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冷戾权臣窥她后日日求娶》 第1章 他竟然被刚刚的错目乱了心神 春州城外。 一位眷侣驻足在此,难舍难分。 女子摘下缎面白狐皮斗篷,露出倾城容颜。 软声道,“青枫哥哥,你若与我情谊相通,便亲自来提亲,我……等你。” 男子点头,深情注目良久,逼迫自己收回视线,跨马离开。 十日后。 春州,孟府。 外院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唯有东南内院异常安静。 雅致的小院子里,早起打扫的佣人全都放轻了动作。 只因这个院子的主人,孟府的大小姐还未起床。 丫鬟月扇从外面进来,火急火燎的打开窗户。 床榻上,层层纱幔垂落,随春风浮动。 一个若隐若现的倩影埋在被褥之中。 刚及笄的少女,稚气未脱,脸颊红扑扑的,艳若桃李。 孟知溪的睡相算是安稳,眉眼舒展。 只是那墨色的头发铺在枕头上,有些凌乱。 “小姐,小姐,莫要再贪睡了,未来姑爷已经带着彩礼登门了,您难道不想去看看?” “小月扇,你想去凑热闹就算了,还要拉着小姐我,待会父亲母亲发现了,还不连你一块训。” 孟知溪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从床上坐起来。 今日是她的议亲宴,前院正在待客。 按照规矩她是不能在外面露面的。 月扇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两人平日里打趣斗嘴惯了,竟也养的她随性了些。 “小姐说的是,咱们姑爷虽是这春州城一等一的青年才俊,但今日下聘定了亲,这顶好的婚事就算是敲定了,任凭别人再怎么眼红,也跑不了,小姐当然不急,是月扇心急了。” 又贫嘴! 孟知溪接过湿帕擦手,看见月扇正笑嘻嘻的帮她挑选衣物。 “小姐今日有喜,该穿红的,可这件新做的粉色锦缎又着实好看,哎呀,该穿哪件好呢?” 孟知溪抬眼瞧了瞧外面的天儿,只觉得有些暖热,是该减些衣服了。 如削葱般的玉手指了指那件淡粉色的华衣,“就这件!” 轻薄一些,反正她今日不用见外客。 “小姐说的是,您穿粉色是一顶一的好看,可惜未来姑爷今日看不到,不然定要被您迷的神魂颠倒。” 这个小月扇,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孟知溪耳尖染了些红,轻笑着拍了她一下。 梳洗打扮好,她才打发月扇去前院打探消息。 这会儿无事,孟知溪转身去了隔壁书房。 昨个想的花样,才画了一半,这会儿正好有灵感,得赶紧画出来。 只是画笔未落,门口又传来一阵响动。 孟知溪只当是月扇打听消息回来了,低着头继续作画。 “怎么样,可瞧见未来姑爷了?” “咳咳。” 门口不是月扇,而是一位青衣男子。 这会儿,他脸色微红,墨眸落在屋内粉衣佳人身上,拔不出来。 孟知溪听到声响,手中的笔一怔。 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原本是该在前院的人,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 何青枫一向注重礼节,孟知溪没想到他这样刻板的人会绕开长辈找到内院。 男子温润如玉,就这么站在门口,朝她远远作揖,这才开口。 “长辈们在前院议事,我……我想着待会的宴席你怕是也出不来,所以得了应允,过来看你,唐突了。” 孟知溪笑着摇头,大方请他进来坐。 谁知何青枫说什么也不肯进来。 就这么站在门口,脸上似乎有纠结之色。 孟知溪神色微动,试探问道,“青枫哥哥,你有事?” “对不起,知溪,三年,你可愿等我三年?” 何青枫双拳紧握,面色涨红。 “知溪,你信我,我是真心想娶你过门的。” “原本吉日就择在今年,可上月家中舅父过逝,我又是新任鸿胪寺少卿,当做京中礼丧表率,故才自请为舅父守孝三年,对不起,知溪,让你受委屈了。” 孟知溪愣了一下,酸涩之意从心中漾开。 久久没有回话。 明知道会让她受委屈还要这样做? 她这位未婚夫,竟也完全不考虑她一个女子等嫁三年要遭受的非议和苦楚! 不仅是他,父亲母亲,怕是也已经同意了。 要不然,何青枫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 孟知溪眼底掺了些许失望,只是片刻便掩藏下去,只留了些楚楚可怜。 “没关系,我不怕委屈,只是怕三年太久,到时候青枫哥哥你平步青云,忘了春州城还有我这个未婚妻。” 一双眸子,水汽氤氲。 红盈盈的看向何青枫。 对方急的向前迈了两步,又硬生生的收住脚。 青玉腰带碰在门框上,发出一声脆响。 平时一直温润如玉的人,此刻方寸大乱。 “你放心,我们何孟两家已过红绿文书,今日过后,你就是我何青枫未过门的妻子,我此生若是负你,定让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何青枫举手立誓。 怕她伤心,他又道出一个好消息。 “对了,知溪,你不是一直想去皇家绣坊学习吗,我帮你讨了个机会,这次回京你跟我一起回去可好?” …… 五日后,启程入京的日子已到。 何青枫带着随身的侍从来到孟府接人。 内院,孟夫人一手拿着手绢一手拉着孟知溪的手,哭个不停。 只道是山高路远,自家娇娇身子弱,吃不了苦。 又道那京城全是权贵人家,让她去了之后尽量忍气吞声一些。 “行了行了,知溪打小懂事,青枫也是个思虑周全的好孩子,两人一同入京,那是好事,你哭哭啼啼的,哪有个长辈的样子。” 孟大人背着手,从前院赶来催促。 顺便对小女儿交代一番。 此次入京,定要多结交些权贵夫人们,以后对他和浩儿的仕途也大有裨益。 孟知溪点头应着,不多言语。 脸上的神色都挂着些淡薄之意。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父亲母亲看似疼她,给她最娇贵的荣宠。 可每次遇到和孟府利益相悖,和他们宝贝儿子的仕途相悖之事,他们便会第一个抛弃自己。 经历的多了,便也麻木了,不盼了。 从父母到何青枫,她从来不是谁的第一选择,自己的利益只能自己去争取。 “父亲,母亲,这些我都知道,时辰到了,莫要让青枫哥哥空等,该启程了。” “对对对,别让未来姑爷不高兴,你看我。” 孟夫人抹了抹泪,转身把一个厚厚的荷包交到孟知溪手里。 京城需要打点的地方多,这点钱财孟家还是出的起的。 “谢谢母亲。” 马车启程,摇摇晃晃的过了春州河。 孟知溪撩开帘子看景,心中不免酸涩。 远离故土,这一走,可是三年。 “知溪妹妹放心,绣坊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到了京城,你只管依靠我,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男子声音温润。 四目相对,孟知溪有一瞬间的恍惚。 承诺易许,不易兑现。 不知道她的这位好夫婿,又能让她依靠多少。 薄眉弯弯,孟知溪羞红了脸,只缓缓道了一句,“好。” 四天的路程,何青枫照顾她的身子,将车马赶的慢些。 加上休息的时间,他们硬生生走了七天。 回京的日子晚,竟然又赶上了皇武营清剿乱匪回城。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马车被挤在城外,不得入。 何青枫只能孤身骑马去前方探听消息。 孟知溪撩开轿帘,举目望去。 但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迎风飘扬的鲜艳旌旗,衬得整个军队的铠甲闪亮夺目,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军队分两道列开,主位之人一身黑衣,银纹凌云铠甲,华丽高贵,勒马和她的马车并排而停。 抬眸,四目交汇。 孟知溪被那抹深邃的目光压的一怔。 片刻,她慌乱放下轿帘。 马车外,玄衣少年错愕半分,笑的轻狂肆意。 他竟然被刚刚的错目乱了心神! 第2章 再见,仍觉得这张脸长的莫名合他的眼缘 皇武营由首辅大人管辖,军威甚严。 就连何青枫,也不敢随意逾越。 只等到兵马踏尽,才护送她们入城。 本来就来的迟,这次连何青枫都没敢耽搁,当日便把她们送到绣坊。 “孟知溪,月扇,你们来的晚,就住三号房!” 管事姑姑给了她们一把钥匙,孟知溪让月扇接过,递上碎银。 “谢谢赵姑姑,今日劳烦您等了,这些碎银您留着买些茶喝。” 赵姑姑这才抬眼看了看她们。 看来小地方出来的,也不全然是拿不出门的。 “你们放心,少卿大人交代过了,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 第一天没有安排,两人拿上行李,回房间休整。 绣坊不养闲人,住宿条件也不如家里,三号房除了她们,还有另一对主仆。 一进门,两束打量的目光就落在她们身上。 “呦,来新人啦,你们是哪个院的?” 月扇不知所然,“这位姐姐好,我们刚来,姑姑还没给安排。” 女子听了,不笑反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没有安排?怕不会又是别有用心,来绣坊挂闲差的!” 什么挂闲差? 听着就不像什么好话。 月扇气不过,当场就要争辩两句。 孟知溪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们刚入绣坊,不知道其中的规矩,不好轻易树敌。 “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叫孟知溪,这位是我的丫鬟月扇,以后大家都是室友了,还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谁知那女子冷哼一声,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她们,就这样明晃晃的走了。 那态度,仿佛明天她们就会被逐出绣坊,没必要浪费口舌一样。 孟知溪蹙着眉,心中思虑周全万千。 “小姐,这京城的人一点也不友好,咱们这三年可怎么过啊!” “不必理她,我们来绣坊是来学本事的,只要她不找茬,咱们也不必多顾虑这些。” 孟知溪解开包裹,准备收拾东西。 月扇眼圈一红,连忙抢过来。 她家小姐哪里干过这些活,这次入京可都是为了姑爷,希望他千万别辜负了小姐才好。 一夜浅眠。 第二天,主仆两人起了个大早。 因为不知道安排,她们梳洗好就去拜见管事姑姑。 所谓的皇家绣坊,是根据宫里的绣坊在礼部下单独设立的。 负责管辖的两位姑姑,也都是宫里派出来的老嬷嬷。 罗姑姑分管东院,负责为大小宴会裁制成衣。 赵姑姑分管西院,负责选料、刺绣,花样。 简单介绍完,赵姑姑主动开口要人。 孟知溪知道这是何青枫的安排。 她最擅长的是刺绣,去西院很合适。 “哎呀,老姐姐,这次我可要豁出老脸给你借几个人了,你也知道,皇家猎宴举办在即,最近东院太忙了……” 孟知溪和月扇就这么稀里糊涂被罗姑姑要到了东院。 一共六位新人,她和月扇的身份最尴尬。 因为赵姑姑坚持留人,她们俩算是东院暂借的,等忙完这一阵,再回西院。 可能也是因为这,其他四位都安排了正式的活计。 唯有她们两个人,被赵姑姑随手一指派给了卫绣娘。 “你不是一直嚷着缺人吗,这次我可给你找来了,这段时间你的活计不许拖延。” 赵姑姑一走,剩下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孟知溪也只叹她运气太好,这位卫绣娘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位态度不善的室友。 “愣着干什么,干活啊!” 卫绣娘身边的丫鬟彩棠直接把满满一盆衣服塞到月扇怀里。 月扇是可是她的贴身丫鬟,没干过什么重活,自然撑不住这一下。 孟知溪伸手帮忙去接。 没接住,一盆衣服全撒了。 “好啊,你们这两个闯祸精,这可是刚洗好的成衣,首辅大人今日还等着要呢,现在全部要重新清洗,耽误了烘干的时间,你们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卫绣娘站在一旁,纵容彩棠咄咄逼人。 她眼神轻蔑,和孟知溪对视。 眼底全是嫉妒和不喜。 看来,这样的场景不止发生过一次。 月扇瘪着唇,眼中全是委屈。 欺人太甚,刚刚明明就是她故意松手的。 但她不敢闹事,怕给自家小姐惹麻烦。 孟知溪抓住月扇的手,扶她起来。 她身影清冷挺直,冷颜道,“这衣服是你洗的,脏了坏了自然由你负责,关我们什么事,你若再胡搅蛮缠,我们就去罗姑姑面前论论。” 老人欺负新人? 孟知溪入京之前有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嚣张。 卫绣娘似乎没听见她的警告一样。 直接给了彩棠一个眼色。 两人先动手,一人抓住一个,把她们往旁边洗衣池里推。 洗衣池不算深,淹不死人,但能给新人们一个下马威。 调教好了,以后才能使唤的顺手。 “大人,要插手吗?” 远处,绣坊的青砖小路上。 路过的谢长宴把洗衣池发生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面色淡淡,眼神扫过那件被扔在地上的鸦青色衣袍。 眉间泛着冷意。 侍卫墨临扶着腰间的长剑未动。 心中也默默为那几位绣娘捏了把汗。 为了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争斗,把首辅大人的衣服扔在地上。 这简直是大不敬! 但愿待会儿她们的求饶声不会叫的太惨! 毕竟,他家大人最讨厌女人哭哭唧唧的声音。 洗衣池边,争斗还在继续。 一切发生的太快,孟知溪只感觉到有人推她,她本能的抓住那人推拒。 力气不抵。 孟知溪立马换了策略,准备拉她一起下水。 谁料对方一个踉跄,突然脱了手。 扑通一声。 卫绣娘落水了。 月扇那边也和彩棠撕打在一块。 她个头虽小,但力气大,两人僵持不下。 孟知溪挪出手来,直接上去扯住彩棠的头发。 主仆两人这会儿默契上来了。 双手一架。 把彩棠也送进了洗衣池。 池子里的主仆二人扑腾了两下,成了两只狼狈的落汤鸡。 眨眼之间,局势反转。 墨竹看的出奇,不敢出声。 只是用眼尾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右边缺了一片的冬青叶。 刚刚…… 他家大人为何偏帮那位绣娘? 大着胆子,墨竹惊讶抬眼,默默瞧了瞧那位绣娘的长相。 不得不说,那绣娘确实长的漂亮! 纤腰曼妙,眉目如画。 远处那位漂亮的少女正蹙着眉发怒。 她的粉衣并不华丽,但微风吹过,裙裾飞扬,那双秋水般澄澈的明眸,泛着清莲般的明净之色。 谢长宴驻足凝望片刻,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 再见,仍觉得这张脸,长的莫名合他的眼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从西院借调过来帮忙的,在东院待不长久,若大家本分做事,那就和平共处,若你们不想安宁,那尽管放马过来。” 少女的声音脆软,虽不慑人,但铿锵有力。 谢长宴第一次觉得女子的声音,似乎没那么烦闷。 “好,好你个孟绣娘!” “你给我等着!” 卫绣娘气急败坏的从洗衣池里爬出来。 放了几句狠话,似乎怕孟知溪再动手,主仆两人相互搀扶着跑远了。 驻足良久,谢长宴并没有上前问责。 正当墨临惊奇的以为他家大人对那女子有些不同的时候。 面前高大的身影已经转身,大步离开。 看来大人还是那个大人! 墨竹疾步跟上。 “小姐,她们走了,这衣服怎么办?” 这可是首辅大人的衣服,她们刚来绣坊,担待不起的。 “不如去找罗姑姑?” 孟知溪摇头,“罗姑姑可不管这些,只怕到时候问责起来,咱们更脱不了干系。” “捡起来,洗干净送到烘衣坊。” 和卫绣娘的账,以后慢慢算。 两人蹲下把衣服捡起来,这才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 这一套衣服的袖口,全都被人为撕破了。 这个卫绣娘,分明一早就想好了栽赃陷害的法子。 而且,刚刚两人逃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宿舍,而是…… 罗姑姑的院子! 第3章 谢大人宽仁 也怪她,刚刚一时冲动,疏忽了! 孟知溪恼怒了片刻,冷静下来。 她让月扇先去把衣服拿去洗净烘干,自己转头便朝西院走。 好一个皇家绣坊,处处都是心机。 现在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赵姑姑了。 “罗婆子不爱管争斗,只怕完不成活计,得罪贵人,姑娘若是能想办法交差,自然不怕她责怪。” 孟知溪知道了这条消息,心中淡然很多。 没出半刻钟,卫绣娘果然带着罗姑姑来问责。 “回禀罗姑姑,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只是刚刚彩棠给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打翻,划破了衣物,若要今日交差,还需耽误些时间,用绣花缝补一下破损处。” 说着,孟知溪便让月扇不经意间露出破损的袖口。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人为损坏的。 卫绣娘和彩棠的品性罗姑姑又不是不知。 素日里念在她们卫家的面子上,才一再容忍。 可今天,她们损坏的是首辅大人的衣物。 罗姑姑枕着脸,继续问道,“你绣工如何?可别怪我没给你提醒,首辅大人虽然宽仁,但在衣物上,是格外挑剔的,你若做不好,别说这绣坊,就是京城,怕也是难待了。” “就是,你当首辅大人是街边乞丐呢,能穿你缝补过的衣物,我看你还是早点捧着这身衣服,跪在谢府门前请罪去!” 祸事将至,卫绣娘和彩棠竟然还想着置身事外。 孟知溪都不知道该说她们是蠢还是自作聪明了。 最后,还是罗姑姑走之前拂袖留话,“祸是你们闯的,今日若不能交差,你们四人,一并逐出绣坊。” 卫绣娘刚刚还洋洋得意呢,片刻之后脸上全是惊恐。 “怎么会,我爹爹是通政司副使,罗姑姑不会赶我走的。” 孟知溪冷笑,“通政司副使怕不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是你今日得罪了首辅大人,你说你的好爹爹还会不会认你呢?” 父女情分,在官场利益之上,薄的不值一提。 卫绣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想活命,就乖乖过来干活。” 一件中衣丢过去,孟知溪让她们一人绣一个袖口。 出了事,谁也别想逃脱责任。 花样就按照她画好的君子兰的样式。 时间紧迫,孟知溪一个人绣完了外衣上的两只袖子。 待到卫绣娘她们绣好,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谢府卫绣娘是万万不敢去的,孟知溪也没指望她去。 一辆青灰色的小马车从绣坊出发,不多会儿便来到谢府。 朝兵把守,门庭尊肃。 月扇下车,代为通报,“皇家绣坊,来为谢大人送衣物。” 打着皇家绣坊的名号,孟知溪她们也只见到了谢府的大管家。 此刻,孟知溪才真的有点紧张了。 她手心出了不少汗,仍然稳稳的端着衣物,“劳烦李管家通传,这衣物上有处瑕疵,其中缘由,还需我亲自面见首辅大人请罪。” 李管家眼神在孟知溪身上打量一圈。 神色了然。 呵,又来了一个不知好歹的绣娘! 这次借口更大胆,有瑕疵的衣服都端来了。 不就是为了能和他家大人说上一句话吗! 李管家清了清嗓,正要拉下脸来把人赶走。 墨竹从内院出来。 “大人有令,请这位绣娘进去。” 李管家一怔,瞬间换了态度。 别有深意的打量了孟知溪一眼,才笑着弯腰把人送进去。 只不过月扇被留在外厅候着。 孟知溪转头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端着衣服往里走。 约莫转了两个弯,她才见到了传闻中的首辅大人。 纯白儒衫的少年,执书在正厅端坐。 他脊背挺拔,身材高挑,翻页的手背骨相清晰纤长。 虽看不清脸,但周身的气质清冷出尘,优雅贵气。 革新政,重人才,执掌朝廷,掀起腥风血雨的大人物。 竟如此年轻! 孟知溪一时看的分神。 直到身后的墨竹通禀:“大人,孟绣娘到了。” 孟知溪上前见礼,对上那张精致俊朗的脸,又是一愣。 是他! 公子如玉。 大概率是这说的他这样的人物! 谢长宴收起书籍,抬头。 视线定在孟知溪身上。 她还是穿着上午那身粉色斜襟锦裙,只不过这会儿近看,白玉般的小脸似乎更受看了。 秀眉凤目,一双眼睛盈若秋水,比桃花还要娇媚,多有南方女子的温婉。 “你不是北方人?” 孟知溪正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听这位骇人听闻的首辅大人竟然随和的问起了家常。 心里的慌张渐退。 “回大人话,民女是春州孟府人氏,今年开春,刚入京进绣坊。” “嗯,春州物产丰富,是个好地方,我早年游历时还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 谢长宴忆起往昔,声音也柔温和了不少。 他语气一顿,又盯着孟知溪看了两眼。 可惜,他早年游历春州的时候,没见过她。 竟不知那样地属偏远的小城,能养出这样水灵的女子。 交谈几句,谢长宴似乎对她颇有兴趣。 孟知溪心中有事,自然聊不轻快。 胡乱应付了两句,便又把话题扯到衣服上。 “大人恕罪,我今日刚分配了活计,不知规矩,弄坏了大人的衣物,虽以绣样缝补好,可心中有愧,故自来请罪。” 少女双手紧紧托着衣物,举过头顶。 似乎太过紧张用力,食指处已经微微泛红。 谢长宴一怔,先是诧异她的说辞。 又惊觉在这京城权贵之地,她定是受欺负了。 “你可知欺瞒首辅之罪该如何处置?” 孟知溪心中一惊,不敢抬头。 蓦然,她微低着的视线之中出现一双金丝黑锦长靴。 刚刚坐在正位上的谢长宴已经起身。 几步来到她身前,把她扶起来。 他的手松开,礼节般背在身后。 “衣服不是你弄坏的,为何要来领这个罪责?” 孟知溪吃惊,下意识抬眸。 只见他又伸手接过衣服,放在一侧。 眼神一凛,他看向袖口处的君子兰,问道,“这袖口缝补的花样是你想的?” 孟知溪睫毛轻颤了颤,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但却不敢再说谎了。 “是我问了绣坊的老人,说大人喜爱……” 谢长宴打断她,“十五岁之前,我确实喜爱君子兰,可在那之后,我便厌恶的厉害,你问的这个人,怕不是心思深沉,便是老的不记事了。” 孟知溪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 面色唰的一下白了。 谢长宴不忍再吓她。 初到京城,这里的人心险恶,她自是不知。 “衣服留下,算你交差了。” 说完这句话,谢长宴才坐回去,又拿起那本《史革新法》翻看起来。 弄坏了大人的衣物,还绣了大人的禁忌“君子兰”! 连站在门口的墨竹都跟着吸了一口气。 大人似乎对这位孟绣娘真的不同! “谢大人宽仁!” 孟知溪谢恩。 退出正厅的时候,她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姐……” 月扇轻扶着她,碍于还没出谢府,欲言又止。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首辅大人的接见,李管家送她们出去的时候,态度更客气了。 青灰色的马车一走远。 李管家就追着墨竹进了府。 “墨侍卫,墨侍卫,你且慢走啊,这位绣娘是什么来头啊,你有什么消息可得给老夫提前说啊!” 万一是哪家世家小姐,将来可是要入府做女主人的。 就算身份不济,但只要大人有意,纳回来做个姨娘,那也是半个女主人,他们这些奴才可不能把人得罪了。 墨竹停下,意味深长的思考了一会儿。 摇了摇头。 大人的心思,他哪能猜的透呢! 不过这位孟绣娘的家世,他倒是可以提前查探一番! …… 交了差,这件事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罗姑姑那边没有为难她们。 卫绣娘知道了她的厉害,也不敢再随意找茬。 只是,谢大人独爱君子兰的错误消息…… 孟知溪暂时没有在赵姑姑面前显露异常。 约莫过了十日,绣坊一直忙忙碌碌。 这天,谢府派人来传话。 首辅大人要两身春日的薄衣,并且指明了,要上次帮他缝补衣服的绣娘亲手做。 第4章 原来是相互利用 “是我,是我,我就说首辅大人慧眼识珠。” 卫绣娘眼神一亮,当场站出来认领差事。 说罢她还瞪了孟知溪一眼。 意思是希望她识相一点,不然以后在绣坊别想安宁。 孟知溪冷笑不语,没和她争抢。 贵人们的心情喜乐不定,孟知溪不认为她上次侥幸交了差,就能次次这么幸运。 再说上次的衣服确实有卫绣娘的绣工,既然她想去,就随她去! 得了差事,卫绣娘也高兴。 难得给了众人一个好脸,“放心,姐妹们,等我以后入了谢府,当了首辅夫人,定然不会忘记咱们今日的情谊。” 呸! 这还没名没分的,天天以首辅夫人自居,欺压她们。 若真是让她得逞,大家能有好日子过? 一时间,众位绣娘都没说话。 罗姑姑听了,也只当是没听见。 在这京城,谁又能说的准呢! 有天生的主子,也有后来居上的贵人! “呵呵呵,卫绣娘还是这么爱痴心妄想。” 一声清脆的笑声,嫣红色的罗裙巧步走进来。 少女薄装桃脸,衣饰华贵。 一身花蜀锦裙,配以金线,每走一步,都耀眼夺目。 卫绣娘张了张嘴,瞬间低头顺目,一句顶撞的话都不敢说。 连罗姑姑见了,眉眼间都多了几分恭维。 “张姑娘可休息好了,这还没到日子,怎么就慌张的来了,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谢罗姑姑关心,我早就休息好了,这还不是听说皇家猎宴举办在即,咱们东院忙不过来吗,不知罗姑姑可分完了活计,鸿胪寺少卿何大人的衣物是谁领走了,交给我做!” 张绣娘张口就点名要做何青枫的衣物,众人面色各异。 就连孟知溪也是心中一顿。 张绣娘的事迹,她这几日也听说过。 副都御史张奎张大人之女,其母是滇王侯的亲妹。 说起来这位张绣娘可是当今首辅大人的亲表妹,地位非同一般。 正因如此,她挑婿的标准甚高。 前段时间看中了新科状元,那人不从,张家硬生生的逼的人家摔断了腿,才肯罢休。 张绣娘休养了一个多月,也是在躲风头。 如今她这是又瞧上了何青枫? 孟知溪越想心中愈发寒冷。 怪不得一开始那么反对这门亲事的何老夫人忽然改了口。 当时来春州议亲,文定都办的匆忙,原来是想拉孟家出来挡灾! 孟知溪分神的空,张绣娘已经站在她面前。 “孟绣娘是,把你手里的活计给我,让罗姑姑再给你另作安排。” 张绣娘直接吩咐,她身边的丫鬟立马要上手接过令事牌。 月扇紧捂着不放。 这位张绣娘好不要脸,一个未婚女子,怎么当众扬言要帮男子做衣物。 进绣坊之前,何青枫和孟知溪约定好了,两人定亲的事暂不公开,以免闹出些风言风语,影响他的仕途。 罗姑姑并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她只知道,得罪了张家这位小祖宗,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孟绣娘,你是打算不听从安排吗?” 孟知溪道:“正是因为听从姑姑安排,我才接了何家的令事牌,怎的张绣娘想要,我的活计就要交出去了呢?” “哼,活计是我分配的,有能者多劳,之前是因着张绣娘休沐,才要来你暂顶了她的位置,如今她来了,你便交出活计回西院!” 欺软怕硬是绣坊一贯的做法。 这时候谁也不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孟知溪让月扇交了令事牌,收拾东西回西院。 一件衣服而已,何青枫穿了这么多年别人做的衣服,还不是和她定了亲。 路上,月扇踢着石子情绪低落。 “小姐,我看这京城,不呆也罢,咱们还是回春州去!” 至少回去,不用受这样的窝囊气。 孟知溪摇头,步伐沉稳,心中的寒意渐深。 回春州,谈何容易! 怕是她那位高瞻远瞩的父亲大人,第一个不愿意。 春州,早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了。 “月扇,你现在就去何府跑一趟,见到未来姑爷,就说我这几日有时间休沐,约他见一面。” 在绣坊休沐,只需要得了管事姑姑的应允便可。 孟知溪回了西院,赵姑姑那边倒是好说话。 三日后,孟知溪来到华月湖小亭等人。 “知溪!” 男子一贯的青色长袍,应该是精心收拾过,格外清雅贵气。 孟知溪穿了件白色茉莉烟罗软纱裙。 腰间的玉带一系,衬的她身段纤细。 湖边清风一吹,身形气若幽兰。 这等模样,何青枫看在眼里忍不住的疼惜。 他上前两步,抖开手里的粉色斗篷,披在孟知溪身上。 “今日风大,这衣服是我出门的时候便让人备好的,你穿着!” 孟知溪点头,和他并排坐下,准备说说话。 月扇一看如此情况,有眼色的跑到亭外站岗。 心里也对未来姑爷满意不少,幸亏他是知道疼惜小姐的。 “最近在绣坊过的怎么样,还习惯吗,我日日都往赵姑姑那里传信,只不过她说你刚到绣坊,又被调到西院,忙不过来,不能经常回信。” 孟知溪只道她并没有收到任何一封信。 何青枫怔住,又听孟知溪问他,当初是如何搭上赵姑姑这条人脉的。 何青枫想了一会儿,面色凝重了一瞬,“是母亲介绍的,当时她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 说到这儿,孟知溪心中有了定论。 怪不得,这赵姑姑的话,时真时假。 看来她这位未来婆母,心思颇深。 何青枫站起来。 “可是赵姑姑为难你了?我去找母亲!” 孟知溪拉住何青枫的手,她今日来并不是想讨论赵姑姑的事。 “青枫哥哥,我有件事想问你,当初你来春州,和我定亲,是不是因为张家?” 何青枫脚步虚浮,半天说不出来话。 但这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当时定亲匆忙,确实因为张家的施压。 孟知溪惨笑。 原来,这门亲事,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啊! “不是这样的,知溪,你听我解释,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从春州相见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了你,至于那位张小姐,她虽然行径荒诞,但也促成了咱们的亲事,说到底,百利而无一害……” 孟知溪打断他,“是啊,与门楣较低的孟家定亲,既能名正言顺的断了张家逼迫你的心思,又能拖延住婚事,让少卿大人好好在京中贵女中选一选。” 若是选中,她们一个小小孟家算什么。 在春州,她和孟家都以为是自己牢牢攀上了贵亲。 可到了京城,连他这位鸿胪寺少卿也只是芝麻大小的官而已。 谁会在乎他今日与谁定了亲,明日又悔了谁的亲。 何青枫急道,“不是这样的……”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孟知溪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手背上。 何青枫不再狡辩,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一般。 良久。 孟知溪擦了擦泪,柔声道,“青枫哥哥,我只问你一句,抛开何家和孟家的考量,你到底愿不愿娶我?” 何青枫直视她的双眼,认真答道,“愿意,我心里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知溪,此生我非你不娶。” 好,有这句话就好。 孟知溪深知,就算不是何家,父亲母亲也会帮她找个王家,李家…… 总之,她的婚事,不可能对孟家毫无价值。 既然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她又矫情什么。 左右两家的利益契合,何青枫对她还有情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把问题说开,关系也更亲近了。 “对了,上次说要带你好好逛逛的,今天你好不容易出来,不如我带你去京城第一楼吃饭?” 何青枫起身,执意要带着孟知溪见见世面。 那可是京城第一楼,他平时也都舍不得随意来消遣。 但今天为了哄她高兴,他自然乐意一掷千金。 只不过两人刚到第一楼,何青枫身边的小厮进勇就急匆匆的来唤人。 “爷,爷,不好了,礼部那边出事了。” 进宝附耳不知道给何青枫说了什么话。 孟知溪看他变了脸色,也知道出了急事。 “对不起,知溪,我今日有要事,不能陪你逛了,饭你和月扇去吃。” 说罢,他解了身上的钱袋子,塞到孟知溪手里。 孟知溪怎么会收他的钱,一番推拒,何青枫只好把钱袋子塞给了月扇。 两个身影急匆匆的走了。 “小姐,您和未来姑爷客气什么,左右他的还不是你的。” “又贫嘴,姑爷的钱你就可以挥霍了?” 京城第一楼,这名字听着就费钱! 孟知溪并不打算自己去吃这劳什子第一楼。 一转身,一道黑影拦在她们面前。 墨竹笑容可掬。 “孟姑娘,月扇姑娘,真是巧啊,你们也来第一楼吃饭,我家大人就在楼上,想邀二位移步用餐。” 第5章 这首辅之位难道还做不了你的入幕之宾 墨竹嘴里的大人,可是当朝首辅谢长宴。 孟知溪可不认为自己为首辅大人送了次衣服就有资格和人家同桌吃饭。 但墨竹就这么挡在面前请人,大有一副她们非去不可的架势。 算了,去道个谢也是应该的。 上次的事,人家确实放了她一马。 墨竹领路,孟知溪跟着往楼上走。 走到三楼楼梯口,一个贵气的紫衣男子和她们擦肩而过。 孟知溪看见墨竹拱手朝他见礼,那人置若罔闻,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直在打量她。 怎么说呢,那眼神让人不太舒服。 似乎有些看热闹的趣味! “孟姑娘,到了。” 主子用餐,丫鬟侍卫自然要在外面候着。 月扇不放心,但也不敢跟进去冲撞了首辅大人。 孟知溪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们这样的小人物,在首辅大人面前如同蝼蚁,要害她都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见过谢大人。” 孟知溪进门,规规矩矩的见礼。 她今日出门是为了约会,自然精心打扮过。 因为刚哭过,眼尾还泛着红。 一张妩媚的脸上,秀雅绝俗,带着些轻灵之气,愈发可怜惹人爱。 谢长宴瞧见她,只觉得哪哪都顺眼,心情都莫名顺畅了。 他温和的笑了笑,“坐!” 孟知溪诧异的抬头,盯着谢长宴对面的空位看了一会儿,脚步没有移动半分。 她好像和这位首辅大人没这么熟! 在官场久了,端的再温和,也带了几分压抑的气质。 谢长宴了然,故意把语气压的更随和一些。 “孟姑娘是春州人,是不是也喜欢吃甜食,我有位春州的朋友,想邀他来尝尝这第一楼的美食,今日刚巧碰见你,便想着请你上来帮忙试试口味。” 原来如此! 孟知溪这才移步坐下。 顺着窗口往下看,这个角度,似乎正好能看到她刚刚在楼下的位置。 帮忙试菜而已,孟知溪放下心来。 春州人多半爱食甜,想来北方人是不太能理解的。 桌上很快传了菜,多半是酸甜口。 孟知溪一个春州人看了,都觉得食指大动。 只不过,她面前可坐了位首辅大人。 “不必拘谨,就当寻常朋友一样,动筷,仔细吃,吃完给我个意见。” “是。” 孟知溪夹起一块蜜汁莲藕,小口咬下一块。 细细品尝,甜糯不腻,竟然比正宗的春州大厨做的还要好吃。 京城第一楼,名不虚传! 她眼神亮了亮,没有说话,又继续咬了一口。 入京半月,孟知溪早就想念家乡的美食了。 连吃了两口,孟知溪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 对面的首辅大人还没吃呢,人家正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意见,谁知她却这么没出息! 孟知溪红了红脸,才道,“这道蜜汁藕的做法很正宗,香甜软糯,还加了桂花,若您的朋友是爱吃甜食的春州人,他一定会喜欢。” “是吗,那我也尝尝。” 谢长宴这才夹一块蜜汁莲藕。 他不喜甜,今日这块蜜藕却用了一整块。 甜而不腻,恰到好处。 看来新来的厨子确实用心了。 “再尝尝其他的菜?” “好。” 美食面前,孟知溪也放松了警惕。 她每用一道菜,就认认真真的给出评价,有时候还仔细说出这些菜系和春州的菜系有何不同。 谢长宴倒真是认真听取意见的样子。 见她吃哪道菜,他就跟着尝哪道菜。 “见过这几面,还不知道孟姑娘全名?” 孟知溪慌忙放下筷子,和首辅大人相处,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回大人,民女孟知溪,家父知识浅薄,随口取的,不足挂齿。” 谢长宴摇头浅笑,“孟知溪,知溪……”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想必令尊大人的原意是取自这首诗,甚好,你不必妄自菲薄。” 孟知溪点头,没再答话。 “再尝尝这个?” 谢长宴用公筷给她夹一块糖醋小排。 孟知溪诚惶诚恐的接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对面言谈随和的谢长宴。 感觉他似乎和外界传闻的有所不同。 很快,谢长宴就解答了她这个疑惑。 “首辅大人也要吃饭不是,我与你又有何不同?” 也是。 两人相处算是愉快,以至于孟知溪放肆的在首辅大人面前打了个饱嗝。 气氛一下子安静。 孟知溪只感觉自己的脸颊热辣辣的。 随后便听到对面谢长宴爽朗的笑声。 她倒真是娇憨,看着那么小的身板,没想到竟然是个贪嘴的。 谢长宴主动开口打破尴尬,“今日谢谢你了,要不是知溪姑娘介绍,我竟然不知道春州有这么多菜式。” “哪里,是我要谢谢大人您,上次的事,还要多谢您帮我解围。” 孟知溪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脑子里还在盘算,要不一会儿出门她直接把这桌账结了,当做谢礼。 只是不知道她今日带的银钱够不够。 正思索着,谢长宴朝门外喊了一句,“都记住了吗,刚刚的菜式,全按照知溪姑娘的口味调整。” 原来第一楼的大厨一直都在外面隔间候着。 一瞬间,孟知溪又被拉回现实,低着头愈发敬畏起来。 首辅大人哪用得着她结账呢,怕不是整个第一楼都盼着这位贵人来赏脸吃顿饭。 撤了席,谢长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但孟知溪就休了一天假,并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 匆匆告辞,孟知溪拉带着月扇出了第一楼。 “小姐,这位首辅大人真有这么可怕吗?我看您这两次见了他,都和被鬼撵了一样?” “小月扇啊小月扇,你不知道小姐我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关心我就罢了,还敢出言调侃,本来还想请你吃顿好吃的呢,要我看啊,你根本不饿。” 月扇一听有好吃的,立马摇着孟知溪的袖口撒娇。 “好小姐,我错了。” “我就是想着,当初咱家姑爷在春州也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那时小姐您还不是丝毫不惧,挥挥手的魅力,就把人拿下了,怎么今日见了这位大人,便吓成这副模样?” 孟知溪一时语噎,心道那能一样吗。 当初在春州,她看上何青枫,敢主动接近他,凭的是孟府大小姐的身份。 父亲大人六品州同的职位,在何青枫面前还是能占半分薄面的。 可到了京城便不一样了! 别说她父亲,就是何青枫的官位都不值一提。 生杀予夺的权利还不都握在这位首辅大人手里。 孟知溪之前是爱动些小聪明的,可惜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明白,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这样的小人物,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都很困难,哪敢不识相的去攀交这些权贵呢! 顺着主街道,孟知溪逛了小半天,买了些女儿家的用品才回去。 “大人,孟姑娘已经安全回到绣坊了。” 墨竹弯腰复命。 谢长宴饮尽了手中的茶,才起身。 又问道,“今早来送衣服的绣娘,可重罚了?罗姑姑老糊涂了,记得提点提点她。” “是。” 大人对孟姑娘感兴趣,为何不直接把人要到府里来? 墨竹心中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他可没忘记,刚刚好奇多问了两句的世子大人,连饭都没吃上就被赶出去了。 伴君如伴虎,这话不假! 谢长宴在第一楼耽误了不少时间才回府。 用晚膳,掌灯,看公文。 今日不论干什么,他眼前总是能浮现出那抹月白色的倩影。 就连入梦,也…… “知溪不必拘谨,就当寻常朋友一样!” 男人温和的笑着,转手却把她揽入怀里。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虚化了起来。 孟知溪仰头,撞进那双墨色的眸子里。 灼热身躯贴着她,鼻间全是他似有若无的气息。 心跟着跳慢了一秒! “大人,不可!” 孟知溪急呼,想要挣脱。 向来温润的男人,转眼阴翳的可怕。 他毫不怜惜的扣住她的下颌,指腹在她的唇上重重抚过。 权臣之威,令人寒颤。 “有何不可?你入京不就是为了结交权贵吗,我这首辅之位难道还做不了你的入幕之宾?” 话音未落,他把她禁锢的愈加牢固。 单手剪住她的手腕,抵在墙面,占有般姿态覆上她的唇。 孟知溪只觉得羞愤难当,奋力挣脱。 随手执起桌上的墨,甩过去。 “哐当”一声,瞬间肃静。 谢长宴白色的衣袍染了朵朵墨花。 孟知溪一惊,当场从男子身上退下来跪下。 “大人恕罪。” “恕罪?” 谢长宴居高临下,冷唇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可知你弄脏的这件衣服,要拿整个孟家的项上人头来赔!” 他弯下腰,掐住她的脖子,微微用力。 低贱如蝼蚁,却如此不识好歹。 “大人饶命!” 孟知溪只感觉呼吸渐窒,眼角瞬间被逼出了泪花。 谢长宴却不依不饶,掐住脖子的手瞬间向下,轻佻的剥开她的衣衫…… 第6章 尺寸能量的准吗 “不!” 孟知溪从梦中惊醒,恍然坐起,额角全是冷汗。 床边,喝水的茶具碎了一地。 仿佛在提醒她,刚刚那场梦魇,如此真实。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三号房很小,又被隔成了三间,月扇就在她床前的小榻上休息。 孟知溪接过手帕擦了擦汗,羞于梦里的内容,没敢说。 那梦,也太真实,太大胆了! 她仅仅见了首辅大人两面,怎么就梦见和他…… 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孟知溪脑子里还在烦思。 明明那位谢大人一脸和逊,聊起天来,比何青枫都要平易近人,为何她独独那么怕他。 这梦,果然和现实是相反的。 今日,三号房比平时安静了不少。 孟知溪拿起昨日没绣完的花样,随口问道,“卫绣娘昨天一夜没回来吗?” 往日隔壁可不是这样安静。 不知为何,她心里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是啊,小姐,我听说卫绣娘昨日去谢府送完衣物就没回来,有卫府的丫鬟来帮她告了长假。” 去了趟谢府就告长假了? 怎么这么凑巧! 一晃神,手里的绣针在食指上刺了个血珠。 “嘶” “小姐!” 月扇放下手里的布料,连忙跑过来递了个干净的手帕给她包上。 “孟绣娘,原来你在这里,快,赵姑姑有急事找你。” 孟知溪简单擦了擦手,跟着来到西院议事厅。 一进门,罗姑姑就热络的拉住她的手。 “孟姑娘,您快救救老身!” 孟知溪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眼神扫过赵姑姑。 对方没有任何提示,说明没什么大事,罗姑姑是冲她来的。 “姑姑,您说笑了,我初来乍到,一没两位姑姑身份荣贵,二没各位绣娘们心灵手巧,绣坊里有什么事能轮到我救?” “有啊,有啊,眼下就有一件急事,昨日卫绣娘的事想必你也知晓了,她手笨心思蠢,没完成差事还惹了首辅大人不快,被重重责罚了。 我思来想去,咱们绣坊也就上次你送去的衣物大人比较满意,所以……” 孟知溪接话,“上次也是我侥幸,若不是听了赵姑姑的话,在谢大人的衣服上绣了君子兰讨巧,怕也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罗姑姑你怕是找错人了。” 问题又回到了赵姑姑这里。 既然知道赵姑姑是她未来婆母找的人,孟知溪也没在怕的。 只不过她这样全盘把君子兰的事说出来,两位姑姑同时变了脸色。 看来,首辅大人痛恶君子兰的事,大家都知情! 罗姑姑先是惊讶的扫了赵姑姑一眼,后又惊叹这位孟绣娘确实有些本事。 犯了大人的忌讳还能逃过一劫,看来以后在这绣坊她得高看她一眼。 不过当务之急,是把这位祖宗请回东院。 接下来半个时辰,罗姑姑动了三寸不烂之舌,甚至把往日在皇后那里的老交情都搬出来,才让赵姑姑松口。 这次不是借,是要人。 “孟姑娘,你可想好了,皇家绣坊不是你家开的,以后调到东院,就要按规矩干活。” 赵姑姑似乎还在确认她的意愿。 孟知溪微微见礼,点头。 “是,但凭姑姑们安排。” 东院见风使舵,西院借刀杀人,没一个好去处。 既然都一样,那她希望离她那位多事的婆母远一些。 再次回到东院,孟知溪的待遇大不一样了。 罗姑姑没有给她随意指派活计,只让她负责给首辅大人赶制春衣。 “孟姑娘,谢大人等着穿,今天你就去谢府一趟,为大人量裁一下尺寸!” 孟知溪疑惑,“姑姑,各位大人的尺寸,咱们绣坊不都有记录吗?” 何况昨日卫绣娘刚去送了衣服,就算谢大人不喜欢,尺寸应该差不了! 罗姑姑转身交给月扇一把钥匙,才满脸笑意的说道,“有记录是有记录,可首辅大人的衣物每次都是咱们绣坊亲自派人去量的,一点误差都有不得。” 这样的说辞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衣服催的急,孟知溪当即出发,去谢府量衣。 马车到谢府的时候,来迎人的竟然是李管家。 “孟姑娘来了,您来的正巧呢,大人刚下朝。” 孟知溪微微点头,“劳烦李管家了。” 李管家带路,顺便把月扇留在偏厅等候。 这一次,还有下人给月扇上了茶点。 月扇看着面前精致的点心咽了咽口水,没敢动嘴。 她总觉得要是吃了这点心,好像把她家小姐卖了一样。 正厅,孟知溪捏着软尺坐在客椅上。 旁边的香茶飘着热气,为空气中添了一份湿热。 “孟绣娘,大人这会儿正好在换衣,请随我来!” 墨竹来请人,走到卧室,他自觉为两人关上门,站在门侧。 孟知溪觉得有些不妥,清清白白的男女关系,怎么就关上门共处一室了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外面等着,谢长宴就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了。 “你来了?” 他一身圆领仙鹤红袍,腰间的紫玉革带束出强劲的腰身。 乌纱帽刚摘下来,拿在手中。 这身凌厉的气质,更让人移不开眼。 “稍等一会儿。” 谢长宴把帽子挂好,又随手把外袍解开。 孟知溪慌忙背过身子,只听见他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量体裁衣,可没人告诉她要脱了衣服量啊! “大……大人,只脱外袍即可……” 莹白如玉的耳垂,此刻红的能滴出血来。 谢长宴笑着看她背过去的侧影,一本正经的问道,“这几日的官袍都还是冬衣,我穿的厚些,尺寸能量的准吗?” 孟知溪着急应道,“能,能量的准,我带了软尺。” 没出息的,孟知溪手心汗涔涔的。 快到午时,窗外鸟雀鸣啼,甚是悦耳。 谢长宴只怕将人吓跑了,没再逗她,“那你来量,我收拾好了。” “是。” 孟知溪微微屈膝,背对着他行礼。 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身去。 谢长宴确实只脱了外袍,一身白色的中衣,倒是把身上的冷冽之气敛去了不少。 孟知溪一手捏着软尺,放在他的衣领处。 他身形很高,大字形伸开胳膊,错眼看着,就像是把她抱进怀里一样。 谢长宴十分享受这一刻的亲密接触,低头看她。 耳尖还是红的,神色既紧张,又认真。 粉色的衣领口处,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 让人看了口干舌燥。 孟知溪是踮了脚尖的,幸好能够的着,不然就更尴尬了。 量完胳膊,接下来就是腰。 压抑住自己怦怦的心跳,她又深吸一口气。 抬手,上前环抱住他。 尽量不碰到对方的前提下,用软尺勾住他的腰。 收紧,记下尺寸。 总算量完了! 正在此时,孟知溪感觉脚边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只毛绒绒的东西。 似乎正在咬她的衣裙。 “啊!” 一时惊慌,也顾不上什么合不合礼了。 脚下一个踉跄,正正好好扑在了谢长宴身上。 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托住她的腰。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靠近,让谢长宴闻到了她身上淡雅的幽香。 不是寻常女子那样浓烈的花香,而是一股细腻恬静的木质香。 淡淡的,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很舒服。 脚边的毛球被一脚踹开。 谢长宴冷声道,“哪里来的畜牲?墨竹!” 孟知溪这才看见,那是一只黑白渐变的大花猫。 许是平日里伙食太好,吃的胖了些,刚刚咬住她的衣服,力气很大,吓了她一跳。 墨竹从门外推门进来的时候,孟知溪还靠在谢长宴怀里。 他惊讶了两秒,快速低下头,单手抓住角落里的小畜生。 “大人,这猫似乎是您送表小姐的那只,它认主,平日里没事老是翻墙回来蹭吃蹭喝。” 没想到,今日却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打扰了大人的好事。 谢长宴回头关切道,“吓到你了?有没有伤到哪?” 孟知溪此刻才反应过来,慌张退后两步。 “谢大人,民女无恙。” 怀里的软玉一空。 谢长宴蹙眉,扭头冷声吩咐,“送回去,张家缺这点吃喝?再管教不好,直接把它的腿打断。” “是。” 墨竹快速出门,关门。 “喵喵”的猫叫声,越来越远。 孟知溪却感觉到头顶上的那束视线十分炙热。 她小声提醒,“大人,量好了。” 孟知溪低垂着头,一眼不敢多看。 只是一遍遍的在心中默念尺寸,妄图消散脸上的热气。 “好,我去换件衣服,隔壁是书房,笔墨纸砚都随你用。” 谢长宴进了里间,孟知溪这才快速从卧室退出去。 对,尺寸得赶紧记下来,不然她这趟算是白来了。 要是搁平日里,孟知溪头脑还算清晰,自然能记住。 可刚刚和谢长宴“近距离”接触后,她感觉昨天那个梦,越来越真实了。 真是脑子发懵了! 第7章 是喜欢春州城,还是喜欢春州人 孟知溪记好尺寸出来,谢长宴已经换了常服在门口等她。 他仍旧笑着,态度温和。 “你今天来的巧,上次第一楼的厨子按照你说的改了口味,今日在府内也做了吃食,你正好随我去尝尝。” 孟知溪弯腰道,“民女惶恐,今日是特意来为大人量体裁衣的,绣坊还等着我回去赶工,实在不敢留下用餐。” “我说的你能用,你便能用。” 谢长宴上前一步,笑着抽走她手里那张折好的白纸。 取开。 两行行书工整清晰,疏密得体。 字如其人,似乎也正合他的意。 谢长宴不吝赞誉,“字写的不错,干净利落。” 孟知溪谦虚道,“大人谬赞。” 下一秒,那张白纸被原样叠起来,却没还给她。 “一顿饭的时间,我暂时帮你保管,总不至于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做绣工,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能为首辅大人做衣物,是整个绣坊无上的荣耀,谁敢坏他名声! 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但纸条在他手中。 孟知溪只能赔笑跟着走。 心里,已经在暗暗抱怨了。 这些贵人们,只随着心性来,哪知道人间疾苦。 到时候完不成活计,倒霉的还是她。 谢长宴走了两步,看她把脑袋埋的很低。 脸上也全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不由停下,耐着性子哄道,“衣服我又不着急,不用你赶工。” 衣服只是个想见她由头,他也不缺这一身。 但听说她还要熬夜赶工,谢长宴顿时舍不得了。 孟知溪只能苦笑着谢恩,循规蹈矩的跟在谢长宴身后。 她步子小,走的慢,谢长宴就慢下来等她。 孟知溪哪敢和首辅大人并肩走,只能走的更慢。 一条不长的小道,硬生生的让两人走出了很长的感觉。 谢长宴只觉得和她相处轻松愉悦,巴不得这条小道修的再长一些。 孟知溪则是脑袋发懵,全程发愣。 不对劲! 虽然谢长宴言语温和,举止规矩。 可她和首辅大人是什么关系,别说之前的同桌吃饭,就是这样并肩而走,也是不合礼制的。 孟知溪脑子里不得不闪出一个最坏的想法。 那就是眼前的这位首辅大人,对她存了别的心思! “怎么不吃?” 再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坐在餐桌前面了。 谢长宴主动给她夹菜,“这道蜜汁莲藕上次你用的最多,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孟知溪轻托着碗,不敢接。 谢长宴看她呆愣的模样,只觉得她娇软可人,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愣着干什么,快吃!” 孟知溪这才缩了缩,诚惶诚恐的谢了恩。 官场上的人,她也见过不少。 别看谢长宴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可他这样的人,实实在在是一只笑面虎。 若是待会她敢说一句拒绝的话,怕是下场就和刚刚那只猫一样。 让首辅大人闹了难堪,打断腿都是轻的,怕不是要连累孟家何家…… 孟知溪味同嚼蜡,连谢长宴喊她都没听见。 “今日是怎么了,老是发呆,绣坊又有人为难你?” 他用了“又”这个字,说明之前绣坊的事,他都关注过。 加上卫绣娘受处置,罗姑姑态度忽然转变…… 孟知溪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脑子灵光的厉害。 “谢大人关心,绣坊一切都好,并没有人为难我。” “那就好,你年少离家,京中又没有什么依靠,以后若是受了欺负,尽管派人来谢府找我。” “或者想吃春州菜了,也尽管来,我让后厨给你准备。” 这一会儿,谢长宴已经给她夹了不少菜。 孟知溪眼前的小碗鼓的高高的,却不见她动。 这话是什么意思,孟知溪要是再听不出来,就真是没长脑子了。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暗自庆幸,面前这位对她体贴关怀的首辅大人,不是个猥琐肥胖的老男人。 要不然,她才真是欲哭无泪。 鼓起勇气,孟知溪开玩笑的问道,“大人不是春州人氏,却时常提起春州,是喜欢春州城,还是喜欢春州人?” 定是他年少游历时,在春州有什么念念不忘之人。 孟知溪心存侥幸,只当自己是无意间做了别人的替身。 今天,谢长宴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若她还不表现出拒绝的意思,怕是对方会默认她对他也有好感。 以后,闹出笑话,才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见她这样问,谢长宴也放下筷子,认认真真的答道,“都喜欢。” “不过是见了孟姑娘之后才开始喜欢的,春州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养出来的人也灵秀动人。” 孟知溪错愕抬头,佯装没听明白。 “是吗,那下次我和未婚夫回家探亲的时候就帮大人寻觅寻觅,春州的年轻姑娘很多,想必一定有合大人眼缘的。” 这下轮到谢长宴愣了两秒。 他蹙着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你定亲了?” 第8章 鸿胪寺少卿能力如何 孟知溪笑了笑,脸上还浮起一抹羞涩的淡红,“是啊,我的未婚夫是鸿胪寺少卿何青枫,这次入京,也是家里同意,让我随他来京中提前适应。” 说到此处,谢长宴的脸色已经黑了。 要不是墨竹没在现场,定要被他拉过来当场质问。 不是之前还自作聪明去查了孟知溪的家世。 这就是他办的事! 孟知溪可不管这些,这一段时间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位首辅大人好一顿关照。 以后她的日子好不好过还不一定。 现在有机会自然要给他上上眼药,看他还不收了心思! “同朝为官,以后青枫哥哥的仕途,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孟知溪举杯。 这下换谢长宴食之乏味了。 他根本没有举杯,阴沉着脸,手里的一盏茶一口闷下。 上好碧螺春,此刻却苦涩的难以下咽。 何青枫是谁? 他没有什么印象,但提起刚刚上任的鸿胪寺少卿。 谢长宴倒是有所耳闻。 罢了! 男女之事,他一向不太热络。 最近对她一再追求,已是破例。 既然她已定亲,谢长宴自然没有强人所难,拆散别人姻缘的打算。 一顿饭用完,谢长宴没有和之前一样聊些其他的话题。 孟知溪也乐的安静,规规矩矩的用完饭,道谢离开。 虽然拿不准这位谢大人的心思,但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到今天为止,应该都打住了! 青灰色的马车从谢府离开。 谢府。 墨竹站在桌前,胆战心惊。 大人把他叫回来,却一言不发,究竟是什么事? 他瞥了一眼桌上未用完的菜,暗思是不是大厨改的味道不对那位孟姑娘的口味。 一个春州来的小绣娘,大人最近为她花费的心思确实不少。 约莫过了片刻。 谢长宴终于起身。 大手一挥让人撤了宴席。 “墨竹,办事不利,自己去领二十鞭子。” 啥! 为啥大厨没做好让他挨打! 上次那十鞭子,委实还没好。 墨竹拱手,抬头惨叫了一声“大人……” 月白色的袍子,拂袖而去,没有任何犹豫。 到了晚上,墨竹才拉住送药的李管家讨教。 “既然你没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那今日大人都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你好好想想,这口气总归有个出处!” 大人没干什么啊,上朝、改公文、量了衣服,还和孟姑娘一起去用了春州菜…… 对,就是这个孟姑娘! 大人近日用了这么多心思,可她竟然不为所动,一定是酝酿了更大的阴谋。 查,必须要好好的查查! 去春州,快马三日来回。 这一查不要紧,墨竹不敢吱声了。 “一个边陲小国,谁给它的机会在我平景国面前耀武扬威的,礼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折子从厅堂之上甩出来。 “啪”的一声砸在墨竹脚下。 前面跪着的礼部众臣不敢动,墨竹更不敢动。 大人最近的火气是有点旺,也不知道他手里这盏败火茶,顶不顶用? 默默放下茶盏,墨竹退回到柱子旁。 “这次规办外宾由谁负责,一律停职查办!” 若是放在之前,首辅大人是不会管这些杂事的。 近日,许是谁惹首辅大人不快了! 礼部三位大人面面相觑,最终,左边的红色瘦官袍跪前一步解释。 此事是归他们鸿胪寺,但也不是他亲手操办的。 怎么就如此倒霉,撞在了枪口上。 他擦了擦汗,喃喃开口。 “回大人,此次接待外宾,是由新任鸿胪寺左少卿何青枫督办,我回去立刻让他停职查办,以观后效。” 鸿胪寺少卿何青枫。 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退在一旁的墨竹猛然抬头,暗叫不好。 果然,谢长宴端起茶盏的手顿住。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他冷笑一声,问道:“这位新任的鸿胪寺少卿平日能力如何?” 自然是不及大人万分之一! 墨竹在心暗自答道,随后把视线放在地上的鸿胪寺卿身上。 这道题,希望他别答错! 可惜,鸿胪寺卿低头顺目,看不到墨竹的提示。 他心道,新任的鸿胪寺少卿何青枫自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才刚刚上任半月有余,就帮他梳理了不少难办的旧制旧礼。 要不然他也不放心把这礼待外宾之事全权交给他不是! 最关键的是,听说副都御史张大人家的嫡女对何少卿多有青睐。 这亲事要是成了,那何青枫还不就是首辅大人的表妹夫。 这样的关系,他现下自然不能说错话。 “何少卿年纪轻轻,政绩斐然,若能加以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此次外宾接待是我们鸿胪寺没有考虑周全,出现疏漏,理应全体责改。” 鸿胪寺卿的一番话,既夸了何青枫,又换了说法为他求情,不至于让大家的脸面掉在地上。 他心想,这下,首辅大人该满意了! 至少,能记他一个人情! 全场静默。 墨竹步子向后退了半分,不敢弄出半点动静。 二十鞭子啊,他躺了整整五天! 眼角瞥了一眼左侧瘦弱无骨的鸿胪寺卿。 墨竹只觉得他这副又瘦又老的身板连十鞭子都挺不过去。 青瓷茶盏被扔在桌子上,茶水洒了一半。 谢长宴轻呵一声,语调冷彻入骨。 “既然如此,鸿胪寺全体官员罚俸半年,至于这次疏漏,总要有人担责任,不是鸿胪寺少卿,就是你鸿胪寺卿,你看着办!” 第9章 想让大人穿上薄衣,心情舒畅 首辅大人拂袖而去,只留下三位高官在原地战战兢兢。 半天,跪在地上的鸿胪寺卿才被同僚扶着爬起来。 想不通,他想不通啊! 之前首辅大人可从未关注过她们小小的鸿胪寺啊,怎么今日发了这么大的火。 半年俸禄啊! 鸿胪寺卿只觉得自己回去没办法和手下人交代。 早知道还不如单独处置何青枫一人。 “墨大人,墨大人,您且慢走。” 年迈的鸿胪寺卿疾步跟上墨竹,死活求一个指点。 墨竹咋舌,半天才回了一句,“李大人啊,刚刚那道题,您答错了。” 啊? 难道首辅大人看不上何青枫这个表妹夫,要借他的手…… 原来如此。 回到鸿胪寺,李大人当即面色严肃的宣布此次处置。 甚至把因着何青枫的失误导致大家罚俸半年的事当场宣读出来。 惹得大家怨声载道。 何青枫半天没反应过来。 罚俸就算了! “停职查办,以观后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何大人,你这次失误竟然让咱们谢首辅被人当庭下了面子,这简直是我们平景国的奇耻大辱,不摘了你的乌纱帽,已经是谢大人宽仁了。” 何青枫只觉得脑袋发懵,一时间差点站不住。 一个小小的失误。 怎么可能? 他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少卿大人,还犹豫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上次你不是说没有时间陪伴家人,想等这次忙完休几天假来着,这次有时间了。” “对啊,您就好好的陪陪家人,鸿胪寺有我们呢,虽然没俸禄,但有差事啊!” …… 同僚的嘲讽声不绝于耳。 何青枫面色惨白,浑浑噩噩的出了礼部。 在大街上游荡了半天。 他只想见一个人。 绣坊。 孟知溪收完最后一针,仔细检查过后,才让月扇叠起来。 “可算是完成了,小姐您这几日加班加点,怕是累坏了,这衣物咱们要今日送去谢府吗?” 早交差早放心。 月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觉得一来一回,也不算太晚。 孟知溪跟着看了一眼窗外。 已经酉时了,若是在谢府耽搁了,怕是会赶到夜里。 有那么个不确定的因素在谢府…… 孟知溪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谢大人又不着急,明日再去送就是。” “是。” 月扇刚把衣物收起来,西院赵姑姑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她小声道,“何大人要见你,跟我来。” 孟知溪放下手里的活计,脚步未动,心里多了半分警惕。 赵姑姑的话,不可轻信! “愣着干什么,何大人那边出事了,要见你一面都不愿?” 何青枫出事了? 孟知溪心里一紧,抬步跟上。 她人在绣坊,量赵姑姑也不敢随意蒙骗加害她。 西院后门,何青枫还穿着那身藏青色云雁官袍。 他站在暗影处,整个人颓废极了。 “知溪。” 他大步上前,一时情动把孟知溪抱进怀里。 孟知溪只觉得自己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轻拍了拍他,才问道,“我在,青枫哥哥,出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细软,温凉如水。 一丝暖意顺着她的声音融与这空气中。 何青枫只觉得周身的寒意都散去不少。 “没事,我抱抱你就好。” 片刻,何青枫才放开她,似乎觉得刚刚的举动太过唐突了。 他一直轻声说抱歉。 “青枫哥哥,你我即将成为夫妻,本就是一体,有什么事理应共担。” 一路上,听了太多的虚情假意的嘲讽,只有孟知溪这句话暖意入心。 他果然没有选错人。 何青枫笑了笑,振作起来,“知溪,你放心,只是官场上的小事,停职查办也只是暂时的,正好之前一直想陪你逛逛都没有时间,明天你休沐,我带你好好在京城逛逛,顺便回家看望母亲。” 停职查办! 虽然何青枫一副无伤大雅的样子。 但孟知溪脑海里忽然冒出某些不好的想法。 她疑声问道,“好端端的,做错了什么事,竟然要停职查办?” 何青枫也纳闷,惨笑道,“本来一些小失误也不至于如此,听说多半是因为谢首辅的缘故,可能是我哪次不小心得罪了人家。” 或者,是因为那张家娘子,对他求而不得,已经开始让她表哥谢首辅向他施压了。 怕她担心。 这话,何青枫没往深处说。 孟知溪听了,有片刻失神,也无心再聊。 天色落暮,两人在后门匆匆告别。 回到房间,孟知溪看向放在桌子上的成衣,若有所思。 “月扇,拿上衣物,咱们现在就给谢大人送过去。” “啊?” 现在去? 月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觉得马上就要入夜了。 青灰色的小马车,在暗沉沉的夜色中穿过。 来到谢府,大门紧闭。 孟知溪来过多次,门口的守卫也识得她。 一番通传,李管家亲自开门迎接。 盼天盼地,终于把这位福星给盼来了。 天知道自从上次这位孟姑娘走后,大人的心情一直不舒畅。 包括他在内,谢府的大小丫鬟奴役都跟着提着一口气。 “大人在书房,孟姑娘随我来!” 李管家敲门,通禀,脚下生风。 最后,他只让孟知溪一个人进去。 孟知溪见怪不怪,深吸一口气,端着衣物朝里面走。 这才傍晚,书房里已经掌灯了。 谢长宴坐在公桌前,一直在批阅公文。 见她进来,他才放下手中的笔。 抬眼。 一身翠绿烟纱碧霞罗裙,腰束素色缎带,不施粉黛,也尽显柔美。 只是那精致绝伦的五官上,少了几分朝气,更多了苍白和疲惫之意。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 “不是说了,衣物不着急,为何还要熬夜赶工。” 上次的不愉快,似乎已经揭过去。 谢长宴还和之前一样,缓慢的语调,口音低沉,开口尽是关怀。 孟知溪呈上衣物,才道,“上次就听大人嫌衣物太厚,这几日天气又愈加燥热,故才连夜赶工,想让大人穿上薄衣,心情舒畅。” 谢长宴讽笑道,“是吗,是你自己连夜赶工,还是拉着什么张绣娘李绣娘一块做的?” 他可没忘记,第一次送来的衣物,可是还有另两位绣娘的手笔。 所以这次,他特意让人叮嘱了罗姑姑,只把他的衣物安排给了孟知溪一人。 却不想,她真这么实诚,竟然连夜赶工。 谢长宴此刻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不少。 起身大步走过去,接过衣物放在一旁。 要不然,看她这固执的模样,还不知道要举多久。 孟知溪手上一轻,这才答道,“回大人,一针一线,全是民女一人所做。” 听她这样说,谢长宴这才把视线落在手边的衣物上。 是一件冰蓝色祥云直襟长袍,针线细致,布料也选的极好。 手放上去,触感冰冰凉凉的,颇为轻盈。 霎时间,他这几天的火气驱散殆尽。 连一件衣服,她都做的这么合自己的心意。 谢长宴眼底的眸光一下炽热起来。 第10章 像个刺猬一样,防着我做甚 孟知溪还保持着见礼的姿势,低垂着脸,表情凝重。 她只觉得头顶上的视线,似乎和那天梦里的一样,带着挥散不去的侵略性。 “我有这么吓人吗,都来了这么多次,为何还是这么紧张?” 谢长宴嘴角带笑,伸手把她扶起来。 那是双骨节分明的手,纤细修长。 触碰的瞬间,孟知溪像是被烙铁轻轻烫了一下,快速缩回去好远。 “谢过大人,” 谢长宴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脸上依旧笑的和煦如风。 “用过晚膳了吗?我今日一直在处理公事,竟忘了时间,你这几日也熬夜赶工,一定吃不好,如今交了差,一顿晚膳的时间总是有?” 要是搁平时,孟知溪一定第一时间拒绝。 但今天她是带着目的来的,自然巴不得和他多一些说话的机会。 兴许,待会用完餐,他高兴的时候,可以提上一句。 “好。” 传膳,布菜。 时隔几日,两人竟又同桌而坐。 “今日不吃春州菜,让你尝尝我谢府的私厨做的京城菜如何?” 孟知溪客气道,“谢大人府里的私厨自然差不了。” 她极少有这样恭维别人的时候,竟然连一句好话都说的敷衍。 谢长宴眉心蹙了蹙,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 纵使知道她有其他的目的,但见她愿意坐下来和自己用顿晚餐,他也没有戳破。 或许,他对孟知溪的喜欢,并不是表面上那么肤浅。 谢长宴如往常一样帮她夹了菜,还不断询问她的喜好。 孟知溪托碗接过,只尝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一顿饭,她用的比之前更加客套疏离。 今天,孟知溪的话倒是多了不少。 但无论她说什么,谢长宴始终不把话题往官场上引。 “今日厨房做的不错,竟然有些吃撑了,天色尚早,知溪可要随我去后花园散散步?” 夜色渐浓,门外也只有几颗星星闪烁不停 哪里还早! 孟知溪这才惊觉,搅动朝堂风云的首辅大人,哪能看不出她的意图。 他一直不说破,就是为了吊着她。 孟知溪当场变了脸色。 “不用了,今日谢谢首辅大人招待,天色已晚,我是有婚约之人,万万不敢在大人府中多做停留,以免污了大人清誉。” 孟知溪说完这些话,已经带了些气性。 谢长宴一看她要走,温和的脸色也摆不下去了。 大手一扯,扼住她的手腕。 孟知溪转身怒斥,“你~~放开,还请谢大人自重。” “自重?” “既然请我自重,那你今日为何又要亲自来送这衣物?” 孟知溪不语,手腕被他抓的太紧,一片炽热。 成年男子温热的气息,洒在眉间。 她颤抖着身子,羞愤之意从胸口蔓延至脖颈,一直到耳朵和脸颊,溢出皮肤,染红了一片。 孟知溪下意识看向刚刚侍菜丫鬟站着的位置,早已经没人。 惊恐之下,她便剧烈挣扎。 谢长宴怕弄伤她,只能近身把她环抱住。 这一抱,便是再也不想撒手了。 “谢大人,请你放开,我是有未婚夫婿之人。” 未婚夫? 说到底孟家也只是被何家拉出来的挡箭牌罢了! 那何青枫就那么好,值得她这样真心待他? 谢长宴点破,“你今日来不就是为了他,为何又不开口了?” 孟知溪猛然抬头,“果然是你,堂堂首辅大人,竟然公私不分!” 谢长宴失笑,只觉得她这样无理取闹,自己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是我,你怎么不回去问问你的那位好夫婿,堂堂鸿胪寺少卿,连接待外宾的名单都没审核好,害有心之人混了进来,让整个平景国当场失了颜面,这等大罪,若是圣上在场,怕是何家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我只是让鸿胪寺卿按规矩处置,何错之有?” 谢长宴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向她解释。 孟知溪安静了片刻,只觉得是自己冲动了。 官场上的事,随他怎么说。 他是首辅大人,心情不好,随便发发火,便有人动手替他整治何青枫。 “既然这样,是我冤枉了大人,还请大人放手。” 孟知溪手腕挣的通红,谢长宴看的心疼,不忍再逼她。 “好了,像个刺猬一样,这样防着我做甚?” 恋恋不舍的松开,他轻扶着她的肩,想要查看她的手腕。 “可伤到了?” 孟知溪连忙躲开,满眼戒备惊慌,急声道,“大人,我地位低微,受不受伤,都不值得大人如此关怀。” 谢长宴语气也冷了下来,“孟知溪,你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上次你已经表明了你的拒绝之意,京中挤破脑袋想要进谢府的女子那么多,我谢长宴还没那么不识抬举,仅仅是作为朋友,关心你一下竟也不行吗?” 孟知溪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谢大人关怀,是民女福薄,受不起。” 她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经翻江倒海。 什么温润如玉,克己复礼,全都是假象。 眼前这样锋芒毕露,恣行无忌,才是这位首辅大人的真面目! 自己不过是引得了他一时兴趣,才得到他的宽待,如今拒绝了他,便转眼翻脸不认人了。 明知是错,那便要当机立断。 孟知溪勉强镇定心绪,“大人,衣物已送到,晚饭也已用过,多谢大人款待,民女告退。” 她执意要走,谢长宴也不作挽留。 良久,他才黑着脸朝着门外扬声唤道,“墨竹。” “天色已晚,你送孟绣娘回绣坊。” 墨竹飞身下来,答了句是,便朝外面追去。 不好,看大人的脸色。 今日怕是又和孟姑娘闹的不愉快。 孟知溪此刻已经走到谢府门口。 没有谢长宴的吩咐,李管家实在不敢放人走。 “孟姑娘,您且稍等,您用完晚饭了,月扇姑娘还在偏厅未用完餐不是?” 孟知溪打断道,“多谢李管家,月扇自小跟着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她,劳烦您派人去叫她,就说我们回绣坊用餐。” “这……” 李管家正绞尽脑汁想着编什么借口,墨竹从内院出来了。 谢天谢地,李管家像是看到了救星。 “孟姑娘,天色已晚,大人让我护送您和月扇姑娘回去。” 只要愿意放她回去就行,孟知溪也没有再争执这些,叫来月扇,上马车回绣坊。 天黑路静。 只有马车“哒哒哒”的声音。 月扇本来扯着轿帘认路,忽然撩开,“小姐,您看,是姑爷!” 不大不小的声音,同时落在孟知溪和墨竹耳朵里。 两人抬眼看过去,此刻马车竟然绕到了何府门前。 一辆金制镂空雕刻的马车停在何府左侧。 马车前,有一男一女,靠的很近。 男子正是何青枫,女子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面貌。 不重要。 墨竹眼神一亮,连忙给车夫打了个手势。 马车缓缓停下,视线刚好。 第11章 真愿意娶一位籍籍无名的春州小城之女 门前。 张琼华好不容易在何府门口堵到了何青枫,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青枫哥哥为何对我避而不见?” 何青枫守礼后退,“天色已晚,张姑娘身份尊崇,万万不可因为张某坏了清誉。” “那你娶我便是,我不在意这些。” 张琼华脸上泛起酡红,又气恼道,“你不知上月你离京多日,我担心了多久,青枫哥哥……” 女子向前一步靠近,惊的何青枫又连连后退两步。 这一句青枫哥哥,和他脑海中娇软可人的某人,差距甚远。 “张姑娘,其实何某此次回老家春州,已经定了亲,我的未婚妻也已经随我入京,何某多谢张姑娘厚爱,世上好男儿多的是,想必日后定有与张姑娘心意相通之人将你护若珍宝。” 张琼华脚步顿住,满眼水雾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 “不,我不信,你说你定了亲,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确实已经定亲,我和我的未婚妻早就相识,上次归家,家中父母均同意婚事,因着还在守孝期,便把吉日往后推了些,张姑娘,何某何德何能,不值您如此青睐。” 张琼华这才恼羞成怒,急道,“骗子,都是大骗子,明明是你不愿娶我,找的借口罢了,何青枫,你年少有为,仕途刚起,真的愿意娶一位籍籍无名的春州小城之女吗?” “她除了拖累你,能给你的仕途带来什么益处?就如同这次的危机,她能给你解决?” 张琼华是一路从鸿胪寺找来的,自然知晓他的处境。 这话直直的戳了何青枫的心窝子。 何青枫低头,垂眸不语。 虽然扎心,但这是事实。 孟知溪知书达礼,娇软可人,是一个好妻子,但她的家世…… 何青枫比谁都知道,走仕途,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难! “青枫哥哥,你我即将成为夫妻,本就是一体,有什么事理应共担。” 少女体贴入微的声音,在何青枫内心犹豫时给了他狠狠一击。 他猛然抬头,冷喝道,“张姑娘慎言,我愿娶她自然是因两人心意相通,无关仕途。” “好,好一个无关仕途,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亲能不能结成。” 两人闹的不欢而散。 华车落了轿帘,御赐金铃叮叮当当的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月扇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放下来。 “小姐,咱们要去看看姑爷吗?” 孟知溪看向远处颓废的身影,眼底的光也跟着暗淡了一些。 “回绣坊!” 此时此刻,何青枫也并不想让她看到他这样狼狈的一面。 墨竹亲自把孟知溪二人送回绣坊,又马不停蹄赶回到谢府。 此刻,他心里憋着一个巨大的八卦,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人看上了孟姑娘,他的表妹又看上了何青枫。 这……这该怎么论! 次日。 孟知溪休沐。 何青枫也换了常服,来绣坊接她。 两人在京城逛了一圈,都对昨晚的事闭口不提。 何青枫好似调整好了心态,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 “知溪,这簪子和你很配,我买下来送你如何?” 自古,男子送女子发簪,代表的是定情之意。 仔细算算,他还真没送过孟知溪一件像样的定情信物。 抬手,他把白玉芙蓉簪插入她的发间。 花蕊栩栩如生,垂落的水晶花,波光粼粼的。 随着美人移步,真像是一朵盛开在水中的芙蓉,精致柔美。 孟知溪轻笑,对镜摸了摸流苏,也很满意。 店小二人精一样,见面前的两人眉目含情,立马上来说好话。 “这位公子真有眼光,这支芙蓉簪,是咱们店里独一只的,送给心上人,再合适不过。” 何青枫一听,马上要掏钱。 “那就带着,别摘了。” 孟知溪犹豫道,“这簪子我很喜欢,只是今日还要拜见婆母,这样穿戴怕是不妥。” 何老夫人最忌女子妆容打扮,故而孟知溪今天从头到脚选的衣物,都是淡雅合体的。 这还不简单。 何青枫低头又扫了一眼柜台,选了一只翡翠捧寿簪。 他拿起来,给孟知溪炫耀道,“母亲再严厉,也是女子,给她也买一只不就行了。” 店小二立马附和,“对对对,公子孝顺,又知道体贴妻子,这位夫人,您可真真是找到了好人家。” 孟知溪弯起漂亮的眼眸,宛如春光明媚。 好话谁不喜欢听,何青枫当即笑着让店家包好付钱。 “一共六十两纹银。” 何青枫解钱袋子的手一顿,面色闪出几分尴尬。 孟知溪一看便知他定是没带够钱。 “青枫哥哥,婆母的那只簪子我来付钱,今日去拜访她,作为晚辈我理应送礼的。” “不行,哪能让你付钱!” 何青枫要面子,但他已经停了职,俸禄又全数被扣下。 自己平日里存的钱还在母亲手中,现下是当真拮据。 两人推拒,店家却等急了,伸手笑着把两个钱包都收下。 “既然是心意,这位公子就别推拒了,您是有福之人啊,我还从未见过婆媳如此和睦的家庭。” 何青枫也跟着点头称赞,“是,能娶到这样的妻子,是我之幸。” 两人出了玉饰店,又去买了一些点心,这才一同来到何府。 何青枫出身寒门,官职也不大,但他祖上也出过正三品的官职。 何老夫人是重礼重门面之人,故才操办了全部家业给何青枫置办了大宅院。 院内还有大小丫鬟仆役,看起来开销甚大。 孟知溪一路打量,也不知何老夫人是如何经营府内开支的。 两人一路并肩进府。 进勇小跑着过来迎接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青枫道,“支支吾吾的干什么,母亲大人可在休息?” 进勇挠了挠头,下意识看了孟知溪一眼。 “回大人,老夫人早就起了,正在客厅用早茶,不过这会儿还有客人……” 孟知溪看这副模样,也知趣道,“是不是有重要的客人,那我可以先去偏厅回避。” 何青枫拉住她的手,笑道,“不用,定是母亲结交的那些贵夫人们,你是我的未婚妻,今日又是专门来看望母亲的,怎么能让你回避。” 孟知溪点头随他走,心里也多了分暖意。 只是人还没走进正厅,就听见了里面传出来其乐融融的谈笑声。 除了何老夫人,还有另外一位女宾。 正是昨晚和何青枫不欢而散的张琼华。 第12章 这些俗物,谢府不缺 一进门,张琼华就含情脉脉看向何青枫。 视线扫过孟知溪时,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妒意。 “青枫哥哥回来了?” 何青枫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母亲,知溪今日休沐,特意买了点心和礼物来看望您。” 孟知溪见状,也微微见礼,“知溪见过老夫人。” “嗯,都坐。” 何老夫人瞬间恢复端庄稳重的模样。 不喜不怒,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她对孟知溪一向冷淡,甚至连她拿来的礼物都没看一眼。 孟知溪也懒得和她斗法,左右以后的日子是和何青枫一起过。 和她的婆母话不投机,那不说话便是。 偏偏何青枫在中间努力缓和关系。 他捧起首饰盒子,献宝一样打开。 “母亲大人快看,这是知溪拉着我一起为您挑选的,颜色和您平时的衣物很搭,您这位未来儿媳妇有心了。” 为着何青枫的面子,何老夫人淡淡扫了一眼,嘴角轻讽。 “难为你们了,放下。” “我人老了,带不得这些叮叮当当的琐碎玩意儿,要我看,还是张姑娘送我这玉扳指适合我。” 提到张琼华,何老夫人眉眼带笑。 她亲切的伸手招呼她过来,安排她坐在何青枫右侧。 碧绿色的玉扳指,戴在何老夫人手上,确实更显华贵。 何青枫尴尬了一秒,下意识看向孟知溪。 “母亲,您这是为何?” 张家不是他们能高攀的。 明明之前母亲大人也明确表示过,不能迎娶张琼华这样的高门之女进门。 为何此时偏偏变了卦。 “青枫,你过来,我刚刚已经和张姑娘商议过了,革职查办不是小事,张姑娘大义,愿意帮你引荐,改日你便随她去谢大人府上拜访,到时候你好好向首辅大人解释解释,不日便可复任。” 原来是因为这个。 提到谢长宴,孟知溪眼神复杂,不作言语。 同样纠结的,还有何青枫。 一边不想和张琼华扯上关系,一边又不得不借她的关系攀附谢府。 最终,他也只是讪讪道,“多谢张姑娘。” 张琼华面上多了几分得意之色,“青枫哥哥客气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谢表哥和我是一家人,到时候定不会为难你。” 一盏茶的功夫,话题全都是围绕着张琼华和何青枫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 最后,还是何老夫人开口,让何青枫主动出门送送张姑娘。 何青枫转头看了她一眼。 孟知溪微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等人走后,正座上的何老夫人重重放下茶杯。 “听赵姑姑那边说,你主动跟着罗姑姑去了东院?” 何老夫人转动扳指,眉目不善,“你是个聪明的,可惜聪明没用对地方,京城不比春州,你不愿意受我掌控,只怕到头来被外人坑害。” 孟知溪冷笑道,“多谢何老夫人关怀,知溪见识短,人也愚笨,但现在和何青枫绑在一起的是我,若是哪天我因为犯错得罪哪位权贵,只怕何家也要跟我受连累。” 何老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 “呵,我就知道,你当初心思不纯,蓄意勾引我儿!” 孟知溪站起身,背脊挺直。 “何老夫人何必说的这么难听,何家和孟家,谁利用谁还未可知,如若不然,您为何不选张姑娘做您的好儿媳呢!” 话聊到这儿,何青枫从门外折返回来。 剑跋弩张的婆媳关系,立马恢复平静。 何老夫人被气的不轻,连午饭都没留她用。 送她回去的路上,何青枫还一直在道歉。 孟知溪越是不言委屈,他越是知道,定是母亲又给她难堪了。 孟知溪低眉顺目道,“许是我家世低微,婆母看不上眼。” “知溪,我从未这样想,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何青枫沉吟道,“再过月余,京中会有一次革选人才的机会,孟浩弟弟也会入京,我已托好关系举荐他,届时,说不定他也可以留在京中任职,你也能多一份依靠。” 孟知溪抬眉,知道肯定是家中有人和何青枫通过信了。 她才入京一月,父亲母亲便等不及把弟弟送进京来了。 什么依靠,只怕是位巨婴,到时候拖累她在京中更加如履薄冰而已。 “谢谢青枫哥哥,家弟才疏学浅,此事你尽心就可,不必强求。” 两人在绣坊门口告别。 一进东院,孟知溪就被罗姑姑拦下。 又是谢府的差事! 孟知溪只觉头疼。 两人都闹到那样不愉快,难道谢长宴对她还有兴趣。 “罗姑姑,我这几日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就去看医,但谢府的差事不能耽搁,你好好歇息两天,这次也不用你动工,到时候还有其他的绣娘,你去过谢府,就当个引路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知溪没办法再推辞。 两日后。 孟知溪带着另一位年轻的绣娘赶去谢府。 这次连月扇都没跟着。 孟知溪一路上把该叮嘱的都叮嘱了,像是交接差事一样。 这一次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谢府了! 依旧是李管家引路,虽然现在前院正在会客,可这位孟绣娘来访,他可不敢耽搁。 没等他通报,张琼华迎面走出来。 “是绣坊来的人吗,让她们进来!” 孟知溪没想到能在谢府遇见张琼华。 两人同时一愣。 张琼华勾了勾唇,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多了几分嘲讽。 “跟我来!” 孟知溪还未移步,袖子被人扯住。 旁边的小绣娘略微慌张道,“孟绣娘,我……我忽然肚子疼,这差事你帮我去交行吗,求求你了。” 不等她同意,小绣娘便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她怀里。 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人一样,飞快的跑了。 这下,她不去也得去了。 熟门熟路,迈入正厅。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何少卿真是好人缘,竟然能同时叫来郑世子和琼华帮你说情,看你这能力,小小的鸿胪寺少卿怕是委屈你了?” 谢长宴开着玩笑,幽暗的眸色却无比寒凉。 锋利的冷光上上下下将何青枫打量了一圈。 没什么特别之处,怕不是琼华和她都被何青枫这副白嫩的皮囊蒙骗了。 何青枫战战兢兢,拱手回话,“大人谬赞,臣惶恐,上次宴会之上,因我一人之失,害得大人颜面受损,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特托张姑娘引荐,来向大人赔罪?” 谢长宴轻拨了一下茶盖,顺着他的话聊道,“你拿什么赔?” 凡间俗物,他可看不上。 何青枫也没想到一向正直清廉的谢大人竟会明目张胆的向他要东西。 还好,今日略备了些薄礼。 抬手奉上。 谢长宴瞥都没瞥一眼,低眉讽笑。 “这些俗物,谢府不缺。” 他缺的,怕是何青枫也不愿意给。 客厅的气氛瞬间尴尬。 何青枫等不到回答,捧着东西也不敢起身。 直到张琼华进来。 “表哥,青枫哥哥,你们可聊完了?” 两人均没答话,还是一旁的郑世子,主动站出来缓和关系。 “光顾着聊天了,谢兄,你谢府是家大业大,不缺什么东西,但这待客之道今日可差了点意思,春前御供的龙井呢,皇上可是赏了你两罐,给兄弟我泡上一盏啊!” 这碧螺春,有什么好喝的! 谢长宴这才下意识看了一眼茶碗。 他喝的也是碧螺春,只因那龙井,孟知溪爱喝。 所以那御赐的两罐,他让人放了起来。 只有每次她来府中时,两人才能共饮。 如今,他竟也是好几天没能喝到了。 谢长宴眉间多了几分烦闷,正欲打发了他。 眼角却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倩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良久,他才沉声道,“来人,去给郑世子换龙井来。” 第13章 春州小民,不敢苟同 “是。” 李管家得令,忙指挥着下人把茶水都撤下去。 这御赐的龙井,大人可只在孟姑娘来的时候才喝。 今日,在座的可都跟着沾了光了。 孟知溪一进门,李管家带着丫鬟仆役都活气起来。 何青枫也跟着松了口气。 他和孟知溪短暂对视,脸上有惊讶,也有些许尴尬。 似乎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不堪。 孟知溪回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才朝着谢长宴见礼。 “起来,今天绣坊又派了什么活?” 谢长宴知道,若不是罗姑姑安排,她自然是不想来谢府的。 没等孟知溪回答,张琼华抢答道,“不是绣坊安排的,是我安排的,再过几日就到皇家猎宴了,绣坊正加班加点赶制各位大人的骑装,我想着送你们一人一件精致的腰封,到时候配上骑装,保准各位大人各个英姿飒爽。” 绣坊定做的骑装,肯定是包含腰封的,但没有张琼华花大价钱做的精致。 孟知溪也借机呈上手里的腰封,一共三条,明显也有何青枫的。 郑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随意拿起一条青玉色的腰封。 “金线白玉,张妹妹破费了。” 郑世子笑着,眼神却是在近距离打量孟知溪。 他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这不是那天被谢长宴请到楼上的姑娘吗! “郑世子,红色的那条才是你的,我可都是费心按照你们当日的骑装颜色搭配的,弄错了就不好了。” 张琼华连忙抢过他手里的那条白玉腰带,小心捋顺。 才道,“墨色的是表哥的,孟绣娘,你拿去帮表哥束上试试。” 说罢,她眼中多了些看好戏的意味。 这白玉腰带,可是她为青枫哥哥精心准备的。 女子送男子腰带,多是表达爱慕之意。 原本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青枫哥哥收下她的礼物。 现在,她不仅要当着孟知溪的面亲自帮青枫哥哥系上。 还要当众羞辱她。 表哥最不喜女子碰他。 待会儿若是表哥发怒,以青枫哥哥的处境,会开口替她求情吗? 张琼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谢长宴就站在孟知溪左侧,墨色的眸子,视线一直没离开她。 孟知溪听到,也没多说什么。 何青枫没挑明两人的关系,她自然也没什么借口拒绝。 何况他身陷囹圄,如此处境,怕也多半是因为她。 今日,孟知溪自然不会让他为难。 她双手捧着仅剩的墨色腰带,呈到谢长宴面前。 “请谢大人试腰封。” 谢长宴掀起眼皮看她,薄唇微勾,面色中却带着疏离冰冷。 停顿两秒,他伸开胳膊,等她服侍。 孟知溪的手一僵,脸上多了几分羞愤之意。 身后,何青枫的手也攥的紧紧的。 官居四品又有何用,如今他的未婚妻却要当着自己的面帮别的男子系腰带。 “青枫哥哥,我帮你!” 何青枫连忙退后一步,拒绝道,“不可。” 郑子谦看着面前这两对,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别扭。 人在低处,不得不妥协。 孟知溪向前一步,拿着腰封往谢长宴墨青色的衣服上递过去。 目光却毫无波动。 谢长宴被她冷硬无情的眼神刺了一下。 他伸手接过腰带,快速穿过腰身,比划了一下。 “尺寸正合适。” 说完,那条腰封又完好无损的回到孟知溪手里。 孟知溪松了一口气。 在如此难堪的场面上,谢长宴并没有羞辱她,算是个君子。 赐座,李管家也正好让人上了茶。 “哈哈哈,这御前龙井就是香,谢兄你说是不是,要我看,你就卖了琼华妹妹这个面子,毕竟何兄和我们同朝为官,以后说不定还会亲上加亲,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郑子谦可没忘了今天的任务。 他可是收了张琼华的大礼,被硬拉过来当说和人的。 没想到还白看了两出好戏。 “是啊,表哥,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您就点个头!” 何青枫屏气等上座之人的回答。 却见谢长宴喝茶不语,半天才朝着孟知溪的方向问道。 “孟姑娘认为呢?” 孟知溪感觉到全场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有惊奇的,有气愤的,也有期待的。 她不冷不淡的回道,“回大人,家父从小教导我,女子不论政事,此事应全凭大人做主。” 别到时候,又找她讨什么好处! 不清不楚的,最是难缠! 张琼华见她不识抬举,冷哼道,“表哥,你问她干什么,区区一个六品州同之女,见过什么世面,我看你父亲也是个愚蠢的,竟然敢把你送到京城来丢人现眼。” 孟知溪抬头,眼神清亮,“都说祸不及家人,张姑娘对我有意见,为何要败坏我家人的声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京城人氏的家教,那我这位春州小民,不敢苟同。” “你……” “够了,张姑娘,你今日愿意出面带我来谢大人面前解释,青枫不胜感激,可知溪是我何青枫的未婚妻,夫妻一体,还请张姑娘放尊重些。” 何青枫站起来,白着一张脸上前牵起孟知溪的手。 谢长宴这才抬眼,冷冽的视线放在那双紧握着的手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谈什么礼节规矩了,竟然丝毫不挣扎。 谢长宴脸黑的要滴出墨来,只感觉心里的一股郁怒之气像肆意蔓延的野火。 翻江倒海。 烧的人难受,却无处发泄。 一阵沉默。 郑子谦瞪着眼,看着两人牵手匆匆告辞。 心底直呼今天可是吃了个大瓜。 直到两人的身影渐远。 张琼华才反应过来,手里的白玉腰带被她扔在地上,碎裂两半。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她站起来就要去追,却被郑世子一把拉住。 小祖宗,这关系都够复杂的了。 您倒是回头看看你那位表哥的脸色再发威啊。 “你别拉我,我这就把那对狗男女抓回来……” “哐嘡”一声。 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谢长宴怒色斥道,“没听到吗,人家夫妻一体,你去瞎掺和什么,还嫌上次和沈状元的事闹的不够难堪!” 张琼华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紧咬着唇,眼里的泪珠还在打转。 似乎是不甘心,她呛道,“我管他是什么新科状元,还是鸿胪寺少卿,只要我喜欢,抢过来便是。” 母亲从小便是这么教育她的,出身尊贵,便不用多顾忌他人的眼光。 “何青枫是我先看上的,那个贱人,只不过是趁青枫哥哥回老家时勾引他罢了,左右只是个未婚妻,我为何不能争!” 本来她不犟也罢,她这一呛。 谢长宴心中的郁闷之气再也憋不住了。 “呵,你争?你凭什么争?纵然你把一颗真心全捧出来,也只不过是贴个冷脸,强扭的瓜不甜,以后也要点脸面,不要巴巴的往前凑。” 谢长宴这话说的严重了。 也不知道是在批评张琼华,还是在批判他自己。 张琼华哪里听过这样的重话,虽然他自小惧怕这位表哥,但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豆大的泪珠掉下来,张琼华只觉得委屈。 看见女子哭泣,谢长宴心中烦躁至极。 忽然又想到刚刚张琼华咄咄逼人的样子。 怕是孟知溪在绣坊也没少受她难为。 “哭哭哭,就知道哭,看来姑姑是把你养的太过娇纵了,你听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哪像一位京中贵女,立刻回府去,把姑姑修身养性的佛经全都亲手抄上一遍,不然不许出门。” 谢长宴斥责完,又喊来墨竹,让他亲自把表小姐送回张府,顺便把自己的话带到。 谢长宴的话,张家人不敢不听。 张琼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人也不敢多待了。 回头,谢长宴的目光触及到侧座那盏满满的茶水上。 心里又一怒。 “以后府里不要再泡龙井了。” 李管家点头答是,慌忙让人把茶水撤下去。 看来这位孟姑娘,以后在谢府也不能再提起了。 “哎,别扔,别扔,龙井都给我。” 郑世子追着去要茶叶,顺便逃离现场。 第14章 真喜欢,明目张胆抢过来便是 府外,出了谢府的两人面色沉重。 “对不起了,青枫哥哥,今天是我……” 何青枫握紧她的手,脊椎下意识一僵。 “知溪,不必说了,从前是我不知道,你竟在京中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知道了,自然不会让你忍气吞声。” 此刻,两人的处境相似。 一路无言。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心自然也更近了一步。 想要找一个能完全依靠的夫君太难,但若能互相体谅,孟知溪也满足了。 绣坊的另一位小绣娘没等她,怕是早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何青枫把她送到绣坊门口,又道,“以后你有事,就派月扇去找我,找不到我,也可找进勇,总之,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扛着。” “好。” 孟知溪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除了谢府的事,还能有什么事呢! 不过,马上就全都解决了。 孟知溪回到绣坊的第一时间,就去找罗姑姑。 早上和她同行的小绣娘也在,哭哭啼啼的,似乎刚受了训。 “哎呦,孟姑娘回来了,我刚刚训了这丫头,想要派马车去接你呢!” 罗姑姑这人就这样,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会儿看见孟知溪,立马挂上笑脸。 “怎么样,谢大人满不满意,是不是安排谢府的马车送你回来的?” 孟知溪枕着脸摇头,“哪能啊,我自己走回来的,谢大人发了好大的火,以后我怕是不能再去谢府露脸了。” 说着,她拍了拍裙边。 一路走来,沾了不少灰尘。 罗姑姑吓的笑意收起来,连忙拉住孟知溪问发生了什么。 孟知溪看了里面的小绣娘一眼,见对方抖了抖,还装出一副可怜样。 她冷笑道,“还不是因为她,谢大人似乎更满意这位小绣娘,谁知她提早偷了闲回来了,害的谢大人心情不顺,差点处分我。” 啊! 不止那位小绣娘瞪直了眼。 连罗姑姑懵圈了,怎么想这也不像谢大人的风格。 之前绣坊有多少姑娘,借着送衣物攀附谢家的事也不绝如缕。 可谢大人就没一个看上眼的,直到孟知溪出现。 要是孟知溪也就算了,她这张脸长的,罗姑姑看了也能理解。 可身后这位…… 算了,大人的心思,她们怎么能猜的透。 今个这位,明个那位,喜新厌旧的,都是一个德行! “瞧我,刚刚的话也说重了,行了行了,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以后谢府的差事,孟绣娘你就不用管了。” “是,那罗姑姑安排,我先下去了。” 身后的小绣娘还想说什么,孟知溪转身就走,根本没给她狡辩的机会。 不想担事还想坑她? 那谢府的好差事安排给她再合适不过。 又过了几日,孟知溪这边虽然活计不断,可总算没再有谢府的消息。 不知为何,连张琼华这一连几日也没来绣坊。 听说休了假。 张琼华本来就是在绣坊挂闲差,休不休的,也没人关心这些。 倒是孟知溪的日子过的更顺畅了。 期间,她也休了假,赴了何青枫的约。 停职查办,才五天。 何青枫就有些坐不住了。 最近,也有同僚送了请柬,说爱好玩乐的郑世子举办了一场春日宴。 届时郑家别苑会去不少官场同僚。 也许,他也该试着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早日复职。 “嗯,我也听说了,这次春日宴郑世子可花了大手笔,连宴会上的舞衣,都是托我们绣坊的绣娘做的。” 恰巧,孟知溪领了这个差事,估计到那天也会到场。 本来她也不想外出的,奈何只有谢府和郑家这两个选择,她只能先一步选了郑家。 “还有舞蹈,这我倒是不知。” 何青枫眉头微凝,他知道这些世家子弟一向玩的花。 上次看那位郑世子,确实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若是当日孟知溪也在场,他倒是不愿意去了,生怕给她留孟浪的印象。 “别,该去就去,郑世子人脉广,说不定真能对你复职有所帮助,再说你的品性我还能不知,你不必解释的。” “嗯,谢谢你,知溪。” 何青枫激动的把手搭在孟知溪肩上,却不敢再越矩一步。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华月湖小亭里,两人靠的很近。 从远处看,几乎是抱在一起的。 湖上,飘着一艘华丽的画舫。 谢长宴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阴沉着脸,眸底晦暗不明。 “掉头。” 郑世子第一时间关上窗子,叹了口气。 “谢兄,你这是何必呢,要我说,你要是真喜欢,明目张胆的抢过来便是,我不信那小小孟家看不清楚形势,就那何青枫和你,根本没有可比性。” 谢长宴不说话,只觉得船舱内闷的慌,起身出去透气。 郑子谦唏嘘不已,端起热茶吹了吹。 好,看在这两罐御赐龙井的份上,他就帮他一把。 亭内,孟知溪只觉得有一束格外冰冷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回头张望,并没有人。 只有远处的华月湖上,飘着一艘画舫。 船头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不知怎的,孟知溪总觉得那人的身影有几分像谢长宴。 后背,猛然生出些许寒意。 孟知溪道,“青枫哥哥,今日风大,我们早些回!” …… 春日宴如期而至。 郑世子定好的舞衣,是绣坊六位绣娘连日赶制的。 说好了,要惊喜。 所以特意叮嘱舞衣要当日才能送去。 绣娘们顺便也能跟着沾光,一同留下赴宴。 几位绣娘喜不胜收,不仅这几日干活的态度很积极,当天更是好好打扮了一番。 一个个争奇斗艳。 只不过她们看到孟知溪时,眼底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嫉妒。 哼,虚伪! 面上表现的丝毫不在意,还不是把自己收拾的清澈出尘。 孟知溪冷眼飘过去,没有解释。 她对宴会没什么太大期待。 内心只期盼今日顺顺利利。 若是青枫哥哥能如愿,那更好。 若是不能,只愿谢长宴别去赴宴就行。 京城的权贵们,高不可攀。 孟知溪坚信谢长宴对她只是一时兴起。 两人止于道德伦常,一段时间不见面,对方便把她忘到脑后了。 今日一早,孟知溪便差了月扇去打听,去谢府的绣娘早早出发了。 她这才放下心,起身随大家去郑府别苑赴宴。 到了郑府,打发舞娘们试好衣物,绣娘们被安排到宴席厅末席。 郑家别苑是真大。 进来时全程有丫鬟带路,这会儿孟知溪都有点恍惚。 女眷在左,男眷在右。 这样大的会客厅,能容纳多少人? 她们所在的末席,距离主位有几十米远,几乎都看不清脸了。 也不知道何青枫来没来,孟知溪随绣娘们一起伸头张望。 只能根据衣物判断个大概。 忽然,她眼角瞥到一抹熟悉的冰蓝色,整个人都跟着心头一震。 随着这人出场,宴厅从前到后,渐渐静默下来。 不必看清楚脸,仅凭那双压迫性的视线,孟知溪都能感受出来是他。 她连忙退回来,却不想被旁边的绣娘推了一把。 手腕崴了一下,孟知溪暗抽了一口气。 同时,主座上的那人也跟着提了口气。 第15章 克己复礼的谢大人,也有这样坠入情网的一天 孟知溪坐回去,揉了揉手腕。 感觉没什么大问题,她才回头捉住那位元凶。 “你为什么要推我,我们都是绣坊出来的,我出了丑,你能跟着全身而退?” 被凶的林绣娘愣住,没想到这点小动作会被孟知溪当场拎出来质问。 她挣扎了一下,手腕被孟知溪牢牢扣住。 最后只能小声哀求道,“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快放开。” “不是故意的,那为什么推了人不道歉?” 没办法,那位林绣娘这才妥协道歉。 声音小的和蚊子一样。 “对不起~~” 孟知溪并没有放手。 她又放大声音,似乎带了哭腔,“对不起,孟绣娘,你快放手!” 这边争执的声音,已经惹了不少人注目观看。 孟知溪听到道歉,这才放开她。 同行的几位绣娘一直就看孟知溪不顺眼。 她绣工好,人长的漂亮,在绣坊也会讨罗姑姑欢心。 本来几人想在外面下下她的脸面,但没想到对方是个不好惹的。 一时间,大家都收了心思。 何青枫来的晚,从末席路过时,他放慢的脚步和孟知溪相互凝视。 按理说他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位置也应该在末席。 幸好有之前的同僚,给他在中间留了位置。 何青枫坐在中间雅座,向孟知溪的方向看过去,才觉得脸上没那么热了。 “哎,你们看啊,那位英俊的大人好像看我了,这会儿他一直往我这边瞟呢!” 刚刚推人的林绣娘此刻羞的和盛开的牡丹花一样。 同绣坊的人呲笑一声,“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呢!那位可是貌似潘安的何大人,连张绣娘都上赶着追的人物,人家会看上你?” “就是,我看主座上的谢大人也一直往咱们这儿看呢,不会也看上你了?那该如何是好,林绣娘,这泼天的富贵,你可要好好接住啊!” 几人打趣提到谢首辅,林绣娘忽然变了脸色。 那几人也跟着佯佯地收了嘴。 明明是一样的英人之姿,谢首辅的玩笑,她们却不敢开。 孟知溪在一旁听着,身体下意识的绷直,抬头往主座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穿过人群,直接撞进那双墨色的眸子里。 谢长宴的视线从她手腕上,移到她的脸上。 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舍得移开。 几日不见,原以为对她的期待淡了些。 可今日再看见,还是控制不住。 “咳咳咳。” 郑世子走近,“行了,我说谢大人,这么多人咱也收敛一点呗,别待会把人家姑娘看羞了,提前跑了可就损失大了。” 他今天还准备了一场好戏呢,谁都不能提前离场。 不出所料,没过多大会儿,张琼华姗姗来迟。 她是最后一位宾客。 郑世子宣布开席,节目才正式开始。 美人歌舞,琼浆玉露。 觥筹交错中,今日的春日宴才渐渐进入正题。 这样的热闹场面,一直持续到压轴的舞女们上场。 月扇这才从后面悄悄入席。 从入宴开始,孟知溪就一直派她去后台盯着,就是怕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别人她不放心,只有月扇。 “放心,小姐,一切顺利。” 月扇入座,孟知溪才笑着把自己面前的点心往她那边推了推。 “给你留的,快吃!” “谢谢小姐。” 月扇化感动为食欲,埋头苦干。 旁边的几位绣娘颇为嫌弃。 真是没见过世面,这是什么场合,跑这里来蹭吃蹭喝了。 她们的心思,自然不在吃喝上,而是在中间席位的那几位大人身上。 上座的张琼华先一步主动出击,她敬了何青枫一杯酒,却没想到意外泼湿了他的衣衫。 何青枫擦着下摆,匆匆离席。 孟知溪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碍于席面,她不能跟上去。 月扇这才抬头小声嘟囔,“奇怪,张绣娘在宴会,她的丫鬟绿儿为什么不跟着服侍?” “你在外面见到绿儿了?” 月扇点头,“嗯,不小心瞧见的,她鬼鬼祟祟的,还说什么准备好东西和衣物,也不知又打什么鬼主意。” 这个小月扇,怎么不早说。 孟知溪指节发凉,再抬头看向主座上的张琼华,哪还有她的身影。 心口,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来。 她太过谨慎,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今日这局,若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何青枫呢! 孟知溪的思绪彻底乱了,迫不及待想找机会离席。 好在,郑世子此刻也站起来宣布。 接下来的节目是游园,大家自由活动。 出了门,孟知溪渐渐和绣坊的人拉开距离。 这才让月扇引路。 当务之急,是找到何青枫再说。 一散席,众人便一行,四处交谈。 谢长宴地位高,虽然大家恭维之意尽显,但谁也不敢贸然上去攀谈。 只有郑子谦,脚步紧凑的跟在他身后。 见他好像在寻找什么人,郑子谦才笑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克己复礼的谢大人,也有这样坠入情网的一天。” 谢长宴双眸射出冷意,找不到人的烦闷一下子冲郑子谦使了出来。 “你有空操办这劳什子春日宴,还有闲心在这里笑,看来真是差事太闲了,正巧老师上次见我还说,让我务必送你进军营锻炼锻炼,我看不日,你便去皇武营报道!” 谢长宴口中的恩师,正是郑子谦的父亲郑侯爷。 提到此人,郑子谦才收敛笑意,“可别,你可别听那老头子的,他吃过苦就见不得别人享乐,人我帮你找还不行吗,左右今天这春日宴就是为了撮合你俩的,看在我散尽千金的份上,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郑子谦没敢再开玩笑,当即派出去几名小厮,四处寻找孟知溪的身影。 别苑前后门他都派人守住了,左右她是出不去大门的。 只是院子太大,找起人来费些功夫。 孟知溪此刻也在大院子绕弯。 “月扇,你确定记得是这里吗?” 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 月扇也着急,她记得就是这里啊! 难道这府内太大,还有别处一模一样的院子。 月扇急着跑到院门口查看,却被人一下从后面打晕。 孟知溪就在后面几步跟着,眼睁睁的看人倒在地上。 她第一反应就是呼救,还没喊出口来,忽觉后颈一软,没了意识。 “丫鬟扔到没人的地方,绑起来,不能耽误事。” “至于她,多给她找两个男人,我就不信,等青枫哥哥换完衣服回来,看到孟知溪和别的男人在床上颠龙倒凤,还能继续喜欢她。” 张琼华低声吩咐完,下人立刻拖着孟知溪扔进内院一间小屋里。 张琼华则是快步回到前院,找了几位世家贵女攀谈,装作从没离开过的样子。 凉亭内,谢长宴听了下人的汇报猛然站起来。 若有所思的朝张琼华的方向瞪了一眼,拔步离开。 第16章 软乎乎的在谢长宴的指尖舔了一下 内院,何青枫刚刚换好衣服。 两位小厮领着他往前院走。 穿过一处偏僻的内院,他忽然听见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越是靠近,那女子的哭泣声就越大。 再仔细听,还有衣物被撕碎的声音,夹杂着凄惨的求饶声。 今日的来宾中,竟然有人敢在郑世子的庭院里做这种荒唐之事。 此人的地位定然不低! 何青枫脚步顿了顿,面上闪过踌躇之色。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又有什么资格去主持公道呢! 谁知他正欲快步离开的时候,旁边的两位小厮却大义凛然的叫喊起来。 “哪里来的狗男女,竟然敢在郑府白日宣吟!” 何青枫想拉住这两人都没拉住,那两名小厮快步上前,两脚踹开了房门。 霎时间,门内的春光乍显。 屋内,竟然有两名壮汉,光着膀子,浑身脱的只剩下亵裤。 他们身下哭喊的女子,被绑住手,身软无力躺在地上,衣服也被撕的粉碎。 何青枫下意识拂袖遮眼。 只觉得那女子莫名眼熟。 “绿儿,怎么是你?” 那小厮叫了一声,立刻进屋查看。 屋内只有三人,再无他人的痕迹。 两个壮汉披着衣服身形慌乱。 什么意思,这戏是继续演还是不演。 “啧,混账东西,好好的春日宴,偏偏被你们这群狗东西污了眼。” 郑子谦摇着扇子从院门处进来。 一合扇,身后的小厮立刻上前,把苟合的三人分开拖走。 何青枫只觉得看见这一幕,尴尬无比。 默默朝郑世子见了个礼,就要遁走。 “何大人留步,我刚刚约了鸿胪寺卿李大人在雁台品茶,还请何大人赏脸一起啊?” 郑子谦玩世不恭的模样,还真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大抵是刚刚出了这样的事,郑世子怕他说出去闹了难堪,才临时起意带上自己的! 不过能和上司谈话的机会,正是何青枫现下所求的。 何青枫没再拒绝。 郑子谦完成了任务,带着何青枫绕过东边的一间侧院。 他深呼了一口气。 悄声唤来小厮,让人把后院封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下,谢长宴可欠他一个大人情,他得好好想想,让他拿什么还。 东院雅间。 孟知溪躺在软榻上幽幽转醒。 眼皮沉的抬不起来,就连四肢也酸软无力。 手腕处一阵阵的酸痛她也顾不得了,只觉得胸口有一口热火,灼的她燥热难忍。 “月扇,水……” 嗓子里喊出来的声音,软的不像话。 谢长宴端着水靠近床边,黑眸暗沉。 少女呼吸急促,衣襟松垮,嫣红迷离的脸上挂了几分媚色。 她一动,云鬓散落,额间薄薄的细汗,愈发娇软动人。 忍了又忍,谢长宴才抬手扶她起来,把杯子移到她唇间。 一杯温水饮尽。 孟知溪稍稍有了些力气。 她扶着眼前的人,勉强睁开眼。 眼前却是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 隐隐约约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守在她身边。 那人身形僵直,坐在床边,不肯越矩一步。 孟知溪甩了甩头,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那人却伸手揽住她,“别乱动。” 又倒了一杯水,这次孟知溪想喝,他却不给了。 “先吃了药。” 一颗冰凉的药丸放在她唇间。 鼻间全是浓浓的中药味,孟知溪秀眉轻皱。 “乖,吃了就不难受了。” 她很听话,用舌尖舔了一下。 苦! 眉心皱成一团,任凭谢长宴再怎么劝,她也不肯吃了。 那怎么行! 耐着心情,他捏开她的下颌,把药丸放进她口中。 “来,喝水。” 听到喝水,孟知溪总算有了点反应。 她太渴了,如同沙漠逢雨,远远不够。 服了药,喝了水。 她还像小猫一样,软乎乎的在谢长宴的指尖舔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轰”的一声,把谢长宴的冷静自持击的粉碎。 奈何这会儿,少女又窝回到他怀里。 蹙着眉头,哼哼唧唧的乱蹭个不停。 谢长宴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叹息一声,他才拨开她的发丝,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知溪,醒醒。” 孟知溪听到有人叫她,本能的朝谢长宴贴过去。 好凉! 得了这一点清凉,那还得了。 孟知溪扯着衣服,急切地攀在他身上。 衣物解不开,她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轻哼中带着不满的哭腔,一下子被他抱起。 谢长宴把人放在长榻上,帮她脱掉外衫。 “乖,别急。” 怎么能不急。 孟知溪两只手胡乱的挂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终于在某刻,她毫无阻拦扑进那冰冰凉凉的怀抱。 霎时间的满足。 连带着她的薄唇,都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谢长宴却看不得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眸中的情绪翻腾,最终,控制不住。 他一把托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吻了上去。 啃咬的动作渐渐放轻,带着视若珍宝般的小心翼翼。 辗转,反侧,舍不得放开。 孟知溪只感觉自己宛若浮萍,双手勾住男人的脖颈,任他索取,游离…… 漫长的一天。 前院的春日宴早就在午间散了。 有人吃了哑巴亏,闷闷不乐。 也有人兴趣盎然,意犹未尽。 何青枫一开始还在人群中寻找孟知溪的身影。 等他被几位同僚拉着灌了几杯酒后,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 还是郑子谦派人,把他送回了何府。 孟知溪这一觉睡的很不舒服,如同那天梦里的那样,她几次差点喘不过气来。 再醒过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后颈酸疼,手腕也疼。 孟知溪活动了一下,只觉得腰间多了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揽着她。 睁眼,抬头。 入目皆是和梦中一模一样的俊颜。 谢长宴轻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认识了?” 孟知溪几乎连滚带爬的从他怀里逃出来。 千防万防,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 “月扇呢?” 她昏倒之前,月扇也被他们打晕了。 谢长宴见竟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坏笑道,“你不先问问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孟知溪是未婚不假,可不代表她没听说过那些闺房秘事。 而且刚刚她第一时间摸到了自己的守宫砂,这代表谢长宴并没有动她。 “发生了什么我自己清楚,月扇她心思单纯,你们别害她。”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演了这么大一场戏却不动她。 但孟知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大概谢长宴不是这次事件的主谋。 谢长宴轻笑,不知道是该夸她聪明,还是该夸她傻。 就这么相信自己不是个坏人。 万一呢,他真动了歹心,以身入局…… “放心,月扇被人绑了扔在假山处,我手下的人已经救下她,带去治疗了。” 孟知溪这才松了口气。 又听谢长宴问,“可看清楚这次是谁动的手?” 孟知溪摇头,摸了摸后颈的伤,才惊觉自己这身衣物不妥。 随手拉过薄被蒙上,却见谢长宴竟然没有穿上衣。 白色的中衣,散乱的扔在背后。 入目皆是他健硕的胸膛,腰薄而劲窄,腹肌轮廓清晰刚硬。 右侧锁骨下面,有颗痣长的恰到好处。 孟知溪这样清冷寡欲之人,却因着那颗痣的魅惑多看了两眼。 第17章 哪会有什么真心 霎时间,她的娇颜腾地红到了耳根。 孟知溪急道,“你……你还不快去穿上衣服!” 谢长宴没动,慵懒地向后一靠,眉眼微翘。 终于破防了。 他还以为她会一直端着。 明明是闺阁少女,平日里却偏偏伪装的如此清冷坚强。 想到此,谢长宴心里被人抓了一下。 不轻不重的。 怪难受的。 起身,他披上衣服,并没有走远,而是伸手把她蒙着头的被子扯开。 蒙的这么严实,也不怕憋着。 “这会儿不想看,不想摸了,刚刚可是你亲手扒开的。” 谢长宴捡起来地上的衣服递给她看。 不知道是抱怨,还是炫耀,“手劲够大的,衣服都破了。” 这件还是孟知溪亲手为他做的第一件衣服。 也恰好毁在她手里。 是不是代表两人的关系,就像这件衣服一样。 来来回回,纠缠在一起,理不清呢! 要命! 孟知溪脸红的要滴血,恨不得捂上耳朵。 谁知道矜贵稳重的首辅大人孟浪起来,一点不输外面那些公子哥。 她幽幽道,“一件衣服而已,我为谢大人缝上便是。” 谢长宴笑道,“好,那我不穿了。” 不穿怎么办,就这样出去,那两人还能说的清? “您还是穿上,不然我怕有损大人的形象。” 悉悉索索的声音。 谢长宴穿好衣服,走到屏风外面倒水。 这会儿的空,孟知溪也收拾好自己出来了。 “我们还是在郑府别苑?” 孟知溪看到门窗紧闭,刚刚她想开窗,却不知怎么也打不开。 谢府和郑府的格局相差不多,孟知溪一时分辨不出来。 若是还在别苑,这都什么时候了,春日宴肯定早就散了。 那何青枫呢,没有找到她,会不会急疯了。 孟知溪一刻都不想再等,急切的想出去。 谢长宴耳朵里只听见她刚刚称了一句“我们”,心情大好。 起身把刚刚倒的一杯温水塞进她手里。 “放心,郑府别苑素日没人居住,今日来赴宴的人也早就走了,你刚解了药,先喝口水缓缓。” 缓缓? 她哪里缓的起。 孟知溪虽然着急,还是捧着杯子把水饮尽。 这会儿,她把所有的事情联想到一起,才闷过弯来。 “是张琼华陷害我,还有绿儿,她故意在月扇面前泄露那些话,就是为了把我引过来,今天这场局,目标不是何青枫,从始至终都是我。” 谢长宴听着她的分析,一方面欣赏她的冷静,另一方面又沉默不语。 “琼华今日的所做所为确实放肆,我会好好让人管教她,这件事你不用再插手。” 孟知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知道张琼华和谢长宴的关系。 嫡亲的表妹,他再喜欢自己,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对自家人动手呢! 退一万步,就算谢长宴不护着。 凭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动不了张琼华半分。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差距! 冷静过后,孟知溪才恢复以往的疏离。 “大人放心,今日之事,出了这个门,我闭口不言,天色已晚,劳烦大人派车送我和月扇回绣坊!” 她没告假,若是夜不归宿,还不知明日绣坊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谢长宴又是一阵沉默,手指在她用过的杯口处,来回摩挲。 “那我们今天发生的事呢,你想怎么处理?” 孟知溪反应过来,弯腰道谢,“大人相救之恩不敢忘,知溪定然守口如瓶,断不会污了大人清誉。” 谢长宴烦躁的把杯子重重摔在桌上,久久没说话。 过了半天,他神色恢复如常。 这才唤来人,给两人传了膳。 “你的丫鬟我已经派人送回去了,绣坊那边也打点了罗姑姑,你不必着急,陪我用过饭再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知溪没作假。 一整天没用餐,她确实饿了。 不紧不慢的用完饭,谢长宴放下碗筷,道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回去,和何青枫退亲。” 孟知溪猛然抬眼。 他认真的? 把她的生活搅和的一团乱还不够,现在还不放过她。 孟知溪白着一张脸,反问到,“退亲,然后呢?谢大人会娶我吗?” 谢长宴蹙眉,犹豫了两秒。 娶妻? 在遇见孟知溪之前,他从来没考虑过。 女子太烦人,经常哭哭啼啼。 可遇见孟知溪之后,他竟觉得,她笑也好看,哭也有趣。 让人牵肠挂肚,时时刻刻勾的他心里痒痒的。 让她入府,怕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只是…… “孟家家世太低,暂时配不上谢家的门楣。” 至少,也要升至四品。 不然,就算他强娶她入府,滇侯府那边也会拿孟家的事做秀,找她的麻烦。 谢长宴蹙眉深思,似乎在认真盘算。 孟知溪斜睨着他,微露讥嘲。 她就知道,像他这样的高官贵人,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玩乐的玩物罢了。 哪会有什么真心! 就算她得了谢长宴欢心,以孟家的家世,纳入府中做个妾。 主人高兴了赏,不高兴了罚。 这样的亲事,她不愿。 没等谢长宴再说话,孟知溪咬牙道,“到此为止,谢大人!” “我已是有未婚夫婿之人,这辈子跟定了何青枫,不会退亲,更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孟知溪离开的背影十分决绝。 她刚离府,郑子谦就一溜烟的钻到谢长宴面前。 “不是,这都没把人拿下?” 谢长宴黑着脸,瞪了他一眼,郑子谦才关上了八卦的嘴。 正欲探知更多消息呢,眼角忽然看见他胸前被扯烂的外衫。 “啧啧啧,够激烈的啊,衣服都扯坏了!” “这孟姑娘也太无情了,怎么能吃干抹净就走呢,实在不应该啊!” 谢长宴这才顺着视线看向胸口处。 冰蓝色的云锦丝露出来,勾住他的手指。 是那根被她吻过的手指。 良久,谢长宴轻笑, 看,他们注定纠缠不清! …… 绣坊。 罗姑姑那边有谢府的人打点过,自然没有人多问什么。 孟知溪回去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被何府派来的人叫走。 何青枫被灌的酒太多,竟然宿醉了一夜还未醒。 无奈何老夫人只能让赵姑姑把孟知溪押来。 客厅之上,何老夫人重重盖上茶盏。 “昨日你也去了春日宴,怎么不管管青枫,让他喝这么多?” 孟知溪从容道,“青枫哥哥和众位大人交谈乃是公事,我一介妇人,怎能阻挠,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我眼皮子浅,连这点小事都要管。” 何老夫人被她气的一蒙,又厉色道。 “好,就算青枫喝酒你不管,可他喝多了你总该把人送回来,万一路上摔着,吐了呛到怎么办?一个妇人,连自己未来的丈夫都照顾不好,说出来丢的可都是你父母的人,这就是孟府的家教?” 孟知溪被她气笑了。 她是何青枫的未婚妻,不是老妈子。 就算以后嫁过来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家里的下人那么多,难道她还有心力管这些破事不成。 再说昨日那郑世子不是差人把他安全送回来了吗? 见孟知溪没回话,何老夫人感觉自己主家的范又上来了。 “来人,上家法,” “今日我必定好好惩治惩治这个不尊夫重道的贱人。” 第18章 家风严苛,就没出过这样伤风败俗之人 两个粗实的老妈子进来,手里拿了一个糙皮鞭子。 得到何老夫人的指示后,两人转身就朝孟知溪逼近。 “我看谁敢?” 两个老妈子被孟知溪清冷强大的气场吓了一跳,脚步顿住。 孟知溪又道,“我只是未婚妻,还未嫁入何家,何老夫人想要耍威风,也耍不到我头上,你今日敢做什么越矩之事,我明日便去朝堂之上击鼓鸣冤,到时候也让大家看看,明礼重道的何家,到底是如何行径!” 何老夫人气急,一下子站起来。 “呵,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够不着资格进我何家门,要不是你凭借那狐媚手段勾引我儿……” 似乎羞于启齿,何老夫人没再继续编排。 转而怒问道,“自己说说,昨天春日宴,你到底去干什么了,绣坊那边的人说了,与你一同去的绣女,午时就回了,只有你,是入夜之后自己偷偷摸摸从后门回去的。” 孟知溪愣住,没想到昨天晚上她那么小心谨慎,还是被何老夫人抓住了小辫子。 也就是说一开始,老夫人就是在借题发挥。 真正气的,是她昨日晚归。 孟知溪愣神的片刻,何老夫人只当是她心虚。 一口郁气直接涌上心口。 她何家祖祖辈辈,家风严苛,就没出过这样伤风败俗之人。 “拿鞭子来。” 老妈子慌忙把鞭子递上去。 两辈主母斗法,她们怕招了仇恨,确实不敢随意出手。 “啪” 重重的一下。 孟知溪虽然反应过来躲了,却没躲过那鞭子的长度。 鞭尾抽在她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一鞭不解气,何老夫人还要再来一鞭。 孟知溪可忍不了,她纵是再无家人娇宠,也没受过这样的罪。 管她什么婆母、长辈,如此不讲理,孟知溪今日非得和她动手。 “母亲!” 何青枫从后院疾步出来,一手扶住孟知溪,一手攥住鞭子。 他眼中的惊愕甚大。 孟知溪见如此,也顺势往他怀里倒了倒。 这点狐媚的小动作,把何老夫人气的够呛。 何青枫眼中大失所望,“您这是干什么,知溪犯了什么错,值得您请家法教训她?” 看来,还真有这项家法啊! 孟知溪冷笑。 怪不得何青枫如此遵矩守道,怕不知是小时候挨了多少。 如此看来,她生在孟家,也算活的幸运的。 何老夫人怒气攻心,责斥道,“你问问她自己,昨日春日宴上,都干了什么,为何在那郑府别苑待到深夜才归。” 何老夫人怎么想,也不敢想到谢长宴头上。 只当是她这没见过世面的准儿媳,狐心媚色,见他儿失势,不知在宴席上勾了哪位大人,风流快活去了。 何青枫宿醉未醒,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怎么一觉醒来,长辈不恭,妻子不洁了呢! 他看向怀里的孟知溪,眼底闪过片刻狐疑。 昨日开宴之后,他确实一天没再见到孟知溪。 “老夫人仅抓住我一个深夜未归的错处,就如此惩治我?” 孟知溪捂着肩膀从何青枫怀里站出来,“昨日绣坊订制的那批舞衣中,有人的衣物出了问题,随同来的绣娘都不愿意揽这差事,唯独我,怕耽误了那领舞晚上献艺,惹了郑世子不快,特意让月扇回去告假,自己留下来补了差事。 领舞赵娘子可以作证,我与她们修完衣物已是入夜,就怕有人小题大做,这才从后门回了绣坊。 我事事所行都是为了何家考虑,何错之有,” 这说辞是谢长宴帮她想好的,虽说的心虚,但不妨碍何青枫听的真切。 “知溪,别说了,我信你。” “母亲,昨日春日宴我本来就是去结交那些权贵们的,知溪处处为我考虑,放低身段,你怎可如此为难她,实在是让我痛心。” 何老夫人哑口无言,刚要狡辩。 她在绣坊的眼线应该看不错,昨日还有小厮送她入门。 若真是修补衣物,那小厮又是哪个府的? 这孟氏女,就是不检点! 奈何,孟知溪咬准她看她不顺眼,处处在绣坊安插眼线找她错处之说。 加上她胳膊上挨的那一鞭子,正正好好给何老夫人扣实了这个帽子。 “好,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说了个好儿媳!” 何老夫人被气的不轻,直接被人扶着回屋休息。 何青枫道完歉,又当着孟知溪的面保证。 绣坊的眼线,他会让母亲撤回来,以后不会再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进勇这会儿跑进来传话,说鸿胪寺那边来人了。 让何青枫明日即可复任。 何青枫眼神一亮,心中的得意之色尽显。 看来,昨天那顿酒,没白喝。 霎时间,他对孟知溪更加疼惜。愧疚更深。 “嘶。” 孟知溪胳膊一阵抽痛。 何青枫扶着她去偏厅上了药,才把人送回去。 “对不起啊,知溪,母亲大人她也是一时冲动,我早年逝父,全靠母亲大人严厉管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她定是把你当做自家人,才如此严厉,你别和她计较。” 呵! 这样的自家人,孟知溪还当真没这个福分享。 任凭何青枫再怎么解释,她现在只感觉心情疲惫。 面上,孟知溪淡淡点头,“怎么会呢,我是晚辈,怎么敢记恨母亲。” 何青枫似乎对她的通情达理很满意。 送了药和补品,还托人帮她向罗姑姑告了假。 这才从绣坊离开。 现在他官复原职,已经订亲的事也在官场上传开了。 两人也没什么顾忌。 只是罗姑姑听到孟知溪是何青枫的未婚妻时,眼底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默默打量了两人一眼,郎才女貌,确实是良配,可惜… “胳膊是刺绣使力的关键,孟姑娘可要好好休息,万不可留下病根。” 很多闲事不是她能管的,罗姑姑交代两句,才打发她离开。 折腾了半天,孟知溪总算能回屋休息。 月扇忙前忙后,边打热水,边换药。 吹着气,比她还疼。 就差掉眼泪了。 孟知溪打趣她,“怎么,这鞭子是挨你身上了?” “鞭子没挨我身上,可挨小姐身上我能不为您疼吗?” “凭什么,那姑爷也不护着您。” 孟知溪解释道,“这不是护着呢吗,没护住,小月扇,咱们凡事不能全依靠别人,你小姐看似荣宠,实际上无人可依。” 她把后背靠在椅子上,深深叹息一声,闭眼遮住眸中的疲惫和落寞,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孟知溪和月扇对视一眼,摇头叹气。 自从卫绣娘走后,罗姑姑便默许把这一大间房拨给她们住。 不过隔壁却搬来一位笨手笨脚的哑巴绣娘。 人长的挺机灵的,但干活好像不太麻利。 也不知道她这样的人,是如何进绣坊的。 月扇终于帮她收拾完,孟知溪这才躺回床上休息。 这两天发生太多事,她该好好歇歇。 这一觉,便睡到了深夜。 月扇期间进屋照看了两回,似乎怕打扰她休息,直接去了外面。 听见有开门声, 孟知溪才懒洋洋道,“月扇,有吃的吗,我饿了。” 月扇并没回答,在桌子上放下手里的东西,才往屋内走。 脚步声渐重,孟知溪才意识到,来人并不是月扇。 她起身撩开床帘,谢长宴已经走到床前了。 “你怎么来了?” 孟知溪压低声音,飞快的看向门口。 这里可是皇家绣坊,不是什么私宅。 隔壁还住着其他绣娘,稍微有点动静,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第19章 家人来京 谢长宴没回答她的问题。 抬手轻拿起她的手腕。 薄透的睡衣之下,一条狰狞的血痕蔓延到手肘。 谢长宴看了,都替她吸了一口气。 “对付我的时候牙尖嘴利,怎么换了别人,就护不住自己了?” 那姓何的真有这么好,值得她为他受这样的委屈? 谢长宴斥责的语气清冷,暗含薄怒。 他明显是有备而来,从袖口掏出伤药,用指腹揉化,轻轻敷在伤口上。 孟知溪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握的更紧。 想到她这里刚刚受伤,他就第一时间得知了,怕是早已派人来监视她。 孟知溪索性不挣扎了,任由他处置。 白玉胖圆的瓶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神丹妙药。 这么一涂上,冰冰凉凉的,一丝疼痛都没了。 谢长宴把药放到她的床头上,嘱咐道,“用这个,一日三次,可保你不留疤痕。” “谢谢。” 孟知溪这句道谢还算真诚。 两人捅破了中间那层窗户纸,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她也懒得装了。 怪累的。 与此同时,身体本来就不适,她根本都没下床。 “人也看完了,谢大人不走吗?” 深夜造访,他必定是没走正门。 一想到堂堂首辅大人竟然翻墙来看她,孟知溪竟然觉得有点滑稽好笑。 谢长宴面色严肃,“我昨天和你说的事,你仔细考虑一下!” 昨天说的? 什么事? 孟知溪是真想不起来。 “谢大人,您究竟看上我哪里了,我改还不行吗?” 孟知溪是真的欲哭无泪,为何这些人都偏偏逮住她一个折腾。 自己不慕权贵,只想求一位安安稳稳的良人,护她,敬她,度此一生。 谢长宴盯着她,忽然伸手托起她的脸。 她的头发如黑玉散落,未施粉黛,却更显脸庞清瘦。 一双剪水秋池,因为病态,少了平时的清冷之意,更加楚楚可怜。 良久,他如实答道,“你这张脸长的还挺趁我心意的,要不,你把它剥了?” 孟知溪单薄的身子抖了抖,正色道,“谢大人别拿我打趣了,无论大人是什么想法,我的答案不变,我不愿,还望大人不要强求。” 谢长宴执意道,“若我非要强求呢!” 孟知溪不语,从床上爬起来行揖礼,“多谢大人厚爱,民女不配,还请大人收回心意。” 见她如此不识相,谢长宴心底积压的怒火也燃烧起来。 拂袖离开,仍然没忘记交代。 “桌上放的是晚饭,趁热吃。” 等那骇人的身影消失在月色里,孟知溪才点灯起来。 打开食盒,整整三层,蜜汁莲藕、糖醋小排、酸辣鱼…… 竟然都是春州菜! 食指大动。 孟知溪也没忘记把月扇喊过来一起用餐。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去哪了?” 刚刚谢长宴来弄那么大动静,偏偏月扇不在。 月扇鼓囊着小嘴,委屈道,“我去小厨房给小姐做吃的去了,本来也不会这么久,还不是遇见了隔壁那位哑巴绣娘,厨艺不好,还非要做什么酥饼,全搞砸了,小厨房还失了火。” 月扇在府内丫鬟里不算是灵巧的,她都嫌弃的人,那还真是让人头疼。 今天这事,可能是真凑巧了。 见月扇吃的欢,孟知溪也没解释。 只说是一位好心人送的,她们悄悄吃了洗干净就是。 养伤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两日。 何青枫复任,百忙中也没忘记每日来绣坊看她。 今日,进勇颠颠的跑来传话。 让她们好好的梳洗打扮一番,去第一楼用餐。 何青枫之前从不叮嘱这些,孟知溪猜想到定是有其他的客人,便照他说的仔细选了衣服。 天气暖热,她穿了一身白色云丝长裙,外面搭配薄雾紫色烟纱外裳,配上一只玉兰流苏步摇。 面色娇俏,清新动人。 坐马车来到第一楼,进勇一路领着两人上了二楼包厢。 推开门,孟知溪脑袋一懵。 “知溪丫头。” “姐。” “瞧这孩子,高兴傻了,月余不见,连父亲母亲都不认得了?” 何青枫站在一侧陪着笑,没有开口打扰这份惊喜。 孟知溪眼圈一热,问道,“父亲母亲安好,还有浩弟,你们为何都入京来了?” 他父亲的官职,半年才进京述职一次。 若是为了下月的人才举荐,也不必这么早来。 孟适棠捋着胡子笑道,“是你弟弟,他和青枫通过书信,想早点来京准备下月的测试,他年纪小,没出过门,我们来送他,顺便来看看你。” 父亲的话说完,孟知溪脸上的笑意已经少了一半。 孟浩年纪确实不大,只比她小了一个时辰而已。 为何上月她入京时,不见父亲母亲相送。 “伯父伯母,咱们就别站着说话了,快快坐下,喝些茶水。” “好好好,还是贤婿有眼色,知溪啊,你入京时间短,这人情世故,还要再多向青枫学习学习啊!” 包厢里,欢声笑语。 何青枫拿过菜单,先问了问长辈的口味。 又说道,这第一楼的大厨,也擅长做春州菜,今日她们相聚,不如就点春州菜,以慰思乡之情。 孟知溪还没开口,孟浩就抢答道,“姐夫,吃什么春州菜啊,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自然要尝尝京城菜。” 孟适棠立刻附和,“对对对,尝个新鲜的。” 孟母笑着点头,似乎也没有意见。 何青枫这才把眼神看向孟知溪这边,等她开口。 “既然父亲母亲,还有浩弟高兴,那就点京菜!” 反正春州菜,她这几日也吃过了。 孟知溪淡漠的像个局外人。 她的父亲左一句儿子,后一句贤婿,一句没有提起她这位亲女儿。 原本暖热的心冷了冷,孟知溪勾起一抹惨笑。 心似乎又死了一次,她还在期待什么。 这时,一直坐在她右侧的孟母终于把注意力放到孟知溪身上。 “知溪,怎么样,来京还习惯吗,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 孟知溪只冷冷答道,“都好。” 孟母这才放心,拉住她的手道,“我就知道,我家知溪一向懂事,最让我放心。” “嘶。” 不小心碰到胳膊上的伤口。 孟知溪疼的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 见她躲避,孟母执意拉起她的手翻看。 这里没有外人,一时情急,孟母撸起袖子便看到那条长的可怖的鞭痕。 “这是怎么回事?” 她关切地看向孟知溪,见她不说话,就转头质问何青枫。 第20章 恨不得把她打包送入谢府 何青枫本就心虚。 被未来岳父岳母这么一质问,三两句就招了。 他起身,拱手赔礼。 “伯父伯母,此事怪我,家母一时冲动,我没有护住知溪,让她受苦了。” 孟适棠拉着脸不语。 这何老夫人拿架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竟然在京城欺辱他女儿,真当她孟适棠是软骨头不成。 孟母也很不高兴,闺女再不如儿稀罕,也是亲闺女。 被外人欺负了,算什么事。 要不是看在浩儿前途的份上,他们今日必定翻脸。 全场,最淡定的只有孟知溪。 不用想她都能猜到结局。 此事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孟浩迟迟关心道,“阿姐可用了药,可还疼吗?往日种种,皆是因为我孟家人不在京城,等改日我入京任职,必定置办一座大宅院,将阿姐接过去住,到时候看谁敢欺负你。” 孟适棠这才恢复了些理智,顺着孟浩的话聊。 “青枫贤婿,事情已经发生,我不想多做追究,影响你们两人的感情。 但你母亲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以后若想和知溪过上好日子,你必须尽全力拉浩儿一把啊!” 何青枫立刻表忠心道,“那是自然,家弟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 孟适棠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你在何家的至亲甚少,浩儿是你的妻弟,堪比亲弟,若是他日后在官场上大有作为,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菜已上齐,刚刚紧张的气氛消失殆尽。 孟适棠借着此事提点了何青枫一番,心情算是舒畅了。 孟知溪扒拉着饭菜,挑挑拣拣。 不知口味是不是被这几日谢长宴送来的食盒养刁了。 她竟然觉得这第一楼的饭菜,也不过尔尔。 何青枫见她挑食,一下心疼起来。 刚刚点菜就看她兴趣不高,想必是吃不惯这些菜的口味。 出来包厢,借着要酒的借口,何青枫又点了几道孟知溪爱吃的菜。 正想上楼。 “何大人?” 郑子谦开口留人。 他和谢长宴是一块来的,两人在三楼有固定的包厢,还没来得及上楼。 “郑世子,谢大人。” 何青枫一脸笑意,对郑世子上次的帮助心存感激,自然多了些笑脸。 但看见谢长宴,他又收敛了一些,认认真真的拱手行礼。 “何大人复职之喜,还未恭贺,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第一楼待宴啊!” 郑子谦人精一样,早就顺着谢长宴的视线看到了包厢门口的侍女月扇。 那是孟知溪道贴身丫鬟,想必她一定在里面。 谢长宴脚步不愿意移动,这话就只能由他开口。 “哪里哪里,今日只是家宴,郑世子和谢大人也来用餐?” “我们也是随意聚聚,巧了不是,连个包厢都没有,何大人介不介意一起啊?” 何青枫是挺介意的,但不敢驳了这两人的面子。 “厢房里都是家里的长辈们,若是两位大人不介意,是我们的荣幸。” 话音刚落,谢长宴已经迈开长腿走在前面。 天知道,包厢门打开的瞬间。 孟知溪看到来人是谢长宴,筷子都吓掉了。 “你这孩子,怎么入了京,越发不稳重了!” 孟母低声埋怨了一句,抬眼又看见来人。 三位青年才俊,各个贵气逼人。 可惜啊,她家没这么多女儿。 “这几位是?” 孟母不认识官场上的人,可孟适棠认识啊。 何青枫也在一旁介绍道,“伯父伯母,我出门正巧遇到谢大人和郑世子,你们不介意的话,二位大人和我们一起用餐?” 首辅大人!郑世子! 孟适棠一下子清醒了,手里的碗差点没扔了。 拍了一下旁边只知道埋头吃饭的孟浩。 孟适棠示意大家都过来见礼。 “见过谢大人,郑世子。” 一家之主打了样。 孟母和孟浩也知道眼前这两位定是什么京中的大人物,纷纷跑过来行礼。 孟知溪是动作最慢的那一个。 她现在懒得应付谢长宴,谁能想象这样温儒雅稳重的首辅大人。 竟日日爬墙进女子的闺房,举止孟浪! 只盼他别当着众人的面发疯就好。 家属都是孟知溪的家属,但何青枫是按他的关系来介绍的。 谢长宴没搭理他,温和一笑,亲手把孟适棠扶起来。 “孟大人,我对你有印象,孟姑娘重孝道,时常提起你,这位是孟浩兄弟,孟姑娘也提过,年轻有为,说不定日后可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呢!” 谢长宴每说一句话,孟知溪都跟着提心吊胆的看他一眼。 孟适棠也惊诧啊! 他家知溪什么时候认识了首辅大人?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家信中从未提起过啊! “大人过赞了,大人过赞了。” 被首辅大人亲手扶起来,孟适棠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此时此刻,何青枫这位贤婿也被晾在一旁。 若是能,孟适棠恨不得,当场换一位贤婿。 可惜他也就敢想想,不敢高攀。 主座让出来,给谢长宴和郑子谦坐,好在刚刚何青枫又点了菜。 用过的菜撤下去,换了新菜,却没人敢动筷了。 孟适棠打破僵局,“知溪,快来给何世子和谢大人倒酒啊!” 谢青枫刚想起身,却被孟适棠按了回去。 倒酒这种事,还得女儿家来。 父命不可违,孟知溪端起酒壶,先走到郑世子身边。 郑世子连忙捂住杯子,“多谢孟姑娘,我这几日偶感风寒,喝不得酒,你给谢大人满上就好。” 说完,他右边的压迫感顿时敛了回去。 孟知溪这才走到谢长宴身边,倒好酒,退回去。 一缕清香从鼻尖飘过。 谢长宴满意轻笑。 敬完酒,孟适棠才感觉房间里没那么局促了,“不知大人如何认识小女的?” 按理说,在京城,至少要爬到何青枫的位置才能结识谢大人这样的人物。 谢长宴笑而不语,看向孟知溪。 她神色紧张,蹙着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这里。 似乎是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而对面的何青枫,也因为孟适棠的问话起了疑。 是啊,谢大人如此不好亲近,什么时候和知溪这么熟了? 谢长宴嘴角含笑,如春风排面,“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孟大人和孟夫人教导有方,孟姑娘在绣坊负责谢府的衣物,绣工精湛,甚得我意,这才对她印象深刻。” 说完,谢长宴又随意问起。 “说起来府内还有一件衣物,等着孟姑娘帮我缝补呢,听罗姑姑说你告了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 孟适棠一听,还真以为是自家闺女的绣工得到了谢首辅的赏识,当即就要替孟知溪点头答应了。 这样的好机会,别说是修补衣物,就是把她打包送到谢府都行。 谁知孟知溪听了,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这人是怎么笑着把这样的混账话说出来的。 明知道她是因伤告假,不然昨夜在她床边赖着不肯走的又是谁。 第21章 首辅大人的心意,怎能辜负 忍无可忍。 孟知溪不冷不热道,“恐怕这次要让大人失望了,我手腕受了伤,一时半会做不得工,绣坊里绣技好的绣娘多的是,我告了假,大人让罗姑姑再找其他的绣娘缝补就是。” 何必拐着弯子找她。 孟知溪也是憋了很久,怼了他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她这一席话,倒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何青枫和郑世子更是诧异。 竟然敢有人这样和谢长宴说话! 别看他平时一副待人温和,宽容仁厚的模样。 要是惹了他,怕是不好收场。 知溪这一次,说话确实急躁了。 何青枫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正想着如何转移话题。 孟适棠擦着汗站起来敬酒,也是帮自家闺女打圆场,“谢大人别误会,小女的手确实受了伤,她这是怕耽误了大人的要事。” 谢长宴顿了顿,弯唇一笑,淡若春风。 也不知怎的,竟然觉得她冲自己发火的时候,格外顺眼。 “没事,我就看中孟姑娘的绣工,这点时间,我等的起。” 孟适棠陪着干笑了两声,又开始毫不谦虚的夸赞起孟知溪来。 说她的绣工,在春州时就是顶好的。 谢长宴听着,多看了孟知溪两眼,只字未言。 接下来,话题没再围绕孟知溪。 但谢长宴这一关照,家里人对她的态度确实比之前更热情了。 孟知溪轻撇红唇,眼神中闪烁着淡淡的讽笑。 一直到这顿饭用完,她都沉默不语。 饭后,孟适棠和何青枫又毕恭毕敬的把两位大人送到门口。 谢长宴撩着轿帘,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让孟知溪伤好之后务必第一时间去谢府拿衣服。 他那件要修补的衣物,意义重大。 孟适棠激动的全身打颤,“一定,一定,等小女伤好,一定第一时间去帮大人修补衣物。” 直到两位大人物上车离开,她们这一大家子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 “适棠老兄,真是你啊?” 第一楼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 他们一家人刚刚这一番热情相送,早就落在了楼上某些人都眼里。 毕竟刚刚离开的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而是当朝首辅大人和郑侯爷家的世子。 一时间,往日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僚们,都冒了出来。 “听说你请了假,竟然不知你来了京城,早知道,我也要请你去我府上喝上一杯啊!” 孟适棠受宠若惊,“我就是入京办些私事,来看看我闺女和未来女婿,不敢惊扰各位大人。” 何青枫也被人围了一圈。 最近他停职又复职,和那张大姑娘的爱恨情仇早就在官场里传了个遍了。 一时间,大家都没把他往孟适棠女婿的身份上对号入座。 几位大人停顿下来,偷偷打量了一眼孟知溪。 心中暗悔道,原来谢首辅喜欢这种类型的美人。 早知道他们就在旁亲中寻个听话的送上去了。 可惜,没人家孟适棠豁的出去,让他白占了这便宜。 一番恭维,竟有人问起他们入京住在何处,争相邀请孟家人去自家暂住。 何青枫刚想站出来说他早已经在家中备好了雅房。 话被人打断。 “这位就是孟大人,刚刚谢大人让我们准备了两间上房,您在京期间可住在此处,安静雅致,还能尽揽这京中的好景致。” 谁不知道,第一楼的酒楼是最贵的,客舍也是出了名的豪华大气。 来京敢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更何况是首辅大人亲自安排。 一时间,大家看孟适棠的眼神都变了。 孟知溪蹙着眉,深觉不妥。 这个谢长宴,心思深沉,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真怕她的好父亲一时得意忘形中了计,把她卖了。 孟知溪上前拉住孟适棠的衣袖,低声劝道,“父亲,青枫已经在何府为您和母亲准备了客房,这第一楼太过惹眼,我看就算了!” “哎,首辅大人的心意,老夫怎么能辜负呢,就暂住第一楼!” 孟适棠此刻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各位大人,不好意思了,谢首辅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这次就不去贵府上叨扰了,等下次,下次有时间一定请你们喝一杯。” 这些大人哪敢再说什么,虚与委蛇的一路把她们送上楼。 安排好住处,孟适棠也适当拿了拿乔。 “青枫啊,伯父知道你的心意,但这何府我们就不去了,你母亲前脚刚责罚了知溪,我们一家后脚就住进去,这也显得我孟家太好欺负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急于攀附。” 何青枫羞愧,只能体贴道,“是我没考虑周全,那伯父伯母在此处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 孟知溪被父母拉着留下。 等何青枫一走,他们才关上门。 “知溪,你仔细与我们说说,那谢大人平时是如何与你相处的,他是不是对你有几分心意?” 孟知溪冷漠道,“哪有什么心意,父亲,人家谢大人估计是为了谢咱们中午这顿款待,才定了客房相还,您不会真以为您闺女能嫁入谢家?” 孟适棠笑容僵在脸上,呵呵干笑了两声。 他倒是想! 不过就算没可能,那也得创造可能。 就算能入谢府当个妾,也比跟着何青枫一路向上爬强啊! 打定了主意,孟适棠一直在问和谢长宴相关的事。 孟知溪一律回复,不清楚,不知道。 见她搪塞,孟适棠也冷了脸,回头冲孟母发脾气。 “你看看你养的好闺女,这真是翅膀硬了,出了春州城连我都管不了了。” 以前他说什么,孟知溪敢顶撞过。 孟母也急的慌,眼神泪汪汪的,“好了,大老远的赶来,就别凶孩子了,她还受着伤呢。” 说完,她又执起孟知溪的胳膊看了看。 “我待会就去买些上好的补药,给你好好补补,知溪,这次入京我们准备多待些日子,你也尽力帮帮我们,帮帮你弟弟,咱们不图攀附那谢大人,但你若是有机会,多在他面前帮你弟弟说说好话也是好的。” 就他! 连他这秀才的头衔都是掺了水的,还想在京城谋个官差,谈何容易! 孟知溪冷瞥了一眼孟浩,没说出什么来。 被孟家人缠到傍晚,孟知溪才回到绣坊。 一天没换药,伤口又被看来看去,此刻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月扇知道小姐心情不好,也没烦她。 利索的打水,帮她换上药。 隔壁,依旧是那哑女绣娘叮叮当当的声音。 孟知溪盯着屋里的门窗发呆。 忽然,她故意扬声道,“月扇,你出去,我要睡会。” 话落,隔壁杂乱的声音消失了。 孟知溪心中了然,附耳对着月扇交代道,“去悄悄找些木条和钉子来,今晚把门窗都封上。” 第22章 定居京城 啊? 门窗都封上,那她们明天怎么出去啊! 小姐这是怕那只每天都来的大老鼠! 可她觉得那只大老鼠还怪好的,每次它一来,小姐屋里总能变出来各种好吃的。 虽然不知是什么用意,但月扇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小姐吩咐的,把窗户封上。 又在门上钉了一个木头横梁。 这样从屋内插上,别说是人了,就是老鼠也进不来一只。 入夜。 孟知溪早早洗沐好,却并未休息。 换好伤药,她便坐在床边半卧着看书。 月扇去了小厨房,又没能按时回来。 这次,不知道隔壁换了什么借口。 翻过一页。 门外闪过一个人影。 谢长宴和前几天一样提着食盒从侧墙翻进来。 见里面的灯还亮着,他心里一阵满足和舒适,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动。 夜夜如此,竟让他生出一种,孟知溪在等他的假象。 这种场景,更像是妻子在等待下朝归家的丈夫。 没等他挂起笑。 下一秒,现实就给了他一耳光。 推门,不动。 谢长宴转身走到离床铺最近的窗户。 女子的剪影映在窗前。 谢长宴唤道,“知溪,开门。” 孟知溪放下书,嘴角轻讽,“谢大人这是何意,白日装作不熟,入夜便来爬墙,真把我当成外面那些轻浮女子不成?” 谢长宴一顿,眼神稍暗,“我并未如此想。” “可大人就是这样做的!” 孟知溪站起来,走到窗前,两人隔着一层窗纸。 灯火摇曳。 把两人的影子投在一起,又拉开,如此反复。 “谢大人,同样的话我并不想再说一次,我对大人无意,大人所给的,也不是我所求的。 既然是一场错误,就当及时更正,大人以后,不必再来找我。” 说完,孟知溪又坐了回去。 翻着书页,却怎么也看不下一个字。 窗外的人影,依然站在那里。 孟知溪忍不住看向窗户,只觉得这钉子也砸的不结实,若是他发怒挥上一掌,怕也能击个粉碎。 但他,会吗? 门外,谢长宴抬手推窗,推不开。 眼神触及到窗口多出来的小封条,他唇线紧绷。 阴沉着脸愣了很久,终究还是放下食盒。 “吃的放在外面,别凉了,你今日心情不好,这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我改日再来。” 孟知溪这一拳头就像是打在棉花上。 不痛不痒。 却憋的她难受。 她是真不明白了,这位谢大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偏偏看上她了。 她都表明了,自己不会退婚,以他的天人之资,竟然也愿意忍受。 难道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孟知溪可不会随他的意,虽然她不是出身名门,但也任不得他这样羞辱。 约莫过了半刻钟,月扇才从外面敲门回来。 一遍拎进来食盒,一遍开始絮叨那哑巴绣娘又惹了什么麻烦事。 今天两人是用过晚饭的,所以这食盒自然是吃不下了。 孟知溪瞥了一眼,让月扇留着,她有用。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 拎上食盒,送到了哑巴绣娘那里。 那女子正在晾晒衣物,动作粗鲁,好好的衣物都被扯皱了。 她似乎不管这些,随意一搭,衣服就挂在竹竿上。 见孟知溪过来,她收敛了力道,冲两人笑了笑。 若是平时,孟知溪定会和善的回她一个微笑。 但今天,她只是冷着脸让月扇把食盒放下。 哑巴绣娘看见食盒上谢府的标识,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 “怎么,还装作不认得?” 哑巴绣娘歪着头,用手语表示,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没关系,把这食盒还给你主子,他自然就懂了。” 孟知溪把话撂下,扭头就走。 哑巴绣娘也不装了,竟然开口,“这……孟姑娘,奴婢是大人派来保护你的,非命不得出绣坊,要不这食盒您亲自去还。” 月扇本来已经跟着走了,听到她开口,诧异的转过身来。 “原来你会说话啊,那这几日,你的所作所为也都是装的?” 哑巴绣娘这才低头解释道,“奴婢碧芙,这几日装聋作哑实属为了完成任务,还望孟姑娘和月扇姑娘不要责怪。” 月扇气道,“责怪倒是不至于,你回去和你那位老鼠大人说清楚,我家小姐对他无意,让他休要再纠缠。” 在月扇心里,她不管那位谢大人是多大的官,但要是敢让她家小姐为难,那就是大坏蛋。 碧芙听了,把头压的更低。 这话她可不敢传。 主仆两人一走,碧芙才站起来。 衣服也不晾了,拎着那食盒,直奔谢府。 谢长宴手执书页,神色淡然。 “她发现你也是迟早的事,本来是想让她高高兴兴收下你在身边伺候的,现在看来,你怕是要在府内歇一段时间了。” 碧芙低头,“对不起,大人,都是奴婢办事不力。” 谢长宴放下公文,摆手道,“无碍,东西放下,你下去!” 谢长宴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竟然分毫未动。 看来,她是真打算和自己撇清关系。 沉默如同一座寂静的冰山,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良久,谢长宴叹了口气,眼底多了一分坚定。 扬声唤道,“墨竹。” “孟适棠可还在京城?” 墨竹拱手回道,“回大人,孟大人一家已经在第一楼住下了,听说近日不打算离京。” “不离京就好,叫郑子谦想想办法,让孟家在京城定居。” 啊? 墨竹惊了一下,迟了两秒,答是。 退下。 “小姐,那碧芙好像搬走了,这几日都没再回来。” 月扇交了绣样回来,还不忘替她去隔壁打探了一圈消息。 自从听小姐说那大老鼠就是谢大人之后,月扇每夜都要守在屋内,不肯离开,这几日都快熬坏了。 倒是孟知溪,没人来打扰休息的好,胳膊上的伤势渐好。 “走了也好,走了就清净了,月扇,你不必再熬了,今日就回隔壁休息。” “是。” 月扇打了个哈欠,又天真的问道,“小姐,你说那谢大人这下是不是死心了,没想到他堂堂首辅大人,心思竟然如此龌龊,若是他光明正大来求娶您还好,可他这样偷偷摸摸,实在是折辱人。” 孟知溪打断道,“别说了,是你家小姐我配不上,以后这事休要再提,只希望他断了心思便罢!” 自己已经够累的了。 因为受伤,她也偷了懒。 孟家人入京多日,全都是何青枫招待的。 也不知最近他们在折腾什么,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孟知溪心中只觉得隐隐不安。 下午,她便收拾好,去了第一楼。 孟适棠和孟浩都不在,只有孟母在屋内收拾东西。 “知溪来了,快来,帮母亲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孟知溪一看行李都收拾好了,还以为他们不日便要离京。 于是帮着打量一圈,“一切都妥,父亲母亲可是要回春州,你们放心,浩弟留在京城,我和青枫都会好好照看他的。” 孟母摇头笑道,“你看,我这几日光顾着高兴,忘了差人通知你了。” 孟知溪一怔。 发生了什么事,还需要通知她? “知溪啊,你今日回去也收拾收拾东西,绣坊哪有家里住着舒服,你父亲已经在京城买了宅院,这两日我们就可以搬过去了。” 孟知溪诧异道,“可浩弟下月才参加测试,若是不能留在京中任职,这宅院……” “呸呸呸,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快拍拍木头,浩儿下月一定能中。” 孟母拉着她拍了拍梨木桌子,这才笑道,“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浩儿,而是你父亲,他告假中竟然意外升了官,偏巧不巧,正六品,日后怕是要和青枫一样,每日在京上朝了,官家赏了宅院,咱们不在京城定居,怎么行!” 第23章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孟母虽然是笑着,可孟知溪听了这个好消息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一下就想到这是谢长宴的手笔。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一位碌碌无为从六品州同,转眼之间提官升任,成了正六品内阁院主事。 孟母看出她的不对劲,“怎么了,你父亲升官,你怎么还不高兴?” 孟知溪扯出一微笑,敷衍道,“高兴,自然是高兴,我以后在京中,也有家人可依靠了。” 孟母附和道,“就是,谁都比不上自家人,你回去就开始收拾东西,等明日,咱们去新家看看,还缺些什么,一并添置了。” 孟知溪点头答应,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异常。 要是让孟家知道她和谢长宴这层关系,那还得了。 怕是巴不得连夜把她送入谢府。 谢长宴也是看出来这点端倪,才打算从孟家入手! 还真是心机深沉。 谢府。 谢长宴刚练完武,端起茶盏正要用茶。 瞥见杯里的碧螺春,他眉梢一冷。 李管家见此,心里一慌。 自从府内扔了龙井,这一段时间大人的茶水已经换了个遍。 最终,还是选了比较保险的碧螺春。 可他能看出来,大人还是不喜。 要不,把前日宫里御赐的新龙井拿出来? 想着,李管家便斗胆问了一句。 谢长宴凝眉纠结,透出一丝烦躁。 看到这茶叶,便能想到那人。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情不自禁,满心欢喜眷恋的快要溢出来。 谁知她却避之不及,冷若冰霜。 每每触之,求之不得,心生魔障,更加痛苦。 亦如这茶叶,虽然不习惯,但若,长久坚持下去,也并不是戒不掉! 还没等谢长宴回绝,郑子谦就摇着扇子进来了。 “谢兄啊谢兄,我这次可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郑子谦走的急,端起那杯未动的茶水饮了一口,却没忍住吐出来。 谢长宴身形一闪,眉头都皱在一起,有些不悦。 郑子谦抱怨,“谢兄,你家里这茶水,品质有点低啊,比那御赐龙井,可差远了。” 谢长宴不耐烦道,“你又闲了?” “不不不。”郑子谦摇手,讨好着,“先别急啊,我这里有份请柬,你先看看,要不要?” 朱红色的请柬递上。 谢长宴未接,只是扫了一眼。 好像是孟府的。 他这才把剑扔给墨竹,接过请柬打开。 “孟府搬迁宴,去不去?” 谢长宴神色缓和了一下,心情就像被雨水洗过的长空一般荡涤一新。 请柬仔细收起来,他这才转身吩咐道,“李管家,换茶!” 李管家笑着应下,“是,大人。” 郑子谦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迷,反正送了请柬,他就算签好了红线。 这男女之事,还需他们自己体会啊! 绣坊。 罗姑姑得知孟知溪要搬出去住,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了每日来任职的时间,顺便对她表示祝贺。 孟知溪让月扇收拾好东西,门外已经有家仆来接了。 两人的行李不多,只有两个小箱子。 一辆马车就能拉走。 马车行至一处高门大院。 孟知溪眉头一皱,思绪繁杂。 月扇揉了揉眼,似乎是不敢相信,“小姐,这……这不是去谢府的路吗?” 除了这古铜色的大门没有谢府威严壮阔。 这位置,地段,都颇为相似。 孟知溪眼睛一眯,面上露出浅浅的嘲讽之意。 这里不是谢府,却也只和谢府隔了一条街。 虽是在后街,采光差了一些,院落小了一些。 但这可是京城,纵使把家里的大院子卖了,也不够买这一处好位置的。 若真是他故意为之。 那某些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知溪,快快进来。” 孟母一身墨绿色暗花云缎裙,言笑盈盈的从府内出来迎接。 新家还有很多欠妥当之处,但她等不及当这一院之主,已经带着下人搬进来了。 下人把行李往里搬,孟母则拉着孟知溪四处参观介绍。 院子不算豪华,但也是一处三进院。 外院待客,内院居住。 孟知溪作为家里未出阁的女子,自然被安排在东南角的院落。 后面就是一处后门,木门腐朽,孟母已经差人换了新的。 “怎么样,可算满意。” 孟知溪笑道,“满意。” 又疑问道,“这府邸看起来不大,逛这一圈下来,竟觉得比我们春州的住处还要大,短时间内,这么合适的府邸,父亲是如何找到的?” 孟母只道,“那自然是咱们孟家的福气来了,一顺百顺。” 说来也巧,升任令派下来的当天,官家就该安排府邸,但因为近日官邸紧张,所以当天只拨了相应的安置银钱。 孟父自己去找宅子,一眼就看中了这所私宅,房主着急出售,价钱也合适。 孟知溪只觉得这一切巧的可怕。 但见孟母高兴,也没有多说什么。 搬过来的一下午,家里都是叮叮当当的收拾声。 孟知溪烦闷的厉害,想出去走走。 前院,何青枫派人送来不少东西,此刻正在何孟母交谈。 茶具、梨花实木书桌,上好的砚台…… 这些都是何青枫的私藏,全是新的,有些他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孟母收了礼,对这个未来姑爷十分满意。 “行了,后面的花草送来了,我得过去看看,你们年轻人聊!” 何青枫拱手把孟母送走,才拘谨的邀请孟知溪出门走走。 其实自从上次孟知溪挨了那一鞭子,何青枫明显感觉到,两人的关系远了不少。 加上近日孟府好事连连,何青枫总有种错觉,他和孟知溪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知溪,你伤口好的如何了,我听说外夷国有种祛疤的神药,涂抹十日便可恢复如初,待下次,我让外夷国的邦交官带一些。” 孟知溪摇头笑道,“早好了,现在就已经看不太出来了,你刚复任,不必动用这样的关系,免得被人拿捏住错处。” 孟知溪说的是实话,虽然她不认识什么外夷国的神药,但她抹了谢长宴送的药膏,确实有奇效。 这几日褪了痂,胳膊上只剩下一条粉粉的痕迹,看着似乎每天都要淡一些。 孟知溪字字句句,都在为他考虑。 何青枫不免感动。 他只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少,怕是只能拼出个前途来,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行至路口,有风掀起灰尘。 何青枫连忙伸出袖袍,帮她挡住。 “那就好,现如今孟家移居京城,你在京中也算有了落脚之地,我也可以踏踏实实出发去平州了。” 自从上次,何老夫人被气的不轻,半月未出门,如今日日在家修身养性。 至于那张琼华,自春日宴后再没有来缠着他。 据说是被张夫人带去京外普陀寺念斋祈福去了,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 入了春,外交政务繁忙。 何青枫这几日也领了份去平州的差事,不日就要出发。 “平州?据说那地方可不太平,官家可说,让你何时动身了?” 何青枫正色道,“大概下月初,正好能参加完你家的乔迁宴。” 孟知溪点头,只道是支持他。 男儿志在四方,作为女眷,她也只有能做些协助的活。 “平洲风沙大,这几日我亲手做两件斗篷,到时给你带着。” “好。”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了整整一条街。 孟知溪一抬眼,就看到谢府的正门。 有辆黑楠木马车停在大门口,似乎在等人。 她恍然惊醒,拉住何青枫的手转头往回走。 “青枫哥哥,送我回去,走了太远,腿都有些酸了。” 第24章 咬也让你咬了,气可消了 何青枫没多想,只恨男女有别,他不能抱起她,送她回去。 “咿~” 谢长宴坐在马车里,在等墨竹去拿公文。 忽然听见马车外的李管家小声惊呼了一句。 “何事?” 李管家脑袋一懵,战战兢兢的上前答道,“回大人,奴才可能是年老眼花了,刚刚竟然看见孟姑娘在前面路口,这揉眼的功夫,人竟然不见了。” 谢长宴顿了顿,撩开帘子下车。 大步向后面的路口走去。 “让墨竹拿上公文先去。” 李管家想跟,被一句话砸了回来,弱弱的回了个是。 大人总是这样,一见到那孟姑娘,理智都没了。 孟知溪站在门口送走了何青枫。 看了眼不太熟的家门,只觉得心太累。 深呼一口气,她正欲迈步进门。 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孟知溪吓的魂都丢了,拼命挣扎着。 见力气抵不过,她就张嘴朝着那人的手上咬了一口。 “嘶。” 谢长宴一抽气,孟知溪就知道是谁了。 这片刻的空,她也被那人拉到旁边一个没人的小胡同里。 谢长宴这才笑着抱怨,“人不大,劲还不小,我要是不出声,你这一口,还不咬下我一块肉来?” 孟知溪惊魂未定,毫不客气的怼道,“大人可怨不得别人,正儿八经的招呼不打,偏偏学那小人行径,挨了亏,那也是该。” 谢长宴就喜欢她在自己面前这张牙舞爪的小模样。 真实不做作,比之前那拒人千里的态度好多了。 哄人一样,他盯着她乐道,“是是是,这亏我认,咬也让你咬了,气可消了。” 孟知溪不想与他这样说话,显得他们怪熟一样,于是索性装作默声不语。 这样无趣一些,他或许还能早日厌烦了她。 见她不说话,谢长宴索性动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 孟知溪立马向后退了一步,“干嘛?” 谢长宴笑道,“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也不行?” “刚刚不是都走到谢府了,为何转身又走?” 听他说这话,孟知溪就判断他刚刚没亲眼看见自己,否则定能认出来何青枫。 “我又没想去谢府,只是在家门口随意走走罢了。” 说完孟知溪又察觉不对,“敢问谢大人,你是如何知道我搬家的,还有这次父亲大人的升任,是否和你有关?” 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孟知溪都想从他这里听到一个答案。 “大人若是想从孟家这里入手,那我劝大人早日收了这心思,我自小主意大,不听管教,不愿之事,谁都做不了主。” 谢长宴耐心听她说完,才道,“你是因为这些事才不愿意见我?” 这几日,绣坊那边,凡是谢家的差事,孟知溪全都推拒了。 谢长宴听了罗姑姑汇报,也没让人把她逼得太紧。 只不过她不愿意来谢府,他就只能来这里找她了。 “孟家搬家之事,朝堂上多位大人,包括我,全都收到了请柬,至于令父的升迁,那是户部之事,我从不插手。” 孟知溪一直盯着他看,谢长宴神色认真,听着倒不像是假话。 也是,她有什么资格啊,让堂堂首辅大人为她破例,玩弄朝堂,随意提拔官职。 这一切,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想通这一点,孟知溪也不愿意多聊,扭头就要走。 谢长宴却拉住她,“我不会来打扰你,不过绣坊的差事,你该领的还是要领。” 孟知溪沉默片刻,才道,“我份内的事自然不会落下,但谢大人的其他要求,我一律不能答应,谢大人自己能做到吗?” 直到踏进家门,孟知溪都没等到身后人的回答。 她知道自己的拒绝,也就是石子投进了湖底,了无音讯。 怕是从她被谢长宴瞧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落入圈套,成为人家的囊中之物了。 谢长宴现在有耐心哄她逗她,都是因为这点可笑的新鲜感。 倘若她拒绝的多了,那人一翻脸,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来。 进门,整个院子里,进进出出忙碌的下人都因为搬新家脸带笑意。 只有她,从头到脚感受到一阵冷寒。 孟知溪呼吸一窒,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进退两难。 这次,怕是连何青枫都帮不了她了。 孟府,乔迁喜宴。 孟适棠这次倾尽家财把面子装的高高的。 孟知溪劝了,没有劝住。 加上孟浩这个傻的,愣说这搬迁喜宴是展示实力的好机会。 上次大家在第一楼看见他们和谢首辅一起用餐,就一个个上赶着巴结。 连父亲这次升迁,说不定都是沾了这些虚荣之人的光。 这次的机会正好,把声势架起来,也让大家知道,他们孟家,家世显贵。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请到谢首辅来撑撑门面。 孟知溪没再多说话,心里暗笑他们也是真敢想。 到了当日,确实有不少官场之人来赴宴。 但以孟适棠的官位,就是京中最小的官,能接触什么大人物。 官居四品的何青枫都是要坐在上位的。 谈笑风生间。 孟适棠把脖子伸的老长也没等到谢首辅的身影。 怕引来嘲笑,说又不敢说,他只能尬笑着回到正厅宣布开席。 “谢大人到。” 门口小厮急步跑来通传。 正在举杯的众人一怔。 谢大人? 当今朝堂之上,还能有哪个谢大人。 一时间,众位大人齐齐出门迎接。 连一帘之隔的夫人小姐们,也都齐齐出来了。 精致典雅的府院,因为谢长宴的到来,竟然都失了颜色。 “众位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我不是主角,也是沾了孟大人的光,来贺他的乔迁之喜的,孟大人,以后搬过来,咱们就是前街后邻,可要多多走动啊!” 谢长宴说这话的时候,和孟知溪对视。 一语双关。 他唇角都勾出浅浅的笑意。 可惜众人都惧怕他的威严,一直低着头。 也就孟适棠本人,抬头答话的时候看了个大概。 心中狂喜,一个计划在心中油然而生。 “那是那是,还请谢大人高座。” 谢长宴让人记上礼,竟然还有郑世子的一份。 他家中有事,不便前来。 这两道厚礼给孟适棠长足了脸面。 谢长宴坐在上座。 酒席中,官场之人纷纷高谈阔论,接下来就是敬酒。 按理说以谢长宴的地位,众人都要敬他。 可谁敢灌首辅大人酒! 没人引头,这酒也喝不起来。 谢长宴站起来带头领了一杯,大家深感荣幸,全场饮尽,这才开始了酒场。 有这好机会,孟适棠拎着小儿子孟浩单独上前介绍。 谁知这小子没见过世面,敬酒的时候连杯子都没拿稳。 就这么倒在谢长宴衣服上。 孟适棠顿时吓的行了个大礼,还不忘去看谢长宴的脸色。 “无碍,贵府可有雅房,我去换下来便是。” 男女分席,孟知溪看不到他们那边的情况,一顿饭用的还算舒心。 只是这些夫人贵女们太过势利,谈话令她十分不舒服。 孟母看她心不在焉,便贴心地找了个借口打发她离席了。 “小姐,夫人说了,你院里今日正在杀虫,外面人多,您若不愿意出去,就暂时在客房避一避!” 孟知溪本来想说自家府里不必这么麻烦。 但想到杀虫时雄黄味太重,她自小闻了就头晕脑胀的,也没再争辩。 好在客房收拾的也算干净,巧慧一走,她就想进里屋躺下休息一会儿。 越往里走,便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孟知溪察觉到有人,还没等收住脚步。 就和屏风后的谢长宴对视了。 男人散着外袍,里面的中衣刚刚系上,显然还没有换好衣服。 “啊!” 孟知溪惊呼一声,连忙背过身去。 “你怎么在这儿?” 谢长宴也是一怔,看见孟知溪,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忽的明媚起来。 第25章 仔细论起来,是他占了先机 门外,听到这声惊呼,巧慧知道事成了。 立马按照吩咐,从外面落了锁。 孟知溪紧捂着眼,只听见身后他在笑,却没听见他解释什么。 意识到不对,孟知溪立马跑去开门。 清脆的门锁声,却怎么也打不开。 谢长宴匆匆穿好外袍,疾步追上来。 孟知溪开不开门,转身跺着脚,气急道,“大人竟然还玩这一套,今日来的宾客众多,又都是我父亲的同僚,若是被人发现,我的清誉毁于一旦不说,就连孟家也难以在京中立足,您堂堂首辅大人,如此羞辱我有意思吗?” 谢长宴张了张口,正欲解释。 孟知溪竟然踏上桌凳,伸手去开窗了。 他心下一急,连忙靠近小心护着她。 窗户毫无例外,全被封死。 孟知溪又气又怒,再想到何青枫还在外面。 今日之事若是被发现,百口莫辩,大家都不用做人了。 一激动,脚下的木凳轻晃。 谢长宴吓得心跟着一紧,忙要上前扶她。 “别过来。” 孟知溪只顾着和他保持距离,却没注意自己脚下。 下来的时候,重重的崴了一下。 “嘶。” 谢长宴抬手扶住她,这才勉强没有摔倒。 “你这是较什么劲,连解释也不听一句,我在你这里就如此不堪!” 孟知溪抽出手,一瘸一拐的移到一边,没回答他。 她的态度表现的明明白白。 谢长宴冷嘲道,“我并不知今日之事,刚刚是你的家弟孟浩把酒水泼到我身上,带我来此处换衣物。” 若是他真要强迫她,戳破窗户纸和那孟适棠说一句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孟知溪此刻也冷静下来,脚腕处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疼的她直冒汗。 巧慧,可是母亲身边跟了很久的贴身丫鬟。 孟知溪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全身的力气,似乎这一瞬间都被抽干了。 “对不起。” 张了张嘴,她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强忍着泪水,身体却从凳子上滑落。 脚上的疼麻木了,她抱紧双臂,低声啜泣,只感到浑身冰冷。 谢长宴看的心疼,上前扶她起来。 孟知溪眼神空洞洞的,“别,别靠近我。” “傻姑娘。” 谢长宴走过去,单膝跪着把她抱起来。 孟知溪虽然愕然,但没挣扎。 一路抱到内屋,谢长宴将她放在床上。 孟知溪眼角还挂着泪。 平日里伪装的再坚强懂事,此刻她也只是一位需要有人依靠的女子罢了。 谢长宴弯下身子,矜贵的脸上丝毫没有架子。 直到他伸手去脱她的鞋袜,孟知溪才惊的缩了一下。 谢长宴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脚。” 孟知溪不再动了。 她还以为…… “男女授受不亲,我的脚没事,还是不劳烦谢大人了。” 谢长宴却不退缩,执意托起她的腿,轻柔的脱掉绣鞋。 “那日你将我摸也摸了,看也看了,现在再说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晚了?” 孟知溪别过眼,“不是说了,那日的事,出了门我便忘了。” 谢长宴按住她的脚踝,似乎是惩罚她的冷心冷意,他轻轻用力。 孟知溪疼的轻“嘶”一声。 谢长宴才笑道,“让你不爱惜自己,这下崴了脚,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孟知溪挂起一抹敷衍的笑,她能往哪里跑。 谢长宴权势滔天,想要她不过是猫捉老鼠般那样简单,而她的父亲母亲,更是把她主动送到他的榻上。 第一次,孟知溪对自己的命运深感无力。 她蹙着的眉眼一松,脸上带着释然。 “既然跑不了,大人想要这副身子,今日尽可拿去。” 谢长宴帮她揉脚的手一顿。 虽然这话是他期盼已久的,可她今日这样生无可恋的语气说出来。 谢长宴忽然就不想要了。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孟知溪微仰着头,眼睫轻闭。 小脸像是用白玉精工雕塑而成的,白皙、光滑、玲珑剔透。 扁而薄的唇紧抿着,天生含了几分媚。 若不是那双玉手紧紧攥着床单,谢长宴差一点都要以为她是在主动献身了。 视线轻扫而过,谢长宴手里替她揉脚的动作没停。 就在孟知溪等的不耐烦,即将要睁开眼的时候。 “咔嚓”一声。 脚腕回位。 孟知溪只感觉到一下剧痛,再活动一下,脚已经不疼了。 她沾着泪珠的眼睫带了些疑问。 “为什么?” 谢长宴细心帮她穿好鞋袜,才起身净手。 随后当着她的面自顾自的整理好衣服。 就当孟知溪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她的时候。 一道低哑的声音才耐心解释道,“我说过,自始至终,我从未轻待与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未婚,我未娶,难道我追求你不可以吗,倒是你,次次将我拒之千里之外。” 孟知溪愕然。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答案。 丰采高雅,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会看上她? 孟知溪承认,自己的容貌算得上上等,但她还没这么大的自信。 谢长宴似乎只见了她几面,便对她有些不一样了。 谢长宴忽然纠正她,“两面。” “除了城外那次,那日在绣坊,你同那卫绣娘打架,我便能确定心中对你有所不同了。” 孟知溪脑袋发懵,只觉得他说的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孟知溪根本想不起来细节。 更不知道,自那时,她在谢长宴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孟知溪从小活得太清楚,对一见钟情这种话本子里才出现的说法,不敢苟同。 心却不听话的因着他的话莫名漏了一拍。 “那又如何,即使你对我有意,那也只能怪上天安排了错误的时间,我与何青枫已经定亲了,他待我很好,我也不会做这朝三暮四之人。” 谢长宴顿了半天,才转身抬起她的下颌。 似乎是想看清楚。 为何他偏偏看上如此一个冷心冷情之人。 孟知溪也不惧,直视他的眼。 四目相对。 竟然连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了片刻。 良久,谢长宴终是叹了一口气,温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求一个机会。” “一个和何青枫公平竞争的机会。” 孟知溪刚想怼他,哪有什么公平竞争。 何青枫和他,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谢长宴分明是要明着耍无赖。 “我若是耍无赖,便直接去孟大人面前说一句,不出三日,那何家便会收到退亲文书。” 孟知溪急道,“你敢!” 谢长宴抓住她的手,“那就公平竞争,说来那何青枫还比我多占了你未婚夫的名分,仔细论起来,是他占了先机。” 孟知溪终究是无法反驳。 半天才道了一句,“好。” 竞争就竞争,不就是两个选一个吗,左右她不吃亏。 只要哄着这位谢大人,陪他玩这完这场感情游戏。 到最后,选谁还不是她说了算。 打定主意,孟知溪心里的郁结也散去不少。 难得见她待自己没有那么抗拒。 谢长宴原本还想珍惜一会儿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院外呼呼啦啦似乎有声响。 孟知溪眼神一敛。 坏了,定是父亲母亲他们来“捉奸”了。 今日这么多宾客,这场戏没唱完,他们怎么甘心。 第26章 孟小姐这样娇气 为了攀附权贵,连自己亲闺女的声誉都不要了。 一时间,孟知溪只觉得替他们臊的慌。 “谢大人,你……你快走。” 她推着谢长宴往窗户走。 以他的力气,砸开一扇窗户逃走应该没问题! 谢长宴却不动,一双眸子明亮温润。 孟知溪只当是他身份矜贵,不愿意做这钻窗的行径。 “求大人。” 声音娇软,带着淡淡的颤声。 她转身摸了个不大不小的木凳,想要砸开窗户。 谢长宴心尖跟着一颤。 夺过她手里木凳,放下。 他用手拆开对角的小木钉,打开窗户,溜了出去。 孟知溪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去去关窗。 又见他撑着窗沿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下次谢府的差事不准再推辞。” “知道了。” 孟知溪胡乱的点了点头,竟然伸手把他的脸推出去。 “嘎吱”一声,重重的关窗声。 孟知溪细心的把那两块小木钉砸回原处。 办完这些,她才理了理心情,低头似乎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门外,是孟母领着一众同僚夫人一路找过来。 孟母还特意训斥了巧慧,“小姐好好的,怎么就找不到了呢,让你送小姐回屋休息,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巧慧应着骂,一句不吭。 很快众人就来到客院。 孟母怕耽误时间跑了人,直接让巧慧去开门。 “挨个看看,别是哪个不长眼的,不小心把小姐锁屋里了。” “是。” 众位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套操作,默而不语。 总觉得一会儿会有好戏看。 打开门,孟知溪果然在客房。 没等孟母开口,她便衣物凌乱冲出来,直接抱住孟母。 啜泣个不停。 “知溪,我的好知溪,母亲在这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母亲为你做主?” 孟母轻拍着孟知溪,虽有心疼,但更多的是笑意。 委屈只是暂时的。 看这样子,事怕是成了。 就算不成,这么多夫人看着呢,只要谢首辅从这间屋子里走出来,那便有口难辩。 她悄悄打了个手势,让小厮可以去叫老爷了。 孟知溪紧紧抱着孟母,手一直指着屋内,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任凭大家怎么问,她除了啜泣,一句话不吭。 外人看来,还以为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眼巴巴的,大家都等着看好戏! 等了半天,屋内一个人影也没露出来。 孟母随手指道,“你们两个,进去看看,屋内到底是谁,敢欺辱我闺女,我定不饶他!” 两名小厮搜了一圈,回来汇报并没有人。 别说是人,连个活物也没见。 孟母站不住了,推开孟知溪就亲自进去查看。 戏都演到这了,可不能让首辅大人占了便宜跑了。 那她找谁喊冤去。 没人! 连窗户都封的好好的,怎么可能! 孟母也没了心情,忙让孟知溪整理好衣袍。 这时,前院的大人们也赶过来。 孟适棠在左后,为首的,竟然是谢长宴。 孟母看见谢长宴,瞪大了眼,再看向自家老爷,好多疑问不敢宣之于口。 孟适棠不耐烦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母亲都在,定会为你撑腰,知溪你且说明白。” 谢长宴也看她,见她演戏,眼底溢满了宠溺之意。 孟知溪这才开口,伸出手指,在谢长宴的方向飘过,指向角落里一只黑棕色的不明物。 “父亲,母亲,府内有虫子,好大的虫子。” 噗~~ 区区虫子,弄的和捉奸现场一样。 很多等着看好戏的贵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母身边的小厮则是跑过去捏起了那只被拍扁的蟑螂。 确实够大,够恶心的! 也不怨娇滴滴的大小姐会害怕。 “一个虫子而已,你哭什么?还有,你刚刚不是回屋休息了吗,怎么会在客房?” 孟母明知故问。 孟知溪答道,“我刚刚是要去休息,可巧慧说,我的院子在杀虫,母亲自是知道的,我自小闻不得那雄黄的味道,巧慧便帮我寻了一处客房休息,谁想到哪个不长眼的上了锁,偏偏这客房也没收拾干净,竟然有这么大的虫子。” 孟知溪握紧了母亲的手。 “母亲,你不知道,刚刚知溪怕死了,客房的门窗都打不开,我还以为是有人要故意害我。” 孟知溪说着,眼神一直在观察父亲和母亲的表情。 孟适棠只有对事情落败的不满。 孟母敷衍的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也再无其他。 “好了,乔迁新居太过仓促,定是有准备不周的地方,一场小闹剧,让大家见笑了,现在事情说开了就好,还是请大家移步前院,继续赴宴!” 孟适棠说完,没有人动,只因为为首的那位谢大人未动。 谢长宴看向那缩在孟母身后娇小的一团,总觉得刚刚她这一番表演。 娇俏可爱。 一时,没收住笑意。 谢大人笑了,众人不知是何意。 只听见那人口中轻飘飘的笑道。 “没想到孟小姐这样娇气,孟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说罢,那人转身离去。 众位大人只当是孟家遭到嘲笑,哈哈一笑,也跟着离去。 “好了,好了,没事了,回去好好休息!” 孟母安慰两句,带着巧慧离开。 何青枫担心她,故意等到最后才走。 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知溪连米粒大小的虫子都怕,更何况刚刚那只拇指宽的。 她刚刚一个人,又跑不出去,怕是吓坏了。 “放心,青枫哥哥,我没事,刚刚就是被吓到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你去前院!” “好,晚些时候,我差进勇送些安神止惊的香料来。” 孟知溪点头,目送他离开。 转身,她朝他相反的方向走。 不知为何,此刻面对何青枫,她竟然生出一丝背着他偷人的愧疚来。 何青枫对她越好,接下来她怕越会在这种愧疚中来回挣扎,自食其果! 果然,坏事是做不得的! 可惜,那谢大人仗着身份逼迫,她若不答应,也是进退两难。 回屋,孟知溪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拿起绣活做个不停。 这些天,她已经做了两件斗篷,手里的这一件,是偏厚些的。 何青枫此去平洲任务艰巨,归期未定。 万一有个风吹雨打的冷天气,他也能穿。 可惜,时日太短,她能准备的太少,不然还可以帮他做两身外袍。 至于中衣,孟知溪羞了羞,还是等到婚后再为他做! 月扇推门进来,把弄来的鲜花放在窗口上驱味。 “小姐,这衣服是送给未来姑爷的?也不知道咱们姑爷为何这么有福气,竟然能娶到你!” 孟知溪拍打她,“就你贫嘴。” “本来就是嘛,只盼咱们姑爷快去快回,早日挣些功名回来,风风光光的把小姐您娶走。” 孟知溪顿了顿。 手里的线打了个结。 但愿! 第27章 宫中差事 何青枫今日启程,孟家派孟知溪和孟浩送他城东门外。 孟知溪今日特意带了他送的那支簪子,以表情谊。 孟浩在后面不情不愿的跟着。 把包裹往马车上一放,似乎有话要说。 何青枫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孟知溪,才道,“放心,我虽然不在京中,但早已经向我的上司鸿胪寺卿李大人举荐你,鸿胪寺近日正缺几位史料录事,届时,你若过了初试,定能胜任。” 孟浩张了张嘴,没说话。 表情似乎不太满意。 整理史料,那得多无聊,他好歹也是秀才。 若来年再参加乡试,再中了举人,那便能正式出任为官了。 哪能在这一个小小的鸿胪寺里磋磨呢! 考虑到何青枫官职有限,孟浩没再说什么。 只催促他们谈话快一些。 孟浩走到马车前等。 孟知溪才道,“别和浩弟一般见识,我知道你是用了心的,他眼高手低,才疏学浅,能胜任这职位就不错了。” 虽说当今圣上近年来重人才,放低了官府内的任职条件。 但大批秀才涌入京城谋差事,若无人推荐,根本进不了官家的大门。 鸿胪寺录事整理史料,虽是闲差,但对孟浩来说,倒是正好。 何青枫摇摇头,温柔道,“你能明白我就好,不枉我费一番心思。” 马车摇摇晃晃出城。 孟知溪站在高处看了很久,才掉头回去。 孟浩看她如此落寞,反而劝道。 “情人眼里出西施,阿姐,你可不要被那何青枫迷惑了,之前在春州,他确实算得上青年才俊,可到了这京城,咱们才知道,人外有人啊,要我说,阿姐这容貌,定能配得上更好之人,那何青枫走了也好,咱们趁这段时间再好好物色物色……” 孟浩话没说完,就挨了一个大巴掌。 “阿姐。” 孟知溪一个冷眼抛过去,只觉得一巴掌也不解气。 “啪” 又是一巴掌。 孟浩懵了。 “何青枫配不配得上我,还容不到你来质疑,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好好读书,别到时候连初试都过不去,白白丢孟家的脸。” 孟知溪只觉得自己这一家人都窒息的厉害。 恨不得拿她做梯子,扶摇直上才好。 她连马车都不想待了,勒令车夫停下,她要出去走着透透气。 孟浩一张脸被打的通红,出于血脉压制,愣是一声没敢反驳。 可原本要下车的人,撩开帘子,转身又回来了。 “阿姐~” 孟浩刚想掀开帘子,又被孟知溪一巴掌拍了回去。 “回家。” 两辆马车交叉而过。 谢长宴一直撩着帘子,却不见对面的人再露面。 叹了一口气,他也只能让墨竹驾车离开。 宫中有诏,今日他怕是不能缠着她了。 孟知溪回了孟府,也没歇息。 绣坊那边派人来叫,说是有急事。 孟知溪没犹豫,让车夫马不停蹄把她送到绣坊。 “孟姑娘,你快来,就差你了。” 罗姑姑招手把她唤过去。 孟知溪这才抬眼小心翼翼打量了和她并排站在一起的几位绣娘。 据她了解,都是绣坊个顶个的好手。 什么样的大人物,让绣坊这样严阵以待。 很快,罗姑姑安排她们上了马车。 再下车的时候,六位绣娘已经到了宫里。 这下,连平日里笑呵呵的罗姑姑都枕着脸不敢开玩笑了。 “今日进宫,是要面见贵人们的,礼仪我日常也都教了,大家都紧紧精神,待会儿一定不要行差踏错。” 兜兜转转,罗姑姑领着她们来到御花园。 绿树成荫,青石小路沿着花海延绵。 正中央,金边琉璃瓦的亭台中,坐了几位贵人。 一位嬷嬷帮她们通报,孟知溪一行人才跟着上前见礼。 主座上,一位美人身穿深青色金绣宫衣,淡扫峨眉,薄粉拂面,明艳不可方物。 发间一支飞凤金步摇,平添了一股端庄之意。 这就是岳皇后。 “平身,今日诏你们来,主要是帮和宁做衣服的,待会她有什么要求,你们就随着她。” 孟知溪这才随着众人起身。 抬眼,便看到皇后身边那位紫衣公主。 她并未穿宫服,也没戴花钗珠冠, 头梳高髻,腰间挂了一把金鞘匕首。 英气非凡! “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想要件英姿飒爽的骑装,和男人们的那样,方便简洁就行,你们谁能做?” 宫里不是没有绣娘,可这位公主却偏偏让罗姑姑从宫外绣坊找绣娘。 这说明什么,说明宫里根本没人敢接这个活。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出声。 那位小公主生了气,拿着手里的短匕首把桌子敲的当当响。 皇后抿了口茶,笑道,“行了,别吓唬她们,那不是有这几位绣娘的绣样吗,你看看中意谁的,让谁做便是。” 小公主这才转身走到罗姑姑托着的木盘前。 用匕首挑着,从上至下,一一查看。 粗略看了一遍,她抽出一张绣样,问道,“这是谁绣的?” 六位绣娘同时抬头,最终孟知溪上前一步回道,“回和宁公主,是民女做的。” “你可能做我的骑装?” 孟知溪脑中想了想,只觉得一件骑装,没什么难度。 而且这位公主虽然气势骇人,但言语大方,想必不会为难人。 “回公主,民女能做,尽力让公主满意。” 罗姑姑见她答应,跟着提了一口气。 让这位小祖宗满意,怕是不容易! “哈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没选错人,终于有人能给我做骑装了。” 御花园的笑声,清脆爽朗。 把外面和大臣们聊天的圣上都给吸引过来了。 “什么事情,能让我的和宁这么高兴,说来听听,与朕同乐。” 在场所有人,全都大礼跪下。 包括岳皇后,也放下茶盏,微微见礼。 景玄宗亲手扶起来皇后,同坐主座。 才听和宁公主笑道,“父皇,这次你可不能反悔了,有人答应要给我做骑装,那过几日的皇家猎宴,我必须要参加。” 此事,说来都是源自和宁公主和圣上定的赌约。 和宁公主娇贵倨傲,不爱女红,偏要学那江湖儿女,行侠仗义。 景玄宗有意整治一下她这傲娇的性子。 只说若是有人能帮她做一身新骑装,她便能参加皇家猎宴。 前提是,公主不能拿身份逼迫她们。 定下这样的赌约,谁还敢违反圣令。 宫内大小绣娘,一律不敢应。 故而和宁公主想到了宫外的皇家绣坊。 没想这样的好差事让她给接了…… 孟知溪僵在原地,从头到脚泛起一阵寒意。 “是吗,是谁答应了给公主做骑装?” 景玄宗甩了甩衣袖,轻斥中带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孟知溪想上前回话,谁知脚步虚浮,竟然吓的崴了一下。 身侧,有人牢牢托了她一下。 孟知溪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有点像轻杉夹杂着檀香,让人瞬间安定了不少。 抬眼,谢长宴姗姗来迟,站在她身侧。 视线定格在孟知溪身上。 谢长宴笑道,“原来是孟绣娘啊,和宁,你这次确实没选错人。” “哦?” 能得到谢长宴开口夸赞,连景玄宗都正眼看过来。 第28章 你只想着他,就不考虑考虑我 孟知溪这才上前回话,说是自己不知深浅,大胆应了公主的差事。 龙颜之威,不是常人能直视的。 孟知溪微低着头,都感觉上面的那束视线极具压迫感。 片刻,一个红色的官袍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帮她遮去这抹惧意。 谢长宴落座,才道,“和宁,这绣坊最好的绣娘都让你选到了,那你这几日可要好好护着,务必作出骑装来,才能按时参加猎宴啊!” 他这么一点拨,和宁公主反应过来,急忙跑到孟知溪身边把她拉起来。 “对对对,父皇,我已经遵守了约定,你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孟绣娘不知情,她还愿意接我的差事,这可赤诚之心,最是难得,以后孟绣娘就是我的人,走哪都有我罩着。” 景玄宗上呵呵笑道,“我何时说过要为难她了,你们一个个的。” 说罢,景玄宗收回了视线。 年纪大了,眼神竟然也不好使了。 他看这小绣娘的长相,总觉得莫名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京城人氏?” 孟知溪被公主拉到一边,又听上座的圣上问及她的家世。 她又诚惶诚恐的上前,答道,“回皇上,民女是春州人氏,家父孟适棠,是六品内阁院主事,今年年初刚搬来京城。” 春州,南方地界,距京城甚远。 景玄宗点头,明显没有再问下去的兴趣。 兴许就是这绣娘长的顺了眼缘,不然他家和宁也不会选中她。 “好,和宁既然选了你,那你就尽心做!” “是。” 孟知溪这才松了口气,退到罗姑姑后面。 全场,大家都低着头严阵以待。 只听见,谢长宴和圣上皇后随意谈话的声音。 就像聊家常一样,话题也没什么避讳的。 聊着聊着,景玄宗又提起此次平洲之事。 与何青枫相关,孟知溪支起耳朵,听消息。 怪不得人家都说,入宫就要多打点着贵人身边的嬷嬷、总管。 这圣上身边的大总管,日日跟着,要听去多少小道消息啊。 难怪把皇上的心思拿捏的透透的。 “长宴,大月氏诡计多端,一向不服我平景国管制,如今示好,你认为是何意?” 男子提起国政,皇后不再插嘴了,拿起茶盏,轻抿一口。 谢长宴道,“半真半假,不好判断,但等议和团到了平洲,对方的狐狸尾巴,总会有露出来的一天,此事倒是不急,只是不知道这鸿胪寺排派出的何少卿,有没有真本事了。” 说到这儿,谢长宴故意停了话题,别有深意的看了孟知溪一眼。 孟知溪总觉得是谢长宴是不想让她探听更多消息。 抬头,和他对视。 只见对方狡黠都冲她眨了眨眼。 若不是他唇角挂着笑意,孟知溪都怀疑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她吓的快速收回视线,和周边的木偶人一样,一动不动。 真是胆子肥了,在皇上面前,还敢与她调情。 这一幕,一分不差的落在岳皇后眼里。 她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嘴角带笑的谢长宴,后又把视线放在人后那位娇俏的小绣娘身上。 倒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身上的气质,也和年轻时候的淑荣有些相似,怪不得长宴会喜欢。 临走,岳皇后开口,让孟知溪明日就来宫里,为公主裁衣。 “是。” 总算了了差事,孟知溪跟着罗姑姑退下。 才走到正南门,就见一辆红色的马车拦在门口。 墨竹抱剑站在车旁。 走近,不知和罗姑姑说了什么。 就见罗姑姑一脸笑意的回来,“孟姑娘,谢大人说有差事找你,你不必跟我们一块回去了。” 说着,就把孟知溪推到了那辆马车上。 “这孟绣娘是什么来头,怎么公主找她,谢大人也找她,合着风头都让她出了,我们就是来给她做陪衬的。” 有绣娘不满,其余的几位绣娘也跟着附和。 她们也是绣坊里的绣工能手,论资历,谁不比那位孟绣娘强。 为何就她能讨贵人们欢喜,定是凭了那张狐媚的脸蛋。 罗姑姑听见,冷脸斥责:“都不服气是,那刚刚在圣上和皇后娘娘面前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敢吭声?” “告诉你们,能得贵人赏识是福命,你们没有这命,都给我乖乖回绣坊干活去。” 罗姑姑发话,众人虽有不满,但却不再言语了。 马车里。 孟知溪坐在左侧靠门的位置,离谢长宴远远的。 “你为何当着众人的面把我叫进来,等回到绣坊,她们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谢长宴伸手帮她捋了捋碎发,笑道,“她们不敢,除了你,谁敢和我这样顶嘴。” 是啊,京中自然没人敢编排首辅大人,但是敢编排她啊! 孟知溪不自然的躲了躲,手却被谢长宴握住。 “坐近一些,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孟知溪的左侧就是车帘,若是有个颠簸,定要掉下去。 她刚想说不会,马车一个颠簸,孟知溪惯性向前倒。 惊呼一声,身体就被谢长宴搂了过去。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姿势暧昧无比。 谢长宴也勾了勾唇,心满意足的笑了。 偏偏墨竹听到动静,慌张勒马。 “大人,可有事?” 孟知溪脸色涨红,刚想挣脱。 谢长宴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无事,继续走,驾车稳一些。” “是。” 墨竹摸了摸鼻尖,才驾着马车缓缓起步。 他怎么听着,刚刚大人这话里不仅没有责怪,还有些褒奖的意思呢! “你……你快点放开。” 孟知溪压低声音,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又被谢长宴牵着手坐在他旁边。 “前两天刚答应我的,今天就忘了?” 忘了什么,孟知溪没忘啊! 她已经很努力在适应了,只是两人在一起,怎么都觉得别扭。 尤其是她一和谢长宴单独相处,就有控制不住心慌意乱。 这种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有一种正在偷情的错觉。 这话孟知溪自然不敢说。 谢长宴仿佛能看懂她的内心,又道,“我说过公平竞争,自然不是要躲在暗处和你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和你相处。” “不行。” 孟知溪难堪道,“我和何青枫是定了亲的关系,众人皆知,若是和你光明正大,岂不是让他受尽众人嘲笑。” “你只想着他,就不考虑考虑我。” 谢长宴执起她的手,按在他胸口处。 “砰砰砰”的心跳声,强劲有力。 孟知溪只觉得指尖发烫,心也不自觉地跟着他同步。 “谢大人,我到了。” 她抽出手,仓皇而逃。 第29章 能得谢大人另眼相待,那还真是我命中带福 孟知溪回了孟家,没过多久,谢府就派人来把活计送来了。 是那件冰蓝色的衣物,衣服还是她扯坏的。 这谢长宴,是在变着法的提醒她。 孟知溪脚步一顿,语气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我知道了,等我修补好,自会给谢大人送去。” 李管家连连点头,又不放心的嘱咐道,“那孟姑娘可别让我们首辅大人等太久。” 等久了,就是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次,没等孟知溪开口,孟适棠满口答应。 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他亲自把李管家送出门。 一路捋着胡子回来,孟适棠实在摸不准,这谢大人是什么意思。 上次给他创造机会,他不占便宜,转头怎么又上赶着把衣服送来了呢? 难道真是看上了他家知溪的绣技! 回到正厅,他对着孟知溪交待道,“知溪啊,你以后也要灵活变通一些,谁能比谢大人的差事更重要?” 孟知溪回道,“那父亲说说,和宁公主和谢大人,这两份差事该先做哪一个?” 孟适棠愣住,一听说自己闺女今日竟然进了宫,还领了和宁公主的差事,只觉得自己的仕途一片光明。 “哪个都重要,哪个都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休息好,千万不要累坏了身子。” 孟知溪缄默不语,听他交待完,才退下。 心中只觉得父亲大人这点可怜的关怀甚是势利。 第二日,便是入宫为和宁公主裁衣的日子。 孟知溪乘了绣坊的车,直接入宫。 长乐宫,淡紫色的身影手持一把花枪舞的如银龙一般轻盈。 曼妙身段,敏捷灵动。 花枪发出钝钝的破空声,打了几个旋,瞬间引的满天桃花飘落。 连孟知溪看了,都心生羡慕。 生活在皇城最尊贵之处,还能活的如此肆意。 和宁公主怕不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走神间,一只花枪迎面甩过来。 孟知溪犯了傻,下意识闭眼。 “咿,你真是个胆子大的,我练武这么久,还没见过谁不躲的。” 孟知溪这才睁眼,看着离自己不到三寸的红缨枪,双腿一软。 她倒是想躲,这不是刚刚来不及吗! “民女愚昧。” “好了,别害怕,你过关了,孟知溪是,以后你就是我和宁公主的人,出去我罩着你。” 孟知溪这才作揖道,“谢公主。” 和宁公主挥手遣散下人。 把红缨枪往架子上一插,才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没有人在的时候,你就叫我和宁,这样显得亲近。” 孟知溪端着布料,无处安放,双手轻颤,“公主身份尊贵,民女不敢越矩。” 和宁收回手,撅着嘴,似乎心有不满。 “有什么尊贵的,你若真怕我,那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孟知溪这才抬头,看了眼小孩心性一般的和宁公主。 对方神色认真,让孟知溪实在不忍心拒绝了这位小公主的情谊。 犹豫半天,她轻声道,“和宁?” “哎。” 和宁公主听了这一声好像十分高兴,乐呵呵地拉着她进屋量体裁衣。 “你果真和那旁的绣娘不同,是个有趣的,怪不得连长宴表哥都对你另眼相待。” 和宁公主这一句话,吓的孟知溪连软尺都没拿稳。 难道连心性如此大大咧咧的和宁公主都看出来了。 那其他人? 孟知溪只能宽慰自己,圣上和皇后娘娘定不会关注这些小事。 “公主您说笑了,谢大人他身份矜贵,怎么会对我另眼相待。” 收了软尺,孟知溪一一记下尺寸,才领着和宁公主去选布料。 “怎么不能?” 和宁公主对这些布料没什么兴趣,往孟知溪面前一推,“你帮我选,只要是紫色就行。” 说完,她又把话题转到谢长宴身上。 “我这个表哥,你不知道,自十五岁那年,姨母去世之后,他整个人就变了,虽是看着温和宽仁,但实际上连我们这些亲人都走不进他的内心,整日寡言少语的,鲜少有这样当众维护谁的场面了。” “那日他出言提点我,实则是为了维护你,你是头一个,你说新鲜不新鲜?” 孟知溪仔细听完她讲的谢长宴的事,也只能讪讪道,“能得谢大人另眼相待,那还真是我命中带福。” 量完尺寸,定了布料,按理说孟知溪就该回绣坊赶工了。 偏偏这时候皇后娘娘来召,请和宁公主和孟绣娘一同去用茶点。 “走走,不用怕,我母后很和蔼的。” 和宁一路拉着孟知溪。 中宫。 岳皇后让人把刚做的桂花酥摆上,再撒些蜂蜜。 见她那疯丫头一样的小公主把人拉进来,她不由失笑,“都来了?不必多礼,入座!” 岳皇后虽然如此说,但孟知溪不可能不懂礼,规规矩矩行完礼,又道,“谢皇后娘娘。” 岳皇后眉眼舒展,微笑问道,“上次听说你是春州人,春州人都爱食甜,你尝尝这桂花酥。” 皇后娘娘请她吃桂花酥! 这套路似乎极其熟悉,难道谢长宴和人套近乎的手段是从皇后娘娘这里学的? 孟知溪惶恐,又是一番谢恩,才拿起一块,尝完,夸赞道,“宫中的桂花酥,比春州的好吃。” 她嘴角还沾着糕点,这句话也是认真尝过之后才回答的。 一时间,岳皇后的笑意更深了。 这孟绣娘,倒真是个趣人。 就是家世低了些,不然赐给长宴做正房,也能让他的府内多些欢乐。 喝茶不仅仅是单纯的喝茶。 岳皇后虽然温和,但气场在哪里,聊家常一样,把孟知溪的爱好,年龄,生辰八字,和家中亲属,所属官职,都问了个遍。 纵然孟知溪不敢想,也不得不想。 皇后娘娘可能是想给她说媒! 想到这儿,孟知溪坐不住了。 起身行礼,她才道,“皇后娘娘,其实民女……” “谢大人到。” 门外的太监通传,谢长宴迈着大步已经进来了。 皇后娘娘是他亲姨母,这样近的关系,自然是没人敢拦。 宫女们恭恭敬敬在右侧空位布上新茶和糕点。 谢长宴这才拱手见礼,并未坐下。 目光直接扫向一旁俯首见礼的孟知溪。 低眉顺目,比在他面前乖的多。 见她无碍,他提着的心跟着放了回去。 转而,揾怒道,“孟绣娘怎么还在宫中,昨天我派人送去的衣物,可缝补好了?” 孟知溪自然是一个针线都未动。 但皇后娘娘面前,她还是拘着的,“回大人,还未缝完,今日说好了要帮和宁公主量体裁衣,等回去,民女就赶工为大人缝补。” “那可不行,衣服我等着穿,你现在就跟我出宫!” 谢长宴今日显得不太好说话。 说完,他又朝皇后娘娘作揖,“姨母,见笑了,今日我朝您借个人。” 岳皇后了然,挥手放他们离开。 和宁不满意了,追在后面想为孟知溪说两句好话。 刚说了长宴表哥待孟知溪有些不同,今日怎么又瞧着没什么不同了呢! 岳皇后把和宁拦下,笑着戳破,“当朝首辅,按规制一个月可做多少新衣,竟然唯独少孟绣娘缝补的这一件衣服穿吗?” “哦!” 和宁哈哈一笑,“我就说嘛,长宴表哥待她就是不同,母后,这现成的红娘你还不做?” 岳皇后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红娘好做,就是看长宴想给这孟绣娘要什么身份了。 若是正房,需得顾忌到滇侯府那边,怕要费些心思。 听说,最近孟绣娘的父亲孟适棠,恰巧提任了内阁院主事。 这事,怕是有长宴的手笔! “好姻缘多磋磨,不急!” 岳皇后不急,和宁却急了。 好不容易能遇见一个合眼缘的,她一定要快快让长宴表哥把孟知溪娶回去。 这样她就能时常找她来玩了。 打定主意,和宁公主出了中宫便直奔大殿。 她要去求道旨意,撮合他们。 第30章 以前从未开过,今年为你开一个也无妨 又是五日,孟知溪为和宁公主赶制的骑装终于完工。 当日,她进宫复命,也收到了一道御旨。 “知溪,开不开心,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带你纵马驰骋。” 能有此殊荣,参加皇家猎宴,她自然是开心的。 可开心的同时,更多是未知和不安。 “宫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下次进宫,提前让人告知我一声?” 谢长宴那日的嘱咐,依犹在耳。 孟知溪失神片刻,迟疑道,“可惜我不会骑马,到时候怕是让和宁你扫兴了。” “没关系,不会骑我教你啊,或者让长宴表哥教你也行,他骑技最好,到时候你见了便知道了。” 骑马打猎,最能彰显一个男儿的英雄气概。 和宁坚信,若是孟知溪改日见了长宴表哥马上英姿,定然心动。 “和宁,我和谢大人什么都没有,你……” “哎呀,我知道,你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和宁虽然这样说,却眉眼带笑,透着一抹明晃晃的戏谑。 这会儿,她正好去屏风内换上了骑装。 浅紫色对襟振袖收腰短装,尺寸正合适。 孟知溪看了,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遂将铜镜举到和宁公主面前。 “公主看怎样?” 和宁转了个身,原地凌空扫步,握拳出手,身姿轻盈,只惊叹道,“太合适了。” “知溪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巧,谁要是娶到你,可真是有福气。” 反正这针线活,和宁是一点儿也做不来。 在她眼中,孟知溪能把那细小的针线活做的如此精细,自然和她行云流水耍起红缨枪时一样厉害。 “公主谬赞了。” “你看看你,就是谦虚,这一点可和我那长宴表哥不一样。” 孟知溪不厌其烦的纠正道,“公主,民女真的和谢大人没关系。” 话音刚落,门口的丫鬟通报,“公主,谢大人来了。” 和宁忍着笑,眼含暧昧的扫了孟知溪一下。 才道,“长宴表哥来了啊,快让他进来。” 她这宫里,谢长宴一年都踏足不了几次,怎么今日孟知溪一来,他就跟来了? 这两人,还说没关系。 孟知溪没再解释,心里打算着,要不直接告诉和宁公主,自己已经定亲了,免得她再错牵了红线。 “长宴表哥,你可是稀客啊,今日来我这宫里,是来看谁的?” 说着,和宁朝他眨了眨眼。 眼底的八卦意味明显。 “不来看谁,我是来逮人的。” 谢长宴脚步站定,视线却落在身后的方向。 脸上的笑意未收,算是默认。 “走,交了和宁的差,这次可轮到我了?” 谢长宴还真是来接她的。 孟知溪缓缓走出来,行了个礼,才道,“谢大人先回,我今日交了差,下午回去就把您的衣服送到府上,只不过现下和公主还有要事没有聊完。” 女儿家的聊天,也没什么要事。 只不过她一不想和谢长宴同路,二不想就这样让和宁公主误会下去。 而且,和和宁公主相处,比和他在一块自在多了。 晚些还有绣坊派来的马车亲自来接。 谢长宴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继续笑道,“那可惜了,刚刚绣坊来了马车,不巧被墨竹打发了回去,这下我只能在这里等你们聊完了。” 谢长宴寻了最近的座椅,随意坐下。 还真有一副要等她们忙完的架势。 得得得,和宁可伺候不了这位爷。 “嘻嘻,那知溪你先跟着长宴表哥回去,这骑装我很满意,就直接留下了,你回去别忘了准备准备,到时候猎宴我带你骑马。” 和宁摆摆手,把她和谢长宴一路送到宫门外。 那笑意,就和牵线的红娘一样。 孟知溪低着头,跟在谢长宴后面,一言不发。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开口问道,“你为何不向和宁解释?” 谢长宴道,“解释什么,她也没问,就算问了,答案也和她想的一样。” 这人! 太过自傲! 孟知溪只感觉和他沟通不了,索性闭嘴不言。 “谢大人既然送我回家,那就在门外稍等一会儿,我把缝补好的衣物拿了,一并给你就是。” 以后,他也不用以这个为借口,来找她了。 谢长宴温和的笑意未减,沉吟道,“我是无所谓,就是怕孟大人太热情,会留我用顿晚餐。” 孟知溪脸色一变。 指尖刹那间蜷紧。 良久,她才闷闷的道了一句,“那你回去等,我送到谢府便是。” “好。” 谢长宴倒是答应快,生怕她反悔似的。 马车摇摇晃晃。 谢长宴忽然执起她的手,勾住小指,轻轻捻着。 孟知溪下意识挣扎,随后索性随了他的意。 反正每次,他也就牵牵她的手,没有其他越矩的行为。 “你想学骑马?” 孟知溪愣了半秒,她何时说她想学骑马了? “学骑马不必找和宁,别看她整日舞刀弄棒的,真论骑术,实在不佳,我倒是有个好老师推荐给你?” 聊到这里,孟知溪倒是有点好奇。 他口中的好老师,是何人? 刚问出口,孟知溪意识到什么。 她忽然不想听答案了。 谢长宴却摊开她的掌心,一笔一划的把他的名字写在上面。 “谢长宴,这个老师不错。” “而且,若是你学,不收分文。” 孟知溪诘问道,“你堂堂首辅大人,竟然还开设骑术班,收银钱?” 说出去,谁信! 谢长宴哈哈一笑,似乎是笑她天真。 “以前从未开过,今年为你开一个也无妨,怎样,可要学?” 对上他期待的眼神。 孟知溪心底一乱。 抽回手去,她摩挲着发烫的掌心。 “不学,我不爱骑马。” 怪危险的! 马车停在孟府门口,孟知溪快速下车。 幸好她家没有什么侍卫守门。 开门关门,孟知溪步履飞快。 当天,她又去了一趟谢府,把那件拖了多时的差事交上了。 孟府。 孟母听说她被和宁公主邀请参加皇家猎宴,只觉得面上无上荣光。 “还能带人吗?若是能,带着你弟弟,到时候让他给你牵牵马也是好的。” 第31章 谢长宴,你别发疯 孟知溪眼底压着怒火,“母亲,御旨已下,只许了我一人随公主伴驾。” “是你一人啊,但你和公主都是女儿家,总需要个随身伺候的,我看你浩弟正好,他打小就听你的话。” 孟母越想越开心,一拍大腿只觉得不得了。 “不行,若是要去,可得让浩儿好好收拾收拾,知溪啊,你看那和宁公主长的漂亮吗,我算着她和你浩弟年龄差不多,若是你能在中间撮合撮合,我看浩儿也不必去什么鸿胪寺任职了,直接弄个驸马当当,岂不美哉。” 孟知溪听不下去了,连忙叫停。 “母亲!” “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御旨已下,难道您非要曲解圣意不行,再说和宁公主身份尊贵,身边能缺伺候的奴才,浩弟是男子,怎能随我伴驾,我看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孟母被呛一番,只觉得气血上涌。 养了这丫头十几年,她从未敢如此和她说话。 入夜,孟母与孟适棠在榻间聊了此事。 “这丫头,确实越来越不听话了,或许她以为定了亲,便可不服家里管教了?” 孟适棠双眼一眯,转身从柜子里摸出来一个小箱子交给孟母。 “是该给她紧紧皮了。” 孟母点头接下,只道自己会找时机向她透露此事。 夫妻俩聊完正事,孟适棠也没有在此处歇下,转身迫不及待的出了府。 近日,他在府外包下一位歌姬,那女子身姿曼妙,令人欲仙欲死,孟适棠恨不得整日与她缠绵。 男人嘛,没有不喜欢年轻漂亮的。 …… 翌日,皇家猎宴如期举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北上移居行宫。 孟知溪也在此列,她与和宁公主共乘轿辇。 一路好奇,孟知溪一直撩着帘子欣赏过往的风土人情。 和宁大大咧咧的躺坐在轿内,百无聊赖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走的这么慢,何时才能到行宫。” 这样的急性子,若不是迁就这孟知溪,她该策马打前阵去了! 孟知溪笑言道,“公主别急,今日就是到了行宫,猎宴也要明天开始,不如好好静下心来,看一看这路上的趣事。” 和宁歪着头,心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可这路上,哪有什么趣事。 “不如我来和公主说一个?” 孟知溪神色认真,思虑良久,才惴惴不安的说出口。 和宁原本以为孟知溪要给她讲个什么话本故事之类的逗她开心。 没想到,她讲的是她自己。 半天,吃了瓜的和宁喃喃开口,“你订亲了,那长宴表哥知道吗?” 孟知溪秀眉轻拧,神色有些飘忽,好半天,她才点了点头。 惊的和宁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她才哈哈大笑,拍着孟知溪的肩膀。 “我的好知溪,你不会因为这事一直苦恼,定亲了可以再退亲啊,这有什么,只要你和长宴表哥两情相悦,我去与父皇说,让他下一道御旨,断了你与那何少卿的婚事。” 孟知溪急道,“不可。” 此事哪有公主想象的这么简单,她和谢长宴身份悬殊,本就不该高攀。 何青枫才是她的良人,再说人家对她一片赤诚,自己怎么忍心这样求旨退婚,害他名誉尽失,沦为笑柄。 孟知溪不求和宁公主帮什么忙,只求她别兴趣大发,顺着谢长宴那厮,乱点鸳鸯谱就行。 “那好,知溪,你真应该好好考虑考虑,长宴表哥,难道还比不上那何少卿?” 话说到这,轿外一声男声隐忍轻咳。 原来人马早已停下来整顿歇息,她们俩聊的太入迷,竟然没有察觉。 掀开轿帘。 哪还有什么贴身宫女。 谢长宴站在外侧,面色孤傲,似笑非笑,眼中露出阴霾之色。 和宁吸了一口气,讪讪笑道,“长宴表哥,你何时来的?” 谢长宴不语,定定的看了孟知溪好一会儿,拂袖离开。 谢长宴一走,墨竹就上前把手里的小盒子递上去。 “和宁公主,孟姑娘,我家大人是来给你们送些点心吃的。” 临走,墨竹没好气的看了孟知溪一眼。 这位孟姑娘,也太不识好歹了,他要晚提醒一会儿,还不知道她会冒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来。 若是搁旁人,那何少卿和他家大人放在一块,还用选吗! 和宁小声叹道,“啧,长宴表哥可能生气了。” 孟知溪心中毫无波动,木然接过点心,放在桌上。 生气就生气,最好别来找她才好。 车马入了行宫。 又花了些时间安置。 孟知溪是随和宁公主来的,自然安排在了公主的行院里。 隔着两排宫墙,便是谢长宴休息的地方。 他特意安排了一处与她相近的院落,谁想到…… “大人,平洲又来信了,这次是烧掉还是……” “拿过来。” 谢长宴接过信件,墨眸扫了一眼。 每搁数日,平洲便会寄来一堆家信。 其中何青枫的信件,一封送到何家,一封送到孟家。 他们两个郎情妾意,两两相念,还真是一对佳人。 那自己又算什么! 手里的信件被捏磋的差点碎裂,他才及时松手,展平,默默收了起来。 墨竹看这意思,信件是不准备烧了。 难不成,大人还要做一回传信人? 入夜。 行宫中,灯光昏暗。 装备精良的皇武营在行宫各处来回巡逻。 一个暗影闪过,入了公主墙院。 孟知溪已经洗漱完。 今天行了一天的路程,大家都有些疲倦,连一向朝气满满的和宁也没缠着她聊天。 躺在床上,孟知溪双眸紧闭却怎么也睡不着。 何青枫去平洲已经半月有余,竟然一封家书都没捎回来。 或许,他的信早就寄到了何府,那何老夫人可不会好心通知自己。 正出神。 忽觉床榻一陷,身边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孟知溪惊的坐起,却不敢闹出声响。 “和宁公主还在隔壁,谢大人怎敢如此放肆?” 谢长宴嘴角勾出一抹邪异的冷笑,“我敢做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高大的身影压过来,带着一股寒意。 她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 只穿着中衣的孟知溪就落入他怀里。 领口轻滑,露出香肩。 孟知溪挣扎了一下,第一时间护住胸前的春光。 “放开我!” 孟知溪卷着被子往墙角缩。 床前的烛光昏黄摇曳,给整个房间笼了一层氤氲暧昧的暖光。 谢长宴把人圈在身前,燥热的身体骤然贴近。 “让我放开你,那你想去找谁?” “何青枫?他远在平洲,怕是无暇顾及你。” 孟知溪不敢看他,垂下眼,身体都在打着颤。 “谢长宴,你别发疯。” 第32章 跟了我,就这么不情不愿 谢长宴?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谢长宴忽然觉得,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也不错。 伸手,他不理会她的叫喊,抓住她的脚踝把人拖回来,压在身下。 “再叫一声!” 孟知溪只觉得屈辱,抿着唇,不肯出声。 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盈盈欲滴。 纤纤发丝,凌乱的铺在脑后。 此刻,她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一阵风都会凋零。 偏偏孟知溪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诱人。 她倔强的转过头去,只留给谢长宴一个楚楚可怜的侧颜。 谢长宴的眸光暗了一下。 一丝罪恶悄然在心底发芽生根。 他伸手摩挲着她的唇,沙哑问道,“哭什么?” 蓦地,他又想起怀中的那封信。 手里的力道也重了不少。 她的拒绝,她的不愿,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谢长宴俯身,逼近她,在她扭头躲开时,托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上去。 孟知溪呜咽着,拼尽全身的力气反抗。 她就说,谢长宴是个道貌岸然的疯子。 “呜~” 孟知溪用力,咬破他的唇,血腥味在两人口中漾开。 谢长宴闷哼一声,猛地按住她的手。 双手十指相扣,举过头顶。 他的气息划过她耳畔轻薄的皮肤。 细碎的吻再次落下,引得她一阵酥麻战栗。 温热的指腹绵延向下。 一层一层。 剥落她的衣衫。 孟知溪逃无可逃,只剩下无声的呜咽。 一滴轻泪从眼角划过,被他轻柔舐去。 喘息的瞬间。 孟知溪哀求道,“谢长宴,放过我,求你。” 如此低微! 如此惹人心疼! 谢长宴猛然一顿,停下动作。 身下,孟知溪仰面闭眼,一副绝望之色。 “跟了我,就这么不情不愿?” 孟知溪不语,只是那一滴滴的泪珠,从眼角滑过,隐匿在被褥之中。 惹得谢长宴心也跟着她抽痛了一下。 放开她的手,他一件一件,帮她把衣衫拢回去。 “对不起,刚刚是我吓到你了。” 孟知溪抖了抖,默默穿好衣衫往里躲了躲。 谢长宴叹了一口气。 伸手,想帮她捋一下碎发。 孟知溪转头避开,“谢大人,天色已晚,你该回了。” 谢长宴手指僵在半空中,硬生生被她气笑。 “怎么不叫谢长宴了,嗯?” 孟知溪抿唇不语,半天才回道,“民女不敢。” 不敢? 他看那她倒是什么都敢! 若是换了别人,谢长宴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有耐心不掐断对方的脖子。 唇间的血腥味,已经淡了。 谢长宴用指腹轻轻抹了一下,又挂上日常那温和的笑意。 “明日开始,来找我学骑马。” 孟知溪拒绝道,“多谢大人,民女不会,也对骑马不感兴趣,就不学了。” 谢长宴像是早就料想到她会拒绝,此刻也不恼。 摸索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孟知溪面前。 信皱皱巴巴的,但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孟知溪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他的信怎么在你这儿?” 问出口,孟知溪又觉心中一凉。 怕是何青枫的来信不止一封,早已经全数被他截下来。 她刚要伸手去接,那封信就快速的被谢长宴塞回怀里。 孟知溪跟着抓了个空,手按在他胸膛上。 姿势暧昧。 谢长宴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别急,等你学会了骑马,自然可以看到信。” 神经病! 她都说了,她不想学骑马! 沟通无效,孟知溪早早的把人赶走。 第二天,皇家猎宴正式开始。 众人跨马而上,只等圣上一声令下。 “今日谁猎得头筹,便御赐黄金腰带,加封围猎勇士。” 景玄宗的许诺一出,引得台下纵马的男儿振臂高呼。 和宁作为唯一的女眷,一身紫衣,手握缰绳,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十分耀眼。 孟知溪站在一侧,笑着挥手和她打招呼。 自己不会骑马,就不掺和了。 景玄宗甚是喜欢这种气氛,他们平景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 平景国的男子,就要有这种敢于围猎的勇气。 忽而,他转过头来,视线扫向一旁没换装的谢长宴。 “谢卿,你往年围猎,成绩斐然,为何今年不参加了?” 谢长宴拱手谦虚道,“回禀圣上,微臣之前年少轻狂,对这猎宴之事乐此不疲,今年专心朝政,似乎找到了更有意义之事,竟然连马术都疏于练习了,圣上今日就别为难臣了,不如就让我留下往日的伟绩,也算全了臣的脸面。” “哈哈哈。” 没想到,竟然还有能令谢卿退缩的时候。 景玄宗听后,哈哈一笑,没再继续追究他。 鸣笛一吹,猎宴正式开始。 一阵尘土飞扬,原本的马队已然没了身影。 孟知溪正想回去歇息,就见谢长宴笑着朝她走过来。 身后,墨竹还牵了一匹油棕色的宝马。 “走,带你去学骑马。” 众目睽睽之下,谢长宴接过马绳,跨步上马。 伸手把孟知溪捞进怀里。 没等她惊呼,座下那只马儿就蹿出去了。 猎宴台,无人注意到这两人。 只看见刚刚还谦虚说着自己疏于马术的谢大人,纵马驰骋。 “谢长宴,你干什么!” 孟知溪又气又急,偏偏双手紧箍着他的腰不敢放。 “你疯啦,骑慢一点。” 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头顶爽朗的笑声。 两人纵马疾驰了好一会儿,才见见谢长宴勒马停下。 此时,孟知溪全身已经没了力气。 头埋在谢长宴怀里,双手攥住他腰间的衣物,指尖发白。 谢长宴把她抱下来,放在草地上,才附耳轻声道,“好了,到地方了。” “这里没人来打扰我们。” 语气暧昧。 说的好像她们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孟知溪缓了一会儿,才道,“谢大人,我真学不得马,我害怕。” 谢长宴怔住。 抬眸望去,孟知溪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 阖了阖眼,她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酸涩和无奈。 似乎,委委屈屈的,不太愿意。 良久,谢长宴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他轻声哄道,“好好好,不学就不学,那就乖乖坐着陪我说会儿话。” 见他松口,孟知溪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眺望此处,山峦起伏,碧波荡漾。 小溪流水,绿草成荫。 连空气中都飘荡着草木的清香。 皇家猎场内,竟然还有风景秀美的地方? 谢长宴撩袍,和她并肩而坐。 “这是猎场最北面,顺着这条溪流,便能回到猎宴台。” “那再往北走呢?” 孟知溪往北看,那边的树木更茂密一些,似乎看不到头。 光打在森绿色的树林间,宛如仙境。 谢长宴开口打破她的满眼底旖旎,“再往北走,就是断崖,非常危险!” 第33章 不论你之前如何,以后有我护着你 加重语气说完,谢长宴扭头看向她,见孟知溪没有要逃走的心思,他才作罢。 “渴了吗?”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棕色的布皮水壶,拧开盖,递给她。 孟知溪放到嘴边,小口啜饮。 眼神蓦然亮了一下。 也不知他这水壶里装的是什么水,口感甘甜,清凉解渴。 谢长宴接过,顺着她喝过水的地方,直接一口饮尽。 随后,他起身,弯腰从眼前清澈的溪流中把水接满。 “这是山泉水,很干净,很甜,要不要再尝一口?” 孟知溪看向壶口,耳尖红了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摇头不喝了。 谢长宴也没勉强,当着她的面,把水壶盖上,挂回腰间。 此情此景,两人并肩而坐,相处起来确实多了几分自在。 孟知溪忽然想到,和宁前几日絮絮叨叨向她吐露过很多谢长宴之前的事。 他这样的大人物,小时候过的竟然还不如她。 也许她该问问,两人相处不深,谢长宴究竟喜欢她什么呢? 就像和宁说的,她给人的感觉,像极了那位早逝的岳夫人。 或许谢长宴也是因为这股莫名的亲切,对她另眼相待罢了。 “谢……” 孟知溪刚轻轻唤出声。 不知何处,“嗖”的一声,利箭划破长空。 谢长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扑向孟知溪,抱着她翻滚了好几圈。 一声口哨,刚刚那匹棕色宝马跑过来接应他们。 谢长宴抱着她上马,一路向北疾驰。 猎场内,弓箭无眼。 但就如谢长宴所说,这里是猎场最北面。 众人围猎,一般到不了此处。 何况刚刚两人坐这里好一会儿,一只猎物都没见。 不是猎猎物的,那就是猎他们的。 一时间,孟知溪抱着他的腰又紧了紧。 她和谢长宴什么关系都没有,可不想陪他做一对亡命鸳鸯。 谢长宴一手驾马,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护在自己怀里。 “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说的极其认真,并不是之前言笑盈盈的态度。 孟知溪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是真危险了。 “嗖”的一声,又是一只利箭。 这一次,谢长宴抱着她侧身,箭贴着他的后背擦过。 孟知溪似乎听到了锦帛撕裂的声音。 两人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谢长宴死,她也要亡。 她身子忍不住抖了抖,顾不得寒风,她竟大胆回头朝后面看过去。 “谢长宴,后面有四名黑衣人。” 而谢长宴只有一人,还带着自己这样一个累赘。 孟知溪顿觉他们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说话的空,其中两名黑衣人又开始拉弓。 一前一后,两支箭羽飞射过来。 一支射中马匹,一支朝着两人飞驰而来。 谢长宴神色微动,提前舍了马匹,抱着孟知溪飞了出去。 他拉着她奔跑,几步之外,就是悬崖。 谢长宴停下,牵着孟知溪的手微微发烫。 沙哑的声音,带着喘气声。 谢长宴问道,“知溪,愿不愿意陪我一起?” 一起去死? 孟知溪摇头,她不愿。 若不是他非要带她来学什么骑马,自己此刻应该正在猎宴台,安逸地享用美食。 孟知溪犹豫转头。 身后黑衣人渐渐逼近,连发数箭。 仿佛此刻除了跳崖,两人并没有回头路可选。 数不清箭矢朝两人刺来。 谢长宴没再给她思考的机会,抱着她。 护在怀中,一跃而下。 顺着急流的悬崖瀑布,两人瞬间没了踪影。 四名黑衣人追至悬崖边,停下观望。 “人没了。” “山崖深不见底,坠下去必死,可以回去交差了。” 黑衣人匆匆离去。 崖底。 苍天大树之下,瀑布般的激流汇集于此。 一片湿滩之上,两道人影被冲击至此。 谢长宴最先醒过来,呛了两口水,他第一时间寻找孟知溪。 好在他抓的够紧,如此激流,也没把两人分开。 谢长宴把她抱到平处,轻轻的给她渡了两口气。 “咳咳。” 孟知溪这才幽幽转醒。 一睁眼,她最先看到的,就是谢长宴。 “谢……谢长宴,太好了,我们没死。” 谢长宴扯了抹笑,脸色有点苍白,也跟着笑道,“对,没死。” 两人就这样原地背对背靠着,坐在一起。 等了好久,孟知溪才缓过来。 鼻尖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她动了动,全身像散架了一样疼痛。 幸好,活动四肢,没有什么扭到的地方。 也不知伤口是在哪? 地上,血水顺着一波一波的水纹,汇入溪流,染红了一片。 孟知溪扯着干渴的嗓子,喊道,“谢长宴,我浑身疼,你帮我看看,哪里有伤口,不尽快止血,就算不摔死,也会流血而死了。”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肩膀上的人始终没有动静。 孟知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把人翻过来查看。 原来血是从谢长宴身上流出来的。 他的左臂,皮开肉绽,被尖锐之物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孟知溪前几日刚挨了一鞭子,只是红肿结痂,就疼了好几日。 这么大的伤口,可想而知有多疼。 也不知道他是疼晕的,还是失血过多。 孟知溪耗费了大部分力气,把人搬进附近的山洞。 生火,包扎,勉强止住血。 “水……” 谢长宴沙哑着嗓子,浑浑噩噩的醒过来。 孟知溪慌忙摸到他的水壶,第一时间给他喂了水。 “谢长宴,你还好吗?” 孟知溪是真慌了,她刚刚看了,这崖底四周都是茂密树林,也不知有没有路通往外面。 何况,这里距猎宴台很远,两人受伤的消息怕是还没人知道。 谢长宴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孟知溪摇头,她一切都好,倒是谢长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 她都记得,刚刚跳下来的时候,谢长宴一直把她护在怀中。 “谢大人身份尊贵,纵使拉我这条贱命垫底,也是我的殊荣,为何要救我?” 原以为,谢长宴看上自己,只是一时兴趣。 可现在看来,他确实情真意切。 自己……反而更负担不起了! 孟知溪扫了一眼火堆前面的烘干的外袍,拿下来,盖在他身上。 空气霎时间静了片刻。 谢长宴一直侧着身子看她,幽深的眸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柔情。 良久,他声如温玉,“我不会让你有事。” “孟知溪你记住,不论你之前如何,以后有我护着你。” 第34章 我好心救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孟知溪眼睫颤了颤,不敢回头看他,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里的木棍挑动干柴。 良久,她自嘲道,“别轻易许诺,我从来不信这些。” 诺言听的多了,就会心生依赖。 一旦有依赖,失信的时候便会更加失望。 孟知溪盯着来回晃动的火苗出神。 片刻,她转身出去寻了更多的木柴。 天色由亮到暗。 墨竹一直抱着剑在猎宴台等。 直到所有人都满载而归,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大人再喜欢那孟姑娘,也不会因此误了待会儿的晚宴啊! 一路向北寻过去。 墨竹找到了那匹被弓箭射死的宝马。 他这才赶回去向皇后娘娘亲禀,调了一支皇武营去寻人。 “你说,猎场的人会发现我们失踪了吗?” 若是今日遇难的只有她自己,孟知溪肯定不会有这种奢望。 但加上谢长宴就不一定了。 以这位首辅大人的身份,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寻来了! 谢长宴认真思考完,有气无力道,“这可说不准,墨竹那小子,脑袋不太灵光,说不定他以为……” 以为他贪恋美色,醉倒温柔乡了。 那怕是要等到次日才能发现两人走失。 等他们找来,怎么也要两日。 两日也好。 他们难得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 说罢,谢长宴的视线落在孟知溪身上。 这会儿两人的衣服都烤干了,他的外袍披在身上,孟知溪则是规规矩矩穿在身上。 只是发丝未绾,柔顺的披散着,平添了几分风情。 孟知溪没继续追问,只觉得被困于此,谁能说的准呢。 “那我去看看,刚刚布置的陷阱,有没有猎物。” 这一看,还真有收获。 孟知溪满脸喜色地提着一只野山鸡走进来。 只是看她拿的姿势,必是极怕的。 孟知溪把山鸡举的老远,虚心求教道,“你教的方法果然管用,只是这个要怎么处理?” 没有锅灶,她只觉得这只“咯咯叫”的活山鸡无从下手。 谢长宴笑着伸出手,“交给我?” 仅凭借一只右手,谢长宴用石块砸死山鸡,处理干净,剩下的交给孟知溪去清理。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吃上了香喷喷的鸡肉。 虽然没有太大滋味,但胜在肉质不错。 能裹腹,连孟知溪都没挑嘴。 吃完东西,她看着谢长宴的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若不是因为失血泛着白的脸色。 孟知溪都要以为他已经好了。 “你刚刚说的草药,我找了一堆,实在分辨不清,你自己看看。” 天色渐晚,孟知溪也不敢再出去。 借着火光,她让谢长宴从她摘回来的草药中选出了治外伤的草药,简单帮他凿碎了敷上。 纯白色的布料,是从孟知溪里衣上撕下来的。 包扎在胳膊上,谢长宴只觉得一片火热。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带着异样的狂热,似乎要将眼前的倩影吞噬成灰。 “好了,希望这草药管用。” 孟知溪帮他包扎完伤口,转身坐在他旁边。 谢长宴收回视线,握住她的手,“休息会儿,在这儿陪着我。” 因为自己受了伤,白天一直是她在忙活。 此刻谢长宴已经感觉自己好多了。 晚上,他可以守夜,让她休息一会。 孟知溪挣扎了一下,又怕他挣破伤口,没有太大动作。 最后,她竟然靠在谢长宴怀里睡着了。 谢长宴搂紧怀中的人儿,小心把身上的外袍给她盖上。 两人相拥而眠。 “知溪~知溪~” 睡梦中,有人喊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孟知溪感觉自己很不舒服。 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她,推又推不开。 湿漉漉的,带着浓重的喘息声,游走在她的颈间。 最后,停在她的唇间。 孟知溪被动的承受着,渐渐喘不过气来。 勉强睁开眼,山洞里的火堆已经渐暗了。 隐隐绰绰,孟知溪能分辨出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谢长宴。 她脸上一恼,也顾不得对方的伤口,直接推开他。 谁知谢长宴力气大的吓人,右手熟练的捉住她的双手。 继续加深这个吻。 要不够一样,他一点一点,得寸进尺,要把她吃干剥净。 “谢……唔……谢长宴……我好心救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孟知溪眼里急出泪来,只不过身上的人急于往下探索,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 孟知溪这才发现一丝不对劲。 她呜咽着,配合着他的呼吸,假意顺从。 谢长宴纠缠着她的唇舌,见她不挣扎,渐渐松开她的手去脱两人的衣物。 孟知溪只感觉胸前一凉,谢长宴把头埋下去。 就在此时,孟知溪使尽全力,狠狠推开他。 一声闷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撞到伤口。 孟知溪从他身下逃了出来,攥着领口,她思绪混乱。 对面,谢长宴也恢复了几分理智。 只见他痛苦的攥紧双手,用外袍把自己裹的紧紧的。 良久,孟知溪见他未动,试探喊道,“谢长宴?” “嗯?”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 孟知溪一下就听出来异常。 “你怎么了?” 他还受着伤,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必要这时候强迫自己…… “没事,你离远一些。” 谢长宴的呼吸更加粗重,他现在严重怀疑刚刚敷在伤口处的草药是不是弄错了。 孟知溪听话,离他远远的。 又怕看不清楚状况,她将白天捡来的干柴全都加上。 火光霎时间照亮了山洞。 谢长宴闭着眼,暗暗吸气,想要压下身体里浮动和燥热。 奈何被这一把火灼的,整个人顿时狂躁起来。 孟知溪正在对面小心观察他,却见他整个人起身,目标明确地朝她扑过来。 紊乱的热气,洒在她耳畔。 第35章 好姑娘,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 剪住孟知溪的手,谢长宴轻车熟路找到她的唇。 这次没了外袍,他的身子隔着薄衣紧贴在她身上。 似乎焦躁难耐,不安于这样温柔的触碰。 他手里的力道也大了起来,不停的在她身上游转。 此时此刻,孟知溪若是再不清楚他要干什么,那就是傻子了。 “谢长宴,你醒醒。” 她没有直接拒绝,让谢长宴感到一丝惊喜。 激动之余,他也放轻力道。 全身紧绷压抑着自己,柔声问道,“知溪,你愿不愿意?” 孟知溪这会儿才后怕起来。 她一急,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不愿意。” “谢长宴,你……你控制控制自己。” 傻姑娘,这个时候,哪还能控制的住。 不论她的答案如何,谢长宴都急迫的低头,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 辗转,吸吮。 仿佛她的血液是他此刻最好的良药。 孟知溪感觉有些疼,更多的是害怕,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来,“谢长宴,你不能这样,求……求你。” 她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只能卑微的向他乞怜。 听到她的话,谢长宴一怔。 他阖起泛红的眸子,双臂艰难地撑着从她身上离开。 闷哼一声,暗哑道,“走,别再回来。” 既然她不愿,他也不愿意勉强她。 孟知溪快速从他身边抽离。 临走之前,她抽走了他身侧的水壶。 山洞距离水边不远,虽然是黑夜,但孟知溪借着月光,很快找到溪流。 灌满冷水,她喝了一口。 清醒过来,才侧目看向身后山洞。 谢长宴的侧颜依旧棱角冷峻,他单手扶着洞壁,一步一步往山洞里面走。 时而停下,发出痛苦的低吼,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凶兽。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神色沉默又悲哀。 只能远离火光。 远一些。 再远一些。 直到缩进黑暗的角落。 靠着墙壁,一丝凉意使他得到片刻疏解。 片刻,洞口又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孟知溪十分谨慎的站在外侧。 借着火光,她只能看见被丢在地上的外袍。 一时间,一抹纠结之色聚在眉间。 内心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 谢长宴如何,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她大抵以后也不必烦恼他缠着她不放了。 “嗯~” 一块洞壁被他暖热,谢长宴便往旁边挪动,换了一块。 孟知溪能看见他痛苦的侧影,可他坚决的闭上眼,不往她这里看一眼。 脚步犹豫。 最终,她迈步过去,打开水壶,把清凉的山泉水递给他。 “快喝,或许能缓解你的痛苦。” “不是说了,让你走。” 谢长宴的理智几乎要崩溃。 挥手。 水壶落地,山泉水潺潺流了一地。 谢长宴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这一次,无论她再如何叫喊,他也不可能放她离开。 他不会强迫她,但一旦确定了,孟知溪也并不是对他毫无情谊。 谢长宴便不愿再等了。 男女的力量悬殊,孟知溪再挣扎,也没有用。 谢长宴只用一只手,轻轻松松把她桎梏在怀里。 鼻尖相触,微微急促的喘息声混在一起。 良久,谢长宴稍稍放开她,牵起她的玉手,放在唇边,惜若珍宝一般亲了亲。 孟知溪感觉到自己情动,更是羞的不行。 她想让谢长宴停下来,却因为再次被他吻着,只能紧绷着身子发出呜呜声。 谢长宴这才圈着她,耐心哄道,“好姑娘,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 衣衫尽褪。 山洞里的火焰烧的噼啪作响。 来回摇曳的火光,在黑暗中,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天亮,木柴燃尽。 除了燃烧殆尽的木灰,山洞里已然收拾干净。 孟知溪躺在草铺上,身上盖着谢长宴的宽大外袍。 唯一露出的一块白净的脖颈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印记。 孟知溪感觉到身上更疼了,嗓子又干又哑。 想醒过来,却沉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勉强撑着眼皮,她一眼就看见了黑黢黢的洞顶。 坠崖! 她死了吗? 应该没有,不然昨天为什么还会做那么真实的梦呢! “醒了?饿了吗?” “我刚刚去河里抓了一条鱼,这就给你烤上。” 谢长宴温润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孟知溪猛然坐起来,想到昨夜发生的种种,她情愿自己没有醒过来。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孟知溪没回话,愣愣着好像在出神。 这边,谢长宴单手有条不紊地把鱼处理好。 出门洗干净,放在火堆上炙烤。 回来时见她还攥着衣服发愣,谢长宴大步走过去。 “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一扯外袍,吓的孟知溪连忙把自己围成一圈盖上。 谢长宴失笑,“和我不用害羞。” 何况,昨晚该看的都看了。 孟知溪腮边微微泛起一层绯红,摇头直说不要。 “好,那你能自己穿衣服吗?” 谢长宴轻声问她,随后把叠放在一侧的衣物递给她。 待会儿,怕是墨竹就该带人寻来了。 他虽然喜欢她在自己面前这副不拘着的模样,但也不想让别人看了去。 “能,你先出去。” 孟知溪深吸了一口气,见谢长宴确实背过身守在洞口。 她才慌忙站起来,忍着不适感,上上下下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谢长宴的外袍,昨天是垫在她身下的,此刻已然脏了。 孟知溪只好随意叠了一下,丢在一旁。 “过来坐。” 今天的谢长宴,心情似乎格外好。 至少从孟知溪睁眼看到他开始,他一直是笑着的。 “你……好了?” 谢长宴翻转着烤鱼,眸色暗了一下。 他俯身靠近,笑道,“好了,这还都要谢谢知溪为我解毒。” 解毒? 谢长宴随手指了一下角落里被扔掉的草药。 “里面有催情的草药,小株的时候长的和治疗外伤的草药很像,估计昨日火光昏暗,你我都没辨认出来。” 孟知溪心尖跟着一颤。 仔细算来,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医药不通,昨日为何要帮他去摘什么草药。 摘了草药就罢,怎么又心软再回去照看他。 冷静下来。 孟知溪只道,“既然大人的毒已解,那昨日之事,还请大人念在民女为您解毒的情分上,三缄其口。” 谢长宴翻动烤鱼的右手一顿,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 第36章 信,丢了 “什么意思?你已经与我有了夫妻之实,难道还想着要嫁给那何青枫?” 火堆旁,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孟知溪平静道,“既然不是夫妻,何来夫妻之实,我与大人,只是你情我愿,一夜欢愉,以后我嫁于何人,大人要娶何人,都互不相干。” 谢长宴轻嘲一声,冷着的脸瞬间浮现疯狂的杀机。 昨夜之后,他想过很多种情况。 孟知溪醒来会和他哭闹,让他负责。 又或许她怕现在进府位份太低,想要正妻的位置。 谢长宴也都会一步一步,为她安排。 可他唯独没想到,孟知溪不愿意跟他。 甚至说他们昨夜的圆房只是一夜欢愉。 她竟然还想着让他保密,继续与那何青枫谈婚论嫁。 荒唐! 简直是痴心妄想! 半天,他一字一句挤出牙缝道,“我谢长宴的女人,绝不会嫁于他人。” 孟知溪泰然自若,细白的手指压了压被风撩起的发丝。 “若是知道大人如此玩不起,那我昨日也不会献身救你。” “可你救了。” 鱼有了糊味,谢长宴也顾不得给它翻身。 他单手桎梏住她的手腕,微微颤抖,认真道,“我昨日就说过,你若不离开,就永远别离开。” 孟知溪转头,别开眼。 又被他掌着后脑勺掰过来。 “知溪,你现在后悔,迟了。” 孟知溪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又是习惯性的不说话。 半天,她放弃似的,问道,“谢长宴,天底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为何你偏偏盯着我一个?” 谢长宴毫不犹豫道,“不盯着你盯着谁,你是我的女人。” “回去,便和那何青枫退亲,你若不退,我就想办法让何家自己退。” 孟知溪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要为难何家。 “你为难别人管什么用,我失了身子,自然不会嫁给何青枫,不用你说,我回去便和他退亲,至于谢大人,民女高攀不起,还请大人另觅佳人!” 谢长宴听到她愿意退亲,才缓了脸色。 至于其他的气话,他一概略过。 伸手翻了翻烤鱼,把糊掉的部分弄下来。 用洗干净的树叶托着,递到她手上。 “多少吃点,等回去,再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虽然有股糊味,可抵不住咕咕叫的肚子。 何况她手里的这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糊的痕迹。 孟知溪没和饭过不去,吃饱喝足,才能有力气走出去。 若是陪他死在这里,太冤! 两人无言,低头把烤鱼吃干净。 令孟知溪惊奇的是。 谢长宴手里的那块鱼肉,黑乎乎的,糊的看不出样子,他竟然一口没嫌弃。 这举动,实在不符合他高高在上的身份。 谢长宴似乎看出来她的疑问,优雅的洗完手,解释道,“我以前流浪在外面的时候,也时常吃不饱饭,像这样的野味,可是活命的关键,不能浪费。” 她的指节抽了抽,心脏一悸。 谁问他了。 他的过去,她一律不关心。 孟知溪转过头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谁知谢长宴也跟着她坐过来,附耳补充道,“加上昨日耗用了些体力,今日实在是饿了。” 孟知溪脸色一红,推开他。 不正经! “大人。” “谢大人。” 隐隐绰绰,已经听见外面有人搜寻。 孟知溪迫不及待的想出去,但她和谢长宴这样的状态,出去还不知道被人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看出她的犹豫。 谢长宴踩灭火堆,嘱咐道,“在此处等我。” 没过多久,他就换了一身新的外袍回来了。 外袍似乎是哪个侍卫的,不太合身。 但穿在他身上,说不出来的贵气。 他手里,还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 银领暗绣,华贵无比。 好像这件黑色的披风才是他的。 孟知溪站起来,谢长宴已经把那件披风围在她身上。 “走!” 穿过一片茂密树林。 一辆马匹拴在树旁。 两人共乘坐一骑,整个皇武营在前面领路。 一路过来,竟然无一人转头偷看。 谢长宴清了清嗓子,“放心,皇武营的兵,是纪律最严谨的,他们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一路上,墨竹早已经打点好。 谢长宴把人送回公主行院,才交代她,“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看她干什么,不用看! 孟知溪张了张嘴,又觉得这句话她说了也不管用。 总不能再把门窗封死! 所以她开口换了个要求,“那我的信呢,你把信给我!” 谢长宴这次很好说话,摸了摸身上,佯装要给她。 半天,他什么也没摸出来。 “信,丢了!” 孟知溪瞪着眼不肯信! “不信你摸?” 他执起她的手就要往他胸口放。 孟知溪抽回手,“好了,我信,丢了就算了,你快走!” 谢长宴这才心满意足,关上门离开。 他薄唇轻勾,眉梢泛着不寒而栗的冷光。 信,确实丢了! 就在今早,丢在了火堆里。 谢长宴一离开,孟知溪连忙叫了水,梳洗打扮好,她换了一身新衣服。 这才走到书桌前,执笔回信。 虽然没看到何青枫的来信,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大概就是汇报一些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慰问她安好。 “青枫,见字如面,我在京一切都好……” 孟知溪洋洋洒洒的写完回信,只提到,等他归来,自己有要事相商。 信件最后,孟知溪又提及了一些平洲之事。 虽说女子不好干预朝政,但前几日进宫,她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朝中,似乎对平洲议和之事不太看好,多数人都持反对意见。 孟知溪虽然不知道平洲事态如何,但议和之事拖延多日,肯定有异常。 只希望何青枫能够收敛心性,不要急功近利,犯下大错。 她能提醒到的只有这些,至于这信件,该如何寄出。 孟知溪看着封好的信,眉头微皱。 求谢长宴? 显然不可行。 但怎么能绕开他寄出信去? “知溪,在吗,我进来了。” 和宁急切的敲了敲门。 下一秒,她推门而入。 第37章 不干什么,就想抱着你睡 “你们吓死我了,好端端的,怎么就遇刺了呢?” 见她没事,和宁才放下心来。 孟知溪回道,“我也不清楚,这事谢大人已经去查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你放心,现在行宫暂时戒严,大家只知道长宴表哥遭遇刺杀,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 孟知溪点了点头,忙行礼谢过她。 “多谢公主。” “谢什么,本公主说过要罩着你,一定会罩着你,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孟知溪感动之余,犹豫地从身后拿出一封信件。 “说来,眼下正有一事需要公主帮忙。” 和宁看着信封上的署名,只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助纣为虐。 “知溪,你让我帮忙送信,是不是怕长宴表哥知道?” 其实她想劝劝,长宴表哥认定的事,从小到大,还没有办不成的。 若是惹怒了他,别说是孟知溪,就是那位何少卿,也没什么好下场。 孟知溪点头,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傻傻在他们之间周旋的,写这封信,就是想等何青枫回来与他退亲,至于谢大人,我也高攀不起,只等他改日厌倦了,便放手了。” 和宁没想到她竟然看的如此通透。 “知溪,你放心,这信我一定让人交到何少卿手上。” 遇刺一事,让本来热热闹闹的皇家猎宴不得已暂缓。 行宫一连封闭了三日。 不知道查到了什么,整队人马便兴师动众的要重整行囊回宫了。 这几天,谢长宴倒是夜夜到她的房里来。 或许是事务繁忙。 每次他来,都是深夜。 孟知溪半睡着,床榻间忽然挤进一阵寒气。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抱着你睡。” 孟知溪刚想拒绝,他又装可怜,“别乱动,我伤口还没好。” 斗智斗勇了一晚上,孟知溪放弃了。 幸好他也没有别的逾越之举,只是环住她的腰身,满足入睡。 “刺客抓到了吗,为什么就这么回去了?” 孟知溪想探听点消息,却一句话都从谢长宴嘴里套不出来。 他把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闭眼,认真的深嗅她身上的气息,“我也不舍得回去,真希望那刺客晚两天抓到才好。” 哼,登徒子。 孟知溪知道这是他不愿透露什么,便不多问了。 反正那刺客不是冲着她来的,她关心个什么劲。 出了这行宫,两人最好什么关系也不要有。 原本十日的猎宴行,才用了不到短短五日就回京了。 回到孟家,孟母追着问,孟知溪只说是皇家要事,她也不清楚,就打发了。 “母亲,我看阿姐最近这心思可都不在咱们孟家了,那日我让她帮忙问一问京试的成绩,她却数量我一顿,让我老实等着放榜就好。 您说说这要等她嫁了人,那还能帮咱们孟家出力吗?” 孟母冷眼道,“她敢不帮!” 这个小丫头,是该寻个机会敲打敲打她了。 入夜。 回到家里,孟知溪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一些。 似乎是想到这几日的温存,她又怕那谢长宴真的丧心病狂,半夜潜入孟家。 关上门窗,孟知溪又拿桌椅抵住。 似乎这样便能睡的安稳一样。 刚躺到床上,门外响起来敲门声。 孟知溪还以为是月扇,“不是让你去休息了吗,我累了,这里晚上不用你伺候,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门外的人影并没走,等了一会儿,对方才出声。 “知溪,是我。” 孟知溪被这低沉的声音惊的从床上坐起来。 他还真敢来! 孟知溪没有开门,她打开一扇小窗,确认谢长宴从窗户里跳不进来,才喊道,“谢大人,您又来干什么,这里可是孟府,是我女儿家的闺房,大人还真当自己是那梁上君子,想日日来偷香窃玉不成?”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谢长宴见她生气,也不想惹她。 “开门,我有事找你。” 孟知溪不动,压低声音,“若是有事,那也该白天再登门,今日这门我是不会开的,以后也不会,大人还是早点回去!” 谢长宴见她坚持,只当她面子薄。 心中又别扭着,纵使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也不愿意就此委身于他。 “好,我回了,明日,你来谢府。” 孟知溪才不会去。 抬手关窗,又等了一会儿,见窗外的人影消失,她才躺好入睡。 回京之后,孟知溪第二日便回了绣坊报到。 不是她勤快,而是待在孟府还不如来绣坊躲个清净。 罗姑姑笑脸相迎,脸上的笑意叠的更厚了。 “孟姑娘来了,您刚随驾从行宫回来,应该在府内歇两天的。” 孟知溪也跟着客套,“多谢罗姑姑照拂,离京多日,我的绣艺都生疏了,一心想着来绣坊应差。”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孟姑娘来的巧,这里正好有份差事,需要您去做。” 孟知溪刚想问一句什么差事,就听见一旁的绣娘酸溜溜道,“哼,狐媚子,就会讨巧,也不知道谢大人瞧上她什么了,整日宣她入府,咱们绣坊的活计一大把,就她整天闲的没事干。” “你羡慕啊?要不这差事你去?” 孟知溪正好不想去呢! 那绣娘睨了一眼,显然有些心动。 “干什么呢,王绣娘,上次让你赶的花样你弄完了吗,还嫌活计少是不是,待会你跟我来,再去领一些,省的你闲的没事干。” 罗姑姑训斥完那位王绣娘,才笑着转过脸来。 “孟姑娘,这谢府的差事还是得你去,毕竟谢大人的脾气我们也不了解啊!” 说完,怕她反悔一样,罗姑姑领着几位绣娘忙活去了。 这怕也是谢长宴安排好的! 孟知溪并没有为难其他人,谢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她去就是了。 到了谢府,李管家笑的和花儿一样。 就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墨竹,此刻也低眉顺眼的朝她问礼。 真是怪了。 “孟姑娘好,大人正在书房呢,您随我来!” 墨竹低着头,无比恭敬。 上次,大人为了把那披风让给她,硬是要了自己的外袍。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孟姑娘马上就要入谢府成为女主人了。 他不会这么没有眼力劲的。 墨竹只把人送到书房,开开门,让孟知溪自己进去。 谢长宴正在执笔作画,见她来了,笑着让她站定。 孟知溪不知所然,站在原处不敢动。 第38章 谢大人频频传你入谢府,可真是对你有意 过了好一会儿,谢长宴才道,“好了,过来看看。” 原来他画的是她的肖像。 身姿体态,活灵活现,跃然纸上,刚刚他是在对着她描相。 “怎么样,画的如何?” “好是好。” 只是,她刚刚好像没有笑! 谢长宴丝毫不在意,等笔墨吹干,他便小心把画像挂在书房一侧。 大步走过来,他从背后圈住她,欣赏道,“我觉得你笑起来更好看。” 孟知溪不为所动,“谢大人今天叫我过来,又是为何?” “绣坊的活计很忙,若是大人无事,以后还是不要传唤我了,以免落人口舌。” 谢长宴见她不高兴,才耐心哄道,“我说了,今日找你有事。” 说着,他才从桌子上拿出一封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信。 只是这次的信,没有褶皱,十分舒展。 倒像是新到的一样。 孟知溪没有拿,抬头去看他是什么意思。 谢长宴眉眼轻挑,嘴边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见她如此听话,他脸上的笑意愈盛。 “怎么,不是想要信,不想看了?” 言语中带着试探。 孟知溪实在猜不准他的意思。 谢长宴这才认真道,“以后,何青枫的信,会直接送到孟府,不过,知溪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退亲的事,要快快提上日程。” 孟知溪默然。 这才把信拿走,收起来。 谢长宴嘴角始终挂着浅笑,“不拆开看看,距离你上次回信已过多日,何少卿怕是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孟知溪呼吸一滞,后背已经微微汗湿。 她的回信,是托了和宁公主送出去的,他竟然也知道。 那信中的内容,他定是看过了。 涉及国事,孟知溪在信中随意妄论,此刻不免心生惧意。 谢长宴见她吓到,才抚着她的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呢喃。 “放心,平洲之事不是什么秘密,我看那信中知溪你见解通透,比朝中那些迂腐之人都要见识宽远,只是不知,何少卿能不能领了你的深意。” 他这话一语双关,孟知溪都怀疑自己手里的这封来信,也早被他看过了。 “朝堂之事我自然不懂,只等何青枫平安归来,我自会和他说退亲的事宜。” 不过,最主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孟家。 想到这里,孟知溪就头疼。 谢长宴又要留她用餐,孟知溪不愿意留下,任他温存了一会儿,拿了信,就走了。 孟府,孟知溪一进门就察觉到哪里不同。 走到正厅,才知道是何家来人了。 孟母正坐在客厅和何老夫人闲聊。 “知溪回来了,快进来,正找你有事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这位何老夫人也没什么好事。 果然,她开口就问道,孟知溪最近在忙活什么,给她做的衣服可做好了。 孟知溪一脸懵。 什么衣服,她何时答应了要帮她做衣服。 何老夫人不悦,质问道,“怎么?青枫没写信和你说,让你给我做一身衣服的事?” 写信是写信了,不过之前的信没收到,这几日的信也刚刚收到,还没来得及看。 这下,何老夫人脸上多了一抹得意之色。 呵呵,她就说,媳妇怎么都比不上母亲。 在青枫那里,她这位母亲的地位还算是高一头的。 毕竟,她几乎日日都能收到何青枫的来信。 “知溪,这就不怪我这个做长辈的说你了,当初你要进绣坊,我就是不同意的,女子吗,就应当以丈夫为尊,虽说你三年后才能进我何家门,但定了亲,也算我半个儿媳妇,如今青枫仕途蒸蒸日上,正是需要人在后方帮他打理的时候,你倒好,连封信件都看不及时,要我看,等这次青枫回来,你便辞了那绣坊的差事,安安心心在家修习女工,待嫁!” 孟知溪冷漠听完,心里并没有一丝波动。 倘若她现在说自己已非完璧之身,要与何家退亲,岂不是要气死她。 一切,还是等何青枫回来再说! 孟母也跟着枕着脸,很不高兴。 奈何他家浩儿前几日刚参加了京试,如今正是需要用到何青枫的时候。 今日又听何老夫人前来炫耀,怕是何青枫此次回来,又要升迁。 想了又想,她的话还是原样憋回去了。 客套了两句,这才把这尊来说教的亲家打发走。 “知溪,你来。” 孟母唤她过来,捋着手关心道,“那何老夫人平日可就是这样欺负你?” 孟知溪摇头,心想到,她平时就当面怼回去了。 今日是觉得反正要退亲,以后和她没有什么交集了,不想搭理。 孟母却替她抱委屈,“好一个何家,官职不大,官威不小,知溪,你不要怕,如今你父亲,浩弟也渐渐在京中安顿下来,以后咱们孟家是你的后盾。” 孟知溪疑问道,“这话,母亲刚刚为何不说。” 孟母尴尬一笑,继续捋着她的手哄道,“傻孩子,你懂什么,母亲如今要问你一事,你和我交个底。” “听绣坊那边说,那谢大人频频传你入谢府,可真是对你有意?” 孟知溪骇然,“母亲哪里听来的荒谬之言,休要再说。” 她挣脱了孟母的手,只觉得心虚无比。 失身之事,万万不能让孟家人知道。 “你急什么,没有就罢了,若是有,母亲的意思,咱们依附何家,不如攀附谢家,知溪,哪边的荣华富贵更长远,你应该知道。” “母亲,真没有,我去谢府,完全是为了差事,若是您与那何老夫人的想法一样,那以后我便辞了绣坊的差事,不去就是。” 孟母听她急了,这才没有继续追问。 下午,回到小院。 孟知溪才得闲看了信,大概内容和她想的差不多。 何青枫聊了聊平洲的情况,只道是议和已成,他不日就要回京,让她等他的好消息。 信中还嘱咐,上次他说的让孟知溪帮忙给母亲做件衣服的事,让她不用急,别累坏了身子。 孟知溪没看前面的信,并不知道他是哪封信说的,有多久了。 反正她到现在一针未动,明日她就去绣坊,寻件合适的成衣,自己掏钱买下给何家送去了事。 看完信,月扇急急地敲门,来找她告假。 说是家中来信,母亲生病,让她回去探望。 孟知溪能理解她的心情,当即准了长假,还赏了银子,准她出门了。 入夜。 孟知溪院里来了伺候她新的丫鬟,名叫月秀。 孟知溪心生警惕,也不太适应,便让她加好热水在外面伺候。 躺在浴桶之中,孟知溪闭目养神。 手指撩起一片涟漪,又轻轻放下,任凭水滴顺着她的曲线流淌。 门外,一个黑影正趴在窗户上偷看。 第39章 早日与他退亲,我等不及了 隔着水雾,似乎是看不清,门外的黑影又换了扇窗户。 手指轻轻戳破窗户纸。 这次,月秀还没通过窗眼细看,脖子上就挨了一下,晕倒在地。 孟知溪胡思乱想,根本没听见门外的动静。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谢长宴的手已经搭在她肩膀上了。 她的脖颈修长,如同白玉般的曲线藏在水波里,令人不由自主地遐想。 谢长宴手撑在浴桶旁,薄唇轻勾,眼眸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你……” 孟知溪惊愕起身,又慌张护胸坐下,硬生生止住了惊呼声。 “你怎么进来的?” 今天,外面守门的可不是月扇,那个月秀,可是母亲院里的。 孟知溪又惊又气,只见谢长宴淡若清风道,“当然是走进来的,你换丫鬟了,这人可是个不老实的,竟然偷看你洗澡。” 月秀偷看她洗澡? 孟知溪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怪不得,母亲今天说那些话,怕是早就怀疑她…… 沉默片刻,孟知溪只觉得两人这样的处境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你……你出去,我还没洗完呢!” 谢长宴脚步未动,拿起旁边的布,放到温水里打湿。 “我帮你洗。” “不用,我自己会洗。” 孟知溪忍不住暗骂谢长宴,奈何自己只能缩浴桶中,无处可藏。 无视她讨伐的眼神。 谢长宴眸中的笑意如一汪春水。 手里温湿的布,搭在她的美背上。 迷蒙的水雾里,女子肌肤若玉脂,明艳绝伦。 他的指尖触到她皮肤的片刻,荡起温热的涟漪,引的她阵阵颤栗。 该看的不该看的,反正都看过了。 孟知溪僵硬着身子,耐心等他擦完。 只觉得身后的视线愈发滚烫。 “我洗好了,你……唔……” 高大的身影,压着浴桶,紧紧吻过来。 自行宫回来,谢长宴每每见她,都想把她揉进怀里,惜她、疼她。 奈何孟知溪偏偏躲着他,每日每夜,想的他心痒难耐。 这一吻,更是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孟知溪拍打着水花,想要挣脱。 就算是想,也不能在这儿。 她泡了好一会儿了,此刻只感觉脚步虚浮,快要坐不住。 终于,在她失了力气,就要倒下去的时候,男人大发善心,扶住她的腰往上一带。 孟知溪这下不敢再闹了,双臂紧抱着他。 谢长宴被她这一个大胆的动作勾的眼色一沉。 随后,哗啦一声,他把她整个人从浴桶里抱出来。 “好姑娘,待会儿,也记得这样抱紧我。” 两人欢愉的场所转辗到床上。 在山洞里的那次,谢长宴中毒失控,孟知溪的体验感并不美好。 这次,他温柔的把她放入床榻,孟知溪的身子紧绷的和虾米一样。 谢长宴也不着急,细细碎碎的吻她。 情乱之中,他低声沙哑道,“知溪,早日与他退亲,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迎她入府,等不及日日夜夜宠她。 孟知溪保持一分清醒,求饶道,“谢长宴,我会和他退亲,但我不想入谢府,行吗?” 若是谢长宴强迫她,哪怕是丢过来一个妾的身份,孟家也会抬着轿子把她送过去。 如果啊这样,那还不如,两人就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反正,此生被他缠上,孟知溪已经不指望再找个好人家,安度此生了。 她有绣艺,能养活自己,只求不入那深宫宅院,平白误了一生。 等了很久,没等到谢长宴的回答。 他的吻更加激烈,辗转反侧。 孟知溪轻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 终究还是抵不过他的痴缠,轻吟出来。 男人捋着她的长发,面上发出满意的轻叹,笑意暗哑。 “知溪,我的好知溪,屋外没人。” 夜很漫长。 孟知溪不知道他来了几次,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最后昏了过去才作罢。 翌日,一束阳光透窗照进来。 孟知溪翻了个身,忍不住用手挡了挡。 这一动,身上哪哪都疼。 谢长宴这个混蛋! 管他是什么首辅大人,此时此刻孟知溪都要骂上一句。 忍着不适,她起身照了照铜镜。 好在,昨夜在她苦苦哀求之下,谢长宴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身上也似乎擦洗过了,但孟知溪还是冲了个澡,换上新衣。 这才差人把月秀唤进来。 “月秀,你可知罪?母亲把你送到我院子里的第一天,你就如此散漫怠工,昨日不仅忘了关窗,害我在洗沐的时候着凉,竟然还不听传唤,主子未睡,你倒是在门外憨睡整夜。” 月秀歪着脖子,直呼冤枉。 她……她绝对没敢消极怠工啊! 顶多,她只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来查验小姐身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这话,月秀可不敢说。 昨夜,甚是蹊跷,她明明在门外等着伺候小姐洗澡,怎么就昏了过去呢! 月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天就被孟知溪赶了回去。 孟母佯装要处置了这贱婢,转眼,就把人带到内室审问。 “让你悄悄查验,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说说,情况到底如何?” 月秀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夫人说小姐的守宫砂是点在右臂,她昨晚看不太清,但右臂上应该是没有。 对,一定是没有! 昨天她是被人打昏的,那人一定是小姐的奸夫。 想到这儿,月秀便十分肯定的说道,“没有,小姐没有守宫砂,而且,昨晚我好像看到一个男人,就是他出现在小姐房间附近,打晕了我。” “好啊!” 孟母拍着桌子,嗓音中都染着怒气。 她说这个小丫头片子最近怎么不服管教,原来真是有情况。 转头,她和身边的嬷嬷不知道吩咐了什么。 随后便给了月秀封口费,让她对此事闭口不言。 孟知溪白天到绣坊,选了现成的成衣给何府送过去。 完成了这件事,她才领了绣样回府。 院里,走了月秀,似乎又添了新的丫鬟。 孟知溪只是瞥了一眼,走过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朝她摆手道,“你,跟我进来。” “碧芙,你为何在这儿?” 孟知溪对她印象很深刻,刚刚她在院子里只干活不说话的时候,和在绣坊装哑巴时一模一样。 碧芙这才上前道,“见过小姐,是谢大人让我来的。” 这一句话,便不必再解释什么。 等到入夜。 孟知溪执书,早早坐在窗边等人。 谢长宴今日不是空手来的,他拿了一个木盒子,放在桌上。 弯唇一笑,他从背后环住她。 “知溪可是在等我?” 第40章 不能让谢大人天天翻墙 孟知溪神色无奈,开口问他为什么派碧芙过来。 她有贴身丫鬟,月扇只是请了长假,又不是不回来了。 “碧芙不只是丫鬟,她曾经跟着府里的暗卫一起训练,虽然平日里的活做的糙一些,但有她跟着你,我才能放心。” 是放心监视她! 孟知溪没戳破他那点别的心思,思虑一番,也决定暂时留下她。 母亲那边,已经注意到她的反常了,加上何青枫那边,还没有解决。 孟知溪无暇再应付他。 谢长宴见她同意了,也笑着拉着她走到桌前,把那木盒子推给她。 “打开看看?” “什么?” 孟知溪见他神神秘秘的,也不忍扫了他的兴致。 手指轻翻,当着他的面打开。 镂空雕刻的鎏金团花纹银奁,精致贵气。 盒子内的空间大有玄机,完全打开,竟然是折叠的三层。 满满当当一整盒的簪子。 有流珠玉簪、点翠步摇、金银发钗…… 各色款式,一应俱全了。 “这是?” “送你的,见你整日带着那只素簪子,换衣物都没有首饰搭配,这是我按照京中贵女们最喜好的款式选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孟知溪下意识摸了摸头上那支白玉簪子。 她并不是只有这一支,而是这支是何青枫送的,平日里又带的舒适,便日日带着了。 若是让谢长宴知道,怕是又要发好大一阵醋意。 谢长宴抬手,便把那只白玉簪子摘下来,随手放在一边。 在木盒子里选了选,选了一只云纹青玉簪,细心帮她插好。 又举着铜镜给她看。 “怎样?” “甚好,谢大人还真是大手笔,这一盒簪子,怕是我攒上三年的月银也买不到。” 孟知溪这话多有讽刺的意味。 怪不得人人都要攀附权贵,连她都要心动了呢! 谢长宴毫不在意,笑道,“这只是一小部分,你若喜欢,还有其他的珠宝首饰,下次你直接去谢府宝库里挑。” 他以为,她这样清冷的性子,自然是不喜这些的。 没想到世人都说美人爱珠宝,还真有几分依据。 谢长宴对于她的“贪财”,竟然有几分欣喜。 他就是要把她养的倨傲,养的娇贵。 一时间,顿觉爱不释手,谢长宴把人搂进怀里一阵亲热。 眼看气氛升温,又要失控。 孟知溪伸手要推开他。 却冷不防的被谢长宴猛地揉进怀里。 他把下巴放在她脑袋上,揉着她的发丝,喘了两口气。 “今日我还有要事,先放过你。” 听这意思,他今夜不准备留宿。 孟知溪眉间闪过一抹喜色,“那大人快去忙,别耽误了正事。” 谢长宴顿住,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这下,他也不着急走了。 故意把人抱到床榻上,捏着她的小手,耍赖皮。 “正事哪有知溪重要,我看今夜就不必去了。” 他解开外袍,真有上床的趋势,吓的孟知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这人,怎么还偷上瘾了。 “公事重要,大人还是去!” 声音娇软,带三分规劝,悦耳动听。 谢长宴也不再逗她,只道,“那你叫声长宴。” 这是昨晚他卖力折腾她时,她才妥协答应叫了一声。 谢长宴只觉得那绵言细语,声如莺啼,好听的厉害。 孟知溪顿了顿,耳根红透。 心中又骂了他两句。 半天,她才细声细语地叫了一声,“长宴。” “嗯,我在。” 谢长宴如了愿,满心欢喜的在她眉间印了一个吻。 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真走不成了。 人出了闺房,轻车熟路的朝着北院墙两步飞去。 此刻,藏在假山后的两人才露出头来。 看身影,正是孟母和她身边的贴身嬷嬷。 两人交头接耳,待看清飞墙而过的谢长宴时,惊掉了下巴。 此刻,她们正轻手轻脚的从孟知溪的院子里退出去。 “夫人,咱们还捉奸吗?” “捉什么捉,这哪是什么丑事,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我还正愁这丫头不开窍,放着谢大人这顶好的富贵不攀附呢!” 孟母欣喜若狂,转着圈朝各个方向拜了拜,才喃喃道,“天佑我孟府,天佑我孟府。” 自此几日,孟母撤走了安置在孟知溪院中的眼线。 同时,她还派人把北门的后门悄悄打开,只用锁头松散挂着,装作下人忘了锁的样子。 总不能让谢大人天天翻墙不是。 日子稀松平常的过了几天。 这天,京中终于有了件大喜事。 派去平洲谈判的钦差大人们,带着议和的消息归来了。 虽然平景国国力强大,但近年来经常遭受平洲一带大月氏的骚扰,百姓们苦不堪言。 不用打仗就能得安宁,自然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事。 消息一传开,城中竟然有百姓自发出城迎接。 这次回程,何青枫众人可谓是凯旋而归。 宫里,景玄宗也下了旨,派谢卿前去迎接。 谢长宴领旨,带上亲兵,去南城门迎人。 