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挨本孤寡》 第1章 蛋恋骗局 第一章 蛋恋骗局 “咔嚓——”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顾亿跪坐在地,神色紧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窝——准确地说是窝中的一枚蛋。 这可不是普通家禽下的蛋,它的个头足有一个足球那么大,可能还不止。蛋体漆黑,壳上还长着不规则猩红色纹路,偶有微弱红芒一闪而过。 “咔——”巨蛋终于从中间裂开,一股极其耀眼的红芒随即涌出,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顾亿抬起胳膊,几秒后光芒消失,她低下头,迫不及待朝窝中看去—— 嗯?!空的?!什么都没有? 金黄芨芨草搭就的窝中,既没有孵化的生物,也没有蛋黄蛋液,只有两块破裂的黑色蛋壳,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丝毫没有为自己长这么大的个头、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却是个空蛋,而感到羞愧。 顾亿张开的嘴巴也快赶上那蛋大了,她瞪大眼睛,身体猛地扑到地上,鼻尖抵着芨芨草窝,细细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 半响,她终于看清—— 在松软蓬松的草窝中,一只只有她小拇指大小的长条生物被压在蛋壳下方,它浑身漆黑,几乎与黑色的蛋壳融为一体,正在不停抖动 这么大、看上去这么牛逼哄哄的蛋,竟然孵出这么小的东西?! 强烈的失落感向顾亿席卷而来,太过分了!比面北诈骗还过分! 她压抑着情绪,将蛋壳移开,然后小心翼翼捏起那只黑色生物,把它放在掌心中细细端详。 蛇一样扁扁的脑袋,短短的四肢上均匀长着小小的爪子,每只爪子上都有五只指璞,长长的尾巴几乎占据身体一半的长度。 就像是—— 一只壁虎! “啊!!” 顾亿尖叫一声,疯狂甩手,那手都差点被她给轮冒烟。紧接着连滚带爬跑到房间最角落位置,扶着墙壁瑟瑟发抖。 多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涌上心头,使她鼻头一阵发酸。 顾亿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早在蓝星的时候,她就很怕壁虎蛇之类的生物,没想到穿越到这片异世大陆,竟然会跟它亲密接触。 想到刚刚捏过它,她强忍着恶心在衣服上拼命擦拭着手指。 蓝星人顾亿,从小在古武世家长大。 他们家族中人能通过吸收空气中的灵力修炼,而一门叫做《凌云诀》的轻功,更是他们家族世代传承下来的顶级心法,从一阶到六阶,分别叫做:引灵生、长春在、踏浪行、追云意、御风合、一叶渡。每一阶级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圆满。六阶以后的功法需要突破六阶圆满方会显现。据说修炼到十阶能凌驾云端,故名《凌云诀》。 顾亿并不相信,从她开始往上数五代,修炼到达过的最高级别也就七阶,可以从飞机上跳下毫发不伤。 至于五代往上练的如何,顾亿并不知道,只听说那些先人都是从高处落下摔死的,因为修炼这门功法要想升阶,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从高处往下跳,以此激发潜能。 其实蓝星上999都是普通人,他们感应不到灵气,普普通通过完一生。 顾亿觉得当普通人挺好,她并不想修炼这门功法,这种练功方式轻则摔断胳膊腿,重则半身不遂,需要人把屎把尿。 智力超群也许瘫痪在床也能探索宇宙,但她只想靠自己的双腿丈量完祖国大好河山,就吃喝等死,过完边角料的一生。 但她不能。 因为除了顾氏家族,还有一个世代修炼“遁地术”的宋氏家族,与顾氏家族是世仇,水火不容那种,见面就干,不死不休。 顾亿也不知道是啥血海深仇,族里的小辈也不清楚,长辈更是讳莫如深。 她倒是碰到过一个宋氏家族的人,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那小伙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一副要将她斩杀当场的样子。 顾亿只得闭嘴,运转凌云诀逃之夭夭。 由于神功练成之前几乎只有逃跑能力,顾氏家族的人也会学一些拳脚功夫等,不至于在凌驾云端之前先被人打入地狱。 顾亿十五岁那年,家族召集起所有处于凌云诀二阶瓶颈的族人聚在崖边。 本来选的地点是在某个废旧楼顶,但是族中长老去那里踩点的时候,不小心被某个热心群众看见,误以为他要跳楼自杀。 于是几分钟不到,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呼啸而来,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后来地点就换到某个人烟稀少的明月崖上。 顾亿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风也很大,悬崖边上的仙女木开着粉色的小花,分外好看。 “你们已经困在二阶很久了,我们顾氏家族的人,十岁之前就要突破二阶,否则终身都会止步于此,进阶无望……” 处于《凌云诀》一二阶段,除了弹跳力、速度好点,与普通人并没有很大区别。 悬崖边站着十几个小孩,或高或矮,个头参差不齐,只是无一例外不超过十岁。“大龄”且明显高于众人一头多的顾亿老神在在,还对明里暗里偷偷打量她的小豆丁们眨了眨眼。 亿姐姐真好看。 其中一个叫做顾安的小男孩红了红脸,虽然她资质平庸地不行,是家族中唯一一个过了十五还没突破二阶的人,但是她实在过分美丽,尽管有少数人将她视作家族之耻,但是大部分族人对着这样一张脸还是嘲笑不起来。 “你,顾亿!”二长老指着她,恨铁不成钢,“这是你第几次冲阶了?” “报告二长老,第六次。” 顾亿铿锵有力道。 “好好好,你还挺自豪?!”二长老被气的一噎,转头对旁边一名中年妇女道“四妹,你去检查下她身上有没有违规物品。” 女人名叫顾红,是顾亿的表姨,她走到顾亿身边。 “姨姨好,最近又好看了啊,今年有十八吗?” “别贫嘴!站好!” 顾红不吃她这一套,板着脸将顾亿从头到尾摸了一遍,从她宽大的风衣里搜出一顶减重器,一把微型降落伞,一对折叠小翅膀,还有一只竹蜻蜓……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顾红抓着手中的竹蜻蜓,额角抽了抽,“把风衣脱了,穿着卫衣跳!” “冷呀,姨姨,冻感冒了……”顾亿抱紧胳膊,祈求地看着顾红。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脱就连卫衣也没的穿,直接穿着衬衫跳!一、二……” “好好好,我脱我脱。” 顾亿认命地将大衣递给顾红,小模样颇为可怜。 “哼!为了你好……你妈就是太溺爱你了!” 顾红又在她身上摸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物品,就冲二长老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 “看,这就是不能进阶的原因,过分依赖外物,怕疼怕残怕死,没有勇往直前的精神,永远止步不前……” 顾亿撇了撇嘴,二长老说的轻巧,她要是不依靠这些外来之物,早就缺胳膊少腿了,没见家族里的人年纪越大,缺的零件越多吗?拐杖更是人手一把,更别提轮椅经销商们为了做顾氏家族的生意争得头破血流。 “好了,接下来请族长上场给大家说几句。” 掌声中,二长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一边,换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推着轮椅来到众人面前。 “孩子们,不要怕,想象自己是一片叶、一只蝶、一尾燕,忘记自己的躯体,感受风的方向” 老族长佝偻着腰,看着崖边的子孙后代,眼神复杂,“宋狗日益猖獗,对我顾氏家族几乎赶尽杀绝,可叹上千年过去,家族之中无一人突破七阶……孩子们,崛起或是毁灭,顾氏家族的命运就交到你们手中了!” 顾亿看了一眼族长空荡荡的裤腿,那是族长八十大寿的时候从飞机上跳下来摔断的。 他后来还想安上假肢再试一次,无奈因为此前壮举被所有航空公司拉入黑名单拒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歇了心思。 “现在,运转你们的灵力,去展翅飞翔,凌驾云端!” 族长一声枪响,悬崖边的孩子们如飞蛾扑火般,纷纷跳了下去,顾亿看了眼虎视眈眈瞪着她的二长老,闭着闭眼,一咬牙跟着跳了下去。 嘻嘻,还好她留了一手。 顾亿暗自得意,她的卫衣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只要感应到重力失衡,就会立即膨胀成球,抵消她大部分的体重,减缓下降的速度,再佐以凌云诀,完全可以保证安全落地。 砰—— 果然,卫衣开始自动充气膨胀,越来越大,顾亿被裹在其中,远看就像一只生气的河豚,让人控制不住地想刷鞋子。 只是很快,空气中突然传来“噗嗤”一声,卫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像是被扎破的气球,耳边尽是气体流出的咻咻声,顾亿迅速往下落去。 她的脸迅速苍白起来,颤抖着手摸向后背,触碰到一条边缘整齐的切口。 “姨姨,我诅咒你老十岁!医美也不管用!啊!——” 悬崖边,顾红转动着手里的刀片,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 悬崖很高,一眼看去只有云雾,突然,下方隐约传来某人的诅咒,她嘴角控制不住抽了抽。 …… 再次睁眼,顾亿就已经穿到这片叫做莫罗的异世大陆。 和蓝星不同,莫罗大陆的人一出生就能感应到灵气,生出灵核,只是大多数人生出的灵核是废的,无法吸收灵气。只有少数人的灵核可以吸收灵气,修炼成灵师。 灵师根据灵核中的灵气浓度,被分成十阶,每一阶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三个等级。 不同的灵核会觉醒不同的灵能,比较常见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系。 三阶级以下是常见等级。四~五阶算是小有实力。资质好的能修炼到六阶,七阶可以独霸一方,八阶可以横扫天下,九阶可以做所有人的爹,至于十阶是不是可以做爹的爹……按理说可以,但是人类发现灵气以来就没有出现过满阶。 捡到顾亿的婆婆就是一位五阶木系灵师。 据婆婆回忆,那天,她正在堕日森林附近挖野菜。 突然,空中一声炸雷,伴随着恐怖的高温,一个火球从天而降,轰一声重重砸到地上。 尘土散去,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十米,深二十米左右的大坑。 被冲击波强行做了个羊毛卷的婆婆扔下手中碳化的野菜,小心翼翼挪到坑边,壮着胆子朝下望去—— “哦!一个大王八!” 婆婆咯咯笑着,顾亿抽了抽嘴角。 她当时整个人呈现“大”字趴在地上,破掉的卫衣收缩成一张馕饼似的摊在后背,浑身漆黑嘛乌,可不就是一只大王八嘛! 想到婆婆老顽童一样的性格,顾亿好笑的同时难免内心酸涩。 婆婆处于五阶后期已经几百年,一直未能突破,在这个灵能等级决定寿命的世界,她已经活了九百多岁,但是,只要未突破五阶,她的寿命将止步于此。 上千年的努力修炼仍旧不能弥补资质上的平庸,婆婆认命了。 十年前,她整理所有家当,从上宵界来到蛮荒界以南的堕日森林,在北边的一处风眠林隐居起来。 开垦荒地,种植庄稼,像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婆婆不再修炼,她开始观察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感受时间的流逝,平静地等待最后的、属于所有生命的终局。 顾亿的到来是计划之外,意外之喜。一生未嫁、没有子女的婆婆有时会感慨。 “你说,我当初要是成家了,现在孙子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别想了!”顾亿站在菜园里,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浇着菜,“你生不出我这么好看的。” “噗嗤——” 婆婆笑得花枝乱颤,看着顾亿皱成一团的脸,“这倒是没错,别说我,整个大陆都没有你这么美的姑娘,就连以美貌闻名的柳氏家族,都找不出一人与你与你并论。” 顾亿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看着她,“所以,你就让美丽的姑娘给你的庄稼浇大粪?” “哈哈哈,没办法,它们喜欢大粪,更喜欢你,你没发现自从你来了以后它们长得更好了吗?” 婆婆拥有木系灵核,植物对她有种天然的亲近,这也是她晚年生活选择在森林附近度过的原因。 “小亿亿,忙完了过来一下……哦,记得先去沐浴更衣,你现在很臭。” 顾亿:…… 擦着头发上的水珠,顾亿走到婆婆房间,她正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的落日,夕阳的余晖给她渡上了一圈金边。 “真美啊,这样的景色,以前竟只顾埋头修炼,不知错过了多少……” 顾亿走到她身边。 “这样美的姑娘,陪我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虽然错过了不少美景,所幸未错过美人,也算死,也无憾了……” 顾亿:…… “好了,你不用跟我来这套,你的那些宝贝花儿明天也能得到还元汤的灌溉。” 但请务必好好说话,您这样真是顶级油物。 “哈哈哈,小亿亿,不用给它们浇尿,它们已经过了花期,养料只会让它们痛苦。” 婆婆拉过顾亿的手,将一条绳子放在她掌心。 “戴上它试试。” “这是什么?一条绳子?” “哦哦,拿错了……是这条。” 婆婆重新拿出一条,放在她手心。 “这不还是一条绳子……” 等等—— 顾亿低下头,绳子的一端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宝石,绿盈盈的,闪着光。 “总算给点实惠的了……” 她嘟囔着,人却高兴起来,“这是真钻吗?好像一克拉都没有,得亏我眼神好,这要掉到地上,找都……”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低头看了看双手,“我、我这是?” 婆婆看着眼前的小少年,笑容得意。 “怎么样?我虽然未突破五阶,但是做出来的这条易形项链,七阶以下都无法看穿。” “嗯,您真厉害!”顾亿真心实意夸奖。 “那是,要是再给我点时间,还能精益求精。” 婆婆顿了顿又道,“亿亿,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老天对女人很残忍……” 她示意顾亿蹲下身,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美丽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弱小,这个世界不适合你,你还是应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可是……”顾亿声音有点涩。 “《莫罗大陆通史》中记载,界灵古氏,全族覆灭于千年以前,自那之后,莫罗再无时空系灵核诞生……” 顾亿当然想回去,她那常常将女儿独自扔在家中、自己跑出去旅游的“可靠”父母,缺胳膊少腿总是打着绷带的可爱族人,抚摸狗头就给主人一下、害她花费几千打狂犬疫苗的西西,手机里见不得人、还未来得及删除和闺蜜的聊天记录…… 太多的人或事,她根本无法放下,穿越两年以来从未放弃寻找回去的方法。 “小家伙,你翻遍了我所有的典籍。” 婆婆有点好笑。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记载在书籍,一千年前的人魔大战虽然覆灭了界灵城,但是当时的古家主母还有一位遗腹子,就在上宵界” 莫罗大陆分两界,上宵与蛮荒,人族主要居住在上宵界,兽人混血居于蛮荒。来往需要乘坐云舟度过界河。 “什么?”顾亿抬头,略显激动,“他在上宵界哪里?” 婆婆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下界的时候,听说他被其他氏族收养了” “好了,你回去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婆婆拍拍顾亿的肩膀。 “小亿亿,咱们的玉米成熟了,你可以做那个什么爆米花给我吃吗?” 顾亿收敛好情绪。 “姐姐,玉米刚成熟,采摘下来还需要晒干,今天肯定不行,还是吃大米饭。” 顾亿穿过来以后,经常和婆婆一起外出挖野菜,摘果子,偶然一次在堕日森林外围发现了玉米、红薯等作物,便带回去培育起来,在婆婆木系灵气加持下,长势喜人。 “行。” 婆婆砸嘴,从椅背后掏出一袋锅巴吭哧吭哧吃起来。 “再给我烤个地瓜。” “嗯。”顾亿应了声。 “那我先去煮饭了,你锅巴少吃点,不然待会儿吃不下晚饭。” “去,去,多放点水,煮软一点。” 婆婆摆摆手,嘴里嚼得嘎嘣响。 顾亿摇摇头,转身去了厨房。 夏季白昼冗长,落日落了许久也只下去小半轮。 “扑扑。” 陶罐被水汽顶起,顾亿揭开盖子,一股清甜的米香弥漫开来,她熟练地搅拌几下,想了想又加了点水,重新盖上盖子,在四周围了一圈湿布。 窗外的晚霞愈加灿艳,誓要燃尽整个天空,顾亿也忍不住学起婆婆倚靠窗边,欣赏起落日,确实美丽、炙热、浓烈,却又不失柔和。 就像婆婆每次说这个世界何其糟糕,但是她看着晚霞的眼神却格外温柔。 “吃饭啦!” 顾亿端着盘子走进房间。 婆婆背对着她,姿势和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一样。 “禾姐姐,咱们先吃饭,吃完再看好吗?” 轮椅上的人没吱声。 睡着了吗? 顾亿走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老人的头也顺着力道软塌塌垂到一边,像花园里枯萎的萱草。 啪哒。 豆大的雨点落在窗花上,又密又急。 怎么就忘记了呢? 顾亿缓缓蹲下身,捂住眼睛,这个世界的火烧云,喻示的晴雨规律都和蓝星相反。 第2章 救世之人 第二章 救世之人 婆婆去世以后,顾亿才发现,那条吊坠不仅能转变她的性别,还是一个空间法宝,大概有两三立方大,里面放着一些衣物、丹药等杂物,除此之外,还有一颗黑色的巨蛋,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写着: 捡于堕日森林,属性未能辨别,建议孵化。 五阶灵师婆婆都没能分辨出来,一定是个牛逼的家伙。 用最松软的芨芨草做成窝,放在光照最充足的地方,尽量保证它的温度…… 顾亿满怀期待,如一个老母亲期盼孩子的降生。 这一等就等了一年,要不是偶尔能感应到蛋内轻微的灵气波动,她都要怀疑这是个死蛋。 越厉害的灵兽越难孵化,顾亿自我安慰,这么久不出壳,一出世必定天生异像,地动山摇。 可不是地动山摇嘛,她的瞳孔就地震了,心巴也裂开了。 一年呀一年,女生的青春何其宝贵,有几个一年经得起这样蹉跎浪费。 我拿青春和你赌,最后你却让我输。 顾亿哭着哭着差点唱起来,她费劲力气整理好崩溃的情绪,小心翼翼走到芨芨草窝旁边。 ——嗯?没有?刚才明明就扔在这附近啊? 她猫着腰找了好几圈,还是没看到那只黑壁虎的身影。 不会是被踩死了? 顾亿停了下来,抬起脚看向鞋底。 咦?脖子上好像落了什么东西?凉丝丝痒乎乎的,不会是……? 汗毛倒立,还没等她尖叫出声,突然颈间一痛,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良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 地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神色甚是复杂。 哆哆嗦嗦地将手伸到后脖颈处,顾亿从衣领中掏出一只黑色的小壁虎。 她刚刚,就是被这小东西咬破了脖子,强行签了主仆契约。 “叽叽,饿饿,叽叽,饿饿” 那小东西的声音像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奶声奶气,一直在她脑中回荡,吵得她脑瓜子疼。 虽然已经签了契约,情感上会自动亲近契约者,但顾亿还是亲近不起来,她强忍着鸡皮疙瘩把它扔到蛋壳上面。 小壁虎还闭着眼睛,凭本能趴在蛋壳上吭哧吭哧大吃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比它身体大好几倍的蛋壳吃掉了,连残渣都舔舐干净。 紧接着它甩甩尾巴,纵身一跃,跳进主人怀中,呼呼大睡起来。 顾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小壁虎的身体好像变大了一点,就一点。 …… 清晨,阳光穿过树叶洒到地面,形成一团明亮的光斑。 一个小少年跪在地上,她的面前是一座小土包。 “姐姐,我要走啦,本来想给你寄点钱用,但是这里只有白纸,不知道你那边的银行承不承认,万一说是假币……” 她往火堆里塞了几张纸,上面隐约能看到无数的零。 “我只好自己写了些金额,你先省着点花,万一不能用,你再托梦给我,等我回到蓝星,再给你烧一堆好东西,轿子、房子、牛马……” “玉米熟了两茬,爆出来的爆米花很香,我还有很多的菜式没给你做,我的家乡华国是美食大国,可惜没来得及做给你尝尝……”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一只黑色小壁虎顺着肩膀爬到她的手背上,嗷呜张口咬住了一塌纸。 “松口!” 小壁虎不为所动。 “今天口粮减半。” “叽叽。” 小家伙松开嘴巴,咻一下窜到顾亿肩上,尾巴快速摆动,吐着舌头歪着脑袋讨好地看着主人。 顾亿简直没眼看,她勉强抚了抚它的脑袋。 “听着,西西,只要你听话,我就不扣你的伙食。” 小壁虎刚准备蹭噌主人的手指,就发现对方已经光速撤离,还不着痕迹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西西:……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顾亿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对着土包又拜了三拜,转身朝北边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灌木尽头。 一阵风吹过,坟包四周的玉米苗摇晃起来,露出立在土中的一块墓碑,上面用莫文雕刻着: 禾盼姝之墓 …… 上宵界,浮空山下。 炊烟袅袅,山脚下,一棕发小男孩拿着一根木棍啪唧打在一个黑发小男孩的头上,嘴中念道,“我是银衣侍,我要消灭你这个魔族” 黑发男孩一把夺过对方的木棍,脸色涨红,显然气的不轻。 “我才是银衣侍,你是邪恶的魔族”说着狠狠刺向对方。 两人正推搡得起劲,头顶却被一道阴影笼罩,他俩好奇地抬起头。 天空万里无云,所以那在半空中飞行的巨鸟格外显眼。 说是鸟,其实是四不像,因为它长着猿头,身体像狐狸,四肢如猛虎,尖尖的尾巴又像蛇,还长着一双三米长的翅膀。 除了头部是白色的,其余部位覆满黑羽,挥舞的翅膀带着劲风,尖端的羽毛坚硬无比,像一把把利刃闪着寒芒。 一个身型高大,体格健硕的男人正站在它身上,他全身覆满白色重甲,只头盔部位露出上半张脸,目光沉沉像锐利的箭矢,充满压迫感。 “是白鵺,啊,那是银衣侍!” 两小孩停下动作,他们呆愣愣地看着上空,神色敬畏。 靖川乘着白鵺飞过浮空山,穿过莽莽苍林,在山脉最西边,太阳落山的地方,悬浮着一座巍峨的岛屿。 那岛屿悬浮半空,中间位置生长着一棵巨大的金色树木,巨树极高,直插云霄,看不见尽头。 靖川拽紧手中的绳索,脚下的白鵺鸣叫一声,煽动着双翅俯冲下来。 轰—— 巨大的惯性之下,白鵺的头撞向地面,向前滑行了几十米远才堪堪停下。 尘烟散去,它摇晃着身体,从破碎的石坑中拔出脑袋,头顶上的羽毛凌乱不堪,它被摔晕了。 但这次它的主人没像往常一样抚摸安慰它,而是将手中的绳索随手一扔,便利落跳到地上,急匆匆朝殿内走去。 铁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靖川穿过绿荫花径、假山奇石、来到一处玉石石阶旁。 他单膝跪地,一手自然垂落在身侧,一手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神情恭敬。 “殿下,靖川求见。” 无人应答,内殿中寂静无声。 但男人仍旧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 啪嗒,啪嗒 伴随着缓慢的脚步声,在光明与阴影的交界处,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上面无一丝装饰,雪一样的长发,玉一样的肌肤,眼睛上绑着一条缎带,与白袍同色。 尽管看不见眼睛,他浑身的气质却如天上云,林间月,虚无缥缈,宛若神人。 少年脚步未停,走到玉阶的最高处方停下脚步。 微微晃动的衣襟下,赤裸着玉一样的双足。 他没说话。 神侍接着道,“殿下,救世之人踪迹已定。” “终于” 良久,圣子殿下一声叹息,声音很快消散在风中。 “完蛋了,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顾亿以一种大爷蹲墙角的姿势蹲在一棵巨树的树杈上,神色烦躁,柔顺的黑发被她挠成了一个鸡窝。 三天前,她告别婆婆,带着西西进入堕日森林。 蛮荒界分成九座城,要乘坐云舟就得去猗一城。而离堕日森林最近的是猗九城,她需要穿过八座城池,方能到达。 希望能在寿命用完之前到达目的地。 顾亿卷起地图塞进微尘空间,眼不见为净。 路程虽然遥远,几乎纵跨了整个蛮荒界。好在方向比较统一,只需要一路向北即可。 顾某人缺点不多,除了恐高还有路痴,好在并不特别严重,只是不分东南西北而已。 但是感谢华国的十年义务教育,通过死记硬背,她勉强能通过树木的长势情况辨别方向。 至于为什么不通过太阳和星星辨别,因为堕日森林里面全是参天大树,一棵棵跟变异似的,铆足劲儿朝上长,将“不长高,吾宁死”贯彻到极致。 前两天比较顺利,顾亿白天赶路,晚上就寻一棵结实的树杈,跳上去以后用绳子将自己和树干绑起来,防止睡着以后掉下去。 可能是婆婆研制的避兽丸效果比较好,也可能是因为还在森林外围,两天以来,竟也相安无事,颇为自在。 堕日森林也不是特别危险嘛,顾亿暗想。 回忆起《莫罗大陆通史》中对它的描述只有寥寥几句: 危险!危险! 非必要请勿入!如误入,请寻一凉爽处,就地掩埋。防尸臭。 干!顾亿心中比了个中指。 此书的作者名叫刁术代,出生于上宵界,此人着实是个奇葩。 说是通史,整本书只有一小部分篇章写了大陆的历史,还极为概括,最后以“无甚可写,无史之地。”总结。 然后大约用三分之二的篇幅讲述他如何走遍莫罗大陆,结识若干俊男美女,一路打怪升级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其实整本书更像是他的自传,刁傲天版本的。 无奈,婆婆的书房只有这么一本有关历史方面的书籍,为了快速了解这个异世,顾亿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但是他书中关于堕日森林的描述,还是太过扯淡。 然而,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轻易立旗帜,切记,切记。 竖旗达人小顾睡前还在质疑前人的忠告,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契约兽、灵魂伙伴兼挂件,西西小朋友,不见了。 顾亿的瞌睡全飞了。 虽然签的是主仆契约,契约兽受伤会反噬十分之一到主人身上,但若是一不小心死掉了,主人不仅会受到反噬重伤,还可能会灵核破碎导致降阶,严重的话甚至死亡。 不过好在顾亿没有灵核。 是的,她和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一样,她是通过修炼凌云诀吸收灵气的,就连婆婆都以为她的轻功是觉醒了风系灵核。 但是没有灵核就可以任性了吗?毕竟契约兽和主人是通过血液签订契约,一定程度上血脉相连,万一小壁虎死了,连累她降阶了乃至翘辫子了呢? 顾亿不敢赌。 破壳以来,西西唯一展现出来的能力就是吃,特能吃,才出发三天,已经将顾亿空间中够她吃一个月的干粮全部炫完。 除此之外,毫无其他能力,更别提保护主人。 刚开始进入森林的时候,西西一直趴在她的头顶,直到一只红嘴蓝羽的鸟雀突然俯冲过来,在她头顶上啄食了一下。 感谢凌云诀赋予的反应速度。 顾亿一把抓住那只红嘴鸟,揪着小壁虎细长的小尾巴从鸟嘴里拔了出来。 被鸟口夺食的雀儿很生气,全身毛都炸了起来,伸着尖尖的鸟喙就要啄顾亿,无奈被她一掌拍飞,骂骂咧咧地飞走了。 它看上去实在小的可怜,一口一个正好,鸡肉味,卡崩脆。 为了防止辛苦孵化一年的契约兽葬身鸟腹,顾亿只好将它塞入怀中。 其实灵兽和人类签订契约以后,是可以呆在灵核中的,无奈,它的主人、咳咳。 没能给孩子提供房子的顾亿有些许歉疚,好在不多。 西西也算好养活,除了吃,其他也不计较,一定程度上就是你别嫌弃我没用,我也不嫌弃你没房子,主仆二人谁也别看不起谁。 西西大半个身子都缩在主人衣领里,只尖尖的小脑袋露出来,小尾巴左右摇摆,除了吃饭,其他时候都窝在那里。 现在,那个小东西竟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要不是探查体内确定没长出新东西,她都要以为自己生出灵核了,尽管顾某人的凌云诀仍旧是穿越前的等级——二阶。 嗯,就很稳定。 不过眼下,顾亿急得一脑门子汗。 没有灵核可以呆,树上没有,地上也没有,摸了摸后背也没被自己压扁…… 被鸟吃了?被蛇吃了? 不,不对,如果契约兽死了,她也不能站在这里,毫发无损。 可是。 顾亿抱着脑袋蹲下身。 现在没事,不代表待会儿也没事啊。 冷静下来,顾亿拍拍脸。 闭上眼睛,细细感应契约兽的位置,树叶、泥土、水流 ——咦,好像找到了! 施展凌云诀在枝干间飞跃,几个呼吸间,她就来到一条河边。 河水潺潺,水面波光粼粼,一片宁静祥和。 她的契约兽,一只浑身黑漆漆的小壁虎,正趴在一滩绿黝黝的淤泥中,身上滚了一圈烂泥,头上顶着一片树叶,几乎整个身体都被掩盖起来。 只除了一条长长细细的小尾巴。 它趴在岸边,长尾巴整个浸在冰凉的河水中,还时不时轻微摇晃 ——竟在钓鱼! 顾亿直接气笑了,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的契约兽比了个大拇指。 不错,志向远大。 千里送兽头,礼轻情意重。 你是生怕主人不降阶啊。 冷笑一声,顺手折了一根树枝。 今天,她非要教训一下这只胆大包天的壁虎。也不想想,到底是它吃鱼还是鱼吃它。 顾亿拿着“棍棒”气势汹汹走了过去。 那头,西西突然“虎躯一震”,小尾巴绷得直直的。 有鱼咬钩了!! 它用力甩动尾巴。 一条比它身体大几十倍的银鱼啪叽被甩落到地上。 誓要教训逆子的老母亲蒙了。 啊,这,这也行? 逆子也蒙了。咦,主人什么时候过来的,她脸上的表情好像不太好。 银鱼也蒙了。它吞的不是蚯蚓吗?这条力气怎么这么大?有腹肌?练过? 一时之间,一人一兽一鱼愣在当场,气氛颇为尴尬。 “叽叽。” 西西叫唤着,顶开头顶的树叶就要跳到主人身上。 它身上的泥巴甩落下来一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别,别过来!” “哎呦。” “扑通。” 水花四溅,顾亿抓下契约兽,脸上一道泥印。 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中挤出来字来。 “今!天!不!许!吃!饭!” “叽叽、不不。” 给孩子急的说人话了。 “免谈,没得商量。让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出去?万一被鸟吃了怎么办?” 顾亿冷着脸,弹了弹小壁虎的脑袋,然后就发现手指上也被蹭了泥。 她叹口气,抓起西西长尾巴在水中涮洗起来。 水不算太深,恰好到她的肩膀处,随着她的动作荡起一圈圈涟漪。 甩了甩水,小壁虎沿着手臂爬到顾亿肩膀处,三角形的小脑袋高高昂着,鼻吻处的红痕在阳光下显得很是鲜艳,黑眼珠圆溜溜,讨好地看着她。 “哼,卖萌也没用,不准吃饭就是不准吃饭。” 说完不再管它,就着河水洗了把脸。 森林中的河水很凉,冰得她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走了。” “叽——” 西西突然不叠了。 尖尾巴笔直朝天竖老高,脑袋对着左前方,死死盯着那一处的灌木,僵成一只壁虎干。 如果它有毛,现在一定炸开了。 第3章 觉灵异果 第三章 觉灵异果 顾亿不敢轻视。 小动物对危险的感应力远远超过人类。 地上的鱼还在啪嗒啪嗒,但没人管它,她缓缓后退,眼睛盯着灌木,神情戒备。 就在她退到河中央的时候,那处灌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蹿出一只巨型科莫多。 它身长四米左右,除头部长着红色鳞片,其他位置都是黑鳞,脑袋扁扁,下颌长着刺。 粗壮的尾巴在地上一扫,激起一地灰尘。更别提上面还长满了倒刺,轻易就能将猎物穿成糖葫芦。 麻了呀麻了。 顾亿抖得像帕金森患者,水中掉的都是她的鸡皮疙瘩。 巨蜥昂着头嘶吼一声,口中吐出一摊墨绿色毒液。 以媲美闪电的速度朝顾亿冲了过来。 自由游、蛙泳、狗刨…… 顾亿用上了毕生会的所有游泳姿势,恨不得化身成为一条固执的鱼,逆着河流独自游到底。 于是,一人在河里游,一兽在岸上追。 游、游不动了。 巨蜥竟也停了下来,站在岸边看着她。 顾亿试探性地朝前游了两米停下来,巨蜥也同步爬了两米停下来看着她。 再游停,再爬止。 ?她被一只蜥蜴遛了? 顾亿深呼一口气,刚松了口气,那只科莫多就突然下了水。 瞳孔瞬间放大,顾某人魂都飞了。 救、救命啊! 巨蜥速度很快,显然是个游泳高手,眨眼就离顾亿不足十米。 水流越来越急,顾亿一跺脚,拼了! 她调动全身灵气,凌云诀施展到极致,顿时身体轻了一半,速度陡然加快。 果然绝境能摧发人的潜能。 凌云诀三阶踏浪行,可以使自身体重减少一半,身体变轻。 顾亿困在二阶五年,瓶颈如水泥封口,颇为严实。 慌张之际,隐约感到瓶颈松动,有一丝灵气溢出,她汇聚灵气冲撞过去,竟然成了。 她的速度明显加快,只是灵气消耗更快,最多再撑十秒。 那只冷血动物还在身后追击,不依不饶。 前方水流湍急,似乎是河流拐弯处,岸旁大树枝繁叶茂,有个几十米高。 顾亿加快速度,在灵气耗尽的最后一刻朝树杈上跃去。 一米、两米、五米……跳上来了! 砰! 她一心只注意脚下,没管上面,脑袋重重磕到树干上。 顾亿直直朝后倒去,却没有立刻掉入水中,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她晕乎乎转头。 下一秒,眼睛瞪得像铜铃。 尼玛!是瀑布啊!!! 顾亿这边的极限运动正进入高潮。 堕日森林某处密林。 一只金色的动物趴在地上,时不时拱着草皮。 它身体纤瘦,头腭呈尖形,面部长,鼻端突出,毛茸茸的耳朵又大又蓬松。耳尖还有一小簇白毛,长得就像蓝星上的狐狸,只是更为纤小可爱。 普通人看它毛茸茸、软萌萌,可能忍不住想上去撸两把。 但你要真的这样做了,绝对会悔不当初,痛恨自己手贱。 若“有幸”遇见它,七阶以下灵师会悄悄走,六阶以下灵师会掉头走,五阶以下灵师会滚着走,四阶以下不用走,嗯,没错,因为走不了。 这只小可爱是一只噬脑幽狸。 它们一族的攻击力其实并不强,至少在堕日森林中不处于食物链顶端位置。 它们速度极快,不逊色于人类七阶灵师的速度,酷爱偷袭很是难缠,且爱活吃猎物脑髓。 想象一下,你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鹿,活泼可爱不吃肉只吃菜。 这日,你伸着优美的脖颈在河边饮水,顺便欣赏欣赏自己美丽的倒影。 突然咻一下。 你的脑袋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但你并未在意,以为是过路的小飞虫。 你低着头继续饮水,却发现水从脑袋里面流出来了,身体也不受控制倒了下去。 借着清澈的水面,你终于看清。 不知何时,你的脑袋上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的另一端能看到翠绿的树木。 旁边还有吸溜、吸溜的声音。 我的脑子呢? 你只来得及想到这,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森林中其他灵兽也不愿与这种速度流氓多纠缠,毕竟脑子是好东西,本来就不多,用一点少一点。 小狐狸甩着尾巴,神情悠哉,每天光吃脑子可不行,偶尔也要补充补充微量元素。 然而下一秒,它突然颤抖着趴在地上,肚皮紧贴着地面。 “嗷呜、嗷呜。”不敢相信一个吃脑不眨眼的家伙竟然能发出小奶狗一样的声音。 在离噬脑幽狸五六米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出现一个黑色的裂隙。 那裂隙不停扩张,越来越大,直到形成了一个宽约一米,高约两三米的裂口才堪堪停住。 然后—— 从中走出一个少年。 他身形高大,眼部绑着一条缎带,银色的长发披在身后。 他没有穿鞋袜,赤裸着脚趾踩在草地上,在绿草的映衬下,足尖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泽。 “嗷呜—” 小狐狸已经被少年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来气,它尾巴紧紧地夹在两只后腿中间,哪里还有一点往日的威风。 少年微微侧身,耳边发丝轻荡。眼部虽然蒙着缎带,却好像能看见一样。 “走” 声音温润,如玉石一般动听。 察觉到少年收了威压,噬脑幽狸如箭一般冲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丛林深处。 少年没管那只狐狸,径直朝前走去。很快就来到一个直径十米,深二十米左右的坑洞旁站立。 如果婆婆还活着,她一定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大坑正是顾亿从天上掉下时砸出来的。 少年站立不动,身上的长袍和发丝却突然飞舞起来。 只见他胸口处缓缓飞出一颗绿色的锥形星石,发着莹莹光芒,光芒越来越盛,直至覆盖住整个坑洞。 少年闭着眼,细细探寻。 这时,一道黑线突然从坑洞深处飞出,直直窜向他胸口处的灵核,眼看就要击中。 “昂——” 一只巨大的兽头从灵核中探出,它形似鸡,声音却像凤凰,两只眼中各有两个瞳孔。 是重明鸟。 它鸣叫一声,一口咬住了那道黑线。然后整个身子都从灵核中钻了出来,大约有三米多高,飞翔到半空,周身闪烁着星光。 啪、啪 掌声不急不缓,伴随着一道低沉的男声。 “圣子殿下,你的契约兽不错。”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从树影下走出。 他一身玄衣,面容精致。暗金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似乎真心实意在夸奖对方。 下一秒,他语气一变。 “喂我的黑蝰正好。” 几乎他话音刚落,重明鸟嘴中的黑线就扭动起来,幻化成一股黑气飘到空中,黑气逐渐凝聚,眨眼间就形成一条巨蟒。 那蟒蛇大概有三四米长,身子有成年人腰粗。两只眼睛上方各长着一只齿状尖角,浑身覆满黑色鳞片。 它裂开嘴巴,弧度几乎超过一百八十度,露出锋利的牙齿,一口咬住重明鸟的脖子,尾巴也缠绕上去,死死勒住猎物。 重明鸟痛苦地挣扎起来,鸣声响彻森林。 圣子面无表情,他双手交握,十指翻飞,胸前的灵核瞬间光芒大盛,急速转动起来。 他看着半空,嘴唇微动。 “重明,耀。” 他话音刚落,半空中的重名鸟便剧烈颤抖起来,它高高昂起脖子,对着天空怒鸣,眼中白光大作,化作一道光剑刺向黑蟒,瞬间将它的身体贯穿。 黑蝰受到重击,剧烈挣扎起来,它死死勒紧猎物,整个身子都嵌进重明鸟的羽翼之中,想要绞杀猎物。 一时之间,半空中两只巨兽竟然争锋相对,僵持起来。 “哼,废物。” 黑衣少年冷哼一声,他收回目光,看着前方的圣子。 “瞎子,你是来寻救世之人的吗?” 约一万年以前,莫罗大陆的人们就能感应到灵气,只是一些人无法吸收,一些人可以吸收并且觉醒灵核,第一批灵师就此出现。 普通人能力与灵师想比,简直是降维打击。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怨恨老天不公,继续被灵师压榨。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种叫做觉灵果的果实。 食用它以后,普通人也能生出灵核,吸收灵气以供自身修炼,晋级成为灵师。灵师吃了以后也能增加灵气,提高修炼速度。 一时之间,几乎整个莫罗大陆全员觉醒灵核,很少有没吃过觉灵果的人。 人们感谢上天的恩赐,赞它是神明的馈赠,倏不知神明早已暗中标好价格。 一段时间以后,人们发现,男女出生的比例开始轻微失重,都城新生儿男婴数量居多。但这并没有什么,男女出生比例从来不是一比一。 又过了一段时间,新生儿比例失重加剧,尤其是繁盛地界,男女比例几乎达到二十比一。 彼时是七大氏族统治,上位者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过度重视,毕竟偏远地区男女比例失重不大,这样均匀一下,问题也不算大。 只是这样下来,为了繁衍后代,一些底层氏族的女孩子就比较容易嫁到上层氏族,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婚嫁的阶级壁垒。 这样又过了几千年,某一天,人们突然发现,家附近的光棍变多了,上街买东西,街道上全是男性街溜子。 这下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这时候,一位叫做季音的学者站出来,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研究了一百代小灰鼠的繁衍情况,发现觉灵果会影响男女出生性别,吃的觉灵果越多,影响越大,哪怕停止食用,结果也不可逆,且下一代依旧延续这种情况。 他的理论得到了事实依据,为什么繁盛地界男女比例最先失衡,因为觉灵果价值不菲,只有有钱人可以将其当作零食啃,所以受到的影响最大,其他偏远地区,由于经济和交通跟不上,人们食用的并不多,所以陆陆续续还有一些女婴出生。 但是这个时候才发现问题所在,已经晚了。 整个大陆,都找不出一个未食用觉灵果的人类。包括其他种族。 因为觉灵果对其他种族,也具有提升灵力的作用,没有物种能拒绝力量的诱惑。 觉灵果被称为绝女之果,它让整个莫罗大陆都付出了代价。 这样过了一千年,最后一个女婴降生,自那以后,莫罗大陆再也没出生过女婴。 仅剩的女人被上层垄断,底层人民全都打光棍。低阶普通人寿命短先走一步,高阶灵师虽然寿命长,也能娶到老婆,但那又怎么样?随着女人逐渐变老、死去,整个莫罗大陆终将变成无女之地,没有人繁衍,大家一起玩完。 然而这个时候,可能老天也不忍心莫罗大路上的生物灭绝,出现了一种叫做孕灵花的神秘花朵,只要吃下去,男人也能生下孩子。 只是无一例外,全是男婴。 且生育者的灵核和寿命都会受到影响,几乎可以说是以一命唤一命。 这可不行,尤其对于高阶灵师来说。 辛辛苦苦修炼到高阶,有钱有权,好不容易走上人生巅峰,结果为了生一个孩子,直接扑街,这种繁殖方式,简直丧心病狂。 莫罗大陆各个种族中的雄性,都言辞拒绝。 达咩,休想! 但是怎么办呢?没有新生女婴,仅有的女人终将会变老逝去,难道就这样看着物种灭绝? 七大氏族开始颁布法令,三阶以下灵师,五十年以内未能突破,必须孕育后代。违者重税罚之,之后还会被强制服下孕灵花,生儿育子,父慈子孝。 当然,国家也是讲究文明执法,仁政治国的。若是你走运能娶到妻子,自然就不用亲力亲为。 但是民众并不买单,纷纷抗议抵制。 尼玛,这不就是一纸空文,形同虚设,这和给一千块钱保时捷抵用券、考上清北学费减免有什么区别? 娶妻生子?去哪里娶?现在还剩在世的女子都是奶奶辈的,且不说已被大佬层层保护起来,就算有面目年轻的,必定本身也是高阶灵师,才能驻颜有术,你打的过? 真正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这是人过的日子?不生孩子自己绝后,生孩子谁去生? 出于种种原因,男人天性中对女人的渴望达到顶峰。 人族女性几乎老死殆尽,于是人族男性将主意打到其他长寿种族身上。 其他种族有苦说不出,因为种族天赋,寿命长点,还剩几个女性,但是总人口基数小啊,本来就不够内部分配,人族还来抢,简直毙了狗了。 其中以寿命长、擅占卜的蓍草卜氏,受到的迫害最大。他们不仅要对抗人族同类,还要对抗光棍数量不亚于人族的魔族。 一时之间,莫罗大陆战火纷纷,不仅仅是因为争夺仅剩的女人,还有财富、土地、矿产等资源。 总之,男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四百多年以前,为了莫罗大陆也为了自救,卜氏家主以一千寿命做为代价,占卜出一则预言。 不久,将有救世之人降临莫罗大陆,解除绝女的诅咒。 至于不久是多久,去哪里找救世之人,卜氏家主一边吐血一边摇头。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消息,它给莫罗大陆希望。 然后这样四百年过去了,人们什么也没等来。 不少人开始怀疑,开始愤怒,那是不是卜氏家主的权宜之策。 最残忍的莫过于给人无法实现的希望。 情绪无法发泄,开始反扑。 卜氏家主危在旦夕。 这时,天衍宫站了出来。 天衍宫虽然都是人族,但是无一例外,全是高阶灵师。他们独立于七大氏族之外,只信奉圣子,禁欲且强大。 天衍宫宣布支持蓍草卜氏,人族很快退却,毕竟是同族,不能内讧。万一两败俱伤,被宵小捡便宜,不划算。 而且,也打不过。 只有“宵小”魔族光棍头铁,闭着眼睛就是干! 这时,一个叫做刁术代的男人站了出来。 他指着魔族众人道:“你们是不是傻,就算你们抢到卜氏全部女人,也就不到十个。分给谁?带回冥域,你们保得住吗?还不是给别人做嫁衣?!” 靠,有点道理。 大家如梦初醒,他们这群光棍,只是魔族的民间组织,真正顶尖的魔族大佬们并没有参与。 众人看着领头的几位魔族强者,内心默默计算自己的能力能不能排的上号,要是带回冥域,被大佬看中,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吗?搞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魔族众人一哄而散,仅剩的一些光杆司令,在天衍宫面前也很快落败。 蓍草卜氏的危机就此解除。 一百年过去,世界还是这样,没有变好,反而更坏。 关于那则预言,也没人相信,皆当作是卜氏家主的骗局。 但玄衣少年知道,这些年,天衍宫从未放弃过寻找救世之人。 且频繁与蓍草族接触。 白发少年没说话。 玄衣少年也不恼,他斜靠在树上,姿态放松。 “这些年以来,你就像一条狗,嗅着味道到处跑,可惜……” 他拉长声音,“你晚来了一步,救世之人已经先一步被我找到了。” “冥梓”圣子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你父王的伤还好吗?” 千万年以前,早在觉灵果未出现之前,人族与魔族的战火就已经开始,从未停息。 冥域地势荒凉,气候恶劣,耕植困难,魔族人民生活无比艰难。 后来男女比例失衡,本就欲重的魔族更加狂躁,他们几乎盯上了所有种族的雌性。 但是有一个问题,魔族虽然体制强悍,但是他们繁衍困难,嗯,可以理解成轻微的不孕不育。 而且,除此之外,他们与几乎所有种族有生殖隔离。 这就日了狗了。 但好在,人族女性可以无视这一点,她们与所有种族都能繁衍。 于是,为了肥沃的土地资源,为了女人。 一千年前,人族与魔族爆发一场旷世大战,因为战线在永夜荒原,史称永夜之战。 那场战役中,人族有史以来最强九阶灵师,天衍宫宫主守泽天不幸陨落。 胜利的天平瞬间倾向魔族,在人族存亡的关键时刻,天衍宫刚满十八岁的圣子殿下再次觉醒,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双灵核灵师。 八阶的圣子殿下竟然战胜了九阶魔王,凭一己之力颠覆战局,拯救人族于水火之中。 老魔王受了重创,不得不与人族签订千年停战契约,之后便带着魔族匆匆退回冥域。 现在,千年将尽,新仇加旧恨,魔族早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第4章 横竖皆死 第四章 横竖皆死 “你!”魔族皇子面上起了愠怒,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似乎想到什么,他似笑非笑道。 “别跟我岔开话题。呵,为了确定救世人降临的具体时间和方位,那位八阶蓍草家主都快被你们薅成短命鬼了。” “不过……” 他勾起嘴角,“他终于蒙对了一回。救世之人确实降临在堕日森林,就在三天前。” 圣子殿下的脸被眼部的缎带遮了大半,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一挥,一团绿色灵力球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黑发少年。 冥梓眉头一皱,不敢怠慢。 千年以前的八阶圣子就能越阶击败九阶魔王,千年以后,他恐怕不仅仅是八阶灵师了。 “黑蝰,回来。” 冥梓急唤。 半空中对峙的黑蟒瞬间化成一股黑烟,黑烟中一根黑线躲过重明鸟的追击飞驰而下,重新幻化成一条巨蟒挡在主人身前。 砰。 伴随着巨响,光球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几秒钟后,绿光散去,冥梓倒在一边,那条黑蟒不知所踪。 啪嗒、啪嗒 圣子缓步走了过来,他的姿态极其优雅,如闲亭漫步,白袍轻扬,若神人之姿。 他走到魔族皇子身边,距离其三四米处停下。 黑发少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圣子轻轻抬手,他的手很好看,骨节修长,如玉一般温润。 他的指尖凝聚起光芒,很快形成了一个比刚才还要凝实的灵力球,手指微动,就要给地上的魔族致命一击。 无论他是真死还是装死。 然而,就在这时,树后面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要不是圣子灵力高深,恐怕就错过了。 “出来。”圣子道。 声音不大,却散发着令人心颤的威压。 树后的窸窣声逐渐变大,伴随着一道颤抖的声音,“别,别杀我……” 一个身影爬了出来。 虽然眼睛被缎带遮挡,但是圣子明显愣了一下,他指尖的光芒也消散下去。 这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体形瘦小,浑身脏污,甚至衣不蔽体。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光滑的脖颈极其显眼,没有喉结。 圣子侧过脸,不看她。 “你是什么人?” 现如今,容貌年轻的人族女性几乎凤毛麟角,而且,都是一些灵能突破至五阶的灵师,真实年龄都超过一千,且都被国家记录在册。 这个女人,不在其中。 女人瑟瑟发抖,眼框微红,似是怕极,“我,我不记得了,我从高处掉下来,摔,摔到了脑袋……” 圣子缎带下的瞳孔微缩。 继四百年以前那次预言,之后,为了得到救世之人方位,蓍草家主陆陆续续占卜过几次,每次得出的结论不尽相同。 有时说在某个人类城镇的高楼上、城墙边、树梢上,有时说在森林里悬崖边、峭壁上、高峰处…… 总之,五花八门,逐渐离谱。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位救世之人会从高处落下。 “咳,一定要,赶在他自杀之前找,找到他!” 蓍草家主边吐血边道。 据蓍家主长描述,救世之人有极其严重的厌世情结。虽然每次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但那人每次都在尝试自杀,试图摔死自己。 最近一次,蓍草家主吐完血以后,终于确定了救世之人的方位。 “快,快,就在蛮荒界、堕日森林,快去,他想自杀。” 说完,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圣子已经在收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赶过来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白发少年微微侧身。 会是她吗?但,这也太巧了。 那女人见圣子不说话,被威压压的直不起腰,竟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个男人是个魔鬼,几天前,他,他强迫了我,还说要带我去什么冥域……” “那你们为何没有离开?” “他,他说要布置陷阱,杀一个人再走,这三天以来,他一直侮辱我,折磨我……呜呜……” 圣子没说话,收回了威压。 但他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女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呜呜……被人这样欺辱,我不活了……” 说着就起身要去撞树。 圣子终于有了动作。 救世之人降临的时间地点,魔族也许可以探知,但是那人想自杀这点除了蓍草家主和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女人虽然动作突然,但是在九阶灵师面前,简直不堪一提。 圣子伸出一只胳膊拦住女人,他的手隐在衣袖下,避免和她有皮肤接触。 天衍宫中人,身心早已献给古木,擅自触碰异性,视为不洁。 女人力道不小,似乎一心求死。被圣子拦下,她一只手擦着眼泪,一只手推搡着男人,动作间不小心撞入圣子怀中。 圣子正欲推开女人,却见她脸上布满泪痕,嘴角边却挂着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迅速挥出一掌,将女人击飞。 但已经迟了,虽然险险避开胸口,但他的袖口还是被女人手中的尖锥刺破,渗出一抹红来。 “哈哈,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英雄难过美人关!” 魔族王子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抚了抚身上的灰尘,对一边倒地吐血的女人道:“美人,快过来扶本皇子起来。” 那女人伤的不轻,整个胸口都凹了下去,估计内脏全都碎了,只能挣扎着在地上蠕动。 可见出手之人毫不留情。 “啧啧,你们天衍宫的人可真不是男人,对这么漂亮的女人也能下死手。” 冥梓自己站了起来,他走到女人旁边,低头看着她。 “救,殿下,救我,求求你……我帮你刺中……”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嘴里开始吐着血块,是内脏碎片。 “嗯嗯,你很棒,做的很好。” 黑发少年点点头,眼中光芒愉悦,“但是你伤的太重了,救你会损伤我的灵核,所以……” 他抬起手,手心凝聚起黑气,嘴角轻扬,“你还是去死。” 砰。 女人被炸成血块,她的身体被灵力圈锁在那处空间,没有一滴血迸溅到外面,自然无法沾染到黑发少年的衣服上。 待尸块落地,魔族皇子收回灵力,一块较为完整的血肉咕噜噜滚动起来,刚好滚到圣子脚边停住不动。 那是女人的头颅,后脑勺几乎被炸空,只剩面部较为完整。 但ta脸颊上微微凸起的木刺明晃晃表明一个事实,ta是一个树妖。 而树妖,没有性别。 它们种族没有男女之分,繁衍全靠葅树,葅树会结果,落地化为树妖。 所以树妖,驭兽师将它划分成灵兽,灵药师将其划分为灵植。 为此,两方还吵起来过,甚至大打出手。 总之,圣子上当了。 很难评魔族皇子是不是故意为之,就凑巧保留了脸部没碎? “呀呀,不小心把她弄碎了。”魔族王子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有些歉意,“圣子殿下,你明明不想她死的,毕竟她是一个年轻女人……” 他一顿,拍了拍脑壳,“哦,抱歉,我说错了,它不是女人,它只是一个低贱的树妖。” 圣子没说话,从推开树妖以后他就没有动作过,哪怕树妖的头颅滚到脚边。 魔族皇子走到一棵树旁,斜靠上去,姿态悠闲。 “圣子殿下,别硬撑了,魔族的噬灵锥滋味如何?” 圣子还是沉默,皇子也不恼。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天空,“唔,天快黑了,夜不归宿不好,我得抓紧时间了。” 然后他收回视线看向圣子。 “嘻嘻,我知道普通的噬灵锥对你作用不大,所以特意搞了一条螟虫在锥尖。怎么样,滋味不错?” 噬灵锥本身对低阶灵师没什么作用,伤害不大,但对高阶灵师来说简直是噩梦。 因为它通过扎根在灵核上面的方式吸收灵师的灵力,灵师越强大,灵核越强大,噬灵锥也扎根扎的越稳,会吸收更多的灵力,最后吸无可吸,就会捣碎灵核,直到灵师核裂人亡。 至于为何对低阶灵师伤害不大,因为低阶灵师灵核小,它扎根扎不上去。 比如没有灵核的某人在噬灵锥面前,直接可以无视。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不要使用灵核,就当自己不是灵师。 灵核不发动,噬灵锥也不会发动。但是这样的话就需要强有力的保镖了。毕竟无法使用灵力,在莫罗大陆变成人肉啦,其他人都是刀俎。 但是圣子有两个灵核,他完全可以封印住其中一个,依靠另一个,无论是木系还是光系,都鲜有对手。 所以贴心的魔族皇子花费千年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条螟虫。 螟虫,一种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虫,喜食人血,一但进去人体内就会疯狂繁殖,直到将人吸成人干。 但它无法对灵师造成伤害,因为它们一接触到灵气就会消亡。 这两样东西都产自冥域,可说是魔族特产。只是前者是魔族至宝,独此一个。 后者更是因为觉灵果的出现,全员生出灵核,几乎没有宿主可寄生,于万年前绝迹,一度被认为已经灭绝。 将两者同时用在一个高阶灵师身上,不得不叹一句阴毒。 不用灵核,螟虫每时每刻都在啃食血肉,把人吸成人干,用灵气驱虫,噬灵槌会捣碎灵核。 就算圣子还剩一个灵核,他也会元气大伤,难保不会降阶乃至死亡。 真是上下左右,横竖都是死。 果然,他话音刚落,圣子面色虽未变,嘴角却沁出一抹血丝。 “呐呐,这才对嘛” 魔族皇子眉眼弯弯。 “那可是我们冥域仅存的最后一条螟虫,就这么便宜你了,你可得好好享受啊。” “冥梓” 圣子殿下终于开口,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救世之人呢?” “什么救世之人,我三天前确实过来了,但我什么人都没看见。” “蓍草家主的占卜不会出错。”圣子轻声道。 “唔,好,那群装神弄鬼的家伙这次运气不错,确实被他们蒙对了一次 不过,圣子殿下,你真的晚来了一步。那什么狗屁救世之人已经被我” 冥梓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圣子的表情终于变了,他眉目染冰,声音冷清。 “你,杀了救世之人。” 见圣子成功被激怒,冥梓很是高兴。 正欲点头,却见一团巨大白色灵能球直冲自己而来,眨眼就到了他的眼前。 光球内部电闪雷鸣,像是压缩了夜空中所有星辰,内里蕴藏的能量噼里啪啦作响,渗透出的威压令人头皮发麻。 若有七阶以下灵师在场,几乎会被瞬间抹杀。 “灵核之力!”冥梓低呼。 灵核之力,不要万不得已,没有灵师愿意使出这种力量。因为这是以透支自己的灵核为代价短时间迅速提升至全盛时期的力量。 灵力消散之后,灵核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之后的日子再也无法晋级,无一例外。 冥梓目光一沉。 这个疯子,中了噬灵槌和螟虫,还敢使用灵核之力。这是打算跟他同归于尽吗? 完全忘记自己一条活路都没给对方留。 他不敢耽搁,胸口处浮现一枚黑色的灵核。 那灵核一出,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一片漆黑,周围的光线好像都被它吸了进去。 它飞速旋转着直直撞入那团光球中。 冥梓胸口一痛,他咽下口中的腥甜。 好在光球越来越暗,越来越小,几乎要被黑色灵核全部吞噬。 哼,中了两样魔族至宝就是强攻之末,只能垂死挣扎一下。 冥梓暗自得意,就要收回灵核。 突然,那缩成半个拳头大小的光球中,显现出一颗白色灵核,它急速旋转,猛地撞向黑色灵核。 砰。 只一瞬间,整个堕日森林上空,一片漆黑。 林中的灵兽,无论等级高低,全都蜷缩着身体,躲在树叶下、山洞中瑟瑟发抖。 方圆几百里更是一片死寂,不要说鸟叫虫鸣,就连风都止住了。 这片林子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没有生命的空间。 …… 顾亿已经在这片诡异的林子里走了许久,从瀑布掉下来,她就落入一个深谭,还好水比较深,除了脑袋上的大包,也没其他外伤。 从谭中爬上来,她就来到一片弥漫着浓雾的密林。 然后就迷路了。 “这下完蛋了,不会困死在这里,难道这里也有鬼打墙?!” 她蹲在一棵树杈上,耷拉着脸。 真的好累啊,这一天。 早上起床开始找契约兽、掉河里、被科莫多追、掉瀑布、迷路。 只要人够衰,困难总比办法多。 “哎,醒醒。” 戳戳罪魁祸首,小家伙一动不动,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不对,身体发僵,是晕过去了。 顾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抓住它的尾巴不停摇晃,“醒醒,西西,醒醒,吃饭啦” 小壁虎毫无反应,若不是主仆契约告诉顾亿它还活着,她都要怀疑小东西是不是翘辫子了 莫非,是饿晕的? 哎,还是要快点找到出路啊,这片林子光长叶,不结果,也没有小动物,只有树皮可以啃。 也不是没想过爬到树顶看看,但是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梢。顾亿默默叹气。 凌云诀三阶只能让她跳到四五米左右的高度,够一够可以六七米。还得在灵力充裕,精力充沛的情况下。 而且越往上的树枝越细,根本无法承受她的重量。 一筹莫展时,一道光从前方传来,直直刺入浓雾。 顾亿放下手臂,太刺眼了。 她看了看四周,浓雾竟然被驱散了一点,但还是无法辨别南北,想了想,便朝着那道光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光线也越来越亮。 拂开遮挡的枝叶,视线豁然开朗。 这是,走出堕日森林了?! 顾亿内心激动。 下一秒,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她一下就呆住了。 这里还是森林。 之所以视线开阔,是因为目光所及之处的树木全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 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尸体散在地上,密密麻麻。 且很少有完整的,大部分都是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场面极其惨烈。 这,这是遭遇了龙卷风吗? 顾亿目瞪狗呆。 将一大片森林夷为平地的超强龙卷飓风? 前胸的衣领突然动了动,西西竟然醒了过来。 它探出脑袋,看到眼前遍地的动物尸体,眼睛都红了。 “叽叽,饿饿” 它口中叫唤,顾亿没来得及反应,手里就扑了个空。 小家伙飞窜出去,扑到一头长得像老虎的动物尸体上,顺着它的耳朵一下子钻了进去,很快没了身影。 顾亿咽了咽口水。 壁虎是杂食动物,也吃荤。可这吃相也太凶残了,专门吃脑啊? 呕。 不忍再看,她侧过身。 刚好看到不远处一棵倒地的巨树上,结满了黄橙橙的果实,很像蓝星的圣女果。 这种果实名叫黄玉果。 婆婆曾告诉过她,这种果实不仅可食用,还具有疗伤的功效。 长期食用可强身健体,只是采摘比较困难,大部分生长在堕日森林深处。 顾亿跑过去,选了一颗最大的摘了下来。 在衣服上蹭了蹭,送入口中一咬。 清甜的果肉瞬间在嘴里爆开。 顾亿幸福地眯起眼睛。 十分钟后,她摸摸鼓胀的腹部。 唔,终于吃饱了。还剩这么多,都摘到空间中。 空间中的时间是停滞的,不用担心果子会放坏。 待她将黄玉果摘得差不多了。西西还没回来。 顾亿搓搓手上的灰尘,起身去找寻契约兽。 那头形似老虎的动物脑袋已经干瘪下去了 “西西,西西” 她忍着恶心冲着尸体喊道。 没有回应,小家伙没有从耳朵里爬出来。 又跑哪儿去了? 顾亿拧起眉。 这时。 “叽!叽!” 小契约兽从来没叫得这么惨过。 顾亿飞奔过去。 三棵倒下的巨树叠在一起,树干处刚好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三角空间,只露出一道缝隙。 小壁虎扯着嗓子惨叫个不停,它的身体,正被一只从缝隙中伸出来的、苍白修长的手紧紧捏住。 第5章 抛兽弃鸟 第五章 抛兽弃鸟 小壁虎见到主人就不再叫了。 它的小脑袋软哒哒垂在一边,眼中洇着水雾,一副虚弱无力随时要断气的模样。 “你的?” 缝隙中很黑,顾亿只看见一双暗沉的金色眼睛。 “啊?不是啊?”顾亿无辜状,“我只是路过的。” 然后她将手插入裤兜,嘴里哼着不成曲的调子,一边踢着地上的土块一边走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那人视线中。 完了,有人抛弃兽了。 西西想。 下一秒。 “拿来你!” 顾亿运转凌云诀悄悄来到树桩后面,施了一记回手掏。 但她失算了。 也不知那手如何动作,只轻轻一转。 顾亿就扑了个空。 她蹲在树桩上朝下看。 缝隙中,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隐含嘲弄。 “路过?哼!”那人的胸口似乎被压住了,说话声音闷闷的。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契约兽吃我。” 嘶! 顾亿倒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西西嘴里有几根可疑的黑色毛发。 这个小混球,这么多的灵兽不吃,竟然要吃人! 这下好了,吃不到人肉惹一身骚。 连小命都被人家拿捏住了。 “那个,这位……” 顾亿顿了一下,看不到脸,无法判断年龄。 “这位兄弟,我……” “谁是你兄弟?!”那人声音一厉。 “好好好,这位大爷。我没让契约兽去吃您,孩子还小,刚出生没满月,您要么放过它这一回?” “哼!你倒是想的美。这个世界上,敢冒犯我的人都已经死了……” 呦,你可真牛逼。 顾亿撇撇嘴,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人又道,“想要回你的契约兽,可以。但你得为我做三件事。” “您说、您说……”顾亿态度极好。 那人显然颇为享用,语气也好了一点。 “第一件事,跟我签订主仆契约……” “我不需要仆人。”顾亿赶紧接话。 “你!” 缝隙中的人明显哽了一下,他突然咳嗽起来。 “咳咳,别跟我装傻。我让你做我的仆从。” 见顾亿不说话,他冷哼一声,手掌微动。 西西“叽。” “我看你不太想要回你的契约兽了。既然如此,那就杀……” “你看的很准。” 顾亿飞快打断他。 “它除了吃啥都不会。” 话落,人质停止了挣扎,绑匪晒干了沉默。 那人正欲说话,被顾亿再次打断。 “长得也不可爱。” 小壁虎的眼中升腾起雾气。 “一点也不乖,总是给我惹祸。” 滴答。 一滴泪珠滚落到手背上。 那只手隐约僵了一下。 “哼,别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敢杀……” “你动手。” 她看也不看梨花带雨的小弃兽,从树桩上跳了下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天快黑了,我也没帮到您什么,你被压在那里面,估计也挺冷,给你生个火取个暖。” 说着取出打火石,点燃了最下面一棵树的枝叶。 那棵树似乎死了很久,没有一丝灵气,叶子枯萎干燥,一点就着。 那人显然被顾亿乐于助人的行为“感动”到,一时沉默下来。 契约兽是灵师的本命灵兽,一生只能签一个。若是运气好,签订了强大的灵兽,主人甚至可以直接进阶。 当然,契约兽身死,灵师不仅会重伤,灵核也可能会破碎,乃至死亡。 没有灵师会丢弃自己的契约兽,高阶灵师会长时间将契约兽收入灵核中,以灵核之力蕴养灵兽,对主人和兽都有好处。 火势蔓延,越来越大。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只有枝叶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你不怕你的契约兽也被烧死?” 那人终于开口,语气阴冷。 “没事,有你陪它,值了!”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堕日。 “你,咳咳……”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有一部分直往缝隙中钻。 顾亿从空间中掏出一把蒲扇,扇动起来。 “咳咳,该死的,你干什……咳咳……” 那人显然被呛得不轻,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咳咳,你,咳咳,你先把火灭了,我们重新谈……咳咳” 顾亿不说话。 火光给她的脸染上艳色。 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那人的牙齿也磨得咯吱响。 “咳咳,你到底想怎么样?!咳” “一个。”顾亿道。 “什么?咳咳” “我只答应帮你做一件事,还得在我能力范围内,且不能违背道义。” “你……咳咳……成,咳咳……成交。” 火很快被熄灭,只是浓烟一时半会儿没能消散。 “咳咳,你,咳咳,烟……” 那人嗓子明显沙哑许多,肺都要咳出来了。 顾亿走到一旁挖了一些土盖在上面,烟才渐渐变小消散。 “说,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她又跳到树桩上,居高临下往下看。 “咳,你就非要站在我的头顶上吗?”那人没好气道。 “啊,抱歉,习惯了。” 顾亿蹲下身,往旁边挪了挪,还是没跳到地面。 修炼凌云诀的后遗症之一,就是总喜欢站在高处。 那人已经没有和她多说话的欲望了,他闭着眼睛,声音沙哑。 “你得救我出去,在我伤好之前确保我的安全……” “这是两件事。”顾亿道,“而且,万一你伤一直好不起来呢?那我岂不是签了卖身契?” “你,呼,算了……” 面对顾亿的诅咒,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颇为生无可恋。 “半年……救我出去,保护我半年……” “三个月。”顾亿还价。 “呼——”那人吸了老长一口气,语气极其萎靡不振,“三个月便三个月……” “好,成交。” 顾亿点点头,没再反驳。 万一打破对方底线,狗急跳墙。 那人真的会带着西西一起上西天,他看着可不像善茬。 而且,伤经动骨100天,三个月时间,什么伤养不好。 两人以灵核起誓签了丹书,若是哪一方违背,便会终身无法进阶。 那人从缝隙中扔出西西。 顾亿忙上前接住。 然而小壁虎只将屁股对着她,坚决不看主人。 嗤,还记仇,也不想想给她惹了多大的麻烦。 顾亿将它塞入怀中,待会再给它好好“心理辅导”一番。 “那今天先这样,我明天再来找你。”说着转身就要走。 “什么?不是,你等等……你为什么不把我弄出去?你想违约?!” 那人语气明显激动起来,暗金色的眸中盛着怒火。 “我不会违约。”顾亿道,“这三棵树直径都快超过两米了,我抬不动……” “你耍我?你不是三阶灵师?!” 哼,要不是身受重伤,无法使用灵力,他单手就能推开身上的重物,还需要求助他?一个三阶废物。 “我是啊,但我抬不动。”顾亿理直气壮。 这几棵巨树,普通人可能抬不动,但是灵师天赋异禀,灵气会增强他们的体质。 一阶灵师就可以单手提起一百斤重物,三阶灵师一千斤以内不在话下。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明明是三阶,却撒谎说抬不动。 哪里是抬不动,这个废物明明抬起了他的尊严丢到地上,然后狠狠踩碎。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羞辱他,故意折磨他,故意钻丹书的空子,想让他多吃点苦头。 那人气极,喘息声愈发粗重,他本就强攻之末,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噗嗤。”他吐出一口血,彻底晕了过去。 顾亿:…… 她真的抬不动。 夜幕很快降临,堕日森林的夜晚从来不曾平静。 森林上方令人恐怖的威压逐渐淡去,灵兽们纷纷从洞穴中探出脑袋,忠于本能,开始外出觅食。 这里动物残尸遍地,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吸引来不少食肉灵兽。 顾亿见那道缝隙足够小,应该不会有灵兽能钻进去。 想了想,她从怀中掏出一把黄玉果塞了进去,然后拍拍手站起身,几个飞跃,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她的离开并没有引起灵兽的过度关注。 比起新鲜的、饱含灵力的同类尸肉,那个矮小的、瘦不拉几的人类才不值得它们去追捕。 顾亿离开没多久,缝隙中的少年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略显迷茫,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又迅速冷了下来。 该死的废物!等他脱困,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咳。” 除了被烟熏疼的嗓子,他的头也炸裂般的疼痛,除了隐约记得自己是魔族以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更别提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落到现在这个处境。 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胸口处也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腰腹以下仍被压着,几乎没有知觉。 黑暗中,他缓缓抬起手向后背摸去。 触手先是一片濡湿,浓重的血腥气味一直弥漫在四周。 都是他的血,他知道。 继续往下,他摸到了一截胳膊粗的尖刺,一半竖立在半空,还有一半,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后背,穿透了他的胸口。 他低喘着,手指抚上那根尖刺,缓缓握住,然后,用力向上拔去! “唔!” 男人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瞬间汗如雨下。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向他袭来,险些令他又晕了过去。 好一会儿,他才逐渐缓了过来。 然而刚刚那下,尖刺只移动了很短一段距离。 男人再次握住,用力向上拔去。 他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疼痛使他精致的面目变得狰狞,他猛地弓起腰背,修长的脖颈像一只濒死的黑鹄。 “噗嗤。” 尖刺终于被取出,顶端染着猩红。 温热的液体流淌到地上,沿着缝隙很快流到外面,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砰一声。 尖刺落到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男人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嘶嘶。 一只低阶的斑斓蛇刚进完食,它懒洋洋地吐着蛇信,准备回窝小憩。 冰冷的鳞片滑过枝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声。 突然,斑斓蛇昂起脑袋,它又吐出蛇信探了探。 下一秒,它青色的瞳孔瞬间竖成一条直线。 从未闻到过的、新鲜的、充满能量的血香味,比它今天吃的自助餐都要诱人。 它摆动尾巴顺着缝隙游了进去。 嘶,果然有吃的。 由于等级低,斑斓蛇的灵智并不高,但这只猎物身上蕴含着无比强大的能量。它隐约觉得,只要吃了这个半死不活的猎物,它就可以幻化人形。 它的头几乎分裂成两半,嘴巴大张,露出墨色的蛇信,就从猎物的头开始吞噬。 第6章 自己动哦 第六章 自己动哦 “你还吃上人了?” 顾亿坐在一棵树杈上,手中倒提着一只黑壁虎。 “叽。” “饿?饿了就能吃人吗?我一个月的口粮被你三天全造完了,你还有脸叫饿?” “叽叽。” “控制不住?那里一地现成的灵兽肉,还不够你吃?你非要去吃人,给我惹了个烂摊子?” “叽叽叽。” “哎呦,你还来劲了是,嫌弃你?我那是权宜之策,懂不?作为契约兽和主人毫无默契,遇到危险无法保护主人,到处给主人惹是生非,这就是你作为契约兽的教养吗?” “叽。”小壁虎的叫声越来越低,在主人的批评中抬不起兽头。 完全忘记倘若那男人偏激一点,自己随时就会变成一只壁虎干。 顾亿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不露声色。 “嗯,我原谅你了,谁让你运气好,遇到一个好主人” 这年头,出门在外,不懂点pua大法,简直寸步难行。 一人一兽就着黄玉果,随意解决了晚饭。 国外的月亮圆不圆,从未出过华国的顾土鳖不知道,但这异世的月亮可真是圆,又圆又大。 顾亿背倚着树干,垂在树杈两侧的双腿轻晃,西西也蹲在主人的肩膀上,支着前肢,下颌一鼓一鼓的。 主仆二人树前月下,倒也自在。 “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只有八月十五的时候,月亮才会这么圆。那一天,我们还会吃一种叫做“月饼”的食物。” 顾亿突然开口。 不仅如此,中秋的时候,所有顾氏家族处于瓶颈期的子弟,还会被强制要求进行一项历练—— 踏云奔月。 “月圆之日,你们体内的灵气会加速流转,这个时候冲阶是最佳时机。” 在这万家团聚的日子,某一处郊外乱坟岗——旁边的信号塔下面,站着一群人。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头上缠着绷带,有的拄着拐杖,总之缺胳膊少腿,鲜有健全者。 一个老者背对着四十米高的信号塔,面对众人道。 “你们的师哥师姐,此时正在逐木浪马峰上,刻苦修炼!尔等应以他们为榜样,早日学有所成,报效家族” 顾氏家族修炼的时候,不以长幼排序,而以凌云诀等级论资历。 可能私下里,你是某人的二舅姥爷,但修炼的时候,你可能要喊他师哥乃至师叔。 “听说逐木浪马峰的雪景特别美,还有雪莲果。”顾亿身侧一个十八九的男生突然对他后方的同伴道,“要不是带不回来,我一定让我哥给我带一颗尝尝。真羡慕他们。” 雪莲果是生长在逐木浪马峰的一种植物,形似莲子,产量稀少。吃一颗就相当于修炼一个月所吸收的灵气。但是摘下不到一小时就会融化,必须当场食用。 “别提了,”他同伴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小胖子,左胳膊打着绷带。 “本来我们也可以去的,但是上次五长老带队跳烂尾楼的时候,不小心砸中几个人,那几人当场昏迷,现在还躺在icu病房,五长老他们当场就被xg事拘留了。 二长老为了救他出来,到处找人疏通关系,花了好多钱,导致财政吃紧,咱们今年踏云奔月的经费直接减半,去逐木浪马峰的机票又贵,只能优先供给四阶,就连咱们这次穿的防护服都是三长老砍好几个月拼夕夕薅的羊毛” “唉,这事我也隐约听说过。”小豆丁道,“但是那里不是烂尾楼吗?长老事先都踩过点了,怎么还会有人啊?” “就是踩点被人看见了,以为长老他们是受害业主闹事,开发商就雇了好些地痞流氓过来制止,然后就被砸了。” “靠,这是报应啊。” “可不是嘛,就是可惜了五长老他们。” “唉,就是,高空抛物都会坐牢,更何况咱们这种直接高空抛人。” “那咱们这次就算去不了逐木浪马,去明月涯也行啊,为啥非要来这里,不仅有电危险,还要穿这么重的衣服爬上去。”男生抱怨道。 “你傻啊,”小胖子翻了个白眼,“踏云奔月必须晚上修炼,明月涯底下全是树,万一没发挥好,摔得不能动弹,等长老在乌漆嘛黑的森林里面找到你,你都凉了” “唉,这还不如跳伞了。” “想得美,近几年,需要经济支持的修炼项目轮不到三阶以下了” “肃静。”三长老道。“现在按照三人一组,分批爬信号塔,瞅准位置再往下跳,禁止叠罗汉,禁止将前面的人踹下去,禁止故意扯同伴裤子。一经发现,势必严惩,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三长老点点头,“好,踏云奔月,去!” 城郊某处居民屋内。 “爸爸,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我怎么没看到?” 男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阳台上举着望远镜快折腾一晚上的儿子,笑道,“当然啦,不仅有嫦娥,还有吴刚砍树呢,你再好好看看。” 傻儿子,天文望远镜都看不到。 小男孩五六岁,小脸圆嘟嘟,他整张脸都贴到望远镜上,嘴里嘟囔,“就是没有嘛,爸爸骗人咦?!”男孩惊呼起来。 “爸爸,你快来看,真的有人,快来快来!” 男人手拿着遥控器,嘴角含笑,语气却略显敷衍,“嗯嗯,他们在月亮上干什么呀?” “他们爬到树上去了爸爸你快来看!” 嘿,不愧是我儿子,想象力蛮丰富,以后可以当个作家,男人想道。屁股却没挪动分毫。 “掉,掉下去来了”小男孩突然大哭起来,声音惊恐。 “呜,嫦娥和吴刚从月亮上掉下来摔死了,呜呜” 这也能哭?男人摇摇头,终于放下遥控器,走了过来,给儿子擦擦眼泪,“那都是假的, 爸爸逗你玩呢,月亮上根本没有人。” “呜呜,有的,掉下来了,死了呜呜” 男人一阵无语,接过地上的望远镜,“哪里呢,爸爸也看看靠!” 男人一把扔下望远镜,走进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喂,城北妖妖灵吗?北港村这边有人偷电缆,其中一个还从信号塔上掉下来摔死了” 信号塔下面。 “等下。” 三长老走到顾亿面前,冲另外两人道,“你们两先上。” 然后看向顾亿,“防护服里面缠着什么东西?” 顾亿摇摇头,“没有什么,天气降温了,我妈怕我着凉,让我穿了羽绒服。” 三长老看着信号塔不远处的一亩西瓜地,嘴角抽了抽。 “脱了!穿着短袖上去!” “不可以,长老,中医说我体寒,要多捂捂。”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脱,下次就去跳飞机!” “我觉得那个中医水平不够,以寒攻寒效果更好。” 见顾亿麻利地脱掉了羽绒服,但是裤腿处还是鼓鼓囊囊,三长老正欲开口询问。 这时,警笛声呼啸而来。 伴随着手电筒的光亮,大喇叭喊道。 “缆线断了头,人生到尽头。” “爬高不戴安全帽,你与阎王开玩笑。” “怎么回事,荒郊野外都能被人举报?” “不好,我不想步五长老后尘,快跑!” 顾氏众人瞬间鸡飞狗跳,四下逃窜。 顾亿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因为西西突然“叽叽”叫唤起来。 “你也想吃月饼?”顾亿点点它的脑袋,“这里可没有,等以后你跟我一起回蓝星,我请你吃螺蛳粉馅的,嘎嘎香。” “叽叽”一言为定。 早上,西西只吃了一些黄玉果就开始摇头。 “只吃水果是不行,没有碳水化合物就没有快乐。” 顾亿将剩下的黄玉果收回空间,“走,带你去吃肉。” “叽叽。” 顾亿来到灾难现场,发现动物的尸体明显比昨天少了很多,她想了想,收集了一些看上去可以食用的肉块,不过空间位置不大,收集数量有限。 西西早就已经跳到地上不见了,好在顾亿已经嘱咐过它不准吃脏东西,便随它去了。 顾亿走到一处倒塌的树木前站立,缝隙里面黑漆漆的,静悄悄没有动静。 不会死了? 她走上前眯着眼睛朝里面看去。 霍!和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对上了。 顾亿吓了一跳,猛地退后一步。 “哼,你还知道回来?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那人阴阳怪气。 “还行。”顾亿道,“你还能动弹吗?” “哼,你觉得呢?” 那人说着,往外扔出一道彩虹。 是的,像彩虹一样多彩的东西。 顾亿忙闪身避开,扭头看向地面。 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蚯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哦,是一条斑斓蛇。 斑斓蛇,顾名思义,颜色多似彩虹,顾以此命名。 但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彩虹宝宝。 因为它体型很小,跟蚯蚓差不多,但是却很喜欢整吞比自己大几十乃至上百倍的猎取。 别嚼,吞就完事。 所以大部分斑斓蛇都是被噎死的。刁术代在《万物生灵》里面便给它起名彩虹宝宝。 (哦,刁术代此人博学多才,学富五车,几乎各个领域都有涉及,所以除了《莫罗大陆通史》,他还有其他许多着作。) 除此以外,它还有毒,被它咬上一口,中毒人心绪起伏较大的时候,嘴中说出的话会与内心实际想法相反。 由于这个毒对身体造不成实际的伤害,且持续时间不会很长,所以中毒者基本就随它去了,不会特意去找解药。 “你没被咬?”顾亿抬头问道。 “哼。” 顾亿: “我想到办法救你出去了,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几小时过后,顾亿扔掉手中的匕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她从坑洞中跳了上来,蹲在洞口边缘冲缝隙中道,“差不多够一个人通过了,你自己爬出来。”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那人怒道,“让我钻狗洞?” 顾亿:“不是,大哥,能出来不就行了,上面的树我搬不动,给你从底下挖个洞你还嫌弃?” 妈的,没有铁锹,唯一的铁器就是匕首,就和掏耳勺盛汤一样麻烦,要不是她练过凌云诀,速度快体力好,等她挖好他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这叼毛还嫌弃起来,简直不知好歹。 “我只有这个办法了,你要是不想出来就算了,我走了。”顾亿说完转身就要走。 这时,那人突然开口,恼羞成怒中还带了点难以启齿。 “我下半身被压住了。” 顾亿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下半身?” 难言的沉默。 顾亿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以前在蓝星冲浪的时候,吸收太多黄色废料了。 “咳。”她轻咳一声,“要么我再给你挖个洞。” 又几个小时过去,顾亿扔下手中的工具,没有跳上去的力气。她干脆靠在坑旁。 “呼,挖好了,你自己爬出来,累死我了,呼” 一分钟后,在一阵窸窣缓慢的爬行声中,一个黑头发的男人渐渐露出身子。 他年纪不大,看上去还是个少年,长得极其好看,哪怕苍白的脸上沾染血污与泥土,也难以掩饰他的俊秀。 他爬得并不快,几乎可以说是在挪动。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只勉强能遮挡住重要部位。后背上有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血肉模糊。 顾亿靠在一边没动,那少年也没有看她,自顾自爬着。 “你的腿还能走吗?”顾亿问道。 少年终于从三棵倾倒的巨树下爬出,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闭上眼睛低低喘气。 听到顾亿问话,他并未说话。 好一会儿只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就一头栽倒地上,一动不动。 顾亿: “靠,为什么你不是二哈?” “叽叽。” “马也行啊,不行毛驴我也能接受。” “叽叽。” “你吃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是这么小不长个,你会长成大型契约兽吗?能帮我拉东西那种。” “叽叽” 男人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但是他并不是被这声音吵醒的,他的后腰下方,大腿根上方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且那股疼痛还在加剧。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仰躺着,头顶上方的树叶在缓慢移动,他正在被人拖行。 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嘴唇裂开,嗓子发干发紧,他动了动手指,身下是用藤蔓编制成的网,由于做工粗糙,经过长时间与地面的摩擦,有的地方已经开裂,他的部分身体甚至早已穿过断裂的藤蔓直接与地面亲密接触。 难怪他这么疼! 他费力开口,“停、停下。” 但是由于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加上藤蔓摩挲地面的莎莎声,前面的纤夫根本没听见,还在和契约兽东拉西扯。 “停,你给我停下” 数次尝试无果以后,男人终于放弃,他的皮肉早就被磨破,这样下去早晚磨的只剩骨头。 男人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下去。 但他没有如料想中那样落到地面上,因为他没有观察周围的环境。 顾亿只觉得手上的力道一轻,身体往前一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她扔下手中藤蔓回头一看。 发现花了几个小时辛苦编制的藤蔓网,中间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本该躺在上面的人正顺着斜坡咕噜咕噜地滚下去鸟。 顾亿第一反应: 咦?啥时候破的洞,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看着翻滚旋转的男人,她默了默还是追了过去。 还好斜坡下方是一处平地,男人滚下来止住没多久顾亿就追了上去。 她跳到男人身边站立,“哎,你要是自己自杀的话,是不是不算我违约?” 男人被摔的七荤八素,不过身上好歹有了点力气,听见顾亿的问话,一口气哽在喉间差点气死。 “你!”他闭了闭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 他睁开眼,“我没自杀。” “咦?那你跳车干什么?”速度与激情吗。 “你没发现网破了吗?!我都快被你磨死了!”男人终于还是咆哮出声。 “哦。”顾亿瞄了眼男人的下半身,虽然他平躺着,但是侧面腰迹下方的布料明显皱皱巴巴,隐约能看到一抹雪色。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正欲说些什么。 突然,一阵熟悉的“叽叽”和鸟类翅膀扑腾的声音传来,她的心陡然一沉,猛地转身。 在离她不到十米处,西西和一只鸟正在搏斗。 那只鸟通体雪白,只眼睛乌黑发亮没有一丝杂质,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有两个瞳仁。它的身体只有顾亿手掌大小,胖乎乎的像一只小雪球。 此时它的一只翅膀被比它还小一圈的壁虎死死咬住,另一只翅膀在不停扑腾,嘴里发着“啾啾、啾啾”的声音。 “西西,松开!”顾亿连忙赶过去,却发现那只小胖雀趁着西西愣神的功夫狠狠啄了一下它的尾巴,然后挣脱开来,飞到一旁的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顾亿惊了一下,她走过去扒开草丛,然后,就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白发少年。 第7章 奇形的爱 第七章 奇形的爱 少年几乎是雪做的。 之所以这么说,不仅是因为他的头发、肌肤都是白的,就连他的瞳仁都如皓雪洁白。但这样的他并不显得奇怪,反而有种独特的绝滟姿容,恍若云端仙人。 他睁着眼睛,不言不语,对于顾亿的到来也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顾亿都以为他是个玉雕的假人了。 顾亿打量了他一圈,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口血迹,只有些许泥污。且胸口衣襟上散落着不同颜色的小野果、草药根茎、还有不知名的小花,每一样都刚好是一只小鸟能衔住的。 而那只小白鸟正站在那一堆零碎东西中间,歪着脑袋看着她。 这,这是什么神仙契约兽?竟然会反过来投喂主人。 顾亿流下了羡慕的口水,刚想到自家的逆子,就见小白雀突然全身炸毛,冲着她不停“啾啾”叫。 顾亿转过脸,这才发现自家的干饭机器不知何时跳到她的肩膀上,正对着小白雀“叽叽”叫唤,龇牙咧嘴,似在挑衅。 顾亿将西西塞进衣领,对着男人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这只鸟是你的契约兽吗?” 男人仍旧没吭声,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完完全全将她无视了个彻底。 好。 顾亿耸耸肩,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啾啾”声。 她回头就看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坐了起来,那只小白雀一边叼着他的发丝一边朝顾亿的方向扑腾,似乎想带着男人跟上她。 咦?几个意思? 顾亿还没搞明白小白鸟的意思,那边躺在地上的黑发少年突然有了动静。 他看着坐起来的白发少年,突然间面目狰狞,似是恨急,但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 “带上他,不然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顾亿:噫。 夜,堕日森林一处洞穴内。 顾亿坐在篝火边,翻动着手中的烤肉。她看着躺在一旁两眼直愣愣盯着洞顶发呆的黑发少年,突然开口道,“没想到你还挺善良,对于陌生人也能舍命相救。” 闻言,男人虽然动作不便,但还是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顾亿,脸上的神情迅速冷了下来。 第一眼看见那个白头发家伙的脸,他就控制不住心绪翻涌,一股极其憎恶、恨不得将其除去的情绪莫名涌上心头,他明明想对那个叫做“顾亿”的废物说“别管他、弄死他”,但是话一说出口就变成了相反的意思。 更为诡异的是,路上,但凡他想说“丢下他”这样的话,最后都变成“带上他”。到最后那个废物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尤其是自己说不认识那人以后,废物的眼神更奇怪了,有点软还有点钦佩。 干!明明之前对于他的要求,废物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斜了眼坐在一旁的白发少年,他眼神厉了厉,随即收回目光,眼中浮现一抹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黑发少年背对着她,显然是忘记自己裤子上的一部分布料早已留在了那处小道上。 还挺翘。 顾亿收回目光,想了想没提醒他。 她一手翻动着烤肉,一手抓着早就控制不住要开动的西西,突然开口道,“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要不要介绍一下。”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洞穴。 两个少年,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都不吱声,将装聋作哑四个字诠释地淋漓尽致。 “唔,好,虽然不会同行很久,但是为了后面行程方便称呼,我就给你们起个代号。”她说着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发少年道。 “你发色雪白,瞳色也异于常人,不如” “叫你小黑。” 白发少年仍旧沉默,眼睛都没眨一下。 顾亿点点头,“沉默就是默认,那就这么定了,至于你嘛” 她转头看向躺在另一侧的黑衣少年,正准备开口。 “冥宴。我叫冥宴。”少年突然开口,虽然极力掩饰,但语气中的急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抵抗。 绝对,死都不要被某人起名。 顾亿笑了笑,“名字不错,是取自刁术代的诗句吗?” 少年没说话,算是默认。 顾亿也不尴尬,转头对白发少年道,“仙人倚云端,铅华洗尘喧。以后就叫你“白洗尘”。” 白洗尘: 顾亿习惯了少年的沉默,她将手中的树枝夹到腋下,空出右手从空间掏出一把匕首切下一块肉往旁边一扔,同时松开左手。 “叽叽”小壁虎立刻朝烤肉冲了过去。 顾亿没管它,又切了一部分递给白洗尘,“喏,你的,多吃点,今天拉车辛苦了。” 少年没动,他的怀中却突然钻出来一只小胖雀。 “啾啾。”小胖雀拿头蹭蹭顾亿手背,然后叼住了烤肉,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小模样很是斯文。 靠,真可爱!简直跟“愤怒的小鸟”游戏里面的小胖雀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激萌。 转头再看向一旁整个身子都埋在肉里面吃的油光满面,时刻都在闹饥荒的小壁虎,暗自垂首顿足。 为毛啊,这到底是为毛啊!那个蛋为啥不是鸟蛋?! 收起惆怅,顾亿走到另一侧,蹲下身子问道,“吃吗?” 冥宴默了几秒,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洞穴石壁上,接过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投下剪影,侧脸很是精致。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顾亿犹豫着开口,“你的裤子后面破了一个大洞。” 啪叽。 喷香的烤肉掉到地上,少年缓缓转头看着顾亿,眼神凶的似要吃人。 然而再气急败坏,某人最后还是换上了好心人提供的衣裤,尽管少年穿着明显小了一圈,紧紧巴巴地箍在身上。 次日,冥宴已可以短暂走动几步,只是需要人搀扶,顾亿便决定再修养两三天,待他可以独立行走,几人再继续赶路,毕竟拖着个人实在太慢,也不差这一两天。 顾亿便让二人留在留守洞穴,自己出去寻找些木材等物资,临出发时想了想,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冥宴,“诺,我不在这,万一有野兽进来你可以防身。” 白洗尘从昨天到现在,虽然很是听话,但是举止明显异于常人,顾亿说的一些简单指令,他会照做,但是再复杂一点就听不懂了,他也从不说话,与外界几乎没有互动。 要不是他有契约兽,顾亿都要怀疑他是一个机器人。 冥宴接过匕首,低着头没说话。 顾亿转身要走,这时,“啾啾。”小胖雀突然飞到她的肩膀上。 “叽叽。”西西从她另一侧肩膀上飞扑过来就要咬它,却被主人一把按住。 “怎么了?小家伙?”顾亿伸出手,小雪球飞到她的手背上,黑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我要出去找吃的,一会儿就回来,你要跟我一起吗?” 干!要死了,太可爱了,圆滚滚,毛绒绒,软萌萌。 比鳞片好摸多了。 “啾啾、啾啾”小雪球黑眼睛亮了一下,看上去似乎隐约有两个瞳仁。 它跳跃了两下,似乎很想和顾亿一起,但是看到一旁的主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好,那你在家乖乖看门,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着抬了下手,示意小胖雀飞回主人身边,就大步走出了洞穴。 这处的林子比她进入森林的时候要密一些,看来越来越靠近堕日森林深处了。顾亿没有第一时间去捡柴火,她点了点西西脑袋,“这附近有水流吗?就像你上次钓鱼那种溪流。” 小壁虎歪了歪脑袋,舌头在空气中探了下,然后跳到地上给主人带起路来。 嘿,总算不是除了吃一无是处。 顾亿跟着契约兽很快来到一处溪流边,这里的树叶密,只有很少的光能穿透下来,泥土很是潮湿,这样的环境,很适合一些菌类的生长。 所以她刚到这里,就被溪流边密密麻麻生长着的小蘑菇吸引住了。 那些蘑菇不大,圆乎乎的白色伞盖,很像蓝星的海鲜菇。 顾亿眼睛一亮,蘑菇,好恰! 没有人会嫌弃食物,尤其是她还有一只饭桶契约兽要养,尽管微尘里面还剩几十斤兽肉,但是架不住西西一顿造。 时刻被饥荒危机笼罩的小顾走了过去,她揪了点蘑菇扔到水中,等了一会儿。很快水面泛起波纹,几条红色小鱼摆着尾巴游了过来,没一会儿就将这天上掉的馅饼吞食干净。 顾亿蹲在岸边看了好一会儿,进完食的小鱼没有翻肚皮,也没有其他不良反应。 耶!没毒! 顾亿美滋滋,老祖宗说的没错,越朴素越安全。 于是某人化身采蘑菇的小姑凉,采了一呀么大箩筐,这还没完,溪流里面的小红鱼也捉个几条,毕竟海鲜菇没有海鲜作配像话吗? 当然,这个小红鱼也是可以食用的,因为溪岸边不少鸟雀也在捕捉,一般动物能吃的食物人类吃着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辛苦忙碌了一上午的顾师傅满载而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恰好错过了两只白鹭吃完鱼以后明显不正常起来,竟一头扎进水中游起泳来,而它之前吃的那几条小红鱼正是吃过白蘑菇的。 顾亿野外生存经验还是不够,她忽略了有些食物“分食为宝,同食砒霜”。 回去的路上还捡了些木材收进微尘空间中,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森林里枯枝干叶也不缺,恰好省去了砍柴的功夫。 刚靠近洞穴口,顾亿就听见洞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啾啾”声以及翅膀扑腾声。 不好,小胖雀! 顾亿将柴火往地上一扔,施展着凌云诀就跳了进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并没有野兽跑进洞穴,白洗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他的身后,冥宴正一手扶着墙壁,一手举着匕首在空中不停挥赶,而小胖雀羽毛凌乱,完全炸毛,嘴角还有血迹,正狠狠啄向黑发少年。 顾亿:这是演的哪出? 小胖雀虽然动作敏捷还会飞,但体型实在娇小,终是不敌手持武器的冥宴,被他一掌拍飞,眼看就要砸到地上。 顾亿忙闪身上前,一把接住小雀搂在怀中,抬头看向冥宴,“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脸上有几处伤痕,很明显是被鸟嘴叨的,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神阴沉,“不关你的事,让开!” “啾啾,啾啾”炸毛小球躺在顾亿手中,似乎是终于等来了依靠,往日洁白无暇的羽毛凌乱不堪,还染上血迹。它神情哀哀,叫声凄婉,眼中水雾涌现,明明已经虚弱无力,还是坚强地抬起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就脱力地闭上了眼睛。 草了!这能忍?! 顾亿怒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皇帝外出征战沙场,十死九生好不容易凯旋归来,却发现心爱的宠妃被奸人趁机杀害,他的美人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只为了见心上人最后一眼,然后在帝王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皇帝赢得了天下,却永远痛失所爱。 冲冠一怒为胖雀的顾帝怒了! “你他么是不是有病?竟然去为难一只鸟,它招你惹你了?” 冥宴懒得理会顾亿,他超前走了两步,直接越过她,举起匕首就朝白洗尘刺去。 顾亿愣了一瞬,急忙上前一把抓住冥宴肩膀,同时朝他腿弯处重重一踹。 “当” 匕首摔倒到地上,滚落到角落处的黑暗之中,冥宴也被踹翻在地,被顾亿一个擒拿手按住无法动弹。 “你脑子有问题?不是你自己提出来要带上他吗?难道就为了杀他?” 现在闹得是哪出?顾亿很是不解。 冥宴剧烈挣扎起来,无奈重伤未愈,加上顾大师使了巧劲,一时无法挣开。 他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沙哑,似是恨极,“不是,我喜欢他!我要救他!” 顾亿:???!!! 洞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然而震惊的不仅是顾亿,冥宴显然也被自己说出来的话吓到,他双眼瞪得老大,面色涨的通红。 尽管顾亿早已因为震惊松开了他的手臂,但他显然失了斗志。他缓缓站了起来,然后走到角落中慢慢躺了下去,脸也朝着里侧一言不发。全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咳咳。”顾亿终于回过神来,但是她脑中已经脑补了几十万字的“虐恋情深”、“相爱相杀”、“爱你也要杀死你”、“可以同死,不能共生”等等狗血爱情故事。 她轻咳一声,强行按耐住想要化身成一只猹,在瓜田里上跳下窜的冲动,走到白洗尘面前。 白发少年一动不动,虽然坐在黑暗的洞穴中,却似端坐云端俯瞰人间,无喜无悲。 “白洗尘,”顾亿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少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银白色的瞳仁中没有任何倒影。 顾亿叹了口气,她将小胖雀托到他的胸口处,一道白光闪过,小白雀不见踪影,回到了主人的灵核之中。 契约兽受伤,回到主人灵核中蕴养,能最快恢复。 看了眼角落处两米长的“蘑菇”,顾亿想了想没有追问。 毕竟男女,嗯男男,额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外人怎能理得清,不该冒然插手。 去洞穴口捡回散落的柴火,顾亿开始生火做饭,别人的恋爱再怎么好磕,也没有蘑菇汤好恰呀~ ———————— 冥宴名字的出处,取之于刁术代的一句词: 吾是冥都山水郎 笑饮宴尽杀人忙 第8章 蘑菇难采 第八章 蘑菇难采 “咕噜噜。” 火旺,汤开得很快,随着蒸腾的水汽,鱼肉混合着蘑菇的清香飘散到空气中。 乌苷酸的味道,顾亿知道。 菌菇爱好者顾大厨从微尘空间中取出盐撒到汤中,当然,老规矩,另一只手还是按住西西,防止它饥不择食掉入锅中,海鲜蘑菇汤变成滋补天龙羹。 “再等等,”顾亿捏住西西尾巴,将它举到眼前,“蘑菇要煮熟了才能吃,不然会见到蓝精灵。” 火焰腾腾,水汽愈旺,沸腾的砂锅中,鲜嫩的菌菇盖在洁白的鱼肉上,起起伏伏,勾人眼球。 她转头看了看两侧,左边那人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右边那人坐在地上无动于衷。 靠,要么是这两人嗅觉有问题,要么是戒过du,这都能忍?人否? 她清了清嗓子,“吃饭啦。” 很好,没人理她。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菇菇。 她盛出一碗海鲜汤收入微尘,等小胖雀出来给它吃。然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右手掌心一松,“开动!” 噌。 你见过开闸放猪吗?“西西猪”一没了束缚就直冲锅中,一头扎了进去。 “靠,你个傻货。”顾亿连忙起身就要去捞它,却见小壁虎撅着尾巴吭哧吭哧吃得正香,毫不畏惧灼烫。 铁,铁舌头。顾亿深表佩服。 主仆二人(兽)大快朵颐,那小鱼虽然个不大,但是竟然没有鱼刺,肉质极鲜极美,搭配着爽滑的蘑菇,绝鸟! 半个时辰后,顾亿心满意足放下了碗,西西还埋在锅中舔底,显然意犹未尽。 她是按照五六人的量准备的,但是,唉,不提也罢。 吃过饭才下午,顾亿给一直躺着没动的冥宴留了一些黄玉果,就带着白洗尘出了洞穴。 洞穴附近有一片黄皮树,顾亿领着小伙子钻进小树林。 “阿尘,站住。” 少年乖乖站着不动,像一尊雕塑。 她围着少年转了一圈,西西也跳上他的肩膀,在他身上左闻一下,右嗅一下。 没味道,不如那只胖鸟好吃。 西西不感兴趣地跳了下来,爬到主人怀中睡觉去了。 顾亿转到少年身前,突然挥出一掌,在离他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时才将将停下。 白洗尘眼都没眨一下,哪怕她的掌风拂动了他的发丝。 竟然真的没反应。顾亿凑近少年的眼睛。 他的瞳色极浅,几近透明,如冰雕似玉彻,透着虚无。 好端端一个人,竟然是傻的,身上也没有外伤,莫非是中毒? 身上也没有任何灵气浮动,这个世界,哪怕是刚出生的小孩也不会一丝灵力也无,哪怕是重伤的冥宴身上也会有灵气波动。 白洗尘简直和蓝星的普通人一样。但是他又有契约兽。冥宴说不认识他,却想杀一个陌生人,嘴中又说爱他。真是奇哉怪哉。 顾亿放弃试探,她拍拍少年的肩膀,“阿尘,坐下。” 白洗尘干脆利落坐下,乖得令人发指。 顾亿飞身上树,采摘起叶子来。 这个世界的黄皮树长得很是高大,枝繁叶茂,上面开着许多浅黄的小花。 她当然不是因为无聊做此举动。 黄皮叶,芸香科。辛味苦能解毒。 无论有用无用,先薅些到微尘空间,有备无患。 西西见主人摘叶子,以为是什么好吃的,见主人好像没有注意到它,嗷呜一口咬上她手中的叶子,唧唧咀嚼起来。 喝呸!又苦又辣! 小壁虎哀怨地看向顾亿,这才发现主人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它。 她是故意的! “叽叽。”西西炸毛。 “让你乱吃东西,活该,哈哈”顾亿咧嘴嘲笑。下来的时候见小花开的不错,像满天星,便随手摘了一大捧。 “诺,给你。”顾亿跳下树,将一大捧黄皮花递到白洗尘面前。 少年没有任何动作。 “阿尘,拿着。”顾亿换了一种说法。 果然,少年神色未变,手却缓缓抬起,握住了花梗。 “回去啦,跟在我身后。”顾亿说完转身就走,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的瞳仁突然动了一下,虽然几乎难以察觉。 她进入洞穴的时候瞄了一眼角落,见地上的黄玉果都不见了,勾了勾嘴角。 中午吃的很饱,晚上不太饿,西西仍旧在睡觉,顾亿干脆不烧晚饭了。她取出一些黄皮叶熬了些水,让白洗尘喝下。 那中药水其实很不好闻,味道更是销魂,但是白洗尘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干了。 真好养活,顾亿感叹。要是西西也愿意啃树叶过活就好了。 收拾好锅碗瓢盆,她去洞口简单布置了一些陷阱,还将避兽丸捏成粉洒在附近,火堆中添置一些柴火,便和衣睡下了。 “顾亿,顾亿”迷糊糊中,顾亿好似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迷迷瞪瞪睁开眼睛,下一秒,惊讶地瞪大眼睛。 “族长!”顾亿睡意全飞,蹭的坐起身,“我穿回来了吗?!” “顾亿。”族长摸了摸身前的胡须,眼神坚定,“我还是想再试一次,要是没能成功突破摔死了,我也认了”说着推着轮椅缓缓上前。 顾亿这才看清楚,她和族长竟然在一架行驶在万里高空的私人飞机里。 机舱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打开,高空的风立刻涌了进来,族长的头发全被吹到脑后,脸上的皱纹甚至都被强劲的风吹得直抖动,他推着轮椅来到机舱口,只需要轻轻一跃,就会立刻跌入茫茫云海之中。 “族长!”顾意急得满头大汗,上前死死抱住他,“三思啊,你已经没有多余的腿被你霍霍了,再来一次,真的会噶的” “你、你、你松开” 不知道是不是高空的劲风太过猛烈,将一切都吹的变形,族长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年轻。但顾亿没心思多想,只能紧紧抱住族长。 “你,混蛋,给我起开。”冥宴看着坐在他大腿上,死死抱住他的顾亿,脸上黑云密布。 这废物不知怎么回事,睡到半夜突然大喊一声“主张”,就猛地朝他飞扑过来。速度极快,他只来得及坐起就被抱住上半身,双腿也被死死压住。 这家伙的神情不太对,眼神没有聚焦,似是梦游,但如此冒犯,实在该死。 冥宴心中愤恨,身体剧烈挣扎起来。 没想到族长身型瘦弱,且只剩半截,但力气着实不小,险些被他挣扎开来。顾亿没法,只得用力将他推到在地。 砰。 冥宴躲闪不及,后脑勺重重摔在地上,磕得他头晕眼花,待缓过劲来脸色黑的能滴下水来,他忍着胸口的剧痛运转灵核就要让这个废物付出代价。 然而下一秒,冥宴神情一僵,身体轻颤,他脸色由黑转红又转白,一时间变幻莫测,比调色盘还精彩,指尖的黑气也消散去了。 顾亿将族长扑到在地,想起身拿绳子又怕他趁机跳下飞机,正一筹莫展,忽然感觉身下好似坐着一根柱状物体,是族长的拐杖! 她急中生智,一手按住族长,一手去拔拐杖,只要用拐杖戳中按钮,舱门就能自动关闭。 顾亿握住拐杖顶端,却发现怎么也抽不出来,拐杖的另一头就像长在什么东西上面,怎么也拔不出来。 顾亿急得满头大汗,却发现身下人突然停止挣扎,她好奇低头看去,突然汗毛炸起,一道凌冽的杀意直冲自己脖颈。 练习凌云诀多年,她对于危险的反应速度很快,一个翻身就滚到一边,虽然避开要害,但是手臂处还是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伴随着疼痛传来,顾亿只觉眼前一花,再次睁眼,就看见冥宴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刃尖染血。 顾亿低头看去,手臂上一道伤口极深,几可见骨,可见下手之人毫不留情。 她皱起眉,怒道,“你干嘛扎我?!” 这人疯了,怎么乱砍人,不会是把她当成白洗尘了,还是无差别攻击?要不是她反应速度快,岂不是睡梦中就噶了。 冥宴闻言缓缓抬头,脸色阴沉似索命厉鬼,“你这个废物,竟敢如此侮辱于我?我今天一定要救你!” 说着举着匕首朝顾亿扑来。 啊?超凶已做好战斗姿势的小顾懵了。这人有病? 不过凌云诀三阶小顾没在怕的,尤其对方只是一个重伤未愈、灵气紊乱、下手毫无章法的精神病。 三下五除二将其制服,顾亿将冥宴胳膊锁在身后,“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救我什么?” “你,”再次被打压,意识到武力值上的差距,冥宴逐渐冷静下来。他当然不傻,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彩虹宝宝咬了。为了防止说出让自己后悔终身的话,他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但是这个废物如此冒犯,刚刚要不是他在角落处发现一把匕首,现在可能都失去自己的好兄弟了。今天的侮辱他记下了,等他灵核恢复过来,绝对要将这个废物折磨至死。 第三条腿处疼痛未消,冥宴压下眼中的仇恨,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你不知道自己梦游吗?”隐去最后那难以启齿的一揪,冥宴将事情大概经过说了一下。 “咦?没听说过我有这个毛病啊”顾亿喃喃,她以为自己回到蓝星,遇到族长跳机,忙上前制止,没想到只是一场梦。 “抱歉,”顾亿道,“压到你的伤口,但是你也还回来了。”她胳膊上的伤口不长却极深,这下睡个毛。 幸亏婆婆在微尘空间给她留了一些伤药之类,她走到一边靠着墙角坐下,给自己包扎起来。 谁曾料,刚取出药瓶,还没打开,西西就从她怀中跳了出来,一口咬住药瓶,嗷呜一口直接吞了下去。 顾亿:??!!! “蠢货,你干什么?快吐出来,这个不是吃的。”顾不上手臂上的伤口,顾亿掐着契约兽的脖子,拼命摇晃。 然而哪怕被掐的口吐白沫,西西也啥都没吐出来,它眼珠涣散,明显不正常。 “叽叽。”好吃。 “叽叽。”还要。 顾亿又怒又急,这种症状是中毒了呀。难道,是那锅海鲜汤。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它肚子里面的药瓶搞出来,那可是陶瓷做的,能消化吗?整不好一兽两命,连累她这个主人一起下地府,做一对苦命主仆。 顾亿目光沉沉,西西,你忍着点,我很快。 “叽。”西西惨叫,它的肚子被顾亿重重按下,几乎压成一个壁虎干。 海姆立克急救法,专救乱造小胖友。 “叽,叽”几分钟后,西西终于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物什,那玩意儿滴溜溜滚到地上,是药瓶。 小壁虎的肚子真真神奇,只有人手指大小,却可以吞下上百斤食物,身材毫不变形,内里像有黑洞。 顾亿将契约兽举到眼前,还好还好,虽然被压晕了,但是还有气在,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没事没事。 将西西塞进怀中,顾亿捡起药瓶,上面都是西西口水,她嫌弃地擦了擦,拔开瓶塞,将瓶中的药粉倒在手臂上。 可能是制作比较麻烦,任奶奶只准备了一瓶,顾亿塞上瓶盖正欲收入空间,却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 那边冥宴已经退回角落之中,虽然燃着篝火,洞穴内的光线也就一般,他大半个身子隐进阴影处,暗金色的眸子闪着幽光,像一个怨气极深的鬼,要不是颜值高,简直渗人。 “你要来点吗?”顾亿这才想起冥宴的胸口有一个对穿的血洞,有碗口大,这几天她竟然一点没想起来。唉,谁让他非要穿着黑衣一直躺在暗处呢。怪谁? 冥宴磨了磨牙,这个废物简直抠门至极,三天以来除了借他一套衣服,对他的伤势漠不关心,对那个傻子倒是好得很,还单独煮草药给他喝,问也没问他一句。 不过他也确实不需要这个废物的关心,等他伤好一点,他就弄死他,反正丹书只是要求他归还契约兽,而他已经兑现了。 冥宴沉默地点点头,然后坐在那里不动。 顾亿;你想啥呢,还要我给你送过去? “自己过来拿。”顾亿开口道,狗日的,伤口好疼,会不会破伤风,这个世界可没有抗炎药。希望婆婆的药粉管用一点。 冥宴一噎,忍下怒火,小不忍则乱大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沉默起身,沉默地走过去,沉默地接过药瓶,刚转身还没走几步。 “你都不说谢谢吗?”顾亿皱眉,这个人好没礼貌,丹书只说保护他的安全,她没有义务给他治伤。 冥宴的牙齿都要咬断,勉强挤出两个字,“谢——谢” “不用,省着点倒,用好还我。”可就一瓶啊,可不敢浪费,唉,我这该死的良心。顾亿暗叹。 她这边自我感动得起劲,没注意到黑发少年手心募的攥紧,身体越发僵硬。 “知,知道了。” 先养伤,恢复灵力,君子报仇十年妈的,一秒都晚。好恨!冥宴几乎压制不住杀意,什么狗屁忍辱负重,还不如自爆灵核,与这个废物同归于尽。 由于意外受伤,顾亿等人又在洞穴修整了两日,待她手臂上的伤口结疤,冥宴的腿也可以正常行走,几人离开山洞,一路朝北。 这边三人在寥无人烟的森林里埋头赶路,不知在蛮荒界猗一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莫罗分两界,上宵与蛮荒,蛮荒分九城,地贫灵气瘠。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绝境之城,却是孕灵花的发现地,五千年前,上一任蛮荒城主猗山天偶然间发现一种奇株,可以增加受孕概率,禀告六大家族后,经过药农禾氏家族的培育,研究出孕灵花这一逆天之植,可使男性怀云升子,免除莫罗大陆灭族危机。 此中蛮荒界主猗山天功不可没,六大家族经过商议,于是奖励给蛮荒界三座晶矿,猗山天也很争气,将本来荒芜的蛮荒界发展成九座城池,现在五千年过去,上任城主的儿子,也是现任猗一城城主猗山傲又爆出一条消息: 蛮荒界发现了一名野生年轻女性灵师。 轰,这则消息迅速传遍整个蛮荒界,惊动了上宵全界。 要知道,莫罗上一次有女婴降生,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前了。现今尚存在世的女性不足一千位,统一娇养在玉人楼,由六大氏族的人看守保护,由于资质一般,迟迟未能突破五阶,寿元所剩无几。 现在的六大氏族掌权人,虽然都有妻子,但是他们的下一代,年轻的氏族继承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不容易长到可以成家的年纪,却一个个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迟迟不成家,尤其是这一代,分明格外优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 眼看玉人楼几位资质最好的、专门为几大氏族少家主预定的女子花期已过,寿元将尽,这些氏族年轻一辈们还不开窍。 氏家长辈们急了。 猗一城这一消息传出,真是平地起惊雷,且不论蛮荒其他八城,上宵界各大氏族缺是坐不住了。 上宵界,地理位置最为优越的曜州,氏族之首——曜氏。 以金为地玉为砖,灵花奇草满庭院。 一间由玄铁之精打造的密室外,跪了一地侍从。唯一站着的中年男人轩昂器宇,龙威燕颔。他拍着面前的玄铁大门,怒喝,“曜辰以,我命令你出来!” 大门毫无动静,像三天前一样。 曜氏管家日怀并一众下人暗暗叫苦。曜氏少家主曜辰以,年仅一百,已臻八阶初期,可谓天纵奇才,绝世天才,然而这样一位有颜有权的少年才俊,却不太“正常。” 八阶灵师寿元五千,曜辰以这个年纪,少年转青,正是慕艾的时候,但是他却对女人不屑一顾,现今世道,不说蛮荒界,哪怕是上宵界,氏族大家都没有几个能见到女人,更别提娶回家结婚生子了。 作为顶级氏族曜氏的少家主,可以说玉人楼的一千美人供其挑选,可是他不仅毫无兴趣,还因为家主尝尝念叨,嫌烦经常将自己关在修炼室,一闭关就是好几年。 不是没怀疑过他的性取向,家主就曾经送过几个如花美娇男给少主为仆从,刚走进屋中就被少主打将出来,要不是家主及时赶到,三位美男子全部都要当场毙命。 三天前少家主刚出关,因为家主提了婚约之事,他就又将自己关进修炼室,言说要闭关一千年。 一千年?黄花菜都凉了。 家主急眼了,并一众仆从折腾了三天,修炼室都没有动静,玄铁之精打造的修炼室,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哪怕家主使出雷霆之力都纹丝不动。 曜帝麒现在无比后悔,当初为了方便修炼,给这个逆子打造了这处无坚不摧的安全屋。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怒之下就要祭出撼天锤,一旁的管家日怀心脏都要吓停了,连忙上前抱住家主的大腿,“大人息怒,不至于不至于”撼天锤出场,不要说玄精室,就是整个曜氏宅院恐怕都要土崩瓦解。家再大业再盛也不能这么造啊。 曜帝麒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逆子,等他出来,女人都死绝了,还轮得到他?既然注定绝后,干脆今天就锤死了,省的日后看着心烦”说着就要动手。 日怀连忙按住,急道,“大人,咱们少主虽然一心修炼,探求大道,但是外界也不是全然没有感兴趣的事”说着对曜帝麒使了个眼色。 曜帝麒先是困惑了一瞬,很快领悟,他收起撼天锤,整理整理衣襟,清了清嗓子道,“辰以,你不是一直想要进九虚秘境,我思量过了,按照你现在的等阶,进去也不是不行” 九虚秘境,位于永夜荒原与冥域交界处,上古就存在,内里虽然奇珍异宝众多,但是必须要七阶以上才能进入,而且其中凶险万分,能活着出来的高阶灵师万不存一,可谓是莫罗大陆最为凶险的一处秘境。由于存活率极低,六极盟将其封印,禁止野生灵师探寻。 曜辰以一直想进去,不为寻宝,只为找里面的上古凶兽干架,曜帝麒当然不肯,氏族继承人,而且是优秀的氏族继承人,怎能随意涉险? 这边曜帝麒话音刚落,玄铁门突然抖动起来,朝两门收缩,走出一位青年。 他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左右,身材健硕,一头暗红色的短发,根根朝上,浑身气势惊人,如一团炙热的火焰,势要燃尽一切。 “当真?”青年面无表情,看着曜帝麒。 有这么一个天资不凡的儿子,照理说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若是当年女婴出生率没有出现问题,曜帝麒才不会这么早干预儿子的婚事,只是现在唉 “辰以,玉人楼就没有一位能入你的眼?” 见父亲又提此事,曜辰以皱起眉头,“父亲,儿子无心情爱。” “你!”曜帝麒气急,他压下胸口怒火,“我让你繁衍子嗣,没让你沉溺情爱。” “没有情爱如何行敦礼?儿子又不是蛮荒野兽。既然你只是想抱孙子,不是还是星以吗?”干嘛逮着他不放。 “你!”曜帝麒被噎,他有两个儿子,曜辰以和曜星以,星以虽然不及哥哥,但是天赋也不差,五十岁已是六阶初期。 眼看大儿子“扶”不起,曜帝麒当然打过小儿子的主意,星以虽然不排斥去玉人楼,但是完全是小孩子心性,问他愿不愿意娶媳妇,只言只将她们当做姐姐、阿姨之类,更喜欢跟灵兽伏猛玩耍,曜帝麒绝倒。 “唉,也罢,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允许你进九虚秘境。” “何事?” “去蛮荒界,接一位灵师回上宵。” 或许换个年轻的、不曾被玉人楼娇养过的女子,可以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上宵界,陵鲤山,壤下氏本家。 家主壤下行元放下手中密信,遣散众仆,独自走到一处庭院,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间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然后是下人惊呼声,肉体重击硬物声,闹哄哄,乱燥燥。 良久才渐渐平息下来,一个小厮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看见家主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就要跪下行礼。 壤下行元摆摆手,沉着脸走了进去。 室内并没有床铺家具,只房顶正上方悬下几根铁链,将一个青年男子死死束缚。 男人面色惨白,身上满是伤痕,尤其是手腕,刀刀致命,直逼要害。 看见壤下行元走了进来,男子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大哥,你来了” “嗯,最近发作的时间缩短了?”壤下行元看着自己的弟弟,昔日的家族天才沦落至此,不禁一阵心酸。 男子点点头,看了看壤下行元身后,“阿月呢,好久不见他过来看我了。” “唉,”壤下行元叹口气,“他去蛮荒界了,说有那人的消息” 男子苦笑,“真是个傻孩子,已成死局,就算找到那人也无济于事,何必浪费修炼时间,壤下氏族就靠他了” “阿弟,是我对不起你,我 ” “大哥,此事勿提,到此为止,等阿月回来,让他不要执着了,去玉人楼寻一女子,尽快诞下子嗣,方为要紧” “唉” 上宵界,泽兰谷,小茴山。 禾氏世代灵药师,代代木系灵核,天生亲近灵植草药。此时在一望无际的灵田中,一青年正在锄草,粗布麻衣掩盖不了他面容俊美,气质如兰。 “少主,您怎地还没动身?”一麻衣老者走了过来,弯腰就要夺过青年男子手中的药锄,“杜若老早就候在谷外了,在路上还要好几天,可不能让其他氏族捷足先登” “苍老,我不去了。”禾菘蓝躲过老者的手,继续手里的动作,“您别为我费心了。” “这怎么行?少主,玉人楼没有您看的上眼的,可能是因为她们年纪太大,有代沟,据说这次发现的这位骨龄不足五十,还是四阶灵师,您可一定” “苍老,跟这些没关系,我无意于此,”禾菘蓝打断苍术,“再者说,禾家势弱,就算我去了,也竞争不过其他氏家,何必呢。”说着拎着竹篓朝另一块灵田走去。 留下苍术在原地扼腕叹息。 第9章 嗡嗡嗡嗡 第九章 嗡嗡嗡嗡 堕日森林,越往里走,树愈高,草愈密。原先森林外围的时候,顾亿还可以在枝干间行走跳跃,既可以加快路程又可以修炼凌云诀,但是现在—— “啪”。 顾亿对着自己的脸蛋就是一个大逼斗。 “怎么突然这么多蚊子?”她放下手,掌心啥都没有,没打中?挠了挠下巴,又抓了抓胳膊,困惑道,“这蚊子也太多了,我都快成猴子了。” 她扭头看向身后,冥宴同样在抓耳挠腮,脸上一大片红点,他眉头紧皱看向顾亿,“你那边就没有驱赶蚊虫的药丸吗?” 顾亿摊手,“没有,只有避兽药丸,但是对蚊虫没有效果,我试过了。”说着看向白洗尘,“真是奇怪,怎么没蚊子咬你?”她上前几步,盯着白洗尘的脸,光滑白皙,没有一丝瑕疵,不要说蚊子包,就连毛孔都没看见。 莫非真的是机器人?顾亿上下打量他一圈,插孔在身上还是脚底板,不不,他一直打赤脚,在脚底板会漏电,胸口?咯吱窝?腿?还是最隐秘的部位? 顾亿化身叮当猫,盯着那处沉思。白洗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她打量。 一旁的冥宴看顾亿突然盯着白洗尘身上某处发呆,以为有什么异常,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结果—— 草!死变态!这个废物果然性取向有问题,真是猥琐,恶心!想起上次被某人捏住的某处,冥宴胸口翻江倒海,险些就吐了出来。 他一个大男人竟有种被人玷污的感觉,生出先弄死这个废物,自己再自杀的冲动。 顾亿没注意到冥宴阴沉不定的脸色,她观察了白洗尘一圈也没得出结论,唉,可能真的是血型问题。 这个东西嫉妒不来。 她转身就要继续赶路,这时,一旁草丛瑟簌作响。 什么东西?!蛇吗?她忙停下脚步。 顾亿右手一翻,手中出现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向那处草丛走去,这附近草叶很高,几乎到人胸口,又高又密,能遮挡住很多小中型动物。 她握紧匕首,一手挥开草叶,一手朝下刺去,速度很快,带着破空之势。 然而她刺到一半就停止动作,手僵在空中。 青绿色根茎,开着不知名白色小花的草叶中,一张圆润的毛茸茸的屁股正对着顾亿的脸。 屁股四周毛发都是黄色的,只中间部位是白色的,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心形形状,那屁股的主人此刻正扭过头,嘴里叼着草叶,乌黑的眼珠子傻愣愣地看着顾亿,似乎在说,“你瞅啥。” 原来是一只傻狍子。 顾亿站起身,收回匕首。那家伙仍旧傻不愣登地看着她,动都不动一下。 靠,真傻。顾亿心道,不过和白洗尘好像,哈哈哈。 她没管它,揪了一根草茎也刁在嘴里,扭头就要招呼白洗尘赶路,这时,半空中一只红色飞虫闯入她的视线。 那只飞虫颜色很艳丽,上半身长着小绒毛,下半身像子弹头,红底黑环,四翼叠翅,煽动速度很快,它从顾亿眼前飞过,直直落到冥宴脖颈处,挺住不动了。 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顾亿努力回想。 冥宴只觉得什么东西落到颈间,伴随着一阵刺痛,伸手就要拍打,这时顾亿惊呼出声。“别拍。” 但已经迟了。 “啪。”冥宴抬起手,手心中有一点血迹,“不过一只红头苍蝇,大惊小怪。” “不,那不是苍蝇。”顾亿看着冥宴手中的飞虫,嘴里的根茎早就掉了,她喃喃出声,“那是红环血蜂。” 几乎她话音刚落,冥宴就感觉到四周一阵密集的嗡嗡声,他回头看去,不知何时,离他四五米处起了一片红色的雾气,但那当然不是真的雾,没有雾气会动、会发出嘈杂的声音,那,分明是由一只只针孔大小的飞虫聚集起来的虫雾。 “别楞着了,快跑!”顾亿一手抓白洗尘,一手抓住冥宴朝前跑去。 才跑十几米,冥宴突然甩开她的手,满脸不耐烦道,“你慌什么?不就是些虫子,数量多点,有什么好跑的?”果然是个废物,虫子都怕。 顾亿猝不及防被人甩开,差点跌了个狗吃屎,见冥宴一脸不耐,顿时火大,“那是普通虫子吗?那是红环血蜂!” 红环血蜂,又名杀人蜂,在刁术代《万物生灵》中有记载,虽为蜂而不采蜜,以血为生,除蜂后,其众小如尘粒,若后灭,举全族杀之。 其实叮咬顾亿他们的就是这红环血蜂,像蚊子一样吸食动物血液,只是除了蜂后,其他都体型微小,不留心都看不见,直到那只有苍蝇大小的蜂后飞到冥宴身上的时候,顾亿才突然想起来,但是已经晚了,这种血蜂很爱记仇,蜂后被杀,它们会一直追杀凶手,不死不休。 冥宴并没有告诉顾亿自己失去一部分记忆的事情,只是潜意识里面觉得这种低阶虫兽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见冥宴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顾亿道,“你不相信我,就”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团血蜂凝聚成高三米,宽两米的红雾,快速朝几人移动过来,经过那只傻狍子的时候,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整个扑了过去包裹住它,伴随着狍子的惨叫声,也就十几秒时间,那红雾重新飘到半空中,地面只剩一地森森白骨,那狍子的血肉竟是分毫不剩。 “跑啊!”顾亿大喊一声,抓着白洗尘率先朝前跑去,同时脑中飞速转动,试图回想起书中记录的应对之策。 她没回头看,也知道冥宴跟上来了,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埋头逃命了。 虫雾速度很快,毕竟是长翅膀能飞的,很快就距离几人不到五米,几乎能感受到它们翅膀煽动的声音。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分开跑。”顾亿边跑边道,冥宴拍死了蜂后,身上有它的气息,其实那群红环血蜂的主要目标是他。 冥宴闻言脸色一沉,他只是失忆,不是傻子,联想到顾亿之前的劝阻已经知道,他杀的那只虫子应该是蜂后,现在这群血峰追杀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但是—— “你休想丢下我,别忘记你的丹书。”冥宴恶狠狠道。 顾亿松开白洗尘的手,“阿尘,一直朝前面跑,别停。”然后抓起冥宴的手臂,强行拐了个弯,拖着他朝右侧一大片钩吻树中跑去。 那红色虫雾见目标兵分两路,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加速朝顾亿两人追来。 果然如此,顾亿心道。 钩吻树其实也就是绞杀树,他们扎根于粗壮树木,生出绳状根系,吸取宿主身上的营养供己用,直到原先的树木枝干变成空心死亡。所以绞杀树四周的枯木极易燃烧,一点就着。 但是点火、等火焰燃烧起来都需要时间,在这之前,红环血蜂早就追上来将他们啃得只剩骨头渣了。 不过好在他们前方有一片低谷。 “冥宴,”顾亿突然开口,冥宴下意识抬头看她,然后就被人一脚踹下斜坡,骨碌碌滚了下去。 “记得兜圈遛。”顾亿冲滚到坡底的冥宴大声喊道,然后施展凌云诀几个飞跃跳到树上,看着虫雾直接朝坡底飞去。 冥宴猝不及防被踹下坡,第一个念头就是,面临死亡威胁,这个废物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果然如此,向来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人性中的消极从何而来,尽管他们两人仅是靠丹书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尽管若换做是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但他就是愤怒,怨恨,他恨自己刚刚没有抓住那个废物,让他给自己陪葬。 虫雾呼啸而来,他已没有时间憎恨谁,杀死谁,他胸口处的伤口本就没有愈合,现在早已撕裂,染红了他的黑衣,他的灵核上面布满裂纹,灵气刚吸收进去就会溃散,还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冥宴回头看去,那人早已消失在树林深处,他想将虫雾引过去也找不到他人,更何况这处地势凹陷,可能在他爬坡的时候,血蜂早就追了上来。 他只能沿着这处空谷不停兜圈,直至力竭,直至倒下,直至被血蜂吞噬。 顾亿见冥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跳了下来,来到一棵很是粗壮的绞杀树前,这棵树直径约为三米,外面盘根错节全是根系,内里却为空心,很好,外强中干,是棵好树。 冥宴已经沿着盆谷跑了三圈,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肺部炸裂般的疼痛,胸口处的血洞想必又血肉模糊,他双腿一软,仰倒在地,大口喘气。 天空很干净,一尘如洗,就像他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前尘忘尽。他又想起那人给白洗尘取得名字,想必就是这个意思,想到白洗尘,冥宴下意识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又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会对他有这么浓重的厌恶,自己的失忆跟他有没有关系 冥宴思绪纷飞,血蜂嗡鸣声已至跟前,他懒得去看,他死了,那个废物算是违背丹书吗?不过他的等级本来就低,估计原本此生就止步于此,相比于可能受到的违约惩罚,还是保命要紧,他的选择确也没错 “睡你麻痹,起来嗨!” 冥宴瞳孔微缩,支起身子,他其实没听白那人什么意思,不过已无心深思。 顾亿双手拿着火把一边挥舞一边朝冥宴大喊,“快起来!”见冥宴起身,她将一只火把朝虫雾中扔去,同时手心一动,从空间中拿出一罐猪油,泼向火把。 “噗嗤。”火上浇油。 燃起来的火焰将虫雾冲散开来,顾亿趁机抓住冥宴的手,“走!” 冥宴确实有点蒙,他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会回来,心情复杂之际听见那人道,“你不太行啊,挺虚的。”说完嘴里还“啧啧”两声。 冥宴: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他。 顾亿趁着虫雾被火焰驱散需要时间聚集,拖着冥宴爬上了坡,几乎两人刚站定,嗡鸣声已至脑后,“这边!”顾亿扯着冥宴穿过树木,来到一棵茂密的绞杀树旁,来不及解释,她将冥宴推进树内,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两人在树中心,四周都是绞杀树密密麻麻的绳状根系。 “躲在树洞没用,它们无孔不入。”冥宴急道。 “我知道。”顾亿道,“别碰那些根须。” 红环血蜂已至,就要越过藤蔓将她两人包抄,顾亿将火把靠近根须,只听砰一声,绞杀树瞬间被点燃,红雾顿时被红海包围,两人在树中心,除了温度炙烤,倒也暂时安全。 可惜了我出发前炼制的一罐猪油,顾亿暗暗肉疼。 这些红环血蜂凑到一起杀伤力惊人,分开威力大打折扣,更何况大多数动物都怕火,大部分血蜂都被火焰燃尽,少部分幸存者在半空飞舞了一阵就自行散去,形成不了威胁。 “咳咳。”冥宴被烟熏得咳嗽起来,顾亿拍了拍他的后背,“呛着了?等火焰熄灭我们就出去。”树里面的空间很大,直径三米,不用担心被火烧到。 冥宴身体一僵,似乎很不习惯和别人靠近,顾亿收回手,“你待会儿最好去河里面清洗一下,将蜂后的气味洗掉。” 冥宴第一次和这个废物靠这么近,竟然发现他身上有一股隐秘的香气,那香气很轻,几乎转瞬即逝,却让他的血脉微微膨胀,心跳隐隐加速。 一定是一直剧烈奔跑的原因,冥宴心想,现在危机解除,他胸口处的疼痛加剧,呼吸也粗重起来。 见火势变小,顾亿踢开面前的藤蔓,和冥宴走出树洞,“我们得回去找白洗尘,他神志有异于常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胸口疼的冥宴:听到这个讨厌的名字,感觉伤口更疼了。 二人原路返回,很快来到分开的地方,顾亿顺着白洗尘离开的方向一路寻觅过去,直到来到一处沼泽地,白洗尘的脚印诡异地消失了。 说是沼泽其实也不尽然,中间是一汪深谭,四周堆满淤泥,顾亿尝试着拿脚踩了踩,险些陷了下去,吓得她连忙收回jiojio。 白洗尘的脚印一直到淤泥的尽头,水潭那处停止了,所以,顾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家伙不会听她的话一只朝前跑,不知道拐弯,然后掉进水潭里面了。 靠!顾亿急了,她跑到一旁扯下树上的藤蔓,堕日森林这种不知名的藤蔓很多也很结实,完全可以做绳子使用,她看了一眼倚坐在树下休息的冥宴,还是决定将藤蔓的一端绑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她现在凌云诀三级,可以坚持十秒左右的踏浪行,但是越过淤泥沼泽到达深潭大约需要十五秒,她刚才试了一下,最边缘的淤泥也无法支撑她的体重,不知道白洗尘怎么能踩在上面不陷下去,还能跑到最中心的水潭那处,真是奇怪。 顾亿将藤蔓系在腰上,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灵气通过筋脉运转到腿上,然后飞身踏上淤泥,如一只轻巧的燕,转眼已是数米开外。在离那处深潭五十米左右,体内灵气所剩无几,只感觉身体一沉,顾亿立刻趴伏在地,增大受力面积,避免整个人陷入泥泞。 饶是如此,她的衣服还是沾染上了泥污,这时,她胸口处的衣襟动了动,一只黑色的小壁虎探出了脑袋。 是西西。 自从蘑菇汤中毒以后,可能是食用过多,西西一直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多数时间处于昏睡之中,好在契约告诉顾亿,西西并无大碍。 “叽叽。”西西从主人胸口爬出来,顺着肩膀爬到她的脑袋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西西,”顾亿换道,“你爬到前面的水潭看看里面有没有人。”顾亿本来打算自己爬过去看的,但是现在更合适的人选显然出现了,西西的体重完全可以在沼泽上面畅通无阻。 “叽叽。”小壁虎点点头,从主人脑袋上面跳下去,蹭蹭几下就爬到水潭边,头埋在水里面朝下看,没一会儿,西西就收回脑袋,对着顾亿“叽叽”两声。 “叽叽。”没有。 “里面没人吗?”顾亿惊讶,“你再好好看看。” 小壁虎沿着水潭走了一圈,那水潭其实并不大,直径也就两三米,西西没一会儿就绕完了。 “叽叽。”真的没有。 “啊,这就奇怪了。”顾亿趴在沼泽上,感觉身体在微微下陷,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看看,可能水比较深,西西没看清,不行她跳下去看看。 不过要是白洗尘当真不在里面反而是好事,毕竟她也不想找到人,却反而是一具尸体。 她刚朝前蠕动了一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恍惚间身下的泥土似乎动了一下,顾亿忙止住动作,等了好一会儿,淤泥还是淤泥,她爬过的痕迹在身下一成不变,果然是错觉吗?顾亿继续挪动,这时,不仅是她身下的淤泥,就连几十米开外的那片水潭也抖动起来。 她只来得及喊一声“西西,回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飞到空中,这下她终于看清,那片上百米宽的沼泽全都颤动起来,那片她以为的水潭中出现一个黑色的圆珠子,还提溜转动了一下。 尼玛,这哪里是沼泽,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泥巴怪物,那片水潭是它的眼珠子。 顾亿的灵气早已被踏浪行耗尽,只能眼睁睁看着下方的淤泥裂开一个嘴巴一样的裂口,将她吞了进去。 第10章 我自己来 第十章 我自己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泥巴怪”的肚子里面竟不是烂乎乎的泥巴,反而是坚硬的岩石,其实颜色绿油油,长得一摊青苔一样的东西。 顾亿像坐过山车一样身体急速向下坠去,她从微尘中取出匕首想要插入岩壁,但是伴随着“吭”一声,岩壁显然比她想象中的要结实许多,匕首甚至还微微卷了刃。 她只好收起匕首,任由身体下坠,很快下方现出一个绿点,随着她越坠越深,那个绿点越来越大,顾亿这才看清,那竟是一摊绿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不仅散发着恶心的臭味,表面更是冒着诡异的气泡,更令人心惊的是,液体底部沉着无数森森白骨,大部分是动物的,偶有几个人类的头颅,一切透露着这股液体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亿反应过来,在半空中转动身体,双手手脚同时撑开,刚好能触碰到岩壁,往下滑落数米以后,险险止住落势。动作间岩壁抖落下零星碎子,落入绿谭之中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竟是被瞬间腐蚀干净。 顾亿: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她的手和腿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抬头看向上方,漆黑一片,岩壁又硬又滑,莫非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顾亿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凌云诀突破四阶,这样施展踏浪行的时间可以延长半分钟,生死之际,分秒必争啊。 她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头发,顺着她的脸颊朝下滴落,手心的汗水越来越多,终于她的腿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整个身体立刻朝下坠去,朝那谭诡异的液体落去。 顾亿忍着疼痛开始压缩筋脉内的灵气,这样可以使她暂时使出踏浪行,代价是筋脉会受损,以后晋阶遥遥无望,但是现在保命重要。 她一心一意压榨自己的筋脉,在鞋底即将触碰到绿液的时候,脖颈处的衣领一紧,被什么东西扯住,堪堪垂在空中。 嗯?顾亿赶紧将灵气退还筋脉,不过嘴角还是溢出一抹献血,她抬头,发现自己的衣领被一只粉红色的鸟嘴叼住。 乌黑的重叠瞳仁,雪白的羽毛,圆滚滚的身体,是小胖鸟。 “啾啾。”顾亿惊呼,自从上次被冥宴刺伤,啾啾一直呆在白洗尘的灵核中,这两天都没有出来。 啾啾没有回应顾亿,也无法回应,不过它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很高兴看到顾亿。 不过下一秒顾亿就瞪大眼睛,因为啾啾不仅嘴里叼着她,爪子上还勾着它主人的衣领。天可怜见的,一只巴掌大的小雀雀,竟然承受住了两个成年人的重量。 白洗尘闭着眼睛,似乎处于昏迷之中。 “啾啾。”顾亿叫着小胖雀的新名字,眼泪汪汪,“你受苦了。” 这是什么神仙契约兽啊,不仅好看,听话,护住,还!格!外!能!干!梦中情兽啊! 啾啾拍打着翅膀,将他们带到一处微微往外凸的岩壁,原来一米多的洞口隧道出口,反而面积开阔,想来啾啾一直就躲在这处才能撑到现在。 这处岩壁很光滑,仅容一人,顾亿勉强站稳,紧紧靠在壁上,对啾啾说,“把你主人给我,你歇一会儿。” “啾啾。”啾啾见顾亿抱住主人的腰,这才松开爪爪,沿着顾亿脑袋飞了一圈,落在她的肩膀上。 “你主人怎么晕过去了?”顾亿问。 “啾啾,啾啾。”小家伙叫声有些急切,叫完蹭了蹭顾亿的脸侧,似乎在撒娇。 顾亿简直心都化了,小雪球显然受了苦,羽毛乱糟糟,七起八翘还沾着泥,小小一只还要救助累赘主人,好,现在又加上一个累赘的她,真是什么兽间疾苦。 她一手揽着白洗尘,一手从微尘中掏出几颗黄玉果,“特意给你留的,吃。” “啾啾。”啾啾依依不舍地蹭了蹭顾亿,才离开她去叼她手心的果子,吃相斯文优雅,简直不像一只兽,想起见东西就吞从不担心卡喉的某兽,简直对比强烈。 见它吃完,顾亿又取出一些水出来喂给啾啾。小胖鸟喝了几口就给自己梳洗起羽毛来,还是一只爱干净的鸟。顾亿抿嘴轻笑。 这边人鸟和谐无比,那边冥宴看见那沼泽地突然化作怪物暴起,一口吞下自己的临时保镖,然后就又趴了回去,哑然一摊无害的烂淤泥模样,一时楞在当场。 啊,这,这,这个废物就这么被吞了?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树,缓缓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附近有很多松针树,林风吹过,松针叶瑟瑟往下落,沼泽地上也落了许多,然后下一秒,似乎是被这些针叶扎疼了似的,沼泽地突然抖动起来,动静越来越大,直至整个淤泥地都聚成一团,升至十几米高空,烂泥疯狂涌动,压缩,然后猛地爆裂开来,像一个巨人打了个喷嚏,喷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哗啦。” 冥宴被淤泥浇灌全身,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压了个重物重重跌到地上,那压到他伤口处的家伙抬起头,笑容明媚,“你好,又见面了。” 冥宴: 顾亿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本来在喂啾啾喝水,那处岩壁突然剧烈都动起来,然后他们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出去,然后被狠狠摔了出去。 “下去。”冥宴脸色苍白,“你压到我伤口了。” “哦哦,”顾亿不紧不慢起身,这时一声熟悉的“叽叽。” “西西!”顾亿惊喜回头,小壁虎生龙活虎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个土棕色的珠子。 她站起来,一把捞起西西,“你跑哪里去了?没事?”西西将珠子放在主人手心,尾巴摇成螺旋桨。 “叽叽,叽叽。”好吃的,那个泥巴里面挖出来的。 “这是什么?”顾亿端详手心中的珠子,里面流光溢彩,闪烁着光泽,像是晶莹透亮的琥珀。更为重要的是,里面的灵气浓郁地几乎要化无实质。 “咳咳,这是灵气珠。”冥宴突然开口道,“你的契约兽吃了有好处,但是它等级太低,只能食用一部分。” “灵气珠?”顾亿是听说过这个东西的,一般是机缘巧合之下,天地灵气汇聚到一起,凝实化成灵气珠,并不罕见,只是一般只有黄豆大小,像这种李子大小的还是比较少见的。总之,是个好东西。 “所以,那坨泥巴怪就是靠这个化形有了灵智。”顾亿转头看向那处沼泽地,将他们喷出来以后,那摊淤泥又落回地上,只是那片水潭不见了,像是变成一个真正的沼泽地,毫无生气。 “你得快点让它服用,灵气珠离体,灵气很快就会消散。”冥宴提醒道。 顾亿拿出匕首,用刀柄狠狠敲了一下,灵气珠就一分两半,她塞了一半进到西西嘴里,还有一半托在掌心,朝啾啾招招手,“啾啾,过来。” 啾啾还没做出动作,西西就炸毛了。 “叽叽。”都是我的。 “叽叽。”不给。 它吞下嘴里的半颗珠子,又跳到主人身上要去争夺剩下的半颗。 顾亿一把抓住它的尾巴,“不能多吃听话,贪多嚼不烂。” “叽叽。”西西还是不愿意。 顾亿叹气,“你听话,以后每天加一次餐,持续一个月。”西西终于停止蹦跶,消停下来。 她将小壁虎塞进怀中,冲啾啾招手,“啾啾,过来吃。” 小胖雀飞到她手心,黑眼珠瞅着她几秒,然后低下头吞掉了那半颗灵气珠。 其实灵气珠对人也有好处,但是不能直接食用,需要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提炼,不然有害无益,这荒郊野外的根本没那个条件,更何况等她这个行外人造出工具,灵气珠的灵气也早就散尽了。 不到一分钟,吃下灵气珠的两兽就陷入沉睡,它们在消化体内的灵气,西西躺在主人怀中睡得很香,啾啾已经回到主人的灵核之中。 看着几人身上一身烂泥,顾亿觉得他们有必要找条河好好洗漱一番。 绕道沼泽地以后,顾亿和冥宴搀扶着白洗尘,三人很快找到一条河,顾亿还没反应过来,冥宴嫌弃地将白洗尘往地上一扔。 “哎,你!”顾亿来不及反应,被白洗尘的重量带着往地上一扑,恰好压在白洗尘身上。 顾亿: 她挣扎起身,冥宴已经脱衣下水。少年看着清瘦,身材委实不错,腰腹肌肉扎实,人鱼线流畅,只胸口处血肉模糊的伤口破坏了整体美感。 顾亿看的起劲,水中的冥宴突然回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活像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 顾亿: 顾亿摇摇头,见这条小溪蜿蜒曲折,芦苇蒿草茂密,便寻了一处隐秘处,跳下河,在河里面脱了衣物,将头发、身体的泥污清洗干净。她虽然带着易形法器,但只是外表上看着是男人,并没有长出多余的东西,若是靠近她还是能察觉到不对,所以她在胸口处也缠绕了布带,双重保险。 从微尘中取出干净衣物换好,她拿着换下来的脏衣往回走,刚拂开面前的芦草,就看见冥宴狗狗祟祟地拖着昏迷的白洗尘,目标是旁边的小溪。 嗯?这是终究狠不下心,要给爱人清洗身体? 顾亿站在原地没动,她本来就打算找冥宴,让他给白洗尘梳洗的,没想他先一步就行动起来了,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恨得要死,心里心疼得要命。 只见冥宴拖了几步,突然皱起眉,他胸口处的伤口又往外渗血,毕竟白洗尘虽然看着瘦,但是和冥宴差不多高,应该也有两米左右,他站在那里缓了一下,继续搬运白洗尘。 啧啧,这副爱到心里去的样子,说不认识,顾亿是不相信的。 冥宴好不容易将白洗尘拖到岸边,然后一松手,白洗尘的头就埋入溪水中。 嗯嗯,先洗头也行,顾亿点点头。 接下来,一秒,两秒,一分钟,冥宴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亿有点奇怪,这是伤口疼还是不知道从何下手啊,怎么不动啊,问题是白洗尘是面朝下的啊,这样怎么呼吸? 顾亿困惑抬头,然后就看到冥宴嘴角挂着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干!哪里是洗头?这个家伙是想溺毙白洗尘啊! 顾亿连忙从草丛里冲了过去,一把将白洗尘脑袋从水中拉了回去,她转向冥宴,“你疯了吗?竟然要杀他!” “哼,”冥宴脸黑如锅底,“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你怎么老是护着他?” “当初不是你要救他吗?还拿自己生命做要挟。”现在闹得是哪出? 想到之前的言不由衷,冥宴火气更大,“我那是中毒了,我根本不想救他,我都不认识他。” “你是说彩虹宝宝?”顾亿突然回忆那条斑斓小蛇。 “哼!” “竟然你都不认识他,为什么对他敌意这么深?”顾亿不解道。 “你哼!”冥宴不知该如何解释第一眼见到白洗尘,就产生莫名的憎恶,他恶狠狠瞪了顾亿一眼就走到一边不再看她。 “他是我救回来,有我在,不准你动他。”顾亿冷冷道。要是白洗尘死了,她的小啾啾也会死,她绝对不允许。 “啪”冥宴狠狠踢了一脚树干,胸口气得剧烈起伏。 顾亿没管那个神经病,她将白洗尘翻了过来,把他头发捧起,就着清澈的溪水梳洗他的长发。白洗尘的发色银白,手感却极其滑顺,像是上好的丝绸轻抚顾亿指尖。 洗好拧干水,顾亿从微尘中掏出一根黑色发带,这是她自己以前用的,还有好几根备用,将白洗尘长发扎成一个揪揪。 头发好打理,这身上咋办,他的长袍上淤泥不少,脖颈,手臂,还有脚踝,下摆处和大腿处也都沾上泥污,不脱下来根本无法清洗干净,顾亿想了想,算了,先把他外袍脱下来单独清洗,里面的内衣不脱了,给他洗澡的时候一起洗。 顾亿手抚上白洗尘领口,就要给他宽衣解带,刚扯开系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按住了她的手,“不用劳烦这位小友,我自己来。” 夜,森林暗影绰绰,只有某处竹海中火光闪动。 顾亿往篝火里面塞了一根木材,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所以你什么也不记得了,包括自己的名字?” 少年坐在火堆边,侧脸如玉,他眼睫微动,声音温润,“是,之前神志不清,多亏小友相救,阁下大恩大德,吾定” “停!”顾亿抬手,“叫我顾亿就行。”太文绉绉了,怪不习惯的。 “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吗?”顾亿问道。 “如若可以,吾想与阁下同行,不知是否方便。”不知是不是火堆温度过高,白洗尘说完,耳尖隐隐发红,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可以。”顾亿道,正好她也舍不得啾啾,而且森林这么危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啾啾,哦,也就是你的契约兽怎么样了?” 白洗尘眉间微动,一阵白光闪过,一只小胖鸟出现在他手心,只是它闭着双眼似在沉睡,“它吸收了灵气珠反哺到我身上,所以我才能恢复些许神志。” “原来如此。”顾亿点头,摸了摸啾啾的脑袋,果然是一只好鸟。 她收回手,拿着树枝从火堆中掏出一个硕大的竹笋,用匕首削去表面的黑灰,切了一部分给白洗尘,“喏,小心烫。” 少年接过,礼貌道谢,“多谢。” “不用。”顾亿又切了一部分递给冥宴,黑发少年双手抱臂,坐在一旁,从白洗尘醒来以后,他就一直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像谁欠他一大笔钱没还。 “哼。”见递到眼前的竹笋,冥宴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不吃拉倒,饿着。”顾亿收了回去,顺手丢进自己嘴中,嗷呜,新鲜的笋子好吃,鲜亮。 冥宴闻言转过头,死死盯着她,“别忘记你的丹书。” “我又没不给你吃,你自己要绝食,怪谁?” “你!”冥宴似是恨极,站起身走到一旁林子里消失不见了。 顾亿没管他,有求于人还像个大爷似的,谁惯着他啊。 吃完晚饭,顾亿还没开口,白洗尘就提出守夜,让她去休息,顾亿简直感动得眼泪汪汪,真是主人随兽,善解人意小天使。不过顾亿还是坚持只睡上半夜,让他下半夜把她叫起来换班。 白洗尘并没有叫她,顾亿是被胸口衣领里面的西西吵醒的,一醒来就看见白洗尘似乎在盯着她发呆,还没等她看清,西西就窜到她的脸上。 “叽叽。”饿了。 顾亿将契约兽从脸上扯了下来,这才发现西西长大了,以前只有手指大小,现在有她半个手掌大小了,其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从一只小小壁虎变成了一只小壁虎。 “给你留了笋子。”顾亿从空间放出一堆大概几十斤重的烤竹笋,西西就扑了上去,直接一顿吞,嚼都不带嚼一下。 这是饕餮吗?顾亿哭笑不得。 “你去睡。”顾亿对白洗尘道,“你的灵气几乎消散一空,想必之前受了不小的伤,还是去休息。”要是又晕了过去,反而会给她添麻烦。 白洗尘也没推辞,对顾亿道了一声谢,就着火堆边和衣而眠。 “叽叽。”干饭机器已经完成任务,想要再接再厉。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附近再给你挖点。”顾亿叹气,养不活,根本养不活。 于是整个下半夜,顾亿都在挖笋子,烤笋子中度过,直到天亮,西西才勉强填饱肚子,打了个饱嗝,摇摇尾巴跳到顾亿衣领中呼呼大睡去了。 白洗尘早就醒了,简单打理以后,两人正欲出发,顾亿才想起来冥宴一晚上没回来。 这,这种自己跑掉的算不算她违约啊? 心内再不耐,顾亿还是和白洗尘分头去找。那家伙迎风咳血,弱的一比,竟还敢夜不归宿。 顾亿沿着冥宴昨晚离开的方向走了许久,都没看到他的身影,不会真被野兽叼走了?竹林尽头是一小片荷塘,荷叶碧绿,粉荷娇嫩。 拔开竹叶,下一秒,顾亿瞪大眼睛,不是因为她找到了那个两条腿的男人,而是因为她看见了一只三条腿的蛤蟆。 第11章 三腿男人 第十一章 三腿男人 “呱。”那蛤蟆通体金黄,大概有一只小牛犊那么大,正侧对着顾亿,似乎察觉到背后有人,它猛地转身。 只有草叶轻轻摇晃,似乎是被风吹动。 “呱。”蛤蟆叫唤一声,从荷塘里面跳上岸来,趴在小道中间不动了。眼睛却瞪得老大,似乎在找人。 荒草掩盖的地洞里,冥宴一手将顾亿抱在怀中,一手捂住她的的嘴巴,他本来神情紧张,但是在搂住顾亿身体的时候,微微一怔。 软,轻,香,他从来没有触碰到过这么柔软的东西,像是一块稀世温玉,又像是一朵倾世芳华,盈盈暗香,不仅侵上他的鼻尖,也染上他的衣襟。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慌张,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推开怀中之人。 顾亿差点被摔了个狗吃屎,凭借灵巧的身姿才稳住身形,考虑到头顶上的巨型蛤蟆,她只能瞪着冥宴,发出气音,“你丫的有病?!” 冥宴将刚刚捂过顾亿嘴角的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了一下,那种难言的软腻感还萦绕在指尖,让他身体隐隐发麻。 这个废物身上的香气有古怪,冥宴暗道,还是蛊惑人心的那种。 想到这里,他狠狠瞪了一眼顾亿。 正生气的顾亿:哎呦,我去,你他喵的摔我你还有理啦?! 她眼睛一眯,手伸到冥宴腰间,用力一拧。 冥宴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虽然他失去部分记忆,但是印象中还没有哪个大逆不道的家伙敢如此对他,简直找死! 他抓住顾亿的手就要反击,却被她反制住,将他头按在地上摩擦,碍于不能发出声音,顾亿凑得很近,声音微不可闻,“服不服?” 冥宴只觉得一股热气萦在脸侧,直往耳朵里面钻,还带着股莫名的香气,身体顿时一僵,耳尖染红似血。 顾亿见冥宴没再动弹,以为他被打服,粗鲁地将他胳膊甩到一边,走到洞口处,拨开草叶偷偷观察上面的蛤蟆。 三条腿,金色的,靠,这不就是金蟾吗?! 刁术代的《万物生灵》里面有记载,这种金蟾可以点石为金,同理,也可以点人为金。有的金系灵师会特意捕捉这种灵兽签订契约,以帮助修炼,只是这么大体型的金蟾,倒真是少见。 顾意没有要发财的喜悦,因为她只有三阶,制服不了这只六阶灵兽,这片荷塘显然是它的领地,它是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才出来捕猎的,进食之前会先将人变成金像再吞入腹中嚼碎。 “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招惹这玩意儿了?”顾亿蹲下身去问冥宴。 冥宴本来还在生气,阴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听到顾亿问话,脸色不变,眼神却有点闪躲,“不小心撞上了。” 顾亿一言不发,仰着头盯着他看。 以前不曾在意,冥宴第一次发现,这个废物虽然长得矮,但是眼睛格外好看,像蕴了漫天的星辰,一不小心就被吸了进去。她眸色极深,倒映着自己略显窘迫的脸。 “哼!”冥宴冷哼一声,扭头不敢再看。 顾亿却出手了,她用力一推,将少年转了个圈,按在洞壁上,一手擒住他的双手,膝盖抵住他的大腿,另一只手朝他怀中探去。 “该死的,你干嘛!”冥宴拼命挣扎,无奈这个家伙看着矮不拉几,力气极大。他一如既往没能挣开魔掌。 顾亿狠狠抵着少年,果然在他怀里摸到一个凸起的东西,用力一扯,“呃!”没想到少年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顾亿立刻僵在当场,手放在冥宴胸口一动不动,不是因为少年的痛呼,而是因为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呱。” 顾亿缓缓抬头,那只金蟾瞪着大眼朝洞内看来。 它眼珠子诡异地转了一圈,“呱”怪叫着,嘴里伸出一截猩红的舌头刺入洞中,轻而易举就将地上戳了个洞。 “呱,呱”因为洞口太小,它下不来,舌头倒是灵活,在洞内留下数个深孔之后才缩了回去,只是准头委实太差。但它并未死心,仍然瞪着大眼盯着洞内,眼珠子骨碌碌转动。 顾亿整个身体都贴在冥宴身上,一手放在他胸口处,远远看去,似是抱住冥宴后背,宛如一对热恋情侣。 顾亿当然不敢动,因为金蟾的眼睛虽然大,却只能看见活动的物体,静止的物体它看不见。若是她现在移动一瞬,身上立刻就会被金蟾的舌头刺穿。 顾亿心系着洞口处的猎人,全身心留意金蟾的动静,被她搂住的冥宴却无心戒备危险的凶兽。 他现在很热,口干舌燥,身前是一堵冰凉的石壁,身后却紧贴着一具温软的身体。真正冰火两重天。 鼻尖是无时无刻不在的暗香,那人长得矮小,手也小,软弱无骨,温热滑腻,手指微微拢起,正扯着他的,他的简直混蛋! 冥宴觉得他要是再不做些什么,整个人就要被烧死了,然而他刚一动作,那人就按了按他那处,嘴巴贴在他的后脖颈处,轻声道,“别动,等它走。” 嘴巴一张一合之间,冥宴似乎感觉到她的唇隐隐触碰到自己的皮肤,他的汗毛瞬间倒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腿一软就要朝地上瘫。 靠,这个家伙被金蟾吓得腿软了。真没用。 顾亿不动声色搂住冥宴的腰,避免他的动作过大,引起金蟾注意,两人都要被窜糖葫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只巨型金蟾见洞内没有要找的猎物,就收回脑袋,“呱”叫了一声,似乎是蹦跶了一下离开了。 “你放开!”冥宴气急败坏。这个混蛋还抱上瘾了? “嘘,别动,有诈。”顾亿将少年往墙壁压了压。 “呱。”果然,她话音刚落,那只金蟾就探进脑袋,眼珠子滴溜溜盯着洞穴,舌头也戳了进来。 “噗嗤。”两人旁边的洞壁被戳了个深洞。 顾亿搂着冥宴微不可见地朝旁边缩了缩。 那只狡猾的金蟾杀了个回马枪还是没见到猎物身影,彻底死心,“呱呱”叫着离开了。 顾亿等了几分钟,见它真的离开,才松开冥宴的手,另一只手也从他胸口收了回来,缓缓站直身体。 “你个混蛋,你”冥宴怒不可遏,转身就要找顾亿算账。 直到看到顾亿举到他面前的手上,握着一只金莲。 冥宴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昨晚,他负气离开,走了好远也不见顾亿出来追,越想越气,还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委屈,直到穿过竹海,看见了一片荷塘,中央盛开着一朵金色的莲花,在月光下发着盈盈微光。 冥宴对金银并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那花里面蕴含的灵气,若是服用下去,不说修复灵核,起码胸口处的伤几乎可以痊愈。 荷塘并不深,他趟着水走过去,手轻轻一折,就将那朵金莲采如手中,还没等他欣喜,“呱。”一只巨大的金蟾就扑了过来,他虽侥幸躲开,但金蟾不依不饶,势要将他杀死。 冥宴当然不知道,这朵金莲本是金蟾的囊中之物,一直守候在此只待花开,今晚刚出去打个野味,只一会儿,回来就被偷了家,怎能不气。 它不仅要夺回失去的一切,还要这个卑鄙的家伙付出代价! 冥宴并不怵这只金蟾,他其实能看穿金蟾的动作,也知道如何应对,但是他的身体总是慢一步,可以理解成脑子跟上了,身体跟不上,体内的灵核晶体上布满裂痕,每次他想催动,就会遥遥欲碎,还伴随着一股锥心的疼痛。 可恶,到底是怎么弄的?他失忆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狼狈避开金蟾的利舌,冥宴见一旁草丛掩盖处似乎比较凹陷,他翻滚过去一看,竟然是个洞!这样一躲就躲到天亮,直到顾亿到来,不是没想过服用金莲,但是吃下它以后,他势必会昏迷一段时间吸收灵气,在他失去意识期间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这个对你的伤势有帮助是吗?”顾亿不认识这株金莲是什么物种,只是上面散发的灵气很是充裕,闻一口都神清气爽。 她将金莲递给冥宴,“那你吃,我给你护法,等你醒来我们再出去。” “你”冥宴一愣,她以为顾亿会将金莲扔给金蟾,他们再饲机逃命。没想到 顾亿一开始以为冥宴偷了人家的崽崽,所以对方才会死追着不放,虽然他半道拦截不算光明,但是这种天材地宝本就是有缘者得之,更何况,就算他们将金莲还给金蟾,它也未必就会放过他们。还不如恢复伤势,提升战斗力呢。 冥宴接过金莲吞入嘴中,坐在地上摆成打座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灵师修炼的姿势吗?顾亿感叹,她认识婆婆的时候,婆婆已经放弃修炼,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两人生活三年,也没见婆婆使用过灵力,只是顾亿耕种之前,婆婆会将种子取过去加工一番才还给顾亿,种出来的庄稼或者花卉长得格外好。 顾亿看了一会儿冥宴,就轻手轻脚走到洞口朝外探去,那只金蟾端坐在荷塘中间,眼睛一直看着竹海方向,颇有守株待兔的架势。 可恶,竟然如此执着。顾兔子心中暗恨。 这时,水塘中的莲叶突然动了一下,顾亿还没看清是何物,那只金蟾就“呱”伸出舌头,缩回来的时候舌尖扎着一只鲤鱼,它的腮帮子动了动,呱唧呱唧咀嚼几下就吞入腹中。 顾亿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坐回洞中,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冥宴缓缓睁开眼睛,他脸上一直以来都在的苍白退却些许,看上去像一个矜贵的富家少爷。 冥宴缓缓舒出一口气,低头撩开衣领,胸口处迟迟不愈的血洞终于结疤,看上去已无大碍。 “哇,效果这么好。”顾亿凑上去,惊叹道。 看见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到胸前,冥宴身体先是一僵,紧接着脸颊一热,他忙合起衣领,瞪了顾亿一眼。 顾亿低着头没有看见,她直起身,眼神期待,“怎么样,几阶灵师?” 少年神情有些尴尬,别过头,“只是外伤恢复了些,灵核没” 顾亿:她一直以为冥宴是因为胸口的伤才无法使用灵力的。搞半天是灵核受损啊,这下麻烦了。据她所知,灵核受损起码得天阶灵宝才能修复,而天阶灵宝,灵师有记录以来就没出现过几个。 顾亿叹口气,生活的重担还是得她一个人挑。 “听着,”顾亿看着冥宴道,“待会儿我跳出去吸引它的注意,你抓住机会往外跑,速度要快,知道吗?”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的灵气已经恢复大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金蟾戳中。 “不用。”冥宴突然开口,“它的弱点是第三条腿,我有办法。” 金蟾蹲在荷塘中央,眼睛凸起,死死盯着前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水牛一样的体型,压迫感十足。 突然,前方地底下钻出一个人,身姿极快,朝树枝上飞跃。 “呱。”金蟾鸣叫着,后腿一蹬,舌头弹出,眼看就要刺穿猎物,顾亿运转凌云诀,刚落到树杈上就感受到一阵劲风,她不敢耽搁,连忙跳到旁边树上。 “嚓。”刚落脚的大腿粗壮的树干就被戳了个洞,金蟾一甩舌头,树干断裂落地,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顾亿暗暗心惊,这蛤蟆速度也太快了,她站在一棵树的树杈上没动,那只金蟾已经跳跃过来,就蹲在树下,似在观察,它的眼中出现两道深褐色的眼膜,朝内聚拢,形成像蛇眼一样的竖瞳,看着很渗人。 顾亿屏住呼吸,手掌一翻,手中出现一片绿叶。她双指并拢夹住,朝下一射。 “呱。”金蟾红舌一弹,伸出几米远,戳中树叶的同时舌尖也凑巧刺入树干。 “就现在。”顾亿大喊一声,翻身下树,骑在那只金蟾身上,冥宴手持匕首狠狠朝金蟾尾部的第三条腿刺去。 “咔嚓。”令两人没想到的是,虽然刺中了,但是匕首卷刃了,只在它腿上留下浅浅划痕。 “呱。”金蟾显然被激怒,它疯狂扭动,硬生生将卡在树干中的口条拔了出来,扭头朝冥宴撞去。 顾亿被掀翻在地,还没爬起来就看见冥宴被撞入池塘,金蟾朝空中高高跃起,然后重重朝冥宴压去,显然相比于顾亿,它更痛恨偷花贼。 “冥宴,小心!”顾亿只来得及惊呼出声。 好在伤势好转的冥宴显然不像之前那样行动迟缓,他灵活地翻滚一圈,险而又险躲开金蟾的重力压制,只是还没等他喘口气,金蟾的口条就接踵而来,他刚跳跃起身,腿就被长舌束缚,他跌到在地,溅起一摊泥污,身体被一股巨力拉扯,朝着凶兽的巨口而去。 金蟾的口水滴滴答答,腥臭味扑面而来,眼看就要葬身兽腹。 “噗嗤。”伴随着利刃入肉的声音,拉扯力戛然而止。 顾亿将灵气运转到刀刃上,一把砍断了金蟾的口条。第一次尝试将灵气赋予身体以外的物体,顾亿只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尼玛,由于没有灵核,顾亿的灵力一直只能用于自身,无法附着外物之上,刚才她一着急,强行逼迫灵气附着匕首,这宛如开了光的效果确实斩断金蟾的舌头,但是副作用也明显,她现在头疼欲裂,鼻端也一阵热潮,伸手一揩,靠,流鼻血了。 “呱呱呱。”金蟾缩回剩下的半截舌头,暴怒狂叫,它腮帮子一收一缩间鼓得老大。 “走。”冥宴抱住顾亿飞身上岸,下一秒,他俩刚刚站身的地方落下一摊金色液体,几乎触碰到那液体的植被,荷花,莲叶全都变成金像,瞬间失去生气。 “那边!”两人朝竹海中奔去,身后金蟾穷追不舍。这片竹子生长很是茂密,顾亿两人行走都不顺畅,更何况体型大的金蟾,但是它仗着力气大,直接碾压过去,“咔嚓、咔嚓”竹子断裂声不绝于耳。不仅如此,金蟾一边追一边喷射金液,所到之处,一片金光闪烁,绿竹变金管,若不是小金人警告,顾亿高低想拔两根带走。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顾亿,但她却无福消受,实在可叹可惜。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顾亿话未说完。 “叽叽。”西西突然从她领口爬出来,看见身后追击的大凶兽,流下了口水。 “不可以!”顾亿一把揪住契约兽,这家伙真是兽为食亡,是金蟾吞不动了还是它飘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就敢对人家垂涎三尺。 “这样下去不行,”顾亿看着冥宴道,“我有一个办法,但是需要你辛苦一下。” 冥宴: 金蟾压倒无数竹节,喷洒若干金液,俨然一个散财呱呱。眼看就要追上两个卑劣小虫子,却发现前面两人一分为二,分头跑路了。它愣了一下,舌尖处疼痛难忍,该死的虫子,竟敢切断它引以为豪的重要部位,它今天一定要将其嚼碎吃掉! 眼见金蟾竟然抛却冥宴,反而朝自己追击而来,顾亿大惊失色,尼玛,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这下完犊子了。 好在冥宴回头见金蟾没有按照计划追来,弯腰捡起一块石子砸向凶兽,“你不想要金莲了吗?” “呱呱。”卑鄙的虫子,还我发发。 金蟾金液狂喷,愤而追击冥宴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冥宴逐渐体力不支,他无法使用灵核,体内没有灵气运转,连普通低阶灵师都不如。几次不是差点被窜葫芦就是成金雕像,数次险象环生。 终于,他听到顾亿声音,“这边!” 冥宴咬紧牙,忍着喉咙处火燎般的疼痛将金蟾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12章 一朝暴富 第十二章 一朝暴富 顾亿站在一棵倒地的竹子面前,朝冥宴招手,“过来!” 待冥宴奔到眼前,她抱住少年朝旁边一翻,两人重重滚在地上。 “噗嗤”“呱” 顾亿摔得晕头转向,本就头疼现在更加眩晕,她强撑着看向前方。 在离她五六米处,如水牛大小的金蟾被一根竹结穿了个对穿,竹子一头明显被削尖,加上金蟾自己巨大的惯性冲击,整个身体被捅穿挂在竹竿上,鲜血染红了竹节。 它并没有立刻断气,挣扎着想要拔出身体,无奈它的冲击力太大,将自己牢牢穿在竹结中间,那竹子有成年人腰粗,显然是顾亿精心挑选过的。 顾亿没管金蟾,她急匆匆朝冥宴刚刚被追赶的方向跑去。 冥宴以为有什么变故,神情一肃,从地上爬起来也跟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顾某人撅着屁股在拔竹子,她神情兴奋,眼睛亮晶晶,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朝气,冥宴竟一时有点移不开眼。 “快,快来帮忙拔,”顾亿看到冥宴,很是激动,“这可是金子啊,这下发财了。” 匕首实在砍不动,只能先拔出来,再用火熔成金砖,带回蓝星,给顾氏子弟做蹦迪经费,有安全绳绑着不比跳崖安全多了。 顾亿简直乐疯了。 冥宴一阵无语,默了片刻还是走过去帮她一起拔,使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金竹拔了出来,两人也摔了个屁股蹲,顾亿刚好摔倒冥宴身上,少年身体一僵,脸色一白。 顾亿没注意到这些,她没被摔疼,轻巧起身就去处理金竹,那截竹子只有下半截接触到液体的部位才变成金子,其他部位还是苍翠,她用匕首削去绿色部位,喜滋滋端详手中手臂粗的金管,将它夹在腋下就要去拔另外一根稍细点的。 “冥宴,快来帮忙。”见冥宴一直坐在地上没动,顾亿转头看去。 少年坐在地上,双腿怪异地夹紧,双手捂着小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你怎么了?”顾亿奇道。 “你还有脸问?!”冥宴脸色很不好看,咆哮道,“你自己拔!休想我帮忙!” “你凶什么?”顾亿回怼,“莫名其妙的”哼,本来还想分他一点的,既然他如此不上道,那她就全收了,一克也不给他留! 看在金子的份上,顾亿心情很是不错,不然这个家伙如此态度,她高低要上去给他两下,教他讲礼貌,树新风。 顾亿这边拔的起劲,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咯嘣。” 她呆了一下,然后慢动作低下头,那截金竹一端出现了一个缺口,西西站在上面,嘴里叼着一块金块。 “西西,”顾亿怒吼,“这不是吃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还金光闪闪的竹节突然迅速褪色,变成一截普通的碧色青竹。顾亿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抬头四顾,四周闪着金光的竹子突然全部褪色,无一例外,都变成普通的竹子,且叶片全部凋零,失去生气,成了死竹。 她扔下手中的竹节,跑到数米开外,穿在竹节上的金蟾已经闭上了眼睛,失去声息,它的皮肤也不再是金色的,而是褪变成深褐色,就像一只平平无奇的癞蛤蟆。 “咔嚓。”顾亿的心碎了。 她慢慢蹲下身,伸出双手捂住脸,一言不发。 金子没了,冥宴本来一脸嘲讽地看着顾亿梦碎,但是现在看见小少年捂着脸蹲在地上,往日乌锻一样的头发都失去光泽。 冥宴神情逐渐复杂,一股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 “喂,”冥宴走上前,离顾亿一米远站住。 顾亿没吱声。 “不就是金子嘛,你竟如此贪财”冥宴语气不算温和,“你若能讨我开心,你要多少我” “别吹牛了。”顾亿放下手,站起身,“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问我借的呢。” 冥宴一噎,脸色漆黑如墨。 好恨!还是想杀了他!!! 顾亿将西西提起来,将它嘴里的竹子倒了出来,“不要吃竹子,你又不是国宝。”万一消化不良就完蛋了。 然后将契约兽塞进怀中,轻道“走了”,也不管冥宴就率先往回走去。 两人很快就回到营地,白洗尘坐在篝火旁,正在烧水。见顾亿回来,将一截竹筒递给她,“放凉了,现在喝正好。”顾亿心情不好,接过水一饮而尽,还给白洗尘的时候才发现盛水的器皿是竹节,顿时心情愈发压抑。 “谢谢。”她将竹筒塞到白洗尘怀中,神色委顿,“休整好了,我们就继续赶路。” 白洗尘点点头,他转身看了眼冥宴,似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哼。”冥宴一如既往地送给白发少年一个白眼。 “阿亿,给。”白洗尘递给顾亿一个红彤彤的果子,表情略微羞涩,“这种果子很甜,你尝尝。” “哦,谢谢。”顾亿随手接过,咬了一口,哇哦,确实很甜。 自从黄金梦碎以后,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两天,顾亿着实失落了一阵,不过很快就又高兴起来,无他,白洗尘实在是太会来事了。 自从白洗尘苏醒以后,队伍里面的大事小事,吃喝拉撒全部被他一人承包,顾亿基本做起甩手掌柜,啥都不用管。饿了,白洗尘会去打猎,渴了,白洗尘会生火烧水,甚至走累了,白洗尘都曾提议要背她,简直是顾亿的私人管家、贴身丫鬟,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顾亿乐得清闲,啾啾也苏醒过来,从主人灵核中飞出,时不时叼些好看的小花,美味的野果给她,主仆二人就差把顾亿供起来了,简直将她当做智障宠。 她这边美得冒泡,冥宴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阴沉,话也越来越少,终于在一次白洗尘抱着顾亿的衣服在河边洗的时候,冥宴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咚。”石子落在水中,水花溅到白洗尘的衣袍上,他停止动作,转过头看着冥宴,面无表情。 “现在怎么不笑了?”冥宴讽刺道,“你在那个废物面前不是笑的很下贱吗?” “慎言。”白洗尘面无表情,语气却明显不快。他轻轻抬手,随意一挥。 冥宴胸口处的灵核顿时摇摇欲碎,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几欲晕厥。不过几秒钟就满身冷汗。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盯着白洗尘,目光仇恨,“果然是你,是你损毁我的灵核,你到底是谁?” 白洗尘没理他,转过身继续搓洗衣服,视他如无物。 “你!”冥宴大怒,就要上前推他。 这时。 “你们干嘛呢?”顾亿一边磕着果子一边从林中走出,一只小白鸟蹲在她的肩膀上,鸟嘴里还叼着一朵小粉花。 她走到河边蹲下,朝河里看了看,“阿尘,河里有鱼哎。” “嗯。”白洗尘轻声应道,语气颇为温柔,与刚才面对冥宴的时候简直盼若两人。“你晚上想吃鱼吗?” “嗯嗯。”顾亿点头,“就是鱼刺不好挑。” “没事,我给你挑。”白洗尘语气愈发轻柔,“鱼汤可以吗?” “行,我不喜欢吃红烧的。”顾亿咬了一口红果子,扭头看见冥宴阴着脸站在一边。 “冥宴,你的衣服自己洗,我没多余的给你扔了。”这个家伙本事没有,脾气不小,之前衣服穿脏了竟然直接扔掉了,然后还问她要新的换上,结果到晚上去河边梳洗的时候又问她要新的,问他咋回事,竟然理直气壮回不会洗衣服。 顾亿简直绝倒,直言今后就提供两身衣服给他轮流换洗,不再提供新的衣服。若是扔了就裸着。 顾亿说完就不再看冥宴,那家伙成天一副别人欠他家祖宗十八代的样子,简直拎不清。 她啃完最后一口果子,挽起裤腿就要下河摸鱼,白洗尘突然走过来按住她的手背,俊脸微红,“别,不用你下水,待会儿我来捉鱼。” “没事,我来。”顾亿推开白发少年的手,她本来也想下水摸鱼,不是为了干活,纯粹就是玩儿。 “唉,那好。”白洗尘轻叹一声,俯下身帮顾亿挽好裤脚,动作细致,神态认真。“小心滑倒,别到水中央去,要是冷就赶紧上来” “行啦,知道了。”顾亿摆摆手,白洗尘简直比她爹都关心她,絮絮叨叨像个老太婆。 “啾啾。”啾啾见她长发要落到水中,连忙叼着她的头发飞到半空,保管一根发丝也不落下。 “叽叽。”西西已经一头扎进去水中,不见踪影。这段时间,啾啾叼来的食物基本都进了西西嘴中,它也不再仇视小胖鸟,明显吃兽嘴短。 白洗尘在岸上一边搓洗衣服一边看着顾亿摸鱼,眉眼间的温柔几乎要化作一汪水。 好一派人兽和谐相处,男浣“男”猎的幸福场景。 不远处,树木阴影下的冥宴,眼中的狠毒已经凝结成实质,化作利剑咻咻刺向那处。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夜间树影绰绰,一处篝火格外显眼。 “哇,好香。”顾亿感叹。按照惯例手上抓着不停蹬脚的西西,“确定这种鱼没毒?” 白洗尘正拿着竹制的勺子搅拌陶罐,锅里的热气涌出来,他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若谪仙。 听见顾亿的话,他轻笑道,“放心,这种鱼不仅无毒,还蕴含淡淡的灵气,灵师服用很有好处。”说着拿出一个竹碗盛了满满一碗,将鱼最精华的地方都盛了出来,用筷子将刺全部挑出,递给顾亿,“没刺了,小心烫。” “嗯嗯,”顾亿刚端过碗,西西趁机挣脱束缚,一头就要扎进陶罐。 “等等!不可以!西西!”顾亿连忙阻止,但还是迟了一步,小壁虎趴在锅延边呼噜噜喝起来了。 “没事,我不饿。”白洗尘看顾亿一脸歉意,忙安慰道,“我不吃也没关系。” “那啾啾呢?” “啾啾不食鱼,食果。”白洗尘道。 “好。”顾亿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冥宴,“你要么跟我分这一碗。” “哼,他做的东西我才不吃。”冥宴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要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哎,你别乱跑了,再遇到凶兽我不找你了。”顾亿道。 “哼!”少年冷哼一声,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不过他这次没有夜不归宿,回来得很快,手里还提着一只野兔。他用一根树枝穿过兔身,就架在火堆上烤。 顾亿已经喝完鱼汤,其实本来还剩下小半碗没喝完,但被白洗尘端过去,直接一饮而尽,尽管顾亿已经劝阻,白发少年耳尖微红,低着头不敢看她,“我,我不嫌弃阿亿。”少年如是说。 顾亿: 顾亿坐在火堆边消食,见冥宴对捉到的野兔一点打理的意思也没有,直接就上火烤了,简直惊为天人。 她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冥宴,正要开口提醒,就见冥宴略带得意地看着她道,“别看了,你要是哄本少爷开心,待会儿赏你一点。” “不用了,”顾亿飞快道,“我不吃屎。” “你!”冥宴恨恨瞪了她一眼,不再理她,气鼓鼓地低头烤兔。 兔毛烧焦的味道很不好闻,顾亿挥了挥鼻尖的空气远离了火堆,很快兔肉的香气夹杂着一股怪异的味道蔓延开来,冥宴眉眼嫌恶但还是强装镇定咬了一口。 “呸呸呸。”冥宴将只咬了一口的兔肉扔到一边,抬头见顾意戏谑地看着他,忍不住帅脸一红,他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什么看?你早就知道,故意看我出丑。” “噗嗤。”顾亿不再忍耐,终于笑出声,“少爷,您是什么人啊?谁敢质疑您的手艺啊?”她易形以后的男相与她本人有三份相似,但已是不俗,尤其是嘴角边的梨涡,甜的宛若盛了蜜。 冥宴本一肚子火,但看着顾亿笑颜清丽,不知不觉就看呆,火气也莫名消了下去。 直到—— “阿亿,你渴了吗?我这就烧水给你喝。”白洗尘从河边回来,左手抱着一捆柴火,右手提着一个水罐。 “啊,好,我来帮你。”顾亿连忙起身去接过水罐,放在火上,然后转身对白洗尘道,“辛苦了。” 一般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顾亿尽可能避免直接饮用生水,毕竟微生物太多,寄生虫什么的更是可怕。这个世界医疗很不发达,生病一般靠自己撑,撑不下去就去找灵药师,但是一般不是穷人能够请得起的。 “不辛苦,阿亿你去休息,烧好了我端给你。”白洗尘道。 “行。”顾亿也不推辞,走到火堆不远处白洗尘事先铺好的软草叶上面躺下了。 两人相处很是融洽,一个大献殷勤,一个以为对方是因为救命恩情,所以心安理得受用,这就苦了第三人冥宴,简直是牙都要咬碎。 第13章 兰色惑人 第十三章 兰色惑人 堕日森林这边三人气氛和谐又诡异。远在千里之外的蛮荒猗一城。 城主府一昏暗密室内。 “大人,消息已然放出,相信上宵界各大氏族都已闻声而动。”这道声音粗犷沙哑,明显是一男子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与谄媚。 良久,方有一道轻盈的笑声,“嗯,不错” 堕日森林。 头顶上的枝叶已经将天空基本完全遮挡,哪怕外面旭日高挂,里面也透不进多少光线。顾亿等人已经渐渐进入森林深处,但是奇怪的是,自从白洗尘清醒以后,他们一路上无比顺畅,毫无阻挡,别说高阶凶兽,连低阶小动物都没看到几只。 真是奇了怪了。 顾亿感到很是奇怪,不过没有危险总是好事。毕竟他们这只队伍,实力简直“高”的令人发指。 她是三阶没有灵核的“残疾”,遇到危险只能跑路,冥宴之前是个病秧子,伤好了以后也只是一个灵核有损的废渣,白洗尘身上直接没有灵气波动,得亏了有一个好鸟,才得以活到现在。三个人,四个字,“老弱废残”。 “啾啾,啾啾。”啾啾又叼来几枝不知名小花,扔到顾亿怀中。 “哈哈,谢谢哦。”她接过花枝,狠狠撸了一把圆球胖鸟,小家伙露出一副陶醉到晕乎乎的表情,顶着一身炸毛欢叫着飞走了。 顾亿见啾啾飞走又去寻花,好笑地摇摇头,她的手中已经拿着一顶花环,都是小胖鸟衔过来的,被她编织成了花环。不仅如此,站在她肩膀上的西西,脑袋上、脖子上、甚至包括四肢都戴了一个小小的花环。 小壁虎此时正眼巴巴盯着顾亿手中的大花环,虎视眈眈。 “你还想要这个大的?”顾亿一边编织一边扭过脸看向自己的契约兽,“你身上还有空的地方戴吗?” “叽叽。” “好好,这个编好也给你,都给你”语气颇为无奈。 白洗尘走在顾亿身边,柔声道,“累吗?啾啾可以载你。” “你说什么?”顾亿转过头诧异地看着白发少年,怀疑他是在开玩笑,毕竟啾啾只有她一只巴掌大,怎么骑?它用嘴叼着她吗?虐待童兽。 白洗尘被顾亿直愣愣的眼神看的有些脸红,他轻咳一声,“它可以变大的。” “咦?”顾亿奇道,“这不是它的本体吗?啾啾还可以变大?” “现在是它的拟态。”白洗尘说着,抬头看向前方,唇角微动。没一会儿,一只雪白圆雀就从林子深处飞了过来,它身上还沾染了一些花粉,将洁白的羽毛染得红红黄黄。 “啾啾。”它煽动着翅膀落在主人肩膀上,眼睛却看着顾亿,讨好地叫唤着。白洗尘将它托在掌心,向上一抛。只见一阵光芒闪过,伴随一阵劲风,刚才手掌大小的小胖雀眨眼间就变成一只两三米长的巨鸟,它的羽毛无比绚丽,发着微光,就像传说中的凤凰。 “昂——”巨鸟引颈高鸣,它飞到顾亿身边落了下来,头趴伏到地上,示意她骑上来。 “靠,竟然四个瞳仁。”顾亿看着眼前的大鸟,内心激荡,原来灵兽可以变形,那她低头看向西西,小壁虎已经先一步跳到啾啾身上,好奇地这边看看,那边踩踩,还没人家一片羽毛大。 好,虽然比刚出壳那会儿大了一点,但是最多也就一个手掌大,再联想到它的食量,若有一天它真能长这么大,她也肯定供不起。 算了,命中注定无坐骑。 顾亿不再想那么多,她摸摸啾啾的羽毛,小心翼翼跨了上去,双腿分开,手搂着巨鸟的脖子,“啾啾,起飞!” “昂!”巨鸟高鸣一声,展开的翅膀有两三米长,它越飞越高,直到冲破头顶的枝叶,飞到堕日森林上空。 阳光骤然洒到顾亿身上,耳边是呼啸的风,放眼望去,莽莽森林变成一片绿色的海洋,啾啾带着她尽情驰骋,速度极快,风吹打在脸上,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尽管有轻微恐高,但是巨鸟蓬松的羽毛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顾亿心情极好,气爽神清。 飙鸟真爽啊! 顾亿感叹,同时对白洗尘的羡慕到达顶峰,有兽如此,妇复何求啊。他的命也太好了点。 顾亿这边体验被带飞的快乐。那边她走后不久,白洗尘的脸色却渐渐开始苍白起来,直到再也忍受不住闷哼一声,抬手捂住胸口,嘴角渗出一抹血丝。 “啧啧,打肿脸充胖子。”一直走在最后端的冥宴走过来,站在不远处冷冰冰地看着白洗尘,脸上神情很是嘲讽,还夹着一丝幸灾乐祸,“维持核兽需要不少灵力。” 顾亿来到这片大陆也就三年,并且一直和婆婆住在堕日森林边缘与世隔绝,不知道这片大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神奇。 比如并不是所有的灵师都有契约兽,也并不是所有的契约兽都是灵兽。一般来说,绝大部分能和灵师签订契约的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的灵兽,但是有一小部分人是不需要契约兽,因为他们的力量强大到灵核本身就可以生成一只契约兽,即为核兽。 核兽诞生于灵核,由主人灵力化成,相比于一般的契约灵兽,它可以说是主人的某种分身,与主人心意相通,不存在叛逆或者背叛这种情况。智商也比一般灵兽高一点。 只是核兽对于灵力的消耗也极其巨大,非顶级强者,就算灵核能诞生核兽,也无法一直让其保持形态在外活动。 白洗尘之前昏迷状态时,啾啾胖雀其实是他自己部分灵识的化身,顾亿以为的契约兽护主,其实是白洗尘下意识自救。后来他虽然恢复意识,但是身体情况着实不容乐观,将核兽收回身体节省灵力才是明智之选。 “为了个男人,你可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冥宴愈发鄙夷,“不知道那个废物知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 白洗尘缓缓擦拭嘴角的血迹,他神色淡淡,冥宴的话似乎对他没什么触动,只是听到“废物”二字的时候,他的气息陡然一凛,指尖微动间凝聚起一团光晕,就要给这个嘴里不干不净的魔族一点教训。 冥宴见他动作,神情一肃,忙退后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做好应击准备。 然而,白洗尘却没有继续下去,他指尖的光点突兀散去,下一秒,他突然抬头看向远方,那张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略染慌张。 “啾啾,你真棒,飞的真稳,长得又好看,还会采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鸟了。” “昂——昂——” 啾啾被顾亿的彩虹屁吹上天,已经美的晕头转向,要不是担心把人摔下来,高低要给她表演个鸟飞雀舞。 它美的冒泡,西西却不高兴了,这是当它是死兽?公然勾搭小三,不想好好过了是。 “叽叽,叽叽。”西西气的跳脚,不就会采一些小花小草吗?它也可以。正好下方是一片花海,火气上头的小壁虎从巨鸟身上一跃而起,就朝花海坠去。 没有变心的主人,只有不够努力的兽兽。勇敢西西,不怕困难! “西西,别!”顾亿没想到契约兽的醋味这么大,一个没注意,小家伙叫唤两声就跳了下去。她连忙趴下去捞,却抓了个空。 作孽啊!真是脾气和饭量一样大。顾亿磨磨牙,一段时间没收拾,又开始皮痒痒了。 “啾啾,往下飞。”顾亿忙让啾啾带着她追下去。 在上空的时候看着还不明显,越靠近花海顾亿越是惊讶,这片花海实在是太大了,像是一片紫色的海洋,郁郁葱葱一眼看不见头,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花香。 “啊切”顾亿揉了揉鼻子,实在是太香了,啾啾已经重新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白雀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拔开花丛,一边找一边喊,“西西,你在哪儿?” 没有任何回应,这里的花儿长得很像蓝星的郁金香,只是全部呈现闭拢状态,朵朵含苞待放,长得又高又密,几乎将一米六五的顾亿淹没其中,蓬蓬生气的花海却没有任何虫鸣鸟叫之声,一片死寂,很是诡异。 顾亿的毛孔有些竖立起来,她的前后左右全是花,低头不见路,抬头还是花,味道熏得她快要睁不开眼,她莫名有些烦躁,“西西,出来!” 她站住不动,等了几秒,没有声音,只有风轻轻抚过花海,花枝微微摇晃,她的契约兽,一只黑色小壁虎像是被花海吞噬,彻底消失不见了。 顾亿将周围花枝踩倒,打算踩出一处空地,这些花朵明明都闭拢着,却总觉得空气中有许多花粉飘散其中,不停地在往自己的鼻孔中钻,实在是令人窒息。 才踩倒几棵,顾亿便感到不对劲,她抬起头,不知何时,一直闭拢着的紫色“郁金香”们突然打开了花骨朵,露出里面的花心,那本该长着花蕊的地方,却赫然长着一张张人脸。 白洗尘站在花海面前,一言不发,脸色不算好看。 “这就是你说的危险?”冥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语气轻蔑,“这些花还能吃人不成?”说着他上前几步,弯腰摘下一朵拈在手上,紫色的花苞,绿色的茎秆,看上去柔柔嫩嫩,毫无攻击力。 像某个废物一样。 冥宴感到一阵恶寒,他皱了皱眉,露出一抹嫌恶,似是唾弃自己总能想起那个家伙。 他将花随手一抛,刚直起身就见白洗尘正盯着他看,神情莫名。 “看什么看!”冥宴没好气道。 “看来”白发少年轻叹一声,语气幽幽,“你忘得很彻底。” “你什么意思?!”冥宴瞬间炸毛。 但是白洗尘没再理他,说完就直接踏入花海,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花海深处。 冥宴低声咒骂一句,转身就要离开,既然那个家伙说这里不对劲,他可不会以身犯险,他决定在外面等,要是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死在里面最好,至于那个废物冥宴缓缓走着,神色阴郁,那个废物那么喜欢那个家伙,也一并死在里面拉倒。 然而,他的想法落空了。 “冥宴。”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冥宴的脚步突然顿住,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那个废物的,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个家伙的声音很特别,不似一般男子低沉,反而又轻又脆,像珍珠落在月琴上面,甚是悠扬。但令冥宴感到惊讶的是,这道声音很甜,似含着某种隐秘的情愫,让他的心脏飞快跳动了一下。 那个浑身散发着脂粉气,动作却十分粗鲁的家伙,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唤过自己的名字。 冥宴缓缓转身。 紫色花海中,少年一身果灰色劲装打扮,乌黑的长发全部束起,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坠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他肩膀以下都掩在花海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是冥宴知道少年的腰极细,还没有他的大腿粗。 小少年肤色白净,眼珠极乌,见冥宴迟迟不动,似乎有些生气,“冥宴,我让你过来。”顾亿眼睑下方染上一层薄红,“我的脚崴了,你过来背我一下。” “哼!”冥宴冷哼一声,“谁让你乱跑,还把那只杂毛畜生当宝骑,你摔了活该!” 不就是一只核兽,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也不想想,哪个好人家男子会随便让自己的本命核兽给一个男人骑,毕竟那可是灵师的分身部分,是共感的,那个白头翁心思简直龌龊。 “好冥宴,我的脚真的好疼”顾亿似乎真的痛极,乌黑的眸中晕出一层水雾,“你过来背我一下嘛。” “别用这种黏糊糊的语气跟我说话。”冥宴呵斥出声,脸色愠怒,耳尖却诡异地红了。他一边扒拉开花枝一边朝顾亿走去,“我可以背你,但你得答应我不准再带上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谁?”顾亿神情困惑。 “还能有谁?那个少白头的家伙!”冥宴咬牙切齿道。 两人距离本来就不远,更何况冥宴两米身高下的大长腿,他几步就走到顾亿身边,发现她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缩着,保持一种金鸡独立的姿势。 “你,”冥宴正准备蹲下身去查看她的伤势,顾亿却一把倒在他怀中,语气甜腻,“呜呜呜,我脚好疼,站不住了,你快抱住我” “你给我起来,自己站好!”冥宴一边说着一边推搡怀中的人,他语气凶狠,动作却不是那么回事,反而软绵绵的像是没吃饭。 “呜呜,你好凶,你凶我啦。”顾亿语气抽噎,不仅不离开,反而紧紧趴在冥宴怀中,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扯都扯不开。 “你!”冥宴抬起手,看着怀中毛茸茸的小脑袋终究没劈下去,他弯腰一把抄起顾亿,像抱一只小鸡,轻而易举将她横抱在胸前。 “我刚刚说的听到没?后面的路我们俩走,不准带上那个家伙。” 突然双脚离地,顾亿发出一声轻呼,发现是公主抱以后,她将头倚在冥宴胸前,双手抱住他的脖子,红唇轻噘,“知道了,听你的,以后都听你的!” “哼,这还差不多。”冥宴极力想要控制表情,但是嘴角的弧度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你本来就应该听我的,我只是暂时灵核受损,等我伤好了,什么金子、核兽,我都可以给你寻来” 他抱着一个人,走路却毫不费力,声音平稳,“你别眼皮子浅自己糟蹋自己,那家伙年纪轻轻一头白发,看着就是个短命鬼,你要是跟他就是个傻子。” “那我跟谁?”顾亿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 冥宴停住脚步,神情有些不自然,他避开顾亿视线,“你想跟谁就跟谁,反正不许找他!”说完继续朝前走。 “那我跟你。叭叽。” 顾亿话音刚落,冥宴一个趔趄,浑身一抖,差点把怀中的人甩了出去,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通红,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你,你,你”冥宴语无伦次,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竟然趁他不备亲了他一口。 “你喜欢我吗?”顾亿搂着他的脖子,笑意盈盈。 “你,你想得美,”冥宴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我只把你当做朋友。” “是吗?”顾亿表情狭促,嘴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那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躲?” “我那是躲” “你躲不开是吗?”顾亿打断他的话,同时将脸凑过去,呵气如兰,“那我现在再亲一次,你看看能不能躲得开” 该死的,冥宴闭了闭眼,这个家伙身上的香气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弥漫在空气中,也染上他的衣襟,他心跳如鼓,几乎要跳脱出来。 理智告诉冥宴,他应该将这个腻歪歪的家伙狠狠扔下去,他又不喜欢男人,但是看着那张精致小脸,除了拼命吞咽口水,他的手脚竟也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越凑越近 第14章 余桃之好 第十四章 余桃之好 “哗啦。”一盆冰凉的水从天而降,重重落在冥宴脸上,他猛地睁开眼睛。 “咦,醒啦?”顾亿蹲在他脑袋旁边,手上拿着一个蓄水的陶罐,罐口朝下,里面空空如也。见冥宴呆愣愣地看着自己,顾亿将水罐收回微尘,“看来还没完全清醒,打一巴掌试试”说着伸出手在冥宴脸上比划。 “住手!”冥宴一把挥开顾亿的手,腾地坐了起来,这才看清白洗尘站在顾亿身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冥宴脸色难看到极点,口中喃喃,“竟然是一场梦。”他扭头看向顾亿,当看到对方红润的嘴唇的时候,眼神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他别过头,神色恹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发髻上都是水珠,湿发贴在脖颈上,上半身衣襟也一片潮湿,形容狼狈,像一朵开得正艳的花突然枯萎。 顾亿凑到他身前,语气揶揄,“哎,做了什么美梦?”其实她想问做了什么春梦,但是少年此时的表情委实算不上好,气压颇低,为了防止他炸毛,顾亿换了一个词。 “你!”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常的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冥宴突然暴起,一把推开顾亿,冲出花海不见踪影了。 “靠,蛇精病啊你。”顾亿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一屁股跌在地上,她避开白洗尘搀扶的手,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嘴里嘟囔着,“喜怒无常的家伙,要不是丹书,谁愿意跟你同行” “不过,”她看向白洗尘,“这真的是迷迭鸢吗?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做了美梦,倒像是做了个噩梦。” 白发少年点点头,语气轻柔,“一株迷迭鸢产生的迷迭幻觉,哪怕是七阶灵师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是迷迭鸢花海。” 迷迭鸢,刁术代在《万物生灵》中有记载,蕊藏人脸,气郁芬芳,花香致幻,造玉梦。 其实迷迭鸢就是一种会散发迷情剂的植物,它会唤醒人内心隐藏的欲望,而且一般是情玉方面的,因为它的猎物主要是动物,动物一般就是食欲和生殖冲动,可能是害怕食草动物被勾起食欲以后会反过来吃掉自己,所以经过漫长进化,迷迭鸢的气味只会勾起动物情玉,让它们沉迷自己编织的幻境中,不吃不喝直至死去,尸肉滋养迷迭鸢的根茎。 顾亿闻言颇为自得,“七阶灵师都不能抵挡,我一个三阶却可以,看来我果然是人间清醒。”说着还采了几株收进微尘,其实她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对这迷迭鸢的威名半信半疑,没见白洗尘也没事人一样,还能过来找自己,不过不管这玩意儿是否真的牛逼,总之带点出去看看能不能卖钱。 白洗尘眼里露出一抹笑意,神态温柔,“是的,你很厉害。” “那我们走,再不追上去,那家伙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顾亿说着从花丛中提起西西,这个家伙显然和它主人一样,也是个例外,不过它竟然被勾起食欲,撅着屁股扑在花海中大吃特吃。 不知道是不是顾亿的错觉,那长在花心中的人脸原先是嘴角朝上,露着诡异的笑容,在被西西一顿牛嚼牡丹之后,那人脸的嘴角似乎隐约朝下,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别吃了,卡肠子。”顾亿将契约兽塞进怀中,拨开花茎,朝前走去。 她没回头,自然没注意到落后她几步的白发少年,左眼中突然泛起黑雾,那只异于常人的浅色瞳仁突然变得漆黑,像是滴入一滴浓墨。 冥宴并没有走多远,因为他被一片浩渺的湖水挡住去路。湖面长满了一种叫做蔓金苔的植物,它又软又薄,颜色就像黄金一样。这些鸡蛋大小的苔藓紧紧聚在一起浮在水面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冥宴吹了一路冷风,情绪也平静下来。但是冷静下来以后,一股莫大的羞恼兜头倾下。他的手攥紧成拳,胸口充斥着浓烈的厌弃之情,是对他自己的。 他,他竟然渴望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废物男人。 冥宴觉得自己不仅失忆了,脑子也出现问题,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幻想和一个男人 “砰。”冥宴重重捶向身边一棵青苍,树干被砸出一个洞,他的手背也立刻血迹斑斑。但是少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麻木地捶打着树干,发泄内心的情绪。 终于,少年在没有运用灵力的情况下,凭借血肉之躯,硬生生将一棵成年人腰粗的树捶倒了。 “轰。”青苍轰然倒地,上面的针叶落了他一头,但冥宴躲都没躲,等到再次抬头,他的眼中满是阴狠与杀意。 “哇,你的灵核恢复了吗?”