不了收破烂的本质,眼下他正谈婚论嫁,传出去不好听。 问她能不能把自己安排进食品厂。 人各有志她又不能勉强,见人面露忐忑,也就同意了请求,让他明天去找杜三,他会安排好。 目的达到,男人笑眯眯走了,叶穗问还在原地的赵树什么打算,继续干还是也想去食品厂。 “我干!”赵树态度坚定,没丝毫犹豫。 这才对嘛,人生就得拼搏嘛。 杜三、赵树是她最信任的人,对他们,叶穗从不怀疑,掏出小本子跟他说自己打算。 “我打听过,现在政策允许利用社会力量,以突击性的收购或重点收购的方式,从居民、工厂、机关、学校、部队五个主要部门来开展收购。 而咱们城乡居民的收购,采取的是固定收购跟流动收购相结合。 当然,也有民办收购站代沟的,估计是因为物资少,种类多,不论是社会力量还是市里收购站,都不大重视。 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 赵树稍微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已经抓住了重点。 “既然允许社会闲散力量参与,你是想弄民办代购站?” 见她目光更盛,赵树又想到,“外人眼里的垃圾,得分门别类。 市收购站工作人员看不上这工作,不会参与劳动力如此大的活动,加上废物有些混乱,就这么放着不管。” 不愧跟她混过,反应就是快一些。 叶穗补充,“报纸上也刊登过领导们的话,要大材小用,小财小用,物尽其用的方针,对废品进行再利用。 就是说,根据旧物和废品的不同使用价值进行加工跟修整、挑选分类。” “说的再通俗些,咱们不收细碎垃圾,直接收大件,分门别类后,再跟收购站的人做交易。” 他们懒的不想去干,自己就去干。 又能挣钱,还能完成国家给他们的任务,那些人求之不得。 叶穗在给他画饼,赵树听得热血沸腾,“那我回去打听下废铁废钢的价格。” 收东西要有场地,叶穗倒不发愁这个,上次硝皮子时租的场地周围有空地,正好能派上用场。看书喇 交通便利,住户又少,离城里也不远,可以雇上几个人收城镇里分散、零星的废旧物品,他们闲暇时也能做分类工作。 钢铁厂有废弃的钢铁原料,织造厂的废绵类,政府机关有废弃的报纸,她把这些东西分别标价,重点收购。 那么复杂困难的问题,被她条理清楚的分析过,豁然开朗。 世上好像没什么事儿能难倒她。 赵树在这一刻,对叶穗的崇拜到了顶峰。 见他莫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大干一场,叶穗没去泼他冷水。 杂钢、废锡、废铅,是那些重工业废弃,而那些废棉、废纱、破布、废绒毛之类的,只有轻工业的纺织厂,能淘换出来。 都知道这些东西规模化收购,倒手卖了能挣钱,寻常人哪儿有渠道收购? 而且这是一条隐形的产业链,手伸的太长,会动别人的蛋糕。 ………… 晚上的小雨,浇灭了连日来的炎热。 一大早江潮舅舅来了,说段烨今天要去姥姥家,先请假一天,他也不是空手来的,为感激叶穗的付出,送来了麦乳精跟食用油。 婉拒了留他吃早饭的好意,匆忙离开。 不用讲课叶穗也乐得轻松,打算去外面转转,考察下市场时,赵树兴高采烈过来了。 他现在在叶穗以前硝皮子的场地干,跟房主家挨的不远,前面好大一片空地也是房主的。 昨晚回去后,他没忍不住去找人商量了。 那边三亩多空地,因为在山脚下,早年又炸山取矿,根本不适合耕种,房主是当宅基地留着的。 眼下听说要赵树以一年一百块租下来,欣喜若狂,当时就同意了。 这边四下荒凉,建设之初是打算喂猪的,周围没邻居,影响不了谁。 先给了他两年钱,近几日打算建两个小房子,这样值班室跟办公室都有了。 现在建房子也不费事,河滩找点大石头当地基,挖点黄泥回来,找人帮忙夯点土砖,晒干后直接盖房子。 再用泥滩地里的泥掺着麦秸秆,抹外墙,要是讲究些,就擦点水泥,房顶弄点瓦片,这样就很气派。 勤快点半个来月就能盖好。 叶穗对他的安排很满意,也说这钱不会让他白掏,一会儿会补给他。 “你吃饭了没?没吃来吃一口?” 大早上饭桌上又是鱼又是蛋的,也就叶家有这条件,李红英有这耐心。 倒不是钱多钱少问题,最近市面上猪肉紧缺,叶穗夏天胃口不好,没肉更不爱吃了。 也亏得家里有金雕,小东西好像知道家里的烦恼,时不时会抓动物回来,运气好点,有野兔跟鸭子。 运气不好,绝大多数是鱼。 巴掌大的鱼它也看不上,很多都是一尺来长,鲤鱼青鱼白鲢鲫鱼,啥品种都有,李红英不止一次说,叶穗肚里娃娃能营养充足。 它功不可没,也不知是从小养到大的缘故,还是叶穗家的动物天生有灵性,夸赞过它后,还小心翼翼往叶穗跟前凑了下,拍着翅膀乱叫着。 好像它才是孩子爹。 第466章 泡菜鱼 以前没少在她家吃饭,面对邀请也没客气,李红英添了双筷子,他就开吃。 叶穗最近不是爱吃酸吗? 但江霞叮嘱过不让她吃太多山楂,李红英翻出当年祖上传下来的,说是宫廷食谱,学习钻研,给她新做的泡菜鱼。 鱼肉炸好备用留底油,下泡好的红辣椒、姜、蒜葱花、醪糟汁炒出香味,放鱼,再加上热水、酱油,烧沸后,再放进泡好的青菜,烧十分钟。 鱼熟了盛到盘子里,再汤里放醋、小葱,用红薯粉勾成薄芡,一浇就行。 河鱼跟湖里的鱼,天生土腥味轻,肉也细嫩,加了少许泡辣椒,微有辣觉,更妙的是,有若隐若现的泡菜味。 酸溜微辣,还挺引人食欲,赵树只是吃了一口,筷子就停不下来了。 鱼肉好吃,肉末炖蛋也舒坦,就一碗小米粥,窝头,他差点把肚子吃撑。 李红英见他捧场,还说回去了给他带两条鱼。 家里鱼肉泛滥,天热吃不完又得浪费。 “婶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饱喝足,趁着天凉快,叶穗也想动弹,就问他有啥打算。 “我想着今天凉快,就去市里转转,看有没有人家卖废铁废钢,顺带找找同行,打听都是什么价儿。” 叶穗已经给了大方向,又不能啥事都让她亲力亲为,这些细节自己得先打听清楚,好让彼此心里都有个底。 “做得好!” 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叶穗也要跟他一起去。 李红英欲言又止,但见孩子跃跃欲试,又不忍心拒绝。 叶穗高考前忙着复习,高考后又养胎,给人补课,确实没时间放松。 反正天儿凉快,孩子乐意去就去。 在赵树自行车后座绑了个小垫子,把装有水跟小零食的书包递给她,好像她是出门郊游的小孩儿。 二人到外面,多方打听下,心里有谱了。 报纸十斤二分钱,废铁贵一点,大概是二分五一斤。 单是知道这个没用,想了解市场行情,确保安排有没有纰漏,得亲自试验一番。 看看不去厂里收购,一个闲散人员,半天大概能收多少废品。 二人不是无头苍蝇,漫无目的寻找。 现在都是集体制,脑子稍稍有点精明的,都会往家里倒腾点废铁什么的,说的再不好听些,这就叫挖社会主义墙角,叶穗的目标就是他们。 自行车停在一个家属院外,叶穗下了车,捡起地上的木头板子,在上面写上收废品几个大字。 他们所在地,是市钢厂的职工家属院。 但凡是家属院,规模跟外观好像差不多。 只有前面几栋是两三层的小楼,越往里走,都是小平房,现在住房紧张,像一大家子挤在二三十平米的屋内,比比皆是。 而且因为跟煤铁矿之类的东西打交道,环境就稍微差点,外墙红砖年头久远,灰尘荡漾下,有些漆黑。 此时正值盛夏,墙壁上的爬山虎长势繁茂,又被昨晚的雨水冲刷后,恢复了本来的翠绿模样。 轻风吹来,彼此撞击的沙沙声,格外悦耳。 “咱们不进去吗?”赵树一头雾水。 北方这地界盛产煤铁,所以在建国初期,国家着力开发矿产资源,这些厂矿企业,大多数都是中外合营,中国提供场地,外方提供技术设备。 不过在六十年代左右,那些外方已经退出中国市场,市钢厂就是这么来的,作为市里最大的钢铁厂,里面职工肯定不少。 他们手里肯定也有不少废铁。 赵树觉得,既然是要收,为啥只在大门口转悠,别人问他们是什么价儿,零不零收时,叶穗只态度良好的解答,从不再主动一下。 明明对方手里就有,多说一句就能收到东西,她却一点都不上心。 叶穗看他一眼,眼神分明在说他还是年轻。 “虽然是废铁,但那也是公家的,这些职工敢大胆往家里倒腾点东西,但咋敢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同事,过来‘销赃’?” 解释过后,赵树恍然大悟,还真是他考虑不周了。 在家属院里大摇大摆走了一圈,又跟人交谈了一会儿,大大方方出来了。 他俩出了大门,在好几道默默打量的目光下,到几百米开外的隐蔽巷子。 大概等了不到半小时,外面就有铃铛响声,巷子外还传来,这些工人询问路人,他们去哪的声音。 二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看,来了。 赵树刚一露面就被人拉住,带他到自行车旁,对方车座后面绑着一个大筐子,盖的也严实,不用问也清楚里面是什么。 “大兄弟,废铁一斤二分五是?我这少说五十斤,现在给你,你能马上给我钱吗?” 赵树点头。 “你把筐子也给我?”递给他钱时,征求了下男人意见。 对方接过钱,小心卷起来放到口袋,大方摆手,说送他了。 这种竹筐家家都会编,又不值钱,他乐意要就要呗。 一会儿功夫,好几个人都打听着过来了。 他们手里是有东西的,你十几斤,我二十多斤,她五六十斤,没一会儿脚下就堆了好几百斤废铁。 这次本意就是试水,走流程,眼看控制不住局面,叶穗赶紧说今天准备的钱不够,不收了,这才哄走他们。 守着这么多东西,走也走不了,就算赵树一趟趟送,少说也得七八趟,后来还是找了个拉人的驴车,给人家几毛钱报酬,让人给送到收购站。 那边职工也是懒洋洋,见地上东倒西歪的竹筐,不是很热络。 想着以后跟人打交道的次数还多呢,赵树强压着脾气给人说好话。 叶穗见人家是姑娘,凑上前跟人攀关系,趁人不备时,塞到她手里五毛钱。 “我们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废铁,只要简单过称就行,不给你添麻烦。” 看在钱的份上,女人客气了不少。 “那成,往那边拉一下,我给你们算账。” 九百多斤的废铁,收购价是二分五,卖出去是三分五,相当于一斤能有一分钱的利润。 虽然听起来不怎么让人心动,但积少成多啊。 九百四十多斤的东西,倒手一卖,挣到九块四毛钱。 这利润真不少了! 这还是一个人零散收购,要是大规模收购呢? 想想就心动啊。 挣过大钱的二人,捧着崭新的九块四毛钱,像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 洋洋得意呢,嘲讽声从背后传来,“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叶穗嘛?” 第467章 关你屁事 叶穗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男人并不陌生,瘦高个子,面相斯文,腋下夹着公文包,不是周敬文又是谁。 对他没好印象,翻他白眼,赵树察觉到不对劲,拦在叶穗跟前,顺带隔绝了他打量的目光。 你想打招呼就好好打,不想就装不认识,离开就行,干啥阴阳怪气,还大名鼎鼎,要不是故意的,她名字倒过来写。 “关你屁事!” 周敬文也不恼,“说这话就有些见外,江潮挣那点钱,不够你开销,咱们毕竟沾亲带故,你都混到捡破烂为生了,我还能袖手旁观? 有困难就说,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施舍个十块二十块,不是什么难题。” 一来讽刺江潮挣的少,二来也在取笑她刚才捧着一张十块眉开眼笑的小气样儿。 “那还真谢谢了,但钱我是不缺的,就这仨瓜俩枣,你留着去看眼,别介再被人拿假画忽悠了。” 江老爷子生日当天,他拿赝品丢人现眼是这辈子的疼,叶穗嘲讽完后,对方脸上再没云淡风轻的笑容。 二人离开许久,他才收回视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折返回去问个究竟。 他下乡回来,没麻烦江远找工作,安排就业,在外面游荡了俩月后,自己找的生意。 他聪明,对眼下政策了若指掌,不触犯红线,又在黑白边缘游走,靠着圆滑个性以及财大气粗的性格,挣了不少钱。 刚走进去,趴在门口的女同志见到是他回来,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态度却尊敬了许多。 “周哥是落下什么了?” 周敬文摇头,“刚才那一男一女干啥来了?” 叶穗太好认了,都不用怎么描述,就知道是她。 知道来意后,若有所思,随后又找到收购站主任,也是前段时间刚拜过把子的‘兄弟’。 叶穗不是想干什么吗? 那自己就给中间加个绊子,先前他想插手食品厂,叶穗毫不留情拒绝了他,还让他闹了个没脸,眼下他们的手都伸到自己盘子里了。 他能眼睁睁看着? 这次就让她蹦跶,只是到最后输到一败涂地时,他倒好奇,这人会怎么来求他。 不求也行,就看她有没有强大心脏,可以承受血本无归的结果! ……… 叶穗回家后,温琳琅等她许久,天凉快了,黑虎跟乖乖也敢趴在洋灰地上,俩狗像保镖似的,一左一右在她跟前。 下巴被人挠着,懒洋洋别提多舒服。 听见熟悉脚步,两只狗猛地睁眼,摇头晃脑朝她走去。 叶穗敷衍似的揉着它们脑袋,坐在凳子上,不停敲着自己小腿儿,这才问她最近在忙啥。 “还能忙什么,这个亲戚家串串门,那个亲戚家吃个饭,别管谁见我,第一句总是在问我考的咋样。 又不是真心实意来问,就是想看我笑话,哼,等我考上了,一定亮瞎他们的眼!” 豪情壮志说完,人马上蔫巴,“叶穗,我怕是等不到成绩出来了……” 等待的每一天都难熬,真不知叶穗咋有那么开朗的性格,不为成绩着急就算了,还这么有兴致的做生意。 叶穗倒也不是自信,她降低了要求,按照题的难度来说,应该能捞着大学上的。 琳琅来时没空手,带来了不少大虾,家里人多,爷爷老部下老战友也多,这不送的多了,就来给叶穗补补身子。 小拇指大小的青虾活蹦乱跳,狗子好奇去闻,被跳出水面又重重落下的大虾溅一脑门水。 吃亏又不服气,又探头再被甩一头,惹的家里狗叫声不断。 “你这狗子快有一岁了,该配种了,我二伯那有好几只母狗,想找个合适的公狗配种,你别看黑虎被你养得痴呆。 但它爹妈可都是优秀军犬,好基因又不能浪费,啥时候借给我几天,你家乖乖,虽没黑虎优秀,但勉强能过关。 让我一起带走。” 乖乖听见她说,自己不如黑虎,气的直扒拉她腿。 配种什么的,叶穗还真不知该怎么安排,以前她希望乖乖跟黑虎是一公一母就好了,朝夕相处日渐生情,最后下小狗崽。 别管它们有几个后代,自己都会尽职尽力找合适的家庭收养。 可惜俩都是公的,夫妻愣是成了兄弟。 “我不勉强,改天我跟它们商量下,愿意跟你走的话,就带着它们试试呗。” 选择权在它们手里,自己只提供选择就是了。 ………… 傍晚,送来两斤虾,回去路上带着五六斤鲤鱼的温琳琅,艰难回去。 西面天空晚霞被灿烂的夕阳渡上绚烂金边。 马上救到下班点了。 叶穗瞅着时间去小白楼了,正是下班点,里面的领导走的差不多,她直接上的二楼,敲了下厂长办公室的门。 别人都怕大领导,但叶穗不在人家手里干,加上先前立功不少,二者关系倒还不错。 见她过来,领导笑呵呵示意人坐下,气氛不错,问她是不是来收下一季度的房租。 叶穗摇摇头。 人家时间金贵,她也不过多的卖关子,直接说了来意。 “去年的时候,上头曾经做过回收工作的会议,指明端正经营,要把大宗货物跟零碎物资一起抓,大厂小厂一起抓,好运难运、好销难销一起抓。 侄女又没什么大本事,就想捡点破烂儿,好相应上面的号召,当然,前提是不影响厂子运转,不让您为难。” 现在她就是广撒网,捕捞到哪条算哪条。 一个诺大的洗煤厂,好东西真不少,但在她说明来意后,厂长有点犹豫。 “叶穗,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咱院儿里人缘还好,按理说你求到门上,我不该推三阻四,但是……” 只是但是两个字,又让她心提了起来。 “厂子运转这么久,这些渠道早就被打通了,我可以开会,动员职工把废铁之类的东西卖给你,就是……” 这条利益链已经形成,彼此关系牢不可破,她伸手太长,就怕动有些人利益,后果难料。 叶穗也想到这点。 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第468章 去省城了 叶穗先前捡起过很复杂的地形图,里面是厂区跟挖采位置的数据分析图。 矿井的位置,开采程度,煤桩的高度,数量,位置,再详细不过。 后来她也是根据那个数据,找到不对劲的矿井,及时补充了煤桩,这才及时保住了集体财产。 那算是机密东西。 但叶穗记性好,后来也跟贺佑他哥通过信,讨论过几个老式矿井的情况,根据他的建议跟指挥,做出了点数据推论。 “先前采区巷道布置有些不合理,贺设计师的建议呢,就是加大延伸水平的阶段垂高,延长水平服务期。 只要将阶段垂高由原设计的100公尺,加大到……” 叶穗故意没说那个数字。 等他从繁琐的信封内容,以及平面图上抬起头,面露喜悦时,说道,“就能节省不少人力物力资源,延长矿井寿命,也算是另类的技术改造……” 说了好些又臭又长,擦着边儿,又不到正经数据的话后。 厂长也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事我一人做不了主,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叶穗,我丑话先说到前头,给你废弃可以,但是最多就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不会插手,但时间一到,你就不能插手进来了,明白吗?” 叶穗连连点头。 这里面水深,她没把握长期占据,这份改造资料的价值虽高,但又不至于贵重到厂长跟她长期合作。 两个星期就够了。 他又问了几个细节,示意叶穗把更多的信拿出来,顺带把阶段垂高的正确数据说出来。 “这个啊……”她从厂长手里抽出来先前的数据图跟推算,笑眯眯道,“您也知道,井下作业危险,数据不能有一点错乱,我回去再好好算算。 估计等您的讨论结果出来了,我的也该出来了。” 笑话,叶穗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还没给准信,自己又怎么能把底牌亮出来。 接下来两天,赵树找了三个废品收购的。 跟叶穗先前的思路一样,一直在钢厂洗煤厂附近徘徊。 一开始时多些,但随着时间推移,倒没那么多了。 洗煤厂厂长这边,又迟迟没个回信儿,时间久了,叶穗都怀疑自己路子是不是走错了。 正不知所措时,赵树带来了个好消息,说是省城那边有一批废钢。 保守估计,得有二三十吨。 叶穗天生就有些敏锐,觉得这馅饼掉的有点太大。 害怕有危险。 但是赵树劝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去,说这次介绍人是他本家一个弟弟,自己以前去过他单位,也是重工业厂子。 是与不是,去看看就知道,而且小城市安逸,但人情关系过于复杂,不如外面明码标价,利益至上。 被说的心动后,索性跟着一起去看看。 但她没敢跟爹妈说实话,仗着江潮现在出差,家里没人,就说要回去住上两天,段烨的课也先停下。 跟胡光华借了一辆卡车,跟小汽车。 叶穗自己开车,赵树开着卡车,二人愣是谁都没惊动,只简单收拾了点干粮什么的,出去了。 她顾忌着孩子,小车速度开的慢。 但是难免还有点颠簸,有卡车大灯照射,道路两侧随风摇摆的树木,庄稼,像在列队欢迎。 就是稀松平常的路。但叶穗胸口噗通噗通跳的厉害,她自从重生后,这次第一次这么果敢率性! 不畏首畏尾,痛快的随着心意走。 放到以前,她哪儿敢只揣着钞票,不跟爹妈交代,去奔赴一场前路未知的赌约? 从这到省城,速度再慢,四个小时也差不多了。 他们是晚上出发,到那已经两点多。 叶穗现在不能劳累,所以也没去找帮手。 直接拿着介绍信去招待所。 招待所门外挂着土黄色的木牌,能进出里面的人,脸上全都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招待员拿着钥匙带着他们上楼,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 “里面有暖壶水杯,渴了想喝水就去楼道最右面拐角接水,还有,公物不能损害,最后我们要检查的晓得哇?” 叶穗以前还会吐槽下服务态度,后来一想,就简单住两天,还是少惹麻烦。 别小看人家是服务员,这会也算得上是吃公家饭的,有点小脾气,那也是能理解的。 省城招待所房间,环境不错,墙壁下面是军绿色,上面是白色的墙腻子。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暖瓶跟倒扣的白色瓷杯就放在桌子上,右手边是两个椅子,再往右就是单人床了。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腰有点酸,跟他简单聊了几句,又送走了他,只有一人时,她一头扎进了床上。 省城的市场要比长平市要大的多。 第二天叶穗睡到十点,慌张下来后,赵树已经跟另一个高瘦的年轻人说着话。 看见她来,赵树还热情的跟他介绍了下。 虽说都是亲戚关系,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问清楚他工作单位,没透露自己的来意。 赵树出门在外,都是听她的话,觉得老是不进入正题不正常,但她没说,自己索性也就不要问。 等送走了他,叶穗又让他去汽车站那,找几个招揽客人最红火的人,现在社会逐渐开放,汽车跟小巴什么的,还是大家出行的首选工具。 但有心思活络的,自己准备了自行车或者是手拉车,就招揽下车的顾客呢。 这些人不认识他们,又渴望挣钱,不露面,先让他们试试水也行。 赵树照办。 二三个小时后,才找来六个人。 大家都是被大钱吸引过来的。 晌午休息好了,下午正式开始行动,叶穗跟赵树商议了一下,按着省城的区域划分了任务。 他俩侧重于收取废铁废钢,剩下的六人分成三拨,一波去收废塑料,废玻璃,第二波去收废古棉,杂骨,剩下的一波,则是被分配了要去收废橡胶之类的。 分工明确,几个人没有意见。 再说都是政策允许的,他们也不觉得是陷阱了。 而且没收押金,还给他们拨了一比可以控制在内的活动经费,让他们自己去请客把事情搞定,事后也会按着获利多少,来分分成。 这叫充分提起积极性,这是以后年代销售人员,必不可少的一项奖励措施。 第469章 大笔财富 赵树有些不放心。 这些人又不是知根知底,拿钱跑路咋办。 她一人给了八块收购钱,一人三块活动经费。 六人支出是工人俩月工资,叶穗不清楚对方为人,他们卷款跑了咋办。 看出他顾虑,叶穗慢悠悠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赵树你还记得当年跟杜三刚认识我时,是什么情形吗?” 当年她也是在不了解自己时,给钱让他们自由发挥,是人都爱钱,通过这个可以筛选他们的品性,只有抵制住诱惑,才能走到下一步。 果然,晚上回来时,六人变成三个人,好像早料到这个结果,她不恼不怒,第二天还是给那么多钱,照样让他们去收。 连续三天,这三人还是老实交货,每天收废铁也能挣上四五块,比在车站吆喝挣的多。 午饭过后,天上掉落雨滴,赵树怕她受凉,就没喊她去收购,自己去了。 叶穗怀孕后嗜睡,吃过饭后大脑缺氧,昏昏沉沉。 直到轰隆声响起,她方迷糊睁开眼,屋里已经被黑暗笼罩了大半,窗子上涂抹的绿色油漆,因年头久远,已经有点斑驳。 窗子被风刮开,潮湿的水汽弥漫在室内。 雨下的越发大了,就像是天上被撕开一个口子,数不清的雨水朝人间倒灌。 关上窗户,也没了睡意。 赵树说今天要跟堂弟见面,也不知道谈论了些什么。 怕赵树经验不足谈不成,又怕对方欺生,漫天要价,胡思乱想了一堆,等再回神时,天黑了,而这雨水还是没有停歇下来的征兆。 “咚咚咚!”胡思乱想时敲门声响起。 赵树压抑着喜气的声音传来,“是我快开门。” 心跳的飞快,但还是迅速将门打开,衣服被雨水打湿大半的他压抑着喜悦,朝她点头。 知道她着急,赵树长话短说,“对方快退休了,想趁着退休前再捞一笔,但新来的沉不住气,要架空他,那人也是有意思。 我问他手里有多少,他才说今年废钢什么的有点紧俏。” 一听就是跟人打马虎眼,虽说他们厂每年都会拉些废弃钢材到海市、鞍山之类的钢铁企业跟冶金公司去支援工业化建设。 但都是年底才谈的,现在年中,怎么可能这么快卖出去呢! “无非是想多要个钱呗,他那废钢在那屯着,平时得雇人看守,加上送到上海那些地方,路费跟支出也不少了。 咱们帮他消化了,再多让点利,这人还能不应?” 能用钱来砸下来,就真不是难事。 “我也这么说的,好说歹说是同意了,你猜他手里有多少?” 可能是太开心了,赵树也开始卖关子,叶穗猜了两次都不对,他直接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十六吨?”惊喜来的措不及防,叶穗猛地捂嘴。 “废铁就那么多,听人说那边还有有色金属,凑凑差不多能有二十三四吨。” 这么多! 这趟可没白来,叶穗在最初惊喜之后,又思考片刻,一般来说他手上有渠道,那他周围估计有不少拥有同资源的伙伴。 “你晚上或是明天再请他一回,把我的意思转述下,只要他给咱们牵线搭桥,利润分他三分之一。” 乍一听数目有点庞大,但如果没人帮忙,他们也就止步于此。 互利互惠,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赵树还专门去俄式餐厅请他吃了顿饭,酒过三巡,对方才松了口,说这事可以帮他办办,但也别抱有太大希望。 一般这么说,十有八九就成了。 原先留下来的三个人,口才确实不错,每天在钢厂洗煤厂焦化厂家属院门口溜达,还真让他们打听出些消息。 小范围收废铁废钢,一来二去,倒也收了三四吨。 他们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终于在第六天时,那边也给回话了,说是联系好另外三家小厂子,只要钱到位,马上可以l拉走。 大宗废物跟零散收购价格一样。 货多,车少,往铁路拉也不方便,干脆又租了三辆大卡车,分几趟多跑跑。 剩下的时间,每天都在装车,拉货,往回运货,结算资金,这一斤废铁都是先前谈好的价格,一斤能挣一分多钱。 她每天严格地按着支出,收入记着账,几天下来,前几天养好的肉又掉了,但黑眸却越发透亮。 害怕阵仗太大引人注意,叶穗喊人分头行动,有的卖到本地,有的则卖到附近城市。 好在收购价统一,虽耗费了些油钱,东西总算脱了手,等到最后那天晚上,叶穗请那几个帮忙的,吃了顿好饭。 然后打算分钱。 几个人坐在屋儿里,目光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写写算算好半天,安静的屋子内,只听见几个人紧张压抑的呼吸声。 “废玻璃收购五吨,造纸原料收购七吨,废棉之类的少点有四吨,剩下的杂乱材料收了四吨,咱们这些日子,成效不小,收获挺大!” 这些是他们几人零散收的,不算赵树弟弟找来的二十几吨,以及后续的几家厂子的废钢。 他们不太明白到底多少吨,多少种类,就在乎能拿到手里多少钱。 一开始放弃稳定客源,来干这收废品的工作,几人心里都七上八下,害怕叶穗不靠谱,糊弄两天后拍拍屁股走人。 第一天手里刚拿到十来块时,心里不是没起贪欲,反正她不认识自己,卷钱跑了完事。 后来迈不过去这个坎,这才硬着头皮继续干。 每天跑路子,装车,往回赶,卸货,平均睡眠时间压缩不到五个钟头。 为了啥? 还不是想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叶穗被起哄也不生气,双手合上账本,笑眯眯道,“一共二十吨,因为各类废弃物价格不同,抛去成本,净收入是有一千八。 按照先前说好的,我们出本金,所以拿一半钱,剩下一半钱你们三人平分。 三人平分一半,那就是三百块啊! 不到一周时间,零散能收购这么多,看起来天方夜谭,但是这些废弃,尤其是玻璃,废钢占分量,压秤。 当时要真为十来块逃走,才是真正损失了大笔财富。 第470章 夫妻团聚 听见数额后,三人不可置信的模样逗乐了叶穗二人。 她还没说赵树那边成就,有色金属外加纯正废铁,这个价格高,利润多,在那人牵线搭桥下,总共差不多有六十几吨。 也是现在,他们属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竞争,给的回扣又多,这才如此顺利。 刨去给人三分之一的好处费,总共下来也有小三千块的收益。 加上刚刚九百,这就小四千了。 一个星期挣四千,说出去谁不得目瞪口呆。 也是叶穗财运亨通,脑袋瓜儿又聪明,这才有了满满的收获。 一起拼搏,一起奋斗,一起享受着成功的喜悦,这段记忆估计会成为最难以磨灭的回忆? 她不墨迹,直接发钱。 发完后想要打道回府,出来这么多天肯定瞒不住爹妈,就是不知道江潮有没有回来。 要是找不到自己,估计又是一堆麻烦事。 示意赵树跟自己一起回去时,他又面露犹豫。 “你也看见了,这个市场前景广阔,收入又高。 咱们不干,肯定还有旁的人干,与其这样,不如让我们把钱挣了。 省城这边机会比咱们市里多点,反正我也摸清路子了,这会回去太可惜。 加上还有几个月才到各个收购站上交时间,我打算带他们几个拼拼,大干一场!” 叶穗理解他的想法。 “那成,那我把卡车留给你,你有事儿就派人通知我,这些钱你留着,放心大胆的干,亏了算我的,赢了,咱们对半分!” 他心里攒着劲儿,自己明白,年轻人有试错机会,她要做的就是放开手。 见他还担心新厂址那边房子,叶穗保证会找一个靠谱的人来盯着。 他还想送她回市里,同样也被叶穗婉拒。 好不容易来一次省城,她还想买点东西带回去。 她票多买了点大白兔奶糖、凉鞋,皮鞋,还有洗脸盆,的确良布。 省城比他们那儿繁华无数倍,在一处墙壁上,她甚至看见了有人用漆在墙上画着苏联展览馆的建筑群,惟妙惟肖,很是让人心动。 “你看这个啊,嗨,先前我去首都时见过,就在西郊动物园东边,建成后还举办了‘苏联经济及文化建设成就展览’,听人说,那会是周总理剪彩的。 那座建筑气势恢宏、高入云霄的镀金顶上缀着红星,夜晚闪光的时候,很远就能看见!” 头两年关系紧张,好些人被批是苏修,日子过得艰难。 现在缓和些许,但以前闹怕了,没人敢在外面画这些。 就算省城再开放,也不大可能,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这家是赵树说的,老毛子餐厅。 叶穗纯粹是被吸引,但看的时间长了,就被有些人误会了。 以为她想进去,但囊中羞涩,不敢进。 男人一阵科普之后,还邀请她一块吃饭。 叶穗摇头算是拒绝了对方,她抬头继续欣赏这个画,上课的时候,老教授就跟她们说过,刚刚建国时五六年的时候,正是中苏友好年代,曾经红极一时,就是这个展览群。 那建筑不止宏伟,听人说,里面还包括了一台计算机的雏形,这个时代于她而言,就是课本跟资料上的黑白照片。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处在这个年代,亲自见证这条巨龙的腾飞。 男人也不觉得无趣儿,正想再攀谈时,叶穗已经推开大门进去了,刚刚还觉得人家没钱,这姑娘转身进去就买了好些大列巴。 那花钱的豪迈,哪儿是他能养得起,同伴打趣了他几句,男人不好意思的跑远了。 ……… 傍晚时候,李红英夫妻俩急得在院儿里转圈圈儿。 叶穗那晚说回去休息,他们不疑有他,就让她回去了。 第二天没过来,倒也没说什么,但第三天还没来,这就有点不太正常,当妈的能不紧张? 当晚就去看孩子了,谁知到那后,家里一片漆黑,夫妻俩也是有家里的钥匙,进去一看愣住了。 床铺干干净净,家里锅碗瓢盆也整齐的放在一块儿,连个菜毛都没有,哪儿像是住过的痕迹。 联想到她说要去收破烂的事儿,爹妈可是着急。 去就去,去哪儿了,跟谁去,有多远,总该交代一下。 但她都走了,再多说也没用,只能安静在家等待。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就在二人耐性快要告罄时,院门终于被人敲响,想着肯定是叶穗回来了,李红英兴高采烈去开门。 同时心里也在默默下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地说说她,马上要当妈了,咋就这么任性! 一肚子的话,在开门后,见到好些日子不见,但依旧英气方正的脸后,卡了壳。 “妈,我回来了!” 江潮放下拎着的包儿,整理下制服,在外要注意仪表,但大夏天穿着这个确实挺热。 这不看丈母娘呆愣似的站在这儿,隐约有些紧张跟结巴,解扣子的手微微停顿,那道剑眉忽的皱起来。 “她没在家?” 李红英哪儿能说孩子一走七八天儿都没信儿,这不明摆着让江潮担心,外加生气? 但她没什么撒谎经验这,又摇头,又点头,见女婿快要怀疑,赶紧说,“她嫌在家没意思,就去琳琅家玩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你这一走十来天,瘦了不少,快进来,妈给你烙韭菜盒子吃。” 江潮环顾院子后神色如常的进来。 先进屋儿放下行李袋,又检查了下屋子,翻开她的‘骂人宝典’看了会儿。 平静的面孔下,流动的是危险气息。 叶穗也是在没多久后开车回的家,拍着门,朝院里喊着,“妈妈,你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快开开门呀!” 李红英大喜,在围裙上擦着手后。给她开门,满肚子的埋怨在看见女儿面颊后,就被思念跟疼爱取代。 叶穗往院子里张望了下,鬼鬼祟祟的。 显然她也知道冒冒失失出去,有些不对。 撒娇说了好些好话,又滔滔不绝的说在外几人多委屈,她本意是,我这么可怜,我妈肯定心疼的不行,不会跟我计较消失好几天的事。 谁知说的太高兴,压根没看懂她挤眉弄眼的提醒。 “对了妈,江潮回来了没?” 爹妈这好交代,江潮可不好交代啊。 “这个,亲自问我不更好?” 第471章 思念成疾 “哎呀妈,我是不是对江潮思念成疾,都出现幻听了?” 刚还兴奋雀跃的人,语气瞬间低沉,神色随之萎靡。 江潮没回应,抱胸看她表演,叶穗说好些冠冕堂皇的矫情话,都没得到回应,斜睨看他确实没吭声打算,还是给自己找了台阶。 转身后。 梨涡荡漾,圆润大眼眯起,语气惊喜且浮夸,“江潮,你真回来了?” 李红英不忍再看闺女拙劣表演,一头扎进厨房去做饭,院里只夫妻俩时,江潮看着她脚底盒子,脸儿更冷了。 直接进屋儿。 他到哪叶穗就跟哪儿,心虚占一小部分,更多也是思念,刚结婚就分开了,谁不想啊。 江潮坐下,她就贴过来,解外衣扣子时被拦,生气归生气,但耳朵尖已经微红了。 叶穗不知他误会了,拍掉他的手,“你出去这么久,我看你伤好了没。” 爆炸导致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伤势较轻地方的痂掉了,露出略粉的肌肤,重点部位掉了一半,再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常。 她检查完江潮就穿好衣服,以往二人久别重逢后,他肯定要趁没人亲她好几口,今天一反常态的严肃正经,这一看就是生气了。 女人尤其是怀孕女人,天生就是不讲理的代名词,受到冷落后也不辩解,就坐在他对面,默默掉金豆子。 眼泪是克制他的不二法宝,刚起了头儿,脚步声马上到跟前,熟悉的皂角香味传来,他刚蹲下身子,叶穗就哼的扭头。 男人拿帕子替她擦泪,“我还没叫冤,你咋就哭了,怀着孕,不吭不响出去那么多天,多让人操心。” “我没有!”夺过手帕,自己擦泪,不是她敢做不敢当,这矫情的节骨眼上,哪儿能这么干脆承认。 一承认了,那不就显得她无理取闹啦? “好,你没有。”碰上不讲理的媳妇,你还能说啥? 没一会儿院里传来胡玉州兴高采烈的声音,“哇哇哇,我姐回来了?点心蛋糕大列巴,都是我爱吃的!” 他踩着风似的跑进来,跟她道谢,叶穗还想拯救下破碎的自尊,在他问道是从哪儿带来的时。 说是从市里新开的西餐厅,小屁孩没怀疑,美滋滋去吃了。 女婿女儿回来,李红英肯定要做点好吃的给二人补补,做了几个小凉菜,韭菜盒子,一瓶白酒。 胡玉州见他行李袋又大又鼓,以为买了不少礼物,跟人打招呼后,拉开检查,江潮退伍回来,还维持着部队的习惯。 出差这么久,当晚就洗了脏衣服,在袋底放了板正衣服,上面都是其它礼物,有给叶连山的老花镜,李红英的纱巾。 叶穗是口红跟皮鞋,胡玉州则是几样精致小玩具以及点心。 他掏出点心袋子,又拿给叶穗看,“好巧啊,你们买的都是一样的,姐夫你也是在市里买的吗?” 俄式餐厅也就省城那个还开着,而且人家打包食物的包装袋,专门印着人家店名跟图案,很考究。 江潮跟她买的就是同一家。 刚刚还大言不惭说在市里买的点心,眨眼就被拆穿,叶穗难得脸红了。 江潮看破不说破,瞥了眼面红耳赤的媳妇,“是啊,新开的那家还怪红火。” “啊好饿。” 叶穗为躲避尴尬,埋头大吃,出去几天吃的挺好,但不是熟悉味道,总有点食欲不振,这不吃到熟悉饭菜,胃口大开。 几乎跟江潮平分秋色。 当着女婿面儿,夫妻俩没详细问她在外情况,只知道出去挺顺利,赵树还在继续,也就松口气。 吃饱喝足夫妻俩就回去了,家里那么久没人住,总得收拾收拾。 当然,收拾屋子还是江潮工作,等人洗完澡上床时,动静不小,吵醒了她,叶穗揉揉眼跟小孩儿似的投入到他怀里。 被人拆穿又抓包,叶穗早就破罐子破摔,这会见人都不生气,所以在他问起这几天干啥时,老实的都说了。 江潮这俩月连带奖金加工资加补助,合起来才四百块,就这已经是很多同时羡慕的存在。 但她媳妇出去一个礼拜就挣不到四千,巨大落差难免让人失落。 感受到他沉默,叶穗在他胸口蹭了蹭,“挣钱再多,都不如当你媳妇来的就成就感,你放心做你喜欢的工作,我永远支持你。” 江潮也怪感动,抱着她呼吸加重不少,可能对下午的无理取闹有些抱歉,睡意消失后,她挣脱出来,压江潮在身下。 长发垅到一侧,亲着他滚动的喉咙,用牙齿咬开他脖领口。 江潮抓着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牢固,呼吸加重,强忍着把二人拉开,“你月份还小,不行。” 他姑给了一张写满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以及不能吃的东西。 说是孩子头三个月不能同房。 叶穗也不恼,跟小猫儿似的蹭着他,这个在床事上古板动作单一的男人,还不知道有其它很多种方法? 算了,看在他这么讨人喜欢的份上。 教教他。 在这个平常又宁静的晚上,江局长开阔了眼界,当然,更获取了很多快乐。 ………… 江潮今天还要去局里处理这段时间的积累的案子。 给她做了点鸡蛋西红柿疙瘩汤,亲了亲睡得香甜的媳妇,走了。 叶穗醒来后就快到十一点了。 摸了摸还算平坦的肚子,跟宝贝儿打了个招呼,小幅度伸了下懒腰后起床干活。 已经跟洗煤厂那边打好招呼了,这边废铁处理起来更简单,厂里就有运销科,跟那边班长打个招呼,直接开车去拉就行。 拉完后,直接送到收购站。 赵树还在省城,她分身乏术,只好找来杜三帮忙,杜三也清楚她的工作计划,二话没说,带了不少水跟烟,就去协调了。 叶穗父女俩在厂里面都是非同凡响的存在,压根没刁难这一说。 加上杜三面子上做的滴水不漏,一队人吆喝着,就帮忙干完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高高兴兴去卖废铁,会被人刁难啊。 第472章 我好蠢 市废物收购站,还是那个女同志值班,天热,拿着扇子不停煽,又因为这边没什么人过来,清闲的她就一直打瞌睡。 叶穗到那后,小声咳嗽了下,动静不太大,那人没反应,杜三性子急,就在她前面敲了下桌子。 女人清醒后,态度有点不好,甚至在叶穗说了来意后,更是兴趣缺缺。 后来可能是她催促的不耐烦了,女同志让她等等,自己去请示下领导。 主任办公室里,罗主任正在跟肖东方说着话。 听到女同志的话后,收购站的老板还在嘀咕这人是谁。 肖东方已经投过窗户,确定那人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 一张青春靓丽,无论何时都是朝气蓬勃的面孔,不是叶穗又是哪个? 这会儿,收购站主任已经在手下提醒下,认出对方是谁。 “就是周敬文说的那个?” 先前她送废品时,被他撞上,在自己看来人畜无害的姑娘,他提起后咬牙切齿,不过,别管他们中间有何摩擦,答应了就要办到。 说他不在,或是最近不收她送来的废物种类,又或是质量不行等等,随便挑一个都能拿捏到对方。 那就是小角色,眼下他有更烦恼的事儿要办。 是这样的,最近两年国家重视废弃物回收,前段时间大大小小开了好几场会议,主题跟大致内容都是废品收购。 要让他们中低层领导发挥主观能动性,要尽力完成工业部下发的收购任务。 他不像省城领导,大小钢厂多,随便跑点关系就能高枕无忧,市里虽然也有钢厂、洗煤厂,但因为地理位置优越。 这些废弃东西都得支援南方大的钢厂,回收再利用。 任务完不成,头上帽子戴不稳,这不就得想法设法,去找资源吗? 肖东方手里有分量不小的有色金属跟其它废弃,要是这边路子能走通,他任务能完成八分之一。 “叶穗吗?我好像有点印象。” 肖东方喝了口水,还是先前那副态度,但话里的内容就不是很和善。 这些当领导,还是苦兮兮拉业务的,最能洞察人心,见他面露不悦,也知道这是啥意思。 这姑娘好像不太招人喜欢啊。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呢。 刁难一个人,能取悦俩对他工作有利的人,何乐而不为。 叫住要打发她离开的女同志,自己出去跟人交涉。 叶穗简直是热脸贴对方的冷屁股,还没说了来意,就说眼下不收废铁了。 她一愣。 这省城那边都还收,而且每次他们过去,对方都特别欢迎的模样,咋到自己家乡,反而不收了呢?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大夏天的就算开车过来也挺累人,说不收就不收,总得给人给理由。 “上面这么说,我们就照做,你个姑娘家是性子执着,还是真穷到靠卖破烂为生,干干净净的人,咋老是做不干净的事儿呢!” 他一个废品收购站的领导,咋大言不惭说这种话,叶穗没跟人耍嘴皮子,见他频频往后看时,顺视线看了眼。 此刻正透过窗子张望的,她还真不陌生。 听江潮说过,便宜大娘是在给外商跟魏冠华夫妻当传信的,后来几人落网,他却因举报有功,非但没进牢里,甚至还得到奖励。 眼下这局面,八成跟他脱不了关系。 叶穗是不吃亏性子,见二人沆瀣一气,摆明要给奚落她,也不磨叽,转身就走。 罗主任见状,还颇为喜悦的到他跟前邀功。 肖东方走后,他算账,想着再去哪儿找找货源,能超额完成任务。 思来想去,那些人实力都不行。 唉声叹气之际,有人来找他,他这是个清水衙门,酒桌上朋友没少过来,巧的是,来人也是洗煤厂的。 见他还在愁眉苦脸的算账,忍不住打趣,“我都知道了,你还装什么,就为了一顿饭,不值当。” 叶穗带着卡车过来卖货,有目共睹,他闹这活不过明天的一出给谁看? 罗主任不懂。 知道什么,装什么? 难不成说肖东方过来的事? 他是有意要卖不假,但价格上让他有些为难,买家想便宜点买,卖家想卖的贵点,这是无可厚非的,可他们是公家单位。 每一种种类都是明码标价,糊弄不得。 他还在苦恼怎么说通对方呢。 “别开玩笑了,事儿没办成。” “不该啊,叶穗最好说话,她先前也投过信儿,说来找你的。” “哪有……”他苦涩的摆摆手,但眨眼间就回过神来,看着好友,“是个年龄不大,但长得还算漂亮的女同志?” 没等到回应,又自言自语,“她怎么能跟你有交际,再说了,她不就一个平常小姑娘,能帮上我什么忙?” 这下轮到对方迷惑了,“叶穗你都不知道?上次我们两个矿井进水坍塌,你没忘? 就是她救了几十号人啊,要不是这点渊源在,厂长怎么会把全厂的废铁交给她处理。 今天我帮忙装的车,还跟人打听过,确定人家要送到你这,你不是一直发愁收购任务完不成? 我们厂子两个星期的分量额度,估计能解决你大半难题,她就是你的救星,你可得好好招待……”” 他发现,自己说的越多,对面的那张脸就越难看。 “你不会是没碰到她,或者是被谁截胡了?” 罗主任摇摇头,要真是截胡了倒好,眼下,他是把人得罪了个干净。 看似救星不是救星。 看似好惹的,偏偏是最不好惹的那个。 他才是最眼瞎的那个! ………… 叶穗被人嘲讽刁难后,心气不顺,但没回家。 当然她也不清楚走后发生的事,更不知那个主任,现在错把鱼目当珍珠,有多懊悔。 胡光华还有两箱空闲车皮在机务段停着,她直接让人把废铁送到那边。 等攒攒明天的,直接一气儿送到省城。 她还不信,小小的废品站主任,还能难住了她! 叶穗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李红英这会也准备好饭菜,等待丈夫跟女婿回家后,就能开饭。 夏天洗澡方便些,就在原来的煤棚子,现在新盖好的小书房房顶,放一个黑色的桶,平时洗澡就用晒好的水洗。仟仟尛哾 叶穗洗过后,擦洗着头发出来。 原本在树荫底下躲阴凉的狗子,突然朝她走来。 要知道前两天被温琳琅借走去配种后,俩狗就跟身子被掏空了一样。 回来睡了好久不说,整只狗都有点萎靡。 眼下他们都过来,还一脸担忧望向她,叶穗心大的没读懂它们意思。 李红英正在凉拌茄子呢,突然听见闺女带着恐惧、无助跟焦急的声音响起。 “妈!” 第473章 不忍了 叶穗万事都是淡定、游刃有余,很少有这般惊慌失措的时候。 她叫,俩狗也叫,吓得她心直突突,慌里慌张下,连锅碗瓢盆扫在地上都来不及管。 跑回去敲着卫生间门,不停问她怎么了。 叶穗扶着墙好半天才缓过来劲儿,开门后心有余悸道,“刚刚脑袋好晕,四肢无力,好像失去知觉一样,” 那一刻就像所有知觉都离她而去,整个人失去身体控制权一般,是狗子不停狂叫,险些破门而入后,才稍微恢复了些力气 李红英扶她回屋儿时不忘嘱咐,“八成这两天太过劳累了,回去卧床休息,啥事都不要管,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啊。” 刚刚险些失去身体控制权,那种滋味太可怕,就算回想当时滋味,都觉得浑身战栗。qqnew 她是听劝的,闻言也不坚持了。 “妈,江潮送我那个观音像,绳子磨损厉害,刚洗澡时我摘下来了,等你有空时候,再搓个新绳子换上。” 李红英点头,催女儿快休息,后来又满脸心事儿去做饭。 叶连山下班回家,见厨房跟屋子一片漆黑,以为母女俩都不在家,进厨房,险些被坐在门口的媳妇绊倒。 “在这坐着干啥?怎么不开灯?” 说着拉开灯绳,光亮打在她脸上,也照亮她那张担忧面容。 “怎么了这是?” 自打岳父跟大舅哥沉冤得雪,她心事解决,能重新说话后,很少会在她脸上看到这种神态。 李红英朝女儿屋子看了眼,才把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下。 虽没明说,但语气里的心疼跟当爹妈帮不了忙的内疚,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叶连山若有所思,拍了下女人的肩膀,快到八点时候,江潮这才回来,见媳妇儿揉着眼,似睡非睡坐在桌前。 又见丈母娘跟岳父忙前忙后,又感激,又歉疚,“爸,妈,以后不用等我吃饭,我回来随便吃两口就行。” 李红英说他们下午嘴没停,收拾收拾就到这个点了。 饭桌上,叶连山突然正经起来,宣布了一件事。 “我决定提前办病退,以后就不去上班,专门帮叶穗工作。” 先前还在昏昏欲睡的她,瞬间清醒,惊喜来得太快,她差点回不过神。 “爸,真的吗?” 她爸虽不说是工作狂,但在那个岗位上十数年如一日,热爱得很,所以即使后来她再忙,也没跟他说起过这些。 叶连山点头,“我不像江潮,能守卫一方安宁,又不像叶穗,脑袋瓜灵活,能给国家政府创造财富。 就是个倔巴老头儿,那岗位上又不是非我不可,孩子累成这样,我还当没事人,维持可笑自尊,没这个道理。 叶穗,往后爸就跟着你干,当你坚实后盾!” 就是平淡一番话,但叶穗听完眼泪汪汪。 江潮更直接,倒了一杯白酒敬他,“爸,话不多说,我敬您!” 说完一饮而尽。 叶穗知道他做这个决定很艰难,因为是她才一直退让,以前她可以毫不留恋离开,可眼下,她有太多割舍不了的羁绊。 ……… 叶连山第二天就去找厂领导办病退,他马上救到退休年龄。 加上叶穗的影响力,他们也没阻挠。 废品收购这边,叶穗带她爸了解下进展跟工作安排,又喊来先前雇佣几人,让他们每隔两天就跟他做下工作汇报。 不得不说,他爸加入进来后,叶穗轻松了好多。 一晃几天过去,省城那边传来好消息,赵树在贵人帮助下,又收购了省城周边几个厂里的废铁跟有色金属。 具体数量没说,但足足是先前她在时的几倍,中间让人送回来四千块钱。 剩下的他还要收购用。 巧的是,这段时间马上到食品厂分红日子,这是新的生产线投入使用后,第一次分红。 他腋下的黑色公文包里,全是整齐的大团结,这不刚进院儿,还没跨进叶家呢,迎面跑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 天黑,他又只顾着埋头往前走,那人撞到他怀里,下意识搂住对方身子,才意识到人手是一片冰凉。 想松手,对方已经扑进怀里。 好像在掩饰着自己的难堪。 凭借昏暗灯光,他认出对方是谁,这不是胡玉州那小子的老师? 意识到她身上穿着清凉,赶紧把衣服脱掉,罩在她头上,等她手忙脚乱穿好后,迎面跑来几人,见躲在身后的她后,二话不说就要拉人回去。 “我不回!” 往常胆怯似鹌鹑的人,眼下好像拥有无数勇气。“那个人不走,我马上就去报警,让公安看看,有人在家属院拉皮条,合不合理!” 男人恶心的目光不停打量着自己,她得强忍着才不吐出来。 上次叶穗说过她几句,继母收敛了两天,最近却带来陌生男人,说是她娘家侄子。 陌生男女住在一块本就不方便。 今天他又趁着酒劲儿,对她动手动脚,偏自己后娘还把二人锁在一处,目的为啥,还不够明确? 是她趁人不备,跳窗户逃跑的。 要不是碰到他,被人回去,后果可想而知。 什么娘家侄子,都是假的。 这个男的比她大十三,上个媳妇受不住他一直殴打,跳河死了的,这次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好让她死了上大学的心。 早点嫁人换嫁妆。 杜三又不傻,看这模样还能不清楚咋回事? 没去听对面讨好解释,低头问她,“你怎么想的?” 唐玲咬唇不言语。 她后娘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都是误会,一家子有啥话不能说开?他也说了是喝多了,不小心闯入你房间。 乖,先回去,不然这事传出去,你爸脸上挂不住,而且,他每天下矿井,工作多危险,要是心事重重出意外了。 你跟你弟可是没爹的娃儿了。” 她每次都这么说,而且只要提起丈夫,继女都会妥协。 她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唐玲感受到几道目光注视,也察觉到杜三越来越失望的目光,不知怎的,就想起高考那日,她触摸到的自由的风。 想到这,她抬头,在对方笃定目光中,坚定道,“这不是家丑,我是受害者,他是施暴者,你是策划者,相比于面子。 触犯法律的你们才该更慌?” 她不忍了! 第474章 强奸未遂 杜三也干脆。 她说不再追究,自己就走,以后再不掺和她的事儿。 要是她说追究,自己当仁不让就要出手。 见人跑了,二话不说就去追,对方狗急跳墙,要打人,杜三跟人扭打在一块。 冯飞过来串门,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当公安的,除了抓坏人,维护国家财产跟机器安全外,还要协调邻里矛盾。 谁吵架啦,打人了,都得栏架,这不马上进了状态,三两下就把人分开。 杜三被打出鼻血。 见人要逃,赶紧叫着,“快,他涉嫌强奸,抓住他!” 好嘛,这不是送上来的业绩? 三十好几的男人,咋能跟年轻、训练有素的公安比? 马上被人扑在地上,手铐啪的一下铐在手上。 唐玲继母见状,被吓到魂不附体,怕对方供出自己,不停替他开解,这边解释,那头还威胁苦主。 “是她说的这样吗?”冯飞问那姑娘。 小唐老师摇摇头,第一次这么勇敢,她半天才组织了语言,“他们之间有交易关系,证词不能当真,我见他们写了欠条。 就是卖我的证据,公安同志,我请求还我个公道。” 都这么说了,还狡辩啥。 正巧看到遛弯回来的叶穗夫妻,冯飞刚要打招呼,就见那姑娘的继母,跟看到救星似的,不断在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江局长,这是你手下?你快跟他说说,都是误会,让他放了我侄子啊。” 江潮是公安头头儿,这个就是小喽啰,必须听他的。 叶穗他们早在后面看了个一清二楚,闻言就没搭理她。 “你,明天起不用去厂子里了,我们那不需要你这样佛口蛇心的员工。” 别说她没给人留余地,先前已经警告过她一回,是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要挑战她的忍耐力。 同为女性,她最恨的就是拿女性做交易,谋取不当利益。 “叶同志,不是,真是误会,你能罚我钱,但千万不能辞退我啊!” 但叶穗哪儿听她的。 抓着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小唐老师往家里走。 这时,女人已经认清形势,那个男的,是叶穗的亲信,而冯飞呢,又是江潮手下,而江潮呢,又听命于叶穗。 这一局,怎么看,她都赢不了。 恼羞成怒后,大喊,“叶穗,我干的好好的你不能辞退我,不然我就去告你!” 叶穗本来已经快要走到家了,听到大言不惭的狠话后,笑道,“好哇,快去告,我还生怕你不去呢!” 怕她自己就是怂蛋。 到家后,叶穗给她找了一身儿自己的衣服。 见人后背抓痕,以及脖子上的淤青后,难掩气愤。 “你爸就不管吗?” 看她捧着衣服拘谨的不敢穿,叶穗索性让她等会穿,这会儿先给人上药。 她摇摇头,“男人心粗,他每天上班已经很累了,我就没麻烦他。” 叶穗小心翼翼上药,闻言只是叹了口气,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火没烧到他们头上。 加上男人都是爱逃避的生物,一面是女儿,一边又是媳妇,不管哪一方受委屈,家庭都会不平衡。 可能短时间,他还想平衡协调下,但时间久了,闺女又一直忍耐,他见到了,也会装作没看见。 他以为是平衡了家庭幸福。 其实只是鸵鸟心态而已。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她又不便多插嘴。 再说今天羞涩又内敛的姑娘,能这么勇敢站出来,已经很棒了。 见她欲言又止,猜出她在担心杜三,又见人家含羞带怯,八成对他有点好感。 这简直比自己完成婚姻大事还要开心。 眼看她迟疑老半天,耐心快要告罄时,这人才小声问了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谁?你继母还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公安?” 清秀小脸上红晕浮现,“我说的是他,杜三……” 见人脸蛋快要着起火来,叶穗也不再逗弄,跟她简单说来下。 鼻血是止住了,就是打架是双方的事,估计一会儿得回去做笔录。 二人都是今年考生,讨论完这个,又小声讨论了下高考答案的事儿。 …… 外面,两个公安也在讨论。 冯飞爱人比叶穗怀孕早三个月,这会儿正是他能取经的时候,互相交流了下彼此爱人的状态。 江潮终于步入正题。 也是自己找他来这的主要用意。 “江耀安当副局有段时间,不得不说,他个人是有些能力的,也不可能一直在这个岗位上。 最近我去省城开会,听见领导们有意,要调他到外地当局长。 他一走,这个岗位就空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怎么能不明白! 一个萝卜一个坑,江耀安走了,职位就空下来啊。 冯飞激动地直搓手,他一个小小队员,要不是跟着江潮,现在顶多做到小队长顶头了。 眼下有连级跳的机会,多幸运啊。 眼下这么年轻如果就能当上副局,那真是前途无量,坟上冒青烟! 但是江潮当时提名当副局时,是用实力跟功劳打拼的。 当之无愧。 冯飞也有不少荣誉。 但大多是跟在江潮屁股后面捡漏来的。 还缺少一些拿得出手的功劳。 这也是江潮喊他来的意思。 “大概再过几天,我要出去执行一个任务,危险系数高,还有可能身败名裂。 你是什么意思?” 他要是不去,按着眼下进度,估计再熬上七八年到市副局职位,要是拼一把,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成绩,他再运转一下,那个位置他不到半年就能坐。 他说的危险,不止是生命危险,更多还是赌上前途、荣誉! 说不准,任务失败,还有锒铛入狱的可能。 任务是什么,出于保密原理,他不能吐露,但是重要性跟危险程度,还是要跟他说明白。 冯飞先前满腔激动,在他说完后,逐渐冷却。 江潮也不催他,任由他思考。 没一会儿,他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我参加!” 第475章 父女决裂 唐玲继母找来的侄子,被带到警局后,先前倒也嘴硬,只说自己喝醉一切都是误会。 后来拿到欠条,在公安的再三逼问下,才结巴的说了缘由。 当时就把她继母也给抓回去了。 但等到唐玲亲爸下班,听邻居们七嘴八舌说过来龙去脉后,找到女儿,叶穗本以为他是想跟女儿道歉,毕竟作为亲爹,没保护好孩子。 还险些让他遭受惨痛伤害,当父亲的,会惭愧、歉疚,甚至悔恨大哭。 谁知院内他先顺着叶穗爹妈说对方做的欠缺,后来竟然看着女儿吞吐道,“玲玲,你看他们人也抓了,被吓的不轻。 你又化险为夷,没被人真占了便宜,这事就……” 他说着时,猛一抬头,看见女儿失望的目光,赶紧解释。 “玲玲,你别误会,爸是为你着想,你姨真住牢后,你弟咋办? 只要咱们解释一下,说是误会,家里还是和和美美的,你名声也不受损。 她这次吃到教训,往后肯定不敢再做坏事了,至于那男的,咱们让他赔钱,这样你上大学的钱不就有了?” 每一句都像是为她着想。 但每句话都将她推的更远。 那姑娘垂眸不语,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尖尖下巴上,久到她爸以为女儿是在独自消化情绪,等消化完就该妥协时。 欣慰的拍她肩膀。 谁知这次姑娘退到好远。 “爸,你还记得我像弟弟这么大时,是什么样的光景吗?那会儿,你也抱过我,把我扛在肩头,给我买糖葫芦,带着我赶集。 是年少那点温馨,支撑着我熬了这么多年。 我理解你夹缝生存的不容易,理解你想平衡家庭,对我受到的委屈,装没看见的苦衷。 是我忘了,人都会变,你已经变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你让我放弃追责,对我的委屈、苦难视若无睹,已经愧对一个父亲的身份。 从今天起,咱们父女情分就到此为止,往后不管我成啥样,都跟您没任何关系,当然,该承担的义务我不会逃避,等以后养老,我该掏多少钱,我一分不差的给你。” 当积累的失望够多,曾经的期望就成累赘。 继母刁难、外人差点凌辱她,这都不足矣击破她心理防线,是亲爹这番言论,才彻底让她死心。 “好,早该这么做了!” 邻居们看不惯,纷纷替她出气。 唐玲她爸被邻居们嘲讽、指点,面子上过不去,气急败坏道,“好哇,还没考上大学就这么嚣张?你翅膀果然硬了,好,我就擦亮眼看着。 你考上了,我看谁给你掏学费,供你读书。 你考不上,这我看你孤身一人,怎么过下半辈子!” 当闺女的还敢挑衅当爹的?真是反了她了! “她考上了,我供她,考不上,她爱当老师就当老师,不爱当,我那么大食品厂呢,她乐意去哪个岗位就去哪个! 我倒要看看,有我护着她,谁能给她委屈受!” 叶穗天生就有打抱不平的性格,加上现在类似于一种,婆婆看儿媳妇的心态,就护短了。 为了杜三,她也得把人姑娘面子撑起来。 男人倒不敢跟她起争执,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闺女,愤愤然离开。 胡玉州一个劲夸她厉害,又殷勤的劝小唐老师别难过。 叶穗想了想,跟她妈商量了一下,这姑娘跟家里闹翻,肯定是回不去,不如先住到他们旧房子,那边闲着。 而且搬家时,像床书桌跟柜子之类没搬过来,只要给她准备个干净床单枕巾,人就能睡进去。 李红英天生善良,对女儿提议满是赞同,她也是急性子,马上就拉胡玉州过去打扫卫生。 杜三那小子上次受过情伤后,就不再相亲了,对女孩子也退避三舍,只是他都没发现,对小唐老师格外关心? 希望他快点开窍啊。 ……… 叶穗的养胎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日子里,除了点小波浪外,总体还是很平稳的。仟仟尛哾 以前能忙生意,眼下他爸磕磕绊绊,也算步入正轨,她就更放松了。 温琳琅找她出去玩时,叶穗还在捧着外国书在看呢。 “哎呀,都考试完了,你还看什么书呀,趁着今天凉快点,走,出去玩儿啊。” 叶穗见书被人合上,也不生气,她还真不是给自己找事干。 上次那个大领导说过,等高考完,让她跟外国商人谈判,虽不知具体时间,但她也得时不时充充电,好以更好的状态,完成任务。 不过能抽空出去玩会,还是挺开心。 俩年轻姑娘一拍即合,出门逛街。 是这样的,大概不到两个月前,一部名叫《保密局的枪声》电影,横空出世,吸引了不少视线。 街头巷尾谈论内容最多的,就是这里面的故事,叶穗以前家里有个拷贝的老片子,但那会的年轻人追求个性,喜欢的是琼瑶以及青春伤痕文学,对这个不感兴趣。 她还真没看过。 只听爷爷说过,当年这部电影共卖出一千多个拷贝,差不多有六亿多人观看,这是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当时国家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看过这部电影,要是一毛钱一张电影票的话,它能收获一亿八千万的票房呢! 后来搬家时,那片子没了,爷爷还难过好长一段时间呢。 别看几十年后,那片子在家里落灰,但眼下刚刚放映电影,那可真叫一票难求。 她们到市电影院门口,看着排的长长的队,脑袋都要大了,天儿这么热,队伍又这么长,原先兴致勃勃的二人,此时也打起退堂鼓。 正在原地犹豫时,一道热情的男声从前方传来。 “叶同志,真巧啊,今天竟然在这看见你!” 叶穗望向来人,先前本就有点烦躁,看见他后,更热的难受。 那人不是别人,是前两天刚打过交道的,废品收购站的罗主任。 就是今天不知他吃错什么药,笑眯眯一脸巴结相的跟自己打招呼不说,还不知从哪儿掏出蒲扇,一个劲给她扇风。 “是来看电影?巧了,我今天有事儿,没时间看,二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去看。” 他手里拿的,不正是他们最想看的电影? 第476章 叶穗人间蒸发 叶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手上的票,被另外一双大手给抽走。 罗主任诧异扭头,看见另一张不陌生的面孔出现,嘴角抽搐。 递给小弟一个眼神,想离开这修罗场,但对方没点眼力见,愣是看不出自己什么意思。 两张薄薄的电影票,落到肖东方手里。 身边还带着个一个穿着跟当下群众截然不同的姑娘,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二人还贴那么近,一看关系就非同寻常。 “保密局的枪声,这不是我们想看的那场电影?” 女人娇滴滴的说完。 叶穗跟温琳琅忍不住,双双打了个寒颤。 肖东方故意来的,当时靠着这个收购站老板,打脸叶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有些甜头吃过,难免要回味。 这不又想再演一出好戏。 杀杀叶穗的威风。 “罗主任,您看着事闹的,我朋友想看这个电影很久了,不知您是不是能割爱,把票让给我们?” 他不是没听见先前的对话,这么做,只是想让叶穗难堪而已。 叶穗现在也不着急走了,抱胸看着罗主任,看他要怎么选择。 冷汗滴答滴答从他额头流下,男人此时恨不得会飞天遁地之术,只要能让他快点离开就行。 但双方都等他个态度,没办法,必须要做选择了,想着先前错误判断,他咬牙从人手里抽出电影票。 “这个先来后到,肖同志,你跟朋友要想看的话,等明天,明天我一定双手把票奉上!” 在人前落了面子,他哪儿还想看电影,手指颤抖的说了句,好得很,就气愤的离开。 终于扳回一局。 看他扬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双手递来电影票。 叶穗也接过来。 那人松口气,又跟那天的事道歉。 她是属于给梯子就下的那种人,对方有意交好,自己就没再追究。 当他说以后可以送废铁之类的过去,他一定亲自接待,叶穗心里喜悦,面上却没表露出来,矜持的说,要好好考虑考虑。 送货到省城那边,又耗运费,还耗人工,能就近的话那最好,虽不知他为何改变心意,但结果对她有利。 等再拿捏他两天也不晚。 拿到电影票,如愿进去看了,电影院还是老式的播放机,但丝毫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叶穗安静,完整的看了下去,讲的是我党地下工作者奉命打入军统保密局,历经诸多艰险,终于在上海解放前夕,搞到潜伏特务名单。 电影里没有情情爱爱,更多的是主人公跟对方斗智斗勇,识破圈套,跟敌特以及伪党势力周旋,斗争的故事。 别看只是黑白胶,但它更适于特定年代的气氛。 紧张、刺激、信仰、豪情并存。 整个电影院里鸦雀无声。 等到电影结束后,无不拍手叫好。 温琳琅看的特别认真,等散场后面露异样,说自己憋的厉害。 “那你快去上厕所,我在这等你。” 叶穗接过她包儿跟帽子,示意她快去快回,因为自己在这儿碍事,就先到电影院外面等她。 等啊等,等啊等,小腿儿肚子都酸了,还是没等到人来,想着她是不是姨妈来了,才这么磨叽。 犹豫要不要去找她时,一个比胡玉州年龄相当的姑娘,眨巴着大眼,羞涩的扯着她的裙摆。 “漂亮姐姐,刚刚茅厕有人要我来找你,说是让你送包儿过去。” 叶穗看着她黑黝黝大眼。 小孩脾气似的捏了捏她脸蛋儿。 “你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她找的就是我?” 小姑娘揉着脸,“因为最漂亮的那个就是你呀!” 人不大,嘴巴还怪甜,加上叶穗猜测到,她可能在茅厕有什么问题,就没怀疑,跟人打听过厕所在哪个方向。 就带着包儿去了。 电影院是以前的大剧院旧址,面积大,年头久,只要到夏天,那股霉味儿就挥散不去,建筑本身里面是没公测。 必须里面很长一个小道儿,七拐八拐,才能到那个公厕。 前面是人声鼎沸,后院儿就有点萧瑟冷清,四四方方的布局,生锈的栏杆、青苔爬满的石阶,还有满院儿的荒草。 咋看咋不对。 正怀疑是不是那小姑娘指错路时。 身后突然被人一推,紧接着身后笨重大门突然关上。 带着森森寒意,以及浓烈腐朽的气味儿,突然窜到鼻子里。 伴随着大门关上,最后一寸日光也被隔绝在外。 叶穗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僵硬的往后扭头…… …… 却说此时,温琳琅好不容易从茅厕出来。 脸色却臭的要命。 这个公厕,没有多大面积,条件也不怎么好,如果不是憋得难受。 她是不会在这上的。 可是等她上完厕所,想出去找叶穗时,却发现公厕这这个木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大白天,虽说里面人就她一个,也不至于忽略到要上锁的地步,再说,一个公厕锁什么,还怕人偷那玩意啊。 喊了老半天没人给开门,生怕叶穗等的着急,一气之下踹开那双摇摇欲坠的木门。 只是等到她到分开地儿时,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叶穗不会提前走。 怕她是等的时间太长,去周围溜达,她顶着大太阳,跑上跑下,还问了不少人。 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叶穗。 把她的身高、样貌、穿着,全都说了。 但收效甚微。 甚至找人太过专注,被一个行迹匆匆身材高大,包着严实的男人撞倒,她都不在意。 可惜,别管她怎么打听、怎么寻找,都是徒劳无功,好端端的,叶穗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大白天的,她突然发起抖来。 不远的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男人,满意的收回视线。 他同伴有点不安。 “你不是说,就是教训教训她,动静闹那么大,让人查到咱们身上咋办?” “不会,我有分寸,那人不知天高地厚,又经常跟我作对,不让她吃点苦头怎么能行,你就看好戏!” 第477章 诅咒? 即使才过了两个小时,但所有证据都在证实这个猜想。 温琳琅想到先前被锁在茅厕,心中不安逐渐扩大,漫无目的寻找是大海捞针。 可能她多浪费一会儿时间,叶穗处境就更加艰难。 大家庭出来的姑娘,任性、脾气大,但绝不是脑袋不灵光的傻蛋。 就近跑到一公家单位,往家里打电话求助,又快速跟市公安局打了电话。 江潮没在,是他同事接的,电话里不能说太多,让人转述,就说叶穗有点麻烦,让他回来后速来市老电影院。 温琳琅在原地平复情绪,稳定自己呼吸。 做完这一切还不够,她又跑回叶家,偷偷把黑虎牵了出来。 狗子天生嗅觉灵敏,它儿时又经受过训练,加上长时间跟叶穗生活在一起,要是有什么蛛丝马迹,肯定瞒不过它。 时间就是生命,琳琅牵着威风凛凛大狗,给它闻了下叶穗的手帕,示意去找叶穗。 黑虎迈着自信矫健步伐,好像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电影院内部,狭小过道儿,直到距离大剧院不远,扒拉着破败又满是锈斑的大门,这才引起她怀疑。 踹门进去后,屋子里并没有好友的身影。 黑虎在叶穗坐过的地方嗅嗅,叼出一个东西,吐到温琳琅面前,示意她看。 这是过端午的时候,李红英用五彩绳编好的手链,叶穗觉得稀罕,这么长时间没摘。 如果说先前还能有些侥幸,但此时看到熟悉东西,她心头不安逐渐扩大。 大白天,叶穗再无聊也不会来这,除非是…… 她不敢想那个可能。 “乖狗狗,再去找你主人的下落!” 黑虎明亮又颇通人性的眼眸里,满是担忧,从喉咙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声后,扯着绳子往外带,但好像对方早就有所准备。 接下来的追寻之路不太顺利,狗子对气味儿的辨别能力比人高出几万倍,黑虎跟它母亲又是万里挑一,嗅觉又为敏感。 但今天它不停再打喷嚏,搜寻半天,还在周围不远转着圈圈儿,等到她哥跟气喘吁吁,像从水里打捞出的江潮赶来时。 再也绷不住,哇的一下大哭出来。 江潮恐惧比她更甚。 害怕即将要执行的秘密泄露,连累到家人,害怕以前的仇家上门,但江潮性格坚毅,即使心事重重,外人也难以窥探其一。 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早些找出她下落,避免她到遭受到伤害,这才是最重要的。 ………… 叶穗一直是保持清醒状态。 当时被人推进来,并且将门锁上时,她就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声,一扭头就见好几个下肢出问题,走路歪歪扭扭的人朝自己走来。 室内凉飕飕、光线也暗,忽然看见这么多歪七扭八的人迎面而来,她能不怕? 但好在那些人也没过于为难她,只是说要请她帮个忙,客客气气用车拉她到这里。 不是没想过要跑,但没交通工具,又没人指路,要是激怒他们,又或者逃跑路上出点什么意外咋办。 而且家里有黑虎跟乖乖,只要琳琅察觉到不对,找它们来搭救,叶穗就能化险为夷。 这些人看打扮是附近老百姓,就是各个心事重重。 跟他们交谈,这些人也不太热络。 “同志,我们不是绑匪,更不会伤害你,我们就是些走投无路的可怜人,知道您是有大福气的,请您来也是想让您坐镇一会儿。” “坐镇?” 叶穗想问更清楚些,对方又闭口不谈,车子颠簸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停下来,有人高马大的搀扶着她下来。 还喂给她一碗小米粥,这才扶着她到了祠堂外。 这个年代市里都是一些小平房,村里建筑更加简陋,说是祠堂,不过就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土房而已。 不过,为证明对先辈的敬重,房顶是瓦片,墙面也用白灰擦过,乍一看还挺气派。 好像今天场合比较重要,祠堂里还燃着烟供奉着水果。 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看见她来了,还格外感激的朝她点点头。 叶穗现在有了一种错觉,好像她不是强行被人抓来,而是当客人,恭恭敬敬的请来的。 这里面最年长的那个,也是走路最不稳当的那个,环顾了一圈人群后,眉头不悦的皱起,“大周呢?那小子咋没来?” 被问起的几人摇头。 今天只顾着置办场地,都没注意到那个年轻人。 不过那人也不像是主角,找不到他,几人也只嘟囔了两句,就继续忙手上的工作。 地上画了个大阴阳图,几人围了一圈蜡烛,又强迫叶穗坐在最中间的鱼眼位置。 奇怪画面勾起叶穗以前不好的记忆,她曾经不是被当做‘圣女’还是啥玩意的,差点被人火烧祭天? 佛、道教流传至今,有很多传承被扭曲、复杂化,好些坑蒙拐骗的,打着他们的旗号,没少装神弄鬼。 以前那个五字圣贤道,不就是披羊皮卖狗肉?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 有俩女的倒也干脆,不多废话,直接磕头跟她请求。 “我们村子一定是被诅咒了,我两个儿子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头疼恶心腹泻,小女儿更是如此。” 叶穗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会不会是你家孩子吃错东西,饮食不干净导致的?现在天气炎热,食物变质再正常不过,一点小意外就上升到神佛之说,会不会有点荒唐?” “不是意外!” 叶穗说完,年龄最大的男人开口了。 “我们村有三分之一的群众,视力模糊、头晕目眩,年龄大点的,就连话都说不利索,就像你先前看见的,我们走路歪歪扭扭,在一年前还没这样。 所以,不是食物中毒,就是诅咒,叶同志,你是我们的救星啊!” 叶穗不是胆子很小的人,但此刻幽深肃穆的环境,升腾的香烟,摆着的巨大阴阳阵,诡异又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说的没错,先前她见过好些人,不管是年轻还是年老,走路都是歪歪扭扭。 就像刚刚学走路的小孩子。 一人二人这样,尚且可以说偶然,这么多人呢? 叶穗拔腿要跑。 就在她逃跑意图显露后,一道高昂男声高高响起。 “快抓住她!” 第478章 我不理解 来人穿着浆洗发白的道袍,梳着髻、留着山羊胡,看见叶穗有异样,及时提醒他们将她抓回。 随后将兜里的工具掏了出来。 这一幕对叶穗而言无比熟悉。 刚起身就被人按回原处。 “你们既然知道我姓什么,就知道我丈夫江潮是谁,你们敢动我,他饶不了你们!” 只怕你们还没吃到诅咒的苦果,就要先受到法律制裁!”她色厉内荏喊道。 为保护好自己,她二话不说就亮起了底牌。 先前最好说话的男人,也是被人称呼为乔叔的男人,看出她害怕,苦笑道,“叶同志别误会,我们知道你生辰八字好,请你过来就是压福。 只要您安稳坐在这,没人会伤害你,等大师为我们破去诅咒就行。” 在外面打工的小周,把打听到的消息,跟他说了,曾经有邪教的人,要集齐五个八字好,命旺的人祭天,好保佑教众兴旺。 虽然后来被当成封建迷信给一锅端了,但叶穗八字好,命旺是不可反驳的事实,不然人家干啥抓她啊。 自己没那么丧心病狂,他也没胆子要人命,他只希望,叶穗能利用她的好福气,帮他们镇守一会儿。 话音刚落先前那法师已经举起铜钱箭,开始胡蹦乱跳起来。 ………… 铃铃,清脆的贝壳风铃被吹起,在窗台前隐隐摇晃,彼此交错时,叮呤当啷的声响还怪好听。 屋内贴着伟人像,摆放着收音机、电视机,一看就有点小钱。 一只纤细洁白的手腕触碰着风铃,“都快到晚上了,也不知道那边进展如何。” 女人手指搅着头发丝,脸上带有急切,独独没有对漩涡中心的叶穗有担忧。 肖东方从背后把人搂住,亲了下她脸蛋儿,“事情成跟不成,对我都是有利的。 叶穗是个急性子的,肯定要跟人闹出不愉快。 这些人着急,教训了叶穗,我开心,要是不动她,等我的人报信成功,吸引来江潮,那他们也没啥好下场。 这就是不遵守约定的后果,是那些人应受的惩罚,所以你可别生出歪心思,背叛我。” 他一开始就做好了,让他们鱼死网破的打算。 所以说,无论是哪方胜利,哪方失败,他都乐见其成。 而且,他怕那把火烧得不够旺,还专门找人在关键时候,推上一把。 见怀里的姑娘身子打哆嗦,想起她曾经也在那个村子住了很久,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放心,只要你乖,诅咒就落不到你身上。 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带你出国,去过人上人的生活。” 女人不自然地点点头。 肖东方看了下手表,“好了,现在我该去找人报信了。” 旁人的盘算,叶穗一概不知,眼下她被迫坐在符号中间,看过一场拙劣的法事表演。 “我师傅的祈福道场已经结束,以后你们村能够祈福迎祥、驱邪伏魔、消灾解厄,生活幸福、运程改变,反正你们所求的一切愿望都得以实现。” 叶穗觉得他刚才就是纯粹的跳大神的。 乱七八糟,摇头晃脑。 虽说弄道场是人们把自身无法消解的苦难,寄托于外物来化解,但总归得糊弄的好一点,像上次那个教主都比他们敬业。 别管叶穗怎么想的。 那些村民脸上满是幸福,更是虔诚地把手里的钱,粮票之类的,放到黑色书包里。 道士的徒弟收起钱财后,有个抱孩子的女人小声乞求,“大师,虽说您已经给我们祈福转运了,但是一直骚扰我们的恶鬼什么的,还没被收服,麻烦您再辛苦些,帮我们达成所愿……” 师徒俩微愣。 但一想他们说的也是合理,又掏出道具,表演了清水无端爆炸、白纸突然出现血印、棉线烧而不断,还有一招剑斩妖魔。 都是以前电视台上出现过的江湖骗术的伎两儿,但眼下信息闭塞,大家都真信以为真。 恰巧有个孩子开始大哭,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又砰砰磕头,求人救助。 “她一定是被恶鬼缠身了,您快救救她,我求求您了。” 骑虎难下,本想捞走一笔钱就跑的二人,不得已从女人怀里接过了小娃,他哭得惨烈,渐渐地开始惊厥抽搐伴随呕吐。 好好的人突然这样,就连假道士自己都吓住了,想到这个村子的‘诅咒’一把将孩子扔到他母亲怀里。 “一定是恶鬼没驱除干净,又钻到孩子体内,要是邪祟没入体,我还有些法子,眼下真是束手无策,你们自求多福。” 说完这个,几人离这对母子更远了。 “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我孩子不能出事啊!” 女人抱着他的腿不放,不停求救。 “快点把他脚拴起来,倒挂在树上,再用柳条打他,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放狗屁!” 叶穗开始不想掺和进这些是非之争,但眼瞅快闹出人命,她做不到冷眼旁观。 尤其对方还是个孩子! 叶穗自打怀孕后,看小孩儿就开心。 最重要的是能同母亲共鸣,眼瞅他惊厥抽搐,面红耳赤,伴有呕吐,鼻腔里也有大量的分泌物。 一看就是小孩儿惊厥,大部分惊厥抽搐现象都是由于颅内感染,或者是颅外感染引起。 你不快些送到医院或是诊所,还要倒挂,击打,这种病本来就容易堵住呼吸道,让他窒息。 又那么做,不是更快的去送他见阎王? “不行,不行!” 叶穗想都没想拦住他们,眼下科普什么都没用。 她想处理孩子分泌物,预防可能出现的窒息状况,谁知那几个村民强硬地拉住她,让她别捣乱。 还有人说,现在她任务完成,马上就能送她回家。 村子里诅咒不除,没人能过好日子,他们赌不起,更不能堵! …… 却说此时,江潮正牵着狗到处找线索时。 身子突然被一人重重撞了下。 几乎一天没吃饭,又找了一天的人,疲劳时脚步就有些虚浮,等稳定身子后察觉到兜里有异样。 那是一张压缩成团的纸团,随意将其打开,江潮眉头狠皱起来。 第479章 被人恐吓 那张小纸条上写的不是别的,是叶穗现在所在地。 字迹遒劲有力,锋芒毕露,但对方如何会得知,想到先前撞到他的那人,健步追上他,手刚拍到对方肩上,那人已经死死攥住他手腕。 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 江潮反手捏住对方,五指关节紧抓,只是呼吸间二人已经对上好几招,江潮的身手不是花里胡哨的花架子,是在训练战场上磨练总结出来的。 实用性跟攻击力都很强,那出拳迅速,外人眼里几乎打出一道道残影,你来我往几回,他们打的都很尽兴,等江潮带着残影的拳头就要到人面门时。 对方就不躲了,也亏得他及时偏了方向,顺着他耳边擦过,不然鼻子都要被打歪。 “有这功夫跟我缠斗,不如按地址去找下你爱人。”就趁他愣神的功夫,对方趁机跑了。 他说的在理,眼下只能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正顺着线索赶去时,目光落在一直打量他的男人身上。 来人肚子圆,脑袋上窄下宽,挺有喜感,被发现也不跑,缓步上前跟他热情打招呼,“您就是江局长,我是您爱人的朋友。 是她收废品的合作伙伴,我姓罗,她应该跟您说过,您身手真不错,怪不得能保护我们这一方安宁……” 彩虹屁还没说完呢,另两道人影从身后挤了进来。 焦急又慌张的面孔,瞬间挡住了他。 罗主任正不开心呢,认出里面熟人肖东方。 此时他好像没看见自己,气喘吁吁跟江潮说着话,他竖起耳朵听了下,好像是说他这个弟弟看见了什么。 察觉到有人打量,他还专门躲了几步远,窃窃私语里,就听到叶穗、隐秘、快去营救这些字眼。 边说还边把一个年轻男人推到江潮跟前。 他好奇心旺盛,靠近了些听得更真切了。 “我这个弟弟看完电影,准备回家时,曾经看见好些腿脚不利的人,抓走了一个姑娘,他怕打草惊蛇,就跟在那些人后面。 找到他们把人抓到什么地方,才赶过来报信,我听他描述有点像叶穗,理智上不太相信,她有勇有谋,运气又贼好。 八成不会是她,但就算是别人也不行啊,这不我抓紧机会,就来跟您报信。 顺带再多嘴问一下,咱叶同志没出事?” 叶穗失踪的事瞒的死死的,不管为她名声还是别的,知情者就那么几个。 江潮不可能回应他,即使自称是她的好朋友。 严肃问着那些人位置在哪,当年轻人说出地址后,他不自觉握紧裤兜里的纸条,他目光那般锐利,小年轻几乎在他注视下败下阵。 谁知江潮只是问了他句,你是不是刚洗澡,男人下意识摇头,还要再说什么,就被肖东方制止,“江局长,时间就是生命,救人要紧,咱们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对话上。” 江潮跟她握了下手,快速离开,闲杂人等离开,肖东方这才把注意力放回罗主任身上,黑夜的风静静在二人身边流淌,时不时调皮的吹起衣摆。 他们之间是有一些尴尬在的。 叶穗跟肖东方之间,他改弦更张,其实已经得罪了他。 加上听见的模糊对话,罗主任已经猜到了些东西,肖东方自来就是目的性,报复心极强的人,早年不择手段把媳妇逼疯就能看出端倪。 他惯会伏低做小压抑时间过长,性格就扭曲起来,不论当初叶穗靠胡光华碾压他,又或是罗主任踩高捧低,都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到他。 让他记恨上。 所以此时见他不知如何是好,还专门贴人耳朵刺激他,“你都听见了,她能不能活下去还不好说呢。 别看她每天这么大批量货给你,其实厂子就给了她两个星期权限。 我呢,这段时间承接好几个厂的废物处理,量很大,利润也很高,可惜你押错宝,往后别想从我手里拿到一点好处。 你说说你,明明再坚持一把就好了呢。” 其实都是让他懊恼的假话,就算罗主任当时选他,事后也会被各种理由踢开,这种自私的人,说的每句话都是假的。 说完这些不算,还特意在他耳边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谁能说清楚,意外跟明天哪个先到来?今天叶穗出事被人绑架,没准儿明天就轮到你了呢。” 杀人诛心,吓唬完后不顾他面色惨白,拍拍人肩膀就大笑着离开。 罗主任儿子今天生日,他答应下班给孩子买烤鸭的,最近市里开了个私房菜馆,不用粮票跟肉票,是只针对熟客服务。 听说那老板在京城全聚德那边干过,烤鸭做的一流,虽说一只八块钱,贵的要命。 但听人说鸭子是肉食鸭,果木炭火烤制,色泽鲜红,鸭肉酥香无比,皮是金黄酥脆,加点葱白,沾上甜酱,那滋味别提多诱人了。 可眼下他都快成被火烤好的鸭子,哪儿还有兴致去买那个。 打击外加威胁,就像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悬挂在头顶上,男人头重脚轻回了家。 家里孩子早等着传说中的烤鸭。 见爸爸回来,快乐的跟百灵鸟似的,围着他欢呼雀跃,最小的那个更是跟狗崽似的,不停嗅着他,好半天后,才垮着脸道。 “爸爸骗人,根本就没鸭子!” 话音刚落,大块头男人就栽到闻声赶来的媳妇身上。 失望害怕再加打击,当晚人就烧起来。 话说江潮得到消息后带上心腹朝那边赶去,本以为就是简单有人看不惯她,故意抓走让他着急,或是报复。 但谁料没多长时间,竟有前后两拨人来给自己通风报信。 先前那人纸条上的内容,他是半信半疑,但后来又有人来给他报信,对方所说地址,跟纸条上内容一模一样。 同样地址却是两个分别不同的人塞进来的,而且还是一明一暗。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只觉得越发扑朔迷离。 第480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咚咚咚!” 按捺着慌张情绪的温琳琅,正焦急在叶家院子里踱步,猛不丁听见敲门声,制止正要开门的李红英,小跑上前打开。 可惜来人不是叶穗他们。 董二妮端着碗豆花笑盈盈站在门外,“我妈今天做了点豆花,说叶姐姐这两天食欲不好,让我送过来吃个稀罕儿。 温姐姐你是有口福的,我妈做别的不行,但豆花手艺是得了外婆真传,好吃到能把你舌头吞掉。” 这倒不是夸张,以黄豆为原料,可以做成种类众多的豆制品。 豆腐脑、豆花、豆腐、豆筋、豆腐皮等等,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域有着不同地区的特色,他们居住的地方,没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豆腐脑都很少出现在饭桌上,最常见的就是腐竹还有豆腐。 马家会做豆花儿,还是当年村儿里来了个川省的人教给她的。 豆花跟豆腐前期做法相似,就是压得时候短些,口感更嫩一些,切好的豆花放在碗里,再搭配菜油炒进去的豆瓣、豆豉,盐、花椒粉、芝麻酱、算你、芝麻油、辣椒油,味精,葱花。 只吃一回就再难忘记。 但温琳琅哪儿有吃豆花的闲情逸致,叶穗也不知道是不是脱离危险了,懊恼自责的情绪。 就像还珠格格里面,小燕子贪玩弄丢了瞎眼紫薇,恨不得以死谢罪。 李红英早就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跟闺女一起出去,回来又只有她一人,有个风吹草动就情绪激动。 都过饭点还不回,里面没些猫腻谁信啊。 难不成是孩子出啥事了? 李红英以前懦弱又心事重重,但经过一年多磨砺早变了许多,趁她慌张时说出自己猜测,温琳琅也是慌到极点,不经意泄漏了情绪。 眼瞅她要昏厥,她那双胞胎哥哥,温勤温奋,早就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温琳琅不敢进令人窒息的屋子,劝走不明所以的二妮后,朝院里各个方向,乞求着各路神明要保佑她。 …… 在别人眼里被‘绑架’的叶穗肯定饥寒交迫,受着非人待遇,但事实还真有些出入。 这些人好像真被诅咒之言吓破胆,不敢对她不敬,甚至在祈福完成后,不想让她在这坏事,非要找人来送走她。 叶穗只怕一走了之后,这小孩儿要被愚昧无知的村民害没命。 她倒不走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祠堂一屋子人拿她束手无策,在几人交头接耳时小孩儿情况更紧急,小脸儿胀红呼吸困难,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 小孩儿娘哭得越来越厉害。 叶穗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抢过孩子平放在地上,解开衣扣,让他头歪在一边,还及时清理了口鼻中的分泌物。 “他得快点送到医院,再耽搁下去有生命危险,这是高热惊厥,电视跟广播上难道没说过,要相信科学?” 她披头散发,往日冷静优雅荡然无存,世间没有比看着一条鲜活小生命在眼前凋零,更可惜了。 眼瞅那道士又端着烧化的符水让他喝,叶穗没好气的把碗掀翻,死死抓着妇女的胳膊。 “医院太远,现在过去时间来不及,你们村或者是周围村有诊所没?先带他去打针退烧,千万记着,先退烧治疗,最好不要喝药。” 这是为避免昏迷抽搐中的小孩儿呕吐窒息。 “快去啊!”叶穗现在气势过于可怕,女人竟还打了个哆嗦,她犹豫不决,视线望向那个叫乔叔的。 显然对方也陷入到迟疑中,就在这时,那道士徒弟说道,“寻常头疼脑热看大夫确实有用,但受到诅咒的人,西药已经没用了。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有神通的,尤其你们整个村,地形缺角又突出,布局凶应很特殊,宅形凌乱事情多、五灾俱全受折磨。 我刚路过村东头那家,是不是早年有女人上过吊? 老话就说过,双河交剪绞索煞、女人吊颈真可怕。” 村东头老赖头年轻时被日伪军抓走当劳工,只留下孤儿寡母,后来儿子在河里玩儿,那几天大雨连绵,河水暴涨,小孩儿被淹死了。 老赖头媳妇看着打捞出来的孩子尸体,当晚就上吊了。”多年前的隐秘被人揭穿,那个老乔叔面色大变,动摇的神情又坚定起来。 “你放屁!” 叶穗想都没想就打断了他。 “咱们老祖宗讲究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具体来讲,村子背后有一座翠绿的青山、这叫背有靠山。 东边有一座比靠山还矮点的山,地势缓落、翠绿青山,这叫左青龙。 西面有一座比背后靠山、青龙山都要矮上一截的山,叫做右白虎。 三座山合围,叫做藏风聚气,南面有一条河,这就是上好的风水格局。 而且三座山高低起伏有序,西面白虎山比东面的青龙山高,这叫啥,这叫‘宁可青龙高万丈,不可白虎乱抬头!’。 我先你们先前祖辈把村落到这里,一定是看好风水,找了绝佳之地。 至于他说的,就是无稽之谈,一个村子上下几百户人家,哪儿能没有个红白喜事,这种上吊言论,随便找个老人打听一下就行。 就是招摇撞骗的,倒被你当成宝贝了!” 这些人猪油蒙了心,外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非要陷入到鬼神之说,既如此那就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师承众多,老头们干的又是坑蒙拐骗营生,像给人看日子结婚,下葬找墓,择黄道吉日这种风水生意,她虽没细致学过。 但耳濡目染下,多少也会一点骗骗人,就不信她赢不过那俩骗子。 她说完后道士徒弟一言不发,倒是那个道士摸了下山羊胡,小声同他道,“她说的有理有据,好像是真的。” 祠堂里其他年轻人按捺不住,纷纷让那个乔叔拿主意,他看了下两拨人模样,心里拿不准,也泛起嘀咕来。 “既然二位各执一词,那不如亮个真本事,谁厉害,那我们就听谁的,我听说厉害的道家,能凭一个字来测未知吉凶。 咱们也按照这个来?” 如果不是村里怪事百出,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这是考察他们是否有真本事的最快途径。 别管是叶穗还是骗子师徒,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同意请求。 那个老乔叔今年刚六十,出生后就不是太平年景,会的字也不多,只是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了最简单的一。仟仟尛哾 就是随便乱写,考验他们,心里没期待有多大收获。 那对师徒果然如此,只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说他是简单极致有大造化的。 轮到叶穗,她看了两眼,额头冒出细汗,在众多注视下,吞了下口水。 “这是说,你母亲死了。” 第481章 救兵来了 你妈死了,跟陈宝兰当初跟她见面,开口就说你爸死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挑衅之言。 作当事人,对方有多愤怒她深有体会,可她不是骑虎难下,想赌一把? 他都六十了,亲妈没八十也差不多,头些年动荡,大家日子过得艰难,后来安稳了,人的身体也毁得差不多。 以前看报纸,这时代人均寿命才五十来岁。 虽说不厚道,但生死就两选项,随便说说成功几率就占一半,这是她神棍冯爷爷教她的第一课。 加上她纯粹是半吊子,这么说也是照抄来的,以前有人让冯爷爷测过一字。 解文她记得清楚,眼下妥妥开卷考试。 说完后盯着他们反应。 屋子里青壮年不少,有人面露诧异,有人倒抽冷气,还有人偷看乔叔反应,啥表情的都有,就是不说答案。 让叶穗那颗心七上八下。 开卷考也该有结果,到底赌对了没啊。 许久那个叫乔叔的,面容上是她看不懂的情绪,“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叶穗故意思考片刻,这才高深莫测道,“一为不字、死字的首笔,也是生字消去的末笔,已经是不吉利的现象。 而且数字里从一到八,只有八字时没有一横,而且今天不管农历还是阳历都是十八日。 恰巧你又测吉凶,测的又是这么个字,所以才有这个结论。” 叶穗有理有据,推演起来不卑不亢,煞有介事,真有些世外高人的样子。 在她说完后,室内就一片宁静,那师徒俩面面相觑,也紧张得要命。 明明叶穗也是神棍,但因互不清楚底细,这副模样还真哄住了对方。 他们脑袋瓜在疯狂想着,要被拆穿咋办,白天在村里已经敛财一波,此刻又当他们面儿,故弄悬殊。 被拆穿后村民能饶过他们? 二人看看叶穗,再看着祠堂众人,冷汗直流。 都是骗子,看谁装得更像,糊弄更厉害就好了。 许久,随着乔叔一声冷笑,三人屏气凝神望向他。 没等他揭开谜底呢,旁边同村年轻人已经嘲讽出声,“你果然是骗子,乔叔他娘今年七十八,是我们村儿的长寿星。 耳聪目明不说,身体还好,做起家务比年轻人还麻利,我昨晚还跟老人家喝了两杯,同志,我看故弄玄虚的是你才对。” 说完就要带她离开。 叶穗一走,孩子彻底没救。 那双手还没触碰到她,就听她为拖延时间大喊,“先让小孩儿去诊所降温,都说天机不可泄露,我还有最后一句没说完。” 估计不想看她发疯,也许想早点打发她离开,别破坏他们下一步计划,乔叔照办了。 不顾还抵触的女人,让人带着孩子去隔壁村的卫生站。 “人走了,你也该说了。” 叶穗掐算十来分钟,确定他们追不回那对母子,才照本宣科道,“一天十二个时辰里,独有卯时没有一横,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很早就不在家了。” 言外之意,他都一天没见家长了,如何判断她卦象不准。 卯时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又称为破晓、旭日。 他们往市里,远得很,自己晌午就被抓了,算脚程,这些人肯定一早就出来了。 她的拖延之词怪让人不开心,好像非得人死了才罢休。 就算看穿这女同志是好意,想给那小孩儿争取点活命时间,但三番两次这么诅咒,谁能开心。 “那按你所说,所有十八日测一字的,都会死?” 就因为知道她在说假话,才想嘲讽人一句。 谁料对面姑娘表情更严肃,“也不都是这样,测字都是靠机缘的,当你写一字时,刚好站在那根长木房梁下,这叫‘就木抬棺’之兆。” 说完几人就朝他头顶望去,农村建房都是用大梁小梁当支撑,祠堂更要显得庄重,用料都是好的。 这比小孩儿腰还粗的大梁,确实横贯在他脑袋上。 刚开始还不觉如何的几人,搭配着阴阳图中摇曳的火烛,竟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尤其是那俩骗子师徒颤抖的更狠。 那姑娘说这句话时,就像换了个人,眼神睥睨,跟道观供奉的三清祖师有点像。 这个变化村民也看到了,乔叔想到他妈虽身体健康,但平时都是一个人居住,昨晚他去看老人家时,她确实身体无力,起不来床。 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老人家报喜不报忧,只说热伤风感冒了,多休息休息就好。 怀疑的种子种下后,短时间就会长成参天大树,拿不准主意,他叫了本家侄子去看个究竟。 ………… 江潮跟冯飞等人千辛万苦赶到村子。 怕生面孔进来打草惊蛇,就将车子停在密林,几人是徒步翻山来的。 此刻站在崎岖的半山腰往下俯视,村子大部分都被黑暗笼罩,只有极少数房屋有着星点之势。 “说是祠堂,哪个才是祠堂?” 他们抓着公安家属,肯定不能盲目闯进去,不然这些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狠事儿,或是转移阵地就糟了。 冯飞前些时候跟老爹回村里,为的就是修整祠堂的事。 说句不谦虚的,眼下他是家里最出息的晚辈儿。 老家叔伯们要修缮老家祠堂时,把他叫到场,特意问他的意见呢。 迷糊中就听了几耳朵。 “祠堂都是讲究占龙脉,背山靠水,明堂宽大,左右互衬,一般是坐北朝南,或者坐西朝东。 而且还讲究遇水则发,一般背靠为实,水抱宗门,还不能跟住处离得特别近,依我看,就是那边。” 说着说着,他指着最符合的一处,几人顺视线望去,不论地形跟布局,都跟他说的差不多。 江潮拍拍他肩膀,有些话虽没明说,但赏识跟感激还是挺明显。 就在准备动身救人时,忽地看见山下有一队举着火把,蜿蜒朝着祠堂进发。 这队人走得匆匆忙忙,好像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眼下不跟他们产生冲突才是上策。 几人公安偷摸摸跟在这些人身后,潜入村落里。 乔叔等人正心神不宁时,祠堂大门突然被人拍开,夜色里,急促声让人心焦,隐隐的,还有些哭声。 他们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第482章 我是仙姑 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是本家一个侄子,但回来时不止是他侄子,儿子也来了。 进来后二话不说,扑通就跪在地上,没开口解释就哭嚎起来,凄惨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 先前还气定神闲的男人,眼下慌了神色,健步冲上前,抓人就问怎么了。 不详的念头弥漫心头。 已经结婚几年,孩子都能打酱油的儿子,此刻哭的跟孩子似的,抱着他腿就大哭,“不好了爸,我奶没了!” 今天父亲去请福星过来压阵,给村子解除厄运的事儿,好多人都知道,想到以后就要摆脱诅咒都挺开心。 特意杀猪分肉,吃顿饺子改善改善,饺子煮好他去送给奶奶,但在院里叫了好几回,都没人回应。 跑进屋,就见人安详躺在床上,不论咋询问,都没丁点反应。 后来又摸她呼吸,发现人身体都凉了。 在他哭着去祠堂找他爸时,跟迎面而来的堂哥打了照面,跟堂哥说了下奶奶去世的消息。 他比自己反应还大,也跟着去看了,这不就哭着报丧了。 两个孩子痛哭不止,结结巴巴将话说完,祠堂寂静无声。 叶穗先前说过的话,猛不丁窜入脑海,大家再看她时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就从一个一字,判断出不好的信息,更令人畏惧的是,她所说的一切都成真了! 老人家真的死了! 俩堂兄弟也跟周围邻居打听过,家里一切没异样,一整天没有外人来,老太太也没出去。 “还说奶奶往常六点多就睡不着,每天起来清扫院子,打扫卫生,但今天那个点儿就没出来。 他们还以为接到咱家了。” 老太太一辈子与人为善,从不跟人结怨结仇,再说都八十的人了,谁会对她下狠手。 刚才还戴着坑蒙拐骗帽子的叶穗,形象突然高大起来。 祠堂里流露的是悲伤、痛苦氛围。 尤其是骗人师徒俩。 也不知道心虚过度,还是被压抑气氛吓破了胆儿,叶穗目光扫来后,二人竟然惊叫着抱在一起。 说实话,叶穗受惊程度不比他们少,她就是开卷考试胡乱一说,一半是赌,一半是为拖延,谁知胡乱说的,就成真了啊。 这是不是说,被她喊了十几年老神棍的冯爷爷,真是有本事的人? 信息量太大,叶穗被炸得头晕目眩。 她这愣怔走神模样,落别人眼里,就有了些世外高人清丽脱俗的模样了。 先不管别人怎么想,叶穗都不在意,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乔叔突然跪在她跟前。 祠堂里面的其它的村民,也跟着跪了。 叶穗初心是要打击神棍徒弟,后来村里人执迷不悟,故意想了这么一招,利用魔法打败魔法。 后又为拖延时间,给小孩儿争取到求生机会,胡编乱造。 谁知瞎猫撞到死耗子,真说准了,同时更加坚定了他们想法。 别说叶穗现在一头雾水,就连突然闯进来的江潮等人,此时也是目瞪口呆。 从得知她出事消息到现在,江潮差点被折磨疯。 而且叶穗被掳到祠堂,又跟风水迷信之类扯上关系。 他难免要联想到上次铲除的邪教团体,害怕没处置干净,死灰复燃,害怕他们蓄意报复。 他害怕的真太多了。 在听到里面哭嚎声后,这种不安更是达到顶峰,甚至是忽略了眼下不是进攻最好时机,强硬冲了进来。 脑海闪现很多不幸画面,江潮举枪的手都打着哆嗦。 就算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 祠堂里除了神神叨叨的东西外,竟跪了一地的人,画面足够惊悚,更惊悚的是,叶穗在圈圈里,竟是受膜拜的一方。 这搞的她好像才是邪教头头儿。 “那个,你可以听我解释吗?” 叶穗看见搞得跟杀人一般的江潮,卡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屋里人慌成一团时,他大步流星朝媳妇走来。 高大身影笼罩着她,粗糙又满是茧子的手,抚摸着她的眉眼,上下检查好一阵后,才松口气。 强硬的把人揽入到自己怀里。 同行来的公安非礼勿视,默契转身去抓做坏事的人,不顾他们喊着仙姑仙姑的哀求,把人绑成一条,让他们蹲在祠堂角落,呵斥着不许动。 “你!”仟仟尛哾 江潮担忧那股劲儿过去了,脸又板起来,也没享受他多少温情的人,被拉出怀里。 看那架势是想训斥她,但这事又不是她招惹来的,教训她也是师出无名。 江潮表情几变,到底把话吞了回去。 见她神情自然,衣服又干干净净,没受委屈跟伤害,板着脸道,“下次就该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不让你离我视线范围!” 叶穗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说自己求之不得。 气氛缓和后,又捂着肚子说饿。 江潮顺势看见供桌上好些水果,也不嫌忌讳,跟人祖宗上三炷香后,拿给她吃。 该忌讳的忌讳,该不客气的不客气,江潮也算是先礼后兵了。 好几个公安还是第一次见局长侠骨柔情的一面,背着身子偷笑。 他们这群人也是过分,强闯进人家祠堂,把人晚辈后生全都拴起来,控制在墙角。 吃人家贡品不算,还偷笑自家领导。 等叶穗好受些后,指着那对师徒,让公安把人抓起来。 因为乔家老太太故去时间太巧,冯飞则负责带着人去看下现场。 看看到底是有人背后下手,还是老人家自然老死。 那个被人尊称为乔叔的,还没从被骗的打击中回神。 又沉浸在母亲故去的痛苦中,哭得别提多凄惨,叶穗也是心软,示意公安带他过去看看亡母。 这些人确实没伤到她,加上事情办完后,再三表达了要送走她的意愿。 她没继续追究,并不表示他们这项举动是正确的。 江潮心脏还在噗通乱跳时,媳妇又下了指令。 让他手下跟村民打听下卫生站在哪儿,看看是不是能帮上那对母子的忙。 明明他是公安,但叶穗指挥过来,指挥过去,比他还忙。 大晚上,守着这么多排位也是不吉利,江潮带着叶穗出去,谁知刚走几步,还没跨出门槛呢,先前被绑成粽子的村民,已经激动起来。 “仙姑,仙姑不要走,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江潮脚步一顿,看了下村民模样,挑眉望向叶穗,“解释下,仙姑?” 第483章 求求您 别说江潮,就连叶穗自己,都想象不到,生活可以如此刺激。 有心模糊今天的事儿,环境不允许,有人起了头儿,仙姑之类的叫声此起彼伏,越发响亮。 吵吵的她耳朵疼,叶穗就把人到门外,正犹豫如何开口呢,巨大黑影就将她笼罩,伴随高昂唳叫声后,笨重身躯落到了她肩头。 金雕体重增长过快,已经不是叶穗可以承担的,说过不少次不要落肩上。 今天也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咋的。 将她说过的话抛之脑后。 庞大身躯压的她喘不过气儿,大脑袋又亲密蹭个不停。 叶穗心道不好,余光朝祠堂内瞥了眼,果然,一张张面孔除了错愕惊讶,更多了抹敬畏,得,眼下更得让人误会了。 如果写自传的话,这章题目她都想好了,就叫深夜中,身为局长夫人的我与疯狂信徒不可言说的二三事儿。 江潮看见她眉头微皱,一把将金雕薅到地上。 “哎呀,我早就想跟你坦白,这不时机不对?走,找个人少儿地,我详细跟你说。” 连她最隐秘的秘密都知道了,确实也没可瞒他的必要,叶穗整理过语言,将今天看电影后的事儿,一五一十同他说了。 听到她测字结果精准,江潮神色微妙了几分。 “你身体没什么异样?” 新婚夜反常,像根刺扎在心头,偏那种事太过惊世骇俗,他也不敢跟别人说。 见人摇头,又试探性问,“你真不擅长算命这些?” 叶穗同样贴近他,“那不能,我就比那俩骗子师徒水平好一点点,刚就是随口瞎说的,江哥哥,你进村子后,没发现这里面的人很不对劲吗?” 他怎能没发现,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轻易被人哄骗,把叶穗当成香饽饽。 本来思绪该很清晰的人,猛不丁被江哥哥三个字炸到无法思考。 他性格刚硬,有点大男子主义,往日最吃的就是叶穗撒娇那一套,但她呢,生活可充实了,很少把目光跟注意力放他身上。 这一声软糯的江哥哥,在人脑袋里炸开了花儿。 大小脑这会儿职能分开,大脑记挂着案情,但小脑那边不停盘旋着哥哥,哥哥的字眼儿。 叶穗见他耳朵后面微红,还不解在人间面前晃手呢。 “咳!” 江潮按下她手,同时探查案情的冯飞也回来了,现场正常,老人是在睡梦中故去的。 他们动机明确,虽没伤人,但手法不很光彩,照旧要带回去审问做笔录。 这么多公安涌到这里,村民们早就被吸引来了,看着自家男人、孩子,在火把亮光笼罩下,被公安带走,情绪别提多激动。仟仟尛哾 叶穗被江潮用衣服盖着,那些人看不见她面貌,估计看见江潮是官最大,是发号施令的人,好些人都朝他扑来,向他求情。 公安虽是维持社会治安、担有保障人民财产安全的职责,但脱下那身衣裳,也是有血有肉,吃五谷杂粮的正常人。 村口,好二十多个老弱妇孺拦成一排,还有人朝江潮跪下。 叶穗仙姑的名声传出去了,害怕日后有更多麻烦出现,她的脑袋是在衣服遮盖下的。 外面吵闹声音,孩童哭声,引她想一看究竟。 但刚动了动,江潮腾出一只手,把她衣服盖得更严实了。 她只能透过那点缝隙,往外张望。 “我们真的没恶意,就是想活命,您看看,这是我儿子,今年才八岁,视力听力都开始模糊起来。” 噗通一下,那对母子已经朝他跪下。 “这是我爹,头几十年是跟邓老在大别山打过仗,我家里功勋章有一盒子,他是听从国家号召来建设农村的。 但眼下走不了路,话也说不清楚,为人子女,能眼睁睁看亲爹被蹉跎到死吗?” 一个庄家汉子哽咽说完后,拉一个佝偻老头上前。 原本近在咫尺的希望破灭,诅咒也没被打破,这种希望之后又失望的情感,简直能把人折磨疯。 他蹲在地上,扯完头发又不停扇着自己耳光,他爸好像听到一点,但本就实力受损,加上晚上视线不好,他摸索半天,才抱住儿子脑袋。 叶穗感受到抱着自己那只手臂,在牢牢缩紧。 就算他们有种种委屈,公安们也很同情,但是,法不容情。 除非…… 他目光落到叶穗身上。 江潮示意公安维护好秩序,还是将人带走,但面对他们的哭诉,他并未做到无动于衷,“诅咒一言是无稽之谈,我现在还不清楚具体为何。 但我跟你们保证,一定找出真相!” 这块区域在他管辖范围内,查明真相是他职责,他抱媳妇走后,人群并未消散,好些人不知道他是谁。 有人看着他远去身影,喃喃自语,“他是江潮啊。” 一个希望破灭,但另外希望的苗头已经重新萌芽。 江潮一行人翻山越岭到停车的地方,期间叶穗脚都没踩到地上过,山里夜风还是有点凉,她也没矫情,贴着男人,感受他身上的热源。 人多车少,因叶穗家里人还不清楚消息,他们先回去报信,然后冯飞再开车接他们回来,今晚是她麻烦的大家,约好在这一两天请大家吃顿饭。 山路难行,又没路灯,开车到市里已经一个小时后了,车子直接送她到的叶家门口,关车门声音引起里面人注意。 好几道脚步声朝这边跑来。 叶穗手刚碰到门,温琳琅还有爹妈焦急视线就望了过来。 李红英还没来得及有动作,琳琅就死死抱住她,强忍一天的眼泪,此刻也尽数流淌。 “你都要吓死我了!” 叶穗想逗她缓解下氛围,但人搂的太紧,压根动弹不得,不得已安慰她半天。 许久等大家情绪稳定下来,又确保叶穗没受到伤害,这才松了口气,有心思打听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先别着急问孩子,我砂锅上炖着东西,先让她吃点东西。”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女婿发的银耳,做的冰糖银耳,她也是跟食谱上学来的。 第484章 心有余悸 先用清水把冰糖熬化,鸡蛋清倒在碗里,用少许清水调匀,倒到糖液里搅拌均匀烧沸,撇尽浮沫,盛入大蒸碗里,放入银耳。 用牛皮纸封好碗口,上笼屉蒸上一个半小时,这样做出来的东西软糯,汁浓稠时再搭配点桔罐头。 她知道女儿福气好,会逢凶化吉,早在下午时就蒸上,让孩子回来后就能填饱肚子。 温琳琅双胞胎哥哥见她回来,也不好在叶家呆着,道喜后也就回去跟家里人报喜。 温琳琅担心她,一天没吃饭,这会见叶穗在吃,也馋的不行。 李红英早就给她也备上了,早在很久以前,中医早就总结出他有滋阴,润肺,养胃,生津的功效。 而且她做法不同,滑嫩柔软质地,香甜甘美的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江潮没好运吃这个,正在吃晌午二妮送来的豆花。 温琳琅偷偷跟叶穗说,做人爹妈能做到她爸妈那份上,真是没话说了。 叶连山夫妻向来疼爱她,她一直都清楚。 肚子里有食儿了,饿的也没那么难受,就把今天遭遇跟爹妈说了下,当然,她刻意隐瞒了测字环节。 “国家不都说了,不许搞封建迷信,这些人真是知法犯法。”李红英后怕之余,面上又满是担心。 今天当场搞过迷信的某人没敢言语。 “你说那个村子,好些人视力、听力下降,走路歪歪扭扭,要不是诅咒的话,那会是什么原因?” 温琳琅捧着下巴,紧皱着眉头询问。 叶穗一天精神高度集中,听着大家伙讨论,眼皮子一直往下耷拉。 见此,大家也不再追问,示意江潮带人去睡觉。 温琳琅今晚不回家,就先委屈在院子里的书房将就一晚,那边虽然面积小,但打扫干净,凉爽又干燥,没什么不好。 江潮刚把人放下,叶穗就警醒睁了眼,江潮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却也心事重重。 “在想什么?” 叶穗打了个哈欠,也不嫌热,往人怀里钻了钻。 江潮扇风的力道更大,“五字圣贤道,你跟其它受害人的消息都是秘密,他们又是从哪儿得来你的消息?” 当初涉案人员全部伏法,这件事也是件机密存档了,那些村民跟她生活没交际,又是如何得知的。 “可能是当初有漏网之鱼,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的?” “有人给我通风报信的,而且还有两拨人,最初出现的那个,来历成谜,倒是肖东方这人不简单,我怀疑消息泄露。qqnew 跟她脱不了关系。”还有,肖东方推那个小弟出来时,他刻意问对方是不是洗澡了。 他说没有,等自己想再多问两句时,肖东方已经不再让他开口了。 如果真按照他所说的,跟踪那些人,又着急忙慌来报信,连走带跑,少说四五个小时。 这么热的天儿,他脸干净,衣服又没汗渍,这里面没猫腻,谁信啊。 江潮说了一堆,但没等到回应,低头一看,她乌黑长发缠绕在自己胳膊上,恬静白皙小脸儿,已经安稳的在怀里睡着了。 给她扇了一阵子风,等人睡牢后,才轻轻将她脑袋移到枕头上,他则悄无声息的出门。 黑黢黢的院子里,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江潮还没出声,夫妻俩已经拉开了院灯。 叶连山低声问道,“睡着了?” 江潮点点头,“爸妈,你们怎么不睡?” “上了年龄,觉少了。”别看二人刚才好像没多惊慌,还挺淡定自若,其实只是情绪不爱外露,所以在孩子回来后。 还在平复情绪。 三人都清楚对方担忧,但谁都没说出来,江潮回去还有任务,就不再这过夜,把叶穗交给夫妻俩后,他又扎入到工作里。 ………… 叶穗这一晚睡得还算不错。 次日睁眼后,已经快十点。 李红英听见动静,在她窗外敲了下,昨晚的担忧已经烟消云散,见她没食欲,给人端来一碗蛋羹。 叶穗每次胃口不好,就爱吃爽滑清淡的蛋羹,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她还没吃两口,胸口就闷的厉害。 又吃两嘴,歪头吐了出来,而且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这会还觉得头晕。 她是想睡会儿,温琳琅跟她妈可吓到了,说啥都不许她在家,喊红梅婶子骑车送人到卫生院。 一定要检查一番。 盛情难却,叶穗也不想让大家太过操心,乖乖等排号、验血,就在她等着化验结果时,走廊里传来争执。 好像是一个婆娘,正强硬拉扯着一对母子。 “娘,别再喂孩子乱七八糟的符水了,昨晚多亏公安把咱家孩子送来了,不然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说来也巧,这会闹腾不停的婆媳,还真是昨晚熟人,是叶穗拼命拖延时间,不惜把自己包装成神棍,也要救的那个孩子。 那俩人都没看见叶穗在场,还在争论不休。 “昨晚到的时候,医生说,如果不是先处理了孩子呕吐物,又在卫生站那做了降温处理。 虎子压根熬不到早上! 送到这时,孩子温度已经能烫熟鸡蛋,是戴着冰帽,又控制什么颅内压,这才把孩子救了回来。 要是再晚一步,轻点烧成傻子,重点一命呜呼,您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还喂什么香灰,难不成非要把孩子折腾死了。 你才满意?” 话说得不多,但叶穗担心好奇的问题,已经全知道了,不管怎么说,那条小生命挽救回来了就好。 就在这时,琳琅已经拿着化验结果出来了,她喊了叶穗一嘴,瞬间好几道目光注视着她。 那对婆媳更是眼前一亮,争先朝她走来。 那个年轻媳妇二话不说,也不管现在医院人来人往,直接跪在地上,磕头三下,眼泪直流,“恩人,昨晚不是您,我们母子可能都活不了了。 请您受我一拜。” 叶穗赶紧扶着她,但这边还没扶起来,她老婆婆跟着跪在地上,“仙姑,谢谢您大慈大悲,救我孙孙,请您再赐下两道灵符,让我孙子健康长大……” 第485章 超前的想法 医院这么多人呢,听见这边动静,全投来好奇打量视线。 也有小护士被夸张声音吸引,面目不善维持秩序,但视线落到叶穗身上后,跟变脸似的,人女同志笑容满面。 “刚看见你的验血单,我就出来找人了,本以为同名同姓,谁知真是你啊。” 来人正是冯飞媳妇乔飞燕,她抓着叶穗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夸江潮照顾的好。 冯飞事业发展顺利,少走那么多弯路,都是江潮给指引,叶穗又拿好药膏,治好自己刀伤,真是夫妻俩贵人。 她能给谁发脾气,都不能跟叶穗啊,这姑娘也是大大咧咧性子,肚子都显露出不小弧度,走路还风风火火。 跟她客套几句,看着地上双双跟她跪下的婆媳俩,“这又是咋回事?” 趁机,叶穗把婆媳俩扶起,指着母子俩跟飞燕说,“这是一熟人,孩子病了要住院,要轮到你值班了,帮我照看两眼,小孩儿受大罪了。” 整个社会就是人情往来缩影,私交那么好,人家当时就拍她手让放心。 “前两天我舅爷爷给我寄来不少大枣榛子,还有党参黄芪之类的,都是长白山那边挖出来的宝贝,等冯飞下班我让他给你送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家还有不少海狸鼠硝好的皮毛,你家小娃出生正好天儿要凉了,我当阿姨的送他个包被,褥子,这样出去了也能挡风。” 叶穗当时卖的海狸鼠皮草衣,在首都跟海城那边,少说四五十,就这还缺的厉害。 两家关系不错,交往都是真心的,太计较反倒生分了。 她帮那对母子去办住院手续,眼瞅那婆婆还要不依不挠,叶穗有点不快,板着脸示意女人跟她过来。 对方乞求的话还没说出口,叶穗就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不知足,孩子身上污秽我都清除干净了,现在难受是受伤的后遗症。 你不找到医生大夫,还让我赐你香灰,要是不干净东西闻见这些东西,卷土重来的话咋办,他还能受得了折腾?” 好言相劝没啥用,到底发了脾气,关键这叫对症下药,先前还闹得厉害的婆子,刷的一下捂住自己嘴。 目光中满是崇拜跟敬仰,别管自己怎么解释她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既然这样,她何必浪费口舌。 “那仙姑,下一步我要怎么办?” “你孙子还没断奶?” 看他个头估计不到二岁,现在缺齿少喝,不少人认为母乳有营养,孩子四五岁没断奶的比比皆是。 随口一猜,女人眼底光芒更甚,就差喊仙姑厉害了,没理会对方的马屁,她叮嘱这两天让她别心疼钱,给孩子还有孩子妈补充营养。 这样抵抗力起来了,好在叶穗在她心里地位高大,说啥就是啥,确定记清楚她的话后,屁颠屁颠买营养品了。 这边处理完,又拿着检查结果去找江霞姑姑。 前段时间上报纸后,她已经当上院长。 这会换上更宽大明亮的办公室,自己昨天失踪是秘密,亲戚们都不清楚,趁她看检查结果时。 李红英说了自己的不安,叶穗昨晚回来好好地,就吃了点银耳羹,早起就不舒服了。 “跟银耳没关系,说实话少量的话对孕妇是有好处的,看结果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可能是有点劳累,或者闻见什么刺激性东西。 叶穗你怀孕到现在,体重没涨,反而还掉了五六斤,这可不行,嫂子回去得给她多补补。” 检查结果没问题,加上除早上吐过后,现在一切如常,也算松口气,但一听她体重不行,当妈的又操心起来。 入夏后食欲就不太好,加上前段时间高考,紧张压力还大,这不就瘦了下来。 叮嘱回去后多休息,补充营养就结束了。 李红英还没出大门,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给孩子补充什么营养。 温琳琅听到有好吃的,这下也不着急走了,美其名曰怕她无聊,要陪人养胎。 “妈,过两天玉州不是要回去跟他妈上坟?趁这几天有时间,陪他在咱家周围玩玩。” 最近自己忙的厉害,而且因为怀孕关系,家里都围着她转悠,没少冷落人家,这不趁他暑假又没回老家,带他放放风。 说起这个倒提醒了琳琅,“上次我妈跟我说过,最近市里职工干部跟领导家庭,特别喜欢去野外郊游。 那地方有山有水,没有过多的人工干预跟开发,抬头能看到险峻大山,低头又有清澈河流,挺有乐趣。 对方提供给你鱼竿,还有遮阳伞,茶水。 更稀罕的是提供给你饭菜,只要一人交十块,每个家庭可以享受点心、果品、听说还有做成野味儿的宫廷菜。 啥蜜饯龙眼、锅塌鹿肉、水晶丸子、豌豆黄、糖醋排骨等等。”她妈前几天说考试完了要去放松放松,但她不是嫌路远就没去嘛。 听她说完,李红英倒抽冷气,虽说现在家庭条件好了,十块钱对她不是大数字,但苦惯了的人,节约思想还灭转变。 一口人十块,一家出动,少说四口人往上,这按人头来说,少说也要四五十块。 就算桌上龙肝凤胆那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况且听琳琅说的菜名,听起来是挺吸引人,但算下来成本连七八块都没。 这是抢钱。 这就是两代人价值观不同,别管哪个年代,都不缺有钱人,像双干部家庭、私下偷做生意的,国外华侨等等,他们会在乎那些钱吗? 这些人已经跳出物质阶层,朝精神层面追求。 就问一家几口在有河、有柳、有芦苇,远处有西山,近处有嶙峋,野钓、美食,青烟缭绕、肉香四溢,简直就是以前画家画卷里的美景啊。 叶穗昨天回来后心情沉闷,多少也担心是孕妇情绪不好,才导致呕吐头晕。 她想缓解下心情,就同意要去那边散散心,李红梅开始说不去,但耐不住孩子的请求,最后只能同意。 不过叶穗心里多少也有些好奇。 这种模式跟玩法,不太像眼下这个时代的人能想到的。 这就有点现代的高端俱乐部。 能策划出这个活动的,还真是个人才。 第486章 德州扒鸡 段苓拎着费老大劲儿买来的“德州扒鸡”,敲开丈夫领导,卫生局头把手家的大门。 李源儿那个公子哥儿不是挑食儿的厉害? 她就投其所好,送好吃的过去,都是知道鲁菜中的德厚扒鸡是名牌货,但也确实一鸡难求,十来年前还是一只一块钱。 现在就涨到三块一只,就这还是供不应求,但想到华北楼饭庄白切鸡都要三四块一只,白切鸡也要三块时,那点子心疼也没了。 卫天赐不到十岁就长得膘肥体壮,那还不是沾光在嘴好? 这不趁她妈敲门时,就不停在油纸上嗅来嗅去,“天赐妈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鸡是送礼用的,你想吃回家再给你做。” “那都是鸡腿儿,又不是扒鸡,味道差十万八千里呢。” 眼瞅着保姆要来开门了,这幅样子完全登不上大雅之堂,情急下劝他,“等后天妈带你去好地方吃肉,满桌子都是肉,保准让你吃个尽兴!” 这才安抚到了他。 他们来的也是巧,李家祖孙都在家呢,公子哥儿早起饭没吃,他奶奶正好声好气,劝他吃上两嘴。 见状,段苓觉得自己扒鸡有了用武之地,赶紧解开绳子推到孩子跟前。 味儿很香,鸡肉也都脱骨了,看起来就好吃的很,但说实话,别人当宝贝的,这李源儿真不缺。 加上卫天赐就像被拴着大狗似的,虽没动弹,但眼神中的迫切,还有不断吸溜的口水,完全让人提不起兴趣。 也亏得李家还是有点分寸,没直接落她面子,不然这对母子压根没脸呆下去。 李家老太太,把鸡肉往那孩子跟前推推,示意让他吃。 段苓想拦没拦住,眨眼功夫,他就扯着鸡腿开吃,十来分钟,整只鸡已经到他肚子里了。 她也挺丢人,但想到此行来意,就跟二人说了,“我朋友弄了个挺有意思的放松好地方儿,那边山好水好,能钓鱼,散心,增加祖孙关系。 更关键的还是请来了宫廷御厨的后代,给大家准备一桌子宫廷菜,我想暑假过完,李源儿也要去找他爸妈,何不趁这机会,一块去玩玩?” 这话倒是说到她心坎上。 前两天听侄子跟她说,带着家里人一道过去玩了,老人孩子都挺开心,而且那地儿也是避暑的好去处,她正发愁不知该怎么去呢。 橄榄枝就抛出来了。 “那有什么好玩的。”李源那小孩儿就是口是心非的代表人物,分明想去,但还是嘴硬。 “我喊上段烨,跟你搭伴去,行不行?” “那行,先说好,不是我想去,我就是陪那些小屁孩去的。” 段苓跟着附和,过程虽有些曲折,好在结果不错,李源后来不许去叶家,还挺想念那书呆子跟同他打架的胡玉州。 这孩子隐约知道段烨还有叶穗跟面前这女人都是近亲,想着段烨一去,胡玉州八成也要去,到时候跟他玩儿才得劲儿呢。 一直以来闷闷不乐的他,终于展露些了笑容。 从李家出来,段苓高兴地哼着小曲儿,自己巴结人的行为,虽不被人看好、理解,但只要能得到好处就行。 丈夫先前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科员,要不是她这么多年铺路,巴结人,他能这么顺利? 想到李家老夫人的命根子就是她孙子,她狠狠心,又回了娘家。 他不是喜欢跟段烨玩儿吗? 自己就多花十块钱,就当是陪太子读书了。 当然,她没直接说来意,就说有这个机会,要带儿子去,既然儿子去了,咋能落下侄子呢? 干脆带他一起去,段烨倒挺开心,但岳湘君有点摸不准小姑子想法,她不从别人手里扣钱就是万幸,怎么可能这么大方? “嫂子,看你说的,段烨是我大侄儿,跟我同姓,日后就是我的后代,我跟谁小气也不能跟我娘家侄子小气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辞也不太好。 岳湘君压下心头复杂的想法,安慰自己确实想多了,也就同意了。 ………… 对此,叶穗一概不知,更不知道兴致勃勃的游玩,会出那么大的事儿。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眼下刚到家,头顶就啪的掉下一黄色不明物体,金雕在半空抓了黑虎好些毛儿,这才得意在石桌上落下。 李红英刚才还发愁给孩子做啥好吃的补身子,这不马上就来补品了? 地上扔着的土黄色野兔,差不多有三斤重,好长时间它叼回来的都是鱼之类的,好长时间没叼回野兔来了。 拎着沉甸甸兔子,李红英想好要做什么了。 “妈,今天我做黄焖野兔?” 爹妈对她好,自己也不能只心安理得接受,一点不付出。 李红英哪里放心,连连摇头,大夏天,厨房还热,孩子中暑了咋办。 可叶穗心意已定,谁都改变不了,这不她把兔子处理好了,叶穗开始动手。 别看李红英手拿宫廷菜谱,又下了苦功钻研。 但凡事都讲究个天赋,叶穗有慧根,轻易不出手,但只要下厨,那手艺绝不是盖的。 温琳琅给她搭下手,准备原料,其实材料大同小异,关键是对火候的掌控,还有调料的多少。 她这刚刚炒进去,加了酱油、葱姜花椒煸炒,江潮就回来了,他兴致好像不太高,从厨房这过去后,又重新折返回来。 吹彩虹屁道,“我也说今天饭咋这么香,原来是大厨动手了。” 温琳琅那会正蹲地撕着泡好的香菇,外面人从窗户这看不到。 这不刚听完彩虹屁,就乐不可支,江潮也听见调侃声,脸黑乎乎的走了。 这不叶穗把鲜汤、去腥白酒、盐还有香菇块,炒好的糖色加进去,让它在里面咕嘟着,就去哄自家男人了。 “案件审问的顺利吗?” 江潮摇摇头,想抱她,顾忌着温琳琅也在,只好作罢。 一手给她扇风,一手揉搓着她的小手,正要开口呢,就听到叶连山跟另外一道男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停住话头。 双双朝院里走去…… 第487章 郊游去 叶连山身后跟着不速之客。 肖东方提着补品,大摇大摆进来了。 估计没想到江潮在家,愣怔片刻后,很快换上一张笑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见叶穗平安,我是彻底放心了。 不过这也证明,我的情报派上用场了对。” 叶穗面带疑惑,他的情报? 江潮昨晚倒跟她说过,只是叶穗早早睡了没听见。 眼下简单跟人解释了下,叶穗言不由衷跟他道谢,心里产生跟江潮一样的怀疑。 但碍于没实际证据,只好先作罢。 对方来意为何,倒让人有些好奇。 这不闲话一阵儿,对方直奔主题,“叶穗,先前咱们是有些不愉快,矛盾点是我前岳丈。 说句不好听的,他上年纪后,又倔还死脑筋,自己不愿意从仇恨中脱身,还要拉我在地狱里沉沦。 孩子是我的,她没了我也伤心,但人不能一直被过往束缚不是? 咱们是不打不相识,这次阴差阳错救下你,也算是缘分,我打听到你在收废弃钢铁,巧了,我有货源。 废弃市场水深,同样也前景壮阔。 只要咱们携手去干,钱还不跟长了翅膀似的往你怀里飞? 咱们合作是强强联手,怎么样,考虑考虑?” 这个渣男,跟人偷情时把孩子锁在门外,导致她溺水而亡,后又把孩子的死归咎于妻子身上。 家暴不说还冷暴力,在父女俩没利用价值后一脚踢开,他把所有坏事都做尽了。 现在还说不要看过往,要往前看。 他咋那么大脸! 想跟她绑在一起做生意,恐怕不是看好她,而是自己背后的江潮势力。 他想让江潮给他当保护伞! 叶穗冷笑一声,“我这座小庙可装不下您这尊大佛,我胆儿小,做的又是安分守己的工作,就不拖您后腿了。” 毫不客气就拒绝了。 肖东方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识好歹,笑容瞬间消散,在叶穗下逐客令后,又想到什么一般,折返回来。 “江局长现在工作陷入瓶颈了? 我私下倒是认识几个朋友,或多或少,能给您一点启发,用不用我帮个忙?” 要是真想帮忙就去公安局配合了,何必露出这种你求我啊的模样? “肖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黑暗里的蛆虫,迟早有暴晒在阳光下的一天。” 就是说,他能靠自己能力,找到线索。 “那就祝您早日完成心愿。”他转身要走时,又看了下叶穗,“叶同志日后也小心点,人啊,不会永远都那么好运,下次您受难了,我兄弟可没那么好运气,及时救人。” 这就有些挑衅了。 他走后,夫妻俩神色才如常。 江潮眉头低垂,不知在想什么,被叶穗追问后才若有所思道,“你还记得立功式犯罪吗?” 叶穗怎么可能忘,以前在棉二时,有人用过这个手段,忽的她抬头道,“你是说他……” “我先前一直不解,关于你的消息封锁的那么好,怎么会泄露出去。 而且在你失踪后,我还没有任何线索,对方就先我一步,找到你下落。 看来你失踪的事,跟他脱不了干系,而且,那些村民死咬着不放,看来也跟他有点原因。” 如果对方是先借人之手,把叶穗带走,再当好人给他线索,从而跟自己结交。 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江潮苦无方向,这人挑衅一把,倒给了他解题思路。 江潮二话不说就要回单位,还是叶穗拉住他,让他吃过饭再走。 野兔肉都快炖好了。 李红英趁他们谈论事儿时,快速炒了个鱼香茄子,酱炒豆腐,见女婿要走,已经开始摆桌子了。 别看只有三个菜。 叶穗做的黄焖兔肉就足够好吃了? 这个鱼香茄子,茄肉滑嫩口感,搭配着鱼香味儿,更让人回味无穷。 江潮盛情难却,快速吃了个饭,好在菜量大,不然还不够吃呢。 送走江潮后,跟胡玉州说了明天要去郊游的消息,小家伙一蹦老高,反复确定后,马上去收拾东西。 叶连山跟江潮都去工作。 几个女人也去午休了会儿。 叶穗睡醒天就快黑了,赶紧算了下这段时间堆集下来的账。 赵树那边进展顺利,每天都能收到好些废铁,洗煤厂这边废弃物更多,前后卖了几天,加起来手里差不多又有小一万进账。 算是前段时间赵树跟她挣的,还有手里的老本,差不多已经有四万多。 投资的话,足够了,但叶穗还是想再积累些,一气儿投进去。 温琳琅已经把郊游钱交给负责人了,等明天她会带人一起去,只要早上八点准时到约定地点就行。 那边还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怕路上耽搁时间太长,或是那边饭菜不合胃口,叶穗晚上就先准备了点简单容易带的吃食。 晚上剩的大米饭,切了几条黄瓜、鸡蛋饼、胡光华送来的午餐肉,煮熟的绿豆芽卷寿司吃。 没有酱,她就拿自家熬的西红柿酱,浇在包裹着的调料里,现在的西红柿薄皮,果肉多,酸甜可口,可是她的挚爱。 现在还是买不到海苔,叶穗是拿白米饭包好,上面放了点自家做的肉松。 明明是准备明天郊游用的,但看她做的花样好看,家里人吃了不少当宵夜。 乖乖跟黑虎自然也没落下,一口一个,吃的眼睛发亮。 本着不能厚此薄彼的心思,又喂给金雕几个,想要它尝个稀罕。 但肉食动物好像不太喜欢这些。 塞到它嘴里,这玩意又吐了出来,倒是不客气把午餐肉什么的都吃了。 现在天热,没敢在厨房放着,直接放到井水里保鲜,一到夏天,叶穗就十分怀念冰箱跟空调。 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拥有现代化产品。 一夜无梦,叶穗是被胡玉州推醒的。 要知道今天可以出去玩,他兴奋了大半夜。 叶穗醒后,她妈也在厨房忙活个不停,早饭没时间吃,就煮上几个鸡蛋,拿了洗好的西红柿,黄瓜还是金贵东西,只剩下两根没舍得拿。 就这,水壶、遮阳帽、扇子、驱蚊药、点心草纸乱七八糟的,背包都涨起来了。 但检查了下,又是必须品,哪个也缺不了。 想着时间紧凑,往那边去还得些时,就不墨迹了。 一个人头十块钱,这可是高品质服务。 等叶穗他们到时,特意租来的小巴那,已经零零散散好几个人等着了。 她一家三口,加上温琳琅就是四个人,那边少说也有十来个人。 这一天就能挣上一百好几,利润不低啊。 第488章 她好厉害啊 “参加咱们山水一日游的游客,从这排队上车,我们在小巴上准备了汽水、西瓜、饼干,大家有其它什么需求的话,及时跟我说。 我会尽最大努力满足大家。” 声音过于耳熟,循声望去正巧跟那人打上照面,没想到会是陈宝兰。 从血脉关系讲二人是表姐妹,但关系不怎么好就是了,让叶穗佩服的是,人家还挺敬业,没被过往恩怨笼罩。 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似的,笑容甜美,态度亲和。 再优秀的服务人员在她跟前都得甘拜下风。 小巴车是专门租来的,六分旧,但里面布置的温馨,车顶上垂下新鲜的柳条,座位上都是凉席坐垫。 见小女娃跟年轻姑娘后,专门送来柳条编好的花环,上面插着开得正艳丽的花儿。 加上小孩儿爱喝的汽水儿,水果,开始埋怨价格贵的人,也被哄得喜笑颜开。 叶穗先前还在想,谁有这种超前的创意。 要是她的话就能说通了。 陈宝兰上次来报信,就知道她来历特殊,想必跟自己一样,是有点特殊在身上。 不过她不主动招惹自己,叶穗也懒得跟她计较。 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倒也和谐。 这时段苓带着俩小孩儿姗姗来迟。 上车后,看见李家祖孙,就笑眯眯打招呼,不料段烨早在看见叶穗后,就朝她走来。 李源同样如此,好些天没见叶穗,以及虎头虎脑的傻小子,还有点想念。 逗弄似的把花环戴他头上。 二人差点又闹起来。 人都到齐了,也该发车了,好在出发早,窗户也开着,不算太热,尤其是越往山里走,空气越是凉爽。 能携家带口出来玩的,条件都不错,圈子就那么大,不少都是熟人,在车里互相打招呼。 别人那边一片祥和,就他们这吵吵。 叶穗为了让三小孩儿安静些,就提议给人讲故事。 仨小孩儿刚开始还不感兴趣。 但叶穗是谁啊。 她思维发散,获得讯息接受的新鲜事物也多,加上现在也没专门的少儿节目,市面上的连环画又是耳熟能详的老几样。 一开口就将他们牢牢吸引。 讲了一对老虎兄弟在刚出生没多久,因为生活环境被人类逐渐开发,不得不踏上寻找新家园的故事。 但在迁移过程中,虎妈妈被猎人陷阱困住,千钧一发之际,两只虎崽儿中弱小的那只为救虎妈,支身引开猎人。 可惜后来被猎人带走,卖到马戏团,但向往自由的它在马戏团其余动物的帮助下,成功逃离出来。 然后又踏上寻找虎妈以及弟弟的征途中。 茫茫森林对一个失去母亲庇佑的虎崽来说,是危险重重的。 她普通话标准,故事梗概又一直在脑袋里,先前只有三个孩子好奇,趴在椅背上全神贯注的在听。 但伴随她绘声绘色的讲述、小主人公惊险又刺激的寻亲路时,全车小孩儿都凑过来了。 讲到小虎崽吃了毒蘑菇,跟触电一般跳舞时,孩子们笑的前仰后翻。 