两侧黑甲军开路。 一袭黑金云纹长袍,傲然勒马。 一时间,等在路边的百姓全然忘了今天的主角,视线都被这位天人之姿的首辅大人吸引了过去。 若不是他鹰目锐利,盛气逼人,定要引起一阵轰动。 孟知溪也挤在这些人群中。 她是受何老夫人相邀,来此处等何青枫的。 毕竟名义上,两人是定了亲关系。 何老夫人要在儿子面前演绎一副后院和睦的好戏,孟知溪也没办法拒绝。 只不过,她没想到能在此处看到谢长宴。 这么一怔,视线便直勾勾的盯着马上的英姿。 某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蓦然回眸。 四目交汇。 隔着远远的人群,谢长宴的眼底凛凛发笑。 清远的视线像是裹着刀子,射出一个你等着的寒意。 孟知溪只觉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快看,快看,来了,青枫他们回来了。” 何老夫人拍了拍孟知溪的肩膀,神色激动地指着远处。 第41章 这是警告 出使归来的钦差大人们,虽是文官,但都是骑马赶路。 何青枫算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官职四品,在这次平洲之行只是随行副手。 他就在首排左侧,随着众人勒马。 第一眼,何青枫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孟知溪。 连日赶路的疲倦瞬间消散。 众人在城门口下马。 诚惶诚恐的和谢首辅见了礼,实在的没想到此次出使平洲,会得到圣上如此重视。 官场上的虚话,客套了两句,大人们才得以和远来迎接的家属见面。 “知溪,母亲。” 何青枫疾步走过来,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他先是在旁边湘红色襟襦裙的佳人身上留恋片刻。 孟知溪朝他微微点头。 小别数日的一对璧人,眼中的情绪复杂。 何老夫人高兴的伸着手迎接,手臂在空中僵了片刻。 她不满地轻咳两声。 何青枫才笑着朝她作揖。 “母亲,孩儿幸不辱命。” 何老夫人把人扶起来,眼角竟然挂着莹莹自豪之泪,“我儿一路辛苦了,平安归来就好。” 孟知溪也跟着道,“青枫哥哥辛苦了。” 何青枫眉眼欣喜。 不辛苦,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他正要开口和孟知溪说上两句话,何老夫人适时打断,“你们是不是还要面见圣上,快去,别耽误了正事,我们去接风宴等你。” 圣上特批了接风官宴,就在京中第一楼,作为这些功臣们的家属,她们自然要参加的。 “母亲,不急,众位大人还都没叙完旧,想必离家多日,大家比我还要想家,儿子也想和知溪说两句话。” 何老夫人气的脸色发青,知道自己这是惹儿子嫌了。 都怪孟家这个狐媚子,早知道该不喊她来的。 何青枫把孟知溪拉到一旁,仔细看着她。 似乎准备了千言万句,到了此刻一句也说不出口。 孟知溪心中也颇为纠结,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见面就要说退亲之事。 可这城门外,家眷甚多,又多是何青枫的同僚,实在不是说这话的好时候。 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就这么四目相视。 外人看着,倒像是久别重逢,情深欲诉的模样。 谢长宴站在不远处,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 偏偏这会儿,他身边的鸿胪寺卿还在洋洋得意的向首辅大人夸赞他们此次的功绩。 说着说着,李大人忽然觉得脖子一凉。 抬头,只见这位谢大人眉头一皱,脸色冷的瘆人。 “看来鸿胪寺的大人们还是缺乏历练,这才离家几日,就如此牵肠挂肚,连家国天下大事都抛之脑后了。” 李大人这才惊觉,怕是诸位大人忙着团聚,让首辅大人久等了。 “大人稍后,我这就让家眷们去第一楼等着。” 李大人擦着汗,一路小跑。 “何少卿,别叙旧啦,咱们就是再立了功,也不能让圣上等着。” “还有王大人,张大人……” 何青枫几乎没和孟知溪说上话,就上马集合了。 倒是谢长宴,在何青枫上马之后大步直直地朝孟知溪走过来。 这一举动,吓的孟知溪僵在原地。 好在,他只是在她身前站定。 压着怒火道,“第一楼的接风宴,我不想看见你随那何青峰出席。” 今天城门口家眷来迎人,她也不该来的。 这是警告! 孟知溪一张脸铁青,手都在微微发抖。 福了福礼,她道,“是,谨遵谢大人教诲。” 何老夫人不明所以,见孟知溪和别的男子搭话,心生不悦。 正要上前训斥,就见儿子的上司李大人,弓腰曲背的来请人。 “谢大人,大家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进宫复命了。” 谢长宴这才抬步离开。 走之前,他深深看了孟知溪一眼。 两人的交集让何老夫人吃了惊,同时也暗戳戳的观察起来。 这个狐狸精,难道趁他儿不再高攀他人不成? 等他们走后,孟知溪才转身扶额,装作头疼的样子。 这庆功宴,她不想出席。 “那可不行,青枫交代过的,我若不把你带去,还不落得个和小辈抢风头的名声,你若不想参加,就去酒楼亲自和青枫说。” 和孟家这个小狐狸精斗智斗勇多次,何老夫人也精明了许多。 不顾孟知溪什么头不头疼的,硬是把人带去酒楼。 孟知溪本来就不喜参加这类宴会,此刻又在担心待会儿再见到谢长宴怎么解释。 心不在焉,一张冷脸摆在那里,也没有人和她主动攀谈。 何老夫人看着她这样不冷不淡的模样,更加不满。 只差没冷眼把孟知溪瞪出去了。 “不会说话,待会就少说话,别打着青枫未婚妻的名号让他丢人。” 孟知溪默然,“放心,只要老夫人您不说,我是不会对外这么介绍自己的。” 反正很快也不是了。 此事,好聚好散。 只是唯独对何青枫多了一分亏欠。 何老夫人和她分道扬镳,笑脸盈盈的跑去巴结李夫人。 那可是青枫直属上司的夫人,自然要多多结交。 谁料聊了两句,李夫人都不太感兴趣,蓦然转头,一直盯着孟知溪看。 怎么会呢? 怎么会如此像! 定然是她看错了! “你就是孟绣娘?我上次在宫里见过你。” 孟知溪扭头,一位靛蓝色的中年妇人主动和她攀谈。 对方优雅有礼,倒是给孟知溪留下一个好印象。 孟知溪迟疑道,“夫人好,我正是孟知溪,只是未曾见过夫人。” 那女子眉眼带笑,“你确实没见过我,但我知道你,和宁公主钦点的绣娘,绣艺精湛,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请你为我做件绣衣。” 何老夫人把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奈何孟知溪还是笑着婉拒了。 绣坊有规定,绣娘不能接私活,若是下次论到每月给各府规制,她倒是可以给李夫人做上一套。 对方也没生气,又聊了两句,转身去了下一桌。 人一走,何老夫人把孟知溪拉到一边。 “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较劲,那李夫人是什么身份,就是为了青枫的前途着想,你也不能推拒了她,一件衣服而已,怎么做不得了,我身上这一件还不是你做的?” 孟知溪瞟了一眼,略微心虚。 “李夫人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但我可是谨遵老夫人您的教诲啊,在外不能以何青枫的未婚妻自居,我刚刚就是如此做的。” “你……” 何老妇人又被她气的要死。 奈何这个时候,何青枫回来了,他抬手就唤孟知溪。 只说待会官场上免不了一些交谈,母亲年纪大了,还需要孟知溪跟着他去敬酒,正好,也算介绍她给自己的同僚认识。 孟知溪犹豫了。 半天捏着手绢不动。 “青枫,今日我就不随你去了,等你参加完晚宴,来孟府找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第42章 定要你做这全京城人人倾羡的女子 何青枫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知溪摇了摇头,没打算用头疼这种借口糊弄他。 “那是母亲又训斥你了?” 何青枫眼神移向何母,见她目光不善的往这边看,顿觉为难。 “也罢,你不想参加,就回去休息,母亲那里我会去说。” 孟知溪:“……” 她可什么都没说。 孟知溪徐步往前走,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何青枫跟在后面送她,却更心疼她的懂事。 走到楼梯口,他忽然大胆上前牵住她的手。 “知溪,一切有我,你若信我,今日就留下来,我要当众介绍你是我何青枫的未婚妻子,定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男子一片肺腑之言,若是放在之前,倒是让人感动。 可现在…… 孟知溪只觉得煎熬。 蓦然,门外吵闹的声音安静下来,孟知溪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脸色煞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她的手快速从何青枫手里抽出来。 这点小动作,还是落在了谢长宴眼里。 某人刚刚还笑的淡若清风,瞬间眼睛一眯,覆上一层冰冷的寒意。 旁边的郑世子也跟着打趣,“哟,这不是孟姑娘吗?” 说完,还不知轻重的瞄了旁边的人一眼。 既然遇见了,那他一定得帮忙把人留下啊。 孟知溪之前为郑府的舞姬做过绣衣,这点交情何青枫是知道的。 顺着话聊,就劝孟知溪留下用餐。 等到餐后,他一定亲自派人送她回府。 这不是送不送的事,是某人不允许的事。 孟知溪半天不语。 “那就留下,今日不是家眷同乐吗,总不好将孟姑娘拒之门外。” 谢长宴插了一嘴,步伐没有停,冷笑着收回视线,大步由一众官员拥簇着往主座上去。 最终,孟知溪不想多做推脱成为焦点,只能随着何青枫入座末席。 今日一共五桌,众人皆携带正妻,未婚的则是孤身一人。 其余家属不能喝酒,被安置在隔壁。 他们这桌都是鸿胪寺的寺丞、主簿、少卿,何青枫为主座。 不与大人物们共餐,气氛还算融洽。 期间,何青枫贴心帮她布菜夹菜,羡慕坏了一众夫人。 “瞧瞧,瞧瞧,孟姑娘多有福气啊,何少卿如此体贴,只怕以后成了婚,也是位无微不至的好丈夫。” “就是,就是,何少卿青年才俊,大有作为,孟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一顿夸赞。 孟知溪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更冷,似乎要被人盯出个窟窿。 她举筷,刚夹了菜,准备用吃饭堵住这些人的嘴。 却不想众人纷纷放下碗筷站起来。 孟知溪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看见谢长宴的瞬间,她的心又跟着一提。 众目睽睽,他这时候下来干什么。 “谢大人,我为您好好介绍,这位就是何青枫何少卿,这次平洲之行,最先提出议和谈判的就是他。” 谢长宴端着酒杯,在李大人的极力推举之下扫了一眼何青枫。 其他人都没说话,眼神给到何青枫。 首辅大人都过来了,还不主动敬酒? 何青枫举起杯子,正要开口。 谢长宴却笑着把眼神移到旁边的孟知溪身上。 “刚刚没认出来,竟然是孟姑娘,我看这杯酒,该我敬你。” 孟知溪心尖一颤,抬头,眼神愕然。 在她的极力警告下。 谢长宴那厮,笑容明媚,别有深意地夸赞道,“孟姑娘果真绣工了得,自从穿了你做的中衣,我便日日好眠。” “你说今日这酒,我该不该敬?” 不知缘由的众人皆是一愣。 随后释然。 孟知溪是皇家绣坊的绣娘,近日又得宫里和宁公主钦点,在京中风头正盛。 没想到连一向挑剔的谢大人都对她夸赞有加。 一时间,刚刚羡慕孟知溪的众人,纷纷转而羡慕起何青枫来。 得此贤妻,何愁以后仕途不顺。 孟知溪硬着头皮,端起酒杯。 看出她的为难。 何青枫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酒,转而敬道,“多谢首辅大人赏识,知溪她不胜酒力,这酒就由我替她代喝,敬谢大人。” 谢长宴冷冷扫了他一眼,质问道,“何少卿以什么身份替孟姑娘代喝这杯酒?”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十分尴尬。 孟知溪抬头看向谢长宴,不明白自己已经答应退亲,为何他还要来难为何青枫。 李大人站出来打圆场,“怪我,没介绍清楚,谢大人,您说巧不巧,孟姑娘正是何少卿定了亲还未过门的妻子,两人真是一对才子佳人,这杯酒由何少卿代喝,也不为过。” “哦?只是定亲吗?” 谢长宴别有深意的扫了两人一眼。 孟知溪只觉得头皮发麻。 “多谢大人赏识,这酒我喝。” 她拉过何青枫的袖子,正想夺过酒杯。 谢长宴却伸手和何青枫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 抬头,一杯酒饮尽。 众人拍手叫好,只道谢大人好酒量。 何青枫也不敢迟疑,跟着把一整杯酒闷入嘴里。 喝的太猛,呛咳了两声。 这场酒席才作罢。 孟知溪兴趣不大,酒席未散尽,就早早退席。 何青枫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派人早早送了母亲回府,自己则亲自去送她。 马车行至孟府门口,何青枫似有醉意。 拉住孟知溪的手,他聊了很多平洲之行的事,包括他谈判中的众多惊险之处。 那大月氏蛮横无理,多次要动手砍人。 这次,能谈成议和,他可谓是费了心思。 或许是一番凌云壮志得以显露,何青枫又说圣上亲自夸赞他,待此事完结,大抵是要往上提一提的。 孟知溪不语,心中暗道何青枫到底是没把她信中所言放在心上。 议和之事,看似为百姓所愿,可实在不是朝中之人想看到的。 他这次的提任,能不能成,还不敢妄断。 但有一件事,她该和他说清楚了。 孟知溪吸了口气,只听他深情道,“知溪,三年,我不会让你白等,到时候十里红妆,定要你做这全京城人人倾羡的女子。” “何青枫,我不愿再等了,你改日便来孟府退亲!” 第43章 惹了事,你倒是睡的安稳 何青枫反应了好一会儿,仍然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酒意也被吓的醒了半分。 “知溪,我……” “你没听错,何青枫,自与你定亲以来,我处处隐忍,本以为姻缘天定,我也愿意等你,可……” 孟知溪停顿了两秒,别过脸道,“这次算我对不起你,何青枫,你主动退亲,我们好聚好散,以后你何少卿平步青云,自有大把的名门贵女任你挑选。” “我不要她们,我只要你,知溪,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我……” “明白又如何?” 孟知溪确实从未见过如此痴傻之人。 竟然能单纯地相信她接近他没有其他目的。 “何少卿能娶我吗?” 何青枫怔住,像半截木头愣愣的戳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守孝一事,他已经上报朝廷,自然不能轻易修改。 孟知溪冷笑,“那不就得了,既然不能兑现诺言,又何必白白浪费别人的时间,何青枫,这次,就当是我负了你!” 孟知溪扭头就走,背影坚决。 何青枫急忙下车去拦。 谁知酒醉腿软,脚步跟不上,倒是被孟府的台阶绊倒在地。 “知溪!” 孟知溪听到动静,脚步顿了顿,并没有停留。 狠心走进府内,让奴仆关上门。 何青枫从未如此狼狈过,顾不得手上的擦伤,他快步起身去拍门。 最终,孟府的门也没有被敲响。 是他不能娶她,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呢! 何青枫失魂落魄回到何府,引得何老夫人一阵忙活。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不是去送人了,怎么弄的这样狼狈,我就说那孟氏女不吉利,每次我儿见她,总要沾些霉气……” 何老夫人絮絮叨叨,正好踩在何青枫的痛处。 “够了!母亲,以后您不必再说知溪的不是,她很好,是我配不上她,您若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改日去孟府退亲就是,以后她也不必因为这个身份受尽磋磨。” 何老夫人一愣,随后笑着问道,“真的?” “真的,这次是真的,我和她以后再无干系了。” …… 孟府。 孟知溪回到正厅时,孟家人正好在用餐。 孟母第一个看见她,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孟适棠。 “咳,回来了,在外面可用过餐了,过来一起!” 孟知溪走过去,坐下,并未拿碗筷。 “父亲,母亲,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说。” 孟知溪忽然严肃,引得众人放下碗筷看她。 “我要与何家退亲,这事已经和何青枫说清楚了,无论你们同不同意,何家不日便会来退亲。” 孟知溪态度十分强硬。 原以为会引得孟适棠勃然大怒,没想到正厅十分安静。 只有孟浩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可不行啊!” 孟知溪冷眼看他,孟浩才改了口,“我是说退亲之事能不能一缓,我这职位之事还没有落定,若是此刻退亲,那……” 这次,没等孟知溪开口,孟母主动拍了一下孟浩,让他住嘴。 “小小的职位,能有你姐一辈子的幸福重要?” 再说,何青枫能给她家浩儿谋个什么职位? 若是换了谢大人,那就不同了。 一家人出奇一致的同意,为了她的幸福考虑,断然要与何家退亲。 孟知溪知道,父亲母亲定然有更大的打算。 但此刻能先把何家脱离出去,她也不想多争辩什么了。 把退亲的事说完,孟知溪便没了用餐的心思,只道是回屋歇息。 入夜,一道黑色的身影入了孟府。 孟知溪解决了退亲的事,只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暂时放下了。 加上今天在城门口吹了风,身体有点不适,便想着早早躺下休息。 正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门口有声响。 “惹了事,害的别人不得眠,你倒是睡的安稳。” 某人的呼吸洒在她耳边,又暖又热。 孟知溪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人堵住了唇。 软舌顺着她的惊呼一下子侵袭进来,孟知溪抬手推拒。 却被他反剪住,双手推在脑后。 “唔……唔……” 半天,某人将她的呼吸全都吞噬殆尽,才缓缓放开她,头抵在她眉间。 “谢长宴,你到底要不要脸!” 孟知溪对他这种翻墙入室的行为早就忍无可忍了。 “要脸和要你,我更愿意选择后者。” 说完,他搂着她的细腰怼了怼。 孟知溪脸色爆红,挣扎着要起来,再躺下去,又难免…… “别动。” 谢长宴声音暗哑,搂着她,叹了一口气。 “就不会乖一点。” 白天也不乖,晚上更不乖。 孟知溪被他锢的紧紧的。 一抬头,被他眼中的欲色吓到,也不敢再动了。 “为何要去南城门迎人,就这么想他。” 明明夜夜和他宿在一起,知道那何青峰回来,便巴巴的去迎人了。 什么时候,也没看到过她来见自己这么积极。 谢长宴眼中多了些醋意,想着,便伸手掐了一下她腰间的细肉。 “呜~” 孟知溪感觉到疼,更多的是酥麻。 她柔声解释,“我今天和他提了退亲,以后便和何家再也没关系了,你不必整天提他,来羞辱我。” 定了亲的女子,平白和别的男人苟且失了清白。 仔细算来,见不得人的该是他。 谢长宴听了这话,总算缓和了脸色。 半天,他才笑道,“好,那以后,都不再提他。” 只要她乖乖的在他怀里,他管那何家做甚。 说完,他又低头轻轻的吻起来。 只是这一吻,便不知何时了。 院外,孟适棠夫妇两人在北院墙站了很久。 “你确定那天亲眼看到谢大人翻墙而出了?” “绝对没错,只不过今日待的时间长些,咱们在耐心等会!” 夜过丑时。 谢长宴才从孟知溪房里出来。 碧芙守在院外,低声道,“大人,那孟氏夫妇在北院墙等候多时了,怕是……” 怕是想借孟小姐的事要挟大人。 不然,寻常的父母,早就冲进来捉人了。 碧芙不明白,大人那日明明可以走的隐蔽些,为何偏偏要让那孟夫人看到。 谢长宴点头,表示知道了。 脚步并未停下。 沿着原路线返回。 走着到北院墙,他正要翻身而过。 孟适棠冲了出来,“谢大人,请留步,我有一事,事关知溪,不知大人可有兴趣一听?” 第44章 是他强迫你,还是你攀附他 京试,革新政后,京中第一次放榜。 此次变革,是朝中的第一大尝试。 榜前,挤满了参加试考的秀才。 孟浩和两个奴才拼命的往前挤,一直挤到最前面。 “少爷,有,有您的名字。” 孟浩:“在哪,在哪,快给本少爷看看。” “这里,这里,入翰林院。” “翰林院?不错不错!” 孟浩点头满意,又一连看了三遍,确认没写错,才摇头晃脑的跑出去报喜了。 孟家马车前,孟氏夫妇也等的焦急。 直到孟浩满面春光的前来报喜。 “哈哈哈,好,我儿就是福命,入了翰林院后,你好好干,以后定能平步青云。” 众人看着这一大家子,只当是他们高兴疯了。 那翰林院虽然地位尊崇,但岂是那么容易出头的。 多少名门大家,都埋没在此,干了一辈子,都没混出个名声来。 关上轿帘,孟母意味深长的讽笑外面那堆不识货的东西。 他们那群杂碎是不能,但她家浩儿肯定没问题。 毕竟现在他们手里有一张王牌。 说罢,夫妇两人对视一笑。 既然首辅大人肯帮忙,那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他,这次肯定要让他尝些甜头。 孟府。 孟知溪还不知自己已经被父母卖了。 她这几日心思忧虑,又怕何青枫去绣坊找她,特意向绣坊告了长假,闭门不出。 不过这次担忧也是她多虑了。 听闻何家已经答应了退亲,只是那何青峰连日病倒,怕是要等好了之后才能登门。 孟知溪心中的亏欠更深,但为了不引起麻烦,自然是不能去看他的。 就让她当这个负心人,两人早日断了,对谁都好。 “儿啊,你醒醒,你振作起来,不要被孟家那个狐狸精勾了心魂。” 何老夫人哭着敲门。 身后嬷嬷还端着未动的饭菜。 三日了。 整整三日,何青枫不吃不喝,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内吃闷酒。 何老夫人哭喊不动,只好换了招数。 “何青枫,你给我出来,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你对得起何家列祖列宗吗,你对的起我含辛茹苦给你的栽培吗?” “那孟知溪,你以为她是个什么好东西,在春州勾搭你,便是想借你的权势入这京城,现在人家勾引了更大的官,转眼把你弃了……” 屋内,酒瓶碎裂的声音。 何青枫终于走到门前。 隔着木门,他替孟知溪辩解道,“母亲,退亲一事已定,为何母亲还要败坏她的名誉。” 孟母气急,“她用的着我败坏,你去看看她自己做了什么,我们何家还没去退亲,孟家就坐不住了。我安排在绣坊的丫鬟打听来的消息,那孟知溪日日入那谢府,勾引首辅大人,如今京中放榜,那孟浩谋了个入翰林院的好差事,你说,这些事都是我败坏她?” 何青枫听的心惊,陡然开门。 “不可能,知溪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你去找她亲自问问不就清楚了,绣坊那里她早就告了长假,怕不是心虚,整日关在孟府闭门不出。” 何青枫让下人备马,不顾脚步虚浮,硬是让人扶着上了马车。 孟府,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这是孟知溪这几天第一次出门,还有些不习惯。 外面的天是越来越热了。 走近,孟知溪才发现不对,这不是他们孟府的马车。 两匹通体黝黑的千里良驹,奢华的墨蓝色,装饰一看就是皇亲贵族。 谢长宴掀开轿帘笑道,“愣着干什么,今日天气不错,带你去散心。” 孟知溪看了眼言笑晏晏的谢长宴。 又看了看身边低头不语的碧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不过,他们竟然敢在孟家如此明目张胆,是得了孟家人的默许,还是…… 孟知溪不敢细想,又怕她若不上去,谢长宴这厮再下来做什么逾越之举。 伸手搭在他手上,孟知溪上了马车。 墨蓝色的马车驶离的同时。 身后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也正好摇摇晃晃的赶到。 一路上,何青枫都是撩着帘子的。 刚刚那些场景,他全都看在眼里。 除了震惊,还有满脸的不敢置信。 此时此刻,回顾与谢大人几次见面,包括上次在酒楼。 那人说的那些话,似乎都带了深意。 谢大人一早就看上了知溪? 不不不,知溪一定不会这么对他。 她定是被人逼迫的。 不服输一样,他让下人追上前面那辆马车。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谢大人这是连规矩都不顾了?还是和我父母摊牌了?” 谢长宴不语,只道是孟府今日有喜,孟浩入了翰林院,此刻他们家里忙着在家庆祝,顾不得她。 孟浩能考入翰林院? 就算他日日头悬梁,锥刺股,孟知溪也不敢信。 蓦然抬头,她心凉了半截。 孟家拿她和谢长宴做了交易! 她的父母,还真不忍心让她空闲片刻。 “好了,别生气,左右不过是给他们点甜头,能堵住他们的嘴,还能带你出来散心,我自然是乐意的。” 孟知溪冷声道,“那希望大人能一直乐意,我父亲母亲的胃口可大,怕是不日就以谢首辅的岳父岳母自称了。” 谢长宴温柔笑道,“那我求之不得。” 马车行至华月湖边,谢长宴牵着她的手登船。 这是一艘画舫, 来了这么多次,她还是第一次坐。 谢长宴道,“我心情不佳时,就喜欢让这画舫驶离湖边,飘的越远越好。” 那时,看她和何青峰在岸上私会,他便想着她该是和他一同坐在画舫里,而不是站在凉亭上。 如今这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孟知溪上了船头,打量一圈,扫兴道,“我以为船内怎么也要有一排吹拉弹唱的歌女。” 谢长宴失笑,执起她的手,“真没想到我家知溪这么会享受,今日歌女舞女没有,我倒是可以献丑弹奏一曲,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他? 孟知溪是真想象不出来这个画面。 半天,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是这些天她第一次笑。 发自肺腑。 谢长宴见她笑了,心满意足的把人圈在怀里。 岸上,何青枫从马车上踉跄下来。 和船上的两人对视。 他盯着孟知溪,一字一句问道,“是他强迫你,还是你攀附他?” 第45章 给何少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一声质问,瞬间把孟知溪拉回现实。 她和何青峰就这么四目相视。 一时间,羞愤,愧疚,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感情还是有点的,只不过,更多的是亏欠。 孟知溪做了那个负心之人,此刻被何青枫堵了个正着。 岸上与湖上,隔着那么远,孟知溪隐隐约约都闻到了一阵酒气。 再看何青枫,一向清风月朗的人,还穿着几日前的旧袍,磋磨的没了样子。 胡须未刮,苍老了不止十岁。 她想要抽回手,谢长宴却站在她身后,紧紧握住,不让她身影回避半分。 孟知溪只能狠心道,“如你所见,何青枫,你若是个男人,就别再纠缠,早日去孟府退亲,保住脸面。” 说罢,她主动侧身,娇软的靠在谢长宴身上。 细白纤长的手指扯了扯谢长宴的袖口,撒娇道,“大人不是说要给我弹奏一曲吗?别让外人坏了兴致。” 谢长宴低垂着眼眸,盯着孟知溪那攀在他的胳膊上的玉手。 眸子瞬间暗了一下。 片刻,他捉住那只手,放在唇上亲了亲。 笑道,“好,知溪随我来。” 两人相拥着入了画舫。 整个过程,谢长宴都未瞥何青枫一眼。 水波粼粼,画舫轻轻移动,向着湖中心划去。 岸上,何青枫还在纠缠,“不,知溪,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是不是有人强迫你,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们一起承担……” 画舫越来越远。 墨竹抱剑站在岸边,冷眼指着地上的何青枫道。 “何少卿,在外还请自重,不要坏了你自己的身份,你与孟姑娘无缘,强求不得,还是早日去退亲!” 何青枫怒笑着站起来,“好一个无缘!究竟是我与知溪无缘,还是首辅大人横刀夺爱?” 话说出口的片刻,墨竹的利剑抵在何青枫脖子上。 凌厉的剑锋收不住,直接在他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 死亡的威胁一下子把何青枫的疯狂震慑住。 双腿一软,他跪坐在地上。 墨竹道,“何少卿慎言。” 何青枫是捂着脖子被人送回何府的。 整个人双眼空洞,失魂落魄。 何老夫人出来把人接走,又听谢府来人下了最后通牒。 限何府三日之内,去孟家退亲。 待人一走。 何老夫人抱着何青枫哭诉,“青枫啊,我的枫儿,咱们斗不过谢府,就放那小妖精离开,她愿意去攀附权贵就去,以后与咱们何家再无干系。” …… 华月湖,精致的画舫已经飘到湖中央。 谢长宴扶琴而坐,清越悠扬的琴声从他指下流泻而出。 孟知溪坐在对面,盯着湖面出神。 谢长宴看她心不在焉,故意弹错了一个音律,奈何对面的人儿没有任何反应。 抬手按住琴弦,他起身走到孟知溪身边。 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在自己腿上。 孟知溪挣扎了一下,慌乱道,“你干什么?” “你说呢,明明是和我出来,脑子里却想着他,我看该与知溪做些两人应该做的事,才能不辜负今日的美景。” 腰间的手一勾,解了她的腰束。 孟知溪背脊一紧,整个人僵住。 攥着衣领,她只能慌张的贴近他。 “谢长宴!” “乖,我在。” 谢长宴俯在她身前,捋着她的一缕头发,逗弄她。 孟知溪刚刚见了何青枫,什么心思都没有。 只能随着他胡闹,小心提道,“何家是受害者,只要他们提了退亲,你不要为难他们。” 谢长宴眉间闪过一丝不耐,顺势把人捞进怀里。 细细吻着。 “放心,不是说了,只要你乖乖的,那何家退亲之后,我便不会动他们。” 但若是他不愿意退亲,那就另当别论了。 何府。 何青枫酒醒了大半,一番梳洗,面上还带着几分憔悴。 “枫儿,记住,今日上朝,定不可与他人起冲突,待你退朝之后,我们便去那孟府讨个公道,想要我儿退亲,怎么得拿出点诚意来!” 这两日,何老夫人想了很多,也劝了很多。 既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想白白便宜了那孟氏的小狐狸精。 既然孟家能借她的光飞黄腾达,那他们何家为何不能。 毕竟这桩亲事还未退,依照谢首辅的权势,为他儿提个好前程应该不在话下。 何青枫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见他犹豫,孟母又劝道,“枫儿,你就是性子软弱了些,大丈夫能屈能伸,振作起来,抓住机会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啊! 等你官居高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至于那孟知溪,别看她现在得意,纵使她入了谢府,也是那见不得光的下贱胚子,这辈子翻不了身!” 紫宸殿 今日上朝,末位多了很多蓝衣小官。 其中,孟浩就站在首排,得意洋洋。 不过,今日朝堂上的气氛不是很好。 平洲议和之事过去几日。 大月氏虽然口头上答应,但最近的行径却未曾收敛。 不仅如此,此次竟然还借着使者入京,带来了一小队人马,在京中大肆抢掠,影响恶劣。 “这就是你们鸿胪寺办的事?” 一道奏折砸下来,直接砸在此次主办的赵大人头上。 那人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半天才回道,“圣上息怒,此次议和之事,多半是由何少卿出面谈判的,大月氏此次出尔反尔,实乃小人之举,何少卿,你如何解释?” 上司的一个黑锅推给了他。 何青枫本来就心不在焉,此刻被点名批评,直接吓的跪在原地。 圣上发威,谁敢狡辩。 此刻别管是不是何青枫的错,他这慌张一跪,都已经定论了。 “圣上息怒,当日议和,大月氏态度良好,此事赵大人也一起见证了,至于近日使团为何寻衅滋事,这其中必有隐情,还请圣上允许鸿胪寺派人再去谈判。” “态度良好,你自己看看,这叫态度良好,遇事相互推脱,你们还真是朕的好臣子!” 接二连三的奏折扔过来,内容全是参奏的大月氏在京内的种种恶行。 景玄宗余怒未压,拍着桌子,发了好一通火。 这下,不仅鸿胪寺无人敢上前求情,就连站在后排看戏的孟浩都跟着缩了缩脖子。 君王之怒,血流成河! 首位,一身红袍的谢长宴站出来。 他声音慵懒道,“圣上,依臣之见,此事应该给何少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第46章 知溪,你怎么就这么不乖 何青枫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谢长宴。 对方神色坦然,背后银绣仙鹤清风亮节。 和自己趴在地上求情的狼狈模样有云泥之别。 他若是孟知溪,也该知道选谁! 霎时间,何青枫像被打击到的茄子,一下子蔫了下来。 正座,景玄宗听了谢长宴的话也缓了怒气。 “好,三日,三日内若不能让大月氏交出这几日寻衅滋事之徒,那就派皇武营连夜绞杀,务必将那大月氏斩杀殆尽。” 此举,也是向大月氏宣战的意思。 朝堂上,之前不少支持宣战的臣子蠢蠢欲动。 奈何今日有谢首辅开口求情,众人未再反驳。 留给鸿胪寺的时间只有三天,留给何青枫的时间,更短。 下朝。 何青枫被孟浩拦在官道上。 “何青枫,你既然惹了大祸,可别连累我家,今日就随我来孟家退了亲,以后你何家满门抄斩也罢,流放千里也好,总归不要牵扯他人。” 何青枫被孟浩扼住手腕,拖着上了马车。 他抵抗了半天,随后想到若是能见孟知溪一面,也省了力气。 孟适棠不知自家儿子所作所为,下了朝,他便故意等在官道处。 只为当着同僚的面,亲自邀请首辅大人去家里用家宴。 “呵呵,孟大人真是好大福气,儿子中了京试,如今和我们同朝为官,按理说我们去贵府祝贺祝贺就行了,怎么敢奢求谢大人同往呢!” 父子同朝为官,那也是芝麻大点的小官。 众人嘲笑之声渐大,但随着谢长宴点头的瞬间。 孟适棠笑容拉满,“家宴寒酸,就不邀请众位大人了,谢大人,您请!” 同路不同车,孟适棠把谢长宴这尊大佛邀请到了孟家。 一路上,他还在暗暗盘算,待会儿一定要让知溪全程陪着谢大人好好吃顿饭。 顺便,他趁谢大人高兴之际,对自己的官职提上一提。 毕竟这六品内阁院主事的小官职,也配不上首辅大人岳父的身份不是。 孟家,因为孟适棠早早交代府内准备宴席。 所以孟母拉着孟知溪一直在忙活。 没想到这一等,竟然等来了何青枫。 孟母拉着孟浩抱怨,“我的小祖宗,你把他叫来干什么。” 待会儿谢大人来了,可让她怎么交代。 “母亲,他是来退亲的,今日让他交出定亲文书,以后咱们两家再无干系,我做的这事刻不容缓,可事关咱们家生死存亡,不能等。” 转身,孟浩催促道,“快点,何大人。” 孟知溪在后面听着,布置碗筷的手一顿,打碎了一个碗,却不敢回头。 只听何青峰冷声道,“退亲也行,我想和知溪单独聊聊。” 两人走到后院。 孟知溪冷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何青枫只是满眼愁思,看着那张脸,怎么也想不出来她是母亲口中那个攀附权贵之人。 “知溪,你若有苦衷……” “我没有,何少卿不必再多费口舌了,我们之前的感情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纯粹,之前在春州看上你,完全是相中了你何少卿的身份,如今我有了更好的前程,何少卿就不能祝福我吗,非要闹个鱼死网破才甘心?” 何青枫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我不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孟府今日的荣耀你也看到了,凭你的身份是给不了的,你还是早点放手,以免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何青枫听到她的提醒,猛然抬头,又想到前几日孟知溪给他的信件中提到的平洲议和之事。 一切的一切,似乎早有迹可循了。 她那时提醒自己,是内心亏欠,还是…… 何青枫红了眼,失控一般上前抓住她的手。 “孟知溪,我就问你一句话,谢大人可曾强迫与你?” 强迫吗? 她与谢长宴只是一场孽缘! 至于和何青峰,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因果就在于她原本的心思就不纯。 一切都是命! 孟知溪阖了阖眼,才道,“未曾。” “好,好,好,是我看错了人。” 何青枫怒笑,手却攥着孟知溪的手不肯放。 孟知溪被他攥的生疼,不由挣扎起来,“何青枫,你放手。” “放手?放手好成全你和那谢大人吗?” 孟知溪眼眶微红,晶莹的泪珠在眼角打转。 她怒斥道,“那你怪谁,要怪就怪你没本事。” 对,是他没本事。 何青枫又哭又笑,转眼间看到孟知溪眼底那抹难以言喻的哀伤。 他一下子慌了神。 “对不起,知溪,对不起……” 连忙道歉,他松开她的手腕。 一片嫣红。 何青枫低头,小心帮她吹着。 身后,一道狠劲的力道把他大力拉开。 “你们在干什么?” 花前树下,给他演这副郎情妾意呢! 谢长宴甩开何青枫,又不甘心的踹了一脚。 这一脚,可够狠的,何青枫当场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孟知溪愕然,全然被他的暴力行径吓到。 这副表情落在谢长宴眼里,还以为她是在心虚。 “怎么,不是向我保证过,以后不再见他,知溪,你怎么就这么不乖!” 谢长宴狠戾的眼神,让孟知溪打了个寒颤。 墨竹很有眼色,把何青枫拖了出去。 孟知溪没忍住,瞥了地上那人一眼。 一动不动。 她慌张的扯住谢长宴的袖子,“你要干什么,何青枫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难道还要闹出人命不成?” 谢长宴冷哼道,“放心,不用我要他的命,他这颗脑袋也挂不长了。” 今日孟府的家宴,谢长宴没留下来用。 孟适棠原本还想责怪孟知溪,为何如此不识抬举,坏了他的好事。 但一想到白天谢大人那一脚,全身的老骨头都在打寒颤。 看来,也不能把人逼的太急了,否则物极必反。 入夜。 孟知溪惴惴不安地在梳妆台前,忽然鼻尖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回头,谢长宴已经走到眼前,撩着清水,洗去一手的血渍。 第47章 日日留宿,这孟府难道是什么窑子不成 孟知溪心中一哆嗦,又想到白天之事。 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 手里的梳子应声落下,在静谧的夜里,十分突兀。 “可是要歇下了,我替你梳发?” 谢长宴捡起梳子,靠近。 孟知溪连退了两步,脚腕磕在床尾,疼的她吸了一口气。 谢长宴顿住,握着木梳的手僵在半空中。 “你怕我?” 孟知溪不语,可她的手在打颤,怎么也骗不了人。 谢长宴忽然上前一步,握住孟知溪的手,把人拉到盆前。 刚刚的血水,碧芙已经倒掉。 此刻换上的,是带着花瓣的净水。 孟知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谢长宴把她的手按进水里。 一丝凉意浸着指尖,谢长宴执着她的手来回揉搓。 直到她的皮肤泛红,也没有停下。 水换了三遍,孟知溪才挣扎道,“谢长宴,你又发什么疯?我手上可没沾血。” 谢长宴的表情阴冷瘆人,“你说我发什么疯,知溪真不乖,下次若是再让他碰你,断的可就不止是一只手臂了。” 孟知溪骇然。 手臂,什么手臂? 刚刚他手上的血,是砍的何青枫的手臂? 孟知溪脚步踉跄,水盆被掀翻在地。 “你说过不动他的?” 动他? 何青枫? 谢长宴冷笑,何青枫的血还不配溅在自己身上。 他手上的,是大月氏的血。 不过,何青枫今日确实失了一只手臂,还是他亲手砍下来的。 谢长宴没有否认,揉了揉眉心,脱掉外袍。 他淡然道,“好了,知溪,别闹了,今日累了,我们早点歇息。” 过往的事,他不想追究。 孟知溪摇头后退,直到退到床榻边,她才抱头隐隐绰绰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 谢长宴想要碰她,却被她嫌弃的躲开。 “谢大人,谢长宴,你放过我行吗,这是孟府,我不管父亲母亲和你做了什么交易,可你真的尊重过我吗?” “日日留宿,这孟府难道是什么窑子不成?” 谢长宴见她如此轻贱自己,也不由得恼了。 “什么意思,我就如此不堪,让你厌恶至此?” 孟知溪闷着头,没说话。 她心里,大抵是这样想的。 “好好好,孟知溪你真是好样的。” 谢长宴只当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此刻竟然也忍不住发了火。 一脚踢开水盆。 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神色满是怒意。 最终,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娇人儿,他始终还是没狠下心来冲她发狠。 捡起来刚刚脱下的外袍,他披上就走。 孟知溪也知道谢长宴生气了,而且气性不小。 若是往日,他早就缓过来,和没事人一样登堂入室来找她了。 如今,一连几日,那人都没再入孟府。 孟知溪乐的清净,只盼谢长宴是真的对她失了兴趣。 前院,孟母也三番五次的来敲打过她几次,都被孟知溪搪塞过去。 催的急了,孟知溪便推脱道,是那谢大人烦了她,不想来了,催她有什么用,有本事他们自己去请。 孟母自然不敢。 最近京中的动静,谁人不知,那大月氏被屠杀殆尽,血染京城。 率军执刑之人,就是当今的首辅谢大人。 屠戮之人,戾气太重,寻常人连靠近都会心生惧怕。 今日,孟母又打发了前院的丫鬟来叫。 无关谢家,是何府来退亲了。 孟知溪最近画了些新花样,正在绣帕子。 绣的多了便存起来,还能留到后来拿出去换些银钱。 丫鬟来通传的时候,孟知溪一怔,差点刺破了手。 放下手里的东西,她来到前院。 何老夫人和何青枫已经在正厅恭候多时了。 孟母坐在主座,神色张扬,“早这样不就得了,姻缘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当初何夫人您眼高于顶,看不上我孟家,现在,风水轮流转,您也该认清现实了。” “是是是,我们退亲,这是定亲文书,还有礼单,都在这里了。” 孟母看了眼礼单,眼皮跳了跳,明显有点肉疼。 差点忘了这茬,当初何府送来的彩礼虽然不多,可大部分已经拿到孟府用上了,此刻她再拿什么还。 孟母抬头,转移话题,“知溪,你来了。” 孟知溪点头,视线定格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何青枫身上。 他失了左臂,多日的恢复还难掩脸色苍白。 何老夫人也苍老了不少,两鬓之间多了几缕白发,整个人都精气神都没之前好了。 几日不见,孟知溪没想到何家竟然被摧残成这样。 “知溪,知溪,求你救救青枫,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放过何家。” 何老夫人忽然下跪,让孟知溪措手不及,后退两步。 “您这是干什么,我地位低微,救不了任何人。” “不不不,知溪,孟姑娘,之前是我眼皮薄得罪了您,您别给我一般见识,眼下我家青枫,只有你能救他一次了。” 何青枫站起来,面色呆滞,单手去拉何老夫人。 奈何她跪在地上哭诉。 只道是因为那可恨的大月氏,何青枫失了一条胳膊,又被连降了官职。 如今人微言轻,人人欺辱,母子俩就快要在京中混不下去了。 何老夫人知道,这些都是谢大人的手笔,就算不是他,也是下面的人会意的。 只要孟知溪在谢大人面前替他们说一句话,放过他们就好。 孟知溪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虽然如今的局面不全是因为她,但论心,她欠了何青枫的。 可惜,他们来晚了。 如今她与那谢长宴断了牵扯,自然不会因为旁人再白白送上门去。 此事,她爱莫能助。 孟知溪抽回衣衫,神色冷漠。 全然没有注意到身侧的男人眼底生出的一抹嘲讽和冷意。 退亲之事,由孟母做主,将双方文书一同交出,销毁,便算作罢。 孟知溪早早回了后院。 还不知孟母借着不退彩礼的缘由,帮她应下了求情的事。 一句话,顶半屋子彩礼,怎么算怎么划算。 “我不去,谁应的谁去。” 孟母规劝不成,冷了脸,“你不去,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不成?若没有孟府,没有我和你父亲给你的荣耀,你能安安心心住在孟府,享受这一切?” “实话和你说了,此次不光是让你替何家求情,你父亲和浩弟也已经在京中任职月余,时局渐稳,眼下正是升迁的好时候,到时你哄着那谢大人开心了,一并向他提一提。” 孟知溪愕然,没想到这话竟然是从自己的亲生母亲口中说出来的。 她寒声道,“母亲,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孟母扔下帕子,眉心微皱,脸上闪过半分慌张。 第48章 站在这里实在是突兀,简直是笑话 “哼,若不是我亲生的,我早就把你这便宜丫头扔出去卖了。” 放了狠话,孟母又叹气哄道。 “知溪,你也是女儿家,自然该知道女儿家生存不易,你和母亲都一样,若想过的好一些,只能依靠你父亲和浩弟。” 孟知溪不语,继续低头绣花。 孟母见她油盐不进,拂了拂袖,“你好好想想,若不愿做这孟府的大小姐,这几日便先断了月银!” 孟母走后,孟知溪便停下了手上的绣花。 看来,她离开孟府的日子,又要提前一些了。 这几日,孟知溪院内被断了月银,连日常的碎冰也用不起了。 日头毒辣,院里的花草都是新移种的,竟然连点阴凉处都没有。 别说孟知溪了,就连俩个丫鬟都热的没地方躲。 孟知溪擦了擦汗,笑道,“让你们俩跟着受罪了,平日无事,你们也不用跟着伺候,找个阴凉处,躲凉快就行。” 月扇摇摇头,拿着蒲扇不停的给她扇,“那哪行,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阿娘说了,小姐的大恩,她们这辈子都不能忘。 别说这点热了,让她下火炉她都能替小姐去。 虽然这段时间离了孟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何家退亲,夫人又断了小姐的月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位谢大人。 想着,月扇没好气的瞪了旁边的碧芙一眼。 这还有个奸细呢! 小姐的人身安全,她怎么能放心。 碧芙掩了掩眉,没说话。 下午,她便到了谢府,将孟知溪最近的情况汇报上去。 谢长宴盖上茶盖,面色微怒。 一方面是气孟府竟然敢这样对她。 另一方面,是气她,宁愿受这样的难为,也不愿意向他低个头。 半天,他才站起来,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让她吃些苦头也好,不然连谁真心对她都分不清。” 这话,是在替自己抱委屈。 碧芙微躬着身子,没有动。 她知道大人虽然嘴硬,心中定然不舍得让孟姑娘受苦。 半天,谢长宴才换了话题问道,“和宁随姨母进香是否也该回来了?” 一旁的墨竹答道,“明日即可回宫。” “派人捎信,让和宁传她去宫里住些时日,以免她身子娇贵,受不住这三伏天。”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孟府那位。 墨竹领命,转眼便去宫内传信。 碧芙见大人迟迟没有其他命令,也要回孟府复命。 谢长宴这才开口,“慢着,这些冰块全都带着,晚上给她用上。” “是。” 碧芙领命。 带上冰块,直奔孟府。 孟知溪刚刚擦洗了身子,穿上薄衣,又热出一身汗。 这天气,比春州也太热了些,怪不得京中这些贵人们,人人都要用冰。 之前不知道自己身子如此娇贵,如今一看,她竟然连自己都养活不起。 一时间,孟知溪有些气自己不争气。 打发了月扇,她放下扇子,逼自己躺下休息。 碧芙开门,默默用盆搬来几块冰块,放在屋内各处。 见孟知溪已经躺好休息,她动作放的更轻微。 在每个盆上,扇了许久,直到这凉气,在屋内充盈起来,才关门退出去。 床上,孟知溪身上的汗意褪了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冰块,不用说也知道是谁让碧芙哪来的。 看来,这人还没死心。 这几天忍着不来找她,指不定憋什么坏招呢! 想到这里,孟知溪又是一阵心烦。 侧翻身,什么也不想,睡过去。 第二天,宫里边来人传话。 和宁公主外出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召见孟知溪。 不仅如此,还要邀她去长乐宫小住时日。 此事和宁特意去求了岳皇后。 宫里亲自下了懿旨。 孟母欣喜,热情的帮孟知溪收拾行李。 在她看来,孟知溪不愿意攀附谢大人,能给和宁公主搭上线也是一样。 孟府的马车拉着她的行李,摇摇晃晃入了宫。 因为要小住,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跟着进了宫。 一位嬷嬷领着三人先去中宫谢恩,再去长乐宫安歇。 “太好了,知溪,这次你搬来可要好好陪我住些时日,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我在那寺庙住的,都快成尼姑了。” 孟知溪笑道,“公主说笑了。” “还叫我公主,不是说了吗,没人的时候,直接叫我和宁,怎么一月不见,就和我生疏了。” 和宁亲切的拉着孟知溪,把人往凉亭里带。 这里的瓜果糕点,全都由宫女布置好了。 中间一个圆形的大桶,里面是满满的大块冰块。 有了这个冰桶,整个亭子都透着舒适的阴凉。 孟知溪也觉得,自己能得和宁公主召唤进宫,是自己的福气,起码不用再受热了。 和宁拉着她坐下,屏退了下人,才道,“快和我说说,你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好奇死我了。” 京中的事,虽然没有大肆流传,但用心打听,就能知道一二。 孟知溪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将京中的变故和她讲了讲。 谈话间,就听见一墙之隔有交谈声。 越来越近,那道爽朗的笑声,孟知溪可一下就听出来是谁了。 她陡然站起来,看向和宁公主。 就知道那人没这么容易放弃,没想到他会绕了个大弯找到和宁公主这里。 和宁公主摊摊手,表示自己真不知情。 脚步声越走越近,她们所在的凉亭,是这条小道的必经之路。 孟知溪正想着,此刻找个理由能不能避过去。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已经跨过院门进来了。 “谢大人还真是有趣,之前听了京中传闻,对你多有误解,看来以后,大人还要多多来王府走动才行。” 银铃般的笑声,一道娇俏的身影小步跟在谢长宴后面。 他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少有的露出笑意。 孟知溪脑子一懵,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实在是突兀,简直是个笑话。 第49章 真够自作多情的 刚想坐下,谢长宴似乎已经注意到她,朝着这边看过来。 孟知溪愣了片刻,拿了块远处的糕点,坐下吃。 真够自作多情的。 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脸颊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无奈看向一旁的和宁求助。 和宁反应过来,笑着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知溪你都尝尝,这些都是南方的糕点,肯定合你口味。” 说话间,谢长宴已经迈步走近。 一入亭子,迎面而来的凉意让人浑身舒爽。 再看她莹白如玉的小脸,没有一丝汗意。 谢长宴满意的勾了勾唇,轻言浅笑道,“和宁倒是会享受,你宫里的规制竟比我府里还要高,孟姑娘这下跟着享福了。” 见他装作不熟,孟知溪也陪着他演戏。 “是,能入宫伴驾,是民女的福气。” 谢长宴神色微动,一双视线紧盯着她。 身后,娇俏的绿衣女子走的慢些,这才缓缓朝和宁公主见礼。 “婉如见过公主。” 和宁面色淡淡,“自家人,不必多礼了。” “是。” 那女子直起身来,视线饶有兴趣地停在孟知溪身上。 “能得和宁公主欢心,想必孟姑娘也定是个趣人,要知道我和和宁是从小到大玩的关系,她都没邀请我来长乐宫小住过呢!” 婉如郡主是和宁公主的堂姐,但她自小跟着蜀王去驻守边境,和宫里的人自然不亲。 若不是此次得召,怕是也不得归。 和宁和这位堂姐也没什么感情,听她这样说,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开口邀请她来小住的意思。 婉如自知身份,也只是笑着退了一步。 佯装说这段时间时常入宫,以后怕是要多多来找和宁玩乐。 几人话不投机,显得尴尬。 婉如郡主主动开口,“谢大人,我看和宁和孟姑娘还有很多闺房话要说,咱们就别在这儿打扰了,若是顺路,还要劳烦大人送我一程。” 谢长宴眼神还在孟知溪那里,见她低着头吃个不停,视线一直在躲避。 也多了几分气性。 半天,他淡淡的笑着回了个“好”。 两人并排走出去,看背影也十分般配,真像一对才子佳人! 和宁给吃噎了的某人递上茶水,顺便凑在她耳边添油加醋,“这个婉如,是被母后叫来参加过几日的戏水宴的,以她的身份还真有可能入谢府。” 见孟知溪不为所动,和宁又补充道,“哎,谁让我这个表哥如此年轻有为,后院却没个知心人照顾,难为我母后要替他操心了。” 孟知溪笑了笑,“以谢大人的年龄,确实该娶妻了。” 娶了妻,再纳上几房美妾,就不会再想着她了。 真好! 和宁见她如此嘴硬,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用了点心,和宁又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兵器库参观。 一连在宫里住了几日,孟知溪只觉得好不自在。 可偏偏孟家人不想让她过好日子一样。 这天,孟府派人来宫里捎信,说孟家有急事,家人让她回家一趟。 孟知溪不予理会,没想到孟母当天就请命来到宫里寻人。 “知溪,知溪,你这次可要救救你弟弟,浩儿,浩儿他是咱们孟家的唯一命脉啊!” 孟知溪心惊胆战的听完,只觉得那孟浩是胆大包天,存心作死。 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和堂堂的蜀王世子打架,还打断了人家一条腿。 这下别说是孟浩了,怕是连整个孟家都会跟着受牵连。 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孟知溪冷清道,“我自身难保,谁都救不了。” “你能救,只有你能救,知溪,你去求求那谢大人,他一定有办法的,你去,你快去啊。” 孟知溪抽出袖子,冷声质问,“母亲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不是那青楼勾栏里出来卖的。” “若是能救浩儿一命,我情愿你去卖!” 孟母一不小心说了真话,惊的孟知溪一阵心凉。 清丽的眸子染上几分韫色。 孟知溪阖了阖眼,冷眼看着孟母撒泼打滚,以命相逼。 最终,她只淡淡道,“我愿意救孟浩这一次,但我有个条件。” 孟母挂着泪珠抬头。 只听见她薄唇轻启,“若是成功,从此之后,我和孟家断亲,搬出孟府,和你们再无关系。” 这怎么行。 但眼下,孟母只能点头答应。 孟知溪攥着发抖的手,咬牙压住怒火。 让她先出宫回家等消息。 顺带着警告他们,这一段时间,孟府最好夹着尾巴做人,断然不可再闹出其他的事情了。 回到宫里,孟知溪先是找和宁问了一下情况。 和宁公主只说那蜀王只有这一位独子,本来就宠的厉害,此事怕是连她和母后也很难插手。 孟知溪心中一凉,又觉得自己去找谢长宴怕也是强人所难。 一辆马车出宫,直奔谢府。 李管家见是她,根本没有阻拦,连忙把人领了进来。 到了后院,李管家不愿意再走了。 “孟姑娘,我家大人就在后院,您自己过去?” 孟知溪点点头,脚刚跨出去,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嬉笑声。 “大人,你院里的花开的甚好,待会儿能摘一些送与我吗,上次府里要做沐浴的香皂,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么香这么好的花。” “好,你若要,待会让墨竹给你摘了送去就是。” 孟知溪脚步一僵,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 正欲转身走。 “孟姑娘,可是绣坊有什么差事?” 孟知溪背对着他们,也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她转过身福了福礼,只道是确有事找谢大人。 她不在绣坊任职不是一天两天了,谢长宴又不是不知,他故意这么说,就是看孟知溪会不会配合他演戏。 当前,孟知溪确实不得不配合。 谢长宴勾了勾唇,视线扫向一旁的婉如郡主。 婉如郡主呼吸一窒,“多谢大人赠花,那我就先退下了,改日再来拿书。” 院内,终于只剩下两人。 孟知溪准备了很多说辞,此刻都僵在口中。 短短数日,谢长宴又有了新欢,她是该高兴的。 可偏偏自己又这样低贱的求上门,这算什么。 谢长宴见她面色纠结,叹了口气,过来牵住她的小手。 “可是遇到难处了?” 第50章 孟姑娘是个不会来事的 孟知溪本能的想抽手,但想到孟家这一堆烂摊子,又不得不开口。 “孟浩出事了,我想问问谢大人,知道这其中的情况吗,那蜀王?” 谢长宴了然,接着她的话说道,“蜀王常年蛰居边外,行事本来就霸道,若不是孟浩在朝任职,怕是早就砍了他的项上人头,不过此事你也不必着急,涉及官员,自然要移交大理寺处理,此处是京城,公事公办,容不得那蜀王放肆。” 移交大理寺? 那就是说可能连谢长宴都没办法干预了。 就算有,谢长宴会为了她插手此事吗。 为了她,对上蜀王? 何况,那受伤之人,是蜀王的嫡子,也就是婉如郡主的亲弟弟。 新欢还是旧爱。 孟知溪自觉自己没有这样的殊荣。 何况,前几日毅然决然要与他断清关系的是她。 现在又摆出这副姿态来求人家是为何? 孟知溪都为自己感到羞愧,一时间,只面色苍白的扯了抹笑。 “多谢大人告知,今日打扰大人了,民女告退。” 没有一丝犹豫, 孟知溪转身离开。 谢长宴狠狠皱了下眉,见她如此冷情,再也忍不住。 大步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将人圈入怀中。 孟知溪猛然一惊。 “你干什么?” 谢长宴从背后环着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落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鼻尖轻蹭了蹭她颈间的清香,他的喉结跟着下沉。 这几日,她日日避着他,可让他想的不行。 今日既然主动找来了,又怎么能轻易放她离开。 孟知溪只感觉颈间的呼吸逐渐加重。 光天化日,这又是在后院之中。 他这等行径,实在是孟浪。 “谢大人,您不该……” 她挣扎着,要推开他。 谢长宴却不恼,哄着她道,“不该什么,你今天找我,除了问孟浩的事,就不想和我和好?” 不想! 孟知溪心里这样回答,却不敢说。 谢长宴抱她的力道很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嵌进怀里。 “其实,若想让他少受些苦,还有别的方法。” 孟知溪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方法?” “你嫁于我,孟浩是你娘家弟,这层关系,足够蜀王留三分薄面。” 嫁于他。 做妾? 孟知溪身体一僵,猛然感觉事情好像又回到了。 人虽然还在他怀里,但神情冷了半分。 “谢大人想多了,今日家弟出事,是我一时糊涂,病急乱投医,实在是不该叨扰大人,以后还请大人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她抬手,决然甩开他的胳膊,漠然弯腰拂礼离开。 谢长宴只感觉怀里的温香软玉一空,心也跟着空了。 霎时间,眼底刚氤氲的温情,消散殆尽。 他驻足良久,唤声叫来墨竹。 “孟浩现在如何?” “回大人,人已经压在大理寺牢房,据下面人来报,蜀王那边请了多位名医,连宫里都惊动了,世子的腿怕是保不住,蜀王震怒,午时已经派人给大理寺卿施压。” 幸好大理寺卿那边有大人亲自打过招呼,才一直拖着未审。 不然,那孟浩怕是早就遭受酷刑了。 墨竹想了想,又补充道,“孟适棠一大早就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卿按照吩咐,谁都不允探视,已经过了一天,孟家怕是急了。” 不然,也不可能逼的孟姑娘来探问情况。 可惜,孟姑娘不是个会来事的,要不然她若是愿意说两句好话…… “让孟适棠去探监,不过也得让孟浩吃点苦头,不然孟家人还是不够急。” “是。” 墨竹低头,暗叫还是大人心狠。 早看出来那蜀王世子嚣张跋扈,孟浩又一直胆大妄为,狐假虎威。 这两人稍加挑拨,便对上了。 只不过弄断了一条腿,闹到这种程度,怕是连大人亲自出面都要麻烦些。 孟府。 孟母哭天抹泪的站在大门口等孟知溪的消息。 人一回来,便拉着她问,“怎么样,谢大人可愿意帮忙?” 孟知溪摇头,“这不是谢大人愿不愿意的事,那蜀王是什么人,人家只有这一位嫡亲的世子,孟浩打断了他一条腿,怕是拿命赔都不够。” 孟母双腿一软,差点昏倒在地。 “难道连谢大人都没有办法,你去求了吗,你去求求他,那谢大人往日不是最喜欢你吗,你……” 孟知溪眼底全是失望,又怕母亲胡言乱语,再说些不堪听的话。 只能叫停,“够了,母亲,这种事难道还很光彩吗,人家谢大人已经有新欢了,我劝你和父亲以后还是少做这样的白日梦。” 若不是他们一直痴心妄想,也不会将孟浩养的这样胆大妄为。 揉了揉眉心,孟知溪才道,“等大理寺的结果,蜀王权势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大理寺里。” “对对对,等大理寺,你父亲已经早早去探听情况了。” 母女两人相互搀扶着入府。 等到深夜,才等来孟适棠的身影。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一身疲倦。 “怎么样,可见到浩儿了,你倒是说话啊?” 孟适棠摇了摇头,没等他开口,孟知溪就看到他官袍上的血迹。 心中一惊。 再听孟适棠的阐述,大理寺已经迫于蜀王的压力对孟浩用刑了。 孟适棠在外面求了一天,塞了不少银子才见到人。 孟浩被鞭打的昏了过去,父子俩连句话都没说上。 孟母听了,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孟府又是一阵慌乱。 折腾到半夜,孟知溪才回到自己院里。 原本燥热的天,今夜因为下雨又湿又闷。 孟知溪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彻底睡不着了。 从春州到京城,一切仿佛就像个梦一般。 孟府起起伏伏,是荣是辱,不过是京中权贵们举手之间的玩笑。 荣华富贵,对于他们这种小人物来说太难了。 而她,也只不过是想求一个安身之所而已。 刚刚父亲已经答应她, 明日,她就入宫去求和宁公主, 若是,这次那蜀王能留孟浩一条命,那父亲便主动辞官,一家人搬回春州去,再也不插手朝堂之事。 阖眼,孟知溪睡了最不安稳的一觉。 梦里。 有何青枫声嘶竭力的质问。 有孟浩被人鞭笞痛苦的嚎叫。 还有一道冷漠阴戾的声音。 “孟知溪,这就是你不识好歹的下场!” 第51章 不过是个被厌弃的玩物罢了 “不,不要!” 孟知溪惊醒,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床榻。 月扇进来,递上帕子,伺候她梳洗。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小姐别怕,我看孟少爷的事情或许还有转圜呢?” 今个一早,孟适棠给蜀王递了拜帖,要亲自登门道歉。 没想到,那蜀王竟然同意了。 孟母也派人传话,让孟知溪收拾妥当,先不要入宫了。 随他们一块去蜀王府,全家先去登门道歉再说。 若是那蜀王能熄了怒火,再有宫里人求情,说不定孟浩的事,还能大事化小。 月扇还是天真惯了,真当这是两家孩子打闹,道个歉就行? 虽然是安慰,但月扇的话让孟知溪心里安定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的原因,孟知溪只感觉今日心慌意乱的厉害。 早起梳发,断了发齿。 拿起簪子,手一抖,玉簪又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这可不是好兆头! 碧芙一向少言少语,今日也冷声提醒道,“蜀王生性残虐,眦眦必报,想来不会那么宽宏大量。” “那你说怎么办,能用的法子,总要试一试,我看那蜀王再难说话,也没有谢大人难说话,平日里粘着我家小姐,还以为有多喜欢,现在孟家出了事,倒是不见他帮忙。” 月扇敢讽刺谢长宴,碧芙却不敢随她议论,只能闭口不言。 孟知溪只好冷着脸打断道,“好了,什么没边际的话都往外说,你们两个,都该罚,既然在我身边伺候,那我今日就把话说明白,管住嘴,一心伺二主的人,我可不用。” 一语提点两人。 孟知溪也不好耽搁,匆匆换好衣服,去了前院。 孟母早已经收拾好了,见孟知溪来迟,面色稍有不悦,“怎么出门穿的这样素,丧气。” 孟知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们是去登门道歉的,不穿的低调一些,难道还打扮的和花孔雀一样,去耀武扬威吗。 心系孟浩,孟母也没有啰嗦,叫着孟知溪上了马车。 一家三口直奔蜀王府。 路上,孟知溪也适当提点道,他们今日登门道歉是否妥当? 昨日那蜀王世子刚被打断腿,今日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若是世子的腿情况不乐观,那蜀王一时震怒,让他们全家赔命怎么办? 孟母当天眼神闪烁着一丝心虚,烦躁道,“你父亲好歹也是堂堂正六品官员,那蜀王地位再高,也不能草菅人命,何况那世子只是断了条腿,好好的活着呢,怎么就要我们赔命了?” 孟知溪无话可说。 只能叮嘱孟母入蜀王府之后少说话。 她这样道歉的态度,那蜀王还真不一定能熄了怒火。 今日出门,为表诚意,除了赶车的马夫,连孟母都没有带丫鬟。 碧芙留在院子,只觉得心神不安。 好不容易摆脱了月扇的监视,她直奔谢府。 “谢大人今日入宫议事,怕是要晚些才回来。” 碧芙一听,心中一惊。 不行啊,孟小姐的事,怕是晚不了。 转身,碧芙握紧手中的令牌朝皇宫飞奔而去。 …… 蜀王府。 府内的气压很低。 孟家人进门之后,便被冷眼相待。 管家轻扫了他们一眼,把人带到侧厅。 “等着,我们蜀王大人有事,忙完才能来见你们。” 这态度,饶是见惯了冷眼的孟知溪都差点绷不住。 她看这蜀王,也不是能接受道歉的样子。 等了半天,连口热茶都没上。 侧厅位置偏僻,蚊虫多不说,主要是又闷又热。 孟家人等的口干舌燥。 还是孟适棠豁出脸面,才要了几杯茶水。 孟知溪本来也不想喝,但实在是渴了,嗓子干哑的厉害,只能跟着一饮而尽。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蜀王才姗姗来迟。 男人的年纪看着和孟适棠差不多大,但他体型偏胖,头发稀疏,一看就是常年沉迷于酒色,纵欲过度。 难怪他妻妾众多,却只有这一个儿子。 一进门,蜀王那双锐利的小眼睛就定在孟知溪身上。 一家人慌忙跟着见礼。 孟知溪一直微低着头,只感觉头顶上的视线让人十分不舒服。 蜀王落座,下人这才端上茶点。 “哼,来道歉,就这点诚意?” 孟母吓的不敢说话。 孟适棠慌张上前解释,“蜀王息怒,我家浩儿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世子,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蜀王震怒,茶盏摔在地上。 “我儿可是断了一条腿,他是我王府唯一的继承人,你竟然敢说让我高抬贵手,要我看,让你家孟浩赔命都不足为过。” 孟母听后急叫道,“不可啊,不可。” 孟知溪随着父母跪在地上,只觉得头愈发昏沉。 难道她的身子如此娇气了,今日只在这里闷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请王爷饶命,浩儿他也不是有心冒犯,民妇有一计,可让我家知溪替浩儿赔罪,常伴王爷身侧,若是他日能为王爷诞下麟儿,也不至于让王府后继无人。” 孟知溪愕然抬头,直视自己的母亲。 愤怒!惊恐! 孟知溪想逃,却发现手脚酸软,用尽力气也只能跌坐在地上。 蜀王也被孟母所谓的美计诧异到。 随即把目光扫向地上的美人。 朱唇皓齿,两只明眸好似秋水般楚楚动人。 虽着素衣,但体态婀娜,更显得妩媚动人。 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不过孟家这算盘打的太好,打断他儿一条腿,不仅没有赔命,还借机献上女儿,想要攀龙附凤。 简直痴心妄想! 蜀王放下茶盏,两步走到孟知溪面前。 一只肥胖的肉手伸到孟知溪脸上。 托起来,和看货物一样打量一番。 “姿色尚可,不过滋味如何,我得先验验货才能说。” 这话就是有戏。 孟母心中一喜,忙拉着孟适棠退下。 “大人尽情享用,改日,改日我们再来接知溪回府。” 孟知溪瞪着眼,哗啦啦的泪珠顺着眼角往下流。 似有不甘,从始至终她一直注视着孟母。 “父亲,母亲……” 任凭她喊破了嗓子,两人连头都没回。 出了蜀王府。 孟适棠犹豫道,“这计策管用吗,谢大人那边?” “放心,不过是个被厌弃的玩物而已,谢大人那边昨日就去求过了,若是他还感兴趣,怎么会不帮这个忙。” 只是可惜了,孟知溪的身子已经被谢大人占过了,纳入蜀王府是不可能了,只盼她能让蜀王消了怒火。 孟适棠缄默不语。 孟母嘲笑道,“怎么,一个乱贼之女,还养出感情来了?” 第52章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你还分不清楚吗 “啧,如此清艳的京中贵女,我还真没尝过,让婆子把人洗干净,送到我房里。” 蜀王捏着她的小脸摩擦了一会儿,才满意的拂袖去准备。 天大地大,都不如他的风花雪月之事大。 孟知溪被两个粗实婆子扒光衣物,扔进浴池,才真是慌了。 她不能! 若是真委身那蜀王,这辈子算是完了。 可谁又能帮她呢! “嬷嬷,你可认识谢长宴谢大人,劳烦嬷嬷帮我传个信,事后我一定重金感谢。” 两个嬷嬷可不听她说些什么,王府里整日送进来的女人无数。 也并不是全都是心甘情愿的,她这样的,她们见多了,等入了王爷的床榻,便一一老实了。 “劝姑娘别费口舌,老老实实配合我们沐浴更衣,娇声软语留着待会叫给王爷听,兴许还能怜恤你一二,少受些罪。” 见她不配合,两个婆子打了个眼色,掰着她的胳膊用湿布硬搓。 薄如玉脂的肌肤,被磋磨的通红。 一个婆子忽然冷哼,“哼,竟然还是个丢了身子的,真是晦气!” “就是,怕她刚刚说的什么姓谢的,是她的情郎!” 要不是长的漂亮些,这样的还真难入他们王府。 只是,待会蜀王不满意,她们赏钱怕是没有了。 两个婆子更没有好脸色。 手上的力道更重。 孟知溪本就被下了药,此刻见这两人油盐不进,只能尽力不配合,拖延些时间。 但愿碧芙看到她未回府,能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皇宫中。 谢长宴还在主厅议事,墨竹侧身移进来禀报。 谢长宴眼神一敛,直接站起来。 “圣上,臣府内出了急事,恕臣先告退。” 景玄宗一怔,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出了何事,还从未见过谢卿如此慌张的模样。 谢长宴大步离开,见到碧芙,两人都没停留。 “他们去谢府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半个时辰!” 墨竹已经备好马,谢长宴跨马而去。 蜀王府。 孟知溪已经尽力挣扎了,奈何还是被人绑着扔在床上。 两个婆子退出去,嘴里的谩骂声不断。 “装什么装,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待会看我们王爷不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人一走,孟知溪就从床上翻滚下来。 环顾四周,什么利器都没有找到。 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被两个婆子收走,怕的就是她自残。 角落里有一套未用的茶盏,孟知溪费力冲过去,打碎它,找到最锋利的碎片,握在手里。 自戕吗? 这是她最后一条路,不过在此之前,她也要拼一把,若是能杀了那蜀王,也算有人陪葬。 一道大力的踹门声,让孟知溪闭着眼都感觉到心颤。 握紧手里的碎片,她扬手刺过去,却被那人握住手腕。 孟知溪绝望,下一招,便转手直直地刺向自己的喉咙。 “知溪,是我。” 谢长宴握紧她的手,不敢松半分。 血顺着两人僵持的手流下来,也不知道是谁的。 孟知溪睁眼,满眼的泪意一下子涌了出来。 全身这才卸了力气,昏倒过去。 谢长宴把人抱在怀里,轻柔的哄着。 “我来了,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解开她脚踝处的绳索,眼神触及到她身上的薄纱,他双眸微微一沉。 只是片刻,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将人包住。 蜀王兴致勃勃赶来的时候,只看见门口倒在血泊中的两个婆子。 “来人,快来人。” 刚叫了一声,就迎面挨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太狠,肥硕的身影直接滚了出去。 头撞在门槛上,人直接晕了。 管家带人赶来,正好迎面碰上谢长宴。 满脸肃杀之意,让众人胆寒。 “人我谢长宴带走了,蜀王醒来,若有不满,请他来谢府喝茶。” 王府之中,无人敢拦。 谢长宴抱着那娇软的倩影,踱步出府。 身后,婉如郡主赶过来。 老远看见谢长宴,她还以为他是来找她的。 片刻欣喜, 提步追上。 走近,府内的血杀之意太过明显。 没等她追上那抹高大的身影,就看到了倒在门口的蜀王。 “父亲?” 婉如郡主惊呼一声,才知道刚刚的动静,是父亲又在府内玩过了火。 只是这次,为何惹到了谢长宴? 府内奴仆把蜀王抬进房内,又找来大夫诊治。 门外,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回郡主,这次真不是王爷强抢民女,是那孟府,亲自带人来把那孟氏女奉上的,王爷……王爷也只是中了孟府的美人计。” 荒唐! 婉如郡主骤然起身,瞪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众人不语。 父亲是什么德行,她能不知吗! 但那孟氏女…… “哼,就知道她是个祸害!” 贱人,迷惑她父王不说竟然还敢勾引谢大人。 她定要给这狐媚子一点教训! 谢府。 孟知溪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不吃不喝,滴水未进。 只是瞪着空洞的双眼,盯着那床幔发呆。 谢长宴接过碗,看着那纤瘦的身影劝道,“知溪,起来喝些粥,你这样会把身子熬坏的。” 见她身影未动。 谢长宴眉心微皱,放下碗,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孟知溪眼角一湿,又落下泪来。 “哭什么,一切有我在,就这点出息,那天为何不和我服句软。” 他也不是非要逼她,只要她服句软,两人便能和好如初。 “知溪,求别人,不如求我,如今,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你还分不清楚吗?” 孟知溪又道,“大人此举,又和那蜀王有何区别。” 只不过是想强占了她这副身子罢了。 真正令她失望的,是父亲母亲! 或者说是恨! 恨急了,竟然也有想带着他们下地狱的想法。 谢长宴这才把人紧紧搂住,张口略带惩罚的咬住她的耳尖。 “知溪,你这样想,不仅轻贱了你自己,还轻贱了我对你的情谊。” 他轻吻着她,惜若珍宝,丝毫没有轻薄之意。 半天,他才松开,帮她拢了拢凌乱的领口。 “好了,知溪乖,喝了这粥,我给你看样东西,你的心情就好了。” 孟知溪不觉明厉地看向他。 伸手去接粥碗。 本来,她也没想寻死,只是有些事想不通、想不透罢了 碗没落到她手中。 谢长宴反而低头搅动勺子,吹了吹,亲手喂到她唇前。 第53章 今后你谁也不必理,好好和我过日子 孟知溪犹豫片刻。 低头,喝下。 就这样一勺又一勺,喂了大半碗粥。 孟知溪抬手推脱,不想喝了。 “不想喝就不喝了,等晚些时候,我让他们做些有味道的吃食过来。” 见她喝了大半碗粥,又用了些小菜,谢长宴这才放下心来。 放下碗,他转身拿出来一个木质的小箱子交到孟知溪手中。 孟知溪只感觉这箱子有些沉,再看图案,除了陈旧,也只是寻常的款式,没什么不同。 打开,里面除了一件碎花的小孩包被,再无其他。 孟知溪愣住,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宴道,“这便是那孟氏送来的,你非她亲生,也非孟家人。” 孟知溪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轰鸣作响。 一时间,所有想不开的执念,全都解开了。 弟不恭顺,父母不爱,在孟家的朝夕,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原来,真的只是个外人。 孟知溪垂目冷笑,“你是何时知晓的?” 谢长宴回道,“孟浩任职之前,孟氏夫妇找过我。” 准确的来说是威胁。 以孟知溪的身世威胁他,至于那关键信物,还在孟氏手中。 谢长宴之所以把消息压了这么久,就是在暗中追查。 毕竟孟氏手中的那块玉佩,是当年的叛贼大月氏贵族的信物。 孟知溪会是大月人氏吗? 谢长宴追查多日,才有了少许眉目。 此事或许还有转机,只不过…… 孟知溪握着寝被,手都在颤抖,又问道,“我的亲生父母,可还有消息?” 谢长宴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她。 “时间太长,仅凭孟氏几句话,和这两个关键信物,很难找到人。” 何况,当年的安平之乱,死伤无数。 若孟知溪真是孟家在战乱中捡来的,那怕是她的亲生父母早就身死了。 谢长宴没有多说,只要有一丝线索,他就会帮她查下去。 只是她身份敏感,万不可泄露出去,查探之事也只能秘密进行,难度不小。 “好了,我告诉你,是想让你不要再受那孟氏的情感束缚,又哭做甚?” 谢长宴伸手,将她的眼泪擦掉。 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一点也不假。 平日里倒是伪装的坚强,今日这眼泪倒是哗哗的止不住了。 谢长宴搂着她,让她把脑袋靠在怀里哭个痛快。 等她哭够了,委屈过了。 竟然又过了一天。 孟知溪才惊觉,谢长宴陪了她整整两天。 “你不用去上朝吗?” “上朝哪有你的事重要,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能放心。” 谢长宴哭笑不得,只好拿了铜镜来,举到她面前。 孟知溪抬头,就看见镜中的佳人,一双美目肿成两个核桃大小。 一时,她又窘迫又羞愧。 “真丑。” 谢长宴拿走铜镜,捧起她的脸认真打量了一番,“不丑,甚是可爱。” 她哭,她笑,她气,她闹,都甚合她的眼。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完完全全照着他心尖上的可心的模样造的。 谢长宴看得一阵欢喜,又忍不住抱着她稀罕起来。 孟知溪这次倒是没怎么抗拒。 半天,她磨磨唧唧说了一句,“谢长宴,谢谢你。”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但这一次,谢长宴确实让她感动到了。 谢长宴一怔,眼底沉了沉。 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摩挲。 “傻姑娘,光口头谢可不行,男人都喜欢实际的。” 孟知溪抬眼,对上他眼底的欲色。 一时羞愤。 孟浪! 整日里脑子净想那些不正经的! 抽回手,她把人推的远远的,抓住薄被把自己蒙上。 “我想自己睡会,谢大人先去忙!” 怀里一空,谢长宴失笑。 她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也罢,公务堆积了两天,确实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这几日,孟知溪就安安分分的住在谢府。 孟家人不知道情况,琢磨着时日不短了,眼巴巴的去蜀王府要人。 “什么孟姑娘,我们蜀王府什么时候来过姓孟的,这个姓,以后别在蜀王府提起,晦气!” 什么情况,这人都送进蜀王府了,怎么还翻脸不认人了! 孟母纳闷,一通塞银子打听,才知道那孟知溪早就被谢府的人接走了。 蜀王没玩到人,还吃了谢长宴的哑巴亏,这几天正压着怒火没处发呢! 孟适棠跺脚,“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都说了让你打听清楚,” 孟母眼底一寒,“怕什么,咱们手里不是还有王牌吗,那谢大人越是在意她,说明咱们手里的底牌就越管用。” 两人又慌慌张张去了谢府。 美名其曰,接闺女回家。 墨竹进屋通禀的时候,孟知溪正陪着谢长宴在书房作画。 原来,他说的“非口头上的感谢”就是这个。 不过是帮忙倒茶,研磨,做些书童的活。 孟知溪脸上又一阵臊红,暗骂自己想多了。 这两日,谢长宴的心情倒是很好。 一连做了三幅画,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过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宣纸上,惟妙惟肖,画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玉佩。 中间,一个锐利的鹰头庄重威严,带着肃杀之气。 孟知溪一眼就觉得这不是池中之物。 谢长宴解释道,“这就是那日孟氏给我看过我玉佩,说是放在你身上随身带着的,你可有印象?” 孟知溪这才郑重了些,踱步走近,拿着那画细细看了起来。 她一靠近,谢长宴就主动留出位置,直到她站在桌前,整个人被他环在怀里。 他双手帮她撑着画,让她看的更仔细些。 据那孟氏介绍,他们捡到孟知溪时,她已经是个一岁多的孩童,除了怀里抱着的空空的包被,身上只有这个玉佩是贵重之物。 孟知溪摇头,只觉得或许是那时太小了,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着急,想不起来就算了,我派人去查。” 这人,就会这样吊着她。 孟知溪也知道他的小心思,没有戳破。 借着她的手,收了画。 谢长宴才渐渐靠近道,“好知溪,缓了这么多天,可想清楚了,消气了,以后可别和我闹脾气了。” 谁闹脾气了,明明就是他,强人所难! 孟知溪闷了一会儿,没有怼他。 心中也在思量,到了这种地步,她和谢长宴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谢长宴掐着她的腰,见她没拒绝。 又笑着得寸进尺道,“乖姑娘,你还在纠结什么,没有那姓何的,你也和孟家脱了干系,今后你谁也不必理,好好和我过日子。” 第54章 偏不愿意两人这么清清白白 好好过日子,以什么身份? 孟知溪还没质问他,就被他翻过身子,面对面抱到桌子上。 桌上的笔墨纸砚一推,他忽然坏笑着上前一步。 孟知溪想从桌子上下来,却被他掐腰堵着。 向后退,便是极其羞耻的姿势。 孟知溪咬着嘴唇,俏颜“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谢长宴,你别闹。” 他弯唇轻笑,只顺着她略微敞开的领口亲了亲。 “好,不闹你,但你得答应我,乖乖在谢府住下,孟府那边,你不必再理会。” 如今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孟知溪自然对孟家人死了心,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回去让他们利用。 可在谢府住下,名不正言不顺。 孟知溪想自己出去寻个独立的小院子…… 谢长宴贴着她的耳朵向下,“怎么,还不愿留下,你若在意身份,那我便先纳了你入府,或者为你寻一处家世较好的干亲,名正言顺,迎你进门。” 他如此说,便是早就做了打算。 孟知溪摇头,她还没做好,和谢长宴过一辈子的准备。 毕竟这首辅夫人的位置,太惹人眼红了。 包括那位郡主在内,京中不知有多少贵女前赴后继。 孟知溪自认为没什么资本和别人争抢,也不愿意白白浪费青春在这宅院。 “不必了,我留下就是,谢大人为我寻亲,我留在谢大人身前伺候,直到查明身世为止。” 这场交易,说的清清楚楚。 可谢长宴却偏不愿意两人这么清清白白。 他咬着她的耳朵,慢慢厮磨,骨节分明的手,扣在她腰上。 俯身,压过来。 孟知溪紧张的微弓着身子,双手不知所措,无处安放。 直到谢长宴亲的她喘不过气来。 孟知溪才求饶道,“谢……长……宴……” “乖,叫我长宴。” 沙哑的声线,带着哄骗。 大手趁她迷糊的空,直接解开裙摆探了进去。 孟知溪惊呼。 就听见门外一声咳嗽。 墨竹低着头,立在门前,“大人,孟氏夫妇求见,说是来接孟小姐。” 房间里的旖旎瞬间消退。 孟知溪是下意识的往后退,谢长宴则是把人一把揽入怀里。 脸色黑的要命。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从书房里收拾好出来。 “要去吗,还是回去休息?” 这些烦人的事,她若不想面对,一并交给他处理就是。 孟知溪摇摇头,她正好也有话要问。 孟氏夫妇被请到正厅。 等了一会儿,就见谢长宴牵着孟知溪一块出来。 两人眼神一亮。 尤其是孟母,小跑到孟知溪身侧,拉着她的手哭诉,“我的好闺女,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知溪,你别怪母亲,是那蜀王,拿权势压我们,咱们孟家人微势小,胳膊又怎么拧的过大腿呢,如今有谢大人护着你便好,母亲也可以放心了。” 孟母哭着,小心抬眼看了看谢长宴的脸色。 对方不怒不喜,不好揣测。 孟知溪却不想陪她演,直接冷着脸抽出手。 谢长宴坐在主座,她就站在他身侧。 那大手似乎有些不满,拉着她的手就要让她坐下。 这还有人呢,座位这么小,难道让她坐他腿上不行。 孟知溪推拒,那大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最后,还是李管家有眼色,忙叫下人搬来座位,在大人身侧安置下来。 孟氏夫妇见此,交换了眼色。 孟母立即上前提道,“知溪,你浩弟还在牢狱受苦,你看?” 孟知溪冷声道,“孟夫人,还装什么,我可没有什么弟弟。” 孟母面露尴尬,难掩震惊之色。 半天,她才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更好说了,孟知溪,我们养你十多年,养育情分大于天,更何况为了隐瞒你的身世,孟家可担了滔天的大罪,这份情,让你保我家浩儿出来,再许他一个好前途,不为过!” 见孟知溪没说话。 孟母又跟着大胆道,“你放心,只要你今天当着谢大人的面,许了我这两件事,事成之后,我一定闭口不言,你也可以继续跟我们回孟府,当你的大小姐,至于以后,你和谢大人的秘事,我们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母只当这两人为了不败露丑事,自然会允了她的要求。 而她只要把孟知溪接回孟府控制着,以后还怕少了好处不成? 孟家人的算盘,打的还真好。 孟知溪冷笑,只恨识人不清,身世知晓的太晚,才白白让他们利用了这么多年。 “呵。” 孟知溪冷笑,随后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孟家的养育之情,早在你们把我送入蜀王府时,就抵消殆尽了。 至于我的身世,你若想说出去,自管去说便是,反正我孑然一身,到时候拉着孟府上下赔命,也是赚了。” “你……” 孟母气的站起来。 她刚想像之前一样,指着孟知溪的鼻子开骂,就被人踹了一脚。 跪在地上。 旁边的孟适棠也没能幸免。 身后的侍卫冲出来,刀剑架在两人脖子上,孟母才吓的住了嘴。 “谢大人,这是干什么,有事咱们好商量?” 谢长宴根本没搭理地上跪着的两人。 抬手,他把摆上来的点心端起来,送到孟知溪面前。 早上她就吃的少,这会儿又被这两个混账耽误了午饭的时间,怕是饿了。 孟知溪没心情吃东西,但也不能让他一直举着,就象征性的拿了一块。 谢长宴放回点心,才转头慵懒道,“你们和我商量,也配?” 之前若不是仗着有孟知溪的关系,他能自贱身份搭理他们? 孟适棠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谢大人,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孟府一马!” 谢长宴不语,侧目扫向她。 孟知溪正好阖上眼。 深吸一口气,她才开口道,“你们把当年捡到我的全过程,一字一句,详细说来。” 第55章 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放在心上过 当年,安平之乱,孟氏夫妇也只是在逃迁的路上捡到她。 一岁多的女童,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从杂草丛里爬出来,根本不记事。 孟氏夫妇原本想着先以自家闺女带着,万一路上有个突发情况,就把她卖了,换些口粮。 没想到孟知溪的命还真好,就这么一路跟着孟家搬到春州。 春州无战乱,又是南方小城。 孟适棠搬到那里当年就考中了秀才,后来又中举,入朝为官,步步高升。 孟家渐富,也不缺这一口饭吃,便想着把她娇养着,等待有朝一日作大用处。 孟氏夫妇交代完,只觉得头顶上的视线又冷了半分。 孟母补充道,“天地良心,你长这么大,吃的可都是我孟家的饭,就算你不认我们为父母,也不能违背天道,要我们性命?” 孟母说的没错,孟知溪自然不会要他们性命。 她冷声道,“把我当年身上的玉佩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孟母骇然,“那不行,我若交出玉佩,还不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你和谢大人宰割,你若强逼我交出玉佩,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妇道人家,撒泼耍赖的本事还真让人拿她没办法。 偏偏孟母这么胆小怕死的人,为了留住底牌,竟然连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屈服。 孟知溪盯着她,唇线紧绷,透出一股心烦意乱的怒气。 谢长宴见状,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掌心。 才替她开口道,“你们的性命,我不着急取,不过孟浩的命,怕是在大理寺压不了几天了。” 谢长宴这一提醒,孟家人才恍然惊醒。 片刻,孟母松口,“我可以交出玉佩,但谢大人要保我浩儿平安出狱,浩儿和我夫君的官职,一律不能降免。” 维持现状,谢长宴勉强答应。 不到半炷香,孟家把玉佩奉上。 孟知溪仔细看过了,玉佩和谢长宴画的没什么两样。 而且,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事,还是只能交给谢长宴去查探。 “好了,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放在心上过?” 孟知溪把玉佩放到他掌心,眼神沉重。 她并不是不信任他。 只是,谢长宴在她身上费了这么多的心神,若真到了分道扬镳的那一天,他能轻易放手吗? 孟知溪压下心中的浮躁,也没同他腻歪,用了饭便回去休息了。 又过了几日,孟知溪从月扇嘴里听到了外面的消息。 孟浩被人保出来了,只不过人在监狱里受了点罪,断了两条腿,医治不及时,留下终身残疾。 孟家和蜀王道歉,两家和解。 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收场,让人唏嘘不已。 毕竟大家都认为孟家对上蜀王,不可能以这样以腿抵腿的形式揭过去。 两家看似平和,实际上对这处理结果都不满意。 奈何都被谢长宴捏着,不敢随便发泄怒火。 “浩儿啊,我可怜的浩儿,都怪那个贱人,她就是故意的,若是能早一天,我家浩儿的腿也不会……” “够了,隔墙有耳,这里是京城,你这样大呼小叫的,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孟府一阵争吵,伴随着孟浩自暴自弃的咆哮声,简直鸡飞狗跳。 蜀王府。 蜀王这几日也不好过。 府内唯一的世子断了腿,成了一瘸一拐的跛子,害他日日受人嘲笑不说。 自从那日谢长宴明目张胆地来府内抢人,他受过惊吓后便发现他那处不能举了。 王府内每日名医进出无数,都束手无策。 温香软玉环抱,身体却毫无波动。 这才让蜀王真正心死! “废物,全都是废物,连个病都治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郡主呢,让她去宫里,叫御医来。” 姬妾丫鬟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半天,才有人吞吞吐吐道,“婉如郡主今早去了谢府……” 蜀王听完,又掀了桌子打砸起来。 “混账,混账!” …… 谢府内院。 孟知溪坐在偏房绣荷包。 月扇在旁边掌扇,碧芙则是默默加了些冰。 孟姑娘喜凉,这几日,谢府的冰怕是全搬到她们院里来了。 “终于绣好了,月扇,你去把前几日我晒好的干花拿过来。” 等她装上给谢长宴送去,这活算是交差了。 没想到离了绣坊,她还是免不了要干这差事。 不过这次不同。 这是她上次绣手帕,荷包时,被谢长宴看到了。 她也便顺便提了一嘴。 自己这些年借着绣样也存了些积蓄,既然离了孟府,她也想在京中开个店,算是为以后做打算。 谢长宴听后不太高兴,握着她的手劝道,“你想要什么,打发李管家去采买就是,若是需要钱财,我明日便让墨竹送些来,又不紧着你吃喝,为何还要出去抛头露面,徒增辛苦。” 两人意见不同,难免生了口角,不欢而散。 谁料第二天,谢长宴便差人送来了大把的银票。 这可把孟知溪气笑了。 真当她是那被包养的外室不成。 若她是这样贪恋钱财之人,便领了这银票,找个偏远的地方,躲去过清闲日子去。 可偏偏现在她和谢长宴这样捆绑在一起,没办法拆开。 为此,孟知溪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定能让他同意。 做好荷包,孟知溪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寻他。 谢府,所有丫鬟主动见礼,无人敢拦。 孟知溪一路畅通无阻。 刚进了内院,就看见凉亭内一对男女举止亲密。 婉如郡主脸颊微红,“谢大人,其实这书不着急还的,你看完上卷,直接差人说一声,我便把下卷给大人送来。” 谢长宴没有接书,反而侧身拉开距离,“还是不劳烦郡主了,近日我谢府的人可不太受蜀王府欢迎,这书卷虽然难得,但我也托郑世子寻得一套,以后就不劳烦郡主割爱了。” 婉如郡主脸色变了变,手里的书卷捏的很紧。 蓦然,她大胆靠近一步,双手直接环住谢长宴的腰。 “谢大人真不明白吗,我日日找借口来这谢府,哪里是为了这书,实在是为了谢大人你啊!” 孟知溪捏着荷包,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寡淡。 只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第56章 从始至终,你就是这样一个冷情冷性的人 接下来的场景,应该不是她该看的了。 奈何这脚步酸涩,实在是没办法移动半分。 直到两人越抱越紧,身影移到亭柱遮挡处。 孟知溪才感觉到一阵恶寒。 原来,他抱别人时,也是一样的温柔宠溺。 看来,这谢府她也不能多待了。 免得碍了别人的事,阻拦了新夫人进门。 孟知溪悄然退了出去。 凉亭内。 刚刚抱在一起的两人霎时间分开。 “婉如郡主请自重,你的体格不如蜀王,挨不住我一脚,念在你多日借书的情分上,今日之事就作罢,以后这谢府,婉如郡主还是不要来了。” 婉如郡主被推在地上,抬头,只看见谢长宴嫌弃的拍了拍衣袍, 骄傲如她,眼底霎时间逼出泪花。 “为什么?” 婉如郡主哭着道,“是不是因为那孟氏女?她家世低微,还是个被人退过亲的,样貌品性,哪里比得上我?” 谢长宴眉间不悦,染了些薄怒。 “她哪里都好,不是你能比的,郡主何必自取其辱。” 婉如郡主瞪直了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谢长宴嘴里说出来的。 “大人,你定是被那妖女迷惑了眼睛,她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入你谢府,更做不了这谢府的女主人。” “住嘴!” 配不配的,不是她说了算。 谢长宴的脸色阴沉的如暴雨前的乌云,根本不愿意再和她纠缠。 “墨竹,找个嬷嬷好好教教郡主规矩,教完再送回王府,这里是京城,不是边疆,我谢府的事,还用不着别人插手。” 一字一句,如同利剑般刺入人心,不寒而栗。 “是。” 墨竹将人领走,亲自叫了宫里的管教嬷嬷。 这种老嬷嬷,最会看人下菜碟,如今是谢大人吩咐,自然不敢怠慢。 “婉如郡主,对不起了,老奴手重,您小心受着。” 说完,让两个丫鬟压着人,她一个粗厚的大掌摔过去。 婉如郡主的脸上瞬间鼓起一片嫣红。 只是她眼底,还带着不甘心的愤怒! “啪啪啪”的掌掴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 谢长宴,此刻已经踱步来到偏院。 这处院子是孟知溪选的,虽然离他的院子远了些,可她说她喜欢清净。 谢长宴总归没有在这些小事上据着她。 左右是在谢府,她躲着他,他便来找她就是了。 谢长宴推门进来的时候,孟知溪就依窗坐着。 似乎是在盯着窗外的两只鸟儿发呆。 他上前把人圈在怀里,才笑道,“这两只鸟儿也真不怕热,比翼双飞都挪到我谢府建窝了。” 说完,他便亲昵的想要亲亲她的脸。 孟知溪反应过来,一把把人推开。 “你别碰我。” 见她反应这么强烈,谢长宴也是愣了一会儿。 “怎么了,可是天气炎热,你在府里烦躁的厉害,我这就让碧芙,再搬些冰块来。” 孟知溪冷着脸,直接打断他,“关天气什么事,大人整日这样来回应付不同的女子,竟也不觉得累吗?” “你不累,我都替你累的慌,既然大人不缺女人,就请您别难为我,早日成全我出府,也能让我像门外的鸟儿一样,自由一些。” 谢长宴这才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尴尬片刻,才问道,“刚刚你来凉亭找我了,可是看见了那婉如郡主……” 话未说完,他又痴笑起来。 笑着拉过她的胳膊,强制把人抱进怀里。 任凭孟知溪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 “好知溪,醋性怎么这么大,来日你进了府,岂不是要将这府内所有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出去?” “痴人说梦,我才不会进你的府,谢长宴,明日我便搬出去,也省的留在这谢府,脏了我的眼。” 孟知溪这话说的,确实够大胆,够难听的。 当初是谢长宴缠上她,逼她退了亲不说,还要让她日日忍受别人的闲话。 如今,她算是众叛亲离,只能依附于他。 这人倒好,一边囚着她在府中不放,一边忙着去应付外面的佳人。 亏了她还为了让谢长宴同意自己抛头露面,赶工绣了荷包哄他开心,简直是个笑话! 谢长宴眼神冷了一圈,把她箍的更紧。 “好了,说什么傻话呢,这话太伤人,以后不要说了,我与那婉如郡主没有什么,即使她对我有意,我也明着拒绝了,这次还派人教训了她,怕是这人以后再也不会踏进谢府一步了,为了你,我可算把那蜀王府得罪了个透彻,如今这样,知溪可满意了?” “满意什么,不要一句两句都是为了我,我担待不起,大人若真是为我着想,就放我出府,什么身世,都与我无关紧要了,大人也不必费这心里去查,我们两个一别两宽,才是放过彼此。” 孟知溪说着这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知是委屈,还是发泄。 谢长宴手上一僵,喉咙有些发紧。 既不想与她继续争吵伤了感情,又气她如此不识好歹。 只觉得这么几天,唯有这一段话是她发自肺腑的。 谢长宴陡然放手,冷笑道。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离我远远的。” “身世你可以不在乎,孟家你也不管,孟知溪,从始至终,你就是这样一个冷情冷性的人。” 房间内的争吵愈发激烈,碧芙和月扇站在门口,都觉得此刻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往日多少次争吵,她们还没见过谢大人如此生气过。 “好,既然你这么想走,那便随你,从今日起,谢府无人再拦你,知溪,我希望这次,你好好考虑清楚。” 谢长宴摔门离开。 碧芙和月扇连忙进门,收拾被两人砸乱的东西。 “小姐,你不必委屈,你要去哪,月扇都跟着你。” 碧芙不着痕迹的看了月扇一眼,只觉得她这句话是在挑火。 果然,孟知溪直接吩咐她收拾东西。 主仆两人,只简单收拾了自己的包裹,这几日谢长宴派人送来的东西,她全都没带走。 碧芙看的着急,又不得不跟着一块走。 孟知溪停下,问道,“你确定要跟我们一块离开谢府?” 碧芙低头道,“奴婢是小姐的人,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孟知溪没再答话,只喃喃道,“好,今日出了谢府,我们就再也不回来了。” 主仆三人,当天就找了京中的酒楼住下。 这一走,可是把李管家慌的不行。 奈何他去禀报,在谢长宴那边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若想走,不必拦。” 一拍两散。 就这么过了两日。 谢长宴批改公文,愈加烦躁。 毛笔拍在书案上,他不经意间问道,“她可回来了?” “这……” 墨竹无声和李管家对视一眼,后背冷汗滚落。 第57章 怎么如此傻,和我较这个真 他能说吗,那孟姑娘不仅没回来,还在京南租了一处宅院。 而且,听她的意思,还要在京中做生意。 女儿家的,在外面抛头露面,这可是打的他们大人的脸。 墨竹不敢说。 李管家也不敢言。 一时间,屋内只有谢长宴烦躁翻动书页的声音。 “怎么,这谢府的丫鬟仆役都是怎么当差的,连人回没回来都不知道?” 谢长宴只觉得心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抬步,他便朝后院走。 他要亲自去看看,她这别扭要闹到何时。 后院,几个洒扫丫鬟见到谢长宴纷纷弯腰见礼。 李管家交代,这孟姑娘走了,院子不能荒废,指不定那天人就回来了,所以要日日按照之前的频率打扫着。 谢长宴见院里和之前一样,心里还生出几分希冀。 推开门,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房间里只有洒扫留下的清香味,连被褥都叠放的没有一丝褶皱。 谢长宴看着,脸骤然阴沉下来。 随手拉开妆匣,宝玉珠簪,满满当当。 除了少了她平时穿戴的衣物,其他东西一应俱在。 墨竹这才硬着头皮,不得不汇报,“大人,那孟姑娘已经在城南住下了。” “住下?” 墨竹点了点头,回道,“是,孟姑娘大抵是早就看中了城南的院子,那日出了谢府,只在酒楼歇了一夜,第二天便租下宅子搬家了……” 说的正兴起,胳膊被人掐了一下。 墨竹吸了一口气,就见李管家冲他摇了摇头。 这是还嫌大人火不够大吗,添油加醋的,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谢长宴怒极反笑。 “好,真好,看来她真是迫不及待的要与我断绝关系。” 妆匣一扫而落。 谢长宴韫怒的眼神却被地上掉落出来的荷包吸引住。 这绣工,一看就是孟知溪的。 李管家眼皮一松,立马见缝插针跟着解释。 “大人,这是孟绣娘走之前特意为您绣的荷包。” 弯腰捡起来,李管家还故作惊讶。 “咿,这荷包早就做好了,怎么没交给大人,您不知道,为了做这个荷包给您惊喜,孟姑娘日日藏着躲着赶工,早上还特意起大早摘的鲜花,用特殊的工艺晒干留香,这么一份心意,怎么就落下了呢!” 谢长宴这才急切的接过来,仔细翻看。 荷包上是绣的一对鸳鸯,是因为他之前戏说过,愿做鸳鸯不羡仙。 孟知溪那时还故意嘲讽他,什么鸳鸯,他们要算也只能算一对野鸳鸯。 没想到,她竟然给他绣了这荷包。 打开荷包,里面果然放了许多干花。 细闻,是淡淡的花香。 想来那天,她是想要送给他这荷包的,却偏偏不小心撞见那婉如郡主…… 谢长宴攥紧荷包,忙让墨竹备马车。 他要亲自,去把人接回来。 城南某处私家宅院。 孟知溪换了随身的装扮,打发着月扇和碧芙一起干活。 开店成本太高,很多事她一个女儿家也不好出面,所以最简单的,就是给京中的罗裳坊供货。 这第一批绣活,可是关键。 孟知溪给那绣坊的罗姑姑塞了银子,才让她介绍了京中最大的绣品店。 若是这一单能做好,那以后的活计,绝对少不了。 孟知溪对自己的绣工有信心,但这香帕吗,还要多费些心思。 “小姐,这帕子可都是您一针一线绣了好久的,全都要泡吗?” 月扇看着孟知溪调配好的一缸香料,有点不忍心下手。 这味道香是香,可把这上好的帕子放进去泡,总觉得会糟蹋了好东西。 “泡,不泡咱们怎么卖个好价钱。” 最终,还是碧芙干活利索,三两下便把帕子倒进去,用木棒搅拌打湿均匀。 这样泡上一日,再拿出来洗净,晾干。 整个院里都飘着淡淡的花香。 以至于谢长宴来的时候,还以为误入了什么花界仙境。 孟知溪正踩着木凳挨个收帕子。 觉得累了,便扶了扶腰。 谁知这一扶,身后便有一双大手慌张的扶上来。 吓的孟知溪差点没把盆扔了。 “你……你又来干什么?”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这两天如此辛苦。” 孟知溪这才慢慢的从凳子上退下来,脱离他的掌控。 “我辛不辛苦,都与大人无关,上次谢大人不是说了吗,要放我自由,怎么现在是要出尔反尔吗?” 谢长宴脸色变了变,压下怒气,转而笑道,“我说谢府随你出入,又没让你只出不入,怎么如此傻,和我较这个真。” 说着,谢长宴和之前一样笑着去拉她的手,“好知溪,气你也出了,别和我闹脾气了,我承认婉如郡主的事是我没有及时处理妥当,引的你误会,心里受了委屈,是我不好,你的心意我也看到了,咱们别在置气了行吗?” 谢长宴能把姿态放到这个程度,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 连墨竹都没脸听,默默抱剑退到大门口去等。 心里,还只为这位孟姑娘称奇。 放眼整个京城,敢这样磋磨他们家大人的,也就她一个。 孟知溪懵了半天,看他掏出那个荷包,只觉得脸上臊的一热。 “那只是我随便绣的,谢大人不用当真,我没受什么委屈,也一点儿不辛苦,大人今日该带走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谢府的人。” 孟知溪看了一旁的碧芙,还以为是她告的状。 早知道就不该心软带她出府。 碧芙这才叫冤,“孟姑娘,不是我。” 身后,墨竹摸了摸鼻尖,不敢出声。 “好,你不走,那我便随你住下,这庭院的清香,沁人心脾,倒是比我那谢府还舒适。” 孟知溪愕然,没想到堂堂首辅大人竟然也这样耍起无赖来。 他不走,门口有重兵把守。 哪一家绣品店敢上门来收货! 这可是她第一笔订单,做不好,就是最后一笔。 一时间,孟知溪直接他被气哭了。 没这么欺负人的。 谢长宴看她掉眼泪,也跟着懵了,软着心坐下来哄人。 “好好好,别哭了,你不想回谢府,我就买下这院子让你住下不行吗?” 孟知溪不语,只觉得她留在京中也是个错。 那日出了谢府,她就该直接逃去边陲小城。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最终,还是抵不过谢长宴的安排。 他大手一挥,直接将院子买下,置办成她的宅院。 又让下属,帮她把手帕收起来。 活干完,孟知溪要去交货,他偏要跟着。 孟知溪道,“你去,我还怎么和老板做生意?” 第58章 堂堂首辅大人,竟然被她藏的见不得人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乘我的马车去,我在车上不下来总行了?” 他这样妥协,孟知溪也拿他没办法。 只要他不限制她的自由就行,她倒是想看看,首辅大人这点热情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马车停在绣坊对面。 孟知溪撩帘下车,只让碧芙和月扇跟她去交货。 谢长宴跟着探出头,便反手被她推了回去。 他这张脸出现在这里,是要吓死谁。 堂堂首辅大人,竟然被她藏的见不得人。 连墨竹都跟着提了一口气。 谁想到谢长宴不仅没生气,还反捉住她的小手,亲了一口。 这一口,把孟知溪烫的缩了一下,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她快速抽回手,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小声对着马车内交代,“你在此处等着,不准下车。” 马车内,男人的声音暗哑低沉。 “好,你快去快回,我怕我会想你。” 孟知溪脸跟着一热,暗斥道,“不害臊。” 说完,她快速转身。 对面,迎面走来一个身影对方少了一只手臂,左边的衣袖单薄的随风飘动。 孟知溪只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立马收敛起来。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何青枫也是微愣,锐利的视线看向孟知溪走下来的马车,死死盯着。 随后,他才扬起一抹凄惨的笑容。 “好久不见,你最近可安好?” 不用问,孟知溪最近一定过的很好。 整个人容光焕发,冰肌莹彻,脸色比之前在孟府时还要红润。 而他,被贬了官位,又失了一只手臂,早就没了往日的风光。 孟知溪点了点头,想要问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良久,她才道了一句,“都好。” 何青枫点头,也并没有多问什么,侧身让开路。 孟知溪与他擦肩而过,没有回头。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绣坊门口,何青枫才迟迟收回视线。 回头,谢长宴略带压迫性的视线带着震慑之意扫向他。 何青枫本能的浑身颤抖,左臂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 他吓的低下头,落荒而逃。 直至跑到一无人之处,才呼了一口气。 眼底的算计之意尽显。 既然她还跟着谢长宴,又为何要到这绣坊来做生意,这其中必有蹊跷。 看来,他是时候去一趟孟家了。 街尾的断臂人影消失。 谢长宴也只是冷哼一声,放下轿帘,乖乖在马车内等候。 罗裳坊。 孟知溪找到李掌柜。 “这是我做的香帕,一共八十块,每一块的花样都是我自己设计的,还加了特殊的调香,掌柜您上眼。” 李管家笑呵呵地把人迎进座,奉上茶,才打开包袱验货。 虽然不知道这位上客是什么身份,但能得到皇家绣坊罗姑姑推荐,一定有些本事。 随手拿起一块手帕掌眼,满是褶皱的眼皮下,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花样精巧用心,绣工也是上乘。 随后,他不确信地轻轻抖了抖香帕。 果然阵阵清香扑鼻。 “妙,实在是妙!” 孟知溪心底一喜,内心思虑着心中的定价,也不知道李掌柜能不能接受。 “姑娘准备这一块香帕,要多少银钱?” 孟知溪刚想开口,就有小厮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不知道在掌柜面前说了什么,他眼神一震,从二楼窗口往下看。 谢长宴的马车,就停在对面。 孟知溪也跟着心里一急,生怕被坏了生意。 好在,那马车安安静静地停着,没有一人从车内探出身来。 从外面看,就是一辆寻常的马车。 这么会寻常呢,这马车一看就是谢府的马车。 刚刚小厮说在门口看见了谢大人,他还不敢相信,现在确实是信了。 “李掌柜,五两银子一块,如何?” 李管家面色犹豫,似乎不敢做决定。 价格是要的高了,但她这香帕是有讲究的。 现在正值暑热,帕子必不可少,她这香帕新颖,若是推出,定会引起京中一阵热卖。 到时,香帕人人能做,但谁抓住了先机,便能挣这第一笔钱。 孟知溪想过了,她的绣工虽好,可这帕子一个人绣起来,能赶工的数量实在有限。 她后续要卖的,是这帕子的花样和香料。 至于绣工,可让李掌柜再联系一些绣技较好的绣娘去赶工。 这样好的活,要赶时间做的多才能挣的多,所以她第一时间找到的,便是这京中最大的绣品店。 “若是李掌柜嫌价格高,可以回去和东家商议一下,我不急,可等你两日,两日之后生意不成,我再寻他家就是。” 李管家连忙摇头,“不不不,这香帕甚好,我自然愿意定下,只是这价格……” 他实在是揣摩不透谢大人的意思,不敢妄定啊! 最终,李掌柜也只和她约定好了,两日之后,他再给出一个合适的定价。 既然出来做生意,孟知溪自然能接受所有会发生的情况。 出了门,月扇便开始小声嘀咕。 “小姐,咱们这香帕,该不会卖不出去?” 孟知溪眉心一皱,又摇了摇头。 刚刚看李掌柜的表情,应该是非常满意的。 可自从那小厮上来说了什么后,他便犹豫不定了。 想着,她又看向马车。 谢长宴早就听到她的动静,探出身来迎她。 “知溪。” “不是说了不让你下车吗?” 孟知溪上车,顺便把人扯回去。 楼上,李管家看着这一幕擦了擦汗。 看来,要抓紧时间派个机灵的去谢府一趟,打探一下谢大人的口风。 他们沈家从事皇商多年,谢大人从未插手过他们的生意啊! “怎么了,生意没谈成?” 见她拉着脸,谢长宴便知道她做生意碰了壁。 也是,京中的生意甚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成的。 一开始谢长宴只是不想打击了她的满腔热情。 早知道就提前帮她打个招呼了,也不至于让她碰壁,伤了自尊心。 “谈没谈成你不知道?刚刚你和那小厮说了什么?” 谢长宴这下懵了,“我连马车都没下,哪见过什么小厮,你可不能平白冤枉我。” 孟知溪直直的盯着他,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才作罢。 算了,生意哪有这么容易成的,她要的金额那么贵,李掌柜做不了主也正常。 “好了,今日不论生意做没做成,总归是你迈出了第一步,值得庆祝,我们去第一楼吃个饭。” 孟知溪只感觉头疼,她这钱还没挣到手里呢,庆祝什么庆祝。 最终,拗不过谢长宴,她跟着他去了第一楼。 不过,谢长宴还没顾得上动筷,就被宫里来人叫走了。 说是有急诏,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大事。 菜已经上了,不能浪费,孟知溪只好拉着月扇她们一块用餐。 “不用拘着了,都坐下!” 要是有谢长宴在,她们绝对不敢,可这会儿只有孟知溪,月扇就笑着应下了。 “谢谢小姐。” “谢谢主子。” 碧芙只是把剑放在一旁,还等着孟知溪动筷。 菜还没开始动,楼下有不小的动静。 “站住,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抢民女!” 第59章 等时机合适,我自然会迎娶她进门 这一嗓子,倒是把众人的好奇心拉到最大。 孟知溪她们是在二楼包厢,私密性很高。 奈何孟知溪怕热,里外开着小窗。 这个角度,她正好能看到楼下。 那蓝衣少年生的十分俊秀,身姿欣长,如松挺拔,看着既贵气又优雅。 只不过此刻他正紧握拳头,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现场版的,不比那说书先生讲的好看多了。 一时间,楼上的三人全都转头向楼下看。 一楼。 沈嵘原本是来这里用餐的,没想到他刚回京就遇见了这强抢民女的一幕。 一楼弹唱的少女,被一个肥胖的男人勒在怀里,马上就要将人强行领走。 “我说你是哪来的小公子,管什么闲事,这对父女欠我钱,我带走她抵债,天经地义,关你屁事。” 肥胖的男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身后的手下立马撸起袖子,要给沈嵘好看。 沈嵘眉头紧锁。 若不是这里离家里的商铺不远,他没有多带人手,非得给这些人点厉害瞧瞧。 只不过此刻,他孤身一人…… 似乎是看出他的犹豫。 那被胁迫的女子立马出声呼救,“公子救命,我欠的钱全都给家母拿药了,实在是没钱还,不过我会卖唱,一定能挣到钱还给这位爷。” 肥胖的男人立马接道,“等你卖唱挣钱,那爷要等到何时,我可不想等,你现在就随我入府,当了我第十八房小妾去!” 孟知溪脸上勾起一抹嘲弄,似乎在讽笑楼下这些人演的太假。 那胖男人的手都松开了,卖唱女丝毫不跑。 而且她眼中毫无惧怕,明显就是一伙的。 沈嵘摸了摸腰包,问道,“她欠了你多少钱,我替她还。” 果然是个有钱的冤大头! 孟知溪惋惜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戏本子里讲的故事果然都被人美化了。 哪有这么多的英雄救美,明明是合伙骗傻子呢! “吃饭,菜都凉了。” 收回视线,孟知溪笑而不语。 月扇再傻,看小姐的态度也猜出来了。 “小姐,那蓝衣公子掏钱了,咱们不阻止他吗?” 孟知溪吃了一口菜,咽下,“为何要阻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蓝衣公子愿意慷慨解囊,买的不止是教训,还有见义勇为的豪气,我看挺值的。” 说罢,孟知溪又继续吃菜。 她忽然转头问道,“这第一楼是你家大人的吗?” 碧芙默声不语,算是承认了。 第一楼确实是谢大人在幕后经营的,不过这层关系不对外公布,为的就是好收集情报。 孟知溪这才提醒道,“那这伙坏人可要抓啊,若不然今天骗了这位公子,明天还有下一位,长此以往,第一楼的生意不就没了。” 碧芙立刻拿剑站起来,“我这就让他们去抓人。” 楼下,英雄救美的故事已经落幕。 沈嵘双手把卖唱女扶起来,又给她一些银两。 “我救你是出于道义,你不必为我做牛做马,拿了这些银两,去别处谋生!” 女子无声抽泣,“谢谢公子,公子大恩,公子大恩,我无以为报,以后定日日为公子祷告,愿公子此生平安顺遂。” 沈嵘听了好话,只觉得身上正义之气爆棚。 正想上楼用餐,第一楼却忽然涌出一匹手持棍棒的守卫。 碧芙叫来掌柜亲自来逮人。 “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送入官府,也不打听打听,第一楼是什么地方,敢来这里造次!” 沈嵘有点懵,愣在原地。 看那对卖唱的凄惨父女和胖男人的手下一起被绑上带走。 他还想帮那卖唱的女子说两句好话,就听见掌柜走近交代。 “多谢公子见义勇为,为我们拖延了时间,这几人串通一气,光天化日之下利用大家的同情心行骗,实在可恶。” 沈嵘反应了半天,脸色爆红。 收回银钱,才对这掌柜拱了拱手,道谢。 “公子,不必谢我,是我家主子让我们帮忙的。” 掌柜抬手示意楼上,沈嵘这才抬头。 透着窗户,他只看见少女侧脸,五官娇艳,神色淡然,给人一种冷艳不可靠近的距离感。 她小口用了一块蜜汁莲藕,才放下碗筷。 见沈嵘拿回了他的钱包向她道谢,孟知溪也只能淡淡浅笑,点了点头。 “月扇,关窗,这会儿不热了,安安静静用个饭。” “是。” 沈嵘的视线被窗页遮挡住。 上楼,他站在孟知溪所在的包厢门口犹豫。 这样贸然进去道谢,会不会打扰了她用餐。 碧芙抱剑从楼下上来,走到包厢口。 “公子,你的麻烦已经解决,我家主人只想安静用餐,不用道谢。” 沈嵘这才拱了拱手,“劳烦姑娘替我捎带谢意,打扰了。” 下楼,沈嵘没了用餐的心思,只在柜台留下一锭银子。 小二拿着银子无处安放。 这人怎么回事,楼上的那个包厢是谢大人的,不用结账啊! …… 皇宫。 谢长宴午膳都没用,急匆匆入宫。 结果来人没带他去御书房,反而一路入了中宫。 这下谢长宴笃定,今日八成是没什么急诏。 一进门,没有圣上,只有岳皇后。 谢长宴跪礼,被赏了座,才问道,“姨母今日传了急诏叫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岳皇后笑道,“我若不颁个急诏,你能这么快入宫来看我这个姨母?” 谢长宴直呼不敢,但心中还真答道。 若不是宫中急诏,他自然会陪她用完餐再来。 “好了,别拘着,今日是家事,边吃边说!” 岳皇后赐餐,也没绕弯子,直接问谢长宴觉得婉如郡主如何。 这一问,谢长宴立刻站起来严肃答道,“姨母若是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想,那就少做安排,我已有心仪之人,不想让她误会。” 岳皇后明知故问道,“可是那孟氏女?她身份低微,最近家中又被人退了亲,名声实在不好,配不上你。” 谢长宴却枕着脸回道,“要说配不上,也已经晚了,我已经逼的她退了亲,若是不负责,岂不是要做这负心人,惹人嘲笑。” 岳皇后的手一顿,惊讶看向谢长宴。 愣了半天,才被气笑,“你啊你,我说那孟家为何不顾声誉退了亲,原来是你的手笔,既如此,那你还不早日纳了那孟氏入府,也算全了我的心事。” 谢长宴又是半天不语,他倒是想,但不是某人不肯吗。 他也不想这样匆匆赏个名分便打发了她。 这才喃喃道,“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合适,我自然会迎娶她进门。” 他说的是迎娶,那便是要娶孟知溪做谢家的主母。 第60章 你就这么不在乎,恨不得把我推进别人怀里 岳皇后见他心思坚定,也不再劝。 “好,你主意最大,我是做不了你的主,不过你这次因为孟家,可是闹了那蜀王府的难看,原本以为,你和那婉如郡主走的近,是有意让她入府的,如今看了,既然你无意,那蜀王府,也不可留了。” 岳皇后这话说的随意,抬眼之间,眼神却是凌厉无比。 今天的家宴,她屏退了丫鬟,就是要与谢长宴说这要事。 蜀王虽是圣上表弟,但建国功高,关系亲厚,这么多年,无论是在京中还是在边疆,横行霸道惯了。 朝中有不少大臣对此不满,但碍于圣上,无人敢进言。 谁料想,前日,那蜀王竟然大胆入宫,讨赏讨到圣上面前,要她的和宁下嫁于他家那跛脚的浪荡儿子。 景玄宗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但还是允了那蜀王一个机会,只说是来日宫内的戏水宴,叫上蜀王世子与和宁相处相处。 岳皇后膝下除了太子,可就和宁这一个公主。 护着爱着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下嫁。 就算要嫁,也要为和宁寻一个相配的夫婿。 谢长宴顿了顿,平静道,“姨母放心,有我在,定不让和宁下嫁。” 岳皇后这才宽心一笑,“知道了,你心中有数,姨母放心,只是你的终身大事,也要抓抓紧啊,如此,姨母才能对姐姐有个交代。” 提到谢长宴的生母岳淑容,两人脸上都多了些悲伤之色。 沉默片刻。 岳皇后擦了擦眼泪,知道谢长宴不喜,便要主动转移话题。 谁料这次,他竟然不避讳。 “姨母,当年安平之乱,您也是亲历之人,我有一物还希望您帮忙辨别一二。” 谢长宴递上一块白玉玉佩。 虽说放了十几年,白玉镂空雕刻处已经染了些许黄渍,但岳皇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她面色大惊,“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谢长宴看她的反应,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机缘巧合从一位故人处得来到,我看着玉佩的花纹不一般,故想拿来给姨母辨认。” 岳皇后点头,又仔细翻看了两遍,“错不了,这是大月王氏的祖传玉佩,玉佩中央,鹰头的标志便是那大月氏王族的辉记。” 谢长宴心中也一敛,尽管这几日的调查,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她真是大月人氏。 若是大月氏普通子民也罢,偏偏还和王氏扯上关系。 如今,大月氏和平景国虽未宣战,但两国的关系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默默收回玉佩,谢长宴表情凝重。 岳皇后见此,也叮嘱道,“你这位故友,身份可能不一般,若是下次有机缘,能不能安排我们见一面。” 或许,此人还是故人之后。 谢长宴见此也借机问道,“我这位故友对她的身世一概不知,姨母若是有什么线索,不妨与我说实情。” 岳皇后摇了摇头,只叹道,“详细情况我也不知,大月王族上一辈只有一位王爷,此人曾和我们平景国的皇商沈家长女沈月君传过一段佳话,安平之乱中,沈月君忠心护驾,冒险传信,她去世后,那大月氏的魑离王也不知所踪。 坊间传闻,那沈月君早已和魑离王私定终身,而且孕有一女,只是两人因为家国大义,关系始终不能名正言顺。 可怜他们一腔热血,奔赴大义,为两国议和之事奔波劳碌,可惜,在那场安平之乱中…… 或许,你去沈家能问到一点消息。” 岳皇后也只是猜测,毕竟过了数十年,那沈月君是姐姐的蜜友,连她也只见过几面,实在记不清那人的相貌了。 即使遇见故人之子,也认不太出来。 谢长宴心绪波动,只觉得什么真相似乎就要破壳而出。 他匆匆从中宫告辞,连午膳都没用,就直接回了城南的小院子。 因为孟知溪不愿意回谢府,他就派了府里的丫鬟仆役来此伺候。 这样一看,这处别苑收拾一番,倒是和谢府没多大区别。 孟知溪已经回来多时了。 今天没有活计,难得休息,就坐在小亭里乘凉。 月扇端来瓜果,还在称赞孟知溪,“小姐真是好厉害,竟然一眼就识破了那骗子的诡计。” 孟知溪摇头直笑,不是她厉害,怕是今天那位公子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不知道人心险恶。 谢长宴大步走进来,“这么高兴,在说谁厉害?” 月扇自觉退到凉亭外,和碧芙并肩站着。 后来一看谢长宴主动去牵她小姐的手,两人直接退出院门守着。 孟知溪抽回手,正色道,“下人们都在,谢大人就不能端庄一些?” “外人面前我已经够端庄了,若是在你面前,还要端庄,那岂不是太累了。” 怎么说他都有理。 孟知溪不想与他争辩,拿了一块青瓜,塞到他手中。 谢长宴却把那青瓜放了回去,“我不爱吃青瓜,就爱吃你手中的这块蜜瓜。” 孟知溪看着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蜜瓜,十分无语。 这蜜瓜是甜,不过正巧是最后一块,况且她还咬过了。 “没事,你咬过的,更甜。” 谢长宴的情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这人已经亲了她一口,连带着嘴角的蜜汁,都被他吮了去。 孟知溪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染上娇羞的粉色。 如繁华绽放,娇艳动人。 再看,手里的蜜瓜已经到了谢长宴那里。 他一手拿着蜜瓜,一手把孟知溪抱在怀里。 “真甜,知溪还要再吃一口吗?” 孟知溪摇头。 她吃饱了。 坐在他怀里陪他吃完那块蜜瓜,孟知溪才随口问道,“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长宴吃完,把瓜皮往桌上一丢,拿起湿毛巾擦了擦手,才正色道。 “没什么要事,说了你也不想听。” 孟知溪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听。” 原本她是没兴趣的,可这日子甚是无聊,加上谢长宴这么一绕她,倒是更好奇了。 谢长宴眼角一眯,故意笑道,“是皇后娘娘,举办了一场男女相看的戏水宴,催我去相看相看。” 孟知溪顿住,面色尴尬。 早知道还不如不问。 她低下头,喃喃道,“谢大人到了婚配的年龄,皇后娘娘操心你的婚姻大事也是应该的……” 谢长宴听她这样说,只觉得太阳穴凸凸跳。 骤然扼住她的手腕打断道,“你就这么不在乎,恨不得把我推进别人怀里?” 第61章 求娶和宁公主,是真是假 孟知溪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只能别过脸冷声道,“谢大人天人之姿,不是民女能肖想的。” 再说下去,怕是又要惹得一阵争吵。 谢长宴不想和她闹别扭,只能快速转移话题。 “好了,别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别人是不能肖想,但是你,早就把本大人吃干抹净了,还想不认账不成?” 孟知溪眼睫倏尔一颤,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他。 他这话说反了! 正想怼他两句,就见谢长宴一个大动作,把她翻转过来。 孟知溪惊呼一声,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不敢放。 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些。 似乎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第一时间想从他身上下来。 一只大手却紧箍着她的腰,轻轻往前一带。 孟知溪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撑在他的肩膀处。 两人的距离很近,以至于她眨了眨眼,睫毛直接扫在谢长宴的脸上。 痒痒的。 一直痒到心里。 他更近一步,直接在那双红唇上亲了一口。 “认不认账?” 孟知溪紧紧攥着衣角,双颊一红。 “不认。” 下一秒,他的胳膊收紧,俯身吻在她的唇上。 孟知溪推拒着后退,却被他掌住后脑,被动的承受着这无比绵长的一吻。 唇齿交缠,夹杂着这几日火热的想念。 谢长宴实属热情过了头,手也开始不老实。 直到孟知溪抓着领口求饶。 他才停下,双手托着她的腰肢,从她怀里抬起头。 声音嘶哑低沉。 带着欲火。 “嗯?” 孟知溪娇喘道,“认……我认账……” 谢长宴满足一笑,“认账就好,要是敢吃干抹净就走,看我怎么罚你。” 两人这边正在凉亭没羞没臊的调情。 另一边郑子谦得了令,急急忙忙地冲进来。 他可是一路从谢府跑过来的,有急事。 李管家拦了拦,没拦住这位小祖宗。 “哎呀,我今日有急事,我和谢长宴是什么关系,就算他现在在床上滚床单,我也要进去和他聊聊。” 大步迈进内院。 在一声惊呼中,郑子谦瞪直了眼。 两秒,他快速打开手中的折扇,遮面转身。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冲进来的不是时候。” 说着,郑子谦背过身去。 虽然场面尴尬,但他竟然一步也没往外走。 孟知溪连忙站起来,整理仪容。 过程中,她又狠狠瞪了谢长宴一眼。 都怪他,这下可是丢大人了。 谢长宴面上挂了个安抚的笑,把人拉回旁边的座位上。 转过脸,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说我怎么找到这里,你让墨竹给我带的信,是什么意思?让我求娶和宁公主,究竟是真是假啊,我可没有这个福分。” 郑子谦仍然背对着他们,不敢转身。 但言语急切,无比认真。 他这辈子,只想做个闲散世子,赏赏歌舞,逗逗鸟,等来日继承爵位,当个不问政事的侯爷。 但若是让做驸马,真不行! 有关和宁,孟知溪也听的一怔,跟着看向谢长宴。 怎么看,和宁和郑世子,都不像能过到一块去的人。 他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乱点鸳鸯谱。 谢长宴这才道,“让你去争取,你就去争取,我可是把和宁的安全交给你了,要是办不好,你就乖乖听侯爷的话,入军营就是。” 郑子谦急得转过身来,“入军营就入军营,你当那和宁能比军营的将军温和几分不成,谢兄,我可是一心帮你撮合好姻缘,你可不能害我。” 孟知溪在一旁喝茶不语,忽然被郑世子点名,只觉得他如今这遭遇也不亏。 现在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了,当初硬撮合她和谢长宴的时候,他倒是忙的紧。 最终,谢长宴也没松口。 只说求娶公主和入军营,二选一,让他回去看着选。 孟知溪白白跟着看了一场戏。 等那郑世子走后,孟知溪也扬言赶人。 “瓜也吃了,便宜也占了,谢大人还是尽早回府!” 谢长宴未动,笑道,“不走,以后我就在这别苑歇下,与你做一对闲散夫妻。” 没名没分,算哪门子的夫妻。 孟知溪瞪了他一眼,“行,这院子是你的,谢大人如今自由,想呆多久就呆多久,等你谢府娶了新夫人,看你还敢不敢踏进这里一步。” 谢长宴微怔,只觉得依照她这般吃醋的模样,他还真不敢。 “哪有什么新夫人,只有你这一位夫人,明日戏水宴,你陪我去看看就是,没有一位佳人,能比的上你。” 孟知溪信步离开,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谁想,戏水宴这天,谢长宴还真生拉硬拽把她带去了。 “我现在还是孟家女,跟着谢大人您入宫算怎么回事?” 孟知溪坐在马车里,不愿意出来。 谢长宴掀开帘子,伸手接她,“放心,我早就帮你安排好了,今日你是来陪和宁的,这场戏的主角不是你,安安静静待着便好。” 孟知溪这才愿意下来。 两人一起入宫,趁着没人注意,孟知溪走到女眷处,坐在和宁后面。 远处,谢长宴见她坐下,才笑着收回视线。 “知溪,你可来看我了,你不知道,最近我一个人在宫里快憋疯了,有好几次我都想传你进宫,可母后总说,官家女未出嫁前不能时常出门,我虽身为公主,总这样做也不合礼制。 哎,若是知溪你早点嫁人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日日宣你进宫伴驾。” 孟知溪浅浅一笑,只当公主笑言无忌。 若是真嫁了人,怕是比这还不自由。 “和宁,快来,你和伯越就不用朕介绍了,小时候你们俩经常在一起玩闹来着,这么多年未见,今日也熟悉熟悉。” 圣驾莅临,众人忙着行礼,却只见景玄宗召了和宁前去。 一时间,众多女眷羡慕不已。 和宁公主承盛宠,不是传言。 可眼下,孟知溪却面色一冷,视线跟着看向那位伯越世子,脸色微凉。 那人是个瘦高个,白玉锦袍,模样算不上俊美。 不知为何,孟知溪看他笑着,总觉得他眼里尽显奸诈之色。 尤其是他那一拐一跛的右脚,引得孟知溪心中一沉。 第62章 让你来参加宴会,你倒是相看的仔细 伯越世子,怕不是前段时间和孟浩打架的那位。 蜀王府的唯一一位世子,虽说瘸了,却也能继承蜀王在边疆的兵权。 联姻,是最快收回兵权的方式。 圣上此举,难道有意要将公主下嫁? 还没等孟知溪细想,又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插进来。 “禀圣上,微臣也与和宁多日未见了,想一块叙叙旧,可否同乘?” 郑子谦终究是没抵得过某人的威胁,半推半就,上前邀赏。 戏水宴吗,自然是要坐船观赏的。 为了成全今日的相会,宫内特意备的都是些小船。 一个船廊勉强半遮住人,谈情说爱正合适。 景玄宗刚撮合了姻缘,就见有人不识相的上前讨赏。 视线不悦,扫向郑子谦,又看了看一脸纳闷的和宁。 思虑片刻,他眼角一眯,随后笑道,“好,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定夺!” 随后他又指了指身后的众多女眷。 “今日虽入宫,都不必拘礼,戏水宴是你们年轻人的活动,大家各自邀请好友游船观赏便好。” 说完,他便转身牵着岳皇后上二楼的小亭观鱼赏花。 后面跟着的,还有一些重臣及其家眷。 这些人一走,厅外的男臣们各个也不含蓄了,迈步过来,向这边的佳人邀约。 孟知溪本来就是个陪同,和宁一走,她就落了单,正想着要不回刚刚的位置坐下。 抬眼便看见有人向她走过来。 何青枫一只断臂略显身形单薄,他视线看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孟知溪连忙把目光移走,既然要断,就断的更绝情一些。 她一转身,何青枫朝这边走来的脚步顿住。 脸上,全是酸涩之意。 没想到,两个人有一天,竟然连话都说不得一句了。 “是你啊?” 一道惊喜的男声把孟知溪拦下。 她整个人微愣,对上蓝衣男子的视线,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昨日在酒楼英雄救美的男子吗! 孟知溪点了点头,对他微微一笑。 两人本来就算不上认识,孟知溪没打算和他纠缠,更何况后面还跟着一个大麻烦。 “真没想到今日能在宫里见到你,我与姑娘也算是缘分。” 沈嵘滔滔不绝,见孟知溪不搭理他,也不气馁,反而笑着一路跟着她。 孟知溪这才停下,微微侧头,“这位公子,我们好像不太熟,你跟着我做甚?” “咳咳。” 沈嵘对上她明眸似水的眼睛,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唐突了,我是想为酒楼的事亲自向你道谢?” 孟知溪摇头,冷言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言谢。” “那我能邀请姑娘一同乘舟吗?” 既然能来参加这宫里的戏水宴,想必她也是哪位官家之女。 沈家虽不为官,但几代皇商,根基颇深,家中实力,就是朝中很多大官也比不了的。 何况沈嵘作为家中长子,很大可能继承家业,他受邀参加这宴席,也是承了皇恩。 本来是为了应付爷爷才参加这宴会,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沈嵘心里喜不胜收,丝毫没看出来孟知溪面上的拒绝之意。 孟知溪依然婉拒道,“我晕船,不便乘舟,这里女眷甚多,公子亦可以邀请别人。” “我不认识别人,这里就认识姑娘你,说来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你的名字呢?” 沈嵘正式的拱了拱手,介绍道,“我叫沈嵘,皇商沈家,姑娘你呢?” 孟知溪这下可被他气笑了。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她言语中的拒绝之意吗。 听他的家世,皇商沈家,不应该培养出这样一位心思单纯的继承人! 出于礼节,孟知溪也回了礼,再次强调道,“公子好,我叫孟知溪,今日的宴会,大家都是不相熟的,这么多的女眷,公子可以去一一认识,我身体不适,就先失陪了。” “哎,别走啊!” 沈嵘喊了一声,又怕太过孟浪吓到人。 只能小步跟在孟知溪后面,“我知道,你是不喜欢这种宴会,其实我也不喜欢,我是被我爷爷逼着来的,不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孟姑娘你,也算是不枉此行。” “你若是不喜欢游船,那我正好陪你在这亭子里聊会天。” 孟知溪这才停下,眉头紧锁。 “沈公子,你能安静一会吗?” 沈嵘怔住,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佳人不快。 孟知溪道,“这戏水宴大家是来干什么,沈公子可知道?” 见沈嵘点头,孟知溪才顺着说道,“既然知道,那沈公子你还不去寻找可心的佳人,我也亦有心悦之人,沈公子何必把时浪费在我身上,平白让人误会。” 孟知溪这话算是说的直接了,就算她自作多情,也比身边多一位喋喋不休的跟屁虫好。 沈嵘面上闪过几分失落,见孟知溪严词拒绝,也只能作罢。 “对不起,孟姑娘,打扰了。” 沈嵘终于走了,孟知溪这才躲进刚刚的亭子里乘凉。 因为是和宁公主的位置,这里此刻没人来。 “让你来参加宴会,你倒是相看的仔细。” 一道带着醋劲的男声,把孟知溪吓了一跳。 回头,谢长宴不知何时来的。 正坐在她旁边喝茶。 孟知溪心虚的垂下眼,反问道,“我就说不来,是谁非让我来的?民女身份卑微,又不如谢大人,别人找我聊天,我还能拒绝不成?” 她倒是有理! 谢长宴被气笑,亲手倒上一杯茶,递到孟知溪手里。 “火气怎么这般大,我只说了一句,你十句等着我。” 孟知溪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两人就保持这样的距离,不再言语。 对面,不少男女都找到人结伴而行,陆陆续续上了船。 陆嵘虽然被她拒绝,但沈家皇商的身份,还是引得众多贵女追求。 一时间,大家都争着上他的船。 谢长宴冷笑一声,面色不怒不喜。 