顾亿从冥宴身后走出,她脚步很轻,像一只轻巧的雀,并没有注意到少年血肉模糊的手背,而是围着倒地的树木转了一圈,看到树枝间有一个鸟窝,已经跟随着树倾翻在地,其中两颗鸟蛋摔落到地上碎了。 顾亿翻过鸟窝,竟发现还有三颗蛋是完好的,她眼睛一亮,赶在西西扑食之前将它们收进微尘。 “等煎成荷包蛋,给你吃两颗。” “叽叽。”西西这才停止挣扎,趴回主人领口处,只留下长长的尾巴露在外面。 安抚好契约兽,顾亿站起身,见冥宴一直低头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便走上前,“怎么了你?” 谁知少年突然抬头,狠狠朝顾亿挥出一掌。顾亿一惊,先是被少年眼中浓烈的杀意吓到,反应过来将凌云诀运转到极致,险险避开少年的攻击,但还是被他凌冽的掌风擦到,削断了 耳边的几根乌丝。 “草,给你脸了是?”顾亿怒火冲天,她脚尖微点,飞跃半空,在冥宴抬手抵挡的时候,一脚踹向他的后心,然后飞身蹬树,反向借力整个人像一只火箭一样重重撞向冥宴。 “扑。”少年后腰受到撞击,重重跌到在地,脸朝下那种。 他挣扎着还没起身,一个温软的身子就压了过来。 顾亿一只膝盖抵着少年的胳膊,另一只腿压在少年背上,双手将他另一只手臂反背在身后,翻折过来死死按住。远远看去一个体型较小的小少年分开双腿坐在另一个少年的身上,虽然地上的少年背对着身上的人,但是姿势委实不算文雅。 “你个混蛋又发的什么疯?”顾亿说着还狠狠拧了一下他胳膊上的关节。 “呃。”少年痛呼出声,牙关却咬的死紧,一言不发。 “吔,你很拽是?”顾亿脾气也上来了,任谁莫名其妙被来了一下也不会高兴,她磨了磨牙,目光在少年身上游走,似乎在挑选下手的位置。 然而,下一秒,她只觉身体一轻,被人抱到半空。顾亿低头,一双修长的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端了起来。 没错,就是端。顺着那双手抬头看去,是白洗尘仙气飘飘的脸。 顾亿愣住了,不仅因为白洗尘的动作,更因为他的眼睛,那双向来浅的接近银白色的瞳仁此刻乌黑如墨。 见顾亿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白洗尘勾唇一笑,乌黑的瞳仁专注地回视着她,某个瞬间,顾亿觉得他似乎透过微尘看到了自己的真颜。 “别生气,”白洗尘笑的温柔,“我替你杀了他。” 顾亿瞬间毛骨悚然。 白洗尘却没有将她放在地上,而是换了个姿势,单手将她搂在胸前,他转身面向冥宴,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尖聚起星光。 “别!”顾亿伸手握住少年的掌心,她吞了吞口水,“不至于,我和他之间还有丹书束缚呢。” “没关系,我可以破除丹书,不用担心。”白洗尘反过来握了握顾亿小手,还在她手背上轻轻挠了挠,冲她安抚一笑,然后指尖再次聚集光点。 “不,不要,”顾亿再次按住他的手。 少年指尖的星光再次堙灭,他就着顾亿按住他的姿势,低头看着她,从高耸的鼻梁中发出一字,“嗯?” 就这一声嗯,顾亿只觉得心肝都颤了一下,虽然白洗尘脸上仍旧挂着温柔的笑意,但是顾亿明显能感觉到他的不快,一股恐怖的气压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来气,那边趴在地上的冥宴显然是主要针对对象,已经被压得噗嗤吐出一口血来。 “那个”顾亿陪着笑,她的后背全是汗,“让他死太便宜他了,我想慢慢折磨他” 白洗尘听完一言不发,就盯着顾亿看,像是在辨别她话语真假。 “那好。”许久,白洗尘轻叹一声,还没等顾亿松口气,他就低下头,宠溺地在她脸上蹭了蹭,“就算是折磨,也别让他活太久,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顾亿: 顾亿被吓得不会说人话了。 “叽叽。” 她一把捂住嘴,他喵的,这不是她发出来的。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不是,因为她胸口衣领处一阵攒动,一只黑色的小壁虎钻了出来。小家伙见自己的主人被白洗尘搂抱着,顿时怒火中烧,朝他竖起尾巴就要干架。 只是,“咻”一声,西西的小身子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指弹飞,顾亿哆哆嗦嗦抬头,就见白洗尘对她勾唇一笑,“包括雄兽。” 随即单手轻轻一握,顾亿来不及阻止,她转头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冥宴身体一阵颤抖,表情极为痛苦,然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就彻底晕死过去。 顾亿:救命啊!白洗尘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吗? 莫罗大陆的月亮总是又圆又大,从来不曾亏损。它的倒影落在湖面,隐约看到几条鱼虾游来游去,荡起一圈圈涟漪。除了蔓金苔这种浮萍,湖面上还飘着许多睡莲一样巨大的圆形叶片。是鸡头米! 顾意弯腰将手伸进水中,就去够离自己最近的一根茎秆,它穿破碧绿色的叶片,探出尖尖的果顶,莲花苞一样的形状、棕褐色的表皮、鼓鼓囊囊凸起的果肉。 顾亿刚将它握在手中,身子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挽入怀中,“做什么?”白洗尘从身后搂住她,嘴唇贴在她的耳畔,“不是让你乖乖呆在我身边吗?怎么这么调皮?” 顾亿简直麻了。自从白洗尘性情大变以后,她和冥宴两人简直深受侮辱和折磨。一个是心理上的,一个是身体上的。 这两天以来,冥宴被逼迫着承担几人一路以来的衣食住行,简单来说就是之前白洗尘干的活全都被交给了冥宴,而顾亿,就负责做人形抱枕。 没错,白洗尘的抱枕,他去哪里都抱着顾亿,可以说是“亿”不离手,就连晚上睡觉都抱着她睡,当然,别误会,野外能干啥,只是搂着睡在草叶上,还穿着衣服。毕竟旁边还有一个浑身冒着怨气的冥宴,他俩能干啥? 这条湖简直宽的没边,两天了还没走出它的范围。晚上白洗尘坐在篝火旁打座的时候,将顾亿抱在一边,嘱咐她乖乖待在自己身边,不要乱跑。 顾抱枕终于双脚落地,冥宴早就去林间打猎捕捉食物,她走到湖边,见里面长着睡莲,还结了果实,就俯身够起鸡头米来。 听到白洗尘问话,顾亿正欲回答,就听见身后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顾亿回头,就见两只两米长的猛犸猪被扔在篝火旁边,冥宴背对着她,正在磨刀石上磨刀。 她小心肝颤了颤,总觉得冥宴怨气冲天,比起捅猪,他似乎更想捅人,他身上的怨气比从井里爬出来的某发量王者还要恐怖。 “叽叽。”西西爬到冥宴肩膀上,冲顾亿叫换着,眼看就要跳到地上。 这时,“啪叽。”一只白皙的手一把抓住西西的身体。顾亿抬眼看去,冥宴一言不发,动作熟练地将小壁虎塞进怀中,全程没有回头。 顾亿几乎眼泪汪汪,这两天,着实体验了一把兽离鸟散的感觉,啾啾被主人收回灵核不见踪影,她和西西主仆二人也咫尺天涯,可怜的契约兽没有灵核栖身便罢了,就连主人身都不能近,要不是两者之间还有主仆契约,白洗尘这个家伙恐怕当场 就要将西西捏死,就这样还不行,一直在想着法子解了顾亿的主仆契约,给她重新寻一只雌兽做仆。 “大人,我,我想” “嗯?” “阿尘,”顾亿飞快改口,“我想下河摘芡实,喏,就是这个。”顾亿示意白洗尘看她手中的果实。 “这个里面的果实可以吃,很香。” 白洗尘点点头,却没有松开顾亿,他语气一冷,毫无感情命令道,“你去。” 冥宴闻言身子一顿,他将手中的匕首收了起来,转身走到湖边,一跃而下。 “我,我也想下去。”顾亿尝试扒拉白洗尘的手臂,“我家以前就是种这个的,一天不扒拉,我就浑身难受。” “乖。”白洗尘单手拢住顾亿双手,胳膊微一用力,将她朝怀中紧了紧,“水凉,对你身体不好。” “哼。”顾亿佯装生气,将男人手一把推到一边,“这么小的要求都做不到,还说宠我。”她虽然做出任性的样子,心里却怕得要死,生怕转性以后的白洗尘一巴掌拍死她。 好在白洗尘似乎不反感顾亿这种姿态,相反还露出一副喜爱宠溺的表情,他低头看着顾亿精致的侧脸,眸中浓雾翻涌,侵略意味逐渐加重。 顾亿的鸡皮疙瘩简直掉了一地,她大气都不敢喘,凌云诀运转到极致,随时准备跑路。 “好,但是只能下水玩一会儿,”白洗尘缓缓道,“一刻钟以后立刻上来。” “好的,没问题。”顾亿赶忙应道,她讨好地冲白洗尘笑了笑,然后尝试推开他的手臂,竟然成功了。 顾亿神情振奋,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然后一头扎进湖水中。 白洗尘坐在岸边,看着水中的小少年身姿灵巧,宛如一尾鱼,一尾惑人的美人鱼。他乌黑的瞳仁倒影着水中那人的倩影,眸光微闪,极为专注。 突然,他原本乌黑的瞳仁中现出一星白点,那白点越来越大,形成一个漩涡,直到将他一只眼睛的瞳仁彻底变成白色。 “该死的家伙!还不死心!”白洗尘捂住眼睛,低咒一声,起身离开湖边走到篝火旁坐了下去,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然后闭上眼睛。 顾亿佯装在湖中游了一圈,湖水冰凉刺骨,好玩个鸡毛。直到那道如影相随的视线消失了,她才偷偷摸摸朝岸上看去。 咦?竟然不在。 顾亿大喜过望,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一个猛子潜入湖底,朝某个方向游去。 冥宴正在拔芡实,这玩意儿长满了尖刺,他的手上被扎了好些个口子,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痛,想起岸上那两人,胸口处就一阵血气翻涌。 现在看来他的失忆和灵核受损,都与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有关,他不能轻易离开,至少也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至于那个废物冥宴狠狠击打了下水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定力竟然如此之差,竟被一个男人牵动心神,简直是耻辱!莫非失忆前,他也有余桃之好? 冥宴这边恨得咬牙,他怀中的西西突然“叽叽”一声,一头跳进湖水中。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摸到一张芙蓉美人面。 第15章 二狗相争 第十五章 二狗相争 美人长发如云,沾湿在脸侧,衬得ta的脸更小了,乌的发,雪样肤,对比强烈,像一个水妖。 “水妖”一抹脸上的湿发,“噗叽”吐出一口水来,“别发呆了,快逃!”说完一把扯过小壁虎就朝湖对岸游去。 这湖看着大,实际也不小。 湖宽大概有好几公里,顾亿感觉自己都快脱力了,越往湖中心,水位越深,之前在岸边的时候还能勉强踩到湖底的淤泥,到湖中央的时候,曼金苔和睡莲都没有长过来,水面格外清澈,顾亿扎到水下的时候看不到底。 顾某人不仅凌云诀修炼一般,水中功夫也不太行,说略通水性就是真的略通,会点皮毛就是真的只会狗刨,在蓝星的时候只在十几米的室内游泳池扑腾过几次,对自己的水性评估已经很是保守,没想到还是高估了。 不知道是气竭还是缺爱,游到中间的时候竟然腿抽筋了,好在西西第一时间察觉到主人不对劲,它从顾亿头顶跳入水中,一口叼住她的衣领,四肢朝上拼命划动,小爪子都快轮冒烟了。 然后就跟着主人一起沉了下去。 毕竟小蚂蚁举大象这种技能只有核兽才能轻松驾驭。 湖面只余一圈圈波纹,那个擅长蛊惑男人的家伙终于沉了下去,冥宴就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没有一点上前救助的意思。 然而。 “布鲁布鲁”顾亿还没吐几串泡泡,就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搂住,然后被带出水面,她贪婪地呼吸一大口空气,对冥宴道,“咳咳,差点被淹死,果然不能在户外野泳,太危险了” 少年没有理她,动作甚至有些粗鲁,他直接将顾亿的脑袋夹在腋下,单手划水朝岸边游去。 顾亿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她仰躺在水面,看着头顶的圆月,身体被人带着前行,这种被带飞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她干脆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西西也躺在她的身上,主仆两人直接摆烂,看着头顶的夜空,耳边是某个苦力粗重的呼吸声,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的“peace and love”。 然而,快游到岸边的时候,顾亿感觉自己的脚踝似乎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想到某种滑腻冷血生物,她的鸡皮疙瘩顿时全冒,扑腾着就要支起身子去查看,这时,冥宴竟也配合地松开了手。 咦?顾亿站了起来,好在岸边的水位不深,差不多到她的脖子处。 她转身看去,却发现冥宴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并且浑身紧绷像一只满玄的弓。顾亿带着疑惑从他后背探出脑袋。 此时乌云正好遮住月色,树影绰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岸边,他不言不语,压迫感却极强,等到月光再次洒下的时候,顾亿才看清他的脸。 这一眼令她的瞳孔瞬间紧缩,心脏剧烈跳动。 那张向来明月清风的脸上,竟然长着一对异色瞳仁,一白一黑,诡异无比。 正面无表情和冥宴对视的白洗尘,看见黑发少年背后探出来的小脑袋,唇角一勾,竟露出一抹笑来,“不是说好一刻钟吗?水凉,快上来。” 他的语气很是温和,甚至算得上温柔,但顾亿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好,好可怕。 她沉默地缩回脑袋,思考再次游回对岸的可能性。 见对方不想和自己说话,并且撤回了一个抱枕。白洗尘收敛起笑容看向冥宴,“你可以活到现在,全靠他心慈手软,但可惜”他缓缓抬手,“那个懦弱的家伙已经被我封印起来了。” 说完一道白光直冲湖面而来,冥宴下意识抬手抵挡,却发现那道光并不是针对自己,他放下手臂,就看见顾亿不知何时已经游到岸边,正狗狗祟祟朝岸上爬去。那道白光击中她的身体以后,她整个人就扑腾一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你竟杀了他!”冥宴大骇,双眼瞬间通红。 白洗尘没说话,躺在那里的某人气得直哼哼,“白洗尘,你混蛋,恩将仇报,快给我解开!” 冥宴: 白洗尘倒没生气,反而轻笑一声,“小东西,你先委屈一下,待我杀了这个肮脏的魔族,再来跟你聊聊你逃跑的事。” 顾亿: 顾亿瞬间安静如鸡。 白洗尘没有和冥宴聊天的欲望,他指尖微动,岸边大树上的一根手臂粗的分杈突然应声而断,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横在半空,然后直冲冥宴胸口而来,可以想象,这一下子被刺中,他立刻就会心脏破裂而亡。 冥宴不敢怠慢,自然想要躲开,只是他的气机早就被白洗尘锁住,实在避无可避,危机之下他使出全身力气,忍受着骨骼错位的疼痛勉强移动了方寸。 “噗嗤。”树枝插入冥宴的左肩,一端从他后背穿出,水面顿时被染成红色。 “啧啧,不太对称。”白洗尘说完,凭空又飞来一根尖利的树枝,直直插入冥宴的右肩。 “真该让你父皇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白洗尘道,“果真是犬父无虎子。”说完,他头顶上空悬停着十几根尖利的树枝,势必要将冥宴扎成筛子。 这个魔族现在灵核受损,无法使用灵力,明明只要动一动手就可以将他的心脏捏碎,白洗尘却选择用这么复杂的方法虐杀,这里面到底是因为本身对于魔族的憎恶,还是因为某人选择与其“私奔”,让他怀恨在心。 这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可能是因为着急,那声音一点男性的低沉都没有,反而带着股女声的轻灵。 “白洗尘,你给我住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到底谁更像魔族!”顾亿喊完就后悔了,因为白洗尘停止了动作,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脸上挂着笑,顾亿却莫名觉得他心情很是糟糕。 白洗尘走到顾亿面前站立,似乎在打量着她,但是他的目光却极具有侵略性,让她感到极为不适。 “你应该乖点的,”白洗尘叹息一声,蹲下身扶起顾亿,“我本来想多给你点时间,可你实在调皮” 说着将顾亿搂在怀中,同时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 小少年唇红齿白,脖颈修长,中间的位置看上去有一颗小小的喉结,但是—— 白洗尘喟叹一声,手下的触感光滑细腻,哪怕是世间难得的宝玉也无法与其媲美,一股奇异的香气若隐若现,真真是温香软玉,引人沉沦。 他不是那个懦夫,一心只想着守护天族,修身禁玉,这样的美人都要放过,修炼千年有什么意义? 在白洗尘手抚上自己脖子的时候,顾亿差点尖叫出声,这个家伙八成是想要掐死自己啊。她绷紧身子,运转灵气想要尝试灵气外现。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白洗尘的手并没有用力,反而贴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颇有些流连忘返之意。 这下迟钝如顾亿也咂摸出不对劲了,这,这掐人的动作有点变味啊,他该不会是—— 果然,白洗尘的手渐渐朝下,已经来到顾亿的锁骨处,然后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挑,一截细细的绳索被勾了出来,上面还挂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绿色宝石。 “你敢!”顾亿大怒,“你这个强盗,这是我唯一的家当,你要是抢走了,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他么的,这个家伙果然觊觎她的微尘,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毒蛇,专门咬农夫。 “呵,”似乎是觉得顾亿的样子十分可爱,白洗尘身上的威压收敛了一些,他一只手抚上她的唇角,俯身就朝她轻了过来。 顾农夫惊愕地瞪大眼睛,他么的不仅劫财还劫色,“滚开!别碰我!” 眼看那张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顾亿的额头上都急出冷汗。 这时,白洗尘突然眉头一皱,他的眸光闪烁不停,瞳仁中似乎聚起漩涡,神情颇为痛苦。 “噗。”白洗尘身体一震,侧身吐出一口血来。 “还没怎么样呢,就心疼成这样”他说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抚了抚顾亿的头发,将她放在地上。 “先把那个碍眼的魔族杀掉再去加固封印。”白洗尘自言自语,转身朝冥宴走去。 冥·血葫芦·宴已经不在湖中,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岸,他两边肩膀处的树枝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他自己拔出,血顺着他的肩膀流到地上,在他身后留了一串血脚印。 “很好,主动送上门,我也省些力气。”白洗尘看着对面提着匕首朝自己走过来的冥宴,目光冰冷,“当着她的面,便赏你个痛快。” 说着掌心聚集起一团白芒,手臂抬起就要挥出。 然而此时,一股陌生的、冰冷的、极为隐匿的气息突然一闪而过。 白洗尘仓皇转身,就见刚刚还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娇小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柝赫是一只鼍龙,也可能是这世间仅剩的鼍龙。他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叔叔去世以后,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同类,一只也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也没什么时间观念。记事以来就跟叔叔生活在堕日森林。 叔叔也是一只鼍龙,这是千真万确的,因为他看见过叔叔的原形,比自己体型大,但是没有自己的鳞片亮。 其实他不喜欢叔叔的人形,因为看上去很弱,叔叔他总是苍白着脸,几步一哆嗦,吹风必咳血,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有清醒时候也只是看着天空发呆,很无趣。 好在他的邻居们都很友善,每当他饿肚子,就会有好心兽帮助他。只是邻居们的种类太丰富了,他花了好些天,才差不多尝了个遍,为了表达感谢,他还给他们做了一个排名,以后只接受排行榜前十的好心兽的帮助。 柝赫的生活很快乐,无忧无虑,每天日常基本重复,吃饭、睡觉、泥潭打滚。简单又平静,只除了—— “别,别走!”柝赫大喊着从梦中惊醒,一头冷汗。 “又梦到了?”一道清冷的男声。 柝赫闻声看去,一个穿着灰绿色长袍的青年半躺在一棵大树上,体型修长,却骨瘦如柴。他手上拿着一罐酒,表情很是冷淡,是那种死水一摊的麻木,他看也没看柝赫一眼,仰头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柝赫有点脸红,他偷瞄了男子一眼,略微有些心虚,“她,她是仇人使的幻术,不能上当,不能中计” “那你还求她别走,怎么,你想去找她?!”说到最后一句,青年声音陡然加大,将手中的酒罐重重抛下,正好砸到柝赫头上。 “哎呦,我错了,叔叔”柝赫甩了甩头上的碎片,从泥潭里面爬出来,习惯性想甩甩身上的泥水,又害怕溅到叔叔身上,招来一顿毒打,便忍住了。 像鳄似蜥的猛兽爬到树下,抬头看着上方的男子,表情讨好,“叔叔,那个仇人太狠毒了,我差点就控制不住去找她,投了她的罗网。” 有记忆以来,柝赫经常会做一个梦,梦里面,一个女孩子总是让自己去找她,还说她在等自己,可是她人总是背对着他,他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每次一梦到她,柝赫就会觉得胸口很疼,脑袋也疼,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食欲不振要好几天才能恢复。 叔叔告诉他,那个女人是他们家族的仇人,不仅害死了他的爸爸,还有他的爷爷,还有他的太爷爷,以及爷爷的爷爷总之,她手上沾满了鼍龙的鲜血,是他的仇人,世仇,血海深仇。 她就是通过入梦的方式勾引自己去找她,目的就是为了杀死自己,将鼍龙灭族。 可恶,真真狠毒。柝赫才不会轻易上当,他就待在森林里面哪也不去。死也要死在这里。 可是,柝赫摸摸胸口,这个仇人的法术太厉害了,明明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上当,但是每次梦里面,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跟过去,还痛哭流涕求她别走,那股难舍的情绪还会延续到他梦醒以后,需要他使出全身定力去抵制。 委实折磨兽。 “呵,”青年扯了扯嘴角,明明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他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着上面一道蜈蚣样的伤疤,神情癫狂,“去找她?哈哈哈,去找她?!” 柝赫: 柝赫习惯了,遇上这么个鼍龙杀手,还专门逮着他们一家杀,叔叔不被气疯才怪。 刚好他也睡醒了,食欲也不出意外被那个仇人搅没了,今天不屠榜了,吃点素的。 柝赫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很久了,好在他们家没有门禁,叔叔平时也不会拘着他,只要他不被仇人蛊惑离开堕日森林,叔叔不会管他。 穷兽家的崽崽早当家。 柝赫虽然自己没什么食欲,但还是给叔叔叼回来一只蝎尾狮,这家伙肉质紧实,外壳酥脆,在他的美食榜上能排到前三。 他把爪子上的泥都蹭干净了才爬进叔叔的竹屋,竹制的地板格叽作响,似乎随时要倒塌,柝赫翻了个白眼,搞不懂叔叔为什么喜欢住这种方盒子,不结实还漏雨,哪有泥潭住着舒服。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并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不过他们鼍龙一族夜可视物,也不需要点灯。 柝赫将断气的蝎尾狮随意扔在地板上,就朝内室爬去。 屋子里面一股酒味,臭味熏天,真是搞不懂叔叔的爱好,没一个是柝赫喜欢的。 青年面朝里侧躺在床上,床边地上还摆着好几个酒瓶,横七竖八。 “叔叔,起来吃晚饭。你快一个月没吃东西了。” 青年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柝赫不敢爬上床,无数次的毒打使兽成长。想了想,他转过身背对着床,伸出长尾巴环住床上人的腰将其翻了个身。 兽形无敌,yyds。柝赫颇为得意。 只是当他转过身,眼中的得意迅速被惊慌取代。 床上的青年脸上,胸口处染上大片血迹。 “叔叔!”柝赫惊呼。 这到底怎么回事,白天不还好好的吗?仇人寻来了?不,不会,叔叔说只要留在堕日森林,仇人就进不来,饿死了?喝假酒? 柝赫兽嘴一张就要嚎。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轻轻一捏,鼍龙的兽嘴就被合上,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咳咳,还没死,”青年低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睛,他没有看柝赫,或者说他没有看任何东西,眼神虚无。 “柝赫。”他的声音很轻,是柝赫从未听过的语气,“你灵智有损,今世无法化形,倘若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人” “虽?”柝赫被捏住嘴,无法言语。 “你的梦中人。”青年继续道,“倘若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人,就将这枚黑珠” 长久的沉默。 “算了”青年终于开口,似是叹息,“算了,待我死后,你将这枚黑珠毁掉,然后在堕日安心生活,不要乱跑。” 说罢,递给柝赫一颗杏子大小的黑珠。 柝赫一看到那颗珠子,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愈想靠近愈想远离,总之浑身不得劲。 “叔叔,这是个啥?”柝赫好奇极了。 没有人回答他,也再不会有人回答他。 床上的青年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他右手搭在胸口,左手垂在身侧,上面一道蜈蚣状的疤痕,清晰无比。 第16章 鼍龙得利 第十六章 鼍龙得利 叔叔死后,柝赫将他埋在了小竹屋前面,自己则睡在泥潭里面,不再踏足。至于那颗珠子,他尝试了咬、踩、摔等各种方式都没能将它毁坏,时间长了,他也失去耐心,加上珠子太小,也不知道滚哪去了,就全当它丢了。 日升月落,堕日森林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柝赫的体型也长大了快两倍,美食榜单吃了一轮又一轮,偶尔森林里会闯入一些人族,出于好奇和想换换口味,柝赫尝了尝,不好吃,腥臭,肉质发酸,没嚼劲。 不仅如此,人族身上还很臭,比整天泥潭打滚的他还要臭,散发的气味熏得他作呕,搞得他毫无食欲。 日子就这么过着,单身汉的生活,简单重复又快乐。 直到—— “叽叽。”一道细细的声音。 柝赫睁开眼睛,从落叶中钻出脑袋。他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伸了一个懒腰。 此刻,他正处于森林外围。 其实柝赫很少会到外围,因为这里的兽不好吃,又小又柴,还一股青草味,吃起来怪怪的。 只是这附近生长着一片云树林,云树的叶子又大又软,还带着一股香气,垫在身下睡觉很是舒服。 由于经常梦到那人,常常被难受醒,所以柝赫对睡眠的质量要求很高,一般睡前他都会发出威压,方圆几公里的兽都不敢靠近打扰。 只是现在—— 鼍龙嗅嗅鼻子,这股陌生的、嚣张的气息,离他只有一公里左右。 正好他也饿了,今天的幸运兽就是它了,尝尝新品种什么味儿。 鼍龙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就来到气息附近,那家伙不知道在干嘛,移动速度很慢。 柝赫的动作很轻,他刻意掩藏住自己的气息,只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 草青色的茎秆,淡紫色的小花,开得密密麻麻像星辰。 轻轻顶开前方的花丛,鼍龙探出脑袋。 !!!! 叔叔,侄儿马上就要下来陪你了!!! 柝赫觉得自己即将以一种最窝囊的方式死去——惊吓而死。 他,他,他竟然看到了梦中那个仇人!那个冷酷无情的鼍龙杀手!!! 叔叔也太不靠谱了,等他下去,一定要掐住叔叔脖子,不是说躲在堕日森林就安枕无忧了吗,现在算怎么回事?仇人都杀上门来了! 鼍龙害怕地直打哆嗦,眼睛却移不开,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身上还笼着一层奇怪的光晕,但他还是一眼便能认出。 她比梦中的样子还要娇小,气息很淡,那层奇怪的光晕不仅遮掩住她本来的身形,使她看上去像个雄性,还藏住了她的气息。 鼍龙的嗅觉灵敏无比,尽管知道眼下逃命最为重要,但是分叉的舌尖却不受控制地探出了出来。 !!! 只一瞬间,柝赫全身的鳞片都烧了起来,心脏也快要从嘴中跳出,甚至无法正常呼吸。 果然狠毒!柝赫骇然,不愧是灭自己几族的凶手,连身上的香气都有毒,他刚才差点就心脏破裂窒息而死。 “西西,别乱跑,小心被鸟吃。”那人在肩膀上抓了一物,像是黑色的,长条状,随意塞入怀中,然后继续摘枝头上的果子。“干粮都被你吃完了,待会儿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烤熟了给你吃。” 她一开口说话,逃跑的鼍龙就止住脚步,只觉得全身发麻,耳朵发热。 她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比梦中好听一万倍。 柝赫脸上露出迷醉之色,直到听到“野味”二字,顿时清醒过来,这方圆几公里,好吃的“野味”,除了他还有谁? 太凶残了! 柝赫又怕又怒,同时还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委屈,她不仅要杀他,还要把他烤熟喂契约兽,实在是太过分了。 柝赫已经发现,之前吵醒他的气息不是她的,而是她肩膀上那只牙签小兽,它身上还有她的气息,明显是她的契约兽。 那牙签的气息很奇怪,明明很弱,却能无视自己的威压,乍看外形竟跟鼍龙有点像,只是缩小了无数倍,要不是叔叔死之前还是个黄花兽,他都要怀疑那个家伙是不是自己的堂弟。 算了,柝赫停止思考,当务之急还是逃命重要。他屏住呼吸,眼睛盯着那位鼍龙杀手,身子却在一点点后退。 直到那人摘完果子从树上跳了下来,转身露出了正脸。 树倾,鸟惊,河倒灌。鼍龙的内心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地震。 柝赫改变了主意。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将一只食物链顶端、堕日横着走的凶兽转成了一只浑身散发猥琐气息的跟踪狂。 可能是柝赫伪装的本领着实厉害,从白天到黑夜,从距离上百米到几十米,那人愣是一点也没发现他,柝赫不禁心里嘀咕,这个仇人不仅没有叔叔说的那样厉害,甚至有点弱。 比如走路会被草藤绊倒,看到蛇虫会被吓得哇哇大叫,就连她的契约兽都很弱,差点就被一只鸟雀吃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一次,她躺在树上睡着以后,他偷偷爬到树下,距离她只有两三米距离,只要他张口一咬,她的脖子就会被咬断,这种时候她都没醒,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身上灵气微弱到难以察觉,浑身看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力量都没有,简直弱的一比,这样的小东西,竟然杀了他鼍龙好几代兽? 柝赫的害怕被疑惑取代,他本该仇恨这个杀父仇人,但是看着她的脸,闻着她身上的气息,他竟一丝恨意都提不起来,心脏处一阵酸涩,有点疼还有点甜。 鼍龙一边散发着威压警告周围的猛兽禁止它们靠近,一边偷偷尾随她,直到那只牙签抛下主人,自己跑出去觅食,那人寻找过去脚下一滑就要摔到河里。 危急时刻,柝赫心里一紧,一个着急上火尾巴不小心扫到旁边的灌木丛,被她的契约兽发现了。他还还反应过来,本该是猎人的鼍龙杀手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惊叫乱窜,慌不择路下掉下瀑布。 柝赫急得要死,正欲跟着跳下瀑布,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股恐怖至极的威压,将他震晕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找到瀑布下的水潭,那人早已不见踪影,气息全无。 柝赫心口处一阵刀剜般的疼痛,正是梦醒后的那种感觉,怅然若失,绝望沮丧,难舍思念他形容不出来,总之,一定要找到她。 鼍龙的嗅觉灵敏无比,但是那股恐怖的威压抹除了一切,直到鼻吻磨破皮,鲜血渗进泥土里,柝赫终于在一条湖边找到了她。 还没等他露出欣喜的表情,就发现那人身边跟着两个人族雄性,其中一个白衣服的竟还对她搂搂抱抱,亲密异常。 柝赫简直气炸了,他也搞不清楚这股愤怒从何而来,还伴随着巨大的悲伤,像一汪洪水将他淹没。 那两个人族雄性身上的气息也并不陌生,之前那股恐怖威压果然与他们有关。 鼍龙没有轻举妄动,虽然叔叔总是说他缺少部分灵识,是一只傻兽,但柝赫从不赞同,他只是不能化形,但是智商一等一,因为整个堕日森林动物的脑子,他全都吃了个遍,人族不是说以形补形嘛,论脑子,他只多不少! 机会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两个人族雄性突然打起来了,这等天赐良机,龙龙一定抓住。 眼见白洗尘铁了心要杀冥宴,顾亿急得冒火,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他杀他就是他杀他,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睡服对方嘛?非要搞出人命才罢休。更重要的是,非要在她与冥宴丹书存续期间动手吗,她会被判违约的。 具有强烈契约精神的小顾忍着剧烈疼痛,尝试灵气外现,白洗尘这个王八蛋,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她的脚踝上似乎套了一个无形的绳索,使她无法动弹,若是灵气化形成利器,或许可以挑断。 她刚把身上的灵气汇聚到一起,正在提炼压缩,这时突然感到腰上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到一个冰凉的物体上面,在丛林中飞速移动。 顾亿只觉得自己躺在跑车里面,上方的枝叶飞快一闪而过,只剩残影。森林版速度与基情不过如此,只是有一点不好,这车是敞篷的,敞得很彻底、只有四个轮子那种,她的脸,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被枝叶磨得生疼,就连一只脚上的鞋子都被枝条勾住,不知遗落到何处了。 她已经停止灵气外现,这时不时的枝叶拍打、钩刺,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好嘛,她想开口制止,但是刚一张口就塞了一嘴巴草叶,紧接着头皮一阵生疼,发带也被树枝扯掉,唉,顾亿闭上嘴巴,也闭上了眼睛,希望“车”停了以后,她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顾亿觉得整张脸已经被枝叶摩擦肿了的时候,“车”停了,紧接着身下一阵晃动,腰身一紧,便被提起来放在了地上,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像鳄似蜥的猛兽正趴在她脑袋上方,“热烈”地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大嘴一张,吐出一截长长的舌尖,尖端还开了叉,像蛇的蛇信,在她脸上舔了一口。 顾亿:!!! 柝赫简直心潮澎湃,她身上真的好香,皮肤又软又滑,比折耳狸的幼崽还嫩,一种比食欲还要强烈的玉望涌了上来,导致他全身鳞片倒立,烧滚起来。 顾亿忍住嘴边的尖叫,眼睁睁看着眼前这只猛兽突然僵住不动,它的瞳孔变成一条直线,身上鳞片翻起,从额部的红色鳞片开始,血色朝后蔓延,直至全身的黑色鳞片都变成红色,像一只煮熟的螃蟹。 她看着眼前颇为眼熟的猛兽,终于想起这是之前害她掉下瀑布的那只四米长的巨型科莫多。 这可真是一只执着的变色龙啊!顾亿感动得眼泪汪汪,从森林南边到森林北边,她都快要出堕日森林了,它竟还惦记着自己,这种对猎物的执着精神,令她肃然起敬,不敢动都不行。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时间到了,顾亿只觉得脚踝一松,竟然能动弹了。她管不了许多,就地翻身一个打滚,就从科莫多身下窜出,爬起来就跑。 刚跑没几步,腰间便一紧,顾亿低头看去,一条黑色的粗壮的尾巴锁在她腰间。用力一扯,下一秒,身子就重重摔在地上。 还未痛呼出声,那只裸露在外的脚就感到一阵湿热,她哆哆嗦嗦地抬头看去,就见那只巨型科莫多咬住了她的脚。 吾命休矣!顾亿哀嚎,莫非她穿越到异世大陆就为了成为一只变色龙的食物。 柝赫鳞片上的红潮已经退去,他含着仇人的脚踝,只是为了防止她逃跑,是下意识所为,不是为了吃她。不过,他控制不住地拿舌头嗦了嗦,她的脚也好香,好想咬一口。 鼍龙的口水滴滴答答,将顾亿的脚心脚背舔了个遍,就是不咬。 这就苦了顾亿,它舌头上有倒刺,刮得她一阵刺痛。而且这一副舔干净再下肚的阵仗,也不给人个痛快,仿佛把人架在火上炙烤,真是折磨人。 柝赫内心也很煎熬,他觉得自己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对于这个仇人,他应该一口将她脖子咬断,以慰祖宗之灵。 但是—— 鼍龙又舔了舔舌尖,只要一想到将她杀死,他的心脏就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简直比叔叔死掉的时候还要难受。 面对她的时候,不要说仇恨,连一丝厌恶都无法生起,反而,反而柝赫有点脸红,反而想一直待在她身边,再也不分开。 他隐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人族管这叫一见钟情。 他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更没见过爷爷,太爷爷,现在唯一的叔叔也已经死了,就算他杀了她,为他们报仇,他们也不可能复活,但是他柝赫还活着,活着的兽最重要,更何况可能作为世间仅剩的鼍龙,他应该挑起家族的重担。 鼍龙恋恋不舍地吐出嘴中的小脚,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导致他莫罗大陆通语很不流畅,“你,你得为吾生个崽,吾就,不,不吃你。” 差点沦为食物的顾某:??? 妈耶,一只会说话的科莫多,一只成精的蜥蜴怪,还让自己给他生孩子。顾亿已经麻了,当你以为上天给你关上了门,其实房间本来也没有窗。就这样,只要她敢于放弃,生活一定会越来越糟。 柝赫就这样将仇人变成亲人,倘若他的叔叔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侄儿如此轻易就放下血海深仇,不知会不会被他的大度感动到活过来。 真是只要兽兽都放下仇恨,世界就会爱满人间。 鼍龙向来都睡在泥潭里面,但是小雌性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应该不愿意在泥地里面打滚。他用尾巴卷着她,走到一处竹楼前。 长久没有人住,竹屋内竟然一尘不染,柝赫爬过去,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泥印,他却毫不在意,反正叔叔已经死了,打不着他。 走到床边,他举起尾巴,将顾亿轻轻放在床上,还用尾巴尖勾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早点睡!明天再生崽崽!”鼍龙瓮声瓮气道,然后四米长的身子往床边地上一躺,尾巴重新卷上顾亿的腰肢,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披头散发、脸上身上全是草叶、一只脚穿着鞋子、一只脚赤裸着满是黏糊糊的口水、浑身湖水湿漉漉、一身泥土的顾亿: 顾亿:睡你麻痹!!! 她挣扎就要起身,那只科莫多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有碗口那么大,正“凶狠”地盯着自己,嘴巴大张,似乎在比量着需要用几口将她吞下。 顾亿瞬间安静如鸡。 睡觉好啊,早睡早起身体好,熬夜伤身掉头发,大晚上不睡觉折腾什么?! 见小雌性闭上眼睛,柝赫收起打哈欠的嘴,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毕竟两人刚刚确定关系,他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不过他没日没夜地找了她好久,又累又困,既然小雌性也困了,那就明天再说。 白洗尘收回手,脸色苍白,“如何?” 黑发少年缓缓睁开眼,胸口处悬浮一颗锥形黑石,那上面原本细细密密的裂痕已经消失了一部分,除了几道深纹,总不像之前那样,看上去一碰就碎。 冥宴向来苍白的脸色好看很多,他摸了摸肩胛,两个骇人的血洞已经完好如初,只剩衣服上的破洞彰显之前的非人遭遇真是存在过。 他转过身,眼神嘲讽,似笑非笑,“你就这么喜欢那个男人?喜欢到不惜为我这个魔族疗伤?” “多嘴。”白洗尘眼睛微眯,冥宴顿时闷哼一声,灵核上多了一道细纹。“我能修复你的灵核,自然也可以毁了它。” 白发少年脸色苍白,气势却不减分毫,他用那对诡异的双色瞳仁,直直看着冥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借助丹书之契,找到她。” 冥宴捂住胸口,嘴角一抹血迹,他眼中惊疑不定,“你到底是谁?” “一刻钟。”白洗尘答非所问,“一刻钟以后,没有找到她,你就去死。” 第17章 四人太挤 第十七章 四人太挤 顾亿是被一阵“叽叽”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看见西西正趴在她脸上叽哇叫唤着。 “你醒啦!”她将西西抓在手心,目露惊喜。之前从湖里上来的时候,白洗尘不仅定住了她,西西也莫名其妙晕了过去,还好它掉得够深,躺在她衣领夹层处,不然昨晚被科莫多一阵拖拽,小家伙还不知道会掉到哪里去呢。 她将契约兽塞进怀中,起身见竹屋内空无一人,那只巨兽不在!顾亿大喜过望,掀开被子就朝门口奔去。 眼看竹门近在眼前,不仅没上锁还留着一条缝,顾亿一伸手就拉开了。她喜滋滋地跨出去,然后—— “砰”一声,她身体被弹飞出去,跌在地上。 怎,怎么回事?顾亿站起身,走到门口,小心翼翼探出手,触手冰冷,坚硬。一股无形的看不见的墙壁挡在外面。她连忙跑到一侧的窗户边伸出手,摸到了相同的“空气墙”。 她被一道看不见的遮罩困在竹楼中了。 这下麻烦了,顾亿抱着脑袋,颓然地蹲在地上,莫非真的要被强制人兽py?想到某种可能,她脸色刷一下白了,这还不如被吃了拉倒! 她这边没绝望多久,外面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柝赫嘴里叼着一只折耳狸大摇大摆地回来了,他早上起了个大早,先是去河里面洗了个澡,将身上的鳞片洗的乌黑发亮才罢休,然后去折耳狸的老巢里面逛了逛,这家伙的肉很细嫩,一点不腥还带着股奶香味,曾经因为他的没有节制,一度差点被他吃绝种。 虽然这些年在他有意可持续放养下,恢复了一点,但是数量也不算多,毕竟它们一窝只生一只,且极其容易夭折。 不过现在,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是个有家室的鼍龙,一切要以伴侣为先,他自己随便捕捉了一只双翼虎填了腹,就带着给小雌性的早饭往家赶。按照人类说法,今天是他们新婚第一天,大早上的让妻子独守空房,可不是一个合格的雄性应该做的事情。 竹屋的结界是他叔叔还在的时候布置下来的,这么多年还完好无损,他离开的时候特意将它开启。虽然这附近有他的气息,其他猛兽不敢过来,但是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觊觎他的妻子,趁他不在要偷家怎么办?毕竟小雌性那么美,那么香。 柝赫站在竹屋门口,想了想还是擦了擦爪子,昨晚太困了懒得折腾,其实他不是一只不讲卫生的兽。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竹屋里面静悄悄,小雌性还没醒吗?他将“早饭”放在地板上,朝内室爬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床上并没有人,被子乱成一团。 “小雌性!”柝赫怒吼一声,他快速窜了过去,两米长的尾巴将床上的被子全部顶起扔到地上,暴怒之下,他尾巴上的倒刺全部竖起,一下子就将被子刺穿,棉絮掉了一地。 鼍龙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见床上没有,它的尾巴又在床底下扫了一遍,还把头探下去看,但他注定失望,床上床下空空如也,就像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竹屋里除了床就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没几件家具,所以更加没有藏人的地方。 焦急的鼍龙伸出舌尖,不停捕捉空气中的气息,竹屋里面满是小雌性身上的香味,令他浑身颤动,他强忍着悸动,细细探寻,床上的气息最浓,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地方 他正要仔细分辨,外面却突然传来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是那两个人族雄性! 可恶!鼍龙怒不可遏,一定是那两个卑劣的人族带走了自己的妻子! 满身杀气的科莫多拖着四米长的身子闪电一般窜出屋外,他爬得很急,竹门嘎吱摇晃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竹屋内静悄悄,良久,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顾亿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轻轻吁了口气。 果然人要站得高,才能活得久。 所以说这个以形补形也要分情况,有些东西生下来的时候不够多,后期补再多也没用。 柝赫循着气息来到几百米开外,他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树林。很快,两道身影就从林间走出,果然是那两个人族渣滓! “契约的气息一直到这里,”冥宴闭上眼睛,眉间飘出一丝黑气,“这里似乎有结界阻断了气息。” “重明。”白洗尘轻唤出声,只见他身前光芒闪动,几息之间便凝聚出一只玄鸟,要是顾亿在这里一定大惊失色,因为这只鸟长得跟啾啾一样,只是全身羽毛乌黑,体型稍大,像一只乌鸦。 竟然连核兽都变了。冥宴心中暗惊,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只黑鸟飞到半空,然后身形越长越大,直到有两米多长,它引颈长鸣,翅膀挥动带起一阵飓风。 “哗啦。”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破碎之音,冥宴只觉得眼前景色一变,面前刚刚还是一汪普通宽阔的湖面,转眼间就变成一片泥潭,里面有大大小小的泥坑,似乎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猛兽经常在里面打滚。 “回来。”白洗尘呼唤自己的核兽,黑鸟高叫一声,化作一道流光遁入他体内,他的脸色这才好点,螟虫与噬灵锥虽被那个家伙勉强压下,但是共用一体,他也讨不到好,那个家伙失去意识之前还死死压住他,若不是迷迭鸢勾起那家伙的欲念,他恐怕还出不来。 不过,白洗尘勾起一抹笑,那个无欲无求的家伙现在有了欲望,他反客为主的一天终于到了。 冥宴看着面前的泥潭,实在无从下脚,勉强从边缘处找到一条不那么泥泞的小道,刚走了没几步,突然身后一凉,一个巨大的黑影就扑了过来。 灵核恢复了一些的冥宴,自然不像之前那般弱鸡,他身形微动,下一秒人已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几米开外的空气一阵抖动,显出他的身形。 一阵令人牙酸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冥宴循声望去,一只像鳄似蜥的猛兽趴在地上,他全身覆满黑色鳞片,身长有四米多,脖颈直到尾巴处都竖着倒刺,他尾巴在地上重重一扫,身后的大树应声断裂。 扑空了的巨鳄很是愤怒,他嘶吼着张开大嘴吐出一口毒液。冥宴不敢怠慢,闪身避开,但衣角处还是沾染了一些,那处衣料立刻被腐蚀出一个大洞。他立刻用匕首隔断衣襟,防止毒液蔓延。 柝赫本来不打算使出这招的,因为它控制不好,上次遇到小雌性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开口解释的,但是一着急,话没说出来,毒液先出来了,这才将她吓得慌不择路掉下瀑布。他也暗自愧疚好久,暗暗发誓,没完全控制好以前不使出来,万一跟小雌性说话的时候喷出毒液误伤她就麻烦了。 只是,这两个家伙实在可恶,竟然趁他不在,夺兽之妻,简直罪不可恕。 一击不中,那只巨兽竟然口吐人言,“你们这群混蛋,把老子妻子还回来!”说着朝冥宴又喷出一口毒液,尾巴同时重重扫了过去。 冥宴先是被巨兽会说话惊到,然后看着兜头而来的毒液,脸色一变,顾不上满地污泥,就翻身滚到地上。 麻蛋,怎么只攻击他? 巨兽似乎听到冥宴的心声,他见冥宴翻身躲过,也不再管他,拖着巨大的尾巴朝白洗尘而去。这个白头发的家伙,之前对他妻子动手动脚,他今天一定了杀了这个色狼!让他知道什么是鼍龙妻,不可欺。 白洗尘躲开巨兽尾巴上的倒刺,在它扭转身子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的时候,双手分开一把捏住了它的嘴。他眉头轻拧,眼神略微疑惑,似乎在分辨这只巨兽的品种。 这时,冥宴突然开口,语气颇为幸灾乐祸,“少白头怎么,你勾引它妻子啦?你可真够可以的”真够禽兽的,连兽都不放过,等找到顾亿,他一定要告诉她。 白洗尘没理会魔族少年的讥讽,他看着巨鳄额间的红鳞,像鳄似蜥,攻击力强,兽形便能口吐人言一个种族在脑海中浮现。 他神色平静,语气却有些微迟疑,“鼍龙?” 柝赫剧烈摆动身体,尾巴更是在地上扫了个坑,带着狰狞之势朝白洗尘挥扫过去。白洗尘只好放开他的嘴巴,闪身避开。 他身姿轻巧,落到一棵树上,白衣飞舞,仙气飘飘。 尽装逼!冥宴心中暗暗唾弃,不屑地撇撇嘴,低头看自己浑身泥污,想起某人不肯借衣服的抠搜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 “鼍龙是什么?”冥宴问道。 白洗尘站在树上,看着下方的巨兽,脸上面无表情,心却缓缓沉了下去。 鼍龙是一种很强大的种族,早在万年以前,莫罗大陆并没有分开两界,当时统治大陆的是七大氏族,其中鼍龙族柝氏远远凌驾在其他六族之上,堪称霸主。 鼍龙传说中有龙的血脉,他们一族有人形和兽形两种,一般轻易不会展露兽形,尤其是在伴侣面前,一则他们认为那样是在裸奔,二则只有极其虚弱的时候才会无法维持人形。 有些人族思私底下更是称他们为凶兽。因为他们一生下来就有人类五阶灵师的实力,而且自带种族传承,生而知事。 这么牛逼哄哄的种族,数量却并不多,至少和人族魔族想比,数量少的可怜。只因为他们一族有着很特别一点——非命定之人,无法繁衍。 所以人族又将鼍龙称为最忠贞的种族。只有鼍龙自己知道,他们没得选,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只有命定之人出现,才会使他们兽血沸腾,生出玉望。 在很久很久以前,鼍龙年幼时期都会生活在无边谷,直到成年以后,感应到命定之人的气息,就会出谷寻找,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是成双成对,有些下手快的还会带着崽崽。 绝大多数鼍龙的命定之人都是人族,少数是修炼成精的异族,不过无一例外皆是智慧种族。 后来随着觉灵果的出现,莫罗大陆女性数量日渐减少,等到人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整个大陆已经没有几个女性了。 各个种族自身难保,子嗣凋零,自家青黄不接,还要防备其他种族偷家,着实凄惨,但是在鼍龙族面前,大家都不敢说惨。 鼍龙族天生全员雄性,没有雌性,种族繁衍全靠祸祸其他种族,其中人族是重灾区,好在他们只执着于命定之人,并不滥交。而且,在找到命定之人前,他们那玩意儿纯属摆设,妥妥纯爱战士,跟喜欢乱播种不负责的魔族相比,一个纯到死,一个骚断腿。 在男多女少的世界坚持纯爱,鼍龙不灭绝谁灭绝。于是,曾经占据大陆主导地位、依靠强大武力值辉煌一时的鼍龙族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直到踪迹全无。 莫罗大陆最后一次出现鼍龙族的身影,大概在好几千年以前了。 想到鼍龙族一旦找到命定之人,就会与对方签订同命契约,同生共死。白洗尘心头一紧,他手心聚集星光,对冥宴道,“我拦住它,你先去找人。” 虽然他如今的法力十不存一,但是这只鼍龙的气息似乎也不对劲,不像传说中那样强横。 冥宴本来也没打算跟白洗尘共同对敌,听到他的话,转身就走,听到身后打斗的声音,他暗暗期待,打的好,最好两败俱伤,双双殒命。 顾亿尝试各种方法还是无法破开空气墙,她将匕首收回微尘,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大”字仰躺在地上。凿墙太累了,八十一百什么的也干不了。 这时,西西突然跳起来,叽叽叫着,还竖起尾巴。 有人过来了?她忙站起身跑到门后躲好,掌心一翻,匕首重新出现在手中。 那只科莫多的鳞片看上去刀枪不入,看来只有对准它的眼睛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来的好像不是巨蜥,一阵人类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近,登上竹楼,不是爬行动物的窸窸窣声。 不过也可能是化成人形的妖兽,顾亿紧了紧手上的匕首,毕竟它都会说话了,那么能化作人形也并不奇怪。 那脚步很快来到竹屋前,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在门口停顿住了。 顾亿额头冒出冷汗,不是没想过朝外偷看,问题是透过这道空气墙看过去的景色全都一样,都是一模一样的竹海,连竹子的位置都一样,显然是刻意做出来的幻境。而且为了省事,还做的都一样。 良久,在顾亿怀疑那人是否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半掩的竹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就现在! 顾亿从门后闪身而出,身形如箭扑向那道身影,匕首闪着寒光,直刺对方面门。 “该死的,你干嘛?!”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顾亿一惊,定睛一看,对上了一双暗金色的眸子,但是她手速太快了,毕竟凌云诀不是白练的,破空之势已成,如箭离弓,哪里说收就收。 千钧一发之际,她侧转身子,重重撞入那人怀中,身体带动手腕,尽力偏开位置。 冥宴解开结界,体内灵力已所剩无几,他刚推开竹门,一道娇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他手上黑气顿现,直到看清那人的脸才收住杀势。但他收住了,对方却没收住,他只来得及喝问一声就被扑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令他一阵眩晕。 “呲。”匕首擦着他的左脸重重插在地板上,他耳际的一缕头发也被切断,匕首程亮,刃口锋利。刀面上倒映出他惊讶的脸。 这是,这是要杀了他?! 冥宴眉头一皱,就要怒吼,这时下颌处一阵温热擦过,还伴随着轻微的湿意。 少年瞬间身体一僵,瞳孔微缩,他想起在迷迭鸢花海中的那个幻梦,熟悉的暗香盈满鼻尖,两人距离极近,近到他轻易就能看见对方水润双唇间一闪而过的舌尖。 “嘶,”顾亿捂着嘴巴支起身子,虽然成功避开刺杀动作,但是她的嘴巴也磕到冥宴的下巴上,真的好痛,估计舌尖都流血了。 “你进屋前不会喊一声吗?”顾亿哈着气,语气埋怨。 她只顾着疼痛,没注意到自己此刻正双腿分开坐在冥宴腰间,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而往日里性格爆烈的少年此时被压在身下,除了脸色绯红,也没有别的动作。 这时,跟她一起摔到地上的西西突然叽叽两声,然后跳窜着爬到一旁的床底下,那里还散落着破掉的被子和棉絮。 “西西,你干什么去?”顾亿说着,屁股轻移,一只腿划过冥宴的腰身,起身去床底下抓契约兽。 她动作很快,没注意到身后的少年,也随着她的动作闷哼一声,声音轻且隐秘,待她走后,少年支起身子,却并没有站起来,他双腿支起,一只手扶地,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轻轻喘息了几下。 顾亿扯着西西的尾巴从床底下将它拉了出来,“脏不脏啊,床底下都是灰。”就见契约兽嘴中叼着一颗杏子大小的黑珠,脖颈一动就要吞下去。 “不准!”顾亿迅速掐住小壁虎的脖颈,“不准乱吃东西,快吐出来。” 小壁虎被掐的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吐了出来,沾满口水的黑珠子一落地,就沿着地板骨碌碌滚到门口,滚下楼梯掉了下去。 顾亿将不甘心的西西塞进怀中,走到冥宴身边,见少年低垂着脸坐在地上,好奇道,“怎么就你一个人?白洗尘呢?” 魔族重玉,刚压下被某人挑起来的某种不可言说的鸡冻,就听见对方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魔族少年像一朵开的奢靡的花,迅速萎了。随之另一种澎湃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抬起红潮未退的脸,恶狠狠瞪向顾亿,眼神凶的似要吃人,“死了!” “啥?!”顾亿大惊失色,她蹲下身,凑到冥宴身前,神情急切,“怎么回事?!怎么就死了?那我的啾啾呢?也跟着去了?!” 冥宴本来一肚子火,见对方对那个家伙如此关切更是怒不可遏,直到对方话毕,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比起那个家伙,她似乎更关心那只小胖鸟。 他的火气突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幸灾乐祸,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那个家伙勾引人妻,被人家丈夫找上门打死了。” 顾亿: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从竹楼上走了下来,顾亿难得有些迟疑,“真的不管他了吗?万一他没死,还剩一口气,契约兽能不能趁这时间解除契约,重新换个主人?” 冥宴又好气又好笑,他转过身,一把将顾亿揽在怀中,半推着她走下楼梯,“别想了,那家伙死的透透的。” 他半拥着顾亿,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选择一条相反方向的林间小道,然而还没走几步,便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在小道尽头,是一大片流苏树,繁密的花朵堆积如云,洁白若雪。 少年站在树下,一身白袍,身姿修长,眼间系着一条云色缎带,看见冥宴,准确地说是看见冥宴身边的人,他就像无欲无求端坐云端的神明,不能自持地俯身看花,即使眼睛被遮挡,温柔也从眉宇间流淌下来。 他手指轻抬,指尖的白雀就迫不及待朝冥宴方向飞来,落在魔族少年——身旁娇小身影的肩上。 白发少年嘴角含笑,语气很轻若风吟,“阿亿,是我。” 冥宴:干!阴魂不散的家伙,走了黑的来了白的。 第18章 三人正好 第十八章 三人正好 天空灰蒙蒙一片,黑云压林,白昼瞬间黑夜,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大雨倾盆如注。 几只高阶野兽隐在林间,匿在灌丛,它们身姿匍匐,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泥潭中的一座小山一样的身影。 几百年以来,那只外来的凶兽不知吃了森林中多少野兽,有的甚至一度被他吃绝种,堕日众兽苦其久矣。 前段时间,堕日突然出现两道极强的人族气息,众兽避其锋芒,不敢露面,今日,那道气息又起,且地点就在那只凶兽老巢附近,莫非众兽振奋,莫非是专门过来收拾那家伙的? 出于看热闹以及捡漏的心理,待那股强者气息散去,众兽不约而同来到此处,果然,那家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生是死,他老巢附近的结界也早已破碎,一切似乎都在朝众兽希望的那样发展。 既然是高阶野兽,当然早已生出灵智,其中一只胆大的蝎尾狮从林间走出,它前半截身子是狮子的模样,后半截竟然长着蝎子的尾部,尾端毒尾高高翘起,随时准备蛰穿猎物。 它恨这只外来兽很久了,在他没来以前,堕日可说是它们蝎尾兽的天下,可是好日子随着这只不明品种巨鳄的到来戛然而止,一朝身份对调,猎人变猎物,这巨大落差,几个兽能受得了,这只外地兽直接将它们蝎尾狮老巢当做后厨,饿了就去叼一只,还尽挑选年轻壳硬的,说是像锅巴,嘎嘣脆。 一时间,蝎尾狮兽心惶惶,有些胆小的家伙竟然将自己尾部的蝎壳硬生生拔去,只为保命,还有的去找低等狮兽交配,为了生出没有壳的下一代,这等惨状真是闻者心伤,见者泪流。 不过,这种非兽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直到蝎尾狮走到那只凶兽身边,他都没有反应,蝎尾狮内心亢奋不已,太好了,杀死他,吃掉他,他也许可以化形。 蝎尾狮的尾端高高翘起,尖端像一把尖利的铁钩闪着寒芒。他的尾巴几乎竖成一条直线,带着凌风之势,直直刺向地上那只硕大的兽头。 “吼。”蝎尾狮发出凄惨的叫声,它的尾巴被巨鳄的牙齿咬住,然后直接一个死亡翻滚,只瞬间,蝎尾狮的身体就分了家,最后的视线中,就是那只凶兽随意嚼了几下自己的蝎尾,然后囫囵吞了下去。 真的有那么脆吗?蝎尾狮发出最后的灵魂拷问,身子重重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柝赫身上全是血,鼻尖还有几个血洞,尾巴上的倒刺参差不齐,不是断了一半就是连根拔起。那个人族雄性显然和他一样,动了杀心,只是在即将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突然停住手,紧接着咳出一口血来,嘴里说着“你是故意的,我竟大意了”“休想封印我”“她是我的”之类他听不懂的话,然后踉跄离去。 鼍龙捡回一条狗命,修养生息之际,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气息,大都榜上有名。 哼,想要渔翁得利?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老捡漏专家柝赫当然不会容忍自己被捡,蝎尾狮的惨死成功威慑的众兽,一时间鸟飞兽走,鼍龙晃了晃脑袋,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么的,真的好痛,那个比专门拔他的倒刺,莫非是嫉妒自己的帅气,眼下他元气大伤,还是先回竹屋,那群鬃狗之辈不会轻易死心,竹楼的结界可以抵挡一阵。 待他养好伤,他就 爬行前进的鼍龙身子颤了颤,他的心脏一阵绞痛。 他的妻子没了,新婚第一天,就把伴侣搞丢了,他是全天下最失败的鼍龙,而且 想起残缺传承中关于繁衍的知识,柝赫更加心焦。 传承记忆中一雄一雌睡在一起就能生崽,他和小雌性昨晚睡了一晚上,她的肚中会不会已经怀上了他的幼崽,她那样娇弱,走路都会摔跤,这要是怀有身孕,谁来照顾她,等孩子生下来,孤儿寡母流落在外,随便一个家伙就能欺负他的妻子,打他的崽崽。 想到妻孩可能面临的遭遇,柝赫就急的想喷射毒液,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苛刻他的妻儿,若真得罪过上苍,就冲他来,妻子孩子是无辜的。 他可怜的崽崽,他甚至还没给他起好名字就被迫分离,若是小雌性生了一个女宝宝,她们母女两不是弱上加弱,任人宰割? 鼍龙担心的鳞片都快掉了,他突然加快速度,要快点养伤,然后离开堕日,去人族寻找妻孩。还有那两个可恶的人族,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他一定要找到他们,然后将他的脑袋咬碎。 柝赫回到小竹楼的时候,发现竹楼的结界竟然被人破了,他大惊失色,嘶吼着叫往楼上爬,突然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什么硬物。 鼍龙低头一看,一只杏子大小的黑珠滚落在楼梯上,发着幽幽光芒。上面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一个声音如恶魔低语,“想变强吗?那就吞掉我。” 堕日森林越往北树木越稀,光线越足。一大片栾树林开着金黄色小花,风一吹,树影摇晃,窣落落坠入水面,一只金尾鲤摇曳着尾巴吞食一大口花瓣,又悠哉哉游去荷叶底下,荡起一圈圈涟漪。 “咔嚓。”一只硕大饱满的莲蓬被一只手折断。小少年站在水中,水面不是很深,只到他腰际,他头顶着一朵碧色荷叶,几乎将整张脸都遮挡住,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他手不大却很是灵活,熟练地从莲蓬中剥出莲子,朝空中一抛。 “啾啾。”一只圆滚滚羽毛雪白的小胖雀飞到空中,配合地用小红嘴叼住,脑袋一抬就吞了下去。 “哈哈。”小少年显然很是高兴,被小雪球逗得直乐,头上的荷叶被他抖落下来,露出一张精致小脸,日头很足,他的脸晒得有些红,当真杏眼粉腮,嘴角边的梨涡一左一右,看着十分俏皮。 “叽叽。”一只黑色小壁虎趴在小少年肩膀上几哇乱叫,气的直跳脚。他赶忙将剩下整朵莲蓬都塞到壁虎嘴中,口中不住讨好,“都给你吃,还有还有,后面摘的都给你” 这副后院失火的样子看的黑发少年一哂,他收回视线,就发现不远处的的白发少年也正呆愣愣看着藕花深处的小少年,顿时火起。 他“啪”地一声扔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走到白发少年面前,手臂一伸,语气不善,“给我!” “什么?”白洗尘道。 “别跟我装傻,衣服给我,我来洗!” 白洗尘默了默,将一件白袍递到冥宴手上。 “咻。”冥宴一把扔掉手中的衣服,朝白洗尘吼道,“谁要你的衣服,我要他的!”说完还伸手来夺。 “你洗不干净。”白洗尘轻巧躲开,淡淡开口。 冥宴先是一噎,随即大怒,“你现在装什么装?之前不是都让我洗的吗?那会儿怎么不说我洗不干净。” 白洗尘: 冥宴的声音不小,顾亿当然也听到了,她叹了口气,背转过身,不再看岸上两人。如果能重来,她想当孤崽。 白洗尘似乎又变回之前那副温和、善解人意的样子,但是顾亿并不想再与他同行,这种前后判若两人,性格大变的样子,明显是精神分裂啊,这玩意儿精神病能多处吗,哪怕她小命折他手上,法律都制裁不了他,整个一法外狂徒。 但是—— 顾亿看了眼肩膀上歪着脑袋看着她,乌黑眼珠溜溜转动的小胖雀,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尼玛,这么可爱的鸟,她舍不得啊,尤其是小家伙见她不打算带上自己,可怜巴巴冲自己叫唤,还不敢叫的大声,生怕惹自己不喜,一副小心翼翼、泫然若泣的样子。 看在小胖鸟的面子上,顾亿心不甘情不愿带上了它的精神病主人。 白洗尘还和之前一样,只是面对她的时候更加容易脸红,动不动就一副羞涩不敢直视她的样子,搞得顾亿都无语了。 除了白洗尘,冥宴也明显开始不对劲起来。之前两人被犯病时期的白洗尘压制折磨,冥宴被迫承担之前白洗尘所干的活,比如洗衣服、烧水、打猎、摘果、做饭、洗碗之类的,那会儿被压迫着干活的时候,冥宴的脸拉的比驴脸还长,整天怨气冲天。 后来白洗尘不发病了,便想一如既往承担之前的活,可这时候,冥宴不干了!他非要跟白洗尘抢着干活,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就拿洗衣服这件事来说,白洗尘犯病后给顾亿带来不小的阴影,她便不想麻烦他,打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然后白洗尘就一副愧疚、欲言又止、站在旁边想帮忙又怕被拒绝的死出,顾亿受不了就让他洗了,但是冥宴可就不干了,他跳出来大发雷霆,说之前都是他洗的现在也应该他洗,为此还动手,争抢期间还把顾亿的衣服扯烂了。 顾亿:他么的,幸亏她的贴身小衣早被她收在微尘中,打算找时间自己偷偷洗。 冥宴这种种不正常的举动,足以说明一件事,他在白洗尘的打压折磨之下,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毁了。顾亿扼腕叹息,莫罗大陆风水不行,自从婆婆去世,她就没遇到一个正常人,全都精神状态不佳,不是显性就是隐性。她得加快行程,早日找到界灵族传人,回到蓝星。 顾亿懒得管岸上争吵的病患,她像一个无作为的渣男,面对老妈和老婆的争吵,直接选择无视。不要说和稀泥,连看都懒得看。 她将袖口往上卷了卷,弯腰顺着一片荷尖往下摸,这个季节藕还没长好,但是—— 顾亿直起腰,手中拿着一条细长的白玉条,清炒藕带更美味。 足足薅了一大把,西西也被喂个小半饱,顾亿用荷叶将藕带包起来就朝岸上走去。荷塘边有一棵枯死的树,这树长得嗯,不像棵树,它的树干光溜溜一根没有分叉,歪七扭曲像弹簧,它没有树枝,只顶端位置长着一朵硕大的像花苞、又像鸟巢的玩意儿。枯黄萎缩,没有生机。大部分树根裸露在外面,恰好形成一个小马扎。 顾亿将荷叶包扔在地上,里面散落着藕带莲蓬,还有几朵荷花。她坐在这天然的“小马扎”上,处理地上的藕带,先将两头掐去,洗干净再切成适当长短。 没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顾亿身边,“哼,为什么还带上那个家伙,万一他又想杀我怎么办?” 顾亿没抬头,看来刚才那场争执赢的人是白洗尘。 见顾亿没吱声,冥宴语气愈发不好,“你留着这样一个杀人狂,万一我死了,你的丹书就算违约。” “你不是一直想杀他?”顾亿淡淡道,“我给你制造机会。” “你!”冥宴气结,这个家伙在嘲笑自己,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少白头。他腾地站起身就要与面前之人理论,却看那人突然眉头一皱,低呼出声,细嫩的指尖出现一抹红丝。 冥宴顿时顾不上吵架,他蹲下身扯过顾亿的左手,他的手很好看,尖尖细细像玉笋,软软嫩嫩,只有自己手掌的一半大小,现在那白皙的食指指尖上,切了一道细细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 冥宴眉头紧皱,心中比自己胸口之前被穿个对穿还要难受,他一只手在怀中摸了摸,啥也没摸出来,正准备问顾亿要包扎物品,就发现手中的小手被人扯走了。 白洗尘将顾亿的手托在手心,他眉头微皱,显然心情也不太美妙,虽然眼睛被缎带遮挡,但是眼睑下方突然染上一抹薄红。 顾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发少年将自己受伤的指尖含入嘴中。 少年口腔温热,他不仅含住了,舌尖还无意识扫了下顾亿的指尖,她只觉得伤口处一阵细微的刺痛,然后就是湿热的、光滑的触感。 少年一头白发,气质清冷,如天上月,空中云,圣洁禁欲,高不可攀。眼下嘴中却含着一根手指,明明羞涩不已还是强装镇定,简直,简直是 顾亿正准备拔出手指,有人比她更快,冥宴一把推开白洗尘,气急败坏,“你有病啊?!”说着捏起拳头就要打人。 顾亿却一把扯住冥宴,在他爆炸之前将指尖伸给他看,冥宴梗着脖子低下头,下一秒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只见原本有一道伤口的指端,如今竟完好如初,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奶,奶妈?”顾亿也和冥宴一样震惊。 白洗尘听不懂顾亿说什么,但不妨碍他耳尖发红,“抱歉,我只是想给你疗伤。” “那也不行!”冥宴终于反应过来,“这次是手受伤,万一下次是嘴呢,你难道也想呃”他话没说完,就被顾亿在膝盖上踹了一脚。 冥宴吃痛蹲下,这才反应过过来自己的话有多暧昧,他有些理亏,也不敢计较被踹,只是控制不住要去瞟顾亿双唇,眼神闪闪躲躲。 白洗尘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视线似乎隐晦地划过顾亿的红唇,然后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没吱声。 两个家伙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敢看矮个少年,顾亿还好,她利用强大的心理素质,迅速克服内心的尴尬,蹲下身查看起来。 刚刚,她切藕带的时候,之所以会切到手,就是因为屁股下的树根突然移动了一下,她一惊才不小心切到自己。 树根光溜溜,连树皮都掉完了,除了比其他的枯树死得更透以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似乎是一棵葅树。”白洗尘也做好心理建设,见顾亿在研究这棵树,便开口为她解惑,“就是树妖的母体。” 葅树,对于它的划分一直很尴尬,就像番茄到底是蔬菜还是水果,葅树虽然是树却可以结果,落地成树妖,树妖除了没有性别,其他和人族等智慧种族没什么差别,有血有肉,还有灵核能修炼。 “葅树一般不都长在永夜荒原吗?”这种奇异生物,顾亿隐约有点印象,“这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洗尘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可能是意外,这里不适合它的成长,所以这是一棵死树。” 好,看来刚才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自己坐滑了,顾亿抬头看了看顶上硕大的“鸟巢”,片刻后收回目光。 三人不再耽搁,很快离开。 许久,顾亿之前坐的那处“小马扎”突然动了一下,上面探出一根细细的根须,扎进旁边的泥土中,准确地说是扎进地上的几滴血迹中,像有人拿着吸管吸食一般,血液很快被吸收干净,然后在树干的顶端,那只硕大的鸟巢突然抖了抖,掉下来一朵血红色的花苞。 花苞是闭合的却会颤动,就像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然后—— “撕拉”一声。 一双纤细的手撕开花苞,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中探了出来,ta浑身赤裸,肌肤雪白,平坦的胸口没有明显性别特征,面容却风流精巧,按照莫罗大陆的审美来说,可谓难得的美人,ta从花苞中爬出,像一只野兽一样四脚朝地爬到树根旁边,贪婪地舔舐那处的泥土。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几乎遮挡住ta全身。 若是顾亿还在此地,保准大惊失色,因为这只树妖不仅脸和她真实的容颜有三份相似,背影更是有五分相似。 第19章 赔了夫人 第十九章 赔了夫人 王五是一名兽人,这并不稀奇,毕竟蛮荒界就是兽人国度。在他看来,兽人和人族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力气大一点,体毛旺盛一点,偶尔多个尾巴或者长个兽头,也没啥特别的。 他今年一百三十岁,三阶,天资平平,三十年前勉强突破至三阶中期,之后就止步于此,但跟大多数伪灵核兽人相比,也算能混口饭吃。 这不,家里托了三叔的堂哥的弟弟的邻居的干爹给找了关系,在猗九城城门口守门。 一开始他是不想干的,因为他祖上有犬血统,要是干了这个,不是真成了看门狗啦。可是爹将他狠狠揍了一顿,说他要是不努力赚钱,以后就没钱去孕育堂,就不会有自己的崽子,家里的三间茅草屋就没人继承,他们老王家就会断子绝孙,他爹死不瞑目,他王五就一个人孤独终老。 王五没法,只好去了,不是怕断子绝孙,而是怕他父亲的家庭暴力,虽然老王也只是一阶,但是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他敢还手吗? 至于孕育堂,唉,不提也罢,要不是为了繁衍,他真的不想去,虽然自己顶着狗头,但是他真的很难对异性狗头狗身产生兴趣。 听说在上霄界,还生活着一些人族女性,不过都被有权势的人家圈养起来,普通人根本看不到。 唉,这辈子要是能见一见女人长什么样子,那真是死也值了。 王五看着城外的漫漫黄沙,一时之间思绪纷纷。 猗九城外围荒凉,如非必要,兽人并不会出城,偶尔会有几个人族来来往往,灰头土脸,步履匆匆。 没错,人族。虽然蛮荒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兽人,但是从猗一城到猗九城,每个城池都能看到人族的身影。 这些人族大多都是在上霄界混不下了,从界河偷渡,来到蛮荒界,然后选个城池定居。人族好享受,首选肯定是猗一城,所以那里的人族最多,质量也最好,来猗九城的人族最少,质量也最差,又丑又弱又穷! 兽人族普遍慕强,而且还是颜狗,虽然不觉得自己的种族有什么不好,但是但是要是能化成完整人形不是更好嘛,这样晚上起来上厕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会不小心被吓尿。 而且自己身材这么好,要是将狗头换成人头,一定更加帅气!王五正幻想着自己人头会是什么样,就见前方滚滚黄沙中走出一个身影。 今天风有点大,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待那道身影走近,王五才看清他的长相,这一看,他就瞪大了眼睛。 来人是一个人族少年,一个好看的、骑在一头猛虎身上的人族少年。 说是猛虎,却长着雄狮的身体,虎头狮身,身长三米,高一米五左右,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它步履悠闲,如森林之王在巡视它的子民,对于周围受惊的兽人无动于衷,真真王之藐视。 和那野兽相比,背上的少年就无害得多,他脸上挂着笑,一头暗红色的短发,肤色略微黝黑,却并不难看,反而有种别样的异域风情,年纪尚幼,介于儿童与少年之间,散发着蓬勃朝气。 “狗头小哥,这里是猗九城吗?”少年模样俊美,还没说话,酒窝先显了出来。 被叫狗头,王五却没生气,一嘛,兽人都是颜狗,对着这张笑脸,他生气不起来。二则,众所周知,人族天资越是强大,模样越是俊美。这个小少年,绝对是王五守门三十年以后,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族男性。 王五点点头,掏出纸笔,“是猗九城,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我们需要登记一下。” “我叫星以,来这里游玩。”少年道,“狗头小哥,你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嘛?” 靠,猗九城有什么好玩的,土地贫瘠,鸟不拉屎,一年到头起黄沙。但是就像每一个自己嫌弃家乡却不允许别人谩骂的蓝星人,王五想了想道,“猗九城有两座楼挺有名的,还是你们人族经营的,一个叫做如愿楼,一个叫做解忧楼。” “如愿解忧?名字听着挺有意思的,是做什么的?”少年好奇道。 “这,这”王五突然有点吞吐起来,“就是做的服务业,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叫做星以的少年也不勉强,随手扔了一个东西到王五怀中,“谢了,狗头小哥。”就骑着猛虎进了城。 “靠,这老虎真带劲,这大屁股”王五嘴中念叨,直到看不见那一人一兽的身影,才低下头看向手中物件。 “卧槽,这,这是”王五瞪大眼睛,激动地满脸通红,他看着手中发着盈盈光芒的石头,不敢置信道,“这是灵石吗?” 前面说过,蛮荒界很穷,普遍灵气匮乏,这样的地界按照灵气浓度又划分成九座城池,可想而知,猗九城的灵气能稀薄成什么样子,这么说,和和尚头上的头发一样多。 这小小一块灵石,相当于王五一年工资。他小心翼翼将灵石揣进怀中,想着回去要怎么花,最近长生堂推出什么脑黑金、富士健,据说老年兽人吃了效果好,回去给老爹买几盒。 王五喜气洋洋,险些乐出声,刚眯起眼睛,就发现前方黄沙中又出现一道身影,待那人走近,王五不禁惊呼,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高质量人族男性都扎着堆往猗九城钻? 来人竟也是一个不逊色刚才那位的漂亮少年,也骑着一头野兽,只是这兽的身上覆满黑色鳞甲,头颅尖尖像蛇,尾巴长长像鳄,身长三米,体型硕大。 少年一头棕发,发尾卷曲,肤色白皙,他周身似乎罩着一层隐形光罩,风沙不能靠近他分毫。在他身侧,还跟着一个穿着黄衣,腰间挎剑的冷脸青年。 有了刚才的甜头,王五主动上前,腆着笑脸,“大人,这里是猗九城,您这是过来游玩的吗?” 卷发少年本来目不斜视,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王五,听见问话才低下头,俯视着他,“玩?你们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少年嘴角微微扯动,王五一时看不出是微笑还是嘲笑,便道,“有两座人族经营的楼可供娱乐,分别叫做如愿和解忧” “呵,好一个如愿和解忧”少年嘴角弧度加大,“若真能如我愿望,解我忧愁,也不枉我追踪多年”后面话语轻不可闻,王五还想再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搞点赏钱,那少年浑身气势一凛,嘴角弧度加大却目露寒冰道,“你凑得这么近,是耳朵不好吗?既如此,就不要了” 直到少年背影消失好久,王五才颤抖着伸出手,抚了抚头顶,随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他那向来引以为豪,竖的笔直的一对立耳,被少年的剑气斩断了一只。 次日,缠着纱布站在城门口的王五神色萎靡,城中的人族医师说了,他的耳朵没救了,哪怕接上去也立不起来,永远只会软哒哒地垂着,白白浪费医药费。他王五,再也不是一只完美的立耳狗头人了。 王五恨得牙痒痒,可恶的人族,从此以后,他与人族势不两立,尤其是好看的人族少年。他心中诅咒咒骂,那边,茫茫荒漠中又又又走出几道身影。 王五登时沉下脸,这次,一下子来了三个人族少年。 和昨天那两位不一样的是,这三人是徒步走过来的,两高一矮,身形狼狈。尤其是其中的矮个子,整个人像是从泥潭里面捞上来一样,脸上也糊着泥水,看不清长相。两个高个子少年好一点,虽然衣服上也沾了泥水,但是脸上却是干干净净,所以王五可以清楚看清两人的长相,比昨天两位绝色少年容貌更甚。 失去人生至宝的颜狗,三观不会再跟着五官走吗,更何况一破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感受到三人身上微弱的灵力波动,王五黑化了。 顾亿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口,险些落下泪来。她想要抹把脸,却见自己一手泥污,算了,越擦越脏。 几个时辰前。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跋涉,顾亿三人终于走出森林。 翻过一座太南山,站在山脚下,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漠,不远处有一片绿洲,一座巨大的城池伫立其中,正是猗九城。 顾亿大喜,目测几人距离城池不算太远,估摸一两个时辰左右就能走到,便绝对一鼓作气赶到城中再作休整。 然而,三人刚走几步,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声如炸雷,震耳欲聋。顾亿回头看去,只见山顶尘灰弥漫,巨石翻滚,树木倾倒,混合着奔腾的水流倾泻而下。 这,这是山洪?!这也没下雨啊? 顾亿反应过来就要逃,滚滚山洪夹杂着山石已近到眼前。 最后的视线里,是白洗尘和冥宴同时急奔过来的身影。 顾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泥潭中,那泥潭也是巧,刚好只容得下她一人身形,白洗尘和冥宴一人拽着她一只胳膊,两人一左一右躺在她两侧,白洗尘身上还冒出着一层光罩,恰好罩住了他自己和顾亿以及冥宴的半个身子,显然,那层神奇的光罩使他们免于被山洪吞噬。 顾亿抽回双手,身旁的两位少年也醒了。她坐起身,看着虽然沾上泥污但是显然比自己好得多的两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道,“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你们不同时用力拽我,我可能不用洗这个泥巴浴?” 白洗尘也坐了起来,他耳尖微红,眼神闪躲,“抱,抱歉”说着抓着袖口就要给顾亿擦拭,顾亿撇头躲开,站了起来,“算了,干脆到城里一块收拾”他们已经被山洪冲到沙漠边缘,这附近也没有干净的水源,那些泥水只会越擦越脏。 “哼,都怪他,我都抓住你了,让他放手还不听,非要帮倒忙”冥宴也坐起身,神情愤愤。 顾亿: 顾亿心很累,她泥巴封身也封心。 三人身影渐行渐远,不知道此刻,在太南山的山顶上,两队人正在对峙。 伝起阳浑身湿透,他捂着胸口,看着眼前三人,愤恨道,“姓姒的,我伝家没得罪过你们。”不久前,他与伝氏众人乘坐界舟,正要跨过界河的时候,这姒氏三兄弟不知从何处突然跳了出来,不管不顾使了一招移海倒浪,将他伝家界舟打翻,顷刻间,数十伝氏仆从落入界河当场毙命,幸存十几人虽跟着他成功过界,现在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姒氏,六大氏族之一,仅次曜氏,擅控水,领地在无望之海,和其他氏族不一样的是,姒氏族内一直是女主外,男主内。上一任家主姒山月也是一名女性,不到五百岁就达到八阶后期,当之无愧的绝世强者,只是后面几千年的时间都没有突破,眼看寿元将至,也没有生下女儿,两百年前不知使了什么秘法,拼着几千岁高龄生下三胞胎男孩,临终前将门主之位传给三子,这才恨恨离世。 孤儿弱派,且不论其他宗族,离姒氏最近的御直族伝氏着实动了心,只是还没等他们筹划完毕,短短百年,那姒氏三子就像是吃了什么仙丹神药,齐齐跨入八阶中期,天资比他们母亲当年还要妖孽。这下姒氏不仅没有没落,反而势头迅猛,直逼第一宗族曜氏。昔日想要趁火打劫的伝氏立刻偃旗息鼓,那颗贼心也只能短暂地蠢蠢动了一下。 伝起阳面上愤愤不平,内里却打起鼓,莫非伝氏当年的小心思被这三个小子知道了?但是不应该阿,一则当年这几个还是襁褓婴孩,二则五大宗族禁止内斗,伝氏不敢光明正大抢劫,准备行温水煮青蛙之举,动作很是隐秘。知道那些事的没有几人。莫非是二叔? 想到这,伝起阳目光阴沉下来,他其实不是伝氏的嫡系子嗣,当年伝氏家主伝行州与妻子多年无子,后来从家族旁系中挑选一天资上乘男孩儿,认作少家主,取名伝起阳。伝行州夫妇过世之后,伝起阳顺利继位,只是他这家主之位做的并不安稳。只因伝行州还有一个异母同父兄弟,认为自己比过继的伝起阳更有资格担任伝氏家主之位。 好在伝行州人虽然不在了,但是给儿子留下了一位忠心耿耿、实力强横的大长老,伝起阳这才没被从家主之位赶下来。他也算争气,靠着家族的资源,一路修炼到八阶中期,只是不知是不是上天对伝氏家主的诅咒,整整两千年,在这女性稀少的世道,他伝起阳娇妻美妾成群,却无一人为他诞下子嗣。 而他那位二叔却子孙昌盛,尤其那叫做伝胜央的长孙,如今才三百岁,已然七阶中期,同辈之中,除了日曜宗少宗主和姒氏三子以及土行宗壤下月,也就他了。 眼看晋升无望,身下又无子嗣,伝二叔虎视眈眈,伝起阳心情愈发抑郁,这次下蛮荒界,就是为了那名女性,换个年轻的,或许能为他诞下子嗣。 严格意义上来说,伝起阳算是姒氏三子的长辈,只是他这会儿可不敢拿乔,“六大宗族同气连枝,氏族之间向来和睦团结,念在你们尚且年幼,今日失礼我便不再追究,下次莫要再犯。”说罢便要起身离开,一众昏迷的仆从也不打算管了。 然而对面的姒氏三子显然是故意找茬,伝起阳话音刚落,身后就闪现一人,将他退路封住,他心中一沉,正欲换道,左右两侧各闪现一人,三人分别着一红,一黄,一蓝,面容俊美,长相一模一样,眨眼间将他上中下三路全部封死。 其中一人道,“天热。” 另一人接着道,“伝主勿走。” 第三人道,“帮你解暑。” 说罢三人同时伸手,伝起阳上方突现一团黑云,那云直径十米,内里电闪雷鸣,随着轰隆一声,眨眼间落下密密麻麻斗大的冰雹,那还不是普通的冰雹,外侧闪着雷电,内里凝聚着灵力,恐怖的威压令人头皮发麻。 伝起阳的长发立刻就竖了起来,他们伝氏家族其实不善武斗,只身姿灵巧,擅长逃跑。眼下出路被封,莫非这三小儿与二叔商量好的,要将他斩杀当场?伝起阳又惊又恐,大喊着“狂妄小儿,休要胡来”,仓促间只能使出全部灵力抵挡。 “砰。”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伝起阳放下衣袖,这才发现那看似恐怖的冰雹只是一团水雾,除了将他浑身打湿并不能造成实质伤害,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一股被人戏耍的羞恼涌上心头,然而环顾四望,那姒氏三子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愤怒使伝起阳面目狰狞,他仰头怒吼,“狂妄小儿,我伝氏与你不共戴天。”今天这个仇他记下来,待他回到万里城,禀告大长老,有你们好看。哼! 猗九城门口人族不多,偶有一些兽人进进出出,顾亿几人正要走进,却被一人拦住,那人身穿制服,长着一张狗头,毛色很杂,像一只串子,其中一只耳朵上缠着纱布。 人身狗头的家伙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开口道,“进城需缴纳三十灵粒。” 顾亿懵逼了,进城还收费? “刚看我前边的人都没交费啊,只是验一下气息” “人家是蛮荒之城原住民,自然不需要,你也是吗?”见顾亿没吱声,他脸色一沉,“要进城就快点交,不交就一边去,别耽误后面的人。” 顾亿转身问身后两人,“你俩有钱吗?” 白洗尘红了下脸,轻轻摇头,冥宴连衣服都是问顾亿借的,他冷哼一声,指尖微动,就要给这趁火打劫的狗头兵一点教训,顾亿连忙按住他的手。 大哥,这还没进城,就打人家工务员,这也太嚣张了,况且这士兵身上的灵气明显比你浓厚啊,且不论打得过打不过,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你可是魔族啊,人家城门旁挂着的木牌上可写着:魔族与狗不得进入。 “这位大哥,”顾亿打个商量,“能不能便宜点?我们真没有这么多钱。” 王五本来也不指望从这三个落魄小子身上能榨出多少钱,而且面前这小子轻声说话的时候,嗓音还挺好听。他态度缓和了点,“看你小子顺眼,这样,免去你十颗灵粒。” 然而面前之人还是一脸为难的样子,沉默片刻朝他比出一根手指。 “十颗?”王五皱了下眉,“算了,十颗就十颗。”三人加在一起也有三十颗了,勉强算他小半天工钱。谁知面前小矮子摇晃着手指道,“一颗。三个人一共。” “什么?!”王五瞪大眼,“你在耍我?” “哎,大哥你别急,先听我说”顾亿正讨价还价,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润的男声,“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进这猗九城也需要缴费了?” 顾亿循声看去,只见身后走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穿着一身晴山蓝直襟长袍,腰束同色腰带,上面只挂了一件形状奇怪、似玉非玉的物什,长发用玉冠束起,手上拿着一只金笛,正一下一下在手心敲击,星目剑眉,意气风发。 他说着话,视线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守城小兵,反而不着痕迹地掠过顾亿几人,在经过白洗尘的时候,略微顿了顿,不过很快又不着痕迹掩去。 顾亿却看了男子好几眼,不是因为青年俊朗的外形,而是因为他身上的灵力,是她目前见到过的修真者中最为浓厚的,远远超过婆婆。 这个人,至少五阶以上。顾亿心中暗忖。 青年扫过顾亿几人,便将目光转向王五,语气好奇,“是新出的政策?你们城主最近很缺钱吗?” 他语气很平和,脸上甚至还挂着笑,似乎真的只是好奇询问,没有别的意思。 王五心中大骂晦气,顾亿能看出男子等级不低,他自然也能看出,意识到眼前这位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对象,更何况他本身就不占理。 “算了,算了,我今天发发善心”王五挥挥手,“你们快进去,不要耽误后面的人” 然而青年并没有走进去,他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金笛,笑容和善,“别啊,按章办事,怎能随意破例,知道的称赞你是爱残怜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万一不小心传了出去” 王五没想到这人这般难缠,他脸色难看,沉默几秒,便起身对青年道,“随我来。” 王五来到一处墙角下站立,抬眼便见那名青年男子跟了过来,不仅是他,那三个破落户竟也跟了过来,但他顾不上许多。 “大人!”王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翻脸如翻书,“您行行好,放过小的这回,您有所不知,我自小就离开了我的母亲” 但他注定失望,青年神色不动,仍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似在鼓励他再接再厉,情感再充沛点,“嗯嗯,本大人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所以呢?” 王五哑然,无奈实力不允许,只能继续装怂,“大人,您说罢,要小的怎么做,您才能满意。” 见他如此上道,青年也不拿乔,他一只手持笛抵住下巴,另一只手伸出,对王五比出三根手指。 “三,三百灵粒?”王五有点懵,他这是被黑吃黑了? 然而青年却笑着遥遥头,神色几乎算得上温柔,“三千。” “什么?!”王五惊道,没想到眼前这位实力不俗,却干起敲诈之事,连他这种低收入群体都不放过,实在丧心病狂,然而如今他实力不济,又有把柄握在此人手中,只能认栽。 “行,行。”王五一咬牙,“我现在身上没有现钱,待我回家” “不用。”青年突然开口,手中金笛对着王五胸前一指,“三千灵粒一人,四个人一万二,零头给你抹去,刚好一万灵粒你怀中的灵石正好相抵。” 一刻钟后,顾亿看着手中的灵粒,感动得眼泪汪汪,她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大哥,好人一生平安。” 青年轻笑一声,目光却不经意扫了一眼白洗尘,然后收回视线,潇洒转身,“走了。” 直到青年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一道饱含不快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收陌生人的东西?!如此贪财。” 顾亿将灵粒收入微尘,抬头看着冥宴,“我待会儿用这钱吃饭、住店,你别花,你晚上睡大街。” “你!”冥宴被噎,他也不知道为何看见顾亿收了那个男人的钱,自己心中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酸溜溜的。 “而且谁说我不认识他。”顾亿继续道,“他的名字叫做活雷锋。” 第20章 人走鸟散 第二十章 人走鸟散 酒肆花窗,人影觥筹,城外是黄沙漫漫,城内是升腾人气。在猗九城最中心地段矗立着此城最豪华的酒楼,名曰珍味阁。 此时,在珍味阁三楼一间雅室内,临窗坐着两人。 “你太自大了。”说话的是一名男子,他身型高大挺拔,乌发深衣,脸上戴着一只玄铁面具,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阴鸷的双眼,“一只觉妖力量有限,要达到效果遥遥无期。” 他对面半躺着一个男人,穿着身艳色衣服,耳朵上还穿着一只竹色珏环,下巴尖尖,模样秀气,雌雄莫辨。听完面具男的话,他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白玉杯,轻嗤一声,“你一个雏懂什么?这男女之事啊就像做生意,上赶着是做不成买卖的” 他将酒杯举到眼前,仿佛透过它在看别的什么,“尤其对于男人来说,唾手可得之物是不会珍惜的。” “呵,你很懂男人?”男子的面具都挡不住他的阴阳怪气,“你也算是个男人?” 红衣男并不生气,他“铛”一声将酒杯掷到桌上,随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红唇似血,眼神如钩。 他一边凑近面具男,一边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一大片雪色肌肤,“是不是男人,你要亲自来试试吗?” “离我远点,别在我这里发骚。”面具男脸色微变,眼中飞快划过一抹厌恶。 “哟,一段时间不见,脾气见涨啊”红衣男将衣襟收拢,收起身子躺回榻上,“看来你那不可一世的皇兄凶多吉少了啊。” 他语气调侃,眼睛却紧紧盯着对面的面具男,不放过他一丝表情波动。 面具男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快意,他没有作声,掩饰性转头看向窗外。不得不说珍味阁视野极好,坐在窗边,便能将大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突然— “这不可能。”面具男惊呼出声,酒杯跌落在地,他猛地站起身子,眼睛死死盯着楼下某处,瞳孔紧缩,一脸不可置信。 一刻钟前。 顾亿三人刚进入猗九城,就被城内奇形怪状的兽人吸引,有长尾巴的,有长鳞片的,还有长羽毛的,大部分都是人身兽头,恍惚间有种来到动物园的错觉。 此时,“老板,你说多少钱?”顾亿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三人正坐在一张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视街景的露天餐桌上,好,其实就是路边摊,老板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大鹅,嘴巴位置长着橘黄色的鹅嘴,鹅老板秉承着只卖食物,绝不卖笑的原则,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两千五灵粒。” “可是,你招牌上不是写着一碗阳春面十个灵粒吗?”顾亿指了指桌子上的空碗,“我们点了五十三碗,不是应该五百三十个灵粒吗?”他们三人各吃一碗,西西吃五十碗,啾啾在主人灵核中沉睡,没有出来。 面对顾客质疑,鹅老板不慌不忙,从身后拎出一只水桶。 顾亿低头看去,桶中有半桶清水,底部倒扣着一只陶瓷碗,倒映着她疑惑不解的脸,“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里面本来有两只望海鲀。”老板面无表情道,“现在没了。” “你什么意思?!我们一直坐在这里吃面,都没有离开桌子。”顾亿瞪大眼睛,这是遇到讹人的了?!她才刚进城,就要被套路了? 好在鹅老板从不论无证据的理,讲究一个人赃并获。他手伸入桶中,掀开了陶瓷碗。 “叽叽。”伴随着一串气泡冒起,一个熟悉的黑色小身影从碗底下窜了出来。它一开始看到老板的脸很是愤怒,骂的很脏,待看到主人后立刻欢快叫唤起来,顺着桶把,跳到桌面上,就往顾亿身上爬。 “一只望海鲀价值一千,两条两千,加上你们吃的面,一共两千五百三十,零头给你们抹了,收两千五灵粒。”猗九城地势荒凉,周围没有海洋湖泊,海货之类的食材,价格可想而知。 顾亿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她一把揪住西西的尾巴,不顾契约兽的惨叫,咬牙问老板,“老板,这玩意儿能抵债吗?天龙晒成干,大补!” 当然,顾亿最后还是买了单,因为作为一名出色的鹅大厨,老板对食材的要求很高,身无二两肉的西西显然没有达标。 “你给我过来!” 三人刚离开面摊,顾亿就冲着小家伙怒吼。西西显然也感受到主人的怒火,慌不择路之下竟然窜进冥宴衣领中,看来在小壁虎心中,虽然两个男人都曾伤害过自己,但是白洗尘给它造成的心理阴影更大。 “哎,算了,它还是个孩子”冥宴难得化身和事佬,调解主仆纠纷。然后下一秒他脸色就变了。 他一把按住胸口乱动的手,“该死的,你这个家伙能不能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呃”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某个敏感部位突然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他脸色瞬间涨红,又气又羞,“你就这么急吗?非得在这儿?就不能到没人的地方再” “贱人!还我孩子,我杀了你!” 顾亿气头上,才不管什么影响不影响,她好不容易抓住了西西的长尾巴就要往外拽,手却被冥宴按在胸口,正要让他放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辱骂,还没转身看,冥宴一只手就着按住她手的姿势,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手臂用劲一个转身就带着她闪到一边。 顾亿站稳脚步,抬眼看去,只见骂人的是一个身姿纤细的男人,说是男人,身高比顾亿也高不了多少,要不是胸口平坦,喉咙有节,她都要将他认作女人。 男人不仅身形娇小,打扮也作女装,他身穿一件红纱裙,涂脂抹粉,打扮得颇为花枝招展,只细看之下,衣衫好像穿反了,还赤着脚,发丝凌乱,神情明显不太正常,手上还拿着一只锋利的珠簪,上面隐有红迹。 冥宴带着顾亿闪身避开,男人猝不及防之下扑了个空,一下子摔倒在地,簪子也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还没等他爬起来,身后两个壮汉就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其中一个跑上前一脚狠狠踹在男子后背,嘴中骂道,“他妈的,臭婊子,还敢伤人逃跑?!”说着尤不解气,一把将男子从地上扯起,照着对方的脸就是一巴掌。 那男子本来被壮汉踹了一脚,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破了皮,又被对方扇了一巴掌,嘴角顿时淌出血来。本来秀气的脸顷刻间红红紫紫,狼狈不堪。 壮汉还欲再打,另一名壮汉扯住他的手,“好了,别打了,打死了没法交差。” 顾亿这才看清打人的壮汉手背上有一道新鲜划痕,显然跟男子手中的簪子脱不了干系。 这里本就是闹市,人群早就聚拢过来,一时之间,众兽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如愿楼的红焉吗?现在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说是生病了,脑子不太好,疯了,见人就攻击。” “才不是,是吃了孕灵花怀孕,孩子没了,他才疯的。” “咦,这么想不开,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怀什么孕?为啥不去孕育堂?” “你是不是傻?他是人族,去了也没用,生殖隔离” “唉,可惜了,亏我以前还挺喜欢他的” “草你大爷,你是喜欢他吗?你那是馋他的身子,你禽兽!” “草,你不是禽兽,你驼峰都顶到我了” 众兽人七嘴八舌,画风越来越歪,顾亿失了听下去的兴趣,抬头见冥宴双眼发直,脸色难看,尤其是听到孕灵花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腹部,然后脸刷一下白了。 “叽叽。”顾亿从冥宴怀中揪出西西,见冥宴还是一点反应,便道,“你吃” “休想!”冥宴突然大喊一声,然后一把推开顾亿,转身就跑入人群。 “靠,果然吃错药了!”顾亿扶着墙角站好,回头招呼对白洗尘道,“我们先去”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大街上人来人往,男男兽兽,却不见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 顾亿将西西塞进怀中,摸了摸下巴,似乎从面摊出来后,白洗尘就消失了。 直到顾亿沿着冥宴离去的方向追去,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面具男才收回目光,他眼中寒芒闪烁,嘴唇紧抿,片刻后,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房间。 “看到鬼了?”红衣男嘟囔一声,他撩了一下长发,倚在窗边朝下看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哪怕没有女性,兽人依旧活得好好的,从不为繁衍发愁。 “真好啊,你说是不是?”红衣男轻叹出声,他手心躺着一只雪白蠕虫,纤长如美人手指,男人朝其吹了口气,那只蠕虫的脊背突然一阵蛄蛹,片刻显出一只血红眼睛,眸里血气翻涌,阴森邪恶,诡异无比。 红衣男与那只血眼如常对视,低声笑道,“如何?感受到气息了吗?”血眼转动不停,数百圈后,终于朝着某个方向静止不动。 “果然在此”男人抬头,对着远方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某处暗巷,一个兽人小男孩追着一条小土狗,“阿黄,阿黄”,那只小狗很可爱,是只小奶狗,胖乎乎,毛茸茸。小家伙摇着尾巴跑几步就停下来,等小主人追上来又开始朝前跑,溜人溜得起劲。 突然,“嗷呜”一声,小黄狗撞到什么东西上面,被反弹回地上,顿时四脚朝天。它哧溜爬起身,却发现面前是个死胡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它刚才确确实实在胡同口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前面,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 “呜。”小狗抬着小爪子朝前探,这时一双手提着它的后脖颈将它抱了起来,小男孩摸着怀中狗头,转身朝外走,“笨阿黄,摔了,你就是跑不过我” “嗷呜,嗷呜”小黄拼命挣扎,它才没有输,前面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挡住自己了,它要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但是小男孩按住了狗子,还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别动,要回家吃饭了,不然爹要打屁股。” “嗷呜” 直到小男孩走出巷子,那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显现出一站三跪四道身影。 “圣子殿下。”说话的是一个浑身覆盖黑甲的男子,他单膝跪地,神色略有些激动,“终于找到您了。” “靖川。”白洗尘道,“何事慌张。” “殿下,老祖醒了,说要见您”靖川神情期待,“刚才,与您一起的是救世之人吗?” 良久。 “不是只是恰巧顺路。” 靖川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他闷闷出声,“蓍草族长又没算准吗?他分明信誓旦旦” 白洗尘面无表情,等靖川起身动身的时候,突然开口“我落了一件东西,你在此处等我片刻”说完,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留下靖川和身后两名银衣侍面面相觑,圣子殿下早臻九阶,自有宇宙,还会落东西? 冥宴身量很高,但是猗九城兽人也不矮,一米六五的顾亿站在人群中脖子都仰酸了,愣是没找到人。 混蛋,这种一言不合就跑路的毛病到底是谁惯出来的?顾亿腹诽,还有那个白洗尘,面摊那边她也去过了,没找到人。这两个家伙,真让人不省心,要是再找不到,她就不找了,先找个客栈洗漱睡觉,爱谁谁! “你好,这位小哥,你是在找人吗?” 顾亿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长相很是儒雅的中年男子,他头发一丝不苟全部梳在脑后,松松扎了一条发带,面容温厚,身上有种天生的、令人忍不住靠近的磁场。见顾亿回头,还朝她笑了一下,更显亲切。 “你不是本地人。” 顾亿看着他,没吱声。 中年男子笑容加深,正欲说什么,突然表情一滞,沉沉看向顾亿身后。 “阿亿。”背后一道声音传来,顾亿转身,就看见白洗尘走了过来。“你是在找我吗?” “不止你。”顾亿应道,“你去哪里了?”她说着,朝白洗尘走了几步,然后好似想起什么,止步回头,便见刚才那位亲切和蔼的中年男子已然消失不见。 “见鬼了”顾亿嘟囔一声,这大白天的大变活人呐。 白洗尘没有跟随顾亿去找冥宴,他将她带到一处人少的石桥边。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冥宴跑不见了,我们还要去找他,然后找个地方住宿” “阿亿。”白洗尘看着顾亿,“我要走了。” “啊?”顾亿闭了嘴。少年眼睛被缎带遮住,看不清表情,但是她隐约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低沉情绪 “唔,你记忆恢复了吗?”顾亿问道。 “嗯。” “行,那你回家,以后有机会”顾亿突然顿了顿,若是顺利的话,她回到蓝星,与莫罗大陆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祝你一路顺风。”顾亿笑道。 白洗尘没说话,一只小胖雀突然从他衣领中窜出,扑腾着翅膀飞到顾亿手中。 “啾啾。”顾亿摸了摸它的羽毛,心里这才有点感伤,呜呜呜,我可爱的、乖巧的、美丽的、能骑的、可大可小的啾啾啊,以后再想见它,只能看看“愤怒的小鸟”一解相思了。 啾啾似乎也意识到离别在即,它将毛茸茸的脑袋伸到顾亿掌心,低垂着翅膀一动不动,任她抚摸。 一人一鸟难舍难分之际,白洗尘突然开口,”阿亿,你的微尘能借我看下吗?” “干嘛?!”顾亿突然警觉起来,这个家伙精神分裂期间,就曾经打过自己微尘的主意,现在提这个要求不会是临走再干一票大的,抢劫夺财。 白洗尘轻叹一声,道一句“得罪了”,便上前几步将手伸向顾亿脖颈。 顾亿大惊失色,想闪身避开,却骇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突然又不能动了。 她想破口大骂,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他娘的,狗日的。顾亿心中狂飙脏话。却发现白洗尘只是将她衣领中的吊坠缓缓拉了出来,然后轻轻握住了那粒米粒大小的绿色晶石。 少年闭上眼睛,手心发着莹莹光晕,脸色却肉眼可见得苍白起来,最后就连嘴唇都白了。 良久,他睁开眼睛,忍住胸口剧烈的痛意和喉间翻腾的血气,对顾亿微微扯动嘴角,语气极轻,“阿亿,这些日子我很开心。” 说完,身形就被空气中不知何时裂开的一道黑色缝隙吞噬,消失不见。 顾亿:!!靠,大变活人!! 奇怪的是,这处行人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人来人往间,石桥边突然消失一人,竟无一人关注,好像在他们眼中,石桥边空空如也。 顾亿握住胸前的晶石,它显然比之前的颜色更加鲜艳,表面上还隐隐流转微光,她闭上眼睛,惊讶发现之前只有两三立方大的空间,现在竟然有一个房间那么大。 艾玛,误会了,主人随鸟,是好人阿! 其实顾亿不知道的是,微尘的变化不仅仅如此,如果说之前她的易形在七阶以上修真者的眼中还影影绰绰,如隔雾看花,隐约可窥真容,那么现在,她周身那股朦朦胧胧的感觉已然不见,哪怕是在八阶强者的眼中,她的外形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少年。 顾亿美得冒泡,意识正在微尘内丈量尺寸,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可真狠心,我丢了你连找都不找,还坐在这里看风景。” 她意识回归,抬头看了一眼冥宴,没吱声。 “喂,跟你说话呢。”冥宴走上前,神情不愉。见顾亿不搭理自己,突然冷哼一声,将头转向相反的一边,并不看她,耳尖却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开口,语气生硬中又带着些许犹豫与羞涩,“我问你,倘若我吃了运” “你走的时候会给我谢礼吗?”顾亿突然开口。 “什么?!”魔族少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沉下脸来,“你想赶我走?” 顾亿神色如常,“按照丹书,还有两个月不到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冥宴气急败坏,情绪激动,“你!好好好你竟如此嫌我,迫不及待要赶我走,好与那个家伙在一起是?!”他胸口剧烈起伏,随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是满脸悲愤决绝,“我与你之间的丹书就此作废,从现在开始互不相欠。”说完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顾亿:啥阿这是,这家伙说话的口吻怎么这么奇怪,他是不是忘了他们之间仅仅是因为契约才同行的,连朋友都算不上,早晚是要分开的。 情绪起伏这么大,正常沟通都不能,看来病情又加重了。不过,既然他主动解除了契约,顾亿当然不会上赶着去伺候大爷。一天之内,与两位心理亚健康人士分开,顾亿又重新变成寡王,她算了算手中灵钱,一个人省着点用,应该可以坚持到猗一城? 猗九城的旅店不多,顾亿兜兜转转,挑了一家地段偏僻、门面朴素的店铺,旅店的名字叫做客如云,可惜事与愿违,里面空空荡荡,很是冷清,前台位置坐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种旅店的价格一般不会太贵,和它的装修风格一样朴实无华。 顾亿走了进去。 店老板是一个头发略微斑白的人族老者,看上去六十岁左右,瘦瘦巴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正在前台摆弄饰品。 见到客人上门,连忙放下手中的头花,露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这位小哥,是住店吗?” “嗯。”顾亿点点头,“给我开一间最便宜的房间,能睡觉洗漱就行。” “哎,好的。”老板并没有露出什么鄙夷之色,神色如常道,“二楼有一间单人间,六十个灵粒,就是没有窗户可以吗?” “可以。”顾亿点头。 直到她拿着钥匙上楼,老板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眼中神色不明。 第21章 想发财吗 第二十一章 想发财吗 “呼。”顾亿靠坐在浴桶中,大大呼出一口浊气,一个多月以来,终于洗上热水澡了,真是舒服得要死,浑身的疲倦也一扫而空。 “叽叽。”西西也学着主人将背靠在桶壁,无奈小身子无法做出躺坐的动作,一不小心就翻肚皮。 顾亿看了眼西西,突然开口,“对了,你这家伙到底是母的还是公的?”说着将小家伙一把抓在手心,肚皮朝上细细端详。 小壁虎浑身覆满黑色鳞片,只肚皮的地方颜色稍浅,不过也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光滑平整。 “竟然一马平川,啥都没有。”顾亿喃喃,“莫非是母的?” 西西“叽叽”叫着,挣脱主人手心,顺着她的胳膊就要往胸口处爬。 “别乱爬。”顾亿一把扯住契约兽的身子,虽然她脖颈上仍旧戴着微尘,外表看上去是一个男人,但是她胸口处的裹胸布已然除去,若是被触碰到,啧啧。 一刻钟后,顾亿沐浴完毕,穿好衣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这个世界也没有吹风机,只能自然风干了。正端起茶杯准备喝水,门突然被敲响了。 “哪位?”顾亿放下茶杯,起身打开房门,一个瘦小的老头站在外面,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粥、一碟咸菜和两个馒头。 看到顾亿他先是一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艳之色。显然没料想到之前的泥巴人洗干净这么好看。 “老板?”顾亿不悦地皱起眉。 老头回过神,对顾亿歉意地笑了笑,“小哥,你还没吃晚饭?这是小店赠送的餐食。” 顾亿其实不太饿,白天那顿“天价面条”让她心有余悸,不过西西站在她肩膀上叽叽叫唤了两声,想了想便接过托盘,“谢谢老板。” “呵呵,不用。”顾亿转身关门,老头却没有立刻离开,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顾亿回到房间,西西三下五除二干掉了餐盘上的食物,还意犹未尽地舔着碗碟,她叹了口气躺到床上,猗一城委实路远,蛮荒界灵气微薄,飞行类法器无法使用,倒是有一些代步骑兽,只是无一不是天价,作为一个灵力微弱的低阶穷鬼,她是想都不敢想的。手头上剩下的这几千灵粒,断不可能支撑她到达目的地,后面的路程只能一边赶路一边挣钱了。 她这边为挣路费愁的不行,另一边负气出走的冥宴终于停下脚步。 “出来。”冥宴转过身,看着身后。 夜色沉沉,夜鸣沙风声呼啸,黄沙弥漫,了无人烟。 “哼。”冥宴冷哼一声,语气嘲讽,“跟我了一路,却连现身的勇气都没有,莫非只习惯于暗处做见不得人的鼠辈。” 四周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冥宴神色不变,双手却悄然握紧。 突然,伴随着一阵簌簌的沙砾被踩踏的声音,不远处的沙丘后走出一个身影。虽然夜色深沉,魔族天生的夜视天赋还是让他看见那人的脸上戴了一张面具。 面具人走到冥宴身前五六米处停下,似在静静打量着他,好一会儿突然缓缓抬起右手。 冥宴如临大敌,这个家伙灵阶不低,以他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抵抗。然而出乎他意料,面具男并没有攻击他,只是抬手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随着男人摘下面具露出真容,冥宴脸色大变,方才的警惕已然被震惊取代,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你,你怎么会和我长得一样?” 听了冥宴问话,男人低笑一声,用和冥宴如出一辙的暗金色眼眸看着他,“你果然失忆了哥哥。” “哥哥?你,你是我弟弟?!”冥宴不确定道,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对面这个男人显然没有找到亲人时该有的喜悦。 “唔,按理来说应该是的,”男子单手捏着自己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让冥宴心头一跳,“只是哥哥以前一直叫我杂种的。” 这显然不是兄弟之间该有的称呼,冥宴面沉如水,此人来者不善,显然不是真的来寻亲的。 果然,男子说完,身前突然聚起黑气,他看着冥宴,“圣子心善,竟然连哥哥这样的大魔头都不忍杀死”下一秒却是语气一冷,如染寒冰,“真是令我失望!” “轰隆。”伴随他话音降落,他身前的黑气凝聚成一只黑色巨掌,重重朝地上拍去。冥宴只感到一阵天摇地动,脚下的黄沙开始剧烈抖动,直到裂出一道数百米长的裂隙,下方阴气森森,深不见底,冥宴刚跃至半空,一道黑气紧随而来,重重击在他的胸口,本就有裂纹的灵根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裂成两半,锥骨挖心的疼痛传来,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身体瞬间坠入深渊。 男子眼睁睁看着冥宴被夜鸣沙吞噬,直到裂缝合拢,恢复成平静沙丘,这才重新戴上面具,自言自语道,“得找个机会告诉老家伙,让他也高兴高兴。” 说完还点点头,神色颇为高兴,最后看了一眼冥宴的埋尸地,这才转身离去。 圆月高悬,温柔地将月光洒向大地。 “啪!”客如云的早晨是被一声脆响惊醒的。顾亿一巴掌重重拍在前台桌面上,冲着里侧一米六不到的老头怒吼,“你说什么?六万灵粒?!” 眼前的少年虽然貌美,但好歹是个三阶,二阶的老板缩了一下脖子,硬着头皮道,“没,没错,虽然房费是六十灵粒,但是我们还提供了价值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灵粒的海鲜大餐,加上房费一共是六万六千七百二十六灵粒,新客有活动,零头给你免了,你付六万就行。” “胡说八道!”顾亿气愤不已,隔着桌子一把揪住老头衣领,“你昨晚只送了一碗白粥和两个馒头,哪里有海鲜?” “那是晚饭,我们的海鲜大餐是夜宵,凌晨才会供应。” “那我也没吃啊?!” “我们提供了这项服务,你自己没吃是你的事情,但是费用还是要承担的。” “岂有此理!”顾亿算是看出来了,这分明是一家黑店,老板是专门讹人的!她捏起拳头就要打人,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住手!” 顾亿回头,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位中年男子,此人她还见过,正是昨天在街上问她是不是本地人的儒雅男子。 顾亿还没说话,被她扯住脖颈的老板突然激动大叫,“大哥,你来的正好,快看看这小子怎么样?” 顾亿:?? 那名中年男子紧紧盯着顾亿,眼中满是惊艳,然后在她困惑的眼神中,缓缓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果然没看走眼,你确实很娘。” 顾亿:!! “你是什么人?和这家黑店老板是一伙的?”顾亿感受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气息,灵力比自己弱一点,打得过,不用慌。 中年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他走到顾亿两三米处站定,“小哥,你先把冬梅放开,我们坐下细说。” “什么梅?”顾亿突然脑子一抽,出口问道。 中年人以为顾亿没听清,好脾气重复道,“你先把冬梅放开。” 顾亿强行压下嘴边的“冬什么?”,扯住老板的衣领,将他的头按在桌面上,一手成掌切在他后脖颈处,“要我放开他可以,前提是他得把欠我的四万灵粒还我。” “胡说!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小老头人被按在桌上不能动弹,嘴巴倒是自由得很。 “哼哼,我给你提供了揠苗助长服务,帮助你长个,一次收费十万灵粒,减去你的海鲜大餐,还倒欠我四万灵粒,快点拿钱!” “你!”老头被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有苦说不出,他当然不会自取其辱问对方自己何时接受过这项服务,只能挣扎着朝中年男人求救,“大哥,别跟他废话,这小子不吃点苦头是不会听话的哎呦!” 顾亿在老头后脖颈处狠狠劈砍了一下,他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中年人终于收敛了笑容,他看着顾亿,“小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劝你最好放开冬梅。” 哎呦,这是要放大招啊,顾亿探查好几遍,男人身上的气息都很一般,不像是高手,大约是虚张声势? “我也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他若不还钱,我就弄死他!” “唉,年轻人总是不听劝。”中年人说着,将手举到胸前,轻轻拍了拍,“牵牛,进来。” “咚、咚。”几乎他话音刚落,门外光线便忽地一暗,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整个客如云都微微抖动起来,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浑身肌肉喷张,本该宽松的裙袍被他穿成了紧身衣,一只胳膊赤裸在外,另一只胳膊上绑着一截纱布,腰间系着根拼接在一起的腰带,由于不够长,只勉强打了一个短结,但也很是紧绷,似乎随时要断裂开来,双脚赤裸,恐怕有半米长。 长相好,由于长得太高,两米多高的门口只露出他肩膀以下部位,看不到头。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巨人并没有弯腰进来,而是后退几步,在冬梅撕心裂肺的“别撞,别撞啊”声中,加速直直撞了过来。 “轰。”一声。 烟尘散去,门洞上方被撞出一个豁大的口子,巨人摇了摇脑袋上的砖瓦,走到中年男子身边。顾亿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他脸上的肉很多,将五官都挤压到一起,但也还是人类的长相,只耳朵部位,长着一对毛茸茸的兽耳。 四阶后期。 顾亿心头一沉,将老头朝中年男子怀中一推,口中急道,“人还给你,欠我的钱不用还了。”说罢如一只兔子般朝门口飞窜。 “牵牛,抓住他!”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巨人就化作一道残影冲了出去,不过眨眼间便又回到原地,手中拎着一只少年。 顾亿被拎着后领悬在半空,看着走到面前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态度极好,“大哥,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嘛,坐下来慢慢谈呀。” 中年人看着面前的如花笑颜,笑得也很开心,只是和顾亿不一样的是,他是发自真心的,“小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更娘。” 顾亿: 顾亿笑不出来了,他么的,城市套路深,她要回堕森。 一刻钟后,顾亿坐在桌边,看着茶杯中的茶水渐渐注满。 中年男子放下茶壶,将一杯茶推到顾亿面前,随后自己端起另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小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我姓倪,单名一个迭字,从小流浪,四海为家。”顾亿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茶杯中点了点,怏怏开口。 “倪迭?这姓倒是少见。”中年男子开口,语气温和,“小哥看上去颇为年幼,今年有十八岁吗?” “唔,刚满十八。” “着实年幼。”中年男子轻叹一声,放下茶杯,“你身上灵气微弱,几乎没有属性,应该不超过三阶,好在你年纪尚小,未来可期” “你有话直说。”顾亿不耐烦打断,她都没有灵核,有属性才怪。凌云诀修炼费劲,她估计这辈子都止步于此,好在她志不在此,只想快点找到古氏传人,回到蓝星,吹空调玩手机。 “小哥莫急,”眼前小少年态度不敬,中年人并不介意,反而细细端详对方。 巴掌小脸,唇红齿白,皱着眉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娇艳之色,令人忍不住就软了心肠,声音清悦动听,若不是喉间小小的喉结,他都要怀疑对方是女孩子了。 不过这当然不可能,现今大陆不可能还有妙龄女子独自在外,尤其是蛮荒界。 中年人定了定神,轻声道,“你如此长相,能平安走到猗九城,想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然而这里可并不是你以为的避风港,以你的长相,若是被城中有心人看上,必定在劫难逃” “等等,我有点糊涂。”顾亿打断对方,她走到猗九城,确实吃了一些苦头,不过是因为堕日凶险,与长相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女人,至少在外人眼里不是。“我只是路过猗九城,不打算久居,而且我长相怎么了?” “什么你只是路过?”中年男人有些惊讶。 一般来说,蛮荒界的人族有两类,一是出生就在蛮荒界,二则是在上霄界混不下去了,到下界避难,这个少年相貌上等,缺少阳刚之气,实力低下,实在是buff叠满。 “小哥,我只问你一句。”想起冬梅之前说少年要了一间最便宜的房间,男人紧紧盯着顾亿的眼睛,“你缺钱吗?” 顾亿: 靠,你早说啊,之前问的全是废话。 “缺不缺的够用就行,钱嘛,身外之物,也就那么回事。”顾亿随口答道,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但是中年男子的岁数显然不是白长的,虽然眼前的小少年嘴上说着不在意,身子却悄悄坐直了,眼睛也在听到“钱”字的时候瞬间冒光,虽然快速掩饰过去,但还是被男子收入眼中。 他暗暗好笑,却也没有戳穿,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缓缓开口道,“钱这个东西,确实无需太多,只是够用却很难,尤其对于你这样的年轻人。” 见顾亿没有吱声,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睫微垂,“我这边倒是有一个赚钱的机会,不知”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移到顾亿脸上,不放过眼前之人一丝一毫的反应,“不知小哥是否感兴趣?” “不了,我还是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靠别人指引走上致富道路,没有成就感。”城门口被好心人打赏一颗灵石,差点给人跪下来的“骨气”小顾,眼睛眨也不眨就拒绝了对方的橄榄枝。 只因顾氏二长老的姐夫的弟弟曾经被朋友以赚钱为饵,被骗到面北去,先是逼他干炸片,但是因为普通发说的不标准,一下子就被拆穿,然后被拉去噶腰子,但是他有肾炎,打电话给家人要赎金,家里因为他这些年以来多次创业失败,凭借运气得到的拆迁款早已靠实力败掉,直到顾亿穿越前,人还没回来呢,委实可怜。 “谢谢你的好意。”顾亿语速很快,“那就先这样,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留步,不送。”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然而下一秒。 “啪。”顾亿迅速关上门,转身走回桌前坐下,然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满脸堆笑,“我后悔了,靠自己发财太慢,靠别人飞黄腾达,我对大哥说的那个赚钱机会很感兴趣,希望大哥能带我一起飞。” 中年男人看着小少年嘴角的梨涡,微微一笑,转头冲门口喊道,“牵牛,带上新同伴,我们该回去了。” 第22章 周氏代妹 第二十二章 周氏代妹 如愿楼内,灯红酒绿,花幔紧簇。因是白天,客人并不多,一楼二楼偶有男人调笑声和低吟声,靡靡不堪。 管家槐黄快速穿过一楼大厅,避开欲强行索欢的醉汉,来到二楼,在走廊尽头一扇红木门前停下。他没有急着敲门,而是先整理下仪容,然后才小心翼翼敲了敲门。 “墨老板,是我,槐黄。” “进。”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管家咽了咽口水,推门走了进去。屋内很黑,窗帘没有拉开,纱帐也闭拢着,隐约看见内里躺着两个人。 “墨老板,姜老那边来信了。” “出去。”那声音又从帐内响起。管家没动,眼睛却控制不住看向床边。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厚重的纱帐被打开,一只赤裸的、雪白的脚踩到地面上,一股脂粉香气夹杂着腥浊扑面而来。 “老黄,你回来了呀。”管家抬起头,银朱正用那张肖似女人的脸笑盈盈地看着他,身上一丝不挂。 槐黄嗯了一声,眼睛却不住往他身上瞟。银朱见状,愈发得意,还待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隐隐带着不悦,“我说,出去。” 银朱不敢耽搁,低低应了声“是”,慌忙抓上自己的衣袍,也顾不上穿,匆匆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关,室内重新安静下来,那道声音又道,“姓姜的怎么说?” “姜大人说,至多十日,药效便失。请墨老板抓点紧。” 帐内男人没有说话。管家继续开口,语气略微犹豫,“姜大人还说,这次贡品太少,他很失望。” “啪。”帐内男人重重拍了一下床板,声音愤愤,“该死的贪鬼,真是喂不饱的豺狼。”骂完一把掀开纱帐,走了出来。 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不高不矮,长相普通,扔到人群里面也找不出,上半身赤裸,下身只套了一条裤子。身上的气息倒是浓厚,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其他,灵气颇有些紊乱。 他在室内走了几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茶杯,“解忧楼那边怎么样了?兰侍怎么说?” “这”槐黄有点吞吐。 “说!” “兰老板说,您,您若想得偿所愿,除非他横尸街头。” “刺啦。”茶壶重重摔到地上,碎了一地,伴随着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兰侍想死,那便成全了他!” 顾亿跟在中年男子身侧,那巨人走在两人身后,三人穿过两条街,来到一条繁华闹市区,街道尽头有一高楼,上面挂着一块匾额,写着“解忧楼”,此时那解忧楼门口聚了一圈人。 中年男子见状,脸色微变,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顾亿有些疑惑,也跟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有两名男子正在拉拉扯扯,一名做女子打扮的瘦小男人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另一兽人大腿,正鬼哭狼嚎,“哎呦,朱哥,你不要老人家了嘛?这都多久没过来了?” 被叫做“朱哥”的兽人长着一双猪耳,面容肥硕,“小,小荷,你,你先放手。我今天有事,下次再来找你。” “靠,你骗老人家,上次也这么说,转头还不是去如愿楼了,你大你个死鬼都半年没来找我了,是嫌我长得丑还是说话不够温柔,就非要往如愿楼里钻,我们解忧楼哪里比不上如愿楼了,老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进来捧场”说着就用尽力气将男子往楼内扯。 哪里比不上如愿楼?就凭你捏着嗓子,嗓音还是如公鸭,厚厚脂粉也盖不住你下巴上的胡须,更别提黑炭一样的皮肤,说是人族,比他更像禽兽。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且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看裤子都要被扯下来,猪耳兽人又羞又恼,抬起手就要给面前之人一巴掌。只是手臂刚抬起来,就被一只手拦住。 兽人抬眼望去,正是解忧楼的兰老板。 “朱益透,我们解忧楼可是交过税的,你对我的人动手,不太好。” “呵呵,兰老板,你也看见了,不是我要动手,实在是你们楼里的小哥强人所难啊。” 中年男子将兽人的手甩开,转身对瘦黑男子道,“夏荷,还不松手。” 被唤作“夏荷”的男子并没有听话照做,反而将“朱哥”的大腿抱得更紧了,“老大,不能放他走,兄弟们没米下锅了。” 兰老板板起脸,语气加重,“夏荷,松手!” “哼!”夏荷将“朱哥”的大腿往外一推,力气之大,一旁的兽人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他满脸不满,还不忘出声威胁道,“姓朱的,今天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你,下次让我看到你去如愿楼,老子就”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已经被兰老板扯着衣领拉回楼中,众人见热闹没了,便逐一散去,顾亿本低垂着头混在人群中,却被一堵肉墙挡住,她抬起头,那巨人正背着光俯视着她,面无表情,压迫感十足。 “嘿嘿,人太多,不小心就被带偏了——”下一秒,熟悉的双脚离地的感觉袭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楼内,兰老板将夏荷放开,“夏荷,你怎又如此行事,今天是那姓朱的,下次若遇到个手辣心狠的,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荷头上的珠花早已凌乱,他干脆一把扯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老大,茉莉今天偷偷往孕育堂跑,被我发现了。” “什么?”兰老板脸色微变,“他人呢?已经吃了?” 夏荷摇摇头,“被芍一拦下来了,现在关在后院。” 兰老板脸色这才好点,他叹了口气,“是我能力不足,没能兑现承诺,带大家过上好日子,”他语气一变,“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解忧楼的转机出现了。”说着示意夏荷看向门口。 夏荷不解,此时恰好地板微微抖动,一个巨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好在解忧楼的门高显然是特意制作的,不需要牵牛再次破洞。 夏荷只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看向兰老板,“老大,你在开什么玩笑,哪个兽人愿意在他身上花钱,是想不开吗?他还不如我呢。” 兰老板却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看仔细。 夏荷仰头,这才发现牵牛肩膀上竟搭着一个人。 没错,那人身形瘦小,正面朝下被牵牛搭在肩上,双腿朝前,被牵牛蒲扇大的手按住,无法动弹。 “牵牛,慢点,别弄伤他。”兰老板走上前制止牵牛欲扔麻袋一样的举动,他伸手扶住那人,待那人站稳抬起头,夏荷一下子就呆住了。 “女,女,女” “不是女人,是个小哥。”兰老板道,“把其他人都叫过来,认识认识新同伴。” 夏荷止住结巴,人却没有动作,还是傻愣愣看着顾亿发呆。 兰老板又吩咐了一遍,他才大声应了声“好”,然后就欢天喜地跑向后院。 兰老板看着暗暗好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身旁的小少年开口,“解忧楼,男扮女装,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顾亿板着小脸,心却沉了下去,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咱们可事先说好啊,非法的勾当我可不干,你若想逼良为娼,我就跟你” “哪里有女人?快让我看看” “比我还像女人?你就吹” “兰老大当真捡了个头牌回来了?” 哗啦啦,眨眼的功夫,大堂就涌进一大批汉子,大约有五十几个,还好地方大,不然可站不下,其中高矮胖瘦,黑白丑丑,一应俱全,其中十几个还穿裙抹粉做女子打扮,只是搭配丑陋的面容和浓密的胡须,怎么看怎么辣眼。 “拼命”顾亿机械地将嘴边的字吐出,人已经麻了,这还怎么反抗,她九条命都不够拼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待会跟你解释。”兰老板在顾亿耳边轻声道,然后转身面对众人,提高音量,“兄弟们,三年了自从三年前如愿楼开业,我们解忧楼的生意就每况日下,一日不如一日,我知道大家跟着我,并不图荣华富贵,只求三餐温饱,可惜我能力不足,连这最基本的条件都不能给大家保障,我兰侍,愧对大家的信任。” 大堂很安静,一股悲伤的情绪萦绕在空气中,这时,汉子中有人出声。 “兰老大,兄弟们从来没怪过你。”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兰老大,你为大家做的够多了,兄弟们都记在心里,真要怪,就怪那个忘恩负义的烂菊花。” “兰老大,哪怕是饿死,我也要跟着你。” “兰老大” 看着一张张信任的脸,兰侍眼圈微红,他按下胸口热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在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老天也不愿我们解忧楼就此关门倒闭,不忍兄弟们沦落街头,今天,它终于给我们降下福星。”说着将顾亿扯到身前,“他叫倪迭,以后就是我们的同伴,花名”兰侍犹豫了一下,夏荷突然开口提醒,“兰老大,还剩下金莲花没人用。” 兰侍眼睛一亮,在顾亿惊恐的眼神中继续道,“花名叫做金莲。他年纪最小,以后就是大家的小金莲!小弟弟!” 一开始兰侍还没介绍的时候,众人就不住偷偷打量着顾亿。 好看,真好看。不紧紧是五官,虽然兰老大说他是个男人,但他身子总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无法移开目光,这种特别的吸引力,应该就是兰老大以前说过的女人味了。 毕竟除了兰老大,他们之中没人见过女人,对女人的那点认知也都是从书本画册中了解到的。 几乎兰侍话音刚落,汉子们就高呼出声。 “金莲!金莲!金莲!” 大堂内喜气洋洋,堪比过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笑容,哦,只除了两个人。 牵牛站在兰侍身后,面无表情。他的侧前方,我们的小金莲,脸上的表情倒是丰富,似哭似笑,约莫是喜极而泣,毕竟一天之内,结识了几十位大哥,以后就是众人百宠千爱的“小弟弟”啦。 嘻嘻。 兰侍给顾亿碗中夹了只鸡腿,“这是猗九城的特产,走地鸵,肉质很扎实,别的地方吃不到,你尝尝。” 顾亿低头看了眼由于放不下,直接横架在碗口上有她小臂长的鸡腿,抬眼问兰侍,“解忧楼是做什么的?” 兰侍放下碗筷,他的面前只有一碟清粥小菜,桌子上唯一的一盘炒鸡全推到顾亿面前,“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不饿吗?吃完我再跟你细说。” 顾亿没吱声,只沉默地看着他。 “唉,”兰侍轻叹,“既然你不想吃,在介绍解忧楼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祈女村,位于上霄界最北边的一座大山里面,气候严寒,少见绿意,土地干涸,水源匮乏,村民在地里面从早刨到晚,一年到头温饱也难以维持,名副其实一处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然后就这样一个穷苦偏远的小山村,在附近十里八乡却很有名,只因传说莫罗大陆最后一位女婴就出生在这里。 不过那都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早已无法考证,只有村子里面的一些老人还坚信这个说法。哦,不,还有周代妹的父亲周福。 祈女村人家不多,也就几十来户,整个村子都姓周,周代妹家就住在村西边倒数第三家。 周代妹虽叫代妹,却是个男的,只因父母强烈期盼能生个女孩,便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他在家排行老五,上面有四个哥哥,名字分别叫做来妹、引妹、招妹、盼妹,可惜直到周代妹出生,还是一个带把的,然而父母并没有放弃,依旧花高价买孕灵花,幻想着能生个女婴改变全家的命运。 周代妹的父亲名叫周福,母亲姓张,大家叫他周张氏。周福祖上略有薄产,只是到周父这代,沉迷于再创孕女神话,不断掏空家产购买孕灵花帮助张氏怀孕,钱财早已花得差不多,所剩无几。 孕灵花价值不菲,一朵需要一万灵石。之所以这么贵,因为它能无视阴阳伦理,使男性怀孕生子,但是此花霸道异常,对男性身体机能破坏也很大,轻则影响寿命,重则一命呜呼。张氏短短五年食下五朵孕灵花,且不说五万灵石令人咋舌,还能活着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只有周代妹知道,张氏从来没有选择。 张氏原生家庭很穷,从小男生女相,被父母高价卖给周福,周福并不喜欢男人,或者说莫罗大陆的男人骨子里面没有不渴望女人的,但是他们没得选,女性绝迹之后,各大氏族为了保证人口不会灭绝,统一颁布法令,二阶以下男子五十岁前没有突破,必须生育后代,可为父或母,否则征收重税。 孕灵花这一妖奇之物,让男人不依靠女人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后代。但是男人并不感到高兴。 原因有二,一、服下孕灵花代价太大,于灵核、寿元都有影响。二、以男子之身怀孕,面上无光,尊严尽失。 然而绝女之境已现,若不想断子绝孙,只能如此。 那么这种情况下,谁来做母体孕育者呢,好看的男人?不,是弱者。 自古以来,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是弱者,当女人消失,男人中的弱者,便充当了女人的角色。只是与对待女人不同的是,男人很难对自己的同性弱者,产生怜香惜玉的情感,更别说爱意,但又不得不强忍着恶心与对方发生关系繁衍子嗣。 这样双方都不情愿的情况下,由两位男性成立的家庭是没有爱的。至少周代妹家没有。周父买回张氏也只是因为对方身形肖似女人,瘦小纤弱。传言中最后诞下一名女婴的男人就长着一张女人的脸,女人的身段。张氏娘家得了一大笔彩礼,从此儿子的人生与他们再无关系。 周福与张氏平时几乎没有交流,几个儿子对他们来说更是可有可无,一个是重女轻男,一个是被迫食花,孕子减寿,对张氏来说,孩子是吸血虫,是索命鬼。他早晚会死于产子。 他也确实料中了,在第六次被周父逼迫食下孕灵花,怀孕生产的时候,孩子还没出生,张氏就已一命呜呼。周父眼都不眨,只去厨房拿出一把尖刀,剖开了周母的肚子,婴儿取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可惜,也是个带把的。 想也知道,整个莫罗大陆快上千年都没有女婴降生,怎么会单单到代妹家就会是个例外呢? 周父一怒之下就要摔死手中的男婴,六岁的代妹连滚带爬跑过去接住,在父亲的踢打辱骂声中抱着弟弟一言不发。 他不敢哭,因为父亲痛恨孩子的哭闹声,哭喊只会惹来更加激烈的毒打。好在父亲终于打累了,也骂累了,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肚皮剖开、鲜血淌了一地,脸色青白的妻子,好一会儿,突然一脚踢翻床边的火盆,站起身离开了家。 门外大雪纷飞,虽然是夜,大地却是一片惨白,代妹的四个哥哥白天都被父亲打发去邻村一户远方亲戚家借一头母羊,听说那羊刚生产完,奶水很足。 不知哥哥他们何时回来,周代妹看着怀中的小婴儿,他已渐渐停止抽泣,声音微弱如小猫,毕竟刚出生,眼睛都没睁开,外面天寒地冻,又没有吃过一口奶水,哪里还哭得动。 代妹尝试将食指伸到弟弟口中,小家伙竟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嘴巴一鼓一鼓的,皱巴巴的皮肤,像一只小怪物。 但是周代妹却笑了。 冬夜凛寒漆黑,柴火残渣散落一地,只有微弱火星,几乎没有热量,床上躺着一具尸体,那人孕育了他们,却从没给与爱意。周代妹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小家伙身上传来的温热让他停止发抖,他第一次觉得冬夜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 天快亮的时候,哥哥们回来了,不仅没有带回母羊,还少了一个人。 “山上有狼。”大哥说道,他一身雪水,浑身湿透,头发和眉睫结了一层冰渣,说话的时候牙齿打着颤,整个人瑟瑟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老三掉下悬崖了。” 然而死里逃生的孩子们回到家并没有温暖的热水和关怀的话语,只有一具比外面雪地还要冰冷的尸体。孩子们重新点燃了柴火,待身体稍微回暖,他们在屋后挖了个坑,将周母埋了进去。 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肃白一片,不见一点异色,周父的身影似乎也被这场大雪掩盖,再也没有出现。 只是米缸中的米却见了底。 五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了刚出生半个月,这些天来,周代妹一直用米汤喂养弟弟,眼看弹尽粮绝,几兄弟就要挺不过这个冬季。 大哥带着老二和老四出了门,外面积雪很厚,个头最高的大哥才走几步,就被雪埋到腰际,但是他们没有回头,要去距离他们家一公里左右,也是最近的一户邻居家借点吃的。 周代妹在给饿的哇哇大叫的弟弟灌第三碗热水的时候,哥哥们回来了,令人失望的是,他们手上空空如也。想也知道,祈女村本就不富裕,更何况天寒地冻,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外借。 几兄弟坐在火堆边,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外面天色渐暗,屋中的孩子饥肠辘辘,老四终于饿的受不了,也和刚出生的六弟一样,嗷嗷哭泣起来,很快代妹和老二也抽泣起来,这时,老大突然站起身走到屋后,拿着铁锹挖起土来。 几个孩子跟过去,发现大哥挖的正是母亲的坟墓。 六岁的代妹瞪大了眼睛,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不敢问出声。 很快,二哥和四哥也加入进去,一时之间,空旷的雪地上,低矮的茅草屋旁,只有铁锹插入泥土和孩子粗重的呼吸声。 周代妹惨白着一张脸,他抱着婴儿回到屋中,看着饿的奄奄一息的六弟,终是落下泪来。 第23章 有楼解忧 第二十三章 有楼解忧 尽管再不情愿,张氏都给了孩子们生命,无论他是活着还是死去。 孩子们终于熬过了那个格外漫长且寒冷的冬天,屋顶上的雪快融化干净的时候,周父回来了,他手上拎着酒壶和烧鸡,两颊晕红,油光满面,和孩子们的面黄肌瘦形成鲜明对比。他没有询问孩子们怎么度过这个冬天,也没有管周母的尸体安置何处,甚至没有察觉自己的三子不在家中,他躺在榻上,灌着酒水,人已昏沉。 继生女梦碎后,他彻底沦为酒精的俘虏。 “爹,六弟还没有名字。”周代妹小声问了一句,“你要给取一个吗?”无人回答,周代妹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从未从周父身上得到过任何关爱,长这么大,周父唯一给予他的,也许只有他刚出生,性别未明之时的那点期待,以及失望过后随意丢了个名字,而这所谓的名字,并不是祝福。 周代妹摸了摸弟弟脑袋上长着的一小撮胎毛,决定给他起名周小六,按照排行,不再望妹。 春天的时候,三个哥哥下地干活去了,很早以前,就没人将他们当作孩子,只恨他们还不够高,不够壮,不能顶一个完整的劳动力。代妹没有下田,他天生比同龄人生的瘦小,去田里干不了什么活,而且周家薄田几亩,也不需要很多劳动力。 周代妹于是在家操持家务和喂养小六。至于周父,他早已躺在榻上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 穷人的孩子命如草芥,也如杂草般顽强,代妹靠着一碗米汤竟也将小六养活,眨眼之间,十年过去,周代妹十六岁,小六也从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一个半大男孩。十岁的男孩最是淘气,猫嫌狗厌,常常在外面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与同龄人打架,几乎每次回来都脏兮兮一身。 “五哥,送给你。”周小六拿着一朵荷花递给周代妹,那荷花开的正盛,又大又红,娇艳欲滴,上面还沾着露珠,周代妹正在洗衣服,只看了一眼就笑道,“嗯,真好看,只是下次不要下河,水深危险。”周小六撅了撅嘴,“这是荷塘里开得最好的一朵,特意摘给五哥的”说着举着茎秆比划几下,“我才不会淹着,等我长大了,成为一名灵师,就可以保护五哥,不被大哥他们欺负。” 周代妹看着挥舞荷花的小六,心中发苦,脸上却露出笑容,“好的,谢谢你说到做到,五哥等着你保护。” 周代妹虽然十六岁,身高却只有一米四左右,在这个男性人均一米八以上的莫罗大陆,几乎算是侏儒一样的存在,加上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十六岁的他比周小六还要瘦小。照理说瘦小的男性像女性,会比较受欢迎,但是他长得又很丑,村里的人并不喜欢他,家人也一样,不提周父,三个哥哥长时间在地里劳作,因为体型只能在家做家务的周代妹被他们看作吃白食的,认为他们辛苦供养了一个闲人,虽然周代妹洗衣做饭包揽了一家六口人全部的家务,每天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候,但是大哥三人并不认可他这种付出。 虽然不至于打骂,但是也没给个好脸色,偶尔心情不好还会阴阳怪气几句,整个家中除了周小六,没人看得起代妹,只有小六会在五哥被欺负的时候,张开手臂护在他身前,与大哥他们对抗。大哥懒得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常常丢下一句,“两个吃白饭的。”就转身离开。 小六才不怕他,他冲大哥做了一个鬼脸,转身抱住五哥安慰,“五哥,你不是吃白饭的,等我以后成为灵师,挣钱养我五哥一辈子。” 周代妹摸摸周小六的小脑袋瓜,笑着附和,只是心却沉了下去,莫罗大陆的孩子基本一出生就有灵核,只是绝大多数都是废的,能感应到灵气,却无法吸收修炼。而他和小六,都是废灵核。 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做普通人。 但是生活已经够苦了,他希望小六的童年尽可能地快乐一点,并没有告诉他这个残忍的真相。 但是老天有的时候很残忍,连普通生活也不想让他们拥有。 某天,家中闯进一伙人,他们凶神恶煞,在家中翻箱倒柜,搜索一切值钱的东西,周父那日难得清醒,刚走出屋就被踹翻在地。原来除了酗酒,周父不知何时又染上了赌瘾。 就像他的生女梦一样,他希望自己能够在赌场翻身,结果不仅本赔进去了,还借了高利贷。现在没钱还,那群人找上门来了。 家中当然没有钱,更别提值钱的家具,几个哥哥十年以来维持家中温饱便已竭尽全力。那群人见搜不出值钱的玩意儿,周父又只会抱着肚子鬼嚎,便将主意打到小六身上。十岁的周小六虽然是个男孩儿,但是面容秀气,又尚未发育,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 领头的人人高马大,满脸煞气,他看着身材瘦小,面容姣好的周小六陷入沉思,半天后突然开口道,“虽然是个男孩儿,长得倒像女孩儿。” 代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还没来的及阻止就被打翻在地,眼睁睁看着小瘦猴一样的周小六被他们拖出家门。他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直不起腰,额上的血流入眼睛,将视线中的一切都染成红色。 “五哥,救我”弟弟凄惨的求救声渐行渐远。代妹咽下喉间腥气,冲一旁的周父求助,“父亲,救救小六,救救他,他才十岁,还那么小,若要抵债,我愿意换他” 周父确实开口了,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代妹遍体生寒,他大喊“我小儿子长的好看,可远不止这个价,你们还得再拿五千灵石”领头人本来都走到门口,闻言折返暴揍了周父一顿,拎着周小六扬长而去。 代妹眼中的光熄灭了。 他要离开这里,出去寻找小六。可他刚打包好行李,自己也沦为了货物。 周家三个大儿子已经长大,家里穷是拿不出彩礼娶妻的,人长得粗壮黑作为孕育者没人要,娶又没钱娶,嫁又嫁不出。若五十岁之前未留下后代是会被征收重税的。 于是周父将周代妹卖给了邻村的孙翘脚。 那天,一个跛子带着两个陌生壮汉冲了进来,他们二话不说将他往外面拖,跛子嘴中说着,“虽然长得丑,好歹身形有点像女人,凑合。” 代妹拼命挣扎,呼喊求救,家中却无一人出来制止,莫非还没醒?但是怎么可能,四个人同时睡这么死,更何况这么大动静,连邻居都走出家门查看。 “去去去,别多管闲事,周福可是收了我老张一大笔灵石,将他五儿子许给我了,我今天是过来接人的”其中一名壮汉力气极大,代妹觉得胳膊都要脱臼,他痛的脸色煞白,但是身体的疼痛却比不上被亲人抛弃的痛楚。 代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被拖出门槛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大哥正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表情冷漠地可怕。 某一刻,代妹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父亲的影子。 孙翘脚原名孙原,以前是个猎户,在一次上山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滚落悬崖跌断了腿,从此就跛了。走路一拐一拐的,大家便叫他翘脚翘脚的,时间久了,原名也没人叫了。他打猎多年,手上有点余钱,早年间娶了个老婆,只是后来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孩子只活了几个月也夭折了。现在花了些钱从周家买了代妹做续房,想着传宗接代。 孙翘脚的年纪比周父还大,喝酒抽烟一把好手,他拿了些钱财给两个同村壮汉,送走他们,就关上门走了进来。 代妹的手脚被绳子绑着不得动弹,孙翘脚将他嘴中的布条抽了出来,代妹能说话便立刻求饶,“孙大爷,放过我,还要去找弟弟,求求你” 孙翘脚本就不年轻,脸上皮肤皱皱巴巴,长时间的抽烟喝酒更是掏空了他的身子,他眼袋快垂到下巴上,嘴巴一咧满嘴大黄牙。 他冲代妹笑了一下。 代妹以为看到求生的希望,还要开口,却被对方狠狠抽了一巴掌,孙翘脚骂道,“贱人,做梦!你老头可是问我要了一千灵石,放过你,我的灵石打水漂吗?乖乖给老子生个孩子,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代妹的脸肿了,他却顾不上,眼见孙翘脚拿出一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朵绽放正盛的花,那花只有一片花瓣,艳红如血,花蕊却是黑色的,比花瓣还大,微微泛着股黑气。 代妹惊恐地瞪大眼睛,他知道那是什么,毕竟他母亲就是死于此物——孕灵花。 对于孕灵花的看法,莫罗大陆几乎两极分化,一部分人认为它是圣花,是女婴不再降生以后对世人的救赎,使人类免于灭绝,另一部人认为它是邪恶的,需要服用者以寿命为代价孕育后代,强行颠倒人伦,恶果循环。 代妹眼中的孙翘脚仿佛索命恶鬼,他不顾代妹的挣扎强行将孕灵花喂入他的口中,“小贱人,这花比你还贵,你要是将它吐了,老子弄死你!”孙翘脚死死捂住代妹的嘴巴,面目狰狞,表情凶狠如豺狼。 那花一入口便化作一股热流流入代妹腹中,他只觉得全身都燥热起来,心脏迅速跳动,呼吸困难。这时,孙翘脚褪下了自己和周代妹的衣裤,他没有立刻行事,而是跑到厨房拿了把剪刀过来,“这玩意儿看着烦,剪了。” 一阵锥心的疼痛后,周代妹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巴掌扇醒的,孙翘脚打了代妹一巴掌还不解气,又拿着烟枪狠狠敲了他的脑袋,“懒货,还挺尸,起来给老子干活去!” 代妹支起身,脚刚占地下半身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双腿一软就趴在地上,还没等他站起来,孙翘脚走过来就是一脚,边踢边骂道,“还真成女人了?装什么柔弱,这次要没能怀上,浪费我一朵孕灵花,有你好果子吃。” 代妹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灵力低微,身形瘦小,不是孙翘脚的对手。 周代妹就这么在孙翘脚家中住下,除了繁重的家务,孙翘脚酗酒如命,喝醉了就会打他,虐待他,在孙翘脚眼中,代妹只是他花钱买回来的能生育的牲口,并不是人。 不是没想过逃跑,有一次,孙翘脚醉酒按照惯例打完代妹以后,便倒到炕上打起呼噜,周代妹壮着胆子逃回家中,兄长们看到他回来很是惊讶,等周代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他们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大哥很是气愤,表示会给他做主。 周代妹信了,毕竟是亲兄弟,怎么会看着弟弟在炼狱中挣扎,他在家中睡了一个离家以后最安心的一个觉,然后第二天在家中看到了孙翘脚。 他是来领自己回去的。 孙翘脚带着两个汉子来到周家,劈头盖脸就给了周代妹一巴掌,将他打得云晕头转向,然后扯着他得头发就往外面拖,哥哥们站在一旁还不忘数落,“孙翘脚,你若是自己没本事没看住人,丢了也别找我,我是不会退钱的。” 孙翘脚没说话,只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到周代妹的脸上,眼神狠辣如刀,像是在看待宰的猎物,“妈的,臭婊子,回家给你好看!” 周代妹被扯着头发拖出院子,临出大门的时候,看见二哥从柴房中拖出一个陌生的瘦小男人,那人披头散发,鼻青脸肿,一身狼狈。 与代妹对上视线,他脸上满是绝望麻木,眼神死寂。 周代妹回到孙翘脚家,果然遭受了有史以来最狠的一次毒打,直将他打的皮开肉绽,好几天起不来床。再后来,他便失了自由,孙翘脚给他的脖子上面套了一根铁链,长度紧限于房间到院子,既不妨碍他干家务,也不会让他出的了门。以前,孙翘脚只是喝醉的时候才会打他,后来便是想打就打,心情不好,天气不好,总之,周代妹彻底沦为了牲畜。 偶尔的时候,周代妹会坐在院中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孙翘脚家门前有一片荷塘,此时已是深秋,别说荷花,荷叶早已凋零,残荷枯枝,死气沉沉。 周代妹伸长了脑袋,脖颈上的铁链早已将他的皮肉磨破,生脓溃烂。但他却感觉不到疼,他想小六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的怎么样,会不会也作为孕育者,过着牲畜不如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周代妹也不清楚,他的脑袋已经在长时间的虐待中昏昏沉沉,不甚清醒,直到有一天,孙翘脚不仅没有打他还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锁链,周代妹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孙翘脚龇着一嘴黄牙道,“谁说老子年纪大不中用了,这不是种上了吗。” 周代妹呆呆低头看去,发现他的肚子不知何时已经微微隆起。 哦,是怀孕了。 周代妹后知后觉,他今年,也才十七岁啊。 周代妹的日子好过了一点,虽然还要干繁重的家务,但是孙翘脚没再打他,但他也不再外出,而是天天待在家中看着周代妹,等着那个日子的到来。 冬天的时候,周代妹发动了,他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痛不痛,他只觉得自己的肠子内脏全都绞在一起,令他痛不欲生,孙翘脚站在一边,手上拿着一把尖刀。 “给,给我个痛快。”周代妹面白如鬼,“杀了我。” 孙翘脚确实朝周代妹举起了刀,却不是冲着他的脖子,他俯下身,轻轻划开了周代妹的肚皮,从中剖出了一个孩子。 周代妹已经气若游丝,极致的疼痛使他精神恍惚,他看着头顶房梁,脸上露出一抹笑来,真好,可以解脱了。 但很快,孙翘脚气急败坏的的声音响起,”他妈的,赔钱货,竟然是个死的,孕灵花白吃了。” 周代妹笑得更开心了,死了好啊,都死了才好。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但他渴求的解脱并没有到来,孙翘脚找了郎中将他肚皮缝合,把他救了回来,比起再买一个繁育者,还是这个更有性价比,等养好身子,买朵孕灵花再试。 但是孙翘脚显然也将死胎的原因归咎到周代妹身上,代妹养伤期间,他将他扔到牛棚,给他的吃食也都是些残羹剩菜,有的时候连这些都没有,代妹直接饿肚子。打骂更是司空见惯,这样的苟且的日子,周代妹竟然活了下来。 我果然是条贱命,周代妹想。 很快孙翘脚又买回来了一朵孕灵花,在逼迫周代妹吃的时候,代妹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烫意,等反应过来过来的时候,孙翘脚已经被他推到在地,脑袋磕在他自己的烟枪上,死了。周代妹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竟然晋阶了。 虽然还是很弱,但总不至于任人鱼肉。 周代妹将孕灵花捏碎,在院子中挖了个土坑将孙翘脚埋了进去,然后搜刮了一遍家中值钱的物件,离开了孙翘脚家。 他要去找小六。 周父其实就是个街遛子,代妹来到城里,给小混混一点钱,他们就带他找到了周父。他看到儿子到来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反而责怪他不在孙翘脚家待着,上来就要打他。 代妹冷笑,他一把抓住周父的手,将他踹到在地,逼问他周小六的去向。 周父显然没想到五儿子竟然晋阶了,不过他并不害怕,毕竟他是他老子,眉头一拧便要破口大骂,直到一把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周代妹擦了擦刀上的鲜血,从巷子中走了出来,身后周父捂着裤裆鬼哭狼嚎,身下一地鲜血。代妹一路问人来到一处秘巷,此时已夜,巷子很深,两旁都是小门小户,每一户门前都挂了一只绿灯笼,像是坟场的鬼火,令人发毛。但却有不少男子进进出出,神情猥琐。 代妹走了进去,几乎每户门前都站着个纤弱的少年,他们清一色身形瘦小,面容秀气,看见代妹,都捏着嗓子上前邀请他进去坐坐,代妹心中针扎一般难受,他克制住情绪,挣开他们的手,继续朝前走去,直到巷子的尽头,在昏暗的绿色灯笼下,倚墙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儿,他低着头,面容隐在暗处,穿着不合身的裙子,乍一看,倒真像一位忧郁的小女孩儿。 “小六!”代妹哽咽出声。 男孩儿诧异抬头,身子剧烈抖动,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流了出来,他看着代妹,想唤一声五哥,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周代妹上前抱住弟弟,这才发现,男孩儿微张的嘴中,原本应该是舌头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舌根。 他的小六弟,被人活生生割断了舌头。 代妹心中泛起尖锐的痛,他捧着小六的脸,神情激动近乎癫狂,“小六,告诉哥哥,谁干的?是谁割了你的舌头?”周小六只是一个劲的哭,除了“啊啊”声也说不出别的什么。突然,他看了眼代妹身后,脸色一变,急忙将哥哥扯进室内,然后关上了门。 几乎他刚栓起门栓,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道粗粝的男声,“粉衣,开门!”周小六神色慌张,他将哥哥拉到床上,然后用被子将他盖起来,示意他别出声,接着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扯乱,定了定神,走过去打开大门。刚拉开门栓,门就被人重重踢开,一个胡子拉碴护院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目光狠戾,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小六,然后看了眼床上,见一个男子躺在被中,便看向周小六语气不善道,“为什么栓门?”周小六“啊啊”了两声。那男人冷哼一声,随即压低声音道,“贱东西,好生伺候好客人,若是再学狗乱咬人,可就不是割一条舌头这么便宜你了,老子就让你成为一条真正的死狗。”说罢凶狠盯视了周小六一眼,见对方瑟瑟低着头,似是怕极,便重重冷哼一声离开了。见男人真的走了,周小六将门虚掩,走入屋内,五哥已从床上坐起,看着他走近,双眼通红。 虽然那男人刻意压低声音,代妹还是听到他威胁小六的话语,悲痛与仇恨在他心中沸腾,几乎将他燃尽。他起身一把将小六抱入怀中,哽咽道,“小六别怕,哥哥一定会为你报仇,带你离开这里。”周小六却摇了摇头,他眼神仓惶,满是惧意,非人的折磨已然磨灭了他的斗志,不敢生出一点反抗之心。 毕竟周小六他,也才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周代妹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杀光了花巷中的龟公,不仅身受重伤,自己也成了罪犯,上霄界无处躲藏,他带着周小六偷渡界河,来到蛮荒界。 蛮荒九座城,猗九城最为偏僻荒凉,但是那里有一座楼,名曰解忧,专门收留绝路之人。 第24章 全场最佳 第二十四章 全场最佳 “所以”顾亿已经尽量控制,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兰侍的下半身瞟了一眼,“故事中的周代妹是你吗?” 兰侍笑了一下,没计较顾亿孩子气的举动,“我不会告诉你周代妹是谁,但我们这里不止一个代妹。” 这不就是难民收容所嘛,顾亿又道,“所以这跟你们找上我有什么关系?” “解忧楼能收留绝路之人,是因为城主的庇护,作为代价,每年都需要缴纳百万灵粒,而且楼里的人也需要生活,吃穿用度,都需灵钱,所以解忧楼不仅仅是一座楼,更是一座戏院。” “戏院?唱戏卖钱?”难怪着女装,顾亿恍然大悟。 兰侍却摇了摇头“不唱,只演。曾几何时……” 曾几何时,解忧楼红极一时,蛮荒界的兽人爱看戏,场场不落。直到三年前,长街尽头升起一座如愿楼,如愿楼不仅演戏剧,而且扮演女性角色惟妙惟肖,引得城内兽人神魂颠倒,不仅如此,只要你出得起价钱,还可以和伶人共度春宵。至此,解忧楼生意一落千丈,入不敷出,濒临倒闭。 “可我并不会演戏……” 兰侍看着顾亿,“不需要会演,你只要出个场就可以了如愿楼上届头牌姿色不俗,但你若穿上女装,未必输给他。” 顾亿:她是疯了嘛,主动爆马甲? “我知不该以强势压你,只是解忧楼如今危在旦夕,我兰侍可以无家可归,但我不能看着楼中兄弟流落街头,若真有那么一天,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比死还可怕的折磨。”兰侍说着起身给顾亿行了一礼,“倪小哥,您若愿出手相助,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兰侍在此许诺,都给您十万灵粒作为报酬。” 好一招先兵后礼。 顾亿看着面前俯身行礼的男人,沉默了几秒开口道,“都要倒闭了,你哪来的钱?” “倪小哥有所不知,我这解忧楼的地段不错,如愿楼一直想收购,若真到那一日,经营不下去了不如卖掉换些钱财,分给兄弟们做遣散费。” 可恶,这个兰侍果然是做生意的,先武力威慑,再卖惨说情,最后许以好处,倒是会拿捏人心。最最关键的是,他确实说对了一句话,对于年轻人来说,钱总是不够花。 草!顾亿暗恨,板着脸道,“一个月,我只在这里工作一个月,在这期间只卖艺不卖身,时间到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放我离开并且给我十万灵粒。” “成交。” 最终那盘走地鸵,顾亿也没吃几筷,全进了西西的嘴巴。兰侍见到顾亿的契约灵兽啧啧出奇,“真看不出来,吃这么多也不显肚,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一般高阶灵兽饭量都比较大。 顾亿呵呵冷笑,它要是厉害,她这个主人还会如此轻易被人逮住? 吃过饭,夏荷上来敲门,说开演了,邀请顾亿下去看看。于是顾亿跟着兰侍等人走到一楼。 白天空旷的大堂摆满了座椅,最前方的位置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台子,周围的灯火都暗了下去,只有台子上方挂着三排灯笼。拉着一道红色帷幕。 兰侍带顾亿在后排角落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顾亿环顾四周,偌大的大堂,几百座位,宾客只有寥寥不到十个,演戏的比看戏的多,真是令人唏嘘。 随着一声锣响,红布拉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说是走,他胯下还骑着一个人,那人披了一身兽皮,作骑兽打扮,背上的高大男子只虚虚伏在他身上,主要还是靠自己双腿行走。 高大男子身上背着一把弓箭,一身猎人打扮。骑着骑兽在台上就开始溜了起来,时不时还摆出拉弓射箭的姿势。 哦,一个猎人在森林里面打猎。顾亿心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猎人一溜就溜了半天,就一直在台上跑圈,翻来覆去摆弄他的弓箭。顾亿真是为他身下扮演骑兽的兄弟捏了把汗。 三分钟后,那人还在跑圈,顾亿没忍住小声问旁边的兰侍,“他怎么溜这么久?” 兰侍显然看的津津有味,给顾亿解释的时候眼睛还舍不得离开台上,“猎人的家离森林很远,要赶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顾亿绝倒,她以为已经到森林了,结果人家还只是在赶路。但是第一次见异世话剧,也不好说些什么,便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十分钟后,那壮汉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后台走上三个将自己从头到尾抹得绿油油的男人,每人手上都举着一棵树杈,站在壮汉身后一动不动,充当背景板。壮汉看着某个方向,作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嘴中道,“前方有动静,待我前去查看。”说完便骑着骑兽下了台。 他刚下台,另一边就走出一个女装打扮的男人,正是夏荷,他穿着一身胭脂红的裙子,脸上抹得惨白,偏嘴唇鲜红,像刚吃完小孩。他一只手作兰花指状捏着胸前的发辫,另一只手提着裙子,捏着嗓子东张西望道,“人家的小白兔呢?怎么跑到这里就不见了?谁看到人家的小白兔。” 说着就在台上走了起来,关键他也不好好走,而是掐着腰,扭着屁股,时不时摸摸头发,撩撩裙摆,搔首弄姿,动作夸张。真是人都走了几米远,屁股还留在原地,胯骨已经到家。 顾亿都快看哭了,辣,真辣!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是这么走路的,这是在莫罗,要是在华国,不给他腿打断就是华国人民心慈手软。 没事,只要再熬十分钟,顾亿咬着牙想。但她没料想到,夏荷这一扭,竟整整扭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啊,他不腰间盘突出简直是天赋异禀。 难挨的二十分钟过去,夏荷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台上某处惊呼,“呀!人家的小白兔!”说着便压着小碎步一路跑过去,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真的小白兔,正蹲在地上吃草,夏荷嘤嘤唤着“兔兔”蹲下身就要抱它。这时,他身后突然窜出一只披着虎皮的壮汉,“嗷呜”一声就扑向夏荷花。 “啊,人家好怕!”夏荷假意摔倒在地,似是怕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最开始出场的那名壮汉骑着骑兽出场,拉弓上箭一气呵成,一箭将猛虎射死,然后起身下兽,走到夏荷身边,“这位姑娘,你没事?” 夏荷作娇羞状,抬手将脸掩在袖后,捏着嗓子道,“多谢这位壮士,小女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壮汉大喜,喜从天降,还打什么猎,赶紧抱着姑娘就回了家,后面的故事便水到渠成,两人见了双方父母,提了亲,拜了堂,成了亲,最后送入洞房的时候,穿着一身喜服的壮汉搂着同样一身红的夏荷,脸越凑越近,就在快清上的时候,灯光突然暗了,帷幕也落了下来。 这出曾经颇受蛮荒兽人喜爱的戏剧——《英雄救美》,终于落了幕。 “多浪漫啊!”兰侍轻声感叹,目露向往,“若女人没有绝迹,这样的桥段应该会经常发生” 一旁的顾亿:她敢说,整场戏,只有那只小白兔演得最好,至少不会让人产生想揍人的冲动。而且,哪个正常女人会一个人跑到森林里面去找小白兔?!简直鬼扯!! 她觉得解忧楼生意越来越差,不仅仅跟如愿楼有关系,也应该从自身找找问题。 这场结束,后面还有三场,基本换汤不换药,都是英雄救美人,美人再以身相许的套路,顾亿如坐针毡,兰侍见她兴致不高,便将她带到后台。 后台人很多,控制灯火的,敲锣打鼓的,给人化妆整理头发的,给人穿衣脱衣打杂的,比观众席热闹多了。第一场的“女主”夏荷,正在卸妆,兰侍带着顾亿走了过去,“小荷,秋桂呢?怎么只有你在这儿?” “嗨,外面吐着呢。”夏荷翻了个白眼,“真没用,这点小事都克服不了,还演什么男主。”说着抬眼看到兰侍身后的顾亿,笑着冲她招手,“小金莲,快过来。” 顾亿没动,兰侍道,“秋桂这样下去不行,他要是实在克服不了心里这关,只能先换角了,毕竟都一年多了,再吐下去我怕他身体吃不消。” “我也不想跟他搭戏,但是能换谁?”夏荷转身指了指后台的汉子,嫌弃道,“你看看这些歪瓜裂枣,没一个能拿出手的,除了秋桂,其他人上台不是烂菜帮子就是臭鸡蛋伺候不过”他突然话风一转,看着顾亿露出一抹坏笑,“等小金莲上场,对着这张脸,我不信他还会想吐。” “我不演这个。”顾亿突然开口,在兰侍和夏荷两人惊讶的眼神中淡声道,“除非改剧本。” 猗九城的兽人们最近乐疯了,大家最爱去的消遣场所——如愿楼,搞起了活动,从现在开始,所有去那里看戏剧的客人,门票一律打八折,还附赠茶水点心若干,不仅如此,每一场戏剧结束以后,还会抽取一位幸运观众,可以与主角私下相处,当日的门票也给免掉,白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一时之间,如愿楼场场爆满,买票的人排到街上,人人都希望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即使不是,八折看美人也划算啊,银朱那小腰扭得,啧啧,晚上春梦的素材有了。 顾亿放下笔,粗略扫了一眼,白纸上的黑字密密麻麻,笔画有粗有细,有的地方还不小心晕了墨,染成一团黑,简直惨不忍睹。 算了,就这样,毛笔真难用。 顾亿将纸张往怀中一揣,黑着眼圈打开房门。刚迈出一步,人就被绊倒了。她低头一看,三米高的牵牛正直挺挺地躺在她房间门口,闭着眼睛正在熟睡。 顾亿无语,兰侍以没人伺候她为由,强行将牵牛塞给她作小厮,说有什么事情可以使唤牵牛跑腿,明为保护,实则监视,生怕她跑路。牵牛这家伙也真是听兰侍的话,对顾亿寸步不离,连晚上睡觉都躺在她门口,赶都赶不走。 顾亿从牵牛身上起来,拿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走了。” 牵牛没反应,甚至有打呼噜的趋势,她于是蹲下身在他耳边说道,“那小子跑了!” “哪里!”牵牛大喊一声,猛地坐起身就要去追,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回头见顾亿一脸坏笑,才知上当。但他也没有生气,或者说很难从那张五官挤成一团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见顾亿笑完转身朝楼下走,便也跟了过去。 从二楼下来,顾亿就发现不对劲,此时正是解忧楼营业的时间,但是一楼大堂却空无一人,台子倒是搭起来了,但却没有点灯。 顾亿皱了皱眉,向后台走去,刚到后台,便听到夏荷的声音,“你去,你去,看你他妈的能卖几个钱,等你把孩子生下来,解忧楼也早就散了。”他骂人的时候没有捏着嗓子,嗓门粗大,中气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要五碗不过冈。 这时,一个细细的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不会的,孕育堂那边答应先给我一万灵粒,等孩子生下来再给我一万” “蠢货,等孩子生下来你命都没了,看来你脑子还是不清醒,需要再关一段时间”夏荷说着就要动手拉人,其他兄弟忙上前去劝,一时间没人注意到顾亿走了进来。 她环顾一圈,见兰侍坐在偏僻角落,低着头一言不发。 “诺,剧本。”一卷纸张递到眼前,兰侍抬头见是顾亿,伸手接过却没有立刻看,而是招呼她坐在旁边,笑道,“这两天怎么样?适应了没?” 顾亿道了句“还行”,问道,“这是怎么了?外面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不表演了?” 兰侍苦笑一声,低声给顾亿解释起来。 原来,三天前,也就是顾亿把自己关在房间写剧本的时候,如愿楼直接通过打折、赠送、抽奖等一系列活动,将客人都吸引了过去,本来解忧楼就没什么人,靠着门票比如愿楼便宜,也才几个客人,现在唯一仅剩的优势都没有了,解忧楼彻底失去市场,连一张票都卖不出去了。 至于夏荷生气的原因,则是楼里的几个兄弟不忍解忧楼交不起税费,关门倒闭,便跑去后院放出茉莉,大家商量好一起去孕育堂卖身赚钱,先帮助解忧楼度过眼下难关。 孕育堂在九座城都有,里面会招收一些愿意食用孕灵花给其他人生育孩子的男人,当然,是有偿的,且费用还不低。生育者也是自由的,生了孩子之后,是继续留在那里还是离开,自行选择。 代,代?顾亿唏嘘不已,没想到有一天,男人也要靠出卖自己的生育能力赚钱。 “我们之间的交易,或许要提前结束了,”兰侍道,“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食言。”倪小哥再好看也不是女人,而且他也无法像如愿楼那样,为了取悦客人,逼迫兄弟去卖身。比起只能单纯看戏剧,兽人当然更愿意选择如愿楼。 “你先看看剧本。”顾亿道,“我写了好久。” 见顾亿坚持,兰侍将纸张展开,一看之下,脸色骤变。 顾亿暗暗得意,小样,这才写了一部分就惊艳成这个样子。 然而兰侍的眉头却紧的能夹死苍蝇,半天吐出一句,“这字甚丑!” 嗯?顾亿正欲生气,又听他道,“怎么语句也不甚通顺?” 怎么会?顾亿将头凑过去看,“很通顺啊等等,”顾亿见兰侍眼珠转动的方向,猜测到某种可能,“你们这里的阅读顺序,不是从左到右吗?” 见兰侍遥头,顾亿大喊完蛋。 靠!左右不看,三天白干!顾亿抓狂,她来到莫罗,看的第一本书就是刁术代的《莫罗通史》,发现这个世界不仅文字与华国类似,书籍的排版顺序也是从左到右,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顾亿问出心中疑问,兰侍道,“你说的那本《莫罗通史》我也看过,不仅仅是那本,刁先生的所有着作,阅读顺序都是从左到右,但到目前为止,有他这种习惯的,我只见过你一个。” 顾亿正准备说“会不会是你看得少”,兰侍就继续道,“我看过的书,不下百万。” 顾亿: 那怎么办,顾亿可不愿意重写一遍,兰侍只好自己带回房间,重新抄录了一遍。这一抄就抄了一晚上。 早上顾亿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发现有人摇她身体,耳边还有人不停喊“小莲,小莲” 靠,谁叫小莲,不到正主那里,在她耳边喊什么?顾亿翻了个身,不想理会,那声音顿了顿又道,“倪迭,快起来。” 靠,我爹来了?在哪里?顾亿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兰侍蹲在她床头,紧紧地盯着她。见她醒来,很是激动,“金莲,你写的太好了,没想到你字写的不行,文采这么出众。” 顾亿见他手上攥着一团纸张,问道,“你抄到哪里了?” “全都抄好了。”兰侍说着,将纸张递给顾亿,“只是这个故事好像没有结局。” 顾亿三天写出来的文字,兰侍一晚上就抄好了,而且字迹工整,没有一个错字。 真是牛逼!顾亿暗暗佩服,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这些故事不是我想的,是我一个一些朋友想的,先借来用用,后面的我还没整理好,你先排练着,在我离开之前,会给你补充完整。” “哎!”兰侍应了一声,虽然一夜没睡,精神却肉眼可见的振奋,他露出一个笑容,“我们解忧楼,终于有救了!” 第25章 散财童子 第二十五章 散财童子 可是光有剧本还不行,还得排练,这一排练,顾亿就,就崩溃了。 她啪一下将剧本扔到地上,大声道“说多少遍了?夏荷,不要扭胯,那胯骨都快被你甩飞了,你要是用不着,就捐给有需要的人,还有那个秋桂,不要总黑着脸,你扮演的是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眼里要有爱,但你现在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杀妻分尸……” 夏荷不仅是解忧楼一直以来的“女主角”,楼里面的剧本也是他写的,当之无愧的台柱子。顾亿一来,先是将他写的剧本批得一无是处,重新排练新戏的时候,同一个片段排练不下百次,演技也被骂不下百次,他本来挺喜欢这个小金莲的,但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苛刻。 脾气火爆的夏荷一把将头上的发饰掀了下来,砸到地上,“老子不演了,你小子是特意为难我,老子打死你!”说着上前就要揍人。 顾亿可不怕,她施施然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捧起茶水嘬了一口,看着拦在她身前的牵牛,慢悠悠道,“写的剧本不行,演戏也不行,光脾气大。” “你,你混蛋,啊啊啊,牵牛,你给老子让开……” 秋桂也一肚子火,他扮演的是一名丈夫,这个叫做“金莲”的家伙,总说他眼中没有爱意,他妈的,什么狗屁爱意,对着夏荷那张丑脸,不给他一拳就不错了。 眼看夏荷发火,他并不上前阻拦,反而可见其成,最好能揍这个吹毛求疵的家伙一顿。 众人乱成一团,看热闹的,劝架的,拱火的…… “够了!”兰侍早上有事外出,刚回来就见大堂吵作一团“一个个的闹什么?” “兰老板……”茉莉走上前对着兰侍耳语一番,兰侍点点头,转身对众人道“不想解忧楼倒闭就去排练去……金莲,你跟我出来一下。” 夏荷愤恨瞪了顾亿一眼,顶着两只黑眼圈回到台上。 顾亿跟着兰侍来到后台。 “金莲,排练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我们以前排练新戏,最多十遍就可以了,上百遍会不会太夸张了?”兰侍皱着眉“而且,兽人喜欢看美人,不太关注伶人演技……”过于关注演技恐怕没什么意义。 “兰老板,你们感觉兽人只关注伶人长相,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演技,好的剧本更需要好的演员,用剧情和演技吸引兽人,才是正道。”顾亿看着兰侍,“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台上一盏茶,台下十年功,只是排练百遍,还是太少……” “可是,兄弟们都熬好几天没睡了……难免怨言” “不吃苦就吃孕灵花,等解忧楼解散,他们就只能沦为生育工具,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兰侍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叹口气,“听你的。” 自此之后的半个月时间,解忧楼的兄弟们陷入水深火热中,排练排到想吐,晚上睡觉说的梦话都是台词,秋桂更是被训魔怔了,不仅看夏荷含情脉脉,看楼里其他兄弟眼神也不对劲,怎么看怎么恶心,偏金莲直呼什么“爱一个人先从眼神开始,这样就对了!”把大家伙恶心的吃不下饭,以前演完感情戏,都是秋桂下台呕吐不止,现在倒好,换成夏荷呕吐了,秋桂还跟过去给他拍背,那个体贴劲,别提多瘆人。 兰侍彻底将排练事宜交给金莲,对兄弟们的痛苦避而不见,那个牵牛更是金莲那个家伙的走狗,谁不听话,金莲就指使他去揍人。 这样过了半个月,金莲终于说差不多可以试演了。 胡应是一名兽人,准确的说,是一名爱看话本戏的兽人,他经营着一家成衣铺,生意还行,除了吃喝还略有盈余,都被他看戏花掉了,对于胡应来说,饭可以少吃点,酒可以少喝点,但是话本戏不能少看,一场都不行。 早之前解忧楼演的不错,戏者也敬业,拉的下脸,说扮狗就扮狗,说打滚就打滚,妆容也不敷衍,哪怕是扮一棵树也全身抹绿汁,只是,再好的戏,看来看去就那几个故事,看得多了也腻烦,看见开头就能猜出结尾,角色的词他都能背诵,时间久了便不想再去。 还好三年前新开了一家如愿楼,戏剧情节倒也没有多好看,只是扮演的女性角色倒是很特别,特别像女人,尤其是头牌,那身段,那嗓音,那小模样,啧啧,恐怕真正的女人也不过如此了。更特别的是,只要你愿意出高价竞拍,便能与戏本中的女性角色扮演者共度良宵,这在解忧楼是绝对不允许的,无论你出多少钱。 但是胡应从未参与过竞拍,不是钱不钱的事,再像女人也是男人,他对男人不感兴趣,花那个钱还不如多看几场戏。 今天店里生意一般,胡应干脆收拾收拾关了门,那个如愿楼最近不是在搞什么活动嘛,看戏送小吃茶水,他不在家吃晚饭了,花八十灵粒买张票一边看戏一边吃。 从胡应家到如愿楼要经过解忧楼,这两家也是冤家,刚好在同一条街的两端,一东一西,老远就见远处的如愿楼门口队伍都排到长街上,解忧楼门口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见解忧楼外面没人,胡应这才将心放到肚子中,如愿楼没开之前,他可说是解忧楼的铁杆粉丝,挚爱粉那种,场场不落,风雨无阻。整个解忧楼从老板到戏者,没有不认识他的,哪怕后来大家都到如愿楼去了,他还是时不时会照顾一下解忧楼的生意,只是解忧楼的女性角色确实没有如愿楼扮得好,代入感不强,容易出戏。他这才渐渐不来了,算算日子,约莫小半年了。只是每次从解忧楼门口路过,心里都没由来一阵心虚,生怕楼中熟人跳出来拉自己进去,或者怪自己“叛变。” 唉,这年头,客人也不好做。 胡应一边感叹,一边加快脚步,缩着脑袋低着头,想快速从解忧楼前路过。然而天不随人愿,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他这边就差小跑起飞了,那头楼里面走出一个人,刚好就看见了胡应。 “哎,这不是胡哥吗?”夏荷穿着一身喜气的红裙,手上拿着一摞票,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揽住胡应的肩膀,“这是打哪里去?看戏?” 胡应尴尬一笑,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夏荷一边拍他肩膀一边将他往楼里拖,“哎呦,胡大哥,赶巧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们解忧楼今天排新戏,整个蛮荒绝无仅有,空前绝后,你啊,今天走大运,能第一个看!”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是换汤不换药,就那几出。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胡应心中腹诽,却没说出来,他陪着笑脸,身体却拼命往回缩,“今天先不看了,哈哈,下次,啊,下次” 夏荷却没放过他的意思,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对方身上,“别下次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包你好看,胡哥,快来买票” 胡应见实在推脱不得,也不再顾及面子,叹了口气道,“小荷,实话跟你说,我要去如愿楼看剧。” 夏荷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胡应不想光顾,他道,“胡哥,我们这次的剧戏真的好看,我们新招了一个小兄弟,他”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胡应就趁机甩开他的胳膊,逃之夭夭。 “草,老子能吃了你啊,王八蛋”夏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抖了抖手上的票,便朝大街上走去。 这一去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一回来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极其难看。也不说话就阴着张脸。 “怎么样?卖出去几张?”有兄弟上前问他,夏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一张都没有!” “什么?新剧他们也不感兴趣?你告诉他们,我们也有优惠活动吗?” “怎么没说,我说我们打七折,茶水小吃,但是他们还要去如愿楼,我一气之下也跟了过去,这才知道,那个烂菊花既然对我们实行了封杀令!” 原来,如愿楼不仅打折送吃食,还私下对顾客承诺,若坚持三个月不去解忧楼看剧,就会赠送一百灵粒给顾客。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大家本来就不咋光顾解忧楼了,这下好了,不去还有钱拿,这等好事,的馅饼,不要的才是傻子。 果然,很快,另外三个去外面卖票的小哥也回来了,和夏荷一样,一张都没卖出去。 “可恶,这是想将我们解忧楼赶尽杀绝啊,老子去跟他们拼了!”秋桂说着顺手举起一条板凳就往外面冲,他这一冲动不要紧,五六个兄弟抄起家伙也跟在他身后,一群人气势汹汹就要去如愿楼。 这时,兰侍刚好从后台出来,跟其他人了解完情况后忙上前制止,“胡闹,猗九城禁止在公共场合斗殴,还嫌罚金交的少吗?”顾亿和牵牛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们正在后台排练,听见前面大堂闹哄哄的。 “大不了去坐牢!”秋桂显然在气头上,不顾兰侍训斥非要去如愿楼找麻烦。 这时,兰侍喊了一声“牵牛。”下一秒,众人只觉一阵风闪过,秋桂几人就像小鸡仔子一样被一只只扔到了地上。气势大减。 顾亿看着走过来的牵牛,悄悄对其竖了一个大拇指道,“大侠好生英勇,莫非是传说中的闪电侠?” 牵牛没作声,面无表情地走到顾亿身后站立,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兰侍见大家垂头丧气不说话,便对夏荷几人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将票价再降三成。”解忧楼原先的票价是一百灵粒一张,后来如愿楼营业之后,为了生存,票价便降到八十灵粒,就这已经是不赚钱了,现在又降三成,那就是五十灵粒,亏到姥姥家了。 “什么?!还降价?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不止夏荷,其他人也纷纷反对。 兰侍叹了口气,“就怕赔本也赚不到吆喝。”毕竟和白拿一百灵粒想比,去看一场可能换汤不换药的剧戏,顾客会怎么选,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顾亿走到兰侍身边,兰侍开口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太亏了,但是”然而顾亿却摇了摇头,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道,“还是太贵。” “什么?!”这下其他人也不与兰侍争执了,纷纷转向顾亿,“小金莲,你初来乍到,不了解”“你这小子是不是傻,这还嫌贵,干脆白送拉倒。”“长得好看也不能为所欲为。”“靠,这小子果然欠揍。” 因为顾亿一句话,不少大兄弟的拳头硬了。然而我们的头铁小顾继续道,“没错,就是白送,分文不要。” “靠,你这家伙是不是如愿楼的卧底啊!”性格冲动的秋桂捏着拳头就要上前揍人,顾亿还没如何,牵牛就将顾亿揽到身后,以保护者的姿势挡在前方。 秋桂更加愤怒,涨红着脸骂道,“你这傻货,才和他认识几天,就帮着他,又傻又吃里扒外” 眼看场面失控,兰侍起身大喝,“够了!”然后转身,就看见某人躲在牵牛背后,不仅没有说错话的愧疚,反而对着秋桂扮鬼脸挑衅。 兰侍一阵无语,拉住秋桂道,“好了,金莲刚到这里还不了解情况,年纪又小,不是故” “我是说真的。”顾亿打断兰侍,“我们这场剧戏的第一次演出,门票白送!” 兰侍的脸终于冷了下来,“金莲,你是认真的?” “兰老板,”顾亿不慌不忙道,“你还是对我们的新戏没有信心。” 兰侍眸光闪烁了几下,沉默片刻后终是咬咬牙道,“罢了,便听你的,搏上一搏。”众人还欲再劝,他抬手制止,“明日一早,除了需要上台的兄弟,其他人全部出去发票,见人就发,一张不留。” 星以蹲在一个地摊前,好奇摆弄手中的一块石头,那石头通体透明,当中有一只黑色的双角小虫爬来爬去,甚是新奇。 他看着小黑虫,眼睛都不舍得移开,“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是猗九城本地人,见少年穿着不凡,又是个生面孔,满脸堆笑道,“这是活水晶,价值一千灵粒。” 旁边的草药摊主闻言撇了撇嘴,暗骂一声奸商,少年手上的石头是蛮荒之城特有的一种矿石,名叫透石,内里透明,除了摆设,没啥用处,一些商人为了增加其装饰作用,会在上面钻个孔洞,往里面塞些草叶昆虫之类的,最多就值十个灵粒。那摊主显然是把少年当作冤大头宰了,但他也没提醒,这少年一看就不是个缺钱的主,非富即贵。 果然,那少年闻言,眼都不带眨一下,就从怀中掏出一颗灵石,随手扔给老板,嘴中还道,“不用找了。” 老板赶紧接过,笑得牙不见眼,“谢谢贵人,我这还有别的,您看看这” 不仅是他,旁边摊主也坐不住了,妈耶,他在这里摆摊几十年,还从来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人,不,这不是人,这是财神爷啊。 眼见周围摊主都上前推销,拦住去路。星以烦了,干脆从怀中掏出一把灵石,随手扔到一边,众人立刻上前哄抢,星以这才不慌不忙走出人群。 他这边才离开没多久,那名杂货摊主握着两枚灵石回到摊位,整个人喜不自胜,今天一天就赚了三万灵粒,快赶上他大半年的收入了。然而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他刚坐下,又有一人来到他摊位前,也是一位少年,虽然稚气尚在,然而通身气质不俗。 少年很有礼貌,未言先笑,“老板,这块石头多少钱?” 摊主低头看去,少年手中拿着的也是一块透石,比刚刚那少年买走的那块小一点,里面塞了一只红头蚂蚁。正在里面爬来爬去。老板心中直呼今天是要发财啊,脸上笑得和善,“贵人眼光不错,这是一种很稀少的水晶,你看这光泽,这通透” 少年听完摊主吹嘘,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极其感兴趣的样子,“这石头这么特别,那我岂不是捡到宝了?” “可不是嘛?”摊主附和道,眼睛弯得更厉害,“我观贵人气质不凡,这块水晶与你有缘,我便吃些亏,你就给十万灵粒。” 旁边草药摊主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么的,这奸商简直是个畜生,可惜他只是个卖普通草药的,哎,这些贵人显然不感兴趣,要么他也改行,明天也去进一批透石。 这边草药摊主又羡又妒,眼珠子都红了,那边少年惊呼一声,不敢置信道,“这么便宜,老板你可别亏本了。” “唉,没事,做生意嘛,有亏有赚”摊主话还没说完,少年继续道,“不行,我壤下月从不让别人吃亏,除非”他笑得诡异,“你是个死人。” 他话音刚落,摊主先是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道,“贵,贵人,您刚刚说,说什么?” 少年脸上仍旧挂笑,并不言语,他身后不知何时却走来一位黄衣男子,那男子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左右,身上的灵气却浓的惊人,此人绝对是一位灵师,而且品阶很高。 黄衣男子走到少年身后,低头行了一礼,然后噌一声,拔出腰间玄剑。 摊主意识到惹祸了,他扑通一声,跪地求饶,“贵人,小的错了,这石头不要钱,送给贵人您。” “唉,你这老板怎么耳朵有问题,我都说了,我壤下月从不让别人吃亏。” 看着步步紧逼的黄衣青年,摊主吓的抖若筛糠,还要开口求饶,下一秒,噗嗤一声,他只觉得视线变低,最后的意识中,就是自己孤零零跪在地上的身子,上面没有头。 黄衣青年一剑将摊主头颅砍下,然后又退回少年身后,全程面无表情,仿佛当街杀人如捏死一只蚂蚁般不值一提。 “啧啧,当我是姓曜的那蠢货”少年起身,将透石朝空中一扔,转头对身边的黄衣青年道,“阿明,给钱。”然后便哼着不知名小调离开了。 “啪。”十颗透亮的灵石伴随着透石先后落地,其中几颗在地上滚了一圈,刚好落到血泊之中,正对着摊主的头颅。那头颅的眼睛还未闭拢,尚且残留一丝惊恐之色。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草药摊主的手脚才勉强回暖,他哆哆嗦嗦起身,胡乱收起自己的草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看也没看地上的灵石。 星以走到长街岔口,就见前方有人围成一圈,似乎在哄抢什么。 他走了过去,见中间一人正在发着掌心大小的纸片,上面隐约盖着红章,便随手扯住最外围一人问道,“这是在发什么?” 那人正卯足劲往里面挤,生怕晚一步就领不到,突然被人拉出来就要发火,却发现对方是一个贵气逼人的俊秀少年,便压下不满道,“解忧楼请大家看戏,凭票入场,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说完就不再管他,继续朝里面挤。 看戏?星以想,他知道这个。一个月前,他偷偷登上云舟,被大哥发现,大哥嫌他碍事到地界儿将他扔下船,说让他在蛮荒界历练历练,便离开了。他落脚的地方恰好是猗九城。城门口狗头小哥推荐过如愿楼,他跑去看了,一群男人假扮女人演话本,动作矫揉造作,实在恶心,有什么好看的?听说还是兽人最爱的娱乐项目,着实令人失望,果然是蛮荒之地,没见过什么世面。 星以摇摇头就要离开,这时听见旁边有人道,“解忧楼说了,这次是新角新戏,主演金莲扮的女人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美的,一顾倾城” 一顾倾城?星以停下脚步,一群可怜虫,恐怕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女人,还有史以来最美的,在他看来,容姐姐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星以返回人群,见那群人开始散开,便问中间那人,“哎,还有吗?给我一张。”那人正是解忧楼的小哥,他本就做的亏本买卖,只是不愿意忤逆兰侍,但是肉疼的感觉还是很难平复的,现在看这些吃白食的很不顺眼,便没好气道,“没了。”说完便推开星以,大步离开。 星以被怼了一下,也不生气,他环顾一圈,见刚刚问话的那个男人手中拿着一张纸票,正美滋滋地往前走,便追过去拉住他道,“等等,别走。” 男人又被拉住,刚抢到门票的好心情都被影响了,转身就要破口大骂,回头却发现还是那位贵气少年。他强压着怒火问道,“何事?” “开个价,将手中的票卖给我。”少年平静道。 男人不是剧戏爱好者,只是有利不趋,不如粪蛆。他尝试着比了一根手指。 “一百个灵粒?”星以道,之前去如愿楼的门票就是100灵粒,他挑了个楼上的雅间,也就一千,这家解忧楼的门票是白送的,应该值不了几个钱。 “你,你想的美。”男人眼睛一瞪,转身就走。其实一百个灵粒也不少了,只是没想到这少年穿着富贵,却是个抠逼。 但是他的衣领再次被扯住,少年道,“你嫌少?那你想要多少?” “一千灵粒,少一分都没的商量。”男子没好气道。 “成交。”星以扔给男子一颗灵石,从他手上拿走了纸票。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男人还傻愣愣站在那里,他,他这是遇到散财童子了? 第26章 黑雪城主 第二十六章 黑雪城主 夜,华灯初上,三年以来,解忧楼第一次宾客满座,两百张座位,座无虚席。夏荷躲在后台,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大堂的热闹景象,几欲流泪。 他么的,一屋子全是白嫖怪,两百个人啊,没一人掏钱,全是白看戏还吃白食。他好恨呐!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他,“夏荷,快过来。” 夏荷按下心疼,回头发现是茉莉叫他,便走了过去,“怎么了?”茉莉手上捧着胭脂水粉,神情纠结,“金莲的妆迟迟定不下来,眼看就要上台了,这可怎么办?” 夏荷抬头找了一圈,却没看见金莲身影,“小金莲人呢?” “喏,在那里。”他顺着茉莉努嘴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牵牛山一样的身形旁边露出一抹腌菜色衣角,他走了过去,发现金莲正背对着牵牛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头靠在牵牛大腿处,双眼紧闭。 兰侍正皱着眉,他手中拿着脂粉,神情很是犹豫。一直保持着将落未落的动作。 “这是干嘛?”夏荷看着顾亿干干净净的脸蛋,“不是下午就开始化妆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化好。” 兰侍叹口气,终是将脂粉放在桌上,无奈道,“没法给他装扮,浓妆太艳,淡妆太素。怎么化都不对,可能是我太久没化了,手生” 夏荷却“哈哈”一笑,他先是定定看着顾亿的精致小脸,好一会儿方转头对兰侍道,“兰老板,不是你手生,是这家伙生的太好了,你怎么化都是画蛇添足。”说着上前扯掉顾亿的发带,瞬间黑发如瀑。 小少年本就年幼,阳刚不足,这发髻一散,更是雌雄莫辨,如豆蔻少女般惹人怜爱。 顾亿被迫坐在椅子上一下午,早就昏昏欲睡,终于在傍晚时候进入梦乡,所幸牵牛一动不动,任她倚靠。冬梅这一动作,她也醒了,揉着眼睛坐正身子,见兰侍和夏荷正定定看着她,便道,“咋了,化好了?我快累死了。” 说着伸了个懒腰,耳边发丝垂落,这才发现自己的马尾散了,抬眼间发现夏荷手中的东西很是熟悉,“咦,夏荷,你扯我发带做什么?