讲到它结实了新朋友,一只善良活泼好动的小松鼠,二人误闯到雄狮地盘,慌不择路夺命时。 小听众们紧张的攥着拳头,大气儿都不敢出。 等到彼此依赖的小伙伴,逃离魔爪,脏兮兮伤痕累累,耷拉着耳朵在森林踱步时,有小孩儿跟着啜泣。 但在雨停后,看见圆月升起,两个小动物坐在悬崖边上。 充满希望瞧着那轮明月,依偎在一起睡着,做着回到各自母亲身边的梦。 以及就要到目的地,勇敢虎崽又跟虎妈错身而过的遗憾。 “啊!” 就跟西天取经,还剩最后一难似的,叶穗故意这么说的,但没想到引起一车小娃儿的反对。 李红英好笑的看了女儿一眼,又递给她水杯,示意人润润嗓子。 一个故事想要生动,不能一直平缓也不能一直带有危机,困难、艰险、励志、皆大欢喜,这都得考虑到。 主人公的聪慧、勇敢,友善、在历经艰辛后,回到母亲怀抱,就是对它最好的奖赏。仟仟尛哾 就在她说完,小孩儿们热烈的鼓起掌来。 其他家长在她讲起故事后,就自发停止交谈,留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环境。 她声音温和又像带着魔力,分明就是哄小孩儿的故事,竟也让他们听了进去。 当然也有人认出她了,身为公安局长的夫人,又跟温家小祖宗交好,他们想跟人搞好关系,可惜根本插不上嘴。 听完故事的娃娃们,七嘴八舌问着后续,叶穗耐心跟他们解释。 快到目的地了,陈宝兰僵着脸,催促小孩儿们都回原座,不然山路难走,怕出什么意外。 其余几人赶紧把孩子喊回去。 当然,这不包括李源。 早上几人都没吃饭,叶穗这会饿的厉害,就掏出昨晚做的寿司吃了起来。 他们在吃的时候,打量的目光不少,都是些小朋友,眼睛晶晶亮望着你,怎么好吃独食啊。 干脆让胡玉州给小伙伴们分一分。 造型特殊,味道也不错的寿司,迎来一致欢迎。 有人见自家挑食的娃连手指上的米粒都舔干净了,不好意思的询问叶穗做法。 她也不是藏私的,把制作过程说了些,当然,李源奶奶听得最认真。 本来准备的不多,一人发一个,尝尝鲜就行,谁让卫天赐浅尝之后,越发馋了。 他可不顾亲妈脸色,一个劲的要,见胡玉州不想给时,竟上手要夺。 先前装死的段苓,看见儿子受欺负不乐意了,“就是点不值钱的大米饭,你家吃不起还是我家买不到? 孩子还叫你嫂子呢,你有个当长辈的样儿吗?” 叶穗还没输出,捏寿司往嘴里送的李源小少爷就不开心了。 “吃得起就自家做,抢别人东西干啥,他肚子那么大,一整盘下去也不够他塞牙缝?” 一席话顶的她无话可说,李源是她的巴结对象,自己真不敢跟人甩脸子。 把委屈吞回肚子,打了儿子一巴掌,这才将吵闹的儿子拉回座位。 车上大家都没言语,但那眼神中,可满是对这对母子的奚落。 好在马上就到目的地了,看着越来越漂亮的风景,先前那点小插曲也被大家抛之脑后。 叶穗被人扶着下车后,环顾周围一圈,打量完自己所在的地方。 眉头皱起,疑惑在心里升起…… 第489章 野钓 为啥疑惑呢?大概是环境太过熟悉,尤其远处那个山,像五指山似的那个山,她前天刚看到过。 虽说山水景象大同小异,但这也过分巧合了? 叶穗心里还在嘀咕时,琳琅已经在喊她了,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朝她走去。 策划人确实用过心思,西餐厅似的遮阳伞,乳白色的桌子,上面精致的摆放着不少点心。 当然最显眼的还属前面的河水。 猛的看不到底,水面下还有水草尽情摇摆着身姿,水边同样有遮阳伞、板凳、水桶、鱼竿,一看就是为钓鱼爱好者准备的。 别看琳琅是姑娘,但家里男人多,大家聚会时没少去钓鱼,久而久之,也培养出她钓鱼的兴趣爱好。 这会儿她占了一个位置,喊叶穗快来呢。 反正离吃饭还有些时候,索性当打发时间,钓杆儿数量有限,眼下是没多余的,就喊那边服务人员再准备一个。 小姐妹在岸边说着些悄悄话,先前都说不论考成啥,都能坦然接受的俩人,在日子逐渐逼近时,有些忐忑不安。 一个顺其自然,一个不想有压力,都没对答案。 说着说着,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本以为是送钓鱼竿的人来了,叶穗挂着笑容跟人打招呼。 谁知冤家路窄,竟看见方晴在自己眼前,那个玩弄杜三感情,导致他现在都不敢再跟人谈恋爱的罪魁祸首,竟在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见到了。 方晴眼皮子跳了下,很快恢复正常,本着良好教养,解释今天鱼竿准备不够多,但她们也在跟其他人商议,说是协调下时间。 刚开始还不解她怎会在这,想到上次陈秀丽说,她是未来弟妹,倒也恍然。 那姑侄俩关系好,眼瞅都是一家人了,合作做点啥那不停正常? 没鱼竿算是服务疏漏之处,但叶穗也没刁难,好好出来玩,不乐意给自己找不愉快。 鱼竿不多,但准备的鱼钩不少,叶穗在车上找了一截绳儿,绑在鱼钩上,又捏了点鱼食儿抛到水里。 这种稀罕钓法还真吸引不少人目光。 当然更多的是调侃以及取笑。 胡玉州翻了个白眼,这些人真是没一点眼力见,设备粗糙就不能钓鱼啦? 以前他俩逃亡时,叶穗就是靠这一手才没让自己饿肚子,话音刚落,她手指微动,紧接着收回绳子,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跃出水面。 鱼虽然不大,但她可是第一条,刚刚还笑她儿戏的人,此时也不吱声了,男人们,尤其都是钓鱼爱好者,谁乐意落入下风。 也都不交头接耳,耐心细致的盯着水面。 眼下最开心的就是小孩儿,这场野外郊游,到处透着有趣儿,那边还有穿着白色围裙的大师傅,这边钓起鱼来,那边人家就能给你现场烤好。 几个小娃目不转睛师傅手里,可怜巴巴的小鱼儿。 段苓厚着脸皮跟眼熟,却不认识的家属聊天,碰了几个钉子后,心气不顺的坐回自己位置上。 看到只顾着吃点心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点着他脑门骂着,“吃吃吃,你咋满脑子都是吃,眼下看不懂啥情况? 你看那小崽子把人哄的多开心,你就不能学一下?来这交给你啥任务都忘了? 我咋生出你这没出息的玩意!” 大人总爱把情绪发泄到小孩儿身上。 卫天赐添干净手指上的碎末,不情愿去找李源了。 但那公子哥儿哪儿乐意跟个只会吃,还没点礼貌的小胖墩儿玩儿。 他跟胡玉州、段烨好些时候没见,现在正玩的红火呢。 …… 叶穗钓了会儿鱼,不知是这片儿鱼痴傻,还是天敌少,捞起来后呆头呆脑,一点不活泼。 加上她水平高,一小会儿脚下水桶都满了,更是兴致缺缺。 怕再继续钓下去,刺激到周围钓友,没见隔壁俩上了年纪的老爷子,现在连笑都不笑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昨天那种头晕恶心的滋味又来了。 “琳琅,你有没有闻到周围有股怪味儿?” 温琳琅刚为钓起一条小鱼欢呼,闻言朝空气中嗅了下,“没闻到啊。” 叶穗哦了下,揉揉鼻子,怀疑是不是闻错了。 也是怕自己不舒服,打扰到她妈,就跟琳琅换了下位置,躺在躺椅上,拿遮阳帽盖住脸休息。 温琳琅见她睡着了,示意玩闹的那群小孩儿小声些,随手捡起地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扇风。 按理说,现在日头上升,气温也高起来,就算在河边有树影遮阳,但仍旧不算凉爽。 但就在这种环境下,她竟睡着了。 身处实验室的叶穗,抬头看了下手上的橡胶手套、护目镜。 还处在呆愣中,另一个华裔小姐妹拍了下她肩膀,“叶,还愣着做什么下课了,明晚系里要开一个party,系里好几个师哥跟我打听你这个东方美人,明天可不能缺席了。” 叶穗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里是她读研的院校,这节课也是最受欢迎的英国教授史密斯的课程,按理说她不该有怅然若失的滋味。 好像这个明亮、设备先进,到处可见金发碧眼同学,吃牛排披萨意面的浪漫国家,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叶,快点啊!” 叶穗压下心头狐疑,看了下周围环境,不情愿跟了过去,但也就是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 她朝后面望去,就见身后同学,正扶着另一个同学,面露惊慌的朝外跑去。 那个一头卷毛,从非洲来的同学,她记得跟清楚,好像主修的是金属毒性。 此时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是她朋友惋惜跟她说,“他是进行化学实验时,打翻了试剂,好些化学溶液倒在手上,哎,真是可怜。” 可怜吗? 好像是有点。 就在她还微愣的时候,周围环境一变,她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正被人拉着在医院。 她看见了先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师兄,但跟上次所见那个活泼开朗的人不同。 他整个人已经瘦到皮包骨,视力完全丧失、整个人像被夺走了五感,完全被世界所抛弃。 忽然,他身上的仪器发出刺耳声响,好些大夫冲上前急救,但繁忙好一阵后,主治大夫遗憾的摇摇头。 哭声越发凄惨。 第490章 真相浮出 被这些哭声笼罩,叶穗心也难受起来,活脱脱一个人,怎么能被折磨到这个程度。 他的家属。学院的老师,甚至是系里好些同学,都难掩悲痛,哭的稀里哗啦。 叶穗也在感慨于鲜活生命流逝的可惜。 “他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溶液倾洒吗?怎么这么快就……” 珍妮抬头,哭红的双眼似在质疑。 “你也是高材生,怎么会问我如此幼稚的问题?” 叶穗忽的脑袋一疼,这件事好像很久之前发生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却一点印象也没。 珍妮看着她焦急面孔,露出一个很怪诞的笑来,“你苦日子过惯了,连你大脑都退化了,这是二甲基汞啊!” “啊!” 看着那张逼近的面孔,叶穗惊叫坐起身来。 李红英听见动静,赶紧扔下手里的活儿,朝闺女走来。 温琳琅也没在意被他吓跑的鱼,叠声问她怎么了。 叶穗大喘粗气,胸口砰砰直跳,思绪还在惊梦中,隔绝了周围一切。 二甲基汞,这个名字熟悉又可怖,她怎么能忘记呢? 读研第一年时,隔壁实验室那个黑人小哥儿,操作不规范,又没按规定带防护设备,不小心打翻了装有那个容器的瓶子。 即使很快送到医院,及时做了干预处理,但头晕、呕吐腹泻,视力受损,手脚都不听使唤,甚至连话都不能说的后遗症还是找上了他。 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人已经快要折磨没了。 即使在国外医疗资源发达,医术高超,但他还是不到一年就没了。 那时候她跟几个朋友确实去探病,回来后大家兴致都不高,后来学院还专门开了好几场会。 让大家接受教训,不要把生命当儿戏,这也是叶穗后来她做事一板一眼,从不敢大意的缘故。 成长的代价太过惨痛,她不该忘记的。 叶穗身子健康,从来不会没缘由的头晕恶心,但如果闻见什么刺激性气体,或者是身处环境不好,对这些敏感性气味产生反应。 是不是就能解释的通了? 前天晚上到昨天早上,休息一天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再到这个可疑地方,那种熟悉的难受滋味再度袭来。 这就不能用偶然来形容? 再联想到那些村民所说的诅咒,叶穗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那些村民有三分之一,全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视力、听力受损,身体机能也在弱化,这跟那个师兄出现的症状太像了。 二甲基汞是一种含有贡的有机化合物,跟汞一样,具有易燃易挥发的特性,但是二甲基汞的毒性远比汞要高,是目前得知的最危险的有机汞化合物。 这玩意主要会对人的神经进行破坏,丧失身体机能,只需要01毫升就能致人死地。 如果她没推测正确的话,有人在这些河里排放了好些化工原料,这也是为何她会觉得头晕。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其它能导致村里这么多人,都受到影响的缘故。 如果长年累月下去,她不敢再想…… 周围堆集不少关心她的人,叶穗只能勉强让她妈别急。 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快些专求证真伪。 “就是做了些噩梦,你别慌,也别急,妈,你们先吃饭,我在周围逛逛。” 李红英还是不放心,但见闺女打定主意,就没再反驳。 已经快要十一点,大师傅们已经开始准备饭菜,香味一阵阵儿飘过来,而且他们还别具一格,烤了两只大羊腿儿。 这会几个姑娘正抬着烤的焦嫩的羊腿,分别给人发着。 叶穗视线完全没看羊肉,戴着帽子往高处去了。 …… 此时正在不远处地方,几个小孩子不知热,不知疲惫的正在爬着山坡。 现在的家长也不是特别在意孩子们的安全问题。 只是说,不许小孩儿们靠水玩,就自顾自聊天。 李源正跟几个小孩子玩攻占高地的打仗游戏。 毕竟在市里条件好,又住着大院儿,玩游戏时没有合适的地形,大家玩的不痛快。 但是眼下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边有草丛、有大石头,还有天然的高地,别管多大的男孩,根本就拒绝不了这种地形。 一个个大小伙子玩的热火朝天。 李源嫌弃卫天赐不配合,拖后脚,明明说好要玩几局,但他偏偏惦记着那头的烤肉香味儿,一个劲想去吃。 因为他笨重身躯,缓慢行动,已经让他处于劣势了。 “你想走就自己走,喊我跟你一块做什么!” “那我妈……”他要回去的话,又得吃顿排头。 “你妈你妈,你去你妈怀里吃奶!” 卫天赐气得踢了块石头,转身就走,但到心气不顺儿,他在爷爷奶奶,亲戚们跟前那是宝贝一般的存在。 到外面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儿有别人嘲笑奚落他的时候? 还当着这么多小伙伴,嘲讽他爱吃能吃,就差说自己是猪了。 加上他妈一个劲说他好话…… 卫天赐环顾四周,看见河水边上,有一大滩发黑,又发臭的痕迹,又低头看着脖子上挂着的水壶。ъitv 到底是恶念占据上风,小心翼翼蹲在河边,一只手揽住柳树,俯身去灌河水。 他欺负自己,那自己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拉肚子! 灌好水后,又巴巴回到先前‘战场’上。 李源看见他去而复返,眉头皱起,这次他有眼力见了,没等到人发飙,就赶紧举起水壶上前。 “你们打仗辛苦了,我是后勤兵,来给大家补充物资了,这是刚晾好的矿泉水,大家休息休息。 喝点水,再攻占高地!” 一席话说的,还让人拒绝不了,尤其是这些小孩儿,在大夏天又跑又藏,早就渴了。 “行,算你有点眼力见,先前也是我着急了,好,我允许你归队。” 说着,接过了水。 第491章 金雕攻击 叶穗忍着疲倦爬上高处,将远处一切尽收眼底后,才发现此地乾坤。 从上往下俯视,前方是烟波浩渺,气势豪迈的大河,他们脚下占据的山脉将河水劈开。 变成两条蜿蜒曲折的支流,顺着田地跟村落,遥遥奔向远方。 只有占的高,才能将一切尽收眼底,在叶穗如今视线角度下,一条河水流清澈,岸边绿草繁茂,洋伞、鲜花点缀下,像世外桃源。 另一条支流水的颜色发黑发绿,跟另外那条河相比,差距真的太大。 最后是头顶金雕的叫声,唤回她的理智,正要下山呢忽的瞥见半山腰,绿油油大石头在动。 正怀疑是不是眼花了,就见好几块‘大石’悄悄转移了位置,她这才明白是一群小孩儿正排兵布阵,要‘打仗’呢。 大家都隐蔽着。 体型较大,又独立于团体之外的卫天赐就格外显眼。 叶穗亲眼看着他蹲下身子打水,拧紧盖子晃动几下,颠颠儿去找大部队。 然后就是小孩儿们围过来,也不知道交谈了什么,李源已经接过水壶,准备一饮而尽。 要说只是干净的河水、山泉水,叶穗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关键是她亲眼看见他在又黑又臭的水边打的水,还能不急? 李源,胡玉州,段烨几个小孩儿都在那,而且看那样子,都在排队等水喝呢。 那些带有化工原料的废弃污水,真让他们喝了,后果可想而知! 叶穗扯着嗓子喊,让他们别喝,也不知力气太小还是喊声被山风击散,没一个小娃能听见。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人,胡玉州好像隐约听到熟悉叫声,但左右张望半天,就是没往头顶看一眼。 叶穗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上山容易下山难,除非她长翅膀飞下去,不然根本没办法及时制止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忽的想起头顶盘旋的金雕。 …… 李源感受到周围好几道渴望的目光,加快喝水动作,但刚拧开瓶口,刚仰头的时候,感受到脑袋有阴影笼罩。 现在的金雕已经不是年幼状态,伸开翅膀后,足足有一米多长。 它的眸子爪子无不锋利,尤其是俯冲朝自己袭来时,就像看准猎物,蓄势待发的猎人一般。 他哪儿见识过这种场景,当下就吓得魂不附体。 小孩子们看见大鸟儿来了,还要抓人去吃,吓得屁滚尿流,四处逃窜。 当然这边动静也吸引了另一头儿的家长。 胡玉州认清金雕是自家的,急忙发出停下的指令,但往日和善又听话的金雕,今天像受到刺激一般,不停攻击着他。 外人第一眼会被金雕体型吓坏,但熟悉的人才会发现,它真的不太像在攻击人。 反而好像是在阻止他做什么。 动静声吸引来不少人,那些家长看见自家孩子处在危险中,心跳加快,纷纷朝孩子跑去。 李源祖母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有心想救孩子,但被别人拉着。 先前一直巴结她,说跟自家有缘分的段苓,这会儿跟哑巴了似的,抱着儿子远离战场。 做饭的大师傅,钓鱼的男人们,此时也到战场了,挥舞着刀,拿着钓鱼竿等各类武器,不停攻击着金雕。 胡玉州又要护着金雕,又要保护李源,夹杂在中间,忙的他跟陀螺似的。 在它坚持不懈攻击下,水壶终于落地,发黑的水倾洒下来后,瞬间被干涸的土地吸收干净。 金雕见状这才满意的抽身而去,但也就在它离开时,一把菜刀已经劈向它腹部。 说时迟那时快叶穗一石头砸开了菜刀。 见孙子安全后,他奶奶这才大哭着扑上去。 “叶穗,你这是干啥?” 要不是她那一石头,那大鸟早被一刀坎伤,没准中午都能吃上烤鸟肉,谁知道关键时候杀出个程咬金啊。 想着儿子也受到委屈,段苓抱着儿子,语气不善的质问叶穗。 叶穗气喘吁吁,好半天都没法说话。 但也就在这关键时候,方晴柔柔弱弱,突然开口,“我记得好像叶穗家就养着一只大雕,眼下作怪的鸟,不管是外形还是品种,都跟她那只一般无二。” 她本来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情里。 但要再不做点什么,责任跟大家伙的怒气,都要往自己身上发。 她的事业刚刚起步,每天日进斗金,不能有任何差池,再说,她也承担不了这些达官贵人的怒气。 别人回去嘴皮子动动,她的生意就要搁浅,所以,就算这次她不想针对叶穗,也得这么做了。 察觉到大家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忽觉惭愧,捂嘴道,“大家别误会,我不是怀疑金雕是客人的宠物,只是这块地方是我们精心考察过,没有野兽,再说咱们这儿也没这种品种的雕啊。” 简单几句话,抛开自身嫌疑。 段苓此时也想到什么一般,赶紧跟头脑不太清楚的李家夫人上眼药。 “对,这个意外怪不得人家,而且被她一说,我想起来了,叶穗这就是你家养的宠物,先前我去家里时,还被它吓唬过呢。 这种野生带有攻击性的玩意,对它再好也没用,这次亏得救兵及时,要是晚来一步,受伤什么的,太晦气就先不说了。 要是那爪子把人抓毁容了,这可咋办!” 说完这些光面堂皇指责后,又跟李源奶奶说了几句悄悄话,叶穗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说的什么。 不就是她是故意给李源下马威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得知金雕是叶穗的宠物,险些酿出大祸后,对她的好感烟消云散,目光中多是谴责。 温琳琅替她解释,但是大家先入为主,压根听不进去啊。 叶穗静静听着几人对她的指责,半天时间,呼吸也平缓了。 眼下啥情况呢,眼下是义愤填膺的段苓,心虚不敢抬头的小胖墩,担忧她的家属。 以及认为把锅卸下眼下高枕无忧的陈宝兰方晴。 既然你们嫌日子太平淡,那就来点刺激的。 叶穗揉揉后脖颈,活动了下手腕,眼下,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第492章 中毒而亡 “奶奶,我没事,这只蠢鸟就是跟我玩呢,先前在叶老师家,我们玩过几次,别看它长得凶狠,实际上可有分寸了。” 李源整理了下衣裳,还有被抓后乱哄哄的头发,替叶穗辩解。 段苓不信,这公子哥性子真怪,入他眼的,这么得罪了,还百般维护。 反观他们母子…… 但公然跟他呛声,会引起叛逆小娃的反感,从而对自己印象更差。 思来想去,还是让侄子帮忙作证,段烨虽然在叶家补课,但他诚实,跟大哥似的,有刚正性格,从不撒谎。 谁知自己刚说罢,迎面传来男声。 “他说的没错。” 段烨推推眼镜,坦率开口。 段苓气得更厉害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眼瞅便宜小姨再要闹腾,叶穗的耐心彻底告罄。 摸摸维护她的段烨脑袋,收敛起笑意,“金雕是我养的,这点我不否认,但刚才它追着李源不放,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难不成是在给他洗头?”刚利爪不停抓人头发,把人脑袋抓成鸡窝,大家看的一清二楚。 笑她过于嘴硬,不屑翻了个白眼。 面前的女人,跟她婆婆段茯是双胞胎,江潮喝醉的时候,曾跟她说过,年幼丧母之后,好些时候他都在对母亲的思念中度过。 也曾想要偷看段苓,来描绘母亲的模样,想着她要是活着的话,到这个年龄,该有几根白发,脸上又该爬上几条皱纹。 可是在看过一回后,他彻底放弃这个念头,因为市侩、贪婪自私的人,是不配跟母亲相提并论。 叶穗亦然。 “我看,你还是仔细问问自己儿子做了什么,再来声讨我。” 没当众揭穿,是她还有一丝怜悯之心,想让小孩儿在做了坏事后,有个自我改正的机会。 只要卫天赐承认,或者脸上露出一丝丝悔恨神色,自己就会收手。 分明是好意,但段苓却不领情,搂儿子更紧后,冷嘲道,“叶穗你倒会转移视线,这事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是他让你养鸟的?还是他指挥你的宠物去攻击人的? 还是长辈呢,就算想洗干净自己,也犯不着拿家里晚辈当挡箭牌?” 叶穗没理会她尖酸刻薄的话,看着低垂脑袋,隐隐有些发抖的卫天赐,“你要说吗?” 段苓其实也察觉到儿子异样,心中颤抖。 难道真是儿子的错? 不,不会,他才多大点,根本没那个本事。 眼下她多激动,就有多心虚。 叶穗见他脸色难看,却不承认,也知道答案了。 没再逼问,而是背着手,将周围村民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 “大家可能觉得我危言耸听,或是转移视线,觉得这个鸟语花香、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生活在周围的村民,怎会有这么诡异的病情。 但我跟大家说,这并非危言耸听,我见过二三岁的孩童,整日上吐下泻,也见到上了年纪的老者,在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还被五官退化,身体疼痛折磨。 村子里人人自危,觉得是诅咒,但在今天我才发现,并非如此,而是有人可能长年累月,往河里排放有毒污染物导致的。” 叶穗面容严肃,口齿清晰,但明显可信度不高。 陈宝兰饭碗被人掀了,啥礼仪跟涵养都不顾了,甚至都没看一眼合作伙伴方晴,微微皱起的眉头,冷嘲道,“你看看这条河,哪里有你说的被投入有害物质的样子?” 叶穗也不跟她打嘴上官司,提议往上爬一下,大家就知道原因了。 几个青年男人听完叶穗的话后,神色严肃,不顾炎热上去看个究竟。biqμgètν 等到再下来时,面上的严峻可无法用言语形容。 开始只认为她在夸大,但上去后,两边河水的颜色,果然有天壤之别。 “可是,这跟你没管好宠物,险些伤人有什么联系?” 有人不解,硬着头皮询问。 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叶穗露出笑来,绕了几步,穿过狭小石缝后,到了刚他打水的地方。 先前还强撑着,不露一丝怯意的小孩儿,身体突然打起摆子。 “导致他们身体出现状况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条河,村民生活用水都跟这条河水息息相关,取用这些水,或是食用这条河里的鱼虾。 从水产品里摄入有毒的化学物质,即使被稀释蒸发,但长年累月,身子怎么可能不出现异样? 这边水坑里还有不少黑臭刺激物儿,看来是某些人刚排污不久。 我刚刚在上面,曾看见天赐拿水壶,在黑水上灌了一整壶,现在你们几个小朋友想想,金雕朝你们进攻时,是不是没伤害你们。 只是在阻止李源喝水?” 小孩儿们思考片刻,连连点头。 在场这些家属,同样冷汗连连,刚刚水撒后,自家孩子还来告状,说要不是大鸟捣乱,他们这会也该排到水喝了。 虽不明白叶同志说的二甲基汞是啥玩意,但想到那些村民的惨状,再想那毒素会破坏人的智商,导致人汞中毒,就浑身打颤。 孩子小,抵抗力弱,说不准真会中毒而亡! 孩子都是爹妈的心头肉,刚开始还讨伐叶穗的几人,目光齐刷刷望向段苓母子。 段苓其实大概猜到她所说是真,也知道儿子不是坏心眼,估计是想捉弄下对方。 但别管出发点是什么,大祸险些酿成,大家的怒气也是实实在在的。 想到这里,她像打开任督二脉似的,厉声训斥,“胡说八道,你就在血口喷人,这水黑点就是被人排放脏东西了? 谁不知道乡下地方又脏又臭,没准它只是被牲口什么弄脏了。 再说,这水壶先前在河边放了好长时间,不定是谁灌进去水了。 你凭啥说是我家天赐干的?” 不能承认,就算是,她也要颠倒到不是,不然得罪这么多有身份的人,他们一家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卫天赐在亲妈逼迫下,也大大方方说,他没做那一切,他拿时,水壶里确实有水。 这就把嫌疑全都洗清了。 在别人眼里,双方都是为各自作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叶穗摇摇头,这还真是不掉棺材不落泪,她也没再墨迹,跟一个男同志借了火柴,擦着后往那还没完全散开的水面一扔。 瞬间水面上着起火来,那玩意跟汞似的,易挥发,也极易燃烧。 众人看着水面上燃烧的火焰,不信也得信了,此时她指着小孩儿裤腿,“你在打水时,不小心弄脏裤腿儿了? 来脱下来,让我用火试验一下就行,毕竟你说你没来过这边,更没取过水,孰是孰非,一验便知!” 第493章 狡辩无用 众人这才发现他裤腿上有干涸的脏污痕迹,今天郊游穿的都是干干净净,没机会沾到脏的。 其实只是少量痕迹,就算有也是很快挥发了,就算用火点,也烧不着的,故意这么说就是诈对方。 但刚刚她往水里扔火柴,瞬间燃起火焰的那一幕,给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心虚外加知识储备不够多,轻易就相信了,所以叶穗示意他脱下时,小孩儿已经声嘶力竭的哭起来。 他就是想报复一下他,没真打算要人命啊,叶穗刚才死啊诅咒啊,已经把人吓掉半个魂儿了。 就算段苓背地里一只手死死控制着他,依旧徒劳,他又哭又闹的样子,足够说明什么了。 都说孩子天真无邪,即使做了坏事,也能用年少无知,不是故意的,类似这种话搪塞。 但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即使年龄小,能逃脱法律制裁,也无法逃脱别人嫌恶目光,良心的审判。 “你就这么欺负我们?江潮知道肯定饶不了你!” 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小姨,不是我欺负你们,是我按照你们的要求,给表弟自证清白的机会。” “妈,我不脱,我不脱!” “闭嘴!” 本就急的要命,他还闹,要不是他犯蠢,母子俩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卫天赐也是有脾气的,要不是他妈老逼迫自己去讨好巴结李源,自己会被人嘲讽,铤而走险? 发起怒直接把心里话全秃噜出来,好家伙,这下周围的人跟段苓都惊呆了。 至此,叶穗也清白了。 水落石出后,李源忍不住骂着脏话,其他家长也在窃窃私语个不停。 温琳琅拍拍她手,示意做的不错,段苓羞怒交加,但也知道大势已去,健步冲到李源奶奶跟前,扬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小孩子胡闹,惹出这么大乱子,多亏咱们李源儿吉人天相,遇难成祥。 虽说金雕及时出现,打翻了水壶,阴差阳错让人发现端倪。ъitv 但我想,咱孩子聪慧、又是大孩子,咋能闻不见脏水的刺鼻味道,入口察觉出不对劲,肯定就吐出来了,我家天赐估计就是这么想,才恶作剧。 您别恼,等我回去好好教训他,让他跟李源赔罪!” 洋洋洒洒一堆,就是不想让叶穗把这个风头占了呗。 李源奶奶今天连番被吓,脸上的皱纹都快吓展了。 刚才金雕‘袭击’孙儿,她被人拦着不去救,其实是把希望寄托于她身上,就算她伸手拉拔一下,自己都会感激不尽。 可她呢? 趋利避害是人的通病,她不该记恨,但她儿子险些害死自己孙儿,还这么轻描淡写,大言不惭,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天儿这么燥热,孩子渴的这么厉害,又是毫无威胁的熟人送来的水,他要是扬脖大口喝好些,才发现不对劲呢? 那些对人体有害的玩意,谁能保证喝得少就没后遗症? 没听她说,01毫克就能杀人于无形? 她咋不拿自己孩子赌? 越想越生气,但自己还是维持了两分理智,没给她任何表情,健步到叶穗跟前。 拉着她的手,未言就哽咽起来,孙子就是自己的命根子,他有任何意外,都能要了自己老命。 “谢谢你,先前闹出那种不愉快,你还这么帮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愧疚自责懊恼,种种情绪在心头翻滚,最后全化为哽咽的谢谢,自己道谢后,又拉孙子一起道谢。 李源真心实意道谢,而后又美滋滋,一手搂住胡玉州,一手搂住段烨,豪迈说着,往后三人就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了。 其实事实也真如叶穗预料的那般,如果今天没制止的话,当时没有看出什么毛病。 但在四五年的时间内,他体质一直在变差,本就不高的免疫力,后面直接崩了。 神经受损,五感消失,在缠绵病榻几年后,一个小小的肺炎就要了他的命。 好在,一切都变了。 不过逃过一劫的他可不知道后续有多惨,他只高兴两家破冰,以后就可以找两只威风大狗,一只大雕玩耍,还能吃叶家做的好吃的! 生活可太美妙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陈宝兰跟方晴现在傻掉了,财路被砍不说,估计还得被人记恨上。 这都闹得啥事啊。 陈宝兰急得团团转,挣钱的想法以及环境布置是她没错,但在选址上却是方晴啊。 是她找到让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但怎么会跟排污地儿扯上关系? 但没人在意他们的狼狈,当务之急是查清河道污染幕后黑手,以及开展沿河村民中毒补救的工作。 前天晚上,江潮承诺村民找到意外背后的原因,还历历在目。 这两天他废寝忘食,也在忙碌这个。 自己虽是误打误撞,却在无形中,也帮了他忙,考虑是该托人去市里报信儿,还是跟大部队回到市里再做打算时。 两个大师傅已经有了决断。 年轻光头那个,笑呵呵跟她打招呼。 “各位同志真是高风亮节,让人钦佩,不过眼瞅着都快一点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吃东西了? 老话不是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那边烤肉,特色宫廷菜都准备好了,烦请大家移步过去。” 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到今天的来意,可惜,就算闻见香味扑鼻,内心极度渴望吃东西,大家也不敢赏脸。 谁知道这野物打哪儿来的,有没有饮用过受污染的水,或是处理烹饪食物时,有没有用这些废水。 品味美食的前提是保住小命儿。 眼瞅大家都不怎么搭话,俩师傅也有些心绪不宁,年轻那个去报信。 年龄稍微大点的那个,把叶穗叫到一旁,黝黑朴实的面颊上,满是乞求。 “女同志,这件事你能不能当没发生啊?” 第494章 夫妻同心 这件事? 说的是哪件事? 发现河水污染的事儿吗? 为什么啊! 叶穗哪里知道,生活在周围的老百姓,靠天吃饭,一年到头就凭下地挣点工分养家糊口。 但最近家门口的风景被市里那些贵人喜欢,还要吃他们做的菜,别提多开心,他们这块儿风景好,野物儿也多。 偷偷进山打点东西,再给他们烹饪,一天下来能拿到手十好几块。 这才几天时间,二人已经挣到往常一年的收入,就问这么挣钱的生意没了后,还怎么发财。 叶穗听完他支支吾吾的解释后,并未动容,她理解平头百姓对钱的渴望,希望家人能过得更好的心。 但这种满足小我,损坏他人利益的行为,她无法苟同,再说,今天在场这么多人,她一人不计较有啥用。 金钱很好,但那是建立在健康的前提下,周围村民的后遗症已经出现,放纵是对所有人的不公。 见她不同意,掌勺师傅有些头疼,正好这时去请救兵的年轻厨子带人回来了。 十好几个气势汹汹,带着家伙事儿,还没站稳身子,就瓮声瓮气喊道,“谁,是谁在我们地盘上找茬?” 眼瞅局面就要上升到武力斗争,同行的几个男人,把女人以及小孩儿护在身后。 拎着锄头的村里人,正在俩大师傅旁边聆听着什么。 时不时还打量着对面众人。 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了好几眼叶穗,面上有欣喜、不解、疑惑。 李红英见陌生男人盯着女儿,谨慎的挡在她身前。 一方是花钱找罪受的城里人,一方是听信糊弄,要保护本村兄弟的朴实农民。 也不知哪句话不对了,双方开始有口舌之争,就算琳琅他们不停解释,依旧没人能听进去。 差点发生肢体冲突时,叶穗怕被人波及,突然吹了个响亮口哨,先前还在天空盘旋的金雕,忽然俯冲而下,牢牢的停在叶穗身前。 “是她,是她!” 先前紧盯她看的年轻人,忽的惊叫出声。 前天晚上他也在祠堂里,但那晚兵荒马乱,叶穗穿着打扮又不同今日,他就没敢认。 还是刚才出现的金雕,才让他确信此人就是那晚见到的人,这两天村里讨论最多的,就是仙姑的传说。 在口口相传下,叶穗都可以媲美神算子,她金口玉言,断人生死的本事,已经延伸出不下五个版本。 “你干什么啊!” 年轻的掌勺师傅不满他一惊一乍行为,面露不悦的指责。 “仙姑,仙姑……” 看见大活人,他激动地险些抽了羊角风。 仙姑? 这下轮到村里人面面相觑,在同伴解释下,几人也傻眼了。 他们竟然冒犯了村里人的希望! 不管实情到底如何,犯错的一定是同村的兄弟。 刚才还剑拔弩张,但这些人互相传达几个含糊的仙姑称呼后,瞬间祥和安静不说,还开始暴揍起同村的兄弟。 这可真是惊天大反转。 叶穗松口气,看来群殴这件事是不太可能发生了。 她跟面前好声好气的村里人说,自己已经找到他们受‘诅咒’的原因,还让他们帮忙喊来公安。 别人要是这么说,对方可能有点不信,但叶穗在他们心中过于神话,竟一点没怀疑! 有人在喊菩萨保佑,有人在喊道爷威武,所以在她说出,得请公安出面解决后,更是一点不耽搁,开着队上的拖拉机就去了。 这次江潮没来,来得是冯飞,这次案件他协助调查,也是江潮为他晋升在铺路。 冯飞过来了,叶穗瞬间觉得有不少底气,当着数道焦急渴望的目光,缓缓说出河流污染跟他们诡异病情的联系。 她在解释时,也紧盯着村民的表情。 本以为他们会愤怒,歇斯底里的呼喊。 但这些人第一反应竟是愣怔,怀疑以及躲闪。 情况不对。 跟冯飞交换了下眼神,二人压下狐疑不提。 这场郊游注定要失败散场,饭是吃不了了,跟来时一样,叶穗等人坐着小巴车离开的。 还好来时带了些寿司,不然还要被饿晕呢。 到了镇上,其他家属先回去了,但是临走前都跟叶穗互通了联系方式。 还笑着跟她说,要是有需要的话,就来找他们,其实这也是无形的资源了。 叶穗是这次事件发现者,后续还要配合公安工作,是不能回去的。 因为这件事交给冯飞处理,所以不管是做笔录还是别的什么,都得在矿公安局这边。 江潮以前升到市局前,就是在这办公,充满了二人满满的回忆。 正在追忆往昔时,冯飞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大夏天吃热面,要多受罪就有多受罪。 但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她,可顾不了那么多。 早午饭都没吃,只靠几块寿司,完全顶不住饿,这碗鸡蛋面也没多花功夫,水开后放入挂面,鸡蛋,盐跟少量的酱油。 等面八成熟时扔进去菠菜,只要菜叶翻滚两下,再点两滴香油就行。 叶穗也是饿的厉害,没顾忌形象大吃起来。 “冯飞!”快吃完的时候,外面传来熟悉的男声,冯飞开门刚要跟他报告案情,就见老大连个眼神都没扫给他,健步朝正吃面的媳妇走去。 叶穗吃完最后一筷子面,身子已经腾空。 江潮毫不费力把她抱起,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叶穗,你真是我的福星!” 也不顾外人还在呢,往上抛了两下。 直到叶穗惊叫着搂住人脖子,这人才停下动作。 村民的异样,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每天脚不沾地调查,就是为早些找出真相。 谁知叶穗就是出门去玩了一趟,就有这么大收获。 先是踢了脚冯飞,让他再去下碗面儿,一直跑案子,他也没吃东西呢。 夫妻俩这一顿饭,把冯飞的小灶都吃完了。 肚里有食儿,三人才开始分享手上掌握的信息。 其实到现在,他们差不多摸清大致情况,但是只知道这个没用,还有太多细节需要验证。 而根据那些村民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可不管是第一批从祠堂抓来的,还是第二批今天带来的,这些人都像商量好了一般。 对河流污染的事儿,闭口不谈。 两个公安为难半天,后来视线双双望向吃饱喝足,正在打嗝的叶穗。 他们没这个本事,但叶穗有啊。 第495章 跟叶穗道歉 被寄予厚望的叶穗,终于跟他们见面了。 头一批被抓来的,也就是乔叔那些人。 虽没伤害她,但总归是犯了错,还好叶穗心眼好,又念在他老母亲去世,没跟人计较。 受害者不计较,私下达成和解。 所以他们只是简单被拘留两天,罚款后就能回去了,这不听说叶穗要见他们,正在矿局大院儿那等着她呢。 叶穗看着那些穿着蓝色劳动布,黑裤子,布鞋上还露着几个窟窿的庄家人。 有些犹豫。 但几人看见她后,疾步过来,估计已经从公安那边听说她不追究的消息。 不论老少都站在她面前,黝黑脸上羞愧难堪交织,好半天才依次跟她道歉。 乔老叔听见公安领导说过,叶穗已经发现他们村儿异样的原因,也有法子打破诅咒。 思考着如何开口,余光瞥见几个熟面孔,耷拉着脑袋出来。 村子就那么大点,而且大部分村民都是一个姓,按照老话说,一两百年都是一家。 乔叔在族里地位高,做了坏事的小辈儿,见到他都是绕路走的。 可他们又不是蚂蚁,浩浩荡荡的十来个人,躲也躲不过。 听见叫声后,露出一个大难临头的表情,乖乖过来,老实地喊二叔。 乔叔催他们跟叶穗打招呼时,见他们神色躲闪,心虚不已,察觉到异样。 追问到底怎么了。 瞒不住,他们就老实说了。 听说得罪了叶穗,好家伙,当着公安面,乔叔就脱了鞋子,殴打晚辈。 别看他接连受创,但力道不小,更将鞋底板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满院子全是他们抱头鼠窜的身影,哀呼的求饶。 不远处,江潮跟冯飞冷眼看着大呼小叫的场景,没上前制止。 冯飞现在不太相信叶穗能挖出内幕了。 倒也不是怀疑叶穗本事,就是觉得这些人太太古板了。 他跟头儿轮番上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用,严肃训斥也没用,专业人士都撬不开那张嘴。 叶穗能行吗? 会不会是对她期望太高了? 江潮视线紧盯在媳妇身上,听到冯飞怀疑的话,施舍般递给他一个眼神,“她的能力,远超你的想象。” 乱糟糟场景持续很久,终于安静后,乔叔才忐忑问她,真相是什么。 叶穗照实说了,自提起那两条河流后,他表情就越难看,解释越详细,身子就越踉跄。 “我来之前做过调查,发病者多在河流附近村民,离的越近,反应越大,受损伤程度越深。 二甲基汞是危险性很高的化学物质,对人体损害程度很深。” “会不会是你判断错误,那些东西只是臭点、脏点,不会对人体造成损伤?” 那些人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明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他仍这么期望。 叶穗摇头,“我也希望这样,但是……” 见他垂得越来越低的脑袋,强忍情绪,如实说了,“我回来时已经对河水采样,按时间来说,已经送到省城那边的研究所。” 话没说太死,但结果绝对不乐观。 “能让这么多人受影响,污水排放不会是朝夕之事,你们村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你们默认了这种行为。” 见他们表情越发难看,就知道猜到八九不离十。 叶穗深深叹息。 “对方是谁,跟你们如何协议,能说一下吗? 你们是被蒙蔽的,不会承担责任,但对方就不同了,污染环境,损坏良田以及沿岸百姓的身体。 这叫蓄意为之。 现在找到他,一来是要追究他责任,二来也是防止事情败落,对方携款逃跑。 他情节严重,这笔追缴回来的不当钱财,会用在后续河道治理,赔偿你们医药费等等,所以……” 这些人能怀疑公安,却不会怀疑他们的仙姑。 乔二叔承受不住打击,晕倒之际被同村晚辈扶住,掐人中、喂水,一连串操作,终于唤回他的理智。 男人捂住脑袋痛哭,如今也没掩藏的必要,心如死灰的他,将实情一五一十交代。 跟叶穗猜的一样,大概是一年半前,有人找到他们村,看上这边环境隐秘,地理位置优越,想在这排放一些废水。 现在大家的环保意识虽薄弱,但国家上层领导,已经意识到这些问题。 近两年也在加大力度治理污染,大厂子是公家单位,有资金支持,改造之路没那么难。 但小厂子呢? 效益比不过大厂,上面又三番两次检查,要是购进新设备,或是专门废水处理。 少不得花大笔资金,他们根本负荷不起。 一来二去,就动了歪心思,拉到这边荒芜地儿,排放到河水里,跟更换设备相比,运费人工钱以及村民的封口费,简直九牛一毛。 “他答应过,凡是我们村儿户口,只要超过五岁,就能领到每月三斤白面。 那是白面啊,一人三斤,一家六口人,一月就有十八斤的白面。 仙姑,不怕你笑话,我们村好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年人,临死前都没吃过那么白那么细的富强粉。 他们发的面,做成馒头,包个饺子,吃一回,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叶穗背转身子,泪水忍不住滑落。 怪不得他们没一个松口,怪不得江潮这么厉害的公安,都没法子获取消息。 那些坏蛋抓住了他们弱点,跟这些村民死死绑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体。ъitv 一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被诱惑的初衷,只不过是想吃一点精细的面啊。 坏蛋犯罪的成本太低了。 而这些村民,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 “那,对方是谁?” ……… 方晴好不容易甩开哭哭啼啼,不停想跟自己算账的陈宝兰。 快速跑回,跟情人幽会的房子。 她在狭小的卧室里,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窗台上挂着的风铃,好像察觉到主人的不安情绪,在夏风的吹动下,发出比以往更急促的碰撞声。 乱转有小半个钟头,房门终于被打开。 戴着眼镜的男人,不满她白天跟自己联系,脸沉沉的,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不是说,白天尽量不要找我? 我家那婆娘可是凶悍的很,要是趁我不注意,杀上门来咋办。 我倒不在乎跟她离婚,但那婆娘没轻重,挠破了你的小脸蛋,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现在有钱还有点小权利,这都是依仗着妻子娘家那边势力。 一旦撕破脸,他一切都将消失。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但哄骗下小姑娘,还是挺容易。 方晴知道他这人心口不一,面上的温柔都是假的,但她没办法计较太多,眼下大本营暴露,公安介入,迟早要查到他头上! 自己是不太在乎这个男人,他年龄都快当她爹了。 但她又舍不下这光鲜的生活。 男人图她身子,她图男人钱,这很公平,只要他把答应给自己的房子落实了。 自己就能带妈妈住进属于她们的房子。 从而脱离老男人。 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下家,就是张宝明,叶穗的弟弟。 男人含笑的表情瓦解。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子。 晚霞打在他的脸上,肖东方身子微颤起来。 第496章 伏法 这种情绪只是片刻后,就消散不见。 他示意对方别急,“咱们只是喽啰,天塌了还有大老板顶着呢,这样,你先收拾东西,我回去准备机票,等晚上咱们在小屋这集合。 反正钱都攒的差不多了,到别处咱们也能有好的生活。” 方晴有些犹豫,她还有个妈,不是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看出她顾忌,男人柔声安慰,“咱们只是出去避避风头,又不是一直不回来,等安顿好了,再把你妈接过来也行。 你现在就写封信,给她留点钱,说明情况,好了,江潮那小子厉害的很,没准现在已经查到咱们身上。 不能浪费时间了。” 说完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转身离去。 出屋后,男人和煦笑容散去,从窗户上看到女人慌张收拾衣服的背影,眼神没任何波动。 温柔灿烂,带着暖意的晚霞投在他侧脸,但融不散他面上的冷漠。 遗憾的望向她的肚子,他坚定离开。 手上有这么多腌臜事的男人,要是没点金蝉脱壳的手段,能过得这么舒坦? 就像当时忽悠外国人干事业,挑唆他利用外交豁免权来做坏事,暴露后完美把自己摘出来一样。 方晴,不过是他另一个埋伏已久的棋子。 二人交颈而卧一年多,没点感情那是假话,但再深的感情,都重不过自己。 这个替罪羔羊,他不能带走。 除非方晴怀孕。 说来也诡异,自从他跟第一任妻子长征的女儿,意外去世后,就再没有过孩子。 就算第二任妻子怀孕五回,可每一个孩子都会因各种意外,胎死腹中。 尤其是最后那个,已经是成型的男婴,医生说是绕颈缺氧而亡。 那次他的心最痛了。 人上了年纪,有金钱势力傍身后,最渴望的就是血脉延续。 当年抱着溺死的女儿时,他内心是难受的,但随着时间推移,难受滋味也消失的差不多。 但在看见那个成型的胎儿,看着他成型的四肢,清秀的五官,他的痛苦到达顶峰! 同时也更想要孩子了。 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是没什么利用价值的。 想到这,他漠然转身。 ………… 此时,叶穗也从那些人嘴里,打听到跟他们接洽的人是谁了。 竟是方晴! 怎么会是她! 白天跟她接触,这人竟然一点破绽都没露出。 公安们倾巢而出,叶穗则在脑海里,一遍遍想着里面的细节,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线索。 江潮去而复返,喊来一个公安,交代他送叶穗回去。 叶穗不太想麻烦别人。 “那人我见过,实力远不以支撑,如此庞大的犯罪链,现在市里收废弃垃圾的,除了你就是肖东方。 肖东方那人爱捞偏门,我怀疑很有可能是他操纵的这一切。 就怕消息泄露出去,他狗急跳墙,再拿你做文章,你乖,让人送回去我也放心。 回去后好好休息,等我回家吃饭。” 明明都要执行任务了。 他还像叮嘱小孩儿似的,一个劲交代她。 叶穗脸红,侧脸示意知道啦,让他快点出任务。 在其它公安的打趣目光中,分开了。 ………… 方晴这人不痴不呆,能把杜三玩得团团转,是有心机的。 在最初的慌张后,理智归拢,男人的为人她很清楚。 见状不对,只是收拾了值钱东西以及手势。 打算先去找他,而且凭自己对他了解,这人不会去单位,也不会回家,会直接去车站。 果不其然,刚赶到汽车站,就在行驶离开的小巴上,看到他伪装过的背影。 她不停跑着,追着,但还是被冒烟儿的汽车甩在身后。 果然是被人抛弃了。 骗子! 但方晴不能束手待毙。 她还没到绝路! 人在困境中,总是幻想希望的,想着没准儿查不到自己头上,或是村民没出卖他们。 她在原地徘徊好一阵儿,最后还是没克制住烦躁,回租的地方。 往肚上贴了层猪皮,匆匆赶往乡下张家。 没错,叶穗便宜亲妈跟便宜弟弟,就是方晴给自己找的最后退路。 雇了个驴车,带着包袱赶到张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凭记忆到张家门外,小心翼翼敲开的门,张宝明开门,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在眼前,眉飞色舞。 一把将人扯进来。 拉着她微凉的手,不停问吃过饭了没,这么晚过来是不是出事了。 “出没出事,你还用问?你宝兰姐饭桌上说的话,掉的眼泪都白费了?” 陈秀丽没好气训斥儿子。 本来就是,她儿子还没18呢,也不知女人用啥法子迷惑了儿子,还揣上了崽儿。 本来她还想让儿子娶隔壁村,供销社主任的闺女呢。 没助力的独女,还大儿子这么多岁,又害得宝贝侄女陈宝兰如日中天的生意搁浅。 就问她怎么可能对人和颜悦色。 陈秀丽在儿子跟前很能装,但跟方晴比,就是小巫见大巫,女人捂住自己‘微隆’肚子,两串眼泪倾泻而下。 “我也不想来的,但是夏天天热,我身形瞒不住,周围都是风言风语,我受不住就想来这避避。 要是阿姨您也容不下我,我就找别别处,不会给您丢人的。” 擦着眼泪就要走,但张宝明哪儿能让她离开,尤其见人梨花带雨,那股怜香惜玉心思就膨胀起来。 “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啥对她意见这么大! 不就是心疼陈宝兰? 她随便哭两下,你就心疼的不行,那事儿方晴也是受害者,还怀着我的孩子,你咋不能心疼下我! 你容不下她,就是容不下我,我们出去就是,不碍你们的眼。” 见陈宝兰张嘴辩解,青春期的男人咬牙道,“你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破事,惹怒我了,我全给你抖落出来!” 陈宝兰果然不敢吱声,躲在姑姑身后,露出尴尬笑来,“看你咋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一直支持你们的。” 要是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对你,即使家里人再反对,能有用吗? 这就不得不承认人家的高明之处。 张宝兰易冲动,但好拿捏,亲爹又是供销社主任,亲妈有点难缠,但那点手段,根本不够她看。 而且,还跟叶穗脱不了关系。 这是自己能找到的,最好条件。 眼瞅对面俩女人偃旗息鼓,她暗自微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安静的村落,忽的响起数道狗叫声,渐渐地,汽车的发动机声,打破夜色的宁静。 她眯着眼望去,视线范围内,有辆车由远及近朝他们驶来。 两道明晃晃的车灯,更像探照灯一般,精准照在她身上! 第497章 一场骗局 肩宽腿长,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江潮现在风头正盛,全市公安一把手,陈秀丽既想巴结又忌惮对方。 但第一反应骗不了人。 看见人家来了,脸上挤出朵花儿,热情洋溢跟人打招呼,“小江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是叶穗交代你办什么事吗?” 不等人回应,赶紧扯儿子过来,嗔怪道,“你高兴傻了?平时不是说最敬佩你姐夫了?” 为啥最近不去找叶穗麻烦,还不是想拉近彼此关系,好让江潮给儿子安排个公安职位? 张宝明不情不愿跟人打了招呼。 陈秀丽哈哈打圆场,那好听话,一箩筐的往外蹦。 见人不搭话,就想带人进院儿休息,江潮没多少耐心,避开她的触碰。 锐利眸子盯向躲闪不及的方晴。 本就做了坏事的女人,在这种目光下无处遁形,她悄悄往挡箭牌旁挪了下。 冯飞知道头儿跟这家人的关系,不忍他为难,拿着铐子朝她走去。 “你干什么!” 还没控制住对方,张宝明就跟斗鸡似的跟人对上了。 方晴躲在他背后,像在疾风骤雨中的浮萍一般,可怜得要命。 这幅模样最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 刚抽搭两下,这不就有人替她出头? 陈秀丽人势力,但脑袋瓜儿转得快,能让江潮大半夜出面抓人,那对方肯定犯错不小。 本来就不喜欢她,要真是犯事了,不正好能踹走她? 当下拉开不理智的儿子,让冯飞顺利把人铐上。 抓到她后还不算,冯飞目光一下落在,幸灾乐祸的陈宝兰身上。 这次案情她也牵扯其中,也得带走她去调查。 眼瞅宝贝侄女,也要被公安带走,陈秀丽淡定不了,乡下女人撒起泼来手段频出,仗着冯飞的顾虑,又抓又推搡人家。 也多亏现在村里人睡得早,没看见这场闹剧,不然张家的脸都要丢光。 瞅着局面越发不受控制。 江潮厉声呵斥两声。 他脸黑个子高,攥起的拳头好似能砸死人,这发起火儿来,威力着实不小。 发完脾气后,几人老实不少,他也不废话,直接把她是污水排放主谋的事,跟那家人说了。 听完罪责,方晴脸上柔弱面具被击碎,收起跟爱人生死离别的矫揉造作样儿,失声叫着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证据都在这,而且那个村儿有不少人作证,当时洽谈是你出的面儿。” 合同签字,购买富强粉什么的,全都是她一手操作。 这时候就不得不夸赞肖东方的精明之处。 但凡抛头露面,被人抓住把柄的,都把她推到人前。 自己安居幕后,就算公安查起来,也找不到把柄。 当初接近杜三跟叶穗,利用杜三职务之便,弄食品厂账本上的陷阱,那都是肖东方在背后出谋划策。 不然凭她初中文凭都没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周密。 她看似精明,最后还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是我!是肖东方这么指示我的!他说那些污染废弃,只是脏臭一点,排放到河里后,没多少日子就被净化了。 我要真那么有心机,为啥还会把郊游的地点定在那里? 人来人往的,我不是找死?”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跟往常温柔娴静有着天壤之别。 都把张宝明吓住了。 但冯飞却惊喜的看了江潮一眼,跟头儿猜测的一样,肖东方才是事件的主谋。 但眼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戏才唱了一半。 江潮不经意朝车上瞥了一眼。 “口说无凭,肖东方同样这么控诉的你,而且他拿出的证据更具有法律效应,所以对不住了,走!”看书喇 “那个狗男人!” 从他抛弃自己独自逃亡,方晴就对他死心了,这种人完全能做出把罪全推自己身上的事儿。 她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这边骂着,陈宝兰又在害怕哭着,陈秀丽又想安慰侄女,又要跟女婿求情。 乱糟糟的局面,只剩不明所以的张宝明在原地抓狂,排污什么意思,谁又是肖东方? 方晴反差太大,发泄完后,女人擦擦眼泪,恨恨道,“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江公安我这有盘录音。看书溂 是他跟外国商人商量时,我偷录下来的,上面有他蛊惑对方,给他提建议以及共同进行间谍活动的证据,就在我租房的床头柜里。” 这两个人当初走到一起,是互相算计的,但女人总比男人感性一点。 他的甜言蜜语,不断给自己花钱的样子,还是打动了动摇的心。 说完全不爱,那是假的。 可谁让他那么狠呢? 既然撕破脸了,谁都别想好过。 她说完这个后,冯飞喜笑颜开,他就说那人不是啥好玩意,上次还假惺惺来举报别人来立功,其实最坏的就是他了。 从事间谍活动,这次别管他多有本事,都无法脱身了。 等待他的,是法律公正严明的制裁! 计划完成大半,也该带人走了,方晴知道大势已去,没怎么挣扎。 还是张宝明不甘心,舍不得,拦住众人去路。 往常最不屑公安的年轻人,现在也开始打感情牌。 姐夫什么的叫得亲切。 “她也说了都是别人诬陷她的,姐夫你这么厉害,不管是找证人翻供,还是给那肖东方用刑,让他松口就是了。 她怀孕都快四个月了,是不能住牢的,姐夫,你看在叶穗的面子上,通融一下。” 十七的男孩还没完全发育结束,嘴边有一圈细软的绒毛,嗓子粗哑,脸上布着几个青春痘。 但这样都算不得男人的年轻人,眼底有真切的担心跟乞求。 “只要你答应我,我告诉你个秘密,是关于叶穗的秘密!” 说完,看了下他妈,还有这些年,几乎吃住都在自己家的表姐,陈宝兰。 这件事自己也是刚知道不久。 他妈以为自己是傻子,说悄悄话时,一点都不避讳自己。 陈秀丽被儿子破釜沉舟的一眼,吓得魂不附体,这臭小子,难不成真知道那件事了? 这怎么可能! 但别管可能性多大,她都不能冒这个险。 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自家就得散了! 所以她发怒打了儿子一巴掌,还不停往院子里推搡他,“你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现在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你快给我闭嘴! 不然我让你老子打断你腿!” “打断就打断,反正我老婆孩子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 大个子年轻人蹲地上,哇哇哭的可凄惨。 兵荒马乱下,方晴冷眼看着这对母子,面上没任何表情,垂眸不知想着什么。 江潮也不想再参与进这闹剧里,更想快些结束战况。 虽然事实残酷,但还是把叶穗告诉他的实情,跟这个便宜小舅子说了。 “她没怀你的孩子,你跟她的相遇也是一场骗局。” 第498章 黑夜流产 张宝明那次被人暴打,慌不择路逃命时,跟巷子里的方晴相遇的。 那会儿她把人藏在筐子里,又骗走了追他的盲流们。 发生的地方,就在她家附近,当初方晴说,怕那些人去而复返,让他先去家里躲躲。 张宝明长这么大,跟女孩子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当一个温柔知性,还是‘救命恩人’抛出橄榄枝,大男孩能拒绝? 一来二去就熟了,后来又在一次‘酒后’乱了性,紧接方晴就‘怀孕’了。 “她都能随手搭救不认识的我,就足以证明她心地善良,不会做坏事的!” 张宝明坚定的替她求情。 “但你知不知道,当初那些混混儿也是她找来的?” 他呆愣住。 但明白了什么的陈秀丽气得一蹦老高。 江潮这人就是公平、正义的代名词,他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一定是查到什么。 好哇,她原先还在好奇,二人相差几岁,儿子怎么就入了她的法眼,感情这是蓄谋已久的! “你胡说!”张宝明难以接受,自己的一场艳遇都是阴谋,扯着嗓子大喊。 “揍你的混混们亲口承认的,现在局里还有他们的口供,不信我拿来给你看看?” 江潮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不是抓到把柄,不会这么说。 “女婿,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傻子,对了你说她没怀孕,又是怎么回事?” 陈秀丽气愤的瞪了女人一眼后,讨好的问向江潮。 这个就更是巧了,头一次叶穗假孕时,曾经去医院做检查,那天同样碰到做检查的方晴。 她不是花一块钱,买了人家孕妇的尿液做检查吗? 那天叶穗就产生了怀疑,后来再搭配那些混混的口供,知道方晴就是灌醉了他,二人什么都没发生。 都没碰过她,怎么能怀孕。 陈秀丽听完这个,看看儿子,又看看女人,视线落到她微隆的肚子时,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当着这么多人,就掀起她上衣。 跟陈宝兰控制住她后,在女人肚子上摸到一块软塌塌东西。 随手扯下来,是贴在肚皮上的猪皮。 至此,一切水落石出。 陈秀丽又扇了她一巴掌。 这娘们骗人都骗到自己头上了! 亏她前段时间还沾沾自喜儿子本事大。 敢情他们才是冤大头! 还想再打时,儿子已经挡她跟前了,江潮挑眉,都已经这样了,还护着她,这小子真是情种。 同时也钦佩方晴的好手段。 当初就凭着楚楚可怜样子,把杜三挑拨的跟叶穗反目成仇,后来又历史重演,都撕破脸了,受骗者还要护着她。 不过,刚才便宜小舅子所说的,关于叶穗的秘密,那又是什么? 江潮正想着该不该追问下去时,身后车身一震,在车门打开后,一个狼狈身影从车上滚落下来。 那人避开了同事的抓捕,健步冲往这里。 被江潮抓回来的肖东方,在车里将一切听得明白,恨江潮这些公安反间计唱的好,又恨这个一直当玩物的女人,背地里竟搞了这么一手。 一旦那个录音面世,他从事间谍活动就要公诸于众! 那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怒火浇灭了理智,摆脱控制后第一时间就跟她算账。 那人动作太快,江潮又被叶穗的事吸引,晃神了下,等到反应过来时,男人重重一脚就踢在女人肚子上。 这是带着滔天怒意踢的,方晴当时就被人踢倒在地,捂着肚子不停哀嚎。 陈秀丽见儿子不忍,警告他不许上前。 这个搞破鞋的,一看就跟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都能当她爹了,口味真重,现在满地打滚,八成也是在装的。 “不许动!” 江潮重新将人控制在地,把他脸按在地上。 肖东方胸膛起伏的厉害,喷出的粗气,扬起一阵灰尘。 到底是出于公安的责任心,把人交给追来的同事,蹲身,问地上哀嚎的方晴怎么样。 陈宝兰就着车的灯光,看见她腿上以及裙子上有好些血迹。 这么大出血量不可能是亲戚来了。 再搭配着她惨白面容,她吓得结巴,“流产,流产了……” 张宝明摇头不能理解,他们就四个月前有过接触,后来公安又说那次接触也是假的,既然没碰她,怎么能怀孕呢? 而且刚刚她小肚子平坦,不像怀了四个月。 正在嘀咕时,他妈又是一巴掌扇脑袋上。 “她肚子平坦,估计刚怀上,最多不会超过俩月,蠢蛋,就算有孩子也不是你的!是对面那个老男人的!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方晴你这个破鞋,还想让我儿子给你养杂种,多亏老天长眼!” 乡下女人都生育过,怀孕几个月,肚子是啥模样,瞒不过她们法眼。 她就是大骗子。 “恶有恶报这话不假,亲骨肉被一脚踢掉,这滋味儿不好受? 都说虎毒不食子呢,你也真狠,不过流产也好,有这样不要脸的爹妈,孩子生出来也可怜。” 先前被人按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喘粗气的男人,在听见流产字眼后,愤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迷惑,不可置信。 肖东方已经没多少廉耻心了。 要说唯一的执念,跟仅存的温情,那就是子嗣。 自从女儿溺水死去,第二任媳妇怀了五次,都胎死腹中后。 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不管男女! 地上的那堆鲜血刺红了他的眼。 男人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突然疯了似的笑了。 张宝明挣脱他妈束缚,抱着流血不止的女人,想送她去医院,可惜被人拒绝。 方晴疼到脸都在抽搐,但还是推开了他,“你个蠢货,从始至终都是个工具,我都没正眼瞧过你,别看我现在落魄,就这你都不配给我提鞋的。” “谁稀罕你啊!” 自己儿子自己疼,陈秀丽听到这个,气到发疯,扯着儿子起来。 方晴看着现在还在呆愣中的肖东方,强忍痛楚,露出得意的笑来。 “怎么样,亲手打掉最期待的孩子,这滋味不错?”她疼到浑身打摆子,还是忍痛要把男人拉到地狱。 “你这辈子,别想有一儿半女,你天生就是孤家寡人的命,哈哈,我就看着你断子绝孙!” 第499章 抱媳妇睡觉 凶狠狰狞的模样,可把人吓得不轻,虽说方晴是犯罪嫌疑人,但又不能不管她,合计后,吓把人送到医院。 当然等待肖东方的,除间谍罪外,故意伤人的指控是无法避免的。 冯飞去找证据,江潮跟同事分工合作,一拨送人进医院的,一拨回局里收押审问。 陈秀丽操心陈宝兰,又得安慰大受打击后,一蹶不振的儿子,还得抽空骂罪魁祸首,忙得不可开交。 先一步回市的冯飞,也在方晴租住的地方找到了那盘录音带。 带回局里,用录音机播放后,内容令人咋舌。 物证人证都有了,就算肖东方有天大的本事,也掀不起什么水花。 接下来就是把他的财产冻结,用于后续的赔偿治疗。看书喇 而且叶穗先前送到省城研究所的水样,特事特办,已经出了结果,污染物的主要成分跟叶穗判断的一样。 虽说省里先前已经在整治污染,但现在一切都是在摸索中前进。 还有太多疏漏跟不完善的地方。 但运送污染物排放到自然界,还闹出这么严重的后果,真是新中国成立后,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种事儿又瞒不住,市里报省里,省里到中央。 这场骇人听闻的手段引起其它地方的注意,大家都在自查自纠,减少了不少潜在危险。 后来也督促相关领导出台不少法规。 间接上推动了相关法律的进步,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江潮自然地回了叶家,明明有自己房子,小夫妻却每天腻在娘家。 琳琅曾经还打趣,说江潮才是入赘的小媳妇。 家里不知道他今晚回来,没给他留门,现在也晚了,江潮不想惊动他们,三下五除二翻墙进来。 这不刚落地就跟起夜的岳丈打了照面。 还没来得及尴尬,叶连山就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吃过饭了没?你妈在厨房给你留着饭呢。” “好,谢谢爸。” 公安忙起来,后脑勺打转,除了中午吃了个包子外,现在滴水未沾,也不客气,到厨房吃了小半盆蛋炒饭,一海碗蛋花汤。 粗粗冲了个澡,进了自己屋儿。 叶穗屋里,小台灯还亮着,发出幽幽暖光。 媳妇这是在等他呢。 一米八大床上边上,媳妇舒服地展开四肢,头发刚洗过,透着淡淡清香。 江潮站在床边,望着媳妇恬静乖巧的睡颜,挺翘鼻头,微张的红唇露出洁白贝齿,不自觉笑了。 最近太多时间用来忙案子,都没静静打量过她。 借着柔和灯光勾勒出明媚乖巧的五官,忍不住俯身在她嘴角亲了口。 躺在床上,刚把她往边上挪了下,叶穗就揉眼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看见江潮在,下意识滚进他怀里。 她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做梦呢,直到蹭了下硬邦邦的胸口,这才清醒。 “你回来啦?” “我吵醒你了?时候还早,再睡会。” 看了下表,刚过四点,正困着呢。 叶穗现在也睡不着了,吵着打听案件。 得知案件侦破后,又追问他结果,江潮搂着媳妇儿,大手轻抚着她还没隆起的肚皮。 把方晴送医院后,就喊来大夫救治,一检查,她真流产了,因为怀孕月份浅,药流流不干净,还得刮宫。 江潮快要当爹,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多了以往没有的柔软。 在外,谁都看不出他情绪波动。 可说实话,那人身下的一摊血,还真刺激到了他。 叶穗拍开他手,“别乱摸,一会儿摸出火气别说是我撩拨的你。” 但已经晚了啊,两个月没亲密接触过,摸着摸着就变味儿了,叶穗察觉到头顶呼吸急促后,还没说什么呢,密集又火热的吻已经跟雨点似的袭来。 等人大喘气趴在自己肩头平复时,叶穗又觉得他在自讨苦吃。 “对了,后来呢,你咋说一半留一半?” 媳妇的抱怨声都好听的很。 江潮鼻息重,声音沙哑的跟她说着肖东方跟她的恩怨。 方晴没怀张宝兰孩子的事儿,叶穗是清楚的,但没想到,她会跟肖东方有那种关系。 “她以前那么玩弄人的感情,到头来还是被人玩弄,由此可见老天爷是长眼的。” 江潮见她怕热,又跟人离的远了点,“谁说不是呢?你说肖东方,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做梦都想要个孩子,求神问卜,到处喝药。 好不容易有根独苗苗了,最后还被他一脚踢没了,去检查时,我特意让人带他去了。 这人听见医生亲口宣判后,受的刺激不轻。” 这种人手段狠,但也最惜命,但根据他刚才观察,亲手送走自己孩子的打击,比他要落网还要大。 “活该,这种人就该生生世世都活在痛苦、忏悔里,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试问天底下,哪儿有比亲手打掉自己一直希望的孩子,更令人绝望? “他罪重,活不了太久,粮站的林站长不是他前岳丈,跟你关系也不错? 等这两天有时间了,给他传个信儿,我再跟人交代一下,让他们见个面。” 他亲手抹杀的又岂止一个孩子。 最初那个活泼善良的小女娃,因他贪欢跟人鬼混,而死的第一个孩子,才是所有恩怨的。 即使时间过去那么久,也该有个了结。 也算是他对那个革命老前辈的弥补。 叶穗听完眼前一亮,她知道按纪律,这是不被允许的。 但让记了仇恨大半辈子的老人,有个了断机会,也是对他的慰藉。 让他抛弃仇恨,重新开始的。 这是给自己开后门了! 叶穗抱着他胳膊,“江潮,你咋这么好呢?” 掰过他脸,啾啾的亲了好几口,江潮也不是那么正直的一人,这不抓到机会,就让拇指姑娘伺候起来。 在某些事情上这个男人的不要脸程度还是令人发指的。 ………… 叶家这两天别提多热闹。 李源自打郊游回来,就差住在他家了。 也是不打不相识,先前互相看不惯彼此的三人,这会好的跟连体人似的。 这不听说要做什么荷叶蒸肉,一大早就去摘荷叶莲花了。 李源嘴刁是公认的,但每次到人家家里,就跟十天半个月没吃东西一样,馋的不行,这不刚进门,就别扑鼻香味给香倒了。 最近这段时间猪肉紧张,但李红英早上刚出门,院儿外面就来了好些打扮朴素,汗流浃背的农民兄弟。 他们打听着到了自家。 只说感谢仙姑,扔下半头猪就跑了。 想还,人家是谁都认不得,只好先收下,等闺女醒了跟她说一下,到时候再折价给人就行。 现在天儿热,不相冬天可以熏肠做腊肉,这肉储存不住,只好先抹上厚厚的盐保鲜,等会切成几块儿再送了亲戚朋友。 第500章 荷叶蒸肉 这也是为啥她能这么大方做荷叶蒸肉的缘故。 李源自打进来后就蹲在厨房不出来了,还一个劲嘀咕为啥她家饭这么香,这么好吃。 能不好吃吗? 这猪肉都是吃粮食长大的,肉膘足有三指厚,刀切过去,好家伙就是厚厚一层油。 她做的荷叶蒸肉那都是真材实料,猪肥肉切成长五厘米,宽三四厘米,厚度五毫米的片,瘦肉长宽跟肥肉片一样,但是厚度是要三厘米。 酱油、川省来的红酱油、白酒、甜酱、红糖、腐乳汁、葱姜末等一切放到盆里搅拌。 腌的时候差不多,在把炒好碾磨好的大米、花椒、大料粉搅拌。 荷叶清洗干净,入沸水过一下,成那种柔软不易折断的那种,再切成筷子长的等边三角形。 取肥肉一片在荷叶里,再加点新下来的土豆片,上面再放瘦肉一片,包好,放蒸锅里蒸三个小时。 上火蒸这个的时候,顺带把刚才炒好的米跟大料末,跟排骨拌了下,做了个粉蒸排骨。 送来的不止有肉,还有腰子,这玩意做不好的话,那就是浪费东西。 但周围有三忠实的粉丝不断给鼓舞打气,李红英确实胆子也大了,翻出菜谱要做火爆腰花。 他们这边是没玉兰片跟豌豆苗的,就不放了。 猪腰处理起来麻烦,得小心去掉腰臊,斜刀切花纹,再横着花纹力刀切三刀一断的凤尾形条。 切好后,得放盐、白酒、淀粉搅拌。 还得用酱油、胡椒粉,淀粉调成芡汁。 江潮跟叶穗刚从屋子里出来,火爆腰花刚出锅,都说这玩意对人的肾脏有好处,老话不常说吃哪啥补啥。 叶穗本来还甩着发酸的手腕,一眼看见那玩意后,心虚不已,总以为昨晚的动静被人发现。 瞪了眼神清气爽的男人还不解气,又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使劲掐了他一把。 就是这男人哪儿都是硬邦邦,没对他造成啥疼痛,倒拧的她手发酸。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睡懒觉,不知羞。” 李源还小,哪儿懂啥啊,在二人跟前刮刮脸,江潮倒也坦然,“在我家,要你管那么多。” 叶穗洗漱过后,饭也快要做好了,李红英跟她说了下别人送肉的事,叶穗一听仙姑就明白对方是谁了。 想到那些人,她顿时有些失落。 夜里江潮跟她说过检查结果,证明河流里大部分有害物质是二甲基汞。 即使是后续村民不接触,但先前的伤害是无法根除的。 正想着这事呢,江潮就心有灵犀的问起她,如何用药物来治疗。 叶穗叹息,“就我所知一种是提高二甲基汞的水溶性,通过人的正常新陈代谢,将这些毒素排出体外,但这种方法不太现实。 一方面是他们时间太久了,二来也是这种毒素不会被肝脏分解。” “第二种呢?” 江潮轻松的表情,被凝重取代。 “第二种就是螯合反应,简单来说就是使用螯合试剂,利用水溶性分子把身体里的汞给包住,这些被包住的汞就会通过尿液排除体外。” 这种法子一听就靠谱。 叶穗不忍给他泼凉水,但却又不得不说实情,现在国内连青霉素都要进口,螯合试剂这种玩意,国内是没有自行生产。 而且她看资料时,这种救助法子是九十年代才广泛用在临床上,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玩意。 乐观点来说,就算现在有了,那些村民人数多少,又能提供给多少,没人脉资金,治疗起来就是天方夜谭。 因为想到这个,这顿饭都没能吃痛快。 但事情都这样了。 再难受也没用。 饭后,李红英把猪肉切成好几部分,让他们几个把肉给分了,交好的邻居家得分点。 前两天叶穗失踪的事,麻烦了不少公安,说清大家吃饭,这肉得留一部分,请客用。 像温家,杜三,冯飞,江潮姑姑,外公,都得兼顾到,别看肉多,其实分到人手里,也就几斤重。 江潮好些时候没去外公家。 正好下午掉小雨这会儿凉快,带着叶穗过去走一趟。 顺带去送送段烨。 一辆自行车,前面坐着段烨,后面坐着叶穗。 待遇不同的是,小孩儿坐在车梁上,好几块猪肉被绑在车把,一路屁股快被颠成八瓣儿就不说了。 车子一走,那猪肉不是打他腿就是撞自己腰,看似省事,其实可煎熬了。 至于坐在后面的叶穗,完全不知同伴凄苦,出门前,江潮亲自抱人坐在后座,还特意在后座上绑了小碎花椅垫。 软绵绵,吹着小风儿,别提多舒服。 明明同乘一辆车,俩人简直天差地别。 ……… 段家那边并不安生。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段苓母子在郊游那日的所作所为,短短两天几乎传遍熟人的耳朵。 男人的工作也被撸了,说是犯了大错,回去等调职,但市卫生系统上升的就那么几个岗位。 他现在的工作被人挤了,就算以后再安排,那也只能坐冷板凳。 对外是丈夫工作出了差错,实际上,明眼人都清楚怎么回事。 这两天段苓在家日子难,家里被男人公婆骂,到单位上又得接受别人的指点。 这不走投无路了,就只能回娘家求助。 她找叶穗人家不搭理,但林桐的面子,那对小夫妻还是要给的。 “妈,你总不能看你女儿被人休了,灰溜溜被人撵回家?” 江潮外婆面上没有动容,见她哭得厉害,也只是不冷不热道,“就算你们离婚,你也不能回娘家来,这个家不欢迎你。” 哭哭啼啼的女人一下愣住。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就传来急促脚步声。 余光瞥一眼,发现是大嫂后,她满不在乎的收回视线,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让她妈心软时。 大嫂已经走到她跟前,冷冷看着她,自己没心思跟她周旋,只是不耐烦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了? 岳湘君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这女人,她还有脸问自己怎么了! 第501章 秋后算账 岳湘君跟丈夫常年在海岛生活,好不容易回来,没事就去娘家走动。 她今年四十多,爹妈又是老来得女,是疼孩子的,所以就算段苓闹出丑事,差点把他健康毁于一旦时,那种愤怒可想而知。 广播、报纸铺天盖地报道了危害,市里、省里接连开会,都在抓环境安全。 都在公家单位,了解越多,越是害怕。 气得够呛,又没法儿去找茬。 谁让段苓是亲家闺女,自家女儿跟公婆关系又好,要是娘家人闹事儿,为难的不还是自家女儿?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而且头个外孙在战场上死后,湘君就情绪不对劲了,还是段烨出生才将人拉出漩涡,眼看历史重演,娘家人能不急? 但干着急没啥用啊,这事得瞒着她,这不趁人不在时,就讨论起这个,就被刚回来的人撞了正着。 岳湘君在娘家没发怒,克制着脾气打听清楚,这不刚回婆家,正要去找茬呢,她就撞到枪口上了。 这个巴掌甩出去,心里还是怒气满满。 这番举动倒震住了段苓,就连林桐也傻了,这还是那个客气,会来事的儿媳妇? 但老人家太了解二人性格,也就没插手。 段苓捂住火辣辣的脸颊,这巴掌下来,疼是次要的,更多的是羞耻,她竟然被看不上的大嫂打了! “你疯了吗?在我家,你还敢动手打我?” 这一巴掌力道足,女人脸颊上都出现手指印。 岳湘君看她爬起来要再打人时,又一巴掌甩了过去,“我也说你会那么好心带段烨去野外郊游?敢情是把他当你巴结人的垫脚石! 亲侄子差点被你儿子灌了化学物质超标的脏水,你还压根不当回事? 自己孩子的命是命,侄子就不是了? 别说打你两巴掌,就算弄死你的心我都有!” 这么大事儿发生,段烨害怕刺激到她,怕爷爷奶奶为难闭口不言。 但当亲姑的,出这么大事,也当没事人似的高高挂起? 还跟外面人说,卫天赐就是耍小孩儿性子,何必大惊小怪。 她高龄产妇,拿命换来的宝贝儿,竟被她轻飘飘用大惊小怪带过。 越想越憋闷,在人还手时,骑在她身上把人好一顿暴揍,打的尽兴时,陪老爷子遛弯的江勇回来了,同时进来的,还有江潮那对儿小夫妻。 见媳妇跟妹妹打成一团,赶紧上来拉架,刚有动作,就被他妈拉到一边。 难掩怒容的江潮外婆,冷声道,“别拦着,让你媳妇儿去打,使劲打,把这蠢货打清醒!” 当年她就是太纵容小女儿,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才接连起祸端。 眼下有人教训倒是好事。 跟父子俩说了下刚听来的消息,又跟叶穗这个当事人求证了下,她倒没添油加醋,就是客观描述了下。 江老爷子不停克制,尤其听到孙子差点喝了那水,脸红脖子粗,怕人太急出了意外,叶穗赶紧解释,孩子们都没事儿。 “就是啊,他们都没事,你们干啥这么上纲上线!” 段苓这次真被揍狠了,捂着红肿的脸控诉。 “没事是因为叶穗出手及时,她是为安慰我们老两口故意这么说的。 但谁都能这么说,唯独你不能,子不孝父之过,要是你平时不溺爱,明辨是非,孩子能学成这样? 你滚,再敢来我家一次,我就敲断你的腿!” 段苓披头散发,躺在地上直哭,但好不容易叶穗来了,她不能放过这大好时机,当时就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他们母子俩在千夫所指的境地,但叶穗可是红人呀。 只要让她帮忙求情,困境不就解除了? 再过些时间,等大家都淡忘了这出意外,她还能当个风光人。 可惜这个念头被洞察她想法的江潮识破,当时就面色不善地挡在她身前。 “以后你跟天赐,别上门了,你就当爹妈死了,去过自己的日子。” 江老爷子发了逐客令。 别看他平时爱跟人别劲儿,但说话是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不让上门,她就别想登门。 段苓眼下也慌了,她觉得就是一点小事,段烨也好端端的,爹妈咋就能狠心至此? “大哥……” 想跟江勇求情,但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段苓也知道示弱没用,也不浪费眼泪,气哼哼道,“不来就不来,迟早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顶着凌乱头发,红肿的面容,踉跄的步伐走了。 段烨这小子年龄虽小,但却也是暖男,抱着痛哭流涕的妈妈,一个劲拍着她后背。 老两口叹气,江勇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情绪同样激动,叶穗偷偷看了眼江潮,意思是现在场合不对,是不是该先回去。 江潮也是这么想的,他比叶穗更不习惯这种局面。 但刚开了口,老爷子就皱眉,“回啥回去,要走你自个走,孙媳妇得留下。” 情绪缓解不少的岳湘君也擦着眼道,“是啊,走啥走,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晚得在家吃饭。” 要说以前,她对叶穗的喜爱,只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 但从今往后,她还要把人当儿子的贵人对待。 叶穗福气深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希望儿子沾她的光,能平平安安活下去。 盛情难却,是不能走了,江潮去其余几家送猪肉,叶穗则陪着老人家下棋。 晚上包饺子,吃过饭后,再直接回夫妻俩的小家。 段家现在其乐融融,可段苓就没那么好运了。 她这幅狼狈模样从大院儿出来,吸引了不少视线跟讨论。 心高气傲,又爱体面的女人,哪儿受得了这种打击,低头乱跑时,正好跟人撞到一块儿。 本来想骂人不长眼,但对方皮鞋,质地良好的连衣裙摆映入眼帘后,嘴边的脏话又吞了回去。 现在的她够可笑了,可不能再被人看笑话。 就当吃哑巴亏,反正今天也没少吃。 灰溜溜逃走时,头顶一道温柔,惊讶的女声传来,“段苓,你这是怎么了?” 第502章 诊断方案 叶穗第二天就让杜三去粮站那跑了一趟,跟林站长说了下肖东方落网的事。 老人得知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 有江潮开的后门,一切都变得简单,不过开后门归开后门。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怕他太过激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公安专门给他搜了下身。 老人没带尖锐,具有伤害性的东西,只拿了一张,用层层红布包住的小女孩儿的相片。看书喇 “好,请进。” 对这个年轻时曾经爬过雪山,过了草地的老前辈,公安们都很敬重他。 啪的朝人敬礼,带他进去。 二人说了什么,旁人无从得知,但从里面传来的男人咆哮,哀嚎,显然肖东方很是痛苦。 叶穗等在外面,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心里舒畅不少。 他第一个孩子长啥样子,男人怕是都忘记了? 他潇潇洒洒,美人金钱环绕,前妻却被女儿的死刺激到疯疯癫癫,这辈子都毁了。 虽说他的结局逃不出一个死字,但让人这么轻松死去,又算什么! 得让他在有限生命里,日日夜夜忏悔,痛苦这才行。 江潮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这么安排。 怎么办,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了。 林站长出来后,古板黝黑的面容上有些许变化。 他手搭在额前,看了下天边的云彩,虽说是下午,太阳光没那么直射,但威力依旧不可小觑。 他记得外孙女死后没多久,女儿发疯的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天是瓦蓝瓦蓝,万里无云的。 这么多年的禁锢,好像在这一刻被打破,停滞的时间,从这一刻也流动起来。 他擦了擦眼泪,由衷的跟叶穗道谢。 “小事儿,您要真感谢我的话,就再给我走个后门,每月再多批我点粮食?您也知道,我食品厂现在如日中天,缺粮缺的可狠了。” 刚才还跟她握着手的人,瞬间抽回手掌。 “那你是在做梦。” 都知道叶穗这么说是在故意打趣,寒暄一阵后,这才离开。 杜三接来的人,自然也是他送回去,这时叶穗才后知后觉,方晴也是他曾经喜欢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啥滋味。 懊恼拍拍头,她咋忘了这一茬,还是对人家关心不够啊。 不过,望着人背影时,突然发现他脚下穿着双眼熟的新布鞋,这不是前两天小唐老师做的那双吗? 看来这二人是有情况。 叶穗抿唇一笑,她啊,操太多闲心了。 ………… 市里局势风云变化,寻常老百姓感受不到影响,但对某些人来说,那都是至关重要的。 废品收购站的罗主任,前段时间被人穿小鞋,还被人含糊不清的几句威胁,吓得当天就病了。 这连续多日,都没修养好。 老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窥探他。 人胆小,又疑神疑鬼,这两天是日渐消瘦。 这不听说肖东方倒台,那可真是应了那句,‘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前脚听完后,马上病就好了。 连吃两大碗的面条不说,还当着孩子面儿,抱着媳妇哼起小曲儿。 面对几个孩子大喊羞羞脸,还怪豪迈的摆摆手,“上次没吃上烤鸭,这次给你们补上,一只不过瘾,买上两只!” 两只就是二十块,心疼的她媳妇直喊,“二只就是你半个月工资,今晚吃痛快了,下半个月不过了?” 罗主任摆摆手,“你放心,这次站队成功,咱们好日子快要来了!” 他不是傻子,肖东方人活络,这些年不说官运亨通大富大贵,但好歹也能算有头有脸。 这么圆滑的人,都是叶穗的手下败将,足以证明人家厉害,他上次坚定选了叶穗这一方,日后还怕没好日子过? 他可太聪明啦! 叶穗可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香饽饽般的存在。 乔大叔让人来给送肉,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前的事了。 她这几天一直想过去把肉钱还给他们,但最近江潮没时间,加上自己跟洗煤厂的为期两周的废品收购结束。 又是算账又是跟工人结清工资,还要给远在其它省份做废品收购的赵树做账。 忙的简直分身乏术。 这不,好不容易手里活告一段落,江潮也早下班,他们才能过去给钱。 自打这边不做一日游后,路上萧条不少,而这段时间没人再排污,空气里刺鼻的味道也少了不少。 江潮抓着方向盘,开车速度别提多慢,气派的吉普车跟蜗牛似的在路上挪动,八成也觉得憋屈。 叶穗恨不得抢过方向盘,自己开车时,这人才稍稍快了一点点。 “对了,你前两天跟我说,姑姑找你开会,说了些什么吗?” 一个村子有三分之一的人受到波及,虽说受影响程度不同,但医疗单位总得提出个应对方案。 可惜国内这方面薄弱。 中央那边都派专家来了,还是收效甚微。 这不她当时跟外国医药代表关系不错,跟苏菲也有些交情,按着她给的联系方式说了下情况后。 她头两天辗转把国外相关案例,跟咨询医生得来的报告用传真,辗转给她发来。 大体治疗方案跟她所说的差不多。 而且苏菲还在上面说,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让两个关系不错的专家前来协助。 这就得通过外交部门来协调,但同样,外国专家以及螯合试剂以及治疗的药物,又是笔天文数字。 肖东方资金倒是有,但钱很多都在投资中,账户上只有不到三万块。 这年头的万元户是很值钱。 但在治疗资金上,还是杯水车薪。 省里、市里都会出钱,但是在庞大的资金缺口前,还差一大截呢。 提起这个,叶穗又心事重重。 到村子后,二人不想张扬,但贫瘠地方来了这么一辆气派小轿车,咋能不吸引人的眼球。 好些小孩儿,跟听到动静的村里人都来了,知道她要给猪钱,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 虽然外面来的专家,一直跟他们说,世上根本没仙姑什么的。 但叶穗的事迹不是假的。 救了他们也是真的。 如果不是她的‘多事’,有整个村子替对方打掩护,谁能发现端倪。 天长日久,怕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没好下场。 这半头猪怎么够,他们恨不得再塞半头。 叶穗来得时候,还带了不少食品厂的饼干桃酥,分给这些小孩儿。 也不知是他们听大人叫习惯了,还是出自对她的感激。 叽叽喳喳,到处都是谢谢仙姑的童声。 还有跟胡玉州似的半大小孩儿,偷偷编了花圈戴在她头上。 年龄小,走路还不稳当的小娃,指着叶穗脖子上的观音,软乎乎道,“仙姑姐姐,它在笑啊……” 第503章 我不入股了 叶穗指着脖子上的观音,笑眯眯摸了下她头上俩啾啾,“这个吗?” 小姑娘一手捧着,一手珍惜摸着,坚定点头,“它在笑。” 这个观音是婆婆送给江潮的,江潮又转赠给自己的,既是传家宝又是定情信物。 质地好,又莹润,自身意义已经超过本身价值。 都说小孩子眼睛明亮,能看出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换成别人早就被这番言论吓坏,但叶穗没害怕,点头附和,“它慈眉善目,真是在笑哎。” 递给她小包饼干,小姑娘刚接,但被后面心急的小娃撞了下,饼干掉地上,看着小孩儿踉跄去捡掉落的东西,她笑容凝固。 三岁多的娃,就算营养不良,也不会走路那种姿态,看模样也是受害者,小娃妈妈见她摸索半天还是没捡起来饼干。 跟叶穗打了个招呼,含泪把她抱走,这些村民或多或少都受了影响,有的严重点,有的则是轻一点。 明明自己没太大能力,却还是看不惯这一幕。 江潮跟乔二叔说了下最近进展,见叶穗兴致不高,就把零嘴儿什么卸下来,主动告别。 来的时候悄悄的,走时送他们的一大堆。 都是感谢夫妻二人的村民。 回去路上,是轻纱似的月光铺好的路,山路难行,叶穗也不在乎他速度慢,半个脑袋伸出窗户,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绿植。 低低叹了口气。 江潮知道她看见受影响的小孩儿,心里难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叶穗懒洋洋递给他个眼神。 “上次你出来也没玩尽兴,这样,我明天休息,带你散散心?” 结婚后他们各自忙碌,确实很少有二人世界,本以为提出这个,她会心情好些,谁料叶穗忽的盯上他,水灵灵眼眸里满是狐疑。 “做什么这么看我?” 抓方向盘的那双线条流畅的胳膊,都因主人的紧张,露出微微的肌肉鼓起。 “你最近对我好的过分,陪我的时间也多了,这不符合你大忙人的形象,老实说,是不是有啥瞒着我?” 往常他一月休两天都是奇迹,最近按时上下班不说,两个星期都休三天了,要说没点猫腻,她是绝对不信的。 被她盯着,江潮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但他心态好,只说最近任务完的好,休假是奖励。 这才搪塞过去。 车子停到家门口,叶穗已经在颠簸中睡过去了,江潮熄火没马上进去,只是看着她安静睡颜,想到过两天启程要执行的任务。 愁绪满面,他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住叶穗。 见她不舒服翻了个身儿,收起思绪,把人抱了回去。 ……… 第二天一大早,叶穗刚喂了狗,金雕后,胡光华就上门了。 今天就是他带胡玉州回老家上坟的日子。 小娃不想走嘛,磨磨唧唧的,李红英一早起来跟陀螺似的,给他收拾衣物、书本,路上要带的零嘴儿,小玩具。 “干妈,我就是回去四五天,您准备这么多,是不想我回来了?” 小屁孩看见收拾出来的两大包行礼,别提多委屈。 “穷家富路,多带点保险,别看多,都是你常用到的。” 叶穗检查了下,就连他平时睡觉的小枕头都在呢。 往外挑了好几样,先前鼓囊囊的包袱终于松下去不少,胡光华最近工作顺利,省里把场地还有手续给他批下来后,这人的设备也陆续进厂。 接下来就该招工了。 “叶穗,不忙的时候帮我参谋一下招工要注意什么,大城市不是有招工简章什么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叶穗自己工厂办得好,工人选择的也好,别看他手里弟兄多,但他结实的都是些草莽英雄,重义气不假,但干活管人什么的,就拿不出手。 他干得自行车厂是大厂,市里省里数不清的眼睛在盯着,让他们来干保管三两天就得出岔子。 叶穗点点头,厂子规模生产的话,招工肯定能吸引不少待业青年以及好些返城知青。 工人地位高,又吃香,不少人挤破脑袋要进来,水平良莠不齐,后期培训是一方面,在这之前得设一个门槛。 她当时去棉二时还考试过呢。 “行,那我揣摩下,制个章程出来。” 胡光华颔首,临走前又灵感一闪,“我听人说你最近废铁生意收的不错,钱也积攒不少了?打算入多少钱的股?” 入股多少啊。 洗煤厂合作停了,但赵树这些日子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跟合作伙伴跨省收购不说,还招收不少业务骨干,将近一月收入不菲。 叶穗手里现在有五万多块,这笔钱是打算全部投入到自行车生产中的。 但眼下…… “我不投了。” 她话音刚落后,院里谈笑风生的场面凝固,李红英夫妻诧异望向女儿,用她先前的话,投自行车厂是一本万利,天上掉钱的营生。 短短几天咋变了主意? 没等他们开口,胡光华就问出疑惑,“为啥不投,是觉得有风险不看好我,还是没钱? 没钱的话好说,你入管理股也行,我白给你股份。 实在不行,我私人借你钱,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我。” 他前段时间找人算命,对方说过,叶穗的八字旺他们父子,有叶穗保驾护航,自己干啥啥顺,就是富贵命。 虽说算命的,是捡好听话在说,但人家也猜对大半,他确实在认识叶穗后,事业更顺了。 而且,这段时间儿子的变化有目共睹,为了儿子,他也得跟叶家绑在一起啊。 叶穗明白他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人家投资几十万,她不花一分钱就占股,实在她也不是怕有风险,而是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了。 “好了,这事等你回家再说,胡玉州都等你老长时间了,再不快点出发,今晚都到不了家。” 胡光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明显看出爸妈也有心思追问钱的去处。 但她这次却卖了个关子,再过两天,她不说,爹妈也能知道。 叶穗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她做的这个决定,孩子也会支持? 第504章 出分啦 入伏后,天是一天比一天闷热,就连夜里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叫嚷着的知了,都无精打采躲在打着卷儿的树叶里,舍不得叫嚷一声儿。 这么热的天儿,温琳琅却要大早上起来收拾,并且跟爹妈一起去大伯家。 也没其它原因,就是大伯今天过生日。 温家是根深蒂固大家庭,重亲情也重规矩,老爷子定下的规矩,只要他活着,家里长辈们生日,小辈全都聚在一块热闹。 这是促进感情的最好法子。 温玉明五十五岁已经是中央建设部书记,职称算得上是正厅级别,他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想关起门自己过。 但身居高位,有些人情往来是不可避免,同僚还有关系不错的朋友来凑热闹,你总不能不让人家来? 但他有言在先,人来可以,但不能送礼,不然他可不会讲情面,直接把人轰出去的。 身居高位的人,最爱惜自己羽毛。 温琳琅穿着新做的连衣裙,梳了个不太适合自己风格的淑女头发,跟自家亲妈抱怨。 “我都好几天没跟我姐妹玩了,妈,你就跟我大伯说,我热伤风感冒了,不过去了成不成?” 孙红丽给闺女喷了点摩丝,见女儿不开口的情况下,还怪淑女的,满意点点头。 “叶穗小脑瓜真聪明,虽说是连衣裙,但穿下来笔挺又有型,挺衬你肤色。” 袖子有点泡泡袖,v领,垂下的丝带交叉一绑,活力满满,害怕通身下来单调乏味,还在腰部两侧设计几颗对称的黑色假扣子。 面料柔软透气不说,还不易变形。 老话不是说,人靠衣装? 闺女穿着这裙子,简直就变了一个人。 “那是当然,要说叶穗是第二聪明,就没人敢说第一。” 孙红丽摇头,“要不是我穿上太年轻,真想也去做一件。” 帮闺女整理过衣服后,又叮嘱道,“今天你大伯生日,你大娘娘家人也要去,我知道你看不惯丁茉,但今天情况特殊,就当是给你大伯面子,别闹不愉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过妈,我也得叮嘱您一声,丁茉她妈今天也在,您可要注意分寸。” 孙红丽听到这名字,跟着叹了口气。 这对母女可真算是她们的天敌,丁茉她妈,是大嫂亲妹妹,早年丈夫还没结婚时,就一直撮合二人。 温玉栋都步入五十了,还风度翩翩,加上身材没走形,儒雅斯文,说出去四十都信。 年轻时跟现在比较出名的奶油小生,唐国强酷似。 感情这事你情我愿,当年二人见面不合适,就说开了,谁知人家就非丈夫不嫁,当时可让人头疼。 就说现在,大嫂妹妹,于霜还把当眼中钉呢,时不时就说她是第三者。 她跟那人不对付,俩家闺女也不对付。 每次见面就掐架,偏偏那丫头心眼多,手段也多,自己闺女大大咧咧,看不惯人玩心眼,没少呛声,在外人眼里,自然也落了个欺负人的形象。 一提起那对母女,二人双双扶额。 互相做了心理建设后,在丈夫的催促声中,赶往大哥家。 ……… 天儿本就热,人多起来,更是热上加热。 一家三口过去时,正好看见大娘在院里招待客人。 温家三兄弟都在显赫职位,感情也好的很,但男人心大,一门心思建功立业,忽略了女人间的暗潮汹涌。 不过女人之间也是私下不满意抱怨下妯娌几声,面上大家还是和和气气。 温琳琅一出面,老大老二家的几个堂哥就凑了过来。 没办法,谁让温家孙子辈儿就出了她这一个女娃娃? 那都是当亲妹妹疼的。 一个夸她文静秀气,一个马上拆台说这都是装的。 还有二伯家的温安,只比她大三岁,跟小孩儿似的,一个劲儿扯自己头发玩。 最近大家忙工作的忙工作,忙考试的忙考试,好长时间没见到过。 六个优秀的哥哥围着一个女同志,就问你羡不羡慕。 丁茉这会也看到他们了,羡慕的望去几眼,拿着汽水过去分发。 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无形的战场,这俩女同志每次见面,都要闹出点动静。 温家几个男人也是怕陷入到漩涡里,赶紧闪人。 温琳琅看着对面递来的汽水,“我不渴,你拿走。” 都已经拒绝了,那人好像听不懂话似的,愣是举着不收。 这人纯粹有毛病。 加上她确实不想给大伯添麻烦,惹不起还躲不起? 谁知身子还没碰到她,那人就叫了下,手里的汽水溅出来好些,正好打湿她衣服。 来了又来了。 这女的咋就摆脱不了呢? 见她吸引了几个人,关切询问她有事没有时,温琳琅翻了个白眼,“是你手没抓稳,别来碰瓷我。” 丁茉连连点头,“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拿稳,还好汽水没打湿你衣服,不然我可真不一定能赔的起。” 温柔口气,惹的宾客连连赞许。 温琳琅斜眼看她,如果没判断错误的话,这就是叶穗所说的,茶言茶语? 孙红丽见状,想去调解一下,闺女性子坦率,看不惯这种小手段,瞧她不耐烦的样子,八成快要发飙。 但刚走到跟前,就被同时赶来的于霜拦下。 “小孩子联络感情,咱们大人没必要插手,对了红丽,高考成绩要出来了,我听说,琳琅今年也考了?” 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俩孩子年岁相当,去年特意插班到高三,跟应届生一起参加高考的。 陈年烂谷子的事,她死追不放,啥事跟自己比不说,下一辈儿也要比。 丁茉能写会画,嘴巴又甜,听说成绩也不错,看这架势,打算在孩子上压自己一头。 要是今天出成绩,那就糟了。 这对母女摆明是要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虽说闺女被辅导半年,但考试结束后,她跟丈夫问过她考的咋样,琳琅没有估分,这在自己眼里就是没自信的表现。 反正孩子说了,最差也能考个技校。 她倒不是非要逼女儿考上大学。 只是今天放榜,这对母女又拿成绩大做文章,就怕琳琅压不下坏脾气,闹翻了这热闹的生日会啊。 怪她怪她,忘了这一茬,早知道这样,就该让闺女找借口不来的。 真是怕啥来啥,那丫头已经拿成绩开始说事了。 “有些日子不见,琳琅真是光彩照人,不过也是,最后半年冲刺时间,你没去班里,没压力可不就漂亮了? 就是可惜了,班里好些同学都跟我打听你下落呢。 就连老师也惋惜,说高考是难了一点,但没必要临阵脱逃,今年高考改革,你拼一拼还能上个技校的。” 温琳琅拳头硬了。 正考虑要不要让她见识下自己的厉害时,一个眼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第505章 考上的是谁 今天的宾客,有温玉明夫妻的同事好友,儿子们的朋友、妻子以及亲家。 这个气派又充满时代特征的二层干部小楼,眼下正是觥筹交错,宾客满座。 突然蹦出这样一个气喘吁吁,穿着打扮不符合客人身份的人,说不吸引视线那是假的。 温琳琅只觉这人眼熟,费老大劲儿认出对方,这不是她插班时的班主任? 这人教学实力一般,跟叶穗天壤之别,人比较势力,碍于自家背景,对她可客气。 他跟自家又没什么交集,来这是有啥目的? 温琳琅第一次高考,不清楚流程,头两年高考成绩出来后,都是考生去考点拿。 上线的考生会接到体检通知,然后填表报志愿,工作人员再把写有各科成绩的分数条发给考生本人。 但这不是交通不便,有些考生无法及时得知成绩。 心急的班主任就主动去教育局查分,统计好再回来告诉大家。 要是谁家有亲戚在教育局或是招生办,更是先人一步拿到成绩。 男人此时来,就是来报信的。 见来人是他,丁茉也愣了下,这不对啊。 班里有个男生跟她关系不错,父母都在教育局工作,他提前得了消息,说是班里出了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 自己以往是班里佼佼者,而且他听那意思,考上的是班里后来的插班生。 高三插班进来的,符合条件就俩。 不是自己,难不成会是整天吊儿郎当,连高考都不参加的温琳琅? 是她的话,那才叫天方夜谭。 今年全国统一命题,英语成绩只取百分之十,总分五百一,普通高校理科录取成绩在290,重点高等院校在320。 文科普通高校录取成绩在310,重点院校为330,全国考生好几百万,录取率只有百分之六左右。 考上大学就足够优秀。 她又是重点院校,这相当于祖坟冒青烟,家里出状元。 为何今天她撕破脸似的跟温琳琅对着干,不就是自己有出息了,想灭她威风吗? 她故意让关系好的同学,在这个场合报信,玩的就是个对比。 不过班主任报信,也没差,不管来得是谁,能报信就成。 正要打招呼时,相熟的男同学也来了,这也行,人越多,她脸上越有光。 想到这,丁茉满足神色更浓。 沾沾自喜的功夫,有人去招呼不请自来的二位。 “是我朋友,是来找我的!”丁茉笑眯眯跟人解释。 如果她稍微精明些,不被喜悦冲昏脑袋,就会发现班主任的目光只在身上停留了片刻。 可惜,她得意忘形。 于霜满脸热情,斜睨了惴惴不安的孙红丽一眼,也热情跟来人打招呼,她跟女儿昨晚就受到好消息。 今天想一起出风头呢。 事情走向明确,这对母女的目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孙红丽瞅见女儿耐心快告罄,朝大嫂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事儿闹大了,下不来台的可不止是她们。 显然,大嫂也是这么想的,她乐呵呵打了个圆场。 但自家妹妹掐尖好盛的性子,哪儿听得进去,得意洋洋甩开她,一脸和煦询问女儿同学,“你是小刚?找丁茉有事?” 后者点点头,看见老师也在,估计二者说的都是一回事,又想到身负的任务。 抢先报喜。 今天高考成绩出来,好些人都关注这边动静,此时竖耳聆听。 尤其听见年轻人说,班里出现个考上重点大学时,惊喜不已。 这一幕,是母女俩期待已久的画面。 巴不得他说得再详细些。 “别卖关子了,没见人女同志紧张到不行?!” 这年头人还挺淳朴,有喜事是真替人开心,但也受不住他兜圈子,没好气的催促。 年轻人也不恼怒,喜笑颜开,“大伙说得对,这种好事确实不该卖关子,丁茉祝贺你,你为自己,为我们学校争光了!” 说罢,整个院儿都沸腾了。 学习好,走哪儿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就连温家长辈,琳琅本家叔伯也夸赞她。 今天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她长相清秀,考得也好,未来一定前途无限。 已久偷偷打听她有没有对象,这是想着给人做媒呢。 班主任喜上眉梢的模样,在听到这个后,倒抽冷气。 这小子在说什么鬼话,考上的可不是她啊! 他为啥气喘吁吁赶来报信,看的是温家面子。 眼下,咋不按常理发展? 早知道就该先他一步开口,现在倒好,骑虎难下。 丁茉母女沉浸在喜悦风光中,没注意到旁人异样,于霜不懂啥叫谦虚,女儿眼下的风光,日后的前途顺遂,已经冲昏了她理智。 甚至还把矛头针对了温琳琅,“琳琅,你考了多少呀?” 温琳琅哪儿知道她考了多少,又没估分也没对答案。 她不言语,但报信的男同学已经大大咧咧道,“俩插班生一个重点大学,一个中专。 琳琅水平到中专也是件喜事,我身边几个朋友考的都是技校,不管怎么,都要恭喜二位。” 你看,二人搭配的多好,一捧一踩,明明是祝贺,但却能把人气疯。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是哑巴!” 温琳琅知道这个结果,倒没太难受,虽说这个成绩对不住叶穗尽职的辅导,但她是凭真本事得来的。 努力过就不后悔。 眼下她更好奇好友考了多少。 反正这边呆的不开心,走就走。 但还没出院子,于霜就拦在她面前,拍拍她肩头,虚情假意道,“考好考差都是命,好在温家也不用你考高分来装点门面。 不过你要是不服气,明年想再备战。 暑假就让茉茉辅导辅导你,姐妹就该互帮互助!” 这叫蹬鼻子上脸,别说孙红丽,就连琳琅几个堂哥都看不下去,准备帮妹妹找场子时,那个被冷落的班主任焦急跺脚,“错了,错了!” 数道目光落他身上。 啥错了? “难道琳琅连个中专都没考上,考的是技校?这可不行,技校能学成啥,毕业也管不了分配……” 于霜捂嘴,惊讶十足,可眼底的嘲讽跟奚落,哪能瞒过这些人精。 “关你屁……”事还在嘴里呢,不请自来的班主任跟拨浪鼓似的在摇头,“不是那个错,是报错人了,考上重点大学的,不是丁茉同学,而是……” 视线落到温琳琅身上,斩钉截铁,“是她!” 啥叫惊天霹雳,啥叫目瞪口呆。 众人视线,齐刷刷落到同样大惊失色的温家人身上。 温琳琅手指微颤,指向自己,发出一句灵魂拷问,“是我?” 第506章 状元 是你是你就是你! 他在教育局时,同样头重脚轻,不敢置信,反复检阅几遍,这才知道不是老眼昏花。 班里真出了匹黑马。 温琳琅虽没上几天课,但学籍什么都在学校,考试也是以应届生身份参考,现在成果也要落他头上。 为啥亲自报喜,不就是想在温家跟前露个脸儿? 可谁知会闹出这么个乌龙,这种事儿,不是空口白话一说,就能颠倒黑白的。 既然都要得罪人,何不抱温家大腿? 本以为报喜后,会得来感激声。 谁知院里竟传来包括琳琅父母在内的,异口同声的质疑! 不是他们不看好琳琅,实在是结果过分玄幻。 “有啥不信的,这是你的成绩条,331,正好超过重点院校一分,我复验了三遍,考号,名字都对。 班里同学数学平均分在54,你考了92,其它科目也不错,就是历史稍微逊色些,但不夸张说,数学成绩,你在市里都能排上号呢。” 明明半年前还是三四十分的材料,为啥半年后就进步成这样了? 她低空飞过重点院校分数线,可以说狗屎运,但就一分之差,足矣甩开好几万人。 多个五分十分,甚至二三十分,你能说超常发挥,但跟满分差八分,这就是实力了。 温琳琅现在脑袋在放烟花,惊喜来得太快,简直无法让人相信。 还是她爸妈从班主任手里抢过的成绩条,反复看了好几眼,这才确定不是梦。 夫妻俩就差在场挥洒热泪了。 “是真的,是真的!” 孙红丽捧着女儿脸蛋儿,狠狠亲她一口。 刚才一言不发的老爷子,这会儿也迈着跟年龄不相符的矫健,疾步到人跟前。 明明看不清,还把成绩条拉老远,眯眼打量。 “快,快拿我老花镜!” 这段时间,谁都没过问孩子成绩,但一家老少都在默默注意着。 身为大家庭的掌舵者,能在动荡时候,守护家族荣光,足以证明他有远见。 想让孩子出息,家事人脉这些外在东西没用,真正的捷径,只有读书。 老爷子拿到老花镜,看清楚成绩,连续说了好几遍不错。 现在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一反差逼疯了另外的当事人,丁茉她妈抓着班主任胳膊,脸上没了先前骄傲,气急败坏质问着,“那我家孩子呢?” 班主任不知该如何启齿。 班里就俩插班生,一个是重点大学,一个是中专,现在排除了温琳琅是中专。 你说自己闺女考到哪儿。 事实永远不容易被人接受的,就算看见成绩条也不行,嚷嚷着调换了,肯定是调换了。 没人搭理她们。 又抓着报信的男同学,狰狞的问他怎么回事。 “我,我……”他也傻了。 眼瞅母女俩撕开体面人的遮羞布,无差别攻击,温献好脾气地替他解围,“你打听消息时,肯定得高分的就是丁茉? 还是你只听到,考上重点大学的,是班里的插班生,因为平时她成绩不错,你自然而然带入到她身上?” 对方支支吾吾不回应,被逼急了,才点点头。 于霜气疯了,都怪他不打听清楚,贸然报喜,才害得母女俩这么丢人! 这种人永远都不会反省自己,要不是她们先奚落温琳琅,想在别人的生日宴上大出风头,又怎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开始她们就低调些,不会有这个下场。 老话说得不错,想要人灭亡,必先让人疯狂。 故事走向发展到现在,按理说要接近尾声? 丢人的母女俩,现在就灰溜溜离开得了,可于霜看见那对夫妻,乐到找不到方向,心头邪火直升。 也不顾啥场合,推开她姐就叫着,“她成绩咋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弄错了,就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别人勤勤恳恳,寒窗苦读十好几年,到头来比不过那个一心爱玩的丫头,谁信啊。 古人流传下来的天道酬勤,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话,岂不是都成骗人了?” 这娘们简直杀疯了! 就连孙红丽大嫂,于霜亲姐姐都黑了脸,她这话,不明摆着在说,温家靠职权给她开后门,弄虚作假了?看书溂 她看重姐妹情不假,但更看重丈夫、儿子们的前途! 她这么说,简直把温家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正虎着脸让儿子把人带走时,小侄女开口了,她双手抱胸,眼睛晶晶亮,在满院宾客噤若寒蝉的表情中,嘲讽道。 “你是说,我成绩是假的,家里给我开后门了?” 温献不赞同的训斥,“别乱说话。” “哥,你别拦我,我都忍了好久,有些人仗着上了年纪倚老卖老,别人不在乎,我可不惯着她。 人家成长是逐渐成熟,但她咋光长岁数,不涨脑子? 那个谁,你爸妈不是在教育局?现在马上打电话,复核一下我的成绩真假。 还有我数学考这个分数,同考场都没人比我多?我去抄谁,抄你那个考上中专的女儿?” 哄堂大笑。 她态度坚定,神色自然,一看就是坦荡样子。 她胡闹,温家老爷子也跟着闹,马上让儿子去照办,孙女都这么给力,自己总不能拖孩子后腿。 温琳琅又道,“要是不相信这是我的实力,那好,二大娘,您不是高校导师?现在就出题,我要是答不上来,或是皱一下眉头,今天我就不信温了!” 好! 话音刚落,引来哥哥们的赞许声。 有骨气,坦荡,这才是他们家的好同志。 都是一家子,闹太狠不好看。 但她的提议确实是打破传言的最好方法。 二大娘当下就剪了好些高考题,让她作答,同时为了让丁茉服气,二人一道做题。 结局不用多说,琳琅成绩足以证明一切。 丁茉还沉浸在打击里,一个劲说不可能。 其实世上哪有一步登天的好事呢? 胜利的果实,是用汗水浇灌的。 丁茉努力过不假,也曾经托人买了当下最流行的《数理化自学从书》,但有资料归资料,这考前辅导也是重中之重。 语文作文题目,相似类的,叶穗让她练了不下二十个,例文范文背诵的也不少。 数学更是手把手教的,锻炼她逻辑思维,知识点也是梳理过无数遍。 经过了魔鬼般训练。 加上她押题准,把她这个废柴带起来,并不难。 可以说这个成绩,对得起叶穗的教导,对得起自己无数个深夜,挑灯夜战。 这时打电话的人也回来了,承认是自己弄错了。 温琳琅从喜悦中回神,忽的问起对方。 “今年咱们市的高考状元,是谁?” 第507章 轰动 “状元吗?好像姓叶,挺年轻一社会考生,我在教育局时,没少听人说她成绩,一个理科生考了四百八,别说市状元,省状元都能够得上,都快满分了呢。” “老天爷哎,消息准吗?不是说今年化学特别难?” “对啊,我侄子也是理科生,说化学是史无前例的难,今年八成没戏,要备战明年呢!” 高考成绩牵动着国人的心,好端端的生日宴,愣是变成高考分析研讨会。 温琳琅作为博弈的胜利者,不屑看丁茉母女的表情,此刻落井下石容易,这么一来,丢脸的可是自己了。 她就把对方是空气,冷眼对待。 确实,现在不用她多说,巨大的落差足够让人疯狂。 听他这么一说,温琳琅几乎可以确定,叶穗就是状元了。 能把废柴似的自己带到三百多,她自己考四百八,那还不跟喝水似的简单。 “妈,是叶穗,肯定是叶穗!” 孙红丽点点头,“我猜也是她,人家实力太强了。” 以后可真该谢谢人家。 考上大学了,人生轨迹都不一样了。 温琳琅呆不住了,跟大伯道歉说要离开,还约晚上再庆祝。 “去!”温玉明面露笑意,今天虽有点意外,出了些乱子,但这份生日礼物,是他有史以来,收到最开心的。 人群分成两拨,目送脚步轻快的姑娘离开。 年轻朝气的面庞意气风发,只是看着她,就忍不住笑。 温琳琅走后,生日宴继续,就是气氛不那么祥和。 数不清的眼睛,暗地打量丁茉母女。 任何高考字眼,就能刺激到玻璃心的她们。 不用孙红丽出手,这姑娘就被刺激得哭着跑了。 于霜倒想坚持到最后,可谁让她胡诌,得罪包括她亲姐在内的全部温家人? 压根没人搭理她啊。 心凉了,就难捂热了。 这人往后日子才难过呢。 ……… 洗煤厂家属院,一切跟往常一样,但又透着不易察觉的浮躁。 黑色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在一阵忙音过后,传来字正腔圆的广播声。 “八月九日国务院召开全国物价工资会议圆满结束,会议讨论了调整农副产品销价和给职工副食品价格补贴,以及增加职工工资问题。 农产品收购价格和煤炭等工业品出厂价格提高以后,带来一系列问题。 为稳定市场,会议决定:一、粮食、食油、棉布、食堂和市场用煤等人民生活的基本必须品,销售价格不作变动。 二、猪肉、牛羊肉、禽、蛋、蔬菜、水产品、牛奶等八种主要副食品和以八种副食品为主要原料的消费品,销售价格适当提高……” 厂里好几个大喇叭,覆盖厂区跟家属院角角落落,事关自己切身利益,正捡煤块准备做饭的家属也不做饭了,抬头认真聆听。 叶穗同样扇着扇子,听广播打发时间,你说孩子在家,你烦他烦得不能行,但不在这,又觉得冷清。 真是怪了。 听得正认真呢,忙音响起,接着就是熟悉的口音,“咋放新闻了?” 说话的是宣传工作的干事,只是简单在这说了两句,字正腔圆带有磁性的广播员声音再度响起。 “以1978年为基期,全国平均猪肉要提高百分之三十……” “今天出高考成绩,咱厂不少职工参加……” “鲜蛋提高百分之三十……” “红色喜报都贴在大门口了……” “水产品提高百分之三十,在提高农副产品销售价格的同时,给职工……啥?省状元出自咱们厂吗?是谁啊?” 广播室里俩干事似乎没意识到出了岔,讨论声传了出去,正侃侃而谈时,省状元的字眼,让人心里一咯噔。 高考出分啦? 院里的家属更有意思,想听事关自己福利的新闻,又按捺不住八卦心思,想知道状元是谁,急得跟陀螺似的。 在听见写有成绩的大红单贴在外面,自家或是邻居有考生的,一股脑冲了出去。 叶穗母女俩也激动,不做饭要出去看成绩,还没出门,就跟夺门而入的温琳琅打了照面。 她见到好友也没说啥,直接抱起她转圈圈。 “叶穗你好厉害,你考了四百八你知道不?不止是市状元,还是省状元,你说你脑袋瓜儿咋长得?” 叶穗猜到自己考得不错,但能高到这份上,还是有点意外,院子里,也就她稍微淡定些。 她妈不在状态,头重脚轻的,就要去看大红榜。 温琳琅见她本人觉得有些不真实,拉她一起去看。 往常这个点儿,大家不是在家做饭,就是在家凉快儿,今天到哪儿都是人。 成绩单贴在工会门口的告示牌上,距离她家不远。 去的路上,看到不少举着糖精做的简易冰棍儿的小孩儿,笑眯眯跟她道喜。 孩子哪儿知道省状元是啥意思,就听大人一个劲在说,了不起之类。 叶姐姐自然了不起,她可厉害了! 到半路正好碰见听到消息赶来的叶连山,一家子碰面后不多说,急匆匆赶往那里。 告示牌前已经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家也不怕热,讨论的热火朝天,看见叶穗来后,还热情给她让路。 一眼就看见斗大的名字,榜上,旁人都没各科明细,唯独叶穗写得详细,红纸黑字儿,喜庆到了极点。 她数学跟物理都是满分,语文跟英语还有化学扣了点分数,但那也是接近满分般的存在。 厂里报名的大多数是自考生,工作学习双重压力,成绩自然也没她优秀。 二十多号人,除她外,就两个考上的大学,一个是厂长儿子,另一个就是唐玲玲。 二人没到重点大学分数线,但也是低空飞过了本科线。 就这,叶穗足足甩他们一百七十多! “恭喜,恭喜啊!” 数不清的夸赞,以及溢美之词朝她飞来。 叶穗长抒口气,成绩虽然夸张,但好歹是真才实学得来的,而且作为上辈子在国外留学多年,能被国家科研所聘请的人。 这是她实力的象征。 李红英夫妻眉开眼笑,接受着大家的夸赞,但二人不给孩子惹事,面对请教,一个劲说她运气好,付出也多。 将谦卑演绎得淋漓尽致。 成绩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有考上自然也有落榜的,回家路上身后跟上了好些人。 都是借她笔记打算明年再战的年轻人。 直到家门口,叶穗才从喜悦中回神,问一直跟在身边的温琳琅,“对了,你考得咋样?” 第508章 抢笔记 温琳琅故意板起脸,“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可不是忘了咋的,赶紧端正态度道歉,那姑娘也是藏不住事儿的,见好友小心翼翼又胡思乱想,嘿咻一下,拿出自己成绩条晃悠。 “331,超重点学院一分,我厉害?” 叶穗眸子瞪大瞪大,再瞪大,前段时间没估分,是想照顾好友情绪。 谁知道真正黑马是她! “哎呦,你也太厉害了!” 不是吹嘘,是真心实意为她高兴。 高兴完才意识到,身后还跟着好些没考好的考生,二人赶紧换副表情。 大家也不在意,他们没本事,又不能挡着别人开心。 叶穗自身优秀,辅导出的朋友也厉害,要能拿到人家笔记那真是撞大运了。 刚开始还淡定的众人,此刻摩拳擦掌,势必要抢到宝贝笔记。 其实消息一出,叶家是想不到的热闹。 谁能想到,先前最看不好的叶穗,能考这么多呢? 打脸是打脸,但那都不是最要紧的,他们的目的,也在那些笔记上。 谁家还没个孩子,没个明年要高考的亲戚,状元的笔记,那才是价值连城。 一开始都以为她是运气好,才考那么多。 但见到堆起的演算纸以及笔记,都不吭声了。 本就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活该人家考上状元。 刚才还和谐的场面,在她拿出笔记后,就乱起来,僧多粥少,谁都想抢,谁都想占为己有。 和睦场面像昙花一现。 见争吵不断,甚至还有打架的苗头,叶连山赶紧护着闺女到安全地带。 “好了好了!”害怕事态恶化,叶穗喊来乖乖维持秩序,大狼狗出面,露出凶狠獠牙,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它在资料跟前踱步,没人敢近身抢夺。 “这个东西,说分就一定会给大家,但要为此闹出不愉快,就是我的错了。 这样,资料跟笔记我会让我爸送到工会。 先手抄几份,然后谁家孩子有心思要呢,就去工会那边誊写,期限不限,等我跟那边商量个具体章程,会贴在公告栏里,这样放心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简直精辟。 “好,这个好!” 一听都能看,而且看的科目还全,闹哄哄的人群瞬间达成一致。 等人走后,几人才松口气,可惜这份开心没持续太久,消息发酵后,是一波波来人啊。 ………… 温琳琅那个不学无术的人都考上重点大学,大院儿的人都挺意外。 江清溪从学校回来后,关在屋里不出来。 江老爷子跟两儿子都住在大院儿,而且知道今天出分,都聚过来打听。 现在不用开口,她的模样足够说明一切。 曹亚玲见弟妹不痛快,心里美滋滋,想到有朋友在教育局工作,就打电话询问她成绩。 江远住宅里,她捏着话筒,发出阵阵惊呼。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 见大家都看着她,佯装叹息,“人家说不太理想,分数只到技校,孩子底子薄,今年就下场试水,明年再好好考!” 头年闺女期末考,成绩不好时,可没少被周芝奚落,眼下真是现世报啊。 江潮继母气的牙痒,还是维持体面,不阴不阳道,“是啊,明年正好跟江栀一起考,到时候也能看侄女能考多少了。” 一场争执即将到来,江耀安有心调解,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就在左右为难时,电话铃声又响起来。 他接起来,还没开口,话筒里就迸出激动的女声。 “亚玲,你那个市公安局长的侄子,他媳妇是叫叶穗? 哎呦了不得,今年她参加高考,考了四百八,省状元不说,成绩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的。 听人说现在电视台也去采访了,你跟她关系咋样?要是不错的话,帮我借借她的复习笔记?” 人家考出这种好成绩,就算不认识都替她开心。 她家明年也有高考生,这不得给孩子铺路吗? “亚玲,亚玲?” 电话那头喊了半天,等不到回应,有点急了。 “阿姨,我妈现在不在,等会我会把你的意思转交给她,就这样,再见!” 不等那头反应,啪的一下挂断了。 屋子里从老到少,沉默许久,老半天后,还是老爷子拍手大笑,打破了沉闷。 以前死活看不上人家,在得知跟江潮定下娃娃亲就是叶穗后,老爷子态度大转变。 现在又得知人家状元,明明想顾及下屋内沉闷氛围,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妈,你去哪儿?”江耀安见他妈匆忙出门,求助似的询问。 “你妹明年就要高考了,我得抢笔记去,温家那丫头底子多差,都能让她带出重点大学,你妹妹根基稳,肯定能考好!” 周芝泛红眼眸死盯着她,但那人才不在意呢,跟阵风似的跑出去。 房门开了条缝儿,是将一切都听进去的江清溪,现在哭声越发凄惨。 江耀安原地站了片刻,挠挠头。 反正都这样了,干脆跟姑姑也报个喜? 江潮在两日都在外走访,估计也不清楚,干脆也通知他一下。 一来二去,母女俩都哭了。 …… 江潮刚回局里,就有好些人跟他道喜,还不明白喜从何来的他,就被一脸神秘的下属带到办公室。 把人推到收音机跟前,扯开天线,调到电台,现在铺天盖地,全是高考成绩出来的报道。 听着听着,面露疑惑的男人,才想到今天出成绩。 尤其听到今年省状元是480的时候,好像猜到了什么。 “考480的,不会是叶穗?” 这么欠揍的口气,真想打人。 “不是你媳妇是谁?头儿你真是好运气,能娶到嫂子这么优秀的人,对了,她还有没结婚的本家姐妹吗?介绍一个……” “滚!” 江潮眉眼带笑地呵斥着起哄的小子。 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却美的冒泡儿,捞起衣裳,二话不说往家走。 就在他刚跨出局里大门,瞥见身前一道高大身影。 不同上次打斗时的藏头遮脸,今天的他格外坦率…… 第509章 三个月了 上次叶穗被带走,这人第一时间报信,那会就疑点重重。 后来肖东方落网,他同伙也被一网打尽,他审问许久,都没打听到男人任何蛛丝马迹。 像凭空出现,又忽然消失。 此刻乍然出现,又挑衅般站他面前,跟自投罗网有啥区别? 江潮蓄势待发,今天不管说啥都要将人绳之以法,只是还没攻击呢,对方啪的一下,给他敬礼。 好端端这一出倒让他不知所措。 “江局长,要有时间的话,听我解释解释?” ………… 江潮还没到家,就闻见老浓郁的饭菜香味,除此之外,还有喧嚣声。 家里来了好些客人,见到他面后,第一时间跟他祝贺。 叶穗见他来了,脸上是克制不住的喜悦,祝贺的客人也不忍打扰人家夫妻,识趣儿的提出告辞。 一进屋儿,她就跳到人身上,江潮手一扶,人就挂在他腰上。 外人面前,她能保持谦虚,但跟自己丈夫在一块儿,她就臭屁起来。 手揽住他脖子,吐气如兰,“老公,我优秀?” 江潮夸赞,“优秀,你最优秀了!” 人都怀孕了,还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儿模样,她摇头晃脑,语气又喜滋滋,很容易就把人带到她的欢乐情绪中。 跟她说了今天来的都是谁,发生了什么事儿,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说来也怪,下午时明明有记者说要来采访,但你进门前。又突然不来了。” 叶穗怀孕后畏热,二人抱一块,她身上跟火球似的,想放开,谁知媳妇抱的越发紧,甜蜜的负担,热也要享受。 “你很想上报?”按照原计划,她是要上报的,叶穗也不会知道,那些记者都出门了,又被人临时召唤回去。 “上不上无所谓,那些荣誉对我而言,可有可无。” 跟他抱了有一会儿,还亲了人好几口,叶穗发现他格外沉默。 稍加思索就明白原因。 她考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但那会儿,江潮不确定她能否考上,叶穗也是鸵鸟心态,不停往后推延。 逃避般就到现在。 眼下成绩出来,体检、审查政治面貌后,就要填报志愿,市里是没大学的,不管报考到哪儿,将来二人都要异地恋。 人不可能一直生活在理想状态,总要经历点波折,江潮八成为这个不开心? 明明担心的不是一回事,却默契的让人失落,就在这节骨眼上,她妈声音传来,“叶穗,琳琅要走了……”看书溂 叶穗是想让她晚上留下来好热闹热闹,但温琳琅中午就缺席大伯生日宴,晚上再不露面说不过去。 见此她也没挽留,所有人都走后,天边晚霞浮现,喧闹一整天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叶穗,家里还有点猪肉,你想咋吃?” 李红英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不已经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妈,我看厨房还有点藕,你上次做的冰糖藕圆挺好吃,再给我做一回呗。” 别看江潮是男人,也挺爱吃甜食,就是碍于面子不好说,这还是结婚后她偷摸发现的。 “那有啥不行的,家里还有只鸭,我让你爸杀了,咱晚上加菜。” 野鸭也是金雕抓来的,抓到当晚就想吃,但谁让人家争气,杀之前就下了颗鸭蛋呢? 有人说吃鸭蛋对孩子好,就暂时养着,可最近两天估计看这家人佛系,就有点聒噪,没少啄人不说,还扯了乖乖好些毛。 随地大小便,确实挺让人头疼。 叶连山拔毛时,李红英就先准备冰糖藕圆,鲜藕洗净去皮去节,磨成茸,挤压掉水分备用。 鸡蛋打散跟藕茸、肉茸、冰糖、白糖、自家做的桂花蜜拌匀,最后再捏成耦圆,粘裹上米后放锅里蒸熟,最后出锅前撒上白糖就行。 早上呱呱乱叫的鸭子,晚上就成了盘中餐,叶穗先前还有点惋惜,但尝了一筷子鸭肉后,那股惋惜之情烟消云散。 这也太好吃了? 往常家里吃鸭肉,不是红烧就是黄焖,今天她妈变了花样,做的是扣鸭。 鸭肉先煮熟,捞出来后,鸭皮朝上,摆入扣碗里,洗好切成细丝的海带放在鸭肉上方。 将葱姜去腥的白酒、花椒、盐、味精跟胡椒粉加入碗里,再放点葱花蒸。 做法简单,但成品清淡鲜香,夏天吃的时候不油腻,还符合孕妇的口味儿。 凉拌黄瓜,冰糖藕圆、扣鸭再加上烧茄子,这顿饭吃的人美滋滋。 叶穗今天确实开心,晚饭吃的多了点,快要到尾声时,江潮突然举着酒杯站了起来,“爸妈,这段时间,多谢你们不辞辛苦,照顾我跟叶穗。 我这人笨嘴拙舌,说不出好听话,现在所有心意都在这杯酒里,我敬你们。” 一饮而尽后又敬了一杯,夫妻俩以为他是高兴,就没拦着。 本以为二人今晚要在这住下,但叶穗害怕明天再来那么多祝贺道喜的人,就先回家去避一下。 而且今天他情绪不高,有事还是坦诚的说开比较好。 家里多些日子没住人,但家具临走前都是用布蒙着,回家后只需擦擦桌子,换换床单就行。 这种粗活一般都不用叶穗动手,他收拾利索,还没躺稳当,叶穗就滚入到他怀里。 手腕被人握住,放到自己肚子上,故意叹口气,“我都三个月了,肚子怎么还没什么变化?” 刚才还满腹心事的男人,嗖的坐起来,就着灯光打量她肚子,确实,跟她说的一样,肚皮光滑,一点弧度都没。 他没见过别人怀孕,但三个月了,会不会不太正常? 正担心的不行时,听人噗嗤笑了声,“你笑什么?还有,你是不是营养不良啊?” 叶家伙食不错,自己也时常从战友那淘换好东西,她怎么还能营养不良? 难道是吸收不好? 见他这幅模样,叶穗别提多无奈,这个人他咋一点抓不住重点啊,不想浪费时间,扯人袖子,将他拉下。 要不是江潮反应快,动作又灵敏,现在肯定要压坏叶穗了。 两臂撑在她身上,还未开口,脖子上就多出一双玉璧。 “傻子,我是说怀孕三个月了。” 第510章 离婚 朦胧灯光照射在二人身上,娇美面容近在咫尺,江潮哪儿还听到别的,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 性感的喉咙滚动,眨眼间就有汗珠,沿着他俊朗五官,从下巴落下。 见人难受,却又没动作,叶穗把胳膊往下压了压。 这下他的嘴已经贴在她脖子上。 “傻子,我在说三个月了,医生说这个月份孩子坐稳了,可以适当……”太久没亲密接触,露骨字眼却怎么都说不出。 只是贴在他耳边说了下。 江潮心里动摇的越发厉害,本来他是不敢冒险的,但这种环境,谁能忍得住啊。 “叶穗,我明天要出任务,可能……”按住了她伸进衣服的小手,喉咙翻滚道,“段时间回不来……” “那还不抓紧时间?” 本就被蛊惑厉害的人,这下再也忍不住,反客为主。 虽说三个月后就能过夫妻生活,但他资本雄厚力道又重,少不得要小心些。 但好像是时间太久没接触,二人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今晚注定难以入眠。 ………… 等叶穗再清醒后,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昨晚的火热画面还历历在目,今天就独守空闺。 起身时,想到他好像说今天要出差,但又模糊中,好像他抱着自己,说了好一阵儿的对不起。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她也没放在心上。 身上清清爽爽,床单什么也洗了,桌子上还摆放着他做好的早点。 江潮有些地方霸道,但在结婚后,照顾人水平日益增长,她还挺欣慰。 成绩出来了,接下来就是体检,审查政治面貌,她跟琳琅约好了,要一起去。 今天不回娘家了,就在家收拾收拾,打扫打扫,安静等待老公回来。 她想的倒是挺好,但事情也不能一直按照她想的方向发展,这不饭还没吃完呢,外面就有敲门声。 本以为是熟人,但门外却是一个年轻、身形跟江潮一般高大,略微有点眼熟的年轻人。 “你是?”碰到不认识的人,她也不能把人这么放进来,还在打探他底细时,这人已经把自己证件递来。 看着人家的身份,她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国安,不是公安,类似中南海的执行特殊任务的工作人员。 “前段时间,我们见过的,只是跟你丈夫报信,没出面救你,是出于工作保密原则。” 叶穗想起来了,上次被乔叔那些人带走之前,确实碰到过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再看看面前男人,果然对上号了。 江潮不是说报信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身份成谜的,另一个就是自导自演的肖东方。 