指腹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杯口,漆眸看似带笑,“沈家公子仪表堂堂,家世又富可敌国,确实是炙手可热的贵人,知溪你说呢?” 第63章 请圣上裁夺,治孟家谋逆之罪 片刻安静,孟知溪没回答。 她能怎么说,全是陷阱,答对答错都不讨好。 “我又不认识他,不敢妄论。” 谢长宴勾了勾唇,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半天,他才沉默着向后仰了仰,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别急,总有一天,你们会认识的。” 孟知溪回头看他,没来得及继续往下问,就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吸引过去。 “呵,何青枫,你也不照照镜子,现在你是什么鬼样子,竟然敢肖想和本姑娘同乘一船?” 船岸上,未乘船的男女已经所剩无几。 何青枫原本也没想乘船,只是想从旁边过去。 谁知道不知是谁绊了他一下,脚步一滑,竟然摔到了张琼华的船上。 离京一月,张琼华走之前对何青枫痴心一片,回来时,却嫌弃至此。 一时间,知道此事的人不由得对两人指指点点。 当然,以张琼华的身份,大部分人是不敢说她的,恶言恶语都是对着何青枫来的。 “哈哈,何大人该不会是故意制造偶遇,想和张姑娘再续前缘?” “也不看看自己的现在什么德行,一个残缺之人,还想攀张家的高枝……” “就是就是……” 一阵嬉笑过后。 张琼华嫌弃的给了他一脚,抬手挽着另一位年轻的男子上船。 何青枫单手撑地,颇为狼狈。 孟知溪一直冷目看着,心底下意识跟着抽痛。 片刻,她才强迫自己移开眼。 谁都没有注意,那低微趴在地上的某人,眼底全是阴暗的恨意。 谢长宴见此,也放下茶盏,上前牵住她的手,“走,我们也去游船。” 孟知溪微怔,慌张挣开他的手,四下张望。 这里可是皇宫,人多眼杂。 谢长宴笑着,固执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走,现在大家的心思都在对面的佳偶身上,谁有空关注我们。” 另一侧的岸边,谢长宴早就让人备了一艘小船。 扶着孟知溪上船,他才跃步而上。 解了缆绳,连船夫都没要,自行划船而走。 楼上亭台,岳皇后无心赏花,眼神一直往和宁的船上探。 两位男子坐在船头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和宁倒是无心聊天,一心对河里的莲子感兴趣。 挽着袖子,她探出半个身子,捞了不少。 岳皇后看的心急,眼神又在四处寻找谢长宴的身影。 只见他扶着佳人,独自入船,朝着人少的北面划过去。 岳皇后眉心微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一双大手上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打断道,“好了,孩子们自有他们的喜好,咱们再操心也没用。” 岳皇后收了满面愁容,柔声道,“和宁是我与最疼爱的公主,她的终身大事,我怎能不担心,圣上您说呢?” 岳皇后靠在景玄宗怀里,抬头随口问他。 景玄宗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片刻,他又挂上一抹温和的笑,“我这个父皇自然也是担心的,不过和宁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朕自然也会替她安排一桩最好的婚事。” 岳皇后眼底藏了几分失落。 转头,她望向远处,靠在景玄宗身上的力道收了收。 “但愿!和宁她心思单纯,意向清远,我这个当母亲的,虽不能放她纵驰江湖,但也只希望她平安顺遂,一生幸福就好。” 景玄宗不再回答,搂着岳皇后远眺了一会,才回到座位上。 湖面上,一艘艘小船四处分散,两三男女谈笑风生。 这戏水宴,倒也办的顺畅。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一声巨响,众人惊呼,湖中央一阵慌乱。 孟知溪他们离人群较远,听到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云亦云,只听见大家似乎在讨论。 什么公主落水,圣上大抵要震怒之类的! 孟知溪一急,立马站起来。 却忘了这是在船上,不仅引得小船一阵晃动,头还碰到了木船上。 谢长宴连忙护着她的头把人揽着坐下,“可是伤到了,这是在船上,就算你急,也跑不到那里去。” 孟知溪质问道,“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和宁若是出了事……” “不会,我相信郑子谦,有他在,定会护着和宁。” 谢长宴十分笃定,“你只要安安分分地陪我坐着就好。” 孟知溪没有玩乐的心思,一心只想上岸看看情况。 无奈,谢长宴这才划船上岸。 公主出事,大部分人也只能跟着划船靠岸。 孟知溪挤过人群,却见一身紫衣的和宁抱着莲蓬站在人群之中,毫发无损。 一旁,郑子谦唇边勾起一抹笑,神态气定神闲。 两人的衣服都未湿半分,反倒是旁边的伯越世子,整个人像落汤鸡一样,满脸怒气。 地上,还有婉如郡主。 不知披了谁的外衫,她正低声哭着。 和宁没事就好。 孟知溪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地上的婉如郡主伸手指认。 “请圣上和皇后娘娘做主,这孟浩胆大妄为,刚刚竟然要害我和和宁公主的性命,请圣上裁夺,治孟家谋逆之罪。” 随着婉如郡主的指认,孟知溪这才看见另一边同样湿漉漉孟浩。 此刻,他正被侍卫压着,双腿无力瘫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 蠢货! 断了双腿,都阻止不了他来送死的决心。 孟知溪阖眼,根本不想看。 奈何她不想参与,事却自己找上来。 郡主出事,也不是小事。 很快,圣上和岳皇后端坐正厅,把人压过去断起案来。 孟氏夫妇今日没有受邀,是在出事之后才被请进宫的。 孟浩找不到人,只能抓住孟知溪这一棵救命稻草不妨。 “姐,你救救我,你和谢大人求求情,再救我这一次,我真没有谋害什么郡主。” 他双腿已断,哪还有什么其他念想,今日只不过是托了人情,混进来缠着他中意的那位世家女嫁于他罢了。 怎么就涉嫌谋逆了呢! 愚蠢! 孟知溪冷漠抽回衣衫不语。 若不是今日有人做局,以孟家的官阶,孟浩怎么能轻易混进来? 孟家和蜀王府的恩怨,原本已经揭过去,景玄宗自然不愿意掺和。 但现在,蜀王也怒着脸,朝景玄宗施压,“圣上,我儿已跛了脚,现在孟家又要害我爱女性命,此事又涉及到和宁公主,万不可轻易作罢!” 两家的矛盾再次放大摆在景玄宗面前,此事若是没有一个了结,怕是不好收场。 第64章 若要论罪,民女当与谢大人同处 景玄宗韫怒,瞥了地上一干众人。 语气寡淡道,“事情缘由如何,如实道来。” 船夫被压上来,直接指着孟浩道,“圣上明察,都是这位公子,往船上扔了不知何物,这才惊了婉如郡主落水。” 孟浩刚刚丢的那件物品,就是刚刚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此刻残骸被捞出来,摆在地上。 明显的黑糊痕迹,从气味能辨认出,此物就是火药。 只不过量小,威力并不大。 婉如郡主立刻哭哭啼啼上前,“圣上明鉴,孟家于我蜀王府的恩怨,满朝皆知,这孟浩怕是不满自己断了双腿,故意害我。” 伯越世子此刻也情绪激动的扑过来,拎起孟浩给了他一拳。 “你这不知悔改的歹徒,先前是我蜀王府宽仁,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却没想到纵容你犯下大错,今日圣驾在此,和宁公主还在湖中游船,你要害我们姐弟就罢了,万一伤到公主,其罪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孟氏夫妇被带到御驾前,听到的就是“诛九族”这句话。 两个人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磕头。 孟适棠为官多年,脑子还算清醒,“圣上明察,圣上明察,浩儿他断了双腿,有心无力,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 火药是禁品,宫内人员出入都会严查,孟浩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带进来。 孟知溪低头听着,总觉得今日之事太过蹊跷。 蜀王府若想难为孟家,何至于闹到圣前,此事若是操作不当,很可能触犯圣怒…… 正想着,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孟知溪只觉得周身的气氛一紧,婉如郡主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圣前带。 “圣上,我知道火药是谁带进来的,是她,孟知溪是公主的伴驾,今日入宫,她来的最迟,定是有问题,何况孟浩是她的亲弟,此事定是两人串通好的,若不是船夫正好看见了孟浩投掷凶器,怕是今日我们死在湖中也无处可查,孟家之心当真歹毒。” 此事闹到这个地步,孟家其罪可以诛,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怕是免不了要押入大理寺重审。 孟知溪跪在地上,挺直腰杆,眼神看向谢长宴,见他毫无着急之色,心中竟然也跟着多了份安定。 “民女无罪,也并没有带火药这样的禁品入宫,请圣上明察。” “你说没有就没有,孟浩投掷凶器,你定是帮凶,就算不是,你们孟家也脱不了干系。” 蜀王府的姐弟俩一口咬死孟家,任谁看,此次孟家都在劫难逃了。 孟适棠擦了擦汗,浑身颤抖的磕了个头,才道,“圣上,既然涉及到今日之事,那臣不得不得把自家的丑事摆出来了。” 此话一出,孟知溪第一时间看向他。 冷眼旁观的态度,倒是和孟适棠眼底的狠戾决然对比鲜明。 “我家浩儿心思单纯,定不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要做,也只可能是孟知溪一人所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骇然。 虽然能理解孟适棠弃车保帅的决心,但此事涉及到圣驾。 究竟是孟家何人所为,还重要吗,整个孟家还不都要陪葬。 谢长宴也跟着眼神一敛,在孟适棠吐出这段话时,他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 见她没有伤心失落之色,才稍稍放下心来。 今日一计,怕是要将蜀王和孟家连根拔除,若是她心软,自己还真不好下手。 孟适棠又继续道,“圣上容禀,这孟知溪原不是我孟家之人,早年逃荒,我们孟家捡了她扶养在府内,谁知她不守家法,不敬尊长,早些日子,我们便与她断了亲,如今她早已经搬出孟府,和我孟家再无任何关系了。” 孟适棠能拿断亲文书证明,孟浩也被点醒一般,指着孟知溪指控。 “对,就是她,那包着火药的布绢花是她塞给我的,说是让我献给心仪的女子,我……我是看在从小长大的情谊上才轻信了她,没想到竟然被歹人利用,请圣上裁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孟知溪见识过孟家人的狠心,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一点也不难过。 婉如郡主不满道,“谁知道这些不是你们提前串通好的,进宫谋害圣驾,若是暴露再把罪责推到一人身上,这样心思深沉之人,怎么能留你们在朝堂之上。” 蜀王府一口一个为了圣上,却咄咄逼人,根本没有让他这个圣上裁决。 一时间,景玄宗也多了分不耐烦。 大手一挥,就这样定了孟知溪的罪。 “既然人都没有大碍,那就不要在此处争辩了,孟知溪有重大嫌疑,押入大理寺候审,未查清之前,孟家人在府内押禁,非诏不得出。” 圣论一下,人群里竟然有一道急切的声音出声阻拦。 “不可。” 孟知溪顺着声音抬头。 何青枫站在她侧前方,神色复杂,似要张口,但那声音显然不是他发出的。 倒是旁边的沈嵘,面色严肃,直接站出来跪在孟知溪旁边。 “圣上,草民愿意为孟姑娘担保,她定不是这样大逆不道之人,此事一定另有隐情,此事若要交于大理寺办案,事态严重,孟知溪一介女流怎么受的住,若是非要入狱,那请圣上允许,让我和孟姑娘一同入狱,直到大理寺还她一个清白。” 孟知溪心里颇为感动,两人也只是萍水相逢,如此至情至信之人,世间不多了。 同时,她也不愿意连累他。 这才淡然开口,“圣上容禀,此火药乃是船夫亲眼看到孟浩投掷的,刚刚孟大人也说,民女与孟家已经断亲,那试问民女又有何理由帮助孟家犯此大罪,至于婉如郡主所言,火药是由我携带入宫,更是无稽之谈,今日入宫,民女是随谢大人同车而行,若要论罪,岂不是要与谢大人同处。” 事情牵扯出谢长宴。 众人皆是一愣。 来不及细想这孟知溪和谢大人是什么关系。 视线已经移到上位的某位权臣身上。 第65章 谢大人痴恋于我,非要缠着我,有何不可 谢长宴眼神微眯,那张鬼斧神工刀削般的脸,幽暗平静,似乎要把人吞没。 连景玄宗都有点猜不透,他这位外甥一向冷心绝情,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参与进来。 “谢卿,今日你是否与她同乘?若是没有,便证明她在撒谎,罪责坐实,罪加一等。” 孟知溪低着头不再解释,也没有看他。 她知道谢长宴不着急,定是部署好的一切,那自己受人陷害,是不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孟知溪只是不想进那大理寺的牢狱罢了。 若是谢长宴不敢当众承认两人的关系,那就算她看错了人。 婉如郡主还在不甘心的怒吼,“不可能,定是这贱人故意拉谢大人作伪证,大人,您可不要中了这贱人的狐媚术!” 静默片刻。 谢长宴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起身走过来,双手扶起孟知溪,一把护到自己身侧。 拱了拱手道,“圣上,臣今日确实与孟姑娘同乘。” 孟知溪松了一口气。 婉如郡主却不依不饶,“她一个贱人,没名没分,为何要不知廉耻与谢大人同乘?” 孟知溪不耐烦道,“我与谢大人是何关系也要同你说吗,若是要说,那我未嫁,谢大人未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谢大人痴恋于我,非要缠着我,有何不可?” 从未有人把男女之事这么明晃晃的摆出来。 众人皆惊呼这位孟氏女的大胆,同时又为她吸了一口气。 毕竟,原主谢大人还在现场。 她这样造谣本人的声誉,就算原先谢大人对她有几分赏识,现在怕是也兴趣全无了。 大厅内一片静默。 只听见谢长宴爽朗清脆的笑声久久不散。 收敛不住的笑意连景玄宗都看的出奇。 这还是他那位不言苟笑的好外甥,杀伐决断的好爱臣。 谢长宴不顾众人,肆无忌惮地把人揽进怀里。 “好知溪,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至死不吐真言呢!” 孟知溪冷眼飘过去,她才没那么傻。 说什么声誉,早就被孟家败坏殆尽了,为了这空名,难道还要自己白白去牢狱受罪不成。 得了佳人真心,谢长宴终于展露笑颜,不再端着了。 岳皇后跟着看了一场好戏,也不免暗斥谢长宴简直在胡闹。 “好了,既然有谢卿作证,孟姑娘是清白的,那孟家一干人等,全部下狱。” 孟知溪冷笑,全然没有得一个清白的喜悦之色。 是非黑白,还不都在这些上位者的一句话之中。 孟适棠的心情大起大落,一下子又跪在地上开始磕头,“圣上饶命,圣上饶命,臣……” 就在他犹豫着要把孟知溪的身世道出来,闹个鱼死网破之时。 一道来自地狱的森寒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孟大人好糊涂,知溪是不是你亲生,都是天赐的福气,这份福气,可是能保你孟家世世代代的,你既然把人拒之门外,那就不要怪我把你精心呵护的这朵花摘走了。” 孟适棠恍然大悟,跪在地上忏悔道,“臣愚昧,臣愚昧……” “哼,这时候忏悔有什么用,你们孟家等着下狱诛九族!” 伯越世子气不过,又给了地上的孟浩一脚。 阴狠算计之色尽显。 都说穷寇莫欺,这伯越世子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趁机在孟浩断腿上狠狠补了好几脚,才算完。 一旁的和宁公主看了,都觉得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蜀王见儿子出完气,才懒洋洋道,“拉下去,别打扰了公主游船的雅兴。” 虽然今日没把孟氏一网打尽,但出了恶气,心情也算顺畅一些,不能耽误了接下来的正事。 “且慢,既然要押,就把蜀王也一并压下去!” 此言太过惊骇。 连景玄宗都侧目看过来。 “胡闹!” 刚刚,他已经给了谢长宴面子。 今日之事,一个孟家顶罪已罢了,难道还要和蜀王闹个难堪不行? 岳皇后也冲他暗暗摇了摇头,心知今日不是得罪蜀王的好时候。 一个小小的火药,还定不了蜀王府的罪。 来日蜀王从狱中出来,定要以愧疚意要挟圣上,说不定到时候求娶和宁,真要成真了。 谢长宴淡然一笑。 随后上前拱手道,“还望圣上稍安勿躁,待一柱香之后,真相毕露。” 众人虽然不知谢长宴说的什么,但他说让等一炷香,纵使是胡闹,景玄宗也允了。 除了孟家人,众人皆起身,原地落座,屏息以待。 因着刚刚的“陈情”,孟知溪被安排在谢长宴身侧。 这下,两人算是光明正大的坐在一起了。 案桌之下,一双手放在她腿上。 孟知溪心神一震,不动声色的拍开他。 却被他捉住手,细细攥在手心里摩挲。 孟知溪小声正色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急,知溪陪我好好等上一会儿就知道了。” 谢长宴似乎胸有成竹,期间,一直攥着她的手不放。 孟知溪焦躁不安,手抽不回来,只能抬头看向别处。 这一看,又看到对面的沈嵘。 对方神色复杂,似乎还在对她的处境担心。 同时,又惊于她刚刚的态度。 真没想到,她口中的心悦之人,竟然是谢首辅。 男子眼里的失落毫不掩饰。 直到一束寒光压在两人身上。 孟知溪不想辩解,快速移开视线。 一柱香的时间快到,并没有什么异常。 蜀王站出来,急不可耐道,“谢首辅,这场闹剧折腾够久了,该收场了?” 谢长宴丝毫不乱,“不急,圣上和皇后娘娘都陪着臣等,蜀王为何等不得,难不成你心虚?” “我为何心虚?只是不知道谢大人有何要事,耽误了圣上举办的宴会不说,还让大家陪你在这里干等,等什么,总要和我们说清楚?” 问出这话,蜀王的眼神明显闪烁着避开视线。 谢长宴勾唇笑了笑,神态狡黠。 “当然是等蜀王大人你的罪证!” 这句话落地,众人大惊失色。 香落,墨竹正好押着一干人等进来。 “禀圣上,大人,罪犯已全部落网,听候处置。” 第66章 倾覆只在一日之间 墨竹手里的绳子一扯。 像牵蚂蚱一样把几个罪人甩进来。 蜀王只看了那为首的罪犯一眼,便瞳孔震惊,差点就要绷不住。 怎么可能! 他明明部署缜密…… 谢长宴这才不急不慢地站起来,视线扫向蜀王,“是蜀王亲自交代,还是我替你交代?” 蜀王勉强稳住心神,“我交代什么,今日我们讨论的是郡主落水一事,谢大人左右言及其他,怕不是要替孟家脱罪!” 景玄宗蹙着眉看向谢长宴,也觉得今日他胡闹的够厉害了。 “谢卿,今日闹的够了,玩笑不可多开,趁大家兴趣未扫,就此作罢。” 若是现在收敛,依照圣上的意思,也会给他留几分颜面。 但若真闹起来,待会的证据份量不足,怕是连景玄宗也要为了维护蜀王颜面,不得不处置他。 景玄宗的警告,实则在试探谢长宴的意思。 若是他真有证据,一举助他拿下蜀王兵权还好。 若是没有,今日的场面,还要折损一名爱臣,实在不值。 谢长宴神色泰然,上前开口,“禀圣上,臣要检举,蜀王私自囤积火药,犯下谋逆重罪,如今人证物证皆在,还请圣上裁决。” 短短一句话,使得在场之人大惊失色。 蜀王双腿抖了抖,几乎快要镇定不下来,只能怒色道,“谢大人可知道诬告本王是何重罪,若今日你所言不属实,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谢长宴坦然一笑,“自然,不过要抄家灭族的不是我,而是蜀王你。” 他大手一挥。 墨竹便将手里的包裹拿出来。 展开,一颗颗黑棕色的火药弹滚出来。 吓的众人连连后退。 就这几颗,就可以要了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大胆,圣驾在此,怎可把这危险之物呈上。” 谢长宴上前,拿了一个火药弹举在手里。 此火药是由硝酸钾、硫磺和木炭混合而成的特殊颗粒,只能作为发射药,平常情况自然爆不得。 虽说如此,孟知溪看他拿着那火药弹,心也跟着一紧。 “蜀王大人难道不认得此物,你在京郊外私设的火药作坊已经全部被查处,这几位便是帮你制造运送火药弹的下属,除了今天拦截到的一批,还有三批火药,已经和你锻造的武器,运送至平洲,此时没有战事,又无圣上特批,敢问蜀王,为何要锻造火药兵器?” 景玄宗震怒,拍案而起,君威震怒,冷喝道,“蜀王,你无令私造武器,已犯下谋逆大罪,你可知罪?” 蜀王拂袖跪下,“圣上明察,自建朝以来,臣辅佐圣上,居功至伟,如今边疆动荡不安,臣自掏府银,所锻造的火药武器全都用于洪武军,赤胆忠心,何罪之有?” 此言,纯属蜀王临时编造。 且不说他自掏腰包的这些银钱从何而来,就说所制造的火药武器,也全都运到了平洲,豢养他的私兵,何时充了洪武军。 更何况,就算真如他所说,没有圣令,也当和谋逆同罪。 “说来要感谢婉如郡主,若不是您费心思找来这部分小剂量的火药,我还真找不到令尊的火药藏匿之地,陛下可派人查证,今日湖内所用火药,配比和这火药弹完全相同。” 人群中,何青枫右手握紧,下意识抖了抖。 婉如郡主和伯越世子已经被吓破了胆。 两人跪在地上哭诉,声声直称他们蜀王府绝对没有谋逆之心。 一份登记造册呈上。 谢长宴用淡薄的语调判了蜀王府的死刑,“臣已查明,近半年来蜀王所造武器火药的数量以及具体运送地点。” 景玄宗接过,看过之后,勃然大怒。 “蜀王及其家眷,全部查抄入狱,以待严惩。” 涌上来的御前侍卫,将蜀王众人全部拿下。 孟适棠跪在地上,往前爬了爬,“陛下圣明,今日之事全是由蜀王和婉如郡主一手策划的,臣和臣子也是被蒙蔽牵连至此,请圣上明察。” 景玄宗瞥了一眼地上之人,只觉得心中甚是烦闷,“纵然你父子不是主谋,那也是从犯,为虎作伥,罪责难逃,你这样愚昧的臣子,朕要来何用,来人,把孟家抄家,全部流放。” 孟母听罢,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孟适棠睁目,似乎有话要说,还没张口,就被墨竹一个箭步上前打晕,拖走。 清理了门户,景玄宗这才扬了眉目,“谢卿,你经手此事,可有把握,替朕走一趟平洲,将这批武器火药,以及蜀王所豢养的兵力尽数收回?” “臣领命,此去平洲,定不负圣恩,将兵权收回。” 谢长宴揖手,再抬眸,眼底皆是沉稳之意。 平洲之行,虽然凶险,但完成此事,不仅能解了和宁下嫁之困,也能亲自去一趟平洲,探一下当年之事。 景玄宗漾起几分喜悦,迈步下来,拍了拍谢长宴的肩膀,“好,朕没有看错人,待你领兵归来,朕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岳皇后眼中尽是担忧,触及到谢长宴安抚的目光,她才放下心来。 “今日宴会,就到这里,大家受了惊,一会儿走的时候都去领些御赐茶点,回去压压惊。” 出了正殿,孟知溪还没回过神,亦步亦趋的跟在谢长宴后面。 谁料前面的人脚步忽然一停。 她猝不及防,直接撞了上去。 “嘶。” 谢长宴转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走个路都不专心,可是对孟家还有几分不忍心?” 今日的计划周全,但没想到过牵连到她以及孟家。 要怪就怪那孟浩,太过愚蠢,也不知道是当了谁的替死鬼,帮蜀王府投掷了那颗弹药。 孟知溪摇头,“孟家绝情到如此地步,我还有何不忍心的。” 只是没想到连权倾朝野的蜀王,倾覆只在一日之间。 孟知溪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这偌大的皇宫,果真如谢长宴所说,深不可测,寒冷至极。 “没事了,走。” 孟知溪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前面一阵喧哗。 “放下,婉如郡主,我劝您三思而后行,不然圣令一到,万箭穿心。” 原本应该押送蜀王一行人的御林军团团围住一处。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孟知溪本来就只是路过,没想看热闹,却被点了名。 “不要靠近,叫孟知溪过来,不然你们放箭,我就放火药,到时候要死大家一起死。” 这处空旷处布置着多处烤炉,原先是给前院游船的贵人们炙烤肉串的,没想到被婉如郡主钻了空子。 此刻她正举着抢来的火药弹,要往炙烤炉里放。 第67章 你送我的,随时能收回 御林军还真不好估算这颗火药的威力有多大,只能尽快派人出去,通禀圣上,快快迁移圣驾。 孟知溪也没有舍己为人的想法,婉如郡主此刻就是个疯子,亡命之徒。 她不仅不会过去,还要离得远远的。 “孟知溪,都是你,你个贱人,勾引谢大人,害我蜀王府,我来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婉如,还等什么,放火药,拉上谢长宴一起死,大家都一起死……” 蜀王被两名侍卫用锁链勒着,还狂妄叫喊。 至于那位伯越世子,早就吓的双腿瘫软,被人扔在地上。 婉如郡主双眼瞪的通红,见孟知溪根本不搭理她,甚至还往外走,也只能威胁似的把火药往炭火里靠了靠。 只不过她双手都在发抖,随时有可能抱不住火药。 孟知溪见状,快步往外跑。 御林军也跟着把一圈圈把范围扩大。 只有谢长宴,气定神闲,满脸阴霾的盯着发疯的某人。 孟知溪抓住他袖口,“谢大人再英勇,也震慑不住一个疯子,难道还要留下来和她赌命不成?” 手拉着他,疾步往外走。 谢长宴却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心神一悦。 任凭她牵着,心里一阵愉悦。 半天,他牵着她停下,炙热的视线凝住在她身上。 “你担心我?” 疯子! 这是说这话的时候? 孟知溪有些不耐烦,又见他嘴边挂着的笑意,才察觉到不对劲。 眼神扫向婉如郡主那里,火药弹靠着炙烤炉已经非常近。 只要一个她一个情绪激动,便能掉进炭火。 “趴下。” 御林军大喊一声,集体趴下。 婉如郡主早已松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阖眼赴死。 一时间,全场只有她和谢长宴两人迎风而站。 预想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响。 众人犹豫片刻,这才上前将蜀王众人重新押下。 孟知溪颦眉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火药弹是假的?” 谢长宴笑而不语。 半天,他才慵懒道,“好知溪,圣驾面前,怎么能呈上真正的火药弹呢,若是被不诡之人利用,咱们岂不是都要命丧当场。” 谢长宴即使再肆意妄为,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 心思缜密,运筹帷幄。 这才是谢长宴! 孟知溪回到别苑,还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不太真实。 似乎从入了京开始,所有事情早就脱离她的掌控了。 包括,自己的命运! 孟知溪叹了口气,翻开帕子,又问道,“今日李掌柜那边派人来了吗?” 月扇摇了摇头,“没有,已经过了一天了,我一直在府内等,还没有来信。” 孟知溪点头,安慰道,“不急,还有一天,若是没有信,后天我们再换一家试试。” 这么好的帕子,总会有销路。 万事开头难,但就算再难,她也要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 谢府。 谢长宴刚入府,李管家就急急来报。 自从孟姑娘搬出去,大人也跟着一天好几趟的往外跑。 现在他见大人一面,实属不容易。 “何事?” “是罗裳坊的李掌柜,说是昨天见大人您带人去了罗裳坊谈生意,有些价格他拿捏不准,想问问大人您的意思?” 谢长宴蹙了蹙眉,挥手道,“传人进来。” “是。” 李管家慌慌张张跑出去叫人。 回来时,领了份丰盛的赏钱,脸上也多了分笑意。 “沈家皇商生意能遍布平景国,果然是不养闲人,知道是我的人,她的生意,你照拂着便是,价格往高了抬,但也要机灵一些,她人聪明,不喜欢被别人算计着。” 李管家亲自登门,低头听着谢大人的意思,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自作聪明。 “是是是,大人的人,草民自当关照,生意吗就是越做越大,若是以后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差人来说一声便是。” 谢长宴冷笑,扫了他一眼,坦言道,“让你家主子把心放肚子里,我对做生意没兴趣,也不想插手沈家的事。” 李掌柜擦了擦汗,刚点头应下。 又听上位的人吩咐,“好好照拂她,以后,你们沈家的生意,分到谁手里,还不一定。” 李掌柜出了谢府,还琢磨不透刚刚谢大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只能把原话传回老爷那里去了,至于那位孟姑娘,好好关照便是。 一路急匆匆回到沈府。 李掌柜把谢长宴的话原样带到。 谁知来的不是时候,沈老爷子正对着沈嵘发怒。 “以后沈家的大小事别往我这儿报,一律报给他,我一个糟老头子,不知哪天就要入土了,家里的家业还能随我一起带走不成,再不成才,也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他若败家,随他败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区别。” 沈老爷子敲着拐杖转身走人,只留下沈嵘跪在原地。 沈老爷子走后,他才拍了拍衣摆,站起来。 “管家就管家,您老不怕我把沈家败光,那就等着看呗!” 李掌柜看着闹别扭的爷孙俩,直替他们急的慌。 “小少爷,您别和老爷置气,老爷他这是说的反话,他啊比谁都盼着您能早日执掌家业呢!” 沈嵘眼底闪过几分失落,没回话。 半天,他才想起来,刚刚李管家说的什么谢大人,“可是当今首辅谢大人?” “正是,原本官家是不会插手咱们沈家的生意的,这不是昨日忽然来了一位孟姑娘,人是谢大人带来的……” 沈嵘眼神一亮,其余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 “快带我去铺子。” 李管家话还没说完,听见他家小少爷竟然要进铺子,还以为是刚刚老爷子的激将法起了作用。 “好好好,咱们这就去。” …… 别苑。 孟知溪收到李掌柜的消息,喜不胜收,忙让月扇再去把帕子清点一遍。 一定要确保没有一件损坏、脏污之处。 做生意,头一回,讲的就是诚信。 谢长宴大步迈入别苑的时候,就发现她难得的好心情。 “赚钱这么开心,之前我给你送那么多珠宝,也没见你这样笑过?” 孟知溪纠正道,“那不一样,你送我的,随时能收回,我自己挣的,花的才踏实。” 谢长宴眉眼间噙着的笑,霎时一冷。 下一秒,他欺身逼近,带着强硬不容置喙的力道把人拥入怀中。 第68章 我们能相处的时间,只有这一日了,你竟也忍心耽搁 “送你的便是送你的,我何时说过要收回来了,小没良心的,每次就这样便定了我的罪,若要你当官,不知要判多少冤假错案。” 谢长宴长臂收紧,裹的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挣了挣,奈何他便抱的更紧。 索性她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 孟知溪叹道,“我不当官,也不如大人心思缜密,追求过太多,也失去的太多,如今只想平平凡凡的做个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罢了。” 谢长宴笑着哄人,“我的女人,怎么会是普通人,知溪,你不要妄自菲薄,埋没自己才华。” 颈边的热气缓缓向上。 谢长宴小心翼翼在她娇嫩的耳垂上亲了亲。 孟知溪全身一僵。 意识到他的意图,她急急转身。 “大人不是要出发去平洲吗,如此急令,还有时间来与我调情?” 孟知溪本来还替他担心的,但此刻见他这么淡然,只觉得又自己的担心断然是多余了。 手覆在他唇上,孟知溪抬头,与他对视。 本来是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现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一阵阵酥麻。 温温热热的,带着湿润,好不暧昧。 想要抽回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此刻,谢长宴眼底的火热,毫不掩饰。 “你……唔……” 缠绵悱恻的长吻,由浅入深,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最终,孟知溪软软的瘫在他怀里。 “明日出发,南城门口,你去送我。” 谢长宴本来想提点要求,让她像众将士的妻子那样,准备好东西,去送别。 仔细一想,平洲之行,太过仓促,她定是没什么可准备的。 那就不准备,人来了就好。 孟知溪面露尴尬,小声道,“明日我约好了罗裳坊的掌柜去交货,这是第一笔生意,不好迟到……” 说着,谢长宴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他凉凉勾唇,淡漠高贵的压的人抬不起头。 孟知溪只感觉周身的寒意渐深。 骤然改口,“好,我去送你。” “这才乖。” 谢长宴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就这么软,这么滑。 自己本非贪图美色之徒,原先在官场中,常听到那些人在酒座中打荤话,说什么新纳的小妾美肤如玉,纵使每次摸上一下,也要心生愉悦好久。 谢长宴不屑于此,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 笑着,他的指尖已经捋起一缕碎发,帮她别在耳后。 手掌插进发丝中,托起她的小脸细看。 这琼唇美目,怎么长的,为何就这么招人喜欢。 孟知溪和他四目相视良久,才低声问道,“谢大人可看够了,若是看够了,我还要再去检查一遍明日要交货的绣品……啊……” 孟知溪惊呼一声,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袖,人已经被腾空抱起来。 “绣品让月扇她们检查就好,你不必如此亲力亲为,劳心费力。” “好知溪,生意不是一天能做成的,但此去平洲,我们能相处的时间,只有这一日了,你竟也忍心耽搁?” 说着,他大步已经抱着人往卧室走。 孟知溪脸色一红,想骂人又骂不出口。 如此流氓行径,也亏他说的一本正经。 入房,谢长宴将人放在床上,没等孟知溪开口拒绝他,他便俯身压下去。 “乖知溪,这一去,多则月余,少则半月,你怜惜怜惜我……” 说着,他便执着她的手亲了亲,小心翼翼地拉着她往身下探。 孟知溪红着脸,只听见他附在她耳边,沙哑隐忍的喘息。 纱帐落下。 屋内。 从日落到夜幕深沉。 谢长宴始终没从她房里出来。 前院,月扇早就把帕子清点了无数遍,又怕弄脏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回去。 心中着急,又说不出口。 与旁边的碧芙对视,两人也是面露尴尬。 入夜,卧房终于叫了水。 孟知溪瘫软在他怀里,不想起。 “晚饭还没用,起来用了再睡。” 孟知溪嗔怪了他一眼,他还知道没用晚膳,刚刚是谁,缠着她一次又一次。 “不吃了,我不饿。” 刚说完,肚子里响起咕咕噜噜的声音。 谢长宴失笑,起身披上衣服,坐在她旁边。 “还说不饿,肚子都抗议了,起来用膳,你若懒得动,我帮你穿衣服。” 说着,他真去帮她拿新衣。 孟知溪这才睁眼,按住他的手。 “不用,我自己会穿。” 收拾罢出来,孟知溪不想弄头发了,原本想就这么披散着,可谢长宴非要帮她梳发。 “我给你简单挽上,这样待会儿用膳到时候不碍事。” 手握青丝,他倒是熟练,挽上发髻,又选了一只梅花簪子。 天气炎热,厨房里准备的小食都是酸凉可口的。 孟知溪本来懒得起来用膳,这会儿却用的不少。 谢长宴笑道,“谢府就这么几个可心的厨子,你一走,我也只能跟着来别苑蹭饭了。” “这厨子是你调来的,我又没要,还有府内的一干丫鬟仆役,你也一并带走,我这别苑本来就不大,这么多人,反倒是多余了。” 谢长宴见她没说气话,这才点头考虑,“那我让李管家仔细筛选,给你留下几位细心勤快的,厨子就不必撤了,我离京多日,你身边没人照拂,吃不习惯饿瘦了怎么办?” 本来就瘦,若是再饿瘦了,抱着就不香软了。 孟知溪没再推拒,左右他明日就要出发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顶撞他。 用完晚膳,谢长宴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孟知溪扶腰坐到床榻边看他,眼神古怪。 难不成,这人还要把这半月的事都做完不成。 谢长宴一点没受影响,慢条斯理的宽衣解带,揽过她躺下。 闷笑道,“睡,我不碰你,” 孟知溪闹了个红脸,幸亏在黑夜中看不出来。 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孟知溪醒来的时候,谢长宴已经走了。 此去平洲,并不是他孤身一人,圣上允他调派一支亲卫随同。 这会儿,他怕是已经点好兵,在城门外等候了。 孟知溪也不敢耽搁,快速起来收拾妥当,又让碧芙她们把今日要交货的帕子准备好放在马车上。 待会儿送完人,就直接去罗裳坊。 城南。 一骑黑骑军整装待发。 为首的男人,面色肃穆,视线紧盯着城内的方向。 随着时间越过越久,他的脸色愈加黑沉。 刚刚的家属送行已经结束了。 今早见她睡的昏沉,他才没有忍心叫醒她。 没想到这女人真是个没心的,连这样重要的日子,都能睡过头。 第69章 只见过谈生意压价的,从来没见过主动给涨价的 墨竹勒马候在一侧,不敢出声。 此刻,启程的时辰已到,只等大人一声令下了。 大人,可是从来不会误时的! 城门口,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谢长宴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展露笑颜。 待人走近,谢长宴才下马迎道,“怎么来的这么迟,再慢一步,我就要启程了。” 语气之中,颇有抱怨之意。 但佳人已至,他也没有过多责怪。 只是看着孟知溪手里的东西,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 难道,她还给他准备了礼物。 “今日起的晚了。” 孟知溪语气中带了丝愧疚。 今日是因为要交帕子,又想着谈生意,多挑选了几个新的绣样,才耽误了时间,来的迟了。 但说出来,又怕他不高兴。 孟知溪索性随口编了个理由。 说完,谢长宴倒是也没追问,只是兴趣盎然地等着她手里的东西。 孟知溪这才把手里的一张香帕递上。 她也是在路上才听说,送行的家眷,都是要送东西的。 大多会送些衣物,吃食,以解思乡之情。 孟知溪没有经验,自然什么也没准备。 她马车里,只有这香帕。 手里的这一块,是她准备留下自己用的,不在交货的数目里,索性拿来送给他。 谢长宴接过,只觉得这香帕清香怡人,淡淡的栀子花香直往他鼻尖钻。 闻着,倒是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面前的佳人,耳尖红了红,十分赏心悦目。 谢长宴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乖乖在家等我,书信我会让人直接送到别苑。” 孟知溪点头应着。 不是说只走半月吗,她看也用不着传什么书信。 “书信要日日回我,不得敷衍。” 谢长宴想到之前平洲那次,她想方设法绕过自己,回那何青枫的书信倒是积极。 现在,换了人,她便如此不放在心上了? “好,我会回信的。” 孟知溪满口答应。 先应了他,待人一走,这半个月可算是清静了。 谢长宴这才心满意足,把香帕小心翼翼叠好放在胸前。 驾马离去。 孟知溪站在原地,等马上的那人不再回头,她才上了马车。 “碧芙,去罗裳坊。” 二楼,沈嵘已经早早在这里等着了。 李掌柜奉上茶,却不见人喝。 “小少爷,主顾们都是约好了时辰的,您第一次谈生意,不要着急。” 李掌柜在沈家干了半辈子,此刻恨不得把毕生所学搬出来教导小少爷,只为他能顺利接手沈家的产业。 沈嵘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耐心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人进来。 “是你?” 纵然知道沈嵘的身份,他今日出现在这里,孟知溪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沈嵘笑了笑,还有几分不自然,“孟姑娘别来无恙。” 孟知溪朝他微微点头,既然是谈生意,那就坐下详细说。 “沈家的生意现在可是沈少爷做主?” 孟知溪记得之前打听过,沈老爷子虽然年迈,但两子一女都英年早逝,家内的大小生意也都由他老人家掌管。 沈嵘尴尬一笑,“说来惭愧,今日是我第一天管生意。” 孟知溪了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前日我来过,向李掌柜报的价钱,您看如何?” 沈嵘这才想起来,李掌柜和他禀过此事。 且不说有谢大人交代,就是这香帕的点子,也是极好的。 他们罗裳坊门店大,合作的绣娘也不少,接这笔生意定能占了先机,大挣一笔。 沈嵘开口道,“价钱我们商讨过了,五两银子给的太少,我们沈家的商号,顾客的都是京中贵人,能给你的价格自然要再翻一翻。” 孟知溪愕然,只见过谈生意压价的,从来没见过主动给涨价的。 一想到之前和沈嵘多有接触,又怕他是记着自己在酒楼相助的恩情才给的价。 孟知溪可不是要他帮扶,而是想与沈家做长长久久的生意。 “沈少爷与我谈这价钱可问过沈老爷子,咱们此次定了价,那就是要白纸黑字定下,长期合作的,若是以后帕子大卖,每一块都要按照这价钱结账的,到时候沈少爷可不能反悔。” 沈嵘摇着扇子,“问他做甚,现在家中都是我做主,孟姑娘觉得如何,两倍不够,也可以再商议。” 孟知溪抬头扫向一旁的李掌柜,见对方已经慌张地拿过纸笔,开始磨墨了。 仿佛生怕丢了她笔生意一般。 这场面一看,怎么看都透着奇怪。 没等她多想,对面的人又开口,“对了,有件事还想与孟姑娘说清楚,我定这价格虽高,可是要附加一条条约的。” 李管家递上合约,“孟姑娘这香帕与我们沈家合作后,便不能再供应其他家了,这第一批按照原价结算,后续您只要提供绣样和香料,由我们制作,中间的费用也要从给您的结算银钱中扣除。” 孟知溪这才坦然看了沈嵘一眼。 没想到他上去没心没肺的,做起生意来极有商人的天赋。 “好,那这价钱我要三倍,沈家买断这香帕的花样和配方,以后我都不会供应给其他家。” 双方达成一致,签字画押。 孟知溪把合约放好,沈嵘又热情地邀请她去用膳。 “上次孟姑娘在第一楼相助,我还未正式谢过,今日又谈成了生意,怎么说都要请你的。” 孟知溪推拒不过,也只能随他去。 一顿饭而已,做生意难免要参与这些。 孟知溪唯一的庆幸,谢长宴不在京中,才让她有如此自由。 一顿饭用的还算愉快,沈嵘擅谈,因早年跟着沈家的商队天南海北的走过,见识也丰富。 仔细了解下来,孟知溪才发现这人不是她初见时瞧着那么单纯无知。 只是家中教养的好,除了谋略,他身上更多了几分英勇的正义之气。 “我有一事不明,问出来,孟姑娘别嫌我唐突。” 孟知溪放下碗筷,抬眸等他接下来的话。 “孟姑娘心悦之人,可是谢大人?” “若是你们两情相悦,谢大人该早日迎你进门才是,怎会让你出来抛头露面,辛苦做生意?” 第70章 这倔脾气,随我 孟知溪顿住,强装镇定的别开眼。 半天,她才神色黯然道,“此事涉及隐私,我可以不回答吗?沈公子出身富贵,自然不知道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有些人生来就附带枷锁,一辈子都在和命运作争斗。” 沈嵘沉默不语。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自己身上这副皇商继承人的担子,又何尝不是一种负担。 众人只知道倾羡,又有谁知道他的压力。 但听到此事非她意愿,沈嵘心底还是冒出几分高兴的。 其实那日,他就看出,她对那位谢大人,没有几分情谊。 两人缄默,不再聊这个话题。 用过午膳,沈嵘又十分绅士的把人送回别苑。 “说好了,咱们可算是朋友了,之前多有唐突,我向你道歉,以后有事,尽管差人来沈府找我。” 孟知溪点头,也觉得沈嵘这人大方可交。 两人今日这么一聊,倒是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罗裳坊。 沈嵘回去就被李掌柜拦个正着。 “小少爷,那孟姑娘您送回去了?” 沈嵘笑着坐下,“嗯,送回去了。” “这……” 李掌柜原地转悠了一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心一横,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孟姑娘的身份,小少爷可知道?她是谢大人的人,自古官商不同路,井水不犯河水,咱们沈家从事皇商,更应该谨小慎微,您万万不可招惹她啊!” 沈嵘冷声道,“我们只是朋友、知己,你可别用你那脏心思,玷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李掌柜愕然。 孟姑娘自然是把小少爷当朋友,但小少爷呢? 他多年的经验,小少爷看孟姑娘的眼神,算不上清白。 沈嵘被戳破了心事,也不以为然,“我已经问过了,跟着谢大人,非她所愿,既是如此,那我追求她又有何不可?” 沈嵘从未对一个女子心动过,但一旦确定,他就不会轻易放弃。 李掌柜见劝说无效,只能讪讪的住了嘴。 看来,这件事,还是要抽时间给老爷子透露一下。 不然,招惹了那位,沈家才真的是惹祸上身了。 入夜。 孟知溪沐浴更衣,借着烛光,又把今日所赚的钞票点了一遍。 四百两银票,算不上多,但却是她第一桶金。 以后,银子会越来越多,她离自由,也越来越近。 什么孟家,何家,还有谢长宴,都会从她的生活里淡出。 至于她的家人,她会自己去寻,有缘自然得聚,无缘便是亲缘浅薄,她并不强求。 孟知溪畅想着,合上木箱,上了锁。 心中一片清明,入睡自然也安稳。 又过了几日,沈嵘递了拜帖约她出门。 这几天,京中的风向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的香帕一经推出,就引得京中众多贵女追捧。 也有人不信邪,自己绣了帕子用花瓣浸泡。 但做出来的效果,就是没有罗裳坊卖的那种,一挥帕子,阵阵清香。 不过是十几两银子,自己模仿着做又做不好,显得穷酸相,白白失了身份。 同在京中,人人攀比,谁愿意用假货啊! 一时间,香帕供不应求。 沈嵘这边也加大订单,把罗裳坊名下的好几位绣娘都调过来赶工,专门绣这香帕。 今天,第二批香帕就要完工晾晒,他是想让孟知溪来帮忙看看,还有哪个步骤做的不到位。 大家的生意,实在没有不上心的道理。 孟知溪当天就来到沈家,罗裳坊是京中大家,绣样和浸染技术都很成熟。 孟知溪看了一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行,只要你看过,我就放心了,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去乘画舫,赏景吃点心如何?” 沈嵘特意相邀,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孟知溪摇了摇头,“不了,既然香帕能正常赶工,我就放心了,至于游船赏乐,我不太感兴趣,就不扫沈少爷的兴了。” 沈嵘忙接道,“你不喜欢游船,那我们随意走走也行,朋友间畅谈,总可以?” 孟知溪根本没打算要赴他的约,任凭他怎么相邀,她都如是推脱。 “不去,我怕热,这几天暑气太重,平日里我也是不喜欢出门的,沈少爷就别费心思了,我就是这样生性冷淡的人,不似你喜欢玩闹。” “啊,那好,你不喜欢,那就不去了。” 沈嵘一路送她到门外,眼珠一转,他又想到一计。 “既然你不愿意出门,那我今日去你家别苑做客行吗,上次送你回去,我看你家院子里的绣球花全都开了,我瞧着景致不错,待我再让下人收拾些清凉瓜果送去,我们一边赏景,一边吃瓜果,你不知道,这次南边的寒瓜,是商队连夜赶路送来的,十分清甜。” 见他如此卖力推销,孟知溪忍俊不禁,笑了。 “问一句冒昧的话,沈少爷平时在家是没人陪您说话吗?” 沈嵘懵住。 只听孟知溪笑他,“沈家商铺遍布全国,沈少爷刚接手,就算是看看账本,怕是最近也要点灯熬夜,怎么还有如此闲情,同我这懒人约局?” 沈嵘一听,面露羞愧。 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最近家里确实也忙,等下次,下次你一定不能拒绝我。” 孟知溪点头应允了他,才得了耳根清净,安然走出沈家大门。 她人一走,趴在后面探听消息的小厮就急匆匆地入了内院禀报。 “老爷,这下您可以放心了,人家那姑娘把咱们小少爷拒绝了。” 李掌柜站在一侧,听到这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沈老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了一下眉毛。 “哼,拒绝了有什么用,这臭小子要是能听进去,他就是不是我孙子,这倔脾气,随我。” 李掌柜问道,“那怎么办,要不喊来小少爷,仔细与他说说,咱们沈家本来就惹皇族忌惮,实在不该在如此节骨眼上引人注目。” 沈老爷子敲了敲拐杖,叹气道,“罢了,下次若那姑娘再来,把人请来,我亲自问问!” “是。” …… 孟知溪刚回到别苑,就看见一匹通体黝黑的千里良驹停在门口。 进院,一个黑骑兵上前,恭敬弯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递上。 “孟姑娘,这是首辅大人的信件。” 如此肃穆,倒是把孟知溪吓了一跳。 第71章 大人有令,收信必回 她倒是忘了,他出发也有三四日,这第一封信件,才刚刚送到。 孟知溪伸手接过,又让月扇给了赏银和吃食。 如此炎热的天气,这人一路奔波而来,只为送着一封不太着急的信,也是辛苦了。 谁料那人根本不接赏银,倒是接过水,连喝了三杯,脸上的红晕这才褪下去不少。 喝了水,人也没走,亦步亦趋的拉开距离,跟在孟知溪后面。 孟知溪停下,回头看他。 他也跟着停下,低头禀报道,“孟姑娘,大人有令,收信必回,我就在府内,拿到您的回信才能回去复命。” 原来是这样。 孟知溪了然,冷哼一声,蹙额道,“这个谢长宴,也真够折腾人的。” 黑骑兵吓的连忙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位姑娘敢骂谢大人,怪不得临走时谢大人交代过。 “她甚是难缠,常常不听指挥,你送了信,就在她身边候着,直至拿到回信,再往回赶。” 孟知溪挥手道,“你且去凉亭等着,这信我总得看了再回!” 说完,她转身回屋,让月扇把水和吃食送到凉亭。 别信没送到,把送信的士兵累坏了,那算谁的罪过。 展信。 整整两页纸,孟知溪大致读了一遍,全是些没有用的话。 大抵是关心她的身体,让她少劳累,少出门。 又说了一下他的现况,人已经安全抵达平洲外,蜀军虽狡诈,但群龙无首,只要抓住破绽,一击必散。 堂堂首辅大人,怎么出个门还和女子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 孟知溪提笔,廖廖数句便回复完了。 将信纸折叠好,放入信封。 这才让碧芙把信给院内的人捎去。 那人得了信,飞快塞入怀中,骑马疾驰而去。 孟知溪愕然,不就是一封家信吗,无关国事,用得着这么着急? 黑骑兵没了身影,沈家的马车又慢悠悠地赶到。 “孟姑娘,这些应季的瓜果都是南边应季的水果,在京城是吃不到的,我家少爷说姑娘是南方人,定是喜爱吃的,这才让我送来。” 来送瓜果的是今天她在沈家见过的一位丫鬟。 孟知溪放心收下,又让她替自己带谢。 一共两个篮子,月扇高高兴兴去抱,根本没有抱动。 还是碧芙,一手一个,全提到凉亭内。 她放下篮子,见门口的马车离开,才蹙着眉道,“小姐,这瓜果不可食。” 孟知溪抬头,问道,“怎么?” “我刚刚拿篮子,闻着似乎已经臭了,南方来的水果,路途太长,之前谢府也有这些稀奇玩意进来,都存放不了多长时间,依我看,这臭了的,肯定不能吃。” 孟知溪看她答的如此认真,才失笑道,“好碧芙,这不是臭,是香。” 说着,她让月扇上手,拿出那篮子里刺猬球一样的大瓜。 孟知溪介绍道,“这是韶子,又叫麝香猫果,闻着臭,吃着香,你尝尝就知道了。” 月扇拿着厚毛巾包住刺,熟练扒开,把果肉放在果盘里。 霎时间,凉亭里的臭味更甚了。 碧芙脸色难看,几步撤出很远。 “小姐,这真是臭了,不能吃,吃了会坏肚子的。” 月扇见此,得了孟知溪的眼色,拿起一块追着碧芙跑。 难得有她受不了的东西,月扇笑道,“好碧芙,你尝尝,很香甜,一点儿也不臭。” 几人打闹着,孟知溪也饱了口福。 一连用了两块韶子和一块寒瓜,晚饭都吃不下了。 这样的水果,在京中有钱都买不来。 沈嵘送了这等大礼,孟知溪认为自己也要礼尚往来。 之前沈嵘说过,他想尝尝春州菜。 府内,有现成的大厨。 明日她就让后厨备些春州菜,亲自送过去,以表谢意。 翌日,孟知溪刚起,院内就又站了一位黑骑兵。 见她出来,那人同样恭顺的动作,递上信。 “孟姑娘,大人有令,收信必回,我就在府内,拿到您的回信才能回去复命。” 孟知溪揉了揉眼,睡意未去,“不是昨天刚回了吗?” “昨天是昨天的,今天这封,也要回。” 黑骑兵耐心解释,只是他面色肃冷,有些瘆人。 孟知溪仔细一看,这人脸上有道伤疤,确实不是昨天那人。 再说此去春州,是整两日的路程。 这样一来一回,就算快马昼夜不停,也要跑上三四日。 孟知溪接了信,回屋一读,才知道这又是谢长宴算计好的。 他每日写一封,派不同的兵来送,这样除了前三日,每日都有一封信到她手里,而他同样也会每日收到一封回信。 真是不够麻烦的。 孟知溪提笔,却不知该回什么。 该说的昨天已经回过了,既然他是想天天收到信,那就回一模一样的内容。 为了区分,孟知溪还故意在今天的信上留了一滴墨。 递出信去,那黑骑兵又和昨天那位一样,快马加鞭直奔城外。 孟知溪今天让后厨做了春州菜,准备送到沈府。 听说沈府人丁单薄,只有沈老爷子和沈嵘祖孙两人。 她特意让后厨做了两道适合老人口味的菜。 马车来到沈府,由下人通禀。 下人来接过食盒,有人带着孟知溪入府。 这一次,沈嵘竟然没出来迎她? 下人将人领到后院,才坦言,“孟姑娘,冒昧了,我家老爷想请您入正厅一叙!” 既然沈老爷子有意相邀,那定是躲不过的。 孟知溪脸上的笑意收敛,正色道,“请带路!” 入正厅。 孟知溪抬眼便看到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 衣袍简朴,身形挺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威严之色。 这样看去,神采奕奕,毫无龙钟老态,倒是和她想象中的沈老爷子相差甚远。 孟知溪就这样凝视片刻,只觉得这位老爷子虽然看着庄重,但给人的感觉倍感亲切。 对面,沈老爷子见人进来,也放下茶盏。 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能让他家孙儿相中的人,到底有何长处? 这一看,他竟然惊都说不出话来。 像,太像了! 这眉眼,简直和月君小时候一模一样。 半天,他才轻颤着问道,“孟姑娘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亲眷?” 第72章 你一定是我沈家的孩子 孟知溪虽然感到奇怪,但沈老爷子的态度温和,并没让她感到被冒犯的意思。 她如实答道,“我自小在春州长大,孟家父母是我的养父母,不过前段时间我们断了亲,如今也算是孑然一人,并没有亲眷。” 沈老爷子抓住重点,“孟家是你的养父母,那你的亲生父母在哪?” 孟家已经判了重罪流放,孟知溪的身世之谜已经过去十多年,无人知晓。 况且,之前谢长宴交代过,她小时候携带的那块玉佩,非同小可,未查明身世之前,暂时不要对外人提起的好。 孟知溪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孟家人只说在路边捡到我,那时正值乱世,家人怕是难寻了。” 她说完,沈老爷子却更激动了。 直接拄着拐杖站起来,走近。 看着这张和月君年轻时七分像,他无比确定。 这孩子,就是当年月君的孩子! 十五载啊! 整整十五载,孩子还活着,那月君呢,若她还在人世,为何不肯回来见他? “丫头,你很可能是我沈家的孩子啊!” 啊? 孟知溪被沈老爷子吓了一跳。 无凭无据的,这老爷子这样认亲实在突兀。 或许是年龄大了,很多事想不清楚,糊涂了。 沈家几世荣耀,唯有到了沈嵘这辈,人丁单薄。 沈老爷子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接连失去了两儿一女,独自一人撑着这偌大的家业至今。 这一点她还是可以理解的。 孟知溪也只当是他太过思念失去的亲人,尴尬一笑没有回话。 抬眸,她把视线放在一旁的李掌柜身上,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谁料李掌柜也和中了魔怔一样,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 “像,真像!” “我说看孟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呢,老爷,这简直和月君大小姐做生意那会儿一模一样。” 只是,月君大小姐十岁便开始学习生意经,十四岁跟着沈家商队外出经商。 和孟小姐这般年纪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几分沈家当家人的魄力。 这孟姑娘较少出门交往,身上多带了些世家小姐的温婉之气。 一个人认错,不可能两个人认错。 这下连孟知溪也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沈家早年也有丢失的女儿? 沈老爷子老眼横泪,又拉着孟知溪问了很多问题。 年龄几何? 孟家捡到她的时候是在哪里? 小时候的事还有没有印象? 孟知溪只能按照自己知道的一一回答。 年龄对的上。 逃迁的路上,还靠近春州一带,地点也对的上。 至于小时候的事,因为她当时太小,实在不记得了。 沈老爷子拉住孟知溪的手激动的直流泪,“不记得没关系,不记得没关系,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孩子,是外爷不好,这些年让你在外面受苦了。” 突然被人这么亲切的关怀,孟知溪还有些不习惯。 “沈老爷,我觉得很多事情可能也需要确认一下才好,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世上长相相似的人这么多,您为何这么肯定我就是您外孙女呢?” 认错了倒也罢,她只怕空欢喜一场,等到来日真相摆出来时,心底难免失落。 “不,丫头,你一定是我沈家的孩子,这感觉错不了,我一定错不了……” 沈老爷子陡然放开手,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才喃喃道,“你不肯认我,也情有可原,当年,都怪我,把你们母女俩往外推,这才……” 说到一半,老爷子竟然哽咽的说不下去。 李掌柜也跟着泪眼婆娑的上前劝道,“老爷子,万不可大喜大悲,伤了身体啊!” 孟知溪也劝慰道,“沈……老爷,您先别激动,我还有一个疑问,若我是您的外孙女,那我的父亲又是谁?” 那块白玉玉佩,到底代表了哪方势力,连谢长宴都不让她提起! 提到这儿,沈老爷子才收敛了悲伤。 沧桑的脸上染了些许怒意,“一个不入流的乱匪罢了,要不是因为他,当年我和你母亲也不能闹僵……” “算了,不必提他,丫头,你模样秉性都遗传了你母亲,是个顶好的孩子,如今我们爷孙相认,是老天怜惜我,让我在临走之前,也能安心闭眼了。” 沈老爷子十分确定,孟知溪就是他外孙女,态度自然也热情了好几倍。 一听今天孟知溪带了春州菜,高兴的连忙让下人摆上。 “去拿酒来,你陪外爷一起吃,外爷今天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没等她拒绝,沈老爷子已经让下人布置好菜。 孟知溪摇头失笑,随意坐下。 算了,只是陪老人家吃顿饭而已。 沈嵘那边也得到消息。 孟知溪来府里了,怎么没人通知他? 大步赶到正厅。 “祖父,这春州菜可是知溪为我准备的,您老怎么都不叫上我?” “臭小子,没大没小,什么知溪不知溪的,你应该叫她阿姐。” 孟知溪要比沈嵘大半岁,她出生之前,沈老爷子也为她起好了名字的。 单字一个“姀”字。 “沈姀” 若是当年月君听他的话,带着孩子回来,她大概会叫这个名字。 只不过…… 沈老爷子忆起往事,难免伤感。 沈嵘则是一脸懵。 红颜知己,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姐姐。 “祖父,您是不是年纪大了,姑母走了这么多年,您还能记清楚她的样子吗,不能一句长的像就把人认回来啊!” 话没说完,沈老爷子的拐棍已经招呼到了他身上。 “我比你脑子清楚,知溪就是你姐,你赶紧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抹了去。” 教育完沈嵘,沈老爷子又关心起孟知溪来。 “知溪啊,你既然与那孟家断了亲,现在在哪里住,外面肯定住不好,我看下午就派人把你接回来,咱们沈家家院大,你想住哪个院子,自己选。” 孟知溪失笑,就算老爷子没认错人,这也太快了些,她一时还不能接受。 跟何况,她还保持了几分清醒,这事还需要写信和某人说一下为好。 “沈老爷,此事太过仓促,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而且认亲的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不然沈家这么大的产业,就算您同意,沈家族人也不一定能接受,我还不想……” 孟知溪点到为止,沈老爷子也明白了。 “好,这件事交给外爷处理,定让我家知溪光明正大的搬回沈府。” 第73章 你的心比我狠,但你狠的过京中这些权贵吗 从沈府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沈老爷子亲自送到门口,又交代她一定有空闲就回来坐坐。 “嗯,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好好好,好孩子,去!” 沈老爷子挥手,孟知溪这才上了马车。 沈嵘不甘心,还想去送人,被老爷子拎耳朵抓回来。 “祖父,您是不是不同意我追求知溪,才故意演戏的?” “哼,我用得着演戏,就你这样子若能有姑娘让你收收心,那我还真要烧香拜佛把人请回来。” 沈老爷子敲了敲沈嵘的脑袋,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沈氏祠堂。 长灯尽燃,一排排的牌位,全是沈家族人。 最左侧有一块被擦的崭新的木牌,那是沈月君的。 当年,沈氏族人闹到了御前,坚决不同意这等不清不楚的外嫁女入沈氏祠堂。 圣上感念沈月君为国捐躯,身死后却连尸首都找不到,亲手为沈月君提赏正名。 加上沈老爷子力排众议,才把这牌位立在沈家。 然而人已死,他要这牌位又有何用! 如今,月君的孩子回来了,那月君,会不会还活着? 沈老爷子双眼含泪,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嵘儿,你快把和知溪有关的事,细细与我道来。” 沈老爷子一挥手,另一边已经派人去孟家的老家春州查访了。 别苑。 孟知溪回到卧室,翻来覆去只觉得心中难安。 原以为她就是这样六亲缘浅之人,没想到孟家竟然非她亲生父母。 原以为,当年乱世,她父母双亡,孑然一身,没想到她背后还有沈家。 一夜难眠。 孟知溪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她就进了书房,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两页的信纸,把这两天和沈家之事尽数告知。 也不知道谢长宴那边进度如何,若是进了那平洲城,能不能帮她打听到当年的消息。 晨时,马蹄声如期而至。 孟知溪给那人要了信,直接递上自己的回信。 黑骑兵一怔,接过信,在手中捻了一下,又拱手道,“大人有话要我带与孟姑娘。” 孟知溪转头,有些愕然。 什么话,不放在信里,还得要口述。 “大人说,若是孟姑娘有疑虑,可带上你床下木箱里的东西,去沈府一问。” 话说完,那黑骑兵上马扬长而去。 他怀中的信,比前两日的回信要厚上一倍。 大人交代过,若孟姑娘不看信就回了信,且纸张超过两张,那便要把话带到。 孟知溪回屋,悉悉索索的从床底搬出木箱子。 打开,里面是那件碎花的小孩包被。 就是她被孟府捡到之时,怀里抱着的那块。 谢长宴让她拿着此物去沈家,是早就查探到了什么! 孟知溪心情有些复杂,只觉得当年之事要被揭开,还有些激动。 拿上包被,她就让人备马车去沈府。 路途行至一半,马车被人拦下。 孟知溪撩开帘子,就见何青枫站在车外。 她面上的激动之色一僵,冷漠问道,“有事吗?” 何青枫是徒步走过来的,他的马车就停在路对面,后面还套了一辆行李车,看样子更像是搬家。 “我就要离京了,本来没想打扰你,却在此处遇见,知溪,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何青枫语气里多少带了几分嘲讽。 孟知溪想盖下轿帘,却被他单手扣住。 碧芙坐在马车一侧,见他有所动作,立马要拔剑上前。 还是孟知溪给了她一个眼神,才把人拦住。 她回头问道,“你想干什么?” 何青枫面色凄惨,“如今,我们竟是连说上几句话都不行了吗?知溪,往日可是你跟在身前,日日喊我青枫哥哥的,为何现在不喊了?” 何青枫怒目质问,声声都砸在了孟知溪心上。 她对何青枫,到底是留了份亏欠的。 “时过境迁,何青枫,一切都过去了,人都要往前看,把我忘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究竟是不值得,还是你变心了,孟知溪,时至今日,我只想问你一句,当时在春州,你对我的情谊,难道都是演的?” 孟知溪默然。 片刻,她冷声道,“自然,我说过,当时只不过是看中了你四品鸿胪寺少卿的官职,与你定亲,也只是想借你之力攀附荣华罢了,如今,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宿,舍弃你,又有何不可,何青枫,是你,一直优柔寡断,未能好好护我,现在大家好聚好散,你又停在原地,岂不可怜,可笑!” 孟知溪一席话,何青枫脸上已经苍白无血色。 他狂笑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可我明明已经够努力了,可还是比不过那谢长宴。” “孟知溪,你的心比我狠,但你狠的过京中这些权贵吗,那谢长宴如此喜欢你,为何不肯迎你进门。” 何青枫纵然松手,讽笑道,“是你门楣太低,配不上那谢府,哈哈哈,你同我一样,都是蝼蚁……” 疯子! 他一松手,孟知溪就让人放下轿帘,赶车离开。 原地,何青枫还指着她的马车狂笑,也不知是在笑谁。 这京城,他早晚会回来的! 孟知溪,你等着,等着我回来看你的笑话! 何青枫的马车,往相反的方向驶离。 出了京,便直奔西北苦寒之地。 沈府。 沈老爷子收到孟知溪带来的包被仔细一看,眼角霎时溢出泪花。 “没错,这就是当年你外祖母亲手为你做的花被,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你母亲因为那男人,与我把关系闹僵,你外祖母不忍心,偷偷去送她,塞了这花被和银两。” 花被虽然陈旧,但绣工细腻,洗的干干净净,一看使用之人就很爱惜。 沈老爷子双眼一花,竟抱着那花被低声哭起来。 “你外祖母熬夜绣花被,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月君是我亲生的闺女,我心里也疼啊……” 孟知溪听他絮絮叨叨,讲了很多之前的事,心中也跟着触动。 “外……爷,您别哭了,如今您该注意着身体。” “好,外爷不哭了,让知溪见笑了。” 这边祖孙俩相认,情谊深厚。 沈嵘站在一旁,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张了张嘴,那句“阿姐”却始终叫不出口。 虽然找回失散的亲人他很开心,但若这人不是孟知溪该多好。 这时,门外管家急急来报。 “小少爷,不得了了,门外来了一位天仙一样的女子,说要找你。” 第74章 七日太长,他不想等了 有女子找上门! 沈老爷子一下子从祖孙相认的感动中抽离出来。 他瞪了沈嵘一眼,略微不满。 还是外孙女香,这臭小子天天给他惹祸。 奈何沈家就这一位独苗,沈老爷自然眉头对他是管的紧的。 和他同岁的京中贵子,大多都贪图享乐,整日去寻花问柳,唯独沈嵘,洁身自好。 为此,沈老爷子还怀疑过他是不是身体不健康。 要不如此血气男儿,怎么对女子不动心。 这倒好,不动心则罢,动心则在他外孙女这里闹了个乌龙。 现在可好,又有别家的女子指名道姓找上门了。 沈嵘辩解道,“别看我,我可不认识什么天仙女。” 管家眼皮不自然的闪了闪,他自然夸大其词了。 那位女子虽然称不上天仙,但容貌也是上等,而且看衣着打扮,是贵人之姿。 沈老爷子这才肃冷道,“既然都找上门了,还不把人家姑娘迎进来。” 一家人挪到前院迎客。 那女子一进门,步伐还有些拘束。 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随风飘动,体态飘逸。 腰间一块紫凤玉佩,束着细腰,彰显身份。 沈家的下人们不认识和宁公主,孟知溪和沈老爷子不可能不认识。 这一看,倒是把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沈老爷子连忙起身行礼。 和宁上前,把人扶起来。 “沈老爷不必多礼,我今日是微服私访,不用拘这些虚礼。” 随后,她又惊喜道,“知溪,你怎么在这儿?” 正好,她出宫来玩,本来就是想去找她的,奈何又不知道孟知溪现在搬到哪里住了。 找了一圈,连这沈府都是她几番的打听才找到的。 和宁抬头看了一眼沈嵘,耳尖稍稍有点红。 少女的眼神怀春,孟知溪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和宁是什么时候和沈嵘认识的? 怀着疑问,孟知溪没有把自己是沈家人的事说出来。 毕竟现在还没有对外公布,她就称自己现在在京中做生意,合作的商铺正好是沈家的。 “那也太凑巧了!” 和宁笑着上前挽住孟知溪的胳膊。 “你不知道,自从上次宴会,我在宫里都快闷死了,这次好不容易求了母后允许,才能出宫来,知溪,今天你陪我好好玩玩?” 和宁的性格到底像个孩子,一见到孟知溪,把自己此行来到目的都忘了。 原本她找到沈家,是想让沈嵘带她出来的。 两人上次在戏水宴偶遇,他撞坏了她的南红手串,说好的要给她找京中最好的师傅修理。 和宁今日便是借着这个由头来找他。 “沈公子,这是手串,所有的珠子我都让丫鬟们捡到了,一共有十八颗,有一颗碎了,这是十七颗,你找师傅帮我穿好即可。” 沈嵘这才想起来,那日为了躲避那些贵女们,他慌不择路,撞散了和宁公主的手串。 当时那串珠碎了一地,沈嵘当即道歉,本想说回来找几串更珍贵的串珠奉上赔罪。 没想到公主仁德,竟然没有为难他,只说让丫鬟捡了,他负责修好便可。 这几日回到家中一忙,他竟然忘了。 沈嵘臊的脸颊一红。 上前,双手接过,“草民该死,十八子有祈福纳祥的寓意,碎了一颗,便不吉利了,公主看这样是否可行,我这里前几日正好入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凌海明珠,虽说并不如公主的南红串珠贵重,但这颗珠子胜在色泽晶润,待会儿穿珠之时,加上这一颗,算做是草民给公主的赔礼。” 原本,这颗珠子是打算给打算做只簪子送给孟知溪的。 沈嵘从随身的香囊里,拿出那颗珍珠,放在这一把南红串珠之中,倒算是点睛之笔。 和宁满意点头,“沈公子若是愿意割爱,那再好不过了。” 沈老爷子一直默声在后面观看,见沈嵘的处事方式,比之前成熟稳重不少,心里也不由得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沈家,还不算没有救。 孟知溪见状,也打了圆场。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我们这就去城南找老师傅修好!” 孟知溪领着和宁坐在马车里,沈嵘就恭恭敬敬的和马夫坐在车外。 一路上,微风时不时的掀起轿帘,和宁也朝沈嵘的方向看上两眼。 也不知为何,这位少年郎生的竟然如此好看。 上次戏水宴一遇,她就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这次见他,亦然。 遇见沈嵘之前,和宁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驸马,可能是一位叱咤战场的将军,也可能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侠者。 又或许,她命运不济,要接受自己公主的命运去联姻,嫁给一个像伯越世子那样的窝囊废。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沈嵘! 明明若是放在之前,这是她听说了也不会感兴趣的一个人。 孟知溪看了眼和宁,摇头,嘴角笑漪轻牵。 “呀,这个轿帘坏了,沈嵘你进来,帮忙修一下。” 轿帘是孟知溪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故意拆了一个环扣。 沈嵘弯腰进来,也修不好,只能坐在对面,用手帮忙拉着。 这下,和宁和他算是共处一室了。 孟知溪向后靠了靠,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平洲, 谢长宴已经收到了来自京中的两封来信。 两封信,每一个字的笔锋都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第二封多了一滴墨。 “真是不乖。” 谢长宴微眯了眯双眼,拿出怀里的香帕在鼻尖嗅了嗅。 这才压下去心底翻涌而上的怒火。 “大人,这是今天的信。” 终于,门外的黑骑兵下马,分毫不差的把今天的信件奉上。 谢长宴接过,取开。 不再是一模一样的两行字,而是满满的两页信纸。 没良心的小东西。 也只有能用到他的时候,她才会这么热情。 谢长宴心中抱怨,却把那两页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合上信,叠好,同之前的两封,压在书桌下。 他扬声唤来墨竹,“我记得滇侯府在平洲也养了一队精兵,你拿上我的令牌,把人调来,明日,务必拿下平洲,蜀王残余兵力,尽数收敛到麾下。” 墨竹惊诧抬头,“大人,我们的布局大概还需七日便能完成,此举虽快,但滇王侯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没事,那边我去信一封,说明情况就可,你只管去调兵。” “是。” 墨竹领命退下,谢长宴才低头摩挲着那块香帕。 七日太长,他不想等了! 第75章 怎的,几日不见,不认得了 “知溪,你真厉害,短短几日,这香帕都传到宫里去了,你不知道,那些贵夫人们,几乎人手一个。” 和宁这几天日日出宫,每次都来孟知溪的别苑玩。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能在这里见到沈嵘。 毕竟沈老爷子自从得了外孙女,几乎日日都打发沈嵘来送点东西。 今天是稀有的布匹锦缎,明天是各地趣玩,还有各种女子用的珠宝首饰…… 一时间,这小小的别苑也被堆的富丽堂皇。 要不是谢长宴留了人在这院子里,她还真怕遭贼惦记。 和宁也纳闷过,“知溪,你和沈家什么关系啊?我看沈嵘日日来找你,他不会是对你有好感?” 这种疯狂送东西的行为,确实很容易被误解。 孟知溪笑道,“怕不是香帕卖的太好,沈少爷这是怕我这合伙人跑了,讨好我呢!” 和宁心思不重,孟知溪说什么她信什么,只要她不喜欢沈嵘就好。 今日,和宁前脚刚到不久,沈嵘就来了。 还带了不少南方水果。 天气热,这东西运输困难,新鲜的果子比黄金都珍贵,就连宫里都吃不上。 难得孟知溪爱吃,他也乐得来送。 一起跟着来的,还有郑子谦。 沈嵘自来熟,主动放下东西,去洗水果。 顺手,他塞了一个橘子给和宁。 “上次你说你爱吃这个甜橘,这次商队带来的多,待会走时公主也拿些?” 知溪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这几日两人也处熟悉了些。 和宁眼底闪着惊喜,把橘子攥在手里,有些害羞,“好。” 转身,沈嵘细心的把水果洗好,放在冰桶上冷着。 又拿起麝香猫果,剥开,取出果肉,放在孟知溪面前。 “知道你喜欢吃,可别吃多,这玩意吃多了上火。” 郑子谦站在院中,看着这关系融洽的三人,总觉得太阳穴有些疼。 若是老谢也在,这场面,怕是没这么和谐了! “郑世子到访,还真是稀客!” 孟知溪有些纳闷,这谢长宴最近又不在,他来这里干什么? 郑子谦尴尬一笑,摸了摸后脑勺,这才对这和宁公主抱怨,“我的小祖宗,您下次出宫能不能换个别的借口,再这样下去,你父皇可要为我们赐婚了。” 和宁下意识看了沈嵘一眼,惊的把手里的橘子皮都丢过去,“胡说什么呢,本公主可不会嫁给你。” 郑子谦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公主,臣也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下次您得换个别的借口,不然日日这样,我天天背个欺君之罪,也没地方待不是!” 说着,郑子谦也不客气。 对着孟知溪笑了笑,便随意坐下。 罢了,反正顶着欺君之罪他也不能出去寻花问柳,不如就在这,帮老谢看住人。 凉亭,微风一阵,吹过冰桶,甚是凉爽。 乘凉吃瓜,好不惬意。 郑子谦得了便宜,更不想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谢长宴对女人还真是上心。 这小小别苑,竟然比他的府宅还要舒适。 京外,烈日炎炎。 一队黑骑兵快马加鞭往城内赶。 进京,谢长宴应当解甲换衣,入宫复命。 可这匹快马,不受控制的,直奔别苑。 此时,孟知溪听着门外的马蹄声,还以为是错觉。 这熟悉的声音,是传信的黑骑兵,每日清晨都会响起一遍,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向门外看。 蓦然,孟知溪失笑。 今日的信早上已经拿走了,她怕不是产生幻觉了。 下一秒,谢长宴推门而入。 黑甲箍身,额头带着薄汗。 他一身肃穆,大步迈进来。 直至人走到孟知溪面前,她人还是呆的。 谢长宴轻笑,亲昵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怎的,几日不见,不认得了?” 孟知溪神色恍惚,只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直到那人把她强拥入怀,腰间的大手,力道很重,重的似乎想要把她揉进怀里。 孟知溪这才回归现实,顾不得亲昵,她面色不自然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亭子里,和宁和郑子谦已经识相把头转向别处。 只有沈嵘,两只眼瞪着谢长宴不规矩的手,快要冒火。 谢长宴转头,大手固执的揽在她腰间。 “怎么,要我赶人?” 郑子谦推着和宁往外走,“不必了,今日公主出宫时辰不短了,我这就送她回宫。” 两人一走,沈嵘才冷声道,“谢大人请您放尊重些,知溪她是我们沈家的人,之前你仗势欺人强迫于她,但如今有我们沈家在,定不会让她再委身于你。” 谢长宴丝毫不在意,只是抬头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你以为一个沈家,能与我抗衡?”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 谢长宴揽着她,坐下。 把人圈在怀里,“沈少爷涉世未深,说话不知轻重,这次就算了,既然你们认了知溪的身份,那就回去给沈老爷带个信,改日我必带着聘礼,亲自去沈府提亲。” “你……” 沈嵘怒目而起,却被孟知溪一个眼神扼制。 孟知溪柔声道,“你先回,祖父身体不好,此事就不要让他操心了。” 沈嵘出了门,连带着院内的丫鬟仆役,都不知道退到何处去了。 谢长宴这才卸了剑,把头埋在她怀里。 孟知溪有些嫌弃,“快起来,你臭死了,先去洗澡换衣服。” 连夜赶路 谢长宴身上,确实有些汗味儿。 而孟知溪怕热,一天要洗两次澡,加上她这几日给香帕调配香料,日日浸染了不少,整个人都是清香怡人的。 谢长宴抱紧,在她颈间吸了两口,又忍不住在她领口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上咬了一下。 孟知溪身子微颤,双手推着他抗拒。 “别动,想你了,让我抱抱。” 他急促呼吸了好一会儿,极力压抑着自己体内蹿动的火。 半天,他才松开人,牵着她入了内院。 洗澡换衣,谢长宴急匆匆地把人按在榻上。 墨竹敲门,“大人,圣上得知您回京,宣您进宫见驾。” 第76章 下半辈子,她由我来护 谢长宴面色不悦,在她唇上亲了亲,似乎不愿意起身。 孟知溪无奈,轻声细语哄道,“大人快去,平洲之行回来,你本就该先回宫复命的。” “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想你了。” 谢长宴揉着她的发,语气似有委屈,“若不是你回信如此敷衍,我能回来的如此匆忙吗?” 孟知溪茫然。 她哪里敷衍了,日日回信,纵使寻常的夫妻也做不到如此! 谢长宴眼神暗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这才起身,沙哑道,“我去去就会回,你乖乖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送她一个大惊喜。 孟知溪面色绯红,从床上坐起来,深呼了两口气,还有几分不自然。 只道,“大人快去。” 换了常服,谢长宴入宫面圣。 “禀圣上,平洲一行,臣已经将蜀王残余兵力全部收编,此前蜀王私造兵器火药,均查抄入库,登记在册。” 谢长宴奉上兵符和文册。 景玄宗接过,查看一番,这才笑道,“哈哈哈,谢卿果然不负所托,朕心甚慰,还不快快起来。” 赐座,宫人摆上茶点宫膳。 此次接风宴,竟然是圣上单独为他所设。 谢长宴心思一沉,转着杯子不语。 此次竟然连姨母都没有叫,怕是圣上有话要说。 果然,酒喝了一杯,便听景玄宗徐徐开口。 “还记得朕与你姨母成亲之时,你还只是个刚刚会跑的孩童,你这孩子自小和你姨母亲近,就连朕每次牵你姨母的手回娘家,都会被你这小鬼强行分开,转眼之间,我们家的小鬼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真是快啊!” 谢长宴虚捧道,“是啊,圣上治国有方,家国安定,自然感觉时光飞逝。” 景玄宗又举杯,喝了一口,才叹道,“今日不聊君臣,你立了功,朕本该赏你,思来想去,如今你自立府门,府上确实缺了一位女主人,朕今日就为你赐一桩佳缘如何?” 景玄宗双眼微眯,含笑朝下问道,“放眼我们平景国,贵女无数,不论身份,长宴可有中意的人选?” 讲到这儿,谢长宴也骤然起身,拱手道,“臣却有一中意之人,望陛下赐婚。” “哦?” 景玄宗眼神暗了一下,来了兴趣。 又听台下之人道,“此人圣上也见过,正是早前为和宁公主绣骑装的绣娘孟知溪,臣心悦她,希望圣上赐婚,抬了她的身份,入谢府为正妻。” 此言一出。 景玄宗的手一抖,酒洒了一半。 案上,压着的一封信,湿了一角。 景玄宗抬头,眼底还有一分愕然,“那孟氏女身份低微,配不得谢府正妻的位置,你若真心喜欢,我倒是可以为你赐婚,赏个侧室便是,不日,你可同时迎娶正侧两位贤妻入府。” “可臣只心悦她一人,不愿再迎娶她人,亦不想委屈了她。” 谢长宴固执抬头,不明白圣上为何此刻要干预他的婚事。 他补充道,“若正妻非她,臣愿终身不娶,还请圣上收回圣恩。” 见他不识抬举,景玄宗的脸上已经有明显不悦了。 一封信砸下来。 景玄宗徐徐道,“你想终身不娶,怕是由不得你。” “看看,滇侯府来信,你那位年满十四岁的胞弟,不日就要进京求朕赐婚了。” 这封信,才是景玄宗今日单独设宴的目的。 谢长宴接过,展信。 他的胞弟,是家里那位继夫人生的庶子。 这才短短几年,那女人竟然能哄得老爷子为她儿说了一桩和蒙古公主的婚事。 此婚若成,那滇侯府在北地势力更甚,怕是连圣上也要忌惮三分。 谢府危矣! 谢长宴蹙眉,眼底也多了几分肃冷。 “这婚事,圣上不能允。” 景玄宗勃然大怒,“不能允?朕还没透露出不允的意思,你那好父亲就已经找了那蒙古部联名上书,拿皇恩威胁,让朕赐婚,成就这桩美缘,你说说,朕如何不允?” 拍桌散了怒气,景玄宗又满意道,“幸好,谢卿你是向着朕的,依朕看,这蒙古公主应当赐与你,你是家中长子,哪有长子不婚,给庶子赐婚的道理。” 原来,兜兜绕绕这么一大圈,景玄宗是打的这个主意。 把那蒙古公主人赐给谢长宴,既留了成全谢家的美名,又能把这股势力桎梏在京城。 一举两得。 若是谢长宴鸳愿意,同时抬了那孟氏,一块送入府又有何不可。 谢长宴蹙着眉,只觉得今日的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了。 “谢卿回去好好考虑,离滇王进京还有五日,想必你父亲不日便要给你写信了。” 谢家一举一动,皆在圣上眼皮底下。 景玄宗的意思,不容拒绝。 谢长宴出了宫门,表情已经不似来时那样喜悦了。 墨竹驾车,小心问道,“大人,是回谢府,还是别苑?” 谢长宴的脸色黑沉沉的,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眼底多了一份坚定。 “去沈府。” 啊? 墨竹惊诧一瞬,但还是上马驱车。 沈府下人通报,谢大人亲自登门。 沈老爷子于正厅相迎。 “谢大人到访,我沈府蓬荜生辉,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啊?” 这几日,下人已经从春州查访了孟知溪的身份,包括她入京后的经历,沈老爷几乎可以确定,知溪就是他家丢失多年的“姀儿”。 老人的眼神如炬,紧紧盯着谢长宴打量,眉目不善。 无论对方是何身份,他绝对不会让“姀儿”委屈半分。 谢长宴恭敬弯腰作揖,才道,“我今日来,是给老爷子送份礼。” 说罢,他把玉佩呈上。 沈老爷子一见玉佩,眼神暗了暗。 接过,仔细查看,眼底还带着几分愤怒。 “是他!” “知溪的身份,想必老爷子已经知道了,如今大月氏和平景国的局势紧张,想必沈老爷也不希望让知溪像当年的月君小姐一样,置身危险中?” 沈老爷子默声,盯着谢长宴问道,“你究竟想如何?” “我所求非常简单,知溪是我心头所爱,沈老爷大可以将她放心交给我,下半辈子,她由我来护。” 第77章 放眼整个京中,能护住知溪的,只有我 “休想!” 沈老爷子气的剧烈咳嗽起来。 正厅内,下人早就被屏退。 谢长宴上前,慢条斯理地帮他拍了拍背,才正色道,“沈老爷为何要动怒呢,可是不满意我这位孙婿?” 扶着沈老爷坐下,他才端起一旁的茶盏奉上。 “可放眼整个京中,能护住知溪的,只有我。” “沈家,别无选择!” 这话重重击在沈老爷胸口。 只见他沧桑的背影佝偻的更加厉害。 半天,他才喃喃道,“不劳谢大人费心了,自古官商不一家,我们沈家高攀不起你谢府的门楣,知溪她离家多年,我这外爷没什么本事,就算舍了这一身家业,也要护她周全。” 错误的选择,他做过一次,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这一次,他不会再做错了。 谢长宴从沈府出来的时候,脸色阴郁的更加厉害。 原本想去看看她,但谢府来人传信,说滇王府的人已经到谢府候着了。 他这才转身回了谢府。 别苑。 孟知溪今日吃了寒瓜,竟然觉得有些隐隐腹痛。 沐浴更衣,便早早躺下歇着。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已经半夜了。 月扇和碧芙已经让她早早打发下去休息。 孟知溪起身,借着月光掌灯。 倒水,喝了一口。 有些凉。 今夜,谢长宴没来。 本应该是好事,可不知是不是腹痛的原因,今日竟然觉得这床榻也冷硬的厉害。 孟知溪勾起一个凄惨的笑意,又看了一眼窗外。 灭灯躺下。 看来,他终是倦了。 也是,日理万机的首辅大人,怎会一直陪她儿女情长。 之前种种贪恋,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罢了。 这场孽缘,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翌日,孟知溪休息的好,起了个大早。 带上月扇,她直接乘马车去了沈府。 以至于谢长宴一大早来到别苑找人的时候,床铺上的被褥都是叠好的。 孟知溪素来爱睡懒觉,尤其是这样炎热的天气,她大部分时间是不愿意起的。 谢长宴之前也有过凌晨来的时候。 彼时,他都会放轻脚步,脱掉外袍,从后面把人揽进怀里。 就这样搂着她,还能再睡一会儿。 可这次,迎了个空。 他的心里不免多了几分烦闷。 “这就是你照看的,人呢?” 碧芙去外面打了水,正在给孟姑娘的花草洒水。 忽见大人疾步的走进房间,又气急败坏的冲出来。 心里直呼不妙。 “一大早,孟姑娘就去沈府了。” 谢长宴抬步就要追,可想到昨日沈老爷子那坚决的态度,他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罢了,给她些时间,也给沈家一些时间。 左右不过这几日,他便会光明正大的迎她进府。 转头,谢长宴回到了她的卧房。 躺在她的软榻上,鼻间全是熟悉的清香。 一夜未眠,也只有靠近她,谢长宴才能睡的安稳一些。 “姀儿,你真的决定了?” “嗯,外爷,只要您愿意认我这个外孙女,我便从此更名改姓,和母亲当年一样,跟着我们沈家商队四处经商游学,也算为沈家,尽我一份心意。” 沈家,靠沈嵘一个人撑起来,太难了。 孟知溪想,或许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嫁人的想法,还不如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也能帮到沈家。 沈老爷子把人扶起来,“傻孩子,经商不易,尤其是女孩子,天南海北,路途遥远啊,外爷不舍得你受这样的苦!” 孟知溪摇了摇头,“外爷,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苦。” 祖孙两人,相互搀扶着。 眼底全是感动。 “好,只要你愿意做的,祖父一定支持你。” 一觉睡到晌午。 谢长宴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 就听见外面悉悉索索地吵闹声。 碧芙站在门口,每搬一样东西,便小心翼翼地朝内屋看两眼。 大人若是再不醒,这家怕是真要搬完了。 “怎么回事?你们主子不在,为何吵吵闹闹,弄出这番动静?” 此言一出,碧芙如同大赦。 连忙跪地把姑娘要搬家的事如实告知。 脚边的花盆,随着她的话落,飞了出去。 花盆滚落台阶,碎了一地。 可怜了姑娘最喜爱的绣球花,沾着碎土,也摔的不成样子。 院子里,刚刚还在搬家的仆人立刻跪了一地。 没人敢说话。 “她人呢?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不敢回来见我?” 谢长宴冷哼着发问,众人俯在地上,又是鸦雀无声。 半天,碧芙才诚惶诚恐地答道,“姑娘一早去了沈府,并未回来,说的是从今天开始她便搬回家里去了,至于别苑的东西,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便随宅子一起变卖了。” 左右这宅子是谢长宴买下送她的,孟知溪还交代,这卖出的钱财,也一并交回谢府。 这样两人才算是断的清楚。 这话,碧芙没敢说。 “好,真是好,你们搬!” 谢长宴说完,便拂袖回屋。 屋外,半天没有动静。 不知是谁东西没拿稳,打碎了一个瓶子,整个院子才渐渐活络起来。 沈府派来的人多。 半天的时间,整个别院已经被搬的差不多。 就连谢长宴所在的卧房,东西也被拿的七零八落的。 唯独他躺卧着的床榻,没人敢动。 孟知溪听着下人汇报,淡淡的摆了摆手。 “无妨,沈家也不差这一套床褥,找套新的,安置在我卧房就好。” 下人退下,又有人来报。 老爷喊她去前院一同用晚膳。 这是沈家第一顿团圆饭。 吃完饭,沈老爷带着姐弟二人去了一趟祠堂。 “姀儿,来给你母亲上炷香!” 孟知溪点头。 上前取香,叩首。 “母亲,我来看您了。” 身后,沈嵘也跟着上香叩首。 “姑母,姀阿姐找到了,您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从此以后,有嵘儿护阿姐周全。” 沈老爷子站在最后,红了眼眶。 祭拜完,沈家姐弟才各回各院休息。 “月扇,备水,我想沐浴。” 累了一天,孟知溪必须洗个澡才能睡觉。 连唤了两声,屋内却没有月扇的回应。 原本燥热天气,入了这宅院,竟然也平生了几分寒意。 床榻上,隐隐绰绰坐着一个高大的暗影。 孟知溪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一僵。 第78章 你安心待嫁便可 谢长宴端坐在床上,手掌抵在她柔软的被褥之上。 笑意凉薄。 这么快,她就把原先的被褥丢弃,换上新的了。 孟知溪似乎一点也不心虚,走近,她淡然道,“谢大人,我们谈谈?” 四目相视。 谢长宴竟从她眼中看出了决绝之意。 “好,知溪想谈什么?” 他温和一笑,如往常一般起身上前,牵过她的手。 孟知溪缩了缩,避开。 谢长宴眸光一暗,固执上前,把那双玉手捉住,攥在手心里。 轻轻一带,孟知溪整个人就失衡撞进他怀里。 “先让我抱抱你,待会你想谈什么都可以。” 从昨日到今日。 事情变化太快,谢长宴还没有好好抱抱她。 孟知溪挣扎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 任他抱了一会儿,她才小心开口问道,“好了吗?” 谢长宴摇头失笑,把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不好,真想一辈子把你抱在怀里,孟知溪,你嫁给我,这辈子我们都在一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孟知溪被他勒的呼吸一窒,又听他说这话。 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逃脱不得。 她拍打着,从谢长宴怀里逃脱。 “不,我不会嫁给你。” 一连退了三步。 孟知溪才觉得周边的空气重新自由涌动起来。 对面,谢长宴怀里一空,周身的气场骤然森冷。 “不嫁给我,那你又要嫁给谁?” 两步逼近。 谢长宴桎梏住她的手腕,“我谢长宴的女人,不可能嫁给他人,孟知溪,从我们两人有过纠缠开始,这辈子你就只能嫁给我。” 听了他的话,孟知溪掌心紧握。 半天,她才抬头质问道,“那谢大人准备给我个什么名分,外室、婢妾、还是偏房?” 黑眸一暗,他终究是沉默下来。 原本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的。 可没想到…… 谢长宴没有解释,只是上前把人抱的更紧。 手抚上她的发,许诺道,“你是我谢长宴唯一的妻,我已经求了圣上,下旨迎你入府为侧室,待来日,这谢府的正妻之位,一定是你的。” 空口白话,孟知溪向来不信。 她冷笑一声,想要推他却推不开,便发泄一样,朝他的肩膀上咬下去。 直至血腥之气从她口中散开,谢长宴都闷不作声。 这无关痛痒的啃咬,反而激的他眼底多了几分欲色。 一声惊呼。 孟知溪已经被他扔到榻上。 随后,是一阵情难自抑的细吻。 他随手解了腰带,褪去外袍,便急不可耐的俯身上来。 “知溪,我的好知溪,你难道不想我?” 孟知溪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缓缓喘息,仰头承受着属于男人的热吻。 他吻的霸道,很凶,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无奈,她只能阖着眼,偏过头任他索取。 谢长宴这才回神,眸底的欲色渐退。 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珠,“哭什么,知溪,我待你一直是真心的,难道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感受到?” 孟知溪冷道,“谢大人的真心,民女实在受不起,若是大人念在这段时日的情谊,还请放我自由。” 自由? 谢长宴撑着身子,静静俯视她。 这段时间,他为她细心筹谋,远去平洲,探查身世,邀功请赏。 桩桩件件,哪件不是为她。 到头来,她所求的,就只是放她自由? 谢长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此可悲,可笑! 他冷笑着起身,质问道,“你搬回沈府,卖了宅子,便是为了与我断的彻底?” 孟知溪不语,攥着领口,朝床榻里面缩了缩。 谢长宴又道,“看来是我往日太过纵着你了,孟知溪,你可知道,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利用完我,就抛弃的。” “你与孟家决裂,我保你的身世之谜,此次平洲之行,我也为你探明身份,你可知,你的亲生父亲是何身份,这块玉佩,又代表什么?” 谢长宴从胸前掏出那块白玉玉佩,丢在她眼前。 孟知溪捂着耳朵,根本不想听。 她知道,那呼之欲出的真相,自己并不是那么关心。 甚至有可能拉着她坠入深渊。 谢长宴拽开她的胳膊,压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这玉佩,是大月氏魑离王的贴身之物,你的父亲就是魑离王,你本是大月氏王族,可偏偏生不逢时,魑离王在政权中失了势,大月氏容不得你,平景国也容不得你。” “知溪,你当真以为,一个小小的沈家,能护你周全?” 听到这儿,孟知溪脸上已经满是煞白之色。 她一直知道,祖父不愿意提起的那人,身份非同小可。 可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曲折。 “所以呢,谢大人要以此要挟我,我的身份放在哪里不是灭顶之灾,大人就不怕,有一天会被我连累?” 谢长宴不恼,反而低笑起来,“你若是真担心连累我,那我心生欢喜还来不及。” 可惜,她始终想的,都是该如何逃离。 解了华帐,谢长宴强势把人揽进怀里。 他咬住她的耳朵,声音带着势在必得的得意,“我已经向圣上言明,正式把你记为沈家养女,旨意不日就会下到沈家,你安心待嫁便可。” 孟知溪双眼紧闭,一滴又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 “谢长宴,我恨你。” 俯在她胸前的人一怔,动作顿住。 片刻,他轻咬住她,引得她一阵战栗。 “知溪,要恨就恨的久一点,这一辈子,我们注定要纠缠不清。” 又是混沌的一夜。 院外伺候的丫鬟,全都被迷晕,扔在走廊。 翌日,这些人才幽幽转醒。 见天色大亮,一个个才诚惶诚恐的爬起来去伺候。 孟知溪早就起来了,沐浴换衣,薄纱遮住了身上片片红印。 只是那双微微红肿的眼,怎么也遮不住。 月扇和碧芙早对视,眼底都是心疼。 月扇小声嘟囔,姑娘与那谢大人,定是八字不合。 每每吵架,为何伤心难过的只有她家主子一人? 门外,有小厮急急来报。 “大小姐,不好了,今日咱们沈府忽然涌进来一支黑骑兵,各个凶神恶煞的,把沈府团团围住了,您快去看看!” 孟知溪拿着木梳的手一顿。 谢长宴的行动还真是快,这么早,就派人来了。 围府不可怕,但不能让祖父看出她的异常。 孟知溪放下木梳,“月扇,去取些碎冰来,给我敷敷眼睛。” 第79章 仅仅是这一眼,便沦陷了 “欺人太甚!” 沈嵘拍桌而起,看架势大有冲出去和那些黑骑兵干一仗的意思。 沈老爷拿着拐杖,敲了敲,才震住他这股冲动。 “匹夫之勇,怎么入商行这么久,连这点气也沉不住,我看你这副样子,连你阿姐半分也比不上。” 沈嵘扭着头,“阿姐自然是好,我比不上也认,不过这么好的阿姐,怎能让那外人欺辱了去,我这就去找那谢大人讨个公道。” “如何去讨,自古商不与官斗,如今这般,你连这沈府的门都出不去。” 孟知溪还没走到客厅,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 她整理了一下衣角,轻咳一声,才迈步进门。 “祖父,嵘弟。” “姀儿来了?” 沈老爷子收回拐杖,还瞪了沈嵘一眼,让他坐下。 沈嵘眼神里全是担心,“阿姐……” 孟知溪这才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会解决的。” 沈老爷子摇头叹息,“傻姀儿,你有祖父和阿弟,我们沈家怎么会推你一个女儿家出去解决问题。” 待她坐下。 沈老爷才道,“姀儿,祖父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对那谢大人可有意,是否愿意嫁入谢府?” 若是不愿,那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外孙女留下。 若是愿意,他便亲自入宫,愿意献上沈家一半产业为礼,为他家姀儿要一个得体的名分。 孟知溪心底暖了一片。 这就是她的家人。 出了事,永远把她护在身后。 有祖父这句话,她心里便圆满了。 低头,用力咽下泪。 孟知溪才扯起微笑,似乎真有女儿家含羞之意。 “祖父不必忧心,我对谢大人有意,也愿意嫁给他,之前种种,我们二人多有误会,他今日此举,也是怕婚事多有变动。” 毕竟沈家最近的动作太大。 京中商铺,全都转移妥当,只等沈老爷子一声令下,沈家便举家南迁了。 这一迁,便是主动舍了皇商的尊荣。 谢长宴为了留人,才不得已而为之 。 孟知溪顿了顿,又道,“谢长宴他已经去请了御旨,不日,圣上赐婚,此婚事便成了。” 沈老爷子默声不语。 半天,他才拍了拍孟知溪的手。 “姀儿,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就算你心悦那谢大人,也应知官场凶险,若是入了这局,怕是要受此牵绊一生,祖父希望你好好考虑,若是不愿,随时来找祖父。” “祖父别的能力没有,但凭借这一辈子皇商的荣耀,还是能到圣上面前说上几句话的。” 孟知溪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搀扶着沈老爷回内院休息,只觉得祖父的背影,愈发苍老了。 自从沈府围了兵,孟知溪三日没有出门。 自然不知道这几日城中热议的话题。 滇侯入京,还带来了西北蒙古部落的公主。 携异域公主入京,那定然是要联姻赐婚的。 一时间,民间传闻纷纷,大家都在猜测,蒙古部落这股势力,到底会花落谁家。 这天,宫里来了旨意。 不是赐婚,而是宣孟知溪进宫。 御赐的马车来接人,孟知溪收拾妥当,便跟着入了宫。 沈府内的黑骑兵也跟着,同时把孟知溪的行踪报给了谢长宴。 “站住。” 滇侯放下茶盏,语气沉闷不满,“一个女人而已,你堂堂首辅,怎么能为她乱了心神,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竟然敢在平洲动用我们滇王府的势力,你难道不知……” 说到这儿,滇侯又及时勒住。 “算了,今日不谈别人,那女人你也早早处置了,不可再因为她闹出什么动静,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你阿弟和格尔公主的婚事,你今日也随我入宫。 ” 中宫。 孟知溪得了皇后赐座。 岳皇后抬手指了指糕点,又笑道,“不必紧张,本宫今日唤你来,是想与你聊聊家常,你和长宴的事,本宫都听说了,早晚是要进门的,今日咱们就当是一家人随意聊天。” 孟知溪点了点头,不语。 又听岳皇后说道,“长宴这孩子,本宫自小就没见过他对谁这么热情,前几日为了求娶你,闹到圣上面前,也算是一大奇事了。” 孟知溪低头谦虚道,“民女不值得谢大人如此费心。” 岳皇后摇头,走近,拉着她的手,“好孩子,你值得,只不过今日本宫想和你说的,是一个长辈对你的恳求,长宴他身居高位,却从来没有人走进他心里,你是第一个,怕也是唯一一个,不管你对他的喜欢有几分,希望以后你入了谢府,念在他对你的好,好好对他,夫唱妇随,这也是咱们女子一生的命运。” 孟知溪的别扭,不愿,岳皇后同为女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世事如此,哪能尽如人意。 就算自己是皇后,是这一国之母,不还是要曲意逢迎,自己不爱之人吗? 孟知溪比她,幸运多了。 至少谢长宴是真心待她的,这份真心,希望她能好好珍惜。 两人聊了许多。 孟知溪一直寡言少语,岳皇后也没难为她,只当是婚前对晚辈的叮咛。 聊完,又派人把人送出宫去。 另一边,滇王已经携家眷入宫。 谢长恒和格尔公主齐齐跪在一侧,另有蒙古部王氏亲笔书信奉上。 此举,是在逼迫景玄宗,下这赐婚的旨意。 纵然已经猜到来人的意图,景玄宗的怒意还是在看完书信之后展露无遗。 片刻,他才大笑道,“格尔公主快快平身,你父王的意思,朕怎么会不明白,不过依朕看,你的佳缘应该另有其人才是。” 滇侯听此,连忙跪地请旨,“禀圣上,格尔公主自小在西北长大,与我谢府亲缘甚重,若是赐婚他家,怕是照料不好公主,负了整个蒙古部的信任。” 景玄宗怒目盯着地下的滇侯,满怀深意的笑道,“谁说要赐婚别人了,格尔公主自然要赐给谢家,只不过谢长恒年纪太小,又是庶子,实在配不上格尔公主的身份,依朕看,婚配你谢家长子,正合适。” 景玄宗大手一挥,“谢长宴听旨!” 台下一直未言的红衣男子才倏然下跪。 格尔公主转着头,好奇看了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便沦陷了! 第80章 同时赐了他一位公主正妻 “格尔公主,端贤表仪,贵典之重,应蒙景两国之交,与谢爱卿成佳人之美,赐正妻,另有沈氏之女沈姀,温良敦厚,品貌出众,赐侧室,圣上诏赐,佳偶天成,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 仙鹤红袍,金绣繁丽。 男子下跪领旨,棱角分明的侧颜犹如雕刻般冷峻。 剑眉英挺,身上那股不可近亲的冷意,如冰雪一般,威严贵气。 格尔公主含羞看过去,心如鹿撞。 半天,她缓过神来,眼底才多了几分喜色。 本以为此次联姻,只是两国利益交换,没想到,她当真觅得一位好男儿。 “臣谢主隆恩!” “格尔谢主隆恩!” 赐婚男女皆愿,就连滇侯也无话可说。 出了御前,滇侯拂袖怒斥。 “格尔公主怎可当众反悔,你和小儿的婚事,可是你父王亲口准予的,公主此举,就不怕受到整个蒙古族的谴责吗?” 莲步一躲,格尔公主趁机抓住谢长宴的胳膊。 看似寻求庇护,可她面上却一点也不害怕。 “滇侯慎言,你和我父王说过什么我并不知情,但来京之前,父王叮嘱过,此行赐婚,我只可选谢家男儿,谢大人可是谢家长子,又有圣上亲自赐婚,我嫁与他,并未违背父令,又有何不可?” 滇侯瞪着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抬眼。 谢长宴已经不动声色的把胳膊从格尔公主手中抽离。 拍了拍衣袖,他深邃的眸中闪现几分肃杀之气。 就是这副模样,让滇侯看在眼里,才知道今日他是被算计了。 被圣上算计也就罢了,谢长宴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好,真是好,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别忘了,你姓谢,再怎么给圣上效力,这辈子也只能当个走狗。” 滇侯这话,已有大逆不道的意思。 幸好他们站在风口,后侧的下人几乎听不见。 谢长宴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父亲大人慎言。” 尾音转冷,他的眸光寒冷至极点。 片刻,谢长宴转身,朝后宫走去。 格尔公主见此,也提步跟上。 她随滇侯而来,可今日赐婚之后,便只能追随前面那一人的脚步。 “谢大人走慢些,我还有好多话,要与谢大人说。” “公主不必说,我亦不想听。” 谢长宴步履飞快,急着去接孟知溪。 尽管知道姨母不会故意为难她,但又心中担心她受什么委屈,便更加急切。 见他如此,格尔公主更加委屈。 她一个公主,都赐婚给他了,还是和一个商户之女共嫁,这天大的荣恩,他竟然不稀罕。 “大人为何不想听,你喜欢那沈家之女,娶我只是圣命难违是不是?” 她说出来,便使着性子去拉他的手。 草原儿女,不拘小节。 她喜欢他,也不会和那些中原女子一样,轻易去共享自己的丈夫。 谢长宴顿住,大力抽出手。 转过脸来,脸上的肃杀之色已然遮盖不住。 像是冰原里盛开的火花,目光疏离的近乎冷酷。 格尔公主从未见过这样凌厉的杀气,一时间被震的踉跄两步,蹲坐在地上。 “嘶。” 脚腕传来一阵剧痛,格尔公主眼底霎时间布满可怜的泪花。 她的相貌并不丑,在草原时也是部落里最娇艳的女子,加上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 为求她开心,满蒙的好儿郎,都愿意把最好的东西进献给她。 可此刻,她这副娇柔的模样,竟然没引起谢长宴一丝疼爱。 男人身形高大,带着压迫之势,微微俯下身子。 “公主在蒙古身份尊贵,可你到了我们中原,也只不过是外客而已,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要克己复礼。” “我不管你奉了谁的命令,有什么任务,但若你想在京中独善其身,那最好把嘴闭上,不该管的,不该问的,不要插手,否则……” 谢长宴伸手,快速抓住她的脚腕一拧。 格尔公主吓到闭眼,随着“嘎巴”一声脆响,脚好像不疼了。 谢长宴骤然起身,身上的凌厉寒意也随着他的动作收回。 格尔公主被吓了一跳。 虽然知道他刚刚是在帮她,但她一句谢谢都不敢说了。 另一侧。 孟知溪刚从中宫出来。 领路嬷嬷急急来报喜,“给姑娘道喜了,听闻圣上已经下旨,赐您入谢府,为侧室,以后姑娘和咱们中宫,也算是近人了,可要常来走动。” 嬷嬷此举,本是想讨个喜钱。 却没想,眼前之人半点喜色都没有。 那嬷嬷又笑着补充道,“姑娘放心,那蒙古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可她离家甚远,到了咱们京中,还不是要以谢大人为尊,怕是今后也只空有个正妻的名头罢了,您有大人宠爱,又有沈府做后盾,以后入了谢府,地位也不比正妻差多少的。” 原来如此! 圣上竟然同时赐了他一位公主正妻。 孟知溪怔住,半天,才回过神打赏了喜钱。 “劳烦嬷嬷带路。” “唉唉。” 宫里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见孟知溪不语,也不敢再去触她的霉头。 只能老老实实的把人往宫外领。 走到一半,便听到前方有哭哭啼啼的声音。 皇家秘事,随意听了可是要被灭口的。 孟知溪停下脚步,正准备转头走。 抬眸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她眼睑。 日暮交汇之下。 男子弯腰帮地上的女子揉脚,女子娇娇弱弱的站起来,满脸楚楚可怜。 谢长宴回头,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随后,他才几步上前,牵住孟知溪的手道,“可是要回去了,我送你。” 孟知溪避了避,手却被他牢牢攥住。 再抬眸,身后那位身着艳丽的异域公主已经走至眼前。 她大着胆子盯着孟知溪瞧,瞧了半天,似乎也觉得孟知溪这张脸长的是比她讨人喜欢。 尤其是她身上的气质,软滴滴的,不用说话,站在这里,就让人平白生了保护欲。 格尔公主眼底闪过几分失落。 片刻,她才收拾好心情。 笑着上前握住孟知溪的另一只手,“这就是沈家妹妹,怪不得让谢大人这样惦念,妹妹好漂亮,在我们草原,身后可是要跟着一帮好儿郎追求的。” 孟知溪不善亲昵,淡淡的收回手。 她冷目看向谢长宴,仅仅这一眼,竟然让他生出几分心慌。 第81章 女人都喜欢恃宠而骄 “知溪,今天的事我回去再同你解释,我们先回家,好嘛?” 他实在看不得她这副置身事外的冷淡模样。 两两对视,每一眼,都扎在他心上。 格尔公主尴尬立在一边,看着态度和刚刚判若两人的谢长宴。 心中一冷。 看来,是她打扰了他们。 自己这个正妻,也不过是平白为他人铺路,闹个笑话罢了! 收回的手攥的紧紧的。 格尔公主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了回来。 如今,圣上的旨意已下,她没有当庭拒绝,便是斩断了自己回头的余地。 既然要入谢府,那这样的场面早晚要经历的,幸好,她还占了正妻的名分。 父王那边,虽然会对她失望,但左右是御赐的婚事,为了蒙古部的面子也不会眼睁睁看她过的太差。 对,她还有整个蒙古部落撑腰! 这样想着,格尔公主身上的傲气又涨了几分。 “不用了,沈府的马车就在宫门等我,谢大人还是同公主一块走!” 孟知溪这意思,任谁听了都像是在闹脾气。 旁边的嬷嬷,还有身后搬花的下人皆是一惊。 头压的低低的,不敢说话。 这位姑娘实在大胆,整个宫中,谁不知道,谢大人脾气不好,连皇后娘娘,都不敢这样对他说话的。 她虽被圣上赏了谢府侧室的名分,毕竟这还没入府…… “你这是不高兴了?” 谢长宴却笑了,也不管一旁的众人脸色如何,他心情愉悦,耐心哄起来。 “不高兴了你别憋在心里,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左右让你出了这口气,要不然这么热的天,心气郁结,闷出病气来怎么办?” 见他这样软声软语的,孟知溪也拿他没办法。 谢长宴总是这样,有时候很强硬,有时候又太包容她。 “我没有不高兴,大人与我不同路,没有一起走的必要。” 孟知溪坚持不让他送,此时,怕我沈家已经收到赐婚的圣旨了! 若是他也跟着去了,孟知溪还真怕沈嵘一冲动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来。 此事,还是她自己回去和他们解释一下! 谢长宴退了一步,“好,那我让墨竹送你回去。” “不用,大人没看到吗,我向皇后娘娘讨了几盆芙蓉,车内没有多余的地方,只不过短短这一段路,大人以整个沈家为质,还怕我跑了不成?” 话聊到这儿,谢长宴终究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半天,他才挥手放她离开。 格尔公主见此,心里放松了不少。 这位侧室怕是个傻的,只知道争风吃醋闹脾气,也不衡量一下自己的身份,连个度都没有。 男人再喜欢,那也只是一时的,这时候愿意哄着你,改天便说不定了。 这样闹下去,总一天会烦了。 这位谢大人,早晚会把心收回来! 内心笃定,格尔公主盯着孟知溪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这位妹妹好像不太懂规矩,见了我不行礼也就罢了,怎么连大人也不尊敬,要我看,若不是仗着大人您喜欢她,纵着她,也不会任性至此,入府之前,还要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她这也是在提醒谢长宴,纵然喜欢,但对那女人也不能太宠了。 父王就曾说过,女人都喜欢恃宠而骄。 谢长宴的视线追随着前面的倩影消失不见。 转身,他听见耳边喋喋不休,连头都没回。 扬声唤来墨竹,“我看需要学习规矩的,大概是格尔公主,她是仗着有我喜欢,娇纵了些,可你这样,自作主张,真的很讨人厌烦,进府之前,你也不必出门,就让任嬷嬷好好教教规矩!” 谢长宴留下话,便独自离开。 格尔公主住在京中驿站,要学习规矩也不能天天入宫。 但有谢长宴的命令,墨竹立刻去请了那任嬷嬷出宫。 谁人不知,宫里的这位任嬷嬷,是出了名的严厉不留情,这位蒙古公主,可有的罪受了。 “你……谢长宴,你停下,本公主可是蒙古公主,你怎可如此轻待我……” 空荡荡的御花园,无人答她。 格尔公主气的在原地跺脚。 身后,有人笑道,“公主何必为了他自降身价,有些人,不值得。” 格尔公主回头,看到来人,惊了一下。 半天,她才纳闷道,“何大人不是谢府的人,为何要说谢大人的坏话,你和他有过节?” 何青枫左臂的半截衣袖随风飘荡,看似儒雅的君子,墨色的眸底却全是恨意。 “确实,我与谢大人有些过节。” 夺妻之恨,这过节可不止一些! “谢大人是我未来夫君,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何青枫轻笑,“不是臣取笑您,公主以为,您现在说的话,那位谢大人能听进去多少?” 说完,他上前一步,把一个锦囊放在格尔公主手上。 “再说公主也没必要去告状,我可是来救您于水火的。” 格尔公主眼神警惕,半天,还是收下锦囊。 何青枫见此,笑着嘱咐道,“我就在第一楼,天子二号房,公主什么时候需要我,派人来交代一声便是。” 沈府。 沈家人刚刚打发了宫里来宣旨的人。 从上到下,整个沈府没有一人脸上溢出喜悦。 原本沈家就打算缩减生意,举家南迁。 被一个谢大人打乱了计划也就罢了,现在,他竟然让姀儿受此委屈。 同时娶正侧两室,姀儿为侧,以后若沈家生意不在京中盘旋,岂不没了娘家,受人欺凌。 “祖父,此事是我愿意的,你和嵘弟不必为我担心,南迁的事宜,也不必耽搁,以后若是有时间,便多来京看我……” 沈老爷子怒目道,“傻孩子,你当祖父真的看不出来?” “那谢大人勉强你,是不是拿沈家说事?亦或者拿你那位不能提及的父亲?若真如此,我岂能容他如此猖狂。” 沈老爷子说完,不顾劝阻,当即令人备马入宫。 孟知溪看着冲动的祖父,只觉身边沈嵘的性子也是随了这老爷子。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听话。 “圣上,这件皇衣,草民今日奉上,只求圣上兑现往日诺言,允草民一个心愿。” 地上,腿脚不便的沈老爷子跪地磕头,双手奉上皇衣。 景玄宗听了,微微一怔,这才遣散众人。 他还以为,沈家会守着这个护身符,一辈子不拿出来。 “你所求何事?” 第82章 总要死人的,不是她,那便是你 景玄宗放下手中的御笔,抬眸看他,不由警告道,“这件皇衣,可是朕念你们沈家当年救驾之恩,开国御赐,你确定要用它来换一个恩赏?” 景玄宗刚收回来蜀王的兵权,对于沈家这块肥肉暂时还无暇顾及。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沈老爷子喃喃开口,“禀圣上,这件皇衣是当年小女月君拿命换来的,如今,用它来换姀儿一个自由,亦是应当。” 提到沈月君,景玄宗眼底总算多了两份波动。 当年,那女子的英姿似乎又闪现眼前。 可惜…… “说,你说要换姀儿一个自由,那姀儿又是何人?只要不是什么罪无可恕之人,朕均可允你。” “草民口中所说的姀儿不是别人,就是前几日沈家对外所认的干孙女,那女子原名孟知溪,机缘巧合,与草民家的嵘儿结识,草民近日查探才得知,她竟是民女沈月君的遗女。” 沈老爷子跪地磕头,索性这一次就把姀儿的身世托盘而出。 以后,谁也不敢拿这件事相要挟。 景玄宗骇然。 那个小绣娘,竟然是沈月君的孩子? 早年听说,沈月君与那大月氏魑离王情投意合,两人虽未婚配,但早已经夫唱妇随,常年奔波在外。 不熟知的人只当这是一个谣言,可没想到,这二人真的珠胎暗结,孕有一女。 景玄宗佯怒道,“好你个沈家,那女子是沈月君和谁的孩子,你可知晓,她可是你们沈家通敌叛国的罪证,今日,你竟然还敢替她讨赏?” 沈老爷子不卑不亢,抬头道,“沈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圣上自有明察,至于这孩子,实在是当时乱世之错,怪不得他人,何况斯人已逝,时过境迁,大月氏早已没有她容身之地,这孩子生在平景国,长在平景国,自然是圣上的子民。” “草民斗胆,今日借这皇衣所求,求圣上再下一道旨意,为谢大人再重新寻觅一位侧室,至于姀儿,她与草民一样,不贪恋京中权势,沈家愿献上一半家财,充盈国库,造福百姓,只求全家能隐退南迁,望圣上成全。” 沈家一半家产。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他甘愿奉上。 景玄宗眼底幽深,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案桌。 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若是换了其他人,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应下这赏赐。 就算是一场交易,沈家拿出一半的家产,也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这事,偏偏涉及到那人。 这次赐婚,能让谢长宴做出妥协已是难得。 若是他下旨放了那孟知溪自由,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就连他也要跟着头疼。 沈老爷子又何尝不知道谢长宴的权利。 要不然他也不能以半个沈家为诱。 相信是圣上忌惮沈家皇商多年,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果然,只听道龙座之上那人深思熟虑道,“好,皇衣留下,朕允了你这个请求,离婚期还有些时日,你且回去等着,给朕些时间。” “草民,谢主隆恩。” 沈老爷子退下。 整个御书房,又恢复一片安静。 景玄宗蓦然转头,朝着屏风某处道,“出来!” 何青枫走出屏风,仓促下跪。 他神色复杂,显然还没从刚刚听到的机密中走出来。 孟知溪竟然是沈月君和大月人氏的遗孤,她是半个大月人氏,那圣上怎能容她! “何卿以为,沈家此次邀赏,诚意如何?” 何青枫压着身子,不敢回答。 半天,才谨慎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沈家有今日的荣耀,还不都是圣上您给的,沈家的家产亦是圣上的宝库,沈老爷的说法虽不妥当,但若是对圣上无害,亦可允他。” 何青枫自然也不希望孟知溪嫁入谢府。 只是这次,怕是谁也帮不了她。 景玄宗双眼微眯,并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聊。 转而问道,“朕听闻这孟知溪之前曾是你的未婚妻,谢卿对你可是有夺妻之仇,依你看,孟知溪的身世,他知道多少?” 这句话,亦是在试探他。 何青枫整个人微颤,“臣不知,臣之前却和谢大人有过节,但孟家的事,臣一概不了解,之前也是被儿女情长迷了眼,如今,臣只效忠圣上,不过那谢大人,怕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他拿什么强迫孟知溪,弃臣而去,如今沈老爷此举,怕也是人家姑娘不愿。” 此言,撇清了自己,还挑拨了谢长宴与圣上的关系。 景玄宗低头深思,眼角扫向他,继续试探道,“确实,看来这症结都在那孟氏,那何卿以为,这孟氏该如何处置?” 何青枫手脚微颤,后背发寒,只能答道,“那孟氏虽令圣上陷入两难,但也是一枚好棋子,若是能稍加利用,定能同时拿捏沈家和谢家……” 景玄宗开口打断,“可朕不想这么麻烦,这么碍事,又是大月人氏,留着始终是个祸患,不如早日除了去,何卿,这事既然你今日听了,就交由你去处理,务必要处置的干净,不留后患。” 何青枫大惊失色,正要求情,又听圣言道,“总要死人的,不是她,那便是你,何卿自行斟酌,朕相信你会作出正确的考量!” 圣意难测,但沈老爷总归是得了圣上的允许。 回到沈府。 谢长宴正好派人来送聘礼。 十里红妆,三书六礼,全都挂上朱缎,摆满了沈府。 纵是沈家家大业大,也被这么丰厚的聘礼惊到了。 这规制,怕是早就超出了侧室的礼制。 沈老爷冷哼,“谢大人这聘礼送的也太快了些,离婚期还有很长时间,世事无常,有变动也未可知。” “无妨,有什么变动,都阻挡不了我迎知溪进门,这聘礼,是我给她的底气,自然要早日送来。” 若是往时,能得这样一位尊她重她的夫婿,孟知溪自然是心生欢喜的。 可经历了这么多,她和谢长宴的关系,实在谈不上两情相悦。 谢长宴给她再多,也不过是一时恩宠罢了。 她追求的,远不止这些。 聘礼,沈家拒绝无效,最终全被抬进了内院。 下人整整打扫了两个院子的房间,才空出来把这些聘礼安置妥当。 驿站。 格尔公主也收到消息。 桌上的点心茶盏,一扫而落。 “岂有此理!” 第83章 招惹孟姑娘,可算是碰了大人的逆鳞 “一个侧室,本公主的聘礼还未送到,她的聘礼已经堆满院子了,这便是平景国的礼仪规制吗?” 身后的丫鬟跪了一地,无人敢惹这位暴脾气的公主。 没人回答,更激了她的怒气。 格尔公主一顿打砸,扔出去的花瓶正好摔在任嬷嬷脚边。 “见过格尔公主,奴婢奉谢大人之命,来教习公主咱们平景国的礼仪规矩。” 方才听见这位公子抱怨平景国的话,任嬷嬷已经心生不满。 又想到谢府的交代,此刻面色更加严肃。 “还请公主派人赶快将此地收拾妥当,您进府的日子紧凑,这规矩咱们得立刻学起。” “什么规矩,我看你还是先去沈府,教教那沈姀规矩!” 格尔可不吃这套,正想闹脾气走人,却被任嬷嬷带来的粗实婆子压住。 “大胆,大胆,你们快把本公主放开。” “既然公主不配合,那老奴就先给公主上这第一课。” 抽出软鞭,任嬷嬷甩手招呼在她身上。 “在平景国,要以夫为纲,女子善妒是大忌,公主这还没进门,就容不得那沈氏,这可不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说罢,又是一鞭。 驿站的哀嚎声响了好几天,格尔公主这才算是消停了。 沈府,月扇滔滔不绝的把这几日打听来的消息倒在孟知溪面前。 孟知溪手里正鼓捣着前几日从宫内讨来到芙蓉。 这花开的甚艳,花香扑鼻,修剪一番,放在窗口,也算是别有一番景致。 “姑娘,我看这谢大人还算贴心,起码知道那格尔公主对你不敬,早早教训了她,以后您入了府,也不怕被她欺负了去。” 圣意一日未定,沈老爷子就只能让她在等等,这几日,整个沈府还是如之前一样,上上下下都以为她要嫁入谢府。 孟知溪不语。 这就算贴心了,那也不看是谁非要把她扯入这局中的。 知道姑娘近日不喜欢提及谢大人,月扇也适时收嘴,跑去忙别的。 偏偏这时候碧芙进来,放下刚换好水的花瓶道,“姑娘,谢大人那边传话,说今日午膳让您等着,大人下朝之后来接你出去吃。” 这几日,偶然有谢府来传话,都是墨竹前来,把话带给碧芙。 这事闹的,碧芙都觉得自己好像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偏偏谢大人的话还不能不带到。 不过,即使带到了也要看姑娘的心情。 多半时候,孟知溪是拒绝的。 她不出去,谢长宴最终也只能被逼的来沈府找人。 孟知溪拿着剪刀,剪完最后一支花,插上,才道,“好,我知道了。” 这是同意的意思。 碧芙如遭大赦,连忙把话传出去。 午时,谢长宴在宫里耽搁了些时间,怕她等的急了,便差人先去接她。 孟知溪也没什么意见,带上月扇,便上了马车。 碧芙要跟,孟知溪就打发道,“我院里晒了干花,要有人照看,你留下!” 碧芙没办法反驳,默默退下。 第一楼,孟知溪一到,后厨就先照着她的口味,上了些压饿的小点心。 这都是谢大人嘱咐的,不能饿到贵人。 二楼包厢,本该娴静怡人,谁知那格尔公主带着人找上门了。 “妹妹果然在这儿,我就说在楼下看着你的身影眼熟。” 格尔公主自顾自坐下,似乎身上有伤,暗疼了一下,又小心换了姿势。 孟知溪蹙了蹙眉,“谢长宴也约了你?” 若是孟知溪知道今日这午宴是三个人,她定不会赴约。 格尔公主笑了,“自然不是,大人想与妹妹单独相处,本来我也不该来打扰,可今日大人有事来不了,我就钻了空子。” 格尔公主也算实诚,说了实话。 “既然如此,还请格尔公主回去,民女和你没什么好聊了,还是不要坏了对方的兴致。” 哼! 若是搁前几天,格尔见她如此不识相,早就发火了。 可这几日,她受了罪,也算磨了心智。 压下怒气,格尔公主硬是继续与她攀谈下去。 “妹妹怎么这样说话,说到底,以后咱们进了谢府,那是要以姐妹相称的,之前是我太过傲气,如今也算是想通了,真心要与你和谐相处的,妹妹就看在我这么主动的份上……” 孟知溪只觉得这人烦闷,聊了两句,便不想再听。 “公主恕罪,民女身体不适,公主有话,还是改日在谈!” 反正这些话是说给谢长宴的侧室听的,至于到了那一天,抬进谢府的是谁,连孟知溪都不知道。 反正不是她就对了,她也不想在这里听她演戏。 倏然起身,孟知溪只觉得头晕眼花。 还没等她扶着桌子站稳, 抬头看人,只觉得这格尔公主的人影一个变成了两个,又重合到一块。 意识到不对,孟知溪脸色一变。 回头,月扇也和她一样,因为没有桌椅可扶,人已经倒在地上。 “你……你竟敢……” 话没说完,她也顺着倒下。 格尔这才喊人,“还不快出来,你这药到底管不管,刚刚我差点留不住人。” 房间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等谢长宴来到的时候,地上只有昏倒的月扇。 谢长宴脸色发沉,眼底溢出嗜血的杀意。 他的人在第一楼,还能丢了。 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掌柜被压上来问话,整个人都快抖成了骰子。 “回大人,是格尔公主,您未来之前,是她来房内找了姑娘,走的时候,姑娘说她不舒服,也是格尔公主亲自派人把人送走的。” 对方是未来的谢夫人,又贵为公主,他不敢拦啊! “废物!” 谢长宴生气归生气,心里更急的是想赶紧把人找回来。 “派一队人封城,来往车辆,一律不得出,剩下的人,跟我去,把驿站围了。”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极其清晰。 墨竹低头领令,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大人身上的肃杀之意。 那格尔公主招惹孟姑娘,可算是碰了大人的逆鳞了。 第84章 他也想听听她的答案 “咳咳。” 孟知溪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周边的环境全然变了。 她虽然被蒙着双眼,身处一片黑暗中。 但随意一个小动作,便能惊起空气中的扬尘,灰尘钻进鼻子里,十分不舒服。 孟知溪勉强挣扎着坐起来,才缓缓道,“格尔公主,纵使你对我有意见,也不必费心把我绑来。” 还是在第一楼,那可是谢家的地盘! 不是她狂妄,今日她是和谢长宴有约的,依照他的势力,怕是不多时便会找到这里。 房间里空荡荡的,能响起她温软的回声。 孟知溪更好奇了,这个异域公主,刚来京不久,能把她绑到什么地方去? 半天,没有人回答她,但孟知溪能听到,有个脚步声在靠近。 步伐略重,这声音,绝对不是女子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那人走到她面前,陡然揭了她眼上的黑布 霎时的光亮让她阖上双眼,半天才适应过来。 和何青枫四目相视,孟知溪眼底竟然没有太多惊讶。 “你知道是我?” 何青枫随手把黑布一扬,便要弯腰靠近。 孟知溪本能一躲,“不知道,但我在京中认识的人,没有几个,能把我绑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只不过何青枫离京多日,回来时竟然能和格尔公主联系到一起,这是她没想到的。 孟知溪静思。 那现在他又代表的哪一方? 何青枫见她躲,双眼一下子涌上了一抹偏执的红。 “躲什么?知溪,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见外了?” 说罢,他一把把人扯过来,动作粗鲁的去掰过她的脸。 孟知溪不想陪着他发疯,“何青枫,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嘛?这里是京城,谢长宴的兵随时能找到这里,你……” “谢长宴!谢长宴!他到底哪里好,孟知溪,你这个大骗子,说什么被人强迫,还不是自己贪恋那人的权势,心甘情愿的屈服于他,若非如此,你当初为何不以死相逼,以证清白。” 何青枫还是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孟知溪侧过脸,不语。 和疯子没有什么好争辩的,她说的越多,越能激怒她,到头来还是给自己找罪受。 见他情绪失控,躲在门外的格尔公主忍不住了。 “你在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我把人带出来,你就有办法不动声色的把人处置了,告诉你,这里可是京城,我的人撑不了多久,你最好快点动手。” “你闭嘴。” 何青枫挥手,他身后的暗卫立刻出手,把格尔公主拖走。 意识到不对,格尔公主这才挣扎大骂。 “你利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何青枫,你……啊……” 格尔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孟知溪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被人拖出去的双脚。 至于人是死是活,她确实不知道。 这时候,孟知溪才有点害怕起来。 何青枫疯了! “怎么不回答我的话?你不敢回答,还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何青枫捏着她的下颌,执意要一个答案。 掐了半天,他手里的白皙肌肤已经通红一片。 孟知溪忍着痛,不吭声。 闭眼,泪珠从眼角滑落。 这才引的何青枫心疼起来,“你就是这样,用这副可怜模样,骗了我。” 说罢,他陡然放手,扯过她被绑着的手腕把绳索解开。 “乖乖配合我。” 何青枫留下这一句,便转身唤来暗卫。 他低头,不知道和那人吩咐了什么。 孟知溪只看见,他右手的袖口,一把寒光匕首狠狠地捅进了那暗卫胸口。 一下又一下。 直到那人口吐鲜血。 何青枫这才拿着那把带血的匕首转身。 看到孟知溪的瞬间,他阴戾的神情才渐渐回温。 随手在地上的死尸身上擦了擦血,他过来牵孟知溪的手。 “别怕,我这是在救你!” 何青枫苦笑道,“孟知溪,你这辈子亏欠我的,必须要拿下半辈子还,跟我走。” 他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孟知溪怔住,摇着头往后退,“为什么?我不走。” “你不走,等待你的只有死,你以为沈家和那谢大人能救得了你?” 何青枫单手拿刀逼近,吓的孟知溪连连后退。 奈何她刚恢复了半分力气,双脚还不听使唤,踉跄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何青枫继续道,“知溪,你是大月人氏,又惹得沈家和谢家为你如此动用心思,圣上早已经对你动了杀心,这暗卫,便是来杀你的,如果我不杀他,该躺在这儿的,就是你,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和我走?” 何青枫脸上溅了不少鲜血,他是第一次杀人,表情也有些狰狞。 孟知溪木然,这种时候,她心里除了恐惧,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谢长宴。 何青枫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第一时间戳破了她的幻想。 “别想了,谢长宴他位高权重,早就引起圣上猜忌,自身都难保,怎么能顾得上你,孟知溪,这世上对你唯一真心之人,只有我。” 大手扯住她的手腕,何青枫也有点慌,顾不得她跟不跟的上,扯着她朝外走。 圣上派来的暗卫,他虽然已经解决了,但这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心慌。 这只是离城门口不远的一处荒院,只有出了京城,才能放心。 “不,我不走。” 纵使真相如他所说。 何青枫可以走,她却不能走。 她刚找到家人,身上还背负着御旨赐婚,若是她私逃了,沈家岂不是要因她遭难。 几乎是她挣脱了何青枫的瞬间,对方高高扬手打了她。 “孟知溪,你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贱人,我为了你,愿意舍弃权势,舍弃这京中的一切,你为何不愿意走,我看你不是放不下沈家,而是放不下那个姓谢的?” 何青枫双目狰狞,提起谢长宴的瞬间,他又疯狂了不少。 门外,层层暗卫早已经把这院子团团围住。 大步进来的人,虽然步履焦急,但听到何青枫的问话,谢长宴身形一顿。 似乎,他也想听听她的答案。 第85章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知溪,你不会的,是吗 孟知溪被他这一巴掌甩在地上。 半天,她才忍着哭腔道,“何青枫,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你愿意舍弃这一切带我走,却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这些牺牲,都是你强加给我的,难道还要让我感恩戴德吗?” “说到底,你才是最自私的,既然你今日领了命来杀我,为何又不动手,你放过我,就不怕牵连你的家人?” 孟知溪记得很清楚,在之前,何青枫可是很孝顺的。 很多时候,为了不惹他那位迂腐的母亲生气,他一直教导她如何忍气退让。 如今,怎么又能为了她弃母亲不顾了? 提到何老夫人,何青枫眼底闪过一丝悲痛。 “母亲她在我离京途中染了重病,我们到了西北,本就水土不服,加上医治不得,她老人家已经……去了。” 说着,他又伸手去扶她,“知溪,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再背叛我,跟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现在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那谢长宴有什么好,他比我更自私,想占有你,又不肯给你正妻的名分,我就不同……” 孟知溪听他说话,视线却落在他身后的方向。 直到何青枫的声音戛然而止。 孟知溪的呼吸也跟着一窒。 一剑封喉。 何青枫的血溅在她脸上。 孟知溪瞪直了眼,发出颤抖破碎的尖叫。 谢长宴俯身蹲下,亲自把人抱起来,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 怀里,孟知溪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他把人抱的更紧,安慰道,“别怕,我们回家。” 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尸体,谢长宴都没有听地上的人说一句遗言。 暗卫也趁机搜了这座院子,“禀大人,找到了昏倒的格尔公主,还有一具暗卫的尸体,看令牌,应该是宫里的。” 谢长宴的双眼微眯,一下子就漫上了一股杀意。 婚事之事,他已经妥协,为何还要逼他! 格尔公主已经微微转醒,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在谢长宴面前。 “谢大人,都是这个姓何的害我,我……我也不知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长宴顿住,扶着孟知溪站好,轻声耳语,“能站稳吗?” 孟知溪点了点头,只是轻拢住自己的衣领。 她只是感觉有些冷。 谢长宴这才脱下身上的斗篷,把人罩在怀里。 搂着她,转身冷笑道,“你错就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却做了错误的选择,格尔公主,我给过你生的机会,可你偏偏要寻死。” 谢长宴抬手,手里多了一把剑。 那剑尖还沾着何青枫的鲜血。 孟知溪猛然握住他的手。 虽然人已经吓到失语,但她手却抓着他不放。 今天已经死了两个人,若是格尔公主也死了,怕是会引起两国交战。 谢长宴顿了顿,却笑着把剑交到孟知溪手里,然后用大手握着她的小手。 剑尖已经挪到格尔公主面前。 “你不是一直说她身份不如你高贵吗,那今日你的生死,就交到我家知溪手里如何?” 孟知溪想抽手推拒,却被他紧紧握住。 格尔公主见此,也明白过来,痛哭流涕的磕头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看不起你,这正妻之位,我也不要了,我让给你,离你们远远的,即日起我便返回蒙古,放过我!” 