快给我。” 然而夏荷将手背到身后,摇了摇头。顾亿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兰侍突然单手握拳在掌心重重一叩,激动道,“就这么扮着,妥了。” 星以坐在第一排,不是因为他到的早,而是他有钞能力。不过他现在有点后悔,这里竟然没有包房雅间,只一个大堂,乌泱泱坐了二百个人,上的茶水点心,劣质粗糙,他瞟了一眼就没了胃口,碰都懒得碰,蛮荒乡野,实在寒酸。 但来都来了,他只好耐着性子看下去。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伴随着一阵锣鼓响声,台上的红布缓缓朝两边分开。 “很久很久以前,在森林的最东边,有一座叫做安徒的城池。安徒城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城主和城主夫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不久前,城主夫人刚诞下一个女儿,本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不想,城主夫人突染恶疾,眼看就要驾鹤西去。” “夏荷,不要丢下我和女儿,她还那么小,话都不会说。”戏台上摆放着一张豪华大床,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跪在床边,他捧着床上女子的手,泣不成声,“没有你,我和女儿可怎么活?” 床上的女子面容苍白,头发凌乱,形容枯槁,光是抬手抚摸丈夫的脸就已用尽全力,“咳咳,阿桂,你不要难过,哪怕我死了,你也要和女儿好好活着,咳” 男子却摇了摇头,他神情悲痛,“不,夏荷,成亲的时候我们就对上苍发誓,不同生便同死,你若去了,我绝不苟活。” 女子一把捂住男子的嘴巴,“不要这样说,阿桂,为了我们的女儿咳咳”她说着吐出一大口鲜血,“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你若死了,那些记忆怎么办,咳咳你忘记了吗?小的时候” “我记得”男子擦拭女子嘴边的鲜血,神情温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从小就好看,再也没有比你更美的姑娘了,我真幸运,夏荷”男子捧起女子双手,深情款款,“你的追求者那么多,我明明不是最优秀的,你却唯独选中了我,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 “阿桂,既然你问了咳,这些年了,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女子神色愧疚,“其实当年我的心悦之人本不是你,咳咳,我们的女儿也呃”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说到关键处,女子竟突然浑身抽搐,翻着白眼一命呜呼。 “干!到底是什么秘密阿?”“怎么这时候死了?”台下观众一片哗然。 好在台上的故事还在继续,男子拼命摇晃着妻子的尸体,貌若癫狂,“夏荷,夏荷,你别死,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快告诉我”然而无论他如何摇晃,女子都没有一丝回应。 男子崩溃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大叫,丧妻之痛和可能的绿帽之耻,令他疯狂。冲动之下,他拿起地上的长剑架在脖子上,嘴中大喊,“夏荷,你等我来找你。”说完便拔剑自刎。 阿,这,这个 观众还没从男子的自杀中反应过来,突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床上的女子竟在这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一改刚才的苍白柔弱,看着丈夫的尸体露出冰冷的笑容,“终于摆脱你了。” “当。”锣鼓一响,帷幕落下,戏台灯灭。 众人看着眼前的幕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什么鬼,这么短?”“靠,这就结束了?” 然而很快锣鼓又响,声音却在戏台的另一边,众人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在刚刚戏台的左边,上方不知何时亮起三排灯笼,灯火将那处点亮,竟也是一个宽大的、和正前方一样大的戏台。上面垂着一块几米高的帷幕。 锣鼓声停,旁白声起。 “城主大人去世,安徒城全城举丧,城主夫人的病却神奇的好了,然而年纪轻轻就成新寡,夫人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眼看也要撒手人寰,少城主就要成为孤儿。这时有幕僚建议,给夫人寻一良夫,抚慰她受伤的心灵,经过层层选拔,一名叫做芍药的男子脱颖而出,来到夫人面前。城主夫人只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如芍药一样美丽的男子,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夫妻恩爱,就这样过了十八年。 但是,城主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同床共枕十八年的爱人也有自己的秘密,每天晚上,在她睡着以后,芍药都会” “当。”一声锣响,旁白顿止,幕布拉开。 帷幕刚被扯开,观众就被吓了一跳,只因台上男子的打扮实在诡异。 昏暗的戏台上,一男子身穿白衣赤脚行走,他头发披散,脸色与唇色涂的雪白,只两颊位置有一圈诡异的红晕,看着就像寿衣店扎的纸人。 四周很黑,只有他手中举着的烛台是唯一光亮。 “啪嗒、啪嗒、”男子朝前走着,但是他的脚后跟并没有着地,而是踮着脚尖,步伐僵硬走到一处桌前坐下,桌子上摆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将红色的烛台放在镜前,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颗苹果,他并没有吃,而是抬起头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勾唇一笑,阴气森森。 他阴恻恻的笑容令台下观众的毛孔都立了起来,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突然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有的人情不自禁拢了拢了衣襟。 台上的男子笑完便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削起了苹果,果皮很快垂落,越来越长,男子的表情也愈发兴奋,突然,“咔嚓”一声,苹果皮断裂开来,男子瞬间脸色大变,他怒吼一声,起身猛地将苹果重重砸到地上,果肉霎时四溅。 他重重喘息几声,重新坐了回去,拿起一颗苹果又削了起来,所幸果皮这次没有断开,男子随手将苹果扔到地上,举起长长的果皮对着镜子念念有词。 昏暗的烛火,安静的大堂,众人屏住呼吸,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男子本是闭着眼睛,对着镜子默念,镜中的景象也是如此,但是突然,在镜外的男子还保持闭眼姿势的时候,镜中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眼角也随即淌下鲜血。 “鬼啊!”不知谁大喊一声,台上的烛火,恰好也在这个时候突然灭了,整个大堂一片漆黑,众人吓的鬼哭狼嚎。好在烛火只熄灭了一瞬,灯火再次点燃。有些人的尖叫还卡在嗓子眼。 众人看向台上,镜子前的男子还坐在那里,镜中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包括镜前人的样子。男子开口道,“魔镜魔镜,请你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漆黑的镜子一阵抖动,一个声音从中传来,那个声音跟男子一模一样,但男子显然没有张口,“亲爱的芍药,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十八年,在过去十七年的时间里,我都是同一个答案,那就是你,我亲爱的主人,您是世界上最美的芍药。” 男子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勾起唇角,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爱不释手。但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因为镜中的声音继续道,“但是今天,我有了不同的答案,芍药,你确实很美,但并不是这个世界最美的,至少现在不是了。” “你说什么?!”男子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怒道,“告诉我,那个家伙是谁?还有谁比我更美?” “说起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六岁时远走他乡,出城游学,三天后就要归来、您的继女、我们安徒城的少城主,黑雪大人。” “砰。”镜子碎片散落一地,男子面目狰狞,眼中淬毒,“黑雪是嘛,只要杀了你,我依旧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当。”锣鼓响起,画面定格,帷幕落下。 台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议论纷纷,“靠,吓死老子了。”“那个镜子怎么回事?”“你,你说,是不是真的鬼阿” 他们的议论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正前方的戏台重新亮起灯火,熟悉的鼓点响起,旁白又起。 “安徒城的城主黑雪,今年刚满十八岁。她自小父亲去世,母亲再婚后整个心思都放在继父身上,与女儿逐渐疏远,六岁那年,母亲将黑雪送到白极山上学艺,这期间由母亲代掌城主之位。十二年过去,黑雪终于学有所成,带着她的未婚夫踏上回家之路” 旁白声落,帷幕徐开。 “噔、噔”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众人只觉脚下的地板轻微抖动起来。 一个庞然大物从后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硕大的脚,大约有个半米长,然后是水桶般粗的小腿,石磨粗的腰,被肌肉撑开的衣服鼓鼓囊囊,浑身散发着力量与野性,众人仰起脖子,终于看清他的脸,不过很快嘘声一片。 那巨人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着实粗鄙丑陋。 兽人都是颜狗,见到角色如此辣眼,正要抗议,这时,随着巨人从黑暗中走出,身影完全暴露在灯火之下,众人这才发现,那粗鄙的巨人肩上还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少女。 她长发披肩,穿着一身普通的豇豆色衣袍,小脸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妆容。但台下众人全都呆愣住了,甚者口水直流,目光痴迷。 顾亿本想装个逼,对着台下邪魅一笑,但是牵牛的脚步虚虚浮浮,不仅步伐不稳,肌肉也紧绷得很,似乎格外紧张。她只能竭力抓紧他肩上的布料,防止自己摔下去。 不要说装逼卖笑,能保持面无表情不失态就不错了。 正在众人沉迷于少女美貌,后台突然冲上来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将少女与巨人打倒在地,其中一个黑衣人将匕首架在巨人脖子上,逼迫少女吃下一颗红苹果。 “不想这家伙死,就将苹果吃了。”黑衣人阴狠道。 少女无法,接过了苹果。几乎她刚咬一口,巨人就暴起反击,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快走!”巨人急吼。与此同时,台上突然升起一股黑烟,台下众人惶惶,待烟雾散去,只见巨人俯身躺在地上,后背插着一把匕首,少女被他护在怀中,因角度问题,看不清脸。 “真可怜。哦,伟大的爱情。”“好感动,呜呜呜”“未婚夫虽然丑,却是个汉子。”“可他真的好弱啊,白长这么大个子。”“黑雪好美,魔镜没说错。”众人七嘴八舌,直到少女从巨人身下爬出,扑到他身上放声大哭。 “怎么回事?这丑逼是谁?”“草了,怎么换人了?”“黑雪呢,黑雪去哪里了?”观众情绪激动,只因现在趴在巨人身上痛哭的根本不是黑雪,尽管她也穿着一样的豇豆色长袍,发型也一样,但是她的脸平平无奇,身形也更粗壮。 “天哪,我这是怎么了?”黑雪开口,嗓音粗犷,他摇晃着未婚夫,“天哪,我的爱人,你流了好多血,快醒醒,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只顾关心未婚夫伤势,没注意到黑衣人又出现在她身后,正举着匕首一步步朝她靠近,正在观众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空中突然落下一块巨石,将黑衣人死死压在下方动弹不得。 黑雪这才发现黑衣人偷袭,她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愤恨道,“我和你无怨无愁,为何害我?” 黑衣人吐出一口血狞笑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就一辈子当个丑八怪!”说完咬舌自尽,不给黑雪逼问机会。 黑雪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戏台上方落下,他面容俊美,仙气飘飘,胳膊上搭着一道浮尘,“黑雪,吾乃九天玄男,今日恰巧路过此处,见你遭难,心生不忍,决定帮你一助,但是救你的未婚夫还是帮你恢复容貌,只能二选其一。” 黑雪擦擦眼泪,她神色纠结,终是下定决心,“九天玄男大人,我今年已满十八成年,不想做选择,想都要。” “唉,也罢。”白衣男子轻叹,“料你会有这出,我便为你指条明路。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色妖精,他们拥有神奇的法力,可以破解你身上的诅咒,救活你的未婚夫,只是此去凶险,不仅需要翻过六十一座大山,七十一条河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还有数不尽的艰难险阻,你可愿意?” “我愿意。” “好,既然如此,你先去找四个人,说服他们与你同行。他们分别是” “当。”一声锣响,台上众人定格,帷幕落下。 台下观众显然意犹未尽,熟练地将头转向另一侧戏台, 另一侧戏台如愿拉开,出来的却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 “诸位,我们今天的戏剧到此结束。” 台下众人一听不干了,这第一次看到这么新奇的剧戏,还没看到结局就结束了,岂有此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抗议,“不行,我还要看,继续演。”“这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你怎么这时候结束?”“要找的四个人是谁?”除此之外,不少声音高呼,“毁容之前的黑雪是谁,真好看,让他出来,我们要看他。”“对,黑雪出来。”“黑雪。”“黑雪。” 兰侍笑容加深,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诸位,今天上演的是我们解忧楼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排练的一场新戏,名字叫做《黑雪历险记》,一共一百回合,今晚只是第一回合,已经结束,若还想看,明晚请早。”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只是后面的剧戏就需要买票了,门票一百灵粒一张。不过我们解忧楼现在推出活动,若成为我们的会员,一,每次看剧戏门票打八折。二,只要连续观看二十场剧戏,就免一次门票。三,每邀请十位新用户加入会员,也可免一次免票。” 他刚说完,台下众人赶忙问道,“怎么成为会员?” 兰侍道,“只要花费一千灵粒,就可以成为解忧楼尊贵会员。” “一千灵粒买一个什么会员?你这有点坑了?” 兰侍摇摇头,笑道,“会员不需要花钱购买,一千灵粒也是储存在各位帐下,每次来看剧戏时不需额外出钱,只需报上对应账名,直接扣除即可。还有,会员数量限额一百位,先到先得,错过只能等下次。” “我要成为会员。”“我先来的。”“别插队。” 第27章 你有一劫 第二十七章 你有一劫 如愿楼的管家槐黄最近有点奇怪,向来供不应求的门票最近总有剩余,且随着时间过去情况越来越糟,客人越来越少,这是怎么回事?他这一打听才知道,那个解忧楼推出什么新戏,搞了个什么会员,将客人都吸引过去了,他也跑过去看了,果然见他们门口排着长队,简直可恶。 槐黄赶紧回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噔噔跑上二楼,敲响了最里间的门。 “叩叩。” “进。” 星以走了进去,他手上拿着一堆吃食,径直走到那人面前,“喏,刚出锅的。” 顾亿一手拿着毛笔,另一只手捏了一个糕点,囫囵塞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道,“今天来早了,还没写好。” “不着急。”星以一屁股坐在榻上,他将怀中冒着热气的鼎盛糕放在一边,一只小壁虎立刻跳了出来,爬到糕点中大快朵颐。星以摸了摸它的头,随后趴在桌上,两只手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顾亿已经习惯眼前之人的盯视。三天前,这个叫做星以的少年豪掷十万灵粒加入会员,要求只有一个,想提前知道《黑雪历险记》后面的剧情,兰侍与顾亿商量之后,让星以承诺不泄露给第三人知道,每天来解忧楼看剧本。 一来二去,两人相处融洽,星以看上去年纪不大,顾亿更是刚成年,且少年出手阔绰,每次过来都会给顾亿带珍味阁的点心,珍味阁的点心价值不菲。不仅顾亿爱吃,西西也爱。 吃人嘴短,何况还是榜一大哥,顾亿看对方也颇为顺眼,这样又傻又多金的朋友,谁不想拥有? “莲莲,我们今天出去玩?”星以已经从刚开始的“金先生”变成“金莲”,现在已经变成“莲莲”了。 反正只是艺名,顾亿在纠正无果后就随他去了。 “没空,我还没写好呢。” “哎呀,去,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星以走到顾亿身边,扯着她的衣摆撒娇,“我想在回去之前将猗九城好玩的都玩一遍。”见顾亿没有理会,他凑近对方轻声道,“你今天的润笔费,我照付。” “不早说。”顾亿将毛笔往桌上一扔,腾地站了起来,“走。” 星以按下嘴角弧度,他亲亲热热地搂着顾亿的胳膊,“莲莲,你身上好香。” “嗯,是熏香。”顾亿随意敷衍一句,尝试抽了下胳膊,结果对方抱得更紧了。 “这是另外的价钱。”顾亿道。 “知道知道。”少年说着还将头靠了过来,“我们是好兄弟,记得给个折扣。” 两人腻腻糊糊地往楼下走,刚好碰到上楼的兰侍,他看见两人先是一愣,随后温和一笑,“这是去哪儿?” “出去逛逛,”顾亿道,“不用给我带晚饭。” “去,注意安全。”兰侍说完就径直上了楼。 顾亿继续往下走,却发现星以愣在原地发呆。 “怎么了?”顾亿问道。 “好奇怪阿”星以皱着眉,“你们兰老板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拉倒,哪怕你是兰老板的儿子,钱也要照付。” 两人穿过五六条街,走进一条歪七扭八的小巷,在巷子的尽头,有一间黄墙黑瓦的石头房子,顾亿看着眼前雕刻着五行八卦的朱红色大门,问星以,“这里是做什么的?” 少年一头红棕色的短发,凌冽的眉眼,本应该是桀骜不驯的长相,长在星以脸上却透着股傻气,他神神秘秘道,“我打听过了,这里住着一位半仙,据说是蛮荒界最为灵验的卜卦大师,准得不得了” 顾亿: “是蓍草族传人?”剧顾亿所知,莫罗大陆,靠占卜闻名世人的,也就是一个蓍草族,但听说已经隐世多年。 “不是蓍草族,但说是比蓍草族更为灵验。”星以说着就敲了敲大门,“走,哥带你去窥探天机。”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灰袍小道童探出脑袋,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并不说话。 “你好,我们是来找徐半仙的,这是铭牌。”星以笑着递过去一木制小牌。 小道童接过看了一眼,道“等着”,便关上大门,半盏茶后,他打开大门道了句“跟我来”,便带两人进入院中。 院子不大,其中假山流水一应俱全,烟雾环绕,再往前走,便见一八角亭,亭中坐着一黄袍老者,留着长长的胡须,体形瘦削,倒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感觉。 小童将两人领到旁边一小点的亭子坐下,上了两杯清茶,道了句“师父有客,你二人且候。”便离开了。 由于角度问题,刚才亭中只看到黄袍老者一人,现在坐在小亭中才发现他对面还坐着一富贵男子,正对着老者磕头行礼,他声音不大,顾亿两人却能听到,“徐半仙,三个月前,您算出我家宅有灾,需外出避难,几日后家中果然起火,多亏您神机妙算,免我灾祸,不然我这一家八口恐怕就要命丧黄泉,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说着示意身旁小厮端来一托盘,掀开红布,满满当当的灵粒钱财。 老者看也没看那托盘一眼,手抚胡须,眼睛半阖,“问卜吉凶,心诚则灵,你信我,便可免灾祸,劫难已解,近期无忧,且回家去。” 真的假的? 顾亿低头沉思时,星以凑到她耳边,“看,都说很灵的,而且轻易不出山,只接待有铭牌的客人。” “所以你的铭牌哪里来的?” “昨日街上遇见一人,他说我命中有劫,需要高人化解,便给我介绍这位徐半仙,那块铭牌也是他半卖半送给我的” 顾亿只觉一阵心梗,她深吸口气问道,“半卖是卖了多少?” “很便宜,不到十万。” “一百灵粒?”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灵石。” “你!”顾亿正准备骂他人傻钱多冤大头,那个小道童就走了过来,说师父要见两人。她只好先将话憋了下去,看那神棍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徐半仙端坐亭中,身后云烟缭绕,见顾亿两人走了进来,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壶道,“持铭牌者何人?所问何事?” “是我,大师,我想问下……” 徐半仙抬手打断星以,“你的命富贵不可言,凡人不可窥探。” “真准!”星以激动道。 顾亿一阵无语,这不废话吗,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灵石买一块破木牌,能不富贵吗? 傻白甜心又道,“大师,若是不能窥探,我的劫难如何化解?” 徐半仙叹了口气,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既然你求到我这里了,也是缘分,哪怕折损我的寿命,也会为你化解。”说着拿出一只竹筒,里面装满了竹签,示意星以摇一只。 星以接了过去,闭上眼睛,嘴中念念有词,“苍天保佑,逢凶化吉……” “啪叽”一只竹签落地,星以忙睁开眼睛,弯腰捡了起来。顾亿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水中月,镜中花,可望不及,求而不得。” 星以莫名,将签递给徐半仙,谁料徐半仙接过一看,本来半眯的双眼突然瞪得老大,“啊,这,这是……”他皱着眉,脸色很是难看,“南柯一梦,有缘无分,小子,你命中注定,有一情劫,强渡不过,则为死劫。” …… “你说曜家那蠢货最近在干嘛?”猗九城最豪华的宾满堂,一富丽客房内,壤下月看着黄衣青年,“他和一伶人走的近?还经常把臂同游?” 少年脸上挂着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他将手中的翡山骨细细碾碎,然后站起身对青年道,“走,看看那个蠢货又交了个什么贱民朋友……” 翡山骨,色美有灵,正是陵鲤山一种特有的矿石,颜色透亮,蕴含灵气,长时间佩戴身上,可以强身健体。 少年手中的这块更是精品。 青年看着价值百万灵石的翡山骨顷刻间化作糜粉,低头应道,“是。” 星以脸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请大师渡我。” 徐半仙却不再说话,将身子向后一靠,捻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顾亿看不下去,拖着星以就要走。 “去哪儿?莲莲?大师还没帮我化劫呢……” 走了几步路,顾亿一把甩开他的胳膊,“笨蛋,那是个骗子,他故作姿态,是在暗示你给钱……” 然而对面之人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大师为我化劫会折寿,给些钱财弥补是应该的。”说罢不顾顾亿阻拦,又跑了回去重新坐下。 “大师,只要能帮我化去劫难,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靠,人傻钱多的典型。真是没救了。顾亿无语至极。 那徐半仙却没有提钱,他看了眼亭外的顾亿,收回视线对星以道,“你这朋友,近期恐有血光之灾。” 顾亿暗暗冷笑,还没说话,星以已经急了,“什么?!莲莲也有灾祸,大师,求您一定要帮我们化解,钱不是问题。” 最终,星以以五十万灵石为自己和顾亿求了两道灵符,并得了两句谏言,星以要远离女人,顾亿要远离不男不女之人,方可成功破解。 临走的时候,那个徐半仙还说与他们有缘,要送他们一卦,星以将机会让给了顾亿。顾亿咬着牙道,“求财。” “镜中月,水中花,杯中酒,梦中客。”徐半仙拾着桌上的龟壳,头也没抬,“百般筹划,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你!”顾亿再也忍受不住,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星以一把抱住她,道了句“谢谢大师”,连抱带哄将她拖出了门。 “放开!”巷子里,顾亿气急败坏。少年看着不大,身高却将近一米九,将她搂进怀中,简直轻而易举。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六阶灵师。 “好好好,我放手,但你要先答应我不进去找大师麻烦。”星以一手搂着顾亿的腰,一手抓着她两只手腕。 怀中之人背靠着自己,明明是个男人,身体却无比柔软,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身上的香气愈发浓郁。 星以突然觉得有些燥热,像是被蛊惑一般低下头,凑近顾亿。 然而下一秒,“你怎么踩人?!”星以捧着自己的左脚,神态委屈。 顾亿终于挣脱少年的怀抱,她恶狠狠瞪了星以一眼,骂了句“蠢货!”就转身朝巷子外走去,步履匆匆。 虽然戴着微尘,但是眼睛是没法易形的。 小少年的眼睛本就好看,生气的时候像是蕴着一团星火,哪怕是父亲珍藏书房的火曜石,也无法比拟。 虽然被骂“蠢货”,星以也完全生气不起来,他跑上去,扯住顾亿胳膊,“好了,别生气了,不就是说你财运差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灵石,“别的我可能没办法,但是钱财嘛……”他拉过顾亿的手,将灵石放在她手心,“我的就是你的,有我在,你的财运就不会差!”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里面满满都是顾亿的身影,他笑着捧着她的手“你的手好小啊,才这么点就握不下了……” 顾亿有点愣,钱财虽好,但这家伙实在过于傻白甜,她不准备要这无功厚禄,“不……” 这时,“咻!”斜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剑气,星以神色一变,搂着顾亿闪到一边。 那些灵石跌落下去,滚了满地。 顾亿抬头,就见巷子前方站着两人,一高一矮。高个的是一位黄衣青年,穿着一身劲装,整个人如一把出窍的剑,散发凛冽寒意。 矮个的是一个卷发少年,他年纪不大,和星以差不多,面容精致,看上去人畜无害。 青年收剑入鞘,低着头退回少年身后,全程面无表情,看也没看顾亿两人,好像刚刚挑剑伤人的不是他似的。 “阿月,你也下来猗九城了?”星以显然认识对面的少年,声音还挺惊喜。 出乎顾亿的预料,那卷发少年看着甜美可爱,但说出的话委实恶毒,“蠢货,你不配叫我阿月,休来与本少爷套近乎!再有下次,拔了你的舌头!” 星以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阿月,当年的事情我真的……” “闭嘴,再多说一句砍了你的脑袋!”卷发少年突然暴怒,“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他喘了几下后压下情绪,突然阴险一笑,看着顾亿,“我是不能随便杀你,但你这新交的贱民朋友,你猜我敢不敢杀他?” 顾亿:?? 星以脸色大变,“莫非这就是大师说的血光之灾,准,真准!”说着搂着顾亿跳上屋顶,“阿月,你若动他,我就与你势不两立,而且,你也会变成不男不女之人。” 说完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 壤下月:…… “阿明,你看到了吗?这蠢货竟真的对一个贱民上了心……”壤下月不可思议道,“真是丢尽曜氏家族的脸……” 名叫阿明的青年没有作声,壤下月也不在意,他勾起嘴角,笑容玩味,“或许,我该发个善心,帮他曜氏一个小忙……” …… 小道童一边扇着白烟,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亭中的动静。 “大哥,我今天演得怎么样?”说话的男子衣着富贵,正是顾亿两人之前看到的化解火灾的男人,他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仙风道骨的徐半仙,另一个男子相貌普通,看着很是宽厚。 若星以在场,就会发现,这人正是在大街上说他有劫难的好心人。 徐半仙摸着一托盘亮晶晶的灵石,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的感情还不够饱满,需要再练练……还是三弟眼光好,一下子就掉来一条大鱼,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最肥的一条鱼……” 那名长相宽厚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大哥,你不知道,那天我在街上一眼就看中他了,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品质上好的灵石一抓一大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钱还这么蠢的人……” “我也没见过。”三人正享受诈骗果实,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啊!”徐半仙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两声惨叫,他定睛看去,二弟和三弟已经身首异处。 “半仙儿,你算命这么准,也帮我算下呗,若是算得准,我便不杀你。” 烟雾缭绕中,以亭子为中心,两三米外白茫茫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 徐半仙已经吓尿了裤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那声音又道,“你就帮我算下,我今天会不会杀你。” 徐半仙好歹是个混江湖的,虽然身下濡湿一片,生死关头,还是冷静下来,颤抖着声音道,“不,不会。” 片刻后,雾中传来一声轻笑,“不准。” “啊!”徐半仙一声惨叫,右侧胸膛被人刺穿,鲜血瞬间染红他的衣襟。 “嘻嘻,我与大师有缘,再给你一次机会。”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再算一次,我今天会不会杀你。” 徐半仙忍着剧痛咬牙道,“会!” 雾中沉静片刻,就在徐半仙心存侥幸,怀疑对方是否离开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哈哈,果然是大师,算中了!” 下一秒,利剑出鞘,人头落地。徐半仙连句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头身分离。 院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小道童缩在一旁草丛中,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院中静悄悄,什么声音都没有。小道童没有放下戒心,足足等了一盏茶时间,才放松下来,他刚放下胳膊,那道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嘻嘻,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 最后的意识中,就是一张头发卷翘,面容精致的少年的脸。 …… 第28章 可否共寝 第二十八章 可否共寝 星以与顾亿在回解忧楼的路上,空中突然下起雨来,雨势还不小,两人无奈只得在一家胭脂铺子前躲雨,不远处还有一个糕点摊子正在撑开油布伞,摊主是个人族,长得白白净净,跟他卖的米糕一样。 “叽叽。”西西从顾亿衣领中爬了出来。 “你又饿了?想吃米糕?” “叽叽。” 顾亿正要过去,星以突然道,“雨太大了,我去买,你在这里等我。” 顾亿也不推辞,便点点头,“好的。” 西西对这个不是饲主胜似饲主的少年很是喜爱,它跳到星以身上,尾巴摇出残影,星以笑着将它搂紧怀中,冲进雨中。他人高腿长,几步就跑到米糕摊前,不知说了什么,摊主突然瞪大眼睛。 这时,顾亿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回过头,发现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 见顾亿回头,那男子愣了一瞬,虽然极快掩饰,那股淫邪的目光还是被顾亿捕捉,她皱了皱眉,“你有什么事?” 男子呵呵一笑,“小哥,你不是本地人?” 顾亿:好熟悉的搭讪方式。 “我是不是,关你什么事?” “呵呵,小哥,我们东家想请你喝杯茶。” “我不” 看着抵在腰间的匕首,顾亿沉默了。 干!怎么是个人就比她等阶高? 星以给了摊主一大笔灵石,就推着米糕车回来了,西西已经整个埋在米糕中看不见身影。 咦?人呢? 星以放下手推车,走进店铺,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大雨有点迷茫,老板说没看到有人进来,那他的莲莲跑哪儿去了? 如愿楼二楼,墨菊看着绑在椅子上的人,“你就是解忧楼新来的金莲?”顾亿没吱声,他接着道,“兰侍那贱人好手段,在哪儿找了个这么好的货色。” “你是如愿楼的老板?”顾亿问道。 眼前的男子长相普通,衣着富贵,灵气不低,只是很奇怪,他身上似乎隐约冒着一层黑气。 “不错,还挺机灵听说解忧楼新戏的剧本也是你写的?”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顾亿道,“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路人甲。” “哼!少跟我来这一套!”墨菊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小子,知道我今天请你来做什么的吗?” “知道,挖墙脚。你希望我踹了兰侍,跟你干。” “哈哈哈,你小子很不错,我都有点喜欢你了”墨菊起身走了几步,来到顾亿面前,“真是不错,凑近看更美了”倘若服下秘药,也许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 “你小子很识时务,我也不会让你吃亏,你来我如愿楼,我不仅让你当头牌,而且还会帮助你修炼至于灵石法宝,也不会少了你的,如何?” “好的。”顾亿道,“今天入职吗?” 顾亿的配合让墨菊始料未及,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对方,“你你对老东家一点留恋也没有?” “嗨呀,打工么,谁给钱多就跟谁干,傻子才跟钱过不去。” “哈哈哈,说的对,你小子不错,很不错,跟兰侍那个假装清高的小人一点也不一样,槐黄!” 矮胖男人走了进来,“墨老板。” “你带我们的新头牌去熟悉一下环境,一定要好好照顾,可别怠慢了。” 槐黄当然知道老板的意思,他给顾亿松了绑,道,“请。” 顾亿跟着管家往楼下走,此时已是晚上,大堂并没有搭起戏台,时不时有一些兽人进进出出,不为看戏。有人看见管家身后的顾亿,眼前一亮就走了过来。 “这个多少钱?”那兽人长着一张鸭嘴,说话的时候还控制不住嘎嘎两声。 管家还没说话,顾亿道,“别想了,你出不起价。” “嘎!你看不起我?你知道我是谁吗?”鸭子兽大怒。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你是谁?”鸭子兽顿了顿,上下打量着顾亿,除了好看,弱的一比,衣着寒酸,“就你还能是什么大人物?” “我可是如愿楼的头牌!”顾亿说着一拳挥出,打完就跑。 鸭子兽哀嚎着捂着眼睛。 槐黄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有点懵,反应过来就要去追,却被鸭子兽拦住,“好啊,你们如愿楼的头牌敢动手打人,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就等着倒闭!”鸭子兽名叫亚立达,是猗九城城主的远方亲戚,槐黄又气又急,他安抚道,“大人,您稍安勿躁,待我将那个贱人抓回来任您处置。” 顾亿施展凌云诀腿下生风,看着外面的街道险些笑出声来,她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论起逃跑速度,哼哼。 然而。 “贱人!站住!”千算万算,没算到如愿楼管家槐黄是一名四阶风系。男人身子肥胖,速度可不慢,眼看就要抓住顾亿肩膀,“贱人,敢跟老子玩花样,抓住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顾亿额头冒出汗了。 这时,轰一声,半空中飞来一团火球,带着恐怖的高温扑向槐黄。他立刻停下脚步,满地打滚惨叫起来。 “你没事。”星以一把搂住顾亿,西西叽叽叫着跳到主人身上,“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追杀你?” “呼呼,累死我了,好险好险。”顾亿喘着气,“我他么再也不要这么优秀了。” 星以:?? 两人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叫做槐黄的中年男人早已逃之夭夭。 天色已晚,星以决定先将顾亿送回去。 解忧楼下,他看着顾亿,神色担忧,“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睡吗?万一那帮人再来找你怎么办?” “不用不用,我们解忧楼也有高手。”顾亿摆摆手,想啥呢,就一起睡? “好,那我明天再来找你,给你带珍味阁的水晶糕,晚上早点睡,不要写剧本了。”星以隐隐有些失落。 “咦?不写你看什么?” 少年神色一顿,稍倾又笑了起来,“我每天过来,也不是非要看剧本……” “什么?”正是表演时间,应该是转场了,解忧楼中锣鼓声响,恰好掩盖星以的声音,顾亿没有听清。 “没什么。总之你早点休息。” …… 顾亿来到后台,兰侍正在给茉莉补妆,茉莉就是扮演“毁容”之后的黑雪,他是解忧楼众人中,唯一声音细细,有点像女声的汉子,性格也比较温和。之前一直在楼里面打杂,没想到演起戏来颇有天赋。 “兰老板,有人挖你墙角” 顾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给兰侍说了一遍,兰侍听完立刻冷下脸,“该死的墨菊,狼子野心。” “他好像很恨你,你们之间是有什么恩怨吗?”若只是单纯的同行嫉妒,也不至于如此憎恨。 “哼,因为他是个畜生,我们解忧楼不欢迎畜生。”夏荷突然顶着一脑袋熊毛冒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顾亿吓了一跳。 “我一直在啊,只是你们没看见,我今天扮演的是黑熊精。”后台灯光昏暗,他坐在角落处,身上披着袈裟,跟黑暗融为一体,真的很难发现。“你不知道,他本来是解忧楼的人。” “什么?”顾亿惊道。 二十年前,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倒在解忧楼门口,当时解忧楼的老板兰侍将他捡了回去。他们给他包扎了伤口,灌了草药,男人醒来,一言不发,对过往只字不提,众人便给他起名墨菊。墨菊不爱演戏,也看不起演戏的伶人,总是躲在房间修炼,但是资质天生,他注定这辈子不会成为一名灵师。 不干活,吃白饭,楼中其他兄弟起了意见,于是兰侍安排墨菊后台打杂,但是他并不积极,对他人常常鄙视,解忧楼的人并不喜欢他。他没想过,正是他看不起的这些伶人,挣来灵钱养活众人,也包括他。 变故发生在五年以后,当时解忧楼来了一个长得好看、戏演的也好的男人,艺名叫做水仙,水仙为人和善,和楼中兄弟处的都好,而且因为他的原因,解忧楼的生意变得更好,大家生活都跟着改善了不少,大家都喜欢他,当然,是兄弟之间那种喜欢。 但就是这样一个最受大家欢迎的人竟然喜欢上了最不受大家欢迎的人,水仙喜欢上了墨菊,不是兄弟之间的那种喜欢。虽然莫罗大陆女性绝迹,男男成家生子更是常事,但是两者之间很少会产生感情,大家更倾向于不得已而为之,压迫者不得已,被压迫者更不得已。 男男食用孕灵花后的身体接触,众人习以为常,但是心灵之间的碰撞,莫罗直男们大为排斥。 水仙很勇敢,他不掩饰,不在乎楼中其他兄弟的眼光,大大方方地承认,想跟墨菊在一起,像一对相爱的男女那样。 但是他演女人演的再像,始终不是女人,墨菊却是个真正的男人,水仙没能掰弯他。这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问题就坏在,墨菊可以不接受水仙的爱意,但是他不应该利用。 为了得到一颗洗核丹,他欺骗了水仙,将他献给了一位兽人,而他自己也是运气,不仅没死还得偿所愿,成功觉醒灵核,三天之后,水仙逃回来了,浑身是伤,留下一封遗书当晚就上吊自尽。 楼中众人看过遗书,都气不过要杀了墨菊,无奈猗九城不允许动用私刑,众人便将墨菊赶出猗九城,驱逐至夜鸣沙海,任他自生自灭。 夜鸣沙是一片会吃人的沙漠,黄沙会吞噬一切,哪怕你是一位灵师,这也是猗九城的天然屏障。 谁知他命那么大,不仅活了下来,还在三年前回到猗九城,开了如愿楼,做起皮肉生意,逼得解忧楼濒临倒闭。 顾亿听完连连咂舌,没想到墨菊与解忧楼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人性之复杂,真是令人唏嘘。 “牵牛,过来。”故事讲完,牵牛刚好从戏台退下,他扮演妖怪之类有天然的优势,每次都顶着不同的兽皮。 兰侍继续道,“你最近晚上还是睡在金莲门口,确保她的安全。” 顾亿: “倒也不必,想那个墨菊也没这么大胆,我最近也不外出了。” 兰侍却摇头道,“墨菊灵阶虽然不及牵牛,但是除了槐黄,恐怕还有灵师为他卖命。” 顾亿: “牵牛大人,请务必吃喝拉撒都守在小弟门外。” 槐黄负伤逃回如愿楼,进门的时候碰到银朱,他正端着托盘,见管家身形狼狈便道,“老黄,你这是怎么了?被火撩着了?”槐黄行色匆匆,没有如往常般迎合他,只急急上了二楼。 “哎,刚有个兽人在闹”银朱看着管家的背影,疑惑道,“这肥猪,也不听人把话说完”说着也不管他,端着托盘走到后院一柴房前。 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柴房,里面一股灰尘霉味,角落处缩着一个身影,那人蓬头垢面,脖子上还套着一条铁链,“吃饭啦。”银朱将托盘放到地上,那人立刻扑过来,也不用筷子,直接手抓着就往嘴里塞。 “唉,他们都说你比我更像女人,也不知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银朱蹲下身子,将那人的头发撩开,看着他下巴上浓密的胡须,叹息道,“你也是傻,好好的头牌不当,荣华富贵不享,吃什么孕灵花,生什么孩子,真是蠢” 谁知本来低头抓饭的红焉突然抬起头,他看着银朱,眼神怪异,“九个,吃了九个九个都吃了” “什么?”银朱没听清,这家伙经常说些疯话,他刚来如愿楼的时候还认人,现在已是疯的厉害。 他站起身,“算了,你吃,我走了,大小便记得到角落里面去,不要拉在门口,不然我就揍死你” 然而红焉突然抱住他的大腿,大声嚎叫,声音凄惨,“不是九个,是十个,孩子,孩子”他手上的油污沾染到银朱身上,他一下子就火了,一边踹他一边道,“死疯子,别拿脏手碰我,死开” 然而下一秒,银朱愣在当场,只因红焉突然念叨了以前从未说过的疯话,“别吃红药丸,别吃不能吃吃” 银朱是半年前来到如愿楼的,他生来灵核废弃,身形瘦小,原本就是靠出卖身体生活,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逃到猗九城,这里虽然灵气稀薄,土地贫瘠,但是如愿楼的头牌却可以锦衣玉食,墨老板看中他的姿色,还赏给他一些灵丹妙药,说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些不论,银朱只觉得服过丹药后,自己的胡须不再生长,肌肤愈发光洁,嗓音也更细了,倒更像个女人了。 银朱很是高兴,做他们这行,像女人就是老天赏饭吃,只管受着,管他来历。但是现在听这疯子风言风语,莫非,他也服用过? “你知道什么?那药丸怎么了?”他忙抓起红焉逼问,但是红焉答非所问,疯疯癫癫,无法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也失去耐心,将红焉一把掼在地上,走了出去。 第29章 巧事成书 第二十九章 巧事成书 星以来到解忧楼的时候,解忧楼还没开门,他们现在生意好,拗不过狂热的观众,白天也会加一场戏剧。看门的伙计给他开了门,“贵人,来的这么早啊。” “嗯。”星以淡淡应了一声,就往楼上走。 “怎么还抱了只这玩意儿”伙计小声嘀咕一句,就去后院烧水去了,按照金莲的说法,这位是会员中的会员,什么未未爱皮,要好生伺候着。 “叩叩。” “等一下。”顾亿打着哈欠,随意将头发拢了一下,打开了房门,“牵牛,怎么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星以站在门口,因为起得早,发丝上还沾着朝露,怀中的糕点冒着热气。 顾亿哈欠打了一半,“你怎么一天比一天早,我写的慢,你可以隔一天来的。” 星以走进屋,将糕点放在桌上,眼看顾亿歪着脑袋眯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他走过去,“莲莲,我担心你的安全,给你带了只保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斑纹小猫。 那只小猫长得十分凶狠,棕黄色毛发,皱着眉头,眯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中间竖着黑色瞳仁,一副睥睨天下,闲人莫近的样子。它原先趴在星以怀中被他按着四肢不得动弹,现在被提到半空,看到顾亿却神奇地停止挣扎,一动不动。 “咦,突然这么乖”星以疑惑道。顾亿瞌睡已经飞了,她伸出手,尝试着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我可以抱他吗?” 星以道了句“不准伤人”,然后将小猫递到顾亿怀中。 “它是你的契约灵兽吗?”顾亿一边撸猫一边笑着看向星以。 星以的脸神奇地红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不,不是是我哥的,我出门的时候顺便将它带了出来” 他大哥一门心思修炼,契约兽也不管,说什么要锻体,不能依靠灵兽力量,出门也不带上伏猛,他正好没坐骑,就先“借”来用了。 顾亿惊呆了,“这也是可以的嘛?灵兽可以离开主人?” “没事,伏猛本来也是跟着我长大,我算是他的第二个主人。”星以看金莲对小猫爱不释手,也笑了起来,“它可凶了,除了我和我哥,你是第三个靠近它不被咬四伤的人。”他昨晚求了一晚上,伏猛也没点头,本来想着它见了金莲实在排斥就算了,没想到它还挺乖,趴在莲莲怀中一动不动,任他抚摸,喉中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还从来没见它这副样子。 星以啧啧出奇,却见床上突然跃起一物,窜到金莲怀中,伏猛身子一振,再缩回来的时候,嘴中叼着一只黑色壁虎。 “别吃!”顾亿惊呼。 一盏茶后,两人气喘吁吁,衣衫不整,顾亿更是披头散发,“算了,两个小家伙水火不容,你还是将伏猛带走。”刚刚伏猛叼着西西满屋子乱窜,西西断尾求生,明明打不过还不服气,与小猫缠斗在一起,若不是星以及时将伏猛收入灵兽袋,西西恐怕凶多吉少。 “怎么这么大的仇?”顾亿摸了摸西西的脑袋,小壁虎翘着断了半截的尾巴,还冲着星以手上的灵兽袋狂叫。 “好了,好了,别叫了,你不疼吗?”顾亿都心疼了,这算个什么事? “对不起,莲莲,我没想到伏猛突然就暴躁起来了。”星以很是愧疚,毕竟契约兽与主人息息相关,还好莲莲没受到影响,不然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不怪你” 这时,“金莲,我进来了啊”伙计见门是虚掩的,就直接推门进入,结果看见两人气息不稳,金莲更是披散着头发。 “啪。”茶杯摔到地上,伙计转身就跑,嘴中还嚷,“兰老板,不好了,有人欺负咱们金莲。” 房间内两人面面相觑,谁欺负我(你)了? 如愿楼内,银朱辗转反侧,自那日红焉的疯言疯语,不知是不是错觉,每日服下那药之后,他总觉得身上不对劲,五脏隐隐钝痛,实在睡不着就起床推门而出,最近生意不好,兽人对解忧楼新戏的兴趣远大于对他肉体的渴望,站在窗边朝外看,恰巧看到管家槐黄从红焉房间出来,衣衫不整,鬼鬼祟祟,手上还拿着一物,看不真切。 银朱思虑再三,决定跟过去看看。 现在夜已深,猗九城街道上没什么人,槐黄七拐八拐来到城西边郊外一隐秘屋舍前,左右看了看后闪身进了门。 银朱虽然灵力微弱,但翻墙进院还不是问题,院中收着一些草药,门前摆满药罐石杵之类,房中有关,木门半掩。透过门缝朝里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熬制什么,时不时往炉内添火。 槐黄站在一旁,看着老头道,“姜大人,幻女丹的药效越来越差,墨老板很不满意。” 老头自顾自看着炉火,良久哑着声音道,“我早就跟他说过,真正的幻女丹只有一枚,往后效果会越来越差,即使将服用者不停炼化,也无法达到该有的效果,且副作用会越来越大。” “我们东家可不管这些,他让我告诉你,现在有一个无比合适的人选,待你将红焉投入丹炉炼化成丹,那人服用后若没能成功化女,那你每个月的贡品,我们也无法保证了” “你在威胁我?”老头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很是吓人,“若不是他让那个什么红焉怀孕,药效也不会失效如此之快,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倒会责备他人” “可他不也将孩子剖给你了吗?你” 后面的对话银朱没再听下去,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冷汗瑟瑟,翻墙的时候双腿发软,险些跌个跟头。 他要回去找红焉,搞清楚他吃的丹药到底是什么做的。 解忧楼。 “你还不走吗?”顾亿问星以,楼下的戏剧都散场了,这个家伙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晚饭也吃过了,夜宵也吃过了,莫非想留宿? 果然,星以扯着顾亿的胳膊,“莲莲,你就让我陪你睡,我真的不放心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与金莲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 星以小孩心性,就像孩童玩的好就想一起睡一个道理,顾亿也没想歪,以前在顾氏一起练功,摔折了大家就躺在一起等待救援,没啥男女大。只是现在除却性别问题,她也不习惯与别人同床。 正说着,外面门口一阵抖动,顾亿打开门,牵牛已经抱着枕头被褥走到门口,顾亿趁星以目瞪口呆之际将他推出房间,“你走,我有牵牛守门的,很安全,晚安,不送。” 星以看牵牛熟练地就地铺床,默了默突然道,“你走,我来守。”然而这个粗苯的兽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将被子一抖就钻了进去,片刻后就打起呼噜。 解忧楼当然不会让尊贵的榜一大哥干这事,最后还是兰侍上来将星以劝走。 离开解忧楼,星以沿着长街往回走,路过如愿楼的时侯,看到一个乞丐正在如愿楼门口乞讨,那乞丐身量瘦小,看着像个孩童。楼中小厮本就因为没有生意心情烦闷,看见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没有施舍,还重重踹了那乞丐一脚。 乞丐立刻摔倒在地,手中的破瓷碗跌在地上,彻底变成碎片,还扎伤了他的手。 小厮却不解气,还要上去动手。 这时,“叮当”一声,一颗灵石落入碎片中。 星以站在不远处,并没有走近,“带他换身暖和衣服,给他一顿饱饭,剩下的归你。”他看着小厮的眼睛,“不要阳奉阴违。”说完便在小厮的谄媚声中离开了。 等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小厮捡起碎瓷片上的灵石揣进怀中,本想转身进楼,临了脚步一顿,他捏着鼻子,神色嫌弃,“要饭的,跟我来罢。” 柴房内,红焉闭着眼睛,他嘴唇发白,面若银纸,手臂上随意绑着纱布,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一个男人拨开他脸上的发丝,就着月光看了他许久。 “原先还有七分像,现在连三分也没有”男人轻嘲一句,站起身,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锁链声落,红焉睁开眼睛,月光从门窗缝隙钻入室内,恰好洒在他的脸上,惨白一片,像是落了一层雪。 墨菊走出柴房,来到后院,看见一个小叫花子站在井边瑟瑟发抖,小厮正拿着水桶朝他身上泼水,此时已是深秋,猗九城昼夜温差很大,那乞丐冻的不停哀叫,却不敢跑开。 小厮本来咧着嘴笑得欢,见老板走过来,连忙放下水桶,跑上前心虚道,“墨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墨菊冷哼一声,“哼,什么时候,我这如愿楼连乞丐也可以随便进入了?”小厮吓出一身冷汗,忙弯下腰解释,“哎呦,墨老板,都怪小的今天昏了头,见这乞丐可怜,身上又脏又臭,一时糊涂就将他带到后院清洗,不想” “少拿这些话糊弄我,你什么时候还菩萨心肠了?”墨菊语气讽刺,“还不与我说实话?!” 小厮见墨老板语气不悦,扑通一声跪下道,“小的错了,今日”然后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哼,将他扔出去,至于你,自己去找槐黄”说着转身了就要走,却突然停下脚步。 那个小乞丐刚才一直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听到墨菊说要将他扔出去的时候才抬起头,他头发肮脏打绺遮挡着面容,小厮的井水冲开了一部分脏发,露出一小块皱巴巴的皮肤。 体型如侏儒,面容苍老。墨菊吩咐小厮,“你去将他裤子脱了。” 小厮正在懊恼到手的灵石没了,却突然听见老板提了这么个要求。 “阿,这,这”虽然他们如愿楼提供特殊服务,但是墨老板这也太饥不择食了。他还在犹豫,墨菊加重声音催促,“愣着干什么?快去。” “哎,哎,是”小厮忍着恶心褪去乞丐的裤子,那乞丐被泼水的时候还不会反抗,被脱裤子的时候倒是剧烈挣扎起来,无奈管家人高马大,对付他如按小鸡仔,嘴中骂道,“他妈的臭虫,还敢挠我?”啪一个大嘴巴子重重扇了过去。没想到乞丐如此虚弱,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不动了,好在他裤子也被扒了下来。 “啊,这,这是”小厮看着乞丐身下瞠目结舌,骇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墨菊倒是笑了起来,“哼,真是天助我也。” “帮什么忙?”夏荷放下手中的面具,他现在已经不再扮演女人,而是一个会七十二变、神通广大的猴子精怪,为了追求逼真效果,他和金莲跑遍了猗九城,真的去有猴子血脉的兽人那边花高价收购了一批毛发,制作出一张精细的面具,金莲一直说不够好,还在修改。此外,因为他体型瘦小,动作灵活,扮演起猴子惟妙惟肖,竟也收获了一批哦,金莲管他们叫做“粉丝”,因为擅长细致的妆容装扮,解忧楼的兄弟们常常叫他过去帮忙。 芍二拿着两根长长的须子,“我大哥说龙王的胡须粘上去总是掉,想让你帮帮忙” “你胶调得太稀了,这样刚开始能粘上去,但是等你流了汗就会掉下来。”夏荷说着拿来自己的树胶细细抹在长须上,然后贴在芍一的脸上。虽然对方额上竖着两只角,但是相貌和夏荷身后的芍二一模一样,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之前演魔镜那段,镜中人做出不同举动,就是他们两演的。 夏荷三下五除二搞定芍一的龙王装扮,正要坐回去继续捣鼓道具,突然茉莉过来找他,说外面有人找他。 “是粉丝吗?我待会要上场了,现在没空跟他们见面。”夏荷道。 “不是,说是你的故人,有东西带给你。” 故人?夏荷放下工具,穿过院子走到后门打开门。 “吱呀。”门外没人,只有一个兽人小孩,小孩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拿着一封信,他吸溜了一下鼻涕,嗦着糖人道,“你是夏荷吗?有人让我将这封信给你。”说着将信封塞进夏荷手中,便不管不顾地跑开了。 夏荷愣了一下,低头看去,下一秒瞳孔骤然紧缩。 那封信很薄,用的是最为普通的信纸,封面上只写了三个字“周代妹。” “夏荷,夏荷?”茉莉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么发起呆来?轮到你上场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 夏荷刚开始被吓了一激灵,面对夏荷的困惑,勉强笑了一下,“啊,哦,好的,没事,马上就来。” 夜,如愿楼。 伙计过来敲门,说外面有人找。 管家槐黄走了出去,见到来人先是一笑,上下打量一翻道,“墨老板等你许久,所幸他还未睡,进来。” 见了墨老板,来人道,“我要先看人,确定是不是他。”墨菊挥挥手,片刻后槐黄领了一人进来,来人见之激动大哭,稍平息后,问墨菊,“你们真的只是想跟他聊聊,不会对他怎么样?” 槐黄笑道,“当然,我们如愿楼开门做生意的,要人性命做什么,只是先前有些误会,现在缺一个牵线搭桥的人,左右也是为了生意好点,混口饭吃。” 来人沉默片刻,终是咬牙道,“好,我会帮你们,但你们也要信守承诺。” “一言为定。” 第30章 菊凋红消 第三十章 菊凋红消 按照剧本发展,顾亿现在不需要出场,而且戏剧本身的吸引力已经能够保证解忧楼的后续发展,不需要依靠什么女性吸引力,她想要在离开之前尽可能将梗概写给兰侍,具体的就交给他们自由发挥。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今天怎么又来的这么夏荷?是你呀。”顾亿本以为是星以,没想到是最近红极一时的猴哥大师兄,“猴哥,怎么起这么早,不多休息休息,今晚可要被黑雪赶走了。” 面对顾亿的调侃,夏荷笑了一下,“金莲,那张面具出了问题,我想上街补采,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唔好。”顾亿放下笔,“我去叫下牵牛。”自那件事后,兰侍嘱咐顾亿出门必须带上牵牛保镖。 “别叫他了,他晚上还有戏份,让他白天多休息会儿。” “可是” “就在长南街那块,很近,一会儿就回来,没事的。”夏荷劝道。 “唔,也是,行。”顾亿一把薅起榻上睡觉的西西,塞进怀中,随后朝夏荷了走来,“走。” 星以手上提着好些吃食和小玩意儿来到解忧楼,兰侍晚上排练很晚,刚起床。正从二楼往下走,看见星以先是一愣,随即笑眯眯道,“来找金莲啊,今儿有点晚哦” 星以呵呵一笑,“是啊,今天有点事耽误了。”不知谁嚼的舌根,向来一门心思修炼的大哥,早上通过传音石联系他,警告他不准交不三不四的朋友,还留下一句,“事已办妥,不日启程,你收心勿乱跑。否则后果自负。”又说见面要检验他最近的修炼成果,若是没有进步,哼哼 星以无端惹来一顿责备,刚还嘴一句就遭受到一记雷霆之力,直将他电的嗷嗷怪叫,还要哭闹,大哥那边已经单方面切断通讯,气的星以将家族特制传音石狠狠掼在地上。 哼,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打的小报告!让他知道定不饶他! 尽管被电得外酥里嫩,星以缓了好一会儿,爬起来整理整理仪容,还是出了门。 这般执着,真是男人看了沉默,女人见了流泪。 少年发尾微微卷翘,有的地方还有些焦灰,显然不久前刚被雷电洗礼,兰侍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去,和朋友玩尽兴了也要记得准时回家。”说完就擦着星以的肩膀下了楼。 “奇怪,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星以看着兰侍的背影,困惑地拧起眉。“算了,去找莲莲要紧” 然而,他上楼却发现金莲并不在屋子里面,问过解忧楼的伙计,才得知他一大早就和夏荷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星以只好回到金莲屋中等待。 金莲的屋中没什么特别摆设,简简单单甚至有点寒碜,只是屋中却有一股格外好闻的香气,轻盈诱人,说不出的美好,和她身上的一样,只是更淡一些。他虽然总说是熏香,但从小锦衣玉食的星以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制作出那样熏香,不浓郁却能让沁入人内心深处,那明明是他的体香。 星以有点好笑,不过也能理解,莲莲一个男人却有体香,着实是更何况他本来就长得缺少阳刚之气,难怪他要矢口否认。 不过真的好香啊,尤其是这里。 星以坐在顾亿床边,他脸有点红,眉宇间透着些羞涩和心虚,他早上起得早,又被大哥电了一顿,身上现在还疼,金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在他回来之前,他先在他床上睡一觉不过分,毕竟他们一见如故,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星以一开始躺在被窝中,嗅着被子上的香气,感觉很舒服,后来竟真的睡了过去,等他再次睁眼,已经是日落黄昏,解忧楼下断断续续开始上客人,金莲还没回来。 他噔噔跑下楼,来到后台,里面乱糟糟的,一群男人光着膀子在换衣服,想到金莲可能也看过这些人的裸体,他心中莫名不快,只是这股不快来的莫名,转眼间又消失不见。 在人群中找到兰侍,发现他正在和一个小个子男人说话,脸上毛乎乎的,像个猴子。 “兰老板,金莲去哪里了?”星以走上前,对着兰侍道,“我在他房间等了一天了,他都没回来。” “什么?”兰侍转头看向夏荷,“你不是说金莲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是啊,我看着他上楼了,然后我就回后台忙去了。”夏荷也露出一副困惑的模样,看向星以,“他没回房间吗?” “没有啊。”星以脸色一变,他虽然睡着了,但好歹是六阶初期,要是有人开门的话,他不会察觉不到。 兰侍的脸色变得严肃,这时夏荷又道,“说来奇怪,早上我爹也说有事要去办,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爹来了?” “对啊,”说着夏荷突然有点羞愧,“我昨晚本来在烤毛,突然外面有人找我说有一封信,回来的时候发现面具的毛发烘过头焦了,我想尝试补救,刚好我爹也在,我就让他先帮我处理看看,结果还是不行,今天找金莲帮忙一起去重新选同色” “什么信?”兰侍问道。 “唔,我还没来得及看,后来要上台就塞给我爹了他早上走的时候又塞给我了还说太阳落山后,他要是还没回来就拿给你看”说着拿出信封,只见上面只写着三个字——周代妹。 顾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麻袋中,手脚被绑,外面有人说话,“我将人带来了,周小六呢?”听声音是冬梅,顾亿气的牙痒痒,早上她与夏荷回来,正要上楼的时候被冬梅叫住,说发现一批品相不错的孔雀毛,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 顾亿也是后来才知道夏荷是冬梅的儿子,原先父子两个都负责解忧楼后台人员装扮,只是后来楼中生意不济,冬梅就去外面开了间小旅店,聊以温饱,现在解忧楼人手不够,冬梅又回来帮忙。 他说是看孔雀毛,却将她引到一处小巷中,顾亿发现不对就要逃,冬梅却突然洒出一把粉末,顾亿只觉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 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惨叫,顾亿只觉得被人扛在肩膀上迅速移动,几分钟后被人摔到地上,她正疼得龇牙咧嘴,突然眼前一亮,麻袋口被人解开,是如愿楼管家槐黄。 槐黄龇着牙狞笑,“小子,醒啦,上次如愿楼一别,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说着举起手就要扇顾亿耳光,以报那天被戏耍之仇,直叫他在东家面前抬不起来头。 只是手却被人抓住,是墨菊。 “蠢货,打坏了脸,你去接客?” 槐黄讪笑道,“是是,我只是吓他一吓”说着踹了顾亿一脚,“小子,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顾亿吃痛,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间石室,里面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草药腥味还有一股难闻的怪味,房间正中央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架锅烧火,看这架势 顾亿瞪大眼睛。 只见槐黄走到角落处拖出一人来,那人看着很眼熟,顾亿仔细回想了一下,正是之前在大街上撞见的如愿楼上任头牌红焉。他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任由槐黄拖行。 墨菊本来站在一边,神色略有不忍,白发老头见状,突然发出一声怪笑,“你不会是舍不得。” 面对老头的嘲讽,墨菊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槐黄将红焉丢入锅中,转身又从角落拖出一人,那人嘴巴被布条绑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只听槐黄道,“银朱,本来不会这么快要你性命,只不过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还乱打听,这就不能留你了。”说着将他扔进锅炉中。 那老头顺势将盖子盖好,然后坐下添柴。随着锅中温度越来越高,里面惨叫声不断,老头和槐黄竟是面无表情,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吃起人肉来了?”顾亿突然开口,“而且也不加油和水,不怕糊了?” 槐黄见顾亿年纪不大,看到这番景象竟然面无惧意,便笑嘻嘻走过来,“你小子可以啊,是个心狠的,竟然不怕” 顾亿一笑,“照理说应该怕的,只是” 槐黄见顾亿貌美,美人一笑,无关乎性别,且他后面声音实在太轻,便目露淫光凑了过去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顾亿不知何时竟然挣脱绳索,手臂一伸,掌心凭空出现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槐黄脖颈,一声惨叫,槐黄捂着脖颈退开,他虽然是三阶风系,只是顾亿更加出其不意。 顾亿见一击没能放倒对方,心下一沉,好在西西终于发挥了契约灵兽的作用,继将主人绳索咬断之后,它趁槐黄不注意,跳到他脚背上,狠狠来了一口。 槐黄顿时惊叫一声,顾亿趁机飞身上前,将匕首送入对方胸口。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钟内,眼看槐黄一声不吭倒地不起,那白发老头也不管锅炉,就往门口跑。 顾亿本想去追,只是 她疾步上前,一脚踢翻锅炉。见锅盖还扣在上面,忙上前去掰铜扣。眼看扯开一半,六个还剩三个,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顾亿忙闪身避开,回头见是墨菊。 墨菊看见槐黄身死,怒喝一声“贱人”直接缠斗上来,顾亿拳脚功夫实在一般,石室狭小,又无法施展凌云诀,不过数招就被墨菊踢中胸口,倒在地上。 墨菊怒火攻心,眼见就要不管不顾拍死顾亿,这时一道火球凭空飞来,墨菊撤掌闪身避开。 “莲莲,你没事?”星以上前扶起顾亿,那边牵牛和墨菊缠斗在一起。 “靠,怎么没事,那个王八蛋踹的我好疼。”顾亿捂着胸口痛呼,敲他妈的,踢哪里不行,非要踢这处,草! 说完上前加入战局,两人本就不相上下,现在顾亿加入,专攻墨菊下盘,打法猥琐,招招踹蛋,直看得一众男人目瞪口呆。 墨菊被牵牛击倒之后,顾亿上前拿脚碾他那处,星以也呆楞住了,反应过来忙上前抱住她,嘴中劝道,“给他个痛快。” 墨菊已经痛晕过去,兰侍上前探了探他鼻息,道,“还有气,留他一命,问出冬梅下落。”几人说完往外走,突然一旁倒地的铜炉啪啦啦响,顾亿一拍额头,对众人道,“差点忘了。” 回到解忧楼,夏荷一瓢水将墨菊泼醒,逼问他冬梅去处,墨菊只冷笑连连,避而不答,顾亿到夏荷耳边说了几句,不多时,夏荷就拿了一把剪刀进来,“我看你嘴巴挺硬,不知那处是否一样?”说着就要来扒他裤子。星以看顾亿看的起劲,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便拉着她上了楼。 “怎么了?”顾亿问道。 “莲莲,我要回去了。”星以有些失落,这一走,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家里看得严,偷溜出来太难。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石犀牛角,递给顾亿“这是传声石,你想我了可以通过它联系我。” 顾亿接过来,却不打算使用。星以之前跟她说过他是从上霄界下来游玩,到期就要回家。但是她没告诉对方自己也要去上霄界,一是与兰侍劳务合同尚未到期,二是星以来历不凡,家人想必更不简单,她性别麻烦,若是被发现恐遭大难,就此别过最好。 “行,祝你一路顺风。”顾亿笑道。 “莲莲你要么跟我一起走”星以一把抱住顾亿,眼泪汪汪,“我去找兰侍给你赎身。”虽然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会遭哥哥毒打,但是他以死相逼,就不信大哥不妥协。 顾亿: 这边送走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星以小朋友,那边众人寻回了冬梅,差点被烧熟的红焉等人竟然也清醒过来,结合墨菊的供词,众人差不多知道了个大概。 三年前,墨菊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名姓姜的灵药师,这老头说自己有一种神奇的秘药,可以改变男性性别,为了敛财,墨菊与其一拍即合,收留哄骗了包括红焉之类的十位少年,服下秘药后只有红焉一人存活,其他人接连暴毙,考虑到药效不够,姜老于是将已经死去的九位少年投入丹炉,提炼出他们体内的秘药,逼迫红焉服下,红焉虽然活了,也没有变成女人,只是容貌更加阴柔,墨菊于是威逼利诱其作为如愿楼头牌,演戏为假,卖身是真。 这一过程中,除了逼迫红焉接客,其他日常种种,墨菊对红焉算是“百般宠爱”,红焉因恨生爱,竟然爱上墨菊,为了摆脱皮肉工作,红焉偷食用“孕灵花”,怀上了墨菊的孩子,然而事与愿违,怀孕以后,秘药失效加快,红焉容貌有变,影响到如愿楼生意,墨菊心狠手辣,不顾红焉苦苦哀求,将其腹中孩子堕下,熬炼成丹,提炼秘药。逼迫红焉服下继续接客,但是药效即失,于事无补,而且经过多重打击,红焉精神出现问题。 身心折磨之下,昔日头牌已经无法为如愿楼带来荣光,姜老头又言秘药数量有限,手上已无多余,所有的药力都在红焉体内,得在药效尽失之前将他炼制,给下一位资历尚佳者服用,本来下一任头牌是银朱,只是后来看见金莲,墨菊等人改变主意,觉得金莲也许能最大可能发挥药效。 只是没想到一时大意被金莲逃了,后来更是龟缩解忧楼不再外出,这个时候遇到了周代妹,以他为饵,引蛇出洞。 至于周代妹的故事,顾亿当时只听到他和周小六要逃往猗九城,其实后面还有后续,在度过夜鸣沙的时候,周小六失足陷入沙海,周代妹拼尽全部灵力,将周小六托举出去,自己永远地留在了那片黄金海。 周小六不愿放弃,苦寻七日无果,奄奄一息之时被路过的解忧楼上一任楼主所救,带回解忧楼。 他失去舌头成为哑巴,又失去唯一爱他的五哥,没有活志,低谷时期遇到一个能看懂哑语的青年,青年名叫冬梅,和周小六遭遇类似,不同的是周小六失去的是舌头,他失去的是男性象征,两人遭遇类似,身残心死,互相取暖,一来二去生出感情,互相结合度过残生。 为了纪念周代妹,也为了治愈人生,冬梅主动服下孕灵花生下一名男婴,起名周五哥,百般疼爱,至于那段沉重的往事也没有告诉过他。周五哥从小在解忧楼长大,后来按照惯例取了一个艺名——夏荷。 周小六从来没放弃过寻找五哥,一有时间就跑去夜鸣沙寻找,好几次差点没命,可能是吸入太多风沙,夏荷五岁那年,周小六撒手人寰,临终前恳请爱人冬梅帮其找到五哥,泉下有知方可安息。 至于墨菊如何得知这段往事,只因为水仙生前与冬梅交好,后者给其透露过这些沉重过往,水仙又无意中让墨菊得知,这便为今日之事埋下祸根。 而周代妹虽然被找了回来,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已经疯癫不认人,只一味说着“馍、馍、救”之类的毫无意义的字眼。 知道墨菊的所作所为,众人又气又恨,直骂他猪狗不如,只是还没想好是交由城主还是私刑,红焉在一个晚上,趁众人不备溜入柴房,杀死了墨菊,自己也自尽身亡。银朱抱着红焉的尸体捶足顿胸,大骂蠢货,众人一阵唏嘘声中,冬梅顶着一张被顾亿秋后算账,揍得花花绿绿的脸突然开口,“兰老大,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第31章 朝开夕谢 第三十一章 朝开夕谢 兰侍看着红焉的尸身,幽幽叹息一声,并未言语。 至此,墨菊与槐黄身死,如愿楼中剩下的少年,大部分加入解忧楼,一部分另谋出路,银朱本打算离开,只是偶然一次看了一场《黑雪历险记》,颇为痴迷,决定加入其中,出演女性角色,与夏荷倒成为了一对好友。 一月期满,顾亿准备离开,兰侍也遵守承诺,不仅给顾亿十万灵粒,还额外给她包了个大红包,恐怕不下百万。顾亿欣然收下,一朝暴富,打算去街上采买一番,毕竟山长水远,契约兽又是饕餮一样的存在,没有余粮那是万万不行的。 “你真的不考虑带上牵牛吗?”大街上,兰侍看了眼身后的小巨人,收回视线看向顾亿,“他生气了。” 顾亿闻言朝后看了一眼,回转问兰侍,“你是怎么能从他脸上看出生气的表情?” 不久前,考虑到顾亿灵力低微,相貌惹眼,出于好意,兰侍提出让牵牛护送她到猗一城,顾亿拒绝了,兰侍又劝了几遍,见顾亿态度坚决,只得作罢。 但是听说牵牛得知消息后,当天的晚饭没吃,惹得解忧楼众人惊异不已,毕竟他平时一顿饭可是能吃五十人的量,某种程度上来说,解忧楼被如愿楼打压,才三年没有进账就濒临倒闭,牵牛功不可没。 “唉,说实话,不是他不好,只是我养不起。”顾亿叹口气,牵牛的饭量尤胜西西,她实在是负担不起。 “呵呵,也是”兰侍噗嗤一笑,“前面那家的酥洛饼很好,扎实管饱,要吗?” “要要要!”顾亿连连点头。 兰侍笑了一下,上前与老板讨价还价。 顾亿退后几步,靠在摊贩棚子支架上,仰头看着牵牛,“听说你不喜欢现在的名字?”之前夏荷无意中提起,牵牛是孤儿,是兰侍在城郊捡到的,当时他躺在襁褓中,头顶上是一片茂密的牵牛花藤,小家伙那时就是一个巨婴,伸着胳膊扯得花藤簌簌作响,兰侍这才发现牵牛花下的婴孩。带回解忧楼,起名牵牛。 牵牛从小不爱说话,长着一对兽耳,面容粗陋不辨,除了兰侍,谁都不理,谁的话都不听。除了干饭,活也不会干。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傻的,背后叫他傻大个,后来他修炼天赋初现,年纪轻轻成为解忧楼最强战力,大家于是便叫他牵牛。后来兰侍发现每次给新人起名字的时候他都会一脸羡慕,便说问他是不是想换个名字,牵牛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只说喜欢花,不喜欢牛,兰侍于是又想了几个,他都不满意,便作罢了。 听见顾亿问话,牵牛并不低头看她,只是目视前方,好似没有听见。 顾亿也不恼,仰看他笑道,“牵牛花朝开夕谢,在我的故乡,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朝颜。” “怎么样,喜欢吗?” 巨人面无表情,无视到底。 顾亿低低笑了起来,她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引出她的注意。 那老头皮松肉垮,满脸褐斑,鼻头还有一颗黑痣。正牵着一个兽人小孩往郊外走。 “牵牛,你在这里等兰侍,我待会儿就回来。”顾亿说完就跟了上去,那老头灵力微弱,却极会遮掩身形,顾亿好几次差点被甩脱,好在凌云决给力,她才堪堪没有跟丢。 七拐八绕间,老头带着小孩来到一处松树林,此处松针堆积,荒坟数座。一只老鸦站在树上也不叫唤,只睁开一对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一老一小。 “老爷爷,哪棵树上有松子?”小男孩身后长着一条蓬松的棕色大尾巴,是只贪吃的小松鼠。 “好孩子,你往前看,左边那棵歪树的上面是不是结满了是松塔”老头说着慢慢绕到了小男孩身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刀来。 小男孩正找得专注,完全不知道身后有人举着屠刀,还自顾自兴奋,“真的有哎,就是太高了,我够不着老爷爷你能啊,你做什么?!” 老头阴笑出声,面目狰狞,匕首眼看就要刺入小男孩后颈。 “啪!” 一颗石子打在老头刀刃上,发出一声闷响。 “是谁?啊!” 顾亿一脚踢翻白发老头,将小男孩扯到身后。见他还要逃跑,上前朝他膝盖上重重踢了一脚。老头登的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可恶,又是你这小子!总来坏我好事。” “谁让你的好事总是别人的厄运。”顾亿说着冲一旁吓傻了的小男孩道,“知道他是干嘛的吗?他总扮作陌生人哄骗小松鼠跟他走,然后砍掉他们的尾巴做成围脖,至今为止,经他手的围脖能绕猗九城三圈还不回家去!” “呜哇!”小孩惊叫一声,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将自己的大尾巴紧紧搂在怀中,哭得震天响。 顾亿收回目光,笑容缓缓收起,“你这老东西还挺坏,不是吃人就是杀人,上次被你逃了,今天可就没这个好运气喽。”说着举起匕首就要捅他。 “别,别,我是灵药师,求大人绕我一命,作为交换,我这有一仙丹妙药,献给大人。” 顾亿停住动作,举着匕首,“就你,还仙丹妙药?你自己都快入土了怎么不吃?” 老头露出一抹愤恨,强行压下,讨好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此药于我无用,可以让男变女,大人相貌堂堂,肯定希望有佳人伴于身侧,只需选一貌美男子服下,对方就会变成倾城美人,岂不美哉?” “靠,你还之乎者也上了不过”顾亿顿了一下。 老头面露喜色,现今世道,女人的魅力,没人能够抗拒。然而下一秒,眼前人的话让他脸色惊变,“不过,若是吃了以后可以女变男,我倒是会十分心动。”顾亿说着举刀就刺。 老头惨叫一声,倒地没了声息。 顾亿拔出匕首,念了句“咦?死的这样快,扫兴”说罢脚步声远,似乎已经离开。 周围一片寂静,树上的黑鸦不知何时已经飞走,躺在地上的老头胸口毫无起伏,完全死人一个。 然而下一秒,老头睁开了眼睛。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得意,本该离开的小少年顶着一张玉面小脸,笑盈盈站在他头顶,“你诈尸啦?” “你?!啊!”老头话未说出,胸口又挨了一刀,双腿一蹬晕死过去。 顾亿拔出匕首,疑惑道,“这老头怎么回事?数猫的?九条命?”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只见老头脸上的皮肤突然一阵蠕动,好似有一条肉虫在皮肉间游走。 顾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呼恶心,正要起身远离。老头嘴巴一张,一条黑虫窜了出来,直冲她面门而来。电光火石之间,她只看见那黑色肉虫身上长了一只血红眼睛,眸中的垂涎贪婪近乎癫狂。 “扑。” 牵牛碾着脚下的黑色肉虫,脸上面无表情。 顾亿看着眼前半米有余的脚丫,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仰起头眼泪汪汪,“多谢好汉相救,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牵牛拿开脚,那虫竟然没死,只是扁成一坨,脊背上的眼珠子颤了颤。 顾亿用匕首挑了挑,口中道,“什么怪虫,生命力这么顽强?”说着往下刺了刺,锋利的刀尖可以破开动物的皮毛,却刺不穿一只肉虫。 这 要么用火烧烧看? 她这边刚取出打火石,那边西西就跳了下来,啊呜一口,将黑虫吞了下去。 顾亿: “啊啊啊,你他么又乱吃东西,快给我吐出来!”顾亿简直疯了,这种长着人眼的怪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西西这个家伙竟然生吞,光是想想就要吐了。 接下来,更令顾亿抓狂的是,西西不仅没有吐出肉虫,它的身体竟然慢慢变红了,紧接着脊背上的鳞片一阵蠕动,竟然长出一只血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主人。 草!!! 血眼长出,西西原先那对黑色眼睛就闭了起来,然后背上的红眼弯了弯,下一秒就窜了出去。 “你去哪儿?回来!”顾亿赶忙跟上。 但是变身后的西西速度快如闪电,就连四阶后期的牵牛都无法追上他的脚步。 两人紧追速赶,来到一处荒弃草屋处。 那草屋很久没住人了,老远看去,屋外的篱笆、顶上的房梁都塌了大半,上面长满了各色牵牛喇叭花,院中更是长满了许多荒草,无人打理,野蛮生长。 “西西!站住!” 西西甩着尾巴,窜跳着扑进院中的荒草丛中,顾亿忙伸手去抓,然后啪叽一下,扇到一人脸上。 空气陡然凝固,四周寂静无声。 掌心下是温热细腻的皮肤,几缕棕发缠绕在顾亿指尖,发尾打着卷勾着她的指腹,似有缠绵缱绻的意味。 “好摸吗?”少年眉眼弯弯,只是眼神却凛冽冰寒,如看死人。 顾亿吃惊之下就要收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斜方向劈下一道凌凌剑气,带着摧朽拉枯的气势,毫不留情地砍了下来。她的气息完全被锁在原地,无法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小山一样的身影撞开了顾亿。 “噗呲。” 顾亿跌到地上,一阵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紧接着落下一只黝黑粗壮的胳膊,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没入花草丛中消失不见。 “走!”牵牛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提起顾亿朝后抛去,自己再次用身体迎上了黄衣青年的剑。 小山一样的巨人,一顿饭可以干过整个解忧楼,肩膀宽厚到可以让顾亿随便骑坐,继失去一只胳膊之后,另一只臂膀也被齐肩削了下来。 四阶后期的牵牛在黄衣青年面前,如何待宰的肉糜,轻而易举就被削成了一个人棍。 “啧啧,什么兽人,本来就该是割喉放血的牲畜,被从上宵界赶下来,还当起人来了”壤下月道,“阿明,将他的双腿也砍下来,记得要齐根” 顾亿只觉得一股惊慌之气从心脏冲上头顶,轰一下在脑中炸开。 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化作一团残影出现在少年身后,强行提升灵力使她筋脉出现破损,但现在已顾不得许多,手中的匕首抵在对方项侧,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黄衣青年,“若不想要你主子的命,尽管动手。” 黄衣青年面无表情,被挟持的少年却笑了起来,他面上一派轻松,不顾被划破气管的危险转头看向顾亿,“身形倒是灵巧,伝家的?”很快又自我否认,“不,功法不太像” “少废话!”顾亿紧了紧握住刀把的手,少年雪白的脖颈立刻划出一道伤口,“放了牵牛,不然你也得死!” “好,既然如此阿明”少年收回视线看向黄衣青年,缓缓开口,“杀了那头牲畜。” “你敢!”顾亿目眦欲裂,怒喝一声,手下用力就要割断少年气管。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铛”一声,锋利的匕首就像是切到坚硬的岩壁上,顷刻间就卷了刃。与此同时,一根锋利的土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后背,从她的前胸钻了出来。 “啊,我想起来了”少年看着倒地的顾亿,笑得甜美,“我见过你,之前跟在姓曜那蠢货身边,一个低贱的伶人好,还是一个低阶风系灵师” 他身前悬浮着一团黄泥,不停揉烂成形,一会儿形成一把匕首,一会儿又成一柄剑戟,“你喜欢什么样的死法?我可以变换很多种武器哦”见顾亿眼神涣散,大口吐血,少年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笑道,“确实长得不错,这样死了可惜了这张脸不如先将它剥下来”说着身前的黄泥渐渐凝聚成一柄剔骨小刀,刀刃极薄,凌迟利器。 少年握住小刀,蹲下身缓缓贴上顾亿脸侧,“你别乱动哦,面皮破了我会不高兴的” 顾亿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那根土刺扎破了她的内脏,大量失血使她一阵眩晕,只听到对方说要剥自己面皮,却无法反抗,眼睁睁看着那柄削铁泥刀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啊,这双眼睛也好看”少年突然停下手,“这样,你不是想救下那只牲畜吗?我给你个机会,你猜我现在想不想杀你,若猜中了,我便放了他如何?” 这是一道送命题,顾亿若猜想,她死,若猜不想,她和牵牛都死,其实答案并不重要,因为都是这乖戾少年说了算。他只是想在杀人之前再戏耍受害者一番,残忍的恶趣味而已。 顾亿又吐了一口血,她看着面前这外表天使,内壳恶魔的少年,强撑着开口道,“咳我猜你所寻之人咳咳不在此处。” 星以少年来自上宵,非富即贵,此少年与他相识,身份想必不会差。来这蛮荒兽人都嫌弃的猗九城,显然不会为什么奇珍异宝,不是为物,那么就是为人。此处乃猗九城郊外,与黄沙接壤,常人不会过来,只一处破草屋,久无人居住,但是房门大开,箱柜翻倒,痕迹新鲜,显然是冲着草屋主人而来。 少年虽一直在笑,但是眉眼间隐隐带燥,明显此行不顺。 果然,顾亿话音一落,少年嘴角笑容便是一滞,随后他定定看了顾亿良久,突然放声大笑,“你这伶人真是不知死活,本少爷给你机会却不珍惜,反而自作聪明答非所问” 说着拿着刀刃重新在顾亿脸边比划,“既然你将机会弃了,那么便和那只牲畜一起死。” 说完就要动手。 “我可以帮你找到所寻之人咳咳只要你放了他” 胸口的贯穿伤一刻没停止流血,顾亿只觉得身上气力越来越小,就在她快要昏迷的时候,头顶上方的少年突然冷哼一声,开口说了句“阿明,带上这个贱民,我们走。” 顾亿终于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松树林中,白发老头的尸身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位身穿艳衣的青年走到尸体旁边。 他展开手心,一只白色肉虫跳到尸身上面,那肉虫做了一个嗅的动作,然后抬起脑袋,背裂开眼,血色眼珠转了几圈,最后朝向某个方向,停止不动。 “呵,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吗有意思”青年低笑起来,一阵风吹过,地上只余一摊血水,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顾亿是被冻醒的,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房间布置普通,只一张床,一张桌子四个凳。像是一间客栈。 她爬将起来,这才后知后觉伤口不是很疼,砸嘴,一股丹药味,胸口没有包扎,好在血已止住,只是破裂的静脉还是一阵刺痛。 窗外月已上悬,四周静悄,好似没人。 顾亿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刚走了几步就一阵头晕,这次出血量实在太大,顶的上好几次大姨妈了。 她扶着桌站了好一会儿,待头没那么晕了,调动体内仅剩的灵气,轻巧跳上窗台,下一秒就要往下跳。 只是—— 草! 顾亿手心冒汗,慌忙抓住身旁窗柩,心有余悸地看着下方。 她现在所处的房间起码在三楼以上,若是灵力充裕的时候尚可一试,现在简直是自寻死路。 顾亿抖着腿就要跳回房间,这时,隔壁房间的窗户却突然打开,露出一张星目剑眉的俊脸。 “是你!活雷锋!”顾亿惊呼。此人正是在猗九城门口路见不平,打赏灵石的那位蓝衣青年。 见着顾亿,青年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小哥某不是认错人,我不叫火雷风。在下姓谷,名边沐”他顿了一下,见顾亿蹲在窗沿上,衣襟染血,形容狼狈,“小哥你” “是我,城门口,你给了我一颗灵石” 青年思忖几秒,恍然大悟,“啊,想不到小哥将脸洗净后,竟有如此好相貌只是你现在怎么这副” “大哥救命,有人见我貌美,强行要与我断袖,我不依,他们就要用强,将我打晕关在此”顾亿说到这,房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来人正是那位叫做“阿明”的黄衣青年,他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一进屋就见顾亿蹲在窗沿上,一副越狱进行时的样子。沉默了一秒,随后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缓缓移到腰间,眼见就要拔剑。 “等等!”顾亿大喝一声,看向黄衣青年身后,“你下属如此冲动,你也不管管?” 青年剑拔到一半,转身看去。 就现在! 顾亿双脚用力,飞身一跃,跳了下去。 黄衣青年知道上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托盘往身后一扔,扑到窗边,探头看去。 窗外夜色沉沉,楼下空无一人。 第32章 夜路狂奔 第三十二章 夜路狂奔 顾亿抓着蓝衣青年的手,看着紧闭的窗户,大气都不敢喘。好半天,听见隔壁房间房门响了一下,走廊响起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这才松了口气,放开青年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道,“谢谢大哥,你又帮了我一次。” 青年扶起顾亿,“这男子是位高阶剑师,你怎么招惹上这么厉害的人物?” 顾亿坐在凳上,拿起茶壶猛灌了一大口后道,“嗨,别提了,他主人是个变态,见色起意,强弯直男。” 谷边沐见顾亿年纪幼小,用词可爱,笑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复又从微尘取出八十颗灵石,递给对方,“大哥,大恩不言谢,只是除了这个,我也没有更值钱的玩意儿了,请您务必收下我叫顾亿,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吩咐。” 谷边沐先是推辞,只是顾亿态度坚决,无可奈何下只得收了。 顾亿这边告别谷边沐,便急匆匆赶到郊外茅草屋,那处地上只有一摊血迹,牵牛与他的断臂都不见了。 她站在院中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紧拧,脸色难看。 这时,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顾亿循声望去,虽是晚上,夜色却是不错,照在那生物身上,它的鳞片闪着银光。 “叽叽” 顾亿转身就走。 “叽叽” 西西已经恢复成原先黑色小壁虎的样子,只额头有一道红线,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仿佛知道自己闯祸,西西不敢跳到主人身上,只一边叽叽叫唤一边跟在顾亿身后,努力跟上她的步伐。 顾亿仿佛没看见,冷着脸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不顾筋脉的刺痛,使上了凌云诀。 西西虽然速度快,但毕竟体型小,人族的一步够它爬好多步,何况恢复正常的西西也只比一只普通的壁虎速度快了一点。 猗九城郊外石壁粗犷,砂砾咯人,它的小肉爪很快就磨出血来,西西吃痛,叫声愈发凄惨,但是平时将它塞在怀中的主人,这次不仅没有减慢速度,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它一眼。 “叽叽、叽” 顾亿埋头狂奔两公里,耳听契约兽的叫声愈发微弱,直至再也没有声音,方才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身后只有戈壁荒漠,地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西西的四只小爪子全是血,皮开肉绽,之前被星以的伏猛吃掉的尾巴,好不容易长出一点,现已被全部磨掉,断口处血肉模糊。 它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眼中一直含着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 它的主人,不要它了。 沙漠中的生物不多,但并不是没有。这不,一旁的砂砾下就钻出一只沙漠鬣蜥,它大概长四十公分左右,有西西四个那么大,黄色的皮肤,背上长得棕色斑点,尾巴上长着环状纹理,嗯,比西西更像契约灵兽。 鬣蜥是被血腥味吸引出来的,其实它晚上已经吃过晚饭,但是这送上门的夜宵,不吃白不吃。 见趴在地上的外来物种小壁虎仅一息尚存,本来就没什么肉,还自己给磨掉了,它么真是浪费。 本着新鲜的食材不要要料理,干就完事。鬣蜥舌头一伸就朝西西刺了过去。 “啪。” 顾亿一脚踹飞鬣蜥,尤不解气,又上前一步将它踩进沙中。这才走到西西面前。 “以后还乱吃东西吗?” “叽、叽叽” “因为你,我欠了牵牛一条命,若是他死了,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说着将西西抓起塞进怀中,“你和我一起去找他不论生死” 解忧楼戏剧已经落幕,楼中静悄悄,众人都进入梦乡,顾亿先到牵牛房间看了一眼,没人。她刚退出来,就看到兰侍披着衣服,举着蜡烛走了出来,看到顾亿先是笑了笑,然后看见她衣襟上的血迹,脸色一变,“金莲,你这是怎么了?” 顾亿声音有些哽咽,“兰老板,牵牛有回来过吗?”见对方摇了摇头,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兰老板,我们进屋说罢。” “你这是怎么了,牵牛呢,我就买个东西的时间,你们两就不见了。”想着两人年纪小贪玩,也许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再者牵牛灵阶不低,在猗九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兰侍又采买了一些东西就回了解忧楼。 顾亿脸色沉重,“兰老板,我对不起你,今天”于是将今天发生的事大概说了。 “那两人来者不善,恐怕很快就会追到这里,我不能再留在这里,现在就走,至于牵牛,还希望您帮忙找一下,他受了重伤,不知还能跑到哪儿去” 兰侍皱着眉,“牵牛是兽人,没那么容易死”看顾亿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又道,“我看你还是先包扎一下自己的伤口,夜深路远,明早再走” “不了”顾亿又叮嘱了几句,就告别兰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宾满堂客栈,三楼一间房间内。 黄衣青年跪在地上,膝盖下尽是些碗碟碎片,鲜血染红了米饭菜渣。 “啧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不过一个小小的三阶,你都看不住,还说什么千年不遇的剑道天才”壤下月看着青年,语气嘲讽,“你这拿剑的手干脆也别要了,自己砍了 ” 黄衣青年面无表情,几乎少年话音刚落,手腕转动间抽出长剑,对着自己的左臂就砍了下去。 “噗呲。”一柄泥土筑的长勾勾住了长剑,但是不够及时,长剑已经砍下一半,剑锋深深嵌在青年臂膀之中,鲜血立刻流淌下来,染红了泥勾。 壤下月收回泥土,嫌弃地甩了甩上面的血迹,“先记着,等回到上宵,自己去惩戒堂请罚。” “是。”黄衣青年面无表情,好似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在自己身上,眼睛眨都不眨,自顾自低头行礼。 壤下月觉得无趣,不再看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夜色深沉,一只闪着银光的粉蝶飞到少年指尖,扑闪着翅膀。 “觅影蝶,你好像很喜欢他的气息呢” 三日后,夜鸣沙。 李虎和吴大本是上宵界人士,因为惹上人命官司,这才逃亡蛮荒界。 李虎抹了一把脸上的黄沙,一把将吴大从沙坑中扯了出来,“看,这夜鸣沙不过如此,外界将它传得那么邪乎,都是以讹传讹要是听你的从堕日森林绕路,你这小身板还不够里面野兽一口吞的” 吴大面貌普通,虽然叫大,实则身量瘦小,只有一米六五左右。刚刚经历一场沙尘暴,他大半个人被黄沙吞没,还好风暴持续时间短,除了吸入一些砂砾,也没造成大的伤害。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呼据说夜鸣沙除了莫测的天气还有什么天堑,不小心踩空,人就会掉入地沟” “哈哈哈,你这家伙向来胆小,依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吴小拉倒。” 两人歇息片刻继续赶路,走了大半个时辰,遥遥见前方出现一座古城,二人大喜过望,忙赶了过去,奇怪的是,那城看着很近,他们走了快两个时辰都没到,正疑惑间,突然脚下一阵晃动,地动山摇间,脚下的沙土开始开裂,顷刻间形成一道鸿沟。鸿沟底部漆黑一片,阵阵阴风,时不时还有千人哭万人嚎的异响,真像无间地狱,令人心惊胆寒。 “快抓住我!”吴大慌忙之下攀住身旁一株枯木胡杨,李虎反应不及,眼看就看跌入深渊,被吴大一把扯住胳膊。 身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维系住两人小命的是一截枯死的树干。托住吴大一人尚且吃力,何况人高马大的李虎。 “咔嚓”胡杨树干发出一声脆响。 李虎吓得一身冷汗,声音颤抖,“这,这是地沟吗?早知道就听你的,从堕日森林绕路了,这下没命了” 吴大没有说话,他一只手抓着树干,手上青筋暴起,指甲断裂,血肉模糊,另一头抓着将近两百斤的李虎,只听得骨骼噼里啪啦响,整个人都快被扯成两半。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 李虎开始哀嚎,“呜呜,好兄弟,你可千万别松手,我不想被摔成肉泥” 只是,“咔嚓。”“啊”两声。 本就干枯的胡杨彻底断裂。李虎二人立时跌入万丈深渊。 李虎看着消失在天际的黑莽,还有些呆愣,“他,他真的是魔族吗?” 半个时辰前,就在两人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下方突然飞上来一条黑色巨莽,那大蟒遮天蔽日,黑气腾腾,头顶上站了一个黑衣少年,是个魔族。 正在两人感叹小命休矣,死上加死的时候,那魔族少年竟然指挥黑莽救了两人,还将他们送到猗九城外,只临行前深深看了眼城池方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全程一言不发。 吴大也堪堪从一系列变故中反应过来,他回头看向远方,此界灵气稀薄,一座城池伫立绿洲之中,掩于茫茫荒漠。 三天后,夺路狂奔的顾亿终于来到猗八城。八城的守门小哥也是一名狗族兽人,只是除了两只毛茸茸的狗耳,其他地方倒是和人类什么区别。 且和猗九城不同的是,这位小哥格外热情,简单登记过之后,就告诉顾亿先去城主府报道。 顾亿表示不解,小哥解释说因为猗八城的城主与人族交好,希望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族灵师都可以去府上坐坐客,让他一尽地主之谊。 说着让顾亿等一下,他便走到一旁的亭子下,领出一位人族青年。 “他也是位风系灵师,与你一样,你们二人刚好同路。”又招呼一名兽人同事给两人带路。 三人于是往城主府走,路上无聊,顾亿问旁边青年,“哎,你叫什么名字,第一次来这里吗?”那青年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平平,沉默寡言。只看了顾亿一眼,并不搭理。 顾亿自讨没趣,也不再开口。大约一盏茶多点时间,三人来到一处朱红大门前,带路兽人敲响了门,出来一佩刀侍卫,也是位兽人。 带路兽人冲侍卫耳语几句,便回头冲二人笑道,“二位大人请进罢,城主大人刚好有宴席,邀二位共饮。” 顾亿两人于是便随着佩刀侍卫走入内宅,穿过三道拱门后来到一处厅堂,大堂中央一群艳衣男子正在跳舞,两边坐着乐师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上首一张宽大座位,上面垫着张虎皮,一位身形魁梧的兽人坐在上面,怀中搂着一娇小身影,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侍卫从后方绕了上去,在那身形魁梧的兽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很快大厅内歌舞即止。侍卫出来说“城主大人请二位入内。” 两人刚踏进去,上首兽人就放声大笑,嗓音洪亮震耳,“哈哈,二位灵师大人,请坐请坐”说着吩咐一旁仆从安排座位,上了酒水食物若干。 顾亿与那位风系灵师相邻坐了,这才细细打量这位猗八城城主,只见他眼珠外突,脑袋大脖子短,头顶一对半圆小耳,好像是一只河马? 城主接着道,“不知二位是路过还是定居本城?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务必不要客气。” 青年男子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城主美意,在下只是路过”又客气了几句便坐了下来。 城主点点头然后看向顾亿,“这位小哥好生英俊,也是恰巧路过吗?” 顾亿学着青年的样子行了一礼,开口道,“是的,城主大人,在下”她刚做说到这,就惊讶地瞪大眼睛,因为城主怀中的身影突然转过脸来,是一位小少年,相貌看上去很眼熟,竟与她的真实容貌有三分相似。 顾亿一时愣住,反应过来道了句失礼便坐了下去。 好在城主大人在怀中之人转身的时候,注意力就已经不在顾亿身上,那少年不知说了句什么,他搂着少年不停安抚,眉眼间似是爱极。 之后城主大人又留两人住宿一晚,明早再动身不迟,就搂着美少年迫不及待离开了。 顾亿: 能省下食宿费用,顾亿当然不会拒绝。于是跟着府中管家来到一处四开小院。 管家姓李,看着很是和善,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他给顾亿和青年各自安排了一间房间,又对二人说有需要尽可以吩咐于他,得到答复后便告退离开。 管家一走,那青年就进了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看也没看顾亿一眼。 顾亿之前受伤,本就失血过多有点虚,连日赶路更是疲乏,也进屋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起先她并没在意,直到一个滑溜溜、冰冰凉的东西贴上自己的身体。 顾亿猛地睁开眼睛。 透过窗外的月光,她看见了一张精致的少年脸,正朝自己吞吐着粉嫩的舌头。 顾亿差点化身尖叫鸡,强大的求生欲使她及时闭了嘴,她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你怎么在我这里?” 来人正是城主怀中那位少年,他浑身赤果,披散着长发,整个人钻进了顾亿的被窝,正紧紧依偎着她。 见顾亿拼命挣扎,少年有些委屈,低声唤了句,“母亲大人”整个人往她怀中钻。把西西都给拱醒了,叽叽叫着跳起来就朝他脸上抓去。 少年轻巧闪身避过,一把抓住西西就要朝地上掼,顾亿连忙抓住他的手,“别摔!” 少年似乎很享受与她肌肤接触,真的乖乖停住不动,俯身将脸贴在她的手背上细细摩挲。 顾亿:?!! “你干什么?走开!”两人僵持间,门外突然一阵喧嚣,亮起灯笼火把,有人敲门,是李管家,“顾大人,您睡下了吗?城主大人的粉玉夫人不见了,就是宴席上那位粉衣少年,您有看见吗” 顾亿:!!!粉玉?如果是眼前这位的话,她何止是看见,这不正躺在她被窝中吗?还不着寸缕。 顾亿不敢让管家看见这副场景,正准备出声否认。 那边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大人,您醒了吗?”管家脚步从屏风外逐渐逼近。千钧一发之际,顾亿连忙掀开被子罩住果男,自己伪装出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 “那个李管家,怎么了大晚上的” 李管家提着灯笼走到床边,见顾亿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下眼睑染着红晕,雌雄莫辨,一时有点愣神。 “李管家?”顾亿提醒了一句。 李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笑了下,“大人,打扰了,因为城主大人的那位夫人喜欢找人族灵师玩耍所以我等才” “嗯,我房间没进来过人,除了你嘶”顾亿说着突然抖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李管家连忙上前,“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顾亿提了提被子,“既然没找到人,我也要继续睡了” 李管家连忙告罪,带着众仆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将门关上了。 几乎他刚走,顾亿就一把掀开被子,看着床上的人双目喷火,考虑到管家还没走远,只好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刚刚,这个赤果少年趁她与管家说话的时候,竟然躲在被子中偷偷舔她,虽然隔着衣服,但是部位着实敏感,简直岂有此理,顾亿越想越气,见对方还舔着嘴唇往自己身上爬,飞起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滚出去!” 少年摔在地上,也是凑巧,刚好那地方先着地,他浑身变成粉红色,竟开始申银起来,“唔~母亲大人~你弄疼人家了~”说着手就要去揉那处,完全没把顾亿当做外人。 顾亿咬着牙将被子扯下扔在他身上,厉声道,“我不是你母亲,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少年停住动作,眼中开始泛起水花,嘴巴一撇就要哭。 顾亿连忙上前捂住他嘴,“别哭,小心将他们招回来。” 少年眼中含泪,鼻翼微红,看着很是惹人怜爱,顾亿看着这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面容,怎么看怎么诡异,直到对方捧住她手心,低头轻轻舔舐起来。 顾亿吃惊就要给他一巴掌,却发现他神态一派天真,并无淫邪之色,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兽。 第33章 粉玉少年 第三十三章 粉玉少年 “哐当!”城主府一间奢靡卧房内,精美瓷器碎了一地。 “这又是怎么了?姑爷爷,怎么又不高兴了?”城主急匆匆走进房间,好容易找了个落脚的地方,上前就要抱那位正在摔砸的少年。 少年不仅闪身避开,还举着花瓶就要给城主开个瓢。 “哎呦,别砸,那可花了一万灵石刚从上宵买回来了,姑爷爷,小玉,可手下留情” “咔嚓!” “啊呀,”城主刚刚避开,眼见少年又拿起一只缠枝玉瓶,慌忙叫道,“这比刚才那件还要贵,是孤品来着,猗七城城主为了它,提出给我当马骑(猗七城城主有鸵鸟血脉),我都没舍得,求您了,别摔哎呦喂!” “擦啦!” 刚还赏心悦目、价值不菲的精品瞬间变成一地碎片,有些都崩到城主脸上去了。 直到将屋中的能砸的都砸了,名叫小玉的少年才坐在一边椅子上,阴沉着脸不说话。城主看着满地狼藉,肉疼得不得了,眼看就要压制不住脾气,只是看着一旁粉玉一样的少年,对着那张精致小脸怎么也凶不起来。 他平复一下情绪,走上前又要抱他,见对方抬头狠狠瞪了一下自己,只好讪笑着收回手,小心翼翼问道,“小玉乖乖,谁惹我们家宝贝不高兴了,说出来我弄死他!” 这不说还好,一说也不知道哪句话拨动小玉的神经,少年操起桌上的茶壶就朝城主头上砸去,“你敢弄死我母亲大人?我先弄死你!” 猗九城城主名叫盒马归,有河马血脉,七阶中期,平生喜爱美人,无奈莫罗大陆仅存的女人都在上宵,蛮荒不要说女人,连个好看的男人都不多见。偶然一次机会,他在一群商贩马车上见着一位人族少年。 少年极美,直接将盒马归看呆了眼,从直变弯只需一秒。忙上前询问,那几个商贩见是城主,忙跪下行礼,起身后告诉他,这少年是一位猎人在堕日森林捡到的。脑子不太好,见人就要找娘,其他一问三不知,只是实在貌美。 本来商贩是想将他卖到烟花巷柳地的,这不被城主捡了漏,带回城主府好生娇养起来。 城主见他粉雕玉彻,身形较一般男子纤细,就给他起名粉玉。粉玉一开始不愿意呆在城主府,瞅准机会就往外面跑,嚷嚷着要去找母亲。 他虽然神智有亏,但好歹是一个四阶木系灵师,真一门心思逃跑,总有抓住漏洞的时候,盒马归也不想伤害他,便给他许诺,会帮他寻母。小玉只说自己母亲是人族灵师,其他信息也说不出来。 好在因为一些原因,城主府经常会有人族灵师进入,小玉又是个痴傻的,见着顺眼的就会将对方认作自己的母亲,不过几天之后就会失去兴趣,另寻目标。 这样一来二去,也将他稳在城主府。 现在看他如此作态,看来又是认哪位作“母亲”了。 盒马归挨了一下,趁机抓住对方嫩白玉手,“小玉找着母亲了,是好事,怎么又不开心?” 少年本要挣扎,只是提到母亲的时候突然低下头,神色忧伤,“母亲大人不要小玉她不喜欢小玉”说着就要哭。 什么,竟敢嫌弃我盒马归的人?好大的胆子。 城主厉声问道,“是谁?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竟敢哎呦!”小玉不知何时摸了一块陶瓷碎片,不分青红皂白就朝盒马归脖颈划去。 “不准你骂我母亲!” “好好好,不骂,不骂,你小心着点,别划伤了自己”盒马归虽然躲了过去,只是心中暗暗叫苦,粉玉虽然智弱,但是性格实在阴晴不定,只有在找到“母亲”期间,心情好了才会让他拉拉小手,搂一搂腰,更进一步想做点别的,他就反抗激烈,不是杀人就是自杀。 盒马归不敢用强,只好徐徐图之。 “哼,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其他人我不管,但是母亲打人,我不准你动她!” “好好好,不动不动,先给你玩好不好?” “哼!” 早上,顾亿打开房门,伸了一个懒腰,昨晚好说歹说才将那少年哄了回去,不知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后半夜死活没睡着,总是疑心有人要爬她被窝,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她这边神情委顿,隔壁房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是那位风系灵师。 见顾亿正看着自己,他眉眼露出一抹鄙夷,“哼,轻浮下流,色中饿鬼。” 顾亿:这是在骂自己? “不是,大早上的,你有病?” 那人见顾亿还嘴,神情愈发憎厌,“不知廉耻!灵师耻辱!” 顾亿正要上前理论,外面李管家突然走了过来,见着二人笑道,“二位大人,城主大人略备薄席,不如吃完再上路?”说罢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偏殿,桌山摆了一些早点茶水之类。 这城主大人还怪好的捏。顾亿暗想。 她率先坐了下来,那青年见只有一张桌子,便挑了个离顾亿最远的位置坐了,全程板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一样。 顾亿懒得理他,自顾自吃了一些,大部分都给了西西,一人一兽用着早饭。 吃到一半,青年突然将碗碟掀了,脸都变了,“不好,饭里有毒!”便一头栽在桌上没了动静。 嘴中叼着馒头的顾亿: 将头埋在碗中的西西: 顾亿正要上前查看,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哈哈,你们这两贱小子挺抗药啊,白白浪费老子两顿饭”李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表情增添几分狰狞,他身后还跟着两位灵师,分别是三阶和四阶。 靠!刚刚还大人长大人短,转眼就变贱小子了。顾亿已经意识到进了黑府,施展凌云诀就要逃命,只是下一秒人就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去,将他们绑了。”李管家一声吩咐,身后两位灵师就上前三下五除二将顾亿捆成了粽子,拖着就往外面走。 “等等,”快到门口的时候,李管家好似想起什么,对其中一位灵师道,“将这矮子送到玉夫人房中。” “这”拖着顾亿的是一位三阶灵师,他看着李管家,神色有些犹豫,“李大人,这个月只剩三天,咱们还没凑齐” “我不知道?!要你提醒?”李管家眼睛一瞪,“这是城主大人的意思,你去找他说去”说着板着脸走了出去,也不知那狐媚子给城主灌了什么迷魂汤,冒着完不成任务的风险也要讨好他,真是色令智昏。 猗九城街道上。 李虎和吴大推着板车,车上堆满了土豆、白菜、茄子之类的果蔬。七日前,他们终于到了猗九城,原以为兽人蛮横无理,不好相处,没想到这里的兽人绝大多数是草食性动物混血,虽然不算热情,但是也不排斥人族。 为了生计,两人投奔了解忧楼。解忧楼现在的管事叫做夏荷,据说只是代理,七天前莫名起了一场大火,解忧楼的老板兰侍葬身火海。 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楼中给楼主办丧事,众人皆神色哀伤,眉宇染忧,尤其是那位叫做夏荷的小个子男人,日日哭泣,夜夜买醉,萎靡不振,还常常嚷嚷着要追随楼主而去,更是在一次喝醉之后在梁上挂起白凌,要不是一位叫作茉莉的男人发现及时,恐怕真的就没命了。 他这般作态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后才停止。 那日李虎和吴大在后院劈柴,夏荷又闹将起来,要死要活。这时一旁摘菜的银朱突然一把将菜掼了,嘴中骂道“妈的,天天寻死觅活,我看这家伙欠草。”说着气冲冲奔上楼。 随即楼上就传来一阵重物摔到地上的声音,哭骂声,只是那声音先是极响,后渐低还喘上了,像是被人扼住脖子,李虎觉得不对劲,站起身就要上楼劝,可别闹出人命。 一旁的吴大连忙扯住他,“没事,别上去。” “可是” “不会有事儿,劈你的柴。”此时正值傍晚,太阳不烈,吴大脸上却有些红,看李虎的眼神透着股异样。 李虎以为他埋怨自己活没干完就要去多管闲事,只好按捺下担心,拿起斧头重新劈起柴来。 当天晚上两人没出来吃饭,有人去敲门,只得到一句不吃,走开。众人以为他还伤心着,就没管他,一个男人,饿几顿没事,何况有银朱看着,也不会寻了短见。 神奇的是,次日夏荷竟然神奇地想开了,不再寻死觅活,只是走路的姿势略微怪异,还总是避着银朱。 众人惊奇之际问银朱怎么劝的,银朱只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此乃成了解忧楼一桩悬案。 不过这些和李虎他们没什么关系,因为二人拉不下来脸演戏,楼里于是先安排二人去后厨帮忙,李虎本来就是个厨子,这下刚好专业对口,解忧楼众人都夸他手艺好,乐得李虎整日龇个白牙。从选材到烹饪,亲力亲为,时不时研制新菜,哄得解忧楼一众兄弟就差跪下喊爹。 今日,二人又采买了一大批蔬菜,正推着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个庞然大物,一下子就撞翻了他们的板车,土豆、白菜等滚了一地。 那是一个兽人,身高超过两米,像一座小山,蓬头垢面看不清脸,只脖颈上长着一排红色鳞片,身上衣服破败不堪,满身草叶泥土,像是山中野人。 他撞翻二人板车,也不停下道歉,爬起来就往前奔,见人就扯住对方衣角,凶神恶煞问道,“你见过我的命定之人吗?” 被他扯住衣角的是一个大象混血兽,在猗九城本该是横行霸道的人物,被扯住衣角竟然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摇头求饶,眼看就要下跪。 那野人一把将他推开,一边骂着一边扯旁边兽人问话,还是那句“你见过我的命定之人吗?”,一连问了好些,整条街的兽人皆吓得不行,有的还把头埋在路旁的草丛中,活像兔子见了老虎,吓掉了魂。 李虎和吴大也呆住了,那野人离开好久,街上的兽人才陆续爬起来,一个个心有余悸的样子。 “啊,这、这是什么兽人血统?百兽之王吗?”李虎呐呐开口。 吴大也看呆了,反应过来摇摇头道不知,俯身去拾菜。 什么东西?滑滑的,热热的,湿湿的,在手腕上游走……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呔!顾亿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少年脸,桃面粉腮,雌雄莫辨。正是城主大人的粉玉夫人。 “你醒啦……母亲大人”看见顾亿醒来,少年很是高兴,眉眼间的娇艳都要滴下来。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顾亿连忙抽回手,一把推开趴在身上的少年。她坐起身打量房间内的精美布置,房门紧闭,隐约看见外面站着两个侍卫。 “这是哪儿?” “是小玉的房间,不,现在是小玉和母亲大人的房间……”粉玉被推开,又契而不舍地爬过来,还要摸她。 顾亿再次闪躲,内心困惑不已。 城主将她迷晕,然后送到自己夫人房间?这是什么迷惑操作?自己给自己戴绿帽?! “不是,你们城主到底要干嘛?还有,我不是你母亲!” 顾亿起身下床,打开门就要出去。 谁知门口两位三阶灵师兽人眼睛一瞪,抽剑出鞘,恶狠狠盯着她。 “啪” 顾亿又关上门走了进去。忽视床上粉衣少年的叫魂声,走到窗边,将其打开。下一秒又立刻关上。 靠,四阶灵师! 她走到床边,一把薅起粉玉衣领,“我问你,我是不是你娘?”见少年点点头,继续道,“那你是不是应该听娘的话?娘现在要出去上班,挣钱养你,你让门口的人不要拦我。” “玉儿听母亲大人的话……”少年喃喃出声。 顾亿喜上眉梢,“不错,好大儿,快点让他们让开……” “可是就算我让母亲大人出了房间,你也出不了城主府,还会被怪物吃掉的……” “你说什么?!”顾亿惊道。 “有怪物,就在地底下,会吃人,已经吃了好多好多,跟你一起那个男的,估计现在连渣都不剩了……”少年神情一派天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语中透露出的恐怖信息,“怪物爱吃灵师,先从脚开始,然后是内脏,最后吃头……一天要吃好几个……” …… 第34章 河马盒马 第三十四章 河马盒马 “小玉,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顾亿打断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吃人的怪物。” “当然可以,”少年尝试着靠近顾亿,见她没有躲开,伸出手和她十指相握,“玉儿永远也不会拒绝您……只要……” “嗯~”屋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喘息声,门口两位守卫对视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尴尬。 这位粉玉每次犯病的时候都会乱认人,城主大人也会将他看上的人族灵师扔到他的房间,只是等粉玉夫人清醒过来就会将对方虐待致死,像今天这样传出来的不是惨叫声,而是这种靡靡之音倒是第一次见……城主大人真是大度! 屋内。 “够了!”顾亿一把将粉玉推开,冲到一旁架子旁,将手放在水盆拼命搓洗。 真恶心,这个叫做粉玉的家伙像一只发情野猫,将她的手捧在掌心舔来舔去的。口中还不停发出奇怪的声音,着实变态。 粉玉被顾亿粗鲁地推倒在地,却并不生气,反而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只见他衣襟大开,浑身泛着红潮,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嘴中还哼哼唧唧,“啊~,您弄疼玉儿了~”看着顾亿的眼神如滴蜜,已拉丝。 靠,死变态!不是吃春药就是发情了。 顾亿皱着眉头,在衣服上拼命蹭手,直将手都蹭红了方才作罢,她转身看着粉玉,“该你兑现承诺了。” “咯吱” 门口两位想入非非,正值关键时刻,门突然打开了,是粉玉夫人,身后跟着那位娇小的人族灵师。 “让开,我要带娘去花园中走走。” 两位侍卫连忙行礼,然后退到一边,但是并没有离开,而是跟在二人身后。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我,和娘两个人,你们是活腻了是吗?!”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位上前行礼后道,“粉玉夫人,城主大人说……” “噗哧!” 他话还没说完,胸口就被一根藤蔓刺穿,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粉玉甩了甩藤蔓上的血,将其收回掌心,看向另一个还活着的侍卫道,“你还要跟着我吗?” 那侍卫已经被同伴的惨死吓破胆,忙跪地求饶,“不,不,小的都听粉玉夫人的……” 粉玉满意一笑,转过身牵起顾亿的手,笑道,“娘,我们走……你抖什么?冷吗……” 顾亿: 两人七拐八绕穿过花园,来到一处假山,眼前前面是条死路,粉玉在一旁的山石上一扭,伴随着轰隆一声,地上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条石阶暗道来。 “娘,你扶着我些。”见顾亿没动静,粉玉上前牵着她的衣袖,两人顺着石阶往下,台阶两侧点了灯,不至于两眼一摸黑。 越往下走,空间越阔,下了约莫八九十个台阶,两人来到一处平台,正中央有一张石台,上面镶嵌着一个阵盘一样的东西。粉玉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顾亿道,“娘,到了。” 顾亿很是疑惑,石阶上的灯盏亮度有限,除了脚下的台阶,四周都是灰茫茫一片。哪里有什么怪物。 粉玉轻笑一声,上前在阵盘上按了一下,伴随一阵轻微的响声,四周亮起灯盏,顾亿这才发现,城主府底下竟然全部掏空,成了一片深渊,暗不见底,除了脚下的台阶,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还不算完,在石台前方悬挂着无数粗实的锁链,上面挂满了鸟笼,只是里面关着的不是鸟,而是一个个人。 突然的亮光显然也惊醒了笼中的人,一个相貌清秀的男人扑到笼子旁,抓着铁栏杆大喊,“放我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 “你好吵啊。”粉玉说着手下做了一个动作,阵盘上亮起一个点,那男人所在的鸟笼就迅速朝下降去,没一会儿就淹没在渊底的黑暗中,男人的苦苦哀求声也变成凄厉的惨叫声,然后戛然而止,只剩一股诡异的咀嚼声。 顾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粉玉接着在阵盘上摆弄,“应该降到半空的,这样娘怎么看得到它的样子再扔一个下去” “够了!”顾亿上前按住他的手,“他们是人,不是怪物的食物,快放了他们!” 虽然娘主动亲近自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 “娘,你不知道,这怪物每天要吃足够数量的灵师,要是饿肚子,它会很生气的。” 顾亿才不管它生气不生气,低头研究阵盘,想将笼中的人移动到平台上方,只是还没看出名堂。身后传来一阵劲风,被人一掌拍在后背,身体直直落向深渊。仓促间只看到城主阴沉着脸,一手成掌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抓着要跟着往下跳的粉玉。 顾亿吐出一口血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心里有点慌,倒不是怕高度,毕竟有凌云诀,要摔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她害怕的是坑底的怪物,这种未知的恐惧最为折磨人。 顾亿手掌一动,从微尘中取出一件冬衣,将它扯破取出里面的棉花,用打火石点了。 她降落的速度很快,几乎刚打着火,就见正下方地面上落着一个从四周打开的鸟笼,那位秀气的青年闭着双眼躺在地上,身上有一滩黑乎乎粘液一样的东西,正在蠕动着。 顾亿连忙施展凌云诀,在靠近地上那青年的时候堪堪扭转身形,尽可能避开那摊不详的黑色粘液,只是她前脚刚避开,后脚就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 只听得一声闷哼。 顾亿忙低头看去,借着燃烧的棉衣,她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青年。很眼熟,正是城门口与她同行的风系灵师。 他本来是昏迷状态,被顾亿踩到第三条腿上,一下子就醒了。 “你,你……”他你个半天,脸色越来越白,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顾亿连忙从他身上下来。 她挠了挠头,“抱歉。” 青年此时已经坐起身,正双手紧紧捂着那处,疼的五官都皱到一起,满头大汗。 顾亿以为踩到对方大腿根,没往那方面想。在微尘中翻找片刻,也没找出什么伤药,只好低下身,一手举着棉衣,一手伸了过去,“我看看伤势。” 谁知青年一把将她推开,嘴中怒吼,“想的美,滚开!” 顾亿:…… 这人之前就看她不顺眼,很不友善,只是这次确实是她理亏,伤人在先,顾亿也不好发作。 此时棉衣也快烧尽,她站起身,从微尘中又取出一件衣物,点着以后拎在手中,绕坑底走了一圈。 此间大概一百多平方,切面工整,显然是人工开凿,除了正中间身覆黑液的青年,就只有石壁旁边的风系青年,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什么怪物。 顾亿走到正中央,发现那清秀男子已经死了,那摊黑液一会儿从他鼻孔钻进,一会儿从嘴中钻出,看着一阵恶寒。 她取出一把匕首,就去挑那黑液,匕首刚碰到,那黑液就沿着匕首要往她手上爬,吓得她连忙抛下匕首,躲到一边。 此时一旁的青年缓过来了,见到顾亿动作没好气道,“别碰,那玩意儿诡异得很,落下来的人都被它吃了,沾上就没命。” “那你怎么活着?”顾亿好奇道。 青年蹙了蹙眉,没有搭理她,他从地上站起身,顾亿这才发现他身上有血。 青年走到尸体旁,那摊黑液看见他很是激动,像只动物一样一下子就从尸体上窜起,直飞青年面门,青年肃着脸,双手翻花,做了一个手势,只见飞到半空中的黑液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成一团,越缩越小,最后形成一颗红枣大的黑球,被他收入掌心。 做完这些他脸色苍白得厉害,摇摇晃晃坐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抬眼问顾亿,“你是上霄界灵师吗?” 顾亿一直在坑洞四周打转,寻找出去之法,听到青年询问,淡声回道,“不是。” 青年脸上的神情迅速冷了下来,失了与她交流的兴趣。 他站起身,脚往石壁上一点,如踏空气,几个来回就飞身半空,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头顶的茫茫暗色中。 顾亿:…… 他喵的,不能带她一个吗?! 坑洞上方也是奇怪,被一股黑色的烟雾笼罩,看不见一点光亮。 顾亿又烧了一件衣服,火光迅速窜起,她心里却有点发愁,这洞避太过光滑,以她现在的修为估计只能上到一半就会跌下来。 莫非要被困死在这?唉,要是上方有人接应就好了,哪怕垂下一根绳子也行啊。 正想着,头顶一阵风声,顾亿连忙躲开。 只听唧一声,一个人从上方跌了下来,正是那名风系青年。 他嘴角挂血,胸口一个红色掌印,明显受了重伤,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看见躲在一旁的顾亿,他眼睛一瞪,怒道,“城主在上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亿:?? 顾亿无语之际也有些吃惊,她往前走了几步,“那头河马还守在上面?你也是被他打下来的?!” 正说着上方铁链一阵响动,黑雾散去,透出光亮,一个身影抓着锁链落了下来,正是河马城主。他没管地上二人,快速绕坑底一圈,然后仰天怒吼,“天杀的!老子的蛟种没了!!”吼完愤而转身,杀气腾腾地瞪向青年,“是你们偷了我的蛟种?纳命来。” 说着双手成爪,身形如电,扑向青年。 青年本来趴在地上颓得很,生死危机时刻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双手在空中一抡,只见他面前的空气一阵扭曲,竟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盾牌。 “轰!” 城主硕大的身体重重撞在空气盾牌上,随后跌倒一边,他脸色骤变,“驭气……你是纭家的人?!” 青年扶着胸口站起,俯看盒马归,“哼,蛮荒野兽,竟敢私自圈养凶物,还以灵师喂养,违背天道,此举当诛!” 说着手臂一挥,挥出一道半透明空气刃,划向盒马归。 两人都是七阶,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顾亿连忙躲得远远的,且不说她凌云诀只有三阶,哪怕修成十阶,也只是逃跑更厉害点,最多从飞机上跳下来毫发无伤,攻击力嘛是没有的。 不过青年原先在坑洞中就已经受了伤,上去又挨了一掌,很快不敌,被盒马归一掌击飞,扑到地上。 “哼,果然是上宵界的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已有如此境界。”修了两千多年才到七阶,盒马归看着对面骨龄三百的青年很是嫉妒,“上宵界真好啊,跟蛮荒就是不一样当年我的爷爷还在上宵界,他跟我描述,那里的灵气之浓郁,不用吸就能主动往人灵核钻,真是令人向往啊” 他感慨的语气突然变得狠厉,“只是你们这群伪君子,自诩是莫罗正统,以计谋害鼍龙一族,将我们兽族全部赶到这绝灵死地,强霸灵地,独占女人,所有的好东西都归了你们,昔日的奴仆摇身一变,倒成了莫罗的主人,凭什么?!你们到底是凭什么?!” 他愈说愈癫狂,最后怒不可遏,将上半身的衣服一撕,俯身化作一头巨大的河马兽形。后蹄在地上狂蹬,嘴巴大张着朝青年冲去。 贴在墙角,竭力隐藏自己气息的顾亿:靠!兽人真的会变身?! 这河马身长四五米,高两米左右,看上去有上千斤,嘴巴一张都有那青年高,端的是气势汹汹。 “哼,满口胡言,不知所谓!”青年语气轻蔑,脸色却凝重起来,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掌,掌心发出一道青光,顷刻间覆盖全身。此时河马已近,与青年身外那道青色光罩轰然撞在一起。 顾亿暗道不好,只是身后已退无可退,只能双手交叉护在胸前。 一阵恐怖的地动山摇过后,坑洞内一片废墟,上方的锁链全都被震断,鸟笼也落了下来,有的里面是空的,有的里面有人,但都已血肉模糊没了气息。 顾亿从残垣断壁中爬出来,灰头土脸,一身血污。 他么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她咳出一口血,看向前方,不远处,在坑洞正中央,废墟之上,青年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双手合指苦苦支撑,他周身还笼罩着那层青色光罩,只是肉眼可见变浅变薄。河马身子缩水了一大半,额头皮开肉绽,还在不停撞击那层光罩,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这是头犟种河马。顾亿心想。 她胸口痛极,肺也吸入大量灰尘,捂着嘴不敢咳出声,踮手踮脚走到石壁边,去扯上方断裂的锁链就要先溜为敬。 只是运气不好,刚扯了一把,那链条就整个掉了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声。 完了!bbq了! 顾亿脸色灰败起来。 哐当撞击声止,她转过身,果然看到那边一人一马停下动作,正沉沉盯着她看。 “竟然将你忘了!”盒马归口吐人言,转身看着青年,“老子先将你同伴吃了,你若不出来,就看着他死”说完掉转身朝顾亿冲来。 顾亿崩溃大喊,“不是,你想多了,我们不是同伴,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盒马归显然不信,青年更是放声大喊,“不准你伤害我朋友,快住手!”他语气焦急,神态却不是那么回事,反而慢悠悠擦了把嘴角的血迹,闭眼调起气息来。 顾亿:敲你妈!听到了吗?我说敲你妈! 第35章 玉碎粉消 第三十五章 玉碎粉消 他的话使河马速度不减反增,像一只火箭筒直直朝顾亿冲了过来。 她顾不得敲青年的长辈,双腿用力蹬上墙壁,与其成九十度角跑将起来。河马此时已经化身一只钻山杵,轰轰地在石壁上撞出一个个大洞,不将顾亿杵成肉泥誓不罢休。 一时之间,顾亿在石壁上兜圈跑,河马在地上哐哐追,光罩中的青年闭眼调息,场面倒也和谐诡异。 只是苦了顾亿,本来就不多的灵气终将告罄,眼看就要落地被一只河马顶成肉泥。 这时,调息的青年突然睁开眼睛,冲顾亿喊道,“快到我这!” 顾亿大喜,以为对方要将自己护入保护罩,在空中一个翻跃,落地后朝青年狂奔,身后的河马见猎物坠地,大喜过望也追了过去。 顾亿肺都快跑炸了,嗓子眼尖锐地疼痛,用尽最后力气扑入那层青色保护罩,青年果然将罩子收拢等她,他单膝跪地,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掩在身后。 “快,快升起罩子。”顾亿急忙提醒。 青年定定看着她,没吱声。 然后伸出手一掌将她拍飞。 顾亿:敲你全家,你听到了吗?我说敲你全家。 顾亿摔到一边,疼得半天直不起腰,青年刚好拍在她胸口位置,虽然绑着绷带,但是她改变主意了,敲全家不够,她要敲他祖宗十八代。 青年不知道顾亿的远大志向,他拍飞顾亿后将藏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掌中握着一把清玉色短剑,直直对准急速而来的河马。 盒马归看到的时候,已经闪躲不急,巨大的惯性使他不仅撞上了那柄短剑,还将青年推行几十米远,深深撞入石壁之中,乱石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将两人身形掩盖。 良久,一旁的顾·目瞪狗呆·亿放下揉着胸口的手。 啊这,这似曾相识的招数,突然有点想念冥宴是怎么回事? 她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朝一旁走,刚才河马朝她撞击的时候,在墙上留下许多大洞,现下其中一个坑洞不仅有光亮透出,隐约还有水声,可能是条暗河。 她歇了一会儿,然后寻了块尖锐的石头,开始一下下砸墙。 砸了大概几十下,不远处的石堆突然一阵响动,顾亿连忙停下动作,盯着那处。下一秒,一只属于人类男子的手从废墟中钻了出来。 顾亿心中稍定,虽然那青年不待见自己,但是她性命总算无忧。 然而下一秒,废墟中又紧接着钻出一双圆圆短短的耳朵,是盒马归。 呔! 顾亿转身就跑。 盒马归从废墟中爬了出来,胸口位置插着一柄短剑,他抬手将其拔了,随手丢到一边,看着已经窜出数米远的顾亿,狞笑道,“你们上宵界的伪君子总自视甚高,以为一把破剑就能杀死老子,真是痴人说梦!”说完就一步步朝顾亿逼近。 顾亿灵气已经没了,一滴都没有了,体力也所剩无几,只依靠求生意志在跑,说是跑,其实也就比走快一点点,所幸盒马归虽然气焰嚣张,但是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没比顾亿好到哪里去。 坑洞中光线不足,顾亿一个不察,踩到一颗石子上,摔倒在地。 她瞬间面如死灰,还没爬起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就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拎了起来。 “哼,其实你长得倒也不错,要不是老子先遇到玉儿,疼爱你一番倒也没什么”盒马归将顾亿提到身前,细细打量,“只是你来的不是时候,老子已然心有所属,除了玉儿,对别的美人都不兴趣,所以你就去死!” 说完手下用力,就要捏断顾亿脖颈。 然而下一秒,他脸色骤变,眼睛圆睁,掌心也松开力道。 顾亿落到地上,她捂着喉咙咳嗽几声,方抬头看去。 在盒马归的左侧胸口处,一根碧绿色的藤蔓从中穿出,那藤蔓很细,大概只有顾亿小拇指粗,上面还坠着一片叶子,叶子尖端正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 盒马归两米多高的身体轰然倒地。 露出一张精致少年脸。 粉玉本来面无表情,眼角还有泪痕。 看到顾亿的瞬间,眉开眼笑,“母亲大人,您没事” “为,为什么玉儿”躺在地上的盒马归喃喃出声,脸色肉眼可见地丧失生机,他伸手要扯粉玉的衣角,然而那抹倩影看也没看他一眼,像一只蹁跹的粉蝶从他头上跨过,扑到那个矮小的人族灵师怀中,亲热地叫着“母亲大人” 顾亿带着粉玉从暗河溯游而上,在最后一口气快用尽的时候,终于钻出水面。 他们竟然游到猗八城城外一处湖泊中。 两人爬上岸,顾亿仰面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 西西!! 顾亿慌忙伸手到怀中一阵摸寻,下一秒脸色大变。 她哆哆嗦嗦地抽出手,掌心中是两截扁扁的黑色条状物体。 “西西,我苦命的崽崽!”顾亿落下泪来,西西这段时间总是沉睡得多,之前被星以的伏猛咬断尾巴,后来长出来一点,但是在戈壁中又被磨掉了,现在,由于青年的当胸一掌,不仅长出来的新尾巴没了,连之前剩下的半截都齐根断了,西西它,彻底成了一只秃尾巴壁虎。 扁扁的西西虚弱地朝主人“叽叽”叫唤了一声,又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顾亿: 顾亿哭的更大声了。 感觉歇息差不多了,顾亿摸摸西西的小脑袋,正要将它塞进怀中,临了突然顿了一下,在微尘中翻找一番,取出一只粗布小口袋,这是之前用来装灵粒的,现在用来装西西正好。 她将契约兽放进袋中,稍稍拢了拢,将绳子挂在腰间。 拧了拧衣摆上的水,顾亿站起身往前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你要去哪了?我送你过去。” 粉玉头发全部打湿,披散在肩上,小模样惹人怜爱。 听见顾亿的话,他眼中洇起雾气,“母亲大人,你不要玉儿吗?” 顾亿蹙了蹙眉,“小玉,我不是你的母亲。”虽然粉玉救了自己,但是她终究是要回去的,莫罗界大,危险重重,她自保都难,更何况带上神智有亏的他。 “我要去的地方很远,远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到达,所以不能带上你。”她叹口气,走到少年面前。 粉玉虽然秀气,但也比顾亿高了一个头,她抬头看他,“你还记得家在哪儿吗?我送你回去。” “家?”粉玉轻声重复,他看着顾亿,滚下一滴泪珠,“母亲大人都不要小玉了,小玉哪还有什么家” “那我走了。”顾亿转身离开。 此时已是傍晚,林间飞鸟划过天空,很快消失在山岭尽头。 顾亿停下脚步,转身发现少年还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看着地面,一动不动。身后的湖面像是一块玉石,将他整个人嵌入进去。只有头发上的水珠滴滴答答,混合着脸上的泪水,很快将他站着的那小块地面打湿。 像一只流浪猫。 顾亿心想。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顾亿仅有的两件棉衣都在猗八城的坑洞中烧了。 “啊切!”她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粉玉将一杯热水递给她,“母亲大人,让小玉抱着你,小玉身上暖和。”说着就要宽衣解带。 顾亿连忙制止他,“不用了,你看着火,别灭了。” 两天前,顾亿终究还是带上了少年。他的外貌容易惹祸,在蛮荒界并不安全,她先带上一段路,后面遇到合适安全的地方再将他安置下来。 只是这家伙的动手能力奇差,比冥宴还差。常识也极度缺乏。顾亿边走边教,好容易才让他学会生火烧水。 他刚学会,她也病了,应该是在湖水中着了凉,加上这个拍一掌,那个捅一刀,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顾亿低头嘬了口热水,好在这家伙学东西算快,基本教过一遍就会。 然后抬眼就见粉玉将一条活鱼扔进锅中,接着又倒了一罐盐。 “不” “怎么了?母亲大人?”粉玉转过脸,腮边有一抹锅灰,“盐放少了吗?” 顾亿拥着水杯坐了回去,“没事,我晚上不饿,你自己吃。” 有的东西教一万遍,不如吃一次亏记得牢。 两人正处在一片桦树林中,夜色沉沉,头顶光秃秃的枝干间漏下月光,四周静悄悄,整个世界似乎只有顾亿和粉玉。 “咦,哪儿来的蝴蝶?”一只闪着银光的粉蝶飞到顾亿身边,在她面前盘旋。 粉玉眼睛亮晶晶,丢下手中的柴火,起身就要去抓。 “母亲大人,我抓到了!”粉玉双手合拢,像个孩子一样开心,他将手捧到顾亿面前,“送给你” 顾亿正准备拒绝,她不喜欢蝴蝶翅膀上的粉,感觉很脏,下一刻,却见粉玉身体一颤,手一抖,露出一道缝隙,粉蝶飞了出来。 落到一只修长指尖。 “什么脏东西,也敢碰我的觅影蝶?”卷发少年嘴角弯起,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小玉!”顾亿一把搂住粉玉,他口中大口吐着鲜血,很快染红他的粉衣,顾亿捂着他的脖颈,只是鲜血还是如决堤的河水,涌淌不止。 “母玉疼”粉玉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气管被割破,无法言语,他脸上全是泪,眼睛不舍地看着顾亿,然后缓缓地,缓缓地侧过头,将脸慢慢靠在顾亿的手背上,闭上了眼睛。 粉玉死了。 那锅注定难喝的鱼汤没人喝了。 “果然是贱民,毫无礼数。”壤下月看着顾亿,“不告而别,言而无信,果然是你这一类贱民会干的事我” 壤下月的反派宣言还没说完,顾亿已经飞身跃起,扑向一旁的黄衣青年。他剑尖还滴着血,是粉玉的。 见顾亿冲来,他眼眨都不眨,举起了剑。 “噗呲。”长剑入肉。 黄衣少年睁大眼睛,他的剑确实插入顾亿的胸口。但是对方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直直撞入他的怀中,伸手抱住了他。 她很轻,身上有股隐秘轻盈的香气,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童年时期第一次见到枝头翠鸟时,内心的悸动。 直到背后传来一股尖锐的疼痛。 他低下头。 怀中的小少年两颊泛着红,呼出的气息很热,有种病态的娇美,这种美丽使她本就不多的阳刚之气更加少了。她冲他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梨涡,眼中却满是恨意,“不能总是你捅别人,偶尔也尝尝被捅的滋味啊” 杀气腾腾,凶悍无比,要是下一秒没有口吐鲜血,晕将过去,恐怕气势会更足点。 “嘻嘻,阿明,你还是第一次被人背后捅刀。”壤下月走了过来,“这伶人有点意思,将他带回去,等玩腻了再杀了,尸体送给姓曜的那蠢货” 他自顾自说完,见阿明搂着顾亿一动不动,似乎正在走神。 “阿明,你是被捅傻了吗?”壤下月沉下声音。 青年反应过来,连忙握紧剑柄往回抽。 他的剑很长,怀中人的血很热,抽到一半的时候,昏迷中的她因为疼痛颤抖了一下。 阿明下意识放缓了力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剑太长,剑锋太利。 壤下月停下脚步,看着属下抱着那个低贱伶人跟在自己身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当然无法从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只是青年后背插着的匕首着实晃眼,带着这样一个下属,壤下月莫名觉得自己这个主人也染上一丝傻气。 云雾蒙蒙,升腾翻涌。一艘巨大的、用扶移木打造的行舟在云海中前行。 扶移木是一种极其稀少的树种,生长周期长,需要万年才能长成,成熟以后的木头经过特殊处理可以浮在界河之上,价值不菲,几乎与灵髓同值。 这艘价值连城的云舟,顶端桅杆上挂着一块青色旌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伝”字。 隔着云雾,先是传来一阵渺渺乐音,待云舟行近,只见甲板上有一女子正在起舞。她长袖轻摆,腰肢婀娜,雪足赤果,身着绯衣,宛若惊鸿仙子。 此时已是曲末未终,女子纤腰如拱,水袖落地,露出一张娇艳美人魇。 “大人”舟上众人正沉迷于女子艳色,她却娇笑一声,如一只乳燕投入一名男子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巧笑如花。 男子正是伝氏家主,伝起阳。 他长相英俊,年龄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肤色很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显得眼下的青色更加扎眼。他本来是坐在一张玉塌之上,衣领大开,眯着眼睛欣赏歌舞。被美人一扑,趁势将其搂住,一双爪子上下其手,眼看就要当场擦火走枪。 “大人,这儿有人~进去~哈~”女子娇笑着按住对方不老实的爪子,自己却不停扭动腰肢,嘴中还发出喘吸之声。 看得舟上一众伝氏家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没事,他们不敢看”伝起阳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狠,“除非狗眼不想要了” 众仆从女色中惊醒,连忙跪倒在地,一个个缩着脑袋低着头,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只是眼睛可以不看,耳朵没法堵住,一时之间,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整个云舟都被罩上了一层糜烂之色。 第36章 不渝不愉 第三十六章 不渝不愉 伝起阳享受美人温玉软香,内心好不得意。 此女名叫珏囡儿,正是猗一城发现的那名野生女子,是一名四阶木系灵师。她说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住在蛮荒界一偏远森林,与世隔绝。母亲死后,她便一人生活。偶然一次外出摘果,被猗一城一名采药的老者发现,上报城主,这才将她带回城中。 关于她身世的说法,众人虽未完全相信,但也信了大半,毕竟莫罗大陆天大地广,在一些偏远地区,偶有人迹,发现一名玉人楼未记载在册的女性也算正常。 此去猗一城,除了他伝氏,还有曜氏少家主曜辰以和姒氏三兄弟,然而美人却偏偏只对他青睐有加,不仅点名要他护送去玉人楼,还与他私定终身,言明非他不嫁。 送上门的娇花岂有不摘之理。伝起阳不仅摘了,还当着曜氏和姒氏大秀恩爱,气的对方连风度都不顾,连夜启程回了上霄。 哼,不过一群毛头小子,哪有他这个成熟男人会疼女人。 两人正入佳境,云舟突然一阵摇晃,众仆身形不稳,摔倒的,惊叫的,撞上船弦的……人仰马翻。 伝起阳仗着修为,及时稳住软塌,可惜事发突然,顾大不顾小。 只听“卡嚓”一声,伴随一声闷哼,伝起阳脸色铁青抬起头,怒吼,“伝飞,怎么回事?!” 伝氏的管家叫做伝飞,是伝氏家生子,由于家主之前遇袭,收到消息后,他奉大长老之命带着仆从匆匆下到蛮荒,确保家主安全。 他从船尾跑来,扑通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大人,属下刚刚前去查看,有一只云舟撞上了咱们……” 伝起阳这会儿已经勉强收拾好自己,只是那处实在疼痛。 顾不上在一旁嗤嗤笑的美人,他从软塌上一跃而起,直冲船尾而去,“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撞我们伝氏的云舟,活腻了不成?” 待来到船尾,就见一只比自家船小了许多的扁舟正停在旁边,船身垂直,船尾抵着自家船侧,伝氏云舟无碍,对方船尾却破了一个大口,正左右摇摆。 伝起阳冷笑连连,二话不说,双手起势,掌心凝聚一团青色气波,猛地朝前拍去。 那船不大,一叶扁舟,本就破损,若是被击中,当场就会倾翻过来,船上的人落入界河,也是九死一生。 眼看青波将至,半空飞来一道剑气,瞬时将气波切开,这还没完,那道剑气垂直向下,落入界河,切开河面,溅起一片云雾。 好强的剑气。 伝起阳脸色微变,眯起了眼睛。 却见不知何时,一个身形挺拔的黄衣青年出现在船头,他年纪看上去不大,二十五六岁,手持一柄长剑,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是哪家的?”伝起阳问道。 这么厉害的剑士,不可能是无名小辈,但是他在脑中搜索好几次,也不记得六大氏族有这么一位。 莫非……伝起阳心内一动,是天衍宫的? 青年并未回答,冷冷站在一边,无视到底。 “你!”伝起阳正待发怒,只见船舱中走出一位少年。 少年俊眉俏眼,细皮嫩肉,棕色发尾打卷,活脱脱一副富贵人家小公子打扮,不谙世事,天真可爱。 他看了伝起阳一眼,忽地笑了,“伝叔叔,是我。” 上霄六大氏族,曜氏为首,壤下氏与姒氏并位,伝氏再下,禾柳垫底。 以前女婴出生率没有出问题的时候,六大氏族之间相互联姻,多少沾亲带故。只是后来有的氏族没有女孩,无法联姻,才逐渐疏远。 但是伝氏与壤下氏向来交好。壤下月的姑祖母正是伝氏上任主母,也就是伝起阳的母亲,虽然伝起阳不是亲生的,但是按照关系来说,壤下月要称呼他一声表叔。 伝起阳收敛怒容,笑道,“小月,是你啊,你怎么……” “说来话长。”壤下月打断伝起阳,脸色稍显凝重,“伝叔叔,前方有界啸,就在十公里外。” 界啸,界河上不定时发生的一种破坏性云浪,威力极大,不仅轻而易举打翻云舟,内里形成的气浪还会将一名灵师瞬间拍碎,骨头渣都找不到的那种。 若是运气不好,离界啸中心近,哪怕是八阶灵师强者,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此话一出,伝起阳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废话,连忙让壤下月收起扁舟,登上他的大船,又吩咐伝飞调转方向,避开界啸。 伝氏众人一听,也是大惊失色,伝飞更是苍白着脸,将所有灵晶都填入云舟,灵力催动到最大,调转舟身,全速朝前驶去。 众人紧赶慢赶,三日之后,灵晶去了一大半,终于停了下来。眼看身后风平云静,方才安下心来。 人一从压力中解脱下来,就想放松一下。 俗话说太闲思黄色。 伝起阳看生命无忧,又与珏囡儿厮混起来。日夜笙歌,还邀请壤下月一同观看。 此时,一曲终了,珏囡儿按照惯例扑到伝起阳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腰,小脸贴在他的胸膛。 借着这个姿势,眼睛却瞟向左侧,那里坐着一位貌美少年,嘴角含笑,悠然浅酌,正是壤下氏族小少主壤下月。 但她的关注点并不在他身上,而是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黄衣青年。 青年身姿挺拔,肩宽腰细,如一柄长剑出鞘,带着凛冽锋芒。 他也确实是一名高阶剑士,身上属于剑士的精纯阳米青都要溢出来了。 珏囡儿舔了舔唇,眼中垂涎之色浓郁至极。 伝起阳楼着美人,不曾注意到她心不在焉,因为他的注意力此时也不在珏囡儿身上。 伝起阳不停举杯邀壤下月共饮,眼神却总是往他身后去。 壤下月身后站了两人,除了黄衣剑士阿明,还有一名绿衣小少年。 小少年看上去比小月还要年幼,粉面含春,身量纤小,不知由于天热还是怎地,两颊生魇,鬓角微湿贴在玉白小脸上,身着一身腌菜色窄袖衣袍,薄薄的汗打湿领口,脖颈白净修长,整个人如一颗含露青葱脆嫩欲滴。 好一个美少年。 伝起阳眸光闪烁,作为伝氏家主,他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比少年美的当然也有,比起少年的美貌,他更动心的是他身上那股弱柳扶风,病若西施的娇弱之美。 想象他在床上泪点连连,娇喘微弱的样子,伝起阳内心愈发火热。 他放下酒杯,对壤下月道,“小月,咱们也有十年没见,你的这两位下属倒是面生。” 壤下月闻言,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目光在绿衣少年身上停留了几秒,回身看着伝起阳笑道,“不过是些低贱之人,伝叔叔不必在意。” 伝起阳听完哈哈一笑,低头含下珏囡儿递过来的果脯,一边调笑呷弄,一边吩咐乐师换奏,央美人再舞一曲。 直到黄昏将落,宴席方歇,众人散去。 顾亿跟在壤下月身后,刚进门就听见他道,“跪下!” 她转身看向阿明,正要幸灾乐祸,就听壤下月继续道,“阿二,跪下!” 顾亿身体不受控制,啪地一下跪倒在地,膝盖磕在船板上发出一声脆响,疼得她龇牙咧嘴。 十天前,她被这对疯逼主仆带上云舟,欲往上霄而去。 由于伤重,前两日多是昏迷状态,偶有清醒,黄衣青年给她喂了伤药就没再管她,将她扔在船舱中自生自灭,不知是丹药灵验还是她生命力顽强,竟也挺了过来。 她一缓过来就要报仇,抓住一切机会反击。但是由于灵阶太低,法力低弱,不仅没给对方造成实质伤害,反而自己吃了大亏,伤上加伤,差点又要驾鹤西去。 最后一次反杀失败,卷毛狗逼给她喂了一种叫做“不渝”的蛊药,此蛊稀少,原先是一男一女互表心意,为了表明忠贞不渝,分别食下由一公一雌两条蛊虫制成的药丸,从此一心一意只爱彼此,若是见异思迁,则会肚烂肠穿而死。 后来被世人改造,由同性分别服下,可以避免对方起异心,忠心耿耿,誓死不二。一般是大家族用来控制心腹之用。 顾亿服下之后果然不再攻击壤下月,他给她起名阿二,令其服侍左右。只要带上名字发出指令,顾亿的身体就不受她自己控制,只会去执行他的指令。 顾亿的伤本就没好,阿明那剑更是伤了她的肺腑,加上壤下月折辱,身心折磨之下,顾亿原本健康的小身板就变成了病弱西施。整日苍白着一张小脸,走几步就喘。 顾亿跪倒在地,看着壤下月的眼睛几乎要冒火,“你他么有病!”她话音刚落,腹中就一阵剧痛,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内脏,又像是无数根尖针扎穿她的皮肤,几乎瞬间,她就面无血色,冷汗连连。 壤下月看顾亿疼得浑身颤抖也不服软,兀自咬牙强忍,他双目微眯,暗自加大惩戒力度。 某个时刻,顾亿真的希望自己身体再弱一点,动不动就可以晕厥。而不是这样清醒地承受痛楚,她紧紧咬住口唇,嘴中全是血腥味,她想尖叫,想在地上打滚,想骂脏话,更想杀了面前这个卷毛疯比。 眼看对方浑身湿透如水中捞起,神智也有些弥留,壤下月停下动作。 若是就这样折磨死了,后面的路程,对着阿明那张木头脸也太过无趣, “嘻,你倒是硬骨头。”壤下月坐在椅子上,拿着糕点在喂一只黑甲小兽,那只小兽乍看很像西西,蛇形长条,只是头更尖更细,鳞片坚硬无比,与穿山甲无异,但体型袖珍小巧,一手掌握。 壤下月没看顾亿,低头抚摸小兽的背脊,嘴角勾起,“三日前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你倒先活得不耐烦了?”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顾亿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想起三日前发生的事情。 那日她坐在船舱外,背倚船篷,壤下月在舱中打坐修炼,阿明将灵晶填入船头法阵,掌舵航行。 顾亿那会儿已经服下“不渝”,因为冒犯壤下月,刚被他折磨一番,赶了出去。 船身不大,她与阿明也就相隔两三米左右,顾亿忍受身体余痛,待缓过劲来,就盯上了阿明。 青年背对着她,腰身挺拔,人高腿长,活脱脱一个衣服架子。顾亿无心欣赏,她小心翼翼靠近,不发出一点声响,然后抬脚就踹,想将他踹入界河。 但是她失算了,青年身后像是长眼睛一样,不仅成功避开,还顺势一掌拍在她肩膀之上,将她击倒在地,眼中隐约露出嘲讽之色。 顾亿怒极,爬起身反击,不敌又被打趴,一而再再而三,阿明嫌烦,本想出剑,但是犹豫之后加重手心力道,本想让她消停一下,没想到一击之下,她竟直接吐了口血。 阿明眼中的错愕转瞬即逝,顾亿瞪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自不量力。”转身就要继续掌舵。 顾亿擦拭嘴角血迹,大骂一句“力你麻痹!”拔出匕首又要去刺,阿明将她匕首打落,抓住她的手腕,狠下心要给她个教训,这时,船身忽地晃了一下。 他抬头看去,前方云雾缭绕,一堵巨大的云墙耸立在不远处,高不见边际,正缓缓形成滔天之势朝这边移动。 是界啸。 阿明甩开顾亿,忙上前调转方向,将灵晶一股脑填了进去,船头阵法发出一道光亮,随后提速一倍,急速朝前驶去。 等离界啸稍微远点,方才瞄了一眼顾亿,见她傻愣愣看着身后云墙,没再找自己麻烦,阿明才收起目光,一门心思掌舵。 这时壤下月走了出来,显然刚刚船身震动惊扰到他,问明原因,皱眉沉思片刻,吩咐阿明加大马力,离界啸越远越好,便又回了船舱。 这样又行了大半日,前方突然出现一只大型云舟,对方速度很快,我行我素,没有避开的意思。小船对大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阿明转动舵把就要避开,这时一直在一旁安静如鸡的顾亿突然动了,她扑向船舵,想要转动舵把。 阿明一只手掌舵,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将她压在身下,想着解除危机之后定要给她好看。 谁知这个家伙贼心不死,看着瘦小,身形更是滑不溜秋,柔弱无骨。明明上半身被死死压住,腰肢一扭,下半身翻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右腿抬起,膝盖弯曲,用力一顶。 “呃,你!”阿明发出一声痛呼,脸也瞬间涨得通红。 哼,管你练了金钟罩,铁布衫,只要是个男人,就有同一个致命弱点。 顾亿手腕脱臼,但是心中得意畅快,竟也将身体痛意压下。 看着身下人眼中的挑衅,阿明一手捂住那处,一手就要拔剑。 然而,“砰”。伴随一声巨响,小船的另一端撞上云舟船身,阿明连忙转动船舵,才减缓速度,避免船只继续冲撞,酿成更大危机。 阿明的剑终于拔了出来,一步步朝刚刚趁乱从他身下钻出的顾亿靠近。 眼看顾亿又要被捅。 阿明突地眉头微皱,上前拎起顾亿衣领,将她甩入船舱,自己飞身半空,举剑劈向一团青波。 后面的事情无非是小船换大船。 见顾亿不说话,壤下月抬眼问阿明,“那日撞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阿明” 阿明上前一步,单膝下跪,低头行礼,“属下一时疏忽,请大人责罚。” 顾亿抱着肚子躺在地上,阿明低着头,她刚好能看到他的眼睛,瞳仁极黑,平静无波如死水,没有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他倒是条好狗,面对卷毛疯比,向来恭敬有加,不苟言笑。 顾亿又朝前蠕动了一点,将脑袋凑到他眼下,待对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时候,突然扮了个鬼脸。 她本意是想让他在主人面前失态,遭到惩罚,她知道在壤下月眼中,阿明并不算人,充其量只是一只听话办事的好狗,至于她,更是连狗都不如。 她想着逗笑对方,却不知道自己现下小脸苍白,冷汗打湿鬓发贴在额角,因为刚才的疼痛,眼睑和鼻尖都透着粉,偏偏眼中藏着坏,做起鬼脸,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阿明愣了一下,随后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草!这狗逼笑点真高。 顾亿心中骂道。 她仗着自己身体微微侧躺,脑后的壤下月看不见她的表情,又偷偷向前蠕动一点,开始“表演”起来,什么翻白眼、吐舌头、斗鸡眼、龇牙咧嘴、口歪眼斜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了出来,痴傻模样若让村口的傻子看见,都要大呼“智障别过来,我妈不让跟你玩”。 阿明却无动于衷,眼睛只盯着一旁甲板,似要将那处盯出一朵花来。 顾亿自讨没趣,就要偃旗息鼓,耳边却听见一声轻笑。 哈哈,你死定了! 她忙收起斗鸡眼,看向阿明。 却见青年面无表情,不像是笑了的样子。 这时,身后少年开口,语气含笑,“嘻,看来惩罚太轻,还有力气折腾嘛” 顾亿回头,见卷发疯比眉眼弯弯,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看向一旁的落地金镜。那镜子在阿明身后斜右侧,两米多高,正好将她上半身照了进去,面上表情更是一览无余。 此时镜中的顾亿一脸愤恨,她气红了脸,将身子一翻,不让镜子照到自己正面。但是这样就正好对上了壤下月。 少年此时的笑脸与以往的乖戾阴狠都不同,配上他乖巧的面容,卷翘的棕发,倒像是一位明媚的贵族小公子。 顾亿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干脆翻了身将脸朝下,对着甲板,哪边都不看。 壤下月发出一声嗤笑,没再管她,他看向阿明,笑容变了味,“办事不力,自行下去领罚。” “是。”阿明行完礼,起身离开。 顾亿见狗逼走了,也要跟着出去,无奈肚子还痛,她咬牙起身,弓着腰踉踉跄跄就往外面走。 刚到门口,少年声音就沉了下来,“我让你走了吗?” 顾亿没理,继续走。 你他么有种弄死老子! “阿二,回来。” 顾亿: 她的手脚立刻不听使唤,转身回到室内,在壤下月面前站定。 “你他么” “嗯?” “你到底要干什么?”顾亿怒吼,随后脖子一缩,等待剧痛袭来。 谁知这次壤下月竟然没有发怒,他看着顾亿,“你以后离那个姓伝的远点若是再被我发现你勾引他,我就杀了你。” 顾亿:???哪个姓伝的?不,不,她勾引谁了?! 她正要开口询问,壤下月继续道,“阿二,滚出去!” 顾亿的身体便不受控制滚动起来,滚到门口方停,起身出去后还转身将门关上了。 顾亿:!!!!草泥马! 她在关闭的门前一阵拳打脚踢,空气都被她打得不敢说话,转身发现阿明正站在拐角处看着她,此时夕阳落尽,最后一丝光亮打在他脸上,他仍旧那副面瘫模样,见顾亿看他,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亿:!!!也草泥马,将你们主仆二人一起草! 不过在草翻这群狗逼之前,先养好身体。顾亿皱眉捂着肚子,好疼,这次发作怎么这么久,直到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的亲戚来了。来这个世界三年,不知为何,亲戚一直没来,身体没有异样,顾亿也乐得自在,但现在,她出走三年的亲戚竟然回来了,还是在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时候。 第37章 惊云骇雾 第三十七章 惊云骇雾 顾亿回到房中,阿明那家伙果然不在。 在伝氏管家伝飞眼中,顾亿和阿明同属壤下月仆从,船上房间不少,但是伝氏众仆数量更多,除了主人,仆人是没有独立房间资格的,于是顾亿便被安排和阿明一间,所幸房间虽然不大,却勉强算是个套房,内里一床,外间一塌,顾亿选了内间。 至于阿明这家伙总是早出晚归,很少留在房中,顾亿早上醒来以后是看不到他的,晚上睡着前也不见人,要不是被子偶有变化,顾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回来过。 从微尘中翻出一件贴身里衣,扯成长布条状,顾亿将其垫在身下,又灌了一壶热水,肚子还是痛的厉害。她躺在床上,无比想家,那颗蓝色星球的种花国度,没有人为生命安全担忧,不像这个糟糕的世界。 “叽叽。”西西从她腰间袋子中爬出,它尾巴长出一点,新长出来的地方粉粉嫩嫩,还没长鳞片,多数时候都在沉睡,眼下爬到顾亿脖颈处叽叽叫唤,是饿的。 被壤下月捉住,阿明只扔给她一颗“绝谷”丹,顾亿知道这种丹药,食之不饥,可保一月。她一掰两半,和西西分了,前几天还好,后面西西就不行了,直叫饿,所幸微尘还有一点干粮,在猗九城买的,西西吃了才暂时止住饥饿,只是昨日干粮已然告急,顾亿看着饿的叫声都小了的西西,决定去伝氏厨房看下。 今天下午的宴席,应该还有剩菜。 她起身下床,稍微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间。 伝氏云舟共有三层,顾亿住在二层,厨房在一层,她摸进厨房,里面倒是挺干净,揭开锅盖朝里瞅,内里只有几盘吃剩的糕点,虽然精致但是已经凉了发硬,西西不管那个,跳进去全给吞了。顾亿又转了一圈,摸出一些南瓜,红枣之类的瓜果干,西西也照单全收。 吃饱喝足之后,顾亿揣了一兜子桂圆红枣,主仆两人摸着黑往楼上走。 此时已夜,云舟上静悄悄,没有人走动。上到二楼正要往房间走时,却突然听见前方拐角处有人说话。那处是船尾,平时没人过来,顾亿怕遇上伝氏众人,特意舍近求远,从船尾绕回房间。 那声音隐隐约约,界风一吹,听不真切,只娇娇柔柔,是个女声。 “大人何故如此见外,奴家第一次见大人就心生仰慕,实不相瞒,虽然伝主若大人不嫌弃,奴家”她说了许多,那个所谓的“大人”却始终一言不发,就在顾亿怀疑对方是不是一个哑巴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珏姑娘请自重!”然后是一阵重物落地和女人的羞恼声。 伴随着急促的步伐,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拐角,顾亿躲闪不及,刚好与对方面对面。 “吃吗?”她掏出一把桂圆红枣,“枣生桂子。” “吱呀”。 门被打开,顾亿跟着阿明进了房间。 青年径直走向自己床榻,坐在上面摆出一个打坐的姿势,缓缓闭上眼睛。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等他调息完已经是一柱香之后,睁开眼睛就见面前是一张玉白小脸。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顾亿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人家男朋友,哦,不,人家正房知道吗?”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这家伙平时一棍子打不出来个屁,看着正经的很,勾搭人妻倒是一套套的,真没想到那位珏姑娘竟然喜欢这种闷葫芦,都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要是被伝氏家主发现,那可就有意思啦。 顾亿笑意盈盈,报仇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阿明冷冷看了她一眼,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面朝墙壁内侧,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 顾亿也不恼,她站起身走到桌边,将桂圆红枣丢了几颗到杯子中,泡水喝了。 早上醒来,阿明那家伙果然不在。她去厨房间打热水,发现伝飞在训斥下人。 “怎么了,这是?”顾亿悄悄问旁边一个小厮。 因为她长得好看,平时又总笑嘻嘻的,和另一个叫做阿明的完全不一样,伝氏众仆挺喜欢她。 那小厮名叫小海,是一名四阶火系灵师,专门在厨房烧火的。用灵力给顾亿烧过好几次水。他见着顾亿,眼前一亮笑道,“咳,别提了,昨晚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将咱们船上的瓜果蔬菜全扔了,那可是半个月的量啊,现在除了一些生肉,已经没有别的吃的,管家都气死了……” “啊,还有这事?”顾亿惊讶道,“真是什么人都有。” “可不是吗?好端端的,不吃全扔了,凭白糟蹋东西!”小海义愤填膺,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能一晚上干掉一船三十人半个月的伙食。唯一的可能就是扔了。 顾亿和小海又扯了几句,临走对方又偷偷塞给她一把饴糖,冲她眨眨眼,“你脸色怎么越来越差,给那个什么阿明分点活干,自己偶尔偷偷懒。”顾亿哂然一笑,提着热水往三楼去。 三楼房间少,都是主子的。 壤下月的房间在左排第三间。 她刚走没几步,第一间房间房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是伝氏家主伝起阳。 看到顾亿,他先是一愣,随后笑道,“阿二,起这么早伺候你家主子?” 顾亿看了眼空中高挂的太阳,敷衍了一句“嗯”,就提着水桶继续朝前走。 她体型小,一桶水提的晃晃荡荡,边走边撒,满桶变半桶。 伝起阳看着那抹纤腰,眸色加深。 他跟了上去,“你提不动,我来帮你罢。”说着要帮顾亿提水,手却不往桶把上放,而是对准顾亿手背。 眼看就要摸到。 “砰!”顾亿将桶重重放在地上,本就不多的水又洒出来不少。 “那就谢谢伝主了!” 伝起阳:…… 伝起阳本意只想借机揩油,没想到壤下月这个仆从竟然如此不知分寸,让他堂堂一氏之主提水。 可话都说出来了,这小仆人笑得也好看。 自诩没有人比他更爱护美人,伝起阳压下心中不快,拎起水桶。 顾亿跟在他身后,两人朝壤下月门前走去。 刚到门口,房间门就打开,壤下月从中走了出去,看见拎着水桶的伝起阳和双手抱头哼着小调的顾亿。 伝起阳有些尴尬,他将水桶放在地上,“小月,你这下属身体不好,叔叔刚好要来找你,就随手拎过来了。” 壤下月看着像往常一样、不满半桶,但好歹不是用过的热水,笑了笑,“嗯,辛苦伝叔叔。” 两人又客套几句,伝起阳就匆匆离开。 顾亿刚要拎桶进去,头顶上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阿二,你好得很啊,昨天刚跟你说的又忘了是?!”说罢嘴唇无声攒动,催动“不渝”。 “不要!”顾亿说着将桶中的水朝他脸上一泼,本意只是想打断他施法,没想到壤下月竟没躲闪,站在那里被泼了个正着。 他一头卷发被打湿贴在脸上,睁圆了眼睛,表情傻愣愣的,待反应过来,向来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换成另一种更恐怕的表情,涨红了脸,一字一句道,“你!死!定!了!” 一柄泥塑短剑出现在他手心。 顾亿将桶朝他扔去,转身就跑。 刚跑了没几步,腹中传来熟悉剧痛,她扑的跪倒在地,眼看壤下月提剑一步步逼近。 “大人,属下有要事禀告。”阿明突然出现在壤下月身后,双手抱拳,神色恭敬。 壤下月停住动作,转身看向阿明,他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顾亿,忽地大笑出声,“哈哈!阿明!阿明!” 他走进屋内,阿明看了顾亿一眼,跟着进去。 顾亿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卸下力道往地上一躺,手仍旧捂着肚子。 头顶上的天空和以往看到的都不一样,全是云,大块大块,与天边的云墙连成一片,沉沉地朝这边压来。 顾亿慢慢坐起身,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凝重。 是界啸。 界啸来的又凶又急,云舟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船已经摇晃不已。 伝氏众人都跑了出来,伝起阳大声吩咐伝飞掉头,嗓子都喊破音了。 众人慌作一团,在灭顶之灾面前,没人能够从容淡定。 房间门被打开,阿明对顾亿说了一句“进屋待着。”就匆匆跃下栏杆,身影消失在一楼船头处。 他刚走,壤下月走了出来,看着压在头顶的云墙,开口道,“害怕吗?” 顾亿没吱声,他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害怕也没用,我们正处界啸中心,避无可避。”这不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场界啸,而是一场刚刚形成的,全新的惊云骇雾。此刻云舟之上,除了伝起阳,其他人皆低于八阶,已经没有逃跑的必要,至于伝叔叔 壤下月嘴角露出一抹讽刺,他的八阶全靠大长老伝雄用丹药堆积起来,花架子而已。 “我有办法避开险境,”顾亿看着壤下月略微挑起的眉,“但有一个条件,事成之后,你要放我自由。” 界河,是由一种未知的界气组成,这种界气不仅蕴含强大的毁灭力量,还有许多小世界藏在云雾中,一旦落入界河,不仅会被界气扯碎,还随时被某个小世界吸入其中,这些小世界极不稳定,聚散毫无规律,又没有秘钥开启,可能一辈子都会迷失其中,类似宇宙中的黑洞。 界啸则是除了脚底下的界河,半空中又形成一片新的界河,与脚下界河垂直。规模有大有小,出现时间、地点毫无规律。对于云舟来说,相当于一块馅料被包了饺子。 只有万年成熟的扶移木制成的云舟可以抵御这种界气。 “将船翻过来?”壤下月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不是顾头不顾尾吗?除了死得更快,没有一点好处。 “没错,不仅要翻过来,还要火烧云舟。” 这个世界的云舟,两头翘起,中间鼓鼓,说像船,不如说更像蓝星的饺子,只是更加椭圆。伝氏财大气粗,伝起阳出门在外又重排场,三层高的云舟翻倒过来,就像一个扁扁的热气球。 坐着等死不如拼死一搏。 壤下月没有沉思太久,带着顾亿去找了伝起阳。 伝起阳正往身上套着法衣,这些衣服流光溢彩,件件不凡,虽然在界啸面前作用不大,但是顾亿敢肯定,他一定会是云舟上最后死的人。 奇怪的是,珏囡儿并未在他身边。 壤下月三言两语说完来意,见伝起阳沉默不语,犹疑与肉疼之色不停在脸上交错,又道,“试试或有一线生机,至于云舟的损失,伝叔叔不必担心,壤下氏还是赔得起的。” 伝起阳确实肉疼云舟,只是现在不能失却家主风度,“小月说笑了,我” 这个时候还在假模假样,顾亿受不了了,“搞快点!别扯了,先把火烧起来!” 壤下月: 伝起阳: 小海躲在一楼厨房,一边淌泪一边瑟瑟发抖,早知道这趟出门会死,当初说什么也不争这趟差事,还说有车马费补贴,呸! 云舟摇晃地更加厉害,锅碗瓢盆碎了一地,门磅一声被踹开,是厨房管事,“啊呀,你小子不在房间,躲在这里害我好找,快!快随我去见家主!” 两人急冲冲跑上三楼,中间好几次因为云舟的摇晃摔倒在地,好在到底是灵师,身手还有点,不至于被甩下船。 三楼乌泱泱站了一堆人,手上拿着不同器皿,舀着一种液体往房间内、屋顶上洒,小海脚底打滑,差点摔了出去,他站稳之后摸了摸地面,是油。 “快点放火!”顾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她脸终于不再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的红。 她拍拍小海肩膀,“把云舟烧了!快!” 小海听完瞪着顾亿,“你疯啦?!这可是” “听他的,快点放火!”伝起阳站在桅杆上,一边手中凝聚起青气,一边冲小海大喝出声。 小海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冲着最近的、浇了油的房顶放出一团火球。由于浇了油,那屋子一点就着,熊熊大火瞬间撩起。 天啊,他完了,祖宗十九代都不够死的。 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顾亿拉着他往前跑,“每个房间里面也放一把!” “不不不,我不能” “不能就等死!”顾亿大吼出声,“快,烧他爹的!” 不知是被顾亿一嗓子镇住了,还是烧主子房子是每个仆人隐秘的梦,小海渐渐放开手脚,放出的火球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旺。 尤其是烧伝起阳房间的时候,接二连三放出数个还不肯罢休。 “够了!保存灵力。”顾亿扯住他胳膊,两人往二楼跑,“看不出你小子志向挺大” 小海不好意思地笑了。六大氏族除了一些家生子,还会在外面招募一些灵师,待遇丰厚,包吃住还提供修炼功法。他是一名火系灵师,曜氏是第一志向,只是招聘的人觉得他资质一般,没有采用。后来阴差阳错之下,露过万里城,伝氏又刚好在招人,他便进了伝家,成为一名烧火伙计,只是伝氏功法主驭风,于他修炼无益。 两人在二楼放火,三楼的伝起阳催动术法,一阵狂风拂过,火势烧的愈发旺盛。须臾片刻,偌大的云舟的三楼和二楼都燃起大火。 顾亿并一众伝氏仆人躲到一楼船舱,外面只留了伝起阳、壤下月、阿明。 三人成三足鼎立之势,站在云舟船舷之上。 界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本白色云雾不知什么变了色,黑压压如泼墨,衬得三人无比渺小。 就现在! 三人几乎同时出手。 伝起阳掌心一翻,将足足有他高的青色气团狠狠拍向甲板。 躲在一楼船舱中的人只觉船身一震,然后就发现脚下甲板缓缓地、缓缓地倾斜过来。 伝起阳一掌既出,立刻闪身跃下楼,朝船舱而去。 壤下月目露讽刺,收回视线,待船身翻至最大角度,眼看又要摇晃回去时,与阿明同时飞身而起,一人出剑,一人亮刃,同时扎入甲板,一人向上顶,一人往下压,将云舟彻底翻将过去。 船舱众人只觉一阵天翻地覆,全部摔倒在地,人仰马翻。 顾亿仗着凌云诀在身,抓住钉在木阶上的扶手,勉强挂在空中。 她眉头紧皱,脸色凝重。直到翻滚的云舟缓慢开始上浮,方才心头稍定。 这时,紧闭的天窗突然打开,壤下月和阿明先后跳了进来,两人脸色都有些苍白,在人群中一阵打量,没看到那抹腌菜色身影。皆是脸色微变。 人群最前方,瘫坐在地上的小海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上方。 一人一仆同时抬头。 顾亿像一只猴子挂在上面,见壤下月看向自己,冲他摆摆手,“姓壤的,记得你的承诺。” 复姓壤下的壤下月: 待云舟升到半空,黑压压的界啸也兜头压了过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一股恐怕的威压将舟身压得颤动不已,那扇雕花天窗几乎瞬间化作靡粉。一些等阶低的直接吐血晕了过去。 顾亿也吐了口血,好在没有丧失意识。 难捱的十几秒终于过去,黑色云雾穿过云舟直直落向白色界河,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恐怕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了。顾亿暗忖。 船舱众人已经晕了一大半,七倒八歪。由于楼上燃烧不均匀,此时云舟突然一阵摇晃,眼看又要倾翻。 这样也好,省的待会儿还要出去将它翻过来。顾亿抓着围栏,等着船身摆正。 还醒着的人连忙抓住身边昏迷同伴,防止对方通过破碎的天窗掉下界河。 只除了一个人。 “啊啊啊,救命!救我!”小海虽还清醒,但是由于纵火过度,灵力早已用尽,此时在处于脱力状态,无法借力,他又离众人较远,身体笔直朝下滑去,正对着那扇没有天窗的洞口。 顾亿身体一曲,双脚在地板用力一蹬,身体滑向过去,一把抓住小海手腕。 “阿二,还是你好,呜呜呜”小海用空着的手摸着眼泪,满是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 顾亿没理他,因为用力,她脸色憋得通红,咬牙一使劲将小海拉了上来。然后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满脸痛苦之色。 靠,这个家伙太重了,她胳膊脱臼了。 她起身就要离开这块危险之地,脚下的木板突然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跌下云舟瞬间,只看到疯比主仆朝自己这边奔来,而后她就觉得浑身一阵剧痛,立刻失去意识。 第38章 泽兰菘蓝 第三十八章 泽兰菘蓝 上霄界,泽兰谷。 禾菘蓝蹲在琼华草田松土,这种灵植叶片细长,颜色如玉,折断以后会分泌一种暗红色汁液,与玉露炼制成琼华露,专门用来治疗女性痛经之症。 现在外界已经没有人培植琼华草,因为没有受众。哪怕是灵药世家禾氏,也只有这么一小块药田,专门用来供玉人楼贵女使用。 “呦呦”一只棕色灵鹿走了过来,它脖颈以上以及四只鹿蹄长着白色鹿毛,像套了白色靴子,头上一对鹿角又大又气派,上面缠绕着绿色藤蔓,看上去灵气十足。 “小蜀,”禾菘蓝摸摸契约兽的鹿角,笑容和煦,“又发现什么好东西?” 小蜀低低叫了一声,朝主人手中吐出一枝武陵色。 武陵色形似桃花,花色极艳,体态却羞,象征男女初遇一见钟情之意。按照药性来说没什么作用,只是传说见花遇喜,缘分天定。 “唔,此花倒是稀少。”禾菘蓝接过花枝,折下一截插在小蜀鹿角上,“遥看却是武陵仙,原是蜀鹿斑角间。” 小蜀欢快叫唤几声,鹿蹄一扬又跑入一旁林子中不见了。 禾菘蓝这只契约灵兽,对“寻宝”很是感兴趣,尝尝会叼回一些稀奇玩意儿,有时是破花烂草,有时是毒株恶叶,总之,不问价值,但求特别,乐此不疲。 禾菘蓝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松土。 没一会儿,小花鹿噔噔噔又跑回来,拿头抵了抵他腰际。 禾菘蓝转身,一只冰冰凉的东西被小蜀吐到他手上。禾菘蓝心头一动,低头发现是一只黑色小壁虎,只见它尾巴也断了,鳞片脱落大半,看上去破破烂烂,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 禾菘蓝用手戳戳它,小家伙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行,晒成干可制作天龙散,治疗中风瘫痪,也算一样药材。 他随手将它扔进一旁竹篓中,里面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什么奇形怪状的石头,异色的草茎,筑着一只鸟窝的叶子,散发古怪气味的果实堆得满满当当,那只死壁虎没有容身之所,一下子从竹篓上面滚落下来。 “呦呦”小蜀不满低叫一声,上前用鹿角将篓子往下压了压,将壁虎叼进嘴中,又扔了进去。而后撒丫子又跑了。 “小蜀,别找了,装不下”禾菘蓝只来得及说这几句,契约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中,只好无奈叹气,继续手里的活。 小蜀这一去就去了许久,禾菘蓝土已经松完,正在锄草,快锄完的时候,腰背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熟练地伸出左手,右手继续手里的活。 好一会儿,没有东西落在掌心。 禾菘蓝停下动作,困惑转身抬头。 小蜀是一只蜀灵鹿,区别于普通梅花鹿就是它鹿角上长有藤蔓,一定程度上能预示它们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会开花。 此时,它鹿角上缠绕的、平时最多开个一两朵的绿藤,从头到尾,开满了整个藤蔓,花团簇簇,极尽繁盛。 这,这是捡到什么逆天之物了吗? 禾菘蓝惊呆了。 他转动视线,发现小蜀背上驮着一个人,那人体型娇小,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堪堪遮住隐私部位,裸露在外的四肢纤细白皙。 “呦呦!呦呦!”小蜀叫声急促。 禾菘蓝扔下手中工具,将那人从小蜀背上接下。动作间那人一直低垂着的脑袋软软靠在他胸口,禾菘蓝下意识低头。 “呦呦!呦呦!”契约兽不明白主人怎么接个人接着接着就不动了,站在那里发起呆来,没见她气息微弱,需要救治吗? 真是的!小蜀又用鹿角蹭了蹭禾菘蓝,他才恍然大悟般,手忙脚乱将人抱了下来。 禾菘蓝向来淡然自若的脸诡异地染上一层红云,反应过来正想问契约兽哪里发现的这名女子,一条细细的绳索恰好从她身上滑落下来。 他忙伸手接住,绳子普普通通,上面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宝石,绿盈盈,闪着光。 顾亿在一阵“沙沙”声中醒来,她睁眼听了一会儿,这声音很熟悉,似乎是药碾子在磨药,以前族中孩子练功摔伤,若是不严重,八长老就会采些草药回来碾碎给大家敷上。 真怀念啊,顾亿感叹着就要起身,然后就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不,准确地说,是感受不到脖子以下任何存在。 她终于想起自己是从云舟上跌了下来,然后身体传来一阵剧痛,恍惚间西西似乎跳了出来,张开口将自己吞了下去。 “西西?西西?”顾亿一开口,嗓子就痛的难受,发出的声音如蚊哼,几不可闻。没见着那只熟悉的小身影,她心头一慌,反应过来连忙查看意识海中的灵兽契约,还在,但是西西的气息很是微弱。 她皱起眉,打量周围环境,这是一间茅草屋,内里简陋,除了身下的床也没什么其他家具。屋子中弥漫着一股草药味,不难闻,透着点苦,还有点怡神。 她还想扭动脖子看看外面,无奈身体不听她使唤。 这时,门口处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是一个年轻男人,长相斯文,芝兰玉树。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用一根木簪固定。他手上端着托盘,从顾亿的角度,只看到一截纱布。青年站在床边,先是朝床底看了一眼,然后将托盘放在床尾,俯下身来。 由于脖子以下没有知觉,只有眼睛能动,顾亿猜测他应该是在给自己换药。 禾菘蓝凭着感觉绑好纱布,然后直起身,脸微微朝向外侧,方徐徐睁开眼睛。屋子中草药味很浓,但他还是敏锐嗅到一股香气,夹杂其中,萦绕在他鼻端,透着股甜。 他耳尖瞬间就红了,一时之间心绪起伏纷纷,竟发起呆来。 顾亿见这位青年男子从进屋到换好药,全程都没朝她脸这边投来一丝目光,现下更是坐在床尾,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外面有啥? 顾亿梗着脖子朝外瞅,无奈身体不允许,下巴以下全部瘫痪。 好在青年终于动了,他弯腰端起托盘,施施然走了出去。 顾亿: 咱就是说,抽空看眼患者有没有死,应该还是有点必要的。 她瞪着眼睛,鼓足力气,大喝一声,“来人啊!” 很好,这下不仅没发出声音,还吐出口血来。 她内心直呼不妙,还要继续叫人,就见一只硕大的鹿头从她床底钻了出来。它长得和蓝星的梅花鹿有点像,只是头是白色的,身上也没有斑点,头上的鹿角又大又弯,上面缠绕着藤蔓,开着许多粉花。 见顾亿睁圆眼睛看着自己,小蜀发出一声响亮的“呦呦”声,藤蔓上原先闭合的花骨朵瞬间又绽放开来,花香扑鼻。 它一边叫着一边将鹿角往顾亿身上拱,快活得不得了。 顾亿被迫享受了一把鲜花干浴,喉咙一痒又要吐血。 好在鹿叫声惊动了外面的禾菘蓝,他慌慌张张跑进来,就见床上那位已经被花瓣埋没,只有一只脚勉强露在外面,小蜀浑然不知,还在兀自开着花。 “小蜀!”禾菘蓝一把推开蜀灵鹿,将顾亿从花堆中挖了出来,已经昏迷十天的人终于睁开眼睛,虽然脸上,发间全是蜀灵花,但是没有一朵比得上她的颜色。 他睫毛颤了颤,掏出一只药瓶,倒出三粒雪白丹药喂进顾亿口中。 顾亿只觉鼻尖充溢着一股清香之色,丹药入口即化,刚还灼烧的肺腑瞬间划过一丝清凉之意。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咳咳,谢,谢谢是你救了我吗?”见男子点点头,顾亿继续道,“那你,咳,有看到我的契约兽” 禾菘蓝摇摇头,见顾亿神色暗淡下来,轻声问道,“你的契约兽长什么样?” “一只壁虎黑色的” 禾菘蓝沉默片刻,走到院中,此时太阳很好,院中摊了许多竹编大簸箕,里面晾晒着各种草药、蟾蜍蛇蚁之类,他走到其中一只簸箕前,从众多壁虎干中捡起一只黑色的,回到屋内问顾亿,“是这只吗?” 顾亿先是一怔,随即落下泪来。 她可怜的西西啊,不仅体无完肤,伤痕累累,还严重脱水,皮肤皲裂。 “咳是怎么变成这样?” 禾菘蓝有些心虚,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不敢看顾亿眼睛,“你别急,还有气,我去给它熬点草药。”说罢急匆匆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还将扒在床边不愿意离开的开花蜀灵鹿强行拉走了。 好在禾菘蓝医术高明,除了灌汤药还准备了药浴,内服外敷之下,西西两天后就醒了过来,此时顾亿也可以坐起身,虽然还不能下床走动,但是上半身好歹受控制了。 她从禾菘蓝口中得知此地正是上宵界泽兰谷,六大家族之一的禾氏领地。禾氏代代传承木系灵核,精通药理,是莫罗大陆的医药世家,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孕灵花”就是禾氏上任家主禾川谷培育的。 可惜的是,培育出孕灵花之后,禾川谷就失踪了,禾家找了许多年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生死不知。 泽兰谷并不是一个谷地,这里有四大州界,分别叫做青木州、京墨州、广白州和辛州,四州外面都是群山环绕,形成外高内低之势,外界便统一称其为泽兰谷,顾亿所在正是辛州与广白州的交界处,一处叫做小茴山的地方。 小茴山下有一处小镇,叫做仙草镇,这里的人大都姓禾,世代依靠种植草药为生,禾菘蓝说自己是一个普通灵药师,略通医术,平时在山上种灵植,偶尔会下山坐诊。 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来到上宵界,也算少走不少路。 “不用,我自己喝。”顾亿拒绝了禾菘蓝的喂药,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噗,好苦,有啥甜口的压一下吗?” “本来是有一些山楂甘草之类,只是”禾菘蓝看了眼扎进顾亿药碗中舔药渣的小壁虎,目露歉意,“我一个转身没看住就”就被西西全吞了,不仅如此,院子中晒得但凡能吃的,有点滋味的草药花果之类,也都进了它的肚子。 顾亿: 大哥,该道歉的是我。 她将西西从碗中提出来,小家伙遭此大难,为了救主,尾巴没了,鳞片脱了一大半,身上皮开肉绽,顾亿实在不忍心苛责。 她将微尘中全部灵石取了出来,拼拼凑凑也就二十颗不到,递给禾菘蓝,“菘蓝大哥,抱歉,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但是现在我手中只有这么点,后面赚到钱了,会赔偿给你的。”至于救命之恩,更是难以为报,只能另寻他法。 禾菘蓝看着已经戴上微尘、变成一个俊秀小少年的顾亿,半响没吱声,之后留下一句,“不用”便端着药碗出去了。 顾亿:她就知道,才这么点钱,不要说菘蓝大哥,她自己都脸红,呜呜呜,好想发财。 这样又过了三天,顾亿终于可以下地走动,她走进院子,发现禾菘蓝正在院中摘捡草药,这药草叶片细长,颜色如玉,折断位置分泌一种暗红色汁液。 顾亿走过去蹲下,帮忙一起挑拣,“这是什么草药,长得还挺好看的。” 禾菘蓝见她衣着单薄,起身将身上外套脱下披在顾亿身上,“是琼华草。” “唔,谢谢。”顾亿拢了拢衣领,笑道,“名字也好听,有什么药性?我前几天喝的中药里面也加了琼华草吗?闻着气味有点相似。” 她这话说完,身旁之人久久没有回应,顾亿疑惑转眸,只见禾菘蓝面色赤红,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语。 或许是涉及到行业机密?顾亿换了个话题,“菘蓝大哥,不知你是否了解界灵族?” 婆婆之前说界灵古氏有遗腹子被其他氏族收养, “界灵古氏?”禾菘蓝低头沉思片刻后道,“那个族人拥有时空灵核的古氏?” “没错!”顾亿激动起来,“据说他们掌握时空之力,能去往其他世界,逆转轮回” 禾菘蓝笑着摇摇头,“一看你就是野史看多了,他们若真的这样厉害,还会被魔族灭族吗?” 界灵族虽然不像传说那样夸张,但是他们一族独有的时空灵核,可以短暂凝固一定空间内的时间,在那个空间中,他们就是神,可以随意决定敌人生死。何其恐怖! 千年前人族和魔族爆发战争,界灵族长古长央以一己之力杀死魔族十二魔将中的血无秋和段无伤两位名将,大挫魔王威风,魔王盛怒,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诱拐古长央独女古无忧,古长央为了救女,中了魔王陷阱,导致家族覆灭,盛极一时的界灵古氏就此从莫罗大陆消失。 禾菘蓝说完,又嘱咐顾亿上床躺着休息,自己去厨房间端药去了。 看来古氏有遗腹子的消息,知道的人极少,还是得去趟古氏旧址——念故城,去寻找线索。 顾亿暗忖。 不过在这之前她握了握手。 这次从云舟跌落,生死之际凌云诀三阶踏浪行竟从初期直接臻至大圆满,短短半年时间提升一个小境界,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顾亿以前很惜命,只想在蓝星安稳度日,来到这片弱肉强食的异世大陆,方意识到力量的可贵,为了避免出现第二个“牵牛”“粉玉”,也为了自己,她需要尽快强大起来。 夜色静谧,一灯如豆,小蜀睡在顾亿床边地上,鹿角上顶着一脑门子粉花。西西卧在花丛中,翻着小肚皮也在睡觉。 禾菘蓝这只契约兽很喜欢顾亿,只要从主人灵核中出来,就一定要跟在她身边,不停用鹿角蹭她求摸摸,顾亿现在已经知道是这只蜀灵鹿最先发现自己和西西,这才避免主仆二人沦为深山野兽吃食。她收回抚摸鹿角的手,躺回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禾菘蓝的医术很高明,虽然他一直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灵药师,但是且不说顾亿身上的剑伤,光界气之伤就够她死个百八十回,禾菘蓝不仅将她小命从阎王爷手中夺回,且身体状况一日比一日好。此等本事,说是一般,顾亿是不相信的。 山顶上只有一件茅草屋,禾菘蓝将床让给顾亿,自己则在厨房间用两块木板简单搭了个床铺,这一举动令顾亿有些过意不去,她也提过自己去厨房间睡就行,毕竟以前在堕日赶路的时候,荒郊野岭也不是没睡过,只是禾菘蓝坚决反对,顾亿只得作罢。 伤应该无大碍,只是有点虚,还是趁早离开。 自觉给禾菘蓝带来许多麻烦的顾亿,第二天一早就跟他辞行。 禾菘蓝沉默良久,轻声问道,“你伤还没好,不宜远行而且,你要去哪儿?” 这些天的相处,禾菘蓝从未问过顾亿身世,一个年轻的、不在玉人楼登记在册的女性,足以引出上宵界轰动,刚开始面对顾亿真容,禾菘蓝很是害羞拘谨,后来她戴上微尘,他在她面前稍微自在一点,不像刚开始那样手足无措。 顾亿知道自己性别麻烦,但是禾菘蓝却是位正人君子,哪怕是给她换药也是闭着眼睛,只是自己是异世之人这事,解释起来实在复杂。 顾亿沉吟片刻,便道因为祖上与古氏有些私交,所以她想去念故城看看。 “念故城”禾菘蓝看了顾亿一眼,复低下头,耳尖有些红,“刚好我也要去那里采买一些药材,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罢?” 顾亿: 这么巧? 不过有强者同行也好,上宵不比蛮荒界,灵师一抓一大把,个个比她强。 后来,禾菘蓝见顾亿总觉亏欠救命之恩,心里过意不去,便提出他这里缺一个药童,问顾亿是否愿意帮忙。 打工还债?顾亿求之不得。 于是之后的日子,顾亿便给禾菘蓝打起下手,只是每次她刚干没几下,他就自己抢过去做了,顾亿不解,这是嫌她做的不好? 然而禾菘蓝只是红着脸道,“你伤未好全,尚不能过于劳累,等以后” 顾亿看着被接过去的茶壶,陷入沉思。 话说,她自己给自己倒杯水喝,也算劳累? 禾菘蓝除了料理小茴山上的草药田,每隔七天还会下山义诊一次。现在距离上次出诊,已经耽误了半月。 第39章 仙草艾零 第三十九章 仙草艾零 艾零最近很烦,焦虑,心悸,睡不着,就像更年期一样。 他是仙草镇原住民,仙草镇家家户户都以种植灵植为生,而艾零家却是个例外,他们家养殖一种毒蛇。 此蛇名叫“火烧尾”,有剧毒,但同时也是一味昂贵中药材,用它的胆制作的“燃心丸”能壮阳,所以也有人给这种蛇起外号叫“嗷嗷叫”。 男人嘛,对那方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市面上向来供不应求,艾零家也靠养殖“嗷嗷叫”发家致富,在仙草镇算是个小富豪,到艾零这代,已经是第九代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都走到第九代,也该湿一湿了。 那日天气很好,艾零正坐在院中晒太阳,手中翻看一本画册,里面是这十里八乡贫穷貌美男子的小像,只要许以重金,这些男子的父母就会欢欢喜喜将儿子送上门,作为母体服下“孕灵花”为主人家繁育后代。 艾零本人并不喜欢男子,不成亲交罚金也是交得起的,无奈父亲日日吵闹,家中九代单传,不能到他这里断了不是? 翻了一圈,艾零不感兴趣地合上册子。 要是能去玉人楼就好了,那里可是有真正的女人,哪怕不能接触,看一眼也好啊,可惜自己只是一个养蛇的,家世普通,在仙草镇或许小有资产,但是一旦出去唉 艾零惆怅之时,下人突然慌忙来报,说今早去蛇场那边喂食的时候,发现许多“火烧尾”蛇的尸体,眼看死了一大半,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艾零脸色顿变,忙跟下人去往蛇场。蛇场离他家有点距离,一则因为此蛇毒性大,不敢在家附近养殖,二则“火烧尾”喜阴暗潮湿地段,所以艾零家大手笔包了一座山专门用来养殖此蛇。 老远就看见自家几位雇工或蹲或站围成一圈,一个个愁眉苦脸,神色惊疑。 艾零加快脚步,上前拨开人群,向里一瞧。 这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躺着许多“火烧尾”蛇的尸体,七零八落,大部分都是蛇头与蛇尾,中间部位的蛇身都不见了,看断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的,初步预测,可能死了上千条。 艾零脑袋翁一声炸了,他一年的产量也就不到两千条,这一下子死了一大半,还搞个毛! “到底是怎么回事?!”艾零大怒,转身问雇工,“你们平时不巡视的吗?这是跑进去野兽了?” 一个叫做阿四的雇工走上前,苦着脸道,“东家,拿钱办事,小的们就是靠工钱养家糊口,不可能拿饭碗开玩笑,每天两班人,里里外外都会巡视一圈铁网,没有破洞缺口,不可能溜进去野兽,而且就算有野兽,也不可能一晚上吃这么多蛇,恐怕还没吃上口呢,就先毒死了” 这倒是没说错,且不说“火烧尾”这种蛇本身攻击性极强,他家的这些雇工平时都是依靠艾零家祖传一种“驱蛇散”才能上山巡视、喂食等。否则一旦被咬上一口,不出一日,浑身发青,药石无医。 这也是为什么这蛇这么赚钱,却只有艾零家有胆养殖。 而且就算“火烧尾”蛇死了,它的肉若不经过特殊处理,直接食用也会中毒身亡。 艾零冷静下来,这附近没有吃了“火烧尾”还没事的野兽,想来想去只能进去搜寻一番。 他让雇工等在此处,自己先回家取驱蛇散,要进到里面,一点驱蛇散不够,量越大越保险。 艾零取了好些药回来,选了几个胆大的,每人从头到脚都涂上了驱蛇散,一点皮肤都不能漏。然后就带着几人进了林子。 此时是白天,林子种满了一种低矮的青葙树,这种树枝叶很是繁茂,将光线遮挡地厉害。但是它的叶片冰冰凉凉,平时“火烧尾”喜爱盘踞在上面,慵懒地吐着舌头。 已经走了一半,往日密密麻麻挂在枝头的“火烧尾”,现在只零星出现几条,地上偶有断蛇尸体,也没看见什么狰狞野兽。 直到路过一棵青葙树,听见粗壮的树干里面传来“索索”的声音,众人才停下脚步。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阿四走上前,一手举着钢叉,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其他人严阵以待,都举着手中武器,紧紧盯着那处树洞。 阿四咽了口口水,举起木棍在树干上重重敲了一下。 “吼!”只听一声凄厉吼叫,一只红乎乎的东西从树洞中嗷一下窜了出来。那玩意儿速度极快,比人还高,一冲出来就朝人群扑去,不偏不倚,正好将艾零扑倒在地,张嘴就咬。 艾零已经吓尿,好在其他人给力,什么柴刀,铁锹,钉耙之类全朝那红皮怪物身上招呼,一下将它打倒在地。 “东家你没事?”阿四上前扶起艾零,艾零惊魂未定,惨白着脸摇摇头,扭头看那怪物,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吐了出来,那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是一只剥了皮的人,看体型是个男人,从头到脚都被剥了皮,血肉模糊,极其骇人。 他胸口插着钢叉,早已气绝身亡,手上,嘴中还有“火烧尾”蛇的尸块,看来酿成蛇死惨案的真凶就是他。 只是这无皮人吃了这么多毒蛇也没死,反而是被众人用农具合力杀死,实在是,唉。 虽然这人杀蛇在先,但是毕竟一条人命,众人都是凶手,心照不宣挖了个洞就地掩埋,约定就当此事没有发生,出去后谁都不能提。 正当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艾零突然眼睛一闭,倒在地上。 “东家,你怎么了?” 众雇工这才发现艾零脸色不对,一会儿青一会儿乌,显然是中毒之状,阿四上前撩起他衣袖,发现艾零胳膊上有一道抓痕,正是那无皮人抓伤的。 考虑到无皮人手上肯定沾了“火烧尾”蛇的血肉,众人连忙将艾零抬到镇上去找灵药师。一听说是“火烧尾”蛇毒,仙草镇灵药师纷纷摇头,直言此毒无救,回家料理后事去。 艾零此时已然悠悠转醒,只是面色若死人,明显回光返照。 在寻遍了镇上所有医馆,众灵药师皆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位镇上公认医术最为高明的姓钟的老药师突然开口,“我有一法,或可一试。只是没有十足把握,且需要一株百年蛇倒退。” 蛇倒退是一种驱蛇奇草,只是此草极其娇弱,太阳晒多了会死,雨水淋多了会死,打雷声大了会死,被人或者动物踩了一脚会死总之一个不高兴就要死。 不要说百年蛇倒退,哪怕是十年都难见。仙草镇只是一个小镇,种的也都是些普通草药,或许其他地方有,只是等买回来,艾零也嗝屁了。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嘛?众人失望不已。 然而艾零突然强撑力气,拍着大腿直叫唤,“我家有!去找我爹,问他要!”原来艾零家祖传的驱蛇散中有一味草药正是百年蛇倒退。 “快!快回家去取,我先去配药,抓紧时间!”钟药师说着就到柜台配药,等艾零家下人取回草药的时候,他爹也跟着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哭嚎,“哎呦,我的儿!九代单传,这下完蛋了!香火要断我这里了!” 一阵人仰马翻之后,药汤总算是送到艾零面前,他这会儿已经进的气多出的气少,话都说不出来,钟药师扒开他嘴巴,强行灌了下去。 也是神奇,一碗药汤下去,半盏茶不到,艾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看着跟没事人一样,众人纷纷赞叹钟药师妙手回春,艾零爹也是一边跪倒感谢一边狂抹眼泪,劫后重生,大家都松了口气。 只是令大家没想到的是,艾零的状态只是昙花一现,他突然噗地突出一口鲜血,一股死气瞬间弥漫上脸,脸颊脖颈开始蜕皮起鳞,看上去就像他养的“火烧尾蛇”一样。 钟药师大惊失色,“不可能,蛇毒明明已经解了” 眼看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艾零爹又开始哭嚎起来,钟药师捏着胡须,眉头夹得死紧,他来回踱步后问众人,“义诊堂那边你们去过吗?” 义诊堂?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月前,仙草镇来了一位年轻灵药师,端的是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一身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他周身气质。年轻人只说自己姓禾,每七天一次会在义诊堂义诊,分文不收。 照理说这样的好事,人们应该趋之若鹜才是,只是一个月过去,仙草镇无一人光顾。 一是因为镇上本就靠种灵植为生,基本都多少懂点医理常识,什么头疼发热小毛病,自己去田里拔点草药,熬熬喝了就好,不需要去找灵药师。 二嘛这位年轻人太过年轻,看病这种东西,大家还是喜欢找胡须皆白的老者,感觉更有权威,尤其是仙草镇人发现去田里拔灵植回来喝没用了,那就不是什么小毛病了,关乎自己的性命,可不敢马虎,找老药师,越老越好!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 艾零爹又哭上了,阿四比较有主见,和众伙计道,“抬他过去!” 此时天色已晚,老远就见义诊堂闪烁着一盏昏暗烛火,一位年轻俊秀的男子坐在桌后,手持一本医书在看。 “禾药师,救命啊!” 乌泱泱挤进来一群人,他脸上毫无慌乱之色,只是慢悠悠将书放下,上前走到艾零面前,轻声道,“火烧尾蛇毒?” “没错没错,在钟药师那边” 禾菘蓝抬手打断阿四,“蛇毒已解。” “什么?!那东家怎么还” “因为他中的是两种毒。”青年人说完走回桌边,执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阿四,“煎汁两次,一次服用。”说完就收拾行李准备关门回去了。 众人被他的操作惊呆了,如此随意,好像艾零只是伤风感冒之类小毛病,“可,可是” “快去抓药,他最多还能撑半个时辰。”说罢提着药箱扬长而去。 众人从错愕中反应过来,纷纷去看阿四手中药方,所用药材倒是常见,只是这人中白和人中黄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艾零爹只顾着鬼哭狼嚎,已经提前哭起丧来,阿四等人抓紧时间去配药熬药,以最快速度端到艾零面前,都来不及放冷就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碗药下去竟真的救回了艾零小命,只是烫了一嘴水泡,但和没命相比,不值一提。 此番死里逃生,艾零爹更加着急要儿子赶紧成亲生子,防止九代单传断根。 艾零也确实动了成亲的心思,只是不是为了成亲生子,而是那位救命恩人禾药师实在貌美。 艾零这下大难不死,小命没丢,芳心倒是丢了。 他开始千方百计接近禾药师,只是对于他的示好,对方不仅毫无反应,且十分冷淡。艾零觉得是相处时间太短,禾药师每七日一次义诊,且每次只接待十位病人,经过艾零中毒事件,名声大噪,天不亮就有人在门口排队,更有甚者几天前就睡在义诊堂门口,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有钱好办事,艾零每次都能通过钞能力第一个见到禾药师,只是对方以他无病为由,拒绝接待,这可就苦了艾零。 