如果那人看见自己出事,跟踪旁人发现自己没危险,再不路面的情况下,给江潮报信,这也能够解释的通了。 “上次多谢你了。” 不管怎么说,都要先跟人道谢。 对方摇摇头,脸上一直都是严峻表情,“好了,咱们长话短说,叶同志先前上级领导曾经跟您说过,外商来后,会请您过去谈判,眼下,对方谈判团已经快要到了。” 叶穗表情随之严肃。 高考前时,她就被人考察过,但是对方迟迟没来,她也就把这事抛之脑后,等来等去,任务终于来了。 这人之所以出面,还保护她,想必也是为这个?看书溂 “那我体检呢?” “到首都后会有人帮忙办妥,您先把琐事处理一下,最晚咱们明天早上就要动身。” “好好!” 那人又朝自己敬礼,叶穗跟人道别后回去收拾了,那个同志见她进屋儿,才回到车跟前。 这时候,敲击了下玻璃,里面两鬓斑白,但又满是儒雅的面容跃入眼帘。 “那就是叶穗?” 老人健谈的声音传来。 “是啊,今年省状元,也是唯一一个数学考满分卷的同志,白老前辈,看来您今年出题的水准儿,不如以往。” 叶穗跟前一脸严肃的人,此时竟然也有心思开起了玩笑,这个白教授,是现在国内小有名气的数学教授,也是今年数学高考的出题人之一。 这次露面,也是要参加一项重要的科研任务,叶穗一直以为这次的任务,是跟外商谈判,维护国家利益,殊不知,这只是其一。 还有另外一件机密等待着她。 叶穗只知道自己是个平淡的小老百姓。 却不知自己的大名,早在圈子里叫的响亮。 这人今天来,也是耐不住好奇,来看一眼,可他不知道,就是这一眼,给叶穗带来不晓得麻烦呢。 车子离开,一直隐藏在大树后的人影这才露面,刚刚距离比较远,她没听清楚对方说什么。 但看二人含笑面容,跟叶穗见面时赏识的态度,以及叶穗走后,那人还是一脸毕恭毕敬模样,足够证明什么了。 车上老者,自己曾经在报纸上见到过几回,也知道他是今年数学卷的出卷人。 怪不得叶穗能考那么好,甚至数学都是满分,敢情是有人透题啊。 她也说嘛,一个没上过多少天学的人,会有这么大造化! 想到手里现有的证据,挣扎片刻,还是顺从本心去揭露。 高考是神圣的,任何人都不许污染它! 对此,叶穗一概不知,最近日子有点平淡,她确实无聊,到首都去谈判,既是组织对她的信任。也是叶穗散心的大好机会。 也不知道江潮啥时候能回来,先给人留信一封。 一会儿还要去她妈那,跟爹妈解释一下。 现在也不知道首都流行什么,她新做的小裙子什么的,也不知道落伍不落伍。 这会马上再做,明显是来不及的,算了,先收拾收拾在说。 别管嫁没嫁人,女孩子爱美的天性是改不了的,结婚新做的组合柜,装着她入夏以来所有的衣服。 一件件拿出来,在身上比划着,不一会儿床上就累起好些。 害怕到那会变天,顺带拿一件厚衣服。 就在她把厚衣服掏出来,一张纸落到地上,叶穗也是好奇,就打开看了下。 上面写有江潮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一下跃入到她眼帘。 第511章 配不上她 手捏着这个只会让她觉得昨晚的甜蜜是一场讽刺,失落、不解、伤心铺天盖地般袭来,诸多情绪让她麻木许多。 反应过后来,第一时间涌上脑海的是痛苦,她恨不得马上把人抓到跟前,问他为啥要这么做。 是对她不满意,还是另有新欢? 他平时的体贴、在意,难道都是假的? 要不是她今天收拾厚衣服不小心发现,自己一直会被蒙在鼓里。 是蓄谋已久,还是忽然起意,她不得而知。 愤怒下的叶穗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又把它当成江潮那张脸,连踩好几下,生气太厉害,好像肚子都隐隐发痛。 吓的她赶紧平静,抱着肚子修整半天,人平静下来了,怒气也没那么浓,想了想,还是从地上捡起纸团,弄平整后重新收了起来。 这事没完! ………… 江潮现在没在,生气也是无效生气,也怕爹妈为她操心,是调整好心情才回的。 她简单跟二人说了下,要拿机床损坏的鉴定报告去同外商交涉,替财政部追回全部损失。 话没说太详细,但退伍老兵以及家属的觉悟还是很高,就问了下有人照顾她没,用不用人陪同,就没继续刨根问底。 “不用,那边派人陪同我一起去。” “那成,家里这边我们照看着,你别操心。”看书喇 简单交谈几句,唐玲过来了,她跟厂长儿子,是除叶穗外,厂里唯二的大学生,现在的大学生跟工农兵大学出来的学生,有天壤之别。 管分配不说,还是各个单位争先抢夺的人才。 本该欢喜兴奋的姑娘,现在却双眼通红。 “昨天我姥娘送来一点河虾,都是养在自家水缸里的,她也知道我被大家照顾的周到,特意让我送过来点。 不是值钱东西,就吃个稀罕,你收下。” 叶穗看见葫芦水瓢里,满是乱蹦的小虾,这玩意没啥肉,但用鸡蛋面粉花椒面盐巴一掺和,用油一炸,滋味很是美妙。 都是心意,她就收下了,俩人都考上大学了,交谈起来就问起想报考什么志愿。 唐玲的分数是不错,但她本身还是喜欢教书育人,可能方向是首都师范类。 说的正火热时,杜三也过来了,估计没想到会碰见唐玲,他有些许愣怔,但很快这人就恢复正常,把这几天食品厂的账本递给她后,就要离开。 虽说往常他也很忙,但来这后坐一会儿,吃个饭的功夫还是有的,今天的他神色躲闪,再看唐玲也沉默起来,她敏锐的发现二人异常。 这不,放下账本,不顾她妈挽留,这人跟逃荒似的跑了,唐玲见他离开,犹豫片刻也跟着告辞。 这下更加让她确定,他们出了点问题。 但眼下她都自顾不暇,也就没去八卦的心思。 ………… 杜三像背后有狼撵着一样,出了院子就一路小跑,但他再快,也快不过熟悉地形的唐玲。 拐了近道,就把人堵在身前。 自打她跟家里闹掰,他们关系就有点变化,都是成年男女,有朦胧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私下也接触过一段时间。 杜三都接受了她做的鞋子,本以为二人都有相同的想法,可等她戳破那层窗户纸,这人又说,只是把她当朋友看待的。 还说她考上大学,往后在学校里能碰到志同道合的人,话里话外,都是往后别联系了。 换成别人,可能吃了几回闭门羹,早就羞愤跑开,往后再不跟人联系,但唐玲玲人通透,也能读懂他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考上大学,往后就不是一路人了对?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坚持下来,怎么知道我是见异思迁的人? 你连试的勇气都没,简直胆小到极点,这个发卡还你!” 人家姑娘把东西扔他身上,小跑回去,杜三捡起东西,想了想还是回了叶家。 见他这幅模样,叶穗就猜出什么了,有心想训斥他两句,看人已经这么颓废,也不好落井下石,都怪方晴,就跟她谈了一次恋爱,就给人留下这么深的阴影。 窸窸窣窣一阵后,他掏出十来张大团结。 “她跟爹妈闹掰,现在也没经济收入,这点钱不多,但也是我攒了俩月的工资,你帮我把这个给她,但别说是我给的。” 叶穗没接,“你觉得我这么说,她会相信?” “可是……”自己真配不上她,别看现在的他跟在叶穗屁股后面,人模人样,但最开始时,他就是个混混。 人家考上大学,未来都是端着铁饭碗的,自己怎么能配得上大学生? 其实他的苦恼,叶穗不是不知道。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再说你不比别人差,畏手畏脚的,非等到后悔才能悔悟?” 不知她知心姐姐般的一番话有没有用,看着杜三犹豫的背影,叶穗收回视线。希望他早点想明白。 渡人容易,自渡难,杜三走后她就陷入到自我折磨中,当然,她此时也不知,自己倒霉的被人盯上。 自打在叶家家门口,看到那一幕后,江清溪就一该失落模样。 能把叶穗拉下水,这点快乐已经超越了她落榜的痛苦。 自己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尤其是家里人现在不断夸赞的她! 以前江清溪母女俩在江家,还是挺有地位的,但随着江潮夫妻逐渐走进,她们危机感十足。 眼下有了好机会,自然要运作起来,江清溪跟她妈说了声自己的发现,周芝同样大喜,但她为人谨慎,害怕东窗事发后,家里的男女老少跟她算账。 干脆喊来了段苓,这二人以前就认识,中间断了联系,后来周芝在大院儿看见哭天抹泪儿的她,稍微打听,就从那人嘴里得知,叶穗的所作所为。 可能是同时讨厌一个人,她们搭建起虚伪的友谊,段苓现在快成过路老鼠,人人喊打,究其原因,不还是因为叶穗? 要是她能多美言几句,或是不把事儿闹大,母子俩不至于落如此地步。 反正,心里阴暗的人,总会把所有的不幸,都推到别人身上。 第512章 千夫所指 二人一拍即合,要把叶穗‘真面目’撕开,让她身败名裂。 周芝说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记者朋友,到那天,会请他们过去,记录下她的虚伪,狡诈。 试问哪条新闻,能比得上,高考状元分数是弄虚作假得来的,更有看点。 说来也是巧,出成绩后,这些记者本来就该来采访她的,但不是被上面及时叫停了? 像以往,这种情况几乎没发生过。 其实上面叫停,是因为叶穗马上要参加特殊任务,是为了保护她,才故意不让她暴露。 事关机密,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诉他们,但闹了这么一出儿,这些记者私下难免要讨论。 大家私下猜过,流传最多的说法就是,这个成绩不真实,市里怕名誉损坏,故意按压不发,现在正在私下调查。 当然,这都是怀疑,没真凭实据的,谁也不敢往外发,这不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周芝的爆料,附和了他们的猜测。 现在的记者,都是正直、有道德感跟责任心的,本来就有揭露真相的勇气及决心,又被那个独家新闻诱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高考状元的真假两面,逆天成绩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新闻标题他都想好了。 段苓还是要做两手准备,知道她跟亲妈关系不好,还特意要找她来添油加醋。 人证在,实事求是的记者也在,她就不相信,这还扳不倒她! ………… 叶穗对此一无所知,下午时候,突然接到市教育局的电话,让她过去一下。 她没多想,直接过去,在她看来,可能是要体检表或是询问报考志愿。 毕竟那个保护他的同志,说会安排好,她自然而然就以为是来开后门的。 跟琳琅商量了下,让她陪同一起去。 那姑娘在家没事,欣然同意。 只是刚到那,就被几个面容严肃,又不苟言笑的男人拦住,这两天高考刚结束,来查分以及咨询的人很多很多。 叶穗刚开始一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在看见满屋子的熟人,还有带着照相机的记者时,愣住了。 方晴她妈,那会不是犯事儿了嘛,最近刚被放出来,她刚出来,自己闺女就进去了。 她流产不说,还被人踢坏了肚子,往后再不能怀孕。 新仇旧恨,她怎能不恨叶穗? 揭发拆穿她认识出卷人这事,周芝母女肯定不能出面,段苓又不傻,谋划半天,整合资源后,就让方晴她妈来代劳。 这婆子心狠,嘴又毒,争吵起来后效果也好,再被记者拍到,只要上报,保证满城风雨。 主角一商场,她开始哭喊起来,去年市里出现一个考试作弊的,大小会议开了无数个,如果省状元都是作假的,那他们本地教育局这,可彻底丢了人。 再后知后觉,叶穗也不至于看不出这是一场鸿门宴。 方婆子、便宜弟弟张宝明,全都紧盯着她呢。 “叶穗同志,不好意思把您请来,是这样的,有些人对你的成绩存疑,这位同志闹得挺大,怕对您产生什么影响,所以才喊人过来求证一下。” 叶穗还没来得及开口,温琳琅就不服气了,“谁怀疑她?给我站出来!”看书溂 方婆子一听她骄纵口气,想到那夫人同她说过的,这一定就是叶穗的好朋友? 听说这人家庭更是富足。 “是我,我亲眼看见出试卷的人,在叶穗家门口呆过,而且还跟她有过交流,他们交情这么好,要不是透题,她怎么能考满分? 你是她朋友,肯定要跟她站在一起,而且我听说你成绩也不太好,这次却考了很多,谁知道会不会是她也跟你分享了!” 吵架一开始气势就要足,女人背水一战,这会说的唾沫乱飞,她这边说,那边照片就在拍。 叶穗听完迷惑,“哪位是数学出题者,我没见过啊!” 她这幅样子不像是无辜的,这下轮到教育局那些干事跟领导们迷惑了。 一个说见过,一个说没见过,而且态度都很诚恳,一点都不像是说谎。 但叶穗名气太大,丈夫又是江潮,那些人还是得保持一些些分寸的。 既然这边无法辨真假,那就看看白教授是不是在这出现过。 这不跟他任教的大学打过电话,那头却说他不在首都,这就有点难办。 “看,我说的没错?我家孩子先前也想参加高考,专门买了贴有他照片的报纸,研究他出题的风格,诺,这就是他,我白天看见的就是他!” 叶穗还故意拿过来报纸,仔细认真的看了下,那人她确实没见过。 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不好,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大名鼎鼎的白教授,竟真的出现了。 叶穗身边有个神出鬼没的‘保镖’,自打她出来,干了什么,那人一清二楚,这不知道她被苛责,就去请来当事者澄清。 可他想的单纯,不知这次举动,适得其反。 要是不出现,大家不知他行踪,这事就模糊的过去了。 但是眼下他出现了,不就证明,人家是真见他了? 见状,白教授也不恼怒,上下打量了叶穗后,还跟她握了下手,“小同志,你很优秀,这三年的高考题,你是唯一一个满分的。” 见女人还要找茬,他就甩了一个文件袋到桌子上。 “我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从来没干过徇私的事儿,能给数百万学生出题,那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荣誉。 当时怕有这么一出,我在出题结束后,就申请了被看护,这档案上是我那几天的行径,作息。 后面还有负责人签的字,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跟人求证,我高考前都没出过首都,怎么可能透题呢? 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我实在不能容忍。” 不用过多口舌解释,那个档案就是最好的证据。 方晴她妈也愣住了,不按常理的出牌,让她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好容易想起吩咐,又赶紧掏出一份试卷。 “这是温琳琅半年前在课堂的考试成绩,你们看,分数可低了,她要是没点猫腻,谁信啊!” 如果说先前的话,还有点信服力,那这个证据,就是没任何的可信度。 眼看大家失望的目光,方晴她妈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直没言语的张宝兰,朝叶穗投来复杂的目光,后又下定什么决心般,“我有证据,是她不能被大学录取的有力证据!” 第513章 你出轨了? 他穿得不太体面,为故意展示自己成熟,还蓄起胡子,但细软的胡须并未给他增加魅力,反而让他邋遢不少。 有人见其貌不扬的男同志下场,好奇询问他是谁。 张宝明说是她弟。 琳琅是清楚叶穗身世的,见她便宜弟弟开口,担心起他握有好友把柄,更为遭受背叛的好友心疼。 悄悄握住她手。 叶穗倒没多难受,她跟便宜弟弟没打过太多交道,更没一起生活过,没亲情基础即使被背叛,于她也造不成伤害。 倒是方晴她妈面露狂喜,女儿遇人不淑,终生不育,好在还有冤大头对她死心塌地,当备胎。 别人扳不倒叶穗,她亲弟弟还不能? 她就坐山观虎斗,看叶穗咋翻身。 教育部的人也觉得棘手,事儿闹大后,谁脸上都不好看,偏偏现场还有刚正不阿的记者在场,只能硬着头皮开解。 这些人也是看碟下菜,叶穗身份特殊,德高望重的白教授也下场给她辩解,所以危急关头,负责人擦着冷汗和稀泥。 “我听这意思,二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都是一家子,有啥话不能私下好好说? 生气时都爱说气话,一股脑发泄出来,心里倒是畅快了,但伤害造成的遗憾是无法修补的。 我跟我姐也经常吵架,但骨肉至亲,前面闹腾完了,后面还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小伙子,别赌气,也别做那种仇者快亲者痛的傻事儿。” 他的孜孜劝导没引起张宝明动容。 在方晴她妈感情攻势下,下决心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政治面貌不过关!考大学不是要做政审吗?她家庭出身是富农! 她爷爷以前是地主!” 喊过后雅雀无声,他以为众人是为他说的秘密震撼,却不料,面前是一张张无语到极点的面孔。 体检、政审表是高考后重要的两道大关,国家以前确实在政审方面严格。 头两年考试,像过了分数线的考生,因为家庭条件不合格,过不了政审的大有人在。 家里出过富农地主或是家里有海外关系的,全都不予通过。 虽然可惜,但这是历史遗留问题,现在没什么争议意义。 以前有不少人眼红同学考上大学,也曾用这个法子拉人下水,成功的也不在少数。 但这是头两年发生的事情,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也爱惜人才。 虽然没有明文禁止,但几乎没人因为政治面貌不过关,而不予录取。 像政审什么的,张宝明的脑容量想不到,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可惜她们没打听清楚,这招对她没用。 “小伙子,现在不卡这个了,再说你跟你姐有多大仇,要坏人家好事? 好,这个是你们私事,我们不追问,拉她下来就算了,何必要搭上自己?” 叶穗也觉得好笑,“你妈以前没少说,我亲爸那边穷得叮当响,一点家产没留下,怎么现在又成富农了,你想诬陷我麻烦也找个靠谱点的理由。” 叶穗是陈秀丽先前丈夫生的,家里成分如何,自己一清二楚。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是我妈亲生的!” 话音刚落,正懊恼的方晴妈傻眼了,正在按快门,想挖出些惊天秘密的记者也愣住了。 不止他们,工作人员,琳琅,甚至是吃瓜的白教授都愣住了。 本以为就是一场高考弄虚作假案,谁知挖出人家身世之谜。 叶穗同样一言难尽,深呼吸好几口,才艰难道,“你妈出轨了?” 张家,还有她以为的生父,家庭背景都不符合,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这个啊。 恰逢此时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气喘吁吁的陈秀丽,头发凌乱的闯进来。 她没发现大家目光带有的探究,环顾一周后,拧上儿子耳朵。 江潮小姨来找自己,说了不少好处,想让她帮忙对付叶穗,要是以往她肯定毫不犹豫同意。 但现在……她傻了才去得罪叶穗! 她是高考状元,丈夫是市局长,婆家又是呼风唤雨般的存在,得罪人家,那不是鸡飞蛋打? 一顿饱跟顿顿饱,自己还是分得清。 她苦口婆心跟儿子解释过,让他也别得罪叶穗,可一眼没看住,他就被贱人的亲妈蛊惑,来这闹腾。 “你脑子进水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姐不能得罪,你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气到扭曲还是朝叶穗露出谄笑,“你弟弟最近神志不清,竟干傻事,你别跟他计较。” “我没进水,也没撒谎,说谎的是你!叶穗跟我们没任何血缘关系,我的亲姐是陈宝兰! 你以为我傻,凡事都瞒着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你为人小气,我大舅家也有侄子侄女,我咋没见你留他们吃过饭,给他们买过衣服? 她就是你生的,叶穗才是你偷梁换柱,从别处抱来的,我早就知道了,还有,你年轻时候有过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你,抱着刚出满月的陈宝兰照片,背面写着,1960年在赵家门楼,跟乖女宝兰合照,照片我还拿着呢!” 谁都没想到剧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啊。 伦理大剧朝狗血家庭剧发展,听这个意思,二婚的女人为了让女儿生活好些,故意称是侄女养在娘家。 为了以假乱真,从别处抱养来一个,为营造出家庭和谐的假象,又把‘女儿’转手给别人领养。 既瞒住夫家,又能常看见女儿,照顾她,保护她。 还能占抱养来的女儿的便宜,一举三得。 如果叶穗不是受伤的那一方,简直要为她的计谋,拍手叫好。 明白真相的大家,已经朝叶穗投来怜悯的目光。 温琳琅更是心疼的捏了下她手。 “你胡说!” 眼瞅美梦破碎,陈秀丽第一次动手打了儿子一耳光,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拆穿。 她的美梦还没实现就惨遭夭折,不敢直视叶穗,又不能真锤死儿子,但这满腔怒气又得发泄,矛头就对准想偷跑的方晴妈。 她上辈子遭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这对母女使劲霍霍,当下也不忍耐,嚎叫着扑上去,扯着她头发乱抓。 新仇旧恨一起算,被打的婆娘压根没招架之力。 满屋子都是她凄厉的惨叫声。 第514章 全是狗屁 叶穗被人喊来配合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 教育局先前有自己的办公地点,但最近要装修整改,就先搬到新盖的市政大楼。 三层小楼,里面不少都是叶穗的熟人。 一个年轻小干事刚从水房接了水,就听到前辈们的交谈。 大多数都不太相信她在高考时候弄虚作假,毕竟先前她帮公安破解原文密码,又帮医药局做同传的事儿,大家都清楚。 但相信归相信,就怕叶穗招架不住,没见她亲弟都下场来拆穿她了? 真要属实的话,叶穗跟江潮都会背上处分。 谈论起来,多数是对她的担忧。 接水的干事听的入迷,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担忧,就连杯子满了都不知,还是周围人及时关了水龙头,这才避免他被烫伤。 年轻干事魂不守舍的跟人道谢,回到办公室还是心神不宁,想到现在村里人应该还没走,跟主任说了一声儿,赶紧出去。 这个小干事就是长水村,那个被污染河水波及到的村民。 在村子里,叶穗的传说口口相传,大家感激的,是她及时找到大家怪病的缘由。 却不知他崇拜、尊敬人姑娘的另外缘故。 他是开会时接到通知,有人偷偷给村里捐献了五万块钱! 这笔钱是用来村民的后续治疗,那天她是匿名捐赠,没让领导们准备会场,弄个条幅,请个记者什么的。 但她八成想不到,办理捐赠手续的会是他。 五万块钱,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而当初叶穗捐的时候,连个留恋不舍的眼神都没有。 她现在还欠政府好多的基建资金,也听她戏谑说,钱捐出去就成一个真正的穷光蛋。 以前村里人因她断卦准确,而称呼她是仙姑时,自己觉得是有些夸大的,但真正在那一刻,他觉得大家说的没错。 叶穗确实是他们的仙姑。 捐赠方面是匿名,意味着捐赠者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但眼下情况特殊,他不得不跟正在下面开会,讨论救助方案的村民说明真相。 救她于水火! ………… 叶穗现在也在消化着诸多情绪。 别人眼里,她是接收不了现实,倍受打击。 毕竟还没从‘亲弟’背叛中回过神,就又被身世之谜打击,该多可怜。 叶穗面上确实有些异样,好像是失落难过,这种情绪来的迅速,又翻滚的厉害,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叶穗难过吗? 她才不难过! 能甩掉这一家吸血鬼,能跟李红英夫妻安静的生活,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如果说先前还会顾忌一点原主,因为占据了她身子,对那家人百般忍耐。 现在那点怜悯也烟消云散了。 至于为何会那么反常,可能是这个身体里,遗留的原主情绪在作祟。 面面相觑之际,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这些领导也挺焦灼的,又感觉到敲门声急促,有些不高兴。 瓮声瓮气道,“进来!” 门被打开,一连串身穿汗衫,蓝色劳动裤,鞋子上打满补丁的老乡进来了。 本来不大的会议室,瞬间水泄不通。 看这些老乡愤怒眼神,充满特色的穿衣打扮,教育局的那些干部以为他们走错了。 “调解室在楼下,小周,带他们下去。” 乔叔看见叶穗后,迈着不太利索的步子朝她走来,先问了下她有没有受委屈,得知没有后,义愤填膺的来替她开脱。 十好几个农民,愤慨声简直要穿破房顶,大多数都在说替她作证,担保她不会弄虚作假。 “实话跟你们说,当初她之所以发现河道污染,那是我们用卑劣手段,把人绑到村子里的。 她非但没记仇,还把村里人生病的源头找到,说句实话,换成心胸狭窄的,记恨我们让人受到惊吓。 肯定憋着不说,让村里全部人得了怪病才好,但她以德报怨,还偷偷捐给我们五万块来做后续治疗。 听说请来的国外专家,都是她利用个人资源给请来的。 又给我们牵线搭桥,还把所有钱都捐给我们,这样的大好人,怎么可能做出弄虚作假的事! 你们快放了她,不然我们要闹个没完!” 一阵激昂愤慨的话结束后,屋子里寂静无比。 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污染案,是人家揭露出来的? 还捐赠了五万块! 乖乖,五万啊,他们行政定岗是21级,每个月工资不少,能有五十三块,但人姑娘,大手一挥就是五万块。 按照现在他们的收入水平来说,这得挣一辈子。 望向她的目光,少了怀疑,多了钦佩。 “对,我们要替她担保!” “我用我脑袋瓜来做保证,她不会舞弊!” “是啊,你们不能伤了好人的心,不能寒了老百姓的心!” 突然多出的人,已经让局势逆转。 这么多人来给她撑腰,叶穗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捐钱的事,只有至亲几人知晓,村里人是怎么知道的? 后又看到人群里一个年轻干事恭敬的朝她颔首,一切疑惑迎刃而解,怪不得他们会发现,原来是他说的啊。 世间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有意隐瞒,偏偏帮她办理的,是那个村的百姓。 有人默默记录下这份善良。 现在,在她腹背受敌时,勇敢站出来,替她讨伐。 冥冥中,好像有双无形的手,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看来还是要多做好事。 “好的,大家的诉求我们都清楚了,不过大家都白担心了,他们提供的证据不作数,也完全立不住脚。 叶穗同志的成绩仍然真实有效,这几个污蔑她的人,我们也不会放过,该道歉的道歉,该惩罚的惩罚。” 教育局的那个领导,没了先前的油滑,面容真挚的朝她握手,“叶同学,你是好样的!” 这样的魄力、胸怀,真让他们汗颜。 温琳琅眨巴着星星眼,望向自己好友,真可惜自己是女的,不然一定要追她! 反观陈秀丽,现在也只能用如丧考妣来形容,完了,守护那么久的秘密,全都公诸于众。 她的富贵、颜面全都没了,而且,家庭估计也维持不住。 五万块啊!随便给她一点,自己都吃喝不愁! 可惜,没了血缘关系约束,叶穗日后更不会搭理自己。 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记者同样面面相觑,想到他们的动机,脸上全是自责,惭愧,无地自容。 可虽然汗颜,但这热血沸腾的一刻,他们也没停下快门。 高考舞弊案是不用报道了。 但这么多激动维护她的老乡,不能不拍。 在举国关注的河道污染的背景下,这个找出污染原因,又无私捐出大笔金额的谦卑、赤城的状元,不能错过。 今天哪儿是人家的现行日,分明是她出风头的好日子啊! 第515章 天降横财 叶穗绞尽脑汁想离开呢,又来了俩人,看模样跟白教授认识。 进来后也不墨迹,了解来龙去脉后,跟教育局领导以及记者们交流了几句。 他们来此目的给她解围,但在打听后,才知道人家已经自证清白了。 这俩人不宜长时间露面,跟叶穗说明天见,临走时,顺带带走了白教授。 即使他们没自报家门,但从气度跟面貌上,能看出身份斐然,临出门前,那个素未谋面的白教授调皮跟她说,“首都再见。” 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她要去首都不假,但那是跟人谈判的。 据她所知,这教授是擅长数学,不精通外语谈判。 但想不通她就不想了。 这边环境乱糟糟,叶穗胸口闷得慌,加上事情了结,她打算告别。 刚走两步就被陈秀丽抱住了大腿。 拥有时,永远不知珍惜,现在美梦破碎,家庭即将瓦解,她又舍不得能带给她荣耀、光彩的‘女儿’。 “叶穗,你别听你弟瞎说,我们是亲母女,他就是记恨你把他心上人送到牢里,报复你呢。 你这么大点时,我奶水不足,你饿的哇哇哭,是我熬小米粥,一口一口喂大的你,以前是我做的不到位,但往后绝不会这样,你相信我……” “真疼我,把我送到养父母那时,还没小猫重?真疼我,会连我生日都不清楚,胡乱给我安排了个月份?” 温琳琅早看不惯这人,帮叶穗挣脱开束缚,气呼呼道,“留着这些话骗鬼去!” 从会议室出来后,小姐妹就一直在观察叶穗表情,次数太多,叶穗不能装作没发现。 “我真没受刺激,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看我,说实话,能摆脱他们,我真该欢天喜地去庆祝。” 见她不似撒谎,温琳琅放心一笑,“成,就按你说的,咱们晚上庆祝一下!” 自打她高考成绩出来后,就没个消停时候,不是招待客人,就是跟爹妈去亲戚朋友家做客。 好长时间没跟叶穗呆一块儿呢。 年龄相仿的姑娘,凑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叶穗下楼后,看见等在外面的,长水村那些村民,黝黑沧桑的面上,是拘谨、感激,但庄稼汉子笨嘴拙舌,老半天,才羞愧地道了谢。 “我能力有限,捐钱不多,大家别放在心上。” 自嘲换来焦急的否认,大家都在说她捐的很多。 当时匿名捐赠,就是不希望他们有太重的心理负担,捐钱是她自愿的,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挟恩要人报答。 “好好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有时候我会回去做客。” 她不是圣母,也不怎么善良,但是那晚,有着水汪汪大眼的女娃拿不稳点心。 好几个跟胡玉州一般年龄的孩子东摇西摆的画面,忽地就戳中她的心。 从那一刻到现在,冲动,但她没有后悔过。 跟他们谈话结束后,目送这些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正打算回家呢,一道温厚男声喊住了她,对方让她先别走,领导有事儿跟她商量。 温琳琅认识男人,替叶穗打听,“林叔叔,找她商量什么事啊?” 叶穗扯好友袖子,小声询问,“你认识?” 琳琅同样语调回应,“认识啊,是我爸的秘书。” 温玉栋现在是地委书记,让秘书来找她,还在公家单位,肯定不为私事。 人家要找她,于情于理,都得去见。 她一走,琳琅肯定也要跟着,刚要跟人进办公室,就被林叔拦下来了。 别看都是熟人,但坐到这位置上,都是人精。 跟她说学习谈理想讲抱负,面容和煦嘴角挂着浅笑,但想进去,没门。 急的她在外面抓耳挠腮,别提多好笑了。 叶穗进去后,办公的温玉栋停下手里的工作,起身迎接她,男人穿着得体的中山装,口袋那还别着一个钢笔。 琳琅的眉眼跟他酷似,总体来说,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而他办公的屋子,有五十来平米,镜子、电话、主席像、柜子、书桌应有尽有,除办公东西外,还有铁做的洗脸架,就放在进门的右手边。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符合她对领导办公室的所有想象。 估计看出叶穗的拘谨,男人给她倒了杯茶,没直接说来意,先跟她话家常,感谢她辅导女儿。 “都是我应该的,温叔叔,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她做好心理准备,不需要过多的铺垫,这种直爽性子,也让对方松了口气。 “叶穗你是聪明人,那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说正事儿。” 先前肖东方为何会有大量污染物,是因为他私底下打通了关节,走省里一些领导的路子,成立了废品经理部。 国家现在加强对三级废生铁收购外,同时对一二级的废生铁也开展大范围收购,因地制宜建造了一些综合性跟专业性的门市部。 他们钻空子自己收购再加工,属于以权谋私。 而且利用先前倒卖挣来的钱,建起来一个有色金属冶炼厂。 他们利用工厂以及收购来的废铁垃圾中含有的少量金属的垃圾土、废渣、废液、废酸等东西,提炼出白银、铜、铅、铝等许多重要产品。 “肖东方为何只有三万块的活动资金,是因为他全部财产都投入到这个冶炼厂了。 我听琳琅说,你擅长算账,那接下来我说的,也难不倒你。 自打他落网后,我们找到厂里的账本。 发现自厂子成立到现在,不到三年时间,就从废弃中提炼出合金、白银、镍、锌等八种品种,总产值是一百二十万。 刨除废弃收购成本二十多万,购入设备六十万,走关系的几万,他跟合伙人一人分了不到二十万。” 听完他的话,叶穗倒抽冷气。 二十万! 多么庞大的资金! 肖东方要不是歪心眼太多,还真是挣钱一把好手,可惜事业步入正轨,小命倒是丢了。 温玉栋见她满脸感慨,忍不住笑了,“这种工作看起来邋遢,辛苦,但从创造上的产值就能看出,潜力巨大。 现在各地电厂、电绝缘材料厂跟电子元件厂家,特别需要这种再生原料。 这行业前途光明。 叶穗,你有没有心思接手?” 叶穗本来是在喝茶的,但好消息猛得砸到头上,惊的她茶杯都翻了。看书喇 多亏这水不热,不然自己肯定要被烫伤。 叶穗一脸不解,“我好奇问一下,为什么选择我接手?” 第516章 自作孽 一接手就能挣钱的营生,政府接手不更好? 她食品厂的基建钱都没还完,这些领导随便找个,都比自己实力更强。 但他们把下金蛋的母鸡送自己,她慌啊。 “为什么不能是你接手?你现在收废铁? 有渠道、有现成的人手,接手就能生产,能盈利。 而且,这种利益极大,风险极高的生意。 必须有一个赤诚,有原则立场的人接手,实话说,听完你的所作所为,我很赏识你。 但让我彻底下定决心的,是你那五万块钱。 叶穗,其实不是我选择了你,是你靠自己,走到我们视线中。” 现在电子设备飞速发展,有色金属冶炼厂利益巨大,资本论中曾写道,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时,便有人蠢蠢欲动。 达到百分之五十时,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百分之百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肖东方的下落,就完美印证了这点。 冶炼厂这么可怕的利润,也只有恪守本心的人,才能持有。 叶穗深吸口气,“我接手,但是所有权怎么说?” “前三年,利润的百分之四十交给政府,剩下的全是你的,第四年上缴利润百分之三十,以此类推,七年后场地设备全部归你。 跟你食品厂一样,第一年给你免税,如何?” 叶穗心里快速计算了下,就算头三年自己让利四成,但场地设备是现成的,按照先前肖东方经营时,设备不齐全的产能来算。 她刨去人工原料费用,年收入也能在五万以上,更何况现在设备先进,又能光明正大进行生产,收益只会多,不会少! 她破釜沉舟,捐赠出的五万块钱,以另一种方式,十倍,百倍的回赠回来。 “好!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她也没去看场地,当下就签了承诺书,跟相关的文件。 公事商量完了,温玉栋让她好好干,还说等空闲下来,就去家里做客。 叶穗是头重脚轻的离开办公室,温琳琅一路上不停问她,她爸到底说了啥,叶穗一直笑而不语。 “等到家跟你说。” 大喜事得跟爹妈报喜,一块宣布,才更有成就感嘛。 说来也巧,叶穗又跟乔叔他们说话,又去办公室跟书记谈承包金属冶炼厂,磨蹭下来少说有一个半钟头。 按时间来算,先前闹事的人也该走了,但好巧不巧,回家路上,正好碰到方晴她妈在大树下,跟人激烈争吵。 叶穗早就知道她是被当枪使了,但她挺好奇对方是谁。 说句不客气的说,看不惯她的人还挺多呢。 越是靠近,争论声也越大,枝繁叶茂大树下的那道身影,也清楚地浮现在她眼前。 几天没见,段苓消瘦不少,过年烫的头发,也因主人疏于打理,跟野草似的,盘旋在头顶。 “你还好意思跟我要钱?就那点简单事都办不好,你有啥脸要钱啊!” 看似没交集的二人,之所以能认识,也是多亏陈秀丽。 段苓去找叶穗‘亲妈’帮忙,但被人拒绝,正好碰上来找‘女婿’的方晴妈。 这一来二去的,段苓就换了策略。 是方晴她妈拍着胸口,信誓旦旦说,能完成的。 现在闹成这样,还差点把自己拖下水,她还好意思要报酬? “我为啥没脸,我是按照咱们设计的方案来的,但谁让你们比不过人家呢? 反正我不管,你得给我钱,我就去叶穗那告状!” 也是好笑,这二人竟然狗咬狗了。 眼瞅争吵到了白热化阶段,叶穗依靠在树上,坏心眼道,“不用告状,小姨,你也省点钱,毕竟我都听见了。” 段苓气势凌人的表情变了。 僵硬地扭动脖子,看见叶穗那张灿若桃花的脸跃入眼帘时,不由打了个哆嗦。 想到这丫头层出不群的恶毒手段,赶紧拿包挡住脸,大叫着不是我,就狼狈逃离了。 至于方晴她妈,叶穗只是冷漠的看了一下,就收回视线。 叶穗要是留几句狠话,又或是打她一巴掌,这婆娘都没那么害怕。 偏她就是意味不明的盯了她一眼,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咋看咋不正常。 想到先前那些村民说,她是仙姑,能断人生死,千万别是她给自己下了什么诅咒? 越想越害怕,大夏天的,身体非但不暖和,还抖得厉害,回去路上脚步都是虚浮的。 女儿锒铛入狱,她又没栖身地,只好先住在女儿跟肖东方偷情时租的房子。 房租还有半年到期,到时候再想法子赖下去。 肖东方钱多,但人戒备的很,不乐意给情人花钱住好的地方,就租在人多口杂的巷子里。 一条三十多米的巷子,分布着十多个铺子,鱼龙混杂。 像是理发铺、裁缝铺、草药铺,办红白喜事的店铺都有。 女人路过棺材铺,喊了句晦气,再往前走了几米后,路过药材店。 她平时就爱贪小便宜,正好今天回来浑身发冷,想抓服药补补。 但谁让这会儿正值中午,路上铺子里都没个人影? 地上、长凳上晒着不少药材,在窗台上的箩筐里,还摆放着几个形状特殊的玩意儿。 旁边还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东西有毒,切勿触碰。” “切,小气!”在方婆娘认知里,中药材都是好东西,哪儿可能有毒,八成是中医大夫的小气老婆,害怕药材在外不安全。 故意写的。 这么说,这玩意最值钱。 四下无人,偷偷抓了一大把塞到衣服里,这才扬长而去。 租房的屋子还有肖东方以前留下的酒,她把药材偷回去后,专门泡在里面。 等到傍晚时,还听见楼下那婆娘在喊,谁那么不要脸,偷走她家药材。 那女人骂了不算,还挨个敲门找药,方婆娘没给她开,二人还隔门吵了一架。 等人气哼哼离开后,方婆娘美滋滋望向变了颜色的酒。 身体还是隐隐的疼,但心里却痛快了几分。 自己难过,痛苦,此时同样有人难受,正和她意啊。 药酒带不走她的伤感,但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情绪。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是自娱自乐也好,借酒消愁也罢,今天就一醉方休。 可是,方晴她妈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所偷来的,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而是有祛风除湿、温经止疼的草乌。 草乌是有两面性,除了药用外,还含有一种叫乌头碱的有毒物质,口服3到5毫克就足以令人致命。 中药是治病救人的不假,但任何草药,药性跟使用方法都是有讲究的。 只能让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按照病人的病症,体质,酌情配制剂量。 可惜,这个贪婪、爱占小便宜的婆娘并不清楚。 哼着小曲儿,将药酒一饮而尽。 第517章 不可活 一轮圆月高悬枝头,夏夜的风都带着些许燥热,知了叫声夹杂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声,一副热闹景象。 本该合家团聚的晚上。 简陋的出租屋里,喝完酒的女人掐住喉咙,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哀嚎。 她想去求助,但浑身发麻,手脚抽搐,一步也挪不动,倒地蜷缩着身子,呕吐身子痉挛。 出租屋面积小,挨着走廊那面是扇面积不大的窗户,此时皎洁月光从窗户爬进来,照在她身上,那么美却一点缓解不了她的痛苦。 其实从倒地之处再到门口,不到三米距离,就算如此近对她而言都是天堑。 女人扭动身子,爬啊爬,爬啊爬,终于离门只有一步之遥。 可惜,乌头碱威力太大,她摄入的分量又太多,在摸到门的那一瞬间,婆娘整只手无力垂落。 她永远也跨不出这道门。 唯一的女儿锒铛入狱,自己性子乖张人缘不好,更别说什么至交好友了,她失踪几天压根没人察觉。 还是天热尸体在屋子里高度腐烂,发臭,被路过的邻居发现,这才报警处理。 江潮出差了,调查她死因的是江耀安,女人尸首上没外伤,解剖后发现是中毒导致,加上又在屋子里找到泡了一大把草乌的药酒。 排除意外病故,就算是药酒中毒,也要调查社会关系,看是意外还是他杀。 查来查去嫌疑最大的,就是巷子里的中药铺,他倒是丢了草药,但人家提前写了警示牌子,加上丢药那晚,人家也挨门挨户去找过药。 这些邻居也包括死者,是她亲口承认没见人家丢的东西,更不是她偷的。 那晚争论动静大不少邻居都听到了。 她自掘坟墓,把人家夫妻的嫌疑洗干净了。 现在的草乌并非管制药品,加上死者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不管她是偷盗还是泡酒误喝,都是自己一手酿就。 人夫妻俩不受牵连。 不过出这么大事,谁还能安心住着,药店老板夫妻在配合公安处理完事件后,早早搬家了。 方晴她妈的死就像投入汪洋大海的一块小石子,没引起任何涟漪。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 下午回到家的她,跟好友、爹妈说了承包冶金厂的好消息。 李红英一知半解还是丈夫跟她解释后,这才恍然大悟。 她没掩饰喜色,朝东南西北几个方向拜了拜,感慨着,“看来做好事还是有好报的。” 当时闺女捐那么多钱,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孩子有觉悟,当爸妈的总不能拖后腿,好在无心插柳柳成荫,得到好报。 闺女说承包冶金厂后,只要不违法经营,一年保本也能赚个五六万,加上如今逐渐成熟的食品厂,用不了多时,她就成大款了。 “妈,今晚还吃绍子嫩蛋?” 叶穗挑食,加上最近脱离呕吐期,食欲那叫一个好,高考前掉的那点肉,这会早就补回来了。 一般她点啥,李红英都会同意,再说这道菜也算不上多复杂,女儿说完,她就着手准备。 “江潮出差,说去哪儿出了吗?” 叶穗想到早上发现的东西,笑容淡去几分,不想让爹妈担心,咬着后槽牙说道,“我不知道!” 谁走就走,还留下那玩意,江潮要真在她跟前的话,不把人咬出血来,绝不罢休。 李红英察觉到不对,扭了下头,但闺女此时已经恢复正常,她也就继续做饭。 绍子嫩蛋很简单,就是用猪油炒蛋液,注意火候来回推炒,等凝结成熟后备用,再把猪肉末炒香,放进去姜、盐,酱油炒香,最后舀入嫩蛋上。 撒点葱花跟香油,就齐活了。 别看简单,但菜色要黄亮,蛋要细嫩,肉末要酥香,味咸鲜爽口,很考究功夫。 李红英正敲鸡蛋呢,背后传来女儿漫不经心的声音,“妈,我不吃肥肉末,你别剁肥肉,还有今天过去有个小插曲,陈秀丽不是我亲妈。” 李红英手一滑,蛋壳都掉进碗里,这种大事,闺女咋说的轻描淡写,还把肥肉当前缀。 这是能混为一谈的吗? “啥?她不是?” 李红英一脸不可置信。 叶穗耸耸肩,把她李代桃僵,将亲女儿送到娘家又抱来自己迷惑视线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下。 她不是原主,过往十九年岁月对她而言就是一张白纸,所以当她轻飘飘的解释后,在外人眼里就是强忍痛苦的模样。 李红英气愤不已,“天底下还有这种人?” 想到女儿返城回来就被她强硬要了回去,嘴上说会疼她,却啥活都让她干,还让陈宝兰欺负女儿! 叶穗感受到身前那人颤抖的身子,靠在她肩膀上,闻着记忆里黑胰子的香味,笑眯眯道,“我早就不记得那些事了。 不过这事说开了,对我倒是有利,以后她再也别想从我这获得任何好处,咱们再不用跟她打交道了。” 女儿就是她灵丹妙药,这么一劝后,果然不那么生气了。 宽敞明亮的厨房,是筷子搅拌鸡蛋液,触碰在碗壁上的清脆声音。 许久,李红英干涩的声音传来,“那,她有没有说你亲生爹妈的消息?” 叶穗明白她的担忧,陈秀丽这个麻烦甩掉是好事,但她走后,要是女儿亲生爹妈再找来呢? 这个想法虽然卑劣,但她害怕啊,再换个善良的女人来,叶穗跟她越来越远怎么办? “她没说,我也没问,但妈,我觉得现在就很好,真的,谁都别打扰咱们的幸福。” 女儿还像小孩儿似的依偎在自己肩上,李红英的心啊化成一滩水,先前的担忧也不翼而飞。 “好了,别撒娇了,这边太热,你出去跟琳琅玩。” 孩子能承包冶金厂,自身优秀是一回事,当然也离不开琳琅爸妈的提携。 人家照顾女儿,自己也要更照顾她才行。 第518章 软卧 早上,叶穗是被轻柔的推动喊醒的。 “快起来,不是说要赶早上的火车?再磨蹭会真晚了。” 一身油香味儿的李红英不断催促,怕叶穗在火车上吃不好,天没亮,她就跟丈夫一起做干粮。 这次谈判最多也就是三四天,她准备了三身衣裳替换,一些全国粮票。 但目光落到行李上,叶穗瞪大了眼,昨晚收拾好的轻飘飘的包袱,现在咋膨胀到小腿儿高了? “妈,到那住政府单位的招待所,条件好,里面要啥有啥,真不用准备这么充足。” 枕巾、床单、睡衣、牙刷、应有尽有,好像怕她路上无聊,专门准备了瓜子以及一盒土褐色的玩意。 “首都那边缺啥都能买到,你给我准备得太多了,还有,这是啥啊?” 叶穗晃了下盒子里,硬的跟小石头似的东西。 李红英又把她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回。 “这是面疙瘩,昨天我跟你爸去挖的干净细土,用它炒了点面豆子,你到外面要是水土不服的话,干嚼几个就能改善。” 叶穗一听是用土炒成的东西,下意识拒绝,可惜拒绝无效,那玩意又被塞回袋子里。 上车饺子下车面,洗漱好后,桌儿上已经摆好了煮熟的饺子。 “爸,你得空的时候,喊上杜三跟你一起去冶金厂那儿溜达溜达,看下厂区规模,设备。 再跟先前的工人见个面儿,有啥不对的,或者是看不过眼的,就记下来,等我回来,或者是让赵树整改一下也行。 他估计也就一两天回来。” 换了老板,其实就跟朝代变更一样,总会有几个不服气的刺头儿。 “别怕得罪人,该说就说,实在难缠的话,就把他们开了!” 杀鸡儆猴,刚开始,就要把气势抬起来。 简单交流了几句后,那人来接她了,叶穗眼里沉甸甸拿不动的行李,人家轻而易举就拎起来了。 夫妻俩将人送到家属院门口,一路不断客气跟他说,到外面多照顾,保护她。 直到车子远离视线,二人这才不舍的回家。 这趟旅行,注定是精彩不断的。 ………… 眼下火车还没怎么提速,每小时运行速度大概是43千米,本市到首都的火车,中间要过十来个大站,走走停停下来,到了也得第二天早上了。 现在卧铺票难买,除非是有关系,否则根本坐不上,叶穗以为能坐硬卧就很好了,谁知只是跟列车员说了几句后,对方竟带他们到了软卧车厢。 要知道除了外国人,就只有琳琅她爸以及更高级别的行政人员才能坐。 叶穗被俩成年男性,左右夹击,二人此行目的就是保护她,务必不让人离开视线范围。 于是她就跟坐姿挺拔的秘密人员,大眼瞪小眼。 路途遥远,叶穗无聊厉害就跟人聊天,询问他们今年多大,怎么称呼,家里几口人,娶没娶媳妇。 得来的只有一句无可奉告。 也对,特殊单位,人家的消息都是保密的。 聊天不配合,叶穗只好拿工具书看。 间隔时间太长,总得捡起知识点,才能对得起人家信任。 自打怀孕后饿得就快,这不刚俩小时,肚子就咕噜噜叫,年轻同志也听到后起身,硬邦邦道。 “我去餐车买饭。” “先等等……” 想到她妈说,行李中装有吃的,就先叫住了他,打开一看,怪不得那么沉,有蒸好的包子,食品厂的桃酥、饼干以及新做的凤尾酥。 在白嫩嫩胖嘟嘟的包子陪衬下,颜色棕黄、不软塌的点心,就格外精致。 “现在时间还早,过去也是白跑,那什么,不嫌弃的话,就先填巴点。” 见人家有推脱之意,叶穗又劝着,“天热,你们不吃,东西也保存不了多久,再说我爸妈本来就给你们准备着呢。” 盛情难却,俩年轻人这才拘谨地吃包子。 一顿饭吃得沉默,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背地有人在打量她,但循着视线望去,又没什么异样。 李红英准备的是酱肉包,原料只有肥瘦相间的猪肉丁,以及现在正当季的茄子。 不用太多佐料,就是农家猪肉、吸了油脂的茄丁,就足矣让人食指大动。 包子不小,但在俩年轻人手里,三两下就交代完了。 眼瞅着只剩下三个包子时,可疑的脚步声在周围停停走走。 先前吃包子的俩战士,顿时神情戒备。 叶穗也被这举动吓到了,以前电影看过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划过。 “出来!”伴随警告声落下,出现的是昨天见过面的老头儿,白教授。 他推推眼镜,目光紧盯着包子,“那什么,好巧,又见面了。” “您怎么找过来了?不是说到首都前不见面吗?” 跟着叶穗的年轻人,此刻语气竟然有些重,白教授没把他焦急样子放在眼中,深吸一口包子的香气,期期艾艾道,“那什么,这包子……” 明明想吃的很,但又保持着一点矜持。 昨天被人陷害时,人家也替她说过话,自己不能装啥事没发生,见人目光紧盯着包子,善解人意道。 “不嫌弃的话一起吃。” “不嫌弃,不嫌弃。”他不客气,干脆的拿包子咬了一口,满口的油香让人眯起了眼。 包子、凤尾酥甚至是用土炒的小土豆疙瘩,他都吃的津津有味。 起初面对俩不苟言笑的同志叶穗是无聊的,但他一来打开话匣子后,自己只想找地儿躲清净。 老爷子太过健谈。 不过也因为他,这一路倒热闹不少。 一天一夜,火车终于在旅客的期盼中进站。 同伴拿起她行礼,护着叶穗下车,另一个同志则护着白教授。 以前叶穗也曾跟朋友来首都玩过,但那时候已经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跟眼下样子,天壤之别。 眼下建国门刚建好立交桥,到处是尘土。 厚重带有历史感的城墙,现在也被拆的,找不出以往影子。 唯一欣慰的是,现在污染的不严重。 感慨着时代变化之迅速呢,白教授就热情发出邀请。 “到招待所后好好休息,晚上让我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顿饭,地点就在新侨饭店。” 火车上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总得回报人家。 叶穗摆手,让他别客气,一个真想请,一个真不想去,就在拉锯战中。叶穗突然被人撞了下。 她刚稳住身子,左右护法,急切护在她身前。 她穿着富贵,身边又跟了俩黑脸保镖,一看就不好惹。 眼镜男自知理亏,连声道歉。 叶穗也没那么小气,安慰他说自己没事儿。 只是那人听见略带耳熟的声音后忽的抬头。 这声音还有漂亮的五官…… “祝瑜?你怎么在这?” 第519章 找疯了 人在激动时眼睑收缩、瞳孔放大,面部充血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 但叶穗确实不认识对方,跟他道歉后作势离开,对方见她要走,有点着急,要不是那俩保镖目光不善,他早就抓她胳膊,表示激动了。 但就这也是凑近她往上推推眼镜,三分疑惑七分肯定道,“你就是祝瑜,上次一别都快两年了?你也不给我们写信,你知不知道栾钧快找疯了你?” 叶穗见他情绪不太稳定,还是没过多跟人接触,跟人离开。 戴眼镜的男人倒是想跟踪他们,找出故友下落,但派来保护叶穗的同志也不是吃素的,查出他的意图,口头警告了,但见他一脸不服气,把人交给路过执勤的公安。 叶穗是跟外商谈判,出行都是被安排好的。 准备上车时,一边的白教授突然惊叫,一问才知道,他的公文包不知何时被滑了个口子,里面的证件资料不翼而飞。 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以前都是做科研,是国家秘密保护人员,现在回归社会,也是任务完成后档案才封存的。 旁人这个年龄,早就含饴弄孙,享受生活,但国家这不是刚恢复高考,高等院校教授什么的稀缺,正是老前辈出马的重要时刻。 这些人除了备课,也会参加些保密性不那么强的工作,公文包就装着好些科研资料。 虽说车站这边鱼龙混杂,扒手众多,但东西丢了不能装没发生啊,随行同志要去调查,但被人拦住,“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偷走也没什么用。” 说完又低声跟叶穗说了下,“这两天我那些老伙计,都被抢了好几回,就我没被抢,今天特意换了个显眼的,引鱼上钩呢,不然就我没被抢。 说出去好像救我档次低,那些文件也都是错的,我逗他们呢,小同志,先给你提个醒,到这后,谁都不要相信。” 叶穗不知说什么好,这人,看似正经,但时不时又透出些不务正业,昨天他反常的来给自己作证。 说今天会见,今天就见面了,说让她不要相信别人,漫不经心中又带有几分认真。 好像前面有什么万丈深渊在等她似的。 虽说他不让兴师动众,但人身份特殊,还是有专人来处理,得知丢失的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对方擦了把汗。 “不瞒几位说,这段时间车站治安确实不太好,虽说我们已经调来很多执勤人员,但丢东西的人数还在日益攀升。 更离谱的是,港城那边有人来投资,就在车站不远的地方,被人把两颗大金牙给拔了。” 改革开放后,舶来品进入国门,国外的娱乐跟思想,也冲击到这些发达地区,往常谁敢穿喇叭裤,戴蛤蟆镜,现在在车站这儿,当下流行的潮流,随处可见。 好些外来客,戴着眼镜,金戒指,这些人可不就成某些人眼里的香饽饽了? 负责人知道文件价值不高,默默松口气,没太多时间寒暄,手下就来喊他,说有其他事需要他处理。 白教授没人接,叶穗跟随行人员,一起把人送到他落脚地。 “晚上腾出空儿来,一起吃饭。” 临走前他还不停跟人交代,叶穗在火车上其实已经推脱过好多次,但人都没同意,盛情难却,她只好承诺会去。 ……… 此时首都公安局气派的会议厅,有好些周围省份,比较优秀的公安领导,在这学习培训。 妥帖的白衬衣、橄榄绿裤子,锐利的眸子注视着台上的前辈,两手搭在膝盖上,简直就是颗笔直的青松。 一屋子都是跟他一样打扮,神色认真的人,他阅历虽不如那些前辈多,但破案率跟敏锐度,都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 现在的消防、监狱,都隶属于公安,以前公安主要精力放在打击犯罪上,消防管理上就没那么认真。 这些年电子设备兴起,人们生活水平也水涨船高,失火的案例也层出不穷。 江潮管辖的市里,二十年前才成立交消队,但都没灭火器材。 直到成立后五年,才配备了两部改装的美式水罐消防车。看书喇 中间过了十四五年,消防车数量才增加到八部。 车子老化,消防知识不过关,无法覆盖重工城市的需求。 首都这边有专业人才,他们也从港城学习了西方先进的消防经验,他跟冯飞出来,就是要把经验带回去的。 晌午两个小时的分享会结束。 他们也该去食堂打饭了,但江潮放下笔记后,迅速从桌子上抽来一张报纸,神色认真的浏览先前没看完的内容。 能让他心慌,火急火燎的,除了他媳妇没旁人。 冯飞想取笑头儿两句,但想到出来后,他也想老婆想的不行,就把打趣声咽下去了。 那些被周芝请过去,拆穿叶穗高考舞弊的记者们,虽被上面敲打过,不许把叶穗的照片刊登上去,但没说,不许他们报道状元捐款的事啊。 报纸上面没大肆宣扬她的身份,但蛛丝马迹,以及留有的暗笔,无不点着是她。 前段时间污水案席卷好些主流媒体,群众焦急愤怒,话题度节节攀升。 他们写叶穗捐款,不单单是想弘扬这份精神,更多的是想借此撕开个口子,在政府拨款后,再吸收社会好心人士捐款。 不然这些报道,怎么能这么快被审批,还大篇幅刊登在一级、二级报纸上? 江潮看着上面对妻子的赞扬,嘴角也勾起细微弧度,刚才上课前,这些同僚就在讨论这个事儿。 也有人慷慨解囊,贡献自己的一部分力量。 不止身边人,就连社会上不少单位跟个人,都在找报刊要地址,捐款方式。 他们的善心以及慷慨汇聚起来,肯定能填补剩下的资金漏洞。 你说叶穗这人多神奇啊,她好些事都是率性而为,不去计较结果,但往往,她的所作所为,都能引起出人意料的结果。 冷面,带着共和国公安所特有的属性,外人眼里不好接触的江潮,竟然捏着报纸,咧开嘴笑了。 第520章 开玩笑 首都公安局受京市人民政府,公安部双重领导,地位斐然,能作为精英选拔到这儿学习,是实力跟阅历并存的。 江潮作为最年轻,成绩最耀眼的市局,盯着他的人多着呢。 这不最近火车站那扒手多,带来恶劣影响,也损坏了首都形象。 反正下课没啥事,他们打算抓扒手,年轻气盛还打算比赛谁抓的多呢。 江潮实力如何,他们也想见识见识,看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好啊!”收起报纸,递给冯飞个眼神,也加入到比试中。 ………… 叶穗哪儿知道她跟江潮在同个城市? 男人走之前只说去出差,去哪儿,时间多久,危险程度多高,一个字都没透露。 以前她认为很了解他,实际上,自己一点都不懂,连他有花花肠子都不知道! 胆子那么大,还敢生出跟她离婚的心思,就问自己这个媳妇失不失败。 被这种情绪干扰,她有些怏怏。 刚到招待所门口,已经有好几个干事等候在那,看见她下车几人热情迎来,还有人主动接行李。 这边招待所是外贸部自己招待外宾的地方,环境好,装修也考究,先把行李安顿好后,还要跟人寒暄一阵儿,了解下外商的情况,是哪国人。 “资料都准备好,放您屋子里了,要是不够详细,及时跟我们说。”负责人没有因为她年轻就忽视怠慢,态度好,笑容也真挚。 了解的差不多时,一个干事掏出保温杯倒了杯水后,瞅着空隙递来,“叶同志舟车劳顿辛苦了,先喝点东西润润喉。” 尽职尽责保护她的小哥儿,长得养眼,戒备心也高,护送她的任务完成的也圆满,但是跟江潮一样是直男,有些细节考虑不到。 下车到现在,确实有些渴了。 接过后抿了口,瞬间眼前一亮,这不是白开水,而是用山楂话梅熬出来的酸梅汤,里面还放了冰块,炎炎夏日喝起来,真挺舒服的。 就问谁能拒绝大夏天的一杯冰酸梅汤啊。 “谢谢你呀!” 叶穗喝完真诚跟人道谢。 这个干事一米七多,白短袖黑裤子,手腕带着一块梅花表,干净利索,闻言摇头。 “您千万别客气,我叫苏军,也是这次协助您谈判的工作人员,您工作或是生活上有什么需求,千万记得跟我们说。” 这次谈判出于保密原则,都挑选的是些根正苗红的年轻人,苏军虽然进了外贸部门,但他是工农兵大学毕业,不太被认可。 不过他长相正派、嘴甜会来事,倒也在单位站住脚了,不过公家单位,拼得是人脉、学历、背景,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每次机会降临到他身上时,都会拼尽全力去抓住。 叶穗被人家的热情鼓舞,笑眯眯说,“好。” 不管咋说,此次好像开了好头儿。 一路舟车劳顿,虽然是软卧,但她依旧疲惫,跟这些人寒暄过后,就提出想回房休息的请求。 负责人赶紧示意她回去,估计见她跟苏军相谈甚欢,就留他在这招呼,他们先走。 “您也是北方人对,喜欢面食还是大米?有什么忌口的吗?” 怎么说呢,热情是很热情,照顾的也很周到,但是有点过度,就像谄媚了。 叶穗也不习惯被人这么对待,“中午我休息不吃,晚上要跟朋友见面,也不用招呼我,那什么,你忙自己的,明天再见。” 看出她是真的推辞,苏军也不想落下个不好的印象,反正这次已经露脸了,今天回去再打听下领导口风,看能不能被选上去。 “那成,招待所电话用的是一条线儿,您有事给我打电话就成。” 好不容易送走他们,终于安静下来。 本来累得不行,但当真安静下来,反而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了几圈,胡思乱想好一阵后才睡着。 ……… 首都现在也是凭票供应,但副食品店已经有大核桃、巧克力、话梅糖、蛋香饼干、特制蛋糕等等。 叶穗要去赴约,空手去不好看,就买了点金浆、西泉白酒。 私下太久没吃过蛋糕,还买了解馋。 老京市的人,就没不清楚新侨饭店的,它是成为国有资金、海外华侨筹资共同建立的第一家公私合营的合资饭店。 是以新中国的‘新’以及华侨的‘侨’命名的饭店。 用未来的话说,这就是有小资情调的一个餐厅,叶穗到那后,白教授也刚到。 他还带了俩客人,在叶穗看菜单的时候,白教授还朝好友挤眉弄眼,好像在说,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叶穗。 现在见到活人了? 这边西餐出名,但也有中餐,以前就听人说过这边鲁菜做的不错,在周围几桌吃西餐的时候,叶穗点了云片银耳、红烧猴头蘑、砂锅鱼肚、冬菜鸭子。 菜上来的有点慢,四人也就等菜的功夫,做数学交流。 叶穗破解了好些专家都没能破解的原文密码,在圈子里引起不小的轰动,别看他们年龄相差大,但讨论起数学时,各个红光满面。 那俩伙伴还掏出不懂的密码,请教她怎么解密呢。 周围桌儿的人,时不时听见原来如此、是这样啊之类的感慨声。 叶穗提出思路,白教授三人在解密,百无聊赖的她环顾周围,说来也巧,还真碰到熟人了。 苏军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就跟朋友们一起出来逛逛。 那群兄弟知道他马上要被委以重任,这不就来这儿给人祝贺。 眼下的他,可跟晌午时叶穗见到过的人,有天壤之别,手指头夹了根烟,流里流气的。 他们的菜已经上齐了,他手边的朋友,体贴的递给对象一个铝做的饭盒。 为啥叶穗目光一直离不开那桌呢? 因为怪啊,来这吃饭,谁还自带饭菜,但那姑娘面露欣喜,似乎在感受男友的温柔体贴。 他们点的菜已经到了,她饥肠辘辘,拿公筷给几个老者夹了菜,就埋头开吃。 这时,苏军那桌儿的女同志突然惊叫起来。 只见那姑娘眼眶含泪,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同伴察觉到周围目光,笑容也淡了。 “你别闹,今天是给苏哥道喜的好日子,咱能不能不丢人?你一直说自己是回民,得遵守信仰,但我看来,那就是愚昧,我要是不说饭盒里是猪肉,你能吃的出来?” 第521章 你被淘汰了 人姑娘用心打扮后开心赴约,还沉浸在心上人体贴的幸福时,迎头一棍敲下。 回族人不吃猪肉,这是他们祖宗传承下来的习俗跟信仰。 你可以不遵守也能私下吐槽,但利用人家对你的信任,耍猴似的让人破戒。 还在事情败露后,当面吐槽人家的传统是愚昧无知,这就太过分了。 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歪头吐了,同桌男人嫌恶道,“吃饭呢你就吐,恶心不恶心啊!”看书溂 哄人吃猪肉的男人同样眉头紧皱,“都怪你们,我说瞒着她,别跟她说就是了,你们偏偏好奇,现在好了,谁还有心思继续吃,这么贵的饭菜都浪费了。” 同伴不服气,“是谁最先好奇的?不还是你先开的头儿。 别说了真是晦气,你将来要真娶她,咱们兄弟还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二人不为回族姑娘受到伤害而自责,话里反而指责她破坏吃饭环境。 当然,周围还是有很多脑袋清醒的人。 见状不停谴责他们。 也有人去找工作人员来处理。 事情越闹越大,俩男的还跟食客吵架,时不时再抱怨女同志两句。 叶穗的愤怒可想而知,拳头攥的死紧,正打算教训他们时,一道娇小身影先她一步,端着浇花的凉水朝二人浇去。 精准避开回族姑娘以及好心食客,一点没浪费全泼在他们身上。 水盆咣当扔地,在几人脚下打转儿。 落汤鸡男人暴跳如雷,“哪儿来的疯婆子啊!服务员,服务员!” “人姑娘是回族,回族不能吃猪肉,你们是傻子吗? 还说什么好奇,我也好奇你们几个是不是白痴。 难道就该去外面挖几条蚯蚓,让你们当我面吃了,好让我乐呵乐呵?” “你他妈咋说话的?” 人家说得在情在理,同时也揭开对方的遮羞布。 加上周围指责声众多,俩男人恼羞成怒,撸袖子朝她走来。 叶穗害怕女孩子吃亏,刚朝人走了两步。 另外两个,不知是她朋友还是帮手,反正人高马大,面相凶狠的男人站她背后。 那模样分明在说,我看你敢动她一指头试试。 这姑娘肤色白皙,眉毛乌黑,睫毛长还卷翘,五官轮廓深邃,有些异域风情,是种张扬的美。 这俩人就是欺软怕硬,惹不起,留下两句脏话走了。 别看苏军跟他们一起吃饭,但幸运的没被波及。 看见打抱不平的姑娘手腕上的表后,起身跟人道歉。 “我朋友就是嘴坏点,但心眼不坏,其实他们也是知错的,就是人多,面子过不去。 同志你放心,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那姑娘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扶起来人姑娘,冷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他们玩到一块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发泄过后,不顾他瞠目结舌的表情,喊帮手送姑娘去医院了。 闹事儿的双方一走,饭店又回复先前的安静优雅。 “叶穗,饭菜不合胃口吗?再不快点吃就凉了。”白教授好心提醒。 “好。” 叶穗收起情绪,继续吃饭,不过也默默在心头做了个决定。 ………… 外商到了招待所,安顿好一切后,正是叶穗到的第二天。 长途跋涉,为有更好的精神状态,他们要休整一天。 而叶穗要利用这段时间,熟悉资料,外加练习口语。 在谈判前,还是要先开一场会。 叶穗要在几个年轻人里面,挑出二人,好组建配合她的谈判小组。 苏军今天穿的齐整利落,头发也梳得板正。 见叶穗询问大家问题,还有点紧张,但好像是昨天的酸梅汤起了效用,她问自己的题要简单的多。 谈判要考虑形象、能力,供她选择的,大多是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 说起这个,就得提当年77年高考,那年情况特殊些,恢复高考消息出来后,两个多月后就组织了一场考试。 那年是历史上唯一一次冬天高考的。 这几个年轻面孔,都是被导师推荐过来的那一届考生。 他们在一系列外交部考试后,还有为期四个月的魔鬼训练。 可以说,是大学生中的佼佼者。 六个备选人才里,只有一个是女生,口语虽然没那么标准,但也马马虎虎。 叶穗问完她后,人家还递来一份资料。 疑惑的接过,大致浏览后,意外的挑眉。 一场询问,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很快就到中午,也到公布答案的时候。 苏军看着台上实力与美貌并存的叶穗,挺胸抬头,等待自己名字响起。 昨天二人相处甚欢,其他几人也觉得,叶穗会给他留一个名额。 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她平静宣布自己的选择。 一男一女,男生是爸妈都是外交官的,女生就是递来给她资料消息的女生。 没有苏军。 胜券在握的男人,脸上笑容一寸寸瓦解,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选。 人啊,永远不要高兴得太早。 数道同情视线望向他,当事人好像都没发现。 他今天春光满面,还以为自己拿到入场券了,谁知…… 男人勉强维持着体面,不甘心的追问,“叶同志,您选范源我理解,他父母是外交官,有良好学习口语的环境,口语纯正自身优秀。 但为啥选谢兰? 她只是被临时调过来,大学还没毕业!” 提起谢兰几个字时,格外用力。 叶穗收起资料,面无表情。 “选他们的理由,我没必要跟你报备,但不选你的理由,我倒是能说出几点。 一个好的翻译谈判人员,外语能力、快速的反应、过硬的笔记功底、充分的功课准备、稳定的心态,都至关重要。 而你,我不说,你也清楚自己实力如何。 而且你动不动就生气,显然心理素质不过关。 没有稳定的心态,谈判场上如何掌控局面? 怎么样,这些理由过关吗?” 其实他打的什么算盘,自己一清二楚,如果人善良些,不阻挡别人的路的话。 这点方便她是愿意给的,可谁让这个人,心术不正呢? 昨晚哄骗人家姑娘吃猪肉,他虽没直接插手,事不关己。 但他跟同伴对视时,觉得好笑的表情,没瞒过自己,这也证明那场试验,他也参与其中。 人蠢点笨点没关系,心术不正,这就可怕了。 她就是看不惯这种人,所以,为何要让他如愿呢? “好了!”眼看场面快要无法控制,领导赶紧打呵呵。 叶穗见好就收,不再逼迫。 她倒挺欣赏全程不卑不亢,叫谢兰的女同志。 刚刚那份资料是她的补充资料,上面内容详细准确,她不选人家选谁。 苏军维持不住分寸,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第522章 谈判 下午时间各自活动。 会议室留给了叶穗以及她挑选的帮手。 三人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常言说,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苏军昨天有多自负,今天就有多丢人,他其实就是整理档案文件的,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但谁让他野心太大,拎不清自己身份想搞捷径呢。 不想回办公室看别人嘲笑同情的目光。 借着在楼外面一圈又一圈地走,来发泄心头不快。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身后,趁他不备时,捂住了他的眼睛。 苏军绷着脸,心里有些不快,背后虽没长眼,但闻见油香味儿,还能不明白是谁? 食堂刘主任那个胖闺女呗。 别看只是食堂,但好歹也是公家单位,没那么容易进来的,她爸掌管采买,油水大着呢。 好像她叔是什么领导,才能安排了这个轻巧活。 人情社会,心照不宣的事儿。 这姑娘在食堂干活,吃上面不受屈,长得有点珠圆玉润,二十来岁,脸上有好些疙瘩。 男人嘛,嘴巴稍微甜点,就容易让人芳心暗许,这姑娘对他有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仗着这个,平时没少被开小灶。 苏军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但他可看不上对方。 既嫌弃人家,又舍不得她给的好处,就这么吊着对方。 “巧枝?” 肉肉的手指松开,遗憾声响起,“你怎么一猜就准,太没挑战性了。” 男人没回应,她也不恼,递给他一个铝饭盒,“今天食堂办招待,有红烧肉,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你舀出来一盒。 你长这么瘦,可得好好补补。” 苏军不想理她,但招架不住不停往鼻子里飘的肉香。 这段时间置办了两身不错的行头,工资就没了一多半,月底了,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他惭愧道,“我比你年长几岁,到头还是得你照顾。” “苏大哥,你说这个就见外了。” 刘巧枝坐在他旁边,看着男人心神荡漾。 她爸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过,苏大哥是个很有城府的人,自己笼络不住他。 不让自己跟人接触。 可是她觉得她爸说得不对,苏大哥在别人嘲笑自己时,替她说话,自己偷偷哭的时候,也暖心安慰自己。 四下无人时,也曾经偷偷帮她整理头发,语气温柔的跟自己说话。 如果不是喜欢她的话,为啥对她这么温柔?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中午在食堂,听到别人私下的讨论,也知道苏大哥心心念念的事儿没完成。 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说他把烦恼全都发泄出来,自己当个忠实听众。 苏军确实压抑的厉害。 “工农兵大学毕业的怎么了,怎么就到处被人看不起? 看不起我没关系,换成任何人都行,只是为啥是谢兰?” “谢兰?就是从小跟你是邻居,你妹妹生病,她爸耽搁送医,导致你妹没了的那家人吗?” 苏军今天这么愤怒,不止是自己没被选上。 更多的是一直不如自己的谢兰选上了,他面子过不去。 听见刘巧枝的话后,男人不不然地嗯了下。 但是很快,他就转移了话题,“这个机会对我而言,十分难得,要是明天她能迟到就好了,没准她来不了,这个好机会就落到我头上呢?” 说完又叹息,“但这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能听我在发牢骚,我就很谢谢了。” 他有个主意,能让对方吃瘪。 但前提是有人配合,巧枝她舅爷就是看大门的,自己这么说,其实就在诱导这个胖丫头。 见她没反应,叹气道,“可惜我付出那么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感慨完后,余光瞥向她,胖姑娘脸上满是为难,但见他不甘心的模样后,下定决心般道,“只要晚一会儿就行?” 苏军眼睛明亮。 “是啊,就一会儿,不过我运气一向不太好,那种好事儿估计落不到我头上。” 刘巧枝下定决心,“这可不一定啊,未来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傻姑娘上钩了。 “接你吉言。”压下唇畔的笑容,美滋滋跟人道谢。 苏军今天心情不好,早早请假回去。 单位的人也清楚他状态不佳,没多问就批了。 苏家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京市,首都虽然不错,但哪个城市没日子清贫的人家? 苏军家住在胡同巷子里。 老旧的四合院里,住着六七户的人家,自家就在其中一间,二十平米不到,一家三口却一直挤在一起。 如果不是没落脚地儿,他一辈子都不想回这种鸽子窝。 刚进院儿里,好些邻居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他妈更是放下蒲扇,欢喜来迎他。 “小军,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了? 妈今天抢到猪肉了,晚上剁成肉馅,给你炒个肉末茄子。 对了,你明天就要参加组织给你的重要任务了? 今晚要去准备吗?” 胡同里的女人爱招摇,故意这么大声,就是想让街坊四邻都听到。 果不其然,她说完后,得来一阵羡慕的恭维声。 苏军此时视线落在对面那个四合院里。 那是谢兰她家。 只有父女俩人单独居住的院子。 头十年动乱时,有眼红的邻居说他们是剥削阶级,凭啥别人好几口窝在转不开身儿的小屋儿。 他们父女就要霸占整个院子? 后来被举报后,二人下放,自家就搬进去了,大房子确实宽敞,他也在那里度过了开心的几年。 只是后来谢兰在自家一个枕头里,找到了自家爷爷早年捐献飞机的证明,又去找相关领导做主。 当年跟国军打得厉害时,武器悬殊,叶穗她爸当时还调侃,国家就用小米加步枪,取得了伟大胜利。 人家那会捐了飞机,政治立场就明确了,领导们不敢耽搁,马上给人平反,并把房子还给了他们。 这个巨大的四合院,要是他的该有多好。 可惜…… 他妈催促了好几声,他这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 紧张准备后,挑战性的日子总算来了。 今天要跟人谈判桌,着装上肯定要正式。 叶穗穿着白衬衣,下面是黑色裤子,衬衣挽起到手臂位置,头发高高扎起,绑成一个马尾。 精神利索。 她怀孕后稍稍丰腴了一点点,脸蛋也有肉了,乌黑刘海遮住光洁的额头,睫毛浓密纤细,皮肤雪白,再搭配五官精致的小脸儿。 谁都看不出她已经结婚,还怀孕了。 看时间还早,在周围一个小棚子,吃了个早点。看书溂 肚子饱了,人也精神不少,戴着那个出入证,就往外贸部去。 谁知到门口,竟被人拦住了。 今天有外商过来,场地戒备,她能理解。 但是说了自己是谁,甚至还把证明拿出来了,对方还是没放行。 “老爷子,您看看清楚,是我,我叫叶穗……” “叶穗怎么了?就算你是麦穗,今天也别想进去。” 第523章 叶祖宗 神秘看门大爷,是刘巧枝的舅爷,昨晚被她软磨硬泡才答应的。 头上稀疏的发,同他倔强性格一般,不管如何动作,都紧紧扒着头皮。 叶穗拿工作证,人家不认字。 说她是帮外贸部谈判的,情况十万火急。 门卫耳朵也不好使,只捡想听的字眼听,外贸部、谈判,跟巧枝丫头说的对上了。 没卡错人。 再说,她这个年轻没阅历的姑娘,能是啥大腕? 他看门十几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对方不是留洋回来,就是满头华发。 她不参与也没多大影响。 里面不是还有替补的? 老头儿枯瘦脸上不显山水,心里却在为完成嘱托而沾沾自喜。 叶穗看了眼表,简直急死。 外国人注重时间观念,你提前到无所谓,如果晚到或是迟到,是对谈判对手的不尊重。 人家不远万里飞来,又遭受了‘傲慢无知’对待。 那也没谈判下去的必要了。 她想找人帮自己证实,偏偏今天外贸部工作人员,为准备今天谈判,提前就进‘考场’。 收拾的收拾,接待的接待,大院连个人影都没。 叶穗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吃那个早点了。 没时间跟他周旋,她得去找别的法子! ………… 苏军今天来得挺早,休整一晚的他,已经看不出昨天的打击。 写条幅,擦桌子,摆放水果,泡咖啡,在会议室上忙的像个陀螺。 经过一晚上考虑,他想通很多事,按照叶穗对他的偏见,就算谢兰不能如约赶来,她也不会选自己。 不过,就算自己没被选上,他也要拉谢兰下水。 谁让二人住的近,好些邻居认识他们,还一直拿二人做对比? 他妈已经说下大话,如果到头来,大家发现参加谈判的不是他,而是谢兰。 那母子俩就会颜面尽失,彻底沦为笑柄。 一个羽翼未丰,趁暑假来实习的人,第一次委以重任就迟到。 属于重大事故不说,她的前途也要被断送。 这种事,成功了会作为履历写入档案,失败亦然。 还差二十分钟就到八点半,这会儿都没见到她,看来计划成功了。 外宾以及工作人员已经到场。 他在门口迎宾带路,这时眼底闯入一道熟悉身影。 谢兰穿着统一服装,利落齐整,她个子中等,皮肤白皙,当年跟她爸下牛棚回来,别人晒得又乡又土,偏她还是下乡前的原样。 这人天生好肤色,英气的眉眼,没有矫揉造作,反而带有几分雌雄莫辩的美丽。 本来该拒之门外的人竟然站在这,就问你怕不怕。 过于惊讶,失了分寸般质问,“你怎么在这?” 谢兰这姑娘也有脾气,两家的恩怨说三天也说不完,她爸跟苏叔叔是师兄弟,早年关系还算可以。 但是有一天苏军两岁妹妹生病发高热,苏叔叔又没在家,是他爸送母女俩去医院的。 说来也怪,那晚借来的自行车竟在半路突然爆胎,等气喘吁吁赶到医院后。 大夫说来的太晚,身体已经凉了。 女人嚎啕大哭,当时就说是她爸耽搁的缘故,是他们家欠了苏家一条性命。 从此,麻烦事就找上门来了,他家缺吃的,就来自家要。 好的学习机会,苏军他妈就来抢。 但凡任何不如他意的,那女的就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自己命苦,哭女儿死得冤枉,哭父女俩狠心,好像他们所有不幸,都是自家带来的。 一招鲜吃遍天,这么多年,就这一个套路,就没他们达不到的目的。 当年动乱时,她家是被一张照片、一封举报信才落难的。 照片上是她爷爷跟外国人的合影。 有海外关系就成了一切不幸的源头,抄家下放,遭受好些苦难。看书喇 但她不止一次怀疑,那张在家摆放好端端的照片,怎么会到革委会桌子上。 而且父女俩走后,自家房子第一时间被他们占据,更让她怀疑这是苏家有预谋的陷害。 但不管自己跟她爸说多少回,她爸都耐心劝自己,说她不该这么想。 还说他们只是穷怕了,但心眼不坏。 他爸歉疚,但自己可不让着他。 刚才他神色那么意外,好像自己不配站在这似的。 “我不在这,该谁在?你吗?有这时间嫉妒别人,不如好好利用时间充实自己,让开!” 说罢也不看他什么表情,潇洒离开。 苏军望着她背影,眼底浮现一抹郁色。 他蛊惑似的跟刘巧枝说,让她想法子拦下谢兰。 门岗只是最后一道关卡,最好就是提前在路上找点麻烦,让她无法到场。 他手段多心又狠,觉得这种事再简单不过。 给人下点药,路上找车子撞一下她,再或者是守在她路过的必经之地,把人掳走,关上半天。 这种都是违法行为,他不能太直白说,更怕的是留下把柄。 但自己提醒的够明白了啊。 苏军不知道的是。 那胖姑娘,虽有一颗爱慕着他的心,愿意为他解决麻烦。 但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想不到那么复杂恶毒的手段。看书溂 让舅爷拦住人家,就是她做得最大胆,也最恶毒的事了。 那人现在还在心突突呢。 做坏事要天时地利人和,她占据了两样,却没想到谢兰为了今天谈判,不到六点就来单位准备。 比门岗还早。 而那看门大爷,卡谁不好,偏偏卡住了叶穗。 计划失败,男人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他针对谢兰的计划没奏效,但针对叶穗的,一定会成功。 只是她咋还没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想看好戏的苏军频频看表。 心里直嘀咕。 站他一旁的领导也满头大汗,不到十分钟就到八点半了,主角怎么还没来? 拉着一个工作人员询问,“派人去找了吗?电话打过去了吗?” “找了,电话也打了,招待所的人说,叶同志七点半就出来了,但问了门岗,就是没看到她,领导,会不会是有敌对分子掳走了她。 想要咱们破坏咱们的谈判计划?” “闭嘴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样板戏啊!” 外商已经落座,要是再不抓紧时间,没时间观念的他们,把柄就落人家手里了。 肯定会被人刁难的。 恨不得化身为叶穗的领导,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原地团团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抬手看了下表,不到三分钟了。 叶同志,叶大祖宗,你到底在哪啊! 第524章 老将出马 “来了,来了!” 就在负责人如丧考妣,打算硬着头皮自己上的时候。 纷乱脚步声袭来。 好几人围着叶穗进来了。 她顾不得擦汗,也没理会领导看救星似的目光,随意擦了把汗,又接过工作人员手上的资料。 在门外平复了一分钟,等呼吸平稳,脸上没那么红润时,推门而入。 会议室里,中方谈判主位空着,引起对方好奇,这时正在交头接耳,猜想这个对手是谁,咋有这么大派头。 马上就到约定时间,正当他们为对方不守时举动,暗自生气时,大门开了。 不早不晚,时间刚好。 叶穗夹着文件进来了。 先是朝对方颔首致歉,随后快速走到自己的位置。 说实话,叶穗到来引起对方不小的震撼。 毕竟谁都没想到,价格昂贵,牵涉众多,他们公司都严阵以待的谈判,中方会让这么年轻的姑娘来处理。 估计是黔驴技穷,随便找的帮手。 三个老油条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商人重利,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们下狠手了。 双方都有小九九,但谈判场上,还是要注意风度。 头顶的电扇一圈一圈转动,清凉的风徐徐吹来。 谢兰跟范源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除了头发丝在动,别的都不敢动。 叶穗让二人放轻松,低声跟他们交谈几句。 简单开场白后,叶穗拿出自己的资料,就像当初给医药局翻译一样,相关单位会发给一些资料,是对方人员的简单介绍,以及药物的性质等等。 这次也不例外。 涉及国防,造价、损害部位,气温空气湿度等外在因素对机器的影响等等,什么都要考虑到。 调查得来的消息,就是她的辅助资料。 但此时,她掏出资料后,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 ………… 忙完一切,安稳坐在办公室的苏军,惬意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因为保密原则,不相干的人不能进去听取会议内容。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遗憾,毕竟,自己也好想知道,在她看见昨天辛苦准备的资料,不翼而飞后,会是啥模样。 不,严格来说,那不算不翼而飞,自己好歹给她准备了白纸啊。 他真的好期待叶穗节奏被打乱,跟不上人家节奏,结结巴巴,被人碾压在地上的样子了! 以前喝咖啡,觉得这玩意跟黄连似的,没喝头儿。 但现在静下心认真品味,还真有种天然的香气呢。 ………… 谈判场上,叶穗略微凝固的神色,没瞒过俩帮手。 范源此时离她稍微远一些,不知道实情,加上对方语速快,他就没细纠。 因为除了参与谈判,他还得抽空做会议记录。 谢兰察觉到叶穗异样后,偷偷朝她方向看了眼。 谈判桌上,风起云涌,好心态是最重要的。 即使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比试,经历过两个月的魔鬼训练,心态超群,不管碰到啥,能做成宠辱不惊的境界。 但当目光落到那光秃秃的‘资料’上时,还是没忍住倒抽冷气。 怎么会这样? “啪!”她合上了文件。 谈判嘛,如果国力相当,在势均力敌的前提下,唇枪舌剑,据理力争那是常见画面。 但如果实力不想当呢? 华夏先有闭关锁国,后有蛮夷入侵,在那段岁月里,烽火连天民不聊生。 后来休养生息三十余年,成果斐然,但在技术封锁下,国家各个方面还是有很多不足。 这是一场不平等的谈判,对方开场就是挑衅。 在没有硝烟的外交战场上,语言、气势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在听到对方说,是中方操作不当,导致关键轴件损坏的时候。 范源已经开始据理力争。 不愧能被选拔到外贸部,年轻人形象好,语言流畅,气势十足。 但毕竟不是母语,加上经验不足,争辩没几句,就落在下风。 叶穗见身边姑娘神色不太对,抽空捏了把她不停颤抖的手,作为安慰。 国家培养一个外交人员,付出的心血金钱无法衡量。 而这些没外语基础的晚辈们,出国困难,没有良好的口语环境,就每天听磁带练口语。 参加大大小小的外语比赛。 听国家提供的,跟国外访问人员谈判时的磁带,一遍遍观摩,记录,学习。 外交官是展露一个国家气度的窗户,他们这些有梦想有实力的学生,能走到这个地步,要付出比常人艰辛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 从大义上说,叶穗此行要维护国家利益。 往小层面说,她要给这些未来栋梁起个好头。 不能在第一次谈判上,就让他们吃了败仗,铩羽而归,留下心理阴影。 所以她合上文件夹,制止了还要辩解的范源。 谈判桌的落座,都是有讲究的,主要谈判跟辅助人员怎么坐,是一目了然的。 对面三人以为主谈判的叶穗不会英语。 所以开场才用帮手,旁边的姑娘给她翻译。 谁知她打断年轻人后,出口就是清脆流利的英文。 “诸位,贵国以严谨、细微而闻名,近几年,出口机床数量不在少数。 而据我们调查发现,轴瓦受损这种情况,不是只出现我国引购的这一台。 其它几个东南亚国家,也有类似状况发生。 同类型机器,在相同零件上出问题,这就值得深思。 诸位面前,应该摆放着研所的金属分析鉴定。 当然,如果你们不承认我们国家研究所出具的检查结果。 那我们可以申请国际上其它国家的研究机构,重新出具结果。 不过据我所知,先前已经有人申请过了? 同样例子出现几回,购买者坦荡无辜,生产者就有些麻烦,毕竟你们公司没有实力,召回所有类型的机床。” 开口就打在对方的七寸上,对方几人,已经不由自主端正坐姿了。 如果想要倒打一耙,那这是不可能的。 叶穗继续道,“我们国家光明磊落,人民友善开放,但并不代表是可欺负、可糊弄的。 你们来之前,应该有对市场的调查数据。 华国的市场广阔,前景光明,日后合作的机会更是数不胜数,如果开始就闹到不可挽回,那都是对彼此的损失。 如果有心谈判,我们平等对谈,但诸位如果还是这般傲慢,那谈论到此为止,我会发传真给贵企业总部。 完整详细地将这场谈判内容,呈递上去。” 几十万的外汇,说不要就不要,那怎么可能! 只是这些人的态度过于高傲,她实在受不了,才以退为进的。 先前也说过,谈判的基础是在平等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看书喇 开场就来挑衅、碾压,这算什么道理! 国外的制度法规相对于本国,已经到一个成熟的地步,如果真投诉成功,他们将面临极重的惩罚。 不管是她找其它机构重新检验,还是告到总部那里,结果,都是他们无法承担的。 至此,对面彻底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 第525章 全额赔偿 对方男人扶了下金丝眼镜,面露浅笑。 “叶小姐,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必要较真,华国人的优秀、善良、热情,我们充分见识到了。 咱们的谈判想必也会朝一个圆满和善的结果发展。” 本以为中方,没什么有能力的,加上机床涉及到国防,他们笃定对方不敢堂而皇之的宣扬出去。 谁知看起来没杀伤力的女同志,竟一口就掐住他们软肋。 这片土地,永远能给他们惊喜。 谈判终于朝正常方向发展了。 谁都没发现,谢兰的手在发抖。 刚刚她真怕到极点了,他们不把伙伴放在眼里,加上资料丢失,双重打击下,她真以为要打败仗的。 谁知叶同志开场就震慑住他们。 而且叶同志的英语也太流畅了? 对方口音里带着俚语,她带有同样口音回应,好像他们二人才在同一个国度。 小插曲过后,谈判桌上依旧是刀光剑影,马上就该阐述轴瓦的鉴定结果,可资料全没了。 没有那些繁琐庞大又晦涩的数据支撑,她能占据上风吗? 谢兰紧张的快要窒息。 ………… 别人的担惊受怕,丝毫没影响到她,谈判嘛,说的再高大上,其实就是抓着对方心虚的点,不停攻击。 当然,只一味的攻击不行,还需要张弛有度。 总不能跟菜市场吵架的泼妇一样,说到不服气时,动手开打? 中间稍稍休息一会儿,接下来就是对方开始对机床的损坏问题进行询问。 数据、还有那些千奇百怪的零件名字,这是躲不过去了。 谢兰觉得,别说眼下瞎编,就算给她一天,她都编不出啊。 好不容易占据上风赢回一局,谁料片刻功夫,就要再被压到泥土。 她紧张时用来缓解情绪的,就是疯狂记录,此时在纸上不停写画,等待窒息一刻来临。 但逐渐的,场面有些不对劲了。 叶穗没停顿,甚至都没往桌子上看一眼,就回应起对方的询问。 一大串数字,零件名称,什么机器温度的信手拈来。 她疯狂在纸上记录,内心却是排山倒海。 好家伙,她还在为资料变成白纸而惴惴不安时,人家已经脱稿了。 那个鉴定报告她看过,字数很多,晦涩难懂,叶同志当时也只是看了几眼而已,现在就都记到脑子里了? 现在人家翻译成其它语种不说,还精准到每一处细节,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就是说,这世界上真有过目不忘的人啊! 可是不管哪个,现在都无关紧要了。 刚柔并济,不卑不亢,准确率高,言辞又犀利,这次外贸部找来的帮手,简直厉害到极点。 以前在学校好些人私下讨论着,说干外交的,女人天生比男子弱。 此时真想把他们拉过来,让那些人看看,这种言论多可笑。 顺带瞻仰下人叶同志大杀四方的英姿。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她见识了好多,对方偷换概念、顾左右而言他、混淆责任,但不管他们怎么说,都被叶穗压的死死的,无力反驳。 而且叶穗知识面也广,啥‘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亲望友好,邻望邻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华夏国老话。 人家都阐述出来。 只可惜对方听不太懂,面面相觑的样子还怪搞笑。 他们两个人就在人家小口抿水休息时,跟对方的辅助辩论了几句。 没怎么派上用场。 谈判开始前,想到要跟外国人争论胆战心惊,但眼下参与进来,发现对方也就那样。 压根不是吃人的老虎。 两个半小时,眨眼而过。 大脑高度运转,散会后,几人头重脚轻。 几个外商依次跟他们握手,就有负责人带他们吃饭了。 趁着叶穗去厕所的时候,主任赶紧喊住两个年轻人,焦急跑来询问进展如何。 外国人长得奇怪,也没法从他们脸上,看出喜怒,导致他一颗心七上八下。 苏军双手抱胸,不言语,但眼底的嘲讽一览无余,还问怎么了? 能怎么着,欺世盗名的年轻人,再加上不充分的准备,怎么可能成功。 八成被人家按在地面上摩擦。 叶穗代替他们单位出战,挽回的是国家利益,要是别人知道苏军私下做小动作,险些破坏谈判,估计是不信的。 但苏军这类人,极度自私,在他看来,国家利益远没有个人恩怨来的重要。 现在的他,也该是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 主任急的要命,偏范源喝了口水在压惊,谢兰一个劲在感慨,被问急了,才卖关子般回答,“没什么结果。” 没结果又是什么结果? 成功还是失败,外伤什么意思,承诺赔偿百分之四十还是五十? 他们心里最低限度是百分之四十。 但看这俩人的样子,总不会连四十都不到? 天啊,这可咋跟国防部那些老古董们交代。 谢兰见周围低沉的不像样,目的达到,也不在卖关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没结果就是,此次谈判还没结束。 她延长了期限,在三天后再来一场谈判。 领导,今天他们可是碰到了硬茬,对方说要赔偿百分之五十,但在叶同志的步步紧逼下,涨到六十、七十。 你们不知道,我们俩当时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出,七十啊,她还不满足。 言语里,满是要全额赔偿的意思。” 在她说罢后,在场众人傻了,主任还掏掏耳朵,“七十她都不满足?” “是的,她是要百分百,不达到目的不罢休,那些人也确实被她拿捏了,主动提出三日后再商量。 头儿,既然对方说要商量,就意味着,在百分之七十的立场上,还能再商议。 而且她还给咱们争取了时间,言明,只有对方把新的设备送过来,咱们才把损坏的机床送回去。 要知道放在以前,这压根就不可能,现在,她就很容易办到了。” 要是按以往流程,是要他们把东西送回去,对方检查评估,收到中方给的折价赔偿,才会发来新的。 但叶穗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第526章 太刺激人了 别看百分之四十,跟百分之七十,只有三十的差距,但,那是外汇,是有庞大的资金基础。 国家现在积弱,一点点钱,都至关重要。 而且在旁人看来,只是早送跟晚送几天机床,没什么影响。 但是! 要知道国内现在有多少能工巧匠,有多少手艺一流的工程师,那玩意到咱们手里,能让他再囫囵回去? 早就开始拆卸,研究,总结了。 一个机床如此精密,需要多少时间不言而喻,叶穗争取了时间就是给那些专家,赢了大把机会啊。 在场众人没明说,但眼底的兴奋怎么都遮藏不住。 这可真个宝贝啊。 主任这时也动起脑筋,听说叶同志是今年状元,英语近乎满分,要是让她报考外语学校。 等她刚进学校大门,自己就把人抢来,给她职称,好的待遇,那他工作不是更好开展了? 这就叫如虎添翼! 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 暗自下定决心,说啥都要把人磨进来。 在他还沉浸在未来美好蓝图时,谢兰想起正事儿把那文件夹递给了领导。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兰斜睨了坐立不安的苏军一眼,如实道,“您不是好奇叶同志为啥来那么晚? 那是因为门卫不放人进来! 而且我们会议前整理好的文件资料,不知为何到谈判桌上时,竟变成了白纸! 这件事是谁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领导,我觉得有必要再查查了。”看书溂 白纸? 怎么可能! 还处在兴奋中的同事一股脑挤来,翻阅几张果然是白纸,不懂怎么会这样。 范源连说不可能,她发挥那么好,没资料辅助怎么可能。 “你那会高度紧张,全程又在做会议记录,自然没发现异常,我看见白纸后,魂儿都快吓飞了。” 范源翻了半天白纸,后知后觉的怕,“照这么说,她是没有资料的,没资料后还脱稿跟人对峙了两个小时?老天爷啊!她还是人吗?” 好家伙,这一天天的光刺激人了。 叶穗不知道自己降维打击给小伙伴带来的惊涛骇浪。 从厕所出来,迎来无数道善意打量以及崇拜的目光。 不明所以的她,以为是自己穿得不得体,赶紧低头检查。 统一的衣裳,也没污渍,没异常啊? “叶同志!”百思不得其解时,数道年轻身影朝她奔来。 此时此刻,她就是大家偶像,也亏他们保持了理智,离她几步之遥时,克制地停下脚步。 不然这幅样子,肯定要把人吓坏。 “怎么了?” 面对一张张狂热面孔,她有点怕。 范源激动的直搓手,“您太厉害了,真的,我都不知该怎么表达我的敬佩之情了。” 他跟别人不一样,同事小伙伴们,只是从结果知道她厉害,而自己则亲眼见证过她的英姿,尤其知道她脱稿谈判,那股崇拜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人脉跟金钱,有时能腐蚀人性,走了捷径,但实力跟经验,才是碾压一切不公的底气。 外商部的主任擦汗跑来,见到她又道谢又道歉的,“叶同志您早上被拦在门外的事儿,我听说了,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给你造成困扰,真是对不住了。” 叶穗早上跟人僵持那么久,觉得自己不被人重视,觉得他们工作开展不到位,不生气是假的。 如果换成责任感没那么强的人,当时就拂袖而去,哪儿会走偏门翻墙头来完成任务。 但她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现在谈判顺利。 加上人家只是坚守岗位,倔是倔了些,总不能因为他敬业,就让人丢饭碗? 主任跟谢兰对视,看来叶同志还不清楚是被针对了啊。 这样也好,先不跟人说实话,好让她有稳定情绪准备下一次谈判。 等他查出真相,在一起跟她解释。 这些未来外交界好苗子,此时一脸谦虚地围在叶穗旁边,询问她平时学习方法、又是如何提高词汇量。 叶穗没任何保留,把自己在国外学习总结到的经验倾囊相授。 场面热闹不已时,一道含笑的男声传来,“领导,叶同志辛苦这么久,总得让人歇歇。” 苏军得知叶穗没翻车,心底的愤怒可想而知,但他这人能屈能伸得很,见叶穗逆风翻盘,不想被暴露,又佯装无事地凑了上来。 笑眯眯递过来一杯冰镇酸梅汁,热情招呼她喝。 叶穗也是佩服他的厚脸皮,闹成这样还能面不改色。 不过就算她渴死,都不会喝他的东西。 “谢谢,但我现在不爱喝酸梅汤了。” 暗潮涌动,一触即发。 外贸部主任也是太开心,没发觉二人异样,被提醒后跟着附和,“对对看我这脑子,都忘了这一茬,那什么,中午咱们不在食堂吃。 叶同志好不容易来京,总得尝尝特产,我们还有招待券,走,一起去吃烤鸭。” 下一场谈判在三天后,意味着这几天她都会在京,有大把机会,带她领略风景跟美食。 这时就能看出好部门的优点了。 外贸部算是油水比较多的部门,出国机会多福利好油水也多。 因为要招待外商嘛,上面会发好些招待券,在计划经济,吃供应的年代,简直美滋滋。 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走在前面,叶穗则慢吞吞的跟主任走在后面。 只有他们时,主任才郑重地为资料变成白纸而道歉。 “先前没吭声,是怕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察觉,但叶同志你放心,我们私下会自查自纠,给你个交代。” 消息封锁这么严,东西又那么机密,外人不可能伸进来手,唯一能解释通的,是有了内贼。 不管对方是公报私仇也好,被敌人收买,隐藏在队伍里的蛀虫也罢。 这件事绝不罢休。 他也绝不会让人破坏三天后的谈判! 见人心里有数,叶穗也不再多说。 ………… 苏军没陪大部队去庆祝。 给刘巧枝传了个信儿后在操场等她。 好半天那姑娘才系着围裙,姗姗来迟,见人等候半天,脸上浮现一抹歉疚,“对不住,今天忙得厉害,耽搁了点时间,苏大哥喊我做什么?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今天你做成替补了吗?” 男人心里烦她烦得厉害,听见这个,怒火更是直冲脑门。 要不是她那么蠢,做事又没丁点前瞻性,怎么会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就算她没给谢兰制造意外事故,也不能拦错人啊。 拦住叶穗跟谢兰,那是一个概念吗? 不是! 突发状况可以出一起,但不能同时出两起,眼下主任肯定察觉出不对劲,要私下调查。 门岗那边是瞒不住的,到时候顺藤摸瓜,察到自己身上可咋办。 他还有大好前途,不能因为这而断送,所以,特意利用这人对他的爱慕,让她替自己背锅。 “我知道这事有点为难你,但查到你身上,你可以说是嫉妒谢兰,想让她出丑,但没想到他认错人,卡住了叶穗。 让你面对这个错误,是很难,但你也不希望,我来之不易的工作被丢了? 我家庭本就不出彩,要是再没了工作,怎么能娶到心爱的姑娘?” 说完忍着恶心,握上她那只肥嘟嘟的手。 “我……”她还在犹豫时,刚才含情脉脉的男人,突然戒备起来,锐利的目光扫向后面。 “谁?!” 第527章 八卦 无风自动,肯定有古怪,加上他做贼心虚,不顾还在犹豫的姑娘,快速冲到草丛那边。 但别管扒拉多少遍,都是空无一人状态,难道是他疑神疑鬼了? “怎么了?”身后传来刘巧枝不明所以的询问。 “没什么。”还好没人,不然又是个把柄落人手里。 强撑起精神的他,继续蛊惑人家姑娘替他背罪。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被糖衣炮弹攻击得找不到方向,傻乎乎地答应了下来。 ………… 一行人预定好去吃烤鸭,但来得晚了些,上一炉烤鸭刚卖完,想吃只能等下一炉出来,那就得个把钟头。 几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征求叶穗同意后,一块儿换地儿吃饭。 叶穗是贵客,招待贵客肯定不能小气,问了下她没忌口的东西,就带人去吃私房菜。 叶家生活条件不错,吃喝上面更是讲究,但到这里,才发现她是乡下人进城了。 她以为的私房钱,就是些比家常小菜更精致讲究些的菜品。 谁知道带她进来的地方,是不对外营业的。 二层小楼环境还挺清幽。 刚进大厅里摆着几口大缸,水面上荷花开得灿烂,服务员带他们到楼上。 长廊两侧是隔出来的屋子,私密性还挺好。 谢兰见人好奇,低声跟她解释,这个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跟外宾的场合,不对外开放。 两辈子都没这种待遇的她,轻声慢语,生怕表现得粗俗,丢了面子。 他们刚落座,服务人员就送上来茶水,仔细闻,屋里还有种幽幽的檀香。 叶穗怀孕期间不太闻得惯这种味道,范源见她时不时蹙眉,体贴的将窗子还有房门打开。 院子里种的都是参天大树,虽是炎炎夏日,但开窗的瞬间,凉风习习而过,一下冲散屋里盘旋不散的味道。 门大开后,外面也就看得一清二楚。 刚抿着好喝的茉莉花茶,走廊那就传来脚步声。 叶穗好奇往外看了一眼,是好几个男人簇拥着一个娇小的女同志,往他们隔壁走。 姑娘有点眼熟,不就是那天在新侨饭店吃饭时,碰见的那个爱打抱不平的异族姑娘? 还在好奇人家身份时,外贸部的主任,也在那些随行人员里发现了熟人。 二人没想到会在这见面,瞅准机会,在走廊那边闲话了几句。 等再回来时,叶穗跟人八卦姑娘是谁。 初战告捷,主任心里也轻快许多,喝了两口小酒后,打开了话匣子。 “那姑娘啊,叫阿米娜,是维族人,这次来京是送东西来的。” 怪不得长得漂亮,真是少数民族的。 不过能进这个不对外开放的场所,想必身份也不一般。 她点到为止没再询问,但开心的主任,话题打开后就说个不停了。 “你知道于田县?” 叶穗点头,以前曾经跟朋友去那旅游过,那边山区峰峦叠,海拔六千多米的柳什塔,终年积雪不化。 冰川如同银梭穿行在高山之间,站在山峰上,看着脚下平淌的河水,映着永远高阔深沉的天空。 再多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以前朋友就用很矫情的一句话形容过,那个地方,墨色的丛林跟交错起伏的山脉依着水势,朝远方蔓延。 孤独又这默默塑造着一片苍茫雄浑的美丽风景,永远是她的第二故乡。 提起于田的第一反应就是玉石了。 “位于昆仑山脉中段的喀拉塔山,被誉为群玉之山,和田地区有两条主要的河流发源于喀拉塔什山。 西边一条称玉龙喀什河,东侧的一条为克里雅河,克里雅河上游的阿拉斯玉矿则一产出优质的白玉闻名遐迩。 “这姑娘的家族,在阿拉玛斯那有个矿山,不过那边盛产玉石是大家都知道的,清朝乾隆不就在那设立了办事大臣?估计那会就开始开采了。 后来民国时期,天津人戚光涛兄弟也在那边开矿开采过,别看这姑娘年龄不大,但家庭情况负责得很。 她爷爷前后生了六个孩子,六个孩子,三个妈,这不老头儿不太行了,家里矿脉你争我抢,乱得厉害。 她爸那支是原配生的,但子嗣不旺,除了她能撑得住事儿,就一个十岁的弟弟。” 叶穗没想到吃个饭还能吃瓜,这种大家族的恩怨,她可太爱听了。 “主任,大前年我记得咱们招待过一次新省来的人,那次来的人也是于田的,好像是哪个玉矿开采出一块178千克的青白玉,送到主席纪念堂了?”看书溂 八卦的人不止叶穗一个,这不刚刚打开话匣子,几人就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对,就是那块地方,去年阿拉玛斯玉矿还采出一块重249千克的青白玉。 拉到京市玉器雕刻厂,听说打算雕一个玉女遣狮。 到时候送到博物馆收藏。” 众人目瞪口呆。 “那她来这干啥?也是送玉石的?”叶穗随口一提。 “你还真说对了,听说今年他们的矿山挖出一块重100千克左右的青白玉,打算上交给国家,用来换取其它玉矿的采矿权,刚刚估计就是在聊捐赠事项。” 于田山料的质地油润细腻,温润而泽的这凝滞感,还有返青为白的特点,是和田玉山料中的精品。 当出现一大块,还有毫无瑕疵,其价值跟意义已经无法衡量了。 不过历经数代开采,高品质的矿脉逐渐采空,阿米娜家族也要再争取其它玉矿的采矿权。 怪不得人家姑娘在外面就敢惹事,出自这么个大家庭,底气要多足啊。 不过也跟自己生活没什么交集,八卦完了,也就一笑而过。 第528章 美食盛宴 饭菜上来后,大家注意力也被转移。 看见眼花缭乱的菜品,叶穗咽了下口水。 精致、美味、色彩搭配的也极其好。 用鸡胸肉、大虾、油菜心做配菜。 盐、料酒、高汤、味精、胡椒粉、葱姜末,蛋清、鸡油、水淀粉做配料。 水发海参做主料的三鲜海参,清淡、味鲜、适口。 海参、鱼肚、白鸡、白肉、大虾、干贝,国外舶来品的罐头鲍鱼,加上笋,高汤,调味料的砂锅全家福。 刚端上来时就差点把她香晕。 还有一道菜名特别好听,叫凤凰出世。 实际上是用五两重的雏鸡为主料,加上冬瓜,香菇,笋,火腿做的。 冬瓜外皮去掉,上头开个盖子,掏出来瓜瓤,清洗干净后,放进去去除五脏、气管、食管等部位的雏鸡。 再加笋香菇等配料,整体蒸,整道菜几乎都是提鲜的东西,观赏性跟口味并存,吃起来清淡、鲜美,也最合她胃口。 听人说,这个老板是以前做过国宴的,水平超级一流,叶穗吃得眉开眼笑,深有同感。 拿眼前这道摊黄菜来说,原料只有鸡蛋葱花,她妈也给自己做过,口感就是不一样。 人家色泽金黄,还蓬松,口味极鲜嫩。 清蒸炉鸭、黄焖元鱼、鸡油鱼腐丸、香菇虾片,这些以前尝过,但不正宗的,现在全漂亮地摆在面前。 今天她可长了见识。 饭桌上就是吃吃喝喝,吹吹牛皮,主任以茶代酒,再次表示了对她的感谢。 话头一转,落在了那俩年轻人身上,他也听叶穗说过谢兰他们的表现,此时赞许,“名师出高徒,你们俩今天也很优秀。 这样,我批条子,奖你们两个进口收音机,还有俩大的穿衣镜,先说好东西给你们是奖励,可不是想让你们沾沾自喜,故步自封。 下一场要以更饱满的精神,更专业的态度,配合叶同志的工作,知道吗?” 他一直遵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守则。 人家做得好,就得奖,不然下次怎么进步。 范源跟谢兰对视一眼,欢呼大喊,“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见其它几个年轻人面露羡慕,大手一挥,“都别泄气啊,这次谈判圆满完成后,一人发一个大的全身镜,再从友谊商店给你们买点奖品,发点工业票。 这下开心了?” 开心怎么能不开心,谁跟奖品有仇啊,几个年轻人眉开眼笑。 “主任英明!” 那头正在吹彩虹屁,叶穗则抓紧时间吃饭,都是好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他们在这热闹欢喜时,外面情况好像不太对,先是传来大力关门声,紧接着,争吵挑衅辱骂声,接踵而来。 当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 自打吃饭时就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撞开,两个扭打到一块的男人,从门外撞到门里,从这滚到那儿。 一开始还有劝架的,但越劝越上火,事态发展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害怕受到波及,屋里的人都快跑光了。 桌子板凳,花瓶字画,都不能幸免,打斗动静过于大,也把工作人员吸引过来。 有他们插手,这才把双方拉开。 这两拨人气喘吁吁,怒视对方。 随行同志更是欲哭无泪,关他们什么事啊,这完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对了,他们的贵客叶穗没事? 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那会儿都在各自逃开,都忘了照顾叶穗。 在战场中间没发现她,找了一圈,才发现人躲在门后面。 那些碎片跟狼藉跟她像是在两个世界。 不过在看见她此时样子后,主任表情很复杂。 想笑不能笑,忍又忍不住,只能侧脸拼命压着,可他抖动的肩膀已经泄露了一切。 是这样的,当时意外发生时,大家全都想着逃开,别受伤,但叶穗在专心干饭,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桌子晃动时才舍得抬头,眼瞅要被波及,赶紧跑。 但逃离时手比脑子快,那么危及的情况下,就近端走了两盘菜。 菜是保住了,叶穗的面子没了。 叶穗看见大家忍俊不禁的模样,讪笑着放下盘子。 那会儿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现在清醒了才觉得好尴尬。 好在先前打架的人,又吵起来,分散了注意力,叶穗才不至于社死在当场。 “对不住,惊扰了诸位,那什么,这次损失算是我们的市文物委员会的,等有时间了,再赔大家一场招待。” 隔壁的干事们进来就道歉,还帮着收拾屋子里的狼藉。 他们也觉得委屈啊,原本捐献玉石是大好事,这边还在感谢付出,为表达嘉赏跟肯定,一起热热闹闹吃个饭。 然后再赠送一下捐赠证书,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讨论的好好的,饭也吃得很融洽,谁知最后关头,这一家子倒出了内讧。 一个说捐献名字要写自己那一房,另一个说写他们那房。 说着说着,这俩人就吵起来。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再然后就发展到两人保镖,开始武装斗争,他们从那屋劝到这屋儿,一点没用。 娶那么多媳妇有啥用,到头来都是麻烦。 这时,叶穗终于有机会打量那个阿米娜。 个子跟她不相上下,瓜子脸皮肤白得跟天山上的雪莲似的。 弯弯的柳眉,卷翘纤长的睫毛,鼻梁笔挺,五官是深邃的,但异域风情又没那么浓厚。 她此时仿佛没意识到,这场灾难因她而起。 不客气地回呛长辈,“三叔,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这块白玉石是从分给我们的玉矿里挖出来的,那捐献者自然是我们这族。 眼下又闹出这一出给谁看?” 想不到这姑娘的汉语还挺标准的。 跟她对峙的男人留着浓密胡须,开口就是羊肉串味儿。 此时他同样激动,“当年分家时这个玉矿的归属就有疑问,老爷子也曾口头答应过,给我们这边的。 以前没挖出什么宝贝就算了,但是现在你们贸然捐献,是不是也该问问我们? 要知道家里不止是你们那房有觉悟,我们也有,这捐赠书上,不止要留你们的,还要留我们的!” 国家对少数民族,从来都是有优惠政策。 考试加分,犯罪量刑减轻,你要是拥护国家、觉悟高,同样也会给你方便。 尤其是国家给你捐赠书,意味着日后能享受更多的福利待遇,子孙后代都能受益。 这是国家给你的照拂,同样也是给你的承诺。 他们捐赠白玉后,同样的,国家也会在玉矿承包方面,给他们开方便之门。 利益在前,谁不心动。 “你要是眼红的话,就去跟爷爷说。” 明摆着不想跟人周旋。 姑娘家面露不快往外走时,正好跟看热闹的叶穗打了个照面。 叶穗识趣地给人让路,但那个漂亮姑娘没走,反而上下打量过她一番后,浓眉皱起。 当然,语气也不怎么友好就是了。 “是你?” 第529章 穿小鞋 她态度坚定,口吻又严肃,话里话外透露着认识自己。 最近真是奇怪,先前火车站有人拉着她,喊她祝瑜,眼下又有一个跟她八竿子打不上交道的美人,好像也认识她。 难道是原主先前的朋友? 但保险起见,还是指了下自己,“你认识的人,不会也叫祝瑜?” 屋内的狼藉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没等到东家的下一步命令的保镖们,也偃旗息鼓,静静观察着这边情况。 阿米娜抱胸,乌黑的长发在背后跳动。 听到她的话后,漂亮的面孔显露出一丝诧异,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像在重新评估她一般。 “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确定,看来传言大多空穴来风。” 这姑娘可真不客气,这不明摆着说她傻嘛? 呛过她后,朝屋里几人颔首致歉,就目不斜视地离开。 好端端的饭局被人破坏,大家兴致都不高,但既然有人会赔偿,又不能死抓不放,就暂时把不快抛之脑后。 这时就能看出那个三叔的圆滑之处。 这件事阿米娜他们不在理,打扰了人家吃饭兴致,虽说有人替她道歉,但她总不该一点表示都没。 反而那个三叔,在她走后,跟屋子里所有人一一道歉,还让保镖拿出来特产分发。 谁都不是稀罕那点东西,但他的处理方法,真让人觉得熨帖。 不相干的人走后,室内恢复平静。 饭桌都让人掀了,没吃饱那是肯定的。 这种私房菜馆每天招待多少桌,准备多少食材都是定量的。 让他们马上整顿出一桌刚才的菜色,那不可能。 但总不能让人吃饱,协调后,厨房弄了些手边宽裕的材料,送了个砂锅豆腐、香菇菜心,按人头上来的几份炸酱面。 叶穗不挑,吃得也开心,但是内心还是多了些疑惑。 刚刚的试探,那姑娘摆明是认识自己的,可是什么时候认识,又怎么认识,她怎么一定印象也没? 吃饱喝足,在这乘了会儿凉,下午没工作安排,主任也是觉得中午这顿饭没招待好她,想着旁边就是庙会。 干脆让谢兰跟另外一个女同志,陪她逛逛。 “这两年的庙会很热闹,我来时看见有搭戏台子,八成是要唱戏,还有杂耍的。 对了,咱们这也有刚修缮过的庙宇,那边有不少卖小吃的摊子,过去热闹热闹。” 女同志们都有共同话题,刚好上午都是不顺心的事,眼下热闹热闹,也好让她调解下心情。 络腮胡,戴着民族特色帽子的阿米娜三叔,跟文物委员会的人分开后,并未及时离开。 等了小半天后,才等来一个穿着白衬衫、蓝色劳动裤的干事。 虽然刚才阿米娜跟那个来头不小的汉族姑娘,看似不对付。 但要是一切都是假象呢? 阿米娜那房本来不足为据,但谁让去年来了个比较厉害人物,给她当靠山? 有人撑着,运气好又挖出稀世的青白玉,一下出了风头。 别管咋样,他看好的矿脉不能落入她手。 所以到首都后,他就拿钱砸路,也给自己找了个靠山,不然今天的谈判场合,他如何能进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比古代夺嫡大战,一点疏忽都会引起承担不起的后果。 “打听清楚了,那人叫叶穗,是外贸部请来跟外商谈判的人员,人很优秀,是高考状元,但家里没什么势力。 也掀不起什么水花,而且这次任务结束后,就会回她自己的家了。” 中年男人点头,“好,不过能让外贸部当座上宾的,想必实力不可小觑,能结识她,总比得罪人要好,等会她们结束后,你帮我约一下。看书喇 等她忙完这场事后,帮我跟外国人谈一场生意,翻译费按照市面上最贵的来,这人我一定要交好。” 外国人酷爱东方文化,丝绸、瓷器、玉石,更是他们的心头好。 他们也跟外国人有玉石上的生意往来,有这么个翻译,倒也省事不少。 对此,叶穗一概不知。 ………… 午后消防课程结束后,大家一般都会去熟悉消防器械,以及去室内锻炼身体。 这些公安们,绝大多数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长久的习惯更改不了,大夏天的,空旷的器械室,又是另外一幅热火朝天的样子。 光裸着上半身,因为锻炼而出了层薄汗的年轻公安们,像感受不到热似的,锻炼着自己的体魄。 这种身材跟日后吃蛋白粉,塑成的金刚芭比不同,这种好身材是日常出任务,加上锻炼才形成的。 很有美感。 强健的肌肉,结实的腹肌,流畅的线条,任何一个姑娘过来,都能激动地原地尖叫。 就在这时,一个略微有些小肚腩的男人过来。 他拍手吸引了锻炼众人的注意,很快男人们就擦着汗聚集起来。 这个公安是京市公安局的副局,叫卓强盛,此次笑眯眯把人集合起来,是在公布任务。 别看江潮他们名义上是学习,但不能停了训练,在这边公安忙不过来,接受调配帮忙出任务也是常见的。 “大家理论知识学得差不多,现在也该进入实践环节。 消防衣,消防车什么都是备好的,夏天天热,失火状况频发,等会警铃响的时候,你们就可以跟消防同志,一起操作实践。” 听完这个,大家一阵惊呼。 怪不得有前途有人脉的,都乐意进首都公安局,除了能为将来进公安部镀金外,还能摸到那么好的设备,开那么气派的消防车。 那可是国家耗巨资买下的啊! 卓强盛示意大家停下来,把这些人分成三队,分别派了比较熟练的老前辈来带他们。 只是分到最后,江潮跟冯飞被落下来了。 “哎呦,这可真是巧了,但车里一下就能坐那么多人,你们怎么也塞不进去了,这样,等明天再安排你们实践。” 他说完后,先前还在兴奋的公安们,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虽说他们被戏称为,四肢简单头脑发达,但毕竟又不真傻。 刚刚来的时候,因为江潮的大名,这些领导对他挺尊敬。 但最近,大家私下比拼的抓贼活动中,江潮跟他手下永远是抓到最少的。 分析案件时,也没有传说中那么英明神武。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名不副实。 而且为啥副局会针对他呢,江潮前两天抓来的贼,好像跟他有点关系。 人家走关系到他跟前,谁知道江潮一点面子都不给,愣是要公事公办。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第530章 虎啸 数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是被针对了啊。 但江潮是谁啊,除了叶穗的事能让他有情绪上的波动外,其它压根别想。 见那人还在等待他的回复。 江潮低头轻笑,而后点点头,“那我就等下次机会。” 冯飞受不了他受委屈,跟人吵架时,江潮按下了他,“那今天下午我们有什么安排吗?” 卓强盛没客气,“说起这个还真有,今天有人来报案,说是今天动物园有老虎跟猴子跑了,不少同事都去抓了。 而且动物园那边跟东城比较近,那边今天有庙会,人流量又大,我们已经部署了好几位警力,但依旧有些不足。 如果你不为难的话,就去支援一下。” 既然当了公安,就要有处理危险的工作觉悟。 但去消防灭火跟协助抓老虎,这可是天壤之别。 而且他们只是来学习的,参加不参加任务,那都得看是否自愿。 你把其它学习的人安排去观摩灭火,让江潮跟冯飞去抓老虎。 不是故意针对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看江潮,卓强盛也露出个得意笑容来。 江潮回答干脆,“好啊。” “那就得麻烦您二位了。” 他前脚一走,就激起热烈讨论,有人好奇老虎猴子跑出去是真是假,有人则在好奇老虎这种看管严格的猛兽怎么会逃出去。 后来还是消息灵通的公安解释了,大家才明白。 最近不是暑假旺季?不少游客利用难得休闲时间带孩子看动物。 客流量大,管理就不严格,有俩调皮初中生用锋利的工具在铁丝网割开了锋利的洞。 等饲养员发现制止时,已经晚了,百兽之王的老虎重获自由,还甘愿再回那一方天地? 扯掉饲养员一块肉就跑了。 虽说广播及时报道了新闻,但大部分地方,还是听不到广播。 就怕老虎跑到人群聚集地,伤及无辜。 等伙伴们坐上消防车离开后,冯飞气到捶地,“他就是针对你,这小子私下干不入流的事,还敢给头儿你穿小鞋。 要不是……” 太过激动以至于口不择言,还是江潮一个眼神才让情绪激动地他平静下来。 “隔墙有耳,别忘了咱们来的任务。” 来这学习先进的消防知识只是其中一个幌子,顺带的事。 他们真正要做的,比这危险十倍、百倍,冯飞在不断进步,但他性子莽撞,一受刺激就容易激动。 江潮时不时要提点下。 等他平静下来,江潮已经换好衣服,从墙上拿下橡胶警棍绑在皮带上。看书喇 他出来学习不允许配枪,卓强盛给他穿小鞋,明知任务危险,更不会给他配枪。 像电警棍、橡胶警棍这些防身武器,大概八十年代中期才能正式列装。 但首都这边不是先进嘛,已经从港城那边购入少许橡胶警棍,也就是说,真有老虎出现的话。 咱们江局长只能靠这个来维护社会治安。 ………… 老虎跟猴子出逃的事,正在逛庙会的叶穗等人并不知晓。 在老皇城脚下走着,有时也能看见脖子上挂着相机,走走停停,不断拍照的西方人。 不过很少就是了,外国人对神秘东方很好奇,也喜欢这些小玩意,想买又无法跟卖家交流,叶穗还充当了一把翻译呢。 庙会的起源就是宗庙祭祀制度。 在华夏文明里,祭祀是人们生活中经常举办,又具有重大意义的事情。 庙会的形成发展最初跟寺庙宗教活动有关,因为对交流承想物资、满足人民需要有一定作用,所以完整保留下来。 叶穗去土地庙上了香,又被庙门外卖切糕跟茶汤的吸引了视线。 叶穗赶时兴要了碗大碗茶,东门那边卖鸡毛掸子、山货跟炊具,西门有人卖生产工具、种子、麻绳之类。 还有老艺人在门口吹拉弹唱,叶穗以前穷的时候,也跟柳爷爷扛着二胡在公园里拉过,现在想起来,真是恍若隔年。 叶穗合着拍子听了会儿,还扔了一张大团结,见两位补着补丁的老人惊喜面孔,又点了个曲子。 一老一少,截然不同的人,在这一刻却无比和谐。 相隔不远处有个照相馆子,照相馆旁边还有年糕摊,卖着盆糕、江米藕、细豌豆黄、冰镇年糕。 卖的种类齐全不说,旁边还准备了桌椅,游客累的慌的话,可以坐这休息。 主人家提供凉饮,当然搭配着也得消费糕点。 叶穗想吃豌豆黄,要了一份跟谢兰他们分着,眼睛还不停撇着其它好吃的。 前面还有捏面人的,看见老手艺人捏的孙悟空跟猪八戒栩栩如生,叶穗难得有了点心虚。 出来玩真开心,不用带孩子,不用忙生意,更不用想臭男人。 她早把家里人忘得一干二净。 回去时给胡玉州他们买个面人? 不然显得她太没良心,就是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干,能储存多少天。 “一会儿咱们去高塔寺二门,这那大殿石栏上有大大鼓场,有专门的乐亭大鼓老艺人演出,每次人可多了。” 谢兰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说起这个如数家珍。 叶穗连连点头。 “哎,我的帽子!”正四处张望时,身边传来一道惊呼,几人循声望去,就见头顶电线杆,多出一只猴子。 刚刚就是来了个猴子捞月,才把路人的草帽摘走,这会坐在上面,不停拿帽子往脑袋上扣着。 被偷走草帽的男人气的不行,捡起地上石头往上扔,但哪儿扔的着动作灵敏的猴子? 那东西在上面跳跃,旋转,还学着人的模样,用草帽扇风,引起不少笑声。 “这怎么有猴子?” “八成是耍杂耍的,没看好猴子让它跑出来了?” 一个小小猴子,又没多大杀伤力,当它突然出现,大家只将其当做玩乐的小东西,更不会联想到,是动物园跑出来的。 看了会儿猴子,谢兰又带着她另一个地方看大鼓。 摩肩擦踵,嬉笑喧闹,是任何画家都画不出的人间美好。 “叶穗,你快看……”他们买好票,站在场内等着老艺人登台时,看见中午害他们险些没吃上饭的阿米娜。 此时她好像在跟人抱怨着什么。看书溂 对方虽然背对着她,但身形格外熟悉。 叶穗心跳加快想去一看究竟,但此时一声威猛的虎啸,忽的将她震在原地。 第531章 拉小手 叶穗以为听错了,或是喇叭里传来的声音,总不能是真老虎?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大家只是张望了一会儿,又被周边的热闹,转移了注意力。 听大鼓表演的是露天场地,叶穗见大家没放在心上,也觉得先前顾忌是多余的。 这是首都,又不是深山老林,想看飞禽猛兽那得花钱去动物园看。 怀孕就是爱胡思乱想。 等从这个思绪里抽离出来,再望向先前位置,哪儿还有那道熟悉背影? 叶穗苦笑摇头。 大千世界,相似的面孔都那么多,更何况惊鸿一瞥,看岔了也有可能。 把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打听完消息的谢兰也回来了。 “这边人多,看不过瘾,咱们去那看!” 她朝上面指了指。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凸出来的光滑平台。 从右手边的石阶上去,走百十级,就能到那宽敞场地。 石阶一侧挨着山体,一面悬空,蜿蜒朝上,蔓延到上方平台,好在全被围栏护住,安全系数还是挺高。 一会功夫几人就上去了。 天热,但遮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高塔寺庙会为何人山人海? 一来是寺周围居民区多,二来也是因为,它是为数不多,未经人雕琢的地方,山石嶙峋,植被茂盛,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虽说叶穗已经拥有一个,闯出名堂的食品厂。 一个会下金蛋的冶金厂,跟穷扯不上关系。 但在看见这么大人流量后,还是萌发一种,如果能在这摆摊卖冰粥,肯定能发大财的想法。 “妈,妈,那边有大猫!” 五六岁大的孩子坐在父亲的肩头,四下张望时,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树林里叫着。 他妈拿小扇子给父子俩扇风,闻言也没在意。 “这边风景好,有流浪猫流浪狗什么的,很正常,不过你得记住,以后看见流浪猫不要摸,它们身上有虱子跳骚,再说挠到你了,也不行。” 小娃乖巧地嗯了下。 回答的利索,但看见大猫慵懒起身,迈着矫健步伐朝这儿走来时。 虎头虎脑的小娃,还怪可爱地张开手掌,大大地嗷鸣一声。 ……… 阿米娜虽然是维族人,但她妈是汉人,所以异族面孔没那么浓厚,只是五官轮廓深邃一点。 她喜欢的人是汉族,所以想嫁给他,这不趁着来首都送玉,指名道姓喊他陪同。看书喇 这里人可真多,到哪儿都这么热闹。 风景虽然没他们那辽阔,但处处都透着烟火味儿。 一路走来,不断有人盯着她看,天儿本来就热,又被人跟猴子似的打量,换谁都不开心。 噘着嘴跟在人身后,见他一点不怜香惜玉,恨恨的跺脚。 她自小就被人夸长得不错,但咋就吸引不了他啊! 看着他垂在一边儿的手,恶从胆边生,小跑上前,一把牵住了他手。 男人的手粗糙干燥,但刚摸上去,他就跟触电似的甩开,还一脸严肃道,“阿米娜同志,注意影响!” 眼前男人高大挺拔帅气,责任心又重,就是有些死心眼。 她也是面子上过不去,气愤道,“我看又好些年轻男女挽着胳膊,拉着小手,为什么我们就不行!” 首都风气比其它地方开放些。 加上这边有不少来投资、旅游、探亲的人,大街上时不时会有比较亲热的年轻人。 “他们是情侣、是爱人,我们什么都不是,好了,热闹看了,逛得也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阿米娜不开心极了,要是在他们那,自己这么跟人示好,对方早沦陷了。 偏偏他…… 不过这也是自己喜欢他的原因。 维族那边大多信仰伊斯兰教,按照那边教法,是允许一夫多妻的。 虽说有不少干部经常给他们开会,宣传,说这是陋习。 但长久的习惯、老一辈人的观念,在短时间内是跟改不了的。 不止他们,藏省那边农奴制度,云贵地区那边的土司制度。 少数民族流传下来,根深蒂固的恶习需要时间来洗涤。 她自小生长的环境里,有好些叔伯都是几个媳妇,为啥自家就俩孩子,那是因为她妈是汉人,不接受这种夫妻制度。 而她爸是爱妈妈的,所以夫妻俩才俩孩子,因为子嗣不旺,被其他叔叔欺负。看书溂 挫折怕什么,硬着头皮继续上就是了。 阿米娜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天性烂漫,很快就把不开心抛在脑后。 此时难得来凑热闹,哪儿愿意这么快回去。 况且,她还想跟人多处一会儿。 满是爱慕地看着他侧脸时,余光瞥见一个人影。 熟悉的穿着,漂亮的眉眼,不是叶穗又是谁? 这人咋阴魂不散! 阿米娜一向对自己很自信,看见叶穗后,虽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比自己更好看。 自己爱慕的男人,一直对叶穗念念不忘,要是二人再遇见,死灰复燃咋办? 她瞬间紧张起来,不停嘀咕着,不能让他们见面。 “我突然又不想逛了,咱们回去?” 男人松口气,看了眼夕阳,“你能想通最好,现在矿脉开采权还没到手,不能大意。” 折返时,他表情一顿,快速将身上摸了个遍,焦急道,“我的钱包呢?” “人多,不是掉了,就是被人偷走了,不过你钱包不是没装多少钱了? 掉就掉了,回去我送你个新的。” “不行,那钱包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先在这等我,我去找找。” 阿米娜皱眉不语,一个线头都磨损,用了好几年的钱包有什么重要的,还不是里面装了某个人的照片,以及从报纸上剪裁下来的报道? 气死她了! 事情就在这时候不对劲的。 他们从上找到下,已经从上面平坦的空地下来了。 还没站稳身子呐,上面传来人群惊恐的叫声。 好多人,不管男女老少,跟见了怪物似的往下冲,二人还在一头雾水时,清晰的虎啸声从上面传来。 “有老虎,有老虎啊!” 石阶就那么宽,逃命的人又那么多,这种状况,极容易出现踩踏事件。 念头刚起,就听到拥挤的人群中,传来哭喊声。 先前找钱包的男人,此时也不找了。 阿米娜看见他朝上跑,急忙拉住他。 也亏得现在都是尖叫着往下跑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然他早就跑到最危险的地方了。 想到先前他们也在那…… 阿米娜一阵后怕。 不过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老虎啊。 此时她还沉浸在二人虎口逃生的喜悦里,忽的想起上面好像还有叶穗在…… 怎么办,要是跟他说的话,这个男人肯定不要命也要上去救人。 但如果不说的话,要是叶穗有个好歹… 她深知自己走到现在,多不容易。 在心爱的人眼里,她甚至都比不过叶穗的一张照片,一个写有她事迹的新闻纸。 如果放二人见面,那先前这点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说,还是不说,她简直要纠结死了! 第532章 虎口夺食 世界真玄幻,老虎也有了自己的后花园。 面前的大猫不愧是百兽之王,蜜黄的底色上掺杂着深褐色的斑纹。 大圆脸,眼睛明亮,厚厚的脚底板扬起一阵阵灰尘,一看杀伤力十足。 吵杂惊叫的环境让它焦躁不已,此时在那片空地上不停踱步,一条有力的大尾巴也在到处摇摆。 “吼……”伴随着它的吼叫,四散逃离的人越发多了。 那尖锐的齿牙、满是倒刺的舌头,锋利的爪子,还有嘴边、毛发上干涸的血迹。 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厉害,你们这些人类,就是我的自助餐。 也是他们倒霉。 这个老虎是他们在保护区发现的。 当时身受重伤,等它养好伤后,救助人员发现它已经不适合再放归山林。 这才送到动物园。 要是老虎在里面生活了很长时间,被人工饲养的消除了野性。没有攻击性也行。 但,谁让它刚被收编,野性还没消除? 眼下它跑出来,正是逍遥自在呢。 谢兰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护着叶穗,朝它相反的方向挪步。 也怪站的位置不对,要是靠近石阶,在发现老虎的第一时间,她们就能逃脱。 