两具尸体,已经整齐摆在旁边,周围的暗卫均低着头,像是在等着为她收尸。 如此场面,就算是骄傲了半辈子的小公主,也被吓破了胆。 “可惜了,公主想回蒙古,臣却只能送你的遗体回去。” 说完,他抬手覆住孟知溪的眼,另一只手握住她手里的剑,一招挥过去。 地上,整整齐齐三具尸体。 “啊!” 隔着指缝,孟知溪仍然看见了那格尔公主死前的恐惧面容。 松手扔剑,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本能的想逃,却被谢长宴抱起来。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知溪,你不会的,是吗?” 这才是谢长宴! 这才是那位人人敬畏的首辅大人! 孟知溪浑身战栗,牙缝里哆哆嗦嗦挤不出一句话。 这几天,她的小打小闹,只不过是谢长宴在纵着她。 他若不满,自己早就和地上躺着的格尔公主一个下场。 抬眼,孟知溪看到他沾了血的面容。 肃穆可怖。 这一看,她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谢长宴让人给沈老爷捎了口信,直接把人带回了谢府。 守了一下午,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谢长宴韫怒,“你是医者,竟然也束手无策吗?人昏着都叫不醒,要你们有何用?” 地上那医者跪地轻颤,“禀大人,这位姑娘是受了惊,故才昏睡不起,可这脉象到底是平稳的,想来并无大碍,再开些压惊缓神的方子煎服,想必很快就能醒了。” “那还不快去开。” 医者慌张退下,去开方煎药。 谢长宴这才把握着的手放回薄被里,盖好。 扬声唤道,“墨竹,给圣上的大礼,准备好了吗?” 墨竹点头,让人取来一个方正的木箱子。 “随我入宫。” 御书房。 景玄宗刚刚批改完今日的公文。 揉了揉眼,又听一旁的德文公公上前提醒。 今日是十五,圣上大抵是要去皇后那里坐一坐的。 “那便去,祖宗礼制不可违背。” 景玄宗挥手,这么多年似乎对这一礼制也习以为常了。 只是,圣驾还未出御书房,便有人急急来报。 谢大人进宫求见,说是有急事。 原本没收到暗卫的回信,景玄宗心底还有些担虑,但见谢长宴如此行径,怕是不难猜到,何青枫那边已经得手了。 “不见,将人回了。” 景玄宗挥手,就见报信的那人一脸为难。 “怎么,朕的命令你也不听了?” 那人吓的跪在地上,嘴唇打颤,“奴才不敢,只是那谢大人说,说圣上若是不传见他,便让奴才奉上他的大礼,圣上见了,一定会改变主意。” 那奴才大着胆子把木箱子拿上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木箱子太过阴冷,端在手里也透着诡异之气。 景玄宗蹙眉,示意他当场打开。 “大胆,竟敢携这肮脏之物惊扰圣驾,来人,把这奴才拿下。” 第86章 他今日此举,竟然全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德文公公一声惊呼,引得暗卫即刻现身护驾。 那奉上人头的奴才,当即被按在地上,没等审问,他便求饶道,“奴才不知,奴才不知,都是那谢大人,是谢大人让奴才把这东西奉上的。” 谁知道那箱子内放的,竟然是一颗人头啊! 涉及宗密,这箱子没有圣上允许,他们这些奴才是不能提前查看的。 那奴才解释完,仍被抹了脖子。 屋内,所有的奴才恨不得把头埋进脖子里。 至于地上的人头是谁,景玄宗一眼便认出来。 这便是他派出去解决孟知溪的暗卫。 这谢长宴,当真好大的胆子! 景玄宗甩袖韫怒,“传他见驾。” 天色昏暗。 本该熄灯的御书房,此刻灯火却燃的通明。 地上那颗血淋淋人头早已经被处理干净。 谢长宴得了令,入宫进谏。 他慢步进门,参了个礼。 英挺的身姿却带了几分寒意。 “哼,朕可受不住你这个大礼,谢卿,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景玄宗怒斥一声,打开茶盏,准备喝口茶水压压惊。 旁边随侍的德文公公这才想到,案上茶水可能凉了,忙着上前换杯新的。 景玄宗没顾及这些,比他快一步,端起那杯凉茶喝了一口。 今日泡的是进贡的乌龙茶,颜色是比较深的橙黄色,因为泡的时间比较久,加上烛光照映,看着倒是更像深红色。 德文公公跟着看了一眼,整个人都麻了。 这茶水颜色和刚刚的血色差不多。 景玄宗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又看一旁德文惊悚的表情,还真以为茶盏被人换了。 整个人被惊到,连带着茶盏都扔了出去。 喝进去的茶水,想呕又呕不出来。 一时间,景玄宗脸色难看的厉害。 “混账,混账。”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来人,把这个贱奴给朕拖出去斩了,刚刚随侍的丫鬟,也一并拖出去,施绞刑。” 如此残忍暴戾的景玄宗,这是谢长宴第一次在人前看到。 或许,他本性如此。 谢长宴面色平淡,慵懒道,“圣上何必动怒。” 景玄宗连喝了几口清水漱口,这才把眼神移回到谢长宴身上。 “谢卿今日所作所为,难道是要谋逆不成?” 斩了他的人,送上人头,惊扰圣驾,光凭这一点,他就可以治他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谢长宴面上毫无惧色,“那圣上为何还不动手?” 景玄宗手扶着桌案,青筋暴露。 他又何尝不想,斩了谢长宴,抄了谢家。 可滇侯的势力多半盘旋在西北,若是他无正当理由,岂不平白给了滇侯起兵谋反的借口。 “大胆,谢长宴,你这是在挟朕吗?” 谢长宴站起身,不卑不亢,“臣不敢,臣只是想告诉圣上,知溪她对您并无威胁,圣上本不必出手,今日之事,是您做错了。” 景玄宗不敢置信,半天才讥笑道,“朕错了又如何,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谁死,谁便活不过明日。” “可圣上也有错的时候,错了便要付出代价。” 谢长宴说完,便陡然从腰间抽出软剑。 “唰”的一声。 剑影从景玄宗面上扫过。 景玄宗大骇,连声唤出暗卫护驾。 “谢长宴,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入宫行刺。” 可笑的是,他竟然躲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带着这凶器入内见驾! 这宫内巡查守卫的士兵,全都是摆设不成? 谢长宴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目光微沉。 “圣上谬赞了,臣没有这份魄力,也不敢有谋逆之心,这软剑,才是臣要呈给圣上的礼物。” 软剑白日斩了人,没经过擦拭,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景玄宗看过去,只觉得心中发寒。 “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长宴没有拐弯抹角,双手奉上软剑,才正色道,“臣愿意为圣上荡平大月氏,解圣上心头之忧,但求圣上不再追究孟知溪身世之过。” 一等暗卫,牢牢守住两侧。 这样的皇家秘事,他们不知道听了多少,早就练刻了波澜不惊的态度。 倒是景玄宗,双眼微眯,视线定格在台下弯腰献计的人身上。 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图。 堂堂首辅,竟然能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置身险境? 谢长宴在朝中这些年苦心经营,心思颇深,这个职位,他并没有虚担。 若是有一日,他随着那谢家起兵谋反了,景玄宗也不带惊讶的。 只是他今日此举,竟然全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值得吗? 谢长宴提出的大礼,实在是诱人了些! 片刻,景玄宗面色恢复如常。 “大月氏滋扰我国良久,实为祸患,谢卿此言,可有良策?” 谢长宴摇头,拱手行礼道,“苦攻!” “三年,只需三年,臣愿亲自领兵,至平洲边境,荡平大月氏。” 豪言狂语! 那大月若是那么轻易能荡平的,景玄宗何至于苦恼至此。 大月氏所占地理位置优越,物产丰富,虽然国土尚小,但其兵力强大。 加上大月人氏野蛮无礼,善狩猎,食生肉,简直与那野人无异。 平景国也曾派兵与他们多次交锋,奈何都没占到便宜。 双方损失惨重,一时间都不愿意再主动惹事。 这些年,景玄宗对大月氏多次滋事视而不见,也正是因为如此。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中,那平景国贸然出兵必会反受其噬。 不过,若是有人愿意领兵陷阵,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何况谢长宴有今日之举,此人,怕是不能再留了。 “好,既然谢卿有此愿,那朕便允了你,待你得胜归来,朕亲自为你论功行赏。” 首辅之位,已经位及人臣,他还能再如何封赏。 御书房内,君臣两人,均心知肚明。 “圣上,若要成事,此次,还需要您答应臣几个要求。” 谢长宴索性狂妄到底,直接把需要景玄宗配合的事一一道来。 深夜,谢府的马车才缓缓出宫。 暗卫已撤,新提上来的德海公公颤声询问。 “圣上,今日可还要去中宫?” 景玄宗双眼微眯,“去,为何不去。” 这三年,他还要好好哄着皇后,才能稳住谢长宴这颗好棋子! 谢府。 谢长宴下了马车,第一时间来到后院。 得知人还没醒,不由得发了好大的火。 “药也灌了,已经一下午,为何人还不醒?” 第87章 这症状他也见那些京中妇人身上有过,都是害喜之时的孕吐 地上跪的医者,可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御医。 “这……这……” 医者也束手无策了,按理说,这姑娘应当醒来了,若还不醒,那或许是受到的惊吓太深…… 话音未落,床上之人发出一声嘤咛。 “不要!” 孟知溪刚坐起来,就被床边的人握住手。 “知溪,不用害怕,我在。” 此刻,谢长宴已经换了外袍,也擦了脸,身上的血腥之味全都消除。 他语气温和,和往常一般。 可孟知溪看他,脑海中总是冒出那副杀人如麻的面孔。 一时间,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干呕了两声,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谢长宴连忙帮她拍着背,见她呕完,又递上湿帕。 刚擦了嘴,孟知溪又是一阵干呕。 谢长宴蹙眉,转头质问道,“这是怎么了?” 地上的医者这才抬头,看着这症状若有所思。 这难道是…… 不应该啊,上午诊脉他并未诊出…… 谢长宴眼神不耐,冷着脸催促,“说话。” 这个庸医,到底会不会看病,若是看不了,趁早滚出去领罚。 医者跪地磕头,“这……或许草民还要仔细再为姑娘诊诊脉。 “那还不快诊!” 谢长宴转了个身子,从后面把人揽在怀里,他这一靠近,孟知溪又忍不住干呕。 “呕~~” 抬手捂住嘴,孟知溪今日一天未食,午时也只被灌了半碗中药。 此刻喉咙里,也只有苦水。 偏偏连这口苦水也呕不出来,这几番折腾,已经将她双眼逼的通红。 谢长宴看她吐的如此厉害,忍不住一阵心疼。 细细帮她拍着背。 蓦然,他的手一顿,脸上闪过几分欢喜。 他虽未成亲,但这症状他也见那些京中妇人身上有过,都是害喜之时的孕吐。 难道? 孟知溪抬头,见他面色如此,心里也不由得打鼓。 不会的,她每次事后都服了汤药。 日日如此谨慎,怎么会! 那可不一定,或许上天怜他! 谢长宴细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得意的笑,嘱咐道,“李太医,好好诊脉。” “是。” 李太医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上前,小心在孟知溪胳膊下垫了一块软垫。 就这样细细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李太医才拧着眉收手。 吭吭哧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孟知溪这会儿被自己可能怀孕的消息吓到,一时间也不呕吐了。 两双眼睛就这样盯着李太医,才听他道,“禀大人,这位姑娘并未有孕,至于呕吐,应该是今日受了惊吓,又未进餐食导致,这几日用些清淡的小粥,调理一下就好。” 这个结果,一个人失落,一个人放宽了心。 谢长宴挥手,让下人去准备清粥。 打发了众人,房内便只剩下两人。 抬手,他帮她捋起耳鬓的一缕碎发。 孟知溪本能的缩了一下。 她怕他。 谢长宴大掌把人捞进怀里,宽慰道,“知溪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 贴在他的胸膛上,孟知溪的身子还有些发颤。 良久,她才闷闷问道,“谢大人打算如何摆平此事?那公主可是……” 一个公主,说杀就杀了,孟知溪不敢想象,若是换作自己,只怕死了也无人问津。 “放心,公主又不是我带来的,是生是死与我何干,左右找不到我们头上。” 谢长宴抚着她的长发,两人就这样窝在床榻上。 如此这般,岁月静好。 怀中,孟知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而出。 似乎又想呕吐,这次,她硬生生压下去。 谢长宴不知道她的难受,看她这会儿不吐了,还以为人已经好多了。 “乖,离婚期没有几日了,你要好好吃药,养好身体,你也不想拖着这病体在我们大婚之日留下遗憾不是?” 赐婚的主角格尔公主已经死了,他却还说婚礼继续。 孟知溪骇然,抬头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个答案。 谢长宴笑着蹭了蹭她的鼻尖,“御旨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不过是一个身份,给死人还是活人,是一样的效果,想必那蒙古部也不敢有异议,只有你,知溪,你才是我谢长宴唯一想娶进门的妻子。” 联姻,赐婚,只不过是利益交换的手段,孟知溪不由得为那位死去的公主感到一阵心凉。 同时,她也为自己的命运深感无力。 或许她也只能等,等圣上兑现承诺。 谢长宴的眼神,太过犀利。 他在她身上游离而过,不由把人箍的更紧。 “傻姑娘,还等什么,圣上是眼馋沈家的半壁家产,可他更贪心,若是想要,自然有其他手段可以得到全部。” 孟知溪浑身一冷。 他竟然都知道! “圣上要对沈家出手?你还知道什么?” 谢长宴笑而不语。 只是那笑容落在孟知溪眼底,如此森寒。 如同今日,他冷笑着握住她的手,刺向格尔公主那时一样。 孟知溪惊然坐起,噙着泪问道,“谢长宴,别动沈家,你不能动沈家。” 谢长宴今日大开杀戒,到现在却还能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和自己聊天,想必宫里早已经得了消息。 至于圣上为何毫无作为,怕是谢长宴早已经和宫里的那位达成了某种协议。 何青枫说过,那暗卫是圣上派来杀她灭口的。 她和沈家,早已经岌岌可危,自己是圣上要杀之人,谢长宴又以什么理由保下她。 牺牲沈家! 这是孟知溪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谢长宴眼皮微动。 沉默不语。 他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印象。 一个阴险算计的小人? 她如此看他,怪不得不愿意嫁给他。 这种沉默在孟知溪眼底,视作默认。 她揪住他的衣袖,恳求道,“谢长宴,放过沈家,求你。” “你拿什么求我,知溪,我只要你,什么沈家,都对我无关紧要。” 第88章 此桩婚事本就非两人所愿,早早退了便罢 孟知溪这会儿是真慌了,沈家不能出事,他们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谢长宴,你若还要娶我,沈家就不能出事,沈家在,我嫁,沈家灭,我亡,谢长宴,你自己做决定,是要娶一个人,还是一具尸体。” 准确的来说是两具。 孟知溪忽然想到他说格尔公主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的话,心尖跟着颤了颤。 谢长宴冷笑一声,见她脸颊上挂着的泪,心窝里又是一阵抽痛。 真是傻姑娘,他这般疼她,怎么会对沈家出手。 抬手,帮她抹掉泪。 “好了,我没说过要动沈家,你养好身子,乖乖待嫁便可。” 谢长宴让人端来粥,这才用勺子搅了搅,细心吹凉喂她。 近日,京中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人之事。 前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赐婚,一朝破灭。 蒙古公主暴毙而亡,蒙古部上下震怒,特意派了使臣来索要说法。 景玄宗为平众怒,当场卸了滇侯的兵权给蒙古部赔罪。 另准格尔公主入谢府,记祠堂,留正妻之位,以表两国联姻之好。 谁知那蒙古部不识相,只说他们草原儿女,死也要归于故土,只要圣上惩治恶人,让他们看到诚意即可。 为此,整个谢家,都遭了劫难。 就连朝中最受重用的首辅大人,也跟着受了牵连。 圣上拨了他大半兵力,勒令他不日启程,出征平洲,清剿大月氏。 那可是大月氏啊,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清剿的。 这一举动可谓是免了他在京中的权利。 一时间,谢首辅归日无期的传言流传出来,朝野震荡不安。 沈家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感到后怕。 如此权贵,朝夕倾覆,若是圣上盯上沈家,那…… 沈家必须要尽快离京了! “来人,备上厚礼,我要亲自去一趟谢府,把姀儿接回来。” 谢府。 孟知溪这几日已经将身体养的差不多了。 她几次提出要回去,都被谢长宴驳了回去。 偏偏孟知溪又拿不准他们是不是真要对沈家动手,不敢轻易违逆他。 “姑娘,今日日头不大,可要出来走走?” 月扇自那日被救回来,也被一并留在谢府。 两人又回到当初住过的小院子,心情是不一样的复杂。 月扇打开窗户,又在冰桶里添了些冰。 这才过来帮孟知溪掌扇。 这几日,姑娘的忧思她全看在眼里,心里替她着急又不知该怎么帮她。 姑娘怕热,今日好不容易阴了日头,月扇便想着劝她到院子里散散心。 孟知溪跟着朝窗外望去,只觉得今日的阴沉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云黑压压的,有山雨欲来之势。 “不去了,待会儿若要下雨,只怕会更加湿热。” “那姑娘可饿了,早膳您就用的少,不如早些传午膳来?” 孟知溪摆手,她吃不下。 月扇还想开口继续劝,就被门口之人抬手禁言。 在谢府的这段时间,月扇也知了些规矩。 见状,她乖乖退下,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一阵檀木清香,孟知溪被身后之人抱了个满怀。 谢长宴把人圈在怀里细细摩挲着。 不知道想到什么,伸手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孟知溪还以为他又要在白天,伸手推着他,“大人,我不想……” “不想如何,我就是想看看你,也看不得了?” 谢长宴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眼底还隐匿一副得逞的坏。 孟知溪知道自己是被他被逗趣了,佯装生气转过头去。 耳尖却不争气的红了。 脸再次被他掰回来,谢长宴仔细盯着她瞧。 巴掌大的小脸,肤若凝玉,可惜少了些血色,有些苍白之意。 这几日她似乎更加消瘦了,仿佛失了灵气一般。 “方才听月扇说你又未好好用餐,你身子刚好,怎么不多吃些,瞧瞧,又瘦了。” 孟知溪淡淡回道,“我不饿,不想吃。” 谢长宴捏着她的手,不顾反对让下人上了午膳。 “知溪又不乖,这几天我公务繁忙,没顾得上你,今日,我看着你吃。” 不多时,房间里已经布好了菜,谢长宴抱着她坐下。 孟知溪挣扎了一下,“我自己吃。” 他这样也太黏人了,她不习惯。 谢长宴固执的把人圈好,“我喂你。” 她爱吃甜食,不爱吃青菜,也不喜欢吃肉。 可这身子这么轻,若再不吃些肉食,难免又要生病。 如此娇气,他此去平洲,怎么放心把她留下。 如是想着,谢长宴便多夹了几块肉。 孟知溪一连吃了三块,摆手道,“大人可以放我下来吗,我不想吃了。” “才吃这些?” 谢长宴看着这未下半碗的米饭,只觉得她的食量大抵是和小鸡啄米一般。 怎么如此少。 这时候,下人来报。 沈老爷子来了,正在前院等着。 第一次有沈家人的消息,孟知溪激动的站起来。 谢长宴见此,也知道终究是拦不住了,这才妥协道,“吃了这碗饭,我就带你去见人。” “好。” 这次孟知溪没犹豫,匆匆扒拉完一碗米饭,连菜都没吃上两口。 两人一同出来,这才见到沈老爷子。 “祖父。” 几日不见,祖父定是跟着为她忧思。 孟知溪看他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心也跟着一疼。 沈老爷子将人细细打量一圈,见她无事,才把人拉着护在身后。 “谢大人,既然人都在此,草民也不绕圈子了,公主已死,赐婚一事也就此消弭,民女得谢大人相救,已经在谢府叨扰多日,今日,我便亲自登门道谢,领了我家姀儿回家,也免让她扰了大人清净,误了大人出征平洲之事。” 沈老爷子把话说的很明白了,那蒙古部不愿意将格尔公主的名挂在谢家,圣上也出言许了,这样看几日前的婚约便做不得数。 此桩婚事本就非两人所愿,早早退了便罢。 沈老爷子原本今日是想把聘礼一块退了的,奈何围在府内的亲兵堵着门不肯。 商议了半天,才许了他一人亲自来谢府与这位谢大人分说。 谢长宴坐下,抬眸看着眼前的祖孙两人。 沈老爷子面色肃穆,眼底全是诚挚的恳求之意。 孟知溪被他护在身后,满眼懵懂,似乎是在消化两人刚刚的对话。 也罢! 沈家也算待她真诚,这三年,她跟着他们,自己才算放心。 第89章 若是等不到,便找个好的嫁了吧,不必为我守着 谢长宴眸子一沉,扼去自己眼底的万分不舍。 他慢悠悠地端起一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没有回答。 祖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家发生了何事,联姻竟然也作罢,难道他把这次的过失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孟知溪愕然,问道,“出征平洲是什么意思,平景国无人了吗,这次竟然要派当朝首辅亲自前往?” 见她如此问,沈老爷子也沉默起来。 姀儿这几日在谢府养伤,怕是还不知道京中已经变了天。 谢长宴顿了顿,竟然也没解释。 只是看着沈老爷子道,“三日,沈老爷只管回去准备,三日之后,沈家启程南下,我送知溪与你们汇合,至于那聘礼,也不必退了,我不日就要离京,也带不得这些身外之物。” 三日,这是他最后能护着沈家的期限! 待他启程之后,这京中,才是真的要变天了。 沈老爷子郑重的点头,转身仔细和孟知溪嘱咐了一遍,才回去准备。 沈老爷子一走。 孟知溪就扯住谢长宴的衣袖,“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长宴不言,笑着把送上门来的玉手攥进掌心里。 “怎么,知溪现在知道关心我了?” 难得她这般温顺,倒是让谢长宴有些不习惯。 似乎更喜欢了怎么办,她这样,让自己怎么舍得放开。 双手一捞,把人抱进怀里,谢长宴把头埋在她发间,轻阖着双眼,继续转移话题。 “知溪,上次你给我的香帕不香了,再给我调配点香料好不好,最好是泡上能日日芳香,至少也要香上三年的那种。” 他提出来的要求,实在无礼。 孟知溪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也没拒绝他,只是反驳道,“大人这要求太苛刻了,民女的香料没有这样的效果,香帕泡上一次,顶多撑着洗个回,就算不洗,那香味也会飘散的,最多数月,便泯然不见了。” “泯然不见吗?” 谢长宴跟着她的话呢喃了一遍,把人抱的更紧。 “那就多配些,我用香料日日泡着。” 孟知溪失笑,“那还叫什么香帕,大人带一个香囊得了。” “对,香囊也行,总之你多配些香料,我装进香囊也好,泡在帕子里也罢,不能让你的香味消散了。” 孟知溪顿住。 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轻捋着。 “谢长宴,谢家出事了,是吗?” 而且,必定是很严重的事。 孟知溪隐隐有感觉,此次变故和前几日的事有关。 谢长宴这才抬头,捏了一下她的脸。 “我家知溪怎么就这样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孟知溪镇静问道,“圣上派你出征,可是容不得你了?” 谢长宴失笑不语,食指揉着她的唇揉捏道,“可不敢胡言乱语,在我谢府养的你这样胆大了些,出去可要谨言慎行。” 他虽然是笑着,这话说出来却全是苦涩之意。 孟知溪听着,心里也觉得酸涩难受。 谢长宴愿意放她离开,而不是裹挟着她跟他去那荒乱之地,孟知溪该开心的。 奈何,真到了此刻,她竟然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谢长宴揉着她的细腰,细吻渐渐攀上来,“知溪可是舍不得我?” 至少,她的身子是诚实的,并没有拒绝他。 孟知溪顿了顿,狠心扭头道,“怎么会,大人肯放我离开,我高兴还来不及。” “小骗子,一点也不诚实,今日大人就好好教训你。” 大步抱上她,他急不可耐的把人放到内室榻上。 谢长宴正经起来,十分清冷,可他不正经起来,又让孟知溪羞宣于口。 “你……” 孟知溪刚说了一个字,便被他全都堵在了口中。 突如其来的亲吻就像暴风雨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孟知溪忘了思考,由着他箍着自己,紧一些,再紧一些。 房内,霎时间只有两个人粗喘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 片刻,孟知溪已经软了身子,败下阵来。 谢长宴这才放过她,把人牢牢梏在怀里,用额头轻抵着她。 “知溪,我的好知溪,你可不能忘了我,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来迎娶你。” 孟知溪不答,这样的承诺,她给不起。 只能抬头,主动迎合上去,吻住他的唇。 一日贪欢也罢,总归该顺着自己的心一次。 孟知溪如是想着,她对谢长宴,也并不是没有半分情义的。 只不过两人身份悬殊,本不该在一起。 就这样也好,今日过后,了无牵挂。 谢长宴没等到她回答,心底难免失落。 正想狠狠惩罚她一番,谁知,两片温润的唇瓣惊喜般覆上来。 谢长宴一怔,迫不及待的含住她的唇。 她的吻技生涩,四处碰壁,但却在他的带领下,逐渐把气氛燃高。 直到两人都再也承受不住,才褪了衣衫,坦诚相见。 “乖宝,放轻松,把你交给我?” 男人沙哑着嗓子,再也控制不住,攻了进去。 一晌贪欢。 孟知溪早已软着身子,缴械投降。 偏偏谢长宴还不知疲倦,拉着她一次又一次。 仿佛要把未来这三年的,全都要讨回来一样。 三天,整整三天! 孟知溪连床榻都没下。 腿软的不像话,连每日的饭菜,都是谢长宴抱着她用的。 这男人,怎么就不知足! “乖宝,我的实力你还没见识到,下次再见,非把你弄的下不来床。” 这是什么荤话! 孟知溪捂着耳朵不听,脸已经红的不像话。 “休要再说,明日我就离开,以后大人这些荤话还是留着和别人说!” 提到分离,两人不得不从这几日的温情中抽离。 谢长宴摩挲着她的手心道,“不会有别的女人,我只要你,孟知溪,这三年,你必须等我,不准议亲,不准相看别的男子,若是让我知道,定要给你好看。” 他这样威胁着,说到最后又把语气放软,“你乖乖等我三年,若是等不到……” 孟知溪和他对视,想听听他这样霸道之人会说出什么话来。 谁知这人眼圈泛红,半天才吐出一句,“若是等不到,便找个好的嫁了,不必为我守着。” 这人,非把这么感人的话说的这么不受用。 孟知溪也染了些离别的伤感,最后只能口是心非道,“放心,我自然不会等你。” 第90章 连说话都软了三分,哪还舍得威胁人家 沈家舍了京中大半家业,举家南迁。 这一举动,也引得京中商铺换了一番新天地。 朝中局势,翻天覆地。 谢长宴率领一支黑骑兵,在沈家南迁次日,便朝同一方向出发了。 此去平洲,遥遥无期。 谢长宴许了三年,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三年能不能拿下大月。 即使拿下,高坐在京中的圣上又怎么会放过他。 如此看来,他也只能等,等一个回京的契机。 墨眸染了些许忧思。 谢长宴低头,把视线放在那满满一木盒的香料上。 这是他缠着孟知溪为他调配的香料,可以装进香囊里,亦可以溶于水中,泡那香帕。 若是放在之前,谢长宴定不会在意这些浮华身外之物。 可这次,他竟然小心翼翼的把木箱盖上,又拿了一块厚实的布料,将箱子重重包裹上。 这样,香味总会散的慢一些! 三年,这个箱子被打开的次数寥寥可数。 纵然是这样节俭着用,里面的香料还是肉眼可见少了大半。 如今,竟然只剩下最后一瓶。 谢长宴合上盖子,始终没舍得再用。 三年,平洲攻势甚猛,大月氏已经只剩下强弩之末,只等这最后一击,便要溃不成军了。 谢长宴率兵蛰伏在此,等待最后的时机。 于此相距甚远的巴陵。 物产富饶,百姓安居乐业。 因为是边远小城,天高皇帝远,城中的民风自由。 沈家搬居于此,短短三年,已经凭借着沈家的家底,以巴陵为中心,向外扩展了不少的生意。 沈家的布桩,酒桩,各行生意都算是行业中的翘楚。 然而最令人称奇的是,沈家的当家人,竟然只是一对年轻的姐弟。 沈府。 后院的轻咳声打破了平静。 孟知溪端着药进屋,脚步急切。 把药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她上前帮沈老爷子拍了拍背。 “祖父,不是说了让你这几日好好休息,怎么又不听话,起来受累?” 这几日天凉,老爷子染了风寒,本来也是小症,谁知竟拖拖拉拉的不肯好。 这也让孟知溪不由得担心起他的身体来。 沈老爷子忍住咳,由她扶着坐好。 “祖父没事,让姀儿担心了,我这是躺的久了,想起来活动活动。” 孟知溪瞥了一眼旁边研好的墨,“祖父莫要糊弄我,什么活动,都把笔墨纸砚准备好了?” 沈老爷子被外孙女教训了一顿,脸上笑呵呵的,露出几分窘迫。 “你今日要去那周家谈生意,祖父和周家的老爷子是旧识,想替你去信一封,也算是打个招呼。” 孟知溪知道,祖父这是怕她一个女儿家出门做生意受人难为。 她笑了笑,把药递过去,“祖父您就放心,沈家的生意有我和嵘儿,红火着呢,您不用写信,现在整个巴陵谁还敢不给沈家面子。” 孟知溪说的倒是实话,她略装严肃的监督沈老爷子把药喝完,又叮嘱他一定要休息好,这才出了门。 沈老爷子轻叹一声。 哪有那么容易呢,毕竟是女儿家,只盼嵘儿能成长的快些,早日为他阿姐遮风挡雨。 院外,沈嵘探着头在树下等人。 见孟知溪出来,他才转过脸去,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孟知溪失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嵘的年纪只比她小半岁,可这心性,却还是和孩童一般。 有些时候,明明关心在意,却偏偏别扭着不说。 “好了,祖父无碍,我们快去快回,晚些时候再让大夫来府上给祖父看看?” 沈嵘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里屋,转身就走。 “谁关心他了,我是在等阿姐。” 别扭的祖孙两人! 孟知溪也没戳破他们。 走到门口,沈嵘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他伸手撩开帘子,又扶着孟知溪入了马车。 “去周家商铺。” 马车赶到周家,时辰掐的刚刚好。 周裴川从屋内出来迎人,“是沈老板啊,快快快,周某恭候多时了。” 一身墨绿色的精致锦袍,男子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面白如玉,直直的朝沈嵘走过来。 沈嵘身形未动,站在马车门口,等着扶孟知溪下车。 倩影软腰,女子一身天水碧襦裙,面带薄纱缓步出来。 周裴川这才瞪直了眼,身形一愣。 早就听说沈家的当家人是沈老爷子的嫡孙女,没想到传言非虚,连这生意,沈家都一并交给这女子打理。 沈嵘蹙眉,尽管这样的场面他见识了不少。 但是有陌生男子盯着阿姐看,他还是没由来的生气。 身形不动声色地移动到孟知溪面前,帮她挡去他人的视线。 孟知溪笑了笑,和沈嵘并肩上前。 “周老板好,我是沈姀,这位是家弟沈嵘,我们还是进屋详谈?” “哎哎,你看我,咱们进屋谈。” 周裴川也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但等到了屋内,孟知溪摘去面纱,还是惊艳了众人。 女子绝色,雪肤娇嫩的如新剥的荔枝,柳眉之下双眸剪水,宛如那画中人走出来。 周裴川行商多年,走南闯北,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美人! “咳咳。” 沈嵘轻咳了两声,这才令众人回神。 “沈小姐,沈公子,既然咱们见了面,那周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次咱们合作的这批布料,是要赶制军需的,你们看,价格上还能不能再便宜一些?” 周裴川来之前,是做了心理准备的。 上面逼的紧,给他下了死命令,纵使使上手段,威逼利诱,他也势必要把价钱商讨下来。 可真遇到了沈姀,周裴川连说话都软了三分,哪还舍得威胁人家。 第91章 她送的冬衣,我怎能不穿 孟知溪喝了口茶水,没急着回他。 在商讲价,应当的。 可这批布料,数量极多,孟知溪又知道是军需,当初已经把价格压的很低了。 为了把布匹保质保量的赶出来,她更是亲自监工,盯了多日。 这价格再低,可就分文不赚了。 沈嵘又何尝不知道阿姐这几日的辛苦,抢话道,“周老板,订单都下了,哪还有再压价的道理,我们沈家的货您之前也比过了,质量是最好的,价钱是最低的,若是你们不满意,我们退了你定金就是,左右我沈家业大,不怕压货。” 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沈嵘这话说的没错。 孟知溪侧眼打量过去,微微勾唇。 她这位阿弟,也算是学有所成了。 周裴川自知理亏,摆手道,“别别别,这事咱们好商量。” 这生意沈家可以不做,但他去哪里找这么便宜又能在短时间内出这么多库存的布商,最后苦的还不是边疆的那些将士们。 周裴川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和他们吐了实情。 其实这次,他们周家接这笔生意已经是不挣分文了。 最近天气忽然转冷,边关军衣告急。 尤其是平洲,战事到了关键阶段,只等着这批冬衣,打最后攻坚的一战。 所以,这批货,至关重要。 平洲! 孟知溪指节无意识的收紧,抬手压了一下鬓发。 平洲苦寒,本就难熬,若是缺了冬衣,那…… 她蜷了蜷手指,神色怅然若失。 “好,周老板心怀大义,我沈家也当尽一份绵薄之力,只要周老板保证这批衣物能尽数发放给平洲的将士们,那这批布料的货款,我沈家免了。” 全免了? 周裴川愕然。 原本他只是想压压价,毕竟上头来令,国库吃紧,拨下来的军款实在有限,没想到这沈姑娘竟然给他们全免了。 这等大义,引得周裴川另眼相看。 他起身,正儿八经的拱手谢道,“姑娘大义,我替边疆数万将士谢谢你。” 沈嵘也惊的合不上下巴。 他小声附耳道,“阿姐,这批布料数目不小,质量也算上等,若是全免了,怕是……” 孟知溪淡然一笑,“无碍,我不会让沈家的工人白干的,回头拿了我的私房钱,抵了这窟窿就是。” 姐弟俩的悄悄话全数落在周裴川耳朵里,他眼神亮亮的,对着沈姀又是一鞠躬。 “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去替将士们赶制冬衣,沈姑娘,沈公子,失陪了。” 孟知溪也起身回礼道,“周老板尽管去忙,我们姐弟就不叨扰了。” 到手的生意,谈成了白给。 孟知溪出了周家商铺,倏然感到阵阵头疼。 这次的海口好像夸大了,也不知道某人,能不能用上这批冬衣。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朝廷养的兵,能差到哪里去,这么多年,也没见饿着冷着的。 她就是心太软了。 商人心软,可挣不到钱。 沈嵘看她面上这副纠结之色,也知道阿姐这是后悔了,肯定是在心疼钱。 “哈哈哈,阿姐不必忧心,沈家有我这个不靠谱的少爷在,你就是再做几笔这样的生意,也是不打眼的。” “贫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沈家家业再大,也担不住咱们姐弟这样散财。” 孟知溪瞪了他一眼。 心中暗道,没有下次了,下次她若再当这冤大头,那就罚自己三顿不食。 “走,去城东听书去。” 每日处理完生意,孟知溪总喜欢拉着沈嵘去城东听书。 毕竟整个巴陵的小道消息,都是从那位说书人嘴里传进来的。 今日来的迟,凉亭里早已经人头攒动。 沈嵘身形敏捷,拨开人群,和泥鳅一样,钻进去抢了个好位置。 “阿姐,快来。” 姐弟俩算是这里的熟客,大家都没在意。 视线早就好奇的放在中间的说书先生身上。 “你倒是快说啊,那公主如何?” 台下有人催促,中间的说书人才捋了一些胡须,抬手道,“和宁公主英姿飒爽,才色双绝,偏偏被赐婚给了这京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郑子谦,你们猜如何?” 台下人配合道,“如何?” “自然是手持红缨枪,日日去那舞坊将人挑了带回去。” “哈哈哈哈。” 众人只拿京中这样的趣事取乐,哈哈一笑,便没有下文了。 台下,孟知溪抬眸看向一旁的沈嵘。 对方攥着拳头,眼神跟着冷了一下,面色无异。 沈家想远离是非,就不能和京中的贵人们再有牵扯,这段缘,到底是错过了。 聊完京中,那说书人又开始聊边疆。 孟知溪心神一震,跟着提起耳朵。 “话说这谢首辅带领神兵,一路攻进大月氏。 守关三年,竟然硬生生将那平洲治理的井井有条。 就连那一向嚣张跋扈的大月人氏,也被打的只剩下强弩之末了。 ……” “走!” 这些夸赞之词,她日日听着,已经听了许多遍。 风光霁月的首辅大人,果然到哪里都不会是凡人。 旁人只赞叹他的丰功伟绩,而孟知溪只要知道他平安即可。 数日后。 平洲军营已经收到了第一批冬衣。 “大人,这是新来的冬衣,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墨竹面带喜色,端着两套衣服送上来,见大人忙于公事,他便把衣物放在一旁。 谢长宴低头筹谋了许久,这才揉着眉抬头问道,“我的衣物不少,这两件你拿下去分给将士们,这批冬衣花费多少,可在预算之内?” 近日,京中来的军需,可是越来越少了。 除了冬衣,还有不少要置办的。 圣上这是急了,催他务必在入冬之前拿下大月。 可没有军需,就算是虎狼之兵,士气也要削减三分。 如此,谢长宴不得不找了周家这位老相识,下了死命令,务必要保质保量,削减开支。 墨竹拱手道,“回大人,这批冬衣不仅在预算之内,还是白给的,周家人大义。” 谢长宴这才抬手,面色冷肃的拿起冬衣查看。 面料上佳,做工牢致。 他要的这批亦不是小数目,周家竟然一分不要? 就算如此,那这批布料他们从何买来。 墨竹这才奉上信件,“周老板说,大人看此信,定可解疑惑。” 谢长宴接过,展信查看。 片刻,他面色舒缓,甚至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墨竹揉了揉眼。 大人这是在笑? 自从他们来了平洲,这三年,他就没见过大人一个笑脸。 就算是每次打了胜仗,大人都没有展露过一丝笑意。 “果然是她!我的傻姑娘。” 这次,墨竹看的清清楚楚。 大人就是在笑,笑中还带着几分得意,骄傲之色。 “大人,那这冬衣我就拿下去……” 墨竹转身去拿那衣物,正想着军中谁和大人身形相仿,这次可是得了便宜了。 “留下,她送的冬衣,我怎能不穿。” 她是谁? 墨竹一脸疑问,但见大人已经拿起那衣物在身上比量起来。 不由大骇。 这该不会是…… 第92章 三年未见,可还记得我这故人 平洲的冬衣均已送到。 周裴川又用省下来的银钱,购置了大批军需。 这下,边疆的将士们总算能过个富裕的冬季。 周裴川从平洲回来,第一时间给沈府递了拜帖。 他是带了任务来的,要替边疆的将士们,好好谢谢沈姑娘。 如此大义的女子,世间罕见。 更何况,他怀中还揣着谢大人的亲笔致谢信。 谢大人是何等人物,周裴川和他打交道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如此欣赏过谁。 “阿姐,你真要去赴约?” 沈嵘递上的拜帖,眼看着孟知溪翻看,瞧着颇有些感兴趣的样子,语气都跟着急切了。 孟知溪让月扇收了拜帖,又给沈嵘倒上茶水。 “周家也算是南方的军商世家,如今咱们沈家在巴陵谋生,多少也要看人家几分薄面,又有这批军需生意牵线,为何不结交?” 沈嵘急道,“那也用不着阿姐去,我看这周裴川没安好心,明知咱们沈家有两位当家人,为何偏偏邀阿姐一人。” 孟知溪失笑,“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爱管事,若不然,这一次你去?” 沈嵘虽然不愿意学习经商,但每次孟知溪出门谈大小生意,他都是乐意跟着,护着的。 孟知溪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一直放心大胆的出门谈生意。 这一次,也该历练历练他。 “好,我去就我去,阿姐不必操心了,这邀约我去赴。” 沈嵘抢过来拜帖,一口把茶水饮尽。 月扇看着远去的小少爷,喃喃道,“姑娘,这能行吗,少爷他……” “阿弟长大了,自然也该担他应该担的责任,总要自己出门的,走,跟我去看看祖父。” 孟知溪这几日倒是不担心别的,唯独担心祖父的身体。 老爷子精神头倒是看着比前几日好多了,就是这咳嗽一直不好。 找大夫看了诊,又换了新药。 孟知溪这几日便日日在跟前伺候着。 又过了数日,老爷子的病情算是大好了。 沈府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连洒扫的下人都干的起劲。 最近的好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听闻前线大捷,大月氏被清剿殆尽,平景国上下举国欢庆。 孟知溪初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正在花房修剪花枝。 如今还只是初冬,这些花儿便扛不住冻了。 该来的,再怎么阻挠,也始终抵不住。 孟知溪放下剪刀,把花盆摆放好。 听到他打了胜仗,她心里也是跟着欢喜的。 终于结束了,三年,谢长宴做到了! “哎,你不能进去,周老板,我家姑娘不在家中……” 孟知溪擦了擦手,抬眸问道,“外面发生何事?” “回姑娘,外面是那周老板,非吵着要见你。” 孟知溪神色恍然,周老板要见她,可是生意出了什么事。 “让他进来。” 来人迎客,竟然都没来得及去正厅,周裴川就在花房门口和孟知溪打了个照面。 孟知溪近日把商铺的生意都推给了沈嵘打理,连日都未曾出门。 今日她也只是穿了一身月色的便装,连长袖都挽在一处,倒是更有一番温婉居家的淑雅气质。 “让周老板见笑了,我们去正厅聊!” “好 ” 周裴川耳尖一红,收回视线。 “冒昧打扰沈姑娘,其实我此次来,是为了上次的信。” 孟知溪的手一顿,面色保持如常。 “近日谢大人打了胜仗的事,沈姑娘可听说了?” 周裴川撩袍入座,这才道,“上次我让令弟代传的那封信,姑娘看了迟迟未回,这不如今谢家军就要班师回朝,我也要回京复命,这才想着问姑娘讨了回信,为您捎带。” 孟知溪听着,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曲折。 沈嵘没把信交给她,便是想着让她断了与谢长宴的联系。 不过今日周裴川能来要这封回信,那定是当时谢长宴叮嘱过的。 孟知溪淡然回道,“信我看了,没什么要回的,改日周老板若是见了谢大人,就如此回!” 啊? 这下换周裴川懵了。 沈家姑娘此言,可太不把谢大人放在眼里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其他的,周裴川还暗暗劝了两句。 浅意是哪怕沈姑娘客套回上两句便好,总不会拂了谢大人的面子。 可这沈姑娘只是淡漠浅笑,硬说不用。 最终,周裴川也没有强人所难,匆匆告辞。 沈嵘是在傍晚回府的,往日都是他一个人回来,今日身后似乎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孟知溪在正厅喝茶等人,就听院外沈嵘迫不及待的声音。 “阿姐,今日有贵客到访,你猜谁来了?” 孟知溪放下茶盏,还没回答,就看到他身后的紫色衣角。 她眼皮跳了一下。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好知溪,三年未见,你可还记得我这个故人?” “和宁?” 若不是人活灵活现的站在她身前,孟知溪都有些不敢置信。 巴陵距京城甚远,她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两个人激动的拥抱在一起,拉着手坐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你们先聊着,我让下人收拾出一间客房,顺便让后厨备些菜。” 沈嵘正想离开,又被孟知溪硬生生喊住。 “我的信呢?” “什么信?” 沈嵘只挣扎了一下,就在孟知溪凌厉的眼神下屈服。 “阿姐,我只是不想再让那人扰了你的生活,你若要找,天下的好男子多的是,为何要……” 话说了一半,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信他是扣下来了,但左右是不敢随意销毁的,就这么一直揣在怀里。 孟知溪得了信,不慌不忙的放在袖口,也没着急查看,只是拉着和宁聊起家常来。 “你不是赐了婚,怎么有空跑到巴陵来玩了?” 看她这副打扮,根本不可能是告知过宫里出来的。 离宫私逃还差不多! 和宁眼神一暗,攥紧孟知溪的手,“知溪,你不知道,京中已然大乱了,我是自己跑出来的,江湖虽大,但我现在也只能投奔你了。” 孟知溪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 “边境告捷,大月氏不都被消灭了吗,哪还来的乱贼?” “不是乱贼,是……” 和宁不经意的握紧双拳,小声道,“知溪,你究竟知不知道,此次边境虽然告捷,但长宴表哥出事了,原本他该归京受封,可偏偏被乱贼暗算,至今生死未明!” 而且,派去刺杀长宴表哥的就是…… 和宁面色一暗,喉咙间压着那几个字说不出口。 生死未明! 孟知溪心跟着漏了半拍。 第93章 她要去平洲走一趟 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智勇双全的第一谋士,名满京城的首辅大人啊! 连那不可一世的大月氏都他剿灭殆尽了,谁又能暗算的了他? 孟知溪身体僵直,连手中的茶盏落地,热茶洒到身上,她都没感觉到痛。 还是和宁拿了手帕,帮她擦拭。 “对不起,知溪,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为了避免扰乱军心,谢长宴失踪的消息除了几个亲近之人,还未传出。 皇家秘事,有时候听到还不如不听。 和宁也是偶然间得知,正因为如此,她逃离了那冠冕堂皇的牢笼,来寻找她的江湖。 “你愿舍了那公主之位,还有御赐的婚事?” “自然,我不怕吃苦,皇家不适合我,皇宫也不是我该待的地方,知溪,我现在能明白你,当初为何不愿意嫁给长宴表哥了,大概不喜欢一个人,他怎么好都不会喜欢!” 和宁若有所思的往沈嵘的方向看了一眼。 孟知溪也惊讶于她的魄力,同时,她也在心底问自己。 她对谢长宴,当真没有一点感觉吗? 那为何,听到他的消息,又忍不住去关怀,忍不住去担心呢? 后厨做了些江南小菜,和宁吃的欢快。 “你们不知道,我出宫带的盘缠不多,路上又把大半施舍给沿路的乞丐,挥散的七七八八,这还是勉强能走到巴陵。” 和宁滔滔不绝的和她们姐弟分享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孟知溪听的心惊,也只叹幸亏和宁有一身武功傍身,不然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子,怕是很难这样平安走到巴陵。 至少换作是她,要艰难百倍千倍。 沈嵘早年跟着商队闯荡多年,自然知道在外的不容易。 加上这几日,他学着阿姐在外经商,发现沈家这么大真不是那么容易撑起来的。 想着,他便拿起公筷,多夹了些和宁爱吃的菜,放在她碗里。 “公主爱吃就多吃些,如今到了巴陵,你自管来找我和阿姐,定不会饿着你。” 和宁脸颊一红,吃饭的速度慢了不少,“不用再叫我公主,就唤我和宁,这段时间我安置在沈家,也不白吃白喝,你们有活就吩咐我。” 沈嵘点了点头,心中笑道哪能真让她干活。 公主玉体娇贵,他们沈家养一个人还是费不了多少钱的。 “阿姐,你也多吃,这几日照顾祖父,瞧着你又瘦了。” 沈嵘如今的心性总算是磨砺出来了。 知道关心家人,面面俱到。 就连他们用完晚膳,他还不忘去老爷子院里问了问,晚膳和药是否都用过了。 老爷子院里,跟了沈家一辈子的老管家将外面发生的事如实禀报。 沈老爷子放下手里的丹青,叹了一口气。 “嵘儿成器完,离撑起沈家还差些火候。” 管家弓着身子劝道,“少爷心性坚韧,总会有成才的那一天的,何况现在家里又有大小姐帮衬,老爷不必忧心。” 沈老爷子摇头,“姀儿她思虑过重,心中有事也压着不肯说,我怎么能不忧心呢,只盼她能早日打开心扉,直面自己的感情。” 这三年,姀儿虽然不说,但她对那人的情谊,他全都看在眼里。 入夜,孟知溪坐在床边,才想起来那封信。 展开,信纸依旧是满满的两页。 整整三年,再看到他的信,孟知溪还是能从他熟稔的语气中读出来他写信时的心境。 “吾之知溪,恩不言谢,待他日吾得胜归来,定要以身相许!” 这人,还是这样,前面说的话还算正常,一到诉起情来,就没个正形。 孟知溪又哭又笑,看完信,心底没个着落。 她该回信的,谁知一句戏言,这封信真的不用回了! 如和宁所说,此次刺杀是圣上授意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连曾经位高权重的当朝首辅也难免此灾。 那纵使他逃出生天,此刻身边定然也是危机重重。 平洲! 他一定还在平洲。 孟知溪眼神一定。 她要去平洲走一趟,最好尽快启程。 翌日,孟知溪就喊来和宁。 “昨夜歇的如何,可还适应。” 和宁已经换了常衫,淡紫色的寻常女子衣袍,是孟知溪昨日按照她的身形让下人去置办的。 别说,这样一装扮,还真少了几分京中之人的贵气与傲慢,显得更加小家碧玉一些。 只是她手里的那把红缨枪,太过扎眼。 “适应适应,知溪,我喜欢这里,空气也好,环境也好,比那皇宫自由多了。” 孟知溪失笑,“那就好,我还怕你不适应,不过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个活计想要托付给你。” 和宁瞪直了眼,她就等这句话呢,昨日她让沈嵘给她派个活,他三番五次的搪塞她。 定是觉得她当惯了公主,吃不得苦,干不得活。 还是知溪了解她,这次她偏要干出个名堂来,给某人看。 “我近日要出趟远门,沈嵘刚掌家不久,进进出出谈生意,身边没个保护他的,和宁你侠肝义胆,又有一身好武艺,我看这个活,只有你能胜任。” 话都夸到这儿了,怎能不应。 “好,你放心,等你回来,仔细检查,沈嵘一个汗毛都少不了。” 见她应下,孟知溪又去了趟祖父的院子。 此事可以瞒着沈嵘和和宁,但却瞒不过祖父。 “去,但要多带上几个人。” 沈老爷子或许早就料到有此日,已经让管家精挑细选了四名功夫较好的护卫。 加上会功夫的碧芙跟在身侧伺候,孟知溪此行也算多了些筹码。 对外,只说是外出谈生意便可。 月扇知道,小姐出门一般带着碧芙不带她,这次也没有哭闹,只是默不吭声的备好一路上的吃的喝的。 马车摇摇晃晃好几日,才行到了平洲城外。 此刻,官家牢牢守住城门,严查路引。 “平洲乱贼刚除,恐有余孽,这几日全城禁严,只许进不许出,公子可还要进城?” 孟知溪为行事方便,早就换了男装,宛然一副富商公子的面貌。 她撩开帘子,递上路引,“进,劳烦官爷了。” 第94章 若是让大人知道,岂不是要不顾伤痛,飞奔过去找人 平洲城内,一片肃然。 孟知溪她们一路走来,看那两侧的商贩全然没有打胜仗的喜悦之色,倒是和外面举国同庆的热闹场面大相径庭。 “碧芙,车坐的久了,咱们下来走走,买些东西。” 孟知溪从马车上下来,随意走到一处摊位前。 小贩已经准备收摊了,见如此贵人下马车来买东西,又慌忙支开摊子。 “贵人看看想买点什么,这都是内人手工缝制的,可防风沙,亦可挡寒。” 平洲城内的吃食不多,多的是这样卖围帽,防寒之类的手工品。 这里地处边境,来往商人居多,赶路之人,买这些东西回去自用或者送人都可以。 只不过这样的手工,制作粗糙,连她们沈家铺子里学徒的手艺都不如。 孟知溪随手拿了一个棕色的毛皮帽,让碧芙付了钱。 “敢问老板,平洲不是打了胜仗,为何这生意还是如此萧条?” 那小贩面色一变,“这位公子是从外面赶过来做生意的?一看您就不是平洲人,现在举国上下都知道平洲打了胜仗,也有不少商贩,得了消息来这平洲谈生意,可谁知道……” 小贩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劝公子有办法离开,还是尽早离开,平洲有乱贼余孽未除,连立了首功的首辅大人都被乱贼暗算,现在全城戒严,人心惶惶,哪有生意可做!” 话音未落,一支怒气冲冲地巡逻兵直直地跑过来,把几人围住。 “干什么的?外城人氏不准在城内打探消息,扰乱民心,否则一律按乱贼处置。” 孟知溪举了举围帽,“大人明察,我们就是买点东西,这就回去。” “买东西?你们入城检查了吗,我看你这马车嫌疑很大,可能窝藏乱贼,来人,给我搜。” 官兵蛮不讲理,上来就要把他们拿下。 孟知溪眉心一皱,暗叫不好。 她没想一入城就闹出动静,引人注目,这样还如何能打探消息。 看来这平洲真如这小贩所说,已经乱套了。 小贩见此,哪敢久留,早就收拾了摊子打包溜走。 孟知溪原本想让碧芙塞了银两打发他们,谁知这官兵见他们是外地的,又有钱财,非要把人扣押。 一支箭羽从天而降,直直的插在刚刚嚣张跋扈叫喊之人的眉心。 孟知溪骇然,吓的往后退了半步。 “来人啊,有乱贼,有乱贼。” 南北都有乱贼,街道一时混乱异常。 刚刚的官兵也不难为他们了,顺着声音追捕而去。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找到李掌柜安置下来!” 碧芙扶着孟知溪,把人往马车里送。 几个护卫见此,也神色紧张的护着人,驾车离开。 孟知溪撩开帘子,眼神扫向刚刚放箭的方向。 既然搜捕乱贼是朝廷故意设计的噱头,那刚刚放箭之人,会是他吗? 城东,墨竹连发数箭,引了混乱,才借机逃脱。 为了把身后的尾巴甩干净,他又连绕了好几圈,等入了夜,才提着药直奔京郊。 一处山野小院内。 门内之人轻咳了两声。 墨竹吹暗哨开门,里面的人露出头接应。 “怎么来的这样晚,大人的病情不能耽搁,不是说让你快去快回吗?” 军医叶安啰嗦了两句,连忙接过药查看。 幸好拿到的药全,马上熬制,让人喝下也不耽误事。 墨竹挨了训,也默不作声。 看向床上阖眼休憩的大人,不知道该不该汇报。 他刚刚竟然在城中看到孟姑娘了。 虽然她乔装打扮,换了一身男装,但墨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她来是添什么乱。 若是让大人知道,岂不是要不顾伤痛,飞奔过去找人。 “在这儿杵着干什么,熬药会不会,过来帮忙。” 叶安没好气的把这个木头疙瘩叫过来。 如今三个人落魄至此,也没什么尊称了。 他们现在可都是反贼。 两人的谈话声,终究是把谢长宴吵醒了,他转头扫了一眼,询问墨竹城中可有异况。 “回大人,城中守卫更加严密了,除了每日的巡查兵,其余人等一律只进不出,尤其是药店、医坊的伤患,逐个排查。” 墨竹手里这药便是偷来的,若是去买,也要经过一番盘查。 谢长宴阖了阖眼,似乎早就算到如此情况。 “不急,等着便是。” 如今没找到他的尸体,最着急的便是景玄宗。 前几日宫中姨母来信,圣上病重,身体虚空,怕是时日无多。 他紧咬着自己不放,无非是怕谢家扶持太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掌了他的大权。 执迷不悟,反受其害。 谢长宴嘱咐道,“这几日先避着,待我伤好一些,尽快和京中取得联系。” “是。” 墨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避开了今日在城中见到孟姑娘的话题。 叶安端着药碗送来,“大人,你这箭毒我虽然清理了,但体内的余毒未消,加上箭伤,怕是要修养一段时日,如今这小院也不能久呆,我看还是转移到村里,避人耳目。” 三人一合计,倒是有个最佳的地点可躲。 城郊附近的汤口村,彼时大月氏在村庄抢掠,是谢长宴领兵剿了匪徒。 村里的壮丁大树时常往军队送些吃的用的,一来二去,便熟稔了。 “大人,您就放心在这里住下,家舍虽然寒酸,但吃穿用度,一定不会委屈了您。” 大壮激动的搓了搓手,说话间已经让爹娘把侧院的三间屋全收拾出来了。 “俺身子糙,住牛棚就行。” 谢大人可是救了全村的英雄啊,这样的英雄能来他家住,就是让他搬路上睡那也香。 墨竹交代道,“对外不要透露大人的身份,就说我们是探亲的远房表哥,被封城困在了村里。” 大壮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晓得晓得。 第95章 知溪,我的好知溪,你还是来了 这边三人在汤口村住下养伤。 城中,孟知溪已经派人找了好几日。 距李掌柜探来的消息,城郊谢长宴坠崖的地方,他们也已经去过了。 官兵防守甚严,那崖底怕不是搜寻了百遍,连个人影都没找出来。 孟知溪推断,怕是谢长宴早就逃走了。 既然已经逃走,还没能出城,那定然是出了变故。 孟知溪眼神一亮,“李掌柜,咱们沈家在平洲是不是还有药材生意,让人在城中的各大药铺盯着,或许能有收获。” “是,姑娘。” 李掌柜应下,又转头回来,“要说异常,还真有异常,姑娘进城那日,城东的药铺丢了药,最近官府查的紧,那掌柜怕惹事,便没有报案。” 若不是平日李掌柜和这几家掌柜熟稔,那人也不会和他聊起这事儿。 孟知溪心下一沉,忙让李掌柜去打听药铺都是少了什么药。 李掌柜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急急忙忙出了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掌柜直接把那间药铺的掌柜带来了。 据他所说,那日少的药材,多是清热解毒的,还有少部分金创药。 这药材怎么听着都不对劲。 孟知溪没让这人声张,给了银钱补了他损失,又让掌柜按照这药方,抓好几副药。 这几日,她打扮成卖药的药童,日日去药铺守株待兔。 京中。 景玄宗躺在病榻上,得到这个消息。 “咳……咳……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谢长宴再沉得住气,也要折在女人手里,派人盯着,不要打草惊蛇,只要谢长宴出现,立刻捕杀,不论生死,能提他人头者,赏!” “咳咳咳……” 暗卫领命退下,外面来报。 “皇后娘娘求见。” 景玄宗收了眼中的杀意,“咳……让人进来!” 岳皇后端着药碗入内,坐在床边,放下药碗扶他起来,“圣上,该喝药了。” 景玄宗虚咳两声,倏然握住她的手。 岳皇后眼神一敛,劝道,“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圣上有什么话,先喝了药,再说。” 那大手松了力道,缓缓道,“好。” 任由她一勺一勺喂了药,景玄宗才拉着岳皇后的手不放。 “遥竹,坐下陪朕说说话,我们夫妻,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说会儿话了?” 岳皇后放药碗的指尖一颤。 遥竹是她的小名,这个称呼,她也好久没有听过了。 应该说自从她坐上这一国之母的位置,自从每年宫内的莺莺燕燕不绝如缕的添些新人的时候。 两人之间,便再无往日年少的情分了。 景玄宗感叹道,“说来,宫内的人再多,也只有遥竹你是朕的妻,如今朕年事已高,也有意让太子接管政事,遥竹,你是元承的生母,可要辛苦你了,好好教导他。” 岳皇后拉住景玄宗的手,“圣上万岁,说什么傻话,臣妾愚昧,不懂政事,朝堂之上,还需要圣上你亲自教导承儿。” 夫妻伉俪,双手紧握在一起,倒真有点情深的意思。 “朕自然会好好教他,遥竹,你会替朕守住这景家的江山,守住元承的对吗?” 岳皇后迟疑片刻,温柔笑道,“自然。” 出了紫宸殿,岳皇后面色恢复一片清冷。 连眼角的泪光,也被她抹去,消散的干干净净。 她自然会替承儿守住这江山,可惜,不是用他的人。 圣上已经让她失望太多次了! 这一次,她岳遥竹再也不会把希望放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 平洲,汤口村。 谢长宴的药物已经用完,伤口虽然已经大好,但是这药不能停。 叶安洗着药渣,催促道,“大人的药不能断,你要尽快跑趟城里了,这次不要像上次一样,拿了药就回来,别惹麻烦。” 墨竹忍不住抱怨,“哪是我惹麻烦,明明是那女人麻烦,若不是看在大人的面子上,我能为了救她,去惹那官兵吗?” 什么样的女人,能动用大人的面子。 叶安已经不止一次从墨竹口中提到这个神秘女子了。 刚想进一步打听,脖子间一股寒意。 墨竹跟着僵硬回头,忽然撞进自家大人森寒的眸底。 谢长宴咬牙道,“那日遇到了谁,你最好说清楚!” 墨竹缩了缩脑袋,总觉得大人这个眼神看他,他怕是活不长了。 老实交代完,谢长宴决定今日自己入城取药。 “大人,不可,这太过冒险。” 冒险! 还有什么比把她一个人留在城中好几日更冒险的! 谢长宴握着拳,都不敢细想,她一个女子,在平洲这样紧张的局势下,该怎么寻人。 “老实呆着,回来再找你算账。” 谢长宴回屋准备,恨不得现在就入城寻她。 又是一天,药铺迟迟没有消息。 打了烊,孟知溪躺在柜台后面的小床上打哈欠。 碧芙更随意,坚持要留下来陪她,便跟着在靠边的药床上躺下休息。 窗扇“咯吱”一声,一束月光白晃晃的透进来。 孟知溪猛然惊醒。 想叫碧芙,又害怕惊了来人,不敢出声。 猫着身子,她凑到帘子后面察看。 外间的窗户已经关上,暗昏色的月光下,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孟知溪不甘心,明明她刚刚听到动静。 猫着身子,脑袋继续往前探。 此刻,她完全没有注意,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她身后。 谢长宴的脚步放到最轻,甚至连呼吸都小心屏住,生怕惊到眼前人,打破这份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可他的心跳声骗不了人,“砰砰砰”的,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有力。 “唔。” 孟知溪只惊呼了半句,便被人捂住嘴,抱进怀里。 这熟悉温度和香气,她只挣扎了一下便认出来是谁。 任由他带到墙角,孟知溪泪眼朦胧,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被一个湿热的唇堵住。 谢长宴本来想浅尝辄止,但奈何她的唇太过柔软清甜。 他刚覆上去,便被诱的慢慢加深了力道。 直到激情和欲望褪去,他才极尽柔爱绵长的追着她,柔情缱绻。 “知溪,我的好知溪,你还是来了。” 谢长宴这话,带了几分得意和满足。 他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借着月光,墨色的眼底满是喜悦。 孟知溪几乎不敢回视他,又忍不住盯着他仔细打量。 他瘦了,也黑了! 皮肤似乎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眉峰都跟着凌厉起来,带着几分成熟的戾杀之气。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侧间,碧芙清醒过来,小声唤了一句,“姑娘?” 第96章 要走一起走 随着这一句轻唤,整个药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屋外,隐隐约约有火光照映。 连不会武功的孟知溪都猜到,这是有人来了。 药铺的人她早已经打过招呼,李掌柜他们是不会过来的 那定是有人在此设了埋伏。 原先的旖旎氛瞬间打破,孟知溪推开他,随手拿起一边药包塞进他怀里。 “愣着干什么,外面的人肯定是朝你来的,还不快走。” 这男人,打了几年仗,傻了不成。 追兵都到门外了,还不动。 谢长宴这才低眸看她,慵懒的向后一靠,眉眼微翘。 借着门外越来越亮的火光,能看到她眉眼黑亮,映着月色,媚态横生,极为诱人。 “知溪,你又赶我走?” 这语气,倒像是埋怨。 一直以来,他从她嘴里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快走快走”。 从来没有一次,她能想梦里那样,缠着他,软声细语道一句“留下来”。 谢长宴身形未动,只是把人拉进怀里,继续抱着。 他等了三年,这点利息,怎么够。 双臂紧紧箍着她,谢长宴的眼底温柔中带着一丝侵略性。 仿佛像要把她分拆入肚。 孟知溪垂下眼睑,定了定心神。 看着窗外的火光已经照的透亮,她已经有些慌了。 “谢长宴,你疯了,有人要杀你。” 这次她真是担心了,急语中带了些气。 顺带恼着捶了他一拳。 “唔。” 谢长宴闷哼了一声,脸色一下白了。 这一拳,力道可真重。 “好知溪,我还受着伤,你这样可算是谋杀亲夫。” 什么亲夫不亲夫,孟知溪只知道她刚刚那一拳好像真的砸在了他伤口上。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没有出城,原来是受伤了。 孟知溪猜的没错,他需要药,不是自己受了伤,便是身边人受了伤。 但此刻听到是他,孟知溪心里也跟着提了一下。 “伤到哪里了?重不重?你受伤了为什么还要来冒险取药?” 他身边的人呢,墨竹?还有其他手下? 孟知溪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危险,但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是聊天的好时机。 碧芙也从外间赶过来,“姑娘,大人,我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了,现在必须要突围出去,你们从后门走,我掩护。” 碧芙的武功,孟知溪见识过。 但留她自己对付外面那些官兵,孟知溪不忍。 她推着谢长宴走到后门,“从这里出去,有几条小巷子,你自己走,或许能绕开官兵。” 谢长宴抓着她的手不放,“要走一起走。” 孟知溪急急挣开,“放心,他们要抓的是你,只要你逃走了,没人会为难我的。” 谢长宴看着她,无奈搂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 傻姑娘!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道,“说了一起走,乖,相信我。” 谢长宴抬眸,给碧芙一个眼神。 三人直奔后门。 官府得到消息,已经暗中派人盯了多日,怎么会允许有疏漏。 再说上头下了死命,必须取谢长宴的项上人头。 这立首功的机会,大家自然都想得。 后院也被人围住。 为首的,便是之前的平洲守将陈大刚。 谢长宴初来平洲之时,第一件大事就是清理了平洲城内的贪腐之徒,这陈大刚是第一批被踢出军营的,对他怀恨已久。 捕杀乱贼谢长宴,是圣上亲允的,既能戴罪立功,又是他一雪前耻的好机会,陈大刚怎能错过。 “哈哈哈,谢大人,我知道您在里面,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即使是谢大人你,都有软肋啊!” 谢长宴心思缜密,不可能猜不到药铺中有埋伏的事。 但他还是来了,只为了一个女人。 “贪念欲念,人一旦越了界,便要把命搭在这上面!” “这话是谢大人送给我的,今日,我再送回给你。” 陈大刚抬手,命人撞开后门。 碧芙长剑出鞘,护在两位主子身前。 谢长宴在后,一身素衣,身形劲瘦,但威严不减。 他怀里揽着一位俊俏的药童。 看身形,大概是那位美人没错了。 陈将军眼神轻佻,让人举着火把,照着孟知溪那侧。 火光跳跃,闪了孟知溪的眼。 她跟着蹙了蹙眉。 清丽脱俗的少女,即使装扮成药童,都难以遮盖她的灵动。 陈将军大笑,“能入得谢大人眼的,果然是绝色,这样,今日你束手就擒,待我斩了你的人头回京邀功,可以饶你这红颜知己一命,把她纳入府中当个宠妾养着。” “哈哈哈。” 众人轻佻的笑声传过来,粗鄙不堪。 孟知溪被这些人粗俗直白的话吓到,身子跟着颤了一下。 她往谢长宴怀里靠了靠,避开那些猥琐打量的目光。 她该害怕的,可腰间的手臂,给了她坚定的力量。 谢长宴把人搂的更紧,低头安慰道,“别怕。” 抬头,他眼神扫过院中的竹竿,嗜血的眼神落在陈大刚身上。 满院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寒意,如同军营大开杀戒那日,他阴戾的像随时迸发的野兽。 众人跟着一颤,收了笑意。 如今他们笑,是不是笑早了? 谢长宴冷然开口,“陈大刚,本来本官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如今看来,你这副残骨,埋了也只会脏了一方净土,不如丢到城外喂野狗。” 陈大刚被他骇然的眼神吓的一怔,片刻反应过来,虚笑道,“哼,谢长宴,你不用逞强,如今你才是丧家之犬,既然你不肯就范,那本将就替圣上斩了你这……” 话未说完。 谢长宴就朝着左侧的那堆竹竿踢了一脚。 一只竹竿飞起,直直地朝陈大刚飞过去。 事发突然,对方抬剑去砍已经来不及。 削断的竹竿,直直插进陈大刚的左眼。 “啊!” 一声惨叫,陈大刚狼狈滚下马。 众人拔剑,警惕后退半步。 “大人。” “大人没事?” …… 一阵慌乱。 陈大刚恼羞成怒,“来人,给我拿下他们,格杀勿论。” 士兵全部涌进来,因畏惧谢长宴,全都警惕试探着不敢靠近。 谢长宴随手抄起一旁的竹竿,朝着怀中佳人一笑。 “抓紧我,一起走。” 孟知溪重重点头,右手抓住他的衣角,手心已经浸出了汗。 谢长宴一手护着她,一手连杀数人。 好几次,孟知溪都能感觉到刀剑从她脸颊擦过。 若是再近一分,怕是便能将她的肌肤划破。 好在谢长宴每次都能把她牢牢护住。 碧芙也围着两人打掩护。 但毕竟寡不敌众,对方用的是人海战术,虽然损耗巨大,但把他们团团包围在中间,也令他们一时突围不得。 若是再有弓箭手,那便是插翅难飞。 正担心着,一支箭羽划破长空。 陈大刚从地上笑着爬起来,“哈哈哈,谢长宴,你的死期到了。” 第97章 勾走了他家大人的魂 孟知溪听着这箭声,本能的推开人,挡在他身前。 这一刻,连谢长宴都僵住了。 右手快速斩杀了身侧之人,左手已经伸过去把人拉回来。 人重新落在他怀里的瞬间,箭羽偏过,直中陈大刚的眉心。 “大人,属下来迟。” 墨竹从天而降,与此同时,还有一批黑衣人随着他围在三人外侧。 黑衣人蒙着面,眼神漠然,出手狠辣。 很快便斩杀了一大片官兵。 陈大刚已死,群龙无首,门外围剿的官兵已经动摇。 墨竹冷声道,“陈大刚已死,你们确定还要执行他这荒诞无稽的任务,识相的,回去告诉你们身后的主子,我家谢大人劳苦功高,受万民爱戴,你们伤不得。” 此话一出,那些士兵犹豫片刻,便落荒而逃。 黑衣人动作划一的收了兵器,站在一侧。 他们得救了,但看的出来,谢长宴并不是很高兴。 他冷声质问,“你去求了他?” 墨竹跪地,双手交上刀剑,“不敢拿主子的性命开玩笑,属下甘愿领罚。” 谢长宴瞳孔带着怒意,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没等他开口。 孟知溪忽然感觉脚踝处附上一只手,她后背发寒,踉跄退了半步。 地上的未死之人,闹出的荒诞动静。 谢长宴托住她的腰,抬手拿剑,一刀解决。 今日死的人太多,谢长宴怕吓到她,怒声道,“先回去再说。” 冬日寒冷,他们趁着月色赶路。 孟知溪坐在马上被谢长宴用大氅团团包住,只露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脸。 因她是侧坐着的,一抬头,便能看到他的喉结。 在往上,就是他迎风肃然的下颌。 风呼啸而过,掩盖住他喉结滑动的声音。 “吁。” 谢长宴骤然勒马,孟知溪身形不稳,一下撞进他怀里。 暗暗吃痛,她揉着眉心,乌黑的眸子带着湿润的水色。 抬头。 一双染欲的眼盯着她晕红的面。 “知溪,休要撩我。” 这是在马上,他不想…… “我哪有?” 孟知溪这会儿脑子还发晕呢,原本她只是来平洲,打探一下他的消息。 只要确认他平安无事便好! 谁知来到这里,事态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现在,孟知溪都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 怎么就上了他的马,随他私逃了。 谢长宴目光如炬,似乎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现在后悔,太迟了。” 自从她刚刚毫不犹豫地为他去挡那支箭,谢长宴几乎可以确定。 她心中亦有他。 只是这傻姑娘,反应太迟。 谢长宴声音暗哑,长叹一声,终究是忍不住,提着他的大氅把人包的更紧一些。 直到那张小脸堪堪露出,他才低头,将人吻住。 呼吸缠绕。 孟知溪几乎无法呼吸。 唇间的温热刚刚被寒风吹散,他又覆了上来。 前方带路的墨竹听到身后的勒马声,还以为大人出了什么变故。 他也跟着勒马掉头,没等他反应。 便看到不远处那月光之下,缠绵缱绻在一起的两人。 准确的来说,墨竹只看到大人一人的身影。 但他怀中,鼓鼓囊囊的一个小鼓包,隐隐约约露出墨色的发丝。 大人低头,迁就着她,轻硺啃噬。 这副场面,墨竹绝对不会傻乎乎的认为两人在聊天。 墨竹尴尬一怔,僵在原地。 碧芙也跟着调头回来,她还没来得及往后看,就被墨竹强制转回去。 两人背着等了许久,才听到身后渐响的马蹄声。 待到快入村的时候,几人下马,又转了牛车。 墨竹一声哨响,那些马匹便和听懂指令一样,原路返回了。 赶牛车的是大树,为了执行大人交代的任务,他兴冲冲地等了半夜。 怎么,大人还带回来两个女人来? 这下,大树有些犯愁了,家里的房间不够,就算是他睡路上,都不够。 马车又慢又颠簸,谢长宴怕她不适,直接把人捞进怀里抱着。 孟知溪不自然地拒绝了一下,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回头一看,前面的两人已经识相的齐齐扭过头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们一定是看见了。 避开他的伤口,她暗暗拍打了他一下。 听见他暗声失笑,孟知溪只能扭过头当听不见。 回到村里,天色已经放亮。 村中有不少村民早起去城里买卖山货的,路上遇到和他们打了招呼。 “大树,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啊,这么早就回来了。” “哦,俺拉着表兄和嫂子去城里看病刚回来,大伯娘您呢?” 大树人实诚,不会撒谎,他的这套说辞,是墨竹一早交代好的。 “我卖些干货,换点粮食。” 村民没怎么怀疑,只是暗道,这大树家最近算是亏了,接了一大堆远亲回来住,弄的家里挤挤巴巴不说,外地人就是矫情,这才来住了多久,已经入城看了两次病了,哪家好人家经得住这样折腾。 孟知溪诧然,直到坐在又硬又窄的木床上,才反应过来。 这几日,谢长宴竟然真的屈尊藏这样的山野小村里,怪不得城中那些人找不到他。 大树妈敲了敲门,“姑娘好,我们村里粗鄙,没什么拿出手的,这是大人让我备的粥,您将就喝些,还有这些衣裙,是我从村里淘换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都是新的。” 孟知溪点头道谢,她也知道如今这时局,她也只能跟着谢长宴先在此藏匿起来。 用了粥,换了衣物,还迟迟不见谢长宴回来。 虽然一夜未睡,但现在外面鸡鸣狗叫,吵闹着实在睡不着。 孟知溪这才开门出去。 “吱呀”一声,打断了正在聊天的几人。 “屋里那位就是大人心心念念之人?” 叶安刚问了一句,抬头,便和门口的佳人对视。 未施粉黛,却这等绝色,怪不得勾走了他家大人的魂。 第98章 这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三人正在聊公事,就这么被打断,一时无言。 孟知溪站在门口,也察觉到自己出来的不是时候。 只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注意到自己,这让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知溪,过来。” 谢长宴笑了笑,抬手唤她,算是替她解了围。 孟知溪走近,无视他伸过来的手,保持距离站在一侧。 随口问道,“大人近日就在此处歇息?” 茅草屋,猪圈,牛棚,断了角的桌椅板凳。 这条件在村里算是好的,但在孟知溪眼里看来,起码和他是极其不相配的。 明明是功名赫赫的首辅大人,他灭了大月,是传世的功绩,怎么就被安了乱贼的名号。 以他的作风,根本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孟知溪情愿相信他藏在此处是有其他的安排。 谢长宴嗓音里隐有笑意,“时局所迫,只能委屈你随我一起受苦了。” 原先他也是不习惯的,但如今她来了,这也算是苦中作乐。 若不是计划有变,谢长宴竟然还想在这小山村里多待些时日。 他毫不避讳,大手直接牵住孟知溪的手,给她介绍。 叶安,他的军医,这三年平洲一直在军营随侍他。 提到这,叶安才回过神来。 “大人,您的伤口又裂开了,必须马上换药。” 幸好,这一趟虽然危险,但也没忘了带药回来。 叶安匆匆检查,挑出金创药和要熬的中药。 中药交给墨竹去熬,他又匆匆拿出随身的剪刀,纱布。 孟知溪这才往谢长宴的胸前看,青灰色的料子,暗红的血迹已经渗出来,也不知道伤口有多大,但能渗透冬衣,肯定很深。 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孟知溪咬着唇,满眼担心。 昨天,她好像还捶了他一拳。 该不会是她太用力了…… “嘶” 谢长宴配合着去解开冬衣,几乎还没动,就轻抽了一口气。 “真是太疼了,伤口什么时候崩开的都不知道,这会儿衣物怕是已经黏在伤口上,叶安你手太重,我可受不了。” 旁边正在准备东西的叶安一怔。 大人这是在说什么,这伤口都长了多日,即使破裂,还能有拔箭那日疼! 那日流了多少血,大人闭着眼连哼都没哼一声,今日这就喊疼了? 双眸迷惑不解,叶安拿着剪刀,看见了一旁被唬住的姑娘。 好,他懂了。 轻咳一声,叶安配合道,“大人只能忍忍,如今村里条件有限,没有麻药,您这伤口又必须处理,否则晚上发起烧,更麻烦。” 他说完,孟知溪已经主动把手放在了谢长宴手掌上。 “你要是怕疼,就抓着我。” 谢长宴满足的眯了眯眼,唇角都微不可察的勾着。 这还不忘回头安慰她,“好,你不用担心,我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叶安见此,眼眸移向别处,手里的剪刀也缓缓放下,“哎,原本大人您再养几日,这伤便可大好的,可如今,怕是要重新养着了。” 孟知溪一听,更担心了。 她包的药不多,也不知道够不够他用的,早知道就多弄些了。 谢长宴不忍再吓唬他,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熬药,这药让知溪帮我换,她手轻。” 叶安拱了拱手,这才将药交接出去,“麻烦姑娘,照顾好大人。” 孟知溪哪会换药,但想到刚刚谢长宴抱怨这位军医下手太重的语气。 怕是军营中都是男子,他一个军医,平时任务繁重,下手自然也顾不得轻重。 孟知溪心想,自己放轻一些,总不会痛! “大人随我回屋,我帮你换药。” “好。”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谢长宴歇息的小屋,屋内本来就不大,谢长宴坐在床上,占了不少空。 孟知溪靠过来,弯腰,离他特别近。 她用剪刀剪开他的冬衣,然后用温水来回擦拭,再慢慢揭开。 一道十字纹的伤口,十分狰狞,贯穿前后,只看这伤口便知道当时这只箭羽插的有多深。 “疼吗?” 孟知溪低头帮他吹了吹。 谢长宴盯着她,目光如炬,差点要把她拆入腹中。 半天,他才弯着唇回了一句,“不疼。” 她换的药,怎么会疼呢! 纵使这伤口再深一些,密一些,也不疼。 擦拭,换药,包扎。 孟知溪每一个动作都放到最轻。 他流了不少血,染的盆里的水都成了淡红色。 孟知溪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只知道,平时自己绣花时,用针尖戳破了指尖都是极疼的。 心顿时又跟着软了不少。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随着太阳高高挂起,屋内的视线也逐渐更加明亮起来。 谢长宴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三年未见,她比记忆中出落的更加清丽了。 小脸脱了稚气,露出那双秋池般的杏子眼,她下颌尖,脸儿是粉白的,带着一股清冷鲜活的灵气。 就说她是瑶池下凡的玉女也不为过。 视线反反复复把她描绘了一遍,最终和脑海里哪个日思夜想的倩影重叠在一起。 谢长宴眉毛一弯,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 这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好了。” 孟知溪包扎好最后一圈,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一抬眼,发现谢长宴正在看她。 她脸色一红,连忙收拾好东西,把血水倒了出去。 “哇,好漂亮的姐姐啊,大树哥,这是婶子给你找的漂亮媳妇吗?” 村里的院子,半米高的篱笆墙,几乎没有什么隐私。 孟知溪一出门,就被院外一堆小孩子围观了。 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素衣,简单挽了个发髻,没带任何发饰,即使是这样,也甚是打眼。 大树忍不住看了一眼,脸涨的通红。 他哪有这样的福气,这样的仙女,也只有谢大人这样的大英雄才配得上。 “去去去,胡说什么,这位是我嫂嫂,我表哥就在屋里,再乱说,小心他出来揍你们。” 谢长宴在大树家住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他那个冷面阎王的气势,吓哭了不少小孩子。 果然,大家一听到谢长宴的名号,吓的哄散而逃。 孟知溪耳尖一红,给大树回了个感谢的眼神,没有否认,匆匆回屋了。 屋里,谢长宴已经装模作样的躺在床上。 见孟知溪进来,他主动往里挪了挪,空出一小片地方。 “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第99章 她自然是随我一起 孟知溪念在他受伤的份上,没有拒绝。 但她没躺下,只是走过去,坐在床边。 “大人睡,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这么多年未见,两人之间该是生疏的,可偏偏谁都没有这种感觉。 两人之间的相处,熟稔的像一对寻常夫妻。 就连孟知溪都惊觉,从一开始见面的惊喜,到遇到危险时的担心,再到看他受伤时的心疼。 她知道,自己怕是已经动心了。 见她不过来,谢长宴便厚着脸皮靠近。 最后,他躺在她的腿上。 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这才开口,语气中带了半分委屈,“为何不给我回信?” 孟知溪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谢长宴紧跟着质问道,“知溪,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对我的感情,上次的冬衣,我收到了,不止我,军中的十万将士,都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即便如此,你还能继续骗自己吗?” 说到这儿,他手正好摸到她腰间的软肉。 孟知溪的身子一僵,张了张口,又兀自把话咽回去。 她确实没回信,也没打算回信。 心乱如麻团,连她至今也分不清,当时赠的那批军需,是出于家国大义,还是出于对他的情谊。 或许,在她心里,谢长宴是更重一些的。 “谢长宴,我还需要些时间,考虑清楚。” 一但决定了,便是千难万难也要共度的。 孟知溪不想如此草率。 她一向如此冷静,不是吗? 谢长宴倏然起身,把人按在床上。 木板床“咯吱”一声,发出即将断裂的巨响。 门外,端着药碗正要敲门的墨竹僵住,陷入两难。 大人都受伤了,还要…… 算了,大人和孟姑娘腻在一起,就没有他能打扰的时候。 他端着碗,转身往回走。 正好与出来的叶安对视。 对方瞥了他一眼,了然道,“药不喝就先倒回药罐里,待会儿温好,记得叮嘱大人喝药。”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屋内。 谢长宴低头喊她,“知溪,迟了,你没有时间考虑了,自从你不顾一切追来平洲,就足以说明一切,这便是最好的回信,你休想再逃。” 说罢,他抬起她红扑扑的小脸,吻落在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之上。 孟知溪被动承受着,顺从的闭上双眼,仔细感受他的情谊。 片刻,她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主动迎合他。 谢长宴一怔。 双眸溢满惊喜。 化感动为柔情,他动作更加轻柔,一点一点去引诱她。 孟知溪微微娇喘,却撑着把人推开。 谢长宴人从她怀里出来,满是情欲的眼底还带着一丝不解。 孟知溪脸颊红的要滴血,“你……你还受着伤,刚换了药,不要命了?” 虽然是埋怨,却道出几分娇羞。 谢长宴听出来她的意思,俯身在她耳畔道,“不碍事的,我可以。” 她不可以! 这还是在别人家里,这样的小院子,怕是一点动静别人都听得到。 而且,这是在白天啊! 孟知溪撇过头去,不愿意再搭理他。 反正,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好好好,我不碰你。” 谢长宴笑着把人抱进怀里,手上再不敢有一点逾越之举。 纵使是这样抱着她,他也心满意足了。 等了许久,孟知溪还没等到药,她便亲自出去,到厨房看看。 墨竹见她进来,连忙把药盛好。 “孟姑娘,这药烫,您小心拿好。” 有孟姑娘在,大人大抵是不想让他服侍的。 墨竹猜的很对,只不过他低估了谢长宴对孟知溪的宠溺程度。 到了午饭的时候,谢长宴自己出来端饭了。 墨竹还“咿”了一声,挠了下脑袋纳闷,孟姑娘呢? “怎么,让你的女主子亲自出来端饭,你就不怕烫着她?” 说完,谢长宴还给了他一记冷眼。 这才将饭菜端到屋里。 叶安咂了咂舌,拍着墨竹道,“不得了,这姑娘不得了,咱们谢大人,这次可是栽他手里了!” 歇了一天还不够,孟知溪一觉睡到晚上。 夜色昏暗,谢长宴给她盖好被子,悄然起身。 孟知溪是极其不适应这里的,板床又硬又窄,两个人躺下,她就要侧着窝在谢长宴怀里。 虽然暖和,但连个身都翻不得。 所以连睡觉,她都轻哼着表达自己的不适。 谢长宴知道她的委屈,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身出去。 月光下,谢长宴冷声道,“明日出发,让人安排,出平洲,回谢府。” 原本谢长宴是打算蛰居在此,直到平洲解封。 没想到此次情况危急,墨竹不得已动用谢家的私兵,这下怕是他想待,也待不肃静了。 正好,谢长宴也不想委屈了她。 早日出去平洲,也能舒展拳脚,只是这样,便一点也遮掩不住谢府的野心了。 这恰好,随了那人的意。 墨竹低着头,仍然能感受到大人的不满。 “是,那孟姑娘,咱们是送她回去,还是……” 谢长宴冷声打断,“她自然是随我一起。” 说完,他重重拍了拍墨竹的肩,似乎是在宣告什么。 “以后,我们都不会分开了。” 孟知溪是在一阵摇摇晃晃中醒过来的。 谢长宴的手指,落在她脸上,似乎是在帮她梳理碎发。 孟知溪觉得有些痒,抬手拂开,“别闹。” 说完,她听见一阵轻笑,这才睁眼。 两人在一辆马车里,谢长宴坐着,她躺着,头枕在他怀里。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用些点心?” 孟知溪微窘,她嘴上抱怨床太硬,却睡的这样死。 难道是谢长宴在她身边,她睡的更安心吗!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怎么出门不坐牛车了,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吗? 一系列的疑问,直到谢长宴吐出那句,“傻姑娘,我们已经出来平洲城了。” 车内霎时间安静。 孟知溪担虑道,“出平洲了,可我还没给李掌柜留信,若是他得不到我的消息,沈家那边会着急的。” 谢长宴打开桌上的点心,拿了一块芙蓉糕放到她手上,“放心,我已经派人给李掌柜留信,至于沈家那边,也有人送信去巴陵,你不必担忧。” 孟知溪坐好,与他对视。 感叹他思虑周全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 既然他如此简单能出平洲,那为何一直不走。 圣上追杀在即,他们现在能逃去哪? 谢长宴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带你回谢府,真正的谢府,去见见我的好家人们。” 第100章 我家娘子爱吃甜,你给挑个甜的 马车行了好几天,就这么一路北上。 孟知溪身子娇弱,可是被折腾的不轻。 可她愣是一声没吭,左右是她自己选的。 孟知溪就这一根筋倔,认准了,便不回头。 “累了,过来躺一会,今日午时,差不多就能到了。” 谢长宴铺了铺长袍,示意她坐过来,躺在他腿上。 孟知溪回头,看了一眼,耳尖冒红。 “不躺。” 也不知道是谁,受着伤还拉着她犯浑。 谢长宴哑然失笑,“那你坐过来一些,离那么远做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孟知溪依旧摇头,抬手撩开帘子,往外看。 她还真没来过西北,这里的风又冷又硬,和刀子一般,吹的人脸都疼。 身后贴过来一块暖热,谢长宴凑近,就这样环抱住她,头靠在她耳后。 “冬日西北的环境不好,倒是苦了你。” 她畏寒,又娇气,怕是不会适应这里。 此时此刻,谢长宴倒是有些后悔了,后悔把她带来受苦。 可若放她回去,自己怕又想的抓肝挠肺,睡不好觉。 孟知溪摇了摇头,“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谢大人这样的男子。” 谢长宴摩挲着她的手指,把脸贴在她的脸颊上。 眼底闪过几分不自然,又有些许感动。 他抬眸望去,皑皑雪地上,只有寥寥无几的数人冒雪奔波。 这还没入城,看不到城内的繁华景象。 偏偏孟知溪好奇,有时还伸出手去,接那飘落的雪花。 谢长宴便纵着她,陪她坐在窗口看了一路。 直到入了天阳城。 人影才渐渐多了起来。 西北人的服饰,多半的毛皮大氅,看着就厚实。 孟知溪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土人情,还直觉有点恍惚。 谢长宴揉了揉她吹的冰凉的小脸,笑道,“到了,咱们下车,先用个膳。” 行了一路,车马疲,人也累。 谢长宴扶着人下车,又在马车前细心帮人把披风系好。 叶安和墨竹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位孟姑娘来的这几天,简直给他们开了眼。 得得得,不留下来碍眼,两人主动承担了拴马寄车的任务。 只有碧芙,默默跟着两位主子进了酒楼。 近来快要到元日,城中的人多了起来,竟然一时没有包厢了。 碧芙花了重银,才淘换到一个靠窗里安静点的位置。 孟知溪坐下,顺着窗户往外看,对面的小摊位好像在卖烤红薯。 两个扎着小啾啾的娃娃,吵着闹着要吃。 父母无奈,掏钱买了一个,那两个小娃娃一人一半,吃的正香。 饿了一路,菜还没上,孟知溪这会儿看的目不转睛。 谢长宴失笑,睨了一眼窗外的小贩。 “怎么,想吃?” 不待孟知溪回答,他便起身,“等着,我给你去买。” 明明有碧芙在旁边候着,他倒是有兴致,抬步便出了酒楼。 孟知溪在窗子里看着他跑去买红薯的背影,弯眉浅笑。 谢长宴掏了银子,回头看着窗内的佳人,心满意足。 “老板,我家娘子爱吃甜,你给挑个甜的。” “好好好。” 这边谢长宴挑着红薯,酒楼却已经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谢公子来了,还不快请到二楼包厢。” 他口中的谢公子,自然是这天阳城的小霸王谢长恒,他父亲是滇侯,母亲是锦芳夫人,权势地位在天阳城一手遮天,可以说他是这天阳城的小太子也不为过。 男子一身上等的狐皮白裘,一抬手,身后之人才收了伞。 这几日天气冷了,家里的莺莺燕燕都挤在家里,吵闹的厉害。 谢长恒烦躁的不已,这才出来透口气。 谁知等了片刻,这酒楼竟然连一间厢房都腾不出来。 “混账,知道这是谁吗,你们酒楼还要不要开了?” 掌柜都不用去看谢长恒阴郁的脸色,被他身后的随从这么一吼,吓的腿一软,跪到地上。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是下面的人不懂事,我这就让人去找厢房。” 狭长的眼角透着不善,谢长恒抬脚,把掌柜踹到一旁。 “废物,信忠,你亲自去找,爷要靠窗的好位置,遇到哪个不长眼的,直接扔下楼去。” 谢长恒一发话,他身边的随从立马杀气腾腾的上楼了。 掌柜吓的大气不敢出,只能安排好茶点先稳住这位小祖宗。 此处的动静,引的大厅众人议论纷纷。 谢长恒不耐烦地扫视一圈,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正欲抬步上楼,他眼睛一亮,视线放在靠窗的角落处。 女子解开粉色的羽缎大氅,只穿了一身对襟彩霞小袄。 双手托腮,笑眼看向外面。 仅仅是一个侧颜,就看的谢长恒心神一荡。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他之前怎么没遇到过。 此女子是肤光如雪,姿容如玉,犹如不食烟火的仙女,降落凡间,清丽脱俗。 家中那些环肥燕瘦和她一比,都失了颜色。 一时,他怔在原地。 楼上,信忠兴冲冲地下楼。 拱手得意道,“公子,包厢已经清理好了,公子尽可放心上楼用膳。” “啪。” 信忠头上挨了一下。 “上什么楼,没听见刚刚掌柜的说吗,楼上已经没有包厢了,我看我们就入店随俗,在这大厅凑合一下!” 说着,谢长恒抬步向靠窗那桌走过去。 信忠摸着脑袋,眼神不解,顺着公子的视线看过去,这才解惑。 原来如此,看来公子的后院又该添新人了,也不知道这次的新鲜能撑多久。 掌柜擦了擦汗,心跟着提起来。 刚刚和那位姑娘一块进来的公子,看气质也不是凡人,他看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想是这么想,掌柜可不敢上前劝言,只能任由那位小祖宗走过去搭讪。 “姑娘,您先喝茶,别着急,待会儿大人就把红薯买来了。” 碧芙倒上茶水,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神大骇,又惊觉大人不在,谢小公子应该认不出她们才是。 正想提醒姑娘,还没开口,谢长恒已经走近。 他揖了揖手,扬声道,“这位姑娘,店中无座了,不知道可否和你们拼个桌?” 第101章 这话是可以当着满院子的下人说的吗 孟知溪一怔,回眸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她开口婉拒,“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我们这桌还有人,已经满桌了,你还是让掌柜帮忙安排其他地方!” 正脸更美! 软声细语砸在谢长恒心上,他一点都没有被拒绝的不悦。 倒是一旁的信忠,跟着谢长恒横行霸道惯了,上来就开始唬人。 “这位姑娘,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你既然来到这天阳城,可知我家公子是谁?” 孟知溪漠然,冷冷扫了一眼,就当狗吠。 谁管他是谁,别打扰他们吃饭就行。 刚到天阳城,她还不想给谢长宴惹麻烦。 “你家公子是谁与我何干,没座就是没座。” 孟知溪冷然的态度,倒是让谢长恒来了兴趣。 他抬手制止信忠,“哎,怎么能和姑娘这么说话呢,粗俗,辱没了咱们天阳城的待客之道,去,把这桌的账记我账上,就当给姑娘赔礼道歉了。” 信忠老老实实去传话,他知道,公子来了兴致,怕是要砸钱博美人一笑了。 谢长恒并没走,他让人结了帐,就准备这样坐下。 按礼说,她这样清冷的人儿,不想和他有牵扯,自然不愿欠他饭钱,这样,他便能顺理成章的识得佳人了。 “听口音,姑娘不是天阳人氏,不知是哪方水土,养育了姑娘这样的美人,日后,我定要去那里逛一逛。” 孟知溪蹙眉,喝了口水。 眼看着这人没走,还厚着脸皮坐下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碧芙,暗想要不要让碧芙把这人赶走。 谁知碧芙面色怪异,低头附耳和她通了气。 “姑娘,这人是谢府的小公子。” 他就是谢长恒? 谢长宴的庶弟! 孟知溪刚喝的茶水呛了出来。 抬眸,她正色打量了眼前人。 论相貌,他和谢长宴长的并无相似之处。 眼角狭长,雍容散漫,一看就是阴险算计之徒。 不过这耍起无赖,逗弄姑娘的本事,倒是和某人有点像。 谢长恒见对方打量他,疑惑开口道,“怎么了姑娘,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孟知溪勾唇摇了摇头,不语。 没有什么,那就是这姑娘对他有兴趣。 正好,他也打算和她深入了解一下。 说着,他便要借着添茶水的功夫,往她旁边移动,想占些便宜。 谢长宴捧着热腾腾地烤红薯进来,看到这么一幕,脸一下黑了。 抬手便把刚刚老板找的两个铜板抛了出去。 谢长恒吃痛,手一松,茶壶落地。 碧芙拉着孟知溪往后一躲,几人配合默契,热茶只倒在了谢长恒一人身上。 “啊。” 惨叫声把信忠喊过来。 “是谁,哪个贼人敢谋害我家公子。” 信忠拔剑,还没来得及对着孟知溪她们恐吓,就吓的当场松了手 剑掉在地上,差点砍了自己的脚。 “大……大公子!” 若不是身后,墨竹和叶安跟进来,信忠还以为他认错了人。 不止信忠,就连正在叫嚣的谢长恒见了来人,都吓的差点昏过去。 “你……你……你不是……” 谢长宴疾步走过来,拉着孟知溪检查她有没有伤到。 见她无事,他才把红薯塞到她手里。 “小心烫。” 叮嘱完,谢长宴回头给了谢长恒一记冷眼。 双眸透射出的寒意,比这冬日未化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我的人,你也敢肖想,还不快滚!” 只是这一句,谢长恒便吓的仓皇而逃。 那可是天阳城的小霸王啊,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他吓的屁滚尿流。 掌柜看在眼里,也知道窗前这一桌贵人身份特殊,上菜的态度更加恭敬。 直到菜都上全了,谢长宴还闷着气没有动筷。 “这等赖皮,就该让碧芙直接撵了去,若是刚刚我打那一下,他没有轻重,泼到你怎么办?” 谢长宴已经开始懊悔了,刚刚是他冲动,伤了谢长恒也罢,差点误伤了她。 孟知溪把手覆在他握紧的拳头上,就这样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掰开。 笑盈盈地,她把自己掰了一半的红薯放到他掌心里。 “别气了,我这不是没有被伤到吗,这红薯我吃不下,分你一半。” 谢长宴这才高兴。 拿起那红薯咬了一口。 嗯,真甜! 叶安和墨竹在一旁埋头吃饭,根本不敢看。 匆匆扒拉了两口,便找借口去牵马。 孟知溪胃口大开,不仅吃了半个红薯,还吃了不少其他的。 走的时候,她还笑着告诉谢长宴,这桌账已经记在谢府名下了。 谢长宴应道,“本该如此,不过以后不用记别人的名,你出去,记我的名便可。” 这男人,连这点醋都吃。 孟知溪跟他上了马车,本以为他们下一站会是谢府。 没想到谢长宴直接带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子。 这里显然已经让人提前收拾过了,很干净,连院子里的路石和扶手都被擦拭一新。 一位老嬷嬷站在门口等他们,见谢长宴下车,还牵着一位佳人。 那人匆匆打量了孟知溪一眼,慌忙上前行礼,“大人回来了,这院子老奴已经吩咐收拾妥当,您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老嬷嬷双眼含泪,似乎对谢长宴的感情深厚。 谢长宴下车,也去扶她。 “刘嬷嬷您不必行此大礼,这院子你打扫的很好,我们这次要长住一段时间,缺什么再添便是。” 说完,谢长宴牵起孟知溪,向她介绍。 “我们不回谢府住,我住不自在,也怕那些人惹你烦心,这院子是我母亲生前住过的,刘嬷嬷是我母亲的贴身嬷嬷,一直在此打理。” 孟知溪见状,也微微朝刘嬷嬷见了个礼。 毕竟是主子和下人,刘嬷嬷没有逾越,很快便适应下来,领着他们朝里走。 公子虽然冷情,但早就到了年纪,身边有个贴心人伺候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位姑娘长相甚是娇媚,亦不是大人的正妻,家世品性如何,她还需要替老夫人仔细审查。 一行人入了主院,整个府内的丫鬟奴仆全都在此候着。 谢长宴当众宣布了孟知溪女主人的地位,又转头吩咐,把她的房间安排在自己房内便可。 孟知溪脸颊一红。 这话是可以当着满院子的下人说的吗? 第102章 这就是血脉压制,嫡庶高低 谢府。 谢长恒顾不得身上的烫伤,带着一身狼狈跑回府中。 一入府,他就横冲直撞地闯进后院。 “母亲,母亲,不好了!” 锦芳夫人此刻还在屋内欣赏珠宝,这次下面的人送上来的一套黄金翠饰,总算能勉强入眼。 待到元日之时,她带上这套首饰,参加城宴,定让城中的那些贵夫人们另眼倾羡。 “夫人,小公子来了。” 贴身的丫鬟刚禀报了一句,谢长恒就闯了进来。 锦芳夫人合上首饰盒,抬手给了身边的丫鬟一巴掌。 “混账,少主子来了,不提前禀报,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丫鬟被掌掴的脸颊滚红,愣是不敢发出一声。 “滚滚滚,我有要事要与母亲谈。” 谢长恒踢了地上那丫鬟一脚,她才如同大赦,匆促退了出去。 锦芳夫人转了笑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谢长恒这满身的狼狈惊住了。 “胡闹,这是你院子里哪个婢妾伺候的,大冬天的,怎么任由自家公子湿着衣物出门。” 自从三年前被谢长宴抢了御赐的婚事,谢长恒的正妻之位就一直空悬着。 锦芳夫人要强,一直想选个比那蒙古公主还要高贵的女子入府当儿媳。 选来选去,也没有合适的,便一直误着,幸好恒儿屋内的婢妾不少,也算替他解了忧愁。 哼,贱东西就是上不了台面,这群小贱人,胡闹起来一点也不知分寸。 看来,是时候该为恒儿选一门合适的贵亲了。 锦芳夫人眼神一敛,忙让下人给小公子拿要换的衣袍来。 谢长恒却屏退下人,“母亲不急,我有要事要说。” “什么要事,也不能湿着衣物,若是害了病怎么办?” “母亲,他来了,谢长宴,他回来了!” “哐嘡”一声。 锦芳夫人手里的铜镜落地。 谢长宴,那个煞神,他怎么来天阳城了! “母亲,我真没看错,就是他,就是他。” 谢长恒言语激动,更多的是惧怕,他抖着身子,半天才冷抽了一声。 胳膊上湿塌的袖子下,皮肤火辣辣的痛。 待传来下人上药,谢长恒又是一番鬼叫。 “啊~母亲,好疼啊,这都是他害的,他要来害我……” 屏退下人,谢长恒含着泪宣恨,“是他,都是他,他要来夺走我的一切了,母亲,您快想想办法把他赶走。” 锦芳夫人稳了稳心神,拍着谢长恒的肩膀,“恒儿不怕,纵使他是煞神,也夺不走你的东西,这谢府是我恒儿的,永远都是。” 眼神触及到谢长恒胳膊上火红的一片,她眼底多了一分阴狠。 “恒儿,你照我说的做……” 母子俩在主屋密谋多时。 待到昏时,滇侯才踏着晚霞入府。 忙完公务,他第一时间想回到后院放松一下。 一进主屋,锦芳夫人收拾的娇媚可人。 夫妻多年,锦芳素爱华丽,常常把自己打扮的和当家主母一般华贵。 她今日这样的装扮,倒是素丽,和当年两人初遇时差不多模样。 滇侯眼前一亮,笑着走近。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做了这么多的好菜?” 锦芳夫人一怔,见他一个人进来,还不由得往后看了看。 “侯爷一个人回来的,长宴他怎么不回家,是不是还是对我有误解?” 锦芳夫人黯然神伤,倒是让滇侯一懵。 “夫人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话说到一半,滇侯忽然意识到,“他回天阳城了?” 大厅内一片静默。 谢长恒姗姗来迟,左胳膊缠着厚厚的白布,眼神委屈。 滇侯沉了沉眼皮,“你这是怎么弄的?”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他滇侯英明一世,就这么两个儿子,大儿子聪慧善谋,奈何太有主见,自小与他不亲近。 小儿子倒是听话,随侍身侧,但脑袋是个愚笨的,平日里和后院的婢妾们胡闹就罢了,怎么还弄伤了胳膊。 他滇侯的儿子,千金贵体,岂是那些下贱胚子能比的。 谢长恒犹犹豫豫,“父亲,您可要为我做主,是长兄他……” “住嘴!长幼有序,长宴是你长兄,平常打你训你不是应当的吗,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敢跑到你父亲面前告状,也不怕惹人笑话。” 锦芳夫人急急打断,却故意颠倒是非,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 反正侯爷和他那位大公子的关系,不用她挑拨,早已经如裂深渊了。 借力打力,这一招最好用。 滇侯听了个大概,勃然大怒。 “这个混账,一回来就惹事,首辅大人当久了,竟然连兄弟情谊都顾不得了,我看改日,他该上门欺凌我这个父亲了。” 滇侯拍着桌子,怒不可遏。 原以为平洲一事,谢长宴借调了谢府的私兵,是想向他低头。 没想到竟然还是如此顽劣,不知悔改。 “人呢,既然回了天阳城,现在人又在何处?” 锦芳夫人眼神一冷,很快又遮下去。 侯爷还是对他有偏爱,不然怎么如此生气,还要关心那人。 “这……长宴他生性洒脱,或许是……” “我在此,锦芳夫人不必再如此贴心,替我编造借口了。” 谢长宴推门而入,倒是把在场的母子两人吓了一跳。 许是心虚,母子两人一时不再言语。 一袭白衣,祥云锦服以腰间的朱红玉石腰束固定着,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谢长宴一入场,气势便压了那谢长恒一头。 这就是血脉压制,嫡庶高低。 滇侯冷哼一声,“还知道回来。” “坐下,开膳。” 一家四口,貌合神离。 谢长宴从始至终未动筷,“长话短说,我这次回来,并不在谢府住。” 一句话,又惊的众人停筷。 滇侯蹙眉,“怎么,三年了,你还在置气不成,当年选恒儿和那蒙古公主联姻,若不是你配合圣上从中作梗,咱们谢家会到此地步?你谢首辅又岂会被逼回天阳城?” “我早就说过,与圣上合谋,那是在与虎谋皮,你若还不知悔,又为何在平洲拿令求我?” 毕竟是父子,滇侯对这位不听话的大公子抱有很大期望。 若是他愿意配合,那这平景国一朝改姓谢也不是没有可能。 “令是墨竹拿的,我并没有求你,至于三年前的事,我已有心上人,根本不在意谁与那蒙古公主联姻。” 谢长宴的话摆在这里,眼看着滇侯的脸色越来越沉。 锦芳夫人睨着瞥了一眼,暗笑道。 看,根本不用她出手,这父子两人本就不和。 “那你回来是为何,就为了气我吗?” 滇侯拍桌撂筷,态度已经到了要发怒的前兆。 今日这饭又吃不成了。 谢长宴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我来,自然是想找你要这谢府的权利,你给是不给?” 第103章 姑娘会做鲜花饼吗 谢长宴这话说的直白,一时让几人怔住。 谢府的权利,名义上是该他这位嫡长子继承的。 可滇侯未至暮年,身强力健。 作为嫡长子,谢长宴说这话,大有大逆不道的意思。 锦芳夫人眼中一喜,佯装生气,站在滇侯身侧添油加醋道,“长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侯爷宠你,要星星不给月亮,但你不能提这样无理的要求,你这不是……咒侯爷吗。” 谢长宴没有耐心,盯着滇侯的眼睛,直言问道,“给还是不给?” 他说的,可不是这虚空假面的谢府,而是谢侯手里,真真正正的实权。 谢家的那一支私兵。 滇侯眼神如炬,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忽然大笑。 “好,是我滇侯的儿子,有野心。” 他坐下,重新拿起碗筷吃饭,“不过你年轻气盛,想要掌权,还得通过我的试炼,别拿你在京那些年的官职说事,在我看来,那算不得什么,首辅之位,让恒儿去做,他也做得。” 滇侯不恼,但也没有完全答应。 但锦芳夫人听出来了,侯爷这是要把人留下教导,扶持他的意思。 谢长宴一旦愿意留在谢府,那来日,这谢府哪还有她们母子的位置。 气急,锦芳夫人狠心在桌下踢了谢长恒一脚。 谢长恒接收到眼神,却不敢起身。 还是锦芳夫人亲自摇着滇侯的胳膊求了个恩典。 让谢长恒也参与进来,届时公平竞争,择优而选,毕竟这谢府的庞大家业,以后需要兄弟二人同心的地方,还有的是。 滇侯瞥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儿子,长叹一声,允了。 谢长宴见此,饭都未用,拂袖离去。 “站住,你不回谢府,要去哪住?” “谢府有滇侯一家,哪有我容身之地,我自然是回母亲那里,何况家中还有贤妻等我用膳,就不多留了。” 谢长宴潇洒离去,倒是把滇侯气的不轻。 “他何时娶的妻,我这个当爹的竟然不知?” 锦芳夫人脸色难看,她虽然是个继母,一向不受谢长宴尊敬,可嫡子娶妻,她却连消息都不知道。 传出去,外面那些贵夫人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 “侯爷别急,改天妾就亲自去一趟,好好会会这位儿媳。” 谢长恒低头不语,眼中的愤恨之意尽显。 凭什么,从小到大,谢长宴一直用好的,吃好的,就连女人,他找的也比他府里的那些漂亮。 难道庶子这辈子都要低嫡子一头,这不公平! 岳家别苑。 孟知溪休整好,便起身去厨房备菜。 只因为谢长宴说过,他今日回谢府一趟,晚上回来陪她一同用膳。 车马奔波多日,孟知溪好久没有吃过家里的菜肴了。 刚到岳府,又不知府内厨子手艺如何,只好自己亲手动手做。 刘嬷嬷把人引到小厨房,“姑娘,食材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您看看还缺什么吗?” 孟知溪扫了一眼,大体是全的,“谢谢嬷嬷,不缺了,这里交给我!” 挽起袖子,择菜,揉面,孟知溪的动作毫不做作。 原本屋外有丫鬟嚼嘴的,此刻都也渐渐住了口。 “倒是有些真本事的,还以为要装乖卖巧博大人同情呢!” “就是,不过是靠自己生的一副好皮毛。” …… 刘嬷嬷上前制止,“哪来的不知规矩的丫鬟,敢妄议主子,还不拉出去发卖了。” 孟知溪不知屋外的动静,等她做好饭出来的时候,刘嬷嬷还在一旁候着。 斜眼瞥了一眼菜式,还算过关。 刘嬷嬷这才试探问道,“姑娘会做鲜花饼吗?” 孟知溪抬眸,不知道刘嬷嬷为何会有此一问。 “夫人在时,经常做鲜花饼给公子吃,在这西北之地,花不容易开的,鲜花饼更难得,想来自从夫人去世,公子再没吃过了。” 提到前主人,刘嬷嬷眼底还有几分憾意。 她是看这位姑娘不同,才与她说这些的。 孟知溪点头深思,随后笑道,“我只会做些粗浅的点心,不会做鲜花饼,不过这几日劳烦刘嬷嬷给我去采办些鲜花,我可以学。” “哎,谢谢姑娘。” 刘嬷嬷似乎很高兴,把人送到房间,就慌忙下去准备了。 谢长宴来时,不早不晚。 孟知溪刚刚布完菜,正在放碗筷。 “这些交给下人去做就行,外面这么冷,你少忙些。” 孟知溪笑道,“好啊,我一番心意,大人竟然不领情,既然如此,我让人撤了便是。” 谢长宴这才看到桌上的菜式,都是些南方小菜。 他眼中带着喜色,“你亲手做的?” 孟知溪点了点头。 他拉着她坐下,“那我肯定要尝尝。”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样费心思为他下厨。 即便是南方的菜式,他也吃的津津有味。 孟知溪失笑,“大人不是北方人吗,怎么比我还能食甜?” 谢长宴回道,“没有办法,家中有位爱吃甜食的妻子,你喜吃什么,我亦喜之。” 孟知溪脸色一红,“谁是你的妻?” 谢长宴放下碗筷,把人一把揽进怀里,捧着她的脸正色道,“自然是你,知溪,你答应我的,可不许再反悔了,等时局稳定了,我便亲自去沈家求娶你,这一世,唯有你是我的唯一的妻。” 孟知溪红着脸点点头,抬眸看见刘嬷嬷进来,这才慌忙着要从他怀里出来。 谢长宴大手搂着她的腰,不放人走。 “就这样坐着!” 刘嬷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面不改色的低下头去。 这才禀报,“大人,谢府来了帖子,锦芳夫人请姑娘明日入府一叙。” 谢长宴面色一沉,“回了,不去。” 第104章 这府内,我可做得了主 这个慕锦芳,还真当自己是谢府的女主人了不成。 谢长宴这些年来去匆匆,从来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他的女人,自然也不用为了后宅之事烦心。 “是。” 刘嬷嬷对这位锦芳夫人也是不屑一顾的,如今有大人的话,她自然挺直身板去回绝了。 孟知溪皱眉道,“不是说要带我见你的家人,如今到了天阳城,反而捂不肯让我去见,可是还觉得我门第不够。” 她自知,如今就算是谢家失了势,也是官。 官为贵,商为贱。 孟知溪的身份始终是配不上他的。 谢长宴打断她,捏着她的小脸道,“说什么傻话,你现在还说这话,是在打我的脸不成。” 他是曾因为她的身世,犹豫过,筹谋过,可如今,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再也不愿意受这些世俗的束缚。 “之前是我态度不明确,我向你道歉,知溪,你以后可不要拿着这件事再说我了。” 谢长宴把头埋进她怀里,隔着冬衣,也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一时间,他有些心猿意马。 压下心底的躁动,他解释道,“听话,别胡思乱想,谢家人来找,一律不见,那帮人,没安好心,我带你来,是想让你跟我见过母亲,待过几日,我亲自领着你去上香。” 孟知溪这才点了点头,“嗯。” 她能理解,后宅复杂,锦芳夫人作为续弦,能坐稳侯府夫人的位置,心机自然不可小觑。 “累了,用完膳,该歇息了。” 谢长宴说完这话,直接横腰把人抱起来,几步迈进卧室。 冬日天黑的快,这不天色这才刚有一点昏暗,府内的下人已经给掌好灯了。 借着烛光,谢长宴直接把人放在床上。 低头,唇瓣触碰。 孟知溪捂住他的唇,打断道,“你的伤药还没换。” 这意思,是在提醒他,不能剧烈运动。 谢长宴怎么会听,右手抓住她的手,押在一旁。 唇齿交缠,绵密的呼吸声都带着急不可耐的混乱。 他忍了这几天,早就想这么做了。 “可以吗?” 谢长宴沙哑着声音,凑近她的耳边低喃。 孟知溪羞红了脸。 之前,谢长宴从未这样问过她。 她忍着身上的情动,拒绝道,“不行,叶安说了,你的伤……唔……” 再一次被吻住。 他慢慢加深力道,又放开,轻柔的卷着她的唇舌追逐。 孟知溪快被他缠疯了。 谢长宴拥着她,手在她腰间解开碍事的衣物。 大手一挥,那些衣物全都抛在地上。 孟知溪全身被一股冷意冲了个激灵,还没回过神,谢长宴已经扯过被褥,把两人卷在一起。 两人贴的很近,他身上很热。 这下,换孟知溪不想离开了。 谢长宴得逞,坏坏的勾了个笑,才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 “知溪乖,解了它,更暖和。” 孟知溪不动,他就咬着她的耳尖,慢慢厮磨。 直到她浑身发麻,腿软的厉害,这才不管不顾的拽开那腰带,胡乱解着。 最后,还是谢长宴帮忙,主动褪了一身的衣衫。 “知溪,我的好知溪,你送我的帕子不香了,你明日得空,帮我再调一个好不好,就要你身上的香味。” 谢长宴缠着她,直到她松口,说了那句“好”。 他这才像匹脱缰的野马,纵驰了一次又一次。 翌日,孟知溪睡了个懒觉。 因为昨夜的放纵,她这一觉睡到了正午。 谢长宴今日有公事要出门,走之前,他附耳给孟知溪说了声。 那时她困的厉害,随便应了两声。 只听见一声满足的低笑,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随后便又安静地昏睡过去。 碧芙在屋外候着,顺便守住门。 屋外洒扫的丫鬟谢长宴都交代过,不能打扰了主子休息。 孟知溪忍着酸痛起来,肚子饿的“咕噜噜”叫。 碧芙立马传膳,“姑娘放心,大人走之前交代过了,不让叫醒姑娘,但这膳食是一直备着的,等姑娘醒来,一定第一时间让你吃到。” 孟知溪感叹谢长宴贴心的同时,又耳根一红。 幸亏谢长宴没带她回谢府住,不然她一觉睡到午时,单单这一件事拎出来,还不让谢府的那些人戳她的脊梁骨。 梳洗完,用了膳。 孟知溪才想起来谢长宴昨日说的,要让她调香,泡香帕。 问了半天,也没人知道谢长宴把帕子放到了何处。 最后还是孟知溪回忆起来,他好像说了一句,在书柜的第二格。 想到这儿,孟知溪便自己去书房找。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喧闹声。 刘嬷嬷拦着一位女子,似乎正在争执什么。 “安姑娘,大人不在,您如果有事,还是改日再来,大人的书房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 女子一身绯红色的曳地华衣,相貌贵气张扬。 小脸气的通红,“你这老奴才怎么不知道变通,我姓安,是天阳城守将安将军的嫡女,与长宴哥哥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本书是我们彼时的约定,我是来按时归还的,怎么就进不得了。” 刘嬷嬷眼神一变,又瞬间收敛了锋芒。 “进不得就是进不得,安小姐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和大人的约定,那就亲自去向大人讨了允再来!” “你!” 安月扇气急,刚想伸手掌掴这老奴才,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孟知溪甩开她,立在刘嬷嬷身前道,“姑娘到了别人府中,还如此嚣张,实在是不好!” “又来一个贱婢。” 安月盈虽然这样说,但却眼神不善的打量起孟知溪来。 如此漂亮的美人,又打扮华贵,一定不是普通的婢女。 听闻长宴哥哥这次回来带来一名绝色的婢妾,难道就是她。 “你是谁,也配说我,你可知我和长宴哥哥是什么关系?” 安月盈嚣张中带着得意,本来以为这女子肯定难受几分,没想到她倒是风轻云淡的一笑。 转身对着刘嬷嬷道,“嬷嬷,这府内,我可做得了主?” 刘嬷嬷恭敬道,“自然,大人不在,府内上下全听姑娘的。” 孟知溪笑道,“那好,既然大人不在,那就听我的,把这位贵客请出去,她在这儿,实在吵的我耳朵疼。” 话音刚落,府内立马赶来几名侍从,将安月盈连带着她带来的婢女,一并架了出去。 “你竟然敢赶我,贱人,等长宴哥哥回来,我一定让她把你发卖了。” 女子叫喊的狠话入耳,孟知溪丝毫没理会。 倒是安月盈,眼睛睁的老大,被扔出去之前,她眼睁睁的看着那贱人入了长宴哥哥的书房。 第105章 犯了何错,说出来,大人我待会轻点罚你 东翻西找,孟知溪总算在书柜上找到了一个木盒子。 看着有些古旧了,好像是她之前送给他的那盒香料。 孟知溪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块香帕,还有一个磨的破旧的香囊。 最后一瓶香料,已经潮了,隐隐约约还散发着原来的香味。 怕是他一直没舍得用。 孟知溪默然,眼底忽然发涩。 这男人,真会戳她的心。 孟知溪拿走了木盒子,回到房间,又拿出调配好的香料,给那块帕子泡上。 待谢长宴回来时,孟知溪正倚坐在窗前。 午时又下了一场雪,她也不嫌天冷,就这样依窗而坐,盯着雪花看的出神。 谢长宴勾唇浅笑。 这样的日子,当真令人恍惚。 他处理完公事,家中的小妻子就乖乖坐在窗前等他。 脱去冰冷的外袍,谢长宴直接从身后把人抱住。 “看什么呢,手这么凉,也不知道拿个袖炉?” 谢长宴搓了搓手,帮她暖着。 又扬声唤来下人,递上袖炉,厉声斥责,“若是下次再照顾不好主子,那你们也不用留了。” 地上的丫鬟战战兢兢,忙磕头认错。 屏退众人,谢长宴才把头埋进她颈间。 “乖,这里风大,咱们不看了。” 孟知溪笑道,“真不冷,你摸摸,这暖榻都是热的,府里人伺候的都很尽心,你不必发这么大脾气。” 男人听他这样说,才熄了怒火。 孟知溪失笑,人人都说首辅大人脾气不好,不好亲近。 可她看,这人分明是个顺毛驴,只要不和他争论,几句话哄着,他就顺着你了。 说完好话,孟知溪又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冷着把人推了推。 “大人如此吓人,今日我犯了错,可都不敢说了。” 孟知溪知道,谢长宴此次回来是想借用谢家的势力。 在天阳城,他现在正是需要拉拢人脉的时候,自己今日之举,怕是帮了倒忙。 谢长宴没当回事,勾着她的手指捏了捏。 “犯了何错,说出来,大人我待会轻点罚你。” 温热的手掌,不知何时扣在她的腰上。 就这么轻轻往上一带,孟知溪跟着轻呼了一声。 再抬眼,谢长宴看她的眼神中已经染了些许欲色。 没个正形! 孟知溪瞪了他一眼,酸道,“我今日赶走了大人的青梅竹马,安将军的嫡女安月盈,大人该如何治我的罪?” “安月盈?” 谢长宴一怔,答道,“没印象。” 但是安家吗,他最近确实联络过。 细想这其中的缘由,谢长宴笑了。 笑中带着得意,片刻直接关窗把人抱起来。 “赶走就赶走了,你是这府内的女主人,连本大人都要听你的,谁敢有异议?” 把人放在床上,他又辩解道,“不过这安月盈可不是我的青梅竹马,知溪你不能听她一人之言,就胡乱定了我的罪。” 他解释的清清楚楚,倒是显得孟知溪吃醋小气了。 孟知溪扭过头,心中还有些别扭。 “大人的说不是就不是,那女子今日可是亲自登门来找你的,说是什么年少约定,来还你的书。” “我看大人的红颜知己还真是不少,回了天阳城,大人算是到家了,可怜我跋山涉水,被你拐来这西北之地,跑也跑不得。” 谢长宴捏着她的腰,“你还要跑,傻姑娘,人都是我的了,你还想往哪里跑。” 他动作轻柔,把人压在身下,细细咬着她的耳尖。 “嗯?” “还跑不跑了,我的傻姑娘?” 谢长宴的声音哑着,温润的湿意把孟知溪弄的有些痒。 若是她还不回答,怕是这人下一步就要解她的腰束了。 “不跑,不跑了,谢长宴,你快起来,别这样。” 谢长宴收敛了动作,见她抗拒,这才关心起来,“昨晚我太放纵了,你身体可有不适?” 他这话转的太急,一时把孟知溪问懵了。 半天,她才红着脸摇头。 “已经……已经好了。” “我现在是和你说安月盈的事,你和我胡乱扯这些做甚?” 谢长宴这才把人拉起来,圈在怀里。 “聊她干什么,我们相处的时间这么宝贵,为什么要聊一个不相干的人,以后再来这样的人,全权由你做主,让下人赶出去便是。” “你就不怕我得罪了权贵,惹你仕途不顺?” 谢长宴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好知溪,你也太小瞧你家大人了,官居至此,还要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那我这首辅之位也不必坐了。” 两人略过这个话题。 谢长宴这才闻到一股股清香,不同于往常,这会儿特别浓郁。 孟知溪抵住他,这才从胸前拿出香帕。 “喏,给你,香帕我重新调了香,不过那香囊实在太旧了,我改日再给你绣一个。” “好。” 谢长宴接了香帕,闻了闻,这才小心放进袖口。 这香帕,他必定日日带着。 孟知溪见他高兴,顺便提了句这两日想要出门逛逛。 谢长宴没时间陪她,就给她派了几个功夫不错的护卫。 “天阳城不比京中,势力复杂,是敌是友我还需要仔细考量,最近你出门,必须带上护卫。” 孟知溪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也没再拒绝。 第二天,等谢长宴一走。 孟知溪也跟着带人出了门。 只不过她去的方向是城中闹市,谢长宴去的方向是军机重地。 天阳城谢家军,都已经得到两位公子来此试炼的消息。 一大早,安将军就整顿好军队,在军营中等候。 谢长恒早早的便来了,一口一个姨夫,和安将军套近乎。 安将军枕着脸,不敢松口。 谢侯的意思不明确,此刻他可不敢轻易站队。 两人还没说上话,谢长宴已经迈着寒步进门了。 “参见首辅大人。” 和刚刚迎接谢长恒的礼节不同,谢长宴毕竟担了官职,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谢长宴面色沉稳,眼神定在安将军身上,似乎要把他看穿。 半天,他开口道,“安将军果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听闻她昨日去我去我府中,大发神威,不仅惹了我的妻子不快,还被赶了出来,如此行事,安将军可知情?” 第106章 你若跟去,我怕更是无心公事 安将军本就跪着,听此一言,腿都被吓软了三分。 “这……大人恕罪,待我回去,定要让贱内好好管教小女,不让他再去大人那里讨嫌。” 愚蠢! 谢长恒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某人,心中暗讽。 军营重地,谢长宴竟然一上来就把家事拿出来为难安将军。 如此下了安将军的面子,这次试炼,谁还能向着他。 说来说去,这谢长宴再有本事,也不是被家里那位迷住了眼。 一旦有了软肋,那他便不再是坚不可摧的首辅大人了。 想到那日在酒楼中的倩影,谢长恒眸光一深。 待他成就大事,定要将谢长宴斩于马下,再把他府内的美人抢过来,好好垂怜一番。 见此,谢长恒挂上笑脸,立马殷勤上前,扶着安将军的胳膊起身。 “小公子折煞我了。”安将军避如蛇蝎。 众目睽睽,他不敢走错一步。 谢长宴也不发声,等着滇侯过来发话。 “此次与蒙古部一战,势不可避,我天阳城在北,物产全靠京中接济,若是能拿下蒙古,来日也算多了些谈判的筹码,我年岁已大,这次,就交给你们兄弟俩亲自带兵。” 安将军惊呼一声,“侯爷!” 谢家虽然和蒙古部闹了嫌隙,但三年以来,对方从未主动挑事。 原本以为这次调兵只是对两位小公子的试炼,谁知道侯爷竟然借此来真的。 若是事败,那可是要动摇国本的大事。 滇侯胸有成竹,“放心,此次战争,必然是蒙古部先挑起来的,我届时会如实向京中禀报,谢家及西北守卫军,只是正常防卫。” 谢长宴冷呲一声。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若是京中收到消息,景玄宗怕不是要气死。 滇侯可不管这些,兵分两路,将手中的权力分别交给两个儿子。 “记住,你们二人一东一西,即日启程,谁拿下的领地多,就回来做这滇侯的传位人。” 谢长恒捧着令牌如负千斤,拱手立誓道,“孩儿定不辱命。” 谢长宴蹙了蹙眉,面上闪过些许纠结之色。 滇侯敲打着桌子,有几分拿不准。 难道他已经看出这其中的不妥之处了? “怎么,不愿意去,还是不敢去?” 谢长宴丝毫没受他激将法的影响,“即日启程,我恐怕难以受命,至少也要容我回去,向家中夫人通禀。” 谢长宴说这话,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倒是营帐中众人皆是一惊。 先后两次听到首辅大人提到家中夫人,也不知这女子是何人物,竟然把首辅大人拿捏的死死的。 滇侯也跟着愕然,随后摆出脸色来,十分不好看。 他断然没想过,如此优秀的儿子,有一天会断送在一个女人手里。 沉迷女色,可不是成大事者该有的作风。 没等众人回答,谢长宴已经信步离开。 “我的兵,午时出发,你们随意。” “混账!” 滇侯扔了茶盏发怒,却没拦住那人的脚步。 营帐内,大家低着头默不发声。 只有谢长恒上前挑拨道,“父亲,兄长此举,也太不像话了些,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了咱们谢家大军起伐的行程。” 说到此,滇侯略带深意的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他还不是一样。 堂堂男儿,整日沉迷于那些莺燕祸水,也不知道这等秉性是随了谁。 午时,孟知溪还在外面闲逛。 挑了些针线绣品,又买了些馋嘴小吃。 总之,有人跟在身后付银子,她倒是逛的爽快。 “小姐,午膳还回府用吗?” “不回了,随便找个小摊,在外面吃了,反正他也回不来,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说着,孟知溪已经看上了对面的一个馄饨摊。 摊位不大,也就四五桌,但来往的客人倒是挺多的。 空气中飘着热气,一下子就把她吸引过去。 “就这桌!” 孟知溪刚坐下,她的对面就跟着落下一个人影。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了……” 话没说完,孟知溪眼中透着惊喜,“怎么是你,不是要去军中办公吗?” 谢长宴擦了擦桌子,才道,“想你了,放心不下,便回来看看。” 孟知溪耳尖一红。 明知道他说的是哄她开心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跟着心漏了半拍。 转身要了两碗馄饨,孟知溪才笑他,“大人如此得闲?” “知溪。” 这人忽然正色,当街握住她的手不放。 吓的孟知溪当场怔住,“怎么了这是?” “没事,我要出军务,大概日,这几日怕是要留你自己在家了。” 男人说了实话,孟知溪才知道,他这是来给自己告别的。 只怕是军务紧急,他也抽了空赶回来的。 “要不我陪你去?” 孟知溪不怕吃苦,反正这西北都来了,也不怕去环境更恶劣的地方。 谢长宴摇头,“不用,你还是在家等着,这几日出门,记得带上护卫,军中全是男子,我怎么舍得让他们多看你一眼,你若跟去,我怕更是无心公事。” 主要是,这次与蒙古一战,也甚是凶险,谢长宴不想让她跟着以身犯险。 又贫嘴。 老板上了两碗馄饨,孟知溪这才搅着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 “好,我在府内等你回来。”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吃完了这顿馄饨。 看时辰,谢长宴也该走了。 孟知溪看他上马,挥手还有不忍。 不知道怎么,一听他要出门,心总跟着惴惴不安的。 谢长宴招手让她过来,摸了摸脑袋安慰她,“放心,我不日便归。” 说完,他竟得快速弯下身来,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若不是在这街上,他定要好好与她痴缠一番的。 如今怕她害羞,也只能这样一解相思之苦了。 “走了,待会逛完街,你就尽快回府。” 策马扬鞭,孟知溪是看着谢长宴的身影渐远之后才回程的。 原本今天让刘嬷嬷帮忙准备了做鲜花饼的食材。 可惜,她还没开始学,他就出发了。 谢府。 接连两天送去的拜帖都被退回。 慕锦芳终于发了火。 拜帖一撕两半,砸在地上的小厮身上。 “废物,请个人都请不来,那人真当自己是祖宗了不成。”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滇侯夫人,是谢长宴的继母,也是那女人的继婆婆,这都叫不来人,让她的脸面往哪放? 众人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好,既然你不给面子,那就别怪我心狠。” 慕锦芳招手唤来身边的老嬷嬷,还未细心吩咐,下人便急急来报。 “夫人,安姑娘来了。” 第107章 借着谢长宴的人耍了一把威风 慕锦芳挥手,让下人快速收拾了屋内的残局。 安月盈提着裙摆进门的时候,屋内只有锦芳夫人和她随身的嬷嬷在侧。 “见过姨母。” 锦芳夫人挂上虚伪的笑脸,摆手道,“月盈来了,快,来姨母身边坐,几日不见,姨母瞧着你怎么又清瘦了?” 锦芳夫人不提也罢,这一提,安月盈立刻泪眼婆娑的哭起来。 “呦,这是怎么了。” 慕锦芳掏出自己的香帕,给娇人儿擦泪。 眼底,闪过一抹洞察一切的了然。 “姨母,您可要替我做主,我和长宴哥哥的事,您是知晓的,打小我就在谢府长住,我们俩是青梅竹马,他府里那个又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把我赶出府。” 安月盈这是没地方哭了,才找慕锦芳哭诉。 从小只有姨母最疼她,连母亲都嫌弃她是个没用的女子,只知道关心哥哥。 “好啦好啦,一个女子而已,她没入我谢府的门,能不能承认还不一定呢,你这就哭上啦,至于吗?” 有锦芳夫人这话,安月盈总算止住了哭泣。 “姨母说的可是真的,那女人根本没进门?” 慕锦芳放下茶盏,狠瞪了旁边的丫鬟一眼。 这是上的什么茶,这么烫! 若不是怕吓到旁人,她怕是又要忍不住发飙。 那丫鬟抖了抖,战战兢兢退下,逃过一劫。 慕锦芳这才冷然开口道,“自然,姨母何时骗过你,那女人虽然得宠,但未过明路,我们谢家是不认的,不然她为何来了天阳城,却一直宿在外面的院子里。” 原来是个入不得门的女人,安月盈放下心来。 又听一声叹息道,“哎,可惜……” 慕锦芳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安月盈摇着锦芳夫人的胳膊,“姨母,可惜什么,你就于我细说说,难道您不疼月盈了,不想让我嫁入谢府,长长久久随侍您身侧了吗?” 慕锦芳这才松口,“可惜那女人在长宴心中的地位实在不一般,连我都请不动人,长宴又出了公务,近日不得归,无人撑腰她都敢这样拂了我的面子,可想等长宴回来,她还不知如何嚣张。” 短短一段话,便把安月盈激怒了。 “这个贱人,我这就冲进府内,把她弄出来教训一顿。” “不可,她那小别苑有护卫守着,谁能拿她如何,我看此事就算了!” 安月盈站起来,急了,“怎么能算了,姨母不帮我,那我就自己去,索性趁着长宴哥哥不在,把这个贱人弄死,也省的来日,看她得势踩在我头上耀武扬威的好。” 安家府内有亲兵,就看安月盈这次能不能调的动了。 等人冲出门去,老嬷嬷才上前道,“安姑娘如此冲动,只怕会坏了大事。” 慕锦芳举手欣赏着新修的指甲,“怕什么,让她去闹一闹也好,替咱们去探探底,月盈背后有安府,能出什么大事,恒儿此次和谢长宴一同去了前线,定是争不过他的,或许,别苑那位,是咱们反败为胜的底牌也未可知。” 嬷嬷点了点头,暗赞夫人计谋高深。 别苑,安月盈还真调出了一支亲卫兵。 此刻,她已经带人把别苑围了。 “贱人,还不快快出来见我!” 原本孟知溪是不愿意出来的,她甚至连府内的护卫都不愿意调动。 大门紧闭,随她在门外当小丑叫喊便是。 谁知这安月盈也真是个虎的,站在门外扬言,若是孟知溪不出来,她就要放火,一把烧了这别苑。 孟知溪这才惊坐起来。 这别院可是谢长宴母亲的故居,是他的念想,平日里都小心派人清扫着。 若是烧了损了,待他回来,她怎么向他交代。 木门“吱呀”一声,终于打开了。 孟知溪披了一件藕荷苏绣斗篷,身形纤细欣长。 她站在门口,整个人淡然自若,散发着冰雪般玲珑剔透的光辉。 安月盈扫了一眼,眼底的妒色更深。 “狐狸精,你就是凭这副奴颜媚骨勾引长宴哥哥的!我看让你死了倒是便宜你了,应该挑了你的手筋脚筋,让人牙子把你发卖到那低贱之地,日日受千人骑,万人辱。” 孟知溪没兴趣听她耍嘴皮子。 上下扫了她一眼,冷声道,“安姑娘这倒是为自己想好了去路,我今日若是不满足你,岂不是对不起你这张凌厉的小嘴。” 说罢,她挥了挥手,府内的护卫当场缴了那些亲兵的武器。 安月盈当场傻眼,连连后退两步。 笑话! 谢长宴留在府内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孟知溪淡然补充道,“真是可惜,安姑娘的相貌平平,就算是挑了手筋脚筋发卖了,也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你这张脸,若是揽不到恩客,岂不让人家赔钱!” 安月盈被她不喜不怒的声音羞的要死,“你……” “你什么你,还不把她拿下。” 孟知溪这次算是借着谢长宴的人耍了一把威风。 别说,这种动动嘴就能扭转局势,拿捏他人的权利用起来还真顺手,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想要把这权利握在自己手中。 安月盈被按在地上,才真的怕了。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你若是敢动我,明日我爹爹就派兵荡平你这别苑。” 孟知溪冷笑,“是吗,我看谁敢,这别苑可是长宴母亲的遗居,别说是你口中的安将军,就是侯爷也不敢动它一分一毫,你安府若是敢在这里撒野,改日你的长宴哥哥回来,怕是要荡平整个安府为这座院子陪葬。” 安月盈被她唬住,挂着泪半天说不出来话。 这会儿,护卫已经把她带来的亲兵全部拿下。 “姑娘,该怎么处置。” 孟知溪冷着扫了她一眼,漠声道,“五花大绑,一路游街,送回安府,下次若是安将军再管教不好府内人,那就直接抹了脖子,扔河里去。” 第108章 若想成事,还需细细谋算 “是。” 护卫照吩咐把人绑了,提起来就走。 安月盈还真怕她会动手杀了自己,没想到她竟然只是送自己回安府。 只不过在路上,安月盈才体会到这女人的心思歹毒。 这是要坏她名声,打他们安府的脸。 “啪。” 一记耳光落在安月盈脸上。 本来就肿成核桃的眼,又嘤嘤的哭泣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咱们安府迟早要被你哭衰了。” 慕锦月怒目看着这不争气的闺女,手气的发抖,手里拿着的信根本无处可放。 早前老爷刚刚叮嘱了,最近朝中不太平,天阳城更不太平。 他们安家身居要职,千万不能在此刻站错了位置。 如此考虑,这一段时间,慕锦月已经断了和姐姐的联系,以为这样便能打消侯爷的顾虑,谁知这丫头,竟然背着他们闯下滔天大祸。 如今老爷已经启程去了前线,只派人传信一封,说今日首辅大人刚刚提及了他家闺女的荒唐行径。 信中严词简要,让她万万盯住闺女,不可再肆意妄为,闯下大祸,没想到…… “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去谢府的别苑惹事,还调了亲兵,你这是要把我们全家往火坑里推。” 安月盈倔强昂头,不服输道,“母亲偏心,若今日之事是哥哥做的,您绝对不会这样数量他。” 慕锦月冷哼,“你兄长一向稳重,做不出这样的事。” 安月盈咬着牙不语,心中只暗道,偏心,就是偏心。 慕锦月继续问道,“今日你偷去了谢府,回来便调了亲兵,这事是谁指使你的?” 见她不说,慕锦月也发了脾气,“你不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死丫头,那人心如蛇蝎,可你从小到大,就这么向着她,和她亲近,也不知我是你母亲,还是她是你母亲。” 安月盈狡辩道,“那我情愿,姨母做我母亲。” “你……” 又是一巴掌扬起,这次安月盈早早闭上了眼,巴掌却没落下来。 慕锦月失望转身,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只是让人把小姐带回去,严加看管,闭门思过。 安家的闹剧收场。 孟知溪总算得了清静。 又听着刘嬷嬷在耳边细细汇报,有关安家和那位锦芳夫人的关系,她的心里才隐隐不安起来。 是啊,锦芳夫人定是视她和谢长宴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来此,目的明确,接手谢府的权力,必定要和锦芳夫人冲突。 如今,她怕是正要想方设法捏她的短处,做谢长宴的软肋。 “嬷嬷,这几日吩咐下去,府内加强防卫,无事尽量不要出府。” 五日。 只要等到谢长宴平安归来即可。 孟知溪吩咐下去,便去小厨房学做鲜花饼。 想来等他回来,正好可以吃到。 谢府。 老嬷嬷已经把今日所发生过的一切,尽数禀报给慕锦芳。 她挑着珠宝,给自己戴了一只金缕雀环,才冷笑道。 “真是个蠢货,不堪一用。” 虽然本来就没指望安月盈能闹出什么动静来,没想到她这么没有出息,带去整整一支亲兵,竟然还被人如此羞辱。 