得不到的永远在果冻,这样死缠烂打持续了五年。 整个仙草镇,人人都知道这么个痴情汉,艾零虽然长得不丑,但比起禾药师还是差远了,好在家里还算有钱,看禾药师平时装扮素雅,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大家也没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也不看好,毕竟禾药师平时跟谁都冷冷淡淡,除了诊治,其他时候基本不说话,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被艾零缠得烦了,这个月初本该禾药师义诊的日子,他竟然没来,一连十几天,这还是五年以来头一遭,众人纷纷猜测不已,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是担心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 一别半月,今日一大早,众人发现义诊堂又开门了。 禾药师不仅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人。是位模样出众的小少年。那少年跟在禾药师身边,帮忙端茶倒水,扫地研磨,忙得不亦乐乎。 是个小药童吗? 众人猜测,只是很快他们就否定了这个答案。 因为每次只要看到那小少年在干活,禾药师就急忙跑过去制止,不仅自己将活干了,还将人拉到椅子上坐下。又将什么小零嘴、好吃的、好玩的、哄小孩的玩意儿一股脑塞进他怀中。时不时嘘寒问暖:“累不累”“渴不渴”“冷不冷”等等,真是关怀备至。 哪有对小药童这样的? 义诊堂大门朝外,来来往往的人只要朝里一瞅,就能看到向来冷淡的禾药师,此时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怎么说呢,嗯,前所未有的软。 这小少年和禾药师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排在第一位的艾零直直目睹这一切,心都碎了。禾药师的眼神,他熟啊,这不就是自己看他时候的眼神吗?他这是失恋了? “禾药师,你前段时间怎么没来?”艾零挤出一抹笑容,“我很担心你。” 禾菘蓝刚给顾亿调了一杯血燕红参羹,看着她吃下方才坐在诊桌边,就见一男子看着他,神情哀怨。 “你是哪位?”禾菘蓝有些奇怪,以前的病患吗?他看病的时候不太记脸,只关注病情。这男子看上去不像有病的样子。 艾零: 他终于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满地飘零,无壹可靠。 他还要说些什么,禾药师继续道,“你没有病,下一位。” 艾零不甘心,还要表白心意,身体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那人捂着屁股,十万火急,“禾药师,救命!我不小心活吞了两只泥鳅,它们顺着肠子滑到我屁股里去了,现在还在里面乱动,好疼啊,救命!”说着就要脱裤子。 顾亿已经吃完汤羹,正坐在一旁磕松子,看见这一出顿时停下动作,抓了一大把塞进口袋,快步上前近距离围观,双眼睁得溜圆,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随时关注她动态的禾菘蓝: 禾菘蓝起身将顾亿拉开,轻咳一声后对那男人道,“抱歉,这个我治不了” 男人的手放在腰间,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突然,他脸上起了一层异样潮红,身体猛烈抖动了一下,不知是快活还是痛苦地申口今起来,“嗯~禾药师~救命啊~好痛~” 艾零脸顿时就黑了,他一把扯住男子衣领,咬牙冷笑起来,“这毛病禾药师治不了,但是我可以,我养的“火烧尾”蛇最爱吃泥鳅,塞一只到你屁股里面将它吃了不就行了?!”说着不顾男子哀嚎将他拖了出去。 顾亿转身跑回桌上又抓了两把松子,就要跟在后面去看热闹。 “小亿,”禾菘蓝拦住她,“你伤还未好全,不要乱跑。” “唉!”顾亿扼腕不已。 第40章 异怪又起 第四十章 异怪又起 禾菘蓝回去坐诊,直到傍晚时分方才结束。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顾亿想吃些什么,顾亿没想到新工作福利待遇这么好,不仅包吃住,还可以点菜,于是报了两三样菜名。只是禾菘蓝听完,皱着眉道,“辛辣寒食,不利伤情。” 顾亿: 得嘞,还是吃苦哈哈的药羹。 收拾妥当正要关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急促呼喊声,“禾药师,先先别关门救命啊!” 顾亿回头,来人正是上午就诊时排在第一位,家里养蛇那位小哥。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四个壮汉,壮汉手中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 艾零气喘吁吁跑过来,就要抓禾菘蓝手臂,不料对方灵巧避开,他也顾不得失落,“禾药师,这个人,你看这个人” 顾亿低头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她原先还以为对方是一个穿着红衣的人,这近到身前才发现,那,那分明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看胸口,还是一个男人。 顾亿哇一下跑到一边吐了。吐又吐不出什么,只干呕不已。 禾菘蓝忙上前拍她后背,一边关切道,“小亿,你要么先进去。”顾亿摆摆手,示意他先去诊治,别管自己。 艾零那边也很着急,他上午揪着那人往蛇场走,放言要给他那处塞条蛇,对方吓得不行,连连认错,最后趁他不备半路跑路,他本意只是吓唬对方,也没去追,刚好要去蛇山有事。 只是刚到蛇山,就见众人火急火燎往山下赶,看见他如获大赦,“哎呀,东家,不好了,蛇场门口躺着一个怪物。” 艾零心里一慌,忙跟着众人往山上赶,老远就见阿四几人围成一圈,正拿着木根,钢叉之类的捅着什么。他扒开人群,走进去一看。 嚯!一个红彤彤的人形怪物,不,不对 他转身看向阿四,对方凑上来,“东家,三年前”艾零忙制止他,眼下正是农户收工回家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围拢过来。 艾零本不想管,这人遭遇如此凄惨,不是惹了了不得的人物就是遇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绝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管的事情。只是这人又恰好倒在自己蛇场门口,街坊邻居看着,他不得不管。 唉!晦气! 艾零心中大骂,怎么什么鸟事都被自己碰到,这无皮人怎么总喜欢往自己这里钻,明早和老爹去山上拜拜,去去晦气。 艾零三言两语将情况说了,禾菘蓝上前看了看那无皮人情况。他胸口还有起伏,只是半睁着眼睛,虚弱无比,嘴里呜呜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禾菘蓝让众人将那无皮人抬了进去,取出银针就要诊治,只是临下针的时候突然问艾零,“有去过其他药师那里吗?” 艾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忙摇头,“不,不曾” 开玩笑,自从三年前被禾菘蓝救了回来,艾零生病后就不找其他药师了,哪怕禾药师每七天出诊一次,他等也要等到那天去找他看。 哎,有病不治就是等,什么病急乱投医,他病死都只认禾药师! 禾菘蓝不知道自己的病患狂热至此,他给那无皮人扎了几针后,对方就睡了过去,急促的气息也稳定下来。 “伤的太重,失血过多,看今晚能不能熬过去。”禾菘蓝收回银针,淡声道。 众人一致点头,你想啊,树无皮都要死,更何况人呢,这人也是坚强,剥皮之痛啊,竟然没被疼死,还能硬生生挺到现在,也是厉害。 由于晚上还要施针喂药,禾菘蓝当晚就留在义诊堂,药童顾亿自然跟随,艾零作为病患“家属”,自然也留了下来。 所幸义诊堂后院刚好有几间小室,收拾收拾凑合住了。顾亿本来是想着先给老板打扫干净住处,没想到老板按住她手,夺下抹布,“不用你做,有小蜀。”说着从灵核中唤出契约蜀鹿。 小蜀一出来就顶着满脑袋花往顾亿身上拱,示意她骑自己,无奈主人不允许,只好啼叫一声叼着抹布去干活。 顾亿叹为观止。契约兽还能这么用? 她低头看埋在一大堆食物中只露出半个身体的西西,默了默。 既然无事,顾亿干脆去了前堂。禾菘蓝正在给那人换药,艾零蹲在一边,眼睛总往他身上瞟。 禾菘蓝也是厉害,身旁人的眼睛都快冒火了,他还泰然自若,自顾自手里动作。 他眼睫很长,鼻梁挺直,一张俊脸在灯火的照耀下,温润又美好。 顾亿刚走了没几步,他就抬起头,先是舒眉一笑,然后连忙侧身挡住她视线,“不害怕吗?这里无需你帮忙,快回去歇着。” 顾亿已经缓过劲来,不像刚开始那样看见就想呕,她在稍远处蹲下,视线尽量不往那无皮人身上看,“不想一个人待着。” 禾菘蓝愣了一下,不确定道,“你想与我待在一起?” “唔。”顾亿随口应了一声。 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漫漫长夜,实在无聊,还不如找人说说话。 但是禾菘蓝显然想的有点多,他俊脸微红,眸光闪烁不停,细细的银针在手上不停捻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 顾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也不想打扰药师诊治,见一旁的年轻小伙一直蹲守旁边,搭讪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个人是你亲戚吗?” 艾零见禾药师对这貌美小药童非同一般,早就心生嫉妒,听见他问话本不欲搭理。只是没想到禾药师顺着小药童的视线看过去,突然皱眉道,“你是谁?怎么在这?” 艾零: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艾零心里难过,还是强忍情绪给禾菘蓝解释了一遍。 “你说这人是在你蛇场门口发现的?”顾亿好奇,“以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吗?” 还别说,还真有,那无皮人就埋在蛇场里。但是艾零不能说,仙草镇归禾氏管辖,治安一向不错,若是遇人命案子,就会上报氏族执法队,蛇场就会被查封,直到调查清楚才会解封,损失太大,他赔不起。 他没说话。 禾菘蓝突然开口,“你是三年前那个中了蛇毒的人?” 艾零立马喜笑颜开,“哎,是我,我叫艾零,禾药师,我一直” 他话没说完,地上躺着的无皮人突然醒了,他眼神可怖,凄厉嚎叫,“嚯,嚯,哗,哗”挣扎坐起身,见着离自己最近的艾零,就龇着撩牙朝他咬去。 艾零躲闪不及,被抓住小腿,眼看那尖牙就要咬入,禾菘蓝眼疾手快,将一枚银针插入那无皮人颅顶,无皮人发出一声惨叫,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这,这是人还是野兽啊”艾零看着自己裤腿上硕大的血手印,吓出一身冷汗。 “你回去。”禾菘蓝道,“这里不需要人。” 艾零见禾药师板着脸,又想起刚才自己狼狈模样,有些尴尬,“那禾药师,我明早再过来。”说完便离开了。 禾菘蓝转头看向顾亿,“小亿,你能给我端杯水吗?” “哦,好的。”顾亿起身去厨房倒水。 直到她身影离开,禾菘蓝方收回视线,他转动手中银针,微微皱了皱眉。 顾亿不仅端来了茶杯,还拿来了水盆和毛巾。 禾菘蓝施完针,见顾亿端着脸盆蹲在一边,忙上前接过,“小亿,放着我来。”他将手洗了,又接过顾亿递过来的水,轻轻抿了一口。转身见顾亿站在那人不远处,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好笑道,“害怕就别看,小心晚上做噩梦。” 顾亿点点头,“你说得对。”她将视线转向禾菘蓝,“菘蓝大哥,这人怎么会被剥皮?他能挺得过今晚吗?” 禾菘蓝叹息一声,“不好说,他伤得太重了,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唉!”顾亿皱眉,目露不忍,“真可惜,他一定很想活。”所以才会忍着剥皮之痛也要活下去。 “你很希望他能活下来吗?”禾菘蓝问道。 “当然。”顾亿道。 虽然素不相识,但人性中出自于对生命的敬畏,也不希望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 “不用担心,他很坚强。”禾菘蓝安慰道。 也许是禾菘蓝医术高明,也许是这人生命力顽强,早上的时候,他真的挺了过来。只是神志不清,看上去浑浑噩噩,不再言语。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随便攻击别人,喂药吃饭都很安静,只是身上没有皮的血肉看着实在骇人。 为了接近禾药师,艾零一直来义诊堂照顾那个无皮人,还给他起名阿皮。 阿皮生命力着实顽强,七天后能下床走动,半个月后已经没有大碍,穿上衣服,戴上帽子,看上去不那么渗人了。 艾零见阿皮虽然痴傻,但是人高马大,力气不小,又听话,干活是把好手,便将他领回蛇场做了帮工,没有工钱,管吃喝住。 禾菘蓝和顾亿没有管阿皮去处,见他无生命危险之后,两人就回了小茴山。 山上的景姜草快成熟了,需要人采摘。 辛州,青吾山。 此地烟岚云岫,草木茂盛,虽姿态秀美,但山峰险峻,寥无人烟。 然而这崎山险峰中却有一低凹峡谷,内里种着大片大片灵植。一眼望去不见尽头。无数灰衣小药童在药田间穿梭往来,锄草,施肥,松土,忙的不亦乐乎。 “这是今年第几批了?”一位中年男子蹲下身,抚摸脚边一株灵植。 这株灵植长得特别好看,紫色茎叶,中心藏着一朵花苞,花苞只有一朵花瓣,将花蕊包裹得严严实实,红紫相间,看着就不凡。 中年男子身边是一位麻衣老者,发须皆白,童颜鹤发,身上气息浩瀚如海,难辨高深。 老者微微低头,神色恭敬,“算上这批的话,刚好是第九批。” 中年男子低头,皱眉沉思,“还不够。”他看向老者,“苍老,还要加快催生速度。” 苍老点头,“好,这趟我亲自去。” 中年男子却开口制止,“不,让杜若去。”说着叹息一声,“你陪我去一趟广白州。” 第41章 父父子子 第四十一章 父父子子 广白州,小茴山。 顾亿头上戴着帷帽,正在拔景姜草,这种草药长得跟蓝星的生姜很像,功效更像,治疗风寒有奇效。 景姜草扎根极深,起码有个一米多。顾亿使上吃奶力气,咬着牙往外拔。 她还不是孤军奋战,小蜀和西西各自咬着一根茎叶,一起使着劲,只是一个向东,一个往西,和顾亿形成三角之势,分别朝三个方向使力。 “砰”一声,顾亿只觉手中力道一松,下一秒身体朝后一仰,一屁股坐在泥田中。西西也随着惯性甩到她怀中,转眼又一溜烟爬到她肩膀上,吐着舌头喘着气。 顶着一脑门子粉花的小蜀也将鹿角伸了过来,不停蹭着她腿。 顾亿一手摸一个,口中夸奖,“可真亏你们俩啊,要是没有你们这对卧龙凤雏,我可不得事半功倍嘛” 两小只高兴坏了。 西西:“叽叽。” 小蜀:“呦呦。” 顾亿;“呵呵。” 她爬起身抖了抖景姜草根须上的土,随手扔到一边,那处已经累积了一小坨景姜草,黄澄澄的,辛辣气味混合泥土气息,还挺提神。 顾亿蹲下身继续拔草,突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下一秒手中一空,景姜草被人连根拔起。她抬头看去,是禾菘蓝。 可能是太阳晒的,他两颊透着红,额上有汗,一边扔掉手中的景姜草,一边弯腰扶起顾亿,“小亿,你不用做这些,坐在那里看着我做就行” “可是”顾亿看着不远处树荫下的竹椅,有些不解,“你不是缺帮手嘛?”药童在树荫下坐着,看着主家在田里干活? 禾菘蓝好像更热了,他脸上的红晕又多了些,眼神还有些躲闪,“嗯,没错,是,是缺,但是你不用做这些” 顾亿: 这些天,禾菘蓝不仅家里活不让她干,田里活也不让她干,不仅如此,还将她的吃喝拉撒全包了,衣服都是他洗的,包括小衣。早之前顾亿没法,那会儿瘫痪在床,后来能动弹了,禾菘蓝还是一并干了,顾亿抢都没抢过来。 这,这医者仁心,只是,这心也太仁了,都快赶上她妈了。不,她妈有的时候伺候得不高兴了,还会抱怨几句,禾菘蓝不仅没有,还一如既往的温柔解意,无微不至。 顾亿有些狐疑,“你该不会是” “咳咳!”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轻咳打断。 循声望去,只见灵田东侧不知何时来了两个男人,一个中年人,一个老者。 中年男子相貌堂堂,一身上位者的气度,长得跟禾菘蓝有三分相似。 老者虽然一头银发,但是面色红润,目露精光,身上气息深沉,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禾菘蓝皱了皱眉,面对顾亿的时候却放缓语气,“小亿,院子里面的苏芥果已经晒够日头,你先回去帮我收起来可以吗?” “哦,好。”顾亿应了一声,起身离开,路过那名银发老者的时候,对方正看着她,面无表情。 等她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老者上前,俯身行了一礼,“少主。” 禾菘蓝却不受礼,身体一侧,只避开道,“苍老请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身无长物,并不是什么少主。” 说完蹲下身低头拔草,对田埂上两人并不理会。 苍老叹息一声,开口道,“少主……” “哼!逆子,你还要胡闹到几时?快随我回去!”中年男子突然开口,满脸怒容,“堂堂禾氏少主,成日在乡野厮混,成何体统!” “我说了,这里没有什么禾氏少主。”禾菘蓝淡淡开口,也不看两人,只专注手中动作,“山野小民,陋室寒食,无物接待,恕不远送。” 这是直接赶人的意思。 “你,你这逆子!” 中年男子名叫禾当归,正是六大氏族之一的禾氏家主,是位七阶药灵师,膝下只有一名独子,就是禾菘蓝。 三年前,因为一些原因,禾菘蓝与父亲决裂,放弃禾氏少家主之位,来到广白州一处无名小山隐居,不问世事。 三年过去,没想到这个逆子还固执已见,一意孤行,不承担家族重担,反而当起隐士来。 禾当归越想越气,抬手就要给不听话的儿子一个“爱的感化” 一旁苍术忙上前制止。 禾菘蓝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埂上两人。自顾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扬长而去。 正在拉扯的两人也停下动作,禾当归更是气红了脸,“逆子,你,你给我站住!” …… 顾亿将苏芥果搬进屋,又将院子扫了一遍,想着待会儿可能会来客人,又泡了些茶。 这中间两小只一直在帮忙,叽叽呦呦积极地不得了。 顾亿没想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一条用在契约兽身上也适用。西西自从跟小蜀玩熟了以后,懂事多了,眼里“有活”了。 那兽都这么懂事了,她不能不会来事儿啊,于是按照惯例又将两小只夸了一顿,直夸得两兽心花怒放,兴高采烈,就差说人话了。 正闹腾的时候,院门咯吱一响,是禾菘蓝回来了。 他见顾亿和两小只正在嬉闹,原本板着的脸一松,露出了一个笑来。 “小亿,饿了吗?我来烧饭。” “还行。”顾亿上前要接他后背竹篓,被禾菘蓝拒绝,自己卸了。 “你回屋歇着,等饭好了我端给你。” 顾亿:……药童做到自己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我感觉身体已无大碍,可以给你帮帮手啦。” 禾菘蓝却摇摇头,“只是表面,界气极烈,若是不注重蕴养,恐伤根基。” 卧槽,这么严重? 顾亿不敢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忙进屋脱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两小只也跟了进去,一只躺在床底,一只卧在枕边。叽叽呦呦不停。 禾菘蓝看着一人两兽,不禁莞尔。 晚些时候,禾菘蓝端来饭菜,顾亿拒绝对方投喂提议,爬起来干饭。 两小只也有份,只是小蜀吃灵果草叶,西西面前是三桶灵米饭,里面还混合灵果草药,帮助它长鳞片。 饭吃到一半,院门突然一响。有人推门而入。 顾亿抬头,来人正是之前在田埂中的一中一老。 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肃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只沉默打量院内,一圈环顾下来以后,脸色奇差无比,尤其是在看到屋内同桌吃饭两人,勃然大怒,“逆子,成何体统,堂堂禾氏少主,竟与下人同桌而食,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禾菘蓝“啪”一声放下碗筷,转头轻声安抚,“小亿,我出去一下,五红汤你要趁热喝,知道吗?” 见顾亿点头应允,他起身离开饭桌,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将门带上了。 他走后,顾亿端起桌上药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径直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出去。 只是手刚触碰门栓,就有人从外面推开,是那名白发老者。 老者进屋,打量了一眼桌上饭菜,又转眸看向顾亿,撸着胡子道,“老朽上次来见少主,还是三个月前,那时他孤身一人,将到来的侍从全部赶走……你是少主新寻的小药童吗?” 顾亿还没说话,老者又继续道,“你这小仆,好没规矩,竟然与主人同桌……”说着环顾屋内,皱起眉,“床被不铺,屋无熏香……粗陋至此,你就让少主住这样的屋子?!” 顾亿:…… 其实,这屋子现在是她在住,如果他口中的少主指的是菘蓝大哥的话,他现在住的是柴房。 禾菘蓝每天起得比顾亿早,睡的比顾亿晚,不要说铺床,因为他根本没有床,他的床只是两块木板拼接的,早上还要竖起来当柴房的门,至于熏香,柴房四面都漏风,这个香应该是留不住的…… 顾亿下意识选择沉默。 老者见顾亿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羞愧难当。 唉,外面的下人就是没规矩,跟本家没法比。好在年纪小,还能教,少主难得看得上,又不能随意打发,以后带回本家好好调教一番。 苍术思量间又看到一旁的小蜀,见小家伙鹿角藤蔓上开满了粉花,讶异道,“少主的契约兽怎么变成这样?误食逍遥果了?” 逍遥果,一种野果,味甜气芬,只是一点不好,吃多了容易嗨,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小蜀靠在顾亿身上,鹿角不停蹭着她,见苍术朝自己走来,“呦呦”一声吐出一口唾沫到他身上。 顾亿:……草泥马吗这是…… 注意,她这里没骂人啊,只是表达疑惑。 苍术被喷了一身口水,也不恼,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开了这么多花,恐怕会影响主人心绪,赶紧喂点致郁草……” 说着掌心发出一道亮光,待光芒消失,手中握着一把蓝色草叶就要往小蜀嘴里塞。 小蜀当然不干,它那一脑门子花是真情流露,可不是磕药磕的。只是苍术灵力深厚,尚不是一只契约兽能抵抗的,被迫塞了一嘴。 “呦呦,呦呦”,美人姐姐老婆,救命。 没错,在小蜀看来,自己捡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它虽是一只雄鹿,但是修炼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化形的,只要主人足够努力,它就可以与美人姐姐双宿双栖,到时候请主人做证婚人。 在它没化形之前,先寄在主人这里养着,人类有句话,叫做爱屋及乌,它是主人契约兽,被主人养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帮它养老婆更是顺理成章,以后有小鹿了,主人就能当爷爷了,那啥隔辈亲,主人还不高兴死啊。 哈哈,它可真是一只省心蜀鹿,不像主人老大难,被爹逼婚还离家出走。 只是这老头着实烦,不仅打扰它和美人姐姐贴贴,还硬喂它这叼毛草,狗屁致郁草,忒难吃! 顾亿不知道小蜀一颗少鹿心,见它不停挣扎,便上前劝阻,苍老却将她推开,“你这小仆懂什么?别打扰本大人治疗!” 拉扯间,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似乎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苍老脸色一变,也顾不得管小蜀,夺门而出,不见踪影。 他走后,顾亿将小蜀嘴中蓝草揪了出来,只是已经迟了,小家伙藤蔓上的花开始渐渐闭拢,转眼就合了大半。 “呦呦、呦呦”怎么办,突然感觉有点想死怎么回事? 顾亿眼见小蜀神色哀哀,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忙抚摸它鹿头,“小蜀,你怎么了,嘴里还有草吗?再往外吐吐” 老婆贴贴我了,开心开心。小蜀又开始开花,只是花开到一半又不受控制开始收拢,小蜀神色更加萎靡。 顾亿正担心,西西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跳到地上想尝尝看,被主人制止,拉扯间,门啪一下开了,是禾菘蓝。 他仪容有些凌乱,进来后靠在门上喘了口气 ,转头对顾亿道,“小亿,你不是想去念故城吗?我们今晚就走。” 第42章 念故城外 第四十二章 念故城外 夜,念故城。 冥弃倒在地上,胸口穿了一个大窟窿,血如泉涌,脸上的玄铁面具早已不知遗落在何处。他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冥梓,眼中满是讥讽,“哥哥终于要杀我了吗?” 冥梓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与自己长相一样的孪生弟弟,眼神复杂,“你不该将主意打到我头上,即使我不追究,父王也不会放过你。” 冥弃闻言却是笑了,只是惨白的脸色使他看上去像个厉鬼,“哈哈,父王?他有把我当做儿子吗?在他眼中不!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一个杂种,活得连狗都不如,通过在你,尊贵的皇子殿下面前摇尾乞怜才能苟且偷生” 他嘴角还挂着讽刺的弧度,眼中却淌下泪来,“为什么?我们明明都一样,大家却只爱你,为什么好东西都属于你,为什么圣子和夜鸣沙都杀不死你,为什么你不死为什么”说到最后,他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只是机械重复着为什么 冥梓久久凝视着他,良久只冷声道,“你灵核已碎,好自为之。”说罢,召出黑蝰,跳上巨莽头顶扬长而去。 十天后,京墨州。 顾亿看着面前大鸟,啧啧出声,“这就是飞鸟梭吗?这么大!”这,这玩意儿除了材质和颜色,造型看上去和蓝星的飞机很像啊。 十日前,她和禾菘蓝从小茴山出发,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京墨州,欲在这里乘坐飞鸟梭去念故城。上宵界大,地方之间交通不便,去远的地方仰靠一种叫做“飞鸟梭”的工具,它用一种特殊材质制成,以灵晶为燃料,日行万里。除了价格昂贵,没有别的毛病。 禾菘蓝将火灵晶扔进一只精致小铜炉中,试了试温度方塞进顾亿手中,又将她脑袋上松垮的毛绒兜帽整理好,抬头笑道,“嗯,这是中型的,青木州还有一只更大的,以后带你去坐。”说着牵着顾亿上了飞鸟梭。 想到一万灵石一张梭票,顾亿内心郁闷,本来医药费就没付,此去念故城,路上花销还被禾菘蓝全部承包,穷啊,还不起的人情债。 自摔下云舟到现在,顾亿身上的外伤已经在禾菘蓝精心调理下好了个七八成,只是剑伤加界气,到底还是伤了底子,虽不至于像林妹妹一般,迎风咳血,但是只要稍微累点或者受了凉就会生病,好在禾菘蓝说可以调理,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上了飞鸟梭,才发现上面更大,来来往往全是人,且都为灵师。禾菘蓝买的是一等票,在飞鸟梭上层,有单人客房,两人房间相邻。他将顾亿送回房间,叮嘱她上床休息,自己便出去问飞鸟梭主人去借厨房制作药膳。 顾亿在房间坐了一会儿,又喝了点热水,感觉身体好点儿没必要躺在床上,就推开门走了出去。此时要上梭的人已经都上来了,飞鸟梭一阵抖动就要启动。 部分法力低微者站立不稳,忙寻找身边可扶之物,顾亿好歹凌云诀三阶大圆满,此阶段没啥攻击力,就一个身形灵巧,她身体随着飞鸟梭一同晃动,脚下轻点就站稳脚跟。 这时,斜侧方突然伸来一只脚。 顾亿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跌了个狗吃屎。 亿大怒,转头瞪去,就见绊她的是一个穿着艳色衣服的男人,男人极美,要不是身高和喉结,她都要怀疑对方是女人了。他本就雌雄莫辨,耳朵上还穿着一只竹色珏环。 男人自己也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站稳后马上过来扶顾亿,“实在抱歉,刚才没站稳,这位小兄弟没事?”说着还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态度恳切,歉意十足。 顾亿: “算了,你下次注意点。”顾亿推开他手,揉着大腿一瘸一拐往回走。 直到小少年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艳衣青年才收归目光,他面上歉意缓缓消失,露出一抹笑来,摸摸左耳上的竹色珏环,自言自语道,“是他吗?” 禾菘蓝做好药膳端过来,就发现顾亿坐在房间揉腿,嘴中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心里一沉,忙放下托盘,上前蹲下身,“怎么了?” “没事,刚出去被人撞了一下,不小心摔了”顾亿摆了摆手,转身要去掀砂锅盖子,“今天吃的什么?好香。” “玉竹龙眼汤。”禾菘蓝说着,一边撩起顾亿裤腿,“我看看怎么摔得这么厉害?” “啊?还好”顾亿放下锅盖,低头看去,“我靠!怎么紫了?!” 不仅紫了,脚踝地方还肿起来了,她皮肤又好,虽然戴着微尘,但也只是在她本来相貌上遮掩易形,润玉无暇的肌肤上,那处青紫看着格外显眼。 顾亿要伸手去揉,禾菘蓝却站起身,将她一把抱起,向床边走去。 他将顾亿放在床上,说了句“趁尚未积淤,先将其揉散,你忍忍”说着上了手。 顾亿还没反应过来,脚踝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她嗷一嗓子就要跳起。禾菘蓝一手将她按住,皱眉道,“很快,且再忍耐。” 顾亿:!!!! 一阵杀猪般惨叫过后,两人都面红身潮,顾亿是疼的,禾菘蓝禾菘蓝不知道,他诊治完,正要将顾亿脚塞进被窝,握进掌心方意识到她脚很小,洁白细腻,像握着一块暖玉。 他脸瞬间就烧了起来,心脏跳动不停。 这时,头埋在被子中的人还软着嗓子喊了句“疼”,因为疼痛,她忘记压低嗓子伪装男声,本来的音色显露出来,如珍珠落玉盘,又因为无力,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禾菘蓝不敢再想,将顾亿脚塞进被子,说了声“你先休息,我去趟厨房”就匆匆走了出去。 禾菘蓝走后,顾亿坐起身摸了摸脚踝,好多了,肿也消下去了,真乃神医啊!她下床尝试走了几步,除了细微疼痛,于走路无碍。 这时,外面突然出来一阵敲门声。 禾菘蓝走的时候也没锁啊。 顾亿走过去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位青年,二十五六岁,相貌平平,毫无特色。 “是你!”两人同时开口,此人正是顾亿在猗八城遇到的那位风系灵师。 青年见着顾亿,立刻冷下脸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只顾自己逃生,不管救命恩人。” 顾亿这才想起,为何自己潜意识中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原来在河马城主身亡后,她和粉玉沿着暗河逃生,忘记与河马殊死搏斗的这位了。 他当时好像是被犟种河马撞进石壁,被碎石堆掩埋了。 “你没死啊。”顾亿有些感叹。 “哼,我当然不会死,该死的是你这个好色下流,不分场合就发情的卑劣之徒!” 顾亿: 她承认,在蓝星冲浪的时候,爱看帅哥擦玻璃,不穿上衣露出腹肌那种,偶尔也会逛逛海棠花海林,但主要是她朋友喜欢看,她为了友谊不得已接触这些低级趣味。 但是这样就好色下流啦?还不分场合发情?这小子脑子有毛病? “你这家伙吃了开塞露吗?满嘴喷粪。” “你!”青年没听懂前半句,但是已经够了,他扬起手,掌心聚起青气,就要教训顾亿。此时他背后传来一道男声,带着些许不确定,“胜央兄?是你吗?” 青年动作一顿,转头看去,随即面露喜色,“菘蓝,怎么是你?!” 禾菘蓝走上前,见顾亿衣着单薄站在门口,皱眉道,“小亿,你不要吹风。”说着弯腰就要抱她。 “不用,我脚好了,不疼了。”顾亿摆手拒绝,此时一直趴在禾菘蓝肩上的西西打了个饱嗝,一跃而起,跳到主人身上,熟练地钻进她衣领中打起盹来。 眼下已是初冬,天气转凉,顾亿只穿了中衣,在禾菘蓝悉心喂养下,西西身上鳞片长出许多,钻进顾亿衣领,将她冰的一个激灵。 顾亿骂骂咧咧扯着契约兽进了屋,将它安置在被窝中。 禾菘蓝给顾亿盛好药膳,又嘱咐她趁热吃了,将她房间窗户关好,小铜炉塞进被窝预暖等一系列事情做完以后,轻声道“你待在房间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 这才走向门口的青年,“胜央兄,我们出去聊。” 伝胜央脸色很差,因为他刚经历了一系列变脸绝活。从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的若有所思再到现在的黑如锅底,他没说话,沉着张脸跟在禾菘蓝身后。 禾菘蓝房间就在顾亿左侧,伝胜央在顾亿右侧,两人进了禾菘蓝房间,一进门,伝胜央就迫不及待道,“菘蓝,你怎么在这?还和那家伙一起?你们什么关系?” “我要去念故城办点事,她叫顾亿,我们同行,她是我的药童,也是我的朋友。”说到关系的时候禾菘蓝有些犹豫,还夹着一丝羞射。 伝胜央闻言,眉头拧得死紧,“所以刚才一直是你们二人在房间” 禾菘蓝点点头,想起顾亿痛极嚎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吵到你了,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隔壁” “这是吵不吵的问题吗?!”伝胜央忽地崩溃大吼,吼完后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抱头喃喃自语,“完了,这下全完了,被玷污了,遇上牛粪了” 禾菘蓝: “胜央兄,你不是去蛮荒界了吗?这是?” 伝胜央,其祖父是伝氏上任家主伝行州的弟弟伝飞扬,现任家主伝起阳的侄子。这些年,因为伝起阳既不是伝氏嫡系血脉,又迟迟未能诞下子嗣,在伝起阳二叔伝飞扬的推波助澜下,伝氏族中部分人起了改立家主的念头,人选正是三百岁已臻七阶中期的伝胜央。 与祖父不同,伝胜央对家主之位兴趣不大,在伝氏挑了个执事职位,专门管理外门弟子修炼事宜。前不久伝氏有数十外门子弟去往蛮荒界办事,之后了无音讯。伝胜央一路追查过去发现他们都是在猗八城失踪的,于是便压低修为跟踪过去,发现八城城主竟然在城主府下圈养凶物,还以灵师喂食,简直伤天害理,胡作非为。 伝胜央将猗八城的事情简单说了,见禾菘蓝面容严肃,便道,“兹事体大,我已告知祖父,他会上报六极盟只是你”他看着禾菘蓝,恨铁不成钢,“菘蓝兄,你糊涂啊!你怎能与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是一个来者不拒,下流好色之徒。 禾菘蓝这才知道伝胜央误会了,只是顾亿的性别又不能透露,只好支支吾吾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小亿脚崴了我只是” “哼,无需多言,多年好友,我还不知道你?你看看你的样子,敢说没动心?”见禾菘蓝面红耳赤,吞吞吐吐,伝胜央脸色愈加难看,“菘蓝,你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那个下作男人根本配不上你,只要有我在,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歪路。从今日起,你不准再见他!” 伝胜央从小见惯了叔叔伝起阳男女通吃,打着繁衍生息的口号沉迷美色,荒淫无度,令人恶心。现在不能看着好友被一个下作东西毁了。 只是禾菘蓝显然已经被迷晕了头,不仅不听他劝阻,还不准他对其不逊。 伝胜央觉得他已当局者迷,现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强行拆散,恐适得其反,反增怨怼,只能徐徐图之。 他缓和口气,对禾菘蓝道,“既然你说是误会,我便暂且信你,只刚好我也要去趟念故城,正好同路。” 禾菘蓝离开后,顾亿吃完药膳闲来无事,便整理了一下微尘空间,她意识刚沉进去,就看到角落处一只玉石犀牛角不停闪缩红光,心念一动,玉石角就出现在掌心。她研究了一下,按下左边按钮,一个欢快的少年声音响起,“莲莲,我上云舟了,你在做什么?” 是星以。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传声石又发出声音: “莲莲,我哥说我落下修炼,揍了我一顿,好疼,呜呜呜” “莲莲,伏猛说它也想你,哈哈哈,你听它给你说”传声石于是传出一阵喵喵叫以及星以大笑声。 “莲莲,你怎么总不回复我,是两界距离太远传得慢吗?” “莲莲,我好想你,呜呜呜” 传声石响个不停,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全是星以的留言,最后一次是今天的: “莲莲,你怎么总不理我?是出什么事了吗?我马上下来找你!”说到最后,语气焦急,隐隐带着惊慌。 顾亿: 她摸索了一下用法,给星以发了一条回复,“星以,我没出事,你不要去蛮荒,我现在在上宵界。” 几乎她刚发过去,传声石就发出一道红光,星以略带惊喜的声音传出,“呜呜,莲莲,你终于理我了你在上宵哪儿?我去找你!” 顾亿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回复,这时门外响起脚步,是禾菘蓝回来了,正在外面敲门,“小亿,你睡了吗?” 顾亿收起传声石,走过去打开门。 禾菘蓝走了进来,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名风系青年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 禾菘蓝对顾亿道,“小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伝胜央大哥。”说着又看向伝胜央,“你说你认识小亿,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伝胜央已将猗八城的事情都告诉禾菘蓝,本意是让他知道这个叫做顾亿的家伙作风不正,让他生出厌恶之情,没想到禾菘蓝听到后不仅没露出反感,反而一副极其心疼的样子,说他一个弱质少年,独自一人在外游历,不仅风餐露宿,还面对各种不怀好意之人,实在艰难。 伝胜央:你是不是心疼错对象了,你兄弟我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经此一事,伝胜央更加坚定要折断好兄弟这朵烂桃花,决不能让这个下作之人毁了兄弟前途。考虑到菘蓝中毒已深,他只能智取。 伝胜央笑道,“顾,顾亿是嘛,我之前对你有点误会,这边跟你赔个不是,既然你是菘蓝的朋友,以后也是我的朋友,你要是不嫌弃,就跟菘蓝一样,称我一声大哥。” 顾亿看着面前笑容和善,表情却略显僵硬疑似在偷咬后槽牙的青年,笑了。 第43章 故人之子 第四十三章 故人之子 此去念故城,坐飞鸟梭在路上需要三天时间。顾亿闲来无事,便走出房间在梭上逛了起来,飞鸟梭跟蓝星的飞机很像,走到梭边俯瞰下方,能看到莽莽青山与无暇湖泊,时不时有云雾被飞鸟梭破开,碎成一团团小云块飘散在梭身周围,顾亿伸手去抓最近的一朵,心里想着这要是跳下去不知道能不能进阶。 这时,身后突地传来一声轻笑,顾亿回头,是之前撞她的那位貌美青年,见顾亿看他,青年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只羊脂玉瓶,下一秒,只见刚还漂浮在半空中的云朵瞬间化作一道气体钻入那只玉瓶,青年晃了晃瓶身,转身递给顾亿,“送给你。” 顾亿看了眼他左耳上的竹色珏环,没动。 青年也不恼,仍旧保持手上动作,只是笑容愈发加深,“不喜欢吗?” “云在青天才是云。”顾亿摇摇头,“它现在只是一团气体。” 青年听完,定定看了顾亿好一会儿,突然笑出声,“你说得对。”说着手臂一扬,那只价值不菲的羊脂玉瓶就被他扔下飞鸟梭,跌入郁郁山川中。 他看着顾亿,“我与小兄弟有缘,见之欢喜,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你高空抛物了,”顾亿看了眼飞鸟梭下方,转回视线看着他,“没素质。” 青年: 今日天气很好,就是高空风有点大,顾亿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带焦急的声音,“小亿,你怎么跑这来了,还穿得这样少” 顾亿只觉肩头一暖,一间宽大的斗篷罩住了全身,禾菘蓝给她系好带子,又摸了摸她手,“这样凉,还站在这里吹风”见顾亿讪笑,他也笑起来,“回去了,药膳烧好了,今天有你喜欢吃的” “海鲜?!”顾亿眼睛一亮。 “想得美,身体未好全前不准吃寒性的食物是竹荪乌鸡汤,走。”说着隔着衣袖牵着她往回走。 顾亿转身才发现伝胜央也跟过来了,他的目光从两人相牵的手上划过,上前走到两人中间,顺势搭上禾菘蓝肩头,“菘蓝,我最近吃饭没什么食欲,你给我也调理调理呗。” 禾菘蓝没察觉到好友的居心叵测,也没发现自己与顾亿已经被某人不着痕迹隔开,只隐约感觉这次见面,对方似乎比以往黏人,“好,我待会儿给你号个脉。” 直到三人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青年才收回目光,他眼帘微垂,神色莫辨。 青年寂然长立,却不知自己身上那股雌雄莫辨的气质已无意间吸引好几道目光,一旁看了许久的蓝衣男子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这位兄台的玉瓶着实神奇,竟然可以收纳云气,令人大开眼界,只是某些人不识货,兄台不必在意”见对方抬眼看他,眉目如画,美艳绝伦。男子愈发心动,“我见兄台独自一人,正好我也影单,不如去在下房中小酌,也好打发漫漫远途?” 青年看了蓝衣男子一眼,忽地扬唇一笑,“好啊。” 顾亿三人回到房中,桌子上已经摆满饭菜,顾亿拿起碗筷就要干饭,禾菘蓝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给她,“先把药喝了。” 顾亿皱了皱眉,端起来一饮而尽。见她小脸苦的皱成一团,禾菘蓝笑着摸摸顾亿狗头,给她盛了一碗竹荪汤,又夹了她爱吃的菜,“吃,趁热。” 顾亿每次喝完药,都感觉饿极,她扒了几口饭才想起来,“菘蓝大哥,西西呢?”这家伙现在已经移情别恋,对禾菘蓝喜欢得不得了,只因他每次都能定时定量投喂,不像跟着顾亿饥一顿饱一顿,有时还三天饿九顿。它每日都跟着他,只睡觉的时候会回到主人身边,小身板肉眼可见圆了一圈。 禾菘蓝拉了拉衣领,顾亿这才发现西西躺在他怀中,小爪子捧着一小块雪白糕砖,啃得起劲。 “它要换牙了。”禾菘蓝又塞了一块磨牙砖给西西,对顾亿道,“最近晚上睡觉有吵你吗?” 顾亿每天被禾菘蓝汤药养着,晚上睡眠也好,她想了想道,“我最近睡得死,好像没听到。”见西西又塞进去一块磨牙砖,她咽了咽口水,“菘蓝大哥,你看西西是不是传说中的饕餮兽啊?” 禾菘蓝将西西捏在掌心,细细端看,沉思片刻后摇摇头,“看着不像。” 一旁的伝胜央突然冷笑出声,“你想什么呢?饕餮千万年前就已绝迹,它只是一只贪吃的壁虎而已。” 话音刚落,就感觉手臂一热,低头就见西西不知什么时候跳到桌上,明明身体一只巴掌大,嘴巴一张却将他半个手臂都吞了下去,好像口中藏了一方空间。 他眉头一拧,一手扯住小壁虎刚长出来的细尾巴,一边用力往外拔。 “别伤了它!”禾菘蓝上前制止伝胜央,一边哄着西西,“西西,你刚吃过药砖,一个时辰内不能食荤,快吐出来!”说着又承诺晚上加餐,小壁虎才不情不愿吐出伝胜央的胳膊。 大荤·伝胜央: 好好好,多年好友竟然比不上一只壁虎。 “没胃口,不吃了!”伝胜央摔筷而去。 “他咋了?”顾亿问道。 “没事,他刚说过最近食欲不济,我待会儿去给他号个脉。” 三日转瞬即逝,飞鸟梭很快到达目的地,临下梭的时候,西南角突然一阵喧嚣,似乎是有人死了,老远见梭主人铁青着脸,一边使唤手下一边大骂晦气,隔着人群,顾亿只见两人从客房中抬出一具尸体,白布下隐约可见一抹蓝色。 “小亿,走了哎,胜央兄,等等小亿”禾菘蓝被伝胜央揽着肩膀,半强迫带着往前走,俩人人高腿长,几步就和顾亿拉开距离,见她没跟上来,禾菘蓝挣开好友的手,走到顾亿身边,“是不是累了走不动?要我背你吗?” 顾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她话未说完,伝胜央走了过来,“菘蓝,你也太夸张了,他是一个男的,男的是做什么的?男的生下来就是为了吃苦的,你这样溺爱他,他以后还怎么娶妻生子?你这样会毁了他!”更何况这个家伙才走了几步?简直岂有此理。 禾菘蓝有口难言,只得悻悻开口,“小亿她不用。”说着拉着顾亿朝前走。 留下伝胜央站在原地,脸色难看,一脸沉思。 不用?是不用吃苦?还是不用娶妻生子?看来得快点解决掉那个小子,不然菘蓝就毁了! 念故城和华国的江南水乡很像,他们来的也是巧,空中正好飘起细雨,乌蓬载雾,旧巷墨沉。 恍惚间,顾亿以为自己回到了蓝星,节假日和亲戚朋友去古镇打卡,听听吴侬软语,一梦入姑苏。 情绪莫名有些低落,禾菘蓝一手举伞,一手摸出一只小铜炉,俯身递给她,“小亿,冷吗?” 青年身形很高,因为将伞大半倾向顾亿,他另一侧的肩膀已被细雨打湿,透着股凉意,但他的表情很暖,温柔地不像话。 有那么一瞬间,顾亿仿佛在他身上看到白洗尘的影子。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和家人待在一起了,真好。 “不像话!”独自走在最后的伝胜央突然走上前,一把抓过禾菘蓝手中的铜炉,“这种天气用什么暖炉,再说了,这是男人用的东西吗?!”只有弱鸡才会惧怕寒冷,男人就应该承受风雪。 说着将自己手中的油纸伞扔给顾亿,“你自己打一把,手长着不用做什么?!”然后不管不顾挤进禾菘蓝伞下,拉扯着他向前走,“咱俩打一把,我有话同你说。” 顾亿: 经过多番打听,古氏宅府中还有人在,是一个老管家,平时深居简出,基本不出门。 几人在一处古宅门口停下,这宅子当真够古,门口一对石狮子脸部都已风化,大门红漆剥落殆尽,露出内里斑驳木屑,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只门头上硕大匾额上的“古千府”隐约能看出昔日荣光,只是金粉也早就脱落干净,连字迹都模糊不清。 顾亿没敢直接敲门,害怕将门敲破,她稍微偏了偏,在门柱子上敲了几下,“有人吗?”许久,里面没有一点声音,顾亿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毕竟这门看上去也不像能拦住人的样子。 “吱呀”门开了,钻出一个瘦削老者,他两腮无肉,两鬓斑白,用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顾亿一眼,“你找谁?” 顾亿退后一步,行了个礼,“老先生好,我找古氏后人” “全死了!”老者说完就啪一声将门关了。 顾亿摸了摸鼻子,还要上去敲门,禾菘蓝上前,“我来罢。” 门再次被敲响,只是这次许久都没人开门。 伝胜央看不下去,几步上前直接将门推开,率先走了进去。只是他刚走一步,头顶上方的匾额就摇晃坠落,朝他脑袋砸来。 伝胜央飞身避开,匾额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扬起一阵灰尘。 老者听见动静终于从里屋走了出来,他黑着一张脸,“无理小儿,非请自入,岂有此理?!”说着掌心凝聚一只水剑,朝伝胜央刺来。 这老者竟是一名六阶水系灵师。 只是伝胜央却是七阶中期,虽然伝氏家族功法不擅斗争,但是高出一个大境界,战胜这老者还是很容易的。 他很快将老者制服,也没伤他,毕竟确实自己无理在先,“你的匾额我会赔你,双倍。” 顾亿也上前几步,“老先生,你别激动,我们没有恶意,找你只是问下古氏后代尚在何处?” 老者看了眼顾亿,“你是聋子吗?我不是说都死了吗?灭族,你懂什么是灭族吗?” 顾亿皱眉,“老先生,我既然过来找你,就是确定古氏还有后人,希望您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您放心,我可以起丹书誓,绝没有祸害他们之心,而且作为交换,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老者听完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就凭你?三阶?还帮我?” 顾亿: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是真的好扎心。 她还要争取,老者却不再看她,而是转眸看向她身后的禾菘蓝,“木系?你是灵药师?”见禾菘蓝点头,老者想了想道,“我可以告诉你古氏后人在哪儿,作为条件,你们要帮我治好一个人。” 少顷,老者领着几人穿过拱门,来到一处庭院,整个古府衰落死沉,只有这处还有人气,显然是老者住的地方。 他推开门,将三人领进屋内,房中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收拾得却很干净。中间摆了一张床,老者上前拉开床幔,只见被子微微隆起,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被中。 “帮我救救这个孩子。”老者看着禾菘蓝,声音中难得带着一丝恳切。 禾菘蓝走上前,从被中抽出小孩细白手腕,将手搭上去,细细号起脉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禾菘蓝收起手,他抬头看向老者,“他灵核全碎,本早就该没命,就算你用自己的生气吊着他,死去也是早晚的事,药石无医你应当知道。” 老者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起来,他露出一抹苦笑,“是,我早该知道,只是太像了,他和小姐小时候长得太像了,要是小姐有孩子,应该也是长这样” 顾亿好奇上前,想看看小孩长什么样。 她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倒抽一口冷气。 床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大约三四岁左右,面容精致。只是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胸口几乎没有起伏,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断气。但这些都不足以使她失态,她惊讶的是,这个孩子,他,他竟然和冥宴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是缩小版的冥宴,就是不知道眸色是不是暗金色。这个孩子要是说跟冥宴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相信,这个年纪,又这个相貌,除了父子关系,没有别的解释了。 靠,冥宴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儿子都快死了,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简直枉为人父,失职!孩子他妈真惨,遇到个渣男,呸! 顾亿在心中狠狠唾弃了他一番,转身问老者,“老先生,这孩子是您孙子吗?他怎么会受到这么重的伤?” 老者摇摇头,“半个月前,我在后门口捡到他,当时他的灵核就已全碎,奄奄一息。” 房中气氛一时有些低迷,顾亿心里也不是滋味,无论是从交易的角度还是因故人之子,她都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活下来。 半天后老者叹息一声,“我早该知道,天意如此,不该强求。”他转眸看向顾亿,“小子,你为什么要找古氏后人?” 异界之人是顾亿最大的秘密,她无法全盘托出,只能对老者说,“老先生,我找他只是想询问一些事情,不背道义,不违人伦,也绝无加害之心,以丹书起誓。”说着身上闪现一道白光,这是丹书已成,受天地监督,违者终身修为无法寸进。 “也罢!”老者站起身,佝偻着腰朝外走,“随我来。” 几人来到院中,老人站在一处花坛前,此时入冬,万物凋零,但是花坛中却长着一株花,那花长相奇特,上面是三片白色花瓣,下方坠着一朵红点灯笼,有种奇怪的美丽。 “宽口杓兰?”禾菘蓝突然开口,此花极其名贵,不仅对温度要求极高,更主要的是,它一沾凡水就死,需灵液灌溉,何等娇贵!却只能做观赏作用。 现在,哪怕是六大氏族,也找不出几朵,除了花本身难养,就是一个烧钱机器,还跟氏族中女性稀少,有弄草饲花雅兴的更没有几个。 “你倒是识货。”老者看了禾菘蓝一眼,眼神试探,“当今世上,能认出这朵兰花的没有几个。” 禾菘蓝表情不变,“只是恰巧在一本古书中看过而已。” “那还真是凑巧”老者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向眼前兰花,语气幽幽,“曾经,这片庭院开满了宽口杓兰” 第44章 三灵解厄 第四十四章 三灵解厄 古无忧最爱宽口杓兰,父亲古长央见她喜欢,花重金打造这片杓兰花苑,每日灌溉的灵液都抵得上一个小国家一年的税收。但那又怎样呢?只要她喜欢,父亲都会为她弄来。 古氏未排在六大氏族之内,并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不想。 古氏家族向来人口不多,每一代都是单传,没有兄弟姊妹之类,无论男女,只娶不嫁,生下来的孩子都要姓古。到古无忧这代,必然是要招一个赘胥的。因为只有古氏家族后代,才能觉醒时核,不同于金木水火土雷电之外的一种强大灵核。 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刀?枪?剑? 不,是时间。 没人能抵抗时间,哪怕是神。 古家人觉醒时核后,会修炼一种功法,大成后同阶无敌。他们只修一招,就是将敌人控制在空间中,夺走他的时间。 眼看着一个壮年男子顷刻间变成白发老者,被时间抛弃,寿元无几,行将就木,何其残忍,何其恐怖,又,何其强大! 古氏虽然人少,但其他家族从不敢小觑,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但是古家人并不想一统天下,他们世代留守念故城,不往外扩张,也不允许别人进来,这是古氏的领地,无人敢染指。 千年前爆发魔族战争,当时人族有史以来最强九阶灵师,天衍宫宫主守泽天不幸陨落,人族处于劣势,覆巢之下无完卵。古氏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家主古长央一出手就杀死冲在战线最前方的魔族两位大将,为人族赢来宝贵的喘息时间。 正当人族以为战局可以逆转的时候,魔王冥千杀出现在魔兵最前方,他手中抓着一个人,正是本该待在念故城的古无忧。 古长央来不及思考为何冥千杀能从保护阵法中抓走女儿,魔王开口了,他的要求很简单,要求古长央收手不参与这场战争。 这倒是有点出乎众人意料,大家本以为他会要求古长央自杀或者反水,没想到只是退出战争。 但是此时退出,意味着人族将毫无胜算,魔族铁骑将践踏人族领地,屠戮每一个人族。 人族可能会灭族。 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古长央身上,皆是哀求。六极盟软硬并施,劝他慎重,大义为先。他会怎么选? 选了女儿,成为千古罪人。选了苍生,失去爱女。 他应该怎么选? 古长央很快做出选择,他要女儿。 哪怕成为全天下人唾弃的对象,也在所不惜。 六极盟失望透顶,也愤怒至极,只是眼下已经没有余力再内斗,或者说可能以后也没命内斗了。 魔王将古无忧还给了古长央。 他很得意,天下唾手可得。 但是古长央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他违背了丹书,仍旧守在人族战场。 在苍生与女儿之间,他选择牺牲自己。 境界到他们那种地步,丹书的限制微乎其微,魔王与古长央签订的是生死契,违者当场暴毙。 但是古长央不愧是古长央,他拥有时核,他可以控制敌人的时间,也可以控制自己的。 他以燃烧灵核为代价将自己的寿命延长了三天,然后拼尽全部修为杀死魔族六位魔将。这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原本外貌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死的时候白发苍苍,皮肤枯皱,像一颗死了上千年的枯树。 古氏家主古长央,原本有大概一万年左右的寿元,但是他死了,死在了正值壮年的时候。 之后就是天衍宫圣子临危受命,觉醒双核,力挽狂澜。 人族险胜,魔族退居冥域。天道似乎又一次眷顾了人族,像以往每次那样。 只是古氏完了。 等人们从战争阴影下回过神来,才发现古氏下一任家主,古无忧,失踪了。 六极盟来到古氏,找到古长央的妻子安氏,安氏是一个小家族的女儿,天资平平,但是娘家对其也是宠爱有加,得知古长央身死,古无忧失踪,为了防止魔族报复,决定将其接回娘家。 六极盟不同意,认为安氏回到娘家也不安全,何况她肚中还有一个遗腹子,于是便将其带回六极盟总部安置。 六极盟是由六大氏族中的长老组成,总部在六大氏族领地中间位置——天地外。 与玉人楼所在地——锦州,挨得很近。 “你的意思是古氏后代在天地外?”顾亿拧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千年过去,古氏遗腹子早已长成,照理说应该重振家族,但是现今世上,并没有关于古氏后人的说法,而且古宅也衰败至此,不应该啊。 “是的,夫人一夕之间失去丈夫与爱女,本想随之而去,只是为了腹中弱子,跟随六极盟去了天地外”老者名叫古平,是古氏忠仆,自然是随夫人一起过去的。十月怀胎,安氏很快生下一名男婴,因为身体亏损以及思念亡夫,早已没有生志,很快郁郁而终。 男婴自是被六极盟抚养,只是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继承到古氏的时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氏代代单传,而到这代却出现姐弟二人,总之那个遗腹子作为普通人活了一生 “所以当今世上,拥有时核的只有失踪的古无忧?”顾亿皱眉,这还怎么搞?古无忧在永夜之战失踪,后来有消息说因为自责连累父亲,她早已自杀不在人世,上千年过去,她也确实从来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就跟死了一样。 难道这辈子就要被困死在莫罗大陆? 顾亿心沉了下去。 古平看着面前的宽口杓兰,轻声说道,“小姐若还在世,定会回到古宅,毕竟这里有她最爱的”他擦了一把眼睛,沉默许久后对顾亿说,“我已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现在我有一个请求” 顾亿收敛低落情绪,“但说无妨。” “我老了,没多少日子活了,这朵宽口杓兰正值花期,我希望你们能将它带走养植,待它结果之后将种子撒还到古宅,若是小姐回来,还有杓兰种子可用,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顾亿:老者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她却是个穷逼,本来西西都养得艰难,再加上这么一朵娇贵无比、需要浇灌灵液的花草,除了卖肾别无他法。 她咬牙就要应下。 老者却看向禾菘蓝,“你是懂花之人,又是药灵师,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这本就是顾亿的责任,现下不好叫禾菘蓝帮她承担,“老先生,还是我来养,毕竟是我跟你签订的” 禾菘蓝点头,“好。” 顾亿: 老者看向顾亿,“你不是木系灵核,可能刚碰宽口杓兰,它就死了。” 顾亿:!!!靠,这么娇贵?还挑饲主灵核,它真的只是一种观赏类植物吗? 老人又说宽口杓兰要动土需要三名异系灵师以血为引,将其根须引诱出来,再装入特质玉盒。 顾亿看向禾菘蓝,见他点头确认确有这种说法。 便抽出匕首要划自己一刀,老者却夺过匕首,“你太弱了,吸引力不够。”说着在自己掌心划了一下,上前将血滴到宽口杓兰根须处。 顾亿:这一天之中,到底要被鄙视多少回才够,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嘛。 古平看着禾菘蓝和伝胜央,“快点,一鼓作气将它引出来。” 伝胜央却大叫起来,“休想,一血抵十精,我不干!要划他去!” “你说反了。”禾菘蓝上前安抚他,趁其不备,手起刀落,他掌心顿时出现一道血口。伝胜央生气骂道,“菘蓝,兄弟把你当手足,你把兄弟当衣服。” 禾菘蓝不顾他挣扎,将他手上的血滴到根须上,然后给自己划了一刀,也将血滴了。 神奇一幕出现了,那朵宽口杓兰整株颤了颤,少顷后几根雪白根须从土中探了出来,开始吸食土壤上的血液。 顾亿有点恶心,低头去拿一旁玉盒要装花。老者却道,“不用了。” 什么?顾亿茫然抬头。 老者却忽地吐出一口鲜血,笑道,“谢谢你们救了那个孩子 ”他话说完,一旁的禾菘蓝和伝胜央也接着吐出一口血来,陡然跌坐在地。 禾菘蓝脸色苍白,“三灵解厄” 三灵解厄,一种禁术,需要三位高阶灵师(水木风系)以血为引,摆风声水起木生息阵法,自我献祭,强行解除第四人厄运,相当于从阎王手中抢人,这是一种传说中的秘法,早已失传,今日竟然被一个古氏仆人使出。 老者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见识不少,可惜,我是一定要救那个孩子的,只能对不住你们了,但凡你们不是木系和风系,我也就认命了你们要怪,就怪自己时运不济” 说着手举到半空,五指成掌用力朝下拍去,只见地上瞬间光芒大注,以那朵宽口杓兰为中心,浮现出一道巨大阵法出来,不仅将他自己与禾伝二人笼罩,屋子中的孩子也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扯过来,漂浮到众人头顶,三人身上的生气肉眼可见顺着阵法转向半空中的孩子。 小男孩闭着眼睛,但是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小亿,快走!”禾菘蓝刚喊出口,就见顾亿身体一软倒了下去。但他身体已被阵法锁定,无法动弹,慌张之下只能召唤出契约兽,“小蜀,快带她走!” 小蜀一落地看着顾亿,鹿角上的藤蔓就开始开花,不用主人多言就跑向她,只是它刚跑了几步,阵法中就窜出一道光线扎进它脖颈之中。小蜀嚎叫一声倒立不起,化作一道流光飞回禾菘蓝胸口,禾菘蓝立刻吐出一口血来,脸色更加苍白。 “没用的,阵法一旦开启,一个都逃不掉 ,不要白费力气了”老者轻声道。 禾菘蓝恨道,“为什么,你明知道她对阵法无用,为何滥杀无辜?” “是啊,只要有我们三个就行了,她确实不用死”老者看着一旁昏迷在地的顾亿,叹了口气,“但是那位看上他了,我也没办法” 这时,那朵宽口杓兰坠在花瓣下方的红点灯笼,突然发出一道刺眼红光,待红光退去,顾亿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原来,一庭院的宽口杓兰,为何只有这一朵独活于世,因为在它枯萎之前,不知何处飞来一缕执念,恰好落入花蕊之中,那缕执念十分古怪,不仅没有消散于天地,反而以杓兰为形愈发凝实,待古平发现的时候,整个古宅已然都在它的统治之下,六阶后期的古平尚不能敌。反而成为奴仆。 这缕执念平时并不露面,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只是顾亿到来那天,它突然苏醒,要求他留下那个小子,并且传授“三灵解厄”这道秘法,让他去救那个孩子。 尽管这阵法也会杀死自己,但是他并不后悔,当年,他没能救下小姐,现在救下这个与小姐长相相似的孩子也好,也好。 古平闭上眼睛,等待生气缓缓从体内抽出,安然赴死。 …… 浮空山,天衍宫。 一座奇山悬浮半空,苍翠峭拔,直指青天。在山脉中间,云雾缭绕之处屹立一棵金色巨木,金枝玉叶,直插云霄,不见苍穹。 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单膝触地,任由雪一样的长发逶迤身侧。他眼睛上绑着一条玉色缎带,隐约可见俊美轮廓。 少年长久保持跪地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天色渐青,暮色蔼蔼。 他面前的金色巨木突然发出盈盈光亮,逐渐凝实,显出一道高大虚影来。 那虚影的脸部位置罩着一团雾气,只能从其体形上辨出是一男子。 男子周身的气质很奇特,初始感觉平平无奇,甚至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待要仔细看去,心头忽起惊雷,令人惊惧发慌,除了俯首膜拜,莫敢直视。 就像是敬畏神明。 “师尊。”白发少年开口,声音恭敬,“徒儿回来了。” “云儿”虚影并未开口,却有一道声音凭空响起,似从九霄而来,带着嗡声直灌人耳,令人发溃。 “可有寻到救世之人?” 守云衔低着头,不敢直视师尊,只恭敬行了一礼,“徒儿无用,不曾寻到,请师尊责罚。” 少年说完,周身便长久陷入沉静。 良久,那声音方带着亘古凉意,“上万年了,上万年了啊” 两万年之前,早在觉灵果出现之前,天衍宫就已经在寻找救世之人。 莫罗大陆乃一方世界,是世界就有自己的寿命,或者说是气运。其中蕴养莫罗的就是这棵莫罗古木,它与莫罗大陆同生共死。 天衍宫就是守护莫罗古木的存在,他们这群人世世代代奉天命,看护古木。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衍守护者们发现莫罗古木开始枯萎,灵气退散,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照理说古木正值年轻,不应该出现早衰现象。 天衍守护者们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解除危机,直到蓍草族长占卜说古木有劫,需要救世之人方可解危。 兹事体大,为了避免莫罗乱世,天衍守护者们只能秘密寻找。只是数万年过去,终究一无所获。 直到后来觉灵果现世,女性断绝,莫罗战争四起。有关救世之人的消息这才被放出。一则是稳定人心,二则是让天下人一起寻找,或许可以找到。 只是为了避免更大祸乱,只说救世之人现世,阴阳轮盘就会转动,除了天衍宫,世人并不知道莫罗古木也出现了问题。 千年前人魔大战,当代天衍宫宫主守泽天并未死于魔王之手,而是因为莫罗古木突然加速衰败,眼看就要枯死,为了救世,宫主守泽天以身祭树,以自己的血肉为代价吊了古木一口气,自己只剩元神尚在,且被禁锢在古木周围,无法离开,元神之力还在继续供养古木。 千年过去,守泽天已经油尽灯枯,元神愈发虚散。 “师尊,”守云衔开口,“徒儿已然九阶,愿意以身祭树,求殉天道。” 守泽天却摇头叹息,“云儿,即使你献祭自己,也不过勉强再求千年光景,到那时还是树毁世灭”治标不治本。 “可是师尊,倘若九阶灵师尚不能救世,仅凭一个救世之人又怎么能够” “你不懂,”守泽天看着徒弟年轻清逸的面容,悠然叹息,“天道无情,却总给世人留有一线生机,莫罗的生机就在那救世之人身上。” 守云衔怆然无言。 那声音继续道,“去,你亲自去一趟不言崖,去请卜机子过来,要快” 三日后,蓍草族长卜机子寿终正寝,死之前留下一朵玉莲花苞,以及一句,“天旋地生,其益无方。何可长也,见之始放。” 守泽天元神大伤,陷入沉睡。圣子守云衔坐守古木,以身蕴树。 两日后,天衍宫银衣侍长靖川驾白鵺离开了浮空山。 …… 第45章 命定之人 第四十五章 命定之人 顾亿其实并没有失去意识,禾菘蓝她们的对话也听得见,只是身上没有力气,眼睛也睁不开。直到被一束光芒吸走,身体飘忽忽,意识也沉入一位少年的身体,以他的视角度过了一生。 两万年前,莫罗尚未分两界,当世七大氏族统治,为首的正是鼍龙一族。鼍龙族人数并不多,也就数百人左右,这种数量在人族中比一个小氏族人还少,怎能成为大陆霸主? 因为鼍龙族有龙的血脉,虽人数不多,质量却个顶个的好,他们生而知事,且有不低于人族五阶灵师法力,全员雄性,战斗中可化龙身,一个龙摆尾就能扫死一大片人族灵师。 敢问莫罗,谁与争锋? 排在鼍龙后面的六大氏族都是纯血人族,在他们眼中,鼍龙那是人吗?分明是一只只凶兽,所幸这些凶兽野心不大,世代居住在莫罗东边一个叫做无边谷的地方。很少外出,唯一出谷也是为了寻找命定之人。 是的,命定之人。 鼍龙这一种族不会诞生雌性,他们世世代代依靠外族通婚,只是这个通婚却不是谁都可以,非命定之人不可成婚,在遇到命定之人前,他们不仅心不会动,那玩意儿也是摆设,吃药也不行。 在人族看来,这分明是上天对鼍龙的诅咒,但是鼍龙自己觉得不,他们将寻找命定之人视为一生目标,满怀憧憬,虔诚至极。 柝寻是一只鼍龙,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长相,天资,品行等各方面皆领先同龄人一大截,就连命定之人,也是最先感应到的。一般来说,鼍龙成年之后,方会梦见命定之人,等感应到对方气息就会出谷寻找。 但是柝寻在幼年时期就会梦到对方,只是看不清脸,只模糊一个影子,但是那种全身战栗,鳞片竖起,兽血沸腾,深至骨髓的悸动是错不了的。 柝寻第一次梦见命定之人,醒来之后发了好久的呆,心中又甜又酸,迫不及待就想出谷寻找,只是被族长拦下,族长名叫柝定,已活了上万年之久,只是外表看上去是一个中年男子,他拦下小柝寻,“你要去哪儿?” “去找命定之人。”柝寻回答。 “那你感应到她方位了吗?”见柝寻低头不语,柝定笑道,“小柝寻,你太心急了,你的命定之人现在可能只是一个小婴儿,你将她带离父母身边,强行剥夺她享受父母亲情,何其自私” “我,我只是想看她一眼” “哈哈,梦到命定之人可不意味着你可以找到她,”柝定拎起小柝寻的衣领,“回去练功,等成年后自会感应到她的方位”现在出谷,可能未找到命定之人,就丧命在路上,或是被人族强行签订主仆契约。毕竟一只未长成的鼍龙,就是一只可以签订契约的龙,对于人族来说,谁不想拥有一只巨龙坐骑,这种诱惑,足够让任何种族冒着死亡的风险去试上一试。 柝寻虽是被拦了回来,但是他这么早就能梦见命定之人的事却传开了,鼍龙长辈们惊叹不已,同龄人慕羡不已,修炼结束,一群小鼍龙将柝寻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好奇询问他梦见命定之人是什么感觉。 柝寻红着脸,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半天后只说“你们以后梦见就知道了。” 众小鼍龙当然不依,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非要缠着他说个大概。柝寻无奈,起身要避开,这时,一道不善的声音传来,“哼,只是梦见有什么了不起,能找到才算本事呢。”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模样俊秀的小少年,他双手抱臂,神情傲慢。见大家看着自己,板着脸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说话的小少年名叫柝时,资质不俗,只是总比柝寻差一截,尤其是在修炼考核中,总是屈居柝寻之下,万年老二。 柝时不服,对柝寻颇为嫉妒。只是他自己平时沉默寡言,不好接近,加上情商不高,其他人并不喜爱与他玩耍。 鼍龙一般只要能感应高命定之人,就能找到对方,只有一种情况下找不到,那就是对方意外身死,在鼍龙未找到她之前。不过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几万年以来发生的情况屈指可数,柝时本意只是出于嫉妒,随口而言,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就是在诅咒柝寻的命定之人早亡。 何其恶毒?!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命定之人开玩笑! 柝寻当即站起身就和柝时扭打在一起,其他小鼍龙没上手,因为鼍龙不爱以多欺少。但是也没离开,站在一旁替柝寻打抱不平,纷纷声援。 柝时没想到一句话惹恼柝寻,毕竟他平时文质彬彬,待人温和,虽然武力值强过众人,但是从不与人打架。哪怕他经常口头挑衅,他也很少计较。 柝寻几下打倒柝时,将他脸按在地上,怒道,“道歉!”柝时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该诅咒一只鼍龙的命定之人,只是周围人都在起哄,一时拉不下脸,梗着脖子不说话。 柝寻捏拳还要揍他,教习匆匆赶来,只一招就分开两人,他皱着眉,“闹什么?私下斗殴,都给我去关禁闭!”见当事人之一竟然还是向来的好学生柝寻,稍微放轻语气道,“柝寻,怎么回事?” 柝寻涨红着脸,将事情前后说了,此时一旁众人也纷纷作证,指责柝时如何过分。教习听罢便道,“柝时有错在先,出口不逊,罚禁闭三个月,柝寻虽有理,但是不该先动手,罚禁闭一个月,即日执行。” 周围有小鼍龙不服,要帮柝寻打抱不平,教习眼睛一瞪,“谁不服气一起去思过崖!” 这才让众人闭了嘴。他拎着两人来到思过崖,随手一扔,见两只小鼍龙身影消失在云海之下,这才骂了句,“小兔崽子,净会坏老子好事!”原来教习结束一天教学,正在家中与夫人探讨人生哲理,被一只小鼍龙跑来说有人在法修堂斗殴,这才跑过去处理。 烦人!回去夫人又不让上广木了! 思过崖下起罡风,吹在身上如刀割,鼍龙族的小崽子们若是犯了错,就会被扔到思过崖反省,受些皮肉之苦。 快到崖底的时候,柝寻周身亮起光罩,脚下轻点,一个侧身安稳落地,柝时也欲有样学样,只是罡风似刀,光是长时间维持护罩就让他筋疲力尽,手忙脚乱之下来不及稳定身形,狠狠跌在地上,他一吃痛,又忘记撑起灵罩,罡风顿时割在脸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虽马上又支起护罩,但是脸上已经被割开一道血口,在雪白的皮肤上颇显狰狞。 他抬头四顾,柝寻早已不知所踪。 哼,有什么了不起。柝时暗暗腹诽。 思过崖下能见度很低,柝时一步步摸索前行,走着走着,忽见前方传来一道亮光,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清,继续前进,近前才发现是一个会发光的小孩儿,那小孩儿穿着个红肚兜,光着屁股,身闪微光,背对着他正在挖土。 没听说思过崖下还有生灵啊,莫不是什么灵异精怪。 柝时并不害怕,毕竟他自己就是一只鼍龙,按照人族的说法,就是一只凶兽,没有惧怕精怪的道理。 柝时上前拍他肩膀,“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那小孩并不理会,晃了晃肩膀,背对着他,继续撅着屁股挖土,柝时来气,“哎呦,你这小毛孩鬼啊!” 柝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因他强行扒过小孩肩膀,这才发现这小孩竟然没有脸,本该长得五官的地方光滑一片,像纸糊的一样,忒渗人! 那小孩见柝时怕得厉害,脸上一阵蠕动,额头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露出两排牙齿和猩长的舌头,他桀桀怪笑,“哈哈,你怕我吗?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未成年的鼍龙,等吃了你,我就能长出脸来了,哈哈吸溜”说着一边滴答着口水一边靠近柝时。 柝时已经吓傻了,他平生最怕的就是长相诡奇的鬼怪之类,怕到白天听到鬼故事,晚上都要开灯睡觉的那种。他牙齿打着颤,理智告诉他这只鬼怪实力不强,他完全可以干掉它,但是身体就是无法动弹,别说使出灵力招式,站都站不起来。 眼看他要成为一只死法窝囊的鼍龙,侧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不可怕,只可笑。” 下一秒,那无脸小孩“啊”地一声怪叫,身体迅速缩小,直至变成一只红球悬在空中,立下往外逃窜。 柝寻上前,用一只画着符文的皮袋将它套住,揉成一只小球扔在地上,拿脚踩了。 “噗呲。”一阵血雾散去,柝寻看了眼柝时,转头就走。 “哎,等等我。”柝时连忙跟上去,他心有余悸,不停擦着额头冷汗,“那是什么精怪?” 柝寻没理他,只沉默向前,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山洞,柝时跟着走了进去,恼人的罡风终于被挡在洞外。 柝寻没管他,自顾自升了一堆柴火,火光跳跃,给他脸上染上暖色。 柝时有些尴尬,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对不起,白天那件事是我不对,我没那个意思。” 柝寻一开始没作声,往火中添了几根柴火后方道,“那是惧灵。” “什么?!”柝时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凑到火堆边,挨着柝寻坐了,“你是说那只精怪就是惧灵?” 惧灵,由深山老林中的瘴气形成的一种精怪,会幻化成别人内心最恐怖的东西,依靠吸食对方恐惧为生,可以说打的一手好心理战线。当然,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控制住内心恐惧,对它说“你一点也不吓人”之类,它就会羞而退走。 “书中有记载。”柝寻道,“你平时不看书吗?” 柝时:因为鼍龙生而知事,柝时觉得认字就行,其他时间除了修炼就是来寻找命定之人,要看书干什么,无聊枯燥。 柝时正要开口,柝寻继续道,“思过崖下罡风成灾,这种精怪应该还有很多。” 柝时:!!! 之后的日子,柝时完全摒弃尊严,强抱柝寻大腿,坚决不肯一人落单,柝寻大度,见他道歉态度诚恳,也非恶意。鼍龙本就人少,族人之间向来团结友爱,决不允许互相伤害。便原谅了他。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加上思过崖环境艰辛,两人相互扶持,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难兄难弟,之后便成了朋友。 时光如流水,转瞬即逝,转眼两人都到了成年的时候。 那日,整个无边谷张灯结彩,所有即将成年的小鼍龙们都会沐浴更衣,站上高台,接受底下众人的祝福,成年鼍龙们会将从各地采来的珍稀花朵扔向他们,这些花朵被鼍龙们赋予祝福之力,可保千年不朽。 而台上即将成年的鼍龙们,会取出不久前褪下的两根龙须和一片护心鳞,将鳞片和花朵绑在龙须上,编制成一顶花冠,待找到命定之人,就将此花冠戴在对方头上。 芳冠定情,情定终身。 那一年,柝寻已经长成一位翩翩少年郎,是鼍龙新一代中的姣姣者,不,或者说是鼍龙有史以来最优秀的一位,不仅因为对方无可挑剔的长相,更因为,他是整个鼍龙族,或者说整个莫罗有史以来唯一达到十阶的灵师。 虽然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只有族长和柝寻两人知道。 年轻真好啊。 族长柝定摸摸自己的胡子,看着高台上十位鼍龙少年,其中一位相貌最为突出的正是柝寻,他平时谦逊有礼,进退有度,此时在台上抢夺福花毫不客气,几乎所有的花都被他一人囊括,他手中的龙须已经绑满鲜花,花冠早就编制成形,塞无可塞。 “你做个人!”柝时对着柝寻崩溃大吼,他手中的龙须只孤零零绑着一朵花,“你需要这么多花吗?”你老婆头那么大吗?能不能给别人留点。 柝寻清风朗月,他俊脸微红,“抱歉,我想给她织只大的”给她所有祝福。 说着飞身而起,一脚踢向一只鼍龙后背,将那人差点够在手中的鲜花夺了过来。 “草!你大爷的!”柝时一咬牙,一跺脚,招呼其他年轻鼍龙围攻柝寻,“兄弟们,团结起来,先将这个王八蛋踹下台!” 一呼百应,大家也不抢花了,纷纷上前攻击柝寻,顷刻闹成一片。 “呵呵,这群小崽子们”教习笑呵呵收回视线,他看向族长柝定,“这批小崽子们终于长成了,咱们总算能去见故人了” “是啊,”柝定笑着点点头,“还好有柝寻,不然我可能还要再熬个几百年” “我已经等待太久” 那边仪式终于结束,柝寻手中的花冠又大又沉,柝时手中的花冠只有寥寥五朵,其他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最少的只有一朵,那人正哭丧着脸,“完了,这玩意儿怎么拿得出手,我的命定之人还不嫌弃死” 说着愤愤瞪向柝寻,其他人也对柝寻怒目以对,罪魁祸首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众人以为他良心发现,他却道,“既如此,不若都给我,花少做不成花冠,干脆送龙须项链。”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怒骂一声“畜生”,便四下逃窜而去。生怕晚一秒,一朵花都不保。 “唉。”柝寻叹息一声,珍爱地摸了摸手中花冠,小心将其收入怀中。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 “柝寻。”族长柝定走了过来,他看着柝寻,脸上有欣慰,有赞扬,“你跟我来。” 三日后,族长柝定殉情而亡,生前传族长之位于柝寻。 七日后,教习长老柝海殉情而亡,族人将他埋在其夫人墓旁。 一个月后,长老 第46章 此恨绵绵 第四十六章 此恨绵绵 鼍龙寿命是莫罗大陆最长的种族,往往有上万年的寿命,但也是最短的种族,因为寻找到命定之人后,一旦命定之人死亡,鼍龙绝不独活,他们无法忍受失去爱人的日子,会选择殉情。 无一例外。 这也是为何人族会认为,命定之人是对鼍龙一族的诅咒。 但是,感谢这个诅咒。 这样他们晚上睡觉才稍能安稳。 鼍龙成年以后就可以出谷寻找命定之人,前提是要先感应到对方方位。否则人海茫茫,何处捞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先感应到自己命定之人气息的竟然是柝合,成年礼上那位只抢到一朵花的鼍龙,他自己也很意外,顶着其他几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潇洒告别,“等我带老婆回来请你们喝喜酒”说着纵身一跃,化作一条巨龙腾空而起,离开无边谷。 他开了一个好头,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年轻一代中,只剩下柝寻与柝时还留在无边谷。 起初,他们并不着急,“可能我的命定之人还没出生,哈哈哈”柝时没心没肺,他转头问柝寻,“但是你不是老早就梦到她了吗?为什么一直感应不到对方气息?” 柝寻苦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族长还在世的时候告诉过他,没有感应到方位,出谷也寻找不到。 因为上苍觉得时机未到。 几百年过去,出去寻找命定之人的鼍龙接连回来,一个、两个、三个直到全部回来。有的还带着小崽子,出去的时候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三个人。 柝时看着对方一家三口,留下羡慕的泪水,他搭着柝寻的肩膀,“阿寻,你说”他停顿片刻,终是咬牙说出那句,“你说我的命定之人不会是死了?!” “别胡说!”柝寻挥开他的手,“命定之人死亡,你还能在这谈笑风声?”说着转身回屋,不再搭理柝时。 柝时看着柝寻背影,喃喃道,“对啊,命定之人死亡我是可以感应到的,而且我的那位要是死了,阿寻家的也凶多吉少啊” 他呸呸两句,忙追上去,“哎,阿寻,我说错话了,她们应该是距离咱们太远,一时半会气息过不来” 这样又过了一千年,一日,柝时突然一脸激动跑过来找柝寻,“阿寻,我感应到了!在莫罗南方,我感应到了!我要去找她!”说着回屋子随便带上几件行李,尤其是那条龙须项链,临走的时候他看着柝寻,“阿寻,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找着人了” 柝寻点点头,看着柝时消失在天际,直到日落月升,直到星现露下,方回到屋中。他坐在窗前,从怀中取出一朵巨大的花冠,朝龙须和鳞片上注了好些灵力,确保花朵不会枯萎,才收回怀中。 窗外的星露草有一人多高,摇曳生姿,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叹息,幽幽萦绕。 柝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百年,他变了许多,瘦骨嶙峋,头发花白,只是脸上带笑,看上去很幸福,他身旁依偎着一个人族女孩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相貌平平,不是灵师。 柝寻的心沉了下去,鼍龙族的命定之人最怕是凡人,凡人意味着没有灵核,寿元顶天一百岁。非灵丹妙药可救。 只要对方是位灵师,哪怕只是一阶,凭鼍龙族的能力,砸药也能给她砸晋级,但是 柝时看柝寻情绪不对,上前朝他肩膀上轻轻敲了一拳,笑道,“什么表情,好兄弟找到命定之人,不高兴还哭丧着脸”他转身喊女孩,“小章,这是柝寻,我们鼍龙的族长,俊?” 那个叫做小章的女孩一直神色郁郁,满脸忧愁。听见柝时的话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嗯,”又上前扶着柝时,生怕他跌倒。 夜,柝时来找柝寻,两人坐在屋顶喝酒。 “你的灵核少了一半。”柝寻看着杯中清酒,里面映照部分月影,破碎零乱,透着股冷意。 “嗯,我找到小章的时候,她正生着病”柝时找到任引章的时候,她正生着病,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等死。 任引章是一个小氏族的女儿,照理说过得不会太差,只是任家已经有十个女儿,任引章是第十一个,任父很气,认为是任引章母亲的错,肚子不争气,于是休妻重娶,后母还真就一举得男,这下更是母凭子贵,作威作福,对丈夫前任妻子的十一个女儿动辄打骂,常常虐待。 这样糟践死了五个,剩下的几个长大成人也是以不同的价钱卖出去,挣一笔彩礼也算划算。 任引章最小,当时只有十三,又体弱多病,长相普通,卖不上价。她一开始只是得了风寒,只是继母不想花钱给她医治,这样一拖再拖,小病拖大病,眼看就要日薄西山。 房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那是将死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一阵鸟叫声惊醒了任引章,她从混沌中苏醒,看向窗外,那里有一颗柿树,是母亲还在的时候种的,只是种下不久,她就被丈夫休掉,回到娘家郁郁而终。现在上面结满了黄澄澄的柿子,一只乌鸦站在枝头,它对柿子不感兴趣,只沉着一对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 它在等自己死,任引章知道。 但是那柿子看着格外美味,只是以前她总有干不完的活,等想起来摘一颗的时候,继母已经将它们都摘了个干净,这些年,她竟然一颗也没尝过,明明那棵柿子树就在她的窗外,触手可及。要是在死之前吃一颗就好了,任引章想着,吃完了就去死,见着母亲告诉她,她种的柿子是什么味道,怎样的好吃。 任引章看着柿子树发呆的时候,那只乌鸦突然惊叫一声,扇动翅膀飞走了,下一秒柿子树上落了一位很好看、很好看的少年,他看着任引章,眉开眼笑,眼睛亮的似发光,“嗨,我的命定之人,你想吃柿子吗?” 少年带走了任引章,他治好了她的病,两人游山玩水,各处游历。对任引章来说,简直是她有生以来最最快活的时光,直到五年后她生病了,一病不起,药石无医。 少年崩溃了,但是他在任引章面前都装作很轻松,只常常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会带着一位气质非凡的人物,任引章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高阶灵药师,莫罗大陆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本该是她这辈子都见不着的贵人。 只是灵药师络绎不绝,灵丹妙药当饭吃,依旧无法治好任引章,因为她寿元至此,药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任引章不难过,他带她看了世界,见了天地,知道人生原来不是只有洗不完的衣服,干不完的家务,知道原来普通如她也可以被人如珍如目地爱着,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幸福到她常感惶恐,惶恐这些幸福美好的时光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她甚至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安慰少年不要难过,她已经足够满足了,比吃了柿子还要满足。 柝时不甘心,他明明才刚找到命定之人,明明才刚体会到命定之人对于鼍龙的意义,明明一切的一切才刚开始 直到一位灵药师告诉柝时,他可以帮助任引章续命一年,前提是柝时拿自己的一半灵核交换。 柝时眼睛眨都没眨就同意了,他挖出自己一半灵核给灵药师,换了任引章一年的寿命。 再后来,柝时带着任引章回了无边谷,生命的最后,柝时想在无边谷度过。 柝时喝了一口酒,很快捂着嘴咳嗽,“我只能喝一点点,多了小章会生气,哈哈”他转头看向柝寻,“阿寻,人族出现一种叫做觉灵果的果实,很邪门,吃了可以生出灵核,我本来也想让小章服用看看,只是她身体太过虚弱,无法承受一点灵力。” 柝寻放下酒杯,“觉灵果?” “嗯,据说是禾氏培育出来,哪怕是灵师吃了也会提升灵力,且对各种族都有效” “物极必反。”柝寻眉头轻皱,“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嗯”柝时应了一声,又笑道,“嗨,先不管他们,你的命定之人呢?咱们这一代,可就你还单着呢,是不是你平时练功练得太入迷,错过了命定之人的气息?” 柝寻没说话,只埋头饮酒,良久之后,才轻声道,“我能感应到她还活着,只是始终感应不到方位,就好像”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柝时也感到奇怪,按照柝寻最早的感应时间来看,这些年过去,对方最起码也有好几千岁,那就是一位高阶灵师,怎么迟迟无法确定方位呢,他想了想道,“要么你出谷,到处去转转,也许就碰到了。” 柝寻也有想过,只是时机未到,贸然出谷,他害怕会扰乱两人的姻缘线,他不敢冒险,哪怕他内心每日煎熬不已,时时刻刻,从不停歇。 日子一晃而过,几个月后,任引章去世。 柝时最后一次来找柝寻,整个人形容枯槁,“阿寻,我走了,你保重你”他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拍了拍柝寻的肩膀,转身离开。 柝时殉情在任引章坟墓旁,是他们这一代第一个殉情的,也是整个鼍龙家族活的最短的。 柝寻埋葬好柝时,又等了一千年,等到他的同龄人的孩子都成年了,他终于出了谷。 他走遍了整个莫罗,东南西北,天涯海角,甚至连冥域都去了,认识了许多人,见着了许多风景,听说了许多故事,终究是,一无所获。 柝寻回到无边谷,此时他的同龄人大多殉情而死,他们的后代带回了各自的命定之人,开始生儿育子,开始新的轮回 柝寻在柝时的坟头坐了许久,回去后又出了谷。 他又寻了一遍。 空手而归。 回来的时候新一代的鼍龙又长大成人,要出谷寻找命定之人。 柝寻送走他们,处理好族中事宜,又出了谷 最后的最后,柝寻已经不记得自己出了几次谷,见证多少代鼍龙小崽子长大成人,鼍龙本身的寿命加上十阶等级加持,他的寿命不知凡几,他成了鼍龙有史以来活得最久的鼍龙,也是最孤独的一只。 命定之人明明活着,却感受不到对方的方位。 何其可笑,何其荒唐。 再后来,莫罗大陆女婴开始减少,鼍龙首当其冲,新一代的鼍龙感应不到命定之人的任何气息,成年不久就相继莫名去世。 原来并不是命定之人需要鼍龙,而是鼍龙需要命定之人。倘若命定之人从未降生在莫罗,那么鼍龙就像是失去水的鱼,干涸而死。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无边谷只剩柝寻一条鼍龙,他还是那样年轻,相貌停留在成人那刻,他还有无尽寿命,他依旧每晚会梦见那人,依旧会悸动难耐,但是他早已没有当初梦见时的那种甜蜜,他无数次跟在她身后追赶,无数次崩溃呐喊,无数次祈求她告诉自己她到底在哪儿?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让自己找到他?她是不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存在,只是自己的臆想 柝寻崩溃了。 他给自己吃了许多药,他不再睡觉,他甚至尝试挖开自己的脑袋,他不想梦见她,他不要再梦见她 但是效果微乎其微,那人就像跗骨之蛆,如影相随,她不放过他。 她不放过他 柝寻改变了主意,他又出了谷,他要继续找她,他要找到她,然后,杀了她! 此时莫罗已经形成男多女少之势,氏族之间,种族之间,纷争不断,战争又使女性死亡更多,恶性循环。 真是贪婪的人类啊,柝寻心想,要是他的命定之人也死掉就好了,至少证明她真的存在过,自己会立刻跟着殉情。 但是,没有,哪怕战火波及整个莫罗,那人也活得好好的。 他的命定之人,命可真硬,哈哈,就像他一样。 直到偶然的一次机会,遇到了蓍草族长,那位族长临终之际给他卜了一卦,“爱而不能,求而不得,寻而不现,生而不见。” 原来,他们之间隔的是时空。 哈哈哈,真可笑,天道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柝寻想见命定之人,就在寿元终尽之后。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也许人族说对了,命定之人哪里是对鼍龙的恩赐,分明是诅咒。 柝寻怨恨上了天道。也恨上了命定之人。 他要找到命定之人,然后杀了她,破除这个诅咒。 既然他要先死,命定之人才能出现。 那他就死。 柝寻以十阶灵核为代价,开启轮回转生术。先是活生生抽出自己全身骨头,重塑灵体,然后将自己所有记忆凝聚成一颗神念珠。 他将神念珠放入灵体口中。自己倒地而亡。 百年之后,灵体就会吸收完神念珠,他就会复活。 一代一代,循环往复。 只是这样当然会有代价,每一代灵体寿命都极短,且会越来越短,相当于代代世世都是短命鬼。且灵力也大打折扣。直到最后变成凡人。 但是柝寻顾不得许多,只要能杀死命定之人,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这样又过了许多世,直到莫罗分两界,曾经的霸主鼍龙被人遗忘,他的转世依旧没找到命定之人。 柝寻已经彻底疯了!或者因为太多世的轮回使他意识分裂了。 在一次重新施展轮回转生术的时候,他没有将神念珠放入灵体之中,而是选择将它毁灭,这样灵体会缺少神智,痴痴傻傻。但是这样至少可以为自己而活,虽然这短暂的一世也会是最后一世。 但是“柝寻”不同意,或者说最开始的那个“柝寻”不同意,两种意识起了争执,最后那个意识带着神念珠逃走了,不知逃往何处。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顾亿睁开眼睛,发现头顶上方站着一个人,清风明月,恣意少年。 他长久地凝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目光沉沉,面无表情。 顾亿没敢动,按照记忆中来看,这个少年正是鼍龙族族长柝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亿觉得再不说些什么,她就要被他看死了。 “那个”她刚一开口,少年就打断了她。 他声音很轻,很平,听不出任何起情绪起伏,“你叫什么名字?” “倪”她刚开口,一道威压就压了下来,停在她脑袋上方,带着开天辟地之势,顾亿觉得她要是不说真话,身体瞬间就会被压成一摊肉泥,“顾亿,我叫顾亿。”怕对方觉得自己不够真诚,甚至伸出一只手在地上写起笔画起来。 少年却按住顾亿的手,将一朵硕大的花冠戴在她发顶。他俯下身,凑近她,“好的,顾亿,等我”说着闭上眼睛,低头轻轻口勿了一下她的唇,蜻蜓点水般。 少年睁开眼睛,他的唇甚至还贴着她的,语气很轻,说出的话却令顾亿瞬间毛骨悚然,“等我来杀你。” 第47章 后人难觅 第四十七章 后人难觅 少年说完,身影就化作一团白光遁入天际,转眼消失不见。 顾亿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就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身体一轻,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古宅院落。 她刚一落地,耳边就听得一苍老的声音,“啊!不,不,这不可能!我的阵法噗!” 随即就是三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稳住身形,就见花坛中那朵宽口杓兰摇曳几下身姿,然后化作一团流光飞向自己头顶。 顾亿这才想起头顶上还戴着一朵花冠,忙摘了下来。那朵宽口杓兰飞入花冠之中,不若须臾,整朵花冠迅速干枯萎缩,风一吹就化作灰尘四下飘落。只剩两根细细的金线,上面坠着一片椭圆亮片,质地很像钻石。 是柝寻的龙须与护心鳞片。 与此同时,庭院中的法阵忽地光芒一滞,卡顿一下之后像出现裂痕的玻璃,轰然碎开,消散半空。 禾菘蓝和伝胜央几人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只是他们身上还有一道红色光线,那光线像一条细细绳索,一端插入他们胸口,另一端则连着半空中的小男孩。 三人身上生气还在源源不断输入男孩体内,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顾亿走到禾菘蓝身边,拔出匕首就砍,只是那光线邪门得很,砍下去就像是砍空气,看得见摸不着,她又劈砍了好几下,甚至伸出手来扯,只是毫无作用。 禾菘蓝已经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小亿别做无用功了三灵解厄一旦启动,不死不休” 顾亿没说话,将能用的方法全都试了,还是不行。 她额头渗出汗来,“菘蓝大哥,当真没有破解之法吗?” 禾菘蓝摇摇头,缓缓闭上眼睛。 顾亿心头一沉,她转身走到古平面前,古平脸色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须发早已全白,脸上皱纹横布,行将就木。 见顾亿举着匕首来到他面前,古平苦笑一声,“你杀了我,他们两个只会死得更快”其实他并不怕死,就算顾亿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顾亿沉着脸,“谁说我要杀你?!”说着就朝浮在半空中的小男孩走去。 古平脸色大变,怒道,“你还是人吗?他还只是个孩子!” 顾亿将匕首对准小男孩脖颈,开口道,“那你是人吗?我的朋友也只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他又做错了什么?!” 她话音落地。 阳光开朗大男孩·禾菘蓝睁开了眼睛,表情复杂。 阳光开朗大男孩·伝胜央噗地吐出一口血来,他原先一直在调动体内灵气抵抗那条红线,这会儿不知是心绪起伏太大还是怎地,突感一阵心梗。 古平面色几变,眼见这个矮瘦少年竟真的要对一个孩子动手,连忙开口道,“你答应我别杀他,我告诉你古氏后人踪迹。” 顾亿的刀仍旧架在男孩脖颈,她转过脸看着古平,“你这老头坏得很,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诓我?”见古平面有怒色,她继续道,“而且,我现在更想知道破阵之法,你若不说,且不论我朋友会不会死,但是这个孩子决计是走在他们前面,先一步没命!” 顾亿面无表情,一副心狠手辣,手起刀落的样子,其实心中很是纠结,这个小男孩很大可能是冥宴的儿子,虽然他爹性格乱七八糟,但是稚童无辜。只是这个老头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她不虚张声势,禾菘蓝他们今日恐怕就要折在这里。 “这孩子人小腿短,先下去给大家探个路!”说着举起匕首就要刺下。 古平终于妥协,他叹息一声,“小子,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你知道也没用,要破解三灵解厄,凡器无用,除非龙鳞”而鼍龙,已经消失有万年了,整个莫罗大陆,只有六极盟可能有龙鳞,且不说六极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就算他运气逆天,等借回龙鳞,他们早就死的不能再死,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古长安反过头来劝慰顾亿,“小子,我本意并不想伤害你们,只是无法看着这个孩子就这样死去我告诉你古氏后人踪迹,你” 他后面的话停在嘴边,只因那个小个子家伙收起匕首,掌心一晃,出现一片椭圆亮片,表面还散发五色流光。 顾亿走到禾菘蓝面前,手拿鳞片对着那道红色光线就是一切。 神奇的是,刚还无法触及的光线现下就像普通绳索,鳞片轻轻碰了一下,就断了。 禾菘蓝眼睛一闭晕了过去,顾亿一慌,忙上前扶他,“菘蓝大哥?菘蓝大哥?” 她喊了好几声禾菘蓝都没动静,好在鼻子下还有气,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那边伝胜央气若游丝,“你个王八蛋眼里只有菘蓝大哥,我他么” 顾亿这才想起伝胜央还被红线吸食着生气,她忙走过去,如法炮制切断了他的红线,昏迷之前,伝胜央还强撑着用最后力气跟她说了三个字,“你大爷” 顾亿: 确认伝胜央也还有气,顾亿站起身走向古平。 古平看着她手中的鳞片,面上惊疑不定,变化莫测,最后转为灰败之色,这时,一直悬挂在半空的小孩儿突然掉了下来,刚好落在古平身边,两人身上还连着红线,只是小男孩儿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色又变回最初的青灰色,胸口也没有起伏了。 “罢罢罢,终究是追篮打水一场空”古平看着顾亿,“你动手” 顾亿看了他一眼,走到小男孩身边,掰开他嘴巴,塞了一根金线一样的物体进去。 那金线入口就化,令人惊奇的是,小男孩虽然没有苏醒,但是胸口竟有了微弱起伏。 竟然真的有用。 顾亿也有点意外,她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没想到真的有效。 她又探了探男孩鼻息,虽然微弱,但是总归是保住小命了。 顾亿起身走到一脸惊讶的老头面前,“我不是白救他的,关于古氏后人你还隐瞒了什么?” 古平看了顾亿许久,过程中他身上的生气还在源源不断流入男孩体内,他自己的脸色早就如死人一般,良久,古平终于开口,“我前面告诉你的都是真的,少爷确实是个普通人,只是” 原来古长央的儿子,也就是那个遗腹子,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他后来娶亲生子,是个男孩,取名古念一,那个男孩继承了古氏的时核。只是长到三岁的时候,在一次和家人外出看花灯的时候失踪了,他的父母很快也在思念中死去。 至此,还活在世上的古氏,古无忧上千年了无音讯,古念一生死不知,古氏后继无人,忠仆古平离开天地外,回了古氏老宅,等待老宅的主人回家。 一年,两年他等了几百年,终究是没等到他想等的人。 “古念一失踪,六极盟没有帮着找吗?”顾亿有些疑惑,而且凭六极盟的势力,怎么会看不好一个孩子? 古平已至弥留,动作开始缓慢,他眼珠轻轻颤了一下,脸上隐约露出一抹讽刺,“六极盟?哼!也许最希望小少爷失踪的恰恰是他们” 什么?! 顾亿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古念一的失踪与六级盟有关?!” 古平仰躺在地,看着天空,他脸上的表情很平和,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我等了太久,久到看见一个陌生孩子,就觉得像小姐,不或许更像少爷” 后年的声音微不可闻,顾亿还要再问,古平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 为了救一个捡来的孩子。 抽尽身上最后一丝生气,看着像一具死了多年的干尸。而他拼命想救的孩子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顾亿一时无言,沉默良久后将他眼睛轻轻合上。 现在院中躺了三人,大大小小,都是昏迷状态。 顾亿先把小男孩儿抱到房间去,又过来拖禾菘蓝和伝胜央。拖伝胜央的时候体力不支,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恰好将伝胜央的脸磕在地上。 她忙起身去扶他,却见其白皙的面皮竟然掉了一块。 完了!她把伝胜央摔破相了! 顾亿心想。 只是她仔细看去,发现他面上并未出血,只是掉了一块皮,边缘处还卷着边,翘着皮。 竟是块人皮面具! 莫罗大陆风土人情很像蓝星古代,只是人皮面具倒是第一次见。 顾亿好奇心起,伸手去摸他脸。 这面具破皮以后,其他地方也开始缓缓起皱,顾亿只轻轻触碰,它就自动脱落下来,掉在她掌心。 露出一张风姿卓越美人面。 男生女相,难怪伝胜央要遮掩面容。 顾亿正愣神。 美人睁开了眼睛。 起初先是迷茫,待看见顾亿掌心之物,脸色就变了,无奈身体无力,只能羞怒道,“色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先是在猗八城搞人妻,又骗他兄弟菘蓝,现在还觊觎上他了!简直色欲薰心!无耻至极!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顾亿还要解释,伝胜央已经气红了脸,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顾亿:你知道个嘚啊?她怎么就色胚了? 顾亿收起面具,提了口气将伝胜央拖进房中,还好床够大,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勉强能放下。 她累得一身汗,从微尘中取了水喝,又歇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在古宅寻找起来,最后终于在一间杂物间找到一柄铁锹,走到后院开始刨坑。 直到天黑,方才刨出一人大小的坑洞,她将古平拖进去埋了,又简单立用木板离了一块碑,写了他的名字,这才回到屋内。 也是巧,她刚进屋,禾菘蓝就醒了,见顾亿没事才放下心来。顾亿给他简单说了古平身死以及古氏后人在天地外走失的事。 禾菘蓝听完沉默许久后方道,“小亿,天地外非六大氏族之人,无法进入。” 顾亿拧眉,她认识的六大氏族中人,除了禾菘蓝,也就伝起阳和壤下月,后者还是小海告知,说壤下月是壤下氏小少主。 向这两位求助?那还不如指望公猪上树。 说起来伝胜央也姓伝,只是姓氏并不是六大氏族专有,莫罗很多同姓之人与六大氏族并没有什么关系。 天地外肯定是要去的,只是不能再劳烦菘蓝大哥。人情她已经还不起。 “总有办法。”顾亿道,“这事不急,你身体怎么样?” 禾菘蓝虽然说着话,但明显体力不济,脸色苍白。他尝试抬动胳膊,只是没有成功。只好开口向顾亿求助,“小亿,我怀中有一瓶九转回灵丹,你取出来” 顾亿上前从他怀中摸出一瓶丹药,扒开瓶塞,一股清香之气瞬时溢出,令人神清气爽。按照禾菘蓝的意思,给床上三人各喂了三颗,包括那个孩子。 禾菘蓝又叮嘱了几句,体力不支后再次昏睡过去。 顾亿给三人盖了被子,又摸到古氏后厨。 古平等级不低,口腹之欲寥寥,平时饿了就服用绝谷丹,很少食烟火。厨房间除了一些稻米,也没什么食材。顾亿熬了一锅稀粥,所幸微尘中还有些糖霜,和和凑合吃了。 西西自下了飞鸟梭之后就陷入沉睡,禾菘蓝送了一只灵兽袋给她,次袋专门是供一些不愿待在灵核中的契约兽休憩,西西待在里面正好。 至于她为何没有将西西收入灵核,禾菘蓝并没有多问,顾亿也没有解释,两人心照不宣。 吃完饭后,顾亿随便寻了一间空房歇下。 次日早上,她早起又熬了一锅粥,盛起端了过去。 刚到门口,就听禾菘蓝的声音,“胜央兄,这是误会,小亿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面具我再重新给你制一张” 他的话很快被另一道声音打断,那声音颇为气急败坏,“事到如今你还帮他说话?!菘蓝,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们多年兄弟,竟比不上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外人吗?!” 外人·顾亿: 她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待屋中安静下来,方走了进去。 “小亿,你来啦”禾菘蓝躺在三人中间,见顾亿手上端着托盘,一时又欢喜又心疼,“小亿,不用下厨,我们吃绝谷丹就好,你快歇着,我去给你做药膳”说着起身就要下床,只是他刚坐起身,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头还砸到伝胜央脸上。 他现在脸上可没有人皮面具,被禾菘蓝砸了一下,额上顿时就红了一片,配上他的长相,倒显出一种女孩的娇柔出来。 禾菘蓝连忙道歉,“胜央兄,抱歉,我” 伝胜央却只翻了一个白眼,回他一声冷哼。 他沉着脸,心中百转千回。 菘蓝的品性他知道,平时冷冷清清不爱与人接触,除了饲弄灵草,也就他这一个朋友。这个叫做顾亿的家伙虽然长得不错,但是他们氏族子弟,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胜过他的也不是没有,若凭长相就勾的菘蓝心动,他是不信的。 且其资质平平,又是下界贱民一个,又弱又穷,关键还品行不端,好色多情,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吸引人的地方,菘蓝到底爱他什么?且看情况还不是随便玩玩那种。 难道他不知道,六大氏族直系不可能与男子结合? 虽然现在普通人家多是男男结合,依靠孕灵花繁衍,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依靠孕灵花生下的孩子资质永远不会高过父母,只会向下走。 且不说六大氏族,哪怕是一般尚可的氏族都不会同意继承人与男子结合,生下资质一般的后代。当然,要是仅仅是玩玩,那就另当别论。 菘蓝本就与家族有隙,眼下又被这个贱民迷住,若是一意孤行,前途堪忧。 只是他现在鬼迷心窍,一点话都听不进去,莫非,真的要 伝胜央斜睨着越过他搀扶菘蓝的顾亿,想起之前这个家伙看见自己真容,垂涎三尺的恶心模样,眼睛缓缓眯起。 看来,只有他以身饲狼,牺牲色相,引诱这个家伙露出真面目,菘蓝才会死心。 第48章 无法自拔 第四十八章 无法自拔 顾亿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考验,一场令千古多少英雄折腰的“美人计”。 她扶起禾菘蓝,“菘蓝大哥,你还是躺着,”说着转身端过一碗稀饭,“给” 她本意是端给他自己吃,只是禾菘蓝半坐在床,两手放在身侧,并不动弹,俊脸微红,似羞像盼。 顾亿: 她倒是不介意喂他,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势必要坐在伝胜央身侧,隔着他喂饭。 这她胳膊不够长。 她这边犹豫,那边伝胜央已经挣扎着坐起身,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喂我。”见身旁之人迟迟没有动静,他转脸看着顾亿,挤出一抹笑来,“小亿,我也饿了,能不能先喂我吃?” 美人展颜,我见犹怜。 顾亿惊叹对方明明性格暴躁,却长着一副娇俏样的同时,不免疑惑,这家伙突然对她好言好色起来,有点怪。 伝胜央脸对着顾亿,却感觉后脑勺都要烧起来,他知道,那是来自禾菘蓝的盯视。 只是现如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饿狼。舍不得自己套不住色狼。 等揭穿眼前人的真面目,再跟菘蓝解释。 到那时,他只有感激自己的份。 伝胜央又对顾亿一笑,声音越发轻柔,“小亿,可以吗?你知道的,我本来不必吃这苦头的” 顾亿: 确实是她连累的他们。 顾亿对禾菘蓝说了声“菘蓝大哥,你等一下。”就抄起勺子喂伝胜央。 初始喂的不快,只是伝胜央这个家伙不知怎么回事,一直盯着她看,直看得她鸡皮疙瘩全起,背后发凉。 顾亿心里发毛,不觉加快手中速度,直到伝胜央突然呛住,涨红脸怒道,“你,咳咳,你想呛死我?!” 顾亿忙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要给其拍背。 伝胜央却一把将她手推开,反应过来想要找补,禾菘蓝突然开口,“小亿,我来。你去歇着。” 顾亿如获大赦,将碗递给禾菘蓝,“我去洗锅,你们吃完叫我。”说完溜之大吉。 直到她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禾菘蓝看着伝胜央,“胜央兄,你什么意思?” 伝胜央往后一仰,埋入被中,“我困了。”只将后脑勺对着他,并不搭理。 禾菘蓝: 两天之后,两人勉强能下地,当然不是顾亿照顾的好,而要归功于禾菘蓝丹药灵验,只是流失的生气不是一两天能补回来的,所幸禾菘蓝的微尘中有各种草药,在顾亿坚持之下,每日制作各种药膳,虽然不及禾菘蓝做的美味,但是顾亿本来有做饭基础,加上禾菘蓝耐心指点,也算是凑合。 这日,顾亿正在厨房忙活,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循声看去,是伝胜央。 他脸色比前几日好些,只是不知是热还是怎地,两晕生粉,有那么点人比花娇的味道。 一刻钟前,伝胜央蹲在角落,偷窥厨房那道忙碌身影,脸上阴阴晴晴,纠结不已。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封面上写着《三日速成:让他爱你无法自拔!拔无可拔!死都不拔!》。 他收回视线,看向手中书页,脸色忽红忽黑,不是皱眉就是咬牙,几秒后又看向厨房方向,这样来来回回不下百次,终是啪一下合上书页,又在脸上拍了几下,直到感觉刺痛,方下定决心,露出一副壮士扼腕的表情,嘴中悲痛自语,“菘蓝,你欠兄弟多矣!” 伝胜央走向顾亿,“小亿,你在做什么?我来帮你。” 顾亿正蹲在地上洗木耳,见他主动帮忙也不推辞,指了指一旁案板上的山药,“那你把它切了。” 伝胜央走过去拿刀就切,只是那山药滑溜地很,一下子就掉到地上。他俯身去捡,眼角余光瞥见那人正在埋头洗菜,他眸光闪烁,假装脚底打滑,就向那人摔去。 顾亿忙活间察觉一道身影逼近,所幸凌云诀不是白练的,闪身就要避开,只是没想到她往哪边闪,伝胜央就往哪边倒,眼看身后又是墙,避无可避,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双手按住来人脑袋,脚下用力一蹬,双腿分开,直接从伝胜央脑袋上跨了过去。 感谢伝胜央一直弯着腰,让她得以施展跳马绝技。 别的不说,穿越前,他们顾氏家族子弟在体育课上做这项运动,无人敢与其争锋。 她内心隐隐得意。 可苦了伝胜央,他没想到有人竟猥琐至此,可叹自己生气不足,体力不支,只能眼睁睁跟墙亲密接触。 “砰”一声。 伝胜央一脑袋撞到墙上,他蹲在地上,半天没起身。 顾亿见他背对着自己,不确定道,“你没事?” 伝胜央没吱声。 顾亿上前推了他一下,见他依旧不理睬,便走到他左侧探头看去,谁知伝胜央又将头扭到右侧,她走到右侧去看,他又将头扭到左侧,就是不看她,只将后脑勺示人。 还真挺娇俏,顾亿心想。 她站起身,“你回去歇着,我自己来。”站都站不稳,帮什么忙? 说着捡起地上山药,去一旁切去了。 她刚切几下,蹲在墙角那人突然抽泣起来,声音不大,似在哽咽,呜呜咽咽的。 顾亿放下菜刀,转头看去,面露讶异。 这,这是哭了? 伝胜央当然没哭,只是开始实施《三拔速成》中的攻略计划:以弱示人,由怜生爱。 他压低嗓音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吗?” 顾亿回道,“还行。”毕竟她自己也套着马甲,莫罗危险,法外之地,多套件马甲是好事,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伝胜央自顾自道,“我生在一个小氏族,父亲是家主的堂弟,母亲是父亲三个侍妾中的一个,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 娘死爹不爱,祖父忙于争权,伝胜央天生灵核资质一般,只中等,长辈并不重视。他爹不缺孩子,无所谓嫡长蔗出,只有优秀者可配家业。天资平平的,有口饭吃就行。 小小的伝胜央在角落里独自长大,十岁之前没离开过自己的院落。 偶然一次,他爬上树头够风筝的时候,遇到了当时的家主伝起阳,家主不仅男女通吃还老少皆宜。见伝胜央小小年纪,男生女相,十分貌美,便起了龌龊心思。 当时父亲重病,祖父一边争权夺势一边给儿子寻医问药,忙得不可开交,没人注意到一个资质平庸的十岁孩子。伺候的下人碍于家主威严,无人敢管,只是听着庭院内凄惨叫声,低头沉默。 禾菘蓝当时只比伝胜央小一岁,跟随父亲来伝家看诊,闲来无事出屋游逛,撞见这荒唐一幕,救下了伝胜央。 禾菘蓝为人良善,知自己只是客人,总有离开的一天,到那时伝胜央依旧会落入魔掌,治标不治本。于是央求父亲,说与伝胜央投缘,想邀请其去禾氏做客。 禾氏不像伝氏,只禾菘蓝一个独子,伝父一直觉得儿子孤僻,不爱与人来往,现在主动要求玩伴,且只是一个不受宠的氏族孩子,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伝胜央便跟随禾菘蓝去了禾氏,这一待就是六年,两人也成了知己好友。直到伝胜央二次觉醒,灵核资质成了极品,他祖父乐极,觉得争夺家主之位又多了一项重要筹码。 要接他回去,伝胜央不愿,尤其是十六岁的少年比起小时,美貌尤甚。只是禾氏不好再留人。 伝胜央无奈,只得回去。临时之际禾菘蓝送了好友一件礼物。方与其郑重告别。 伝胜央回到氏族,众人发现小时候玉一样的美人儿,长大后竟然普普通通,扔进人群中都找不出。念念不忘六年的“禽兽”家主叔叔表示很失望。 他爷爷倒是高兴得很,毕竟男人当世,要美貌有什么用,实力才是硬道理,若是家主一直无子,他的孙子伝胜央将是下一任家主的最佳人选。 回到伝氏的伝胜央,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只是每过三年就会去一趟禾氏,去找禾菘蓝,一方面是思念好友,另一方面就是“礼物”需要根据年龄进行调整。 伝胜央说完,看着面前墙壁,心绪起伏,虽然他本意是想引起顾亿同情,只是说的身世也是实话,菘蓝对他有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他及时出现,自己恐怕早就被叔叔糟蹋,现在在不在世还不好说。 自那事之后,他就厌恶上了男女(男)之事,这辈子不会与任何人扯上情感纠葛,只愿孤独终老。但是自己心态有问题,还是希望菘蓝能觅一良人,而不是被一个滥交男人欺瞒,毁了一生。 为了菘蓝兄弟,哪怕牺牲自己,他也在所不惜。 他收敛情绪,却发现厨房内静悄悄,无人出声。 他都把自己的伤口剖给她看,这人还是无动于衷?果真冷血无情。 伝胜央偷偷转身。 他这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吓了一跳。 这个叫做“顾亿”的色胚不知何时蹲在他身后,正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看,见自己回头,目露同情,眉宇染忧,“你没事?” 哼,果然上钩了,自己主动接近,加上美貌加持,这家伙估计内心早已蠢蠢欲动。现在只要勾得她再不管不顾对自己表露爱意,到时候再让菘蓝撞见 伝胜央凄惨一笑,越发脆弱,“你觉得我美吗?我一个男人却长着这样一副相貌,还被自己的叔叔觊觎,心生隐忧,有的时候想想就觉得” “恶心?”顾亿拧眉,神色关切。 伝胜央面上不显,心中鄙夷,这家伙果然开始顺杆爬了,假借关心名义行龌龊心思。 气氛好容易烘托到这,他忍着恶心就要往顾亿怀中倒。 顾亿也没躲,只是伝胜央却感觉不对劲起来,他脸色一变,侧身对着地上就是哇一下吐了。 靠,真把自己恶心吐了?伝胜央有点懵逼。 顾亿上前拍了拍他背,“还想吐吗?”又看了眼他额上硕大的肿包,“估计是脑震荡” 此时禾菘蓝刚好进来,他见两人蹲在那里,疑惑道,“胜央兄,你找我什么事?” 伝胜央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亿忙道,“菘蓝大哥,你来得正好,他刚撞到墙上还吐了,估摸是脑震荡!” “什么?!”禾菘蓝忙上前,看了看伝胜央脸色,又摸了摸脉,“生气不足,气血翻涌,又刚好撞到四聪穴位胜央兄,你心绪起伏怎么这么大?” 伝胜央苍白着脸,刚想开口吐意又上来了,还伴随阵阵头晕。 “先送他回房。”禾菘蓝和顾亿搀扶着伝胜央回了房。扶他上床的时候顾亿这才发现那个小男孩身上插满了银针。 这两天禾菘蓝一直在医治这个孩子,他脸色也渐渐好转,想来苏醒就在这几天了。 伝胜央脸色越发难看,眼看嘴唇都哆嗦起来了,禾菘蓝不再耽搁,低头就要扒他衣服,只是刚扒到一半,突然回头对顾亿道,“小亿,你能去帮我烧点热水吗?” “啊?哦,好的。”顾亿走后,禾菘蓝才将伝胜央上衣整个脱了,给他扎起针来,几针下去,伝胜央脸色肉眼可见好转。 禾菘蓝拔出银针,拧眉道,“胜央兄,你怎么了?生气尽失之后最忌心浮气躁,你这是遇着什么事了?”情绪激动成这样? 你还有脸问我遇到什么事了? 伝胜央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终是说了声,“没事”,便不再说话。 此刻他心中懊恼不已,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被自己糟蹋了。 两日后,那个小男孩终于在禾菘蓝的医治之下悠悠转醒。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顾亿看着小男孩的暗金色瞳仁,心中更加确信这是冥宴的儿子。 男孩并不理会,只看着房顶,不言不语,对床边众人问话不理不睬,示若空气。 “他是不是太小,不会说话啊?”顾亿问禾菘蓝,“小孩子从几岁开始,才会说话的?”原谅她蓝星加上莫罗这几年,也就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儿,家中独女,又无兄弟姐妹,平时族中一起练功的孩子起码也有六岁以上,这个年纪的孩子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禾菘蓝上前扒开男孩眼皮,又摸了摸他耳朵,“这孩子看样子三岁左右,眼睛耳朵都没问题,应该是会说话的,除非” 顾亿也想到某个可能,“哑巴?” 禾菘蓝摇头,“我检查过,他咽喉声带都没有问题,只是双目无情,可能是“无慧”。” 顾亿知道无慧,其实就是蓝星说的“孤独症”患者,身体机能没有问题,但是对外界种种没有反应。 这可怎么办?她还要寻法回家,不可能带上一个孩子。 莫罗大陆这里也没有所谓的孤儿院之类的机构。这孩子这样,若是丢下他不管,估计很快就会死去,若如此,岂不是白救他一场。 第49章 慷慨就亿 第四十九章 慷慨就亿 顾亿内心纠结不已。 此时,床上的小男孩忽地嘴巴一撇,嚎啕大哭,振天作响。 几人都没带过孩子,以为他是饿了尿了,只是检查之后身下干燥,喂饭不吃,问话不理,兀自哭自去。 三个大人哄得一身汗也没将其哄好,最后那孩子趴在顾亿怀中,小手抓着她发梢方止住哭声,很快睡去。 顾亿没想到自己还挺有孩子缘。 只是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这个孩子特别粘人,准确地说是粘她,或者说只粘她。不仅要同吃同睡,还要时刻搂抱在怀,只要一刻看不见她就嚎啕不止,怎么哄都不行,非要小脸哭得红紫,背过气去才停。 这可就苦了顾亿,还没恋爱过就先体会了一把带孩子的痛苦。 她痛苦,有人比她更痛苦。 伝胜央已经将那本《三拔速成》翻烂了,也总结了上次教训,只是实验对象不是被菘蓝兄弟缠着就是被那小孩缠着,几乎没有独处的时候。 这可怎么办? 现在身体已无大碍,之所以还滞留念故城,因为菘蓝在给他制作面具,等面具做好,他们就会分开,自己手头上也有事情,祖父那边已经催促多次,他无法再跟着两人。 若是就此别过,下次见面,可能两人小孩都出来了,那时晚矣。 伝胜央内心烦躁,眼中露出狠厉之色。 看来,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了。 这日,顾亿看天气不错,那孩子整日啼哭,满头大汗,便在古宅找了个木桶出来,打算给其洗个澡。 一开始小家伙还挺乖,不吵不闹任她动作,直到她扒他裤子的时候,那挣扎得跟什么一样,小脸折腾得通红,还将她脖颈上的微尘扯了下来。 顾亿啪一下将毛巾扔进水中,将他扯过来在屁股上来了几下,“你再闹,我就把你屁股打开花!” 小家伙可能是被打蒙了,也可能是被顾亿吓着了,傻愣愣瞅着她不说话。 顾亿又掐了掐他小脸蛋,在浴桶中捞起微尘戴了。 转眸见小男孩儿还在发呆,一把将他裤子扒了下来。 只听一声惊叫,小家伙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把捂住自己下体,看着顾亿的表情委屈又羞恼。 “嗤,你才多大?”顾亿好笑,舀了一瓢水从他头上淋下,“蹲好,别把水洒外面了” 一顿人仰马翻总算给小家伙洗好澡。将他头发擦干抱到床上,见他双眼还是直溜溜盯着自己看,一双暗金色的眸子又圆又大,由于刚洗完澡,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小小年纪爹不疼娘不见,又差点小命归西。 顾亿俯身在他脸蛋亲了一口,摸了摸他头发,“快点睡觉,不然以后你的饭都给西西吃。” 小家伙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不要说眼睛,连瞳孔都放大了,傻乎乎瞅着她一动不动。 顾亿不再管他,顺手将躺在枕头上打呼噜的西西扯到水桶中,也给撸了个澡,见两小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禁莞尔。 她这边刚收拾妥当,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打开门,发现是伝胜央。 “小亿,今晚月色不错,我这有酒,你要喝吗?” “我不喝酒。”顾亿说着就要关门。 “哎,”伝胜央伸脚抵住门扉,“那我喝,你能陪陪我吗?” 顾亿有些奇怪,“你怎么不找菘蓝大哥?” “他白天又要熬药又要制作面具,早就睡下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这倒是事实。 禾菘蓝能动弹之后,就将活接了过去,顾亿的药膳,他和伝胜央的补气,小男孩的安神……都需要他对症调理,抽空还要制作伝胜央的面具,确实劳累。 虽然伝胜央之前对自己不算友善,但是此番确实被她连累。 顾亿沉吟片刻,开口道,“走。” 两人也没跑远,只是在古宅寻了一处好攀爬的屋顶。 这个世界没有污染,夜空格外澄净,坐在高处遥望星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顾亿干脆躺了下来,她双手枕在脑后,自顾自赏起月来。 伝胜央拿出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分别斟满,“这可是上好的松花酒,你确定不来一杯?” 顾亿嗅了嗅鼻子,确实挺香,只是比起酒,她更爱喝阔落,于是摇头拒绝。 伝胜央轻哼一声,仰脖将两杯酒都喝了。 今夜月色出奇得好,所以他刚喝下去,那张肖似女孩儿的俏脸上染上的那层粉就显得格外清晰。蔓延而下直到脖颈,真是玉面长颈,无一不绯。 三月桃花,人比花娇。 顾亿只瞥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 伝胜央喝完又给自己斟满,“你为什么要找古氏后人?” “唔,祖上有点故交,找到他们是长辈遗愿。”顾亿只好将之前告诉菘蓝那套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也不管对方信不信。 “那你还挺孝顺,”伝胜央当然不信,内心暗暗鄙夷。避免对方察觉到自己语气有异,他及时压下阴阳气,“你今年也不小了?有考虑过终身大事吗?” 考虑也不能在这考虑啊,起码也要回到蓝星再说。 顾亿正要否定,伝胜央继续道,“你有考虑找个女人成亲生子吗?” 找个女人?那不是让对方守活寡?何况莫罗的妹子是稀有物种,是她能接近的吗? “不找女人。”顾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伝胜央眯起眼睛,脸色不善。 不找女人,那就是找男人了?他叔叔是男女通吃,这家伙还挺专一,只喜欢男的。 想起漪八城那位粉面桃腮的粉玉夫人,菘蓝芝兰玉树的风度,自己艳若桃李的美色……这个家伙似乎很爱阴美柔弱之类。 难道,他是上面的?!就这小身板? 伝胜央内心震惊,又暗暗上下打量顾亿一番。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试探问道,“不找女人……传宗接代怎么办?那你岂不是要靠孕灵花育子?” 顾亿没想到伝胜央还挺八卦,好笑道,“我不生孩子。” 伝胜央的脸彻底冷下来了。 他不生孩子,岂不是让菘蓝兄弟生?菘蓝如此看重于他,旁人多说一句都不行。 这个家伙不仅吃他软饭,还打着让他吃孕灵花生子的打算,自己毫不付出,坐享其成。 真真是软饭硬吃,毫无担当,渣出天际。 “你和菘蓝是怎么认识的?”伝胜央幽幽开口。 顾亿看着漆黑夜幕,星辰闪闪烁烁,看的眼睛直打疲,“他救过我……” “是吗”伝胜央的声音突然极近,顾亿睁开眼睛,就见青年不知何时俯身过来,因为酒意,他眼波似水,面含春意,“他也救过我……”所以我现在也要救他。 说着就要往顾亿身上趴。 顾亿浑身一震,就要避开。只是刚起身,身体就一阵脱力,伴随一股极其浓烈的香味,熏得她鼻痒头晕,内心燥热。双腿一软,转眼又倒回原地。 “你给我下毒?!”顾亿震惊。 伝胜央露出一抹冷笑,“我倒希望能直接将你毒死,”只是这样势必会伤了好友的心,他下半身压在顾亿身上,双手撑地将上半身远离,“春风一度也算是便宜你了。” 春风一度,顾名思义,过不了审核的那些事儿。 此药无毒,只是会勾起人心中玉望,一般用于闺房助兴之用。还有一点就是消散极快,一夜之后就会查无可查。 毕竟禾菘蓝就是高阶灵药师,伝胜央不能留下把柄。 顾亿知道这种药。捡到她的禾婆婆是位灵药师,刚穿越那几年,闲暇时刻将婆婆书房的书看了个遍。 “你这是爱上我了还是见色起意?”顾亿疑惑,伝胜央平时表现可不像爱上她的样子,至于见色起意,他自己的外貌可是优于自己的男装的,怎么看都没有必要行此事。 伝胜央脸色一沉,目露讽刺,冷声道,“你倒是想得美”说着看向不远处一枚亮晶晶的锥形石,“菘蓝固执,只有让他亲眼看见才会对你这下作玩意儿死心” 原来,伝胜央从《三拔速成》中学到的终极绝招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他当然不会与那色胚假戏真做,于是想出一计。 邀请顾亿喝酒,两人酒后乱性,再碰巧被留影石记录下来。再碰巧被菘蓝看见,为了凸显对方好色,所以留影石中的片段还得是对方主动,自己只是因醉酒被人乘危了。 为了记录下对方兽性大发,急不可耐的丑态,他还特意搞了点春风一度。此药气味芬芳,对他自己当然也有效,好在他已事先服下解药。只是药力发作需要时间,现下也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顾亿顺着伝胜央的视线看到了留影石,再结合他的话,方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和菘蓝大哥有私情?”顾亿无语,“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哼!休要狡辩,你敢说你对菘蓝和我没有起过龌龊心思吗?” 顾亿没想到这家伙不仅脑回路清奇,还挺自恋。只好无奈道,“我敢说。” 伝胜央眼睛一瞪,又羞又怒,“我不信!你看你都激动地起来了!”说着脸上露出一副吃了屎的恶心表情,只是为了计划,只得强行忍耐,等着录到想录的场景后再将其拍飞。 顾亿: 顾亿顿住从微尘中抽匕首的手,默了默,换了另一物。 “嗯~还要~” “混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李观晴怒喝一声,拍床而起,随手扯了一件披风,提着剑快步出门。 她刚走出抄手游廊,来到一垂花拱门下,就被一人喊住,“观晴,你去哪儿?”商南容目光向下,见她手中还提着长剑,皱眉道,“回去。” 李观晴满脸愤愤,“阿容姐,那个新来的整日纵情淫乐,搞得玉人楼乌烟瘴气,我要去” “你要去干嘛?杀了她?你想过后果吗?” 玉人楼内部女子不允许自相残害,曾经有一女子因为嫉妒残害同伴,结果被六极盟剥夺玉女身份,贬为娼妓,专门用来犒劳氏族有功子弟,直至死亡。 李观晴当然知道玉人楼的规矩,只是那个新来的珏囡儿实在淫贱,不过一个月就将玉人楼的看管侍卫睡了个遍,不分昼夜,靡靡之音几不停歇。 着实丢女人的脸! “我只去给她个教训!”李观晴说完越过商南容朝前走去。只是刚走几步,身后一阵劲风,下一秒手中一空,长剑已被人卷落。 商南容收回手,“那个珏囡儿可是四阶,你一个三阶去给谁教训,回去睡觉!” “可是阿容姐” “回去!” “哼!”李观晴噘着嘴狠狠跺了下脚,剑也不要了,撞开商南容朝屋内跑去。 月光常常,照玉楼。 良久,月下的玉人方叹息一声,抬头看向西南方,脸上神情不明。 禾菘蓝早起的时候并未发现伝胜央,他出门走到西侧庭院,发现顾亿正带着那小男孩儿在玩。 “哈哈,东东真棒!再来一个!”顾亿说着将手中竹编球扔向远方,那小男孩儿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捡起球后像一个小炮仗刷冲向顾亿,一头扎进她怀中,抱着她大腿呵呵傻笑不停。 顾亿从他手中接过球,又扔了出去,“去!皮卡丘!” 小男孩儿又转身跑去捡,哪怕累得满头大汗、小脸通红,也乐此不疲。 禾菘蓝: 小男孩儿已经没什么大碍,除了灵核破碎无法弥补,于性命无忧,只是痴缠着顾亿。 不过一个三岁的孩子,还长得玉雪可爱,除了粘人点,倒也好带,顾亿给其取名“东东”。 禾菘蓝走了过去,东东恰好又捡着球回来了,只是往顾亿怀中扎的时候,被人截胡。 禾菘蓝看着扑到自己大腿上的东东,将他手中竹球捡起,扔向远方。 只是东东并没有转身去捡,而是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暗金色的瞳仁看得人心里发慌。 不过一个三岁的孩子。 禾菘蓝为自己的结论感到好笑。 他转身坐在顾亿身边,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方笑着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将近两个月的药膳调理,尽管戴着微尘,小姑娘的气色看着好多了,唇红肤润,朝气蓬勃,再也不见刚见时候的苍白。 禾菘蓝一想起初见时对方奄奄一息的模样,内心就止不住心疼,他放柔声音,“今天想吃什么?” 顾亿眼前一亮,“什么都可以?” 禾菘蓝笑着点头,“什么都可以。” 顾亿说了几样菜名,都是平时禾菘蓝说寒性重,禁止她吃的食物。 “辛辣海鲜,无一不伤。”禾菘蓝起身摸了摸她头,“只今天例外。”说着起身要出去买。 转身才发现东东还站在那里,睁着一双暗金色眼睛死死盯着他。面无表情,阴气森森。 他心里一动,还要仔细去看,小男孩儿已经转身扎进顾亿怀中,头埋在她腰腹间,看不清脸。 禾菘蓝皱了皱眉,这个小孩有些古怪。 走到庭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事,“小亿,你有看到胜央兄吗?” 顾亿正接过东东递过来的球,闻言抬头笑道,“不曾” 可能是去办什么事了。禾菘蓝心想。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伝胜央这一失踪就失踪了三天,传音石也不回复。 禾菘蓝无法,只好给他留言,之后便打算带着顾亿离开。只是还没出发,古宅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顾亿还没看清来人相貌,就被放倒,昏迷之际只听见一个声音,“苍老,这还有个孩子,怎么办?” “什么,还有孩子?一并带走!” “是!” 第50章 男大当婚 第五十章 男大当婚 顾亿是被人用凉水泼醒的,睁眼就见一灰衣圆脸少年,面容清秀板着一张脸。 “你就是少主新招的药童?”他翻了个白眼,“看着也不怎么样嘛,瘦不拉几能干好活吗?” 顾亿抹了把脸上的水,“你是?” “哼,外面的就是没规矩,我叫麦冬,以后就是你主管,苍老命我来教你规矩。”他斜了顾亿一眼,“也不知道少主看上你什么” “你口中的少主指的是禾菘蓝吗?” “大胆,竟敢直呼少主名讳,掌嘴!”说着就要来教训顾亿。 只是刚伸出手就被顾亿扭住胳膊背在身后,“我看你也要学点规矩,职场霸凌要不得。”说着将他头按进水桶。 麦冬:咕噜咕噜 顾亿将他拎起来,“服不服?” “你他么竟敢——咕噜咕噜” 如此几番,以“武”服人之后,麦冬终于学会好好说话了。 从他口中,顾亿得知现下所在正是禾氏本家,家主禾当归思念出走三年的禾氏少主禾菘蓝,此番“请”儿子回来,是为了让其去玉人楼相亲,娶一个“少主夫人”回来,传宗接代。 顾亿又问了几句,未得东东下落,就将麦冬扔到一边,开门要出去寻找。她刚打开门,就听有人叫她。 “小亿。”是禾菘蓝。 他大踏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灰衣侍卫。 顾亿瞳孔微缩,这两名灰衣侍卫,恐怕不低于七阶。 禾菘蓝上前,见她无碍,刚露出笑容,却很快顿住,装作一副冷然模样,“小亿,我习惯你伺候,收拾一下随我来。” 顾亿秒懂,作出恭敬模样,“是,”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少主。” 禾菘蓝: 顾亿跟在禾菘蓝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禾氏府内山石桥流并不多,宽阔地界被分成一块块花圃,里面种植的也不是花卉之类,而是一株株奇珍异草,百年灵药。 顾亿对药草知之不多,只是原先从婆婆那里了解,加上这些天禾菘蓝科普,勉强识得一些,所以一眼就认出其中一种叫做金铃引的草药,此草制作的菩提佛心露可化解魔障幻境,万灵难求。 只因金铃引这种草药极其稀少,几乎绝迹,这里却长了大片,且看样子,只是作观赏之用。 不愧是灵药世家。顾亿暗叹不已。 路过好几个庭院,方来到一处炼药室,禾菘蓝站在门口,“我有药童使唤,你们不用伺候。” “是。”两位灰衣高手恭敬行礼,只是也没离开,而是一左一右守在门口两侧。 禾菘蓝领着顾亿进入房间,将门关上。 “菘” 禾菘蓝摆手并对她做了一个手势,顾亿领会,两人走到内室,禾菘蓝才开口,“小亿,他们没对你怎么样?” “没有,”顾亿回答,“只是东东不见了。” 禾菘蓝舒展眉头,“东东没事,只是苍老嫌他吵闹,将他带下去学规矩了。” 顾亿: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学什么规矩? “菘蓝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听说你爹要安排你相亲?” 菘蓝原本严肃的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不,小亿,我,我不会” “菘蓝大哥,玉人楼离天地外很近吗?”顾亿眼前一亮,若是如此,她岂不是可以搭一趟顺风车,至于进入天地外的方法,反正船到桥口自然直,总能想到办法。 禾菘蓝住了口,他见顾亿脸色如常,没有一丝异样,神色很快失落下来,他抿了抿唇,“小亿,我这趟不用去玉人楼,对方会自己过来” 原来,就在三天前,玉人楼传来消息,那位从蛮荒界刚接上来的珏囡儿姑娘天资极佳,短短数月连升两阶,已经成为一名六阶木系灵师。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氏族男子可以一争的对象,现在就是氏族子弟必争之妻。 因为自从女婴减少直至绝迹,上千年以来,不知为何,竟无一女性灵师突破至六阶,全部困死在五阶,更多的甚至连五阶都无法达到,大部分女性灵师资质一般,终其一生都处于一至三阶之间,哪怕服用再多灵丹妙药都无用,似乎上天就是要女性绝迹。 而后代天赋又是由父母资质决定,倘若父亲灵核上佳,又是高阶灵师,母亲同样,那么生出的孩子必然天赋不会差,否则父亲天赋再好,母亲资质一般,那后代就是开盲盒。 所以氏族子弟娶妻,必定首选天资。 其他都是附加。 玉人楼之前等阶最高的是商南容,五阶大圆满,姿容又佳。一直是氏族子弟首选,只是其为人高傲,性情冰冷,轻易不可接近,又传其是氏族之首曜氏,为下一任少主曜辰以内定的少主夫人。 众人不敢勉强,只是这么多年过去,眼看商南容花期将过,曜氏也没动静。众氏族按捺不住,这不是占着那啥不那啥嘛,暴殄天物! 这么多年过去,曜氏还是如此,可能真的无意,于是众氏族男子都打起商南容主意,只是没想到她软硬不吃,不仅拒绝所有追求者,还闭起关来,简直岂有此理。 原先众人对蛮荒界上来的四阶珏囡儿并不热衷,因为传言此女放荡,不知检点,玩玩可以,但是当氏族主母是万万不能的,且据说其早就与伝氏家主伝起阳私定终身,无媒苟合。 但是现在,一个六阶女性灵师,足以让人忽视她的所有缺点。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贞洁算个屁。 毕竟只要生下来的子嗣天资上乘,又是自己的,孩子母亲怎么样无所谓。必要时候,甚至可以抹除其存在,这样,骄子的污点自然也没有了。 此女,必争。 至于为何不担心六大氏族内定?拜托,除了伝氏,其他五家的家主继承人都不太正常,不然也不会玉人楼女子花期都要过了,他们还一个比一个光,一个比一个棍,主打一个男女不吃,油盐不进。 珏囡儿一跃成为整个莫罗大陆最受欢迎的女人,最受世家子弟觊觎。身价不可同日而语。 她也不矫情,放言天下,要在玉人楼开赏花宴,择一中意男儿,嫁了! 天下男子哗然。只是还没等他们动身前往,六极盟跑出来横插一脚,表示珏囡儿来到上宵时间太短,都没体会此地风光。 而六大氏族又刚好处在莫罗不同地界,风情迥异,最适合参观游赏。 待氏族一尽地主之谊,再做决定不迟。 哎呦,我去!说的好听,不就是想让自己家族子弟近水楼台,简直无耻至极!啊呸! 除六大氏族之外的世家氏族纷纷唾弃不已,只若是单个氏族还好说,六大氏族联合,谁敢有异议。众人只能心中不满,寄希望于那几家顶级氏族少主们稳定发挥,一如既往不近情色,光棍到底。 珏囡儿也没意见,对于六级盟的安排欣然接受,只一点,去氏族的先后顺序要由她定。这有什么,若先见面就能成,曜氏家主曜帝麒早就子孙满堂,也不至于天天在家引雷轰儿子了。 而珏囡儿选的第一站,正是泽兰谷灵药世家——禾氏。 这也是禾菘蓝老爹派人去念故城绑儿子回来的原因。此等好机会,近水楼台,只要把握住,抱到金孙指日可待。 “巡回相亲?”顾亿惊呼出声,莫罗异世真疯狂,真是一女百家求,不,万家求都不止。 禾菘蓝只听懂后两字,他看着顾亿郑重道,“小亿,此事非我本意,都是我爹自作主张,你放心,我绝不会跟她有任何关系。”见顾亿开口要说什么,他继续道,“等寻到机会,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带你去天地外。” “我刚好也有事去办。” 顾亿本来疑惑他相亲关自己什么事,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待听见对方说天地外顿时提起精神,忙不迭点头,“嗯嗯,好的。” 于是药童小亿正式上岗。 那位贵女在三日后到来,为了少主早日相亲成功,诞下小少主,禾氏上上下下严阵以待,铆足了劲整顿收拾。 到底是顶级氏族,虽然时间赶,任务重,但是忙中有序,主要分两步,先搞人,再搞物。 早上三点,天还没亮,月明星烁,禾府所有仆人都被从被窝中拖出,统一站在院中接受培训。 “咻!”管家杜若吐出灵哨,射着精光的双眼扫过数百人群,“当世不平,万物刍狗,所幸诸位幸运,得进禾氏,家主仁义,慈善有度” “先前,你们偶有怠慢懒散,偷奸耍滑之举,我也睁只眼闭只眼,没有计较,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的神经都要给我崩起来,眼睛给我瞪大,精神给我提起来,若是让贵客感到一丝怠慢之意,小心他的一身皮!” 说着挥动手中皮鞭,重重朝地上抽去。 只听一声脆响,坚固的黑岗岩砖应声而裂,从他脚下一直蔓延数米,直往人群而去。 排在第一排的一个仆从躲闪不及,摔了个跟头,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如此胆小,怎么侍奉贵客?!”杜若眼睛一蹬,抬手指了四人,“你,你,你,还有你滚去后厨帮忙,贵人离开之前,不准出现在前院。” 这算个什么道理,摔倒的只有一人,还有三人没有摔倒,也没失态,怎么也被罚了。 “杜管家,我做错什么了?您要罚我去后厨?” 其中一个叫做草乌的仆人不服,他是禾氏家生子,从小就在禾氏长大,侍奉草药很有一手,这满院子的灵株都是他在打理,颇得家主认可。 他并不惧怕管家,毕竟论资历,自己也算老人,另一方面,那可是贵女啊,他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女人,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贵女竟然要来禾氏小住,他倒不敢奢望能与贵女发生什么,只是见上一见,也算此生无憾,死也值了。 这等机会,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怎能错过? 杜若管家权利再大,也不能不讲道理,滥用职权,剥夺他的梦想。 草乌愤愤,却听管家慢悠悠道,“面容有瑕,恐惊扰贵人,不适宜抛头露面。” 干!好个杀人诛心! 草乌天资不算差,虽然比不得天之骄子,但是在普通人中也算姣姣,毕竟伺奉灵草,若是灵气微弱,是照理不好的。 只是他相貌却是一般,或者说是粗鄙,皮黑鼻塌,还龅牙斜眼。 不过在这女性稀少的世界,普通男性长相如何并不重要,反正美丑都讨不到老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都说女人爱美,无论人或者物。 管家认为他长得丑,惊扰贵人,有损府容,他还真无法反驳。 简直毕了狗了! 草乌眼睛都气红了,他悲愤抬手,指向顾亿,“那他呢?他也是因为丑吗?!” 没错,这四人中也包括顾亿。 她其实无所谓,去后厨帮忙也好,不用参加培训,看见好吃的还能捞点尝尝,西西也最喜欢吃边角料,对于它来说,后厨简直就是天堂。 杜若瞥了一眼顾亿,这小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站在队伍中间,个头又小,他一开始还真没看见,要不是前面的人闪身避开,他都不知道少主的新药童长得这么俊。 前段时间奉命外出办事,府中之事是苍老在打点,回来后就听说少主回来了,还带了个小药童,不太懂规矩,无奈少主喜欢,苍老就命麦冬先去调教了。 他诸事繁忙,也没去关注,毕竟只是一个小小药童而已。只隐约记得麦冬好像提过一嘴,说这个新来的药童不太好调教。 现下看来,调教不调教先不说,这个叫做“小亿”的家伙,以这副相貌出现在贵女面前,那是万万不可的! 虽然他看上去毫无男子气概,瘦瘦小小,法力低微,除了一张脸,作为男人,简直一无是处。 但是凡事没有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贵女品味独特,就喜欢这种娘们唧唧的风格,那不是坏事了嘛?!虽然在杜若心中,自家少主俊美无双,无人能比。 但是提前杜绝一切可能的干扰,誓死为主子排忧解难,是他作为一个忠仆,义不容辞的责任。 杜若当然不能说实话,那样不是显得少主还比不过一个下人?!他冷哼一声,“厨房缺一个颠勺的,我看他正合适!” 这简直是鬼扯!三岁小孩都知道颠勺是个力气活,首选身形高大肌肉凸,这院中数百仆从,谁不比这个叫做“小亿”的家伙更适合去颠勺。 草乌还要反对,杜若厉声打断,“别废话,不服从安排就卷铺盖走人,禾氏不缺下人!”说着一扬皮鞭,抽得震天响。 第51章 才伤仲永 第五十一章 才伤仲永 草乌自然不会为一个陌生人豁出性命据理力争,赢了他又没有好处,只好吞下怒火,跟着几人去了后厨。 路上几人垂头丧气,草乌更是愤恨上那个摔倒的仆人。 这仆人名叫水仙子,听着还蛮文雅,但是此水仙非彼水仙,按照中药里面来看,其实就是蛆的意思,无奈他入门晚,好听能听的草药名称都被取完了,到他这就剩下这个了。 “你这个臭蛆!都怪你,连累我们大家!”拐过一个连廊,避开众人耳目,草乌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揪住水仙子衣领,捏着拳头就要给他一下。 水仙子年纪不大,比顾亿还小两岁,只十六,个子不矮,胆子很小,瘦瘦巴巴。平时主要是做些扫地洒水类粗活。为人老实本分,无功无过。 被草乌揪住,他也吓了一跳,抖着两条腿连连求饶,“对不起,草乌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被吓到了,我啊” 他话未说完,因为草乌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 另一个同样因为相貌不佳,被赶到后厨的仆人也很生气,他嘴中咒骂着,走上前加入其中,和草乌一起揍着水仙子。 眼看水仙子挨揍不轻,趴在地上,求救之声越来越小。顾亿上前制止,“够了,你们要把他打死吗?!” 禾府虽然是六大氏族之一,但是对下人很是宽厚,只要不犯条律,很少会苛责下人。这条律中的一项就是禁止下人私下斗殴,一经发现,轻则挨鞭,重则赶出府门。 草乌身为禾府老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中实在恨意难消。 毕竟那可是贵女啊,极有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贵女的机会,错过可能就要等下辈子了,这谁能甘心?! 被顾亿拉住,他怒目圆瞪,“你是疯了吗?!因为他一个人,连累我们大家都见不着贵女,你还帮他说话?!”要不是他觉得面前这个“小白脸”最冤,就连他一起揍! 顾亿很平静,“他不是故意的,况且,你也给足他教训了。” 杜若还没说话的时候,眼神就有意无意瞟向草乌所在方向,可见心中早有此打算,根本不是临时起意。就算水仙子没有失态,管家也会找别的理由将他们罚到后厨。 要说临时起意,他在看到她的时候才真微露意外之色,虽然不知道为何让自己去后厨,但是顾亿对贵女并无热衷,去哪儿都一样。 草乌揍了水仙子一顿,气也消了大半,他又狠狠踢了一脚,弯腰将水仙子提起,“老子问你,要是有人问及你脸上的伤,你怎么说?” “是,是小的不小心摔的,自己摔的”水仙子声音发颤,还好脑子还算机灵。 “呵忒!”草乌朝水仙子脸上重重唾了一口,随手将他甩在地上,招呼着另一仆人,扬长而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剜顾亿一眼。 顾亿: 两人刚走,水仙子就哽咽着声音,“谢,谢谢,对不起,我” “你认识去厨房的路吗?”顾亿看着他被揍得花花绿绿的脸,“我着急去颠勺。” 她这边对新岗位跃跃欲试,另一边,禾氏家主书房,禾当归正暴跳如雷。 “刺啦!”架子上的药瓶灵盏碎了一地,外界万晶难求的灵丹妙药滚落出来,有的沾上凡尘之后瞬间失去药性。 “你这个逆子!是不是要将你老子气死才甘心?!”禾当归胸口起伏不定,一向斯文儒雅的形象再也维持不住。 “你脑子成天在想些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前你胡闹,消极对待贵女也便罢了,现在这位你要是错过,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那可是六阶啊六阶,多少年了,莫罗没有出现过一位高阶女性灵师,且年轻貌美,正是生育黄金期。虽然风评不好,但是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只要实力足够,谁敢多言。 禾氏虽然是六大氏族之一,但却是氏族之末,曾几何时,禾氏也是上三族之一,只是因为千年前那件事,今时不同往日,昔日荣光早已暗淡 禾菘蓝出生时天资并不差,反而是禾氏一脉有史以来最为出色一辈,他们禾氏代代传承木系灵核,除了从灵植中吸收灵气,还能与灵植沟通,当然并不是与其对话,毕竟草木之类绝大多数没有灵智,这里的沟通指的是能够感知到灵植喜恶,因植施肥,能最大效果培育出灵植药性。 禾菘蓝出生就能感应到灵植喜恶,不仅如此,他还深受灵植爱戴。 这么说,一般灵师修炼,需要主动吸收空气中的灵气,木系灵师则可吸收灵植的木灵之气,化作灵气,提升自身,但是无论是空气还是灵植,都需要灵师主动吸收。 但是禾菘蓝不需要,灵植之中的木灵之气会主动往他筋脉中钻,随着他呼吸吐纳又反哺出来,二者相辅相成,可谓共赢。 这种体质,想不晋级都难。禾菘蓝也不负父望,成年不久就已八阶,迈入灵师强者之列。 家主禾当归引以为豪,禾氏家族复兴有望。 他深谙谋者秘之的道理,并不宣扬,尤其是对于一个失势家族,韬光养晦何其重要。 只是养着养着,变故陡生,十年前,禾菘蓝突然掉阶,从八阶中期掉到六阶初期,且隐隐有持续恶化的态势。 禾当归自身就是顶级灵药师,第一时间给儿子把脉诊治,望闻问切,翻来覆去,就是寻不着原因,菘蓝的降阶,来得古怪又莫名。 禾氏上下,愁云笼罩。 所幸这时苍术苍老寻来一只蜀灵鹿,一般木系灵师前期攻击力不强,签订的契约灵兽就倾向于战斗力强,可以护主之类。 蜀灵鹿虽然珍贵,但是攻击力实在一般,并不在适合菘蓝,但此时禾当归别无选择,只因蜀灵鹿有个特点,可以止住灾厄,于主人而言,可以终止伤害。 它配不上禾菘蓝,却是眼下禾菘蓝最需要的。 禾当归遍寻无法,只得接受儿子降阶事实,只是这样一来,孙子就得尽快出世。 菘蓝的天资毋庸置疑,只要未来妻子足够给力,二人后代绝不会差。 禾当归按下心酸苦涩,菘蓝是他儿子,又是独子,遭此变故,他怎么会不心疼,不难过,只是家族危难,氏族之间暗潮涌动,多少人想取而代之,下位者的下场远不是失去尊严而已。 好在灵师寿命长远,只要孙子天资上乘,他从头培养,总能在其独当一面之前守住禾氏。 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卡在第一步了。 禾菘蓝,他的好儿子,拒!绝!成!亲! 虽然早在降阶之前,面对他的相亲安排,禾菘蓝都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就敷衍了事,他以为儿子一心修炼,不想分心,也就没有太过勉强。 但是现在,眼看修炼晋升无望,不想方设法造个小孩重新培养,还在那里莳花弄草,搞得清心寡欲跟出家人一样,简直岂有此理! 禾当归没法惯着,狠下心来使了手段,没想到儿子软硬不吃,留下书信说什么放弃少主之位,然后便找了个机会逃出家族,寻了处荒山野岭隐居起来,过起普通人的生活。 真是气煞他也! 禾当归一怒之下就要上山绑人,无奈苍老出面劝解。 苍术苍老是禾当归的父亲,上一任家主禾川谷的左膀右臂,更是禾氏长老,虽然他一直将自己放在仆人位置。 但是在禾当归的眼中,他早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当年禾川谷失踪,禾氏岌岌可危,苍老一直忠守禾氏,和他一起面对风雨。 这些年,苍老看着禾当归长大,又看着禾菘蓝长大。 禾菘蓝出生的时候,禾川谷早已失踪上千年,在他眼中,苍老早已是他的爷爷。 苍老出言相劝,说少主本是天之骄子,遭逢惊变,自然心中抑郁,不要太过逼迫,恐生事端。 苍老的面子不能不给,且确实有理。 禾当归只得压下心思,给儿子时间。 这一等就等了五年。 期间苍老带着仆从去看他,也是有意接他回来,没想到他还真说到做到,不回禾氏,不当少主,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禾当归无法容忍,带着苍老亲自去接。 一上山就见着一个新面孔,瘦不拉几,弱得没边,是儿子的小药童。 哼,到底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佣人伺候,碍于面子不肯要禾氏奴仆,自己倒偷偷雇了一个伺候着。 禾当归隐隐得意,只是这股得意在看到儿子和药童同桌而食之后,戛然而止,被滔天恼意取代。 堂堂氏族之子,简直自甘堕落! 他一怒之下就要将药童拍死。没想到菘蓝当场与自己翻脸,甚至动起手来,简直反了天了,倒反天罡! 要不是苍老及时赶到,他连这个逆子一起拍死! 禾当归被苍老劝下,想着冷静一晚,次日过来好好教导逆子,没想到第二天等他们过去,小破屋早已人去楼空。 他的好儿子,大孝子又又逃了! 禾当归气得头顶冒火,此时玉人楼传出消失,新晋六阶灵师即将巡游六大氏族,而贵女首选第一站竟然是禾氏! 这是一个好信号! 虽然不明白贵女为何选了禾氏,但是这意味着禾氏抢占先机,只要把握机会,操作得当,根本没其他五大氏族什么事,只要菘蓝争气! 氏族力量不容小觑,何况是寻找一个人。 很快禾菘蓝的行踪就被确定,竟然在念故城。 好家伙,还真游山玩水起来。自从古氏覆灭,念故城就成了一些灵师游玩之地,曾经辉煌一时的古千府更是必去景点。 呵,这个逆子也不想想,禾氏要是一直没有可撑大梁的天才人物,待他去世,禾氏就是下一个古氏! 禾当归托苍老带队,不准怀柔,不论手段,将其绑回,反抗就揍,只要不影响生育,就往死里打! 苍老自然舍不得伤他,只用了迷药,因为一般药物对其无效,这是特制的。 人是回来,性子却没变,不,比之前还要野,不仅冷脸相对,对长辈视而不见,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找谁?那个不守规矩的小药童! 禾当归自然不会给好脸色,只冷声喝道,“杀了!” 禾菘蓝当场色变,苍白如纸。 禾当归看在眼里,内心疑惑的同时又心生一计,开口试探,“现在是没事,但是待会儿就不能保证了,他的死活,都取决于他主子的表现。” 听见顾亿没事,禾菘蓝方才放下心来,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正要弥补,但是已经迟了。 禾当归终于拿捏到儿子死穴,“主子叛逆,必然是恶仆教唆,禾氏,从来容不下恶仆嚣张!” 禾菘蓝终于低头,只是提出条件还要之前的药童伺奉。 要不是禾当归确定自己儿子没有余桃之好,他都怀疑他和那个小药童有一腿了! 不过这样也好,终于有能拿捏到他的东西了。 禾当归应允下来,不过为了防止他再次出逃,还派了卷柏和地丁看守。 眼看贵女凤临在即,禾当归叫来儿子,嘱咐其务必使出浑身解数,让贵女爱上自己,早日完婚。 没想到他只顾低头喝茶,一言不发,装聋作哑到底。 眼看儿子态度消极,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 禾当归冷笑一声,“你那小药童叫什么?小亿是?看你这副样子,还是让麦冬先伺候着,待他学好规矩再送过来” 禾菘蓝面无表情,只低头饮茶,恍若未闻。 咦?不管用? 禾当归紧盯儿子表情,内心打鼓,死穴这么快就失效?莫不是装的? “那小子不是家生子,性格定形,要想见效快,还是送到执法堂去比较合适” 执法堂也是调教下人的,不过是犯错的下人,会上刑。 禾菘蓝依旧沉默。 禾当归皱眉,加大输出,“我想了想,那小子看着缺少阳刚之气,杜若那边正好缺人,不若让他跟小杜出任务历练历练。” 杜若除了担任禾氏管家一职,还会外出办事,办的事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采买之事,时不时会见个血,少个胳膊缺个头。 没办法,氏族世界,刀光剑影,唤灵斗法,无法避免。 让顾亿一个小三阶出任务,可谓是炮灰送人头。还阳刚之气,一个眨眼就成死尸一具,就地掩埋,柔上加阴,月光升起,孤坟鬼吟,纸钱打旋,寒气森森。 禾菘蓝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啪一下放下茶盏,拧眉道,“随您!”转身推门离开。 禾当归: 禾当归:!!! 岂有此理,他儿子到底什么毛病?!长着那玩意儿不用,是身体有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这算个什么鸟事?! 第52章 一起洗吧 第五十二章 一起洗 顾亿扎稳马步,举起铁锅,用力朝空中一抛。 “咻”金色的玉米粒如天女散花般洒向半空,带着蒸腾热气,转眼又落入锅中,似珍珠倒卷帘。 众人看向地面,干干净净,一粒不曾落下。 “好小子,有天赋!”山楂挥着大手,用力拍着顾亿肩膀,“虽然力气不足,所幸巧劲无双,是个人才!” 山楂是禾氏主厨,白白胖胖,符合岗位形象。 贵客即临,酒水饮食必不可少。食也,性也,头等大事,可不敢怠慢,整个后厨更是严阵以待。 刚得知杜若管家塞了四个杂仆过来,他还很是高兴,后厨确实缺少人手。 直到听说是嫌弃几人长得磕碜,恐污贵人眼才赶来后厨。 他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瞬间三层下巴变成四层,冒着黑气。 这是几个意思?合该后厨之人都见不得人呗?! 他啪一下将铁勺扔进锅中,转身就见四道身影先后跨进厨房。 厨房烟熏火燎,待水汽散去,他终于看清来人长相。 前两个确实长相欠佳,影响食欲。第三个不美不丑,最后一个嗯?! 山楂揉揉眼睛,杜若是不是出任务被人把脑子打坏了,这小子虽然身板小,但是长相着实扛打,和丑字有半毛钱关系? 算了,做些杂活! 他随手一挥,语气不耐,“两人去洗碗,两人去择菜,动作快点,别站门口碍事。” “恐怕不行,”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杜管家让我颠勺。” 山楂肥硕的身子刚转到一半,闻言又硬生生转了回来,见开口之人是第四个小瘦猴。勃然大怒,“你说什么?!”浓眉倒竖,声若洪钟,“就凭你这小身板?你有锅重嘛?!” 最终山楂还是让对方试下,无他,想看笑话。 没想到笑话没看到,倒发现一个颠勺好料子,虽然力气不足,但是年纪尚小还能长嘛,况且对方手法灵活,身形巧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嗯,有点夸张,总之,是个可造之材,只要练出肱二头肌,还真能接他的班。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是做什么的?”山楂起了爱才之心,“以后跟着我老山混,每天多吃菠菜。” 顾亿擦了把头上汗,正要回答,门外突然有人叫她,是麦冬。 她出去才发现不止麦冬一人,管家杜若也在。 他看着顾亿,表情有点复杂,“后厨这边人手够了,你收拾收拾还是回少主那里伺候着。”这小子就这么会伺候人?才刚离了一刻,少主就派人来寻,催促不休。 顾亿愣了一下,没想到调岗结束得这么快,她才刚颠上呢。 左右也没啥好收拾了,点头就要跟着离开,山楂突然走了过来,一问自己看上的徒弟飞了,大为恼火,粗着嗓子就质问杜若。 杜若手头事情多,懒得跟他争辩,只留下一句“有胆去找少主要人”,便带着顾亿扬长而去。 山楂的脸又拉了下来,三层下巴变五层:xxx 几人来到炼药室,杜若站在门口,请示之后示意顾亿进去。 禾菘蓝守在丹炉前,君子如玉,颜若渥丹,见着顾亿立时舒展眉眼,“小亿,来。” 顾亿近前,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药瓶,将炉中丹药装了,塞进她手中,“这是百净丹,吃上一粒可以解除上百种毒药危害” 见顾亿接了,又从怀中掏出数瓶丹药,“这是三清丸,遇到迷药或者迷障类可以使用,这是回元丹,受伤补气血,这是” 顾亿眼看禾菘蓝将丹药一股脑塞给自己,有点茫然,“怎么了?菘蓝大哥?”这是需要她去卖药还是上战场啊? 禾菘蓝苦笑,“有备无患,总之,你先留着。” 刚好她微尘中没有丹药,之前婆婆给的也都用完,顾亿没有拒绝的道理,一并收了,谢过禾菘蓝之后就要出去干活,被他拦下,“有什么活交给麦冬就行,需要什么也问他要” 顾亿: 炼药室中有张小塌,禾菘蓝安排顾亿在此休息,自己继续去炼制药丸。 顾亿早上起得早,还真有点困,也不矫情,干脆和衣睡了。 临睡前见禾菘蓝侧脸如玉,高挺的鼻梁映衬着火光,公子如画。 次日,禾府到处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焕然一新,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顾亿摸着身上的缎面服饰,暗暗咂舌。 要么说是大氏族呢,办事效率就是快。不仅给所有仆人换了昂贵的缎面衣服,庭院中原先种植的珍贵草药也都拔了,换成各色名卉花草,连角落处的砖缝都被擦洗一遍。 现在这地面干净如镜,没有一丝灰尘,不要说走人,睡觉也是可以的。 可见禾氏家主对这次见面有多重视! 这下人也搞过了,庭院府门也搞过了,接下来就要重点搞相亲对象了。 一大早,顾亿眼看着禾菘蓝被从炼药房“请”出,一路“护送”来到一处温泉池旁。 屏退左右,进行药浴。 麦冬之前一直是禾菘蓝的小药童,贴身小厮,只是五年前少主与家主决裂出府的时候,没有带上任何钱财衣物,他这贴身小药童也被抛弃,即使后来苍老将他送过去,少主以自己不是禾氏少主,与禾氏没有关系,只是一阶白衣,拒绝奴仆伺候,将他们赶走。 麦冬心里难受,好在苍老说等少主气消了就好了。 现在好容易盼得少主回来,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随侍少主左右,没想到少主却从外面带回了一个药童,不仅点名要他伺候,衣食住行,三餐茶水,不假任何人之手,每日只与其独处,显然信任无比。 而他自己只能站在门口,等待吩咐。 麦冬一颗心碎了一地,少主,少主外面有“新欢”了。 好在苍老说对方不懂规矩,让自己训教一番,合格后才能调至少主处侍奉,只是他还没调教呢,少主竟亲自跑来要人,对其极为关切,简直岂有此理,这个家伙就这么会伺候人,让少主离了一刻都不行? 麦冬又嫉妒又心酸,捧着衣服站在竹林外。他身后站了一排仆人,还有两位灰衣守卫。 以前沐浴更衣这些活都是自己来的,现在少主说有那小子一人服侍即可,将他和众人赶到竹林外等候。 麦冬看着面前翠竹,心里酸涩到不行,想着那瘦巴巴的小子到底比自己强哪儿?他就不信他搓背的手艺能强过自己,自己可是特意去“浴神坊”进修过! 此时,竹林中。 麦冬心心念着的少主并没有在温泉中享受某人的搓背服务,而是背对温泉,红着俊脸,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顾亿穿着里衣在温泉池中游了一圈后钻出水面,“菘蓝大哥,你要么也下来。” 刚刚禾菘蓝屏退众人后,告诉顾亿这是禾氏的温泉药池,里面不仅仅有温泉,还有上千种珍贵草药,不仅能强身健体,对她这种重伤方愈之人有奇效,他提议顾亿下泉疗养,自己则站在岸上把风。 对自己身体好的东西不能拒绝。只是这药浴毕竟是为少主准备的,顾亿提出禾菘蓝泡完她再泡,只是他一再坚持,顾亿不再推辞,就受了。 禾菘蓝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而且她脖颈上戴着微尘,外表看上去胸部平平,就跟男子没有区别,且穿着里衣,布料像麻,也不透,没有任何走光可能。 顾亿游了几圈,发现果然非同凡响,一下去就感觉醇厚灵气朝自己裹挟,涌入筋脉,身体发热,神清气爽,就连一直没有动静的凌云诀也自行运转起来。 她可能要晋阶。 抬头见禾菘蓝背对着自己站在岸上一动不动,顾亿觉得这个药池这么大,起码有个二十米,以前在蓝星的时候,那男女老少全混在一个泳池也没什么,何况那会儿穿的还是比基尼呢,她现在这副装扮,从头包到脚,可保守多了。 不好叫正主用自己的“洗澡水”。顾亿便唤禾菘蓝,“这池子这么大,一人泡太浪费,菘蓝大哥你也下来。”到时候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人之间隔个二十米,她又全副武装,不知道菘蓝大哥害羞个什么劲儿。 她内心坦荡,没有花花心思,不知道背对着她的禾菘蓝听完她的话,不仅脸红了,脖颈也红了,整个身体都红了,像一只煮熟的虾,刚出锅,腾腾冒着热气。 他睫毛上下翻飞,手心全是汗,身体更是僵硬得不行,结结巴巴道,“小,小亿,我,我等你好了再去,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顾亿没再管他,而是闭上眼睛。 她处在凌云诀三阶“踏浪行”大圆满几个月,现下瓶颈松动,终于要晋阶了。 禾菘蓝羞涩不已,好容易将话说完,身后却静悄悄没了动静,他心头一紧,莫非是拒绝了小亿惹她不快,只是他实在是怕自己身体起了丑态被她看见。 若是她坚持,他也不是,也不是 第53章 相翔亲禽 第五十三章 相翔亲禽 想到这,他鼓起勇气开口,“小亿,小亿?” 一连数声没有回应,禾菘蓝脸色变了,莫非是药性太猛晕了过去。他顾不得避嫌,忙转头看去。 正对上一张玉粉小脸。 由于刚从温泉池中起来,她头发还是湿的,脸上染着粉晕,眉目精致如画,正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禾菘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转变成一种又酸胀又甜蜜的感觉。 他笑道,“这是?” 顾亿眉开眼笑,“没错,进阶了!”说着对禾菘蓝比了四根手指,“四阶灵师,牛逼不?” 凌云诀这门功法一共十级,前六级分别是:引灵生、长春在、踏浪行、抚云意、御风合、一叶渡。 后四级只有修炼到六阶大圆满,破级的时候功法才会显现。 凌云诀前二级的时候,只是弹跳力会比普通人好点,三级的时候身形灵巧,有那么点飞檐走壁的意思,但也还是逃跑厉害点。 只有晋级到四阶“抚云意”才勉强算是有点攻击手段。可将灵气附在掌心,一秒之内打出数掌,拼个手速。 顾亿摩拳擦掌,终于有武力值了,回家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禾菘蓝莞尔,“嗯,小亿很厉害。”他是灵药师,顾亿没有灵核的事自然知晓,只是这于她身体无碍,且她修炼的功法似乎不需要借助灵核,见她不愿意透露,禾菘蓝也善解人意,从来不问,就像她的古怪来历和执着古氏后人一样,她不想说,他便不问。 两个时辰后,一主一仆湿着头发从竹林中走出。 麦冬赶忙上前给禾菘蓝擦头发,又将外袍给他披了,一行人朝外走,麦冬退后几步走到顾亿身边,“你这下人怎么当的,少主的头发也不给擦干。” 说着又见顾亿头发微湿,脸染红霞,小声嘀咕道,“也不知少主看中你什么,伺候主子沐浴就给自己累成这样,脸红发湿的,搞得好像也下去洗了个澡似得” 顾亿:可不就自己洗了个澡嘛。 时间很快,三天转瞬即逝。 这日,众人站在禾府门口,旭日衔山,晴云洗谭,天气好得不像话。没一会儿就将人晒出一身热汗。 但是没人在意,比起这炙热的日头,禾氏众仆心中的热意更胜一筹。 顾亿站在禾菘蓝身后,神色有些恹恹,原先对玉人楼的贵女还有那么一点好奇之心,现下由于已经站了一上午,那点子心思早就没了,只感到脚疼腿酸,想找个地方坐坐。 她悄悄抬头,禾菘蓝站在队伍正前方,身后紧跟着苍老,禾氏管家等,往后是禾氏众仆,乌泱泱站了一堆。 麦冬站在她旁边,圆脸通红,稚嫩的脸上满是期盼之色,简直比自己娶老婆还要激动。 不消片刻,“昂——”天际传来一声清亮凤鸣。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两只色彩斑斓的长颈鸾鸟挥舞着翅膀,拉着一架金玄石打造的车銮从天而降,仙乐天纱,流香飞越,醉迷人眼。 车刚落地,两名白衣高阶灵师从鸾鸟身上一跃而下,身形俊挺,灵力深厚。 两人未看众人,自顾自走到马车旁边,一人打帘,一人单膝跪下,口中恭敬道,“请珏主。” 车舆中半天没有动静,隔着纱帘,隐约可见一个曼妙身影,纤腰玉带,斜卧在内,白衣灵师并不催促,只低头耐心等待。 良久,那身影方轻笑一声,从帘后探出一只纤细玉手,指尖染着红寇,趁得肤色极白极润。 白衣灵师小心地握住那手,微仰脖颈,眼中痴迷,直到车架中那抹娇小身影缓缓走出,露出一张艳丽妩媚俏颜来。 美人一露面,禾府众人皆目露惊艳,眼睛眨都不眨看着她,毕竟,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女人了,还是一位如此年轻貌美的女人。 顾亿眨了眨眼,此女正是伝氏云舟上那位珏囡儿,不过才短短数月,她比之前更美了,像是一朵越开越艳的花,糜丽逼人。 此时耳边突然听见数道吞咽口水声,顾亿转头看去,发现是麦冬和几个年纪尚小的仆从,他们满脸红晕,眼神发痴,已经一副晕乎乎、飘飘然,迷得晕头转向的样子。 顾亿不禁好笑,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就已经会对女人流口水了。 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站在正前方的禾菘蓝正低着头看着脚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地面有美人好看吗?顾亿不解。 珏囡儿踩着白衣灵师的膝盖下了车,一身水华朱色长裙,后摆极长,拖垂身后,曳曳生姿。 她抬头对众人一笑,如愿听到一阵抽气和惊呼声,内心得意不已,她抚了抚鬓,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前,姿容最佳的禾菘蓝。 珏囡儿轻移莲步,行走间婀娜纤巧,来到禾菘蓝面前,俯身行了一礼,由于低头,胸前抹胸微微下移,露出一抹雪色沟壑。 “想必这位就是禾” 她刚开口,面前雅致男子冷声开口,“杜若,待客。”言罢转身就走。路过顾亿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接着进了府。 顾亿忙起身跟上。 刚走到他身后,就听禾菘蓝道,“你们去服侍贵客,不得怠慢。”众人应是后退下,只是那两位灰衣灵师面面相觑,其中一位上前对禾菘蓝行了一礼后恭敬道,“少主,家主有令,您今日不得独处须一尽地主之谊,务必使贵女宾至如归。” 禾菘蓝没作声,那人又道,“家主说了,您若怠慢了贵女,一定是身边伺候之人不懂规矩,禾氏不需要不懂规矩的下人。” 顾亿:这个不懂规矩的下人指的是她吗? 禾菘蓝终于有了反应,他衣袖下的手悄悄握了握,转身对顾亿道,“小亿,炼药房还有一些草药没有处理,你去收拾一下。” 然后就在两位灰衣灵师护送下去“待客”了。 顾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奇怪,怎么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禾府某处偏房,小厮端着一碗饭,神情不耐,“快点过来吃饭,不然我揍死你!”在他对面,墙角处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长得很是精致可爱,暗金色的眸子又大又圆,只是现在阴沉着一张脸,正恶狠狠瞪着小厮,好像跟对方有深仇大恨似的。 “嗨,你这小兔崽子,晚上不睡觉,成天闹腾,一个看不住就往外面跑,老子被你折腾死了!”他敲了敲手中饭碗,“也就少主心善,将你捡了回来,不然你这小孤儿还不知道死在哪条街上了” 说着他叹口气,“我怎么这么倒霉,要伺候你这个死孩子,今天可是玉人楼贵女光临禾府的日子,大家都跑出去看了,我却要在这看孩子。” 关键这孩子贼他么难带,不让人靠近,又哭又闹,非踢即踹,还咬人,简直不像个孩子,像只小野兽。 他越说越来气,干脆将碗中食物自己吃了,“啪”一声将空碗放在桌上,站起身一抹嘴,“反正你这崽子也不吃饭,今天干脆饿一顿,我去看贵女了!”说完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担心小男孩儿乱跑,还将门锁了起来。 他刚关上门,小男孩儿就转眸看着桌上空碗,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走廊附近突然一声轻响。 顾亿摸了摸西西脑袋,“你确定在这吗?”自从西西吞了那条怪虫之后,这次醒来就突然觉醒一项技能,可依靠气味寻人,只是距离不能太长,不然就会失效。 不枉她给其取了蓝星爱狗的名字。 棒! 见西西点点头,顾亿朝它竖了根大拇指。 一人一兽狗狗祟祟摸到一处带锁的房门外,顾亿在微尘中寻了只铁丝,一边戳进锁眼中,一边凝神探听,只听一声“啪嗒”轻响,锁就开了。 她轻轻推开门,房中空无一人,正疑惑间,门后突然闪出一道矮小身影,直逼她胸口而来。 “东东?” 那道小人身形一顿,顾亿只听一声脆响,一块碎陶瓷落到地上,裂口处弧度锋利。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小身体扑入她的怀抱,哭腔响起,“姐姐!” 顾亿:??!! 她将东东从怀中拉出,“你会说话?不对,你怎么叫我姐姐?” 小男孩儿睁着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里面洇着水雾,水汽越聚越多,很快凝结成珠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他哽咽着嗓子又喊,“姐姐。”然后一头扎进顾亿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顾亿: 好一会儿,顾亿才将其哄好,问其名字身世也不回答,只不停喊着姐姐,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将脑袋倚靠在她颈侧,尽显依赖。 顾亿叹息一声,她也想早点来找他,只是每天跟在菘蓝大哥身边,那两位灰衣灵师看的很严,她实在寻不着机会,今天好容易与禾菘蓝分开,且府中下人都去看贵女,杜若管家更是抽调了大部分仆人去伺候,她这才寻着机会。 她将东东小脸上的泪珠擦拭干净,又叮嘱他有人的地方要叫自己“哥哥”,便抱着他离开了这里。 第54章 烈郎缠女 第五十四章 烈郎缠女 禾府一处水阁中,珏囡儿正俯身摘莲,动作间身上轻纱收紧,显出曼妙身姿,那真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凸的地方凸。 她本就美丽,又知道怎样的角度最能展现自己美貌,此番美人俯身摘莲,堪堪入画。没有男人能抵抗自己魅力。 珏囡儿美目流转,不经意间看向身后,果然这位禾氏少主正看向自己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很是专注。 她隐下得意,顺着雕花木栏走了几步,等着他上前搭讪。 只是左等右等,那人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还看着刚才方向。 莫非是人多害羞?她事先打听过,这位禾氏少主深居简出,平日只专注草药,待人接物温润内敛。 珏囡儿眼珠转了转,朝白衣灵师吩咐道,“舟车劳顿,你们先下去歇息。” 其中一位白衣灵师面有犹豫,另一名灵师低头行礼,便拉着同伴下去了。 此时阁中还剩两位灰衣灵师,两人看少主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也不好上前提醒,见贵女看着自己,笑意盈盈,隐含催促,只好行礼告退。 珏囡儿这才看向禾菘蓝,只见他一袭青衣,长身玉立,玉簪挽发,俊美清雅,尤其是身上独属于处子的纯阳米青气,几乎立刻令她身子一软,恨不得马上将他扑倒。 伝起阳虽有八阶,只是早已不是处子,且平时纵玉过度,滋补效果甚微,这个禾菘蓝能抵他十个不止。 珏囡儿按下心中火热,正要上前勾引,却见禾菘蓝身形一动,飞到莲池中摘起莲蓬来。 珏囡儿先是一愣,随即捂唇娇笑,“呵,男人。” 禾菘蓝摘好莲子上了岸,珏囡儿已在岸边守候,等待对方献殷勤,只不料禾菘蓝径直越过她,走到水阁中坐下,一心一意剥起莲子来,他神情专注,鼻梁高挺,睫毛纤长,真正温润如玉。 珏囡儿站在一旁欣赏了一会儿就要走过去。却见他又掏出一只陶炉、砂锅之类炖起莲子羹来。 珏囡儿看傻眼,随即笑起来,这位禾氏少主果真不近女色,连讨好女孩子的方法都这么,嗯,这么独特,可惜啊,她不爱吃这些汤汤水水,比起这些甜食,她更喜欢吃“肉”。 珏囡儿走了过去,“少主好雅兴,围炉煮莲。” 无人应答。 还在害羞?这也太害羞了?珏囡儿也不尴尬,又凑近些许,“听闻少主医术高明,不知这金莲子可有什么功效?” 禾菘蓝恍若未闻,依旧专注手中事情,并不理会。 珏囡儿: 她理了理发髻,动作间袖口滑落,露出的胳膊雪白纤细,轻摆着腰肢就要挨着禾菘蓝坐下。 然而对方刷一下站起身,将锅具火炉等收了,转身大步离开,期间看也没看她一眼。 珏囡儿: 禾菘蓝走到门口就被拦下,因为禾氏两名灰衣高阶灵师并未离开,两人上前行礼,“少主,家主有令,莫让属下为难。” 态度恭敬,但动作却不容置疑,将他去路拦得严严实实。 禾菘蓝板着脸,“珏姑娘远道而来,不请贵客休息,频繁打扰,岂有此待客之理?” 两灰衣人并不妥协,只躬身道,“请少主莫让属下为难。” 禾菘蓝: 顾亿带着东东回到炼药室,小家伙很乖,不哭不闹。 “你吃过了吗?”顾亿给他喂了杯水,见其摇头,蹙眉问道,“他们不给你饭吃?!” 她不问还好,一问小家伙又泫然若泣,“姐姐,这里不好,都是坏人,我们离开这里?” 炼药室还有些糕点吃食,顾亿翻找给东东,“离开是要离开的,但是要等菘蓝大哥一起” “为什么要等他?他是禾氏少主,而且成婚在即,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是相亲。”顾亿纠正,“他说刚好要去天地外办事,我想着哎,不对”顾亿看着东东,神情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今年几岁?” 这是一个三岁小孩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东东眸光微闪,神情天真,“我是听那些下人说的姐姐,别等他了,我们两一起离开这里。” “你真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顾亿问道,“你和你爹长得很像,上次见面他还在蛮荒界,要么我先带你去找他?” 东东一僵,他之前在猗九城见过顾亿,那时她正和失忆后的冥梓在一起,她口中的爹自然指的也是他。 那时,他那位骄傲的皇兄,魔族不可一世的皇子殿下,看眼前之人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凭借他的性子,明明生了好感,恢复记忆与法力之后却未来找人,只有一个可能,他并不知道她的真实性别。 魔族皇子,未来的魔王是不可能与一个男子在一起的,倘若他一意孤行,等待她的只会是毁灭,毕竟老魔王惯来残忍无情 哼,自己沦落至此,全是拜他所赐,本以为今生复仇无望,现在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冥弃看着顾亿,未语泪先流,“姐姐,我爹荒淫无度,妻妾成群,玩弄我娘感情之后,就将我们抛弃,他并不认我这个儿子” “什么?!”顾亿拧眉,“你爹这么渣?”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一副傲娇少年模样,没想到私德这么差劲,早知道不救他了! “姐姐,你想去天地外吗?我认识一个人叔叔他可以带我们去”冥弃循循善诱,“禾叔叔忙着相亲,家里管得也严,我们就不要麻烦他了。” 顾亿还真有点动摇,禾菘蓝这边确实挺忙,看着不像是能出门的样子。 她正犹豫,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是禾菘蓝。 他站在门口,背对着光线,顾亿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似乎在看东东,空气有些凝固。 “菘蓝大哥?”顾亿喊了声。 “小亿。”禾菘蓝身上的气息松懈下来,进屋关门,“饿了吗?我给你煲了莲子羹。” “叽叽” 顾亿还没说话,西西已经欢叫着从主人肩膀跃下,扑向禾菘蓝怀抱。 禾菘蓝莞尔,接住小壁虎,摸了摸他的尾巴,“少不了你的。” “菘蓝大哥,东东他突然会说话了,能不能让他留在炼药室”虽然对方没问,顾亿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说下,最好还是让东东留在这里,小家伙哭得着实可怜。 禾菘蓝看了顾亿一眼,微微点头,“无碍,反正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蛮荒界,猗八城,城主府。 李管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他面前,大厅上方,城主宝座上坐着一个男子,方脸宽额,眼射寒星,“你的意思是,你们城主被两个低阶灵师杀了,还被抢了蛟种?” 李管家被威压压得不敢抬头,颤着声音道,“是,是的,猗大人他们与城主大人的侍妾勾结,里应外合,害了我们城主大人性命” “哼!岂有此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糊弄?!”猗山景怒喝一声,拍桌而起,“再一派胡言,不说实话,看我取你狗命!” 陡然加大的威压迫使李管家吐了口血,他顾不得胸口钝疼,忙磕头求饶,“猗大人,小的句句实话,不敢欺骗大人半句啊,对,对了那个侍妾被我们抓了回来,关在地牢,他可以作证” 其实他们找到粉玉的时候,他重伤垂危,与死人无异,虽然后来侥幸活了过来,奇怪的是相貌却发生变化,由之前的的精致女相逐渐变得阳刚,虽然依旧清秀,但是一眼能看出是个秀气男子,只是纤弱些。 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他还活着,猗大人的怒火才有宣泄对象。城主大人的死也需要人负责。 李管家庆幸当初没有任其死亡,今日还可以派上用场。 不料下一秒,胸口处一痛,猗山景带着杀意的脸近在眼前,“哼!既然弄丢了蛟种,还有什么脸活着。” “你,呃。”最后意识中,是对方将自己的心脏掏出,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在地上。 猗山景舔了舔手上的鲜血,下一秒呸呸吐出,满脸嫌弃。 他转身看向身后,“现在怎么办,要是上宵知道这件事,那我们” “你怕什么?”青年开口,一身艳衣,耳边竹色环珏烨烨生辉,“猗八城主已经死了,光一个蛟种可定不了什么罪” “你的意思是?” 青年并不理他,只抿嘴一笑。 夜,整个猗八城城主府被一个硕大的结界笼罩,外面看上去寂静无声,内里却血流成河,尸骸遍野,人间炼狱。 地牢。 温长安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良久,喃喃自语道,“竟然自行分化成雄体”他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这样也好”说着转头招呼身后之人,“傻大个,带上他,我们去上宵” “小偷逍遥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令人尴尬的是。 一秒,两秒 他身后那小山一样的身影迟迟没有动静,温长安的笑容滞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睛,颇为无奈道,“朝颜,带上他” 那座小山终于移动,走上前一把将床上之人提了起来,像随手提了一颗白菜。动作粗鲁随意。 只裸露在外的肩膀处缝着密密麻麻的丝线,看上去像个玩偶。 温长安叹口气,“早知道是个傻的,当初就不救你了,唉” 第55章 金风玉露 第五十五章 金风玉露 禾菘蓝进来没一会儿就被请走,顾亿带着东东在那捡草药,外面突然有人叫她,是麦冬。 “家主叫你,快随我来。” 顾亿一头雾水,随着麦冬去见了禾氏家主禾当归。 禾当归是个外表很斯文的男子,虽然人到中年,但是外表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跟禾菘蓝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反而像兄弟。 他挥退众人,将顾亿独自留下。 “你是叫小亿是?”良久,他才慢悠悠放下茶杯,抬头看向顾亿,“伺候主子多久了?” 顾亿想了想,“两个月左右。” 不过不知道是嫌弃她做的不行还是什么原因,禾菘蓝没让她伺候,反而一直对她照顾有加。 “这么短?”禾当归拧眉,“主子看重你,是你的福气,但你不能侍宠而娇,要尽忠职守,知道吗?” “平时对主子的衣食住行上点心,不要整天盯着炉子,炼丹再重要,也没主子重要知道吗?” 顾亿:…… 她没盯着炉子,禾菘蓝不让,他要自己盯。 禾当归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发现这个叫小亿的小药童傻愣愣站在那里,瞪着双大眼睛直视主人家,不躲不避。 清澈又愚蠢。 没大没小,外面的下人果然不行,不如本家懂规矩。 他叹口气,“我问你,你主子最近饮食怎么样?睡得香吗?” 顾亿挠挠头,这个她还真没关注过,反正她自己吃得不错,睡得也香。 见她一问三不知,禾当归终于失了耐心,没好气道,“下去,对主子上点心。” 顾亿:“哦。” “哎,等等。” 她刚转身,禾当归又叫住她,指着一旁桌上的花瓶,“这是瓷都刚送来的缠枝莲纹双连瓶,你带回炼药室摆上,万一贵女心血来潮过去参观,稍作装饰。” 见顾亿将花瓶捧在怀中,他连连摆手,“退下,记得跟麦冬学学规矩。” 顾亿:…… 她回去的时候,东东正蹲在那里剥药荚,小小一只坐在小马扎上,还没丹炉高,板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 见顾亿抱了只花瓶回来,他一溜烟跑过来,好奇道,“姐姐,这是什么?” “双连花瓶。”顾亿随口答道,将其摆在桌上,想了想又跑出去折了一枝三角梅插在里面,白瓶红梅,还真有点好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满室都飘散着一股香味,极淡极轻。待要仔细去嗅,那股气味又隐入满室药草中,不见踪迹。 禾菘蓝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身上还有一丝淡淡的酒气,他让顾亿去休息,自己坐在丹炉前炼制丹药。 顾亿应了一声走到一旁打坐修炼,入乡随俗,以前在蓝星,他们家族并不依靠打座修炼,因为空气中灵气稀薄,吸收不到什么玩意儿。 所以无论是平时修炼或是进阶,都依靠从高处跳下,以此激发潜力。 初始穿越到蛮荒,灵气还不如蓝星,也没啥好吸收的。后来到了上宵界,灵气确实丰富,顾亿于是有空就打座修炼,吸收灵气,何况她晋级不久,需要多加巩固。 看着亦步亦趋跟在顾亿身后的小男孩儿,禾菘蓝眸光闪了闪,没吱声。 禾父这次的金风玉露散又改良了,之前的清心静气丸作用不大,他只能尝试先配置一份抑玉静心丹压制住药效,等忍过今晚就好了。 他轻车熟路,将灵植一一投入丹炉,催动火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丹药很快成型,表面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泽。 仰头将丹药服下,禾菘蓝闭上眼睛,等待解药生效。 只是这次却失算了,不知何处飘来一股异香,混合他服下的抑玉静心丹,将他体内本该压下去的金风玉露散彻底激发出来。 一股难言的冲动瞬间涌遍全身,禾菘蓝的俊脸立刻红了起来。 顾亿感受灵力在体内流转,进入一种忘我境界,耳边却听得一声异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打翻在地。 睁眼就见禾菘蓝摔在地上,丹炉被打翻,里面的药渣滚了一地。 “菘蓝大哥,你怎么了?!”顾亿忙凑过去,这才发现他脸色通红,额间布满细汗,呼吸也很急促。 “这是怎么了?”她上前扶住禾菘蓝,刚伸出手就被对方一把攥住手腕,他掌心很热,看着顾亿的眼神更是炙热,就像是饿了三年没吃饭的西西,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顾亿有点懵,这是喝多了? 她往外抽了抽手腕,禾菘蓝这才像是被烫到一样松了手,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稍显清明,“小亿,炼药室今天有人过来过吗?” 顾亿想了想,她今天被家主叫走了一会儿,只有东东在这里,但是要有人进来,东东肯定会告诉自己的。 遂摇摇头,“没有。”说着去扶他,“菘蓝大哥,你先起来,地上不凉吗?” 禾菘蓝却如临大敌,躲开顾亿的手,“不,小,小亿,你不要碰我,不,不是,你不用管我,我”说话间气息更加混乱,额上汗如雨下,双手更是有意无意遮掩着自己的下半身。 “我不碰你,你先起来。”顾亿有些着急,“你手按在碎片上了!”药炉倒下碎了一地,禾菘蓝刚好跌在碎片上,一只手按在锋利的瓷片上,看看都疼。 禾菘蓝却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只是一心一意要躲避顾亿,并且死活不起来。 两个人拉扯间,东东突然走了过来,牵住顾亿衣角,奶声奶气道,“哥哥,我想去如厕,你能陪我去吗?天黑我怕。” 顾亿还没反应过来,禾菘蓝如获大赦,忙开口劝道,“小亿,你先带东东去,我没事” “哥哥,走,我憋不住了。”东东拉着顾亿朝外走,刚跨出门口,他天真的小脸就垮了下来,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哼,倒还算他识相,要是敢行不轨之事,哪怕他如今灵核破碎,也有办法致他死地。 他捏了捏顾亿的手,“姐姐,我不敢一个人,你一定要站在外面等我哦” 顾亿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你快点,菘蓝大哥好像生病了,我们要赶回去照顾他” 东东应了一声,低头嘴角露出嘲讽弧度。 姐姐真是傻得可爱,他那哪里是生病了,他不起来是因为起来了,怕被你看见! 这姓禾的也是奇葩,珏囡儿如此投怀送抱他都不动心,要么不是个男的,要么就是心有所属,现在看来 他看着顾亿精致的侧脸,心沉了下去。 那家伙肯定已经见过姐姐真容,这是觊觎上了。 真是该死啊 东东在茅厕待了许久,久到顾亿怀疑他是不是掉下去的时候,他才施施然走了出来,刚牵上顾亿的手,就被她甩开。 “你洗手没?屁股有没有擦干净?” 东东: 他脸有些红,自己根本没有上好不好,只是在里面站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被顾亿押着洗了一遍,才被允许牵手。 回到炼药室,里面空无一人,禾菘蓝并不在,顾亿有点担心,叮嘱东东几句就要出门寻找,被东东拦下,“姐姐,这是他家,他又是灵药师,不会有事的” 想到禾菘蓝似乎很排斥自己靠近,顾亿叹口气,蹲下身子收拾起地上碎片。 夜,禾府某处寒潭。 两名灰衣高阶灵师将目光从潭水中静坐的青年身上收回,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朝同伴一点头,转身脚步轻点,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房中,珏囡儿撩开纱帐,餍足地下了床,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看上去光彩照人。 坐在梳妆台前,刚梳了一下头发,纱帐又被撩起,走出来一位赤身裸体的男人,他径直走到她面前,俯身就要口勿她,被珏囡儿一把推开,“今日赶路累到了,先这样。” 说着看向纱帐方向,“吕一,你也下去休息。” 目送两人离开,珏囡儿脸上的娇媚逐渐消失,脸色阴沉下来。 六阶之后,这种货色已经无法满足她了,她需要更菁纯的阳米青,问题是六大氏族,除了伝起阳,她见过的曜氏少主曜辰以和姒氏三兄弟,都跟传言一样,有点大病。 本以为这姓禾的深居简出,应该最好攻略,没想到玩起冷暴力一套一套的,软硬不吃。 她兀自恨得牙痒痒,屋外突然有人来报,“珏主,今夜月明露清,我们少主想请您赏月。” 靠,原来是个闷骚型! 珏囡儿内心鄙夷,脸上却露出笑来。 虽然刚刚用过餐,体力消耗有点大,但是夜宵实在诱人,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若能拿下他,此番势必要升一个小境界。 禾菘蓝双眼紧闭,任由深潭寒气侵蚀筋脉。 此处是禾氏后山,一处专门用来处理珍稀灵植的寒池,可以最大程度锁住灵植药性。温度极低,凡人进入顷刻间就会化为血水,哪怕是灵师,要是自身实力不够,也会被冻伤。 但是为了压下药性,禾菘蓝顾不得许多。 夜黑风高,林深谭静。 直到一道脚步声响起。 那脚步很轻盈,带着股小心翼翼,说明主人不是身形瘦小就是灵力高深。 禾菘蓝眉头微蹙,他之前吩咐过卷柏和地丁在外看守,不准放任何人进入。此番中的春药药性极强,普通解药已然不起作用,甚至适得其反。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万一他神志不清犯下错误,怎么跟那人交代?他还有什么脸去见那人?! 绝对不行!哪怕是死! 此时,一股陌生的香气幽幽传来,伴随着一道甜腻嗓音,“禾少主,奴家” 禾菘蓝拍浪而起,挥出一掌。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一个身影重重跌入寒谭。 禾菘蓝头也没回,披上衣袍跃上峭壁,刚好遇到闻声赶来的卷柏和地丁。 两人本来将贵女请至此地,功成身退,守在池外,只待花好月圆,禾府有喜。 没想到刚站稳脚步,就听到一声惨叫,是贵女! 虽然有点动静是应该的,但是这动静未免太大,明显不对。 两人不敢怠慢,还是决定过来探看,毕竟自家少主在这方面,实在是,实在是不正常。 这不,果然就见少主冷着一张俊脸飞了上来。 这叫个什么事啊?! 两人暗自叫苦,还是强装镇定,跪下行礼,“少主赎罪,属下失职。” “你们确实失职。”禾菘蓝冷声道,“索性擅闯之人已被本少主击毙。”说罢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卷柏和地丁闻言脸色惊变,面无血色,顾不得追上少主就朝寒潭跑去。 贵女要是死在禾家,那可就全完蛋了! 顾亿身为一个小药童,自然吃住都要在炼药室,内里一张小塌并不大,好在她瘦小,东东更是一个小孩子,勉强能睡下两人。 眼看夜色愈深,想着禾菘蓝可能不来炼药室了,顾亿给东东洗了把脸,将其塞进被子,“睡觉,不然不长个。” 小家伙睁着双暗金色大眼睛,“姐姐,我们明天就走,我认识的那个叔叔很厉害,可以带你去天地外,你相信我” “嗯嗯,你快睡。”顾亿闭着眼,随口敷衍,她今晚不睡了,打算打坐修炼。 “姐姐” “好了。”她睁开眼睛,“你是不是睡不着,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从前,有个小孩总是不睡觉,他一天不睡觉,鼻子就长长一寸,越不睡越长,最后”她抓起被子一把盖住东东脑袋,“变成一只夜灯,只能看别人睡觉!” 冥弃: 她这边哄着孩子,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顾亿精神一振,忙跳下床去查看。 “吱呀”门开了,是禾菘蓝。 顾亿皱眉,“菘蓝大哥,你” 她话未说出口,就被禾菘蓝抱住,他衣裳全湿,带着水汽,体温却很高,呼在顾亿耳边的气息灼热中带着急促。 他紧紧将顾亿搂在怀中,嗓音暗哑中透着委屈,“小亿,我” “哥哥,有虫子!哇哇” 本来躺在被窝中的东东突然跳将起来,叽哩哇啦乱叫,被子都被他扔到地上。 小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被虫子吓得,情绪看上去很是激动。 禾菘蓝这才意识到屋中有人,忙放开顾亿,红着脸呐呐,“对不起,小亿,我” “没事。”顾亿以为他酒意未消,或是身体不适,没去计较,那边东东“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只好跑过去安抚小家伙。 第56章 天堂地狱 第五十六章 天堂地狱 将被子抖了个遍,床上床下自然也翻看过,虫子却没找到。 东东却死活不睡,抓着顾亿的手就要抱。 顾亿没法,只好将他抱下床。 转身就见禾菘蓝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蒲团上,脚边堆积着数种草药。 顾亿粗略扫过,有葛灵花、白藿香、枳寒子咦?枳寒子,顾亿皱眉,据她所知,枳寒子是位好药,清心静气,专门用来解走火入魔之类。 只是不能多食,此药性极寒,食多会导致失温,伤人筋脉。 顾亿见禾菘蓝几乎将炼药室内大半枳寒子都投入药炉,不由目瞪口呆,“菘蓝大哥,你,你这?” 禾菘蓝脸色已经恢复一些,只是唇色稍显苍白,见顾亿问及,他眼睫抖动,言辞闪躲,只说没事,待药熬成服下就好。 这,这是真有什么隐疾? 顾亿见他回避得厉害,也不好上前打扰,没有走过去。 禾菘蓝还在朝砂锅中投掷草药。 寒潭本来已经将他药性压下大半,虽中途被搅合,但是残留的部分他足以应付。 只是 小姑娘小脸粉白,虽然戴着微尘,依旧眉目精致,尤其是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眸乌黑澄澈,有股说不出的动人意味。 遑论其身上那股轻盈的香气,哪怕满室草药,依旧隐隐绕绕,被他轻易捕捉。 禾菘蓝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他难耐地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稍显清明,只是喉结还是忍不住滚动了一下,默默背对身去。 蹲在一边的顾亿: 此时一直依偎在她身边的东东凑了过来,“姐姐,他得的病估计见不得人,你不要靠近,小心传染” 顾亿: “你懂得还挺多。” 炉火炙热,雾气腾腾。丹药终于练成,禾菘蓝服下,闭眼调息好久方才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见小姑娘正蹲在他五六米远处,双手托腮,秀眉微蹙,见他醒来,方舒展开眉眼,跑到她身边,“菘蓝大哥,你没事了?” 禾菘蓝看着紧挨着顾亿的三岁小男孩儿,对方双手抱着她胳膊,整个小身体都贴在她身上,看着禾菘蓝的眼神不善中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他及时捕捉。 这孩子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怪异。 禾菘蓝压下疑惑,扫视屋内一圈,终于在窗边看到一只素色花瓶,他走过去拿起花瓶细细端详,片刻后一脸复杂之色。 “小亿,这花瓶” “哦,你爹说放在炼药室装饰,这样贵女过来参观不显简陋” 片刻后,禾菘蓝拿着那只双连花瓶出了门,临走时只道,“麦冬喜欢带孩子,我让他过来带东东去休息。” “啪”精致的缠枝莲纹双连瓶被人掼在地上,瞬间成了碎片。有些刚好迸溅到禾当归鞋面之上,他立刻暴跳如雷。 “逆子,你想干什么?!如此大逆不道,你还想弑父不成?!” 在他对面,禾菘蓝冷着一张脸,“父亲言重了,虽然您行了宵小之事,儿子却不能以下犯上,六亲不认。” 禾当归有些心虚,只是权威被冒犯让他恼羞成怒,“你忤逆长辈,不成亲生子,就是不孝!” “所以父亲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给自己的儿子下药,行小人之事吗?”禾菘蓝愤怒中夹杂失望,“没想到五年过去了,父亲还是没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住口!”禾当归道,“我那是为你好,你是个男人,还是氏族少主,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 “当真为了我好,就不会不顾我的意愿使些下三滥手段,在您眼中,儿子恐怕只是一只繁衍的牲畜!” “你!”禾当归怒极,朝外门大喝,“苍老何在?!” 苍术从门外急入,就听家主指着少主怒道,“将这个逆子压下去,去祖宗祠堂,不,去惩戒堂,关入水牢。” 惩戒堂的水牢当然不是凡水,其中圈养大量冰魄虫,进入灵师体内,啃食筋脉,极其痛苦,犹如数万寒针刺挑。 一般用来惩戒犯了重罪的下人。 苍老脸色顿时变了,“家主三思!” 禾当归显然气头上,听不进去任何劝解,“谁若求情,一并押入。” 苍术没法,只得掏出捆灵绳,将禾菘蓝缚了。 他倒平静,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即将受罪的慌乱,只冷冷瞥了父亲一眼,转身离开。 两人离开不久,禾当归身子一软,脱力般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小杜,我的菘蓝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虽从小既有主见,但是性情一向温顺,对我这个父亲也敬重有加,但是现在”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在儿子眼中看到了恨。 他的菘蓝,竟然恨他。 “莫非真的是我错了,不该对他使手段,但是他莫名降阶,又不成亲生子,禾氏不能后继无人啊” 杜若正在收拾地上碎片,闻言给家主端了杯茶,劝慰道,“家主多虑了,哪里有儿子恨老子的,少主年轻,难免气盛,一时想不开,以后会明白您的苦心再者少主向来宅心仁厚,看见孤儿可怜,还将其带回府门抚养” 他从小跟着禾当归一起长大,与苍老一起是家主的左膀右臂,心腹忠仆,也是看着禾菘蓝长大,想着多说好话,使家主快点气消,菘蓝也少受点罪。 没想到话说没几句,家主突然提高声音,“孤儿?什么孤儿?” 杜若愣住,家主竟不知此事? 原来苍术当初绑回少主,就交给杜若,忙其他事了,以为杜若会禀告家主,杜若也以为苍老已经禀告过了,再说一个三岁孤孩,也没甚要紧的,自然也没再提,这样凑巧两人都以为对方禀告过了,就没人在家主面前提起。 所以禾当归并不知道东东的事情。 杜若顾不得其他,忙言简意赅,将事情说了。 禾当归听完一脸深思,“孩子三岁,菘蓝出走五年,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他脸色骤变,“快把那个孩子叫过来,还有那个什么小亿,一起叫过来!快!快!” 杜若不明所以,但是看家主情绪激动,也不敢耽搁,忙出门去请人了。 禾府炼药室这边也很热闹,正上演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码。 “哇,哥哥,我不去,呜呜”东东死死抓着顾亿衣角,死活不和她分开。 麦冬扯都没扯动,急的一脑门子汗,苍天可鉴,他最讨厌孩子了,不知道少主怎么就看出他喜欢孩子,还让他带,这孩子力气大,闹腾得紧,还没怎么的呢,又哭闹又打人,搞得他都想哭了。 顾亿也很无奈,她是知道东东爱哭粘人,没想到这么有攻击性,把麦冬一个大人挠得一脸血,表情凶狠得不像个孩子。 她一把抓住他手,“不可以打人!” 小家伙刚还跟只凶兽一样,被顾亿一凶,嘴巴一撇,眼泪就滚了出来,一头扑进她怀中,嘤嘤哭泣,“哥哥,我不要跟你分开,呜呜” 姓禾的王八蛋可是中药了,他要看着姐姐,决不能让他得逞。 可叹自己现在灵核破碎,身体缩水成一个弱稚孩童,行动力受阻,不然早就带着姐姐远走高飞。 不过,也幸好身体缩水,这样,才方便他扮演姐姐的好“弟弟”啊。 他哭得起劲,顾亿怀中的西西从睡梦中惊醒,爬到主人肩膀上,俯视着他。 “叽叽”这甚么玩意儿?哭哭啼啼的,真烦人! 顾亿不知道怀中小孩心怀鬼胎,见他哭得可怜,闹腾得又凶,想着要么还是算了,让他留在这里,等菘蓝大哥回来,她来解释。 她正要开口,门外突然来人,是杜若。 开口就要请她去见家主。 这下不用犹豫了,顾亿拜托麦冬将东东带走照顾。 杜若却开口,“这个孩子也一起,家主要见。” 于是顾亿就牵着泪痕未干的东东来到禾氏大厅。 禾当归坐在太师椅上,端着杯茶,似乎在发呆。 见杜若将人带来,眼睛在顾亿身上扫视一圈后就紧紧盯着东东,直看得人心里发毛,“你过来。” 他命令东东过去,小家伙却并不动弹,牵着顾亿衣角倚靠在她身上,表情冰冷中带着不屑。 禾当归皱眉,抬手一吸,东东立刻就飞了过去,被他抓住衣领。 他动作突然,顾亿反应不及,回过神就要去捞,却被杜若制止,“你老实待着。” 禾当归抓住东东,近看之后脸色大变。 这孩子身上气息很是古怪,混乱微弱,但身为高阶灵药师,他还是从中辨认出一抹熟悉的气息,是禾菘蓝的!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身上会有另一个人的气息,无外乎几种情况,父母子女,姐妹兄弟,以及男女刚刚欢爱之后。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菘蓝的儿子,他的孙子! 他的想法也算合理,但是没想到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被三灵解厄法阵救活之人,由于吸收了三位灵师身上生气,短时间体内会残留几人身上气息,待时间长后自会消去。 不得不说,这世间之事就是凑巧。 巧到禾当归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他颤抖着手摸向东东脑袋,“孩子,我,我是你爷爷啊!” 正在挣扎的顾亿:?? 正按着顾亿的管家杜若:?? 喜当孙的冥弃:?? 他反应过来,咬牙冷笑,“死老头,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乱认亲戚?!” 禾当归本来被这么大个惊喜砸成,一夕之间就升了个辈,可谓是从地狱飞到天堂,还没站稳脚跟,就发现孙子出口不逊。 