现在倒好,距离太远,还有个在吼叫过后,卧在中间的拦路虎。 它眼下没攻击人,但锐利凶猛的眸子,却一直紧盯着周围游客。 除了那条路,想逃生的话,就只能翻过护栏跳下去。 只有三米多高,摔不死也摔不残。 她们能脱身,但叶穗咋办,她还怀着宝宝呢,要是从这跳下去,出点什么意外怎么行? 那老虎也是折磨人心态的一把好手,吼叫过后觉得无聊,慢悠悠在距离它最近的人跟前徘徊。 不是闻闻腿,就是滋滋牙,就跟孩童们玩木头人游戏一样。 不过游戏输了,还有再来一局的机会。 跟它玩输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有人趁它在闻别人小腿儿时,玩命似的逃跑。 但这种大型食肉动物,对移动的东西,可比不动的要感兴趣。 当时就放弃了直打哆嗦的。 转而去追快速逃跑的,追上后,唧一口就咬在对方小腿上,引起惊天嚎叫。 如果叶穗不是自助餐的一部分,如果是在电视上的动物世界,见到这一幕。 肯定要感慨野兽的咬合力惊人。 现在,她生怕引起注意。 老虎没咬人的时候,大家还能保持一丝理智。 眼下亲眼目睹了血腥画面,彻底破防的游客不淡定了,哭着就往下跑。 它爱抓就抓,只要自己比其它猎物跑的快就行。 慌乱中,和睦的一家三口被人冲开,年轻的夫妻俩要护着孩子,重心不稳。 被撞后,朝身后的栏杆倒去,栏杆时间长了,加上风吹雨淋的,早就承受不住如此重量。 在风中传来不堪的哀嚎声后,砸在地上。 这对儿夫妻不能幸免,连人带栏杆摔下去了。 不过二人摔下去之前,下意识把儿子推到安全地带。 小孩儿不明所以,又见爹妈摔下去,在地上打滚后爬起来,嚎哭着要找爹妈。 这一跑,老虎俩大眼珠子就落到他身上。 栏杆毁坏,好些人估量了下高度,扑通扑通往下跳,但也有年老的、或者是胆小的,不敢这么做。看书溂 但眼下别管他们怎么逃窜,老虎都没看他们一眼。 它好像对眼前这个软乎乎,白嫩嫩,散发着肉香的小孩子,有极大的兴趣。 呼吸间就转移目标,带着一嘴血迹,挪到它跟前。 那对夫妻儿摔下来后,受了皮外伤,但骨头什么没问题,看见孩子暴露在虎口,尖叫着冲上去。 可惜,下面的人怕老虎从石阶处下来,早已把掉落下来的栏杆,当了临时栅栏,堵在了出口位置。 只要老虎不发疯,从上面跳下来,那他们就是安全的。 有危险的,只有平台上面,没能及时逃脱的几个人。 “你们让让,我们得上去,我家孩子还在上面呢?” “不能上去,你们没看到吗?老虎已经盯着你儿子了。” “他跑不脱的!” “是啊是啊,要是放开了,老虎从这跑下来咋办,我们的安全谁保障?” “对啊,你们不能这么自私,这么多条命跟你儿子的命,谁轻谁重?” 那老虎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尽,咆哮的朝那哭闹不止的小娃扑去。 “啊!”好些人看不了这种凶猛血腥画面,惊叫着捂眼。 ………… 江潮跟冯飞骑着自行车赶到时,遇到好些庙会跑出来的百姓。 一问才知道,原来里面出现了老虎踪迹。 “已经咬伤了好几个,好像还吃了一个小孩儿了,哎呦,现场惨不忍睹。” “听说小孩儿的母亲已经傻了。” “哎呦,谁碰到这事不得发疯?那么宝贝的孩子养了那么大,说没就没了……” 啥叫三人成虎? 眼下就是啊。 这些人只是在外围,没看到里面惊心动魄的一幕。 但老虎是真的,咬伤人也是真的,可传来传去,到江潮耳朵时,就变了味儿了。 二人对视一眼,压下心头的不妙,拨开人群,逆流而上。 “哎,你们别去啊,那边那么危险!” 可惜,哪儿还有人影儿呢? 叶穗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汗水从额头滴下,落入到她眼里,很扎,但她不敢去擦。 前一刻,当看到老虎利齿就要插入到小孩儿白净小腿上时。 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推开两腿打摆子的谢兰,健步冲上前去,虎口夺人。 她这冒失行为,自然引起下面数道惊呼。 猎物被抢,猛虎有些意外,但反应过来就连吼带叫,不停威胁,甚至是前腿弯曲,做攻击状。 “趴下!” 叶穗护着孩子,趁机把他扔下去。 学在家时对待乖乖跟黑虎的样子,厉声呵斥着它。 有人笑她天真,老虎是大猫,但又不是真的猫,你对待家里宠物那么对待它,有什么效果? 但很快,下一幕就让他们瞠目结舌。 先前还在咆哮着的老虎好像被怔住了,为难地卧下,舔舔自己爪子后。 好像觉得自己这样很没面子,又不甘心的起身。 就在这起来卧下,起来卧下好几下后,眼睁睁看着叶穗把吓昏过去的小孩儿扔到他爸怀里。 谢兰也够义气,她没脱险,这姑娘也不跳。 后来还是她瞅准时机,把人推下去的。 “同志,你跳,我们在下面接你!” 此时下面也多了好些热心的年轻人。 他们彼此撑着双手,作势要接她。 叶穗看了下高度,两眼金星乱冒。 跳还是不跳,这是个问题。 稍稍犹豫了一小会儿,底下就传来更加惊恐的叫声。 猫科动物肉垫轻巧灵敏,此时已经挪步到跟前。 与此同时,她光裸的小腿儿上,传来硬硬的还散发着热度的毛。 第533章 老虎的喜欢 从台下人阵阵惊呼,不难猜出蹭她腿的是啥玩意。 僵持中,时间好像被拉长,但它这么久还没下口,难不成没找到合适的下嘴处? 念头刚升起,诺大脑袋加重了蹭她小腿儿的力道。 在生死边缘徘徊,叶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跳啊,快跳!”下面人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 不管了,拼一把!叶穗朝后倒去。 老虎正蹭的舒坦,人突然消失了,不解的在原地徘徊两圈,发出暴怒吼叫。看书喇 这个人类身上有种很舒服的味道,蹭着她身体就好舒服。 失重感袭来但没持续太久,叶穗等待着剧痛袭来,但等失重感消失,预料中的疼痛也没传来。 好像真有人接到她了,偷偷睁眼,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对方利落的下颌线。 从高处落下来,不偏不倚到他怀里。 来人公安打扮,身形高大,四肢修长。 抱着她的手臂上肌肉紧绷,好像一点没把她的分量放在心上,叶穗跟人道谢,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熟悉的很。 他脸被遮挡,看不真实面容。 但那双漆黑瞳孔并不像他面上那么沉稳,深沉得犹如汪洋,内里翻滚着惊涛骇浪。 凌厉的眉眼让她第一时间想到江潮,随即又把这个怪诞念头抛之脑后。 江潮不可能在这,更不会对她这么冷漠。 这人手掌像火炭,触碰在她皮肤上,灼热的厉害。 周围聚集了不少夸赞她的人,况且被他这么抱着,也有点不自在。 “那什么,我没事了,你放下我?” 江潮瓮声瓮气嗯了下,小心翼翼放她下来,没人知道自己刚赶到这里,看见叶穗身边站着庞然大物,又被逼到危险边缘,是怎样的恐惧。 还好时间来得及,还好接住了她。 他不能暴露身份,只能躲避着她打量的视线,在他担心是不是要被拆穿时。 身后传出强忍着激动、以及试探的叫声,“叶穗?” 叶穗还在犯嘀咕的时候,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理会跟丈夫酷似的公安,朝发声处望去。 对方挤开熙熙攘攘人群,坚定的朝她跑来。 叶穗看见熟悉面孔后,惊喜万分!这个笑容灿烂,小麦肌肤,阳光帅气,笑起来一侧有淡淡酒窝的男人。 不是小一年没见的贺佑又是谁? 当初因为他哥,洗煤厂险些出了重大事故,还好叶穗补救及时,才没造成大错。 后来也是叶穗、洗煤厂领导以及矿务局的干事们多方周旋,才将那事压下去。 但哥俩儿心有不安,为弥补特意申请到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支援祖国建设。 那地方资源丰富、条件恶劣,贺佑他哥是国外回来的人才,虽说是‘自我发配’但地位斐然。 那边政府是把他当宝贝对待,事实证明他们也没看走眼,优秀的地质勘测人员到那没多久,就带领团队,发现了新的玉矿。 阿米娜全家争到头破血流,都想拿下的山脉,就是他发现的。 这次任务是往首都捐赠玉石,身为公安,贺佑就是陪同人员之一。 叶穗对贺佑的感情不一般,是除了爱情外,亲情、友情全占有的那种。 那边条件恶劣,她一直在担心他,他落好脚,叶穗还往那边寄过好些东西,这一年二人也没断了联系。 以前觉得一别后此生再难相见,谁知分开这么久,会在这个地方意外碰到。 对的,阿米娜还是过不了内心那关,跟贺佑坦白了叶穗在这,且有危险的事儿。 刚刚如果叶穗没跳下来,贺佑会跑到上面搭救她。 在落日下,劫后余生的游客们的注视下,久别重逢的叶穗高兴到失了分寸,跟同样激动跑上前的贺佑,拥抱在一起。 脸被遮盖严实的江潮,在那一瞬间,魂儿都要气没了,脑子一热就要上前拉扯开他们。 还好被气喘吁吁,及时赶来的冯飞拦住了。 还说他性子不稳当,眼下最不淡定的是谁啊。 叶穗抱着贺佑,是朋友之间的那种拥抱,不是跟江潮那样,一头扎入他怀里,亲昵搂住他腰的那种。 就这足以让人大跌眼镜,贺佑也没想到会被她抱住,帅气的面颊上有些羞涩,以及小小的欢喜。 他以为那次事情后,叶穗会记恨他呢。 叶穗几乎将先前的恐惧全数抛开,一个劲问他怎么会在这,跟谁一起来的,最近过的好不好。 女孩子嘛,话匣子一打开段时间就收不住了,贺佑也不催她,等她一股脑说完,才回答。 “出来执行个任务,你呢?最近还好吗?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 他对叶穗永远有滤镜在。 知道她嫁人,但还是克制不住的想靠近她。 在场快红眼的,可不止江潮,阿米娜瞥见二人旁若无人的交流,还这么热络气的脑袋发晕。 刚才自己只是想握下他手,那人就跟被老鼠咬了一样,还说什么影响不好。 刚才他在大街上跟人搂抱在一块儿,就不嫌忧伤风俗了? 加上叶穗在最危险时,跟老虎周旋,救了小孩儿,而她呢?有危险时第一时间就想跑,巨大落差让人更失落了。 即便如此,还是忍无可忍,强势分开二人,“喂,你们有完没完,快分开啦!” 叶穗认出这姑娘了,看她眼眶含泪又气急败坏瞪人模样,先前的疑惑迎刃而解。 怪不得她认识自己,还一脸看不惯她的样子,敢情是通过的贺佑啊。 再看二人模样,明显有些猫腻。 要知道叶穗最担心的就是他的终生大事。 知道有这么个优秀漂亮的姑娘喜欢他,叶穗别提多开心,再看人家姑娘,就有种婆家人看媳妇似的慈祥。 “重新认识下,我是贺佑朋友,我叫叶穗,认识你很开心。” 骄纵咋了,高高在上又咋了,只要她能解决贺佑的终身大事儿,自己就毫无条件的喜欢她。 阿米娜见她落落大方眼神清明,别扭的同她握手,“我是阿米娜。” 故人重逢,开心的没边,忘了现在是啥情况,正当叶穗打算再仔细问问时,周围游客忽的四散开来。 熟悉的虎啸再度传来,原来没了目标的老虎在上面呆不住,衡量过后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就叫不走寻常路,先前在上面时,还有栏杆堵住出口,眼下人家跳下来,可没东西拦着它。 人群一哄而散。 它的到来打断了好友间的叙旧。 贺佑下意识把两个女同志护在身后。 但老虎好像眼里只有叶穗,铜铃大的眼睛认准了她,踱步朝她走来。 见状,刚刚那个接住了她,不苟言笑的公安,也在第一时间护在她跟前。 叶穗走两步,老虎跟两步,等她不走的时候,这玩意就躺在周围原地打滚。 拿爪子不停的扒拉着耳朵,等她望来时,甚至还朝她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有人在疏散人群,有人在慌不择路的逃跑,但别管周围多嘈杂,孩子哭声多刺耳,它都置若罔闻。 “叶穗,它好像盯上你了。” 谢兰她们小声嘀咕。 将她遮挡严实的江潮,以及默不作声的贺佑却知道,猛兽追着她,好像并非是想将人拆卸入腹,反而透着股亲近。 叶穗天生就有动物缘,不论家养还是外面野生,见她后都是变了一副样子。 此时动物园的人已经赶来了,老虎看见他们过来,又变得狂躁许多,哪儿还有先前安静趴在她身前,温顺舔毛儿时的模样? 假意一扑乱了他们视线,电光火石间,整只虎已经跳到叶穗旁边。 不顾男人们颤抖的身子,蹭着她腿,蹭完后还围着她绕圈圈,那根粗大的尾巴,像在宣誓主权般,圈在她身上。 第534章 鼻子气歪 别管它怎么凶狠,一针麻醉剂照旧要放倒。 等老虎被工作人员抬上架子离开时,那双大眼还在一个劲盯着她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虎主人呢。 它被抬走后,受惊过度的游客也没继续逛下去的心情,跟着下去了。 今天是心惊胆战,但也刺激啊,就问身边的亲戚朋友,谁这么近距离跟老虎在一起过,谁在当了自助餐点后,还能全身而退? 等回去了,一定要跟他们好好吹嘘下。 天要黑了,叶穗也该回去了,但没叙旧过瘾,就约二人一起吃饭。 这一天过得,可真是惊心动魄。 贺佑也有此意,不过,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她小腿。 “你没事?” 几步开外,佯装维持秩序,实则打量着这边一举一动的某人,鼻子都快气歪了。 冯飞看着老大,捏着橡胶警棍的手青筋暴起,怕他不理智泄露了身份,一手抓着他胳膊,另一只手则不断给人顺气。 “贺佑嘛,早前就是你手下败将,这过多少年,都改变不了,以前叶同志看不上他,现在更不可能了。 再说,他现在就在担心叶同志有没有被老虎咬,受没受伤,绝没有别的意思。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别的熟人,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你看他的手,一点都没触碰到人家皮肤。” 江潮咬牙道,“是没碰上,但你看不见他眼里闪烁的都是贼心不死的光?” 说来也巧,这会正好发现前面有个被人踩了无数脚的钱包,助人为乐嘛,就捡起来了。 打开一看,叶穗的照片跟裁剪出来的报道新闻,跃入眼帘,这两样东西妥帖的放在钱夹里,因为主人抚摸的次数多,剪裁的报纸,都薄了好些。 他磨着牙,“看看,这还叫没贼心?以前是我大意了。” 叶穗跟他通信,自己知道,但想着男人距离那么远,造不成什么威胁,就由着他们去了。 早知道,早知道…… 照片上叶穗笑的天真快乐,亮晶晶的眼眸像藏着一汪春水,两颊梨涡醉人,虽是黑白色,但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儿。 江潮二话不说,就把照片什么的抽掉,只留下光秃秃的钱包,让人还了回去。 最后他是被冯飞拖走的,贺佑拿回钱包后笑容也多了,但当着叶穗,他没好意思打开里面,看东西是否还在。 ………… 贺佑跟叶穗太久没见,也有太多话要说。 他知道自己结婚了,但不知道已经怀孕。 三个月从肚子上还看不出什么。 贺佑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但在听见她怀孕后,难免有些许失落。 “对了,你呢?感情经历如何?少数民族的姑娘,能歌善舞,长得又漂亮,就没看对眼的? 你觉得阿米娜那姑娘怎么样? 我看她挺好的,活泼开朗,家庭条件也好,更重要的,是对你也有好感,就没考虑考虑她?” 提起她时,贺佑略有些不自然,“她还小呢。” “不小了?今年好像跟我同岁,我跟你说,别听他们说的,兔子不吃窝边草之类废话。 有合适的就去追。 前两天我去吃饭时候,碰见有人欺负回族姑娘,让人吃猪肉不算,还嘲讽她。 是人姑娘给打抱不平的。 样貌好,性格好,三观正,抓紧机会啊……” 贺佑明白这点,也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爱意,只是在看她时,远没有当初面对叶穗时的澎湃。 而且,叶穗是不是忘了,自己以前也追过她了? 就这么自然的跟他讨论去追哪个姑娘,这好吗? 好不好的,已经不计较了,眼下开心就行。 ………… 阿米娜回去后,脸色一直不好看。 刚到招待所,就见舅舅刚从外面回来。 本来这两天就该敲定的事,因为三叔的捣乱,暂时搁浅了,大家都有些焦灼。 “阿米娜,玉矿承包的事,咱们得操心,这次来这不是还忙玉石出口的事儿? 我跟人打听过了,对方也就这两天到。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三叔那边,好像也在跟人联系,要抢你们的客人。” 她舅舅这两年也在帮忙处理家里的玉石生意,快四十的人了,还把她当小孩儿看待,见面后就絮叨个不停。 “舅舅,我知道的!再说我三叔家的玉矿挖出来的东西,能跟咱家的东西比? 那些外国人只要长了眼,就不可能选他而抛弃我们。” 不是她盲目自信,她家玉矿坑里出来的青白玉,不论质地还是品相都甩对方好几条街,就不信他们不识货。 “你心里有数就行,对了,你阿爸可是打电话来的,催咱们办完事快些回呢。” “知道啦,知道啦!” 怕他再絮叨个不停,自欺欺人似的拿枕头蒙住自己脑袋,她舅舅宠溺的笑了下,走了。 阿米娜早就帮家里处理生意,不是没脑子的人,但她到底年轻气盛,觉得做生意只要货物质量好,不坑蒙拐骗,踏实跟人做买卖就行。 但却低估了人心险恶。 正因为她的率直性子,险些栽了跟头。 姜还是老的辣,在碰到老虎的第三天,他们就要跟对方谈判。 但阿米娜怎么都没想到,三叔在谈判前夕,竟然给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自己高价请来的翻译,那个已经合作过很多回的大姐姐,竟然在谈判前夕,倒戈了! 阿米娜看了眼不敢直视她,拘谨站在三叔身后的女人,气得脑袋发晕。 “是我给的钱太少,还是以前的交情都是假的? 你想倒戈,提前一天跟我说也行,何必节骨眼上出卖我?” 提前说,她还有机会去找其它翻译,但这节骨眼上,让她去哪儿找,又去找谁?! 三叔就是想让她丢了生意,所以才这么做的! “阿米娜,汉语不是有句话说,鸟择良木而栖,人择君子而处,心择善良而交? 她此时选择我,正是印证了这句话,要我说,你都到嫁人年龄了,早点回去嫁人生孩子好了。 家里的生意不用掺和,新开采的玉矿,更是别惦记了。 当然,你也别说三叔不照顾你,只要你改变主意,不去跟我竞争,这个翻译还有跟外商的玉石生意,我就吃点亏,咬牙让给你了。” 他想的倒美! 第535章 救场 大侄女四面楚歌,眼下也只能说些狠话。 正巧客人要来,他喊人备好玉石,先去迎客,一会功夫阿米娜舅舅得知消息也来了,知道来龙去脉的他想抱怨两句。 但她气到不行,就没再火上浇油,再说小年轻本来经验就不多,咋能想到有人用这么恶毒手段? 自己跟她一块出来,不也没兼顾好吗? 说起来还是他失误更大。 安慰她两句后,忽地想起什么一般,让她在这等着,他去找人。 那天跟市文化局的人一起吃饭,在私房菜馆子里,曾见过昨晚跟贺佑谈笑风生女同志,她好像也是个翻译。 虽不知她水平如何,但现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小年轻之间的情情爱爱他不懂,但姐姐姐夫的矿上往他们公安局里投资了那么多钱,那小子总不会见死不救。 对方谈判还要一个多小时。 他利用最短时间找到贺佑,跟他说了下来意。 他们住的招待所,跟叶穗的落脚地不远,贺佑也知道这次谈判的重要性,一个客户被抢,出口的玉石数量就要锐减。 矿厂里的职工未来一年的收入待遇就要降低,那边民风淳朴,他没少受到大家照顾,想到这,不带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您先过去拖延下时间,我马上就去找她,如果没特殊情况的话,一定会把人带过去。” 阿米娜舅舅点点头。 叶穗昨晚工作到凌晨两点,还没睡了多久,就听见房门被敲响,开门见到的就是一张焦急面孔。 他说了来意后,叶穗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贺佑是她永远偏心的存在,别说只是帮个小忙,再比这困难十倍,她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简单洗脸梳头,穿了个稍微正式点的衣裳,随他一起去。 谈判招待的地方跟外贸部的招待所离得不远。 到那后,阿米娜三叔刚带着人出来,双方轻松自在,看来谈判的结果不错,那人看见叶穗后,大老远就笑着迎来。 他先前就让手下跟她搞好关系,以为这次来是有其它的翻译任务,哪儿能想到她是侄女这边请来的? “你好,你好!” 叶穗不怎么认识他,但人家跟他握手,出于礼貌,叶穗也要回应。 阿米娜舅舅就在这时来的,看见二人准备握手时,他心里一咯噔,别介好不容易来的希望,也是对家的熟人? 但一看贺佑在那,心头大石落下,跟风似的赶过去,一屁股挤开讨好的男人,握住她手后,还双手摇了下。 “贺佑,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叶同志?快替我们介绍介绍。” 贺佑简单说了下对方是阿米娜舅舅,看人家外商要走,递给叶穗一个眼神。 别的翻译可能口语不错,翻译的准确率高,但叶穗呢? 她不止业务过关,早年在国外留学的经历,丰富的不止是见识能力,更多的是阅历。 对方国家的文化,生活小城镇的习俗,每个季节的景色、好吃的食物,她都如数家珍。 跟他们谈论起那边的奶酪,哪个庄园的红葡萄酒好喝,再讲起大雪纷飞时圣诞节的火鸡。 只要不是涉及国家利益,这种私人谈论样式的翻译,叶穗总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看书溂 现在国人跟相关单位,对外国人以及外商,有种天然的畏缩。 很少有叶穗这种,大大方方,自信开朗的样子,一场谈判下来,降低了对方的防备不说,还在谈笑风生中,就把生意敲定下来。 阿米娜三叔这次为抢她的生意,确实下足了功夫,从别的玉矿拿到成色不错的玉石做展示。 但说实话,同等质量的东西,相同的价格,人家要谁的不是要? 更何况,叶穗跟他们相谈甚欢,脾气相投,还约好临走前当翻译带他们爬长城,喝豆汁儿。 在这种滤镜下,为何不选她呢? 阿米娜三叔还有好些玉石没展示,好些彩虹屁没来得及说,从进来到他们相互拥抱着结束,连带半个小时都没到。 就,就这么结束了? “叶,约好了,三天后不见不散!” 叶穗跟他们握握手,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梨涡浅浅地笑道,“好啊!” 双方出去后,阿米娜三叔刚从,叶穗不是我方阵营,竟然投到敌方怀里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他抢了侄女的翻译,所以这些人就抢了自己看好的翻译吗? 还是助手低声提醒,才将他从打击中唤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快步向自己的客户迎上去。 “对不起,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今年的玉石采购还是跟以往一样,不能选你们,日后有机会再合作。” 礼节性的跟他握握手后,几人跟叶穗告别。 这就……没了? 以往哪次不得唇枪舌剑两场,不再互相压压价了? 今年这么干脆,难道是因为叶穗在的缘故吗? 这时,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阿米娜舅舅,呆若木鸡,这就结束了? 困扰他,折腾他这么久的难题,人家上场就这么会儿功夫,就谈妥了? “谢谢,谢谢!” 阿米娜舅舅一个劲的道谢。 “真不用这么客气的。” 抽回手看了下周围,“阿米娜呢?”咋没看见那姑娘呢? “她……”她舅舅刚要解释,阿米娜气喘吁吁地声音随之响起,“人来了,来了!” 她还真找来一个翻译,可惜现在会议室大门开着,所有人都站在外面,不妙的念头升起,该不是她来的太晚,人家都走了? 这么说,他们不战而败了? 这次出来谈生意,是她央求好久才得来的机会,早知道还不如让她爸来呢。 懊悔失望充斥,她眼眶都红了。 “你怎么哭鼻子了,快来感谢人叶同志,要不是她及时救场,咱们真要吃哑巴亏!”舅舅拉着她,阿米娜才看见叶穗在场。 简单听完她救场经过,也得知多亏人家在,她们才得胜,但心里还是不好过,跟她见面几回,好像时刻都在提醒自己。 她哪方面都不如人家,她本就是骄傲的,又是在心爱人面前,谁乐意被比下去啊。 第536章 送男人 谢兰今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时,在自家胡同外围着好些人。看书喇 刚过去,就看见苏军他妈正扯着一人袖子,情绪激动地在说着什么。 她还没参与进去,有人就看见了她,急忙扯着女人袖子,朝她努努嘴。 等婆娘看见自己时,她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妙的情绪,但眼前这事躲是躲不了的,只能硬着头皮上。 “谢兰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自称是你们单位的人,说来送穿衣镜,还跟我打听你家在哪儿,说是这镜子是给你的奖励。 丫头,谁不知道你当时能进外贸部实习,是沾了我家苏军的光? 前天跟外商谈判时,明明是我儿子参加的,到头来,我怎么听有风声说,是你参加的? 也是为了避免留言越传越凶,眼下咱们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说个清楚,到底是谁的功劳,这穿衣镜又该送到谁家!” 优秀的儿子,是她昂首挺胸的底气,这两天她私下听见那么多不实的讨论,这怎么能行? 谢兰不是她爸,对他们也没那么客气,示意那人把穿衣镜送自己,又不客气道,“当时参加谈判的是我。 虽不知道你们母子交流中出现了什么差错,但这事是人尽皆知的,你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了。 还有我当时进外贸部实习,那是我过关斩将,参加好几场考试,教授推荐才进去的。 跟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他一个办公室整理文件档案的,有什么本事走通领导的路子。” 她说的是事实,但往往事实是最难以接受的,周围讨论声此起彼伏,苏军他妈受不了周围的窃窃私语,马上就要挠她的脸。 谢兰才没那么容易受欺负,正好男人回来,她朝人努努嘴,“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好好替你儿子再找个新工作!” 前两天他让人堵叶穗的事,因为有人主动承认错误,倒也不了了之。 但后来刘主任收到一个神秘磁带,一听才知道真相是什么。 苏军跟女儿不清不楚,他也清楚,但一个男人为了前途而让女人顶罪,这就让人气愤了。 况且,他根本不是真心的。 领导听完这个,正好又有人作证,说是看见大家都在忙碌时,他曾经动过叶穗要用的资料。 他本来是不承认的,但领导说要去喊公安来调查,他这才慌张地承认。 做错事如果及时承认,那这人根还不坏,整个人还有救。 但心胸狭窄到这个地步,在事情败露后,还让人给他顶罪,这就让人无法原谅。 兹事重大,直接把人给开除了。 这种没底线的人,留在单位里,迟早要偷卖消息的。 说完也不顾周围爆发出的激烈讨论,大摇大摆回去。 苏军他妈接受不了打击,扯住恼羞成怒的苏军,一个劲问他是不是。 “对,我被辞退了,你满意了?” 周围视线转变瞒不过他,她妈受惊过度,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也没引起他的注意。 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思考一下,未来该咋办! 还有,愤恨的视线,望向大门里那个哼着小曲儿的女人。 泄密的一定是她,把自己扳倒,她也别想有好果子吃,还有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的叶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阿嚏!” 好端端的,叶穗突然打了个喷嚏。 对面二人同时望来,她有点不自然地摸摸胳膊。 举手之劳,阿米娜的舅舅对她却十分感激,说啥都要请她吃饭。 叶穗看了下手表,明天的下一轮谈判已经准备好了,去吃个饭叙旧也没关系,而且她也想跟阿米娜交流几句。 她对自己的敌意,叶穗并非不知,但那都是过去式,她实在没必要再把目光放她身上。 中午是在新侨饭店吃的,叶穗开口就是夸赞,还说那天看见她帮回族姑娘的事。 “后来怎么样了?那姑娘没什么心理阴影?” 叶穗一直是把地位放得比较低的那种,阿米娜压根找不到翻脸的机会,而且随着相处,她不得不承认,叶穗真的好有魅力。 不怪贺佑对她念念不忘,自己都沦陷进她的笑容里。 “吐了几回,后来送到医院洗胃了,那个男人真不是东西!” 叶穗是外贸部的贵客,有个风吹草动的,根本瞒不过她,就把这人的结局跟阿米娜分享了下。 “真的?” 那姑娘面露惊喜。 叶穗含笑点头。 这时楼下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响声,这是卖雪糕跟冰棍的来了,一个泡沫箱子装上雪糕,有人买时,再掀开厚厚的棉被。 这些都是流动摊贩,想吃到的话,还得碰运气。 两个姑娘家都说想吃雪糕,就打发贺佑去买,趁他不在的时候,叶穗传授了她些知识, 比如贺佑爱吃什么,喜欢的颜色,兴趣爱好等等。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山,再说她私下观察过,贺佑对她不是全无意思,今天这么着急帮她忙,还有避嫌似的行为。 咋看咋不对劲。 姑娘家共同话题多,阿米娜就由先前的,谁让你多管闲事,我不用你找翻译,也能力挽狂澜,谈成合作。 变成了现在,贺佑喜欢她果然是有理由的,她好香好软,心眼好好,我要是个男人,估计也得喜欢她。 现在的雪糕,跟以后可没法比,但大夏天的聊胜于无。 贺佑看着先前还水火不容的二人,现在有说有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总结下来,只觉得女人真难懂。 但她们能和谐相处,自己还是挺开心。 吃罢饭,一行人走后,阿米娜三叔才心事重重的出来。 知道他们认识,但没想到会这么熟稔,叶穗地位斐然,在那些领导跟前能说到着话。 玉矿承包本就困难,侄女那边再有叶穗这个助力,那自己这一方,可一点成算都没了。 “咱们怎么办?” 他的手下小声询问。 “咱们找的靠山怎么说的?给回信了没?” 男人摇头。 阿米娜三叔压下情绪,他说过会让自己如愿,那再等上一两天也无妨。 眼下最重要的,是破坏他们的同盟,在原地转了两圈,他忽地有了主意。 既然因贺佑作纽扣走到一块,同样,也能因他闹崩。 给叶穗送个男人,一切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第537章 你礼貌吗? 第二次谈判如约而至,这次没人挡路,也没人在谈判中间弄什么幺蛾子。 大体上还是很圆满的。 当然,这是叶穗的想法。 在第一场谈判后,对手私下打听过叶穗身份,还想换个同样在华的德国同事来。 谁知对方听说叶穗名字后,当场婉拒了他们的请求。 会中文又跟官方有密切联系的外国翻译,其实来去之间也就那么几个,不巧的是,他们要请的人,正好在医药谈判上,跟她打过交道。 作为过来人,他还劝了同僚几位,别管怎么换语言,又别管想着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全没用。 已经被她掐住命门犹想拼一把的几人,终于认清现实,老实同意她提出的赔偿百分百的请求。 他们可没忘会议刚开始时,她就拿出写好的意见信到大家跟前。 一脸谦虚,说是好些时间没练英语,这份建议书不知有没有语法错误。 请诸位帮忙检查下。 啥建议书,摆明就是给他们上眼药,往总部递的告状信,他们投鼠忌器,所以这场对弈里,必输无疑。 相对于第一场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唇枪舌剑,这次时间极短。 外贸部主任带着同事,焦急在外面等待,生怕出个什么变故时,双方已经和气出来。 叶穗递给他一个肯定眼神,主任喜笑颜开。 东道主的形象还要维持住,露出不卑不亢表情,热络说,带他们去玩。 吃了败仗,颜面无存的几人呆不住,假意客气一番,这才离开。 叶穗大获全胜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且送设备回去的日子也敲定了,比原定期限晚上一个月。 国防部的那些工程师们奔来焦头烂额,生怕期限一到,不能交工,到时候有损国家颜面。 现在好了,时间充足的很。 一个月,已经能让他们多拆两遍。 上次跟叶穗打过交道,审查过她背景的首长,看了下两次会议记录,跟外贸部干事的解释。 欢喜的直接拍手。 “有勇有谋,这姑娘不错,我记得她高考成绩出来了,考得还不错,报个国防专业不错?” “领导,外贸部的焦主任,已经看好这个好苗子了,您这会下手,怕是晚了?” 他身边的人怕他太过高兴,不得不泼冷水。 “报考志愿也得参考本人意愿,那姑娘觉悟那么高,肯定会同意的。” 在叶穗不知情的时候,暗地已经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打算抢人。 ………… 一杯茉莉花茶下肚,对面的焦主任已经两眼迷离。 谈判结束,今天才算是真正庆功宴,男人举起酒杯,跟她碰杯。 “这两天马上要报志愿了,有啥想法没? 你外语这么好,精通好几类语言,报个外语学校多好,国家缺的就是你这方面的人才。 当然,让你现在当学生,有点委屈。 但你别怕,只要入学,我就给你破格招你进来,你要啥待遇就给啥待遇。” 趁现在开心,先跟人打听一下,这叫先下手为强。 别看他醉醺醺,但三分醉七分醒,抛出橄榄枝后,目光炯炯盯着她。 “我啊……”叶穗拿茶杯跟人碰了碰,“我哪儿有啥想法,应该会干个师范类的,教书育人。” “我是受不了高压环境,也最怕累了,相夫教子就很快乐了。” 一席话将人噎住。 叶穗并非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做翻译或是外交官。 实在不是她的理想,既然他在酒桌上询问,那就是私人交谈,如此,轻松的回应倒也不失礼。 “这样啊。”男人觉得有些遗憾,“你要是改变主意,随时找我,外贸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她拒绝后,也不再提这回事。 这场庆功宴,除了怀孕的叶穗,其他人喝的很尽兴,这么一来就无法送她回去。 合计后,干脆在不远处的招待所,开几个房间,暂时安顿下来。 可是叶穗咋都想不到,今晚会收到那么个‘惊喜’。 在他们安顿好之后,阿米娜三叔手下,扛着一人鬼鬼祟祟来了。 男人不敢得罪叶穗,提前也想过无数个讨好她的方法。 可不管哪个,都无法达到,既让她跟侄女闹崩,又取悦了她。 是贺佑的出现,给予了他希望。 虽说他已经过了以情情爱爱为主的年龄,但都是年轻人过来的,贺佑跟两个姑娘家有说不清的暧昧流动。 无非是二女争一男。 今天他特意找了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当诱饵,让他谎称跟父母走散,好把人放倒。 这些公安正直坦率,对孩童跟老人,从没有戒备心。 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了。 本以为今晚叶穗还要回外贸部的招待所,要把人送进去有点难。 谁知老天爷都在帮他,这些人喝醉,就近找地方安顿下来。 而且就在外面的招待所,对他而言,难度减少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 叶穗被人带到自己房间,环境跟招待外商的地方不能比,但也勉强算得上是干净整齐。 晚上还是在私房菜馆吃的,有些多,她就在楼下溜达着消食儿。 首都的夜景有些迷人,最起码现在路灯什么,已经有造型跟花样了。 花坛边也有绽放鲜艳的花儿。 虽婉拒了焦主任的好意,但他的话,也提醒了她,选专业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一件大事。 她上辈子考大学时,正流行那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好几个老头为了她专业的事,戴着老花镜,拿着放大镜,翻着招生指南不知多少遍。 后来还是看她的兴趣跟天赋,往这边面申报。 这辈子难不成还要走跟上辈子一样的老路? 又或者是换个活法? 叶穗想不通时,花坛前面一个正在啼哭的小孩儿,引起她注意。 弯腰询问过后才知道他跟家人走丢了。 “姐姐,我好饿,你带我找妈妈。” 她的手被人握住,小孩子眼睛里,满是惶恐跟希望。 现在的叶穗已经不是以前的她,听人这么说,就孤勇地去帮忙。 见小孩儿哭的可怜,摸了摸他脑袋瓜儿,“姐姐可以请你吃东西,但姐姐也是比你大一点点。 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 大晚上陪你在外面找人,是很危险的事,这样,那边就是我落脚的地方。 我们可以在那一起等你家人找来。” 开玩笑,已经吃亏好几次的她,怎能轻易被人拐走? 不管对方是真的,还是诱饵,她都不会贸然行动。 脸圆,肚滚,浑身圆的像个球的小娃,这下愣住了。 她不该爱心泛滥,带自己找爸妈?咋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知所措时,小手已经被人握上,她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带他到了招待所。 第538章 抓奸 她的举动,也打了给她送男人的一方,一个措手不及。 迷药的时间有限。 再耽搁下去,贺佑醒了咋办! 他们派小孩儿过来,也没存着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把她引走,好让他们更有机会。 但眼下这样,只能另外修改计划,没多久,一个年轻男人面色焦急,四处喊着蛋蛋的名字,在花坛周围到处喊。 光亮处的叶穗见人来了,询问正在吃包子的小娃,那人是不是他爸爸,本就是被几包糖哄过来的小娃。 看见男人是给他发布命令的,点着脑袋,“是他!” 叶穗带小孩儿过去,问了他一些问题,确定没了危险,这才把人放走,但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就足够他们行动了。 对此,叶穗一无所知。 接下来就是一场好戏。 阿米娜正在住处整理玉石样品时,突然收到一张字条,见到上面内容后,她脸色大变,顿时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既然是要离间二人,那戏台子既然已经搭好,不让主角们登台咋行? 他得让人看见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才行。 那张纸条上,内容也简单,就是说贺佑惹事了,如果想让他安然无恙,带着值钱的玉石过来赎人。 房间号什么的,纸条上都写的一清二楚。 所谓关心则乱,阿米娜压根就没怀疑,喊人就去地址那边。 而且,怕自己势单力薄,还专门报了警。 不知对方势力如何,人数多少,她就这么过去,太过冒失,再说贺佑是他们的同事,找他们帮忙,这些公安一定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阿米娜三叔初衷不是这个,可惜,眼下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 卓强盛照旧看不惯他,虽说江潮误打误撞下,找到老虎,并且协助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将老虎抓回去。 算是挽回了一点面子,但要给他穿小鞋的人,可不会因为这一点功劳,就改变主意。 这不,都下班了,还专门给人安排值班工作。 “江公安……” 微醺的男人敲开值班室的门,刚打上照面,就见人快速上前握住他手。 “江公安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真是我辈楷模,这两天我也从您身上学会不少经验教训。 抓到老虎那件事,我有必要跟您解释一下。” 前两天抓捕老虎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但公安在最短时间内将其捕获,同样吸引来不少媒体,这是首都,大家获取新闻的主要媒介还是报纸。 本意是要采访江潮的,但卓强盛不是想抢功劳,又觉得江潮是好说话的,就舔着大脸,把功劳占为己有。 接受了铺天盖地的采访,也默默的把这功劳转移到他身上。 这会还假惺惺的跟江潮道歉,“他们实在是太热情了,而且报纸上,我也说了你的名字,但报道出来的,不知为何就……” 江潮懒得跟人计较,“都是公安,都在为人民群众服务,谁接受采访都一样,你不用太过计较。” 卓强盛眉开眼笑,“我就说嘛,江局长是个有觉悟的人,必定不会因这种事计较。” 见他一直没反应,心想这个木头也真是蠢,他这个局长,一定是走了狗屎运才得来的。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打完哈哈后,又一脸歉疚道,“那什么,刚刚接到群众的报案,说是从外地来公干的公安失踪了。 家属现在特别着急,想让咱们支援,我先前听人说过,您靠脚印追踪的技术特别厉害,那什么,能不能帮个忙?” 大晚上的去找人,而且线索就一张字条。 其实就是大海捞针,一点线索都没,估计晚上只是做无用功。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能找到最好,反正现在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对自己的夸赞。 江潮找到人,他再把认识的记者喊来,趁着这波热度,再刊登一篇,为救同僚彻夜不眠,将生死置之度外,终于找到危在旦夕同事的感人新闻。 最好再夸大一点,说自己晕过去了,做戏做全套,要不再跟医院的熟人打个招呼,给他腾出个床位? 他越想越开心,此刻已经幻想着他当上正局的美好画面。 江潮也没理会这个正在做白日梦的男人,接过字条后,按照这上面的地址去了。 他没考虑太多,心想,可能是绑架威胁,或者是报私仇这一类,哪儿会想到,是有人想巴结自己爱人。 把一个不论是身形还是长相都跟自己不相上下的,还是他熟悉的,忌惮的男人,塞到自己妻子床上? 所以说,有时候,这世界,就真很奇妙。 ………… 叶穗没有先回屋子,而是去招待所的澡堂洗了个澡。 回去后,漆黑一片,按着先前的位置摸灯绳。 却怎么都摸不着。 她两眼抹黑,端着洗脸盆,小心翼翼在黑暗里摸索,好半天,终于摸到灯绳了,刚刚扯开灯绳时候,眼前一幕彻底把她惊在了原地。 你猜她看到了啥? 她的床上,长出来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看不清楚面容、四肢修长,肌肉饱满的年轻躯体! 这些人也是有点底线的,害怕叶穗猛不丁看见年轻躯体,吓到不行,还特别有仪式感的,将贺佑的脸用手帕蒙上。 还拿折叠好的毛巾被,将他肚子已经下腹遮盖住,只露出四肢跟胸膛,这样也有情趣,也有仪式感。 试问,当她在夜深人静,没人打扰的时候,看见爱慕之人躺在床上,此时是不是很开心,很快乐? 当亲手把他遮挡的东西,一件件的撩开,就问你,是不是挺有仪式感的? 他把自己代入了下,觉得很快乐,换成是女人的话,八成也如此。 他可太会揣摩人心了。 阿米娜三叔跟其帮手,此时正在蹲在招待所的墙角下。 抬头望着二楼叶穗的那屋儿。 听见属于叶穗啊的声音响起时,三个男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汉族的姑娘果然有他们少数民族骨子里的彪悍,刚开始就玩的这么狠,现在都开始兴奋的直叫。 如果他们在叶穗跟前的话,肯定会被她敲破脑袋! 去你的兴奋。 她跌跌撞撞去扯门,想夺门而逃,但不知是谁,从外面给锁住了,就在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时。 走廊里传来急促慌张的脚步,以及,熟悉的嗓音…… 第539章 救星出现 “就在这,就在这……” 是阿米娜焦急叫声,叶穗趴在门上听外面动静,来人好像还不少,有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还有被吵醒的,住在他隔壁喝醉的外贸部同事。 见他们在叶穗门外吵闹,迷迷瞪瞪打着酒嗝道,“你们在叶穗房间外面堵着干啥?” 叶穗房门外?这不可能! “有人给我写了威胁信,明明是贺佑在里面。”她敲门无果,看见房门被人锁着,特意喊人开房门。 外面争执还在,她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房间里转个不停,她隐约察觉到,这是一场故意针对他们的阴谋。 迟疑片刻还是掀开蒙在男人脸上的帕子,叶穗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哆嗦掀开一角。 见双目紧闭的男人果真是贺佑,她像演哑剧似的扯着头发咆哮,这幅鬼样子谁看见不得误会。 这可活脱脱抓奸现场。 偏外面担忧声一下高过一下,已经有人拿来钥匙,好似下一刻即将破门。 情急下打开窗户,掂量着这高度,看能不能爬下去,就在这时黑漆漆夜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脑袋。 “啊!”她的惊叫声格外刺耳。 原先门外还在迟疑时听见尖叫声,表情变了,也是担心她在里面出事,先前磨叽的开门动作快了不少。 阿米娜率先跑进来,看见就是一对男女抱在一块的画面,那人背对着她,但不论身高还是体型,都跟心上人酷似。 不敢相信叶穗前脚还说,还爱自己丈夫,不会跟她抢贺佑,还试图撮合他们的朋友,会大晚上跟他幽会。 深觉背叛的她此刻脑袋过于混乱,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眼泪在眼眶打转。 身后众人见这一出好戏同样呆若木鸡。 但身处漩涡中心的叶穗好像刚看见大家似的,四分娇羞、六分疑惑的神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你们怎么来了?” 见阿米娜眼泪都流出来,更加确定她是被人坑了,为自证清白把江潮身子转移,面颊带笑解释着,“今晚时间太短,没来得及跟大家介绍。 这是我丈夫,江潮。 我跟他都在首都出差,他办完工作来找我了。 倒是大家,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 刚刚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时,窗户那冒出个大脑袋,来人竟是好些日子没见的江潮! 他麻利爬进来,看见躺在床上不着寸缕的贺佑后,可想而知是什么表情。 但他来不及生气,脱掉衬衣往他身上胡乱一裹,接着就不客气扔到床底下。 几乎刚做完这一切,门就被人撞开,如果中间有丝毫没赶上,就会出现二男一女共处一室,其中一男还是那种样子。 先前还在默默垂泪的阿米娜眼珠子瞪老圆,眨巴掉眼泪,发现面前高大英俊,同时面若冰霜的脸孔不是贺佑,尴尬的擦掉泪珠。 她听叶穗说过,她丈夫也是公安。 但说实话,都是公安,但她丈夫明显更加深沉。 尤其是那双眸子,黑白映照,但像是幽深危险的湖底,蕴藏着难以言喻的风暴,皮相的英俊,却无法让人忽略他周身灼人的压迫感。 先前闹哄哄的局面,此时鸦雀无声。 江潮阔步上前,跟几人握手,“叶穗这几日承蒙诸位照顾,多谢了。” “没关系,是我们打扰了你们,那什么叶穗,贺佑你没见到他吗?” 人家小两口久别重逢,这么好的气氛却被他们破坏,放他们代入一下,都要气到升天。 阿米娜退出去前,不放心的问了一下。 “他……”叶穗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打断,江潮一脸正直回应,“我来之前见过他,他说今晚会找一个朋友叙叙旧,明早会按时回来。” 江潮长着一张浩然正气的脸,他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就没人会怀疑。 纸条男人这些叶穗也听了个明白,很生气,但她还是打好配合,“会不会是有人专门抓这个空子,来让你着急?” 阿米娜点头,同样深信不疑,都这时候了,还没怀疑人选,那她就真是蠢蛋了。 临走前再次跟夫妻俩道歉,“今天兵荒马乱,又太晚,不适合咱们叙旧,等明天,我找个地方,咱们好好絮叨絮叨,顺带为今天唐突赔罪。” 来时跟个炮弹似的,去时虽气愤,但脚步已经轻快许多。 房门被关,叶穗精气神也像被抽走了。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灯泡下一个小山似的黑影就将她笼罩。 叶穗还不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时,身子已经被人扭转,紧接着脖颈就被一只有力大手按住。 江潮钢筋般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越发衬的发根黑亮。 那双黑色瞳孔里,捎带着无边怒意跟……嫉妒。 一句话没说,目光却如实质,织就一张漫天大网,铺天盖地将她笼罩,包裹,收紧。 “我……”叶穗本来想说可以解释。 但刚开口脖颈后面的手掌缩紧,巨大力道把她带往他那,低头亲住了她,江潮的唇带着干燥,呼吸也有些灼热滚烫。 面对面贴在一起,外面蝉鸣声,头顶电扇旋转声,一时间离她远去。 江潮长驱直入,呼吸紊乱,脑袋像是持续燃烧的火焰,越烧越旺,噼里啪啦,将一切理智都烧光。 叶穗现在有种感觉,他好像不是在亲她,而是把嫉妒情感揉碎了,掺到这个吻里,甚至是想把她吞吃入腹。 渐渐地,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江潮的吻逐渐往下,啃着她脖子,胸口,以前他虽然也有些霸道,但从未有过这么强势,好像二人已经没什么时间,一定要欢好似的。 叶穗眼神迷离,但关键时候,还是唤醒了一些理智。 制止住他作乱的脑袋,不停让他停下。 汗水从他额头滑落,顺着下颌滚落到性感的喉结上,被打断的他好像很不满足,眼尾都有些微微泛黄。 “你最好有个能说服我,也能站得住脚的解释,不然,今晚你别想从床上下来!” 第540章 江潮的怒气 江潮一直是知道她在首都,在帮外贸部工作。 但碍于自己任务,一直没露面,这次如果不是被人安排这个任务,他也没机会见到叶穗。 当他刚到招待所外面,就撞到几个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男人。 他们被发现后,目光一直望着二楼这个窗户,江潮知道这个房间就是字条上给的地址。 于是想不动声色地爬进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直到爬上去,竟跟意想不到的叶穗打了照面,等他翻进窗子,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清凉、人事不知的贺佑。 跟叶穗认识这么久,也明白她不会做出脚踏两只船的行为。 但理智归理智,举动归举动,那瞬间他只觉得愤怒、嫉妒到极点。 明明他以前,只是对工作上心,还从没有过这般激烈的情绪拉扯。 叶穗,她还是喜欢自己的,不会真被贺佑蛊惑的? 叶穗不知他此时心头在想什么,这人亲的时间太长,脑袋里一阵阵眩晕,靠在他胸口喘息了老半天。 才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下。 阿米娜跟贺佑的关系,他们为何来这,有人送他过来的目的。 听着解释,江潮的理智回归几分,他声音沙哑,“那你为什么刚刚拒绝我?” “你疯了吗?屋子里面除了咱们俩,还有谁你忘了?你真想来二龙戏珠?” 叶穗只是乱说了下,男人的目光已经快要杀人了。 叶穗还想问他很多事儿,比如他为何会及时出现,来首都是为什么,前两天在高塔寺那儿,接住自己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 但满肚子的疑惑,在看见江潮从床底下拖着贺佑一只脚出来后,戛然而止。 刚想上前打断二人,江潮暴躁的声音已经传来。 “闭眼!” 叶穗赶紧闭上,江潮去楼下开了间新房间,把他扔到这边后,带着叶穗过去。 刚进门,连灯绳都没来得及拉开,就把人扑在床上,这几日的焦急跟嫉妒发酵,让他已经没了多少理智。 衣服很快就被人剥开后,就着急的攻城略地。 说实话,久别重逢,叶穗不想他那是假的。 但在一片旖旎中,她忽地想起来之前,从柜子里翻出来的离婚协议书。 他都要跟她离婚了,还想占便宜? 先前处在情欲漩涡中的人,顿时清醒过来。 “又怎么了?” 江潮带着鼻音的声音沙哑磁性,箭在弦上,不明白她为啥又停顿下来。 要不是她认识江潮的字迹,眼下真要被他无辜样子哄骗过去。 叶穗反客为主,将他压下,眼中是晦暗不明的神色,“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儿?有没有想过要放弃我?” “叶穗,我连你多看别人一眼,都嫉妒地发狂,你会觉得我有不要你的意图?” 他身上全是薄汗,喉咙上下滚动得厉害,盯着她的目光像饿狼一样。 好哇,还不承认。 叶穗气急反笑,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别怪人不厚道了。 二人以前好的时候,都是江潮占据主导地位,但他这种人,古板,又不屑同人交流。 以前听同事们说闲话,讨论过时常跟姿势问题,他虽没参与进去,但单听时长,他们也跟自己差十万八千里。 这就导致江潮有种蜜汁自信,更不觉得别人在床上的花样能多过他。 眼下见叶穗让他别急,要好好感受他,江潮自然乐意让她主动。 于是拿着二人皮带,把他手脚给捆住了。 江潮看她的目光,带着急切跟惊诧。 叶穗知道他最敏感的地方就是喉咙,细细的亲吻着,感受到下面人上下喉咙滚动的厉害,得意笑了。 男女天生体力跟构造不同,她身子软绵绵,皮肤顺滑,柔弱无骨,但男人就不是这样了。 他全身都是硬的,那只粗糙手掌抚摸着下来,都带着粗粗的痒意。 但叶穗带给他的就是截然不同的感官,江潮身上的汗越来越多,向来没什么忍耐力的人,催促她快点。 谁知就在她煽风点火之后,突然翻回床上,硬邦邦的说了句我累了,不想了。 是的,这就是她的报复手段。 撩拨起他的兴致,再让人干着急,吃不着。 而且,她还不打算跟这个男人睡在一块,她要去跟谢兰一起睡。 不去看他的异样,也不看他低低的请求,穿好衣服鞋子就要往外走。 “叶穗,你真这么狠心?” 江潮呼吸急促的很,一张英俊的面上满是潮红。 她心狠? 这人给她写离婚协议,想抛弃她,难道就不狠心啦? 说一套,做一套,活该他这么难受! “别叫我,还有今晚你好好反省!” 但谁知手刚触碰到房门时,身后就传来皮带的落地声。 叶穗浑身僵硬,不敢往后看,应该不可能这么快挣脱了? 她绑的很严实,而且,手脚都绑上的。 但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她这点手段,想困住江潮确实还早得很。 眼下听着背后承载着主人怒气的沉重脚步,飞快拉门逃离,但是已经晚了。 江潮极快的将人扯了回去,黑暗里,把人顶在门上,不客气道。 “你以为就你这点手段,真能捆住我?不是我配合,当时就挣脱了,下次等我有机会了,好好教你怎么绑,对方才逃脱不了,但是眼下……” 黑暗里低沉的嗓音截然而止。 眼下为何不教,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本以为今晚又是一份苦差事,没想到老天疼憨人,把媳妇给送怀里了。 以前没怀孕时,他就跟温柔沾不上边,整天有无穷力气没地发泄的人,花样稀少,只会凭借本能来欺负她。 眼下他一改往日状态,慢条斯理起来,但却是从未有过的磨人。 黑暗里,凭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要顾忌周围其它房间的客人,他动作很轻。 但好些时日没欢好过,彼此都敏感的厉害,叶穗额头碎发被汗水打湿,推搡着却也拒绝不了他的攻势,只能被动接受男人沉默的爱意。 偏偏这是在外头,她不敢叫出声儿,只好努力咽下,但细细的鼻音以及难捱时的急促喘息,还是时不时飘出。 叶穗咬着他肩头,知道她承受不住的男人,就会放慢放缓下动作,但很快就会故态复萌,再将她拉入漩涡中。 第541章 男人的胜负欲 还好男人知道分寸,没像往常那样折腾到天明,餍足后放过她。 等她睡下,江潮默默打量了她片刻,后用温热帕子帮她擦拭身子。 睡眠被打扰,叶穗哼哼唧唧,还不舒服的踢了他两下。 给她换上衣服,身子也清清爽爽后,终于舒服许多。 伏天,湿热的环境下,清爽的风不断传来,江潮拿着扇子,轻轻的给她煽动。 这也是到首都后,叶穗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江潮睡了三个小时,睁眼后,东方刚出现鱼肚白。 屋子里已经有了白光,帮她调整了下睡姿,又开始盯着媳妇看。 好些日子没见,叶穗四肢还是那么纤细,除了肚皮微小隆起外。 还跟当姑娘时差不多。 他像找到了新玩具,整理下她头发,食指弯曲蹭蹭她白嫩脸颊,又或者捏捏她胳膊上的软肉。 在叶穗察觉到被打扰,眉毛微皱时,他又会老实片刻,等人睡牢后,亲亲她肚子,手背,头顶发丝。 就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喜欢的,自然界动物似的,不停的标注着属于他的记号。 快到七点了,江潮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穿好衣服出门。 贺佑迷药下得多,刚清醒就哎呦一声,此时,昨晚记忆回笼。 他好像要替一个迷路小孩找爸妈,但不知为何,就被人弄晕了。 再后来就人事不知。 他怎么会在这? 以及脑袋为啥这么疼? 还有脚腕,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一圈青紫痕迹,好像被人捏成这样。 窗外清风送来了喇叭里字正腔圆的广播,窗帘随之飘舞。 贺佑后知后觉,终于发现最要紧的问题,他那不着寸缕的身子。 “我操!” 一项温柔阳光的男人,此时竟克制不住大骂脏话。 这年头男人都不安全了? 胡乱上下检查一番,除后背、脚腕有些摩擦过后的疼痛外,别的倒没什么异常。 但他衣服呢? 谁把他衣服弄走了? 慌张无措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响,男人戒备地捂住自己,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面孔。 江潮扔到他头上衣服。 “刚从下面捡回来的,你现在没事?” 贺佑一头疑惑,“你怎么会在这,还有我是怎么回事?” 江潮把叶穗昨晚的解释,复述了一遍。 “不过你别担心,叶穗没看你身体,是我把你搬过来的,你的清白还在。” 他本来就没对叶穗彻底死心,要知道叶穗跟不着寸缕的他,共处一室,还险些被抓奸。 不定又在心里起什么涟漪,抱有什么不现实的想法。 他要把苗头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我知道了,不过你在这,叶穗知道吗?” “知道,昨晚我跟她在一块的,不过说实话,有些日子不见,你倒长了点出息。 你失踪,有人故意把消息传给了你对象。 那姑娘大晚上报案不说,又不顾自身安危的来找你。 你昨晚那副样子也不好见人,我就说你去访友了,等再跟人见面了,可不要说漏嘴。” 不等他解释,就把空间让给了他。 江潮惦记着叶穗昨晚活动量会大,怕她醒了没东西吃,又发小孩儿脾气。 火急火燎去买早点。 国营饭店早上的吃食,一般都是固定的,他看了一遍,也是怕不合叶穗胃口。 多掏钱让大师傅做了碗番茄鸡蛋疙瘩汤。 等他拎着油条、菜饼、豆浆以及疙瘩汤回去时,正好撞到酒醒后的外贸部干事们,正跟贺佑在打招呼。 昨晚醉酒险些参与到‘抓奸’活动的几人。 清醒后就把叶穗男人来了的事儿,跟同事说了。 都是公安,身形也酷似,而且贺佑还是从昨晚,给叶穗安排的房间出来的。 少不得得要误会,跟他握手感谢,说叶穗很优秀什么的,活脱脱把他当成叶穗爱人。 江潮捏着茶缸的手臂,青筋爆起,见他们有说有笑,大步走到他们跟前。 假意咳嗽后,吸引了注意力,这才跟对方打招呼。 “这位是……” 焦主任有点不解,以为他是贺佑同事,江潮没等贺佑解释,主动跟主任握手,“您好,我是叶穗爱人!” “你也是?” 江潮的脸,以肉眼可的速度,黑了。 解释过后,其他人才知道误会了,都怪昨晚喝酒太多,眼神不好使。 这面貌这锐利的眼神,这才配得上叶穗嘛。 又是好一阵的道歉。 ………… 叶穗清醒后还有点癔症。 记忆回笼后,四处找男人身影,要不是身上干爽,浑身乏力,床单也被人换了,她还以为是场春梦呢。 来时没有征兆,走时又悄无声息,把她当啥了? 气得直捶床的人,听见外面有喧嚣声,凑热闹的心碾压了不开心。 开门露出个脑袋,才发现贺佑跟江潮都在外面被人包围着。 看见贺佑的脸,昨晚他的样子忽然跃入脑海。 江潮干咳换回叶穗神智,简单跟人告别,推着叶穗进了屋儿。 “谁让你昨晚碰我的?” 叶穗见到人,要秋后算账。 江潮把买来的早点摆好,给她剥鸡蛋。 她在床上坐着,男人半蹲在她脚边,神色虔诚,模样认真。 “昨晚是你主动的。” 一句话噎住了她,“那……”那不是想让他看得见吃不着嘛! “贺佑的身材好吗?” 正绞尽脑汁,考虑要不要把他有离婚意图的把柄说出来时,他先发制人。 “还可以!比你要好!”看书喇 说的都是气话,贺佑身材不错,但跟江潮比还是弱上几分。 江潮的肌肉跟身材,一看就是很有力道跟冲击力,反正不是一个档次。 江潮剥鸡蛋的动作一停。 放下鸡蛋,慢条斯理解开扣子,跟他打过那么多次交道,这人面上不露情绪的脱衣裳,绝不是想让她欣赏下身材。 肯定又想折腾她了。 换成以往,叶穗肯定认输,但今天她还真杠上了,就不信他真敢再对孕妇下手。 在人又把她亲到五迷三道时,阿米娜欢快声音在门外响起。 “叶穗,我听人说你醒了?快开门,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听见她的声音,江潮非但没停,反而亲的更厉害,生怕他兽性大发,叶穗赶紧补救,“你身材好,你身材最好了,刚才我在逗你呢!” 现在有人在,不能算账,等会,一定要赢回来面子。 叶穗扇去脸上热度,等呼吸没那么急促,才开了房门。 江潮跟她不熟,也参与不进去两个姑娘的话题,拿了两张菜饼就出去了。 房门重新关上,阿米娜这才遗憾收回目光。 “你对象长得真带劲。” 顶了下叶穗肩头,挤眉弄眼。 “你都有贺佑了,眼神就不要乱看了,遵守妇道好吗?” 阿米娜把带来的早饭放桌子上,叶穗这才看见先前摆上的那份疙瘩汤。 首都这边没卖疙瘩汤的。 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才买来的? 一会甜蜜,一会儿气愤,叶穗简直跟分裂了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二人聊了会儿天,约好今天都没任务,出去逛逛,只是等阿米娜刚走到窗边,还没说去哪儿逛呢,就惊讶出声,“他们在干什么?” 第542章 不守男德 贺佑刚开始是在跑圈锻炼。 他平时就有锻炼习惯,昨晚被人下药后,脑袋身子都是僵的。 这不就想活动活动筋骨。 但还没开始多久,江潮也下来了,活动完身子,朝他颔首后,也开始锻炼。 一开始谁都没多想,但二人跑着跑着,就有点比试的意味,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二人你追我赶的影子成了亮丽风景线。 伏天啊,即使是早上带着点凉意,但也热的厉害。 运动量这么大,没一会儿二人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跑完步也没停止,招待所门口有高低杠,这不就开始引体向上,后来又做俯卧撑,双手做完单手做。 本来单薄的衬衣被汗水打湿,牢牢贴在身上,衣服下面的轮廓分明的肌肉更加明显。 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羞答答躲闪着他们,但在没人注意时,眼神又偷偷黏上那二人的新鲜肉体。 男人间的胜负心很强烈,你不停,我肯定也不会停。 贺佑知道脚腕上为啥会多出手印了,也确定那天碰到老虎时,为何总觉得接到叶穗的那个公安眼熟了。 分明就是江潮! 看见叶穗见到自己时,欢喜拥抱他,甚至都没认出枕边人,他就存了火气? 还有,说昨晚叶穗没看到他身子,八成也是假的。 没看见的话,能在他脚腕上留下一圈青紫? 后背有摩擦出的痕迹? 这得多气愤,才会这么对待他? “加油,加油!” 外人也看出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 有人喜欢活力阳光的贺佑,有人喜欢沉默内敛还英俊的江潮。 经划分出阵营,不停给二人打气。 阿米娜从窗户上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喊来叶穗看过后,二人赶紧下来。 江潮昨晚‘奋战’大半夜,早上还这么不知爱惜,真把自己当铁人对待了? 还有贺佑,他啥时候也这么幼稚,跟他争什么高下。 阿米娜这姑娘脾气也直,拎着床单把贺佑围住,黑着脸吵走围观叫好的路人。 人走光了,没好气跟贺佑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注意,被人看光了咋办!” 看光……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意识往叶穗那看了一眼,咳嗽不止。 叶穗趁没人在意时,在江潮后腰上拧了一圈,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小心眼是为何,不就是她言不由衷说他身材不如贺佑? 现在倒好,来跟人比体力,比身材了。 “你怎么一点男德都不讲?” 发着脾气到了二楼。 两个男人低头跟鹌鹑似的,也跟了上来。 桌上放着好些早点,都是叶穗跟阿米娜先前没怎么吃的。 现在天热,放到中午可能就变质了。 江潮就把叶穗吃剩的包圆儿,贺佑同样吃完阿米娜剩下的。 吃饱喝足,今天又没什么行程,就打算出去逛逛,江潮本来是没时间,但看了下乐呵呵应下的贺佑,咬牙同意了。看书溂 去逛下天坛、动物园看看动物,再去长城脚下见识见识,这么一来,一天时间也差不多。 谁知刚洗好澡,换上衣服,阿米娜舅舅已经气喘吁吁跑来。 他也不顾有外人在。 抓着贺佑,上气不接下气,“贺佑,不好了,咱们送来的青白玉,没了!” 没了? 建国以来,总共出现了三块没瑕疵,浑然一体的青白玉,一块被放在主席纪念堂,一块雕刻成精美的艺术品,在首都博物馆存放。 剩下就是这一块儿。 先不说阿米娜家族想用它换什么利益,单说这块青白玉的价值,已经不是金钱能衡量了。 可是好端端的,竟然没了,可想而知,带来多大的冲击。 果然,贺佑跟江潮脸上的笑容消失,出去玩是不可能去了,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才要紧。 这种事其实跟江潮没什么关系,但他想了下,还是跟了过去。 储放青白玉的地方,是市文物局找的一个仓库,因为双方条件还没谈拢,就暂时没有进行捐献仪式。 这边周围有公安局安全。 而且,紧闭的大门还上了三道锁。 不是寻常的锁,是代表国内现在水平最高的技术。 而且这周围治安也好,时不时有队伍巡逻,按理说不该被盗窃。 但此时,三道大门大开,本来存放好好的青白玉,凭空消失了。 只有倒地的木箱、秸秆、报纸。 “没有脚印、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报案!还有,咱们派守在这的人呢?” 贺佑来时,只带了三个同事,但青白玉被偷,依他们的能耐,是无法在最短时间里破案的。 寻找丢弃失物,必须争分夺秒,耽搁的时间越长,追回的可能性就越渺茫。 江潮戴上手套,帮忙巡查了下现场,收效甚微。 “昨晚你昏迷不是偶然,最初我以为只是私怨,但现在想来,八成是有人浑水摸鱼。 绑你的小混混我已经抓到了。 你问他们一下,要是他们这也找不到线索,那就得上报给公安部了。” 贺佑点点头。 江潮抓来的三人,还在招待所墙角下拴着,贺佑看见他们的长相后,不用多问,已经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先前阿米娜跟她三叔怎么闹,那都是家族之间的恩怨,但眼下宝贝丢失,这就不是简单的家庭不和能概括了。 贺佑换上公安制服喊人过来,男人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弟,以为是迷晕他,把人放到叶穗床上的事泄露。 当下还有点无所畏惧。 但听到是青白玉失窃,他脸色也变了,急忙说不是他,他可以在小事上给侄女下绊子,抢她生意。 可绝不会做,类似于危害她生命,又或是偷窃行为。 这在他们的信仰中,是不被允许的。 江潮一直跟在叶穗身后,没参与问询,但一直注视着屋内动静。 老公安了,单从审问人的肢体、呼吸、跟言语表情,他就能判断出对方是否在撒谎。 而眼下,阿米娜三叔没说谎。 看来玉石真不是他偷得。 而此时,被派出去走访调查的公安也回来了,他们就近询问了好些居民,大家都没看见有可疑人员进出。 但就连在周围一直转悠的,捡破烂的大爷,都说没听见什么动静。 一百多千克的东西,小三百多斤,它不可能凭空消失。 那事实就是,它人间蒸发了。 眼下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阿米娜脸上乌云密布,往常表现的再怎么淡定,她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姑娘。 价值连城的东西没了,不论是家族那边,还是首都这边,她都没法交代。 心神恍惚时,突然被一包裹严实的圆柱形东西绊倒。 叶穗赶紧去扶她,那东西却顺势滚到了江潮脚下。 他拎起来后,感受到手下的分量以及触感,浓眉狠皱。 第543章 离婚协议 根据手下的弹性以及形状,江潮大致猜出是什么。 当叶穗跟阿米娜因好奇而凑上来时,第一反应就是把东西藏到身后,面容轻松的说,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私下递给贺佑个眼神,他会意,跟江潮身后出去了。 “现在不会被人打扰,你开。”拳头攥的死紧,贺佑气息不稳的催促。 其实都是公安,心里都有预感的。 解开包裹严实的东西包装,浓郁的血腥味儿随之传来,当所有遮挡褪去后,神秘物体的庐山真面目,也直白落入视线里。 那是一截成年男性才具有的手臂,伤口部位整齐,时间太长导致血管收缩皮肤失去弹性,肤色黑紫。看书溂 贺佑重重闭眼。 在发现这个之前,从新省带来的公安同事也曾在私下讨论过,怀疑会不会是甲央见钱眼开,勾结外人把价值连城的玉石偷走。 但他不信,这次出来的,全是他考核过有一腔赤城的年轻人。 眼下看见他的断臂,不安逐渐扩大,脑袋像有千根针同时扎来,疼的他呼吸都艰难起来。 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皮肤黝黑,牙齿雪白,当他笑起来时,真诚善良,他还说这次回家后,正好可以赶上妻子扎西生孩子。 怎么会…… 天旋地转,情绪起伏过大,他扶着墙壁干呕。 “他还活着吗?”深呼吸后,他嗓子粗哑的问江潮。 江潮拍拍他肩膀,从断臂伤口的横切面能看出,当时二人是怎样的姿势,他跟贺佑现场演示了一遍。 “从这个角度看,他是能看到对方长相,如果只是想求财,大可以弄迷药,把人迷晕,不会出此重手。 如果他们带走断臂,营造出那年轻人监守自盗,转移公安视线,岂不是能获得更多逃亡时间? 可他们非但没这么做,甚至是挑衅般把断臂留下来,我分析他们心理,觉得那年轻人活下来的机会不大。” 跟罪犯打交道多了,多多少少也能揣测出他们的犯罪心理。 这些人自我、狂妄,是绝对不会留下一个不确定因素,在未来将他们拖下水,坏了他们计划。 “贺佑!” 他一个踉跄,要不是江潮扶的及时,这会早就摔倒在地。 贺佑知道江潮的实力,他能一步步走到现在,那是靠着他的实力跟敏感。 也明白既然这么说,那甲央活下去的机会渺茫。 但此时此刻,他希望江潮判断错误。 他自欺欺人般反驳,“已经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线索,也没找到血迹、尸首,你很有可能判断错误……” 他是这次玉石护送的负责人,玉石丢失的打击,远没有一条鲜活生命在眼前消失来的重。 就在这时,同伴跑过来了,“头儿……” 贺佑见他吞吐,示意江潮是同事,示意他如实说。 “在仓库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滩血迹,怀疑那边是第一案发现场。” “尸体呢?看到尸体了没?!”他额头青筋暴起。 “没有尸体,也没其余肢体,就是一滩血,但奇怪的是,血迹好像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问了周围人得知清洁工还没过来打扫过卫生,这才保持现场完整,同时也没人看见受伤的人,在这徘徊。 凌乱的线索不少,但都拼凑不到一起,案情跟先前一样,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贺佑疯狂后已经调节好情绪,整理过大帽檐跟江潮说,“这次,我希望你的判断是错误的。” 手下还有数不清的活,甲央的性命、找回玉石的希望,都落到他肩膀上,没有时间让他萎靡。 放下这句话后带人去勘察现场。 出来有一会儿了,首都其它的公安同事们也赶来支援。 江潮看着那些人匆忙背影,垂眸低言,“我比你还希望,判断是错的。” 叶穗从现场出来后,看见的就是一张情绪失落的脸。 他身子明明在阳光下,但整个人却有些颓废。 见不惯这幅样子,插科打诨的问他案子进展。 江潮摇头只说还没线索,要带她离开。 他们这些人在案件现场吗,就是给公安添乱,叶穗明白这个道理,一路跟在沉默的男人背后。 早上还有些轻松的氛围,在可能有人命消失时荡然无存。 回去路上已经十点了,太阳也发挥出它的威力,直把人晒融化。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头顶上多出一片阴凉。 抬头一看,是江潮见她热,脱下衣服给她搭了一片清凉。 “看我做什么?你不是嫌热,想快回招待所吗?我早上跟人聊天时,外贸部的焦主任得知你还要在这呆上两天,就让你回外贸局那边的招待所。 安静不说也安全,一会我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虽说任务已经完成,不该再住下去,但她替国家挽回这么多损失,这点方便还是要给的。 叶穗点头。 此时满肚子疑惑想问,但重逢后的每一刻时光都这么难得,她犹豫半天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快到招待所时的时候,一个小娃的哭声吸引了二人注意。 旁边两个看模样是他爷爷奶奶的人,正手足无措的跟路人寻求帮助。 一番打听,知道是小孩儿的风筝挂数上,下不来,江潮看了下高度,三两下爬上树,简单的就将他的风筝够下来。 在他们千恩万谢中走后,江潮拿胳膊擦汗。 见媳妇定定的望着他,以为她还在为贺佑担心。 “放心,首都这边公安办事效率很高,一定会找回玉石的。 我听说你明天还要陪购买玉石的外国商人旅游? 天气热,别跑太远,你现在身子重,中暑就不好了,要不我让冯飞来照顾你?” 冯飞也来了? 见叶穗没回应,他又操心安排起来。 “明天你办完事后,就买票回去,我送你到车站,老实说你一人在这,我不放心。” 一个沉默内敛的男人突然打开话匣子,叶穗是感动的,“江潮,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外面自行车来来往往,叮铃铃的响声不断响在耳边。 江潮没意识到她的反常,大直男还从花丛里折了一朵野花,递给她时还认真说,“怎么只能当好爸爸,我还能做个好丈夫……” 叶穗定定望着他,“既然想做好丈夫,那离婚协议是怎么回事?” 第544章 炙热的爱 此时江潮还在思考,这花儿是不是衬她肤色。 想着插到她耳畔,一定比画报上的女同志更漂亮。 其实这次的任务艰险、孤独,他不该跟叶穗见面,也不该跟她产生纠缠。 但自打到首都后,怀疑、猜测、孤立,让他无法坦然面对。 跟叶穗碰面后,才把他从焦虑中拉出来,让他快活许多。 意志力这么强的人,到底是会为了这点欢喜跟爱意打败,不去控制自己的情感。 可当她说出那几个字后,江潮脸上仅存的笑容,也消失无踪。 手里的野花儿也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叶穗以为他会否认,会辩解,谁知抬头,看到的就是手足无措的男人。 东西真的是他留下来的! 江潮确实写过那个,这是无法辩解,也无从狡辩的事实。 他那日小心翼翼藏在衣柜,还放到最深处,确保叶穗拿不到。 他计划周密,任务如果真失败了,这是给叶穗的保障。 如果他侥幸能回去,那藏在角落,藏在冬天厚衣服里的东西,自己也有机会拿出来,及时销毁。 可千算万算,他没想到叶穗会提前放发现。 说是为她好,这个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了,以前看见冯飞对象受到伤害,不想让她卷入到漩涡里。 他曾经已经放弃过叶穗一回了。 如果让她知道,这是他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再做蠢事,那他能不能换来叶穗的原谅,都是未知。 江潮张口又闭口,脸上血色一寸寸消失。 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只是抓着她胳膊,让她再等等。 “你是觉得我怀了你孩子,就一定不会离开你,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让我难过对? 还是说,你觉得我上大学,你不满意了,怕我在外面变心,提前做好的打算? 好,既然你签字了,那我也不会让你失望,回去我也签,咱俩一刀两断!” “不是,不是这样,你上大学我很赞成,那个是有原因的,我……” 江潮心急如麻的要解释,但此刻,一直徘徊在招待所楼下的冯飞,看见二人后面露惊喜。 大汗淋漓地赶来。 叶穗背过身子,擦掉猝不及防流下的委屈眼泪。 江潮此时也冷静下来,深吸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淡定。 冯飞没看出二人异样,只是跟江潮比画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明白的手势。 计划要开始了。 他闭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一片清明。 别看叶穗现在闹得厉害,但她从来没怀疑过江潮对她的爱,现在故意闹腾,大部分可能是怀孕,孕激素捣乱的缘故。 她想要一个解释,想要冰释前嫌,想要男人好好地安慰她,给她道歉。 但等待许久,只等来一个炙热的怀抱,江潮使劲抱她在怀里,也不顾当着冯飞惊悚的表情,亲了亲她耳朵,发顶。 “等我回来跟你解释,一定要等我!” 江潮的力道非常重,重到快要把她融入到怀里的那种。 但在说完后,不等她回应,跟冯飞跟风似的跑了。 独留她一人在原地凌乱。 叶穗见识过他忙起案子,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模样。 只是摸摸肚子,随后又捡起地上那朵野花,自嘲笑笑。 ………… 江潮喘着粗气回到公安局。 整理好衣服,刚要进去时,就同卓强盛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才回来?” 随着江潮名气逐渐降低后,他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毕恭毕敬。 只是让他去调查下公安同事失踪的事,谁知他竟一夜没归,甚至还缺席了半天! “找到人了,但他有点小问题,我帮了忙后才回来的。” 一席话,把喋喋不休,还要借机发挥的男人堵得哑口无言。 怀疑、兴奋、遗憾的目光交织,最后全化成一片叹息。 他原本以为一晚上时间,江潮肯定找不到,逃半天班,故意躲避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谁知这人运气这么好,竟然真被他给找到了。 怎么找的,又是通过什么途径,他不关心,也不在意,眼下他只为自己没找来记者报道,没能出的了风头而叹息。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儿,摆在眼前。 先前还在担心这个烫手山芋没人接手,这不就来了冤大头了? 卓强盛比江潮低一个半脑袋,但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入坑,以极快的速度变脸,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干的好!” “里面这是……” 局里面簇拥着很多人,江潮面露好奇。 “走进去说,现在我们局里,缺的就是你这种人才……” 往常这个点,局里面公安少的很,他们不是到胡同里,解决下邻里纠纷,就是去帮孤寡老人找跑丢的小猫小狗。 但今天,一反常态,简直可以用人满为患形容。 进屋子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人群中间的男人。 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表情很是凝重。 这些人里,有穿着制服的司机,公交公司的安保人员,以及穿着军装的人。 介绍下才知道,竟还有公安特派员。 当江潮进来时,已经有数道打量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不夸张的说,江潮的名字,在整个公安部,那是如雷贯耳。 好些人想要一睹他的真容。 卓强盛挤开人群,跟特派员解释,“这就是来我们单位学习先进消防知识的江潮,江局长,也幸亏他没走,这才能解咱们的燃眉之急……” “是啊,是啊。”附和声此起彼伏。 这里面有当地的公安,也有跟他同时来学习消防知识的其他地区的公安。 如果来报案的只是小事,他们都不愿意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给别人。 可谁让这次的事情过于严重。 这次丢失的不是金钱,不是简单的资料。 而是一份机密文件呢? 这个机密程度,比他们以往所有的案件都要严重。 上头又一定要个人承担调查的职责。 可谁想当出头鸟呢? 没办法,只能让江潮这个名气大,实力又不行的人来担任了。 卓强盛的意思是,总得要有个替罪羔羊? 这种大案,破案了不确定奖励,如果破不了,那一定会影响晋升的。 江潮被人推出来,听着一遍遍的恭维,以及夸赞,低声道,“真的要我参与?” 点头一片。 他在背后紧握的拳头,放开。 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先前模样,“好啊。” 第545章 展露实力 江潮临危受命,在场众人,有人松口气,也有人挤眉弄眼,等着看好戏。 冯飞并非没看见他们的表情,为不破坏计划故意隐忍不发。 计划开始头儿实力如何,他们迟早会发现,就让这些人再得意两天儿。 有他们大跌眼镜的时候。 江潮听完来龙去脉,表情凝重。 听完来龙去脉,确实是特大案件,失主叫王镇川,是一个机要通讯员,丢失的是一份难以用价值衡量的密件:新型氢弹试验数据鉴定书。 十五年前的10月,华国成功的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华民族的才智跟实力。 三年后的6月份,又在西部地区成功爆炸了第一颗氢弹。 72年,根据中央部署,我国又在西部核试验基地进行了一次新型氢弹试验。 核试验基地凝聚着国家一流的核专家,但国家那时积弱,受到技术设备的限制,还不能完整地分析每次核试验后的全部技术数据。 有些数据,只能送到国内其它科研单位去分析。 这些核试验试样技术数据分析单位,都是保密单位,受到严密控制。 每次基地往那边送数据的话,都需要二个以上的机要的通讯员携带试样过去。 而且根据规定,承担运送任务的时候,不能跟外人同行。 但是回程时跟王振川一起的同伴突然患病,卧床不起,没办法,他只好独自接受任务。 他是军人出身,抗美援朝时候当过侦察兵,回国后又在部队干过保卫工作,在以前是名副其实的‘兵王’。 为人一向谨慎,圆满完成过数次运送任务。 这也是为何能被基地选为机要通讯员,承担基地外的长途机要通讯。 他贴身携带着分析出的机密数据,做长途公交车打算回基地。 汽车站站长也接收到命令,在他乘坐的那趟汽车上,给他留了专门位置,如果他不上车的话,这趟车是不许发车的。 可就是安排这么周密,且从没出过一次差错的男人,竟然被人偷了密件,可想而知引发了多大轰动。 自打发现装在口袋里的数据消失,他第一时间跑到站长室,出示了证件,说明缘由。 这不就近找到公安局。 江潮明白一切,马上示意站长打电话。 “先往数据研究所打电话,让那边的人管控起所有参与人员。 特派员先去汽车站,把所有的人都集中在站内停车场。 最近火车站、汽车站的扒手众多,把经常犯案的、眼熟挂过号的小偷都召集起来。 咱们局里的,不管是参加学习的,还是本局的工作人员,分成几路,先将停车场清场,设立关卡。 游客出关卡前,必须主动将行李打开,衣兜掏干净,不接受检查,或是负隅顽抗者,另作处理。 还有,跟附近几个公安局的人打电话,要求他们支援,让他们对所有的车辆、停车场内的厕所、杂物间等犄角旮旯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男女性的乘客要分开搜查,做好他们的安抚工作。 开始行动!” 江潮话音刚落,卓强盛脸已经僵硬起来,不顾形象把他拉到一边,“你疯了吗?在你来之前,咱们局里刚收到报案。 往中央捐赠的玉石失踪,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少数民族同胞的性命,少数民族的问题敏感,处理不好又都是事儿。 警局里人手本来就不够,你还安排出去这么多人,甚至打电话让周围分局的同事来帮忙,江潮,你可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虽说这么短时间里,将一切安排这么妥当,找不出错来,但也过于兴师动众,他这个计划实施,最起码要上百号人。 这么多人被他使得团团转,他真好意思! 说完又对那个特派员道,“依我看,缩小范围,精简人数,地毯式搜索我不反对,但闹出太大动静影响不好,也怕打草惊蛇。”看书喇 男人无视他讨好的神色,指了指江潮,“就听他的。” “领导……”当众被抹面子,卓强盛面子有点挂不住,但清醒后,还是舔着脸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特派员却没搭理他,示意江潮放手去做。 基地那边已经将案情紧急报告给部队,部队当即启用了应急密码,已经跟首都国防科委发了加急电报。 他为啥第一时间会来,是因为国防科委战备值班室接到案情后,国防科委最高领导给他打的电话! 电话里也做了指示,要让公安部迅速协助侦破案件,追回密件。 不惜一切代价! 安稳日子过得多了,有些人都忘了祖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换来了如今的幸福生活。 这些数据资料,是他们扎根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耗费数年才得来的,国之重器,说什么都不能被特务间谍们偷走! “江局长大名,如雷贯耳,这次多费心了。” 卓强盛心底泛起一点点的嘀咕。 江潮这人实力不行,但名气为啥这么响亮? 特派员都由着他。 沽名钓誉之徒,会被这么看重吗? 隐约他觉得,好像哪里有不对劲。 江潮去给王镇川做口供,关门前特意跟他交代,“那个汽车站发往三省的终点站,芙蓉镇、角洼溪、东邑镇,三个镇的派出所所长,一起喊来参加会议。” 江潮只要把前期工作安排好,后续军方会牵头召开案情分析会。 如果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这个公安局,也会被临时征调,作为该案侦查指挥部。 安排好后,大家各自忙碌起来。 卓强盛被安排了工作,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去干活。 冯飞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会意地点点头,跟着出去。 ………… 江潮这边的事,她一无所知,今天的任务是陪外商逛了街,招待好他们就回了招待所。 至此,叶穗来京的全部任务已经完成,出来有些日子了,也该回家。 但这边又有她放心不下的人跟事儿。 回还是不回,犹豫好长时候,外贸局的招待所有电话,叶穗就往冶金厂打了个电话。 要不说肖东方倒霉,那工厂还有设备,按照眼下最贵最好的弄。 电话现在多难得,但他为跟宝钢那些大钢铁厂联系,硬是斥巨资安装。 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她。 她爸刚好在那,接通电话后笑容满面,闺女一走好些时候,期间就往家里打过一次保平安电话。 夫妻俩虽然想孩子,但怕影响她完成任务,忍着没去打扰。 叶穗问了下冶金厂工作开展得怎么样。 叶连山说都好,“赵树听你的话回来了,这两天厂里的事已经接手了,厂子里倒是有刺头儿。 但不要紧,都已经解决了。 胡光华从老家回来了,也来把过关,说这些设备都是新的,也符合安全管理,夸你是捡到宝。 厂里有政府介绍的生意,也有赵树拉来的资源,全都步入正轨,我去会计那猫了一眼,算上前段时间的盈利。 咱们账上已经有一万多的活动资金了。” 现在电话费昂贵,又少见,他怕闺女操心生意,也不等她说话,就是一连串的汇报。 叶穗听完也开心得很,这才半个月,就有一万多,真是捡到下蛋的母鸡了。 第546章 我就是喜欢他 “食品厂那里也顺利,购买了生产线后,点心桃酥什么的,供不应求。 就连罐头生意,都好的超出咱们的想象,不止是本地,外地也有供销社来采购。 账面也多了不少可活动资金。 但杜三说,最近场地有点小,想临近再建一些厂房什么的,地址都找好了,等你回来再商量。 还有,他最近购买了制雪糕的机器,不贵,但产出的小冰棍,还挺受欢迎的,在咱们市里已经打开知名度了。” 杜三现在逐渐成熟,现在也开始上夜校,叶穗听说他想扩大厂房,双手赞成。 “不用找我商量,让他自己找施工队,财务报销什么的,爸,你签字。” 叶连山也不是以前,做什么都畏手畏脚。 收购破烂什么的,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他已经成熟很多。 父女俩打起电话来,有说不完的话。 “胡光华的自行车厂也开始生产了,是按照你的章程去招人,他说捐钱的事儿,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能瞒着他一个人捐。 看见报纸上的新闻后,他也捐进去三万,成了咱们市里什么优秀企业家,还给免了三年的税。 可把他乐得找不到东西。 他说啥都要给你自行车厂百分之五的干股,我不懂这个,你们回来好好说…… 还有,杜三说要把咱们的点心弄到首都大商场,是丁鸿阳牵线搭桥的。 我听他的意思,过两天要去那签合同,顺带看看首都的雪糕种类都是什么,卖得好的话,咱们也跟风生产一下。” 这么说,杜三过两天就来了,那自己也没必要马上回去。 下定主意,就跟电话那头的她爸说,过两天跟杜三一起回去。 叶连山也是这个意思,搭伴儿回来,也安全一些。 挂断电话后,叶穗数着手指头,勤勤恳恳这么久,手里终于有点小钱儿了。 ………… 叶穗现在就在处在,我投资这么久,终于有钱了的喜悦,以及江潮那个人明知道她在哪儿,却不来找她解释的气愤情绪中。 开心又焦躁,一会笑,一会皱眉,跟人格分裂似的。 就在床上翻滚时,敲门声响起,以为是江潮来了,她忽地坐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开门。 但手摸到门把手了,又停了下来。 她还生着气呢,这么快速度开了门,江潮还以为多稀罕他呢! 墨迹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去开,开门第一句她都想好了。 “你还知道来找我啊!我以为你媳妇孩子都不要了!” 刚张嘴,话还没说完呢,跟略有些不耐烦的阿米娜撞上了。 “敲门半天你都不开,是不是跟你男人在一块儿?” 贺佑忙着破案,这姑娘也帮不上太多忙。 一人呆在那容易胡思乱想,就时不时来找叶穗,这两天,两个姑娘家的友谊突飞猛进。 不是他啊。 叶穗面上有点失落。 阿米娜没去计较,进来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外贸局招待所的条件就是好。 在外面的招待所,哪儿有空调吹啊,大晚上只一个电扇,还呼啦呼啦,吵的人睡不着。 叶穗现在是贵宾待遇了。 首都的天跟他们那儿不一样,一天都是热的,她走在路上都觉得要融化了。 “我事先跟你打预防针,一旦当了兵、公安,那就是把男人交给了国家。 你想热热闹闹过好小家日子,根本不可能。 一个月有一半时间能见到人那是你幸运,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更别想让他守着你,照顾你。 大晚上没准还得出任务,从被窝里把人挖出来,那是常有的事。” 叶穗没夸张,第一次二人差点啪啪时,不就是他同事喊他才打断了吗? “风花雪月都是暂时的,更多的是等待、提心吊胆,发不完的脾气,找谁不好,非要找公安啊!” 叶穗纯粹是发泄私怨。 阿米娜若有所思,“你是说,我不让贺佑干公安?” 这倒也不是不行,家大业大,找他过来一起继承家业也不错,反正她也不指望公安挣的仨瓜俩枣,能养活家庭。 叶穗愣住了,她就是生气才有这么一说,这姑娘咋还认真思考这事的可行度? 况且照常理说,你不该换人选?咋能从根本上给人换职业呢? 不过这也没错,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问题的主人。 “别看贺佑好说话,内里也倔着呢,你让他换职业,不太可能,除非换个对象!”叶穗提议。 “那不行,我就喜欢他,别管哪个明星,就算唐国强给我,我都不换!” 她自小到大,从没对一件事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坚持,贺佑是那个除外。 就连她妈都惊讶她这次哪儿来那么大决心。 说真的,她也不清楚为啥就认准了他。 可惜,妾有意,郎无情。 她又请教叶穗追人秘籍。 “我当时,好像跟江潮有点暧昧,但男人嘛,都喜欢温柔知性那一款,我性子不是那样的,这不就想给臭男人们一个好印象。 人打扮的淑女,性格也温柔,会不会是这个假象,迷惑了他?” 她也没啥经验,尽可能的找到了靠谱的理由,但没想到还真提醒了她。 温柔。 对,她妈也说过,男人就是喜欢温柔的女人。 贺佑处理案件,饥一顿饱一顿,现在估计刚回招待所,她得去表现一下,让人看见她的内在美。 也不顾叶穗的挽留,跟弹簧似的跳起来,在外面偷偷开的小苍蝇馆打包了饭菜,跟风似的敲开了他门。 案件进展不顺利。 贺佑心情不畅快,看见她时,发丝上还滴着水珠,看了下表,疑惑道,“都入夜了,你来干啥?” 她大汗淋漓,呼吸急促,看着面前刚洗完澡,没穿上衣,肌肉分明的男人,咕咚咽了下口水。 “入夜了怎么了,入夜就不能来玩你?” 第547章 意见不同 “什么?”贺佑擦头动作一滞,吓的声音劈叉。 燥热的晚风,电风扇嘈杂声音,瞬间远离她,面红耳赤的姑娘,除了两耳轰鸣声外,再无其它。 要死啊,她刚刚说了啥? 阿米娜想找地缝钻出去,她有贼心,但绝没那个贼胆儿。 她从叶穗处得来灵感,买东西投喂,就是想在他跟前展示温柔大方的一面。 谁知男色诱人,看见发丝上的水滴到胸肌上,他副撩人而不自知模样后,就言不由衷了。 她想说的是,这么晚了就不能来找你玩? 谁知嘴瓢一下说成不能来玩你? 找你玩跟来玩你,差距可太大了。 看他震惊神色还有默默捂着上身的动作,再多解释也变得苍白。 把买来的夜宵塞给他,捂脸跑了。 贺佑感受着手里饭菜的热度,以及不断窜到鼻子里的香味,再看那姑娘消失的背影,忽地笑了下,憋闷的一天终于好受很多。 ………… 一天一夜地毯式的搜查下,除了破解几起财务丢窃事件外,密件没有一点进展。 临时指挥室里东倒西歪睡着好些人,全是前来参与这次任务的前辈们。 卓强盛小心翼翼进来,把刚出锅的包子放在桌子上,劳累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包子就顶宵夜。 刚出锅的包子,白嘟嘟,香喷喷,面香味儿唤醒不少沉睡的公安们。 清醒后,搓了把脸,继续进行讨论。 “大家先吃点包子,人是铁饭是钢,没有强健的体魄,怎么能将罪犯绳之以法?” 大家都抓着包子开吃。 冯飞见盆里包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又见头儿还没从审问室出来,就拿了几个包子进去。 二人从一个地方来的,形影不离自成一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冯飞也被其它公安孤立。 没那个金刚钻,就没揽瓷器活,昨天听他的安排,快上百号人冒着烈日在汽车站辛苦了一天,除了晒脱层皮之外,啥也没得到。 足以证明他的思路不对的。 也不知道那个特派员是什么心思,竟然还顺着他,把其它三个镇的扒手都带来了。 召开的案情分析会上,好些人趋向于这是一起普通刑事犯罪案件,犯罪作案的动机就是扒窃钱包,这件事就是一个偶然事件。 毕竟谁不知道最近治安不太好,尤其是车站附近人流量大,人丁兴旺,一天不出个几起偷窃事件,那才叫个稀罕。 但偏偏江潮就持有不同意见,非要说这是政治性的把扒窃案,可能是外国敌对势力派来的特务。 “这不可能,核试验基地的机要通讯员送样时,向来是严格保密的,基地从来不会提前通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哨卡的人都无法估摸,敌特分子又是如何知晓的?” 穿着军装,前来协助的军人,率先就把这个想法给掐灭了。 但别管他们说得多么笃定,江潮还是坚定立场。 “可真是倒霉啊!” 不服气外加劳累过度,底下人小声嘀咕着。 讨论到一半时,江潮二人出来,见他面无表情,就知道审问进行得不顺利。 等他拉开椅子坐下时,卓强盛故意落井下石,“江局长一直说,要往政治性方向调查,眼下又没一点线索,请问,接下来您有什么高见?” 江潮没搭理他,跟特派员商量着下一步计划。 数据研究所紧挨的汽车站,人员来往密切。 像是沪城、川渝、武汉等地,来插队的知青就有七八百个,别看知青当年是响应号召下乡,但里面人员混杂,也不乏有心术不正的偷窃人员。 现在政策处在大批知青返城期,他们自由惯了,而且说走就走,来去无踪,给侦查带来困难。 他没搭理挑衅的卓强盛,只让人给那三个镇上的公安打电话,让他们协助当地所在公社的革委会,暂时下令停止知青外出。 除特殊情况登记在册外,其余一律留在各自生产队。 这在其他不服江潮的人眼里,这就是兴师动众,拿着鸡毛当令箭。 不过,他愿意折腾就由着他折腾,反正再没什么进展,丢人的是他。 卓强盛巴不得他声名狼藉呢。 此时,那个高高帅帅,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年轻特派员,手肘顶在桌子上,提出个可能性。 “你们有没有想过,会是王振川的同伴做的?” “这不可能!” 萎靡不振的王镇川,也是此次分析会的一员,听见怀疑的矛头落到战友身上,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 “您先别激动,我看过他的病历,前后七天时间内,病情反复过三次,每次都是快要好的时候,又上吐下泻,不思饮水,头昏脚软。 如果是他故意装病,拖延时间,把消息传递给别人,那自己既完美摘掉嫌疑,又能让别人轻易偷走东西,不是两全其美?” “你这是诬陷!”反驳声更激烈。 怕人不信,还特别认真解释。 在等待数据出来的时候,他怕影响行程,只说水土不服,只要离开就会好转,是一点药都没吃。 但没想到数据分析结果一再推迟,加上病情有反复,这才开始接受治疗,而且治疗的不是外人,是数据研究所的医生。 等待七天,他大门都没出过。 “我亲眼看见他一晚上拉肚子十五六次,严重缺水,都下不来床!哪有机会跟体力,给人通风报信?” 一直没吭声的江潮,突然说道,“会不会是他的医生,这个叫况平安的人?” 卓强盛笑容僵了一僵。 “虽说是案情分析会,大家畅所欲言,但总不能逮住个人就怀疑?”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特派员合上档案,认真询问他。 “我看过资料,57年到59年两年时间,他曾经担任苏联圆滑专家组的保健医生。” 一时间,大家表情严肃起来。 他们虽不是搞政治保卫工作的,但也知道五十年代后期到六十年代中期,破获的一些特务案中。 有的案犯就是在和苏联援华、访华人员的接触或留学苏联的时候,被克格勃特工拉下水,成为出卖祖国的间谍。 既然这个男人曾经跟他们有过接触,会不会也被混迹其中的特工拉下水? 显然他的提议,给打开了大家思路。 第548章 怜惜 很快,那人就被带了过来。 况平安跟华国所有知识分子一样的打扮,两鬓带着些花白。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蓝色的汗衫,黑色的裤子,被喊来调查时,稍微讶异了片刻,但听完解释后,满嘴都在说应该,应该。看书溂 江潮跟人握手,“看您一嘴地道京腔,是土生土长的老京城人?”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听您口音不是本地人,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请教我……” 寒暄片刻,进入正题。 不论是从他这次给人开药的记录,还是这些时日的外出记录,他都没有一丝丝令人怀疑的地方。 调查审问是有时间限制的,人家配合许久,又找不出问题,只能让人离开。 准备送走他时。 桌强盛小声嘀咕,“人家干了二十多年,眼瞅就要退休,享受生活了,江潮你可别往人身上泼脏水,让人晚节不保。” “是啊,总不能随便怀疑一下,就把人带来调查,这么下去,案件不会有进展,只会把我们带到死胡同里。” 附和声越来越多。 “大家别这么说,我身为华国公民配合调查,是应尽的义务。 人家的思想觉悟这么高,越发衬得江潮断案不行。 一行人无精打采的回室内。 只是,都还没进去时,一辆上海牌轿车停在了外面。 强光打着,同时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黑夜中,来人的帽子跟肩章,在车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他上前跟江潮握手,寒暄几句后。 开门见山道,“您是大名鼎鼎的江潮,你的事迹我有所耳闻,领导跟公安部对你先前开展的工作,很是赞赏。 但是这件事涉及内部机密,所以你有些不方便,接下来的任务由我接手,您这两日可以休息,也可以返回原区域。 总之,多谢您这段时间的付出!” 江潮虽说是临危受命,但也算是过了明路。 可谁能想到只过了一天,就被人撸掉了? 不用说,肯定是不服他的,或者是嫌他乱指挥惹了众怒,跟上面反映了,所以又让一个特派员过来。 场面人的老手段,先夸赞你,接着就不留情的踢开,这叫先扬后抑。 在场都是明白人,听完后,一直想看他是啥反应。 江潮情绪上倒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客气了两句,就把权利让了出去。 “辛苦了。” 学习之旅,半路夭折。 二人收拾好东西,从局里出来,因为江潮名不副实的名气,加上卓强盛的打压,都要走了,也没人来送行。 空地上,只有孤零零的影子陪伴,再无其他。 不过按理说,被人排挤到这个份上,他们该失落,受打击。 但从那边出来后,江潮一改先前的颓废,“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冯飞的愤怒也没了,“头儿你猜得真准儿,刚摸到一点线索,他们就急不可耐地动手。” “你先安顿好,别露面,听我指挥……” 冯飞点点头,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刚刚开始,谁输谁赢都还说不准呢。 ………… 叶穗洗漱完,准备吃西瓜时,房门被人敲响。 以为是阿米娜来了,穿好拖鞋就去开门,只是房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不是她,而是让她生闷气的男人。 真有意思,他们变着法儿跟她玩猜猜猜。 叶穗心里有气嘛,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要关门,赏他个闭门羹。 但江潮是公安,眼疾手快用脚顶住了房门。 见她俏脸上满是冰霜,带着七分可怜,还有三分虚弱,“我错了,我知道离婚协议的事,伤了你的心。 但能听我解释吗?我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往常见到江潮,一直是生龙活虎模样。 可眼下他面容憔悴,嘴唇发白,身子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整个人就要昏厥。 恰逢此时,屋里电话铃响起,她拉不下脸,但又怕他真有个好歹,借接电话离开。 江潮趁着这空隙,钻进了屋子。 电话是阿米娜打来的,她消息灵通,江潮这边刚被罢免,她后脚已经收到消息,这会正跟她报信儿。 叶穗心里一咯噔,怪不得江潮一副颇受打击、虚弱无力的模样。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别人的楷模。 现在被撸了官儿,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公安系统。 江潮又是爱面子的,他…… 担忧压过了先前的愤怒。 “好,我知道了,等我空下来再给你回电话,就这样,再见!” 也没听电话那头叽里呱啦还在说啥,匆匆挂断电话。 叶穗再次打量他。 嘴唇干涩,苍白,往常那么神武的一人,眼下受的打击太大,眼里都没光了。 刚担忧的叫了声他的名字,男人忽然摇摇欲坠,也亏得叶穗抱的及时,不然他早就摔在地上。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江潮太反常了,吓得她不行,这么骄傲的人,别是受到打击后一蹶不振了。 “我,没事,就是一天多滴水未进,加上搜查,开会,脱水了而已,没关系,我还年轻,身体上的打击不算什么。 叶穗,那件事我做的不对,我请求你的原谅,现在就算让我跪搓衣板都行,我现在只有你了。” 江潮抱她抱的更紧。 叶穗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见他如此,也心疼起来。 只好先抛开旧恨不提,扶着他坐下。 拿勺子挖了一勺西瓜喂给他,又将投过水的毛巾,心疼的给他擦脸,擦手。 “一天没吃东西,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我要写投诉信……” “不用,是我能力不足,怪不得别人。” 落寞面容,虚弱神态,谁还能狠下心说他什么。 余光瞥见叶穗要走,男人又急忙拉住她,“你去哪儿?” “招待所这儿为照顾外商,小食堂晚上是不关门的,我让人去给你弄点吃的来,不然饿坏了咋办……” 自己男人自己疼。 江潮这才放开她。 等人走后,先前落寞、萎靡不振的男人,忽的咧嘴无声的笑起来,冯飞那小子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候倒能派上用场。 当人怜惜多余怒气时,注意力果然会被转移。 将自己扔到床上,床垫还将人弹了起来,男人都是爱寻求刺激的,双手放在后脑勺,开始想入非非。 惬意在上面滚了两圈,走廊外脚步声传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坐起来。 房门吱呀一下,被人打开…… 第549章 柔弱的男人 门开后进来的叶穗。 本来坐直身子的江潮想了下,还是捂住胃蜷缩躺在床上,口里还轻微呻吟,叶穗进来后就看见了这一幕。 吓一跳的叶穗,赶紧放下托盘,焦急问他怎么了。 江潮低声说没事,刚坐起来身子又无力佝偻下去,后来更是靠在她肩头。 瞥见媳妇满里满是焦急,觉得好像有点过火,声音大了些,还用指腹擦掉她眼泪。看书喇 “我就是饿到胃疼,好像还有点低血糖,不用担心,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当公安的,饥一顿饱一顿那是常有的事,他先前就有胃疼毛病,但从来没外露过。 刚才他蜷缩身子,明显是忍耐不了痛楚,可想而知,眼下到了多严重的程度! 都这么难受还要强颜欢笑的安慰她,真是…… “早知道就不该给你做凉面,做成汤面就对了。” 下楼去小食堂那问过,不是吃饭点,没留啥剩饭。 倒腾一翻后只找见一碗米饭,一把干面条,零星点蔬菜,做别的吃食太浪费时间,就简单做了点凉面。 江潮的饭量,一碗凉面肯定不够,干脆把米饭也炒了。 因为要招待外商,冰箱里还冻着牛排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谁看见就是谁的,叶穗打了俩鸡蛋,用牛肉切成小粒,加了点洋葱跟黄瓜粒,做了快手蛋炒饭。 叶穗手艺好又加了黄瓜丝、鸡蛋丝、鸡肉丝跟炸好花生米,爽口舒坦,颜色搭配也好。 牛肉炒饭也配料多,粒粒分明,吃上一口简直唇齿留香。 江潮有做戏的成分在,但确实也饿的够呛,忙说他不挑,被她灌了点热水吃了块小饼干,才大快朵颐。 不夸张的说,这顿饭是他到首都以来,吃的最舒心痛快的一顿,足足三人份的饭被他吃精光,才满足的打个饱嗝。 正犹豫去不去洗澡时,一个软乎乎带着温热的小手摸进衬衣,男人肌肉顿时紧绷。 饱暖思那啥,她上上下下摸着,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怪不得外面小白脸那么吃香,扮个柔弱就有人心疼,这招太好使了。 面对邀请,他是一展雄风的好,还是把失意柔弱进行到底? 他弹药充足,折腾起来又不像弱鸡,引起叶穗的怀疑咋办。 进退维谷时,手不自觉的碰到她腰。 二人欢好过那么多次,感受热度在身上摩擦,她又羞又恼,拍掉他不安分的手。 江潮倒是委屈了,一脸不是你想先来的意思吗? “我怕你吃太多胃再疼,想给你揉揉胃,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 遗憾收回手,躺在床上享受了下她的服务,开始还挺享受,但逐渐的有些心猿意马。 再然后血液沸腾,火速冲了个澡他还是得逞了一回。 叶穗今天也是怕刺激到他,凡事都是由着他,等人餍足后趴在他胸口,一动不想动。 江潮整理着她头发,对冯飞很满意,下次还得继续跟他取经。 “那你下一步啥打算?”他要是回去的话,自己也跟着回去。 江潮一说话胸口微弱起伏,叶穗侧脸贴在上面,昏昏欲睡,江潮柔声道,“局里有江耀安盯着,我晚回去两天也行。 你平时不是一直说我不陪你?在首都陪你两天,我们过两天二人世界。” 叶穗听他这么说就很开心,“贺佑那的玉石丢窃案,你不去援助一下?” 别管外人怎么怀疑江潮,叶穗永远相信他的实力,江潮把人抱下来,用毛巾被给她盖好,“这是贺佑自己的案子,而且你不懂男人心。 这件事他未必愿意让我帮忙。” 叶穗眼皮子已经耷拉下来,迷糊的嗯了一声。 见她困到不行,在她薄薄眼皮子上亲了口,“睡。” 一夜无梦。 早上她睡醒时,江潮已经给她打好饭,随便吃了两口就埋头在找行礼。 今天好不容易要出去逛,总得穿的好看点,女为悦己者容嘛。 男人眼光就是不行,换了几身问他,得来都是好看的回复,一点实际性意见都给不了。 后来还是选了浅色连衣裙,绑了个歪的麻花辫,辫子尾部用个手帕绑了大的蝴蝶结。 “漂亮吗?”转了一个圈。 江潮点点头,叶穗的漂亮是毋庸置疑的。 今天跟谢兰约好了,要去看京剧表演,她家就是京剧世家,他爷当年也是个角儿,不然也没钱捐飞机啊。 京剧是‘国剧’爱好者众多,头些年是样板戏的天下,京剧豫剧等其它戏种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 这也是拨乱反正后,各行业才恢复起来,京剧受众群体多,又跟人们生活关系密切,这不,首都京剧团恢复工作后,调来戏校毕业生多个。 又聚集了先前那些嗓子身段以及基本功都没退化的老前辈,暂时把摊子撑起来了。 谢兰他爸就是其中一员,他恢复工作后,先后排演了《三打白骨精》、《逼上梁山》、《苗岭风雷》、《宏碧缘》等剧。 最近两年恢复上演传统戏后,首都市京剧团演出票一票难求,谢兰知道她爱看,就走了个后门,帮忙准备了两张。 本来是想约阿米娜看的,但她听不懂国粹,这不正好便宜了江潮? 等到她打扮利索,江潮已经把扇子、水杯、手绢之类背在身上。 临出门前,叶穗又有点不放心,“你这两天这么辛苦,身体看起来也不太好,要不你别去了……” 也怪他昨晚装的太过逼真,江潮摇头,“说好过二人世界,我咋能让你一个人去,再说我修整了一天,身子好多了,快到时间了,咱们别墨迹了。” 成,他心情不好,出去散心总比在这一人胡思乱想要好的多,况且昨晚都能那么折腾她了,应该也没大碍。 只是刚出门没多久,江潮就拉住了她,叶穗被他目光盯的不解,顺着他视线望去。 裙子很合身,而且都到小肚半截了,也没啥问题。 “你裙子破了!”江潮二话不说脱下衬衣,绑在她腰上,说啥都要她回去换了。 破了?不可能啊,这是刚做的,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才知道闹出误会,她是长裙,碍于布料容易发皱,就没做什么造型。 但为了时尚,就在侧面开了叉,没敢开太高,就膝盖往上一丢丢,这样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时不时还能看见匀称的白皙小腿儿。 就是小细节,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跟他解释了一下,但男人好像没听明白。 第550章 二人世界 “别人旧衣服都要补补丁,你这新衣服咋还弄窟窿,不行,得换了。” 叶穗还能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要不是伏天,他巴不得胳膊都不让露,眼下光着小腿就更另类,你还开叉,便宜都让别人占了! 叶穗刚跑两步,人就被抓到,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扛在肩上,意识到她怀孕了,这个姿势不行,又把人抱进怀里送回屋里。 一脸你不换衣服,咱俩今天就别出门的模样。 叶穗没法子,只好换了一条中规中矩的裙子。 再出去时,已经微微热起来了,不过这丝毫阻挡不了她的热情,在老城墙下溜达着,感受着首都的旧时风貌。 以前吃小吃买不了两份就饱了,眼下江潮在,她吃两口想吃新的,就把剩嘴儿留给江潮。 喝了汽水吃了驴打滚,还买了点老式糕点,明明结婚好些时候,竟然还找回恋爱时的感觉。 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到剧院门口,正好是约定的十一点,叶穗个子低,正在来去匆匆的行人中,找着谢兰身影。 但人太多了,压根找不到,江潮利用身高优势,指向东南方向,“那个女同志是不是就是谢兰?”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此刻正同一女人拉扯着的,不是她又是谁? 虽不知那二人在说什么,但看谢兰一脸不耐烦,就知道不是啥好人,偏偏对方属于彪悍的那种,谢兰压根挣脱不了束缚。 叶穗见她有麻烦,马上就去支援,可刚走两步就又停下。 她跟谢兰相识,是帮外贸局谈判,那会都不知道江潮在首都,江潮跟外贸局的人有过接触,但那时候,正巧谢兰都不在。 可以说,二人从没见过面。 既然素未谋面,他是怎么认出她,并且给自己指出来的? 本想问个究竟,但那边情况也很焦急,叶穗只好先按下不解,快步朝她走去。 这个找茬的婆娘不是别人,正是苏军他妈。 早年学唱戏也没个学校,都是拜师学艺,摆香案跟师傅磕头那种,苏军他爸就跟谢兰爸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 京剧允许表演后,二人就重新恢复工作,但这么多年,早就物是人非。 谢兰她爸热爱京剧,即使下牛棚,也没忘了保持身段,保养嗓子,练基本功。 但孙军他爸就没这么自律,酒色财气,几乎已经把他身子掏空,现在登台是登不上去,只能做些后勤工作。 但他也不珍惜难得的机会,工作时候喝酒,还打翻了蜡烛,把戏服跟幕布背景烧毁不少。 要不是被其它值班的人员发现,怕是把戏团都给烧了。 这种人给了机会也不珍惜,留着他更是祸害,所以京剧团的领导商量过后,就劝退了他。 苏军他妈以前多不可一世,儿子跟丈夫都在数一数二的好单位工作,她是四合院里独一份的荣耀。 可眼下呢? “丫头,我知道你爸现在很受器重,跟二把手没啥区别,你让你爸说句好话,再让你苏叔回去工作,就算是看大门,他也乐意。 我也跟他说过了,以后再喝酒就把他嘴打烂……” 谢兰被这人折磨得身心俱疲。 “当初我爸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人留下,他也说会好好干,结果呢? 因为他喝酒,已经误事多少回了,你别劝我,没用!” 女人直起身子,“好,那你苏叔的工作解决不了,苏军的工作,你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了?” 姑娘家眉头皱起,咋又牵扯上他了? 难不成也想让她爸找个剧团里的活儿? 那她在做梦! “你看你是姑娘家,姑娘家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太好的工作也是浪费,你把你活儿让给他,作为补偿,阿姨让你当苏家儿媳妇……” 谢兰简直被气笑了,这不是老太太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还勉为其难让她当媳妇,苏军,她能看得上?! 还有,她以为外贸局是她家开的,这工作还是世袭制的? “先不说他能不能接替我的工作,单从立场来说,我为啥要让给他?” 女人见她油盐不进,也不再好声相劝,双手掐腰。 “我闺女就是被你爸害死的,他欠我一条命,我只是让你让出个工作,有什么不行的! 按照老话儿来说,你这条命都该归我家,亏我还想让你当儿媳妇。 你这么心狠,谁乐意娶你啊!” “想娶她的人多了,天底下男人死绝了,也不会嫁给你儿子!” 叶穗实在忍不住,出声呛她。 “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的小娘皮,我们两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兰见她来了,不想贵客被这种粗鄙的人影响了心情,拉着她往里走。 但女人不依不饶,拦住了俩姑娘的去路。 叶穗拍拍不开心的谢兰,没好气道,“既然你说她家欠你一条命,那为何不去公安那报案? 十几年前的旧事翻来覆去说,自己觉得有意思不。 人家是好心送你们过去,你们倒好,倒成了个把柄,一直抓着不放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孩子没了是很不幸,但有你这样的妈,谁知道是不是你不当回事,耽搁太久。 又或者,是你不关心孩子,等人死了才急慌慌找人送医。 又故意榨取死去孩子的最后价值,来讹诈邻居? 不行的话,就再去医院,找一下当年的大夫,问问他孩子死因跟死亡时间,咱们说不清楚,就让公安介入!” 叶穗有理有据,女人一时插不上嘴,关键在她说出利用已死的孩子,讹诈邻居时,她脸上的心慌更是克制不住。 人心虚,就容易暴怒。 想撒泼,但看见她背后人高马大,且面色不虞的江潮后,瞬间萎靡。 最后留下句狠话,灰溜溜逃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穗刚刚说的那个,倒也有几分道理。 当年医生检查时,孩子已经没气了,苏军他妈当时就痛哭狼嚎。 埋怨她爸耽搁时间,才导致鲜活性命消失,这么多年,更是利用这个借口,跟家里提出好些不合理的要求。 被叶穗提醒,她才恍然,是啊,如果一开始,那孩子已经没气了呢? 他爸当初要是可怜她丧女之痛,没去核实呢? 她家岂不是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回去了,她一定要查清楚。 但眼下,还是得招呼好叶穗才行。 看着站在她旁边卓尔不凡的男人,谢兰猜出这就是同事们说的,跟叶穗很般配的爱人。 “你好,我是谢兰。” 江潮伸手,言简意赅,“江潮。” 第551章 找出破绽 戏剧表演的场合,是这两年刚建好的,市中心位置,正门外还有大型广场,建筑宏伟,是一座较大的大型剧院。 里面设有宽敞的前厅,两廊有休息厅跟接待所。 上下两楼,宽大的舞台后面还有演员的化妆室以及服装室。 叶穗几人进来后,看见好些烫着头,穿着布拉吉的年轻女同志,有说有笑在面前经过。 听谢兰解释,这里面有售票处、演员食堂。 剧院前面还有个录像厅,装着日本最先进的放映设备,想看电影的话,还可以去那边看。 “首都果然不同凡响。” 剧院的灯光、吊杆设备齐全,还有配电室、冷暖设备,大概齐跟她小时候记忆里样子重叠起来。 距离开场还有十五分钟,叶穗四处参观了下,前面有个小黑板写着今天的表演内容。 “首都京剧院三团、首都评剧院一团、沪城杂技团、中国民族歌舞团,这么多单位演出啊。” 谢兰她爸是京剧院三团,没想到还有其它团也在,谢兰看出她的疑惑,跟她解释。 “剧院邀请其它剧团演出,既是文化交流,又能丰富大众群体生活,一举两得。 上下两楼,大概有六个演出厅,单单是观众席,差不多就有一千七八个,你要是在这呆时间久一点,我再弄其它的票带你看。 等结束了,我带你尝一家不错的北京菜。” 叶穗笑眯眯点头。 这次表演的是《苗岭风雷》唱的是不错,但对叶穗来说,还是有点深奥。 刚开始还能听出点趣味,逐渐就开始小鸡啄米。 与其说她爱听,倒不如说是爱凑热闹,江潮看见她脑袋一点一点,含笑将她脑袋放在自己肩上。 叶穗蹭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跟周公约会去了。 等再醒来时,是被嘈杂的交谈声吵醒的。 戏曲谢幕了,叶穗腾地坐直身子,赶紧跟谢兰道歉。 不管是孕妇身份也好,看不懂京剧,不感兴趣也罢,在演出时候睡着,这都是特别不礼貌的一件事。 谢兰忙说没关系。 “你爱人说你昨晚熬夜翻译资料,很晚才睡,我能理解。” 昨晚熬夜是真的,很晚才睡也是真的,就是没干正经事。 不过这个解释,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尴尬。 ”江潮呢?“ 观众都快走没影儿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丈夫没在。 “去厕所了,一会儿就来了。” ………… 况平安散场后去了趟厕所,摘下眼镜洗手时,余光瞥见一道高大身躯。 这不是昨天打过交道的那个公安? 怕认错了,还专门戴上眼镜确定。 “好巧,江公安来办案?” 江潮好像听到声音,这才认出他,甩干手同人握手,“陪爱人来听戏,您呢?” “巧了,我也是,身在保密单位,全部精力跟时间都贡献给事业。 亏钱家人太多,不瞒您说,这次算是因祸得福,这才陪爱人过了个结婚纪念日。”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 看似风平浪静,但谈话内容到处透着机锋,况平安也明白江潮此次出现不是偶然,也清楚自己身上怀疑没有被打消。 开玩笑似的解释,“我知道你心有疑虑,但我为人坦荡,自小生活在四九城,二十多年在先锋厂工作,都没踏出去过首都,我解释并非心虚。 而是不想让你们把不必要的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江潮笑笑没言语。 “对了,你今年几岁了?” 都在前厅等彼此爱人,为避免尴尬,男人打开话匣子。 “再过两年就到三十了。” “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大成就,真是了不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没有审问那天时的剑拔弩张。 等待时候,面前一对儿小年轻起了口角,男人一脸赔罪模样,还递给对象杯子,让她喝水消气。 谁知女孩子更加气愤,“我都说我不爱喝自来水管里流出来的水,首都的水一股子味儿,压根没我们沪市的水好喝。” 地域歧视一直存在,但没想到这俩最发达城市的群众,也互相看不惯。 不过就是小年轻们斗嘴一说,谁都没放在心上,等闹别扭的二人离开。 况平安才感慨道,“其实沪城的水质也不行,尤其是十几年前,各大工厂建起来后,水质一天不如一天。 以前苏州河跟其他一些小浜里还有鱼虾游游,现在早就绝迹了,72年美国那谁来访沪的时候,不还从美国带来了饮用水?” 江潮颔首,“您真是学识渊博。” 先前还有些热络,但此时,已经冷淡下来。 正巧这会儿,叶穗也露面了,江潮见状客套的同人道别。 况平安笑笑,“我爱人也来了,以后有机会再聊,祝你工作顺利。” 跟那对儿夫妻分开老远,叶穗才收回视线,好奇问他,对方是谁。 按照她的了解,江潮不会跟陌生人说那么长时间的话。 刚才她早就看见江潮了,想去找他时,被不知从哪儿蹦出的冯飞拦住。 让她别打扰二人,等他们唠嗑半天,这才放行。 江潮脸上也透出笑意,“不熟,就是条鱼。” 鱼? 江潮怎么说话也奇奇怪怪起来。 不过被他这么提醒,肚子适时叫了起来,谁让孕妇饿得就是快呢! “我也有点想吃鱼了,咱中午吃鱼,醋鱼或者是清蒸的鱼都行。” 江潮一般都是纵容她的。 谢兰跟着点头,“我说的那家手艺不错,不管是糖醋鱼、松鼠桂鱼都一绝,还经济实惠。” 一拍即合,顺带着冯飞,几人一道过去。 吃饱喝足,江潮问她下午有活动没,叶穗摇头,下午日头这么热,她才没心思去逛。 “那我去结账,一会儿送你回去。” 谢兰百般推辞,看准时机想要偷去结,但被叶穗抓住,开玩笑,她现在多少也算个小富婆儿,哪儿能让别人掏钱。 江潮跟媳妇心有灵犀,拿着皮夹出去了。 “我去打点茶水来。” 冯飞见状也跟了出去。 等到走廊上,头儿已经在等着他了,冯飞健步上前,压低嗓音道,“有线索了吗?” 这场相遇肯定没那么简单,不然首都这么大,怎么就能在一个地方碰上。 所有的偶然,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早前他在审问男人时,就察觉到异样。 他为洗清嫌疑,不止一次说,他是地道首都人,没有去过外地,没跟可疑份子接触过。 但他普通话里,卷舌音总是掌握不准。 沪市那边属于吴语地区,有些地道的居民卷舌音就说不准确,缺少‘北方味儿’。 第552章 胆大包天 先前那番话,看似在闲话家常,但江潮却在处处试探,刚刚的话更加加深了他的肯定。 沪城人在打听别人年龄时,有一个明显的习惯用语。 问人年龄,说是几岁了,而不是大众所说的‘多大了’。 乡音、习惯、口味可以更改,但潜意识里的习惯无法更改。 冯飞觉得头儿说得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只是靠这个,就怀疑他立场不稳定,是特务发展的下线,有些唐突。 “如果只靠这些,自然没那么肯定。” 先前故意在他们跟前吵架的小年轻,也是江潮他们安排的。 一开始他没怀疑过对方,是在查阅二十几年前的克格勃特务的档案时,曾见他在上海呆过两年。 而况平安,他的档案也写了土生土长的首都人,是他口音上的纰漏,让他跟克格勃联系起来。 要让江潮如此确定,他叛变了,也是先前那句无意识的对话。 尼克松访问上海,这是当年新闻上大肆报道过的,没什么特殊,国人知道这件事的很多。 但也只有五十年代在沪市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苏州河以及其它小河里的水质情况。 当然,也只有沪市区的居民,才把小河称为‘小河浜’、‘河浜’。 一处纰漏暂时可以称为偶然,数不清的生活习惯,脱口而出的称呼,再说偶然就牵强了。 冯飞摩拳擦掌,“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他们这次执行任务,就是把隐藏在干部队伍中的蛀虫揪出来。 上次特务事件,不是在狗肚子里找出不少微型相卷儿,发现有不少只有领导人、高级将领才知道的国家发展计划。 这证明干部队伍里,不纯粹。 上个月,上面有人截获到原文密码,说有特务要盗取一份机要秘密,那时已经布起局来。 但是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对方是谁,看上的又是哪一份机密,联络人是谁,又是通过什么下线传递。 怕打草惊蛇,就没大肆宣扬,而是悄悄在首都公安局里开展了消防知识学习。 好不打草惊蛇,以一个正当理由,把江潮调进来。 江潮先前的表现,也只是藏拙的手段。 只是谁都想不到,对方窃取的会是国防重器数据。 这场在数月前就布好的局,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没有人手支援,没有傍身的权利。 参与进来的江潮,如果能成功的话,位置能再动动。 可如果他输了,或者是任何一步棋走错,等待他的就是万丈深渊。 涉及好几个位高权重的机关领导,幕后黑手没抓到前,不会有任何档案、记录,来证明这是一次任务。 江潮为信仰,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就是怕连累到叶穗。 所以那个离婚协议书,是他给叶穗留下的保障,也是不受他牵连的,退一步的筹码。 “那头儿,他下午可是就要回单位去了,咱们现在被踢出调查队伍,是没法子再去传唤对方。 再说,研究所那边可是有哨所值班,一旦进去,那就是放虎归山,他个月不出来,那机密资料找不出,线索也就全断了。” 这个任务刺激是真刺激。 但危险也是真危险。 江潮结完账,又借了对方纸笔,给叶穗写了个字条。 冯飞见他不准备跟人道别,有些犯嘀咕,“下午没事,不再陪陪她了?” 江潮摇头,“不陪了,越陪越舍不得,下午准备工作还多,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才是最好的保护。” 叶穗左等右等,没把人等上来,还是服务员送来张字条,这才知道他有事先去处理了。 明明说好要过二人世界,才半天就找不到人影,早知道就不该相信他。 “没事,傍晚或者是晚上你无聊的话,我陪你啊。” 谢兰忍着笑,再厉害的女孩子,再爱人跟前,也会变成小孩儿。 叶穗也有点不好意思,直夸女同胞靠谱。 吃饱喝足,收拾好东西二人离开。 可是叶穗都走了老远,还是赶了回来,把江潮留下来的团成一团的纸条重新铺展叠好,小心翼翼收进包里。 谢兰不明所以的询问就在门外,她松了口气,喊道就来。 ………… 冯飞猜到这次任务艰巨,也知道头儿一贯是胆大包天。 但借他三个胆儿,都无法想到这人胆子会这么大。 江潮递给他一个军官证,一套军装示意他换上。看书喇 冯飞以前也是退伍军人,猛不丁看见这身衣裳还挺怀念。 他让自己穿,那他就穿呗,可是等到整理好仪容,上了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时,才反应过来,问他去哪儿。 “去核试验数据研究所找况平安!” 冯飞系安全带的手一哆嗦,头儿没给他缓冲时间,车子已经跟离弦的箭一样,朝前行驶。 推背感袭来,这才结结巴巴,“那边设了好几个关卡,都是部队的人把手,咱俩就穿着这一身儿,去闯关卡? 还去找况平安,怕是还没见到人,咱们就被抓起来了?” 任务是重要,但总不能去自投罗网。 这跟深入虎穴,有啥区别。 但别管怎么劝说,江潮都是打定主意的模样,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 研究所位置偏僻,周围有山做屏障,道路崎岖,任何一个车辆进来,都是极其显眼的存在。 车子在冯飞惴惴不安中,到了目的地。 大老远就有哨兵拦住了他们,虽然这车套着军牌,但这种地方,不是谁都能随便进来。 车一停,江潮拿着公文袋下了车,他甚至是墨镜都没脱,跟对方敬礼后,自报家门。 “您好,我是西南地区核试验基地的负责人,二个月前,我区送往贵单位协助分析的试样,本该于上月就出结果。 但跟贵地沟通过,上次试样缺少一种特殊试剂,需要从沪城采购才行。 这是新采购来的试剂。 这是我的军官证、身份证明、这是基地的采购证明。” 哨兵仔细翻看一阵,后退一步,再度跟人敬礼,“二位稍后,我去打电话请示一下。” 江潮颔首,“应该的。” 他一脸坦然,但是冯飞后背快要被汗水打湿。 啥试剂、啥基地证明,搞了半天,他昨天下午都在忙这些假证件啊。 要是被揭穿的话,别说公安当不了,这是要进军事法庭的。 偏偏打电话的那个同志,一边往他们这看,一边皱眉点头。 在他快维持不住假象时,哨兵啪的一下挂了电话,健步朝二人跑来…… 第553章 曙光 冯飞心理素质不好,尤其看见对方快速跑过来,呼吸都漏了半拍。 “同志,确实有这么回事,二位出任务时,也得小心,前几天机要通讯员资料丢失在前。 刚才上级领导打来电话,说是有辆军用汽车被盗在后,青天白日的,不法分子也太猖狂了。” 江潮黝黑有型的眉毛高挑,似乎没想到有人这么狂妄,诧异道,“真有这么胆大的人?” “谁说不是呢,领导们在里面开会,出来车就没了,现在公安接手,在密集排查呢。” 说完见冯飞一直没言语,还冒汗,好奇询问,“这位是身体不舒服吗?” 冯飞露出职业假笑,江潮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可能在愤慨对方做的不厚道?” 跟人敬个礼,在他目光注视中远去。 第二个哨口,如法炮制,也不知是二人演技太好,还是对方没想到真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就这么放他们进来了。 