老嬷嬷接道,“看来别苑里那位,也不是个好惹的,咱们若想成事,也要细细谋算。” “嗯,不急。” 慕锦芳招手,低声道,“抽了空去安家,把那个蠢货带出来,或许咱们还能再用上一用。” …… 天阳城北。 两支军队,东西分路,朝着不同的方向驻军。 今早,蒙古部牧民围猎时射杀了几名手无寸铁的平景人。 小冲突引发了大纠葛,罗城内霎时间兵刃相见,乱做一团。 谢府八百里急报上报朝廷,同时,派出谢家军前往镇压。 主要镇守点有两处,一处是谢长宴所去的罗城,一处是城郊群山防护口。 谢长恒下马休息,愤恨地踢了一脚路旁的石子,骂骂咧咧,“凭什么,父亲就是偏颇他,凭什么让谢长宴去守城池,把我派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身旁的信忠吓的左右张望,“公子甚言,或许这就是侯爷对你们的考验,以往日侯爷对公子的喜爱,说不定是想护您周全才把您分配在这易守难攻之地,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届时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立下功绩,到时候……” 信忠还没讲完,头上就挨了一下。 “不费吹灰之力,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能不清楚,明着来能抢的过那谢阎王的功?” 说完,谢长恒也意识到不妙。 自己本就不占优势,又被分到郊外。 此处虽然表面看着很安全,但若是那谢长宴故意使坏,严防死守把敌人激怒了。 谁知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跑到他这里来。 “信忠,快,立刻书信一封,送回母亲那里,让她想办法帮我,无论如何,我要先一步攻进蒙古,取来那耶律齐的首级。” 京中。 景玄宗已经拖着病体上朝数日。 一连几日,前方传来的都是不顺心的消息。 这几日,圣上心情不悦,宫中人人自危。 宠臣王诚来报,“禀……禀圣上,平洲已经戒严多日,那陈副将早前被人斩下头颅,横尸后街,至今还未发现乱贼身影。” 他口中所说的乱贼,自然是首辅大人谢长宴。 这是圣上亲自下的秘密任务,至今还未执行下去。 王诚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景玄宗咳了咳,冷瞥了地上之人一眼,笑道,“戒严多日?朕派给你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平洲都守不住?” 说话间,一本奏折砸在王诚头上。 “知道人在哪吗,人已经到了天阳城,你死守平洲,就是守到朕死,都抓不住一个乱贼。” 王诚跪地磕头,直呼“臣该死!” 景玄宗气的连咳数声,还是在旁人的不断顺气之下,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想死很容易,可若你抓不到乱贼,那就带着你王家九族一起去死。” 王诚吓的冷汗直流,忙跪地求饶。 直到把头磕破了,金龙纹宝座上那位都没有丝毫动容。 谢长宴离京三年,王诚才得以升任,当了三年的宠臣。 人人都以为他王大人无限荣光,可谁都不知,他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 “滚下去,再给你半月,半月之后,朕见不到反贼的头颅,就要让你王氏九族人头点地。” 门外一声通传,岳皇后端药进来。 “圣上操劳国事,切记不可发怒。” 第109章 来者不善,怕不是下了毒 景玄宗见她进来,才收敛怒气,坐回龙椅上。 王诚得了大赦,仓促退下。 只不过他抬眸瞬间,看见那皇后娘娘的眼神漫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又匆匆离开。 仅仅一眼,王诚惊醒。 圣上病重,国有新主,他王氏似乎也不是只有死守着圣上这一条出路。 “遥竹来了。” 景玄宗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把药放下。 岳皇后却不顾他反对,端起药碗亲自喂药。 “圣上龙体贵重,恕臣妾固执。” 景玄宗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碗底,笑道,“好,朕先喝药。” 这次,他没用她喂药,直接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温苦的药味盖下口中的血腥味。 景玄宗拿过一旁的奏折,递到岳皇后面前。 双眼盯着她道,“遥竹这次不用忧心了,刚刚天阳城来报,长宴他从贼人手中逃出升天,已经回到谢府养伤。” 岳皇后眼神一亮,忙打开奏折查看。 “都是圣上庇佑,长宴这孩子有福气。” 看样子,她倒真是刚刚知道消息一样。 景玄宗这才跟着喃喃复述,“是啊,他是个有福气的。” 可惜,他姓“谢”。 岳家没落,岳遥竹多年在京中都是依靠谢家的势力。 如今,这股势力已经威胁到他景家江山,容不得。 “既然孩子回了家,依臣妾看,就允他在家中修养一段时间!” 景玄宗漠然道,“朕也想允他,可朝中无人,朕刚刚已经颁了急诏,派人接谢卿回京。” 说完,他盯着身边人的意味不明道,“如此,遥竹可是心疼了,要怪只怪你这个外甥能力太强,若是他是我的皇子,怕是这太子之位都要传于他。” 岳皇后指尖一顿,端走了碗勺。 “圣上又开玩笑,长宴他能力再强,也是臣,臣为君用,纵使劳苦功高,也不能和元承相提并论,皇氏血脉,岂能如此攀比。” 景玄宗哈哈一笑。 此事揭过。 岳皇后回到宫中,便派人给秘密给谢长宴带了信。 他伤势未愈,又骤然在天阳城暴露行踪,此举实在凶险。 近日圣上的药量已经加大,他该再耐心蛰伏些时日的。 只盼,谢长宴能早日拿下谢府的兵权,这样,纵使凶险,也算了了她和承儿的一大后患。 一封来自中宫的信到了谢长宴手中。 可孟知溪的信却没有传出去。 原本谢长宴说了只去五日,她也不打算写信扰他的。 可整日待在府内,难免胡思乱想。 再加上孟知溪又怕他归来时又要拈酸吃醋,念叨自己不写信关心他。 便提笔一封,交给护卫送去。 “姑娘,还等回信呢,今日是第五日,说不定大人待会儿就回来了。” 碧芙拿来大氅,帮孟知溪披上。 又见姑娘神色忧虑,这才出言相劝。 孟知溪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冰冰凉凉的,落入手中片刻,便没了踪迹。 不知怎的,这样的雪天,灰蒙蒙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冷了,回屋等!” “哎!” 这一等,竟然到了深夜。 孟知溪心跟着慌了一下。 桌上的菜都没动,原样撤了下去。 孟知溪觉得心神不宁,“派出去送信的护卫回来了吗?” 碧芙摇了摇头。 “没呢,从昨日就没有消息。” 从天阳城到罗城,不过一日路程,可院里派去送信的护卫,两日还未归,这恐怕是不好的征兆。 孟知溪眼神暗了一下,站起来披了件大氅。 碧芙赶紧拦着,“姑娘,大人走之前交代了,不能让你冷着,这夜里风寒,咱们就别去外面吹了。” 碧芙没说完,孟知溪已经到了门外。 一开门,漫天的大雪。 看门外的台阶,也知道这雪又下了一天。 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如何。 碧芙跟着劝道,“姑娘,放心,大人肯定没事,许是风雪天气,有什么事路上耽搁了,咱们守好家里,一定能等大人回来。” “嗯。” 孟知溪关了门,熄灯宽衣躺下。 屋内的炭火烧的很热,孟知溪却感觉被窝里很冷。 半天,才恍恍惚惚的睡着。 第二天,天气放晴,谢府又递上拜帖。 孟知溪原本是原样打发了的,奈何那锦芳夫人派人来传话。 “谢长宴多日未归,姑娘就不想知道他的消息?” 锦芳夫人会好心给她传谢长宴的消息。 孟知溪根本不会听,但等了一夜,这会儿就算是谣传,她也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来人,开门。” 碧芙犹豫劝道,“姑娘,那慕锦芳不是好人。” “知道,这不是有你们吗,她还能吃了我不成,不必把人请到府内,我就听听她想说什么。” 碧芙这才派人把门打开,一个横剑拦在门前。 “锦芳夫人,请您留步,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大胆,一个谢府出去的贱奴,也配这样和夫人说话。” 老嬷嬷还想教训碧芙,被慕锦芳一个手势拦下来了。 “罢了,以后说不定还要进一家门,不必闹的太僵,今日我就是来看看倒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长宴这样藏着掖着的。” 慕锦芳抬眼,和孟知溪对视。 眼底划过一丝惊羡。 怪不得,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打量了一番,她也没说出什么关键性的话。 倒是似乎对孟知溪很感兴趣,颇为亲近的扯了几句家常。 若不是早就听说过这位“锦芳夫人”的大名,孟知溪都要被她这股热络劲给骗了。 “放心等,长宴和长恒是一道去的,很快就回来了。” 一个丫鬟附耳过来,不知道和慕锦芳说了什么,她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碧芙忙让人关门,拎来府内的大夫为孟知溪把脉。 孟知溪失笑,“这是为何?” “姑娘,这人来者不善,她只与你聊些闲话,怕不是给你下了毒,奴曾经在戏院听过,有些奇毒,无色无味,不必近身,也能下到对方身上。” 第110章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煞有其事的诊断一番,碧芙也在琢磨。 刚刚那人没有近姑娘的身,就连说话,也是自己在中间挡着的,若真有什么,也希望她能帮姑娘挡了大半。 “姑娘无碍,就是有些忧思过重,平日里还应当放宽心。” 诊断完,碧芙才放下心。 “姑娘放心,大人谋略过人,就算是发生什么变故,也能安然度过。” 孟知溪收回手腕,揉了揉,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点她倒是相信,是她太过着急了。 “再等等!” 门外,锦芳夫人的马车内藏了一名画师。 那人把刚刚的画像呈上。 “嗯,不愧是天阳城最好的画手,这画像,活灵活现。” 给了银子,封口打发下去。 老嬷嬷还有些不解,“夫人,咱们好不容易把这女人引出来,为何不直接动手,这次放她回府,短时间内怕是动不了她,公子那边……” 锦芳夫人合上画像,眼神冷然。 “直接动手,那岂不是和安月盈一样蠢!” 一个入不了谢府的女人而已,她慕锦芳还不放在眼里,为何要和她大动干戈。 她真正要做的,是好好筹谋,利用她,帮她和恒儿好好铺路。 递出画像,锦芳夫人低声交代,“去,把回信和这画像一并送到罗城,告诉恒儿,务必派人把这画像之中的女子是谢长宴挚爱的消息传到耶律齐耳朵里。” “这种事情,不用我们动手,侯爷不喜欢内斗,闹的难看了,他那里都过不去,如今蒙古那边被谢长宴逼的急,岂不是更需要这个把柄,咱们这次就做个好事。” 老嬷嬷接过画像,眼神一亮。 借刀杀人,还能搅和的大公子乱了阵脚。 夫人这招甚是高明! 孟知溪又在家等了两天,才等到谢长宴的回信。 信中交代了如今罗城的战况,耶律齐大败,已经带着仅存的部下舍了罗城。 原本的计划,捉了那耶律齐,五日便归。 可前两日的风雪终究是给了那人逃跑的机会,如今敌匪未除,归期怕是要延后了。 信中,谢长宴很高兴,喋喋不休的交代了她要在家乖乖等她的话。 大概是前两日孟知溪主动写的信取悦了他。 他亦知道,她心中有他。 看了信,孟知溪才安心用了这几天的第一顿饭。 最近闭门不出,吃了睡,睡了吃,她都圆润了。 巴陵那边外祖父也给了回信,家中一切平安,只叮嘱出门在外,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 吃完饭,孟知溪遣散了伺候的下人,自己躺在软榻上小憩。 来了困意,她便起身摘了簪子,准备休息。 一记冷风。 眼前寒光一闪,孟知溪脖间被一道冷刃抵住。 她举着手,暗暗藏好手中的簪子,身形保持不动。 小心试探道,“谁?” 来者一身寒气,虽然规矩贴在她身后,但孟知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尽显。 薄而利的匕刃,贴着她的脖颈,只要稍微一动,便能刺进去。 孟知溪屏住呼吸,脑海中快速把这几日盯着别苑的几股势力分析了个遍。 安府有上次的教训,安月盈不敢再轻易惹事。 至于那位锦芳夫人,倒是有实力,不过既然她上次没动手,孟知溪不认为她会这样明着的派人来杀她。 既然不是城中的人,那就是为着谢长宴来的。 有目的就有谈判的余地。 孟知溪的呼吸渐稳。 那人踢了一脚旁边碍事的木凳,动作粗鲁。 他似乎对孟知溪很感兴趣,带着一丝的趣味调侃。 “你不怕?” 转着匕首,他把孟知溪的下巴抬起来。 她这才被迫抬着头,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 蒙古族的装扮,面部线条明朗,充满戾气,腰间的皮草宽大厚实。 光看烛光下的倒影,这人的身形宽厚,比孟知溪大了两倍不止。 蒙古人,那就是和谢长宴此次去攻打的罗城有关。 这人冒险摸进天阳,怕不是要挟持自己,威胁谢长宴。 “怕又如何,我现在的命可在你手上。” 孟知溪小心移动了半分,那人手中的尖刃便刺出一道血痕。 孟知溪暗自抽痛,不敢再动。 这人,还真是狠! “啧。” 男人用鼻息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太乖啊!” 孟知溪抬着头,眼神清冷的垂着,除了刚刚扫了他一眼,根本没再看他。 娇柔婉约,顾盼生姿,倒是和耶律齐想象中的宠妾不太一样。 怪不得,能入得了那人的眼。 “既然知道小命在我手里,那就不要声张,乖乖跟我走。” 耶律齐眼神饶有兴趣的在她的薄衣上扫过,用匕首压着她,走到床边,示意她穿上大氅。 瘦的像张纸,别再没赶到罗城,就被外面的风雪冻死了,那他才是得不偿失。 孟知溪不动,佯装问道,“去哪,若你要求财,不必费工夫,我这就差人去拿……” 话没说完,那人手中的匕首又紧了紧。 “你是个聪明的,我也不喜欢废话,能大费周章跑到这里来劫你,就说明我早就得了消息,乖乖穿上衣服,我还能带你去见谢长宴一面,不然,提你的人头去,也是一样。” 这人把话挑明,孟知溪也不再和他周旋。 慢吞吞的弯下身子,拿过床上那件衣物。 心中暗思,碧芙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若是没有出事,那她现在直接呼救出声,大概比出了府获救的几率要大。 孟知溪想赌上一把,也没有避讳,直接在那人面前,扯过衣服披上。 狐白色的软毛,环在颈间,霎时间衬的她眉乌肤白,胜却冬雪。 耶律齐眼神一暗,片刻失神,手中的匕首松了一下。 就是现在。 孟知溪低头绕过匕首,抬手握着簪子刺向他的脖颈。 同时,她大声呼喊,“碧芙,快来人,有刺客!” “啪嗒”一声。 珠簪掉落。 耶律齐的动作迅速,只用了一招,便转换局势,把这女人锁在他怀里。 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收了匕首,直接把人夹着抱起来。 这个疯女人,刚刚刺杀不成,竟然直接往自己匕首上撞。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谢长宴不受他挟制,真是太天真了。 带着怒意,耶律齐扼住她纤细的脖颈,手上的力道加重。 孟知溪喉间一紧,脸色涨的通红,扒着他的手挣脱。 “耶律齐,你把她们怎么了?” 如此动静,碧芙他们不会不出来,除非是出事了。 耶律齐低头,与她对视。 他的眼神极凶,带着戒备和试探,“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第111章 本王又不是谢长宴,可不会疼惜你 棕色异眸,满身戾气的蛮人,又迫切需要挟她来威胁谢长宴,除了耶律齐本人,孟知溪想不到第二人。 想到此,她又轻笑起来。 他如此着急,怕是被谢长宴逼的急了。 那人见她如此聪颖,也不再废话,直接一掌把人打晕带走。 夜色昏暗,往日紧密巡逻的别苑,此刻安静的厉害。 借着隐约的月光,还能看到那通廊之下晕倒在地的护卫。 一道黑影,扛着一件被白狐大氅包着的鼓团迈出府院,直直出了城。 同时,谢府那边也得到消息。 “夫人,别苑那边闹出些动静,估计已经得手了。” 锦芳夫人拆下珠钗,勾了勾唇。 “如此便好,告诉小公子,让他耐心等待些时日,等那二人斗的头破血流,再出来收拾残局也不迟。” “是。” 管事的老嬷嬷退下,滇侯迈着步子来了锦华院。 听到脚步声,慕锦芳正在脱衣服的手一顿,随即,她挂上笑脸,合衣上前行礼。 滇侯的眼神定在她胸前,笑着把人扶起来,揽进怀里。 “今日夫人怎么这么高兴?” “妾高兴还不行吗,侯爷来了,妾心中自然欢喜。” “好好好。” 滇侯揽着人,心情似乎也不错。 这次与蒙古一战,有了谢长宴,兵有神助。 看如此情景,怕是过不了几日,便能拿下那蒙古大半城池,届时,便占了上风。 看那小小耶律齐,还敢不敢再对着他叫嚣。 毛头小儿,才领兵两年,性格太过急躁。 想当年他的父王,蒙古勇诚王,还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慕锦芳见他心情好,见缝插针提了句题外话,“妾的外甥女,安家的月盈姑娘,侯爷可还有印象?” 滇侯点了点头,抱住怀中的人亲了一口,应敷道,“自然。” 慕锦芳推着他,喃喃道,“月盈自小和我亲近,如今到了婚配年龄,我看她出落的越发知书达礼了,再加上恒儿院内也没个主事的,侯爷您看,等此战回来,把月盈许给恒儿如何?” 滇侯埋在她胸口的脑袋一怔,随后清醒过来。 “孩子们的婚事不急,安家就这一个闺女,她的婚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做主,安家的兵力,可不少!” 如此慎重,就连慕锦芳脸上的笑意也跟着一僵。 “侯爷说的这些政事妾不懂,但月盈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若说她不嫁给恒儿,那整个天阳城又有谁能和她相配呢?” 说着,慕锦芳咬着唇挂上了一点委屈之色。 “安家的兵力再多,还能多的过侯爷,再说安家还有一位大公子呢,妾只不过为恒儿讨一桩婚事罢了,怎么就扯出这么多,侯爷不愿允便罢了!” 滇侯手上的动作不断,急匆匆解了她的衣物。 “好好好,都随夫人,孩子们的婚事,总归是你考虑的周全。” 慕锦芳得了承诺,便没再拒绝他。 床帘落下,片刻便响起旖旎声。 罗城。 孟知溪一路颠簸,醒来时身上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双手和双脚都被缚住,连双眼都被蒙上。 黑漆漆的一团,孟知溪只闻到一股奶香味。 越来越近,随着靠近那人随手一扯。 孟知溪阖上眼,缓解着刺目的不适。 “真是娇气!” 耶律齐拿着一块黄色的圆饼,递到她面前。 “吃完,带你去见谢长宴。” 孟知溪被这块饼上的奶腥味熏的想吐。 扭过头去,她蹙着眉道,“不吃,要杀要剐,你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浪费粮食。” “大胆,敢对我们大王不敬。” 一旁的侍卫拔出弯月刀,刀刃就抵在孟知溪脖子前。 那人一脸凶相,似乎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不敬又如何,你们把我绑来,也没问我的意愿,还管我敬不敬的?” 孟知溪把脖子往前送了送,那人拿着刀后退半步。 她心中顿时有了分寸,这些人绑她来,不止是威胁谢长宴那么简单,怕不是要谈什么条件。 没有大王的吩咐,那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要他说,这女人太傲,应该狠狠收拾一顿。 耶律齐冷哼一声,看着她白的没有血色的小脸倔强伸着。 他上前一把捏住,逼得她直视他。 之前是他,小看了她。 谢长宴的女人,怎么会是中原那些庸脂俗粉。 这女子相貌绝色,脾气秉性,也不做作,若是放在之前,就连他怕是也要另眼相看。 可现在…… “不吃就饿着,本王可不是谢长宴,不会心疼你!” 耶律齐拿走了那块圆饼,孟知溪才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扭头扫视一圈,冰天雪地,这一队人马竟然在野外扎营。 这里有山脉,比较隐蔽,大概他们是被逼得没有了办法。 孟知溪昨晚用过膳,现在还不饿,只是她受不惯这环境,身上有些冷。 这些野蛮人,也不讲究,孟知溪的鞋袜都湿了,现在双脚都被冻的发麻。 “喂,耶律齐,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谢长宴?” 这鬼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那人蹲坐在地上,没什么形象,见她主动开口,他挑眉一笑。 “怎么,你不是很聪明吗,既然能猜到本王的身份,那就猜一猜,谢长宴什么时候能来救你。” 孟知溪被他的话气到无语,但又不能不沟通。 “我的鞋袜湿了,你去给我找双干的来换上,不然这个鬼天气,双脚迟早要冻掉。” 耶律齐诧异的扫了她一眼,她鞋袜处有一片污渍,看着确实湿了,许是路上太赶。 “与本王何干,本王不是谢长宴,可不会疼惜你,除非——” 这人停顿了一下,唇角勾着,带了分邪气,“除非你跟了本王,那他们自然按照我们蒙古部的礼节待你。” 耶律齐此话一出,他身后的几位男人都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向孟知溪。 大王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这可等样貌的妖女,留在身边也是个祸水,实在要慎重考虑啊! 第112章 他若是不要你了,你来找我 长胡子大汉谨慎劝谏道,“大王,如今时局特殊,这女子您若喜欢,带回营帐宠幸几日便是,但中原女子一向顽劣不驯,纳入府中只怕会惹的内宅不安。” 旁边的瘦高个嘲笑道,“阿西达,你驯服不了自己的女人,还有脸劝谏大王,要我看,这女子软的和水一样,扛到床上折腾个几回还不就老实了。” “托尕,你说什么呢,你再给老子说一遍,有本事你也去弄个中原女子玩玩,到时候你就知道,家里的婆娘不好管。” “……” 两个有话语权的人打着荤话,后面的几个人也只有陪笑的份。 倒是最中间坐着的耶律齐,不怒不喜,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悠然散漫的转过头来看她,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粗鄙蛮人! 和他们谈判就是对牛弹琴,根本行不通。 孟知溪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耶律齐见她不说话了,反而把饼往地上布袋里一扔,大步走过来。 伸手,他去捞她的脚。 孟知溪下意识一躲,没躲过去,便双腿蹬着踹了他一下。 “孟浪!” 她语气清冷,暗含薄怒,眸子不闪不避,就这样警告他。 耶律齐毫无防备,竟然就这样被一个绑着的女人踹倒在地。 “大王!” 旁边的侍卫恨不得上前活剥了孟知溪。 无知的女人,竟然敢对大王不敬。 耶律齐摆手,那人才不甘心的退到一边。 他眼神微冷,带着一丝打量。 孟知溪向后退了退,对上耶律齐骇人的眼神,她强撑着忍住心底的惧意。 “你若还想和谢长宴谈判,就拿出待客之道,好好对我,不然,杀了我便罢!” 这般倔强,眼睛里还含了泪花,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 耶律齐本来该发怒的,谁知对上她这张脸,却一点也生不出气来。 心被这样软不咚的敲了一下,不痛,痒痒的。 “真是娇气,不就湿了双鞋,给你换就是。” 耶律齐伸手拽下她脚上湿透了的绣花鞋,不顾她诧异挣扎的目光,直接用一块洁白的软毛皮将她的双脚包了起来。 白袜也是湿的,幸亏他没有强脱了去,不然孟知溪能当场羞愤的撞树自尽。 见她害怕地缩成一团,耶律齐勾唇一笑,耳尖跟着红了红。 他站起身,指着旁边的侍卫吩咐道,“去,给她找双新鞋换上。” 那人一怔,大王怕不是糊涂了,他们现在还在城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去哪里弄新鞋,而且还是一双女子的新鞋。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不行去把我的新鞋拿来,将就给她套上。” 耶律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僵着不动的手下,冷声吩咐。 “是。” 这人顿了顿,才一路小跑去拿鞋。 大王的行囊里,也就这一身换洗的衣物。 那人不情不愿,把一双崭新的鹿皮鞋摆在她面前。 鞋子看着十分暖和,可它都快赶上孟知溪两个脚长了。 见她还一脸不情愿,耶律齐被气笑了。 “怎么,你可是我绑来的人质,有这待遇不错了,你若想冻掉脚,也可以不穿。” 说着,那人就要弯腰把鞋拿走。 孟知溪这才开口,“别动,我穿。” 落在他们手里,她哪里还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没见到谢长宴之前,她也只能尽量保存体力,别到时候有机会连跑都跑不了。 孟知溪磨磨蹭蹭,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也被绑着。 这才举着送到那人面前,“帮我解了,你们这么多人,我想跑也跑不了。” 这倒是实话! 耶律齐给她松绑,背过身去。 孟知溪这才脱了湿袜,用刚刚他给的软布垫上,穿上了那双巨大的鹿皮鞋。 过了没半个时辰,这帮人休整好,这才继续启程。 孟知溪坐在马车里,冷声问道,“你们要去哪,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谢长宴?” 阖眼休息的某人没有说话,掀开眼皮,他勾着唇打量她。 “怎么,迫不及待去见你的情郎了?” 耶律齐的目光带着挑衅,“听说你们中原人最看重贞洁,你说谢长宴若是知道你跟了我,还会不会要你?” 孟知溪一听他又扯开话题,说着浑话,怕是不想和她透露行程。 她扭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谁知这人猛然靠近,脸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 “这样,他若是不要你了,你来找我,我瞧中你了,让你做我的可敦如何?” 孟知溪向后躲了躲,直到贴着马车内侧,退无可退,才道,“不可能,我瞧不上你,别痴心妄想了,你还是乖乖拿我去做人质,价值更大一些。” 她眼底虽然退闪,但心里是无惧的,像是根本瞧不上他这样抓人家属威胁对方的人。 耶律齐也知道她这样的态度是为何! 冷哼一声,他漠然退开。 “你大可以把你的轻蔑大方说出来,我敢做敢说,不像你们中原人,道貌岸然!” 两人一路无话。 耶律齐阖眼继续休息,孟知溪则是一直撩着帘子观察路况。 皑皑大雪,绕了几圈她也记不清。 只记得一番盘查过后,他们安然入了城。 城门口有守卫军,孟知溪认得,那一身黑骑,是谢家的兵。 她想叫人来者,却被那人早早用了迷香,堵住了嘴。 一支黑骑兵出城,她们入城。 等她再醒来,人已经不知道被安排在什么地方了。 “大人,天阳城急信。” 谢长宴刚处理完公务进门,就被一名护卫拦下。 这是他留在家中的暗卫,有关她的消息,谢长宴一刻都不会耽搁。 “信呢?” 谢长宴还以为是孟知溪给他写的,伸手去接。 寒冷的天,那护卫头上的汗珠直下。 “回大人,家中出事了,昨夜有人闯进别苑,下了迷药,掳走了姑娘,属下无能,没查到贼人的踪迹,只找到对方留下的信。” 谢长宴正揉着眉,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晕开,就觉得太阳穴被刺了一下,剧痛。 “你再说一遍?” 护卫还没有开口,手中的信已经被谢长宴夺了过去。 他取开信纸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耶律齐,你竟敢动她!” 一张脸黑下来。 他一脚踹开护卫,对着门外扬声道,“墨竹,罗城交给你守,快速召集一支兵马,随我回城。” 第113章 他的好知溪,聪明着呢 墨竹刚拿了罗城的防卫图进来,被谢长宴这么一喝,人还有些懵。 “大人,不可啊,我们刚拿下罗城,这时候抓捕耶律齐势在必得,小公子那边早就眼红已久,等着拿我们的短处,这……” 谢长宴冷喝,“她若出了事,我要谢家的兵权有何用?”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翻身上马。 一支铁骑,急匆匆朝城外赶。 罗城刚纳入谢家军麾下,四个城门除了东城门还能进出,一律封控。 谢长宴带的这一支黑骑,有人在前面开路。 “谢大人亲兵,闲人速速退让。” 城门两侧的守卫兵看到令牌,立刻停止排查,清退两侧出入的车马。 谢长宴纵马一闪而过。 一辆不起眼的青灰色马车内,耶律齐看了一眼身侧昏迷的娇人,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谢长宴,这次是你乱了阵脚。 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我们来日方长! 一支铁骑,快马从罗城赶到天阳城,只用了半日。 天阳城守卫开城门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人。 大公子此刻不该在罗城吗! 守卫军速速派了两个人,朝谢府报信。 谢长宴回到别苑,刘嬷嬷和碧芙正在姑娘屋内收拾,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见大人回来,两人齐齐跪下。 “大人恕罪,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姑娘。” 谢长宴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先找到人,再治你们的罪,不然你们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他大步入屋内。 屋内的熏香已灭,淡淡的香气,掩盖了周围迷香的味道。 倒了水的茶盏,用了半块的点心,全都是她生活的痕迹。 谢长宴怒目砸了一下桌子,被什么东西磨到了手。 他低头查看,桌角有一个不起眼的划痕。 这么正着看,是一个向右的剪头。 谢长宴眼中一喜。 这是他们在平洲约定过的暗号。 若是遇见意外情况,便留下这个记号。 剪头向左,是谢长宴去找她,箭头向右,便是她来找他。 她来找他了,罗城? 谢长宴定了定心神,这才缓过神来。 是他关心则乱,失了阵脚。 他的好知溪,聪明着呢! “守好家里,等她回来。” 谢长宴只交代了这么一句,便匆匆离府。 天阳城的守卫拦不住人,直直地看他出了城。 谢府。 滇侯正在发脾气。 “为了一个女人,他怎么敢弃城不顾,真是昏了头了,人呢,把这个逆子给本侯带回来。” 下面人低着头报,大公子回城不久,又急匆匆地出城了。 这会儿的工夫,怕是已经赶回罗城。 没抓到人发泄怒火,滇侯脸色铁青。 锦芳夫人勾了勾唇,这才假模假样的上前劝道,“侯爷别气,长宴他在朝为官久了,免不了有自己的主意,侯爷若是不快,以后交代任务时小心用他就是来,万万不可因此气坏了身子,再说罗城有恒儿在附近照看着,一时乱不了。” “哼,沉迷后院女色,难成大事。” 滇侯撂下这句话要走,前院又急急来报。 京中来人传旨,迎谢首辅回京。 滇侯这才正色,“可是御旨?” 若是皇后懿旨,则不用急,若是御旨吗,那就要想办法把传旨之人留下了。 谢长宴是他手里的好将,此刻还不能归京。 罗城。 黑骑兵入夜才归。 谢长宴回城后,第一时间关闭城门,禁城戒严。 “挨家挨户,搜。” 本来他是不想兴师动众的,但一想到知溪在那些蛮人手里一天,他便一日不宁。 搜城是最愚笨的方法,但却能最快逼的那耶律齐显身。 城中某处小院。 孟知溪一直扛到晚上,还未用餐。 这些蛮人在院中斩杀了两头羊,大大咧咧的当着她的面烤了,用手撕着羊肉吃。 孟知溪看到了残忍的宰杀过程,现在胃里翻江倒海,透不过气。 高大的身影靠近,丢了一盘羊肉在她面前。 盘里的羊肉是用小刀整齐切好的,似乎是专门为了给她准备的。 孟知溪低头,闻着这股腥膻味,强压呕吐之意。 “我不吃。” “怎么,想绝食。” 耶律齐大咧咧坐在她旁边,“绝食可威胁不到我,你若没有力气,今天晚上扛到营帐里我也少费些功夫。” 说完,这人带着侵略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她。 这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孟知溪强忍着羞愤之意,回怼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即使我死,也不会委身于你。” 说完,她拿着那把小匕首,插着羊肉,一口一口送入嘴里,就这样小口吃起来。 细嚼慢咽的,她吃的很慢。 耶律齐也不着急,就这样坐在旁边看着她。 从未有人把烤羊肉吃的这样优雅,她脸上纵使有倔强和拒绝之意,也挡不住这张脸姿容艳丽,肌色动人。 耶律齐就这样盯着她看,一时入迷。 等到她吃了几块肉,孟知溪才把视线放在手里的匕首上。 这人竟然就这么把匕首给她了,两人离的这样近,她若是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兴许现在就能逃脱出去。 头顶上的影子动了动,耶律齐扭头点破她,“劝你不要有其他的想法,这匕首我从小就拿在手里把玩,削铁如泥,若是不小心抢夺起来,划到你的脖子,怕是会得不偿失。” 孟知溪这才打消了给他一刀的想法。 她武力不及他,不占优势,自己才不会这样愚蠢,平白惹恼了这人。 吃了肉,这人又扔给她一个水袋。 孟知溪不太渴,也不想和他共用一个水袋。 见她拿着不动,耶律齐还以为她的娇气毛病犯了。 耐着心蹲下,一把抢过水袋,拧开,放到她手中。 他骤然靠近,孟知溪没有心理准备。 院子就这么大,他身上沾染了羊肉的腥气,这样一熏陶,孟知溪忍不住,吐了。 吐在他水袋上不算,还直接吐了他一手。 想来连耶律齐也懵了,原地怔了半天没离开。 刚吃完的几块肉,被孟知溪吐了个干净。 吐完,她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晕倒前,她似乎听到了耶律齐又恼又急的声音。 “来人,给她找个大夫。” 第114章 你用的什么香料,这么香 晕晕乎乎,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孟知溪知道有人捏着她喂粥,喂药。 也听见耶律齐不耐烦地抱怨声,什么“麻烦”,“娇气”之类的话。 可她眼皮沉的厉害,实在是醒不过来。 “到底怎么样,这人好好的,刚抓来一天,又没亏待她,怎么就晕了。” 耶律齐刚换了一身衣服,拎起来大夫质问的时候,脸上带了一些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焦急。 那大夫是被掳来的,他也知道城中大乱,这帮蒙古人现在怕不是亡命徒。 他双腿一软,差点栽到地上。 耶律齐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大胆的说,能把她看好,就饶你一命,若不然!” “能看好,能看好。” 那大夫慌张爬起来,一字一句道,“这姑娘就是长时间未进食,又着了凉,吃了荤腥,怕是之前伺候的仔细,如此折腾,脾胃虚寒,自然就吐了,我开些药,给她煎服,这几日再小心调理,吃的清淡些,就好了。” 耶律齐听了,松了一口气。 “麻烦!” 他还以为抓来个病秧子,自己这还没用刑呢,她倒是赖上了。 到时候折腾成一具尸体,他拿什么和谢长宴谈判。 打发大夫去开药煎药,耶律齐又让下人冒着风险去弄来些细粥。 他亲力亲为,几番灌下去,床上的女人脸色总算好了些。 “大王,您去歇息,这里小的们轮番看着就行。” 一个人质,也值得大王如此上心。 那人上前,不小心扫了床上的女人一眼,眼睛跟着直了直。 确实,这女子的容貌有让人垂涎的资本。 下一秒,他就因为这一眼挨了一脚。 “混账东西。” 耶律齐眼底染了杀意,“你们脑袋里想什么本王能不清楚,往日私下里胡来就算了,如今这龌龊心思都敢摆到本王面前了?” 那人挨了一脚,顾不上胸前肋骨断裂的疼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滚。” 耶律齐发完怒气,饶了这人一命。 如今他们蒙古部正是用人之际,他不能因为这一点失误,动摇了大家的团结之心。 眯着眼,他又面带严肃的打量床上的女人。 或许,她是破解他们困境的唯一方法。 薄唇轻勾,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捏了一下。 皮肤白皙如玉,摸着也和豆腐一样,真嫩! 床上的人蹙眉不适,轻咛了一声,幽幽转醒。 孟知溪这一觉睡得很沉,喉咙里干的厉害,胃里也难受。 “耶律齐?” 一睁眼又看到他,还真不是个好消息。 孟知溪眸光里带着肉眼可见的失望。 “怎么,还以为是你的情郎来救你了?” 耶律齐嘲讽了一句,见她声音沙哑,主动去倒水。 他知道,她嫌弃自己,这次没有丢给她自己的水袋。 而是拿了一个干净的碗,端来一碗清水递到她那张比碗还小的脸蛋前。 竟然是温水,孟知溪接过来的时候,眼底还有些诧异。 “把水喝了。” 她没再拒绝,端起那碗水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恐怕耶律齐更担心她的安全。 刚喝完,这人慵懒的向后一靠,看着她,眉眼微翘。 “你就不怕本王给你下毒?” 孟知溪毫不在意,“下毒好啊,我能死的快些,不用在你手里受磋磨。” 耶律齐脸色一黑。 到底是谁受磋磨,自从把她掳来这一日,他鞍前马后的伺候的像个小厮。 就在刚刚,这女人还吐了他一身。 若是搁在之前,就她这样的,早就拖出去打死了。 耶律齐愤愤不平的把碗抽走,冷呵道,“你不愿受磋磨也晚了,谁让你是谢长宴的女人,你若跟了我,待遇自然比这好。” 说完,这人又大步回来,守在床边,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孟知溪已经阖眼躺下,“跟着你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被谢长宴追的像个过街老鼠,若我是你,都不好意思说这话。” “你!” “冥顽不灵。” 耶律齐被她气的脸色发红,想夺门而出,又发觉这是自己的房间。 他们现在处境窘迫,躲在城中逃避追捕,又不能肆意宣扬,一队人马挤在这个小院里,除了他有单独的一间房休息,其余房间都挤满了人。 他又不傻,是和那群浑身腥臭的糙汉子挤一间,还是温香软玉在怀…… 耶律齐耳尖一红,不顾孟知溪惊诧的眼神,抬步上床,把人挤在内侧。 “睡觉,折腾一天了,你给老子乖一些,否则!” 威胁的话没说出口,但孟知溪已经被吓傻了。 她真怕这人犯了禽兽,对她做些什么,人一直缩到床角。 见他阖眼,她便轻声往床下挪。 那人一脚搭在床脚上,语气不善道,“老老实实的,再打扰本王休息,我也不介意和你找点事情做。” 孟知溪这才消停,也不敢惹他,只能坐内侧休息。 已经过了一天,谢长宴应该得到消息了! 也不知道他那边是怎样的着急,有没有看到她故意用簪子留下的暗号。 带着戒备,孟知溪这一夜是圈着自己的双腿坐着休息的。 昏昏沉沉,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倒是床上的某人,伸了个懒腰,睡的异常舒适。 一睁眼,他就坐起来靠近她,在孟知溪身边闻了闻。 孟知溪被惊醒,眼底还带着警惕。 “干什么?” 耶律齐十分认真的问,“你用的什么香料,这么香:。” 绝对不是寻常女子涂抹的那种廉价的香粉,他在那些舞姬们的身上闻到过,那种庸脂俗粉,香的呛人。 她身上的香味,一直淡淡的,像是皮肤里散发的体香。 可昨晚睡的这一觉,他又觉得这香味特别浓郁,扰的他不得安梦。 孟知溪耳尖一红,“怎么,你想要香料,去沈家商行买便是,那里全是这种香料。” 耶律齐知道她答非所问,哈哈一笑。 抬步下床,还没等他梳洗,门外有人敲门急报。 “大王,不好了,官兵搜城,已经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孟知溪眼神一亮。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耶律齐扼住手腕。 “这么开心,可惜,你家谢大人找不找得到人还不一定。” 第115章 谢大人失了佳人,昨夜过的甚是焦灼吧 大隐隐于市,耶律齐几人在城东盘下这处小院子。 原本就是打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道理。 没想到,这个谢长宴,竟然如此疯魔,刚拿下罗城,就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搜城。 耶律齐勾起一抹冷笑,看了一眼马车内的女人。 “看来,这个筹码我们赌对了。” 他招手集结院内人马,“兵分三队,阿西达你负责照顾她,人若是有一点闪失,唯你是问。” “托尕,你带一队人在罗城流窜,闹出点动静,迷惑谢家军的视线,随时听本王调遣。” 交代完,耶律齐擦了擦桌上的匕首,放回腰间,悠然坐下。 这次,他只留下两个侍卫,准备在这院子内,等着那谢长宴找上门来。 “大王,不可,您身份尊贵,怎么能以身犯险。” “对啊,大王,有这人质在手,咱们犯不着冒这个风险。” 阿西达和托尕都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耶律齐拍桌发怒,“怎么,本王的话都不管用了?” 两人低着头不动,“大王,您是我们整个蒙古部的希望,若真要留人,请让臣留下来和那谢贼谈判。” 阿西达抱臂恳求。 托尕也补充道,“臣可以护送大王和人质安全离开。” 耶律齐敲了敲桌子,沉默片刻。 “你们的忠心本王知道,但这个安排,是最周全的,谁都不要再说了,执行命令。” 他眸色厉骇,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众人分头行动,从后门出了院子。 耶律齐最后看了一眼车内昏睡的某人,对着阿西达嘱托道,“这女人娇气的很,看好她,你大王谈判的底气全握在你手里。” 阿西达这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面色沉重,如负千斤。 中原女子不好伺候,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一切都是为了大王,为了他们蒙古部。 他阿西达自然会用心照顾。 两队人马前脚刚出了院门不久。 后脚城东来搜查的人马已经在前院急急的敲门了。 耶律齐拔开水袋,喝了口水,抬手,示意下人把门打开。 “谢家军,例行搜查。” 那人刚吆喝了一句,还没进门,就被院内几个蒙古人的打扮惊住。 “这里有蒙古兵!” 惊呼一声,周围的兵力立刻把院子团团围住。 耶律齐呲笑一声,大方朗声道,“瞎吆喝什么,你家谢大人呢,去把人给本王请来,就说我耶律齐请他喝茶。” 门外的兵力不减,已经有人急匆匆跑去汇报。 几乎只过了片刻,谢长宴纵马疾驰而来。 他面色沉稳,眼神幽深,神色不明。 脸上青黑的胡茬带着倦意,似乎一夜没有休息好。 耶律齐霎时间勾起一抹得胜的笑意,抬腿把脚担在面前的矮凳上躺着。 畅快道,“谢大人失了佳人,昨夜过的甚是焦灼?” 谢长宴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两人多次对战,已经相当熟悉对方的脾气秉性。 他的视线扫过院内,最终只盯着他身后屋门紧闭的那间房内。 目光森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她人呢?” 耶律齐不急不躁,“人没事,睡着呢,睡的正香。” 谢长宴大步迈进来,绕过院中坐着的某人,步履急切,轻推开门。 房间内确实飘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 可屋内并无一人。 院内,耶律齐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只差一步,这些刀剑便架在他的脖子上。 耶律齐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土。 转身笑道,“真是没想到,谢大人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这次是不是轮到本王请你坐下谈谈了!” 谢长宴眼尾泛红,冷冷地盯着他,眼眸染上一丝薄怒。 “耶律齐,你该知道,如今的局势,若是她有任何差池,我谢家铁骑必将踏平你们蒙古。” 谢长宴寒冰般的目光在耶律齐身上,似乎要把他五马分尸。 对方眉眼舒展,丝毫不惧。 抬手,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长宴这才挥手散去兵力,和他面对面坐下。 “这一次,蒙古败局已定,你想要谈什么条件?” 谢长宴开门见山,并不想和他兜圈子。 耶律齐冷了冷眼神,冷笑道,“蒙古胜或败,我并不在意,反正这大王之位,我也只坐了两年,没这么高的道德感。” “那就领兵投降,我谢家军保证,不伤无辜百姓一分一毫。” 谢长宴一诺,可抵万金。 耶律齐自然愿意相信。 不过,他要的不仅是这些。 “本王可以不当这个大王,也可以配合你成就大事,但中原铁骑,不能踏足我们蒙古半步,你们中原人的道貌岸然,本王早早领教过,他们都是普通的游牧民族,不习惯你们中原的规矩。” 耶律齐此言一出,倒是引的谢长宴刮目相看。 他的眼神幽深不明,似乎带着考量,细细打量对面这位年纪轻轻的蒙古可汗。 他倒真是个为国为民的真汉子! 可惜! “罗城一战,蒙古已败,你以为你还有和我讲条件的余地,马上投降或者拖延战败,你只能从二选其一。” 耶律齐惨笑,随后眼底又溢出一丝坚定。 “我自然知道没有余地,这不是主动抓了一位人质吗,要不然谢大人也不可能静心坐在这里,与本王谈判。” 耶律齐勾了勾唇,给谢长宴倒了一碗水。 他把碗推到他面前,这才笑道,“若是加上那位姑娘,谢大人认为,本王现在是否有谈条件的筹码了呢?” 谢长宴不语,也不喝他的水。 眼神盯着对方,似乎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 耶律齐不自在的避了避,主动拿起水袋喝水。 顺便补充道,“放心,谢大人府中那位,实在是难伺候的很,我们奉若上宾,连这碗,也是给她现买的。” 不然,在他们蒙古,喝水用水袋,吃饭用盘子,哪里还要用这些茶盏,瓷碗。 谢长宴这才放宽了态度,低头盯着那碗出神。 片刻,他松口道,“好,你马上放人,我答应你的条件。” 第116章 他还准备了更多的诚意,都没有那一个女人管用 不问缘由,就提了那女人一句,他就答应了。 耶律齐呛了一口,显然没有想到。 他还准备了更多的诚意,都没有那一个女人管用? 轻咳了两声,他掩饰住脸上的不自在。 又听那人追问道,“什么时候放人?” 耶律齐憨笑道,“不急,谢大人如此通情达理,自然很好,可本王听说,如今谢府的兵权还不是完全掌握在你手中,你一人给这承诺,本王还是不太放心啊!” 谢长宴勾了勾唇,湛黑的眸子难辨深浅,“这也是我要说的,我许了蒙古这么大一个人情,你也该回报我点什么,助我拿下谢府兵权,我才能保蒙古安然无恙。”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耶律齐手紧了紧,差点没忍住。 幸好,他早有准备,提前让阿西达把人带走,藏好了。 不过,这个条件,也在他预想之中。 能达到目的便好。 耶律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合作愉快,为表诚意,我先向谢大人投诚,这绑人的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问题出在你们谢府内部,将来我们共盟,谢大人可不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谢长宴这才拿了信,展开查看。 眼神冷峻,眼底掠过一抹阴霾之色。 不用分辨,便知这封信的纸张是上好的宣纸,整个天阳城,也只有侯府用的起。 问题出在谢府后院。 解决完矛盾,谢长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还没见到人,你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孟知溪是他的命脉,这信,这兵权,都可以抛之脑后。 一想到这次她平白跟着受了苦,谢长宴的心就像放在火上炙烤。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过去,令人不寒而栗。 耶律齐维持沉稳道,“谢大人放心,人一定安全,只不过先前不知谢大人的诚意如何,我只能先派手下把人接走藏匿起来。” 他说这话,谢长宴断然起身,已经有了要动手的架势。 耶律齐这才补充道,“急也没用,三日,只需三日,我的人绕一圈才会把她送回来,期间,就连我也联系不到他们。” 狡诈! 此话一出。 谢长宴已经拔剑而出,剑峰凌厉,直逼他命脉。 耶律齐反应不及,连退数步。 “大王小心!” 两个蒙古小兵,已经被谢长宴的人手牢牢控制住,只能急切的出言提醒。 那剑就刺在他旁边一寸,当场斩下他一缕发丝。 谢长宴泄了愤,眼神还犹如毒蛇一般阴沉的盯着他。 墨竹领了另一队人手急急赶过来。 “大人,已经派人去追了,活捉了一批蒙古兵,并没发现姑娘的踪迹。” 耶律齐心中一惊,没想到托尕他们连半日都没撑到。 幸好,他兵分三路,扰乱了谢长宴的视线。 耶律齐拔出剑,笑道,“我说三日,就是三日,谢大人放心,三日之后,必定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美人。” 谢长宴蹙眉,“三日之后见不到她,我把你的人头挂在城墙之上。” 一队兵马从城东撤退,把耶律齐等人一起“请”走了。 罗城当即恢复了禁城。 只不过明里暗里的排查,还在继续。 谢长宴断然不会把她的安全,全然交在一个外人手里。 只是耶律齐安排缜密,他的人马竟然没找到一点踪迹。 马车内。 孟知溪又在一阵摇摇晃晃中醒过来。 刚休息了一晚,这是又要开始逃亡了。 这次,她的待遇好了些,至少没有绑住手脚。 撩开帘子,孟知溪看着少了一半的人马,问道,“耶律齐呢?” 阿西达不语,他是绝对不会和这女人说一句话的。 妖女祸水,中原女子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谢长宴已经带兵赶来了,你以为你不说话能躲多久,还有你那位自作聪明的大王,怕不是现在已经被捕了,你就不回去救他?” 一字一句,孟知溪轻松攻破阿西达的心理防线。 这人勒马停下,冷呵道,“住嘴,大王才不会有事。” 孟知溪掀开轿帘下马,“会不会有事你心里不清楚,下属当到你这个份上,也是悲哀,让自家主子以身犯险。” 阿西达忙着狡辩,都没有注意到人已经下了马车。 此刻他们已经躲避官兵出了城。 大王交代过,三日,他只需要带着这人质躲避三日,便可回城。 他信大王的话。 “你干什么去,大王虽然说了要待你为上宾,但你现在还是人质,不能随意走动。” 阿西达亮了亮弯刀,企图震慑孟知溪。 她脚步一顿,眼神在这五六个壮汉身上打量。 论武力她肯定不及,但论脑子,她看这几个人加在一块也凑不出一个。 若不是耶律齐领着他们,怕早就是一盘散沙,被谢长宴拿下了。 孟知溪眼神一转,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疼,饿的,不能在走了,我要休息,吃饭。” 阿西达脸色沉了沉,刚想拒绝。 又想到昨日这女人吐的死去活来的样子。 这副身板,比他屋里之前那位还要娇弱,怕是不让她吃饭,真能饿死。 “原地休息。” 阿西达拿出准备好的软食,递给她,自己则是蹲在她对面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饼。 孟知溪手里,是两个细面馒头,很软,但一点滋味也没有。 她小口咬着馒头,脑海中在快速思考逃跑的方案。 不论耶律齐有什么计划,总归她现在待在这里会让谢长宴被动。 她必须逃走,最好能安然回到罗城报信。 根据时间推算,这里离罗城不远,顶多是在罗城附近的郊外。 若是往回跑,大概入夜之前,能赶回罗城。 孟知溪还在出神,对面一向缄默的阿西达开口。 “你们中原女子,干什么都这样慢吞吞的吗?这就是你们中原人对女子的规训?” 孟知溪一直听他提到中原女子,也能从他的话音中听出来点不同。 “怎么,你对我们中原女子有偏见?” 阿西达收起来干饼,喝了一口水,眼皮垂下,闪过一丝落寞。 “没什么偏见,本就如此,你们中原女子,心眼太小,我只不过是和兄弟们喝了顿酒,说了几句气话,她就跑了,这样的女子,不如我们蒙古人豁达。” 孟知溪冷笑道,“那你就找个蒙古女子成家好了,不用一口一个中原女子,中原女子的,心胸也太不豁达了些。” 第117章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知溪用他的话怼了他。 阿西达本来就嘴笨,被她这么一说,半天也反驳不出来。 “我是不豁达,可你们中原人心也太狠了,两年,整整两年,她从未回来过。” 糙汉子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阿西达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在一个中原女子面前,松懈了心房。 孟知溪诧然看了他一眼,“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呢,你一口一句埋怨,两年了,都没有仔细想过你们之间的相处有没有问题,就这样论了人家的罪,若我是那姑娘,也定不回头再找你。” 孟知溪这一说,倒是让阿西达面色更沉重了些。 他失神片刻,没再说话。 歇息的时间不短了,大王交代过,这三日尽量不要停歇。 围着罗城附近绕也好,跑的远远的也好,总之,要避开追兵。 鉴于两人刚刚的深入谈话,阿西达态度客气了不少。 “喝完水,尽快启程。” 孟知溪接过水碗,竟然还是热的。 她诧异的眼神抬头和阿西达对视。 那人摸了摸鼻尖,不自然道,“是我家大王嘱咐过,要照顾你,要不然,我是不会惯你这毛病。” 孟知溪回了他一个冷眼。 就他这个态度,那姑娘不跑才怪。 喝了半碗水,孟知溪十分自然的起身,“我要如厕,然后才能出发。” 阿西达摸着腰间的弯刀刚想跟近,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不许跑远,不然逮到打断你的腿。” 孟知溪敷衍答应了两声,并不惧怕。 还一直威胁他们不要靠近。 不然不论耶律齐要谈什么条件,等她这个人质回到谢长宴身边,一定会告状破坏他们的谈判。 阿西达不是一直说她是祸水吗,那她就把这祸水的角色演的逼真一些。 她的话到底有些震慑力,阿西达命几个手下,全都背过身去,不准听,不许看。 应了耶律齐的交代,尽量把这位祖宗伺候满意了。 这样的冰天雪地,阿西达量她不敢跑。 否则就她那小身板,没等跑回罗城,就命丧半路了。 孟知溪顺着旁边的小道,越跑越远。 最后直接冲进密林里。 她很庆幸自己穿的是一身白衣,也换了合脚的鞋。 顺着这个方向,回头往罗城跑,谅那帮蒙古人也不敢放肆追捕。 等阿西达发现不对劲时,她人早已经消失在郊外。 “不好,快追。” 阿西达一张脸黑的厉害,若不是脸上的长胡子盖着,脸色只怕更加狰狞。 他竟然又信了中原女子的话,再一次上当受骗了! “顺着罗城的方向,无论如何,把人抓回来。” 阿西达握着拳头,相比怒意更多的是愧疚。 他罔顾了大王信任,半天就把人弄丢了。 孟知溪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肋骨一阵阵抽痛,她这才不得不停下来喘着气休息。 随着呼出的暖气,她的眼睫上都冻上了冰霜。 眼前一阵模糊,前方平地似乎有几个白色帐篷。 一支黑骑兵就在她眼前。 孟知溪眼前一亮,她没看错,就是谢家军。 “哪里来的女子,擅闯军营,可是死罪。” 冰天雪地里,若不是这人呼着热气,几个官兵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山里出了妖精不成,怎会有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出现在此地。 孟知溪泰然自若,镇定道,“我知道耶律齐的踪迹,我要见你们谢大人。” 那人一怔,见这女子身上的衣物华贵,又听她直呼耶律齐的名号,也知道这人身份不凡,忙去通禀。 太好了,谢长宴不在城内,竟然驻扎在此。 难道他也查到蛛丝马迹,追到此处。 孟知溪等的焦急。 帐篷内。 谢长恒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坐在火盆前烤火。 “这鬼天气,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母亲直说让他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可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他想回家,他想院里那些美人儿了。 “大人,门外有一位绝色女子,说她知道耶律齐的踪迹。” 谢长恒刚想骂人,但听到“绝色女子”,脚不由跟着出了帐篷。 这帮人,常年驻扎军营,知道什么是绝色美人吗,怕是个女的,他们都眼馋。 跟着来到帐篷外,谢长恒一时傻眼。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长恒?” 孟知溪也是一愣,见对方眼神狂热,也知道自己这是刚出了狼群又入了虎穴。 “姑娘别来无恙啊,既然来了,不如屋内坐坐?” 看似彬彬有礼,实则他阴沉的眼神落在孟知溪身上,不容置喙。 得了锦芳夫人的调教,谢长恒也不是个傻的。 把孟知溪请进来不久,这人就派出去一队兵马,顺着她来时的道路,抓住了一群正在找人的蒙古人。 “大人,抓到了,这次咱们可立大功了。” 下属欢喜来报,把绑着的一群蒙古人带上来。 这些人长相粗鄙,各个五大三粗,身上都穿着灰蒙蒙的皮草,分不清大小王。 谢长恒从来没见过那位蒙古新可汗,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他凑到孟知溪眼前,得逞问道,“还要麻烦姑娘帮我辨认一下,你放心,等我立了大功,得了谢府世子的位置,能允你的条件一点不比我那位长兄差,姑娘也不必舍近求远了。” 说着,他便动手动脚的要去摸孟知溪的脸。 孟知溪扭头躲过去,“可惜,你长的比谢长宴丑多了,我看不上眼。” “你!” 谢长恒动怒,扬手就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对面的蒙古人站不住了。 长胡子一下冲出来,对着孟知溪吼道,“骗子,要不是你,老子能落到如此地步,等出去,看老子不把你剥皮抽筋。” 孟知溪冷眼瞧了那人一眼,脱口而出,“耶律齐,你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境况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意识到不对,孟知溪这才禁言,但已经迟了。 谢长恒哈哈一笑。 耶律齐,终究还是落在他手里了。 “去,给天阳城去信,胜负已定,让父亲尽快卸了谢长宴的兵权。” 第118章 我是谢长宴的人,谁敢动我 “是。” 手下乖乖去报信。 谢长恒则是郑重打量了那长胡子一眼。 这粗犷的相貌,确实和老可汗有三分相似,即便孟知溪没说漏嘴,自己也能辨认出来。 何况,刚刚他的那些手下好像都是看他的眼色行事。 谨慎的确认完,谢长恒让手下把耶律齐带下去严加看管。 抬头,扬起一个笑脸。 他几步走近,步履轻浮,逼的孟知溪连退两步。 “别躲啊,小嫂子。” 谢长恒换了称呼,但他言语中的调笑之意,让人十分恶心。 孟知溪冷着眼不搭理他。 一边躲着他,一边快速扫视四周。 帐篷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厚厚的布帘门,门外似乎还有官兵守着。 谢长恒察觉到她的意图,也不着急,徐徐说道,“听说你是南方人,一路跟着谢长宴来天阳,吃了不少苦?” 一边说着,谢长恒放下了手里的暖炉。 “兄长这人太死板,不懂的心疼人,小嫂子不如跟了我,也算全了咱们叔嫂一见钟情的佳话。” 这人说着,嘴角咧开,双手也朝孟知溪扑过来。 呸! 什么荤话,若不是武力不抵他,孟知溪定要当场把这人的脏舌头切了去。 眼下,她也只能步步紧退。 直到退到帐篷边,她摸起旁边的烧火棍,静待时机,狠狠砸过去。 谢长恒虽然两眼盯着眼前的佳人,但他的视线全都放在她惊慌失措的俏颜上,哪里顾得上孟知溪手上的动作。 手还没触及到眼前的佳人,头上就挨了一闷棍。 当场昏了过去。 孟知溪接连挥舞了两下,见眼前人躺在地上没了动静,才停下。 棍子落地,她的手还在抖,也是被吓到了。 门外,官兵听见动静,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大胆,竟然敢刺杀小公子。” 一群人把刀剑架在孟知溪脖子上。 孟知溪这时候才镇静下来,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我是谢长宴的人,谁敢动我。”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谢府的私兵,听令与谢侯,小公子和大公子都是谢家人,至于谁会继任世子,还未可知。 毕竟是在谢长恒率领的军营,众人没敢动她,也不敢随意把人放了。 只能把人暂且扣押,一切等小公子醒来再做决议。 孟知溪被押下去,随军的军医也鱼贯而入。 罗城。 墨竹已经率兵将罗城上下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人。 他站在一侧禀报。 屋内,耶律齐正大大咧咧地坐在谢长宴对面。 两人面前,棋局已定,黑棋把白棋逼入死境。 耶律齐丢了白子,慵懒道,“谢大人,本王认输,棋艺方面,本王确实不如你,不过吗,我们蒙古人,游牧为生,论藏人,你不如我。” 话音落地。 谢长宴抬眸,杀意四射。 耶律齐趁机建议道,“本王答应的事,一定会兑现承诺,你的人不会有事的,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早日筹谋一下大计?” 罗城动荡不安,多半的蒙古人都受战乱影响。 天寒地冻,他们拖延一日,百姓就要多熬一日。 谢长宴不为所动。 什么百姓,他只知道,她的知溪,也不知在何处受苦。 屋内的气氛一时僵住。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有人押了一位蒙古人送进来。 耶律齐眼神一动,立马就认出来这是阿西达手下的人。 怎么回事,看这狼狈的样子,该不会是那祖宗出事了! 耶律齐脸色一变,紧跟着,谢长宴也注意到他的失常。 眼神杀过来,他像一头濒临暴怒的狮子。 底下那人慌慌张张行了个蒙古礼,在两个骇人的眼神下,慌张道,“大王,不好了,我们在护送人质的途中遇到了另一支谢家军,阿西达大人他们被捕了。” 谢长宴问道,“她人呢?” 那人怔了一下,不敢回答。 人质是在他们被捕之前跑的,至于人是被抓了,还是掉到密林里,他不清楚。 话落,没等耶律齐发怒,谢长宴就狠狠踹了那人一脚。 他大步向外走。 唤了一声墨竹,“带上人,让他指路,调集所有兵力,搜山。” 耶律齐拦了一下,没拦住。 “人是本王弄丢的,本王去找,这罗城你不能轻易放手,若是让那谢长恒钻了空子,咱们这合作,怎么算?” 前面那人的身影没有一丝停顿。 “不用算,今日,就该收了他的兵权。” 这嚣张的态度,连耶律齐都不由佩服。 祸是他的人闯的,耶律齐自然要一路随行。 郊外营帐。 谢长恒疼的呲牙咧嘴。 “嘶,你会不会包扎,疼死了,不会包给我找个女医来。” 老军医挨了一脚,也只能颤颤巍巍的收尾。 提到女人,谢长恒又是一阵气愤。 “人呢,那女人跑哪去了,还不赶紧给我弄回来,敢打我,今天我必须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长恒捂着头,骂骂咧咧。 手下还没来得及汇报,帐篷就被人从外面一刀劈开。 门帘落地,呼呼的冷风往帐篷里灌。 谢长恒黑着脸,张口又要骂人。 还没开口,就被门口的身影摄住。 “兄……兄长,你不是在罗城吗,怎么来我这儿了。” “我的人呢?” 谢长宴扫视屋内,没看到人,心里慌乱了一下。 谢长恒这才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小嫂子我照顾的好好的,还有那个耶律齐,也被我抓住了,此事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禀报父亲,兄长,这次试炼,你输了。” 谢长宴丝毫不关心输赢,拔剑逼近,冷声问道,“我的人呢?” 谢长恒原本还想拖延些时间,谁知那刀剑毫不留情的一移动,他的脖子被划出一个血口。 “在……隔壁,就在隔壁。” 谢长恒不敢惹这个活阎王。 抬手指了指右侧,刀剑才从他脖子上抽离。 谢长宴直奔隔壁帐篷。 谢长恒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口气,脖子上多了一把弯刀。 这弯刀可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一刀,把他的项上人头砍了下来。 以至于头颅滚落到地上,谢长恒的双眼还瞪的直直的。 这会儿的空,谢长宴已经从隔壁把人抱出来。 耶律齐擦着弯刀,关切地视线落在孟知溪身上。 第119章 为了一个世子之位,他竟敢弑弟 谢长宴拢了拢斗篷,挡住他的视线。 目光扫过去,双眉紧蹙,十分不悦。 耶律齐勾了勾唇,笑道,“怎么样,我的诚意如何?” 弄丢了人质,是他的失误。 但他手刃谢长恒,替谢长宴铲除障碍,谢家的兵权似乎来的更快一些。 门口的身影一怔。 “诚意尚可,你选对了人,自然不用担心成败。” 说完,谢长宴抱着人转身。 “收拾好残局,我所允的承诺,均可兑现。” 这是谢长宴临走时丢下来的话。 孟知溪一路上都被他抱着,丝毫不知道帐篷内发生了什么。 “别怕,我来了。” 谢长宴抱着她上了马车,还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孟知溪握住他的手,窝在他怀里。 “谢长宴,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这一句话,似委屈,似抱怨,更像是倾诉。 谢长宴整个人一僵,把她抱的更紧一些。 “别怕,别怕。” 他一直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 孟知溪倒是主动,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双唇贴在他唇瓣上。 蜻蜓点水的一下,她脸上染了红晕。 “那个耶律齐……” 孟知溪不知道这短短半天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那人不是个好人。 也不知道,谢长宴是不是为了她妥协了什么。 许多疑问还没问出口。 谢长宴手指揉着她的唇瓣,眸底都染上一丝深色。 “知溪,这是在与我诉情?” 孟知溪耳尖一红。 谢长宴继续道,“既然是诉情,那便不能提及他人。” 说罢,他才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愫,低头,缓缓吻上那日思夜想的人儿。 孟知溪紧紧抱住他。 像一块漂泊的浮萍,终于靠了岸。 两人分别数日,吻的难舍难分。 马车忽然一个急刹。 谢长宴轻护着她的后脑,两人抵在车壁上。 “没事?” 孟知溪只是被吓了一跳,刚刚还在情迷意乱,现在一下被拉回现实。 她更像是羞的,摇了摇头。 车外,墨竹拭了一把额间的冷汗,颤声道,“大人,侯爷派人来请。” 半日不到,侯府已经得到了信,怕是这一切早就在那人的监视之中。 也罢,这场戏,也该收尾了。 谢长宴轻揽着她,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亲。 “知溪,想不想随我回府,这次,我们回谢府。” 孟知溪虽然不懂他这句话为何说的如此沉重,但他去哪,她便去哪。 谢府。 今日慕锦芳特意换了一身华衣。 刚刚恒儿的书信,她已经收到了。 胜负已定,她的恒儿以后便是这侯府的世子。 从今以后,再无人敢提及她继室的身份,这让她怎么能不畅快。 正厅内,此刻众人都受了侯爷的邀请,来此见证世子之位的传承。 安将军抬眼瞪了一眼安月盈,示意她赶紧退下去。 此等大事,她怎可在此掺和。 安月盈低着头不理会,眼中全是自己的主意。 抬手,慕锦芳招呼安月盈上前,从茶盘中端上热茶,亲手给侯爷奉上。 “侯爷别急,许是天冷路寒,孩子们在路上耽搁了。” 慕锦芳笑的雍容无害,全然不失当家主母的风度。 实际上,来谢府的必经之路。 她已经笼络了安家,布置好人马,只等谢长宴归程。 别怪她心狠,谢长宴一日不除,她和恒儿便一日不能安心。 天阳城外。 墨竹刚刚经过一轮厮杀。 身后不紧不慢地马车声跟近,墨竹朝着马车内拱手道,“大人,贼人已经全部拿下,为了防止这些人自杀,属下将他们手脚尽卸。” 谢长宴点点头,这才道,“一并带走,丢到慕锦芳面前让她亲眼看看。” 今日的谢府,注定不安生。 谢侯低头品茶,忽然被门口的动静扰了安静。 抬头,还未发话,便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还没等他开口呵斥,旁边的慕锦芳脸色一片煞白。 怎么会是谢长宴? 她明明! 恒儿呢? “啊!” 安月盈看到来人,心虚的一下蹲坐在地上,仿佛见到鬼了一样。 她死死握住慕锦芳的衣角,急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 姨母明明说过,此事万无一失,所以她才偷了父亲的兵符。 如今,谢长宴回来了,那她安府哪还有活路。 见小女失态,安将军心里一慌,想要招过人来质问一番,又察觉不是时候,硬生生止住了疑问。 谢侯略带深意的眼神扫过身边人,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长宴牵着孟知溪一步一步上前。 谢侯这才看清了他身边那人的面容。 柳眉弯弯,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如寒冬飘舞的雪花,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怪不得能把他一向不食美色的大儿子迷住。 谢侯不动声色打量完,才放下茶盏。 “怎么不见恒儿?” 今日是有正事,他把女人领来,是要干什么。 还没等谢侯发火,身后的墨竹就丢进来一个人头。 谢长宴捂着住孟知溪的眼睛站在一侧。 厅内,霎时间响起一阵尖叫声。 慕锦芳是悲痛欲绝,安月盈是被吓的。 谢侯是震惊,气愤。 为了一个世子之位,他竟敢弑弟! “恒弟死在蒙古人手中,他脖子的刀口是弯月刀,我到时已晚。” 谢长宴吐的话寒冷如冰,偏偏此刻,无人敢站出来反驳。 慕锦芳骤然从座椅上站起来,指着谢长宴道,“不可能,恒儿他明明活捉了耶律齐,他胜了,是你,你为了抢他的功劳,竟然敢弑弟,来人,把这个逆贼抓起来。” 谢长宴握着孟知溪的手,紧了紧,面上毫不在意。 “正是因为他抓了耶律齐,才受敌人所害,这功劳,我不抢,他也受不住。” 慕锦芳恨的咬牙切齿,没等她狡辩。 墨竹又押上来几个人。 这次,安将军坐不住了。 这几人是他安家的部下。 他惊愕抬头,看向瘫软在地上的安月盈。 她已经不打自招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都是姨母指使我的,是她,是慕锦芳,她让我偷了兵符,她说谢长恒一定胜的,只要杀了谢长宴,我就是世子正妻,我……我没想过这样做的,对不起,对不起。” 如今,再说什么已经迟了。 谢侯见此,也只能息事宁人。 “贱妇,来人,还不把她们拉下去。” 毕竟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慕锦芳做了这样的丑事,谢侯竟然没有将她赐死。 可惜他的吩咐,厅内众人,竟然无一人听从。 第120章 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谢侯面色一沉,拍桌而起。 “怎么回事,你们聋了不成,连本侯的命令也不听了。” 门口的侍兵岿然不动。 直到谢长宴一挥手,这些人才上前,把慕锦芳押在地上。 地上的头颅,也被快速盖了起来。 今日知溪在这里,谢长宴不想吓到她。 谢侯怒笑道,“好啊,逆子,你这是要造反?” 谢长宴不紧不慢回道,“造反谈不上,只是问父亲讨要属于我的东西,这谢府的兵权你掌了十多年,也该传下去了。” “混账,混账。” 谢侯怒不可揭,指着谢长宴,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原本以为这点父子之间的嫌隙总不至于闹到如此! 没想到,他有如此狼子野心! 片刻反应。 谢侯扫向安将军,阖眼吩咐道,“此逆子,拿了去。” 他谢侯今日痛失两子,虽失了后人,但后患不得不除。 往后时日,府内多添几房佳人,再为他开枝散叶也不迟。 安家效忠谢家多年,是谢侯最后的底牌。 安将军被点了名,骤然站起。 听到谢侯的吩咐,他第一次没有领命,犹豫片刻,转身朝着谢长宴拱了拱手。 “谢大人,安家愿意辅佐大人,成就霸业,小女月盈愚昧,犯下大错,求大人饶她一命,此事过后,臣一定快快为她定下一门远亲,此生不得回天阳城。” 谢长宴出兵之前,就向安将军透露了拉拢之意。 安将军一直保持中立,但此刻,为了爱女的性命,他也不得不择主而立了。 谢长宴点点头,抬手一指,让人把已经吓昏了的安月盈送回安家。 仿佛事态的一切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谢侯不敢置信的扫视众人。 这就是他带出来的好下属! 转身,他怒极而笑,“呵呵,你还是太着急了,自古哪有弑父夺权的道理,为父健在,难道你谢长宴,要做这大逆不道,违背人常的第一人不成,今日你若夺了权,让这些人如何服你?” 此言一出,大厅内渐渐响起小声的议论。 “谢侯,既然胜负已分,不论如何按照约定,大公子为世子,您该主动全了他的名分才是。” “对啊,锦芳夫人妒心昭昭,二公子害人害己,死有余辜,如今,您和大公子可不能因此离了心。” 几位老臣,还想借此劝慰离心的父子二人。 谢侯不语,怒眸中多了几分思量。 谢长宴缓慢抬头,泰然和他对视。 父子两人,之前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四目相视。 可这一次,也是谢侯唯一慌乱的一次。 “弑父?” 谢长宴拔剑指着他,剑峰戳到谢侯的胸口处,不差分毫。 孟知溪牵着他的左手,都被他吓了一跳。 但不知为何,孟知溪知道,谢长宴这剑,不会刺下去。 他冷着眼呲笑谢侯鬓角滑下的汗珠,收剑入鞘。 “你还不配让我背负如此恶名。” 在场几人松了口气。 又听他道,“这权今日我要夺,而你,早该去佛堂跪着,为我那死去的妹妹和母亲以及岳家满门忠烈,祈福忏悔。” 这话说出来,谢侯眼底终于多了一丝慌乱。 “你胡言乱语什么。” 岳家,早就无人再提及。 至于谢府,世人只知道谢侯有两子,哪里来的一女。 墨竹见此,从门外带进来一位老妇人。 和那老妇人一同进来的,还有别苑的刘嬷嬷。 谢侯见到两位故人,面色已经挂不住了。 “谢长宴,你要弑父夺权,便冲着本侯来,不必费这些心思,往本侯身上泼脏水,本侯今日便与你这贼子断了父子关系……” 谢侯话没说完,刘嬷嬷开口打断,“侯爷,您难道不记得老奴了吗?” “您不记得老奴,也该记得这位医女,她可是照顾了淑荣夫人的贴身医女,也是见证您和锦芳夫人恶行的证人。” 说到此,那面目丑陋的医女上前一步,她声音残破沙哑,低低的喊了一声“谢侯。” 这一声,便如索命的鬼魅,掐住他的喉咙。 陈年往事,一经翻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早年,谢家还只是西北一户寒门。 在这天阳城,众人只知道岳家一户名门贵胄。 岳淑荣便是这岳家的大小姐。 世人都道,岳家出了两位贤女,大小姐主动招婿谢氏寒门子弟,培养出一位德行出众的谢侯。 二小姐嫁入皇室,一路辅佐储君登基,成为一国之母。 岳家一时风光无限,却偏偏在十几年的安平之乱中,满门凋零。 “安平之乱,你弃岳家不顾,拖延救兵,害的岳家满门忠烈葬身平洲,母亲也因此终日抑郁,因为怀了妹妹,她花了多大的毅力才从悲痛中把自己解救出来,可是你,却与那慕锦芳私通,还纵容她害死妻女。” 谢长宴说出这些话,浑身都在发抖。 孟知溪一直听着,心里随着他的话疼的厉害。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把他的手抓的紧一些,再紧一些。 谢长宴回头,给了她一个无恙的眼神。 转身,他继续道,“谢侯犯下如此恶行,今日我此举,是替天行道,若论有罪,罪过也是这谢家公子的身份,既然如此,今日我便主动与你断亲。” 谢侯被人押下去的时候,已经被谢长宴削去了玉冠。 披头散发,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一会儿朝着东边谩骂,一会儿又跪地磕头,痛哭流涕。 “本侯没错,错的是你们,错的是你们,你们看不起我,都该死,该死。” “淑荣,淑荣,你再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 可惜,天清日明,偌大的谢府,无人再应他。 谢府的兵权已经尽数拿下,安家以及几位天阳城的老臣也都归服。 孟知溪一言不发,陪他处理完这一切。 今日之后,众人皆知,谢家大公子回府夺权,接手了这谢家偌大的家业。 只有孟知溪知道,或许他此次回来,只是想把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两人坐在大厅之中,众人退下,谢长宴才肆无忌惮的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孟知溪微微侧头,用手拨开他眼前的碎发。 “不是要带我去见你母亲吗,我们去给她上炷香?” 谢长宴动了动眼皮,轻轻拢了拢箍在她腰间的手。 “好,我们一起去。” 第121章 说好了就不许反悔,以后日日给我做 行至后院,两人还没来得及迈入祠堂,就被墨竹拦住。 “何事?” 谢长宴今日的公务处理的够多了,如今,也只想带她安安静静给母亲上炷香。 墨竹顿住,犹豫开口,“属下接手府内事务,在后院柴房发现京中来使,这人说他是来传旨的,让大人即刻启程回京。” 怕不是谢侯私心,仗着如今圣上体弱多病,时日无多,暗自扣下信使,意图谋反。 他此举,倒是给大人埋下后患。 墨竹搜查时发现此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谢长宴顿住,“继续绑着,改日再说。” 反正他如今对外称伤,回谢府休养。 仗着平洲之功,圣上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难为他。 就算是派杀手,到了天阳城,怕也只是伸手莫及。 如今拖上几日,京中那边应该比他更急。 “是。” 墨竹拱手退下。 两人这才进了祠堂。 满满当当的牌位,岳淑荣的牌位也只能被挤在了一侧。 常年无人擦拭,已经落了灰。 而他那位难产早夭的妹妹,连牌位都没有。 谢长宴让人刻了一块,却不知该提什么字。 当年母亲该多绝望,连妹妹的名字都没有留下。 谢长宴走近,跪下磕了三个头,才上前端起牌位,用袖口擦干,和手里的无字牌位一起,放在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细心做完这些,他才眼含泪光,回头牵过她的手。 孟知溪跟着他安安静静上了香。 谢长宴又在一旁诉道,“母亲,如今孩儿也有了心悦之人,您和妹妹在天上,会开心一些吗?” 孟知溪上前,握住他的手,似是在给他回答,“会的。” 她随谢长宴一起祭拜,起身的瞬间,淡然开口,“以后有我替您疼他,爱护他,您可以放心了。” 两人从祠堂离开,天色已经暗了。 谢府一片荒凉之色,两人没留下,反而回了别苑。 还是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刘嬷嬷早就备好了小食在别苑等着。 见两人进来,她才擦了擦眼泪,上前行礼。 “让大人和姑娘见笑了,老奴这是喜极而泣,替夫人高兴。” 谢长宴自然不会责怪她,侧目,眼神落在了桌上的一盘鲜花饼上。 这是小时候母亲常常给他做的,难为刘嬷嬷还一直想着。 刘嬷嬷笑了笑,才道,“老奴哪里有这样手巧,这是姑娘亲手做的,研究了好几天呢。” 孟知溪一怔,看那鲜花饼已经有了裂痕,想到肯定是放了这几日有些干了。 谢长宴伸手去拿,孟知溪先一步拦着,“这鲜花饼做的时间久了,不能吃了,你若想吃,我改天再给你做。” 再说了,她也只是学了几天,味道不一定做的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刘嬷嬷给他们添上汤,补充道,“冬日天冷,糕点不易坏,原本也不该摆上来的,但这是姑娘的一番心意,老奴想着,纵使不食,也该让大人知道。” 刘嬷嬷又添油加醋说了几句。 “前几日,大人不在,姑娘日日失神,除了去小厨房研究做鲜花饼,就是坐在屋内发呆,大概是在想大人……” 这才引得谢长宴满意地勾了勾唇。 孟知溪急急道,“嬷嬷净打趣我,今日嬷嬷也累了,我看您赶紧回去休息!” 刘嬷嬷点了点头,见目的达到,便笑着退下。 屋内一时只剩下两人。 孟知溪回头,见他又拿了那鲜花饼。 急的上前去夺,“不是说了,放了好几日,怕是坏了。” 谢长宴不听劝阻,咬了一口,“就是坏了,知溪亲手做的,我也想尝一尝。” “吃了会坏肚子的。” 孟知溪伸手拦了,没拦住。 谢长宴咬了这一口,倒是隐约能闻到鲜花饼的香味,想来只是口感不佳了,吃一口也没事。 “味道怎么样?” 孟知溪抬着头,等他的意见。 见谢长宴没说话,她还有些紧张。 说实话,放的时间长了,口感干巴巴的,鲜花的味道也不浓了,比起吃过的那些软糕,口味差的很多。 可谢长宴竟然吃出了几分小时候的味道。 “很好吃,可惜了,这盘糕点放的久了,不然今日不吃饭,我也要把它吃完。” 孟知溪见他这样说,连忙把他手里的糕点拿回来,连同盘子,放的远远的。 “说什么傻话,你若愿意吃,我改天再给你做就是了,到时候日日给你做,看你吃的烦不烦。” 谢长宴盯着她,一双墨眸隐隐发亮。 “真的,说好了就不许反悔,以后日日给我做。” 这人! 孟知溪点头答应,“嗯,你若愿意吃,我便日日给你做。” “好。” 两人用的这顿饭,是谢长宴这几日用的最高兴的一顿。 以至于吃到最后,他让下人弄了些梅花酒。 孟知溪只尝了一口,谢长宴却喝了一坛。 “不能再喝了。” 孟知溪托着他的脸,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有了醉意,歪在她身上。 “好,听夫人的,不喝了。” “谁是你夫人?” “你啊,难不成你又要反悔?” 谢长宴转头反问,倒是连孟知溪都找不出话来反驳。 “不反悔。” 她叹了一口气,扶着人回了内室。 房间这几天日日有人打扫,一推门就是她熟悉的清香。 好不容易把人放到床上,谁知谢长宴拉着她不放手。 孟知溪是松了力道的,被他这么一带,直接栽到他怀里。 “谢长宴?” “嗯,我在。” “你先松开。” “不松。” 这人喝醉了,倒是有几分小孩脾气。 “你不松开我怎么去沐浴。” “那就不沐。” 谢长宴在她脖颈处嗅了嗅,笑道,“知溪什么时候都是香的。” 孟知溪哄着,才让人松开她。 他身上倒是干净,自己这两日跟着那群蒙古人奔波,若是不沐浴更衣,今日孟知溪是睡不着。 给他盖上被子,孟知溪好好沐浴一番,换了新衣才回屋。 屋内,谢长宴已经自觉脱了外衣,裹着被子滚到内侧,给她留了大半个床的空。 第122章 这点心不错,本王尝尝 抬步走近,孟知溪以为他喝了酒,已经睡着了。 就连脚步,她也尽量也放的轻些。 摘了珠钗,刚坐到床边。 被窝里就伸出一只手,快速把她揽了进去。 屋内燃着炭火,但孟知溪刚从外面进来,身上都带着凉意。 谢长宴没有丝毫不适,扯过被子把两人裹的紧紧的。 “别冻着了,快进来,已经给你暖好被窝了。” 他声音中都带着醉意,大抵真是喝多了。 若不是他手上真没什么逾越之举,孟知溪还真不敢相信,他这话是正儿八经说出来,劝她同被而眠的。 躺在谢长宴怀里,孟知溪身上也渐渐暖了过来。 她不安地动了动,谢长宴除了紧搂着她,没什么反应。 看样子,是真的醉了。 孟知溪这才大胆了一些,把脑袋从他怀里探出来,和他平视。 今夜,窗外的月光是亮的。 孟知溪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眉眼舒展,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刀削般的侧颜,带着唬人的冷峭,脸颊却红扑扑的,有梅花酿的甜味,不怎么熏人。 男色诱人,便是这副场景! 孟知溪心跳如鼓,也只是用指尖在他的眉眼处划过。 最终,落在他的唇瓣上。 这一次,她主动吻了他。 然后,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与他相拥而眠。 任她胡作非为完,谢长宴呢喃了一声,满足的把人抱在怀里。 翌日。 日上三竿。 别苑内安静如初。 洒扫的下人,全都蹑手蹑脚,放轻动作。 许是因为了了心愿,这一觉,两人都睡的特别熟。 耶律齐一路找到别苑,见这些下人小声接待,不由大笑道,“哈哈哈,不要告诉我,你们谢大人,现在还在女人被窝里没出来。” 谢长宴,不是一向克己复礼吗? 也会有这样昏聩的一天! 耶律齐挂上了看好戏的表情,在刘嬷嬷再三规劝下,才抬步去了前厅等人。 他今日倒是要看看,这谢长宴究竟什么时候能从后院出来。 刘嬷嬷给这蒙古人贵客奉上茶,这才招手喊过来一个机灵的丫鬟。 “后院怎么样了,大人可有起身?” 那丫鬟摇了摇头,面色为难,“没有,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应该啊,大人和姑娘感情甚好,就算是起的迟了,也该有点声响,难道…… 刘嬷嬷快速走到后院,犹豫片刻,还是准备在门前附耳听听。 青天白日的,大人和姑娘总不会出什么事? “咯吱”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了。 谢长宴已经收拾妥当,顺便交代她们,不能扰了她的好眠。 这几日颠簸累坏了,让她好好睡一觉! “是。” 刘嬷嬷放心应下,这才想起来,前院还等着一位。 “大人,蒙古可汗在前厅求见。” 来的这般早,看来是急了。 谢长宴倒是不紧不慢,用了餐,才来到正厅。 托尕和阿西达站了半天,此刻正一左一右相互拌嘴。 耶律齐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谢府的事,咱们不掺和,今日只要谢长宴遵守承诺,我蒙古部答应的事,也绝不食言。” 两人这才神色恹恹的闭了嘴。 听到脚步声,耶律齐抬了抬眼皮。 “呦,正主来了。” “可汗一大早到访,有何贵干?” 谢长宴坐下,抬手遮了遮刺眼的正午光,面不改色地道出这一句。 耶律齐失笑。 眼看着他身后没有跟着那一抹熟悉的倩影,眸底也不免跟着闪过一丝失落。 这是一大早? 他谢长宴是搂着佳人睡的怪香。 他们半个蒙古部,还在冰天雪地里落帐而营。 “自然是来探望谢大人,昨日听说您回城途中生了变故,可都处理妥当了?” 耶律齐难得的跟着他绕了个弯子。 谢长宴也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怕是只有两人之间的约定。 “放心,不会误了大事,我那日答应你的,均可允诺。” 谢长宴端起茶盏,低头饮茶。 又道,“罗城可以恢复旧制,继续作为中原和蒙古交融的要道,但这治理之权,归谢家军。” 耶律齐似乎也料到他会提此条件。 “好。” “不过谢大人初接大权,应该暂时顾及不到罗城,给我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还你一个秩序井然的罗城。” 耶律齐有私心,此战耗费了蒙古部不少心力,他们需要三个月的时间缓冲。 同时,这三个月,也是帮谢长宴解了麻烦,他不会不答应。 谢长宴见他主动提起,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的确暂时没这么多的精力。 门外,快马声掠过。 墨竹疾步跑进来通禀。 京中急诏,宣谢大人回京。 看来,有人等不住了。 谢长宴面色沉重,耶律齐也难得收了笑脸。 此刻,他和谢长宴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最好,谁都不要出事。 耶律齐斟酌片刻,见厅内也无外人,直言道,“要我看,谢大人如今掌了兵权,不如攻上京城,辅佐你京中的那位小太子表弟继位。” 如今圣上病重,还有几日活头,他这般急诏,怕不是要急着把谢长宴宣到京中处死。 偏偏一位是君,一位是臣,谢长宴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公然违抗圣旨。 门外,孟知溪脚步一顿。 谢长宴刚起不久,她就起来了。 听说他在谈公事,她便在小厨房做了些鲜花饼送过来,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可汗休要妄言,谢家绝不会反,我谢长宴也绝对不会做乱臣贼子。” 谢长宴眉目一冷,盯着着门外的脚步声。 直到一抹碧青色的衣裙映入眼帘,他才卸了防备,眼底染上些许柔色。 “知溪,你怎么过来了。” 见她手中端着食盒,谢长宴立马上前接过来。 随侍的下人不在,墨竹便主动上前,接过大人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把里面的点心摆出来。 “我刚做出来鲜花饼,便想着拿给你尝尝,可是耽误你们谈公事了?” 当着外人的面,孟知溪就是有再多疑问也都咽了下去。 总归,谢长宴不会瞒她的。 谢长宴摇了摇头,牵过她的手道,“不会,已经谈完了。” 刚做出来的鲜花饼,飘着淡淡的香甜。 谢长宴看了一眼,满心欢喜。 还没尝到,一只手比他更快一步。 “这点心不错,本王尝尝。” 第123章 知溪,好知溪,大人会疼你的,好好疼你 说着,耶律齐不顾两人不满的目光,徒自伸手拿了一块。 这蛮人,一点也不客气。 孟知溪想阻止来着,她忙活了一大早,也就做了这么六块鲜花饼。 就凭前两天他绑了她折腾那一遭,这饼也该不着他吃。 可他已然伸手拿了,而且吃相豪放。 小小的鲜花饼到了他口中,瞬间只只剩下半块。 孟知溪脸色凝了几分。 谢长宴已经抬手,把剩下的那碟点心小心护在手中。 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凌厉的光芒闪着杀意。 墨竹看了,都默默跟着擦了把汗。 偏偏对面,耶律齐丝毫没有察觉。 两口把点心塞进嘴里。 皮酥馅软,有点淡淡的鲜花味,不太甜,说不出来什么味道,感觉没有烤羊肉好吃。 耶律齐意犹未尽地叭砸了一下嘴,好像没尝出味道。 眼神再放在碟子上,就看到了护食的某人。 “嗯,不错,挺好吃。” 耶律齐夸赞一番,摸了摸后脑勺,再看了孟知溪一眼,耳廓后面红了一片。 霎时间,心底的那一份执着消散殆尽了。 这份点心,他吃不惯! 如同她一样,天生就该和谢长宴这样的人站在一块。 耶律齐挥挥手,“罢了罢了,本王今日就不叨扰了,罗城的事交给我,谢大人放心,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叨扰。” 耶律齐讨了便宜要走,谢长宴却把人喊住。 “等等,我反悔了。” 耶律齐怔住,不敢相信这是谢长宴说出来的话。 “两个月,只给你两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谢家军接手罗城。” “什么?” 耶律齐急吼道,“本王就吃了你一块饼,就少了一个月,你这饼是什么做的,这么金贵,本王差人做十份,不,百份给你。” 不就是一块饼吗,再金贵的糕点,也不值罗城一个月啊! 耶律齐心疼的直跺脚,谢长宴却不紧不慢道,“这饼是知溪亲手做的,千金不换,纵使你做百份,千份,我也不会看一眼。” 孟知溪抬眼和他对视,两人在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报复的爽快。 一时,孟知溪跟着勾了勾唇。 得! 耶律齐一看这眉目传情的两人,也只能认栽。 谁让他不识相,吃了人家传情的糕点。 “两个月就两个月,说好了,不许再反悔。” 耶律齐摆了摆手,叫走了身后两个比他反应更慢的手下。 等人走了,孟知溪这才低低笑出了声。 “让他吃瘪,还真让我出了口气,真是畅快!” 谢长宴伸手把人揽在怀里,哄道,“知溪想出气,还不好说,改日我再把人叫来,想法给你出气。” “别。” 闹归闹,笑归笑。 孟知溪也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 她知道耶律齐现在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至少目前,对付他对谢长宴没好处。 京中局势那么紧张,她可不想因为逞一时之快,给他惹什么麻烦。 “没什么麻烦,知溪,你要信我。” 孟知溪拍了拍他的手,拉着他坐下,“我自然是信你,可你遇到什么事,也理应与我说。” “嗯,自然。” 谢长宴面色带了几分严肃,“此次急诏,我怕是不得不回京,知溪,如今京中局势不明,天阳城寒冷,你又住不习惯,我想先送你回巴陵。” 孟知溪手一僵,默默收了回来。 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面上染了气色,“刚说了要一起面对,你这是何意?” 谢长宴偏头靠近,放轻音量哄道,“我没说不一起面对,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若是又出现昨日这般情境怎么办,知溪,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能拿你冒险。” “所以你就自己去冒险?” 孟知溪此刻心里是有气,但也是气自己无用。 或许世人的眼光没错,她配不上谢长宴,从始至终,她和她的家世,都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胡说,你安全,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孟知溪低头不语,最终妥协。 谢长宴说的对,如今她能做的,也就是护自己安全,不拖他后腿。 气氛压的很低。 谢长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拿起一块鲜花饼尝起来。 “嗯,就是这个味道,和我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知溪手巧,我以后有口福了。” 虽然得了他的夸奖,但孟知溪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圣上御诏,择日启程。 谢长宴不忍与她分离,又拖延了一天才从天阳启程。 此次回京,他要绕路,先回巴陵,安顿好孟知溪,再回京复命。 路程虽远,但谢长宴跟着他愿意回京复命,那传信使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路上,除了过来催着赶路,那人都不敢往谢长宴这里靠近一步。 默默看着,也多了几分好奇。 不知道那女子是施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堂堂谢大人如此痴迷。 这一路,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她。 出发前,孟知溪已经往巴陵去了书信。 得知她要回京,沈嵘已经带人在前面蜀城等着接人了。 从蜀城到巴陵,也不过两日路程。 分别在即,孟知溪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入夜,人马歇在驿站。 谢长宴进屋,从后面把人揽住,咬住她的耳朵,轻声道,“乖乖等我,下次再来巴陵,我必十里红妆来娶你。” 孟知溪隐去眼中的担忧,扬了扬唇,“好,我等你。” 气氛缱绻,到了这时,两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谊。 谢长宴主动把人抱起,环在腰间,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孟知溪就这样挂在他身上,不敢动作。 他每动一步,她便能感觉到他的情欲更重一分。 直到到了床边,谢长宴的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知溪,可以吗?” 这次受伤,谢长宴一直收敛着,平时讨些便宜,也只能解解馋,实在想的厉害。 偏偏此行事务繁多,两人每每相拥而眠,都对他是一种考验。 忍了许久,谢长宴还是想尊重她的意见。 黑暗中,两人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静谧之中,一声轻声的“嗯”让谢长宴失了控。 “知溪,好知溪,大人会疼你的,好好疼你。” 第124章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又不能操之过急 这话,落在耳朵里,多少有些烫的慌。 孟知溪躲着,他便不依不饶的追着。 折腾了一宿,都不得眠。 后半夜,孟知溪索性昏睡了过去,任他胡作非为。 这一放肆,就导致第二日的行程严重耽搁了。 信使整顿好车马,颇为急躁的等在门前。 日上三竿了,楼上雅间,毫无动静。 “墨竹大人,您看是不是该催催了,谢大人这路本就绕的远,如今日日耽搁,怕是圣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墨竹抱剑扫了那信使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圣上的心思,众人皆知。 明知入京是死局,哪还有人赶着去的。 依照他看,大人就不该去。 眼见墨竹不搭理他,信使也吃了瘪,犹豫再三,硬着头皮上楼去敲门。 楼上,谢长宴正好牵着孟知溪下来。 “启程,启程。” 信使高兴的一路小跑,转身去准备。 蜀城。 多地交通要道,甚是繁华。 车马刚入了城,就和沈家的人汇合了。 沈嵘骑马等在前面,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 “阿姐。” 沈嵘主动下马接人。 一撩开帘子,先下来的竟然是谢长宴。 孟知溪在信中,也向沈家告知了她和谢长宴的事。 两人确认了情谊,沈老爷子尊重她的选择。 只不过,沈嵘看见谢长宴,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这才把视线放在后面下来的孟知溪身上。 往常阿姐下车,都是由他来扶着的。 现在有了旁人,自然用不得他。 沈嵘微微失落,转身走到他身后的马车旁。 原本沈嵘是想帮和宁公主撩开轿帘的,没想到马车内伸出一只玉手,直接搭在他手上。 和宁只是扶了他一下,便欢喜雀跃的奔向孟知溪。 这一下的亲密接触,让沈嵘怔在原地。 手上被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知溪,你终于回来了。” 和宁把人扑了个满怀,很快就被谢长宴用一只胳膊挡回来。 和宁吐了吐舌头,调皮道,“长宴表哥,你也太护着了,我和知溪的关系,连抱一下也抱不得?” 谢长宴蹙着眉教育道,“这么几年,还没学会规矩,以后这样莽莽撞撞的,嫁人了可怎么好?” 说罢,他眼神凌厉的打量了一眼沈嵘。 眉头皱的更高了。 若不是有沈家这层关系,沈嵘的身份,和原本御定的驸马郑子谦差了不止一点两点。 “哼,我所嫁的人,自然是喜欢我的全部,就像长宴表哥你一样,你会嫌弃知溪的缺点吗?” 谢长宴熟练地给孟知溪递水,等她喝完,又自然的放到马车里。 “自然不会,知溪没有缺点,在我眼里,她全是优点。”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不就得了。” 和宁撇了撇嘴,没有再反驳。 回头看了看沈嵘,他还在马车面前发愣。 “走,先进驿站再说。” 孟知溪笑了笑,主动牵着和宁进了驿站。 车马需要休整,人也需要休息。 天色还早,信使得知又要在蜀城耽误一天,脸已经黑的不像话了。 五日,圣上只给了他五日的时间,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他们离京城近在咫尺却还要绕路。 “谢大人,您看这样是否可行,沈姑娘既然有沈家人来接,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不去巴陵了,您若还不放心,我再从蜀城调些兵力,派人一路护送沈姑娘归家。” 这样,明日两队人马在蜀城分道扬镳,从这里快马赶到京中,一日便到。 信使打算的怪好,可谢长宴断然不同意。 “我必须亲自护送她回家,信使若是着急,明日你可以先回京复命。” 那人吓的擦了擦汗。 笑话,他自己回京复命,怕不是找死。 “不了,不了,我自然随大人一起。” 话都聊到这里,信使也只能退下。 四人在包厢点了饭菜,才坐在一起用膳。 谢长宴眼角扫向沈嵘,却对着和宁问道,“怎么样,玩也玩够了,这次去完巴陵,你随我一同回京,姨母十分惦记你。” 沈嵘夹菜的手一顿,片刻才旁若无人道,“阿姐,你多吃些,这些时日你受累了。” 心底,莫名跟着他们的话题提着。 孟知溪笑而不语,接过菜,又看了看两人。 这一对,怕是已经相互在意,却不自知,就差有人帮他们一把。 “谁让她们惦记了,皇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根本没人惦记我,他们惦记的,是皇族的面子,根本不顾我的感受,就随意给我赐婚,我才不要回去。” 和宁用筷子戳着饭,一口也没有吃。 出宫多日,她连一口一个“本公主”的称呼都改过来了,却还是改不了赐婚的御旨。 和宁眼皮失落的垂着,不敢抬头看对面的沈嵘一眼。 虽然不能挑个合心意的夫婿,但她至少有权利拒绝不合心意的夫婿。 她和那个郑子谦,最多算是玩伴,若是让她们结为夫妻,下半辈子怕是要耽误了彼此。 “郑子谦再不济,也是未来的侯府世子,京中的青年才俊,他与你的身份年龄最为相配,如何不合心意?” “不合就是不合,若是这次回京父王让你另娶她人,或者让知溪另嫁他人,你能接受吗?” 谢长宴漠然,“断然不能。” 那不就得了。 话题到这里不欢而散。 谢长宴还想再说什么,孟知溪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便禁了言。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又不能操之过急。 “用膳,明日我送你们回巴陵。” 几人在驿站,怀着复杂的心情度过一晚。 第二天,整顿了车马出发时。 驿站忽然被一群兵马团团围住。 墨竹拔剑护在主子身前,当他看到人群正中走出来的身影时。 神色一怔。 惊恐回头,喊了一声,“大人。” 竟然是御林军! 他们已按照圣上的旨意回京,没想到,圣上连这几日都等不得。 墨竹神色严肃,只要大人发令,纵使抗旨,他也会杀出一条血路。 孟知溪也被眼前严肃的气氛吓住。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心里慌慌的,牵着谢长宴的手不敢放开。 “裴将军,您有何贵干?” 谢长宴称呼了那人一声,便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圣旨。 那人转身对着谢长宴身侧的孟知溪道,“这位就是沈姀沈姑娘?圣上有旨,请沈姑娘接旨。” 第125章 臣等奉圣命,在此迎淑妃入宫 谢长宴谨慎拦在她身侧,“裴将军莫不是会错意了?圣上有急诏令我等回京,此行中人,不包括她。” 此次,谢长宴能淡然回京复命,也是看在京中那人没把手伸到沈家的份上。 若是他动了不该动的人,怕不就是今日这等局面了。 裴深神色公正不阿,朝谢长宴拱了拱手才道,“谢大人恕罪,圣旨在此,末将可不敢随意揣摩圣意,上面如何吩咐,末将便如何做。” 这句话,裴深也已经言明,他不参与其中,一切都是圣上在施加压力。 现在京中的局势混乱,大家都只不过是想明哲保身罢了。 知道对方并无恶意,谢长宴这才放手。 一行人跪下接旨。 “天子诏曰,沈氏嫡女沈姀,淑慧质嘉,贞静持恭,兹由钦天监测算八字,其星象与紫微星相伴,预诏天下繁荣昌盛之祥,故顺选入宫为淑妃,择备吉日,入宫纳喜……” “什么?” 父王要纳知溪进宫! 这圣旨确定没有传错? 和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裴深缄默无言,直接将圣旨奉上。 和宁和沈嵘展开细看,脸色凝重。 孟知溪听到这个消息,脑袋都是懵的。 什么八字相合,完全是荒谬之谈。 怕不是圣上早就动了别的心思,拿她来威胁谢长宴。 可惜她一介草民,对上天子之威,根本无力反抗。 孟知溪眼底全是慌乱无措,甚至浑身都在发抖。 她不想入宫,不想在那冰冷的宫墙之内了却余生。 谢长宴眼底瞪通红,鲜见的动了怒。 拔剑,他就要斩了那圣旨。 他就不该听旨入京,不该给那人喘息的机会。 眼下,就算他能抗旨不遵,知溪顾及到沈家,也不会随他冒险。 裴深眸光一深,用剑鞘挡了一下,“谢大人,请三思而行,这毕竟是圣旨,若是今日你逞一时之快斩了,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这等局面,无论如何对您都是不利的,如此,您也护不住沈姑娘。” 裴深怕是这群人中最清醒的一个人。 众目睽睽之下,谢长宴虽然压着剑刃,但最后,还是留住了那圣旨。 景玄宗为何着急,是因为他处境被动。 所以才想了这一损招,不论他们接不接旨,局面对于对方来说,都会瞬间反转。 今日圣上直接派了御林军来,便是下了决心。 京城之行,他们二人怕是逃不掉了。 好,既然如此,那他们便舍身入局。 “入京可以,我一路随行。” 谢长宴握紧孟知溪的手,牢牢把人护在怀里。 裴深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圣上只下令说要带沈姑娘回宫,至于随行何人,不是他该管的。 “我也去。” 沈嵘面色严肃,快速让身边的小厮往巴陵回信一封。 想来出了这样的大事,祖父定然不会放心让阿姐一人入京的。 “还有本公主,我要亲自回宫,问问父王。” 孟知溪双眼彷徨,虽然不知前路如何,但有这么多人站在她面前。 第一次,她不再惧怕。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只行了一日路程,便入了京。 入城时已是傍晚。 孟知溪以为,不论有什么风雨,至少会在第二天才会来。 没想到宫中各部司仪官,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 “宫中一切礼仪规制已经准备妥当,臣等奉圣命,在此迎淑妃入宫。” 司仪官低头木讷的宣读着圣上口谕,身体却抖的厉害,连头都不敢抬。 毕竟整个礼部的顶头上司,曾经叱咤风云的谢大人,此刻眼神恨不得化成刀子凌迟了他。 尽管如此,该做的流程还是要做。 司仪官使了个眼色,两名嬷嬷便抬步上前。 “淑妃,请!” 一股寒意扼住孟知溪的脖子,她本能向后退了两步,仿佛知道若是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谢长宴心疼的将人揽在怀里。 “我看谁敢动她。” 司仪官被吓住,仍然硬着头皮颤声反问,“谢大人难道想抗旨不成?” 身后御林军,严阵以待。 只等他拔剑相向,这些人便毫不犹豫的将他围杀在此。 孟知溪心口一窒,猛然抓住他的胳膊。 “我跟他们走。” “知溪。”谢长宴着她的手不放,眼底的腥红已经涨满,“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这条命又要来干什么。” 孟知溪摇了摇头,眼底的泪水已然控制不住。 “谢长宴,我信你,你也要信我,我们说好的。” 她不能成为谢长宴的拖累,亦不能让他为了她公然抗旨。 他一定有办法,自己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若是拖延不到,那就以命相抵。 总不会全都葬身于此。 谢长宴漠然,不知道是攒了多大的勇气,才逼自己放开她的手。 “等我。” 孟知溪抬步上马车,他也转身策马而去。 最短的时间,他要和中宫取得联系。 紫宸殿。 景玄宗一阵重咳。 门外有内监急急来报,“圣上,淑妃已经入宫了。” 景玄宗这才摸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好,吩咐下去,让死士准备好,今日落钥之前,谢长宴必须死在宫内。” “是。” 那内监并未退下,低着头等着下一句吩咐。 景玄宗扶着旁边的宫女躺坐起来,才轻蔑道,“至于淑妃,让礼部那边走完礼制,便赐毒酒一杯,让她自缢了,身心不洁之人,怎配入皇室。” “是。” 那内监低声应完,才听皇帐之内低声笑道,“赐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谢长宴,朕对他不薄了。” 如此安排,他总算是能瞑目了。 景玄宗拂手遣散宫人,这才躺在黄被之内,畅然大笑。 景家的天下,他守住了。 笑着笑着,竟又涌出一口血来。 只可惜四下无人,连往日了往紫宸殿跑的最勤的岳皇后,今日也没来。 “遥竹,你……咳咳……与朕的感情终究是淡了。” 苍白无力的话,空落落的回荡在宫殿之中,最后只留下一阵阵咳嗽声。 外殿。 谢长宴已带人杀到门前。 第126章 今日就是杀进中宫,本公主也要见母后一面 “大胆,谢长宴,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御林军团团把人围住,为首的人,却不是裴深。 今天的御林军,杀气似乎特别重。 谢长宴怒目而道,“造反不敢称,臣只是问陛下要回自己的女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想要的,便是圣上的,谢大人如此不识好歹,视同谋反,其罪当诛。” 那人当众宣读了谢长宴的罪行,一挥手。 围成一圈的御林军全都冲了上去。 这些人出手便是杀招,招招要取他的性命。 谢长宴拔剑,丝毫不惧。 这一天,早该来了。 兵刃相向,原本安静的玄武门,此刻正上演着一场血雨厮杀。 可惜,御林军人数太多,又各个出手狠辣。 这一场恶战,注定血流成河。 每杀一人,谢长宴眼底便多一份腥红。 知溪,一定要等他! “还等什么呢,淑妃娘娘,赶紧沐浴更衣,后面还有很多礼制等着您呢!” 宫中的老嬷嬷,在进门的时候,伸手推了孟知溪一把。 磨磨蹭蹭,没有规矩,这里可是宫内,管你是什么大小姐,入了宫,便得听着规矩。 更何况只是一个进宫冲喜的皇妃,能不能冲的成还不一定呢,就算立了功,又能活多久,怕不是跟着入皇陵的命,没必要忌讳什么。 那老嬷嬷抬头,嚣张的神色还没有显露出来,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推我干什么,若是磕到碰到,误了祥瑞,你这刁奴有几条命赔?” 孟知溪冷淡训斥完,又不依不饶地,让人把这老嬷嬷拉走处置了。 她现在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淑妃,既然挂了名号,那就不如好好耍一把威风。 宫人没几个服气的,尤其是新来的内监。 明明知道这淑妃得意不了多久,为了完成旨意,也只好哄着。 “让淑妃娘娘受惊了,这贱奴不知道规矩,奴才这就让人拉下去打罚她,您别置气,还是早早沐浴更衣,随奴才去走完礼制,不然,整个宫内,上上下下,都要因娘娘您受到处置。” 内监这样一说,身边的宫女也霎时间忙活起来。 孟知溪不好再推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随着她们入了内殿。 一番沐浴更衣,孟知溪已经换上了宫服。 若是谢长宴再不来,等走完礼制,她怕是真要应了这淑妃的名号。 “我要拜见皇后娘娘。” 孟知溪眼中闪着光芒,“按照规制,宫妃入宫,不是要先见过皇后娘娘吗?” 内监低头上前,冷笑道,“请淑妃娘娘恕罪,今日天色已晚,中宫那边奴才差人禀报过,皇后娘娘已经用了晚膳歇下了,这吉时又不能误了,所以这道礼制略过了。” 孟知溪身体一僵,眼角扫过桌上罗列的珠钗,选了最尖锐的一只,戴在发间。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规矩走。” 那内监见她没有胡闹,这才暗自压下袖口的匕首。 “好,淑妃娘娘这边请。” “母后,母后,你们让开,本公主今日一定要见到母妃。” 和宁一身素衣,站在中宫外吵闹。 门外侍卫抽刀拦人,守卫森严。 “公主请回,今日皇后娘娘已经歇下,没有懿诏,您是不能入内的。” 多可笑,亲母女相见,竟然还要什么懿旨。 “混账,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快去通禀。” 那侍卫分毫不动,见公主呵斥,也只是低着脑袋听训,只不过拦人的胳膊一直没有放下。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是谁这么不懂事,在门前吵闹。” 中宫的大宫女明玉蹙着眉赶到,抬眼扫向门外,眸底闪过一丝慌张,“呀,奴才这还道是谁呢,和宁公主回来了,怎么这身打扮,快快去换了衣服,不然待会儿娘娘见了您怕是又要生气。” 明玉语气虽然亲近,但言语中都是把人往外撵的意思。 偏偏和宁没听出来,拉住那人的手急切道,“好明玉,衣服今日是来不及换了,你快去通禀母后,我有急事,天大的急事。” “公主,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纵使天大的急事,也不该打扰她,您不如明日一早再来。” “不行,明日一早就来不及了……” 和宁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人就慢慢抽开她的手,眉目疏离。 和宁这才怔着眼看她,随后又看向刚刚拦着她的侍卫。 恍然大悟。 他们都是一伙的。 明玉枕着脸,挥手冷声道,“来人,和宁公主深夜回宫,皇后娘娘担心她的安危,派人护送公主回去,守着她,直到娘娘宣她进见为止。” 这是软禁! 和宁这才知道,皇宫已然乱了。 那母后! 趁大宫女明玉发号施令的空,和宁一把拔出离她最近的侍卫腰间的佩剑。 那人一怔,伸手欲夺,被和宁一个剑锋扫伤。 明玉惊诧喊道,“和宁公主,如今宫内时局严峻,劝您不要做些非分之举,败坏了您公主的尊贵身份。” “呵,什么公主身份,我这公主说话的权利连你这大宫女都不如,还当什么当,今日就是杀进中宫,本公主也要见母后一面,谁若拦着,死!” 中宫门前,大打出手。 明玉暗自向后退了退,却还是没有松口让她进去见人的意思。 和宁见此,心下一惊,也知道母后那边怕是出事了。 这群贱奴,竟敢谋害主上,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打斗声越来越大,渐渐的,似乎不止中宫这里,就连一墙之外,也似乎喧哗起来。 整个宫内,算是变天了。 明玉眼神一敛,又调遣过来一队人马。 “把公主拿下,不能让她坏了事。” “是。” 和宁自幼习武,耍的是红缨枪,这把剑,她用的不顺手,加上对方人多,竟然节节败退。 “公主,束手就擒,奴才们不想为难您。” “休想,我要见母后。” 剑被挑掉,她赤手空拳,便要和那侍卫搏斗。 一支红缨枪划破长空而过,直直地落在和宁手中。 她接过长枪,轻易把为首的侍卫按下。 回眸,沈嵘站在身后面露担忧,“和宁,小心。” “来人,中宫侍卫以下犯上,统统拿下。” 郑子谦带着私兵后一步赶到。 等他来时,明玉已经趁着大家不注意的空把匕首抵在和宁颈间。 “和宁!” “公主!” 第127章 沈嵘,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两道声音,一道透着沈嵘的担忧,一道是郑子谦的焦急。 他们竟然来迟一步。 明玉把手里的匕首紧了紧,勒令和宁放下红缨枪,才道,“站住,都不要靠近,否则,奴才不敢保证公主的性命。” 沈嵘急切的吼道,“不要伤人,我们不会轻举妄动。” 郑子谦中宫,面露担忧,“混账奴才,既然知道公主金枝贵体,还不快放开,若是今日和宁公主有一点闪失,你这贱奴,灭九族都不够赔的。” 明玉停了,冷笑一声,“那又如何,灭不灭九族,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世子说了算的,整个天下都是圣上的天下,自然有圣上做主。” 三两句,明玉便暴露了自己的立场。 郑子谦知道和这人多说无益,他应了谢长宴的委托,带私兵来,一是为了面见皇后,若是见不到,便要清除宿敌,保护皇后安全。 看来,一切如他预料。 只是公主参与其中,让事态更复杂了。 “明玉,你侍奉岳皇后多年,可知道你手里挟持的,是皇后亲生的嫡公主,万金之躯,你若是伤害了她,该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主仆多年,纵使明玉叛变,听令于圣上,但与岳皇后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听了此言,明玉手中的匕刃渐渐松了一些。 和宁也在等待时机,和身后的沈嵘打了个眼色。 奈何这个憨憨,一点儿也没看懂。 沈嵘急道,“你不要伤害和宁,我们只是想面见皇后娘娘,并无恶意,就算我们立场不同,也是可以商谈的,如今宫内局势不明,姑娘就不想为自己多寻一条活路?” 沈嵘拿出从商多年的那套,准备游说她。 谁知明玉被他这话一言点醒,在这宫内,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选了好了立场,就绝对没有回头的道理。 一冲动,她真要用力,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 沈嵘一急,竟然大步上前去替和宁挡刃。 和宁也急,这傻子,看不出来她在寻找时机逃跑吗。 两人一推搡,明玉可没有什么轻重,刀刃直接往沈嵘的胳膊上狠狠一划。 这人不知道疼一样,不管不顾地去牵和宁的手。 直到把人拉回怀里,才觉得胳膊上火辣辣的。 和宁急的出了哭腔,“沈嵘,你个大傻子,你……没事?” 郑子谦抓准时机,直接长剑上前,挑了明玉手中的兵刃。 “来人,把他们拿下。” 回头,看见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两人,郑子谦眉头一皱。 好像有什么东西错了位,他才是御赐的驸马不是吗! 中宫外的动静,终究是吵醒了岳皇后。 等她拖着格外疲惫的身体起身的时候,郑子谦已经把中宫内外清理好,换上了自己人。 “皇后娘娘恕罪,臣也只是奉了谢大人的命令,前来保护娘娘安危,实在不该惊扰娘娘。” 岳皇后抬了抬手,虽未簪发,但面上的威仪仍在。 “罢了,这宫内终究是皇家的,连本宫部署了这么久,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岳皇后瞥了一眼地上被绑上堵住嘴的明玉,眼中全是失望。 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给她下药,怪不得今天,她格外疲倦,一直昏昏沉沉的。 若不是郑子谦带人前来,怕是等明日起来,皇宫内外已经变天了。 圣上,终究是防着她的! “母后,您身体无恙,儿臣这就去传御医。” 岳皇后叹了一口气,慈爱的目光才落在和宁身上。 招了招手,把人唤在眼前。 伸手捋着她的碎发,叹道,“本宫的公主,长大了。” 和宁擦了擦泪,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血,这才反应过来,急切恳求道,“母后,沈嵘为了救我受伤了,儿臣要传御医,帮他看看。” 岳皇后顺着她的话,视线落在旁边捂着胳膊一言不发的少年身上。 面上苍白,额头还冒着汗,向来他身体文弱,没受过这样的伤,但能有毅力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心性坚韧。 “本宫院内有随侍的医女,让她先来帮这位沈公子包扎一下伤口!” 和宁又哭又笑,这才急忙去喊人。 沈嵘见说话的机会已到,立马下跪行礼,“禀皇后娘娘,草民的伤不要紧,现在有一件急事需要皇后娘娘出面,若不然,阿姐她就要葬送一生的幸福。” 郑子谦见此,也禀明了此次来的目的。 谢长宴正在外面厮杀,内宫的事他们触及不到,只能由皇后出面。 想来圣上给皇后娘娘下药,也是不想让她插手此事。 有关沈姀的身份,谢长宴之前有所言明。 故人之女,岳皇后还是愿意帮忙的,更何况这女子和长宴还有这么一段缘分。 “来人,伺候本宫梳洗。” 岳皇后抬手,听见明玉憋着气的“呜呜”声,叹了口气。 “算了,不必梳洗了,拿来本宫的外袍,这就去淑妃的宫院。” “是。” 郑子谦派兵一路跟着,沈嵘却被和宁留在中宫。 “放心,我母后出马,知溪那边肯定会没事的,现在重要的是你胳膊上的伤,若是不及时处理,待会儿我怕是没办法向你阿姐交代了。” 搬出孟知溪,沈嵘这才乖乖听话。 坐在椅子上,医女拿来治外伤的药帮他包扎。 伤口不算很深,但因为刚刚他揽人的动作,划的格外长,从胳膊内侧一直到外侧。 看着皮开肉绽的,很吓人。 和宁哭的一抽一抽的,眼神内疚的厉害。 直到伤口包扎好,下人退下,她眼睛还一直挂在沈嵘身上。 “好了,和宁公主,草民并无大碍,您……不必忧心。” 沈嵘想像之前一样摸摸她的头,又察觉这是宫里,两人这番,不合身份。 和宁面色一僵,手断然放下,“怎么又叫我公主了,沈嵘,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第128章 该让她饮下毒酒,全了功德 沈嵘身体一僵,眼睛移向别处,不敢看她。 “是草民身份低贱,配不上公主万金贵体。” 他的嗓音带着颤抖和触不可及都隐忍。 身负沈家的重担,沈嵘知道,他注定不能留在京城当她的驸马。 也许谢长宴说的对,御诏指定的驸马郑子谦,才是和宁的佳侣。 “我说你配的上,你就配的上。” 和宁固执的上前,捧住他的脸,逼得他直视她。 四目相视,沈嵘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惊措。 “公主不可自降身份……” “沈嵘,我没有自降身份,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的,谁都不能与你相比,你也不要拿什么身份地位搪塞我,刚刚你如此心急,不顾安危救下我,还不能说明你自己的心意吗?” 和宁如此质问,倒是让沈嵘一时无言。 或许,他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 但…… “您是皇后娘娘嫡亲的长公主,草民今日有所求,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救下您的,这是草民的私心,还望公主不要因这一点恩泽,白白交付了自己的真心。” 沈嵘说这段话的时候,心跟着抽痛了好几次,还是压着说出来。 虽然伤人,但不至于给她虚无缥缈的希望。 “你……” 和宁气恼站起来,“我不相信,你个自欺欺人的大骗子。” 沈嵘低着头任她骂,一句也不反驳,仿佛真的如他自己形容的那样。 两人谈的不愉快,最后以和宁掩面跑出去结束。 独留在中宫内的沈嵘也不好过。 胳膊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他套上外袍,径直朝外面走去。 阿姐还需要他,现在还不是他倒下的时候。 “淑妃娘娘,请,劝您不要再拖延,今日谁都救不了您。” 内监催到这儿,已经有了隐隐不耐烦的意思,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他一个眼神,两名小太监上前,直接动手押着孟知溪上了祭祀台。 正式的册封,都需要祭祀天地和先祖,当然,之前的仪式都是在白日择选吉时。 今时今日,情况特殊。 两侧准备儒仪的宫女面色一丝不苟。 连随行观礼的内官和几位老臣,也沉着脸。 大家仿佛不关心登上祭祀台的绝色女子是谁,只要她能如钦天监所说的,和圣上八字相合,给紫薇之气带来祥瑞,那便算完成使命了。 内官先上前敬香,随后取开一张纸,当众宣读完孟知溪的生辰八字,说着,就要把那纸投入火中焚烧。 孟知溪一把抢过,对着众人道,“这生辰八字根本不对,我要面见圣上,你们这样敷衍,若是圣上龙体有碍,谁负得起责任。” 那内监早有防备,夺过写着八字的宣纸扔进火盆里焚烧。 见她又不听话,连忙派人把人按住。 “先祖神灵面前,不得妄言,先把她的嘴堵上,钦天监国监亲自测算的八字,怎会有错,速速行礼,不要耽误了吉时。” 台下,无人妄议。 孟知溪嘴里被塞了帕子,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被人按着,强行行了礼制。 折腾到这时候,众人也没什么耐心了。 那内监直接当众端出一杯毒酒。 “淑妃娘娘,您的礼制已经完成,可以饮下这杯酒,全了功德了。” 孟知溪自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好酒,一个挣扎,直接将酒杯撞翻。 内监眼神转狠,又倒了一杯,“掰开她的嘴巴,灌下去。” 孟知溪也知道已经走到绝路,明明前宫兵刃相见的打斗声就在耳前。 此刻,谁都救不了她。 眼神暗下来,她抓住自己的珠钗握在手中,狠心划伤了前来挟制她的两名宫女。 离她最近的那位内监,一直在安排众人,孟知溪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过去,珠钗抵着那人的脖颈扎下。 “啊啊啊,你这贱人。” 内监惨叫,嘴里还喊着人。 “放开德公公。” 一场册封礼,变成了闹剧。 有内官蹙着眉站出来主持大局,“还愣着干什么,两个贱奴,还不快把人拿下。” 圣上吩咐的事,岂能因为一个内监的安危就被搁置。 孟知溪心下一惊,从未有过的慌乱,无助。 “住手!” 一声威严之声传过来。 众人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郑子谦带来的士兵团团围住。 人群中间,缓缓走过来的正是皇后娘娘。 孟知溪看到救兵,这才松了手中的力道,把那名内监推到一边。 刚刚说话的内官神色一变,犹豫了一下才站出来,行礼道,“皇后娘娘怎么来了,这里的礼制已经走完,实在不用再劳烦您。” 岳皇后直接踹了那人一脚,“什么礼制,吉时择在夜里,是怕圣上走到不够快不成。”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把那内官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不敢再反驳。 “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点腌臜之术用到宫里来了,去把那钦天监给本宫拿了,带到中宫来问话。” 这…… 在场之人无人敢动。 虽然如今太子掌政,岳皇后监朝,但圣上一日没有退位,这平景国便是圣令如天。 内监头皮发麻,想到自己没完成御旨,又装壮着胆道,“禀皇后娘娘,此事是圣上亲口御令,奴才不敢,这淑妃眼下已经行完册封礼,按照钦天监的规制,该让她饮下毒酒,全了功德。” 狗屁功德! 郑子谦忍不住,直接给了那人一脚。 又觉得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实在恶心,不解气,当场一剑挑了他的喉咙。 岳皇后垂下眼,没有去看这血腥场面。 她上前一步,扶起孟知溪。 “好孩子,吓到你了。” 孟知溪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放心。” 岳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不知道是在宽慰她,还是在告诉她,谢长宴那边也无碍。 “没有经过本宫,这册封礼便算不得数,谁若有意见,尽管跟到中宫来提,若是没有,子谦,你护送众位老臣出宫!” 岳皇后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众人面色各异,眼神在私下里交织,却不敢发出一声。 她牢牢记住在场的每一个人,大部分是圣上身边的忠臣,也有彼时站在她和太子这方的。 人心终究难测! “咚~咚~咚~” 三声又闷又重的钟声,响彻皇宫。 这是国丧! 圣上薨逝了! 第129章 愧疚什么,我甘之如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众人慌了神。 等到反应过来,那些老臣已经被郑子谦带来的人押在一处,不得出。 岳皇后疾步推开紫宸殿门。 刚刚来的一路,她每走一步,心跟着慌一分。 遍地尸体,血染宫墙。 推门看到谢长宴提着血剑站在屋内,她脑袋一懵,差点要昏过去。 弑君大罪,纵使她是一国之后,也要给天下之人一个交代。 长宴他不该如此糊涂。 谢长宴提剑转身而出,和赶来的岳皇后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直到看见孟知溪,这人才丢了剑,一脸肃杀之意尽退。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有我在。” 谢长宴把人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杀的人太多,这会儿他手臂还在轻颤。 纵使这样,他还在第一时间抱紧她,安慰她。 他的知溪没事就好,一切有他。 都过去了! 孟知溪被他抱在怀里,明明这人一身浓厚的血腥味,她此刻却觉得格外安心。 原本她看透了生死,该是淡然的,可被他护住的这一刻,心口又有种呼之欲出的委屈。 岳皇后最先清醒过来,独自一人进了内室。 龙榻之上,没有任何血迹,景玄宗面色冷白,紧阖着眼,更像是睡着了。 这么多日,他全是这副病态,岳皇后平静上前,把手指平放在他鼻尖。 没有呼吸,甚至连尸体都凉了。 岳皇后这才呼了一口气,谈不上伤感,亦说不上开心。 今日皇宫内闹了这么一通,怕是有不少麻烦要处理。 岳皇后出去宣读消息。 这一会儿,宫内屠杀的痕迹已经被人打扫干净。 太子元承赶到,“母后,您没受惊?” 岳皇后摇了摇头,颤声道,“母后没事,承儿,你掌政多日,从今日起,你便是真真正正的皇帝了,权利越大,责任越大,承儿,母后与和宁以后便指望你了。” 元承点头,单膝跪在地上,朝着岳皇后承诺道,“母后放心,您和和宁是朕最亲的人,以后,有朕护着你们。” 岳皇后这才拍了拍他的手,把人扶起。 宫内突发变故,今日入宫的众人,都留在了宫内。 岳皇后派人给他们安排到了偏殿,可是今夜,又有谁能入眠。 孟知溪是睡不着,早早换下宫服,窝在谢长宴怀里。 “别怕,今夜我守着你,你睡会儿?” 孟知溪摇了摇头,“不睡,不想睡,就想这么抱你一会儿。” “好,抱,我求之不得。” 孟知溪见他贫嘴,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只是紧抱着他,说道,“谢长宴,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见不到你了。” 第一次,孟知溪这么清晰的认知到权力的可怕。 册封台上,那些人,完全失了理智,根本不听她辩解什么,在他们眼里,牺牲一条人命,就和宰杀一只家禽一样麻木。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 谢长宴听她这样说,心跟着抽痛,放在她腰间的手也紧了紧。 “别怕,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一步。” 孟知溪把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这么轻轻一动,换了个姿势,手上摸到一片湿热。 抬起手查看,竟然是一片鲜红。 她这才惊的坐起来,“谢长宴,你受伤了?” 他刚刚换了一身黑衣,加上烛光昏暗,孟知溪根本没看出来。 手覆上谢长宴的腰带,孟知溪急急的要解开查看。 以往这种情况,谢长宴怕是早就凑过来,任她检查。 但这一次,他抓住她的手,摇头不让。 孟知溪心急,口不择言,“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让我看看也不行?” 谢长宴脸上难得的染了些不自在的红晕,“咳咳,知溪,这个时候怕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孟知溪只想说,之前他死皮赖脸的时候,做的事比这过分多了,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现在知道要脸面了? 白嫩纤细的玉手扯开他,终究占了上风。 她伸手扯开腰带,熟练扒开他的上衣,还没有进行下一步,就被门口的咳嗽声惊了一下。 郑子谦把手里的瓶瓶罐罐放在窗户口,这才背过身去。 “咳,打扰了,我是来送药的,看看你们需不需要,你们继续,继续……” 郑子谦一身白衣匆匆离去,只留下窗口的伤药。 孟知溪脸红了红,迟钝了片刻,才去拿药。 谢长宴已经乖乖脱了上衣。 等她这一回头,视线触及之处,全是他强劲有力的肌肉。 劲瘦有力的身材,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若是平日,她定要被这身腱子肉吸引了去,可今日,看到他后背两道斜长鲜红的伤口,孟知溪眼圈一红。 硬撑着给他涂上药,指尖落在他的伤口处,孟知溪心疼的帮他吹了吹。 “疼吗?” 谢长宴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 受伤时一直担心她的安危,没感觉到疼。 直到刚刚换了衣服,他都忘了受伤的事,现在上了药,只是麻麻的,一点都不疼了。 孟知溪垂眸不语,手上的动作放轻了一些。 一直到纱布缠绕好,帮他披上外衣。 孟知溪才没忍住掉了泪。 “怎么哭了?”指腹擦着她的泪珠,谢长宴一下慌了。 刚刚闯入宫内,他都没有如此心慌。 孟知溪顿了顿,嘴角漫出一丝苦意,“谢长宴,下次不要为了我拼命,你若是出了事,我会愧疚一辈子。” 她这一辈子,除了外祖父和沈嵘,便没有人对她这般好了。 若是谢长宴因为她出事,孟知溪赔不起,真的赔不起。 谢长宴把人抱住,擦完泪,又刮了刮她的鼻尖。 “愧疚什么,我甘之如饴。”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一想到你还等着我,我怎么舍得死。” 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宫内已经换了新气象。 圣上薨逝,国政朝纲都需要新帝批阅。 朝堂之上,之前站队不明的众臣,各个心绪不宁。 孟知溪自然也跟着担心,但女子不得插手朝事,她只能跟在岳皇后身侧,等着前朝的消息。 第130章 泱泱大国,竟然想依靠祭奠一位女子来添祥纳瑞 先皇的身后事,后宫太妃殉葬,册封之礼,全都要当朝敲定。 一场早朝下来,竟然没有人提起昨夜谢长宴闯宫之事。 如今新帝登基,谢家得到重用,这时候,谁敢得罪他。 新帝大手一挥,轻描淡写带过。 谢长宴回京复命,论功绩效封谢侯,承接原首辅之任,加兵权。 朝堂上下,或有不服,但无人敢对着谢长宴发难。 一老臣思虑良久,忽然上前谏言,“圣上明察,先帝薨逝,另出有因,原本钦天监选中一位淑妃,昨夜择吉时册封,为紫薇星添祥纳瑞,谁曾想那女子心不诚,未按时完成礼制,这才……” 那老臣跪地谏言,“昨夜之事,臣等亲眼所见,请新帝处置了那女子,涉事沈家,当诛九族,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那老臣刚说完,就察觉到头顶有一束凌厉的目光刺了过来。 微微抬眼,便与谢长宴眼底的杀意对视。 老臣一慌,忙低下头跪在地上等待圣令。 景元承看了那老臣一眼,默默低头扫向面前的册子。 林业平,尚书诸司侍郎,林家是三代旧臣,忠心可嘉,在朝中根基颇深,拉拢为上。 这是谢长宴为他整理的小册子,用来肃清朝纲。 景元承看了一眼,心中有谱。 但一想到那女子的身份,他面色闪过些许为难。 他下意识看了谢长宴一眼,然后才平静道,“先帝薨逝,实属病魔缠身,此情况举朝上下皆知晓,若是因为此事,平白无故处置了无辜女子,处置了沈家,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有人还想附议。 元承摆手定论道,“朕初登大宝,不想大开杀戒,钦天监之测,是锦上添花之言,不可尽信,先帝薨逝之事也不能归罪于一清白女子,此事已有定论,不可再议。” 谁知那林业平愚昧不灵,“圣上,若是钦天监国监的测算都不准,那国本危矣,况且就算那女子无罪,也应该让她随先帝殉葬,昨日礼制,皆已册封完成,淑妃身份已定,按照规矩,她随先帝而去,才算为先帝添福添祥,望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又有不少老臣站出来磕头附议。 这其中,不免有几人知道些什么。 圣上临终之前连夜操办的册封礼,若是不能随了他的心意,那他们这些老臣于心难安。 如此,便要处置了那女子,来慰藉他们所谓的忠心。 景元承沉默不言。 若是寻常女子,处置了便罢,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这些老臣起争执。 可这位女子…… 景元承把视线移到谢长宴身上。 谢长宴已经按耐不住,“呵,泱泱大国,竟然想依靠祭奠一位女子来添祥纳瑞,如此滑稽,竟然有这么多脑袋愚笨之人赞同,景国是真的危矣。” 仙鹤红袍站出来,眼神扫视众人,冷冽的像是一把刀,悬在每个人头上。 金銮殿内,气压瞬间压到最低。 刚刚跪出来表示赞同的老臣,恨不得当场爬回去。 奈何,谢长宴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上前拱了拱手朝新帝道,“既然诸位老臣如此诚心,还请圣上不要辜负他们,虽然礼部没有大臣殉葬的仪俗,但今日众位大臣忠心可嘉,臣可协同礼部,按照最高规制,给众位大臣家里发放遗银。” 此言一出,众人骇然。 “谢大人,老臣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 黑眸冷着扫了他一眼,“看来林大人对先帝的忠心也寥寥可数啊,只是耍些嘴上功夫,拉一些无辜之人殉葬,轮到大人自己,却缩在后面不敢出头。” 林业平何时受过这等羞辱,脸色涨的通红,真想当场撞柱而死以证清白。 然而谢长宴不发话,身后众臣无一人给他台阶。 还是林业平身后跪着的一名小臣,忽然转过弯来。 “禀圣上,先帝骤然薨逝,朝中事务繁杂,昨夜册封之事,礼制不全,淑妃宫位算不得数,自然也不在殉葬之列,如今圣上登基,理应大赦天下,放那女子出宫。” 这人说完,殿内的气温回升了不少。 他又继续道,“林老众臣,也是忠心切切,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留他们在朝中辅佐圣上,才能更好为景国添祥纳瑞啊!” 有人给了台阶,景元承这才大手一挥,让众臣平身。 余下杂事,虽然争论不休,但无人再敢逾越。 谢长宴下了早朝,便直奔后宫。 如今岳皇后已被奉为圣贤皇太后,进了位分,自然也要迁宫。 孟知溪在中宫和岳皇后说着体及话,谢长宴便大步进来了。 “前朝无恙,圣上姨母不必挂念了。” 有他这句话,岳皇后才算放心,点了点头,见两人有话要说,便让人她扶着进了内室休息。 前院,谢长宴牵着孟知溪寻了处凉亭坐下。 “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孟知溪并不惊讶,好像有他在,自己一直很安心。 “那我可以出宫了吗?” 虽然昨日那册封礼甚是荒唐,但她真怕有人抓着这事不放。 谢长宴可保她性命,但这皇妃的身份…… 见她眉头轻皱,谢长宴抬手帮她抚平,笑道,“自然,难道你还贪恋这皇太妃的身份不成?” 皇太妃? 孟知溪慎重考虑了一下,侧脸道,“这身份尊贵,又不用应付他人,若是平白给了我,还真是我占便宜了。” 谢长宴脸黑了黑,佯怒道,“你当这太妃有什么好的?” “先帝薨逝,所有无子妃嫔,皆要殉葬,纵使有一两个侥幸从名册上逃脱的,封个太妃,也是被分到佛寺、皇陵那些寒凉之处,出入不得,终身与烛香佛灯相伴,没有自由。” 谢长宴说的严重些,倒是把孟知溪吓的脸色发白。 