他激动得直哆嗦,不过是被气的,“你这孩子,怎么能跟爷爷这么说话呢?!” 年轻人就是不会带孩子,好好的孩子,看被带成什么样,废了!好在树苗小,尚能修理。 禾当归按下怒火,毕竟是自家孙子,还真能生他气?再者说这孩子性格不像菘蓝,莫非是隔代遗传,像他? 这就不能怪这个孩子了,谁让孙子像爷爷呢? 他心里高兴,抬头问杜若,“小杜,你看他长得像不像我?” 杜若:??哪里像? 好在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对方回答,低头摸了摸东东脑袋,“三岁了,可以看出灵核属性了,别动,让爷爷看看”说着掌心亮起微光,打入东东胸口。 片刻后他脸色骤变,从红润有光变得苍白暗淡,如丧考妣,“你,你的灵核,怎么会”这个孩子竟然没有灵核,虽然不知道怎么保住性命,但是这样一来,这辈子不要说成为灵师,哪怕是作为普通人,寿命也不会太长。 禾当归急火攻心,险些喷出一口血来,瞬间从天堂又掉回地狱。 他将东东扯起,铁青着脸喝道,“你母亲是谁?!” 顾亿见禾当归刚还和蔼可亲,瞬间又一副要吃人模样,怕他对其不利,忙开口,“家主你搞错了,他不是少主的孩子,他是” 她未说完,身体就被一股吸力吸了过去,是禾当归。 他扯住顾亿衣领,“菘蓝看重于你,你一定知道孩子母亲是谁咦,不对”他一把扼住顾亿手腕,“脉象属阴,你是女人?!”说着又将一道光打进顾亿胸口,片刻后将她狠狠掼在地上,懒得看她真容,“没有灵核,是个废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菘蓝不敢让他知道,堂堂禾氏少主,找了个废物女人,生了个废物孩子,他当然不敢让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定不饶他! 禾当归杀意翻涌,禾氏少主绝不能娶一个废物女人,他看向顾亿,掌心凝结灵力就要将其杀死,临了突然冷静下来。 他命令杜若,“将他们母子俩关起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见!” 菘蓝一直软硬不吃,这下子,可就由不得他了! 顾亿突然喜当妈,被禾当归一系列操作搞懵,隐约意识到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正要开口解释,“不是,我不是”就被杜若一掌劈晕,东东正要反抗,也是同样下场。 杜若一手提一个出了门,脸上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少主,怎么就突然有了私生子,这本来是件好事,怎么看家主样子,似乎极并不满意这门亲事,这,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啊?! 第57章 地狱天堂 第五十七章 地狱天堂 杜若下手并不重,所以顾亿一着地就醒了,见杜管家一脸复杂之色,忙开口解释,“杜管家,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只是少主的药童” 杜若却一抬手,“你不用解释,家主自会去找少主证实。”说罢又看了一眼东东,转身就走。 顾亿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没有窗户,只一扇玄铁之门,随着杜管家离开,砰一下关上,与墙壁严丝合缝,彻底关死。 顾亿崩溃。 不是,你们禾府的人能不能听人说话,怎么就自己脑补定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爷爷孙子,怎么就母子了?! 简直岂有此理?! 她一时无语至极,东东悠悠转醒,见着顾亿就往她怀中扑,嘤嘤哭泣,“姐姐,禾府没一个好人,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这样的人家,谁嫁过来谁倒霉,你不要等那个姓禾的了,我们自己离开这里?!” 顾亿点头,“你说得对。”只是如今,这暗室密不透风,他们又怎么逃的出去呢? “混蛋!”珏囡儿一挥衣袖,桌上一面鎏金圆镜就被扫到地上,顷刻变成一地碎片。 她抬手抚摸脸上伤痕,眼中射出刺骨恨意,“该死的禾菘蓝!” 这男人装聋作哑,视她如无物便罢了,竟然还敢出手伤人,简直罪不可恕。 其实禾菘蓝只是出手想将她击退,只是珏囡儿临时改变主意,借机扑到寒潭之中,她本想来个湿身诱惑,没想到禾菘蓝转身就走,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而潭水比她想象中的更为阴寒,竟然将她身上冻出冻疮,虽然禾氏仆人及时解救,也送来灵药,但是脸上的伤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需一些时间将养。 可恶的禾氏,要不是为了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珏主,禾家主求见。” 珏囡儿将面纱重新系好,收敛眼中恨意,露出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走了出去。 夜,禾氏水牢。 禾当归站在池边,看着被冰魄虫包裹住的禾菘蓝,脸上闪现不忍之色,只是想到他做的好事,又恨得牙痒痒。 “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这么多年,你一直排斥娶妻生子,我当你是不通男女之事,尚未开窍,没想到你倒好,不声不响,连孩子都有了!” 禾菘蓝原先一直闭着眼睛,闻言睁开双眼。 禾当归继续道,“你那个小药童,女扮男装跟着你,你也不给人家名分?!” “你对她做了什么?!”禾菘蓝脸色骤变,墙上铁链被他扯得一阵晃动,“你怎么知道的?!” 禾当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声音冷寒似冰,“你太让我失望了,菘蓝” 哪怕是低阶灵师也行啊,他倒好,找了个没有灵核的,这种体质,生下来的孩子难成大器。 禾氏,绝对不能再有一个废物小少主。 除非 “你娶贵女为妻,那个女人,我不伤她,只是你不能将她带在身边,只能为妾,养在外室” 禾当归看着儿子,目光沉沉,“我问你,你可愿意?” 最担心的一幕终是发生了。 禾菘蓝的心拧成一团,这就是他爱慕顾亿却不敢表露心意的原因,他的父亲,禾氏家主,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没有灵核的灵师,哪怕他并不在乎什么少主之位,宁愿跟着顾亿浪迹天涯 禾菘蓝苍白着脸,“想让我另娶他人,除非儿子身死。” “好好好,你倒是痴情”禾当归开口,“可惜,禾氏少主是不可能死的,那个蛊惑少主的女人可就说不定了” “你要做什么?!”禾菘蓝双眼通红,铁链都勒进皮肤,“不要伤害她,不要让我恨你,求你,父亲” “菘蓝,我是你的父亲,永远不会害你,只要你听话” 禾府门外,伝胜央敲响冶兽衔环。 门很快打开,探出一个灰衣小厮,“谁?伝少爷,是您啊,快请进!” 伝胜央在禾府待了许多年,哪怕后来不得已回到伝氏,也会经常过来禾府,来找禾菘蓝,府上人都知道他与少主交好,且他年少有为,氏族之后,早已将他当半个主子看待。 “有段时间没见了,黄连,你家少主怎么样,近来可好?” 黄连笑道,“伝少爷,您来得正是时候,前不久贵女不是来了吗?咱们少主正”他说到这,突然想起来,这位伝氏少爷也可能是贵女的相亲对象啊,他现在这个时候来,可真不是时候。 黄连顿时苦恼起来,他不敢自作主张,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领往少主住处,而是将其领至客厅,奉上一杯茶,自己忙不溜跑去找杜若管家去了。 杜若正在家主处侍奉,见一小厮挤眉弄眼,走过去问他何事。 黄连将来客说了。 杜若皱眉,走过去请示家主。 禾当归为儿子的事情气得一晚上没睡,听说伝氏小子来了,想着让他去劝劝菘蓝也好,却听杜若说了顾虑,这才想起来那小子也是自己儿子竞争对象,可别半路杀出程咬金,被人截胡就糟糕了。 “就说菘蓝不在,让他过一段时间再来。” 伝胜央喝完一杯茶,杜若才姗姗来迟,他神色恭敬,笑意盈盈,“伝少爷,好久不见,我们少主不在,凑巧出去了,归期不定,您要么下次再来?” “哦,这么巧。”伝胜央慢悠悠放下茶杯,“我找他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东西落在他那了,对了,他身边那个叫做“小亿”的小药童呢?让他拿给我也行。” 杜若笑容不变,“真是抱歉,伝少爷,那个小药童也跟着去了。” “那还真不凑巧,”伝胜央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来。”说着起身出了门。 顾亿已经将暗室摸了遍,都没找到门缝,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为什么没人送饭?” 她倒不是饿了,只是已经过去一天了,她和东东就像是被人遗忘一样,无一人前来,不是说家主会找菘蓝大哥求证吗?照理说早该解释清楚,将自己放出来才对。 她想的简单,未料到禾菘蓝关心则乱,听说父亲识破顾亿身份,要对其不利,早已心神大乱,不仅没解释东东身世,反而变相实锤。 她现在,可是禾氏家主拿捏儿子的一张好牌。 至于送饭,禾当归气头上哪管她死活,杜若管家又是高阶灵师,个把月不吃饭饿不死,一时也没想起来这回事。 东东倒没吵闹,除了帮着顾亿一起摸门缝,就是不停叨叨,翻来覆去就是变着花样说禾菘蓝家庭不行,父亲强势,专断蛮横,他又做不到主,谁嫁谁倒霉。 顾亿深以为然,只是这是人家家事,跟她没有关系,且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好多加议论。 何况被逼着相亲,也很可怜,他也是受害者。 “你这小屁孩还挺八卦,”顾亿好笑,“这都是谁教你的,管这么多小心不长个。” 她虽然没带孩子的经验,但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未免太过老成。 “你到底几岁?” 东东暗道不妙,只顾抹黑姓禾的,忘记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稚童,他忙作天真状,“我说的不对吗?姐姐,村口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 顾亿摇摇头,“小孩子少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多看看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东东撅了撅嘴,走到顾亿身边,手搭在她腿上,凑近她,“我听姐姐的,姐姐说得都对。”说着小脸微红,“姐姐,我听你的话,你能不能亲亲我”像之前在古宅那样。 顾亿一乐,嘿,这小子,毛都没长齐,真不害臊。 她假意要亲他,手却伸出两指要掐他小脸蛋。 这时,身后突然一阵响动。 顾亿忙转身看去。 没注意到身后东东倏然黑下来的小脸。 暗室玄铁门开,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顾亿瞳孔微缩,激动得站起身,“怎么是你?!” 两个时辰前。 禾菘蓝坐在药池中,他身上满是冰魄虫爬过的痕迹,斑驳可怖,混合草药的药性,本该痛极,但他只是眉头轻皱,任由池水冲刷。 “簌簌”在他身后,竹林轻轻摇晃,一片竹叶打着旋儿荡荡悠悠落下,眼看就要落到他发顶,却被一只手接住。 “到底怎么回事?”清冽的男声响起,“你怎么搞成这样?!” 禾菘蓝睁开眼睛,“胜央兄,你来了” 伝胜央将竹叶碾碎,扔进药池,“你不是在相亲吗?”他看了眼左前方,一阵风吹过,隔着竹海,隐约可见卷柏和地丁的身影。 随手打下一道隔音罩,他压低声音,“你和禾叔叔怎么回事?父子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下此狠手?” 禾菘蓝叹气,“胜央兄,我一直将你当做兄弟,现如今,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顾亿看着眼前之人,激动无比,“菘蓝大哥让你来的?!” 伝胜央心情无比复杂,他看着眼前之人,心绪翻涌,杀意几现。 半个月前,古府屋顶。 “你看你都激动得起来!”伝胜央压在顾亿身上,明显感觉到对方下腹处什么东西顶了他一下,顿时又羞恼又恶心,只是为了计划不得不忍耐。 下一秒,这个叫做顾亿的色胚就冲他粲然一笑,“你看这是什么?” 他下意识低头,就被一株紫色花蕊塞进嘴中,仓促中只看到那花蕊中心似乎长得一张人脸。 他忙吐出花蕊,不住咳嗽,“咳咳,你给我塞的什么?!” 顾亿轻抚衣袍,坐起身,眼神露骨,“你猜?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做快乐的事吗?我便成全了你。” 说着缓缓起身,走到伝胜央面前,抬手抚上他的面颊,“好美的一张脸,不知动情的时候会不会更美?” “滚开,我杀了你!”伝胜央崩溃大吼,他只是想作戏一场,用留影石拍一些似是而非的画面就可以了,可没真想和这个贱民发生点什么。 抬手就要将这色胚拍开,没想到刚一动作,脑袋便一阵眩晕,身体无力跌倒。 “你给我下药?!”伝胜央不敢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中药的?! 顾亿轻笑一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着俯身口勿了下去。 “你呜!”伝胜央只觉唇上一热,一个冰凉软滑的东西就探入自己口中,脑袋轰一声,炸开了! 软,好软。 滑,好滑。 热,好热。 涨,好涨。 隐秘的水声,不甘的呜咽,无力的挣扎 一股轻盈的香气,幽幽缠绕在他鼻息之间,他知道那是谁身上的,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并不讨厌这种香气 伝胜央反应过来就要推开身上之人,只是尚未来得及使力。 一只纤细的手掌,像一尾小蛇,沿着他脸颊一路往下,游过他的脖颈,胸膛,腹部 “呃!” 他瞬间拱起身子,手掌无力垂下,全身都软了下来,除了 他已说不出话来,除了喘息,像一尾濒死的鱼,身上之人是唯一的清泉 后面的事情莫名模糊,晕晕乎乎中只隐约记得,在飞上云端之际,那人盈盈香靥,波湛横眸中倒映着的自己,艳若桃李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庭阶寂寂。 周围只他一人,那人不见了,留影石也不见了。 伝胜央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衣袍尚算平整,正要松一口气,却突然看见衣服下摆之处赫然一抹血迹,不仅如此,他后知后觉察觉到,某处一片狼藉。 虽然外表看上去并无异样。 他竟然,被一个男人 青年终于控制不住,极致的羞恼涌上心头,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报仇,杀了那个色胚。 只是刚踏出一步,就停住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他先动的手,那人有他动情的证据,记忆中他的样子不像被迫,万一菘蓝知道,以为他主动勾引,那他 伝胜央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好兄弟菘蓝,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一夜荒唐,更不能面对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男人有感觉,且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 第58章 提起酷子 第五十八章 提起酷子 “啪!”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运转灵力,几个飞身,离开了古府。 伝胜央并未跑远,还在念故城,他寻了一处酒楼,整日买醉,希望能忘记这一切,只是醉生梦死之际,总是回忆那旖旎一晚。 他不敢喝酒,找了处柳巷花街,点了几个貌美小倌,只是对方刚靠近自己,他就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差点没控制住杀人。 几个小倌也吓坏了,这位大人出手阔绰不说,且相貌一等一的好,男生女相,比他们干这行的更像干这行的,一时竟说不准到底是谁占便宜。 只是还未近身,对方就吐了一地,抬头以后杀气腾腾,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还将他们赶了出去。 唉,可惜了。 这副相貌,他们可以不收费的,倒贴也行。 伝胜央本来生气尽失,身体尚未康复,一夜荒唐后心绪起伏太大,又买醉熬夜,醉生梦死,一来二去,堂堂高阶灵师,竟然病倒了。 待他病好,就发现传音石有数条禾菘蓝的留言,他犹豫片刻还是点开来,发现对方语气平和,并无什么异样,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更为复杂。 菘蓝告知他已将面具留在古府,让他自行去取,后面又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直到最后一条是求助消息,说他有难,需要帮助。 伝胜央不敢耽搁,取回面具,忙启程赶往青木州禾府。 路上接到爷爷传音,说明六阶贵女珏囡儿之事,让他早做准备。 他方知道禾菘蓝此时境况,关于其遇到的麻烦,他内心隐隐有种预感。 没想到到了禾府,竟然连菘蓝人都见不着,杜管家的借口也不算高明。 好在他从小就在禾府长大,对禾菘蓝可能在的几个地方甚是熟悉。 只是没想到一见面,他就要自己帮他和那个顾亿私奔,弃氏族于不顾。 他自然是反对,只是菘蓝态度坚决,甚至开口求他 伝胜央失声良久,菘蓝的性情他了解,虽然温和斯文,但是骨子中很是清傲,他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逼他,即使是他的父亲也拿他没办法,而他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求他 伝胜央拒绝的话终是未能说出口。 罢了,既然他要去撞南墙,他便随他去了。 至于那夜荒唐,已经说不好谁对谁错,只要那家伙以后好好对菘蓝,他便当做从未发生 伝胜央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做好心理建设,打定主意忘记那一夜,平常心处之。 没想到重新见到那人,他比自己还泰然自若,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好,好得很,果然不是一般人,情场老手,随意夺走一个人的清白,立刻就能抛之脑后,果然厉害,果然厉害。 伝胜央心中又苦又涩,除了杀意还夹杂着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委屈,他紧紧盯着顾亿,发现他神色如常,张口闭口菘蓝前菘蓝后,真不知道是心理素质极好还是失忆了。 当真是提起裤子不认人! 他内心五味杂陈,不由攥紧手心,“别废话,走!” 顾亿没注意伝胜央的异常,因为他一直对自己态度不咋地。不过现如今有人能救自己出去,还是很开心的。 她一把扯过东东,就跟着伝胜央跑了出去。 出去后方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间石室,门口躺着两名灰衣灵师,一动不动。 “只是暂时晕过去,别看了,快走!”伝胜央没好气道。 顾亿咦了一声,疑惑道,“不是,为什么要逃,菘蓝大哥没跟他爹解释清楚吗?我”她只是禾菘蓝的药童,虽然隐瞒了性别,但是与禾菘蓝之间清清白白,并无私情,更不是东东的母亲。 不过经此一事,她决定还是独自去天地外,菘蓝大哥还是在家好生相亲。 她话未说完,就被伝胜央提起衣领,“少废话,快走!” 然后只觉一阵晕头转向,人已被提至半空,被风灌了一嘴。 顾亿: “这就是孕灵花?” 辛州,青吾山。 珏囡儿弯腰抚摸一株紫茎灵植,那灵植有人腰高,顶端长着一朵硕大的花朵,只有一片花瓣,艳红如血,花蕊却是黑色的,比花瓣还大。 看着美丽又诡异。 她身旁的禾氏少主一如既往面无表情,耳聋口哑。 此时,少主身后的一个圆脸小药童迟疑片刻后,上前俯身行礼道,“回禀贵女,此株正是孕灵花。” 免了贵女尴尬。 珏囡儿随手折断花茎,蹙眉道,“此花甚美,奴家正觉得今日妆容素了些可惜无人给奴佩戴。”说着一边轻抚发髻,一边转眸看向禾菘蓝,虽然戴着面纱,眼神却是含情脉脉。 禾菘蓝面无表情,充耳不闻。 珏囡儿脸上的娇羞僵了僵,她干脆直接了当,“不知禾少主能否帮一帮奴家?” 无人搭腔,直到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一位白发老者轻咳一声,小声提醒道,“少主” 禾菘蓝终于动了。 珏囡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轻摇细腰,将身子微微侧偏,低头露出细白脖颈,姿态极妖极娆。 直到禾菘蓝从她身侧走过,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在药田里拔起草来。 珏囡儿: 她一直挂在脸上的娇媚表情险些维持不住,细看已微微有些扭曲,眼神逐渐阴寒。 此时苍老走上前,拱手行礼,“珏主不知,此花微毒,最好不要佩戴。” 说着低头看了眼专心致志拔草的少主,头疼不已,脸上还是维持笑容,“我们少主向来洁身自好,没有与贵女相处的经验,一时有些情怯,还请珏主见谅。” 珏囡儿闻言忙将手中红花扔到地上,勉强笑道,“苍老言重了”她眼眸转动,“此处风景甚好,只是人多扰兴。” 苍老一把年纪不是白活了,闻言笑道,“珏主言之有理,老朽正好有事去忙,先行告退,不周到之处,还请见谅。” 说着看了眼低头拔草的少主,心中无奈叹息,转身领着众仆离开。 直到众人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珏囡儿方才收敛笑容,既然这姓禾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只好使些手段了。 她眯起眼睛,拢在衣袖下的掌心逐渐凝聚黑气,转身却见刚还在药田中锄草的禾菘蓝,竟然不见了。 伝胜央一手提一个,一大一小,很快来到一处山坳。 他收起云器,随手将两人扔在地上,冷漠道,“老实待着,别乱跑!”说罢转身踩着峭壁飞了上去。 他走得干脆,顾亿却怒火中烧,她小脸沾灰,捡起地上石子就砸向伝胜央,“你大爷,你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伝胜央扔人的时候,力道失衡,凭借顾亿的身手竟然没能站稳,恰好跌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她呸呸两声,撸起袖子擦了擦嘴,内心咒骂不已。 该死的伝胜央,神经病! 东东从地上爬起,忙过来扶住顾亿,还给她拍灰,“姐姐,你没事,这个叔叔好粗鲁,好没礼貌,我们不要听他的,快点离开这里?” “没错,是要快点离开这里。”顾亿打量四周。发现此处山坳低陷,四周峭壁耸立,如刀削斧劈,十分光滑,就像一处地陷牢笼。 她抱起东东,运转凌云诀,将灵力灌注脚下,身体与石壁呈现九十度角,踩了上去。 然后, “嘿” “哧溜——” 滑了下来。 顾亿坐在地上,双腿保持一字马的造型,终于落下泪来。 呜呜,族长不是说他们顾氏的凌云诀功法绝世,无人能敌嘛? 就这?就这?! 其实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了解这片异世有灵师修炼,顾亿就想过更换功法,但是灵药师婆婆给她看过后,沉默地摇了摇头。 由于觉灵果的原因,莫罗大陆的人都有灵核,但是绝大多数人的灵核都是废的,而那些有灵核的人,根据灵核资质又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资质越好吸收灵气的速度越快。 总而言之,莫罗大陆的功法都是建立在有灵核的基础上,方能修炼。 顾亿连废灵核都没有,注定无法修炼此界任何功法。 她家族的凌云诀功法,是婆婆见到过的唯一一门,不需要灵核也可以吸收灵气的功法。 只是吸收的灵气极其有限,可以说比灵核资质最差的人吸收灵气的速度还要慢上数倍。 因为族长没说过功法不能外传,当时婆婆进阶无望,寿命将至,顾亿也将功法传授给婆婆,让其修炼。 结果是失败了,婆婆无法修炼凌云诀。 可能真的是非顾氏血脉,无法修炼此门功法。 这下顾亿彻底死心,比起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凌云诀就凌云诀,先练着。 她是这么想,经过一些生死时刻,也确实晋升四阶了,但是,凌云诀的四阶和这里的四阶灵师,好像不一样啊。 不是说越难练的功法越厉害吗?!这算个毛啊?! 顾亿滑落下来的时候,东东也被带着摔倒了,好在他人小腿短,又被抱在怀中,并未摔着。 见顾亿从石壁上滑落下来,坐在地上半天没动,以为是摔疼了,忙站起身要扶她。 “东东,我们可能走不了了,”顾亿垂头丧气,“我太弱了。” 冥弃当然知道顾亿没有灵核,表面上看上去有四阶,其实毫无攻击力,也就身法轻巧,逃跑快些,一旦遇到风系灵师,比如伝胜央,连这么点优势也没了。 说难听点,就是个弱鸡。她那古怪的修炼功法,更是鸡肋。 要不是有高阶易形法器,恐怕早就 那法器也不知是谁给她的,那人是男是女?又怀着怎样的心思? 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他先带走姐姐,找个地方躲一阵,待他灵核恢复,自会护着她。 无论姐姐有没有灵核,他都不会嫌弃她,只要是她生的孩子,哪怕是个普通人,他都爱。 他连名字都想好了,就跟姐姐姓,叫顾 “小亿!” 冥弃正想入非非,上方突然飞下来两道身影,是禾菘蓝和伝胜央。 禾菘蓝一落地就朝顾亿跑去,见她劈开双腿坐在地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小亿,怎么了?摔着了?” 刚还挽着顾亿胳膊的东东怀中一空。 他小脸立马垮了下来。 姓禾的衰人!那个珏囡儿未免太过无用,一个男人都搞不定!该死的东西! “哼,我看他是扯着了!”伝胜央突然阴阳怪气,“真没用!” 顾亿本来心情就不好,想起他刚才故意摔自己,现在又嘲讽她,新仇加旧恨令她火起。 从禾菘蓝怀中挣脱,一脚踹向伝胜央,“你大爷!” 伝胜央本来可以轻松避开,但是见对方涨红的小脸,某个瞬间与某个不可言说的夜晚重合,忽然就愣住了,忘记躲开。 “呃!” 下一秒,他脸色一变,神色痛苦。 弯着腰捂住下半身,“你找死!” 顾亿没想到伝胜央竟然没躲,一脚正中,不由高兴起来,“你活该!”说着还要再接再厉,乘胜追击。 被禾菘蓝抱住,“小亿,别和他一般计较,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带着顾亿走到一处石壁面前,掌心一翻现出一枚令牌。随手一抛,那令牌便悬在半空。 他口中念念有词,令牌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下一秒,光滑的石壁突然开始抖动,朝两边分开,显出一道石门。 禾菘蓝将令牌按在石门的凹槽上,一道光芒闪过,石门自动打开。 “小亿,我们走!”禾菘蓝牵起顾亿,走了进去。 “菘蓝大哥,这是去哪儿?”顾亿奇怪,“你没和你爹解释清楚吗?” 禾菘蓝脚步微顿,一时有些语塞。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了。 “小亿,这里有传送阵法,我们去天地外。” 顾亿眼睛一亮,肉眼可见得高兴起来,“好好好!快走!” 早点找到古氏后人,早点回家。 眼看两人自顾自走了进去,一眼没朝身后看。 冥弃和伝胜央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冥弃斜了对方一眼,忙轮着小短腿朝石门跑去,“哥哥,等等东东!” 刚跑没几步,就被人扯住衣领。 “自己废成那样,还带着一个小废物,真是自不量力!”说着提着东东疾步跟上,没注意到手中小家伙瞬间阴沉下来的眸子。 姓伝的贱人是?你给我等着! 待两人身影进入,一直悬挂在半空的令牌逐渐停止转动,直到静止落了下来。 只是并未落到地上,而是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接住,骤然握紧,“贱男人,原来是个弯的真是白费老娘力气!” 第59章 剃头挑子 弟五十九章 剃头挑子 进了石门,里面是一处洞穴,通道很窄,仅能通行一人,光线也暗。 禾菘蓝走了几步便提出要抱顾亿。 顾亿连忙摆手拒绝。 奇怪的是,一向很尊重她的禾菘蓝突然变得强势,一直强调洞内不平,碎石颇多,容易崴脚,坚持要抱她。 两人拉扯间,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呜呜,哥哥你在哪里?不要东东了吗?这里好黑,东东害怕!呜呜呜” 顾亿:!!!靠!她说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 “菘蓝大哥,你抱着东东!”顾亿说着扭头朝后喊,“东东,我在这里!” 伝胜央提着东东赶了过来,虽然洞内光线不佳,他还是一眼看见禾菘蓝拉着顾亿胳膊。 不由一阵心烦意乱。 “怎么回事?磨磨唧唧,还不快走!”走个路也腻腻歪歪,真是烦人! 顾亿接过东东,将他塞进禾菘蓝怀中,“别害怕,让禾叔叔抱你。” 东东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是吃得多了还是长身体,越来越重,抱一会儿就胳膊疼。 她动作迅速,没发现洞内一时陷入寂静。 一直呜呜呜的东东突然不呜了,一直拉着她的禾菘蓝也不说话了。 只有对气息敏感的伝胜央隐约察觉,菘蓝和那个叫做东东的小孩呼吸同时停了一瞬,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快走!快走!”顾亿不停催促。 僵硬着身体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东东怪叫出声,“不不,放开我!”小身体不住挣扎。 禾菘蓝如获大赦,连忙松手。 东东一落地就跑向顾亿,牵着她手,“哥哥。”然后依偎在她腿边,不再说话。 禾菘蓝松了口气,柔声道,“小亿,我还是抱你,让胜央兄抱东东。” “不不,我不用,你还是抱着” “我不要,哥哥牵着” 这边孔融让梨,顾亿让抱,谦让有礼,和谐社会。 伝胜央受不了了,他深吸一口气,皱眉怒吼,“都别抱了!全他妈自己走!快走!” 顾亿: 禾菘蓝: 冥弃: 三大一小脚步飞快,大概走了一刻钟,道路截断,通道变宽,豁然开朗。 顾亿眼前一亮,还未看清前方景象,就被禾菘蓝抱在怀中,按住脑袋。 “??菘蓝大哥?”顾亿莫名其妙,挣扎着要出来。 却听见伝胜央的声音,带着阴阳怪气,“哼,你也太夸张了,他还是个女人不成,看到能被吓哭?你看这小屁孩都没哭。”不仅没哭,还镇定得不像话,不像个孩子。 伝胜央皱眉,这孩子有点古怪。 禾菘蓝没搭他,手仍旧按住顾亿狗头,“小亿,你乖,不看。” 顾亿: 顾亿更加疯狂挣扎,“不是,什么不能看?”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给她整兴奋了! 拉扯之际,凭空响起一道炸雷,“逆子!你给我站住!” 一道咻咻风声带着威压劈砍而来。 禾菘蓝抱着顾亿朝旁一滚,险险避开。 只是刚才两人站立之处却被劈出一道深沟。 顾亿趁机挣脱禾菘蓝怀抱,抬头看去。 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她瞅瞅? !!!啊!这,这是?! 顾亿小脸煞白,血色全无。 在她面前,是无比骇人恐怖景象。 血人!密密麻麻的血人!无数被剥了皮的血人! 宽阔的洞穴中自成天地,脚下是坚固的水晶石,通透性极好,所以下方场景一览无余。 数不尽的铁笼内关着一群群人形生物,他们赤身裸体,被一个个头戴面具的灰衣人从笼子中拖出。 先是将身上毛发剃刮干净,然后送上案台抹喉、放血、剥皮,最后剔骨割肉,就像大型牲畜屠宰场,只是屠宰对象不是牲畜。 这些人形生物临死之际拼命挣扎,哀嚎不已。只是他们的声音都被水晶石隔绝,就像蓝星的单面镜,站在上方的人既能看到底下景象,又能免除声音侵扰。 人命草芥,何其残忍。 她终于知道仙草镇上遇到的无皮人是怎么来的了。 顾亿哇一声俯身干呕起来。 她手脚冰凉,浑身汗毛倒立,嗓子发干却说不出话来。直到被人搂入怀抱轻声安慰,“对不起,小亿,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些的” 顾亿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她脸色难看,眉心紧锁,“菘蓝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能把人” “他们不是人族,”禾菘蓝避开顾亿视线,“是魔人” 冥域的生物虽然统一叫做魔族,但是其实是有划分的,按照等级高低,分别是:魔王,魔将、魔士、魔师、魔兵、魔人、魔物 其中魔物是指那些没有没有觉醒灵智的低阶动物之类,魔人有灵智,但是没有灵力,相当于人族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只是和人族普通人待遇不一样的是,魔人虽然带了个“人”字,但是在冥域并没有人权,至少魔兵以上等级魔族杀害魔人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但是这并不代表,在冥域没有人权的魔人在上宵可以被当成了牲畜对待。 若是被魔族知晓,本来素有积怨的两族必然兵戎相见,免不了一场生灵涂炭。 “魔人?”顾亿喃喃,这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人未剥皮前皮肤黝绿,身上还有零星鳞片。 但是除了这些,他们和人族普通人没有区别。 顾亿无法理解这种残忍行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杀害魔人?” 禾菘蓝嘴唇微动,“小亿,我” “为什么?!因为只有魔人的血肉浇灌,孕灵花才会生长,人族才得以繁衍,避免灭族!”不知何时,禾当归追了上来,身后跟着苍老等人。 他看着顾亿,目露鄙夷,“哼,不过区区魔人,就被吓破胆了,菘蓝,这就是你选中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禾菘蓝将顾亿挡在身后,“父亲” “菘蓝,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禾当归声音冰冷,“卷柏,地丁,将少主带回去,至于这个蛊惑少主的贱民,就地斩杀!” “是!”两名灰衣灵师领命,兵分两路,一人攻向禾菘蓝,一人杀向顾亿。 什么?! 顾亿顾不上干呕,崩溃大喊,“我都说了,我跟你们少主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一个药童,能不能听懂人话?!” 菘蓝大哥怎么跟他爹解释的?她还以为他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可以和她去天地外办事了。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自己走了! “哼!一点危机就着急撇清关系,毫无担当,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我的菘蓝!”禾当归更加鄙视。 顾亿: 她真的生气了!因为菘蓝大哥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她对他爹一再忍让。 嗯,也有一点点实力不济的原因。 但是,臭老头—— 顾亿运转全身灵力,双手一晃,手中握着数把匕首。 凌云诀四阶抚云意,没有别的技能,无他,唯手快尔。 想必一秒之内数刀并发,总有一把能刺中老头,让他吃些苦头。 顾亿这灵感还是从小时候看的杂技,飞刀大转盘中受到启发。 哼,算他走运,能第一个尝到她创新技能。 也好让他知道,惹到她,算是—— 滴哩啷铛! 顾亿跌到地上,匕首撒了一地。 “你确实没有担当!”伝胜央一把推开顾亿,眼神嫌弃,“一边呆着去,别碍事!” 说罢上前与地丁缠斗起来。 ——一脚踢到棉花上! 顾亿看着一地匕首,眼圈突然有点红。 族长!我恨你!不!顾氏祖宗,我恨你们所有人! 这是什么破功法!!!! 啊???啊!!! 第一个创造出这个功法的人,不是神经病就是大傻逼! 等她回蓝星,清明时分,休想让她给他们烧纸,一张都不烧!!! 在堕日森林的时候,顾亿拳打冥宴,脚踢冥宴,感觉自己可以仗剑走天涯,厉害得不得了。 回到蓝星,只是时间问题。 在蛮荒界受挫,她觉得是运气不济,加上自己还带着蓝星的思想,轻信他人,以后多加注意,管束好西西,加倍小心。 到了上宵,遇到禾菘蓝,对方数次相助,让她觉得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凌云诀又顺利晋级,生活颇有奔头。 但是现在,她终于认清一个事实。 自己就是个弱鸡。 哪怕凌云诀练到满阶,在这个世界,没有灵核的她就是一个软柿子。更何况,按照凌云诀这种练法,恐怕还没升到下一阶,她就死了。 “叽叽。”可能是感受到主人情绪不对,西西从顾亿胸口窜出,在她脸上舔了一口。 在禾菘蓝的照顾下,它尾巴已经长出来了,鳞片光滑油亮,看上去健康得不得了。 只是还是弱,弱到一只脚就能踩死。 “西西,”顾亿握住小壁虎,眼睛睁得老大,像濒死之人回光返照,“你是不是什么落魄神兽,放个大招给我看看?” 西西歪了歪脑袋,身体突然开始变红,背上鳞片一阵蠕动,钻出一只血红眼珠。那眼珠盯着顾亿看了一会儿,突然弯了弯眼,气息陡然变强。 顾亿激动得直抽抽,“果然不是一般灵兽,我就说嘛,那么大的蛋,怎么会出凡品,这一定是我的金手指” 下一秒,西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小身子直挺挺,硬邦邦。 顾亿:呜呜,废物主人遇到废物契约兽,没救了!没救了! 她这边情绪低迷,只觉两眼一摸黑,前途全部完蛋。 那边,高阶灵师斗法,一时刀光剑影,灵力乱窜,五光十色。 禾当归见伝胜央也掺和进来,皱眉道,“央小子,你不帮着规劝菘蓝,还跟着他胡闹!叔叔白疼你一场!” 伝胜央挑开地丁长剑,喘气道,“禾叔叔,强扭的瓜不甜,况且,菘蓝可是您唯一的儿子,您怎么舍得强迫于他?” “哼,到底是年轻,幼稚得紧,既然如此,我便代你爷爷管教管教你!” 禾当归转头,朝苍术道,“让这小子吃点皮肉苦”最好是需要躺在床上将养一段时间,相不了亲那种。 苍术心领神会,指尖萦绕绿光,对准伝胜央双腿而去。 伝胜央虽然少年天才,年纪轻轻,七阶中期,但是到底缺了点火候,实战经验不足,更没想到一把年纪的苍老不讲武德,上来就是偷袭。 刚击退地丁,就觉双腿一痛,跌在地上,刚好压在正跑向顾亿的东东身上。 这一摔,也成功地将禾当归刚挂在脸上的笑容摔没了! 禾当归瞪大眼睛,指着伝胜央,满脸不可思议,“你,你,你,他,他,他”他一把抓住苍术的胳膊,“苍老,你看看那孩子身上是不是有胜央的气息?” 苍术本来还要再给伝胜央一下,让他失去与少主竞争的机会,突然被家主抓住,手腕一抖,准头出错,打到卷柏身上。 禾菘蓝到底是位灵药师,战斗力不足,并不敌卷柏,只是身份在此,卷柏不敢伤他,多有克制。 不过也就多费点功夫,眼看就要制服少主,突然被斜方向射来的一道绿光击中,正中脑门,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禾菘蓝抓住机会,洒下一把白色粉末,在众人视线受阻之际,抱起角落自闭的顾亿,逃之夭夭。 他并未离开洞府,而是拐进一间石室。 石室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石台。 禾菘蓝取出一块玉牌,按入石台之中,上面顿时冒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白光越来越盛,直至笼罩整个石室。 下一秒,石室地面便浮现一道巨大阵法,上面纹路繁复,充斥着灵气。 “小亿,把手给我。”禾菘蓝说着抓起顾亿的手按上石台。 “逆子!你要去哪儿?!”眼看两人就要被阵法传送,石室外突然闪进来一个人,正是禾当归。 他脸色阴沉,“你真是昏了头了,为了个废物,连孩子都不要了!”说着手中聚起光芒。 禾菘蓝挡在顾亿身前,急切道,“父亲,此事与小亿没有关系,那个孩子不是她的,你放过她” “我知道不是,”禾当归目光复杂,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不开窍便罢了,一开窍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莫非五年前他莫名降阶,是因为服用了孕灵花? 真是糊涂啊! 他一定要去找伝老头算账!怎么管教孙子的?! 至于这个废物女人 “她知道孕灵花的秘密,必须得死!” 禾当归使出全力一击,直冲顾亿而去。 危难时刻,禾菘蓝从阵法中飞身而出,挡在顾亿身前。 顾亿瞳孔瞬间放大,“菘蓝大哥!” “菘蓝!” “小亿!快走!” 在被阵法吸入的最后时刻,顾亿只看到禾菘蓝浑身浴血,躺在禾当归怀中紧闭双眼,气息奄奄。 第60章 进退无度 第六十章 进退无度 垂天海帘,快意雄风。 鲁筑站在船舷,看着底下滚滚浪潮,一时心潮澎湃。 他是一个工匠,手艺人,因为做得一手好活,人送外号小鲁班。 鲁筑自是不敢当,虽然他姓鲁,但是万不敢与祖师爷相提并论,也就在上宵混口饭吃,勉强排个前三。 至于第一第二是谁?哦,约莫是还未出生。 唉,全靠同行衬托。 鲁筑撸撸胡子,自鸣得意。 他虽然灵力低微,却颇受灵师尊敬,因为他专门为氏族效劳,说一句氏族御用也不为过。 这不,前不久,姒氏广邀天下匠人,大兴土木,要在无望之海西岸——九华岛,修建一座宫殿。 鲁筑自然是在受邀名单内。 他不敢耽搁,一得消息就召集伙计,收拾行李,踏上行舟。 姒氏出手很阔绰,不仅给了来回包船路费,还给了雇佣保镖灵师的钱财。 只是他手下一个伙计说,最近刚好有一伙渔民去往九华岛附近海域打渔,他们一行也就二十个人,包船实在浪费,不如搭趟顺风船,船费意思意思就行。至于雇佣保镖,他们又没有货物,一船都是讨生活的人,谁会看上? 鲁筑一想也是,氏族统治领域,治安极好,他们以前去其他氏族做活,都是乘坐飞鸟梭,也都相安无事。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省下来的钱足够兄弟们一年工钱了。 只是这渔船上的鱼腥味实在太大,且伙食太差,不是啃饼就是吃鱼生,着实恶心。 想到这,他鼻尖仿佛又嗅到一股腥味,真的不想吃鱼了,想吃点别的,什么都好咦?畅想之际,鲁筑精神一振,揉了揉眼睛,他竟然看到了一船瓜果,红艳艳,黄澄澄,满满一船,还有绿叶蔬菜。 他赶紧趴在围栏上,伸长脖颈朝下看去, 那是一只很小的船,长约四米,宽不到一米,一头堆着瓜果食物,另一头坐着一个灰衣小少年。 小少年长得很是好看,虽然身上衣服灰扑扑,但是容貌之盛,足以让一船五颜六色的蔬果黯然失色。 鲁筑回过神来,冲着下方直挥手,“小哥,你哪来的这些瓜果?怎么卖?” 小少年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论斤称,一斤一百灵粒。” “什么?这么贵?”鲁筑皱眉,陆地上,一百灵粒可以买十斤瓜果不止,还能连吃带拿,这小哥要价也太高了。 不过,真的好想换换口味啊,嘴里都淡出鸟了。 鲁筑讨价还价,“便宜点!我们一船的人,你要是便宜点,货我们都要了!” “不还价的。”小少年却笑着摇头,还挥起船桨,作势要划走。 “哎,别走啊,着什么急?!”鲁筑开口,“这样,我们多买点,买二十斤送一斤行不?” 见小少年点头,他忙去叫船老大放下梯子。 船老大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大家都叫他渔大,皮肤黝黑,打了一辈子渔,听鲁筑说要下船买瓜果,第一反应是摇头拒绝,“不行,这附近海域不太平,听说有海盗,不能放下梯子。” 鲁筑闻言笑道,“你这老人家说笑,你看下面那船,一个半大的孩子,瘦不拉几,还能打劫我们一船的人,莫不是痴人说梦?”一大把年纪,也是老糊涂了。 虽然都是普通人,废灵核,但是自诩手艺人的鲁筑还是有些看不起这些渔民的,要不是最近手头吃紧,需要钱财还债,他也不想坐这破船,忒受罪! 渔大还在犹豫,船上其他人也都靠了过来,看见底下小舟上的小少年,议论纷纷: “这小少年真俊!” “哎呦,终于能吃点别的东西了!” “小哥,快,快把船摇过来!” 渔大看那少年只身一人,纤弱俊秀,怎么看也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加上船上众人附和,只好将梯子放了下去。 他刚将梯子放下去,鲁筑就顺着梯子爬了下去,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踩碎了一个西瓜,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哟,你这还有西瓜啊?切一个我尝尝,不甜不给钱!” “本来也不要钱,”小少年叹息,“要命。” “你说什么?!”鲁筑惊讶抬眸,这才发现少年腰间竟然抵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与此同时,小船一阵摇晃,瓜果蔬菜被人掀起,从船底钻出七八个彪形莽汉,个个手拿家伙,凶神恶煞,“打劫!” 竟是一伙海盗! 船上众人一看不对,就要撤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莽汉扯着梯子,他们是灵师,虽然品阶不高,但是对比普通人,力气惊人,船上众人只觉梯子像被焊死一样,纹丝不动。 剩下的莽汉一拥而上,就往渔船上涌去。 动作间,鲁筑被人一把推开,眼看就要跌进海中。 糟了,他不会游泳! 鲁筑内心哀呼不已,手臂却被人扯住,一把拉回船中。 他看着收回手的小少年,心有余悸的同时内心复杂,“你一表人才,为何与强盗为伍?” 顾亿无奈叹息,“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自愿的吗?” 半天前,她被阵法吸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在半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跌入茫茫大海。 海水瞬间涌入口鼻之间,好不容易挣扎游上来,环顾四周心茫然,无船无岸无人,眼看即将脱力,沉溺大海。 却被一伙海盗救了。 这伙海盗八个人,四个普通人四个灵师,除了领头的是一位五阶灵师,其他皆三阶。靠打劫过往渔船生活,只图财不害命。 救顾亿自然也不是因为心善,而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敲门砖”。 干他们这行,自然是尽可能减少战损,骗对方放下梯子最好,不然依靠铁钩,需要费一番力气。 无奈兄弟几个相貌吃亏,看着就不像好人,尤其是领头人索里马左脸一道贯穿疤痕,右眼蒙着个眼罩,就差头上写着“老子是个坏人”。 救顾亿,就是冲着她长相瘦弱,令人心生好感,极容易取得别人信任。 这不,以前兄弟们说破天,哪怕白送,对方船只也不愿意放下梯子。 而这个娘们唧唧的家伙要价这么高,还有人买,真是天生吃这行饭的。 有这家伙敲门,以后业绩不翻个好几倍啊?!兄弟们走上人生巅峰,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指日可待! 且这敲门砖长得委实不错,要不是需要先工作,他们都等不及要将他不过没关系,等做完这单,他们就将他办了 从药童变成海盗,跨行太大,职业规划很不合理,hr会直接pass。顾亿自然摇头拒绝,直到五阶大圆满的索里马提着把刀架在她脖颈上,才含泪点头。 渔船上有二十个人左右,十几个工匠,剩下来的是渔民,都是普通人,没什么战斗力。 海盗们一登船,很快将其制服,渔大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顾不得埋怨鲁筑,忙配合着将钱财拿出来。 索里马看着搜刮出来的财物,并不十分满意,他一脚踹翻渔大,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瞪着他,“还有没有值钱的?!” 渔大跪在地上,脖颈上驾着把大刀,连连求饶,“大人,我们都是群讨生活的人,要是有钱也不会出门打渔了,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妈的,晦气!没钱出什么门啊?!”索里马啐了口浓痰到他脸上,转身对手下人吩咐道,“全部绑了!卖到黑市!” 黑市,顾名思义,啥都卖!包括人! 这群男人被卖到黑市,只有一个用处,折断手脚以后,服用孕灵花,沦为生育机器。 甲板上,海盗们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后厨中,顾亿扬锅颠勺,忙得不亦乐乎。 “娘希匹!好了没?!前面没菜了!”一个大汉满身酒气,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走了进来,“烧好了端过去!” “好的,马上!”顾亿应了一声,起锅盛菜,“走,这是最后一道!” 两人上了甲板,那边已经划起拳来,一只黄色花栗鼠站在桌上,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着食物,桌面一片狼藉。 顾亿将菜放在桌上,“松鼠桂鱼好了,快尝尝!” “吱吱。”花栗鼠跳到盘子上,鼻尖嗅了嗅,然后低头吃了起来。 众海盗这才开始动筷,吃完直乐,“你小子不错,老子们成天吃鱼,不是生吃就是水煮,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吃法。” 说着其中一个大汉搭上顾亿肩膀,“你这小子不仅长得娘们唧唧,擅长的也都是娘们干的活!哈哈哈哈!” 顾亿不经意避开,笑道,“略通,略通。” “嘿,你小子!”那汉子见顾亿避开,俯身要来抱她,“长得也太嫩了点,像豆腐似的,让老子掐掐,今晚好好疼疼你” 顾亿眉头轻皱,脚步轻点,也不知如何动作,转眼就在众人两米之外。 汉子抱了个空,又有点醉,脚步趔趄差点摔倒。 其他海盗哄笑起来,污言秽语不断,其中一个调笑道,“马二,你玩屁股玩多了,肾都玩虚了!哈哈哈!” 更有人高声道,“都别争,让老大先玩,然后咱们一起来!包管干得他嗷嗷叫!是不是,老大?” 索里马坐着没动,眼中却射出淫光,显然默认了他的意思。 其实,在他们看来,这小子才是真正的大餐。 顾亿站在原地,看着众海盗,露出一抹笑来,“你们这么喜欢玩屁股,为什么不互相成全?” “混蛋你说什么?!老子这就啊呕” 叫做马二的海盗突然俯身干呕起来,其他海盗见状,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查看情况,却纷纷倒地不起,哀嚎连连。 “呕!菜里有毒!头好晕” “有毒吱吱怎么会吃不出来?啊!老子胸口好痛!呕” “吱吱,吱吱”花栗鼠口吐白沫,后腿直蹬。 海盗们干这勾当,不可能傻白甜,随意相信一个陌生人,更何况是要入口的东西。 顾亿自荐烧的一手好菜,他们敢吃,不过是因为索里马的契约兽是一只花栗鼠,可以尝毒的那种,若酒菜有问题,它早就示警了。 索里马也倒在地上,他只觉头痛欲裂,呼吸困难,“贱人!你做了什么?!” 顾亿寻了只船桨,对准某个海盗的脑袋高高举起,“头孢配酒,说走就走!”说罢重重拍了下去。 感谢禾菘蓝,他之前赠予她的丹药中,有一味是治疗伤风感冒之类,且原料是小菌孢,成分类似蓝星的头孢。 顾亿整整放了一大瓶,全部倒入肉菜中。 那只花栗鼠当然尝不出来,因为它不是毒药,反而可以提前预防风寒。 只要别喝酒。 她将众海盗拍晕,然后跑到船舱去放出众人,又解释一番。 众人忙帮着将海盗们抬到船舱底部,正拿绳子准备绑的时候,顾亿摆手,“用不着,你们先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不过现在的情况,她是船上武力值最高的一位,无人敢有异议,便退了出去。 见众人离开,顾亿走到昏迷的马二面前,掰开他嘴巴,塞了一株紫色花草,想了想,又随即挑了几位如法炮制,各塞了一株,然后又走到索里马身边,给剩下的几位塞了一颗白色药丸。 这才走出去,锁好门。 只是刚走了一步,脚下踩到一软绵绵物体吗,伴随一声吱吱”,顾亿一拍脑袋,“差点把你忘了。” 说罢又重新打开锁,将其扔了进去。 她回到甲板上,大家都在收拾被海盗弄乱的行李,渔大也重新规划路线, 顾亿嘱咐众人,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便走到船头找到渔大,问了些基本情况。 从他口中了解到此地正是无望之海,隶属姒氏,他们这船人一部人要去打渔,一部分要去九华岛做工。 没想到一下子传送到上宵最西边,离天地外最远的无望之海,顾亿顿感无力。 唉,这算个什么事啊?! 好在据说九华岛有去往大陆的灵舟,先赶过去再说。 次日一早,船上众人起床以后,都顶着一对黑眼圈,面容憔悴,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悚。 昨夜,众人先是被一阵靡靡之音吵醒,还没来得及脸红,那声音就变了味,嗷嚎不止,惨叫连连。 只隐约听见一些“痛,不要,好痛!”“求求你!啊!干!”以及肉体撞击的声音,船板咚咚的声音、噗呲噗呲的声音 那些声音响了一夜,直到天亮才逐渐衰弱,最后全部归于死一般的平静。 但是众人已经毫无睡意,睁眼到了天亮。 昨夜,整个渔船,无人入眠,除了顾亿。 第61章 放鳖归海 第六十一章 放鳖归海 不得不说,她身体在禾菘蓝的精心调理下,尤甚当初。 吃得下,睡得香!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顾亿感觉身上的裹胸都紧了点,衣袍也变短了。 不错不错,等回到蓝星,在平胸红姨面前穿深v。 不过在那之前 顾亿脸上浮现一抹忧色。 她得回趟禾氏,偷偷看下菘蓝大哥,确定他是否无恙 她跟众人打了声招呼,见他们脸色不对,疑惑道,“怎么了?” 鲁筑被顾亿救过,自认为对比其他人,与她要熟点,便赔着笑脸道,“大人,船舱那些海盗怎么处置?” 顾亿问众人,“你们怎么想?” “我提议全扔下海,让他们自生自灭!”有人抢答。 “啊,这样太残忍了,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 “你个圣母!你不忍心,就陪他们一起!”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也有人意见折中,“将他们打一顿扔回小船上” “不,我们也将他们卖到黑市!” “你知道黑市在哪儿吗?再说我们还要去打渔呢,这一来一回时间全耽误了!” “万一他们逃出来,报复怎么办?” 眼看众人议论纷纷,杀也不是,留在船上也不是,这些海盗俨然成了烫手山芋。 最后众人投票,决定绑住海盗们的手脚,将他们扔回小船上去,作为惩戒,不给船桨,只能用手。 这样既可以出气,也不用承受杀人带来的心理负担。 普通人做事自有一番体系,他们不愿意将事情做绝,虽然自身命若草芥,但只要没有被逼到绝路,很少会打破自身原则体系,对于生命,只有敬畏不敢漠视。 而灵师世界恰恰相反,他们认为掌握灵力便高人一等,跳脱凡尘,拥有非凡力量就可以随意掌握他人身死,杀人夺宝,弱肉强食。 那群海盗没有对众人造成实质伤害,或者说还未来得及造成伤害,众人有此反应也算正常。 既然定下了,大家也不再废话,操着家伙乌泱泱来到船舱下面,打开了门。 一开门,就是一股刺鼻怪味,腥味、血味、尿骚味、臭味夹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待看清眼前景象,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脚底发寒。 屋内的八个强盗,都躺在地上,成群叠着罗汉,横七竖八衣不蔽体。 众人捂住口鼻,垫着脚走了进去,这才发现,他们下半身交叠在一起,血肉模糊,不仅如此,身上还满是排泄屙物,红白黄交织一起,恶臭不堪。 有的前面断了,有的后面脱肛。 总而言之,全都废了。 顾亿靠在墙角,并未进去,担心看了影响食欲。 众人忍着恶心给他们简单套了下衣服,就抬着上了甲板。 放下小船,就开始往上面扔。 待扔到索里马的时候,他竟然醒了。 他神情癫狂,凶狠如鬼,虽然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但是散发阴寒的视线从船上众人一一扫过,最后定在顾亿身上,“贱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你,你给我等着!” 顾亿: 她咻一声抽出匕首就朝索里马走去,“你说这话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还是先送你上西天!” 她刚走过去,抬着索里马的两个汉子手就是一抖,一个脱力,就将人掉了下去,落在小船上,晕了过去。 顾亿: 解决掉烫手山芋,渔船上众人心情甚好。 顾亿坐在甲板上,左手拿着一个螃蟹,右手举着一只龙虾,啃得不亦乐乎。 西西更是连壳带肉,直接生嚼。 鲁筑坐她旁边,一边钓海鲜一边啃西瓜。旁边的炉子上架着铁锅,腾腾冒着热气。 “你这么小,就自己一个人出来,家里人放心吗?” 他现在已经不怕这位小灵师,觉得他人还蛮和善的,不像其他灵师,一副高高在上,对着普通人都是鼻孔示人的样子。 且看着瘦小,跟他儿子差不多大,也就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顾亿正在磕蟹钳,龇牙咧嘴道,“不放心,所以正准备回去。” “是喽,外面再精彩,还是家好,早点回去,娶妻生子过安稳日子。” 顾亿没空理他,开始磕龙虾钳。 这莫罗大陆人不怎么样,神经病遍地跑。但是海鲜是真的没的说,又鲜又甜,肉质q弹,几乎没有腥味,比蓝星的好吃多了。 鲁筑见她吃得香,也咽了咽口水,他一般不吃这种带壳的海鲜,没肉还费牙,不如吃海鱼。 只是这小灵师磕的起劲,要么他也搞个尝尝。 正想着,钓竿突然往下一沉,他忙丢下西瓜,扯住鱼竿往上拉。 不想这一拉,自己也差点被扯进海中,急的他大叫,“快!快拉住我!这是个大家伙!” 顾亿眉头一皱,忙扔下手中食物,跑过去拉鲁筑。 她刚扯住他衣领,一股巨力袭来,将两人扯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鲁筑更是大半个身子都翻了下去,他急的吱哇乱叫。 顾亿急道,“快松手!” 鲁筑这才想起撒手,那鱼竿就咻一下飞了出去,落入海中瞬间没了影儿。 顾亿将鲁筑拉了回去,笑道,“你不会钓了只鲨鱼?” 他擦擦额头冷汗,心有余悸,“还真有可能,差点自己被钓了!” 顾亿坐回去给虾扒壳,“够吃了,你不要钓了。” 鲁筑点点头,可惜了那柄鱼竿,他一直有垂钓爱好。舍得在上面花钱,鱼竿是银筑的,饵也是灵息虫,都价格不低。 索里马是被太阳烤醒的,下半身已经疼得麻木,后庭惨遭撕裂,昨夜,他整个意识都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捅穿,捅得大小便失禁。 不仅如此,他的契约灵兽,那只辨毒花栗鼠也将主人当做发泄工具。 以前劫持渔船的时候,遇到美貌男子,对其所做的一切全都在自己身上上演,一朝地位颠倒,刀俎变鱼肉,他眼中迸发刻骨恨意。 那个贱人!此仇不共戴天!他一定要抓住他,然后将他折磨致死! 此时,他耳边传来一声呻吟,是马二。 马二虽然没有被捅,但是因为使用过度,那玩意儿也废了,初始确实感受到快乐,后来只有无尽的痛苦,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比米青尽人亡好不到哪里去。 他睁开眼睛,就见索里马老大正看着自己,眼神冰冷,如看死人。 “老,老大,我不是故意,你听我说,我,啊!” 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马二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葬身大海。 索里马搬运完一个人后,累得气喘吁吁,他刚靠在船舷上,就觉小船一阵晃荡,险些被打翻,与此同时,海面剧烈波动,暗沉沉的阴影压了下来。 他转头看去,下一秒脸上大变。 “啊!这,这是?!不要!啊!” 凄厉的惨叫声停止后,一块破碎的木板不知从何处飘来,上面染着血迹。 夜,顾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是渔船上最好的房间,位于第二层,渔大他们特意收拾出来给小灵师住的,床单被罩都是换的刚洗干净的。 但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难言的鱼腥味,还有水腥气。 顾亿额头沁出冷汗,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跳下床,一路跑到甲板上,俯身吐了起来。 她趴在船舷上,神情恹恹。 在蓝星的时候,她有轻微晕车的情况,没想到到了莫罗,还开始晕起船来了。 这种滋味真不是人受的!什么时候可以靠岸啊!! 她内心哀嚎,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张嘴吐了起来。 吐完就势躺在甲板上,闭着眼睛,一脸的生无可恋。 夜晚的海风很大,推动着浪潮滚滚,渔船随波摇摇晃晃,起起伏伏。 直到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撞到渔船上,差点将顾亿震飞出去,她忙睁开眼睛,起身扶住船舷。 待船身稍稳,立刻朝船头跑去。 由于动静太大,船上众人皆从梦中惊醒,带着一脸惶恐走了出来。 顾亿跑到船头,就见渔大并几个渔民瘫坐在地,表情惊恐地看着前方。 在他们面前,是一艘黑沉沉的大船,和用木头打造的渔船不同,整个船身都是用坚固的玄铁所铸,桅杆和围栏倒是白色的,只是形状怪异,并不规整,看着像是牙齿。 但是,哪有这么大的牙齿,那牙齿的主人得有多大,除非顾亿瞳孔微缩,陆地上没有,海里可不好说,千年海兽的牙齿比一个人都大。 这,这是猎杀了多少海兽! 这还没完,在船身四周参差不齐挂着许多白色圆球,此时乌云罩月,光线不佳,待月光重新洒下,顾亿终于看清,那一个个白色圆球,分明是一个个头颅,人族的头颅。 这是一艘散发恐怖气息的巨船。 它也确实来者不善,直接撞上渔船的船头,强势将其截停。 顾亿走到渔大面前,“这是什么船?” 渔大等人瘫软在地,浑身颤抖,话都说不清楚,“这,这,好像是传说中的白骨号” 无望之海船披骨,深波寒潮葬无望。 这是流传在无望之海上的一句顺口溜。 传说在无望之海上,若是遇到一艘挂着白骨的船,那便是白骨号,又叫死亡号。 它是血腥与杀戮的化身,明明是海盗,却比海盗更残忍嗜杀。是冷血无情的海盗之王。 船主狄勒,据说是位八阶灵师,行事乖张,爱吃人肉。他们神出鬼没,行事全凭心情,毫无原则。不仅打劫商船,也打劫同行,传言最喜欢黑吃黑。 白骨号不仅是所有商船的心头大患,更是海盗同行们的噩梦。 总之,见到白骨号,意味着见着阎王爷,也别想着反抗什么的,乖乖等死,也许还能讨个痛快。 渔大其实并不确定眼前的船是不是白骨号,因为传说见过的人都死了。 不过看这阵势,今天绝对凶多吉少! 他哆哆嗦嗦说完,一船人顿时陷入绝望。 有胆小的已经哭了起来。 鲁筑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就雇灵师保镖,坐客船了,这渔船也太瘟了。 这下好了,为了省几个钱,把命都搭进去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头顶。 啪嗒一声,玄铁梯子落地。 伴随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缓缓从黑船上走了下来。 他走得并不快,像是闲云漫步,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压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渔船上那几个哭泣的人也早就止住声音,缩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男人走下铁梯便止住脚步,他站在甲板上,扫视着众人,被他目光扫到的人只觉浑身阴冷,如凛冬冰水从头倒下,嘶嘶冒着寒气。 终于,那道冰寒的目光在顾亿身上停了下来。 “你,”他指了指顾亿,“跟我来。” 顾亿感受着对方身上远比索里马醇厚得多的灵力,默默将嘴边的“凭什么”咽了下去,抬步跟了上去。 那人将她带上黑船,径直来到一处房门口,敲了敲门道,“老大,人带来了。” 屋内传来一道低沉男声,“进。” 男人将门推开,冲她一扬下巴,示意她进去。 顾亿心里有点打鼓,她好像不认识什么海盗之王啊,这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妙。 只是势比人强,由不得人。她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房间内很亮,上方摆着一张白骨塌,塌上半躺着一个男人,他双腿大张,一脚踩在塌上,一脚踏在跪地一男人的头顶,神情慵懒中透着冰冷。 顾亿进来以后,他并未正眼看她,而是自顾自抛着手中核桃,眼睛看着窗外,似在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顾亿快忍不住要出声询问之时,男人终于将脸转了过来。 顾亿这才看清他的长相,他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相貌俊秀,一头长发编成小辫,用一块褐色头巾包裹。眼窝深沉,双唇紧抿,隐隐透着股不悦。 没想到海盗之王这么年轻。顾亿暗忖,同时心中更加疑惑,他为何要见自己? 男人同时也在打量顾亿,他上下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问跪在地上的男子,“是他吗?” 那被踩住脑袋的男子这才小心翼翼转动头颅,朝后看去。 第62章 谣言可信 第六十二章 谣言可信 “呜,呜呜呜!”那人似乎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但是声音咬牙切齿,带着刻骨恨意。 顾亿大惊失色,这才发现被男子毫无尊严踩住脑袋的男人,竟然是索里马。 这下完了!她内心大呼不妙!这摆明了是来寻仇的啊! 她脸色灰败,一副大难临头的糟心模样。 索里马却容光焕发,兴奋地瞳孔都放大了,即将手刃仇人的喜悦令他几乎忍耐不住,立刻就想报仇雪恨。 由于太过激动,点头的时候脑袋移动幅度过大,一不小心将头顶上的脚晃了下来。 他瞬时惊出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忙跪地磕头,“呜呜,呜呜呜”说着就要去捧男子的脚放在自己头顶。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触碰男子裤脚,就被他一脚踢翻,跌在地上吐起血来。 顾亿:!!!咦,索里马怎么不会说话了?而且,他与靠山的关系好像不怎么样啊! 她或许可以苟一苟。 男子踢开索里马,坐起身,眼神冰冷,“你敢摔老子?!”接着皱眉朝门外喊道,“金鲨,把他手脚折断,扔进海里喂鱼!” 顾亿:!!!! 索里马到底找了个靠山还是仇人啊?!这明明是个活阎王啊,一言不合就杀人,也太凶残了?! 这下死了死了。 此时,门外领着顾亿上船的男人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索里马手脚折断,不顾他凄惨的叫声拖了出去。 片刻后,顾亿隐约听到“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然后周遭陷入平静。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坐在白骨榻上的男子将目光转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顾亿咽了咽口水,在男人锐利的目光中开口,“顾亿。” “怎么写?” “不屑一顾的,不是,”顾亿连忙改口,“顾影自怜的顾,亿则屡中的亿。” 男人面无表情,“老子听说,你是姒氏三兄弟的姘头?姒一?姒二?”他表情越来越冷,“还是姒三?” 顾亿一脸懵逼:??!! 一天前。 索里马刚杀了马二,转头就见一艘披着白骨的巨船,裹挟着巨大浪潮,不闪不避,直直朝他们小船驶来。 危急时刻,他只来得及跳入海中,勉强保住小命,至于其他海盗,跟着被撞碎的小船一起沉入海底,葬身大海。 死里逃生后他趴在一块木板上,脸色惊恐。关于白骨号的传说,渔大知道,他自然也知道。 听说这位海盗之王遇魔杀魔,遇神杀神,指望他救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甚至可能死得更快。 但是他现在身体虚弱,体力不支,若是不想办法,很快也会步兄弟后尘,沉入大海。 好在,关于白骨号的传说,他还听说过一则传言。 据说白骨号的船长,这位海盗之王——狄勒,与六大氏族之一的姒氏有仇,且是血海深仇那种。 他咬咬牙,将身体仅剩的灵力灌输咽喉,放大声音喊道,“我知道姒氏的死穴!我知道姒氏的死穴!救我!救我!” 但他注定失望,白骨号并未停下,依旧席卷着浪潮径直朝前驶去。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海平线尽头。 索里马眼神绝望,脸色灰败,仅剩的灵力被他用掉,趴在木板上的手臂渐渐无力,在他即将沉入大海的时候,白骨号竟然回来。 然后他就被拉上白骨号,扔在一个年轻男人面前。 见到了传说中的海盗之王——八阶灵师,狄勒。 这位海盗之王不仅比传说中的年轻,面容也很俊美。反观自己,面有恶疤,独眼黑罩,更像海盗之王。 索里马收起心思,脸上堆起谄媚笑容,“多谢,多谢大人,救,救我” 年轻男子斜卧在白骨塌上,姿态很不雅观,皱着眉头拿着一柄小刀在削水果。 那果子大概有人手掌大小,红色的果皮,绿色的果肉,有股奇异的芬芳。 他下刀很是随意,妥妥的迪拜刀法,好好的果子没一会儿只剩五分之一不到,不像要吃,倒像是玩。 索里马却看得一阵眼热,心疼无比。 无他,只因他还算有点见识,认出那果子不是凡果,而是一种叫做玉灵果的果实。 自从觉灵果吃出问题以后,莫罗大陆的人对增强灵力之类的果实都比较慎重,害怕一不小心将生育能力都给吃没了。 这个玉灵果就是已经确定的,可以增加灵力,且对身体没有副作用的果实之一。只是产量稀少,价格昂贵,一颗一万灵石,即使是灵师也很少有能负担得起的。 一般买一颗直接连皮吞了,像眼前这男人这般,连肉带肉几乎快要削干净了,实在是暴殄天物。 索里马瞪着眼睛看着地板上的果肉,头顶上的男子幽幽开口,“你说,你知道姒氏三兄弟的死穴?” 索里马顿时从玉灵果上回过神来,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只是一个海盗,姒氏可是顶级氏族,他去哪儿知道人家死穴,他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那句话只是生死关头随便胡诌的,为了活命。 但是他不敢说实话,灵机一动,脑中突然浮现一道身影。 众所周知,姒氏是顶级氏族之一,玉人楼贵女任其挑选,但是姒氏三兄弟却至今未婚,于是便有一些流言传出,说是不好女色,偏爱南风。 那贱人虽然该死,但是长相确实精致。 只要说他是姒氏兄弟私宠,狄勒必不会饶他,待抓住人,他可以趁机报仇,然后寻机溜走,岂不一举多得。 索里马海盗出身,说个小谎简直手到擒来,“大,大人,我知道姒氏兄弟有一私宠,平日宠爱有加” 他脸不红心狂跳,说的煞有其事,最后还殷勤建议,“大人,只要抓住他,定能让姒氏吃个大亏!” 他话说完,头顶上方却良久没有声音,索里马心中直打鼓。 直到一只鞋踩上自己头顶,狄勒声音没有情绪,“老子认识那三个贱人多年,可从没听说他们有什么爱宠你莫不是在诓老子?!” 他音调不大,索里马却惊出一身冷汗,只是如今已然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大人,小的不敢欺瞒大人,您见到那人就知道了,貌美非常,比女人还好看,男人见了也会动心” “既如此,本大人暂且信你”狄勒站起身,将索里马的头踩在脚下碾压。索里马忍着屈辱刚要露出一个笑容,就听男人继续道,“不过,谁允许你在老子面前提那三个贱人的?!金鲨,将他舌头割了!” 门外走进一个高大男子,掰开索里马的嘴巴,一个手起刀落,顿时血溅四周。 “啊!” “金鲨,调转航线,让这个独眼龙带路。” “是!” 顾亿莫名其妙,看着男子脸色小心翼翼道,“大人,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认识什么姒氏,更不是谁的姘头,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狄勒原先还真不太信那个独眼龙的话,因为他眼中的姒氏三兄弟,老大顽固、老二狡诈、老三自大、个个都自以为是,极度冷酷自私,不可能圈养什么私宠。 不过出于对姒氏的仇恨,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拿捏仇人的可能。 然而真的见到顾亿,看到她长相之后,他对独眼龙的话反而信了几分。 狄勒眯起眼睛,“误会?”他冷哼一声,“金鲨,把那个独眼龙捞上来!” 名叫金鲨的男子刚从甲板上回来,还未站稳脚就听老大又下了新的命令。 他应了一声是,转身大步离开。 没一会儿,顾亿只听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也就几分钟时间,金鲨就湿着衣服抗着一具湿漉漉的肉身走了进来。 “啪!”索里马被重重摔在地上,他脸色发白,胸口没有一丝起伏,看着与死人无异。 “啧!怎么这么不经淹?弱鸡!” “金鲨!” 狄勒皱着眉头,神情不耐,“把他弄醒!” 金鲨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俯下身来。正当顾亿以为对方要人工呼吸的时候,金鲨却单手握拳,狠狠锤在索里马胸口。 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像是骨裂的声音。 他一连锤了数下,索里马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咯咯咯的骨裂声此起彼伏,看着索里马凹陷下去的胸口,顾亿突然觉得自己胸口也有点痛。 眼看砸拳没用,金鲨又站起身,将脚高高抬起,在顾亿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重重落下。这下索里马终于有了动静,他头和脚高高抬起,嘴巴一张,大量鲜血混合着海水喷了出来。溅了半米高,像个小喷泉。 幽幽睁开了眼睛。 狄勒开口,“你将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索里马气息奄奄,双眼无神,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巴呜咽了几声,脑袋一歪,断了气。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直到狄勒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靠!果然是个垃圾,还五阶呢,这样就死了,真给海盗丢脸!”他挥了挥手,“扔下海,别把老子船弄脏。” 金鲨把索里马的尸体从地板中抠了出来,拖走了。 路过顾亿身边的时候,她看着索马里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有点同情他。 不过下一秒,她对索里马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情就消散了。 “一天前,这个独眼龙告诉本大人,你与姒氏三兄弟关系匪浅,现在,你却说没有”狄勒重新躺回白骨塌,语气幽幽,“你觉得,老子该信谁的呢?” 顾亿现在已经大概弄清眼前情况,这个索里马为了报复,给她造谣了。 真是个混蛋! 不过听语气,这位海盗之王似乎与姒氏三兄弟不对付啊。 “大人!”顾亿涨红着脸,一副气极的模样,“你怎能如此侮辱于我?!” “您有所不知,我与那姒氏,实有血海深仇,恨不得拆其骨,削其肉,怎么可能有暧昧关系?!” “哦?”狄勒挑了挑眉,“那三个贱人怎么你了?说来听听。” 顾亿内心叫苦,她去哪儿认识什么姒氏三兄弟,她蓝星的家里倒有一对兄弟,站在冰箱上,不分冬夏,只穿内裤。 不过既然这个海盗之王喜欢听信谣言,想必也不差她这一则。 她双手捏拳,浑身颤抖,“我本是蛮荒人士,自小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后来得罪了仇家,来到上宵,偶然一次机会,遇到姒氏三兄弟,他们见我哥男生女相,貌美非常,便起了龌龊心思,将我哥给”说到这,她低头捂脸,嘤嘤嘤了起来。 顾亿有点编不下去了,只是前方某人探究的目光如跗骨之蛆,她只得用力擦着眼睛,将眼睛揉得通红,这才放下手,吸了吸鼻子道,“我此番来到无望之海,就是为了给我哥报仇!拼着性命也要手刃那三个畜生!” “在路上不幸遇到一伙海盗,欲行不轨,所幸遇到一艘渔船,集众人之力将海盗打跑,这便结下梁子,他口中的话想必是为了报复于我,诓骗大人的” “大人若不信,可以使人去渔船上询问,便知我所言不虚。” 她一脸大义凛然,尽力扮演着弱质少年,不畏强权,誓死为兄报仇的坚强隐忍角色。 上方的狄勒却久久没有发声。 顾亿内心直打鼓,不会是演砸了?情绪没表达到位?唉,太突然了,剧本打磨时间不够。 “哈哈哈哈”狄勒突然大笑起来,“你说得对,他们三个确实是畜生!” 他坐起身,看上去心情不错,“你与他们有仇,老子也有,既然我们有共同的仇人不若” 顾亿暗喜,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下小命保住了。 “你便去勾引他们,我们里应外合,杀死仇敌!” 顾亿:??!! “你说你哥男生女相,你也不差什么,去勾引他们事半功倍,又有本大人鼎力相助,很快便能报仇雪恨,你意下如何?!” 第63章 贼船难下 第六十三章 贼船难下 “这,这个” 见她吞吞吐吐,狄勒收起笑容,“怎么?你不愿?莫非你刚才所说都是诓老子的?!” 顾亿忙道,“不不,大人所言在理,此计甚妙!甚妙!只是”她作出为难状,“那姒氏见过我,我若这样去接近他们,必然会引起他们警惕,这样一来” 狄勒嗤笑一声,“这有何难?!”接着朝外喊道,“金鲨,去请柳先生过来!” 没一会儿,金鲨便领着一位男子进入,这男子约莫二十八九,长相普通,气质却很温和,看着很是平易近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狄老大,您找我?” 狄勒点点头,“柳先生,你看看这小子,能不能给他易易容,让他比现在貌美又让人认不出来?” 柳先生顺着狄勒视线看去,见着顾亿,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小哥模样甚是俊俏,可以易容改面,但是要比现在更美,恐怕不易。” “没事,差不多就行!”狄勒摆摆手,又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就这样,你们下去,老子要休息了。” “老大,渔船上的人怎么办?”金鲨问道。 “唔”狄勒卧躺在白骨塌上,眼睑微阖,“都杀了,扔海里喂鱼” 顾亿大惊,拔高音量道,“不可!大人!” 她声音突然,惊扰到狄勒睡意,他眼睛微眯,语气不善,“为何不可?你可别告诉我,他们也与姒氏有仇?!” 顾亿额头冒汗,拼命找着借口,眼看一船人性命不保,一旁的柳先生突然开口,“大人,血腥味太大,恐怕会为那家伙指引方向。” 渔大等人在船上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小灵师回来,期间还听到两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一个个吓到不行。 死亡前的等待太过难熬,只是白骨号凶名在外,众人都是普通人,生不起一点反抗意识。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恐怕命丧此地的时候,白骨号突然收起梯子,扬起船帆,没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传说中的海盗之王竟然没有杀人?!众人死里逃生后皆心有余悸,只有鲁筑高兴不起来,那个小灵师,没能回来,他已经被杀了吗?落水的人是他吗?他还那么年轻,分明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啊 柳先生将顾亿带到一处房间,内里只有一间床榻,布置简单,“你暂时先住在这里,我需要准备材料给你易容。” 这个世界当然有遮掩相貌的法器,不过除非灵阶仙品,不然很容易被高阶灵师识破,所以最低级的易容由于没有灵力波动,反而不易被人察觉。 见顾亿眼珠乱转,他又道,“我就住你隔壁,你有事可以找我你乖乖待在房间,不要乱跑更不要想着逃跑,知道吗?”说完便离开房间。 他刚走,顾亿就打开窗户,底下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海风糊了一脸,她忙关上窗户。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内心一阵无力。 船一开动,晕船之感如影相随。 顾亿起身,趴在床边,“呕!” 禾氏后山,冥弃腰间绑着藤蔓悬在崖边,屏住呼吸。 不远处,数十个灰衣小厮提着灯笼在树林中翻找。 “小少爷,你在哪儿?” “小少爷,别闹了,快出来!” 其中一个小厮一边喊着,一边逐渐靠近悬崖。 他伸着脑袋往下看,手中灯笼发着橘色光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冥弃暗金色的眸子冰冷无比,手中攥着一把毒刺尖刃。 眼看就要照到冥弃。 身后同伴唤他,“你站在悬崖边做什么?小心一个脚滑,掉下去摔死你!” 那人闻言,忙后退几步朝同伴走去,“哎,我随便看看,你说小少爷跑哪去了,不会摔下去了?” 同伴闻言,“你可别乌鸦嘴啊,他要是死了,咱们都活不了。” 此时,远处灌木丛突然一阵抖动,众人精神一震,“在那里,走!” 上方已然归于平静,冥弃仍旧趴在悬崖边一动不动。 三天前,顾亿被传送阵传送到不知名去处,他则被禾当归抓住,用他威胁禾菘蓝与珏囡儿成亲。 令他气愤的是,重伤在床的禾菘蓝不仅没有开口解释,反而默认下来,然后装作一副为儿子不得已妥协模样。 禾当归本以为孙子在手,就能掣制儿子,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这一放松,就被禾菘蓝寻着机会逃了。 他是逃了,可苦了冥弃。 禾家主震怒之下,就开始“折腾”孙子。 虽然看不上冥弃资质,但是毕竟是自己孙子,总不能真的杀死,于是各种灵丹妙药,汤汤水水直往他口中灌,更不论针灸药浴,穴位按拿。 主打一个不问后果,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出现奇迹,灵核愈合了呢。 冥弃备受折磨,过得十分痛苦。 灵核破碎,确实要命,只是他却是个例外。 毕竟,他灵核又不是没碎过,只是需要时间愈合罢了。 不过也不知是丹药起效,还是其他原因,这样一翻操作之后,他发现自己体内竟然长出一枚新的灵核,只是气息十分微弱,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冥弃并不高兴,新的灵核长出之后,原先的便不再愈合,甚至开始枯死。 可是他原先可是八阶中期!这意味着他恐怕得重头修炼! 冥弃一下子就恨上了禾氏。 不仅如此,待他身上他人生气散尽,姓禾的老家伙必然会发现上当,到那时 他开始计划逃跑。 只是被看管得很严,一直寻不到机会。 好在到底是一个三岁孩子,看管他的人警惕性不够,终于被他寻机溜了出来。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冥弃抓着藤蔓就往上爬,刚爬到一半,手中一松,藤蔓竟然断了! 他来不及反应,身子就朝后跌去,眼看就要跌入深渊。 衣领突然被人揪住,伴随一道揶揄之声,“小少爷,您还好吗?” 冥弃抬头,面前人一身艳衣,耳边珏环翠色欲滴。 “哼!你还知道过来?!”冥弃冷哼。 “哎呀,这不是有事耽误了嘛”温长安将冥弃放在地上,调笑道,“说说,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还成了禾氏小少爷不过”他捂着嘴巴,眉眼弯弯,“你这小模样还挺可爱!” “可恶!你这该死的家伙!”冥弃阴沉着脸,杀气腾腾,“你早就过来了!一直在看我笑话!” 不过他小脸实在稚嫩,毫无威慑。 “好了,好了”温长安控制嘴角笑意,“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吗?在哪呢?”他环顾四周,“不会掉下去了?” 说起那人,冥弃神色缓和些许,“我和她暂时失散了,待我恢复,自会去寻她” 顾亿坐在床边,小口抿着汤药。 柳先生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在桌边摆弄。他相貌平平,扔在人堆中都不好找的那种,身上气息也很平常,普普通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只是能与海盗之王狄勒为伍,还被称为“先生”,想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顾亿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笑道,“柳先生,你这汤药挺灵的,治疗晕船有奇效!” 柳先生闻言,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抬起脸,“你晕船这么厉害,怎么到无望之海中心的?” “唔,之前坐的小船不晕,”顾亿也有点奇怪,“可能是因为敞篷透气。” 柳先生好笑,“这倒是稀奇,晕船还挑船的。” 顾亿胡乱点头,“柳先生,咱们这白骨号怎么不见其他人啊?”她已经被困在白骨号上三天了,这期间,除了柳先生,她并未见着其他人。 那位海盗之王平时多数时候都待在房间,几乎不出来,船上诸多事项都是金鲨料理,那个叫做金鲨的家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头,一心驾船掌舵,白骨号航行速度极快,几乎一日千里,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东西。 “怎么会没有人?”柳先生不紧不慢,“不都在船头挂着吗?” “船头哪里有?!”顾亿话说一半,脸色突变。 船头自然是没有人的,除了密密麻麻挂了满船的森白头颅。 “所以”柳先生端着一只瓷碗走向顾亿,将里面黑乎乎的糊状物体抹在她脸上,“不要想着逃跑。” 夜,海涛滚滚。 白骨号最底部船舱,一扇白色雕花门前。 顾亿竭力忽视门头上挂着的骷髅头,问肩膀上的契约兽,“你确定这里面有小船?” 由于材料不够,柳先生说他还要再完善一下,便钻到自己房间去研究面皮去了。 顾亿也很“老实”,一直待着房间没有乱跑。 只是主人“老实”,不代表契约兽老实。 “叽叽、叽叽”西西摇头晃脑,一副“听老子,不会错”的表情。 “还不止一个?!”顾亿咧嘴一笑,在它头上摸了摸,“不错,继续保持!”说完便从微尘中摸出一根铁丝,开始鼓捣起来。 不得不说,她也是胆大,敢撬海盗之王的门。 “奇怪,这骨锁的构造”顾亿皱眉,她手中的锁是由某种不知名动物的骨头制成,上面虽然有锁眼,却不同于一般锁具,一时竟无法打开。 “叽叽、叽叽”似乎是意识到主人不顺,西西也急躁起来,小尾巴甩得飞起,险些打到顾亿脸上。 顾亿抬头避开,突然慈祥一笑,“西西,你的尾巴长好了呢。” 小壁虎的断尾终于长了出来,且比之前更长,尾端尖细,看上去灵活又有力。 几分钟后,那具由白骨打造的奇异梭具终于“啪嗒”一声,打开了。 “叽叽。”西西窝在顾亿怀中,四只爪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尾巴,叫声十分委屈。 “没事没事,没红也没破皮”顾亿随手朝契约兽嘴中塞了一颗饭团,又顺了顺它的长尾巴,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很黑,顾亿掏出一颗萤石晶,这才看清屋内环境。 这间房间应该是白骨号的杂物室,里面堆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森森白骨,有人的,兽的,还有一些奇形怪状,似乎是鱼的骨头。 这是有多喜欢骨头啊!顾亿心中感叹,这个海盗之王莫不是属狗的? 只是她环顾一圈,也没看到哪里有船。 “西西,你看到的船呢?” 西西尾巴的伤痛已经被一个饭团抚平,听见主人问话,它哧溜一下从她身上窜下,直奔角落而去,顾亿连忙跟上。 随着萤石晶光亮照耀,顾亿终于看清角落物件。 下一秒,她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这就是你说的小船?!” 角落处,在乱七八糟的白骨山堆中,混着几十个榉木小船,有大有小,最大的大概有她脑袋大,最小的可能比她小拇指还小一点。 总之,确实如西西所说,有小船,很多只。 顾亿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 西西听见主人变了声的惊呼,以为她是兴奋的,它叽叽叫唤着,一口叼了一只木头小船,尾巴上还穿了两只,开心得不得了。 顾亿磨了磨牙,正要伸手去抓它,门外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 她脸色一变,忙收起萤石晶,一把抓起西西塞进怀中,躲到门后,屏住了呼吸。 第64章 甜枣酸否 第六十四章 甜枣酸否 门外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落脚又很重,铁靴特有的声音踏在船板上哒哒作响。 顾亿沉住呼吸,悄悄握紧了手中匕首。 来人走到门外,突然脚步一顿,看着挂在门上的骨制锁链,轻轻咦了一声。 他上前一步,手搭在门上,就势就要推开。 顾亿眼看着门被推动,将凌云诀运转到极致。 她知道,她的机会只有一次! “金鲨,”危机时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柳先生?”隔着一道门板,顾亿听见金鲨语气疑惑,“你还没睡?” “是了,我正准备去找你,”柳先生道,“制作面具缺点材料,我刚从仓库翻了点出来,想请你帮个忙” 直到两人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了好一会儿。 顾亿才打开房门,重新将锁扣好,这才摸回自己房间。 “差点被你害死!”她一回房间,就提溜起西西尾巴,将它倒提起来,“你能不能长点心?!” 小家伙尾巴上串着的小船掉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西西:“叽叽、叽叽”你就说是不是小船? 顾亿: 算了,她就不应该对它抱有希望。 顾亿随手一扔,西西就窜到地上,叼起小船跑到角落处玩去了。 她叹口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杯水压压火。 茶杯刚举到嘴边,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谁?!” 来人直接推开顾亿房门,冷着一张脸道,“老大要见你!” 狄勒还是半躺在他那张白骨塌上,双腿大开,一只脚踩在踏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脚下是一颗骷髅头,被他踩来滚去。 顾亿进来,他并未看她,手中拿着一块白骨,自顾自削着。 那骨头不知是何种灵兽的,表面泛着一层银光,就像是凝固的水银。 狄勒以灵气化形,削骨如泥,那块诡异的骨头很快在他手中成型,扁扁的脑袋,细细的须子,圆润的身子上长着一对薄翼,尾端尖锐。 就像是一只大马蜂! 顾亿正好奇间。 狄勒将手中之物朝空中一抛,那由白骨雕刻而成的马蜂竟然挥舞着翅膀朝她而来。 它速度极快,眨眼间已到眼前,顾亿连忙躲闪,那骨蜂却如影相随,速度更快,眼看躲避不及,顾亿停下脚步,抽出匕首,施展抚云意,手速快出残影。 一时之间,室内只听得叮当作响,匕首撞击在骨蜂身上,火花四溅。 狄勒双手抱臂,看着一人一蜂缠斗在一起,突然开口,“裂。” 他话音刚落,骨蜂扇动翅膀飞到半空,抖动身形,瞬间变出数十只一模一样的同类出来,发出嗡鸣之声朝顾亿扑来。 顾亿不敢怠慢,两手各持一把匕首,快速翻转起来,形成一个圆形盾牌护在身前。 她一边轮圈一边撤退,步伐灵活多变,一时之间骨蜂竟也无法近身。 狄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身形倒是灵巧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个屁!” 这叼毛到底要干嘛?! 顾亿内心大呼不妙,果然,他话音刚落,她身前的骨蜂便聚拢在一起,变成一只水银状的马蜂,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举着尾端尖刺直直朝她扑来。 只听“叮”一声,顾亿手中的匕首立刻被扎穿。 “妈呀!”她大叫一身,一把丢下匕首,抱头鼠窜。 只是房间就这么大,她能逃到哪儿?眼见骨蜂越来越近,顾亿急得满头大汗。 仓促间余光瞥见塌上的狄勒正一脸幸灾乐祸,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把她当猴耍啊?! 顾亿怒从胆边起,脚步一顿,调转方向,直朝狄勒扑去。 狄勒笑容不变,一动不动,并不闪躲。 顾亿正奇怪,身体却被一道气机锁定,无法动弹,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骨蜂终于追上,它举着尾刺,目标正是顾亿眼球。 可以预见,一旦被刺中,凭借它能刺破金属的力道,瞎眼恐怕都是顾亿的奢望。 眼球进,脑后出,刺穿她的脑袋,不足为奇。 正绝望间,一道长舌伸出,一口将骨蜂卷入口中,唧唧几下后又一口吐出。 那银色骨蜂落在地上,浑身沾满口水,打了个滚便不再动弹,恢复成死物模样。 “叽叽。”西西吐了吐舌,一副嫌弃模样,转身爬上主人肩膀,舔了舔她脸侧,得意邀功。 顾亿第一次不嫌疑西西的口水,她擦了把额头冷汗,眼神赞许:干得好! “这是你的契约兽?”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还未反应过来,西西便被一道吸力吸走。 顾亿转头,便见狄勒坐在塌上,抓着西西仔细端详,片刻后脸上浮现失望表情,“只是一只普通壁虎。” 说罢随手一扔,顾亿忙上前接住。 “你太弱了,”狄勒开口,语气嫌弃,“你是我见过最弱的灵师。” 顾亿刚死里逃生,又被人鄙视,内心愤愤,只是实力不济,且对方说的是事实,内心憋屈,不禁一阵烦闷。 就听狄勒继续道,“好在你运气不错,遇到了老子!” 直到走出屋外,顾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低头,看着躺在掌心的银色小蜜蜂,眨了眨眼。 方才,狄勒鄙夷完顾亿之后,便将这只银骨蜂送给了她。 这只银骨蜂是一种法宝,虽然需要灵力操控,但是对灵气要求不高,以顾亿目前的实力,基本可以驾驭。不仅如此,尾针除了锋利可刺穿金属之外,还可以注入毒素,即是暗器又可以当灵兽使用。 可谓是顾亿目前为止,拥有的最强武器。 这哪里是海盗之王,分明是活菩萨啊! 顾亿怒火烟消云散,忽然又不着急逃跑了。 大佬就是大佬,出手如此阔绰,虽然是为了让她尽快提升实力,找姒氏复仇,但是给马儿喂的饲料一点不差。 呸呸呸!她才不是马! 顾亿被馅饼砸中头,喜不自胜,握着银骨蜂颠颠地跑回房间,去研究用法去了。 她离开没多久,狄勒房中又来了一人。 他躺在塌上,任那人将一条蠕动的虫子放在手腕上。那虫子通身碧绿,像玉雕似的,晶莹剔透,抬起脑袋,身子一拱,便钻进他脉搏之中。 狄勒神情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他闭着眼睛,语气随意,“实力太弱,纵使有些小聪明也上不得台面给他喂只不渝” 那人低低应了一声,“是” 夜,某处密林。 珏囡儿跪在地上,神色畏惧,“那姓禾的家伙似乎偏好男风,属下没能接近他身”说罢双手抬起,呈上一颗留影石,“不过属下无意间发现了孕灵花的秘密,还请主人宽恕” 她对面站着一个人,只是林叶茂密,看不清长相,只隐约看见身量很高,体型瘦削。 良久,无人应答。 就在她脸色愈发苍白,浑身控制不住轻微颤抖之时,一只修长的手取走留影石,“孕灵花的秘密”那声音似乎是个男声,只是并不低沉,清越动人,“我该夸你吗?灵活善变?聪颖机智?还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说到最后,珏囡儿只听一声脆响,留影石瞬间变成靡粉,从他指缝间洒落,一阵风吹来,一些粉末恰好吹到珏囡儿脸上,她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灰。 “主人饶命!属下知错,求主人再给一次机会”珏囡儿趴伏在地,不住磕头求饶。她本就衣着单薄,这样一番动作,衣领大开,酥凶半露,配上脸上怯弱表情,可怜无助又美丽。 那只修长的手顿了一顿,突然朝她胸口探来。 珏囡儿脸色不变,嘴角却略微勾起,随着接近的男人越来越多,她现在美貌尤甚,一日美过一日,但凡是身心正常的男人,没有不动心的。 她神情愈发娇弱无助,身体却不避开,而是迎上那只手。 下一秒,她脸色顿变,双眼凸出,抓着喉间的手掌想要将它掰开。 “勾引我?”手的主人轻笑出声,声音中却无一丝笑意,“在外面太久,莫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罢掏出一面铜镜,“那你便再看一看自己。” 珏囡儿被掐住脖颈说不出话来,由于缺氧,她脸色涨得青紫,眼珠充血暴凸。 下一刻,她整个脸皮皲裂开来,像一张纸从中破开,里面露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干瘪的树皮,皱皱巴巴,枯褐腐朽。 “啊!”珏囡儿一把打翻铜镜,她双手捂脸,崩溃尖叫,“不,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这才是你。”男人声音幽幽,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你若再办事不力,便永远当一个怪物。” 夜深林静,珏囡儿躺在地上,神色虚弱,她面上皮肉如无数只蠕动的蛆虫,朝中间聚拢,逐渐包裹住内里的树皮。 一阵风吹过,树影浮动,被男人随意扔在枝叶上的手帕飘飘悠落下,眼看就要落在地上,却被一只涂抹丹寇的手抓住,瞬间撕成碎片。 “刺它!”顾亿随手一挥,银骨蜂便如离弦之箭,噗嗤,在墙壁上钻了个洞。 “回来!”银骨蜂咻一声又飞窜回来,落在她掌心之中。 由于灵气消耗过大,她满头大汗,眼睛却闪闪发亮。 原来这银骨蜂的刺破力度是根据灵力来的,灵力越强,力度越强,可以幻化的分身也越多。 简直跟蓝星的手枪一样,还是可以循环使用的,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好物,更主要的是,还不用管饭!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水声,顾亿转头看去。 一旁的角落处放在一盆水,里面漂浮着一只木头小船,一只黑色的小壁虎躺在上面,尾巴卷着桅杆,爪子抓着饭团,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毕竟刚立下救主大功,这个待遇是应该的。 顾亿露出一抹坏笑,将银骨蜂朝空中一抛,念了声“去!” 那银骨蜂便咻一下,飞向角落,只听“咚”一声,木盆震动一下,盆身上便出现一只圆孔,水滴滴答答流了出来。 “叽叽!”西西大怒,站在小船上叫唤不止,骂得很脏。 “哈哈,失手,失手”顾亿连忙道歉,只是嘴角边的梨涡却很明显。 她收回银骨蜂,还要继续练习,门却啪一声,被人踹开。 来人一把捏住银骨蜂,脸色黑沉如墨,“你大爷的!”金鲨怒目圆瞪,“你想毁了白骨号吗?!” 顾亿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房间的墙壁,左右前后,没有一面是完好的,全都布满差不多大小的圆孔,就连头顶的天花板和脚下的地板,都有圆洞,只是没有墙壁上多。 完蛋,练习太过忘我,没注意这些。 她内心咯噔一下,后知后觉想起,她房间下面,好像正是金鲨的房间。 抬起头,果然看见金鲨头顶上的头发似乎有些濡湿,难道 她看向角落处的木盆,里面的水已经差不多流光,只剩浅浅一个底。 这,这个 “老子打死你!”金鲨将银骨蜂朝地上狠狠一掼,捏着拳头就朝顾亿扑来。 她一边闪躲一边指挥银骨蜂攻击金鲨,“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们老大让我多加练习!” 金鲨动作一顿,似乎有些犹豫。 顾亿再接再厉,“真的,他希望我快点强大,好能帮他实现复仇大计!大家都是为老大办事,要互相支持!” “那你也不能把白骨号钻成筛子!”金鲨怒喝一声,上前抓人,只是动作却略有收敛,没有使出全力。 两人你追我赶,闹得不可开交。 在墙壁另一端,柳先生坐在满是孔洞的墙壁旁,将手中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放到桌上,幽幽叹了口气。 第65章 深海望潮 第六十五章 深海望潮 顾亿虽有银骨蜂助力,无奈灵力有限,未能将其实力使出,很快便被金鲨抓住,他扯着顾亿衣领,就要给她个教训。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顾亿脸上,她抱头大叫,“你把我脸打坏了,怎么勾引姒氏,坏了老大计划,后果你来承担。” 金鲨一愣,顿住动作,顾亿继续道,“到时候没人,就让你去勾引姒氏!” 金鲨愈发犹豫,只是白骨号就是他的命,他见不得人任何人损坏它! 他冷哼一声,移开拳头,对准顾亿胸口就要落下。 眼看她后背就要多出一只d。 门外突然有人开口,“金鲨,住手!” 柳先生走进来,将顾亿扯离金鲨掌心,“我这几天要给他易形,受伤恐怕影响效果老大那边” 金鲨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松手,他恶狠狠剐了顾亿一眼,“你小子给老子注意点!再有下次,我就把你脖颈拧断!”说罢一脚踢翻桌椅,扬长而去。 “你怎么这么会惹祸?”柳先生看着顾亿,神情无奈,“有没有哪里受伤?”他语气温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顾亿一怔,突然感觉对方似曾相识,“柳先生,我们莫不是在哪见过?”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真的这样认为。毕竟她来到上宵不久,更是第一次来到无望之海,怎么说都不可能认识白骨号上的人。 谁知柳先生却笑道,“也许,毕竟我也刚加入白骨号没有多久” 什么?! 顾亿还要开口询问,船身却突然一阵晃动。 其实白骨号一直在晃动,海面浪大浪小,自然会影响船身摇晃。 只是这次晃动明显不正常,因为她感觉整艘白骨号都被顶了起来! 没错,就是被顶了起来! 船身瞬间倾斜,顾亿反应不及,重重摔在地上,还未等她站起,船身又重重落下,她只觉得身子瞬间被抛到半空,又狠狠摔落。 直跌得她晕头转向。 “不好,是那家伙追来了!”柳先生脸色大变,留下一句,“你乖乖待在这里!”便匆匆离开房间。 顾亿奔到角落,一把提溜起西西塞进怀中,也跟着跑了出去。 路过走廊时,船身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好在她早有准备,勉强稳住身形,这才发现窗外一片漆黑。 可是现在分明是上午! 顾亿掩下心惊,加快脚步,奔到二楼楼梯处,朝甲板上爬去,刚探头,还未看清状况,就被一只硕大的触手兜头砸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脑袋,想了想,从微尘掏出一面镜子朝上照去。 这一照,她登时脸色大变,呆愣当场。 只见白骨号的甲板上铺满了数不清的触手,密密麻麻,上面还有吸盘。它们拍打在甲板上,卷住一切能卷住的东西,然后用力搅碎! 顺着触手往上看,半空中,一只硕大的,几乎看不见边际的章鱼怪耸立在白骨号上方,身后的触手张牙舞爪,遮天蔽日。 “轰!” 突然,半空中传来炸响。 顾亿这才发现,数百米高空处,一道身影正在攻击着那只章鱼怪,他手持一条白色锁链,不停穿梭在章鱼怪身周,时不时挥出一击。 是狄勒! “你怎么上来了?!”柳先生一剑砍断一根触手,动作间被一道亮光晃了眼,这才发现楼梯口缩着一个小脑袋。 顾亿收回镜子,探出半个脑袋,“柳先生,这个大家伙是何方神圣?!” “是深海望潮!”柳先生手上的剑像一条白蛇,上下翻飞,左右盘旋,在数十只触手的袭击下自在行走,轻盈如燕,“你快回去,这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顾亿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柳先生竟然会舞剑,且身法很是不错,正看入神。 “啪。”一只触手不知何时卷上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扯,柳先生顿时扑倒在地,长剑落在甲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同时数十只触手同时缠绕上他的身体,缠脖子的缠脖子,绑手脚的绑手脚,不过短短数秒,柳先生便被五花大绑,捆成一只粽子。 “柳先生!”顾亿惊呼出声,同时催动手上的银骨蜂。 白玉似的骨蜂咻一声撞入触手之中,不过下一秒就被弹了出来,落在一旁的桅杆上,钻出一个洞。 竟然这么q弹! 顾亿看柳先生切章鱼如切轻松,以为只是普通章鱼硬度,没想到它皮肤如此结实。 眼看柳先生就要被章鱼怪卷走,顾亿心中焦急,掌心一晃,出现一片椭圆亮片,表面还散发五色流光。 她窜到甲板上,双腿用力一蹬,飞跃半空,对着触手狠狠一划。 某个瞬间,顾亿以为自己切了个空,手下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直到捆住柳先生的触手纷纷断开,落到甲板上不停蠕动,她才意识到手中之物何等锋利。 她收起龙鳞,扶起柳先生,以最快的速度窜回楼梯口,躲在甲板之下。 柳先生脸上数道勒痕,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大碍,他擦了擦脸上的粘液,苦笑一声,“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刚说顾亿对付不了,结果还靠她相救,实在是 “没事,人总会成长。”尤其是被社会毒打之后。 顾亿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她拍拍柳先生的肩膀,转身趴在楼梯口处,掏出小镜子朝上看。 姿态谨慎中透着猥琐。 柳先生: 他拍了拍衣袍,站起身走到楼梯处,抬腿朝上爬。 “你做什么?”顾亿低头看他,神色不解,“干嘛还上去送人头?!” 可能是因为吃痛,章鱼怪怪叫一声后,身下探出更多的触手,甲板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它们狂躁地击打地面,甲板上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痕。 “可是”柳先生隐约知道送人头是什么意思,只是身为白骨号的一员,他无法袖手旁观。 顾亿一把按住他,“身为小喽啰,我们要学会相信老大,在需要的时候摇旗纳喊就行,不要上去添乱。”这样方才活得长久。 不得不说,顾亿心理素质一流,刚开始认识到自己在上宵是个弱鸡,尚有愤愤之感,但是她很快做好心理建设,现在已然坦然接受这个事实,秉承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苟的人生理念。 面子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柳先生一怔,似乎还没完全接受自己小喽啰的新身份,还要再开口,被顾亿打断,“你看,你们老大很强的” 半空中,狄勒皱着眉头,神情不耐,他身上衣服多处破损,看着有些狼狈。 在山一样的深海望潮面前,他就像一只蚂蚁弱小,但是威压却如一座大山,反压得章鱼巨怪躁动不已。 “该死的多脚怪”狄勒声音冰冷,眼神充血,他手中的骨链不知何时已经碎成两半,“莫非真以为老子怕你不成!”说罢断链一扔,将手伸到后背,猛然一插,抽出一截森森白骨,上面还淌着血迹。 他竟然将自己的脊骨活生生抽了出来! 狄勒握着自己的脊骨,脸上没有一丝痛意,下一秒整个人便化作一团流星飞向深海望潮。 再次显露身形的时候,他正站在巨怪脑袋上,那里有一对黑色的眼睛一样的东西,狄勒避开触手袭击,将手中脊骨狠狠插入! “吼!” 半空之中,深海望潮发出一声凄厉吼叫,然后身体剧烈抖动起来,下一刻,它张开嘴巴,猛然吐出一大口黑色液体。 某个时刻,顾亿感觉天似乎掉了下来,漫天黑雨带着腥气兜头而下,重重打在白骨号身上,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腥咸的海水灌入口鼻。 白骨号终于翻船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趴在甲板上,天空又恢复了之前的澄净,深海望潮不知所踪,不知是生是死。 顾亿刚动了一下,就发现手腕被人抓着,转头看去,是柳先生。 他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抓着顾亿,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亿捂着胸口坐了起来,“咳咳,咳,柳先生,柳先生” 她喊了几声后,柳先生睁开眼睛,他第一时间也像顾亿一样,趴在地上咳出肺腑之间的海水,这才开口说话,“你没事?” 顾亿摇摇头,她站起身,发现白骨号一片狼藉,原先挂在船身外面的上千头颅所剩无几,桅杆断裂,甲板上到处都是触手拍打的凹痕,也亏白骨号材料特殊,若是普通船只,早就成了碎片。 这时,甲板下方突然传来铁靴的声音,是金鲨。 白骨号翻船之后很快翻转过来,得益于金鲨一直在驾驶室控制,包括之前在深海望潮的触手下逃过一劫,也是他驾驶技术高超,灵活闪躲的功劳。 死里逃生,他脸色算不上好看,见甲板上只有柳先生和顾亿,沉声问道,“老大呢?!” 狄勒失踪了。 顾亿急的直冒火,却不是因为海盗之王,而是她的契约灵兽——西西,也不见了! 只隐约通过契约感应到它还活着,但是方位却一无所知,寻无可寻。这茫茫大海,八阶灵师都找不着,更何况一只四脚小壁虎。 顾亿和金鲨两人急得团团转。驾驶白骨号将附近海域寻了个遍,几乎没日没夜,终是一无所获。 第四天的时候,两人累得瘫在甲板上,看着头顶漆黑的夜幕,金鲨眼圈发红,“没想到你实力不怎么样,却是个讲义气的我以前错怪你了” 顾亿: 她正准备解释自己是为了找契约兽,就听金鲨带着哭腔道,“等找到老大,我一定要告诉他,让你正式加入白骨号” “什么?我现在还不算白骨号成员吗?”顾亿惊讶道。 “当然不算,”金鲨斜了她一眼,“你以为白骨号是轻易能加入的?看见船头的骷髅头没,他们曾经都想加入白骨号,只是后来没通过考验,都被老大杀了” 顾亿咽了咽口水,“什么考验?” “这不一定,比如不听指令行事,说了老大不爱听的话,背后辱骂老大,穿了老大讨厌颜色的衣服,私底下建立小团伙想干掉老大自己上位,背叛老大,又或是遇到危险只顾自己逃跑哦,还有吵到老大睡觉” 顾亿讪笑,“这,你们这考验挺多的哈”妈呀,这哪里是考验,分明是狄勒一言不合就想杀人。 金鲨继续道,“其实老大对你挺包容的,你这我见过的第二个被老大包容的人”他指着一旁修理白骨号的柳先生,“他是第一个。” 顾亿一时无言以对,她作出悲痛状,“虽然跟老大认识不长,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一直活在我心里” “我看出来了,”金鲨接道,“你是真的为老大着急,这种感情是装不出来的,假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亿:噫! 第六天的时候。 “老大!”顾亿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吵醒。 她昨晚实在是撑不住了,躺在甲板上睡着了,只留金鲨瞪着两只铜铃大眼,在海面上巡视。 顾亿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就见金鲨扑腾一声跳进水中,从海中打捞上来一个男人,那人面朝下,浮在海面上一动不动。 这种姿势情况很不妙啊 金鲨将他放在甲板上,一边叫着老大,一边将手按压在他胸口,灵气跟不要钱似得一个劲猛输,嘴中焦急呼喊,“老大,快醒醒,老大” 原来你这家伙知道踹胸口救不了人啊,索里马死的真冤。 顾亿撇撇嘴,装作一副焦急模样,上去帮忙,或许狄勒感动之下,再赏她几件法宝也说不定。 只是凑近那人,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顾亿将他脸上湿发拂开,露出一张俊脸来。 她和金鲨同时一惊,金鲨站起身,作势就要将他踹飞,“什么垃圾玩意儿?他不是我的老大!” “哎呀,别!”顾亿连忙制止,低头看向那人,脸上满是诧异,“他是我的朋友” 第66章 故人相见 第六十六章 故人相见 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晴山蓝直襟长袍,被海水泡得皱皱巴巴,腰际挂了一件形状奇怪、似玉非玉的物什,束发的玉冠不知遗落何处,虽然脸色苍白,形容狼狈,但是相貌清俊,是那种很正派的长相。 此人正是顾亿之前在蛮荒猗九城遇到的那位,帮了她两次的谷边沐,谷大哥。 顾亿连忙从微尘中取出之前禾菘蓝送她的丹药,挑了一些可能派得上用场的,一股脑塞进他口中。 然后跪坐在他身侧,按压他的胸口。 她按压了十几分钟,谷边沐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眼看他脸色愈发灰败,顾亿擦了把额头细汗。起身跨坐在他腰际,大力输出,然后俯身掰开他下巴,就要人工呼吸。 在她嘴唇差点碰上对方之时,青年缓缓睁开眼睛。 有那么一刻,顾亿仿佛在他眼中看到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谷边沐睁开眼睛,先是迷茫,然后缓缓开口,“你是?” 得,这位大哥又将自己忘了。 顾亿只好将猗九城见过的事情说了,对方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是你啊,我记得你叫” “顾亿,”顾亿随口接道,然后从他身上下来,“谷大哥,你怎么在无望之海,还溺水了。” 谷边沐缓缓坐起身,将湿发拂到脑后,明明形容狼狈,举止却说不出的从容,他轻叹一声,“唉,此事说来话长。” 转身就见顾亿蹲在他身边,双手托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谷边沐: 他环顾四周,岔开话题,“是你救的我?” 顾亿摇头,指着站在船舷上伸长脖颈朝海面看,恨不得化身长颈鹿的金鲨,“是他把你捞上来的。” “多谢,”谷边沐露出感激之色,“你们这是条渔船?”这船看着很奇怪,不像是商船的样子。 却见面前小少年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不是,这是条贼船。” 无论是贼船还是其他,这茫茫大海,什么船都得上,由不得人。 谷边沐希望能搭一程顺风船,等到靠岸自会离开,一开始金鲨并不同意,不过谷边沐承诺能帮忙找到狄勒,金鲨这才同意下来。 谷边沐找金鲨要了件狄勒贴身衣物,然后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睁开眼睛,指向地面,“你要找的人,就在下面。” “你什么意思?!”金鲨冲过去抓住谷边沐衣领,长时间不得休息,他已经满脸胡须,眼睛布满血丝,“你是诅咒我们老大死了?!”无望之海,深不见底,若是漂在上面,他们早就发现了,没有看见人,却在下面,不就是沉下去了嘛。 这还有命在?简直是尸骨无存。 顾亿忙上前制止,“有话好好说。” “你走开!”金鲨一把推开顾亿,恶狠狠盯着谷边沐,“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罢就要将他扔到海中喂鱼。 “如果你没拿错衣服的话,你们老大确实在下面。”谷边沐看着甲板,不紧不慢道,“我劝你抓紧时间,此人气息不太妙。” 莫非在船舱中? 金鲨闻言,脸色微变,他死死盯着谷边沐,片刻后一把将他推开,“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说罢踩着铁靴噔噔噔跑下甲板,去船舱中找去了。 顾亿回过神来,上前扶住谷边沐,“谷大哥,你没事?” 这次见他,相比于上次在猗九城,他身上的气息很是微弱,似乎受了重伤,有的时候,顾亿甚至感觉他体内灵气比自己还要少,几乎跟个凡人没有区别了。 谷边沐脸色有点苍白,但是他神色如常,还朝顾亿露出一个笑容,“没事,过一阵子就好。” 顾亿本来还想问狄勒怎么会跑到船舱中,见他不想多言,便识相地闭了嘴。 很快金鲨就回来了,他浑身带煞,脸色阴沉地快滴出水来,上来一把揪住谷边沐衣领,就要把他往船边拖。 这,这是没找着人? 眼看要闹出人命,顾亿忙上前劝阻,“不是,大哥,别这么暴力弄死他无济于事” 啪叽。 顾亿再次被金鲨推到一边。 她坐在地上,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掏出银骨蜂,盯着金鲨小腿肚,准备来个偷袭。 她其实不想伤害金鲨,因为在她看来,他并不算是一个邪恶的海盗,只是有点没头脑,且是狄勒的死忠粉。 只是谷边沐帮过她数次,她无法袖手旁观。 她催动银骨蜂,还未来得及发动,那边谷边沐突然抬手,轻轻握住金鲨的拳头,“我说,这位好汉,你要么再找找?” “放你爹的狗屁!根本没有!”金鲨怒吼出声,多日来一无所获,他情绪接近崩溃,“找不到老大,你就去死!”说罢就要将他扔下海。 只是下一秒,他却愣住了,手下提的似乎不是个人,而是一座大山,哪怕他脸色涨红,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 顾亿以为金鲨改变主意,急忙跑过去,“谷大哥,你位置还能准确点嘛?” 谷边沐却微微一笑,“无望之上,白骨之下,刻舟求剑,不可多说” 顾亿:确实有点欠。 “啊啊啊,你找死!”金鲨突然感觉自己能动了,他大喝一声,一把将谷边沐举到头顶,就要扔下海去。 “等等,我知道了!”顾亿一把揪住金鲨后领,“我知道你老大在哪里了!” 半个时辰后,金鲨从白骨号船底板上找到了自己的老大。 他紧紧贴在船板上,一根森白脊骨将他牢牢钉在上面,身上缠着海草藤壶之类,皮肤泡得惨白,上面长着青苔,好在还有气息。 不愧是八阶灵师啊!顾亿感叹,这样都没死,真是牛逼! 估计他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正是白骨号翻船之时,只是不知怎么被脊骨钉在船板上,等白骨号再次翻转过来的时候,他就钉在船底,一路航行。 这可真是骑着驴找驴,驾着海盗找狄勒。 顾亿不敢说出来,因为金鲨已经疯了。 狄勒虽然被捞了上来,但是情况很是不妙。眼瞅着只有一口气。 柳先生衣不解带,日夜照顾,但是他毕竟不是灵药师,这种重伤他也无能为力。 基本全靠金鲨整日给狄勒输入灵力,勉强吊着一口气。 白骨号某间房间,顾亿给谷边沐倒了一杯水,神情殷切,“谷大哥,怎么样?找到了吗?” 谷边沐放下手中木头小船,睁开眼睛,冲顾亿摇了摇头,“感应不到,气息全无。” 顾亿闻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萎了。 这个西西,到底跑哪里去了?! 好在契约一直都在,应该没有葬身无望之海,不然这么多天,早就溺毙,莫非在白骨号某个犄角旮旯? 毕竟白骨号这么大,一只小壁虎有意躲藏,简直轻而易举。 想到这,顾亿也不着急了,若是还在船上,等饿了它自然会出来。 到时候 她双眼微眯,磨了磨牙。 “咕咕” 咦? 顾亿看向谷边沐,他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有点饿。” 白骨号上没什么食物,金鲨、柳先生他们都吃辟谷丹,顾亿不习惯那种肚中空空的感觉,加上需要给西西备着干粮,微尘中倒有一些吃食。 她在微尘中翻找一番,突然碰到一截软乎乎的东西。 “你有口福啦!”顾亿对着谷边沐笑道,“走,去甲板上。” …… “噗!”狄勒房间,柳先生睁开眼睛,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他擦了擦嘴角,“元神丢了,暂时先用镇尸山尾封住七窍,勉强可撑三个月……” 金鲨双手抵着狄勒后背,灵气源源不断输出,眼看狄勒面色红润,他自己却面若金纸,神色委顿起来。 听完柳先生的话,金鲨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心有余力不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柳先生收拾好两人,推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异香,循味走到甲板上,就见顾亿和那位蓝衣青年坐在甲板上,面前一堆木炭,上面架着铁网,在炙烤着什么东西。 那股奇异的香味就是从中散发出来的。 “柳先生,你来得正好!”顾亿站起身冲他直招手,“快来吃好吃的!” “这是什么?”柳先生走了过去。 顾亿递给他一根铁签,“快吃,趁热!” 铁签上串着的食物黑乎乎的,卖相不太好,只是香味确实独特,柳先生吞咽了一下口水,低头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眼睛瞪圆,“这是什么?挺好吃的。” “是烧烤。”顾亿一手撸串,一手翻面,时不时还往铁网上撒着作料。 柳先生很快吃完一串,他细嚼慢咽后,疑惑皱眉,“只是这肉吃着有些奇怪,是什么灵兽的?” “是那只深海望潮,”顾亿说着,又递给他一串红色圆子,“喏,章鱼大丸子,尝尝!” “什么?!”柳先生并未接过,他惊呼一声,脸色突变,跑到船舷边,俯身呕了起来。 “柳先生这是怎么了?”顾亿喃喃自语,“晕船了吗?” “不是,”一只手取走她手中的铁签。 顾亿转头,谷边沐一口一个,很快将一串狮子头大小的章鱼大丸子消灭,然后抬头看着她,眼神期待,“他灵力透支厉害,最好不要进食但是我可以。” 顾亿看着他脚边堆积的铁签,抽了抽嘴,“大哥,你已经吃了一百串了” 这饭量,快赶上西西了好么。 “抱歉,”谷边沐飞快眨了眨眼,“还有吗?” 顾亿叹口气,翻了一袋面粉出来,将微尘中仅剩的深海望潮的触手切碎,拌了起来。 那边柳先生终于吐完,他擦了擦嘴,正要站起身,突然白骨号一阵剧烈摇晃,险些害他跌个跟头。 乌云藏月,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不知何时竖起一座黑山,遮天蔽月。 待月光再次洒下,“黑山”终于露出真面。 分明是擎天巨物——深海望潮。 还是两只。 一大一小,小的那只颅顶有伤,触手断裂大半,光秃秃看着像一只肉球,依靠在大的身边,嘴中“嘤嘤嘤”不停。 那只大的深海望潮用触手轻轻裹了裹它的脑袋,然后转身,带着滔天怒意,朝白骨号游来。 “快跑!”柳先生一边拔剑,还不忘提醒身后之人,只是回头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只见甲板之上,铁网打翻在地,混合着望潮触手的面糊洒落在上面,原本坐在木炭前的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正愣神之际,突然传来一阵“嘶嘶”之声。 他循声望去,就见甲板楼梯口处,探出一只黑发小脑袋,“柳先生,别砍了,打不过的,咱们快驾船逃命!” 柳先生: 第67章 鱼鱼捡漏 第六十七章 鱼鱼捡漏 姒三正在海中遨游,这种暴风雨天气,海泳最为畅快。 而且不用担心被不相干的人看见尾巴,虽然大哥和二哥总是说他不体统,有失姒氏家主风度,尚在闺阁就抛身露尾,以后无法跟妻主交代。 想到这,姒三差点笑出声,一千年没有女婴降生,活着的灵阶又低,寿命不长,这些年早已死得差不多,目前还在世的那些,也都被六大家族圈养在玉人楼,靠着些灵丹妙药强行吊着一条命,时日无多。 那些女人他都见过,一个比一个丑,没甚兴趣。 他们姒氏三兄弟,这辈子是注定打光棍的,只有大哥他们还妄想着找个好女人,相妻教子,着实好笑。 依他看,没有女人才好呢,他们三兄弟才两百岁就八阶中期,天赋异禀。 假以时日,打败其他五大家族,灭掉魔族,统一莫罗,指日可待。 要不是大哥他们保守,现在氏族首位轮得到曜家坐? 姒三又低头扎了一个猛子,再次浮上水面的时候,嘴角笑容一滞。 这片海域,是无望之海的东侧海域,属于姒氏的私有海域,平时除了姒家三兄弟,没人敢过来嬉戏玩耍。 但是现在,他却感受到数股陌生气息,被雨水和海水冲刷,极浅,若隐若现,几不可闻。 姒三闭上眼睛,细细在空气中辨别,先将海腥味剔除,再抽离海风的干扰在那儿! 他睁开眼睛,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朝右前方游去。 顾亿躺在礁石上,温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和和的,海浪拍打着岩壁,头顶是蓝盈盈的天空,一只螃蟹挥舞着钳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海风吹拂,鸥鸟鸣唱,真是好一片度假圣地。 只是这片圣地有点小,堪堪托住她大半个身子,随着海水涨潮,她的栖身地也越来越小,这对无法动弹的她来说,简直是温水煮青蛙,眼睁睁看着死亡将近。 那日,叫了家长的深海望潮轻而易举将白骨号掀翻了,混乱中,她被触手缠着卷入深海,本以为小命呜呼,西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身子猛然膨胀数尺,一口将她吞了进去。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大约三米长,一米宽的礁石上,西西不知所踪,契约之力更是微弱,几乎感应不到。 至于她自己,体内灵气尽散,双腿骨折,丧失行动能力。 一开始,她倒不太担心,因为菘蓝大哥之前给她许多灵药,对于这种程度的伤筋动骨,虽然不至于药到病除,但是好个七七八八没有问题。 直到她发现自己脖颈上的微尘遗失了。 !!!晴天霹雳!那可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将身上摸了个遍,又撑着双臂拖着身体,将礁石上也翻找了一遍。 一无所获。 顾亿瞬间失去力气,躺在礁石上一动不动。 没有药,双腿骨折,这茫茫大海,她该如何自救。 随着时间过去,潮水一点点上涨,从刚醒那会儿触碰不及,然后慢慢淹没了她的脚背,小腿,腰,现在已经是胸口的位置。 莫非,今日要葬身大海? 顾亿陷入绝望。 这时,“砰”一声,似乎有重物撞上礁石。 她脸色一白,不会是鲨鱼什么的? “砰”又一声。 顾亿支撑着唯一能动的胳膊,侧身朝旁边看去。 一抹晴山蓝映入眼帘,衣服的主人脸朝下,浮在海面。随着水流起起伏伏,时不时碰撞在礁石上。发着闷响。 顾亿: 她挪动着身子,动作间下半身被礁石上的崎岖划到,疼得她龇牙咧嘴。 顾亿趴在礁石上,伸手去够。 由于海水流动,她和谷边沐的距离总是差个一指,就那一指,那抹蓝色衣角数次从她指尖划走。 再次抓空,顾亿烦躁不已,她一手拍在礁石上,生着闷气。 这时,手指突然被什么东西夹了一下。 顾亿低头,一只威武将军挥舞着钳子对她耀武扬威。 片刻后,顾亿抓着将军,将军夹着蓝色衣角,顺着水流将那人拖到眼前,然后一个眼疾手快,一把扯住谷边沐衣领,将他拖了过来。 至于功臣,已经吐着泡泡,挥舞着钳子沉入海底。 顾亿刚抓住谷边沐,还未来得及探看他的状况。 “啪”一滴水珠砸在她的脸上。 刚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下起暴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好了,水位上涨得更快了! 果然,顾亿刚哀叹完,一个浪头打来,刚好将她和谷边沐拍入海中,口鼻间瞬时涌入大量海水,窒息的痛苦使她很快失去意识。 “哗啦。” 姒三浮出水面,他身下的飞泉绿鱼尾瞬间幻化成笔直双腿。 随意将衣袍披在身上,他迈着步子朝岸上走去。 阳光普照,金色海滩发着光。老远的,就见那里躺着两个人,一蓝一绿。 “啪。” 姒三一脚将蓝衣人踢翻过来,低头看去。 是个男人,小半张脸被头发遮住,气息虚弱,面若死人,也就吊着一口气。 “快死了呢,真可怜”姒三自言自语,然后抬起脚—— 一脚将他踹到海中,“别死在三华岛,脏了我的地界。” 眼看海水瞬间将蓝衣人吞没,他满意地点点头,哼着小调走到绿衣人面前。 “这又是个什么垃圾?”姒三嫌弃皱眉,眼前之人身形娇小,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在其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气,就跟死人无异。 姒三懒得翻面看一个死人,抬脚就要将她踹入海中自生自灭,只是临了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用力不当,那“尸体”没能成功飞入大海,而是落到一处礁石上面,翻滚几圈后便没了动静。 晦气! 姒三飞身落到礁石上,就要再补一脚,动作间突然看到“尸体”正面。 下一秒,他一个趔趄,整个人跌在地上。 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八阶灵师竟然也会平地摔跟头,若是被人知道,简直要笑掉大牙。 姒三却没心情关注自己的行为有多给高阶灵师丢人,他一个箭步,上前抱起地上之人。 有那么一刻,姒三以为自己在做梦。 怀中的姑娘香培玉琢,绣面芙蓉。虽然脸上沾着砂砾,形容狼狈,但是容貌之盛,举世无双。 姒三觉得,作为一名乐于助人的灵师,救死扶伤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掌下亮起微光,开始检查姑娘伤势。 肺腔溺水,身上多处骨折,灵气尽失,没有灵核嗯?没有灵核?! 姒三神色一怔,掌心光芒愈发炙热。 片刻后,他收回手,脸色难看。 是一开始就没有灵核,是个普通凡人?还是原先有,后来被人挖掉?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这姑娘的寿元不会长。 姒三脸色阴晴不定,直到怀中之人脸色开始灰败。 他收起心思,叹息一声,将手放置在他胸口上方,灵气大力输出。 眼看美人儿胸口有了起伏,脸上露出粉意,再输送下去,有害无益,方才停止动作。 姒三抱着姑娘往回走,刚走几步,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是心有顾虑。 半响后,他掉转头跃入海中,双腿瞬间幻作一只巨尾,钻入海浪之中。 无望之海东岸——大鲲宫。 姒三摸了摸拇指上的戒子,里面装满了他大半个身家,什么灵果仙蔬,奇珍异宝,珍锦罗裙,华美首饰,就要出门。 “去哪儿?”姒一从房中走出,叫住了他,“刚回来又要出去?” “嘿嘿,大哥,你回来啦?”姒三讪笑,心中暗暗叫苦,大哥不是跟二哥去舅舅那边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一道轻挑的声音响起,“还能去哪儿?裸泳呗,闻他一身水腥气。” 姒一身后走出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男子,正是姒三二哥,姒二。 姒二靠在门框上,看着姒三似笑非笑,“这是没耍够,还要出去接着耍呢。” 眼看大哥脸色沉了下来,姒三连忙解释,“大哥,别听二哥胡说,我只在无望海域东侧游了一会儿。那会儿下暴雨,海上没人。” “呵,所以确实没有穿衣服,赤身裸体,露着尾巴” “老二够了!”姒一制止姒二,转头看着三弟,“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不能让人发现我们有鲛人血脉,而且你尚未出阁,就赤裸身体,以后如何跟妻主交代?” 听见前半句话,姒三本来一脸不服,正要反驳,可是大哥后面说的,一下让他想起被他藏在海岛的绝世少女,他不仅与她有了肌肤相亲,而且自己的身子也被她看光了。 姒三一时有些心虚,红着脸低头不语。 平时桀骜不驯,屡教不改,一点就炸的三弟竟然罕见地沉默了,姒一与姒二扭头看了彼此一眼,眼中俱是疑惑。 “你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去一趟锦州。”姒一开口道。 “什么?!又去那儿!?”姒三愠怒,“要去你和二哥去,我才不去!”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姒一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这次再胡闹,我就将你腿打断!”说着转身进了屋。 姒三站在原地吭哧吭哧喘着气,显然气的不轻。 “啧啧,我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你穿的不是这一套啊,裸泳回来还有心思打扮,这衣服看着也有些眼熟”姒二绕着弟弟走了一圈,将扇子合拢,在手心一叩,笑道,“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他这个小弟,平时最不讲究,也从不打理自己,虽然三兄弟长得一样,但每次看着小弟不修边幅的样子,姒二就感觉一阵眼疼,痛恨他和自己长了一样的脸,白白被其糟蹋。 姒三瞪了二哥一样,没好气道,“你衣服那么多,我穿你一件怎么了?!”说着转身进了屋,重重关上了门。 “不对劲,这货好像有事瞒着我们。”姒二用扇子敲击着下巴,看着紧闭的房门露出一抹沉思。 夜。 由于一些原因,大鲲宫并没有下人奴仆,姒氏三兄弟也不喜欢别人伺候,所以偌大的宫殿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大鲲宫后门走出一个人,一身黑衣,鬼鬼祟祟,正是姒三。 他沉着气走到海岸边,正准备将身下的衣服都扒拉下来,手刚放在腰带上,不知想到什么,脸突然就红了,手也放下了,然后一口气扎进海中,转眼就消失在海水中。 “竟然不脱衣服了真转性了?”姒二从岩石后闪了出来,眼中满是惊奇。他是知道这个弟弟有多爱裸泳,打小就是,沾水就要脱衣服。要不是大哥揍得多,恐怕平时连衣服也不想穿。 这么晚了,这小子去哪儿? 第68章 兄弟在后 第六十八章 兄弟在后 顾亿正在钻木取火,旁边是一摞折断的小木棍。 “啪”木棍再再再再再次被折断,不巧还扎到了她的手,木刺深深扎进肉中。 “草了!”顾亿将手上的木棍朝地上一掷,又一脚踢翻地上的木材和草絮,一屁股坐在地上,生起闷气。 能不气吗? 一天前,她在一阵温暖中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中,正朝海滩上走去,夕阳余晖,给男子俊挺的鼻梁度上一层金光。 “咳你是”她刚开口。 男子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刷一下将她扔在海滩上,转身跃入海中消失不见。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内里未着寸缕,动作间一览无余。 顾亿只来得及看到对方雪白的屁股和落水后一闪而逝的绿色鱼尾,惊讶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处一处荒岛,周围是茫茫海水,了无人迹。 她站起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恢复行动能力,身上骨折都已痊愈,身体暖和和的,状态出奇得好。 她下意识运转凌云诀,下一秒脸色大变。 她体内,竟然没有一丝灵气,就像从来没有修炼过一样。 顾亿大惊,顾不上其他,停下脚步又探查数遍。 片刻后,她终于停止动作,心彻底沉了下去。 微尘遗失,契约兽不知所踪,仅有的一点灵力也莫名消散,在这无人荒岛,她彻底陷入绝境。 好半响,直到日落月升,涛声阵阵,顾亿擦了把眼睛,站起身。 “没事,没事,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总有办法”她喃喃自语,拍拍衣服上的砂砾,朝岸上走去。 先看看海岛上有没有食物,解决水源的问题,保存体力寻找谷大哥,等着那位奇怪的鱼尾男人再次出现 这一等就等了一夜又一天。 这过程中,顾亿找到了一些浆果,放在地上确认蚁虫被吸引过来,方放心食用,由于失去灵力,无法上树,她寻了一处高处,又在附近布下几个简单的陷阱,靠在树边和衣而眠。 岛上昼夜温差很大,为了取暖和震慑野兽,次日一早,顾亿寻了些干木枯枝,尝试燃起篝火。 只是钻木取火,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就不是一回事了。 不知是操作不当,还是力气不够,顾亿已经尝试了不下百次,手上不仅摩出茧子,更是被扎了许多木刺,篝火依旧没能点燃。 她坐了好一会儿,待心情平复,才站起身,将被自己踢翻的木材、草絮一一捡了起来,叹口气继续钻木。 此时,“哗啦” 不远处的礁石滩涂边突然响起一道水声。 顾亿眼前一亮,忙扔下木根朝那边跑去。 “鱼先生!鱼先生!”她放声大喊,生怕对方又不告而别。 近了却发现礁石边空空荡荡,啥都没有。 海涛卷着浪潮在崖壁上摔成白花。 “鱼先生?”顾亿又喊了数声,除了潮声,什么都没有。 她泄下气来,耷着脑袋朝回走。 刚走一步,礁石下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她脚踝,将她扯入海中。 “啊!”顾亿吓了一跳,双手成掌朝前劈砍。 下一秒,她停住动作,惊呼出声,“是你!” 眼前的男人一头墨发,面容妖美,耳边长鳍,一看就不是人族,她的鞋子早就不知所踪,此时正赤裸着脚,无意识蹭到一片光滑的鳞片上面。 男人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看着顾亿,“我不叫鱼先生,”接着转过脸去,耳尖通红,“你,你看了我的身子,要对我负责。” 顾亿: 姒三抱着顾亿上了岸,他这次没有裸奔,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长袍,一上岸就幻化出双腿,湿衣贴在身上,更显肩宽腰细。 察觉到顾亿挣扎,他将她放了下来,“你,你安心呆在这里,我一有空就会过来找你。”说着递给她一只碧玉指环,“这里面有食物和水,你爱吃什么告诉我,我下次过来给你带。”说完就不再言语,只偷偷瞅她,眼神躲躲闪闪,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真正的小姑娘终于从见到活的美男鱼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反而问道,“是你救了我?”见男人点头,又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哪儿?” “我小名小三,你可以叫我三哥。”姒三回答,“这里是无望之海。” “我知道这里是无望之海,我想问这里离陆地多远?”顾亿急道,“我意外落水,多亏你相救,只是我的微尘遗失了,现在身无分文,不过大恩一定会报答,能不能再劳烦阁下将我送到陆地?” 姒三没作声。 顾亿又问,“还有我的朋友也不见了,阁下救我的时候见过他吗?穿着一身蓝衣,年纪二十上下” 怎么没见过,踹起来脚感不错。 姒三沉默片刻后,抿了抿嘴,“你的伤还没全好,先安心待在这里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不顾顾亿挽留,将碧玉指环塞进她手中,转身跳进海中,下半身幻化出一条巨大的鱼尾消失在海潮之中。 “哎,别走啊,哎!等等”顾亿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彻底无语。 这算个什么事啊?!咋不听人说完就跑路?! 她气得直跺脚。要不是看浪潮太大,怕被淹死,差点也跳入大海,跟着追过去了。 可恶,下次一定要抓着他说话。 顾亿低头看着指环芥子,好在不是空手来的,先喝点水,渴死了。 等等,不,不是! 她嘴唇颤抖起来,打开微尘芥子空间之类的需要灵力。 而她现在。 是!个!废!人! “那个谁,小三,三哥,三大爷,你在哪儿?快回来!求求你!”顾亿喊了数声,都没有回应。 人一下子就瘫坐在地,神情沮丧无比。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这位姑娘,需要帮忙吗?” 顾亿立刻转身,礁石后面,叫做小三的美男鱼去而复返,站在那里,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身上衣服的颜色似乎比刚才的深唔,可能是沾了水,有色差很正常。 顾亿收起疑惑,忙点头应道,“需要,需要,好人一生平安” 第69章 荒岛藏娇 第六十九章 荒岛藏娇 姒三刚踏进房门,房间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发现是大哥坐在桌前,正满脸不悦地看着他。 “你又显出真身,去海里了?”姒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穿了老二的衣服。” 见姒三梗着脖子不说话,姒一一拍桌子,呵斥道,“老三,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出门,等从锦州回来禁足一个月。” “凭什么?我不过是去海中游个泳,就算被别人看到又怎样,除了曜氏,其他氏族不值一提,大哥你究竟在怕什么?” 姒三继续道,“而且我不喜欢那些女人,这辈子宁愿打光棍也不会嫁给她们,想都别想。” “蠢货,刁术代在《万物生灵》中记载:鲛人族,血肉奇异,食用长生不老。你是怕自己活太久了是吗?” “可是那只是杜撰,不是真的,我们” “问题是世人相信,涉及到长生,无论真假,没有人不想一试。”姒一打断了三弟的话,“你觉得自己才两百岁就八阶中期很厉害?就天下无敌,谁都不放在眼里?” “众观古今,多少能人奇才,比你资质好的不知凡几,结果呢,”姒一看着弟弟,“别忘记母亲是怎么死的,你若不谨小慎微,早晚会死于自己的狂妄。” 姒三低着头不说话。 姒一继续道,“玉人楼中女子,别说你不喜欢她们,她们也未必喜欢你只是我们都没得选,她们寿元将尽,而姒氏,不能断在我们手中。” 见姒三还要反驳,姒一不紧不慢道,“而且,我们这次去锦州,和以往不一样,是冲着刚从猗一城接上来的那位。” “那个女人?!”姒三迅速变脸,满脸不屑,“大哥,我看你真是昏头了,在蛮荒界的时候,那个女人先爬曜辰以的床,没成后又爬咱们的床,被你打将出去,你现在还反过头去找她,岂有此理?!” 姒一有些头疼,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睛,叹气道,“我确实厌恶于她,但是放眼莫罗,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老三,玉人楼传来消息,那个女人又晋阶了” 由于姒氏远在无望之海,距离玉人楼最远,消息传送比较慢。 姒三所有的话断在嘴边,他脸上又惊又恨,满是不甘。 “不早了,早点休息。”姒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了出去。 大鲲宫建在无望海岸,海风常年带着湿气,黏糊糊的,姒一感受着海风,幽幽叹了口气。 可惜他这口气还没叹完,身后的门就被人踢开。 姒三怒目圆瞪,“那我也不去!” 顾亿看着拿着小锤子钉木板的青年,心情复杂。 在再三请求对方将自己送到陆地上之后,这条叫做小三的美男鱼告诉她,此处海岛处于无望之海中央,距离陆地十万八千里。 他现在等阶低弱,尚无法长时间游那么远,需要升阶之后才能勉强尝试。 男人说的时候神色愧疚,一副爱莫能助,过意不去的样子。 顾亿只能呐呐闭嘴,不好再提。 再然后,男人就提出给她建个房子以供居住,遮风挡雨。 不过几个时辰,他就砍倒一片棉树林,建起一座小木屋。 看着眼前五米长,四米宽的大床,顾亿惊呆了,“这,这个,阁下,我一个人睡,床不用这么大” 男人抹了把头上的汗,看着顾亿笑道,“没事,早晚用得上而且大床睡着也舒服。” 顾亿:?? 直到夜色渐深,男人才停下手中动作,嘱咐顾亿安心留在此处,岛上没有野兽,缺什么告诉他,下次过来给她带。 “可是这附近不是没有陆地吗?”顾亿疑惑道。 “哦,海底有许多沉船,我偶尔运气好会捡到一些,包括你手上的戒环”男人说着看着顾亿的眼神有些发痴。 在她抬眼看他的时候,连忙转过头,掏出一把扇子不停扇着。 顾亿见他脸愈发红,以为累坏了,毕竟对方不仅救了自己还帮自己建房子,提供衣食住行,以及答应帮忙寻找契约兽和朋友,真真是位热心肠的好鱼。 “那个,亿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名字而已,恩人想怎么叫都行。”顾亿随意道。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呵呵,那么,亿亿,我先走了,一得空就会过来找你,等我”说着就跳入海中,下半身化作一条巨大鱼尾,潜入海水中不见了。 顾亿站在礁石上,看着澎湃的浪潮,想着人鱼住的海底世界不知如何瑰丽神奇,要是能看一看就好了,不过眼下,还是要先回复灵力,然后造船离开这里! 她不能坐以待毙,万一那位人鱼先生迟迟无法晋阶,或者干脆不能升阶,那她岂不是困死在这座孤岛。 姒二回到大鲲宫的时候,发现大哥正在揍老三,“让你发癫,我今天就把你打死,好过被你气死” 他没有使用灵力,直接拳脚伺候,姒三被打得鼻青脸肿,没个人样。 姒二站一旁欣赏了好一会儿,眼看三弟进的气多出的气少,才施施然走上前,拉住姒一问道,“大哥消消气,他又做什么蠢事了?” “哼,你自己问他。”姒一也打累了,走到一旁喝起水来。 姒三抬起猪头脸瞪了二哥一眼,“闪开,不关你鸟事。” 然后冲姒一叫嚣道,“谁规定我们只能嫁一人,你嫁你的,我娶我的,我们互不干涉,何必非要掺和一起,你不恶心,我还恶心” 姒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边姒一一把将桌子掀了,茶杯水壶碎了一地。 他冲过来,掌心闪着光芒,噼里啪啦带着恐怖威压。 眼看要闹出人命,姒二一把拉住大哥,看向三弟,“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们为什么只能嫁同一女子,你不知道?” 姒氏三兄弟,两百岁踏入八阶中期,六大氏族同龄人中无人比拟,外人只道好风光,谁人能解内中心酸。 三人其实本是一胎,当年其母姒山月为了突破灵阶延长寿元,使用禁术,影响到腹中胎儿,使其变成了三胎,三胎不仅长相一样,资质灵核等都是一样。 这也就罢了,等三人逐渐长大,发现修炼上面,必须三人体内灵力一致,才能同时晋级,不然其中一人哪怕最后被灵力憋胀,爆体而亡,也无法升级。 更为糟糕的是,三人还会共感,当然不是什么都共,只是对方情绪激动,另外两人也会受到影响,又比如对一个人强烈的喜恶也会影响到其他两人。 以上种种,注定三人无法喜欢上不同的人,娶不同的妻子。 而且三人有鲛人血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成熟期在即,发情期即来,若没有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双修,不仅于三人修炼有碍,甚至可能会兽化无法维持人形。若真到那一日,于姒氏来说,简直是灾难。 至于何为合适的人选,其一是灵核契合,最好是水系,木系次之,其二必须是四阶以上灵师,毕竟需要承受兄弟三人,太弱会死在床上。 玉人楼的一干女人,三兄弟都看过,难得有灵核契合的,姒三却死活不同意,一会说人家丑,一会儿说人家老,姒二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是话语间也满是看不上。 姒一也没中意之感,只是势不待人,没得选只能凑合过。 还没搞定不懂事的弟弟们,那边水系灵核的几位女性灵师已经寿终正寝。 接下来只能选木系,结果姒三反对地更厉害,老二也跟着搅混水,这样一耽误就到了现在。 眼看发情期将至,玉人楼女人寿元无几,姒一愁的不行,老二老三一个比一个抗拒,搞得好像自己很愿意一样,谁不想找个喜欢的,但是就是没遇到啊,难道等大家爆体而亡,全部完蛋?! 前不久蛮荒界传来消息,三人也立刻下界看了,是位四阶木系灵师,记不清长什么样了,反正无所谓,主要看灵核。 但是那位叫做珏囡儿的女人品行不端,下贱淫荡,在猗一城主府,才见第一面就要爬男人的床,被曜辰以拒绝后转而来爬他们三兄弟的。 姒一顿觉冒犯,十分厌恶,将她击飞出去。 后来也懒得护送她,三兄弟自顾自离开。 听说后来是伝氏家主伝起阳将她送到玉人楼安置。 三日前,舅舅带来消息,那位珏囡儿不到五十,短短数月连升两阶,已经成为一名六阶木系灵师。 在当今女性灵师中,资质上乘。 本来姒一过不了心中那关,但是昨晚二弟三弟分别情动,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他感应到,时间紧迫,他这个做大哥的不能任由弟弟们胡来。 姒三还不服气,看着二哥,死鸭子嘴硬,“总有办法解决不是,不行就食抑情丹,我不信这样都” “啪” 姒一一巴掌甩在老三脸上,气的手抖,“我看你是疯了,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抑情丹一般用于压抑心魔,此药霸道,副作用不小,不仅会压制住人的七情六欲,还会伤害神智,一般是一些心魔实在压抑不住的人才会服用。 姒三提出这个法子,且不说将兄弟共感当做心魔看待,其行为相当于自毁前途,作为家主却弃姒家于不顾,冲动自私。 姒二扯起弟弟,回头对姒一道,“大哥你先歇歇,这小子疯了,我先将他扔水中冷静冷静。”说着拖着弟弟出了大鲲宫。 刚到海岸边,姒三就挣脱二哥的手,道了句“你跟大哥找那女人去,别管我!”说着将外袍一扒就要跳入海水中。 只是下一刻,他就被姒二的话钉在当地。 “你要去找谁?”姒二不紧不慢,“那位凡人姑娘?” 姒三闻言大怒,也不跳海了,回头一把揪住姒二衣领,怒喝道,“你他妈跟踪我?!” “蠢货,我要是不跟踪你,那位姑娘现在都饿死了”说着将顾亿无法打开芥子的事情说了。 姒三的脸色也由愤怒转变成羞愧,“我我忘记了,她说想走,我一时心乱”说着又瞪向姒二,“那你也不应该瞒着我跟她接触,她是我捡到的合该是我一个人的” “哼,我们兄弟三人从小不分你我,什么东西都可以共享,就连以后的妻子都约好同一人,你现在突然转变,不怕大哥起疑吗?” 姒二看着三弟脸上的顾虑,眼神闪了闪,“我知道你的心思,她一介凡人,虽然貌美,但是没有灵核,绝对无法与我们兄弟三人双修如此孱弱,大哥不仅不会同意选她还会因为你的执着,干脆将她杀死” 姒三脸色大变,有些慌乱,“所以就我和她,你们自去找别的女人” “说你蠢,你还真不聪明,真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让你这种蠢货,拥有和我一样的脸” 姒二无视弟弟的怒视,“三个不行,你一个就行了吗?你这样不管不顾,大哥早晚会发现她的存在,到时候” “哼,你说这么多,不也是见色起意,看上她了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那是一见钟情还好你的眼光不像脑子一样差”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她的存在不能让大哥知晓,你也要进来掺和,莫非让大哥一个人去嫁娶,咱们” 姒二打断弟弟的话,“咱们兄弟三人肯定是无法分别嫁娶的,这你想都别想,既然你我都能看中,大哥也不会拒绝。” “你疯了吗?大哥向来将家族看得比命还重要,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姒二刷地打开扇子,轻轻扇了扇,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你也说了,大哥不同意是因为她是凡人,但是倘若她成为水系灵师、哪怕灵阶低也不碍事” 姒二和姒三两兄弟勾肩搭背地回来了,姒二对姒一道,“大哥,三弟脑子被我治好了,咱们动身去锦州。” 然而姒一却看了他们一眼,肃着脸道,“不用了那位要亲自过来” “什么?!”姒二和姒三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震惊之色。 第70章 柳暗花明 第七十章 柳暗花明 珏囡儿站起身,一手将垂落在脸侧的鬓发挽回耳后,另一只手将滑落在腰际的纱裙提起,转身朝外走去。 密林外,吕一和齐晚箫守在外面。 见她出来,同时上前行礼,“珏主。” “我累了。”珏囡儿开口,嗓音沙哑,“还有多久到?” “已到无望之海西岸,接下来就走水路。”吕一上前,一边扶着珏囡儿朝鸾车走去,一边冲齐晚箫使眼色。 齐晚箫会意,转身朝密林中走去。 树影横斜,松软的草叶上躺着一个男人,衣襟大开,双眼紧闭,显然是操劳过度,昏睡过去。 齐晚箫冷着脸,铛一声拔出长剑。 手起剑落,男人连声音都未发出,就失了性命。 将长剑上的血迹在尸体上擦干,齐晚箫转身离开树林。 回到队伍,老远就见吕一守在车舆外,两只长颈鸾鸟卧在地上,交颈而眠。 “珏主呢?”齐晚箫开口。 吕一示意他看向车舆,然后将人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将人杀了?!” 见齐晚箫不言,他皱眉,“我只是让你去消除他的记忆,你杀人做什么?就不怕染上因果?!” 除了魔族,正派灵师都比较讲究因果,轻易不会滥杀无辜,容易染上心魔,有碍修行。 “你不会是动心了?”吕一紧紧盯着对方,声音陡然拔高,“你还真动心了?!”似乎是意识到声音太大,怕惊醒马车中人,他忙抬手布下一道结界。 “她是什么人?!六阶女灵师!注定要嫁入六大氏族的!你莫不是想与氏族为敌?!”吕一越说越急。 他和齐晚箫既是好友,也是同事。 两人年纪轻轻,已然七阶,一直担任玉人楼守卫之职。 没有男人不想要后代,也没有男人愿意服用孕灵花,可见玉人楼守卫,是件多美的差事。 一般来说,玉人楼中当差的都是氏族子弟,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吕一和齐晚箫两人虽有实力,却无关系。一直位于玉人楼外楼驻守,基本见不着女人。 原本护送珏囡儿去六大氏族相亲的差事轮不到他们,只是在一干氏族子弟打破头想要半路截胡的时候,相亲当事人珏囡儿指定要他们二人护送。 且只要他们二人。 六阶女性灵师千年未现,珏囡儿势头正盛,且这要求并不过分,玉人楼只好应允下来。 不过为了贵女安全,还是将玉人楼仅有的一只镇楼灵兽——帝弓鸟献出,作珏囡儿坐骑使用。 帝弓鸟传说有凤凰的血脉,成熟期后相当于人类八阶灵师。 既能作代步工具,又能震慑宵小。 只是不知为何,临出发之际,帝弓鸟啼叫不已,死活不让珏囡儿上身。 玉人楼掌事玉长霓没法,只好寻了两只长颈鸾鸟代替。 鸾鸟虽然不及帝弓鸟,但是两鸟相加,实力也不弱,三人两鸟就这样上路了。 行道未半,珏囡儿就说路途无聊,要二人给她解闷,这一解闷,二人的元阳就不见了。 两人籍籍无名多年,被贵女指名护送,已是诚惶诚恐,又光棍多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送上门的美人儿,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一激动就折腾,一折腾就无度。 然后就发现体力、灵力透支得厉害。 两人没有与其他女人的经验,但是直觉告诉他们,这珏囡儿功法古怪。恐怕是采阳补阴,双修功法之类。 据说原先女婴出生率没有出现问题的时候,莫罗大陆也有不少双修灵师,只是后来随着女人数量锐减,双修灵师也逐渐没了踪迹。 二人陷入恐慌,犹豫着要不要上报玉人楼,却被珏囡儿胁迫,使计喂了七草七花毒,需要定时服下解药,否则灵核破碎而亡。 再后来,二人除了护送她去氏族,还多了一项任务,就是为珏囡儿寻找陌生的、元阳尚在的灵师,供她榨取。 吕一没想到齐晚箫昏了头,竟然对这淫荡又心狠的女人动了心,简直是疯了! “我自有分寸!”良久,齐晚箫才开口,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吕一睁大眼睛,“六大氏族继承人性格古怪,未必能成,她最后会和谁在一起,还不好说。” “那也轮不到你!”吕一叫道,“且不论她那功法你吃不消,就算六大氏族没看上她,其他氏族也在等着接手,你一个散修,拿什么与之抗衡,小心尸骨无存!” 吕一虽然说话难听,但是出发点却是为兄弟好,免得他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用你管!” “你!” 二人争论不休,马车内,珏囡儿呈打坐姿势。 她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 从禾氏无功而返,她本来打算去陵鲤山——壤下氏,只是忽然收到主人密信,她看过之后,方才改变主意,改变行程转去最远的无望之海。 她之前在那姒氏三兄弟处吃过亏,本没有信心,只是现在 珏囡儿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若是成了,她或许就不需要去其他氏族了。 无望之海,某荒岛。 顾亿正在砍树,她身上穿着件不太合身的衣裙,正是从芥子中取出来的,虽然衣服布料刺绣极好,但是袖子总往下耷拉,影响她干活。 看岛上没人,她干脆将袖子扯了,当做短袖连衣裙穿。 这样干活也方便。 自美男鱼离开到现在已过了两日。身体也没任何不适,只是筋脉中的灵气始终没有反应,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靠,莫非她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但是不对啊,这么多年,家族中没听说过谁练习凌云诀练得走火入魔的啊! 毕竟没有人喜欢时刻处于死亡的恐慌之中,除了变态。 顾亿越想越愁、越想越恨,手下自制石斧砍得虎虎生风。 这时,一只手取过她的石斧,一下子就将成年人腰粗的大树砍倒了。 顾亿抬头,“阁下,你来啦?” “叫我三哥。”姒三轮了轮石斧,“你砍树做什么?缺家具吗?想要什么?我来给你做” “不是,”顾亿摇摇头,“我要造船,你之前说这里距离陆地很远,不知道要漂多久,我估摸着木筏要做大一点比较安全。” 良久,姒三“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看顾亿两只小臂露在外面,白嫩嫩的,顿时红了脸,有些不自在道,“衣,衣服不合身吗?” “哦,有些大,话说回来,你在海中捡到的那个芥子,里面的衣服做工还挺好的” 能不好吗? 姒氏之前的家主一直是女性,男性作为贤内助,要包揽妻主的衣食住行。 三人从小被舅舅灌输学习三从四德,针线活之类的更不在话下。 不过姒三性子野,不认真学,功课极差,尤其是针线活一塌糊涂。 但是二哥姒二在这块似乎极其具有天赋,练习的时候做了三套女性服饰,都是用金丝绣出来的,说先练习一下,以后给妻主做不会出错。 后来迟迟没有遇到心仪之人,衣服也被搁置,压在箱底,被姒三拿了出来借花献佛。 不是自己做的,姒三有些心虚,扯开话题道,“你怎么一个人来无望之海,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事情太过复杂,顾亿不知从何说起,只说要去天地外寻找故人,机缘巧合下来到无望。 “你说你本来是风系灵师?”姒三皱眉,“那你的灵核呢?” “这个”顾亿有些讪讪,“受伤以后碎了。” 姒三有点奇怪,灵师即使受伤后灵核破碎,体内也不会一点灵气没有,多少能看出点痕迹。 他那日探看姑娘筋脉,确实没有一点灵气,与凡人无异。 这一点,二哥也是赞同的。 他伸出手,“我能给你看看吗?” 见顾亿点头,他握住她手腕,输入灵气。 良久,姒三松开手,冲顾亿微微摇头。 顾亿的心沉了下去,没注意对方将握过她手腕的手背在身后,轻轻捻了捻。 见她神情低落,姒三开口,“我们鲛人族有一门法诀,修炼以后可以生成灵核” “谢谢你的好意,”顾亿打断他,“不过算了,我无法修炼其他功法。” “你还没试试,怎么知道。”姒三说着,并起双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 顾亿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从对方指尖探出,瞬间涌遍全身,脑中自动浮现一段口诀。 “试试。”姒三轻声道。 顾亿看了他一眼,就势坐下,运转法诀。 令她没想到的是,空气中原本对她视而不见的灵气粒竟然开始颤动,紧接着缓慢向她移动过来。 只是还没等她激动,那些灵气粒穿过她身体后,又穿了出来,然后在距离她皮肤一毫米的位置停下,怎么也不动了。 “因为没有灵核。”姒三缓缓开口,“除了法诀,还需要一物配合,方能生出灵核。” “是什么?!”顾亿站起身,激动地看着姒三,“三哥,是什么?” 见顾亿兴奋得小脸通红,美艳不可方物,姒三不禁看呆了眼,他轻咳一声,移开目光,“是霞蔚石” “我们家族的传家之宝,也是给我未来妻子的定情信物。” 顾亿: 她一下蔫了,小脸皱成一团,这么珍贵的宝物,她还真没脸皮厚到问对方要。 姒三却笑出声,“霞蔚石虽然是我们家族的传家之宝,但也只是一块有点特殊用处的石头罢了,对于我这种有灵核的人,并无甚用处你不用有太大心理负担,而且,我也不是白给你的,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你说!”顾亿双眼放光,“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况且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由于一直男装示人,年纪又小,之前见过她真容的禾菘蓝又克制有礼,顾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容貌对于异性的杀伤力。 姒三来之前已经被二哥上过课,说姑娘年纪小,明显没开窍,不能太过直接,会吓跑对方,而且三兄弟伺一女,在一些保守人家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一定要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 真不知道老二哪来的这些追妻套路,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姒三本来想拒绝,他第一次见姑娘就已认定对方,没必要绕来绕去。 但是现在听姑娘说造船要走,言语间没有一点对自己的不舍之情,这才意识到二哥说对了,姑娘确实对自己没那方面意思。 姒三于是拿出二哥交代的那套,“我需要你帮我” “什么?假扮你的心仪之人?!”顾亿有些吃惊。 美男鱼说自己已到婚嫁年纪,家中逼迫他与不喜欢的异性成婚,无可奈何之下,希望顾亿陪他演一出戏,假扮他的意中人,先将婚事推掉再说。 “这这不太好”顾亿有些犹豫,直觉告诉她这种忙不能帮,只是生出灵核的诱惑太大,对于失去灵力的她来说,相当于救命稻草。 “我,我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人帮我了一想到要跟不喜欢的人成亲,我就恨不得一死了之!”姒三念着二哥教的台词,有些脸热。 这种要死要活的话语实在有违他的性格。 “行,行。”顾亿一咬牙,救命之恩大过天,况且那可是灵核啊,是力量,是不被人欺辱左右的资本,是找寻回家之路最不可或缺的桥梁,也是她目前为止,最缺少的东西。 只是演一出戏而已,值了! 姒三大喜过望,交代了一些修炼注意事项,又帮忙砍了些树,天擦擦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姒三刚跳入海中, 礁石后就走出一位长相同他一模一样的男子。 姒二合起扇子,问道,“怎么样,说妥了吗?” 姒三冷哼一声,“这样的法子,何时才能让她知道我真正心意,与她成亲” “蠢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冒冒失失,小心唐突佳人。”说着就朝岸上走,“你先回去,稳住大哥” 谁知姒三一把抓住他,“你站住,你干嘛去?” 姒二被扯得一个踉跄,“你个莽夫做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你白天,我晚上吗?” “她要修炼,你别去打扰她!不然何时才能生出灵核”说完不管不顾将二哥扯下海。 被灌了一嘴巴海水的姒二:草! 第71章 阴差阳错 第七十一章 阴差阳错 无望之海,一艘巨大的龙首客舟破浪前行,速度极快。 “叩叩。” 由于船上有隔音法阵,这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 修炼被打断,靖川睁开眼睛,声音隐带不悦,“何人?” “大人,是我。”门外响起一道娇媚的女声。 靖川神色微怔。 少顷,房门被打开,“珏姑娘何事?” 珏囡儿却发起呆来。 她没想到盔甲之下的男子如此年轻,一头灰发,鼻梁高挺,整个人带着凛冽剑气。 虽然冷着一张脸,依旧俊美非凡。 她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一只青玉描金花瓣碟,玉盈盈,煞是好看。 “大人,海上湿气重,我做了一些芡薏糕,”珏囡儿脸带笑意,“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不用。”靖川说着就要关门。 “哎,大人!”珏囡儿连忙挺身上前,“奴家做了好久的您就赏个脸?您对奴有救命之恩,不过区区几块糕点,尚不能回报一丝微毫” 眼看她峰峦要触碰到自己,靖川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避开。 天衍宫之人,身心早已献给莫罗古木,沾染女色乃是大忌。 他这趟出来,身有要务。 根据蓍草族长卜机子临终时留下来的玉莲花苞指引,救世之人很有可能就在无望之海。 至于这珏囡儿,只是他碰巧遇到。 当时她正被其他氏族子弟非礼用强,被靖川救下。 凑巧的是,对方说此行目的地也是无望之海,刚好顺路,想要与之同行。 靖川其实并不愿意,毕竟她是女人,天衍宫最忌讳女色了。只是对方苦苦哀求,且放任一弱女子在外,任由虎豹财狼威胁,确实有违道义。 靖川只好妥协,想着尽快赶路,早日将人送到,他好继续寻找救世之人。 “我收下了,”靖川接过托盘,“多谢,夜深露重,珏姑娘早些休息。” 珏囡儿见好就收,并未纠缠,对着靖川行了一礼,“大人记得吃呀,趁热。” 见对方离开,靖川关上房门。 他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手拿起一块糕点。 那糕点白边粉心,看着很是精致,可见制作之人用心。 他其实并不饿,只是那糕点似乎有种特别的香味,让人想 靖川将糕点递到嘴边,正要吃下,身子突然一颤。 他连忙放下糕点,从怀中掏出一只玉莲花苞。 那花洁白若雪,花萼翠绿欲滴,看着与真花无异。正发着微光。 靖川神色一肃,连忙收起花苞,起身离开房间。 无望之海,温长安斜靠在门板上,看着甲板上忙碌几人,无奈扶额,“你们莫不是当我这船是难民收容所,捞了一个又一个。” 离他不远处,两个人正弯腰在海中捞人。 说是人,其中一个三米多高,分明是个巨人。 一身肌肉,尤其是脸上,五官都被挤压到一起,虽然还是人类的长相,耳朵部位却长着一对毛茸茸的兽耳。 竟然是个兽人。 要知道,在上宵,兽人一般只会出现在斗兽场和矿场,等需要体力劳动的地方。 他们在上宵人族眼中,和耕地的牛没有区别,不过是长得像人罢了。 “朝颜,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温长安哭笑不得,“那小子又不给你饭吃,你作甚听他的?” 名叫朝颜的巨人没说话,他一把扯住漂浮之人的铁靴,轻易将其提了上来。 “干得好!”巨人身边,一名身形瘦削的少年拍了拍手,“你是最棒的!” 少年粉面朱唇,长得很秀气,站在朝颜身边,更是衬得清秀可人。 “算了,随你们,”温长安叹气,“等他们死了立刻扔下去,别烂在我船上。”说完进了屋,眼不见为净。 粉玉站起身,拍拍朝颜的胳膊,他动作小心,尽量避开他胳膊上的纱线,“好朝颜,将他放在这。” 甲板上已经躺了一个男人,二十七八岁左右,相貌俊秀,一头长发编成小辫,大部分已经松散。 巨人点点头,将刚捞上来的家伙随手扔在男人身旁。 排排躺,赤果果。 他脚上的铁靴发出一身闷响。 朝颜眼睛一亮。 粉玉开口,“你想要他的靴子?” 见其点头,他嫌弃皱眉,“你脏不脏呀,他穿过的,臭死了算了,你先把他们弄醒,我要问话”问他们身上为何会有娘亲的气息。 朝颜上前,抬脚就要踩。 “哎呀!你一脚下去,他们还有命吗?”粉玉连忙制止,“将他们倒立过来,将水弄出来。” 看着巨人一手一只,像拎两只小鸡左右晃荡,粉玉继续彩虹屁输出,“朝颜真厉害,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兽人。” 眼看朝颜越甩越高,动作越来越大,粉玉正要开口,却见巨人脸色忽地一变,将人一甩,扑通一声跳入海中。 “哎,朝颜?朝颜!”粉玉莫名其妙,又急又气,“让你把人弄醒,你跳海做什么?!” “哗啦。” 伴随着水声,一个巨大的身影浮出水面,朝颜迅速爬上船,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位男子。 “怎么又来一个?”粉玉好奇凑过去。 相貌平平,实力一般,没什么特等等,粉玉瞪大眼睛,这个家伙身上也有娘亲的气息,且最为浓郁。 打捞上来的三人,都与娘亲有关系,至少短时间内接触过。 他们如此狼狈,莫非娘亲也遭遇不测。 粉玉心中焦急,连忙扯着朝颜大喊,“快将他们弄醒,快”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朝船舱中跑去,“大人,快开门!” 温长安刚躺下,就被人叫醒。 打开房门,他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怎么?捞上来的人死了?扔下去就行”话未说完,就被粉玉扯着胳膊来到甲板上。 “大人,弄醒他们,求求你” “怎么又多了一个?!”温长安淡淡开口,上前瞟了三人一眼,“一个元神出窍,一个身受重伤,另一个咦?”他挑了挑眉,“这易容手法,看着像是柳家的人我来看看是谁?” 温长安说着,上前几步,在最后捞上来的男子身旁蹲下,伸手要揭他脸上面具。 他刚触碰到男子脸颊,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高亢鸟鸣。 只见一只猿头狐身的怪鸟疾驰而来,除了头部是白色,其余部位覆满黑羽,扇动的翅膀有三米多长。 怪鸟眨眼间就到眼前,它落在甲板上,带起一阵劲风。 粉玉没站稳,差点摔倒,被朝颜扶了一把。 与此同时,怪鸟背上跳下来一个身形高大,身覆白色重甲的男子。 男子跳到甲板上,露在头盔外面的上半张脸眼神锐利如剑矢,充满压迫感。 他打量了众人一眼,视线路过朝颜兽耳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最后定在温长安身上,“你们是何人?” 他此番动作,不请自来,高高在上。 粉玉一下子就炸了,“你是哪来的贱人?跑到别人船上问东问西?简直岂有此理?”说罢掌心绿芒闪烁,一根手腕粗的藤蔓直冲那人脖颈而去,势要将他脖子拧断。 银甲人面无表情,他一把抓住藤蔓,轻轻一握,藤蔓便应声而断。 粉玉脸色微变,他好歹也是一名五阶木系灵师,以灵气化形的藤蔓早就不是普通植物,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人扯断。 这银甲人气息不显,到底是什么人? 粉玉还要试探,被温长安制止。 “白鵺为骑,银甲覆身”他站起身,脸带笑意,“阁下莫非是天衍宫之人?” 靖川并未回答,只重复道,“你们是何人?” “唔,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好呢,让我想想” 温长安摸着耳边竹色珏环,作出一副沉思样,“男人?好人?过路人?你看我们像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靖川身后突然出现一只血盆大口,兜头就咬。 “哐!”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只见甲板上站立着一只两米长的雪白蠕虫,嘴中咬着一只银色盔甲面具,正嘎嘣嘎嘣咀嚼,然后一口吞了。 船篷顶上,靖川单膝跪地。 失去盔面的遮掩,他一头灰发随风飞舞,映衬着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冷峻。 他看着雪白蠕虫,目光沉沉,“极乐虫你是魔族?!” 极乐虫并不是某一种虫子的名称,而是代指某一类虫,这种虫千奇百怪,生长在冥域。生长期与普通虫子没什么区别,甚至更为脆弱,但是一旦长成,便刀枪不入,水土不侵。 一只成熟体的极乐虫,相当于人类八阶灵师,且灵师会受伤,会力竭,但是它不会。 然而这种虫子喂养十分苛刻,所以数量并不多。其中一点,就是以灵师为食。 极乐虫一开始只有针尖大小,随着食用灵师数量增加而增大,一只鸡蛋大小的极乐虫大概需要吞噬上万名灵师,眼前这只,比人还大,吞噬了多少灵师简直不敢想象。 靖川拔出长剑,“交出救世之人!” “噗呲!”温长安笑出声。 他双手掐诀,眉眼弯弯,“你们天衍宫的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啊!” 几乎他话音刚落,靖川脸色就是一变。 只因不知何时,他脚下踩着的半圆船篷顶,变成一只雪白蠕虫的大嘴,密密麻麻的獠牙起码有上千颗不止,发着森然寒光,一口将他吞下。 小船上一时陷入寂静,粉玉眨了眨眼,“真吃了?!好呀好呀!”说罢走到那只极乐虫身边,想要摸摸它。 然而他手刚触摸上去,极乐虫身体突然一颤,随后幅度越来越大,最后仰头哇一下吐了出来。 靖川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方才稳住身形,他手中提着柄断剑,身上多处破损,沾染血迹。 虽然身形狼狈,面上却无害怕之色。 他抚了抚脸颊上的齿痕,“豢养极乐虫,身上却没有魔气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温长安的表情出奇的温柔,“重要的是你今天会死在这里。” 他双手迅速结印,极乐虫嘶吼一声,后背浮现一只血红眼眸,眸里血气翻涌,阴森邪恶,诡异无比。 靖川的脸色终于变了,“禁术,你竟然啊!”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甲板上只剩低沉的咀嚼声。 良久之后,小船重新起航。 粉玉坐在船舷边,手上拿着一只玉莲花苞,低头轻嗅,“这花真好看,可以送给娘亲” 浮空山,天衍宫。 大殿正中央伫立着一棵金色巨木,金枝玉叶,点点浮光。 茂密的枝叶垂落下来,恰好搭在一人眉间。 那是个绝色少年,眉毛眼睫无一不白,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 这时,一阵风吹过,拂开他身前的枝叶,才得以见,少年的大半个身体都嵌在树中,只露出上身。 他,竟然跟树连在一起。 与此此时,闭着眼睛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掌,一点星芒从远处飞来,轻轻落在他指尖之上。 “靖川” 那光芒微微闪烁了几下,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 “我知道了,你先去圣池”守云衔说着,手心光芒亮起,那点灰色星芒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然后在他面前上下飞舞两下,转身朝殿外飞去。 直到光芒消失,守云衔才收回目光。 他身上亮起微光,密密麻麻的触须藤蔓从他后背撤离,回归入古木体内。 守云衔原本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好转起来。 待他整个身体浮出古木,一只长着双瞳的怪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啼叫着飞到他身下,轻轻托住了他。 “重明,”守云衔摸着核兽脑袋,轻声叹息,“你想她吗我带你去见她可好” “昂——” 一声嘹亮凤鸣,响彻天衍云霄。 第72章 各怀心思 第七十二章 各怀心思 姒一最近甚是欣慰,他那两个不成材的弟弟终于懂事了。 向来任性妄为的三弟,开始重修三从四德,挑灯夜读,悬梁刺股,每天抱着本《男诫》不松手,恨不得逐字背诵。 其用功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要不是法力高深,姒一都要怀疑他这个小弟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了。 他那个二弟,也没闲着。 当初几人一起培训的时候,二弟就显现刺绣天赋。 小小年纪,一手好绣活令拥有上百年手艺的老师傅,都自愧不如。 只是他有天赋,却并不热衷,练手的时候做了几件,之后便再不碰它。 但是最近,他却将手艺捡了起来,那叫一个不分日夜,妙手生花,绣针都不知道磨断了多少根。 从女子的肚兜小衣,到手帕香囊,从春裙冬袄到夏纱秋袍,四季衣裙,色彩款式,无一遗漏,不是并蒂莲就是鸳鸯卧,哦,还有龙凤呈祥。 姒一差点以为他要改行,不做家主当绣娘。 这两人一副待嫁新娘的架势,常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还互相探讨,精益求精。 看来是同意与珏囡儿成亲了,也不知怎么想通的,但也省得他多费口舌。 不过这两家伙最近春心萌动得厉害,好几次夜里,他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传来的躁热。 姒一欣慰的同时,又开始有点担心。 他虽然对珏囡儿无意,因为发情期在即,三兄弟别无选择。 但是六阶女性灵师,对于其他氏族来说,同样是最优选择,万一最后花落他家,看他这两兄弟的热头劲儿,能接受打击吗? 身为大哥,姒一真是操碎了心。 他穿过庭院,来到二弟房间。 好家伙,两兄弟都在,一个刺绣,一个在背书,见着他进来,都是一惊。 “大哥?!” 姒一摆摆手,“你们忙……”他喝了口水,见两兄弟都停下手中动作,看着他。 清咳一声后道,“亲事未定,尚不用如此着急……你们还需修身静心,多多克制……尤其是老三!”这家伙最近跟吃了春药似的,躁动不已,常常连累他也跟着心烦意乱。 说话间看见一旁案桌上放了不少女子贴身小衣,角落的位置隐约绣着“二亿”。 什么玩意?这是求财? 他内心疑惑,上前就要拿看,却被姒二收了起来,“大哥,我正要去找你呢……” 姒二刷一下展开扇子,轻轻扇了一下,“大哥,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三兄弟虽然不比他人差,但是无望之海到底偏僻,不像其他氏族物资丰饶……” “此先落了下乘,再者咱们兄弟三人共伺一妻,在整个莫罗,也算是惊世骇俗……” “这样看来,优势实在不多。” 姒一点头“你说的对,但是咱们姒氏女子当家,一但成亲,她就是姒氏家主,咱们三兄弟退居长老之位,辅佐妻主,只当贤内助。” “这样的条件,足以弥补你说的弱势。” “大哥说得在理,”姒二将折扇轻叩掌心,“但是谋事在人,为保万无一失,何不将那物提前取出,以示诚意?” 姒一闻言一愣,抬头看着姒二,眉头皱起,“你是说……霞蔚石?” 姒氏每一任家主都是女子,都拥有上乘水系灵核资质,生下来的女儿也会完美继承天赋,这一点,与姒氏传家之宝——霞蔚石,密切相关。 这霞蔚石,不仅于修炼有益,且可以提升灵核资质,哪怕是废灵核,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只除了一点。 此宝物只对女子起效。 而在姒山月这代,又恰巧出了偏差,生了三个儿子,用不上霞蔚石。 好在三兄弟争气,没有霞蔚石相助也修炼有成,挑起了家族大梁。 三人母亲临终之时,留下遗言,三兄弟必须在新婚之夜,定下同生共死盟契之后,方可交给妻主。 “没错!”姒二凑近大哥,声音带着蛊惑,“大哥,那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不若先取出来,添在嫁妆里面,也算重彩……” “容我想想……”姒一敛眉沉思,又低头品了一口茶。 他没注意到,一直坐在窗边专心致志背着《男诫》的三弟,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声音,正和姒二对着眼色。 …… 冥域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的魔王冥千杀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小儿子。 当年,魔王侍妾生下双生子后,被奸人蛊惑,带着双生子逃离冥域。 待魔王赶到,只来得及救下大儿子——冥梓殿下,小殿下则和母亲不幸葬身冥河。 自那以后,魔王便一直郁郁寡欢,不近女色,常年待在冥殿,很少外出。 冥域一干事务,也都交给长大成人的冥梓殿下处理。 索性大殿下年纪轻轻,不仅完美继承魔王的魔核,甚至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在冥域声望颇高。 众所周知,魔族生育率很低,尤其是等级越高者,越不容易有子嗣。 这下找到失落多年的小殿下,据说也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幽冥魔核,魔族又添一员大将,攻入上宵,灭掉人族,指日可待! “呵……” 冥弃扯了扯唇,听着这些坊间传闻,嘴角挂满讽刺。 此刻,他正身着鎏金蟒袍,站在穷桑巅台,看着底下俯首跪拜的魔族子民,内心复杂。 “弃儿。”高台之上,坐着一黑衣男子,三十岁上下,高瘦苍白,气度不仪。正是当世冥域主人——魔王冥千杀。 “之前种种皆是上天对你的磨练,不必再提,从今以后,身为魔族皇子,你要好好辅佐你皇兄,早日攻下上宵,带领魔族子民走向新生。” 他看着和大儿子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儿子,眼神复杂。 谁能想到,一个人的灵核说变就变,还成了魔核。 当年,那人生下双生子,对于求子多年未果的他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喜事。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个孩子竟然没有继承他的魔核! 一般来说,人族生孩子,父母资质好,孩子也不会差到哪去,可能会继承父亲,也可能会继承母亲。 但是魔族不是。 父母双方,无论男女,只要有一方是魔族,孩子资质必然会随魔族,生出魔核,无一例外。 魔王的儿子,没有魔核,却生灵核。这在魔族看来,无异于天大的笑话。 且不说这相当于生了个人族敌人,更是变相表明,魔王不行。 魔王第一反应,就是杀了那个孩子。 无奈那贱人临死之际,给他下了咒术,不仅让他那玩意儿无法使用,也无法亲手杀害次子。 否则立时倒地毙命。 身为一界之王,冥千杀向来高高在上。 中了暗算以后,无法体会销魂快感,这对于向来重欲的魔族来说,简直如万爪挠心,生不如死! 长时间的压抑令他心理扭曲,看那个嗷嗷待哺的次子,越发不顺眼。 这个孩子,就不该存在,堂堂魔王却生出了灵核之子,若让他人知道,必然沦为笑柄。 冥千杀隐瞒了小儿子的存在,将他带回冥殿,给他取名冥弃。 冥弃,冥弃,出生就应该被抛弃弄死! 他一方面将全部的父爱给了继承他魔核的大儿子,将其做继承人培养,另一方面毁掉了小儿子的灵核,不愿让其成长。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孩子的命又贱又硬,不仅没死,破碎的灵核过一段时间,又会自行修复。 他尝试几次后,只好歇了心思。 这孩子,就像他那个贱人母亲一样,跟他对着干。 冥千杀不想看见他,将其扔到永夜荒原,那里经过人魔大战,已成绝灵死地,只有恶灵鬼物,别说一个孩子,哪怕是高阶灵师都未必能活着出来。 只是被他大儿子冥梓劝回,他说自己缺个玩伴,这个双生弟弟正好。 冥千杀勉强派人去接,那孩子真是命硬,竟然活着回来了,他不由杀心更动。 直到看到那个孩子被戴上面具,套上锁链,像一只狗一样拴在冥梓宫殿,不会说话,只会呜咽乱叫,趴在地上舔食,随地大小便……这才勉强留他下来。 未来的魔王继承人,绝对不允许对一个人族灵师抱有感情,哪怕是亲弟弟也不行! 再后来,冥千杀在人魔大战时,被天衍宫圣子打伤的地方时好时坏,冥梓逐渐长大,如他所愿,成为一名优秀的魔王继承人,更是像他一样,仇视所有的人族。 他便将事务交给儿子,在冥殿闭关。 至于那个狗一样的孩子,他早就忘了…… 直到听属下来报,冥梓离开冥域,去寻圣子为父报仇,之后久久不归,他才出了关。 好在还没等他去寻,儿子便回来了,法力更加精进。他高兴之余,又不禁联想,若那个孩子也有魔核,魔族势必更强,哪里还用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冥域。 阳光,肥沃的土地,丰盈的物资,还有……女人,这些,凭什么让人族独享?!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那个孩子从外面回来。 带着新生的魔核。 冥千杀大喜过望,将他身份昭告天下,给了他不低于哥哥的权势。 良久,冥弃才上前行礼,“是,父皇。” 他举止恭敬,眼中有欣喜,有激动,有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也有这么多年的委屈与怨埋。 这才对了。 冥千杀紧紧盯着冥弃。 倘若他一丝怨怼都无,他不会留他,倘若他眼中全是仇恨,他更不会留他。 这样有爱又恨,才是他想看到的,像他那贱人母亲一样才好,爱无法全心,恨不能彻底。 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当魔王,但是可以当魔王手中的剑,因恨生成,用爱驱使,方才长久。 而魔王,也不能永远高枕无忧,他需要强大再强大,否则随时有人取而代之。 冥千杀满意极了,阴差阳错之下,此番场景,正是他最想看到的。 这么多年被迫清心寡欲,似乎也值了。 “好孩子,去!”冥千杀指着高台,那里伫立一块黑碑,上面魔气冲天。 “去留下你的名字!” 冥弃转头,看着那块黑碑。 这是魔族的天魔谱,只有魔王和其子嗣才有资格留名其上,然后对其他魔族有血脉压制。 这迟到了数百年的一刻终于到来,冥弃难掩内心激动,眼圈微红。 他走上前,用刀划破手掌,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几乎他最后一笔刚落,黑碑便嗡地震动一声,一道黑气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上达九天。 高台下,魔族民众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他们欣喜若狂,振臂高呼。 仿佛已经攻下上宵,灭了人族。 冥弃任由眼泪滑落眼角,他看着站在魔王下侧的冥梓,走了过去,凑近他耳边笑道,“哥哥,以后请多多指点弟弟呀……” 一开始,冥梓并没有什么反应,自从冥弃带着魔核回来,他在他面前,端的是面无表情。 只是冥弃停顿了一下,又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冥梓终于转过头。 第一次正视他这个“好”弟弟。 和自己一样的脸,眼圈通红,泪痕未消,嘴角带笑。 这幅又哭又笑的表情,他永远也无法做出。 “我倒是小看了你,”冥梓看着他,“不过你想用一个贱民威胁我……莫不是昏了头?” 说到最后,他眼神不屑,表情嘲讽。 “哥哥你说什么呢?”冥弃作出吃惊状,“我与那人相处甚欢,她说有一故人与我相似,我以为是哥哥,这才一问……” “可怜她寻找故人多时,吃了不少苦头……” …… 兄弟俩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冥千杀收回目光。 此番魔族双生子回归,攻打上宵计划,也是时候提前了…… “什么?提前取出?”姒山海看着三兄弟,沉吟片刻后道,“也罢,你们成熟期在即,不能再拖,若能尽快定下双修之人,想必你们母亲泉下有知,也能体谅” 说罢伸出手掌,光芒萦绕,待华光散去,掌心便出现一只八卦锁方。 “你们三个伸出手。” 三兄弟依言照做,姒山海随手一挥,一滴精血分别从三兄弟指尖取出,飞入半空,然后被他牵引着汇聚成一滴,投入锁眼之中。 “嗡” 八卦锁方瞬间光芒大炙,发出刺眼虹光,只听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第73章 峰回路转 第七十三章 峰回路转 三兄弟定睛看去,只见一只拇指大小的五彩霞石漂浮半空,内里流光溢彩,灵气逼人。 “此乃霞蔚石,姒氏的传家宝物,今日交予你们兄弟三人,望早已定下双修之人,珍之爱之” 三兄弟纳头行礼,“是,舅舅。” 无望之海,某荒岛。 顾亿双腿盘膝,坐在床上。 尚在蓝星之时,她修炼凌云诀,并不能感受到灵气,只有在从高处坠落,生死存亡之际,方感受到四周空气中,有些绿色光点,不大,芝麻大小。 家中长辈说,那就是灵气。 需要趁机将其纳入体内,一旦从那种境况中脱离,又什么都看不见。 族中其他子弟皆如此,无一例外。 后来意外来到莫罗大陆,惆怅的同时,也并非全无好处,虽然没有灵核,但是只要她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就能“看见”空气中的小绿点。 只是无法吸收。 这些灵气粒漂浮在她身周,却对她视而不见,无论她如何尝试,皆当她是空气。 而顾亿本身限制于灵核,又无法修炼此间任何功法。 她只能和凌云诀死磕。 直到后来升到四阶抚云意,那些对她视而不见的灵气粒才能被她吸收,只是吸收的速度极慢。 打个比方,别人打坐一晚,可以吸收一碗水的灵力,而她,只能吸收一粒绿豆大小的灵力。还得在灵气极其充裕的地方。 这种修炼速度,也就比废灵核好点。 废灵核是0,她是0000000000001,可以说,若真要划分等级,可以单独给她划分一栏。 废灵核、顾亿、下品灵核、中品灵核、上品灵核、极品灵核。 哦不,顾亿没有灵核,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可能还上不了排名。 总之,她唯一傍身的功法,是也只能是凌云诀,无论它有多废,顾亿别无选择。 直到现在筋脉中仅存的那点灵力也伴随着凌云诀,不知所踪,顾亿心态彻底崩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掌心萦绕的灵气,露出一个笑容。 老祖宗说的果然没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然凌云诀无法使用,但是三哥传授的功法比凌云诀不知强了多少倍,以前她修炼半个月才储存到的一点灵气,现在一晚上就能达到。 只是一点不好。 顾亿看着掌心迅速消散的灵气团,有些沮丧。 莫罗的功法都需要配合灵核,由于没有灵核,她吸收的灵气无法储存,只勉强在她体内停留一刻便消散了。 就像一个气球,一头打气,一头漏气。 好在三哥说有办法能解决。 只要她帮他解决婚事困扰,之后有了灵核,无论资质如何,属性如何,她都不会嫌弃,只要能支撑她回家就行。 乐观小顾瞬间对前途充满信心,虽然现在吸收的灵气很快就会漏出,相当于做白功,但是她依旧忘我修炼,想着先打好基础,总不是坏事。 她这边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突然—— “叽叽。”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打断。 顾亿睁开眼睛,连忙站起身,走了好几步,方才下床。 “西西?”她朝身后密林走去。 “叽叽。”那声音先前十分微弱,听到她脚步声,方才变大。 顾亿一路小跑,扒开枝叶,在一处溪涧找到了自己的契约兽。 小家伙身子缩水不少,鳞片也不如之前黑亮,被一堆水草青苔缠绕,看着好不狼狈。 “西西!”顾亿忙跳入溪中,捞起小壁虎,“我的宝,你哪里去了?” 她又生气又心疼,一时想到这个家伙总是乱跑,一时又想到它护主有功,最后各种情绪拧在一起,伸手在它尾巴上狠狠揪了一下,“以后再乱跑,把你尾巴打成死结!” 带着西西回到小木屋,之前三哥给她留了不少顶级灵石,她可以依靠灵石打开芥子,取了一些吃食给它,又出去取了些水,要给契约兽撸个澡。 回来的时候,见到木屋门口站着一个人,身形高挺,面容俊美近妖,是小三。 “三哥!”顾亿端着木盆上前。 姒三当惯了弟弟,眼下被叫哥哥,还是心仪之人,其中美妙滋味,妙不可言。 简直美得冒泡,几乎每天晚上梦中都是眼前之人,抱着自己,甜甜地叫 不,不能再想了。 姒三压下心头火热,转头对着顾亿微微一笑。 “这两天有点事耽误,”他低头看着她,眼神专注,“你想修炼得怎么样?”他原本想问想不想他,临了突然想起大哥说男孩子要矜持,不能孟浪轻浮,只好换了话题。 “还不错!”顾亿放下木盆,给他展示了一下修炼进程,“就是没有灵核,存不住灵气。” “无碍,你看这是什么?”姒三伸出手掌,掌心一颗五彩霞石,光彩夺目。 “这,这是?!”顾亿瞠目结舌。 “没错,正是霞蔚石,可以提资质,生灵核。” 顾亿眼睛都直了,这霞蔚石一出,她眼中就无其他,感觉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在吸引 只是—— “三哥,我还没帮你解决婚事问题,就先收谢礼,会不会” “没事!”姒三笑道,“你生出灵核,才好帮我忙。” 他既如此说,顾亿自不再推辞。 幻想无数次拥有灵核,眼下即将梦想成真,她甚至有种虚幻之感,这一切,不会是个梦? 她会不会早已葬身无望之海,现下种种,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见小姑娘愣愣的,姒三有点好笑,同时又心生怜惜。 她这副相貌,又没有实力傍身,想必之前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好在成亲以后,他们兄弟三人会好好爱护于她,她就是姒氏的家主,要是愿意管理族中事务,他们自会全力辅佐,她要是嫌烦不爱管,就交给大哥,她当个甩手掌柜即可。 实力弱也没事,她还年轻,可以慢慢修炼,他们姒氏的双修功法和其他邪法不一样,对男女双方有益无害,不会此消彼长。 只是暂时由于双方实力悬殊,可能女方受益更大。 想到双修,姒三又激动起来,身上一阵火热,三兄弟虽然两百岁了,但是按照灵师来看,也就刚成年。 只是在年仅十八岁的顾亿面前,他还是有些心虚的,他也没想到,莫罗还有这么年轻的姑娘,简直闻所未闻,不知她怎么避开玉人楼的搜记,独自来到无望之海。 顾亿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心思,还在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这三哥,跟亲哥也没啥差别啊,又是救命又是送装备。 不要说只是帮忙假装他心仪之人,就是假装他爹也中啊! 这边两人各有心思,都觉未来生活颇有奔头。 那边木屋内一声轻响,一道黑色闪电咻一下窜出,直奔姒三手中的霞蔚石而来。 “西西!”顾亿连忙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也不知这小家伙怎么回事,明明之前气息奄奄,吃个饭都虚弱地不得了,还是顾亿喂了一阵,有了力气才开始自己吃的,此番好像回光返照,速度惊人,轻易就避开顾亿动作,张嘴就要吞掉霞蔚石。 “咻!” “砰!” 姒三随手一指,一道光芒射出,西西就直挺挺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哪来的四脚蛇?”姒三说着,要上前踩一脚,被顾亿制止。 “别,三哥,它是我契约兽。”说着上前抓起西西,好在姒三出手并不重,小家伙只是昏睡过去,没有死。 姒三走过去,在西西身上摸了一下,惊讶道,“这就是一只普通壁虎,你怎么”后面的话未说出口,但是顾亿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签订契约兽是需要灵核的,没有灵核,就签不了契约兽。 西西可以无惧规则和她签订契约,这本身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它同时又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四脚壁虎,除了后来在关键时刻,可以吞食护主,其他时候没有任何攻击力,甚至一只鸟都可以将它吃了,着实奇怪。 在外人看来,她灵核未碎之前,竟然签订一只小壁虎作契约兽,着实有点想不开。既不可爱,也无实力,毕竟灵师只有一次签约机会,没有人不慎重。 顾亿不知怎么解释,反正没人相信她一开始就没有灵核,说了也是莫罗异端,干脆默认灵核是受伤后破碎,也省了口舌。 姒三没有契约兽,他们三兄弟有鲛人血统,世间大部分灵兽都不如他们自身强大,且修炼至他们那个境界,有无契约兽意义不大,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代步工具而已。 姒三将注意力从小壁虎身上收回,“小亿,我们进屋,我教你如何使用霞蔚石。” 顾亿连忙点头,跟着姒三进了屋。 小木屋是姒二建的,内里家具一应俱全,尤其是床,大得没边。他那二哥,从小就擅长手工活。 就连他一直拿在手中的折扇,也是他自己做的,取的东极竹海的紫玉竹,细细打磨三年,不仅是折扇,更是一件法器。 “芥子中有很多屏风摆件,你不喜欢吗?”姒三见屋中除了桌椅板凳,一样装饰都没有,不由奇怪。 他给顾亿的芥子中有许多古董字画,奇珍异宝,她竟然一样都未摆出。 “哦,不是,我想着早晚要走,后面还要收拾太麻烦了。”顾亿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更不会对一个荒岛上的木屋有所留恋,她自然知道芥子中有许多珠宝,但是只取用食物水源和衣物,其他都没有去动。 人家救自己已是大恩,如何能对其财富起贪念? 待她帮了忙,报了恩,马上就会离开此处,去往天地外寻找古氏后人。 心仪的姑娘口口声声说要走,姒三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想不顾二哥的“温水煮青蛙”计谋,对姑娘表明心意。 他想着自己相貌、身世、实力,无一不是顶尖,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配的上姑娘。或许姑娘也早对他有意,只是年纪小不自知。 “小亿,我” “三哥,我准备好了!”顾亿将西西放在一旁,自己坐在床边,双腿盘膝,背对着他,“你可以给我传功了!” 姒三: 算了,眼下姑娘生出灵核,提升实力才是关键,否则就算他们成亲,也无法双修,只能看着干着急。 他收了心思,走到顾亿面前,将霞蔚石放在她掌心,“用我教你的法诀,用灵气裹住它,和它建立联系” 顾亿原以为要像武侠影视剧中那样,需要人通过后背传功,没想到只需要自己运作,这么简单。 她点点头,按耐激动的情绪,握着霞蔚石,闭上眼睛。 那霞蔚石一到她手心,就像握着一团温水,直往她手心钻,如有生命一样。 她运转法诀,汲取空气中的灵气粒,然后压成细线,轻轻缠绕在霞蔚石上面。 这个过程很慢,一方面她吸收灵气速度有限,另一方面将灵气粒压榨成细线也需要时间,顾亿逐渐感觉吃力,体内筋脉一抽一抽地疼,但她咬着牙忍耐住了,所幸在她感觉身体被掏空之时,灵气线终于缠满了霞蔚石。 与此同时,一根细细的蓝线从霞蔚石中探出,与她缠绕在上面的灵线连接起来。 某个瞬间,顾亿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 她觉得自己飘在半空,成了一朵云,正懒洋洋游荡,不知何处起了微风,瞬间电闪雷鸣,她急速落下,化地为雨,雨转天晴,她也跟着破土、抽芽,鸟雀飞过,她开始开花、结果、枯萎,化成泥土,月化一出,她又升腾往上,化成云 如此周而复始,往返循回 最后意识回归到身体,才发现手中的霞蔚石不知何时,探出更多的蓝色细丝,已经完全脱离了石头的模样,整个变成一团缠绕着蓝线的光球。 且每一根都紧紧缠绕在她的灵气线上,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就像是流浪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家。 这个过程很慢,但顾亿却不觉煎熬,她觉得身上暖和和,懒洋洋,舒服又惬意,甚至希望这个过程尽可能延长。 但是遗憾的是,蓝色线球越来越小,光线越来越暗,直到最后一丝蓝丝顺着灵线钻入她体内。 顾亿终于在自己胸口,心脏位置,见到了一颗小小的蓝色晶石,大概有婴儿拳头大小,发着光,随着心脏一起跳动。 她现在,是一名三阶水系灵师。 顾亿睁开眼睛,眼睛亮得惊人,“三哥,谢” 她话未说完,姒三便朝她冲来,面带惊惧,似乎是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景象。 第74章 起落落落 第七十四章 起落落落 “小亿!”姒三抱着顾亿,心急如焚,“你怎么了?!” 顾亿有点莫名,她没觉得怎么啊,身体很舒服,暖洋洋的。 正准备说自己没事,张嘴却吐出一口血来,然后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小亿!”姒三连忙将手按在她胸口,大力输送灵气。 他的连声惊呼,自然也惊动了一直守在屋外的姒二。 察觉到不对劲,他一脚踹开木门奔了进来。 低头见顾亿躺在姒三怀中,气息奄奄,立时脸色大变,“小三,怎么回事?!” 姒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前面都好好的,她也吸收了霞蔚石,生出灵核,怎么突然生气全失,要不是他一直输送灵气,恐怕早就气绝身亡。 见小弟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姒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起顾亿手腕,将灵气输送到她体内查看情况。 确实生出灵核,水系三阶,资质上品,没有出错嗯?不对? 姒二眉头一皱,聚气凝神,将灵气一点点探查进顾亿心脏位置。 不得不说,他也是艺高人胆大,这种探查他人体内灵核的方法,除了高阶灵药师,其他灵师做起来,很容易会引起对方体内灵力排斥,哪怕是昏迷状态也会在其体内形成战场,难免损坏身体。 轻者受伤,重则灵核受损。 他这番操作,足可见对灵气的掌握程度非同一般,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难怪手工活做的一级棒! 待灵气进入顾亿心脏,他发现,本应该在灵师心脏处的水系灵核确实还在,只是已经不再是灵核形态。她心脏上不知何时长出一棵草茎,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只有茎秆,那颗水系灵核则是化作一片蓝色叶子挂在上面,颤巍巍的,发着微光,随心脏一起跳动。 灵师心脏上长草,简直闻所未闻。更不要说,这棵草还在源源不断汲取着顾亿的生气。 按照她现在的实力,恐怕没有几天,就会被吸尽生气而亡。 姒二收回灵力,脸色难看至极。 “二哥,怎么样?!你看出什么了吗?!”姒三还在坚持着输送灵气,脸色苍白,是被吓的。 见姒二皱眉不语,他又急又怒,“都怪你,你当初说什么用霞蔚石生灵核,现在好了,人都快没命了!” “我就不该听你的,什么来日方长,温水煮青蛙,凡人就凡人,我又不嫌她!” “要是一开始就跟她表明心意,也许我们现在孩子都有了哪里像这样阴阳两隔” “你个不要脸的非要掺和进来,有本事自己去海里捡啊!” “都怪你,你赔我妻子,你害我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我” “闭嘴!”姒二怒吼出声,他本就心烦意乱,这个从小就任性的三弟又在不停叽里呱啦,就像骂街泼妇,吵得他拳头都硬了。 “为今之计,先带回族里,问下大哥,看他” “不用了,”姒二话未说完,屋外就出现一个高大身影,长得跟他一模一样,正是姒氏家主,他们的大哥,姒一。 姒一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不争气的弟弟瘫坐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量娇小,由于脸朝内,看不清长相,只见头发极乌极密。 “你们两个王八蛋,真当我这大哥是个傻的?” 一开始,两个弟弟频繁情动,他以为是发情期将至,没做多想,再后来这两个背书的背书,绣花的绣花,忙得不亦乐乎,还打上了霞蔚石的主意。 这就令他不得不起疑了,这两人分明对珏囡儿无意,就算是因为发情期将至,别无选择,至多也就是不反对,不至于热衷到这种程度。 且他无意中发现,两个家伙时不时就会消失半天,回来的时候满面春风,心情极好。 尤其是三弟,简直一脸荡漾。 偶然一次,他回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清洗,姒一在弟弟的身上闻到一丝香气,那香气很轻盈,很美妙,也很诱人。 那是女人身上的香气,虽然很淡,转瞬即逝。 姒一不动声色,选择将计就计,他配合他们去取霞蔚石,假装被灌醉,待他们偷盗霞蔚石之后,隐匿身形跟在其身后。 这才发现两人干的好事! 他的两个好弟弟,竟然与一个凡人女子私定终身! 简直岂有此理! 姒一怒火中烧,脸上却挂着冷笑,“自作聪明,一个凡人女子,能承受霞蔚石的灵力吗?你们两个蠢货,自食其果,活该!” “大哥!”姒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无奈还要给顾亿输送灵气,无法来抱大哥大腿,“救救她,不然你弟弟就要成鳏夫了!不,不对,我们三兄弟都会成鳏夫!” 姒一: 好家伙,三兄弟的终身大事,不仅没人同他商量,他还是最后一个知道。 啥都没做,甚至连妻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成了鳏夫。 “蠢货!”姒一气得牙痒痒,正要上前,姒三却刷掏出一把匕首,架在姒二脖子上,“大哥,你要是不救她,我就把二哥杀了,然后再自杀,为她殉情,让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这下不仅姒一愣住了,姒二也愣住了。 他们知道这个三弟向来不着调,但是没想到不靠谱到这种程度,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要死要活,要是被别人知道姒氏家主之一是这么个德行,简直贻笑大方。 “蠢货!”姒二一把打掉三弟的匕首,伸手要去抱顾亿,“你把她放开,让大哥看看情况,人都快被你捂死了!” 那边姒一走过来,一脚当胸,将姒三踹到一边,同时扇了姒二一巴掌,这才看向他怀中之人。 良久,姒一一动不动。 “咳咳,大哥,先”姒二捂着脸,小心翼翼提醒。 “老子不知道?!要你说?观察面色也是了解病情的一部分!”姒一恼羞成怒,吼了一嗓子,这才抓起顾亿的手,输入灵气。 良久,他放下手,看着兄弟两人冷哼一声,“两个好色之徒,挑来挑去,找了个”他顿了顿,继续道,“除了美貌,一无所有,这么弱,怎么当姒氏家主,更别提与我们双”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兄弟三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顿时都有些脸热。 尤其是抱着顾亿的姒二,怀中之人又香又软,虽然此时不该想这些,但是他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正甜蜜煎熬,突然怀中一空,姒一将顾亿抱了起来,又对着两个弟弟骂了声“蠢货”,转身朝外走去。 “大哥”姒二站起身,忙跟了上去。 姒三被大哥没收力一脚踹得跌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正要跟着追过去,脚下一顿,踩到一只黑色小壁虎。 他将其往怀中一揣,忙追了出去。 曜星以取出犀牛角,朝内输送灵气,又喊了数声“莲莲”,等了片刻后,传音石依旧不声不响,毫无反应。 他哀叹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脑袋。 自从猗九城一别,到如今已有半年,除了两个月前,金莲短暂地回应了一下,之后便了无音信,他这边发再多消息,都如石沉大海。 星以朋友不多,虽然他家世不凡,但是氏族之中,同龄人很少,几乎没有,大哥整日沉迷修炼,嫌他这个弟弟幼稚,并不乐意跟他玩。 其他人惧他身世,更不敢真心与他交朋友。 这样一番划拉,也就金莲能和他玩到一起,志同道合。 可惜他似乎很忙,一到上宵就失去踪迹。 不过—— 曜星以举着犀牛角,唇角弯弯。 这是他们曜氏独有的传音石,不仅能传音,还具有定位功能。当然,距离也有限,比如一个在蛮荒界,一个在上宵,那肯定追踪不到,但是现在—— 他看着犀牛角上的小红点,眼神专注。 