车子停在研究所家属院时,冯飞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车子停稳当后,他咕咚咽下口水,“咱们这就过关了?” “眼下是过了,时间紧急,被他们发现车是偷得,咱们就真的插翅难逃,眼下先去搜查下他的住所。” 江潮这身板样貌,走到哪儿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有些家属见到他,偷摸打起了主意。 他们是保密单位,绝大多数跟外界隔绝,好点的同志不是英年早婚,就是扑在工作岗位上,无心情爱。 突然来了俩年轻,职位也高的同志,不得上前打听个清楚? 江潮面无表情的婉拒了她们的询问,问清楚况平安住处后,冷脸进去。看书喇 况平安住宅搜过,并未有什么特殊东西,二人转而去他所在的医务室。 这边属于工作区域,同样有人把守,如果说先前用试剂借口,能蒙混进研究所。 但眼下进工资区域,这个理由就站不住脚了。 但面对审问,江潮气不喘,脸不红,掏出一个由公安部批准的“传讯通知”给门卫。 “奉上级命令,重新对况平安同志进行再次传唤,请您配合工作。” 男人仔细分辨过后,对他放行。 皮鞋声在空旷走廊里十分响亮,即使如此,他还是腰板挺直,任谁都不会怀疑这样的男人,会是外面掘地三尺都要找出的偷车贼。 医务室就他一个人在用,干净宽敞。 迎面两个大的柜子,密密麻麻摆放好些西药,时间紧急,二人紧张寻找线索。 ………… 人逢喜事精神爽,况平安吃过饭后,慢悠悠的往医务室去。 刚到大门口,就见值班同志跟他敬礼,“况大夫,您刚刚回岗位,就又要出去了。” 男人一头雾水,“小刘,你在说什么,我好端端的去哪儿?” “哎,刚刚有俩军人拿着传讯通知,说是要请您配合调查,你没看见他们吗?” 男人笑容顿消,顾不得寒暄,三步并作两步,跑向自己的医务室。 里面东西还是原样摆着,但这种消毒水味儿中,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汽油味儿。 当大夫的,对这种味道很是敏锐,联想到先前门卫说的话,淡淡的不安在心头盘桓。 他办公室里,是有电话的,想到这,他赶紧给对方打电话。 他们说得好,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他,但眼下,他觉得自己好像逃不脱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他拿着话筒,手指不断敲击在桌面上,耐性告罄前,那边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 “我是况平安,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说没我事了? 怎么现在又多出俩当兵的,来对我进行传讯通知? 我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背后搞我,那我也不惜来一场鱼死网破。” 电话信号不太好。 刷刷作响,对面男人好不容易听到完整的话后,只觉得好笑,“你在说什么鬼话?嫌疑都洗清了,谁会再传讯你? 再说这次事情,是公安部全权负责,怎么轮到当兵的去调查,你是太久没做亏心事,这点风吹草动,就把你吓破胆了?” 况平安不信对方。 楼下站岗的又不会撒谎,难不成,对方只在安抚他,借机让他当替罪羊? 人是不能做坏事的,一旦做了,就会永远陷入到恐惧的泥潭,难以脱身。 百思不得其解时,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响,他喂喂了两下,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声音。 想再打过去时,这才发现电话线的一头捏在别人手里。 男人低着头,帽子低低的掩着,看不出异样。 等他再抬头,看见帽子下那张熟悉又英俊的脸颊后,惊叫出声儿。 “江,江潮?你怎么在这?” “是,这么巧,我竟然在这。” 没了昨天见面时的热络跟心平气和,只有公事公办的利落。 男人又不傻,很快就明白他们就是门卫说的调查员,他刚才跟人打电话,已经有所暴露。 但电话里说的模棱两可,对方又没确切的证据,索性就放下心来。 “据我所知,两位都是公安,而且还被踢出调查队伍,怎的摇身一变,就成营级干部,还成了调查员了? 私下闯进秘密基地,别管你们先前有多大成就,多大贡献,都会被追究责任的。” 一边教导,一边挪步到窗户那,只要推开窗户,朝外面大喊一声,马上就有人抓走他们。 等他背靠着窗台,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一直冷眼看着他举动的江潮,突然掏出一个东西,摆在他面前。 “如果我要是您的话,就不会轻举妄动,让自己陷入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是一个密写药水。 他利用职务方便,把这个东西掺在密密麻麻的西药中间,如果不是专业人员,压根分辨不出。 也是江潮有足够多的经验,这才找出异常。 他们今天冒险进来,就是调查他的身份,发现密写药水,以及先前那个电话,完全属于意外惊喜了。 况平安不愧是被选中的特务,现在已经穷途末路,还在不断狡辩。 “只是一个随手捡起来,我都没见过的东西,竟然来质问我,我哪儿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要来个死不承认。 江潮拍拍手,又将另外两样东西扔他面前,“如果只是密写药水不能证明,那这个呢?” 第554章 拆穿 谁都知道,在这满是秘密的研究所,是不允许有这种东西存在。 但别管对方怎么狡辩,江潮都有把握让他哑口无言。 眼下抛出来的只是张报纸,但男人拿起来看了后,浑身战栗不止。 是早年‘况平安’在治疗痢疾时的工作照片。 那时候的男人还有些年轻,他趴在桌子上,正写着工作小结。 “况平安是土生土长的四九城人不假,但他早年曾经调职过一回,就是那次后,习惯大改,曾经的左撇子,也变成了现在的右撇子。” 江潮每说一句,对面男人脸上血色就消失一分,这么多年的模仿跟雕刻,他确定可以跟真正的况平安一样。 可还是被人发现了。 当年先锋厂还没现在这么大规模,也没承接这么多数据分析的工作,小小的研究所,合并过数次,才发展到现在模样。 况平安曾经是苏联援华组的保健医生,那些克格勃特工,也确实是想要渗透他,但那时候刚建国没多久,大部分国人爱国情感浓厚。 对方策反不成,又发现他曾经给组织上写信举报,后来就把人解决了。 说来也巧,正在他们发愁该如何大变活人时,这些人发现了跟他体型相貌酷似沪市男人。 等到他被策反后,在外面出差半年学习了半年,确定无懈可击,才带他回去。 半年多,正是研究所改革重组的时候,换了一批人不说,加上真正况平安爹妈至亲都没了。 他就这么李代桃僵。 加上工作的保密性质,就跟旁系的亲戚,越走越远。 谁都想不到,在有心人的运作下,一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消息。 59年的时候,专家组撤回了苏联,临行前克格勃特工吩咐他潜伏待命,积极伪装,取得信任。 后来‘况平安’安分的过了两年,那个人也没再联系过他,他以为自己可以顶着他的名字,安稳生活,所以娶妻生子。 谁知道平静了十来年后,竟然有人重新跟他联系上,命令他提供情报,给他丰厚报酬。 这边研究所作为一家大型保密单位,有很多保密措施,各个部门之间,完全处于独立、封闭状态。 他尝试多次都无果,后来还是无意听到一个电话,这才发现这条最有价值的情报。 研究所里承担华国核试验基地部门项目的数据分析的消息泄露后,他们让他摸清楚基地跟研究所之间的联络,接触过程。 还让他火速制定一份接待及协助特工窃取,华国新氢弹爆炸后,研究所研究数据分析结论的密信。 他以为计划天衣无缝。 在他取代别人,安稳度过了二十几年后,这种自信更是达到顶峰。 可谁能想到,他伪装这么好,破绽这么少,竟然会被只有两面之缘的公安给发现。 江潮敲腿的动作一停,“你是说,除了有人协助你们外,还有一个没露面的特工?他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 冯飞一直是在害怕的,但眼下知道头儿方向对了,甚至摸到一些真相,回光返照般,重复他的问题。 但已经吓破胆的男人,支吾了半天,才留下一句,我没有跟他碰过面。 所以说,对方身份还是个迷? 二人对视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上有蛀虫,下有不安分的破坏分子,这次说什么,都要将其一网打尽。 ………… 卓强盛挂断电话后,只觉得好笑,无视不许在办公区抽烟的铁令,悠闲点烟,吞云吐雾。 笑话他,一个老牌间谍还这般胆小细微, 真不知道,合作对象从哪儿找出这么个下线来。 但在挂断电话后,仍不放心,在办公室打通另一个电话。 只听其声儿,未见其人,但卓强盛已经想到他不苟言笑的面容。 听完所有谈话内容后,男人敏锐叫停,“你是说,有两个军人拿着“传讯通知”去审问他了?” “是啊,这事是我们全权负责,军方怎么会越俎代庖,我觉得他是杯弓蛇影,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吓破了胆子……” “闭嘴蠢货!一根绳上的蚂蚱,他骗你做什么,让你多关心时事,今早上部队那丢了一辆吉普,你收到消息了没?” “我知道啊,不过这是真的吗?真有人那么大胆,敢在太岁爷上动土?” 自打把江潮给弄走后,这里又成了他的天下,说实话,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舒坦。 “是啊,不止是敢偷车,还敢到保密单位去提审人,况平安已经被盯上了,现在马上给对方打电话,全部戒严! 不然等他被带走,你就等着被枪毙!” 电话挂断,卓强盛终于从吊儿郎当的状态中清醒。 害怕下,手脚全然不听使唤,脖子后面凉飕飕,他后怕的摸了摸后脖颈。 对,去提供消息。 二话不说就给研究所那边打电话,因为太过害怕,转盘的手都有些不稳…… ………… 况平安现在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虽不乐意跟人走,但又不得不配合。 二人大大方方走在前面,况平安慢慢悠悠走在后面。 几人在大院儿里行走时,还时不时能换来几个敬礼。 车子刚行驶到一半,生活区突然响起尖锐又刺耳的警报声。 江潮系安全带的手一紧,示意二人坐好,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眨眼就掠过好远。 第一个哨所没人,他踩着油门闯了过去,等到第二个时,还是先前审查他们的那个。 到他跟前,江潮跟人敬礼,小战士压根没有往他身上怀疑。 毕竟都是参过军的,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江潮身上除了有浩然正气外,还有前辈们说过的,历经沙场的杀气,这种东西不是你模仿就能模仿出来的。 “同志,试剂已经送到了吗?”小战士给他搬路障,边干还边崇拜的说。 “送到了,说是五天后再让我们过来取结果,小同志,好好站岗,别看这工作枯燥,但你们这些身影,是国家最亮眼的风景线。 向你们学习,向你们致敬!” 江潮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看书溂 “为人民服务!” 小白杨收腹挺胸,满心澎湃,回以一个敬礼。 在小战士的崇拜眼神中,江潮连人带车消失在他眼前。 第555章 疯人院 小战士目送车子远去,电话已经打了进来,电话那头询问他可是有车辆进出,小白杨也没撒谎,把江潮出去的事儿说了下。 卓强盛在意识不对后,打了不止一个电话,没联系上况平安,那股不安已经逐渐扩大,连续三次电话后,又往保卫科打。 江潮跟冯飞作为调查员的事儿,也隐瞒不住。 即使已经设了戒备,但这就是争分夺秒的事儿,江潮他们刚冲往关卡时,对方刚刚戒严,这么大厂子,这么多人员驻守,竟让他们跟无人之地般来去自由。 这对于信息外露的研究所来说,是沉重的打击,也是巨大羞辱,这一番排查下,今天外地军牌的车子只有一辆。 而且除去车牌号,颜色款式什么的,都跟丢失的那辆一模一样,小白杨受到不小打击,但还是强撑起精神,回应着询问。 问他有没有看见车上有况平安在,他坚定摇头。 侦查员见他样子不像在撒谎,摇头道,“估计是把人塞到后备箱里了,别为难小伙子,他经验尚浅,如何跟执行大小秘密无数的老牌军人周旋。 虽说不清楚为啥这俩公安要偷车,强势冲进军事秘密基地,犯罪事实确定,跟同事们说一声,发拘捕令。”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又曾经立下多少功劳,既然行为已经违法,那就没有法外留情的必要。 如果他们真被策反,那未来面对的,将会是更严厉的处罚。 ………… 江潮公然进去抓人,已经做好会被抓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一切会这么迅速。 街上多了数道巡逻的身影,昔日的同僚、战友,开始进行地毯式搜寻。 不止如此,调查组的人,对江潮的处置形成两拨不同的看法。 先前派来的调查员,建议等找到江潮,重新审问一下,没准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卓强盛一直持有反对意见,“前些日子他们在单位学习,我不止一次看见他们在人稀少时,办公区域鬼鬼祟祟转悠。 我承认,他以前确实有点名气,但大家都是从特殊时期走来的,国外间谍人员最爱下手的,不就是公职人员,曾经参过军的人? 由于他们先前身份,大家都会对其放松警惕,但要知道,越是这种人,越是高智商犯罪,对国家,对集体的危害性也越大! 他偷车闯进秘密基地,还绑走了人质,没准就是想效忠他们新的东家!” 他不断施压,原先看好江潮的人,心里天平逐渐倒塌,先前只是小范围搜查,但在卓强盛等人的推波助澜下,范围越来越广泛。 报纸、广播也在报道这起恶性事件,但是可能出自于他们曾经的身份,没说那么明白,只是把身高、面容大致说了下。 还列出是危险人物,希望群众看见类似这种打扮、面容的人,踊跃给公安提供信息。 对此,江潮一概不知。 自打带着人顺利逃脱后,就已经开始审问况平安,关于接头特务的消息。 一开始况平安还是挺配合,直到三人修整时,听到的那个广播,里面虽没直接说二人名字,但阅历、体貌特征无比详细。 一听就知道是谁,况平安听见这个,也动起花花肠子,当他们拿着证据过来,他不得已据实相告,按照他在保密单位工作二十余年的经验。 一旦被定罪后,最轻也会面临终身监禁,可听广播的意思,这俩是偷偷进的研究院,而且还被通缉了。 不用说,一定是他的上线走的这一步棋,人都是自私的,尤其事关自身利益,什么大是大非都能抛到脑后。 不然他也不能明知故犯,当间谍出卖国家利益。 只要让他们暴露,等抓回去后,他反将一军,即使他们能‘证据’来指证自己,那他还能倒打一耙呢。 再说上头有人保他,最后鹿死谁手不一定呢! 还好冯飞当时机敏,在他上厕所时,偷偷进去看了下。 不然这人早就用血在背心上写了告密信,并藏掩饰了。 二人现在已经到千夫所指的地步,车子是不能继续开了,而且预料到会有身败名裂的可能,主动与外界一切切割。 但带着不跟他们一条心的人,这就有些难办。 他们还得找特务,找是谁一手遮天,给他们当保护伞。 带着他,不止拖后腿,还有信息暴露的危险。 不带他,这人自己跑了,或者是消灭罪责怎么办? 带还是不带,好像都没法子。 ‘况平安’先前还在心存幻想,沾沾自喜,但在那俩儿人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不决的模样时,忽的呆滞了。 他们该不会为了解决他这个拖累,把他给那啥? ………… 二人肯定不会这么干,外界通报的东西,又不是真的。 不过,商量过后,他们还真找到一个折中法子,既能心无旁骛去找线索,又能把人控制起来,不走漏一点风声。 长途跋涉,到了快到房山那块,据冯飞说这边有个疯人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规模不大,是当地政府跟社会爱人人士捐赠的。 他本家有个堂舅就被送到这里。 现在国家对于这方面的治疗,在一定程度上是空白的。 好些家属把亲人送到这里,也不过是希望能好好看管起来。 不让他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行为。 只要钱交够数儿,吃穿用度就不用管,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家属的压力,将他们从亲人失常的打击中拯救出来。 里面没有医生,院长是发现哪个患者有毛病的时候,请医生来问诊,在里面帮忙的,也多数是膀大腰圆的村民。 这些得病的平时只在一方天地里生活,平时为了让他们安静下来,喝的都是镇定类的药物。 与世隔绝,又能看管好他,还能不让别人察觉到他的踪迹,不是绝佳的好去处? 所以冯飞带着营养品去看表舅,并且跟人家院长见面后。 委婉的说了下他的想法。 那边院长见过太多次这种事情,而且冯飞家属在续费上面,从没有过问题,见状就跟痛快的答应了。 眼瞅况平安还一头雾水,他偷偷补充,“我这个哥哥,受的刺激比较大,一直说自己是保密单位,要见组织,要见领导。 我姑活着的时候,还能照顾他干干净净,陪他闹腾。 但老人家撒手人寰,兄弟姐们又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实在顾不得他,半年的钱我先交上,下个月再看看适应不适应。 总之,您一切上心,千万别让人跑了。” 第556章 全城通缉 院长见到过太多次这种家属。 只要管好他吃喝,让人活着,不丢失,不挨打,那就行。 谁不是生活过不下去,被人拖累的不行,才把亲人送来? 不用他多解释,院长一切都明白。 递给院儿里帮工的俩人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带着人往里面走。 ‘况平安’现在已经意识到不对,被人拖着就走,他没想到二人会这么做,不停大叫。 这下冯飞还没解释,院长就已经开始安慰,“别担心,刚到陌生环境,他们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等过些日子适应了也就好了。” 江潮跟人握手,“那就劳烦您了,月底我们再来。” 怕他们不精心看守,还专门说了期限,好让对方更上心。 于是就在对方笑眯眯的面容中,二人离开了。 刚到里面的男人是崩溃的,疯人院为了不影响周围村民生活,地处偏僻,四面荒凉。 房屋也是当年队上吃大锅饭时留下来的,年久失修,又多潮湿,除了院墙垒高些,圈出半亩地当活动场合,其余的,简直一言难尽。 他剧烈挣扎,“我是医生,我不是疯子,不信你们考我,我知道安乃近、青霉素、阿替洛尔、帕托维林、屈克芦丁……” 以为自己背出这么多生涩的药名,对方一定会信他。 但那俩扭着他胳膊的男人,指了下蹲在墙根的男人,“你听他在背什么。” 况平安仔细听,是一连串完整的元素周期表。 自打恢复高考后,不少年轻人将其当成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但高考的残酷、有时候冒名顶替的事件发生后,无法接受现实的学生们,也就性情大变,疯疯癫癫。 况平安又道,“刚才那俩人是被策反的特务,他们把我弄进来,就是想让真相无法大白,求求你们打个电话,就说我被人掳到这里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下半截小腿没了,还穿着洗到发白的老式红军衣服的老兵,拿着木头枪,不停的在他面前哒哒哒。 “报告首长,7235高地已经被我军占领,请做下一步指示!” 先前一直劝他老实的院长,突然严肃了表情。 回以一礼,“耿长顺同志,任务完成圆满,请回驻地,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进攻!” “是!” 况平安放眼望去这才发现,这些人里面,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有很多,但唯独他,是异常的存在。 他衣服虽然补着补丁,但胜在干净,整齐,下巴光滑,头发整理的也利索,除了时不时在打仗外,他跟常人无异。 “他在三十年前打小日本儿的,打完仗后,整个连队就他活了下来,眼看就要获得胜利了,鬼子扫荡过了他们村儿。 他爹妈,未婚媳妇,全没了。 他本来就有创伤后应激症,没经过系统的心理疏导,来又陷入到这个打击中出不来,三十多年如一日的过着一样的生活。 要我说,那种特务、汉奸什么的,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况平安朝那边望去,只见老实下来的男人,捧着一个锈了枪,坐那睡着。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好像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在这枪口下,发疯般的朝前跑去。 后来还是被人拦住,愣是喂给他一嘴药片,没多久人昏昏沉沉时,把他抬进屋子里。 “谁来这都不乐意,但没办法,谁让你得了这病呢,得病了,就得好好接受现实。” 回应他的,只有周围不正常人的呓语,已经风吹树叶的哗啦啦声响。 ………… 江潮出事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飞遍大街小巷。 叶穗在市里小有名气,朋友众多。 当亲戚朋友看见消息后,就联系叶连山夫妻,询问他们怎么回事。 别管他们怎么说,新闻上怎么报道,大家还是有自己的判断。 江潮的名字在大家心里,就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有不少人往报纸、广播站那边打电话,写信,强烈要求他们找线索,查明事实,还他一个公道。 相信他的是多数,但也不乏有些人幸灾乐祸。 院里、还有因江潮秉公执法而得罪的人家,没少说了风凉话。看书喇 大人打不过,要是他们家孩子敢乱叨叨,胡玉州跟新认识的两个小伙伴,打的人家直喊娘。 要说最高兴地要数谁。 肯定是他后娘那一波了。 周芝接完电话后,别提多开心,害怕自己听错,还打了好几个电话求证。 当然,她没敢露幸灾乐祸的样子,完全是以解释的口吻说的。 江潮此次秘密任务,知道的,一共五个指头的人能数的清。 江远还有老爷子自然也被蒙在鼓里。 父子二人虽然不对付,但外人不清楚,他携车闯到秘密基地,还抓人潜逃,犯了纪律,江远作为省厅公安的一把手,也得受牵连。 这不,马上让人回来休息。 但周芝不清楚,见人进来后,故意露出焦急面孔,抓着他袖子道,“老江,我刚刚接到不少电话,好些亲戚朋友都在问究竟怎么回事。 咱家江潮真是特务吗?他要不是的话,为啥广播上都这么说?” 他不是最骄傲那个儿子? 眼下看他还怎么骄傲! 江远最近,明显觉得眼前的女人变了,不再那么温柔体贴,反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估计是看见他打量的目光有些反常,女人见好就收,挤出两滴眼泪,“你别多心,我就是担心他以后咋办。 有那么大好前途的一人,要是往后要在牢里度过,这可要了我的命啊!” 江远不想再看她,冷淡的收回视线,开始跟不同的人打电话。 她一人在这怪尴尬的,不过脑里闪过一个念头,趁人不备时,偷摸摸溜出去…… 第557章 瞒着她 老爷子还不清楚这事儿,她得去通知一下,总而言之,她目的就是让江潮一败涂地。 家里人对他死心。 将来别想沾染江家的财产。 至于老爷子会不会受刺激、身子如何,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范围了。 ………… 江潮出事,大家有意识地瞒着叶穗,夫妻俩感情不错,叶穗又怀着身孕,虽说刚过三个月。 但也处于胎儿不稳的时候,要是受到刺激,出点意外咋办。 所以别管外面形势多危急,江潮又被扣上多难听的帽子,他们的朋友都无条件偏心二人。 眼下她还住在外贸局招待所,大家清楚江潮是她爱人,也知晓他现在被全程通缉。 但还是私下达成统一,要保护叶穗,所以在人多口杂的地方,愣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到她耳朵里。 阿米娜跟谢兰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先前大家还是有点距离感。 各自忙他们的事儿。 但这两天借口说快要分别,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她黏在一块儿。 “贺佑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你不去陪他,展示温柔大度,一直跟我屁股后面做什么?” 叶穗觉得她太黏人,开玩笑般说起这个。 昨天刚去看了她珍藏的玉石宝贝儿。 叶穗是懂这些东西的,选出来一块儿种色最好的玉石,夸赞。 那姑娘大手一挥,送她了。 叶穗受宠若惊,赶紧拒绝,虽然只毛料儿,但价值绝对不菲,这姑娘真是豪迈,不由分说量了她手腕,承诺做好镯子了送她。 不止她谢兰也有,搞得二人受宠若惊。 感情是相互的,阿米娜护送玉石丢失,玉矿的开采权也不知花落谁家。 想要做两手准备,就必须开采新的矿源,有贺佑大哥那个老牌地质学家帮忙,找新的矿脉不成问题。 但为了能拿下眼前这个,他们投入不可计数的资金,已经没多余的钱,兼顾这条稍逊的玉矿。 叶穗听到她电话的内容,也知道都不容易,就问她能不能借给她钱,当投资也好,入股也罢。 反正解她燃眉之急。 阿米娜面露为难,清楚她是一片好意,可是…… 不清楚叶穗底细,只知道她嫁是局长,娘家也是中等人家,可能是吃喝不愁。 但眼下江潮四面楚歌,前途未卜。 她日后还要养孩子,上大学,负担挺重,就算有点小钱儿,对开采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别说那些大型设备。 就连十个工人的一年工资都不够? 想拒绝她的好意,又怕刺激到她的自尊心,只说真到那一步,她不会客气。 谢兰这会也想着法儿让她开心。 最近大剧院里要有表演,是当时文化局那边为欢迎新省同胞捐赠玉石,专门举办的。 请来的是话剧三团的人,表演内容是话剧团新排练的民族一家亲的内容。 虽说玉石丢失,大家白高兴一场,但先前定下的节目又不能撤回,不然太没风度。 给你捐,你就欢迎,东西丢了,你就另一副面孔? 现在一票难求。 “那天有话剧表演,还有文工团的演出,杂技表演,不管你想看哪个,我都使使劲儿,帮你弄来票。” 为哄她开心,定下承诺。 好到叶穗都怀疑起他们的目的。 开玩笑说,“你们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不然咋都对我这么好?丑话先说前头,姐妹之间,什么都能分享,唯独男人。 除了江潮外,我都能拱手让地。” 二人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个程度。” 约好了明天一起去看话剧后,正好逛得有点累,就先到一个茶摊那休息一会儿。 喝茶肯定不太解暑,要是能吃两根雪糕就好了,往常周围有好些小孩儿骑着自行车售卖雪糕。 今天想吃,却咋得都找不到人了。 此时快到傍晚了,路人行迹匆匆,都是赶往家里的身影,唯独她们这,像遗世般的存在。 又磕瓜子又茶好不惬意。 老板被感染,灭了炭火,躺在竹椅上,悠哉游哉地听广播。 谢兰一开始还松了口气,想着又是一天平安度过。 可谁知这口气还没喘匀,那头传来了熟悉的通报声。 阿米娜倒抽一口冷气,趁人不备时,一把关掉了收音机。 面对老板不解的面孔,她拍下一块钱,“我们几个喜静,就想安稳地说会话儿。” 谁也不跟钱有仇,美滋滋地收了钱,还赠送了他们一小碟的江米条。 意外发生得快,解决得也快。 就在她庆幸没让叶穗听到新闻,转身要坐回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将她震在原地。 老话常说冤家路窄,冤家路窄,果然不假,谁能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苏军呢? 想逃,时间已经来不及,那人已经看到了她,要是放以往,碰就碰到,谁会把人放在眼里。 可眼下…… 她递给阿米娜一个眼神,准备走时,苏军跟旁边那个姑娘低语了几声,个子矮脸上布满小雀斑的年轻姑娘,看着三人捂嘴偷笑。 风起云涌,叶穗却一无所知。 等半天终于有卖雪糕的来了,趁几人大眼瞪小眼时,叶穗买奶油冰棍。 人家刚掀开厚褥子,那姑娘就说不卖。 这人真霸道,买卖自由,凭啥她说不卖,人家就不卖? “别听他的,我就要,我还要十根!”不争馒头争口气,吃不完咋了,分给路人就当她请客了! 年轻人不知所措,一直没动作。 叶穗好胜心起,“还剩多少根,我全包圆儿!” 这些半大少年都是利用暑假来卖冰棍挣钱,从别处批发过来,走街串巷地卖。 卖的越多,钱也就越多。 有的雪糕厂,为更高销量,另辟蹊径。 只要付了押金就能带走雪糕,只要你卖出去,卖多卖少都是你的本事,只要最后结束了,把雪糕本金还来就行。 叶穗以为说完这个,他会很开心,谁知他犹豫半天,还是没任何动作。 对方好整以暇道,“一顿饱跟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 苏军置身事外般,无视女人们的战局。 见她们不解,那个小雀斑姑娘大方跟少年道,“你再去雪糕厂拿五十支雪糕,就说是我说的,不要钱,是对你的夸奖。” 他听罢,也不惋惜没能做成叶穗生意,骑上晃荡作响的自行车,跟风似的跑了。看书溂 这拨人一看不好惹,茶摊老板都灰溜溜躲开。 那姑娘不懂见好就收,斜睨望向谢兰,“你就是一直缠着苏大哥的女邻居,谢兰?” 第558章 撑腰 一开始就能看出二人关系不菲,说话捻酸带醋,好像天下就他一个男人。 别人都爱他痴狂。 稍加思考就知为何,苏军嘛,一贯会使用手段的,而且他选择都是相貌不好,但家庭不错的。 先前食堂主任闺女,宁愿为他顶罪,再到眼下这个,家里有点小钱的女同志。 大家都爱他爱的要命。 他相貌中等,但善在会花言巧语,打扮又齐整,没皮没脸的感情攻势。 攀高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我家雪糕厂在四九城是出着名儿的,他只要私下找几个卖雪糕的小孩儿,我就能提供给他源源不断的货源。 不用他抛头露面,坐着就能挣到钱。 你呢?你能给他什么?连工作都不乐意让给他!” 好像她多么伟大,多值得歌功颂德一般,说实话,要换成以往,谢兰早就爆发了,但眼下,生怕他胡言乱语,刺激到叶穗咋办? 所以,谢兰能不慌吗? 这是第一次,谢兰在他跟前萌生退缩之意。 一个走,一个拦,闹得挺不愉快,不止是谢兰面子上过不去,就连叶穗也没能幸免。 那姑娘还信誓旦旦道,“只要你们在首都一天,就别想吃到一根雪糕或是冰棍!” 哇。 如果叶穗不是当事人,如果苏军跟这姑娘性别调换一下,她肯定要为人家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爽折服。 这不就是大爽文嘛。 偏偏,她也有在意的人呢。 “同志,我想吃,是因为他恰好到我跟前,我才起了念头,就算不吃,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 我能喝茶水解渴,也能去西餐厅吃冰淇淋船解馋。 能选择的太多了,你真以为能拿捏到我? 还是我就稀罕到,非吃一口糖精凉水做的冰棍,人生就升华了? 反观他呢,没正式工作,你养他一辈子? 有钱是最没用的一件事,谢兰她以后会为国家做贡献,而苏军永远是吃软饭的那一种。 等你年老色衰,他会毫不留情踢掉你,再被人包养。 这么一比较,我确实不该跟可怜的你起争执。” 叶穗嘴多快,当下就说得人哑口无言,不论是比前途还是人品,苏军这个男人,都没一点优势。 对方气的喘气时,焦急沙哑的中年男声从身后传来。 那姑娘暂时停下话头,看着来人,“爸!” 来人只是大体看了下对面三人,没说什么,反而责备起女儿。 “我跟你说过,今天客人会来厂里参观,要是谈得好的话,还要买咱们的雪糕配方。 让你一早就守在那边,好好招待,你倒好,从打扫卫生时,就看不到你的影子。 要是怠慢了人家,看我不把你皮给扒掉!” 他们做雪糕生意,除了夏天那三月是旺季,其它季节都很萧条,看似挣钱,但雪糕生产,要投入设备、原料、工资,以及机器维护费用。 冰棍一个分,雪糕贵点也是二毛钱,要是一家独大,倒也好说,偏偏最近多了不少竞争对手。 这次自家厂子里有一款奶油冰棍很受欢迎,吸引了外地的商人,说是来这参观一下,要是可以的话,就购买方子。 这钱儿是小钱儿。 更重要的是,对方手里一个食品厂,因为跟政府那边有点关系,加上自身实力雄厚,生产好些卖到爆的食品。 最近首都比较风靡的食品,就是他们厂子里生产出来的。 他想要扩大规模,弄点汽水啤酒什么的生意,这样一年下来就都能忙起来。 但不论是购买设备还是货源,都是大难题,能跟人搞好关系,代理一下他们几款食品,到时候钱不就自己长腿往怀里跑? 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后,他就要趁着政策的东风,大展拳脚。 “爸,不怪我,有仨乡巴佬欺负你女儿,你不得给我出口气?” “谁是乡巴佬?”阿米娜掐腰怒声反诘,真后悔出来时没带保镖,不然送他们一对儿熊猫眼。 苏军这时不能作壁上观,想给未来岳丈留下好印象,谦虚说都是他以前烂桃花,怪他耽误事儿。 “好了爸,就像你说的,跟她们有啥好计较的,眼下招待着贵客才最要紧。 苏大哥也说了,以后就不去外贸局上班,为了帮我减轻压力,来帮衬咱家生意。 今天也让他去见见世面。 我们把招呼客人的水果还有饮料什么都买好了,咱们去招待客人,别跟这些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这姑娘说这些时,翻了叶穗好几个白眼。 苏军此时面露笑容,在谢兰提心吊胆的表情中,将要开口。 他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看就在心里憋着坏。 但没等到他开口,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小雀斑父女往后看了眼,先前不耐烦的表情,在看见来人后,烟消云散,二人飞快挤出一张笑脸,弯腰迎接来人。 但那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年轻人,似乎没看见卑躬屈膝的二人,一下撞开他们,跑到叶穗跟前,汗都来不及擦,就一个劲弯腰道歉。 “东家对不住,刚下车我就该跟你联系,顺带汇报工作,谁知稍微耽搁了一会儿,就让您承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弯腰鞠躬顺带不断道歉的男人,不是杜三又是谁。 他现在走到外面,不能说前呼后拥,但多少也是有点派头,被人招待时,也是当大老板欢迎的。 眼下突然闹这么一出是为何? 这人弯腰,又点头哈腰,一看就把姿态放到尘埃里了。 父女俩微愣片刻,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真不懂还是装不明白?叶总是我们的大老板,我只是她雇佣来的,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说她是乡巴佬,跳梁小丑? 王老板,现在没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哪儿凉快你们呆哪儿去。” 说完掏出扇子,跟老佛爷跟前的太监似的,不停给她扇风。 呼吸间,叶穗也明白他夸张的作态是为何,前两天她打电话回去,就知道杜三要来这边谈生意,看雪糕市场。 没想到今天就到了,而且好巧不巧,又跟苏军刚巴结到的人家,扯上关系。 以往二人接触,都是跟朋友亲人一样,哪儿有这么矫揉造作卑躬屈膝过,眼下这样,不就是想给她撑腰嘛。 叶穗也想替谢兰撑腰。 一脸高傲,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杜三越发惶恐。 小雀斑不顾呆若木鸡的苏军,惊叫出声,“你,你才是食品厂的老板?” 第559章 合作 寻常人不明白,但做生意的,怎会不清楚那个食品厂什么地位,是令多少人眼红的存在。 计划经济,先不提生产中的经营管理,单说人家的原料跟设备,就是常人无法追赶的存在。 有政策扶持是一方面,更多还是消费者的认可。 而且他们也有独特的运输线,减少运费不说,最大程度的缩短了运输食品的时间。 现在几个大点的商场卖疯的罐头跟点心,都出自他们家。 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跟人搭上关系,谁知却因为小事儿得罪了她。 真想把那不省心的闺女捶上一顿。 “叶老板是?真是对不住,是我家丫头有眼不识泰山,小孩子嘛,不懂事,就别跟她一般计较。 这样,为了表达我的歉意。 这次杜经理不是看好三款雪糕?其中两款给您,希望您看在我的诚意上,合作一把。 咱们做生意的,讲究一个和气生财,您说对?” 她爸倒是挺讲道理,一个劲给女儿开脱,但越这样,越让叶穗不舒服。 尤其余光瞥见他闺女暗自翻了白眼,最后一点迟疑也荡然无存。 杜三看出叶穗的心思,当场拒绝,“当时也只是说考察一下,并没把话说死,一定要买你家的。 再说雪糕厂这么多,我们不得挑一下,考察一下? 天下没有一锤子买卖。 等下次有机会了,咱们再合作。” 说完也不看对面三人什么表情。 护着几个姑娘离开。 这些人前脚刚走,雪糕店的老板也变了脸色,指着二人哆嗦。 见闺女贴着男人,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骂人的话说下不去了。 “我不同意你们两个人谈对象,趁早给我分了!” 闺女啥德行自己清楚,看样子狡诈精明,实际上最容易被人哄骗。 这个男的,他私下也打听过,风评并不怎么好。 当爹妈的,谁不是为了孩子? 可是闺女鬼迷心窍,朝他大喊,“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爸你要是逼我分手,那这个女儿你也别要了。” 气的男人当场离开。 小雀斑见心上人一脸歉疚,还好心安慰他,“我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拗不过我,实在不行,咱们还能,还能……” 她越说越小声,苏军听半天,才听到她呢喃的是奉子成婚。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面露不屑,这种人,放以前他压根看不上眼。 可眼下,这是自己能抓到的最好一张牌,要不是她家有雪糕厂,自己怎么会勉为其难跟她在一块。 要是她一无所有,自己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着忸怩娇羞的女人,他强迫自己摸她头发,“放心,我有法子,能解了你爸燃眉之急。 他们几个我也熟,我能让他们主动来找你爸谈后续合作。” 这话说的确实有点夸大,但女人一向对他满目自信,闻言欣喜点头。 “我等你好消息。” ………… 杜三带人找了一处吃饭地方。 其实最近他忙的脚不沾地,来京的行程还要推上几天。 但谁让江潮出了事儿,自己又担心叶穗,这才把其它计划推掉,第一时间赶到这边。 见她神色自然,又私下询问她同伴,得知消息没外露,她还被瞒在鼓里,由衷松了口气。 聊着天,给人介绍着彼此时,饭菜已经上桌了,阿米娜现在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跟祥林嫂似的,一个劲问着她,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杜三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个西瓜,让服务员切好,送到包间里。 这会递给三人,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笑着解释。 “不止是食品厂,还有个冶金厂,平时还干着废铁收购,不能说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是肯定的。” 这明显是自谦的说辞,能让对方这么紧张,又鞠躬道歉,又不断降低立场。 只是衣食无忧,不能概括? “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那个叶老板,先前你说过的,要投资新玉矿是真还是假的?” 她想好了,这一条新发掘的资源,她要自己投资,不跟爹妈掺和。 以前苦于没资金,可眼下大腿都摆在眼前了,再不珍惜,那她不是傻子? 杜三压下心头诧异。 他人脉广,私下也在不断学习,知道和田那边的玉料多珍贵,原本以为叶穗过来只是散心,谁知运气这么好。 老天爷都追在她屁股后面塞钱。 叶穗问了下大概需要多少。 阿米娜认真思考片刻,简单说了个数字,谢兰倒茶的手一哆嗦,大老板们谈生意,都是以万开头吗? 叶穗刚处于投资回报初期,有钱,但也就三四万。 她需要的资金简直是天文数字,差不多是自行车厂一多半的投资,自己实力还是不够。 估计见她面露为难,阿米娜又忍痛砍了三分之一,“我可以先不摊那么大的摊子,但设备跟安全防护上,真不能缩减资金。 不管是开什么矿,玉矿也好煤矿也罢,安全是要放在首位上,而且那边开采环境恶劣,工人工资也不能缩减,不然这样。 你先多投资些,大不了我第一年的利润不要了,都归你。” 当她开口说,不能在安全防护上偷工减料时,叶穗已经坚定了要跟她一起合作的想法。 以前她见过太多,为追求利益,不顾人命的煤老板。 这种合作伙伴,才能永远令她没后顾之忧。 “你先别急,我给一个人打电话,如果你不介意,再多一个东家的话,他能解决咱们全部的后麻烦。” 这人除了胡光华那个大倒爷,再没其他。 自行车厂是有电话的,当她打过去电话,胡光华知道是她后,在原地转悠了好几圈。 实在是推辞不了,这才接了过来。 江潮出事,他自然清楚。 但他这种人,可以砸钱,可以动粗,就是不太会安慰人。 接电话的手都带着些许颤抖。 电话那头声音清亮,情绪稳定,好像没受到风波波及。 叶穗哪儿知道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就把跟阿米娜的事跟他说了下,这人一听人家是家族产业,兴奋的险些蹦起来。 连连说要投,要投。 跟着叶穗,简直就是跟上了财神爷,投资数额是不小,但跟未来收益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二人粗粗商量了一下,确定大致意向,具体的还得等到见面详谈。 这次叶穗肯定得借他钱,胡光华也不缺,大手一挥同意了,就差把脑袋贴在话筒上的阿米娜,开心的在空中挥舞几下。 该说的说完,马上要挂电话时,男人犹犹豫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叶穗,江潮那边,你要看开一些。” 第560章 迟来的真相 都怪先前气氛太好,大家也都太开心,就没防备这一茬。 话筒里声音清晰传来时,叶穗好看的眉头微皱起来,“他怎么了?” 胡光华心里一咯噔,心道坏事了,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电话就被人挂断。 “你挂我电话干啥,我还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江潮咋的了。” “你们夫妻俩都在首都,有事见面问一下就行,何必从别人嘴里打听?况且电话费这么贵。” 说的也是,二人这两天见面频率高,到时候问他就是了。 吃饱喝足,各自分开,阿米娜尝的这边饭菜还不错,打包了几个菜,打算一会儿去给贺佑送去。 跟叶穗分开后,她悲喜交加,开心的是,自己可以不依靠家里,闯荡出一片天地,悲的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他们保护再好。 终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 她苦思无果,打算去问贺佑怎么解决,没法子,她太喜欢叶穗了,一点都不想让人受到伤害。 到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远就见他在问人,贺佑同事看见她后,用肩膀顶了下他,挤眉弄眼,一脸艳羡表情。 贺佑看了她一眼,面容突然紧张起来,健步朝她跑去,在她还不知怎么回事时,一拉一扯,一辆行驶速度极快的自行车,从身边呼啸而去。看书溂 骑车的男人意识到不对劲,躲避不及,连人带车倒在地上,那人还在地上滚落了好几圈。 “对不住,对不住!” 男人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抬起车子,还把散落在地上的雪糕什么,全都捡起来。 阿米娜被人保护及时,倒没事,就是已经安全了,还靠在人怀里,没舍得出来。 贺佑同事偷笑着离开,贺佑身子往后伸,见干咳无用,无奈道,“现在脱离危险了,能放开我了吗?” 阿米娜这才恋恋不舍的放手,刚才他朝自己跑来时,过于惊讶,饭菜掉在地上。 菜没洒出来,就只洒出来些菜汤,“你骑车小心点嘛,还好险些撞到年轻人,要是车轮子直接铲飞老人家咋办!” 男人一个劲点头称是,东西拾掇好,就要离开。 临走前贺佑喊住对方,在男人不解目光中,笑问,“这么晚了,你也怪不容易,冰棍都是多少钱的,我要买。” 大夏天在查案,同事们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再湿,眼下他请客,犒劳一下大家。 阿米娜听见后,开心凑上前来示意他打开箱子,打算挑最贵的奶油冰棍吃。 “现在大街上卖冰棍的,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是利用暑假来挣零花钱的少年们,像你这种年轻青壮年,真是少见了。” 她来这时间不长,但多少也是有点了解行情。 晌午太阳刚刚升起来时,街上就会有系着白围裙、戴着白色工作帽,推着刷了白漆的木质手推车,上面盖着厚厚白色棉被的身影。 只是无心一说,男人表情却凝固了片刻,发现贺佑望来,自嘲道,“我是下乡返城的知青,街道没能安排工作,就先干这个养家糊口。” “这样啊,那祝你早点找到心仪的工作。” 说话功夫,已经掀开了棉被,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冰棍,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头几年市面上流传的冰棍,大多数是由不同的冷食店做的,包装纸简陋,生水熟水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设备消毒了。 但最近政府对冰棍的生产织造,进行了大力整顿跟改进,一些出名的大厂制作冰棍的车间里。 工具、原料都得经过科学的消毒,并且上面还会时不时抽样检查,看是否合格。 眼下销售量最大的就是八分钱一支的“北冰洋”牛奶冰棍,还有五分钱一支的水果冰棍,有杨梅、桔子、酸梅等几种。 她随便挑选了十多支,“帮我算一下价格。” 首都吃喝玩乐的东西多,区区几日,她几乎已经把好吃好玩东西的价格,都打听的差不多。 男人在那数来数去,额头鼻尖冒出细汗,虽然他伪装很好,但还是瞒不过贺佑。 一开始二人都以为他没碰到过这么大主顾,算数不好,算不清楚。 也就没去催促他。 许久,阿米娜在担心雪糕都快化开时,他突然抬头,下定决心般,“一共六毛七。” “六毛七?”阿米娜惊叫出声,男人也被吓了一跳,“是我算错了,五毛八,哎,你这么照顾我生意,给五毛好了。” 长得漂亮娇艳的姑娘家大业大,又不缺这几毛钱,人家这么辛苦,她可不能做这种昧良心的事儿。 说起这些东西,她门清,“奶油的、红果的、伊拉克枣的,都是八分钱一个。 这几个有奶油、咖啡、巧克力的三色冰棍是一毛二一根。 这个鸳鸯冰棍是一毛八一支,还有这几瓶的盐汽水,你都没给我算钱。 算下来,差不多是二块三,钱给你,以后可别这么冒失了。” “我这不是太着急,慌张了嘛,等会文化宫门口有人遛弯,我得早点赶过去,还能再挣一波呢。” 男人收过钱,又将被子盖好,颔首之后,打算离开。 也就在这时候,贺佑似是无意般拦在他面前,“往文化宫走,得路过朝阳路,但那条路今天修路,你还得绕路走。” 卖冰棍的男人一脸附和,“是这样的没错,我下午就不知道,为抄近路从那过了,谁知尘土漫天,路都被封死了,不得以又绕了回去。 本来是想省事的,谁知道最后又费了功夫。” 闲话几句,男人骑车离开。 阿米娜把盐汽水还有冰棍饭菜都分出去,才发现少了俩人。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公安局安排的二层招待所,此时也没开灯,黑暗里,贺佑一人站在窗户前。 阿米娜还是借门外的灯,这才发现他一人独处黑暗里,不解走到他旁边,顺着他视线往下看,华灯初上,马路两侧的路灯像挥舞的长龙般,延伸到远处。 “你看……”贺佑朝下努努嘴,示意她别看自己。 “看什么?”阿米娜一脸不解。 “看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把玉石给偷走的。” 第561章 行踪泄露 居高望远,如今华国最繁华的夜景展露在眼前。 汽车、自行车跟结伴步行的行人泾渭分明。 屋里没开灯,一切笼罩在黑暗里,窗外光怪陆离的灯光照射在贺佑脸上。 从她这个角度望去,下颌线利落,同样越发显得神色难辨。 完全沉溺于男色中的人,脑袋处于当机状态,老半天才接收到信号。 什么叫,看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把玉石偷走的? 连续几天没成果,她都熄了找回来东西的心思,另谋挣钱营生。 谁知他会突然给自己这么大惊喜。 “你确定吗?没有开玩笑?” 明明刚来那会儿还问过他,他说没线索。 眼下就买了个冰棍,看了下窗外的景色,就突然明白了玄妙? 她又往下看了好几眼。 案情处于保密阶段,他不能说太多,只承诺会在最短时间里,帮她找回玉石。 阿米娜跟公安相处久了,明白他们有自己的纪律,就没刨根问底。 如果她再敏锐点,就能从刚才卖雪糕的人身上,发现异样。 试问返城知青,靠的就是那点微薄收入,怎会记不清楚冰棍的价格。 算数不好,顶多少算上几分钱,但二块多跟六毛钱,相差未免太大。 卖冰棍的不知所卖东西价格,就够儿戏的,而且临走前,他特意跟男人说朝阳路那边修路,让他改道儿,本意就是诈他。 可谁知道,他还怪自然地接上话茬。 实际上,朝阳路压根没修路,他故意说的谎,可当对方顺着他跟着撒谎时,背后深意不言而喻。 这些日子,他们不停走访,调查,觉得该有的线索全都有了,可实际上,还是遗漏了好些。 刚才在楼上观看时,发现不少穿梭在大街小巷,行动灵活自由,但又像找不到踪迹一般的卖雪糕人。 来去自由,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跟怀疑,他们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城市里,像幽灵般潜伏着。 是否判断正确,就等待时间来证明。 不过,他低头苦笑。 如果这个案子让江潮接手的话,想必不到两天就能水落石出? 就是不知眼下他情况如何了。 ………… “阿嚏,阿嚏!” 正在监视的男人忍不住打了俩喷嚏,江潮二人自打被人通缉后,就过上躲躲藏藏的生活。 本来是准备了钱跟粮票,但计划没有变化快,为了让人隐藏踪迹。 又要把况平安藏好,几乎把钱都用在给疯人院的院长。 怕踪迹暴露,他们不敢联系亲戚朋友,只好饥一顿饱一顿。 要不是偷摸摸拿粮票在黑市上跟人换钱,换吃食,他们早就饿过去了。 冯飞听见声音,小心翼翼将怀里的一个烧饼递给他。 二人一边啃烧饼,一边悄悄打量着车站来去匆匆的几人。 事实证明,江潮刚开始的判断没有错,东西是在车站被偷的,主要方向还是要落在长途客车终点所在的三个城镇那边。 根据况平安的口供,只知道那个特务,乘坐了从芙蓉镇发车的客车。 但他们这次传递消息,为了不暴露身份,互相都没见过面。 况平安,他上线,还有那个女特务互相不接触,通过其它渠道联系。 所以说,除了知道各自的任务,特务的相貌、最上线的身份,三方都互不知晓。 如果江潮从始至终,一直承担这次调查任务,那他一定能从那些搜查来的证据,发现谁才是最有可疑的。 可惜…… 没办法,只能大海捞针。 害怕她是流窜作案,又怕对方听见消息后,早就逃之夭夭,所以二人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 守株待兔两天还没成效,也不知是不是大饿,激发了人的潜能,江潮灵光一闪。 况平安曾经说过,那姑娘走路时有点不对劲,好像是小腿还是脚受了伤。 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证明可以从医院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想到就去做,二人一番乔装,又去镇上的医院搜寻。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边的卫生系统有规定,患者求医时,病历卡由各医院挂号室保管。 只需要给患者一个门诊号,凭号付费领病历卡。 而他们能利用病历卡,找到特务的线索。 密信被偷就是最近的事,对方腿上受伤,也是最近发生的。看书喇 只要从病历卡上找到年龄合适、性别合适,又是来看右腿的女同志。 岂不是就缩小了调查范围,直接锁定了目标? 可惜,走遍了镇上,市里好几个医院,都没找到附合要求的人。 每当有一个希望迎来时,他们都会努力抓紧心头的那一丝希望。 但是随着希望破灭,线索丢失,冯飞也有点气馁了。 如果真的找不到线索,二人未来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亡命天涯,永远都无法跟亲人团聚。 还是自投罗网,去接受法律的裁决? 接受这个任务时,已经预料到会有什么后果。 但年轻人,永远是自信且热血沸腾的,可以说,在没有走到众叛亲离那一步时,他们永远是无畏的。 即使在镇上,头顶的广播还是在接连不断地报道着他们的‘光荣’事迹。 江潮拿掉脸上的草帽,低声同他说,“真要走到万劫不复那一步,我会把所有罪都揽到身上。” 冯飞腾的一下坐直身子。 “你在说什么?我要是怕,当时就不会同意出来!没道理成功了,我占便宜,失败了就得你一人顶锅? 我才不是那种人!” 江潮双手放在脑后,“你家里还有一个快临盆的爱人,虽然给咱们颁发任务的领导,没法子让我们两个全身而退。 但保住你一个,我还是有把握的。” 该做的都做了,还没抓到幕后黑手,是他们技不如人。 如今也该坦然接受属于他们的结局,就是,舍不得叶穗。 冯飞叹气,“二个人平摊罪责,总比你一个人承受要好? 我媳妇快要临盆不假,但叶穗同样怀着孕,都不容易。” 如果说现在,他们最渴望什么,那就是跟家里人再见上一面。 就算见不上,只要打个电话,听到他们的声音也好。 只希望到时候被判刑时,能幸运的跟她们见一面。 江潮此时万分庆幸,给她留了一个离婚协议书,只要一签字,就可以摆脱他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陌生又惊喜的男声,“这不是江潮,江局长吗?” 第562章 人性 颓废二人组,没想到跑到这么陌生的地界,还能被人认出来。 当江潮的名字被叫出来时,他们像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 江潮甚至下意识摸向腰侧,这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动作。 面前是两个平常打扮的男人。 冯飞一脸僵硬,只是搪塞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虽然嘴上说没希望,要经历牢狱之灾,但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想被抓回去。 要知道,自首跟被人举报抓进去,量刑可是不同的。 “对不住,你们认错人了。”江潮瓮声瓮气也回了一句。 可惜她这张脸,这个身材以及个头,就是独树一帜的存在,谁都能轻易认出来他。 为避免节外生枝,二人起身就走。 但认出他的男人此时神色困惑,没人知道在异地他乡,碰到曾经的恩人有多欢喜。 他们哥俩年轻时候不学无术,入室偷盗,被他抓进去的,后来在牢里爹妈都生病了,是江潮知道后,找爹妈看病,还垫付了医药费。 等他们出来后,因为曾经犯罪经历,找不到工作。 也是他找人给安排的,后来在哥俩儿被人冤枉,是他相信他们,帮忙找出真的罪犯,还了他们清白。 试问,这样的好人,他怎会认错。 江潮没认出他们,一来是时间过去太久,二来也是因为这样的好事,他做过太多,施恩不图报,肯定没印象。 当哥俩中的弟弟还要再说什么时,他哥拦住了他,示意弟弟把刚发半个月的工资掏出来。 借系鞋带的时候,把七十块钱跟所有粮票扔到他们跟前,拍拍裤腿起来后跟他弟说,“天下相似的人这么多,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 好了,别跟不认识的人浪费时间了,还有人在等着咱们呢。” 他们在老家那边挣不了太多,就来稍微发达些的地方混口饭吃。 有时候在天桥下等活,不管是给人抬东西还是装修,一天能有三块多呢。 江潮要把钱还给对方,但二人谁都不承认这是他们的钱。 那个当大哥的临走前,突然拍了下脑门,大声跟弟弟谈话。 “你先前不是还在问我,身份不明朗,或者是没城里暂住证的人,怎么才能去医院看病? 现在卡的没那么严格,去不了公办医院的话,可以去企业医院碰碰运气。” 当弟弟的一脸迷茫,“哥,我没问你啊?” “闭嘴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哥,你咋怪怪的,眼神也不好使了啊?” “闭嘴,早就让你多看书,多看报,你个蠢货!” 刚才江潮他们的谈论,哥俩多少听见一耳朵,但当大哥的误会江潮受伤,碍于被通缉的身份,才没办法去看病。 所以才大声提醒。 等他们走后,江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啥叫天无绝人之路? 眼下就是啊! 是他的提醒,给陷入到死胡同的二人希望。 是他们魔怔了,忽略了这点。 所谓企业医院就是一些拥有很多职工,企业自己办的医院。 有的是军工企业,有的是厂区自己的医院,这些医院信息不外泄,如果不是有人去查,就连公安部门,都无法查阅到这些消息。看书喇 兄弟二人大致相貌跟年龄他记下来了,等回去后,翻找档案就能找到二人的家庭住址,那时候再把钱还给他们。 眼下如果没钱,那很多调查都是无法再进行下去的。 因为这边镇上距离首都不远,确实也有一个军工企业,跟其他的两个大型企业员工。 一开始,江潮是趋向于军工企业,毕竟特务都爱潜伏在那里面,但想到对方是知青的身份,就把这个可能给否决了。 企业医院的话,难度也降低不少。 乔装打扮后,又花了些钱找人安排进去。 像是企业医院,多数是钢厂纺织厂等单位福利比较好的地方,职工看病是,职工家属虽不,但能报销一部分比例。 有些人动了歪心思,就借职工家属的名头来薅羊毛,只要钱给到位,有些医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等到江潮找到第二家医院,询问对方有没有跟特务知青受伤部位一致的女同志。 失望次数太多,这次也没抱有太大希望。 谁知正在整理桌面的医生,突然点了点头,“有啊!” 希望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江潮压抑着喜悦,询问能不能看看她的病历卡,医生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当下就翻出来了属于她的东西。 上面有名字年龄家庭住址,又看了下病历,确定她受伤部位还有受伤时间都是符合的! 二人不动声色,把信息记了下来。 礼貌的告辞,出了门后,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是不是就叫,绝地逢生? 听那大夫说,昨天她还来复查过,这就证明她还没跑远! 现在天已经黑了下来,那个女特务的住处,距离这边还有些距离,只能乘坐交通工具去。 现在小巴都停了,要是靠两只脚的话,怕是第二天也走不到! 这时冯飞提议,他有个生死之交,就在周围住着,当时他结婚时,自己还来喝过喜酒,要是能跟他联系上,借个自行车或是别的。 那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但他也犹豫,自己现在是在被通缉,他是可以笃定对方不会出卖他,但要是有万一呢? 他不想用这种事来衡量二人友谊,实在不行,二人再在外面露宿一晚,明天再做打算。 想到挺好,谁知刚出企业医院大门,就被一道惊喜声音叫住。 真是不能念叨,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就是跟他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他上前拦住冯飞肩膀,开口就是抱怨他不讲义气,来这都不去他家做客。 二人几乎是被他拖到自己家的。 小年轻结婚一年多,家里孩子刚四五个月,正是肥嘟嘟可爱的时候。 他媳妇看见丈夫故友来了,同样欢喜的不行,利落的女人把孩子交给丈夫,又去买菜又做饭。 没一会儿就整顿出一桌子的好菜。 二人风餐露宿几天,这是第一顿饱饭,冯飞在饭桌上跟他说了好些年少轻狂时的糗事,喝得醉醺醺,被人扶到床上。 江潮亦然。 只是,等关灯后,小娃娃的呓语声也停止了。 夜深人静时,院子里的大门,忽然传来吱呀的细微声响。 第563章 杀了我 出了门后,借着黑暗掩护,二人才敢压低声音讲话。 女人见丈夫闷闷不乐不客气拧了他一把,因为这两天一直在听广播,年龄相貌特征跟原籍地,都听的一清二楚。 夫妻俩躺在被窝里还唏嘘感慨过,他媳妇还开玩笑说,要是人能凭空掉在面前,简直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公安部为抓到这两条反侦察能力强,社会危害性大的鱼儿,悬赏五百块呢。 这是家里刨去吃喝,攒下两年都攒不到的钱,要知道他刚把人带回来时,自己吓到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 当时说的最多拿人换钱的是他,此时扭捏迟疑的又是他,冯飞朋友犹豫,“要不咱们放弃,他以前可是救过我命的。 再说事情可能有隐情,我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能有啥隐情,跟他一块儿的男人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我知道你重义气。 但是你看看咱女儿,出生后你妈就没看过一眼,你那点工资,又要照顾一家子,还要给你当知青的妹妹寄。 别家孩子没奶水,喝的是奶粉,你孩子呢,喝的小米粥,你要是觉得兄弟义气比老婆孩子重要,那你就回去。 让他俩把我们给杀了。” 男人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见他已经动摇,八成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又加把火,“他们被通缉肯定有原因,这就是社会危险分子,咱们找人抓到他们,是为民除害。” 当初二人结婚,冯飞可是随礼四十块钱呢。 但关系再好,也比不过自己重要,如果不扣上冠冕堂皇的帽子,又怎能掩盖卑劣的心思呢? 小声交谈过后,二人去报案,不过男人也怕二人逃跑,还是他媳妇让他别白操心,晚上那顿饭里她已经放了安眠药。 夜黑风高,抱着孩子的夫妻俩健步如飞,那边公安这两天也不安稳,他们离首都比较近,怕二人流窜到这边,整日都严阵以待。 每天晚上还要给首都那边公安局汇报。 这不刚挂断电话,就有人找来了,还一脸兴奋说人确实在他们那。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已经把人迷晕了,好家伙,公安局里面几人面面相觑,又赶紧打电话汇报,又是找人来支援。 一瞬间,整个公安局里的人都沸腾起来了。 因为是危险分子,又潜逃在外,还拿上了唯一的配枪。 等到对方悄无声息将一切包围起来时,先锋队踹门而入,家里是诡异的安静,只是等举枪到他们休息的屋子时,拉开灯绳才发现。 里面空无一人,压根没有二人的踪迹,冯飞那个朋友颓废的跪坐在地,从这个角度看,正好发现地上扔着五块钱的散钱。 这是冯飞扔的,连桌子上都没放,可想而知,这是多愤怒,以后朋友都没得做了。 “白高兴一场,我们知道五百块真的很有诱惑力,但真没必要报假警……” 随着悬赏金金额的逐渐增多,眼热的人也多了起来,每天虚假线索层出不穷,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他们的工作量。 他们也以为这次是故弄玄虚。 “不是,他们真的来了,就在这睡的,即使现在没在,但那一定也没逃远,你们快去追,追上了可不能少我们的赏金。” 院门大开,她歇斯底里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不远处一个没人住的破烂房顶,二道高大威猛的身躯,被黑暗隐藏。 同时也将下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你看多讽刺。 被人嫌弃,不齿的出狱罪犯,能在发现他们时,偷偷送钱。 而曾经生死之交的伙计,竟然为了几百块钱,毫不犹豫的把人出卖。 这事件的事儿,又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走。” 江潮也没安慰他,逃亡一场,世间冷暖也该看清楚的,冯飞也知道眼下不是颓废的时候,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跟人一道出去了。 不过等他们刚走没多久,就听见他朋友媳妇大喊了一声,“我家的自行车呢?” 是的,冯飞二人察觉到饭菜不对劲,趁人不备偷吐出来后,就打算跑了,但是逃跑前,心里也不舒坦,就把他自行车骑走了。 当年买这车子时,还用了他不少工业票呢,眼下也该让他尝尝遭受背叛的滋味。 这下公安们被抓住回不去了,女人一个劲哭喊自己自行车没了,让他们给讨个公道。 这下他们更有理由相信,江潮的线索,他们未必知道,之所以把人诓骗过来,八成是为了找车。 一场误会,就这么造就了。 ……… 一路行驶,除了在最累的时候歇息了会儿,他们没怎么停下脚步。 等到天黎明时,二人已经赶到那个知青的所在地。 此时整个城镇还沉浸在安静中,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身影。 但在路上走着,已经能时不时闻见米香味儿。 按着病历卡上找到的地址,二人敲开了门,等到对方揉着眼,从里面出来时,江潮就已经推门进去。 女知青看着二人,瞬间戒备,刚要大喊大叫,马上被人控制。 年龄相貌还有受伤部位都能对得上,这就是那个女特务无疑。 当下把人束缚住,问她东西在哪,她的上线又是谁,其它联络人怎么联系的。 这姑娘一问三不知。 跟这种人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谁是真无辜,谁又是外强中干,江潮再清楚不过。 “你们就是新闻上要找到的特务,真是胆大,为了找罪魁祸首,竟然要把无辜的人来顶包。 我就是个女知青,不懂你们说的什么克格勃特工,现在你们能放开我,迅速离开,我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不然,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都得把你们拉下水!” 先前一脸严肃的江潮,突然笑了起来,“我只说你是特工,但可没说你是湾湾那边来的,还是其它什么国家。 克格勃是你提出来的,看来,没抓错人。” 一个正常女知青,谁会在屋子里准备那么多进口收音机,还知道这么多旁人不清楚的词汇。 这人,不打自招了。 第564章 前来支援 冯飞在家里搜寻了一圈,还是没什么收获,密信什么的,压根没找到。 就在他们怀疑是不是这人把东西转移了时,江潮突然想到对方看见自己时,有点慌张。 如果东西没被她就近保存着,应该不会有这种神态。 可能还有他们忽略的地方。 正在追问线索时,门外突然传来敲击声,二人暂停动作,女知青不停呜呜呜叫着,试图发出些响动,能让对方有所察觉。 可惜,江潮一个眼神将人吓在原地。 “是谁?”他贴在门边,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邮差,送信的,请开开门……”江潮只觉得这声音诡异的熟悉,跟冯飞对视一眼,飞速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四个人高马大,又风尘仆仆的男人,不是熟人又是谁? 江耀安以及以前跟江潮冯飞出生入死的公安,朝二人露齿一笑。 “这里不方便,进去说。”怕引人耳目,几人推他进去。 冯飞遭受到有过命交情兄弟的背叛,现在怀疑一切,即使是熟悉的伙伴,现在也有点怕。 江耀安看到他那副模样,不客气用拳头在人肩头捶了两下,“露那种表情做什么,真当老子能背叛你们? 要是你一个,这不好说,但是江潮是我兄弟,我没那么大公无私,再说,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但我想,该有的支援肯定得有。”剩下三个兄弟,也跟着点头。 说到这时,江潮迎面给他一个拥抱。 事实证明,他们来得真是及时,江潮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昨晚有人打电话给你爸,说是有人在芙蓉镇上见了你们,正巧昨晚也有通电话从那边打来,说是在那看到了你。 首都那边已经派了不少精锐公安来堵你们,小叔就提前让我过来,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我比他们提前一步,跟举报你们的人见面了,花了二百块钱,问清楚在哪碰到你的。 就去企业医院打听了下,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江家一家都是公安,虽说有人脉帮衬,但也跟自身聪慧、敏锐度高,脱不了关系。 “这个地方不安全,我能打听到,别人也能打听到,现在及时转移。” 江潮其实也有这个打算。 那个告密电话是谁打来的,他多少能猜到,但是位居高位的江山,能通风报信,还让江耀安来这志愿,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江耀安又帮忙检查了两遍,无果。 不过他向来不怀疑这个弟弟的实力就是,问人会不会藏在屋顶,用不用把瓦片掀起来,看找不找得到。 江潮没吱声,屋顶是不太可能的,刚发现他们时,她转身就跑,眼神还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但顺着视线找去,怎么都没有。 见赶来的几人口干舌燥,打算给他们倒杯水喝。 谁知刚打开暖瓶塞子,水还没出来呢,一个小小的铅牌牌,咣当一下掉进了碗底。 那时候女知青眼眸一缩,面露惊慌,冯飞一直盯着她的举动,见状面露狂喜,“这一定是什么要紧东西,一定跟密信有关系!” 好些时候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江潮,他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 江耀安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看见上面还有钢印,写着一个号码,欣喜道,“这是个寄存牌!” 可是笑容很快暗淡下来,这特务明显油盐不进,死活不透露一个有用的字。 即使知道是寄存牌,上面又没写地址,大海捞针一般,让他们怎么找? 火车站、汽车站,旅馆电影院甚至是周围城市的轮船码头,都可以提供给乘客寄存业务。 难办啊。 女特务倒是想寻死,但女性天生弱势让她无法成功,这些公安都是人中翘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还让人死了,那他们也没脸活下去。 此时见他们找到东西,也跟无头苍蝇般乱转,露出得意表情。 这场博弈是她输了不假,但这些人,也别想摧毁她的信仰。 江潮盯着那玩意,语出惊人,“这是首都的寄存牌,而且不是汽车站。” 女人笑容僵在脸上。 想来也是,当时东西刚丢,机要通讯员就跟汽车站站长报备过,二人又一起去公安报案,当时是江潮当临时指挥。 把所有人控制住,不止车站,周围几个重要要道,大街上也被封控,她根本没有机会带东西出首都。 线索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拿着寄存牌,去找丢失的密件。 “这个人……”临走前他有些迟疑。 江耀安拍拍他肩膀,“放心去办你的事,咱们几个还没蠢到,连个特务都看不住的份上。” 江潮跟冯飞按捺着心底排山倒海的感动,飞快出去。 胜利,好像就在眼前呢。 ………… 桌强盛在办公室里,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时间像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刻都无比煎熬。 良久,桌上铃声响起,他扑过去接起的电话,喂喂了一阵,那头滋啦的声音才响起。 得知地毯式的搜索没有找到二人,男人已经飚起了脏话。 “证据那么多,路线又明确,还是抓不到人,国家给你们开工资是喂狗的?再抓不到就集体辞职回家!” 挂电话前,又喊着等等。 “那人要是反抗的话,不要听他狡辩,对待特务要向秋风扫落叶般坚决,格杀勿论!” 挂断电话,他又开始抓着头发焦虑。 虽没见到过那个特务的相貌,但按照克格勃习惯,他们大多数是以平信、普通印刷品夹寄信件这一方式来传递情报。 对方有他们之间的书信交流! 要是江潮真的找到那里…… 不不,那么偏僻的地方,他可能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不会那么机敏,对,要放宽心。 就在此时,烦人的电话又再响起,以为还是那群笨蛋公安,他拿起电话就说脏话,直到电话那边传来清浅的呼吸。 男人瞬间汗毛直竖。 第565章 请君入瓮 鼻孔微张,腰微弯曲,这是弱者屈服于强者的自然表现。 “姑父,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不长眼的手下,就是丁点小事,咋还惊动了您呢?” 他都知道那件事了,姑父怕是也知晓了,等待下一场责骂时,电话那头却口气平静道。 “跟女知青传递消息的时候,除了用信件,没跟她碰过面,泄露过身份?” “没有,没有……” 对方也怕有暴露的风险,所以平时很谨慎,就连被抓走,下落不明的况平安,也只是用电话联系。 不过那次被抓来审问,他好像认出了自己,不过没关系,只是靠一人指认,怕没什么用。 把自己顾虑说了下,姑父也是这意思,临挂电话时,他惊叫一声儿,意识到电话那头呼吸加重,顾不得道歉。 着急道,“那天全城戒严那天,她曾经联系过我,说是出不去,让我帮她藏起来东西……” 对方捏话筒的手一紧,“你做了什么?” 男人打了个哆嗦,“我怕她被抓了前功尽弃,就去帮她开了个寄存箱,对方只拿寄存牌走了……” “蠢货!”克制良好的情绪,此刻分崩离析,“开寄存箱得用身份证明,工作人员也会看见你,江潮要是找到寄存牌,去那找到东西。 你跟我就彻底完蛋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全方位包围那些地方,势必不能让他踏入! 我会派其它警力去支援你,还有,戒严的话,不能只戒严存放密信的地方,汽车站火车站还有轮船码头那边,都要戒严,防止他看出端倪!” “好好好!”六神无主的男人,此时除了这句外,再也不会说其它,在人挂断前,还小声儿问着,“虽说我不太觉得,他能找到寄存牌,但以防万一,要真那啥了咋办?” “你脑袋是浆糊做的?引蛇出洞会不会?我记得,他有个怀孕的媳妇对?剩下的事儿,还用我给你安排?” “不用,不用!”他擦着冷汗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他像被人抽走全部力气,瘫坐在地,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 江潮明明实力不行,是沽名钓誉之辈,都把他踢出队伍,让他声名狼藉,众叛亲离,可这人怎么会,次次都能劫后余生。 抓到常人察觉不到的细节? 如果东窗事发,那他…… 忍不住摸了下发凉的后颈,心底默默下定决心。 ………… 谢兰下班回家时,在胡同里碰见不招人待见的苏军,他一脚踢在墙上,一手拿着烟,冤家路窄,只朝他翻了个白眼。 就侧身而过,但就在这时,他忽地抓住她手腕,见谢兰嫌恶的甩开,也不在意。 “听说你被外贸部正式录取,只要毕业就能参加工作,还认识了两个大老板,真是春风得意啊。” 谢兰听不得他阴阳怪气的话儿,“我有多好的前途,都跟你没丁点关系,好狗还不挡道儿呢,让开!” 男人像听见多好笑的话一样,不止没让,反而挡的更严实。 “我知道你最近最在乎的,就是新交的朋友,叶穗? 这两天我观察她,笑容未改,想必还是不清楚他丈夫出事,你说我现在要是去告诉她。 她会有什么反应? 哦,听说他们夫妻俩感情好,要是把这事告诉她,会不会伤心绝望,从而流产?她现在这个月份,是最危险的。”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谢兰怒视对方,但许久后,才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你直接说目的。” “那天冰棍的事儿你看见了,我不计较你们害我丢了工作,丢失了大好前途,但眼下这个机会,是我能抓到的最好机遇。 你跟叶穗说一下,把她做生意,不然,我一封信马上让她知道真相!” “你!” 谢兰怒目而视,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苏军见她如此乐开了花儿,他承认是有些卑劣,但这又如何,法子管用就行。 见她迟迟没下定决心,男人也不急,“给你一晚上时间,仔细考虑,要是等到明天早上,我还没得到一个满意答复的话,那就别怪我,不讲情义!” 留下最后通牒,他得意回去。 一夜无眠。早上谢兰挂着俩大黑眼圈,果然又在路上看见了他,刚要张口,男人就看穿她心思,“对我用缓兵之计没用,今天生意没谈成,下午这封信就能到她跟前。” 自小就在社会打拼,这种套路他太熟了。 谢兰刚要答应,头顶上喇叭忽然开始喂喂喂的响起来。 惯有的习惯,让二人停止谈话,听着上面的新闻,往常这个时间,是播音员字正腔圆又满是磁性的声音。 今日不是,换成了一道柔和女声,对方用不急不缓的嗓音说着,今日是封特殊的信。 “亲爱的丈夫,展信佳,我已不知道这封信,是这个月,我给你写的第几封。 也不知道这封跟你相隔万里的家信,会不会被你收到,但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对你很思念。 我不知该如何倾诉对你的思念,也不知从不将情爱放在嘴边的你,看见我的表白,会如何羞涩。 但你有自己的抱负,我会做你最后默默无闻的支柱,思你、盼你、想你。” 好端端大早上,念这么黏糊糊一封信出来做什么。 在众人还不知何意时,另外一道女声接起,从内容上看,还是以先前那个人的口吻来说的。 但先前的语气是欢快羞涩带着期盼,眼下就带有失望、痛苦、悲戚。 “先前出的事儿,我都知道了,纵然现在很多人,对我不理解,言语上稍微过激了下。 但我能忍受的了,唯一遗憾的是,我们刚怀孕三个月的孩子,在我得知噩耗时,流掉了。 想到我们二人曾经对这个孩子注入的希望,我就痛不欲生。 但我的爱人,我相信你的为人,知道你的信仰。 即使真的是走错一步,那也有挽回的余地。 求你在听见我的乞求后,来自首。 我将向你承诺,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我永远会等你。 纸短情长,依旧思你、念你、盼你……” 第566章 别惹她 酸掉牙的情诗说完后,播音员又简单解释了几句,其实即使他不解释,旁人也清楚这是何意。 这两天不管走到哪儿,都是戒备森严,两个穷凶极恶的公安,还没抓捕归案。 古代岳飞征战在外,有十二道金牌催他回京,今天就有犯罪分子家属,以告白信,劝解他自首。 两封信一前一后,做了对比,先前播音员语气欢快,声音清脆,是对未来,对爱人带有期盼的,是带着爱意的。 后面那封,语气马上就变得不同,哀伤、虚弱,语气低沉,还说信任他。 会等他。 而且信上还在说,怀孕三个月的孩子没了,结合现在情况,这不就是在说叶穗嘛。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招数,哪个在外流浪漂泊的人,会抵制家的温暖。 况且妻子还流产了! 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克制不住,回去找她? 好听点,这叫怀柔政策,不好听点,这就是请君入瓮了。 谢兰没计较这么多,上面说她流产了,难道是昨天没见她,有人走漏了风声? 当下顾不得他,班也不上了,跟阵风似的,往叶穗所在的方向走。 苏军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思考片刻,也悄悄跟了过去。 谢兰到那后,正巧碰到听到广播,担忧赶来的阿米娜,闲话少说,二人迅速去找她。 但到屋子里后,里面却是空无一人,二人下意识看向对方,一个不太好的念头,涌入脑海。 该不会是知道消息,一时想不开,做啥傻事儿了? 又或者,真像广播说的那样,流产了? 短短一小会儿的时间,二人的脑海里,闪现了很多可怕的画面。 也不在这呆着,火急火燎地又往医院赶去。 ………… 话题人物的叶穗,压根不知会闹出这么多的乌龙。 此时戴着遮阳帽,在大剧院门口,东张西望。 这俩人真是的,明明说好今天看欢迎晚会,票都送过来了,还给自己留了字条,让她快点来。 但谁知一直提醒的人,却没一点时间观念。 她都在这等了老半天了。 看了下手腕的表,距离表演就一会儿功夫,再不来就迟到了。 东张西望之际,一个包裹严实,戴着墨镜的男人,径直向她走来。 叶穗跟他对视上,还特意往外走了两步,以为自己挡路,给人让道儿。 谁知道那人反而一把抓住了她胳膊。 叶穗心头瞬间升起不好的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大叫出口。 抓她的男人,忽然身子腾空。 然后被过肩摔,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度后,重重砸在地上。 地上溅起尘土,路人惊叫着跑了。 叶穗也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躲在帮手后面。 很快,外面执勤的公安得到消息,也都聚集过来。 男人被人扭着胳膊,见要被带走,不甘心叫着,“我是公安,你没权利拘禁我。” “公安?哪个公安会偷偷给人传假消息,把人给哄骗到这,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人?” 是的,今天这封信不是阿米娜跟谢兰送的,而是这男人,听说几人要去看欢迎会,私下运作的。 没办法,谁让外贸局招待所盘查严格,上头儿又发话,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悄无声息将叶穗带走。 只有她,才是把逃亡在外的江潮带回来。 但他没想到自己做得够小心,机密,还是被人给发现。 怪不得跟他一块的同事,好好的就没了线索,八成也是被这人给控制住了? “特殊事情特殊对待,再说我们就是请她配合一下,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危害影响……” 男人还在狡辩。 “这个同志是完整独立的个体,别说她只是家属,就算是真是知情者,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二人说的话,叶穗都不太懂。 但在他喊着执勤的公安,亮了自己是首都公安身份后,这些同志犹豫不决地围上来。 她终于从愣怔中回过神了。 也不管怒意,目光紧盯着那男人,“什么家属,什么怎么回事?” 被控制的男人,扭动着脖子,一脸惊讶。 “你还不知道啊?真是稀奇了,铺天盖地都是你丈夫的新闻,你竟然不知道。 这说出去谁信啊,反正我不信! 不过看你这样子不像作假,我就好心跟你再说一下,你最近没发现你丈夫不在吗? 他偷了国家机密,逃跑了!我们已经撒网抓了他好几天,但没什么成效。 你要是革命觉悟高的话,就早点说了他的下落! 戴罪立功也好,跟他们划分界限也罢,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叶穗脸上血色顿消。 这种事,她绝对不信。 江潮没理由也没立场做卖国贼。 他性格稳定,前途光明,做什么要去做那种事儿。 只是,男人神态、表情又不像是假的, 叶穗不傻,以前有过的异样浮现脑海。 他的话,在叶穗迷惑的心上,撕开了个口子。 怪不得那天给胡光华打电话,他会支支吾吾在电话里说江潮的事节哀。 为何杜三这么反常。 谢兰跟阿米娜同自己形影不离的原因。 还有在招待所里,见到的工作人员,为何他们眼神怜悯又惋惜。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呼吸急促,头冒冷汗,肚子也隐隐有些疼,卓强盛手下的人以为她是心虚,更加肯定了要带她离开的决心。 护着她的,个头好高的男人,突然从兜里掏出证件,递给一个劲喊着让他别阻碍公务的男人,“江潮如何,我不做评判。 但是叶穗立场坚定,是我们要护着的人。” “你们,你们算啥东西……” 虽说是公安,但他跟江潮那些真心实意奉献的不同,他走的是卓强盛的门路,就是他的狗腿子。 这样的人,别指望有啥道德观。 不然也不会私下带走她。 刚说了几句不客气的话,就被身边人捅了下,其他人示意他仔细看证件。 男人一头雾水地低头。 上面是国防科委的证件照,所属部门,是几个明晃晃大字,‘国防科委战备值班室’。 叶穗是特殊人才,包括江潮在内,都以为她完成任务,已经脱离了国防保护。 实则不然,叶穗在这每一天,每一时刻,都是被人保护着的。 要知道这些平时都是神出鬼没,权限极高,最高领导是开国大将。 试问,他们这些小虾米,如何跟对方抗衡。 “所以说,擦亮眼睛,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第567章 我永远信他 见状还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是是是,对对对,地位悬殊她可不敢跟国防单位的同志硬碰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对夫妻真有意思,别的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倒好,案情发展到这份上,全身而退不说,连神秘到从不露面的国防人员,都坚定地护着她。 点头哈腰走后,烦恼挠头,回头怎么跟头儿说,还是麻烦事呢。 没热闹看,人群也就散了,护着她的高大男生,一改先前凶神恶煞模样,羞涩挠头,一脸想扶她,又怕冒犯了她的样子。 “谢谢你,不过我们好像……”没见过。 年轻小伙强忍激动,她不认识自己,但包括他在内的同事对叶穗前辈满是钦佩。 以前破译原文密码,帮忙抓到特务,后续跟外商谈判,延迟了一月归期,实在是不能对外宣扬。 不然她不定能得来多少荣誉,眼下保护她的任务发布后,自己打败不少同事,这才获得机会。 但领导说了在外要保持形象,怕她看出异常,“我看你脸色不太好,送你回去还是……” 叶穗脑袋乱成一团,都这节骨眼上,她哪儿还有心思去看表演。 正要打道回府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瞥见一道熟悉身影,过分惊讶时,捏紧扶着她的小哥胳膊。 年轻人瞬间低头,细致担忧的问道,“这么难受?” “没,就是有点渴了,小哥儿,能麻烦你给我找点水来吗?” 这有啥不行,男人将她安排到凉快空旷地方,确保她能在人视线内,才安心离去。 他刚走,叶穗就被人撞了下,找水的年轻人看见异样,着急赶来,问她没事。 她悄悄把对方塞来的东西,攥紧,神色自然道,“我没事,他就是不小心。” 刚才那个人已经不见踪迹,偶像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提议回去休养时,被她拒绝了。 “我怕朋友一会儿找过来,再说现在头晕,实在不想走,要不咱们去里面休息休息,缓过劲儿来,再麻烦你送我回去。” 叶穗是被保护人员,自然说啥对方听啥,加上里面凉快,确实是让她缓和情绪的好地方。 她需要调动全身力量,才能克制住想扭头打量他的面孔。 之所以不回去,是怕这个国防小同志,发现那正在潜逃中人的下落。 刚才跟她撞到的人,不是江潮,是跟他形影不离的冯飞,天知道,她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他。 想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想问江潮现在如何,有没有危险,可为了他的安全,只能装作不认识,给他争取更多逃离时间。 ………… 叶穗虽然获救,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自打那人离开,身边又多出好些双打量的眼神。 好嘛,带不走她,这会开始监视起她。 上厕所的时候,她才打开紧攥在手里的那个铜牌牌。 这是什么东西? 冯飞塞给自己,是因为身处危险,无法保护它,还是想让她去做点什么?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写完手出去时又把小的钢牌串到项链上,放在衣服里面,除非他们贴身搜查,不然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 刚要出去时,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又压低声音的盘问,竟是刚才抓她未果,又卷土重来的公安。 这次不止是他一人,好像还有他同事,对方不太明白为何头儿要这么执着抓一个女人,就低声问他。 “我也不明白,但刚才我回去时,正巧碰到有人去局里报案,说是在大剧院门口看见酷似江潮跟班的男人。 而且他们还有接触,外围要全力搜捕二人,里面也有堵住叶穗,先前没证据,没人证,咱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可眼下,我就不信搜查到证据来,她还能嘴硬,有人护着又如何,到时候把夫妻俩一网打尽!” 听完这个,叶穗一下屏住呼吸。 “可是今天里面有不少人在大剧院里,里面好几千号人,怎么才能找到他爱人?” “现在整个局里的公安都来了,一个接一个屋子去搜查!前后大门也被咱们堵住了,保准让她插翅难逃! 这是正与邪的较量,咱们一定要学习前耻!” 一群人呼啸而来,又呼啸离去,不过要知道叶穗此时也躲在厕所里,将他们谈话全部听清楚,怕是要气疯了? 她心砰砰直跳,换成十年前,那个子举报父,妻举报丈夫的年代,换成别人,肯定早拿证物去告发。 但别管看似多真实的证据摆在面前,多少人误会江潮。 她,永远不会怀疑,且背叛爱人。 想到那个离婚通知书,她脑袋一阵清明,怪不得会留下那个,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众叛亲离的一天。 所以才留给她保障? 同样,这是不是在证明,江潮是好的? 不管了,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冯飞塞给她的东西。 已经不能回茶房了,容易被瓮中捉鳖,出去也出不去,现在可该咋办呐。 ………… 大剧院成立后,极大丰富了群众的文体生活,京剧、评剧、豫剧、越剧、黄梅戏、柳子戏、歌剧、话剧、丝弦、平调、老调,以及音乐、舞蹈、杂技、木偶剧等等。 都被搬到舞台上。 再过些日子就要到中秋节,东风舞团要准备节目,参选中秋特献表演。 他们这个剧团已经属于入不敷出,如果不抓紧机会,弄出些有创意,有成绩的表演来。 估计中秋还没结束呢,他们就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的行业解散了,还能找到活路,像他们这种没手艺,又没些人脉的。 一旦被解散,生计还真是个问题呢。 要是能被选到中秋献礼节目上,名气打出去后,也能接到其它剧院的邀请。 反正,一切为不失业努力,但是在后台看见那么多同事们准备的节目,他只觉得希望渺茫。 像他这种籍籍无名,没啥扶持跟特色的舞蹈团,已经很久没新鲜血液的注入,姑娘们大多结婚,体型跟小姑娘没法比。 这个他也不能说啥,关键就是掐尖好胜的性子,让他苦不堪言。 不努力排练,就会互相叨叨闲话,估计是意识到他们这快不行了,一个个已经开始另谋生路了。 还有几分钟就轮到他了,这时他到后台清点人数时,数了几遍,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第568章 成了同伙 “张娇去哪儿了?她人呢?” 这姑娘是今年刚毕业,误打误撞招进来的好苗子,刻苦又有天赋,就是胆子有点小,平时说话跟苍蝇似的。 他解释过这边不是啥好单位,估计没几天可能就要解散,但她铁了心要留下来。 爱留就留,没准新鲜血液注入,还能让剧团起死回生,后来他又觉得,没准过些日子,见待遇不好,她就自己不干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她一坚持就是两月,后来他琢磨出原因了,这姑娘性子过于内敛,胆小的跟蜗牛似的。 之所以这么坚持,完全是因为他们没外出表演机会,团里的人又少! 但别管如何,人家有天赋有悟性是真的,今天节目主要就是靠她当红花了。 可是谁能告诉他,马上还有不到十分钟的开场表演,怎么人就找不到了? 周围那些姑娘一个个也不上妆,只穿了衣服在那聊天,看见他在问人,连连摇头说不知道。 “团长,我就说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您还偏不信,还把人抬成红花,让我们作陪。 现在倒好,她关键时候掉链子,搞得咱们这个节目也继续不下去。”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咱们就干脆别挣扎,直接放弃好了,反正也没希望能入围被选上。 说到这时,那个副团长过来了。 他是新入职不久,早就想大刀阔斧改变一下经营方式,但谁让男人太过死板? 不过不该也没事,这些日子他们私下商量过很多回,消极对待,破坏他名声,彻底弄黄后,他再把人踢出去,自己当领导。 其它磨磨唧唧开始化妆的姑娘们,递给他一个眼神,男人会意,这是事情办成了。 假意安慰了他几句,又一脸‘好心’地提出帮忙去找。 ………… 叶穗从厕所出来,小心躲避着对方追击,开始打游击战的时候,忽然听见压抑的抽泣声。 好像是二楼专门为表演的剧团,提供换服装的场合。 门是被虚掩着,姑娘家隐忍的哭声以及男人的诱导声,在耳边响起来。 职场霸凌,利用职权占便宜的事,从古至今都未能断绝。 她刚开始没想多管闲事,外面找她的人,手拉手都能围长廊两圈了,江潮冯飞的前途全压在她身上,不能冒险。 但听见男人在画大饼,说什么剧团马上就是他的,要是想继续在这留下来,就得表示表示之类。 那姑娘明显抗拒,求助,但仍然于事无补。 叶穗再也忍不住,带着怒气踹开门,动静不小,二人都有点惊讶,但看见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进来后。 男人面上胆怯却少了不少。 这个副团长在没人时,可以肆无忌惮调戏,但看见人来了,就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开口就解释说,是对方勾引他。 这种废话叶穗不想听,在双方戒备的目光中,优雅的关上门,将所有声音都拦住了。 “那还真挺可惜,我还听想跟你玩玩呢。” 一听这个,男人瞬间得意起来,他倒没怀疑,以为是哪个没工作的,想利用他一步登天。 走近叶穗,细看时,才发现有些不一样,看了眼扭伤了脚,跟鹌鹑似的窝在一起的张娇,再看下眼前明媚不可方物。 一颦一笑都勾人魂魄的姑娘,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不过他还是有些淡定,调侃气氛一般道,“你俩的眼睛真的好像啊……” 叶穗的眼睛很漂亮很漂亮,形状饱满,眼尾稍稍挑起,眼珠又黑又圆,用猫来形容很贴切。 就是有圆滚滚的无辜,但也有几分娇媚在。 那个叫张娇的姑娘,那双眼睛跟她十分相似,因为那双大眼,整个五官也跟她有了几分相似。 可惜怯懦胆小的样子,给这副姣好面容拉了分儿,叶穗在看见她长相后,也略微有点惊讶。 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看着男人猴急的表情,学着江潮以前教她的防身术,趁人不备时,将他摔倒在地。 二人体型差巨大,按理说成功几率很小,但谁让动作,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将人摔在地上,胳膊反拧着,这下老实多了。 见那姑娘惊讶得都忘了哭,示意她去找绳子来,那姑娘知道她是好意,驮着扭伤的脚照办。 二个姑娘合作起来速度倒是快。 将男人五花大绑,拿他臭烘烘的袜子塞到他嘴里后,那姑娘着急去表演。 “你脚腕都快肿成馒头了,就别逞强了,要不我替你去……” 对方已经开始地毯式的搜索,这是她能脱险的唯一方法。 “可是……”那姑娘声音细若蚊呐,叶穗明白她的顾虑,开场不到几分钟,就算她天赋再高,也无法表演出练习这么多天的舞蹈。 “没关系,我记性比较好,悟性也还算可以,你来给我跳一遍。” 眼下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她终于明白啥叫在刀尖上起舞,每跳一个动作,额头就逼出那么多冷汗。 就这副状态,是真的没办法去参加比赛。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姑娘的悟性,真是超出她的想象,她的动作做的很好,但动作有些许僵硬,但在她跳了两遍后,明显流畅许多。 已经没那么的生涩。 那个副团长此时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东西,瞪大眼睛看完了这变装的一幕。 谁能告诉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但更让他惊悚的不是这姑娘的绝佳记忆,而是等到她穿上表演服装,又简单给自己化了浓妆后。 竟然有八分酷似,只要她不开口说话的话,几乎没人能分辨出来。 就连那姑娘自己都愣住了,叶穗简单给自己擦了下吃孩子般的口红,二人面上最相似的就是眼睛。 她化妆是故意弱化了眼妆,把鼻子还有嘴巴不太像的地方,用化妆品来遮盖,都是大浓妆,谁认得出谁啊。 “你就呆在这别动,等我结束后,你再出来。” 换个身份,应该会化险为夷,那姑娘只以为叶穗是真心实意帮她,坚定的点点头, 整理了下服装,帽子,深吸口气,打开了门。 表演场地是在一楼,靠东的那间场地,她记下了。 但刚走到楼梯处,身后就传来不近人情,又很是熟悉的男声,“前面那个,站住……” 第569章 互换身份 热闹的喧嚣中,男人大步流星朝她走来,手下办事不利,卓强盛出马了,事关前途跟小命儿,他不敢怠慢。 叶穗不能跑,越跑越显示心虚。 等人走到跟前时,她情绪也调整好了,平静注视着来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卓强盛没见过叶穗,喊着跟她打过交道的下属,让对方指认,身高样貌都有些相似,但神态有些不同,而且身上还贴着一布条。 写着东风剧团张娇。 犯嘀咕时,一个脸黑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跑来,顾不得跟这些公安打招呼,抓着叶穗手腕就道,“祖宗,可算找到你了,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轮到咱们了,你还有心情在外面闲逛?” 看来这就是团长,叶穗配合的打了几个颤儿,很符合那姑娘的人设。 卓强盛拦住他,口气严肃的询问,她是不是手下的人,还把要是窝藏犯罪分子的后果说了一下。 人家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听不相干的人嘚半天,脾气也上来了,“我还不到五十,没老眼昏花,不可能认不出团里的人。 你们工作辛苦我能理解,但请不要妨碍我们演出好吗?” 噼里啪啦发泄一通后,也不去看对方啥反应,带着她就走。 这一糊弄,倒也让她顺利过关。 但是,叶穗显然高估了这个剧团的实力水平,她以为自己化妆就够浮夸,红嘴唇猴子屁股似的脸蛋儿。 可在看见其他人比自己还要过分的妆容,真是天外有天,而且自她出现后,其他人明显有些错愕。 开始她以为是被人认出来,但后来发现不是,令她们诧异的,好像是她不该在这时候站在这。 想来也是,她到这时间不长,外加社恐,不跟人接触,认不出也是正常。 一开始张娇没来,其他人还有理由借口,眼下她到了,唯一借口也没了。 想到副团承诺的好处,再想着台上其他认识的竞争对手,消极怠工的情绪更是达到顶峰。 反正撕破脸,那就撕得更狠点,有一个开头,其她人也开始效仿,等到上面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时。 男人跟前就只剩叶穗一个了。 “要不……” “就你一个人也得上,咱能输,却绝不能当逃兵!” 叶穗见他眼里泪花闪烁,心里也软了几分,想到这也是那胆小姑娘机遇,不能随便就逃。 但让她一人跳独舞,那简直是凌迟,此时台上迟迟没人上来,已经有场务过来问什么情况。 “人员安排上出了些问题,同志,我听刚才休息时,咱们这有《万泉河水清又清》歌曲,能不能在我们表演时,换上这个?” 这首歌初版是在十五年前,是向新中国成立十五周年献礼,为红色娘子军创作的,也是最近几年,又重新编排过,在群众中流传度很高。 歌词对仗风格奇特,婉转的旋律,还深刻表现了军民团结一家亲,这是揭示出军民关系的本质的一首好曲目。 但以前都在用来芭蕾舞表演上,很少有其它舞种改编。 “你要临时换节目?不行这太冒险!” “总比我一个人上去跳集体舞蹈,要好得多?咋这么磨蹭呢?” 这幅模样跟以前相差太多,团长都愣住了,这边催那边改,实在没办法,他只好同意。 叶穗小时候有过几年舞蹈功底,大学时候校庆,也跟同学排练过这个舞蹈,那次成绩很好,还被学校推送到市文化局,作为贺春舞台的节目。 先前罢演的那些人员,这会换了自己衣裳,回到台下等着看她出丑。 尤其是听见报幕的人员,说下一个节目是东风剧团后,这种轻视更是达到顶峰。 曾经的东家,也是辉煌大放异彩过,但谁让后来没落了? 团长倒是没缺了她们工资,但推迟,降工资的事,也发生了两次。 按理说都发展到这个地步,好聚好散就是了,但他不服输,还到处奔走拉投资。 女人最美的花期就那么几年,他何必要耗死大家,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别怨她们。 当音乐响起来时,几人对视一眼,这是换了节目了? 不过没关系,就那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肯定是要丢人的。 但逐渐地,事情发展有些不对劲了。 都知道,当初创作万泉河水的编剧是以黎族民间舞蹈为动作元素,激发的灵感。 但是首次演出是中央芭蕾舞团演出的,红色娘子军,讲述的是农家妇女琼花历经磨炼跟考验,成为卓越革命战士的故事。 是革命化、民族化、群众化进行改革的首次尝试,也是中国故事跟西方芭蕾艺术的完美结合。 后来十多年里,这个舞剧被搬出来无数次,久演不衰,可以说二者是互相成就。 当外面放出来这个歌曲时,脑海里就不可避免想到芭蕾的优美舞姿。 可是,这个歌曲不止只是能用在这上面的。 叶穗出场后,打扮简单,手里只拿着一顶斗笠。 这首歌是以黎族民间舞蹈做启发,眼下配以海南特色来辅助她,说是出其不意,但好像又本该如此。 一开始还有人窃窃私语,说她破坏了歌曲的意义,但当她把斗笠戴在头上,黎族姑娘灵巧、活泼又不失柔美的性格。 逐渐让人闭了嘴。 虽然只有她一人,但人姑娘动作传神,她是如何克服困难编织斗笠,又是如何冒着辛苦给红军送斗笠的画面,清晰的表达了出来。 黎族是能歌善舞的民族,由于那边温热天气,那边姑娘爱穿筒裙,由于裙摆窄小,她们走路时,呈现出迈步小、步伐紧密。抬腿幅度小的特点。看书喇 所以他们的民间舞蹈,也就有了屈膝、弯腰的动作。 好的表演,不能千篇一律,是要在体态、动律、音乐、道具的相互配合下,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先开始下面的人还有些嘈杂,但她的表演是叙事性的结构。 当她在后面旭日东升的背景图下,面对万泉河水,满怀激动之情,在那呼喊。跳跃时,下面爆发出第一声惊呼。 歌儿停顿后,是按照叶穗的要求,放的其它的背景音乐。 那种音乐搭配着节奏平稳的舞蹈,伴随着灵巧、轻快还带着柔美的身影,下面已经鸦雀无声。 第570章 放大招 当帽子上的颜色,变成金黄色的时候,舞蹈进入到第二段。 这段背景音乐更加紧凑,欢快,情绪也更为热烈,只是一个斗笠,但在她手里,像是有了灵魂。 其实这段要是多人表演,更具有震撼性,一群可爱的黎族姑娘哼唱歌曲,为红军编织,主旨也能更加升华。 但她就一人嘛。 即便如此,叶穗也表现得极其的好,姑娘家娇俏探头,看同伴编造进度。 又作势跟别人抢夺,嬉闹,少女的娇憨跟活泼,只靠一人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此时,台下的卓强盛气喘吁吁跑来。 看着好几个手下正在如痴如醉的看着表演,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脸在黑暗的环境下,跟黑山老妖似的,也不顾在公共场合,一脚踢在他们几个屁股上。 压低声音道,“我让你们来找人,你们倒好,各个给我看起来表演了?用不用我给你们买点瓜子花生,打发下时间?” 几人也认识到不对劲,赶紧承认错误。 头儿让他们来核实她是不是叶穗假冒的,但谁知人家表演起来后,他们就看入迷了。 他们都是门外汉,都看懂什么意思,欲罢不能,可想而知这节目有多精彩! 同时,也更加确定了,这姑娘真的是剧团里面的人,不可能是叶穗假扮的。 这边动静有些大,惹的周围看客有些不快,瞪了他们好几眼,这人才遗憾的这离去。 这还没结束呢,下面欢呼声,已经一阵高过一阵。 台下坐着的不止是相关单位的领导,还有好些其他剧团的领导跟舞蹈者。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听见这么好的反响,他们多少也明白这次能拿第一的是谁。 但总有几个心里不服气的,说只是胜在故事新颖上,实际上那姑娘的舞蹈能力,算不得有多好。 第三四排的位置,气度不凡,一看就出自高知家庭的几人,同样也在看表演。 这是张娇的家里人。 她爸妈是在首都高校教学,是大学教授,张娇她大姨家门第更是高,她老公公是当年开国十大元帅之一。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养出的孩子,应该是大方活泼自信,但谁让早年,张娇还有顾家的小表姐,双双失踪了呢? 张娇运气好些,是在五六年前找回来的,虽然性格胆小,但热爱跳舞,这也算是点慰藉。 但顾家那千金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这么多年,一直毫无踪迹。 当初张娇母亲受不了打击,小叔子就把自己女儿送过来,养在她下面,好让嫂子从丧女之疼里走出来。 张蜜这些年,确实是被当公主疼大的,但女孩子嘛,谁还没有个占有欲,自从正主回来后,她就觉得所有疼爱都被抢走。 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私下没少给张娇下绊子。 那姑娘性子又是内敛胆小的,有委屈也从不抱怨。 张蜜此次带人过来,表面上是来给她助威,实际上,是想让夫妻二人看到她丢人的一幕。 可惜,造化弄人,谁都不知道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同行的酸话,自然也没瞒过前排的几人,张蜜心里得意,嘴上却在安慰,“大娘,大伯你们别在意,即使是她舞蹈能力不行。 但她表情灵动,结构安排清晰明了,情感发展也有理有据,很优秀了。” 夫妻二人此时没在意她说的话,眼睛紧盯着台上的姑娘。 叶穗不知道底下人是怎么看她的。 马上就到第三段,也是故事、舞蹈的高潮部分,但就在她擦拭着额头幸福汗水,等待将编制的斗笠送给红军时。 余光瞥见一道熟悉面孔,过于惊讶,节奏都漏了一拍。 等再次寻找时,已经没了。 估计是看错了,她很快收回心神,继续表演。 先前那些人不是还在酸她只是靠新颖取胜? 但很快的这些人就要被打脸,整个舞蹈没有什么大幅度的炫技动作,是以叙事为主。 整个动作处理,灯光配合以及舞台调度都围绕着道具大斗笠的发展变化,原版上第二阶段就该是群舞。 到时候印象深刻的就是群舞手扶斗笠,领舞在斗笠上方舞动,现在一来是没队友,二来这具身子也做不到那么高难度的危险动作。 但这能难倒她吗?不能! 相得益彰的背景音乐响起时,大幅度的跳跃来了,这时候他们意识到人家的身体控制能力有多绝。 重头戏来后,台上灯光齐聚她身上。 场内嘈杂声儿好似在瞬间远去,那姑娘好像个陀螺啊! 这滞空感,这腿蹦子,谁还敢说她底子差? 年轻就是好啊,这柔软度,这大开大合的高难度动作,反正看了这么多节目表演,没人比得上她! 东风剧团的团长,此时在下面,揉眼再揉眼,这么好的故事,这么优美流畅的动作,真是自己团里的同志? 现在表演虽然还没结束,但周围已经有数不清的酸话儿,已经言不由衷的恭喜声传来。 甚至还有人跟他打听,这个好苗子从哪儿挖来的,叫什么,哪所学校毕业的。 一开始他还没心眼的想分享,但关键时候灵感一闪,想到对方可能是要挖墙脚,顿时把嘴闭成蚌壳。 那些放他鸽子,临阵脱逃的人是什么心思,他清楚就是不想撕破脸,以前并肩作战的战友,眼下能做到这地步,确实让他寒心。 不过,那些都不再重要了。 他有预感,自己马上就要翻身了。 此时表演终于结束,叶穗喘着粗气停下,台下如雷的掌声一阵高过一阵。 有人还在说,前面都有这么优秀的节目了,后面的人还咋表演,还有人大声喊着,让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是不可能的,叶穗佯装没听见,谢场。 刚下台前面就冲上来一道人影,毛巾、水杯,还有扇子都已经备上了。 团长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不停给她扇扇子,只是她一人,道具服装还这么简单,就能获得这么大胜利。 要是自己再设计下舞台背景、服装道具上再精细一点,往后还愁接不到邀请?挣不到钱? 想到这,扇子扇的更起劲了,他喋喋不休,叶穗听的脑袋疼。 眼下,她还有任务,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 找了个借口说饿了,让他去买吃的,男人一溜烟跑没影儿,她这才往外走。 摘掉头上廉价的花儿,擦掉嘴边的口红,正从后门逃走时,斜地突然伸出一只强壮手臂。 在她毫无防备时,把人拉了进去,叶穗的惊叫声还没叫出来,一个火热干燥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第571章 黑暗里的吻 里面光线不足,黑乎乎还散发着潮湿腐朽味道,不是杂物间就是收垃圾的地方。 但恶劣环境都比不过这个疯子带给她的恐惧跟惧意。 他像是只饿虎,啃噬着她,夺取着她口腔里的空气。 叶穗想挣扎,但对方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就是钢筋铁骨,使上吃奶劲儿都无法将人撼动。 对方来势汹汹,亲的又忘我,叶穗看他是疯子,当下也不客气,找准时机,又是踩他脚,又死命咬他唇。 感受到铁锈的味道袭来,男人倒没退缩,反而轻笑一声。 叶穗慌了头,还想再用刚才绊倒男人的防身术,但他好像早有防备,轻而易举化解不说,还把自己扯进他怀里。 “力道太小,下次遇到体型差距过大的,就不要用了。” 沙哑带着情欲声音传入耳朵,叶穗放弃挣扎,眼下她还能不明白对方是谁? 看来刚才在里面看见的人不是错觉,真的是江潮,不过他疯了吗?! 明知道外面布下天罗地网,全是想抓他的人,就这竟然也敢逃到人家眼皮子底下? 要是被抓到怎么办! 还有,他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吓唬她,刚刚,她真以为是被窜出来的野狗,给亲了呢! 又气又急,忍不住攥拳捶他,江潮好像也感受不到疼似的,又把人拉到怀里,在黑暗里准确找到目标,又开始亲。 不过这次温柔许多,柔软的、香甜的,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一人的叶穗,真是让人难以割舍。 最后是趁他放松警惕时,叶穗才推开了他,女同志胡乱的擦着嘴,眼眶里噙着泪儿,掏出工作证拍到他身上。 “你个流氓,谁是叶穗?我是东风剧团的张娇同志,你跟我去保卫科,我不会放过你! 长得人模人样,咋竟干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呢?” 刚才魂儿都被他吓没了,可不能轻易放过他,连她朝夕相处的同事领导都分辨不出,想必他也得疑惑一下。 可江潮是谁能被她哄到? “告,反正我对原来媳妇腻歪了,再换个新的更好。” “你!”叶穗刚还被人顺毛呢,听到这个,气的一脑门撞他下巴上,“换媳妇前我先把你换了!” “张娇同志,你又不是我媳妇,干啥那么激动?”感受到胸口捶打,又抓住她手让人靠在胸口。 男人胸膛起伏的厉害,没抬头都能想到他笑的多猖狂。 “咱俩这么多次交流,你哪一处我不熟悉?要是连你都认不出,那你真该换个丈夫了。” 腰被人抱着,身子被他压在怀里,她根本动弹不得,加上确实累了,也不再挣扎,夫妻俩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广播里的那两封信,他是听到的,其实这就是以他家属口吻写的劝降信,是怀柔政策,诱骗他落网。 但听见她流产,还是克制不住排山倒海的担忧,冒险来了。看书喇 看了面,发现没有出事,即便只有短暂的相处,他也很开心。 “冯飞给你的东西,给我,你拿着不安全。” 叶穗摘下脖上的项链,抽出铜牌给了他,知道不是叙旧好时机,见他罕见沉默起来,也明白分时间到了。 没克制住情绪抱住他,江潮感觉她眼泪打湿前襟,心顿时也化成一滩水。 “我知道你在干一件很危险的事儿,但我不问你,也不给你压力。 只是请你答应我,平安回来行吗,我会一直等你。” 在众叛亲离时,听到爱人如此承诺,江潮心神动荡厉害,最后还是没克制住,遵循本心,在她脑门上亲了几口。 “好,我答应你,囫囵回来。” 二人没温情多久,外面就传来纷乱脚步声,卓强盛等人去而复返,担心江潮逃不出去,犹豫是不是要给人打掩护,把人送出去时。 江潮捧着她脸蛋,让她别操心,“这个地方困不住我。” 他确实没吹牛,当年市里建好监狱,请来好些身手不错的公安军人试验安全性。 那个固若金汤的监狱,折进去那么多人,最后不就他一个顺利逃出? 简单助跑,一眨眼双臂已经挂在梁上,再来个鹞子翻身,他就踩到房梁上面。 示意她照顾好自己,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记住,在这个地方,谁都不要相信。” 怕他担心,泪珠一直在眼圈儿打转,为了让人安心,强迫自己挤出个笑来。 东西不在身上,叶穗胆子也大了不少,重回那间小屋儿,刚敲了两下,里面张娇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是我……” 见她去而复返,姑娘兴奋的打开门,知道她担心结果,也没卖关子,把表演进行顺利的事儿跟她交代了。 那个副团这会累够呛,脸贴在地,跟条死鱼似的,没了挣扎的欲望。 拿东西盖住他眼睛,二人换好衣服,叶穗擦去难看的妆容。 见人姑娘一脸为难,似乎不知如何解决这烫手山芋,示意她先出去,这人交给她。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今天的事,烂到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说。” 张娇表示知道,一瘸一拐的走了,只剩二人时,叶穗只看了对方一眼,他就吓得打哆嗦。 “啥话该说,啥话又不该说,不用我交代,你自己也能掂量清楚,能管好嘴吗?” 男人点头如捣蒜。 “管不住也没关系,山高水长,总有再栽倒我手上的一天,到时候,你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不过他就是不老实,也无所谓。 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呢,临走前也没解开他身上绳索,只把房门大开,让别人去发现他。 ………… 张娇出门后依旧是胆小模样,往常她就爱避开人走,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注视她的目光格外多。 但大多都是善意的打量。 她不自信嘛,隐约觉得这反常跟一幕,跟那姑娘脱不了关系。 想要藏起来呢,几张熟悉面容出现在眼前。 张蜜嫉妒的牙齿都要咬碎,但碍于颜面,还是言不由衷的夸赞,“今天演出很成功,祝贺你。” 就连那个不苟言笑,甚至好些时候,都交流不到两句的父亲,此时也推推眼镜,夸赞她很棒。 张娇心头的迷惑更深,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家如此反常? 第572章 改变命运 东风剧团的团长姓柳,买个饭的功夫儿,宝贝疙瘩就不见了,慌得到处寻找。 找到人时,她已经被一群人围着了,其它团的团长、编舞的工作人员,甚至是大剧院的领导都闻讯而来。 张娇爸妈也意识到,外界传言不可信,他们女儿也很优秀嘛。 谁都不清楚表演背后的巧合。 等他挤进人群,跟护崽的母鸡一般,挡在张娇身前,这姑娘才恢复呼吸。 婉拒了大家好意,又跟想和女儿搞好关系的张家夫妻,吹了几句彩虹屁。 大意就是孩子工作上兢兢业业,悟性高,是个可塑之材。 把人听得一愣一愣,没来得及问其它情况呢,二人就要离开。 说来也巧,今天来这参赛的剧团很多,更有其它剧院的领导来考察,做经验交流。 这不见到柳团长,就一窝蜂地拥上来,七嘴八舌要邀请他们剧院表演。 对此,他来者不拒。 等到这些人走后,先前放他鸽子的姑娘们也过来了,她们从这场表演里看到了希望,先前想走的念头也动摇了。 这边接了那么多邀请,后续收入很是可观,作为青春将逝去的舞者,她们太清楚大爆一场,会给剧团、舞者带来多大好处。 “团长,您果然是慧眼识珠,小师妹舞姿绝妙,让她当红花,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对啊对啊,刚刚我们也讨论过,这个斗笠舞,群跳比单人跳更有震撼力。 黎族的舞蹈动作,我们也都熟悉,稍微改动一下,搬上舞台会大放异彩。” “是啊,服装上面也要改良一下,我姨夫是裁缝,做衣裳有三十多个年头。 这批服装就交给他做,保准收最少的钱,做出质量最好的东西。”看书溂 柳团长几乎想不起,上次大家齐心协力,兴致昂扬是什么时候了。 很动容也很感慨,可惜,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你们先前交上来的辞呈,我会签字,并且发遣散金,我这个庙小供不起诸位大佛,好在大家也都找到下家,咱们就好聚好散。” 说完也不看她们表情如何,带张娇离开。 但没走两步,就听到背后气急败坏的声音,“团长,你没搞错,真要辞退我们? 据我所知,你已经应下好几场演出,你能在短短几天内,就完成排练找人一系列难题? 先前是有些不愉快,但都没到撕破脸的地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我们走了,还能找到饭吃,但是你呢? 你不能及时把节目搬上舞台,是失信行为!” 柳团长此刻心也凉到极点,看着他们咄咄逼人的样子,不懂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 不过也好,他们这样,倒让自己最后一点顾虑都没了。 “这就不是你们该担心的事了,不过也得谢谢大家,要不是你们罢演,也不会有她的成就,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看在以往的岁月,就体面分开。” 说完带着张娇走了。 此时被寄予厚望的人,也有些不安慌张。 害怕辜负他的期望,更想说明实情,但一想到那同志临走时的告诫,只能把话吞回去。 虽是初试,但大剧院好像请了电台的工作人员来录像,那边应该有先前节目的录像。 二人跑到那边,反复观察当时的表演,张娇看着台上大放异彩的同志,看着她流畅又自信的动作,羡慕跟惊艳并存。 她攥紧拳头,这些动作她也可以,也有自信能做出来。 人家给她开了个好头,自己再躲避,那就真窝囊了。 可以说,因机缘而凑到一起的二人,阴差阳错下,改变了彼此的命运。 在舞台上,自信阳光充满魅力的姑娘,让她看见舞蹈也能如此振聋发聩。 后续也坚定了自己的理想,开朗优秀起来,有了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二人看完录像,张娇主动说去编舞,柳团长则是迅速地去找新鲜血液。 虽然断臂求生很痛苦,招新人也有各种各样的风险。 但那又如何,拼一把就是了。 ………… 叶穗不知自己离开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刚跟那个国防小伙儿碰上面,结巴巴解释自己肚子不舒服,去多休息了会儿后,小年轻松口气。 商量好后,要送她回去。 奔波一天,确实有点累人,该办的事都办完了,那就走。 但眼下刚到大门口,就被早在门外守着的卓强盛堵了个正着,他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 也没墨迹,示意苏军过来,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这个搅屎棍,自打叶穗到首都后,就一直跟自己作对。 早上他跟谢兰一早听到她‘流产的’消息,这不就找来了吗? 也是阴差阳错,看见了冯飞趁人不备,塞给了她东西,当时就去找了卓强盛。 当他们指控叶穗包庇,又跟特务狼狈为奸时,国防小年轻怒了,说他们血口喷人。 “是与不是,当面搜身不就是了?知道叶同志曾经对国家有贡献,所以我们专门找了女公安来检查,相信以叶同志的觉悟。 不大可能会拒绝我们。” 尤其是看见叶穗表情不太好,更加确定她有猫腻。 “真要搜身?” 面对咄咄逼人,她低声问道。 “请配合我们工作!” 卓强盛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那就来。” 男人脸上得意的表情,在下属微微摇头的动作后,石化了。 没有?怎么可能! “如何,有没有查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卓强盛看着叶穗无辜表情,苏军百口莫辩的模样,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自打她们进去,门口就一直把守,确保没人进出。 而且那玩意珍贵又小巧,她不可能随便藏起来,或是转交给别人。 难不成,江潮他们凭空出现,又交接过一次? 狂躁、焦虑充斥着他,眼下她有靠山在,没法带走人。 就在这节骨眼上,手下急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话正是同夏日里的一阵清风,瞬间吹灭了所有的烦躁,看着对面还一无所知的女人,忽得笑起来。 “说起来,也该恭喜一下叶同志……因为很快,你就能同你丈夫团聚了。” 刚刚手下来报,他们的人在河堤码头的寄存箱那边,抓到了潜逃中的江潮! 第573章 螳螂捕蝉 他说完后扬长而去,叶穗却如坠冰窟。 什么叫跟江潮团聚,难不成他被人发现了? 身子摇摇欲坠,保护她的小年轻眼疾手快扶住她。 叶穗像溺水般抓着唯一的支撑,“刚刚他同伴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对不对? 江潮到底怎么了?” 叶穗状态不太好,像拉扯到极限的橡皮筋,下一刻就要断掉。 他轻叹口气,也无法拒绝,“那人说江潮落网了,不过你别着急,即使上军事法庭,他有那么多战功,不会判死刑的……” 这是什么新型安慰人的手法,不判死刑…… 一天内情绪起伏波动太大,叶穗没调解过来,身子一软,直愣愣晕过去了。 即使在昏迷中,悲伤的情绪也没放过她,跟墨汁一样的黑暗里,她脑袋走马观花般,掠过好些画面。 是相遇那晚,他从固若金汤的监狱逃出来,钢丝网上一跃而下时正好落她跟前,跟她打了照面。 那时把他当成逃犯,夺路而逃还不忘大叫,后来二人一起滚到草堆里,他压在自己身上,灼热的呼吸无比烫人。 有认识不久后,她有次醉酒,是他背着自己在暖橘般路灯照射下,走过郁郁葱葱梧桐树。 以及她在监狱解密成功,副监狱长饮弹自杀,被吓坏的她昏迷多日,醒来时看见他侧在床边,目光中无意流露出的担忧跟怜惜。看书溂 结婚、怀孕,知道高考成绩他为自己开心的一幕幕,都浮光掠影般闪过。 不知不觉,他已经这么重要了。 再度感知到外界动静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眼皮像被胶水粘上,怎么也睁不开。 静谧中,房门吱呀一声响,几个陌生人的交谈在远处响起。 “她这是什么情况,睡了这么久,用不用再把医生请来?” “不用,刚才人家不是说了,就是轻微中暑,外加情绪起伏太大,得修养?” “那晕过去,应该不会对脑袋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 “八成不会,不过不是说过,江潮的消息得瞒着她,谁多嘴在她跟前说了……” 听到江潮名字,混沌的脑袋归于清明,当喋喋不休的声音越来越大时,她终于睁开了眼。 眼下是陌生的环境,二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除了张床跟八仙桌外,再没其它。 床尾处正好是窗子,此刻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几乎把屋外的视线,全遮挡住。 几步开外地方,站着四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 叶穗戒备地望向对方,甩甩脑袋,好让自己更清醒。 她刚坐起来,对面几人就争先恐后上前问着她身体怎么样了。 估计听说她醒了,屋里大步流星走进一中年男人。 叶穗见过他,不就是那次连环考验她的,那个国防领导? 眼下他穿着军装,肩膀上的麦穗闪闪发亮,把看猴似的老专家们推开,跟她解释了下现在什么情况。 叶穗晕倒后,小年轻六神无主,跟上级报备了下,直接把人送到都没听过名字的秘密基地。 叶穗对此不感兴趣,穿好鞋子就要走,但还没摸到门把手,国字脸男人就道,“江潮被抓,以后你跟家属的日子会很难过。 要不要加入科研团队里,一旦加入进来,你会有军衔,还有专人保护,将来你的孩子也不会有任何不好的案底。” 他每一句都在蛊惑,叶穗现在哪还关心自己的前途跟退路,婉拒好意后就要出去。 几个老人家都是参加秘密研究的老学者,也是上次实地考验过她的前辈,舍不得好苗子,一个劲劝他再想想。 叶穗心意已定,但到门口时,突然问了下国字脸长官的具体职位。 得知他是国防科委战备室的领导,心中动摇,思考片刻后道,“国防这块儿,你话语权是不是很重?” 男人好似不解她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配合点头。 “还能说的上几句话,怎么了?” 叶穗心里天人交战,许久才下定决心般,“做个交易,我可以去任何一个艰苦的科研单位,也能奉献我的余热,但作为回报,你要帮我一个忙。” 男人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叶穗坚定道,“我要保我丈夫性命,不管他要面临什么惩罚,但你们要给他一个解释,证明自己的机会……” “成交!” 叶穗稍稍松口气,在背后紧握住的拳头悄然放开。 及时要走上同上辈子不同的路,她也无悔,就是这不知江潮,现在怎么样了。 叶穗心事重重,自然没有发现那个最高领导,眼底一闪而过的狡色。 ………… 河堤杨柳随风舒展身姿,半截柳条垂在水面上。 倒影,以及岸边满是绿意的草丛,不知名的野花,相互辉映,造就了难得美景。 这么好的风景,却被突然多出的公安打断。 瞬间多出好些黑乎乎枪口,指着的对象,自然是如今潜逃在外的罪犯,江潮。 卓强盛赶来,看见他手上拎着的包儿,如释重负,对了,这就是装着密信,被女特务寄存在这里的东西。 “放下手里的东西,停止反抗,双手举在头顶上,江潮,你已经被包围了。” 他现在身上没武器,卓强盛才不怕他,大喊了好几句,见他双手高举,这才啧啧称叹。 这么周密的计划,隐藏这么深的特务,他竟都能抽丝剥茧,挖出真相。 换成自己,如果只是眼下这点证据,他查几年都查不到特务身上。 更何况要靠一个平平无奇的寄存牌,就在诺大的首都,找到了密件藏处。 这也证明,他当初在公安局里面的平庸,全是装出来的。 不可否认他能力强,但这又如何,还不是落到眼下这个地步? 抓到他,自己所有的罪责就消弭干净,正好,江潮也能尝尝,替罪羊是什么滋味儿。 但就在他降低戒备,举枪到他跟前拿证据时,江潮突然像个猎豹似的,突然发难,他两三下就卸下他的枪。 动作又快又飒,这些帮手还没反应过来时,枪已经易主不说,连头儿也成了人质。 “都不许动,把枪卸了,不然我崩了他!” 第574章 黄雀在后 江潮将抢抵在他太阳穴上,一边弯腰捞起地上装有证据的小旅行包。 众目睽睽下,他们已经往外走了好几步,卓强盛被人顶着脑袋,这会儿才觉得怕是什么滋味儿。 一个劲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饶他一命。 一边又让他多想想叶穗,别杀了人,彻底没了回头路。 在手下那群帮手靠近时,又大喊着让他们散开,把枪卸了,扔地上别刺激他。 越是享受过金钱名利好处的人,越惜命,眼瞅江潮二人就快出包围圈了,后面那辆吉普车上,突然下来一个男人。 四十多岁的年龄,肤色有点黝黑,但脸上干干净净,没蓄胡子。 他身材高大,肌肉强健。 关键是那气度,跟江潮如出一辙,是生人勿进的冷漠。 但他又穿着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胸前还挂着一支钢笔,带着点斯文。 “姑父,你来了?快救我,救我啊!” 来人让那些下属离开,美其名曰,怕刺激到江潮。 等到那些人退了很远,同样气场很强的人对峙着,这时对方低沉的声音响起,“既然被抓到了,就别再反抗。” 江潮此刻没有惧意,冷漠的眸里似一潭深水,看似平静,却蕴藏着巨大杀机。 具有灼人压迫感的他忽然勾唇一笑,“不,是我抓到你了。” 没人知道江潮这一路走来有多难。 他对不起兄弟,妻子,家人,时时刻刻都在让他们担忧。 但想到曾经的苦难都是为了国家更好的未来,他咬牙坚持。 上次那对夫妻伏法,在证物里找到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名簿,国家新一年的财政预算跟订购电子零件项目的机密资料后。 国防那边已经意识到领导高层里有特务分子。 所以秘密让经验丰富,跟特务打交道次数比较多的江潮来办理。 卓强盛只是条小鱼,把他背后那条大鱼挖出来,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条大鱼,终于跃出水面。 桌强盛的姑父,确实是条大鱼,他是华夏国成立后第一任公安部部长的秘书。看书溂 如果没点实力,是不可能被提拔到这个地位,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何他一身雷霆气势,却又打扮的斯文,还能拿到那么多的机密文件。 江潮太会揣测人的心理,能想到,当他得知,这个唯一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叛逃者’被人发现踪迹,会有怎样的表现。 出于谨慎,他会亲自坐镇,最好亲眼看见他被击毙。 事实证明江潮没猜错,这人果然来了。 当江潮说出那句话后,对方已经意识到不对,当下就举枪,朝吓到流泪的人质,开枪。 既然他没用,还是落到江潮手里的一个把柄,那就没必要再留着他了。 江潮跟人质,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狠。 意识到他想法,飞快将人推开,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别看他现在干的是秘书工作,但这都是为以后当部长做准备。 这么久年,他都没放松锻炼。 几个交手,对方已经把江潮的抢踢开,江潮同样把他枪打落。 电光火石间,二人同时看到地上,其它公安扔在地上被拆开的枪支。 一时间,二人同时滚地,捞起枪后,开始飞快组装。 一年轻一老练,一个大名响彻公安,另一个只是后起之秀,谁都无法判断二人具体谁的动作更快。 眼下是生死之战,只要稍微晚上一会儿,会以命做代价。 现在首都公干使用的枪支叫64式手枪,全称是1964年式762毫米手枪。 是64年设计定型,但不知因为什么特殊原因,今年才批量生产。 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隐藏的武器,今年刚被司法跟安保部门用上,也是首都福利好,承担的安保任务重,才被首批使用。 