原本她只是想打趣一下,没想到宫中那些娘娘们,命运竟然如此凄惨。 怪不得今早她们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一个个面色难看的厉害。 谢长宴捏了捏她的小脸,安慰道,“好了,她们有她们的命运,在我这里,你没事就好。” 贱人吓的不轻,谢长宴把人抱在怀里,又道,“待会你便收拾东西,随我出宫。” 孟知溪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谢长宴,我现在还不能出宫,沈嵘那边,遇到了些麻烦。” 第131章 知溪,我是真心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谢长宴低头看她,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才想到,从昨日到今天,确实都没见到沈嵘。 “他一直跟着郑子谦,应该无恙才是!” 孟知溪叹了口气,“人是无恙,只是昨日他为了保护和宁,受了伤,眼下这二人闹脾气,和宁不肯让他出宫。” 孟知溪也是发愁,此事她刚刚已经和皇后娘娘说过了。 岳皇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并未言明什么。 之前先皇在位时,和宁公主的婚事她做不得主,如今新帝继位,她和和宁都有了依靠。 无论何时,岳皇后也是一位母亲,总希望自己的女儿得到这世间最好的。 郑子谦的婚事岳皇后未做置评,但和宁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作为母亲,权利所到之处,她自然愿意允了她。 孟知溪低声道,“难为就难为在这儿,我看皇……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沈嵘终究是外男,虽然是因为帮公主挡剑受伤,但在这宫中住下,实在是不合适。” 宫中形势复杂,沈嵘心思太浅,孟知溪也怕他被有心之人陷害。 沈嵘不走,她怎么能安心出宫。 谢长宴了然,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了,沈嵘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不必担心。” 谢长宴转身就去了内殿和太后娘娘告别。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谢长宴就拉着她一路向宫外走。 “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接沈嵘,他和我们一道出门,暂时在谢府养伤。” 知道她惦记着,谢长宴必然要费心思把沈嵘带出宫去。 只是沈嵘和和宁的事,还需要他们自己悟。 一前一后,回到谢府。 孟知溪先跟着查看了沈嵘的伤势。 “怎么这么严重,你不会功夫,还傻乎乎地冲到前面干什么?” 孟知溪虽然能明白他是为和宁挡的,但看到伤口,她还是跟着心疼了一下。 沈嵘咧开嘴苦笑,“阿姐,正因为我不会功夫,才只能冲到前面挡刀,若是会些拳脚,一定当场把那歹徒拿下。” 说完,沈嵘还暗自懊恼,声称等他伤好了一定好好学学武艺。 孟知溪摇了摇头,把伤药放下,又嘱咐他这几日好好休息。 宫中事变,怕是还没传出京城。 孟知溪怕外祖父担心,先书信一封派人送回家中。 担惊受怕了一天,也只有回到谢府,孟知溪的心才完全放下来。 晚上,谢长宴让后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膳。 孟知溪坐到桌前,才发觉少了一人。 “沈嵘呢?” 谢长宴眼神回避了一下,转头笑道,“他身上有伤,不方便出来用膳,我已经让下人把他的膳食送到房内了。” 孟知溪没有多想,坐下,和他一起用膳。 谢长宴帮她夹了菜,才不急不慢道,“这几日新帝登基,京中的势力要大变,我可能比较忙,不能像今日这么有空闲坐在这里陪你用膳了,你若想吃什么,直接和小厨房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孟知溪点点头,手顿了一下,扒拉了一口饭,“知道,你忙便是。” 他如今入了京,恢复了首辅的身份,加上之前平洲的军功,怕是权利更大了。 孟知溪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一面对现实,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差距似乎迈不过去。 谢长宴越对她好,便让她感觉这份感情来的太过虚幻,心底不免患得患失。 谢长宴自然是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见她老是出神,还以为是在宫里被吓到了,没缓过来。 “多吃些,这几日你跟着我奔波,都瘦了。” 谢长宴见她不吃肉,便连夹了几块排骨放到她碗里。 排骨是做的甜口的,按理说应该很合她口味,可孟知溪意兴阑珊,用的并不多。 “你不要光顾着我,自己也吃,虽然这几日你忙公事,但必须按时换药。” 孟知溪交代完,又觉得不放心。 这人一忙起来,肯定会忘,下面的人,有几个敢催他的。 “算了,你每日忙完公事,来找我换药。” 谢长宴见她这样,笑着答应,“好。” 两人这般,倒真是像过上日子的寻常夫妻了。 谢长宴都不敢想象,每日下朝,都有娇妻在家等他的场景。 这般出神,他勾了勾唇,把碗里的饭食用尽。 快了,等他处理完京中的事务,便向新帝告假,亲自带着聘礼去一趟巴陵,去沈家提亲。 这次,他不想再耽搁。 “知溪,你认为如何?我看下次你与祖父通信,便与他提上一句,也让他老人家有个心理准备。” 孟知溪还被他这一番话惊住,就看他从随身的衣物内掏出一本小册子。 “这是我从礼部拿来的聘礼规制,有些东西太少,我按照双倍准备的,你先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加的?” 孟知溪头脑还是懵的,“聘礼不是早就送过了?” 早在三年之前,他便十里红妆,大摇大摆的往沈府送了聘礼,虽然婚事作罢,但祖父一直把那些东西留着。 谢长宴眸光暗了暗,才道,“之前那次不算,侧室本就委屈了你,怎么还能用之前那些聘礼充数,这次我要用正妻的规制,风光迎娶你,何况知溪你赠了平洲数十万将士的冬衣,这份恩情,那点聘礼都不足以抵的。” 他说完,才拉着孟知溪走到走廊外,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 “知溪,我是真心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谢长宴屏息以待,手心竟然浸出了一层薄汗。 孟知溪身子一顿,似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嗯,我自然是愿意。” 见她答应,谢长宴这才激动的把人抱在怀里。 似乎是感觉还不够,他直接原地抱起她转了两圈。 孟知溪根本不敢挣扎,拍着他的胳膊想让他把自己放下,“谢长宴,你后背还有伤,这样伤口会裂开的,你快放我下来。” 第132章 为今之计,应当重商 谢长宴把人放下,眼神中还带着止不住的欢欣雀跃。 孟知溪失笑,“就这么开心啊?” “是啊,很开心!” 说罢,他捧起她亲了一口。 似乎是感觉还不够,乌黑的眸子宠溺又欢喜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才俯身轻柔的吻她 这一刻,两人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一起经历过生死,孟知溪对谢长宴的心意早就发生了变化。 不似一开始的强迫,他的细心,责任感,让孟知溪深感,自己是有多幸运,才能让一个男人为她付出这些。 识趣的下人,全都退到院墙外,轻声背过身去。 有那么一瞬,天地间风如同静止,孟知溪感觉自己失去了五感,除了唇间的温热,什么也感受不到,直到这盛了满腔温柔缱绻的吻结束。 孟知溪抬头,见院里众人都背对他们站着,瞬间羞红了脸。 “都怪你。” 她拍了一下谢长宴,这人却只知道扬着唇角笑。 “大人,圣上宣您进宫,说是有要事。” 临近晚上,宫中又急急来旨,肯定是有大事。 谢长宴也没耽搁,交代了两句,急急入宫了。 他一走,孟知溪才算真的闲下来。 谢府为她准备的房间,还摆着她之前放在这里的东西。 孟知溪拿起来放着她绣品的小筐子,里面没用完的绣线和布料都是新的。 一位丫鬟正好进来,对着孟知溪福了福礼,“姑娘,这是大人让我们准备的,姑娘屋里的东西都没变,唯独这些容易坏的,全都按照一模一样的换成了新的。” 谢长宴的这份用心,有时候还真让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孟知溪点了点头,没说话。 反正也睡不着,她索性选了一块墨蓝色的料子,有模有样的给他绣起荷包来。 宫里。 景元承揉着眉心,眼底全是疲惫和烦躁。 天下之担,实在太重了。 怪不得母后让他一定多拉拢些大臣来分担,如今京中他最信任的人,怕是非谢表哥莫属了。 殿外响起脚步声,内监来报。 “谢首辅来了,快,快把人请进来。” 景元承语气中都带着雀跃,见到谢长宴,更是像见到救兵一样。 谢长宴刚行了礼,就被圣上亲自搀扶起来。 “谢首辅不必多礼,快赐坐。” 谢长宴坐在右侧首位,抬眼扫视众臣。 都是六部的老臣,今日之事,怕是和国本兴衰分不开。 果然,景元承急急开口,“既然人已经到齐,那就好好说说!” 户部尚书率先站出来,拱手道,“禀圣上,一国之本在于财,如今国丧在即,先帝在世时,功绩丰厚,按理说理应大办,以慰国哀,可……” 户部尚书面色为难,停顿片刻才递上一本册子道,“可国库亏空多年,此刻户部怕是有心无力。” 景元承翻看册子,南方水患、西北干旱、兴休行宫,平洲之战…… 笔笔在册,每一笔都是重大开支。 先帝在世时,为让百姓减负,赋税压的低,入不敷出,到了他手里,国库也只剩下一个待补的大窟窿。 景元承叹了口气,“依你之见,该如何?” 户部道,“其实一场国丧,还不至于将户部掏空,重要的后续的官银,开源节流,依臣之见,国丧当大办,开国之后,各部缩减开支,令外,适当增加赋税……” “不可。” 户部尚书未说完,工部就急急打断。 “屯田司,工部司今年都扩大了工造事项,若是节流,工部发展跟不上,岂不是要动摇国本。” 其他各部也不同意“节流”的做法,至于开源,单凭增加税赋税肯定不行,更何况新帝登基,贸然增加赋税,也会失去民心,还需要找其他合适的方式。 说来说去,似乎一切又回到原点。 景元承被他们讲的头疼,不由得把求助的眼神看向谢长宴。 “谢首辅有何高见,也可说出来,为朕分忧。” 谢长宴面色平静,思虑片刻,才淡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臣以为,为今之计,应当重商。” 什么! 此言一出,又激起一番争论。 这帮老臣,全是愚见,重农贱商,根本不把那些商贸之人看在眼里。 现在告诉他们,没钱了要从这些商人口袋里借,他们怎么肯轻易低头。 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定论。 谢长宴等他们吵闹完,才不急不躁道,“国库亏空,众位大臣还放不下所谓的面子,那臣实在无计可施,臣在平洲三年,能见到虽受战乱纷扰,但平洲及其周边小城,皆因从商,富裕无忧。” 此言一出,景元承眼底带来些亮光。 思虑良久,景元承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 “来人,快马传朕御诏,召见各府州刺史,朕要虚心求教,经商之道。” 重商大计就这么定下。 众臣或有议论,退出大殿时还在侃侃而谈。 只有谢长宴被单独留下谈话。 谢府。 孟知溪给荷包收了尾,还迟迟不见人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门外丫鬟又来剪烛心,顺带劝道,“姑娘,先歇息,大人吩咐过,您不必等他,这样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孟知溪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让她们打水洗漱。 换衣在床上躺下,孟知溪很快就睡下了。 一直到第二日,她从床榻上醒过来,都没见到谢长宴的身影。 但她醒来的时候是在床内侧,外面空着好大一个人的空。 孟知溪怀疑,是他半夜回来躺下了,早晨又走的早,她根本没察觉。 一个人用了早膳,孟知溪又给昨日做的香囊塞满了干花。 香囊做好了,却没见到他的人,整个人心里空落落的。 碧芙从外面进来,见姑娘失神,不由得补充了一句,“姑娘,昨夜大人回来了,怕耽误你休息,今早走的时候都没叫你。” “嗯,以后大人回来,你们不必顾及,叫醒我便是。” 孟知溪心里宽慰了不少,转身去了后厨,想着准备一些鲜花饼给他吃。 人还没进厨房,门外又来报。 宫里来人了,传她和沈嵘公子一起入宫。 孟知溪微怔,太后娘娘传她入宫情有可原,沈嵘一个外男…… 怕不是因着和宁的缘故! 第133章 圣上怎么会突然管起来和宁的婚事 心怀忐忑,孟知溪还是叫上沈嵘,一同入宫。 中宫,忙忙碌碌的下人,已经在往外搬运花草了,想来太后娘娘不日就要搬到寿康宫去。 孟知溪扫了那些宫人一眼,大家的神色不算太严肃。 她稍稍放下心。 “来哀家这里不用多礼,赐座!” 岳太后已经换了一身更华贵的宫服,素妆柔祥。 短短一日,她不仅没有丧夫的悲痛,神色竟然还要多了几分泰然自若。 孟知溪坐下,见太后只是随意聊几句家常,也不提及正事,她心里总是不安。 “沈嵘的伤势怎么样,和宁今日一大早便来了,求哀家放她出宫,要去看你,哀家拦都拦不住。” 岳太后放下手中的金剪,有下人端着水盆上前,为她浴手,随后才漫不经心的看了沈嵘一眼,似是关心之意。 沈嵘被点名,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回话。 “劳太后和公主挂念,草民的伤势不碍事,有上好的金创药敷着,已经大好。” 岳太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母后。” 和宁冲进来,急匆匆地行了个礼,视线却一直落在沈嵘身上。 “不是要回去养伤吗,怎么不好好待着,还要出来逞能?” 虽然话语是责怪,但眼神满是关切。 沈嵘低下头,行了个礼,“劳公主挂心,草民伤势无碍。” “怎么会无碍!” 和宁急的脸色发红,奈何有岳太后在,她才没有再和沈嵘纠缠。 身在皇家,表现的太过偏爱,反而是件坏事。 几人刚坐下,门外又来通禀,圣上来了。 孟知溪随着众人起身行礼。 弯腰起身的瞬间,她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再抬头,就看见谢长宴跟在圣上身侧进门,直直地朝她走过来。 他面带肃然,倒是与她四目相视的瞬间,欣喜之意压抑不住,挂上了笑脸。 孟知溪眉眼舒展,一颗心总算踏实了。 “好了,都入座。” 圣上坐在主位,才朝神清气爽地朝岳太后禀报了今日上朝讨论的结果。 重商之策,势在必行。 岳太后点了点头,合上茶盏,才淡然道“承儿,如今你是一国之君,后宫不干政,以后这等国事,不必再向我汇报了,母后信你,能把平景国治理的很好。” 景元承受到激励,大为震动,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激动的上前拱手,郑重其事道,“儿臣一定不让母后失望,不让天下人失望。” 谈论过此事,才要说到今日的正事。 景元承忽然温和的笑了笑,对着和宁问道,“听闻这番和宁离宫出走,是去了巴陵,这一路可有长见识?也给沈家添了不少麻烦?” 这问题看似在问和宁,实则在问沈嵘。 和宁紧了紧衣袖,不想让某些人再起来答话,这才抢答道,“皇兄,和宁也会长大的,不会一直给别人添麻烦,您这样问,岂不是让我没面子。” 景元承失笑,“哈哈哈,和宁也知道要面子了,看来真是长大了。” 聊到这儿,倒还是寻常兄妹那般。 景元承放下茶盏,看了一眼岳太后,又继续试探道,“那和宁以为,之前先帝给你御赐的婚事如何?若是合适,朕这就御旨一封,让那郑家快快准备,迎娶你进门,若是不合适,那就早日悔婚,另选他人。” 和宁一下僵住,下意识看了沈嵘一眼。 对方也是惊诧万分,免不得抬头往和宁这边看。 一时间,场面的气氛有些尴尬。 圣上说了这话,岳太后的手顿了一下,倒是没有其他反应。 “朕看沈嵘就不错,此次你们二人在巴陵结了缘分,又在宫内经历了这么多,沈嵘对你的情谊深厚,为兄都看在眼里,你若是喜欢,朕便早日为你们赐婚。” 新帝登基,虽未改朝换代,但朝中的权势皆换了个遍。 依照和宁的身份,她是圣上唯一嫡亲的妹妹,地位尊崇,嫁到谁家,都代表了无上皇恩。 原本是件喜事,可孟知溪听着,总是不安。 好好的,圣上怎么会突然管起来和宁的婚事,这其中又和“重商之策”有何牵连? 一旁的谢长宴听完,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圣上刚登基,就迫不及待要大展拳脚了。 可惜,重商之行,非一朝一夕。 就算他以长公主的婚事向天下人昭告他的决心,也改变不了封建礼教对那些老臣的影响。 和宁倒是想不了这么多,一听皇兄要为她赐婚,脸上的喜悦之情已经抑制不住。 “皇兄,我确实对那郑子谦无意,这桩旧婚事就作罢,至于赐婚,您也要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啊!” 总之,和宁这边是愿意的,其余的全都要看沈嵘的意思。 她大方的性格难得的扭捏了一下,再看沈嵘,面色淡然,没什么波动。 和宁热络的心思瞬间冷下去不少。 景元承笑呵呵地转头问道,“沈嵘,你可愿意娶和宁为妻,朕今天特意让母后叫你们姐弟前来,就是想问个清楚,你可不要隐藏自己的心意,如实道来。” 沈嵘攥紧双拳,站起身来还未回话,圣上又再添一言。 “对了,你说巧不巧,朕这一看,今日在场的全是一家人,倒是应该备场家宴的,沈姀和长宴表兄的婚事也将近了,等朕忙完这些琐事,便下一道圣旨,给你们双双赐婚。” “你们姐弟二人有此福气,加上朕的重商之策,怕是沈家的大好前景才刚刚开始。” 此言一出,怕是沈嵘再也无法说出拒绝之词。 阿姐的幸福,还有整个沈家。 今日,圣上给的这份福气他若敢不接,怕明日降到沈家的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草民跪谢圣恩。” “哈哈哈,好,朕这就下旨,和宁与那郑子谦性格不合,不宜成婚,至于你们赐婚的旨意,再等上几日!” 毕竟郑家是老臣,这点脸面还是要给他们留的。 不论如何,和宁和沈嵘的婚事,算是敲定了。 第134章 这个傻子,说话不知道先说好听的吗 有人欢喜,有人抗拒,有人忧愁…… 景元承达到了目的,是最高兴的,一时间还想留他们在宫内用家宴。 岳太后扶额称头疼,这才免了家宴,散去众人。 景元承留下尽孝,扶着太后送回内殿。 临走之时,岳太后抓住他的手不放,“皇帝,你勤政爱民,定会比你父王更有作为,但你今日答应母后,以后无论何时,不要牺牲和宁的幸福,和宁与你,手心手背,都是母后的心头肉。” 景元承身体僵在原地,怔肿片刻,他才把手里的茶水奉上。 “母后,朕不会的,和宁也是朕的亲皇妹,朕自然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幸福无忧。” 跪在床前,他清冷的声线,带了几分恳切。 “和宁的婚事,不也是母后的一大心病,朕此番登基,第一件事就想帮她找到幸福,难道朕做错了吗?” 岳太后盯着眼前的皇儿。 金冠玉束,短短数日,他竟长的如此高大了。 罢了! 他是皇帝,自己怎么能要求他事事不夹杂私心呢! 只要和宁能幸福,赐婚之事出于什么考虑似乎也并不重要。 “母后累了,你退下!” “是。” 景元承愣了片刻,才缓慢起身。 拍掉外袍上的尘土,他大步出了中宫。 身居高位者,总是难以两全,他如此计谋,也是为了母后,为了和宁,为了天下,何错之有。 因为赐婚的事,沈嵘被和宁光明正大的留下。 孟知溪先一步跟着谢长宴出宫。 走出宫门,她才觉得身上那股压迫之气散去不少。 深呼了一口气,手就被攥进一双温暖的手掌内。 “怎么这样凉,出来没抱袖炉?” 孟知溪摇了摇头,“没有,这不是急着入宫吗,忘了。” 谢长宴脸色不好看,似乎是在责怪她不爱护自己。 刚刚在殿内,就看她脸色白的厉害。 为此他还称冷,让宫人添了好几次炭火。 两人上了马车,谢长宴把厚毯给她盖上,又牵起她的手,放在手里暖着。 这才嗔怪道,“下次别忘了,出门要先顾好自己,等我回去,要看看是哪个不仔细的奴才,竟然让主子出门冻着。” 孟知溪见他真生气了,才哄道,“是我自己嫌麻烦不让带的,不用责怪她们,再说今日是入宫,我哪还能抱着袖炉。” “怎么不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能说个不字。” 确实,她现在出入宫,这些宫人们都对她顺着敬着。 可那又怎样,不还是没有自由吗? 孟知溪眼神一暗,低声问道,“圣上此举,可是要让沈家当这重商之举的领头人?” 谢长宴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隐瞒。 “沈家是多年皇商,虽然三年前上交了大半财力,可多年的实力,无论谁继任都要眼红的,圣上不是先帝,他向沈家抛出拉拢重视之意,倒也不算祸事。” 不然,沈家就算愿意躲在江南小城就此消弭,也难敌上位者的杀心。 孟知溪叹了口气,心里也很明白。 沈家是块肥肉,只要有人惦记,就能随时上来啃两口。 既然如此,还不如借着势发展壮大,直到有一天,让他们不敢轻易妄动。 见她想明白,谢长宴也跟着勾了勾唇。 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好了,不要整日愁眉苦脸,你还有我,有我在这里,谁敢动你,谁敢动沈家?” 孟知溪想了想,不服气道,“那圣上赐婚,还不是无人敢拦吗,说来,谢大人还是不如御旨好用。” 谢长宴失笑,“我若真拦了,伤心的便该是沈嵘了,他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可以给他时间,可一旦和宁的婚事解除,这驸马之位,京中有多少权贵肖想?” 谢长宴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沈嵘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怕是他与和宁就要错过一辈子。 但愿,他能早日想明白! 长乐宫。 和宁指了指空了一半的软榻,“沈嵘,你过来,坐下。” 沈嵘停在两步之远,脚步不再一动半分。 “草民不敢。” 和宁脸上的喜悦之色一下淡了下去,“是不敢,还是不想?” 沈嵘神色一僵,并未说话。 长乐宫的宫女进来摆好茶点,又匆匆退下去。 门外,公主传来到太医还在候着,依照她看,现在还不是进去打扰两人的时候。 “怎么不说话,沈嵘,之前你不是这样的,我们在巴陵,无话不谈,怎么回到宫里,就和我生疏了。” 和宁上前,拉着他坐下,见他动作疏离,眼底的失落更深。 桌上的点心,她往他那边推了推,又继续道,“你嫌弃我公主的身份,还是对这皇宫有所忌讳,没关系的,你都可以告诉我。” 沈嵘打断道,“公主慎言,草民并未这样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今日你既然应了圣旨,那就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婚事,再不能反悔,沈嵘,你是真心愿意娶我吗,总该给我说个清楚。” 沈嵘垂着眼眸,双手捏的很紧,略带顾虑的扫视了一眼门外,他才松了口。 “和宁,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今日的婚事,确实是圣上逼迫,我不得不应,若是你感到委屈,可以趁着圣旨未下,向圣上悔婚,此事是我有愧,我沈家愿意承担后果,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只是目前,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准备做你的驸马……” 说到这里,和宁已经忍不住掉眼泪了。 这个傻子,说话不知道先说好听的吗,害的她哭。 随手擦了擦泪,在这人还絮絮叨叨没说完之前,她先一步扑过去,抱住他,把人吓的一怔。 “傻子,本公主给你时间考虑,你回去好好想,想通了再来找我,不过在此之前,你可别在做一些惹我伤心的事了,不然我一狠心,可就选别的驸马,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和宁威胁加耍赖,窝在他怀里不松开。 沈嵘全身僵着不敢动,半天,才反应过来,把人抱住。 “嗯。” 他轻声点头,算是回应了她。 第135章 想知道,知溪亲我一口,我便向你透露一二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沈嵘才放开她。 “公主,这还在宫里,人多耳杂。” 虽然两人迟早会赐婚,可毕竟前朝为和宁公主解除婚约的消息刚传出去,现在还未成定局,沈嵘不想污了她的声誉。 和宁这才不舍地放开,靠着他身侧坐下来。 “你先别走,我宣了宫里的太医,让他们看看你的伤。” 沈嵘的伤口本来就不深,这两日用了上好的金创药,已经大好。 而且这是在她的宫院,他不想…… 和宁笑着扬声把人唤进来,回头对着他道,“没关系的,你这伤是为我挡的,谁也不敢嚼舌头。” 沈嵘这才安心坐下。 等御医查看完伤口,又顺手给换了药,“沈公子的伤口好的很快,已经有要结痂的趋势了,只要每日坚持换药,近日不再用这胳膊,不日便能痊愈。” “太好了,御医你回去拿药,一定给他用最好的。” 那御医点了点头,这才退下。 沈公子的伤药自然是用的最好的,这可是谢首辅那边叮嘱过的,他不敢怠慢。 等看完了伤势,沈嵘也没有借口再留下了。 他深深的看了和宁一眼,克制的收回视线行礼。 “公主安康,草民就放心了,这几日草民会在谢府安心静养,请公主照顾好自己,不必为草民忧心。” 怎么会不忧心! 和宁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让他把点心带上,回去拿给知溪尝尝。 带给阿姐的,沈嵘没再拒绝,拿上点心,才出了宫。 在宫里耽误了些时日,回到谢府的时候,沈嵘没见到孟知溪。 谢长宴把人拦住,“她累了,这会儿已经歇下,有事明天再说。” 沈嵘提着手里的食盒,没说话。 他自然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宫里带回来的点心是给阿姐的。 “劳烦谢大人了。” 如今,谢长宴是阿姐最亲近之人。 沈嵘不免酸涩,把食盒递过去,对面那人却没接。 “宫里的点心,她不爱吃,既然是和宁带来的,也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你带回去用了!” 沈嵘举着食盒僵在原地,半天,才收回来。 正要转身离去,谢长宴又陡然开口。 “沈嵘,现在新帝登基,对沈家来说是考验,也是机遇,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沈家的意向,有些事你应该考虑清楚,有时候,儿女情长和京中权势亦可兼得,不必纠结。” 沈嵘脚步一顿,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 之前他一直对宫中避讳不及,对和宁的感情也一直克制着,就是怕皇家看中沈家,把他困在京中。 可如今,无论是沈家,还是阿姐,和宁都需要他,他不能在藏在后面了。 “我会好好考虑的,劳谢大人费心了。” 谢长宴倒是很淡然,“有关她的事,我一向愿意费心。” 说完,他拂袖离去。 倒是留沈嵘,在原地站了很久。 这几日,京中掀起了不少风雨。 沈老爷子那边收到信,也担心的不得了。 奈何巴陵的生意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他也只能去信一封,问两个孩子安好。 新帝的意思他也懂,沈家到了这一辈,也就留下沈姀和沈嵘两个孩子。 偌大钱财家产,都是身外之物,若是有什么危急情况,舍了便是,不必留恋。 孟知溪收到外祖父的来信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想来祖父还不知道圣上即将给沈嵘赐婚的消息。 这几日,和宁公主和郑世子退亲的消息传的最热。 宫中,长乐宫的拜帖已经累积了一大摞。 偏偏沈嵘一直在府内静养,像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 “今日我们出去逛街,我也约了和宁,你差人去问一下沈嵘去不去。” 孟知溪挑了一件雪白色的披风,系上。 转身,就看见谢长宴坐在屏风外等着不动。 见她看向他,谢长宴才笑着夸道,“很漂亮。” 孟知溪佯装生气,他们两个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 谢长宴这才道,“放心,消息我已经让下人去传了,至于去不去,在他。” “不过,我猜他一定去,而且今日还有惊喜。” 孟知溪见他神神秘秘的,不由好奇。 “什么惊喜,你到底安排了什么?” 谢长宴笑而不语,弯了弯唇,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道,“想知道,知溪亲我一口,我便向你透露一二。” 孟知溪耳尖一红,“哼,不说就算了。” 她才不上当呢,这人不知羞。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沈嵘果然在马车前等着了。 “阿姐。” 沈嵘养伤多日,气色红润,今日又换了一身湛蓝色的长袍,很显精神。 他今日,倒像是精心收拾过。 孟知溪点了点头,关切道,“你胳膊上的伤,能骑马吗,不如随我们一道坐马车?” 她刚说完,身侧那人的气势冷了一些,似乎不愿意多带一个碍事的。 若是想坐马车,再备一辆就是。 沈嵘识趣拒绝,“不用了阿姐,我的伤已经好了,骑马应是无碍,我在前面为你们引路。” 说完,便牵马走在最前面。 只不过还没等他上马,一辆淡紫色的马车徐徐赶过来。 撩开车帘,和宁笑着喊道,“沈嵘,你和我坐一辆?” 少女欢颜,明媚动人。 连沈嵘都没办法拒绝。 交出马绳,沈嵘坐在了马车外。 “公主,我为您驾车。” “不用,你胳膊有伤,快进来。” 和宁可不顾虑这些,伸手把人拉了进去。 孟知溪站在车外,看着这男女推拒的一幕。 最终以沈嵘的失败告终。 她看,沈嵘这次是逃不掉了。 “走,咱们也上车。” 谢长宴这才主动牵起她的手,扶着人上了马车。 忙碌多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今日原本就是想陪她出来散心的。 可谢长宴没想到她还叫了和宁,好好的两人行便只能作罢。 到了地方,谢长宴主动把人隔开。 “我们去那边,不要打扰他们。” 他这样说,孟知溪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幸好他找的这个集市够大,四人分开,一南一北往相反的方向逛,互不影响。 “如今这京中倒是热闹。” 重商之策才实行几日,京中就繁华了好多,连摆摊的商贩,都大老远的赶路进京,只为尝这新政的甜头。 第136章 首辅大人胆大妄为,哪用的着我来担心 热闹的集市,让人平白生出几分祥和繁华的假象来。 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如今京中的平和之下,暗流涌动。 只等一日,那些不服新政的老臣,总会寻个由头爆发。 谢长宴牵着她往前走,仔细交代着,“今日,你去哪我去哪,不能松开我的手。” 孟知溪见他如此认真,倒是不敢开玩笑了。 “会有什么危险吗,那和宁他们?” 谢长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今日你放心玩。” “嗯。” 孟知溪是许久没出门了,今日天气暖,倒是个逛街的好日头。 “那边有玩杂耍的!” 孟知溪一路牵着他跑。 看了杂耍,买了干果,还去茶馆喝了茶听了书。 她玩的格外开心,很快就把和宁他们忘到脑后了。 出了茶馆,孟知溪这会儿倒是想去桥对面看看,顺便和他们汇合。 “好。” 谢长宴替她系好披风,两人正准备往回走,迎面跑过来几个人。 满脸惊慌,口中还念念有词,“快跑啊!有凶徒当街伤人!” 这话一出,街道瞬间混乱起来。 小摊小贩赶紧收拾摊位走人,有跑不及时的,摊位都被挤坏了。 孟知溪一慌,才发觉凶徒的方向是和宁他们去的方向。 “遭了,和宁他们不会出事!” 孟知溪惊慌失措的拉住谢长宴逆着人流往对面赶。 只不过这会儿对面跑过来的人太多,还有人挑着货物,东挤一下,西挤一下,两人似乎还在原地。 孟知溪心急,也只能拨着人群喊,“让一让,让一让,我们要过去。” 有人接话道,“这位小娘子你是没听见吗,对面有凶徒,正在伤人,你还去干什么,还是快快随着你夫君回家去!” 那人说话不中听,动作也不规矩,似乎伸手推了孟知溪一下。 谢长宴眼神一敛,上前一步把人护在怀里。 那人被他这么一挡,那人径直向左侧摔了出去,身上的货担子跟着滚跑了。 “唉唉。” 男人骂了两句粗话,倒是没多做纠缠,紧跟着去追他的货担子。 谢长宴眼底暗了一下,若不是那人刚刚称他是她的夫君,这会儿可不是失了一个货担子这么简单。 一边用剑柄赶着人,谢长宴一边护着她走到桥侧躲避。 桥上的人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对面的打斗声也越来越清晰。 孟知溪心里一急,就要冲过去看看。 “算了,知溪,我与你说了,你可别心急。” 谢长宴嗓音清凉,忍不住道,“凶徒是我派过去的,和宁他们无碍,你不必担忧。” “啊?” 孟知溪微怔,脑子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今日出门是说了会有什么惊喜的话。 “你派人刺杀和宁,这是为何?” 孟知溪想不明白,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看他这副神色淡然的模样,她心底倒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凶徒是假的,刺杀也是假的,你做这一切是想撮合他们?” 圣上虽然已经口头允了两人的赐婚,可按照礼制,还是应该由沈嵘主动去宫里提。 他不开口,这御赐的圣旨便一直拖着。 沈嵘以养伤为由,躲在谢府,圣上找不到借口宣他,倒算是得了一时清净。 原本这也没什么,奈何和宁老是找孟知溪做这传信人。 一来二去,孟知溪放在这两人身上的心思比放在他身上的都多。 谢长宴看的烦闷,正好趁此,把这段姻缘给撮合了。 他虽然是在笑,可孟知溪跟着高兴不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气道,“就为了撮合他们,找人来扮凶徒,也就是你,敢在京中弄这种事!” 皇权之下,玩弄这些,一不小心,便是要丢性命的。 谢长宴不以为然,只是神色奕奕的盯着她道,“知溪这是为我担心了?” “才没有呢,首辅大人胆大妄为,哪用的着我来担心。” 孟知溪侧过身去,听着对面的动静好像是小了。 谢长宴这才恢复正色,双手把人掰回来道,“好了,这事没提前和你商量,是我的不对,我认错,夫人回去好好罚我便是。” 他低头说话,正对在她耳后,暖热的呼吸声打的她耳后微湿。 孟知溪忍不住缩了缩。 这人,耍起无赖来又没个正形,让别人看了去,谁敢认这是堂堂首辅大人。 “打斗声停了,我们能去看看了吗?” 虽然知道谢长宴手下人有分寸,孟知溪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沈嵘的伤口刚好,和宁又心大,两人还不知道怎样狼狈呢。 “去,我陪你一起去。” 谢长宴伸手捉住她的手,牵着她一步步过了桥 此时街道因为这一场打斗已经空无一人。 路两旁的果子、菜叶被挤的到处都是,还有不少被踩烂的,空气里都混着一股泥土味。 这场景和刚刚热闹繁荣的街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孟知溪蹙眉,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演一出戏,这场戏也太过了些。 谢长宴挠了挠她的掌心,解释道,“等回府我再和你好好解释,今日这场戏,不只是为了和宁,还为了引出朝中不赞同“重商”的那些大臣,总之,是与百姓有利的。” 今日不是他找人来演,换了其他人,只怕发生的状况比这惨烈百倍。 孟知溪点了点头,她不懂朝政,但能相信他。 勤政爱民的首辅大人,绝对不会是因为一点私事就伤及无辜的。 只是这街道,也太静了些。 孟知溪喊了两声沈嵘,都没人应。 看打斗应该跑不远啊! 孟知溪抬头,和谢长宴对视,在他眼底也看出一分不解。 随后,便见谢长宴扬声唤了声墨竹。 空荡的街道,无人应。 但紧凑的脚步声,正向两人靠近。 谢长宴面色严肃,原本牵着她的手掌,也骤然挪到她腰间。 “不好,快走。” “走,谢大人想往哪里走?” 一群蒙面匪徒忽然冲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第137章 谢长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这些人能叫出来谢长宴的名讳,想来是知道他们的身份。 敢来白日行刺,那必是做足了准备。 孟知溪心里一慌,攥着他的衣角紧了半分。 若是她刚刚不执意来找人就好了,现在怕不是演戏的碰上了真正的凶徒。 就连和宁他们也不知情况如何。 “谢长宴。” 孟知溪一紧张,就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嗯,知溪别怕,和宁他们那边有我的人跟着,不会有事,等我处理完这边的麻烦,我们就回家。” 谢长宴总能给她最安心的宽慰。 两人说话的空,对面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拔刀相向。 “谢长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四面的刀刃刺过来,谢长宴拔剑,直接将剑鞘丢了出去,砸退了一面的刺客。 单手把她拉在身后,他快速将人击退。 孟知溪跟在他身后,好几次眼睁睁地看着刀剑从他们身边擦过。 她屏着呼吸,不敢惊呼出声,怕他会因此分神。 几次攻击,这些黑衣人也看出来孟知溪是他的软肋,好几次,都直直地冲着孟知溪招呼过来。 “谢大人真是好风流,临死,也要带着美人,既然如此,那我等就送你们二位离开。” 几番死招,谢长宴胳膊已经受了好几剑。 孟知溪牵着他的手,摸到了他指尖流下来的血迹。 “谢长宴,别管我了,你快走。” 如果今日必须有一人死在这里,那也只能是她。 谢长宴逃出去,才能为百姓革新政,为她报仇。 谢长宴神色凝重,眼底的杀意四现。 握住她的手,不放分毫。 “好知溪,再信我一次,我们都能出去。” 他说这话时,气息已经不稳了。 那些黑衣人也不敢恋战,毕竟这是京中,城中的守卫,他们身后之人也拖不了太久。 群起而上,这一下,是毙命的杀招。 若是谢长宴护着她,一定万剑刺心而死。 “不。” 孟知溪喊了一声,就要挡在他身前。 奈何那只大手移到她腰间,牢牢把人扣在他怀里。 预想而来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身侧的血迹崩了她一脸,不是谢长宴的,而是那些黑衣人的。 “谢长宴,这次你可欠本王一条命,等回去,我们可得好好商量,你该怎么还。” 耶律齐收了弯刀,转身像割韭菜一样,对着那些黑衣人乱砍。 还有阿西达和托尕一帮人,直接把两人护在中间。 局势瞬间反转。 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蒙古人狠辣的杀招砍去一半。 耶律齐越杀越兴奋,最后直接对着那些人下了死招。 黑衣人一看形势不妙,立刻撤退。 “想跑,既然让你听了去,就不可能留你性命。” 最后一个黑衣人斩杀在脚下,耶律齐挑了他的手筋脚筋。 抬头,他看向谢长宴,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是否还要留这个活口。 谢长宴眼神一暗,双眸漫上了杀机。 没等耶律齐动手,他抽出手里的剑,直接朝那人扔了过去。 留着也无用! 一剑封喉,谢长宴捂住孟知溪的眼。 “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孟知溪被吓到失语,没有说话。 双眼一片黑暗,却还是信任的随着他走。 忽然,身侧的重量压下来。 孟知溪这才拂开他的手,谢长宴脸色煞白,情况看着不太好。 “耶律齐,快过来帮忙。” 孟知溪这话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耶律齐刚杀了个痛快,还想打趣两人几句。 怎么到了京城,这两人混的反而不比天阳了。 听见孟知溪的求助,耶律齐第一时间上前帮忙扶着人。 不情不愿的,他瞥了谢长宴一眼。 死不了,就是流血过多。 要他说就是中原人体弱,若是搁在他身上,就是再多两个伤口也昏不了。 扶着人,他又让下属去找辆车来,“本王可没这样舍身救过其他人,你们两个各欠我一条命。” 孟知溪都快急哭了,谢长宴身上的伤口很多,她一时都不知道捂哪个。 “欠你的,也要等他醒来再还,还不快帮忙把人送回去。” 得,欠你们的。 耶律齐任劳任怨,一路把人送到谢府门口。 孟知溪这才缓过神来,“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耶律齐看了她一眼,低头附耳过去。 反正等人醒了,他要好好宰谢长宴一笔。 “我弟弟沈嵘和一位女子,他们两个和我们走散了,你派人去帮忙找找,确认他们无恙即可。” 碍于和宁的身份特殊,孟知溪特意没有报她的姓名,左右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确认他们没遇到那帮杀手就好。 “知道了,找到人,我再回来看望谢大人。” 耶律齐勾了勾唇,收起弯刀,纵马带人离开。 谢府。 李管家等人迎出来,一时间慌了神。 “好好的,怎么出了个门,大人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丫鬟端着盆进进出出。 孟知溪守在床前,攥着他的手,不敢放。 御医从是宫里请出来的,短短半天,谢首辅当街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到宫里。 圣上大怒,太后受惊。 随后派来了宫中最好的御医前来诊治。 按理说有御医过来,孟知溪不该打扰他们诊治。 可谢长宴攥着她的手很紧,孟知溪这才守在他床前,连身上的血衣都没换。 御医给谢长宴剪开衣服上药,她就在一旁看着。 一共五处伤口,每一处都很深。 孟知溪眼眶红了红,硬是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这是伤药,每日两换,还有开好的中药,老臣已经让下人去熬了,宫内贵人还等着臣回去复命,谢首辅这里就劳烦夫人照看着。” 虽然从头到尾,下人们都没言明孟知溪的身份,但从他们对孟知溪的态度,御医也能猜个大概。 主动给她交代完,御医才客客气气的退下去。 孟知溪一直坐在床边等,等到傍晚的时候,谢长宴的手指动了动。 “你醒了,伤口疼不疼,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他昏迷的太久,孟知溪都不知道该先问什么了。 谢长宴勾唇笑了笑,还想安慰她,谁知牵动到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又面色一白。 “你先别动,伤口刚止住血。” 孟知溪把人按下,“想吃什么和我说?” 谢长宴摇了摇头,嘴里有药味,很苦,他只想喝口水。 孟知溪刚扶着他喝了杯水。 门外,和宁他们回来了。 第138章 这个世上,唯有知溪值得我不顾性命 开门进来,扑面而来一股浓臭的牛粪味。 沈嵘和和宁身上都沾了不少泥点子,看起来既狼狈又滑稽。 两人因为听说了他们遇刺的事,衣服都没换,急着赶过来。 耶律齐在后面远远跟着,捏着鼻子喊道,“人给你安全带回来了,等明日,本王再来讨债。” 说完,那人几乎没有犹豫,翻墙跃了出去。 孟知溪也不是嫌弃,实在是被两人身上这股味道给熏着了。 掩着口鼻,才问道,“你们这是?” 和宁不好意思的扯着衣衫往后退了两步,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见床上的谢长宴醒着,半躺在床榻上,也知道人没有大碍。 沈嵘站出来解围,“阿姐,我们那边出了点意外,不过人没大碍,你和谢大人?” 谢长宴被呛的轻咳了两声,孟知溪替他拍了拍背,才答道。 “我们遇到了刺客,长宴他为了护我受了重伤,幸亏得救及时,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和宁上前一步关切,触及到谢长宴嫌弃的眼神,又小心退了半步。 “长宴表哥,你没事,我这就回宫,请宫中的御医来为你诊治。” 和宁这一动,身上的味道又四散开来。 孟知溪实在忍不住,轻呕了声。 当着和宁的面,她实在是不想伤了她的自尊心,只是借着衣袖掩面。 谢长宴见此,立马捂着鼻子道,“御医已经诊治过了,我没事,还是让下人带着你先去后院换衣,这味道太冲,不利于我伤口恢复。” “好,那长宴表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换身衣服。” 和宁性格大咧,倒是没在意这些。 上前大方去牵沈嵘的手,就要往外走。 沈嵘怔了一下,大掌主动牵着她,还回头给两人点了点头。 “阿姐,那我们先去换衣服,晚些再来。” 两个人的背影走在一起,虽然狼狈,但靠的很近。 他们一走,谢长宴就传人进来把地面打扫了一遍,顺便开窗通风。 “怎么样,可好些了?” “嗯。” 孟知溪呼吸一下顺畅了不少,和谢长宴对视,又是忍不住一阵气笑。 这就是他想的好点子。 谢长宴面色不自然,解释道,“可能是出了点意外。” 话音未落,门外又是一阵臭味。 墨竹自知理亏,隔着门在外面禀报。 “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责罚。” 今日的谋划,是墨竹一手监督实施的。 奈何,和宁公主和沈嵘拌了句嘴,跑的远了些,偏离了埋伏好的地点,他安排的人也只能一路追着。 好不容易追到城郊,才有了下手的机会。 毕竟一位是公主,一位是大人未来的妻弟,墨竹不敢怠慢,交代了几遍,要手下人注意分寸。 谁知道和宁公主一看情况不对,反应极大,死活把沈嵘护在身后,要与他们拼命。 他那帮手下根本不敢下重手,节节败退,和宁身后的沈嵘,他们也没机会靠近半分。 不知道是谁,被打急了,出手一下把和宁公主逼到了一个土堆上。 那土堆是附近农户刚盖好的牛粪,留着施农肥的。 和宁公主陷进去,沈嵘丝毫没有犹豫,跟着趟进去救人。 墨竹看到这里,没办法再视若无睹了,只能提前现身,把“匪徒”打退,救了两人。 孟知溪听着这场荒唐的闹剧,只觉得又荒诞,又搞笑。 听趣完,又不免同情起那两人起来,想必他们今日也是被吓坏了。 目光触及到眼前的罪魁祸首,孟知溪真想捶他一下。 伸出手,想到他今日受了伤,心里又舍不得,只能默默地帮他塞好被褥。 好在,歪打正着,不论怎样,沈嵘他们两人,经历这一次,总算能认清自己的内心了。 但愿他们两个以后好好的,这样幸福相处下去。 谢长宴挥手让墨竹下去。 看着她白净的侧颜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细碎的红点,更像是特意描画上的妆容,更衬的她玉肤娇嫩。 谢长宴眼神一暗,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 指腹在她脸上轻柔的擦了擦,血迹擦不掉。 孟知溪抬头,懵着看他。 “无事,今日让知溪担心了。” 听了这句话,孟知溪才绷不住了,心一下破防,语调跟着似有委屈。 “既然知道,以后就别这样吓我,谢长宴,我的命不值钱,不值得你这样牺牲自己……” 孟知溪说了一半,剩下的话全被谢长宴伸手按在嘴里。 “你不值得谁值得,这个世上,唯有知溪值得我不顾性命,所以,以后你该更爱惜自己才是,遇到危险,便要第一个先跑。” 他的手指从她的唇移到她的脸颊,目光缱绻的,在她脸上留恋。 他的知溪,是最珍贵的。 孟知溪见他这般教,不由得轻啼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开玩笑。” 眼角的泪珠被谢长宴轻柔抹去,他补充道,“没开玩笑,要知道你可是比当朝首辅大人的性命都要珍贵,如此想,能不先跑吗?” 首辅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能比当朝首辅性命还足贵的,整个平景国也就圣上一人。 她,何德何能! 孟知溪不与他争执这些,但心底却被他这样一打趣,柔软了不少。 “好了,别说我了,你饿不饿,我让厨房送些粥食来?” 刚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谢长宴自然是没心情用膳的,若不是身上有伤,他恨不得立刻起身把那些背后的“凶徒”抓出来。 但一想到她今天一直在床榻前照顾着,想来也一直未吃什么东西。 “好。” 他应了一声,便唤来下人,按照她的口味多做些小食来,两人一起用膳。 孟知溪也趁这会儿的空,回屋梳洗,把血衣换下。 两人就在他床边布桌,用了膳。 下人收拾干净,点上烛火。 莹莹烛光,只有两人。 孟知溪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床被褥,原本,她是想在软榻上凑合一晚的。 谢长宴却往内侧挪了挪,“过来,陪我一起睡?” “不行,你的伤口……” 孟知溪抱着被子放在软榻上,对上他清冷无欲的眼神,眼睫颤了颤,回避道,“我睡觉不老实,怕压到你。” 谢长宴失笑,“没事,你睡相很好,往常在我怀里,能一觉到天亮。” 孟知溪脸色一红,终究是抵不过他的痴缠,抱着被褥挪到床上。 一人一个被褥,她挨着他睡,总行了。 谁知道谢长宴不动声色地扯开自己的软被,一下钻到她被褥里面。 孟知溪惊呼一声,没等她转身,谢长宴便贴了上来,靠在她耳后轻轻诉苦,“知溪,我抱着你睡好不好,伤口很疼。” 第139章 沈嵘,你可知罪 听他喊疼,孟知溪不敢随意再动了。 等了片刻,她才轻轻挪了挪身子,再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心窝着,以免碰到他的伤口。 迎着烛光,谢长宴眼神一暗,眸中的火热比那烛火还要热烈。 温香软玉在怀,这几日他不分昼夜在六部监察,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搂着她入睡了。 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 谢长宴一下不想再去管那些朝中之事,只想日日抵在这榻间,将他的知溪,拆入腹中。 孟知溪不知道他心中这些想法,只觉得担惊受怕的过了一天,此刻躺在他怀里,无比安心。 原本是想留下来照看他的,现在,倒是换成了她先睡着。 呼吸浅浅,伴随着她发间的清香,让谢长宴格外清醒。 他抬袖,挥手将那束碍眼的烛火熄灭。 黑暗之中,那双染了墨的眸子总算得以隐藏。 一夜好眠。 不用去上早朝,两人竟然这样搂着,睡到了天色大亮。 若不是窗外的光透过来,刺了眼,孟知溪还不知是何时。 “谢长宴,你何时醒的,怎么不叫醒我?” 孟知溪揉了揉眼,抬眸看他,才惊觉,两人似乎换了位置。 昨夜,明明她在外侧。 谢长宴轻笑一声,“知溪疼我,睡着了一直躲我躲的厉害,我怕你掉下床去,只能换了位置,将你圈在里面。” 谢长宴说这话的时候,笑语言言,挑不出什么错来。 孟知溪恍惚了一下,仔细思考。 她昨夜好像做了梦。 梦中,谢长宴一直缠着她不放。 耳厮面磨,溺得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得了空,她推开他,又听到他轻呼着喊疼。 那声音惊的她又连忙收回推拒的手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任他折腾,孟知溪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了。 察觉到是梦,她的脸一下羞的通红。 谢长宴为了护她受伤,她守着他,竟然还不安分的做这种梦。 真是…… “怎么了,脸忽然这么烫?” 谢长宴眉眼舒展,伸手把人捞过来。 他勾着唇,眼底带来几分得逞的满足。 “我早起惯了,醒的早,就没叫你,知溪可是生气了?” 孟知溪摇摇头,不说话,脑袋埋在他怀里,也不敢乱动。 “没……没有,我就是怕自己睡觉不老实。” 孟知溪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抬头,她才正色道,“你伤口有没有哪里疼?我让人来给你换药。” 谢长宴按住怀中想起身的人儿,继续抱着她阖上眼。 “不疼,药待会再换,我还想抱着你睡会儿。” 这种悠闲的日子一但过上果然便再无斗志了。 原本他是最厌恶这等胸无大志之徒的,现在谢长宴恨不得自己这伤再严重一些,这样便能在床上与她躺的久些。 早朝,他是一日也不想去上了。 谢首辅遇刺的消息惊动到了御前。 景元承怒不可遏,一场早朝,连摔了好几个折子。 等下了朝,他便急切的想要去一趟谢府。 谢长宴伤势如何,关系到他的新政,如何能令人不担忧。 人还没跨出紫宸殿,就被岳太后的人拦下。 岳太后自从搬到寿康宫,就一心忙着伺候花花草草,平日里极少出来。 这一出来,也是为大事而来。 “圣上切勿乱了心神。” 这等事上,圣上年轻,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些。 岳太后深知分寸,把圣上留在了宫中,又让下人备好马车。 这戏要演好,也只能由她这个太后出手了。 马车出宫后,一路入了谢府。 宫内外监视的眼线,忙去通报。 谢府。 今日可是热闹了。 耶律齐刚来不久,听着谢大人又没起身,不慌不忙的在前厅等。 奈何等了没多大会儿,便被墨竹撵到了一处偏厅处藏着。 “耶律可汗您身份特殊,与我家大人有交往之事还是尽量不要让他人知晓,否则对双方都不好。” 墨竹交代完,抱剑在一旁守着。 门缝外,岳太后一行人已经进入正厅。 后院客房。 和宁因为昨天的事,直接让下人打扫了房间在谢府歇下。 她的房间和沈嵘的院子挨着。 刚刚经历了昨日真心交付的一幕,两人怎能不情动。 一时之下,犯下错误,也是顺理成章。 “怎么办,母后定是知道我在谢府留宿,气的一大早便找过来了。” 和宁听到门外的消息,一下惊坐起来。 在沈嵘诧异又宠溺的眼神中,她穿上鞋,披了外袍就向外跑,仿佛两个人真有什么似的。 跑了一半,这人又折返回来。 “我……你……” 羞了半天,和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嵘起身,把人牵回来说道,“和宁不必忧心,我们这就梳洗,去见太后娘娘,这次我定诚心去请旨,请她为我们赐婚。” “嗯。” 和宁点了点头,抬眼观察了一下沈嵘的表情,见他完全是自愿的,才放下心来。 沈嵘温和一笑,揉着她的脑袋。 忍不住,他低头在她额间附上一吻。 和宁哪经历过这些,整张脸霎时间和煮熟的虾一样,红了起来。 沈嵘顿了一下,硬是收敛住笑意,把人揽进怀里,深情道,“放心,这次没什么能让我放手了。” 两人收拾妥当,再三确认看不出来什么,才一同前去正厅。 岳太后刚到不久,品了一口茶,眼神在打量这座院子。 还是她印象中的那副模样,在宫中待的久了,对时间都没什么概念了。 之前种种,恍若昨日。 还没感叹完,厅外并肩而行的两人过来,向她行礼。 “见过母后。” “参见太后,太后娘娘金安。” 岳太后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两位小祖宗。 压着气,她沉声问道,“沈嵘,你可知罪?” 第140章 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多休几天假 沈嵘撩袍跪下,面色严肃道,“草民不知,还请太后娘娘言明。” 茶盏被狠狠扣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岳太后冷哼道,“既然你不知,那哀家就问问你,私诱公主出宫,又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该当何罪?” 沈嵘背脊挺直,虽是一身傲骨,也被岳太后这几句话的威严给压下来。 “沈嵘,你别以为自己得了圣上青睐,就能如此放肆,和宁的婚事,未有定数,至于你,哀家还看不上眼里。” “母后!” 和宁刚起身,见岳太后为难沈嵘,吓的又跪在地上。 想替他辩解两句,岳太后一个冷眼瞟过来,压的她止住了口。 母后这样,肯定是生气了,她不会说话,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一时间,两人跪着,像犯了错的孩子。 岳太后一字一句,砸在地上。 沈嵘恭敬听着,没有一丝不满。 等到岳太后说完,他才不急不慢道,“草民自知配不上公主,但爱慕和宁,乃情之所向,昨日是臣有私心,擅自带公主出来游玩,遇到“匪徒”实属意外,草民自知羞愧,应向太后娘娘赔罪,无论太后娘娘降下什么处罚,草民都愿担着,只是希望您别为难和宁。” 沈嵘说完,看了和宁一眼,用深沉的声音低声道,“别担心,有我。” 这安慰的眼神又让和宁感动不已。 沈嵘冲她温柔的勾了勾唇,见太后娘娘怒气未消,又继续道,“经此一事,草民也认清了对和宁的心意,望太后娘娘降罪过后,允许草民提亲,将和宁迎娶回家。” 最后这段话,才是重点。 岳太后听了,心中的怒气倒是消散半分。 还算是个有担当的! 但仍然不肯轻易饶他,“好,既然如此,那就先受过罚再说,来人,把这沈嵘拖下去,杖责二十。” 杖责二十,已经是看在和宁的面子上宽恕他了,否则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那和宁下半辈子也会恨她这个母亲。 岳太后发令,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架起沈嵘,就要行刑。 “我看谁敢。” 和宁一听二十大板,吓的直接扑过去护着。 “母后,昨夜出宫是我一人的决定,要和沈嵘在一起也是我自愿的,无人强迫,求母后饶过沈嵘,您若是要惩罚,就连而儿臣一起罚!” “好,真是好啊!” 岳太后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这沈家小子的真心,并不是真的发怒。 让和宁这样一护着,她倒是真的心疼了。 她的小公主,整日宠着护着,什么时候这样为了一个男子低三下四的求人。 岳太后生气,挥手让人把两人拉下去。 一时间,正厅乱做一团。 墨竹在偏殿守着耶律齐,不肯移动半步。 心里却一直在祈祷着,大人那边最好快些。 耶律齐唇角带笑,半倚在门缝处往外看。 不由唏嘘道,“你们中原人就是别扭,喜欢就是喜欢,欢天喜地的办一场仪式,结为夫妻不就得了,两个人互相喜欢还不能在一起,非要搞这些条条框框把人分开。” 墨竹缄默不语。 直到看见孟知溪的身影进了正厅,才跟着放下心来。 “太后娘娘息怒。” 孟知溪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跪下行礼,岳太后才缓下神来。 “不必多礼了,长宴可醒过来了,哀家去看看他。” 至于眼前这两人,眼不见为净。 岳太后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全当因为孟知溪来,给了面子。 拆散两人,又派专人把和宁送回了宫。 “若要相见,沈嵘,等你求来赐婚的圣旨再来寿康宫要人!” 岳太后此举是立威,也是默许。 若是沈嵘真有情谊,总该拿出来些 诚意来。 “是,谢太后娘娘成全,草民一定早日入宫请旨。” 沈嵘跪在地上,身影挺直。 抬头,他给了和宁一个放心的眼神。 之前的很多步,都是她向他走的,最后这几步,沈嵘一定努力,争取早日走到她身前。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 岳太后才由孟知溪扶着来到后院。 谢长宴刚收拾好,正要起身行礼。 “好了,和哀家还这么客气,行这些虚礼干什么。” 岳太后毕竟是谢长宴的亲姨母,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免了他的礼,就让他在床上歇着。 孟知溪帮岳太后拿了把椅子,她就在谢长宴对面坐下。 孟知溪见此,转身要出门回避。 谢长宴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放。 “我渴了,知溪帮我泡些茶水!” 这是告诉太后,他不愿避讳她,让她在此陪着的意思。 岳太后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异议。 “昨日太医已经来禀报过你的身体状况了,说是情况十分危急,圣上与哀家听了,都十分忧心。” 谢长宴攥拳跟着轻咳了两声,吓的孟知溪立马上前为他倒了杯水。 顺着喝下,谢长宴才道,“让圣上和姨母跟着担心了,是臣未防患到。” “可知凶徒是谁,你往日的心思是最缜密的,哀家和圣上一向放心,谁知这次……” 岳太后忧思中带了几分试探之意。 谢长宴双眼微眯,这才道,“凶徒皆当场毙命,但他们知晓臣的身份,也知晓臣昨日是陪知溪一同出去逛街,所以,定是京中之人。” 整个京中,现在最恨谢长宴的,怕只有那些个不愿革新政的老臣了。 岳太后叹了口气,“这些愚昧之人,早晚圣上会出手收拾他们。” 一番关切,岳太后又让人呈上许多名贵的滋补之物。 “这些都是哀家和圣上的心意,此番你受伤,也算是因哀家和圣上挨的,你的心意圣上知晓,一直记在心里,只是现在局势不明,他也不好出宫来看你。” 谢长宴激动起身,又面色惨白的跌回床上,“臣自然知晓,此时都怪臣自己,以为他们不敢在京中动手,故才放松了警惕。” 岳太后也知道此事怕是问不出什么,既然凶徒已死,那只能令另做打算。 “这几日你安心休息,朝堂上的事,有圣上担着,他若有惑,自会差人来向你求助。” 谢长宴这才点了点头,虚弱道,“是,有劳姨母和圣上费心了,臣一定早日将养好身体,好入朝为国效力。” 说虽这样说,谢长宴当天就派墨竹去宫里告了长假。 好不容易偷来几日的闲假,谢长宴可不会就这样拱手让出去。 等把人都打发走了,孟知溪才坐在床边听他说这些弯弯绕绕。 合着绕了这么大一圈,谢长宴就是为了多休几天假! 害她装的如此辛苦,在一旁伺候着,也低眉顺眼的,生怕听到他和太后娘娘密谋什么要事。 第141章 论起商道,她看谢长宴也有这方面的天赋 “傻姑娘,哪有什么要事,你家大人受了伤,再有能耐,也只能在家中休息。” 谢长宴拉过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全然没有了刚刚那副病弱的模样。 他打定主意要休这个假,谁来拜访也没有用。 耶律齐是最后一个被接见的,他来到时候,人都不耐烦了。 “谢长宴,都上了药了,你就不能像男人一样,起来跟本王打一架。” 听到这话,孟知溪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耶律可汗是不是没受过伤,要不要我在你身上划个几刀,到时候看看您能不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耶律齐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脸颊臊的突热。 “怎么说本王也是你们两个的救命恩人,而且昨天还帮你们又带回来两个人,满打满算四个人情,怎么还?” 连说句话都不让着他,耶律齐叭咂了一下嘴,总觉得这笔买卖要亏。 原本他看孟知溪还特别顺眼的,现在这人站在谢长宴床边,怎么看怎么和床上那人很相配。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清冷又没良心。 话说到这儿,孟知溪也觉得有些理亏。 昨日她求人帮忙的时候,态度确实不是这样的。 如此这般,倒真是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可…… 这人没安什么好心,说出来的话也尖酸刻薄,实在是自找的。 见孟知溪吃了亏,谢长宴这才睁开眼。 护犊子一样,开口损人,“耶律可汗昨日来的真及时,罗城距离京中五日路程,我们遇刺,你竟然能比城中守卫来的还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刺客是你派来的。” 半讽半损,耶律齐又被噎了一下。 就知道,从谢长宴这里薅点羊毛没那么容易。 偏偏他手里有自己最需要的东西,要不然耶律齐也不可能千里遥远的来找他。 “咳咳。” 没人招待,耶律齐自己坐在桌前倒了杯水喝。 “凑巧罢了,总归本王是做了好事,难不成还要落埋怨?” 谢长宴勾了勾唇,扬起一抹森寒的笑意,“自然不会,不知道耶律可汗如此大恩,想要什么报酬?” 聊到正题,耶律齐也不客气。 “其实也不多,罗城的控制权,再给本王放宽两个月,还有,我们需要一些军需。” 罗城,多给他一个月两个月的也无妨。 但军需吗,对方确实是属于狮子大张口了。 谢长宴初接兵权才多久,对军营的一应事务还没有完全熟悉,何况现在朝中各项开支都在缩减,平白让出这些军需,几乎不可能。 谢长宴表示很为难。 “谢大人的性命,难道还不及一些军需?” 耶律齐不由扬声喊出声。 这谢长宴,也太抠了些。 谢长宴无视对方鄙夷的目光,大言不惭道,“不好意思,如今我国举朝上下也实属困难,实在匀不出来,听闻你们蒙古部物产富饶,若是耶律可汗肯拿出一些物资来交换,我倒是可以为你淘换些来。” 什么? 耶律齐气的直接站起来,他费这么大心力救下人,就是为了让谢长宴报恩的,结果现在这人又跟他谈生意? 无耻,实在是无耻! 孟知溪坐在一侧,一直憋着笑。 论起商道,她看谢长宴也有这方面的天赋。 总之,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就是了。 耶律齐笑脸进门,黑着脸出去。 等人都走了,下人也正好把药端上来。 黑黢黢的药汤子,飘着难闻的气味。 孟知溪接过来,放在床边。 “赶紧趁热喝了。” 原本以为他醒着,喝药不必像昨日那样费劲灌了。 谁想到谢长宴蹙了蹙眉,拉着她的手道,“太苦了,不想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必须喝。” 孟知溪把药端到他面前,面色是不容置喙的决绝。 谢长宴这才看着那药发呆。 片刻,他的眼神亮了亮。 “太苦了,知溪,喂我。” 清雅的声线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偏偏他说出来,一点都不做作。 孟知溪心跟着软了一下,叹道,“好,我喂你,乖乖喝药,喝完药就躺下休息,这几日,有我监督你,不能任你像之前那样拖着病体出门了。” 拿起汤勺,她搅动碗里的药,吹了吹,才送到他嘴前。 谢长宴满意,眼神盯着她,笑着把汤勺里的药喝干净。 他这几日才不会出门,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有佳人陪着,天塌下来也不会出谢府半步。 一勺下去,又是一勺。 谢长宴硬是把这苦汤药喝成了甜羹。 孟知溪看着都觉得奇怪,这样喝似乎比一口干了更苦! 好歹哄着他喝完药,孟知溪放下药碗,替他盖好被褥。 “躺着,休息。” “那你过来陪我。” 孟知溪看了他一眼,眼底发懵。 总觉得,他这一受伤,怎么愈发黏人了。 又想到昨日那个梦,孟知溪死活不敢再上床抱着他睡了。 万一她再说两句梦话,岂不是闹了笑话。 “我昨晚睡的多了,现在睡不着,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做绣活陪着你。” 听到她不走,谢长宴这才勉强同意。 孟知溪没出去多久,果然拿了绣活回来。 坐在他床榻前,她也安静,默默拿起布料来绣花,神色认真,竟然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谢长宴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唇。 昨夜,吃的不够。 他还想再讨些便宜的,奈何他的知溪不上当了。 片刻,谢长宴轻声咳了咳,孟知溪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 “怎么了,可要喝水?” 谢长宴摇了摇头,又怕她就这样不搭理他。 “确实有些渴了。” 孟知溪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给他倒了水。 确定水是温的,才小心放到他手中,“慢慢喝。” 水并不热,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谢长宴竟然在她的注视下全都喝光了。 等喝完水,谢长宴的表情才真正微妙起来。 此刻,他想去如厕! 第142章 早日提亲,把你娶回家里才是 奈何孟知溪刚刚坐下,他再开口,倒是显得有些故意了。 “是不是伤口疼,快躺下,我让大夫来瞧瞧。” 孟知溪见他面色泛红,不由得跟着担心。 谢长宴附耳过来,耳语两句,她这才明白。 “我扶你起来。” 孟知溪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两人比这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现在他受伤,想如厕还不正常。 谢长宴却不肯,“喊墨竹过来就行。” 他的臂膀很有力,即使受伤了,孟知溪也拧不过他,又怕弄到他的伤口,只能把墨竹叫来。 如了厕,总算消停了。 谢长宴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看她。 夕阳昏黄的光线照在两人身上,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境。 后院,沈嵘回去就提笔加急书信一封。 巴陵的沈老爷子收到信,看的心惊。 这个臭小子,不着找便罢,一找就找了平景国最尊贵的女子。 这和宁公主,可是新帝的同胞皇妹,是岳太后最疼爱的小公主。 他可真会找! 长叹了一口气,沈老爷拿着信恍然大悟地拍脑袋。 怪不得那和宁公主当初会孤身一人找到巴陵。 原以为是看在和姀儿相熟的缘故,现在看来,怕是两人早就…… 罢了,罢了,谁让他家是臭小子,该担的责任要担。 摆手叫来管家,沈老爷子道,“前几日让你准备的事情如何了?” 前几日姀儿来信,他就做好了要入京的准备。 如今再加上沈嵘这封信,沈老爷子算是等不住了。 管家拿着账本,一脸自信道,“回老爷,全都安排妥当了,这边的王掌柜和林掌柜家在巴陵,愿意留下,其余众人都是随咱们从京中迁来的,也愿意跟着沈家搬到京中去。” “嗯,一定要尽量遵从他们的意愿,去与不去,都多发些补贴,三年前,咱们沈家在京中的产业舍了大半,如今是去把原来的东西拿回来的,至于巴陵,老爷子我看这地方不错,过两年,还是准备回来养老的。” 管家一直点着头应着,“那是,那是,下面一直按老爷的吩咐准备的,随时可以出发。” 沈老爷子起身,“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让人准备一下,明日出发入京。” 沈嵘原本只是想去信一封,让老爷子有个准备。 迎娶公主,可不是小事,别说是沈家,就是依着他,也该给和宁最好的。 没想到沈老爷竟然因着这一封信,已经开始举家搬至京中。 沈嵘等不及回信,第二天便收拾妥当,要入宫求旨。 孟知溪刚从小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鲜花饼。 “你想清楚了,一但请了旨,便不能反悔,和宁她心思单纯,是个好姑娘,你若是娶了她,以后敢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这个阿姐也饶不了你。” 沈嵘整了整衣领,正色道,“那是自然,阿姐放心,我定不会负她。” 今日沈嵘特意收拾了一番,穿的是孟知溪之前帮他定做的一套新衣。 月兰色的长袍,是修身的款式,竹节暗纹,用华贵的银丝绣在衣领袖口处,衬的人英爽俊朗。 孟知溪这样瞧着他,忽然感觉原本跟在她身侧的大男孩,一瞬间长大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孟知溪宽慰道,“好,你去,阿姐在家里等你回来用膳。” “嗯。” 沈嵘点了点头,又冲着她身后,坐在窗侧的某人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去。 孟知溪端着鲜花饼进来,放在他面前。 “这样开着窗,不冷吗?” 谢长宴摇头轻笑,“不冷,躺了两天,今日天气好,想透口气。” 其实在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在小厨房忙活的身影。 孟知溪还真以为他闷的慌,便搬了凳子坐下。 双手托着脸,和他面对面坐下,“尝尝,这次做的鲜花饼怎么样?” 谢长宴拿起来咬了一口,“嗯,知溪的厨艺又精进了,这鲜花饼我怎么吃也吃不腻。” 贫嘴! 吃完点心,孟知溪才扶着他起来活动活动。 顺便,拿着新裁剪的外袍在他身上比量。 昨日新绣的花样,想给他做身衣服,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正好人在她面前,现成的衣架子,不用白不用。 谢长宴的伤口在腰间和手臂上,孟知溪尽量避着,不怕弄疼他。 谢长宴任她在身前比量,眼神柔情专注的定在她身上。 “腰好像瘦了,得再改大些。” 孟知溪嘴里念念有词,全心全意的都放在衣服上,谁知脚下一绊,身子一下往旁边摔去。 谢长宴顾不得思考,直接伸手把人捞过来。 这一下,可是承了孟知溪整个身子的重量。 她吓了一跳,正要从他怀中跳出来。 “无碍,虽然受了伤,但知溪这样轻,这点力道我还是能用的上的。” 孟知溪急道,“那也不行,你身上有伤口。” 她慌忙从他身上躲出来,见他的伤口处没有渗出血,才呼了一口气。 “吓死人了,下次你不用扶我,要先顾着你自己。” 说完,快速收拾了衣物。 算了,还是先不弄这些了,只要他好好的,管这些做甚。 孟知溪眼底还带着后怕,又见他毫不在意,心底有些生气。 谢长宴走近两步,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牵着她道,“我没事,你不用这样提心吊胆的,伤口都不疼了,知溪可否怜我,今日回来睡?” 说来说去,昨日孟知溪没上榻同眠,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说完,他勾着坏笑,在她脖子间吹了口热气。 孟知溪不抵他纠缠,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 谢长宴叹道,“等我伤好一些,我们就去巴陵,早日提亲,把你娶回家里才是。” 孟知溪失笑,“这么久都等了,还差这几天?” 差啊,一天都不想等了。 谢长宴还没说,就听她拒绝道,“还是先养好伤再说,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 两人正聊着,门外墨竹来信。 “什么,祖父来京中了?” 孟知溪是高兴的,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 祖父年事已高,还让他来回折腾,是她这个后辈不孝顺。 第143章 谢长宴的心机,可谓是深不可测 谢长宴知道她的顾虑,立马吩咐墨竹,“派一队马车,出城一路去迎老爷子,不必急着赶路,务必照顾老人家的身体。” “是。” 墨竹小心看了孟知溪一眼,心中暗想。 还是未来夫人有面子,这还没入谢府,大人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人一走,谢长宴拉着她道,“这样,知溪可能放心了?” “自然,你安排的一向妥当。” 谢长宴的心思,自然是细的。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被他拐回来。 说了半天,孟知溪忽然又想起来昨日气愤而走耶律齐。 “这人一股蛮劲,该不会做什么虎事?” 如今谢长宴负伤在府内休养,外面的事情自然顾及不得。 她真怕耶律齐再给他惹出什么事来。 “好啦好啦。” 谢长宴上前,把她眉间的皱起都抚平。 “相信我,出不了事,这几日,知溪就与我在家中过几天没羞没臊的悠闲日子!” 这人,没个正形! 待到晚上,孟知溪才在府内等来了沈嵘。 这虽然一脸倦容,但看表情,应该是喜悦的。 “阿姐,圣上已经允了。” “那就好,快来用膳!” 孟知溪让人给他添了双碗筷。 来谢府多日,这还是沈嵘第一次和他们同桌用膳。 谢长宴的态度算是和善,对他关切了几句,便把注意力放回到孟知溪身上。 孟知溪帮沈嵘夹菜,谢长宴便主动道,“今日的红烧小排不错。” 说完,一块红烧小排到了他碗中。 谢长宴勾了勾唇,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意。 沈嵘同为男子,自然了解。 他忽然想起,住在谢府的这些时日,他的膳食都是提前送到屋内的,好似是怕他出来打扰两人。 谢长宴的心机,可谓是深不可测。 沈嵘张口,似乎想说句什么。 抬眸的瞬间,又见阿姐已经夹起那块小排喂到某人嘴里。 某人点着头,脸上全是满足之色。 他也就凭着他的伤,博阿姐可怜罢了。 沈嵘不再言语,埋头吃饭。 “对了,祖父他们已经启程往京中赶路了,怕不过两日便能到达京城。” 沈嵘还不知道老爷子要来京中的消息。 听闻此事,他放下碗筷,神色烁悦。 “真的,太好了,那我要赶紧准备,之前咱们沈府的老宅子,已经卖了,我这几日就一直在寻一处合适的,刚巧有那么一座宅院,已经盘下,只差收拾出来了。” 上次离京,沈家是不打算回来的,故才把京中的家产变卖个干净。 她们姐弟俩一直住在谢府,也是因为沈家的宅院没置办好。 沈嵘果然长大了,能提前操心这些事。 孟知溪点头笑了笑,“好,明日我也随你去看看,尽快添置好东西,等祖父来了,也能住的舒心一些。” 姐弟俩聊的喜笑颜开。 身侧,谢长宴眼神一暗,黑了脸。 沈家宅院置办好,那她岂不是也要跟着搬出去。 “我看不必这么麻烦,短短两三日,宅院肯定收拾不好,老爷子年纪大了,宅院还是要好好修葺一番,不如住到谢府,后院客房众多,等府院完全收拾妥当,再搬过去也不迟。” 谢长宴说完,沈嵘抬头,看向他,眸光深沉。 没等他开口,孟知溪拒绝道,“不行,祖父他脾气倔,肯定住不惯,若让他住进谢府,怕是他老人家宁愿去酒楼住着,我看明日我和沈嵘还是出去跑一趟,尽量把府内的东西置办齐全。” 沈嵘笑了笑,附和道,“好,听阿姐的。” 谢长宴轻眯了一下眸子,温柔的瞳孔闪过阴郁之色,没再说话。 左右是沈家的事,他还没权利干涉。 如今,也只能缠着知溪,让她留在谢府照料他几日。 翌日,孟知溪起了个大早。 怀里一空,谢长宴就跟着醒了。 睡眼惺忪,看着她起身穿好了外袍,才想起来,今日她是要出门。 “我让李管家挑了几个人,你今日出门采买带着,一来能护你周全,二来也能帮你拿东西。” 谢长宴想的全面,恨不得随她一起去。 但今日,他还有其他事。 孟知溪笑道,“好,我知晓了,再说出门还有沈嵘陪着,你放心,安心在家养伤。” 谢长宴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沈嵘虽然可信,但终究太过文弱,真要有危险,怕不是还要她站出来护着,怎能放心? 姐弟二人前脚刚出了谢府,后脚耶律齐就来了。 他人来时,谢长宴已经在凉亭坐着喝茶。 耶律齐冷哼一声,径直过来坐下,“本王就说,首辅大人在平洲守关三年,这小小剑伤怎么会让你卧床不起呢!” 这人坐下,不管不顾,拿起谢长宴泡好的茶水一口饮尽。 喝完,他才细品一口,眉头轻皱。 苦涩涩的,也不知道中原这些文人雅士喝的什么。 谢长宴眼角轻挑,没有说话。 又重新冲了一杯,这次冲茶末的水没有倒在杯子里,直接被他抬手倒在一侧的花丛中。 “耶律可汗可是考虑好了,联系军需可不是一日两日,早日定好,我这边也好做准备。” 耶律齐面色一收敛,严肃道,“考虑好了,本王用的急,你先给准备。” 等他拿到军需,收拾了内部那些杂碎,再来和他说其他的。 救命之恩,耶律齐就不相信他会不顾及着。 早就想好了要耍赖,索性耶律齐也不怕丢面子了。 谁料谢长宴不急不躁的轻笑一声,随后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数。 “万两白银和千匹良驹,耶律可汗选一个,东西送到,军需立刻给您安排上。” “什么?” 耶律齐直接站起来,“就不能先缓缓,谢长宴,本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谢长宴一本正经,“公是公,私是私,我这条命可不值这些军需,可汗若是公私不分,乱了规矩就不好了。” 小心思被戳破,耶律齐也不装了。 “本王拿不出来,现在蒙古内乱,你总得让我拿着这些军需把那些乱贼收拾了,才能给你,谢长宴,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谢长宴不说话,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面。 直到耶律齐坐不住了,他才开口。 “先给一半,其余的打个欠条,等可汗打了胜仗,我再上门讨要,如此,可算顾及恩情了?” 第144章 沈家一举一动,皆在皇权监视之下 一分便宜也不让。 耶律可汗沉默片刻,也只能咬牙答应。 “一半就一半,我派人给你送来,军需尽快给本王安排。” 谢长宴一挥手,下人送上纸笔,耶律齐当场签字画押,和签了卖身契一样。 签完字,耶律齐一坐也没坐,慌张逃走了。 谢长宴这人,讨价还价太过厉害,再坐下去,他怕吃大亏。 今日,幸亏他机灵,只花了一半的银钱,便换下军需。 至于另一半,有欠条又如何,他已经决定要耍这个赖了。 等人一走,李管家收拾纸笔,“大人,这欠条放置在何处妥当?” 如此贵重,若是弄丢了可不好。 谢长宴轻笑,扫了一眼那纸上的狂放字体。 “丢了,无用。” 他一开始想要的,便只有这一半的报酬。 如今已经得手,要这欠条有何用,那人也不会给。 “是。” 李管家看着可惜,虽然收走了欠条,还是不敢随意丢掉,等墨迹干了,他才小心折叠,帮大人放起来。 街外,孟知溪和沈嵘一连逛了整条街,采买置办的也差不多了。 路过一处歇业的门店,沈嵘停下,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道,“阿姐,你看这家门店如何?” 街头巷尾,位置不算上乘,但胜在临着主街,店面大,若是好好经营,亦能有一番作为。 “阿姐好眼光,这家店我是和宅子一起盘下来的,这段养伤的日子,我想了很多,沈家世代从商,不能从我这里断了基业,从这家店开始,我要好好学习经商之道,争取把咱们沈家在京中的产业夺回来。” 之前他随性惯了,还怕孟知溪不相信他,一直拉着她说了自己对这家店的规划。 孟知溪愕然了几秒,随后柔和一笑。 “傻瓜,阿姐怎么会不信你,从你自己做决定,入宫请旨开始,你在阿姐眼里就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了,如今这宅院和店铺你哪个都思虑的周全,放心去做,阿姐相信你。” 沈嵘眼底闪过感动,片刻才正色道,“阿姐信我,我一定好好干,早日成为你的后盾。” “嗯。” 姐弟俩说完体己话,才回了谢府。 东西已经安排下人去沈宅布置,沈嵘这两天盯着,进度不算慢。 等到沈老爷子入京这一日,府里已经收拾的像模像样。 姐弟俩换了新衣,特意出城去接人。 明日便是上元节,他们一家人,总算是在京中团聚了。 “祖父,您一路辛苦了。” 孟知溪上前扶着人,见沈老爷子消瘦了不少,顿时心疼的掉下泪来。 是她不孝,让老人家跟着操心了。 沈老爷子拍着她的手,宽慰道,“傻姀儿,哭什么,祖父年轻时走南闯北,吃的苦比多的多,更何况,此番来京,是来与你们团聚的,老爷子我心欢喜的紧,一点也不累。” 安慰完她,沈老爷子又把视线放在一旁的沈嵘身上。 这臭小子,总算有几分大人的担当了。 满意的眼神移开,最后落在谢长宴这里。 “祖父一路辛苦,我已经让人在第一楼备下酒席,咱们稍作休息,边吃边聊。” 谢长宴已经跟着孟知溪默默改了口,沈老爷子虽然不满,但当着外孙女的面,也不好为难他。 “好,麻烦谢大人了。” 沈老爷子态度一如既往的客气疏离。 孟知溪扶老爷子上车。 回头,看了谢长宴一眼,不太放心。 他身上还有伤,本来是不想让他跟着来的。 “怎能不去,知溪可知,我现在的身份,纵使身中数剑,也要爬起来随你去接祖父的,不然,何时才能有名分?” 孟知溪默然,没再和他争论这些。 谢长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上了身后的另一辆马车。 一行人从第一楼用了饭食,沈嵘才说他们姐弟给老爷子准备了份惊喜。 来到沈府,沈老爷子确实高兴了。 原本以为要住酒楼,再慢慢布置沈家之事,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已经能堪大用了。 “好,这院子布置的,和之前一模一样。” 孟知溪扶着老爷子,跟着他夸赞道,“可不是嘛,祖父,这次的院子可都是阿弟一手置办的,连我也是前日才知道,只跟着采买了一些东西。” 沈嵘站在一侧,面色看似淡然,但也在等老爷子一个点评。 “嗯,嵘儿确实长大了。” 说完,沈老爷子拍了拍沈嵘的肩膀。 祖孙俩一个小小的互动,都能让对方感觉到温暖。 沈府初建,很多奴仆都是巴陵带来的,老管家也干的起劲,当场去忙活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老管家慌慌张张地进门。 “老爷,少爷,姑娘,御旨到了。” 沈家上上下下跪地接旨。 心中除了喜,还有惊。 沈老爷子前脚刚入京,后脚这御旨便从宫里传过来了。 圣上此举,是警告。 沈家一举一动,皆在皇权监视之下。 御旨赐婚,还是两桩婚事。 正巧谢长宴也在沈府,宫里的公公一同宣旨。 “谢大人,沈老爷子,恭喜了,此等殊荣,整个盛京多年难见啊,圣上还有口令,赐婚的御旨已下,吉日就你们商量着定了,不过和宁公主出嫁的日子是由钦天监算过的,最早也要在一个月后。” 那公公人精一样,故意把话瞒了一半。 等到收了赏银,他才继续道,“圣上知晓谢大人的心意,若是遵循长幼礼制,沈府该先嫁女,后娶亲,所以,谢大人怕是要快快准备了。” 谢长宴自然是乐意,若是让他多等几日,他还要入宫说一遭。 这下,倒是省事了。 难为了沈老爷子,刚入京城,没想到亲事定的这样快。 一个月内,就要办两场婚事。 送走了宣旨的公公,他们才坐回大厅商议。 “嵘儿,你与和宁的亲事,怠慢不得,既然圣旨已下,这几日你就早作准备,该有的礼数,咱们沈家也不能亏待了她。” “是。” 沈嵘上前行礼,面色带喜。 孟知溪也是真心为他们高兴,心中已经想着,该送什么新婚贺礼了。 没想到沈老爷说完,忽然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第145章 恨不得立刻让人把聘礼送来 对于这个外孙女,沈老爷子一向疼的厉害,怎么舍得她这么早早嫁人。 依照老爷子来看,姀儿的婚事更重要。 既然公主出嫁的日期不能更改,那就让姀儿晚些出嫁,也不至于仓促之下没有准备。 只是老爷子还没来的及开口留人,便被一侧的谢长宴打断了话茬。 孟知溪想拉他的袖口,都没有拦住人。 谢长宴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走到沈老爷子面前拱手行礼。 “祖父,三媒六聘我已经早早备好,既然圣意如此,那小辈今日在此斗胆请求您将知溪她嫁于我。” 谢长宴一开口,沈老爷子倒是不好回绝了。 “你们小辈之间有情,老爷子我不会做这个恶人,只不过婚期太早,姀儿又是我们沈家捧在手心里的,不能委屈了她,你和姀儿的婚事该推迟些。” “祖父这点可以放心,沈家没准备的,我都准备了,这几日便可过书纳礼,风光迎娶,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如此,沈老爷子再真不好要求什么了。 孟知溪见此,也只能起身,站在谢长宴身侧。 她亦是愿意的。 只不过早早出嫁,倒是委屈了祖父,她还没有在他老人家面前尽孝一日。 “放心,谢家只有家父远在天阳城养病,成婚之后,也是我与你一起,以后沈府和谢府同在京中,离的不远,你若想家,日日可以回来。” 他握着她的手,两人四目相视,满是情义。 “也罢,那就先准备姀儿的婚事,和宁那边,嵘儿你多操心,迎娶公主一应事宜都要大办。” 沈老爷子松了口,两桩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谢长宴喜形于色,若不是顾着明日是上元节,他恨不得立刻让人把聘礼送来。 “姀儿,嵘儿,我看这府内也布置好了,你们姐弟俩马上就要各自成婚,还是不宜在谢府叨扰谢大人,早日搬回来!” “嗯,我和阿姐今日便准备搬回来。” 沈嵘回了一句,谢长宴眼神一暗。 瞬间挂上一副可怜模样,朝孟知溪看过去,似乎在用身上的伤要挟她。 堂堂首辅大人,心思这般幼稚! 孟知溪轻笑一声,才道,“明日就是上元节,我和阿弟肯定要搬回来,再说要筹备婚礼,住在谢府未免不像话。” 沈老爷子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趁孩子们没成婚之前,再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更何况,按理说男女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谢长宴见这招也没效了,眸光里不由漫上些许失落。 “不过……” 孟知溪的话还有下半句,“祖父,长宴他因护我受了伤,这几日我也应该时常去谢府照看他的。” 沈老爷子这才把打量的视线落在谢长宴身上。 他身影虽然站的挺直,但能从面色上看出来,脸色略显苍白,加上他胳膊处衣物稍厚一些,仔细看是能看出不同。 遇刺之事,孟知溪信中没有和沈老爷子细说,但能让谢长宴负伤,那当时的场面一定惊险。 沈老爷子眼中闪过几分郑重,“是该照看,这几日,你有空去谢府照看谢大人既可,祖父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不过,晚上还是搬回来住,人言可畏,对女子的声誉不好。” 当天,孟知溪和沈嵘就回了谢府一趟,把东西收拾妥当搬走了。 见他还有几分不愿,孟知溪摇着他未受伤的手臂道,“好了,就分别半日,说好了,明日上元灯会,你要带我去花灯的,不能食言。” 谢长宴这才有了笑脸,不舍道,“好,明日在家等我,我去沈府接你。” 换了新地方,孟知溪的行李都由碧芙搬着。 一进门,就被一个翠绿的身影扑了个满怀。 “姑娘,可算见到您了,月扇想死您了。” 说完,她又“呸呸呸”的把“死”字抹去。 “大好的日子,不该提这么晦气的字。” 孟知溪心喜,月扇还是那个叽叽喳喳的月扇,是她的开心果。 “以后您去哪都不能丢下月扇了,这数月,月扇在巴陵吃不好睡不香,每日打扫房间,鸡毛掸子都撸掉毛了。” 月扇的碎碎念不断,孟知溪弯着唇上下打量她。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胖了呢?” 碧芙刚放完行李,抱剑出来,依在门框上附和道,“确实胖了不少,看来姑娘不在家,你吃的香睡的着。” “不可能,我……我……哎呀,你们打趣我。” 月扇气的跺了跺脚,又道,“好,今日姑娘回来,你们都不必当值,我守夜总行了。” 夜晚。 月扇果然早早收拾妥当在外间的软榻上候着。 能伺候姑娘,是她最开心的事。 明日就是上元节了,孟知溪原本是不打算让她们守夜的,谁料月扇撵也撵不走,只能随她去了。 孟知溪宽衣歇下,躺在崭新的床榻上,还有些不适应。 也不知谢长宴有没有按时喝药? 伤口换好药了吗? 今日她不在,他会不会也睡不着? 正想着,外面“呼”的一声响。 孟知溪起身坐起,面色受惊。 外间的月扇精神的厉害,这会儿直接抱着一根撑窗的木棍冲进来。 “姑娘别怕,月扇保护你。” 这京城果然危险,他们刚搬来,就遇到贼人了。 月扇手中握着木棍,也异常紧张。 见孟知溪起身,忙把她藏到身后。 “姑娘在此处等着,我去瞧瞧。” 孟知溪心跳快了些,总觉得门外之人是…… 犹豫之间,月扇已经开了门。 门外一个黑影靠近,她手中的木棍毫不犹豫挥出去。 “不要。” 孟知溪看清那抹黑影,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谢长宴接住了木棍,月扇人还懵着。 “谢……谢大人。” 白天,她已经听说了谢大人与姑娘的婚事。 差一点,她这一棍子就打在了未来姑爷身上。 月扇吓的扔了棍子,忙不迭的关上门,为两人守院子去了。 “你没事?” 孟知溪这才缓过神,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反复查看。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若是月扇刚刚伤到你怎么办?” 第146章 怎么会辜负她的心意 孟知溪眉头凝重,若是伤上加伤,她都不敢想。 “无碍,我这不是想你了,睡不着觉,又不想惊动沈府的人。” 不用想,他今日怕也是翻墙进来的。 孟知溪冷下脸,不再去管他,徒自坐回床上。 “白日不是说了,明日你来接我,你怎么如此小孩心性,半夜翻墙,我看你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此看,我也不必去照料你了。” 孟知溪冷着脸,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房间里只点了两盏灯,光线很暗,但不影响她灵秀的眉毛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就连生气,都带着娇媚。 谢长宴摇头失笑,上前一步把人揽过来哄,“好了,是我错了,以后一定听话,这次,知溪就原谅我,嗯?” 孟知溪神色淡淡的,别扭道,“不好,大人若是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如今天色已晚,人你也看到了,还不赶快回去休息,明日的宫宴不参加了?” 明日上元佳节,她和沈嵘都被邀请到宫中赴宴。 原本谢长宴是打算称病不去,但一想到两人的婚事在即,他纵使称病,也不能装的太过火了。 更何况往日的上元宫宴他每年都参加,今年不去,倒是怕惹太后娘娘伤心。 白日去宫宴,晚上还要陪她去看花灯。 孟知溪都担心他的身体,偏偏他还不着急一样。 “好,我知晓了,知溪别生气,我这就回去好好休息。” 他嘴上说着,手还揽在她的腰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仿佛就在等她松口。 片刻,孟知溪没有挽留。 这人才亲了亲她的额头,“那我真走了?” 他背影挺直,走的很慢,终于在脚即将踏出房间时,孟知溪开口了。 “药按时换了吗?” 谢长宴勾了勾唇,又转身几步回来,伸着胳膊给她看。 “换了,他们给换的,不如你动作轻,换的好。” 孟知溪小心撩开了他一小节袖口,看到里面的纱布是新的,这才放心。 “还不快走,我真要睡了。” 今夜,她是真的不打算留人的。 一路把人送到出门,还是月扇给他打开的后门的锁。 “大人,我家姑娘说了,以后您要来就走正门,不必翻墙。” 空气静默。 月扇感受到一阵冷意,缩了缩脖子。 半天,才听那人回道,“知道了,你这丫鬟当的挺好,回去好好伺候你家姑娘。” 那人拂袖离开,月扇挂上锁回屋,还乐滋滋的。 她这算是被未来姑爷给夸奖了! 翌日。 孟知溪在月扇的叽叽喳喳中起了个大早。 “姑娘,我为您梳洗,别耽误了入宫的时辰。” 有了昨日谢长宴的夸赞,再加上今日姑娘要带她入宫,月扇别提多兴奋了,姑娘终于要带她出去见世面了。 一番收拾,孟知溪选了一身低调的桃粉色缎裙,既沾了喜庆又不会抢了宫里那些贵人们的风头。 月扇帮忙带上玉簪,又道,“姑娘穿粉色是最美的,任她们怎么打扮也夺不了风头去。” “一大早,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还记得我交代你的吗,到了宫里,要谨言慎行。” 月扇郑重点头,“嗯嗯,知晓的,奴在外面少说话。” “好,去把昨日扎的花灯拿来,我要拿去送人。” 月扇去拿花灯的功夫,沈嵘已经收拾妥当。 因为两人要一大早入宫,便没有惊动老爷子,想着等下午回来,再和他老人家一块热闹热闹。 “阿姐,我们走。” 马车停在门口,姐弟俩还没移步,一辆楠木马车徐徐赶过来。 是谢长宴来接她一道入宫了,这人,明明说过,他不用跟着她去太早的。 撩开帘子下车,两人倒是像心有灵犀一样。 谢长宴今日穿了一身白袍,银丝暗纹绣样大气,袖口和领口都带了粉,添了粉喜庆,也带走了不少病气。 既然人都来接了,沈嵘也非常懂事,直接独自一人上了马车。 “给,我亲手做的,祈福花灯,送给你。” 孟知溪提着手里的东西,献宝一样,放到他面前。 是两个巴掌大的小花灯,圆的那款是送给谢长宴的,上面写着“祝君平安顺遂”。 方的那款是送给家中长辈的,按照两人现在的关系,孟知溪今日是该将这祈福花灯送给谢长宴的母亲,可惜…… 谢长宴垂眸,眼神盯着那盏写着“福寿安康”的灯,一时发怔。 孟知溪握住他的手,把他掌心的冰凉暖去,“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我们今晚把这花灯烧给伯母?” 谢长宴摇了摇头,“斯人已逝,不必在意这些,如今有知溪疼爱我,她老人家在天上应该很满意了。” 冷寒的脸上漫起阵阵暖意,谢长宴扬了扬唇,“你这花灯做的很精致,我的这盏定要好好珍藏,至于另一盏,今日入宫送给姨母,这些年她待我如亲子,知溪的这份心意送到她那里也不算亏待了。” 昨夜他去找她时,窥见了满桌的竹签灯纸,想必这两盏花灯她费了不少功夫,谢长宴又怎么会辜负她的心意。 “好。” 孟知溪也没意见。 两人下车的时候,就带上了那盏花灯。 今日受邀参加宫宴之人,皆是朝中皇亲贵胄。 谢长宴他们入宴之前,也要先去寿康宫拜见太后娘娘。 寿康宫内,和宁一早就打扮好在此处等着了。 此刻见沈嵘进来,她忙不迭的跑过去,站在他身侧。 浅紫色的宫服,倒是和沈嵘很相配。 岳太后今日穿了一身正紫色的祥瑞锦绣凤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太后的尊崇与威仪。 见到两对眷侣,她也跟着高兴。 “快起来,今日是上元佳节,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了。” 等几人坐下,谢长宴才呈上礼物。 手工制作的小花灯,原本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但久居宫中,小辈们哪有用心至此的。 下人呈上,岳太后拿在手中,手都在颤抖。 “福寿安康”这是送于长辈的祈福灯。 谢长宴站出来解释,“是知溪亲手做的,按理说她应该奉给未来婆母,但家母已逝,太后娘娘将臣视若己出,栽培多年,故臣把这灯借花献佛送给您,还希望您不要嫌弃。” 第147章 若不是朕自小无兄弟,都要怀疑表兄是您亲生 “好,好好,哀家很喜欢。” 岳太后激动的,一时掉下泪来。 孟知溪也没想到,这一件小小的礼物,会打动了太后娘娘。 一时间,大厅内,众人手足无措。 还是和宁递上前帕子,开玩笑道,“母后,您瞧瞧,早知道这花灯能换您欢喜,昨个和宁不睡觉也要扎个七个八个的,让您长长久久的开心。” “贫嘴。”岳太后拍了拍和宁,又道,“你能有这耐心,这花灯扎的这么精致,一看所做之人就是费了心的,再说了,这是长宴哥哥有孝心,心中想着哀家,谁像你,天天就知道玩乐。” 和宁被教育了一顿,也丝毫没有不开心,冲着岳太后一顿撒娇,总算化解了这局面。 拭去泪,岳太后才冲孟知溪招了招手。 孟知溪缓步上前,就见岳太后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一只春带彩的玉镯套在她手腕上。 “好孩子,长宴的眼光没错,你是个好的,日后成了婚,你们两个要相互爱护,如此,哀家便放心把人交给你了。” 镯子温润如脂玉,一只瑞凤顾盼生辉,嵌在其中,凤尾牡丹绽放,花叶舒展,整个玉器雕刻精致华贵,又是太后娘娘亲戴玉饰。 孟知溪惶恐,“太后娘娘,这镯子太贵重了,民女受不得。” 她正要推拒,谁知这镯子正正好好扣住她的手腕。 孟知溪害怕伤了镯子,一时竟摘不下来。 “如何受不得,你不日就要与长宴成婚,如同长宴说的,哀家待他如亲子,待你自然也如儿媳,这玉镯是哀家册封皇后之时,先太后赐于的,如今哀家再把她赐给你,收下!” 孟知溪心中敬畏,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双大手扣在她手腕上。 “姨母的心意,你就收下。” 谢长宴如此说,孟知溪这才行礼谢恩。 “不必急着谢恩,今日你们二人来,哀家也正要赐你们一件新婚贺礼。” 说罢,岳太后挥了挥手,下人呈上一个宝盒。 谢长宴当着岳太后的面打开,是一柄玉如意。 万事如意,原本是好兆头。 可错就错在这柄玉如意不是凡物,雕刻龙纹,乃是帝王定情之物。 谢长宴一眼就认出,这柄玉如意,是帝王选后妃时,授予后宫女子的。 岳太后是先帝正妻,这算是两人的定情之物,按理说应该赐给当今圣上才是。 “姨母,赐婚圣旨后,您就赐下来不少宝物,这玉如意实在贵重,还请您收回!” “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都是身外之物,如今圣上初登大宝,正是需要锤炼的时候,后宫无人,这玉如意哀家算是送不出去了,知溪这孩子我喜欢,就送给你们当做贺礼,也算是哀家对她的肯定。” 如此,谢长宴不能不接。 一盏灯笼,夫妻俩换了双重大礼。 和宁看的嫉妒,摇着岳太后的胳膊讨要东西。 “母后,您可不能偏心,儿臣的婚期也不远了,怎么没见你为儿臣筹备什么宝物啊?” 岳太后宠溺一笑,指了指她的眉心,“怎么没有,我看你皇兄给你准备了不少嫁妆,若是还觉得缺,改日你去聚宝阁挑选便是。” 和宁得了特许,这才愿意。 “和宁皇妹想要什么宝物,尽可来和朕说,怎么都要到母后面前了,说出去,倒是显得朕这个皇兄不上心。” 圣上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听了和宁的话,紧跟着打趣。 撩着皇袍坐下,景元承的视线已经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 最终,他还是带着笑,落在和宁身上。 和宁已经要到了聚宝阁的钥匙,自然不再缠闹。 “和宁什么也不缺,只是马上大婚了,也想送沈嵘一件宝物,就像长宴表哥重视知溪姐姐那般。” 她这一句话,倒是让景元承平白多打量了孟知溪一眼。 之前匆匆见过两面,没注意过这女子惊艳。。 如今细看,确实有天人之姿,怪不得连一向稳重的谢长宴,也为她倾倒。 景元承很满意谢长宴身边有这么个“红颜祸水”。 不然这么年轻有为又善于谋略的首辅大人放在他面前,他倒是不敢重用了。 眉眼带笑,他扫过谢长宴手中端着的宝盒,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 景元承挑唇问道,“谢首辅手中拿的,可是母后亲赐的玉如意?” 黑眸微闪,饶是已经知道了答案,景元承心中还是跟着一沉。 半天,他才勾出一抹笑意,似可惜似酸涩的轻叹道,“母后真是偏疼你,这玉如意朕求了好久,母后都是以朕还未觅得良人为由回绝了,没想到如今竟是赐给了你。” 这话落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孟知溪心中一慌,跟着看了谢长宴一眼。 同时,手腕不由自主地向后藏了藏。 圣上如此在意,若是让他知道太后娘娘不仅赐了玉如意,还赐了凤镯,岂不是会惹来大麻烦。 谢长宴知道她胆小,上前一步,把孟知溪挡在身侧。 “都怪臣,今日趁着佳节,向姨母讨要新婚贺礼,估计姨母一时没有准备,这才赏赐了臣这么贵重的礼物。” 下一句,谢长宴就要把这玉如意归还。 没等他开口。 岳太后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圣上贵为一国之君,前几日哀家还夸赞你成熟稳重了不少,怎么今日还和你表哥怄上气了。” 景元承这才回神,缓缓收回来那束冷冽的目光。 “母后莫要生气,这礼物既然是母后赐的,朕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按理说,朕也应该备上一份佳礼,贺首辅大人新婚。” 话是这样说着,可他唇边的笑意不达眼底。 “母后莫怪,儿臣只是有些吃醋罢了,毕竟自小您就待表兄比朕还亲近,若不是朕自小无兄弟,都要怀疑表兄是您亲生。” “混账,圣上这是说的什么话!” 岳太后被含沙射影了一番,反应巨大,手里的玉盏直接扔在地上。 景元承眸光一沉,忙跪下请罪。 “母后恕罪,是朕口不择言了。” 众人跟着下跪,连和宁都不由看了圣上好几眼。 她这位皇兄一向对母后恭顺有加,今日是怎么了。 第148章 能配得上我长宴表兄的自然绝非凡人 岳太后被气的不轻,抬手扶额,半天才站定。 “都退下,这样的玩笑有关皇室血脉,圣上以后都休要再开,宫宴快开始了,你们先过去,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哀家先到后面休憩片刻。” “恭送母后。” 景元承微低着头,眼底一片幽暗。 等人走后,他才站起身来。 天子威仪,肃穆不可亲近。 景元承眼眸沉沉地盯着谢长宴,随即轻笑起来。 眼底带着一丝考究。 “首辅大人认为,朕刚刚的玩笑是否可笑?” 景元承自小对这位表兄,是又敬重又羡慕。 敬重他样样出色,无论是在父皇还是在母后面前,他事事都能做的格外周全。 尤其是母后,对他这个外甥,比对自己这个亲儿子还要亲近,信任。 所以景元承自小听到最多的教诲便是,谢长宴是他的榜样,是他的师长,是他可以信赖的重臣。 可他打心底对这位表兄亲近不起来,以至于对他的称呼永远都是那句“首辅大人”。 谢长宴身形不卑不屈,淡然应对道,“臣惶恐,姨母虽与臣亲近,却不及对圣上万分之一,圣上还年轻,以后便能体会到太后娘娘的良苦用心了。” 谢长宴这话说的恭敬。 他将玉如意递给孟知溪,面色如往常一样温和有礼。 可景元承听在耳朵里,却生出几分威胁的意味。 他登基不久,根基未稳。 朝中依靠谢长宴,后宫也要依靠母后,左右这两人是现在最支持实行新政的人。 谢长宴这是在提醒他。 景元承笑了笑,收敛了周身的戾气,面色恢复如常。 “首辅大人说的是,刚刚是朕吃醋说错了话,谢卿别放在心上。” 说完,他的大掌重重拍在谢长宴肩膀上,丝毫不顾及他身上有伤。 孟知溪垂眸在旁边看着,想阻拦的话硬生生咽下。 心跟着一紧,就看见一旁的谢长宴冲她勾唇一笑。 “知溪,怀中是御赐宝物,可要抱紧了。” 说完,他便贴心的接过木盒。 景元承一怔,视线落在木盒上,眼中划过一丝暗沉。 “首辅大人未免大惊小怪了,朕的宝库中宝物众多,来日,朕让人挑件更好的送过去,就当作朕送你们的新婚贺礼。” 至于这玉如意,已然到了谢长宴手中,景元承不会再掉这个面子去和他争。 见气氛恢复如常,和宁也过来插一嘴。 “还是皇兄大气,既然这样,我刚得了聚宝阁的钥匙,等改日,就让长宴表兄随和宁一起去挑,皇兄,你一言九鼎,到时候无论和宁挑了什么可都要割爱哦!” 景元承刮了一下和宁的鼻尖,笑道,“那是自然,朕一诺千金。” 前殿。 宫宴已经来了不少人。 三两交谈,在等此次宴会的正主。 男宾在左侧,女宾在右侧,中间有屏风相隔,倒是不失风雅。 “去,我和和宁去女宾那边。” 到了分别的时候,谢长宴还牵着她的手不放。 孟知溪捏了捏他的指尖,这人才乖乖松手。 “有事让月扇去叫我。” 谢长宴招架不住她的小动作,一步三回头。 女宾这边。 孟知溪随着和宁入了屏风,便看到众夫人和贵女们皆拥着一位黄衣女子。 此人一身华贵的祥云彩蝶宫服,颈带水晶凤链,整身穿戴,皆是宫中妃嫔礼制。 眉目如柳,是一个气质雍容贵气又带点娇媚的女子。 孟知溪这才想起来入宫之前听到的一些消息。 圣上年轻,未迎娶正妻,未登基之前,府内也只有一位侧妃,两位妾室。 登基之后,这位受宠的夏侧妃直接晋升了皇贵妃,地位堪比皇后。 加上朝中她父亲开国郡公地位尊崇,在后宫之中,大家都传她将会是下一任皇后。 只不过,听说这位夏贵妃脾气不好。 孟知溪安然收敛了视线,把手腕上的玉镯藏了藏。 若不是一时摘不下来,她也不会戴着这个麻烦物件出来见人。 与和宁一块见礼,那人倒是看着和宁的颜面,没有怎么难为她。 “瞧瞧,都说咱们首辅大人清心寡欲,本宫看倒是未必,这不找便罢,一找便找了个如此打眼的。” 夏贵妃这话是对着那些闺阁女子们说的,其中自然不乏谢长宴的爱慕者。 一时间,众多眼神不善的视线落过来。 见姑娘受人敌视,月扇急的脸直红。 然而她一个丫鬟,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加上出门前记着姑娘的话,月扇只能把满肚子怼人的话憋回去。 好在和宁在身侧,瞪了一眼那花枝招展的夏孔雀,不耐烦道,“能配得上我长宴表兄的自然绝非凡人,不然,找那些丑的怪的,娶回去闹笑话不成?” 这话,就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 夏贵妃的脸色一下黑了下来,碍于和宁的身份,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贵妃娘娘打趣民女了。” 孟知溪丝毫不在意,就当她这话是夸她。 那些人羡慕如何,嫉妒又如何,总归连谢府的门都进不去。 孟知溪淡然落座,全程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就连上位的夏贵妃,也不得不扬眉看了她一眼。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隔着屏风,圣上已经入座。 如此这般,大家便规规矩矩行完礼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太后迟迟未到,案桌上也只上了甜点和汤食。 一时间,大家都等着宫宴开场。 和宁坐在孟知溪身侧,忽然捂着肚子,拉了拉她的衣角。 “知溪,你在此处坐着,我肚子疼,去后面解决一下。” 和宁带着她的婢女一走,场面又恢复了喧哗。 上位的夏贵妃忽然起头,“沈姑娘和谢大人是怎么认识的,也和我们分享一下经验,全当这宴前聊闲聊。” 她一发话,众位贵女也跟着起哄。 这话就有些故意针对的意思了。 孟知溪冷淡回话,“民女与谢大人相识都是先帝还在时的事了,今日上元佳节,不宜议论此事,贵妃娘娘还是聊些其他的!” 不卑不亢,倒是把夏贵妃揶揄一番。 一时间,对方也竟找不到理由再难为她。 但夏贵妃的面色不好看,就有人强跟着出头。 “听闻沈姑娘与谢大人相识之前是在绣坊干活,论起来伺候人的事,沈姑娘干起来应该比我们顺手,这会儿宫宴还未开始,不如沈姑娘过来给贵妃娘娘斟酒!” 那蓝衣女子不由分说,便把自己手中的酒壶塞到孟知溪手里。 第149章 这可是皇后娘娘才能佩戴的凤镯,你这贱人,竟然也配 说着,还推搡了她一把,示意她上前伺候。 若是别人,孟知溪大可回绝。 论着谢长宴在朝中的地位,还没有其他贵女能担的起她斟酒。 但偏偏这人是当朝贵妃,孟知溪不敬她,便是不敬圣上。 “贵妃娘娘可需要民女斟酒?” 孟知溪无视那人,这话是对着正位上的夏贵妃问的。 声音清冷,带着几分不卑不亢的气场。 夏贵妃心神一震,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前朝那位一向冷派的谢大人。 有幸见过几次,就是圣上,在那位谢大人面前,威严都要弱上三分。 她若是得罪了他夫人,那…… 想到前朝父亲的叮嘱,夏贵妃面色难看,本着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态度,正想挥手回绝。 那蓝衣女子发话,“怎么,你这态度,是认为贵妃娘娘受不起你这杯酒不成?” “贵妃娘娘的夫君是君,你的夫君是臣,且不说你还没嫁进谢府,就是入了谢府,也是臣妻,贵妃娘娘天人之姿,岂容你这样不敬?” 蓝衣女子已经被嫉妒冲红了眼,此番话把夏贵妃架到高位上。 在场的众位贵女们都瞧着,夏贵妃兴趣恹恹,但也不得不承了这杯酒。 哼,一个攀上高枝的贱民罢了,能给她斟酒也是她的荣幸。 想到这儿,夏贵妃才缓了神色,“那就斟一杯,沈姑娘,你可愿意?” 这一声称呼,表明了孟知溪还未入谢府,身份低微。 孟知溪了然一笑,“自然。” 说罢,她无视那蓝衣女子,径直走近夏贵妃面前。 就这样不缓不急地斟满一杯酒。 如此,众人挑不出什么理,无话可说。 她既斟了酒,那夏贵妃自然要给薄面喝尽的,不然事情传到首辅大人耳朵里,她也怕父亲在前朝被人针对。 睨了孟知溪一眼,夏贵妃满眼嫉妒。 可恶! 为什么这么近着瞧,她这张小脸更耐看了,幸亏早早的许了人家,不然,这张脸出现在宫内也是个祸患。 听闻谢大人很宠她,这狐媚子,怕是没少吹枕边风! 夏贵妃愤愤不平的端起酒,正要一口饮尽,眼前却发生了意外。 蓝衣女子蠢的可怕,竟然在孟知溪回去时伸脚绊她。 这一绊不要紧,孟知溪手里还端着一壶酒。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那壶酒直接从上而下,尽数浇在蓝衣女子身上。 反观孟知溪,站定身形,毫发无损。 那蓝衣女子怎么会愿意,这身衣服可是她专门为了上元节定做的。 她气的跳脚,竟然顾不得场合上前抓住孟知溪。 夏贵妃倒是不怕她们打架,左右丢的不是她的人。 只是此刻,她的视线都被孟知溪手腕上的凤纹玉镯吸引了过去。 “把她们拉开。” 夏贵妃一吩咐,下人们簇拥过来,把两人分开。 孟知溪揉了揉被抓的生疼的手腕,还没喘息,就被人上前握住。 夏贵妃双眼腥红,不敢置信地问道,“这凤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孟知溪还未回答,就听夏贵妃自问自答道,“这可是皇后娘娘才能佩戴的凤镯,你这贱人,竟然也配?” 说罢,她便要抢了去。 孟知溪大惊,堂堂贵妃,嫉妒起来竟然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赐的,孟知溪更怕她弄坏了镯子。 “贵妃娘娘请冷静一下,这凤镯是太后娘娘亲赐,就算您要看,也要当心。” 孟知溪这话已经给够了她面子,谁料夏贵妃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怎么,她得了凤镯,是在和自己炫耀吗? 是啊,这凤镯是她心心念念想得的。 从前在太子府内,她就日日去中宫请安,为了到皇后娘娘认可,她花了大心思,学习莳花弄草,讨她欢心,去年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是她这个皇媳亲力亲为,殿前侍疾。 纵使这样,太后娘娘至今也没有把凤镯传给她。 之前夏贵妃一直欺骗自己,是她位份不到,等来日她诞下皇子,执掌中宫,太后娘娘定会看到她。 谁知,她竟然将这凤镯给了一介贱民。 “这凤镯如此贵重,定然不会是太后娘娘亲赐的,你这小贼胆子也太大了些,快把凤镯摘下来。” 夏贵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把凤镯夺下,反而掐的孟知溪手腕通红。 孟知溪一着急,便把那人推搡出去。 夏贵妃当场摔在地上,眼底惊诧万分。 “你这贱人,敢推本宫,来人,快把她拿下。” 蓝衣女子在后面跟着叫嚣的厉害,“对,把这个贱人押到内务府,剥皮抽筋也不为过。” 女宾这边一片混乱,男宾那边自然也听到动静。 谢长宴听到孟知溪的声音,直接推开屏风,大步进来。 一抬眸便看见这样一幕。 “我看谁敢?” 谢长宴面色黑沉的不像话, 他一进来,那些叽叽喳喳的贵女们全都安静了。 若是平时,她们还敢抬眸欣赏一下首辅大人的英姿。 但此刻,众人全都压着头,生怕被他点名。 “没事?” 谢长宴几步走到孟知溪身侧,拉着她上下打量。 孟知溪摇了摇头,眼底的一片愧疚。 明明不想惹事的,没想到还是给他招了麻烦。 视线触及到她手腕上的一片红肿,谢长宴眸光森寒,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谁干的?” 全场缄默,无人敢回答。 饶是刚刚被下人扶起来的夏贵妃也一脸惊慌,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她惊恐的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无所遁形。 僵在原地,她心跳如鼓。 “这位沈姑娘偷了凤镯,本宫只是让她交出赃物,她不肯,这才……” 夏贵妃说到此处,声音越来越小,她深知,这凤镯怕不是孟知溪偷的。 第150章 臣妻胆小,但也是家中娇生惯养宠着的 “她还推了本宫呢,本宫刚刚闪了腰,疼的厉害!” 谢长宴打断道,“谁说这凤镯是她偷的,贵妃娘娘可有证据,听闻宫中无后,是贵妃娘娘在辅佐太后掌管后宫,就是这样管的?” 一句话,夏贵妃哑口无言,眼角硬生生地被这人吓出泪来。 抬头,看到迟一步进来的圣上和父亲。 夏贵妃腰也不疼了,直直扑过去诉苦。 毕竟是受宠多年的爱妃,景元承扶起夏贵妃,疼惜地揽着她,问道,“发生了何事?” 有圣上过问,场面瞬间缓和了不少。 没等旁人开口,夏贵妃娓娓道来。 说完,又撒娇道,“圣上,臣妾也不是故意的,沈姑娘的手腕红了,臣妾还被她推了一把呢。” 左右又没把人怎么着,有圣上撑腰,夏贵妃胆子也大了些。 景元承也知晓贵妃的脾气,此事怕不是她理亏,若不然,早就吵闹着要他做主了。 可惜,今日这场面人太多,纵使是他,也不能处置偏颇,给人留下话柄。 景元承尽量把语气放的随和,关切道,“事实可是如此?” 这话,自然是问的孟知溪。 谢长宴替她揉着手腕,轻声道,“没事,刚刚发生了何事,如实道来。” 孟知溪这才道,“是这位蓝衣姑娘让民女为贵妃娘娘斟酒,民女斟完酒回来,她又故意伸脚绊倒民女,打碎酒盏,如此,她还不饶不休,抓住民女不放。” “想来贵妃娘娘也是在我们二人争执之时看到了这玉镯,民女刚刚已经和贵妃娘娘禀明,这玉镯是太后娘娘所赐,可贵妃娘娘好似没听见一般,不仅口口声声诬赖民女是贼人,还要当场抢了这玉镯去,刚刚在场之人皆可为证,贵妃娘娘摔倒也是她强夺玉镯无果后自己坠倒的。” 孟知溪虽然不似夏贵妃一样掉了眼泪,但她言语清晰,情之切切,让人听了,不得不信服。 混淆真假谁不会,孟知溪不惹麻烦,但也不会任由别人欺凌。 刚刚场面一度混乱,夏贵妃确实是为了争执玉镯而摔倒,至于孟知溪是否推人,众人还真没看见。 不过,在场的贵女们可没人站出来替她作证,这可是得罪贵妃娘娘的祸事。 景元承听了这番话,脸色也冷下来。 如此,倒是把他推到了一个不得不为民做主的地步。 夏贵妃浑然不知,小手慢慢勾着圣上的衣袖,轻摇了摇。 圣上为何还不发话,难道任由这贱民把事情闹大,平白让大家看了笑话去。 底下,也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无知贱民就是不知分寸,竟然敢得罪当朝贵妃! 一时间,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谢长宴冷哼一声,朝着景元承拱手道,“既是如此,还请圣上定裁,还臣妻一个公平。” 圣上吸了一口气,正想着开口将此事大事化小。 谁料谢长宴又补充道,“臣妻胆小,但也是家中娇生惯养宠着的,她未参加过此等盛宴,也不知众位贵人们人前和蔼宽厚,人后如此蛇蝎心肠,若是圣上不能给臣一个交代,那以后的宫宴,臣不再参加,便陪着她在宫外过便是。” 这话逼得景元承不得不出面。 “首辅大人何至于此,此事依朕看,是贵妃的错,让沈姑娘受惊了。” 圣上扯开衣袖,示意道,“夏贵妃,还不给沈姑娘认个错,不日她嫁入谢府,与你也算是妯亲,有隔阂还是要当面说开才是。” 夏贵妃愕然,盯着孟知溪那张狐媚的脸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刚刚虽是她抢了玉镯,可明明就是她推了她,这贱人,避重就轻,竟然敢在圣上面前污蔑她。 一时,气上心头,夏贵妃竟然也没顾及圣上的面子。 “圣上,臣妾不服,本宫为尊,她为卑,且不说她还没嫁入谢府,就算嫁入谢府,她也是一介臣妇,难道还能推搡臣妾不成,这等大罪,臣妾可以看在谢大人的面上既往不咎,可若要臣妾道歉,是万不可能的,这是置圣上的脸面与不顾。” 蠢货! 夏贵妃话刚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是出自圣上,而是出自身后的开国郡公。 老郡公气的脸色涨红,掴了人的手还在发抖。 “老臣教女无方,还请圣上,谢大人不要怪罪。” 这一巴掌,夏贵妃虽然含冤落泪,但总算避免了灾祸。 圣上转身道,“谢大人,老郡公亲自赔礼,你看此事,可否做罢?” 贵妃受辱,蓝衣女子连同她的嫡母当场降罪,这样的处置,也算给了谢长宴面子。 谢长宴枕着脸,神色冷凝。 他低头在她手腕处吹着,那抹嫣红才算是不那么艳丽了一些。 饶是处置至此,他也并不解气,敢伤他的人,非要扒皮挫骨才行。 孟知溪也知道谢长宴的心性,但如今是在宫内,他亦有他的不可为。 她伸出手指在他掌心点了点,算是提醒他。 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的闹剧,就到此结束! 只不过谢长宴还未发话,夏贵妃就陡然开口。 她的执念在此,仍然盯着孟知溪腕间的那只玉镯问道,“沈姑娘说这凤镯是太后亲赐,那本宫倒是要问问,是太后何时亲赐的,又为何要赐于你,本宫贵为贵妃,日日与太后娘娘一同协理六宫,怎么未听说过此事?沈姑娘解了本宫这个疑惑,才能还自身一个清白不是?” 孟知溪片刻愕然,不知道是该说这位夏贵妃太过蠢笨,还是该说她的野心太大。 纵使协理六宫,也只不过是贵妃,这只凤镯,不该她过问。 “夏贵妃好大的面子,你若有什么问题,尽可来问哀家便是,难为旁人做什么,哀家送出的礼物,难道还送错了不成?” 岳太后一出场,威严压的下方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夏贵妃,小脸煞白,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她看向圣上,圣上也在拱手行礼,头低着,在太后娘娘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 “圣上,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这一句话,把景元承打入深渊。 第151章 不识大局,如何做的了这一国之母 “母后,是朕管教不严。” 景元承低着头,面色暗淡,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何止管教不严,身为贵妃,又是早早跟在你府内的老人,竟然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一个好好的宫宴,闹到这种地步,皇儿,平日里,你将夏贵妃宠的太过了些。” 圣上听完训,垂眸不语。 岳太后这才对着孟知溪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 孟知溪走到太后身前,那只带了玉镯的手被太后娘娘牵起来。 “这凤镯是先帝送给哀家的定情之物,虽是皇后所用的贵宝,但也并无礼制规定,要传于何人,哀家喜欢这孩子,将凤镯赠予她,是对她这个人的肯定,诸位可有意见?” 台下众人,头压的一个比一个低,恨不得贴到地面上。 岳太后这才对着夏贵妃训斥道,“觊觎皇后之位,行为不知收敛,如此德不配位,夏贵妃,你可知罪?” 夏贵妃卸了力道,头撘拢着,根本不敢抬。 “臣妾知罪。” 知罪,但不服。 岳太后由老嬷嬷扶着,在正位坐下,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又道,“夏贵妃,你侍奉哀家多年,哀家对你也甚是喜欢,可中宫之位悬却,你协理六宫,哀家也未进你的位份,可知道为何?” 夏贵妃抬头,却不敢直视岳太后。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气度太小,不能容人,不识大局,如何做的了这一国之母?” 字字诛心。 夏贵妃恍然落泪,眼神涣散。 她明明做了那么多,太后娘娘竟然一分一毫都没看见。 “夏贵妃,德不配位,降为贵人,罚俸一年,面壁思过,以儆效尤。” 如此处置完,夏贵人已然被拖了下去。 宫宴这才开始。 中间的屏风让宫人撤去,现在的位置,是分席而坐。 岳太后移步右上位。 景元承伸手去扶,落了空。 他手臂在空中僵了一瞬,眼神黯淡。 岳太后已然坐在席位上。 歌舞奏上,仿佛刚刚的闹剧没发生过一般。 和宁从后面回来之时,才瞧见孟知溪已经随着谢长宴坐在上席。 对面给她留了位置,是沈嵘一人坐在那里。 和宁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欢天喜地的跑过去。 宫宴之后,最热闹的便是京中的上元节了。 众人从宫内鱼贯而出,都急着去街上逛逛。 和宁特意给岳太后告了假,叽叽喳喳跟着沈嵘出宫。 孟知溪倒是不慌不忙,这上元节最好看的时候是夜里。 白日里,也只人多可以凑个热闹,她倒是不愿意去挤。 买了些点心小食,便拉着谢长宴回了沈府。 “好好的上元节,我拉你来随我一起陪祖父,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谢长宴手里提着东西,与她并肩而行,“怎么会,知溪的祖父亦是我的祖父,今日上元佳节,理应与他老人家同乐才是。” 屋内。 沈老爷子正坐在窗边研究棋艺。 孩子们一大早就出门了,整个沈府只剩下他一人,门外的热闹,扰的他静不下心来。 “老爷,大姑娘回来了,谢姑爷也跟着一块回来的。” 管家乐滋滋的来报,眼瞅着老爷子丢下棋子站起来,又轻咳两声,庄重坐下。 “祖父,我和长宴来陪您。” 孟知溪一进门,就让下人接过点心。 “这都是舒月斋的,你们摆好让祖父尝尝,剩下的拿去分散了。” 孟知溪特意买的多,剩下的,全都分散给下人,就当提前过节了。 管家乐呵呵的让人去忙活,顺带给几人奉上茶水。 “今日外面热闹,你们不出去玩,回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做甚。” 孟知溪笑了笑,“花灯晚上才好看,是长宴一出宫,便要来陪陪您。” “哦?” 沈老爷子脸色止不住的得意,抬头问道,“会下棋吗?” 谢长宴恭顺道,“略知一二,不敢称会。” “那就来一局。” 老爷子和孙婿下棋,孟知溪笑着观看了一会,便神神秘秘的去准备了礼物。 等回来时,二人已经杀到第二局了。 “谁胜了?” 谢长宴勾唇一笑,“我技不如人,自然是祖父胜了。” 沈老爷子眉头微皱,手中攥着一子犹豫不决。 上一局他虽险胜,但这小子的实力不可小觑,两人招招交锋,难分胜负。 这棋局若不是姀儿来催着,他能下到第二日。 “好了,祖父,您身体刚好,不能熬夜,也该把人还给我了,快快收了这平安袋回去休息。” 平安袋是孟知溪亲手缝制的,里面的平安福也是她去求的。 得了小辈们这份心意,沈老爷子这才做罢。 临走之时还叮嘱谢长宴,闲来无事时,来找他这个老头子下棋。 短短一下午,就让祖父对他改观。 孟知溪好奇不已。 他到底用了什么招数? 谢长宴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而不语。 能用什么招数,自然是让老爷子赢,又不让他轻易赢。 这点心机,谢长宴没好在她面前说透。 “走,接下来的时间,是我们的了。” 两人漫步长街,看了花灯。 一起放了祈愿灯,还许了愿。 如此岁月静好。 过了上元节,两人的婚期就真的提上日程了。 三书六礼,谢长宴几乎日日往沈府跑。 这一日,他被太后召到宫中。 “最近忙着操办婚礼,累着了?” 太后关切问完,又不经意提到,谢侯在府宅内休养多日,无论如何,他是谢长宴的生父,婚姻大事,该把人请到京中来才是。 谢长宴冷声道,“家父身体不好,天阳城又相隔甚远,再说臣和知溪入京之前已经回府拜见过,婚事就不必劳烦他了。” 岳太后神色一僵,似乎没有想到他们父子二人竟然闹到这个地步。 “无论如何,高堂健在,你的婚事,他必须要参加的,再说,阿姐的牌位也该去一道请来,让她高兴高兴也好。” 太后搬出谢长宴的生母,让他再无异议。 左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人不少。 谢长宴仔细考虑,也不想因为谢侯一人,惹的婚事不圆满,让孟知溪遭受非议。 太后见此,也很高兴,只说请人这事她派人去操办,让他安心备婚即可。 第152章 沉些我也是乐意的,甘之如饴 两人又聊了数句闲话,谢长宴才出了寿康宫。 后脚,立马有人去紫宸殿禀报。 “圣上,谢大人已经出宫,听寿康宫的下人来报,太后娘娘宣他并未言及其他,只是关心了一下谢大人的婚事。” 景元承停下手中的笔,放在一侧,“关心婚事?” “母后还真是年龄大了,朕的后宫空悬多日,不见她关心过问,反倒是一个下臣的婚事,她操心的厉害。” 圣上停笔,便有人端过来金盆沐手。 两块方帕擦干,身侧的太监申明义小心宽慰道,“许是太后娘娘念着娘家那边的情谊,才对谢大人格外关照,寿康宫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太后娘娘当天要亲自去庆贺,另外,还劝谢大人把谢侯请来。” 景元承怔住,“他同意了?” “毕竟是太后娘娘发话,谢大人哪敢不同意,怎么说也是喜事,高堂健在,谢大人没有生母,此事全都是由太后娘娘为他操办的。” 申明义小心回答完,头顶一片冷意压下来。 景元承默默扔了方帕,冷笑道,“是,他没了生母,所以自小便理所当然的得了宠,连朕也要把自己的母后分半个给他。” 圣上大步离开,吓的申明义冷汗直冒,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谢府。 婚事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红绸锦缎,里里外外挂满,让整个府上都沾满了喜气。 此次婚事,如此盛大,可是开年的头一桩。 御旨赐婚,十里红妆,光宫内赐下的珍宝就不计其数。 见此风头,朝中重臣纷纷准备了重礼。 如今沈家,一跃成为京中贵胄。 直至傍晚,谢长宴从沈府忙完回来,才见到了天阳城来的人。 岳太后派去的人接来了谢侯,还有抱着牌位的刘嬷嬷。 一脸胡须,颓废失志,往日威风凛凛的谢侯嫣然已经被磋磨的不成样子。 谢长宴从他身上扫过,眼底没有一丝温情。 倒是谢侯,扬声大笑,“本侯是你的生父,你再挣扎,也摆脱不了自己的血脉命运。” 这高堂之位,还不是要他来坐。 谢长宴没有回话,只是派人将他“客气”的请了下去,好好收拾一番。 省的明日在他的婚礼上犯了疯病,丢人现眼。 谢长宴上前,双手接过母亲牌位,“刘嬷嬷一路辛苦了。” 刘嬷嬷眼中带泪,回话道,“托了太后娘娘的福气,奴才能看到这一天也算是活的值了。” 翌日。 八抬大轿抬到了沈府门前。 整条京街,锣鼓喧天,再也没有比这更热闹的时候了。 府内,月扇和碧芙都跟着穿了红,带些喜庆。 “姑娘,您可真漂亮!” 月扇在一旁给孟知溪做妆发,还不忘夸人。 孟知溪害羞的笑了笑,“知道你这张小嘴会说好听的,今日姑娘我已经够甜蜜的了,你可别来打趣我了。” 月扇嘿嘿一笑,这才住嘴。 和宁面色带喜,快步溜进来,关上了门。 “快啊,新郎官来接人的花轿就要到门外了,咱们快收拾,一会儿还要堵门要喜钱呢!” 和宁什么事都爱凑热闹,但唯独对上谢长宴她有些不敢。 还好今日娶的嫂嫂是知溪,她有这个底牌在手里,晾门外的人也不敢说她。 孟知溪刚刚化好妆,她轻扶着头上的玉冠站起来,指着和宁手中的红缨枪惊愕道,“和宁,你就准备用这个来堵门?” “对啊,它看着喜庆,正好用在婚事上。” 孟知溪失笑。 哪有这个说法,照她这样堵门,自己今日怕是嫁不出去了。 听到谢长宴已经快到门外,孟知溪都跟着着急了。 “月扇,快帮我带好玉冠。” “哎,姑娘您别急,少爷已经去前院拦门了,姑爷想走到后院来接人,还需要费些时间。” 和宁和月扇笑着,过来一起帮她弄好。 堵门接亲,谢长宴几乎也是急的不行。 全场的人,除了沈嵘这个真的小舅子,都是跟着起哄两句,没人敢真拦着。 “谢长宴,今日你迎娶了我阿姐,定要好好对她,不然,我沈嵘有让你后悔的那天。” 娘家兄弟喊话实属正常,但沈嵘喊话的对象是谢长宴,大家跟着捏了一把汗。 谁料那英俊的新郎官转身,踏踏实实拱手道,“自然,我对知溪真心实意,还望小舅子成全。” 这话,给足了沈家面子。 一群人簇拥着谢长宴来到新娘门前。 谢长宴抬手敲门的时候,手心浸了不少汗水。 他顿了顿,轻咳一声,敲了三声门。 见无人应答,便推了推门。 门被人从里面锁住。 谢长宴神色一紧,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正想抬脚踹门。 “长宴表兄,想接走新娘子可没这么容易,你的喜钱呢,让我们跟着沾沾喜气。” 这声音一听就是和宁,她虽然清了清嗓子,但喊话的时候声线还有些发颤。 胆子不大,净干这样惹人的事。 门外沈嵘勾唇笑着,满是宠溺。 成婚是热闹,就是太累了。 孟知溪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板正的婚服,头上的玉冠很重,她被人簇拥着,终于出了房门。 一出门,孟知溪的脚就离了地。 一片起哄声,是谢长宴把他抱起来了。 孟知溪全程都是紧紧地攥着他的袖角。 今日这身行头有多重她是知道的,再加上她自己,谢长宴岂不是抱的更沉。 他的伤才好了半个月,孟知溪真怕这场婚事,再让他的伤口崩开了。 去正厅告别长辈,她又一路被谢长宴抱进花轿里。 原本也可以请媒婆背,但谢长宴不许,硬是要自己来。 沈府很大,这一路也很长。 隔着红盖头,孟知溪低声问他,“沉吗?” 谢长宴扬唇笑着,“沉。”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不吗! 以往,谢长宴宁愿硬撑着也不会说实话的,孟知溪真以为他累着了,当即就挣脱着要下来。 “那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她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两人并肩走过去,不也是一样吗。 “不放,” 谢长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让她老实一些。 又道,“能不沉吗,我抱着的可是这世间唯一的珍宝,我的全部,沉些我也是乐意的,甘之如饴。” 第153章 这一次,他务必事事做到圆满 盖头下面,孟知溪怔了片刻,霎时间羞红了脸。 这人,竟会说好听的哄骗她。 敲敲打打,迎亲的车马饶城一周,才回到谢府。 谢府的场面更大。 许是来了众多的大人物,今日连同谢府外围的街道都被清了出来,重兵把守。 撩轿门,谢长宴牵起佳人入府。 孟知溪一路上的吉祥话听的发晕。 直到到了正厅站定,她才看到了多日不见的谢侯。 谢侯要来参加婚事的事,谢长宴已经提前和她商量过了。 谢长宴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虽然薄情了些,但毕竟带着血脉关系。 孟知溪也不想让他留遗憾,爽快答应了。 也不知道谢长宴交代了什么,今日的谢侯,不骄不躁,倒是有几分长辈的样子。 高堂之上,有牌位供奉。 婚仪正要进行,门外有人通传,太后娘娘到了。 众多来贺礼的大臣纷纷跟着跪地迎接。 今日这场婚事,真是增光添彩了。 “平身,今日的主角不是哀家,大家随意一些,别耽误了吉时。” 隔着红盖头,孟知溪能瞧见岳太后脸上的喜悦欣慰之情。 想来她对谢长宴扶养栽培至今,也是有些情谊在的。 只不过,岳太后在目光触及到谢侯时,本能地避开了。 仪式马上开始,刘嬷嬷站出来恳切道,“大人,夫人,既然太后娘娘已到,不如让她坐在高堂,太后娘娘栽培您多年,大人早该视若亲母,今日难得的日子,老夫人在天上相必也是喜闻乐见的。” 孟知溪自然没意见,隔着红盖头,她扭头看他的意思。 自古若是无父无母,也有将尊师,养父母,这样的敬重之人,请上高堂见证婚事的例子。 谢长宴自然也带着诚心,拱手请道,“不知太后娘娘可愿意为臣证婚。” “自然。” 孟知溪从她的声线里听出几分激动来。 媒人喊着吉祥话,一场婚仪已经举办完成。 终于可以回房间歇会儿了。 谢长宴把人安置到新房,还要出去敬酒。 “累坏了,我让下人送些吃食来,你好好歇一会儿,外面我叮嘱过了,在谢府,没人敢来打扰你。” 谢长宴安排的周全,孟知溪自然是信他。 只不过,那抹红影快要离开的时候,孟知溪还是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 没过吉礼,谢长宴还不能掀盖头。 不过就算隔着红盖头,他也能想象到,她今日是何等惊艳。 以至于她伸手拉他这一下,谢长宴都不想往前院去了,只想随她醉在这新房里算了。 “没事,你伤口还没完全好,少喝点酒。” 说完,孟知溪又觉得这话有点管着他的意思,加上今日上元洞房花烛,她这样说,倒是容易让人误会了。 孟知溪正不知所措,耳尖裹着盖头被人精确的咬了一口。 “夫人的话,为夫知道了,待会儿一定少饮酒,不会误了今日的洞房花烛。” 孟知溪脸颊羞的燥热,等那门关上,还没散下去羞意。 她不是这个意思! 门外过了不久,便有人来送了吃食。 都合她的口味,但孟知溪没敢吃太多。 穿着这身华服,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姑娘。” 月扇低声在门口喊了一声,才说道“奴才和碧芙都在门外,您放宽心。” “以后应该改口叫夫人了。”碧芙冷冷纠正。 不多会儿,又听见月扇不服气道,“奴跟了姑娘这么多年,不论姑娘是谁的夫人,都是奴一辈子的姑娘。” 这两个活宝。 经过她们这么一吵闹,孟知溪放松了不少,坐在床头阖眼休息起来。 前院,太后娘娘参加完婚仪已经赶回宫里。 谢侯口口声声喊着要面见太后娘娘,直接被谢长宴命人打晕,关在了后院。 前院的宾客众多,这点场面谢长宴还是要过一下的。 紫宸殿。 圣上正在提笔练字。 听到台下跪着的人来报,他一个不注意,将浓墨全都染在了字中间。 申明义诚惶诚恐的上前收拾,却被圣上丢出来的毛笔甩到脑袋。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殿前伺候的众人全都把脑袋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近日前朝事务繁忙,圣上烦心,偶有发火,实属正常。 可也不知道怎么,最近发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连谢大人今日这样的喜事,圣上听了都没有半分愉悦。 “真是好啊,这个谢长宴,竟然敢请母后坐在高堂,真当他是朕的兄弟不成。” 申明义身子抖成了骰子,耳朵自动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过滤走,他也生怕被圣上提起来,当成怒火的发泄对象。 殿前无人敢开口相劝,只能任由景元承打砸了一些珍宝,宣泄情绪。 半天,他才镇定问道,“母后可回宫了?” “回了,太后娘娘参加完婚仪,第一时间便回来了。” 景元承这才收敛了周身的凌厉之气,“走,摆驾寿康宫,去看看母后。” 新房。 孟知溪等的太久,已然打起了瞌睡。 后窗“吱呀”一声开过,又快速关上。 “夫人?” 无人应答。 碧芙第一时间冲进来。 孟知溪睡眼惺忪,掀开盖头一角,便看到碧芙对着桌上的红布包发愣。 “这是何人送来的?” 碧芙摇头也说不知。 但桌上有信,打开一读,才知道是耶律齐。 这人领了谢长宴的军需,回城整顿内乱,还能有这份心,记挂着他们的婚礼,倒是难得。 “礼物就放这里,等长宴回来,我们再一起打开。” 碧芙点了点头,走到各个窗户前,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问题才关门出去。 这次,没等孟知溪坐下,谢长宴便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喜婆呢?” 没有喜婆,她这盖头怎么揭。 谢长宴拿起桌上的喜称,挑起一角,在她惊讶瞬间,便把盖头揭开了。 “夫人,你真美!” 他捧起她的脸,似乎要把这一幕刻进脑海里。 片刻,孟知溪觉得发间一松,那顶华贵的玉冠已经被取下来放在一侧。 他伸手在她脑后轻柔的按着,扫去她的疲惫。 “委屈夫人了,若不是顾着吉时,这累人的玉冠,早该取下来的。” 取盖头,喝合衾酒。 都是有新婚夫妇白头偕老之意,谢长宴从前不顾及这些,但这一次,他务必事事做到圆满。 第154章 石榴是多子多福的寓意 两人饮尽杯中酒,孟知溪才想起来,拉着他去看那个大大的红包裹。 “耶律齐派人送来的贺礼,不知道是什么。” 方方正正的,看着也不小,还包裹的如此严密,倒是把孟知溪都好奇心勾了出来。 两人这几天收了不少贺礼,堆在谢府后宅还未拆过,谢长宴是一点都不好奇,耶律齐那厮能送什么好礼。 再说了,拆礼物能有今日的洞房花烛重要。 满目柔情,他的眼底终究染了一丝幽暗,“夫人想拆,等明日我让墨竹把后院的贺礼都搬过来,让你一一拆开把玩。” 