一开始,那个代表金莲的小红点在泽兰谷附近徘徊,后来短暂地移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回到泽兰谷。 曜星以想过来寻找,只是泽兰谷有四个州,他并不确定金莲在哪个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出不去。 父亲看他很严,不准他独自外出。 直到后来玉人楼出了一位六阶贵女,他大哥曜辰以不为所动,仍旧去了九虚秘境历练,父亲气不过,跟着追了过去。 他这才钻空溜了出来。 只是等他偷溜出来,发现代表金莲的那个红点咻一下,飞到上宵最西边,无望之海来了。这一下差的可不是丁点分毫。 好在他有钞能力,花大价钱借了人家传送阵法一用,到了无望之海最近的一个城镇—清水镇。 接下来的路程就没有阵法传送了,得靠船。 曜星以收起传音石,转身朝楼下走去。 结清了账目,打听到去往无望之海客船班次,他便朝码头走去。 清水镇上的人,不是靠打渔为生,就是运行渡船,早出晚归。曜星以来得晚,只有一艘商船尚未离开。 “等等!”曜星以大步朝前跑,却被人拦了下来。 “船满了,等下趟!” “可以匀一个位置吗?哪怕是下品客房也可以。” “想什么呢?站票也没有!”船家说着,转身拉锚。 曜星以急了,从芥子中掏出一把灵石,“谁愿意转让一张船票给我,这些就是他的了。” 这下不仅船家愣住了,已经登船正在看热闹的路人也愣住了。 这趟去往无望之海东岸的船票是一颗中品灵石,而少年手中的,则全部是上品灵石,恐怕不下百颗。 “我愿意!” “我也愿意!”船上客人一时争先恐后,唯恐这位小财神爷后悔。 最后是一位拥有天字号房间,观海位置最佳的客人让出了船票,曜星以得以成功上船。 夜,海风席卷着浪花,商船破风乘浪一路疾驰。 曜星以坐在床上,照例朝传音石中输入灵气,喊了几声“莲莲”。 可惜等了片刻后,依旧无人应答。 他将其收起,正准备盖被睡觉。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 曜星以神色一动,起身下床,站在门后,屏住呼吸。 很快,从木门底下钻进来一个东西。 借着月光,曜星以看清,那是一个三寸长的纸人,用朱砂画着眼鼻,脸颊两侧还有两个红晕,看着诡异森森。 是厌术! 曜星以神色一寒。 厌术是种邪术,一般是鸡鸣狗盗之辈用来害命谋财的手段,修炼起来需要残害他人性命,十分阴狠。 那纸人钻了进来,蹑手蹑脚爬到床上去,见被子鼓鼓囊囊,举着手中银针便刺。 那银针上面泛着绿光,显然沾了阴毒。 纸人朝枕头上扎了数下,又朝被子上扎了数下,然后桀桀怪笑,一把掀开被子。 与此同时,曜星以拿起桌上茶杯,举杯便泼。 纸人还未从扎空中反应过来,便被破了一杯水,顿时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化作一团纸糊。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啊呀”,曜星以连忙踢门而出。 刚走出门,还未迈步,头顶上方一阵风声,又是一只举着银针的纸人。原来一直挂在门头上,等着偷袭。 他反应过来就要避开,斜侧突然又窜出数只纸人,个个手持银针,朝他聚拢过来。 曜星以满脸不屑,抬手一挥,就是一道火焰,疾驰而去。 管你多少纸人,还不是被烧成灰烬! 果然,纸人见着火焰,朱砂画的嘴脸顿时大变,怪叫着要逃跑,只是火势来得又快又猛,只要沾上一点,便再也逃脱不了。 很快,几十只纸人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地上落了一地银针。 曜星以抬步要走,突然脚下一阵刺痛,下一秒身体一软,跌在地上。 原来不知何时,一只纸人竟然粘在了他的鞋底,伺机偷袭。 曜星以被银针扎中,只觉灵气都被锁住,无法使出。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家伙站在身后。 那人身量很矮,最多只有一米,黑袍遮面,看不清脸。 他开口,声音苍老似老头,“竟然还是个火系灵师吗?小子,交出戒子,给你留条全尸。” 第75章 全部乱套 第七十五章 全部乱套 这老头名叫张息,早年也算个人物,后来因为修炼瓶颈,晋升无望,心灰意冷之下走了歪路,修炼邪术,干起杀人夺宝的勾当。 这次跟着商船去无望之海,只是听说那里有一个秘境即将开启,他过去之后想守在出处,来个黑吃黑。 由于错过了其他船次,不得已选了这么个破船,本来没打算工作,只是临开船的时候来了个出手阔绰的主,一看就是氏族子弟,涉世未深,抱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带着一腔热血勇闯天涯。 张息最爱这种少年,遇见就手痒痒,这些小家伙天真,善良,正直,同时也富得流油。芥子中最不值钱的就是灵石。 他心甘情愿熬个夜,加个班。 “小子,我劝你乖乖听话,少吃点苦头。”张息说着掏出一把匕首,阴笑着靠近曜星以。 曜星以一开始还真有点慌,好在很快冷静下来,他虽然幼稚,但也知道江湖险恶,所以临走的时候将大哥的伏猛一起带了出来,作为一名八阶灵师的契约兽,伏猛实力不容小觑。 他不动声色,手悄悄移到腰间的灵兽袋上。 说时迟那时快,正待他要放出伏猛,仗兽欺人。身后突然窜出一只棕色灵鹿,那鹿四只蹄子都是白色,像是穿了白靴,头上一对鹿角又大又气派,还缠绕着藤蔓。 白头灵鹿一落地,翘着鹿角朝黑袍人跑去,一把将他顶翻在地。 曜星以趁机放出伏猛,只见一只斑纹小猫咻一下窜出,还未看清具体长相便化作一只吊晴猛虎,一口将那张息吞了。 咀嚼数下之后舔了舔嘴,又化作一只棕黄毛琥珀眼小猫,打了一个响亮的鼻息,不屑地瞥了曜星以一眼,低头钻进他腰间的灵兽袋。 曜星以:没事,习惯了,随我哥。 他收回目光,抬头看去,那灵鹿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一个男人身边,低头拱了拱他腰。 他一声麻衣,长相斯文,芝兰玉树,长发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固定,简洁又清雅。 “多谢,”曜星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冲对方灿然一笑,“我叫星以,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曜星以观察对方的时候,禾菘蓝也在打量着他。 暗红色短发,肤色略微黝黑,却并不难看,反而有种异域风情,年纪不大,志学之年,散发蓬勃朝气。 笑起来有酒窝,就像某人一样,是个很开朗的少年。 “我叫菘蓝。”禾菘蓝看着他脚,“你中了白僵跳。” 白僵跳,一种毒药,中此毒者先是灵力停滞,浑身僵硬,然后血液凝固,心脏停跳。 此毒制造起来颇为恶心复杂,需要去森山老林坟地,捕捉上百只白毛僵尸,用尸油将其炼化,再加入毒虫毒草,再熬制七七八十一天,方可练成。 曜星以没听说过这种毒,但是他已经感受到厉害了。 扑。 少年跌倒在地,脸色开始泛绿。 “呜呜,我还没找到莲莲,可不能死在这儿” 原来也是在找人吗?禾菘蓝心里一软,有种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别担心,”禾菘蓝轻声道,“我是灵药师。” 珏囡儿已经在大鲵宫待了三天,这期间,只有姒氏长老姒山海露了一面,至于姒氏家主三兄弟,则是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她不禁怒从心起。 该死的贱男人,既然不愿意,当初为何接下她的拜帖,简直岂有此理,莫不是耍着人玩,亦或者······ 她看着站在海岸边的俊美男子,对她有意的另有他人? “姒长老,”珏囡儿走过去,带着一股香风,“妾来此多日,无望大好风光已然领略,只是姒主事务繁忙之际,切勿累坏身体,劳逸结合方为长久……” 姒山海也有点尴尬,贵女提前到达姒氏,照理说是好事,可以多点相处时间。 只是他那三个外甥不知怎么回事,从三天前开始,突然间音信全无,只知人在大琨宫,如何传音都不回复。 姒二和姒三那两个小子便罢了,怎么向来冷静持重的姒一也没有消息。 大鲲宫和大鲵宫隔海相望,各自在一个海岛上,距离并不很远。他倒是想过去查看,只是由于三兄弟特殊血脉,及其注重隐私,大琨宫上布有结界,非他们同意,强行破阵恐怕不易。 相亲对象迟迟不现,让贵女等待已是失礼。 这三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让他这个舅舅独自一人面对外女,要是被别人知道,他名声可就全毁了,一大把年纪落了个晚节不保,那可还行?! 姒山海又想避嫌,又要秉持待客之道,心里左右为难,面上却不显,“贵女恕罪,无望最近海盗猖獗,姒主前去处理,这一来一回,恐怕耽误了点时间,未能及时赶回,还请海涵……” 珏囡儿轻笑一声,“姒长老说笑了,”她撩了撩长帔,此时一股海风吹来,薄纱随风起舞,尾端恰好落在姒山海的手臂上,“妾的家乡都是山林,第一次见这波澜海景,颇为新奇……” 此时海风愈盛,那长帔不知怎么回事,莫名缠绕到姒山海胳膊上。 珏囡儿似乎也没注意,无意间扯了一下,一下子就跌到他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珏囡儿反应过来立时羞红了脸,连忙撤离他怀抱,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姒山海脸色苍白,如丧考妣。 急急道了句“多有得罪。”转身便匆匆离开。 就像身后有恶犬撵他一样。 留下珏囡儿留在原地,一脸阴沉。 …… 姒一睁开眼,将灵核收回体内。 阵法中的小姑娘秀丽至极,虽然脸色苍白,依旧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清丽不可方物。 确实是当世绝无仅有的美貌。 可惜…… “老三,收手!” 姒一沉声喊道,“别再浪费功力!” 姒三并不理会,仍旧催动灵核,源源不断朝阵法中输送灵核之力。 “够了!”姒一抬手一挥,一掌将姒三击倒在地,怒声骂道,“月满则亏 ,水满则溢,你再输送下去,她可能先死于灵力爆体,你知不知道?!” 兄弟三人维持枯木逢春阵法已经三天,早已筋疲力尽。 只因此阵法非同一般,枯木逢春,起死回生。只要被救者有一口气在,布阵者就可以从阎王爷手中抢人。 这么厉害的阵法,自然不是谁都能轻易使出。 此阵法,不仅需要布阵者以命换命,还需要灵核之力。 众所周知,灵师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灵核,而灵核之力,是灵师的本源之力。关系到灵师后期成长上限。 灵核之力一旦减少或者衰竭,意味着灵师即将止步不前,无论其资质如何优秀,都将终身无法进阶。 虽然三兄弟一心三体,施展此阵法不需要以命换命,但是长时间使用灵核之力也会元气大伤,留下隐伤。 见姒三冥顽不灵,魔怔似的,爬起来还要继续输送灵核之力,姒一走过去。 啪,甩了他一巴掌,“蠢货,清醒了没?!” “哪怕你将灵核榨干,也救不了她,别再白费力气,她没救了,听到没?!” 姒一心中同样很不是滋味,身为姒氏家主,不说遍览群书,也算知识渊博,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事。 灵师心脏上长草,简直闻所未闻,那草看着平平无奇,他虽然八阶,但是兄弟三人实力相加,不低九阶,竟然无法接近,只能远远看个大概形态,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遮挡,更不要说将其去除。 另一方面,霞蔚石是姒氏传家宝不假,但是并不是只有姒氏可以使用,对灵师可以提升资质,对凡人可以觉醒灵核,哪怕觉醒失败,对人也没有任何损伤,它会重新化作一块石头,下次再作使用。 明明生出了灵核,那灵核却不为人所用,反而被一株野草截胡,滋补它物,且和它一起,无时无刻不在汲取主人生气,直到油尽灯枯。 这样看来,似乎是霞蔚石激活了那颗怪草,这 姒一心情复杂至极,老三的情绪明显也影响到他,使他对着仅见一面的姑娘,生出悲痛之情。 “住嘴!你胡说!”姒三终于有了反应,神色却是癫狂,“你胡说!明明生出灵核了,怎么会死?一定是灵核之力不够,只要我们再” 后面的话未能说出口,因为他已经被姒一打晕。 “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姒二抱着顾亿,神色戚戚然,“真的没救了吗?” “老二,你探灵之气运用比我还精通,应当可以看出,她全身生气都被那颗怪草截获,即使我们使了枯木逢春,最多也就再争个一年光景,到时候依旧回天乏术,气尽人灭” “倘若没有那棵怪草,她现在已经是三阶水系,虽然根基不牢,但是集我三兄弟之力,成为大能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她还是上品资质”说到这,姒一叹口气,面露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资质” 只是现在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 姒二不再说话,低头搂紧顾亿。 姒一却没放过他,开口继续道,“且不说这些,就算没有怪草,她也不适合我们兄弟,”他看着姒二,目光沉沉如墨,“别说你跟老三没看出来,这姑娘她根本没有情根” 没有情根,便无法给伴侣相同的情感,哪怕人在身边,也像是隔着看不见的墙,注定是场单相思 直到姒一提溜着昏迷的姒三,和姒二走了出去,一直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姑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亿看着头顶的纱幔,安安静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耳旁传来一声微弱的“叽叽。” 她转过头,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只黑色小壁虎,摸了摸它脑袋,轻声道,“我好像有点倒霉,不过你比我更倒霉,不知你们壁虎本来的寿命是多少” 无望之海,乌蓬小船。 粉玉弯腰掬了一捧水,一把甩到后人身上。 船尾坐着一个小巨人,肌肉虬结,穿着兽皮。被泼了一脑门子水,依旧一动不动,兀自拧眉看着海面,发着呆。 两天前,自从那古怪三人偷盗备用船只,逃之夭夭,朝颜便情绪低落,不如之前活泼。 虽然他之前也不说话,但是饭干得很香,现在每顿只吃三十碗,可不是有心事嘛? “朝颜,”粉玉走上前拍拍他肩膀,“逃了就逃了,将他们救醒的大人都没说什么,你生什么气?” “左右大人答应帮我们寻人,那三个贱人嚯,傻大个,你瞪我作甚?!”粉玉说着就要撸袖子干架,朝颜却刷一下站起身,看向前方。 粉玉顺着他目光看去, 老远的,在海与天的尽头,浮现一条黑线,有粗有细,蜿蜒曲折。 是海岸线。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颠簸,他们终于要靠岸了。 姒姝岛虽然是一个岛屿,但是面积却不小,岛上人口不下千万,灵师与凡人和谐相处,偶尔还能看到异族精怪在人群中穿行。 和其他氏族想比,这姒姝岛简直像是世外桃源,据说以前女性尚未被集中在玉人楼的时候,这里都是女主外,男主内,女性地位崇高。 是上宵不少女人的梦中天堂。 可惜姒氏上一任家主姒山月没能成功生下女儿,不然按照姒氏的地位和影响力,玉人楼恐怕就不是设置在锦州,而是在这里了。 好在现任家主,姒山月的三个儿子,不仅天人之姿,也将姒姝岛管理得井井有条,除了没有女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更何况,最近,姒姝岛即将迎来一件喜事。 姒氏家主,要成亲啦! 姒姝岛的住民人人喜气洋洋,还记得,岛上最后一名女性就是姒氏长老,姒山海的妻子,其已仙逝多年,死前未能留下子嗣。 现在,姒氏家主要成亲,听说对方是一名年纪很轻的女性,这意味着他们拥有大量的时间,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这其中,万一能生出一个女孩儿,那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将给整个姒姝岛带来希望。 最好能重振上任家主,姒山月的风光。 禾菘蓝走在街道上,见灵师与凡人客客气气,凡人对灵师也没有畏怕之色,不禁感叹这里民风淳朴,种族和谐。 第76章 又现分歧 第七十六章 又现分歧 “菘蓝大哥!”星以跑过来,手上举着一只花纹响螺,“你听,这玩意儿里面有人说话”说着将其按在禾菘蓝耳边。 只听里面先是一阵女声,然后是男声,间或夹杂着老人的咳嗽声,最后还有孩童的哭闹声,似乎是一家几口,三世同堂。 星以将响螺拿开,瞪圆双眼,“真神奇,摊主说是万年以前的景象,时空黑隙出现的时候,用响螺录的,独一无二,假一赔三。” 说着又掏出三个不同花纹的响螺,“摊主说与我有缘,还送了三个给我。” “菘蓝大哥,你挑一个,剩下的三个给莲莲” 禾菘蓝: 虽然那声音有男有女,但身为灵药师,他还是听出那声音都是一人所发,不过是技艺者变声之后,将其录了下来罢了。 禾菘蓝摇了摇头,婉拒了星以好意,“不用,你都留给你那好友。”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小少年是偷跑出门,为了寻找一投志好友。 小朋友找小朋友,只管满腔热血,不知江湖险恶。 禾菘蓝总在他身上看到那人影子,又加上两人目的地统一,便决定结伴同行,也好护他一二。 他没想到顾亿竟然被传送阵法传送这么远,且到了姒氏领地之后,小蜀便无法追到其气息,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遮掩。 禾菘蓝没法,只好在这姒姝岛停留,一边打听一边寻找。 不过星以要追寻的人倒是行踪稳定,听他说,似乎在朝姒氏府宅——大鲲宫移动。 左右没有线索,他决定先陪他去大鲲宫找那位叫做“莲莲”的小朋友。 九华岛,鲁筑低头看图纸,笔下写写画画,忙得不亦乐乎。 原本计划三年完成的行宫,突然要求一年内建成,向来对工作要求极高的鲁筑自然反对,欲速则不达,工期这样赶,质量能好嘛。 后来姒氏那边工钱加了三倍,且又从其他地方请了大量工匠前来,他这才应下这门差事。 出发前,只听说姒氏家主成年多年,依旧未成家,这宫殿是为了以后的家主夫人所建,当时只说比划着大鲲宫和大鲵宫建造即可,也没有取名字,只说以后成亲由家主夫人亲自取。 不过短短月余,姒氏便好事将近,这座建造在大鲲宫和大鲵宫中间的行宫,叫做“拾忆宫”。 “开饭啦!”此时,一行七八人推着车,上面盛着米饭肉食,一边走一边招呼众工匠,“大家伙辛苦了,休息一下,吃完再干!” 姒氏向来出手阔绰,对工人也很大方,提供的食物都是灵米,灵肉,虽然大家都是普通人,无法吸收,但是这种蕴含在食物中的灵气却可以强身健体,多食有益。 由于是领队,大家都等鲁筑先用,再行动筷。 他工作的时候并不计较这些,只招呼大家一起吃,没这么多讲究。 鲁筑很快用完餐,擦擦嘴正要再去研究图纸,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转头看去,是一个五六岁小孩儿,虎头虎脑,对他嘻嘻一笑。 鲁筑知道他,是赵师傅的儿子,小虎,天天跟着他爹来送饭,帮忙收收碗筷,很是懂事。他之前还做了一只竹蜻蜓给他,所以这小家伙对鲁筑很有好感。 鲁筑摸摸他头,正要逗他,突然被他缠绕在手腕上的绳子吸引注意。 细细的棕色绳子,中间串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绿莹莹,闪着光。 也亏日头盛,不然他保不齐就要错过,那珠子实在太小了。 鲁筑神色确实一凝,身为工匠,自然需要观察力,虽然那绳子平平无奇,但是他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到底在哪儿呢? 鲁筑陷入沉思。 突然,他双手一叩,这种样式的绳子,这么小的珠子,他之前在那位小灵师的身上见过!当时,他晕船得厉害,他给其拍背的时候,那绳子垂落下来,一闪而逝,他一开始没看清,还以为小灵师挂了条空绳子。 “小虎,这绳子你是在哪里捡来的?”鲁筑抓着小虎,神情激动。 小家伙见鲁筑这么严肃,一时被他气势所震,傻愣愣的,忘了回话。 赵师傅连忙走过来解释,“鲁师傅,这绳子是孩子他爷爷打渔的时候捞上来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宝物,跑到珍宝坊去问,结果对方说只是一颗普通的玻璃珠子,不值钱,见小虎喜欢,便扔给他玩了” “你这是” 鲁筑缓了缓情绪,苦笑一声,“没事,只是这绳子能送给我吗?我可以买” 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赵师傅自然不好意思受,只说要是不嫌弃,能不能让小虎在这里打打杂,做做学徒,学门手艺。 鲁筑也挺喜欢小虎这个孩子,见他乖巧听话,便应了。 赵师傅一顿欢天喜地,又说回去准备酒席,稍晚时候请鲁筑务必赏脸,便将小虎手腕上的绳子解下交给他,又恭维几句,便收拾着碗筷带着小虎回去了。 鲁筑拿着绳子,一时心情抑郁。 那个小灵师,莫非已经葬身无望,沉尸大海? 晚些时候,鲁筑收工,并没有着急赴宴,而是信步走到海滩边,看着浪潮拍打礁石,海面沾染盐霜。 他看了许久,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眼看夜越发深,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啪嗒一声。 循声过去,只见礁石下面,一只黑色小壁虎甩着长长的尾巴正在钓螃蟹,一旦螃蟹夹住它尾巴,它就会快速甩动,将螃蟹从礁石缝中勾出,在岩石上砸碎,然后吃里面的蟹黄。 似乎是被鲁筑打扰,它猛地抬起脑袋,歪头看着它,然后像一道闪电朝他扑来。 鲁筑吓了一跳,啊呀一声摔倒在地,然后只觉手上一松,那只小壁虎叼着绳子噌一下钻进海中,消失不见。 鲁筑惊讶地瞪大眼睛,在他面前,是圆盘一样的月亮,一座逶迤的宫殿伫立在不远处的海岛上。 他知道那个地方。 是姒氏家主的私人行宫——大鲲宫。 顾亿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书。 姒三坐在她身边,手上拿着一只红皮绿肉的果子,正在削着。 “小亿,啊” 顾亿正看得入神,闻言下意识张嘴,就被塞了一只香甜的果子,芬芳多汁,同时身上传来一阵暖意,是灵气回流。 她这才稍微回了神,推了推姒三,“姒三哥,你也吃。” 顾亿已经知道,此人正是姒氏家主之一,姒三。 也是海盗之王,狄勒的仇人之一。 姒三见顾亿一心一意只看修炼法诀,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眼又见她玉面粉颜,虽然披散着头发,没有一丝妆容,依旧美丽不可方物,不由一阵心动。 “小亿,拾忆宫已经在建了,你确定不去看一下吗?” 顾亿没吱声。 “小亿”姒三凑近她,语气越发低柔,“你理理我嘛” 噗! 一只水球兜头而来,浇了姒三满脸。 顾亿连忙放下书,扯着袖子给他擦拭,“抱歉,姒三哥,你突然靠近我,我对功法掌握还不甚熟练” “没事没事!”姒三抹了把脸,他其实可以避开,不过要是被浇一下就能让小亿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值了! 姒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顾亿点点头,“就按照大鲲宫建好了,你们看着办,不用过问我” 两日前,姒三对她坦白身份,同时正式向她提亲,要求嫁给她。 顾亿沉默片刻后问,“我要是不答应,你会放我离开吗?” 见姒三低头不语,顾亿叹息一声,应了。 一朝得偿所愿,姒三如何欣喜自不必说,开始欢天喜地筹备婚礼。 顾亿本以为是他们两人的婚礼,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是三兄弟一起嫁,也不知姒三是如何说服他大哥,竟然同意嫁给她这个将死之人。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年后妥妥的三条鳏夫啊。 再之后,姒三就常来献殷勤,要不是还有点羞耻心,简直就想睡这儿了,考虑到她如今身体情况,自然不是为了做什么。 期间说要造什么宫殿,说是未来的婚房,让顾亿起名字,顾亿随口就是“十亿”,姒三听了,激动不已,说“小亿好文采,雅致又不失趣意”一顿彩虹屁输出。 让她想起以前在蓝星的时候,去某个同学家中做客,她姐姐是位书法大师。 在家里泼墨挥毫,一顿鬼画符,同学大呼丑死了,狗屁不是。 她姐姐却道,“随便搞,看客自会给它赋予深意,你姐姐我,只需要做一点,保持高深莫测的微笑,即可。” 所以面对姒三的彩虹屁,顾亿没有说话,只给了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 唬得姒三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之前专注修炼,文学造诣不如上面两个哥哥,万一顾亿嫌弃他是大老粗可怎么办,一时又要头悬梁锥刺股。 要不是要陪顾亿,估计又要去背书。 姒三恨不得住在这里,姒一和姒二却没有露过面。 顾亿倒也乐得清静,问姒三要了些修炼方面的书籍,还有上宵的一些人文古籍,看了起来。 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看人,倒也和谐。 突然,姒三眉头一皱,对顾亿道,“小亿,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顾亿摆摆手,翻了一页。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道暗影落在书页上,顾亿抬头。 见姒三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姒三哥?”顾亿疑惑开口,“你挡我光了。” “嗯。”良久,姒三应了一声,然后坐在床边,拿起托盘中的玉灵果,开始削起来。 他速度不慢,手艺却很好,长长的果皮不仅没断,还厚薄一致,明明上一刻削的果子如同狗啃。 顾亿此刻全身心都沉浸在书中,突然嘴唇一凉,鼻息间满是水果的芬芳,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 耳边却传来一声闷哼,顾亿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咬着姒三的手指了,她连忙放下书,给他擦擦手,“抱歉,姒三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削了自己吃,我真的不吃了” 姒三却腾地坐起身,红着脸瞪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顾亿: 花园内,姒三啪一下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我不同意,按照她现在的等阶,怎么能生孩子?!” 姒二皱眉,“你冷静一点,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哪里有家主的仪貌?” “本来若不出差错,我们可以用双修将她灵阶提上来,左右不过百年光阴,那时再要孩子可以顺其自然,现在这样只能” “我不同意!”姒三大喝,“我都说了,你们不用掺和进来,就我和她,倘若一年以后没有找到救命之法,我自会认命!你们之前说什么双修之法或可续命,现在又说先要孩子,分明就是要她的命!” “蠢货,双修和要孩子又不矛盾,倘若一年以后,她我们至少还有一个孩子,姒氏还会有继承人。” “哦,是吗?”姒三冷笑,“果真如你所说那样容易?你怎么不说,倘若她怀上,很有可能孩子还没生下,人就死了。” 一般来说,女性灵师怀孕生子,其实对身体是有损害的,轻则落下隐疾,重则影响日后进阶,所以越高阶的灵师,怀孕生子越是慎重。 另一方面,男女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对于女性来说,消耗的灵气越大,尤其是姒氏三兄弟不仅高阶,还有异族血脉,需要的灵气不是一星半点。 灵气和生气是息息相关的,顾亿现在最缺的就是生气。 倘若怀上三兄弟的孩子,生气势必急速减少,很有可能孩子还没生下,命就没了。 “那你说怎么办?!”姒二也怒了,“倘若一年以后没有找到续命之法,咱们就成了鳏夫,后半辈子也不能嫁娶,这我也认了,但是氏族怎么办?姒氏需要继承人,你也太自私了!” “所以我都说了,你和大哥自去嫁娶,不必非要掺和在一起,成亲之后,我会带她走,上宵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救她的法子!” “你怎么” “你要带她去哪了?!”一道声音传来。 姒一走了过来,面染寒霜。 “当初,你们两个瞒着我,打着与她私定终身、先斩后奏的主意,盗用霞蔚石,现在出了差错,又想一走了之,身为姒氏家主,毫无责任心,一心只为自己考虑,自私自利!” 见两人低头不语,姒一继续道,“我已传信给天衍宫长老守泽玄,待成亲之后,便带着她去浮空山,他们或有办法。” “天衍宫?”姒二和姒三面面相觑。 传说天衍宫奉天命,看守界心,轻易不会管俗世纷扰。 上万年以来,也就人魔大战之时,人族眼看快要灭族的时候才出手干涉。 请天衍宫的人帮忙,难以想象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77章 新仇旧恨 第七十七章 新仇旧恨 姒三离开之后,顾亿又翻了一会儿书,突然门窗一响,伴随一阵腥气,一道熟悉的小身影朝床上扑来。 顾亿皱眉急呼,“西西,你又去吃什么了?臭死了!不准上床!” 西西哪管这个,咻一下跳到床上,眼瞅着就要往顾亿身上爬。 顾亿举起书就要去拍它,临了突然看见它嘴中叼着一物,立时喜出望外,“我的微尘!” 从满脸得意的西西嘴中拽出微尘,顾亿下床倒了些水洗了洗,确实是自己的微尘,只是上面除了海水腥气,还有一股子死螃蟹味。 好容易搓洗干净,正要戴在脖颈上,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柳先生的手艺越发精益了,给你做的面具巧夺天工。” 顾亿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微尘甩了出去。 反应过来方结结巴巴道,“老,老大?” 那声音轻咳了一声,略微有些不自在,“正是老子!” 顾亿: 好家伙,这海盗之王真有意思,哪里不好寄宿,非要将元神寄宿在她微尘上面,她这是戴还是不戴?! “咳咳,你别用这张脸对我说话算了你就这样”狄勒说着,语调突然玩味,“你小子很不错,竟然真的勾引到了姒氏,一勾还是三条,外面传言的成亲对象,就是你?” 顾亿:这她怎么说?算是勾引了还是没勾引? “老大,”顾亿提着微尘,“我能问下,您和姒氏有什么仇恨吗?” 狄勒本来不想理她,只是对着这张脸,一句“少管老子事”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一边暗恨柳先生将这姓顾的小子装扮太美了,还变了性别,这何止是要勾引姒氏,分明是连他一起勾引。 一边不情不愿道,“姒氏三狗” 原来,狄勒从小便是个孤儿,后来被海盗收养,认了义父,也成了海盗。 他义父虽然是海盗,却是个很有道义的海盗,不劫持渔船,劫持商船也不害命,只谋财。 常年在无望之海游荡,随机挑选有缘之人。 这样的日子倒也惬意。 姒氏三兄弟长大成人,接管姒氏家族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肃清无望之海。 与他们母亲不一样的是,兄弟三人手腕铁血,对待海盗,无论好坏,全部一网打尽,赶尽杀绝,狄勒的义父自然不能幸免,成了刀下亡魂。 狄勒会些龟息之法,侥幸躲过一劫。 后来刻苦修炼,加上天资卓越,成了海盗之王。等着姒氏找上门来,他好为义父报仇雪恨! 不料自那次肃杀之后,姒氏三兄弟似乎对海盗失去兴趣,不再出海,常年待在行宫,狄勒一直寻不到机会。 他看着顾亿,正想说话,片刻后元神似乎被烫了一下,立刻避开目光,看向窗外,“此番进了他们老巢,简直天助老我也你听老本大人计划行事,听到没?!” 顾亿连连点头,正愁怎么逃跑,就有人瞌睡送枕头,天何止助了他。 嘻嘻。 狄勒说干就干,报仇之心等一刻都嫌晚。 他吩咐顾亿,“你将银骨蜂取出来。” 顾亿闻言行之,他又让她将银骨蜂头尾对调,她刚对调,那银骨蜂就啪嗒一声轻响,肚子裂开一道缝隙,从中掉出一个白色小药包。 “此乃滴水观音,本身无毒,但可以腐蚀水系灵师的灵核,且” 他话未说完,顾亿便咻一下,将打开一半的药包扔了出去,还洒了一点。 “你这个混胆小鬼,你紧张什么?!这么多年,老子一共就收集了这么点,他们三条狗,到时候药量不够,老子就”他顿了一下,看着那张脸,“弄死你”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愤愤道,“就要你小子好看!” 顾亿讪讪一笑,“手滑,哈哈,手滑”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名水系灵师,万一沾染上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见她用衣袖包着手小心翼翼捡起来,狄勒又好气又好笑,“你怕个鸟,只滴水观音不起作用,对付他们那种大能,还需要一物水性杨花。” 顾亿:啧。 狄勒继续道,“大鲲宫西侧那边,长了许多,你过去随便采集一些,摆在室内,待气味散发,再使计让他们服下滴水观音,到时哼!” 顾亿连连点头,直呼老大英明,“可是老大,我出不去,这大鲲宫有结界。”不仅如此,姒一和姒二不知道,但是姒三可一直守在她这里,估计很快就要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顾亿将微尘往床底一扔,跳到床上将被子往脸上一拉,装起睡来。 顾亿闭着眼睛,本以为是姒三回来了,没想到听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 “果然年纪小,像个孩子,”一个声音带笑,上前将她脸上被子拉了下来,“这么睡不捂得慌吗?” 见顾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那人似乎也没走开,而是站在上方看着她,顾亿只觉得脸都要被盯出个洞了。 “你走开,”另一个声音开口,伴随拉扯的声音,“都是你的馊主意,不然” “好了,不要吵了,谁也没料到她体内有我们快去快回,早做准备,待婚礼结束后立刻出发,不要耽误。” “可是留她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要么你们去帮我” “蠢货,大鲲宫结界牢固无比,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至多半日就回来了,休要多言,走!” 几道声音你来我往,压得很低,似乎都怕吵醒顾亿。 待几人离开,顾亿立刻掀被下床,撅着屁股从床底捞出微尘。 “老大?”顾亿抓着绳子,“您能移驾吗?我这芥子都是腥味,我想错洗一下,怕冒犯” 狄勒其实也不想待在这个米粒大小的芥子上,他元神都挤得慌,无奈当时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附身在芥子上了,且周围没有其他有灵气的物件,“既如此,你将银骨蜂取出来。” 待狄勒将元神附在银骨蜂上,顾亿走到内室,假装搓洗微尘,避开他视线。 再次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一个清秀小少年。 “咦,你怎么老子记得你不是风系么,怎么变成水” “老大,”顾亿打断他,“机不可失,趁他们不在,咱们抓紧时间,先去采水性杨花!” 珏囡儿趴在礁石边,看着上方的大鲲宫,眼神阴狠。 该死的姒氏三兄弟!简直欺人太甚! 那日后,她并未等到姒氏三兄弟,那个姒山海也不知所踪,几日后,姒氏管家找过来,说什么家主大婚,若她不赶时间,可以留下观礼,也好让家主尽地主之谊。 珏囡儿:???!!! 珏囡儿险些气炸,她千里迢迢来相亲,结果没见到相亲对象也便罢了,还要吃相亲对象的喜酒,这他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传言氏族继承人性格古怪,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这何止是古怪,简直是有病,大病! 珏囡儿怎么可能留下来喝喜酒,那她不成了笑话?但是就这么走也不甘心。 那个半路截胡,使她沦为笑柄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听说并不是玉人楼之人。 年轻的,突然冒出来的,莫非和她一样 珏囡儿假意离开,半路折返,偷偷来到大鲲宫,想要一探究竟。 那姒氏三兄弟也是奇葩,偌大的宫殿没有仆从,且下了重重结界,哪怕是灵力高深者,想悄无声息进入恐怕也难。 然而—— 珏囡儿勾了勾唇,身子一弯,化作一根藤杖,旁一声穿过结界,落到地上。 再次化作女身,她理了理纱裙就要爬上礁石,头顶光线一暗,与一个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大胆狂徒!”珏囡儿捂着胸口,疼的龇牙咧嘴,放出藤蔓正要教训眼前之人,突然愣住,“你是谁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顾亿捂着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自然也不好受。 听见熟悉的女音,抬头看去,正是老熟人,巡回相亲人——珏囡儿。 听见对方问话,她内心暗道,能不眼熟吗?上次在伝氏的云舟上,你那还没这么大呢。 也不知这个珏囡儿到底吃了啥,发育这么好。 作为女性,顾亿一时有些羡慕。 见面前这清秀小矮子不发一言,珏囡儿也懒得废话,单手一扬就要灭口。 此时,不知何处突然飞来一只黑色大马蜂,兜脸就蛰,珏囡儿话都未说出,就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蠢货!”狄勒操控着银骨蜂对顾亿喊道,“结界打开后,姒狗立刻就会知晓,你必须尽快赶回来,不然等那三条狗回来就麻烦了。” “那她” “你管她干嘛,快给老子去采!”狄勒苦于需要支撑结界,不然高低要给这弱鸡小子一下,婆婆妈妈,磨磨唧唧,跟金鲨比,差了不止一点。 “哦哦。”顾亿掉头就朝大鲲宫西侧跑去,待出了狄勒视线,她脚步一转,朝东侧跑去。来到海岸边,顾亿呼呼喘着气,“我再信你一次,你要再坑我,我就把你扔海中喂鱼!”说罢翻过礁石,掏出西西,一脸期待问道,“船呢?” “叽叽。”西西叫了一声,跃到礁石山,在前面带路,顾亿跟在后面,左拐右拐来到一处暗礁,面前是此起彼伏的浪花。 “船呢?!”顾亿瞪大眼睛。 “叽叽。”西西尾巴一甩,不知从哪里勾出一只船,木头做的,浮在水面上,随波摇晃。 “哈哈,你真棒,”顾亿哈哈大笑,眼泪却流了下来,“你太棒了,你这么棒的契约兽,我这个大煞笔根本配不上” 她坐在沙滩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真傻,真的,我竟然还相信你,竟然还敢相信你” “叽叽。” “ 不怪你,怪我自己煞笔,总是抱着侥幸心理” “叽叽。” “自己的契约兽什么德行还不知道吗?竟然还指望” “叽叽,叽叽!”西西一把叼住顾亿手指,将她往船上拖。 “你自己坐,”顾亿干脆瘫坐在地,“我有点累,你不用管我” “叽叽。”西西却不依不饶,示意顾亿将手指放在小船上,给它输送点灵气。 她本来不想理它,但西西吵闹得厉害,只好随手给木头小船输了一点灵气。 下一秒,就像是气球充气,海绵吸水,刚只有一只手掌大小的木头小船立刻变大,短短几秒就变成一只乌蓬小船,虽然不如白骨号,但是供顾亿栖身绰绰有余。 她大喜过望,捞起西西就亲了一口,“好宝,真棒!” “叽叽。”我知道,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顾亿脸色尴尬,讪讪一笑,将西西塞进怀中,推着小船朝海中走去。 拿着船桨刚要划,突然发现船被人拽住,顾亿回头,发现来人正是金鲨和柳先生。 金鲨肩上还扛着狄勒肉身,神态焦急,“你没和老大在一起吗?!他传信给我来此汇合!” 顾亿心里直打鼓,面上却不显,露出一副喜悦模样,“太好了,就是老大让我过来接应你们,他此刻正在大鲲宫南侧” 见两人看着她,顾亿继续道,“金鲨,你脚程快,快点过去,老大元神离身太久了,迟则生变” 金鲨郑重点头,“你说得对,”见顾亿慢吞吞下着船,还差点摔倒,他看着眼疼,也不想等她,“你很不错,虽然做事不咋地,但是处处为老大着想,你这个兄弟我认了!等见着老大,我会求他,让你正式加入白骨号!” 顾亿感动得泪眼汪汪,“谢谢大哥,兄弟前程就靠你了!” 金鲨转眼就消失在两人面前,柳先生却站着没动,手依旧抓着船身。 “柳先生?”顾亿试探问道,“你要么先去,我稍后就来。” “不了,”柳先生开口,“我和你一起逃。” 第78章 又见故人 第七十八章 又见故人 曜星以一边划着船,一边查看手上的犀牛角,眼看一直停留在大鲲宫的红点突然朝外移动,且方向正是自己这边,不由开心道,“一定是莲莲,他知道我来寻他,特意来接我了!” 禾菘蓝站在船尾,听完他话,笑着摇摇头。 两人正划着,小船突然一阵摇晃,星以站立不稳,险些将犀牛角掉下海,他连忙抓住,转头看去。 不远处,海天一线的地方,不知何时升起万顷波涛,如一座莽莽青山,黑压压遮天蔽日,缓缓朝这边压来。 星以脸色大变,“是海啸!” “不是,”禾菘蓝镇定自若,“是有大能在斗法你朝岸上划,不必等我。”说罢不顾星以呼喊,唤出小蜀,骑着它飞上天空,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星以没法,只能朝小红点的方向划去。 无望之海,在几百米高的浪头之上,凌空站着两个人。 一人身穿艳衣,是个绝色男子,只是一侧耳边却戴着女子的珏环。 在他对面,则是一个白衣少年,头发,眉毛,无一不白,要不是眼睛上戴着白色缎带,几乎令人疑心他瞳仁是不是也是白色。 “咦,天衍宫已经衰败至此了吗”温长安脸上挂笑,“竟然派一行动不便之人前来送死?” 被暗讽是瞎子,白发少年也不恼,“阁下是人族,为何圈养凶物,危害人间?” “嗤,危害人间这又从何说起,”温长安语气愈发温柔,“就算天衍宫势大,也不能无中生有,凭空给人定罪啊” 他摸了摸珏环,下一秒声音冰寒刺骨,“不过,这确实是你们天衍宫的一贯作风!” 与此同时,一直硕大的、长满尖牙的巨口,突然出现在白发少年身后,对着他脑袋,狠狠咬下。 “昂!”一只长着双瞳的怪鸟突然出现,一口叼住肉虫,飞到半空。 温长安毫不关心在鸟嘴中扭动的极乐虫,看着白发少年,目光闪烁,“重明鸟你是天衍宫的圣子?” 守云衔没有说话,温长安却突然笑起来,“能让圣子出宫的,只能是救世之人了看来蓍草族长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神色似乎有片刻的悲伤,转瞬即逝, “你们天衍宫为了寻找救世之人,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天地变色,只在眨眼之间。 粉玉本来和朝颜躲在乌蓬小船中,且下了结界,但是没想到半空中两人斗得那么凶,都已经隔了那么远了,还是被余威波及,胸口一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船已经翻了,自己趴在一块浮木上,上面躺着一朵玉莲花苞,估计是他晕过去的时候,从怀中不慎掉落。 朝颜不知所踪,天空万里无云,两个罪魁祸首也不知去向。 他正要往木头上爬,突然嗓子一痒,咳出一口血来。 血溅在那朵玉莲花苞上,粉玉神色一慌,连忙用手去擦拭,“这可是要送给娘亲的,不能弄脏” 只是下一秒,他却顿住动作。 只因那朵一直含苞待放的玉莲花苞竟然缓缓绽开了,并未全开,大约开了一半。 “这样更好看,娘亲想必更喜欢。”他满心欢喜,将其血迹擦掉,正准备塞进怀中,一个阴影在头顶落下。 “天旋地生,其益无方。”白发少年坐在重明鸟身上,白衣染血,气质无暇,他看着粉玉,神色似喜还悲,“何可长也,见之始放。” 一阵风吹过,海面上只剩一块浮木,一朵半开未开的玉莲花静静躺在木头边缘,此时波浪浮动,玉莲花颤了颤,终于滚入海中。 只是尚未沉入,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捞起,那人举着玉莲花,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狄勒守在结界处,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婆婆妈妈小子回转,他附在银骨蜂上的元神躁动不已,直到被他打晕的娘们都醒过来了,他竟然还没有回来。 狄勒压着怒火,上前又给了珏囡儿一尾毒针,让她继续昏睡,然后嘴中念念有词,催动“不渝”。 这玩意儿厉害就厉害在这儿,哪怕他只剩元神,依旧可以控制下蛊之人,不用担心对方背叛。 只是他催动了好几遍,依旧没有感应到对方气息,这才意识到上当。 那小子弱得很,不可能抵抗“不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柳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下蛊。 柳先生,背叛他了。 狄勒气得牙痒痒。 几个月前,金鲨在海面上捡到一个人,此人自称姓柳,使的一手好蛊术,他一开始并未在意,让金鲨将其扔进海中,只是这姓柳的家伙竟然有一种蛊虫,可以治好他的失眠之症,狄勒便将其留了下来。 当年义父身死,狄勒便患上了失眠的毛病,性情愈发古怪,难以相处。 后来一次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命在旦夕,除了金鲨,白骨号上其他人都盼他身死,他挺过来以后,便找借口将他们都杀了,头颅挂在白骨号上。 除了金鲨,他不信任任何人,留下柳先生后,竟然没有对其动过杀念,还有后来上船的那小子,明明知道他话不实,竟然就这么留下他了 狄勒越想越心惊,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下套了。 此时金鲨扛着他的尸体大步赶来,哭声震天,“老大你在哪儿,老大,我把你带过来了,你快点回魂啊老大!” 狄勒额头青筋隐隐作痛,操控银骨蜂飞了过去,“闭嘴,把老子放到地上。” “老大!”金鲨面露惊喜,一把抓住银骨蜂摔在地上,“你快回魂!” 狄勒被摔得头晕眼花,没好气道,“蠢货!我让你把我尸体,不是,肉身,放在地上!” 金鲨闻言恍然大悟,连忙将肩上肉身放在地上。 “你听我说,”狄勒语速很快,“你把我衣服脱了,看我胸口下方有没有什么东西?” 金鲨闻言照做,片刻后喊道,“有东西,哇,好多” “是什么?”狄勒躺在地上,由于离开身体太久,又破除结界,他元神愈发虚弱,操控银骨蜂有些力不从心,干脆躺在地上,保持灵力。 “好多毛!”金鲨满口惊叹,“老大,你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毛比我都多。” 狄勒绝倒,金鲨这小子,小时候掉下海,被水淹了,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脑子时好时坏。 一紧张起来就犯糊涂。 “蠢货,把老子,把银骨蜂举起来,让我自己看!” 狄勒凑近自己的肉身,终于在胸口位置,下方三寸,找到三个黑点。 他心猛然一沉,随即而来的便是滔天怒意。 为了报仇,他自然了解过许多阴人法子,在其中一本介绍蛊术的书籍中看到过,有一种蛊虫,名叫绪情虫,可以潜移默化影响人的想法,决定其喜怒哀乐。 对下蛊之人有种天然的信任。 被下蛊的人很难察觉,除非元神离体,体内蛊虫便会聚集在胸口位置,冬眠蛰伏。一旦元神归位,便又游走其他地方,寻无可寻。 且被下蛊的人会忘记这件事。 该死的!他竟然被人算计了! 且对方一下就是三条,简直岂有此理! 狄勒压下心中杀意,沉声吩咐金鲨,“听着,金鲨。” “取出尖刀,对准我的胸口剖开它!” 听完柳先生的话,顾亿心肝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哈哈,几日不见,柳先生还变幽默起来了” “不过是看我手脚慢,还取笑我” “没有取笑你,”柳先生迈动步子,推着小船,“再不走,就走不掉了金莲。” 顾亿:??!!! “兰老板!”她上前一起推动木船,紧紧盯着柳先生的脸,恨不得盯出一朵花,“竟然是你!你怎么” “此事说来话长,”兰侍打断她,“我们抓紧时间离开这里,狄勒他,恐怕已经发现了” 顾亿以为他说的是狄勒发现自己逃跑的事,连忙闭上嘴巴,将木船推到深水区,跳上船,递了一只船桨给兰侍,“兰老板,快划快划!” 兰侍: 两人不再废话,轮着船桨划得飞起。 就连西西也将尾巴伸进水中,模拟着螺旋桨划动着,虽然对于小船来说,毫无作用。 “好好呆着,别添乱,小心掉下去喂鱼!”顾亿一把将契约兽扯回船舱中,擦了把汗继续轮船桨。 “叽叽。”可恶,刚刚还说自己真棒,这么快就忘记了?哼! 不知过了多久,顾亿感觉胳膊都断了,终于放开船桨,往后一瘫,“不行了,歇一会儿,实在是划不动了” 兰侍看着也没好到哪去,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 “兰老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顾亿看着他,“还变成这副模样?” 兰侍放下船桨,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毫无特点,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的脸,正是他在猗九城解忧楼时的模样,“金莲,你怎么变了属性?” “我问你,你问我,”顾亿嘟囔着,“变了属性有什么用,还是一样弱。” “这倒是没错。”兰侍点点头,见顾亿瞪着自己,不禁莞尔,“一别数月,小金莲可还好啊?” 他坐在船上,背后是碧海苍穹。天地之辽阔,沧海之浩瀚,似乎只有他们这一艘小船。飘飘悠似浮游,渺渺微如尘粟。 顾亿一直提着的心,神奇地安静下来。 倘若姒氏三兄弟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可能只剩下不到一年寿命。 自从来到这莫罗异世,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去,只是事与愿违,经过这许多,她不仅没有得偿所愿,反而似乎离家越来越远。 现如今,连小命都快保不住了。 顾亿苦笑一声,朝后一躺,仰头看天。 六岁那年,刚学凌云诀的时候,她问族长,“为什么?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寻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就算修炼有成又怎么样?会飞又怎么样?现今科技发展,社会安定,根本不需要我们去学凌云诀。” 那会族长已经没有腿了,他坐在轮椅上,笑着拍拍她头,“小胆小鬼” 视线转向正在跳崖的顾氏众小豆丁,“生命当然可贵,但是啊总有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 “你现在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无忧无惧,正是因为有无数人,为了他们认为可贵的东西,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我听不懂,”六岁的顾亿粉雕玉琢,在一群未长开的娃娃里面,简直像是另一个次元的人,衬得同龄人歪瓜裂枣,奇形怪状,“如果学凌云诀,最后会像村长这样,我宁愿不学。” “可以,”村长笑得和蔼可亲,“去把你爸爸叫来,我有点想他了。” “真的吗?”顾亿喜出望外,乐颠颠跑回家叫家长了。 结果当然是得到一顿毒打,该学还是学。 “不能听族长的,我的狗命最重要。”顾亿从回忆中抽离,喃喃自语,“蓝星科技那么发达,玄学不能解决的问题,科学一定可以解决,不就是心脏上长草嘛,大不了做心脏手术,怕个毛!” 顾亿腾地坐起,眼睛发亮,吓了兰侍一跳。 “你?” “兰老板,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想请你帮个忙,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在我能力范围内都可以。” 顾亿看着兰侍,“您有办法送我进天地外吗?” 兰侍没说话,看了顾亿许久,轻轻摇了下头。 顾亿的心沉了下去,还要开口问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要去天地外为什么不找我?” 第79章 三人成行 第七十九章 三人成行 “莲莲” 后面两个字拉得又长又扬,像是在撒娇。 顾亿回头。 暗红色短发,肤色略黑,浑身充满野性的异域之美,但是一笑起来,嘴边两颗酒窝就显得有点傻。 一身少年朝气,蓬勃昂扬。 “星以?!”顾亿震惊,“你怎么也在这儿?!” 曜星以冷哼一声,“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顾亿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从微尘中掏出一只犀牛角,刚打入一道灵气,它就不停震动,闪烁着红光。 消息之多,差点干报废。 她忙将其塞了进去,对着星以傻笑,“东西太多,被压着了,没看见,抱歉,哈哈” 曜星以白了她一眼,脚尖轻点,一下子飞到她船上,伸手将她搂在怀中,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想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在家无聊死了,大哥整日就是修炼,找你聊天又不理人,真气人!” 她抱着顾亿,在她身上嗅了嗅,“好香,就是这个味!” 顾亿: 她伸手推了推,星以将她放开,正要坐下,发现船太挤,还有一个男人坐在上面,回头见是兰侍,笑道,“兰老板,你也在啊,你们解忧楼福利不错,还带员工来上宵游玩。” 顾亿没心思听他扯,拉了拉他衣袖,“星以,你刚刚说可以带我去天地外?!真的吗?不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星以坐在顾亿身边,取过她手中的船桨,正要划,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冲兰侍道,“兰老板,船上太挤了,你去我那条船上。” 兰侍: 待兰侍给他腾出位置,星以脸上笑意更盛,“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长大的,没人比我更熟,不过多带一个人,小意思啦。” 顾亿闻言,喜笑颜开,“星大爷,您可真是,真人不露像啊!” 星以也乐,“那是,后悔了,之前还不理人,哼!” “我错了!”顾亿连忙走过去,给星以按肩捏腿,“幸亏大爷有大量,原谅小的?” “哼,看你表现,看大爷心情。” 两人你来我往,笑闹一团。 不远处,兰侍独自驾着小船,跟在两人身后,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某处乡村。 一户农家门口,一男子站在院内,不住朝房间内张望,他脸上布满细汗,神色无比紧张。 “哇哇!”伴随一声婴儿啼哭,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双手还染着血迹,“万幸,孩子和大人都没事,你再送点热水过去。” 男子闻言,心中石头终于落地,他擦了把额头冷汗,咧嘴笑道,“多谢仙人慈,多谢仙人慈”眼见老者神色不快,他忙加上一句,“多谢郞大人!多谢郞大人!” 老者将手上血迹洗净,接过男子恭恭敬敬递过来的白布,边擦边缓缓开口,“你家是挺过去了,其他家还没有着落,再没有以后” 男子闻言,刚迎接小生命的喜悦迅速褪去,转而挂上一抹忧色。 四周沉静,农家小院,只有婴孩的哭声震耳欲聋,划破夜空。 顾亿趴在船上,一只手搭在船舷边,指尖垂落,随船带起一阵波纹。 “莲莲~”星以扔下船桨,趴在顾亿身边,“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三日前,三人驾着两艘小船欲往无望之海最近的一个城镇—清水镇而去,然后坐飞鸟梭前往天地外。 途中,星以说之前路上结识了一个热心大哥,帮了他不少,要过去看下,至少打个招呼。 于是三人调转方向,往之前星以与其分手的地方而去。 只是到了那处,人是没看着,海面还飘起一阵怪雾,三人在其中走脱无方,迷了方向。 好在顾亿临走的时候,在大鲲宫顺了只罗盘,这罗盘据说只要注入灵力,便可辨别方向。 作用与蓝星的指南针相似。 顾亿拿在手上正要输送灵气,星以不知为何,突然怪叫一声,扑到她身上,她惊了一下,掌心一松,罗盘便掉入水中。 尽管她立刻上前打捞,然后那罗盘下沉速度极快,捞无可捞。 顾亿转身,朝星以怒目而视,却见他脸色惨白,面带惊恐。 原来,星以见着顾亿以后,便从芥子中掏出许多小玩意儿与玩伴分享,其中就有四只响螺。 只是玩惯了手机的顾亿自然对这种录音机一样的物什不感兴趣,便婉言谢绝。 长时间迷路,不见四周,星以颇感无聊,见顾亿不要,便自己倾听起来。 听到其中一只时,里面有一个古怪老头声,讲起故事来。 星以正听得起劲,老头话锋一转,突然说“你背后趴着一只女鬼!”,他吓了一跳,忙扔下响螺,下意识抱住顾亿,不想碰掉了她手中的罗盘。 失去方向,三人只好继续在迷雾中飘荡。 其中,只有她微尘中有些水食,正是之前筹划逃跑时,在大鲲宫收集的,又为了防止姒氏三兄弟察觉,她也没敢顺多。 星以的芥子中全是小玩意儿,除此之外,便是灵石钱币。 然而在这无望之海,灵石跟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 眼下三人,加上一个饭桶西西,水食已然见底,若还不靠岸,情况恐怕不妙。 见顾亿没有理自己,星以将脸凑过去,眨了眨眼,做了一个讨好的表情,“莲莲,你理理我嘛,看看我呀……” 顾亿已经不生星以的气了,一则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二则她自己也有责任,没有拿稳。 之所以没搭理他,则是因为正在钓鱼。 她指尖缠绕着细线,一头绑着鱼饵,西西趴在她头顶,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嘘!”顾亿冲星以比划了一下,他立刻噤声,转而趴在她身边,头搭在船沿,歪着脑袋看她。 日光大盛,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反射在顾亿眉宇之间,衬得她肤色莹润,秀色可餐。 莲莲真好看。 星以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有点渴。 顾亿没注意到星以目光,她现下整个心思都在指尖的细线上面。 突然,线那头倏然一动。 顾亿神色一凝,提线一拉,一条橘白相间的小丑鱼跃出水面。 “哇!莲莲真棒!”星以拍手捧场,就要去帮忙解钩,突然一道黑色闪电划过。 他再低头,手上空空如也。 “叽叽。”还要。 西西唧着嘴,看着主人,目光热切。 “你好歹给我留个肠子啥的,饵料都快没了……” 顾亿叹口气,只好挂上饵料,继续钓鱼。 由于水食短缺,都是尽可能紧着三个大人,西西这次颇为懂事,竟也没闹。 顾亿颇觉亏欠,好在微尘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较多,可以制作一个简易钓鱼工具,西西好吃食大,来者不拒,是吃的就行。 三人一兽勉强维持。 等鱼上钩的时候,顾亿发现星以还趴在她身边,双眼盯着自己。不由开口赶人,“你没事做的话,去帮兰老板划船去?” 虽然已经出了迷雾,但方向也彻底没了,都是兰侍靠太阳辨别方向,只是海面气候多变,一时晴空万里,一时电闪雷鸣,进程甚微。 为了抵御风浪,两条小船也是紧紧缚在一起。 兰侍手持船桨,独坐一船,看两个小朋友,一人嘟着嘴巴撒娇,一人板脸让其别吵到鱼,倒像一对小冤家。 他笑着摇头,自顾自划桨,一下,两下…… 唉,可能是在海面上待久了,又没有参照物,恍惚之间,竟然感觉船身不进反退。 兰侍为自己的错觉感到好笑,下一刻,身下一股大力传来,他手中的船桨咻一下飞了出去。 “兰老板,救命啊!” 星以急得声音都变了,几乎是吼的,“莲莲要被鱼拖走了!” 兰侍立刻回头,就见顾亿半个身子都扎进水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下去,只下半身被星以死死抱住。 少年急得满头大汗,“兰老板,快来帮忙!” 兰侍也惊了一下,立即起身要去帮忙。 只是他刚站起来,那股力道陡然加剧,船身猛然提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疾驰而去,像是离了弦的箭,兰侍站立不稳,啪,摔了个跟头,头上立刻鼓起一个大包。 顾亿一只手臂被扯进水中,渔线深深勒进肉里,但她忍住疼痛,伸手要去微尘中取匕首,好割断渔线。 无奈手臂连同身体被星以紧紧抱住。 “松手!”顾亿大喊。 “不行,我要是松手,你就被扯下去啦!”星以比顾亿还着急,由于用力,俊脸通红,不仅没松,还将她抱得更紧了。 “不会,你先松手!我要……吨”顾亿正要解释,手下那股力道再再次提速并且下拉,她反应不及,整张脸被扯进海中,灌了一大口海水。 星以闻言,以为她是害怕连累自己,宁愿被鱼扯下海,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莲莲,你放心,我是不会松手的!” “好兄弟,就要同生共死!” 说罢将顾亿压在身下,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船板,眼圈微红,神色视死如归。 顾亿:…… 顾亿:“吨吨吨你他么吨吨吨” 被灌了个水饱的顾亿终于坚持不住,正要不管不顾将他踹开,手下力道却是一松,身子随着惯性朝后倒去,重重压在星以身上。 “哎呦!”星以做了人肉垫子,痛呼出声,手却搂在顾亿胸前,还下意识按了一下。 咦,怎么这么…… 他尚在疑惑,就被顾亿赏了一个肘击,“乱摸什么?!” “哇,好痛!莲莲你做什么?我才救了你!” 顾亿见他捂着胸口唧哇乱叫,不由从牙缝中挤出二字,“谢!谢!” 说罢不再理他,抓着嘴中叼着断线,尾巴狂甩,救主有功的西西下了船。 “胸肌大,了不起吗……”星以嘟囔着站起身。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船已经靠了岸,他们竟然被那股力道带来一处海岛。 兰侍和顾亿已经上了岸,站在海滩边,正在打量这个海岛。 “等等我!”星以揉了揉胸口,一个纵身跃下船只,来到两人身边。 这岛风景不错,生长着许多蕨类植物,开着各色小花,分外好看。 也是凑巧,几人停船靠岸的地方,恰巧有一片芭蕉林,顾亿近前一看,上面结满了黄澄澄的果实。 那果实和蓝星的香蕉很像,只是香蕉是两头尖尖,它只有一头稍尖,且果蒂边挂着两朵黄花,散发香气。 顾亿伸手起跳,很轻松便够了一只下来。 见上面长着毛刺,且果壳十分坚硬,她第一反应就是“椰子,香蕉化了的椰子。” 她捏了捏壳,用力一掰,黄色果子纹丝不动。 咦? 顾亿走到树边,握紧果实尖头,手臂用力一甩。 “邦!”树叶都被震落不少下来,然而她手中的果实,依旧完好无损。 哎呦,这还是颗犟种果子呢?! 顾亿来劲了,两三下将袖子往上一撸,掌心运起灵气—— “邦邦邦!” 一时之间,芭蕉林中,敲击之声不绝于耳。 在她身后,星以和兰侍面面相觑。 眼看着顾亿砸树不成,又扔到地上用脚踹,朝石头尖上砸,拿匕首撬,最后还搬动一块上百斤的礁石砸了上去 “兰老板,”星以脸色有点白,“莲莲他,他不疼吗?” 兰侍脸色也不大好看,那颗黄色果实与某个罪恶之源很像,虽然他竭力避免这种想法,但是看顾亿如此粗暴,他身体某个部位竟也开始隐隐作痛。 “开了!”顾亿喜笑颜开。 随手扔下比她人还大的礁石,弯腰拾起果子,里面是五颗圆滚滚像葡萄一样的果肉,只是是白色的,晶莹剔透,看上去水分很足。 她取出一颗放在地上,很快有蚁虫被吸引过来啃食,这才捏了一个丢进口中。 哇,很甜,像释迦。 “快来吃!”顾亿转身招呼星以和兰侍,却见两人脸色古怪,连连摇头。尤其是星以,手紧紧捂着下腹,似乎是肚子疼。 这是来事了? 第80章 晚来雨急 第八十章 晚来雨急 “真的好吃,你们尝尝!”顾亿端着果子上前,却见两人如临大临,一退三仗远。 “做什么?莫名其妙!”顾亿不再管他们,低头要喂西西,却见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窜到树上,正连皮带壳,一口一个,囫囵吞枣,嚼都不带嚼一下。 “唉,”她幽幽叹口气,“这可真是西西吃人参果,全然不知其滋味。” 一人一兽饱餐一顿,此时月坠西山,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三人寻了处叶子最密的地方,捡了些枯木,升起篝火来。 长时间在海面漂泊,那种漂泊无依,随时可能会翻船的不安全感如影随形,如今脚踏实地,坐在火堆前,周围除了雨声和虫鸣,就是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顾亿很快昏昏欲睡。 突然—— “莲莲,” 星以不知什么凑了过来,火光给他脸上蒙上一层金色,搭配他暗色的皮肤,有种说不出来的异域诡异,以及俊美。 “莲莲,我给你讲个故事呗……”他看上去精神得很,显然作为少爷,这种露宿荒野的体验少之又少。 不顾顾亿的反对,他继续道,“很久以前,山村里有一家三口,母亲因病去世之后,父亲因为伤心过度,整日酗酒不管孩子,四岁的孩子饿得不行,便整日去树林中摘野果吃” “这样过了数月,某日,父亲酒醒以后给儿子煮了一锅粥,可是孩子不仅不吃,还一直在挠头,眼看孩子将头发都洒落锅中,父亲生气了,一巴掌挥了过去,谁知竟然将孩子的头打了下来,断开的脖颈中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蠕虫” “原来一直以来,那孩子在林中摘的是一种叫做“多子囊”的野果,这野果倒也不是不能吃,只是需要煮熟,生的果实则是一种叫做“蚂蛭”的寄生虫的卵巢,果肉内满是它的幼卵,人或者动物若是生食,这些幼卵就会寄宿在其脑壳,将其蛀空” 见顾亿坐在篝火边,聚精会神听自己讲故事,神态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星以莫名有些心痒。 转眸见她手无意识揪着身边的一株浆果,他眼珠一转,突然站起身大声喊道,“对了!你手里抓着的好像就是多子囊!” “嚯!”他话说完,顾亿一蹦三尺高,一把将浆果甩到星以脸上,同时弯腰抽出一根火棍。 “别动,待我拿火烧死它们!”说罢举着火把就朝星以冲了过来。 星以没想到顾亿速度这么快,且看着架势似乎要连他一起烧,忙一边抖落身上的浆果一边急呼,“别,莲莲,不是,哎呦!” 说话间,顾亿已经一火把捅了过来,他连忙弯腰躲开,然而火把又很快扫向他下盘,星以欲使出灵力制止,只是手心刚聚集灵气,突然想起顾亿现在是水系,而火系灵师与水系天生不容,且他等级又高出顾亿,对她伤害颇大。 星以收起灵气,只得抱头鼠窜,同时口中不住解释,“莲莲,这个不是多子囊,我逗你的,你快住手” 顾亿听罢脸色严肃,手中动作更是加快,“我可没逗你,你背后趴着个东西”她看着星以骤然苍白的脸,突然目露惊恐,“是一个女鬼!” “啊!” “唔!” 几乎她话音刚落,星以就一声尖叫,冲上去狠狠抱住顾亿,身子控制不住瑟瑟发抖,“莲莲,我怕,我怕!” 他动作突然,顾亿未能躲闪,小身板没能承受住他的冲击,一下子被扑到在地,脑袋磕在石头上,发出一阵闷响,疼得她龇牙咧嘴。 “唔,好痛!混蛋!起开!” 星以却将脑袋埋在她脖颈处,一个劲摇头,“我不,我害怕,莲莲保护我!” 顾亿: 拉扯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两人动作一顿,同时抬头看去。 只见兰老板坐在篝火边,半垂着脑袋,上半张脸都匿在阴影中看不清,只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本没什么,或许是看顾亿两人打闹过于幼稚,而感到好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令两人侧目的是,兰老板他,发出的那声轻笑。 分明是个女声。 顾亿和星以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惊恐。 这三更半夜,荒岛黑林,男身女音,再联想到两人之前提到的阿飘,很难不令人心慌。 这下不仅星以脸色白了,顾亿也白了。 两个“小白脸”紧紧拥抱在一起,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兰,兰老板?”顾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你,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兰侍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低头姿势,口中不停发出吃吃的笑声,仍旧是女音。 顾亿推开仍然抱着她的星以,站起身,正要朝兰侍走去,手臂突然被人拉住。 “别,别去,万一他被女鬼附身了怎么办?” 顾亿其实心里也很发憷,她是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灵魂鬼怪之类的东西存在,只是从未见过,作为蓝星人,对这类特殊物种,有种天然的恐惧。 “这里你等阶最高,要么你去看看?” 眼看星以脸色苍白,满脸拒绝,一米九的大高个拼命往自己身后躲,顾亿叹口气,抬步朝兰侍走去,走到一半,她停下脚步,俯身将熄灭了的木棍捡起。 小心翼翼走到距离兰侍一米远位置,顾亿举起木棍捅了捅他胳膊。 “呵呵。”兰侍不为所动,依旧发出诡异女声。 顾亿又靠近了半米,将木棍换了只手,伸手要去推他肩膀。 就在此时,兰侍突然抬起脑袋,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两只眼睛全是眼白,像死去多时的鱼目,十分骇人。 “啊!” 顾亿被吓了一跳,手中木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还未反应过来,一直藏在她身后,拉着她衣角的星以突然放声尖叫。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兰侍竟然越过自己,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腿。 星以简直被吓疯了,如被火烧一般挣脱开兰侍手掌,同时飞出一脚,踹向兰侍胸口。 “莲莲,我们走!” 顾亿腰间一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星以带到数米之外。 “别,等等”顾亿还要再去看看情况,星以却不由分说,搂着她就要离开这里。 “呵呵!” 此时,倒地的兰侍突然又笑起来,只是这次是男音,他原本的声音。 “你们两个好歹也是灵师,竟然惧怕小小鬼魂,要是被其他灵师看到,岂不笑掉大牙?” “咳咳,臭小子下脚这么重” 兰侍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胸口坐起来,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后一句他说得轻又小,星以和顾亿没能听清。 “你是故意的?!”星以面起愠怒,“太过分了!” 顾亿挣脱星以怀抱,走到兰侍面前,见他神色如常,自顾自朝火堆中添着柴火。 有些狐疑道,“兰老板,你真的没有被脏东西附身吗?” 兰侍嘴角含笑,并不回答,火光给他脸上罩上一层暖意,他似乎又变成那副平平无奇又十分和煦的模样。 顾亿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火堆边,“你下次可别玩这个了,太吓人了!” 星以冲过来,还要说些什么,对上兰侍揶揄的目光突然有点心虚,“我,我先前被响螺里的老头唬住了而已,不是真的胆小” 说着他突然蹲下身,好奇地凑到兰侍面前,“兰老板,你那个眼珠怎么弄的啊?怎么就一下子全都翻过去了,能教教我吗?” 正在他虚心讨教的时候,又是一阵笑声传来,这声音短促脆嫩,分明是个小孩的笑声。 星以激动坏了,“兰老板,你会的也太多了,教教我,价钱随你开” 兰侍却收敛笑容,“不是我。”说罢看向身后。 那里漆黑一片,只有杂木影影倬倬。 那道声音也未再出现,要不是三人都听到了,几乎要以为是错觉。 星以却并不相信,继续道,“兰老板,你就别谦虚了,明明就是你发出来的。”说完也不等兰侍回话,突然一个飞身纵起,直扑黑林。 顾亿只听到啊呀一声,没一会儿,他就提了一个小孩出来。 那小孩五六岁大小,虎头虎脑,头上扎着一个冲天揪,穿着清凉,看上去很是可爱。 被星以提在手中,他也不害怕,黑眼珠咕噜噜转,好奇看着几人。 “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有人族小孩?!”顾亿上前扯了下他小揪揪,“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 小孩看了顾亿一眼,并不答话,冷哼一声后扭过头去,只将后脑勺对着她。 顾亿: “这深山老林,鸟雀都不多见,依我看”星以上下掂量了他几下,“这孩子恐怕是什么精怪,待我用火烧烧看” 说罢掌心燃起一团火焰,对着小孩屁股蛋而去,那孩子脸色终于变了,他露出害怕之色,嘴中不住求饶,“不,不要,我是人,不是什么精怪不要烧我” “星以,住手!”兰侍上前制止星以,将小家伙从星以手中解脱出来,“小孩,你家在哪里?大晚上跑到这里,家里人不担心吗?” 小孩抽抽噎噎,“我叫小止,白天的时候看见一只大蝴蝶” 原来,这海岛上不仅住着人家,还是一个不小的村落,这个叫做小止的孩子白天追寻蜂蝶,误入山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恰好顾亿三人在此躲雨,他便循着火光找了过来。 三人商量着先带着小孩在此凑合一晚,等明天天一亮,再带着孩子找家。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人声,听着像有一二十人。 那群人见着这处火光,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黝黑脸的汉子近前,突然将手中火把一扔,冲上前一把抱住小止,又打又拍,神情激动,“小止,你个混小子!你瞎跑什么?!急死爹了!” 在孩子响亮的哭声中,其他村民上前招呼顾亿三人,“三位仙师,是您们救了小止吗?” “夜黑雨急,陋室虽简,好在能遮风挡雨,请务必不要推辞,前去喝碗热茶” 第81章 荒岛孤村 第八十一章 荒岛孤村 眼看雨势越来越急,三人便跟随着村民离开密林,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便来到一处村庄,在村口位置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多子村”三个字。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星以之前说的故事实在恶心,顾亿下意识皱了下眉。 由于夜已深,村子里基本没有人亮灯,只有小止家灯火通明,一个瘦小男子站在院中不住张望,见黝黑汉子带着儿子回来,他上前一把搂住小止,一边斥骂一边伸手要揍。 眼看小止屁股又要遭罪,黝黑汉子忙上前制止,“小娥,明天再教训这混小子,今天先招待三位仙师休息。” 曾娥这才发现除了丈夫之外,还有三位陌生人,其中两位相貌不凡,另一位看着年长些的虽然长相一般,但是浑身气质文雅,一看就不是他们普通人。 眼看主家铺床叠被之余还要杀鸡宰羊,兰侍忙走向黝黑汉子,“韦村长,不必如此麻烦,我们只借宿一晚,待明天雨止,便会离开这里。” 黝黑汉子名叫韦扇,是多子村的村长,看着老实巴交,听完兰侍的话,他忙恭敬道,“兰仙师,您有所不知,此时正是黄雨季节,这雨啊,大概会持续一个月左右,这期间海面风大浪猛,行船不能,俺们村子在这期间,都不敢出海捕鱼哩” “竟如此不凑巧”兰侍没想到几人运气如此不好,若韦扇所言不虚,他们将会被困在这处海岛长达一月之久。 转念又想到若不是机缘巧合下来到此处,还一直在海面漂泊,遇到这黄雨季节,海上波涛汹涌,小船势必凶多吉少。 这样一想,似乎塞翁失马,倒也幸运。 他沉吟片刻后谢过韦扇,强调不必准备吃食,夜已深,主家自去休息便是,转身回了房间。 由于韦家一共只有三间茅草屋,夫夫一间,孩子一间,还有一间是堆积杂物之用,不能住人。 韦扇和“妻子”曾娥便去了孩子房间挤挤,不顾兰侍反对,将最好的一间让了出来。 兰侍推开门,就见土塌上面,两位小少年已经熟睡。 绿色那只和衣而眠,侧身睡在土塌边上。红发大只则从身后将其紧紧搂住,由于身高优势,刚好将其整个纳入怀中。 可能是感觉到束缚,哪怕睡梦中,小少年也时不时皱着眉头无意识往另一侧滚,只是还未滚一寸,身后之人立刻如影相随,跟了过去将其抱得更紧,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还不时砸嘴,似乎美梦正酣。 眼看顾亿滚到塌边,下一秒就要掉下去,兰侍上前在星以鼻尖一抚,红发少年双臂立刻松开,似乎陷入更加沉静的梦中。 他将星以推到塌中间,又如法炮制,将顾亿也朝中间推了推。 没有八爪鱼的束缚,绿衣少年的眉头很快舒缓下来,脸颊染着红晕,即使闭着眼睛,五官依旧清丽不可方物。 几乎没有阳刚之气。 兰侍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土塌另一侧,挨着星以躺了下来。 屋外,雨点打在木窗上,沥沥不绝于耳,似乎永远不会停。 清水镇,一只纸鹤在夜色中穿梭,像一只白色幽灵,越过重重屋檐,划过无数砖墙,来到一扇雕花窗外。 这是清水镇最大的客栈,客如云,位于三楼的一间上房。 吱呀。 木窗被推开,探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那只纸鹤扇动着翅膀,轻轻落在那手指尖。 它身上发出一阵微光,不过数息光芒堙灭,灵气散去,变作一只普通的纸鹤从那人指尖滑落,缓缓落在地上。 少年抬脚踏过,走入屋内。 “阿明,”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黄衣青年,“父亲来信,说贵女将至,让我速速往返。” 他语速不紧不慢,像是自言自语,“好容易有那人消息,我怎能放弃不若” 他俯视青年颅顶,“你回去娶了那贵女,听说她又升阶了呢只要你想,你们的孩子必定不凡” 黄衣青年并不言语,似在无声抗议。 少年冷哼一声,骂了句“无趣”,转头不再看他。 夜沉如水,如少年目光,阴沉抑郁。 顾亿是被一阵孩童的嬉闹声吵醒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蓝星的幼儿园,还是开学第一天。 赶在脑子爆炸之前睁开眼睛,就见星以睡在她旁边,怀中抱着个枕头,不停磨蹭着,嘴中还呓语着“莲莲唔你好香” 顾亿: 她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这才发现房中只有她和星以两人,兰侍并不在。 推开房门,来到院中。 只见几十个小孩在院中嬉戏打闹,其中小止宛若一个孩子王,被众人团团围住。 “仙师赐福,子孙满堂!” 他站在石桌上,手中拿着一把生锈的铁片,不停在空中挥舞,然后掌心一扬,洒出一把红色浆果。 “哦哦,仙人慈!” “仙人慈,仙人慈!” “谢谢仙人!” 众小孩纷纷弯腰拾捡,有的还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明明还穿着开裆裤,脸上的表情却出奇地虔诚,像个小大人。 小止似乎很满足这种被众星拱月的感觉,光顾着指挥台下众小弟,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空,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啊!”小止从惊慌中抬起头,看着拎着自己的顾亿,“是你?!” 顾亿扯了扯他的冲天揪,“小淘气,仙人慈是什么?” 小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将头一转,“不告诉你!” 顾亿看着小家伙乌黑浓密的后脑勺,突然想给他屁股来一下。 正手痒之际,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是兰侍和韦村长。 “小亿,”此时空中又下起雨来,他发梢沾水贴在脸侧,看着有点狼狈,“海上波浪很大,走不了” 原来,虽然韦村长说正处黄雨季节,出海不易,然而兰侍终归心有不甘,非要去海岸边看过方才死心,韦村长出于好意,陪他前去。 眼看海面波涛汹涌,风狂浪凶,的确如韦村长所言,行船十分凶险,只好放弃启程念头,恹恹往返。 顾亿听完兰侍解释,暗叹自己寿命本就不够用,一年时间转瞬即逝,现今还被困在这荒岛,蹉跎时间。 不禁感叹人衰无医。 不过现下时刻,多想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开口正要说些什么,身后房门吱呀一响,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唔,怎么这么多孩子,好吵啊” 下一秒,侧颈一热,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好困啊,莲莲,我们回去接着睡” 顾亿: 她脚下一转,身子一侧,便将星以脑袋甩到一边,“男的睡多了不孕不育,你不知道吗?” “什么?”星以原本委屈的表情倏然一变,“真的吗?!” “当然了,嗜睡者肾气不足,肾气不足者不举。”顾亿表情严肃,“你现在还年轻,可能还不觉得,等你像兰老板这么大,后悔也来不及了。” 星以急得脸都红了,“那可不行,我哥是个怪胎,我们家传宗接代可全指望我了,我可不能不举啊!” 他一把抓住顾亿手臂,“莲莲,我还有救吗?!帮帮我!咱们可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啊!” 顾亿知道星以就是个傻白甜,但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被糊弄。她忍住笑意,正要继续胡诌,兰侍突然开口,“韦村长,你这是?” 顾亿止住话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韦村长从屋中拿出两张符纸,正往大门上贴。 听见问话,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似乎有些忌讳,“兰,兰仙师,您有所不知,今天是十五是那个东西出来的日子要是不贴这神符,家里会出事哩!” 这下星以也不关注自己的小兄弟了,他忙凑上去好奇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韦村长犹豫片刻,看了看天色,邀请三人进屋,各自倒了一杯茶水,才勉强开口解释起来。 原来,这个多子村虽然地处荒岛,但是岛上气候宜人,数百村民世代依靠打渔和农耕为生,倒也和谐。 只是三年前,村子里突然闹起鬼来,那鬼十分凶残,几乎每晚都会害死一个村民,一时之间,村子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一年以前,村子里无意中来了一个灵师,他不忍见村民受苦,便要帮忙抓鬼,只是灵力低微,险些将自己也折了进去,最后只能制作一张灵符,赠予村民,贴在门扉上,防御恶鬼。 只是灵符只有一张,村民却有上百户,灵师伤重,自顾不暇,早已离开此处。村民无法,只好依样画葫芦,用了些黑狗血画了些赝品,没想到效果也有,只是作用不如原符大。 好在那鬼似乎也被灵师重创,自那以后,不再日日外出,只初一十五,月气重之夜,出来作怪。 村民在院门和大门上各自贴一张,勉强可保安宁。 韦村长说完便叹了口气,黝黑的脸上布满愁容,“不知是不是伤快养好了,最近那东西比以前凶哩,俺们本打算增添符纸,只是外出采买黑狗的大力迟迟未归,眼看黄雨季节已经到了,他是活着还是唉,真是愁死人哩!” 兰侍没说话,拿起韦村长手中符箓细细端详,片刻后开口道,“这是挡煞符,作怪的恶鬼煞气很重,只是” 他看着韦村长,“一般这种鬼物不会凭空作乱,定是生前有恩怨未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仔细想想,三年前,你们这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韦村长闻言皱起两道八字眉,可能由于平时爱操心,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川字,哪怕舒展面容也不曾消散。 “没有哩,俺们村子不大,也就百来口人,三四十户人家,大家都是庄稼人,忙的时候种田,闲的时候打渔,有的人从生到死都没有出过岛。” 兰侍又问了几句,韦村长回答都是没有什么异常。 他沉思片刻后,对其提了一个要求,吓得韦村长差点摔倒。 “不,不贴神符?那怎么使得?” “没错,先不要贴,今晚让它进来,我要会会它。”兰侍安慰韦村长,“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它不敢拿你怎么样。” “之前的那位仙师,也是这么保证的”韦村长并不看好兰侍,因为他看上去十分无害,一点灵师的威势都没有,几乎像个普通人。 他虽然是个废灵核的凡人,但还是勉强能感应到,这三位灵师中,那位红头发的少年最强,只是他年纪看上去不大,且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只有在那位矮个绿衣少年面前才牙不见眼。 韦村长的声音小之又小,只是身为灵师,三人还是清楚听见他的质疑。 兰侍并不生气,依旧和蔼道,“韦村长,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先去邻家借宿一晚,明早再回来,这样可好?” 眼看对方态度陈恳,且都是灵师,韦村长不敢拿乔,虽然多有不愿,只得勉强应下,决定今晚先带着家人去邻居家借宿,明天一早,若是罢了,到时候多叫几个青壮小子一起回来。 既已说定,韦村长便不再贴符,外间雨盛,无法务农,他便去厨房帮“妻子”曾娥准备饭食去了。 唉,搞丰盛一点,也许是人家最后一顿了。 可惜了那两个小少年,真正天人之姿,也不知能不能斗得过恶鬼。 韦村长心中所想,兰侍等人自是不知。他又端详了一会儿符箓,将其收到怀中,刚抬起头,就见两只脑袋,四只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怎么?” “兰老板,你会的也太多了?!”顾亿和兰侍异口同声,两人像两只初生小兽,第一次离开巢穴,面对新世界新奇不已,“你还会捉鬼呢?” 莫罗大陆的灵师并不都会捉鬼,只有一些小氏族,其子弟天资不高,只好修炼些旁门左道,靠帮凡人勘探阳宅阴私,降服鬼怪,收些报酬为生。 面对两人热辣辣的目光,兰侍宠辱不惊,“不过小道尔,小儿何哉?” 第82章 守屋待鬼 第八十二章 守屋待鬼 很快便到了饭点,韦村长和“妻子”曾娥已经忙好一桌饭菜,招呼众人来食。 顾亿这才发现,韦村长家竟然有七个孩子,最大的孩子看着约有十岁,最小的尚在吃奶,曾娥自然没有奶水,给其喂的是羊奶,一股膻味。 韦村长一开始没让孩子上桌,只是兰侍一再强调,他才松了口,那个叫做小止的孩子恰好坐在顾亿身边,期间一直拿后脑勺对着她,也不怕脖颈酸。 顾亿没注意到自己受到“特殊对待”,因为她怀中的西西一直躁动不安,拼了命想挣脱她手,跳上桌子干饭。 顾亿欲哭无泪,韦村长家饭食量确实不小,只是架不住孩子多啊,且看着一个个饭量不小,要是西西上桌,大家都别吃了,全要饿肚子。 本来在韦村长家躲雨已经十分打扰,再将对方吃垮,她实在良心不安。 无奈西西“叽叽”个不停,顾亿没法,随手拿了个窝头,与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西西离开了韦家。 此时雨势转小,她懒得打伞,将窝头捏碎,一边喂着西西一边朝村西走去。 村长家刚好在村子东侧第一家,羊肠小道两侧,参差坐落着人家。基本家家户户都有孩童哭声,时不时有大点的孩子成群,从她身侧穿过,数量似乎是成人好几倍了。 还真是多子村,名副其实啊。 顾亿暗自感叹,看着两侧院门上贴着的符箓,突然有点发毛。 她东张西望,一边走一边看,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 被撞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他提溜着一个药箱,行色匆匆,被顾亿一撞,药箱跌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老爷爷,抱歉,您没事?”顾亿忙上前搀扶老者,又蹲下身拾捡药箱。 离她最近的是一团用纱布包裹的物件,长条状,她刚捡起来,手背一痛,被人拍了一掌,“乱动什么?!” 白胡子老头瞪了她一眼,从她手中夺回纱布条,又迅速将地上瓶瓶罐罐捡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着张脸匆匆离去。 “好险,差点下意识也往地上躺了。”顾亿喃喃自语,她低头看着指尖,上面一点红粉隐约可见。 “好像是血呢” 走到村子最西侧,顾亿并未停住脚步。 面前是一座山岭,并不十分陡峭,山脚上面种植着不少农作物,穿过这些作物,便没有路了。 虽然雨雾茫茫,但是漫山遍野开着野花,水气很大,香气依旧灼灼。 顾亿随手折断一只花茎,这不知名野花馥郁十分,还只是花苞,却令人心生欢喜。她正要低头去嗅,那纯白花骨朵儿却突然绽放,美丽却没有花蕊。 咦? 她还待细看,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撒娇和一丝天真。 顾亿下意识将野花收进微尘,转身看去。 花丛中,星以一身水气,面对她时,脸上永远带着灿烂的笑容,满头暗红色短发,在万颜千色中似乎是开得最为热烈的一朵。 见顾亿看着自己,星以弯腰揪起一大把野花,几个大步来到她面前,“你怎么跟女的似的,喜欢这些花啊草啊?”说罢也不等顾亿伸手去接,直接扔进她怀中,“喏,给你,还要吗?” 那些花草根须未除,还带着泥水,顾亿眼看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落满泥点印子,她抓着野花,挤出一抹笑来,“谢谢,再给我摘点?” “哎,莲莲,不是我说你,你早点来找我,我带你去我家,一个山头的灵花仙草随你摘,何必将这些野花破草当个宝。” 一米多高的草茎挡住了星以视线,他并未发现好兄弟衣服被弄脏。 虽然嘴中嘟嘟囔囔,依旧乖乖蹲下身,给顾亿拔花,“你喜欢红色吗?像我头发这种颜色的花,我给你多哎呦!” 他话未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啃泥。 “莲莲,你!” “抱歉,星星,这里视线受阻,我刚才不小心脚滑,撞到你了,你没事?”顾亿上前扶起星以,见他下巴还沾着泥,憋着笑捞起他衣服前襟给他擦拭。 星以本来还真有点生气,毕竟是氏族少爷,从小到大,除了他爹和大哥,还没人敢踹他。只是刚燃起的怒火在顾亿的一声“星星”中偃旗息鼓。 顾亿已经告知过他自己本名,只是星以执意要叫她莲莲,还让她叫自己“星星”,认为这是好兄弟之间的昵称,是兄弟情的象征。 只是被顾亿拒绝,他为此失落了好久。 现在被她用清凌的嗓音叫了一声,星以只觉身心舒畅,有种说不出的美妙,像是吃了什么东西,有点甜,还有点羞。 他努力压下脸颊燥热,别扭道,“你,你下次注意啊,不然我就生气了。” 顾亿连忙点头,拉着星以站起身,“不摘花了,我给西西找点吃的,它饿疯了。” 两人也没走远,害怕迷路,只在附近转了一圈,找了些野菜,看西西卡着脖颈咽了下去,星以突然开口,“他好像有点绿,是变色龙吗?” “不是,它一吃青菜就这样,别管它。”顾亿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 星以点头,两人正要离开,此时雨住日出,天边突然出现一道彩虹,架在半山腰,十分美丽。 “这里天气变化真大,”星以感叹,突然,他神色一定,“咦,那里是不是有一间红木屋?” “哪里?”顾亿顺着他视线看去,果然,在彩虹末端,半山腰处,矗立着一座座小木屋,像一个个红伞蘑菇,还有点可爱。 “走,过去看看。”星以心血来潮,就要过去查看,顾亿也有点好奇,听韦村长说,这海岛上只有他们一个村庄,那山腰上的小木屋是用来做什么的? 两人正要前往,空中突然布满乌云,彩虹瞬间消失,那些小木屋也同样消失不见。 顾亿和星以面面相觑,彼此从对方眼中发现疑惑。 看错了?幻觉? 不待两人细想,雨点已经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滑进脖颈的雨滴冰得顾亿一个哆嗦,星以哈哈一笑,将外袍脱下,顶在脑袋上,一把将顾亿搂在怀中,“看,天大的雨,有高个子顶着。” 顾亿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你说错了,是天大的事” “嗤,你还好意思说,你敢说 “嗜睡者不举 ”不是你胡诌的嘛?” 顾亿: 星以见顾亿吃瘪,咧嘴一笑,“不举就不举,咱们兄弟俩过一辈子!”说罢拥着顾亿大步朝前跑去。 雨越来越大,风也烈了起来,漫漫野花丛海很快被摧残成一地残枝败蕊。 两人回到韦家,韦村长正呼儿唤“妻”,抱着铺盖要去邻居家,曾娥虽然是个男性,但是长得很白净,瘦瘦小小,怀中抱着婴儿。 他腿边,一个刚会走的孩子扯着他裤脚,嘴中口齿不清,“抱,抱”曾娥似乎身体不太好,抱着婴儿已经有些吃力,只是面对孩子祈求,她一手揪着腰间布料,腾出一只手要来抱他。 顾亿看不下去,上前帮忙,“我来?”说罢单手穿过孩子腋下,然后一个用力—— 没抱起来。 “第一次抱孩子?”曾娥笑道,“孩子看着小,其实很沉的,还调皮,动来动去” 顾亿有些尴尬,她不是没有抱过孩子,只是抱东东的时候并不费力,且他很乖,从不乱动。 真是奇怪,这孩子明明看着比东东小啊,怎么会这么沉? 顾亿蹲下身,两只手一起用力,终于将孩子抱了起来,“走。” 邻居家并不远,也就一百米多点,顾亿送完人很快回来。 就见星以已经将两人包裹打包好,见她回来,连忙问道,“莲莲,还有什么东西要带吗?” 顾亿看了一眼,不确定道,“好像没有,只是你打包的这些被子,本来也不是咱们的啊”都是韦村长借给他们的铺盖枕头。 “你都着凉了,要多盖点,我晚上搂着你睡”星以将被子扛在肩上,似乎是忘记自己也有芥子空间。 “我才不要。”顾亿随口拒绝。 两人肩并肩从屋中走出,朝院子外走去。 刚要跨院门口,身后一个声音,“你们俩干嘛去?” 兰侍从另一间房中走出,见星以背着铺盖,搭着顾亿,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不禁皱眉道,“还带着被子?” “去邻居家借宿啊?”两人理直气壮。 兰侍简直气笑了,“谁允许你们离开的,给我留下!” “我不,”星以大喊,“你捉鬼,我们又不会,而且还怪吓人的!” 顾亿深以为然,蓝星土着,天然怵这玩意儿。 “你们俩可以离开,但是我不保证”兰侍一字一句道,“恶鬼不会出现在你们床头。” 顾亿&星以: 见两张英俊小脸失了血色,兰侍露出满意的笑容,“我数到三,你们要是还不回房间乖乖等着,我就哼哼!” 后两个字,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一,” “咻。” 庭院之中,空空如也。 兰侍看着不停摇晃的房门,转身进了屋。 “你们老板有点奇怪,”屋中,星以坐在榻上,看着顾亿,“哪个戏院老板懂这么多的?” “我问过,他没告诉我,还给了我一下。”顾亿坐在他旁边,神情有点委屈,“还说知道太多,长不高。” “他会不会根本不是你们老板?”星以脸色有点白,“真正的兰老板会不会早就死了,被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夺舍了?” “不是,谁会夺舍一个资质一般还差点的灵师?”顾亿道,“他看上去比我还弱。” “有道理。”星以抓了抓头,他红发比先前长了点,看上去不再“怒发冲冠”,有点少年初长成的感觉,“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两人嘀嘀咕咕,门突然被人推开,是兰侍。 此时天黑未沉,他肃着一张脸,背后是灰蒙的夜,看着有点像假人。 “你们俩个,”“假人”开口,“跟我来。” 三人来到客厅,只见白天吃饭用的木桌被移到一边,空出的地面上绘制着繁复的符文,暗红色的,散发着腥气。 “这是什么?”星以弯腰就要去摸。 被兰侍制止,“不想被鬼缠住,就不要摸。” 星以闻言,迅速收回爪子,身子朝后退了一大步。 兰侍瞥了他一眼,皱眉道,“胆子这么小,怎么当灵师?怎堪大用?!” 星以是火系灵师,火属阳,照理说最克阴晦之物,毕竟再可怕的凶物,一把火全可燎了。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长辈溺爱还是年纪尚小,他对这类阴物避之不及。本来这也没什么,按照他现在的等阶,普通鬼物见到他只有躲的份。 问题在于,他的属性是柄双刃剑。 对于一些厉害凶物来说,火阳之气虽然可以克制他们,但是一旦将其吞噬,也是大补之物。 而且星以元阳尚在,火阳之气最为精纯,未战先惧,阳气泄露,在某些鬼怪眼中,他简直是唐僧肉一般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其他,这傻小子偷溜离家,到现在还全须全尾,真是祖上积德。 听见兰侍的话,星以第一反应是要发怒。 做惯了氏族少年,向来高高在上,身边之人从来都是笑脸相迎,恭敬有加。 他对下人也向来和善,并不在意这些,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等阶不如自己的人可以用长辈的口吻教训他。 更何况 星以偷瞄了眼顾亿。 还是当着莲莲的面。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胆小,有点丢人。 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不知道是被之前响螺里面的鬼故事唬住了还是怎地,一想到这些个鬼物,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后背发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我只是之前从未接触过此类屙物,一时惊讶而已。”星以本想摆出氏族子弟气度,只是话到嘴边,面对着兰侍,突然就硬不起来。 真是奇怪,莫非因为他是莲莲的老板,所以他总觉得在他面前提不起气势? 兰侍不置可否,吩咐顾亿和星以一人坐进一个符圈,并叮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和说话。 顾亿有点不情愿,只是又不好让兰侍一人面对,只好照做。 星以见顾亿都坐进去了,再推辞显得自己不够男人,于是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莲莲,你要不要牵着我?”他伸出手去,“牵着我你就不害怕了!” 顾亿还没说话,兰侍先开口了,“禁言!” 星以不满地嘟囔一句,只好闭嘴。 见两人依次坐好,兰侍又拿出一根红线,两端分别绑着顾亿和星以的无名指,然后又掏出两张符箓,贴在两人额头,做完这些,他念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咒语,留下一句“乖乖待着”,便出去了。 他这一出去,便没有回来。 “莲莲,我们”星以等着无聊,本打算要找顾亿说话,转头却见她闭着眼睛正在修炼。 莲莲虽然个子矮,但是长得真好看。 星以盯着顾亿侧脸,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时间飞快,转眼夜深月沉。 顾亿刚从修炼中回过神来,便听见外面院门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是兰侍吗? 她心中疑惑,想睁开眼睛,又顾忌兰侍的话,一时有些犹豫。 不过很快她便知道来者不是兰侍,或者说,不是人。 第83章 庐山真面 第八十三章 庐山真面 “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像是重物撞击在地面上,又像是来“人”没用脚走,而是用蹦的。 顾亿心里有点发毛,眼下这种情况,分明是林反英的主场啊?! 她就不该在这里! 兰侍到底在搞什么?还不让睁眼看,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未知的恐惧最为吓人? 那搞出奇怪响动的家伙似乎在院中蹦了一圈。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沉闷富有节奏,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诡异。 就在顾亿疑心它为何一直在院中兜圈,那东西突然咚一声,来到了大门口。 然后久久没了动静。 顾亿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就想朝外看。 只是眼皮刚睁开一个缝,耳边突然传来咚一声闷响。 她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脸却刷一下白了。 只因她清晰地感受到,在她身后,不到一尺的距离,似乎站着个“人”。 那“人”离她很近,近到呼吸都打在她的后脖颈处,冰凉刺骨,带着阴气。 顾亿藏在衣袖下的掌心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她全身肌肉收紧,灵气蓄势待发,只要这东西再靠近一点,她就 就在顾亿即将拔刀暴起之时,那浑身冒着寒气的东西突然将头移开,“咚咚”两声,似乎来到她右手边。 顾亿缓缓松了一口气,下一刻突然心神一紧。 她的右手边,不就是星以的方向吗? 虽然这家伙灵气等级高于自己,但是他对于这种鬼怪之类,似乎格外恐惧。 顾亿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倾听。 那东西来到星以身边,一直在咚咚咚个不停,声音很是急促,似乎围绕着他打转。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星以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十分沉得住气。 顾亿一直提着的心稍微放下来点,同时心中暗自佩服,没想到星以这家伙看着胆小不靠谱,很是小孩子气,面对这种恐怖场景,心理素质倒是不错。 反而她好几次差点睁开眼睛,后背也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顾亿暗忖以后不能以貌取人之时。 “好吵啊我睡得正香呢莲莲,我——” “啊!!!!!” 顾亿暗道不妙,睁眼就见星以手心聚起一团火焰,朝身边一个黑影打去。 那黑影并不大,只半米长,全身乌紫,冒着黑气。 它速度极快,咚一声避开星以的火球,跳到一旁的香案上。 顾亿这才看清,那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个人形怪物。 它肤色黑紫,瞳仁全黑,脑袋肿大如球,上面布满血管青筋。双臂纤细如树枝,皱皱巴巴,肚皮鼓囊,还连着脐带。 这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就死去的孩子。 至于死因—— 顾亿忍住心悸,看向它下半身。 在它鼓涨的肚皮下面,本该长着双腿的地方,却长了一颗脑袋。 这颗脑袋只有他脖颈上面的那颗一半大小,看上去扁扁的,有点萎缩。 联想起之前的“咚咚”声,顾亿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双头鬼婴蹲在香案上,看着星以的眼神天真又贪婪。 它嘴巴一张,哇地吐出一团黑气。 “什么鬼东西?!”星以赶紧放出一团火焰。 那黑气与火焰碰撞在一起,顷刻间便被燃烧殆尽,空气中一股腥臭之气混合着烧焦的气味,很是刺鼻。 鬼婴见状,嘴巴张得极大,几乎能看到它的咽喉,伴随着响亮的啼哭声,数道黑气凌空而来,直扑顾亿二人。 两人顾不上其他,连忙飞身闪躲。 动作间指尖的红线崩一声断了。 顾亿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一站稳脚跟,就发现情况不对。 虽然此时正值黑夜,但是月色极好,加上灵师灵气加持,看清屋内情况并不困难。 但是现在,她眼前只有一片黑沉,像是有人将她眼睛遮住,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遮眼?! 顾亿有点慌,她眨了眨眼,强装镇定,“星以?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 周身只有墨一样的黑暗和死亡一般的寂静。 她尝试向前走了几步。 韦家前堂屋并不大,按照她现在的步数,哪怕从屋头到屋尾,也够了,她却什么都没碰到,香案也好,墙壁也罢,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还是她进入了一个无限的黑暗空间? 顾亿额头冒出细汗,意识沉入微尘,搜索是否有照明工具。 “叽叽。”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亿神色一喜,“西西?” 小家伙一直在她怀中沉睡,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醒了过来。只是奇怪的是,听它声音,似乎不在她怀中,而是离她稍远? “叽叽。” “西西?”顾亿顺着声音摸了过去,“你跑哪里去了?我——” 下一秒,眼前黑雾散去,她发现自己又能看见了。 “这是?”顾亿看着蹲在符圈中的西西,小家伙哧溜一下顺着她的裤腿爬了上去。钻进她怀中继续睡觉。 顾亿没管它,看着脚边的符圈,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她抬起左脚,缓缓踏出符圈。 下一刻,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将她包裹。 顾亿连忙收回左脚,黑暗立刻散去,眼前一片清明。 兰侍果然不简单! 顾亿暗自惊叹,顾不上研究符圈,抬头环顾四周,寻找星以的身影。 这一看不打紧,她脸色顿时变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星以站在符圈外面,一动不动,双目无神。 在他肩膀上,那只双头鬼婴正趴在上面,细如枯枝的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乌黑骇人的脸上贪婪之色溢于言表,口水都快滴到他脸上去了。 “星以!”顾亿大喊,同时飞快掷去一把匕首。 可惜的是,匕首落在鬼婴身上,就像是碰到空气,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顾亿不敢耽搁,连忙聚集灵气,攒出一颗水球扔了过去。 这次倒是有点作用,水球成功打在鬼婴身上,发出哧一声轻响。 鬼婴怪叫一声,似乎被打疼了,它从星以身上扭过头来,恶狠狠瞪着她。 “滚开,不要缠着他!”顾亿心里有点发憷,这鬼物身上黑气弥漫,阴气逼人,她显然不是对手。 兰侍到底去哪里了?! 被惹怒的鬼婴喉中发出一声怪叫,身体先是一沉,然后猛然跃起,像一柄黑剑,朝顾亿急射而来。 她下意识就想闪躲,又担心出了符圈之后,会像星以一样陷入幻境。 然而势不待人,眼看鬼婴带着腥风已到眼前,她只好运转灵核,将全身灵气赋予匕首之上,狠狠朝前扎去。 “铛!” 某一刻,顾亿以为自己扎到了石头上面,反噬的力道震得她胳膊生疼。 下一秒,她便重重跌在地上,卷刃了的匕首也跌在脚边,发出一声脆响。 鬼婴压在顾亿身上,上下两只头颅同时大张,露出黑洞洞的、冒着黑气的嘴巴,朝她狠狠咬去。 顾亿忍着恶心,顾不上摔疼的后脑勺,伸出双手,死死扼住它的脖颈。 然而这鬼婴人小力气大,顾亿以成年人之躯,竟然不及它的力道,眼看就要被咬中。 挣扎之际,她突然看到缠绕在无名指的红线。 刚才为了闪躲,红线断成两截,还有一半缠在星以指尖。 这红线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顾亿心中划过无数念头。 不管了,赌一把! 她咬了咬牙,手上一松,十指放开,同时扯起指尖红线,朝鬼婴脖颈上缠去。 “啊!” “哧!” 令她意外的是,这脆弱的,几乎一拉就断的红色棉线,却令不惧利刃的鬼婴惨叫一声,脖颈上顷刻显出一道红痕,冒着白烟。 竟然真的有用! 顾亿尚来不及高兴,手上红线却崩一声断了。 竟然是个一次性用品! 她内心狂呼吾命休矣,看着愈发癫狂的鬼婴,犹豫要不要调动灵核之力。 灵核之力便是本源之力,一旦使用便会伤害到灵核,轻则影响日后进阶,重则导致灵核破碎,影响寿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灵师不会使用灵核之力。 刚到手的灵核还没捂热,顾亿自然是心疼无比,不过灵核再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 她闭上眼睛,胸口亮起蓝光。 “住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同时一巴掌拍在顾亿头顶,将她飞速旋转的灵核逼停。 顾亿挨了一巴掌,睁开眼睛,就见兰侍站在她面前,神色冰冷,手上拿着根红线。 在他身后,鬼婴全身被红线缠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晕了过去。 “作为一名灵师,如此轻易就动用灵核之力,简直胡闹!”兰侍冷着张脸,满脸不赞同。 第一次见兰侍发火,顾亿有些新奇,还有点劫后余生,“兰老板,你跑哪里去了,再不出现,我就要被鬼吃了!” 兰侍脸色稍霁,他嘴巴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顾亿麻溜爬起身,跑到星以面前,仰头好奇打量他。 “兰老板,星以这是怎么了,是被鬼迷眼了吗?” 兰侍走过来,伸手在星以面前一抚。 下一秒,就见星以眨了眨眼,像是如梦初醒。 “兰老板?莲莲?”他瞪大眼睛,“刚才怎么回事?我一直在黑暗中打转。”说着环顾四周,见双头鬼婴倒在地上,他走过去踢了一脚,“这到底什么玩意儿?是鬼吗?” “鬼怎么会有实体?”顾亿走到他身边,“你不要踩它脑袋,万一爆浆了多恶心?” 兰侍看着等阶超过自己,作战实力却一塌糊涂的两位灵师,幽幽叹了口气。 “是鬼也不是鬼,《万物生灵》中称呼它们为怨灵。” 怨灵,生物死后魂魄消散,怨气不消,困在尸体内,吸取夜月精气,成了灵。 这种灵体一般实力不高,很多未成气候之时,被日光一照,自会消散,除非 兰侍皱起眉头,“你们俩去隔壁,请韦村长回来。” 韦村长显然无心安睡,星以一敲门,他便开了,见着俩人,目露惊喜,“你们没事?!” “你也太小看人了,”星以开口,“不过你看对了” 顾亿: “韦村长,你没睡正好,先跟我们回去一趟。”见他要回屋取铺盖和通知“妻”儿,顾亿继续道,“先别拿了,待会儿再来。”毕竟那双头鬼婴还躺在大堂,要是被孩子看到,免不了被吓哭。 韦村长点点头,跟着两人回了家。 刚进屋,他便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躲到星以身后,指着地上鬼婴瑟瑟发抖,“仙,仙师,这是什么东西?也忒吓人咧!” 兰侍稍微解释几句,然后问道,“韦村长,这孩子是你们村子里面的吗?” “什么?这是个孩子?!”韦村长满脸不可置信,他忍着害怕又看了一眼,突然脸色惨白,似乎是想起什么,下一秒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84章 盛情难却 第八十四章 盛情难却 “你哭什么?”星以好奇问道。 韦村长却并不理会,自顾自啼哭不已,似乎伤心到了极点。 星以还要上前询问,却被兰侍制止,他冲星以摇了摇头。 星以撇了撇嘴,走到顾亿身边,“你说他是不是被吓哭的?” “应该不是。”顾亿揉了揉胳膊。 这怨灵怎么像钢板一样?她胳膊好像脱臼了。 良久之后,韦村长擦了擦眼泪,哑着嗓子开口道,“要是没猜错,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俺的儿子。” 这个叫做“多子”的村子名副其实,基本家家户户都有不下于十个孩子,像韦村长这样只有七个孩子都算少的了。 三年前,他和村民外出打渔,遇到暴雨船翻人散,待他好容易遇到一艘商船,赶回多子村的时候,村民告诉他,他的“妻子”曾娥以为他葬身大海,情绪激动之下不幸早产,大人虽然侥幸救回,但是孩子却是死了。 他悲痛不已,却听村民又说,那死掉的孩子像是受了诅咒,长了两个脑袋,是个怪物,死了也好。 由于曾娥死里逃生,身体虚弱,村民并未告诉他真相,只道孩子因为不足月死了。 韦扇心惊之余,谢过村民,之后也不再提及此事,只一心照顾“妻”儿,好在曾娥身体恢复以后,很快有孕,两人又生了两个健康的孩子。 听完韦村长的话,兰侍的眉头却并未松开,他想了一会儿开口道,“韦村长,当初给你孩子接生的人在哪儿?我想找他聊聊。” 韦村长摇摇头,“老韩头年纪大,去年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死了” 兰侍闻言便沉默了,片刻后,他让韦村长今晚先休息,明天中午的时候,找个空地将这双头鬼婴超度了,化解完怨气,村子便平安了。 韦村长眼睛总是控制不住朝地上鬼婴身上瞟,脸上表情害怕又纠结,还夹带着一点心疼。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父子之间的感情油然天生。 只是放任这个孩子为祸乡里,那也是万万不可的。 他收敛起眼中决然,又问了兰侍需要准备的东西,便离开了韦家。 此时天已擦擦亮,顾亿也懒得睡了,正准备去外面走走,星以凑了过来,“莲莲,咱们去那儿?” “哪儿?”顾亿好奇。 “哎呀,你是被那怪物吓糊涂了吗?”星以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神神秘秘,“山谷、彩虹” “红木屋?”顾亿挑挑了眉,又看了看天色,“走!” 两人一拍即合,勾肩搭背朝外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子尽头。 “你们两个来帮??”安置好鬼婴,进屋寻求帮助的兰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默了默。 中午的时候,多子村西头的空地上,站满了村民,在人群正前方,韦村长拥着哭泣的曾娥,红了眼圈,一些村民见状也纷纷上前安慰。 大家此时已经知道是韦家三年前死去的孩子作祟,令人欣慰的是,村民并未迁怒他们,大家帮忙搭建柴火,很快就垒起一座木材堆。 兰侍举着火把,正要上前点火。 “仙师,”韦村长带着曾娥走了过来,“毕竟是俺们的孩子,父子一场,俺想送孩子最后一程,可以吗?” 兰侍看着柴火堆上的小小襁褓,那是曾娥知道真相后,特意给孩子包裹身体用的。小小一块布,由无数碎布拼成,这是村子中的习俗,象征着穿百家衣,集百家福。 哪怕他是个怪物,父母依旧希望他平安。 可惜现在却成了裹尸布。 兰侍走过去,俯身在襁褓上面贴了一张符箓。 然后在韦村长忐忑不安的眼神中,将火把递给了他。 “谢谢谢谢仙师”韦村长擦着眼泪,接过火把,搀扶着曾娥走了过去。 “孩子,你安心去”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火焰熊熊燃烧,伴随韦扇夫妻的哭泣声,困扰多子村三年的“祸害”终于解决了。 村民为了感激几位仙师,杀猪宰羊,摆起宴席,尽管兰侍多番拒绝,无奈盛情难却,且 “什么?!塑金身,供画像?!”星以一脸新奇,随即摸了摸下巴,“我还没试过这个呢,听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 他和顾亿两人去了村子后山, 不仅没找到所谓的红木屋,还差点迷了路,要不是西西立了功,将其带出来,恐怕两人现在还在山中游荡。 “没错没错,三位仙师为民除害,无奈俺们村子穷,也没啥好东西,大家伙便商量着,想修一座庙宇供奉,好叫后代感恩铭记”韦扇神色有些憔悴,但是脸上却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毕竟要不是仙师出手,大家还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顾亿觉得收服双头鬼婴,全是兰侍的功劳,自己并没有帮到对方什么,正想拒绝,星以一把将她罩在怀中,冲韦村长笑道,“就按照这个姿势塑,务必要体现出本仙师的帅气,还有和莲莲的兄弟情深” “边去!”顾亿一把将他推开,“你好重。”然后转向韦村长,婉言拒绝了他的提议。 韦村长却十分坚定,还作势要全村人一起过来跪请。 顾亿有点懵,虽说知恩图报,但是这多子村的人也太会来事了。 搞得她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随便画张肖像,”正僵持之际,一直坐在一旁喝茶的兰侍突然开口,“金身就免了。”见韦村长还想说些什么,他干脆打断他,“不然就都免了。” “那怎么使得?!”韦村长急了,无奈兰侍态度坚决,没法,只得勉强同意。 次日一早,雨又下了起来。 顾亿和星以从后山回来,就见韦家多了一位白胡子老头,正在和兰侍攀谈。 见两人回来,一身泥水,兰侍皱眉道,“你们两个去哪里了?”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这两个小家伙就跑不见,一个空有等阶,实战经验一塌糊涂,一个莫名其妙改了属性,根基十分虚浮。 总之,空有天赋,不思进取。 见兰侍板着脸,星以莫名有些心虚,正要回话,顾亿突然咦了一声,看着白胡子老头一脸惊讶,“是你?” 这白胡子老头正是她之前在村子西侧撞倒的那位。 白胡子老头也看见顾亿,只是他现在表情十分和善,与之前判若两人。他朝顾亿行了一礼,笑道,“老朽姓郞名威建,是一名灵药师,上次救人心切,情急之下多有怠慢,小友别见怪。” 顾亿连连摆手,忙说是自己有错在先。 “谁啊?”星以低下头,凑到顾亿面前一脸好奇。 顾亿三言两语概括了来龙去脉,星以脸上逐渐浮现疑惑,“没想到啊,这村子还有灵药师?” 要知道,在莫罗大陆,灵师数量稀少,灵药师数量则更加稀少,哪怕这姓郞的老头只有一阶,但也比三阶的灵师更受世族看重。 顾亿也有点奇怪,不过从屋中出来的韦村长很快消除了她的疑惑。 原来,这郞老本是出海寻药,不幸遇上海啸,被多子村上任村长,也就是韦村长的父亲所救。他本孤家寡人一个,居无定所,为了报答韦父救命之恩,干脆定居在这村子,一边研究药理,一边医治村民。 算是多子村的村医。 韦村长对郞老十分恭敬,一举一动透露着敬畏,“三位仙师,郞大人不仅是位灵药师,也是位画师,由他为三位作画,再合适不过。”说罢便领众人进了屋。 屋子中间放了一张桌子,上面已经摆好笔墨纸砚。 郞老冲韦村长点点头,又让三人摆好姿势,拿起笔就要作画。 “等等。”星以突然叫停,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面金镜,对着镜子撸了撸自己的红发,左右端详一番后满意点头,“完美,吊打我哥。” 片刻后,他收起金镜,“你画。” 郞老笑容一滞,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很快掩了过去,提笔刚要画。 “再等一下。”星以突然皱眉,大步走了过去,“你怎么用绿色画纸,不知道绿色显黑吗?”说罢还伸手摸了一下。 “这什么纸啊,这么粗糙,不用仪纸就算了,起码也要用灵纸啊?” 看着一脸嫌弃的星以,郞老笑容有些僵硬,“这位小友有所不知,此乃盐纸,取千年灵盐浸泡,可保百年不腐,水火不侵。” “什么?才百年?”星以很是不满,无奈此地偏僻,有钱也买不到灵纸。 “算了,你记得画两张,给我一张”星以说着突然压低声音,不顾郞老满脸扭曲,嘀嘀咕咕了几句后掏出一物塞到他怀中,“画好点,这是酬劳。” 在顾亿的角度,就见郞老突然大变脸,阴云转晴,僵硬的笑容也真诚起来,“小友放心,老朽年轻的时候,人送外号小牛良。画工不敢说巧夺天工,也算妙手丹青。” 星以不置可否,一副甲方嘴脸,又提了一些要求,便回到顾亿身边,先是嘿嘿一笑,然后一把搂住她肩膀,转身朝郞老吩咐道,“你画。” “你干什么?”顾亿挣扎,“哪有这样姿势入画的?” “不过一张画而已,”星以似乎很开心,龇着一口白牙,“我们可是好兄弟,能一起去天地外的那种。” 顾亿:欧克,饭的。 察觉身旁之人停止挣扎,星以脸上露出一抹狡黠。 他动了动手指,掌心之下出奇地柔软。 唉,莲莲怎么只练胸肌,胳膊也要练练啊,这样软绵绵,嫩乎乎,实在是太好捏了。 星以有点上瘾,顺势还要往下。被顾亿一个胳膊肘怼到心窝,疼得他龇牙咧嘴。 “乱摸什么?!”顾亿白了他一眼。 星以捂着胸口,一脸委屈。 这边两人“打情骂俏”,一旁的兰侍却在发呆。 从进屋到现在,他就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满腹心事。 “兰小友,抬下头?”郞老提醒兰侍。 兰侍充耳未闻,依旧低头不言。 顾亿转过身,“兰老板?兰老板?!” “啊?哦。”兰侍回过神来,冲顾亿歉意一笑,“抱歉,走神了。”说罢按照郞老吩咐摆好姿势。 郞老满意点头,继续作画,只是没画多久,又出了状况,只因顾亿的契约兽——西西,一直闹腾着也要入画。 这 顾亿倒是无所谓,只是郎老似乎不太能接受,眼看他笑容十分勉强,几乎维持不住。 星以上前,又塞了个什么东西给他,成功令其脸上重新挂满笑容。 郞老这一画就画了半个时辰,顾亿站不住了,想着应该已经画个七七八八,就换了下脚。没想到郞老勃然大怒,斥责她破坏了构图,牵一发而动全身,又要重新再画之类 顾亿没想到这么严重,本来也不想入画,干脆拒绝拉倒。 星以却拦住她,又上前塞了个啥,不过这次似乎效果不佳,郞老迟迟未欢颜。星以少年不气馁,又从怀中掏了个物件,塞进郎老怀中。 顾亿只觉眼前一亮,待光芒逝去,郎老的脸上又浮现笑容。 “走,去旁边坐着。”星以揽着顾亿肩膀,将其带到桌边,一屁股坐下,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 “咦,画好了吗?”顾亿看着“和蔼可亲”的郞老,转头看向星以,“他能接受咱们移动?” “早呢,还要半个时辰。”星以从口袋掏出一袋酸枣,这是两人最近去后山时采的,顾亿嫌酸,不爱吃。 星以一口一个,面不改色如吃甜果,“好的画师,哪怕只看一眼也能将人画好,咱们站了这么久,他还画不好,就是技术不行。” “是,郎老?”他一脸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话语十分冒犯,笑得阳光灿烂。 “没错,小友说得对,老朽已经画好主体,再稍加润色便好,无须一直站着” 动一下就被骂的顾亿 & 一直站着的兰侍: 顾亿看着郎老,恍惚间,仿佛看见他手中拿着的不是画笔,而是石磨。 第85章 防不胜防 第八十五章 防不胜防 半个时辰后,郞老终于停了笔,星以连忙拉着顾亿过去,凑近一看,他脸色立刻垮了下来,“眼睛呢?怎么没画眼睛?” 灰绿色的画纸上面,两位少年紧紧相依,红头发的将手搭在绿衣矮个少年肩上,几乎将他整个揽入怀中,笑容满脸。后者表情无奈,但也在笑,眉宇间稚气未脱。 在两人旁边,隔了一人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位灰衣青年,与两位少年姣姣面容想比,他则显得很是普通,身形高瘦,微微低头似在沉思。除了气质温润,就像是误入其中的路人甲乙,几乎和画纸融为一体。 这长相天差地别的三人,有个共同特征,都没有画眼睛。 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人只有眼白,没有瞳仁,又像是被人挖了眼睛,透着森森诡异。 “俗言道,画人不画睛,画睛必躬亲。”郞老将笔递给星以,“三位道友,这点睛之事,你们亲自来。” “有点意思。”星以嘻嘻一笑,接过画笔,给自己点了两点。 也是奇了,原本看了画像,顾亿只觉这郞老画技一般。没想到星以随意一点,画像上的他瞬间栩栩如生,就像是活了一样。 星以也啧啧称奇,砸两下嘴,“原来我还有这天赋啊?!”说罢移笔就要给顾亿点睛。 却被郞老拦住,“得他亲自来,不好旁人代劳。” 星以有些遗憾,只好将笔递给顾亿,“莲莲,你来。” 顾亿接过笔,对着自己空荡荡的眼眶点了两下。 效果与星以如出一辙,画像上的她瞬间有了神采,顾盼生姿,几乎让人有种她要从画像上走出来的错觉。 待三人依次给自己点睛。 郞老收回画纸,从怀中掏出一只印章,轻轻盖了上去。 “还有一张呢?”星以举着画笔,跃跃欲试,“我一了。” “没有画,只有一张。”郎老低声说。 “什么?不是说画两张吗?我刚才明明同你说好” “不需要两张,”郎老缓缓抬头,露出一个笑容,“一张就可以置你们于死地。” 几乎他话刚落,画纸便飞入半空,形成一副巨大画幅,将顾亿三人拢在其中。 “收!” 郞老默念口诀,对着画卷一指,画卷顷刻间亮出一道白光,待光芒散去,画卷又恢复成普通大小,咻一下落在他手中。 刚还站在一旁的三个大活人,就这样被一副小小画卷吸了进去。 “郞大人,”韦村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毕恭毕敬走到郞老身边。 “你做的很好,”郞威建自顾自将画卷卷成轴,“今年收成不错,可以要个孩子了。” 韦村长闻言,脸上露出惊喜表情,不住纳头行礼,“哎,是是,谢谢,谢谢郞大人。” 多子村后山,疏雨连连。 青山翠树中,掩着一处木屋。 屋中,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正在玩泥巴。 他约莫五六岁,头上扎着一个冲天揪,大眼睛长睫毛,看上去很是可爱。 此时,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 “今天怎么这么乖?” 郞威建走进屋中,他身上披着斗笠,神色有些疲倦,但是眉宇间隐隐透着喜气。 看来是得手了。 小止扔下泥巴,走到他身边,“爷爷,那三个人呢?” 郞威建撸了撸胡子,笑呵呵摸了摸他脑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灰绿色卷轴。 小止一接到卷轴就要打开,却被郞威建制止,“那个红头发的小子等阶不低,待绝灵瓮塑好再将他们放进去。”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爷爷年纪大了,这挽仙图需要的灵气太多,快遭不住了,你乖乖塑瓮,待爷爷恢复过来给你做好吃的。”说罢起身进了内室。 小止乖巧应允,待郞威建离开后,他抱着卷轴哧溜一下出了门,来到一处山洞。 他将卷轴展开,上面画着三个人,左侧两个少年勾肩搭背,面容俊美,右侧稍远处站着一个灰衣青年,面容平平无奇。 这三人有个共同特点,都闭着眼睛。 小止从其他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将视线集中在中间的绿衣少年身上,他看了几秒,然后低头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到其眉间。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画像上,刚还闭着眼睛似在沉睡的绿衣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顾亿只觉额间一烫,下意识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五六岁孩子蹲在自己面前,正眨巴眼睛看着她。 “小止?!”顾亿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她只记得那个白胡子老头将卷轴抛到空中,下一秒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 顾亿说着就要坐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体不听使唤,低头看去,吓了一跳。 笔墨勾线,描红涂绿。 她身体怎么变成一幅画?她成了画中人? 这下好了,蓝星还没回去呢,维度先给干没了,直接成二维生物了。 顾亿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小止一直盯着她,眼神很是奇怪,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孩子,与之前那个天真顽皮的小男孩想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是小止吗?”顾亿有些发憷。 小止嘻嘻一笑,开口却吓了她一跳。 “姐姐,你想出来吗?” 顾亿:!!!!什么鬼?这孩子怎么知道,微尘明明一直好端端挂在她脖子上啊? 顾亿讪笑,“你这孩子,说些什么胡话?我是哥哥。” 小止闻言,冷哼一声,将头一扭,用后脑勺对着她。 顾亿正奇怪,这熊孩子怎么老喜欢用后脑勺对着自己。 就见小止用手拔开脑后黑发,露出一张脸来。 那张脸上,长着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没有眼白,看着很是渗人,不仅如此,眼睛之下,本该长着鼻子嘴巴的地方,只有光洁的皮肤。 这张长在小止后脑勺的脸上,只长了一对眼睛。 “姐姐,我能看到你本来的样子哦。”小止的声音从另一侧脸上传来,正对着顾亿的全黑眼眸弯了弯,似乎做了一个笑的表情。 顾亿:!!!!! 这他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再高的san值也架不住这么造啊!!!!!!!!!!!!!!! 眼见顾亿没了声,小止将脑袋转了回来,“姐姐,你不要害怕我,我喜欢你,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救你出去。” 顾亿: 这孩子几岁?开裆裤戒掉了吗?就想娶媳妇?简直是岂有此理?! “小止啊,”顾亿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你先把姐姐放出去好不好,我被关在画里面,和你说话都不方便。” 小止摇了摇头,“我放你出来,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怎么会?做人要是没有诚信,和天使有什么区别?” “天使是什么?” “就是长了翅膀的鸟人,是个坏东西,总之,姐姐不会骗你的,说话算话,快把姐姐放出去?!”顾亿说着,又小止好,小止乖,甜言蜜语不要钱地砸向他。 直哄得小止眉眼弯弯,嘴角咧得老大。 “好,我放你出来。”小止说着咬破手指,就要朝顾亿身上涂抹。 “哎,小止真好,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男孩纸了,比东东还”顾亿小嘴抹了蜜,彩虹屁持续输出,却见小止的手指迟迟没有落下。 她止住话头,抬眼看去。 男孩正常脸上的眼睛很大,瞳仁很黑,正看着她,眼中满是嘲弄。 “姐姐,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小止眯起眼睛,“除非你答应嫁给我,与我签订婚约,否则” 他将手指含入口中,嘴中含糊不清,“就等着被吃掉。” 顾亿心中咯噔一下,正要假意答应,小止突然伸手,将画卷上的血迹一擦,然后卷起卷轴,离开了山洞。 他径直回到木屋,将卷轴放在桌上,然后蹲下身揉起泥巴来。 他刚揉了没几下,里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 “小止饿了?等塑好瓮,爷爷先让你饱餐一顿。” 小止看着郞威建手中的斧头,控制不住颤抖了一下,眼中满是抗拒。最终还是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间。 在他脚下,不知何时,一摊黑色的泥土被塑成两个圈,外圆内方,小止躺在中间的方形泥阵中,闭上眼睛。 见他躺好,郞威建走到他身边站定,手中斧头高高举起,“好孩子,不疼啊,爷爷动作快点” 下一秒,手起斧落,小男孩连声音都未发出,头身便分了家。 郞威建面无表情,挥动斧头,又将男孩四肢剁了下来,然后取出一柄剔骨小刀,细细分离他的骨肉。 片刻后,屋中便响起噔噔噔的剁肉声。细细密密,持续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黑色的泥土变成了暗红色,散发着腥气,郞威建终于停下手中动作。 他扔下刀具,将手伸进红泥中,开始“玩泥巴”。 先是塑了一个小泥人,然后塑了三个泥缸。刚好将泥土用完。 郞威建站起身,看着摆在地上的泥塑品,满意地点点头。 屋外,雨愈发大,像是永远也不会停。压得天空阴沉沉似要掉下来一般。 第86章 瓮中成鳖 第八十六章 瓮中成鳖 多子村,韦家。 韦扇递给曾娥一只陶碗。 “快吃,这是郞大人额外赏赐的。” 曾娥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是垂涎,只是接过碗,看着当中一小片红色物体,皱了皱眉,“才这么点,那可是三个啊,就给这么点?” “嘘!”韦扇神色一紧,打断他,“大力昨天回来了,带回一个坏消息,说无望之海被封了,后面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有灵师过来哩,那三个人,可要撑好久的” 曾娥目露疑惑,“为啥子封海?” “鬼知道!说是什么大氏族的未婚妻丢了,要找人哩。” “真晦气!”曾娥咒骂几句,将碗中食物一口吞了,之后尤不满足,还伸出舌头舔舐碗底。 “要是再多点就好了” “别做美梦了,”韦扇夺过碗,又递给曾娥一朵花,那花只有一片花瓣,艳红若血,黑色花蕊,表面黑气萦绕。 “快吃快吃,吃完干正事!” 曾娥斜了他一眼,见其眼冒红光,不由嘲笑道,“你之前不是对着那两个少年流口水吗?还来找我作甚么?” “没有的事,别胡说哩!”韦扇说着,神情不耐起来,干脆将花夺了过来,一把塞进曾娥口中,“快吃,急死个人哩。” “呜呜呜” 桌上蜡烛燃烧正旺,烛芯时不时发出噼啪轻响,被窗外雨声掩了过去。 “莲莲,莲”顾亿还没睁开眼睛,耳边便是星以的呼唤,有气无力,像是好多天没吃饭。 一声又一声,如催眠音符,搞得她脑袋一阵昏沉,眼皮直往下坠。 “莲莲,别睡!莲莲?莲莲?莲莲” 这是叫魂吗? 顾亿不堪其扰,终于睁开眼睛。 昏暗的光线,暗红色木板,潮湿的空气,腐朽腥气的气味这是哪儿? “莲莲,看我,我在你右边!” 顾亿循声望去,借助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勉强能看清一个黑影。 “星以?”顾亿一开口,就发现自己虚得厉害,浑身无力,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你怎么,怎么钻到缸里面去了?” 这家伙也太会玩了?!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星以一噎,声音有些着急,“不是我自己钻的,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一定是那个老头搞的鬼!可恶!”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这缸古怪得很,会吸收咱们的灵气,要再不想办法出去,咱们都要被吸干了!” 顾亿闻言,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才发现不仅星以,她自己也被塞进缸中,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她强撑力气,尝试使用灵气,却发现自己与体内灵核像是隔了一片玻璃,看得见,摸不着,更是用不得。 “没用的!咱们的灵核都被锁住了!无法使用灵力,除非有人从外面将缸打碎”星以说着突然提高声音,“对了!伏猛!” 只是下一秒,他便拉下脸,满脸沮丧,“我的灵兽袋不见了,芥子也被拿走了。” “没事,”可能是因为动用了灵核,顾亿感觉自己更虚了,说话只剩气音,“我有西西” 它可以变大。 “西西?西西?”顾亿一连叫了数声,那抹熟悉的黑色小身影迟迟没有出现,气得她冷笑一声,暗暗发誓等出去一定要给它一下。 然而—— “叽叽” 熟悉却微弱的叫声。 顾亿瞪大眼睛,艰难转动脖子四下查看。 几平方的小木屋,光线十分差劲,勉强能看到几口大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西西?” “叽叽。” “西西?你在哪里?” “叽叽。” 终于,在顾亿感觉脖子都要绕断的时候,在缸口位置,黑糊糊的缸壁上,发现一只黑色壁虎。 它一半身体被塑进泥胚之中,只有一小截尾巴露在外面,软哒哒地垂着,就像一截蚯蚓,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顾亿: 得,西西牌化石,你值得拥有。 “莲莲,我们不会死在这里?”星以声音有些发闷,“七天,我感觉我最多只能撑七天,灵力就会被吸干” 作为顶级氏族曜氏的小少主,曜星以实在是有些单纯到不谙世事。 其实他资质不差,上品火系灵核,在氏族同龄人中间不算差,只是他上面有个极品雷系灵核的大哥——曜辰以。 曜辰以,极品雷系灵核,也是当世唯一的雷系灵核灵师。不过区区一百岁,就已经是八阶初期,氏族当中,也就同样是极品水系灵核的姒氏三兄弟可与其并肩。 姒氏三兄弟都是八阶中期,看上去似乎比曜辰以高了一个小境界。但是他们的年龄也比他大了一百岁,且雷系灵核天生霸道,攻击力十足,越阶对敌都不在怕的,若是真的对上,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所以,氏族继承人这代,曜辰以可谓是当之无愧第一人。 哥哥如此耀眼夺目,不过上等资质的曜星以自然显得黯淡无光。 不过他生性喜爱玩乐,对修炼并不十分感兴趣,在老爹和大哥的督促下,凭借天赋勉强修炼到六阶初期,就停滞不前,迟迟无法进阶。 为此事,大哥没少训练(揍)他,可惜始终没能突破瓶颈。 曜星以想得也很开,家族继承有大哥,大哥等阶高,自然寿命比他长,爹活着就“啃”爹,爹死了就“啃”大哥,反正他活着的时候,怎么都有人护着,即使一辈子当个六阶灵师,也能过得逍遥自在。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这烂泥糊不上墙的性子和顾亿很像,这也许也是两人能成为朋友,“玩”到一起的原因。 “别难过,”顾亿安慰星以,“当你感觉自己很惨的时候,就去比你更惨的人那里寻找安慰” “我恐怕三天都撑不到” “现在,心里有没有好受点?” 眼看星以红了眼圈,顾亿不再逗他,“别哭,我骗你的” “我可能两天都熬不到。” “呜呜,莲莲,”星以爆哭出声,“你不要吓我,你可是答应过我,等去天地外办好事情,就陪我游山玩水,还说要送我什么蓝不吉利和小天才点化兽膘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真好糊弄,不愧是傻黑甜啊。 顾亿听着,心中一乐,下意识就想笑出声,无奈力气有限,只好扯了扯嘴角,“好啦好啦,我没事,你别哭了,省点力气” 星以这才止住哭声,“真的吗?” “嗯,我情况跟你差不多,还能撑个几天,咳总归不会死你前面,咳咳”顾亿说着轻咳几声,将喉中温血咽了下去,轻轻阖上眼睛。 在她体内,那颗由霞蔚石幻化,后来阴差阳错变成叶子的水系灵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枯萎。 变成一片枯叶,挂在扎根心脏的茎根上,摇摇欲坠。 星以见顾亿闭上眼睛,以为她是累了不想说话,自己也觉得头昏脑涨,颇为疲惫,于是也闭上眼睛,养精蓄锐起来。 只是他刚闭上眼睛,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下一秒,吱呀一声,门开了。 走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是你?!”星以大怒,“快放我们出去!” 郞威建见他还有力气使唤人,不由眉头一皱,“怎么还有意识?”他口中喃喃,“没道理啊,都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算这小子是六阶灵师,也已经被吸干了啊”说着转眸看向顾亿。 见她虽然脸色惨白,十分虚弱,但是明显还活着,不由眉头更加皱紧,“这三阶的小子也活着?怎么可能?这么耐吸?!”说罢就上前一步,伸手欲摸顾亿露在外面的狗头。 “住手!”星以急忙喝止,“你别动我好兄弟,有什么冲我来!” 郞威建没理他,将手放在顾亿天灵盖上,几秒后他收回手,神色惊疑,“没有灵核?” 他举着手,似乎难以置信,“莫非是被吸干了?不,不可能,三阶灵师失去灵核,不可能还活着。” 说罢又将手按在顾亿脑袋上,片刻后,他缓缓收回手,开始左右踱步,“真是稀奇,还真没有灵核,可是她之前明明是水系啊?难道是我看错了?不不,我不可能看错” 郞威建停下脚步,看向顾亿的眼神很是阴狠,“小子,你没有灵核,岂不是糟蹋了我的绝灵瓮?” 郞威建虽是灵药师,对人体经脉灵核比较熟悉,只是等阶有限,并不能看到她心脏上的草茎,只是在本应该长着灵核的心窍上没有看见灵核。 他手中白光闪过,出现一把血色利斧。 “事已至此,先将这小子杀了,看血肉能不能腌制成功”说罢举起斧头就要砍下顾亿头颅。 “住手!你他么给我住手!”星以急得眼睛都红了,无奈身上没有力气,灵核更是不听使唤,全身上下只有嘴能动,“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曜氏小少主,你敢杀他,我定不饶你!” 他的话成功地令郞威建停了手,他铛一声落下斧头,转头看向星以,“曜氏?六大氏族之首那个曜氏吗?” “没错!我爹叫曜帝麒,我哥叫曜辰以,他们两个有多厉害,想必不需要我多说,你要是想活命,趁现在放了我们,本少主大人有大量,可以既往不咎!” “哼!老朽生平,最恶两样,一是被人威胁,二则”郞威建举起斧头,目露凶光,“氏族之人。” “别!不要!不要杀他!” “求求你!只要你放过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放过他!” “铛。” 郞威建放下斧头,看着红发少年满脸泪痕,他浑浊的眼球动了动,突然开口道,“你很在乎他?他也是氏族子弟?” 见星以摇头,他沉默片刻后道,“氏族当中,还有你这样的,真是”说着,在星以绝望的眼神中缓缓举起斧头,“小子,要是以前,我可能就答应了,可惜” 斧子带着千钧之势,在少年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中,直冲顾亿脖颈而去。 第87章 翳闹害人 第八十七章 翳闹害人 眼看她即将身首分离,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十步斩一人,万夫不留行” “你是血斧郞生?” 顾亿一直是清醒的,她知道郞威建的杀意,也感受到星以的焦急无助,只是灵核枯萎之后,体内生气迅速流逝,眼皮如有千钧重,迟迟无法睁开,更别提开口说话。 直到冰冷的斧刃擦着她的脖颈,停了下来,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发现后背早已汗湿一片。 不过此时她已无心关注这些,因为制止这血斧落下的声音,分明是兰侍的。 之前,她环顾木屋,确实在星以身后看到一个泥缸形状的物体,只是这里光线不好,又隔着星以,她并未看清,那缸中迟迟没人说话,星以也没有提,顾亿便以为那缸是空的。 郞威建僵着身体,手中依旧举着斧头,头却缓缓朝星以身后看去,待看清坐在缸中的中年男子,他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黑沉无比,几乎要滴墨。 他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道,“你竟然没死?!” “抱歉,让你失望了。”兰侍声音平稳,丝毫不见慌乱,“六十多年前,上宵高氏满门被灭,而凶手,据说是一名中阶灵药师,名叫郞生,武器是一把血斧,就这样屠了高氏一家老小,四十多口人” “虽然高氏只是一个小氏族,但是与六大氏族伝氏有姻亲关系,伝氏动怒,势要将凶手绳之于法,以告慰亡魂,然而以伝氏之力,竟然没能将其抓获,多年过去,有人猜测,郞生早已去世,一个死人,何处去寻。” “朗生犯案的时候,正值壮年,中阶灵师,寿元过千,不至于如此老态,除非”兰侍盯着郞威建,目光沉沉,“夺舍他人躯体。” 他话说完,屋内久久没人说话。 “哈哈哈。”郞威建将血斧从顾亿脖颈移开,拖拽着走向兰侍,“你这家伙真是可笑,你也说了,那郞生只是中阶灵师,若行夺舍之能,起码也要超过八阶,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没错,你说得对。”兰侍将视线从郞威建身上移开,低眼看着困住自己的泥缸,“夺舍之事,非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是世人少知,有一样法宝,可以弥补灵师等阶不足,助其移魂换体” 兰侍抬头,平平无奇的脸上,一双瞳仁极黑,看得郞威建心头发虚,下意识退后一步。 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正要发火,却听这灰衣中年男子慢悠悠道,“长生泥,地气所化,只需要一小块便可锁灵锢魄,此物用之不减,取之不消,长长生息,故称之长生泥。” “长生泥”星以突然喃喃,残留泪痕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竟然真的存在” 他隐约记得《万物生灵》中记载过,长生泥上次出现,还是上古时期,距今已有千万年。 郞威建没说话,他死死盯着兰侍,像是要将他盯出一朵花来。 “你很聪明,”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竟然能联想到长生泥。” “我是朗生,一名灵药师,现在是,曾经也是” 莫罗大陆,要成为灵药师,不仅需要木系灵核,还需要“亲植”之力。这两个东西都需要天生,生下来没有就不会有了。 所以,对于氏族来说,低阶灵药师比中阶灵师还要珍贵。 郞生虽然出身普通,甚至可以说贫苦,但是有此天赋,自是前途一片光明。 当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氏族前往穷山僻壤选拔有灵核的孩子,纳入氏族。 氏族提供修炼资源,这些孩子为氏族效力。 按照郞生的天资,最最适合他的自然是灵药世家——禾氏。 只是在禾氏未来之前,高氏先看上了他。 莫罗大陆,六大氏族为首,却并不是只有六大氏族。距离郞生村子最近的高氏,就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当时高氏的一名长老正是灵药师,本是随行人员,恰好看上了郞生,收为关门弟子。 贫家子弟,从来没有选择权,哪怕他本对禾氏充满向往,终究是被高氏带了回去。 朗生也争气,很快成为一名中阶灵药师,待师父过世,便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高氏的长老,按照蓝星的说法,其实就是家庭医生。 本来日子平静过去,只是一次给高氏继承人诊治的时候,不知为何,对方突然死亡。 朗生确定自己没有用错药,经过查证,发现是少主没有遵医嘱,服用了仙人散,这本是一种禁药,会使人产生幻觉,被天地外明令禁止。 只是高氏少主向来不学无术,为了追求快感,不惜违背禁令偷偷服用,与朗生开的药相冲,不治身亡。 高氏子嗣并不繁盛,家主晚来得子,只有一名独子,年岁大已经没有生育能力,失去继承人相当于断了后。 家主恼羞成怒,虽只儿子服食禁药是主责,只是心情悲郁,且郞生知道禁药之事,为了发泄,为了灭口,朗生自是不能留。 当时朗生正值壮年,他的家世地位,自是没有办法娶玉人楼的女子,于是与一男子结合,生了一个儿子,娶名朗行止。 高氏一不做二不休,先是当着朗生的面,杀了他的“妻”儿,手段比较残忍,可以说是虐杀,然后杀了朗生。 但是没想到的是,朗生运用灵药师之能,假死脱身。 他逃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当了多年长老,对高氏情况可谓门清,于是寻了机会,用了灵药将人放倒,在柴房随手操了一把斧头,灭了高氏满门。 郞生杀了主家,报了仇,自己也受到誓约反噬,时日无多,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块长生泥,于是改头换面,换了副身体,成为多子村的灵药师。 “我还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认出我,”郞生笑了笑,“可惜啊,长生泥换体只能用一次,不然你这幅皮囊倒是适合我” 不惹眼,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最适合遮掩真迹。 郞生举起斧头,对准兰侍,“你们三个命还挺硬,竟然能挺到现在,只是多子村的村民快要撑不住了,再没有仙人慈,这孤岛西侧,又要多出不少坟堆” 眼看血斧即将落下,兰侍一掌击碎泥缸,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刺了过去。 “铮!” 利器相对,刺耳尖锐。 顾亿终于能睁开眼睛,就见兰侍与郞生缠斗在一起。 “莲莲,你醒了?”星以见顾亿睁眼,忙开心道,“你们兰老板太厉害了,会的真多,等出去,我一定要拜他做师父” 顾亿没吱声,目光集中在持剑的兰侍身上,眉头微微蹙起。 她要是没看错,兰侍的手腕似乎在颤抖。 不仅如此,他步伐虽然从容,但是下盘虚浮,就像是有力使不出来。 这种种的种种,无一不预示着,兰老板的手腕和脚踝都受过伤。 果然,在郞生又一次劈下血斧,兰侍本来挥剑抵挡,手腕却是一软,长剑应声落在地上。 “还是不行啊”兰侍低头看剑,表情有些复杂。 “你之前是剑修?”郞生将血斧架在兰侍脖颈上,语气嘲讽,“你的经脉都断了,这辈子恐怕与剑无缘。” “一名无法使剑的剑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送你一程。” “小止,你怎么来了?!还露着后脑勺,不怕吓到别人吗?”顾亿突然对着门口大声质问。 什么?小止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 郞生顿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却见门口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孩子。 他刚意识到上当,脑后就是凛冽风声,下一秒后背一痛,前胸就钻出一寸雪白剑刃。 “你!”郞生想要说话,嘴中先涌出鲜血,他腿脚一软,跌到地上。 兰侍收回长剑,转身走向角落,将困住顾亿和星以的泥缸敲碎。 两人手脚无力,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兰侍上前接住顾亿,将手贴在她后背,输送了一些灵气。 “兰老板,还是你懂我。”顾亿脸白若鬼,眉眼间却满是笑意,“我都急死了,生怕你t不到,无法配合我。”若真是这样,被戏耍的郞生必然第一时间要灭她。 虽然不知道盖特是什么意思,但是兰侍显然明白顾亿的意思。 他看着她,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嗯,声东击西,金莲惯用的招式。” 见顾亿还要说话,兰侍柔声开口,“禁言,集中精力,将灵气纳入筋脉” 无人搀扶,无人理会,扎扎实实跌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的星以,看着兰侍搂着顾亿,轻声安慰,不由瞪大双眼。 虽然知道兰老板是在给莲莲疗伤,但是看着两人如此默契“亲密”,他心里总觉得闷闷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明明死里逃生,应该开心才对啊,莫非是被摔疼了? 星以下意识去摸屁股,是有点疼,好像扎到碎片上了,不会流血了? 这三人各忙各的,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关注躺在地上的郞生。 兰侍那一剑将他灵核刺破了,可谓是绝了他的生机。虽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也活不久。 他脸色灰败,嘴角还在淌血,眼中却满是怨毒之色。 他是朗生,是一名灵药师,没有人伤害了他还能全身而退,没有人,高氏也好,曜氏也罢,伤害了他,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力,他也要报复回来。 朗生抬手,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画轴,缓缓展开,嘴唇无声颤动。 灵核破碎,自然无法使用灵力,但是他还有灵魂啊,这没能完全认主的挽仙图,以灵魂之力催动,想必够他们吃一壶的。 黄泉路远,他便先行一步,等着他们。 朗生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过很快又掩了过去。 动用了灵魂之力,哪里还能撑到黄泉,等着他的,只有魂飞魄散。 当初,要是以死相逼,不入高氏就好了 郞生死了,死不瞑目,他手中的画轴却缓缓打开,露出两位少年的肖像,微微发着绿光。 第88章 多子多福 第八十八章 多子多福 兰侍的灵气一入体,就如干涸的河流迎来甘霖,顾亿只觉身心舒展,正要痛饮,“甘霖”却是停了。 她睁开眼睛,就见兰侍收回手,“贪多嚼不烂,自己疗伤。” 顾亿撇撇嘴,从微尘中掏出丹药服了,转眼见星以还躺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她,又倒了一颗给他,“回血的,来一颗?” 星以站起身,凑到她面前,接过丹药在鼻尖嗅了嗅,“这丹药气味似曾相识啊,我好像在哪吃过” “丹药不都差不多?” 星以皱皱鼻,“不,每个灵药师炼制出来的丹药都不会完全一样,这丹药丹气十足,没有杂质” “我想起来了!”星以一拍脑门,“我来找你的路上,遭人暗算,幸亏一位好心的大哥出手相救,他给我服用的丹药和这很像,他名字叫做” “兰老板,你干嘛?”顾亿突然开口,歪头朝他身后看,“这画卷怎么发光?” 星以闻言,扭头便看见兰侍弯腰拾起画卷,他脸色一沉,起身走了过去,然后一脚踹在郞生的尸体上。 “臭老头,敢暗算本少爷,简直岂有此理!” 他一连踹了数脚,尤不解恨,手心红光一闪,就要放火焚尸。 只是火焰还未挨到尸体上,他便脸色顿变,猝然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星以大惊失色,捂着胸口表情痛苦,“我胸口好疼!” “星以?”顾亿忙上前将他扶住,又给他塞了好些个药丸,“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星以躺在顾亿怀中,胸口还是钝钝地疼,但是心情却神奇地好了起来,尤其是顾亿小手抚摸在他胸口的时候。 那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不听话的时候被大哥电了一下,但是并不难受,反而有点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 星以有点懵,他将头埋在顾亿胸口,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撒起娇来,“莲莲,我好疼,你再给我摸摸,揉一揉” 顾亿: 顾亿以为星以在跟自己开玩笑,她本来也没恢复,手脚软得厉害,强撑力气来扶他,现在还有点头晕目眩。 不由心头火气,一把将他推开,“你跟我装呢?” 令人没想到的是,刚还嬉皮笑脸的家伙突然哇一下,吐出口血来。 “星以!”顾亿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星以也慌了,他也不知道回事,就是胸口很痛,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呜呜,”少年开始哭诉,“莲莲你推我,我都吐血了你还推我,呜呜,有你这么对兄弟的吗?” “抱歉,”顾亿一边安抚他一边掏药丸,“我不知道你是真的” “呜呜,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眼看服了丹药也不见效果,星以脸色灰败起来,顾亿忙求助兰侍,“兰老板,星以这是怎么了?” 从捡起那副画卷以后,兰侍就一直在发呆,似乎陷入某种奇怪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他眼神很奇怪,衬得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很不协调。 “是挽仙图。”兰侍说着,缓缓打开手中画轴,“这图在吸他精气。” “挽仙图?”顾亿看着他手中画卷,好奇道,“就是这个?” “挽仙图是一种法器,传说某位大能曾在梦中见到神女,一见钟情后将其画了下来,日日诉说情思,死后精魄灵气献祭给了画卷,成了法器。” “人一旦入了画,便会被禁锢其中,无法离开,时间久了,还会被吸收精气,被迫养画。” 莫罗版的“死亡笔记”?顾亿有些吃惊,这样不是画谁谁死,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可能是看穿顾亿心中所想,兰侍继续道,“法器威力如何是受主人实力影响,非低于持笔人等阶,画了也没用,除非被画者自己动笔” 这也是郞生实力不够,诓骗三人动笔的原因。 顾亿没想到这小小画卷也能害人无形,不由一阵感慨,不过很快又心生疑惑,“不对啊,兰老板,既然入画久了会被吸收精气,为什么咱俩没事?” 他们可是一起动笔,“自讨苦吃”的啊? 兰侍却没回答,只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看得顾亿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顾亿也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突然神色一僵,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捂嘴咳嗽了一下。 “是为什么啊?”星以感觉胸口疼痛稍褪,勉强能够忍受,又化身好奇宝宝,“为什么你们没事?” 顾亿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委顿,莫名有些可怜兮兮,便伸手撸了一把他的红发,“不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你体质虚,所以中招了,以后出门记得给自己套件马甲,避免着凉。” 顾亿说完没管星以满脸委屈,扭头问兰侍,“那现在怎么办?将这画烧了吗?还是将画涂了?” 兰侍却摇摇头,“不可,解铃还需系铃人,要破除契约,还得找到挽仙图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顾亿不解皱眉,“这朗生不是吗?”莫罗界大,要寻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星以能等得起吗? 令人意外的是,兰侍竟然说挽仙图真正的主人也在荒岛上,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三人搀扶着从木屋走了出来,这才发现关着几人的小木屋,外壁刷满了红色涂料,圆圆的屋顶,圆柱状的四壁,像一朵红伞蘑菇。 正是顾亿和星以之前在半山腰看见的那种样式。 “果然不是错觉,”星以趴在顾亿身上,有气无力,“只是怎么只有一间?”他们之前在山脚下看到的数量可不少,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 “先回村子。”兰侍看着山脚下的村庄,脸色肃沉,“朗生隐瞒了不少事情,想必村长能为我们答疑解惑。” 几人朝山下走,只是刚走没几步,顾亿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星以问道。 “奇怪,我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 “你忘了背我,”星以哭唧唧,搂着她肩膀摇晃了一下,“我都要死了,你还让我自己走路。” “别胡说,兰老板说你精气足,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别往我身上趴,自己走!” “呜呜,莲莲,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要是你受伤了,我一定背你” “少乌鸦嘴!” 红木屋内,泥缸碎成一地,一块稍大点的碎片上面,翘着一只黑色尾巴,细细长长,像一只蚯蚓。 “叽叽,叽叽,叽”低低的声音从中传来,断断续续,微弱且无力。 多子村,韦家。 韦扇和曾娥跪在地上,鼻青脸肿。 他们都是凡人,在灵师面前毫无战斗力。 “我给你个机会,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如有隐瞒,就地斩杀!听明白没有?”兰侍声音不大,但其中透出的冷意令韦扇打了个哆嗦。 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三人竟然还没死,那郞大人呢?莫非已经遭遇不测? 见他眼珠乱转,还不老实,兰侍冷哼一声,手起剑落。 “啊!” “不想死就给我老实交代!” 韦扇抱着只剩一根手指的左手,疼得满地打滚,曾娥吓了一跳,忙上前磕头求情,“仙师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众所周知,莫罗大陆女性稀少,除了氏族能娶妻生子,其他人只能与男子结合,通过孕灵花孕育后代。 孕灵花霸道非常,灵师服用对身体损害都大,何况凡人。 大部分都是以命换命,就算侥幸没死,寿命也会受到影响,常年缠绵病榻。 但是多子村的村民是个例外,他们有仙人慈。 受孕前与孕灵花同食,便可抵消副作用,平安生下孩子,有的体质弱点的,则生产的时候也需要服用。 靠着仙人慈,他们村子子嗣昌盛,家家户户子孙满堂。 “仙师大人,我们只是凡人,郞大人是灵师,他的命令我们不敢不听,他命令我们配合他演戏,待抓住灵师,便会赏赐给我们仙人慈我们也是为了生存,不然,就是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灵师大人啊!” 他说完,兰侍久久无言,直到曾娥忍不住抬头看,兰侍方才开口,“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知道仙人慈是什么做的?” 曾娥神色一僵,脸上浮现片刻慌张,但是很快掩盖下去,“是,是的,俺们只是普通渔民,郞大人怎么说,俺们就怎么做,他抓住灵师后,就会将他们带到后山,不准村子里的人靠近,俺” “啊!”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韦扇突然惨叫一声,捂着断臂哀嚎不已,然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的耐心有限,这是最后一次。”兰侍抖落剑上鲜血,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酷。 曾娥已经吓破胆子,看着晕死的丈夫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兰侍剑尖上的血落在地上,他才惊叫一声,痛哭流涕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前面说的倒也不假,只是早在郞生来村子之前,他们村子就已经有仙人慈了。 大约两百多年前,那会儿多子村的村长是曾娥的曾祖父,每当村中有人即将生产,村长就会前往后山,那里有一间红木屋,据说里面住着一位仙人。 只要村长进去虔诚祈求,就会得到仙人的恩赐,赐下仙芝,村民服用后可平安度过鬼门关。 仙人仁慈,普度众生。 多子村将这仙芝叫做仙人慈。 这样过了几十年,曾娥的曾祖父去世,新一任村长是他的祖父,按照惯例去红木屋中求取仙药,确实求到了,服用的村民也平安生产,只是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个怪物。 长了三只手。 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夭折了,村民惊讶不已,只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有村民生下怪物。 陆陆续续生下怪胎,整个多子村陷入恐慌,村民们认为是受到了诅咒。 他们开始寻求仙人的帮助,只是多子村有规定,除了村长,其他人不能进入红木屋,于是村民将希望寄托在村长身上,希望他能问问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进去了,出来的时候脸上写满绝望,只说仙人没有回应。 这可怎么办? 孩子还在出生,只是都是怪物模样,不是多了个手就是少了个脚,侥幸有活下来的也养不大,就算长大了也无法干农活,这还怎么生活? 这样下去,多子村必然少子直到绝子。 这个时候,又出了一桩事,有一户人家生了健康的孩子,好胳膊好腿,不多不少,大家伙去问,只说出去打渔的时候生的,没来得及吃仙人慈。 很快,村中有流言传出,说是仙人慈出了问题,是仙人对村子的诅咒。 大家义愤填膺,要去红木屋找仙人问个明白。 村长试图阻拦,没有成功。 村民们进了那间神秘的,传承了数百年的红木屋。 “红木屋里有什么?”星以好奇询问。 曾娥却是摇头,“我听爷爷说的,他没告诉我红木屋中有什么,只说进去的村民出来后缄口不言,有几个还大病一场,很快去世。” 没有进去的村民也不再闹着要进去,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些村民不再服用仙人慈,只是生下孩子的同时,能侥幸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这一现象在五十年前,郞生来到村中的时候得以改变。 他说自己是一名灵药师,只要村民配合,帮忙哄骗灵师,事成之后,他就会给村民“净化”过的仙人慈。 他也确实说话算话,服用了他给的仙人慈后,村中不再降临怪婴,日子似乎重新好起来了。 多子村又开始多子多“福”。 “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自从郞大人来到村子,他就将红木屋藏了起来,后山也划为禁地,禁止村民靠近。” 曾娥说完,俯身磕头,“仙师大人,我已将我知道的全部告知,不敢隐瞒,求仙师大人饶命!” “带我去红木屋,”兰侍开口,“就现在。” 第89章 来者不善 第八十九章 来者不善 此时已夜,雨又下了起来,后山漆黑一片,除了雨声,连蚊虫声都没有。 曾娥将三人带到一处山坳,前方荒地一片,寸草不生。 “红木屋原先就在这里,郞大人来了以后,就将红木屋藏了起来,我们也不敢来后山。” 兰侍没说话,绕着荒地走了一圈,眉头紧锁。 “兰老板,这里有什么问题吗?”顾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撑着伞。见兰侍嘴唇发白,以为他是冻着了,忙将伞举过他头顶。 “这里有个阵法,需要天时之利,”兰侍见顾亿垫着脚,有些吃力,下意识将伞接了过去,“只是现在是晚上,有点难办。” “什么天时之利?” “帝弓。” 彩虹?顾亿想了想,突然咧嘴一笑,“这有何难,我这就给你造一个。” 此时,星以也凑了过来,原先顾亿一直给他撑伞挡雨,突然就带着伞跑向兰侍,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反应过来又觉得莫名。 “莲莲,我才是伤患,你” “拿着!” 顾亿将火把塞到星以手中,成功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她躲到兰侍伞下,在微尘中掏了一只七彩琉璃球出来。 这是西西的玩具之一,之前在猗九城的时候买的,只是相比于玩,这家伙更喜欢吃,这琉璃球没玩几次就被扔进角落,积灰了。 顾亿接着又取出一只木桶出来,一米多高。 “莲莲,你怎么把浴桶搬出来?” “不是浴桶,是西西的饭盆。”顾亿一脚将木桶踹倒,扭头对兰侍道,“兰老板,帮忙钻个孔,不要太大,跟这琉璃球一样就行。” 兰侍有点懵逼,但还是举剑在桶底钻了个洞。 顾亿将琉璃球按在桶底,刚好塞进孔洞中,她满意合手,“正正好。” “星以,过来点个火,小心,不要烧着木桶。” 星以已经忘记刚才的不快,依照顾亿吩咐,走到木桶边,将手伸了进去,一团火焰刷一下,在他掌心升起。 几乎在他点火的同时,一道七彩虹光从琉璃球射出,照在荒地上,煞是好看。 “怎样?兰老板?”顾亿得意洋洋,“这是你要的天时之利吗?” 她站在彩桥边,笑意盈盈,神采飞扬,似乎比彩虹更耀眼。 兰侍一时有些怔住,片刻后,他扬唇一笑,“不愧是我们解忧楼的头牌,才貌并存。” “莲莲,这是什么法术吗?能不能教教我?”星以赞叹不已,“你们解忧楼的人都会这么多吗?我能加入吗?” 兰侍想都没想拒绝了星以的求职,然后让他将木桶移了个方向,按照他指出来的方位照了过去。 也是奇了,那虹光一照,刚还空无一物的荒地,瞬时显现出一间木屋。由于年代久远,上面的红漆早已脱落,屋顶残破不堪,看上去摇摇欲坠。 “就是这间,我见爷爷进去过,他说里面住着仙人”曾娥表情敬畏中带着惊恐,还隐隐透着垂涎之色,一瞬即逝。 兰侍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知道仙人慈是怎么来的?” “是,是的,我不呃!”曾娥看着插在胸口的长剑,痛苦地瞪大眼睛,“知道。”然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顾亿和星以对视一眼,总觉得现在的兰侍很陌生,一点也不像解忧楼那个为了生计发愁的兰老板。 兰侍并未看两人,自顾自将剑拔了出来,转身推开木屋,走了进去。 两小只连忙跟上。 木屋中很黑,雨夜又没有月光。 星以将火把高高举起,瞬间点亮了整个屋子。 只见先两人一步的兰侍正在屋中站定,在他面前,一座暗红色的泥缸立在地上。 这缸很大,几乎占了木屋一半面积,上面盖着一块红木,看上去很沉。 兰侍默立片刻,突然伸手,一把推开红木。 “咚!” 木盖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亿和星以上前,好奇探头。 这一看,两人瞬间脸上大变,跳到一旁狂吐起来。 “兰老板,呕,这里面,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星以一边吐一边捂着鼻子,“臭死了,这是死了多久?” 顾亿也一脸菜色,刚才,借着火把的光亮,她看到缸中躺着一具尸体,看相貌,是个年轻的男子。 这倒也没什么,不过一个死人。 问题是,这男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两颊上的肉都被人挖去,身上更是爬满蛆虫,露着森森白骨。 除了腐尸一具,哪里有什么仙人。 两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正准备叫上兰侍离开,却见他手腕微动,一道白光打入尸体体内。 下一秒,令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这个浑身爬满蛆虫的尸体竟然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亿&星以:!!!!!!!!!!!! 多子村,韦扇跪在地上,他断臂处只简单包着纱布,由于淋了雨,鲜血已经渗了出来,顺着雨水滑落地上,将他身下染红一片。 但他不敢呼痛,只苍白着脸捂紧断臂,瑟瑟发抖。 在他身后,跪满了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甚至包括襁褓中的婴孩,全是多子村的村民。 “都在这里了吗?”说话的是一位漂亮少年,一头棕发,发尾卷曲,肤色白皙。 他坐在一头野兽身上,这兽浑身覆满黑色鳞甲,头颅尖尖像蛇,尾巴长长像鳄,身长三米,体型硕大。 “是。”回答他的是一位黄衣青年,他腰间挎着一柄剑,剑身很长,雨点落在上面瞬间滑落,不留痕迹。 “很好。”少年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对着多子村村民道,“你们看好了,这画上的男子,到底有没有见过?” “哇!”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传来婴孩啼哭,虽然他父亲马上捂住孩子的嘴,可还是慢了一步。 “哎呀呀,小婴儿怎么可以淋雨?阿明,你怎么做事的?”少年脸上挂笑,似乎真心实意为孩子担心。 只是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孩子父亲如坠冰窟,“将他杀了。” “不,不要!求求您,求求您,孩子还小,他不知道”孩子父亲看着提剑靠近的黄衣青年,不住磕头求饶,泥水沾了一脸,混着眼泪鼻涕。 “吵死了,阿明,你还在犹豫什么?需要我亲自动手吗?!”少年皱眉,语气明显不悦起来。 下一秒,一道剑光闪过,那抱着孩子的男子就被捅了个对穿,包括怀中的婴儿。 “好了,现在安静多了,”壤下月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指着被黄衣青年举着的画像,开口问道,“你们看清楚,看仔细,这画上之人,到底有没有见过?” 他声音慢条斯理,甚至还带着三份客气,但是多子村的村民早已被吓破了胆,大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画卷,脑中拼命回想到底有没有见过画中之人。 画像之人技艺精湛,将所画之人描绘得十分传神。 画中人是一男子,约莫二十八九,长相英俊,是那种很明朗的长相,给人一种很清明,很好相处的感觉。 他蹲在地上,手持锄器,面前是一盆兰草,正转头看向画他的人。 眉眼含笑,很是温柔。 右下角还提了一行小字,距离问题,没能看清。 多子村村民想破脑袋,也不记得村中什么时候来过这号人物,如此神仙之姿,若是见过,必不会忘。 壤下月将村民迷惘之色尽收眼底,他眼中浮现狠厉,嘴角却是勾起,“看来是没有,既如此,你们便去死。” “不,不要,仙师大人,我见过,我知道他在哪里!”人群中,一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大喊。 他看上去很老,脸上皮肤皱皱巴巴,比树皮的褶皱还多,感觉不下百岁。 “仙师大人,这位大人在村子西侧的山顶上,一间红色木屋中。”老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犹豫,神色也很奇怪,躲躲闪闪,像是心虚。 壤下月终于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他看着老者,从芥子中掏出一颗宝石,指尖轻轻一弹,那宝石便落在老头身上,“我壤下月从不会让别人吃亏,这是赏你的。” 这,这, 老头瞪大眼睛,看着掌心中发光的石头,心脏一阵狂跳。 这哪里是宝石,分明是比宝石还要珍贵千万倍的洗核灵晶。 莫罗人人有灵核,只是绝大多数都是废灵核,无法修炼。但是,有一种办法,或许可以改核换命,那就是洗核灵晶。 洗核灵晶可以洗去废灵核中的杂质,觉醒灵脉,成为灵师。 只是并不是百分百成功,一旦失败,则会当场毙命。 但是对于许老头来说,这是他做梦都想得要的东西。 他已经一百岁了,在凡人中寿命算长的,但是相比灵师,则跟浮游一般,只是洗核灵晶何等宝贵,哪怕是一些小氏族,都未必能得到一颗,更何况他这庄稼汉子。 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因为不甘心,以前出岛卖鱼的时候,无意中得到一本古籍,了解到的。 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有朝一日竟然从天而降,许老头激动地直抽抽,仿佛看见自己洗核成功,成为灵师,寿元延长。 他哆嗦着身子,紧紧抓着洗核灵晶,看身边村民的目光充满鄙夷。 哼,一群低贱的凡人,他很快就和他们不一样了。 只是下一秒,他眼睛一翻,身子一僵,直挺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许老头死了,高兴死的。 他手上的一直紧紧握着的洗核灵晶滚落在地,落入雨水中。 “啪!” 有人动了,想要弯腰去捡,却被一只手推开。 “是我的!” “你滚蛋!明明是我先看见的!” 人群开始混乱,小孩的哭声,大人的推搡,混在一起,盖过了雨声。 “真没意思,”少年撤掉灵气罩,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平息他内心的烦躁。 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勾起,“都杀了一个不留。” 第90章 仙人恩慈 第九十章 仙人恩慈 那具只心脏位置覆盖薄薄血肉的“尸体”睁开眼睛。 顾亿十分意外,因为他眼眸清澈若水,明丽无暇。 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的。 “你们是谁?”“尸体”开口,声音暗哑,似乎是很久不曾说话。 顾亿见兰侍一直沉默不语,星以还扶墙狂吐,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这位大哥,我们是被这多子村村民诓骗过来的灵师,那姓郞的老头已经死了,你我们救你出去。” 她伸手想拉他出来,又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下半身更是爬满蛆虫。 正四下搜寻,想要找个东西将缸砸破,那人却开口拒绝,“不用了,你们离开。” 顾亿:??什么意思?就这么放弃治疗了?? 她还要说话,兰侍终于开口,“你是挽仙图的主人,我的同伴被下了契约,需要你帮忙解除。” 青年闻言,缓慢地抬起眼皮,扫了三人一眼,最后在星以身上停住,“确实是挽仙图的契约”他说话越来越吃力,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死去,“只是抱歉,我无法救他” “因为我不能使用灵力” 这是什么道理?顾亿十分困惑。 自从这男子醒来,她就发现他身上灵气醇厚,比六阶的星以多出数倍不止,绝对是一名高阶灵师,催动挽仙图,对他而言并不需要多少灵力。 “这绝灵瓮并不能禁锢你,你灵力充盈,为何不反抗,任由他人鱼肉?” “就连你身上的伤势,只要运转灵核,假以时日,也可自行恢复,为何任由其腐烂?” 兰侍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顾亿瞪圆了眼睛,星以忘记呕吐。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 此时此刻,两人心中同时冒出一句: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是个受虐狂? 男子没有回答兰侍的问题,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兰侍却没有放过他,他看着男子,目光冰冷,“挽仙图的解法不是只有一种,主人若是身死,一样可以解开。”只是星以会受重伤。 他话音刚落,男子便唰一下睁开眼睛,他眼中终于有了波动,盯着兰侍看了许久,像是想要确认什么。 好半晌,他收敛目光,看着缸沿开口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若是听完你们还坚持我便帮他解了” 顾亿和星以并不想在这种环境下听故事,只是兰侍站着一动不动,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两人没法,只好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男人的声音不大,沙哑难听,速度也很慢,好在他越往后面说得越顺,越流畅。 “从前,有一氏族之女,貌美非常,一生下来就与另一氏族的少主定下婚约” 当时世道艰难,男多女少之势已成,为了保护未婚妻的安全,少主家从百千灵师中选了一位少年,送与未婚妻家成为侍卫,专门保护小姐安全。 侍卫尽忠职守,小姐通情达理,两人虽是主仆,更是好友。 很快小姐成年,顺理成章与少主成亲,两人琴瑟和鸣,一时传为佳话。 侍卫也功成身退,领了任务去往外地。一段时间之后,待他回来,小姐找到侍卫,只说丈夫待她不好,过得并不幸福,希望侍卫带她去往娘家。 侍卫一开始想要拒绝,认为夫妻之间有争执很正常,应该好好沟通,只是小姐苦苦哀求,甚至要下跪,侍卫吓了一跳,见小姐态度坚决,且多年好友,实在不忍心,于是冒着风险带她离开。 只是跑到半路,被少主发现,以为两人要私奔,一怒之下将侍卫杀死,将小姐抓了回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侍卫竟然没死,侥幸捡回一条命,一养好伤就赶了回去,想要跟少主解释。 但是,他回去并未见到少主,倒先见到了小姐,小姐自杀了,他来迟一步。 小姐临死之际告诉侍卫,逼死她的正是她的丈夫,侍卫的少主。 侍卫想要给小姐报仇,只是少主家世显赫,于他而言,无非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他找到小姐父母告知真相,二老却害怕女婿家世,不敢为女儿讨回公道。 侍卫没法,只好带着小姐一魄东躲西藏,亡命天涯。 这过程中,侍卫得了一门秘法,可以复活小姐,只是需要一样灵植——引魄栀。 此物并不稀奇,但是少主发现小姐的魂魄被侍卫带走,在所有可能获得引魄栀的地方设下天罗地网,只待将其抓获,一举歼灭。 一时之间,侍卫如丧家之犬,正走投无路之际,偶然救下一渔民,渔民告诉他,在他们村子,长了许多引魄栀。 侍卫大喜过望,随渔民去往海岛,果然在他们村子后山发现了引魄栀。 可惜还未成熟,需要等待七个月。 此时,村中有人生产,因为孕灵花之故,生育者性命不保。侍卫不忍心,使了灵力相助,帮其度过鬼门关。 村民感激不尽,纷纷跪拜侍卫,称赞仙人恩慈。 侍卫不在意这些,只一心一意等待引魄栀成熟,好救活小姐。这中间,又有一些村民即将生产,来求救侍卫,侍卫都以灵力相助,来者不拒。 小姐的一魄一直蕴养在侍卫的灵核之中,只待七个月,引魄栀成熟后将其引入,但是为了救村民,侍卫灵力消耗过度,若继续下去,将会伤害到灵核,小姐一魄也保不住。 村中有人生产在即,照例来求侍卫,侍卫不敢动用灵力,只好割了自己的血肉交予村民。灵师的血肉也富含灵气,村民食之,可以抵消孕灵花的副作用。 侍卫想得简单,虽然自己受些皮肉之苦,但是只要引魄栀花开成熟,将小姐的魂魄引入其中蕴养,他便能催动灵核使用灵力,到时候伤势可以自行修复。 在此期间,陆续有人生产,侍卫都是忍痛割肉,救助村民。 时间很快,转眼引魄栀即将成熟。 然而就在此时,村子后山突然起了火,将一个山头的植被焚了个干净,包括引魄栀。 侍卫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想离开,但是已经迟了。 村民想要留下他,希望他能够一直帮助他们,这样婴孩的出生就不是以命换命。 没有引魄栀,小姐的魂魄无处安歇,只能一直蕴养在他灵核之中,一旦他使用灵力,灵核振动,小姐就会魂飞魄散。 侍卫没得选,他束手就擒,任由村民将他捆绑起来。 他们跪在他面前,感谢他的恩慈,说不会白白接受他的“帮助”,会给他建庙宇,塑神像,然后依次上前,割下了他的肉。 为了防止侍卫死去,他们用侍卫身上的宝物——长生泥,塑了瓮,将他手脚折断,封了进去。 长生泥真是奇物,它不仅能保证侍卫不死,还能让他重新长出血肉,任村民割削。 世世代代,子子孙孙。 这中间,侍卫只需要运转灵核一次,哪怕只是一秒,就可以将所有村民杀死。 但是他没有。 他清醒着,任由这些凡人削下他的皮肉,一片片,一条条。他从一开始的凄厉惨叫到后来的无动于衷。 他不是麻木了,只是哪怕嗓子喊哑,淌下血泪,指甲刺穿掌心,这些村民也不会停住游走在他身上的屠刀。 再后来,侍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几百年,也可能上千年,只知道村子里的村长换了一代又一代,一群村民突然带着愤怒闯入,他们质问他为何诅咒村子,没有得到答案的村民将庙宇拆除,塑像摧毁,然后将他扔进后山的红木屋中。 他们减少了割肉的频率,直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 他拿走了侍卫的法宝挽仙图,将长生泥刚生出的灵带走,使了秘法将其与怨灵结合,为他所用,和村民狼狈为奸,诓骗灵师,制作新的“仙人慈”。 失了灵的长生泥作用开始消散,灵师的血肉不再生长,没有灵气蕴养,开始腐烂。 但他到底是高阶灵师,也不会马上死去。 侍卫就这样看着自己一天天腐烂,也不愿意使用灵力修复伤势。直到生出蛆虫,啃食他的血肉,密密麻麻,窸窸窣窣 男子话说完,屋中久久没有声音。 直到星以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这帮该死的村民,简直比蛆还恶心,等我出去,一定要杀了他们!” “侍卫被村民困住的时候是几阶?”顾亿看着男子,愤怒中带着不解,“这样活着,还不如同归于尽,小姐就算魂飞魄散,也能理解,还有村民给她陪葬!” 男子看了顾亿一眼,眼神奇异,片刻后露出了然之色,他轻轻笑了一声,失了皮肉的面孔十分可怖,“八阶。” 顾亿简直气得想打人,他么的,八阶,那可是八阶啊,别说屠一个村子,就是屠一个国家都是分分钟的事。竟然被一帮蛆虫欺负到这种程度,简直岂有此理。 这男子说了这个故事,明显是想引起他们的同情,好道德绑架,不要逼迫他使用灵力。 但若是这样,星以怎么办? 该死的!她要是没有道德就好了,这样谁还能绑架她?! 她一时心烦意乱,又同情男子的遭遇,又担心星以,更加痛恨村民。 转眸见星以眼圈微红,抹着眼泪要往她身上趴,似乎想要一个抱抱。 “呜呜,莲莲,他好可怜,就不要逼迫他动用灵力,挽仙图的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蠢货,还感动上了,也不想着要是不解除契约,待精气吸干,他小命就没了! 顾亿一把将他推开,板着脸道,“随便,反正死的不是我!” 星以被顾亿突如其来的怒火搞得有点懵,他心中委屈,正想问她怎么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兰侍突然开口,“你是清风。” 短短四个字,如同一道炸雷,一下子将星以炸了起来,他指着男子问兰侍,“兰老板,你说什么?他,他是清风?是阿月家的那个清风?!” 兰侍没理他,只低头看着缸中男子,“当年,给我传信的人是你。” 男子也很激动,他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兰侍满眼不可置信。 一开口,声音沙哑无比,“你,你是”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难,难道?!” 见兰侍沉默,他突然狂笑出声。 动作间,身上蛆虫簌簌往下掉,看着恶心又恐怖。 “好!好!好!我本欲破釜沉舟,现在不必了。” 他擦拭眼角血泪,对着兰侍道,“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是有一事,”兰侍声音隐带哽咽,“那人是吗?” “你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清风看着兰侍,目光赞赏中带着欣慰,“后面的知道怎么做了?” 见兰侍点头,他露出一个笑来,然后举起手,猛地插入自己胸膛,掏出一颗黄色晶石。 将晶石扔入兰侍怀中,开口说道,“兰草生石庭,猗猗待清风动手。” 兰侍接过晶石,将其紧紧攥在掌心,然后右手一挥,一剑将男子头颅斩了下来。 他动作突然,顾亿和星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却见兰侍扔掉剑,俯身将男子头颅捡起,扔进缸中,接着跪地磕了三个头,起身扔了一物进去。 下一秒,缸中便燃起火焰,将男子尸体掩盖,包括那些蛆虫。 直到火焰燃起,星以才如梦初醒,他指着兰侍,神色激动无比,“他是清风,他一定是清风,那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顾亿先是被兰侍和男子之间的哑谜搞懵了,又被兰侍说杀人就杀人的举动吓了一跳,现在更是被星以的反应镇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清风是谁?兰侍为何要杀他?星以反应怎么这么大? 她正想问星以这是怎么了,一道凉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他是谁?你当真不知道吗?” 第91章 一波未平 第九十一章 一波未平 顾亿抬头,就见一棕发少年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其他人,只死死盯着兰侍,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来,“柳侍,好久不见。” “我终于” “找到你了。” 说罢他上前一步,看着燃烧的泥缸,皱了皱眉,“这里面是清风吗?” 见兰侍不说话,他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可惜,让他死了。” 下一刻,他又满脸笑容,似乎十分开心,“我原是找清风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找到了你,真是个大惊喜啊!” “阿明!” 他话音一落,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直朝兰侍胸口刺去。 “小心!”星以急喝一声,正想上前帮忙,却被从地里钻出来的土刺拦住去路。 “你还是这么讨人厌,慷他人之慨。”壤下月拦住他,“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阿月,当年” “闭嘴,不准你叫我阿月!” 壤下月说罢,便提着一柄弯钩,攻向星以。 两人很快缠斗在了一起。 那边兰侍在地上打了个滚,侥幸躲过青年一击,摸起地上长剑,转身对了上去。 一时之间,屋中刀光剑影,火球乱飞。 顾亿本想上去帮忙,只是刚动用灵力,便觉心口剧痛,噗一声吐出口血来。 她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心脏处,那片一直挂在草茎上,摇摇欲坠的灵核枯叶,终究是落了下来。 好容易得到的,几乎用寿命换来的水系灵核,就这样,没了。 这,这, 顾亿一时有些呆住。 想哭,又哭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人有的时候,经历的打击多了,还真就习惯了。 算了,还是别给我方阵营添乱,先苟为妙。 她苦笑一声,脚下步伐如花,趁众人的注意力不在此处,一个闪身,猫到门后,偷偷观察。 她刚藏好,战局便定,兰侍和星以双双被打趴在地,输了。 壤下月踢了星以一脚,然后命令黄衣青年,“阿明,将他腿砍了。” “你敢!”星以脸色涨红,“我大哥不会放过你!” “切,你看我敢不敢!阿明!动手!” “铛!” “唔!” “啊!”星以发出一声尖叫,看着被斩断双腿的兰侍,目眦欲裂,“你他么疯了?!他是柳哥哥啊!”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壤下月,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 只是很快又被壤下月打倒,他踩在星以身上,笑容甜蜜,“我知道啊,我要阿明砍的,就是柳侍的腿啊。” “这你就受不了?这才哪到哪啊?哈哈!” 他笑了几声,然后看向门后,笑容冰冷,“小虫子,是我请你?还是你自己出来?” 顾亿本以为阿明要砍星以,没想到他转身对兰侍下了毒手,抛出去的匕首自然落了空。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出来。 她一露面,壤下月原本充满杀意的脸就是一怔,似乎没料到门后之人是她,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笑容变得玩味,“阿二,是你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找的人,竟然都齐了。” 顾亿心中恨死他了,牵牛的仇,自己的仇,现在加上兰侍的仇,她恨不得立刻杀了这对疯比主仆,无奈势比人强,硬拼就是送人头。 见顾亿不说话,壤下月有些不悦,“这才离开多久,就不认识主人了?” “我不叫阿二,你也不是我主人,”顾亿开口,“你之前答应过放我自由。” 她话说完,壤下月脸色就是一沉,看了她数秒,突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笑笑笑,笑你大爷! 顾亿内心狂飙脏话,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壤下月笑够了,看着顾亿眯起眼睛道,“没错,我确实答应过放你自由,但是我可没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道,“下次见面的时候,不会杀你!” 顾亿:……他么果然有病! “壤下月,你敢?!”星以情绪激动,“你要是敢动莲莲,我曜星以绝不放过你!我大哥……” “切,就凭你?这么多年,除了放个破火球,你还会什么?” “你不过是一个遇到麻烦,只会跟你哥告状的蠢货罢了!” “你!”星以气得眼睛发红,挣扎着要揍壤下月,可惜等阶低人不少,只有被压制的份。 壤下月又踢了星以一脚,然后看着顾亿道,“你我主仆一场,我给你一次机会……” “你与这两人是一起的?只要你杀了他们其中一人,我便放你离开。” “如何?” 顾亿抬眸看他,“我若不呢?” 壤下月冷笑一声,“你若不杀……哼!”最后一个字,杀意尽显。 顾亿点点头,毫不犹豫道,“我杀。” 她此言一出,星以便是一愣,“莲莲?” 躺在地上,面若金纸的兰侍也皱了皱眉。 顾亿没管他们,自顾自走到阿明面前,盯着他手中长剑道,“借你剑一用。” 阿明手中的剑很长,剑面宽阔,比一般剑长了起码三寸,表面凝结着寒霜,一看就是把好剑。 他手握长剑,看着顾亿,没说话。 “阿明,给他。”壤下月摸着下巴,看顾亿的眼神很是新奇,“我若是没记错,你好像是风系灵师,什么时候还学会使剑了?” 他瞥了兰侍一眼,眼色发沉,“是他教你的吗?” 顾亿没理他,见黄衣青年没动,直接上手去拿。 阿明右手紧握剑柄,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见顾亿伸手,眉头一皱就要避开,只顾亿似乎早有防备,使了抚云意,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背。 阿明身体一僵,反应过来掌心一空,剑已到了顾亿手中。 “这剑叫什么名字?”顾亿没想到这剑这么重,握在手中还有些吃力。 阿明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亿本来也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 她拖着剑,径直走向星以。 他被壤下月卸了四肢,无力地趴在地上,暗红色短发染了灰尘,看上去灰扑扑的,但是他眼眸很亮,尤其是看着顾亿的时候,总是瞪得圆乎乎的,就像二哈看到主人,莫名透着股傻气。 “莲莲?”星以语气焦急,“你别相信他,这家伙疯了!你快跑!别管……” “蠢货!闭嘴!”壤下月又踢了星以一脚,抬头看向顾亿,“嘻嘻,看来你已经想好杀谁了。” 他语气带着讽刺,“亏这蠢货还这么看重你。” 虽然顾亿很讨厌这个卷毛疯比,但是他骂星以蠢货,她觉得还真没骂错。 她倒是想逃,问题是能逃得掉吗?! “他确实待我不错,”顾亿在壤下月愈发鄙视的眼神中举起长剑,“但是抱歉,我爱自己,胜过一切。” 她说罢,神色一肃,重重将剑劈下。 眼看剑锋要割破星以脖颈,顾亿手腕一转,一道剑光直冲站在一旁的壤下月而去。 壤下月不闪不避,对顾亿的偷袭丝毫不放在眼中。 他嘴角微微勾起,神情藐视,“我就知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自量……”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缓缓低下头去,看着插在胸口的长剑,满脸不可置信。 “我果然是天才。”顾亿脸上的表情比他还意外。 就在刚才,灵核枯萎之后,她看着挥剑的阿明,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她好像也可以。 只要给她一把剑。 这个世界,灵师稀少,剑士更稀少。 至于原因,顾亿并不十分清楚,刁术代在《莫罗通史》中只说万年前发生过一些事,导致莫罗的剑道没落,至于发生了何事,他没有提。 顾亿握着剑,还要再接再厉,将面前人捅个对穿,肩膀却是一痛。 下一秒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跌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壤下月收回手,看着顾亿的眼神像要吃人,他一把将胸口长剑拔下,狠狠掼在黄衣青年面前,“阿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顾亿对这个世界的剑士还是不够了解,她只想着阿明的剑长又利,看上去很厉害,比起她微尘中的匕首,更容易暗算壤下月。 她想得很好,但她不知道的是,剑士的剑,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灵剑认主,非主人所持,它就是一柄凡铁,如阿明此种境界,剑早就算是他半个身体,只要他不同意,顾亿别说拿着它偷袭,被反噬都是阿明一个心念之间。 在壤下月看来,顾亿一个低阶灵师,能拿着剑士的灵剑伤他,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剑的主人授意,要么是剑的主人走神了。 阿明显然不可能背叛他,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哼,办事不力,回去再找你算账!” 阿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失职,请主人责罚。”他面上表情不显,内心却惊涛骇浪。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才根本没有走神。 在顾亿拿剑刺向壤下月的时候,他神念一动,就要收回,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已经认主多年的青霜,竟然脱离了他的控制。 在这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他微微侧目,看着倒在地上不停咳血的顾亿,目光深沉。 壤下月受的伤并不重,但是他心情十分糟糕,被顾亿这样一个他看不起的低阶灵师刺伤,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掌心光芒一闪,显出一柄泥塑弯月刀,杀气腾腾朝顾亿而去。 只是刚走没几步,脚步一顿。 低头就见星以咬着他的裤脚,胀红着脸含糊不清道,“不准你伤害莲莲!” 壤下月正在气头上,也不再忍他,举刀就要给他放放血。 刀尖刚碰到他后背,却被人弹开,一个身穿红袍的男子挡在星以面前,对壤下月行了一礼,“壤下少主,我们小少主此番只是外出历练,还请手下留情。” 说罢又看了一眼柳侍和顾亿,继续开口道,“至于您和柳家的恩怨,更是与小少主无关,小人奉命,接小少主回曜氏,告辞!”说罢将大喊着要他救人的星以打晕,将其往肩膀上一搭,飞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顾亿一脸懵逼,刚好兰侍离他不远,她爬到他身边一边给他喂丹药,一边问红袍男子是谁。 柳侍服用了丹药,脸色稍微回转,他喘息道,“曜氏的赤影,一直跟在星以身后保护,之前被封在泥缸中的时候,他还偷偷给他家小少主输了灵气” 顾亿简直惊呆了。 这曜氏赤影真是奇葩,宁愿给自家小少主输送灵气,都不救他出去,这到底是图啥啊? 可能是看出顾亿表情不对,兰侍苦笑一声。 曜帝麒为了这个小儿子,也真是煞费苦心,希望此番经历之后,他能刻苦修炼,收敛小孩心性。 只是星以有曜氏相护,顾亿却 “抱歉,我连累你了。” 顾亿摇摇头,终于问出心中疑问,“你到底跟这神经病有什么恩怨?他为何一直在找你?” 兰侍没回答,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壤下月道,“我与你们壤下氏之间的恩怨,与旁人无关,放了他!” 壤下月哈哈大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说罢单手一扬,泥钩便刺入兰侍腹部,在其中搅拌起来。 兰侍痛呼一声,瞬间汗如雨下。 “混蛋!”顾亿摸到一旁地上匕首,挺身就要刺他,却被阿明一掌击落,摔在地上。 “你这只小老鼠,怎么总也学不乖?”壤下月开口,“阿明,将他杀了!” “住手!”兰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握住钩身,直将壤下月拉到身前,一张脸苍白若死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他若死了,你便等着那人给他陪葬!” 壤下月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他死死盯着兰侍,眼尾一片猩红。 “哼!”壤下月一脚踹开兰侍,用挂着他皮肉的泥钩指了指顾亿,吩咐阿明道,“将这贱民废了,一齐带回去!” 第92章 壤柳宿怨 第九十二章 壤柳宿怨 “恭迎珏主!”陵鲤山,一金顶红门宫殿前,跪了一群黄衣灵师,他们看着前方鸾车,目光炙热。 “呵。”一声轻笑,一只雪白的涂着丹寇的手从帷纱中伸出,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露出一张俏丽芙蓉面,妩媚多情,娇艳动人。 珏囡儿看着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痴迷恋慕的众灵师,眼中浮现得意之色。 一月前,待她幽幽转醒,那偷袭她的男子已经被姒氏三兄弟围攻,她本以为这三人是英雄救美,没想到人家确实是为了美,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一口咬定三人的未婚妻被男子藏起,要求他交出来。 几人一言不合争斗在一起,高阶灵师斗法,瞬间地动海摇,丝毫不在意她这位莫罗目前,最为炙手可热的贵女的死活,要不是她会些秘法,侥幸脱身,恐怕就这样葬身在无望之海。 若真是这种死法,未免太过窝囊! 珏囡儿气得不得了,连带着姒氏三兄弟的未婚妻也一同恨上。 该死的,可千万别落在她手中,不然她一定要让那个贱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珏囡儿脸上浮现一抹困惑。 她逃出来之后,无望很快封海,姒氏三兄弟跟疯了一样寻人,甚至将三兄弟共妻的秘事也抖了出来,只是那女的画像却迟迟没有流出,只说最年轻最美的女子,便是他们的妻子。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今莫罗大陆, 最年轻最美丽的女子,除了她珏囡儿还能有谁? 这姒氏三兄弟莫不是脑子有病。 有这一想法的不仅是她,莫罗许多知晓这一消息的人都认为三兄弟脑子有问题,寻人又不提供画像,还说什么最年轻美丽的女子就是,这是人说的话吗? 那他们这些人家能不能说家中丢了宝物,最珍贵最值钱的就是他们家的。 这姒氏三兄弟,不是得了癔症就是无耻至极。 众人心中有鄙夷有疑惑,只是都只敢私下想想,万不敢跑到三兄弟面前去质问。 大多数人只当闹剧,小部分氏族子弟则认为姒氏假借寻找未婚妻之名,在图谋着什么,总之,基本没有人真的帮忙寻找什么未婚妻。 珏囡儿无法确定未婚妻真假,三兄弟又无法接近,只好转道去往陵鲤山。 这陵鲤山是壤下氏的地盘。 壤下氏实力在六大氏族中排名第二,仅次于曜氏,不过千年之前,壤下氏经历一些变故,自那次之后,壤下氏便伤了元气,虽然还处于六大氏族中,但是地位也不如从前。 而导致壤下氏如此的原因,则和同属于六大氏族的柳氏有关。 当时,壤下氏的少主壤下归一天资非凡,极品灵核,英俊守礼,风度翩翩。是不少氏族首选的联姻对象,更是无数氏家小姐的钦慕对象。 可惜这样一位英年才俊,自小被订了娃娃亲,名草有主。 订亲对象正是柳氏家的小姐,柳兰。 柳氏闻名于世人的有两样,一则蛊术,二则美貌。 柳兰是莫罗大陆公认的第一美人。 这两人结合,可谓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很快柳兰成年,壤下氏带了传家宝“长生泥”前去提亲,柳氏欣允。 两家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几乎整个莫罗有地位的氏族都去参加了,其间盛况,举世莫有。 故事到这,都是一段佳话。 直到壤下归一被带了绿帽子。 没错,绿帽子。 据说柳兰婚后不久,与一侍卫私通且大胆私奔,被壤下氏族追回后,不仅不认错还要与丈夫和离。 可怜壤下归一爱妻心切,不仅原谅了妻子还希望挽回她的心。 只是柳兰不识抬举,心系奸夫侍卫清风,得知其已被丈夫击毙,抑郁寡欢,自杀身亡。 昔日的梦中情人不仅被妻子背叛,还成了鳏夫,无数世家小姐得知消息后捶胸顿足。 该死的柳兰,这么好的男人,你不好好珍惜给她们啊,她们不仅不会背叛壤下归一,甚至可以为了他给其他男人戴绿帽。 小姐夫人们心疼又窃喜,纷纷派遣人马来到壤下氏,提议给壤下归一当续弦,用自己的温柔爱意来治愈这个受伤的男人。 但都被壤下归一拒绝了,他表示,除了亡妻,谁都不爱。 姑娘们更加心疼这个痴情的男人,也知强扭的瓜不甜,僵持数日,只好黯然离开。 这样过了数年,命运又一次玩弄了这个可怜的男人。 壤下归一遭奸人陷害,从天之骄子,沦为残废,甚至差点连性命都未保住。 而害他的人,正是柳兰的弟弟,柳氏的少主——柳侍。 柳侍将胞姐的死归罪到姐夫身上,使了下作手段,废了壤下归一。 之后便消失在莫罗,了无踪迹。 由于涉及到氏族脸面,这些秘闻只有少数氏族知晓,彼此间讳莫如深。 壤下归一被废,又没有子嗣,于是家主之位便传给了他的哥哥——壤下行元,其子壤下月便成了少主。 壤下月虽然少年天才,但是毕竟年幼,且性格恶劣,珏囡儿对他兴趣不大。 她从鸾车上下来,走到一高大男子面前,看着对方成熟俊美的面容,微微施了一礼,未语俏面羞,“壤下家主,小女子此番叨扰了。” “所以你把他叔叔废了?!为了给你姐报仇?”顾亿躺在地上,转头朝右侧看去。 在她身旁,不足一米的距离,柳侍仰面朝天,浑身血迹斑斑,虽然气若游丝,但好歹还有口气。 那日之后,顾亿和柳侍就被壤下月主仆带上灵舟,往壤下氏本家——陵鲤山而去。 听了顾亿的话,他微微阖了阖眼,哑着嗓子道,“外界传我阿姐是为了清风殉情其实不然,我自小是被阿姐带大,自然要为她报仇咳咳”说着眼圈微红,似有哽咽。 顾亿有点同情他,虽然报了仇,但是看他手腕伤势,以及多年隐姓埋名逃至下界,想必也付出不小代价。 只是她再问内情,他却垂眸不语,不肯再说。 “抱歉连累你不过我给那人下了蛊毒他不敢我会让他放你离开咳咳” 顾亿看着咳血不止,进气多出气少的柳侍,只觉他低估了壤下月的疯比程度。 她挣扎着坐起身,从微尘中翻出药瓶,倒出来却发现空空如也。 “唉!”她叹口气,“兰老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有没有什么法子逃?” “你想逃哪儿去?”门突然被推开,壤下月站在门口,背着光,语气冰冷,带着杀意。 顾亿熟练地躺倒在地,闭上眼睛。 她已经琢磨出来,跟这种神经病相处,要想少受点罪,就不要搭理他,因为你越搭理他,他越兴奋,越激动,越要搞你。 为了防止被搞,顾亿选择躺平。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壤下月本来满腔杀意,被她这么一搞,神奇地下去了点,他冷笑一声,鄙夷地斜了装死的顾亿一眼,抬脚从她身上跨过。 “还有一日,就到陵鲤山,想好怎么解除金甲仙蛊了吗?” 金甲仙蛊?那是什么? 壤下月阴恻恻的声音在顾亿头顶响起,她没动,听见兰侍喘息一声后开口道,“阿月,这些年” 他话未说完就闷哼一声,顾亿连忙睁开眼睛,就见壤下月将脚踩在兰侍胸口上,怒气冲冲道,“闭嘴,从你利用我的那一刻,就不配再叫我阿月!” “我曾经,曾经那么地信任你,几乎将你当亲哥哥看待,可是你呢,为了报复小叔叔,假意接近我!利用我!欺骗我! 表面上与我称兄道弟,暗地里联合曜星以那个贱人,一起算计我,趁机杀害小叔叔,要不是父亲发现及时,小叔叔早就死了!” 壤下月越说越激动,脚下动作越发凶狠,“因为你,小叔叔废了,壤下氏沦为世人笑柄,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有什么资格叫我阿月?!” 