像江潮在的公安局,今年用的还是装药大,初速大,动能也大的59试手枪,在这方面,江潮不沾光。 组装器械,二人都是佼佼者,但彼此想利用自己擅长熟练,碾压对方。 这时候就比较手速,还有心理素质了,驰骋大半生的男人,脑袋被枪口指着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输掉的可能。 可是,在他最后装弹夹时,一个黑洞洞就顶在了他脑门上。 江潮已经先他一步组装成功,他竟然输了! “领导,您的手最好老实点,不然新武器,我不熟练,走火了咋办?” 以前他最尊敬这些领导,但知道是他们卖国后,只觉得厌恶。 “江潮是?眼下就我们三个人,你把证据给我,饶我一次,以后该有的提拔,赏识,都不会少。 把我扳倒,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开始利诱了,诚然如他所说,扳倒他,江潮是能恢复荣誉,可能还会有几百块的奖金。 但放了他,自己同样有法子洗清他身上的嫌疑,给予千倍、万倍的好处。 人生短暂数十年,信仰跟热血能支撑你度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却终究要泯灭在柴米油盐的小事,以及贫乏的物质生活上。 他能靠着那些钱,把家里人送出国,能过上享乐的人生。 何必留在为多吃一个馒头,都衡量指标的社会? 他以为江潮是没接触过那种生活,所以才不向往,所以尽可能描述着有钱的美好。 “不,就算你把全部身家给我,我都不会动摇,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也就在这时,一直被他忽略的卓强盛,捡起枪,悄无声息挪步到他背后,用枪抵住了他腰。 这一反水,真是让人无言。 江潮苦笑,“给人当习惯了狗,就算拿项圈摘掉,都改不了吃屎的行为。” 卓强盛往外吐了口泥,一把将小行李袋给抢过去。 “他想要我命,少个把柄,这很令人愤怒,你关键时候,救我一把,我也很感动。 但江潮,我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你死,总比我们被人抓起来要好得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别怪我。” 他的姑父,也顺势夺过江潮的枪。 “小年轻是个好苗子,只可惜,太倔太轴,等你死了,我就说是负隅顽抗时,误杀的你。 大不了我写个检讨书,再晚上两年升职。 江公安,希望你下辈子能明白一件事,实力跟信仰,永远比不过人心。” 这小子,有他当年的风范,可惜了,他要带着污名去死,再过几年,只会变成一堆枯骨,一捧黄沙。 “是吗?” 江潮不怒反笑,放下了举着的手,示意二人朝九点钟方向望去。 在那有个废弃烟囱,十米多高的最佳狙击位置,是一杆枪。 第575章 尘埃落定 事到如今,卓强盛还有点不在状态,以为对方是他姑父安排的,还在嘀咕还是老将安排周到, 他姑父的疑虑不比他少,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怎会再安排狙击手? 江潮对上二人不解的眸子,但笑不语,后又示意他们往后看。 十几米外,几道身影朝他们走进。 为首的男人国字脸,不怒而威,在他望来时,浑厚压抑着怒气的嗓音响起,“不是亲耳听到,还真想不到王秘书有如此好谋略……” 刚跟叶穗分开的那个国防大领导,拍着手,在武警的持枪掩护下出来了。 “你,你们……”这下轮到他们傻眼了。 此时,卓强盛看见人来后,下意识去毁坏证据,可是等他打开那个捏着自己命门的旅行包时,发现里面根本不是基地丢失的新型核弹数据。 而是厚厚的一叠……报纸。 “怎么会,怎么会!” 他想说这几天他已经派人将这层层围堵,一个漏网之鱼都不能放过。 而且怕他们拿走证据,送到举报的地方,这几天也是派人在那些单位门口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到处是关卡,到处是搜查人员,他们是怎么突破层层封锁,把证物给弄走的?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俩人怀疑人生时,贺佑、江耀安等公安,将自行车停在安全位置。 “当初你们能用眼线靠着卖冰棍雪糕掩人耳目,我们怎么就不能借鉴一下?” 贺佑这两天,终于把玉石消失案给破了。 这些人利用走街串巷的自行车,来藏匿玉石,尸体。 而且卓强盛自信这个手段不会被人发现,觉得这些人都是自己人,就让手下放松盘查。 恰巧让江潮等人发现,还施彼身,在固若金汤的首都,利用畅通无阻的机会,把证据送到国防单位上。 江耀安,贺佑等人私下给他提供消息,帮忙运送资料,帮了大忙。 他们抓人太急切,都没发现他的同伙,冯飞没在。 如果不是江潮已经把所有证据,犯罪链条都摸清楚,不想再继续猫捉老鼠的游戏,这些人能抓到他? 今天演这出戏,就是请君入瓮,让幕后黑手现身而已。 可谓是一环扣一环,压根不给这些人翻身的机会。 那个男人没想到自己会败在江潮手里。 他也认识到现在怎么狡辩,都没用。 面前两鬓带着白发的男人,是当年跟他一起参战的战友。 如今一人高高在上,一人低落尘埃,他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而这一切,都是江潮造成的。 当时不顾四面楚歌的境地,举起刚才从江潮手里夺过的枪,疯狂的扣动扳机。 “你去死!” 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他动作太快,又完全出乎人的意料,扣扳机时引起周围一阵尖叫。 在场的人无不认为,刺耳的枪声过后,会看见江潮倒在血泊里,但倒地声是有,不过倒下的不是江潮罢了。 他连续扣动数下,但却不知道里面一颗子弹都没有,刚刚江潮组装枪的时候,已经把弹夹里的子弹都弄出来了。 他能这么大胆,一来是仗着狙击手在,二来也是故意把背后的弱点暴露给卓强盛,好让得意的二人吐露更多些。 要不,凭着他的心智,会这么容易被人顶了腰,夺了枪? 好在狙击手那一枪直接打穿了他手臂,没有伤到他性命,做了这么多坏事,这么容易让他死可怎么行。 他不光不能死,还要被治好手臂的伤,交给国防专门处置。 还要把他这些年,跟谁勾结,又做了多少坏事,一一交代清楚。 至于交代完后,等待他们的会有什么下场,那就是别人要操心的了。 不过既然做了坏事,也得做好被拆穿后要面临什么。 所以被抓时,男人抢了武警配枪就要自杀。 可惜他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人专门盯着,加上手又受伤,刚起头呢,就被人第一时间制服。 尘埃落定,江潮远远朝狙击手打了个手势,对方会意,收起了武器。 当男人束手就擒,卓强盛也一脸失魂落魄,被人推搡着出来,他心理素质差,此时嘴唇没一点血色,两条腿都打摆子。 所以说,永远都不要试图有侥幸心理,更不要触碰一点法律红线。 ………… 接下来的事,自然有国防的人帮忙来处理,就不用江潮他们操心。 心头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下,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有没有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还你清白?”江耀安见他躺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脑袋下,好不惬意,跟着躺下,还问出心底疑惑。 这俩人都躺下了,贺佑,还有刚才姗姗来迟的冯飞,有样学样,跟着躺在地上。 加起来年龄都超过一百多的男人们,此时像小孩儿一般,不顾形象,头对头躺着。 童心未泯的,还从手边扯了几个狗尾巴草嚼着。 “不清楚,但估计还得些时候,把他们党羽抓抓,再挖下同伙,一系列操作,少说也得些时候。” 人逢喜事精神爽,冯飞打算一会儿就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瞥见骑来的自行车又想到什么一般,“我箱子里还有不少冰棍,今天我高兴,请你们吃雪糕。” 这箱雪糕冰棍本来就是掩人耳目的,现在任务完成,也用不上,索性在内部消化。 几个男人左右开弓,一手咬一口。冰棍本来就甜,再搭配好心情,越发好滋味。 但是,江潮心里也有小疑惑。 比如说刚才国字脸国防部的那个领导,这次的任务是他派发的。 虽然当时他说过,碍于纪律,不会提供给多少内幕,失败了也不会捞他。 但嘴硬心软罢了,江远收到的秘密消息,不也是他偷偷给泄露的?不然江耀安他们,也无法及时来支援。 按理说况平安还有女特务都被押送过去,卓强盛二人也绳之以法,整个事件也算尘埃落定。 他该过来跟自己打个招呼,或者是夸赞两声,说他辛苦之类的。 但他没有,而且在看见自己时,好像格外心虚…… 第576章 真相大白 江潮还不知道自己替人卖命,转头媳妇就被挖走,家被偷的无情现实。 几个公安就跟小孩儿似的,把木箱里的冰棍一扫而光。 休息时,其他人终于有心思,问贺佑是怎么发现玉石丢失的。 当初他们都不明白,为啥调查那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二百多斤的玉石,还有那晚值班的人,怎么能凭空消失的。 是后来阿米娜误打误撞,从卖冰棍的小贩那,给了他思路。 当时他意识到不对劲,就派同事跟过去,这也是为啥阿米娜查了几遍,都发现人数不够的原因。 这只是一个契机,对方只是小喽啰,被人控制后,审问时,压根不知道玉石被藏在哪儿,更不清楚是怎么没的。 只知道,东西被偷,是有人内外结合,他没见过对方相貌,但听口音也是从新省那边来的。 中年男人,口音跟阿米娜相似,除了她三叔还能有谁! 害怕打草惊蛇,贺佑私下找到她三叔,男人其实也只是窝里横,得知牵扯一条人命后,也老实不少。 当初为了跟阿米娜抢夺矿脉的归属,他找了个靠山,那个靠山就是卓强盛。 首都这么大的地界,他给人当保护伞,这些年没少敛不义之财。 卓强盛得知有块稀世玉石在他管辖范围内,心痒难耐,但他胆子还没那么大,犹豫不决时,跟姑父说了下这个消息。 那人胃口比他还大,当即拍板说要吞了,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法子后,就把玉石敲成几块,让满大街最常见的雪糕车给带走。 当然,砍掉看门年轻人的胳膊,又故意将其放在案发现场上,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分散公安们的注意力。看书喇 不让太多人关注新型核弹数据丢失。 一条性命,跟一封密信,地位都很重要。 他们计划完美,揣测心理也正确。 可惜,江潮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也让他们不得不使用手段,把他踢出来。 江耀安以前跟江潮,针尖对麦芒,从来没服气过对方。 但眼下,他是真服气了。 听完他找线索的经过,只觉得这人爬到眼下这个地位,确实是人家的实力。 一环接一环,别说布下天罗地网,都没能抓到他,就连人家的套路,这些人都没摸清楚? 而且,要知道他这次的对手,可是压他们这些小公安好几头的大领导。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人家那么大的官儿呢,江潮这种行为,放到以前来说,就叫蚍蜉撼树。 还有,先前二人比赛组枪时,远离漩涡的自己可是将那边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二人动作快成残影,他屏气凝神,后背都被汗水打湿。 可他面对曾经公安队伍中的神话,愣是不落下风。 简直是我辈楷模。 以后别管江潮有多大成就,自己都不眼红,不嫉妒,人家实至名归。 “啥时候咱们也比两场组装枪支,我知道比不过您,但挑战一把,看出自己的差距,这也值了!” 这是江潮先前在矿区时的手下说的。 江潮在愣神没听到,被人提醒了后,才眨去疑惑,说了句欢迎。 刚刚贺佑在交流案情时,有个细小的环节从脑袋里一闪而过,快到他压根抓不住。 但,不对劲到底在哪儿? ………… 休息好,也想了解下后续案情进展,几人大大方方出去。 那么大的日头下,卓强盛手下的那些伙计,看见熟悉的面孔,纷纷戒备。 他们不清楚后续,以为江潮是通缉犯,虽不知道他是如何逃脱的,但眼下,全都提高戒备。 也是,国防单位的人抓人离开,他们也没看见,更别说他们卖国的事了。 刚将人围成一圈,打算将其一网打尽时,远处就传来了制止的喊声。 几道人影由远及近,是前段时间,跟江潮一起来参加消防知识的其他公安来了。 最近首都事儿多,又是新型核弹研究数据丢失,又是玉石还有少数民族的同胞失踪,这些事还没解决。 又多出来两个反侦察意识强烈,穷凶极恶的在逃公安。 这些外派学习的公安,自然而然地留下,做支援了。 先前因为江潮藏拙嘛,这些人觉得他后台硬,名不副实,对他十分不友好。 私下更是没少八卦,嘲讽他。 但是眼下,他们那种眼高于顶,颐指气使,不服管束的样子变了。 是拘谨中带着歉意,歉意里又透着些许悔意。 “江局长,以前的事,对不住了。” “是啊,抱歉,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这几人大转变,卓强盛手下的公安一头雾水,还吐槽他们是吃错药了,就算脑子不清醒,也犯不着巴结,有今天没明天的逃犯啊。 听着这些人的吐槽,外地公安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先听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解释,码头边的大喇叭,已经全方位的开始广播了。 江潮以为还得六七天时间,才能还给他清白。 谁知道还不到俩小时,那些急脾气的大领导,就已经开始全军通报。 不过想来也是,江潮已经把证据,还有女特务这些人证物证都送过去了。 事件也没什么疑点,本来是想花时间,挖出更多隐藏在人民内部的蛀虫。 但那个位高权重的秘书,公安部的二把手,嘴硬撬不出来,但不代表,贪生怕死的卓强盛,不会为保命,将一切交代干净。 此时全军通报,一来是为了给江潮等人正名,二来也是敲山震虎,让那些手上不干净的人,前来自首。 事件恶劣,没必要替对方遮挡,是点名来批评的。 像遭受了这么大委屈,又被通缉这么久,里子面子全丢光的无名英雄,就要提出重点表扬。 江潮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坦率地做人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未来一个月内,他们都会成为报纸跟广播里的常客。 刚才还闹腾的公安们,此时也不嚷嚷了,卓强盛被抓,他们多多少少也得被调查,受影响。 手上干净的,那还行,没啥关系。 就怕…… 不过这也不是江潮该操心的。 迈步往回走的他,笑容灿烂,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也该把时间还给叶穗,陪陪她了。 这两天让她担惊受怕,是自己对不住她。 但刚走两步,先前脑海中盘旋的疑惑,被忽略掉的异样,瞬间袭了上来,浓眉紧皱,低声道,“不好!” 第577章 夫妻团圆 他是几人中的主心骨,对案件敏锐度也高,乍然惊慌,惹的几人侧目。 先前一直模糊的点逐渐清晰,贺佑的案子办得漂亮,但却忽略了一个细节。 卓强盛从阿米娜三叔那得来的消息,又偷偷找人伪装成卖雪糕的,转移玉石。 阿米娜三叔只想拿到玉矿开采权,不想丢了宝贝,跟卓强盛利益冲突,那他就是不知情的。 既然不是里外勾结,那卓强盛跟卖雪糕的,中间也该有个纽带,否则不可能进行那般顺利。 倒不是说贺佑能力不足,只是他当局者迷,没去细想。 贺佑被这么一点拨,顿时恍然,“这么一说,确实是那么回事。” 江潮点点头,“你还记得,事发当天,咱们找失踪者下落时,你曾经看见一滩血。 有很大可能,尸体就是在那个位置被肢解的。 被肢解后,有雪糕箱子掩护,既能延迟肢体腐臭速度,又能悄无声息将其分散掩埋。 有这种魄力且行动力高效的人,绝不是后来被抓到的那几个人,很有可能是被蒙在鼓里时,被人利用。 卓强盛那两日要盯着我,还要执行搜查任务,他没时间,且因为身份问题,不方便露面,不会是他。 据我猜测,是有人想巴结他,承接了这次任务,对方戒备心强,且属于危害性比较高的人群。 广播一出,这隐藏极深的人,怕是也要潜逃,你去牢里把你抓到的那个人提出来,好好审问审问! 这种人留着,也是对社会的危害。 而且……” 江潮面露忧色,说话遮遮掩掩,等人追问起来,才担忧道,“就怕那人是卓强盛的亲信,见靠山被抓,伺机报复家属……” 见过太多类似狂热的分子,况且这种事又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江潮话音刚落,几人各自分工。 冯飞江耀安他们都是秘密参加任务,家属不在,没有软肋,就叶穗有点危险。 他们到市里兵分两路,贺佑他们去监狱提审被抓的卖雪糕的。 冯飞则是去做善后工作。 大热天,江潮自行车都快蹬出来火星子,心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但又一个劲祈祷,她可别出什么乱。 自己心脏承受不了那种打击,骑车速度太快,距外贸部招待所还有俩路口时,险些撞到乱窜的路人。 他及时刹车外加单脚撑地,这才没撞上去,但那人也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节骨眼上有人气喘吁吁跑来,三两下将地上的男人控制住。 又手忙脚乱地同他道歉,这么一来倒认出江潮了。 那人也知道他的事迹,控制好乱跑的男人,啪的一下朝他敬礼。 趁这功夫,江潮也看见发狂的人是谁了。 这不是‘况平安’吗? “这是带他去哪儿?”毕竟曾经打过交道,这不就问了一嘴。 况平安当时被他藏在疯人院里,也是最近两天才被接出来的,既然是国防的人接手,谁手再长,也伸不进那里。 他就是好奇本该配合调查的人,怎么会在这。 仔细看他双目无神,整个人好像还有点疯癫。 说起这个,押送他的小战士也有些烦恼,“他精神不太对,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还经常嚷嚷着有人要崩了他。 领导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所以让我带他去看看脑子,就是没想到他劲儿还挺大,我一个没看住他就跑了。” 跟江潮汇报完,看了下表快到跟人大夫约定的时间,跟他告别后,又带人离开。 江潮看他的状态,不太像是装的,难不成真疯了? 其实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折磨。 越清醒在里面就越难熬,他不止一次跟人说,自己是健康人,但没人听。 辩解起来时,情绪不是很稳定,影响了不少同住的,精神稳定的病友。 没办法,院长只能大剂量的给人喝镇定药物。 摧毁他心态的,不止是药物冲击,还有同住的那个老红军,他让自己沉溺在过去里,一遍又一遍演绎着炮火纷飞的一天。 又在数不清的夜晚,拿着他那杆生锈,保险栓都坏掉的枪,像一个丰碑般伫立在床头。 一个卖国贼,一个则是创伤应激症后,精神失常的老红军,不知是截然相反的人,勾起了他的歉疚情绪。 还是况平安太过心虚害怕,久而久之真有些神经错乱。 好像冥冥中自有安排,冯飞偶然想到那个地方,偏偏有一个让他这个特务闻风丧胆的老红军。 他像镜子,在时刻提醒他的过错,让他在愧疚中沉沦。 从那人疯癫的背影上收回视线,骑上车去找媳妇。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报应不爽,这也算是他背叛信仰跟国家的报应。 ………… 身份明朗后,没有人再拦他,登记身份后,江潮大步流星上楼。 叶穗正在屋子里走动,听见敲门声,直接扯开门,看见大汗淋漓,又浑身狼狈的他后,鼻子一酸,使劲扑入到对方怀里。 如果说这场纷争里,他最不想伤害的人是谁,那就是叶穗了。 但不论怎么安排,怎么计划,她还是被波及了,一想她这么辛苦地怀孕,还要担心自己,江潮就觉得亏欠良多。 “没关系了,以后就都好了。” 江潮一手抱住她腰,另一只手则轻抚着她的后脑。 看嘛,再铁血的汉子,都会成绕指柔。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国字脸领导,尴尬的不敢抬头,半天才咳嗽一下当做打断。 江潮也是太急切,都没发现屋里有人,这不看到先前领导去而复返,尴尬的跟叶穗分开。 “您怎么在这?” 叶穗也有点不好意思,擦过眼泪跟他介绍,“这是国防战备单位的领导,这次你能化险为夷,洗清嫌疑,是人家周旋,费了大力气的。” 她不知道二人认识嘛,还傻乎乎以为丈夫转危为安都是人家的功劳。 江潮看着大领导难得露出一副坐立不安的心虚样儿,阴测测重复,“你说我能平安,洗清嫌疑,全靠他吗,是他给我走的后门?” 啥走后门,就算是事实,咋能当人面儿说这么难听。 叶穗扭头道歉,又低声周旋,“人家是对你的赏识,不忍心珍珠蒙尘,说开后门多难听。” 像他们这种在中央任职的大领导,一点不能得罪,这次危机解除,没准儿还有下次。 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江潮也不傻,见媳妇一个劲说好话,对方又坐立不安,一脸想逃离的样子,嗅出阴谋味道,眉头一皱。 “你们是不是私下做了啥交易?” “那什么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处理,就不妨碍你们夫妻团圆,我先走了……” 江潮能让人走? 堵住门口,抱着胸,脸上布满寒霜,冷冰冰开口,“叶穗,忘了跟你介绍,这次发布的任务,就是你眼前的这位老同志。” 叶穗被炸了个体无完肤,她又不傻,眨巴了下大眼。 这么说,这大领导明明知道江潮是无辜的,还装不知道。 就算自己不答应他,他也不会冷眼看江潮被抓。 那他还蛊惑自己报考对口国防的专业。 感情,夫妻俩全被人骗啦? 第578章 江潮的讨好 江潮目光那么不友好,又一直堵在门口,截断他的退路,领导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羊毛也没有逮着一只薅的道理,可没办法啊,要是叶穗稍微泯然众人,那他就不说啥了。 可谁让那女同志那么优秀聪慧,偏偏她又有钱,别的你蛊惑不了,只能拿她在意的事儿做交易。 江潮肯定不想让叶穗报这方面专业,他了解那些行业的辛苦,也清楚她不爱被拘束的性子。 “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吗?” 不止他说过,刚到首都时,白教授也跟她说过,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被人盯上,才隐晦的提醒。 这里是她会错意,白教授是那个意思,但江潮绝对不是,他要自投罗网嘛,也是害怕叶穗听到那个消息,情绪起伏太大,出点什么意外。 提前打的防预针。 可他也不想想,几乎所有人都被蒙蔽其中,那个节骨眼上,她都做好要当单亲妈妈的准备,谁还能想到这上面。 见小夫妻有点别扭,怕影响二人感情,当然也是出自想补救一下的心理,尴尬的打哈哈,“不能怪叶同志没警惕心,这叫关心则乱,你当时没在现场,没见人女同志小脸多惨白。 听到你被抓她就乱了阵脚。 还受了刺激,晕了呢,换位思考下,她又不清楚你是冤枉的……” 还有好些话没来得及说出,一道饱含怒意的眼神就已经飞来,大领导悻悻的住了口。 江潮忍着怒气,示意出去交谈,他的意思是,快点把报下的志愿追回来,再换个志愿。 但领导摇摇头,“不是我不办,真晚了,这好苗子也不是我一个人在盯着。 再说你也不用过度担心。 也不是马上让她参加工作,是让她按意愿选相关专业。 毕业也有选做什么工作的权利,待遇按最高标准来,没准儿人家军衔比你还高呢。” 见江潮还不罢休,又低声道,“这次的事你也参与进来了,咱们国家现在是啥情况你也明白,要是有更多专业性人才加入进来。 那基地还用派机要通讯员,跑老远去做数据分析?女孩子这么早嫁给你,给你生孩子已经很委屈了,你总不能觉得女孩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剥夺她去开拓事业? 男人不能心眼这么小的。” 明明是江潮怕她累,才拒绝,被人一偷换概念,好像是他不支持人家工作。 一来二去,他还真被绕了进去。 是非之地不能久留,领导趁他没回神,赶紧开溜。当然,逃跑前还简单交代了下。 “你跟其他几个公安这次表现很好,我会申请特事特办,早点把你们的奖金跟荣誉发下来,有事儿再联系,我先走了。” 江潮再抬头时,哪儿还有他的影子。 在原地平复了下心情,推门进去,刚进门就见叶穗在收拾东西。 他这个傻子还没意识到媳妇不开心,更没反醒下先前自己的声音太大,惹恼了媳妇。 这会想着表现,就帮忙整理着东西。 在他看来,任务完成,他们也该回家了,可半天后才发现,这咋收拾的都是他的东西? 见人小脸儿绷的紧,心道坏事,赶紧道歉。 抓住她胳膊,强硬把人抱住,“我没生你气的意思,就是怕你吃不消。” “那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怕失去你,你为理想奋不顾身,有没有替你的家属想想? 还有上次给我的离婚协议书,我都签字了,回去就如你所愿,办离婚!” 这咋还秋后算账呢? 关键他还不敢说什么,想到领导先前说她担心自己都晕过去,设身处地想想,是他太荒唐。 那么高个子,在爱人跟前像小媳妇似的打转,可惜叶穗不吃这套。 连行礼带人被推搡出来后,还被好几个外商打量,江潮装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等人走后,又贴在门上小声询问,具体啥时候回家,他要不要买票。 “要回你一个人回!” 叶穗现在不走,倒不是气话,教训他是主要目的,其次她生意还得收尾。看书溂 杜三这次来很大一部分是不放心她,但该考察的项目也不能丢。 他们雪糕生意步入正轨,还得引进点设备,引进几款比较受欢迎的雪糕。 根据这两天观察,红果冰棍、小豆冰棍,还有一些奶油冰棍,最受欢迎。 所谓红果冰棍其实就是山楂白糖跟水做成的,叶穗先前做的山楂罐头还有山楂糕,因为原料好,那可出着名儿呢。 既然如此,那就也做红果冰棍,八成口味比市面上其它红果冰棍要好。 而且据她观察,首都这边有不少冷饮店。 西单沁园冷热饮店、菜市口食品商场冷饮店、王府井四季香、地安门跟崇文门菜市场阴冷商亭。 这些地方是全市冷饮供应的‘窗口’叶穗打算回去也效仿弄一个类似的地方,招俩人售卖,挣多挣少先不说,主要是提升知名度,拖累小作坊式的销售。 甩手掌柜当太久,总不能啥都推给杜三。 脑袋里有好些想法跟创意,但都被门外的人搅和了。 一会敲门送凉粉,一会儿又送雪糕,见她不吃又跟强盗似的,从外贸部冰箱挖出半个西瓜。 一会敲一次门,跟招待生似的东问西问,大晚上挺闹腾,引起周围不少房客的抗议。 江潮用了点手段,终于进屋子了,虽然不被允许上床,不能抱媳妇,但这也很满足了。 求祖宗保佑,可千万别再提什么离婚协议书的事了。 ……… 安静没多久,电话响起,江潮示意她别动,殷勤的接过话筒。 那人也没客套,开门见山就问,“叶穗,阿米娜跟你在一块儿吗?” 江潮知道那个女同志,最近跟叶穗关系比较近,没在招待所见她,就如实回应了。 叶穗听见熟悉的字眼后,也顾不得冷战,抢过话筒,“她没在住的地方吗?今天我没看见她……” 江潮今天提出的观点,给了他们思路,发现确实漏了一个环节,当时怕那些人报复家属,急急忙忙回来了。 看到叶穗安然无恙,江潮松了口气,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贺佑知道叶穗没事,心头不安逐渐扩大,往常不管他在干什么,阿米娜总会来跟前冒个头,刷刷存在感。 今天他忙的脚不沾地,等闲下来后觉得心里空落落,这才发现那姑娘一天都没露面。 又去招待所找她,没在,又问了下工作人员,得知她早上出去就没回来,不安达到顶峰。 此次首都之行,丢了玉石,损失了一个兄弟,如果她再出事…… 贺佑也不明白为啥这么心慌。 “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扩大了下范围查到一些事,玉石消失期间,只有五个男人频发的骑车从周围路过,这五个人都有同一个特点。 是从同一处批发的雪糕,而且,都跟一个人关系密切。” “是谁?” “苏军!” 第579章 蓄意报复 根据先前跟他打过的几次交道,对方做出啥石破天惊的事儿,叶穗都见怪不怪。 他一直信奉英雄不问出处,以草莽英雄自居,不思进取,知道会被时代的浪潮所抛弃,就走那些歪门邪道。 不是耍小聪明,就是靠裙带关系上位。 好不容易巴结了首都公安的大领导,还没过上好日子呢,就被人一网打尽。 现在靠山没了,他雇佣的那些卖雪糕的也被抓了,自己被抓也是迟早的事儿。 他帮忙策划抛尸,转移国宝,哪一件事抓出来不得把牢底坐穿。 加上他这人脑袋瓜儿灵活,当时卓强盛让他运送玉石时,他就认出那玩意价值不菲,趁没人时候,悄悄捶下来一块儿。 不多也就十来斤,等他安全后倒手一卖,得来的钱够他潜逃,或是隐姓埋名过几年逍遥日子。 可当他拿着玉石准备逃之夭夭时,正巧碰见没找到叶穗的谢兰跟阿米娜,当时阿米娜被他撞了一下,她就说了句,鬼鬼祟祟的要干啥。 当时男人做贼心虚,胡同周围又遍布着公安,他以为是调查他的,害怕跑不掉,顺带也是真记恨她们,就趁人不备时,把人绑了。 他一人逃跑,肯定带不走俩人,但谢兰跟他比了二十年,是多年来心底的阴影,放了她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阿米娜呢?从她刚到首都那天,就跟自己作对,要不是那天她胡乱给兄弟对象出气,叶穗也不会对自己印象不好。 不是她,第二天陪叶穗大放异彩的就是自己,他也不会被外贸部辞退,步步走向深渊。 既然一切都是以她为开头,那就以她为结束。 再说这人有钱,眼下已经走投无路了,拿她换笔钱,也是不错的选择。 谢兰被他就近给卖了,阿米娜则是被他打晕带走了。 江潮挂断电话,穿好衣裳就往那去,叶穗知道小伙伴失踪,自然坐不住,也跟着要去。 就算江潮持反对意见,也没啥用,他现在就是有‘案底儿’的人,在媳妇跟前一点底气都没。 叶穗不想跟人扯上关系,还是江潮跟小媳妇似的,推着自行车,一个劲说好话,求着她,才让人上了车。 苏军犯罪事实确定,眼下好多公安都围在他家门口。 叶穗他们到的时候,他妈正在疯狂跟人解释,说他儿子一表人才,又有大好前途,怎么会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儿呢。 他刚交的女朋友,就是那个小雀斑,也在扶着她,不断解释。 叶穗看见她就来气,杜三后来跟她说过,当初为何敲定她家雪糕厂合作。 是她爸,也就是厂长亲自写过几封合作意向书,把厂里卖得好的几款雪糕,日销售量跟盈利状况,厂子规模之类的,写得都很详细。 又是电话又是合作书,满满都是诚意,这才打动了杜三,本来他们该有一场合作,也能各得所需。 是她这个坑爹的丫头,为男人搅乱了合作,现在人家都跑了,还一个劲维护他。 女人倒是看到叶穗了,觉得是她在公报私仇,强势跑到她跟前就要争辩。 是江潮把人护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模样,让对方才没那么咄咄逼人。 “叶穗,我知道你靠山多,能力强,但他的品性跟为人,不会因你有权有势,就被抹黑!” 她还起劲了。 叶穗推开拦在身前的男人,一脸不客气道,“他的人品?他有什么人品,是利用美男计,诓骗你们这些天真无知的女性。 还是利欲熏心,为了利益,帮不法分子转移尸首跟价值连城的国宝? 哦,忘了提醒你,他当时是以你家雪糕厂为由头,招收的送货的人。 那些帮忙抛尸的工具,就是你家的雪糕箱子,是你家雪糕冰棍做的掩护。 现在案情还在梳理过程,没有上报,但是你不是说我靠山多,消息也灵通吗? 那我就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不出两天,铺天盖地的通缉令就会下发,而且,苏军整个犯罪手法,也会详细的刊登在报纸上。 到时候你家雪糕……哼……” 叶穗没说太通透,但未说完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现在的新闻,讲究的是实事求是,以最直白的手法,将一切写个清楚明白。 不懂打什么马赛克,保护隐私。 叶穗没吃过她家雪糕,听完对方利用雪糕的温度,来转移断肢,就生理性地反胃呕吐。 要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出来,知道实情的百姓,想到自己吃过的雪糕,可能有那样的经历。看书溂 就问会不会生理性呕吐,害怕,从此不吃这个品牌的东西? 没了消费者的支持,这样一个刚起步,还没脱离小作坊式的工厂,如何能存活下来? 是,她跟公安甚至是调查员,都相信雪糕厂是无辜的,但他们相信没用。 消费者不信啊。 四九城里大大小小的雪糕厂那么多,人家何苦扒着你这一家。 所以说恋爱脑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你无知,连累了别人的心血。 小雀斑不可置信,先前的蛮横表情荡然无存。 她想从叶穗脸上看出开玩笑的表情,但是没有。 慌张下,也不顾苏军他妈的挽留,跌跌撞撞跑回家求证去了。 江潮面露惊讶,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媳妇战斗力不弱。 叶穗知道他想的啥,就是没搭理他,还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人啊,永远要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只道歉有什么用。” 江潮尴尬的摸了下鼻子,不行,这是在点他。 就是不知道当初那封离婚协议书她给放哪儿了,回去得找到。 不然她不开心就闹离婚,后院失火这可不行。 这会儿谢兰她爸找不到女儿,也回来了,看见公安在这,两腿发软,一个劲儿求他们救人。 苏军他妈唯一帮手也跑了,见到他就抓着人胳膊,让他跟公安解释,说俩姑娘的失踪,跟她儿子没关系。 谢兰她爸是个挺白净儒雅的中年男人,从五官来看,就很慈祥,但此时,听着滔滔不绝的抱怨跟颐指气使,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第580章 一份大礼 “这么多年,你们一家三口做过的丑事,我全都知道,一直没吭声,是碍于两家关系,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罢了。 但他要是真对谢兰动手,我跟你们说,我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得拉你们同归于尽!” 老实人看似好欺负,因为他们很少发脾气。 同样,一旦这种人真发起脾气来,那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 那婆娘往常厉害泼辣,但这会没靠山,加上确实有点害怕,就缩成鹌鹑,不敢言语。 但不说话,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月黑风高,好些公干进进出出,这些邻居也里三层外三层堆着看热闹。 心底好像有触动一般,望向某处,那边是一个浑身湿哒哒的身影。 她头发四散,跟黑夜融入一体,孤零零站在那边就像是一个游魂儿。 似乎有所感觉,那人机械地扭送脑袋,看清楚那人的五官后,女人尖叫着晕了过去。 这边动静也吸引不少人注意,顺着她刚才视线望去,那道诡异身影,不是消失了一天的谢兰又是谁? 不过她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远离热闹喧嚣,孤寂的像中元节时节,鬼门大开后的游魂儿。 叶穗意识到谢兰回来后,热泪盈眶,跑过去抱她,但有人先她一步,抱住了她。 谢兰爸老泪纵横,放开她后,又上下打量着她,连连道没事就好。 刚才他打苏军他妈的一幕,自己看到了。 感动大于震撼,原来自己在爸心里,还挺重要。 父女俩没寒暄太多,在叶穗跑来后,她打量叶穗没意外,才稍稍松口气,紧接着,就把苏军做的事,跟公安汇报了下。 “苏军觉得我是累赘,就把我卖往山沟里,我借自己是外籍人员,趁对方放松警惕,跳水逃生。” 确定是儿子干的,刚清醒过来的女人,又被这个消息刺激的,翻着白眼晕了。 这边动静不小,吸引了在院里查找证据的贺佑。 这也是今晚,叶穗看到他的第一眼,往常清清爽爽,阳光帅气的男人,今日格外狼狈。 衣服看不出本来模样,头发凌乱,下巴上也覆盖着不少青色胡渣,跟以往截然相反。 他眼里布满血丝,第一次眼里没有叶穗身影,追问谢兰到底什么情况。 “他绑走了阿米娜,还带走了一大块玉石,对了,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何手里会有枪,但我能肯定,他手里拿着一把64式手枪。” 她的话,在大家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本以为就是一场报复性的绑架案,谁知道,对方竟会有枪,危险性会这么高! 64式手枪,江潮刚组装过,自然清楚它代表什么,虽然他不止一次说过,跟人对决时,是第一次触碰,可惜没人信啊。 但叶穗相信,这玩意是国家十几年前研发的手枪,仿造原型是二战前的德国手枪,这些东西原理大差不差,江潮摸过德国手枪,组装它也不成问题。 一码事归一码事。 64式手枪,是今年川省的246厂跟苏省的9446厂刚量产,外地没有,只在军队高级军官自卫以及首都极个别公安日常需要所配备。 这也间接说明了,他手里的东西是从哪儿得来的,卓强盛不是一直不承认,他抛尸跟偷玉石的罪责? 一把手枪就将他出卖,间接也证明了卓强盛跟他是同伙。 “事关重要,我跟你一起行动……” 他被通缉时,是贺佑暗地支持他,这次他喜欢的人出意外,江潮同样愿意被他驱使。 只要他不再打叶穗主意,二人还是好兄弟。 贺佑心事重重的点点头。 ………… 阿米娜是在颠簸中被惊醒的。 她只记得当时反抗时,是被人用重物敲过去的。 摸了摸脑袋,脑袋后面有个大疙瘩,她此时好像被个牲口驮着,四肢被绑,嘴巴被封,长时间低着头,脑袋充血,真是晕到不行。 此刻万籁俱寂,除了踏在山石上,节奏分明的蹄子声外,就只有男人呼哧带喘的声音了。 她只稍稍扭动了手腕,挣扎着把嘴上的胶带撕掉,前方脚步声就顿停,阴晴不定的男人背后像长了眼似的,扭头道,“你醒了?” 说话时手电筒也打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老林,他白灿灿的脸颊在炙白亮光照射下,格外骇人。 阿米娜天生大胆,此刻也被吓到倒抽冷气。 跟身下的毛驴同时惊叫,诡异中又透着些喜感。 “你要是识相,就快放了我!” 她害怕,但想到爹妈曾经教导,害怕就是示弱,会让对方越发肆无忌惮,色厉内荏的质问。 “我一直都很识相,是你们一直不放过我,我就是冷眼看一个回族人吃了猪肉,你何必要断我生路? 既然当初咱俩的相遇是万恶的开端,那就以同样的方式,来做个告别。” 这口气,这神态,明显是想跟她同归于尽。 但他一个劣迹斑斑,案底不断地人,有啥脸跟她比? 自己还有大好前途,还有一个没追到手的爱人呢。 但眼下刺激他没用,得想办法脱身。 苏军不知是没察觉到她动作,还是知道了,懒得搭理,就这么由着她。 逐渐,前面的路越来越宽敞,也没先前那么崎岖,在周围大山掩护下,在芦苇丛旁,一个小房子出现在眼前。 “这地儿是以前打猎的猎人,暂时的落脚点,但后来进山打猎不被允许,要去林业局开证明,这屋子也就荒废了。 头两年倒也有几个馋肉,偷鸡摸狗的人进来打猎,但囫囵着进去,可是缺胳膊断腿的出来。 咱们在这,没人会发现,听说你家在新省有点权势,就不知道他们眼里,你值多少钱了。” 知道他的目的,阿米娜倒也没那么慌了。 不过她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闻言呸了他一嘴,“我值老多钱了,但是,你别想从我爹妈那撬出一分来。 贺佑他会来救我的!他能识破你的阴谋,破解你的作案方法,同时,也能找到你的藏身地,救我出去……”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扇在她脸上。 看她圆目微瞪,一脸要跟他拼命的样子,又不客气的抓着她头发,“他?不可能来的,因为我也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呢……” 第581章 寻回玉石 她家往上数好几代,全干的玉矿生意,就没穷过,而且家风良好,很少有重男轻女的存在。 身为天之骄女,性子骄纵,从不怕事儿,但当他说给贺佑准备了大礼后,骄矜的姑娘突然就怕了。 苏军现在是丧家之犬,就是吸食别人的恐惧、怒意为生,见不服输的姑娘罕见安静,眸中有了惧意跟忐忑,得意笑了。 “你很幸运,夜这么长,也没什么消遣活动,我大发善心,给你讲点有意思的。 你那个看门的同伴,今年刚二十,被人带走时,还嘴硬的厉害,当然,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让他活下去。 但你没发现,看人临死之前的挣扎无助,很有趣吗? 被砍掉一只胳膊时,疼到抽搐还是没求饶。 看他这么硬气,索性就成全了他,让他亲眼看着对方是怎么被肢解的。 他啊,活生生被疼死的,弥留之际,还一个劲儿的叫着妻子跟未出世的孩子姓名。” 当初在现场找到他那截断臂,大家怕吓到她,有意识的隐瞒她,但天下没不透风的墙,她整天跟那些公安厮混在一块儿。 哪儿能听不到这些消息,不过是心存侥幸,以为他还活着,在世上某个角落,等他们去援救。 但没想到,他非但没活着,还是以那种痛苦方式死去的。 被绑着手脚的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攒着劲儿朝他撞去。 一起在马背上长大,喝过酒摔过跤,一起看过星星,笑起来露出大白牙的邻居哥哥,他有什么错,跟他又有什么仇怨,要有如此报应! 她一直劝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此时此刻,被愤怒袭击的人,已经股不得那么多。 此刻她在想,就算跟自己活下去,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可惜这点想法早被人看穿,阿米娜手脚不灵活,动作也很慢,眼下轻而易举躲过攻击,看人倒在地上,还不客气的踹了两脚。 “要不是我现在心情好,加上你还有点用处,不然我能留你到现在?” 发泄过怒气,又坐在马扎上,抽出录音机听广播,可惜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天线都快被他抽断了,还是窸窸窣窣,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从早到晚,差不多超过十五个小时没吃东西。 怕她饿死,掏出一块窝头给她,但阿米娜对他深恶痛绝,宁愿饿死都不吃嗟来之食。 见状男人冷笑一声,倒也没勉强。 ………… 阿米娜失踪后,公安们就第一时间部署起来,卓强盛被抓,那边公安局群龙无首,上面下来的命令,江潮暂时接手。 他的能力在上次召开战略部署时,就展现的淋漓尽致,江潮先前在这呆过一段时间,人员能力大致都了解的清楚。 虽说只是简单上任,但上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几个人停职,他们都跟卓强盛关系近,手上估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 后续有调查组调查,他就不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眼下不让他们参与,更多的还是怕他们拖后腿。 这一招杀鸡儆猴,倒把其他人吓得不轻,别管是来学习的,还是先前欺负过他,看碟下菜的人,此时都在卑微讨好。 江潮倒不在意这个。 但是有危机感的大家,效率更高,一时间,他也没去解释。 夜深人静公安局里的灯光还亮着,他已经根据现有的线索,让江耀安他们去追散落的玉石下落。 根据口供,当时是被敲成五大块分散运输,换成别人,还未必有实力全部追回来呢。 又打了个电话,问了下追击线索,得知方向没错,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长时间办案,脑袋晕涨,肚子也乱叫,但想起那个失踪人员,又只能忍耐着饥饿困乏,去审问室。 刚从办公室出来,路过走廊时,隔壁资料室的灯光还亮着,大步流星的动作,在里面熟悉的声音传来后,走不动了。 叶穗看着已经快两天的人,没闭眼,眸子通红的在翻阅资料,口供,欲言又止。 她有很多话想劝对方,但经历过爱人消失,时不时担忧对方,茶饭不思,惶恐不安的经历,她也有过。 知道现在所有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的。 但自己又不能看着人一直消弭下去。 “我借后面食堂,做了点炒饼,不管饿不饿的,你多少吃点,不然阿米娜找回来了,你病倒了咋办。” 贺佑看东西时间太久,眼睛一阵刺痛,铅笔大小的字,此时像穿上铠甲拿着武器的小人人,嘿咻嘿咻,在他跟前耀武扬威。 越盯着上面看,眼前就越模糊。 他像在自虐,惩罚自己没保护好玉石,没保护好阿米娜。 万分焦虑时,一个湿润的毛巾,忽的覆盖在他眼上。 江潮看着爱人面上的担忧跟柔情,没推门而入,脚步一准,进了审问室。 生平第一次有了快些要破案的打算。 阿米娜三叔也被传唤过来,知道玉石丢失跟他脱不了关系,甚至被卷入到侄女的失踪,又气又害怕,在江潮一进来,就大喊让他给做主。 天刚微微亮,江耀安踩着露水就进来了。 刚到局里,就没忍住喝了一茶壶的凉水。 江潮那会儿也刚从审问室里出来,几个小时的审问,已经把该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 看见他回来,江潮还有点意外,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快,江耀安稍稍休息了下,整个人也精神了些许。 跟他汇报了下最大那块玉石的追踪下落,“跟你猜的差不多,那些人是按着走私文物的路线去的,也搭上了倒爷的路子。 要不是胡光华那个大倒爷先前打了招呼,咱们做梦都想不到,倒爷的路子会有那么多。” 这次可真见识到东西,也学到了东西。 “人都抓起来,撕开一条口子,其它的玉石碎块也容易找,严格拷问,速战速决!” “是!” 本来就忙碌着没睡的,首都几个公安,一直侧耳听着这边动静,听见人家这么短时间就把玉石找回来。 危机感更强,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江潮,以前他们咋就瞎眼了,以为人家是草包呢? 正各自感叹时,公共区域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第582章 以命换命 安静、忙碌的早上,刺耳的电话铃声,在空旷的室内格外刺耳。 往常电话也多,但案情后面江潮接手后,领导们对他放心,很少有什么指示。 这会铃声急促,很容易让人联想,是不是苏军打过来的。 一时间,人心浮动。 就稍稍呆愣了一会儿,贺佑已经跟阵风似的冲过来。 他浑身肌肉紧绷,下巴上青色胡须遍布,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拿起了话筒。 很快,伴随电话那头的声音,他脸上的紧张瞬间被抽离,把话筒递给江耀安,像被抽走力气的游魂,晃荡着进了资料室。 江耀安面带不解的接起电话,听见电话那头是他妈时,惊讶的看着周围,压低声音道,“妈,你电话怎么打到这儿了?”看书喇 电话那头,江远,还有江潮爷爷,都坐在一旁看着报纸。 别看一脸认真,但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妈没事,就是听说江潮冤屈洗干净了,知道你们任务完成的差不多,就打电话问问, 你们都还好?你跟江潮受伤了没?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对了,你小叔跟我说,你的调令下来了,是去芙蓉镇上当局长! 这可是天子脚下,日后往首都升的也快,说起来挺惭愧,你就是帮了点小忙,但却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刚开始,真相没出来,江潮人人喊打,小叔子受他牵连,被停职,自己挺气愤的,觉得一个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后来儿子被小叔子派出去,支援江潮,这股不悦更是达到顶峰,她不止一次跟丈夫抱怨,说凭啥为了他儿子,要牺牲自己儿子。 现在才知道鼠目寸光,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帮了这个大忙,儿子还调不到那边。 想到那个便宜弟妹,知道消息后,流露出的惶恐跟不甘,自己就开心。 谁的儿子谁疼,听见儿子的声音,她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都是问儿子在外衣食住行,后来还是公公装不下去,一个劲张嘴问江潮。 她才如梦初醒。 “江潮咋样,叶穗咋样?” 江远合住报纸,身子都快贴到话筒上了。 “他俩很好,本来我们是要回去的,但临时有事耽搁了,江潮接手了首都公安局,处理后续案子,丢失的玉石也在他的指挥下。 找出了下落,等事情办完,回去再详细说!”公用电话,不定一会儿会有啥重要电话打进来,他们不能一直占用。 江远见大嫂好些话都说不到点上,焦急的抢过电话,“叶穗跟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得到满意的回复后,又赶紧道,“我头两天听你姑姑讲,现在首都有仪器,说是可以看到胎儿性别的,趁着回来前,让他们也去照照,家里也好提前准备小孩儿的衣服,房间……” 再说下去,永远都挂不了,江耀安敷衍似的说着知道了,强势的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江远才郁结的放下话筒,他大嫂见他这样,笑的嘴角发酸,“得等到孩子四个月份后,才能看到性别,你现在太着急了。” 行。 现在着急确实没啥用。 江耀安挂断电话,心虚的去干活,倒没发现他背后若有所思的江潮。 叶穗揉着脖子从休息室出来,没走几步就被人扯抱了进去。 房门一关,江潮那张黑脸出现在面前,叶穗翻了个白眼,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反正就当他是空气呗。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 他是脸黑,但也就能吓吓不熟他的那群年轻公安。 “关你啥事。” 这幅模样,妥妥非暴力不合作。 江潮气到额头直跳,又不能发脾气,换了战术。 “我也小二十个钟头没吃东西了。” 她昨晚做的炒饼,有切的细细的洋白菜、胡萝卜,绿豆芽,上面还铺着个金灿灿的煎鸡蛋,本以为她肯定做了自己的份。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炒饼无所谓,关心贺佑也可以,但不能一直无视他。 叶穗不说话,江潮就抬着她下巴,大眼忽闪忽闪,不知为何就将他拉入那天,大剧院舞台上,她拿着斗笠,舒展身姿,娇俏又灵活的样子。 “食堂又没缺你吃喝。”言外之意,没我做的,你也饿不着。 “那不一样!”江潮下意识的反驳。 戴罪之身的他这么说,完全是下意识的。 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发现人没生气,那口气还没松,人被推开,同时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是不一样,毕竟别人家的厨子,没被无缘无故扔离婚协议书。” 啥叫言简意赅,啥叫杀人于无形。 这话一出,先前还挂着委屈神色的男人,像花儿似的,瞬间萎靡。 “叶穗,咱不提这个了好吗?” “为啥不提,你是忘了自己亲笔写的什么了?我记忆力还不错,用给你复述一遍吗?” 成功见他蔫巴了,叶穗趾高气昂的走了,不给他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再有下次咋办? 叶穗刚出来,冯飞也回来了,他已经追到第二块丢失玉石,这时正捏着一封在意见箱边捡到的信,找贺佑呢。 写的是贺佑亲启,想必是苏军送来的威胁信。 他看完信后,将其扔掉,叶穗捡起来看了下,上面不避讳的承认,人确实是他带走的。 还要求贺佑带着足够多的金额,来赎人,如果他不听劝说,带江潮或是其他公安,那自己会鱼死网破,直接赏她一个枪子。 江潮看到上面的地址,找了个本地的公安,询问他距离市内远不远。 对方看过后,面露难色,“那边地形复杂,好多峭壁悬崖,关键是野兽也多,如果对方在高处的话,咱们上山的人数,部署多少警力,对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短短时间,贺佑已经整装待发,弄好自己的配枪。 “他让我去,那我就去,不论如何,就算……”以命换命,“我也会把人救回来!” 第583章 解救人质 囚禁她的地方,是十几年前猎人打猎的临时落脚点,四处漏风,房顶茅草屋破了大洞,抬头就望到天空。 黄泥外加秸秆垒砌成的墙壁上,还挂着满是灰尘,快要风化的蓑衣草帽。 只有一张床是他在睡,这两天可能逃亡太累,精疲力尽的男人,已经打起了鼾。 阿米娜小心翼翼爬起来,借着黑暗在墙角磨绳子,两天没吃过东西,幅度大点就头晕目眩。 又要听外面动静,又得防止那疯子清醒,每一刻都惊险刺激。 人越紧张时,越容易胡思乱想,这会她不可避免在想。 不知道玉石找回来了没,贺佑案子破了没,叶穗现在到底啥情况,以及,自己失踪的事,有没有人发现。 不过贺佑一直觉得她麻烦,能摆脱一个累赘,八成挺开心? 希望失踪消息没传到家里,她妈还好,性子彪悍,承受能力强,他爸就不行了,别看自己是女娃,受疼爱程度一点不少。 他爸更是一直把她当继承人培养的,知道她出事,肯定食不下咽,惶恐不安。 大好人生刚开始,不管为了自己,还是家人,她都得逃,不能折在这个垃圾手里。 磨啊磨,功夫不负有心人,麻绳终于断了,顾不得开心,没了桎梏后,又赶紧解掉脚腕上的桎梏。 黑夜里,她就像踮起脚尖,在冰刀上行走的小美人鱼似的,谨慎小心地朝门外踱步。 阿米娜没想到逃亡会这么顺利,总觉得黑暗里好像被一道阴鸷的视线盯着,但念头刚起就被她压下。 屋里就俩人,苏军那个穷凶极恶的男人还在睡,再说,他怎么可能看到自己逃跑,还无动于衷? 肯定是她疑神疑鬼,从吱呀作响的小门出来后,新鲜空气迎面扑来。 正要她拔足狂奔时。 背后一股大力突然扯住了她衣裳,毫不夸张地说,就在那瞬间,她汗毛直竖,天灵盖都被掀开。 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恶魔醒了,并抓住了她,凭借暗淡月光,小心翼翼扭过头。 跃入眼帘的不是苏军那张可怖的脸,是当时驮她上来的毛驴,这牲口被人绑在这,周围的草也被吃个干净。 眼瞅她要跑了,八成也是不想跟那变态在一块儿,咬住她衣服求助。 虽说现在要争分夺秒,但她不放它,这玩意也不松口,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求着老天保佑,哆嗦地解开绳索。 毛驴儿一自由,她拔腿狂奔,这节骨眼上各安天命,别想互相照看啥的。 外面静悄悄,就连蛐蛐儿声儿都停了,伫立在窗边,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人,不屑地笑了。 生死关头,她倒好,还有心情去救一个牲口。 乌云遮月,地上的银沙消失,一人一牲口已经没了踪迹,但男人丝毫没在意猎物出逃,摘下墙壁上的斗笠跟蓑衣,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到这时候,游戏才真正开始。 ………… 贺佑不想连累其它同事,打算自己行动,但江潮跟从老家来的同事,又怎么会同意。 大家整装待发,江潮又检查了下弹夹,见贺佑心神不宁,拍他肩头安慰。 “不管对方是想要赎金也好,肆意报复也罢,只要咱们没露面,那姑娘就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动手。 你也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都是兄弟!” 贺佑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眼下谁都摸不准那人性情,阿米娜性命可以保障,但她要是受到伤害怎么办? 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六个人收拾好后,刚要出去,食堂的大师傅就搬来一大盆包子,示意大家填一下再走。 包子是韭菜猪肉馅的,还有粉条韭菜鸡蛋。 没时间吃,一人装上了七八个路上吃,江潮一口半个包子,一吃这馅儿就知道出自谁手。 这是叶穗回家之前,特意给包的,嘴上说的不关心他,心里还会在意他的。 江潮没言语,只是又多塞了俩包子。 几人开着吉普车进山的,因为不熟悉山里情况,还特意找了以前进山打过猎的猎人。 这时天刚蒙蒙亮,几人只在山脚下仰望这郁郁葱葱的深山老林,心里就有些压抑。 里面树木郁郁葱葱,好像要将外界所有一切,都封死在里面。 “你们一会儿进山,千万不要乱走,我年轻时候,这山就有鬼见愁的称呼,这么多年没人进去,里面地形肯定更复杂。 救人很重要,但别把你们也给搭进去,这就不好了。” 听完这些,几个公安脸上的忧色更重。 朝阳升起,那里面的阴森之感褪去不少,几人刚踏入里面,就被露水打湿了小腿儿。 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拿棍子在前面开道。 他们所到之处,都会惊飞好些栖息树上的鸟雀。 刚到半山腰,冯飞正在擦着汗时,脚下突然有些异样,清脆的声音响起,他脸上一个恍惚,到底是经验丰富,他停下脚步让人别走。 江潮也意识到不对了,但前面那个带路的老乡,耳朵不好使,叫了两声没听到。 直到身侧传来爆炸声,草皮跟枯枝烂叶被炸飞时,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说时迟那时快,江潮飞身一扑,将人压在身下,抵挡了大部分的危险。 其他几人想过来时,被他大声呵斥住,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进山的必经之路,埋炸药。 不过好在他是自制炸药,配方比例都没那么精准,杀伤力不大。 但即便如此,也把人家带路的吓丢了半个魂儿,等那股眩晕过去后,说啥都不再带路了。 他爱钱不假,但更爱自己这条老命,等公安们把这一片危险解除后,态度坚定的,要下山。 没办法,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不能说啥,放他离开后,江潮坐在地上,呼哧喘气。 冯飞获得自由后,围着他,担忧地看个不停,见头儿脖子上不知被啥划出大面积的伤痕,又气又急。 “这狗杂种,被老子抓住了,一定要把他抽筋扒皮!” 骂完后又嘶嘶叫了几声,刚刚他怕同伴踩到埋雷处,推了他一把,自己也负了点伤,腰上火辣辣的疼。 刚才担忧江潮忽略了,这会掀开衣服,才发现有一大片擦伤。 贺佑看在眼里,愧疚在心上,他有点后悔,把大家牵扯进来。 也就在这时,余光瞥见草丛中被炸出来的一物,心瞬间坠落谷底。 第584章 游戏开始 被炸飞的东西,并不陌生,是个嫩黄色的书包,他认出那是阿米娜经常背的那个。 此时它上面被泥土草屑覆盖,上面还有大面积,已经凝固的血迹。 本就心慌意乱的人,此时更加乱了心神,这上面的血迹是谁的?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换成旁人,他还能揣测下对方心态,但苏军,他可以把跟他无仇无怨的人肢解,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先前的炸药就是见面礼,想到那人在信上说的,只让他一人来,心底不安扩大,看了眼灰头土脸出师不利的同僚,贺佑下定了决心。 神色如常的把包儿埋好,说自己去方便方便,顺带着找下有没有其他进山的路。 其余几人也没怀疑,就任由他去了,但等了几分钟后,江潮大叫坏事,“他肯定不想连累咱们,一个人去救人了。” 这确实是他那个性格能做出来的事儿,当下也不休息,赶紧去找人,但本来就有心避开他们的人,又岂是大家能找的到的? 兜兜转转,还真是让贺佑找到了些线索。 江潮追踪技术很出名,但没人知道,贺佑实力也不差。 也是巧合,找到了有牲口拉在地上的新鲜粪便,想到进山前调查,确实见有男人用驴子载着姑娘在周围晃荡过。 心下大喜,顺着线索找上去,当然,这一切都被山上的男人,尽收眼底。 他将那枪做了下保养,慢悠悠跟对方汇合。 贺佑没想到寻找起来会这么容易,所以明知道可能是陷阱,但还是义无反顾去找,当然,他走过的路都是安全的,以防万一也给江潮他们留下了记号。 走啊走,走啊走,大概跋涉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真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找到了那头悠闲吃草的毛驴儿。 毛驴见到人来了,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跑没影儿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现在突然断掉,换谁都要失落。 但贺佑只是擦了把汗,在脚印周围到处找着痕迹,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凌乱的脚步。 从脚印大小,落到地面的深度,就能判断出来对方的体重跟特征。 这是阿米娜留下的不假。 有了线索,找人也不难,在转悠了半天,那脚印越来越模糊,与此同时,地上也多出另一组,不属于她的,男人的印记。 他推断,中途阿米娜可能短暂逃离过,可惜后来又被人抓到,作为经验老练的公安,他不是没怀疑,这是陷阱。 但没办法,就算是陷阱,他也愿意往下跳,要放在一个月前,有人跟他说,他会担忧阿米娜食不下咽,坐立不安。 那自己肯定会笑他喝多了,开始说胡话。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除了叶穗,再也不会对其她人,心中有任何波动,但这次跟她相遇,江潮发现已经没了最开始那种,心悸的滋味。 原来他已经放下了,只是潜意识里没察觉到。 原来,他只缺一个好好地告别。 走啊走,周围传来淡淡的咸湿气息,先前茂密的树木在这边洗漱不少,仔细听,除了山虫鸟鸣之外,还有女人的支支吾吾声儿。 “阿米娜!”当他大叫起来,那道支支吾吾的声音,倒罕见的停顿下来。 以为她出事了,扒开草丛芦苇,找的更急切。 终于,在十几米外,看到了失踪三天多,半个身子已经陷入到泥潭里的姑娘。 阿米娜没想到会在这边看到贺佑,眼泪哗啦一下流了下来,她以为是自己害怕饥饿下,产生的幻觉,贺佑怎么会露出那么焦灼的目光。 以及看到自己后,这般狂喜的面容呢? 但看人要朝她赶来,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身子挣扎力度更大,示意他不要过来。 这时,看见背后那神出鬼没的男人,她的惊悚瞬间达到极点,伴随剧烈摇头,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倾泻而下。 贺佑意识到不对,及时侧转脑袋,抓住背后偷袭的那人手臂,朝天伸去,这么一来。举枪的男人失去准头。 争执下,树林里突然传来好几声枪响。 江潮等人还在苦苦寻找他的下落,猛不丁听到枪响,面容瞬间严肃。 这次的开枪,不知道是贺佑,还是那个携枪逃跑的苏军,但不管是谁,都已经动抢,估计不容乐观。 他们想快些赶过去,但是这片密林像有自己的想法,不论他们怎么走,都闯不出去。 现在,只能希望他二人能化险为夷。 ………… 男人放了几个空枪后,跟他厮打在一块儿。 贺佑是想夺走枪的意图,对方肯定知道。 但他没有跟人太过周旋,只是把枪口对准了半个身子陷入到泥泞中的她。 “我知道你很厉害,身手也快,但是你说是你动作快,还是我的枪子儿快?” 贺佑投鼠忌器,停止缠斗。 “把你枪给扔进去!”前面是一滩溺水,带枪的男人是威胁,所以想都没想,就让他把武器扔到水里。 贺佑稍稍犹豫,那人举起枪来,直接开枪将绑在阿米娜身上的绳子弄断了。 阿米娜现在小半个身子被绑,绳子那一头,是固定在,岸边延伸到泥潭上方的树干上。 没了支撑,她身子很快落下。 “下一枪瞄准的不是绳子,就是她脑门。”苏军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人。 投鼠忌器,贺佑不得已把东西踢进去,阿米娜见状,哭的更狠了。 “好了下一步就去解救你心上人。” 男人神色莫测,把枪收起来,好像突然大发善心,放过了二人,让他去救人。 虽摸不准他的套路,但自打绳子被弄断后,她身子就在下沉,被绑住手脚落到水里,那就是危险了。 想都没想,他就从那跳了下去。看书溂 但是身子刚刚入水,贺佑就察觉到不对劲,先前他以为这里只是环境差点的臭水沟。 但真正进来,身子不断下陷,他才知道自己想的太轻松,他艰难挪步,却抵抗不了身下的吸力。 这分明是沼泽啊! 发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后,岸边上的苏军,终于露出猖狂大笑,“二位真是情比金坚,阿米娜,喜欢我送给你们俩的礼物吗?” 说完,他正色道,“游戏开始了。” 第585章 变态 他们陷入的地方,早年是湖泊,但后来河流改道,水流速度减慢,携带泥沙的能力减弱,久而久之就沉淀下来,形成浅滩。 后来国家管控,人的活动踪迹减少,伴随水分自然蒸发,各种水生植物逐渐繁殖起来。 原先的藻类植物、水面上的落叶,周围生长的芦苇、水浮莲等植物,不断生长、死亡,大量腐烂。 这些残体不断堆积、最终形成泥炭。 新的植物在衍生、死亡,整个生态在重复着往年的生老病死。 久而久之先前水面宽广的地方,就变成浅水汪汪,水草丛生的沼泽了。 贺佑没在意岸边男人失心疯般的笑容,挣扎上前后,把她束缚撕开。 阿米娜哭得梨花带雨,大而深邃的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 能说话后,开口就是责备,“谁让你来的,你的聪明才智哪儿去了? 看不出是陷阱吗? 他目标就是你,他记恨你看穿他犯罪套路,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出去,你为啥要来!“ 没等到回应,又哭道,“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知道来龙去脉的男人,情绪稳定,看不出任何气急败坏。 在她激动时,一脸平静淡然,甚至是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擦掉。 眼下的他,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你别激动,沼泽地方,你越激动,下落的速度越快。” 岸边的苏军以为二人会求饶,或是互相指责,谁知好像看开生死一样,彼此已经安慰上了。 贺佑将她背后绳索解开,示意张开手臂,增加与沼泽的接触面积。 他自己则是仰躺在上面,指引她拔出来陷入的下肢。 被无视的男人,此时有点无趣,毕竟眼下他最想看互相埋怨,因爱生恨。 谁想看他们彼此安慰的样子。 “别说我事儿做得绝,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你们俩做对苦命鸳鸯,双双丧命于此。 第二条就是,二选一,不管是你们自愿舍弃性命也好,还是自私点,搭着另外那人当踏板也罢。 用点手段,活下来的那个,我保证不伤害他。” 话里话外,都在蛊惑着二人自相残杀。 其实,事到如今,二人死不死的,对他也无关紧要,靠着他这么多年的经营跟人脉,他已经找好了退路。 从深山出去,就能逃到另外城市。 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不过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罢了。 死不是最终目的,让二人撕破脸,看到人性的恶,这才是他的快乐。 但是那姑娘倒是挺傻的,他说完后就不停喊着,说自己愿意换他一命。 阿米娜不是虚情假意,她是真乐意这么做的。 人稍稍一激动,下沉的速度就更快了些,贺佑明白她心意,冷静地劝说,“别听他胡言乱语,这人设局就没打算让咱俩都活着上去。” 冷眼看着二人自相残杀,好不容易得到生路,他还会毫不留情,收割掉赢家的性命。 这种人的心理,他揣摩的太准了。 苏军耸耸肩。 “真是可惜,既然你们拒绝我的好意,愿意殉情,那我也没留下来的必要了……” 那就让二人再短暂腻歪几分钟,然后,再开枪送走他们。 摇头,作势离开时,背后有声音突然拦住了他。 背对他们的苏军,露出个笑来。 “怎么,改变主意了?” “你先前说的是真的?只要有一人死,你会救下另一个?” “这是自然。”男人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我死后食言。 她手腕上有绳子,你靠近过来,把它绑在岸边树上,确保她有活下去的可能,我会安然赴死。”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苏军心里也觉得这人是蠢蛋。 绳子拴在岸边树上又如何,他能拴上去,也能解下来,到时候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再出尔反尔,好像也挺有意思。 想到这,欣然应允。 阿米娜全身都在抗拒,但贺佑难得黑了脸,不顾她意愿,将绳索扔到岸边。 见男人小心翼翼捡起的瞬间。 贺佑臂膀突然用力,在苏军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股大力拉扯着他往淤泥里拉,也亏得他长了个心眼,及时放手,才没被他拉下去。 但生死一瞬的恐惧,还是惹怒了他。 这人压根没把他当回事,更没将他指定的规则放在心上,从始至终就想降低他的防备,来个同归于尽! 被惹怒的人,当下也没继续跟人玩下去的打算,掏出枪来,目光中流露出恶毒,想着快刀斩乱麻。 变故来的太快,谁都没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黑乎乎的枪口指着他们时,阿米娜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要保护他。 但她再快,也快不地形体力上占据优势的贺佑,男人在他扣动扳机时,侧转身子,用身体挡住了那枪。 他开了一枪后,连续扣动扳机,想要再补上几枪。 但不管上了几次手动保险后,再无法开出第二枪。 被打中肩膀的贺佑,脸上血色在瞬间消退,看着眼泪决堤的姑娘,以及怀疑人生的苏军注视下,冷声道。 “你从那里拿到了枪,却没能好好打听下这枪的功能。 这枪弹容量本来就7发,但在设计上的缺陷。减缓弹簧的压力,一般只能压上五发。 刚刚咱俩争夺的时候,已经朝天鸣枪四下,剩下的的子弹估计也只能开两次或是一次。” 他在赌,赌气急败坏的男人,会怒不可抑的开枪。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那唯一一颗子弹,已经用在他身上。 阿米娜,危险解除了。 苏军听完解释,气急败坏的扔下枪,本以为江潮是这些公安里面最狡猾的一个。 没想到贺佑不逞多让,都那么狡猾。 他以为这人是想跟自己同归于尽,其实不然,他就是想激怒自己,把最后一颗子弹浪费掉。 这样,在岸上的自己,就没什么威胁了。 而且,他后知后觉想到,对方故意激怒自己开枪,那些进山的那些公安八成也听到动静了。 他这是在给人通风报信啊!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能同时栽进一个人手里两次! 江潮他们就快过来了,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到这俩人身上,不过山路难走,他们未必能找来。 留下句让他们自生自灭后,他慌不择路的逃跑。 确定人离开,最后的威胁也没了,贺佑忍住剧痛安慰她。 “这款手枪射击初速是310米每秒,动能220焦,跟先前的54式490焦耳的动能比,已经弱了不少,我们私下没少戏称它威力小,还起外号叫‘小砸炮’。 所以你别哭,我没什么危险。 江潮跟我一起来的,这会估计听见动静快要赶来了,苏军那个威胁也离开了,你踩着我上去,等你脱险了,咱们才能都活下去。” 阿米娜还要拒绝,贺佑已经变了一副面孔,“别婆婆妈妈,你想把咱们都害死?听我的,上去!” 第586章 得救 这是男人第一次对她这般言辞激烈。 隐约还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意思。 阿米娜咬唇停下哭泣,按照他的指使拔出来腿。 要想从沼泽里求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扩大接触面。 她体重轻,又是后续才被弄断的绳子,陷进去的也不深,加上贺佑不顾自己下沉速度,用尽全力拔出她腿,她倒有些顺利。 见她一只腿出来,男人不顾陷到大腿跟的沼泽,不断朝后仰着。 “踩着我过去!” 他几乎是把自己搭成桥梁,护她平安。 阿米娜听话的爬过去。 “做得很好,别回头。” 别看贺佑语气平稳轻巧,好像没被那一枪伤害到一样,其实都是假象罢了。 64式手枪虽威力小,击穿人体都很难。 但按照杀伤人体来说,有时仅需要80焦耳就足够。 他跳下来后权衡了很多逃生法子,但都无法让二人全身而退。 陷入沼泽里就够危急,更何况岸上还有个性情阴晴不定,以吸取别人痛苦为生的魔鬼。 这个法子,是能确保她安然无恙,自己也有三成存活几率的唯一方案。 只是可惜差一步。 阿米娜好些时候没吃东西,但却爆发了从未有过的爆发力,扒着枯树爬到岸边。 欣喜若狂扭头喊着,“贺佑你看我成功了,我真的上来了!” 但背后的沼泽地里,哪里还有先前一直鼓励她的身影? 一片沼泽地里,只有她凝固的笑容。 阿米娜脑袋轰然炸开,在这节骨眼上,想到手腕上跟他绑在一块的麻绳。 她几乎用上吃奶力气,不断扯着绳子,好不容易湖面上冒出一截胳膊,但姿势问题,他的口鼻一直在淤泥里。 阿米娜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不断往外拉扯绳子。 但贺佑好歹也是成年男性,个子高,也重,加上绳子又是茅草屋里放置多年,贺佑刚刚被拉动几厘米,二人的连接就断了。 眼瞅男人再度沉入进去,刚逃生的女人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在她打算再跳下去捞人时。 天上突然传来唳叫声,发丝晃动,是被隐约气流声煽动。 抬头一看,只见头顶黑影闪过,伸开翅膀,足有三米长的一个庞然大物,此时突然在头顶盘旋。 它好像看到沼泽里那道身影,呼啸着俯冲而来。 阿米娜自小生活的环境,地广人稀,自小就见识过好些秃鹫啃噬牛羊尸骨的画面。 眼下以为贺佑被人当成猎物,不停拿石头砸它。 但那个金雕好像不带一点害怕,不躲避,爪子还扯着那只手臂。 在那双有力翅膀煽动下,带起小小的漩涡,煽动着沼泽上面的落叶。 明明是想把人给拽起来,但碍于没有落脚点,加上对方太重,迟迟没能如愿。 但被它这么搅和,原先沉下去的人,此时露出了口鼻。 情急下她已经重新踏进沼泽,就在这节骨眼上,突然传来狗叫声以及慌乱的脚步声。 已经被绝望吞噬的她,满是绝望抬头时,看见的就是叶穗男人,焦急跑来的画面。 江潮见状没有多问,吹了个口哨,金雕会意,重新挥舞翅膀,朝天飞去。 他跟冯飞等人腰上绑着登山绳,一个接一个下去。 人多力量大,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将人从沼泽里拉了出来。 被拉到岸上,他几个同伴先是拿饮用水,冲洗着他的口鼻。 江潮不断叫着男人名字,发现没回应,厉声询问阿米娜,他怎么了。 阿米娜浑身力气被抽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江潮等不到回应,手指伸到他鼻下,感受到气若游丝的呼吸后,如释重负。 一番检查,才发现他右肩位置有枪伤,伤口周围血迹掺杂着污秽,子弹还在体内。 照例用清水冲刷过伤口后,他面带严肃吩咐,“情况有些不妙,得先把人送进医院。” 就在他们要离开时,阿米娜余光瞥见被铐住,正惶恐不知所措的苏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时他慌不择路地逃跑,运气不好,跟听到枪响赶来的江潮等人打了照面。 都见上面儿了,还能放过他? 没了枪的男人,就像被拔掉牙的老虎,任人宰割。 见到他后,新仇旧恨一起算,已经虚脱乏力的人,这会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一脑袋把人撞在地上,随即坐在他身上,左右开弓。 苏军想反抗,但此时两条油光水滑,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大狼狗,正龇牙盯着他。 江潮已经背着人走老远,姑娘还没跟来。 扭头就看见这彪悍一幕,感慨叶穗的朋友们,果然都是威力十足的。 催促过后,她这才头也不回地跟来。 再看苏军,脸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山脚下,胡光华正百无聊赖地朝外张望,前几天叶穗电话里跟他说完玉矿生意后,他就一直等着消息。 但这几日好像就销声匿迹了。 他急性子,安顿好自行车厂的事后就来了,他来不算,叶连山夫妻,自己儿子,外加家里养的宠物也要跟来。 来就来,反正开车来的,挤挤都能过来。 谁知刚安顿好一家子,叶穗就看到了家里俩狗,接着说啥都让他带狗来山下,说是给江潮做支援。 这俩狗也是颇通人性,刚放下来它们,就在金雕的指示下,朝山上跑去。 都上去好些时候,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帮上忙。 正胡思乱想时,几道熟悉人影跃入眼帘,江潮载着人刚上车,二话不说就夺过方向盘,踩着油门朝医院跑去。 他们直奔的是首都最好的军区医院,到那后,出示了身份,简单说了下他的情况,医生也没计较流程不对。 安排人手,将人送进去急救室。 等到叶穗听到消息慌张赶来时,阿米娜已经哭成泪人了,电话那头说的笼统,只说他们全都挂了彩,具体情况不明。 已经成泥人的狼狈姑娘,在看见叶穗跑来后,眼泪决堤,叶穗也不嫌人身上脏,抱住他后,一个劲问怎么了。 “他替我挨了一枪,还让我踩着他的身体求生,都怪我,怪我不小心,害了他,贺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活不下去了。” 叶穗拍着她肩头低声安慰。 周围医生跑来跑去,越发加重了紧张氛围。 这会儿看见江耀安,问他其他人去哪儿了。 江耀安手臂擦伤好大一片,见状,就跟她说了下,刚进山时,他们就遇到了炸药袭击,江潮跟冯飞他们都带伤了。 炸药! 叶穗腿也软了。 既担心里面做手术的人,更担心还没露面,不知情况的江潮他们。 恰逢此时,江潮跟军医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江潮大步流星,没听让他处理伤口的劝告。 手术室外不能喧哗,那大夫也不好再追着,理解他担心同伴的心情,让人一会再来找他。 这么一来,叶穗跟刚好跟他打上照面。 谁知,就在他迎面走来时,那二人像约好一般,齐齐朝她倒来…… 第587章 幼稚的男人 余光瞥见二人东倒西歪,叶穗脑海里刚闪现一个不妙的想法,这俩人不是要同时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给她缓冲时间,已经不约而同朝自己的方向倒来。 要是二人分开晕,给她点时间跟缓冲机会,倒是可以两者兼顾,但她这小身板,怎么可能同时撑起他们? 更何况江潮还那么大个头。 一左一右同时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她已经做好决定,就近扶住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体型也稍微娇小些的阿米娜。 救了这个肯定放弃那个,摇摇欲坠的男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跟他一起晕,也没想到在二者中,她会放弃自己。 微微瞪大了眼。 眩晕就是一瞬间,他这种身手的不可能稳不住身体,但想到自己三分真七分假动作。 加上确实是想博取下同情,就没支撑,直挺挺倒地。 砰的倒地声吸引无数人注视。 叶穗扭过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紧忙将阿米娜放到长椅上,手忙脚乱去扶江潮。 他的衬衣扣子解开了两个,黝黑粗壮的脖子上,是血迹鲜明,又带着几分触目惊心的伤口。 除此之外,侧脸那儿还有些擦伤,叶穗扶不起他,只能让人靠在她怀里。 男人呼吸微弱,脸上血色极淡,被她抱着好像恢复了些理智。 但也只是蹭蹭她衣服,无力的闭眼。 这边动静吸引不少医生出来,女大夫跟护士扶着阿米娜检查,先前那个一直跟在他后面,让他处理伤口的男医生,看见江潮昏倒,急的团团转。 江潮是人民英雄,又被上头重点提点要关照的,见他倒地比叶穗还心慌,又是看他瞳孔,又拿着听诊器检查人的心跳。 “医生,他怎么样了?” 叶穗没怀疑他晕厥的真实性,毕竟刚倒地时动静那么大,要是装的话,谁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伤口有点发炎,当然不排除其它可能,还是得先给人做个系统检查。” “做做做,啥检查我们都做!” 江潮好不容易被又软又香的媳妇抱住,这会就被人拉拔着回处理室。 生气这人咋没一点眼力见。 但做戏做全套,被人扶起来,往那走时还拉着她手不放,似是安慰又似是博同情,“我没事,你别担心。” 要是冯飞在这的话,估计要被自己老大自由发挥,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只是传授了些经验,没让人超纲发挥啊。 吃过甜头的人,明白啥叫吃软不吃硬,肯定要再抓住机会。 江潮现在在考核期,叶穗手里还有离婚协议书那个定时炸弹,他不用点手段那是不行的。 这不利用她歉疚,把人勾到处理室,那么威猛高大的个子,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不管医生如何处理,都不发出一声惊呼。 人家医生本来想让他撩开衣服,露出受伤位置就好,谁料他一眼没看住,就光着整个上身。 黝黑古铜的肤色,肩宽窄腰,精壮的肌肉线条,脱了衣服才看到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疤,以及最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痕迹。 腰腹,后背,脖子,全都是带着泥土的血痕,消毒水刚触碰到伤痕,那人浑身肌肉就紧绷。 拥有钢铁意志的男人是不会说疼的,但颤抖的面部肌肉,微皱的眉头,无不诉说着他的痛楚。 无声的颤抖,比声嘶力竭的吼叫,更让人心疼。 叶穗实在是看不惯,示意自己可以帮忙处理伤口。 医生擦了下满头大汗,把消毒药水跟棉签一股脑塞到她手里,松了口气的样子。 叶穗皱着眉帮他处理,江潮还一个劲地安慰,说他不疼。 语言过于苍白,即使旁人说多少句,这次任务的艰辛,都比不过看伤疤来得直白。 压抑着心头的情绪,帮他处理好,又包扎好,二人还没说话,他就起身。 “你要干啥?”叶穗一脸不解。 江潮系好扣子,“贺佑还没出来,我得去那守着。” 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她就默许了。 二人赶到手术室外,刚巧看见胡光华带着叶连山他们,也守在外面。 叶穗这次出来时间不短,走之前还算平坦的肚子,此时已经有了隆起的弧度。 见她走来,夫妻俩同时起身,上上下下,像打量宝贝似的,看个不停。 叶连山是男人,情绪内敛,克制地将目光收回,看到在一旁的女婿,拍着他肩膀连声夸赞了好几句。 他们虽在老家,但一直打听着闺女跟女婿的情况,知道他被全城通缉,成为众人避之不及的逃犯,伤心难过。 在他昭雪后无视一波又一波上门讨好的人。 他从不摆局长老丈人的架子,不卑不亢,只会在暗地里替他开心。 他拍的位置,正好是伤口处,但江潮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湖光华看见叶穗也很激动,把人抓到一旁,问她玉矿生意后续如何,叶穗只是把来龙去脉,简单跟他说了两句。 “眼下不是谈这个的好时机,一切等他做完手术再说。” 胡光华点点头,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可以说集结了国内翘楚的首都军医院,是所有人的希望。 大家寒暄过几句,就在外面等着,叶穗现在不能站太久,腰疼的厉害。 这不刚坐下,江潮就顶着脑门上的包,在她旁边端正坐着。 趁人没注意到这边时,轻轻地给她揉着后腰。 “同志,同志……” 一片寂静时,护士追着阿米娜过来。 她舅舅,还有同行几个保镖,都拦不住她。 她被人绑走几天,可以说滴水未进,先是逃命,后又经历了生死之局,情绪大起大落,严重营养不良。 这不刚输了营养液,稍微清醒了些,她就拔掉了针,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 就只是昏迷的一阵时间,她就梦见贺佑撒手人寰。 在病房里也呆不住,只有靠近他,自己才能稍稍安心些。 叶穗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就拒绝了护士带她回去的打算,留她在这留着。 等啊等,等啊等,门外重新归于安静时,里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是手术结束了? 先前等在外面的几人,瞬间站直身子。 那扇鹅黄色木门大开,医生终于出来了。 第588章 产检 医生刚出来摘下口罩,就被一堆人围得严实,身上肩负着救死扶伤的职能,他太清楚家属此时的焦灼。 有时候是能从医生面部情绪上,看出里面情况如何,大家都盯着他神色。 但人家医生可能是手术做多了,情绪没太大波动。 胡光华是这些人里还算保持冷静的一个,急忙问里面什么情况。 “你们送得及时,抢救之后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弹道伤的损伤程度,跟子弹大小,形状,焦耳都有密切的联系。 别看他伤口位置小,但在体内造成大的损伤,眼下失血过多,又吸入太多的异物,不排除后期有吸入性肺炎的可能。” 江潮听到没生命危险,暂时松了口气。 他也是有过枪伤的,知道眼下只是过了一个劫,后续还有不确定因素在,并不是可以完全松口气的时候。 他伤在肩膀三角肌,也不知会不会对肩部的功能产生不利的影响。 身为公安,如果肩膀功能受损,日后他的职业生涯,也算到头了。 “这个不好说,伤口愈合时间不确定,损伤程度还在评估,后续的治疗、伤后的康复情况,还有患者的情绪,都在术后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还是那句话,我们拼全力救治他。 家属也不能松懈,得做好后续的安抚工作。” 江潮郑重的点点头,就跟以前在战场上下来一样,有人活蹦乱跳,但内心创伤极大,还有人得了创伤应激症。 不过那都要等以后再说,万幸他保住了一条命。 主治医生走后,被处理好的病人也被推出来,阿米娜一个没看出就扑在了床边,一个劲儿叫着他名字。 还好这姑娘有点分寸,着急是着急,但没上手,看着他憔悴面容,气若游丝的呼吸,再想到当时身陷泥潭,九死一生,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下来。 “家属让让,别刺激到病人。” 护士推着他往监护室走。 叶穗揽住她肩头,阿米娜捂住嘴,趴在她肩头哭了。 眼下说啥都是徒劳的,只能让她自己消化。 阿米娜现在一颗心全扑在昏迷中的人,自己身体也不顾。 还是叶穗好说歹说,又找人将在他隔壁病房收拾出来,让她住进去,她才重新输液。 “他们这情况,自己都分身乏术,估计也照顾不好对方,还是得找个靠谱的护工。” 看着她平静下来,叶穗叮嘱。 阿米娜舅舅连连点头,让他们放心,说这事都交给他。 胡光华知道人家就是他未来财神爷,要充分展现下圆滑本性,拍着胸口说这事儿就交给他了。 这边事暂时告一段落,夫妻俩终于有时间跟女儿说些话,几人刚到楼下,斜地里就窜出两条飞快矫健的黑影。 路人看见两条凶神恶煞的大狗不要命一般朝孕妇奔来,吓到倒抽冷气。 不管是扑倒还是啃噬,这小孕妇都招架不住。 好在意外没发生,大狗在距离人家几步之遥时,克制地稳住身子,尾巴都摇成螺旋桨了,但只是在她腿边蹭还有转圈圈。 动物的感情从来不会掩饰,是真诚热烈的。 黑虎跟乖乖黝黑的眼眸注视着她,就像看着它们的全世界。 叶穗蹲下,热情的舔舐已经到来,叶穗摸着它们的狗头,止不住的夸赞。 “好棒好棒,这次多亏你们,一会儿大骨头奖励。” 月余没见它们,思念的又岂止是小动物呢? 跟狗子玩闹好一阵儿,被爹妈提醒后,才依依不舍的收手。 “叶穗,你认识他们吗?” 李红英指着不远处的二人,刚才车子停下,这二人下车就一直盯着闺女看。 叶穗抬头,那不是先前糊弄过自己的国防领导,以及上次一别后,好些时日没见的白教授? 他们听见几人负伤,过来探病了。 二人跟叶穗爸妈见面后,又是握手又是夸赞,夫妻俩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面上都是拘谨,在人家要热情招呼他们吃饭,连连摆手说不用麻烦。 领导也察觉到他们不自在,遗憾地说那就下次,又递给叶穗一个眼神,示意有话说。 是这样的,头几天她不是被人糊弄,未来从事国防相关工作? 挑挑选选还是走了上辈子老路,数学专业为主,也修物理。 因为平时还要辅助些数据演算,报的还是首都的专业,她情况特殊,打过招呼后,比其他学子先拿到通知书。 学校是顶尖学府,也算圆了上辈子的梦,领导见叶穗没有不悦,趁热打铁,说了下来意。 叶穗的本事有目共睹,去学校学习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现在有个任务,就需要她参与进来,考验是一方面,另外,也确实是缺人。 学术问题国防领导说不清楚,还是得交给白教授,别看往常吊儿郎当,但提起专业,他还是挺认真。 要知道早在20年代,一般固体力学就有个基本假设,材料是匀质的,金属材料是非匀质的。 断裂力学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成为独立力学分支。 这套断裂力学系统理论建立起来,可以解决飞机长时间使用的疲劳寿命、结构性伤害、耐久性跟疲劳环境等问题。 不论是战斗机还是国家自主研发的客机,这项技术都意义深远。 专家团队这要在专门的科研所筹建一个能容纳整个机身的水槽,要进行疲劳试验,完成数十万次的飞行循环,确定使用寿命之类的。 国家在这方面还是薄弱的,现在国外回来的那些教授要搭建班子。 要有测绘设计,维修人员,试验操作员以及数据分析师。 叶穗上次被考验时,曾经在繁琐数据里,找出试验错误数据。 所以就先邀请她进试验团队,参与循环试验折算。 她可能对这方面生疏,但没关系,任何一项试验,都有好几年的周期,她数据分析能力强,假以时日,肯定能独当一面。 都到这份上了,她也不能拒绝,领导还说,会在学校跟研究所中间,给她安排个房子。 叶穗只说先考虑考虑,要是工作学习,都要到这边的话,那家里人肯定也要跟来,说她妈宝女也好,啃老族也罢,反正她走到哪,都要带上爹妈。 就在要跟爹妈商量一下这事儿时,腿肚子突然抽筋,江潮察觉到不对劲,弯腰把人抱起,火急火燎就要找医生检查。 叶穗想笑他大惊小怪,孕妇抽筋不是稀松平常吗? 何必兴师动众。 但想到后来好长时间没孕检,加上这边军医院不论是设备还是医术都一流,也就同意了。 人家也知道二人身份,就给开了绿灯,当人女大夫拿着两根像棍棍似的探头触在她肚皮上时。 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儿…… 第589章 双胞胎 别看只是轻微的语气助词,却成功让年轻父母的心提起。 尤其是江潮浓眉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线,脸就差贴到机器上了。 医生见状,也在安慰过度紧张的小夫妻,“别紧张,孕妇身体状况很好,就是检查后发现,子宫内好像有两个胎心。” 两个?叶穗呆愣。 江潮没这方面经验,一时反应不过来,额头冒着细汗追问人大夫那是啥意思。 医生哭笑不得,当然也理解这些愣头青。 面对未知新生命的疑惑,“就是说你爱人怀的是双胞胎,再过几个月你就是俩孩子的爸爸了!” 俩孩子,俩孩子…… 这几个字像有魔力般在眼前直飞,他看着医生又看了眼媳妇,结巴的说不出话。 叶穗盖住肚子,同样欣喜若狂。 嫁人生子都是上辈子没经历过的,尤其眼下一怀就是俩儿,受一次罪,超额完成任务,换谁能不开心。 本想夸江潮厉害,但想到她婆婆跟段苓就是双胞胎,看来是家族基因,那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江潮此时终于从惊喜中回神,灵光一闪赶紧询问,“那俩孩子性别是什么?” 他这人也不是爱儿子,更不是重男轻女,纯粹是新手爸爸的好奇而已。 “按理说十六周以上,基本可以分辨生殖器,但孕妇情况特殊,你这都快四个月了,加上还是双胎,肚子应该更大些。 我明白女同志害怕孕期会变胖变丑,从而刻意节食,但叶同志你可不能学那种错误的想法。 眼下孩子都是从母体吸取足够多的养分,你摄入不足,孩子就会发育缓慢。 不过个人体质不同,也不要过分焦虑,等下个月再来复检下,那会儿估计就能看出性别了。” 叶穗先前不知道怀的是双胞胎,觉得身体纤细,肚子也没变大,还觉得是孩子不胖妈妈。 但眼下经过检查,知道是双胞胎,而且医生话里话外,都在说孩子有些偏小,她就紧张起来。 估计是担心她情绪太过紧张,反而不好,那大夫语气温柔。 “检查结果不错,肚子不大也可能是体质问题,有的人七个月,还看不太出肚子。 况且现在孩子也才到一百克左右,就鸭梨那么大。” 医生被他们惊讶表情逗笑了,拿拳头比划着,“现在他们双眼已经从头的两侧移到前面,耳朵已经到了最终位置。 身体里的其它高级系统也开始发挥作用了,后面三周,他们的重量跟身长都会迅速增加,那会儿估计也该有轻微胎动。 当爸爸的,不能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得抽出时间做胎教,既要关心孩子,也得照顾好产妇的情绪。” 江潮就跟海绵一样,不断吸取着知识,人家说啥就一个劲点头。 好长时间,才扶着她从检查室出来。 “听到了没,医生说你摄入不足,得多吃点。”过年那会儿脸蛋还圆嘟嘟肉呼呼,现在咋成了瓜子脸呢? 刚起了个头,就被叶穗就白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害得我食不下咽,整天提心吊胆的人又是谁? 江潮自知理亏,傻笑两声,一个劲的道歉。 夫妻俩闲话的时候,李红英夫妻也赶了过来,问闺女检查结果如何。 叶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江潮一脸得意的宣布,“大夫说怀了两个呢!” 实在是他小腹平坦,不然这会努着腰,好像怀孕的那个是他! 叶穗爹妈对视过后,跟刚听到消息的江潮一个模样,说话结结巴巴,比他们还要惊讶。 因为身体原因,夫妻俩这辈子没孩子,后来也是阴差阳错,抱养了叶穗这个独苗苗。 没血缘关系,都能把胡玉州疼个不行,要到孙子辈儿了,那还不得宠到天上。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叶穗通知书到了,还检查出怀了俩崽儿。”叶连山搓着手,黝黑面颊上满是笑容。 “叶穗今天累够呛,加上女婿也没出院,今天就别热闹了,等俩孩子闲下来,咱们再挑个好日子,好好庆祝庆祝!” 当妈的心疼闺女,见叶穗挺着肚子,忙活了一天,就改了日子。 江潮也是这个意思,从喜悦中回神,又问丈母娘住哪儿。 “一天兵荒马乱的,也没想起这事,爸妈,我让战友安排一下,今晚你们就别住招待所了。” 叶连山赶紧摆手,“不用麻烦,胡光华在这有套四合院,已经让人把我们的行李搬进去了,等你们这稳定了,我们就过去了。” 叶穗还挺好奇他四合院啥样,要跟过去认门。 顺带着跟他们商量点事儿。 江潮现在是妻唱夫随,闻言也要跟着去,他老婆孩子在哪儿,自己就在哪儿。 叶穗不赞同,“你伤的那么严重,不好好在医院休养,老是黏在我们后面干啥。” 又虚到快晕倒,伤口还那么多,不好好休息,真将自己当铁人啦? 江潮笑容凝固,这是不是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连山刚知道女婿受伤,一个劲让人回去休息,遵守医嘱。 从医院出来,她开胡光华的车送爹妈回去。 在车上,没忽略她妈脸上淡淡的忧愁。 “妈,如果没意外的话,我未来几年都要在这学习生活,怀着孩子,住宿舍肯定不方便,我想着买一个院子。 就是你跟我爸就得辛苦些,得带外孙了……” “好,买,我们没意见。”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回神的女人,低声附和。 但回神后,猛地抬头,闺女说,要她跟丈夫来带孩子? 叶穗怀双胞胎,又被国家顶尖学府录取,说不开心那是假的,但孩子嫁人了,有自己生活,他们倒想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 但孩子也有她的生活,担心成了他们的累赘,又怕叶穗婆家有意见。 车子平稳的朝前行驶,猜出她的顾忌,叶穗轻笑,“日子是咱们在过,别人爱咋想咋想。 再说有你跟爸照顾我跟孩子,才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江潮他求之不得呢。 家里食品厂那边,有杜三盯着,冶金厂有赵树,而且他们跟我一路走来,是我最信任的人。 而且我近期有在首都开分厂的打算,你跟我爸别想早点退休,还得替我挣钱呢!” 有时候不止子女没安全感,父母也会有,叶穗的话,给二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李红英嗔怪几句,但却趁人不备时,偷偷擦掉眼角溢出的泪花。 胡光华这个大倒爷,实力真是雄厚,临时落脚地儿还是靠近二环的四合院儿。 外面是朱红色大门,青砖灰瓦,四九城老四合院的标配,但瓦片什么一点不破,能看出来刚修缮过。 推开里面,屋子更是气派,正堂屋上面的琉璃瓦,在阳光照射下,熠熠发光。 屋子布局方方正正,院儿里抹平的地面,有颗枝繁叶茂,上面已经垂落深紫色的葡萄树。 有水井、洗菜池,墙角还堆放好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估计听到动静了,从屋子里窜出个小炮弹,好些日子没见,小屁孩好像高了一点儿,也瘦了些。 看到叶穗,他微愣了下,还是听到熟悉的呼唤后,才回过神,朝她跑来。 在她跟前刹住了车,神色中有喜悦,惊喜,同时也掺杂些复杂。 在她询问时,毫不掩饰的说了句,“叶穗,你咋胖了这么多?!” 第590章 四合院 话音刚落,胡玉州脑门就迎来一个暴击。 女同志嘛,一不能说老,二不能说胖,这小子明知道她爱美,偏要反复在她雷区蹦跶。 “你姐不是吃胖了,是怀着俩小外甥,肚子就稍微大了些,人没胖,没胖……” 李红英赶紧打圆场,叶穗也不是真生气,敲了他脑瓜崩后,又摸了摸他小脑袋瓜儿。 问他最近过得咋样。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没了叶穗卡他学习,成孩子王的他,肯定潇洒。 寒暄几句后,又有车子停在门外,对方没卖关子,直接自报家门,原来是胡光华派来的小弟。 他现在在医院脱不开身,怕初来乍到的一家子不方便,找人来安顿他们。 “大哥先让我送过来两兜子菜,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从友谊商店那边买来的可乐巧克力。 怕你们忙不过来,还专门请了个老妈子来照顾,每天就是打扫下卫生,顺带帮忙做三顿饭,干完活就回家了。 胡大哥知道叶同志爱干净,来之前再三叮嘱我,要找干净利落的人,我还特意带人做过检查,保准没有传染病什么的。” 好家伙,刚到这呢,就安排的这么周到? 可惜一家子属于乍富的那一拨,钱包鼓了,但还没摆脱先前意识。 吃饭买东西不心疼,但找个人来伺候他们,还是不习惯。 况且现在孩子还没出生,家里一切他们都还能应付来,就婉拒了他的好意。 对此年轻人也没再坚持,大哥说了,一切都得按着他们舒服来,不乐意找人伺候,那就不找,这人先留着,等她生产后再说。 简单跟人介绍了下房子布局,还有里面的设备。 厨房里是成套的瓷盘,里面还放着一个冰箱,一个烤箱。 李红英都不敢随便摸,生怕摸坏了这些金贵的舶来品。 叶穗也知道一时间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只是暗下决心,要带给家里人更好的生活。 胡玉州小孩儿嘛,夏天最喜欢的就是可乐跟雪糕,见有冰箱,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放里面。 做完这一切,又给她介绍未来的住所。 朝向最好的房间是夫妻俩的,两边的耳房是叶穗夫妻以及小屁孩的。 本来就是暂住,但这么一安排,胡光华就没了住处,这叫鸠占鹊巢。 叶连山夫妻不满意这个分配,赶紧说堂屋正房让给他们父子。 胡玉州不在意的摆手,“他不常住这边,离这俩胡同远的地方,还有我爸个院子呢。 过段时间,我姐不是要来这边上学了? 这院子就是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我爸这两天已经开始找关系,给我安排小学呢。” 叶穗一来,干爸干妈肯定也要过来,他跟叶家人生活惯了,才不想跟他爸一起过日子呢。 行,看来她以前对人家财富,没正确认知。 父子俩让她安心住下来,叶穗是不怀疑人家的真心。 但房子嘛,早买晚买都要买,早点买了装修装修,爹妈住的也自在。 见人小哥儿送完东西就要走,叶穗喊住人家,麻烦他帮忙,在周围找个合适的房子。 “成,您的要求我都记下来了,只要有合适的,第一时间通知您。” 他走后,大家就开始安顿东西,夫妻俩本意是不放心她,来接人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江潮受伤,贺佑还没从危险期脱离,就得暂时住下,等她开学前,他们还得回老家一趟。 说起江潮的工作,也是件愁人事儿。 他年纪轻轻就是局长,前途无限,那工作不是说辞就能辞的。 叶穗要是来这边上学,生活,夫妻俩不就成了异地恋? 当爹妈的,总爱为孩子多考虑些,他们倒不怀疑江潮人品,知道他不会乱来,但他不沾花惹草,不代表别人不会盯着他啊。 再说,小两口长时间不在一块儿,感情也不稳定,但这种事儿,不是他们发愁就能解决的了。 走一步算一步。 忙碌到现在,天已经快黑了,叶穗现在是孕妇饿得快,胡玉州又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喊最多的就是我饿。 李红英赶紧做饭。 那人送来的菜品种类丰富,这个季节市面上的菜,几乎都买了,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打包的熟食。 李红英这段时间厨艺又有所进步,知道孩子有点偏小,更是使劲给她补。 冬瓜莲藕排骨汤,炸好的茄盒,四喜丸子,葱烧豆腐,外加用青椒拌了下猪耳朵。 好长时间没吃她妈做的饭,叶穗胃口大开,吃了两碗米饭,还有再添的打算。 还是她爸怕她撑坏了,这才没继续盛。 胡光华给她留了一辆车,方便她出行,这不吃完后,就要去医院送饭。 知道要给女婿送饭,李红英又准备了两道,今天杀的鸭子,时间紧来不及做,就放冰箱里明天再做。 鸭血她没扔,加了点盐让它凝固,鲜嫩的鸭血加上院子里长势正旺的韭菜,一起炒了下。 怕菜不够,还准备了烧茄子,凉拌苦瓜。 她开车去医院,胡玉州也要去,索性让他拎着食盒,一道去了。 ………… 胡玉州以前在这生活过一段时间,但那是他妈没死,他年龄还小的时候。 儿时的记忆已经留的不多,眼下坐在副驾驶上,一开始还在担心叶穗这个女司机,开车技术不行。 但逐渐的,他被窗户外面,明亮璀璨,眼花缭乱的夜景所吸引。 好些人拿着蒲扇给旁边的小娃扇风,也有人围在卖雪糕的车子前,蹦蹦跳跳的要买雪糕。 小孩子嘛,无法拒绝在炎炎夏日,一根雪糕的魅力,胡玉州嚷嚷着也想吃。 一根雪糕,贵的也就几毛,不至于舍不得。 就是想到苏军转移尸体的方法,生理性的想吐。 “那什么,我给你讲个故事……”保准听完后,再没想吃的欲望。 跟她猜的差不多,刚开始还嚷嚷着要的小孩儿,听完完整的故事后,眼底的光灭了,嘴抿的可紧了。 别怪她无情,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但看人家不开心,也于心不忍,“明天,我抽时间给你做个披萨?” 以前小少爷也吃过那洋玩意,就是时间太久远,味道都忘了,但孩子嘛,谁能不爱炸鸡披萨可乐? 反正家里现在也有了烤箱,适当的也要满足下人家要求。 军医院这边不对社会开放,但人来人往的,不乏好些有头有脸的人。 像在外面看不到的绿色吉普车,这里就有好些。 叶穗刚停好车,还没解下安全带,小屁孩就捅着她,指着外面,结结巴巴道,“你快看……” 第591章 苦肉计 胡玉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指着窗外让她看。 天虽黑了,但电线杆上的路灯,照亮这一方天地。 叶穗朝他指着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浑身是伤,‘虚弱’的本该在病房里修养的男人。 此时只穿着白色背心,露出发达又极具有美感的臂膀的江潮,正帮一个老大娘搬行李,对方枯瘦沧桑的脸上满是感激。 也不知对方袋子里装的啥玩意,挺沉的,看样子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胡玉州摇下车窗,看着外面挥汗如雨的人,又看向叶穗,疑惑的声音响起。 “你不说他伤的挺严重?我咋看他能空手打死两头牛?” 叶穗捏着方向盘冷笑,是啊,她也好奇,为啥男人白天跟晚上,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等他搬着东西上去后,没再下来,叶穗在车里平复好情绪,准备上楼时,就看见拎着几个包子,行迹匆匆的冯飞。 香车美人,引来不少注视的目光,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冯飞。 看见她后这人就倒抽一口冷气,想到从病房出来时,头儿的状态…… 大夏天冒出不少汗来。 情急下,一路小跑过来跟她打招呼,“嫂子来了?哎呦,我要跟你说个好消息,就是玉石丢失案,眼下已经全部侦破。 丢失的玉石找到不说,苏军也要承担应有的罪责。 公检机关已经下了判决,他要枪毙的,而且这次我们也有参与嘛,找到特务的事儿,因为涉及机密,不能公然表扬。 但上头也不想委屈了我们,就利用这次机会,给我们开表彰大会。 到时候你跟叔叔阿姨都可以参加。” 他以为自己跟她解释,就能拖住人家的脚步,好及时去上面通风报信。 但没想到,叶穗一边配合,面带笑容口气浮夸的说好棒好厉害你们辛苦了,脚下却一步不停直奔病房。 已经上二楼,马上要到病房外了。 冯飞急中生智,突然捂住肚子喊疼,扯着叶穗衣服,面带痛苦的让人帮忙喊值班大夫。 明明知道他的花招,却又不能不管,让他在这等着,她去去就来。 至于她那个跟屁虫,正发愁怎么把人糊弄走呢,就见孩子他爸从厕所出来。 父子相见肯定要寒暄一阵,也就不用他再费周折去哄走他。 ………… 冯飞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回病房。 果不其然,在病房里看见满头大汗的男人。 “刚刚帮大娘搬了行李,好像是她儿子住院,老人家一路打听着过来的。 咱们老乡就是热情,带了好些自家种的绿豆,说要送给照顾她儿子的医生。” 江潮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是细汗,头发丝也被汗水打湿,跟墨汁一样的黑。 “你帮我擦下后背,我够不着……” 冯飞健步上前,把抹布扔进盆里,在人一头雾水时把他往床上按。 “擦什么擦,叶穗来了,要让她看见你这幅面孔,你前期努力就白费了!” 江潮愣住,“她来了?人呢?” “我找了个理由拖住了她,但估计拖延不了太久,你快躺好,别露馅!” 江潮现在比他还要慌,本来就是有前科的戴罪之身,要让人知道自己耍了手段,那气性大的小媳妇,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躺下盖上毯子面露虚弱,几乎是一步到位,叶穗带着医生推门而入时,江潮还在低吟。 “媳妇,你来了?”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拎着重物还健步如飞的样子,还真被他要死不活的模样骗过去了。 不过眼下不是拆穿的好时机,没理会他的客套,和气的同冯飞道,“就是找医生的功夫,你人就不见了,可吓坏我了。” 冯飞讪讪笑着,“刚才估计是岔气,我蹲了会儿就好了,让嫂子为我担心,真是对不住。” 医生见他没事,同样松了口气,因为还要照看其他病人,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在头儿的眼神示意下,冯飞也识趣儿的走了。 叶穗把饭盒放桌子上,对他潮红的面颊,豆大的汗水当无物,见他‘挣扎’着身子要起来。 赶紧推倒他,不光如此,还体贴的关了电扇,用毯子把人捂严实,“你身子现在虚,不能吹风。” 江潮作为男人本就虚火旺盛,被密不透风的包裹住,更是觉得身体着火。 但眼下这节骨眼上,能怎么说?只能忍着。 她慢条斯理的将饭菜拿出来,见他要拿筷子,赶紧打断,“你别动,我喂你……” 要是眼下就两个人,他这么闷骚的人,简直要爱死她的体贴温柔。 但眼下房门大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受伤军人、医生、护士。 他隐晦的说,可以把病房大门关上,二人安静吃饭,但叶穗说屋子里空气不流通,对他养病不利。 也就是说,不关门了。 就问一下,谁看见她一勺一勺喂自己的场景,不驻足查看一番,自己看完不说,还得喊来病友一起看。 裹着这么厚的毯子,还被喂热饭菜,顺带被人跟猴子似的打量,江潮是真招架不住。 都这份上了,他还能不明白,叶穗已经看穿了他的套路? 思忖再三还是握住她手腕,低声求饶,“我错了,我是真诚认识到自己错误了,只要你不提离婚,我啥都依你好不好?” “跟谁学的?”叶穗也卸下假笑,抱胸质问。 江潮怕她跑了,着急起身,这么一来,腰上白天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鲜红血迹浸透了纱布。 “冯飞,是他教我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一点犹豫都没,就出卖了冯飞。 好在叶穗对他了解,清楚这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看见他伤口裂开,整个人又像从水里捞出来,不心疼那是假的。 心中天平逐渐倾倒。 看他这次受到的教训有点狠,也没继续逼迫,给他开了电扇不说,还洗了毛巾,给他擦汗。 “你不生气了?” 江潮紧盯着她,生怕这人一言不发又跑掉。 叶穗叹口气,生气能有啥办法,没经历那场灭顶之灾,看到那玩意气到变形。 但他出事后,铺天盖地的恶意袭来,多少也能理解他要为自己留后路的想法。 原谅是有点原谅了,但不能让他知道。 “换你能不气?要想补救,就看你以后的表现。” 一般这么说,这是有些消气了,江潮松口气之余小心翼翼问她把东西放哪儿了。 见她目露不悦赶紧解释说,“那东西不吉利,我得早点处理掉。” “以后再说!” 其实当时看到那玩意她就丧失了理智,当场撕了,现在想想真是失策,就该留下当把柄用。 江潮还能说啥,陪着小心呗,二人闲话一阵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叶穗放下筷子跑了出去,正好拉住兴奋的胡光华。 “怎么了这是?” 第592章 鸭血粉丝汤 “贺佑醒了。”要不说人家能发财挣大钱呢,当倒爷时手下有一批给他卖命的兄弟。 现在转型期,为开发玉脉,鞍前马后地跑,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贺佑亲哥呢。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么多的时候,先去看他什么情况才好。 江潮夫妻赶到病房外时,门口已经站了好些人。 麻醉劲儿还没过,贺佑还有些不灵活,阿米娜离他最近,但同时一改往日激动,但怕压到他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的。 趴在病床边缘,哽咽问着,“你没事?” 贺佑现在说不出话,意识还有些模糊,但仍旧努力看了她半天,挤出个笑来。 医生做了些简单检查后,他又沉沉睡去。 病房里这么多人,不利于他修养,医生收起听诊器,示意众人出去。 在病房外,简单说了下他情况。 “生命体征平稳,万幸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说完后,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那伤的位置,会不会影响他日后举枪,执行任务?” 这是江潮最担心的,都是公安,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有多爱这份职业,这身衣裳。 医生沉思片刻,“后期恢复如何,现在还不好说,但他年轻力壮,未必有后遗症。” 人家救死扶伤,见多了也处理多枪伤,知道恢复不好,这些军人跟公安,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所以捡好听的说。 安慰好大家,就去配药了。 人啊,都是贪心的,生死未卜时,想着只要能活命就好,现在人脱离危险,又幻想他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大家寒暄几句后,各自散去。 巧的是,刚活动几步,江耀安就来了,寒暄几句后,他跟江潮报备了下结尾工作。 玉石已经全数找回,虽然被分割成几块儿,但文物局的已经招来能工巧匠,按着它们的面积雕琢其它样式的图案,倒也不算浪费。 “领导让我跟你说一声,后天会开表彰大会,到时候可以带家属一起来……” 江潮还在为贺佑的事担心,闻言点了点头。 江耀安打算离开时,又停下脚步,犹豫再三,还是同江潮支会了一下,“我昨晚往家里打电话,听我妈说,小叔的调令下来了。 上次虽说是被你影响暂时停职,但现在水落石出,他也洗清嫌疑,上头综合考虑后,把人调到公安部了。” 江远资历高能力强,还是退伍老兵,手里有不少功绩,这次调任,是补偿也好,临时赶鸭子上架也罢。 江潮扳倒大蛀虫后,那个职位空缺,他老子也就顺利地上去了。 公安部部长的秘书,说起来没先前在省厅名声响亮,但那是个跳板,只要不犯错,镀金几年后,会成为掌管整个公安部门命运的存在。 他们汲汲营营,说好听些,是为群众服务是为了实现理想,但通俗些说,哪个男人能抵制住权利的诱惑。 本以为江潮听到消息会不开心,没知道他没多大情绪,只是淡淡嗯了声。 他也不指着老头儿升官,与其操心能不能占到便宜,不如跟媳妇多腻歪会儿。 但一转头,媳妇不知道跑哪儿了。 叶穗还能去哪儿,见阿米娜情绪不高,悄悄跟在她身后。 刚认识这姑娘时,她热情奔放,像不谙世事的一张白纸,肆意而为,像炙热的阳光。 但只过了月余,她就像被霜打过的花骨朵,蔫巴了。 她没发现身后跟上了人,独自跑到走廊拐角蹲下。 叶穗看见她刚开始只是肩膀抖动,但是逐渐的,身子起伏动作也大了起来。 先前还是压抑的抽搐,后来哭声越来越大,演变成嚎啕大哭。 人脆弱的时候,一般不想被旁人看到,叶穗怕她难为情就没打扰她,但她哭得越来越厉害,好像马上就要背过气似的。 犹豫再三,还是轻拍她肩膀。 阿米娜泪眼朦胧的看着叶穗,后来直接抱着她哇哇大哭,她自责又懊恼,“都怪我,要不是为救我,他不会成现在这个模样, 是我害他成这样的,我就是灾星!” 愧疚自责让她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怀疑中。 叶穗明白她的心情,当时没吭声,只一个劲安抚她情绪。 等人哭的没那么厉害了,才缓声道,“不是这样的,自打你失踪,贺佑就急的要命。 他救你可能是职责所在,但又不仅如此,贺佑他远比表现的,更在乎你。 他既然能豁出命来救你,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么懊恼的样子。 咱们无法预料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一直沉溺在痛苦中,也不是那么回事。 既然没用,为啥不抓好眼下,你们是幸运的,最起码都还活着,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你说对?” 她话里话外,都是劝她掌握当下,不要轻易放弃。 但正在钻牛角尖的姑娘能不能听进去,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等人情绪平静些后,哄她吃了点饭,医院有人守着,她想带人回去休息一晚,被她拒绝。 “我回去也休息不好,放不下他,还不如守他近点,这样也能安心。” 叶穗也没继续坚持,易地而处,她也会有同样选择。 来时只带着一个,回去车上就多了一人,胡玉州不解望向后座,惬意调整坐姿的男人。 “他不是受伤严重,得住院吗?”怎么跟他们一起回家啦? 江潮满足地长叹口气,说了句小屁孩不懂,既然已经被人拆穿了,干啥还委屈自己一人在那,回家抱媳妇睡不香吗? 但他晚上回来住,爹妈也吃了一惊,听说是医生允许的,也就由着他了。 江潮参观四合院时,跟叶穗白天时有一样的表情。 听她说,想在这买房,双手赞成,“你上几年学,还要生产,孩子小也离不开母亲,住宿舍不现实。 还是有个房子舒服些,这样不论是我来,还是爸妈住,都方便一些,我这俩月工资跟执行任务的奖金,大概有一千多。 算上以前积蓄,再跟朋友们借点,差不多能凑齐。” 别看江潮有时做法能把人气死,但大多时候,还是魅力十足的。 明知道媳妇是有钱人,但从没惦记过她的钱,直把人纳入到自己羽翼下保护,什么事都要承担。 叶穗没好意思跟他说实话,现在四九城看上眼的院子,面积小点的都要万把块,像胡光华这一套,市面上最少二万起。 但人家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其实俩人结婚后,他零零散散交给自己的,也有四五千了,但是夫妻俩嘛,算那么清就没意思了。 说来也奇怪,自打医生说胎儿有些偏小后,她饿得就比较快。 一家子说了没几句话,她就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说饿了。 李红英现在最爱听闺女喊饿,不顾长途跋涉的辛苦,搬家安顿的疲劳,系上围裙就给孩子做饭。 家里还有没吃完的鸭血,直接拿高汤给人做了个鸭血粉丝汤。 看她吃得香,江潮没忍住也扒拉了一碗,吃饱喝足,几人早早休息。 先前叶穗还能强撑着,听他描绘未来的家是什么样子。 但眼下环境过于舒适,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江潮没等到回应,低头就看到她安静睡颜。 乖乖巧巧,又香香软软的,没忍住在人额头上亲了一口,抱着媳妇,心满意足地要睡时,猛不丁听到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第593章 成精了 大晚上闹出这种动静,他还以为是哪个小毛贼胆大包天,看空置的院子住人有利可图,卡点来偷东西呢。 小心翼翼把枕在自己胳膊上,睡正香的媳妇,放回枕头上。 顺手捞起扫地笤帚,猛地扯开门,这会在院儿里不遗余力闹出动静,敲窗户的,不是什么小毛贼。 是在月光下眼珠发亮的金雕。 它当时跟胡光华的车一起来的首都,救完人就不见踪迹,毕竟不是圈养生物,也带着野性,大家就没刻意去找它行踪。 谁知竟大晚上的自己回来了。 见主人没出来,锲而不舍地用尖喙琢窗户,许久没见,这玩意蹲着都有半人高,杀伤力也强。 不是几个月前拎脖子就能甩掉的存在。 好言好语跟它商量,说是叶穗太累了,现在没精力陪它玩。 月光下黑到发亮的鹰眸直勾勾落在他脸上,估计是听懂了,又拿爪子往前扒拉了下。 金雕是个讲究有原则的宠物,每次回家都不空手,带来的不是野鸡野鸭,就是比手臂还长的大鱼。 这次也不例外,地上扔着乱跳的鱼,以及没断气的野鸡。 黑虎跟乖乖被这边动静吸引,围着它们转个不停,口水直流,江潮把鱼敲晕放进冰箱。 野鸡还没断气,绑住脚拴住嘴扔到墙根。 他倒不担心俩狗子夜里吃了,叶穗养的动物各个都快成精,一顿饱跟顿顿饱,它们还是能分清的。 处理好这些,他回屋儿抱媳妇睡觉,太久没这么安稳睡过,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看书溂 睡的太好,醒来后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儿。 他挠挠头发,穿好鞋子出去,刚跨出门槛,就同院子里的丈母娘打了照面。 “叶穗说你难得睡个好觉,让我别喊你,醒了就快洗漱,早饭都做好了,做的你爱吃的韭菜盒子。” 在院里没看见叶穗,他又问人去哪儿了。 “趁着今天凉快,她带着玉州在周围转转,认认路,昨晚是你处理好的鸡跟鱼的?中午是想吃红烧鱼,还是炖鱼?” 江潮在吃食上一般都不挑,只说都行,让叶穗回来后定夺。 他随便搞了下个人卫生,就要出门找叶穗。 还没出胡同呢,就跟牵着两条狗的叶穗打了个照面。 黑虎脖子上挂着个竹篮,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东西,走起路来叮铃咣当。 黑虎如此,乖乖自然也不能幸免,脖子上套着个小包袱,走一步甩三下。 偏偏它们不当回事,能帮上主人忙,不知有多光荣,步履矫健,背脊挺直,搭配油光水滑的皮毛,简直百分百回头率。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都被狗子拿着,他连表现机会都没,打量半天才接过狗绳。 “昨天答应胡玉州做披萨,正巧昨天胡光华给了好些外汇券,加上离友谊商店不远,我就买了点原料。” 说话功夫进了家,虽说她妈已经准备好了早点,但他们都是第一次来首都,叶穗就想着来一趟不容易,四九城的这些早点,也得尝尝。 买了豆汁、焦圈,豆腐脑,本以为大家都喝不惯豆汁儿,没想到倒合了她爸的胃口。 胡玉州满脑子都是披萨,早饭都没吃几口,叶穗见人可怜巴巴的,吃了俩煎饼盒子,就去帮忙了。 披萨面饼是早上醒来后,就和好了,普通面粉、油盐糖,酵母水,夏天天热,没多久发酵出蜂窝状就行。 李红英现在面点做的不错,也好奇让小孩儿这么着迷的外国东西,是什么做法。 看见闺女这一番操作,还笑着说,外国人吃的东西也没啥稀奇,这不就是他们吃的面饼嘛。 一席话逗的叶穗忍俊不禁,不过想想话也没说错,这霍霍面粉的手段,真是大同小异。 从友谊商店那边买来芝士,罐头甜玉米,一些腊肠,没买到披萨酱,就拿现在最好吃的西红柿自己做。 绵软汁儿多自然成熟的西红柿剁碎,加了点白糖,一丢丢盐,熬成酱汁备用。 这洋玩意也好做,面饼上拿叉子弄出窟窿眼,抹上一层这自己做的番茄酱,一层玉米、一点跟白糖拌在一起的黄油,一层腊肠。 一点午餐肉碎末,以及少许的青椒丁。 放到预热后的烤箱里二十分钟,家庭版的披萨就出炉了。 一开始李红英还在想,就这么简单的玩意,咋能让小孩儿这么着急,但随着时间推移,烤箱里传来芝士跟黄油融化的香味后,终于理解了。 新鲜出炉的披萨,香味引的狗子都流哈喇子,刚出来叶穗就切成几份,分给家里人。 小屁孩不怕烫,狼吞虎咽的吃着,黏在手上的酱汁都不放弃,舔个干净。 叶穗以前留学时可没少吃这玩意,现在跟她妈一样,吃个稀罕。 但喝的惯豆汁的翁婿俩,对这种又奶又甜的东西丝毫不感冒,尝了一嘴就放下了,那神情分明在说,这又没韭菜盒子好吃,干啥期待成那副模样。 口味千差万别,不爱吃也不勉强,看着俩狗子馋的直流口水,叶穗也就把他们吃一口的披萨,给它们吃了。 这么一来,它们也算是开了洋荤。 胡玉州吃完没过瘾,叶穗就又再烤了一个,中午饭得早点做,一会儿还要去医院看望病号。 早上江潮在邮局给医院打过电话,说是贺佑已经清醒了,现在也可以正常吃饭,但当时吸入太多脏水,医生建议还是吃点清淡容易消化的吃食。 那些发物不要吃,还是要吃些蛋奶瘦肉之类的蛋白质,促进伤口愈合。看书喇 正好,昨晚金雕送来的野鸡,正好派上用场,处理好剁成块儿的鸡肉,加了些枸杞熬成鸡汤,又素炒鸡蛋黄瓜,煮了些皮蛋瘦肉粥。 到医院后,跟医生见了面儿,医生说他体质好,术后没有并发症,很是幸运、 亲耳听见,叶穗才算松了口气。 贺佑病房里,有好些水果跟麦乳精,都是同事还有领导们送来的,见他们来了,强撑着的贺佑打起精神,跟二人打招呼。 叶穗环顾了室内,并没有看到阿米娜,问了下鞍前马后的胡光华,他也说不知道。 还低声跟她解释,“人家昏迷时候,在病床旁寸步不离,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流,现在清醒了,倒找不到人了。” “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胡光华看出来叶穗想见她,自告奋勇去找人了。 这姑娘不放心他,肯定就在周围徘徊,事情果然如此,胡光华走后五分钟都不到,她就低着头进来了。 这会已经过了禁食时间,看见许久没吃东西的贺佑,饥肠辘辘的样子,叶穗招呼人先吃饭。 但眼下啥情况呢? 病号一只手输液,一边肩膀受了枪伤,他倒想自给自足,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叶穗瞅准机会,往前推阿米娜,“贺佑吃东西不方便,你帮帮忙……” 贺佑上身包着绷带,是没穿衣服的,流畅的线条勾勒出肩宽腰细的身形。 小臂线条劲瘦精悍,在听到叶穗的提议后,忽的紧绷起来。 微微上挑的眼眸,就这么盯上了她。 第594章 不爱了? 叶穗这么说,本意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 但谁知阿米娜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连连往后退了些许。 嘴唇紧紧抿着,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上有些抗拒意味。 “这不太好,会给他造成困扰的。”仿佛是要脱离这种难堪局面似的,又找着借口,“我想到还有事儿没处理完,先忙去了。” 这样子,完全是在躲避洪水猛兽。 经历生死大事,有人了解自己的心,同样有人生起了退缩,毕竟在她眼里,贺佑一直躲她避她。 以前她厚脸皮当不知道,缠着人家,但眼下他都这么倒霉,自己就放过他,设身处地的想,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人,整天在她身边围绕,她也很苦恼。 叶穗哪儿知道她的想法,盯着远去的背影,说了句奇怪。 她撂挑子更没人喂饭了,叶穗递给江潮一个眼神,示意他上。 但这家伙像得了高度近视,愣是没接收到眼里的信号。 眼瞅冒着热气的饭菜逐渐变凉,又看了眼不知在想啥,心情低落的贺佑,叶穗满心不忍,“我来喂你。” 总不能眼睁睁看病号挨饿?不就喂个饭,有啥大不了。 谁知刚抓起勺子,工具就被人夺走,江潮仿佛没看到她谴责的视线。 手上捏着勺子,一脸浩然正气,“这点小事哪儿用得着你,我们以前是战友,现在又是生死之交,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你就坐在那,看我怎么照顾人。” 一屁股坐人床边,生怕叶穗改主意似的,舀起满满一勺粥,皮笑肉不笑送他嘴边,“来张嘴,快吃!” 贺佑也挺尴尬,东西送到嘴边,香味直往鼻子里窜,最后还是肚子饿占据上风,别扭的吞下。 一人粗鲁的喂,一人别扭地吃,场面就很滑稽。 路过病房门口的人,看着两个人高马大,年龄相仿,容貌不相上下的男人的亲密一幕,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又是喊朋友来看,又是捂嘴偷偷磕着。 当然也有眼尖地认出江潮是昨晚被人喂饭的那个,甚至喂饭的女主角也在床边,还一脸的苦恼样儿。 病房三人都有自己烦恼的点儿。 但落在外人眼里,就别有深意,一女二男,在不到一天时间里,就上演了这么精彩的画面,只能说爱情不分性别。 “叶穗,你能帮忙打点水吗?” 叶穗还在考虑阿米娜为何反常时,江潮已经喂完了饭,还粗鲁的拿毛巾给人擦擦嘴。 听见他的话,叶穗也没多问,拎着暖水瓶就出去了。 屋内只二人时,江潮问他接下来有啥打算,“你当时为了你哥,自请到条件艰苦的地方,但你没犯错,而且那些失误,也挽救回来了,没道理再惩罚自己。 按照你的资历跟贡献,眼下完全可以申请调回来。 那边民风淳朴,但条件艰苦,发展有限,以我的立场跟角度看,还是觉得你调回来前途顺畅些。” 明天就要开表彰大会,相关领导也会来,只要他能改变主意,调他档案到首都也不是难事。 贺佑知道江潮是为自己好,毕竟不是谁都有这种机会。 沉思片刻,没给个肯定答复,只说自己会考虑考虑。 叶穗接好水原路折返时,感受到周围多了好些打量的目光。 还没到病房外,就碰到来找她的江潮,男人自然而然接过手里的暖壶,仿佛也感受到打量,空下的手,握住了叶穗。 像给谁证明一般,还特意晃了下。 “你们说完啦?” “你知道我是故意支走你的?” 说起这个,她可神气了,“好歹跟你同床共枕这么久,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能不清楚?” 江潮只笑不言语,二人把暖壶送回去,盯着他吃药,等药劲儿上来后,这才离开。 明天要去接受表彰大会,顺带领导们还要办招待,叶穗衣服多,但江潮常年都是公安制服,跟爸妈一样,缺正式场合要穿的衣服。 现在首都有些高档场合不用布票也能买到衣裳,她带着钱跟爱人,放肆地消费去了。 江潮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很少有他穿上不好看的衣服。 想着明天的场合,给人买了件白色衬衣,今天的江潮知道自己的任务,跟个木偶似的由她摆弄。 肩宽腰细,挽起袖子的手臂线条流畅,搭配着黑色西装裤子。 要不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一身搭配再加上满满荷尔蒙,简直就是杀人的刀。 “到时候把白衬衣夹在裤子里,再搭配个皮带,皮鞋,就好看的很……” 越看越满意,又示意售货员拿来那条展示在外的皮带,叶穗给江潮试的这一身,差不错已经一百多,难得来个大主顾,人家挺热情。 只是皮带还没递来,斜地里就插出一道女声。 “这个我要了!” 叶穗惊讶望去,对方也是个女同志,年龄跟她差不多,似乎察觉到自己打量目光,只是淡淡看了下她,就催促售货员快些。 “这个,是那位女同志先看上的。”售货员还算明理,为难地劝说。 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叶穗也不想为一条皮带,让人售货员为难,就客气的示意先让给她。 反正那玩意于江潮,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她换别的款式也行。 一场看不见的硝烟,以她的大度而消散。 不得不说有钱真痛快,江潮那一身儿衣裳花了他一个月工资,给爹妈买的,同样价值不菲。 怕小屁孩不高兴,还专门给人买了一身小西装,要不是江潮提醒她,买上头的人,还要给乖乖黑虎买俩领结呢。 第595章 高光时刻 买完衣服跟不常见的零嘴,夫妻俩双双把家还,有他在,大包小兜是不可能让叶穗拿的。 别看他手上没闲的地方,但到家门口时,还有力气一把举起了她,别看只是一只手臂,但她还是享受了下云霄飞车的畅快。 当江潮只跟她在一块儿时,逼急了情话跟肉麻举动都能做出来,但在外面时,从不跟她有近距离接触。 好家伙突然举起她,别说在外乘凉的老大爷们看呆,就连叶穗自己都一头雾水。 “当心脚下……” 低头看了眼,差点踩到的正是动物的排泄物,换成旁人看见这东西,第一时间要怀疑自家狗子,但她不会这么想。 现在也没文明养狗的意识,加上胡同是公共场合,不定有流浪狗什么的路过,也没啥大惊小怪的。 李红英是听到动静跑出来的,见小两口亲昵,她也高兴,这么一来也就看见地上的脏东西。 “咦?”一个钟头前才收拾干净,咋又有了? 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不说出来,坏孩子们的心情。 “饭都做好了,还冰着西瓜,洗洗手马上吃饭。”送西瓜还是胡光华的小弟,这个年轻人做事效率高,昨天刚透露想看房子。 今天就找出几个了,等会吃过饭,一道去看房子。 门外的排泄物没让她情绪有所激动,抱着她妈胳膊,撒娇般问着今晚吃什么。 “琉璃茄子,杏仁豆腐,清蒸竹鸡。” 这玩意都是需要费功夫的菜,拿琉璃茄子说,茄子切成大小合适的片儿后,夹上蜜玫瑰、白糖、猪油、熟面粉拌成玫瑰馅儿。 