他的手不知何时扣在了她的腰间。 手掌翻滚,便剥了她的外袍。 “这华服太重,别累着夫人。” 看似体贴,实则深邃的眼底翻滚着浓浓的情谊。 孟知溪和他四目相视,一下便坠落到他满是诱惑的眼神里。 “你……你着什么急,人家礼物都送来了,先拆开看看?” 孟知溪也并不是固执的要拆礼物,实在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她回避不得,只能拿礼物推脱。 “好,我陪夫人一起拆。” 总归今夜是两人都洞房花烛夜,他的知溪跑不掉了。 谢长宴也不着急,起身去把桌上的红剪刀拿过来,一把剪开了红布。 似乎是玉石,乳白色的质地,孟知溪眼眸立刻黯淡下来。 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以为会有什么新奇的呢! 这样的宝物,玉雕,这几日怕是收了不少。 “怎么不拆了?” 红布只露一角,并未揭开,孟知溪已经没了兴趣。 谢长宴放下剪刀,眼神盯着那似露非露的玉雕发怔。 墨色的眸子暗沉沉的,眼尾勾了勾,挂着一丝算计。 回头,他将人揽入怀中。 “拆都拆了,我陪知溪揭开。” 大掌覆盖住她的玉手,放在那方正的玉雕上。 孟知溪被冰的一激灵,这玉石奇特,隔着红布,也能感觉到它阵阵清凉。 两人手掌交叠,在凹凸不平的玉石上抚过。 玉石底盘是方正的,但上面似乎是雕刻的立体小人。 揭开红布,果真是一块雕刻精致的白玉雕。 孟知溪眼底没什么惊奇,但却在视线触及到那活灵活现的小人时,被刺了一下。 这…… 白玉底盘之上,一对对玉人赤着身子,以各种姿势抵在一起…… 偏偏这玉雕刻的十分大胆,将那女子和男子的表情细节都刻画的仔细。 孟知溪怔忪片刻,只觉得双眼不能要了。 慌张之下她去捡那块红布,要把这肮脏之物盖上。 耶律齐这是送的什么贺礼,等以后再见了人,定要要把这东西砸他脑袋上。 慌中出错,那红布丝滑,竟然顺着桌角滚了下去。 孟知溪想弯腰去捡,人已经被谢长宴抱起来,抵在案桌上。 “夫人为何如此惊讶,依我看,这贺礼倒是比后面那一院子东西都要实用,今日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夫人与我都该按着玉雕上的仔细研习才是。” 这是什么荤话! 孟知溪耳朵烧的通红,双手捂住不想听。 只听谢长宴低声一笑,便将身子压下来。 清冽的气息在她唇间浅尝辄止,带着温温热热的触感,将她撩的心乱不已。 他松了手,按在桌上,把人圈住。 相距一寸,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眼神拉丝道,“夫人,可以吗?” 孟知溪被吻的呼吸喘急,睁开含着水汽的眼睛,半天,才轻声“嗯”了一下。 一夜缱绻。 翌日,孟知溪睡到大天亮。 正酣睡着,脸颊上痒痒的,她轻拍了一下,侧过身,没有醒。 “夫人,快醒醒了,今日还要去宫里谢恩的,可不好迟了。” 他说这话,声音中透着宠溺,更像是得了逞的畅快。 孟知溪这才睁眼,“什么时辰了?” 她还要梳洗准备,左右今日入宫谢恩要迟了。 都怪这人,昨晚非缠着她,索求无度。 “不急,为夫已经收拾妥当,夫人只管起床便好。” 孟知溪这才硬撑着身子,赶紧起床收拾。 这是御旨赐婚,成婚第二日两人要到宫内谢过圣上太后的。 到达寿康宫时,圣上已经下了早朝在岳太后这里吃茶。 “恭贺谢大人新婚啊,首辅大人的身体可恢复妥当了?朝中一日无您,朕心不安。” 圣上关切,言语中是提点谢长宴早日去上朝的意思。 这次受伤,加上筹备婚仪,谢长宴足足休了月余。 朝中新政初行,本就有各类不畅,谢长宴把这重担一丢,转身休养去了,倒是把新帝急的不行。 “自然,容臣回府后打理好杂事,后日便可上朝。” 君臣聊完,岳太后把孟知溪招至面前。 见新妇面色红润,如同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岳太后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你们的喜茶,哀家不是白喝的,除了这赏银,哀家再单独送你一样礼物。” 说罢,便让身边的老嬷嬷奉上一个方正盒子。 孟知溪正纳闷,瞧着太后面上笑意,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打开,里面是一只血红色的石榴籽手串,每一颗小珠子都打磨的十分圆滑,透亮,倒是小巧好看。 岳太后低声道,“石榴是多子多福的寓意,你听哀家的,日日带上它,腹中很快必有好消息。” 孟知溪的脸红了半边。 她才成婚一日,怎么连太后娘娘也…… “民女谢过太后娘娘。” 孟知溪行了礼,接了赏,只想绕过这个话题。 谁料太后娘娘直接笑着点名谢长宴,“长宴,可记住了,你们二人感情好,哀家替你们高兴,但年轻人,要注意着身体,趁着今年开春,早早要个孩子,到时候哀家也跟着同乐。” 谢长宴笑着看了孟知溪一眼,一本正经的拱手道,“谨遵太后娘娘教诲,臣会努力的。” 圣上倒是没再多过问,放了这对新婚夫妻回去。 两人刚走,和宁便急匆匆地冲进来了。 “何事啊,如此慌张?” 第154章 石榴是多子多福的寓意 两人饮尽杯中酒,孟知溪才想起来,拉着他去看那个大大的红包裹。 “耶律齐派人送来的贺礼,不知道是什么。” 方方正正的,看着也不小,还包裹的如此严密,倒是把孟知溪都好奇心勾了出来。 两人这几天收了不少贺礼,堆在谢府后宅还未拆过,谢长宴是一点都不好奇,耶律齐那厮能送什么好礼。 再说了,拆礼物能有今日的洞房花烛重要。 满目柔情,他的眼底终究染了一丝幽暗,“夫人想拆,等明日我让墨竹把后院的贺礼都搬过来,让你一一拆开把玩。” 他的手不知何时扣在了她的腰间。 手掌翻滚,便剥了她的外袍。 “这华服太重,别累着夫人。” 看似体贴,实则深邃的眼底翻滚着浓浓的情谊。 孟知溪和他四目相视,一下便坠落到他满是诱惑的眼神里。 “你……你着什么急,人家礼物都送来了,先拆开看看?” 孟知溪也并不是固执的要拆礼物,实在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她回避不得,只能拿礼物推脱。 “好,我陪夫人一起拆。” 总归今夜是两人都洞房花烛夜,他的知溪跑不掉了。 谢长宴也不着急,起身去把桌上的红剪刀拿过来,一把剪开了红布。 似乎是玉石,乳白色的质地,孟知溪眼眸立刻黯淡下来。 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以为会有什么新奇的呢! 这样的宝物,玉雕,这几日怕是收了不少。 “怎么不拆了?” 红布只露一角,并未揭开,孟知溪已经没了兴趣。 谢长宴放下剪刀,眼神盯着那似露非露的玉雕发怔。 墨色的眸子暗沉沉的,眼尾勾了勾,挂着一丝算计。 回头,他将人揽入怀中。 “拆都拆了,我陪知溪揭开。” 大掌覆盖住她的玉手,放在那方正的玉雕上。 孟知溪被冰的一激灵,这玉石奇特,隔着红布,也能感觉到它阵阵清凉。 两人手掌交叠,在凹凸不平的玉石上抚过。 玉石底盘是方正的,但上面似乎是雕刻的立体小人。 揭开红布,果真是一块雕刻精致的白玉雕。 孟知溪眼底没什么惊奇,但却在视线触及到那活灵活现的小人时,被刺了一下。 这…… 白玉底盘之上,一对对玉人赤着身子,以各种姿势抵在一起…… 偏偏这玉雕刻的十分大胆,将那女子和男子的表情细节都刻画的仔细。 孟知溪怔忪片刻,只觉得双眼不能要了。 慌张之下她去捡那块红布,要把这肮脏之物盖上。 耶律齐这是送的什么贺礼,等以后再见了人,定要要把这东西砸他脑袋上。 慌中出错,那红布丝滑,竟然顺着桌角滚了下去。 孟知溪想弯腰去捡,人已经被谢长宴抱起来,抵在案桌上。 “夫人为何如此惊讶,依我看,这贺礼倒是比后面那一院子东西都要实用,今日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夫人与我都该按着玉雕上的仔细研习才是。” 这是什么荤话! 孟知溪耳朵烧的通红,双手捂住不想听。 只听谢长宴低声一笑,便将身子压下来。 清冽的气息在她唇间浅尝辄止,带着温温热热的触感,将她撩的心乱不已。 他松了手,按在桌上,把人圈住。 相距一寸,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眼神拉丝道,“夫人,可以吗?” 孟知溪被吻的呼吸喘急,睁开含着水汽的眼睛,半天,才轻声“嗯”了一下。 一夜缱绻。 翌日,孟知溪睡到大天亮。 正酣睡着,脸颊上痒痒的,她轻拍了一下,侧过身,没有醒。 “夫人,快醒醒了,今日还要去宫里谢恩的,可不好迟了。” 他说这话,声音中透着宠溺,更像是得了逞的畅快。 孟知溪这才睁眼,“什么时辰了?” 她还要梳洗准备,左右今日入宫谢恩要迟了。 都怪这人,昨晚非缠着她,索求无度。 “不急,为夫已经收拾妥当,夫人只管起床便好。” 孟知溪这才硬撑着身子,赶紧起床收拾。 这是御旨赐婚,成婚第二日两人要到宫内谢过圣上太后的。 到达寿康宫时,圣上已经下了早朝在岳太后这里吃茶。 “恭贺谢大人新婚啊,首辅大人的身体可恢复妥当了?朝中一日无您,朕心不安。” 圣上关切,言语中是提点谢长宴早日去上朝的意思。 这次受伤,加上筹备婚仪,谢长宴足足休了月余。 朝中新政初行,本就有各类不畅,谢长宴把这重担一丢,转身休养去了,倒是把新帝急的不行。 “自然,容臣回府后打理好杂事,后日便可上朝。” 君臣聊完,岳太后把孟知溪招至面前。 见新妇面色红润,如同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岳太后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你们的喜茶,哀家不是白喝的,除了这赏银,哀家再单独送你一样礼物。” 说罢,便让身边的老嬷嬷奉上一个方正盒子。 孟知溪正纳闷,瞧着太后面上笑意,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打开,里面是一只血红色的石榴籽手串,每一颗小珠子都打磨的十分圆滑,透亮,倒是小巧好看。 岳太后低声道,“石榴是多子多福的寓意,你听哀家的,日日带上它,腹中很快必有好消息。” 孟知溪的脸红了半边。 她才成婚一日,怎么连太后娘娘也…… “民女谢过太后娘娘。” 孟知溪行了礼,接了赏,只想绕过这个话题。 谁料太后娘娘直接笑着点名谢长宴,“长宴,可记住了,你们二人感情好,哀家替你们高兴,但年轻人,要注意着身体,趁着今年开春,早早要个孩子,到时候哀家也跟着同乐。” 谢长宴笑着看了孟知溪一眼,一本正经的拱手道,“谨遵太后娘娘教诲,臣会努力的。” 圣上倒是没再多过问,放了这对新婚夫妻回去。 两人刚走,和宁便急匆匆地冲进来了。 “何事啊,如此慌张?” 第155章 本侯今日前来,就是要你不得安宁 和宁手里还拿着珠钗,一脸气色道,“母后,皇兄,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儿臣就只是想要一个昨日嫂嫂成婚时的漂亮妆发,可整个长乐宫,竟然无一人能梳好,这让和宁如何嫁人啊!” “笑话,你是公主,成婚那是举国同庆的大事,怎么能因为一个妆发,就不嫁人了?” 景元承也在一旁哄到,“就是,皇妹想要好妆发,这有何难,朕让宫内有经验的梳发宫女们,全都去你那里,你挑中哪个,留在身边伺候便是。” 无论如何,景元承对这个唯一的皇妹还是宠的。 这一点,倒是让岳太后面色舒缓不少。 她最怕的,便是圣上如同先帝那般,不顾念亲情。 拖延了两日,谢长宴还要去上早朝。 他一走,孟知溪也懒了些,赖着床多睡了会儿。 这几日,也不知他是怎么了,没羞没臊的拉着她…… 幸好谢府没有长辈,孟知溪进府便做了这府内的女主人,平日里不用去请安问好,一切事务也都随她的心意。 如此惬意,倒是让她生出几分恍惚。 好似,她现在和未成婚也没有什么不同。 孟知溪刚起床收拾好,月扇就来报。 刘嬷嬷来告别了,今日她们要启程回天阳,再来,就不知是何时了。 刘嬷嬷要走,那谢侯大抵是要一起走的。 自从成婚那日过后,孟知溪就再没见过谢侯。 两父子早就断了关系,谢长宴也说过,请谢侯来参加婚仪,也是为了要一个脸面,若不是顾及孟知溪,怕她落人口舌,这两父子怕是再也不会相见。 孟知溪知道谢侯之前做的的种种,对这位长辈也没什么看法。 只要谢长宴能从执念中走出来,不为此所困就好。 和刘嬷嬷等人告别,孟知溪一路把人送到门外。 谢长宴亲自派了车马,谢侯已经被人押上后面的马车。 宫内方向,忽然来了一辆马车。 那人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下车朝着孟知溪行礼个礼,才道,“谢夫人,太后娘娘想单独见见谢侯,您看?” 此事,孟知溪自然做不得主,但太后娘娘口谕,自然是不可违的。 孟知溪点了点头,让她们把人带走。 于此同时,也派人去宫中告知他一声。 谢侯被太后娘娘请走,刘嬷嬷自然也因此耽误了行程。 连人带马车,先请回谢府安置。 孟知溪正思虑自己要不要跟着入宫一趟,又听见一阵车马声。 “阿姐。” 沈嵘勒马停下,孟知溪看见他一脸喜气,还有些纳闷。 明日才到回门的日子,他怎么今日就来接了。 沈嵘下马,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今日要去宫中下聘,祖父身体不便,家中又无长辈,我也只能来请阿姐了。” 孟知溪笑了笑,正好,她也要入宫一趟。 姐弟俩收拾妥当,又让下人清点好礼单,浩浩荡荡向宫中出发。 宫中礼制繁琐,所进物品,皆要一一排查。 孟知溪这几日倒是刚刚接触谢府事务,有的是耐心。 “我在这里看着清点就好,你先去招和宁,别让她等急了。” 年轻人的心思,她看的清楚。 “劳烦阿姐了。” 沈嵘拱了拱手,脚步迈的又急又大。 寿康宫。 下人皆被赶到院外,站在门口守着的,也只有太后身边最亲近的老嬷嬷。 这等阵仗,若是有心人一瞧,也知道是有要事。 外墙,一个小宫女伸着头朝内院瞧了一眼。 眼看进不去,便压了心思,捂着肚子称痛,告了假,身影绕了一圈,直直地朝紫宸殿去了。 “别来无恙啊,太后娘娘?” 谢侯一身布衣,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反观岳太后,金冠玉坠,衬的她更年轻了许多。 “哀家和你还有什么叙旧的必要吗?你派人传密信入宫,不就是为了见哀家一面,有什么话就直说!” 本来,岳太后是不会弄这份麻烦见他的,但这人不仅带来了密信,还带来了当年两人的定情信物。 为着这个麻烦物件,她也不得不见他。 谢侯大笑,爽朗的笑意让岳太后捏着佛珠的手有些抖。 “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话该臣问您,太后娘娘,您当年干了什么?” 谢侯双眼有神,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把柄。 岳太后心神一慌,避开视线,“哀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 “您若真听不懂,为何今日要召见臣,难不成这么多年了,太后娘娘心里还对臣有情义?” “放肆!” 岳太后被他的话激的站起来,她面色涨红,不是羞的,是被他气的。 这么多年了,当事者都已经死尽,两人的秘密早该掩埋。 “太后娘娘先别急,臣今日进宫,就想问个明白,谢长宴他究竟是谁所生?太后娘娘如今已爬上尊位,再无避讳,难道还不能还臣一个真相?” 岳太后满眼不敢置信,似乎对谢侯知晓真相一事大为震惊。 当年之事,也就阿姐和几个近人知晓。 那些人全都死了,他是如何得知。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后娘娘好心机,当年为了嫁入皇氏,竟然狠心设计亲姐和臣发生关系,如此还不罢休,你与那景玄宗交好之时,怀中已经怀了臣的子嗣,为求万全,你求了岳淑荣,让她装作怀胎十月,再暗自把孩子生下,留给她,这样便无人可以挡你飞黄腾达的皇后路了,如此,是也不是?” 谢侯一口气说完,惊的岳太后瘫坐在椅子上。 “不可能,你是从何得知的这些疯言疯语。” 谢侯满目猩红,“不可能?岳遥竹,你敢对天发誓吗?这一切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是又如何?你今日找到哀家,究竟想干什么?元承是皇氏血脉,他继承大统,无可厚非,长宴虽然随了你,但毕竟是哀家亲生,哀家把他带在身侧,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样的结果,不是最圆满的吗,当初你先负了哀家,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叫嚣。” 提起陈年往事,两人终究是撕破了脸。 谢侯身影沧桑,又是一阵气笑,“岳遥竹,你以为你是谁,万事怎能都随了你的愿,本侯今日前来,就是要你不得安宁。” “你!” 岳太后被他气来的说不出话来,双眸紧眯,眼底已经漫上隐隐杀意。 “你到底要如何?” 第155章 本侯今日前来,就是要你不得安宁 和宁手里还拿着珠钗,一脸气色道,“母后,皇兄,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儿臣就只是想要一个昨日嫂嫂成婚时的漂亮妆发,可整个长乐宫,竟然无一人能梳好,这让和宁如何嫁人啊!” “笑话,你是公主,成婚那是举国同庆的大事,怎么能因为一个妆发,就不嫁人了?” 景元承也在一旁哄到,“就是,皇妹想要好妆发,这有何难,朕让宫内有经验的梳发宫女们,全都去你那里,你挑中哪个,留在身边伺候便是。” 无论如何,景元承对这个唯一的皇妹还是宠的。 这一点,倒是让岳太后面色舒缓不少。 她最怕的,便是圣上如同先帝那般,不顾念亲情。 拖延了两日,谢长宴还要去上早朝。 他一走,孟知溪也懒了些,赖着床多睡了会儿。 这几日,也不知他是怎么了,没羞没臊的拉着她…… 幸好谢府没有长辈,孟知溪进府便做了这府内的女主人,平日里不用去请安问好,一切事务也都随她的心意。 如此惬意,倒是让她生出几分恍惚。 好似,她现在和未成婚也没有什么不同。 孟知溪刚起床收拾好,月扇就来报。 刘嬷嬷来告别了,今日她们要启程回天阳,再来,就不知是何时了。 刘嬷嬷要走,那谢侯大抵是要一起走的。 自从成婚那日过后,孟知溪就再没见过谢侯。 两父子早就断了关系,谢长宴也说过,请谢侯来参加婚仪,也是为了要一个脸面,若不是顾及孟知溪,怕她落人口舌,这两父子怕是再也不会相见。 孟知溪知道谢侯之前做的的种种,对这位长辈也没什么看法。 只要谢长宴能从执念中走出来,不为此所困就好。 和刘嬷嬷等人告别,孟知溪一路把人送到门外。 谢长宴亲自派了车马,谢侯已经被人押上后面的马车。 宫内方向,忽然来了一辆马车。 那人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下车朝着孟知溪行礼个礼,才道,“谢夫人,太后娘娘想单独见见谢侯,您看?” 此事,孟知溪自然做不得主,但太后娘娘口谕,自然是不可违的。 孟知溪点了点头,让她们把人带走。 于此同时,也派人去宫中告知他一声。 谢侯被太后娘娘请走,刘嬷嬷自然也因此耽误了行程。 连人带马车,先请回谢府安置。 孟知溪正思虑自己要不要跟着入宫一趟,又听见一阵车马声。 “阿姐。” 沈嵘勒马停下,孟知溪看见他一脸喜气,还有些纳闷。 明日才到回门的日子,他怎么今日就来接了。 沈嵘下马,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今日要去宫中下聘,祖父身体不便,家中又无长辈,我也只能来请阿姐了。” 孟知溪笑了笑,正好,她也要入宫一趟。 姐弟俩收拾妥当,又让下人清点好礼单,浩浩荡荡向宫中出发。 宫中礼制繁琐,所进物品,皆要一一排查。 孟知溪这几日倒是刚刚接触谢府事务,有的是耐心。 “我在这里看着清点就好,你先去招和宁,别让她等急了。” 年轻人的心思,她看的清楚。 “劳烦阿姐了。” 沈嵘拱了拱手,脚步迈的又急又大。 寿康宫。 下人皆被赶到院外,站在门口守着的,也只有太后身边最亲近的老嬷嬷。 这等阵仗,若是有心人一瞧,也知道是有要事。 外墙,一个小宫女伸着头朝内院瞧了一眼。 眼看进不去,便压了心思,捂着肚子称痛,告了假,身影绕了一圈,直直地朝紫宸殿去了。 “别来无恙啊,太后娘娘?” 谢侯一身布衣,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反观岳太后,金冠玉坠,衬的她更年轻了许多。 “哀家和你还有什么叙旧的必要吗?你派人传密信入宫,不就是为了见哀家一面,有什么话就直说!” 本来,岳太后是不会弄这份麻烦见他的,但这人不仅带来了密信,还带来了当年两人的定情信物。 为着这个麻烦物件,她也不得不见他。 谢侯大笑,爽朗的笑意让岳太后捏着佛珠的手有些抖。 “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话该臣问您,太后娘娘,您当年干了什么?” 谢侯双眼有神,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把柄。 岳太后心神一慌,避开视线,“哀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 “您若真听不懂,为何今日要召见臣,难不成这么多年了,太后娘娘心里还对臣有情义?” “放肆!” 岳太后被他的话激的站起来,她面色涨红,不是羞的,是被他气的。 这么多年了,当事者都已经死尽,两人的秘密早该掩埋。 “太后娘娘先别急,臣今日进宫,就想问个明白,谢长宴他究竟是谁所生?太后娘娘如今已爬上尊位,再无避讳,难道还不能还臣一个真相?” 岳太后满眼不敢置信,似乎对谢侯知晓真相一事大为震惊。 当年之事,也就阿姐和几个近人知晓。 那些人全都死了,他是如何得知。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后娘娘好心机,当年为了嫁入皇氏,竟然狠心设计亲姐和臣发生关系,如此还不罢休,你与那景玄宗交好之时,怀中已经怀了臣的子嗣,为求万全,你求了岳淑荣,让她装作怀胎十月,再暗自把孩子生下,留给她,这样便无人可以挡你飞黄腾达的皇后路了,如此,是也不是?” 谢侯一口气说完,惊的岳太后瘫坐在椅子上。 “不可能,你是从何得知的这些疯言疯语。” 谢侯满目猩红,“不可能?岳遥竹,你敢对天发誓吗?这一切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是又如何?你今日找到哀家,究竟想干什么?元承是皇氏血脉,他继承大统,无可厚非,长宴虽然随了你,但毕竟是哀家亲生,哀家把他带在身侧,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样的结果,不是最圆满的吗,当初你先负了哀家,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叫嚣。” 提起陈年往事,两人终究是撕破了脸。 谢侯身影沧桑,又是一阵气笑,“岳遥竹,你以为你是谁,万事怎能都随了你的愿,本侯今日前来,就是要你不得安宁。” “你!” 岳太后被他气来的说不出话来,双眸紧眯,眼底已经漫上隐隐杀意。 “你到底要如何?” 第156章 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免得给自己招来祸端 “本侯要兵权,要尊位,要你辅佐我们的儿子继位……” “休想!” 太后勃然大怒,指着谢侯,对他的大逆不道之言震惊不已。 “元承他可是皇室血脉,你竟然想颠覆皇权!” 谢侯惨然大笑,“什么皇权,对本侯来说没什么区别,凭什么他景玄宗的儿子能当皇帝,本侯的儿子当不得!” 谢侯上前一步,陡然掐着岳太后的脖子。 眼中透着阴狠,仿佛下一步就要把她的脖子拧断一样。 宫殿暗处,暗卫握剑伺机而动。 岳太后戴着玉扳指的手敲了敲,那些人才收住动作。 “太后,元承和长宴都是您的亲子,现在大权握在您手中,您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谢侯阴狠一笑,手上用了几分力道。 岳太后一生尊崇,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喘不上气,脸色瞬间憋的通红。 “你这逆贼,来人……快来人……” 宫门应声而破。 “放开母后!” 连岳太后都没想到,第一个冲进来的竟然是和宁。 “快放开太后娘娘!” 沈嵘站在身侧,时刻注意着和宁的动向,生怕她一个冲动便冲上去了,救不了太后娘娘不说,反倒激怒了贼人。 岳太后被谢侯掐着脖子胁迫在大殿之上,她看了一眼沈嵘,眼神中多了几分平和。 “别过来,本侯只是和太后娘娘聊些私事,你们若是掺和,那这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谢侯倾尽所有才换来今日谈判的机会,他相信,太后娘娘不会让这个大秘密问诸于世的。 当朝太后,入宫前竟然不贞不洁,流言一出,那谁又能保证,当今圣上血脉纯正。 和宁看着母后被人胁迫,心跟着一紧,下一句,她就吐出惊天骇世之言,“你们刚刚的谈话,和宁已经听到了,这些陈年往事,不足以威胁任何人,劝谢侯您三思而行,是保守秘密,回天阳安安分分做你的闲散侯爷,还是带着这个秘密,葬身京城。” 宫中之事,复杂至此,和宁早就领略过,只是怕吓到沈嵘。 说罢,她下意识的扫了旁边的人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关切之意,这才移开视线。 “这事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管的,和宁你一个将要出嫁的公主,哪个皇兄继位对你来说都一样不是吗,至于沈嵘,本侯见过你,你阿姐如今嫁于长宴,按理说,你应该支持本侯才对。” “胡言乱语。” 沈嵘根本不想听他狡辩。 今日他入宫送聘,没想到会听到如此深宫秘事,若不是他与和宁定下了亲事,怕是早该被灭口了。 但眼下,早点把太后娘娘从这人手中救下来才是。 沈嵘近日才开始习武,功夫不佳,和宁又太心急莽撞,两人又恐谢侯伤到人,一时不敢妄动。 谢侯胁迫着岳太后慢慢后退,言语还在试探,“本侯不急,你们仔细考虑考虑,左右咱们太后娘娘不会让外人知晓这些消息,门外的人都撤了?” 他说着话,又加紧了手中的力道。 岳太后面色微变,没有说话。 沈嵘一急,“谢侯,您若真要成事,那就放下太后娘娘,我们细谈。” 他说着话吸引谢侯的注意,身边的和宁已经慢慢在靠近。 沈嵘呼吸都不敢大喘,举着手,宽慰道,“你不是要兵权吗,这事应该和我姐夫商议,还有,你想把他推上帝位,也要问问他想不想当啊?” 谢侯听着,手上并没放松,甚至在和宁靠近的时候,拔出岳太后头上的珠簪抵在她喉间。 “别耍什么心机,否则,我得不到的,也要让你们失去。” 珠钗划在岳太后脖颈上,刺出一道血痕。 和宁吓的不敢再动,眼神跟着紧张。 等谢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身后的花瓶砸了一下。 脑袋一懵,孟知溪拉着太后逃离他的魔掌。 局势变化发生在一瞬间。 在场的几个人都吓的不轻,尤其是孟知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她砸那一下,玉瓶尽碎,也让谢侯见了血。 “太后娘娘,您没事?” 孟知溪提心吊胆的把人救下,还在为刚刚的事后怕。 她刚刚耳朵没坏,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秘密。 这秘密还是有关谢长宴的,若是流传出去,那他岂不是要丢掉性命! 心中大骇,孟知溪的注意力如今都在岳太后身上。 现在,谢长宴唯一的保命符便是她了。 “好孩子,哀家没事,让你们跟着受惊了。” 岳太后唤人,才有人上前,把谢侯绑了,扔在一旁。 这些下人都十分有规矩,岳太后一挥手,又快速退下去,关上门。 “你们……刚刚都听见了?” 和宁上前一步,声音带了些哭腔,“母后,都怪儿臣,是儿臣没规矩,不顾门口嬷嬷的劝阻,硬要冲进来的,沈嵘他是自己人,知溪嫂嫂也已经嫁给了长宴哥哥,您……” 从始至今,知道这样的秘密,无外乎杀人灭口。 和宁也是怕了。 岳太后扶起她来,安慰道,“放心,你们都是哀家的好孩子,哀家怎么会处置你们,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本不该被翻出来,你们以后也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免得给自己招来祸端,明白了吗?” 岳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向的是孟知溪。 见她压着头答应,才放下心来。 眼底闪着深不可测的幽光。 “好了,此事交给哀家处置,你们下去!” 岳太后见目的达到,也不再留人。 演这一出戏,着实费了点心思,虽然有意外,但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孟知溪心绪复杂,随着和宁他们行了礼,才神色恍惚地朝外走。 “太后娘娘,圣上来了。” 门外一声通传,圣上带着人已经闯进来。 外面人说太后宣见谢侯,可却把下人都赶到院外候着,殿门紧闭,难道如传言所说,二人真在密谋什么不成。 圣上的面色不太好看,踹门的时候也有些急。 但人一进来,见到殿内如此多的人,人跟着怔了一下。 谢长宴紧跟其后。 原本他在殿前随圣上议论政务,家中来人告知消息,他便立即随着圣上赶过来了。 谢侯这会儿还没有恢复清醒,昏着躺在地上。 谢长宴见此,眼神一暗,上前握住孟知溪的手,“没受惊?” 孟知溪摇了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抬眼,对上岳太后凌厉的视线,她心绪乱的厉害,“没事。” 第156章 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免得给自己招来祸端 “本侯要兵权,要尊位,要你辅佐我们的儿子继位……” “休想!” 太后勃然大怒,指着谢侯,对他的大逆不道之言震惊不已。 “元承他可是皇室血脉,你竟然想颠覆皇权!” 谢侯惨然大笑,“什么皇权,对本侯来说没什么区别,凭什么他景玄宗的儿子能当皇帝,本侯的儿子当不得!” 谢侯上前一步,陡然掐着岳太后的脖子。 眼中透着阴狠,仿佛下一步就要把她的脖子拧断一样。 宫殿暗处,暗卫握剑伺机而动。 岳太后戴着玉扳指的手敲了敲,那些人才收住动作。 “太后,元承和长宴都是您的亲子,现在大权握在您手中,您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谢侯阴狠一笑,手上用了几分力道。 岳太后一生尊崇,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喘不上气,脸色瞬间憋的通红。 “你这逆贼,来人……快来人……” 宫门应声而破。 “放开母后!” 连岳太后都没想到,第一个冲进来的竟然是和宁。 “快放开太后娘娘!” 沈嵘站在身侧,时刻注意着和宁的动向,生怕她一个冲动便冲上去了,救不了太后娘娘不说,反倒激怒了贼人。 岳太后被谢侯掐着脖子胁迫在大殿之上,她看了一眼沈嵘,眼神中多了几分平和。 “别过来,本侯只是和太后娘娘聊些私事,你们若是掺和,那这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谢侯倾尽所有才换来今日谈判的机会,他相信,太后娘娘不会让这个大秘密问诸于世的。 当朝太后,入宫前竟然不贞不洁,流言一出,那谁又能保证,当今圣上血脉纯正。 和宁看着母后被人胁迫,心跟着一紧,下一句,她就吐出惊天骇世之言,“你们刚刚的谈话,和宁已经听到了,这些陈年往事,不足以威胁任何人,劝谢侯您三思而行,是保守秘密,回天阳安安分分做你的闲散侯爷,还是带着这个秘密,葬身京城。” 宫中之事,复杂至此,和宁早就领略过,只是怕吓到沈嵘。 说罢,她下意识的扫了旁边的人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关切之意,这才移开视线。 “这事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管的,和宁你一个将要出嫁的公主,哪个皇兄继位对你来说都一样不是吗,至于沈嵘,本侯见过你,你阿姐如今嫁于长宴,按理说,你应该支持本侯才对。” “胡言乱语。” 沈嵘根本不想听他狡辩。 今日他入宫送聘,没想到会听到如此深宫秘事,若不是他与和宁定下了亲事,怕是早该被灭口了。 但眼下,早点把太后娘娘从这人手中救下来才是。 沈嵘近日才开始习武,功夫不佳,和宁又太心急莽撞,两人又恐谢侯伤到人,一时不敢妄动。 谢侯胁迫着岳太后慢慢后退,言语还在试探,“本侯不急,你们仔细考虑考虑,左右咱们太后娘娘不会让外人知晓这些消息,门外的人都撤了?” 他说着话,又加紧了手中的力道。 岳太后面色微变,没有说话。 沈嵘一急,“谢侯,您若真要成事,那就放下太后娘娘,我们细谈。” 他说着话吸引谢侯的注意,身边的和宁已经慢慢在靠近。 沈嵘呼吸都不敢大喘,举着手,宽慰道,“你不是要兵权吗,这事应该和我姐夫商议,还有,你想把他推上帝位,也要问问他想不想当啊?” 谢侯听着,手上并没放松,甚至在和宁靠近的时候,拔出岳太后头上的珠簪抵在她喉间。 “别耍什么心机,否则,我得不到的,也要让你们失去。” 珠钗划在岳太后脖颈上,刺出一道血痕。 和宁吓的不敢再动,眼神跟着紧张。 等谢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身后的花瓶砸了一下。 脑袋一懵,孟知溪拉着太后逃离他的魔掌。 局势变化发生在一瞬间。 在场的几个人都吓的不轻,尤其是孟知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她砸那一下,玉瓶尽碎,也让谢侯见了血。 “太后娘娘,您没事?” 孟知溪提心吊胆的把人救下,还在为刚刚的事后怕。 她刚刚耳朵没坏,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秘密。 这秘密还是有关谢长宴的,若是流传出去,那他岂不是要丢掉性命! 心中大骇,孟知溪的注意力如今都在岳太后身上。 现在,谢长宴唯一的保命符便是她了。 “好孩子,哀家没事,让你们跟着受惊了。” 岳太后唤人,才有人上前,把谢侯绑了,扔在一旁。 这些下人都十分有规矩,岳太后一挥手,又快速退下去,关上门。 “你们……刚刚都听见了?” 和宁上前一步,声音带了些哭腔,“母后,都怪儿臣,是儿臣没规矩,不顾门口嬷嬷的劝阻,硬要冲进来的,沈嵘他是自己人,知溪嫂嫂也已经嫁给了长宴哥哥,您……” 从始至今,知道这样的秘密,无外乎杀人灭口。 和宁也是怕了。 岳太后扶起她来,安慰道,“放心,你们都是哀家的好孩子,哀家怎么会处置你们,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本不该被翻出来,你们以后也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免得给自己招来祸端,明白了吗?” 岳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向的是孟知溪。 见她压着头答应,才放下心来。 眼底闪着深不可测的幽光。 “好了,此事交给哀家处置,你们下去!” 岳太后见目的达到,也不再留人。 演这一出戏,着实费了点心思,虽然有意外,但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孟知溪心绪复杂,随着和宁他们行了礼,才神色恍惚地朝外走。 “太后娘娘,圣上来了。” 门外一声通传,圣上带着人已经闯进来。 外面人说太后宣见谢侯,可却把下人都赶到院外候着,殿门紧闭,难道如传言所说,二人真在密谋什么不成。 圣上的面色不太好看,踹门的时候也有些急。 但人一进来,见到殿内如此多的人,人跟着怔了一下。 谢长宴紧跟其后。 原本他在殿前随圣上议论政务,家中来人告知消息,他便立即随着圣上赶过来了。 谢侯这会儿还没有恢复清醒,昏着躺在地上。 谢长宴见此,眼神一暗,上前握住孟知溪的手,“没受惊?” 孟知溪摇了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抬眼,对上岳太后凌厉的视线,她心绪乱的厉害,“没事。” 第157章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母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朕一听说寿康宫出事便紧接着赶过来了!” 景元承言语恳切,全是关心之意。 可从紫宸殿到寿康宫,这么远的距离,刚刚出事之后,圣上就算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疾步快走也是来不及的。 岳太后心里盘算一番,视线暗暗在门外一众下人身上扫过。 不知哪个是她殿里的小耳朵。 片刻,她由景元承搀扶着在主位坐下,“无事,圣上放心,只不过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视线看向谢长宴,才道,“今日你们可是在议论政事,不要因为哀家的这点小事耽误了,快些回去!” 岳太后越是这样说,景元承心中更加不放心。 “母后的事,哪有小事,作儿臣的,政务繁忙本就疏于尽孝,如今母后殿中出事,儿臣再不来,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如此说着,景元承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在几人身上扫视。 孟知溪感受到打量的视线,垂着眼,面色坦然。 但她的手指,还是将谢长宴微微攥紧。 刚刚细看,谢长宴的眉眼确实和圣上有几分相似,而这一点相似之处,全随了太后。 孟知溪越想越感觉心惊,甚至感觉这把剑就悬在头上,随时能落下要了谢长宴的命。 谢长宴感受到她今日的不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揉了揉。 “放心,一切有我在。” 今日气氛不同寻常,谢长宴是能感受到的。 就连往日最爱开玩笑的和宁,也面露愁容。 还有沈嵘,刚刚给他的眼色,大概是提醒他小心,谨慎的意思。 两人刚说了一句悄悄话,就听到圣上惊呼。 “母后,这伤是如何弄的,快来人传太医。” 岳太后刚刚已经擦了血迹,簪子划伤的小口子不明显,没想到还是被圣上看到。 “无碍,不必麻烦了。” 岳太后见隐瞒无望,也只能半遮半掩说出了谢侯怒极行刺的实情。 “岂有此理,谢大人,此事兹事体大,谢侯又是你家父,你如何看。” 孟知溪跟着心中一紧,但好在太后娘娘未提及当年秘事,想来,她也是想护着谢长宴一条命的。 谢长宴跪地,“请圣上恕罪,请太后娘娘恕罪,家父早已患了疯病,行为失常多日,臣一直隐瞒至此,是臣之过,该杀该罚,臣亦该担之。” 景元承见地上跪着之人,思虑良久。 如今政局,不能没有谢长宴,如此,今日之事,也只能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岳太后也跟着说道,“今日也怪哀家,不知情况,念着往日和阿姐的情分,想宣旧人入宫见上一面,谁想到……” 挥了挥手,她哀叹道,“算了,谢侯有错,亦是为景家的江山操劳了大半辈子,既然是疯病,那就灌些药去,封了嘴巴,卸了力气,押回天阳,好好将养着。” 这样的处罚,对于谢侯已经是从轻处置了。 谢长宴和孟知溪只有谢恩的份。 两人从宫里出来,谢长宴看她的小脸还是煞白。 手覆上她额头,量了量,才问道,“怎么了,今日是不是吓到了,都怪我,没有早点交代好他的事,害的夫人也跟着受牵连。” 孟知溪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又惊觉,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回到谢府。 孟知溪让碧芙去门外守着,这才把谢长宴拉进屋内。 她的神色还是慌的,双手握住谢长宴,都还在发抖。 “我……我今日听了一个大秘密,有关于你的,你要听吗?” 孟知溪虽然知晓这秘密应该永远隐藏下去,但她不想瞒着谢长宴。 若是真有那一天,她希望谢长宴能够有所防备。 “嗯,夫人愿意告诉我,就尽管说。” 感觉到她的害怕,谢长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一路抱着她放在软榻上。 就这样坐着,把人环抱在怀中。 “好了,夫人现在可以说了,放心,为夫为官多年,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孟知溪贴着他的胸膛,安心不少。 “此事,有关你的身世……” 一字一句,孟知溪低声把今日所听之事说出来。 她原本是随着沈嵘进宫送聘礼的,沈嵘先去长乐宫找了和宁,孟知溪就留在内务府帮忙清点礼物。 核实完,她这才一道随着二人拜见太后娘娘。 去到寿康宫的时候,下人们都候在院外,只有两个老嬷嬷,出来把他们请了进去。 太后娘娘在面见谢侯,孟知溪也是知晓的,几人在门外等,也听到里面不小的动静。 和宁第一个坐不住,不顾劝阻冲了进去,她和沈嵘去拉,这才听到了秘闻。 “你相信谢侯所说吗,如果此事是真,那圣上定不会容你!” 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是圣上的耻辱,更是威胁。 谢长宴面色震惊,勉强压下,双眼又漫上严肃。 “如此秘事,怕不是空穴来风,姨母对我多年照料也是真,若事实如此……” 事实若是如此,那他竟然是太后娘娘和谢侯的私生子。 执念了多年的事,忽然一下子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谢长宴将茶杯稳稳地放下,修长而苍白的双手交握,沉思良久。 “此事,我会再查,夫人就当作不知,往日如何,以后还如何。” “嗯。” 孟知溪自然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此事她定闭口不谈。 只是,眉间皱起的忧愁还是散不下去。 一直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在她脸上摩挲着。 “好了,我们不要为了还未发生的事担忧,此事交给我,夫人现在要做的,是去后院挑选礼物,别忘了,明日就是回门的日子。” 紫宸殿。 景元承从寿康宫回来,眉间的严肃迟迟不散。 回到殿内,他抬手唤来暗卫,“派人一路跟着,务必找机会将谢侯的嘴撬开,另外去一趟天阳城,将母后和谢侯的往事查清楚。” 景元承忽觉心神不宁。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第157章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母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朕一听说寿康宫出事便紧接着赶过来了!” 景元承言语恳切,全是关心之意。 可从紫宸殿到寿康宫,这么远的距离,刚刚出事之后,圣上就算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疾步快走也是来不及的。 岳太后心里盘算一番,视线暗暗在门外一众下人身上扫过。 不知哪个是她殿里的小耳朵。 片刻,她由景元承搀扶着在主位坐下,“无事,圣上放心,只不过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视线看向谢长宴,才道,“今日你们可是在议论政事,不要因为哀家的这点小事耽误了,快些回去!” 岳太后越是这样说,景元承心中更加不放心。 “母后的事,哪有小事,作儿臣的,政务繁忙本就疏于尽孝,如今母后殿中出事,儿臣再不来,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如此说着,景元承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在几人身上扫视。 孟知溪感受到打量的视线,垂着眼,面色坦然。 但她的手指,还是将谢长宴微微攥紧。 刚刚细看,谢长宴的眉眼确实和圣上有几分相似,而这一点相似之处,全随了太后。 孟知溪越想越感觉心惊,甚至感觉这把剑就悬在头上,随时能落下要了谢长宴的命。 谢长宴感受到她今日的不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揉了揉。 “放心,一切有我在。” 今日气氛不同寻常,谢长宴是能感受到的。 就连往日最爱开玩笑的和宁,也面露愁容。 还有沈嵘,刚刚给他的眼色,大概是提醒他小心,谨慎的意思。 两人刚说了一句悄悄话,就听到圣上惊呼。 “母后,这伤是如何弄的,快来人传太医。” 岳太后刚刚已经擦了血迹,簪子划伤的小口子不明显,没想到还是被圣上看到。 “无碍,不必麻烦了。” 岳太后见隐瞒无望,也只能半遮半掩说出了谢侯怒极行刺的实情。 “岂有此理,谢大人,此事兹事体大,谢侯又是你家父,你如何看。” 孟知溪跟着心中一紧,但好在太后娘娘未提及当年秘事,想来,她也是想护着谢长宴一条命的。 谢长宴跪地,“请圣上恕罪,请太后娘娘恕罪,家父早已患了疯病,行为失常多日,臣一直隐瞒至此,是臣之过,该杀该罚,臣亦该担之。” 景元承见地上跪着之人,思虑良久。 如今政局,不能没有谢长宴,如此,今日之事,也只能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岳太后也跟着说道,“今日也怪哀家,不知情况,念着往日和阿姐的情分,想宣旧人入宫见上一面,谁想到……” 挥了挥手,她哀叹道,“算了,谢侯有错,亦是为景家的江山操劳了大半辈子,既然是疯病,那就灌些药去,封了嘴巴,卸了力气,押回天阳,好好将养着。” 这样的处罚,对于谢侯已经是从轻处置了。 谢长宴和孟知溪只有谢恩的份。 两人从宫里出来,谢长宴看她的小脸还是煞白。 手覆上她额头,量了量,才问道,“怎么了,今日是不是吓到了,都怪我,没有早点交代好他的事,害的夫人也跟着受牵连。” 孟知溪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又惊觉,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回到谢府。 孟知溪让碧芙去门外守着,这才把谢长宴拉进屋内。 她的神色还是慌的,双手握住谢长宴,都还在发抖。 “我……我今日听了一个大秘密,有关于你的,你要听吗?” 孟知溪虽然知晓这秘密应该永远隐藏下去,但她不想瞒着谢长宴。 若是真有那一天,她希望谢长宴能够有所防备。 “嗯,夫人愿意告诉我,就尽管说。” 感觉到她的害怕,谢长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一路抱着她放在软榻上。 就这样坐着,把人环抱在怀中。 “好了,夫人现在可以说了,放心,为夫为官多年,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孟知溪贴着他的胸膛,安心不少。 “此事,有关你的身世……” 一字一句,孟知溪低声把今日所听之事说出来。 她原本是随着沈嵘进宫送聘礼的,沈嵘先去长乐宫找了和宁,孟知溪就留在内务府帮忙清点礼物。 核实完,她这才一道随着二人拜见太后娘娘。 去到寿康宫的时候,下人们都候在院外,只有两个老嬷嬷,出来把他们请了进去。 太后娘娘在面见谢侯,孟知溪也是知晓的,几人在门外等,也听到里面不小的动静。 和宁第一个坐不住,不顾劝阻冲了进去,她和沈嵘去拉,这才听到了秘闻。 “你相信谢侯所说吗,如果此事是真,那圣上定不会容你!” 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是圣上的耻辱,更是威胁。 谢长宴面色震惊,勉强压下,双眼又漫上严肃。 “如此秘事,怕不是空穴来风,姨母对我多年照料也是真,若事实如此……” 事实若是如此,那他竟然是太后娘娘和谢侯的私生子。 执念了多年的事,忽然一下子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谢长宴将茶杯稳稳地放下,修长而苍白的双手交握,沉思良久。 “此事,我会再查,夫人就当作不知,往日如何,以后还如何。” “嗯。” 孟知溪自然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此事她定闭口不谈。 只是,眉间皱起的忧愁还是散不下去。 一直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在她脸上摩挲着。 “好了,我们不要为了还未发生的事担忧,此事交给我,夫人现在要做的,是去后院挑选礼物,别忘了,明日就是回门的日子。” 紫宸殿。 景元承从寿康宫回来,眉间的严肃迟迟不散。 回到殿内,他抬手唤来暗卫,“派人一路跟着,务必找机会将谢侯的嘴撬开,另外去一趟天阳城,将母后和谢侯的往事查清楚。” 景元承忽觉心神不宁。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第158章 一朝皇帝一朝臣,谢首辅失势是必然 公主大嫁,普天同庆。 还未到婚期,京中便一片喜乐之象。 继首辅大人大婚之后,京中接连发生的喜事,也让百姓们生出了几分盛世繁华的假象。 当今圣上更是下旨,将“重商”旨意落实到底。 如今,京中已经解了宵禁,整条京街,入夜之后,日日如同上元节那天一般繁华。 圣上重商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特批了驸马爷沈嵘为皇商。 特赐正四品官职,可随文官武官入朝听政。 这等史无前例的殊荣,让京中议论许久。 同时,沈嵘上朝,也得罪了不少老臣,首当其冲的要属当朝首辅谢大人。 “重商之策是谢大人提起的,这沈嵘又是谢大人的妻弟,为何两人还闹嫌隙啊?” 京中最火热的茶楼吵吵的热火朝天。 说书人喝了口茶,再等要继续说的时候,下面的人已经替他讲了起来。 “权利呗,别说是妻弟,就算是亲兄弟,在权利面前也要争个你死我活。” “谢首辅是风光,可他当初是借着姨母皇后娘娘的关系,再一手遮天,那也是前朝的事了,我问你,现在咱们平景国最有权力的人是谁?” 有人回答,“当然是圣上啊!” “那不就得了,新帝掌权,施重商之策,又将嫡公主赐婚给了皇商沈家,你说说,如今这当朝的新贵是不是该换人了?” 经过这人一番大胆言论,众人一片了然。 一朝皇帝一朝臣,如此看来,谢首辅失势是必然。 门口,孟知溪抱着一包炒栗子刚走进来就听到了这番言论。 她表情一僵,一点听书的兴趣都没有了。 最近,阿弟和长宴是闹的厉害。 这场争斗不仅在朝堂之上,甚至在沈家,两人同桌用膳之时都会因为意见不同吵起来。 孟知溪一直夹在中间当和事人,收效甚微。 她不问政事,竟然不知道两人如今在朝堂上已经到了对立的地步。 可阿弟他应该不是贪恋权利之人,难道权势真的会让人迷失? “姑娘,别听他们胡说,这些说书的,都是把事情夸的越大越好,不然谁来这里喝茶听书啊,依照月扇看,姑爷虽然和小少爷有些矛盾,但回到家里,咱们才是一家人,何必管外人怎么说。” “嗯,我自然相信他们。” 孟知溪把刚买的炒栗子放到月扇手里,转身走了出去。 今日不想听书了,早些回家! 寿康宫,岳太后正在修剪花枝。 随口问道,“和宁的嫁妆可都置办好了?” “回太后娘娘,全都置办好了,圣上很重视,一早就下了旨意,让内务府和礼部,按照嫡长公主的规制风光大办,就算现在国库不宽裕,都没有缩减公主一分一毫的嫁妆,可见圣上对和宁公主是尤为疼爱的。” 老嬷嬷多说了两句,太后娘娘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这兄妹两个,自小感情便是好的,哀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长宴那孩子。 听说,最近圣上重视沈嵘,对他打压的厉害。 这趋势,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她之前设计让谢侯入宫演那出戏,是想借那女子的口,把消息透露给长宴。 大局已定,依照他的秉性,就算知晓真相,也只会对圣上更加忠心,对她这个亲生母亲,也会多一份挂念! 人自始至终都是有欲望的,她如今得到了一切,唯一的愿望,就是几个孩子相互敬爱,承欢膝下。 甚至有个小小的私心,若是长宴肯认她,那是更好的。 可此事,万不该发展至此,他们兄弟,不能相斗相争,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一个分神,那根开的正艳的花枝,不小心被剪掉了。 一旁的老嬷嬷一惊,吓的双手上前托住。 这盆花可是太后娘娘精心养出来的,这支刚刚开花,就修剪掉了,实在太可惜。 岳太后脸色一沉,重重放下剪刀。 “派人去天阳一趟,务必要把此事处理的干净。” 那嬷嬷眼神一暗,显然知道岳太后所言是何事。 “是,奴婢这就派人过去,不过之前不用我们出手,谢大人那边已经给谢侯灌了哑药,加上之前下的毒,谢侯如今神志不清,任凭别人再怎么审问,也绝对吐不出一句话来。” 岳太后听了,不仅没有松一口气,还觉的心口压的沉沉的。 不对,此事是她错了。 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唯独在这一件事上,饶了那人一命。 她是怕长宴日后知道了,怨她恨她! 可就是这一时心软,很可能留下大患。 “这次你亲自去,务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是。” 那老嬷嬷退下,消失在寿康宫内,对外只称是生了病,太后娘娘特批,出宫养病去了。 谢府。 孟知溪回到府内时,谢长宴还未下朝回来。 一个人在府中无聊,她便想着回沈家看看。 “夫人,大人走之前说要回府用膳的,您看看午膳该怎么准备?” “按照他的喜好准备,我回沈家一趟,大人来了你们如实说便是。” “是。” 夫人的娘家离的近,备上马车,也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 一进门,孟知溪便闻到了熟悉的药味。 比往日浓郁了不少,想来这几日祖父的药用的更勤了。 “怎么回事,上次我走的时候不都已经大好了吗,怎么又用了这么重的药。” 离她上次来,也不过才过了三日。 上次祖父的神色明明已经大好了,她还扶着他老人家去园子里转了一圈。 怎么今日…… 老管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依照大夫的说法,老爷子年事已高,怕是无药可医,能将养一日便是赚了一日。 孟知溪眼中带泪,“我入宫,去求太后娘娘,请太医为祖父诊治,总会有法子的。” 老管家把人拦住,“大姑娘,还是别去了,太医前日已经来过了,这方子就是宫里给开的,和宁公主亲自带来的人,据说那胡太医是太医院的好手……” 说到这里,老管家没再说下去。 “和宁公主今日又派人送了许多滋补的良药,都是能用得上的,老爷服药后,身体确实也见好了些,姑娘您要不要进去和老爷说说话?” 此刻,屋内沈老爷子也听见动静。 “是姀儿,快进来,祖父有话要和你说。” 第158章 一朝皇帝一朝臣,谢首辅失势是必然 公主大嫁,普天同庆。 还未到婚期,京中便一片喜乐之象。 继首辅大人大婚之后,京中接连发生的喜事,也让百姓们生出了几分盛世繁华的假象。 当今圣上更是下旨,将“重商”旨意落实到底。 如今,京中已经解了宵禁,整条京街,入夜之后,日日如同上元节那天一般繁华。 圣上重商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特批了驸马爷沈嵘为皇商。 特赐正四品官职,可随文官武官入朝听政。 这等史无前例的殊荣,让京中议论许久。 同时,沈嵘上朝,也得罪了不少老臣,首当其冲的要属当朝首辅谢大人。 “重商之策是谢大人提起的,这沈嵘又是谢大人的妻弟,为何两人还闹嫌隙啊?” 京中最火热的茶楼吵吵的热火朝天。 说书人喝了口茶,再等要继续说的时候,下面的人已经替他讲了起来。 “权利呗,别说是妻弟,就算是亲兄弟,在权利面前也要争个你死我活。” “谢首辅是风光,可他当初是借着姨母皇后娘娘的关系,再一手遮天,那也是前朝的事了,我问你,现在咱们平景国最有权力的人是谁?” 有人回答,“当然是圣上啊!” “那不就得了,新帝掌权,施重商之策,又将嫡公主赐婚给了皇商沈家,你说说,如今这当朝的新贵是不是该换人了?” 经过这人一番大胆言论,众人一片了然。 一朝皇帝一朝臣,如此看来,谢首辅失势是必然。 门口,孟知溪抱着一包炒栗子刚走进来就听到了这番言论。 她表情一僵,一点听书的兴趣都没有了。 最近,阿弟和长宴是闹的厉害。 这场争斗不仅在朝堂之上,甚至在沈家,两人同桌用膳之时都会因为意见不同吵起来。 孟知溪一直夹在中间当和事人,收效甚微。 她不问政事,竟然不知道两人如今在朝堂上已经到了对立的地步。 可阿弟他应该不是贪恋权利之人,难道权势真的会让人迷失? “姑娘,别听他们胡说,这些说书的,都是把事情夸的越大越好,不然谁来这里喝茶听书啊,依照月扇看,姑爷虽然和小少爷有些矛盾,但回到家里,咱们才是一家人,何必管外人怎么说。” “嗯,我自然相信他们。” 孟知溪把刚买的炒栗子放到月扇手里,转身走了出去。 今日不想听书了,早些回家! 寿康宫,岳太后正在修剪花枝。 随口问道,“和宁的嫁妆可都置办好了?” “回太后娘娘,全都置办好了,圣上很重视,一早就下了旨意,让内务府和礼部,按照嫡长公主的规制风光大办,就算现在国库不宽裕,都没有缩减公主一分一毫的嫁妆,可见圣上对和宁公主是尤为疼爱的。” 老嬷嬷多说了两句,太后娘娘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这兄妹两个,自小感情便是好的,哀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长宴那孩子。 听说,最近圣上重视沈嵘,对他打压的厉害。 这趋势,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她之前设计让谢侯入宫演那出戏,是想借那女子的口,把消息透露给长宴。 大局已定,依照他的秉性,就算知晓真相,也只会对圣上更加忠心,对她这个亲生母亲,也会多一份挂念! 人自始至终都是有欲望的,她如今得到了一切,唯一的愿望,就是几个孩子相互敬爱,承欢膝下。 甚至有个小小的私心,若是长宴肯认她,那是更好的。 可此事,万不该发展至此,他们兄弟,不能相斗相争,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一个分神,那根开的正艳的花枝,不小心被剪掉了。 一旁的老嬷嬷一惊,吓的双手上前托住。 这盆花可是太后娘娘精心养出来的,这支刚刚开花,就修剪掉了,实在太可惜。 岳太后脸色一沉,重重放下剪刀。 “派人去天阳一趟,务必要把此事处理的干净。” 那嬷嬷眼神一暗,显然知道岳太后所言是何事。 “是,奴婢这就派人过去,不过之前不用我们出手,谢大人那边已经给谢侯灌了哑药,加上之前下的毒,谢侯如今神志不清,任凭别人再怎么审问,也绝对吐不出一句话来。” 岳太后听了,不仅没有松一口气,还觉的心口压的沉沉的。 不对,此事是她错了。 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唯独在这一件事上,饶了那人一命。 她是怕长宴日后知道了,怨她恨她! 可就是这一时心软,很可能留下大患。 “这次你亲自去,务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是。” 那老嬷嬷退下,消失在寿康宫内,对外只称是生了病,太后娘娘特批,出宫养病去了。 谢府。 孟知溪回到府内时,谢长宴还未下朝回来。 一个人在府中无聊,她便想着回沈家看看。 “夫人,大人走之前说要回府用膳的,您看看午膳该怎么准备?” “按照他的喜好准备,我回沈家一趟,大人来了你们如实说便是。” “是。” 夫人的娘家离的近,备上马车,也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 一进门,孟知溪便闻到了熟悉的药味。 比往日浓郁了不少,想来这几日祖父的药用的更勤了。 “怎么回事,上次我走的时候不都已经大好了吗,怎么又用了这么重的药。” 离她上次来,也不过才过了三日。 上次祖父的神色明明已经大好了,她还扶着他老人家去园子里转了一圈。 怎么今日…… 老管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依照大夫的说法,老爷子年事已高,怕是无药可医,能将养一日便是赚了一日。 孟知溪眼中带泪,“我入宫,去求太后娘娘,请太医为祖父诊治,总会有法子的。” 老管家把人拦住,“大姑娘,还是别去了,太医前日已经来过了,这方子就是宫里给开的,和宁公主亲自带来的人,据说那胡太医是太医院的好手……” 说到这里,老管家没再说下去。 “和宁公主今日又派人送了许多滋补的良药,都是能用得上的,老爷服药后,身体确实也见好了些,姑娘您要不要进去和老爷说说话?” 此刻,屋内沈老爷子也听见动静。 “是姀儿,快进来,祖父有话要和你说。” 第159章 能告诉我吗,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孟知溪进了内屋,药味更重了,熏的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一阵酸呕,被她强制压下去。 也不知怎么的,往日随侍祖父身侧,她并未有这样反应。 可能是这药换的味道太大了些。 “祖父,您受苦了。” 孟知溪坐在床边,看着被病痛折磨的老人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咳咳。” 沈老爷子扭头咳了两声,才道,“祖父没事,活了这么大年纪,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和嵘儿成家立业,已经满足了。” “祖父千万别这么说,您一定能长命百岁,还要快快好起来,以后您的曾孙,曾外孙,还要指望您亲自教导呢!” 沈老爷子勾了勾唇,慈和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画面。 “好,祖父好好吃药,争取快点好起来。” 聊到这里,孟知溪起身倒了杯温水,送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微微起身,喝了半杯。 “姀儿,祖父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孟知溪把杯子放在一侧,“何事,祖父吩咐姀儿去做便是。”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祖父年龄大了,比较念旧,尤其是近日,非常想念在巴陵的日子,可惜啊,我一个老爷子腿脚也不中用,不然也不必麻烦你。” 沈老爷子是从巴陵发家的,据他所说,他年少时与祖母相识也是在巴陵,因此对那个地方有份执念。 当年沈家迁居,沈老爷子的首选就是巴陵。 孟知溪也很喜欢那个地方,只可惜,时势所迫。 如今沈嵘婚仪在即,又身负要职,就算等到后日婚后,也怕是不能擅自离京的。 谢长宴更不必多说,若是要回巴陵,只能她陪祖父回去。 想到今日管家说的那些话,老人家怕是时日无多,如此,孟知溪怎么能拒绝老爷子的遗愿。 “好,祖父,姀儿陪您去,正好,这几日,我也想回巴陵了,咱们等阿弟成婚之后,便出发。” 孟知溪从祖父房间里出来,眼中含着的泪才骤然掉出来。 擦了擦眼泪,沈府的下人请她去前院用膳。 孟知溪原本是想赶回谢府的,但一想到今日在茶楼听说的那些闲话,她忙问道,“阿弟回家了吗?” 下人忙答道,“少爷刚回家,听说姑娘回来了,特意让下人备了膳食。” “嗯,那便留下用膳!” 孟知溪让碧芙回谢府跑一趟,她怕谢长宴回来会空等。 和宁还没嫁过来,虽然跑的勤,但不能住进沈府,今日用膳只有姐弟二人。 孟知溪和沈嵘对面而坐,细细打量他,愈发觉得,她这位阿弟短短数日,成熟了不少。 “阿姐怎么光看我,不吃东西,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 沈嵘起身,细心为她布菜。 不多会儿,孟知溪面前的盘子里,全是她爱吃的。 阿弟还是那个阿弟,她怎么能怀疑他呢! 孟知溪懊恼,戳了一筷米饭,问道,“听闻圣上允了你上朝,近日是政务繁忙吗,怎么消瘦了许多。” 沈嵘怔住,片刻才用尽碗里的吃食回道,“阿姐之前从来不问我政事的,今日可是有事?” 姐弟之间,也不必这么试探。 孟知溪索性直说,“我今日出门,听到坊间有些传闻,你和长宴可有误会,近日,你们一直争吵?” “政见不合,吵两句嘴很正常,阿姐大惊小怪了。” 沈嵘瞥了一眼身侧伺候的那人,忽然皱着眉道,“阿姐爱吃甜食,今日怎么没有做那道蜜汁藕,你去厨房让他们给阿姐做一道。” 那内侍怔了片刻,不敢有违背,缓缓道了句是,才出了门。 孟知溪刚想说,不必这么麻烦,她在谢府也是常吃的,如今倒是也不那么想吃。 等那人走远,沈嵘才放下碗筷,一脸正色,“阿姐,你若信我,就不必多问,就算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会与谢长宴为难。” 两人还想多说什么,去厨房传话的那内侍已经跑回来了。 “大人,已经吩咐好了,厨房这就做好送过来。” “嗯。” 沈嵘再没说话,默默低头吃饭,顺便为孟知溪夹菜。 孟知溪纵使再无知,也看出了这其中都不同。 两人不再言语。 还未用完膳,谢长宴便一路找来了。 这人大步进来,直接朝孟知溪走过来。 “夫人想回来,怎么也不等我一起?” 孟知溪放下筷子,让他坐在身侧。 “你怎么找来了?我就是一时兴起,想着娘家近,便回来看看,不是让碧芙回去和你说,不必等我了?” 谢长宴抓着她的手,腻歪道,“夫人丢下我回娘家用膳,我若不跟着回来,别人还以为我亏待了你,惹你生气了,再说,我也舍不得夫人,一上午未见,便有些想了。” 谢长宴说完,对面沈嵘也跟着应下筷子。 “放心,我沈家也不是不明辨是非的人家,不过谢大人若是敢欺负阿姐,让她哭着回来,我定要追到谢府讨个公道。” 沈嵘一说这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便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沈大人这话是何意,你还太年轻,入朝不过短短数日,虽说在朝堂上出了些风头,可我这个作长辈的还是要提点你一句,朝堂和家事不可混为一谈,你我在政见上的嫌隙,不必带到家里。” 沈嵘听完,面色骤然暗沉下来。 “谢姐夫教诲,这话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同样送给您。” 沈嵘冷笑一声,给谢长宴递上一副新筷子。 谢长宴还未接到,那筷子便在沈嵘手中断作两半。 孟知溪一惊,忙站起来握住谢长宴的手,让他熄了怒火。 “好了,你们俩今日心情不好,不适宜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冷静冷静。” 孟知溪也不打算在沈府用膳了,拉着谢长宴的手出门。 “我陪你回谢府用膳,顺便有事和你说。” 两人气氛严肃,一直到了马车上,谢长宴才捧起她的脸,笑着问道,“我看看,真生气了?” 孟知溪也知道这两人如此吵闹定是在筹谋什么,可这么瞒着她的态度,让人心里不舒服。 “能告诉我吗,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第159章 能告诉我吗,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孟知溪进了内屋,药味更重了,熏的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一阵酸呕,被她强制压下去。 也不知怎么的,往日随侍祖父身侧,她并未有这样反应。 可能是这药换的味道太大了些。 “祖父,您受苦了。” 孟知溪坐在床边,看着被病痛折磨的老人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咳咳。” 沈老爷子扭头咳了两声,才道,“祖父没事,活了这么大年纪,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和嵘儿成家立业,已经满足了。” “祖父千万别这么说,您一定能长命百岁,还要快快好起来,以后您的曾孙,曾外孙,还要指望您亲自教导呢!” 沈老爷子勾了勾唇,慈和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画面。 “好,祖父好好吃药,争取快点好起来。” 聊到这里,孟知溪起身倒了杯温水,送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微微起身,喝了半杯。 “姀儿,祖父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孟知溪把杯子放在一侧,“何事,祖父吩咐姀儿去做便是。”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祖父年龄大了,比较念旧,尤其是近日,非常想念在巴陵的日子,可惜啊,我一个老爷子腿脚也不中用,不然也不必麻烦你。” 沈老爷子是从巴陵发家的,据他所说,他年少时与祖母相识也是在巴陵,因此对那个地方有份执念。 当年沈家迁居,沈老爷子的首选就是巴陵。 孟知溪也很喜欢那个地方,只可惜,时势所迫。 如今沈嵘婚仪在即,又身负要职,就算等到后日婚后,也怕是不能擅自离京的。 谢长宴更不必多说,若是要回巴陵,只能她陪祖父回去。 想到今日管家说的那些话,老人家怕是时日无多,如此,孟知溪怎么能拒绝老爷子的遗愿。 “好,祖父,姀儿陪您去,正好,这几日,我也想回巴陵了,咱们等阿弟成婚之后,便出发。” 孟知溪从祖父房间里出来,眼中含着的泪才骤然掉出来。 擦了擦眼泪,沈府的下人请她去前院用膳。 孟知溪原本是想赶回谢府的,但一想到今日在茶楼听说的那些闲话,她忙问道,“阿弟回家了吗?” 下人忙答道,“少爷刚回家,听说姑娘回来了,特意让下人备了膳食。” “嗯,那便留下用膳!” 孟知溪让碧芙回谢府跑一趟,她怕谢长宴回来会空等。 和宁还没嫁过来,虽然跑的勤,但不能住进沈府,今日用膳只有姐弟二人。 孟知溪和沈嵘对面而坐,细细打量他,愈发觉得,她这位阿弟短短数日,成熟了不少。 “阿姐怎么光看我,不吃东西,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 沈嵘起身,细心为她布菜。 不多会儿,孟知溪面前的盘子里,全是她爱吃的。 阿弟还是那个阿弟,她怎么能怀疑他呢! 孟知溪懊恼,戳了一筷米饭,问道,“听闻圣上允了你上朝,近日是政务繁忙吗,怎么消瘦了许多。” 沈嵘怔住,片刻才用尽碗里的吃食回道,“阿姐之前从来不问我政事的,今日可是有事?” 姐弟之间,也不必这么试探。 孟知溪索性直说,“我今日出门,听到坊间有些传闻,你和长宴可有误会,近日,你们一直争吵?” “政见不合,吵两句嘴很正常,阿姐大惊小怪了。” 沈嵘瞥了一眼身侧伺候的那人,忽然皱着眉道,“阿姐爱吃甜食,今日怎么没有做那道蜜汁藕,你去厨房让他们给阿姐做一道。” 那内侍怔了片刻,不敢有违背,缓缓道了句是,才出了门。 孟知溪刚想说,不必这么麻烦,她在谢府也是常吃的,如今倒是也不那么想吃。 等那人走远,沈嵘才放下碗筷,一脸正色,“阿姐,你若信我,就不必多问,就算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会与谢长宴为难。” 两人还想多说什么,去厨房传话的那内侍已经跑回来了。 “大人,已经吩咐好了,厨房这就做好送过来。” “嗯。” 沈嵘再没说话,默默低头吃饭,顺便为孟知溪夹菜。 孟知溪纵使再无知,也看出了这其中都不同。 两人不再言语。 还未用完膳,谢长宴便一路找来了。 这人大步进来,直接朝孟知溪走过来。 “夫人想回来,怎么也不等我一起?” 孟知溪放下筷子,让他坐在身侧。 “你怎么找来了?我就是一时兴起,想着娘家近,便回来看看,不是让碧芙回去和你说,不必等我了?” 谢长宴抓着她的手,腻歪道,“夫人丢下我回娘家用膳,我若不跟着回来,别人还以为我亏待了你,惹你生气了,再说,我也舍不得夫人,一上午未见,便有些想了。” 谢长宴说完,对面沈嵘也跟着应下筷子。 “放心,我沈家也不是不明辨是非的人家,不过谢大人若是敢欺负阿姐,让她哭着回来,我定要追到谢府讨个公道。” 沈嵘一说这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便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沈大人这话是何意,你还太年轻,入朝不过短短数日,虽说在朝堂上出了些风头,可我这个作长辈的还是要提点你一句,朝堂和家事不可混为一谈,你我在政见上的嫌隙,不必带到家里。” 沈嵘听完,面色骤然暗沉下来。 “谢姐夫教诲,这话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同样送给您。” 沈嵘冷笑一声,给谢长宴递上一副新筷子。 谢长宴还未接到,那筷子便在沈嵘手中断作两半。 孟知溪一惊,忙站起来握住谢长宴的手,让他熄了怒火。 “好了,你们俩今日心情不好,不适宜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冷静冷静。” 孟知溪也不打算在沈府用膳了,拉着谢长宴的手出门。 “我陪你回谢府用膳,顺便有事和你说。” 两人气氛严肃,一直到了马车上,谢长宴才捧起她的脸,笑着问道,“我看看,真生气了?” 孟知溪也知道这两人如此吵闹定是在筹谋什么,可这么瞒着她的态度,让人心里不舒服。 “能告诉我吗,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第160章 他的夫人太聪明了 谢长宴没说话,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盯着她看。 眼神定格在她紧蹙的柳眉上,暗了一下。 “夫人信不信我?”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倒是抛出来另一个问题。 而且又是这一句,和沈嵘说的,倒是相差无几。 这下,孟知溪可以肯定,他和阿弟,定是在谋划什么,而且这件事秘不可宣。 孟知溪默然,半天,才点着头道,“我自然是信你。” 可是能不能不要瞒着她,这样被家人护在身后,孟知溪只会感觉隐隐不安。 谢长宴叹了口气,长臂一伸,直接把人揽进怀里。 双手扣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紧紧圈住。 “不必不安,沈嵘长大了,他能护住沈家,而我,亦能护住你,你只需要知道,任何时候,都有我们在就足够了。” 谢长宴避重就轻,圈着她,一下又一下的啄她红唇。 马车一颠一颠,倒是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热了起来。 这才半日不见,就这么想她了,若是她真回来巴陵,那他该如何度过这日日相思之苦。 这样想着,谢长宴的吻的更深,更急切了些。 一时间,孟知溪跟不上他,又只能双手牢牢挂在他脖颈之上,任他肆意纠缠。 一吻还未结束,孟知溪已经缴械投降,双手推着他,“谢……长宴,唔……你先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热烈的吻渐渐放缓了动作,这人一手托住她的背,额头还抵在她额头上。 两人离的这么近,孟知溪都能感觉到,他热烈视线,还若有若无的停留在她的唇上。 孟知溪又羞又气,“我……我是有正事。” “夫人此言差矣,为夫刚刚与你所做的,不是正事吗?” “如若不是正事,为何夫人日日缠着我,在榻间这样……” 谢长宴的手在她腰间紧了紧,微微往上一移,孟知溪就羞红了脸。 这人,怎么没脸没皮,这还是在路上,他竟然……竟然说这样的话。 “好,不说了,这样的好话,我与夫人回家后关上门细说。” 孟知溪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他低声一笑,嗓音中带着一分沙哑。 孟知溪狠狠地拍了他两下,这才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 两人总算坐好。 孟知溪攥紧了手道,“今日我回沈家,答应了祖父,等沈嵘成婚之后,我便要带他回巴陵一趟。” 她说完,抬眼,悄悄观察他的情绪。 谢长宴仔细听着,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祖父年纪大了,近日的病情也一直反反复复,宫里的太医都请过了,说他老人家……谢长宴,这一次,我必须陪他老人家回去,祖父大抵是想祖母了,这是他的遗愿!” “去,当然要去。” 谢长宴握住他的手,眼底似乎没有任何惊讶。 只是轻叹一声,默默揉着头把人揽进怀里,“可惜,我政务繁忙,这一次不能陪你前往了。” 他的手揉着她柔顺的发丝,鼻尖深深吸了一口香气。 如此平静,倒不像他。 孟知溪推开这人,与他对视,问道,“谢长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还是回巴陵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谢长宴满目疑问,随后笑了笑,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夫人想太多了,会变老的,都说了,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陪祖父回巴陵就好,等我这边忙完,立刻回去接你们。” 他如此淡然,倒是打消了孟知溪的疑虑。 但在两人抱在一起的瞬间,谢长宴的手停顿片刻,苦笑一声。 他的夫人太聪明了,这样还能如何瞒她! 紫宸殿。 圣上高坐上位。 他轻撑着脑袋,阖眼休憩。 一道黑影从殿外闪进来,直直跪在地上。 “查的如何了?” 高座上位之人开口,双眼已久轻阖着,仿佛还没醒一般,只是用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太阳穴。 “禀圣上,已经查明,太后娘娘和谢侯,在入宫之前确有一段情缘。” 听到这儿,景元承才骤然睁眼,端坐起来,眼底一片厉色。 “继续说。” “臣查访了往日在岳府和谢府伺候过的旧人,口径一致,皆言二人只是在嫁娶前有过接触,自从太后娘娘被选中了宫妃,谢侯便不再纠缠,太后娘娘入宫的同一年,谢侯已然入赘岳府,娶了太后娘娘的嫡姐,两人还诞下一子。” 那人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明显感觉圣上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整个大殿内的气氛也松落下来。 那一子,便是谢长宴。 没错,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纵使母后年少时对那谢侯有情,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时隔多年,京城距天阳甚远,她老人家纵然是想在谢侯临走之前叙个旧也是能理解的。 对,一定是这样。 景元承放下心来,又假意问了谢侯一句。 “谢侯确实如谢大人所说,已经染了疯病,因为太后娘娘的懿旨,让人灌了他哑药,臣多次试探,都未说出什么。” 许是母后也怕这段丑事被有心之人揭出来,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此便也好,一个哑巴疯子的命,景元承还是能看在母后的生养之恩饶过他的。 正欲挥手,让这人退下,谁知他又道,“圣上,臣回程之时,谢侯已死,而且,臣在天阳城见到了熟人,那人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 什么? 景元承蓦然站起来,脸上的震惊之意尽显。 母后身边的老嬷嬷,可是她极其信任之人,若是她亲自现身天阳,那便是真的有问题了。 “再去探,这一次,从谢侯夫人岳淑荣入手,朕要知道,谢长宴的身世。” “是。” 那人影来去匆匆,等申明义上前奉茶时,圣上正站在窗口发呆。 “你说,母后平日里对谢长宴是不是比对朕还好?” 申明义吓的慌张跪在地上,这话让他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是死。 “无碍,朕饶你死罪,大胆说。” 他也很想知道,在外人眼里,母后是不是真的对那谢长宴很好。 第160章 他的夫人太聪明了 谢长宴没说话,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盯着她看。 眼神定格在她紧蹙的柳眉上,暗了一下。 “夫人信不信我?”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倒是抛出来另一个问题。 而且又是这一句,和沈嵘说的,倒是相差无几。 这下,孟知溪可以肯定,他和阿弟,定是在谋划什么,而且这件事秘不可宣。 孟知溪默然,半天,才点着头道,“我自然是信你。” 可是能不能不要瞒着她,这样被家人护在身后,孟知溪只会感觉隐隐不安。 谢长宴叹了口气,长臂一伸,直接把人揽进怀里。 双手扣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紧紧圈住。 “不必不安,沈嵘长大了,他能护住沈家,而我,亦能护住你,你只需要知道,任何时候,都有我们在就足够了。” 谢长宴避重就轻,圈着她,一下又一下的啄她红唇。 马车一颠一颠,倒是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热了起来。 这才半日不见,就这么想她了,若是她真回来巴陵,那他该如何度过这日日相思之苦。 这样想着,谢长宴的吻的更深,更急切了些。 一时间,孟知溪跟不上他,又只能双手牢牢挂在他脖颈之上,任他肆意纠缠。 一吻还未结束,孟知溪已经缴械投降,双手推着他,“谢……长宴,唔……你先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热烈的吻渐渐放缓了动作,这人一手托住她的背,额头还抵在她额头上。 两人离的这么近,孟知溪都能感觉到,他热烈视线,还若有若无的停留在她的唇上。 孟知溪又羞又气,“我……我是有正事。” “夫人此言差矣,为夫刚刚与你所做的,不是正事吗?” “如若不是正事,为何夫人日日缠着我,在榻间这样……” 谢长宴的手在她腰间紧了紧,微微往上一移,孟知溪就羞红了脸。 这人,怎么没脸没皮,这还是在路上,他竟然……竟然说这样的话。 “好,不说了,这样的好话,我与夫人回家后关上门细说。” 孟知溪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他低声一笑,嗓音中带着一分沙哑。 孟知溪狠狠地拍了他两下,这才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 两人总算坐好。 孟知溪攥紧了手道,“今日我回沈家,答应了祖父,等沈嵘成婚之后,我便要带他回巴陵一趟。” 她说完,抬眼,悄悄观察他的情绪。 谢长宴仔细听着,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祖父年纪大了,近日的病情也一直反反复复,宫里的太医都请过了,说他老人家……谢长宴,这一次,我必须陪他老人家回去,祖父大抵是想祖母了,这是他的遗愿!” “去,当然要去。” 谢长宴握住他的手,眼底似乎没有任何惊讶。 只是轻叹一声,默默揉着头把人揽进怀里,“可惜,我政务繁忙,这一次不能陪你前往了。” 他的手揉着她柔顺的发丝,鼻尖深深吸了一口香气。 如此平静,倒不像他。 孟知溪推开这人,与他对视,问道,“谢长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还是回巴陵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谢长宴满目疑问,随后笑了笑,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夫人想太多了,会变老的,都说了,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陪祖父回巴陵就好,等我这边忙完,立刻回去接你们。” 他如此淡然,倒是打消了孟知溪的疑虑。 但在两人抱在一起的瞬间,谢长宴的手停顿片刻,苦笑一声。 他的夫人太聪明了,这样还能如何瞒她! 紫宸殿。 圣上高坐上位。 他轻撑着脑袋,阖眼休憩。 一道黑影从殿外闪进来,直直跪在地上。 “查的如何了?” 高座上位之人开口,双眼已久轻阖着,仿佛还没醒一般,只是用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太阳穴。 “禀圣上,已经查明,太后娘娘和谢侯,在入宫之前确有一段情缘。” 听到这儿,景元承才骤然睁眼,端坐起来,眼底一片厉色。 “继续说。” “臣查访了往日在岳府和谢府伺候过的旧人,口径一致,皆言二人只是在嫁娶前有过接触,自从太后娘娘被选中了宫妃,谢侯便不再纠缠,太后娘娘入宫的同一年,谢侯已然入赘岳府,娶了太后娘娘的嫡姐,两人还诞下一子。” 那人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明显感觉圣上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整个大殿内的气氛也松落下来。 那一子,便是谢长宴。 没错,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纵使母后年少时对那谢侯有情,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时隔多年,京城距天阳甚远,她老人家纵然是想在谢侯临走之前叙个旧也是能理解的。 对,一定是这样。 景元承放下心来,又假意问了谢侯一句。 “谢侯确实如谢大人所说,已经染了疯病,因为太后娘娘的懿旨,让人灌了他哑药,臣多次试探,都未说出什么。” 许是母后也怕这段丑事被有心之人揭出来,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此便也好,一个哑巴疯子的命,景元承还是能看在母后的生养之恩饶过他的。 正欲挥手,让这人退下,谁知他又道,“圣上,臣回程之时,谢侯已死,而且,臣在天阳城见到了熟人,那人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 什么? 景元承蓦然站起来,脸上的震惊之意尽显。 母后身边的老嬷嬷,可是她极其信任之人,若是她亲自现身天阳,那便是真的有问题了。 “再去探,这一次,从谢侯夫人岳淑荣入手,朕要知道,谢长宴的身世。” “是。” 那人影来去匆匆,等申明义上前奉茶时,圣上正站在窗口发呆。 “你说,母后平日里对谢长宴是不是比对朕还好?” 申明义吓的慌张跪在地上,这话让他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是死。 “无碍,朕饶你死罪,大胆说。” 他也很想知道,在外人眼里,母后是不是真的对那谢长宴很好。 第161章 若是他们也是母子呢 申明义哆哆嗦嗦,半天才开口,“太后娘娘对谢大人确实和对圣上不同,圣上是太后娘娘亲生子,太后对您的期许高,自然要求严厉一些,至于谢大人,太后娘娘与他再亲近,也是外人,哪能比得上母子关系亲厚。” 这话,他算是说的万分周全了。 谁知头顶传来一声冷哼,周身的杀气弥漫。 顿时,申明义吓的不敢抬头。 难道他说错话了? 景元承眼底一片森寒,连一个内监都看得出来,母后对那谢长宴格外关照。 母子亲厚? 若是他们也是母子呢! 闭上眼,景元承掩去所有苦涩,大步离开。 地上,申明义如释重负。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和宁公主大婚,京城都加紧了守卫。 大婚当天,孟知溪早早换了一身华服在沈府迎人。 她今日的身份,可是沈家人,作为喜客,连谢长宴也要去跟着来添门面的。 夫妻俩今日都穿了一身浅蓝色,不抢风头,又显稳重。 今日有喜事,沈老爷子的身体竟然也好起来。 坐在高堂,等着喜孙媳进门。 孟知溪跟着站在身侧,给老爷子递上药,“祖父,您先吃了药,公主大嫁,礼制比普通的喜事繁琐,阿弟虽然去的早,可也到吉时才能把人接回来。” 沈老爷子笑着接过来,“祖父知道,今天高兴,祖父就坐在这里等,待会儿喝完药,派人打开窗户,把药气散干净,省的误了今日的喜事。” “嗯。” 孟知溪应下,面色白了白,似乎有什么不适。 监督老爷子吃完药,谢长宴也正好从外面进来。 今日来贺喜的人不少,想来也多是朝中人,他和沈嵘分列两队,自然和那些人谈不到一块儿去。 “你随我陪着祖父!我去后厨看看。” 这人点了点头,便笑着站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 大喜的日子,孟知溪强压着恶心,走到院外,才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孟知溪呕了几声,拿着帕子擦嘴。 她这几日似乎胃口特别浅,闻不得重味,连随身的帕子都换成了不太香的。 “没事,许是这几天跟着忙的,没好好用膳,胃里总是不舒服。” “那奴去叫个大夫来?” 月扇刚想跑出去,又被孟知溪叫住。 “不用去,等忙完再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出来便好多了,今日是大喜,连祖父都在意着,我又怎么好在府内叫大夫。” “那好,姑娘您要是不舒服,一定第一时间给月扇说,身体不适可不是小事。” “好。” 孟知溪笑起来,被月扇认真的模样逗乐了。 不过,这倒是也提醒了她。 这样恶心干呕的症状似乎有几日了,而且,她的月事好像迟了。 意识到什么,孟知溪原地怔了几秒,随后眼底都是一片喜色。 手无意识地放下腹中,她甚至都想立刻跑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但眼下,婚事重要,还是等忙完,叫个大夫看看再说! 厨房孟知溪并没有进去,她怕味道太重,让月扇去清点了一趟。 确认无误后,前院似乎也热闹起来,孟知溪赶紧随着众人往前院去。 沈嵘已经迎了新娘子回来了,刚走到门口,还有一堆礼制要行。 抱新娘子跨火盆,撒花瓣念吉词,从门口到正堂的这几步走到格外慢。 但沈嵘没有一丝不耐,眼含笑意,把人带到正堂。 “瞧啊,驸马爷看公主的眼神,都要看出花来了!” 有人打趣,但也都是好话。 孟知溪含笑祝福,不由得看向身边人。 他们大婚那日,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看她的。 谢长宴低头,和她四目相视,两人似乎都看懂了彼此的心意。 “夫人,你那日,亦是最美的新娘。” 孟知溪低头一笑,随后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么会说话,等回去,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谢长宴期待了好久。 直到这场婚宴结束,孟知溪才随他回了谢府。 明日,便是要出发去巴陵了。 分别在即,谢长宴心里亦是有万分不舍。 在马车上,他含着酒气便靠过来,下巴放在她的锁骨上啃食。 “夫人,今日可要辛苦你了。” “辛苦”二字用的妙,孟知溪竟然一下便听懂了,红着脸把人推开。 “你醉了,身上酒气这么重,离我远点。” 她捂着鼻子,似乎真有嫌弃之状。 谢长宴被推开时还怔了一下,他以为夫人在与他打闹,便又厚着脸皮凑上去。 “我不是说了,离我远点,我现在闻不得……呕……” 说着,孟知溪只觉得一阵酸意涌上来。 顾不得说话,直接一把把他推开,身子探出马车外。 谢长宴这下酒醒了大半,本想上前关怀,又怕熏着她。 “墨竹,掉头,去医馆。” 来不及回府叫大夫,墨竹直接驾着马车去了最近的医馆。 京中自从有了夜市,连街道两边的医馆饭馆关门也迟了。 墨竹不免庆幸,还真找到一家。 谢长宴抱着人下车,又不敢太过亲昵。 此刻,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就没察觉到今日她的手不对劲,为什么晚上又要喝那几杯喜酒。 “大夫,快给我家夫人看看,这是怎么了?” 谢长宴一进来,那大夫就看出来几人气度不凡。 在这京中达官贵人多的是,看他们这情况,也怕是遇到了急病。 “还请这位老爷把夫人放下,老夫给她把把脉,不知夫人有什么不舒服?” 孟知溪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喘了一口气,就听见谢长宴抢答道,“她许是胃口不佳,我们今日刚用了喜宴,被我的酒气一冲,这才犯了恶心。” 喜宴。 那大夫也精明,很快抓住了关键词。 今日整个京中也就一桩喜宴,那便是公主大婚。 听闻圣上都亲临恭贺,无上荣光。 能去参加喜宴的,定是京中的大人物。 为此,那大夫细心的让人拿了新的软垫,坐下诊脉,神色也多了几分认真。 依照这位贵人的紧张程度,若是他诊不出来,今天他这个小药馆怕是都要关门。 第161章 若是他们也是母子呢 申明义哆哆嗦嗦,半天才开口,“太后娘娘对谢大人确实和对圣上不同,圣上是太后娘娘亲生子,太后对您的期许高,自然要求严厉一些,至于谢大人,太后娘娘与他再亲近,也是外人,哪能比得上母子关系亲厚。” 这话,他算是说的万分周全了。 谁知头顶传来一声冷哼,周身的杀气弥漫。 顿时,申明义吓的不敢抬头。 难道他说错话了? 景元承眼底一片森寒,连一个内监都看得出来,母后对那谢长宴格外关照。 母子亲厚? 若是他们也是母子呢! 闭上眼,景元承掩去所有苦涩,大步离开。 地上,申明义如释重负。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和宁公主大婚,京城都加紧了守卫。 大婚当天,孟知溪早早换了一身华服在沈府迎人。 她今日的身份,可是沈家人,作为喜客,连谢长宴也要去跟着来添门面的。 夫妻俩今日都穿了一身浅蓝色,不抢风头,又显稳重。 今日有喜事,沈老爷子的身体竟然也好起来。 坐在高堂,等着喜孙媳进门。 孟知溪跟着站在身侧,给老爷子递上药,“祖父,您先吃了药,公主大嫁,礼制比普通的喜事繁琐,阿弟虽然去的早,可也到吉时才能把人接回来。” 沈老爷子笑着接过来,“祖父知道,今天高兴,祖父就坐在这里等,待会儿喝完药,派人打开窗户,把药气散干净,省的误了今日的喜事。” “嗯。” 孟知溪应下,面色白了白,似乎有什么不适。 监督老爷子吃完药,谢长宴也正好从外面进来。 今日来贺喜的人不少,想来也多是朝中人,他和沈嵘分列两队,自然和那些人谈不到一块儿去。 “你随我陪着祖父!我去后厨看看。” 这人点了点头,便笑着站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 大喜的日子,孟知溪强压着恶心,走到院外,才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孟知溪呕了几声,拿着帕子擦嘴。 她这几日似乎胃口特别浅,闻不得重味,连随身的帕子都换成了不太香的。 “没事,许是这几天跟着忙的,没好好用膳,胃里总是不舒服。” “那奴去叫个大夫来?” 月扇刚想跑出去,又被孟知溪叫住。 “不用去,等忙完再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出来便好多了,今日是大喜,连祖父都在意着,我又怎么好在府内叫大夫。” “那好,姑娘您要是不舒服,一定第一时间给月扇说,身体不适可不是小事。” “好。” 孟知溪笑起来,被月扇认真的模样逗乐了。 不过,这倒是也提醒了她。 这样恶心干呕的症状似乎有几日了,而且,她的月事好像迟了。 意识到什么,孟知溪原地怔了几秒,随后眼底都是一片喜色。 手无意识地放下腹中,她甚至都想立刻跑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但眼下,婚事重要,还是等忙完,叫个大夫看看再说! 厨房孟知溪并没有进去,她怕味道太重,让月扇去清点了一趟。 确认无误后,前院似乎也热闹起来,孟知溪赶紧随着众人往前院去。 沈嵘已经迎了新娘子回来了,刚走到门口,还有一堆礼制要行。 抱新娘子跨火盆,撒花瓣念吉词,从门口到正堂的这几步走到格外慢。 但沈嵘没有一丝不耐,眼含笑意,把人带到正堂。 “瞧啊,驸马爷看公主的眼神,都要看出花来了!” 有人打趣,但也都是好话。 孟知溪含笑祝福,不由得看向身边人。 他们大婚那日,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看她的。 谢长宴低头,和她四目相视,两人似乎都看懂了彼此的心意。 “夫人,你那日,亦是最美的新娘。” 孟知溪低头一笑,随后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么会说话,等回去,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谢长宴期待了好久。 直到这场婚宴结束,孟知溪才随他回了谢府。 明日,便是要出发去巴陵了。 分别在即,谢长宴心里亦是有万分不舍。 在马车上,他含着酒气便靠过来,下巴放在她的锁骨上啃食。 “夫人,今日可要辛苦你了。” “辛苦”二字用的妙,孟知溪竟然一下便听懂了,红着脸把人推开。 “你醉了,身上酒气这么重,离我远点。” 她捂着鼻子,似乎真有嫌弃之状。 谢长宴被推开时还怔了一下,他以为夫人在与他打闹,便又厚着脸皮凑上去。 “我不是说了,离我远点,我现在闻不得……呕……” 说着,孟知溪只觉得一阵酸意涌上来。 顾不得说话,直接一把把他推开,身子探出马车外。 谢长宴这下酒醒了大半,本想上前关怀,又怕熏着她。 “墨竹,掉头,去医馆。” 来不及回府叫大夫,墨竹直接驾着马车去了最近的医馆。 京中自从有了夜市,连街道两边的医馆饭馆关门也迟了。 墨竹不免庆幸,还真找到一家。 谢长宴抱着人下车,又不敢太过亲昵。 此刻,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就没察觉到今日她的手不对劲,为什么晚上又要喝那几杯喜酒。 “大夫,快给我家夫人看看,这是怎么了?” 谢长宴一进来,那大夫就看出来几人气度不凡。 在这京中达官贵人多的是,看他们这情况,也怕是遇到了急病。 “还请这位老爷把夫人放下,老夫给她把把脉,不知夫人有什么不舒服?” 孟知溪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喘了一口气,就听见谢长宴抢答道,“她许是胃口不佳,我们今日刚用了喜宴,被我的酒气一冲,这才犯了恶心。” 喜宴。 那大夫也精明,很快抓住了关键词。 今日整个京中也就一桩喜宴,那便是公主大婚。 听闻圣上都亲临恭贺,无上荣光。 能去参加喜宴的,定是京中的大人物。 为此,那大夫细心的让人拿了新的软垫,坐下诊脉,神色也多了几分认真。 依照这位贵人的紧张程度,若是他诊不出来,今天他这个小药馆怕是都要关门。 第162章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孟知溪见气氛紧张,心也跟着提了几分。 她也没有万分的把握,若是自己猜错了,那岂不是闹了个乌龙。 月扇见状,也在一边补充道,“这个症状有几日了,姑娘一直没当回事,大夫您快给看看。” “怎么没早告诉我?” 谢长宴一听,周身的寒意便重了。 女主子生病,府内这些人就是这样伺候的。 等回去,定要重罚。 孟知溪握紧他的手,替月扇求情。 “是我没当回事,不必责怪她们,再说前几日这症状也轻,只是闻到异味才……” 孟知溪说完,就见大夫一脸喜色,放下手,似乎胸有成竹。 “恭喜贵人,夫人这身子是有喜了,只是日子太短,怕是你们还未发现,闻不得异味说正常的,夫人身体康健,只要这前三个月注意着便可。” 后面那大夫说了些什么,谢长宴似乎都没听见。 耳朵里的声音只剩下那句“有喜了。” 他眼底含笑,激动的直接看向她。 孟知溪笑着点了点头,把手放在腹间,“其实我今日猜到了一二,本来想回府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 “都怪我,都怪我。” 谢长宴一个劲的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又怕熏到她。 早知道,真不该喝这杯喜酒,害的他现在连孩子的身都近不了。 大方给了诊费,谢长宴便把人抱上马车。 一直回到房间,孟知溪的脚都没沾到地。 已经入了夜,谢府一片灯火通明。 谢长宴不放心,非叫来府内的大夫又诊了一遍,交代他仔细给夫人开些安胎的方子。 “我这身子,可能行远路?” 折腾了半天,孟知溪问出了最关键的话。 明日,她要出发去巴陵的,若是耽搁了,也不知道祖父能不能等的起。 今日硬撑了一日,祖父回来时已经咳血了,怕是不能再等。 “夫人身体安康,不必服安胎药物,平日里多用些滋补之物便好,按理说前三个月是不宜多走动的,若是要行远路,那便备些安胎的药。” 大概意思是没问题,多注意即可。 送走大夫,孟知溪又询问谢长宴的意见。 她是怕他不放心。 谢长宴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黑眸深沉。 确认她闻着没有反应,他才靠近,把脑袋放在她的腹部。 只是凑的近,他并不敢压在上面,就这样听了有一会儿,他才道,“孩子很健康,夫人,你放心去,要注意身体。” 他不能阻止她,无论是出于孝道,还是为了她的安危。 如今,跟着他待在京中未必安全。 今夜,两人相拥而眠,睡的格外安稳。 天色未亮,谢长宴便入沈府接了老爷子。 今日他要亲自送他们出城。 就连身边的墨竹,也一并让他派过去,一路护送。 谢长宴站在宫墙之上,看着那两辆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路尽头,才起身回程。 今日上朝,圣上不做言语,但殿内的气氛压的很低。 众人惶恐,一时无人敢抬头。 倒是谢长宴,身形站的挺直。 景元承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不卑不亢的正颜。 咬着牙,景元承冷笑一声。 别说,他这位好兄弟,长的倒是和他有三分相似。 之前朝夕共处了这么久,他竟然都没发现。 “禀圣上,上次西北干旱之事,已经拖延多日,民不聊生,只等户部拨银转圜,不知臣可否问一句谢大人,此事可有定数啊?” 一人得了令,立刻朝谢长宴发难。 如此场景,近几日上朝多见。 圣上大抵是默许了的,众臣也看出了些苗头,纷纷低着头不敢上前说话。 “自然,朱大人提折请旨便好,户部近日开源节流,早已经将银钱准备周全。” 谢长宴转身,冷目看了那人一眼,倒是把对方吓的直不起腰来。 只听谢长宴站出来,目光微沉,“只不过,近日六部清查,也查出一些问题,本官也想问问朱大人,您官从四品,每月俸银不过百两,前日朱夫人挥手便买了二百多两的首饰,出手可谓是奢靡,不知这些银钱,朱大人是如何挣来的?” 朱大人腿一软,“我家夫人养尊处优,自小家境也是富裕的,她有陪嫁,亦有娘家补贴,花点钱不犯法?” 谢长宴扬了扬眉,转头看向略靠前的秦大人。 朱夫人是秦大人嫡女,若是真如他所说,月月由娘家补贴,那秦大人这点俸禄养活一大家子可谓是过的艰苦。 娘家艰苦,女儿却如此奢靡? 任谁说都没人信! 朱大人已经慌了神,忙跪地道,“圣上明鉴,圣上明鉴,臣一生清廉……” 景元承揉了揉眉,戾声打断道,“好了,议论朝政,扯到家眷干什么,既然户部备了银,那便早日拨款赈灾。” “是。” 众人消停,早朝散下。 圣上避重就轻,自然是想打压谢首辅的。 但朝中除了沈嵘,无人敢当庭与他对峙。 而沈嵘此时早已告了假,还未过够新婚。 内宫,寿康宫今早送来一株山茶花,说是太后娘娘亲培的,这花儿一开,便送来一盆,给圣上观赏。 景元承冷哼一声,将寿康宫新送来鲜花折断。 “何必费这些心力,谢首辅是两代老臣,若是想拉他下马,可不能是普通的过错,就算抓住错处,母后也会出面说和,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他眼神狠戾,直接将折下来的那只山茶丢在地上。 转身离去的瞬间,山茶被踩捻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内监大惊,小心抬眼看了那株山茶。 花开的很好,可惜如今只剩下一枝。 蜀城,京城去往巴陵的必经之路。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孟知溪的身体反应也逐渐大了。 想瞒已经瞒不住。 第162章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孟知溪见气氛紧张,心也跟着提了几分。 她也没有万分的把握,若是自己猜错了,那岂不是闹了个乌龙。 月扇见状,也在一边补充道,“这个症状有几日了,姑娘一直没当回事,大夫您快给看看。” “怎么没早告诉我?” 谢长宴一听,周身的寒意便重了。 女主子生病,府内这些人就是这样伺候的。 等回去,定要重罚。 孟知溪握紧他的手,替月扇求情。 “是我没当回事,不必责怪她们,再说前几日这症状也轻,只是闻到异味才……” 孟知溪说完,就见大夫一脸喜色,放下手,似乎胸有成竹。 “恭喜贵人,夫人这身子是有喜了,只是日子太短,怕是你们还未发现,闻不得异味说正常的,夫人身体康健,只要这前三个月注意着便可。” 后面那大夫说了些什么,谢长宴似乎都没听见。 耳朵里的声音只剩下那句“有喜了。” 他眼底含笑,激动的直接看向她。 孟知溪笑着点了点头,把手放在腹间,“其实我今日猜到了一二,本来想回府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 “都怪我,都怪我。” 谢长宴一个劲的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又怕熏到她。 早知道,真不该喝这杯喜酒,害的他现在连孩子的身都近不了。 大方给了诊费,谢长宴便把人抱上马车。 一直回到房间,孟知溪的脚都没沾到地。 已经入了夜,谢府一片灯火通明。 谢长宴不放心,非叫来府内的大夫又诊了一遍,交代他仔细给夫人开些安胎的方子。 “我这身子,可能行远路?” 折腾了半天,孟知溪问出了最关键的话。 明日,她要出发去巴陵的,若是耽搁了,也不知道祖父能不能等的起。 今日硬撑了一日,祖父回来时已经咳血了,怕是不能再等。 “夫人身体安康,不必服安胎药物,平日里多用些滋补之物便好,按理说前三个月是不宜多走动的,若是要行远路,那便备些安胎的药。” 大概意思是没问题,多注意即可。 送走大夫,孟知溪又询问谢长宴的意见。 她是怕他不放心。 谢长宴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黑眸深沉。 确认她闻着没有反应,他才靠近,把脑袋放在她的腹部。 只是凑的近,他并不敢压在上面,就这样听了有一会儿,他才道,“孩子很健康,夫人,你放心去,要注意身体。” 他不能阻止她,无论是出于孝道,还是为了她的安危。 如今,跟着他待在京中未必安全。 今夜,两人相拥而眠,睡的格外安稳。 天色未亮,谢长宴便入沈府接了老爷子。 今日他要亲自送他们出城。 就连身边的墨竹,也一并让他派过去,一路护送。 谢长宴站在宫墙之上,看着那两辆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路尽头,才起身回程。 今日上朝,圣上不做言语,但殿内的气氛压的很低。 众人惶恐,一时无人敢抬头。 倒是谢长宴,身形站的挺直。 景元承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不卑不亢的正颜。 咬着牙,景元承冷笑一声。 别说,他这位好兄弟,长的倒是和他有三分相似。 之前朝夕共处了这么久,他竟然都没发现。 “禀圣上,上次西北干旱之事,已经拖延多日,民不聊生,只等户部拨银转圜,不知臣可否问一句谢大人,此事可有定数啊?” 一人得了令,立刻朝谢长宴发难。 如此场景,近几日上朝多见。 圣上大抵是默许了的,众臣也看出了些苗头,纷纷低着头不敢上前说话。 “自然,朱大人提折请旨便好,户部近日开源节流,早已经将银钱准备周全。” 谢长宴转身,冷目看了那人一眼,倒是把对方吓的直不起腰来。 只听谢长宴站出来,目光微沉,“只不过,近日六部清查,也查出一些问题,本官也想问问朱大人,您官从四品,每月俸银不过百两,前日朱夫人挥手便买了二百多两的首饰,出手可谓是奢靡,不知这些银钱,朱大人是如何挣来的?” 朱大人腿一软,“我家夫人养尊处优,自小家境也是富裕的,她有陪嫁,亦有娘家补贴,花点钱不犯法?” 谢长宴扬了扬眉,转头看向略靠前的秦大人。 朱夫人是秦大人嫡女,若是真如他所说,月月由娘家补贴,那秦大人这点俸禄养活一大家子可谓是过的艰苦。 娘家艰苦,女儿却如此奢靡? 任谁说都没人信! 朱大人已经慌了神,忙跪地道,“圣上明鉴,圣上明鉴,臣一生清廉……” 景元承揉了揉眉,戾声打断道,“好了,议论朝政,扯到家眷干什么,既然户部备了银,那便早日拨款赈灾。” “是。” 众人消停,早朝散下。 圣上避重就轻,自然是想打压谢首辅的。 但朝中除了沈嵘,无人敢当庭与他对峙。 而沈嵘此时早已告了假,还未过够新婚。 内宫,寿康宫今早送来一株山茶花,说是太后娘娘亲培的,这花儿一开,便送来一盆,给圣上观赏。 景元承冷哼一声,将寿康宫新送来鲜花折断。 “何必费这些心力,谢首辅是两代老臣,若是想拉他下马,可不能是普通的过错,就算抓住错处,母后也会出面说和,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他眼神狠戾,直接将折下来的那只山茶丢在地上。 转身离去的瞬间,山茶被踩捻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内监大惊,小心抬眼看了那株山茶。 花开的很好,可惜如今只剩下一枝。 蜀城,京城去往巴陵的必经之路。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孟知溪的身体反应也逐渐大了。 想瞒已经瞒不住。 第163章 到底是谁,非要她们的性命不可 酒楼客房,大夫刚从孟知溪房间出去。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来敲门。 “祖父,您怎么出来了?” “姀儿,祖父若不来,你还要瞒我多久?” 孟知溪一怔,勉强从榻上坐起来。 “好了,如今你怀着身孕,不是一个人,要注意身体。” 沈老爷子轻咳两声,有些喜色,又有些担忧。 如今他们老弱病残被逼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巴陵赶。 “今日就先歇下,明日看你的身体,好一些在上路。” 沈老爷子做了主,孟知溪也不好拒绝。 她摸着腹部,眼底带了一丝愧疚,总归是亏待了孩子。 墨竹传信回来,得知要歇息一日,也转身多去准备了些干粮。 如今夫人怀着身孕,总不能亏待了小世子。 翌日,孟知溪感觉好多了,车马才出发。 行至山路,不免颠簸。 墨竹勒马,敲了敲车窗,递上一包酸梅干。 孟知溪看的出奇,她确实想吃些酸的,墨竹何时这么贴心了? “是大人交代的,看您的口味,备下这些,待会儿山路颠簸,我们尽量行的慢些,还请夫人坐好。” 摇摇晃晃,有了这酸梅干,颠簸倒是还能接受。 孟知溪吃了不少,正想着闭眼休息一会儿。 马车一震,直接急停下来。 孟知溪扶住窗框,才将将坐稳。 外面是一阵勒马声,箭矢穿破长空而过。 墨竹等人一边挥剑一边往中间聚拢,把孟知溪的马车护在中间。 “墨竹?” “夫人放心,只是小小贼人,你不必出来,墨竹能解决。” 孟知溪第一时间护着肚子,靠在马车上,她示意月扇配合她,刚刚掀开轿帘一角,外面就射进来一只箭羽。 仓促之间,她能看到,那些人都是一身黑衣,蒙着面,肃杀之意明显。 若是乱匪,定不会如此井然有序。 京中,出事了! 心中涌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她也只能勉强稳住心神。 月扇拍着她安抚,“没事的姑娘,墨竹大人武功高强,咱们一定会没事的。” 外面的打斗声更激烈,这些人似乎就是带着杀心来到。 招招狠绝,连马车都被他们砍断。 孟知溪被月扇扶着从一片残破中逃出来,墨竹护着她和沈老爷子汇合。 “你们护送夫人和老爷子先走。” 墨竹一推,一半人马拥着他们往回跑。 场面一度混乱,孟知溪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众人拥着往后退。 对方人数众多,怕是墨竹也护不了多久。 跑了半路,沈老爷子终究是撑不住了,“祖父!” 孟知溪扶着人,心中害怕不已。 “无碍,祖父无碍,姀儿你快跑,不用管我。” “不,祖父,我们一起走。” 沈老爷子推着她,“听话,姀儿,祖父年事已高,跑不动了,若能为你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你肚里还有孩子,还有沈家希望。” 老爷子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信是沈嵘写的,沈老爷子也没看过内容,但他知道,那小子交代他们一定等到了巴陵或者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再打开,现在也到时候了。 “乖孩子,拿着信,快跑。” 孟知溪踉跄了一下,还是坚决回来扶他。 她怎么会丢下祖父。 “姑娘,我们换一换衣服。” 月扇解了外袍,当场把孟知溪身上的披风拿过来披上。 姑娘是双身子,若真有意外,也该她来扛。 孟知溪瞳孔微缩,“不,不行,谁都不许放弃,我们一起走。” 还未起身,身后一支箭羽紧跟过来。 沈老爷子奋力一挡,替她挨下这一箭。 “祖父!” 孟知溪扶住老人家,双手帮忙按住伤口,可是那鲜血还是止不住。 她眼中带泪,狠狠地看向那些人。 到底是谁,非要她们的性命不可! 护着她们的这几个近侍已经和那些人厮打起来。 月扇和她一前一后的扶着人往前跑。 可这样的三人终究是跑不快的。 月扇心一横,把视线转向旁边的小道上。 往那边走,有林有山,总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找到一处石洞,她把人藏在此处,门口推上石头干草,转身就走。 孟知溪只注意着沈老爷子的伤口,这才意识到月扇要干什么。 “傻月扇,你回来。” “姑娘,奴这一次可不能听您的话了,老爷受伤了,姑娘您又怀着孕,如今也只有奴能护住你们。” 说罢,这人又把门口挡的严密一些。 “之前姑爷一直责怪奴,没能照顾好您,这一次,您可要给奴说些好话。” 说完,这傻姑娘朝一个方向奔跑出去。 孟知溪想推开石头,也推不开,又被沈老爷子的痛呼引过来。 “祖父。” 孟知溪抹着泪,爬到他身侧。 沈老爷握着她的手,很用力,“姀儿……”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活下去。” 说完,老人家已经松了手,断了气。 “祖父,祖父。” 孟知溪声声惊呼,还不断的喊着他,摇着他的手臂。 可这一次,老爷子再没能睁开眼。 哀至极,孟知溪也跟着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透过草木往外看,已经是夜里了。 外面似乎有人正在搜索。 孟知溪起来,给祖父整理好仪容,并没有出声。 她抽出随身唯一一个能防身的簪子,握在手里,人藏在洞门口。 若有人进来,她也只能和那人同归于尽。 那些人一遍一遍翻找这山林,果然发现这里的不同。 有人用剑挑开干草。 借着月光便要朝里探头。 孟知溪快速出手,拿着簪子往那人挥去。 “夫人,是我。” 一声夫人,彻底让孟知溪卸下力气。 “碧芙!” 她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见到近人之后的松懈。 碧芙前几日就早早的去了巴陵,不仅是去收账,还是帮他们探路。 从巴陵得到夫人要出发的消息,她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路,一路过来接她们。 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月扇,你们看见月扇了吗,还有墨竹他们。” 孟知溪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碧芙镇静的可怕,安抚住她的情绪,又派人把沈老爷子的遗体抬出来。 “夫人,贼人随时会赶回来,我们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碧芙和月扇关系最好了,她越是不说话,孟知溪的心就越凉。 只走了两步,便悲痛欲绝,直直地晕过去。 第163章 到底是谁,非要她们的性命不可 酒楼客房,大夫刚从孟知溪房间出去。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来敲门。 “祖父,您怎么出来了?” “姀儿,祖父若不来,你还要瞒我多久?” 孟知溪一怔,勉强从榻上坐起来。 “好了,如今你怀着身孕,不是一个人,要注意身体。” 沈老爷子轻咳两声,有些喜色,又有些担忧。 如今他们老弱病残被逼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巴陵赶。 “今日就先歇下,明日看你的身体,好一些在上路。” 沈老爷子做了主,孟知溪也不好拒绝。 她摸着腹部,眼底带了一丝愧疚,总归是亏待了孩子。 墨竹传信回来,得知要歇息一日,也转身多去准备了些干粮。 如今夫人怀着身孕,总不能亏待了小世子。 翌日,孟知溪感觉好多了,车马才出发。 行至山路,不免颠簸。 墨竹勒马,敲了敲车窗,递上一包酸梅干。 孟知溪看的出奇,她确实想吃些酸的,墨竹何时这么贴心了? “是大人交代的,看您的口味,备下这些,待会儿山路颠簸,我们尽量行的慢些,还请夫人坐好。” 摇摇晃晃,有了这酸梅干,颠簸倒是还能接受。 孟知溪吃了不少,正想着闭眼休息一会儿。 马车一震,直接急停下来。 孟知溪扶住窗框,才将将坐稳。 外面是一阵勒马声,箭矢穿破长空而过。 墨竹等人一边挥剑一边往中间聚拢,把孟知溪的马车护在中间。 “墨竹?” “夫人放心,只是小小贼人,你不必出来,墨竹能解决。” 孟知溪第一时间护着肚子,靠在马车上,她示意月扇配合她,刚刚掀开轿帘一角,外面就射进来一只箭羽。 仓促之间,她能看到,那些人都是一身黑衣,蒙着面,肃杀之意明显。 若是乱匪,定不会如此井然有序。 京中,出事了! 心中涌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她也只能勉强稳住心神。 月扇拍着她安抚,“没事的姑娘,墨竹大人武功高强,咱们一定会没事的。” 外面的打斗声更激烈,这些人似乎就是带着杀心来到。 招招狠绝,连马车都被他们砍断。 孟知溪被月扇扶着从一片残破中逃出来,墨竹护着她和沈老爷子汇合。 “你们护送夫人和老爷子先走。” 墨竹一推,一半人马拥着他们往回跑。 场面一度混乱,孟知溪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众人拥着往后退。 对方人数众多,怕是墨竹也护不了多久。 跑了半路,沈老爷子终究是撑不住了,“祖父!” 孟知溪扶着人,心中害怕不已。 “无碍,祖父无碍,姀儿你快跑,不用管我。” “不,祖父,我们一起走。” 沈老爷子推着她,“听话,姀儿,祖父年事已高,跑不动了,若能为你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你肚里还有孩子,还有沈家希望。” 老爷子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信是沈嵘写的,沈老爷子也没看过内容,但他知道,那小子交代他们一定等到了巴陵或者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再打开,现在也到时候了。 “乖孩子,拿着信,快跑。” 孟知溪踉跄了一下,还是坚决回来扶他。 她怎么会丢下祖父。 “姑娘,我们换一换衣服。” 月扇解了外袍,当场把孟知溪身上的披风拿过来披上。 姑娘是双身子,若真有意外,也该她来扛。 孟知溪瞳孔微缩,“不,不行,谁都不许放弃,我们一起走。” 还未起身,身后一支箭羽紧跟过来。 沈老爷子奋力一挡,替她挨下这一箭。 “祖父!” 孟知溪扶住老人家,双手帮忙按住伤口,可是那鲜血还是止不住。 她眼中带泪,狠狠地看向那些人。 到底是谁,非要她们的性命不可! 护着她们的这几个近侍已经和那些人厮打起来。 月扇和她一前一后的扶着人往前跑。 可这样的三人终究是跑不快的。 月扇心一横,把视线转向旁边的小道上。 往那边走,有林有山,总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找到一处石洞,她把人藏在此处,门口推上石头干草,转身就走。 孟知溪只注意着沈老爷子的伤口,这才意识到月扇要干什么。 “傻月扇,你回来。” “姑娘,奴这一次可不能听您的话了,老爷受伤了,姑娘您又怀着孕,如今也只有奴能护住你们。” 说罢,这人又把门口挡的严密一些。 “之前姑爷一直责怪奴,没能照顾好您,这一次,您可要给奴说些好话。” 说完,这傻姑娘朝一个方向奔跑出去。 孟知溪想推开石头,也推不开,又被沈老爷子的痛呼引过来。 “祖父。” 孟知溪抹着泪,爬到他身侧。 沈老爷握着她的手,很用力,“姀儿……”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活下去。” 说完,老人家已经松了手,断了气。 “祖父,祖父。” 孟知溪声声惊呼,还不断的喊着他,摇着他的手臂。 可这一次,老爷子再没能睁开眼。 哀至极,孟知溪也跟着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透过草木往外看,已经是夜里了。 外面似乎有人正在搜索。 孟知溪起来,给祖父整理好仪容,并没有出声。 她抽出随身唯一一个能防身的簪子,握在手里,人藏在洞门口。 若有人进来,她也只能和那人同归于尽。 那些人一遍一遍翻找这山林,果然发现这里的不同。 有人用剑挑开干草。 借着月光便要朝里探头。 孟知溪快速出手,拿着簪子往那人挥去。 “夫人,是我。” 一声夫人,彻底让孟知溪卸下力气。 “碧芙!” 她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见到近人之后的松懈。 碧芙前几日就早早的去了巴陵,不仅是去收账,还是帮他们探路。 从巴陵得到夫人要出发的消息,她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路,一路过来接她们。 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月扇,你们看见月扇了吗,还有墨竹他们。” 孟知溪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碧芙镇静的可怕,安抚住她的情绪,又派人把沈老爷子的遗体抬出来。 “夫人,贼人随时会赶回来,我们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碧芙和月扇关系最好了,她越是不说话,孟知溪的心就越凉。 只走了两步,便悲痛欲绝,直直地晕过去。 第164章 谢首辅之灾,令人叹息 再睁眼,耳旁有大夫的叹气声。 “这位夫人胎相不稳,又在危险的前三个月,可要仔细养着,万不能再生悲痛了,不然,这孩子……” 碧芙给了那大夫银钱,嘱咐人跟着他去拿药。 孟知溪半坐起来,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月扇呢,她怎么不过来看我,是不是受伤了?” 孟知溪问出这话,都不敢去看碧芙的眼睛,生怕她说出什么难以接受的消息。 “夫人,您现在的身体应该多休养,不宜悲痛。” 劝慰完,碧芙握紧了剑鞘,声音哽咽,“放心,月扇走的不痛苦,一箭毙命,奴已经把她的遗体带回来了,来日,奴一定亲自为她报仇。” 孟知溪脸色苍白,泪无声从眼角滑过。 “其他人呢?” “除了墨竹,无一生还,墨竹重伤,在隔壁养着,还未清醒。” 孟知溪阖眼,虽是止不住的泪,但仍然冷静问道,“京中可有消息,谢长宴他是不是出事了?” 沈家无仇敌,有也都是些生意财产上的纠纷,不至于这样狠绝。 如此手段,孟知溪只能想到一人,许上京中高座上的那位,知道了那件事。 真若如此,沈家和谢家,他都不会留。 碧芙如实道,“大人那边还未传来消息,奴联系到京中也是三日前了,夫人不必忧心,依照大人的手段,就算出事也会保自己无恙的,夫人如今怀着身孕,应该注意身体,好好休养才是。” 这里离蜀城不远,是大人之前购置的私宅,极少人知道此处,他们的人最近也只能在此休养,静待消息。 孟知溪点点头,祖父和月扇还有墨竹,他们拼了性命保护她和肚中的孩子,自己一定不会犯傻。 “我饿了,我要吃饭,吃完饭,随我去看看月扇!” 尸首碧芙已经派人收回来了,但月扇这傻姑娘,跑到了悬崖处,被箭射中,掉落崖底,面目全非。 碧芙怕惊着夫人,没让她细看。 远远的,把老爷子和月扇等人的尸埋在私宅后院。 立了墓碑,孟知溪迟迟不肯走。 “夫人,入夜了,外面天寒,您该回屋歇着。” 碧芙一向不爱多话,往日里这些话该是由月扇说的。 如今她不在,也只能是碧芙在旁边喋喋不休。 孟知溪抹了抹泪,起身,“回去!” 回到屋内,安静如初。 又过了一日,还未收到京中的消息。 孟知溪的心跟着沉了一分。 若是谢长宴未出事,听到她这里的消息,早就应该赶过来了。 如此,不用等便知道,他那边出事了。 孟知溪这才想起来怀中的那封信,拿出来,细细查看。 信中,沈嵘向她说明了前些日他与谢长宴在朝堂上争执分庭抗礼之事。 圣上本就有意拉拢沈家,打击谢家,加上谢侯上次吐露的秘密,如头顶悬剑,谢长宴有意退出朝堂。 两人演戏也是这计策中的一环,为了让圣上相信沈谢两家不和,如此布局,可保沈家平安。 按照计划,由沈嵘拉拢的朝堂党羽对谢长宴陷害发难。 由此,请求圣上把他贬至西北,不复入京。 孟知溪和沈老爷子,是两人的软处,想来这也是他们支持二人离京的原因。 只是没有想到,圣上早已经动了杀心,且行动如此之快。 孟知溪攥着信的手一紧,唤来碧芙,让她尽快派人入京打听消息。 京中。 谢府的火烧了一天一夜,可谓是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谢府进了贼匪,那人逃脱不成,便放火烧府。 岳太后脸色惨白,“谢府的人呢,长宴他!” 景元承站在一侧,脸上染了些许悲色,“贼人入府是在深夜,谢首辅睡的正沉,没能逃出来。” 什么? 岳太后几乎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当场摔在地上。 景元承见她如此悲痛,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母后节哀,谢首辅之灾,令人叹息,儿臣已经命大理寺,尽快破案,抓住贼人,绳之以法,只是可惜……” 景元承话未说完,岳太后心中跟着一紧,看向他时,是一片陌生之色。 “可惜如何?” “可惜谢夫人此次带着沈老爷回乡,路上也遇到匪患,车马被抢,人也丢了性命,据说,那谢夫人离京之时,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什么!” 岳太后听到这儿,一阵惊骇。 她眼神从景元承面露悲色的正颜上扫过,手都在抖。 “是不是,是不是……” 你! 第164章 谢首辅之灾,令人叹息 再睁眼,耳旁有大夫的叹气声。 “这位夫人胎相不稳,又在危险的前三个月,可要仔细养着,万不能再生悲痛了,不然,这孩子……” 碧芙给了那大夫银钱,嘱咐人跟着他去拿药。 孟知溪半坐起来,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月扇呢,她怎么不过来看我,是不是受伤了?” 孟知溪问出这话,都不敢去看碧芙的眼睛,生怕她说出什么难以接受的消息。 “夫人,您现在的身体应该多休养,不宜悲痛。” 劝慰完,碧芙握紧了剑鞘,声音哽咽,“放心,月扇走的不痛苦,一箭毙命,奴已经把她的遗体带回来了,来日,奴一定亲自为她报仇。” 孟知溪脸色苍白,泪无声从眼角滑过。 “其他人呢?” “除了墨竹,无一生还,墨竹重伤,在隔壁养着,还未清醒。” 孟知溪阖眼,虽是止不住的泪,但仍然冷静问道,“京中可有消息,谢长宴他是不是出事了?” 沈家无仇敌,有也都是些生意财产上的纠纷,不至于这样狠绝。 如此手段,孟知溪只能想到一人,许上京中高座上的那位,知道了那件事。 真若如此,沈家和谢家,他都不会留。 碧芙如实道,“大人那边还未传来消息,奴联系到京中也是三日前了,夫人不必忧心,依照大人的手段,就算出事也会保自己无恙的,夫人如今怀着身孕,应该注意身体,好好休养才是。” 这里离蜀城不远,是大人之前购置的私宅,极少人知道此处,他们的人最近也只能在此休养,静待消息。 孟知溪点点头,祖父和月扇还有墨竹,他们拼了性命保护她和肚中的孩子,自己一定不会犯傻。 “我饿了,我要吃饭,吃完饭,随我去看看月扇!” 尸首碧芙已经派人收回来了,但月扇这傻姑娘,跑到了悬崖处,被箭射中,掉落崖底,面目全非。 碧芙怕惊着夫人,没让她细看。 远远的,把老爷子和月扇等人的尸埋在私宅后院。 立了墓碑,孟知溪迟迟不肯走。 “夫人,入夜了,外面天寒,您该回屋歇着。” 碧芙一向不爱多话,往日里这些话该是由月扇说的。 如今她不在,也只能是碧芙在旁边喋喋不休。 孟知溪抹了抹泪,起身,“回去!” 回到屋内,安静如初。 又过了一日,还未收到京中的消息。 孟知溪的心跟着沉了一分。 若是谢长宴未出事,听到她这里的消息,早就应该赶过来了。 如此,不用等便知道,他那边出事了。 孟知溪这才想起来怀中的那封信,拿出来,细细查看。 信中,沈嵘向她说明了前些日他与谢长宴在朝堂上争执分庭抗礼之事。 圣上本就有意拉拢沈家,打击谢家,加上谢侯上次吐露的秘密,如头顶悬剑,谢长宴有意退出朝堂。 两人演戏也是这计策中的一环,为了让圣上相信沈谢两家不和,如此布局,可保沈家平安。 按照计划,由沈嵘拉拢的朝堂党羽对谢长宴陷害发难。 由此,请求圣上把他贬至西北,不复入京。 孟知溪和沈老爷子,是两人的软处,想来这也是他们支持二人离京的原因。 只是没有想到,圣上早已经动了杀心,且行动如此之快。 孟知溪攥着信的手一紧,唤来碧芙,让她尽快派人入京打听消息。 京中。 谢府的火烧了一天一夜,可谓是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谢府进了贼匪,那人逃脱不成,便放火烧府。 岳太后脸色惨白,“谢府的人呢,长宴他!” 景元承站在一侧,脸上染了些许悲色,“贼人入府是在深夜,谢首辅睡的正沉,没能逃出来。” 什么? 岳太后几乎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当场摔在地上。 景元承见她如此悲痛,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母后节哀,谢首辅之灾,令人叹息,儿臣已经命大理寺,尽快破案,抓住贼人,绳之以法,只是可惜……” 景元承话未说完,岳太后心中跟着一紧,看向他时,是一片陌生之色。 “可惜如何?” “可惜谢夫人此次带着沈老爷回乡,路上也遇到匪患,车马被抢,人也丢了性命,据说,那谢夫人离京之时,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什么!” 岳太后听到这儿,一阵惊骇。 她眼神从景元承面露悲色的正颜上扫过,手都在抖。 “是不是,是不是……” 你! 第165章 大结局(绝处逢生) 景元承疑惑上前,“母后您说什么?朕知道这件事对您来说难以接受,但您千万不要太过悲痛,伤了身体。” 话还未说完,岳太后已经晕了过去。 “母后,母后,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寿康宫一阵慌乱。 景元承随侍身侧,交代御医开了药方,从内宫出来之时,脸上哪还有一丝悲悯。 疾步走到紫宸殿,殿中早已经候着一人。 “让你盯着沈嵘,可有见他和何人接触?” “沈大人并未有异常,只是听说了谢夫人和沈老爷出事的消息,第一时间出了城。” “他赶到蜀城,也只遇到了从巴陵赶来的沈府下人,那人已经替沈家人收了尸,沈嵘停留多日,处置完后事,把蜀城的山匪清缴殆尽,才把老爷子和谢夫人的牌位带回来。” “圣上放心,我们的人做事利落,处理的干净,沈府马车上的钱财全都敛尽了,即使来细查,也是匪徒抢财杀人。” 景元承半眯的眼睛睁开,扬唇一笑,神色愈发薄凉。 “这事你们办的不错,沈嵘那边继续盯着,不可放松警惕。” “是。” 去除了大患,他便可安然无虞了。 沈嵘自归家,便不吃不喝,整日捧着老爷子的牌位不说话。 和宁派人做了膳食,也不忍催促他。 “沈嵘,你吃点东西,不然会熬坏身子的。” 沈嵘摇摇头,他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报仇。 此刻竟然也没勇气面对和宁了。 “阿弟,祖父是为我挡箭而死,他老人家走之前交代,君臣不可僭越,你若为臣,便要一辈子受人管辖,此仇不可报,亦不要因此迁怒和宁,她是无辜的,你们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阿姐不回去了,有人不让沈姀活,我便舍了这个身份,从此无牵无挂,也好,以后我找个清静的地方,等他!” “可阿姐,谢府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圣上出手,定是尸骨无存,您何必……” 孟知溪恍然落泪,“不会的,我相信他。” 她摸了摸肚子,“我有希望,亦不怕失望,日后,你不必挂念我,回去!” 姐弟二人,避开耳目,也只得了片刻谈话的机会。 沈嵘回了京城。 他不得不回。 为了和宁,为了阿姐,他要把这场戏演下去。 演到圣上不再疑虑为止! 数月后。 西北边界之地。 罗城经过数月整治,已经变成了蒙古和平景通商往来的必经之城。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穿过罗城。 有人掀起轿帘,买了些红枣干果。 车马继续往外跑,一直到了蒙古境地。 一对男女了车马,女子已经怀有数月身孕,腹部微拢,她身侧的男子小心护着。 耶律齐从营帐走出来,对着这俩人一阵不满,“我说谢长宴,你能不能干点正事,一个大男人,整日围着婆娘转做甚?” 谢长宴丝毫不羞愧,转身剥了个栗子喂到她嘴里,才道,“我不围着夫人转,难道围着你转?” “好好好,本王说不过你,可你二人在本王这里白吃白喝也不是个办法,上次本王提出来的让你到军中任职,你考虑的如何?” 谢长宴并未搭理他,抬手扶着孟知溪坐下,又给她倒了水,继续剥着干果。 吹开果皮,一粒一粒,放在盘子里。 “不如何!” “另外,我还要纠正一下,可汗有句话说错了,我们两个并未白吃白住,如今是可汗欠了银钱不还,不然我们何至于停留至此。” 上次的军需,耶律齐只付了一半银钱。 原本谢长宴也没准备再要回,可那日从府内逃出来,李管家冒死从火里护着那欠条交给他。 绝处逢生,谁说这不是上天给他们指的路呢! 白纸黑字,堂堂可汗不能不认账。 可要钱,他也拿不出来。 摸了摸鼻尖,耶律齐道,“本王没说不还,这不是还需要你宽限一点时间吗,公是公,私是私,你年轻有为,这就不思进取了,怎么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个榜样?” 谢长宴理直气壮道,“我做的最好的榜样,便是陪伴在夫人身侧,照顾好他们母子。” 得! 油盐不进,多说无益。 耶律齐挥袖离开。 孟知溪这才笑了笑,放下干果问他,“你真不准备去?” “再考虑考虑,先照顾好你和孩子再说,夫人放心,等孩子出生,我自会想法子挣钱。” “我也可以挣钱,这一次,我养你。” 两人相视一笑,眸底全是笑而不语的默契。 从今以后,他不做那清冷矜贵的首辅大人,只做他的夫,孩子的父亲! (全文完) 第165章 大结局(绝处逢生) 景元承疑惑上前,“母后您说什么?朕知道这件事对您来说难以接受,但您千万不要太过悲痛,伤了身体。” 话还未说完,岳太后已经晕了过去。 “母后,母后,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寿康宫一阵慌乱。 景元承随侍身侧,交代御医开了药方,从内宫出来之时,脸上哪还有一丝悲悯。 疾步走到紫宸殿,殿中早已经候着一人。 “让你盯着沈嵘,可有见他和何人接触?” “沈大人并未有异常,只是听说了谢夫人和沈老爷出事的消息,第一时间出了城。” “他赶到蜀城,也只遇到了从巴陵赶来的沈府下人,那人已经替沈家人收了尸,沈嵘停留多日,处置完后事,把蜀城的山匪清缴殆尽,才把老爷子和谢夫人的牌位带回来。” “圣上放心,我们的人做事利落,处理的干净,沈府马车上的钱财全都敛尽了,即使来细查,也是匪徒抢财杀人。” 景元承半眯的眼睛睁开,扬唇一笑,神色愈发薄凉。 “这事你们办的不错,沈嵘那边继续盯着,不可放松警惕。” “是。” 去除了大患,他便可安然无虞了。 沈嵘自归家,便不吃不喝,整日捧着老爷子的牌位不说话。 和宁派人做了膳食,也不忍催促他。 “沈嵘,你吃点东西,不然会熬坏身子的。” 沈嵘摇摇头,他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报仇。 此刻竟然也没勇气面对和宁了。 “阿弟,祖父是为我挡箭而死,他老人家走之前交代,君臣不可僭越,你若为臣,便要一辈子受人管辖,此仇不可报,亦不要因此迁怒和宁,她是无辜的,你们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阿姐不回去了,有人不让沈姀活,我便舍了这个身份,从此无牵无挂,也好,以后我找个清静的地方,等他!” “可阿姐,谢府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圣上出手,定是尸骨无存,您何必……” 孟知溪恍然落泪,“不会的,我相信他。” 她摸了摸肚子,“我有希望,亦不怕失望,日后,你不必挂念我,回去!” 姐弟二人,避开耳目,也只得了片刻谈话的机会。 沈嵘回了京城。 他不得不回。 为了和宁,为了阿姐,他要把这场戏演下去。 演到圣上不再疑虑为止! 数月后。 西北边界之地。 罗城经过数月整治,已经变成了蒙古和平景通商往来的必经之城。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穿过罗城。 有人掀起轿帘,买了些红枣干果。 车马继续往外跑,一直到了蒙古境地。 一对男女了车马,女子已经怀有数月身孕,腹部微拢,她身侧的男子小心护着。 耶律齐从营帐走出来,对着这俩人一阵不满,“我说谢长宴,你能不能干点正事,一个大男人,整日围着婆娘转做甚?” 谢长宴丝毫不羞愧,转身剥了个栗子喂到她嘴里,才道,“我不围着夫人转,难道围着你转?” “好好好,本王说不过你,可你二人在本王这里白吃白喝也不是个办法,上次本王提出来的让你到军中任职,你考虑的如何?” 谢长宴并未搭理他,抬手扶着孟知溪坐下,又给她倒了水,继续剥着干果。 吹开果皮,一粒一粒,放在盘子里。 “不如何!” “另外,我还要纠正一下,可汗有句话说错了,我们两个并未白吃白住,如今是可汗欠了银钱不还,不然我们何至于停留至此。” 上次的军需,耶律齐只付了一半银钱。 原本谢长宴也没准备再要回,可那日从府内逃出来,李管家冒死从火里护着那欠条交给他。 绝处逢生,谁说这不是上天给他们指的路呢! 白纸黑字,堂堂可汗不能不认账。 可要钱,他也拿不出来。 摸了摸鼻尖,耶律齐道,“本王没说不还,这不是还需要你宽限一点时间吗,公是公,私是私,你年轻有为,这就不思进取了,怎么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个榜样?” 谢长宴理直气壮道,“我做的最好的榜样,便是陪伴在夫人身侧,照顾好他们母子。” 得! 油盐不进,多说无益。 耶律齐挥袖离开。 孟知溪这才笑了笑,放下干果问他,“你真不准备去?” “再考虑考虑,先照顾好你和孩子再说,夫人放心,等孩子出生,我自会想法子挣钱。” “我也可以挣钱,这一次,我养你。” 两人相视一笑,眸底全是笑而不语的默契。 从今以后,他不做那清冷矜贵的首辅大人,只做他的夫,孩子的父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