顾亿感觉不能再装死下去了,不然柳侍就真的死了,她忙开口制止,“住手,你杀了他,就没人给你解蛊了!” 壤下月这才停下动作,转头看着顾亿,忽然露出一个笑来。 顾亿敏锐察觉不对,正想往后躲,一股吸力传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揪住衣领。 壤下月看着柳侍,“虽然是你谋害小叔叔,但却是借了我的手,每每想起来,我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这些年,你躲在猗九城,做了戏院老板,可潇洒?可快活?” “我看这个贱民与你相交甚深,你很是在乎他啊” “若她因为你而死,不知你是何感想?这种滋味,你也应该尝一尝了。” 说罢掌心光芒一闪,一柄泥钩便架在顾亿脖颈上,只要他轻轻稍用力,她的狗头就落地。 顾亿内心无语至极,她就知道会这样!!!!!!这个神经病!!!!!!她下次一定将装死进行到底。 柳侍几乎话都说不出来,“别伤害他” 顾亿:唉,他这时候说这话,跟快点弄死她有什么区别。 果然,他的话令壤下月更加兴奋,他狞笑着将弯钩移到她脸上,对准她的眼睛,“这双眼睛真漂亮,不是吗?哪怕是玉人楼的女子,都没有一人及上,可惜长在一个贱民脸上,活该被挖出来!” 说罢手腕一动,就要动手。 “住手!”顾亿叫道,“我有话说!” 怕壤下月疯病上头,她语速十分之快,“你也说了,他看重我,我本来已经被你废了,现在你又将我眼睛挖了,我更是没有生志,不如一死了之,我死了,柳侍也不会独活,他若死了,你想救的人也跟着完蛋!” 她说着将脖子一梗,“你动手,我一个废人,本来活着也没劲!” 壤下月看着顾亿小嘴啦,一脸视死如归,但是脖子却在悄无声息,以一种十分隐秘的方式悄悄后退,远离利钩,不由气得想笑。 “哼,你还挺看得起自己……”壤下月手心用力,勒得顾亿呜呜咽咽,险些背过气去。 他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看着她因为窒息,双眸氤氲出水雾,小脸染上粉晕,红唇更是因为痛苦微微张开,露出一小截米分女敕的舌头…… 他呼吸一顿,有些怔住,下一秒脸色惊变,一把将顾亿扔开,“恶心的东西!” 顾亿终于逃脱魔掌,她趴在地上,按着脖子直咳嗽,“咳咳,谢特!法克!” 壤下月不知她念叨什么,直觉不是啥好话,还要再教训她,柳侍终于缓过气来,“别……伤害……他,解蛊……需要……他……帮……忙……” 第93章 物尽其用 第九十三章 物尽其用 傍晚,陵鲤山。 一只翠鸟站在合欢树上,适时花开满枝,堆积若云霞,翠鸟羽翼蓝绿相间,万红丛中一点湛,煞是好看。 突然,一只云袖挥洒而来,翠鸟吃了一惊,身形如箭,转眼已落到另一稍高的枝头,瞪着一双绿豆黑眼,歪脖朝下看。 只见合欢树下,一妙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她身段极妙,以足为轴,回旋身姿,动作间佩环相击,悦耳动听。 一舞罢,美人娇喘未止,转眸却见合欢树下站着一人,身形高大,隐约是名男子,她吓了一跳,又羞又怒,“谁?” 那男子踌躇几步,似乎想要回避,但见美人受惊不小,只好犹豫着走了出来,拱手行了一礼,尴尬道,“珏主,近日可好,在壤下氏住的可还习惯?” “壤下家主?”珏囡儿终于放下戒备,脸上羞色更浓,由于跳舞动作大,她衣衫微乱,乌发松蓬,下意识一手抚鬓,一手拢衣,侧身对壤下行元行了一礼,“多谢家主惦念,陵鲤山景色秀丽,灵气充裕,小女子甚是心怡” 壤下行元颔首,他不是有意偷看珏囡儿跳舞,本是经过,听得花林中有人声,这才过来查看,发现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贵女,正想避开,但已经迟了。 他其实并不认同这珏囡儿与自己儿子结合,因为此女过于招摇,且听说与伝氏家主伝起阳不清不楚,实非月儿良配。 无奈世道凋零,女性稀少。 放眼看去,整个玉人楼,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唉,等月儿回来,看他意思,无论何种选择,他都支持他。 壤下行元又寒暄几句,说了些客套话,转身便离开此处。 他一走,珏囡儿脸上的娇羞便消失不见。 来到陵鲤山已有三日,相亲对象壤下月迟迟未归,这便罢了,毕竟她本来也不是为他而来,只是这壤下行元也常常神农不见尾,要见一面颇难。 她本想强攻,但这些氏族假正经得很,端着伦理道德装模作样,若是温水煮青蛙,进展太慢,她可等不起。 这三日,为了蹲守壤下行元的行踪,她发现他每日大半时间,都会去后山西南角一处庭院,常常一待就是半天,有的时候甚至彻夜不归。 据她了解,壤下行元的妻子一生出壤下月便去世了,壤下行元鳏夫多年,并未重娶,他每夜去那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莫不是藏了什么美娇娘?所以才对她这等美色无动于衷? 珏囡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着壤下行元离开的方向,眼神暗了暗。 … 夜,后山西南角,一处庭院默然屹立,墙角处种了一排青竹,月光洒在上面,疏影横斜。 突然,竹影一阵晃动,显出一娇小身影。 珏囡儿看着庭院外罩着的结界,眼中浮现一抹讥讽,她双手掐诀,嘴中念念有词,下一秒身形便化作一截藤蔓,钻了进去。 进了结界后恢复人身,见前方卧房透出光亮,便猫眼上前,透过窗户朝内看。 房中空旷,面积很大,什么桌椅床铺皆没有,只从房顶上,墙壁中探出数根玄铁锁链,将一中年男子死死束缚。 这男子长相与壤下行元五分相似,年纪看上去却比他大了不少,面容瘦削,几乎皮包骨。正一口一口吃着饭食,在他面前,摆满了美味珍馐。 而给他喂饭的人,正是壤下行元。 “阿弟,慢点吃,都是你的……” 壤下行元给男子擦拭嘴角饭粒,满脸心疼,“阿月说找到那人了,待他回来,你的蛊就能解了……” 男子充耳不闻,只大口吃饭,明明肚大如鼓,还在不停塞吞,就像一个只有食欲的野兽。壤下行元怕他撑死,不敢再喂,男子嘶吼一声,就要上前争夺,哪怕皮肤被锁链勒出道道血痕,也毫不在意。 “阿弟……”壤下行元满脸忧色,话音刚落,男子突然僵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睛,淫光大摄,“过来,”他说,“让我摸摸你……” 壤下行元站着没动,那男子竟然将自己衣服脱了,不管不顾握住番茄,自己玩起来,其间眼睛狠狠瞪着壤下行元,口涎流淌,面目狰狞,丑态百出。 他动作粗鲁,哪怕番茄捏成烂番茄也不停手,直到壤下行元看不下去,要上前制止,他才松了手,身子一软,跌在地上。 “阿弟?!”壤下行元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男子睁开眼,神情痛楚,“大哥,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阿弟,再忍耐忍耐,月儿已经找到柳侍,你的蛊毒很快就能解了!” 男子却摇摇头,“大哥,阿月不懂,你还不懂吗?那可是金甲仙蛊啊,蛊中帝皇,万蛊之王,无药可医,无人可解,你还是……呃……”他话未说完,突然浑身颤抖,眼球突出,不过瞬息,无数金色甲虫从他口中涌出,迅速爬满他全身,纷纷啃食他的血肉。 壤下行元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金色虫子,将自己弟弟全身啃食成白骨,只除了头颅和心脏,然后又重新钻入男子口中。 “阿弟!我可怜的阿弟啊!……”壤下行元搂住男子泣不成声。 令人惊讶的是,男子并未死亡,他的血肉竟然在以一种十分快速的速度重新生长,只是他表情十分痛苦,像是遭受极大的折磨。 珏囡儿没想到看到如此场景,心悸之下气息泄露,屋内壤下行元猛地抬起脑袋,“谁?!”同时单手一挥,抛出一道黄光直朝窗外而去。 珏囡儿吃了一惊,想要闪躲,只是那道黄光如影随形,带着铮铮杀气,势要将她斩杀,无奈之下只好甩出藤蔓,全力抵挡。 那黄光一碰到藤蔓,就显出形态,原来是一柄泥塑大刀,如切面条一般,将藤蔓斩断,直冲珏囡儿胸口而去。 她只觉胸口一痛,整个胳膊连着肩膀都被斩了下来。 壤下行元正要追出查看,突然眉头一皱,他低头取出一只灵符,里面是一个恭敬男声,那声音语速很快,带着兴奋,“家主,少主回来啦!” “知道了!”壤下行元答道,然后迅速收起灵符,走到院中。 月光如霜,青玉石铺就的地面上,他的泥刀躺在地上,四周满是枯枝残叶,他走过去,捡起泥刀,虽然是晚上,但他还是一眼看清,那刀刃之上,只有一摊绿色汁液,黏糊糊的,带着腥气。 珏囡儿重伤跑到一处密林,她靠着一棵樟树,脸上惊疑不定。 当年,外界只说柳侍用了卑劣手段,暗算壤下归一,将他灵核废了,无法修炼。 昔日同他交好之人上门看望,也都被拒绝,只说他伤势颇重,不宜见客。 这些年,他也只在族中静养,不见外人。 没想到,壤下归一,昔日的氏族天才,竟然中了金甲蛊仙。 金甲蛊仙,蛊如其名,发作的时候会有无数金色甲虫噬咬血肉,疼痛无比。 但仅仅只是这样,当然当不得蛊中帝王的称号。 被金甲虫噬咬,只是最后一步,在这之前,中蛊者会经历七情六欲的折磨。 何为七情,即喜、怒、哀、乐、爱、悉、欲,六欲则是眼、耳、鼻、舌、身、意。 眼:视欲,贪美色奇物。 耳:听欲,贪悦音天籁。 鼻:香欲,贪幽香美气。 舌:味欲,贪珍馐美味。 身:触欲,贪享受安逸。 意:意欲,贪名利声色。 七情生六欲,六欲起七思。 是人,必然有七情六欲,金甲仙蛊则将中蛊者的情欲放大到极致,却不让其满足。 比如让人特别特别饿,但是吃了再多好吃的都没有饱腹的感觉,且味同嚼蜡。 让人特别想戳番茄,但是番茄戳烂了,戳废了,都感受不到飘飘欲仙的快乐。 简单来说,就是让你想,抓肝挠心地想,但是又不让你满足,让你时时刻刻都被欲望折磨,却无法自我疏解。 待得不到满足的六欲轮番折磨过你之后,金甲蛊虫破体而出,将你血肉啃食干净,受万虫噬咬的痛苦。 最后,在你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之后,它又会让你血肉重生,这个过程无比痛苦,又疼又痒,如百爪挠心。 等血肉重塑,便是新的轮回。 死不了,活不能。循环往复,生不如死。 珏囡儿自诩胆大心硬,这时候都冒出一身冷汗,中了此蛊,死亡反而是最好的归宿。 这壤下行元也不知是爱弟还是恨弟,竟然让壤下归一承受如此折磨,也不让他去死。 真的是…… 珏囡儿扶着断臂,眼神阴狠。 该死的贱人,若不是她体制特殊,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此番受伤颇重,一个壤下行元恐怕无法弥补,那壤下归一中了金甲蛊仙,多年折磨下灵气十不存一,但到底是天之骄子,出事的时候已然八阶。 不若…… 珏囡儿舔了舔唇舌,露出一截细长的、像蛇一样的信子。 不若就物尽其用,待她用完,再送他上路,也算功德一件。 …… 第94章 三灵九缺 第九十四章 三灵九缺 壤下行元不知道自己和弟弟两个老鳏夫已被人盯上,贞操岌岌可危。 他正搂着壤下月泪眼朦胧,“瘦了……但也高了……” 这些年,儿子几乎翻遍了上宵和蛮荒,就为了找到柳侍,好给归一解蛊,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氏族子弟,谁不是在长辈庇佑下安心修炼,衣食无忧,只有他的月儿…… 想到此处,壤下行元一阵心酸,他也曾经尝试劝阻,只是这孩子一心将当年之事归咎到自己身上,眼看心魔丛生,他不得已,只好派阿明跟着他,外出寻人。 他拍拍壤下月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小叔叔好久没见你,成天在我这里念叨,你待会儿去……”他停顿一下,似乎想起什么,眼中浮现一抹不忍,只是很快掩去,“算了,他…他刚睡下,你隔两天再去看望他……” 壤下月点点头,脸上表情又恨又喜,“父亲,我本来是为了找那名叛徒,好追回长生泥,没想到找到那柳贼……阿明!” 他话音一落,阿明就提溜着一人进来,将其扔在地上,然后恭敬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壤下行元蹭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朝前数步来到柳侍面前,“你,你……” “哼,父亲不知,他易容了。”壤下月冷哼一声,上前在柳侍脖颈处重重一按,只见光芒一闪,一只黑虫便落在他掌心。 壤下行元凝神看去,就见一张与柳兰七分相似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壤下月又踹了他一脚,柳侍缓缓睁开眼睛。 见到壤下行元,他眼中仇恨一闪而逝,随后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柳侍,果然是你,你害得归一好苦啊!那毕竟是你的亲姐夫,你竟然用金甲蛊仙,你怎么下得了手,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啊!” “哼!”柳侍冷哼一声,“我只恨自己不够狠,应该连你一起杀了才好呢!” “你?!”他的话成功激怒壤下月,他走上前,一脚踹在柳侍胸口,直将他踹吐了血,伏地不住咳嗽。 “阿月!”壤下行元出声制止了儿子,他看着柳侍,目光沉沉,“此番请你回来,只要你为归一解了蛊,以前种种,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父亲?”壤下月不满叫道,“那小叔叔的苦不是白吃了?!” 壤下行元安抚地摸了摸儿子肩膀,继续道,“传言,金甲蛊仙是蛊中帝王,无人能解,哪怕是下蛊之人,都束手无策,一旦下了,便成死蛊…… 这些年,我找了灵药世家禾氏,巫术传人姜疆氏,甚至还求了天衍宫长老守泽玄,他们都告诉我没有办法,中蛊唯有一死方为解脱……” “咳咳……既然如此……你还让我给他解蛊?”柳侍喘息困难,嘴角沾着血迹,“天衍宫都做不到的事,我一个废人能做到吗?” 壤下行元看了眼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面隐约还有蜈蚣一样的疤痕,那是当初为了救归一,用刀砍断的,“我原先也这样想,但是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过,说这天下没有你解不了的蛊,只要你想……” 他在柳侍倏然瞪大的眼睛中,一字一顿道,“那人就是你的姐姐,柳兰……” “住嘴!”柳侍突然疯了一般大叫,不顾自己双腿已断,扑向壤下行元,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你不配提我阿姐!你不配!是你们逼死她的,是你们!” 他虽然使了全力,无奈伤势过重,并未扑到壤下行元,反而震裂伤口,留下道道血痕。 “哼!明明是她水性杨花,被发现后羞愤而死,关小叔叔什么事?!”壤下月看着恶狠狠盯着自己的柳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壤下行元喝止,“阿月,你先出去!” “可是父亲……” “阿月!”壤下行元看着儿子,神情疲倦,“听话,让我单独和他聊几句,你先出去……” 壤下月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这些年,他在外东奔西跑,父亲坐阵族中,既要处理族务,又找照顾小叔叔,同时还要防备其他氏族虎视眈眈,何曾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抿了抿嘴,冲父亲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大厅。 大厅外是一处花园,花团锦簇,花香袭人。 他刚走出来,就见那贱民正和阿明说着什么,由于双腿被锢,站不起身,她便揪着阿明衣角,眼睛贼贼地朝他腰侧瞄。 “哼!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壤下月走过去,语气讥讽,“废物一个,就该有自知之明。” 他话刚落,就见那人将眼一翻,然后一闭,熟练地朝后倒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壤下月:…… “起来!” 顾亿一动不动。 “你是听不见吗?” “……” 壤下月磨了磨牙,忽地嘻嘻一笑,“既如此,耳朵也不必留了,阿明,将他耳朵割了!” 顾亿没想到这疯比说犯病就犯病,睁眼就要说话,突然走近一棕衣男子,那人朝壤下月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少主,家主大人请您过去。” 壤下月点头就要跟着过去,刚走了一步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一站一躺两人,冷声道,“阿明,将他一起带过去。” 顾亿于是又被阿明提着穿过花园,进了大厅。 阿明将她扔在地上,刚好摔在一青年男子身旁。 这男子十分美貌,长相清雅,由于浑身浴血,脸色苍白,有种说不出的动人意味。 顾亿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心中嘀咕这位快碎了的美男子究竟是谁。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男子捂着嘴又咳出一口血,略带安抚道,“小亿,是我。” “兰老板?!!!”顾亿吃惊道,“你咋变了样子?” 柳侍还未说话,壤下月带着讥讽的声音先是响起,“哼,丧家之犬,鼠獐之辈,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顾亿:…… “柳侍,人都在这了,你现在可以说解蛊之法了?”壤下行元开口,声音中带着急迫。 柳侍看了他一眼,垂目道,“金甲仙蛊确有解法,只是所需材料非同一般,几乎无法凑齐,所以世人不知它有解法…… 概括起来就是三灵九缺……” 壤下行元闻言,将眉一皱,问道,“何意?” 柳侍看也没看他一眼,自顾自道,“三灵便是三种灵植珍稀,分别是百年迷迭鸢、千年引魄栀、万年鼍龙须…… 至于九缺,则是九个人,其中六人皆为灵师,七情六欲各缺一欲,另三人缺灵核,既一先天,一后天,还有一有而不全。” 他话说完,屋中众人神色各异。 壤下氏父子面沉如墨,阿明一如既往面无表情,顾亿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后突然凑近他,一边用手挡住嘴,一边捅他胳膊,小声道,“兰老板,那个引魄栀长什么样啊?” 她眼睛极美,带着少年人的天真和无畏,温热的体温夹杂着身上的香气,令柳侍一直冰冷的心稍微暖了暖。 他一把握住她手,轻轻捏了捏,隐秘地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继续道,“小亿已经被废了灵核,算是后天一缺,你们接下来只需要凑齐三灵八缺即可。” 他这话说出来,并未令壤下父子脸色回转,壤下月甚至抽出泥钩要杀他,被壤下行元制止,“阿月,别冲动!” 壤下行元死死盯着柳侍,见他神色如常,片刻后叹息一声道,“柳侍,你莫不是在戏耍我们壤下氏?” 柳侍要的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难。 先说三灵,百年迷迭鸢,只生长在蛮荒界的堕日森林,蕊藏人脸,气芳致幻,造玉梦。这种灵植的致幻作用,哪怕是七阶灵师都容易中招,一不小心,就沦为化肥。 再说引魄栀,这玩意儿虽然珍贵,但并不少见,基本一些灵药世家都有,问题是,它得是千年的。这就有点难办了。因为引魄栀有很特殊一点,它喜阴。 阴天,阴雨,它都喜欢,而达到千年的引魄栀还有一个特性,它喜欢女人。每日都要女子为其除草浇水,抚花摸叶,它才会继续生长,不然说死就死。 所以有的地方管它叫做贪色栀。 自从千年前女婴不再诞生,莫罗仅剩的女子都娇养在玉人楼,不知多少青年男子打光棍,人都不够分,还有的分给一朵花吗? 最后再说万年鼍龙须,要说前两种灵植顷尽氏族之力,还有可能寻到,那么鼍龙须更是传说之物了。毕竟鼍龙这一物种在莫罗都不知消失多久了,恐怕万年都不止,十之八九已然灭绝。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上天垂怜,世上还有鼍龙存在,凑巧又被壤下氏找到,他又凭什么给他们龙须,传说鼍龙须只给命定之人。 硬来?靠抢?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鼍龙,昔日莫罗霸主,谁敢与之争锋?要不是灭绝了,现在统治上宵的是不是六大氏族还不好说。 这三灵如此难寻,九缺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般来说,七情六欲缺一不可。但凡缺一门的人,寿命都不会长,容易早夭。柳侍一开口就要找六个,还恰好各自缺了一门,还得是灵师,就算能找到,也不知猴年马月。剩下的三人,除了后天缺灵核者好办,大不了找个灵师将其废了,其他两个又是个难题。 先说先天缺少灵核者,众所周知,自从万年前,觉灵果现,莫罗之人,一出生便有灵核,只是大部分人都是废灵核。当今世界,已经许久未听说过还有出生无灵核之人。 至于有而不全,更是匪夷所思,灵核可不是韭菜,割一半留一半。要么完好,要么全碎成废人,哪有碎一半留一半的道理。 以上种种,哪怕以氏族之力,也不可能凑齐。 “解蛊之法,我已告知,信不信由你。”柳侍冷冷道,“九缺中的最后一缺,我之前在蛮荒猗九城见过,是一名兽人,名字叫做……牵牛。” 第95章 风波又起 第九十五章 风波又起 他说完,屋中久久无人说话。 壤下行元凝眉沉思,壤下月握着泥钩,在掌心慢慢翻转,时不时抬眼瞥下柳顾两人,看不出情绪。 “也罢,我便信你一回。”壤下行元说道,“你若再耍什么手段,你们柳氏,哼!” 说罢挥挥手,只留下壤下月,让阿明压着顾柳两人出去了。 阿明一手提着一个,穿过花园,连廊,几个纵身,来到一处地牢,将两人扔了进去,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顾亿发现自己腿能动了,连忙起身叫住他,“柳侍伤重,你不给他医治一下吗?”见他不作声,她继续道,“你家主子等着他解蛊呢,他要是死了,你们这些年的辛苦全都白费。” 阿明终于开口,一张脸面无表情,“少主不曾吩咐……” “笨蛋!你一个打工的,什么都要等老板吩咐才去做,活该当牛马! 你得有自己的主见!思主人所忧,全主人未谋,这样才有前途,早日登顶,蹲在他头上拉屎……” 阿明见顾亿越扯越离谱,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咻一下扔进她怀中,冷冷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记得给俺们送饭!!香菜要致死量!” 顾亿冲他背影大喊,却见其步伐更快,甚至用上灵力,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地道尽头。 她撇撇嘴,拿起手中玉瓶,拔出瓶塞,一股丹药清香扑面而来。 “兰老板,这是伤药吗?你吃不吃?”她蹲下身,将瓶口凑近柳侍,让他自己辨别。 柳侍面色惨白,身上衣服早被冷汗和血打湿,几乎话都说不出来,只勉强冲顾亿眨眨眼。 顾亿会意,倒了几颗出来,给他喂了。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终于好转一些,“小亿寻得机会你便立即逃走不必” “好的,没问题!”顾亿认真点头。 “管我” 见柳侍不说话,顾亿问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机会在哪儿?” 柳侍喘了一下,将嘴附在顾亿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顾亿点头会意,开口问道,“兰老板,那个引魄栀长什么样?” “花似白栀,馥郁无比,内无花蕊,遇阴方你,你?!”柳侍看着顾亿手中的白花,眼睛瞪得老大,“千年引魄栀!你从哪里来的?!” “竟然真的是引魄栀”顾亿看着手中盛开极盛的花朵,“之前在多子村后山无意间看到的,一开始还以为是野花,那里植被茂密,我和星以还迷路过,要不是西西糟了!” 顾亿突然间大惊失色,唰一下跳起来,“我把西西落在荒岛上了!!!” “这下完蛋了!它那么弱,一条蛇、一只青蛙就能把它吞了,这下死了死了唉!我这记性!” 柳侍见顾亿急得团团转,忙出生安慰,“契约兽与主人之间有契约之力,你静下心感应一下” 顾亿听完,忙依言坐了下来,闭眼感受契约,片刻后,她睁开眼,一脸沮丧,“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它,它不会是死了?!” “不会,契约兽死了,你不可能还安好无恙。”柳侍冷静开口,“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一时半会儿很难有回应,待你出去,再去荒岛寻它。” 顾亿揉了揉脑袋,皱眉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她消沉片刻后又重新打起精神,“兰老板,这引魄栀怎么办?要交出去吗?还有你刚才说遇阴方什么?” 柳侍看着在顾亿手中舒展花瓣,摇晃身姿,似乎极其“快乐舒服”的花朵,摇头道,“没什么你再过来些” 顾亿将花递了过去,柳侍没接,“我不能触碰,它会枯萎,你先拿着”然后在顾亿疑惑的眼神中掏出一颗土黄色晶石,将其捏碎成粉,洒在白花中心,本该长着花蕊的地方。 那粉末一进入花心,顾亿就觉花萼部位微微发热,透出光亮,整个花朵开始轻轻抖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光芒越来越大,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就在顾亿担心它要把花瓣都抖落的时候,花朵突然发出噗一声轻响,然后光芒消去,花瓣闭拢,再没了动静。 “阿姐”柳侍语带哽咽,“一魄本就残缺又拖得太久” 这是失败了? 顾亿捏着花看了半响,确定它没有重新开放的意思,只好将其收入微尘,对柳侍道,“兰老板,你说的迷迭鸢我这里也有,只是不知是不是百年的”说罢掌心光芒一闪,显出一朵紫色鸢尾,中间花蕊位置形成一张人脸,看着像是在笑。 “你,你,快收起来!”柳侍顾不得感伤,连忙捂住鼻子,但是已经迟了,不过片刻,他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眸中也浸出水雾。 他本来的容貌十分貌美,此时虚弱中带着无助,还夹着一丝渴望的样子,看着动人之极。 顾亿一时忘记迷迭鸢的作用,只想着拿给柳侍确认,经他提醒,连忙将其收了起来。 “兰老板,你没事?”顾亿看着发抖的柳侍,“你冷吗?” 柳侍的脸越来越红,但神色突然平静下来,他看着顾亿,露出一个笑来,“小亿,我确实有点冷,你能抱抱我吗?” 见顾亿站着没动,他继续道,“你要是不愿意,能过来扶我一下吗?” “好。”顾亿应了一声,走过去要扶他,正在此时,柳侍眼中暗光一闪,就要握住顾亿手腕。 顾亿早就防备,一个闪身避开,随即朝他胳膊踢了一脚。 柳侍扑一声躺倒在地,落在地上的掌心中,一只黑色小虫子咻一下爬进他袖管之中。 “兰老板,你竟然要暗算我?!”顾亿脸起愠色,“你大爷的!” 被顾亿骂大爷,柳侍并不生气,他轻笑一声,眉眼很是柔和,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小亿,这不是害人的虫子是蒹葭蛊我虽然大你一些,但”他话未说完,突然神色一变,仰脖吐出一口血来,随即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顾亿:蒹葭蛊?啥玩意儿? 无望之海,浩渺无际。 晴空无风,整个海面似一面镜子,又像一颗蓝色宝石,莹润剔透,很是好看。 突然,平静的海面波纹激荡,一只海青色巨鲸在水面疾驰,速度很快。 在它头顶上,唯一露出水面的位置,端坐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看上去五六岁大小,扎着朝天揪,虎头虎脑,嘴中念念有词,“怎么感觉离陆地原来越远?老大,你有没有弄错方向?”说着朝空中一甩,将一只白鱼抛上自己头顶。 “叽叽。” 在他脑袋上,一道黑电一闪而过,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黑色壁虎。 它趴在男孩发顶,将白鱼一口吞下,舔了舔唇后将嘴一张,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将男孩脑袋整个吞了进去。 “哎呦,我错了,错了,”男孩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哭腔,“饶了我,饶了我” 小壁虎甩甩尾巴,这才将男孩脑袋吐了出来,然后叼住他扔来的鱼,津津有味吃将起来。 小男孩擦擦脑门上的口水,一脸畏惧,他伸手摸向腰间鱼篓,突然脸色一僵,嗫嚅道,“老,老大鱼没了” “叽叽。”他话音刚落,小壁虎就顺着他脑袋蹭一下溜了下来,站在巨鲸脑门上,口水哗啦往下流。 眼看小壁虎巨口即开,男孩儿一把将其抱住,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呜呜,老大,这可不兴吃啊,吃了咱们就掉海里啦,我,我会化掉的呜呜” “叽叽?” 小男孩哭得正伤心,黑壁虎突然对着前方叫唤起来,他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去。 却见离两人五十米不到的距离,有一艘小船。 上面有两个人,一站一躺。 站着的是一个兽人,三四米高,脸上全是肉,像个小巨人,正举着船篙有一下没一下划着,眼睛一直盯着旁边。 在他身侧,一名青年男子坐在竹椅上,穿着身艳色衣服,耳朵上佩戴一只竹色珏环,下巴尖尖,雌雄莫辨。 他手握鱼竿,正在钓鱼。 “你还没吃饱吗?”青年男子提了提鱼线,一脸无奈道,“你是想累死我吗?唉这会儿要是有只大鱼就好了,一顿就给你喂饱” 说罢转过脸,朝小男孩方向看来,眉眼舒展,很是温柔,“小家伙,你说是不是?” 第96章 兽兽不教 第九十六章 兽兽不教 小男孩瞬间浑身紧绷,他紧紧盯着男子,目光十分警惕。 这个男人虽然嘴角带笑,一脸和善,但他还是本能地从其身上感受到危险。 说话间,男子的船已经慢慢悠悠地漂了过来,在距离他三四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男子将鱼竿插在竹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唔,坐久了浑身痛……小家伙,你怎么一个人?你家大人呢?……咦?”他看着男孩怀中的黑色壁虎,笑道“原来不是一个人啊,还有一只契约兽。” “那么,两只小家伙……”男子蹲下身,和蔼可亲,“你们想去哪儿?海面风大浪急,要不要到叔叔船上来,叔叔送你们过去?” 小男孩没说话,甚至朝后退了一步,小脸写满拒绝。 男子见状,轻轻咦了一声,摸着下巴道,“现在的灵这么不好骗吗?这只明明刚出生啊?还是我的语气太凶了?” “唉,罢了……”男子站起身,依旧笑意吟吟,“小朋友不懂事,还是我来帮他们做决定……” 其实在他说话的时候,小男孩就已经拼命催促脚下的蓝鲸游动,快点离开此处。但令他心慌的是,蓝鲸竟然毫无反应,反而在不停颤抖。 下一秒,男孩只觉眼前一花,反应过来,已在男子的木船上。而那头巨鲸惨叫一声,从中间断成两截,没了性命。 “傻大个,这鱼你吃吗?”男子转头问兽人,见他不说话,他摇摇头,“算了,越吃越傻,还是换别的……” 他走到男孩面前,在他头顶抚摸了一下,好奇道,“为什么背对着叔叔?” 然后就看到男孩长在后脑勺上的脸。 那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没有眼白,眼尾弯弯,像是在笑。 …… “呵呵,男孩子就是调皮……”令男孩儿意外的是,男子不仅不害怕,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截红绳,将他后脑勺的头发全部绑了起来,一边嘴中絮絮叨叨,“既然后面有眼睛,怎么还拿头发挡着,这样怎么看得清东西?时间长了还会闷痘……呀,真可爱!” 小男孩背对着男子的,那张正常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后一沉,他怪叫一声,突然浑身泛起黑气,眨眼间就变成一个浑身漆黑,下半身也长着一只脑袋的双头怪婴。 他速度极快,嗖一下跳上男子肩膀,朝着他脖颈兜头就咬。 但很快他便发现,在他獠牙距离男子仅一厘米的时候,怎么也动不了了,身体完完全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呀,你主人是谁?”男子转头看着他,嘴角上扬,“他没教过你,小朋友不可以随便吃陌生人吗,这样不礼貌……” 见男孩儿表情狠厉,如同恶鬼,他微微皱眉,隐带不悦,“还将长生泥与怨灵结合起来……可真是……讨厌啊……” “叽叽!”他正说着,男孩身后突然窜出一只黑色壁虎,不由分说朝他咬来,其间嘴大如斗,漆漆若黑洞。 男子面色不变,只随手一捏,小壁虎的巨嘴便被钳制住,缩在男子掌心,不停叽叽叫唤。 “真是凑巧……”男子看着壁虎背上的血眼,盈盈一笑,“原来我一直找的小偷,正是你们主人啊……”他说着伸手一抓,将小男孩提在手中,“难怪两只小家伙没家教,原来是上梁不正,呵,看来得找你们主……” 他话未说完,海面突起波澜,一道数千丈的浪头朝他兜头而来,其势之盛,堪比海啸。 男子神色一凝,将两小只敲晕,随手扔到兽人怀中,“傻大个,接着。” 随后纵身一跃,飞上浪头,朝下看去。 在海浪的另一端,是一只庞然大物。 圆滚滚的身体,浑身粉红,数不清的触手张牙舞爪,像章鱼却比章鱼大了数万倍不止。 要是顾亿在此,一定一眼认出,这只擎天巨物与她之前在白骨号遇到的深海望潮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体型还要大上数倍,只一个照面便令人胆战心惊。 不仅如此,男子视线从深海望潮头上的犄角扫过,转向它头顶上站着的三位青年,笑道,“深海望潮王……三位莫不是姒氏的家主?” “哼,算你有眼力,既如此,本座也不必多费口舌,将人交出来?!”三人明显是双胞胎,虽然面容俊美,但长得一模一样,说话的是其中一位穿黄色衣服的青年。 男子闻言,噗呲一笑,“真是奇了,这段时间,怎么总有人到我这里寻人?” “废什么话,将我们未……” “三弟!”黄衣男子身边是一红衣男子,他打断他的话,朝前一步拱了拱手,“阁下,我们弟兄三人没有恶意,实为寻人而来。” “哦?” “那人正是那只契约兽的主人,是我们兄弟十分重要之人,希望阁下将其安全交出……” 男子闻言,心中暗忖,“这小偷挺贪心,看来不止偷了我一人的东西?”他看着兄弟三人,微露歉意,“唉,真是不凑巧,你们来晚了一步……” 然后在三人倏然紧绷的神色中悠悠道,“那人已经被一个白头发的瞎子带走了……” “什么?!是谁?!”三兄弟中的黄衣男脸色大变,“什么时候的事?” “唔,我想想,大约一炷香前,他说他是天衍宫的什么圣……” “圣子?”红衣男接话道。 “唔,好像是的,你们现在去,或许还能追上。” 他话音刚落,黄子男子便不见踪影。只留下红衣男和一直没有说话的蓝衣男。 “你们不去?” 红衣男摇头,“老三一人去便可……我见阁下法力高深,似乎不是氏族中人,不知来无望所为何事?不如说给我们兄弟听听,或许可以帮助一二?” 男子笑道,“你们姒氏还挺乐于助人,可惜我只是一个过客,无名之人,游山玩水,不需要帮助……海阔路远,若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红衣男还欲说话,被蓝衣人抢先,“阁下留步,来者是客,待我兄弟一尽地主之谊,再走不迟。” 他话说完,男子脸上笑容未失,只是眼中却无笑意,“呵,我若说不呢?” “这恐怕由不得阁下。”蓝衣人说着,和红衣男化作两道虹光,急速朝小船掠去。 男子冷哼一声,“非请自来,姒山月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说罢脚下一纵,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流光,与兄弟两人缠斗起来。 顷刻之间,无望上空电闪雷鸣,漆黑一片。滚滚浪潮以此为中心,朝四周扩去,数百里海域无一船只胆敢靠近,全部拼了命地加足马力,驾船逃命。 不知过了多久,乌云散去,红日当头。 海面,一只小船晃悠悠飘荡,直到船尾忽地往下一沉,一艳衣男子落在船尾,他伸伸胳膊,抖抖肩膀,“唉,太久没活动了,哪哪都疼……傻大个,出来给本大人按按……” 他唤了两声,无人答应,便一边朝船舱走一边自言自语,“莫不是被震晕了?傻……” 后面的话凝在嘴边,不过数方尺的船舱中,空空如也。 傻乎乎的兽人,连带着两只没家教的“小家伙”,全都不见了。 …… 第97章 柳暗花黑 第九十七章 柳暗花黑 夜,陵鲤山壤下府。 后山一座殿室,壤下归一低垂着脑袋,哀嚎呻吟,他身上锁链被扯动地哗啦作响,几欲断裂。 汹涌的欲望在体内翻滚,却始终无法得到满足,哪怕他关闭了自己的五感,依旧无法缓减。 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如跗骨之蛆,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令他痛不欲生,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选择 壤下归一双眼猩红,眸色发沉。他掌心聚起白光,缓缓举到自己头顶,就在他即将拍下去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大好年华,公子何必如此?” 壤下归一抬头,就见一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身姿婀娜,面覆轻纱,虽看不清全脸,但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肌白肤嫩,十分美丽。 见壤下归一盯着自己,她朝他露出妩媚一笑,眼睛在他身上,尤其是下半身打量了一圈,娇笑道,“公子何故如此看奴?看得人家心里发慌呢” “你是谁?”壤下归一终于开口,虽然竭力掩饰,但脸上的痛楚还是暴露他此刻正处于金甲仙蛊发作之时。 “公子,不必管奴是谁”女子上前,轻轻捧住壤下归一的脸,呵气如兰,“奴此番前来,只为一事,就是为了缓解公子的痛苦” “呃!”她话未说完,壤下归一便闷哼一声,脸上表情痛苦又复杂,“大胆!你知道我” 珏囡儿握住他的番茄,轻轻捏了一下,“春宵苦短,公子应当珍惜”说罢就开始解壤下归一的衣服。 由于他四肢被锁链束缚,不好操作,珏囡儿干脆用灵力震碎,转眼地上就落了一地衣服碎片。 由于之前被壤下行元重伤,她现在十分需要男子米青气,这个壤下归一虽然不是处,好在等阶高,虽然被金甲仙蛊几乎掏空,但是多年没有释放,也算滋补。 珏囡儿大餐当前,满脑子都是饱餐一顿的喜悦,没注意到头顶上方,壤下归一的眼神阴骛嫌恶,充满杀气。 他右手掌心一翻,一道白光直冲珏囡儿胸口而去,眼看就要砸中她的胸口,不知何处飞来一团青光,与白光撞击在一起,发出噗呲一声轻响。 虽然成功拦下杀招,但是灵气相撞产生的威力还是搅碎了珏囡儿的外衣和面纱,她双臂和大半个胸口瞬间裸露在外,白花花一片,吸人眼球。 珏囡儿咯咯一笑,掩唇娇嗔道,“公子就算心急……也不该如此粗鲁呀……”说罢不顾对方脸色铁青,开始上下其手,弓硬上霸王。 她玩的上头,壤下归一却气得要吐血。他少年成名,虽然后来被人暗算,一朝陨落,但毕竟世家子弟,且兄长壤下行元一直尽心照顾,虽然不是家主,但是享受的待遇并不比家主时候差,如今日这般被人如此欺凌,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想反抗,无奈金甲仙蛊一旦发作,就会掏空他全身灵气,刚才一击已是他全部手段。 壤下归一气得发抖,同时还要忍住蛊毒发作的痛苦,身心遭受巨大折磨。 珏囡儿见对方已准备好,迫不及待作了上去。 “唔……”她舒服地眯起眼睛,抬头却见壤下归一一副被人强女干的绝望模样,不由一乐,“你这什么表情?你不爽吗?还是……” 她握住他下巴,强行将其扭了过来,“还是喜欢欲拒还迎?嗯?” 看着男子仇恨的目光,她笑得更欢,还带着一抹报复的快感,“人家也不想这么快吃你的……只是你那不解风情的哥哥实在可恶,砍得人家好痛……” 壤下归一这才发现女子裸露在外的左肩膀处,缠绕着一大圈蜈蚣一样的疤痕,呈现灰褐色,就像是枯枝腐木交叠在一起,完全不该是人类皮肤还有的样子。 他心头一震,瞳孔紧缩,看着珏囡儿的目光憎恶又震惊,“你,你不是人族……呃……”因为珏囡儿动作加重,他脸色瞬间苍白,“采阳补阴,你是什么邪物?!” 莫罗确实有一些精怪可以幻化女身,采阳补阴,但自从女性数量衰减,精怪种族也不能幸免,雌性几乎灭绝,只剩雄性。 珏囡儿额头冒汗,脸色却渐渐红润起来,她伸手搂住壤下归一,如一颗绞杀藤,柔弱却致命。 她凑近男子,双唇张开,探出一条猩红的,如蛇一般的信子,“我是什么?公子尝尝不就知道了?”说罢就要往壤下归一口中钻。 “啊!滚开!你这妖物!” “咻!” 就在壤下归一崩溃之时,一道黄光裹挟凛冽杀气,直奔两人而来。他只听一声惨叫,定睛看去,只见一炳泥沟插在地上,尖端染着绿液,而那个淫贱妖物,已然不知所踪。 “小叔叔,你没事吗?”壤下月没有乘胜追击,他急奔几步,将自己身上外袍解下,披在壤下归一身上,“小叔叔?” 见其低垂着头,脸色灰败,他连忙给他输送灵气,半天之后,壤下归一终于睁开眼睛,他刚睁眼之时,眼中满是仇恨,待看清来人,方才消去,“小月……” “小叔叔!”昔日天才,一朝沦为鱼肉,甚至险些被人当做炉鼎,壤下月眼中满是悔痛,“都怪小月,当年若不是我轻信他人,小叔叔也不至于……” “小月,不关你的事……”壤下归一打断他,“柳家虽然以蛊闻名,但是柳侍他,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当年,柳氏长女柳兰虽然美貌非凡,但是天资一般,且对蛊术兴趣不大,她就像凡间女子一般,爱好伺弄花草,书画刺绣。 她父亲柳文虽有心壮大氏族,无奈能力平平,且为人懦弱老实,要不是长女与壤下少主定下姻亲,恐怕早就跌出六大氏族行列。 这一情况在柳文夫妇又诞下一子后得到改变。 柳氏少主,柳侍,天资不错,上品灵核,但是在氏族中间就显得平平无奇,直到他被人发现,生有剑心。 众所周知,灵核除了最为常见的金木水火土五灵属性,其他还有风雪雷等变异属性,这些一般会通过灵师使用的武器显露出来,但万千兵器中,唯剑为首。 它不仅能够发挥出灵师的实力,一把生有剑灵的剑甚至可以数倍提升灵师的战斗力。 只是有一点,需要剑心方可修剑,成为剑士。 但是有剑心的人极其少,甚至比莫罗女性数量还要少。哪怕使用一些手段,也无法生成。 强如曜氏少主曜辰以,天生极品雷系灵核,也没有剑心。 这些年,他一心沉迷修炼,世人只当他执着大道,只有氏少数氏族子弟知道,他其实一直在想办法修出剑心。 若真能如他所愿,这整个天下,恐怕就不是现在一宫六族的局面了。 总之,柳侍的出生,给柳氏崛起带来希望。他不仅将自家蛊术融会贯通,还进入天衍宫习了剑术。 只是这样一个少年天才,学成归来之后,还未扬名天下,先是成了残害姐夫的凶手。 他使用蛊虫,改头换面,先是接近壤下月的好友—曜氏小少主曜星以,通过他接近了壤下月,成为两位少年的好大哥。 再诓骗曜星以拿到壤下月的血,喂食蛊虫。 待时机成熟,将其下在壤下月身上,这时候的蛊虫还叫银甲蛊仙,只会让人气虚,不会致命,但是一旦嗅到血脉相近者,就会钻入他人体内,蛰伏一段时间,破壳而出,成为金甲蛊仙。 柳侍事成之后,本来可以全身而退,只是曜辰以来接弟弟,碰巧撞见,联合壤下氏族多人围攻,将其拿下。 壤下家主被害,壤下氏族震怒,其中柳氏为主谋,曜氏也被牵扯其中。 天地外出面,欲审理此事。 令人没想到的是,已经被废了四肢筋脉的柳侍竟然逃了。 他是逃了,柳氏却脱不了干系,不仅被掏空家底灵脉,且旁系子弟中一位本该前途无量的剑士也被送给壤下氏,定下契约,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至于“帮凶”曜星以,虽然最后被证实他是受人蒙蔽,但是壤下氏仍然怨气难消,无奈曜氏势大,象征性出于人道主义送了一些珍宝,壤下氏只得作罢。 只是曜星以和壤下月的友谊,算是彻底葬送。 回忆到这,壤下月脸色复杂,他自小性格孤僻,一般人难以接近,只是与傻白甜曜星以玩的到一起,若不是以他为媒介,柳侍很难取得他的信任。 只是没想到好友会伙同好大哥利用他,只为了残害小叔叔。虽然曜星以一再强调自己无辜,但是他实在无法原谅他,更无法原谅轻信他人的自己。 “小叔叔,柳侍已经被我抓回来了,他也供出解蛊之法,只要我们收集齐材料,就可以给你解蛊了。”壤下月又将需要的材料一一说出。 壤下归一听到蛊毒可解,眼前一亮,如久旱逢甘霖,再听到解蛊所需之物,脸色立刻灰败起来,甚至泛起一股死气,“小月,别找了……那人所言……不可信……” …… 壤下氏地牢。 顾亿抱臂蹲在地上,在她不远处,地牢另一端,柳侍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原本好看的脸已经鼻青脸肿,花花绿绿。 “小亿,”柳侍开口,脸上表情尴尬又无奈,“给我解开。” “不,万一你没清醒,继续朝我扔虫子怎么办?”顾亿态度坚决,一脸警惕,“我最讨厌虫子了!” 柳侍闻言,老脸一红,更是尴尬,“我,我刚才只是被迷迭鸢影响了心智,现在已经恢复了……” “我不信,你就这么呆着。” “唉!”柳侍长叹一声,“那你起码给我翻个身……”这样脸朝下,没说几句话就啃了一嘴泥。 见顾亿没动静,他继续好脾气道,“这样,我送你一样武器,可以让你防身,你再给我翻身。” 说罢身侧微光一闪,显现一炳雪白长剑。 那剑不同于其他剑笔直,整体弯曲如波浪,闪着寒光。 “你不是喜欢阿明的青霜?”柳侍看着长剑,目光温柔怀念,“我这把澄澜,比它只好不差。” 顾亿终于动了,她从微尘中取出一根竹竿,嗖一下将剑挑了过来,动作之快,令人叹止。 柳侍:…… “我筋脉已废,无法用剑,虽然你没有剑心,不能……呃?”柳侍看着在顾亿手中发着微光的长剑,一脸震惊,“你,你,怎么可能?你明明没有剑心!” 顾亿不知道他说的剑心是什么,只觉得这柄叫做“澄澜”的长剑握在手中,十分舒服,就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突然见面,心生欢喜。 “兰老板,”顾亿擦了擦嘴边差点流下来的口水,“这剑真的送我吗?” 柳侍从震惊中回过神,苦笑一声,“不然呢,你没发现它已经认你为主了吗?” 顾亿闻言,嗷一嗓子站起来,激动得直抽抽。 “兰老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觉得自己强的可怕!”说罢持剑挥舞数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御剑飞行?!”直接飞到天地外,找到古氏后人,回到蓝星,让族长给她掏钱做手术。不知道社保能报销多少? 顾亿一时想入非非,觉得前途坦荡,回家指日可待。 柳侍却开口道,“你想得美,御剑飞行,起码要七阶及以上……” 看着顾亿垮下来的小脸,他内心不由好笑,转而安慰道,“虽然不明白你为何没有剑心,却可以使剑,但是总归是你的天赋,我这有天衍宫上乘剑诀一套,假以时日,必然有所成。” “妙极!妙极!”顾亿窜到他身边蹲下,眼睛亮晶晶,“我准备好了,你传!” 见柳侍没动作,她拿剑柄捅了捅,“兰老板?” 一连捅了数下,柳侍终于幽幽开口,“难怪星以能跟你玩到一起……唉……你能先给我解开吗?” 顾亿这才明白过来,她有些不情愿,“不是口述吗?” “你!不想学拉倒!” “学!学!” 顾亿将柳侍翻过来,给他双手解了,又将他拖到墙角靠好,复蹲下,“好了,兰老板。” 柳侍看着腿上的绳索,一阵无力,他闭了闭眼,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脑袋伸过来。” 片刻后,见身前毛茸茸的脑袋和架在脖颈上的“澄澜”,他板着脸将对方脑袋扶正,双指并拢按上她额头。 顾亿只觉额前一热,接着一凉,睁眼就见柳侍正看着她,正色道,“学会了吗?” 顾亿:???!!! “兰老板,你传了吗?”顾亿摸着脑袋,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都没接收到啊?!” “什么?!”柳侍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 第98章 久别重逢 第九十八章 久别重逢 一炷香后,柳侍收回手,一脸不可置信,“竟然真的无法接收剑诀……怎么会这样……” 一般来说,哪怕是废灵核的人,都可以接收剑诀,只是没有剑心,无法修炼罢了,而顾亿,竟然像个绝缘体,哪怕他之后又更换了其他剑诀,甚至修炼法诀,都无法传授给她。 顾亿也蔫了,她抱着脑袋,神情沮丧,“我想起来了,之前也是这样”在堕日森林的时候,禾婆婆就发现这个问题,那会儿她还没有灵核。 莫非是这个原因? 但当她将疑惑说了出来,柳侍却摇摇头,“修剑与灵核关系不大,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孩也可以传授剑诀,你这种情况,我也平生仅见。” 无剑心,能使剑,却无法修炼剑诀,好容易有了灵核,还没捂热就没了。顾亿再一次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哪哪都犯冲。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顾亿站起身,举着手中的剑,“兰老板,那这把剑还送我不?” 柳侍无奈笑道,“既然送给你了,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顾亿道了谢,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兰老板,你怎么知道那个狗腿子的剑叫青霜?还比不过我的澄澜?” 柳侍没想到顾亿这么快就将“我的澄澜”说得如此顺口,他忍下心头怪异,说道,“其实说起剑本身的材质,青霜和澄澜各有千秋,都是上品,青霜之所以落了下乘,是因为澄澜曾经有剑灵” 剑灵?还是曾经? 顾亿示意柳侍展开说说,他却摇摇头,眼中痛苦一闪而逝,“剑灵虽然没了,但只要你修炼到”他停顿了一下,想到眼前之人连剑诀都接收不了,谈何修炼。 “只要有机缘,剑灵还可再生到时哪怕你不会剑诀,也可勉强走个几招。” 顾亿没听出柳侍语气中的犹豫,她脑中全是自己悠哉哉站在一边,灵剑自行与敌人噼里啪啦,将其打趴在地的画面。 一时心生向往,喜笑颜开,“兰老板,剑灵去哪儿搞?” 柳侍一噎,下意识就想说“哪儿也搞不了”,只是看着对方发光的小脸,觉得人还是有点奔头比较好,于是含糊道,“机缘到了自会生出。” 见顾亿还想细问,他忙转移话题,“阿明那孩子其实受我连累,他不是壤下家的奴仆当年本该前途无量” 原来,当初柳侍逃跑之后,壤下氏族一时半会儿恨意难消,欲将柳家从六大氏族中除名,后来通过天地外定下协议,柳氏除了将家族三分之二的灵脉赔给壤下氏,还要将旁系子弟中一名天生剑心,正在天衍宫学习的少年剑士送给壤下氏为奴仆,任其差遣,生死不论。 柳侍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歉意和惋惜,“那孩子本名其实叫做柳月明”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一个高大的青年出现在地牢外面,面无表情看着柳侍,“少主要见你。” 柳侍看了他片刻,转脸对顾亿道,“小亿,给我解开。” 顾亿点点头,走过去给他解了,见柳侍扶着墙站不起来,便伸手搀住他往外面走,刚出了牢门,就被一只手拦住,“少主没说要见你,”阿明看着顾亿,面无表情,“回去!” 顾亿本来也不想见壤下月,比起面对那个疯比,她宁愿待在地牢。 她很干脆松了手,“兰老板,你安心去,我在这里等你你可一定要记得”顾亿看着柳侍眼睛,认真重复道,“我在这里等你。”所以你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在她还未脱困之前,切勿装比连累到她。 柳侍也不知有没有理解顾亿意思,他拍了拍她胳膊,轻声安慰道,“没事,你在这里等我。” 顾亿点点头,转身回了牢房,在最靠里的角落一屁股坐下。 失去顾亿支持,柳侍断腿难持,虽然他竭力抓紧栅栏,还是不幸摔倒。 阿明站在一边,任由柳侍挣扎,几番爬起又跌到,好容易凝固住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仍旧熟视无睹。 就在顾亿看不下去之时,阿明伸出手,一把扯住柳侍衣领,如拎死狗一般,转身大步离开。 顾亿暗自为柳侍捏了把汗,此番见那神经病,估计又是饱受折磨,凭添新伤。 “啪!” 柳侍被重重摔在地上,伤口处的疼痛使他蹙了蹙眉。 “柳侍,好久不见。”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柳侍瞬间忘记身上的疼痛,浓烈恨意充斥胸腔,他抬头,看着被束缚在锁链上的人,眼神憎恨,“是你。” 壤下归一没有再说话,他长久地凝视着柳侍,眼神复杂,良久之后,他冷声道,“柳侍,我问你,金甲蛊仙到底有没有解法?” 柳侍冷哼一声,语气嘲讽,“只要你集全材料,自然是可以解的。” “混账!休要诳语!”壤下归一情绪激动,身上锁链哗啦作响,“你所言之物根本不可能寻齐!解蛊是假,伺机逃跑才为真!” 柳侍闻言冷笑一笑,“信不信由你。” 壤下归一脸色阴沉,他眸光闪动,缓缓开口道,“你如今筋脉已废,不要妄想再次逃跑,更不会有第二个剑灵救你”看到柳侍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他继续道,“只要你解除金甲蛊仙,我可以看在你姐姐的面上,饶你一命。” “住嘴!你不配提我阿姐!” 柳侍情绪激动,“你这个畜生不配提她,是你们壤下氏逼死了她,我只恨金甲蛊仙只有一只,不能让你们兄弟二人同享唔!” “住嘴!不准你骂我小叔叔!”一直站在一旁的壤下月终于动了,他将泥钩刺入柳侍肩胛,满脸愤怒,“明明是那个女人水性杨花,不安于室,背叛丈夫,小叔叔何罪之有?!” “你将她的死归罪于我壤下氏,究竟是何道理?!” “哈哈,哈哈”柳侍突然狂笑起来,明明伤害他的是壤下月,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死死盯着壤下归一,目光如剑似刀,“壤下归一,外界如何传言我不管,但是在这个孩子面前,你们也是如此造谣于她?你们还是人吗?你们兄弟二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牲畜!我呃!” “混蛋!住嘴!”壤下月抽出泥钩,一脚踹到柳侍胸口,“再出口辱骂,拔了你的舌头!你不为你的荡妇姐姐感到羞耻,还” “阿月!”壤下归一突然开口,打断了壤下月,“你先出去!” “小叔叔,这家伙奸猾无比,嘴里没一句真话,不吃点苦头,他是不会老实的。”壤下月眼神发狠,“依我看,直接用探灵之术,省却许多麻烦。” 探灵之术,灵师将自己的灵识探入另一灵师体内,可以查看对方内心真实想法,被探者无法隐瞒分毫,副作用便是会损害大脑,变成痴傻。 壤下月看向柳侍,“若不是父亲宽仁,不愿毁你,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辱骂叔父,真是恩将仇报!不识好歹!” 柳侍嘲讽一笑,他看着壤下月,目光是旁人难以理解的复杂,“我本不欲让你知道真相,哪怕是死,但是你竟如此看她既如此,你便看”他闭上眼,眼角落下泪来,“用探灵之术,去看看你的父亲,你的叔父,究竟都做过些什么” “哈?!什么狗屁真相?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壤下月上前一步,掌心聚起白光,“我才不会再信你,你别想骗我第二次” “阿月,不要!” “我这便如你所愿!好好查探!”说罢不顾壤下归一阻拦,掌心一翻,盖在柳侍头顶,欲使出探灵之术。 就在此时,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极快极厉,还带着一股奇怪的气息,朝壤下月兜头疾来。 他心头一沉,本不欲退让,只是如此右臂恐怕难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收手闪避。 抬眼的瞬间,杀意四射,待看清眼前之人,却是一怔,惊叫道,“怎么是你?!” 顾亿没理会对方的失态,她挽了个剑花,顺手将柳侍扯到身后,这才擦了擦额头细汗,“还好赶上了,我就知道,你要在这狗比手里吃大亏!” 柳侍脸上的惊讶不比壤下月少,他看着在顾亿手中震动不已的“澄澜”,惊道,“你,你,你哪搞来的剑灵?!” “你说这个啊?”顾亿在剑身上弹了一下,笑得牙不见眼,“兰老板,你说的果然没错,机缘到了,灵剑自然有灵,只是没想到我的机缘来得这么快!咩哈哈!” 一炷香前,柳侍被阿明带离地牢。 顾亿盘膝坐在地上,开始熟悉的“事倍功半”。 现今灵核已无,但是凌云诀竟然神奇地恢复了,还是之前的四阶抚云意,兜兜转转一大圈,她似乎又回到原点。 哦,不,心脏上的破草没有消失,她现在只有一年不到的寿命。 顾亿闭着眼睛,感受周身的灵气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肉眼看着几乎没有移动的速度向她靠近,再艰难地将半个绿豆大小的灵气粒纳入自己体内。 就在她专心修炼之际,小腿肚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老鼠,连忙起身跳到一边,朝地上看。 这壤下氏世代驭土,所以地牢也是用土建成的,只是这泥土不同于普通泥土,极其坚固,刀枪不入。 而现在,就在顾亿刚才打坐的地方,竟然冒出一个小土堆,这小土堆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就到了她腰际,就在顾亿准备拿剑捅捅看的时候,土堆噗一声破了,钻出一个小孩儿来。 那小孩身上穿着红肚兜,扎着一对冲天揪,正准备抖落身上的泥土,抬眼看见顾亿,眼前便是一亮,伸出双手,口中嚷嚷着“姐姐”,一边就要往她怀中扑。 顾亿脸色一沉,一边退避一边问,“小止?你怎么在这?” 这小家伙后脑勺上的脸,可是给她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她现在一看他,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小止像是没看见顾亿的嫌弃,一脸开心,“我想姐姐,就来找你了!” “你,你站住,别追我,不然我拿剑捅你了啊!”眼看就要被追上,顾亿将剑举在身前,不管不顾就要刺出。 小止却突然哎呦一声,捂着脸跌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道黑色闪电从他手中窜出,咻一下钻进顾亿怀中。 “叽叽!” “西西?!” 顾亿喜出望外,一把将小壁虎抓在掌心,“我的宝啊,你总算会找主人了!”说罢撸了一把它鳞片,“怎么一点没长,没吃饭吗?” “叽叽!”西西用尾巴卷住顾亿手指,身子朝外嘴巴大张,哇一下吐出一个人来。 顾亿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差点落下泪来,“牵牛?怎么是你?!” 她上前,扶起兽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待看清兽人肩膀处的细线,她胸口一滞,喉咙哽住,“牵牛,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兽人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朝颜。” “什么?” “朝颜。” 顾亿这才破涕为笑,她拍了拍他肩膀,“哈哈,你喜欢这个名字啊,不知道兰老板对了,兰老板!” 顾亿看着朝颜,皱眉道,“朝颜,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去救兰老板。” 她举着剑砍在栅栏上,“这玩意儿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澄澜都砍不断,朝颜,你来试试。” 兽人点点头,他示意顾亿让开,走到栅栏前,掌心握拳,重重一击。 可惜也没能破开。 朝颜眼睛一瞪,双腿微屈,拳头亮起光芒,一连挥出数击。 轰隆之声听得顾亿一阵牙酸。 眼看兽人指节渗出血迹,她忙上前制止,“好了,朝颜,快住手!” 顾亿沉吟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她看向小壁虎,“西西,你能把我们吞进肚中,待钻出栅栏再吐出来吗?” “叽叽!”令人意外的是,西西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叽叽,叽叽!” “啥,要一年之后?”顾亿瞪大眼睛,“你技能冷却要这么久?一年之后,你主人我都死了,搞不好尸体都烂了,还用得着出去吗?” 她叹了口气,“不能出去,你们来找我,不是白给吗?可恶!” “咦,你们怎么来的?!”顾亿环顾一圈,没看到小男孩,“小止?” “姐姐”栅栏外,一个小身影缩在墙角,委屈巴巴,“我在这里。” “靠,你怎么出去的?你可以出去?!” 小男孩点点头,理所当然道,“这里虽然牢固,但也是玄泥做的,这天下,没有敢阻拦我的泥巴”说罢将手放在栅栏上随意一拉,那刀剑不侵,坚固非常的栅栏就如橡皮泥一般,弯了。 顾亿简直惊呆了,这,这,这哪里是小孩,分明是小孩哥啊! 她正要说话,西西突然冲着小止“叽叽”叫唤,小男孩脸上闪过一丝畏惧,“老,老大,我错了”他伸手将栏杆板正,然后看向顾亿,眼泪汪汪,“姐,主,主人,老大不会的我也不会,我,我会的都是老大教的呜呜呜” 顾亿: 第99章 兰草漪漪 第九十九章 兰草漪漪 顾亿一把将翘着尾巴等待夸夸的小壁虎塞进怀中,走向小男孩,“小止,你别哭,姐姐需要你的帮助你像刚才那样将栅栏掰开,让我们出去好吗?” 小止脸上还挂着泪珠,见顾亿靠近,他很是高兴,但是她怀中的小壁虎眼神不善,令他畏惧,“可,可是,老大不会的我,我不能” “西西”顾亿低头弹了下契约兽脑门,“别添乱。” “叽叽,叽叽。”西西声音有点委屈,将身子一扭,头塞进主人怀中,只屁股尾巴露在外面。 “好了,你老大不是不会,只是累了,让它休息,小止把栅栏掰开,好吗?” 小男孩这才点头同意,“好,好的,主人。” 半分钟后,顾亿和朝颜已经站在栅栏外面,她提着剑正要朝外走,小止突然拉住她,指着澄澜道,“主,主人,外面在下雨,小止不喜欢雨,可不可以进这里面躲雨?” “你说你要进剑里面?”顾亿奇道,“你可以进去吗?” 小止点点头,身上微光一闪,化作一摊棕色泥土,顺着剑柄钻了进去,与此同时,顾亿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主人,小止喜欢这里,干燥又凉快,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吗?” 顾亿:“行,行叭。” 她没想到,小止一进去,“澄澜”便活了,哪怕她不会剑诀,也可以走个几招,这不是剑灵是什么?! “你竟然是剑士?”壤下月盯着顾亿,眉头拧起,“不,不可能,你根本没有剑心,如何可以驭剑?!” 顾亿冷笑,“你不是也没心肝,不一样人模狗样?” “你?!”壤下月怒极反笑,“区区一贱民,不知使了何种邪法,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既如此,便让我看看,你究竟几斤几两?”说罢泥钩一伸,直取顾亿眼珠。 顾亿脚步后移,肩膀一侧,同时仰面弯腰,送出一剑。 “铛”一声。 壤下月抵着长剑,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章法全无,全凭本能,一个不会剑诀的剑士,真是笑掉大牙。” “难怪你无齿,”顾亿笑道,“原来是笑的。” 少年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搭配他鬓边卷发,仿佛成熟好几岁,“我原先对你还是太过仁慈,应该一开始就将你舌头拔了!” 他话音刚落,顾亿就觉手中一沉,澄澜险些脱手而去,与此同时,一道黄光直冲她胸口而来。 顾亿不敢怠慢,距离太近,躲闪不及,她握住澄澜的手顺势下压,同时从微尘中扔出一物抵挡。 那黄光速度极快,好在顾亿的抚云意是以手速见长,虽然未能将其打掉,但却将其打偏,只刺入她左侧肩膀。 顾亿只觉左边身子一麻,还未看清刺中自己的是何物,腰腹先挨了一脚,重重跌在地上。 “哼,废物就是废物。”壤下月提着泥钩,一步步朝顾亿逼近,“我本看你有趣,想留你一命,但你实在不知好歹,既如此”他举起泥钩,对准顾亿胸口,“你便去死!” 顾亿瞳孔微缩,连忙举剑抵挡。 叮一声,泥钩抵着长剑,直直压到顾亿胸口。 壤下月勾起嘴角,看着顾亿鼻尖渗出的细汗,眼神轻蔑又玩味,“你太蠢了,竟然要与柳侍那个贱人混在一起,实在是该死。” 顾亿不怕反笑,说出来的话却直扎对方心脏,“要说和他混在一起,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咱们彼此彼此” 她此话一出,壤下月眼中的轻视也好,讽刺也罢,全部消失,只剩下黑黝黝的暗光,很是渗人,他不再说话,只是手下杀招尽使,势要将顾亿捅个对穿。 然而下一秒,就在壤下月泥钩尖端掠过长剑,即将刺破顾亿心脏之时,他手头一松,泥钩突然软成一团,成了一滩烂泥。 力道陡失,避之不及,他身体瞬间朝顾亿压去。见身下人一脸憎恶,起身就要躲,壤下月下意识推出一掌,击在对方胸口。 “唔!”顾亿中了一掌,胸口一痛喷出一口血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壤下月压在身下,同时耳边一热,接着一湿。 她心头恶心,屈膝就是一击,趁对方吃痛,一把将其推开,捡起澄澜直取对方胸口。 “小亿!” “阿月!” 壤下归一没想到壤下月会失利,无奈蛊毒刚刚发作,又被人半采补,灵气空空,想要阻止有心无力,只能出言提醒。 壤下月捂着痛处,眉宇间除了痛楚还有震惊,所以面对顾亿杀招,一时半会儿慢了半拍,只来得及移动分寸。 “噗呲!” “唔!” 壤下月嘴唇微张,瞳孔紧缩,他看着插在胸口的长剑,满脸不可置信,“你?!” 顾亿拔掉肩膀上的泥塑骨刀,手下用力,将澄澜送入更深,成功听到对方闷哼,她轻啐一声,痛快道,“大爷的,可算报仇了!” 想起之前听到的喊声,她转头对柳侍道,“兰老板,你别急,我这就帮你报仇!”说罢就要抽出澄澜,斩断壤下月脖颈。 “小亿!别!” “嗯嗯,别放过他,我知道!” “别,不要,小亿!不要!” “嗯,知道了,不要放过他,这就把他弄死,你也太心急了!” 顾亿不顾壤下月抽搐,将澄澜拔出,对准他的脖颈,正要狠狠刺入,裤角却被人扯住。 是柳侍。 他竟然拖着重伤爬过来了,身后地上是两道深深的血痕。 “小亿,不要杀他!”柳侍喘息着道。 “你说什么?”顾亿歪着脑袋,满脸不解,“你让我不要杀他?” “没错,放了他,小亿。” “为什么?” 柳侍沉默片刻,开口道,“放了他,算我求你,小亿。” 顾亿皱眉,满脸不悦,“兰老板,这个家伙可一直想杀了咱们,你莫不是昏了头?” “我知道,小亿,看在我在无望帮过你的份上,放了他,求你” 顾亿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的仇我不管,我的仇也可以放弃,那牵牛呢,他可是差点就被这个家伙杀了,如何能放过他?!” “你和牵牛,其实本质上都是受我连累,你们受过的伤害,可以尽数从我这里讨回,包括性命”柳侍看着顾亿,眼中满是哀求,“我求你,放过他” 顾亿看了柳侍数秒,面无表情道,“好,我便放过他,但是之后,我不再欠你人情,你我两清。” 说罢她转身,将澄澜下移,对准壤下月下腹位置,欲卸丁泄愤。 “你,你敢?!”壤下月又羞又怒,原先苍白的脸瞬间涨红,瞪着顾亿像要吃人。 “哼,我为何不敢?我说饶了你,可没说不砍小头,虽然难找了点,但我的澄澜够宽,够大。”说罢举剑就要切。 只是小腿再次被人抱住,柳侍拽着她衣角,看上去快哭了,“小亿,别,小,小头也放过,求你了” 顾亿: 她沉默数秒,突然手腕一挑,持剑在壤下月脸上划了一个“叉”,擦了把嘴角血迹,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刚走一步,门口就被扔进来一个庞然巨物。 是朝颜。 他被人打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壤下归一终于支棱起来,他眼中迸出亮光,朝着紧随其后的黄衣青年叫道,“阿明,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 顾亿:完球! 她能侥幸干翻壤下月,全靠小止,但凡他的武器是别的材质,她都必输无疑。 阿明挥了挥手中青霜,朝顾亿走来。 无他,除了壤下归一,她是屋中唯一站着的,不干她干谁? 眼见青年一步步逼近,顾亿额头沁出冷汗,这位可是真正的剑士,货真价实,实力在壤下月之上啊,武器也不是泥塑的,这可怎么办? 她心中着急,脸上却不动声色,“阿明,你本名是叫柳月明是?比壤下月好听!嘿嘿!”见青年面无表情,她继续道,“青年,你前半生任人左右,如同傀儡,后半生要学会自救,做自己的主人起来!不愿做奴隶的阿明!把你自己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围城!” 顾亿说着说着唱了起来,持剑青年依旧无动于衷。 她眼神暗了暗,突然朝他身后大喊,“壤下家主,你怎么来了?!” 见青年顺势回头,她做了一个鬼脸,乐道,“还是那么好骗,拜拜了您嘞!”说罢将身一纵,破窗而出。 只是下一秒,顾亿就狠狠摔了进来,刚好摔在阿明脚边,她捂着心口咳出一口血,抬头见阿明看着自己,面上突然有些挂不住,咬着后槽牙怒道,“看什么看?我又没骗你!” 她话音刚落,窗外就掠进一个人,正是壤下行元。 他瞥了顾亿一眼,环顾屋内,见壤下月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又惊又怒,连忙奔过去扶起他,“月儿!你怎么了?!何人伤你如此?!”见壤下月脸上还被划了个带有侮辱性质的叉,他几乎怒不可遏,“孽畜岂敢!是谁?是谁?!” 顾亿来不及感叹自己的乌鸦嘴,见壤下行元暴怒,下意识就要将“凶器”澄澜藏起来,却忘了锁链上还吊着个壤下归一。 “大哥,是那个绿衣小子,是他将小月重伤!” 壤下行元猛然回头,看向顾亿的目光如看死人,“竟然是你这废物小子!”说罢手掌一翻,掌心凝聚一团棕气。 顾亿脸瞬间白了,虽然有段距离,但她已从那团棕色灵气团中,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恐怖气息,直觉挨上一击,恐怕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想逃跑,无奈全身气机都被锁住,连眨眼都是徒劳。 眼看顾亿就要被秒成渣,壤下月却缓缓抬手,拉住壤下行元袖口,有气无力道,“父亲我的仇我自己报” 壤下行元动作一滞,他犹豫片刻,开口道,“好,便依你,只是将你伤成这样,为父恨意实在难消”说罢掌心一扬,棕芒飞向顾亿,想要先将她筋脉废了。 眼看顾亿即将被棕芒击中,斜方向突然飞来一团白光,与其撞击在一起。 众人只听砰一声,定睛看去,便见一朵白花挡在顾亿身前,花瓣染着血迹,发着微光。 是引魄栀。 原来,先前顾亿与壤下月打斗,为了抵抗黄芒,随手从微尘掏出一物,扔了过去。 那物正是引魄栀。 她刚才被壤下行元击回屋中,鲜血恰好溅到落在一旁的引魄栀上,女子血气,激发了千年灵栀,聚魂引魄。 只见引魄栀光芒一闪,花朵全开,现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十分美丽,哪怕是自持美貌的珏囡儿,也不及她三分。 观其轮廓,与柳侍足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温柔娴静。 女子一出现,柳侍和壤下行元便“疯了”。 “阿姐!” “小兰!” 看来这女子就是柳侍的姐姐,柳兰了,不愧是莫罗第一美人。顾亿感叹女子美貌的同时,偷偷松了口气。 眼下情况,她留下也是送人头,壤下氏还需要柳侍解蛊,不会杀了他和朝颜,但是她就不一定了。 趁屋中众人注意力都在女子身上,她缓慢挪动身体,运用军训时学习的侧身匍匐,小心翼翼爬到墙角暗处,靠窗坐下,伺机逃跑。 她自以为做的隐蔽,没注意到躺在一旁的壤下月和站在一边的阿明默默看了全程,奇怪的是,两人并未出声,只是眼神颇为复杂,耐人寻味。 “小兰!”壤下行元冲到女子身边,似乎想要抱她,只是伸手却直接穿过女子身体,他瞬间泣不成声,“小兰,是我害了你!” 女子并未搭理他,她看向柳侍,神态温柔,“阿弟,这些年,你受苦了”见柳侍红了眼眶,她微微一笑,转眸看向壤下月,眼神十分复杂。 她看了许久,直到壤下月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终于开口,“你已经这么大了啊虽然生下” “阿姐!”柳侍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不要” 柳兰对他安抚一笑,“阿弟,这些年,你为了我,还要保护他,实在活得太累”她看向壤下月,“虽然生下你非我所愿,但是我确实是你的母亲,而柳侍,正是你的舅舅。” “你胡说!”壤下月本来是躺在地上的,但是柳兰的话令他激动不已,他双手撑地,不顾胸口淌血,吼叫道,“你胡说!” 女子叹息一声,“我有没有胡说,你可以问你父亲” 壤下行元看着女子,淌下热泪,“小兰,对不起” 柳兰并不看他,她眼神平和,声音平静,似乎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当年,我嫁入壤下” 原来,柳兰和壤下归一成亲之后,外人只当两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只有柳兰知道,壤下归一并不喜欢她,虽然他待她客气有礼,但是并不与其同房,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壤下归一在偷亲醉酒的壤下行元。 她的丈夫,原来一直爱着他的哥哥,她的大伯,壤下行元。 柳兰第一反应就是恶心,反应过来便是和壤下归一摊牌,希望和离。 壤下归一假意答应,却将她迷晕,送到了壤下行元床上。 原来,壤下行元知道弟弟对自己感情有异,但他没当回事,只当他一时糊涂,待成亲便会走上正途,只是没想到壤下归一歧途已深,且见大哥对他的新婚妻子柳兰一见钟情,不忍见其痛苦,竟然使了手段,将新婚妻子送予兄长。 壤下行元与柳兰发生关系之后,柳兰痛不欲生,无奈壤下势大,以氏族威胁,弱族幼弟,柳兰逃脱无门,沦为壤下行元禁脔。 这期间,壤下归一虽然因为心疼大哥,将妻子送出,但是见大哥如此痴迷柳兰,对他的感情一味逃避,不禁嫉妒心起,时不时折磨羞辱柳兰。 柳兰不堪重负,想要寻死,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自然是壤下行元的。 她假意服软,待生下孩子,壤下行元放松警惕之后,找到清风,希望他帮助自己逃回柳氏,没想到被壤下归一追上,当着她的面虐杀了清风。 柳兰被带回壤下氏,以为清风已死,想到夫家种种羞辱,心灰意冷之下,自杀了。 临死之际,清风赶来,柳兰告知真相,又将长生泥送给他,劝其快逃,便含恨而终。 清风藏起柳兰一魄,逃到柳氏,没想到柳文胆小怯懦,不敢为女儿报仇,甚至为了讨好壤下,出卖了清风。 清风无奈,再次逃跑。 此时柳兰的弟弟,柳侍,正在天衍宫习剑,他设法传了线索过去,便出海寻找引魄栀去了。 只是可惜,人心难测,多子始多恶,清风止青山。 “我冲动之下,一死了之,却连累他人为我受苦奔波”柳兰看向柳侍,声音轻柔,“阿弟,往事俱矣,我已放下,你何苦执着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她说着,突然转身,看向躲在角落处,正欲翻窗户的顾亿,目光深刻像是看穿微尘,看透她真容,“你是叫小亿对” 柳兰低低笑了一声,“世人多愚,一叶障目,末世难见盛世颜。” “谢谢你让我能再见阿弟一眼”她声音越来越小,身影也越来越虚,只目光长远悠然,“兰草生石庭,猗猗待清风” 下一秒,整个身体便如镜片碎落,还未落地便散成尘埃。 直到魂飞魄散,柳兰都没有朝壤下兄弟投去一眼,独留下壤下行元抱着枯萎的引魄栀崩溃痛哭。 她是走了,顾亿心下十分无奈,她正骑在窗台上,一只脚还在屋内,被众人围观。 这,这, 顾亿将心一横,正要不管不顾翻窗逃跑。 一直默不作声的壤下归一突然大叫,“别让他逃,小月的身世不能被传出去!” 这声疾呼成功将壤下行元从悲痛中拉了回来,他猛然抬头,看向顾亿的眼神狠戾阴鸷,抬手便是杀招。 “小亿,快走!” 顾亿自然想逃,只是身体又被禁锢,如案板鱼肉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足以粉碎她的光芒疾驰而来。 第100章 凶多吉少 第一百章 凶多吉少 锵! 斜里飞来一团青气撞飞棕芒。 顾亿瞳孔微缩,顺着颤动不止的剑尖,看向挡在身前的黄衣青年,目露惊讶。 “阿明,你做什么?!”壤下行元脸色阴沉,他站起身,掌心显出一把金背大刀,眼中杀意涌动,“你是要叛主吗?!” 阿明没说话,右臂一震,剑光闪动,纵身迎了上去。 这两人都是当之无愧的高手,壤下行元八阶中期,灵气属土,防御性极强,虽然没有剑心,却使得一手好刀,攻守双成,当年虽然比不上弟弟壤下归一,但在氏族同龄人中并不落下风,不然临危受命,也不会撑起氏族之担。 阿明天生剑心,幼时被天衍宫看上,收入宫内学剑,本前途不可限量,无奈受氏族连累,艺未成便中途下山,成了壤下月的奴仆。但其心无旁骛,潜心修炼,年纪轻轻已是七阶中期剑士,可谓年少有为。 壤下行元灵力浑厚,出手狠辣,虽招招凌厉,但似存试探,并未使出全力。 阿明虽境界稍逊,但剑士,向来遇强则强,年轻既是短板,也是长处,剑招大开大合,无畏无惧,势如破竹,只攻不守。 一时之间,屋内刀光剑影,寒芒四射,叮叮铛铛,不绝于耳。 好在两人顾忌屋内伤员,虽斗争凶猛,却始终将范围控制在屋内一角,免伤无辜。 两人过了数百招,只听一声轻响,金背大刀抵着长剑,顺势滑下,压在青年胸前,壤下行元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这些年,你跟在主子身后,到底有何长进?!” 阿明并不言语,他将灵气汇聚剑身,顺势一挑,同时弯腰后仰,将刀荡开,速度之快,肉眼难及。 壤下行元神色微怔,随后一阴,开口说道,“好小子,可惜姓柳!” 说罢加大攻势,出手愈发狠厉,招招杀式,直击对方要害。令他没想到的是,哪怕他已使出八分功力,却始终未将这小子拿下。 壤下行元终于发现不对,他掩下心中惊疑,沉声道,“你不是七阶!”见青年面无表情,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再出手,已使上全力,带着杀意。 阿明确实不是七阶中期,而是名八阶剑士。 这些年,他一直压制境界,自有算计。 现今,壤下行元既高出他一个大境界,又是实打实的强攻好手,再压制境界,必死无疑。 青年勉强避开壤下行元的杀招,身周遍是壤下行元劈砍的沟壑,再次抬眼,气势全变,如寒剑出鞘,霜寒重山。 壤下行元脸色愈发阴沉,他死死盯着阿明,忽地闭上眼睛,抬手一抛,将金刀抛至半空。那金背大刀瞬间光芒大炙,幻成一条金龙,立在半空,张牙舞爪,呼啸着朝阿明撞去。 阿明凝神注目,不避反迎,他手持青霜,单脚一蹬,下一秒,整个人已出现在半空。 此时,屋顶早就掀了,青年头顶是暗夜长空,漫天星辰,他仍旧那副面无表情脸,只是眼神似乎有意无意瞥了顾亿一眼,似乎在说“学着点”。 咦? 顾亿正要细看,青年却将身一纵,倒转身形,与长剑连成一线,飞至金龙上方,直指龙首。 眼见长剑刺入金龙头顶,壤下行元吐出一口血时,青年忽地神色微变,身体一僵,双眼一闭,仰面倒了下来。 顾亿脸色微变,下意识想上前接住他,临了不知看到什么,眼睛一眯,改了方向。 壤下月靠在墙边,看着摔下来的阿明,悄悄松了口气。 他刚才催动子蛊,放倒阿明,现下胸前伤口隐隐作痛,正准备查看父亲伤势,转头对上一双烟墨黑眸。 “小畜生,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顾亿骂了一句,一脚将壤下月踹倒在地,踩在他脑袋上,同时用澄澜抵着其脖颈,看向壤下行元,朗声道,“老登,放了你姑爷爷,不然让你断子绝孙!” 壤下行元捂着胸口,还未从被阿明重伤的羞辱中反应过来,就发现儿子被人挟持,一时怒火冲天。 他压下喉间热血,厉声喝道,“你敢?!” 顾亿闻言,持剑就在壤下月身上捅了一个窟窿,听着身下人发出痛哼,她抬头看向壤下行元,挑衅道,“如何?!” 见壤下行元沉默不语,她神色一厉,还要再刺,壤下月却突然大口吐血,翻着白眼,浑身抽搐,眼看就要驾鹤西去。 顾亿怒了,“你大爷!竟然碰瓷?!”她需要他做人质,根本没有刺其要害。 见这小畜生竟然想讹人,不由怒从心起,不管不顾就要再捅几下。忽然肩膀一痛,被人击飞出去。 壤下行元击飞顾亿,顾不上杀死她,一把搂住壤下月,一边为其输送灵气一边灌灵药,连声呼唤,“小月!小月!你怎么了?小月?!” 眼见对方迟迟未能好转,脸上甚至浮现一团死气,壤下行元心神俱震,“小月!!!” “咳应该是伤到母蛊让我看看”躺在地上的柳侍突然出声,他不顾自身伤势,艰难地朝前爬动数米,来到壤下月身边,握住他手腕,片刻睁开眼睛,目光复杂,“确是伤到母蛊” 当年,壤下氏与柳氏结亲,两家便互惠互利,柳氏的蛊术也一直为壤下氏服务,后来壤下归一出了事,柳氏更是将家底都赔了出去,其中就包括一只玉皇蛊。 此蛊极其难得,万年方破壳,且自行认主,人力无法干预。柳氏赔偿的这只玉皇蛊,恰好认了壤下月为宿主,潜在他体内,几乎驾驭天下蛊虫。 刚才,玉皇蛊被壤下月唤出,制住阿明体内蛊虫,正要顺着血肉回转主人心脏,不巧游到半路,被顾亿一剑刺中,虫命堪忧。 玉皇蛊与主人性命相连,同生共死,壤下月自然被牵连,奄奄一息。 柳侍解释完,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噗嗤一声插入自己胸口,刨出一个洞来,然后将染血匕首随手一扔,伸手探入体内,摸索片刻,掏出一只金色光点。那光点只有黄豆大小,呈椭圆形,其中隐约可见晃动的触须。 他将其握在掌中,飞快按在壤下月心口位置,掌心金光大炽。 不知过了多久,壤下月脸色转霁,柳侍终于收回手。 从他拿刀刨开心脏,掏出蛊虫,到传入壤下月体内,期间他脸色不变,动作果决,似乎刨开的不是自己的心脏,待金光散去,他那白若死人一样的脸色才露了出来。 柳侍看着全程保持清醒意识的壤下月,微微一笑,“阿月,我当年虽为报仇接近你,但心中早已将你”后面的话未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壤下行元见壤下月已无大碍,心下稍定,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罪魁祸首——顾亿。 只是当他带着杀意的眼眸掠了过去,却发现本该躺在地上的绿衣少年,早已不知所踪,唯有一摊血迹留在地上,在月光的照映下,微微发黑。 “咳咳”顾亿捂着胸口,穿梭在密林之中。 她趁壤下行元等人注意力放在壤下月身上,跳窗逃了。 壤下氏所在陵鲤山,地势崎岖,山林密布,她将全身灵气灌注脚下,兀自狂奔,深怕壤下行元追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亿只觉全身力气用尽,脚下一软,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小止?小止?”顾亿从微尘中取出澄澜,心中呼喊数声,皆未得到回应。 自从小止将壤下月泥钩变软之后,他便给顾亿脑中传了一句,“姐姐,小止好困,要睡了。”便没了声息。 眼下她身处密林,本欲借助小止遁地逃跑,没想到小止还是没有回应。 此时,西西突然从她怀中窜出,叽叽叫了两声。 顾亿神色一凛,忙翻身跃起,警惕道,“有人?哪里?” 西西又叽叽一声,将细尾巴一指,对准左前方。 顾亿不敢怠慢,将身一滚,翻入一旁灌丛,掩住身形。 几乎她刚藏好,两道身影便走了出来。 为首一位正是顾亿“老熟人”——莫罗新晋贵女,珏囡儿。 她戴着面纱,发衫稍乱,脚步不稳,姿态却十分妩媚。 在她身后,是一名男子,长相不错,脸上却满是意乱情迷,显然被眼前女子迷了心窍。 珏囡儿扯着男子衣袖,拉到身前,在其脸上轻轻吹了口气,随后掩唇娇笑。 男子顿时激动起来,眼中欲光大盛,一把将珏囡儿扑倒,毛手毛脚起来。 珏囡儿并不拒绝,反而像是嫌弃对方速度太慢,伸手扯掉男子下装。 两人不管不顾,在这密林中当起野鸳鸯来。 他们是玩得高兴,可苦了顾亿。 她趴在地上,心下复杂无比。 她先是被壤下行元重伤,身上疼痛不已,又担心他追过来,自己必定难逃一死。谁料想,在这逃命的关键时刻,竟然窜出一对野鸳鸯,拦了去路。 顾亿无心观看,一边按住西西脑袋,一边盼望快点结束,待两人离开,她好继续赶路。 只是下一刻,却见躺在地上卖力耕耘的男子突然神色一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瞬间干枯萎缩,灵气生气尽失,成了一具干尸。 珏囡儿坐在他身上,慢慢止了动作,她缓缓呼出一口长气,伸手将面纱扯了下来。 只见她右脸白嫩美丽,左半张脸赫然是干枯的树皮,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恢复,眨眼间便如右脸一样,姣好动人。 顾亿忍住到嘴边的惊呼,暗暗心惊:这珏囡儿,竟然不是人类? 珏囡儿吸干男子精气,伤势仍旧不止,只是荒郊野岭,何处再寻? 她站起身,整理好衣裙,一掌将干尸粉碎,又抚了抚脸,扭着腰离开了。 顾亿见她消失在密林深处,正要松口气,后背突然一凉,下意识将身一侧,手腕内转,刺出澄澜。 只听一声女子轻呼,伴随着扑面而来的香气,“公子好狠的心呀” 顾亿回头,就见珏囡儿站在身后,一手捂着胸口,作出受惊表情,一边侧颈低头,从眼睫看她。 顾亿心下一沉,脑中只有两个字:六阶。 这珏囡儿虽然灵气不稳,确是六阶灵师。而她,一个不会剑诀,没有灵核的假灵师,假剑士。 此番境地,凶多吉少也! 第101章 饥不择食 第一百零一章 饥不择食 珏囡儿说完,见面前之人半天不说话,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美色所俘,抬步上前就要往其身上靠,不料却被对方躲开。 她心下恼怒,抬头看去。 此时云开月现,只见眼前之人年纪很轻,是位小少年,瘦瘦弱弱,手上提着一把波浪形长剑,一张脸倒是出奇地好看。 珏囡儿看着看着忽地皱眉,“我瞧你怎么如此眼熟?!”还未等对方说话,她继续道,“界河云舟上,我好像见过你,你是壤下月那小子的仆从不不,不止那次,我在禾菘蓝身边似乎也见过你” 她瞪大双眼,尖声叫道,“无望大鲲宫,偷袭我的也是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顾亿:??!! 珏囡儿说完,没给顾亿解释的机会,掌心一扬,一条藤蔓甩了出来,直朝顾亿而去。 顾亿不敢怠慢,将灵气灌入澄澜之中,朝藤蔓斩去。 噗呲,藤蔓应声而断。 她尚未来得及松口气,更多藤蔓已从四面八方涌来,缠胳膊的,绕腿的,卷脑袋的,顾亿顾上不顾下,顾左不顾右,一个没留意,被藤蔓卷住小腿,扑腾一声跌在地上,澄澜也被甩到一边。 “哼,剑诀都不会,冒充什么剑士?”珏囡儿一把将澄澜踹开,走到顾亿身边蹲下,抬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鄙夷道,“白长了一张俊脸,阳气一点没有,真是淫荡放纵!”要不是需要疗伤,这种货色她根本看不上,估计体力也不咋地,还要她操劳。 “哼,算你小子走运,便宜你了!”珏囡儿说着,将手伸到顾亿腰间,开始扒她裤子。 顾亿做梦都没想到,来到莫罗好几年,今日竟然要被一个女人强。 她不顾手脚被藤蔓束缚,拼命挣扎,“住,住手!”见珏囡儿无动于衷,她高声叫道,“仙子且慢,听我一言!” 珏囡儿见她动得厉害,停下动作,面带杀气,“你最好长话短说!” 顾亿看着珏囡儿,眼神痴迷,“仙子不知,我其实恋慕仙子久矣” 珏囡儿心中得意,面上却冷笑出声,“你也配?!” 顾亿低下头,神色失落,“我确实不配在我心中,仙子是天上月,林间雪一般的存在,不是我这种实力低弱,家世不显的人可以肖想的” “你知道就好!待会儿加把劲!”珏囡儿说着继续扒顾亿裤子,只是对方接下来的话,成功将她定在原地。 “我倒是想与仙子只是仙子有所不知,在下阳痿多年。” 看着珏囡儿僵住的脸,顾亿继续道,“我,唉,我其实是天阉之人。”她神色羞愧,似难以启齿,“实在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珏囡儿冷笑出声,“哼,我看你是看到刚才那人惨状,害怕小命不保?” 顾亿神色不变,“我确实看到仙子与那人但并不害怕,在我看来,能与仙子实乃三生有幸,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她抬头,凝望着珏囡儿,“莫罗界大,男多女少,仙子虽贵为女子,但这世间,毕竟还是男子做主,纵使仙子天资不俗,想必仍旧有许多身不由己” 珏囡儿微怔,她自恃美貌,身边从不缺男子,床笫之间,情话也不知听了几箩筐,只是那些男子无一不是为色而来,说情话的时候眼中欲色更盛,如这少年这般,眼神清明毫无私欲,态度恳切情意绵绵,倒是第一次见。 她压下心头怪异,低头看去。 少年躺在地上,月色撒在他发间,身体被藤蔓束缚,脸上粘着泥,分明处境狼狈,但看着自己的目光,既无淫邪,亦无惧意。再配上他那张脸,实在是,实在是 珏囡儿回过神,心头火气,怒道,“哼!是不是天阉,我一试便知。”说罢单手一翻,掏出一只小瓷瓶,在顾亿鼻尖摇晃几下,然后盯着她下半身看。 一秒,两秒随着时间过去,那处始终安安静静,平平坦坦,并无任何可疑物体翘起。 “竟然真是个不中用的”珏囡儿喃喃自语,她给顾亿嗅的是“金帐栖”,此药乃烈性春药,男子嗅之,兽性大发。 没想忙活半天,抓了个废物,珏囡儿身上伤势隐隐作痛,心情极其糟糕。她阴沉着脸,看向顾亿的眼神,杀意涌现。 却见少年对她微微一笑,若晨曦初露,破晓黎光,“抱歉,没能帮上你忙” 他仰起脸,眉宇间愧爱交织,“但若能死在所爱之人手中,某此生,也算无憾了” 珏囡儿彻底愣住,心头愈发古怪,第一反应就是弄死他,手刚抬起,看着少年紧闭的双眼,莫名按不下去。 顾亿闭着眼睛,压在身后的掌心攥着一块五彩鳞片。藤蔓早已割断,现下只需一个时机。 她睁开眼睛,正要趁珏囡儿走神之际,杀她个措手不及。 斜方向却飞来一道绿光,速度极快,眨眼便来到两人面前。 “啊!”只听一声惨叫。 顾亿定睛看去,却见珏囡儿跌在一边,脸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她脸色惊变,神色恐惧,顾不上伤势,转身遁入林间,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顾亿坐起身,便见一片绿叶从空中飘荡而下,上面沾染着汁液,带着血腥气。 与此同时,一双靴子踩着瓷瓶碎片,出现在顾亿眼前。 “你还好?”来人看着她,笑意盈盈,“又见面了。” 第102章 挟恩图报 第一百零二章 挟恩图报 浮空山,天衍宫。 粉玉躺在地上,睁着眼睛。 他被守云衔从无望之海带到天衍宫,关在一处结界中。此处整日如白昼,四面八方全是白色,无论朝哪个方向行走,都没有尽头。 这一片虚无之地,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生命,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 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后来的绝望躺平,心态早已崩溃。 每日除了修炼,便是发呆、睡觉,靠着梦中与“母亲大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强行支撑着。 此时,他刚从梦中醒来,回忆梦中与“母亲大人”所做之事,不由身体燥热,肌肤染上潮红,真是应了他的名字,粉红如玉。 他捂着嘴痴痴笑了一声,决定今日不修炼了,多多入睡,再来一次。 只是刚闭上眼睛,就感受到一股陌生气息,他忙睁眼坐了起来。 就见一道虚影出现在眼前,距离他三四米处。 那虚影身量很高,明显是一名男子,脸部位置罩着一团雾气,看不清长相。 男子出现在粉玉面前,并不说话,但粉玉直觉他在“看”自己,眼神专注,如有实质。 粉玉讨厌他的目光,站起身怒道,“你是谁?!那个白发贱人呢?放本大爷出去!” 见男子不说话,他抬手就是一道灵气射出。 令他失望的是,那灵气穿过男子身体,消失在白色尽头。 “什么鬼东西?!”粉玉不信邪,又放出一道藤蔓,射向男子脖颈,依旧穿将过去,无法触碰。 “啊啊啊!贱人!贱人!”粉玉崩溃大叫,双手抬起,什么藤蔓,光芒,跟不要钱似的,一齐射出数道,直到体内灵气耗尽,方才停了下来。 抬头却见男子依旧好端端站在那里,毫发未损。 “你,你” “万年之久了”男子声音带着回声,像是从虚空而来,令人耳道发沉,“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下一秒,他出现在粉玉身前,几乎挨着他。 粉玉下意识要避开,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任由男子“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 这道目光令粉玉汗毛倒立,毛骨悚然,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哪怕身体被禁锢,却依旧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不,不仅仅是身体,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颤抖。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简直比死亡还要可怕 就在粉玉感觉自己即将因心脏破裂而亡时,那道虚影忽然咦了一声,粉玉只觉额间一痛,一滴血珠飞入男子手心。 他指尖轻动,那血珠便颤动不已,顷刻间分成两滴,一滴暗红偏绿,一滴鲜红若火,微微散发香气。 “错了”虚影开口,声音如之前一般没有起伏,但粉玉却从中听出杀意,下一秒,脑中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人将手探入他脑中,将他意识狠狠扯出。 “啊!”粉玉发出一声惨叫,闭眼昏死过去。 那道虚影不顾他微微颤动的身体,随手将他扔在地上,开口声音沉坠,“云衔我的好徒儿” 顾亿将紊乱的灵气收拢体内,睁眼吐了口黑血。 壤下行元不愧是氏族之主,八阶灵师,哪怕他未出全力,只是轻飘飘两掌,顾亿就觉肺腑已移位,体内灵气也所剩无几,就连凌云诀也从四阶跌到三阶踏浪行。 这,这,等阶还带退步的?没听族长提过啊? 顾亿欲哭无泪,耳边却听得一阵脚步声。 抬头就见洞口处走进一艳衣青年。 青年身形高大,艳色长袍穿在身上,说不出的明丽风流。 他见顾亿坐在地上,嘴角挂着血丝,疾步上前,递给她一株红色草茎,“给,疗伤的” 顾亿也没问,接过就塞进嘴中咀嚼起来,只是—— “呕,呕这草怎么这么苦?”她脸皱成一团,俯身就想吐掉,却听男子慢悠悠道,“赤缇灵蓟,疗伤圣品,千年一熟,这方圆百里,仅此一株” 顾亿: 顾亿梗着脖子,强行将灵草吞了下去,从微尘中取出水壶,迫不及待灌了下去,可惜苦味不散,转眸见西西翘着尾巴蹲在地上吃紫瓜。 那紫瓜名叫情窦蜜,甜得掉牙,西西的最爱。 顾亿随手将瓜抢了过来,掰去契约兽咬过的地方,将剩下的一股脑塞入口中,这才觉得苦味被盖住了点。 没理会护食西西不满的叽叽声,顾亿看向青年,“苦,真的苦,比黄连还苦” 青年笑道,“确实很苦,所以此药一般都是用来煎服,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生食此草之人。” 顾亿:草! 此人自称姓温名长安,之前在飞鸟梭上,顾亿与其有过一面之缘。三日前,他仅用一片树叶,便赶走了珏囡儿。见顾亿伤重难行,将其搀到一处山洞,寻了灵药灵果之类给她疗伤。 由于之前寻来的灵草之类都是直接嚼碎服下,顾亿也没多想,接过便吞了,没想到这赤缇灵蓟这么苦。 “你不早说?”顾亿转脸呸呸两声,扯起袖子擦了擦嘴,皱眉问道,“会不会影响药效?” “我以为你知道呢”温长安微笑道,“至于药效左右你时日无多,影响不大啦” 顾亿: 她一屁股坐下,撸起左手袖子,只见光洁小臂上,一道黑线从手腕位置蔓延而上,距离肘窝仅有一寸距离。 温长安凑过来,连连叹息,“生气还剩三分之二不到,待黑线长到肩膀,你便会气绝人亡。” 顾亿没说话,她放下袖子,感觉伤势有所好转,行走问题不大,起身冲温长安行了一礼,“温兄,大恩不言谢,只是小弟现在身无长物,你的恩情日后再报!” 说罢一把捞过西西,转身便朝洞外走去。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听温长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紧不慢带着揶揄,“你时日无多,有没有日后还不好说,那恩情不如现在报了?” 顾亿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她所见过的男子中,相貌俊美者不少。出尘高雅者有白洗尘、禾菘蓝,异域风情者有星以、姒氏兄弟,邪气阴郁者有冥宴、壤下月,男生女相者更有伝胜央、柳侍等人。 伝柳二人轮廓偏柔,少了点男子刚硬,但是一眼看去,却也知道是男子,只是长得好看的男子。 而面前之人,真正是雌雄莫辨,还戴着一只女子珏环。 若不是身形高挺,骨节宽大,加上其平坦的胸部和凸起的喉结,顾亿差点以为对方是女扮男装。 这样一位法力高深、相貌倾城者,出手相救,帮忙疗伤,不是乐于助人就是有所图谋。 但是前者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热心肠的,后者自己这样的低阶灵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顾亿下意识就觉有鬼。 男子毫不在意顾亿的目光,坐在那里任其打量,他冲她盈盈一笑,耳边的珏环翠色欲滴,“亿弟意下如何?” 顾亿眼神微暗,下一秒开口笑道,“温兄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有什么忙是小弟能帮上的?” 温长安道,“天地初开,鸿蒙气起,一为天,二为地,地气聚,又生灵,谓之长生泥。” “你在说什么?”顾亿眨眨眼,“什么天啊地啊泥啊,小弟听不懂。” 温长安轻笑一声,起身走近顾亿,在她面前站立,俯视她双眼。 顾亿下意识想要后退,还未来得及动作,下一秒锁骨一凉,微尘被人扯出。 温长安勾着细绳,指腹抵着碧绿珠粒,衬得那双手白肌如玉。 他凝望着顾亿,眉眼弯弯,俱是笑意,“你这珠子挺有趣,既是芥子,又能易形,不知愚兄可有荣幸,一见亿弟真容?” “哈哈哈温兄说笑了”顾亿一把将微尘扯回,塞进衣领中,抬手拍了拍温长安臂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自小相貌丑陋,经常吓哭路人,无法这才戴着珠子遮掩样貌温兄就不要提我伤心事了。” 说着掌心光芒一闪,显现一把长剑,“至于你说的什么泥,之前确实有个小孩,叫做小止,化作一团泥进入我这澄澜剑中,只是之后再无声息,是否还在其中,我也不知。” 她一开始对长生泥并不了解,还是柳侍后来告诉她的,长生泥作为壤下氏的宝物,先是作为聘礼赠予柳兰,后又被柳兰送给清风,兜兜转转,跟着西西寻了过来,认了她为主。 顾亿也没想到小止就是长生泥化作的灵,且这家伙似乎并不像传言那样厉害,就用了一次便沉睡不起,连西西都不如,纯纯日抛宝物,还给她招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顾亿暗自垂泪,这个叫做温长安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善茬,他又是从哪知道长生泥在她手中,真是怪了。 现下处境,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着实麻烦。 温长安并未阻止顾亿扯回微尘,只是在她拍自己臂膀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 他抱着双臂,并未碰澄澜,只斜眼在剑身上淡淡瞥了一眼,开口说道,“长生泥被怨气侵蚀,你这剑正气尚存,刚好可以消磨他身上的污秽,待怨气散去,自会清醒。”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顾亿看,见她露出茫然之色,他眸光微动,扯唇笑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借长生泥一用,不会杀人夺宝,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解决身上生气缺失问题。” 顾亿闻言,眼前一亮,“我体内生气,有药可医?”毕竟之前连姒氏三兄弟都无能为力,这男子名声不显,竟然有办法解决。 面对顾亿怀疑的目光,温长安并不生气,他转身寻了个干净地坐下,变出一堆灵蔬妙果择摘起来,“你体内有株灵植,它以你为宿主,截取生气,你实力低微,生气就那么点,供自己都费劲,何况还要供它,我看过了,这灵植早与你灵肉结合,一旦分离,它枯你死。” “那不还是死!”顾亿一屁股坐在地上,十分沮丧,“这破草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乱扎根啊?!” 温长安摇头,“我亦不知。”见她像霜打的茄子,随即笑道,“既然取不出,干脆将它喂饱莫罗西方有一种鸟,名叫九首乌,通体漆黑似乌鸦,叫声若婴啼,以日华精气为食,临终产金卵,乃生气所凝,常人不得食,会爆体而亡但你这种情况,或可一试。” 顾亿沉默不语,她此时内心十分纠结,按照手臂上的黑线算,她估计只剩半年多一点的寿命,这段时间,她需要进入天地外,寻到古氏后人,说服他送自己回去。 这三步,每一步都充满不确定,怎么算时间都够呛。 “温兄,你说的那个九首乌,具体位置在哪儿啊?” 温长安正在剥笋,那笋名叫小如意,清香嫩甜,顾亿十分爱吃,只是这玩意儿只生长在堕日森林深处,且一年中只有七日可摘,错过便会成竹,十分难得。 自从禾婆婆去世,顾亿就再没有吃过了。 温长安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剥起笋又快又好,一点笋肉都不浪费,可见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他将小如意摆在一只玉盘之中,眉眼微垂,动作出奇地温柔。 似乎被顾亿打扰,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莫罗之西,自然便是永夜荒原” 第103章 日夜兼程 第一百零三章 日夜兼程 但凡有一线生机,顾亿都不想放过。何况她现在还在陵鲤山,此处离天地外很远,距离永夜荒原,却只隔了一个无启国。 温长安倒也好说话,与顾亿签了丹契,先助她找到九首乌,解决燃眉之急,待长生泥苏醒,再去帮他的忙,至于需要长生泥作甚,他没有说,只言不会伤害小止。 行程敲定,两人便动身。 令顾亿意外的是,温长安竟然掏出一把剑,那剑三指宽,通体雪白,剑身极薄,剑柄上雕刻着纹理,看着像是文字,顾亿还要细看,温长安已纵身上剑,回头招呼她,“上来。” 顾亿十分激动,来莫罗这么久,她终于能体验一把传说中的御剑飞行了。 她双腿用力,跃上剑身,还未站稳,长剑嘤一声,飞了出去。 惯性使然,顾亿朝前扑去,眼看就要跌到温长安身上。 却见他衣袖一甩,顾亿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稳住身形。 “多谢!”俯瞰下方风景,顾亿心情极好,这种感觉,就跟在蓝星坐飞机一样,就是风太大,不能张嘴。 要是这时候练习凌云诀,从高处跳下,有飞剑接住,既能练功,又无性命之忧,岂不美滋滋。但下一秒,顾亿便否定了这个方案,之前,族人身上绑了降落伞跳机,效果并不好,族长说是因为心中知有退路,未临生死,无法激发潜力,做无用功。 但现今,在这莫罗异界,顾亿不敢冒险练功,一则摔断摔残无人医治,二则吸收灵气速度虽慢,但比在蓝星的时候快了不止一倍。 眼下灵核已碎,剑诀难修,凌云诀再坑,也是顾亿唯一傍身之术,不练也得练。 她站在剑上,直觉前途黑暗,道阻且长。不知身前的温长安,心思正在她身上。 他是一名剑士,他的剑虽然没有灵,但也有喜怒哀乐,而今日,他的剑似乎格外开心,尤其是身后之人跃上剑身,它不待主人吩咐,便咻一下冲了出去,迫不及待,心花怒放?若不是他强行控制,这家伙高低要在空中表演个杂技。 温长安内心十分疑惑,据他所知,这个叫做顾亿的家伙虽然有把不错的剑,但是并没有剑心,甚至连灵核都没有,一个字形容,就是“弱”,由于生气缺失,更是一副早夭之相。至于她的契约兽,更是弱得没边,当真是一只普普通通小壁虎,勉强通了灵智,但也一只脚就能碾死。 这样一对弱鸡主仆,在危机四伏的莫罗,能蹦跶这么久,当真运气不错。 温长安眼中暗光流转,心中缓缓浮现一个疑问:这么弱的家伙,是怎么收服他的极乐虫的? 两日后,顾亿两人终于来到陵鲤山边境一处小镇。 据温长安说,前方就是无启国,上方有界,无法驭剑,只能步行横穿。 长时间赶路,虽有丹药服用,到底嘴中无味,两人也需要休息整顿。干脆寻了间客栈,休息一晚再走。 这小镇名叫土垚城,归壤下氏管辖,房屋建筑都是用泥土垒造,造型奇特,像小孩子在沙滩上过家家时所筑,满是童趣。 两人寻了一间名为“客归土”的客栈,点了几个小菜。 等菜的时候,温长安看着对面黑布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顾亿,调侃道,“你这副打扮,是要打家劫舍吗?” 顾亿尴尬一笑,“日头太足,晒得脸疼。”她也不想这样,只是这里还属于壤下氏地界,她害怕壤下行元那个老登在寻她报仇。 微尘中没有纱帽之类,她只好寻了件不穿的黑衣,撕了块布将脸遮住。 好在这土垚城尘土飞扬,不少原住民也会用纱巾包住脸部,抵挡风沙,她这副打扮虽然难看,但也不算特别引人注目。 只是待菜上桌,顾亿依旧没有摘掉黑布的意思,她在嘴部剪了个洞,如此进食,期间还东张西望,怎么看怎么猥琐,比贼还像贼。 眼看经过的路人下意识捂紧钱包,朝两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温长安眼角一阵抽动,他放下碗筷,叹气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顾亿叼着只馒头,眼睛看向外面,随口答道,“没怕什么,年少不防晒,老来死得快,这是脸基尼,你吃你的,别管我” 啪!一阵桌椅移动的声音,温长安站起身,道,“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吃好回房间,不用等我。” “嗯嗯,”顾亿点头,注意力依旧在四周,警戒值拉满。 温长安懒得看她,起身就走,刚走一步,袖子被人拉住,回头对上一双墨烟黑眸,清亮澄净,要是其中没有那抹怀疑就更好了。 “把饭钱付了再走,”顾亿道,“我怕你一去不复返。” 温长安差点气笑了,他掌心微动,正想给她一个教训,却听对方继续道,“别惹祸,要是招惹了厉害角色,千万别带回来”莫要连累她。 温长安闻言,神色微怔,掌心光芒熄灭,他嗤了一声,“我算是知道为何你如此实力,却能蹦跶这么久也不全是运气使然。” 顾亿当然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但是没有实力,装逼只会死得更快。 温长安说完,随手扔了一只布袋到她怀中,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顾亿打开布袋,见里面满是亮晶晶的灵石,皆是极品,不由喜笑颜开。 她填饱肚子,又给西西加了三十桶饭,还打包了饭菜干粮若干,塞进微尘,便上楼休息了。 月朗星稀,某处暗巷。 一伙壮汉在对一男子拳打脚踢。 男子名叫阿四,长得瘦弱,性格怯懦,是土垚城的原住民。他原先有些家底,后来染上赌瘾,一下子败光,便沦落街头,乞食为生。 打他的这群壮汉也是赌鬼,整日游离赌场,要么就是烟巷花柳之地。 今日手气不好,输得厉害,出门撞见阿四蹲在墙角,看着赌场门口,眼神垂涎,不由心头火起,想在他身上出气。 “妈的,让你用眼睛看我!”一壮汉朝他脸上挥了两拳,打掉了好几颗门牙,“把晦气传给老子,难怪会输!” 另一壮汉接腔道,“看他这怂样就来气!跟狗一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被咱们打死还好看些!”说罢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甚至解开裤子朝他头上拉了一泡尿。 其他人轰然大笑,“哈哈,老六,你这不行啊,最近被小红掏干了,才滋这么点,真丢人!” 叫老六的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叫嚣道,“胡说什么?老子刚才没对准!”说罢挺着家伙上前,几乎要怼进阿四嘴中,“妈的巴子!张嘴接住!” 阿四脸上花花绿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不住磕头求饶,嘴中含糊不清道,“求求,饶了我,饶了再也不敢看了呜呜” “干你娘的!老子让你张嘴!”老六说着一巴掌拍在阿四脸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下一秒,嘴巴被人粗鲁掰开,一个臭烘烘的物什便塞了进来。 他心中一阵恶心,控制不住就要干呕,头顶上方却先传来一声惨叫。 阿四抬头,就见老六瞪着眼睛,僵着脸,缓缓朝后倒去。 老六死了,他那玩意儿甚至还塞在阿四口中,下一秒,身边又是数道惨叫,除老六在外的其他壮汉纷纷倒地身亡,死状恐怖。 阿四张大嘴,口中秽物滚落在地,但他却未察觉,身子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身下更是一阵湿热。 他被吓尿了。 巷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徐不缓,啪嗒、啪嗒 待那人走近,恰好月现云隐。 阿四这才发现,来人是一位少年。 他看上去十八九岁,一身玄衣,面容精致,暗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下微微闪动。 这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少年,至少阿四从未见过如此美貌之人。 “是,是你救了我吗?”阿四流下热泪,“呜呜,谢谢灵师大人,谢谢灵师大人!” 他跪地磕了好几个头,不顾地上尿渍沾到脸上,“小,小人” “他们欺负了你,”少年开口,嗓音低沉,“说你像狗一样你愤怒吗?” 阿四一愣,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小,小人,自然是恨的” “竟然还会恨吗?”少年喃喃,像是自语,下一刻说出的话将阿四钉在当场,“可是他们没说错,你确实像狗像狗一样活着” 阿四心脏一跳,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心口一痛,最后的意识就是自己失去脑袋的身体和耳边,少年的低语,“不如死了” “啧啧,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请我看你杀人?”一道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带着调侃,“你不在冥域扶持你那好皇兄,来这作甚?” 冥弃转身,见了来人,正要说话,却见对方将手捂住鼻子,嫌弃道,“快收拾了,我见不得这些。” 冥弃眉宇露出不快,暗骂一句矫情,只是想到即将有求于人,随手扔下一物,那团黑物落在尸体身上,立刻传来唧唧的咀嚼之声,很快满地尸体便被啃食一空,包括地上的血渍。 打扫完现场,温长安放下袖子,似笑非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谁能想到数月前,灵核破碎连身形都维持不住的可怜小狗,竟然成了魔族二皇子。” “你再如此唤我,我就跟你拼了!”冥弃眼中闪过一丝阴郁,“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温长安捂嘴笑道,“好,好,不叫,不叫,小狗生气了” “你!”冥弃眼中杀意陡现,一团黑芒直冲温长安而去。 温长安面色不变,手掌探出转了个圈,那团黑气便逐渐聚集在他掌心,内里噼里啪啦闪着弧光,他身上衣袖无风自动,如被狂风卷席。 温长安将黑气收入袖中,抬眸看向少年,“年轻人真是不经逗,你使这么大的力,要毁了这座城镇吗?” “哼!”冥弃沉着脸道,“让你不好好说话。” 温长安看了他一阵,忽地一笑,“行了,说罢,找我来所为何事?” 他这话一出,就见对面少年一扫脸上阴郁,粉意染面,避开他目光,声音中隐隐透着股娇羞,“我想要你帮我寻一个人。” 温长安挑眉,“哦?” 冥弃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朵帕子,“这是她用过之物,你找一下。” 但在温长安伸手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将帕子团起,只露出一叠小角,“你握这” 温长安: 他本来也不想触碰他人之物,便将食指轻轻点在上面,闭上眼睛,指尖星点闪烁。 片刻后,温长安睁开眼睛,面对冥弃期盼的眼神,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时间太久,气息消散了” 冥弃咬咬牙,道了句“你等下”,掌心光芒一闪,变出一堆衣物。 温长安定睛看去,什么外袍,小衫,袜子,巾帕,甚至还有一件贴身小衣,冥弃神色一慌,连忙将小衣收起,抱着剩下的衣物对他道,“这些气息会浓点,你再试试看” 温长安满脸惊奇,“女子衣物?你去玉人楼了?是哪位?” 冥弃恼怒道,“你别管,找就是!” 温长安终于笑出声,“你这些衣物怎么破破烂烂,上面还有洞?”除了那块帕子好点,剩下的上面都有破口,看着像是被动物咬烂,且衣物并不新,虽然没有异味,但布料一般,委实不算好货。 玉人楼的女子,不可能穿这样的布料。 他面上笑意不止,心中却闪过无数念头。冥弃这家伙身世不幸,早就心理扭曲,在他心中,没有什么事情比弑父灭兄还要重要。 什么儿女情长,在他眼中简直是笑话一般的存在,狗屎一坨。 现在看他这副样子,分明是少年慕艾,动了春心啊! 这,这真是太有趣了! 温长安作弄心起,开口说道,“要说气息,自然是贴身衣物最为浓重,不如” “休想!”冥弃将眼一瞪,“这些衣物一起来,够了!那个,你休想!” “好,随你,反正不是我着急找人。”温长安将手放在衣物之上,这次的时间比之前稍久,他睁眼,见冥弃一脸紧张,想问又不敢问,不由一阵好笑,“你之前恐怕找过?她的气息,似乎被人遮掩了” “果然没错!”冥弃叫道,“我之前在她身上种了引追魔灵,一开始还能感应到,后来到了无望之海,气息就消失了分明是有人出手,将引追魔灵杀了!” 温长安见他风尘仆仆,开口问道,“你去过无望之海了?!” 冥弃皱眉,“没错!但是并未寻到人”他听说姒氏三兄弟丢了未婚妻,第一反应就是顾亿被发现了。 只是很快又传来三兄弟未婚妻失踪的消息。 他内心焦急,潜入大鲲宫寻找线索,不仅一无所获还被三兄弟发现,受了伤。 待伤养好,又摸了进去,仍旧没有任何线索,且姒氏兄弟法力高深,若未婚妻是顾亿,凭借她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逃脱。 只是若不是她,她现在又在哪里呢?引追魔灵乃冥域追踪秘宝,哪怕是高阶灵师,都难以察觉。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人,现在,究竟在哪儿呢? 冥弃越想越心慌,姐姐又美又弱,脑筋还不太好,若是被男子发现真容,一定不会放过她,那她 他不敢深想,脸色也变得铁青起来。 温长安见冥弃脸色不对,开口安慰道,“也未必是被人抹去气息,若是身死,一样追踪不到” 他话音刚落,一道寒芒便刺了过来,温长安闪身避开,衣袖却划了个口。 “不准你咒她!”冥弃咬着牙,似是恨极,“她才不会死!” 温长安有点恼,但想想跟精神病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连日赶路,也有些疲倦,他打了个哈欠,开口道,“随你,既然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说罢身形一晃,转眼消失在原地。 冥弃没管他的离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另寻他法,正要离开之际,眼角微光一闪,见地上躺着一物。 他皱了皱眉,弯腰将其拾起,瞬间没了影踪。 …… 顾亿问店家要了热水,痛快洗了个澡,衣物还未穿好,就见西西将她换下来的脏衣拖入床底,正在撕咬。 “说了多少次,你又不是狗!”顾亿弯腰将衣物扯出,展开一看,胸口位置赫然一道破口,补都不好补。 她磨了磨牙,怒喝道,“西西!你再咬我衣服,我就将你炖了!”说罢抓住欲溜的小壁虎,随手取过一只茶盏,倒扣在桌上,将它罩住,“面壁思过,好好反省!” “叽叽!” “别想了,你给我好好待着!今晚不准出来!” 西西这家伙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个坏毛病,喜欢用她衣服磨牙,她微尘中几乎没一件好衣服,不是这一个口就是那一个洞,着实气人! 眼看这件也不能穿了,顾亿将其扔在桌上,抱头叹了口气,寻思明天得在土垚城买些换洗衣物。 起身正要熄灯睡觉,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第104章 无启无期 第一百零四章 无启无期 顾亿打开门,“温兄?” 温长安扯了扯唇,举起手中食匣,“多买了一份,给你。”说罢塞入她怀中,抬手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房间。 顾亿关上门,将食匣放在桌上,打开一看。 清亮的汤底,白玉藏粉,漾着一汪香气,随热气升腾而上,盈了满室。 “是云吞啊!”顾亿又惊又喜。 没想到,在这莫罗异界,竟然也有云吞。 虽然刚吃过饭,看着这熟悉的食物,顾亿还是舀了一勺,含入口中,很鲜很滑,只是没有紫菜和蛋丝。 她小口吃着云吞,热气氤氲中,忽然抬手擦了下眼睛,小声喊了声“妈妈”…… …… 次日,两人结了账,一路向西,在一片荒野前停住脚步。 “到了。” “啊?”顾亿望着杂草丛生,荒芜无人的郊野,“到哪了?你不是说去无启国吗?” 这地方连棵树都没有,算哪门子的国家? 温长安没作声,右脚抬起,朝下一跺。 刹那间轰隆巨响,似雷声大作。只见一道沟壑从他脚边裂开,绵延百丈,看不见尽头。 顾亿将下巴收了回去,走到沟壑边朝下看,底下黑黢黢一片,罡风四起,隐约还有怪声嘶啸,令人头皮发麻。 她连忙退后一步,回头道,“你搞个大坑做什么?别告诉我无启国在这下面?”她这话本是玩笑,没想到温长安抿唇一笑,十分温柔,“对了,你还挺聪明。” 说罢,抬脚将她踹了下去。 顾亿身体迅速朝下跌去,惊怒中只来得及比了个中指,“姓温的,草你大爷!” … 顾亿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在做梦。 妹子,活生生的妹子,一个、两个…一屋子的妹子。 莫非她又穿了? 坐在床边的是一个圆脸大眼妹子,看上去十五六岁,扎着双髻,见她醒来,开心道,“你醒啦?身上疼不疼?” 顾亿有些懵,“你是?” 那妹子双唇一颤,眼中起雾,“相,相公,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是我的童养夫,你不记得了吗?” 顾亿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朝身下摸去,没有摸到什么可疑物体,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性别没出错。 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掉下深渊前的那身衣服,就是有点皱。说明她没有重新穿越。 那圆脸妹子见她动作,早咯咯笑作一团,“哈哈,话本说的果然不错,哈哈……” 顾亿:…… “乐儿,休要胡闹!” 此时,屋中六七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忽然屈膝行礼,“启崝殿下。” 顾亿抬头,只见屋外走进一身量极高的女子,她二十岁左右,一身华服,贵气逼人。 她来到床边,将圆脸小姑娘拉起,轻斥道,“不去修炼,到这捣乱。” 叫乐儿的小姑娘努了努嘴,“啰啰嗦嗦,比母皇还唠叨,真没劲” 女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转脸看向顾亿,“这位姑娘,你是何人,为何从天而降?” 顾亿抚着身前微尘,正好奇对方如何得知自己性别。 乐儿插嘴道,“昨日是花朝节,她一定是花神娘娘的化身。”她扑到床上,凑近顾亿,“姐姐,让我看看你的真身”说罢就来摸她脸。 顾亿闪身避开,叫道,“我叫顾亿,奸人所害,意外到此,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制住乐儿,对顾亿道,“这里是无启国,昨日乃花朝节” 无启国并不大,位于莫罗以西,弹丸小国,唯一特殊的一点,这个国家没有男性,一个都没有。 昨日七月初七,是无启国一年一次的花朝节,作为女皇的大女儿,未来皇位继承人,启崝殿下登上高台,为国家祈福,就在此时,一“男子”从天而降,恰好落在启崝殿下怀中,打断了祈福仪式。 当时国民恐慌,上下震怒,正要不管不顾将这“男人”杀死,启崝殿下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之人,开口言其是女非男,乃花神娘娘化身,这才平了民众恐慌。 顾亿没想到温长安这一脚,竟然将自己踹到了传说中的“女儿国”,只是,莫罗唯一有女性的地方,不是玉人楼吗? “请问现在是哪一年?”顾亿有种不好的预感。 “丘午亥年。” “丘午亥年?”顾亿瞪大眼睛,心脏急跳。 这一年,距离她所在的年份,大约有四五千年,也就是说,她来到了数千年前的莫罗。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启崝点点头,见顾亿脸色苍白,开口道,“你灵核破碎,生气缺失我无启乃女子国度,外人无法进入,你先安心养伤”说罢又吩咐屋婢女好生照料,便扯着还想留下来的乐儿出了门。 顾亿颓然倒在床上,看着繁复华丽的帐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姓温的,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次日用完早膳,顾亿想出去逛逛,本以为会被阻拦,没想到妹子们格外好说话,其中一个叫做侍剑的婢女上前行了一礼,“启崝殿下吩咐过,姑娘是花神娘娘化身,这有合宫,姑娘皆可去的。” 顾亿有些尴尬,虽然知道启崝殿下此番说辞,是为了救她性命,但她着实心里发虚。 谢绝了侍剑随行伺候,顾亿出了门。 这有合宫建在山上,粉墙朱瓦,屋宇鳞臻,墙角路边,种满了鲜花。 这花形似牡丹,花瓣层叠,色多艳丽,气味芬香。 顾亿恍惚间觉得身处一片绚丽花海,原本宽阔的青石路面也被花朵挤占,变成一条羊肠小道。 她边走边看,衣衫,发间,全是花朵的香气。 不知走了多久,顾亿来到一处庭院,这里的花开得十分热烈,却只有一种颜色,艳红如火,繁盛怒放。一丛丛,一簇簇,从茎到叶,铆足了劲,像是错过了这季,再也不会盛开一样。 在这片“火海”中,有一名女子正在舞剑。 她身穿红衣,手持雪剑,一招一式,看着赏心悦目,却杀气外露,凛冽如霜。 顾亿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启崝殿下,本想悄悄退出,但看她剑招轻灵,剑意绵密,不由入了神。 启崝似乎不知有人窥探,她自顾自练剑,直到最后一式“凤鸣九天”,将身纵起,灵气灌入,长剑瞬间幻化出上百剑光,横扫花海。 顾亿身前花丛顷刻间被剃了头,她还未反应过来,启崝已落到地上,展臂将花枝捧起,走了过来,“这是洛神栖,无启国国花,送给你。” 顾亿接了过去,随手收入微尘,道了句谢,“你是剑士?你刚才的招式真厉害。” 启崝偏过头,“你喜欢?” “嗯,感觉很强。” “我可以教你。” 顾亿眼睛一亮,可是很快暗淡,“我没有剑心,修不了剑诀” 启崝轻嗤一声,“谁说一定要有剑心才能修炼。” 顾亿:咦? 启崝走到顾亿身后,将手搭在她肩上。 顾亿先是感觉后背一热,一个温软的身子贴了过来,随后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临空而起。 顾亿:!!! 一炷香后,启崝松开了怀中之人。 顾亿握着澄澜,激动地满面通红。 “竟,竟然真的可以”她挥舞了一下澄澜,剑尖灵气涌现,在地上辟出一道剑痕。 “此套剑法,名叫《驭九天》,人人皆可练,无论有没有剑心”启崝看着顾亿,“只是你目前实力不够,只能修炼前两重” 顾亿毫不在意,手中长剑挥得虎虎生风,“没事,剑诀都有了,实力还会远吗?等我等阶提升上去,啥都不是事儿” 启崝: 她看着连灵核都没有的某人,抿了抿唇。 顾亿一朝新得剑诀,不由心花怒放,直将全身灵力全部挥霍一空,筋脉感到疼痛,这才停下手。 环顾一片狼藉的庭院,她有些心虚,“启崝殿下,这花” 启崝却很大度,“没事,有合宫最不缺的就是花,不必在意。” 这启崝殿下人也太好了。 顾亿不由好感顿生,心想女孩子果然是世上最美好的生物,美丽又善良。 不像莫罗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讨厌。 她想着等灵气恢复,再来一遍。 启崝却将她扶起,将她发间碎花摘下,“欲速则不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亿现在只想练剑,哪儿也不想去,只是启崝又是救命之恩又是教授剑诀,顾亿擦了把额头热汗,“走。” 此时黄昏,天空是大片火烧云,两人走在锦簇花团中,身边的启崝又是一身红衣,顾亿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晚霞,鲜花,还是启崝,谁更耀眼。 只觉身边人身上的冷香中和了花朵的香气,形成一种清冽的幽香,特别好闻。 两人走了一里左右,来到一处马厩。 老远的,顾亿就见一匹白马站在马厩中,优雅地吃着灵草,见启崝过来,它打了一个响鼻,将头凑到她手中,任其抚摸。 “它叫追日,速度很快,”启崝看向顾亿,“你要骑骑看吗?” 顾亿心里还惦记着回去练剑,对骑马不咋感兴趣,正要摇头拒绝,便见那匹叫追日的白马伸长脖子,长啸一声,从身体两侧探出一双巨大翅膀。 顾小鸡激动啄米,“要要要!” 启崝微微一笑,翻身上马,拍了拍身前位置,朝顾亿伸出手。 顾亿握住她手,轻轻一跃,骑上马背。 下一秒,追日挥舞翅膀,马蹄一跃,飞上高空。 彼此落日余晖,整个无启国被夕阳笼罩,撒上一层金光,顾亿这才发现,不仅有合宫遍地是花,无启国家家户户,也是鲜花满庭,道路两旁,市集乡野,到处都是花朵,俨然一个花的国度。 花架下,穿裙子的少女在翩然起舞,小女孩成群,在花丛中追赶白鹅,老妪在河岸边浣洗,起身还不忘摘一朵花插在鬓间无启国的花,开得最热烈,无启国的女子,也活得最肆意。 无论她们身份如何,地位怎样,是否是灵师,都不需要承担凡世强加给女子的所谓贤良淑德、相夫教子、忠贞守节她们可以描花刺绣,也可以舞刀弄剑,可以内敛自持,也可以活泼放荡,这里不会有人说,身为女子,应该这样,不可以那般。 无启国的女子,就像这里的花一样,可以是任何颜色,任何形态,甚至可以不必是一朵花。 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 启崝将脸凑近顾亿,虚虚搭在她肩上,“无启国的花,从不修剪,自由生长,无启国的女子,也该如此。” 顾亿心情极好,点头应道,“你说的对,哪怕她是棵杂草。” 此时,追日越飞越高,下方的人群已渐渐看不清了,无启国也缩成彩块,天色愈暗,整个天地之间,只有那一线光亮,浓烈热却。 追日速度虽快,终究还是没追上日,最后一抹金光掩去,月出星现。 顾亿打了个哈欠,这是白日里灵气消耗过度的后遗症。 一只手抚上她眼睛,“睡。” 顾亿眨了眨眼,身子一沉,坠入一个柔软盈着香气的怀抱,睡了过去。 星辰漫天,倒映在启崝眼中,她低头俯视怀中“少年”,瞳仁中的倒影却是一位绝色少女。 启崝刚下马,就听见一道不满的声音,“皇姐,你和花神娘娘出去玩,却不带我,哼!” 启崝忙给怀中人打了一道隔音诀,低声斥道,“小点声,你不去修炼,又来偷懒。” “哼,一天到晚就让我修炼,你怎么不让花神娘娘修,她这么”启乐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她上前几步,趴着启崝胳膊,眼神痴迷,“她真好看,还从天上掉下来,我真的以为是”说着说着她又笑起来,“幸好我们无启国的皇族有虚空之眼,可以看清世间迷障,她真傻,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 启崝懒得理她,留下一绝“回去修炼。”绕过启乐,大步离去。 启乐急了,连忙跟了上去,“皇姐,我今晚想跟她睡。” “休想!” “你!”启乐有点恼,“皇姐你耍赖,那日,她明明是要落我怀中的,是你伸手推开我,将她抢去,你不要脸!” 启崝斜了她一眼,“等你能打过我再说!现在,回去修炼!”说罢脚步一动,眨眼已出现在数丈开外。 启乐气得直跺脚,看着启崝背影,小脸涨得通红。 启崝抱着顾亿回到水云殿,侍剑心中微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太多,忙上前伸手接过,却被启崝避开。 她径直走到卧室,将顾亿放在床上,将她鞋袜脱了,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托腮凝视。 不知是不是睡梦中感受到被人盯视,顾亿翻了个身,下意识将被子拉至头顶,整个人埋入被中。 启崝一哂,起身将她被子拉到肩膀,掖了掖,转身走了出去。 侍剑正候在室外,见启崝出来,忙上前行礼,“启崝殿下。” “嗯,”启崝应了一声,“你随我来。” 顾亿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怀中拱来拱去,她第一反应就是西西上床了,此西西非彼西西,而是蓝星家中的那条狗。 “西西下去” “嘻嘻” 狗说人话?!! 顾亿吓了一跳,猛然睁开双眼,就见一个圆脸小姑娘趴在自己怀中,正在冲她笑。 “你,你?!”虽然对方是女孩子,顾亿还是朝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 “姐姐,我叫启乐,你可以叫我小乐。”启乐说着朝前爬了一步,探着身子往顾亿怀中钻,“夜深了,我们早点睡。” “你把我吓醒,还让我早点睡?”顾亿惊呆了,要不是对方是个小姑娘,她巴掌都要落下去了,“快回去,我不带小孩睡。” “呜呜,姐姐,小乐一个人睡害怕,你就让小乐在这” “那我来之前,你都不睡觉?”顾亿不妥协。 “不要嘛,姐姐” “快回去” 两人拉扯间,卧室门突然啪一声开了。 是启崝。 她黑着脸,大步上前,一把薅起启乐,不顾她的激烈反抗,将人拎了出去。 顾亿看着重新关起来的房门,只觉莫名其妙。 她仰头倒了下去,睡意却已消散。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糟了!西西! 顾亿掀被坐起,循着契约气息找了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棕色花丛中。 “西西?”她举着灯笼,趴在花枝中上下翻找,“你在哪儿?” 蛙声虫鸣响成一片,却不闻熟悉的“叽叽”声。 奇怪,契约气息明明就在此处,小家伙人呢? 这时,一只红翅蜻蜓飞了过来,落在一朵棕花上。 那花忽地花苞一张,一口将蜻蜓吞了进去。 顾亿: 这,这有禾宫真是啥花都有啊。 顾亿取出澄澜,想将花杆全部砍断,临了改了主意。她收起长剑,叹了口气,开始扒花。 一朵、两朵将每一朵花苞拔开,寻找起来。 终于,在扒了不下百朵,被各种蛇鼠蚊虫恶心到后,她在靠近角落的一朵有点蔫的“食人花”中,发现了熟悉的小身影。 小家伙上半身栽在花液中,细尾巴蜷成一个圈,一动不动。 “西西?!”顾亿将小壁虎扯出,它闭着眼睛,鳞片沾着的粘液实在恶心,好在心口位置微微起伏,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朵花被人花口夺食,本来搭着的脑袋陡然抬起,花枝颤抖着“呸呸”几下,吐出大量花液,脑袋一缩,死了。 顾亿: 她寻了个花池,将西西刷洗干净,沥了沥水,放在一旁石凳上。 此时夜将近,晨曦破晓,她掏出澄澜,干脆练起剑来。 直到体内灵气将将耗尽,一人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是侍剑,“顾姑娘,可算找到您了,快跟我走,王上要见您。” 见我做什么? 顾亿随着侍剑穿过花廊,庭园,来到一处宫殿外,侍剑将门推开,示意顾亿进去。 金碧辉煌的殿堂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女子,锦袍加身,雍容华贵。 她凝视顾亿片刻,询问她是否喜欢无启国,能否适应这里的生活,得到肯定答案后又客气了几句,便将她打发了。 临出门之际,突然叫住她,“启崝殿下,你喜欢她吗?” 供吃供喝还教剑诀,怎么可能不喜欢。 顾亿点头笑,“喜欢。” 启皇满意点头,也笑了,“好孩子,去。” 顾亿点点头,心想这无启国真不错,花美人美心更美。 她离开不久,殿内便走出一红衣女子,径直走到启皇身边坐下,将头放在她膝盖上。 “崝儿,你想好了?” 启崝点点头,耳尖有点红。 启皇叹口气,抚摸女儿柔亮黑发,“可是她实在有点弱,好在年轻,勤能补拙只是这生气” 启崝仰起脸,目光坚决,“女儿来孕育即可,至于生气,待自然无忧。” 启皇凝望启崝,目光怜爱又无奈,“好,浮世三千粟,但求恣意归我无启国的女子,终其一生,但求肆意快活那日本也是你的选妃日,重新补一个” 启崝红了脸,人比花娇,“谢母皇。” 顾亿回了房间,又练起剑来。她现在已熟练掌握《驭九天》前两重,后面的由于灵力有限,发挥不出剑招,只能空泛比划几下。 加上澄澜加持,顾亿想,她现在的实力应该相当于四阶剑士?得找个机会比划一下。 晚间的时候,启乐又摸了过来,还没缠上顾亿,就被启崝拎了出去。 启崝将小妹扔进修炼室,回转来找顾亿,“小亿,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不知你是否愿意” “你说。” “那日花朝节被迫中止,三日后良辰吉日,我想邀请你与我一起,为无启国祈福。” “嗨,我以为什么呢”顾亿拍拍启崝臂膀,“本就是我过错,倘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使唤何况只是烧香鞠躬” 启崝笑了,“不用烧香,跳个舞就可以了。” “什么?!”顾亿皱眉,心中有些后悔答应太快,她哪里会跳舞,她只会打退堂鼓!何况还当着全国观众面,光想想她就想死。 “这,这个抱歉哈,我不会跳舞,要么你还是” 启崝抓住她手,“别担心,是剑舞,我会教你。” “可是我” 顾亿还要拒绝,已被启崝拖走,“还有三日,时间不多,我们需抓紧。” 顾亿原本不大情愿,只是看启崝舞了一遍,不由大为改观。 这剑舞说是舞,其实也是一套剑诀,不仅舞得好看,杀人也利爽,尤其是两人配合得当,威力不容小觑。 启崝将剑背在身后,朝她伸手,“来。” 顾亿双指抚过澄澜,一剑刺去,“看剑!” 启崝无奈笑笑,收手侧身,抽剑抵挡。 两人说是练舞,逐渐变成比剑,最后顾亿更是将《驭九天》使了出来。 启崝也不恼,十分配合当起了工具人。 三天转瞬即逝,一大早,侍剑就捧来一件红色长裙给顾亿换上。 顾亿摸了摸身上料子,好奇道,“这衣服怎么看着眼熟?”待启崝出现,她方恍然大悟,“这不是你的衣服吗?”只是她身上的小一点,明显是按照她体型定做,其颜色款式,与启崝身上红裙,可谓是一模一样。 启崝眸光闪动,她走过来给顾亿理了理衣领,“很好看。” “是吗?”顾亿有些狐疑,“我觉得绿色比较衬我肤色。”所以她微尘中的衣服都是绿色。 启崝想到她那若是攒成一团,几乎和腌菜没什么两样的长袍,默了默。 无论是蓝星还是莫罗,红绿双色同时出现,都很难取得审美平衡。 顾亿和启崝坐在花车中,追日在前面拉车。 她俩身形一高一矮,容貌却不相上下,美丽不可方物。 她没有摘下微尘,启崝也不勉强,只将她马尾拆散,在发尾系了一条红带,这样比较女气的打扮,倒是有五分像她真颜。 道路两旁的人们欢呼雀跃,她们随车奔跑,抛上无数鲜花香果。 “启崝殿下,我爱您!” “启崝殿下,看看我,看看我!” “启崝殿下”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声音。 “启崝殿下旁边的是谁?好美啊!” “笨蛋,你竟不知道?那是启崝殿下的心上人,新皇妃!” “啊,什么时候的事?” “让你一天到晚只知道修炼,三日前,启皇发下诏令,说今日不仅补办花朝节,还是启崝殿下的订婚典礼!” “啊!这样快?!我还没跟启崝殿下表白呢,呜呜,这女的趁我沉迷修炼,抢先一步夺了殿下芳心,我要同她决斗!” “拉倒!少做白日梦!”那人啐了一口,转脸看向花车,双手捧心,“启崝殿下好美,皇妃也好美,她们好般配,嘤嘤嘤,我好爱,想加入她们” 这些声音,连同那些鲜花,都被隔音罩拦下。 花车中一片安静,顾亿闭着眼睛,在脑中复习招式。 虽然听不见外面的人在喊什么,但看着她们癫狂模样,顾亿莫名有些紧张。 直到一只手搭上她手背,启崝的声音很温柔,“别担心,有我在呢。” 顾亿将她手拍开,“边去,别打扰我。”可恶,就是因为有她在才担心好不好,要是她一个人,随便乱舞大伙也看不懂,现在启崝在身边,有了对照,但凡招式出错,大家一下子就发现了。 可恶,滥竽充数都不行! 启崝笑了一下,上前将她拢在怀中,双手握住顾亿手腕,“我带着你复习。” 两人自顾自比划着,花车外的启国民众已经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配好配!!!殿下杀我!” “快!快给我输点灵气,我喘不过气了!啊啊啊啊!草!不要人工呼吸!” “” “殿下,皇妃,让我加入你们,我们三个一起过,球球了!” 道路虽长,终有尽头。 花车停了下来,追日展开翅膀,纵身飞上半空,直到一处高台停了下来。 启崝牵着顾亿手走下马车,四周是身着各色艳袍的女子,她们手捧鲜花,和衣袍同色。 朝启崝行了一礼,将花托举头顶,浮到半空,高声吟唱起来,“无启离离,有合悠悠,洛出神兮,伊人偕戟” 启崝捏了捏顾亿掌心,纵身跃到一边,抽出长剑,轻声道,“开始。” 顾亿点点头,拔出澄澜,将灵气附着剑身,起身劈下。 这一招名叫“星河落日”,顾亿是攻,启崝为守,两剑相击,灵气迸发如群星坠河,曜眼如日,观赏性十足。 就在顾亿劈砍过来之时,启崝忽地眉头一皱,转身看向身后。 她动作突然,顾亿实力不到家,招式已老,收无可收,在力的惯性下,一头栽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爹的,彩排可没有这个! 她捂嘴站了起来,面目狰狞,正要发火,却见启崝脸色大变,她上前扶起顾亿,将她推入花车,“外敌攻入,结界已破,你先回有合宫。”说罢驭剑遁入空中,化作一颗流星。 顾亿莫名其妙,“等等?啥?什么外敌?” 追日长啸一声,拉着花车飞了出去。 待到半空,顾亿方才看见,在无启国西侧,落日归隐的地方,一群男性修士攻破了无启国结界,冲入城中,正在抓人。 抓女人。 除了白发妇人,其他年纪的,中年妇女、少女、女孩儿,女婴,见人就抓,一个都不放过。 城中有普通人也有灵师,她们奋起抵抗,无论什么镰刀,锄头,锅碗,瓢盆,抓起就上!没来得及找到武器的,抓、挠、撕、咬,哪怕徒手,也挺身对敌,绝不妥协。 原先,那些男性灵师还留了情,似乎想抓活口,直到同伴中一名低阶灵师被一群凡人女子杀死,他们怒了,“妈的,一群贱人!” 一名六阶灵师高声喝道,“大人有令,反抗者就地处死!” 场面开始混乱,女人的惨叫,男人的狞笑,污言秽语,混着断肢残体,洒在花枝丛中,血腥味掩盖花香,火光四起,黑烟弥漫。 “追日,下去!”顾亿拽着绳索,“快!” 鼻子被扯,追日打了个响鼻,它没理会顾亿,继续朝有合宫飞去。 “追日!”顾亿见使唤不动,干脆将缰绳扔了,抬步踩上花车边缘,朝下看去。 这个高度比飞机低了不少,但也有十几层楼高,她跌回三阶踏浪行,但灵力和四阶时一样,下方屋檐比邻,高低错落,可以一试。 顾亿不再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下方男女正在激战,忽听得呛琅一声响,抬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处高楼屋檐下,挂着一个人。 她一身红裙,上有破痕,双手抓着什么拼命挣扎,因为面孔朝上,看不见长相,只一双腿正在乱蹬。 这,是知道打不过,提早上吊了?还穿着红衣,为了化成厉鬼日后报复? 众人心下怪异,各自猜测。 顾亿心里苦,她将剑插入屋檐,免了坠地成盒,可好死不死,澄澜却卡住了,拔又拔不出,上不去,下不来。 尝试数次未果,她将腿蹬在墙上,上下同时用力,身体朝后一曲。 铛一声,长剑出墙。 顾亿心头一喜,虽然失了支撑物,但是这个高度,对顾氏族人来说,小意思。 她用了巧劲,后背着地后迅速打了个滚,翻身跃起,持剑对上前方,却见众人傻愣愣看着自己。 她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沾着灰,但长裙披发,容貌倾城,怎么看都是一名美丽少女,就是身板平了点。 附近的男性修士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朝她走来。 顾亿脸色微沉,她本想悄悄降落,暗自刺杀,不料估算错误,引起注意。 眼看众人围了过来,那名六阶灵师开口喝道,“退开,她是我的!” 他看向顾亿,眼中欲光大盛,“上品,绝对的上品!这无启国女子,果真美貌非常,早知道,何必等到现在才来,老子以前真是虚度光阴!” 其他灵师碍于男子淫威,纵有不甘心,也不敢上前捉人,只好暂时放弃,冲入其他屋室,劫杀女子。 “美人,我不想伤你,乖乖跟我走。”男子上前,伸手要抚摸顾亿脸,被她一剑劈开。 他脸色一阴,“你是剑士?” 顾亿没说话,持剑刺去。 这男子是名六阶金系灵师,武器是条金链,他双手扯住金链两端,挡住长剑,“哼,没有剑心,外强中干,你若喜欢玩这个,待到床上,老子陪你好好耍耍” 顾亿手臂一抖,长剑绕圈,向上一挑。 男子只觉一道剑气兜面而来,险些砍下他耳朵。 他这才收了轻视,意识到眼前这位没有剑心的少女,竟真的是名剑士。 只是,到底还是太弱,灵气少的可怜。 他挥舞金链,迎了上来。 一时之间,长剑敲击在金链之上,锵锵声不绝于耳。 数十招过后,男子卷住长剑,用力一拉。 顾亿只觉手腕一沉,长剑已落在脚边。 她暗道不妙,正要闪身避过,腰间一紧,双手被缚,跌倒在地。 男人哈哈大笑,扯动金链,一把将顾亿拽到身前,眼神痴迷,“美,真美我还未玩过这么美的女人,哈哈哈” 顾亿神色不变,忽展颜一笑。 男子呼吸骤停。 就现在! 顾亿仰面翻倒,左脚一踢,澄澜化作一道流光,射向男子胸口。 噗呲! 刺中了?!顾亿心头一喜,待看清眼前状况,脸色微变。 澄澜确实刺中了男子胸口,可惜,他是名金系灵师。在最后关头,他反应过来,灵气外化,化作金壁,护住了心脏。 所以顾亿的长剑只让他受了皮外伤。 但她这一剑却成功惹怒了男子。 “妈的!臭婊子!”他拔出长剑扔在地上,大踏步走来,一把薅起顾亿,抬手给了她一记响亮耳光。 顾亿耳边嗡嗡作响,小脸瞬间肿了起来,嘴中充满血腥味。 “本想寻个好地方,既然你找死,老子就先办了你!”他将顾亿摔在地上,嘴中骂骂咧咧,神情却亢奋无比,开始解起裤子。 他解到一半,见顾亿被金链束缚,不好行事,又见她双眼微阖,神色委顿,脸上掌印明显,然而容貌之盛,反而增添不少楚楚可怜,看着更加令人心动。 男人咽了咽口水,后悔自己刚才下手太重,又更加觊觎少女美貌。 他放柔声音,“我给你解开,你要是不想吃苦头,就少耍花样。”她身上灵气微弱,秋后蚂蚱,跳将不起。 虽然如此想,男子并未放松警惕。 他伸手要来解顾亿衣领,还未碰上,少女双眼忽地睁开,亮若星辰,哪里还有刚才的萎靡之色,她骂了一句“草你大爷!”,同时挥出一拳,朝男子面门袭来。 “你真是找——呃!”男子话到嘴边,忽地顿住。 他低下头,却见一把匕首插在自己小腹当中,整个刀身都没了进去,仅余一点刀柄。 “啊!”男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双手捂裆,面容惊恐。 顾亿翻身跃起,不给他反应机会,一把操起澄澜,反手刺了下去。 “噗呲!” 一个男人,无论再强,但凡兄弟受伤,都难以保持冷静。 顾亿由不解气,持剑捅了数下,直将他捅成筛子,死的不能再死,这才吐出一口血沫,吸气骂道,“狗日的!痛死老子了!” 要不是凌云诀突然进阶,恢复到四阶抚云意,她还真没把握偷袭成功,毕竟这家伙等阶不低,她只能出其不意,手速取胜。 顾亿揉了揉脸,发现附近人影空空,原来男子为行禽兽之事,放出威压,赶走同伴,现在这处街巷,只有顾亿一人。 她寻了处后院无人处,将身上衣服换了,头发重新束成高马尾,恢复成弱质少年模样。 钻出巷子,开始打起游击战。 但凡实力低于她的,正面硬刚,将其杀死。 碰到实力高的,硬拼不过,便藏匿身形,伺机放冷剑,后来灵力耗尽,更是什么石子,烂泥,砖块,瓦片,拾到什么就扔什么。 搞得一些男性灵师心头火起,大骂“暗箭伤人,宵小鼠类”,顾亿躲在暗处冷笑,心想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还有脸骂别人。 无启国女子坚韧勇敢,凶悍无畏,其中不乏高阶女性灵师挺身斗法,只是来袭者数量众多,且全是灵师,一个凡人都没有,显然是有备而来。 顾亿边打边跑,不知不觉来到有合宫外。 她藏身在宫墙边的“洛神栖”中,向外窥视。 这一看,心头便是一沉。 只见十名高阶灵师站在宫墙上,其中六个都是八阶以上。 一青衣男子朗声道,“乌启璧,天地外有令,无启国全民收入玉人楼,你为何违抗玄令?!” 等了片刻,宫内无人应声,他冷哼一声,一道白光急射而出,直冲有合宫殿。 那道光威势极强,速度极快,摧枯拉朽,直击殿宇。 眼看就要墙破殿损,一道红光斜飞而来,撞散白光。 光芒散去,一美貌女子站在殿宇之上,瓦檐之尖。 她一身华服,衣袂飘飘,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飞仙。 女子拈花一笑,“天地外又算得了什么?我无启国,从未将它放在眼中。” “你!”青衣男子还要说话,他身旁一黑衣男子先开口,“乌启璧,世道凋零,女子艰难,让你带臣民避入玉人楼,实为保护,你为何冥顽不灵,固步自封?” “保护?”启皇乌启璧哈哈大笑,笑声高亢冷厉,直笑得十名灵师不同程度阴下脸来,方才止住笑声,“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人模狗样,却偏不说人话?” 她话音未落,青衣男子勃然大怒,一跃而起,“贱人!休要嚣张!”他身形一晃,原地消失,下一刻,却出现在百米之外的殿宇之上,与乌启璧交起手来。 顾亿只看见两道光芒,一青一红,急速闪烁,下一秒,青衣男子又重新出现在宫墙之上,他捂住胸口,身形轻晃,被黑衣男扶住,“伝兄?” 伝姓男子摇摇头,他看向殿尖上的美貌女子,眼中寒光大盛,“她不止八阶。” 此言一出,其他高阶灵师皆脸色微变。 为了攻下无启国,他们出动了半个天地外,此一仗,只能胜,不可败。 黑衣男沉吟片刻,果断作出决定,“不必顾忌,合力破之。” 刹那间,乌启璧已被十位高阶灵师包围。 顾亿瞪大眼睛,还要细看,突然眼前一痛,心脏剧颤。 “抱灵守神。”耳边响起一道女声,顾亿只觉后背一温,被人搂入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过气来,那只手才从眼前移开。 顾亿睁开眼睛。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又穿了,穿到了世界末日。 原本恢弘精巧、花团锦簇的有合宫,已然不复存在,眼前只有断壁残垣,破砖烂瓦。 在残璧中央,一个巨坑赫然出现,乌启璧站在中间,被三名灵师包围。 “咳咳,乌启璧,天地外好意相邀,你抗令不遵,还击杀玄使,该当何罪?!”黑衣男擦去嘴角血迹,声音冷寒。 “哼,说得好听,你所谓的好意,分明是将无启国女子关入玉人楼,任天下男子挑选!”乌启璧发丝有些凌乱,衣服也有破损,但脸色比三个男子,倒是好了不少,“我无启国的女子,不是货物,更不是牲畜,由不得你们这些狗男人轻贱侮辱!” 双方互相斥责辱骂,顾亿低声问道,“你妈打得过吗?你要不要去帮忙?” 启崝摇摇头,贴近顾亿耳边,“不用。”她实力不够,去了也是帮倒忙。 乌启璧牙尖口利,将三男子怼得哑口无言,她将手中“洛神栖”朝天一抛,眼中杀意迸溅,“都去死!” 红花化光,分身三道,疾刺三人眉心。 “呲呲呲”三声轻响。 三名男子倒在一边,却未死去,只受了轻伤。 乌启璧眉头一皱,转身看去。 却见来人也是一名男子,一身玄衣,长发坠地,二十岁上下,高瘦苍白。 他周身萦绕魔气,正是当世冥域主人——魔王冥千杀。 天地外黑衣男厉声喝道,“冥千杀,你为何现在才出手?!” 冥千杀笑道,“你们斗得起劲,我贸然出手,实在打扰。” “你!” 乌启璧冷笑出声,“好一个天地外,竟然与魔族勾结,蛇鼠一窝,实在可笑!” 冥千杀摆摆手,“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现在女子稀少,冥域寡汉众多,形单影只,着实可怜,好在天地外大方,答应送一半无启国女子给冥域,一结秦晋之好某个方面来说,咱们也算亲家啦!” “放你狗屁!”乌启璧掌心灵气凝聚,正要击出,却见冥千杀黑气一散,掌心抓着一人。 “母皇!”启乐身形狼狈,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泪痕。 “乐儿!”乌启璧收手,“卑鄙的魔族,只会使些肮臜手段!” “呵呵,过奖过奖。” 乌启璧沉默不语,忽一脚踹起身旁一名灵师,同时飞身跃向冥千杀,朝启乐抓去。 冥千杀随手将启乐扔到身后,同时一掌拍向灵师,一手对上乌启璧。 只听一声巨响。 那高阶灵师瞬间化作一团血雾,冥千杀收掌笑道,“你好凶,虽然年纪大了些,好在风韵犹存,本座倒也想尝尝。待这小姑娘养个几年,你们母女再一起伺” 他止言转身,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后,忽挑眉一笑,暗金色的眼中却无笑意,“原来还有小老鼠藏在暗处啊,真是有趣。” 顾亿看着按住启乐的启崝,“他看不见咱们吗?”毕竟刚才那一战,方圆数里,夷为平地,包括他们头顶的“洛神栖”花丛,可谓避无可避。 启崝将一片玉雕的叶片放入顾亿掌心,“这是玉仙隐,一刻钟内,周身八尺,形音全隐,你和乐儿留在此地,寻机离开。”说罢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顾亿还未反应过来,启乐已钻进她怀中,搂着她脖颈,抽抽噎噎,“姐姐,我怕,呜呜呜” 顾亿本想将她推开,见小姑娘哭得可怜,像只小花猫,只好拍拍她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你妈你母皇很强的,这波能赢,苟住!” 启乐摇摇头,在她怀中蹭了蹭,片刻后突然开口,“姐姐,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顾亿正看两人斗法,闻言心不在焉道,“啊?” 启乐仰头看她,“你为什么要嫁给皇姐,不嫁给乐儿?” “嗯嗯?!你说什么?”顾亿惊道,“你说什么?!” “那日在无合殿,母皇问你喜不喜欢皇姐,你说喜欢。” “不是,你在说什么?!” 启乐自顾自道,“今日本来是你和皇姐订婚的日子,我本打算带你走,出去躲个几年,待我成年再来娶你”她抓住顾亿手掌,“姐姐,我不比皇姐差,你选我好不好?” 顾亿惊呆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你不用装傻,母皇将我关在殿中,怕我捣乱,但是姐姐,浮世三千粟,但求恣意归。无启国的女子,遵从本心,从不在意他人眼光,我喜欢你,哪怕你答应了皇姐,我也要争上一争。” 顾亿已经无力吐槽,小脸垮成一团,“大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她抽出手,严肃道,“我喜欢你皇姐,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更没有答应嫁给她,也不会嫁给你,你,抽空让你母皇带你看看药灵师。” 启乐眼睛一亮,待听到顾亿说也不会嫁给她,眼中蕴满水雾,十分伤心,“为什么?” 她带着哭声,“你嫌我年幼,拒绝我便罢了,那皇姐呢?她不美吗?” 顾亿: 启崝的美貌,有目共睹。 她无法昧着良心,“美。” “不强吗?” “强。”高阶剑士,八阶初期。 “待你不好吗?” “好。”顾亿扶额,“她很好,但我跟她只能是朋友,最多姐妹。” “为什么?” “因为她是女的,我也是女的!”顾亿几乎咬着牙,“无启国这么大,竟然一个靠谱的药灵师也没有吗?!” 启乐嘤嘤哭了起来,“女的怎么了,无启国都是女子成婚啊,你的理由不可信,把我当小孩骗!呜呜呜” 顾亿下巴终于掉了,她舌头打结,有些结巴,“你,你说什么?!女子成婚,那,那后代如何繁衍?”这种国风,人口早绝了,无启国哪来的婴孩? 启乐抹着眼泪,“谁爱生就生,你这么弱,肯定是皇姐生” 顾亿:????????? 顾亿:!!!!!!!!! 她还要细问,那边局势陡变,魔王冥千杀不敌乌启璧,被她一掌击飞。 他倒在断垣上,咳了两声,“妈的,最近没有节制,身体有点虚” 乌启璧表情嫌恶,懒得跟他废话,抬手就要取他性命。 却见冥千杀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晶石,“人人皆道,无启国国王乌启璧,盖世英豪,女子榜样,却不知,她们崇拜的这位女皇,非人实妖。” 他话音刚落,手中黑芒大炙,天地变色,如坠永夜。 不知过了多久,顾亿才觉眼可视物。 她眨眨眼,却见昏黄暮色中,冥千杀半跪在地,而他身前,一株巨大的“洛神栖”拔地而起,顶端花蕊中,连着半截女体,正是乌启璧。 “哼,不知你的国民,得知统治自己的帝王是一只大妖,会是何种表情?!” 与此同时,周身传来无数脚步声,纷纷杂杂,是天地外的灵师。 他们人人手上有绳,像绑着牲口一般,缚灵绳另一端捆着女子,有多有少,有大有小,从四面八方赶来,踩着鲜花,踏着尸体,前来复命。 无启国,败了。 冥千杀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缓缓浮到半空。 他俯视整个无启国,放声大笑,“无启国的女人们,睁大你们的双眼,好生看看,你们所谓的女子天堂,世外桃源,不过是一只花妖的老巢,这当真是你们想要的生活吗?” 见不少女子流露出惊骇之色,他内心得意,“姑娘们,迷途知返,自古以来,男子为天,女子为地,没有男人,你们是活不下去的,你们需要男人,他们会给你们带来快乐而我冥域众生,比人族男子不知强了多少倍,更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族灵师面起愠色,忌惮于对方淫威,勉强按下。 冥千杀并不在意,盯着下方女子,啧啧两声,十分惋惜,“唉,死了好多,估计一半都没有,这回去可怎么分?” 他抬头想了想,忽然打了个响指,兴奋道,“那就不分了,全部归冥域。” 几乎他话音刚落,下方便传来惨叫声。 “啊,张兄,你?!” “糟了,有叛徒!” “不好,快走!” 灵师中的半数,忽然倒戈相向,击杀同伴。 不到半刻,杀戮即止,那些人族灵师踏着鲜血,跪地行礼,“魔君,贼人已诛,一个不留。” “哈哈!”冥千杀仰天大笑,“很好,很好,冥域好久没办喜事了!哈哈哈” “姓冥的,你敢违约?!”黑衣男震怒,“背信弃义!” 冥千杀止住笑声,“过奖过奖!”说着掌心翻动,一团黑气扑向男子,瞬间将他碾成灰烬。 到了此刻,天地外十位玄使中,仅剩的一位,便是那名伝姓青衣男子。 他浑身颤抖,满眼祈求,“魔君,求,求,别杀我” 冥千杀轻嗤一声,正要动手,一道女声忽地响起,“魔族重欲,自私残忍,人族女子一旦有孕,母亡子存!” 乌启璧脸上布满花纹,虽上半身维持人形,但肤色已变成红色,看上去诡异又可怕。她嵌在花蕊中,俯看无启国国民,“我是妖,一只花妖,但我也是无启国的国王浮世三千粟,但求恣意归,我无启国女子宁做亡国魂,不为胯下奴!” 她声音沙哑,却响彻整个无启国,“我乌启璧从不勉强女子,从你们踏上这片国土的第一天,无论去留,无人敢阻!” 国王的意志很直接:留下的,陪她一起死,离开的,她不强求。但从此休提自己来自无启国。 人群中传来抽泣声,有妙龄少女掩面哭泣,她正年轻,花期正盛,就要面对死亡,自是惶恐。 哭声越来越大,很快响成一片。 冥千杀眼神不耐,语气隐隐透着讥讽,“不要听这女妖胡扯!她说的情况只是少数,我们冥域早有办法保住母体性命,你们去了就” 他看着下方,脸色阴沉下来。 不知何时,人群中有姑娘举起手,“浮世三千粟,但求恣意归!”她脸上沾着泪痕,眼神却清亮坚韧,“宁做亡国魂,不为胯下奴!” 越来越多的手被举了起来,一个、两个由于手腕上还绑着绳索,远远看去,像是提起一根线,窜起无数银鱼。 片刻之后,在场的女子,无启国仅剩的国民,全部举起了拳头,无一例外。 她们仰望头顶上的国王,口中念道,“浮世三千粟,但求恣意归!宁做亡国魂,不为胯下奴!” “该死的!一群不识好歹的蠢货!”冥千杀咬牙咒骂,正想杀鸡儆猴。 乌启璧仰天长啸,“好!不愧是我无启国的女子!”她话音将落,身上红芒大盛,以她为中心,无数根须从无启国地底钻出,刹那间天地变色,地动山摇! 大地裂开沟壑,将整个无启国吞没。 “贱人!自己死了拉倒,还带着一国臣民!”冥千杀眼中杀意涌动,他身形一晃,下一刻出现在乌启璧身前,一掌探入她胸口,摸索片刻,扯住一朵花萼,“竟然镇妖石杀不死你,本座便亲自送你上路!” 他说着就要扯断花萼,身后突然传来劲风,呼啸而至,带着杀气。 冥千杀眸光微动,侧身避开,但脸侧发丝还是断了一绺。 “你是谁?!”冥千杀饶有兴趣,看着面前一半人形一半花身的红衣女子,“乌启璧的女儿?” 启崝没说话,挺剑刺了过去。 冥千杀一边躲闪,口中边调戏,“唉,我还真没试过花妖呢,要么,破个例?” 启崝面无表情,出手却越发狠厉,只攻不守。 “算了,万一生出个杂种就麻烦了!”冥千杀抓住剑尖,轻轻一折,双指一弹,将剑光射入启崝体内。 她闷哼一声,胸口渗出血迹,“快走!” 启崝叫道,“快走!” “走不了啦,”冥千杀笑道,“你跟你这妖老娘,一起死。”他走上前,想着先杀小的,再灭老的。 却见启崝掌心微光一闪,一道紫光疾驰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刺入他胸口位置。 冥千杀顿住脚步,脸上惊疑,“伏魔锥?你哪来的伏魔锥?!” 启崝不说话,眉宇间略带松意,起身就要看乌启璧。 只刚走一步,忽然身后一凉。 冥千杀拔出紫晶尖锥,笑得恶意满满,“若是以前,这伏魔锥搞不好真能杀死我,但是现在嘛” 他手腕晃动,尖锥在他掌中上下翻飞,“现在呀,能杀死我的,只有龙鳞哦但鼍龙那群蠢货,早就死光啦!哈哈呃!”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绿衣小少年,浑身僵硬。 顾亿一手握着鳞片,同时将一朵“洛神栖”抛到启崝怀中,“你妹变成花了。” 她转头看着冥千杀,笑道,“谢谢你啊,告诉我怎么杀死你,你真是个好人。” “你敢骂我?!”冥千杀怒目圆睁,他看着顾亿,突然伸手要来摸她脸。 “去你大爷的!”顾亿弯腰避开,同时掌下用力,将整块鳞片切入冥千杀腹部。 然而下一刻,她身体一歪,朝前倒去,身前的冥千杀忽然化作一团黑气,遁入半空,消失不见。 顾亿稳住身形,将龙鳞收入微尘,疾步走到乌启璧身边,“启皇,魔族走了,大家不用死了,你快带着无启国飞上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乌启璧充耳不闻,她脸上淌着血泪,身下根须抓着无启国,带着举国臣民,飞速朝下跌去。 “启皇?”顾亿急了,“乌启璧?乌启璧!!” 依旧没得到回应,顾亿看向启崝,“启崝,你母皇怎么了?是不是魔怔了?!” 然而启崝也没有回她,她握着一朵“洛神栖”,低着头,毫无反应。 顾亿慌了,她蹲下身,摇晃启崝,“启崝,启崝?你怎么了?我们得救了,大家不用死了!你听到没?!” 启崝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身体一歪,倒地成了一朵“洛神栖”,比启乐化作的那朵更大,更艳。 顾亿颤抖起来,她抓起花朵,扔到乌启璧脸上,“乌启璧!乌启璧!!你快带着无启国飞回去,敌人走了!大家得救了!不用殉国,她们不用死了!!” 乌启璧就像一座雕塑,不言不语,无声无息。 带着整个无启国,坠入黑暗。 顾亿终于崩溃,她抱住乌启璧上半身,试图朝上拉,“乌启璧!你听到没?!你快回去!你快回去!” 她眼中含泪,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得救了,明明她们不用死了,你为何还要覆灭无启国?为何?为何啊?!” 顾亿从未如此无助,哪怕莫名穿越陌生异世,哪怕实力不济是个废物,哪怕被人轻视辱骂刺穿胸膛,哪怕命悬一线时日无多她都没有像这样,像这一刻,感到无助。 一国女子,满城鲜花,顷刻间化作亡魂。 就在此刻,就在眼下。 她跪在地上,有水滴落下,打湿尘土。她垂着头,声音沙哑,“为什么,为什么” 啪嗒、啪嗒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因为数千年前的她们,无人相救因为无启国早已覆灭多时” 第105章 你来我往 第一百零五章 你来我往 顾亿缓缓转身。 温长安站在她身后,提着一盏灯,一身红衣,笑意盈盈,“你入了幻境。” 他话音一落,乌启璧忽然裂开,就像是泥塑跌落,碎成一地。紧接着,以她为中心,整个无启国开始土崩瓦解,支离破碎。 尘烟散去,顾亿发现自己跪在冰冷的岩石上,头顶一片漆黑,周身五指难现,唯一的光亮便是温长安手中的灯笼。 “我讨厌你,”顾亿哑着嗓子,“温长安,我讨厌你。” 温长安眸光微动,他压下突如其来的心悸,不在意道,“随你。” 顾亿擦了把眼睛,站起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长安没说话,举高手中灯笼。 顾亿这才看清,在她头顶上方,是一尊巨大的石像,花身人头,脖颈上筋脉暴凸,胸口位置破开一个大洞,身下根系死死抓着地面。 是乌启璧,邀举国臣民一共赴死的无启国国王。 “五千多年前,莫罗女婴数量骤降,所有种族面临子嗣无人繁衍之困,天地外为防止其他种族劫夺女性,建高墙,筑玉楼,将所有女性集种保护,无启国作为女性王国,更是重点觊觎对象,但国王乌启璧拒令不从,还杀死九名玄使,最终自食恶果,被魔族覆灭。” 温长安看着石像,声音低沉,“史书记载:无启女国,偌大疆土,满城生灵,一夕亡灭,其王乌启璧,千古罪人也” “不是这样的,”顾亿开口,“不是这样的,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她看向温长安,“真相到底是什么?!” 与顾亿激动情绪相比,他显得很平静,甚至还露出一个笑容,“呵你猜?” 他说完,上前几步,来到乌启璧石像前,探出手去。 顾亿这才发现,石像怀中还搂着两朵花,是“洛神栖”。一大一小,花瓣干缩,叶尖打蔫,看着枯萎多时。 温长安取下那只大点的“洛神栖”,低声道,“竟然跑这来了”说罢将花托举掌心,口中念念有词。 顾亿便见那花发出红光,很快缩成一团人影。 “启崝?!”她失声叫道。 那团人影身披红衣,与启崝长着一样的脸。 温长安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她才不是启崝,她只是披着启崝皮的一缕元魄。”几乎他话音刚落,那团人影忽然扭动起来,顷刻间变了另一副相貌,看长相,与温长安几乎一模一样。 “她这是?”顾亿惊讶不已。 温长安没理她,他看着掌中人影,笑容有点凉,“我说怎么遍寻你不着,原来是躲到无启国遗址,还吸食亡魂怨气,怎么,还想反客为主?” 他收拢掌心,就要将元魄炼化。 那元魄却怪叫一声,放出一道剑气。 温长安手心刺痛,微微一顿,元魄便飞了出去,遁入石像之中。 下一刻,乌启璧睁开了眼睛。 石块跌落,大地摇晃。 “还敢抵抗”温长安随手将灯笼抛到顾亿怀中,“不想死,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说罢身影一晃,已然消失在原地。 顾亿刚接过灯笼,内里烛火忽然闪烁了一下,光线骤然变暗,眼看就要熄灭。 她不敢耽搁,借着微弱灯光,寻了处石壁凹入处蹲了下来。 抬头看去,远处漆黑一片,偶有红光一闪而逝,很快掩去。耳边轰隆声大作,如雷若鼓。 不知过了多久,响声停息,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温长安?”顾亿试探出声,“你还好吗?” 无人回答。 她又喊了几声,依旧得不到回应。 顾亿站起身,提着灯笼边走边喊,“姓温的,你不会死了?” 她有些慌,好歹也把她送出这鬼地方再死啊。 直到踢到一块重物。 顾亿低头看去,乌启璧的石像碎成一片,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地,中间位置,温长安坐在地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温长安?”顾亿走了过去,“你没事?” “别过来,”温长安开口,声音极低,“离我远点。” “哦。”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温长安才缓缓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 “哈,姓温的,你嚯?!” 灯笼掉到地上,顾亿面带惊恐,她指着温长安,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在她面前,温长安坐在地上,脸还是那张脸,模样没有变,只是前胸鼓了起来,峰峦起伏。 他本来的长相就是雌雄莫辨,现下胸前拔地而起,撑得前襟鼓鼓囊囊,活脱脱一个女人,一个身材丰满的御姐美人。 温长安阴沉着脸,眼中杀意陡现。 他没想到,那缕元魄吸收太多女子阴灵,又自生灵识,乍收回主体,竟然无法融合。纵不欲杀人,但这副狼狈模样被人看到,着实难堪 他掌心灵气涌动,就要灭口。 “这下手也太狠了?”顾亿叫道,“竟然肿成这样。” 她拾起灯笼,往旁边移了移,“咱们怎么离开这儿?” 光线与灵气一同暗去,温长安微阖眼睛,沉默片刻后道,“我需要炼化元魄,你先帮忙” 他话未说完,一道粗粝却带着狂喜的嗓音传来,“大哥,女,女人!” 顾亿回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三位男性灵师,一高一矮一胖。 三人身形狼狈,显然受了伤,等阶不尽相同,最低的也有五阶。 说话的是那名胖灵师,他看着温长安,目露痴狂,“传说竟然是真的,无启国真的有女人活着还这么美” 他身侧两个同伴也一脸贪婪,盯着温长安,脸上欲望与惊艳交织。 其中高个灵师开口道,“此等品相,若交到玉人楼,莫要说抵去兄弟们的罪责,就是捞个长老做做,也不是不可能” 一直以来,外界都有传说,无启国遗址中还有幸存下来的女性,吸引不少灵师前去猎寻。只是其靠近永夜荒原,容易碰上魔族,且深入地底,罡风阵阵,阴幻多生,稍不注意,便会死无葬生,见去的人不是空手而归便是送了性命,后来便渐渐无人去了。 这三名灵师不是真的兄弟,只是臭味相投,打家劫舍,靠肮脏手段过活。一次截杀低阶灵师之后,发现其是氏族后人,一下捅了篓子,被氏族追杀。 三人见避无可避,想着若能找到一个女人,献给玉人楼,定可功过相抵,这才铤而走险,寻了过来。 这一路,可谓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来到地底,却又碰到阴幻,陷入幻境之中,怎么也走不出来。眼看灵气就要被吸尽,成了阴灵养分。忽然起了一声巨响,幻境自己破了,几人这才捡了条小命。 顺着响声寻了过来,就见到了如此美人。 至于美人旁边的小矮子,早就被三人忽略。 要是平时,看到如此清秀的小少年,玩上一番再卖到醉云坊,着实美事一桩,但如今见了真正的女人,谁还会对男人感兴趣啊。 几人没急着动手,高个男子名叫王明申,是小团体的大哥,他冲其余两人使了个眼色,便笑着上前,在距离温长安两米位置停下,开口道,“这位姑娘怎么独自在此,此地险暗,不若与我们三兄弟结伴同行,一同离开这里?” 他装出一副温和知礼模样,但眼珠子已经快掉进温长安胸口了,喉结滚动,拼命咽着口水。 站在温长安身侧的顾空气: 见来人是冲着温长安来的,顾亿悄悄松了口气。 这三人身上虽有伤,但皆不致命,且说话的男子身上灵气醇厚,至少有六阶,更别提不知何时,悄悄围到侧端的另外两人,一个五阶初期,一个五阶后期。 三人成包围之势,封住了两人去路。 在幻境中,顾亿侥幸杀死了那位六阶灵师,靠的是对方色欲薰心,放松警惕。但此三人,动作油滑,神态老辣,一看就没少杀过人,恐怕是群老江湖。 顾亿不动声色,悄悄朝温长安身后避去。虽看不出他具体实力,但他之前用一片树叶便打发了珏囡儿那位六阶灵师。对付这几个淫贼,想必不成问题。 顾亿想得挺美。 温美人笑得更美,他捂着嘴,冲王明申羞涩一笑,蹙眉道,“这位大人倒是好心,只是这位小弟弟也是个热心肠,先一步邀我同行,欲一路相护,我又已答应,这可如何是好?” 顾亿:!!!!!! 顾亿又惊又怒,但已来不及质问,因为一柄钢叉已兜面而来。 她刚侧身避开,后背一热,灼气逼人,同时脚踝一紧,被人扯住。 顾亿不敢怠慢,忙就地打了个滚,同时拔出澄澜,砍掉脚踝绳索。 待她站起身,就发现自己已取代温长安,被三男包围,而一旁的罪魁祸首,正捂唇轻笑,见她看他,还冲她抛了个媚眼。 顾亿咬牙冷笑,看着虎视眈眈的三人,开口道,“你们这是何意?” 王明申举着钢叉,上面黑气萦绕,他开口道,“既然小兄弟先一步邀了美人,想必实力非凡,我们帮美人试试你,毕竟此地凶险,实力不济,可是会没命的!” 他话音未落,寒风已至。 顾亿忙举剑抵抗,两人斗成一团。 王明申虽等阶高于顾亿,但见对方掏出一柄灵剑,心中一惊,多有忌惮。他向来谨慎,知道剑士不能按照等阶来论,遇强则强,心中顾忌,下手多试探。 顾亿心中苦,若单对王明申,她就算无法取胜,逃跑也不成问题,只是他那两个兄弟将她退路封死,且时不时偷袭一二,这样下去,待她灵力耗尽,必然凶多吉少。 顾亿一剑挑开黑叉,高声叫道,“且慢!听我一言!”她语速飞快,“三位哥哥英雄豪杰,法力高深,小弟自愧不如,这护花使者,便让予三位哥哥罢!” 王明申微怔,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他虽不惧这小矮子,但此地不平,若与其争斗,耗尽灵力,后路难全。既然他主动退走,自然最好。 顾亿露出一副羞愧模样,“美人虽好,但也要有命我实力不济,何必不自量力。”她朝三人拱拱手,开口道,“既如此,美人就拜托给三位哥哥了,她胆子小,晚上必须要有人抱着才能睡着,我唉,小弟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说罢转身就走。 王明申等人见她如此识趣,更爆出美人“嗜好”,一时心痒难耐,想入非非,三人看向温长安,恨不得立即奔到他面前,搂美人入怀,哪管顾亿去留。 顾亿暗喜,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至于温长安?哼哼。 她运转《凌云诀》,加快脚速,身后却忽地传来温长安的声音。 语气轻柔,带着亲热,“小弟弟,你是要去找你的朋友们吗?代我向他们问个好啊。” 顾亿:!!!!!!!! 该死的温长安!禽兽不如!! 第106章 好久不见 第一百零六章 好久不见 他这话一出,顾亿心头一沉,大呼完蛋。 果然,身后顿时传来数道劲风,以及王明申的怒声,“小子,站住!” “你这狡猾的家伙,竟然还有同伙!” “兄弟们,拦住他,别让他走!” 三人不由分说,上前拦住顾亿,欲将她斩杀当场。 顾亿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架剑相迎,心中已将温长安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着缠斗在一起的四人,温长安眼睑微阖,催动灵力,开始炼化元魄。 这一缕元魄丢失太久,自成意识,不仅排斥他这个主体还对他人产生好感,私自将剑诀《驭九天》传授出去,简直胡闹。为了防止被其影响情绪,他只能暂时将其封印起来,慢慢炼化。 顾亿将《驭九天》前两重使得虎虎生威,一开始确实震慑住了王明申三人。心想果然是剑士,等阶不显,攻势十足。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瘦不拉几的小子使来使去就那几招,且逐渐现出力竭之象。不由放下心来,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顾亿察觉王明申攻势加强,黑叉尖端黑气萦绕,暗道不能被这玩意儿沾上,正要躬身避开,侧后方却飞来一团火球,织炎烈烈。 她将澄澜往地上一插,纵身跃起,足尖轻点,借助剑柄托力,飞到半空。 王明申和胖子扑了个空,黑叉与火球撞到一起,冒出一阵黑烟。 顾亿暗自得意,没想到《驭九天》结合《凌云诀》使用,倒是出奇地合拍。 正要坠地拔剑,忽地腰间一紧,一条灵鞭将她卷住,狠狠掼在地上。 那矮个灵师握着灵鞭,狞笑道,“小子,遇到我们三兄弟,就别想着挣扎了。” 王明申等两人走了过来,胖子踢了顾亿一脚,开口骂道,“这小子滑不溜秋,比风系灵师还擅长逃跑,赶紧杀了!省得逃了去找帮手回来报复!”说罢掌心涌起红光,就要杀人。 王明申却拦住他,发出一声淫笑,“二弟且慢,这么杀了未免可惜,这小子皮囊不错,若卖到醉云坊”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三人平时除了打劫杀人,还兼做人口贩卖的勾当,毕竟莫罗女性稀少,且都养在玉人楼,除了那些氏族子弟,他们这种人,根本见不着。 于是便有像醉云坊这种场所,说是酒楼,奉客的都是阴柔美男子,明面卖力,暗地卖屁股。 像顾亿这种相貌的美少年,可谓是三兄弟职业生涯中难得一见的“好货”。 当然,老规矩,在卖货之前,三人先要验验货,尝尝鲜。 王明申的话得到其他两人一致同意,矮个子灵师当一声抽出一把匕首,逼近不住挣扎的顾亿,阴笑道,“小子,待哥哥将你灵脉废了,再来好好疼你”说着将匕首贴近顾亿手腕,正要用力,忽然额心一热, “什么东西?”他伸手摸了一下,低头看去,鲜红黏腻,是血。 下一秒,他只觉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顾亿眼看着三兄弟额头窜出一道绿光,顷刻间倒地毙命,不由怔住。 她抬起头。 温长安站起面前,指尖拈着一片绿叶,胸口鼓包不翼而飞。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将《驭九天》使成耍大刀的,”温长安开口,“以后不准让外人知道你会《驭九天》,若是不想死的话” 顾亿: 温长安说完,也不管她,自顾自转身离开。 走了好几步路,也不见有人跟上。 他不耐回头,就见那人将三人腰间储物袋扒下,又将一柄黑叉和一条绳鞭收入,这还不够,又掏出一只匕首,对着其中一具尸体的胸口,举刀欲剖。 “你捡破烂便罢了,”温长安捂着鼻子,“砍尸体也不嫌脏?” “这灵核我能吸收吗?”顾亿问道,“或者卖钱?” “嗤,你在胡说什么?人死核消,除了死气,灵气全无,吸收什么?” “那算了。”顾亿面露可惜,她以为这玩意儿跟小说中末世丧尸的晶核一样,可以吸收利用呢。 收起匕首,站起身,“走。”见温长安没动,反而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顾亿奇道,“怎么啦?” “你真的是剑士吗?”温长安指了指一旁,躺在地上的澄澜,嘴角抽动,“纵死白骨寒,不令长剑耽。”这家伙与人争斗,不仅随意抛弃了本命剑,甚至还将其忘了个一干二净,简直是剑士中的耻辱。 他都替那把剑感到不值! 顾亿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把澄澜忘了。 她小跑几步,上前将剑拾进微尘,冲温长安喊道,“走了!” 面色如常,毫无愧疚,简直是,简直是 温长安指尖绿叶晃动,好半天才平息杀意,跟了上去。 永夜荒原土地暗红,树影绰绰。四周灰雾弥漫,常年不见日月,除了恶灵死气,不见一点灵气绿意。 完全是个绝灵死地。 忽地平地起惊雷,一道魔气拔地而起,林中平时阴戾凶残的鬼物魔怪全都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躲在老巢,不敢探头。 纷纷内心祷告:那个大魔头,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冥梓一剑刺入一只斗祸的头颅,缓缓将剑拔出。他身上血迹斑斑,魔气涌动,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在死去的斗祸身边,是另一只稍小的斗祸,它看着伴侣惨死,仰天长啸一声,张口喷出一团黑气,纵身朝黑林窜去。 冥梓随手挥散黑气,掏出一只黑色小蛇,淡淡道,“赏你了,吃完就回来。”说罢随手一扔。 那小黑蛇嘶了一声,身体瞬间化作一条巨蟒,浑身覆满黑色鳞片。身子有成年人腰粗,两只眼睛上方各长着一只齿状尖角,看着十分可怕。 它化作一条黑线,顺着斗祸逃跑的方向,急射出去,转眼消失不见。 冥梓收回魔气,手中黑剑瞬间消失。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眸微阖,调理魔息。 那次被冥弃暗算,受困夜鸣沙,虽九死一生,但也因祸得福撞了个大机遇,不仅成功修复魔核,体内还生出另一灵核。 只是那灵核十分微弱,暂时看不出属性,但核体很是纯净,丝毫不比他的魔核差。 想起重伤于他的天衍宫圣子,冥梓不由暗自冷笑:不就是双核吗?他也有了。待他魔功大成,自会去找那姓守的瞎子,一雪当日在堕日森林受到的耻辱。 正暗自得意,不远处忽响起一道声音。 一轻一重,速度极快,转眼到了眼前。 哼,他在这永夜荒原历练多日,大杀特杀。早已杀得那群魔物闻风丧胆,不敢出现在他身周,这又是哪只不自量力的家伙前来送死? 冥梓睁开眼睛,下一秒瞳孔紧缩,刷一下站了起来。 却见一只魔物正在追赶一名小少年,那少年年纪不大,看着刚成年,一身腌菜色绿衣,灵气浅微,除一张脸十分好看,几乎一无是处,弱得没边。 见着自己,他慌乱的脸上迸发出巨大喜悦,“冥宴,救命啊!” 冥梓上前,一把将人护在身后,随手砍下魔物的脑袋,转身问道,“你怎么在这?” 小少年却扑到他怀中,呜呜咽咽道,“吓死我了,差点被吃了呜呜” 冥梓身体一僵,反应过来将人扯出,正色道,“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这里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随便一只低级魔物就能吃了你!” 顾亿抹了把眼泪,委屈道,“还不是为了找你,你说走就走,我在猗九城又不认识其他人,只能来找你,只有你对我最好” “你,你说我对你最好?”冥梓有些不敢相信,“还,还特意来找,找我?” 顾亿嗔了他一眼,笑道,“不然呢,你不会赶我走?”说着靠近冥梓,试探性挽上他胳膊。 见他没有躲开,不由微微一笑,将整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好久不见,你想我吗?”她依偎在他怀中,语气轻柔带着甜,眸光却微微发沉,拢在衣袖下的掌心中缓缓探出一根尖刺,正要刺下。 “啪!” “啊!” 下一刻,顾亿整个人倒飞出去,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 冥梓收回手,唇角勾起,带着讽刺,“小小树妖,也敢欺骗本王?” 看着“顾亿”身上微光一闪,面容迅速蜕变成一副陌生模样,面颊上还长着木刺,他眼神嫌恶,冷哼道,“除了相貌,简直是漏洞百出” 其一,按照那家伙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活着进入永夜荒原,光是这里的灰雾,就够她死上好几遍了,再者,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绝不可能来找他,更不会对自己说什么“你对我最好”。 她向来铁石心肠,凡事拎不清,眼里只有天衍宫那个瞎子,偏心得紧! 冥梓越想越生气,掌心用力一握,那瘫在地上的俎树妖,顷刻间化作一团血雾。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啧啧,皇兄真是狠心,对着故人也能下得去手” 冥梓转身,只见枯林中走出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玄衣金眸,嘴角噙着笑。 “是你?”冥梓冷哼一声,随后讥笑道,“是了,利用树妖这些个屙物脏货,惯是你的风格。” 冥弃并不生气,他上前捡起尖刺,在指尖转动,抬眸笑道,“皇兄可别这么说,你之前不也利用树妖去暗算圣子殿下吗?还成功了。可惜哥哥实力不济,不仅没杀了圣子,还被对方将魔核都震碎了,唉,可惜那只树妖,可是为数不多的雌体呢” “果然是你。”冥梓眸光暗了下来,“那雌性树妖是你的人。”他本欲韬光养晦,偶然间却发现一只幻化出性别的树妖,这才起了念头,提前计划,暗算圣子。 不想那姓守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他吃了大亏,差点没命。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好弟弟”搞的鬼。 冥弃噗呲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哥哥想要杀圣子,我这当弟弟的自然要出力,也是顺了父皇的心意,一心一意辅佐未来的魔君大人呀哥哥,你说是不是?” 他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冥梓恶心不已,开口斥道,“别叫我哥哥!” “那叫哥哥什么?”冥弃微怔,随即恍然大悟,“要么叫你冥宴?冥宴哥哥?哈哈” 他话音未落,一道魔气兜面而来,带着杀气。 “你只是一条狗!”冥梓不顾冥弃倏然阴下来的脸,冷笑道,“一只曾经对我摇尾乞怜的狗!” 说罢,身形一闪,转眼出现在冥弃身前,与他打斗起来。 “打的好凶啊”顾亿蹲在一团暗红魔草中,手中举着一只瓜。 那瓜红皮黑肉,看着不好看,口味却很好,像蓝星的桑葚。 她张嘴将中间的瓜心吃了,剩下的部分随手朝地上一扔,一只小壁虎弹跳而起,吞入口中,随后摇了摇尾巴,示意还要。 “不吃了,会长蛀牙。”顾亿将它捞进怀中,看着前方,“你说,他是捅了魔物窝吗?这都第几波了?” 在她身前,五十米开外,温长安正在和一群魔物厮杀。 那群魔物浑身漆黑,奇形怪状,像是不同族野兽杂交诞下,又像是一群野兽打碎后重新胡乱拼接,不是长了三只头,就是少了一只眼,要么就浑身都是獠牙,恶心又可怖。 刚踏入永夜荒原,温长安便和她服了避魔丹,此药既可以抵御死气,又可以将两人气息暂时收起,在大部分魔物眼中,他们就是同类,不会主动攻击。 情况也确实如他所言,一路上遇到不少魔物,都对两人视若无睹,直到昨天开始,情况发生变化。 数不尽的魔物,有低阶有高阶,一波接着一波袭击两人,不,准确地说,是袭击温长安,对顾亿依旧视若无睹。 它们不知疲倦,前赴后继,不分昼夜地攻击他,一刻也不停歇。 一开始,温长安还不在意,随手灭去,后来,随着数量越来越多,等阶越来越高,他终于冷下脸去,“它们在针对我。” “啊?”顾亿刚睡醒,看着战斗回来,身上无伤但衣襟沾血的温长安,疑惑道,“不会,是不是你吃错药了?” 看温长安脸色不对,她补了一句,“你的那粒避魔丹过期了?” “不可能。”温长安提剑起身,“有高阶魔物暗中指使。”说罢冲出山洞,与新涌上来的魔物又厮杀起来。 顾亿长叹一声,同时心中暗爽,想着莫非有魔物看出姓温的本性恶劣,禽兽不如,欲杀之后快。 她慢悠悠起床,慢悠悠洗漱一番,慢悠悠吃了个早饭,又练了三轮剑,陪西西玩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温长安还在浴血奋战,便从微尘中掏出一只甜瓜,与西西蹲在山洞旁的一丛魔草中,饶有兴致观看。 “唉,这姓温的被这么多魔物盯上,还能帮忙寻找九首乌吗?”顾亿点了点西西脑袋,“要么咱俩单独行动,等他回来再要点避魔丹,咱们就走?” “叽叽。” “什么吃瓜还要,我跟你说正事呢,你个家伙就知道吃,真是给契约兽丢脸!” 顾亿敲了一下西西脑袋,起身要回山洞。 一转身,就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 黑色的鳞片,三角形的脑袋,眼睛上方是一对凸起的尖角。 它裂开嘴巴,弧度几乎超过一百八十度,露出锋利的獠牙,一口将顾亿吞了进去。 冥梓甩了甩剑上的血迹,闭眼又呼唤了一遍契约灵兽,毫无反应。自三天前开始,他就联系不上黑蝰了。 契约告诉他,它并未受到伤害,相反,还开心得很。心情好到都影响到他这个主人了。 好好好,出去野,一去不返,主人命令也不听,乐不思蜀了是。 冥梓从高阶魔兽尸体上跃下,朝某个方向眯了眯眼睛。 看来,太久没见血,某个不听话的畜生又开始皮痒了。 顾亿窝在墙壁处,手中举着澄澜,快哭了。 一天前,她被一只黑色巨蟒吞了下去,带到这处山洞。 本以为这巨蟒要将她吃掉,没想到它将她吐了出来,然后堵在山洞出口处,盘起身子,盯着她看。 这一看,就看了一天一夜,期间它时不时扭动身子,一会儿扭成一个“s”,一会儿又扭成一个“b”,致力于将自己扭成一个麻花,还不停探出蛇信,在空气中攒动,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似乎很是享受。 顾亿简直疯了,她最讨厌蛇类生物,第一时间就要逃跑,然而那巨蟒尾巴轻轻一甩,就将她卷起,带到身前,用蛇信舔她。 顾亿:!!!!!!!!!!!! 她瞬间发出尖锐爆鸣,恶心程度超过在莫罗森林中遇到的那只科莫多巨蜥。 拔出澄澜就刺了过去。 没想到巨蟒鳞片十分坚硬,锋利的剑尖只在上面划出一道轻微的痕迹,根本无法刺穿。 好在那蛇似乎是被顾亿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它抖了一下,连忙将顾亿放在地上,用尾巴尖轻轻将她推入洞内,没再碰她。 顾亿懵逼了,不知道这巨蟒到底想干啥,又不吃她,又不让她走,莫非是顾亿抖了一下,莫非是现在不饿,下顿再吃?! 她心头打鼓,想着与其这样等死,不如拼了。 一挥长剑,灵气附着剑尖,起身就要硬刚。 忽地一声轻响,洞外闪进一道身影,将一物狠狠刺入巨蟒体内,它瞬间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那人一击得手,趁巨蟒翻滚之际,跃入洞中,搂起顾亿,飞了出去。 冥弃没想到几度寻人,却在眼前,不由心花怒放。 他这趟来永夜荒原,是为了寻找一只“斗祸”,这魔物十分稀少,不仅实力强悍,还擅长追踪人的气息,没想到他那“好皇兄”先一步遇到,正在屠杀。 既然碰到了,肯定要给他下个绊子。 他实力不如冥梓,一招脱身便不再管他,先去寻找斗祸。 一路寻来,却撞见冥梓那条蠢蛇正在跳求偶舞,不由暗暗称奇,凑近一看,才发现它求偶对象正是自己所找之人。 他搂着怀中之人,只觉身心舒畅,飘飘欲仙。 纵了数十里远,才依依不舍将人放下。 “姐”正要开口,却见顾亿双眉微皱,不确定道,“冥宴?你怎么在这里?” 冥弃身体一僵,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抬眸笑道,“是我,好久不见。” 第107章 兄友弟恭 第一百零七章 兄友弟恭 顾亿挣脱他手,退后几步,盯着他看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你儿子呢?” “冥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换上一副嫌恶表情,“我儿子多了去了,你说哪个?” 顾亿惊呆了,“你,你有好多儿子?!” “冥宴”笑容轻佻,“对啊,我睡过的女人多,自然儿子也多,这有什么稀奇?” 顾亿冷下脸,“三四岁左右,与你长得很像。” “哦,你说那小子啊,”“冥宴”回忆道,“他通过禾氏找到我,要与我一起,路过这里的时候,突然吵闹不止,当时又有魔物袭击,我一心烦,就将他扔下悬崖了。” 顾亿浑身冰凉,反应过来已经提剑刺了过去,“你还是人吗?那可是你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 “冥宴”一手夹住她剑,目光在她脸上扫视,沉沉带着欲望,“你是不是忘了,我本来也不是人呀,我可是邪恶的魔族。” 他伸出手来,要摸顾亿脸,目光深情得不像话,“你别难过,要真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再生一个,随你姓” 顾亿已经听不下去,“畜生!”她大喝一声,朝他下身踹去,同时抽出长剑,对准他胸膛刺去。 “冥宴”闪身避开,同时朝顾亿肩膀拍出一掌,讽刺道,“不自量力的废物。” 顾亿心头火起,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家伙真是知道怎么戳她心肺。 她将灵气灌输长剑,使出全力。不料脚下忽地一空,下一刻身体朝下坠去。 跌入悬崖的最后一刻,只见“冥宴”站在崖边冷冷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容。 冥梓来到山洞的时候,黑蝰已缩成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黑蛇,正在地上扭动身体,见着主人,它嘶嘶两声,欲往他鞋上爬。 “蠢货!竟然被一条狗暗算!”冥梓一脚将它踹开,嗅了嗅洞中空气,怒火更盛,“你还发情了?!” 他一掌劈在洞穴上,击出一个大洞,刚好将黑蝰埋住,“恶心的东西,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对一条蛇也用上美人计,真是个贱骨头!” 说罢一把操起小黑蛇,怒气冲冲出了石洞。 … 顾亿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凉凉的东西在脸上动来动去,她唰一下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黑发金眸,十分可爱。正举着帕子看着她,见她醒来,脸上露出狂喜,一把扑进她怀中,叫道,“姐姐!” “东东?!”顾亿惊道,“你没死?!” 将小家伙从怀中扯出,只见他衣衫破损,小脸上伤痕混合着泥污,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你好像长大了一点,”顾亿道,“你那个渣爹……” 她话未说完,东东就呜呜哭了起来,“我爹不要我,他杀了我娘,还想杀我!” “什么?!你娘也被他杀了?!”顾亿惊呆了,没想到魔族这么凶残,简直泯灭人性。 东东捂住眼睛,在顾亿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勾了勾嘴角,抽泣道,“他为人好色荒唐,看见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弄到手,亵后杀之,就连他的契约兽,都被,都被……” 顾亿:噫!!!!!!!! 她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们魔族都这么饥渴吗?”她是听说魔族重欲,但没想到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按照东东所言,这已经不是精虫上脑,这是精虫转世啊。 东东暗自得意,想着无论之前两人关系如何,经过这次,他那好皇兄与姐姐再也不可能了。 又想着此处永夜荒原,没人比他更了解这里,他又事先在周围布下结界,外人难以进入,正好可以与姐姐二人世界,待培养好感情,再寻个合适机会以冥弃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到那时…… 小男孩突然红着脸朝自己怀中靠,顾亿嚯一下站起身,闪到一边。 “姐姐?”东东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你怎么了?” 顾亿皱着眉,一双眼在东东身上不住打量,突然开口问道,“你也是魔族?” 东东抿了抿唇,觉醒魔核之后,他确实成了魔族,但据他了解,姐姐之前一直隐居深山,对莫罗常识缺失,对魔族好像也不像其他人那样仇视,他不情愿道,“……是……” 一边偷偷看顾亿神色。 却见她脸色确实有些难看,他心渐渐沉了下去。 开口带着哽咽,“姐姐,我虽然是魔族,但我绝不会伤害你,我……” “不全是因为这个,”顾亿打断他,“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上梁都快歪成大门柱了,我很难相信你这个下梁。” 更何况,这孩子跟他爹长得太像了,人品方面可真不好说完全没被遗传,哪怕他现在只是个孩子,顾亿也不敢过于接近,至少不像先前那样,完全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族小男孩儿看待。 东东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又急又气,“姐姐!我……” “止步!”顾亿伸出手,“从现在开始,你要离我三步远,不,三米,不,三十米……”见小男孩泫然若泣,下一刻眼圈一红,泪珠滚落下来,她勉强改口,“好,三米,不能再近了,你也别害怕,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只要你与我保持距离。” 东东:…… 顾亿说罢不在管他,转身四下打量。却见这里灰雾弥漫,能见度也就十米左右,四周寂静无声。 她选了个方向,朝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雾色中。 东东见状,将脸上可怜无助的表情一收,忙起身跟了上去。 顾亿不知走了多久,身周依旧灰雾萦绕,连一棵树都没有,她一边掏出澄澜,握着手中,一边从怀中扯出西西,“西西,你能分辨这里的方向吗?” 却见小壁虎身子一震,背上一阵蛄蛹,长出一只血眼,那眼球朝顾亿弯了弯,很快再次合拢。 西西耷拉下脑袋,“叽叽”叫了两声。 “好家伙,你除了吃还能干啥?!”顾亿将其塞进怀中,继续赶路。 这般过了许久,直到她衣服汗湿,肚中饥饿,依旧在雾中打转,不由心情沉重,暗骂冥宴那混蛋一掌将自己拍到什么鬼地方了?! 这时,灰雾中突然传来东东的哭声,“姐姐!姐姐!呜呜” 顾亿一惊,忙持剑寻了过去,拨过灰雾,见东东摔在地上,面前是一团黑漆漆的物体,大概一人高,奇形怪状龇着大嘴,正朝东东流着口水。 见着顾亿,东东哭喊着朝她伸出手,“姐姐,救命,有怪物,呜呜” 只是一只低阶魔物,顾亿挥出一剑,那黑物怪叫一声,立时化作一团黑气,消散在灰雾中。 她俯身刚将东东提起,小家伙就一头扎进她怀中,抱着她腰不放,呜呜咽咽起来,似乎吓得不轻。 顾亿: “好了,不是说让你跟在我身后吗?”顾亿犹豫了一下,还是拍拍小家伙的肩膀轻声安慰。 “姐姐,你不要丢下东东”小男孩埋在顾亿腰腹间,脸上布满泪痕,一双暗金色眼眸却阴暗沉郁,“我长这么大,只有姐姐对我最好,要是你也不要我,我还不如死了” 带上你,一起死! 东东眼中杀气渐露,头上却突然重重挨了一下。 他神色一怔,抬起头去。 顾亿将指节捏得劈啪作响,眯着眼睛,见他看她,又给了他一下,直敲得他双手护头,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你” “小树不修不直溜,孩子不打不成才,”顾亿道,“古人诚不欺我!” 她瞪着东东,怒道,“你是多蠢,才会因为一个人不要你就去死,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别人不要你,你就自己要自己!” 看小男孩一脸泪痕,她抓起他胸前衣服给他擦了一把,动作粗鲁导致男孩眼下多了数道红痕,看上去更可怜了。 顾亿叹息道,“你确实比较倒霉,不会投胎,没给自己寻个好爹,缺爱,但你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血肉凝结的生命,没有一个母亲,希望看到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因为得不到别人的怜爱而去死,这对一个母亲来说,不亚于万箭锥心。” 见东东阴沉着脸,似乎不以为然,她将手放在他脑袋上,使劲按了按,“而且你说错了,我不是对你最好的人,至少不如他,念故城古平,他为了救你,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差点带着禾大哥和伝胜央一起团灭。 “总之,你的命比你想象的更重要,不要轻易放弃它,无论是我还是他人,都不值得你那样去做,知道吗?” 见东东低着头不说话,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顾亿抬腿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这孩子就是欠揍,还是之前比较可爱,我还要找路,不想死就快跟上!” 她自顾自走了,没注意到身后的小男孩缓缓抬头,盯着她背影,眼神深沉得可怕。 过了许久,就在顾亿怀疑自己遭遇鬼打墙的时候,终于发现一座木屋,倚靠着一棵枯死的黑树搭建,她眼前一亮,忙扯着东东跑了过去。 “哈哈,这房子建得真丑!”顾亿近看才发现那木屋歪歪扭扭,木板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由不同颜色材质拼凑,粗细不一,长短不同,四面漏风,不少地方还有破洞。像一个小孩随意搭建的积木,粗鄙又奇怪。 “永夜荒原树林稀少,其中大部分又有毒,能建造屋子的十不存一”东东脸色有点难看,这是他多年前修建的,那会儿他还没有生出魔核,尚且年幼,这里随意一样东西,一草一木,都能轻易要了他小命,这种情况下搭建出一处庇身之所,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顾亿没注意到他脸色不对,推门走了进去,“这屋子能住人吗?我害怕把它踩塌了咦?”屋中布置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除此以外,再无他物,由于长时间没住人,里面落满灰尘,但阳台靠窗位置,却挂了一张秋千。 枯藤编织的绳索松松垮垮,黑木削成的不规则木板翘着一边。 她走过去,正要坐上试试。 却见东东走了过来,用袖子将木板擦拭干净,又在绳索上捣鼓两下,刚还倾斜的木板便正了过来,“姐姐,你坐。”东东扶住秋千,看上去十分贴心。 顾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别看这秋千修得丑,但是它靠近窗边,荡起来的时候,刚好一半在屋中,一半飞到屋外。此处灰雾颜色稍淡,几乎接近白色,要是飞得再高一些,仿佛仙人飞天,腾云驾雾一般。 顾亿觉得十分稀奇,不由心情愉悦,高声喊道,“哈哈,再飞高点!” 令她意外的是,东东人小力气大,还真就将秋千越荡越高,带着她衣袍上下翻飞,耳边风声呼啸,好不快活。 突然,飞到半空的顾亿抖了一下,猛然回头。 东东站在地上,正卖力推着秋千,见顾亿转头看他,还露出一个甜腻腻的笑容,俊俏的小脸上满是天真无邪。 顾亿收起狐疑,扭过头去,心中暗暗纳闷,她刚才恍惚间,眼角余光好像瞄到给自己推秋千的不是东东,而是冥宴 害她吓了一跳,险些栽了下来。 她唰一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好了,不玩了,得快点找出去的路。” 东东走过来,小心翼翼按住她手,“姐姐,天已经黑了,永夜荒原魔物昼伏夜出,我们还是在这里歇息一晚再赶路?” 顾亿转头朝外看,这才发现屋外雾色渐浓,桀桀怪叫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顾亿还在犹豫,东东已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抹布,趴在地上开始打扫卫生,这屋子也不大,他里里外外将屋子擦了三遍,方才停歇,尤其是那张一人睡的小木床,更是擦了十遍不止,木板都快擦包浆。 “姐姐”他扯着抹布,站在床边,小脸羞答答不看她,“这床,我,我擦干净了,我们睡?” 他等了许久,不听顾亿吱声,正欲抬头看她,却听一道轻飘飘的“嗯”,顿时血液沸腾,魔息乱窜,差点压制不住幼年体欲恢复真身。 又听顾亿继续道,“你睡门口,守夜,有魔物进来叫我。” 瞬间,雪落火山,冰封热流。 永夜荒原的夜,比其他地方更黑,更静。 冥弃掀开被子,悄悄走到床边,不知何时,他已变成一副少年模样。 他看着睡在床上的绿衣少年,眸中光芒闪动,之前受伤被迫成了幼体,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的他,却是一名成年男子,魔核苏醒以后,欲望倍生,对于床上人的渴望,更是达到极致。 他脸有些红,控制不住想入非非,一时想起在念故城古宅那个吻,一时又想起对方出尘的真颜,人族女子向来保守,讲究什么肌肤之亲以身相许,姐姐亲过他,他又被她看过他们,应该算是夫妻了 月光穿过迷雾照进木屋,暗影绰绰,墙上少年模样的影子缓缓俯身 眼看就要触碰床上之人,那道黑影忽地一顿,下一刻嘭地幻成一团黑气,消失不见。 顾亿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有人正在屋外,顺着木梯一步步向上,目标正是这间屋子。 她睁眼跃起,掏出澄澜,走到门口,藏在门后。 “吱呀”门被推开。 顾亿闪身而出,一剑刺去。 来人反应极快,不仅避开她的剑,还一掌拍向她面门,眼见她头身要分家,那人却突然咦了一声,改拍为抓,一把捏住她脖颈。 “可恶,还敢假扮?”来人开口,待看清她相貌,杀意更甚,掌心用力就要扭断顾亿脖颈。 这时,一道黑线突然从他怀中窜出,跃到半空化作一条巨蟒,重重将他撞开。 那巨蟒撞翻主人之后,俯身叼起顾亿,咻一下窜到窗外。 “黑蝰!你找死!” 顾亿没想到冥宴为了杀她,竟然追到这里,更没想到这巨蟒竟然要救她。 她被它叼在口中,一路晃荡不已,如同坐过山车,不知过了多久,巨蟒忽地惨叫一声,下一刻,顾亿便重重摔在地上,那巨蟒已化作一条蚯蚓大的小黑蛇摔在她怀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哼,该死的蠢货,你是昏了头吗?!竟敢背主?!”少年走了过来,在她身前站立。目光从小黑蛇身上移到顾亿脸上,眼神鄙夷,“你这恶心的妖物,跟那狗东西一样下贱,竟然连畜生都勾引!” 顾亿气极了,“冥宴你个王八蛋,老子当初就不该救你,让你死在堕日森林,好过现在恩将仇报,干尽猪狗不如之事!” 她骂得痛快,却见面前之人眼睛越瞪越大,不怒反喜,“这么弱,还这么不知好歹”他口中喃喃,“你,你真的是” 说着上前要摸她脸,顾亿心头一紧,随手掏出一物扔了过去。 冥宴劈手夺过,低头见是一把低阶黑叉,上面冒着黑气,不由冷哼道,“你又哪里来的这些破烂货,我”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只因面前地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在。 他站起身,手中抓着黑叉,脸色阴得要滴水。 “你找我做什么?”冥弃看着面前的红衣人,神色不耐。 温长安笑了笑,“自然是想你了。” “恶心!”冥弃啐了一口,冷声道,“没事别找我!”说罢转身要走。 却被温长安拦下,他看了冥弃一会儿,忽然笑道,“你这样子不太对劲,魔息翻涌,不会是从哪个女人身上下来?” “不关你事!” “好好好,不关我事,”温长安好脾气道,“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与一朋友在此走失,这永夜荒原,你比我更熟,想请你帮忙寻找。”说罢将一颗珠子扔进他怀中。 “这凝息珠凝结他人气息,只能维持三天,今天已是第三天,气息几乎散尽,永夜死气又太重,更加不好寻找” 冥弃没说话,握住凝息珠闭上眼睛,片刻后,他睁开眼,将珠子朝温长安怀中一抛,开口道,“人不在这里。”然后也不管对方反应,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温长安看了眼他消失的方向,低头张开手心,那本就气息不多的凝息珠已然碎成两半,成了废石。 他合拢掌心,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顾亿其实并未跑远,她趁冥宴不注意,从微尘中掏出一只玉雕树叶,催动灵力,瞬间隐了气息。 这玉叶,正是在无启国幻境中,启崝扔给她的那只玉仙隐,不知怎的出了幻境,竟然躺在她微尘之中,只是不知是受她实力所累还是怎么,隐身时间很短,只有半分钟左右。 她握住玉仙隐狂奔,心中早将冥宴骂得狗血淋头,愤恨之际不由心中不平,暗恨老天不公,冥宴这叼毛都变得这么强了,她怎么还是一只废渣,着实气人。 一路不辨方向,待玉仙隐失了作用,她掏出西西,急道,“快,把小蛇吐出来,我们分开跑!” 虽不知这小蛇为何背叛主人,但到底对她有救命之恩,东东又说冥宴那家伙连自己的契约兽都不放过,不由心生同情,连惧怕都少了不少。 好在西西给力,为了防止冥宴顺着契约寻来,它毛遂自荐,表示可将小蛇吞入口中,掩盖契约之力。 只是西西到底不靠谱的时候多,且无比贪吃,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果然,西西瞪着一双溜黑眼珠装无辜,歪着脑袋舔了舔唇,“叽叽?” 顾亿大惊,“什么?!你不小心吞了?!你大爷的!” 她拽住西西尾巴,将它倒提过来,不住颠晃,“快给我吐出来!!啊啊!” “叽叽!” “啊啊!” “叽叽!” 直到小家伙被颠得口吐白沫,眼冒金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张开口,哇一声吐出一条小黑蛇。 那小黑蛇一落地竟然醒了,它扭了两下,口中发出“嘤嘤”之声,似乎十分委屈,但是见着顾亿,它脑袋上黑色的小鼓包瞬间变成暗红,咕叽咕叽摆动尾巴,奋力朝她鞋面上爬。 顾亿忍住飞脚的冲动,她隔着袖子将它抓起,捏到眼前,“小蛇,谢谢你救我,但我不能带上你,你自己逃。” 说罢将它扔进草丛,揪住西西欲走。 小黑蛇却突然大声“嘤嘤”起来,像人类小孩啼哭,顾亿吓了一跳,转身看去。 发现小黑蛇正被一人死死抓在手中,不住挣扎,那人看向顾亿,脸色阴沉,“姐姐,你不在木屋待着,怎么跑这儿了?” 顾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东东耳朵,“你这小王八蛋还有脸问我?你大半夜不睡觉出去乱跑,你那渣爹杀过来了知不知道?!” 说罢不待东东反应,抄起他胳膊寻了个方向,急速狂奔。 两人走了不久,原地黑气一闪,现出一金眸少年。 少年神色晦暗,盯着两人离去方向,喃喃自语道,“姐姐?” 顾亿跑了很久,灵力耗尽,一屁股坐在地上,“跑,跑不动了,歇一会儿” 东东点点头,不知哪里掏出一块帕子,给她擦汗。 顾亿看那帕子很是眼熟,奇道,“咦,这帕子我之前不是丢了吗?怎么在你这里?!”那帕子被西西咬出不少破洞,不好使用,她又嫌弃西西口水,这才扔了。 东东身体微僵,支支吾吾间正要开口解释,忽然神色一凛,站了起来,“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说罢跃进灰雾之中,消失不见。 顾亿怒了,“你这孩子乱跑什么?快回来!”拔出澄澜就追了过去。 心中暗暗抱怨,小男孩就是调皮,不听话还乱跑,还是小姑娘比较可爱! 东东很快,她也不慢,也就前后脚的功夫,竟然没追上。 她边找边喊,不由心头火气,“你再不出来,我就不管你自己走了!”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姐,姐姐?” 顾亿刷一下转身,见东东站在那里看着她,脸上表情很是奇怪,怀疑、惊讶、尴尬、羞涩、喜悦众多混为一谈,就是没有愧疚! 她磨了磨牙,蹭蹭蹭跑过去,一把将他提起,压在大腿上就开始揍,“你大爷的,不知道你那个渣爹在追杀我们吗?还敢乱跑!” 东东一开始似乎被吓懵了,直到被顾亿打屁股才反应过来,他拼命挣扎,“你,你竟敢,放开我!” 顾亿怒火正盛,想着干不过你渣爹,还干不过你这小屁孩吗,不由手下用力,啪啪揍了好几下才将他翻起,见他表情狰狞凶狠,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姑奶奶稀罕管你?!” 说罢捡起澄澜,自顾自朝前走。 很快,身后传来脚步声,“姐,姐姐,我爹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顾亿顿住脚步,转头恶狠狠道,“为什么?!你爹的事情,还来问我?”她满脸后悔,“早知道他这种德行,当初就该弄死他,唉!失策!” 她这边悔不当初,没注意到一旁的东东脸色越来越黑,他上前一步,抓住顾亿手,“你被” “姐姐!”左侧忽地传来一道声音,一个与东东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跑了过来。 见“东东”握着顾亿手,他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杀意,焦急喊道,“你被骗了,他不是我!” 顾亿已经惊呆了,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侧,表情如同见鬼,“你,你们” “姐姐,他是冥宴,要来杀我们的!”左侧东东开口,“你快过来我这里!” “哼,恶心的东西,分明你才是冒牌货!姐姐不要相信他!” “你才是,你假冒我!” “明明是你这贱人先冒充我!” 两人开始互相辱骂,纷纷指责是对方冒充自己,最后左侧的东东手掌翻动,发出一道黑芒,右侧的东东不甘示弱,掌心也发出魔气。 待黑气散去,顾亿惊讶发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冥宴出现在面前,乌黑的发,暗金色眸子,一身玄衣,俊俏少年。 只是两人的动作实在与相貌不符,除了魔气相斗,嘴中还不干不净。 