蛋液里加上豆粉调成全蛋糊,再把夹好的茄片裹上蛋糊,炸成金黄捞出,这会其实放点椒盐之类的,也能吃了。 但家里俩孩子偏爱甜口儿,李红英就按原来的法子照做,清水下白糖跟冰糖熬好糖汁,收浓后浇在上面。 饭桌上,菜多,种类也丰富,但就是有些无从下筷,琉璃茄子是甜的,杏仁豆腐也是甜的。 没办法,谁让叶穗胃口不好,这两天只爱吃甜的? 李红英是按她胃口做菜,杏仁豆腐相比于琉璃茄子,更费功夫,杏仁跟花生得用温水浸泡十分钟,去皮,还要再放到凉水里,进冰箱再浸泡。 随后捣成浆水,加凉水过滤,大火烧开,加白糖跟冻粉后冻成豆腐样,其实说的杏仁豆腐,但跟豆腐没任何关系。 她以前好像听人说过,孕妇最好不要吃太多杏仁,怕伤了她妈妈的心,分给江潮一大半。 吃到尾声时,胡光华伙计,叫小顾的年轻人也来了,他开门见山说了来意,正巧吃饱了出去溜溜弯也行,装上钥匙拎上水壶就去了。 别看叶穗平时笑呵呵,但在有些事上,一贯很坚持,房子要地段好,布局好,环境也清幽,也亏得小顾同志人脉广,加班加点地筛选出几个合适的。 房子离胡光华的不远,有的甚至只隔了三个胡同。 先前能拥有四合院的,不是平头小老百姓,眼下抛售,不是去外地工作就是移民到国外,再加上她的要求,符合条件的也就那么四五套。 但是可能这边生活氛围浓厚,跟叶穗想要的感觉不太一样,脸上一直没个笑模样。 不过买房还想要四合院,本就是大事儿,不可能一锤子定下,慢慢碰。 从小花园溜达完回去时,路过一处宅子,可能是夜色渲染,透过铁栅外墙,以及稀疏竹墙的遮掩,能看出格外幽静。 叶穗示意江潮蹲下,她坐在人肩头朝里面张望,院子空荡荡,屋里也没个亮光,好像没人住。 墙壁有些斑驳,房体建筑是解放前留下的老样式,是个带着小庭院的两层小洋楼。 跟气派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以及胡同外连成一片的平房,红砖砌好的水泥楼房比,更有一种魅力。 她就是渣女,先前喜欢那个,这会儿又喜欢这个。 “要是有类似这样的独院儿的话,也可以。” “这些院子有些年头,你看房体跟装修,都落伍了。” 这有啥关系,不管买哪所,以后都要重新装修,年头久什么的,真不是问题。 “那成,我回去再帮忙筛选一下。”人家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任务完成了,就识相地离开。 第二天他们还要参加表彰大会,回去收拾收拾就睡了。 ………… 今天的表彰会有意义深远的影响。 庄严肃穆的会堂上,布置妥当,相关领导,以及受波及比较厉害公安部门,来了不少领导。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次过来,除了被敲打一下,还要看看大名鼎鼎的江潮,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 江潮可不清楚这些,像这种场合,他已经不知参与有多少次,叶穗同样如此,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经历过比现在更大的场面。 就是叶连山夫妻,二人穿着不合他们身份的衣服,又看着庄严恢宏的场合,紧张拘束到手都不知摆到哪里好。 怕给孩子丢人嘛,他们就打退堂鼓,“要不我们在外面等着你们?” 叶连山夫妻、胡玉州全在受邀范围内,跟紧张到颤抖的二人不同,小屁孩格外精神利落,巴不得下一刻就到会场里。 “他们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这有什么好怕的,见得世面多了,以后就都不怕了。” 叶连山一想这话没错,况且临阵脱逃,也会给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叶穗帮他整理了下领子,“爸,很精神利落,咱们进去。” 江潮跟冯飞他们今天是主角,优越的体型跟外貌,在他们刚进场,就迎来数道关注。 叶穗见怪不怪,找着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就是陪客,没有多少人在意,大家目光都盯着江潮呢。 距离开会还有十来分钟,江潮没到他的座位上,反而无视大家的打量以及窃窃私语,体贴地给她扇风,递水。 大热天的,喝上自家做的冰镇酸梅汤,这种滋味不要太美妙。 就在此时,他们旁边突然传来惊喜的叫声,“这不是江潮吗?” 第596章 谁还没个初恋 被认出的二人,此时并不觉得意外,不谦虚说,今天主人公就是他,江潮破案时诡异刁钻的思路,超强的反侦察能力,在公安圈里大火一把。看书溂 加上又挖出他以前的事迹,一时间,他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所以有人借机打招呼,这不是顺理成章的? 不过,叶穗敏锐察觉到,江潮听到对方声音后微愣了下,轻松的面容此时也有些紧绷。 她还在张望时,男人已经大步流星朝他走来,意外的是,对方笔挺身姿军装上一个褶子都没,跟江潮一样,是一头钢筋似的板寸。 不等江潮有所反应,就握住了他手,上下摇晃起来,“我看见表彰名单时,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没想到真是你……” 这幅口气,这种熟稔的态度,看来是熟人。 在她打量的功夫,男人夸夸其谈,“听说你爸很快就要上任,提前恭喜你一下,你们父子携手,一定能再创佳话,我就在这提前恭喜你。” 看似熟稔开心,但说话的话不是很让人愉快,不知是不是多想了。 叶穗还没反应过来,男人视线落她身上,“这位是……” 出于礼仪,叶穗不能视而不见,站起身子,大大方方伸手,“他爱人叶穗,请问您是?” “我是他以前的战友,叫周放,早就听说江潮爱人是远近闻名的女老板,大商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看,她的第六感没错,哪个老战友刚见面,就夸人父亲、妻子有地位,能力? 她神色淡了。 但对方好像没意识到她情绪上的转变,夸夸其谈。 “当时真替你捏了把汗,好在你没真叛变。 不过抛开那些不提,令人意外的是,这么多年你审美依旧未变。 当年就喜欢明眸皓齿,笑容甜美的女同志,现在审美还是没变,当年的事,虽说我是不知情,但毕竟是对不起你。 眼下见你事业爱情双丰收,还是得恭喜你。”说完还笑呵呵锤了下他胸口。 乖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短短几句话,里面信息量可不少,叶穗认识江潮时,他已经转业。 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里,她从未问过,江潮转业前的事儿。 江潮实力是有目共睹,想必以前在部队,也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以前听冯飞说过,江潮很早就当兵了,最自豪的就是军旅生涯。 可这么热爱,为何要转业? 她好像记得,部队转业是有要求。 好像是三十岁之前,达不到某个职位才会退伍。 但江潮年纪轻轻,已经是团级干部,按理说不应该退的。 当初没问是没想到这儿,可不问并不代表她不好奇。 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江潮以前就喜欢她这一款?好像三人之间还有些感情纠葛。 怀孕期间,激素原因导致情绪起伏过大,听完似是而非的话后,斜睨着江潮,“是这样吗?” 江潮没吭声,男人却哈哈一笑,“都是年少轻狂的事儿,不值一提。”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确实没必要再提,就拿现在来说,我还欠你一句道歉,上次偷偷开走你的车,害你丢面子,真对不住了。” 刚开始还以为二人关系多好呢,但这番交锋叶穗发现,他们关系不似表面那么融洽。 是这样的,先前江潮执行任务时,不是被卓强盛污蔑,全程通缉? 那会他着急抓到况平安,挖出他身上秘密,但数据研究院戒备森严,想大摇大摆进去那是痴人说梦。 江潮那会儿灵机一动,偷了一辆军用吉普,借着伪装进去了,军方用车被偷,当时引起极大轰动。 说小贼胆大包天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在笑话用车的人,他那几天被人议论,可抬不起头了。 原来那倒霉蛋儿就是他啊。 叶穗一言不发,就看二人打嘴仗,各自戳到对方痛楚时,一道身形纤细,脚步轻盈的女同志小跑过来。 就像没看见叶穗夫妻似的,亲昵揽住周放胳膊。 “找你好久,你在这啊,看见江潮了吗?”声音也挺清脆,像黄鹂鸟似的。 听意思,这就是出现在他们话题里,夹杂在他们中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人? 听意思,江潮是求她不得,才找到跟她比较相似的自己,来移情的? 这女同志长得清秀,但这效果还是三分姿色,七分打扮堆砌的,跟自己一点都不像! 江潮八成是感受到她要爆发的怒气,没说什么,赶紧带她离开,都是女人,即使都离开那边,背后那道打量,她可没忽视。 表彰会很快开始,本来大家都很开心,激动,兴奋,但闹了这么一出儿,别人先不提,最起码叶穗夫妻是没了那种激动。 开场白响起,上面领导在剖析着这场风暴里,令人愤怒惋惜的地方。 当然,也有人不畏艰险的勇气。 “你信我,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黑暗里,二人头挨着头,怀孕的女人爱胡思乱想,刚要开口,就被媳妇儿制止。 倒不是在生气,就是没必要,别说那女同志符不符合他的审美。 退一万步讲,即使真有点什么,她也没立场生气。 那会儿他们又不认识,自己总不能要求一个二十六七的男人,感情上是一张白纸? 谁年轻时还没个春心萌动的时候,拿她来说,不也有初恋吗? 轮到冯飞他们上台时,下面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叶穗压下那股淡淡的酸涩,同样为他们欣喜,手都要拍疼了。 她想了下,自己在男女情爱上,从来是没耐性,且容易贪新鲜的。 但跟江潮在一块,就从没觉得枯燥过,大概率是因为被他的实力征服的? 台上是荣誉,台下是奖励,这场表彰会结束后,中午组织吃饭,下午还要组织演出,反正领导是极尽可能,要办的隆重。 江潮他爸马上也要成二把手,作为他唯一的儿子,还是自身实力这么优秀的江潮,领导们肯定看重哇。 散场后,跟他说些再接再厉的话,在领导连连拍着他肩膀时,周放也赶来了。 不过此时他红光满面,“领导,我这两天死磕那人,终于打动对方,他愿意把那项保密技术,教给咱们了。” 上次密件丢失,领导们痛定思痛,觉得要做双手准备,这样一来,即使东西不小心被盗,有个自毁装置,也能保证数据安全。 “就是对方的要求有些苛刻……” 叶穗本来乖巧站在江潮身边,想着寒暄过后,再去吃饭。 离得近,不可避免就听了一耳朵。 听到对方狮子大开口,好奇达到顶点,按耐不住好奇,“不就是很简单的小问题,用得着,付这么大代价?” 第597章 转移矛盾 周放江潮曾经是战友,这个女同志,周放妻子宁思蔓,也跟江潮当年有些渊源。 二十四岁的江潮,身体发育完全,人高马大的。 但一门心思扑在训练新人,提升自我实力的道路上。 部队本来女兵就少,江潮又迟迟不开窍。 用领导话说,和尚看见女同志,还能施礼说句女施主好。 江潮呢? 在他眼里女同志,就是空气。 虽说部队里光棍多,但像他这样的还真是少数,后来文工团来慰问演出时,那宁思蔓一眼就看上他。 后来通过队里卫生员大姐牵线搭桥,江潮被烦得不行,就想着敷衍一下。 但他这人,乏味无趣又没有跟女孩子接触的经验,很少有人能顶住他黑脸。 这姑娘后来也印证了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在外人公认他们是一对,还打趣要喝喜酒时,周放空降过来,他长得不如江潮,但嘴巴甜,家世也好。 江潮那会儿是跟家里闹掰才来当兵,旁人压根不知他是省厅公安领导的儿子。 一来二去,那俩人就好上了,被蒙在鼓里,甚至都不知自己已经‘谈恋爱’的江潮。 就这么成了大家眼中的可怜虫。 当然只是个女同志,一点桃色新闻,还不足以让江潮放弃挚爱的军装。 是后来那件事…… 陷入回忆的江潮,再清醒时,发现众人目光落在叶穗身上。 刚才过于惊讶,没听到她说啥。 虽如此,还是无条件将人护在身后,以高大挺拔的身姿挡住前面打量的目光。 宁思蔓作为‘前女友’,自认为是朱砂痣白月光存在。 即便当时是她抽身,将人置于难堪境地,但在她认知里,这是女性独有的特权。 爱就大方爱,不爱也别纠缠。 所以她没错。 而且,多年不见,再相遇时,她该过上人上人生活。 江潮最好只当一小片警,娶不上媳妇,又或是娶了媳妇,对方要相貌平平。 夫妻俩被柴米油盐困扰,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 最好她跟周放甜蜜美满,他们落败不堪。 可事实上,江潮他转业当了局长,又有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亲爹,甚至娶了貌美如花的媳妇。 女人都是爱攀比的,叶穗不论相貌还是打扮,都甩她几条街。 巨大落差让她有些不悦,正巧听到叶穗横插一脚,觉得机会来了。 表情带笑,口吻却透着些严肃。 “叶同志是,我年长你几岁,给你提点意见,碰见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人撑腰过个嘴瘾没关系。 但在这种国防大事上,最好保持起码的敬畏心,要谨言慎行。 像你刚才说的,要被好不容易请来的专家听见,人家还以为咱们消遣人家。 一气之下走了咋办,你轻飘飘没点损失,但国家呢?” 好家伙,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她就十恶不赦了? 没等她反诘,护妻心切的江潮已经冷嘲出声,他冷冷看向对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同志好为人师的毛病还没改?” 说出口的话犀利又无情,加上他天生严肃板正的面孔,围观群众都替她尴尬。 而且,谁是秦同志? 她明明姓宁! 连她姓氏都记不住,真是无情。 曾经的‘恋人’,拥有青葱岁月记忆的战友,这般不留情面,周放夫妻脸上挂不住。 但风水轮流转, 当年文工团的年轻少女,是为利益跟家庭条件,才选的周放。 可世事无常,周家的靠山在三年前倒了,周父虽没进去,但受到波及,被发落到清水衙门。 这一两年马上就要退休。 如今部队精简人员,像周放这种没战功,体能不行,也没靠山的,迟早要被历史前进的车轮碾压。 好在随后赶来的工作人员,将二人从尴尬中拯救出来。 周放请来人,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曾经听老师说过这种密信处理方式。 所以被当成座上宾。 新型核弹数据丢失后,相关领导以及核试验基地领导人,痛定思痛。 觉得在以后传递的密件上,要多做些文章,即使东西不幸落入别人手里。 也可以有自毁装置,让对方拿不到核心数据。 周放请来的人,也是故意拿捏,不是找理由该日子,就是要求其它。 好不容易来了,又让中间人来谈价格,说他要一万块美金的报酬。 国外呆久了,心思也变了,正因为明白国家缺少这方面技术,他才这么有底气。 购买的话能减少研发成本,少走许多弯路。 见人来了,但价格上起了争议,周放赶紧打圆场,说是到会客室,边商量边说。 人是那对夫妻请的,双方都要给他点薄面。 要是那个宁思蔓点到为止,倒也没什么事了。 关键她此时心绪翻滚,又被高大帅气,打通任督二脉般体贴的江潮刺激到。 表面上开玩笑,实则讥讽对叶穗道,“既然叶同志胸有成竹,能解咱们燃眉之急,不如一起进去,讨论一下?” 以往叶穗才不去搭理她。 但这人眼睛快要黏在江潮身上,一脸暧昧,以及恨不得把自己踩在脚下,好彰显她大度高贵的场面,真刺激到她。 江潮充分演示了一个体贴丈夫该有的风度,看着叶穗,等她决定。 叶穗深呼口气,对上她的眸子,点头说好呀。 不管是打脸对方,还是为国防节约经费,她都要参与。 江潮今天算是主人公,参与到一半人就不见了。 几个负责人就找了过来,来人大多也是国防领导,看见这么有趣的一幕,怎可能缺席? 索性一股脑都进来了。 那个海外留学回来的年轻人,其貌不扬,打扮的是英伦风。 估计觉得这么多大官都在,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儿。 就磨叽的掏出一张纸,说是把方法写在上面。 先前大家还抱有希望,但看见纸上一大堆化学反应符号,以及似是而非的一段外文结论后,眼里光彩没了。 浓硫酸跟浓盐酸按着一定比例混合,然后放到密信里,用毛线绳将腐蚀性液体盛放容器,同密信封口那粘着,只要有人打开,就能毁坏掉里面内容。 领导们越看越想笑,这对夫妻从哪儿找来的奇葩,真以为这些化学反应他们不明白? 但既然是密件,要起传递保密作用,不是想让你销毁,或是伤到机要通讯员的。 王水腐蚀性多强他们不清楚? 在信封里装上那些东西,那还不如直接手撕掉来的快。 就这玩意儿还要一万美金,真把人当傻子哄了! 周放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人是国外回来的不假,但也是早年混不下去,偷渡出去的。 介绍说他在国外大学里进修过几年,那也没错,不过是给人打扫教室卫生。 他出去多年,还以为国内没怎么进步,拿着金贵的外文来糊弄。 殊不知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见大家微妙表情,周放清楚这事白搭了,也是为转移矛盾,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堪,就把叶穗拉下水。 “先前弟妹不是说有法子吗?要不就别藏拙,让我们开开眼?” 第598章 看吧,打脸了。 宁思蔓连连点头,为将自己从丢人现眼的泥潭里拉出,还跟领导们解释,说先前都是误会。 他们也知道叶穗才是厉害那个。 叶穗被他们架起了,进退不得。 “既然二位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说下拙见。” 叶穗以前在国外读书,有个教授就挺风趣幽默,像是二战以来,密码传递消息方式以及如何解密。 甚至还不止一次,拿出20世纪参与研发的飞机模型,拿核心数据的演算,以及生产时的趣事儿,来活跃课堂气氛。 毕竟二战时候到21世纪和平年代,中间跨越了八十来年的鸿沟。 当年耗资几十亿,当宝贝对待的重型武器,在时光洪流中,已经淘汰,风化,腐蚀。 各个国家国防武器更新换代飞快,以前的秘密武器在日新月异的发展中,失去了当年的魅力。 也没必要保密,所以七八十年代的时髦东西,就成了课堂上资料。 话题扯得有些远,但归于上辈子的阅历,她还真清楚这些。 存着给江潮争口气的意思,她要来纸笔,又一脸为难的跟在场的领导上眼药。 这东西好歹也是机密,怎么能让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以及不是保密单位的人在现场听呢? 你们想看热闹,我偏还不让你们如愿! 叶穗说的在情在理,了解她实力的国防领导,以不容拒绝且坚定的姿态,把二人撵了出去。 只是自己人,叶穗也不卖关子,“我知道现在国内有种新型材料,可以防水防火,只要里面装上自毁液体,当外面一旦被启封,自毁装置就能自动开启。 只要打开密封层,密件里面的文字跟数据就会瞬间被毁,它也会成为一张废纸。” 她想了下以前学过的内容,在纸上写写画画,是自毁装置的大小,里面液体的成分以及位置分布全都详细描绘。 这就能看出对比,先前那个国外的‘专家’解释起来结结巴巴。 但叶穗呢? 她是不假思索,看似信马由缰般在纸上写着,但每一环节,都有依据。 自信跟不自信,沽名钓誉跟真才实学,在二者身上,得到充分证明。 等她写完,那些领导们豁然开朗,听她解释完,也纷纷点头,夸赞她这个可信性十分强。 江潮全程是在充当背景板,但大家夸媳妇时,他自豪表情,像是在夸他。 最初的欣喜后,有个稍稍恢复理智的人,提出疑虑。 “这么设计很周密,但是,只要一打开密件,就会启动自毁装备,那后期数据送到基地,咱们工作人员,同样无法开启。 这玩意又没眼睛,也不会思考,分不清是敌是友,不好办啊。” 江潮听罢,跟着点点头。 这个可难不住叶穗。 “您问到点子上了,这个装备,是保证在路上的隐秘性,等到基地,再把它放进特制的仪器中经过处理,就能安全开启。” “那这玩意好做吗?是要买还是要自己做?” “其实就是化学反应,我把原理写下来,也可以弄个简易版的先让你们参考参考。” 既然有心思帮忙,索性就帮到底,手工啥的,反正也是江潮做。 “简直太好了!” 虽说叶穗介绍的详细,但大家都是门外汉,加上资料都是机密,必须慎重对待,心里有点犯嘀咕。 知道她送佛送到西,几人高兴的手舞足蹈。 她是姑娘,大家不好表达自己的兴奋,只一个劲拍着江潮。 谁能想到困扰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还一万美金,这些人真把大家当傻子了! 时间还早,大家想了想,先填饱肚子才要紧。 不过临出门前,有人又喊住了叶穗。 今天本就做好拿钱来买解决方案,谁知阴差阳错,没花出去。 叶穗人家虽不缺钱。 但该有的表示还是得有。 当下掏出一个大信封塞她手里。 “里面装着八百块,是这次的经费,别管成不成,这奖金是要送到你手里的。” 不过,这事一定不会失败,他默默在心里补充。 叶穗扭捏几下,还是把钱给收了。 最近要投资玉矿生意,还要买房,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八百块已经是正常人两年的工资了。 再说她拿知识来换取财富,谁也不能取笑她。 收下钱后,对方拿着叶穗先前的草稿跟思路走了,时间紧急,他们还得开会呢。 在外一直守着的夫妻俩,看见好不容易攀上关系的领导们出来,赶紧变了副表情。 想打招呼,问进展如何,但话还没开口,人家就客套的朝自己点了下脑袋,紧接着跟阵风儿似的跑了。 叶穗夫妻在他们一脸不解,顺带焦灼不安的表情中出来了。 急切想知道个答案,但又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二人表情可有意思了。 这世上没有比看不惯的人大出风头,更令人难过了。 在夫妻俩忐忑表情里,叶穗扬了下手里大红包,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说道,“事情完美解决了,多谢二位给我的机会。 眼下我们要拿奖金好好庆祝庆祝,等改天没事了,二位上门做客啊?” 叶穗这幅样子,纯粹是小人得志,但嘚瑟样儿怪可爱,江潮忍俊不禁,故意侧脸拳头抵着唇,好遮挡畅快的笑意。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江潮可靠的形象深入人心。 所以不管什么地方,什么场合,他都是主心骨,是付出的一方。 但眼下,被媳妇这么护着,说不开心,心里没温暖,那是假的。 叶穗放下挑衅的话后,牵着他手,在二人注视下,大大方方离开。 回到餐厅吃饭时,江潮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吓得胡玉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搬着椅子离他老远不说,还跟李红英吐槽。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笑的阴沉沉,怪可怕的。” “别乱说,你姐夫就是开心成这样了。” 听听,这话你们自己都不相信? 表彰宴吃的平安祥和。 吃饱喝足大家也该散场,叶穗喊父母回家,但这边热闹,叶连山夫妻俩不想这么早回去,说趁机会去逛了下。 胡玉州一开始不想去,但看见江潮的反常后,还是乖乖跟上了。 一来二去的,夫妻俩就能过下二人世界。 回去路上,破天荒的,江潮不顾路人打量,拉起她小手儿。 本该开心,但叶穗没好气拍掉他手,“没点眼力见,奖金多少?还不交公?” 江潮如梦初醒,把厚厚的信封递给了她,叶穗当时没数,等到晚上爹妈他们回来,才打开信封。 里面是满当当的大团结。 她快乐的小脸发光。 “先前发过一回,这次是第二回,加起来也有一千三,首都这边就是大方,奖金给的也多。” 这倒不是假的,公安发些,国防那边补贴点,一来二去就多了。 加上叶穗今天的意外之财,大房子又近了一步。 今晚激动的不止是叶穗,江潮也很激动。 仗着发了奖金,夜里非要跟人贴贴,叶穗还没问他关于‘前对象’的事,就被人扑倒。 好长时间没深入交流过,虽还受着伤,但想到孩子已经四个月,胎像又稳,江潮就耍了下手段,跟媳妇儿稍稍快乐了下。 第599章 跟媳妇贴贴 虽说结婚挺长时间,但刚结婚她就怀孕,加上江潮时不时出任务,他们敦伦次数屈指可数。 年轻力壮的男人,自打过上有肉生活后,就刹不住车,偏偏二人聚少离多,尽兴的机会很少。 有人说女人怀孕后,激素波动厉害,江潮这次可见识到了,往常她哪儿有这么配合,不是说他蛮横就是时间太长。 这次他怕伤到孩子,放缓力道倒体会到不一样的滋味。 爱人冰肌玉骨,柔情似水,他恨不得永远天别亮才好。 但明显不可能,用完就丢的小媳妇,靠他怀里有气无力说要喝水。 江潮翻身起来,也不知道给自己穿点啥,就这么大大咧咧把水送她嘴边。 叶穗喝完后嚷嚷着还要,第二杯剩下一半他也不嫌弃,一仰而尽。 黝黑粗壮的脖子上喉结滚动,发达胸肌上细汗遍布,仔细看还有情动时她留下的痕迹。看书喇 都那么熟了她还是不好意思的移开脸。 接下来善后工作都是他来,擦洗清爽将她抱在怀里时,果不其然,媳妇问起宁思蔓是什么情况。 秋后算账永远都是女人天性,他还以为能躲过去呢。 组织语言的功夫,不耐烦的小媳妇就不安分的拧他胳膊。 江潮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腱子肉,弄不疼他,酸的是她的手。 好在男人求生欲旺盛,知道不说出个四六,八成过不了关,挑了个舒服姿势将人搂在怀里,这才和盘托出。 “我没跟人搞过对象,那时候她倒追我,搞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怕影响不好,就同意跟她见了个面儿。 后来她也来找过我几回,但那时候我不是在训练,就是外出出任务。 还是后来别人跟我说,我才知道她跟周放好上了……” 叶穗听完若有所思,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男人们一根筋,不爱多想,但叶穗咋能揣摩不透对方思路。 当被人误会长相英俊实力超强的男人爱慕她,这是提升自身魅力的最好法子,即便是假的,但这种虚荣会让她迷失方向。 不可否认,对方将他当成了跳板。 而且她跟江潮确定关系后很久,男人喝醉酒后,才跟她说过,其实都以为那天在监狱外,二人是第一次见面。 其实不然,在那次水潭边,他不小心碰到叶穗胸后,阴差阳错,二人还见过一次。 那次他去棉纺织厂公干,正巧看到他们在进行会计考试。 那天叶穗左右开弓,那暖阳从树叶缝隙穿过,斑驳落在她脸上时,那一刻他心跳就快了好多。 他还说那会儿开始,叶穗在他心里就不一样了。 假设他说的是真的,即使是对她有些意思,叶穗都觉得他是块冰。 要是几年前那个更不成熟的江潮,对不喜欢的人,该有多冷漠,她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所以,就算自我感觉良好,男人是否对她有意思,对方能感受不到? 在跟别人好后,也不解释她跟江潮没关系,让江潮成别人的谈资,不是白莲花又是啥。 想到这只恨自己太讲情面,没更狠的教训她。 这个男人啊,少年失母,后来又跟亲爹闹掰,孤苦无依时投身军营,又碰到那么白莲花的女人,咋这么可怜呢? 刚开始还是兴师问罪,但知道他经历后,眼底心疼之色更浓。 要是他当年战友知道叶穗的想法,肯定要大喊大叫。 他可怜?当年一拳敲碎好几块砖,把他们打的嘴歪眼斜,动不动就魔鬼训练的,敢情不是他? 江潮闻着她发顶的香味儿,感受到她抱着更紧,蹬鼻子上脸道,“再来一次?” 一句话将他所有的心疼湮灭,推开人道,“老实睡!” 似睡非睡时听到江潮略带疑惑的声音,“这次怎么这么大度?” 拍掉他作怪的手叶穗迷迷瞪瞪开口,“真的我都不介意,更何况还是假的,谁还没春心萌动的时候,我以前也有过初恋,人嘛,要往前看些……” 嘀嘀咕咕说完就沉沉睡去,先前还有点小开心的江潮愣了,他可没叶穗那么容易看开,她的初恋? 难道自己不是她初恋? 嫉妒排山倒海袭来,想喊醒她,问对方是谁,做什么,优秀与否,二人可否到了谈婚论嫁地步。 但看见叶穗恬静睡颜,又想到她的来历,二人又不在一个时空,这才强压下去酸涩情绪。 万籁俱寂,窗外的风不急不缓吹到人身上,江潮给她盖好毛巾被,闭眼睡了。 但是今晚注定不太平,可能见到了故人,以前刻意被他忘记的记忆再度席卷而来。 那个手跟脸被冻得通红年轻人,跑到值班室,掀开衣服只为让他看一个冻僵的小鸟,咧着大白牙,“营长快看……” 有他小跑在厚厚积雪上,跟他换防时的朝气的脸。 以及那声枪响后,他笑容凝固,倒在血泊里,那张不可置信的面容。 与此同时,院子里水瓢被风刮掉,发出的巨响跟噩梦中那声枪响重叠起来。 江潮惊叫着醒来。 在同一张床上躺着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吵醒叶穗了,黑夜里轻声喊他名字没回应,顺手拉开台灯。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大汗淋漓,惊魂未定的男人。 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满是汗珠,睁着眼但双眼空洞,没有什么焦距。 叶穗也吓到了,拔高声音喊他,晃他,但手刚触碰到他身子,就被人下意识甩开。 恰逢此时听到动静的叶连山夫妻也醒了,没敲门,只在窗户外,关切询问,“叶穗,怎么了?” 她披上衣服,在窗边回了句没事,可能是做噩梦了,夫妻俩松口气,女婿还从没这么反常过,还以为是闺女出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重回床上,那双毫无焦距的眸子,稍稍恢复了些神采,叶穗没说什么,只是牵着他干燥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肚子上。 这个已经隆起的肚皮里,孕育着两条鲜活的生命,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同时也是他心安所在。 第600章 谁说,我不喜欢你 江潮神智回笼,把脑袋贴在她肚子上,歉疚道,“刚才吓坏你们了?” 叶穗摇头说她没事,相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般魂不守舍,而且出现这种异样,还是在看见那对夫妻后。 此时叶穗不可避免要想到,会不会跟那二人有关,会不会,牵扯到他当年退伍的真正原因。 凭她对江潮的了解,眼下就算是问他,这人也不会说。 算了,不急,二人就手拉着手说了些家常话。 叶穗到黎明时才睡着,但江潮却一直没闭眼,焦灼烦躁又不想吵醒爱人,就在屋子里默默地做俯卧撑。 等叶穗睡醒时,看见就是满头大汗的他。 “你伤口都还没长好,着啥急啊,小心伤口裂开。” 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叶穗,永远无法理解这些男人怎会有这么多精力,好像一天不锻炼身体就会生锈。 “我吵醒你了?”拿背心擦了下汗,自然的递过来杯水。 “没有,心里装着事,就没睡好,今天你伤口要换药,再去看看贺佑恢复的怎么样。 他这好点了,咱们也该回老家,收拾东西了。”话音刚落,江潮的脸色又暗沉下来。 叶穗也反应过来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最近江潮陪着自己,那是立功外加养伤才有的奖赏,但江潮总不能一直这么陪着她。 他是局长,担负着市里治安,有一大堆事要做。 以前同在一处时,还整天过着牛郎织女一般的日子,真要异地恋,那多久才能见到一回啊。 她爹妈在跟前,自己还张罗买房,置办东西,日子过得太舒畅,竟忘了他们回去就要分开的事实。 江潮整理了下表情拥抱了下媳妇,自然而然的绕过这个不开心的话题,“先去吃饭。” 二人一大早情绪都不高,但怕爹妈操心,还装着精神大好的样子。 叶穗刚进厨房就闻见酸酸辣辣的味道,从背后抱住李红英,撒着娇问她做的什么。 “你这两天胃口时好时差,给你做点可口的。” 昨晚江潮不对劲,两口也睡不着,一早就去菜市口转悠,也是运气好,看见有人拎着篓子在卖河虾。 叶穗爱吃虾,就拿金雕抓来的那只大鹅,跟人家换了小半背篓。 从塘堰沟渠里抓到虾泥腥儿味儿重,但人家这个是从河里挖的,又鲜又活泼。 怀孕外加天热,孕妇食欲不振,她给叶穗做的酸辣虾羹汤。 这时候刚起来的胡玉州咚咚咚跑了过来。 一看又是吃水里捞出来的东西,嘴撅得都能挂暖水壶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他正是长胃口的时候,巴不得整天吃披萨烤肉炸鸡腿儿。 倒不是不爱吃韭菜盒子跟酸辣虾汤,就是小孩子贪新鲜,猛不丁接触到洋玩意,吃不够那是正常的。 “那我一会给你烤披萨?”适应了两天,她对这种家电,还有洋玩意,没了初期那般戒备。 “妈,哪儿能一直惯着他,冰箱里可乐少了好几罐,都是你喝的?来这才几天,看你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饮料雪糕都是不限量供应,再疼孩子也不能这么吃。 胡玉州见披萨无望,一脸不开心,叶穗掰开刚烙好的韭菜盒子,往他那扇扇味道。 “咱妈做的酸辣虾羹汤可讲究了,有河虾酥肉牛肉,油热放点卤好的牛肉片,豆瓣酱炒出香味后。 加煮虾的汤,下水发的干笋,海带丝,木耳,配菜这么多,还得放姜末、绍酒、盐、酱油、胡椒粉这些调料。 你想想,配菜颜色好看,滋味浓郁,再加进去河虾丁,酥肉丁,勾芡,醋跟味精,要多开胃啊。” 先前还想吃披萨的小孩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我记得你最近爱吃辣,等碗里再搭配点辣椒油,香菜,搭配着香喷喷,金灿灿的韭菜盒子,啥东西能比得过?” 叶穗描述得太有画面感,他开始吸溜口水了。 她说完汤也做好,别看温度上来,喝热汤出汗,但就问,谁能拒绝这酸酸辣辣的滋味呢? 以前都是江潮打扫叶穗的碗底,今天连续喝了两大碗汤,俩韭菜盒子,还把江潮没来得及喝完的酸辣虾羹汤也给包圆。 还想吃韭菜盒子,但被江潮制止,这饭量他都吓一跳,可别吃坏事了。 “都怪你!”不让她吃,只能眼巴巴盯着大家,快到尾声时,叶穗忽然抱怨一句。 江潮一脸问号。 “我以前根本没那么痴迷于带馅的东西,但自打怀孕后,口味千奇百怪,以前我哪儿能喝两碗半的汤? 还不是你俩娃想吃?” 行,示意她擦擦嘴角的油,江潮算是认了这顶帽子,不过这么插科打诨下,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家里还有酸辣汤跟韭菜盒子,去医院时顺带给阿米娜送去,叶穗刚才吃太多,江潮不许她开车去,这边跟医院也不远,就走路消食儿过去。 巧的是,刚出胡同就跟帮忙看房的小年轻碰上,他一脸欣喜跟叶穗报喜,也是她运气好,刚说如果没合适的四合院,买上次见过的两层小楼也行。 谁知她想啥来啥,那家屋主真是要卖了,“今天晌午跟他约了见面,具体什么价位,房屋老化程度如何,还要见面后详谈。” 叶穗欣喜的无以复加,想着自己还要去医院,回来不知能不能赶上,就让她爸妈先去看看。 这一路,脚步都是轻快的。 到医院先给江潮换了下药,医生说他伤口长得不错,按时换药,很快就能恢复。 叶穗早上吃得多,又溜达好远,着急去厕所,就先走了,军区医院条件不错,每层楼都有厕所。 她解决完后甩手去找江潮,这会就路过贺佑病房,门留着一条缝,里面隐约还有交谈声。 她发誓自己不是八卦,就纯粹是关心好友,谁知刚到门外,还没推门呢。 就听到里面劲爆的对话。 耳朵刚贴在门上,就听见贺佑问她为什么躲着他。 阿米娜忍得也有些痛苦,见他抓着自己手腕不松,丝毫不理解自己苦心。 语气里也带了些哭腔。 “我好不容易劝好自己,不缠着你,给你自由,为什么非要再招惹我? 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让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像以前那样,拒我千里之外不行吗!” 门缝太小,叶穗这个角度看不到里面动作。 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后,贺佑忍痛的声音传来,“谁说,我不喜欢你?” 第601章 终成眷属 谁能理解叶穗此时,欢天喜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心情? 如果不是怕吵醒里面互诉忠肠的他们,叶穗恨不得原地360度大旋转,再美滋滋唱个好运来。 贺佑是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来告白。 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股气泻了不好,不能打断人家。 江潮换药结束,找她路上就看见弯腰低头,一副没做好事的叶穗,戳了戳她肩膀,吓得人险些原地跳起。 还好他了解叶穗性子,捂嘴,又把人扣在怀里,一气呵成这才没弄出动静。 男人往里看了下,挑眉问她在干啥,叶穗扒开他手,口语说了俩人名儿,两手大拇指贴贴,做出暧昧动作,又指了指门里。 这就是夫妻间的默契,江潮顿时明白何意。 可能曾经是情敌缘故,江潮这次没抱她走,反而跟媳妇一起贴在门缝上听动静。 换成往常,贺佑早该发现了门外有人,但眼下不是在告白吗? 这方面经验不足外加阿米娜梨花带雨模样,乱了心智,耳朵嗡嗡响,心跳都快超出负荷,哪儿管的了其它。 在吼出那句话时,也成功震晕了人姑娘,动作幅度有点大,伤口好像裂开了,但这都不是要考虑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认清自己心思后,没道理再逃避了。 “我并不是在你放弃我后才幡然悔悟,跟你表露心迹。 我迟钝,没恋爱经验,总是有些后知后觉。 叶穗于我,曾经是可触不可及的美梦,是我遗憾跟不甘所在。 是这种心态影响,我才忽略了本心。 如果没分辨清楚这个,就贸然跟你告白,是对你的不公平,也是我的卑鄙所在。 好在这次跟她相遇,我才明白了自己心意,那种不甘也散去了。 同时也才察觉到,我早就喜欢上你的热情活泼果敢率性。 我慢热迟钝,这次你失踪,才让我看清楚自己心意,所以你不用躲着我,更不用觉得,远离我是为我好。 因为那才是对我的惩罚。” 阿米娜被人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还有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他真的喜欢自己,不是可怜她,也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是真的喜欢! 贺佑没听到回应,以为阿米娜对他死心了,加重力气来抱她。 “以前我做的不好,以后我会对你好的。”这是他对爱人郑重的承诺。 叶穗在外同样激动到热泪盈眶,又瞪了眼江潮,看看人家的表白,再看看他! 不过,阿米娜前期吃了很多苦头,按着她想法,是要矜持一把,或是扭捏两天,也让贺佑尝尝食不下咽,抓心挠肺的滋味儿。 谁知念头刚闪过,里面就传来那姑娘喜悦又嘹亮的声音。 “我愿意!” 哎?这也太沉不住气啦。 里面的人激动,外面的人也为他们开心,太开心就导致没听到脚步声。 夫妻俩没来得及离开,胡光华诧异声音已经响起,“你们这是在干啥?” 好嘛,这下躲都不用躲,人家已经推门而入。 门开瞬间,里面刚抱在一块儿,还没享受到甜蜜的小年轻,跟触电般分开。 怎么说呢,都挺尴尬的,胡光华把买来的饭菜摆上,到底是见多识广,看见这一幕就明白什么情况。 连声夸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什么,我给你带了韭菜盒子跟酸辣虾肉汤,你先去吃点东西?”也是为打破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阿米娜哦了声,跟叶穗一块去换药的值班室,拿早饭。 当屋儿里只有三个男人时,江潮难得夸了贺佑几句,刚才那番话,发自肺腑,太感人了。 胡光华简直一头雾水,贺佑告白成功,江潮咋看起来比人家还开心? 他肯定不懂啦,虽说叶穗心里只有自己,没别人,但有人觊觎叶穗,哪个男人心里得劲? 贺佑作为他曾经的头号情敌,是叶穗心里不同寻常的存在。 男人嘛都是患得患失的生物,眼下他找到自己的爱人,那对自己而言,就一点威胁都没了。 你说他能不开心? 这头,叶穗也在跟阿米娜闲谈,也不是说人不矜持,就是答应太快,便宜了贺佑。 “咱们找的这些男人,都是实心眼,没花花肠子,认定了谁,就会一条道儿走到底,既然知道他喜欢你,就该拿捏一下。 忘了你先前受的罪,吃的苦了?突然答应他,简直太便宜他了。” 虽说贺佑对她很重要,但同为女性,且还是小姐妹,叶穗站在她立场上,肯定要多说一些。 阿米娜闻着虾羹的味道直流口水,这几天情绪不高,压根都没吃几顿饱饭。 不过听完她的话后,这姑娘反倒有点疑惑。 “我懂,这就是你们说的欲擒故纵对? 我们那性子爽朗,率性而为,一般心里想什么,就会做什么。 我那会很开心,就想着答应他嘛,你不知道,那天在沼泽地里,他义无反顾朝我走来,还替我挡子弹,给我争取求生机会,我就非他不嫁了。 说句不矜持的,如果不是那天你男人来得正好,我都要给人殉情了。 他都那么难受了,我何必再让他心里不舒服,况且,我爸妈自小就教育我,要及时行乐,不然机会转瞬即逝。” 人家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搞半天,江潮才是那个娶了爱耍小脾气,爱闹别扭的媳妇啊。 他好倒霉。 阿米娜随便吃了几口,止住饿意,又忍不住去找贺佑,刚确定关系的二人,肯定是柔情蜜意的时候。 叶穗表示理解,当然,理解归理解,电灯泡还是要当的。 前段时间贺佑没脱离危险,叶穗也不好跟人谈生意,这会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自然要商量合作事宜。 江潮贺佑找回玉石,破解案子,立下大功,即便玉石被分割成几块儿,但在能工巧匠的雕刻下,照旧弄成价值连城的宝贝。 阿米娜家族心心念念的那条玉矿开采权,不负众望,还是落到了她那一房。 但那是家族产业,是爹妈经营的。 叶穗胡光华还有阿米娜三方合伙,要开采另一条属于他们的矿脉。 有贺佑大哥那个资深的地质学家勘察,更有阿米娜家族几代经营的牌子在,生意不怕做不成。 虽说玉石生意不是垄断行业,但隔行如隔山,贸然进去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再说,哪个地方没些地头蛇,没点老油条? 要没个靠山,真投进去钱跟设备,估计还没动工,人家就能把你闹到关门。 再说有些矿工也是吃软怕硬,你招本地工人,人家看你外地面孔,不欺负死你不算完。 都知道外国人喜欢华夏族的丝绸瓷器玉石,那为啥外地人没在那边发了财? 能让胡光华这大倒爷放下面子,就想一下利润有多高。 真站稳脚了,那钱简直是长翅膀往怀里飞! 第602章 江潮杀了人 叶穗刚起头,对面姑娘已经点头,“头些日子,我已经往家里打过电话,他们知道在首都发生的事,很感激叶穗对我的照顾,也欢迎咱们一起做生意。” 胡光华脸上刚透出喜色,就听到了但是。 “钱上面还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份额,各占百分之三十三,剩下的那百分之一,要作为职工福利,这个没异议?” 占了大便宜的二人连连点头,都这么照顾他们了,还能有啥异议。 “贺佑伤口恢复还得些时候,后续可能还要在这做康复治疗,我短时间内回不去。 你们要是着急的话,就先过去选址,设备跟人员我妈说会从总厂往里调,然后等咱们购入的设备到了,再撤走。 我让我舅舅陪着一起过去,他对那块熟悉,有问题找他就行。” 叶穗怀孕不能长途跋涉,更不能去艰苦环境拼搏。 阿米娜又刚跟人确定关系,正是柔情蜜意时,让他一人在首都康复,这姑娘哪儿舍得。 胡光华感受到两道目光注视,知道她们何意,举起手来,“那我先带钱过去。” 目的达到的姐妹俩,不约而同的露出坏笑。 好在胡光华已经天南海北跑惯了,到那地方也没关系。 不过临走前,特意跟儿子说了下这事,见儿子忽地神色失落,心里还是有点感动。 他儿子还是爱自己的。 自我感动的时候,忽然被他抱住了腰,小屁孩特别可怜说,“那你临走前给我拾掇点外汇票,给我准备点曲奇饼干、可乐、奶粉。 给叶穗准备点涮锅水,咖什么啡的,我妈最近夜里腿抽筋,八成是缺营养,你能弄点蜂王浆麦乳精吗? 还有,我爸这两天爱钓鱼,你不是有根从国外带回来的鱼竿?一会拿过来送他。 乖乖跟黑虎最近有不少玩具,就不用管它们了,爸你啥时候走?走之前千万别忘了。” 胡光华挤出时间跟他告别,但你听听,他说的是啥? 没对即将要分别而难过,反而一个劲的提醒他,别忘了准备东西。 连俩狗子都没忘了的儿子,都没舍得短暂的爱他一下。 不过,看着这一年个头窜了不少,性格活泼很多的儿子,还是慈爱地摸了下他脑袋。 他给不了的家庭温暖、陪伴、教育,叶家都给了,这也证明这一家有在好好爱他。 “好,我都记下了,那今晚你能陪你即将远行的老父亲,吃顿晚饭吗?” 胡玉州知道他又要出差,而且一去可能好几个月,其实也有点不舍,这会儿面上装作大发善心,答应了。 他要去开辟新的事业,自行车厂那边无法兼顾,好在那儿已经步入正轨,就先让赵树帮忙盯上两天。 再让叶穗回去时,再找合适的管理者。 叶连山夫妻知道他要走后,马不停蹄的的开始忙活。 那边气候跟这不同,得准备厚点的被褥,时间太仓促,李红英也找不到棉花,只能把从老家带来的那两床棉被拆洗了。 旧套子续上些新棉,怕他吃不惯那边食物,还专门做了点炒面,添进去不少叶穗吃的核桃仁葡萄干。 床单被罩枕巾棉被收拾好后,还照着叶穗先前做过的猪肉脯,用烤箱给他烤出来几斤。 等到叶穗夫妻俩回来时,院子已经被他的行李包袱摆的严实。 刚刚在医院有些话不好说,现在避开阿米娜舅舅,叶穗才跟人叮嘱了几下,阿米娜家族复杂,他们这一派,可能是真心想扶持他们做生意。 但其它几房就未必这么想了,阿米娜三叔不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她爷爷生了五个孩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又是异族,还要瓜分他们的市场,就怕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胡光华知道儿子为啥不愿意离开叶家,夫妻俩给他准备吃食,叶穗又给他提供人脉,还把提前打听到的资料,都告诉他。 钩心斗角看多了,难得的温情倒绊住了他脚。 “放心,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比玉州大几岁时就扒火车,风餐露宿好些年里,被人绑过,也被人威胁过,在中苏边境的湖里泡了两天都没死,那些一口羊肉串的大胡子,能糊弄过我?” 说的也是,他手下那么多过命兄弟,社会经验又足,也就这种经历的人,才能去那搞的定。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二人相视一笑。 本来说晌午要看房子,但等来等去,都没等到卖家来。 胡光华明天早上就走,晚上父子俩要单独出去吃西餐,中午这顿索性就当饯别宴了。 叶穗跟李红英下厨做了几个菜,到饭点时,冯飞跟江耀安也来了,多了俩人,准备的就不够了,又去国营饭店要了几个硬菜。 这顿饭叫一个丰盛。 江耀安跟冯飞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江耀安去芙蓉镇当局长,由副转正,又在皇城根下,未来不可预料。 冯飞这次则是被调到市局,补了江耀安的空缺,这也算是连级跳。 江潮跟江耀安当时是立功无数,才走到这一步,冯飞也拼命,但阅历不足,立功也少。 可以说,如果不是江潮带着,他想走到这一步,少说也得十年。 同参与这次任务,辅助的都连跳几级,偏偏立下汗马功劳,起主导性作用的江潮,却一点没动静。 不知是不是升的太快,上面有心思想压一压,但别管咋地,是金子就总会发光,叶穗也没当官太太的瘾,一切顺其自然呗。 江耀安起身以茶代酒,说是下午开车要回去,就不喝酒了,谢谢叔叔阿姨的照顾。 他理解江潮马上要跟媳妇异地恋的苦楚,就先回局里盯上两天,好多腾给他点时间团聚。 一句话总结就是,生活的所有重担,都压在他这个单身狗肩上。 “那你呢?”叶穗问了下冯飞。 冯飞当初也是退伍的,而且跟了江潮好些年,他一定知道江潮退伍的原因。 刚才就想问他,但苦无机会,此时被她询问,也端茶告别,“我也回去,出来这么久,家里人都挺担心我的,况且矿局那边工作也要交接一下。” 大家表示理解。 可能是中午喝的茶太多,没散场的时候冯飞就尿急,起身要去厕所,叶穗趁饭桌上的人不备,偷偷跟了过去。 冯飞以为她也要上,家里有个孕妇媳妇,明白她说上就上的急切,发扬精神,让着她。 “我不用,来这就是跟你打听个事儿,江潮当年怎么退伍的?按实力,他不该在退伍名单中?” 先前还耐心聆听,等着解答疑惑的男人,表情突变,下意识环顾了下周围,露出一个求饶般神色,“这个我不清楚,你还是问头儿。” 她问?咋的问? 昨天就是见到个故人,他都从噩梦里惊醒。 再问这个,还让不让他好好睡啦? 再说冯飞这样子,说不知道那是骗傻子! 你不说?那不行!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上不了厕所,在冯飞膀胱快爆炸时,看着叶穗一副搞不清楚我就不罢休的样子,颓然叹了口气。 “好,我说。”冯飞被她打败,投降了。 在叶穗抬头时,表情严肃道,“因为头儿他杀了人……” 第603章 太心疼了 日头正盛,叶穗沐浴在耀目炙阳中,还是止不住的发抖,清晰的声音像从遥远天边传来的。 叶穗忽地抬头与其对视,想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 酒桌上的嘈杂,以及穿梭在二人中的风,都被她忽略。 冯飞面上严肃未减,想来他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稳稳身子,脑袋里已经快速转动,江潮因杀人才退伍,难不成是执行任务时,误杀了对方? 但又不太可能,刚开始执着于找答案,可答案救到跟前时,她又退缩了。 冯飞没察觉到她迟疑,视线从晒到发卷儿的树叶上收回。 简单跟她说了下江潮噩梦般的过往,二人以前都是同军区,但他比江潮晚退伍两年。 对于曾经军中神话的过往,确实没人比他知道得更详细。 当初营队在边防,地势险峻,环境恶劣,但驻守在那里战友全都是拥有钢铁般意志,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们。 大家聚在一起,从没抱怨过环境不好,饮食不行。 年轻面孔像初升的太阳,永远朝气蓬勃。 那会儿一个营队下面四个连,下属二连的专业是有线通信,枪支虽不多,但最基础的配备数量是有的。 连队里面每个班都有两支五六式冲锋枪,干部有四五式手枪。 连队还有军械室,存有少量的子弹、手榴弹等等,由军械员统一管理。 一切不幸就是从那开始的。 边防连队那边执行的任务重,军械员一般都是由连队搞文字关系的文书担任。 在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年代,他们算是秀才,黑板报跟墙报是连队的脸面,一般都落到他们头上。 加上上级还会检查评比,一般比较忙碌。 枪支种类多、数量多、使用频率高,会有一定的故障率,军械员虽然受到过上级的统一专业培训,但能力有限,只能处理些小的故障 解决不了时,会把问题枪支送到上级军械修理所。 “规矩是规矩,但时候执行度不高。 那会儿我们天不亮就要出早操,出早操要背枪,在外巡逻也要背,在营区大门站岗时,也都是真枪实弹。 好些时候来不及交到军械室,就把枪支子弹就放在宿舍的枪架上。 这就意味着,有人躲懒就没到军械库交接,直接从宿舍就拿走执行任务。” 叶穗知道那边辛苦,但不清楚那么辛苦,“那就没出过意外吗?” 冯飞摇头,“部队每个周六下午是固定的武器装备保养日,虽说我们那边海拔跟气温,枪支性能不好,但在宿舍从没出过事,就因为这个,大家都不当回事。” “那江潮怎么会杀人?”事情走向一直在反转,叶穗觉得自己脑袋都不够用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都说到这了就继续说。 “我们那边是无人区,晚上鬼哭狼嚎,黑暗里好像有无数多的眼睛在盯着你,有些新兵夜晚站岗害怕,就将子弹上膛壮胆。 但下岗后却忘了退子弹,跟人交接时,新站岗的不清楚,意外可能就是那时候出的。 直接上膛的枪支有多危险,你估计不知道,就因为这个疏忽,那天执勤任务时,死去了一个战士。 意外出了后,上面领导暴怒,新时代的战士可以承受困难,可以沐浴枪林弹雨,但因这种管理纪律上的疏忽,而导致性命消失,这是不被允许的。” 叶穗表示理解,在她自小印象中,部队跟军人在外界的形象就是严谨、有超强的纪律性。 一条鲜活性命因为管理缺失而丧命,谁能接受。 “我记得那时候管理军械室的,好像是昨天你们见过的周放,出事后,领导们肯定要调查原因。 枪支弹药要每日进出库房,军械员要严格清点检查,做好日常管理维护。 但领导查阅那天登记记录,发现是空缺的,问起来时,他只说在头一天,曾催促过出意外的小战士还回来。 是他说明天跟人换勤,还是他进行执勤任务,就不用还了,周放层严格警告过他,说那不合规矩,是他不听,那会周放又在忙板报儿,谁知第二天就出事了。” 叶穗皱眉,“所以说,两天都是他执勤,大概率是第一天他忘了退子弹,才造成第二天的意外。 小战士的死是他自己粗心大意导致的?” 冯飞点头,“而且周放的意思,自己告诫过他,还在军械库等他到熄灯,但他第一天执勤时,没按规定还回来枪支就算了, 还粗心大意,给枪上了膛。 这么一来,大部分责任就要归咎于那小战士头上,部队会赔钱,但因为自身疏漏跟外人粗心致死,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叶穗颔首,“赔偿金估计也会不同。” “对,不止如此,还有功勋章,那个小战士跟江潮关系不错,出事时,头儿刚走到那,亲眼看到人倒在血泊里。 知道上级的处理意见后,难过是肯定的。 后来竟然说第一天执勤的人是他,没按照规定还回去枪支,给枪上膛的人也是他。” 叶穗想都没想,就摇头否认,“怎么可能,他为人谨慎,怎么可能犯那么大错?” “是啊,所有战士跟领导都是这么想的,大家都趋向于一个念头,就是他在给人顶罪。” 可是他心意已定,又找不到任何线索,说不是他干的,领导们虽然惜才,但还是得按规章制度办事儿。 他退伍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死去的小战士叫箫锐,刚结婚不久,媳妇也才怀上孩子,爹妈体弱多病,在村里挣工分,一家都靠他一人津贴生活。 如果这事没人担着,抚恤金少了不说,部队也不会再照顾一家老小。” 他们拿到最高规格的抚恤金,部队里还组织过捐款,当地还送了英雄之家的牌匾,可以说,该有的不该有的,他都有了。 这也是为何冯飞会说江潮杀人的缘故。 此时叶穗已经明白他的苦心跟隐忍,以及在看见故人后,那么反常的原因。 冯飞唏嘘过后,“虽然头儿他从没叫屈,也没不表露遗憾,但我知道,他有太多不得已的苦衷了。” 第604章 买了房啦! 知道她想知道的,叶穗也没必要再堵着他。 冯飞焦急往厕所去时,还不忘提醒着她,“陈年往事,不用在他面前提,这事是他的逆鳞,不过老话不常说,因祸得福? 他退伍才认识了你,又因为实力雄厚,步步高升,反正往后会越来越幸运的。” 叶穗点点头,迈着头重脚轻的步伐,回到了院子里,去时精神抖擞,回来腿发飘,江潮一头雾水,扶着人时,还问她是不是中暑了。 叶穗勉强露出个笑容,说是腿蹲麻了,刚从厕所出来,合情合理,江潮也没多想。 吃饱喝足,冯飞他们也要走了,叶穗强撑着情绪,跟家里人把他们送出胡同。 车子远远离去,叶连山夫妻还在摆手时,江潮就俯身抱起了她,“爸妈,我怕她中暑,先送人回房了。” 夫妻俩刚点头,已经抱着人窜到家门口了。 江潮现在属于有些眼力见在身上的,放下人后开了电扇,又去那个老式冰箱里掏出根冰棍儿,用毛巾包上,贴在她脸上,额头降温。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话音刚落,柔软细腻的手臂已经揽住他脖子,她稍用了些力气,江潮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张柔软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媳妇这么热情,江潮有些意外,但也不能拒绝爱人不是? 等这个漫长的吻结束,江潮贴心的拍着她后背让人恢复呼吸。 没问她为啥反常,心里猜出七七八八,大概是看见冯飞等人离开,联想到他马上要走了,伤感失落才如此的。 “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别操心,等闲下来我就过来陪你们。” 叶穗知道二人在意的不是一件事,没解释只是心疼的抱了抱他。 二人简单的睡了个午觉,下午房主过来了,趁着江潮还在这,一起去看了看房子,但世上可真小。 在那等着的除了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男人外,还有一熟悉面孔。 就是昨天被叶穗闹了个没脸的周放,对方估计没想到会碰到江潮,表情都透着几分诧异。 不过场面人嘛,仿佛没被先前的不痛快影响,健步上前,跟人握手递烟,江潮不吸烟,不客气的拒绝,对此对方也不恼怒,热情的跟他介绍这个房子。 先前叶穗曾趴在墙头,看过两回院子了,院里几颗参天大树,给夏日都增添了些凉爽。 进去一看,房子里面更是考究,除了隐约的潮湿气味,不论是家具还是装修,都符合她的口味儿。 上下两层,外面还有个小露台,站在此地,除了冷风还有延伸进来的枝繁叶茂的树枝。 一家几口都很满意。 等要商量价格时,小顾同志把她拉到一边解释,说是中年男人才是房主。 叶穗微愣住,看房时,周放一直喊着他是二叔,换成谁,都会以为这是叔侄俩一起来跟买主交涉。 但询问价格时,这才知道,原来二者都自称为房主。 这提前没说房子有纠纷啊。 “这房子是周老先生的,也是这位周健先生的亲生父亲留给他的,当时白纸黑子遗嘱写的清楚。 那位周放的父亲,是周老先生的养子,他非要说,那遗嘱是老爷子迷糊时被人诓骗签字的,早前老人家就口头说过,这房子要给他。 这不闹得有点僵,这么大的房子,换成谁愿意松手啊。” 叶穗已经脑补了一系列豪门恩怨,但嘴巴上说有啥用,还是遗嘱有法律效应,再说,一个亲儿子一个养子,老爷子真糊涂了,才把房子给养子。 那块儿,周放也把江潮拉到一边诉苦。 “上一辈的恩怨,本不该我这些小辈儿插手,但我爸为这院子都急到住院,为人儿子的,要是连这点念想都守不住,岂不是往为人子?” 反正就是不想错过房子。 说来也巧,刚抱怨完,他爱人就姗姗来迟,估计没预料到这对夫妻也在,宁思蔓低声问丈夫,买方是他们? 她到这后,眼神就没从江潮身上收回,原以为他步步高升,已经够厉害,谁知道人家实力不俗,都有能力买这个了。 而他们呢? 还得死死盯着这房子,幻想拿到钱后,来给周放下一步铺路。 江潮也不理会那么多,“你们的恩怨我不管,我只认白字黑字的产权书,一切按法律程序来。” 叶穗也是这个意思,买房子是大事,你只说口头约定有屁用,那要是没产权书,她一万好几,不是打水漂? 宁思蔓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江潮依旧这般油盐不进。 周放此时也不复先前淡定模样,“老爷子在医院修养,要是知道我房子没守住,气出个好歹咋办?” 他见江潮没丝毫动容,低声道,“难不成,你还在为几年前的事儿耿耿于怀? 箫锐的情况我也很痛心,但我的身份职责,让我需要说明真相,他死了真的可惜,但我也捐了几个月的津贴。 沉溺于当年的事,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江潮平静无波的表情变了,看着对面同样叫屈的男人,额头青筋还暴了起来,许多,才压抑着怒气。 “别跟我提他!” 看到叶穗投来的担忧视线,他深吸口气,“即使当年的事没证据,但真相不是几句话,就能掩盖的。 其实你跟我都清楚怎么一回事,就别装出一副假惺惺模样,让我反胃。” 夫妻俩在一定程度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逆反,不让我买?我还偏要买! 这房子其实是归属于中年男人,他大哥虽是养子,但父亲临终前,也给了他曾经收藏的价值连城的字画古玩。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得了那些后,又盯着他的房子。 这几年但凡看上房子的有心思买的,都要被他给搅和散。 谁知这对夫妻这么敞快,先前本来是想把房子卖了,把家具收回来,但叶穗的豪迈劲儿入了他眼。 大手一挥,直接把里面雕花大床跟一套的衣柜,送给了她。 换成别人,就算很满意房子,也会顾忌曾经战友,犹豫或者是放弃。 但买方跟卖方,好像无视他们的存在,叶穗揽着爱人胳膊,跟人家稍微讨价还价后,就以一万三的价格,买下了带院的两层小楼。 周放见状,黑脸走了。 宁思蔓犹豫半天,想跟江潮攀攀关系,但江潮连个眼风都没给她,加上招架不住丈夫的怒气,赶紧小跑着追他。看书喇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确定看不到他们,这才停下脚步。 周放这种在外都不显露情绪的人,气到一脚踢开石头,可想而知有多愤怒。 他不是在外地当局长?为啥要买房,是不是听到啥风声了? 以前在部队,他处处都比不过他,除了眼前这个女人。 到底是‘战利品’是自己的荣光所在,他整理好表情,将人搂到怀里,喃喃自语道,“江潮绝对不能留在首都!” 第605章 平平无奇 房子接下来手续有小顾帮忙跑,叶穗轻松好多,先付了三分之一房款当定金。 对方就把钥匙给了他们。 胡玉州对院子的喜欢超出想象,闹中取静,还有果树有草坪。 比他爸院子宽敞得多,刚进来就带着狗子在院儿里溜达。 秋千躺椅要安放在哪儿,他都盘算好了。 房子多年没住人,保养再好,也得重新收拾下,但叶穗怀孕了嘛,再抹墙打新的家具是不可能,怕有味道。 所以只是把窗户、小阳台的栏杆跟外墙上的痕迹用漆修补了下。 谢兰家跟这边离得不算太远,知道叶穗要定居在这,别提多开心,下班后也过来帮忙打扫。 像是锅碗瓢盆、毛巾被罩什么的,叶穗是不发愁的。 在棉二工作许久,福利发了不少,加上他们当年做假领子生意时,从几个库房里买了好些废布,正好派上了用场。 两层小楼,一楼四间屋子,一厨一卫一客厅。 二楼没有厨房,就把那间房子置办成书房。 听房主说,这房子年代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是真正的小阳楼。 要不是他们一家常年在国外,是绝对舍不得卖。 房主走的时候,把卧室里的柜子跟配套的床,书房里的书柜跟书桌留给了她。 所以只需在客厅里添置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厨房里再打些柜子跟饭桌就成。 这活儿难不倒叶连山,他早年就干木匠活,食品厂小红楼里的家具,不就是他跟叶连民打好的? 其余缺的小物件,比如说收音机冰箱,烤箱窗帘之类的,直接从胡光华四合院那儿搬呗。 反正他也不在家住。 钥匙交下来的当天,他们就开始忙碌起来。 叶穗现在怀孕,被特殊照顾,江潮搬着小板凳跟小桌子,还准备了零嘴把水,让她在树荫下乘凉。 他这会在干啥呢? 拉了不少木材来,正在岳父的指挥下,给未出生的俩娃娃做小木床。 叶穗给了几个建议,比如说那床下面安装些滑轮,这样可以放卧室,也能推到外面晒太阳。 二人看会儿图纸再刨会儿木头,干得热火朝天。 再看胡玉州,他此时也没闲着,不知从哪儿拿来的皮尺,衡量着哪两棵树的距离,最合适挂吊床, 天儿热,叶穗招呼他们喝水休息会儿。 小屁孩最给面子,呼噜呼噜喝完冰镇绿豆汤后。 又带着乖乖黑虎去找它们喜欢的位置,搭建狗窝。 “中午有没有想吃的?” 李红英拿着蒲扇扇风,看着将来要生活的房子,满是喜悦,虽说老家那边有单位分的两套房,还有个继承下来的二层小白楼。 但每次到陌生地方,有属于落脚处时,她那种欢喜是难以言喻的。 听到女婿腹鸣如鼓后,才想起来要准备午饭。 “累了半天就不用再做饭了,我去国营饭店买几个菜,自己热点干粮吃?” 江潮也是担心岳母累坏了,就出声提议。 李红英知道女婿不太爱吃干粮,稍加思考后道,“冰箱里还有点面条,我给你们做凉面,怕不够,你再去买点现成的。” 李红英做的凉面有些川省的风格。 加黄瓜丝儿炸好的花生米,自家生的绿豆芽,以及各式调料,最点睛之笔要数四九城供销社卖的二八酱。 用水解开花生酱跟芝麻酱混合的二八酱。 放点蒜水跟放上瓜子仁花生仁的辣椒油,不夸张说,江潮一次能吃掉两大碗。 实在是面条不多了,不然大家中午都能分点凉面。 江潮点点头,飞速出门。 国营饭店今天供应两荤一素,还都是下饭菜,江潮打过菜,照顾叶穗口味,顺带又打了四两米饭。 这不拎着饭盒健步如飞往家去时,看见俩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正在胡同口跟人打听胡家在哪儿。 江潮认出停在他们跟前那辆车上的通行证。 这是特殊单位的人员。 胡光华大手一挥,买了院子,但住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杂院里的邻居也不清楚他这是谁,纷纷说不知道。 江潮刚站在那时,也被人询问了,知道来意,也就自报了家门。 得知他是叶穗家属,二人松了口气,终于找对地方了。 给二人引路时,闲聊几句,这才清楚他们的来意。 叶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是人才就要物尽其用。 眼下还没开学,正巧研究所里,现在正缺人才,那边一引荐,国防科工委就收到了她的档案。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要知道叶穗属于高精尖人才,这类人才要安排到特殊岗位。 但她还有学业要继续,加上怀孕,有自己的生活,暂时是不能安排到核武器研发试验中。 一来是担心实力不够。 二来也是怕有辐射,对孕妇孩子不好。 大家拿着她的档案,好一阵研究讨论,才找到合适去处。 708研究所是在建国后由国防科工委开会决定,由三机部来组织的一个专门科研所。 但是头12年,国家正是造反派夺权,各级领导靠边站,党组织瘫痪的特殊时期。 是上面察觉到不对,经过国防科委军管组批准,成立了华夏人民解放军研究革委会。 他们及时拨乱反正,这才保留下来的单位。 既然是三机部来承建的,自然是设计飞机的专门单位。 现在国家大型飞机运输机,正处在是由仿造走向自行设计之路。 上次主张的飞机疲劳试验,也是这个科研所研究,叶穗的本事,安排到这里正合适。 当然,这俩领导也是当初看过叶穗演算的领导,极为赏识她,知道江潮是她爱人,还乐呵呵的跟人夸他娶了好媳妇。 叶穗正吃凉面呢,就看见来人,稍稍介绍后,就明白什么情况。 简单吃过饭,几人商量了一下。 那边意思呢,是她早些上岗,但叶穗还想回老家一趟。 家里事多,食品厂跟冶金厂都要安排,也得跟老朋友们道个别。 再说她夫妻俩马上要异地恋了,总得回家送送他,再陪他一两天? 得知叶穗两天后要回去,两人退了一步。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勉强,你回去呆两天收拾收拾,什么时候来正式报到都行。 明天就先去所里熟悉熟悉环境? 你的工牌还有出入证什么的,都得提前做一下。” 这倒没问题,商议好后,二人起身告辞。 等送行身影消失,这俩老头儿也上车了,司机才问出疑惑。 小吴不太明白,不就是年轻同志,为何还要劳这二位大驾。 要知道他们一个是部里专门任命的所长,外兼总设计师。 另外一个则是特意从别的研究所挖来的,早年留学苏联回来的专家。 同样也是副所长跟副设计师。 正副所长都来请一个这么年轻的,还没名气的,你说这谁能不好奇。 第606章 寻宝游戏 “她是好苗子,实力更是超群!以后你就知道了。” 是吗? 司机小吴持怀疑态度。 副所长想到单位里的情况,再想到她年轻面容,眉头紧皱。 “就现在单位里的情况,她进去后行吗?” 当年大革命后,所里出现了造反派跟保皇派,上上任所长就是被重点攻击对象。 而把他打下去,取代他的上任所长,在最乱的十年,都是他当领导。 但伴随最近两年拨乱反正,很多同志又重返岗位。 加上他在任时,只搞清查、深挖同志们的言辞,致使科研生产中断,确实也没有多少成就。 所以最近两年,空军军官组进驻进来,实行军事化管理。 三机部也专门从其他研究所挖来很多人才,来对抗这些曾经疏于研究,却又无法辞退的老油条们。 当然就包括前任所长,如今快要退休的周铭。 研究所里新血液跟曾经红极一时,现在却要坐冷板凳的前辈,正是无法融洽的时候。 这也是为何副所长担心叶穗进去会吃亏的原因。 如果江潮在场,了解完来龙去脉,肯定要惊讶于叶穗未来同事,竟就是想霸占这院子的周放亲爹! 可惜眼下都不清楚,注定他们要惊讶一把。 为了给司机跟副所长解惑,庞所长就讲了个故事。 “以前挪威人喜欢吃沙丁鱼,但这类鱼又不容易储存运输,而活鱼的价值是最高的。 为了将沙丁鱼完美运输到岸上,渔民就想了个法子,在沙丁鱼群里面,放进去一些鲶鱼。看书溂 鲶鱼生性喜欢动,并且它不挑食,各类鱼都能成为它的食物,所以混入鱼群的鲶鱼,不断搅动水里空气,大大增加了沙丁鱼的活性。” 田铎海副所长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鲶鱼效应!” 曾经一起在上军校的老伙计颔首。 “你没发现叶穗就像那条鲶鱼吗?这池子水太深,价值又高,放她进去,是最重要的一环。” ………… 叶连山这对夫妻特别有意思。 知道孩子每次人生大事,他们都帮不上忙,所以就希望于外界,每次都要求神拜佛。 以前不让搞封建迷信,他们就偷偷上香。 到首都后见识多了,东西方文化跟不同信仰碰撞,也开阔了二人见闻。 他们床头上摆着一个包着封皮儿的圣经,上面压着主席像,有事求保佑时,前方再摆个香炉。 用她妈的话说,别管东方神还是西方神又或者是马克思,总有一个能帮得上? 再说礼多人不怪,求的多了,总有一个神能听到乞求。 这不叶穗要进研究所,夫妻俩又备上香案,当季水果跟自家食品厂产的小零食,开拜。 感激这些前辈保佑,也希望他们能继续保佑下去。 叶穗跟江潮在窗外看着二人,没打断他们举动。 只私下嘀咕,也不知道哪个能收到他们的感激。 “他们很爱你,况且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到江潮自幼丧母,父亲再娶,年少离家又因战友情而黯然退伍,叶穗就心疼到不行。 趁着没外人在,偷偷捏了捏他手,“他们不止是我父母,也是你的,而且等过完年,你还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你可太幸福了。” 他被叶穗从失落的情绪里拉出来,反握了下叶穗,“嗯,不止有父亲孩子,还有个满眼是我的爱人。” 没怎么说过情话的男人,突然说出这句,真意外。 而且二人明显都不习惯,双双打了个哆嗦。 正尴尬呢,满头大汗的胡玉州跑回来了。 都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就拧开水管咕咚咕咚喝凉水。 刚跑出去一会儿就成这幅模样,在他喝完又猴急往外跑。 叶穗一把拦住他,把人按在水管下,将他花猫儿似的脸洗了下。 这才问起,着急出去的缘由。 他性格外向,又是散财童子,到哪儿都能迅速结实一批小伙伴。 这不叶穗问他时,还有几个同龄人扒在铁门外等他呢。 “哎呦,你都没听新闻吗?有人从港城那边走私过来一批收音机、电视机跟昂贵手表。 海关联合公安追缴出一批收音机跟电视机,但是好几百块儿的手表下落不明。 播音员提供了,被抓之人的活动轨迹,还在广播里说,谁要是能提供手表下落。 或是把找到的东西交上去,会有好些奖金呢。” 消息是中午出的,全民寻宝也是在那时开始的。 如果叶穗现在手里没那么多厂子,估计也要加入到这个行列中。 人均工资三四十的年代,一块走私来的手表就是百块以上,捡起一块就是三四个月工资。 要捡上几百块呢? 虽说都在号召要拾金不昧,要踊跃提供线索,但现在刚解决温饱问题,精神道德层面还没提高的群众里。 又有几个是那么无私。 这也多亏是胡光华洗心革面,开始做了别的营生,不然他这种层级的大倒爷,真被抓到了,往后余生肯定要在监狱里唱铁窗泪。 小孩儿们才不管那么多,这可是真正寻宝游戏,是每个人都公平的发财机会。 胡玉州趁她不注意,跑了。 这种事也不会落到他头上,叶穗当稀罕事儿,跟爹妈说了下。 但消息的传播速度,超出了想象。 晚上一家子出去溜达时,听到讨论最多的,就是找手表这件事。 叶穗还问江潮,难道他没收到消息,不参与到任务中? 江潮摇头,把叶穗的水杯递过去,示意她喝点水。 “首都卧虎藏龙的人太多,我这点本事都拿不出手。” 自谦,纯粹是自谦。 他媳妇还没来得及反驳,老丈人就赶紧否认,“你可不能妄自菲薄,不管是咱老家,还是首都的百姓,提起你,谁不得伸出大拇指?” 江潮真是越厉害越谦虚的典范,一个劲说没有。 晚风徐徐吹来,看着不同上辈子的风景。 有爱人、家人相伴,她觉得真很幸福。 当然,这种好心情,在看到灰头土脸,出来散步都不忘挖花坛找手表的小屁孩后,荡然无存。 “刚给你新买的裤子,你就穿破啦?这月布票都没了,别指望给你做新裤子!” 胡玉州正是狗都嫌的年龄,听到威胁也不怕。 “破了你就给我补呗,前两天我衣服袖子不是破了个洞,你还给我补了。 那手艺出神入化,连点修补痕迹都看不出来,而且那天你可温柔了,温柔到我快认不出你来了。” 他一脸向往地回忆着那天的叶穗。 被夸之人,不客气敲了下他脑袋。 “你是癔症了?我最近对你温柔过?还补得看不出痕迹,我连针都捏不起来,你见鬼了?” 第607章 另个灵魂 叶穗这倒没夸张,外人眼里她博学多才,好像什么都难不住她。 但她会的东西,多是保命技能,是那些长辈怕她无法在社会上立足,日复一日逼她苦练到这个地步。 会的多不代表她全能,像是穿针引线,她就不太擅长,也不是说不会,歪歪扭扭缝补个衣服可以。 但让她面露温柔,还补得一点痕迹看不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胡玉州没想到她不承认,自尊心受到挫折,气到跳脚。 “哎呀,我干啥骗你,是前天还是大前天的我记不清楚,那件衣服被洗了,回去我拿给你看!” 不被信任太令人不爽了。 偏偏叶穗神色如常,这么一来怀疑的视线就都落到他身上。看书溂 小屁孩求助的目光落到江潮身上,此时此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神色里透出三分慌张,七分惊惧,小孩儿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想找人来看时江潮已经恢复神色。 摸了摸受委屈的小孩儿脑袋,低声解释,“她怀孕了,记忆力变差,脾气变差都是可以理解的。 你成大孩子了,又是男子汉,适当该迁就女同志,跟她计较吃亏的不还是你?” 胡玉州看了眼她已经明显的肚子,又看了下指责她,让她让着自己一些的干爸干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书上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他就大度点,吃个哑巴亏。 本就是小插曲,在双方调和后,姐弟俩又握手言欢,周围有趣的事儿这么多,很快又讨论起新的话题。 几人走了好远,没见江潮跟上,好奇地看他。 没人知道此时江潮心底有多恐惧。 他是唯一清楚胡玉州所说是事实的人。 即便如此,却还要瞒着,自己消化着心头排山倒海的恐惧。 这种无法同人倾诉的苦楚,在短短几分钟,就将他后背衣服打湿。 几步开外,叶穗嘴巴在动,但他两耳轰鸣,像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竟然听不到她的声音。 想朝他们走过去的,但两腿像是灌了铅,愣是无法挪动一步。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时,真会胸口发闷,两耳轰鸣,四肢无力。 叶穗的来历只有他知道,确实有时会突然换个人,新婚那晚不就变了个人吗? 会不会胡玉州那天看到的人,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又或者是,跟她一样的,天外来客? 短暂时间里,他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可能,但不管是哪个结论,都是他无法承担的。 叶穗的反应,不像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契机,会让人格转变,先前两次他察觉到,叶穗是在受到惊吓才异常。 但最近并没有让她惶恐不安的事发生。 那个人只是贸然出现一次,还是以后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她出现的次数过多,会不会完全控制这个身子的掌控权? 江潮不敢想象那个结果。 胡思乱想的时候,手心传来温软触感。 叶穗拉着他往前,“听说前面小广场那,有个挑着扁担卖凉粉的老爷爷,我馋凉粉了,你请我吃。” 吃凉粉是假,缓解他不安情绪才是真,不过她运气好点,到那后,还真撞到老爷子竟在那售卖。 胡玉州说要请客,大手一挥,要了五碗儿。 吃吃喝喝,看看风景,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夜晚就这么被打发过去。 李红英还跟女儿说,这次回去要帮忙杜三张罗下喜事。 他先前自卑,不敢回应小唐老师的爱,但后来上了夜校,事业的成功也让他多了些勇气。 小唐老师那个家庭也是复杂,先前没考上,继母一个劲想把她卖掉,亲爹不给她出头。 这会儿考上了,得知闺女跟食品厂的大老板好上了,又舔着脸上来巴结。 好在那姑娘主意正,彻底跟家里断掉了关系。 可能是为了宽杜三的心,就提议开学前先定亲,省得日后再生什么波折。 现在考上大学的毕业后国家都分配工作,她考到省城,离家不远。看书喇 他们食品厂也经常去省城那边谈生意,送货,杜三可以趁机过去跟她团聚。 这对小年轻其实并没有分开。 可惜杜三一家只剩他了,小唐老师跟家里也决裂,到时候置办东西什么的,没个年长点的人真不行。 别管冯飞还是杜三又或者是其他相熟朋友,大家婚事上好像都有种快刀斩乱麻的干脆,再想下他们俩,少说磨蹭了一年。 叶穗瞥了眼江潮,就差说一句,你真没出息。 江潮被瞪得莫名其妙,疑惑地挑眉。 当然她也不知道,从此刻开始,一个念头在江潮心里成形。 以前他从来看不惯那些弯门凿路,找关系来升迁的人。 但现在,他实在不想过以前那种孤苦无依,无法跟家人团聚的生活。 论能力,论资历跟成就,他都不落下风,没道理他就要在那个地方呆上一辈子。 这次奖励还没下来,他也该替自己活动活动。 只是这事还没成功前,就先不跟叶穗他们说了。 ………… 首都公安家属楼,有人同样为自己的前途在奔走。 周放被他爸带着,拎着东西敲开一个老前辈家的大门。 周放年龄到了,在部队里没有晋升空间,就想找点关系,转业的话,能转到公安部门。 现在军转干是国家跟军队的一项重要制度。 国家会对军队专业干部,实行方案分配跟自助择业相结合的方式安顿。 一般军人都会转为一些干部,或安排到自己户籍的政府等国家机关,或者当公安。 前段时间,江潮不是把首都公安局的局长给撸了吗? 首都公安局的局长,意义重大,肩负责任众多,怕出现跟上次那样的公安领导祸害百姓,影响治安。 这次公安部加大了选拔力度。 即使职位空缺,也不会随便找人来安顿,周放这次盯上的就是那个位置。 那个领导看见父子俩来了,有些诧异,但碍于情面还是把人迎了进来。 这是公安家属院,进来的人是不敢大包小包兜着,不然会被人举报的。 这父子俩倒也干脆,寒暄一阵后,说明了来意。 他俩为啥笃定人家会同意呢? 这次拜访的公安领导,他侄子就在708所,周铭虽说现在在里面不能呼风唤雨了,但余威还在。 他想的是,自己提拔下他亲侄子。 对方给自己儿子行个方便,这不是互利互惠,皆大欢喜? 但他忘了,江远即将要上任,这个新来的领导,脾性手段如何,他都捉摸不透,这个节骨眼上,谁敢给人暗箱操作。 第608章 走后门 都是聪明人,对方一直打马虎眼,就是不松口。 见老同学不给开绿灯,周铭也叹了口气。 “老闫,不怕你笑话,我眼瞅就要退休,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放心不下,咱们当大人的,哪个不是为了子孙活着? 我知道弟妹身子不好,只生了闺女,你是把侄子闫俊当亲儿子疼的。 眼下不帮衬些,没人脉的他们想冒出头来,得多耗多少年啊。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们所里今年新招来一个女同志,年龄不到二十,甚至还没上完大学就被招进来了,你说荒唐不荒唐。 要说家里没点关系,家长没费点力气,你信不信?” 叶穗要进研究所,且是被两个所长去请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大部分跟周铭一个想法。 但别管他如何巧舌如簧,对方都在打太极。 看他一点都没分寸,就差摔下要绝交的狠话,这才语重心长道。 “老朋友,不是我不帮忙,现在退伍军人的计划安置,都是有正规手续来的。 地方党委、政府依据安置政策以及军队转业干部的德才条件,以及军队的职务等级、贡献、专长,来安排的。 不会委屈一个战士,也不会将人分配到不合适的位置上,咱们都是老党员了,这点觉悟应该有的。 况且,我没记错的话,咱家孩子在部队里是文职,这把人安排到公安局长位置上,这不是不合适吗?” 说到这,已经够明白,再没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 父子俩知道这是没转圜余地,也不再说,气氛凝固起来。 不过没僵持太久,周放不甘心,多问了一嘴。 “叔叔,这个职位我拿不下,是我能力不够,没什么好说的,但我想多问一句,眼下职位空缺。 并且江潮那个奖赏还没落实,会不会他要当首都的公安局长?” 见他不再逼迫自己,老领导也松了口气,连说不是。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周放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他还在小破地方苦苦熬着等升职。 自己被安置,最差也能安排到首都,这样还是高他一头。 但笑容刚挂起,对面令人不快的消息传来。 “他不当局长,可能要升到公安部里了,他这次的实力跟勇气,就连咱们领导都看到了,还说此人可重用。” 公安部啊,跟下面的单位可不同,是全国公安工作的最高领导机关跟指挥机关。 管理情报指挥、研究室、督查审计、治安管理、刑事侦察、食品药品犯罪侦察等等各个部门。 可以说,当公安的升到这个部门,就已经是很光宗耀祖的存在。 要知道现在华夏行政是五级划分,是国家级、省部局、司厅局级、县处级、乡镇级。 他是靠自己的实力,从乡镇级连级跳,现在已经到部级。 就算以后在公安部某个局里,只当一个副科长,但也是了不得的存在。 因为建国以来,很少有人能在他这个年龄,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这一步。 周放的表情,瞬间转变,他咬牙道,“已经确定了吗?” 肯定是没确定的,不然跟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小伙子们,调令都下来了,他咋还迟迟没动静。 这不是觉得他太年轻,有人还在疑虑中吗? 但让他说,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个公安他见过,长得一脸正气,不论身手还是反侦察能力,都是新一代的佼佼者。 刚要解释出声,就被厨房一直忙碌的妻子打断,女人端着切好的西瓜,笑眯眯招呼着。 “人家周同志,好不容易来找战友叙叙旧,就你不识趣,非要说些跟工作上无关的事。 一点幽默都不懂。 要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要退休的人,没事跳舞打拳,去外地领略下大好河山就行。 管他们干啥。 你们看我家那个,我们谁都没插手,让她自个折腾去,来来来,小周别客气,吃瓜,吃瓜。” 他爱人也是搞妇联工作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还不惹人,看似在劝他们别管孩子。 侧面也提醒了丈夫慎言,上面还没发布出来,就尽量不要往外说。 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她太了解丈夫脾性,就是太热心肠,觉得没帮人办好事,歉疚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场拜访,父子俩无疾而终而。 二人起身离开,刚被送到门口,又被女人喊住,她小跑过来,把烟塞回去。 “看说的太高兴,这烟都忘了带走,我家老闫没福气,不吸烟,放我们家,真可惜了这些好烟。” 他们害怕影响,没带什么水果罐头麦乳精,但是求人办事,哪儿能空手。 父子二人身上带了几盒甲级香烟,当然那烟是幌子。 实际上,烟丝已经被抽走了,在那几盒烟管里,装的都是大团结! 二人悻悻地离开。 那个公安领导的媳妇,见人走没影,朝门口呸呸了两下,“早年就是墙头草,看谁上来了批斗谁,跟刽子手似的,帮慈禧排除异己。 那十年他那么安稳是为啥,当人都是傻子想不明白? 眼下知道着急了,还想给儿子开后门,做梦去,就仗着他早年做的那些龌龊事儿,老天爷迟早有一天要收了他! 你往后少跟他接触,要不就等着跪搓衣板!” 夫妻俩的悄悄话,父子俩自然不知。 但是出了家属院,儿子的不开心,周铭是看在眼里的。 对儿子时常放在嘴边的男人,他也有所未闻,听名字熟悉,忽地问起,“对了,不顾你想法,买下你爷爷院子的也是他?” 周放点头,他现在满脑都是江潮再度碾压他的失落。 而且如果江潮真留在首都,凭着他的实力以及对那件事的在意,迟早要被他翻出来! 周铭对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还是蛮心疼的。 见他乱了分寸,劝道,“你担心啥,他不是想留在首都?那就让他留不下来就是了,现在调令还没下来。 证明上面也在犹豫审核,只要没尘埃落定,咱们就有机会……” “什么机会?” “据我所知,他爸马上要升任公安部秘书了? 儿媳妇不是跳舞表演的?任意一个拿出来,就能让他呆不下去,你就这样做……” 黑暗里,在摇曳的草丛,晃动的树叶下,父子俩低头嘀咕起来。 第609章 给她好看 别管什么年龄,上学上班,永远是每个人都不想面对的现实。 叶穗懒散惯了,八点半报到,七点钟还腻在床上。 江潮把人拉起来,拍拍她脸让她清醒。 自己则把水壶点心手帕洗干净的西红柿装进小书包里 她在怀孕期间饿得飞快,用她的话说,是挠心挠肺的难受,手边没吃的可不行。 装好这些,背后没动了静,往后扭头一看,果不其然那人又躺下了。 江潮拿湿毛巾扔在他脸上,这才将人唤醒。 “妈已经做好饭,都等你呢,送你到那我再陪他们买些特产,你昨晚也说过,第一天报道就迟到不好,得给人留个好印象,都忘啦?” 看她还蔫蔫的,直接单手搂她,就把人带到地上。 叶穗挠了下长发,“你送我就行了,干啥还要妈去?” “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单位,日子特殊,家里人都去,看看要穿哪一身?” 昨晚她把衣裳拿出来,挨个试穿,让江潮选个合适的。 只是后来被别的事儿打断,咳咳,就没选出来合适的。 看了眼扔在椅子上的衣服,叶穗指了件绿色的套裙。 阿米娜经常跟外商打交道,有时候会收不少礼物,这裙子就是别人送她,不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不适合她,就转送了叶穗。 布的质地厚实,上面做成短的,下身是裙子,叶穗肚子还没夸张起来,穿上这一身儿,上衣正好能遮住隆起的弧度。 叶穗怀孕除了肚子大,眼下哪儿都没大,穿上青春靓丽的新衣裳,再戴个同色系的发卡,那美貌简直堪比电影明星。 胡玉州见她这副打扮,围着她转悠了两圈,一个劲夸不错,还让她继续保持。 早饭简单吃了些,江潮开车送几人过去。 叶穗印象里,这些科研所肯定地处偏僻,出行不便,但到那后,才发现离家不算太远。 驱车十几分钟,周边也算便利,他们还在打量着这周围建筑时,门口还有好些学生,三三两两搭伴路过。 军工场所外,都有小战士真枪实弹在站岗。 叶穗自报身份,那小战士打了个内部电话,核实身份后,示意她进去。 当然,除了她外,叶家其他人是进不去的,又不是刚入学的小孩儿,还依恋家里人。 叶穗跟几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自己背着挎包就进去了。 江潮身形高大,面相英气,当他站在这时,吸引不少来往路人的视线,但他全都当没看到。 几人等叶穗背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收回视线,商量一下,先去买什么礼物特产。 只是这手,刚碰到车门,背后就传来响亮的叫声,江潮皱眉,真是越不想见谁,就越能碰到谁。 一身军装的周放大步流星赶来,语气带笑道,“真是巧啊,这短短几天,咱们都碰到多少次了? 我刚看见你背影,还以为认错人了,走到近处才发现没有,对了,你怎么来这了?” 叶连山不明白二人恩怨,见他穿着这身儿衣裳,又跟女婿有说有笑的,心里就有种亲切感。 “江潮,这位是?” 江潮神色淡淡,“好几年没见过的战友。” 周放在外人跟前,表达的还是挺谦逊,跟人握手,“伯父你好,我是江潮以前的朋友,老京城人,他爸妈就是我爸妈,这样,今天我做东,好好招待招待大家。” 江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跟我还客气,对了,你怎么来这了?” 胡玉州不了解大人的恩怨嘛,语有荣焉道,“我姐今天第一天上班,我们来送她啦!” “你姐?”男人挑眉,“江潮,他们说的应该是我弟妹?这么巧,她也来这上班了?” 这么巧? 江潮咀嚼出不对劲,终于正眼看他。 周放存心想让人不痛快,不然也不会大早上来这守着。 没卖关子,热情道,“咦,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爸还有我大姐都在里面任职,弟妹是在哪个部门,我好让他们照顾一下?” 江潮听罢,表情难看。 “爸妈,上车……”夫妻俩本来还开心闺女运气好,到哪儿都有人扶持,但听到女婿不悦的口气,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 简单跟对方颔首后,拉着兴奋到摸不着头脑的胡玉州上车。 江潮开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我爱人特招进去的,处理的都是机密数据,估计不会跟伯父产生什么交集,我还有事,告辞。” 周放看着车屁股消失,这才嗤笑一声。 话说那么早干啥,江潮他阅历多,实力强,他玩不过,这很正常。 但他爱人,自己又不是没见过,文弱又文静,脾气还软绵,想拿捏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江潮要真像他嘴上说的那般,无所谓,上车时表情何必那么严峻? 总之,就等好戏看。 叶穗不知自己被人盯上,被人带着参观时不停打量。 这种建筑跟她小时记忆里的楼房如出一辙,不论是墙体外观还是路边砖道全是红色。 建筑风格有点民国时期跟国外融合的元素,绿化做的很好,路边是高大的梧桐树,还有通体漆黑,造型别样的路灯。 当然,最能体现时代特色的大喇叭,也是不可或缺的。 所里最高楼层就是四楼,不管是哪一栋,墙体上都爬满了绿色清新的爬山虎。 因为绿植众多,设计又有些西洋风,叶穗总有种穿越到四十年前的光景。 带她进来的小战士跟叶穗介绍着研究所里方向布局。 “我们所长说,您进来后就有粮食指标,一个月四十斤,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跟上面申请,这边就是食堂。 咱们所里工作人员,一忙起来就会耽误了吃饭,所以晚上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一直有人值班。 那个楼里面是宿舍楼,要是碰到下雨或者是劳累,回不去的话,可以在里面休息,专门的科研人员,可以一人申请一间宿舍。” 大致走了一圈儿,这里面不论设备还是场地,都出乎意料的好,甚至还看见一些国内没有的科研器材。 大致逛完了,副所长也开完会出来接她了,叶穗现在最出彩就是演算能力。 当下自然也要把人安排到循环试验小组里。 没有什么欢迎仪式,更没什么隆重介绍,肩负重任,大家都是争分夺秒地在工作。看书喇 组里来了新成员,只是抬头看了看,认出她就是‘背景强大,公公即将当公安部二把手’还没上大学的‘特殊人才’后,又埋头苦干。 现在只希望她能不拖大家后腿,不闯祸,别的,谁也管不了那么多。 叶穗今天来这就是了解下工作性质,熟悉下工作环境,领一下工牌,做下登记就能回去。 但谁知道刚介绍完她,还在认识着同组组员时,副所长被人喊走了,她被安排在自己的位置上,新奇地张望时。 一沓资料就摆在她面前,“你就是新来的同志?我是水槽疲劳试验机修小组的。 这是我们近一个星期的疲劳试验数据,请你整理一下,再估算出日使用率。”交代完任务后,朝她颔首,大步离开。 第610章 惹错人了 叶穗现在不清楚所里是什么情况。 现在正处在新旧交替时候,所里一部分老人,是十年动乱期间,上任所长周铭提拔上来的人员。 另一部分则是近期两年,三机部专门挖来的特殊人才,哪个单位都有派系之争,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个科研所。 叶穗刚来,又是新所长去请来的,自然而然要被划分在新的这一派系。 但是因为她背景深厚,至于脾性如何,大家还在观望中。 他们负责的是疲劳试验,就是将机身放在水槽里,不停驱动,让它完成飞行循环,确定它飞行循环次数,确定寿命飞行时间。 刚刚来给她颁发任务的,就是水槽机修那边的人员,他呢即将成为上任所长,也是现在周主任的乘龙快婿。 不知道这女同志,怎么就被他给盯上了。 要知道不管是多高学历的,总得有个实习过渡期,你总得被前辈带一段时间,教会她怎么处理才行。 哪儿有刚上来就给人发布任务? 这刚来就得罪了人,往后日子不好过啊。 叶穗还不知道他们在想啥,她桌子空荡荡,啥也没有,算个屁啊! 也就在这时,斜对面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同志,递来一沓的演算纸,以及几根铅笔。 “你好,我叫闫俊,比你早三个月来,你要是有什么疑惑,或者是搞不定的问题,就来找我……”虽然他也不怎么强。 但是总比刚进来女同志厉害一些? 叶穗颔首,接受了他的好意。 不过上辈子就学过这些东西,应该暂时难不住她……? 她的位置临窗,因为外面茂密的大树遮挡,位置还算清凉,渐渐地,周围的打量目光,在她安静工作后,逐渐消失。 头顶电扇的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儿,树叶摇晃间,时不时就有斑驳的阳光落到脸上。 庞所长在楼下,只能看到年轻女同志埋头苦干的身影。 虽然嘴上说,相信她能改变这种局面,但该担心还是要担心的。 眼下见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先出手了,他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 20世纪70年代初,华夏空、海军装备的对地攻击武器,技术性能非常落后。 头几年跟南越两国海军交战,尽管我国海军在自卫反击战中沉击对方四艘巡逻舰,取得了海战胜利。 但也暴露出许多严重缺陷。 当时海航装备的歼击机基本没有对海攻击能力,现有的轰5航程虽远,但过于老旧,不堪重任。 因此,适合海航使用的新型攻击机成为国家急需的机种。 面对三机部提出的,要用一种新型机代替当时的强击机,就成了眼下研究所要研究的重中之重。 由此,708科研所除了常规飞行机器的研究外,还承担上了研制一个空、海军通用的机种。 因为以前没有经验,他们得通过对机上设备的调整,满足空海军的需求。 周铭的女儿,周萍就是组织设计机型的团队人员。 恢复高考是近几年才有的,她今年也就不到三十,不是正规科班毕业,是凭借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进来的。 工农兵大学生,讲究的是又红又专,这种高深知识,她是不懂的,但能顺利进来,还不是她爸的能力? 十年动乱是一场混战,人跟人之间没有信誉可言,丧失了社会的公正准则跟人的道德标准。 他爸能屹立不倒,可想而知,手段有多毒辣,所以当初把真正有本事的下放,把自己女儿安排进来,明明不合规矩,但更多人,敢怒不敢言。 她今年不到三十,但还是梳着革命时候的露耳短发,为了装出学问人,还特意戴上一副眼镜。 她的办公室很压抑,不管是新来的,还是旧部下,全都安静的在绘画着手里的图纸。 这时房门轻声被敲了下,是刚才刁难叶穗的男人来了。 周萍头一个丈夫受不了她霸道又蛮横,头两年离婚了,眼下在她面前的,是谈了半年多的同事。 她看上男人老实,好掌控,对方则看重她条件,想走个捷径,反正各需所需。 听完他的报备,女人眉头紧缩,“那人没哭,也没抓耳挠腮?” 王亮摇头,“估计还在硬撑着,不过咱弟跟她家有啥过节,今天还专门来交代?” 女人其实从心底看不上他,要不是这人有利于父女俩开展工作,谁会看上他,一块木头! “不该问的别问,等她去送数据时,该怎么做你知道。” 王亮点点头。 等到叶穗从那繁琐的数字抬起头时,已经到傍晚时候,晚霞漂亮地洒在树叶上,美好得不像样。 叶穗整理了下资料,跟对面还没走的闫俊询问,这资料要交到哪里。 “你做完了?”他过于惊诧,声音都大了,叶穗不免觉得好笑,她来这就是干这个的,如实完成任务,这不是天经地义的? 其他人也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好奇她是胡乱来,还是真有实力,纷纷放下手头工作,等一个结果。 王亮他们早就在等叶穗了,但他一个修理零件的,哪儿清楚那么多,这份数据报告也该交到主任手里。 但他不是去开会了?自己又想给她个下马威,就越俎代庖。 只是看了几眼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数据,他就脑袋大。 想到周萍的交代,又想到眼前这人连大学都没上,心放宽了,皱眉挑刺儿道,“你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 要不是现在屋里安静,叶穗都怀疑自己幻听。 “你在说什么?”她还没挑错,这人还挑起刺儿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叶穗,想到周萍就在周围,勇气更足。 “你这些数据都是错的,你看这个结论,说是从操作试验结果得出,操作程序不当,这怎么可能? 我们试验都进行了两年,以前可没什么不同的声音,怎么你一来,就什么都不对了? 我们招的都是精英,犯错的可能微乎其微,你要想混日子,抱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劝你趁早就熄了这个心思,早点回家!” 在外走来走去,想等个结果的人,听到此番言论,倒抽冷气。 先不论她是不是计算错误,单凭王亮的口气,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相处一天,知道她没有传闻中的娇气跟跋扈,大家对她印象还改观了几分。 担心她是不是要哭天抹泪儿跑出来时,安静的屋内,突然传来一句质问。 “您是脑袋进水了,还是猪油蒙了心?” 第611章 硬刚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脑袋,因为过于好奇而贴在门外。 在听到清亮又不卑不亢的女声时,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甚至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凑得紧的脑袋,都互相撞上了。 他们闹出的动静,里面人好像听到,又好像没听见,箭在弦上,谁都没功夫去计较。 王亮瞪大眼,掏着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看了眼,站在他身前无所畏惧的女同志,一时间竟卡壳到不知说什么。 他又是站起来,又是喝水缓解情绪,知道有人偷听,但要维护自尊,还是不客气拍桌子壮胆。 手劲那么大,桌上水杯都被他震了一下。 “你是新来的,能不能留下还不好说,眼下就这么狂妄了?我再不行,也是你前辈。 前辈好心提醒你,你没点虚心请教的精神就算了,还敢说这种脏话?” 面对对方先发制人,叶穗丝毫不怕,晃动的水面还未平息,她瞥了眼门外,冷声道。 “怎么谁嗓门大就谁有理? 想当人前辈,就拿出当前辈该有的气度,我算了一天的东西,你连一分钟都没看够,更别说演算核查就说我错了! 试问脑里没水的人能说出这种话?! 还怎么对你?你教教我,该怎么对你,给你递烟还是蹲下来给你擦皮鞋? 又或者低声下气唯唯诺诺配合你过足了官瘾? 我来工作,粮食指标不是你给的,工资不是你发的,更不用巴结你换取青云路,你给我脸色作什么?” 怀孕期间脾气本就大,他又撞到枪口上,虽说不是职场霸凌但也是欺压新人了? 就不惯着他! 越说越气得厉害,论口齿伶俐程度,十个男人都追不上叶穗,他被气得直结巴。 就在剑拔弩张时,从后门那进来一个打扮极具时代特色的女人。 “闹什么闹,在隔壁都听到你们争论,新来的叶同志是,这种场合下,跟前辈闹腾,影响别人,就是你的素质?” 好嘛,又来一个不辩是非的对手,看二人神态不用多说是一伙的。 “那您不分青红皂白,先定我的罪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权利见我的领导,如果他也说我的数据跟推论是错误的,那我跟他道歉。 如果他冤枉我,那你们俩一起跟我道歉!” “那你愿望可能要落空,彭主任跟所长出去开会,没办法偏袒你,给你做主。 其实王亮说的又没错,我公公要是公安部秘书,未来公安系统的掌舵人,我舒舒服服在家当我少奶奶不行? 何苦来这挣这些死工资,就为一个名声,一个社会地位,真不值当。” 怪不得能把小弟气成那样,仗着家世跟口齿,没少欺负人啊这是。 她当姐姐的最是护短,这一次一定要让她吃个教训! 别人越吵越是结巴,思绪也跟不上,可叶穗属于一吵架肾上腺飙增的那款。 思路清晰,外加曾经跟人学习过一段时间,实战经历大幅度提升,这不马上就抓到她纰漏。 “主任去开会?这么说,他不是领导,更不是我的直属上司,既然如此,他有啥权利跟我发布命令。 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记得他是机修组的? 难道咱研究所里,机修组的都是双学历?一分钟不到,口算出数据答案? 要是真的,那我这等才疏学浅的,真不配站在这儿了。” 你们越俎代庖还有道理? 第一天上班不刚一点,到以后还不定怎么受欺负。 “说得好!”闫俊此时在外听的热血沸腾,甚至是欢呼出声。 周萍父女委实太霸道了些,所里就缺这么真性情的人来教训她。 能看出来,她怼到二人哑口无声,但只是安静片刻后,周萍冷嘲道,“小同志,嘴硬是没用的。 这次疲劳试验,原计划是三年时间完成12万次的飞行循环,确定使用寿命三万飞行小时。 不论是根据漂亮国那边得来的数据资料,还是苏联那边现有的循环试验折算,飞机寿命至少可达到一万三次飞行。 按照目前国内航线上飞机的日使用估算,我们最少还能再飞一年。 完成四万七千次的循环,可你的数据呢,说是现有的操作程序不当,会导致一次性静力的破坏,随时都有失败的可能。 这不是贻笑大方,不是胡乱作弄是什么? 这就是门外汉来了,都要说你的数据荒唐,何苦要主任来算?” 见招拆招,她眼下就是要把这丫头塑造成一个,仗着公公影响力,来这混日子的形象。 “机器再精密,国外的数据再准确,你也不能当成金科玉律去遵守,你拿外国的经验有啥用,我们要用事实说话!” 吵到白热化时,一个穿着湛蓝色衣衫的清瘦中年人,推门而入。 刚进所里就听说有人吵架,他明白来龙去脉后,调解双方,但眼下,他也不好判断是谁对谁错。 最重要的是双方都有靠山,还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只会和稀泥,支吾半天老是说不到点上。 中午随便吃的食堂,又早早过了下班时间,叶穗饿得暴躁,见短时间弄不出结果。 冷声道,“事实胜于雄辩,你们爱信不信。” 他们不信就不信,何必要跟他们白费口舌,况且一个单位腐败成这样,她也该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来这里工作。 她是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拎起自己的包,大摇大摆离开的。 等她走后,自觉丢面子的二人还在挽尊,“果然,让还没上大学的人过来做研究,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可太荒唐了。” 是吗? 有同事此时也挖出叶穗的过往,她的成绩好像是今年的全国状元? 你这个没点实力的,是怎么好意思说人家才疏学浅的? 经过这一闹,看她笑话的人越来越多了。 ………… 叶穗走后,不知后面情况,气鼓鼓走到门口,就看见江潮倚在车旁,频频看着手腕的一幕。 几乎她刚露面,江潮已经察觉到了,迎面朝她走来。 顺手接过书包什么的,刚正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担忧。 “第一天上班怎么样?”询问时顺带将还冰凉的酸梅汁塞她手里。 叶穗咕咚喝了半壶,就跟他说今天遇到的奇葩们。 担忧了一天的事儿,还是发生了,这时候不能瞒着她,又怕人气坏事了,就如实说了他们的关系。 “要是干得不开心或是不满意这个工作,我去找领导说一声儿,咱们就不干了。” “不用,这事我能解决的了,他们会求着我回去的!” 再说,大不了不上班就是了,这边一个月工资确实是挺诱人,但她又不缺那仨瓜俩枣。 江潮不太相信会求她回去这一说法,不过又不能泼媳妇冷水。 叶穗还在边上碎碎念,“开始我还好奇,我跟那些人没丁点关系,他们干啥要针对我。 要说那女的是周放亲姐姐,那也能解释的通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都令人讨厌的厉害。 第612章 豉汁排骨 虽然今天过得不愉快,但二人都约定好,回家后对白天的事闭口不谈,李红英夫妻俩心里装不到事儿。 要是让他们知道,闺女第一天上班就受了委屈,八成要难过的睡不着觉。 新院子外,飘散着浓郁的香味,而且门口那颗石榴树下,还停着另外一辆车。 “阿米娜来了吗?” 江潮点点头,“下午我们去医院看了下贺佑,跟他道别,就想着约着吃顿晚饭,医生说他伤口长得不错,不颠簸的话可以出来跟咱们聚聚。 而且阿米娜也想亲自跟乖乖他们道谢,所以就开车来了,等吃过饭后,还是要回医院的。” 她点点头。 新房子虽然没完全收拾好,但打扫过卫生,又通风散气后,差不多能住人了。 爹妈也把他们的行礼,跟简单的生活用品,搬到这里来了。 她看见厨房里两道人影儿晃动,猜她妈肯定在跟阿米娜聊天。 就先回房间里换了衣服,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凉快,吃多一点,肚皮就涨起来,有碍观瞻。 换了家居服后兴冲冲下楼,食堂的饭跟外界比是不错,但跟家里比,还是逊色一些,叶穗被人养刁了,中午吃的不开心。 “妈,做什么饭啊?” 要看火候,李红英没办法出去,在围裙上擦了下手,隔窗回应,“豉汁排骨,野鸡红,糖醋脆皮鱼,炝黄瓜,还有一个四喜吉庆。” 单单听名字,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叶穗最爱吃的就是野鸡红,名字听起来有点标新立异,但却是特别好吃的一道菜,有胡萝卜、蒜苗、芹菜、牛瘦肉、肉汤当配料。 其实就是牛肉丝用盐、水淀粉腌好后,热油炒上,因为有胡萝卜、芹菜,蒜苗配菜颜色特别丰富。 又加上花椒粉酱油醋豆瓣酱,菜油,所以有种麻辣鲜香的滋味。 质地脆嫩,口味好,颜色漂亮,很符合家里人口味儿。 一天的辛劳,在飘荡的香味以及舒适的环境狭隘,不翼而飞。 深呼吸了一口气,叶穗心情也美妙起来,尤其想到明天就能回到老家,跟周围邻居朋友团聚,这种快乐更是达到顶峰。 这边刚推开厨房门,看着里面两道女性背影,当时就开心的喊着。 “今天哪阵风儿,把我最亲爱的,让我夜不能寐,一直苦苦思念的最好朋友阿米娜吹来了? 两天没见,你过得好吗?可曾想起过,已经跟你48个小时没见过的我,多么度日如年,又如何压抑我的思念之情吗?” 她就纯粹是人来疯,看到亲人朋友耍贫嘴来的。 谁还没个调皮时候,抽风,放飞自我的时候? 她这边说完,还特意做出一个舞蹈演员谢幕时,伸开手臂朝天仰望的姿势。 这姿势都摆出来了,就等人欢欣鼓舞迎上来,但是,傻乐呵半天,怀里还是空荡荡,没人扑来啊。 叶穗疑惑的低头,宽敞又考究的大厨房,她妈妈已经听到肉麻的呼喊,扭过了身儿。 还是早上离开时的穿着打扮,但是表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而她边上背对着自己,切菜帮忙的‘阿米娜’却迟迟没反应。 李红英一个劲挤眉弄眼,来提醒女儿,可那时候已经晚了,等到那姑娘转身过来时,叶穗已经倒抽一口冷气。 这哪里是阿米娜!这是整个暑假没看见的温琳琅! 曾经并肩作战,一起考上大学的好闺蜜,琳琅啊! 首都潇洒的日子太久,她都忘了好朋友,主要是姑娘家身形都差不多,只看个背影,不怪她认错。 而且她不是趁着暑假,去国外找她那个姑妈了吗? 咋这时候回来了,而且还悄无声息的,找到了她的新家啊! 叶穗现在已经在尴尬的搓手了,看着她拿菜刀胸口起伏厉害的样子,只会尬笑。 “到底是哪位亲爱的,让你夜不能寐,只是48小时没见,你就更无法压抑思念之情? 叶穗,咱俩多久没见了?少说有一个半月了?亏得我身在异国都思念你,你倒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 反问的那句啊,透出主人的情绪,看出来是很失望,很伤心,很愤怒了。 叶穗一直挂着心虚的笑,活脱脱一朵狗尾巴花儿,笑的嘴角僵硬都没敢放下,一个劲劝她别生气,消消气。 “你听错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最爱,最要好的朋友就是琳琅你了。 你别看咱们分开时间这么长,但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你。 而且,不管如何斗转星移,不管沧海如何变幻,我们的感情都不会变。 虽然我们中间跨越了山海,但我每跳动一次的心脏,都能跟大洋彼岸的你,产生共鸣。 我的思念跟祝福,从未因距离而消失过一秒钟。 要知道我们的友情无坚不摧,我对你的感情,甚至是超出当时对江潮的爱意。 你看我太开心了,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但凭我们的默契,你一定知道我没有撒谎对不对?” 李红英只觉得闺女太可怜了,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竟然口若悬河,说出这么多好话。 换成是她的话,怕是刚开口就卡壳了,一个劲道歉了。 只是琳琅这表情,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正想要如何缓解凝固气氛时,隐约注意到有目光打量。 侧头一看,窗户外面,站着女婿贺佑外加阿米娜,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已经看了有多久。 受惊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怕了,只在心头感慨女儿可太惨了。 是这样的,贺佑跟阿米娜是第一次过来,江潮带着他们参观了下院子,逛完后,阿米娜知道胡光华的四合院也在周围。 她对四九城的这些四合院很感兴趣嘛,就让人带着去看了看。 还是约莫着快吃晚饭了,几人才慢悠悠的折返回来。 只是可惜回来的不是时候。 循着动静赶来了,也正好将叶穗这篇长篇大论,表着忠心的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哦,不止是听得清楚,看的也明明白白。 李红英看着还一无所知的女儿,再度不断咳嗽提醒,叶穗只觉得她妈今天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妈,一会让我爸带你开点药,今个咋一直咳嗽?” 母女俩没默契,看不懂她的眼神提醒,但说着说着,也感受到沉重的呼吸声。 扭动着脖子时,窗户外面那三张面孔,清晰的跃入眼底。 尤其是阿米娜似笑非笑,双手抱胸的样子。 叶穗捂脸哀嚎,这到底是什么修罗场啊! 第613章 怪我太有魅力 阿米娜看不出喜怒,但唇边勾起弧度,透出几分主人心中的不爽。 “叶穗不跟我介绍下,你最爱,最要好的朋友? 我刚听你说那句,虽跨越了山海,但每跳动一次的心脏,都能跟大洋彼岸的朋友产生共鸣,好感动。 但你本事咋那么大,大洋彼岸的心跳都能探测到。” 叶穗摆手又摇头,说啥都苍白无力,谁能想到二人会同时在场。 看搞不定,求助的目光落江潮身上。 因分别在即,而体贴万分的男人,跟失明了一般,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江潮?”叶穗皮笑肉不笑地点他。 被点名的男人双手抱胸,“你不是对朋友的爱意超过了我? 这么算下来,我都排不到第三,我一个不重要的外人,就不掺和你们的爱恨情仇了。” 啊? 那两边还没哄好,他又来添什么乱? 更关键是先前胡言乱语,确实说过这个,完蛋了本以为得罪两个人,实际上是三个啊。 偏偏江潮这会儿像在开防诈骗大会似的,跟在场几人传授经验。 “结婚前最好先擦亮眼,甜言蜜语什么犹如穿肠毒药,真要不得,得透过外表跟假象,看到内心本质才行。” 就差指名道姓说她了,你可别捣乱了! 这种修罗场,她确实招架不住,自家男人靠不上,就朝贺佑投去一个求助目光,贺佑张张嘴,看俩姑娘剑拔弩张,眼里都要冒火,又闭上了。 俩姑娘一个是熟人一个是对象,帮谁都不行。 招架不住时,索性捂上脑袋借口说站着的时间太长,他头晕要休息。 往常,阿米娜听到这个,早就担忧的跑来扶他。 但眼下二人互相对视谁都不退一步,最后还是战局外的江潮扶着他离开,这才免遭殃及。 她妈只顾着做饭,明显不想掺和进来。 没办法叶穗急中生智,佯装无事的跟人寒暄,“琳琅你还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去做了产检,大夫说我怀了双胞胎!” 温琳琅确实不知道这个消息,乍然听见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手下意识要摸她肚子,还是想到他们还在冷战中,这才克制收回手,不太热情的道喜。 这招不行再换一招,把二人拉到院子里,最好看的那颗合欢树下,安着刚做好的千架上。 上面宽敞足够三个姑娘一起。 外面跳出战局正逗狗聊天的俩男人,见一个秋千架上,三人愣是坐出楚河汉界的架势,哭笑不得。看书溂 “不去帮忙?” 江潮看着媳妇焦头烂额样子,嘴角微扬,“这种事咱们插手毕竟不太好,叶穗能搞的定。” 秋千上叶穗坐中间,俩姑娘坐在两边,朋友嘛,在一起除了吃吃喝喝,互帮互助,更多的还是同仇敌忾。 叶穗想找话题打破尴尬,就谈起第一天上班受到的待遇,那俩姑娘发脾气多少还是争宠赌气的成分。 但在听到叶穗上班,经历了这些,就把先前她立场不定抛之脑后,讨伐起来。 “你高考几乎门门满分,他们不知道吗?” “好家伙,第一天就敢给人甩脸子看,欺负你,真当你缺那仨瓜俩枣了?辞职,不干了!” 这步棋果然走对了,先前互不搭理的俩人,听到她受委屈,你一言我一语攻击起对方。 叶穗没参与他们都没发现,都是同龄人,还能跟她玩的这么好,证明都是脾气相投的一路人。 现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是因为叶穗这颗墙头草的缘故。 都说三个人的友谊最拥挤,俩姑娘最气这个。 抱怨外加安慰再到承诺替她出口气,等叶穗妈张罗着要吃饭时,她们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没刚见面互相看不惯。 气氛虽缓和了,但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 俩小时的忙碌,今天的饭菜出乎意料的丰盛。 只是这俩人跟比赛看谁了解她似的,较劲似的给她夹菜。 你夹一筷子豉汁排骨,我夹一筷子的糖醋鱼,又或者是双双给她夹一筷子咸烧白。 这会找一天手表还无功而返的小屁孩也回来了,见到温琳琅,他开心到无以复加,围绕二人转悠个不停。 小孩子想的少,加上感情真挚,她们没跟他计较,这一幕落到叶穗眼里,真让人嫉妒。 一小会功夫,叶穗碗里就堆成小山了。 你说比拼着夹菜,不吃哪个都说不过去,简直就是甜蜜的负担。 就是苦了胡玉州,小娃以为许久不见,他又是最小的,俩姐姐肯定要照顾他,看见人家筷子移动,就激动地端着碗去接。 谁料那脑袋都转成电风扇了,一筷子菜都没落到他碗里!气鼓鼓的小娃瞪圆眼,不开心看着叶穗。 可以说今天除了爹妈没惹,其余人挨个惹了个遍。 一碗水端平的结果就是,食物堆到嗓子眼,本想躺床上一动不动休息消化,但江潮拉起她,让她活动活动,想到今天还没哄好这个,叶穗又挣扎着爬起来。 行,认清楚受气包的地位,朋友们得安抚,江潮同样不能得罪。 ………… 叶穗今日的所作所为,在研究所里引起轩然大波。 毕竟能让周萍吃瘪的人,还真不多,无心插柳的结果就是,先前父女俩不遗余力散播谣言,导致她不好的口碑,此时挽回不少。 庞所长开完会,刚踏进办公室,就有下属跟他汇报了此事。 虽然猜到她与众不同,但第一天就跟这人对上,还是始料未及。 害怕好不容易挖来的好苗子,就这么被欺负走了,赶紧问她有没有受到委屈。 “受委屈?所长,咱们这根独苗苗儿,脾气火爆的很。 周萍那人您也知道,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人,谁能在她手里讨的了好,偏偏还被叶穗治住了。 叶同志小嘴叭叭叭,俩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最后她潇洒离开,把周萍气的脸又黑又红,隐约还透着些青,可有意思了。” 说的起劲时,有人敲门,二人噤声,庞所长示意对方进来。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来人不是周萍又是谁? 所长让小年轻离开,还没问她怎么回事,女人就像受了天大委屈滔滔不绝开始诉苦。 “所长白天的事您都了解了? 这件事王亮是有错,但出发点是好的,她没谦虚之心就算了,还讽刺辱骂前辈。 更离谱的是,她离开后,竟还在门口大言不惭说,她压根看不上这份工作,不是你们求她她不会来。 今天这么闹,估计也是杜绝你们再去她的可能,她还说,除非咱们八抬大轿去请她,不然不会再来上班!” 第614章 跟你长得相似 好家伙,胡说八道添油加醋移花接木全被她玩明白了。 今天下班叶穗跟江潮说的气话,被周萍同事听到了,还专门当话柄似的跟她学嘴。 叶穗说单位的事她能解决,也确实赌气说,他们会请她回去,但那是话赶话说到那份上,也是想证明下自己实力。 再说夫妻俩多亲密的事都做过,她这么说纯粹是臭屁一下。 谁知夫妻俩无伤大雅的私密话竟被人听到了,不止如此还换了个版本被捅到领导耳朵里。 她的原话跟现在捣鼓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周萍在想,所长听完后肯定怒发冲冠,气到毫无理智,还会放狠话说爱来不来,没人惯着她。 但等半天,室内还是一片安静,至于所长,他还是安稳坐在椅子上,表情丝毫未变。 甚至还忙中抽闲,喝了两口茶水。 “所长,您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生气的,本事大的人,有点小脾气是应该的,再说人家看不上那点工资是正常的,巧大姐糕点系列你知道?” 周萍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下头,首都百货大楼跟国营商店,甚至周边乡镇的供销社的桃酥罐头饼干都是他们家的。 那老板估计老有钱了。 庞所长点头,“零食生意是她家的,她就是背后的大老板,你说,她是不是不在乎这点工资?” 这就叫用魔法打败魔法,所长这是正大光明袒护她,周萍闹了个没脸,怒容满面的走了。 像她跟周铭这种人,在文革时候掌握了权利,在那个年代吃遍了红利,是不肯受这些委屈的。 肯定还有后手,但这又如何,阴谋诡计抵不过真才实学,工于心计玩弄人心,注定要暴露在朗朗乾坤下。 但周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故意抹黑叶穗,想让她骑虎难下,无法来单位上班的借口。 后来一语成谶,她还真低声下气去请人回来。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 夜晚不部队出来遛弯的另一个目的,是带琳琅逛逛首都的夜市。 吃着雪糕看看夜景,顺带再谈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很是和谐。 温家消息灵通,知道叶穗被国防那些人盯上,就知道她逃不脱,就让自家姑娘也报考首都院校。 俩人在外能互相照看。 琳琅的分数跟叶穗差距较大,不可能进一个学校,但离的也不远。 叶穗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很开心啦,温家在首都也有房,到时候琳琅愿意住在自家也好,住在她家也罢,都随她心意,小姐妹就不分开了。 安稳半天,二人又争论起谁当她肚子里孩子干妈了。 “这好办,俩孩子呢,你们一人一个不就成了?”还好怀了俩,不然又是纷争。 “那我要当女娃的干妈!” “你又抢我的,我也要当女娃的干妈!” 好,这一路又热闹起来。 路过大剧院时,正好碰到谢兰,跟人打了个招呼,又跟她介绍了下温琳琅。 叶穗来首都后发生的事儿,都说温琳琅说了,她知道人家很是照顾叶穗,也笑眯眯同她打招呼。 女孩子们嘛凑到一块,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 谢兰忽然想起昨天那张面孔,稀奇的同叶穗说着,“你们知道吗,我昨天来接我爸下班。 竟看见一个姑娘,跟叶穗有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如出一辙。 要是冬天她戴个围脖迎面跟我撞上,我肯定要认错!” 要不是叶穗有肚子,她没肚子,谢兰真要认错人了。 叶穗大概知道她说的是谁,肯定是那个叫张娇的姑娘,上次多亏借了对方身份跳舞,这才躲过了搜查,保护了证物呢。 她跟江潮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谢兰描述的生动,说的夸张,琳琅跟阿米娜都不太相信,叶穗长相不俗,起画龙点睛作用的就是她那双大眼。 她们爱屋及乌,不信有人的眼睛跟好朋友一样。 谢兰不被信任也着急,稍加思考,就提议一起去看看。 昨天大剧院就新上演了一个话剧,那姑娘就是其中的一个角儿,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今晚八点还有一场。 “我能弄到票,要是你们没事的话,咱们今晚一起去看看?” 看话剧是个时兴节目,要不是在首都,她们也没机会去看。 一来想赶时髦,二来也是想看下那人到底跟叶穗有多像,就同意了。 江潮粗人一人,对这种又跳又表演的节目,没什么兴趣。 他就是跟媳妇独处感兴趣,最好还是在夜深人静,月光朦胧暧昧,只给他一个人跳舞时的时候。 “我就不去了……天不早了,我去送贺佑回医院。” “不行!”叶穗俩好朋友,不约而同反对。 该换药的贺佑,眼巴巴看着她对象,阿米娜不解风情。 “一场话剧也没多久时间,再说你没听买票的人说,新排练出的这个话剧特别有意思吗?” 估计也意识到自己太无情,又帮贺佑整理了下衣服。 “要是没意思,咱们早点回来,再说不是离你换药还有一小时吗?” 俩男人意见不被参考,叶穗是戴罪之身,小屁孩对话剧很感兴趣,于是少数服从多数,一起买票进去了。 要说今年最流行的话剧是哪个,自然要数老舍先生创作的《茶馆》。 这个话剧是以前就排练出来的,58年在首都剧场首演,但后来不是十年动乱,这些表演也就从舞台上抹去。 今年2月份话剧才被允许恢复演出,所以人艺的《茶馆》,每次售卖都能抢夺一空。 知道今天这里有演出,叶穗其实最想看的就是这个。 在她那个年代,其实也看过录像带,跟相关采访资料,但那种黑白照片,又如何同现场大师云集相提并论。 “你想看的话倒不是不行……”谢兰犹豫片刻,“今天有专场拍摄,原则上是要清场的,但你要是想看,从我爸休息室窗户那,正好能看到。” 叶穗不太明白啥是专场拍摄。 谢兰跟她解释,专场拍摄,指的是台下没观众,台上灯光全都打开,演员也是上好装扮,在完整的布景中一段一段排演。 摄影师在台上或者是场下寻找合适的时机跟角度进行拍摄。 二者互不打扰,互不影响,其实叶穗在后来看到的黑白剧照,就是在这个环境下拍出来的。 到时候再配上剧情说明文字、这就是简洁连贯的珍贵文物资料。 也是因为现在胶卷都是国家外汇进口来的,有限且珍贵,这种消耗品,必须在没人影响时,才能将戏剧稍纵即逝的现场属性勾勒出来。 叶穗以前看的纪录片,不论是演出人员以及拍摄时间,都跟现在相吻合,该不会就是今天? 那她肯定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俩想看跟叶穗酷似的张娇表演,叶穗想看茶馆,一番商量后,兵分两路。 只是她没想到,本来都是高高兴兴的去看,会以不高兴而告终。 第615章 谣言四起 谢兰跟叶穗上了二楼,透过窗户可将舞台尽收眼底。 虽说在她们这个位置,开窗户也影响不了楼下拍照,但二人谁都没这么做。 她们像闯入黑白世界的天外来客,安静等待、欣赏。 所有舞台剧都有一种魅力,不论是排练还是候场时,只要灯没开,妆没扮上,各自嬉笑怒骂,就是再寻常不过平头百姓。 但当音乐响起灯光打开,黑白颜色且籍籍无名的他们,忽然生动灵敏起来。 像黑白跨越到彩色,从平淡无奇的纸片人变成有血有肉的人。 二人坐好没多久,下面有人喊了句准备好了, 开幕之前有段数来宝,不过不是用竹板,而是拿最传统的牛胯骨来打。 熟悉的敲击声入耳,叶穗手指有节奏的在膝盖上敲击,两分钟后最后男人台词结束。 他往外一走,幕布拉开,一头扎入到刚开张热闹喧哗的茶馆里。 其实幕布在拉开前,台上面已经坐了三十余人,前期静谧无声,大家都憋着一言不发,但随着他扎入后。 像是蒸锅里的水蒸气忽地一下,声浪就起来了,如果说先前茶馆在叶穗记忆里,只是一副黑白油画。 现在看着你来我往,高谈阔论的样子,忽然就生动形象起来。 年轻精明的掌柜王利发,左右逢源,不停巴结一心只想让父亲的茶馆兴旺起来。 经常出入茶馆的民族资本家从雄心勃勃干出一番实业救国到破产。 豪爽的八旗子弟常四爷在清朝灭亡后走上自食其力的道路。 故事围绕着一群小人物入手,从四九城一家大茶馆的兴衰变迁为背景,展示了清末到抗战胜利后的五十年风雨飘摇的历程。 提笼架鸟、算命卜卦、卖古玩、卖蝈蝈的轻松市井风貌,再到民国时期,洋货肆意,太监买老婆,爱国者奋力救国却惨遭碾压。 逃难百姓流离失所,坏人抢钱,稽查队员时不时敲诈。 等到三十年后,风烛残年的王掌柜登台时,两个姑娘眼眶已经含上泪水。 内场两个女同志,像陌生人又像参与到五十年洪流中的参与者,在最后王掌柜拿起腰带,仰望屋顶时,泣不成声。 等到摄影师停下按快门的手,台上众多前辈们互相拥抱时,她们才如梦初醒。 叶穗上班一天后,怀疑退缩,觉得不适合这份工作。 加上俩好朋友跟她分析利弊,叶穗是真打退堂鼓了。 再说现在积累的财富,确实不用这么辛苦去上班。 但看完话剧后,心里有些动摇。 上辈子出国留学,放弃高薪工作回国,不就是奔着一个理想抱负吗? 话剧里那些为理想,为国家奔走的小人物,又让她动摇。 好像冥冥中有双手,总能在她犹豫迟疑时,及时出现,将她推到正规上。 她们若有所思出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同伴都在走廊外等着她们。 不过……去的时候开开心心,怎么出来都是愁眉苦脸的? 叶穗整理好表情,还未靠近,就听见并排而走的俩姑娘在讨论些什么。 估计也是刚看完演出,情绪激昂,她们声音还挺大。 “这野火春生的表演真不错,听说是人家编剧刚写完不久,就排练上演的。” “谁说不是呢,那焦大娘胆小如鼠的样子真搞笑,还有徐老汉,他妻管严的模样也好笑,偷藏私房钱吸烟,还咬死不承认,都太又意思了。” 野火春生名字一听就是有教育意义的革命片,现在挺出名,江潮他们去看的就是这一场。 她们谈论时,她就稍稍听了一耳朵,没想到后面还跟他们扯上了关系。 “里面有个墙头草,他爸叫员蒋那个,才可恨呢,两面三刀,背叛朋友不说,还仗着他爸的势力,鱼肉百姓。 还最先成了稽查队的头头儿,哎呦一看就是汉奸形象,但是最后他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大快人心。” 叶穗还想再听会影评时,那俩人话头一转。 “我听人说,别的人物都没有原型,偏偏这个稽查队的队长,他有原型,就是……” 话音未落,温琳琅面露不悦迎上来,面带薄怒的打断了二人交谈。 “就显摆你们知道的多?主席都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们倒好,捕风捉影,胡乱嚼舌头,就显着你们能耐啦? 没事就快点走,要是回去再敢传播这些乱七八糟的,迟早要倒霉!” “对,长舌妇!人家一心扑在岗位上呕心沥血时候你们没见。 破了那么多大案,拯救国家财产你们不说,现在就是看个表演,就嘚个没完。 人在做,天在看,要是做的太过分,我跟你们说,老天爷是会降惩罚的!” 好端端的,小姐妹打断人家谈话不说,还这么气势汹汹。 而且,先前她们不是不对付吗?看书溂 咋俩小时时间,就站在统一战线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让那对方招架不住。 她们开始也争辩了两句,说讨论的又不是她们,着什么急。 原本就要告一段落了,谁知对方又不服气。 眼瞅琳琅就要撸袖子了,叶穗赶紧当和事老。 人家就是说个影评,干啥这么激动,好端端被人训斥一通谁开心。 要不是叶穗态度不错,外加对方人多势众,这俩姑娘可要再掰扯掰扯。 等人走后,叶穗一头雾水,“不是就看个话剧,人家又没招惹你们,干啥要发脾气?” 这下轮到她们不说话了。 千妨万妨,就是没妨胡玉州,这小孩儿气到脸发红,“咋没招惹咱们啦?刚刚她们说的人物你听清楚了没? 那个当大官的冯员蒋,映射的就是江远你公公,那个出卖朋友,两面三刀叫冯超将的特务头子,映射的就是你男人,江潮啊! 这都指名道姓说,当爹的仗着官大,给儿子升官,还替儿子解决那么多麻烦,父子俩狼狈为奸! 你说她们编排江潮,谁能忍住!” 要知道,人物创作,你可以借鉴历史上的原型,也可以搞谐音梗,隐晦的抨击现实。 达到警惕世人的作用,像电视剧开头,小说开头,评书开头,都会写一行小字,说故事纯属杜撰,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只是逃避责任的推诿之词罢了。 第616章 哎呀呀 她公公升职是不假,但父子俩早就不对付。 江潮走到这一步,是实打实战绩,用满身的伤痕来换回来的。 映射他靠亲爹提拔,还把父子俩的名字都安到负面人物身上,这谁能顶得住? 而且听先前那姑娘的话。 现在好像有很多人,都在私下谈论着呢。 本来是想瞒着叶穗,不想让怀孕的人操心,但都说到这份上,已经瞒不住了。 “现在流传最多的版本就是,你公公现在当了公安部大官,他就想提拔自己儿子。 给他当个首都的公安局长。 又或者是安排到自己手里,去公安部里任职,最后老的退休了,小的继承职位。 还说大清都灭了,咋还有人搞官位继承这一出,反正影响可不好了。” 叶穗简直气到跳脚,这些观众是傻的吗? 就这么以讹传讹下去,即使江潮真的光明磊落,也要被这些谣传带坏了名声。 这不跟后世搞饭圈文化一样,听风就是雨,用这个来搞臭他? 三人成虎的威力,她并非不知。 “这个话剧的编剧是谁,找出来,我要见他!”叶穗生气不行,不能这么罢休。 贺佑此时还是比较理智的,“刚才我们去找负责人了,对方说编剧创作的时候,确实不知道有这点巧合。 他现在去外地出差,也没办法直接修改剧本,而且,如果真的改了,不就证明这事有猫腻? 这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去他娘的巧合! 叶穗正想法子时,江潮揽住了她腰。 这些人里,就他面色如常,甚至还安慰大家。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方目的为何,我们何必着急上火? 但就是一群跳梁小丑,为他们气坏了身子,更不值当。” 叶穗还怀着孕呢。 大家都气急败坏,唯独他一人云淡风轻,见叶穗掉了金豆豆,还开玩笑帮她擦掉泪珠。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 叶穗都气疯了,他还说什么好事! 在场几人跟她同样想法,江潮不会是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次目标是我,但为了搞臭我名声又是为何?是因为对方害怕,忌惮我。 无风不起浪,根据传言的内容分析。 我的奖励迟迟没下来,那估计不是首都的局长,就是传闻中公安部某单位的缺儿。” 对方就是想掀起舆论,让他不能升官,但殊不知恰恰因为这个,让江潮看出了异样。 怎么能不开心呢? 不管到哪个职位上,他都调到首都了,能陪着老婆孩子,不用孤家寡人,这不是天上掉馅饼? “先别高兴太早,这个话剧这么火,谣言流传速度更是快,要是上头害怕民怨沸腾,也怕你爸包庇你,压下你的调令咋办?” 人家江耀安,冯飞的都下来了,就他的没消息,还没尘埃落定的事,随时都可能改变。 叶穗的话提醒了他。 “你们先回去,今晚别等我。” 他得去找老领导探探口风。 看着他背影,阿米娜有点不解,“你们说,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江潮他有把握吗?” 这谁知道呢。 因为听到不实消息,外加没看到跟叶穗酷似的姑娘,回去路上都挺不开心。 谢兰也在道歉,昨天还在团里,咋今天就找不到人了? 搞得好像她在撒谎似的,知道实情的叶穗还安慰了她几声,说自己相信她。 幸运的是,他们刚出剧院不久,就看见一个姑娘站在路灯下,抱着电线杆不知在做什么。 先前大家都没在意,但在靠近后,阿米娜就惊住了。 快速扯着贺佑衣裳,“快看,又来一个叶穗!” 谢兰猛地抬头,几丈开外那女同志,不是他们此行要找的女同志,又是谁! 温琳琅也被这番动静吸引,啧啧称奇。 年龄相仿,身形相似,几人看看她,又看看叶穗。 先前一直不相信的几人,在看到真人,也不得不发出一声感慨,“真是太奇妙了。” 本来想跟人打招呼,但叶穗想到那姑娘内敛社恐的性子,就打消了念头。 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在外不太安全。 但想到这边距离剧院几步之遥,那里面有宿舍,估计没关系,就互不打扰地离开。 但他们想的周到,不代表其他人,也有这觉悟,几人还没走远呢,就有俩男的,摇摇摆摆朝他走去。 贺佑是公安,担心那姑娘出意外,一直盯着他们。 这幅场面,一看就是醉酒男人欲对落单的小姑娘图谋不轨。 哪个年代都有劫财劫色的意外,别说认识人家,就算不认识,也得出手相救啊。 “快去救人!那女同志可是柔弱的很,可别让他们吓坏了人姑娘。” 叶穗怕姑娘被人吃了豆腐,紧张的不行。 但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 江潮也是,啥时候去找领导不行,非得大晚上。 留下他们几个,孕妇就是伤员还有小孩儿,你说这对决起来,成算也不大啊。 但这种事,公安是不可能袖手旁观,贺佑要去,但被阿米娜拦住,那俩爱打抱不平的姑娘抽走叶穗手边的砖头,示意胡玉州保护好叶穗。 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迎面而去。 太多的担忧跟不安在胸口盘旋,叶穗嘴边的小心二字还没喊出来。看书喇 接下来一幕就让她瞠目结舌! 那个,说话都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胸口上,社恐跟蜗牛有一拼的姑娘。 此时,竟然跟少林高僧附体一般,伸出细若的胳膊,一扯一扭再一推,那率先不老实的男人,就被她推了个踉跄。 其中一个酒鬼见同伴被打,突然神色认真起来,挥舞着拳头就要砸来。 但谁都没看清的是,那姑娘推开琳琅,双手在阿米娜肩膀上撑了一下做助力,整个身子腾空。 一个劈腿从上而下,直接将人劈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刚开始摔了屁股蹲,被揍出火气的男人也是硬茬,疼痛让他酒醒,毕竟先前没看见那腿劈下来。 还骂了同伴孬种,但她话说早了,紧接着,叫嚣的男人跟条抛物线似的,直直落到叶穗脚下。 第617章 抢媳妇 男人重重落地后,还扬起一地灰尘。 谁能想到那小细胳膊细腿的人,关键时候能爆发那么大能量。 但随他落地,一脸狰狞朝叶穗爬去时,几人又大惊失色,别是他要拿叶穗当人质! 谁都能受伤,唯独叶穗不能! 可惜,今晚注定是惊险刺激的一晚。 对方手还没碰到她呢,就被人迎面一踢,他疼得再地上连打两个滚。 人在危险时,爆发的潜力也是无尽的,别看她穿着小牛皮鞋,但脚尖都疼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可想而知,对方受到了多大暴击。 嘴硬还凶猛但实际是战五渣的酒鬼,此时不知该捂屁股好,还是捂脸好。 被踢开后,爬走老远,确定身处安全位置,才敢嚎啕大哭。 老天爷,他哪有抓人当人质的想法。 本来喝多了醉眼朦胧,又被人当麻袋似的扔飞这么远,头晕目眩下只想快逃,谁能想到前面还站着个人。 手要是碰到了,挨踢不冤,但他没挨到啊,那娘们真狠,不由分说,就把他踹了这么远。 大男人,还在这么晚的夜里,跟驴嚎似的,谁能忍受。 阿米娜又补上两脚,指着明显喝多,没多少清醒意识的姑娘道。 “叶穗,这就是你嘴里,柔弱胆小的女同志?” 就那小细胳膊,一拳能揍飞两个她。 叶穗受惊程度不亚于她,上次见面明明就是小绵羊,几天不见,咋长进这么多? 还是说,她还有个性格各异的姐妹? 叶穗捧着她脸打量好久,但别酒精俘虏的女同志,只会傻笑。 一场纷争以她这两脚,悄无声息地告终。 那俩人图谋不轨直接被送到公安局,贺佑跟阿米娜则是回到医院。 叶穗跟琳琅回去时,不知道该如何安顿这姑娘。 虽说人家武力值很高,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这么放任不管,谁能安稳。 在公安局里,登记了叶穗的家庭住址以及信息,带人回去。 公安也怕三个姑娘大晚上出点什么事,还特意派人送她们回了家。 ………… 夫妻俩也没想到,就是溜个弯儿,竟能十二点还不回家。 夫妻俩担心他们,就没睡觉,所以门口刚有动静,他们就出来了。 温琳琅跟胡玉州,一左一右,扶着‘叶穗’进来。 李红英以为她怎么了呢,小跑着迎人,还没靠近,就闻见她身上浓郁酒味儿。 当时急的人差点跳起来。 “哎呦,这是喝酒了?她还怀着孕,怎么能让人喝酒呢!江潮去哪儿了?咋不知道看好他媳妇?” 扶‘女儿’的时候,她露出面容,李红英才如释重负,不是闺女啊。 见过他们的都说像,姐俩就想着捉弄下爹妈。 谁料到黑灯瞎火的环境下,她一眼就认出了。 看到琳琅的不解,李红英跟人解释。 “虽然很像,但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九成像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只是小半相似,得知这姑娘喝醉了,她们是不得已带人回家。 李红英赞赏的点头。 “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确实不安全。” 来者是客,家里房间也多,安顿个人还不是简单事儿。 值得一提的是,今晚胡玉州特别反常,往常这个点他早该睡了。 但今天十分勤快,像小尾巴似的,跟李红英屁股后面转不停。 帮忙铺床、帮着挂蚊帐,殷勤的不像他。 琳琅扶人躺下时,一时没搂住,醉酒后的人,直接栽在床上时,当时就遭到小屁孩粗鲁的职责。 “哎你皮痒了是?”温琳琅简直要被人烦死,挥舞着拳头吓唬他。 “你今天动我一下,明天我师傅就能十拳还回去!” 见证了人家打人的小屁孩,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拜她为师! 要不是被人家实力折服,他哪有那么勤快。 安顿好她,几人安静退出屋子,今晚江潮没回来,叶穗肯定要被琳琅缠着一起睡。 想法很好,但一个旅途劳累,一个怀着孕,二人刚躺好,统共连五句话都没说完,双双进入梦乡。 叶穗晚上喝了不少酸梅汤,加上孕妇夜里起夜频繁,三四点挠着脖子要上卫生局。 谁知刚出屋子,隔壁房门就响了。 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腾空,江潮半夜不睡,敢情来这守株待兔呢! 叶穗被他抱住,还被人往上颠了颠,吓得她捶了人胸口一下,怕惊醒了大家,压低声音职责,“大晚上的,你想吓死谁!” 江潮才不计较那么多,等她上完厕所,又强制性把人带回他俩卧室。 想跟他抢媳妇,那是不太可能的。 这么一折腾,叶穗也精神了,侧过身子问他打听到什么。 江潮去找的那个老领导,其实也是公安系统的,知道些风声。 本来不想跟他说,但耐不住这小子软磨硬泡,还不客气的坐在自家沙发上。 一脸领导您放心睡,不用管我死活的样子。 一家子都被他折腾得不能睡。 不得已,只能稍稍隐晦说了下。 果然跟他猜测的差不多,领导们是有心想要把人调到首都来。 但现在消息被走漏,加上话剧负面人物发酵,现在上头也在犹豫。 但江潮这人报喜不报忧,只说猜测正确,没说大家还在犹豫的事。 “放心,我肯定能来陪你跟孩子。” “嗯,我信你,我男人最棒了,那你记得,一定要在琳琅清醒前,把我送到隔壁……” 他怀里有熟悉的皂角香味,轻易就能让她入眠。 叶穗抓着他衣角,沉沉睡去。看书溂 江潮回没回应,她没听到,只是感受到背后轻轻的拍击力道,陷入美梦中。 ………… 一大早,张娇是被窗外鸟鸣吵醒的,睁开眼,宿醉的后遗症让她头疼又迷糊,老半天才意识眼前的房屋摆设不是她家。 昨晚她记得是在招待所里睡着的,怎么会在这醒了? 下意识检查了下身上衣服,还好,衣服整齐,身体没异样。 松口气之余,猛不丁被蹲在床边,手捧着下巴的小屁孩吓了一跳。 还没醒来的几个年轻人,睡得正香,就听到了客人房间内传来的石破天惊的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 叶穗光着脚丫子往外跑,太过着急跟迎面出来的温琳琅打了照面。 对方也来不及跟她计较,赶紧朝客房跑去。 胡玉州被尖叫声吓得,早就窜到门口了。 昨晚彪悍英勇,能把人揍飞的姑娘,这会缩在床角,像个鹌鹑。 “我就是上来送个醒酒汤,谁知就把人吓成这样,我真不是故意的。” 见她紧张成这副模样,也知道她没什么双胞胎,叶穗示意大家在外面等着,她去安抚。 叶穗跟人长相酷似,几乎刚露面,这女同志的紧张已经缓和了大半。 “是你?” 第618章 清炖牛肉汤 “对啊,是我,你别害怕,昨晚我们在路上捡到喝醉的你,那时候放你一人不安全,又找不到你的住址。 没办法就把你带到我家,还有,刚才吓到你的,是我弟弟,他小孩心性,加上对你很崇拜。 没打招呼就进了房间,这是他的不对。 我会教训他,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张娇对叶穗有种天然的好感,这份好感不止因为二人相似的容颜,更多的还是当初那场相逢。 她虽然胆小谨慎,但也有热爱的东西,看到叶穗大放异彩,好像看到另一个闪光的自己。 尤其当时她把欺负自己的副团长绑上,还拿袜子塞他嘴里时,那种崇拜就刻入骨子里。 听完叶穗的解释,她面露不解,“你是说,我是在剧院外面被你们发现的?” 叶穗点头。 “但我能肯定的是,昨晚睡前我是在招待所的,而且我也没梦游的习惯……” 那这事就有些令人生疑。 叶穗先说了下她昨晚的英雄,见人皱眉沉思,就问出心头疑惑。 比如昨天那场话剧为啥没在,又为啥酒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娇一直隐瞒的秘密,就这么大白于天下,其实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自小就胆小,容易被人欺负,养父母怕我将来受委屈,打小就让我练武。 别看我年龄不大,但练武有十个年头了,平时还好,但一喝醉就性情大变。 所以平时很少碰酒。” 至于为啥这次醉酒,这姑娘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先前你跳的那个舞吗? 群舞要比独舞好看,我跟团长把那些撂挑子不干的都撵走了,编排好新的舞蹈,找新的人来演出,但拉赞助的时候。 团长被人骗了,喝醉后被哄着签了啥合同书,人家把斗笠舞的使用权骗了过去。 至于赞助,也泡了汤。” 叶穗听完后若有所思,这个手段她有点熟。 “你们是不是中了仙人跳,最后这个舞蹈,是不是被原来剧团的副团长骗走了?” 张娇点头如捣蒜,“你怎么知道的?后来我们原来的剧团,排练斗笠舞,这才知道上当了。” 叶穗也不知道,该说啥比较好。 兜兜转转,到最后,被踢出来的就他们俩啊。 “我没办法,只能去别的剧团,但也只是在那边呆了两天,就不习惯,辞了。 昨晚是跟团长碰到了,就想着去喝点,发泄一下,所以人才糊涂了。” 叶穗听完她的诉说,觉得二人都好倒霉。 本以为那次大受好评,二人会扶摇而起,一炮而红。 谁知被人骗了不说,最后那点钱也被人坑走了。 等改天,她一定要约那团长见个面,请教下他到底是怎么把一张好牌,打成现在稀巴烂的。 说了小半天,那姑娘情绪也被安抚好了,张娇还一脸歉疚地跟人道歉,说是给大家添乱了。 “没关系,相逢就是有缘,上次咱们告别太匆匆,这次能遇到,是件好事。” 她醒酒汤喝了后,早饭也准备好了。 今天就是他们一起回乡的日子,家里有啥吃的,得先解决。 冰箱里还有块牛肉,李红英就做了清炖牛肉汤。 昨晚喝过酒的人,喝上一碗味道浓厚且不油腻,味清甜却又不淡薄的汤,别提多舒服。 关键是牛肉炖得也软烂,加点冬瓜,喝起来就更清爽了。 要说牛肉汤的最佳搭配是什么,肯定要数烧饼了。 家里有烤箱,李红英一早就做了十来个,还专门刷油烤过,酥酥脆脆,很是好吃。 虽说是早上,但这顿早饭一点不简单。 胡玉州一直想说拜师,但他一靠近,人家就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搞得他都没办法开口。 叹口气,化悲愤化为食欲。 烤得酥脆的烧饼,夹上李红英专门从老家带来的榨菜,同肉丝炒在一起的小菜。 那味道不要太好。 先前叶穗家的食品厂如何发家,不就是靠李红英做的八宝菜跟腌萝卜,辣白菜? 别看榨菜不值钱,但她手艺是家传的,腌好的榨菜咸淡适中,脆嫩鲜美,只有自家人才知道味道多美妙。 用它炒成肉丝,质地脆嫩不改,关键是鲜香爽口,每次这小菜一出马,家里人都能多扒拉一碗大米饭。 张娇有点拘谨,吃饭也是小口小口的。 叶穗看得头疼,索性扒开一烧饼,夹进去一鸡蛋,几筷子咸菜炒肉,递给她后,示意她快些吃。 果然,在咬了一口后,这美味成功俘获了她的心。 吃饱喝足,也到分别的时候,跟人姑娘说了下,有事可以来找她,这姑娘才依依不舍离开。 他们是驱车回去,所以得早点出门,紧赶慢赶,到家也得晚上。 行李跟路上准备的吃食都放在车上,院门一锁,油门一踩,就能出发。 路上,江潮问她研究所那边怎么办。 虽然说她昨天过去,本来任务就是了解下大致工作环境,不用上岗。 但昨天闹的不欢而散,今天不去露个面儿,好像说不过去。 生气归生气,但昨晚看过话剧,消极情绪已经消了不少。 叶穗打算去跟所长再说一声,她好直接回老家。 因为回家是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的,叶穗就没放在心上,可惜计划不如变化。 车子停在门口,叶穗让爸妈稍微等她一会儿,自己去去就来。 谁知刚走几步,就跟闻讯而来的周萍打上照面。 她昨天在庞所长那碰壁,心里不痛快,回去又被弟弟一通说,是攒着怒气来上班。 反正她想好了,今天叶穗别想好过。 这不刚听到信儿,就往外跑,紧赶慢赶,及时在门口堵住了她。 周萍看了下后面的车,以及朝这边张望的几张面孔,胸有成竹的抱胸。 “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鼎鼎有名的叶穗吗?昨晚在这一个唾沫一个钉的说,以后自己不来上班,除非有人八抬大轿来请。 怎么,有人去请了吗?我咋没看见啊。 这才短短十几个小时,叶大忙人该不会把自己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她留着齐耳短发,装文明戴着黑框眼镜,如果再戴个被看章,活脱脱是当年的红小兵。 时代在变化,她却一成不变。 故意想让叶穗没脸,声音就挺大,这会上班高峰期,不论是进出的同事,还是结伴而行的学生工人,都被她声音吸引。 边走边朝这边打量。 看来昨天下午,夫妻俩说的悄悄话被人听见了,而且这人还故意添油加醋了。 叶穗告诉自己要淡定,但是脸上的红晕还是浮现出来。 不是羞涩,是愤怒。 车上的家里人看情况不对,赶紧下车。 叶穗不想让大家担心,低声警告,让她有事到里面说。 周萍这种人你越弱,她越步步紧逼,见她家里人来了,还特意加大了嗓门,“为啥进去说啊,你有胆量抱怨,没胆量承认?” 说话间,叶连山已经到闺女跟前,侧身挡住女儿,客气的询问对方怎么回事。看书溂 在她张嘴讥讽之前,叶穗冷冷开口。 “先前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既然你抓着不放,好,那当着这么多人,我狠话就撂下来了。 今天开始计时,如果不是你周萍当着众人面,低声下气,痛哭流涕,百般哀求我回去,我绝不会再踏入到这个研究所!” 叶穗放下狠话,示意爹妈上车。 周萍只觉得好笑到要命,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太阳都要围她一人转啊。 “哎呦,我真是怕死了。 不过叶穗,我也把话放到这,我们所里人才辈出,你别太当自己是回事儿。 还让我低声下气求你回来,就做你的春秋大梦!” 第619章 真刺激啊 叶穗撂狠话,愤然离去的背影,在外人眼里就是不战而败,强行挽尊而已。 周萍跟她相熟,来助威的同事对视后,笑容满面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作为这场博弈的胜利者,迎来好些人或羡慕或崇拜的目光。 到办公室外面,恰巧碰到做疲劳试验的那组的主任。 他也是周铭当年招进来的,见到她,还客气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周萍停下脚步,跟人说了两句,“既然她不干了,那她的职位跟位置,也就不用给她留了。 要是所长问起来,就实话实说。 说咱们这个庙小,容不下那座大佛,人家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 男人为难了片刻,但又点点头,刚才在门口的事,他听说了。 还以为四人帮被打倒后,父女俩肯定要倒霉,没想到新来的所长,也是个面瓜,还是拿人家没办法。 现在派系之争,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有一方获胜。 但经他观察后发现,姜还是老的辣,周家父女,还真是不好惹。 周萍刚回办公室,已经有人给泡好了茶,跟她寒暄。 看来她爸先前都是担心了。 新来的所长不足为惧,这科研所,目前还是他们的天下。 这群墙头草,估计也知道他们不能得罪了? 看看报纸,喝喝茶,打打毛衣,再找个看不惯的人的茬儿,这就是她一天的工作。 只可惜这口悠闲的绿茶还没喝进去,门外就有人喊她去开会。 周萍喊了句就来,在镜子前整理了下自己仪容,腋下夹着小本子,神清气爽去会议室。 但她有所不知,今天的这场会,才是她倒霉的。 虽说国家改革开放了,但一切都在起步阶段,比如国家的航空工业技术水平,至少落后西方二十年。 在此之前国家的飞机设计一直效仿苏联的道路,而三机部下达的命令,是让他们设计新款战斗飞机,也就是说,不能完全照搬。 新武器既能满足陆地,也能满足天空作战需求。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吗?飞机的外观一直确定不下来。 老飞机在飞得低的情况下,投弹时采用目测瞄准,两名飞行员需要交流,一旦飞得比较快,目测瞄准就有难度。 若是采用导弹发射攻击,目测就没了意义。 所以在新战斗机问题上,要搞好座舱布局是按照空军要求并座,让领航员有良好的视线,还是海军希望的低空性能好,弄成串座就成了争论的话题……” 台上,是国防工办副主任,以及三机部领导,还有研究所的相关领导在开。 周萍又没啥学历,对这类型的会议,从来都是打瞌睡的。 但今天因为跟叶穗的对峙中,她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所以今天一直没瞌睡。 “因为迟迟拿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案,有关部委领导考虑到难度极大,想着能否跟国外联合研制。 经过相关团队跟德国有‘空中客车’美称的bb公司接洽,对方同意跟咱们谈判,看能不能帮咱们设计飞机。” 台上的人在滔滔不绝在说,底下的人认真仔细地在听。 只有周萍,看看指甲,再时不时望望手表,想着下班要去哪里玩玩。 走完神儿,察觉到数道目光在看她,周萍赶紧坐直身子,在纸张写写画画。 但这种打量的视线,并未散去,还是身边的同事提醒了她两声。 她这才严肃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那就好,跟他们谈判,除了要商量合作事宜。 还要再观察下他们的技术发展到底到了什么阶段,更要抱着谦虚谨慎的心思,尽可能多地学点知识。” 谈判? 要她这个部门去谈判? 倒不是不行,他们小组就是飞机外观设计,搞并座还是串座,都涉及他们的专业,手下确实也有这方面人才,不是啥难事。 “708研究所人才济济,前段时间贵单位叫叶穗的女同志,帮外贸部挽救几十万外汇的事,我们早有耳闻。 眼下跟德国设计师谈判,还要她再度出马,帮我们节省外汇资金。” 周萍先前一直云里雾里,不知道具体任务是什么,不过不知道没关系,答应下来准没错。 反正有天大的任务,都有手底下人去办。 但叶穗的名字传到耳朵里时,她忽然就傻眼了,“为啥要找她?” 先前还在跟开动员大会的领导,这会也觉得奇怪,“叶穗会外语,是纯正流利的德语,而且飞机制造涉及国防,外面随便找个翻译。 那不是胡闹?而且谈判时都是零部件,生涩又拗口,非专业人员无法胜任,她就像是为这个任务而生的。 周同志,你可是应下军令状的,如果完不成,该有什么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周萍终于知道,刚才她答应下来的是啥了。 结结巴巴想拒绝,但又不知怎么拒绝。看书喇 嘴巴张张合合,跟青蛙似的,最后只能颓然落座。 找谁不行,为啥偏要找她? 哪天开会不行,偏偏要今天? 但凡早半天,或是早一个钟头让她知道有这件事,她傻了才会跟叶穗针锋相对! 想找人出气,也会找任务完成后! 会议开完,领导们散场,其它单位部门的骨干,默不作声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看书溂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昨天大家还在讨论那女同志的来历怀疑她是否有实力。 现在就了解的透彻,原来人家真不是走后门来的。 不过那女同志真是邪门了,周萍前脚刚被人撵走,后脚,就又用得着人家了。 听上面的意思,分析这次的任务难度,好像真的非她不可。 就不知道这周萍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又打算怎么做。 不请,那责任承担不了,去请?俩小时前,她不可一世,掷地有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总之一句话,她现在啊,要倒大霉啦! ………… 今天一天大起大落,简直叫个刺激。 以往被人簇拥着下班的周萍,今日身边格外冷清。 她离婚后每天晚上要去爹妈家吃饭。 今天刚到那儿,就被守候已久的周放看见,因为有求于人,他的态度前是所未有的好。 “姐,怎么样,成功了吗?” 宁思蔓跟着紧张的望来。 周放的媳妇唱歌跳舞,是文工团的,虽然年龄大了,不再直接参与台前工作,但仍旧担任着相关职位。 她有个表舅,也是在话剧团当领导,夫妻俩有事求人,就把那表舅请出来,喊他帮个忙。 表舅最近不是新排了一场戏,马上就要演出? 周放看了下人物介绍,发现那对父子让人恨得牙痒痒,但又能大做文章。 他们想扳倒江潮,直接就把人名套了进去,同时又让人散播关于父子俩的谣言。 台上台下一结合,还怕他名声臭不了? 这两天试验证明,反应挺大,大家对他都有种天然抵触。 其实就算江潮父子找上门,他们也不怕,文学创作嘛,本就是杜撰的,当真就没意思了。 既然要来计划,那就来全套,江潮这边泼着脏水,叶穗那边也得进行。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况且,谁让他们夫妻不留情面,买房不跟他们交接呢? “姐,你快说话,到底怎么样了?”周放着急知道结果,对她的态度也热络了许多。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第620章 算你活该 “好消息!”周放担心了一天,肯定要选这个。 周萍像经历过狂风暴雨的摧残,整张脸上都透着沧桑,听到他的选择后,也只是麻木张口,“叶穗被撵走了。” 果然如此! 周放喜的直拍手,这可真是令人振奋的大好消息。 就说那两口子,有钱又如何,还不是一对傻子夫妻。 看他们只是稍加出手,立马将其碾压,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坏消息呢?”周放心头大石落下,也有心思吃东西,扒拉了两口面,淡定询问。 再坏的消息能坏到哪儿呢? 反正都掩盖不了他此时的欢乐心情。 周萍还是先前那副模样,无悲无喜,就像个机器人,“叶穗被撵走了。” “好了好了,知道她被撵走了,也知道这是绝世无双的大好消息,我现在问你坏消息是什么?” “叶穗被撵走了。”饱受打击的女人,眼下好像只会重复这句话。 周放皱眉,想发脾气时,他媳妇拉了下自己袖子。 “你说有没有可能,大姐的意思是,好坏消息都是她被赶走了?” 她的天外来音,终于将人理智唤回,周萍这么大人,竟然当场哇的一下哭出来声。 军令状立下来了,她在大门口说的豪言壮志,大家也听见了,她可怎么办啊! 周放不清楚内情,更不理解,把人撵走咋能是坏消息。 正巧他爸此时回来了,说明了来龙去脉,又不客气的骂了女儿一通。 “你可真是好样的,再委屈半天能如何,现在骑虎难下,我看你咋办!” 单位里议论跟白眼就不少了,回家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 周萍小心脏受不了,哭得越发厉害,是谁昨晚给她出谋划策,又是谁一个劲鼓舞她的? 现在好了,事儿成了没奖励,事儿没办好,她倒成了千古罪人了。 ………… “阿嚏!”叶穗刚下车就打了个喷嚏,江潮熄火下车,问人是不是着凉了。 叶穗摇头,她在副驾驶上坐着,旁边窗户都不让开,怎么可能着凉。 虽说她没开车,时不时也能停下来走动走动,就这都累得不行,江潮开车一天估计更累。 这不就时不时敲下他肩头。 洗煤厂家属院里飘荡的,仍旧是熟悉的有些微臭的味道。 喇叭里放着新闻,邻居们扯着嗓门喊孩子回来吃饭,一切都那么熟悉。 江潮那辆车刚停下不久,另一辆也停了下来。 这么多人外加俩狗子,一车盛不下。 本来打算江潮开一辆,她开胡光华留给的车,这样正好,不用麻烦别人。 但叶穗怀孕,大家都不放心她开车,后来只能让小顾辛苦些,将几人送回来。 车门一开,乖乖跟黑虎飞快冲下车,先是在叶穗腿边闻闻,又在门口大树,它们经常活动的区域里转悠一圈,标记号。 最后前肢扒拉着大门,一边摇尾巴,一边朝叶穗示意开门,看来回到老家,它们也开心的很。 不就出去了一个月多,再回来怎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汽车停在外面,引来不少邻居们打量,但发现是叶穗一家回来了,大家亲切的不行,一个劲的跟她打招呼,问好。 这会儿又是饭点儿,怕他们没什么吃的,你端点饼子,我端点馒头,热情地抓着他们说了好久才走。 听到动静的杜三他们,也系着围裙从叶穗原来的小房子赶来了。 “来的还挺快,我以为还得等个把小时呢,都累了?先过去,饭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洗洗手就能吃,对了,一会儿赵树也要来。” 杜三先她几天回来,这不从电话里知道他们今天到,早早就从食品厂出来,在这做饭招呼他们。 把行李啥的放到新房子一楼,几人先去老院儿了。 自打小唐老师跟家里决裂后,叶穗就把自家老院让给她住,有卧室有院子,面积不大,但一人住着倒也还行。 屋子布置的温馨,小院儿也整理的干净,胡玉州还四处看了看,像巡视自己的领地。 现在天黑后也凉快起来,厨房盛不下这么多人,他们就撑着一张大桌子在小院里,这一幕温馨又熟悉。 江潮坐在小马扎上,四处打量着,突然就笑了笑,胡玉州饿得忍不住,正啃着鸡腿吃时,听见不苟言笑的姐夫,突然笑了,惊讶地问他笑什么。 “没事,就是有点感慨。” 当年他跟叶穗没确定关系时,叶穗还在老院子住着,在这里发生过太多值得留念的事儿。 叶穗邀请他们整个局来吃饭道谢,那次昏迷不醒时,他不放心跳墙进来,以及二人悄悄做的许多隐秘事情。 叶穗还能不明白他脑袋里想法? 看了看二米高的院墙,提醒小唐老师,是不是改天找人再修高一下,不然不安全。 她是拿自己经验来提醒人的,谁知那姑娘好端端的,竟然脸红了,这一看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不出杜三也有翻墙经历。 叶连山也看了下院墙,看来这女婿,不是在搬到新家后,才有着翻墙进院的习惯。 敢情在老院时,就心思不纯了,不过这么高的院墙,他是咋翻过来的? 满当当的小院儿,各人各有想法。 杜三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来好几盘儿的菜,以前他啥都不会,但谈对象后,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贤惠不少。 买的猪头肉加洋葱拌的凉菜,酱炒豆腐,鸡蛋西红柿,红烧茄子,烧鸡,凉拌豆角。看书喇 外加邻居们送来的大饼跟包子,这顿饭家常,倒也丰富。 “做得不好,你们就凑合吃。”在几个大厨面前,他就是班门弄斧。 碗筷刚摆上,风尘仆仆的赵树就赶来了,一个夏天,他晒得更黑了,搭配上不爱说话的性子,那叫一个酷。 但在看见叶穗后,他展颜一笑,杨杨手里的袋子,“看来我来得正好,给大家加餐了。” 在这个曾经见证了他狼狈青涩的院子里,他也有些感慨。 杜三捶了下他肩头,好像在埋怨他来得太晚,这两个人啊,真是从泥泞里一路相互扶持着走来的。 所以再回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的感叹。 小屁孩围着人家转了好几圈,鼻子一直抽动,问他带的啥好吃的。 “烤鸭,烤鹅,快去拿盘子。”打发走了他。 视线落到叶穗身上时,他神色认真地,将一包东西递给叶穗,“这是你的。” 第621章 我真有钱 他递来的东西外面用纸包着四四方方,体积还大,放桌上格外显眼,一堆人问他是啥,赵树但笑不语。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胡玉州心急,直接拿带油的手,撕开上面的报纸。 先前好奇是什么,饶有兴致凑在那猜,看形状可能是营养品或是书籍之类。 可当冰山一角露出来后,几人笑容淡了,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就算拿脚趾头去猜,都猜不到那是一捆捆的钱。 要知道国家为适应经济发展跟市场需要,人民银行才在87年调整发行了高值钞票,那会儿的面值才有一百块。 现在常说的大团结,也只是十块钱一张,报纸里装着一沓沓大团结,粗略数着少说有二十沓,算下来就是二万块钱。 几人咕咚咽了下口水,知道叶穗有钱,但那是流于表面的,没个大概认知,当钱摆在面前,闻着上面的油墨味儿才知道这么刺激人。 叶穗也愣了,大晚上这闹哪一出? “废品收购跟冶金厂最近效益挺好,这是这个季度跟政府那边结算后到你手里的。 知道你刚买了房子手里钱少,我就给你送来了。”大晚上孤身一人还带这么多钱,没被抢劫这真是他运气好。 几人围着钱看了好几眼,温琳琅咕咚吞了下口水,“诸位,我有个提议,咱们干脆把他俩儿……” 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抹脖子的手势。 几人心领神会,特意将脑袋凑在一起,搭配着院里那昏暗的灯泡,气氛渲染得十分到位。 杜三低声道,“解决叶穗是容易,瘦胳膊瘦腿儿,没点威胁,但咋解决江潮?他可不是善茬!” 数道目光落江潮身上,本以为江潮接不住茬儿,毕竟他不苟言笑又不爱开玩笑的形象深入人心。 但此时此刻,众人齐刷刷望来时,他配合的举起双手,做无攻击状,“我可以配合你们,反正夫妻感情不和,但我有一个条件。 事成之后,我要百分之五十。” 在他话音刚落瞬间掀起石破天惊般的笑来。 杜三边笑边擦掉眼泪,下评论说他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闹腾完后,大家都在夸叶穗有眼光,杜三也被激起攀比心。 “都报账,我要不报的话,不是显得我不太专业?叶穗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账本。” 食品厂虽不是冶金那种重工业大厂,但因为食品干净卫生花样繁多,到首都后就迅速占领了市场。 这个夏天他们又卖雪糕冰棍,因为先前名号打出去了,迅速占领市场,更没少挣。 总不能让她以为自己吃干饭。 反正也打算好今天让她看账本,多一会儿少一会儿也无所谓。 叶穗把钱搂在怀里哀嚎不已,“各位大哥,饶了我,让我安安静静吃顿饭不行吗?” 饶了她?那是不可能的,先看完账本再说。 难得的轻松惬意,冲散了早上的怒气。 吃饱喝足,商量了下后天订婚的流程,这个年代订婚没那么多说法,就是找相熟的人,吃一顿饭就行。 讨论过后,还是把地点放在食品厂,曾经叶穗他们订婚时的地方。 现在厂区扩建了地方不小,到时候也能请食品厂的员工一起热闹热闹。 只是订婚,不用挨个摆桌,都是大锅菜跟馒头,这钱从厂子里出。 商量完一群年轻人才分开。 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家具什么,走之前爸妈特意用布蒙上的,眼下他们到家后只用拖拖地,擦擦桌子就行。 搞卫生的工作是不需要她做的,叶穗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打扫完的江潮跟爹妈的谈话。 说要回自个小家去。 “不是说今天要在这住吗?”不论婚前婚后,二人都几乎扎根在娘家,再加上今天舟车劳顿,回去也不方便。 李红英也有点惊诧,但小两口的事,她也不好插嘴。 “有个工作我耽误挺长时间了,得回去找下文件,我开车,不会有多累。” 听见是工作问题,夫妻俩也不留他们,加上他们不在的时候,经常去女婿家帮忙打扫,换洗床单。 所以他们回家后只要擦擦尘土就行。 行,他回家的愿望强烈,叶穗也不好说跟人唱反调。 但说回去处理工作,叶穗压根不信,在首都一天天推迟归期,也没见他多着急,这都到老家了,就要争分夺秒啦? 眼下他一反常态,难免容易引人怀疑,会不会是他看分别在即,想多温存两次。 但碍于在爹妈家施展不开拳脚? 毕竟这是当下最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两家离得不远,加上还开车,叶穗打个盹儿的功夫,车子就停在自家门外。 江潮先下车开的院门,也没让她脚着地,直接把人抱回了屋儿。 家里这么久没住人,也得大致清扫下灰尘,江潮让她休息,自己则飞快的打水擦洗,换床单。 “我这估计还得等会儿,你先睡。”把她放床上后,他一本正经道 不对劲,他这幅样子很不对劲。 趁人离开之前,叶穗一把搂住了他脖子,都猜透他那点小心思,这人还在假正经,欲盖弥彰。 把人往下压了压吐气如兰道,“你回来不就是这点打算?装啥矜持?” 江潮双手撑在她两侧,生怕自己大体格压坏他们母子,听完叶穗的话后,高高挑眉,“舟车劳顿,你可经不起折腾,我知道你想,但今天不行,对孩子不好。” 一手把她胳膊拉开,也没看她,跟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麻利的收拾家里。 呸,谁想了,要不是可怜你马上要过单身日子,谁想陪你。 不过,也不着急这个?她咋觉得越来越摸不透他的想法?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几乎脑袋刚沾上枕头,就被周公拉到美梦中。 可能是换了地方,睡眠质量很好的她,竟然半夜醒了。 摸了摸旁边还是空荡荡,江潮还没睡吗? 正好卧室房门虚掩,隐约的光投入屋里不说,隐约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翻动声。 看表已经两点多,哪个好人家这个点不睡,在外面动不停? 难道是江潮回局里了,有人来家里偷东西? 不会,谁胆子这么大,敢跑到公安局长家里偷窃。 担忧紧张不安,犹豫过后,还是过去看个究竟。 不过,不是闯空门,没有胆大包天的贼,这个动静是江潮折腾出来的,他这会下巴夹着手电筒,趴在衣柜那里也不知道在干啥。 二人的夏天衣裳冬天衣裳,全都围在他周围,都快堆成个小山了。 第622章 江潮心虚 狗刨式的行为引起她的好奇,叶穗没出声打断。 但江潮可不是只满足于此,沙发犄角旮旯,厨房、沙发里里外外检查个遍。 甚至仗着身手好,站到高处,把灯罩什么的都仔细摸索了。 如果说,刚开始叶穗还在不解他今晚回来的目的,但眼下他的所作所为,叶穗还能不明白? 怪不得晚上不在娘家睡,执意要回来,怪不得大晚上不睡,跟老鼠一样在屋里寻宝。 他这是趁刚回来,自己还没来得及转移‘罪证’,就先下手为强了。 兜兜转转,目的不还是为那‘离婚协议书’。 江潮为了找回来这个,可真是煞费苦心,看那手法跟手段,简直把他身为公安的聪明才智,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惜他注定要失败,别想在家找到那个离婚协议书。 叶穗故意咳嗽了下,还发出了点响动,屋外男人迅速关灯,往柜子里扔衣服,动作快到眼花缭乱。 她刚摸到门的时候,男人已经进来,见她睡眼惺忪,不像醒了很久,问她是不是想上厕所。 “不是,我就是睡醒了,发现身边没人,就来找你了。” 江潮将她转了个圈儿,催她上床,又将人揽到怀里,“我刚去上厕所了,现在没事了,睡。” 所以说老天还是公平的,叶穗当时临去首都前,无意看到那个东西,气得她食不知味,夜不能眠。 回来第一天,江潮同样要为他当时的幼稚行为,付出代价才行。 ………… 不出所料,早上醒了后,身边空无一人,江潮今天要去单位一趟,不在也正常。 昨天赶路累得厉害,她睡的时间也长了些,醒来后竟然到十点半了。 想到今天还有一大堆的事,赶紧起来洗漱收拾。 只是在擦脸的时候,从窗户那看到有道人影一闪而过,那么高的个子,又黑又粗的头发,不是江潮能是谁。 她都擦好脸了,男人迟迟没有进门。 又不是小孩子了,玩什么躲猫猫。 刚才那一眼时,自己看见他穿的是制服,桌上还放着他的大盖帽,看来这是回过家又出去了。 洞穿他想法的叶穗,此时灵光一闪,到书房在纸上写写画画,后来捏着那个纸,鬼鬼祟祟地跑到沙发跟前。 用胶带将纸黏在最下面。 果不其然,等到她刚起身,那人也进来了,而且还是如沐春风,精神焕发,他把手里买的早点放桌上,招呼叶穗快点来吃饭。 买的还挺全乎,油条小米粥还有点饺子。 “今天心情很好啊?”叶穗佯装不知地跟他打招呼。 “好吗?可能是回到老家,心情不错。” “单位那边没事?”叶穗吃了两口饺子,只觉得滋味还不错,跟人闲话。 “还行,我不在的时候,江耀安处理得还挺好,对了,你还得去食品厂对?快吃,吃完我送你过去。” 叶穗摇头,“好久没去拜访过外公外婆,去那之前先去看看俩老人?” 江潮这会只想快点把她给送出去,时不时往沙发下看,但叶穗说得在情在理,回来后确实该去老人那露个面,也答应了。 就像大夫说过,四个月以后,孩子生长速度会变快,叶穗这小半个月来,肚子好像一天一个样。 整个人终于有了一种孕态。 给外公外婆拿了些蜂皇浆还有从首都买来的特产,开车过去了,因为他们是临时决定回来,家里谁都没通知。 敲开门后,小阿姨是挺惊讶,高兴过后,大声跟坐在沙发上打盹的老爷子报备,“老领导,您快看谁来了?” 段峥嵘在打盹,老花镜都落到鼻子上,被人一惊一乍喊醒后,只是调整了下坐姿。 “要是那个不省心的段苓来的话,别让她进门,直接轰出去!” 对那个女儿,他连最后耐心也没了。 小阿姨也不卖关子,透着喜气跟人解释,“不是段苓同志,是江同志跟小叶同志来了!” 听说是外孙跟外孙媳妇,先前打盹的,以及二楼浇花的,都放下手里的活儿,欣喜的迎接。 看见真是他们,老两口激动得热泪盈眶,先前广播他们听了,知道外孙被追究被污蔑,急得团团转。 那种有力使不上的滋味,真令人难受。 还好现在水落石出,夫妻俩都平安回来。仟仟尛哾 林桐一眼看到叶穗滚圆的肚子,欣喜地拉着人进来,“这有四个月多?肚子该是这么大了,在首都体检过没?” 叶穗在老人面前,还是有些假象在身上,乖巧地点点头,“四个月多,只是我先前不显怀。” 既然提起孩子了,江潮与有荣焉,“在首都用仪器检查过,说是怀着俩孩子,是双胞胎。” “真的?”今天这喜事一个接一个,两个小生命的到来,已经将他们炸到脑袋眩晕。 当年他们也生过双胞胎,有俩一模一样的小孩儿别提多好玩。 但随即想到一个女儿死了,一个女儿养歪了,哎……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中午不许走,就在家吃饭,叶穗你上次不是说阿姨做的糖醋小排不错?今天让阿姨再给你做。” 老两口兴致这么浓,也不好泼他们的冷水,江潮大舅一家调令下来,搬到首都了。 要不是夫妻俩上了年纪故土难离,这会也该跟儿子一道去首都养老。 大儿子没在跟前,大闺女没了,小闺女又是那么不成器,有时候老人家还是挺需要陪伴。 叶穗早上没敢吃太多,就是怕影响到中午这顿饭,此时阿姨做的都是下饭菜,叶穗吃的很是满足。 这时,有人欢喜有人忧。 叶穗从首都离开,开开心心来老家,见了老友,吃到熟悉的美食,自然快乐的无以伦比。 但有的人就没这么快乐,那场领导小会儿结束后,周萍就陷到焦虑中,她也曾跑到老院儿那边,找叶穗。 但守了一天,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问邻居也说不知道,跟游魂儿似的回单位,屁股还没坐稳,同事就说所长叫她。 庞所长今年五十来岁,两鬓有些银丝,看到她来,倒也没太严厉,只是和善道,“那天早上在门口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周同志,你来单位也有些时日了,知道专业人才的重要性,也明白完不成任务,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面子虽重要,但你的前途,国家的未来更重要,该道的歉还是要道,接下来的事,我不说你也清楚。 好了,回去好好想想,距离代表团过来还有五天,要是再请不到人来,咱们就要公事公办了。” 庞所长说完,也不听她的解释,示意自己要办公,让她抓紧去办事。 周萍跟幽灵似的,头重脚轻的出去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端着身份,不想丢人才不去找叶穗? 压根不是那回事,她现在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 ………… 老人家都有中午午休的习惯,加上叶穗夫妻确实也有别的事情,吃完饭就没再留,直接走了。 把她送到食品厂后,江潮谎称要去单位,说是下班后来接她,一踩油门走了。 杜三带她进去时,还疑惑呢,往常跟她形影不离的江潮,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叶穗收回目光,“他啊,有另外重要的事儿要忙。” 大忙人江潮肯定不会去单位,直接回家,进门直奔沙发,先前他在外面偷偷打量时,曾见叶穗把东西藏到这。 来回摸索了一番,果真摸到了,看来她也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将他的把柄藏在眼皮子底下。 手上微微一扯,那张纸就到手了,这唯一的把柄,就像定时炸弹一般,还是早点毁掉比较好。 只是等他打开纸张时…… 第623章 上当了吧 嘴角洋溢的笑容在上面内容清晰展露时,荡然无存。 按正常思路,这肯定是离婚协议书,但展开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上面是简笔画,纸张中间画着背着龟壳的男人,一个简笔画女人。 火柴棍小人脑袋上顶着长发,看的出来是叶穗,至于那个背着鬼壳,脑袋上没一根头发的,江潮自然知道是谁。 此时乌龟四脚朝天倒在地上,脸边都是泪水,火柴棍小人儿叉着腰,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哈哈哈哈,上当了?大笨蛋!’ 千算万算,没算到叶穗已经察觉到他的想法,更没想到,就是简单的一幅画,唰唰唰几笔画好的人,竟能从上面看出她的狡黠,得意。 本该生气的江潮,食指摩擦着画像上的小人儿,难得露出个笑来。 小心翼翼将这张纸折起来,收好,起身回单位了。 江耀安过两天就要到芙蓉镇去任职,这两天正跟冯飞交接工作,都在公安系统,大家也知道前两天那个话剧带来的影响。 纷纷都在替江潮觉得惋惜,但这种话只能私下说说,不能当着他面提,不然这不是往人心上戳刀子又是啥。 江潮刚到没多久,看着桌上的案宗,埋头干活,这刚干了没一个小时,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 冯飞跑进来,一脸犹豫的说,是领导来视察工作。 江潮一门心思在工作上,不疑有他,出去招呼。 但刚出去,就跟此时在外检查工作的男人打上照面。 江潮面上情绪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专业,朝人敬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远,看来慰问工作什么的是假,当爹的来看儿子才是真。 局里的都是知情识趣的,看见父子俩这般相顾无言,找理由纷纷离开。 等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时,江远才主动打开话匣子,“你这次找到内奸的案情分析报告,我都看到了,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我……很为你自豪……” 江潮只是淡淡的,公事公办一般,“领导谬赞,都是为人民服务。” 其实江潮现在心情也很复杂,他没忘了,当时自己找到女特务,四面楚歌时。 要不是江远冒着风险,让江耀安等人去接洽帮忙,后果如何都还不一定。 但父子俩性格相似,又是不爱表露心迹的,所以谁都没提起往事。 室内又陷入沉寂中,江远看着如今成家立业,事业又小成的儿子,脑海里突然想到,他很小很小,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 自己探亲回家,刚进门就被他抱住自己的腿,口齿不清的说要飞飞,飞飞。 一眨眼,儿子都长这么大,也即将成为父亲,却还是对他恨成这样儿…… “我听你外公说,叶穗怀了双胞胎?这可真是喜事一件,过两天就是你妈的生日,到时候给她上坟,别忘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过段时间我也要到首都任职,这是我的住址,你跟儿媳妇说一声,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 江潮没有接那字条,这在江远的意料之中。 他也没气馁,只是把东西放到桌子上,黯然离去。 等到手摸到门把手时,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最近首都流传的谣言我都听说了。 说来惭愧,是你找到证据,绊倒了他,我才有机会上去,我没在你的事业上有任何助力,最后却因我,害得你没办法升职。 不过你别担心,我虽然没有给你争取到什么,但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给抢走。” 说完后,也没等江潮有什么反应,开门离开。 ………… 叶穗在食品厂,说的是帮忙,但谁敢让大着肚子的人干活? 这不把人送到她的办公室,让她在这老实算账。 高考前忙着备考,考试后就去首都,自己活脱脱就是个甩手掌柜。 在这呆了三个多小时,才充分意识到杜三的工作有多忙碌。 算上早前,她托胡光华从港城那边买来的几条生产线,外加吞噬了省城那边闲置的流水线。 单是做糕点的,就已经有六条,因为她当时是从政府手里拍下厂子,还欠着不少基建资金,所以上头还是给了她不少便利。 外面车子轰隆隆的响,大多数都是采购商来进货。 厂里也买了车,这会正把生产出来的雪糕,一批批往外拉,拉到他们在市区里专门设好的凉亭那,做统一的批发处理。 谁能想到去年刚到她手上的,破烂不堪,荒草丛生,不被人看好的小厂子,只是不到一年,摇身一变,竟成了这么夺目的存在。 叶穗把账本整理,看见上面的利润很开心。 可惜开心是短暂的。 一会儿还得找个邮局,把这几个月的利润,全都汇给正在新省那边的胡光华。 刚才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已经到那,跟阿米娜爸妈见过面,一切都好。 还说那边虽然风景单一了些。 但真是风水宝地,在他们这儿值钱的玉饰籽料,在新省那边,好些干枯露出河堤的石床就能找到。 就是现在投入不少,先前他们盘算的预算估计不够,让她手里宽松了再打钱过来。 叶穗打算一会让会计把钱汇过去,晚上抽空的话,还得去自行车厂那边看看。 正想的入神时,杜三匆匆进来,叶穗看他满头大汗,疑惑不已,“咦,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说今天要跟小唐一起改衣服?” 杜三没立刻回应她,而是端起水杯,先喝了个痛快。 等喉咙不那么干了,才一脸幽怨道,“叶穗,你可真是周扒皮,我也说你会这么好心,给我放假,还把订婚的场地弄到食品厂。 敢情就是嘴上说说啊,我到这还能闲下来吗? 你好意思问我为啥不去改衣服,我还没出大门就被人叫回来了,从中午吃过饭,我就脚不沾地的在忙,你你你……” 叶穗千算万算,漏算了这一点儿,赶紧让出椅子,让人坐下不说,还殷勤的敲着人家肩头。 “是我考虑不周,杜老板辛苦了,那什么,现在开始我在这坐镇,你快去忙你的,本来还想跟你商量下方便面生意,看来只能等你订婚办完了再说。” 方便面? 杜三眼前一亮。 这次去首都他增长了不少见识,在外面吃饭时,看见人吃过这种面,那时候的香味儿简直勾的他走不动路。 后来听人解释,才知道那叫方便面,但这是洋玩意,现在只有国外以及首都沪城才有,碍于交通跟生产能力,他们这小地方还真没见过。 第624章 方便面 本来还在抱怨的男人,此时像回光返照般坐直了身子。 “你吃过那玩意?咋样,要是咱食品厂干起来,有没有市场,有没有前途?” 这话说的,那必然是有前途的,从她回来的那个年代,即使是市场上素食产品占据了一大堆,但方便面,永远在国人心里占据不可取代的地位。 据她所知,好像是64年首都食品总厂纯手工做出的第一袋方便面,不过那面是用鸭油炸的,吃起来有股怪味儿,所以就没在市面上引起反响。 真正让方便面出现在大家眼里的,是在70年,那时沪城益名四厂采用高压蒸面加油炸的方式。 这才做出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第一袋面。 叶穗在老头们的那些乱糟糟的旧物中,曾经看到过这类的收藏品。 是纸袋方便面,包装图案是正红色的底色,黄色的母鸡,两个鸡蛋,一碗面,名字简单粗暴,直接就叫鸡蛋方便面。 那一年好像卖了就有二百万袋,这还是凭票才能买得上。 七零年叶穗没有相关方面的记忆,但是她小时候的记忆还在,那时候最流行的就是用透明的塑料包装方便面。 一袋里面有五块也有十块儿,里面只放着几袋咸的调味料。 没有脱水蔬菜,油料包,还有花里胡哨的火腿肠,酸菜等等,甚至没有独立包装,只有一张贴在塑料袋上的纸。 写着生产单位地址还有名字,简陋得厉害?但在那个年代,真是风靡。 她小时候能吃一袋方便面外加俩鸡蛋,那是考试才有的待遇。 叶穗结合着记忆里的资料,还有现在首都那边方便面的状况,跟杜三说了一下。 这人越听,情绪越是激动,好像只要是男人,就有一种开疆辟土的野心。 知道市场广阔,还清楚市面上很少有这个技术,像海绵似的,不断压榨着她那点东西。 “像你说的,主要原料就是小麦面粉、什么棕榈油调味料,那咱们发什么愁? 食品生产厂,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玩意,现在引进技术就行了对?” 叶穗简直被他膨胀的野心吓坏了。 要她说,现在生产规模已经可以了,知名度高,利润也不错,只要他们不作死,收入已经足够他们衣食无忧。 但杜三不行,尤其在知道先前混吃混喝,以为是铁饭碗就衣食无忧的国营单位跟职工。 经历了发不出工资,产能下降后,裁员,倒闭已经成了趋势的前提下,更是不愿意放过好机会。 国家正处在改革时期,大环境也越来越好,这不挨着食品厂的那个陶瓷厂,最近效益不好,已经濒临倒闭? 杜三还想把那个大的厂区合并过来呢。 见叶穗胆小退缩,他还不争气地教育人家,“账本你也看到过,账面上流动资金那么多,你不花干啥? 再说陶瓷厂那边,咱们又不是买场地,只是跟上面说一下,先租上一年半载,这样能缓解他们发放安置金的压力。 咱们又能创造税收,还能吸纳这些被辞退的员工,这不是一箭三雕?” 乖乖,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杜三这夜校没白上,经济学的课也没少学,都能说的她无法反驳。 “反正你就别管了,就跟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数钱。” 用他的话说,既然国内现在生产方便面的流水线都是从国外引进的,但他也不需要在学旧的技术,干脆找关系,找设备生产厂家,再引进方便面技术。 叶穗在外贸部有人脉,这次回去他要一起,然后找关系,购买设备跟经验! 不顾自己明天好事将近,直接拉着她说了好些好些,叶穗简直被他说得头晕目眩。 亏得江潮出现,这才拯救了她。 “你在忙吗?”男人靠在门上,一脸疑惑。 “不忙,不忙,你来接我下班了?”救星终于来了,叶穗小跑抱住他。 江潮这表情,一看就是发现了她留的那张纸,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逃离杜三才是最要紧的。 江潮也开心媳妇的亲热,揽住她腰,疑惑看向杜三,“原来你在这啊,外面的人都在找你。” 杜三跟孕妇同处一室,不敢吸烟,这会烟瘾犯了,也只敢拿香烟在鼻子下闻闻,继而压在耳朵后。 此时正在纸张写着从叶穗那得来的先进消息,头也没抬,“让他们等等,我现在没空。” 江潮看了下媳妇,再看向他时,分明带上了幸灾乐祸。 “你媳妇找你,也得等等?她现在好像有麻烦,你确定不去看看?” 天外飞音,唤醒了男人理智。 杜三想到分别前自己的承诺,问清楚江潮他们在哪儿,跟弹簧似的跳出去了。 小唐老师就要定下来了,虽然说跟家里的人断绝关系,但她后娘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把如花似玉,还考上大学的闺女,拱手让人? 食品厂招工时,优先招收洗煤厂家属院职工家属,眼下办喜事,也都邀请了他们,所以夫妻俩还是从邻居那听到消息的。 夫妻俩不想就那么被踢出局,既然巴结不上,那就狮子大开口,敲诈一笔彩礼。 小唐老师被人欺负的难有招架之力,杜三这才匆忙赶来,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岳丈,以及撒泼骂娘的后娘。 杜三干脆利索的很,指着几个男员工,“还愣着干啥,把人扔出去,还有,跟看门的大爷说一下,以后别让这俩人进来。” 后娘撒泼,亲爸装可怜,真以为他们看不穿这把戏。 “你们能扔我一次,能次次都扔?杜三你想一分不花,就把我养了那么久的大姑娘娶回去,没那个道理! 明天你们订婚,以后还要结婚,不怕丢人,我就还会来,搅的你们不得安宁!” 马红梅拿着扫帚拍她。 但对付这种人,你只耍横没用。 “我能让他们安安静静的离开。”不放心他们,跟着出来的江潮,见媳妇眉头紧皱,意识到她不开心,主动开口。 叶穗看了下他,又很快的收回视线。 江潮体魄强健,脑袋瓜聪明,屡破奇案,受到大家爱戴尊敬,这点她不可否认。 但他一直跟罪犯跟男人打交道,没有解决这些撒泼不要脸妇女的经验,怎么可能让他们安静的离开。 “我不信!”这些人没吸了血,不会放手,就算江潮也白搭。 “那我要是让他们不纠缠,安静离开,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啊!”叶穗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 江潮他啊,太轻敌了。 江潮见目的达到,媳妇上钩,也不墨迹,朝他们走去,女人看见公安,下意识扑到他跟前,哭诉杜三拐骗少女。 江潮推开她抓在手臂上的手,弯腰低声道…… 第625章 平平安安 “据我所知,你先前迷晕过继女,还曾想把她卖给别人,最后人赃并获,一起闹到局里,有这事? 案宗还在呢,你也是有案底的人。 当时她不追究的前提是什么,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 要是真惹恼了她,人家重新追究立案,想没想过,你会有什么下场?” 江潮每句话都直插她心脏,女人脸上抽搐两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你别拿这个吓唬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就不信还能秋后算账!” 出事都那么久了,人证都没了,她就不信能掀起什么水花儿。 “那正好,我跟她说一下,你要坚持闹到底。 巧的是,就怕你们事后不承认,局里现在还有当时你跟那个男人的签字认罪书。 她出具的那份谅解书上,同样也写明了要求。 你既然毁约了,那上面的要求也就不作数,我回去费点心思,翻出来重新立案。 你家里该交代交代,该叮嘱叮嘱,两年牢狱之灾我想是逃不了了。” 江潮说的不是假话,当时那姑娘不继续追究,叶穗还挺生气,当时他多想了点,就在谅解书上多加了一笔。 现在看来,这后手留得值当。 女人见江潮一脸清正,不似作假,就跟丈夫打起了退堂鼓。 当下就怂了,又求饶又是说好话,这才灰溜溜离开。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大家,没想到江潮这么给力,当然,最惊讶的要数叶穗,上能查大案,下能整治泼妇,想不到他深藏不露啊。 处理完后,他慢悠悠走过来,面对大家夸赞,还一脸谦虚说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一场风波在他的周旋下,很快就没了水花儿。 大家各自去忙手头上的工作,等只有小夫妻在时,叶穗看天看地,就不看自家男人。 江潮也就由着她,等到晚上场地置办好,工人也都下班了,她没理由再赖着不走。 刚上车,人家还没提先前的赌资呢,她就心虚地转移话题。 江潮只是笑笑,没拆穿她,到底是叶穗自讨没趣儿,主动面对,“愿赌服输,一直装傻充愣也不是解决法子,我知道你在找那个离婚协议,是不是想让我还给你?” 回来后不是夜里翻箱倒柜的找,就是把她支开来翻,看来那玩意已经成他的心病了。 虽然如实交代,说那张纸被她给撕了,会少个把柄,但江潮嘛,她还是有自信能拿捏得住,说了也无妨。 “没有,我今天反思了一天,那件事毕竟是我不对在先,你没安全感也在情理之中。 那东西你就拿着,也算是对我的惩罚。” 所有的执着,在看到她留下的那幅简笔画时,消失无踪。 所以在不在手上,已经无所谓了。 但听完他的话,叶穗眼前一亮,心里开心是必然的,但面上还要装出扭捏样,“这样多不好,好像是我不遵守游戏规则。” 余光瞥见他要张口,赶紧打断,“但我这人,向来不爱勉强别人,你不求这个,换个要求?” 叶穗脸颊红润,表情狡黠,跟个小狐狸似的,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江潮被她逗笑。 “你要是坚持的话,那就答应我,以后你跟孩子都要平平安安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自打叶穗嫁给自己后,他已经没有别的愿望,现在求的,也只是一家平安。 可眼下这节骨眼上,他说这个,这不跟作文结尾时,要强行升华主旨一样? 一比较,高低立现,好像她很没觉悟。 但不管咋说,心里还是汹涌澎湃的,强撑起不灵活的身子,在人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 “看你这么爱我的份上,答应你了!” ………… 今晚打算回家属院住,这样一大早就能和院里的姑娘们,一起陪小唐老师去食品厂。 但在这之前,江潮要先去局里一趟。 到院里停下车子,把窗户打开,示意叶穗在车上等一会儿,他拿上东西就来。 叶穗乖巧地点头,因为分别在即,小两口巴不得时时刻刻腻歪在一块儿,他动作也快,只是五六分钟,就出来了。 看了下手腕,现在也不过八点,回去的话这么早也睡不下,江潮问她接下来啥打算。 叶穗沉吟片刻,“要不还是去自行车厂看看,怎么说那边也有我点微薄股份,当老板的,不去看看自家的产业,这有点说不过去。” 说实话,本来还担心江潮觉得她在外忙碌一天,怕累坏他孩子,强制性要她回去休息。 谁知话音刚落,男人就笑了,“巧了,看来咱俩又得一块儿。 刚才去局里,那边有人报案,说是厂里出现了偷窃事故,需要公安过去。” 所以说,二人路线重新重叠,但也正合了他们意。 自行车厂筹建已经有半年多光景,但审批手续多,初期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省里也有自己的顾虑,还是胡光华赞助的自行车在运送高考生的事迹,上了报纸后。 省里才特事特办,给批了地理位置不错,场地不小的就厂当新的厂区。 这个年代自行车一车难求,还不是生产力跟不上,供不应求? 他厂子搭建起来,拉进去设备,再雇佣工人,除了省里的专项拨款,胡光华个人,投入已高达七十多万。 这钱别说是私人,就连当地政府那边,都未必能掏的出来。 现在其它几个大的自行车生产厂家,许多零部件还得靠进口。 他们已经买了所有零件的生产机器,单拿其中一项来说,谁舍得飞轮外牙加工用冲齿?谁不是铣床滚齿? 但胡光华直接一步到位,最先进的生产线。 而且像车轴、车架、前叉、烤漆四条生产线,也就他们厂里备齐了。 所以这边开工不到一个月,听胡光华跟她炫耀,已经生产差不多两千辆自行车。 这要不是当时上头审核零部件质量是否达到标准浪费了些时间,他们生产出的更多。 叶穗还在夸夸其谈时,后知后觉想到他说的,丢东西事件。 “丢东西?出贼啦?” 能惊动公安,不是打架斗殴,就是里面员工偷鸡摸狗,虽说当初的招工简章出自她手,已经尽可能多的想到许多要顾虑的点儿。 但考试又不是筛选掉所有不合适的人。 江潮打着方向盘,“听说是库房里少了很多链盒,找不到下落,所以找公安来帮忙。” 眼下结婚都要求三转一响,自行车可以说是时髦又新奇的东西,物以稀为贵,厂里自行车还没生产出来,已经有人下了订单。 链盒工艺,其它厂子没有这条生产线,所以他们除了自己品牌的自行车要用外,还会供应给其它厂家。 只要被人偷走,再倒手一卖,确实能挣不少的钱。 “刚开工就丢,也太不把老板们放心上了。” 第626章 护夫 自行车厂的面积超级大,听说最开始的前身是清政府时期,改革变法时,造船厂的旧址。 当时他们建厂时,政府还给投了几万块作为修缮资金。 上次叶穗来的时候,确实是荒凉,但现在一看,真是旧貌换新颜。 厂子里,两拨人正在对骂,叶穗一开始为了更好地规范化管理,曾经让人统一着装。 就算是保卫处的,也是工装,只是在衣服前胸位置,写上所属单位,用来分辨。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双方吵得最凶的时候。 江潮穿着公安制服加入进去,打断剑拔弩张的对话,一番询问下,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新厂刚建好,好多职位空缺,叶穗当时的意思是,要从这些人中间,选真正有实力,有本事的人,当小领导。 所以大家都是从头干起。 至于班长、车间主任,保卫处的队长什么,在俩月的考核期过去,才能在这些实干的同志里面选出来。 眼下当领导盯梢的,都是先前跟胡光华一起打江山的倒爷们。 但他们多忙啊,火车线上,过了明路的生意还得照顾,这边就是时不时来敲打两下。 没个好的管理人才,下面的人难免要生惰性。 这不,有工人盘查到链盒丢失,就告到保卫处,保卫处在全场展开搜查,都没什么有用结果。 现在,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保卫处更是风波不断。 叶穗说过,这职位能者居之,既然你承担了相应的责任,她也会给够对应的报酬。 领导都比普通职工,工资高三分之一。 葛大根以前干过民兵队队长,为人仗义豪迈,兄弟不少,他端上铁饭碗不是最终目的,也想当小领导。 但谁让现在队里,最大对手就是石杉? 大家都在指责链盒丢了,是保卫处的责任。 葛大根同样把矛头对上了他,说自己值班那晚风平浪静,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他值班的时候,才出了纰漏。 让他按照厂规罚钱,写检讨书。 当然,玩忽职守的罪名一定下来,他也就跟队长职位,扯不上关系了。 石杉长得高高大大,五官端正,是那种浓眉大眼的传统男性。 看起来就很正派,就是走起路时,腿脚有点不方便。 当初还是破格被招收进来的。 一人起哄好些人也跟着起哄。 葛大根到这后搞拉帮结派,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些兄弟跟着附和,“一个瘸子还能来干这个,也不知道你们走了多大的关系!” “把厂子的未来跟安全交给他们,这不是儿戏是什么?” “对啊,对啊,就这还想竞争队长,真是老太太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石杉面对恶意,不知怎么开口,但他同伴忍不住呛声,“他能选进来,就证明了实力超群,一个劲儿抓着人家缺陷看,你们什么玩意! 要不是他当年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咱们能这么安稳地过日子?还来嘲笑他,我呸!” “既然当年受了那么多罪,那现在好好养老不就是了?干啥来这啊……” 叶穗在角落里,将这场争执都看在眼里。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儿,但她敏锐地察觉到,江潮垂在一侧的手,瞬间捏紧了。 里面人多,空气也不流通,叶穗没进去。 直到听到战场二字后,她心里多少明白了些东西。 只是,那个高大的年轻人突然避开江潮的目光,好像不怎么乐意让他认出来。 江潮打断了那些名为解释,实则控诉的话后。 朝面前红了眼眶,肌肉紧绷的男人道,“石杉,谁教你的规矩,见到长官都不打声招呼的?” 被他点名,男人身子瞬间紧绷,双腿并拢,朝他敬礼道,“是,营长!” 二人相拥,一切翻腾情绪尽在不言中。 对于碰到先前的领导,男人无疑是开心的,可偏偏又是在眼下这么尴尬的境地,还是以这样一副狼狈面容。 男人们自尊心强,面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葛大根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来这调查的人,竟然是对手认识的公安。 他是隔壁镇子上选上来的,知道有江潮这号人物,但名字跟长相对不上,也就没认出来他。 眼下,见他们态度亲热,没少抱怨,“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我们找公安是来断案的,你们倒好,来了个他的熟人,这不明摆着要偏袒他? 我要求再换个公安来!” 这会儿已经认出江潮的同伴,已经在扯着他衣服,让人别再乱说。 江潮整理好衣服,又换成先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先前你们谈话我都听进去了,大根兄弟是?那个放链盒的库房,你说你没去过?” 男人挺起胸膛,“我是前天晚上值班的,昨晚是他值班的,库管员发现东西丢了是早上。 公安同志,您或许不清楚,我们厂子规章制度严明,每天晚上下班,早上上班,都要专人专门盘点库存。 而且每天还有专人打扫卫生,他们都可以替我证明,我交接的时候都是正常的,东西是他值班时没的!” 石杉想要辩解。 但被江潮制止,他示意几人带他去库房看看。 对方也没反对,带他转悠了一圈儿,统共五分钟都不到,江潮就指着洋洋得意的男人道,“偷东西的就是你!” 江潮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偷东西的肯定是他。 这一变故,让尾随而来的工人都大吃一惊。 但被人指着的葛大根,丝毫不慌,“我料到了你会把矛头指向我,你们认识,你又是他的保护伞,说我是小偷,给我扣个屎盆子,这不显而易见吗? 大家说对?” 这下没人附和他。 开玩笑那是江潮啊,你敢怀疑他徇私,放水? 没得到附和声,男人有些慌,但还是强撑着精神,问他要证据。 江潮也不墨迹,指着链盒上的灰扑扑,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微小颗粒,一脸正派道,“这些就是证据!” 一席话说罢,大家面面相觑。 几人趴在箱子上看了下,百思不得其解,葛大根还以为他要掏出多厉害的证据,谁知就是谁都没放在眼里的回程。 这算什么! 越想,越觉得有趣,当下捧腹不笑,“这算什么证据啊,这位同志,我劝你没本事就别硬撑了。 再说,就算你是公安,但想插手我们厂子的内部事情,你还不够格!” 意思就是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再这丢人现眼了。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叶穗,再也忍不下去了,踢门而入,“他不够格,那我够不够?!” 第627章 她是谁? 他们全部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谁都没注意到多出个人,实话实说,叶穗这一嗓子,怒气霸气兼顾,挺有气势。 但等到众人目光落到她身上,看见来人只是一个长得漂亮,打扮也好看,娇娇小小,通身只能用人畜无害来形容的女同志后。 先开始是窃笑声,但声音越来越大,很快连成一片,那些男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葛大根擦了下笑出来的泪儿,“女同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公安我都不放在眼里,你说你够不够格儿?” 可把嘲讽展现的淋漓尽致,厂里的人都认胡光华还有他那些兄弟当领导,谁知道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叶穗是谁啊。 胡光华给他股份,说句不好听的,那是把她当财神爷看待,起个镇宅安家的效果。 加上叶穗一直忙着其它的事儿,压根没在人前露面,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认识她。 叶穗现在在人眼里跟跳梁小丑没啥区别,嘲讽过后,他们又不当回事的收回目光。 这种蔑视的眼光,漫不经心的表情,无疑是二次伤害,她气势汹汹到几人跟前,确定江潮可以轻易的护住她,这才不客气道。 “好,我不够格,那你找个够格的人来跟我说,监守自盗不说,还陷害同事,真以为这厂子是你家的了? 我倒想看看,到底谁把你这个厚脸皮的招进来的,去,把人给我喊过来! 还有,趁着事情没到不可发展的地步,快点把东西吐出来,公开赔礼道歉,否则,结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葛大根短短时间,经历了无数情绪转变,按理说已经成年人,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她煞有介事模样逗乐了。 “小同志,我又没犯你指控的罪,你们无权追究我责任。 总不能谁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诬陷我。 那我还说东西是他偷的,你们怎么不抓人?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真的德行有亏,要处理我的大有人在,厂长经理甚至是保卫科任何一个队员都行。 排到脚趾头也轮不到你? 有自信是好事,但过于自信,那就是不要脸,会让人笑话的。” 他越说表情越嘲讽,笑声快要穿破屋顶。 石杉护在二人跟前,满脸歉疚,要不是替自己出气,嫂子跟营长也不会被反讽。 “有气冲着我来,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冲你来?我先前还在好奇,为啥那女同志那么厚的脸皮,敢情近墨者黑啊,小子,还是那句话,说这话时,先掂量下自己身份好……” “对啊对啊!”身后那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附和着。 说来也怪,刚站出来被人讥讽,叶穗是愤怒的,但这会儿,她心态逐渐放平,表情也逐渐平缓。 作为见多识广的新时代女性,真跟这些无知狂妄的人计较,那也显得她太没水准了。 好在有职工怕事情愈演愈烈,偷跑过去找领导了。 好在几人大眼瞪小眼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匆忙脚步声,刚才被叶穗暴力踢开的大门,再度承受不该有的对待。 人高马大,蓄着络腮胡的钟义踹门进来,大嗓门在库房里回声满满,“我听说有人闹事?还被偷走了东西?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 里面这么多人,加上光线不好,他没看见叶穗。 但葛大根看见来人后,一改先前不可一世的模样,拨开人群热络地跟他站在一块儿,先寒暄再客套,最后自我检讨。 说都怪他没处理好这点小事,这才惊动了忙碌的领导,说着还递给了他一根烟。 叶穗先前还在狐疑跟好奇到底是谁把人招进来的,但眼下看见他卑躬屈膝模样,还能不理解? 钟义人如其名,为人忠义,他跟胡光华都是从倒爷做起,刀尖上讨生活,对待兄弟们是以义字当头。 这要是别人大哥长大哥短,平时一直把人捧着,他能不晕头转向?能不被人钻空子? 钟义进来后,所了解的情况,都是从葛大根一人嘴里听到的。 丢东西,别人诬陷,贼喊捉贼,短时间里,他脑海里已经有了完整的事件脉络。 可惜,这些都是别人想让他知道的。 “大哥就是这个公安,还有这个女同志诬陷我的,您可要替我做主!” 钟义颔首,皱眉让他别叽叽歪歪,他大步流星走来,人群自然而然分开,被他指控的人,此时也清晰的出现在他面前。 “江,江潮?” 江潮微微侧了下身子,叶穗那张带着薄怒的面孔也跃入他眼里。 “叶叶叶叶叶穗……” 葛大根不懂这是啥新的打招呼方式,刚见面就要喊爷爷? 但作为资深狗腿子,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吹彩虹屁,“大哥就是见多识广,认识的公安也多,这点小弟们还是要多跟你学习。” 话音未落,脑壳上被暴力敲击,钟义激动的在原地转悠两圈,后一脚踹开前面苍蝇似的嗡嗡乱叫的男人。 搓着手声音都放缓了几分。 “这是哪儿阵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里面又闷又脏,可别憋屈了我大侄子,叶同志你也是,来之前不打个招呼。 我得让人专门夹道欢迎,看看我们的热情,来来来,咱们出去说,出去说!” 钟义在厂子里算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眼下他突然这么热络,这么客气,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尤其是葛大根那几人,他们脑袋像探照灯似的,看看这边,又望望那边。 疑惑、不解、慌乱跟强颜欢笑,这是他们统一表情。 刚才怎么笑话她的,怎么嘲讽人家的,还历历在目。 厚脸皮,什么东西,掂量下自己身份,还嘲笑人家不够格,天啊,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跟人说话! 本就强撑的男人,脸上血色顿消,想及时补救,但脑袋里却全是浆糊,不知该说啥。 一张脸上,半边傻笑半边苦笑,滑稽得很。 叶穗没将钟义的话听进去,只是冷嘲道,“我第一次来这参观参观,就被人指着鼻子骂,还夹道欢迎,我可没那脸皮去承受。” “谁,谁敢骂你?你可是咱厂的老板,谁有这么大胆子?” 笑话,大哥都对她毕恭毕敬,地位跟亲儿子都有一拼,谁傻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叶穗冷笑一下,越过他,看着双腿打摆子的几个男人,“现在呢?你说我还够不够格?” 第628章 来头好大 “够,够,老板,是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您,我们跟您道歉,是我们的错!” 葛大根现在知道怕了,但这人聪明得很,不明摆着说他错了,反而把大家一块拉下水。 以前老话不是常说,法不责众吗? 大家一起受罚,总比他一人吃排头要好得多。 石杉也没想到,情况逆转得这么迅速,嫂子竟然来头这么大! 先前跟他过不去,那个一直咄咄逼人的葛大根,此时像没了自尊心一般,一巴掌接一巴掌地往自己脸上甩。 他性格稳重,即使心头诧异,还是很好的压抑着情绪,但他同伴可就不这样了,有靠山了,还不快点出气,等啥呢! “现在才后悔道歉又什么用,早干啥去了?干啥不放你先前的嚣张跋扈的样子出来? 装这么可怜,还不是想让人网开一面啊!”仟千仦哾 石杉打断朋友的落井下石,示意他安静。 眼瞅围着的人逐渐增多,叶穗也不想太高调,指着那些人说了结果,“这人监守自盗,限时交出来东西,公开跟同事道歉,然后滚蛋。 还有,跟他一起起哄,拉帮结派的,全都补偿一个月工资,把人辞退!” 话音刚落,先前还惴惴不安的几人,瞬间如丧考妣,一个劲大叫着不要。 现在能找到工资这么高,还按时发,升官不用找关系的铁饭碗,难如登天。 一点不夸张的说,挤破脑袋都找不到了。 他们这些人,有的是返城的知青,有的是下面乡镇考试进来的农民。 农转非,这是唯一跳出农门的机会,可是就是这么好的待遇,这么难得的工作,说没就没了。 江潮似乎也没料到,一直乖巧心软的媳妇,会有这么狠心的时刻。 难不成是想杀鸡儆猴? 可是处罚未免有些太重了。 任何单位跟集体都有人情世故,这些人虽然做得有点过分,但罪不至此。 钟义显然也有这个想法,犹豫半天,还是斟酌开口求情,他不说还好,一开口,这矛头就对准了他。 “大哥临走前跟你怎么交代的?我当时熬了几个大夜,做的招工简章你到底有没有看,有没有认真执行? 他仗的是谁的势在狐假虎威,当初又是谁招进来的? 你重义气,讲感情我明白,也理解,但是我们要做的是企业,靠的是规章制度,要严明,要律己。 你自己都无法做到,又怎么勉强下面的人做好? 亏我发现的早,不然这股不正之风只会愈演愈烈,从今天起,你的工作暂停,这个检讨要写得不合我意,你就一直休息!” 话音刚落,那些堆着的人,立刻倒抽冷气,乖乖,了不得,了不得,现在厂里最有面子的就是他。 但这么厉害的人,还是被人劈头盖脸地教训了,甚至说停工就停工,而被他点名批评的,低着脑袋,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姑娘到底是谁,咋这么大派头啊! 先前是看热闹不想走,现在是不敢走,谁知道走的时候,会被那姑娘看见,从而引火烧身? 就像是葛大根说的,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本来脾气发到这,事情就该告一段落。 但那葛大根见最后的希望也没了,开始大喊大叫,说他们冤枉人,还说她是仗着自己地位高,故意泼脏水,其实就是安排自己的人进去,铲除异己。 “东西不是我偷的!想把我赶走,得给我个心服口服的理由!” 他想要答案,想死得瞑目,这好办,江潮健步上前,在对方的袖子里甩出好些刚才在装链盒的工具里,发现的脏东西。 “这个就是证据!”先前大家以为这是土,拿到近处看,才发现不是。 这东西有点像是…… “这是苦荞麦。”江潮利索地点出这是什么。 好些人都是从村里来的,对这个不陌生,苦荞麦维生素丰富,用它做成的凉粉,滑润、韧劲也足,颇受大家喜爱。 同样,早在古书上记载,这东西有‘降气宽肠,磨积滞,消热肿,除白浊,脾积,泄泻的症状。 现在去看大夫,他们也说,苦荞麦对于治疗高血压、控制糖尿病,微血管脆弱性出血。 以及风眼,上火,小肠疝气等症状都有疗效。 这是祖辈流传下来的说法,是生活在村子里的人,都清楚的常识。 而自打江潮过来后,就一直在打量对方,也见他时不时,抓一小捏儿炒好的苦荞麦往嘴里送。 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罪魁祸首。 “你眼里有红血丝,眼角那有火疖子,口还臭,这也是为何你走到哪就吃苦荞麦的缘故。 毕竟在咱们这块,人人都知道,这东西有‘土四环素’的美称……” 证据甩出来了,男人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很快镇定下来后,又叫着,“只凭这个我不服!” 不服?那就让你服气! “你也说了,库房每天早上,下班后,都要有人盘库,打扫,既然打扫过,地上不该有这些沫沫儿。 他值班的时候,你是没机会偷,看来东西丢失,是在早上打扫结束,你贼喊抓贼的期间。 链盒估计还没来得及销赃,怎么,是我让警犬过来搜查,还是你自己承认?” 直到这会儿,葛大根才觉得大势已去。 他自以为聪明,想来个贼喊捉贼,把所有脏水都泼到对方身上,最好把人给弄走,他再卖掉这些崭新的链盒儿。 可谁想到,这些公安还真不是吃干饭,就是检查了下现场,就把他给指认出来了。 他现在就是被人翻倒的乌龟,再怎么扑腾都是徒劳的。 眼下他颓然的表情,足够证明什么,见状,那些围观的,以及一直拥护他的‘小弟’此时瞠目结舌。 “竟然真的是你!” “挨千刀的,你心可真黑!” 大家这么拥护他,可却被他害的连个工作都没了,几人吃了他的心都有。 一片寂静下,先前沉默不语的石杉,此时深吸口气,抬起了头,正巧同嫂子打了照面。 那双眸子里是他看不懂,解不开的含义,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第629章 酱肉 他鼓足勇气替同事们求情,都是出来讨生活的。 虽说有很多次口舌之争,但总归没太多的深仇大恨。 葛大根监守自盗被开除是他咎由自取,但其他人确实没必要为他的错误承担责任。 他求完情,先前一直叫屈的同事们愣住了,愧疚,感激诸多情绪在他们脸上一一划过。仟千仦哾 最后,满是希冀的目光重新落回叶穗身上。 她佯装思考,后来勉为其难地点头。 “既然你开口了,我也不能驳你面子,你们回去工作,记住,仅此一次,下回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她同意了?不辞退他们了? 从地狱到天上,这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 但不管咋说,生计是保住了,而且,还是他们对不住的人给求的情。 离开时,几人脸上或是羞愧,或是感激,但无一例外,全当石杉是恩人。 葛大根偷了东西得交出赃物,一会儿还得押到局里做笔录,接受惩罚,江潮就先带人过去。 闹剧告一段落人群自然而然散去。 叶穗看了下垂头丧气的钟义,以及局促的石杉,示意二人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 自行车厂的食堂是刚修缮过的,即使是卫生把控得很好,地面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但那股机油味儿,还是久散不去。 食堂大师傅刚看热闹回来,见大佬们坐在椅子上谈话,也不敢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送点东西过去。 巧的是,食堂今天有不少挖来的藕。 他们厂后面有个湖,河滩上淤泥泽地可是好地方。 池深水肥,土厚避风,一天里面日照时间长,长着不少好东西,最近正好是上收莲,下采藕的时节。 他跟其他大师傅挖了半下午收获颇丰,莲蓬籽多,藕根肥壮,味道也很不错。 人家谈话前面不能空着,总得备上一壶茶,送点花生米跟吃食嚼一下。 说干就干,一眨眼就准备了炸花生米,凉拌藕片,又切了点自己做的酱肉,等他端着盘子送过去时,果然得到钟领导的赞许目光。 怀孕饿得快,叶穗也没跟人客气,夹了一筷子凉拌藕,藕脆脆的,是糖醋味儿,师傅手艺真不错。 刚把筷子递给二人,石杉忽然起身,以茶代酒,朝叶穗举杯,“嫂子,多谢你刚才的照顾。” 叶穗让他不用这么客套,赶紧坐下,在钟义不解目光中,笑问道,“你看懂我的意思了?” 石杉惭愧地点头,“刚开始不懂,但后来揣摩后明白了,嫂子应该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忽然像他们发难。 大概还是想要给我机会,替我树立威信,只是最后您当了恶人,倒让我出了风头。” 叶穗眉眼带笑,“你比你家营长聪明。” 石杉喝完又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钟义,“今天您因我受到无妄之灾,是我的错,您别生气,以后有什么吩咐,小弟一定全力以赴。” 估计也是怕叶穗为难,真诚地替人道歉。 钟义不在意,丢面子啥的他真不在意,能给叶穗立威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就是…… “小祖宗,这事咱们就到此为止好不,我俩月不上班,或是不当劳什子领导都行。 就是求求你,别跟我大哥说这事。 我当时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一定会管理好厂子的……” 要不是答应大哥先盯着这边,他才不乐意处理这些琐碎事儿。 但不乐意也得干啊,要是大哥知道他在工作出这么大纰漏,不定对自己多失望。 叶穗拿杯子跟人碰了下,“钟大哥,刚才也是我不对,有啥事不能私下说,偏要当那么多人面儿。 但谁让那会儿话赶话到那份上,反正别跟妹妹计较就是。 当然,写检查什么的,就是随口一说的,你不用当真。 我也不会跟你老大告状,过不了两天,你就能跟他见面了……” 在他不解目光中,掏出一封电报。 “你大哥的意思是,开采玉矿那边,缺信得过的人,让你交接下这边工作,就去帮他。” 这也是为何她会那么肆无忌惮的原因之一。 可以说今天的这一场战役,叶穗一箭三雕,既找到了内贼,又树立了威信,也让石杉这些退伍军人,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钟义不识字,过于开心,让他连问好几句是不是真的。 得到肯定回复后,跟小孩儿似的,用笨重的身子在原地蹦了好几下。 他还是适合风跟自由,这种管理工作,他还是做不来的。 江潮处理完事情,前来找他们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抽风似的行为。 以为是男人气急败坏想动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们跟前。 以保护姿态,将媳妇护在身后。 叶穗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石杉也把叶穗的苦心跟营长说了。 江潮点点头,“一起生活这么久,她这点心思我还能不明白?她向来是嘴硬心软。” 叶穗心里美滋滋,面上却不显,只随手夹起一块儿酱肉喂他。 江潮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酱肉味道确实不错,吃完一口,难得开口夸赞。 叶穗尝了一筷子眼睛也亮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酥烂鲜香,确实是不错。 见夫妻俩都喜欢,钟义就把大师傅喊来,想要请教两下。 对方听到叶穗赞不绝口,话匣子也打开了,“不是跟您说大话,早前咱们本地最出名的纪味斋,就是我爷爷创办的。 我家那时候就意见四十多平米的小铺子,每天加工一百公斤猪肉,还有十几只鸡,一天都不够卖呢。 就是头二十多年公私合营,我爸退下去了,生产出来的东西变了味儿,名声随之没落,不然我现在多少也算个老板。” 叶穗不清楚那个老字号,但江潮点头,证明确有其事。 小时候,谁家过年桌子上能摆出纪味轩的东西,那可是面子的象征。 大师傅沉浸在当初的荣光中,一时收不住话头。 “您别看只是一块酱肉,但是我得选肉细皮薄,不肥不瘦的上等肉,按部位切成大小一致的块儿。 清洗干净后在冷水里浸八九个小时,去除血水,捞出沥干,先煮一到一个半小时。 煮熟后二次加工,还得装上桂皮、八角、茴香、花椒、生姜、砂仁、豆蔻香叶等等材料,煮熟。 我酱肉做的不错,但鸡鸭肘花香肠什么的,更是出彩,改天您再来视察的话,我可以给你做点,也好尝尝。” 叶穗的口水在口腔里疯狂分泌。 “还用改天视察?你直接做,费用什么包我身上,做好了送过去。” 第630章 另外的商机 叶穗吞了口水,欣然接受了他给自己装莲藕、酱肉的好意。 思忖片刻又道,“徐师傅,您有没有兴趣来我食品厂当大师傅?” 对方一头雾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叶穗食指轻轻敲着膝盖,脑袋里飞速旋转。 她是已经拦不住杜三开疆辟土的脚步,食品厂隔壁的陶瓷厂经营不善,很大可能要被他们接手。 方便面从引进生产设备跟技术,少说得有三个月以上的周期。 再说了,陶瓷厂的场地跟食品厂有的一拼。 只做方面便有点不现实,干脆再加上一项,现在港城那边已经有封口技术,他们可以弄点袋装的卤肉跟卤鸡蛋之类去卖。 改革开放后,政策宽松,他们又受政策优待,很多方面会开绿灯。 现在还不允许私人饲养牲畜,买肉都是肉联厂凭票供应。 但她可没忘了胡光华现在在哪儿。 少数民族那边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想要肉的话,确实比他们当地容易。 而且! 他还有专门的火车车皮,专门的拉货的运输线。 以前没涉足这行,是做不出想要的味道。 但刚才吃人家做的,毫不夸张的讲,味道比她在后世吃到的,所有速食肉类都好吃。 眼下市场是有的,就是真空技术不行。 反正都要花钱,都要步入到速食行业,先下场就先下去。 她有资源有货源,不利用好的话,真就是傻子了! 现在天热,肉是运不过来,但再过俩月,北方的天就冷到结冰,那会儿完全不发愁了。 大师傅被这个消息,炸得晕头转向,开心到结巴,只能狂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行,我得回去开会,开完会还得购入设备,还得去省里食品研究所询问下关于配料跟保质期的问题,到时候我给你消息。 如果真生产的话,会通知您去开会,商量下是给您开工资,还是算技术入股。 这件事还在筹办期间,您先不要往外泄露消息。 先放您两天假,把你拿手的精通的酱肉种类,给我们准备一下,我好跟负责人选一下品。 这笔钱我个人出。” 换成别人来跟他商量这种事,自己肯定大骂对方是骗子,但谁让说这个的,是厂里的小老板。 一定是祖宗显灵,不愿意让他把祖宗传下来的配方埋没,这才把财神爷送来了! 本来就是给她几根莲藕,现在帮着把两筐都塞到车上,还把剩下的酱肉也一气儿打包上。 “具体章程还没出来时,还得劳烦您再站好最后一班岗。” “那是应该,那是应该!” ………… 叶穗上车后,敏锐发现江潮这边有些不开心。 大致为何,她多少也能猜的出来,刚才在食堂不好意思吃肉,这会自己吃一块,再喂他一块儿。 一开始谁都不看好她,认为她做不起来生意。 可结果是,生意越做越大不说,而且只是随便来视察下,就能让她找到商机。 江潮这个年龄,挣的钱,升的官儿,已经足够让同龄人望尘莫及。 但在叶穗这,好像永远都有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且别看眼下只是小提议,只是雏形,但一般情况下,她都能成功,食品厂不就是最好例子? “还在想你兄弟的事儿?”车子缓慢往前行驶,还是她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江潮手捏紧方向盘,淡淡的嗯了声。 “今天的事儿后,他在保卫处的威望会越来越高,当上队长指日可待。 而且有我撑腰,估计没人敢惹他了,你还愁眉苦脸做什么?” 车子突然一停,江潮叹气,“他只是千千万万转业兄弟的其中一人,这么多年他们在部队,习惯了忠诚奉献,一旦离开部队,像石杉这些兄弟,死板,不知变通,也成了他们的短板。” 当看见他们过得不好,他多少有些感慨。 恨自己无能为力,又恨自己势力单薄。 叶穗摘下安全带,本来想坐他身上,但有些笨重的身子,无法做到这一步。 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抓到他手,“那么多人我是管不了,但本地的人我还是能照顾一些。 我跟石杉说了,让他这两天费下心,找一下跟他情况类似的兄弟们,要是他们没正式工作。 或是因残疾无法有安稳生活,就拉到我这,我呢,会衡量下他们的具体情况,给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 只要有我在一天,每年都帮你解决些战友就业问题,好不好?” 边说,边用手指头逗弄一般,挠他下巴。 早上刚刮过,现在已经露出青渣的胡须,触碰到女人细腻的肌肤上,又疼又痒,这是叶穗最近新找到的乐趣。 话音刚落,那双作怪的手就被人抓住,江潮呼吸急促起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叶穗就能安排的这么周密,眼眶红了红,没忍住亲她…… 等到二人回到娘家时,已经过晚上十二点了。 也多亏爹妈白天忙够呛已经睡了,不然一看叶穗这幅模样,就知道发生了啥。 忙忙碌碌一整天,本以为媳妇洗漱完就会睡,他都躺床上等着人进怀里呢,谁知她洗澡后,开了台灯,又伏案写着什么。 “还不睡觉吗?” “你先睡,我等会就去睡了。” 叶穗处理的都是机密数据,即使二人是夫妻,他又是公安,江潮也不会贸然去看。 只让她快点写完就来睡,叶穗点点头。 分别在即,即使再不舍,他们也得面对现实。 但事在人为,本属于江潮的,她就不会让人给夺走。 叶穗今天心情亢奋,文思泉涌,直到三点半才稍稍有些困意。 蹑手蹑脚躺回床上,尽量不吵醒他,但谁知刚躺下,整个人就被他拉到怀里。 “你没睡啊?”叶穗惊讶的捂嘴。 男人粗粗的嗓音传来,“你没睡,我怎么能睡得着?” 原来他一直没睡,安静的陪着自己工作。 晚上熬夜写东西睡得晚,白天又有喜事,几乎脑袋刚沾到枕头上没多久,叶穗就被她妈喊醒。 迷迷糊糊洗漱好,又换上新的衣服,已经不见江潮的影子。 “今天是杜三的好事儿,江潮说不会缺席,他先去单位里面把工作安排好,随后就来。” 看到女儿在找女婿,李红英体贴的解释。 今天的新人真的很漂亮,叶穗到她那边后,看着人家化妆,满脸都是喜气。 真诚的给人祝贺。 十点来钟,院里家属自发组织的队伍,敲锣打鼓的来了。 交代完工作的江潮,挤进热闹的人群,手护住媳妇的腰。 但当锣鼓队走过二人时,叶穗突然弯腰哎呦了下…… 第631章 胎动 虽然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但江潮还是及时捕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她怎么了。 刚才那种奇怪又特殊的感觉一闪而过,现在又恢复了正常,以为是错觉,叶穗摇头说没关系。 但话音刚落,敲锣打鼓声更加靠近时,那种感觉又来了。 眼瞅她捂住肚子,江潮不能视而不见,强硬要带她去医院。 “你先等等……”叶穗停下,把他手放在肚皮上,“我没不舒服,就是刚刚好像感受到胎动了。” 按她怀孕月份,有胎动也正常,早期胎动比较清晰,而且力道也不大,若有若无。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好像是金鱼在吐泡泡,蝴蝶轻轻煽动着翅膀。 生平第一次怀孕,这种滋味还是挺新奇,江潮初为人父,听到孩子动了,惊讶程度不比叶穗少。 他僵硬的弯腰,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可惜俩娃娃不给他爸面子,只是调皮地让父母知道他们活动了,再次陷入沉寂。 看江潮难得吃瘪,叶穗笑得别提多畅快。 杜三他们今天是主角,夫妻俩也不能抢人家风头。 慢慢跟在大部队后面。 路上,她还悄悄跟江潮说。 幸好今天没把刚做好的计划书,产品规划给杜三,不然那工作狂,肯定要拉着她问东问西,今天订婚的好日子都能推了。 “有一说一,我本来还挺担心小唐老师,那对儿不省心的父母来闹腾,但没想到,今天他们安静得可以。” 从家属院出来再到食品厂,碍事的一家儿竟然没有丁点动静。 不知该说他们是良心发现,还是夸江潮手段了得。 怕炮仗跟锣鼓声惊扰了肚子里的孩子,夫妻俩速度就比较慢。 落后大部队好长一顿距离后,看见鬼鬼祟祟的胡玉州,跟他几个小伙伴头顶着头,好一阵窃窃私语后。 “知道为啥那家今天没动静?” 要说今天没这些小朋友们的助力,叶穗如何都不信。 而事实也是如此,那一家,早在天还没亮时,就被调皮的孩子们,锁在了家里。 算了,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中午虽说是大锅菜,但现在菜的种类多。 茄子豆角西红柿冬瓜,再泡点木耳跟香菇,加几板豆腐,从乡下收来的粉条,谁吃了不夸一句好。 对于叶家以及她亲朋好友的喜事儿,琳琅没一次缺席的。 小姐妹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话。 叶穗回来也有几天了,该办的事办完,想见的人也见了。 也该把归期提上议程,这不也到了去学校报道的日子。 “我爸让我问问你们怎么回去,是坐火车还是开车,要是开车的话,咱们好搭个伴儿。” 以前不学无术,不被人看好的闺女考上首都的重点大学,他这个当老父亲的,说什么都要送孩子入学。 风光风光。 “应该开车,我家人多,东西也多,坐火车不太方便。” 温琳琅点点头,“那咱们一道出发,你啥时候要走,提前跟我说一下。” 叶穗看了眼几步开外的江潮,兴致不高地点点头。 这种事再不想面对,也终究要面对,那个计划要早点实施,夫妻俩才能更快团聚。 ………… 说来也是巧,杜三这边刚热闹完,下午刚回到家属院,洗煤厂的干事就找了过来。 说是他们办公室今天从首都那打来个电话,点名要让叶穗来接。 他们这些干事,平时来往业务,远的往外地驻事办,近的也就是兄弟单位,很少接到保密单位的电话。 这不刚挂断,他们就当头等大事来处理了。 听见来意,叶穗好心情戛然而止,其实她已经猜到电话那头会是谁了。 跟年轻干事,一道儿去了小白楼,回拨了电话,果然没猜错。 是单位来的,她本来以为是自己上次的推算数据被人认可,对方这才打电话喊她过去,继续进行下一步工作。 谁知道,对方只字不提那个,只说是有翻译任务,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才喊她回去。 叶穗捏着话筒,半天没吭声,那俩干事知道是保密单位打来的,跟她离的老远,不敢打扰人的谈话。 但距离虽远,但叶穗情绪还是比较激动,声音断断续续飘了过来。 “我有翻译工作?可先前我不是在疲劳试验组? 这是把我踢出去小组,还是觉得我的价值只在翻译上? 还有,我上次说过了,这次我是被人逼走的,当时在众目睽睽下,有好些人亲眼看到,听到我的承诺。 如果不是某人低三下气来跟我道歉,亲自来请我,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你们商量一下,等统一了意见,再跟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姑娘纤细眉头皱了起来。 “不要道德绑架我,我是有一颗赤子之心不错,想要奉献付出也是真的,不然真以为我看得上那一个月不到二百块的工资加补贴? 你们应该去解决制造矛盾的人,而不是来解决受了委屈,提出问题的人。 好,就这样,再见。” 对面打电话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明知道来龙去脉,却还要她发挥大公无私精神,别赌气,吃亏是福。 笑话,既然那是福气,他们怎么不去吃,再说,她是那种爱吃亏的人吗? 叶穗憋着气儿,跟那俩干事打招呼离开。 这俩干事看着她背影消失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叶穗同志真是霸气,电话那头的人,一报单位,他们就知道是不能得罪的。 但人叶同志,一点不惯着他们,该吵吵,该讲道理讲道理,果然是实力决定地位啊。 ………… 挂断电话后,大气不敢出的周萍这才长抒了口气。 刚才紧张的,差点憋死她,就是可惜了,她以为让厂里出面,道德绑架叶穗回来的计划落空了。 所长说过,让她在一定时间内,把人请回来,但她在叶家门口蹲守三天都没找到人。 这后来还是托人打听,又找电话号码,这才打到叶穗住的家属院。 谁知软硬兼施,这人还是油盐不进。仟千仦哾 挂断电话的联络员,此时也一脸为难,“萍姐,按理说我帮你打这个电话,都是违背纪律跟原则,可人家还是不吃这一套。 依我看,您还是亲自去请,谈判马上在即,要是请不回来她,您工作丢了是小,影响咱们重工国防武器发展,那才严重。” 女人何尝不了解这些,后悔更是充斥着全身,当时跟人作对时,也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大! 她这人没一技之长,更没有学历,这份工作没了,那个快要退休的爸,是不会费心思给她安排出路的。 所以她绝不能被开除! 恰逢此时,又有人来通知,说是所长找她,没办法,女人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第632章 分别 到那后,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不同于前几次温和态度,所长此时面露威严,“她回不来,耽误了工作,到时候你的工作,也到此为止了。” “庞叔叔……”最害怕的还是来了,她害怕的打感情牌。 但对方却埋头工作,摆明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没办法,只能承诺到时候会把人带来,黯然离开。 周萍无精打采地往家走,还没进去,就看见她弟带着一陌生面孔的年轻人,正在等她。 女人是伏弟魔不假,但此次事情因他而起,出事后,他又不出面帮忙。 说实话,周萍心里还挺不得劲。 所以看见他们,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作势要进去。 “姐!”周放发现了她不痛快,他人这么聪明,也不至于迟钝到这个地步。 拉着她胳膊劝道,“你的困境,咱爸都跟我说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忙这事,想让你不折面子的前提下,保住工作。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这个帮手,刚从苏联回来的,搞武器研制的技术人员。 你们最近的工作不就是在规范问题上拿捏不准吗? 专业人才来了,相当于你是戴罪立功。 一个外国留学回来的人才,跟一个大学还没上的人相比,孰轻孰重,你的那些领导们,也能掂量清楚?” 规范是什么东西呢?它相当于飞机设计的宪法,是飞机设计顶层的最基本的准则。 此时外部形势严峻,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飞机已经向大航程、高载弹量方向发展。 在研制上都有很大的投入,但我国却是刚起步。 国家日渐强盛是不假,但敌对势力的包围,也很让国人恼火。 现在造飞机很多规范还是师从苏联规范,她单位就是飞机机型设计,这个从苏联来的武器设计专家,确实能给他们提供极大的助力! 好像自己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了! 叶穗不在又如何,现在专家来了,到时候再找个外交官,帮忙翻译谈判一下。 到头来自己面子工作全都保住了。 看来是自己太过小心眼,不该这么想弟弟的。 ………… 叶穗挂断电话,心气不顺地回家,她嘴上说得厉害,说一点忙不会帮,说一定要找人道歉,才会回去。 但眼下谈判迫在眉睫,她说实话,确实也坐不住。 没办法,第二天跟爹妈说了下单位的事儿,刚回来还沉浸在快乐中的夫妻俩,情绪也失落起来。 不过闺女在单位的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总不能耽搁,况且,叶穗也马上要去学校报到,回去的日子,必须提上议程。 他们还好,孩子在哪,哪儿就是家。 就可怜小夫妻,好不容易团聚,又要天各一方。 “我们都明白,最晚咱们什么时候走?我跟你爸好收拾收拾行李。”李红英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询问。 “最晚后天,你们跟邻居,朋友们道个别,再把单位的事儿,交代一下……” 二人点点头。 正巧这会胡玉州颠颠地跑回来了,叶穗跟他打了声招呼。 小屁孩情绪也受到影响,挪动着步子,怏怏的说了句知道了。 ………… 江潮从单位回来,刚跨进院子,就被没看路的小孩儿撞上。 及时扶了他一把,小孩子才不至于摔倒。 跟他道谢后,几个小萝卜头边说边走,江潮捡起帽子,夹在腋下,正要回去时,就被小孩子的讨论声打断。 “胡玉州后天早上就走,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送他一个别致的离别礼物。” “是啊,往常都是他照顾我们,给咱们花钱,这次送别礼物不能小气!” “对,让他看到礼物,就能想到我们。” “那就说好了,回去了把自己手里的钱凑凑,咱们明天集合……”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说完,又蹦跶着各回各家。 江潮手紧了紧,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去,刚进门,叶穗就扑了过来,一脸惊奇地握着他手,放在肚皮上。 “白天是右边肚皮动,现在是左面,估计他们俩一人一动,想让爸爸感受呢。” 也是肚里的娃心疼他爸,终于在分别前,让他感受了一回,啥叫胎动。 娃娃的动作小到不行,甚至不努力感受,就感觉不到,但好在是有的。 江潮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昏暗的心,也因为这个,变得明朗几分。 “你饿了?咱们马上开饭。” 傍晚时候,自行车厂的大师傅在钟义大哥的带领下,送了些酱肉,酱好的鸡鸭。 还有一些嫩蚕豆,刚刚她妈煮熟后,加了点盐、蒜泥、酱油味精跟少许辣椒油,做成特别下酒的蒜泥蚕豆。 那天带回来的莲藕也没浪费,叶穗不是爱吃糖醋味儿吗? 李红英找了一节比较嫩的,切成了薄片。 把藕片、姜芽放到淡盐水里浸泡,再汆熟,冷却后,放进加入白糖少许盐巴跟醋做成的甜酸汁儿里浸泡半天以上。 学名特别洋气的珊瑚雪莲就做成了。 叶穗不敢直视的样子,他全都看在眼里,分别在即,她也对自己不舍。 在她犹豫,该怎么跟丈夫说分别一事时,江潮已经很坦然的交代起来。 “家里这边不用担心,我都会照顾好,跟妈说一下,那些被褥跟床单,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就不用收拾了。” 刚进来时,他就差点被打包好的行李绊倒,看了下里面东西,千奇百怪,连针头线脑都有。 那么大的四九城,啥东西买不到,他们这架势,好像要把家搬空。 “你,你都知道了?” 一直犹豫不能说出口的消息,就这么轻描淡写被他点出。 叶穗还有点错愕。 “嗯,刚才听玉州朋友们说了,几个小子还在商议着给他送礼物。” 大人可真是残酷啊,胡玉州正吃鸡腿吃的不亦乐乎,伙伴们的惊喜,就这么大大咧咧,被他提前宣布。 但这个男人没丝毫惭愧,对上她的眸子,低声道,“后天走有点太赶,整理下,明天出发。”qqxδnew 啥? 叶穗傻眼,她还在为,只有一天的短暂而不舍。 可这个男人,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她分开? 第633章 走了 叶穗小表情过于不解,以及可怜,江潮忍不住,摸了摸她头发。 “想什么呢?明天我本来是想休息下,陪陪你,但你既然要走,干脆我开车送你们过去比较好。” 江潮打算明天送他们过去,到那后连夜开车回来,分别是难以避免的,多一天少一天眼下也没太大意义,一切都紧着她来。 叶穗怏怏点头。 临行前一晚,二人肯定要回自家,这次一走,孩子没个几个月是回不来的,冬天衣服什么都要收拾过去。 当然,分别在即,夫妻俩也要适当的温存下,在娘家,江潮多少有些施展不开。 这天晚上的江潮,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虽然二人还是正常说笑。 但淡淡的离别忧愁,还是不断萦绕在二人周围。 临时决定要走,就跟琳琅那边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下自家情况,温家爹妈准备早就准备好了,也不在乎提前动身,约好八点见面,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 朝霞初升,夫妻俩就买了早饭到洗煤厂家属院。 院儿里,乖乖跟黑虎知道又要离开,满院做记号,看见主人过来,摇头晃脑地朝她走去。 叶穗摸了摸它们脑袋,看着院子里的东西,简直要被爹妈打败。 昨天刚说不要准备太多,眼下到处都是大包小包,这会儿他爸还在把那个老式台钟往车里搬呢。 “妈,多亏你女婿要去送咱,不然一辆车,连这堆行李都带不走。” 李红英笑笑,指着那包袱,“那里面是那个马来老爷子送的人参,极品蜂王浆,你生完孩子能用。 另一个袋子是你红梅婶子准备的干木耳香菇跟粉条。 首都虽好,东西多,但啥东西不要票?眼瞅咱家就要添丁进口,别的地方省点,孩子东西就能宽裕点。” 话音刚落,红梅婶子带着俩姑娘就来了,以往浑身是刺儿,没人敢惹的女人,在有工作有社交后,性格也没那么火爆了。 将扛着的两袋面放她们跟前,边擦汗边道,“知道你们不缺钱,这是我娘家种的粮磨成的面,玉米面白面还有小米。 咱们这粮食指标不够吃,还能偷摸去乡下倒腾点,到首都人生地不熟,不够吃只能买高价粮……” 说着说着她就哽咽起来,相处这么久,她是真舍不得一家子,李红英感同身受,也红了眼眶。 要不是为了孩子,谁愿意背井离乡,去陌生的城市,接触陌生的人。 她当哑巴时,懦弱,容易被欺负,是红梅护着她,开导她,这才有了今天。 大人在那告别,年轻人也在告别,只是胡玉州不断望着门外,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杜三看了看手表,打断了大家依依不舍的话别。 “咱们先聊到这,要再耽搁下去,估计到首都那就晚了,再说,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没准过几天又回来了,都收收眼泪。” 他说完后,背地里偷偷擦了下眼泪。 把行李放在车上时,还指着叶穗脚下,“这是我从厂里给你带的零食,路上要是饿了,就填填肚子。 咱们的生意在首都那不错,我会经常过去的,有事就往冶金厂打电话,赵树会替我传信。” 叶穗点点头,分别永远是让人不爽的,上车时她还不忘叮嘱,“你不行就去邮局那边问问,看看扯条电话线得啥手续,多少钱。 咱们那么大厂子,业务那么繁忙,没个电话不方便。” 杜三帮她关上车门,“别说玩笑话了,安电话得铺线装杆、接通,没个七八千拿不下来,我把咱厂的联系方式留成冶金厂了,只要每个月多给人开三十块工资就行。 生意上的事你不用操心,好好学习,好好生下来孩子。” 真不能继续说下去了,跟送别的大部队告别,车子缓缓行驶出家属院,大家都在感慨,没察觉到胡玉州格外失落。 就在车速要加快时,车窗外突然传来几道青涩的童声,想到了什么,他赶紧伸出窗外。 只见大门外,好几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跑着,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 大人们道过别了,倒是忽略了小孩子,开着车的江潮问他,“要不要停下来,你跟小伙伴们好好告别?” 小屁孩挤掉眼泪,伸回摇摆的手,“不用了,我是男子汉,男子汉都是把义气跟深情藏在心里的。” 其实是怕下车了哭成泪人,有损他的形象。 嘴上说得硬气,但这幅泪如雨下,哭到鼻子冒泡的样子,可真狼狈。 胡玉州整理好表情,又跟追车的小伙伴们喊了几嗓子,不断挥着手,看他们身影彻底消失后,这才收回手臂。 他不会忘记这些兄弟们的。 ………… 跟琳琅他们碰头后,三辆车同行。 这会也没什么高速,走的都是省道,开到中午两点多,江潮脸上有些疲累,正好现在过水库了。 一行人这才停下来,稍作休息,顺带吃饭。 这会儿就能看到准备充分的好处,孙红丽是个女干部,工作上勤勤恳恳,一副女强人的样子,生活方面就欠佳了。 中午只准备了点面包,在李红英掏出来的大包子,油条,蛋皮春卷后,甘拜下风。 现在初秋,天儿也不热了,就当是野餐。 李红英甚至觉得准备的东西太干巴巴,还跟丈夫搭起来个小灶孔,放上个小锅。 跟变魔术似的,短时间内,就做了一小锅的鸡蛋番茄汤。 “别看都是妈,但妈跟妈的区别可真大,我啥时候才能有叶穗这么好的福气,每天能吃上这么可口的饭菜。” 温琳琅抱着李红英胳膊,一脸上苍如此不公的表情。 孙红丽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跟丈夫都扑在工作上,家里都是阿姨照顾,确实没下过几次厨。 那两饭盒的蛋皮春卷,眨眼功夫,丈夫就消灭了一半,她也怪不好意思,“我当妈不合格,这我不否认,但论当闺女,你跟叶穗也差远了。” “那行,以后我妈换人了。” “成啊,往后我闺女也变成叶穗了。” 母女俩的斗嘴,缓和了几分离别的愁绪。 不过闹归闹,等大家收拾好东西搬回车上时,孙红丽还是很虚心的请教了下蛋皮春卷的做法。 第634章 有些眼熟 吃过饭后,叶穗替江潮开了半天车,他在车上打了个盹儿。 等到首都后,彼此去认了下门,琳琅住的地方是他爷爷早年留下的房子。 也是在大院儿里,环境好,也有人专门站岗,加上温家大伯温玉明,在建设部当书记,正厅级别,同样跟住在一个院儿里。 夫妻俩更放心了。 叶穗跟爹妈在院里转悠了一圈儿,其实这就是他们私下常说的政府大院儿,这里面住的,多数都是有来头的。 “斜对面那边是部队大院儿,还有个干休所,要是等休息放假的时候,就让你大伯带着你跟叶穗,去里面打个兵乓球,或是看下棋。 叶穗下棋本事高,到那肯定很受欢迎,那边大多数都是离退休部队领导在住,文娱活动多,不想开火饭做了,去蹭上一顿也行。” 闺女打小在这住,好些老人都认识她,对周围环境也熟悉,孙红丽不是很担心。 “好了妈,你不是说周末有空来陪我?不用交代这么细致,还有,我学校跟叶穗新家离的近,您一走,我几乎天天住那边。 您就别操心了。” 倒也是这么回事,两家关系近,一个不缺钱,一个不缺势。 相处起来也没那么多计较,孙红丽知道闺女的德性,也知道以后少不了麻烦叶家。 偷偷塞进叶家行李里不少粮票外汇券工业票以及其它东西。 温玉栋刚进家门,放下行李后,就匆匆去往对面,说要拜访一下以前的老首长。 等到叶穗一家准备离开了,他才姗姗来迟,大家说好,互相去参观一下各自房子,认认路。 丈夫这么吊儿郎当,孙红丽说不生气那是假的,但还未来得及抱怨,丈夫就拉着叶穗,说是让人帮忙。 ………… 叶穗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但好友爸爸开口了,她总不能拒绝不是? 被人带到对面干休所时,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块儿本就是娱乐疗养的聚集地,里面最多的当属退休的部队老干部。 江潮在路上跟她说过,这里住的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保家卫国的老红军们,有时迎面碰到穿着朴素,精神抖擞的老人,都有可能是开国大将。 怪不得老话常说,只有爬到足够高的高度,才能接触到脱离现阶层的人物。 以前叶穗哪儿有机会碰到这些老前辈。 “对面那个处在下风,抓耳挠腮的是我的老领导,连输了五局,老人家脾气倔,又不服输,这会儿被杀到血压都高了。 那旁边站着的就是院儿里的保健医生,他也劝不动,你就帮个忙,替他上场,赢上两局让他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那对面老人家同意吗?” 帮人下棋没问题,可别对手也是个倔的,下起来没完没了。 “他也是救场的,只是我领导请的帮手不行,连连败退,他才亲自下。” 简单了解了下情况,叶穗同意了,她一松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温玉栋和稀泥一般,跟双方说了下,他的老领导,只是爱面子。 输了几局后,又没帮手帮忙,才一直在下,但此时血压高升,确实有点不舒服。 这会来了帮手,他就顺着台阶下了。 刚吞了救心丸,但看见替自己的是个年轻女同志后,顿感不妙,赶紧又要了一颗吞下。 主席以前就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肯定了女同志的地位,不能小看人家。 但眼下不一样,拿自己儿媳,女儿跟孙女打比方,她们对这种东西,一点不感兴趣。 自己想抓她们下个棋,不是跑的见不到人影,就是没几下就输的一败涂地。 但人家是来帮忙的,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不露痕迹拍了下温家小子,看他龇牙咧嘴的疼,心里才好受一点。 一老一少,这种怪异搭配,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刚刚摆好棋的顾老首长,听到对面是个年轻小同志时,不免觉得有趣儿,尤其是在抬头看见叶穗时,竟稍稍有些愣怔。 说好是让她先走,但叶穗走了后,对方迟迟没动作,叶穗这就有点尴尬了,别是人家觉得自己不够格,故意给的下马威。 “老顾这是高兴傻了,小同志你别多心,前两天他找回了丢了十几年的亲孙女,还没从以前的旧习惯回神呢。 一看到年龄合适的,就愣神了。”明白实情的老同志跟她介绍。 艺术来源于生活,后世看了那么多小说跟电视剧,里面最常见的桥段,不就是流落在外的千金,重回豪门? 人家这异样表现,倒也能理解。 这么长时间,对方也回过神了,好像为打破尴尬似的,硬邦邦解释一句,“就是看到了她让我想起了个熟人。” 刚喝下救心丸的老领导,不耐烦的催促,“行了,这会不是追忆往昔的好时候,快点下棋!” 虽说顾家一门豪杰,但现在大家都成老头了,加上相处大半辈子,谁还在意官职跟头衔,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个顾首长还挺仗义,“小同志,咱们这是友谊赛,输了的话不能哭鼻子。”这是先打预防针了。 胡玉州先开始,一直被他干妈抓着胳膊,因为在场的都是些了不得的大官,怕他闯祸。 但胳膊被抓,没捂人嘴啊,那大领导刚停下话头,这小子就心直口快回应,“爷爷,您话说早啦,我姐,在我们那儿属于打败天下无敌手。 您跟她打,只能考虑下怎么样输的不那么惨,想赢,那是不可能的!” 话音刚落,就被吓到变形的李红英捂嘴,好在他还小,大家只说童言无忌,谁都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前期的准备做的差不多,也该下了,要说开始大家是带着看热闹打发时间的立场来观看。 但越往后,大家表情越是凝重。 这女同志,好像每一步旗都下在他们预料之外,可结果却逐渐形成合为之势,将对方吞噬。 “老顾,你这不行啊,别看她年龄小就让着人。” 眼看要输了,本来请他支援的另一个老头,着急提醒。 江潮一直在看着棋局,叶穗还是顾忌对方身份,年龄,没有杀的太狠,衡量后只让他输几步。 但败局已定,对方回天乏术,叶穗想点到为止,就这么算了。 但她想走,别人能让她走?棋瘾上来了,一个个拉着她再来一盘。 胡玉州开心的眉飞色舞,好像在说,看,我没骗你们? 大家太过热情,没办法,只能再下两盘,叶穗今天坐车一天,本就烦躁,这会面对车轮战,也确实没多少耐心。 先前你来我往,互相切磋,适当踢出局,但这会她只想早点离开,快刀斩乱麻般,下手狠了些,好几个老领导,还没坐下多久,就被三振出局。 一个个脸都要耷拉到地上。 最后一个跃跃欲试的老爷子惨败后,大家表情确实耐人寻味。 恰巧这会儿有人挤开人群,欢快又清脆的女声随之响起,“爷爷,到您睡觉的点了,我可是奉命来接您回去的。” 大家表情和善了几分,调侃老顾的宝贝孙女来了,几人自发散开,给老顾家的宝贝疙瘩让路。 一直都是老人堆里多出个女同志,来人就多看了两眼,直到跟叶穗打了个照面。 看到那双眼睛后,来人脸上血色唰的一下消失无踪。 第635章 失而复得的千金 “怎么了?”顾老首长见失而复得的孙女,面露异样,一脸关切。 在很短时间内,女人已经整理好情绪,搀着他胳膊,笑的不太自然道,“没什么爷爷,我还以为看见表妹了,吓了一跳。” “你也发现她们像了?”老爷子颔首,“第一眼看见时,我也吓了一跳。” 这些老领导们性子急,又把输赢看得重,本以为他还要跟叶穗切磋几下,不曾想孙女来接,他就乖巧跟人回去了。 时间也不早了,叶穗婉拒大家再来几盘的意图,准备回家。 她帮忙那个老领导,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好像今天大杀四方的是自己。 作为胜利者,喜气洋洋跟老伙计们斗嘴后,笑眯眯送他们出去。 路上还不断感慨,“顾家也算苦尽甘来了。 孩子丢了十七年,谁能想到还会有找到的一天,顾老大的媳妇何瑾,以前就没露个笑脸,现在多好,身体好了,整天也有了笑模样。 老顾也总算不用背着负罪感,痛快的过接下来的余生。” 夜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味儿,吹在人身上怪舒服,路灯投射下来的光,落在地上,搭配着婆娑树影,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滋味。 琳琅对陈年往事有些好奇,早年住这时,她也问过爷爷,但院里人对此讳莫如深,让她小屁孩别管。 这不趁着高兴,就问出了疑惑。 孙红丽瞪女儿一眼,老领导倒也没觉得冒失,“孩子好奇是正常的。” 他感慨万分,“其实不是我多嘴,但这事大院儿里人尽皆知,跟你们说说也无妨。 老顾俩儿子,丢的孙女就是大儿子生的,当时宗章夫妻俩忙,一个奔赴抗美援朝战场,一个又在医院上班。 那晚何瑾那有急诊,但刚几个月的顾枝跟她妹的女娃,都在家里没人照看,不得已,就在家属院里喊婆婆来盯一晚。 儿子在战场,当老人的肯定要帮衬儿媳一下,但那天老顾媳妇扭了脚踝,只能他去。 照看一晚上,小何妹妹也能来替班了,就在那节骨眼上,临时作战指挥部那打电话过来,说让他快些过去。 那会儿亲家小姨大概还有十几分钟才能来,电话那头又催的厉害,老顾看俩孩子都睡了,他就锁上门先出去了。 可这一走,就坏事了。” 李红英感慨,“照看孩子是精细活,一眼都不能离人,更何况还是襁褓中的俩孩子,这事他确实是他错了。” “谁说不是呢,男人心粗,以为孩子小姨马上就来,正好孩子又在睡觉,觉得家属院里也出不了什么纰漏。 但等小何刚下班,拖着疲惫身子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还有快要哭断肠的妹妹。 自打那天后,她就跟公婆不对付了,顾枝后来还有个弟弟,今年刚满十岁,孩子都没跟爷爷吃过一顿饭。” 叶穗叹口气,在黑暗里悄悄攥住江潮的手。 即将为人父母,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大人的心,孩子丢了,一丢还是这么多年,谁能承受住打击。 尤其丢的俩孩子里,还有一个是人家外甥女。 一个母亲无法面对自己孩子丢了,更没办法跟妹妹交代。 两个家庭的悲痛全都压在他们身上,过不去这个坎也是正常。 “当年家属院治安虽没现在这么好,但绝对没那么差,事发后就开始排查,可惜一无所获。 这后来还是张家那个丫头找回来了,顺藤摸瓜,才找回另一个。” 孙红丽颔首,“怪不得老爷子棋瘾那么大,一见那姑娘就慈眉善目,说回家就回家,流失在外这么多年,家里不定多宝贝呢。” “谁说不是,小枝上头有个大她六岁的亲哥,二叔家有俩堂哥,下面还有个弟弟,本来就是和尚庙,多了个女娃,还是受罪这么多年的女娃。 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说着过往唏嘘,很快救到大门口了,老爷子夸叶穗许多,还一个劲交代,等闲下来空了,记得过来走动走动。 叶穗笑眯眯点点头。 温家夫妻计划是去叶家新家看看。 但下棋耽误太久时间,这会儿过去也不方便,就约下回做客。 上车后李红英心有余悸的交代丈夫,说今天上了深刻一课,说是等叶穗孩子生下来后,看好孩子,一眼都不能离开。 她话音刚落,乖乖跟黑虎就开始大叫。 胡玉州问她,俩狗子叫啥,叶穗含笑道,“它们说,有他们看着,孩子不会丢的。” 这倒也是,俩狗子看门护院的本事,确实比叶连山强。 到家后,大家洗洗就准备睡了,江潮不想耽误太多工作,打算连夜赶回。 但叶穗怕他疲劳驾驶,路上出个意外,说什么都让人早起再走,没办法,他只能听媳妇的话。 但今晚的江潮,注定睡不安稳,刚四点,他就起来了,穿好衣服,拎着水壶刚出去,岳父岳母就已经从厨房出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这么早?” 李红英在围裙上擦擦手,“你爸说,你不想打扰我们,肯定早早要一个人走,正好我们觉少,起来送送你。 上车饺子下车面,刚捏出来一盖帘饺子,快来吃。” 饺子有现成煮好的,还有特意放凉,用油煎过装在饭盒里的,等中午他赶路时,吃的也方便。 江潮嗯了下,快速吃了个饭,又将岳父母带的水,装上的水果,烙饼带上。 叶连山夫妻,以及本来睡得正香的两只狗子,一起将他送出胡同。 江潮这人内敛,又不爱情绪外露,但打转方向盘时,还是摇下车窗,“爸妈,叶穗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我在餐桌那留下一个地址,那是我爸新的住址,要是你们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找他。” 叶连山点点头,“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饭按时吃,不能饥一顿,饱一顿。” 江潮应了句好。 车子发动后,缓缓消失在二人眼前,江潮这次是真走了。 第636章 我被卖了? 叶穗一睡就到天亮,下意识摸了下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 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院子,也找不到那个熟悉身影,爹妈正在组装上次没做成的婴儿床,见闺女醒了,还跟她打了招呼。 “爸,妈,江潮呢?” “已经走了,你饿了,厨房里有酸汤水饺。” 跟人分开,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但江潮突然这么早走,估计也不想面对分别场景。 算了,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想到她计划的那件事儿,叶穗打起精神,吃饱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儿里。 这两天好像一直面临分别,第一天送走江潮,第二天傍晚时候,阿米娜来了。 贺佑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他们也该起程回家,这不临走前舍不得她,又来这转了一圈儿。 就像江潮说的,天下没不散的宴席,叶穗心里难受,但还是装成没事人。 交代他们俩好好的,等到时候结婚时,一定要通知她。 “通知你有什么用,那么远,还有俩娃娃拖累,你又去不了。” 阿米娜眼眶红红的,用尽全力才没掉金豆豆,来首都这送玉石,本以为就是再简单不过的。 谁知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好在结果完美,她收获了爱情,有了事业不说,还得到叶穗这么好的朋友。 叶穗想想也是,但…… “你这话就见外了,我参与不了,但可以遥遥表达下我的祝福,只要心诚,天上的云,地上的风,都能把我的祝福送到。” 论嘴皮子,阿米娜是甘拜下风的。 可她笑着笑着,再也忍不住,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蹲下身子,贴在她隆起的腹部,“干儿子,干女儿,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等干妈抽出时间了,一定来看你们!” 少数民族的姑娘,性子奔放极重感情,同时也有不拖泥带水的爽利。 她说完就跑出去了。 贺佑等她走后,也跟叶穗道别,二人有千言万语想说,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喉咙滚动后,还是俯身抱住了叶穗,他轻轻拍拍女同志的后背。 “这次真走了,不过,还好江潮没在,不然被他看到,不是写信,就是发电报来宣誓主权。” 叶穗也在抬头,不让眼泪落下,但听到这句话后,破涕为笑,“他还干过这么幼稚的事儿?” “嗯,上次我在站台抱了你后,那信就来了,洋洋洒洒一大堆,好像是很介意。” “他可真幼稚!”叶穗忍不住开口。 贺佑附和了一声。 空气安静的在二人周围流淌,半晌,他松开叶穗,“该走了,我的朋友,要平安顺遂,后会有期。” 接连送走两拨人,再坚强的叶穗,此时也忍不住哭泣。 她没去送他们,在屋子里平复了半天,感受到肚里的孩子,轻微的触动,好像在安慰自己一般。 她才抹去眼泪,调整心绪。 这时房门被敲响,叶穗擦干眼泪后,开门,李红英看见女儿眼睛有点红,没说什么,只是把盒子递来。 “什么啊……”叶穗一脸不解。 “是阿米娜让我交给你的。” 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几块质地莹润,很漂亮的玉饰品。 最显眼的就是那两尊没任何瑕疵,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跟弥勒佛。 两尊足有她半臂高,周身圣洁,像是散发着佛光。 还有小玉牌,手镯,双胞胎出生后的属相、金镶玉项圈等等市面上能见到的所有的玉饰品雕刻。 刚刚止住的眼泪,此时又流淌下来,打开那封信,是阿米娜的字迹。 “我这人不爱说酸话,但叶穗你是我这么多年来,交的最好的朋友,我很想看双胞胎出生。 但老家那边离不开我,这些东西,就当我这个干妈,给孩子的礼物。 当时找到丢失的青白玉后,公安送回到我手里,反正已经四分五裂,我就在那最大的一块儿上,敲下来一块儿,做了这些东西。 我话先放下,里面有俩圈口大的玉镯,还有俩你们生肖挂坠,你跟我干妈可以支配。 剩下的,都是我给俩宝贝儿准备的,日后,一个给嫁妆,一个当聘礼。” 能看出来她汉语不错,但汉字水平欠缺了些,时不时就是画个圈,要不就是弄拼音,叶穗需要连猜带蒙,才能明白什么意思。 明明很煽情,但搞的她一会哭,一会笑,跟傻子似的。 “等过十年二十年后,他们长大了,去博物馆或者是故宫参观。 发现那当国宝的宝贝,跟他们脖子上戴的吊坠同出一脉,会多有面子! 虽说你现在很有钱,但未来的事,谁也不好说,这两尊雕像,是我找国学大师雕刻的。 日后就算你败落了,也能给我干儿子干闺女当东山再起的资本。 好啦,怕你哭,我就不再写了,等待下次咱们相会。” 叶穗哭声更大。 这些人,永远知道怎么刀她。 李红英也明白这些宝贝的来意,夸赞叶穗命好,结交的都是些真朋友。 “妈,你把东西收好,这往后能当传家宝。” 李红英一听价格,手都快哆嗦了。 “对了,上次那跟我长得有点像的姑娘,你还留着她的地址?我找她有点事。” 李红英连连点头,说是把东西放好后就给她拿。 叶穗平复好呼吸,正好跟扒在门边的胡玉州打了照面,奇怪的是,往常他肯定要过来皮一下,今天却反常的,见了自己就跑。 这么奇怪,肯定有古怪,当时叶穗没去追,过老半天,确定他不再警惕,这才踱步到他身后。 到新家后,叶穗跟小屁孩各自有一个书房,此时他埋头苦干,丝毫没注意到,背后有人过来。 这小娃很少有奋笔疾书时,但今天格外认真,在方格纸上写着画着。 “今天她哭了两回……没吃多少东西……贺佑,这俩字儿咋写?算了画个右手。 他抱叶穗……叶穗咋的写?”头发被人挠成鸡窝,“抱了她三分钟……” 将一切尽收眼底,叶穗敲了他脑袋一下。 “好啊你!”都到这会儿,她还能不明白啥情况? 江潮虽走,但留下来一个盯梢的,也不知二人达成啥交易,胡玉州会这么殷勤汇报自己的情况,但谁愿意被监视。 耳朵被捏着,他疼的哇哇叫,叶穗没好气道,“平时让你多看书,多练字,你不干,满张纸全都是圈圈。 贺佑不会写我能理解,但我名字怎么写都不会,你真是欠揍了,还有,你们达成啥协议把我卖了?” 小屁孩捂嘴,闭口不言,还是被揪耳朵太没面子,这才支支吾吾道,“好,我说,我说,他答应带我去打枪,真枪哦,真子弹哦。” 不怪他叛变,哪个男娃能避开这个诱惑嘛。 “那你知不知道,你也快倒霉了哦。” 捏着他脸蛋左右晃动时,院里狗子突然狂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