一个骂,“狗东西,冒名顶替,给老子泼脏水?!” 另一个啐,“贱人,冒充我接近她,不得好死!”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是一条狗呢!” “我与姐姐的缘分,你这个外人知道什么?快滚回去给死老头当乖儿子去!” 两人斗得很凶,直到其中一人被击中胸口,倒地吐出一口血来。 冥宴得意洋洋,一脚踩在冥弃胸口,“狗永远只能是狗,休想胜过主人!”说罢转身,欲要给顾亿解释,却见刚还好端端站在那里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冥弃就朝他扔来一道暗芒。 待他闪身避开,那家伙也趁机逃了。 冥弃大怒,一掌劈开地面,恶狠狠道,“可恶!竟然还藏着一只鸦雀!” 第108章 自食其力 第一百零八章 自食其力 “你瞅啥?”顾亿皱眉,斜着温长安,“魔物不追你了吗?” 自从这家伙将她救走,带来一处山洞,便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顾亿心里直发毛。 温长安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着一抹笑,“原来那家伙一直在找的人是你呀” 顾亿挑眉,“谁找我?” 温长安微怔,随后捂脸笑,像是遇到了很有趣的事,“呵呵” 顾亿: 待他终于笑够,转眸看向顾亿,好奇道,“这魔族兄弟,你看上谁了?还是两个一起?” 顾亿:??!!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正欲开口,温长安却自言自语道,“算了,这家伙没有分明是根木头,与她说这个,简直对牛弹琴,呵,这兄弟俩真有意思,同时看上一个不开窍的” 他声音很低,顾亿只听到“木头、对牛弹性”之类只言片语,直觉不是好话,还要再问,却见温长安笑脸一收,正色道,“九首乌找到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顾亿神色一凛,瞬间将什么魔族兄弟抛之脑后,急忙问道,“在哪儿?现在去吗?” 却见温长安嘴角缓缓弯起,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自然是现在去,只是你得准备准备” 顾亿:?? 黑雾弥漫,树影森森,一只浑身血红的人形怪物在林中行走,它身量极高,三米有余,左手抱着一圆形物体,右手拖着一把一人等高的血斧,每行走一步,便有血液滴下,落入他脚下的坑印中,腥气冲天。 突然,那血红怪物转过身来,肩膀之上空空荡荡,竟然没有头颅!而他的头颅,正在他怀中抱着,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顾亿吓了一跳,不小心气息外露。 那无头血尸像是感应到,手中头颅赫然睁眼,目光骇然,朝她射来。 “敛气凝神”温长安举着灯笼来到她身旁,他双唇未动,声音却出现在顾亿耳中,“那是魔将血梵天的一缕魔魄,不是真人” 温暖的烛火将黑雾驱散些许,顾亿内心的恐惧也消散了一些,她想要开口说话,又怕惊扰到那血尸。 好在温长安善解人意,“将灵气灌入哑门穴” 顾亿终于学会传音,十分稀奇,“这样它就听不到了?” 温长安瞥了她一眼,传音道,“肉身已死,自然难聆活人音。” 顾亿躲在一棵枯树后,见那魔将残魄手中的头颅,四下转动眼珠,似乎看不到这一处的灯火,片刻后闭上眼睛,转回身形,拖动巨大血斧自顾自朝前走,不由松了口气,“这东西真吓人,但咱们不是来找九首乌的吗?” 温长安默不作声,提着灯笼跟上血尸。 四周瞬间陷入黑暗,顾亿心里发毛,忙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一刻不到,那血尸忽然停住脚步,将头颅放在脚边,抡起血斧开始砍树。 他砍的那棵树是棵枯树,通体漆黑,高不见顶。 石斧劈在上面,发出噔噔闷响,在这寂静的永夜荒原,压抑诡异。 温长安坐在一块石头上,将灯笼递给顾亿,“你拿着。” “它在干嘛?”顾亿接过灯笼,“九首乌呢?” 温长安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有些困,“等着就行。” 顾亿忍住困惑,转眸看那血尸砍树。 虽然没有脑袋,但是它动作十分流畅,气力惊人,每一斧火光四溅,都砍在同一个地方,眼看就砍出一个不小的缺口,只是那枯树虽死,树干却不细,起码要五六人合抱。 这么粗的树,要砍到什么时候? 顾亿蹲下身子,将手中灯笼晃了晃,嘟囔道,“砍得这么卖力,待会儿要是跳出两头熊就好玩了” 温长安本来在发呆,听见这话微笑道,“魔熊不是它对手。” 顾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那血尸也胜利在望,眼看枯树摇摇欲坠,只需要再多一斧头就会倾倒。 “哇!”一道婴啼突兀响起,声音尖锐,如一把锥器刺破耳膜。 一道暗影划破浓雾,夹着阵阵黑气从天而降,直扑血尸。 “是九首乌!”顾亿惊站起身,睁大双眼。 那团暗影通体漆黑,身长数米,像一只巨型乌鸦,鸟喙比人头还大,凶狠啄向无头魔将。可想而知,要是被啄上一口,再铁的头也要破。 好在魔将残魄没有头,它将血斧从树干中拔出,高高扬起,对准黑鸦狠狠劈去。 刹那间,一道令人牙酸的“铛”响起,连四周黑雾都被震散些许。 血斧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黑鸦的脖颈被魔将残魄紧紧扼住,动弹不得,只能拼命挥动翅膀,鸟嘴中传出阵阵婴孩啼叫,身上黑羽散落一地。 顾亿收回视线,转眸看向温长安,赞道,“你怎么知道这俩家伙会干起来,待会儿咱们就冲出去,坐享渔翁之利,哈哈!” 温长安没说话,只看着落入下风的九首乌笑了笑,似乎不置可否。 顾亿还要说话,那边黑鸦忽然伸长脖颈,啼叫响彻天地。它身上羽毛片片竖起,倏一下钻出三只脑袋来。加上原本被扼住的一只,就有四只鸟头,长在它细长的身体上,悚然又诡异。 新冒出来的三只鸟头一同啄向魔将残魄,速度极快。魔将脚步外移,空着的那只手翻掌转圈,一把抓住两条鸟脖,同时左脚抬起,重重踏下。 于是黑鸦刚长出来的三只鸟头也被制住,只能梗着脖子,无力地扑腾翅膀。 顾亿看乐了,想着还好这家伙不在蓝星,不然卤料一腌,再多的脖子也不够造的。 又想着这傻鸟的蛋真的能吃吗?会不会影响智商。 她这边想入非非,那边战局陡变,意外横生。 不知什么时候,黑鸦的一只脑袋绕过魔将残魄,偷偷来到它身后,一口叼住那颗头颅,脖颈一伸,吞了下去。 残魄身体一僵,下一刻,三米高的身体轰然倒地。 失去束缚,黑鸦的四只脑袋恢复自由,它们围绕到第五只鸟头身周,集体桀桀怪叫,声音有高亢尖锐,有低沉闷堵,就像许多人类凑在一起,向同伴庆祝。 那只吞脑袋的鸟头受尽恭维,啼叫一声,脖颈一扬,与另四只鸟头一起扑到无头血尸身上,啄食起来。 “这,这傻鸟不傻?”顾亿回过神来,心中直打鼓,这么厉害的怪鸟,连魔将都能吃了,他们真的能拿下它吗? 温长安摇摇头,对顾亿伸出手,“将灯笼给我。” 顾亿以为这深藏不露的家伙终于要出手,连忙将灯笼递给他,同时贴心道,“你只管拿下它,我会自己躲好,绝不添乱。” 温长安微怔,眼中笑意加深,轻轻“嗯”了一声。 顾亿心中稍安,正要寻找合适庇护所,下一刻后背一沉,被人推了出去。 顾亿:!!!!!!! 姓温的,劳资草你大爷!!!!!! 她内心激怒,恨不得当场将温长安草翻,但哪怕这念头如火灼心,现在也不得不放在一边。 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盯着自己的黑漆漆鸟头,干笑道,“耐好,打扰您用餐了。” 下一秒,五头齐发! 顾亿不敢怠慢,就地打了滚,起身的时候一剑刺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怪鸟脖颈比石头还要坚硬,哪怕她虎口震得发麻,对方也只羽毛断了几根。 顾亿不再硬拼,收起长剑,催动灵力,开始绕圈。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再来一次。 她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偏偏还时不时作死挑衅,“傻鸟,打不着!”“怎么光长脑袋,不长脑子?”“脑子是被温狗吃了吗?”“你比姓温的鸟人还不如!” 怪鸟不知道顾亿在指桑骂槐,她这样蹦跶已经成功将它激怒,身子一抖,又生出三只鸟头,齐齐朝顾亿扑去,势必要将她啄成筛子。 顾亿心头一沉,内心暗暗叫苦,五只鸟头她应付起来都勉强,好几次差点被啄中,又来三个可怎么搞?可恨姓温的罪魁祸首竟然不上当,施施然坐在石头上,提着灯笼,单手托腮,看她出丑。 这时,前襟一动,一只黑色壁虎跳了出来。 顾亿心头一喜,这段时间,西西总是昏昏欲睡,饭量大减,多数时候都躺在她怀中沉睡,现在清醒,刚好干活。 “西西,让这家伙看看你的厉害!”顾亿大喝一声,抓起小壁虎扔了出去。 九首乌本来看不上西西这只牙签肉,一心一意追杀顾亿,毕竟正餐在前,谁吃那个,都不够塞牙缝的。 但它没想到,主人贱,契约兽更贱。那只气息微弱的黑壁虎,竟然背对自己,竖起尾巴。 “叽叽”你有好多乌鸦嘴。 九首乌:!!!!!! 该死的牙签兽,竟然侮辱鸟!!!!! 顾亿快撑不住,即将被鸟喙啄中之时,怪鸟突然仰天长鸣,发出了目前为止,最最高亢的啼叫,声音之尖,音调之利,直接导致她失聪数秒。 回过神来,就见怪鸟七只脑袋一歪,疾射而出,前去追杀西西。 八头留一,压力陡减,顾亿终于能喘口气。 她将体内剩余灵力灌入脚底,奔向西西,口中喊道,“西西,往东边跑!” 小壁虎虽然饭吃得多,也不运动,但是体型微小,行动灵巧,怪鸟一时半会还真奈它不得,只能拼命追啄,在地上啄出无数坑洞。 顾亿继续唤道,“西西,西南角!” 同时抽出长剑,劈砍怪鸟脖颈,吸引它注意。 她砍完就跑,也不恋战,与契约兽一起配合,东跑西窜,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顾亿灵气耗尽,一屁股坐在地上,西西也累的吐舌,跳到她怀中,直翻白眼。 “跑不动了······”顾亿直摆手,“你要吃,吃就吃,好过累死······” 九首乌晃动脑袋,心中得意,哼,小小虫子,不自量力,才这么会儿就灵力枯竭,对它而言,可是刚热身呢。 它嘴巴一张,就要叼下顾亿脑袋,只是刚伸到一半,忽然发现扯不动了。 它困惑低头。 下一刻,整个鸟身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不知何时,它八条修长脖颈,竟然绕团打结,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看着躺在地上不住挣扎的怪鸟,顾亿拍拍屁股,起身绕到它身后,盯着它屁股看,“傻鸟,你傻蛋在哪儿呢?” 她又绕到它身前,无视它冒火的十六眼,摸着下巴道,“不会是公的?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九首乌八头齐鸣,身上黑芒涌动,在所有脑袋的中间位置,突然长出一只红色鸟头。 红色鸟头一现,其他八头瞬间消失。 九首乌煽动翅膀,飞到空中,鸟眼紧闭,轻声鸣叫。 “过来。”温长安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提着一只灯笼轻声唤她,红衣坠地,公子倾城。 他将自己的剑递给顾亿,“趁它还没完全觉醒,将它脑袋砍下来。” 顾亿站着没动,看着九首乌周身红得发黑的死气,挑眉问道,“你怎么不去?” 温长安微微一笑,眼中满是鼓励,“因为只有你做得到。”见顾亿不以为然,他循循善诱道,“再不抓紧,它就要醒过来了,到那时······而且,需要生气的人,可不是我哦······” 他眼神诚恳,似乎所做一切都是为她考虑,而这趟永夜之行,也确实是为了顾亿。 顾亿点点头,无奈道,“好。” 她走过去,伸手要接他剑,下一刻手腕一转,转而去抓他另一只手上的灯笼。 温长安叹息,手指轻转,避了开去,“你还真是······” 下一刻,他神色微僵,只见顾亿假意去抓提竿,实际却持剑削断细绳。 灯笼应声而断,他脸色微沉,欲伸手去抓,那人却动作更快,直接扑了上去,他指尖微凉,不小心将她发绳扯下。 顾亿一身泥灰,小脸沾污,披头散发。怀中却抱着灯盏,笑得开怀,“叼毛,也该你大展身手了。” 温长安微怔,下意识上前一步。 而半空中的九首乌,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第109章 蛋蛋单单 第一百零九章 蛋蛋单单 瞬间,整个天地都变成红色,像是有人从天上泼下一盆血水,腥气弥漫,周围原本就干枯发黑的树木如同被浇了硫酸,逐渐腐烂,很快化作一团黑水,没入大地。 顾亿心头发慌,直到不详的血雾止步在灯光笼罩处,方才松了口气。 她抱着灯盏,看向前方。 在浓稠的雾气中,她想象中的人鸟大战并未出现,温长安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 咦? 她再次凝神,这次依稀看见,在他对面,死气萦绕处,似乎站着一个女人。 顾亿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只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她微微皱眉,内心疑惑,这女人哪里来的? 起身欲要凑近,刚迈了一步,便顿住脚步。 温长安与那女子突然抱在一起。 嚯!好家伙,这姓温的穿得艳,玩得花。 顾亿捂住眼睛,露出四条指缝,眼看两人脸越凑越近,不住啧舌,这家伙,不会要在这鬼地方酱酱酿酿,这,这也太不背人了。 她是看还是看? 她这边心情复杂,那边也有了新情况。 却见一直紧抱着女子,宛若失而复得,又像小别新婚的温长安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恰好倒在女子怀中。 那女子顺势将他搂住,另一只手紧握他手,她低垂着头,动作温柔,十分专注。 在顾亿的角度,便是男方突然投怀送抱,女方顺势接下,两人十指交握,相互凝视,含情脉脉,谈情说爱 温长安大半个身体都被女子挡住,顾亿眼睁睁看着有着墨一样发的女子背对着她,俯下身去,缓缓朝温长安脸上靠去 顾亿干脆蹲了下来,手在灯笼上细细抚摸。 这盏灯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八角圆形严丝合缝,玉白的半透明底布,上面绣着一些红花,触手温热。哪怕在地上摔过好几次,也不见里面烛火熄灭,不仅能照明,还能抵抗不祥的血雾,这样的宝物,十分衬她气质! 她流着口水将灯笼摸了个遍,又捡起地上提竿重新安装上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抬头见远处两人还在深情凝望,不由翻了个白眼。 这姓温的果真不靠谱,好歹干完正事再你侬我侬,她还等着蛋救命呢。 顾亿叹口气,起身走了过去,内心默默祈祷,可别让她看到少儿不宜的东西。脚下步伐却默默加快,很快拐到两人正面。 “那个,打扰二位……嚯!” 顾亿惊得一哆嗦,差点将手中灯笼扔了出去。 摇晃的灯火下,女子面目清晰无疑,黑黑的眼睛,黄色的瞳仁,小小的鼻孔,尖尖的嘴,分明是一张鸟脸。 这背影十分曼妙的女子,竟然长了一张乌鸦脸。 顾亿一退三步远,下意识就想跑。 刚迈开一步,温长安的声音传来,平静中透着虚弱,“血界开启,活人难离,你若胡乱跑动,势必身死魂消。” 顾亿定了定神,将灯笼凑近些许。 烛光驱散雾气,温长安躺在鸟面人怀中,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胸口位置延伸出一根细细的白线,一端连在鸟头人嘴中。 与其紧握的手中,是一根黑色翎羽,尖端正对准他的胸口,已经没入衣襟。 “你来早了”温长安缓缓道,“应该待我死了再过来” 顾亿咽了咽口水,“我以为你俩要妖精打架”没想确实是打架,不过是要命的那种。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等这家伙吸干我生气,下一个就是你” 顾亿铛一声拔出澄澜,“啰嗦什么,大爷这就救你小命!”说罢一剑劈向鸟面人。 刺目白光闪过,顾亿坐在地上,长剑摔在一边,剑身抖动不已。 她甩了甩麻痛的虎口,惊叫道,“怎么回事?”刚才那一剑,像是砍到无形的壁垒上,又以双倍的力量反弹回来,要不是她扔剑快,搞不好都插到自己。 温长安虚弱道,“将破障灯……扔了,待它看你的时候……刺它眼睛。” “不行,血雾会弄死我。”顾亿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不像温长安,能无视血雾侵袭。 她站起身,弯腰捡起长剑,换了个方向,再次朝鸟面人身上刺去。 “锵!锵!锵!”一连三剑,无一例外,皆被反弹。 温长安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恼,“将灵力附着身周,可保片刻无虞,抓紧唔”不知是与顾亿说话分了心神还是怎么,鸟面人忽然加重力道,翎羽又没入不少,温长安胸口很快渗出血迹。 顾亿皱眉,捏着提竿的手紧了紧。 下一刻手心微晃,破障灯消失不见。 灯光一消失,顾亿便陷入一片血海,数不尽的人影晃动,凄厉的人兽嘶吼,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还有让人崩溃的阴郁死气 在奔跑,在战斗,在狂笑,在求饶,在害怕,在绝望,在杀人,在被杀 上一刻,她砍下敌人头颅,猖狂得意,下一秒,被人碎尸万段,死不瞑目,无数负面情绪如洪水奔腾,狂暴地涌入她体内。 好想死,好想死,杀了我,杀了我 浓得要滴血的雾气中,绿衣小少年僵立当场,一动不动,眼神呆滞,表情木然。 一直与温长安僵持的鸟面人歪了歪脑袋,脖颈处突起一个肉瘤,越长越大,越长越高,肉瘤破开,形成一个鸟头。 与之前的鸟面人不同,这个新长出来的脑袋没有头发,是完完全全的乌鸦鸟头。 乌鸦头鸟嘴一张,一根细细的白线探了出来,缓缓朝顾亿胸口探去。 眼看又将享受美味,鸟眼中贪婪若实质,诞水横流。 直到一只手重重扯住白线。 “鸟人,还想吸我生气?!”顾亿盯着乌鸦暗黄瞳仁,眼中一片清明。 下一刻,一道剑光拔地而起。 所到之处,如星光破晓,夜尽暗隐。浓厚如血的雾气微微一颤,逐渐掩去。 周围重新被黑雾笼罩,顾亿用剑尖拨了拨地上的鸟头,自语道,“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我原来这么厉害吗?” “因为你未被迷惑。”温长安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他脸色还是很差,但总算不似之前的死人脸了,“永夜有乌,九首同身,赤首乍现,望穿佛心。”九首乌头虽然多,前八个也就那样,之所以厉害,是因为第九只红头具有看穿人心的本事。 一旦与其对视,便会被窥知心之渴望,九首乌幻而化之,迷惑之后趁其不备,吸尽对方生气。 要化解也很简单,直视它双眼而不被迷惑,它就会僵住一秒,趁此机会,砍下头颅即可。 “靠迷惑心神杀死对手?它知道我害怕恐怖片?”顾亿回忆刚才血腥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幸亏我心志坚定,没有上当。” 温长安闻言,嘴角抽动,似乎有些无语。狗屁的心志坚定,分明是九首乌倒霉,遇到个没有情根的家伙,心都没有,窥个什么?鸟脸懵逼的时候,被人捡了漏。 至于她看到的血腥场面,这里是永夜荒原,千年前人魔大战的古战场,死者怨气化作血雾,海市蜃楼罢了。 但他没有点破,言多必失,万一这家伙想起自己刚才实在不妙。 他心思多沉,闭眼欲疗伤,那人又叫起来,“蛋,有蛋!” 温长安猛然睁眼,朝前看去,地上的九首乌尸身已然不见,一颗金灿灿的圆蛋躺在地上,发着微光。 他眉心一皱,“不对,不应该。”下一刻双目如电,射向顾亿,“只有一颗吗?” 顾亿莫名其妙,“不然呢?”见温长安默不作声,她捡起金蛋,兴奋道,“这就是九首乌的蛋吗?怎么吃,荷包蛋还是水煮?或是做蛋羹?” 温长安凝视她片刻,缓缓笑道,“自然是生食。” 顾亿一愣,“当真?” “信不信由你。”温长安说完,便不再理她,闭眼疗伤起来。 顾亿盯着手中金蛋,思考片刻,朝一旁石头磕去。 没成想那蛋十分坚固,竟将石头敲破一个洞。顾亿始料未及,手指一松,金蛋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她面露讶异,俯身去捡。 还未碰到,忽地飞来一只白雀,抓起金蛋急速掠去,落入一人掌心,收翅停飞。 顾亿抬眸看去。 却见来人一身白衣,长发若雪,眼覆鲛纱,在墨色黑雾中,恍若仙人。 第109章 蛋蛋单单 第一百零九章 蛋蛋单单 瞬间,整个天地都变成红色,像是有人从天上泼下一盆血水,腥气弥漫,周围原本就干枯发黑的树木如同被浇了硫酸,逐渐腐烂,很快化作一团黑水,没入大地。 顾亿心头发慌,直到不详的血雾止步在灯光笼罩处,方才松了口气。 她抱着灯盏,看向前方。 在浓稠的雾气中,她想象中的人鸟大战并未出现,温长安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 咦? 她再次凝神,这次依稀看见,在他对面,死气萦绕处,似乎站着一个女人。 顾亿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只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她微微皱眉,内心疑惑,这女人哪里来的? 起身欲要凑近,刚迈了一步,便顿住脚步。 温长安与那女子突然抱在一起。 嚯!好家伙,这姓温的穿得艳,玩得花。 顾亿捂住眼睛,露出四条指缝,眼看两人脸越凑越近,不住啧舌,这家伙,不会要在这鬼地方酱酱酿酿,这,这也太不背人了。 她是看还是看? 她这边心情复杂,那边也有了新情况。 却见一直紧抱着女子,宛若失而复得,又像小别新婚的温长安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恰好倒在女子怀中。 那女子顺势将他搂住,另一只手紧握他手,她低垂着头,动作温柔,十分专注。 在顾亿的角度,便是男方突然投怀送抱,女方顺势接下,两人十指交握,相互凝视,含情脉脉,谈情说爱 温长安大半个身体都被女子挡住,顾亿眼睁睁看着有着墨一样发的女子背对着她,俯下身去,缓缓朝温长安脸上靠去 顾亿干脆蹲了下来,手在灯笼上细细抚摸。 这盏灯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八角圆形严丝合缝,玉白的半透明底布,上面绣着一些红花,触手温热。哪怕在地上摔过好几次,也不见里面烛火熄灭,不仅能照明,还能抵抗不祥的血雾,这样的宝物,十分衬她气质! 她流着口水将灯笼摸了个遍,又捡起地上提竿重新安装上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抬头见远处两人还在深情凝望,不由翻了个白眼。 这姓温的果真不靠谱,好歹干完正事再你侬我侬,她还等着蛋救命呢。 顾亿叹口气,起身走了过去,内心默默祈祷,可别让她看到少儿不宜的东西。脚下步伐却默默加快,很快拐到两人正面。 “那个,打扰二位……嚯!” 顾亿惊得一哆嗦,差点将手中灯笼扔了出去。 摇晃的灯火下,女子面目清晰无疑,黑黑的眼睛,黄色的瞳仁,小小的鼻孔,尖尖的嘴,分明是一张鸟脸。 这背影十分曼妙的女子,竟然长了一张乌鸦脸。 顾亿一退三步远,下意识就想跑。 刚迈开一步,温长安的声音传来,平静中透着虚弱,“血界开启,活人难离,你若胡乱跑动,势必身死魂消。” 顾亿定了定神,将灯笼凑近些许。 烛光驱散雾气,温长安躺在鸟面人怀中,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胸口位置延伸出一根细细的白线,一端连在鸟头人嘴中。 与其紧握的手中,是一根黑色翎羽,尖端正对准他的胸口,已经没入衣襟。 “你来早了”温长安缓缓道,“应该待我死了再过来” 顾亿咽了咽口水,“我以为你俩要妖精打架”没想确实是打架,不过是要命的那种。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等这家伙吸干我生气,下一个就是你” 顾亿铛一声拔出澄澜,“啰嗦什么,大爷这就救你小命!”说罢一剑劈向鸟面人。 刺目白光闪过,顾亿坐在地上,长剑摔在一边,剑身抖动不已。 她甩了甩麻痛的虎口,惊叫道,“怎么回事?”刚才那一剑,像是砍到无形的壁垒上,又以双倍的力量反弹回来,要不是她扔剑快,搞不好都插到自己。 温长安虚弱道,“将破障灯……扔了,待它看你的时候……刺它眼睛。” “不行,血雾会弄死我。”顾亿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不像温长安,能无视血雾侵袭。 她站起身,弯腰捡起长剑,换了个方向,再次朝鸟面人身上刺去。 “锵!锵!锵!”一连三剑,无一例外,皆被反弹。 温长安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恼,“将灵力附着身周,可保片刻无虞,抓紧唔”不知是与顾亿说话分了心神还是怎么,鸟面人忽然加重力道,翎羽又没入不少,温长安胸口很快渗出血迹。 顾亿皱眉,捏着提竿的手紧了紧。 下一刻手心微晃,破障灯消失不见。 灯光一消失,顾亿便陷入一片血海,数不尽的人影晃动,凄厉的人兽嘶吼,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还有让人崩溃的阴郁死气 在奔跑,在战斗,在狂笑,在求饶,在害怕,在绝望,在杀人,在被杀 上一刻,她砍下敌人头颅,猖狂得意,下一秒,被人碎尸万段,死不瞑目,无数负面情绪如洪水奔腾,狂暴地涌入她体内。 好想死,好想死,杀了我,杀了我 浓得要滴血的雾气中,绿衣小少年僵立当场,一动不动,眼神呆滞,表情木然。 一直与温长安僵持的鸟面人歪了歪脑袋,脖颈处突起一个肉瘤,越长越大,越长越高,肉瘤破开,形成一个鸟头。 与之前的鸟面人不同,这个新长出来的脑袋没有头发,是完完全全的乌鸦鸟头。 乌鸦头鸟嘴一张,一根细细的白线探了出来,缓缓朝顾亿胸口探去。 眼看又将享受美味,鸟眼中贪婪若实质,诞水横流。 直到一只手重重扯住白线。 “鸟人,还想吸我生气?!”顾亿盯着乌鸦暗黄瞳仁,眼中一片清明。 下一刻,一道剑光拔地而起。 所到之处,如星光破晓,夜尽暗隐。浓厚如血的雾气微微一颤,逐渐掩去。 周围重新被黑雾笼罩,顾亿用剑尖拨了拨地上的鸟头,自语道,“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我原来这么厉害吗?” “因为你未被迷惑。”温长安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他脸色还是很差,但总算不似之前的死人脸了,“永夜有乌,九首同身,赤首乍现,望穿佛心。”九首乌头虽然多,前八个也就那样,之所以厉害,是因为第九只红头具有看穿人心的本事。 一旦与其对视,便会被窥知心之渴望,九首乌幻而化之,迷惑之后趁其不备,吸尽对方生气。 要化解也很简单,直视它双眼而不被迷惑,它就会僵住一秒,趁此机会,砍下头颅即可。 “靠迷惑心神杀死对手?它知道我害怕恐怖片?”顾亿回忆刚才血腥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幸亏我心志坚定,没有上当。” 温长安闻言,嘴角抽动,似乎有些无语。狗屁的心志坚定,分明是九首乌倒霉,遇到个没有情根的家伙,心都没有,窥个什么?鸟脸懵逼的时候,被人捡了漏。 至于她看到的血腥场面,这里是永夜荒原,千年前人魔大战的古战场,死者怨气化作血雾,海市蜃楼罢了。 但他没有点破,言多必失,万一这家伙想起自己刚才实在不妙。 他心思多沉,闭眼欲疗伤,那人又叫起来,“蛋,有蛋!” 温长安猛然睁眼,朝前看去,地上的九首乌尸身已然不见,一颗金灿灿的圆蛋躺在地上,发着微光。 他眉心一皱,“不对,不应该。”下一刻双目如电,射向顾亿,“只有一颗吗?” 顾亿莫名其妙,“不然呢?”见温长安默不作声,她捡起金蛋,兴奋道,“这就是九首乌的蛋吗?怎么吃,荷包蛋还是水煮?或是做蛋羹?” 温长安凝视她片刻,缓缓笑道,“自然是生食。” 顾亿一愣,“当真?” “信不信由你。”温长安说完,便不再理她,闭眼疗伤起来。 顾亿盯着手中金蛋,思考片刻,朝一旁石头磕去。 没成想那蛋十分坚固,竟将石头敲破一个洞。顾亿始料未及,手指一松,金蛋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她面露讶异,俯身去捡。 还未碰到,忽地飞来一只白雀,抓起金蛋急速掠去,落入一人掌心,收翅停飞。 顾亿抬眸看去。 却见来人一身白衣,长发若雪,眼覆鲛纱,在墨色黑雾中,恍若仙人。 第110章 蛋蛋耽耽 第一百一十章 蛋蛋耽耽 “白洗尘?!”顾亿十分意外,“怎么是你?” 她视线很快掠过,看向他掌心,开心唤道,“啾啾宝贝,好久不见,想死我了!快来快来!”说罢不顾西西跳脚从微尘中摸出一把果子,引诱小白雀。 令她意外的是,之前十分粘人的啾啾并未飞过来,只是站在主人掌中,睁着一双黑眼珠,默默看着她。 “你个没心肝的,这么快就把我忘了?!”顾亿捧着果子,起身要去摸它。刚走两步,白洗尘垂在一侧的掌心忽地亮起光芒。 “退后!” 温长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前,一把将她揽在身后,同时衣袖飞扬,一掌挥了出去。 “轰!”光芒散去,温长安的声音响起,“阁下一来就杀人,不愧是天衍宫圣子,当真好威风啊。” 什么?要杀她?! 站在他身后的顾亿瞳孔微缩,满脸惊讶。下一刻脸起愠色,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都要杀她?! 该死的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洗尘没说话,身前光芒又聚,出手又是杀招。 “自己躲好!”温长安嘱咐一句,纵身迎了上去。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上千年不见日光的永夜荒原,瞬间白芒大炙,亮若白昼。灵力闪着刺眼弧光,霹雳作响,如春雷轰坠,震彻大地。 顾亿噗一声吐出口血来,她不敢耽搁,忍住胸口钝痛,寻了个方向逃了。 不知跑了多久,白光渐隐,轰鸣将息,她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 忽地腰间一紧,落入一人怀抱。 “姐姐?你没事?”冥弃见顾亿受伤,眉头紧皱,抬手按在她后背,欲输送灵气,临了突然顿住。 他灵核已没,早已不是人族。 顾亿抹了下嘴角血迹,挣扎数下没有成效。 转头见来人身形高大,乌发金眸,与冥宴一般无二。 “你到底是谁?”她眼眸微沉,“松开!” “姐姐,我是你的东东啊!”冥弃眼圈微红,双臂用力,更加搂紧怀中之人,“我找了你好久唔!”他一手护裆,一手抵住剑尖,脸上又怒又羞,十分委屈,“你怎么,怎么” 顾亿持剑跳到一边,沉着脸道,“你跟冥宴是什么关系?将我打下悬崖的是你吗?” 冥弃脸上羞恼一扫不见,他沉默片刻,忽地落下泪来,“姐姐,你听我说冥宴是我皇兄,他本名叫做冥梓,是魔王长子,为了争夺皇位,对我这个亲弟弟痛下杀手,我伤重垂危,身体无法维持成年模样,变成幼童” 见顾亿眯着眼睛,脸色不对,他忙焦急解释,“我并非有意欺骗姐姐,幼童时期,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心智也恍惚不全,后来养好伤,记忆才逐渐恢复” “那这次呢?”顾亿阴沉着脸,“为何还假扮孩童?” “因为我害怕,”冥弃哭得越发厉害,完全没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概念,他眉目低敛,微微侧身,似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但对着顾亿的侧脸却啼痕点点,鼻尖微粉,似梨枝带春雨。 “我害怕姐姐嫌我是魔族,我害怕姐姐不认我,我害怕姐姐不要我”后两个字又轻又软,从他唇中吐出,似鸳鸯交颈轻啼,又似浓夜红帐耳语,莫名透着股缠绵悱恻。 顾亿从未见过这么爱哭的男子,她压下心头怪异,声音却稍微放轻,“所以推我下悬崖的人是你吗?” 冥弃哽咽声微顿,暗金色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恼意,抬头含泪哽咽道,“自然不是,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如何会伤害你?那岂不是恩将仇报?” “当真?” “当真。” “行,”顾亿将长剑收起,“救你的人是古平,我出力有限,不需要你报恩,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说罢转身就走。 “哎,姐姐!”冥弃一急,上前扯住她袖子,“别走!” “怎么?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报恩。”顾亿盯着他,脸色微沉,“你莫不是学你皇兄,欲恩将仇报?” 冥弃手臂一颤,捏住她袖口的手心骤然攥紧。 “姐姐说笑了”良久,少年露出一个笑来,微微发苦。 他松开手,“有缘再会” “嗯。”顾亿点点头,悄悄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忽见冥弃手心光芒一闪而过。 她倏地浑身绷紧,澄澜蓄势待发。 却见金眸少年轻轻握住她肩膀,力道不重,却让人难以挣脱,“虽然姐姐怎样都好看,但这副打扮,我着实难以心安”说着将她长发绾起,微笑道,“与我想象中一样,确实很衬姐姐” 所以他那好皇兄才像狗一样,嗅着味道又追过来了! 他将顾亿脸侧发丝挽到耳后,轻笑一声。下一刻身形一晃,化作一团黑气,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顾亿只觉脑后微凉,抬手摸去。 待发丝重新散落肩膀,她微微低头,手中赫然是一只玉莲花枝。 那花将开未开,白苞半阖,花萼翠绿欲滴,满含春意。 顾亿眨眨眼,手指捻合,刚转动一圈,那花苞忽地发出微光,顷刻怒放胜雪。 “咳咳,在看什么?快来扶你救命恩人”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亿转身,温长安一手撑树,一手捂胸,他发丝有些凌乱,一侧衣袖也缺了个大口,但脸上却带着笑,甚至还有心情调侃,“我又救你一”待看到她手中白色玉莲,他笑容一滞。 良久,温长安笑容加深,“哪里来的花?” 顾亿皱眉,“捡的。”说罢掌心微动,将其扔进微尘,小跑几步上前扶住红衣青年,“你还好?我蛋抢回来没?” 温长安: 永夜荒原,一长毛黑猿趴在地上,它是一头朱厌,凶物榜上赫赫有名。 此时,它正死死盯着前方山洞,眼中凶光毕露。 这永夜荒原,魔物不计其数,但没有一只敢靠近这里,离它最近的,也就那只九头丑鸟。这丑鸟实力不如它,只是有翅膀会飞,一时不好捕杀。 半天前,它隐隐感受到数道陌生气息,十分强大,令它忌惮。正欲前去查看,却发现那些气息所在之处,正是丑鸟老巢。 朱厌心中一喜,它觊觎丑鸟良久,如此时机,不可错过。 不料当它赶到,不要说断肢残肉,那家伙连老巢都被人端了,它一根鸟毛都没落着。 朱厌心中沮丧,胡乱吞噬了一些魔物,心情这才好点,慢悠悠朝家赶。 不料刚到洞口,就发现一道陌生气息,有不速之客占了它的洞府! 简直胆大包天!活腻了! 朱厌怒极,第一时间冲向山洞,欲将其碎尸万段,吞肉噬魂。 只是刚奔到洞口,一道威压迎面而来,摧朽拉枯,令它胆战心惊。 这永夜荒原,何时来了这么凶的家伙?! 朱厌下意识想逃,走到一半又不甘心。 倒不是舍不得山洞,毕竟这永夜荒原,石洞众多,只要它占了地,就没有魔物敢靠近。唯一舍不得的,是那洞中有一宝物,是一株灵植,名为落星草。 这草只长在永夜荒原,爱吸收星辰之力,千年一熟,服之可补生气。人魔大战后,荒原成死地,落星草一夕全部枯萎绝迹。 它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也就发现了这么一株漏网之鱼,且那草生气之充盈,绝不止千年,甚至,万年也说不定。 之前,它本打算用来诱捕九头丑鸟,再与这天宝灵物一同享用,受益无穷。 现在丑鸟已死,它守了许久的宝物又将旁落他人,如何甘心? 洞内,一白衣少年坐在地上,发若霜雪,从他肩膀逶迤而下,垂落在身侧。 他眼上覆着鲛纱,看不清表情,只一双唇紧紧抿着,似十分痛苦。 在他体内,心脏位置,两颗灵核,一黑一白,正微微颤动。忽然,黑色灵核骤然飞起,猛地撞向白色核体。 黑芒与白芒缠在一起,交相辉映,难舍难分,咻一下没入少年识海。 识海瞬间波汹涛涌,倒海翻江。受到如此激荡,一般灵师早已识灭身死,但少年不仅没死,波浪还很快停歇,整个识海分成黑白两色,互不交融。 在黑白交界处,站着两位少年。 两人长相一模一样,白衣雪发,唯一不同的是,一人黑眸,一人白瞳。 “看看你做的好事?!”黑眸少年怒道,“我早说过,那姓守的老家伙心思深沉,别有用心,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咱们被关在这里,他控制咱们身体去抓人!美人脸都吓白了!” 他说着说着有些发痴,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不过她惊慌的样子真可爱”像别枝惊鹊,让人心生怜惜,恨不得立时搂入怀中,好生安慰。 “咱们这样的实力,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要依我,早就带着美人远走高飞,不知有多快活,搞不好孩子都出生了!你个死脑筋,非要回天衍宫,当你的破圣子,修你的孤寡,现在好了,她身边不仅多了个趁虚而入的娘娘腔,还对咱们产生戒心,我要哄多久才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句句怂恿,字字蛊惑,无非一个目的,背叛天衍宫。 良久,他止住话语,盯着白瞳少年,眼神嘲讽,“你不会真相信那老东西的话,只是借她元灵一用,不会妨害性命?” 见对方依旧沉默不语,黑眸少年激动道,“你疯啦!她灵核都没有,体内那点元灵也就比刚出生婴孩多一点,别说救莫罗古木,就是救一棵凡草都够呛,她根本就算不上灵师,充其量,只是一个能吸收点灵气的凡人。蓍草族的救世之人论,根本当不得真!” “既知她是凡人,寿元有限,你为何还如此执着,不怕日后情意无托吗?”白瞳少年终于开口,语气低沉,“师尊是天衍宫主,护界之人,心系苍生,于我,更是恩重如山,岂可背叛?” 天衍宫圣子,守云衔,本是孤儿,意外被宫主守泽天捡到,带回天衍宫,教授术法,养育成人。某个方面来说,两人虽是师徒,尤胜父子。 “寿元问题,自有解法。”黑眸少年胸有成竹,眸光微闪,这副身体有两个灵核,灵识却不必有两个,只要他将对方吞噬,自然可分出一颗给美人,岂不一举多得? “至于你说的恩重如山”少年似笑非笑,黑眸中飞快闪过一抹讥讽,“你若当真心口如一,又怎么会有我呢?” “所以,相信我,接纳我,咱们合体干掉那老家伙,夺回美人,这莫罗我也待腻了,能救就救,救不了拉倒,若真到树死界灭之日,凭借咱们能力,自可以另寻他界,继续逍遥快活” 之后他又说了许多,可白瞳少年已闭上眼睛,再不理会。 山洞中,白衣少年眉宇微动,忽然站起身来。 他前行几步,深入洞穴,来到一处水池边。 水池不大,也就一米不到,池水清澈,内里一颗陨星闪闪发光。 在陨星上面,一株紫草摇曳身姿,它茎秆很长,只根部长了两片叶子,一紫一金,流光溢彩。 少年伸出左手,去摘那片金叶。 刚刚触碰,他整个手臂,从指尖开始,忽然变成紫色,接着开始寸寸腐烂,阵阵血水流下,将水池都染变了色。 少年无动于衷,像是没有痛觉。 另一只手掌心微动,变出一只金光闪闪的蛋来。 他将金叶放在蛋上,蛋壳立时裂开,长出一株金蕨,金蕨顶生紫花,含苞待放。 此时,少年的左臂已变成一摊烂肉,整个掉了下来,落在水池中发出咚一声轻响。 他将金蕨放在地上,伸出右手去摘紫草的另一片紫叶,刚刚靠近,紫叶忽地化作一道流光,咻一下斩断了少年右臂。 他闷哼一声,等了片刻,见紫光重新变作紫叶,这才俯下身去。 漆黑洞中,陨星点点,照亮了水池,也照亮少年眉宇,若朝霞孤映,艳绝无二。 他张开嘴,轻轻叼住那片紫叶,双唇微阖,摘了下来。 少年白衣染血,双臂尽断,支起身子来到金蕨上方,嘴唇微动。 紫叶飘飘乎乎,悠悠落下。 才落在金蕨上面,瞬间不见,与此同时,金蕨顶端花苞瞬间绽开,又顷刻凋谢,竟生出一颗紫果。 葡萄大小,内里金光点点,生气充盈。 少年面若金纸,眉宇间却染上一丝轻快,,他俯下身,正要去叼紫果,识海中一道声音忽地响起,“你他么有病?!好容易暂时夺回身体,不去抢美人,将自己搞成残疾?!” 那道声音气急败坏,“没了手,怎么搂美人,这也是我的身体,你他么跟我商量了吗?!” 他话音刚落,少年忽地一颤,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血来。 识海中声音又起,“既然你言而无信,不顾大局,老子也不跟你客气,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不知何时,少年眼部鲛纱散落,露出来的眼眸中,瞳仁忽黑忽白,诡异无比。 与此同时,山洞入口石壁上,忽地映出一道黑影,那影子十分高大,看样子像个人,但肩膀极宽,后颈高高隆起,身周密密茸茸,像是长满了毛发。 第110章 蛋蛋耽耽 第一百一十章 蛋蛋耽耽 “白洗尘?!”顾亿十分意外,“怎么是你?” 她视线很快掠过,看向他掌心,开心唤道,“啾啾宝贝,好久不见,想死我了!快来快来!”说罢不顾西西跳脚从微尘中摸出一把果子,引诱小白雀。 令她意外的是,之前十分粘人的啾啾并未飞过来,只是站在主人掌中,睁着一双黑眼珠,默默看着她。 “你个没心肝的,这么快就把我忘了?!”顾亿捧着果子,起身要去摸它。刚走两步,白洗尘垂在一侧的掌心忽地亮起光芒。 “退后!” 温长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前,一把将她揽在身后,同时衣袖飞扬,一掌挥了出去。 “轰!”光芒散去,温长安的声音响起,“阁下一来就杀人,不愧是天衍宫圣子,当真好威风啊。” 什么?要杀她?! 站在他身后的顾亿瞳孔微缩,满脸惊讶。下一刻脸起愠色,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都要杀她?! 该死的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洗尘没说话,身前光芒又聚,出手又是杀招。 “自己躲好!”温长安嘱咐一句,纵身迎了上去。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上千年不见日光的永夜荒原,瞬间白芒大炙,亮若白昼。灵力闪着刺眼弧光,霹雳作响,如春雷轰坠,震彻大地。 顾亿噗一声吐出口血来,她不敢耽搁,忍住胸口钝痛,寻了个方向逃了。 不知跑了多久,白光渐隐,轰鸣将息,她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 忽地腰间一紧,落入一人怀抱。 “姐姐?你没事?”冥弃见顾亿受伤,眉头紧皱,抬手按在她后背,欲输送灵气,临了突然顿住。 他灵核已没,早已不是人族。 顾亿抹了下嘴角血迹,挣扎数下没有成效。 转头见来人身形高大,乌发金眸,与冥宴一般无二。 “你到底是谁?”她眼眸微沉,“松开!” “姐姐,我是你的东东啊!”冥弃眼圈微红,双臂用力,更加搂紧怀中之人,“我找了你好久唔!”他一手护裆,一手抵住剑尖,脸上又怒又羞,十分委屈,“你怎么,怎么” 顾亿持剑跳到一边,沉着脸道,“你跟冥宴是什么关系?将我打下悬崖的是你吗?” 冥弃脸上羞恼一扫不见,他沉默片刻,忽地落下泪来,“姐姐,你听我说冥宴是我皇兄,他本名叫做冥梓,是魔王长子,为了争夺皇位,对我这个亲弟弟痛下杀手,我伤重垂危,身体无法维持成年模样,变成幼童” 见顾亿眯着眼睛,脸色不对,他忙焦急解释,“我并非有意欺骗姐姐,幼童时期,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心智也恍惚不全,后来养好伤,记忆才逐渐恢复” “那这次呢?”顾亿阴沉着脸,“为何还假扮孩童?” “因为我害怕,”冥弃哭得越发厉害,完全没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概念,他眉目低敛,微微侧身,似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但对着顾亿的侧脸却啼痕点点,鼻尖微粉,似梨枝带春雨。 “我害怕姐姐嫌我是魔族,我害怕姐姐不认我,我害怕姐姐不要我”后两个字又轻又软,从他唇中吐出,似鸳鸯交颈轻啼,又似浓夜红帐耳语,莫名透着股缠绵悱恻。 顾亿从未见过这么爱哭的男子,她压下心头怪异,声音却稍微放轻,“所以推我下悬崖的人是你吗?” 冥弃哽咽声微顿,暗金色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恼意,抬头含泪哽咽道,“自然不是,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如何会伤害你?那岂不是恩将仇报?” “当真?” “当真。” “行,”顾亿将长剑收起,“救你的人是古平,我出力有限,不需要你报恩,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说罢转身就走。 “哎,姐姐!”冥弃一急,上前扯住她袖子,“别走!” “怎么?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报恩。”顾亿盯着他,脸色微沉,“你莫不是学你皇兄,欲恩将仇报?” 冥弃手臂一颤,捏住她袖口的手心骤然攥紧。 “姐姐说笑了”良久,少年露出一个笑来,微微发苦。 他松开手,“有缘再会” “嗯。”顾亿点点头,悄悄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忽见冥弃手心光芒一闪而过。 她倏地浑身绷紧,澄澜蓄势待发。 却见金眸少年轻轻握住她肩膀,力道不重,却让人难以挣脱,“虽然姐姐怎样都好看,但这副打扮,我着实难以心安”说着将她长发绾起,微笑道,“与我想象中一样,确实很衬姐姐” 所以他那好皇兄才像狗一样,嗅着味道又追过来了! 他将顾亿脸侧发丝挽到耳后,轻笑一声。下一刻身形一晃,化作一团黑气,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顾亿只觉脑后微凉,抬手摸去。 待发丝重新散落肩膀,她微微低头,手中赫然是一只玉莲花枝。 那花将开未开,白苞半阖,花萼翠绿欲滴,满含春意。 顾亿眨眨眼,手指捻合,刚转动一圈,那花苞忽地发出微光,顷刻怒放胜雪。 “咳咳,在看什么?快来扶你救命恩人”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亿转身,温长安一手撑树,一手捂胸,他发丝有些凌乱,一侧衣袖也缺了个大口,但脸上却带着笑,甚至还有心情调侃,“我又救你一”待看到她手中白色玉莲,他笑容一滞。 良久,温长安笑容加深,“哪里来的花?” 顾亿皱眉,“捡的。”说罢掌心微动,将其扔进微尘,小跑几步上前扶住红衣青年,“你还好?我蛋抢回来没?” 温长安: 永夜荒原,一长毛黑猿趴在地上,它是一头朱厌,凶物榜上赫赫有名。 此时,它正死死盯着前方山洞,眼中凶光毕露。 这永夜荒原,魔物不计其数,但没有一只敢靠近这里,离它最近的,也就那只九头丑鸟。这丑鸟实力不如它,只是有翅膀会飞,一时不好捕杀。 半天前,它隐隐感受到数道陌生气息,十分强大,令它忌惮。正欲前去查看,却发现那些气息所在之处,正是丑鸟老巢。 朱厌心中一喜,它觊觎丑鸟良久,如此时机,不可错过。 不料当它赶到,不要说断肢残肉,那家伙连老巢都被人端了,它一根鸟毛都没落着。 朱厌心中沮丧,胡乱吞噬了一些魔物,心情这才好点,慢悠悠朝家赶。 不料刚到洞口,就发现一道陌生气息,有不速之客占了它的洞府! 简直胆大包天!活腻了! 朱厌怒极,第一时间冲向山洞,欲将其碎尸万段,吞肉噬魂。 只是刚奔到洞口,一道威压迎面而来,摧朽拉枯,令它胆战心惊。 这永夜荒原,何时来了这么凶的家伙?! 朱厌下意识想逃,走到一半又不甘心。 倒不是舍不得山洞,毕竟这永夜荒原,石洞众多,只要它占了地,就没有魔物敢靠近。唯一舍不得的,是那洞中有一宝物,是一株灵植,名为落星草。 这草只长在永夜荒原,爱吸收星辰之力,千年一熟,服之可补生气。人魔大战后,荒原成死地,落星草一夕全部枯萎绝迹。 它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也就发现了这么一株漏网之鱼,且那草生气之充盈,绝不止千年,甚至,万年也说不定。 之前,它本打算用来诱捕九头丑鸟,再与这天宝灵物一同享用,受益无穷。 现在丑鸟已死,它守了许久的宝物又将旁落他人,如何甘心? 洞内,一白衣少年坐在地上,发若霜雪,从他肩膀逶迤而下,垂落在身侧。 他眼上覆着鲛纱,看不清表情,只一双唇紧紧抿着,似十分痛苦。 在他体内,心脏位置,两颗灵核,一黑一白,正微微颤动。忽然,黑色灵核骤然飞起,猛地撞向白色核体。 黑芒与白芒缠在一起,交相辉映,难舍难分,咻一下没入少年识海。 识海瞬间波汹涛涌,倒海翻江。受到如此激荡,一般灵师早已识灭身死,但少年不仅没死,波浪还很快停歇,整个识海分成黑白两色,互不交融。 在黑白交界处,站着两位少年。 两人长相一模一样,白衣雪发,唯一不同的是,一人黑眸,一人白瞳。 “看看你做的好事?!”黑眸少年怒道,“我早说过,那姓守的老家伙心思深沉,别有用心,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咱们被关在这里,他控制咱们身体去抓人!美人脸都吓白了!” 他说着说着有些发痴,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不过她惊慌的样子真可爱”像别枝惊鹊,让人心生怜惜,恨不得立时搂入怀中,好生安慰。 “咱们这样的实力,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要依我,早就带着美人远走高飞,不知有多快活,搞不好孩子都出生了!你个死脑筋,非要回天衍宫,当你的破圣子,修你的孤寡,现在好了,她身边不仅多了个趁虚而入的娘娘腔,还对咱们产生戒心,我要哄多久才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句句怂恿,字字蛊惑,无非一个目的,背叛天衍宫。 良久,他止住话语,盯着白瞳少年,眼神嘲讽,“你不会真相信那老东西的话,只是借她元灵一用,不会妨害性命?” 见对方依旧沉默不语,黑眸少年激动道,“你疯啦!她灵核都没有,体内那点元灵也就比刚出生婴孩多一点,别说救莫罗古木,就是救一棵凡草都够呛,她根本就算不上灵师,充其量,只是一个能吸收点灵气的凡人。蓍草族的救世之人论,根本当不得真!” “既知她是凡人,寿元有限,你为何还如此执着,不怕日后情意无托吗?”白瞳少年终于开口,语气低沉,“师尊是天衍宫主,护界之人,心系苍生,于我,更是恩重如山,岂可背叛?” 天衍宫圣子,守云衔,本是孤儿,意外被宫主守泽天捡到,带回天衍宫,教授术法,养育成人。某个方面来说,两人虽是师徒,尤胜父子。 “寿元问题,自有解法。”黑眸少年胸有成竹,眸光微闪,这副身体有两个灵核,灵识却不必有两个,只要他将对方吞噬,自然可分出一颗给美人,岂不一举多得? “至于你说的恩重如山”少年似笑非笑,黑眸中飞快闪过一抹讥讽,“你若当真心口如一,又怎么会有我呢?” “所以,相信我,接纳我,咱们合体干掉那老家伙,夺回美人,这莫罗我也待腻了,能救就救,救不了拉倒,若真到树死界灭之日,凭借咱们能力,自可以另寻他界,继续逍遥快活” 之后他又说了许多,可白瞳少年已闭上眼睛,再不理会。 山洞中,白衣少年眉宇微动,忽然站起身来。 他前行几步,深入洞穴,来到一处水池边。 水池不大,也就一米不到,池水清澈,内里一颗陨星闪闪发光。 在陨星上面,一株紫草摇曳身姿,它茎秆很长,只根部长了两片叶子,一紫一金,流光溢彩。 少年伸出左手,去摘那片金叶。 刚刚触碰,他整个手臂,从指尖开始,忽然变成紫色,接着开始寸寸腐烂,阵阵血水流下,将水池都染变了色。 少年无动于衷,像是没有痛觉。 另一只手掌心微动,变出一只金光闪闪的蛋来。 他将金叶放在蛋上,蛋壳立时裂开,长出一株金蕨,金蕨顶生紫花,含苞待放。 此时,少年的左臂已变成一摊烂肉,整个掉了下来,落在水池中发出咚一声轻响。 他将金蕨放在地上,伸出右手去摘紫草的另一片紫叶,刚刚靠近,紫叶忽地化作一道流光,咻一下斩断了少年右臂。 他闷哼一声,等了片刻,见紫光重新变作紫叶,这才俯下身去。 漆黑洞中,陨星点点,照亮了水池,也照亮少年眉宇,若朝霞孤映,艳绝无二。 他张开嘴,轻轻叼住那片紫叶,双唇微阖,摘了下来。 少年白衣染血,双臂尽断,支起身子来到金蕨上方,嘴唇微动。 紫叶飘飘乎乎,悠悠落下。 才落在金蕨上面,瞬间不见,与此同时,金蕨顶端花苞瞬间绽开,又顷刻凋谢,竟生出一颗紫果。 葡萄大小,内里金光点点,生气充盈。 少年面若金纸,眉宇间却染上一丝轻快,,他俯下身,正要去叼紫果,识海中一道声音忽地响起,“你他么有病?!好容易暂时夺回身体,不去抢美人,将自己搞成残疾?!” 那道声音气急败坏,“没了手,怎么搂美人,这也是我的身体,你他么跟我商量了吗?!” 他话音刚落,少年忽地一颤,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血来。 识海中声音又起,“既然你言而无信,不顾大局,老子也不跟你客气,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不知何时,少年眼部鲛纱散落,露出来的眼眸中,瞳仁忽黑忽白,诡异无比。 与此同时,山洞入口石壁上,忽地映出一道黑影,那影子十分高大,看样子像个人,但肩膀极宽,后颈高高隆起,身周密密茸茸,像是长满了毛发。 第111章 空手而归 第一百一十一章 空手而归 土垚城,客归土客栈。 温长安坐在床上,闭眼打坐。 被九首乌吸收生气,又遇高手,祸不单行。好在那天衍宫圣子似也不在状态。虽未重伤,但失去的生气一时半会儿是补不回来了。 他正聚灵补气,耳边却听见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 来人并未进来,似只为开门看一眼,很快又将门合拢。 只是不到半刻,房门又被人推开,又很快关上。如此这般关关合合,不下百次。 温长安终于忍不住,敛气收灵,睁眼朝一旁茶桌看去。 下一刻,在房门又一次被推开的时候,一只茶杯咻一声飞了出去,朝来人撞去。 那人咦了一声,缩脖弯腰,灵巧躲过,抬眼惊喜道,“温兄,你醒啦?” 顾亿越过地上碎片,跳进屋中,见温长安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开口道,“你都闭眼三天了,小弟都急死了,既怕你岔气走火,又怕你身死道陨,哎呦,真是寝食难安,茶饭不思” 她噼里啪啦一大堆,一副十分为温长安担心的样子,却在三天里面无数次推门关门,其中一次还走进屋中,将手伸到床上人鼻下,探查气息,似乎完全不知道打坐疗伤最忌讳打扰。 温长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眼中却无笑意,“顾弟如此关心,做兄长的实在感动,如此情义,无以为报,只能”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灯盏酥好吃吗?” “昨天还行,今天的太甜了。”顾亿下意识回答,反应过来便见对方盯着她胸口位置,眼中满是嘲讽。 顾亿低头,发现西西不知何时将小脑袋伸出她衣领,小爪子捧着一只橘粉糕点,吭哧吭哧吃着。 它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只是糕点酥皮掉了无数,全洒在主人前襟上。 “西西?!”顾亿磨牙,“说了多少次,不准在我怀里吃东西!” 她一把扯住小壁虎,将它扔在桌上,“以后不给你买甜食了!”这家伙好像有长蛀牙的趋势,顾亿便限制它饮食,只是刚才她买糕点吃的时候,小家伙摇头摆尾,叽叽娇叫,小模样谄媚得不得了。 顾亿心软,给它买了一块。原以为它早就吞了,没想竟然藏了起来,舍不得一次吃完。 顾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仰而尽。 老板今日发挥失常,灯盏酥太过甜腻,需要苦茶冲一冲。 她放下茶杯,抹了把嘴,见温长安还斜着自己,弯眼笑道,“本来想买给你吃的,你一直不醒,我只好自己吃了,不然浪费” 她冲到床边,二话不说就要拉人。 温长安挥袖避开,皱眉道,“如何?” “走啊!”顾亿理所当然,“去找蛋!抓紧时间!”三天前,温长安带着她离开永夜荒原,一回到土垚城,便闭门疗伤,不问世事。 他是静下来了,顾亿可急得不得了,此趟永夜荒原,功败垂成,空手而归,她可等着金蛋救命呢,现下每耽误一天,自己就离死更近一步,可恨白洗尘竟然恩将仇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管他,让他和冥宴那个家伙一起嗝屁。 温长安无视顾亿的焦急,只斜睨着她,“我饿了。” 顾亿接话道,“吃吃吃,在路上吃,”边继续扯他胳膊,“快走快走” 这次温长安这次倒是没躲,顾亿扯住他胳膊,就往外面拖,没想一拉之下,如同蚂蚁憾大象,对方岿然不动,她却差点摔倒。 抬头见温长安面无表情盯着自己,顾亿松开手,塌着肩膀叹气道,“你要吃什么?我去找小二点几个菜?” 不曾想他还挺挑食,“不吃客栈的,你这几天吃的什么,给我照样买点。” 顾亿瞪眼,她这几天吃的可多了。基本土垚城的小吃点心,都尝了个遍。 想想来这世界这么久,之前一心找古氏后人,没心思逛街,体会这风土人情,现下进退无门,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干脆看看这里,遇到新奇的玩意儿,就买来尝尝,反正有西西兜底,不会浪费。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买,吃完再上路。”顾亿走到桌前,从茶壶中捞出西西,将它身上茶渍抖了抖,出门去了。 温长安看着重新阖上的房门,一直在抽痛的脑门终于安静下来。 下床走到桌边,拿起另一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就张嘴喷了出来,茶杯跌在地上成了碎片,伴随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该死的家伙!” 顾亿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西西又开始叽叽叫唤起来,她一把捂着它眼睛,恶狠狠道,“休想,不给买!” “叽叽!” “太甜了,你不能再吃了!” “叽叽!” “不甜你还喝水,还跳到茶壶里面喝,分明是被齁到了!” “叽叽,叽叽!” 顾亿脚步顿住,转头看向肩膀上的西西,睁大眼睛,“你,你说你没有喝水,只是撒,撒,撒尿在,在茶壶里面?” 见小家伙点头,她一把将它揪起,怒道,“你以前有没在我水杯里面尿过?!”她眯起眼睛,盯着一直甩尾巴的小壁虎,“当真没有?!” “叽叽,叽叽,叽叽!” “哼,以后再随地大小便,我就揍死你!” 一主一仆嘀嘀咕咕,来到一处小吃摊前,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见着顾亿开口笑道,“小哥,是你啊,今天来多少,还是一百碗吗?” 他是这云吞摊的老板,虽是小本生意,却世代为之,据说很久之前,整个土垚城都是卖云吞的,他祖上也曾开过大酒楼,食客如云,多少外地人慕名而来,就为了吃这一碗薄皮云吞。 后来女性稀少,又都住在玉人楼不再外出,这汤汤水水的小吃,得不到男性青睐,为了生计,土垚城的特色小吃云吞开始没落,最后只剩他这一家,还操着老祖宗的手艺。 记得顾亿,原因有二,一是在这沙土漫天的地界,难得一见这么漂亮的小少年,二则,三天来,这小哥无论手上举着多少吃食,最后天黑将黑,傍晚时分,都会来到摊上,点上一百碗云吞。 自己吃一碗,身边的小壁虎吃九十九碗。 顾亿熟练地拉开板凳,对摊主比划一根手指,“不,今日只要一碗。”见老板微怔,转头看着摊上堆积如山的云吞,一只只,白里透粉,好看不耐存。 顾亿改口道,“要一百零一碗,其中一份打包带走。” 老板笑容重新浮在脸上,热情道,“好咧!” 水热汤滚,皮薄剔透,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很快端了上来,顾亿捏起瓷勺正要吃,老板又笑眯眯端来一碗芫荽,“打包那份也要香荽吗?” 顾亿将一碗芫荽全部盖在云吞中,看着满碗绿色,心情极好,点头道,“要的要的,没有香菜的馄饨能好吃吗” 吃饱喝足,顾亿站起身,老板已将云吞打包好,给顾亿提着。 “老板,你家云吞很好吃,”顾亿付完钱,看着除了她,几乎没有客人的小摊,“但你不考虑换个营生吗?” 胖老板呵呵一笑,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小哥你不知道,我啊,是这土垚城最后一家卖云吞的” 顾亿不解,“所以?” 胖老板发丝和袖口沾着面粉,眼中却微微闪着光,“我听我祖父说啊,很久很久以前,土垚城不叫土垚城,那时候,这里十步一摊,百米一店,都是卖的云吞,各种里馅,各种汤头,各种形状很多贵女们喜爱吃这个,她们成群,呼朋唤友,从街头第一家开始吃,到将所有种类尝个遍,至少需要十天” 他眼神向往,似乎真的看到那副场景,“我家祖上做这个,我从三岁就开始学做这个,只做这个,从皮到馅料,从汤头到火候,不是我施大吹,莫说这土垚城,就是整个莫罗,都没有我做的云吞好吃” 顾亿点头,“确实不错!” 施大得意一笑,只是笑容隐隐透着苦涩,“我相信我祖父没有骗我,虽然贵女现在都在玉人楼,不再外出,更不会来这小小的土垚城,但是,万一呢,万一有一天,有贵女路过,想尝尝云吞,有我施大,总归不会失望而归” 说着他局促一笑,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声道,“小哥,不怕你笑话,现在世上,是个男人就想娶个女人,生个孩子,觉得那样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死了都没有遗憾但我施大没有这种想法,我就想着,要是有一天啊,有一位贵女,路过我这摊子,尝尝我做的云吞最好,最好再夸一句好吃,我就心满意足咧” 顾亿沉默不语,片刻后开口问道,“你说土垚城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施大已经在收拾摊子,他干活麻利,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随口道,“对,不叫土垚城。” “那叫什么?” 他停下动作,皱眉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道,“我也是听老一辈说的,好像是叫什么,云,云水摇”他说着转头看向顾亿,笑道,“小哥,你明天来,我给你换个花样,包个小金鱼,特别好看,只给你一人包,包管你” “我明天不来了,”顾亿摇摇头,“我要走了。” 施大神色失落,还是勉强笑道,“这,这样啊,那祝小哥一路顺风,以后有机会过来,我给你包小金鱼” “好。”顾亿点头,抬步离开。 走了没两步,转身回头。 见老板拿着抹布,正看着她背影发呆,她微微一笑,开口道,“老板,云吞很好吃。” 暮云合璧,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施大终于反应过来,喃喃道,“之前有位红衣小哥,也说我做的云吞好吃,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亿回来的时候,温长安坐在桌前,举着一只青玉琉花杯,轻轻抿着茶,茶盏上的辉光倒映着他耳边的翠色玉珏,霎是好看。 顾亿假装没看到新换的茶具,将云吞放在桌上,催促道,“吃,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长安瞥了她一眼,将视线移到桌上,下一刻神色微怔,浑身散发低沉气息。 顾亿不明就里,却见温长安已将云吞打翻,“我不吃芫荽!” 顾亿怒,“不吃就不吃,你浪费食物干嘛?!咳咳,我考虑不周,不过没关系,咱还有别的,嘿嘿” 待温长安将剑从她颈边移开,顾亿抬手轻拍两下。 下一秒,房门轻轻一响,小二推门而入,将手上托盘放在桌上,“客官,一季一供,玉管撞如意!” 白瓷盘中,嫩绿色、手指粗的竹笋被切成等段长,油亮亮,脆生生,看着就好吃。 温长安盯着那盘清炒竹笋,沉默许久,终于拿起了筷子。 顾亿咽了咽口水,“好吃吗?特意给你找来的,费了我好大力气。” 青年没回答,细嚼慢噎后放下筷子,开口道,“老了。” 顾亿: 温长安继续道,“你去摘一片桑叶来。” “干嘛?”顾亿有点烦,“你要吐丝啊?” 令人意外的是,温长安并未生气,只慢悠悠道,“不想寻蛋便算了。” 下一刻,桌椅轻响,房门晃动,房间内已没了绿衣少年身影。 温长安正要叹气,一旁的小二忽然搓着手道,“公子,这小如意,嘿嘿,您知道的,只长在堕日森林深处,一年中只有七日可摘,十分难得刚才那位小哥又将本店仅存那点货全部要了,这价钱,价钱” 红衣青年抬手揉着太阳穴,闭眼道,“多少?” “我们正常是一两一百枚下品灵石,只是那位小哥说千金难买心头好,愿意出双倍价钱” 温长安掏出一只钱袋,扔进小二怀中,“不用找了。” 没想小二打开钱袋看了一眼,面露难色,“公子,不,不够” 温长安身上气势一沉,转头看他,“这盘中最多只有三两”而那钱袋中,却有一百枚中品灵石。 小二快哭了,“公子这盘是够了,但是刚才那位小哥还吃了三十盘和他的契约兽一起” “好,好得很,”红衣青年怒极反笑,“真是费了她好大力气!” 顾亿找了许久,才在土垚城外找到一棵桑树,长势很好,枝繁叶茂。 她担心一片叶子不够,干脆折了一只枝丫,扛着回去了。 进客栈的时候,发现小二苍白着脸,缩在柜台后面发抖。 “你怎么了?”顾亿好奇道,“忍不住就去茅房。” 小二苦着脸道,“小哥,你那位,那位朋友,也太可怕”虽然总是笑意吟吟,说话声音也不大,但就是令人发怵。 顾亿点头,“老阴比来事了就是这样。” 小二正想问“老银璧”是什么,就见对方已经扛着一根树枝上楼了,枝叶顶端垂着一条白布,晃晃飘飘,好像幽魂。 他脸色骤变,牙齿打着颤,“那,那不是”疾步上前,正要喊人,却见小少年已经拐了个弯,不见身影。 第111章 空手而归 第一百一十一章 空手而归 土垚城,客归土客栈。 温长安坐在床上,闭眼打坐。 被九首乌吸收生气,又遇高手,祸不单行。好在那天衍宫圣子似也不在状态。虽未重伤,但失去的生气一时半会儿是补不回来了。 他正聚灵补气,耳边却听见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 来人并未进来,似只为开门看一眼,很快又将门合拢。 只是不到半刻,房门又被人推开,又很快关上。如此这般关关合合,不下百次。 温长安终于忍不住,敛气收灵,睁眼朝一旁茶桌看去。 下一刻,在房门又一次被推开的时候,一只茶杯咻一声飞了出去,朝来人撞去。 那人咦了一声,缩脖弯腰,灵巧躲过,抬眼惊喜道,“温兄,你醒啦?” 顾亿越过地上碎片,跳进屋中,见温长安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开口道,“你都闭眼三天了,小弟都急死了,既怕你岔气走火,又怕你身死道陨,哎呦,真是寝食难安,茶饭不思” 她噼里啪啦一大堆,一副十分为温长安担心的样子,却在三天里面无数次推门关门,其中一次还走进屋中,将手伸到床上人鼻下,探查气息,似乎完全不知道打坐疗伤最忌讳打扰。 温长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眼中却无笑意,“顾弟如此关心,做兄长的实在感动,如此情义,无以为报,只能”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灯盏酥好吃吗?” “昨天还行,今天的太甜了。”顾亿下意识回答,反应过来便见对方盯着她胸口位置,眼中满是嘲讽。 顾亿低头,发现西西不知何时将小脑袋伸出她衣领,小爪子捧着一只橘粉糕点,吭哧吭哧吃着。 它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只是糕点酥皮掉了无数,全洒在主人前襟上。 “西西?!”顾亿磨牙,“说了多少次,不准在我怀里吃东西!” 她一把扯住小壁虎,将它扔在桌上,“以后不给你买甜食了!”这家伙好像有长蛀牙的趋势,顾亿便限制它饮食,只是刚才她买糕点吃的时候,小家伙摇头摆尾,叽叽娇叫,小模样谄媚得不得了。 顾亿心软,给它买了一块。原以为它早就吞了,没想竟然藏了起来,舍不得一次吃完。 顾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仰而尽。 老板今日发挥失常,灯盏酥太过甜腻,需要苦茶冲一冲。 她放下茶杯,抹了把嘴,见温长安还斜着自己,弯眼笑道,“本来想买给你吃的,你一直不醒,我只好自己吃了,不然浪费” 她冲到床边,二话不说就要拉人。 温长安挥袖避开,皱眉道,“如何?” “走啊!”顾亿理所当然,“去找蛋!抓紧时间!”三天前,温长安带着她离开永夜荒原,一回到土垚城,便闭门疗伤,不问世事。 他是静下来了,顾亿可急得不得了,此趟永夜荒原,功败垂成,空手而归,她可等着金蛋救命呢,现下每耽误一天,自己就离死更近一步,可恨白洗尘竟然恩将仇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管他,让他和冥宴那个家伙一起嗝屁。 温长安无视顾亿的焦急,只斜睨着她,“我饿了。” 顾亿接话道,“吃吃吃,在路上吃,”边继续扯他胳膊,“快走快走” 这次温长安这次倒是没躲,顾亿扯住他胳膊,就往外面拖,没想一拉之下,如同蚂蚁憾大象,对方岿然不动,她却差点摔倒。 抬头见温长安面无表情盯着自己,顾亿松开手,塌着肩膀叹气道,“你要吃什么?我去找小二点几个菜?” 不曾想他还挺挑食,“不吃客栈的,你这几天吃的什么,给我照样买点。” 顾亿瞪眼,她这几天吃的可多了。基本土垚城的小吃点心,都尝了个遍。 想想来这世界这么久,之前一心找古氏后人,没心思逛街,体会这风土人情,现下进退无门,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干脆看看这里,遇到新奇的玩意儿,就买来尝尝,反正有西西兜底,不会浪费。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买,吃完再上路。”顾亿走到桌前,从茶壶中捞出西西,将它身上茶渍抖了抖,出门去了。 温长安看着重新阖上的房门,一直在抽痛的脑门终于安静下来。 下床走到桌边,拿起另一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就张嘴喷了出来,茶杯跌在地上成了碎片,伴随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该死的家伙!” 顾亿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西西又开始叽叽叫唤起来,她一把捂着它眼睛,恶狠狠道,“休想,不给买!” “叽叽!” “太甜了,你不能再吃了!” “叽叽!” “不甜你还喝水,还跳到茶壶里面喝,分明是被齁到了!” “叽叽,叽叽!” 顾亿脚步顿住,转头看向肩膀上的西西,睁大眼睛,“你,你说你没有喝水,只是撒,撒,撒尿在,在茶壶里面?” 见小家伙点头,她一把将它揪起,怒道,“你以前有没在我水杯里面尿过?!”她眯起眼睛,盯着一直甩尾巴的小壁虎,“当真没有?!” “叽叽,叽叽,叽叽!” “哼,以后再随地大小便,我就揍死你!” 一主一仆嘀嘀咕咕,来到一处小吃摊前,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见着顾亿开口笑道,“小哥,是你啊,今天来多少,还是一百碗吗?” 他是这云吞摊的老板,虽是小本生意,却世代为之,据说很久之前,整个土垚城都是卖云吞的,他祖上也曾开过大酒楼,食客如云,多少外地人慕名而来,就为了吃这一碗薄皮云吞。 后来女性稀少,又都住在玉人楼不再外出,这汤汤水水的小吃,得不到男性青睐,为了生计,土垚城的特色小吃云吞开始没落,最后只剩他这一家,还操着老祖宗的手艺。 记得顾亿,原因有二,一是在这沙土漫天的地界,难得一见这么漂亮的小少年,二则,三天来,这小哥无论手上举着多少吃食,最后天黑将黑,傍晚时分,都会来到摊上,点上一百碗云吞。 自己吃一碗,身边的小壁虎吃九十九碗。 顾亿熟练地拉开板凳,对摊主比划一根手指,“不,今日只要一碗。”见老板微怔,转头看着摊上堆积如山的云吞,一只只,白里透粉,好看不耐存。 顾亿改口道,“要一百零一碗,其中一份打包带走。” 老板笑容重新浮在脸上,热情道,“好咧!” 水热汤滚,皮薄剔透,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很快端了上来,顾亿捏起瓷勺正要吃,老板又笑眯眯端来一碗芫荽,“打包那份也要香荽吗?” 顾亿将一碗芫荽全部盖在云吞中,看着满碗绿色,心情极好,点头道,“要的要的,没有香菜的馄饨能好吃吗” 吃饱喝足,顾亿站起身,老板已将云吞打包好,给顾亿提着。 “老板,你家云吞很好吃,”顾亿付完钱,看着除了她,几乎没有客人的小摊,“但你不考虑换个营生吗?” 胖老板呵呵一笑,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小哥你不知道,我啊,是这土垚城最后一家卖云吞的” 顾亿不解,“所以?” 胖老板发丝和袖口沾着面粉,眼中却微微闪着光,“我听我祖父说啊,很久很久以前,土垚城不叫土垚城,那时候,这里十步一摊,百米一店,都是卖的云吞,各种里馅,各种汤头,各种形状很多贵女们喜爱吃这个,她们成群,呼朋唤友,从街头第一家开始吃,到将所有种类尝个遍,至少需要十天” 他眼神向往,似乎真的看到那副场景,“我家祖上做这个,我从三岁就开始学做这个,只做这个,从皮到馅料,从汤头到火候,不是我施大吹,莫说这土垚城,就是整个莫罗,都没有我做的云吞好吃” 顾亿点头,“确实不错!” 施大得意一笑,只是笑容隐隐透着苦涩,“我相信我祖父没有骗我,虽然贵女现在都在玉人楼,不再外出,更不会来这小小的土垚城,但是,万一呢,万一有一天,有贵女路过,想尝尝云吞,有我施大,总归不会失望而归” 说着他局促一笑,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声道,“小哥,不怕你笑话,现在世上,是个男人就想娶个女人,生个孩子,觉得那样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死了都没有遗憾但我施大没有这种想法,我就想着,要是有一天啊,有一位贵女,路过我这摊子,尝尝我做的云吞最好,最好再夸一句好吃,我就心满意足咧” 顾亿沉默不语,片刻后开口问道,“你说土垚城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施大已经在收拾摊子,他干活麻利,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随口道,“对,不叫土垚城。” “那叫什么?” 他停下动作,皱眉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道,“我也是听老一辈说的,好像是叫什么,云,云水摇”他说着转头看向顾亿,笑道,“小哥,你明天来,我给你换个花样,包个小金鱼,特别好看,只给你一人包,包管你” “我明天不来了,”顾亿摇摇头,“我要走了。” 施大神色失落,还是勉强笑道,“这,这样啊,那祝小哥一路顺风,以后有机会过来,我给你包小金鱼” “好。”顾亿点头,抬步离开。 走了没两步,转身回头。 见老板拿着抹布,正看着她背影发呆,她微微一笑,开口道,“老板,云吞很好吃。” 暮云合璧,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施大终于反应过来,喃喃道,“之前有位红衣小哥,也说我做的云吞好吃,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亿回来的时候,温长安坐在桌前,举着一只青玉琉花杯,轻轻抿着茶,茶盏上的辉光倒映着他耳边的翠色玉珏,霎是好看。 顾亿假装没看到新换的茶具,将云吞放在桌上,催促道,“吃,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长安瞥了她一眼,将视线移到桌上,下一刻神色微怔,浑身散发低沉气息。 顾亿不明就里,却见温长安已将云吞打翻,“我不吃芫荽!” 顾亿怒,“不吃就不吃,你浪费食物干嘛?!咳咳,我考虑不周,不过没关系,咱还有别的,嘿嘿” 待温长安将剑从她颈边移开,顾亿抬手轻拍两下。 下一秒,房门轻轻一响,小二推门而入,将手上托盘放在桌上,“客官,一季一供,玉管撞如意!” 白瓷盘中,嫩绿色、手指粗的竹笋被切成等段长,油亮亮,脆生生,看着就好吃。 温长安盯着那盘清炒竹笋,沉默许久,终于拿起了筷子。 顾亿咽了咽口水,“好吃吗?特意给你找来的,费了我好大力气。” 青年没回答,细嚼慢噎后放下筷子,开口道,“老了。” 顾亿: 温长安继续道,“你去摘一片桑叶来。” “干嘛?”顾亿有点烦,“你要吐丝啊?” 令人意外的是,温长安并未生气,只慢悠悠道,“不想寻蛋便算了。” 下一刻,桌椅轻响,房门晃动,房间内已没了绿衣少年身影。 温长安正要叹气,一旁的小二忽然搓着手道,“公子,这小如意,嘿嘿,您知道的,只长在堕日森林深处,一年中只有七日可摘,十分难得刚才那位小哥又将本店仅存那点货全部要了,这价钱,价钱” 红衣青年抬手揉着太阳穴,闭眼道,“多少?” “我们正常是一两一百枚下品灵石,只是那位小哥说千金难买心头好,愿意出双倍价钱” 温长安掏出一只钱袋,扔进小二怀中,“不用找了。” 没想小二打开钱袋看了一眼,面露难色,“公子,不,不够” 温长安身上气势一沉,转头看他,“这盘中最多只有三两”而那钱袋中,却有一百枚中品灵石。 小二快哭了,“公子这盘是够了,但是刚才那位小哥还吃了三十盘和他的契约兽一起” “好,好得很,”红衣青年怒极反笑,“真是费了她好大力气!” 顾亿找了许久,才在土垚城外找到一棵桑树,长势很好,枝繁叶茂。 她担心一片叶子不够,干脆折了一只枝丫,扛着回去了。 进客栈的时候,发现小二苍白着脸,缩在柜台后面发抖。 “你怎么了?”顾亿好奇道,“忍不住就去茅房。” 小二苦着脸道,“小哥,你那位,那位朋友,也太可怕”虽然总是笑意吟吟,说话声音也不大,但就是令人发怵。 顾亿点头,“老阴比来事了就是这样。” 小二正想问“老银璧”是什么,就见对方已经扛着一根树枝上楼了,枝叶顶端垂着一条白布,晃晃飘飘,好像幽魂。 他脸色骤变,牙齿打着颤,“那,那不是”疾步上前,正要喊人,却见小少年已经拐了个弯,不见身影。 第112章 风雨欲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雨欲来 顾亿一脚踹开房门,将树枝摔到地上,喘气道,“够不?” 温长安淡淡瞄了一眼,正想说话,转眸看到枝叶上绑着的白条,缓缓露出一个笑来,“你去了城外?” “嗯,城里没有。” 温长安抬手一挥,一片桑叶咻一下飞到他指尖,他将绿叶包在手心,掌中绿光微闪。 “给你。”片刻后,他将桑叶递给顾亿,示意她贴在眼睛上。 顾亿不明就里,将绿叶轻轻盖在右眼上,神情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视线不仅没被叶片遮住,反而十分清晰,就像是透过放大镜看物,唯一的区别是,看到的物品始终被一层淡淡的绿色笼罩。 顾亿十分稀奇,“这是啥?” 隔着叶片,温长安的笑容十分温柔,“你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是肩膀忽然有点凉,”顾亿揉了揉肩,“估计是刚刚扛树硌到了。” 温长安轻笑一声,指了指上面。 顾亿下意识抬头,下一刻小脸一白,惊叫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扔叶拔剑,刺了过去。 在屋顶上,不知何时,竟吊着一个死鬼,披头散发,舌头拖到脚背。而顾亿感到肩膀凉,是因为那死鬼的脚正好搭在她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顾亿一剑将它砍得魂飞魄散,连鬼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温长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扶桑叶,见鬼神,如何?” 这土垚城有个风俗,将死之人不能死在家中,要带到城外,架在树上,最后一口气散在上面之后,再系一条白布。 这样的树比较不吉利,大家一般不会去碰,害怕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而顾亿找的这棵桑树,前不久刚吊死一个男人,桑树聚阴,男人死后成了厉鬼,时不时吓唬过路之人,想找个替死鬼。 见顾亿砍树枝,它激动得直抽抽,这小子竟然没有一丝阳气,大补之物。它干脆附在树枝上面,跟她回家,寻机弄死她,不想这没灵核的家伙,竟然是个剑士。 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就又死了一次。 顾亿心有余悸,还未从突然见鬼的恐惧中脱离,就听到对方戏耍的声音,不由暗暗咬牙。 她忍住怒意,忽地露出一个笑来,“不错不错,要不是舌头太长,我还以为是你挂在上面呢。” 温长安没与她做口舌之争,他又摘了一片桑叶,指尖轻弹,那叶片便化作一只翠鸟,咻一下飞了出去。 顾亿轻轻咦了一声,好奇道,“这是什么?” “扶桑探灵,觅影踪。” 顾亿收起澄澜,“那我们不跟上去吗?” 温长安转身看向窗外,夜色渐浓,树影摇曳。他轻轻叹息,“不用了” 几乎他话音刚落,窗外便是一声鸟鸣,翠鸟又回来了,不过是被一只白雀衔在口中。 翠鸟伸颈哀鸣,嘭一声,绿芒一闪,变成一片桑叶。 桑叶晃晃悠悠,飘然而下,落在一只掌中,瞬间被碾碎成汁。 下一刻,顾亿身体一轻,被人推到门边。 “躲好。”温长安说完,纵身跃上窗台,飞了出去。 顾亿下意识要跑,临了脚步一转,窜到窗边。 静夜沉沉,冷月溶溶。 客栈上方,两人凌空对峙。 令顾亿意外的是,一向素白的白洗尘竟也穿了一身红衣,除了头发和眼部的鲛纱,几乎和温长安一样打扮。 温长安没有着急动手,他凝望白洗尘,片刻后忽然笑道,“圣子对天衍宫当真忠心,如此重伤不先处理,反而着急来抓人,真是条好狗。” 白洗尘没说话,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以他为中心,灵气开始汇聚凝结,方圆百里,前赴后继。 奇怪的是,四周灵气波动如此明显,这客栈与附近住民,竟无一人出来查看,似乎全然看不见高空两人。 忽然,空中爆发一道刺眼光芒,顾亿只觉眼睛生疼,下一刻胸口沉痛,像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房间内的桌椅板凳碎了一地。 她缓缓坐起身,感觉浑身都痛,抬手抹了下嘴角,果然一道鲜红。 顾亿暗自咒骂,抖着腿爬起来,挪到窗边,朝外看去。 清夜无尘,断云微动,哪里有他人身影。 刚才的一切,了无痕迹,要不是房间一地狼藉,顾亿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两人不会是同归于尽了?那她的金蛋怎么办? 顾亿越想越不对,欲跳下去查看情况。 刚跃上窗台,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她猛然回头,入眼是一片红。 “温兄你”顾亿脸上惊喜凝固,看着来人,心沉了下来。 白洗尘外袍衣摆处被削去一个大角,露出白色里衣,顾亿这才发现他穿的不是红衣,而是血衣,该流多少血,才能将一件白衣染得这样艳。 顾亿不知道,也无心知道。 因为白发少年已经朝她举起了手,掌心杀气翻涌。 天衍宫传出一则消息,救世之人已现! 轰! 如冰水入滚油,瞬间引爆整个上宵。氏族平民,灵师凡人,高院深宅,大街小巷,上至白发老翁,下至总角小儿,没有一个人不在讨论此事。 那可是救世之人! 已经仙逝的蓍草族长曾预言:救世之人现,阴阳轮盘转。莫罗这样阳盛阴衰的畸形局面,终于要结束了。 消息传到伝氏的时候,伝氏族长伝起阳正温香软玉在怀。 他低头呷了一口美人递来的美酒,调笑道,“此酒虽好,不及美人醉我。” 珏囡儿捂唇轻笑,轻轻按住对方不老实的手掌,娇笑道,“大人惯会哄奴,上次将人家往玉人楼一扔,再也不管,奴真是望眼欲穿、眼泪也流干” 伝起阳闻言,忙搂住她赔罪,“囡儿,你这真误会我了,不是我不去寻你,只是我回来之后有所顿悟,需要闭关”他捏住珏囡儿手,放在嘴边香了一下,轻挑道,“好在囡儿与我心有灵犀,知我相思,千里寻夫” 说到后两字,他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仅仅盯着珏囡儿,隐隐透着阴沉。 他回到伝氏确实闭关了,却不是因为有所顿悟,而是那玩意儿又开始闹腾,无奈之下只好闭关压制。 这珏囡儿与他多次鱼水之欢,对他来说,早已是他的人,竟然在他闭关期间,四处招惹氏族子弟,甚至听说玉人楼的护卫都是她裙下臣,这不是公然给他戴绿帽吗? 此番去往六大氏族,明面游玩实际相亲,也将伝氏排到最后,简直岂有此理。 珏囡儿似乎没察觉伝起阳的目光,她将手伸进他胸口,四下游走,直到抓住对方命门。听着熟悉的闷哼声,委屈道,“我一弱女子,上天垂怜,运气好点勉强晋阶,在玉人楼其他姐妹面前勉强胜过,但玉人楼何种地方?莫说天地外,就是大人一根手指也能将我碾死,它的安排,奴又如何能够反抗?” 她声音哽咽,“你只知我现在才来,却不知我之前不过是虚与委蛇、走马观花,那些个男人,我连一根手指都不曾被他们碰过,大人不怜惜便罢了,还如此,如此” 珏囡儿说着掩面哭泣,香肩耸动似十分悲伤。 伝起阳脸色转缓,虽不全信,但被对方挑起来的火已经换了个地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放低声音,哄了几句,双手已经急不可耐。 珏囡儿虽还在啜泣,身体却已打开,欲拒还迎。 两人正要进入正题,窗外忽地飞入一道青光,直扑伝起阳。 伝起阳眉心一皱,随手握住,片刻后脸色微变,叮嘱珏囡儿在此等他,便穿好衣服,急冲冲离开了。 他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床上美人阴狠的目光。 伝起阳穿过花廊、园林,很快来到一处厅堂。 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的老人坐在一旁,见他到来,忙起身行了一礼。 伝起阳忙将他扶起,问道,“大长老,找我何事?” 虽竭力掩饰,但语气中还是泄露了一丝不耐。 伝雄见他气血翻涌,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没少“操劳”,皱眉不悦道,“家主刚出关,还是静养为好,不宜操劳。” 伝起阳心中不悦,当年,他的养父,上任伝氏家主去世,他一个继子,能顺利上位,当上家主,全靠眼前这位大长老伝雄。 只是这伝雄自恃曾是他父亲的心腹臂膀,又全力扶持新主,倚老卖老,几乎不给他这个家主面子。 他堂堂伝氏家主,行事决策竟全看他脸色,毫无自由,现在连床上私事都管起来了,简直岂有此理,到底谁是主子? 伝起阳压下怒火,低声道,“多谢大长老提醒,起阳会注意。” 伝雄点点头,叹气道,“我知你忧心子嗣,但父子亲缘,全看天意,强求不得,勿要太过执拗,小心滋生心魔” 在这男多女少的莫罗,伝起阳娇妻美妾成群,可惜她们直到寿元将尽,都无一人诞下子嗣,姒氏兄弟中的老三更是曾对人道,“种子不行,再好的地也白搭!” 以上种种,令伝起阳颜面扫地,他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狰狞,恭敬道,“大长老教训的是,起阳知道了。” 伝雄捋了捋胡须,眼中浮现欣慰。对比其他氏族,家主虽不算出众,好在为人谦逊,能听进去话,有他伝雄辅佐,无论伝行知如何觊觎,也休想让他孙子伝胜央上位,除非伝起阳直到最后,也无一子嗣 伝雄开口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准备准备,去趟浮空山。” “浮空山?”伝起阳问道,“天衍宫?” 伝雄点头,“没错,天衍宫传来天令,召集六大氏族,前往天衍宫” “是为了救世之人?”伝起阳眼前一亮,“这救世之人是男是女?” “不仅是为了救世之人。”伝雄叹息一声,转脸看向窗外。 窗外一棵绿云松郁郁葱葱,枝影摇曳,忽地一滴水珠打在叶上,将落未落,转眼间,天地昏暗,雷声大作,风雨欲来。 壤下月睁开眼,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丝丝缕缕,落在空空的石阶上,透着寒意。 一只蜂鸟穿过风雨,坠落在石阶上。 它有着姜红色鸟喙和铜绿色羽毛,尾巴尖拖着两朵雪青圆扇,霎是好看。 这是一只叉扇尾蜂鸟,鸟中仙子,十分稀少。 蜂鸟身上羽毛被雨水打湿,它站在石阶上,一边梳理毛发一边观察雨势,对于坐在屋中的少年,只是轻轻一瞥,既不好奇也不惶怕。 仿佛借他屋檐躲雨,是他的荣幸。 壤下月笑了,看着它左侧耷拉着的、无法完全收拢的羽翼,嘲笑道,“翅膀都断了,还骄傲什么?” 蜂鸟抖了抖身子,张开双翅,若一只利箭冲入雨幕。 壤下月脸色微沉,抬手一扬。 刚飞到半空的蜂鸟便困在他掌中,任凭如何挥动翅膀,也无法逃脱少年掌心。 壤下月看着惊叫不已的小家伙,讽刺道,“又不害你性命,怕成这个样子,真是好坏不分,像” 他住了口,冷下脸来。 掌心却亮起光芒。 蜂鸟受伤的羽翼很快康复,它不再挣扎,睁着一双溜黑眼珠,瞅着他。 壤下月笑,“真是个胆小鬼”他伸出手,想摸它脑袋。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阿月?” 壤下月手中一松,刚还乖巧站在他掌中的蜂鸟咻一下,窜到窗边,飞了出去。 窗外夜色沉沉,雷声阵阵,哪里还有半点鸟影。 壤下月沉了脸,看向来人,“父亲。” 壤下行元看着儿子冷淡的脸,心中发苦,自从他知道自己身世,便颇受打击,萎靡不振。好在柳侍那条玉皇蛊不仅修复了他的脏腑,还激发了他的实力,现在的壤下月,离八阶,仅有一步之遥。 一旦突破,便是莫罗最为年轻的八阶灵师,哪怕是曜氏少主曜辰以,也要稍逊一筹。 壤下行元收起欣慰,开口道,“这趟浮空山,我便不去了,你长大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代替壤下氏前往。” 壤下月皱眉,看着拇指上被壤下行元套上的琥珀玉环,惊讶道,“父亲?” 壤下行元摆摆手,按住他的挣扎,“我老了,这上宵,现在属于你们年轻人”他张了张唇,有些难以启齿,“你叔父” 察觉儿子倏然冰冷的神色,他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恨他,也恨我你叔父时日无多,我打算带着他离开陵鲤山,四下逛逛,或许运气好” 壤下行元说了许多,却始终不见壤下月松口,他那句“你叔父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叹息一声,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月儿,你舅舅柳侍想见你,你出发前,若有空也见他一面” 说罢转身离开,跨过门槛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内心仓皇凄凉:继失去最爱之人后,他又将失去亲弟,现在,连向来跟他最最亲近的儿子,也近在身前,远在天边 屋外雨势不消,屋内一灯如豆,光影绰绰处,一直平躺的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像被暴雨摧残的芭蕉,抖个不停。 好半天,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帷帐中伸出,“牵牛水” 他嗓音干涉,像迟暮老人,只是说几个字就耗尽全部力气,让人疑心下一刻会不会就此死去。 他强撑力气,又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帷帐中的人缓缓起身,艰难地坐了起来。 只这一个动作,他便用了好多时间,喘息不止。 他缓缓掀开帷帐,露出一张十分美丽的男子的脸,只是那张脸满是病容,毫无血色,头上更是华发丛生。明明脸上肌肤看着二十六七,却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男人捂嘴咳了一声,转眸看着桌上的茶杯露出渴望之色。 他扶住床杆,缓缓、缓缓地站起身。 下一刻,双腿一软,重重朝地上跌去。 一双手接住了他。 来人将他扶到床上坐好,又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柳侍接过水杯,看着来人,沉默片刻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阿月,你,咳咳,来啦。” 壤下月没说话。 柳侍喝了口水,觉得五脏六腑的灼痛消散了点,精神也振作了起来。 他看着壤下月指上的琥珀玉环,眼中浮现一抹了然。 “你找我什么事?”良久,壤下月开口,声音冷淡。 柳侍毫不在意,柔声道,“天衍宫的天令,六大氏族都要,咳咳,遵从眼下柳氏衰落,我又是个将死之人,咳咳,咳,阿明,我希望你带上他,以柳月明的身份” 壤下月冷笑,“你想得挺美,他可是壤下氏的叛徒,一个叛徒,没有立即处死已经算是主家仁慈,还让他恢复自由身,你”他想说狠话,临了又咽了下去。 只是转过脸看着窗外,气息阴郁。 柳侍也不恼,苦笑一声,低头喝了口水。 屋中一时陷入沉静,在灯光映照下,这一坐一站,一大一小,两人的脸部轮廓,在某种角度下,有种惊人的相似,都是偏精致秀丽,只是柳侍更加温和,壤下月有种少年锐气。 “阿月,” 柳侍开口,“我想托你办件事。” 壤下月没吱声。 柳侍自顾自道,“你帮我找下小亿,她,咳咳,受我所累我想求你帮我找到她,咳咳,送她去天地外,可以吗?” “哼,你还有脸提她?”壤下月转过头,一脸阴沉,“我堂堂氏家少主,竟被她,被她哼!等我找到人,定不饶她!” 柳侍叹气,“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与你作对,全为自保,阿月,你不应该” “不要你管!”壤下月忽然大声道,“你擅自将她气息抹去,害我的觅影蝶遍寻不到,以为我不知道?” “既知时日不多,就该有将死之人的自觉,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更不用你操心!”少年吼完,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身冲了出去。 他刚出去没多久,一个小山一样的身影冲了进来。 急哄哄的,顾不得放下手上吃食,就要将柳侍塞进被窝。 “牵牛,”柳侍开口,“待阿明回到柳氏,你也去柳家,认他为主,听到没。” 良久,兽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是朝颜。” 柳侍宠溺一笑,“抱歉,我叫错了,是朝颜,那么朝颜,我刚才所言,你记住没?” “不去。” 第112章 风雨欲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雨欲来 顾亿一脚踹开房门,将树枝摔到地上,喘气道,“够不?” 温长安淡淡瞄了一眼,正想说话,转眸看到枝叶上绑着的白条,缓缓露出一个笑来,“你去了城外?” “嗯,城里没有。” 温长安抬手一挥,一片桑叶咻一下飞到他指尖,他将绿叶包在手心,掌中绿光微闪。 “给你。”片刻后,他将桑叶递给顾亿,示意她贴在眼睛上。 顾亿不明就里,将绿叶轻轻盖在右眼上,神情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视线不仅没被叶片遮住,反而十分清晰,就像是透过放大镜看物,唯一的区别是,看到的物品始终被一层淡淡的绿色笼罩。 顾亿十分稀奇,“这是啥?” 隔着叶片,温长安的笑容十分温柔,“你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是肩膀忽然有点凉,”顾亿揉了揉肩,“估计是刚刚扛树硌到了。” 温长安轻笑一声,指了指上面。 顾亿下意识抬头,下一刻小脸一白,惊叫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扔叶拔剑,刺了过去。 在屋顶上,不知何时,竟吊着一个死鬼,披头散发,舌头拖到脚背。而顾亿感到肩膀凉,是因为那死鬼的脚正好搭在她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顾亿一剑将它砍得魂飞魄散,连鬼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温长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扶桑叶,见鬼神,如何?” 这土垚城有个风俗,将死之人不能死在家中,要带到城外,架在树上,最后一口气散在上面之后,再系一条白布。 这样的树比较不吉利,大家一般不会去碰,害怕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而顾亿找的这棵桑树,前不久刚吊死一个男人,桑树聚阴,男人死后成了厉鬼,时不时吓唬过路之人,想找个替死鬼。 见顾亿砍树枝,它激动得直抽抽,这小子竟然没有一丝阳气,大补之物。它干脆附在树枝上面,跟她回家,寻机弄死她,不想这没灵核的家伙,竟然是个剑士。 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就又死了一次。 顾亿心有余悸,还未从突然见鬼的恐惧中脱离,就听到对方戏耍的声音,不由暗暗咬牙。 她忍住怒意,忽地露出一个笑来,“不错不错,要不是舌头太长,我还以为是你挂在上面呢。” 温长安没与她做口舌之争,他又摘了一片桑叶,指尖轻弹,那叶片便化作一只翠鸟,咻一下飞了出去。 顾亿轻轻咦了一声,好奇道,“这是什么?” “扶桑探灵,觅影踪。” 顾亿收起澄澜,“那我们不跟上去吗?” 温长安转身看向窗外,夜色渐浓,树影摇曳。他轻轻叹息,“不用了” 几乎他话音刚落,窗外便是一声鸟鸣,翠鸟又回来了,不过是被一只白雀衔在口中。 翠鸟伸颈哀鸣,嘭一声,绿芒一闪,变成一片桑叶。 桑叶晃晃悠悠,飘然而下,落在一只掌中,瞬间被碾碎成汁。 下一刻,顾亿身体一轻,被人推到门边。 “躲好。”温长安说完,纵身跃上窗台,飞了出去。 顾亿下意识要跑,临了脚步一转,窜到窗边。 静夜沉沉,冷月溶溶。 客栈上方,两人凌空对峙。 令顾亿意外的是,一向素白的白洗尘竟也穿了一身红衣,除了头发和眼部的鲛纱,几乎和温长安一样打扮。 温长安没有着急动手,他凝望白洗尘,片刻后忽然笑道,“圣子对天衍宫当真忠心,如此重伤不先处理,反而着急来抓人,真是条好狗。” 白洗尘没说话,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以他为中心,灵气开始汇聚凝结,方圆百里,前赴后继。 奇怪的是,四周灵气波动如此明显,这客栈与附近住民,竟无一人出来查看,似乎全然看不见高空两人。 忽然,空中爆发一道刺眼光芒,顾亿只觉眼睛生疼,下一刻胸口沉痛,像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房间内的桌椅板凳碎了一地。 她缓缓坐起身,感觉浑身都痛,抬手抹了下嘴角,果然一道鲜红。 顾亿暗自咒骂,抖着腿爬起来,挪到窗边,朝外看去。 清夜无尘,断云微动,哪里有他人身影。 刚才的一切,了无痕迹,要不是房间一地狼藉,顾亿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两人不会是同归于尽了?那她的金蛋怎么办? 顾亿越想越不对,欲跳下去查看情况。 刚跃上窗台,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她猛然回头,入眼是一片红。 “温兄你”顾亿脸上惊喜凝固,看着来人,心沉了下来。 白洗尘外袍衣摆处被削去一个大角,露出白色里衣,顾亿这才发现他穿的不是红衣,而是血衣,该流多少血,才能将一件白衣染得这样艳。 顾亿不知道,也无心知道。 因为白发少年已经朝她举起了手,掌心杀气翻涌。 天衍宫传出一则消息,救世之人已现! 轰! 如冰水入滚油,瞬间引爆整个上宵。氏族平民,灵师凡人,高院深宅,大街小巷,上至白发老翁,下至总角小儿,没有一个人不在讨论此事。 那可是救世之人! 已经仙逝的蓍草族长曾预言:救世之人现,阴阳轮盘转。莫罗这样阳盛阴衰的畸形局面,终于要结束了。 消息传到伝氏的时候,伝氏族长伝起阳正温香软玉在怀。 他低头呷了一口美人递来的美酒,调笑道,“此酒虽好,不及美人醉我。” 珏囡儿捂唇轻笑,轻轻按住对方不老实的手掌,娇笑道,“大人惯会哄奴,上次将人家往玉人楼一扔,再也不管,奴真是望眼欲穿、眼泪也流干” 伝起阳闻言,忙搂住她赔罪,“囡儿,你这真误会我了,不是我不去寻你,只是我回来之后有所顿悟,需要闭关”他捏住珏囡儿手,放在嘴边香了一下,轻挑道,“好在囡儿与我心有灵犀,知我相思,千里寻夫” 说到后两字,他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仅仅盯着珏囡儿,隐隐透着阴沉。 他回到伝氏确实闭关了,却不是因为有所顿悟,而是那玩意儿又开始闹腾,无奈之下只好闭关压制。 这珏囡儿与他多次鱼水之欢,对他来说,早已是他的人,竟然在他闭关期间,四处招惹氏族子弟,甚至听说玉人楼的护卫都是她裙下臣,这不是公然给他戴绿帽吗? 此番去往六大氏族,明面游玩实际相亲,也将伝氏排到最后,简直岂有此理。 珏囡儿似乎没察觉伝起阳的目光,她将手伸进他胸口,四下游走,直到抓住对方命门。听着熟悉的闷哼声,委屈道,“我一弱女子,上天垂怜,运气好点勉强晋阶,在玉人楼其他姐妹面前勉强胜过,但玉人楼何种地方?莫说天地外,就是大人一根手指也能将我碾死,它的安排,奴又如何能够反抗?” 她声音哽咽,“你只知我现在才来,却不知我之前不过是虚与委蛇、走马观花,那些个男人,我连一根手指都不曾被他们碰过,大人不怜惜便罢了,还如此,如此” 珏囡儿说着掩面哭泣,香肩耸动似十分悲伤。 伝起阳脸色转缓,虽不全信,但被对方挑起来的火已经换了个地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放低声音,哄了几句,双手已经急不可耐。 珏囡儿虽还在啜泣,身体却已打开,欲拒还迎。 两人正要进入正题,窗外忽地飞入一道青光,直扑伝起阳。 伝起阳眉心一皱,随手握住,片刻后脸色微变,叮嘱珏囡儿在此等他,便穿好衣服,急冲冲离开了。 他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床上美人阴狠的目光。 伝起阳穿过花廊、园林,很快来到一处厅堂。 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的老人坐在一旁,见他到来,忙起身行了一礼。 伝起阳忙将他扶起,问道,“大长老,找我何事?” 虽竭力掩饰,但语气中还是泄露了一丝不耐。 伝雄见他气血翻涌,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没少“操劳”,皱眉不悦道,“家主刚出关,还是静养为好,不宜操劳。” 伝起阳心中不悦,当年,他的养父,上任伝氏家主去世,他一个继子,能顺利上位,当上家主,全靠眼前这位大长老伝雄。 只是这伝雄自恃曾是他父亲的心腹臂膀,又全力扶持新主,倚老卖老,几乎不给他这个家主面子。 他堂堂伝氏家主,行事决策竟全看他脸色,毫无自由,现在连床上私事都管起来了,简直岂有此理,到底谁是主子? 伝起阳压下怒火,低声道,“多谢大长老提醒,起阳会注意。” 伝雄点点头,叹气道,“我知你忧心子嗣,但父子亲缘,全看天意,强求不得,勿要太过执拗,小心滋生心魔” 在这男多女少的莫罗,伝起阳娇妻美妾成群,可惜她们直到寿元将尽,都无一人诞下子嗣,姒氏兄弟中的老三更是曾对人道,“种子不行,再好的地也白搭!” 以上种种,令伝起阳颜面扫地,他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狰狞,恭敬道,“大长老教训的是,起阳知道了。” 伝雄捋了捋胡须,眼中浮现欣慰。对比其他氏族,家主虽不算出众,好在为人谦逊,能听进去话,有他伝雄辅佐,无论伝行知如何觊觎,也休想让他孙子伝胜央上位,除非伝起阳直到最后,也无一子嗣 伝雄开口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准备准备,去趟浮空山。” “浮空山?”伝起阳问道,“天衍宫?” 伝雄点头,“没错,天衍宫传来天令,召集六大氏族,前往天衍宫” “是为了救世之人?”伝起阳眼前一亮,“这救世之人是男是女?” “不仅是为了救世之人。”伝雄叹息一声,转脸看向窗外。 窗外一棵绿云松郁郁葱葱,枝影摇曳,忽地一滴水珠打在叶上,将落未落,转眼间,天地昏暗,雷声大作,风雨欲来。 壤下月睁开眼,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丝丝缕缕,落在空空的石阶上,透着寒意。 一只蜂鸟穿过风雨,坠落在石阶上。 它有着姜红色鸟喙和铜绿色羽毛,尾巴尖拖着两朵雪青圆扇,霎是好看。 这是一只叉扇尾蜂鸟,鸟中仙子,十分稀少。 蜂鸟身上羽毛被雨水打湿,它站在石阶上,一边梳理毛发一边观察雨势,对于坐在屋中的少年,只是轻轻一瞥,既不好奇也不惶怕。 仿佛借他屋檐躲雨,是他的荣幸。 壤下月笑了,看着它左侧耷拉着的、无法完全收拢的羽翼,嘲笑道,“翅膀都断了,还骄傲什么?” 蜂鸟抖了抖身子,张开双翅,若一只利箭冲入雨幕。 壤下月脸色微沉,抬手一扬。 刚飞到半空的蜂鸟便困在他掌中,任凭如何挥动翅膀,也无法逃脱少年掌心。 壤下月看着惊叫不已的小家伙,讽刺道,“又不害你性命,怕成这个样子,真是好坏不分,像” 他住了口,冷下脸来。 掌心却亮起光芒。 蜂鸟受伤的羽翼很快康复,它不再挣扎,睁着一双溜黑眼珠,瞅着他。 壤下月笑,“真是个胆小鬼”他伸出手,想摸它脑袋。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阿月?” 壤下月手中一松,刚还乖巧站在他掌中的蜂鸟咻一下,窜到窗边,飞了出去。 窗外夜色沉沉,雷声阵阵,哪里还有半点鸟影。 壤下月沉了脸,看向来人,“父亲。” 壤下行元看着儿子冷淡的脸,心中发苦,自从他知道自己身世,便颇受打击,萎靡不振。好在柳侍那条玉皇蛊不仅修复了他的脏腑,还激发了他的实力,现在的壤下月,离八阶,仅有一步之遥。 一旦突破,便是莫罗最为年轻的八阶灵师,哪怕是曜氏少主曜辰以,也要稍逊一筹。 壤下行元收起欣慰,开口道,“这趟浮空山,我便不去了,你长大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代替壤下氏前往。” 壤下月皱眉,看着拇指上被壤下行元套上的琥珀玉环,惊讶道,“父亲?” 壤下行元摆摆手,按住他的挣扎,“我老了,这上宵,现在属于你们年轻人”他张了张唇,有些难以启齿,“你叔父” 察觉儿子倏然冰冷的神色,他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恨他,也恨我你叔父时日无多,我打算带着他离开陵鲤山,四下逛逛,或许运气好” 壤下行元说了许多,却始终不见壤下月松口,他那句“你叔父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叹息一声,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月儿,你舅舅柳侍想见你,你出发前,若有空也见他一面” 说罢转身离开,跨过门槛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内心仓皇凄凉:继失去最爱之人后,他又将失去亲弟,现在,连向来跟他最最亲近的儿子,也近在身前,远在天边 屋外雨势不消,屋内一灯如豆,光影绰绰处,一直平躺的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像被暴雨摧残的芭蕉,抖个不停。 好半天,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帷帐中伸出,“牵牛水” 他嗓音干涉,像迟暮老人,只是说几个字就耗尽全部力气,让人疑心下一刻会不会就此死去。 他强撑力气,又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帷帐中的人缓缓起身,艰难地坐了起来。 只这一个动作,他便用了好多时间,喘息不止。 他缓缓掀开帷帐,露出一张十分美丽的男子的脸,只是那张脸满是病容,毫无血色,头上更是华发丛生。明明脸上肌肤看着二十六七,却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男人捂嘴咳了一声,转眸看着桌上的茶杯露出渴望之色。 他扶住床杆,缓缓、缓缓地站起身。 下一刻,双腿一软,重重朝地上跌去。 一双手接住了他。 来人将他扶到床上坐好,又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柳侍接过水杯,看着来人,沉默片刻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阿月,你,咳咳,来啦。” 壤下月没说话。 柳侍喝了口水,觉得五脏六腑的灼痛消散了点,精神也振作了起来。 他看着壤下月指上的琥珀玉环,眼中浮现一抹了然。 “你找我什么事?”良久,壤下月开口,声音冷淡。 柳侍毫不在意,柔声道,“天衍宫的天令,六大氏族都要,咳咳,遵从眼下柳氏衰落,我又是个将死之人,咳咳,咳,阿明,我希望你带上他,以柳月明的身份” 壤下月冷笑,“你想得挺美,他可是壤下氏的叛徒,一个叛徒,没有立即处死已经算是主家仁慈,还让他恢复自由身,你”他想说狠话,临了又咽了下去。 只是转过脸看着窗外,气息阴郁。 柳侍也不恼,苦笑一声,低头喝了口水。 屋中一时陷入沉静,在灯光映照下,这一坐一站,一大一小,两人的脸部轮廓,在某种角度下,有种惊人的相似,都是偏精致秀丽,只是柳侍更加温和,壤下月有种少年锐气。 “阿月,” 柳侍开口,“我想托你办件事。” 壤下月没吱声。 柳侍自顾自道,“你帮我找下小亿,她,咳咳,受我所累我想求你帮我找到她,咳咳,送她去天地外,可以吗?” “哼,你还有脸提她?”壤下月转过头,一脸阴沉,“我堂堂氏家少主,竟被她,被她哼!等我找到人,定不饶她!” 柳侍叹气,“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与你作对,全为自保,阿月,你不应该” “不要你管!”壤下月忽然大声道,“你擅自将她气息抹去,害我的觅影蝶遍寻不到,以为我不知道?” “既知时日不多,就该有将死之人的自觉,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更不用你操心!”少年吼完,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身冲了出去。 他刚出去没多久,一个小山一样的身影冲了进来。 急哄哄的,顾不得放下手上吃食,就要将柳侍塞进被窝。 “牵牛,”柳侍开口,“待阿明回到柳氏,你也去柳家,认他为主,听到没。” 良久,兽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是朝颜。” 柳侍宠溺一笑,“抱歉,我叫错了,是朝颜,那么朝颜,我刚才所言,你记住没?” “不去。” 第113章 道道亦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道道亦道 浮空山,天衍宫。 顾亿躺在地上,头顶一片白雾。 她双目无神,表情麻木,嘴中只机械重复,“白洗尘,我xx,xxx,xxxx,xxxxx,xxxxxx”如此这般,如背书一般,循环了百遍,方停了下来。 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黑色小壁虎,唤道,“西西,到你了” 那小壁虎舌头耷拉在外面,喘着粗气,瞳孔上翻露着眼白,闻言只虚弱地“叽”了一声,有气无力,接近嗝屁。 顾亿呼了口气,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催促道,“快点,我都让你歇两轮了,不准耍赖” “叽叽” “不准撒娇。” 说罢伸手弹了下它脑门,“不然没饭吃。” 于是,虚无的空间开始响起“叽、叽叽、叽叽叽”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夏蝉,惹人烦。 顾亿不觉得烦,她翻了个身,闭起眼睛。 那日她被白洗尘打晕,醒来之后就在这里。 这一方空间无物无声,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白,无论朝哪个方向,走多久,永远都是相同的白雾,诡异的寂静。 被困在这里,不知时间,无人交流,再没有声响,时间久了,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耳边“叽叽”声有一搭没一搭,顾亿数着拍子,思绪繁杂。 白洗尘为何性情大变?温长安说他是天衍宫圣子,既然不是歪门邪派,为何抓自己?目的是什么?她一个没有灵核,甚至寿元不多的人,有什么值得被惦记?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西西忽然没了声音。 顾亿只觉脖颈一凉,什么东西钻入衣领中。 她皱眉睁眼,“西西,你?” 不知何时,她面前,离地半米左右,飘着一个白衣少年。 顾亿噌一下跳了起来,五指一张,握住澄澜,刺了过去。 长剑刺入少年身体,连带着持剑人,一起穿过。 顾亿怔住,她低头看看剑,又看看自己,满脸不可置信。 沉眸转身,对着那人背影,又连刺数剑。 依旧连人带剑,毫无阻碍,穿了过去。 顾亿大喝一声,将剑一扔,赤手空拳扑了上去,一套组合拳。 那人纹丝不动,面无表情,也不闪避,更未还手。 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顾亿气疯了,将手伸入怀中,扯出一只细长黑物,不顾对方“叽叽”惨叫,扔了过去。 自然同样落空。 西西轻巧落地,扭头骂骂咧咧,丝毫不见刚才虚弱。 顾亿认命,一屁股坐在地上,“白洗尘,你到底要干嘛?!且不说当日在堕日的救命之恩,退一万步说,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为何要抓我?!” 她紧紧盯着少年,想要分辨他神色,可惜被一条鲛纱挡了去。 少年沉默不语,不动如山,只默默“盯”着她瞧,似瞎又聋。 顾亿大怒,“白洗尘?!你堂堂天衍宫圣子,就是这样恩将仇报,恃强凌弱吗?!” 她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动作的白发少年,身形忽晃,骤然出现在她身前,距离她脸只有一寸不到。 惊得她差点叫出声,忙后退好几步,拉开距离。 隔着鲛纱,顾亿不见他眼,但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白洗尘,陌生得可怕。 “天地初始,万物无序,有神树摩罗,聚天地灵气,根为地,枝叶为天,自孕一方生灵界,谓之莫罗。”白洗尘终于开口,声音淡漠没有情绪,“两万年前,神树摩罗突然衰败,枝叶凋零,莫罗界灵气衰减” 这不应该。 因为莫罗界正年轻,不该出现早衰现象。 守界人天衍宫,一发现不对立即着手探查,入山下海,上天遁地,一无所获。 摩罗神树就这样,莫名地,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急速枯萎,连带着莫罗界,奏起挽歌。 大厦将倾,覆巢之灾。莫罗守界人,天衍宫,立时作出决定——以身蕴树,灵力为火,血肉为柴,燃烧魂灵,滋养神木。 这一方法确实有用,但也只是短暂地延缓一瞬,那点可怜的喘息时间一过,整个莫罗界依旧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走向灭亡。 灵气衰退只是开始,大道凋零已成事实,一界灵师飞升无人,阴阳不转独木难支。 莫罗灵界,一方生灵,命若悬丝,危在旦夕。 “四百年前,蓍草族长卜机子占星卜卦,唯有救世之人,方能解灭世危机。”白衣少年“看着”顾亿,一字一句道,“而你,正是那个救世之人。” 周遭一时陷入沉静,落针成雷。 顾亿低着头,不见表情。 良久,她低声问道,“怎么救?”抬起头,直视面前人,“我会死吗?” 白洗尘声音淡然,没有起伏,“只是借你元灵一用,不会妨碍性命。” 顾亿蹙眉,“当真?你能保证?” 元灵之气,其实就是灵核的本源之力,对于灵师来说,没有元灵,轻则后半生无法进阶,止步大道,重则灵力退散,成为一个凡人。 正常来说,辅佐宝物灵药,确实不会伤及性命。 对顾亿这样要灵核有美貌、要剑心有美貌、要实力,呃,还是只有美貌的“灵师”来说,止步大道,好像没什么可惜。 问题是,她这样的“三无”体质,诞生出来的那点儿可怜的元灵之气,一旦失去,对她本身造成的影响,还真不好说。 哪怕强大如白洗尘。 所以面对顾亿的质疑,他沉默了。 顾亿眼神微沉,苦笑道,“实话跟你说罢,我不是你们这儿的,来自另一个世界,且不说那个蓍草神,咳,算命师傅准头如何,你也看到了,我既没有灵核,现在寿元也所剩无几,我这样的人,说能救世,我自己都好笑。” 她语气恳切,神态失落,比白洗尘料想中要平静许多。 他嘴唇微动,语气似有合缓,“蓍草族不可能算错,非你不可救世。” 顾亿默然无语,片刻后站起身,拍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笑道,“若你所言非虚,莫罗界危,生灵涂炭我本时日无多,若最后能为世人做些什么,也算死得其所。” 她走近少年,“走,我愿意配合你救世。” 白洗尘微怔,似乎没料到顾亿思想境界如此之高,迟疑道,“你” 他话没能说完,眉宇间寒光乍现。 一柄弯曲多折的长剑,裹挟着杀意,势如破竹般,朝他脑袋砍来。 少年动也未动,任长剑穿透身体。 顾亿一击落空,并不气馁,长剑换手,迅速回身,握住一只流光溢彩的椭形物体,朝他后背划去。 她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东西能触碰到这家伙! 顾亿速度极快,凌云诀运转到极致,哪怕筋脉榨干灵气、阵阵钝痛,也不曾放慢速度。直到,手下传来阻滞。 顾亿心头一喜,抓住龙鳞就要趁势深入。 下一刻手下力道一松,白洗尘竟然不见了。 她神色一凛,身体转到一半,后背已重重挨了一掌,顿觉五脏六腑皆移位。 顾亿哇地喷出一口血,身体就着惯性滑落,手臂却高高扬起,使出“抚云意”飞快朝后一掠。 只听哧一声轻响。 她跌在地上,转身看去。 白衣少年赤脚而立,发若霜雪,气质出尘。 眼部的鲛纱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左脸之上,一道细细的血痕,赫然醒目。 若白瓷染瑕,古玉沾尘。 少年缓缓抬起脸,看了过来。 顾亿瞳孔紧缩,脱口而出,“你不是白洗尘!” 她见过白洗尘的眼睛,白瞳的他气质温润,没有锐气,黑瞳的他邪恶自我,残忍癫狂,但无论哪种,性格如何迥异,眼神中始终有情绪,有人性。 现在,她面前这位,虽然长相与白洗尘一模一样,但他眼中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似乎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中。 淡漠地可怕。 这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眼神。 顾亿又咳出一口血,笃定道,“你不是白洗尘,你到底是谁?” 少年看着顾亿,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许久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我确实不是他我是天衍宫宫主守泽天” “你刚才明明答应救世,为何又出尔反尔?” 顾亿简直气笑了,“救你个大头鬼!古木枯死,关我何事?莫罗界灭,与我何干?我也是妈生爹养的,凭什么为他人去死,就因为你们人多?!” 少年声音淡然,“天道昭昭,大道难觅,救世而死,道义所归,你如此贪生怕死,实在是” “呸,少道德绑架老子!”顾亿擦了把嘴角血迹,冷笑道,“什么是道?什么是义?分明是舍我性命,全你道义!你怎么不去死?!” 令她意外的是,她这番带有辱骂性质的话,并未激怒这位天衍宫宫主。 他仍旧僵着脸道,“我死过了,收效甚微数万年以来,天衍宫历任宫主,包括我在内,共献祭了十三位可惜,非救世之人不可救世。” 顾亿一时语塞,下意识道,“有没有可能是人数太少,你献祭整个天衍宫试试呢?” 下一刻,她只觉身体一僵,血肉、灵魂,都被一种可怕的冷意包裹,只一瞬间,便浑身湿透,汗如雨下。 顾亿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破口大骂,“你,你大爷的!恃强凌弱在你眼,眼中,你们天衍宫的就,就贵人一等,我就是贱民一条,死不足惜是?!” 守泽天摇头,“大道当前,众生平等,你是救世之人,这是你的道,当为之,当行之,当殉之,仅此而已。” “我若不呢?” “逆道而行,天地难容,自利自我,几堕妖魔当,”守泽天声音发沉,藏着杀意,“诛之。” 顾亿终于从那种濒死的寒意中勉强恢复,她握着剑站起身,身形摇晃,剑身稳若磐石,“哈哈,说得好!既如你所言,众生皆平等,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道?!” 她越说越快,剑尖光芒闪烁,“你说我是妖魔?你仗着修为,恃强凌弱,不顾他人意愿,滥杀无辜,咱俩相比,到底谁才是魔?!” 话音落处,一道剑气拔地而起。 剑光所到之处,白雾凝滞,坠地化雨。 疏疏细雨中,少年面沉若水,指尖夹着一截微光,“剑意纵横可惜了”没有剑心,空中楼阁,水中浮萍。 他双指微屈,白光坠地,发出一声轻响,“顾亿莫要,再让我失望” 白雨森森,似银针。 守泽天消失许久,雨中之人依旧不曾动弹。 她跪在地上,垂着头,乌发蔓延而下,落地成河。 她双手撑地,看不见表情。 “叽叽。”一只黑色小壁虎爬到她肩上,伸出舌头,安抚地舔舔她脸庞。 唔,有点咸,报吃,但是很香,很滑,再来一口。 直到舌尖被捏住。 小家伙顿时叽叽怪叫起来。 “不准舔我。”顾亿松开手,嫌弃地擦掉脸上口水。 然后俯身,拾起地上断剑。 第113章 道道亦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道道亦道 浮空山,天衍宫。 顾亿躺在地上,头顶一片白雾。 她双目无神,表情麻木,嘴中只机械重复,“白洗尘,我xx,xxx,xxxx,xxxxx,xxxxxx”如此这般,如背书一般,循环了百遍,方停了下来。 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黑色小壁虎,唤道,“西西,到你了” 那小壁虎舌头耷拉在外面,喘着粗气,瞳孔上翻露着眼白,闻言只虚弱地“叽”了一声,有气无力,接近嗝屁。 顾亿呼了口气,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催促道,“快点,我都让你歇两轮了,不准耍赖” “叽叽” “不准撒娇。” 说罢伸手弹了下它脑门,“不然没饭吃。” 于是,虚无的空间开始响起“叽、叽叽、叽叽叽”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夏蝉,惹人烦。 顾亿不觉得烦,她翻了个身,闭起眼睛。 那日她被白洗尘打晕,醒来之后就在这里。 这一方空间无物无声,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白,无论朝哪个方向,走多久,永远都是相同的白雾,诡异的寂静。 被困在这里,不知时间,无人交流,再没有声响,时间久了,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耳边“叽叽”声有一搭没一搭,顾亿数着拍子,思绪繁杂。 白洗尘为何性情大变?温长安说他是天衍宫圣子,既然不是歪门邪派,为何抓自己?目的是什么?她一个没有灵核,甚至寿元不多的人,有什么值得被惦记?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西西忽然没了声音。 顾亿只觉脖颈一凉,什么东西钻入衣领中。 她皱眉睁眼,“西西,你?” 不知何时,她面前,离地半米左右,飘着一个白衣少年。 顾亿噌一下跳了起来,五指一张,握住澄澜,刺了过去。 长剑刺入少年身体,连带着持剑人,一起穿过。 顾亿怔住,她低头看看剑,又看看自己,满脸不可置信。 沉眸转身,对着那人背影,又连刺数剑。 依旧连人带剑,毫无阻碍,穿了过去。 顾亿大喝一声,将剑一扔,赤手空拳扑了上去,一套组合拳。 那人纹丝不动,面无表情,也不闪避,更未还手。 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顾亿气疯了,将手伸入怀中,扯出一只细长黑物,不顾对方“叽叽”惨叫,扔了过去。 自然同样落空。 西西轻巧落地,扭头骂骂咧咧,丝毫不见刚才虚弱。 顾亿认命,一屁股坐在地上,“白洗尘,你到底要干嘛?!且不说当日在堕日的救命之恩,退一万步说,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为何要抓我?!” 她紧紧盯着少年,想要分辨他神色,可惜被一条鲛纱挡了去。 少年沉默不语,不动如山,只默默“盯”着她瞧,似瞎又聋。 顾亿大怒,“白洗尘?!你堂堂天衍宫圣子,就是这样恩将仇报,恃强凌弱吗?!” 她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动作的白发少年,身形忽晃,骤然出现在她身前,距离她脸只有一寸不到。 惊得她差点叫出声,忙后退好几步,拉开距离。 隔着鲛纱,顾亿不见他眼,但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白洗尘,陌生得可怕。 “天地初始,万物无序,有神树摩罗,聚天地灵气,根为地,枝叶为天,自孕一方生灵界,谓之莫罗。”白洗尘终于开口,声音淡漠没有情绪,“两万年前,神树摩罗突然衰败,枝叶凋零,莫罗界灵气衰减” 这不应该。 因为莫罗界正年轻,不该出现早衰现象。 守界人天衍宫,一发现不对立即着手探查,入山下海,上天遁地,一无所获。 摩罗神树就这样,莫名地,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急速枯萎,连带着莫罗界,奏起挽歌。 大厦将倾,覆巢之灾。莫罗守界人,天衍宫,立时作出决定——以身蕴树,灵力为火,血肉为柴,燃烧魂灵,滋养神木。 这一方法确实有用,但也只是短暂地延缓一瞬,那点可怜的喘息时间一过,整个莫罗界依旧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走向灭亡。 灵气衰退只是开始,大道凋零已成事实,一界灵师飞升无人,阴阳不转独木难支。 莫罗灵界,一方生灵,命若悬丝,危在旦夕。 “四百年前,蓍草族长卜机子占星卜卦,唯有救世之人,方能解灭世危机。”白衣少年“看着”顾亿,一字一句道,“而你,正是那个救世之人。” 周遭一时陷入沉静,落针成雷。 顾亿低着头,不见表情。 良久,她低声问道,“怎么救?”抬起头,直视面前人,“我会死吗?” 白洗尘声音淡然,没有起伏,“只是借你元灵一用,不会妨碍性命。” 顾亿蹙眉,“当真?你能保证?” 元灵之气,其实就是灵核的本源之力,对于灵师来说,没有元灵,轻则后半生无法进阶,止步大道,重则灵力退散,成为一个凡人。 正常来说,辅佐宝物灵药,确实不会伤及性命。 对顾亿这样要灵核有美貌、要剑心有美貌、要实力,呃,还是只有美貌的“灵师”来说,止步大道,好像没什么可惜。 问题是,她这样的“三无”体质,诞生出来的那点儿可怜的元灵之气,一旦失去,对她本身造成的影响,还真不好说。 哪怕强大如白洗尘。 所以面对顾亿的质疑,他沉默了。 顾亿眼神微沉,苦笑道,“实话跟你说罢,我不是你们这儿的,来自另一个世界,且不说那个蓍草神,咳,算命师傅准头如何,你也看到了,我既没有灵核,现在寿元也所剩无几,我这样的人,说能救世,我自己都好笑。” 她语气恳切,神态失落,比白洗尘料想中要平静许多。 他嘴唇微动,语气似有合缓,“蓍草族不可能算错,非你不可救世。” 顾亿默然无语,片刻后站起身,拍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笑道,“若你所言非虚,莫罗界危,生灵涂炭我本时日无多,若最后能为世人做些什么,也算死得其所。” 她走近少年,“走,我愿意配合你救世。” 白洗尘微怔,似乎没料到顾亿思想境界如此之高,迟疑道,“你” 他话没能说完,眉宇间寒光乍现。 一柄弯曲多折的长剑,裹挟着杀意,势如破竹般,朝他脑袋砍来。 少年动也未动,任长剑穿透身体。 顾亿一击落空,并不气馁,长剑换手,迅速回身,握住一只流光溢彩的椭形物体,朝他后背划去。 她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东西能触碰到这家伙! 顾亿速度极快,凌云诀运转到极致,哪怕筋脉榨干灵气、阵阵钝痛,也不曾放慢速度。直到,手下传来阻滞。 顾亿心头一喜,抓住龙鳞就要趁势深入。 下一刻手下力道一松,白洗尘竟然不见了。 她神色一凛,身体转到一半,后背已重重挨了一掌,顿觉五脏六腑皆移位。 顾亿哇地喷出一口血,身体就着惯性滑落,手臂却高高扬起,使出“抚云意”飞快朝后一掠。 只听哧一声轻响。 她跌在地上,转身看去。 白衣少年赤脚而立,发若霜雪,气质出尘。 眼部的鲛纱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左脸之上,一道细细的血痕,赫然醒目。 若白瓷染瑕,古玉沾尘。 少年缓缓抬起脸,看了过来。 顾亿瞳孔紧缩,脱口而出,“你不是白洗尘!” 她见过白洗尘的眼睛,白瞳的他气质温润,没有锐气,黑瞳的他邪恶自我,残忍癫狂,但无论哪种,性格如何迥异,眼神中始终有情绪,有人性。 现在,她面前这位,虽然长相与白洗尘一模一样,但他眼中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似乎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中。 淡漠地可怕。 这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眼神。 顾亿又咳出一口血,笃定道,“你不是白洗尘,你到底是谁?” 少年看着顾亿,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许久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我确实不是他我是天衍宫宫主守泽天” “你刚才明明答应救世,为何又出尔反尔?” 顾亿简直气笑了,“救你个大头鬼!古木枯死,关我何事?莫罗界灭,与我何干?我也是妈生爹养的,凭什么为他人去死,就因为你们人多?!” 少年声音淡然,“天道昭昭,大道难觅,救世而死,道义所归,你如此贪生怕死,实在是” “呸,少道德绑架老子!”顾亿擦了把嘴角血迹,冷笑道,“什么是道?什么是义?分明是舍我性命,全你道义!你怎么不去死?!” 令她意外的是,她这番带有辱骂性质的话,并未激怒这位天衍宫宫主。 他仍旧僵着脸道,“我死过了,收效甚微数万年以来,天衍宫历任宫主,包括我在内,共献祭了十三位可惜,非救世之人不可救世。” 顾亿一时语塞,下意识道,“有没有可能是人数太少,你献祭整个天衍宫试试呢?” 下一刻,她只觉身体一僵,血肉、灵魂,都被一种可怕的冷意包裹,只一瞬间,便浑身湿透,汗如雨下。 顾亿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破口大骂,“你,你大爷的!恃强凌弱在你眼,眼中,你们天衍宫的就,就贵人一等,我就是贱民一条,死不足惜是?!” 守泽天摇头,“大道当前,众生平等,你是救世之人,这是你的道,当为之,当行之,当殉之,仅此而已。” “我若不呢?” “逆道而行,天地难容,自利自我,几堕妖魔当,”守泽天声音发沉,藏着杀意,“诛之。” 顾亿终于从那种濒死的寒意中勉强恢复,她握着剑站起身,身形摇晃,剑身稳若磐石,“哈哈,说得好!既如你所言,众生皆平等,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道?!” 她越说越快,剑尖光芒闪烁,“你说我是妖魔?你仗着修为,恃强凌弱,不顾他人意愿,滥杀无辜,咱俩相比,到底谁才是魔?!” 话音落处,一道剑气拔地而起。 剑光所到之处,白雾凝滞,坠地化雨。 疏疏细雨中,少年面沉若水,指尖夹着一截微光,“剑意纵横可惜了”没有剑心,空中楼阁,水中浮萍。 他双指微屈,白光坠地,发出一声轻响,“顾亿莫要,再让我失望” 白雨森森,似银针。 守泽天消失许久,雨中之人依旧不曾动弹。 她跪在地上,垂着头,乌发蔓延而下,落地成河。 她双手撑地,看不见表情。 “叽叽。”一只黑色小壁虎爬到她肩上,伸出舌头,安抚地舔舔她脸庞。 唔,有点咸,报吃,但是很香,很滑,再来一口。 直到舌尖被捏住。 小家伙顿时叽叽怪叫起来。 “不准舔我。”顾亿松开手,嫌弃地擦掉脸上口水。 然后俯身,拾起地上断剑。 第114章 一堂欢聚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堂欢聚 天光云影处,一艘巨大云舟破云疾驰,激起气浪无数。 船头之上,伫立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二人身量极高,丰神隽上。 “老二,”蓝衣男子开口问道,“找到那家伙了吗?” 与他长相一样,身着红衣的青年男子摇摇头,“他封闭了心窍,屏蔽了咱们灵识。” “混账东西!”蓝衣男子勃然大怒,一掌拍在船舷上,喝道,“总是如此肆意妄为,哪里有一点家主的样子,等找到人,非将他腿打断不可!” 红衣男叹口气,“那家伙现在已经魔怔了,光打断腿恐怕不够,手也给折了,留口气不死就行” 这商量着要将人断脚折手的两人,正是姒氏家主,三胞胎兄弟中的老大和老二——姒一和姒二。 半月前,六大氏族纷纷接到天衍宫天令,速往浮空山,共议救世人。 身为姒氏家主,自然不能推辞。 只是他们的胞弟,姒三,一心一意要寻找失踪的未婚妻,哪怕是天衍宫的天令,也无心顾及,更是趁着两个哥哥不备,偷溜出去寻妻,且为了防止被打扰,单方面切断了兄弟之间的联系。 此番行为,任性至极,气得姒一将好容易压制住的成熟期,差点又破功。 姒二继续火上浇油,“大哥,那小子向来自私,要是没找到小亿还好,要是真被他找到人”他转头看向姒一,皱眉道,“会不会就此不再与我们联系,与小亿双宿双飞?” 姒一咬牙,“他敢?!”随即睨着欲言又止的姒二,“收起你的小心思,老三一人去找就行了,你跟我乖乖去浮空山。” 姒二掏出一把折扇,装模作样扇了扇,“大哥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担心嘛,毕竟老三做事向来冲动,惯不计后果。” 姒一冷哼道,“当真如此?”见姒二摸了摸鼻子,他继续道,“你之前如何拱火,我都不与计较,但这次浮空山,你必须与我一起,少打歪心思。” 姒二干脆破罐破摔,“大哥,救世之人如何,随天衍宫安排就好,咱们已经有妻主了,阴阳轮盘转不转,与咱们有甚关系?这一来一去,太耽误事了,小亿还等着咱们呢!” 提到顾亿,姒一脸色微微转缓,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忧色,“她” 那日,三人赶回来,发现顾亿消失不见,顿时心神大乱,尤其是姒三,哭天喊地,不是怪姒一就是怪姒二,说不该听他们话,离开大鲲宫,把未过门的妻子弄丢了。 言到怒处,竟口不择言,说姒一和姒二克老婆,不能跟他们一起共妻,不然早晚要当鳏夫。 姒一心中烦闷,正想揍老三一顿,忽然发现岛上还有不速之客。 三兄弟很快制服那名叫狄勒的海盗,正想细细盘问,那家伙忽然破釜沉舟,拼尽大半修为不要,遁了。 之后,几人便开始踏上寻妻之路。 令三人绝望的是,他们之前种在顾亿身上的印记,突然全部被人抹去,一丝一毫也感应不到。 这很奇怪,首先,这肯定不是顾亿自己抹去的,因为按照她的修为,估计都未发现。其次,以三兄弟的修为,种下的印记要想抹去,除非修为高过三人。 当今世上,修为高过三兄弟的人还真不多,姒一和姒二细想揣摩之后,觉得那几人都不大可能。 后来遇到的红衣人,混淆视听,嫁祸天衍宫圣子,姒一是不信的,天衍宫那群人向来戒女色,尤其是圣子,作为下一任宫主,更是修的无情道,抓一个女人做什么? 直到月前,有一魔族男子偷偷溜进大鲲宫,被老三发现,二人激斗一番,那人使了下作手段,跑了。 这魔族之人来得莫名其妙,怎么看都不像是冲着三兄弟来的。 姒三这趟寻人,目的地也正是冥域。 只是若真是冥域,魔族嗜杀重欲,以顾亿美貌,此番恐怕是 姒一不敢再想,勉强收回心神,对姒二说道,“你以为天衍宫邀咱们去,只是为了阴阳轮盘?” 姒二疑惑,而后眸光微闪,似是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严肃起来,“大哥,你是说摩罗神木”他倒吸一口气,用扇子挡住嘴,小声道,“神木当真” 姒一用眼神示意他慎言,眼中精光流转,“这氏族排位,也该动一动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姒二叹了口气,“这种外事儿,本来轮不到咱们兄弟操心,唉,可惜咱们的妻主实在是”他语气有些嫌弃,手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件绿色长裙,细细绣了起来。 长裙是沧浪色,像雨后初霁,林中新竹,溢满生命之力,虽只绣了一半,其上灵气涌动,精美非凡。 这是一件法衣。 用的云线,取自一种灵蚕,那云蚕以灵力为食,吐出来的线由灵力凝结,经过特殊手段纺织成云线,十分难得。 不仅如此,此蚕一生仅吐丝三尺长,多一厘都没有。 用这样的灵蚕吐出来的丝,织成一件衣裳,不知要耗费多少灵力,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几近天方夜谭。 云线极其锋利,细微程度,眼不可见,所以哪怕是以姒二修为,触摸多了,手指上也满是伤痕,细细密密,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但他似感受不到疼痛,嘴角噙着笑,神态温柔,捏着金针,细细勾,慢慢挑,织情思,绣爱意。 姒一轻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开口道,“老二,这云线处理费事,我与你一起绣。” 姒二闻言,忙摇头拒绝,“大哥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儿,就不劳烦你了”休想与他抢功。 姒一神色微僵,还要争取,忽地眉心一皱,看向西南角落。 姒二也停了手上动作,转头看去。 白雾蔼蔼处,缓缓驶来一艘云舟。 那云舟如何华丽且不说,船身上刻了一个巨大的金日符号,光芒万丈,远远看去,几乎要与烈日一样,灼人眼球。 此刻,云舟上面,正上演一出“父慈子孝”。 “曜星以!”曜帝麒掌中雷电闪烁,他盯着红发少年,面带杀气,“老子数到三,你再不回来,老子就打死你!” 船舷上,站在一个黑皮红发少年。少年长得又凶又美,一头短发根根朝上,看上去生气勃勃又野性难驯。 他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身体摇摇晃晃,“爹,我不去浮空山,我有事,很急很急的事儿,你就让我走?!求你了!” 曜帝麒怒道,“呸,你有什么急事,不就是在外面结识了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老子早跟你说了,与人交往三分真,当年壤下家的事儿,你忘了吗?!” 曜星以闻言,脸立时皱成一团,“爹啊,就是为了他们家的事儿,你不知道,阿月已经疯魔了,他不仅要杀柳哥哥,连无辜之人都不放过,我的莲莲” “混账东西!老子都说了,人家壤下家的事儿,轮不到你管,你是曜氏小少主,成天不务正业,出去鬼混成为体统?!你以为老子稀罕带你出来,你看看其他氏族少主,再看看你,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曜星以闻言一喜,“那你放我走!” 曜帝麒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你那混账大哥跑秘境中不出来,老子会带你过来?!你这小王八蛋,净不让老子省心!” 言毕,一掌轰了出去。 曜星以闪身避开,却没注意身后一道红色身影。 “赤影!动手!”曜帝麒吩咐道,“下手重点!” 红袍男子一点头,纵身朝少年后背抓去。 眼看就要抓住,少年忽从怀中掏出一只斑斓大猫,狠狠朝赤影砸去。 就耽误这么一秒,少年便纵身跳了下去。 曜帝麒大惊,“蠢货!你做什么?!” 这可是云舟,这样跌下去,以曜星以的修为,不死也脱层皮。 眼看小儿子如此莽撞,不知天高地厚,曜帝麒又气又急,正要出手捞人。云层中忽地窜出一只白蹄棕鹿,一把将少年托住,飞到身后一只云舟,落了下来。 一身穿麻衣的青年男子抚了抚鹿头,抬眸笑道,“好久不见。” 曜星以眼睛一亮,“菘蓝大哥!” 转眸看到他身后云舟上挂着的旌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禾”字,惊讶道,“你是禾氏少主?” 禾菘蓝微微点头,“你是曜氏小少主。” 曜星以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菘蓝大哥,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他忽然提高声音,像是响起什么,“菘蓝大哥,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禾菘蓝笑容苦涩,“还没有你呢?” 曜星以咧嘴笑,“找到了,只是” 他话未说完,耳朵已被狠狠揪住,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曜帝麒喝道,“混账!今日不揍死你,老子就跟你姓!!”说罢也不等返回自家云舟,就先打起儿子来。 “这曜氏家主,果真如传言中一样,脾气异常火爆。”不知何时,一青衣男子走到禾菘蓝身边,他长相普通,一双眼睛倒是格外好看。 禾菘蓝微微转头,不赞成道,“胜央兄,慎言。”虽是传音,但曜帝麒实力深不可测,保不准能听到。 伝胜央点点头,看禾菘蓝神色抑郁,不快道,“你还惦记那个家伙,这么久了,他要有心找你,找就寻过来了,这么久没有消息,不是早已新欢就是”见好友脸色不对,他勉强将“死了”二字吞下。 禾菘蓝直到伝胜央没有恶意,他强打精神,转移话题,“不提这个,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我听你爷爷说,你都没有回去。” 伝胜央神色微僵,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开口道,“忙什么,总归不是到处寻人!”见禾菘蓝看着自己,更是脱口而出,“族内琐事众多,我必须东奔西走!” 禾菘蓝看他额上冒汗,眼神飘忽,不由心生困惑,开口问道,“胜央兄,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伝胜央忽然脸色苍白,像是遭受重大打击,丢下一句“我才不是你!”转身跑回房间,啪一下摔上了门。 禾菘蓝拔出银针,“胜央兄,你神思不宁,有走火入魔之兆,快,我给你扎几针!”说罢抬脚追了上去。 姒氏云舟上,姒一将视线从那一番闹哄哄景象中收了回来,敛眸低叹道,“可惜了” 姒二也回过神,接话道,“是啊,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估计也只有兄弟俩人知道了。 幻雾界中。 顾亿捡起澄澜,正要收入微尘。 忽地怀中一沉,出现一个两三岁小男孩。 是小止。 “姐姐,小止疼,好疼”他看上去状态不妙,身体缩水,蔫蔫耷耷,话未说完就化作一团泥巴摊在顾亿掌心。 “小止?!”顾亿内心焦灼,长生泥一直在剑中消磨体内怨气污秽,现在澄澜断了,他想必受到不小影响。 顾亿尝试朝他体内输送灵气,可惜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西西,闻到了吗?”顾亿将小止收进微尘,站起身,“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原来,顾亿知道自己不敌守泽天,她使出全力辟出一剑,只为转移他注意,实际塞翁之意不在酒,悄悄在天衍宫宫主衣角处粘了一片迷迭鸢花瓣。 迷迭鸢功效特殊,气味持久,就算中途滑落,香味也会停留在衣物上,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散,而西西,对那花的气味尤其痴迷。 果然,蹲在她肩膀上闭眼伸脖的小壁虎很快“叽叽”叫唤起来,尾巴一伸,指着某个方向。 顾亿精神一振,“走!” 此时,雨住雾起,入眼一片惘惘,就像她的心情。 可能是受伤加上灵力透支,湿衣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体内五脏却灼热疼痛,像是吞了热炭。所谓冰火两重天,不过如此。 顾亿暗骂一声,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就当是在空调房中吃火锅了!能忍!! 她咬紧牙关,正要加快速度,忽地脚下一顿,险些踩到一个人。 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粉衣,下巴尖尖,模样秀丽,正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被顾亿一脚踢醒,他眨眨眼,盯着她看,忽然疯了一般扑了过来,攥住顾亿衣角,兴奋大叫,“娘亲!” “哎呦我去!你有病?!”顾亿也惊了一瞬,凝神细看,发现这少年神识有损,还真不正常。 她扯了扯衣角,没有成功。 想着这人估计也是被天衍宫公猪抓来的受害者,同病相怜,于是开口道,“算了,你跟我一起逃,跟上!” 粉衣少年哪还用她说,狗皮膏药般黏了上去。要不是顾亿给了他几下,他恨不得钻进顾亿怀中,让她抱着走。 两人奔了大约两个时辰,期间西西时不时变换方向,七拐八绕,一会儿走直,一会儿行弯,终于,在气味快要消散之时,来到白雾尽头,一堵白玉墙前。 顾亿大喜过望,直觉胜利在望。 她拔出匕首,重重刺入。 “叮!” 匕首卷刃。 毕竟是凡器,可以理解。 顾亿掌心一翻,掏出一截断剑,扎了上去。 光芒闪过,白玉墙毫无破损。 顾亿皱眉,掏出龙鳞,划了下去。 龙鳞没有变化,玉墙也依旧光滑。 顾亿眯眼,掌心凝聚灵力,重重拍了下去。 下一秒,她整个人倒飞出去,直往地上栽。 一直站在一旁安静围观的粉衣少年一脸慌张,忙上前接人。 可惜气力不够,与顾亿一齐跌在地上。 “什么破墙?!”顾亿站起身,擦了把嘴角血迹,一脸愤慨,“竟然还反弹灵力?!” 幸亏她灵力只恢复一点,输出有限,不然要是全力一击,还不被反震死?! 她盯着白玉墙咬牙切齿,忽然面色一狠,脚下用力,疾步冲了过去。 一副要与白玉墙势不两立、同归于尽的架势。 白玉墙顷刻间亮起光芒,蓄势反弹。 顾亿突然脚步一顿,身体一扭,一屁股坐了下来。 转头咧嘴笑道,“逗你玩儿呢!” 白玉墙: 白玉墙光芒散去,光滑如镜。 她坐在墙边唉声叹气,粉衣少年跑了过来,紧挨着她坐下,“娘亲。” 顾亿没理他。 少年一把抱住她腿,开始狂蹭。 顾亿一脚将他踹开,“你是狗啊?!” 少年闻言,忽地眼睛发亮,张嘴就是一声“旺旺!” 顾亿: 她忍住火气,转头看白玉墙,这玉墙左右无边,上下无际,刀剑不入,灵力不侵,要如何突破?好容易找到这里,难道要止步于此,等着守泽天将自己祭天? 心烦意乱之时,西西忽然叫了起来,“叽叽。” “什么?你有办法?”顾亿抓起西西扒拉了几下,狐疑道,“突然这么能干,不会是假的?被夺舍了?” “叽叽、叽叽。”把我小弟取出来! “好啦,开玩笑。”顾亿掏出一团泥巴,“可是小止都变成这样,怎么——哎呀,你住嘴!” 西西不顾主人阻止,一口将变成泥巴的小止吞了,然后嚼嚼,嘴巴一张,吹出一只巨大的泥泡泡。 顾亿还未回过神来,泥泡泡就穿过她身体,将她和粉衣少年一起裹住。西西闭上嘴巴,身子一弹,也钻进泡泡中。 两人一兽全部被裹在泥泡泡中,就这样,轻而易举、毫不费劲地穿过白玉墙。 清风迎面来,白云脚下淌,青山浮天际,伸手揽日光。 白玉墙之外,竟然是一座巨大的、浮在空中的山川,高不见顶,低不现地。 顾亿乍看见如此壮景,颇为惊讶,还未来得及感叹,就发现泥泡泡“噗呲”一声,破了。 “啊!” 她一手提粉衣少年,一手抓住西西,使出凌云诀就要往上窜,可惜先前泥泡泡被风一吹,早已滚下悬崖。 现下几人身周除了云就是雾,哪里有借力的地方。 不过就算有,这种高度,别说顾亿,就是顾氏族长来了也遭不住,直接摔成骨灰。 绝望之际,“昂——”一道清亮凤鸣响彻耳际。 一只大鸟从天而降,将顾亿几人接住,带到一处山顶上。 大鸟一落地,瞬间化作一只圆滚小雀,毛茸茸,萌啾啾,像一只箭般射向顾亿。 “啾啾!”顾亿一把接住,又摸又亲,“是不是白洗尘让你来的?他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小胖雀本来一脸严肃,被顾亿亲了之后瞳孔都放大了,双爪一蹬晕了过去。 顾亿: 西西:“叽叽。”它刚进入争斗模式,这家伙就晕了,真不中用。 好在小胖雀没晕多久,很快就醒了过来,它嘴中微光闪过,衔着一颗葡萄大小的紫果,低头放在顾亿手中。 顾亿看着掌心紫果,好奇道,“这是什——唔?” 话音未落,那小紫果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她口中。 顾亿只觉喉中一凉,下一刻,心头一热,险些将她灼死。 她忙闭上眼睛,内视体内。 不知何时,在她心脏旁边,竟然生出一颗紫果,那紫果流光溢彩,内里生气充盈。不仅将她缺失的生气瞬间填补回去,还长出一条根须,缠上草茎,开始拔草。 拔的正是那棵一直扎根在她心脏上、不停吸食她生气的怪草。 那怪草根系发达,到现在已经几乎将她整个心脏都包裹其中,乍一被拔动,顾亿只觉心口剧痛,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击,差点痛晕过去。 她脸上血色顿失,汗如雨下,“嗷”一嗓子,就要往地上倒。 “娘亲!”粉衣少年疾呼一声,忙上前将她搂住,抓起袖子不停给她擦汗。 可能是感受到顾亿痛苦,紫果根须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眼看怪草被拔松动的根须又要回归原位,顾亿内心大喊,“别管我,干它!” 紫果像是听到,根须用力,往上一提,一下子将怪草根须拔了一半。 顾亿噗一下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心脏骤停。 抱住她的粉衣少年焦急唤道,“娘亲!娘亲!”边将手按在她胸口位置,掌下微光闪烁。 “啾啾!”小胖雀打断少年动作,飞到顾亿肩上,重瞳微闪,星光汇聚,凝结出一点白芒,咻一下飞入她体内。 好半天,顾亿睁开眼睛。 她神态还很虚弱,但是情绪看上去不错,冲啾啾喜悦一笑,伸手挽起左臂衣袖。 光洁小臂上,一道蔓延至肘窝的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眨眼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直以来,始终压在顾亿心头的一座大山终于翻倒。 如今,那怪草一半根须还扎根在她心脏位置,另一半扎根在紫果上面,虽然还未完全除去,但对她寿元影响已经不大,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完全将其除去。 顾亿只觉神清气爽,她一把抓过啾啾,凑到嘴边狠狠亲了一口。 又吸又摸,直将它脑袋翎羽弄得七翘八支,整只鸟晕晕乎乎,像喝醉了酒,都不肯放手。 “叽叽、叽叽。”西西看不惯主人当众给它戴绿帽,气得几哇乱叫。 顾亿咧嘴一笑,一把抓起西西,也亲了一口。 小家伙顿时偃旗息鼓,将尾巴尖抱在怀中,尝试挡住脸,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 顾亿看的好笑,正要起身,眼前一暗,凑过来一张白皙秀丽的脸。 脸的主人眼神期盼,粉面含春,一副春日春花春色浓的样子,“娘,娘亲” 顾亿: 她一把将人推开,站了起来,正要询问啾啾白洗尘情况。 小胖雀忽地鸟身一凛,朝东南方看去。 顾亿顺着它视线看去,白云悠悠,清风徐徐,什么异样都没有。 还待开口问话,小胖雀“啾啾”叫了一声,低下头,贴了贴她掌心,然后深深“看”了她一样,翅膀一扬,飞了出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哎,啾啾,等等!”顾亿心中好多疑问,可惜双腿终究比不过翅膀,没能追上。 她内心沮丧,怅然若失,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笑音,“愚兄是不是来晚了,我们贤弟都自己逃出来了” 顾亿转头,目露惊喜,“不晚不晚,来得正好!” 第114章 一堂欢聚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堂欢聚 天光云影处,一艘巨大云舟破云疾驰,激起气浪无数。 船头之上,伫立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二人身量极高,丰神隽上。 “老二,”蓝衣男子开口问道,“找到那家伙了吗?” 与他长相一样,身着红衣的青年男子摇摇头,“他封闭了心窍,屏蔽了咱们灵识。” “混账东西!”蓝衣男子勃然大怒,一掌拍在船舷上,喝道,“总是如此肆意妄为,哪里有一点家主的样子,等找到人,非将他腿打断不可!” 红衣男叹口气,“那家伙现在已经魔怔了,光打断腿恐怕不够,手也给折了,留口气不死就行” 这商量着要将人断脚折手的两人,正是姒氏家主,三胞胎兄弟中的老大和老二——姒一和姒二。 半月前,六大氏族纷纷接到天衍宫天令,速往浮空山,共议救世人。 身为姒氏家主,自然不能推辞。 只是他们的胞弟,姒三,一心一意要寻找失踪的未婚妻,哪怕是天衍宫的天令,也无心顾及,更是趁着两个哥哥不备,偷溜出去寻妻,且为了防止被打扰,单方面切断了兄弟之间的联系。 此番行为,任性至极,气得姒一将好容易压制住的成熟期,差点又破功。 姒二继续火上浇油,“大哥,那小子向来自私,要是没找到小亿还好,要是真被他找到人”他转头看向姒一,皱眉道,“会不会就此不再与我们联系,与小亿双宿双飞?” 姒一咬牙,“他敢?!”随即睨着欲言又止的姒二,“收起你的小心思,老三一人去找就行了,你跟我乖乖去浮空山。” 姒二掏出一把折扇,装模作样扇了扇,“大哥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担心嘛,毕竟老三做事向来冲动,惯不计后果。” 姒一冷哼道,“当真如此?”见姒二摸了摸鼻子,他继续道,“你之前如何拱火,我都不与计较,但这次浮空山,你必须与我一起,少打歪心思。” 姒二干脆破罐破摔,“大哥,救世之人如何,随天衍宫安排就好,咱们已经有妻主了,阴阳轮盘转不转,与咱们有甚关系?这一来一去,太耽误事了,小亿还等着咱们呢!” 提到顾亿,姒一脸色微微转缓,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忧色,“她” 那日,三人赶回来,发现顾亿消失不见,顿时心神大乱,尤其是姒三,哭天喊地,不是怪姒一就是怪姒二,说不该听他们话,离开大鲲宫,把未过门的妻子弄丢了。 言到怒处,竟口不择言,说姒一和姒二克老婆,不能跟他们一起共妻,不然早晚要当鳏夫。 姒一心中烦闷,正想揍老三一顿,忽然发现岛上还有不速之客。 三兄弟很快制服那名叫狄勒的海盗,正想细细盘问,那家伙忽然破釜沉舟,拼尽大半修为不要,遁了。 之后,几人便开始踏上寻妻之路。 令三人绝望的是,他们之前种在顾亿身上的印记,突然全部被人抹去,一丝一毫也感应不到。 这很奇怪,首先,这肯定不是顾亿自己抹去的,因为按照她的修为,估计都未发现。其次,以三兄弟的修为,种下的印记要想抹去,除非修为高过三人。 当今世上,修为高过三兄弟的人还真不多,姒一和姒二细想揣摩之后,觉得那几人都不大可能。 后来遇到的红衣人,混淆视听,嫁祸天衍宫圣子,姒一是不信的,天衍宫那群人向来戒女色,尤其是圣子,作为下一任宫主,更是修的无情道,抓一个女人做什么? 直到月前,有一魔族男子偷偷溜进大鲲宫,被老三发现,二人激斗一番,那人使了下作手段,跑了。 这魔族之人来得莫名其妙,怎么看都不像是冲着三兄弟来的。 姒三这趟寻人,目的地也正是冥域。 只是若真是冥域,魔族嗜杀重欲,以顾亿美貌,此番恐怕是 姒一不敢再想,勉强收回心神,对姒二说道,“你以为天衍宫邀咱们去,只是为了阴阳轮盘?” 姒二疑惑,而后眸光微闪,似是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严肃起来,“大哥,你是说摩罗神木”他倒吸一口气,用扇子挡住嘴,小声道,“神木当真” 姒一用眼神示意他慎言,眼中精光流转,“这氏族排位,也该动一动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姒二叹了口气,“这种外事儿,本来轮不到咱们兄弟操心,唉,可惜咱们的妻主实在是”他语气有些嫌弃,手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件绿色长裙,细细绣了起来。 长裙是沧浪色,像雨后初霁,林中新竹,溢满生命之力,虽只绣了一半,其上灵气涌动,精美非凡。 这是一件法衣。 用的云线,取自一种灵蚕,那云蚕以灵力为食,吐出来的线由灵力凝结,经过特殊手段纺织成云线,十分难得。 不仅如此,此蚕一生仅吐丝三尺长,多一厘都没有。 用这样的灵蚕吐出来的丝,织成一件衣裳,不知要耗费多少灵力,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几近天方夜谭。 云线极其锋利,细微程度,眼不可见,所以哪怕是以姒二修为,触摸多了,手指上也满是伤痕,细细密密,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但他似感受不到疼痛,嘴角噙着笑,神态温柔,捏着金针,细细勾,慢慢挑,织情思,绣爱意。 姒一轻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开口道,“老二,这云线处理费事,我与你一起绣。” 姒二闻言,忙摇头拒绝,“大哥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儿,就不劳烦你了”休想与他抢功。 姒一神色微僵,还要争取,忽地眉心一皱,看向西南角落。 姒二也停了手上动作,转头看去。 白雾蔼蔼处,缓缓驶来一艘云舟。 那云舟如何华丽且不说,船身上刻了一个巨大的金日符号,光芒万丈,远远看去,几乎要与烈日一样,灼人眼球。 此刻,云舟上面,正上演一出“父慈子孝”。 “曜星以!”曜帝麒掌中雷电闪烁,他盯着红发少年,面带杀气,“老子数到三,你再不回来,老子就打死你!” 船舷上,站在一个黑皮红发少年。少年长得又凶又美,一头短发根根朝上,看上去生气勃勃又野性难驯。 他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身体摇摇晃晃,“爹,我不去浮空山,我有事,很急很急的事儿,你就让我走?!求你了!” 曜帝麒怒道,“呸,你有什么急事,不就是在外面结识了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老子早跟你说了,与人交往三分真,当年壤下家的事儿,你忘了吗?!” 曜星以闻言,脸立时皱成一团,“爹啊,就是为了他们家的事儿,你不知道,阿月已经疯魔了,他不仅要杀柳哥哥,连无辜之人都不放过,我的莲莲” “混账东西!老子都说了,人家壤下家的事儿,轮不到你管,你是曜氏小少主,成天不务正业,出去鬼混成为体统?!你以为老子稀罕带你出来,你看看其他氏族少主,再看看你,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曜星以闻言一喜,“那你放我走!” 曜帝麒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你那混账大哥跑秘境中不出来,老子会带你过来?!你这小王八蛋,净不让老子省心!” 言毕,一掌轰了出去。 曜星以闪身避开,却没注意身后一道红色身影。 “赤影!动手!”曜帝麒吩咐道,“下手重点!” 红袍男子一点头,纵身朝少年后背抓去。 眼看就要抓住,少年忽从怀中掏出一只斑斓大猫,狠狠朝赤影砸去。 就耽误这么一秒,少年便纵身跳了下去。 曜帝麒大惊,“蠢货!你做什么?!” 这可是云舟,这样跌下去,以曜星以的修为,不死也脱层皮。 眼看小儿子如此莽撞,不知天高地厚,曜帝麒又气又急,正要出手捞人。云层中忽地窜出一只白蹄棕鹿,一把将少年托住,飞到身后一只云舟,落了下来。 一身穿麻衣的青年男子抚了抚鹿头,抬眸笑道,“好久不见。” 曜星以眼睛一亮,“菘蓝大哥!” 转眸看到他身后云舟上挂着的旌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禾”字,惊讶道,“你是禾氏少主?” 禾菘蓝微微点头,“你是曜氏小少主。” 曜星以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菘蓝大哥,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他忽然提高声音,像是响起什么,“菘蓝大哥,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禾菘蓝笑容苦涩,“还没有你呢?” 曜星以咧嘴笑,“找到了,只是” 他话未说完,耳朵已被狠狠揪住,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曜帝麒喝道,“混账!今日不揍死你,老子就跟你姓!!”说罢也不等返回自家云舟,就先打起儿子来。 “这曜氏家主,果真如传言中一样,脾气异常火爆。”不知何时,一青衣男子走到禾菘蓝身边,他长相普通,一双眼睛倒是格外好看。 禾菘蓝微微转头,不赞成道,“胜央兄,慎言。”虽是传音,但曜帝麒实力深不可测,保不准能听到。 伝胜央点点头,看禾菘蓝神色抑郁,不快道,“你还惦记那个家伙,这么久了,他要有心找你,找就寻过来了,这么久没有消息,不是早已新欢就是”见好友脸色不对,他勉强将“死了”二字吞下。 禾菘蓝直到伝胜央没有恶意,他强打精神,转移话题,“不提这个,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我听你爷爷说,你都没有回去。” 伝胜央神色微僵,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开口道,“忙什么,总归不是到处寻人!”见禾菘蓝看着自己,更是脱口而出,“族内琐事众多,我必须东奔西走!” 禾菘蓝看他额上冒汗,眼神飘忽,不由心生困惑,开口问道,“胜央兄,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伝胜央忽然脸色苍白,像是遭受重大打击,丢下一句“我才不是你!”转身跑回房间,啪一下摔上了门。 禾菘蓝拔出银针,“胜央兄,你神思不宁,有走火入魔之兆,快,我给你扎几针!”说罢抬脚追了上去。 姒氏云舟上,姒一将视线从那一番闹哄哄景象中收了回来,敛眸低叹道,“可惜了” 姒二也回过神,接话道,“是啊,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估计也只有兄弟俩人知道了。 幻雾界中。 顾亿捡起澄澜,正要收入微尘。 忽地怀中一沉,出现一个两三岁小男孩。 是小止。 “姐姐,小止疼,好疼”他看上去状态不妙,身体缩水,蔫蔫耷耷,话未说完就化作一团泥巴摊在顾亿掌心。 “小止?!”顾亿内心焦灼,长生泥一直在剑中消磨体内怨气污秽,现在澄澜断了,他想必受到不小影响。 顾亿尝试朝他体内输送灵气,可惜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西西,闻到了吗?”顾亿将小止收进微尘,站起身,“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原来,顾亿知道自己不敌守泽天,她使出全力辟出一剑,只为转移他注意,实际塞翁之意不在酒,悄悄在天衍宫宫主衣角处粘了一片迷迭鸢花瓣。 迷迭鸢功效特殊,气味持久,就算中途滑落,香味也会停留在衣物上,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散,而西西,对那花的气味尤其痴迷。 果然,蹲在她肩膀上闭眼伸脖的小壁虎很快“叽叽”叫唤起来,尾巴一伸,指着某个方向。 顾亿精神一振,“走!” 此时,雨住雾起,入眼一片惘惘,就像她的心情。 可能是受伤加上灵力透支,湿衣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体内五脏却灼热疼痛,像是吞了热炭。所谓冰火两重天,不过如此。 顾亿暗骂一声,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就当是在空调房中吃火锅了!能忍!! 她咬紧牙关,正要加快速度,忽地脚下一顿,险些踩到一个人。 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粉衣,下巴尖尖,模样秀丽,正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被顾亿一脚踢醒,他眨眨眼,盯着她看,忽然疯了一般扑了过来,攥住顾亿衣角,兴奋大叫,“娘亲!” “哎呦我去!你有病?!”顾亿也惊了一瞬,凝神细看,发现这少年神识有损,还真不正常。 她扯了扯衣角,没有成功。 想着这人估计也是被天衍宫公猪抓来的受害者,同病相怜,于是开口道,“算了,你跟我一起逃,跟上!” 粉衣少年哪还用她说,狗皮膏药般黏了上去。要不是顾亿给了他几下,他恨不得钻进顾亿怀中,让她抱着走。 两人奔了大约两个时辰,期间西西时不时变换方向,七拐八绕,一会儿走直,一会儿行弯,终于,在气味快要消散之时,来到白雾尽头,一堵白玉墙前。 顾亿大喜过望,直觉胜利在望。 她拔出匕首,重重刺入。 “叮!” 匕首卷刃。 毕竟是凡器,可以理解。 顾亿掌心一翻,掏出一截断剑,扎了上去。 光芒闪过,白玉墙毫无破损。 顾亿皱眉,掏出龙鳞,划了下去。 龙鳞没有变化,玉墙也依旧光滑。 顾亿眯眼,掌心凝聚灵力,重重拍了下去。 下一秒,她整个人倒飞出去,直往地上栽。 一直站在一旁安静围观的粉衣少年一脸慌张,忙上前接人。 可惜气力不够,与顾亿一齐跌在地上。 “什么破墙?!”顾亿站起身,擦了把嘴角血迹,一脸愤慨,“竟然还反弹灵力?!” 幸亏她灵力只恢复一点,输出有限,不然要是全力一击,还不被反震死?! 她盯着白玉墙咬牙切齿,忽然面色一狠,脚下用力,疾步冲了过去。 一副要与白玉墙势不两立、同归于尽的架势。 白玉墙顷刻间亮起光芒,蓄势反弹。 顾亿突然脚步一顿,身体一扭,一屁股坐了下来。 转头咧嘴笑道,“逗你玩儿呢!” 白玉墙: 白玉墙光芒散去,光滑如镜。 她坐在墙边唉声叹气,粉衣少年跑了过来,紧挨着她坐下,“娘亲。” 顾亿没理他。 少年一把抱住她腿,开始狂蹭。 顾亿一脚将他踹开,“你是狗啊?!” 少年闻言,忽地眼睛发亮,张嘴就是一声“旺旺!” 顾亿: 她忍住火气,转头看白玉墙,这玉墙左右无边,上下无际,刀剑不入,灵力不侵,要如何突破?好容易找到这里,难道要止步于此,等着守泽天将自己祭天? 心烦意乱之时,西西忽然叫了起来,“叽叽。” “什么?你有办法?”顾亿抓起西西扒拉了几下,狐疑道,“突然这么能干,不会是假的?被夺舍了?” “叽叽、叽叽。”把我小弟取出来! “好啦,开玩笑。”顾亿掏出一团泥巴,“可是小止都变成这样,怎么——哎呀,你住嘴!” 西西不顾主人阻止,一口将变成泥巴的小止吞了,然后嚼嚼,嘴巴一张,吹出一只巨大的泥泡泡。 顾亿还未回过神来,泥泡泡就穿过她身体,将她和粉衣少年一起裹住。西西闭上嘴巴,身子一弹,也钻进泡泡中。 两人一兽全部被裹在泥泡泡中,就这样,轻而易举、毫不费劲地穿过白玉墙。 清风迎面来,白云脚下淌,青山浮天际,伸手揽日光。 白玉墙之外,竟然是一座巨大的、浮在空中的山川,高不见顶,低不现地。 顾亿乍看见如此壮景,颇为惊讶,还未来得及感叹,就发现泥泡泡“噗呲”一声,破了。 “啊!” 她一手提粉衣少年,一手抓住西西,使出凌云诀就要往上窜,可惜先前泥泡泡被风一吹,早已滚下悬崖。 现下几人身周除了云就是雾,哪里有借力的地方。 不过就算有,这种高度,别说顾亿,就是顾氏族长来了也遭不住,直接摔成骨灰。 绝望之际,“昂——”一道清亮凤鸣响彻耳际。 一只大鸟从天而降,将顾亿几人接住,带到一处山顶上。 大鸟一落地,瞬间化作一只圆滚小雀,毛茸茸,萌啾啾,像一只箭般射向顾亿。 “啾啾!”顾亿一把接住,又摸又亲,“是不是白洗尘让你来的?他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小胖雀本来一脸严肃,被顾亿亲了之后瞳孔都放大了,双爪一蹬晕了过去。 顾亿: 西西:“叽叽。”它刚进入争斗模式,这家伙就晕了,真不中用。 好在小胖雀没晕多久,很快就醒了过来,它嘴中微光闪过,衔着一颗葡萄大小的紫果,低头放在顾亿手中。 顾亿看着掌心紫果,好奇道,“这是什——唔?” 话音未落,那小紫果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她口中。 顾亿只觉喉中一凉,下一刻,心头一热,险些将她灼死。 她忙闭上眼睛,内视体内。 不知何时,在她心脏旁边,竟然生出一颗紫果,那紫果流光溢彩,内里生气充盈。不仅将她缺失的生气瞬间填补回去,还长出一条根须,缠上草茎,开始拔草。 拔的正是那棵一直扎根在她心脏上、不停吸食她生气的怪草。 那怪草根系发达,到现在已经几乎将她整个心脏都包裹其中,乍一被拔动,顾亿只觉心口剧痛,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击,差点痛晕过去。 她脸上血色顿失,汗如雨下,“嗷”一嗓子,就要往地上倒。 “娘亲!”粉衣少年疾呼一声,忙上前将她搂住,抓起袖子不停给她擦汗。 可能是感受到顾亿痛苦,紫果根须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眼看怪草被拔松动的根须又要回归原位,顾亿内心大喊,“别管我,干它!” 紫果像是听到,根须用力,往上一提,一下子将怪草根须拔了一半。 顾亿噗一下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心脏骤停。 抱住她的粉衣少年焦急唤道,“娘亲!娘亲!”边将手按在她胸口位置,掌下微光闪烁。 “啾啾!”小胖雀打断少年动作,飞到顾亿肩上,重瞳微闪,星光汇聚,凝结出一点白芒,咻一下飞入她体内。 好半天,顾亿睁开眼睛。 她神态还很虚弱,但是情绪看上去不错,冲啾啾喜悦一笑,伸手挽起左臂衣袖。 光洁小臂上,一道蔓延至肘窝的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眨眼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直以来,始终压在顾亿心头的一座大山终于翻倒。 如今,那怪草一半根须还扎根在她心脏位置,另一半扎根在紫果上面,虽然还未完全除去,但对她寿元影响已经不大,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完全将其除去。 顾亿只觉神清气爽,她一把抓过啾啾,凑到嘴边狠狠亲了一口。 又吸又摸,直将它脑袋翎羽弄得七翘八支,整只鸟晕晕乎乎,像喝醉了酒,都不肯放手。 “叽叽、叽叽。”西西看不惯主人当众给它戴绿帽,气得几哇乱叫。 顾亿咧嘴一笑,一把抓起西西,也亲了一口。 小家伙顿时偃旗息鼓,将尾巴尖抱在怀中,尝试挡住脸,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 顾亿看的好笑,正要起身,眼前一暗,凑过来一张白皙秀丽的脸。 脸的主人眼神期盼,粉面含春,一副春日春花春色浓的样子,“娘,娘亲” 顾亿: 她一把将人推开,站了起来,正要询问啾啾白洗尘情况。 小胖雀忽地鸟身一凛,朝东南方看去。 顾亿顺着它视线看去,白云悠悠,清风徐徐,什么异样都没有。 还待开口问话,小胖雀“啾啾”叫了一声,低下头,贴了贴她掌心,然后深深“看”了她一样,翅膀一扬,飞了出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哎,啾啾,等等!”顾亿心中好多疑问,可惜双腿终究比不过翅膀,没能追上。 她内心沮丧,怅然若失,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笑音,“愚兄是不是来晚了,我们贤弟都自己逃出来了” 顾亿转头,目露惊喜,“不晚不晚,来得正好!” 第115章 男多克亿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男多克亿 浮空山,天衍宫。 崎山绕云雾,楼阁点青峰。 一只白鵺正在溪边饮水,此兽猿头狐身,鸟翅蛇尾,除脑袋,其他部位覆满黑羽,尖利若刃。 认真汲水的巨鸟忽地脖颈一沉,被一只手紧紧按住。 来人不顾它挣扎,劈开腿就往它背上跨,“大鸟乖乖,给我骑一下,等离开这里,给你灵果吃!” 白鵺大怒,你他么才是大鸟,它是神兽白鵺,当今世上,只有银衣侍才有资格骑它。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破灵果就想骑它?!还口头支付?简直岂有此理?! 白鵺尖啸一声,前蹄翘起,身子后仰绷成一条直线,试图甩掉这没有边界感的家伙。 不料来人早有准备,不知哪里掏出一条伏兽缰,二话不说就往它头上套。 白鵺猿头一扭,獠牙大开,狠狠朝来人咬去。 它虽爱吃素,但主动送上门的荤食不尝白不尝。 可惜,下一秒,它就惨叫起来,嘴中浓烟滚滚,火星四射。 “鸟大哥你别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的”来人是位少年,生着一头暗红色短发,肤色偏黑,模样俊俏。 他面色愧疚,手下动作却不含糊,很快将伏兽缰套在白鵺脖颈上,“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什么灵果仙露,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他说完,双手握住缰绳,喝道,“出发!” 没想巨鸟并未合他心意,展翅起飞,反而愈发反抗挣扎,少年皱眉,“大鸟,我只是让你带我离开这里,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不识抬举!”说罢掌心升腾一团火焰,就要拍下。 “住手!”一道剑气疾驰而来,不仅削灭少年手中焰火,还直朝他面门扑去。 少年吓了一跳,侧身后仰,试图避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耳际发丝被削断数根。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剑气紧随其后。 少年无法,只好纵身跃下,出言求饶,“银衣侍大哥手下留情,我不是坏人!” 来人是一个身型高大,体格健硕的男子,身披白甲,头戴白盔,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目光沉利,满是压迫。 他看着少年,冷声道,“曜氏少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曜星以摸头傻笑,“嘿嘿,抱歉啊,银衣侍大哥,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一趟,想借你坐骑一用。” 男子对他热脸无动于衷,冷漠道,“你们曜氏的云舟,停在泊云峰。” “是是,我知道,”曜星以讪笑两声,忽地上前,一把抱住对方大腿,张嘴就嚎,“银衣侍大哥,求求你了,把坐骑借我用下,我赶着去救人,求你啦!等我回来,必有重谢!” 曜星以心里苦,为了防止他逃跑,他老爹将他储物袋没收,别说飞行法器,连一颗灵石都没有,他现在浑身上下,除了一身衣服,真是无一长物。 为了离开浮空山,赶往陵鲤山救莲莲,他只好偷溜到这林中,想着搞一头坐骑飞回去。 虽然这样做很没面子,但与莲莲相比,尊严算什么? 眼看堂堂曜氏少主如稚童一般,撒泼打滚,毫无体面,靖川内心无语至极,他一把将人甩开,大声斥道,“曜少主请自重!” 曜星以才不管那个,反正丢的是他爹和大哥的脸,见对方不松口,还要再扑,脑后忽地传来一道劲风。 下一刻,他整个人便僵如死尸,俯趴在某人肩上,一动不动。 红袍男子如扛死猪一般按住曜星以,冲靖川微微行了一礼,身形一晃,没了踪迹。 靖川见两人消失,一直板着的脸缓和下来,他走近白鵺,将它脖上缰绳取下,伸手欲摸它头。 不料刚见到主人还十分温顺的白鵺,忽然躁动不已,獠牙一龇,就要咬人。 靖川脸色微沉,很快又浮起笑容,“好个畜生,竟能” 下一刻,凄厉兽鸣在林间响起,可惜皆被封印在这一方小境,未能泄出分毫。 “赤影,你放开我!我不回去!你听到没?!”曜星以浑身上下,只有嘴能动,“你是聋了吗?我让你放开我!” 红袍男子一开始没理他,自顾自赶路,只是这家伙叽叽歪歪没完,他只好无奈开口,“小少主,家主让我给您捎句话,‘此番六大氏族齐聚,你小子最好安分些,紧着点皮,不然惹火了老子,什么年年岁岁,全给你杀了!’” 最后两个字语气加重,杀气森森,绝无玩笑成分。 曜星以抖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去,不再闹腾。 赤影耳边终于清净,他速度极快,很快掠到一处空地,将人放下,术法解开,“少主,您自己过去。” 曜星以转头。 云雾缭绕处,一处山峰极其显眼,好端端的峰顶似被人硬生生削去一半,形成一个天然巨型露台,上面早已人山人海。 此番来浮空山,并不是只有顶级氏族,事关救世之人,阴阳轮盘,但凡是有点家底、排得上名号的、大大小小,氏族个人,全都来了。 好在浮空山并不只是一座整山,其上众多山脉相连,高低起伏,连绵一片。 天衍宫来者是客,干脆将一座名为“泊云峰”的山峰划出,供所有氏族落脚。 泊云峰上没有阁楼房间,不过能上来这里的氏族,多多少少有点家底,有条件的住云舟,没条件的住法器,实在不行睡树上,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哪里都能睡。 在这乌泱泱的人群前方,五艘巨型方舟大喇喇停在那里,六大氏族除了壤下氏,都来了。 这几艘云舟几乎占据峰顶一半位置,灵师们却宁愿挤在一起,默默给五艘云舟腾出一圈空地。 曜星以垂头丧气往曜氏云舟处走,行到半路,忽然被人扯住。 “星以,你这段时间去哪儿玩了?我传音石找你,怎么都不回?”一个年纪与他一般大小,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搂住曜星以肩膀,自来熟道,“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这少年名叫崔扬,是崔氏少主。崔氏虽不是六大氏族,但底蕴不差,且与曜氏关系一直不错。崔扬与曜星以年纪相仿,都有点,额,“不上进”,两人向来关系不错,能玩到一起。 前不久,崔氏张罗要给崔扬定门亲事,便带他去了玉人楼。曜星以随兄长去了蛮荒界,两界传音石不通,回来后又忙着找顾亿再续友谊,两人渐渐少了联系。 见到朋友,曜星以还是很高兴的,他朝对方肩上锤了一下,笑道,“你也来啦,亲事定了吗?” 崔扬摇头,“定什么?选来选去就那些,一个个的,瞅着都能当我奶奶了,娶回家供着吗?没劲!” 玉人楼女子虽然天资有限,但为了延长她们寿元,维持美貌,天地外早用秘法宝物给她们洗髓换骨,更是聚集一界驻颜灵物。玉人楼的女子,早已青春常驻,外表看上去,多数与少女无异,根本不像崔扬说的那样。 曜星以吃惊,“你爹同意?” 崔扬朝他挤了挤眼,扳着他肩膀,示意他看向某个方向。 人群最前方,左数第四艘云舟上,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高个的正是伝氏家主伝起阳,他怀中搂着一矮个少年,那少年身体纤细,胸肌却极其发达,与伝起阳说说笑笑,极为亲密。 崔扬凑过来,一脸狭促,“看见没,伝氏家主怀中那个,啧啧,就是那个珏囡儿!就是因为她进阶,我爹就改变主意,先不着急给我定亲了。” 曜星以一脸莫名,“珏囡儿是谁?你定亲跟他有什么关系?” 崔扬恨铁不成钢,“你这段日子钻老山洞了?!怎么连她都不知道?”说着解释一番,问道,“她没去你们曜氏吗?” 曜星以这才想起来珏囡儿是谁,摇头道,“没有,我哥不在家。” 崔扬点头,“也是,你哥不在,贵女去了也白跑一趟,选你还不如选我” “你喜欢她?” 崔扬盯着云舟上的人,眼神痴迷,口中喃喃,“谁不喜欢,那么大,一手难以” 曜星以不感兴趣,丢下一句“我走了”,转身就走。 崔扬忙追了上来,“别走啊,我还有事要问你呢”他压低声音,“那个救世之人,男的女的?” 见曜星以摇头,他又问,“你可是堂堂曜氏少主,竟然也不知道?” 曜星以点头,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飞行法器?” 崔扬一愣,见他从刚才开始,就兴致不高,眉宇含愁,不由好奇问道,“你怎么了?你们家那么大的云舟还不够你飞吗?”说罢从腰间扯下储物袋,“记得还” 耳边忽地一静,人群全部止声,望向某个方向。 崔扬心头微动,跟着看了过去。 泊云峰东侧,是一座极其峭尖的山峰,笔直若筷,峰顶极窄,将将一尺,堪堪容人。 一少年伫立其上,白衣白发,云雾蔼蔼,恍若仙人。 人群中有人失声叫道,“白发若雪,眼系鲛纱,是天衍圣子守云衔!” “好强!他该有九阶了?” 有人嗤笑,“该有?人家千年前就已臻至九阶,半步化神,你以为呢?” 众人默然无语,人与人之间差距太大,连嫉妒也很难生出。 峰顶上的少年未朝泊云峰投来目光,他面向云雾处,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众人就见一直萦绕在山脉之间的雾气瞬间消散,半空中显出一列白玉石阶,石阶蔓延往上,几乎靠近天光处,浮着一座高台。 两根盘龙柱高高竖起,一左一右,分别绑着一人。 二人一高一矮,身着素袍,脑袋低垂在胸前,似是昏迷,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 旁边站着一位白甲银衣侍。 “天旋地生,其益无方,何可解也,现之始长。”明明隔了一个山头,守云衔的声音却清晰出现在众人耳中,“救世之人,终现。” 言毕,泊云峰上炸开了锅。 “什么?那就是救世之人?!” “看上去很弱!” “怎么是男的?!还是两个?!” 崔扬神色失望,遥望被缚盘龙柱上两人,嘟囔道,“救世之人竟然是男的,灵息还很弱,真没意思” 被整个莫罗,期盼几百年的救世之人竟然如此普通,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他转头看向曜星以,抱怨道,“我开始怀疑蓍草族的卦到底准不准了”却见好友凝望高台,神色古怪。 他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很奇怪”曜星以捂着胸口,“那救世之人,总给我一种熟悉之感” 崔扬好笑,还要说话,人群前方,曜氏家主曜帝麒忽然上前一步,对圣子行了一礼,开口问道,“圣子,这救世之人,怎么是两位?”还这么弱,身上的灵息,几乎与凡人没什么两样,天衍宫不会弄错了? 守云衔自然知道他话中深意,开口道,“救世之人只有一位,只是修习尚浅,稳妥起见,需要一名引路人” “靖川。” 高台上,银衣侍上前一步,将缚在盘龙柱上、身形稍高的男子下巴托起,在他面上轻轻一抚。 那人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下巴尖尖,面容清秀,年岁不大,是位少年。 柳氏云舟上,壤下月眯起眼睛,看向身侧黄衣青年,“阿明,你看这家伙像不像你在猗八城外杀的那贱民,好像叫什么粉玉” 阿明默不作声。 壤下月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是柳氏家主,就不认主人了?别忘了,你体内”他还要说话,圣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说的内容与六大氏族有关。 “六灵佐六行,集氏族之力,开启三花七叶阵,以引路人为引,炼出魂灵,方可后为” “三花七叶阵?”壤下月皱眉,“这是什么阵法?” “怎么从未听说过?”禾氏云舟上,伝胜央转身看向身侧,“菘蓝,你知道吗?” 禾菘蓝脸色肃沉,拧眉沉思,“这阵法容我想想” “你怎么想?”姒氏云舟上,姒二目视远方。 隔着团团雾气,圣子一身雪衣,飘然若仙。 他收回目光,啪一下合上折扇,“大哥?” 姒一遥望高台,面色平静,“你说呢?” “你说什么?!”伝氏云舟上,伝起阳看向大长老,面色骇然,“剥魂剜魄阵?” 伝雄点头,“没错,三花七叶阵,名字好听,其实十分残忍,就是将一个人的三魂七魄如摘花去叶一般,剥离分开,再将花叶慢慢碾碎,揉成一团,炼出魂灵” 伝起阳抖了一下,“这,这不是邪阵吗?” 伝雄冷笑,“邪阵正阵,得看用的人是谁” “圣子也不能使用这样的阵法啊!”云舟上,伝胜央满脸怒意,“这也太残忍了。” 禾菘蓝叹息一声,“时间太久,我之前看的那本古书残缺不全,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一时之间,云舟之上,六大氏族当家人脸色各异。 守云衔衣袖一挥,引路人身后盘龙柱光芒陡现,化作六条光线,飞向五艘云舟。 “大道恢恢,草芥莫独,眼下莫罗势危险急,全托诸位。”守云衔声音淡然,从天边来,“请。” 只是借灵核属性一用,出力小小,却是救世大功劳。 伝起阳率先握住细线,运起灵力。 曜氏云舟上,管家日怀看向曜帝麒,“家主,需要去请小少主” 曜帝麒看了眼站在下方人群中发呆的小儿子,抬手制止管家去抓人,沉思片刻,上前握住细线。 柳氏云舟上,壤下月冷哼一声,上前握住。 姒氏云舟上,姒氏兄弟对视一眼,姒一点点头,姒二上前握住。 禾氏云舟上,禾菘蓝面色犹豫,伝胜央在旁催促,“菘蓝?”禾菘蓝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正要抓住光线,隔壁柳氏云舟忽然传来骚动,那名叫做柳月明的新家主竟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六灵瞬间剩五灵。 云舟上,柳氏众仆顿时慌作一团,长老柳文祥更是想死。 自从柳侍给壤下归一下了蛊,壤下氏震怒,柳氏付出惨痛代价,家主后继无人,很快郁郁而终。他柳文祥苦撑多年,好容易媳妇熬成婆,柳月明竟然回来了。 带着柳侍少主的信,成为新的柳氏家主,人家当年本就是剑士,新一代的天才之辈,现在又有壤下氏支持,名正言顺。 柳文祥纵有不甘,也只能退位让贤。 现在,这位年轻家主说晕就晕,还当着天下人之面,成了笑话,柳族本已跌至最末,现在救世之功再没捞着,这六大氏族,还有他们容身之位吗? 柳文祥又急又恨,一时恨不得掐死地上青年。 人群中,一个大胡子男高声叫道,“圣子殿下,我是金系,愿为阴阳轮盘转动出一份力。” 柳文祥气急,这么快就有抢功的了,可恶,一个贱民,要不是人前,他一只手就能弄死他! 大胡子男名叫司德渊,一芥散修,没氏族无背景,来到浮空山,只为凑热闹,没想天衍宫竟然没有阻挠,这座上宵界传说中的神山,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让他上来了。 他知道众人都在看他,鄙夷的、轻视的、讶异的、还有带着杀意的自古以来,上宵就以氏族为尊,氏族掌握所有修炼资源,功法、灵石、秘境、法宝 像他这种出生普通,灵核有灵的平民,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卖身给氏族,签下灵契,当牛做马,成为氏族的狗,才能换取一点修炼资源。 他不愿意过那样的人生。 今日,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能入圣子法眼,或许可以进入天衍宫,就算不能成为剑士,求得一份上乘修炼功法,应当不是难事。 司德渊无视周围异样眼光,遥望圣子,目光虔诚,“圣子,我司德渊愿为世人求份喜乐,死而无憾。” 守云衔沉默不语。 人群开始骚动,有氏族子弟嘲讽道,“区区一贱民,还妄想救世,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抢功。” 更有人争道,“我也是金系,比他等阶高,应该我来!” “你们王家不过一个破落户,轮得着你吗?”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吵到最后,甚至动起手来。 “住手,浮空山禁止争斗!”一个银衣侍骑着白鵺疾驰而来,一剑挥下。 众人立即分开,有等阶低的立时倒地,吐出口血来。 “再有擅动者,杀无赦!” 人群安静下来,只是眼神多有不甘。 隔着云雾,守云衔看着这场闹剧,漠然无言。 众人只见他手指微动,延伸在柳氏云舟上的光线缓缓消失,一条金色的、细细的线出现在司德渊身前,微微发着光。 司德渊激动地满面通红,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愤恨的眼神中,轻轻握住那条线,就像握住了一条康庄大道。 至此,从高台之上,蔓延而下的六条灵线,全部有了不同灵核属性的主人。 守云衔的声音冷漠空远,淡漠地可怕,“诸君,请。” 瞬间,六道不同属性,不同颜色的灵线从指尖汇聚,越过山峰,穿过云雾,直达高台。 盘龙柱,细线末端所在处,光芒骤亮。 几息不到,便凝成一柄巨剑,悬在半空。 剑尖处,直抵那下巴尖尖的瘦弱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眼中含泪,仰面看着头顶巨剑,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神色惊惶,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隔得太远,少年声音又太低,众人并未听清。 这时,被缚在另一根盘龙柱上,一直低垂脑袋看不清长相的救世之人终于醒了。 剑气惊扰了他,男子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小少年,瘦瘦小小,几乎像个孩子,比引路人还要弱。 众人更加失望。 禾氏云舟上,伝胜央死死扼住禾菘蓝,“别冲动,圣子没说会对救世之人不利,你就算现在过去,也带不走他!” 禾菘蓝满脸心疼,盯着高台之上不住挣扎,“可是小亿她” 伝胜央按住他肩膀,“你现在过去,阵法中断,且不说会不会成为天下罪人,万一引路人出错,会不会对救世之人更加不利,你想过没?” 待好友终于冷静下来,他低声道,“别急,我们再观望看看,不要冲动行事,别急”没注意到自己眉宇之间的慌乱并不比禾菘蓝少。 “她竟然是救世之人?!”柳氏云舟上,壤下月没管如丧考妣的柳氏众仆。 他遥望高台,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伝氏云舟上,伝起阳收起下巴,“那不是阿月家的小侍吗?怎么变成救世之人了?”想到还未尝过他的滋味,不由心中惋惜,没注意身后珏囡儿正盯着高台发呆,神色复杂。 姒二将目光从其他氏族云舟上收回,笑道,“大哥,这救世之人看着平平无奇竟然牵动不少人的心呢有意思” 姒一沉声道,“不关咱们事,你专心阵法。” 姒二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高悬在引路人头顶上方的巨剑终于凝实,落了下来。 剑光穿体而过,少年惨叫出声。 但这只是刚开始。 三花七叶阵,剥魄剜魂法,三剑剥人魂,七剑剜鬼魄。 不能立刻死,魂灵会碎,不能让人昏,鬼魄会混。 人必须是清醒的,活着,将三魂一片片,将七魄一缕缕,按照顺序,磨出来,再搅碎! 像制作鱼生般,在鱼活着的时候,刮鳞剖腹,肠脏掏出,去骨削肉,再用镊子,将肉中细刺挑出,一根根,仔仔细细,不能遗漏,最后切成薄片,摆在漂亮的盘中。 而肉的主人,早已先一步立在那里,瞪着一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重新被摆成生前姿势。 细细碾,慢慢搅,剑光森森,剥魄剜魂。 第一剑,少年凄厉惨叫。 第二剑,少年开始剧烈颤抖。 第三剑,有鲜血沿着盘龙柱缓缓滴下。 第四剑, 第五剑, 人群中有人心生不忍,“这还不如一剑砍死呢!”虽然引路人身体还是完好的,未缺胳膊少腿,但每次剑光落下,他身子都剧烈颤动,像濒死的猎物。 他也确实是猎物,是缚在柱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看着是很残忍,但是想到之后就有女人了,我就希望药引快些炼成!” “哈哈,也是。” 第九剑落下后,引路人已经没了动静,他身体不再颤抖,身上白袍已成血衣。 他脑袋低垂,似是死去。 但他当然没有死,因为只有第十剑落下,他三魂七魄才会完整剥离、搅碎,然后——死去。 众人心生期待,等引路人炼出魂灵,救世之人就可以救世了,莫罗又会有女婴降生,多好! 这最后一剑凝结的时间格外长。 长到落下的时候,缚在另一根盘龙柱上的“救世之人”竟然挣脱束缚,冲入阵中。 长到曜星以夺过崔扬法器,不顾他阻拦,飞向高台。 两位少年,如同商量好一般,不分先后,飞蛾扑火般,挡在引路人身前。 “小亿!!!” “星以!!!” 在数道呼喊声中,第十剑终于落下。 高台之上,剑光冲天。 光芒散去,众人惊讶发现,趴在引路人身上的救世人,周身微光点点,眨眼就变了一副模样,赫然与引路人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引路人?! 众人还未从惊疑中回神,就见缚在盘龙柱上的引路人,身上也亮起微光,体型缩水,骨节变小,竟然变成救世人模样。 啊,这,这,引路人怎么跟救世人换了相貌,下一刻,更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缚在柱上,身形缩小换了副相貌的引路人,胸前绿光微闪,有什么东西从他脖颈滑落,他的五官体型再次发生变化。 体窈窕,颜如云,绝世美人,万古莫遇。 泊云峰上,无人说话,所有人仰望高台,神色痴迷,失了语言。 直到一道尖喝起惊雷,“小亿!!” 禾菘蓝再也不能忍耐,身形一纵就要冲向高台,刚行一步,脚下一软,吐出口血来。 那道从高台上蜿蜒而下的细线忽然又起,束在他身上,源源不断汲取灵力。 “菘蓝!”伝胜央终于从顾亿美貌中醒悟过来,一时心乱如麻,他上前欲扶禾菘蓝,却被对方制止,“别,阵法有问题” 禾菘蓝心急如焚,“先别管我,快去救小亿!” 伝胜央点头,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朝高台掠去,只是刚出泊云峰,就被一道屏障拦住。 他怆然转身,不知何时,整个泊云峰,都被一座大阵笼罩。 一道笑声从高台响起,灌入众人耳中,“哈哈,守泽天,亲手杀死救世之人,感觉如何?” 半日前,浮空山某处山峰。 顾亿看向来人,“温兄,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愁怎么从这悬空山下去呢!”她伸长脖子探了探,目光所及,皆是云雾,不借助法器或飞剑,根本无法下山。 温长安笑笑,没说话。 顾亿走过去,“温兄,咱们快走,万一那个天衍宫主守泽天追过来,可就糟啦!快走快走!” 温长安轻轻嗯了一声,抬手唤出灵剑,顾亿刚要往上跨,灵剑忽然调转方向,朝她刺去。 顾亿躲闪不及,被刺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衣衫。 “姓温的,你又发什么神经?!”顾亿捂着伤口,勃然大怒,“你吃错药啦?!” 温长安看着她,目光很温和,“顾亿,我其实不讨厌你,”他掌心微动,顾亿胸前微尘一闪,一盏八角灯和一只红蛋立刻飞到他手中。 “所以,哪怕你昧下了我的破障灯和九首乌幼崽,我也没有同你计较可是”他眉宇染上寒意,“你却偏偏是救世之人。” 在顾亿倏然睁大的双眸中,温长安神色温柔,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而救世之人,必须死。”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飞了过来,温长安随手一挥,一截断剑落在地上,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峰顶,轻笑道,“差点忘记了” 下一刻身形一晃,出现在数米开外,掌心中死死扼着一人脖颈。 “那家伙真是晕头了,连玉仙隐也送予你”温长安转动手中玉叶,双指微动,玉叶消失在指尖。 顾亿被掐住脖颈,脸色涨红,“我,才不是狗屁,救世之人,你” 温长安摇头,“这不重要,关键是守泽天认为你是”他说着,忽地眉心一动,一把将顾亿甩在一边,转身击飞断剑,按住少年,同时踩住一只黑色壁虎。 那壁虎被他踩住尾巴,顿时几哇乱叫。 “西西!”顾亿想过去救它,温长安将一道流光打入她体内,她瞬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温长安按着粉衣少年,见他目露凶光,像一只护主的狗,恨不得将自己咬死,不由失望道,“你也是养不熟的” 随手一拍,少年就倒地不动了。 “至于你”温长安俯身抓起黑色小壁虎,“你偷了我的东西,这么久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他指尖轻轻一划,从壁虎体内掏出一只雪白蠕虫,纤长如美人手指。 他轻轻吹了口气,蠕虫脊背一阵蛄蛹,逐渐显出一只血眼来。血气翻涌,阴森邪恶。 那眼睛似乎不太高兴,一直朝顾亿那边瞅,不过很快被温长安收入袖中。 转头见顾亿面色惨白,死盯着地上被开膛破肚的壁虎尸体,轻笑道,“别难过,它只是一只普通壁虎。” 顾亿倏然抬眸,眼中血红一片,“你,杀了它?!”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你杀了它!!!” 温长安沉默片刻,走到她身边蹲下,似乎想给她擦擦眼泪。 刚伸手,就被她一口咬住。 她眼睛极美,搭配着被微尘遮掩的真容,美的惊心动魄,像蕴了一团火。 只是现在,这团火中,只有滔天恨意。 “不要这样看着我,”温长安轻声道,“我不想伤害你的。” 他捏碎了她的下巴,将手取出,手腕上面一道咬痕,深可见骨。 低头还待说话,却见顾亿忽然看向他身后,脸上表情又惊又喜。 温长安转头,见躺在地上的壁虎尸体忽地抽动起来,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他轻轻咦了一声,五指一张,壁虎尸体便出现在他掌中。 “别杀它,别杀西西,求求你”顾亿下巴已经碎了,咬字不清,每一字吐出,都带着钻心疼痛,她脸上沾满泪痕,看着温长安的眼神满是哀求,“求求你” 温长安眸光微闪,似乎想说什么,最后终是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一团火焰在他掌心燃起。 瞬间将壁虎尸体笼罩其中,空气中很快传来一股烤肉香气,数秒后变得焦臭。 西西尸身焚烧殆尽,出现一团小小的、杏子大小的黑泥。 温长安目露失望,“原来是长生泥”它钻入壁虎体内,试图留住它最后一丝生机,只是它自己怨气未消便提前苏醒,早失了灵性,这好好的地宝,算是废了 “自身难保,岂能救人。”温长安指节微动,将黑泥碾碎,“可惜了” 他站起身,拍拍手上泥灰,“没时间了,我要快点才行。” 双手结印,从顾亿和粉衣少年眉心各取了一滴血,交换之后,又重新打入他们体内。 顾亿眼睁睁看着粉衣少年身体缩小,变成自己男装模样,而自己身体抽长,骨节劈啪作响,变成对方相貌。 最后的意识中,是温长安笑的温柔的脸,“顾亿,再见。” 高台上,银衣侍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精致面容。 他耳边珏环翠色欲滴,映衬肌肤若雪盈,“守泽天,你想救世,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让莫罗毁于你手,如万年前一样!” 他转身看向泊云峰,语气嘲讽,“你们这群蠢货,当真以为一个救世之人就能救世?看看你们脚下的两仪阴阳阵,那可是天衍宫宫主送给你们的大礼!” 轰!石破天惊! 泊云峰上众人还未从圣子变已故宫主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两仪阴阳阵吓破了胆。 这两仪阴阳阵不算什么稀奇法阵,有点常识的灵师都知道,一般用于疗伤之用,汲取空气中的生灵之气,用于自身或者他人,帮助快速恢复灵力。 只是这阵法不能长时间使用,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大家一般宁愿嗑药,也不想使用这阵法。 如今,这位可能是天衍宫已故宫主守泽天的家伙,竟然对整个泊云峰上数万灵师使用此阵,简直匪夷所思。 他到底要做什么?是要抽取大家的生灵之气?又是为了什么? 泊云峰上,人心惶惶。 有人咒骂、有人质疑、但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六大氏族所在之处,毕竟,他们也被困在阵中,要死大家一起死。 但接下来,银甲男子的话打破他们的幻想,“要想破阵很简单,毁了阵眼,而这两仪阴阳阵的阵眼,正是六大氏族当家人!” 原来,盘龙柱上蔓延下来的六条线,不仅能够开启三花七叶阵,同时也是两仪阴阳阵的阵眼,一眼双阵,相辅相成,手段之高超,简直闻所未闻! 但此刻,众人已经无心关注这些,遥望云舟,氏族当家人们坐在甲板上,身前细线光芒闪烁,源源不断注入脚下大地。 他们,确实是阵眼。 等待被吸干生灵之气后死去,还是仗着人多杀了阵眼,拼一个活路。 从来不需要选择。 没有氏族保护的司德渊最先被杀死,头颅被高高抛起,扔在地上。 接下来,是五艘云舟的防护灵罩。 泊云峰,乱了。 温长安收回目光,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之上的守泽天。 他正扶起顾亿,朝她胸口输送灵气。 “来不及了,三花七叶起,七魄三魂散,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温长安假意叹息,“可惜了,你等了这么久的救世之人就这样被你杀死了” 就算最后一剑被两个毛头小子挡住一半,但阵中人实力太低,早已魂松魄动,大半离体,死去是早晚的事儿,最多不过一盏茶时间。 守泽天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聚集着顾亿散得不能再散的魂魄,良久之后,他放下怀中人,转身看向温长安。 他眼上绑着鲛纱,看不见情绪,声音却轻轻颤抖,似喜还悲,“你会后悔的”他低声重复,“温长安,你会后悔的。” “哼,你以为我是你吗?我”温长安讥讽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守泽天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他沉默片刻,举起手,掌中焰火骤起,“这么多年,也该做个了断了” 火焰扑向高台,将将要燃烧几人尸体,却被一只手挡住。 来人捏碎火球,眼中杀气森森,“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姒二没管跟那人缠斗在一起的大哥,他掠上高台,踹飞三具男尸,一把将顾亿搂在怀中,一边给她聚魂一边唤,“小亿,小亿,能听见我声音吗?聚气凝神,聚气凝神” “小亿,别睡,不要睡,往亮的地方走,听见没?” “小亿” 姒二灵核之力几乎掏空,俊美的脸上开始长出鳞片,耳边生出鱼鳍,连人身都无法维持,依旧坚持聚魂。 但是,太碎了。 顾亿的魂魄,被三花七叶阵磨的太碎了。 聚无可聚,拢无可拢。 水滴和血珠顺着他下巴滑落,在他雪一样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两道印记。 灵核终于黯淡,再也榨不出一丝灵力,姒二漂亮的鱼尾露了出来,无力地瘫在地上。 他抱着怀中人,将脸埋在她发间,轻声哽咽,“小亿呜呜你还没穿过我做的衣服呢” 明明,明明就差一点,就能做好了。 姒一捂着胸口赶来,见弟弟抱着怀中人,眼神空洞。 他大惊失色,忙冲了上去。 “大哥,”姒二看着姒一血色顿失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们俩是不是真的克妻啊?” 第一卷 完 第115章 男多克亿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男多克亿 浮空山,天衍宫。 崎山绕云雾,楼阁点青峰。 一只白鵺正在溪边饮水,此兽猿头狐身,鸟翅蛇尾,除脑袋,其他部位覆满黑羽,尖利若刃。 认真汲水的巨鸟忽地脖颈一沉,被一只手紧紧按住。 来人不顾它挣扎,劈开腿就往它背上跨,“大鸟乖乖,给我骑一下,等离开这里,给你灵果吃!” 白鵺大怒,你他么才是大鸟,它是神兽白鵺,当今世上,只有银衣侍才有资格骑它。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破灵果就想骑它?!还口头支付?简直岂有此理?! 白鵺尖啸一声,前蹄翘起,身子后仰绷成一条直线,试图甩掉这没有边界感的家伙。 不料来人早有准备,不知哪里掏出一条伏兽缰,二话不说就往它头上套。 白鵺猿头一扭,獠牙大开,狠狠朝来人咬去。 它虽爱吃素,但主动送上门的荤食不尝白不尝。 可惜,下一秒,它就惨叫起来,嘴中浓烟滚滚,火星四射。 “鸟大哥你别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的”来人是位少年,生着一头暗红色短发,肤色偏黑,模样俊俏。 他面色愧疚,手下动作却不含糊,很快将伏兽缰套在白鵺脖颈上,“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什么灵果仙露,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他说完,双手握住缰绳,喝道,“出发!” 没想巨鸟并未合他心意,展翅起飞,反而愈发反抗挣扎,少年皱眉,“大鸟,我只是让你带我离开这里,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不识抬举!”说罢掌心升腾一团火焰,就要拍下。 “住手!”一道剑气疾驰而来,不仅削灭少年手中焰火,还直朝他面门扑去。 少年吓了一跳,侧身后仰,试图避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耳际发丝被削断数根。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剑气紧随其后。 少年无法,只好纵身跃下,出言求饶,“银衣侍大哥手下留情,我不是坏人!” 来人是一个身型高大,体格健硕的男子,身披白甲,头戴白盔,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目光沉利,满是压迫。 他看着少年,冷声道,“曜氏少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曜星以摸头傻笑,“嘿嘿,抱歉啊,银衣侍大哥,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一趟,想借你坐骑一用。” 男子对他热脸无动于衷,冷漠道,“你们曜氏的云舟,停在泊云峰。” “是是,我知道,”曜星以讪笑两声,忽地上前,一把抱住对方大腿,张嘴就嚎,“银衣侍大哥,求求你了,把坐骑借我用下,我赶着去救人,求你啦!等我回来,必有重谢!” 曜星以心里苦,为了防止他逃跑,他老爹将他储物袋没收,别说飞行法器,连一颗灵石都没有,他现在浑身上下,除了一身衣服,真是无一长物。 为了离开浮空山,赶往陵鲤山救莲莲,他只好偷溜到这林中,想着搞一头坐骑飞回去。 虽然这样做很没面子,但与莲莲相比,尊严算什么? 眼看堂堂曜氏少主如稚童一般,撒泼打滚,毫无体面,靖川内心无语至极,他一把将人甩开,大声斥道,“曜少主请自重!” 曜星以才不管那个,反正丢的是他爹和大哥的脸,见对方不松口,还要再扑,脑后忽地传来一道劲风。 下一刻,他整个人便僵如死尸,俯趴在某人肩上,一动不动。 红袍男子如扛死猪一般按住曜星以,冲靖川微微行了一礼,身形一晃,没了踪迹。 靖川见两人消失,一直板着的脸缓和下来,他走近白鵺,将它脖上缰绳取下,伸手欲摸它头。 不料刚见到主人还十分温顺的白鵺,忽然躁动不已,獠牙一龇,就要咬人。 靖川脸色微沉,很快又浮起笑容,“好个畜生,竟能” 下一刻,凄厉兽鸣在林间响起,可惜皆被封印在这一方小境,未能泄出分毫。 “赤影,你放开我!我不回去!你听到没?!”曜星以浑身上下,只有嘴能动,“你是聋了吗?我让你放开我!” 红袍男子一开始没理他,自顾自赶路,只是这家伙叽叽歪歪没完,他只好无奈开口,“小少主,家主让我给您捎句话,‘此番六大氏族齐聚,你小子最好安分些,紧着点皮,不然惹火了老子,什么年年岁岁,全给你杀了!’” 最后两个字语气加重,杀气森森,绝无玩笑成分。 曜星以抖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去,不再闹腾。 赤影耳边终于清净,他速度极快,很快掠到一处空地,将人放下,术法解开,“少主,您自己过去。” 曜星以转头。 云雾缭绕处,一处山峰极其显眼,好端端的峰顶似被人硬生生削去一半,形成一个天然巨型露台,上面早已人山人海。 此番来浮空山,并不是只有顶级氏族,事关救世之人,阴阳轮盘,但凡是有点家底、排得上名号的、大大小小,氏族个人,全都来了。 好在浮空山并不只是一座整山,其上众多山脉相连,高低起伏,连绵一片。 天衍宫来者是客,干脆将一座名为“泊云峰”的山峰划出,供所有氏族落脚。 泊云峰上没有阁楼房间,不过能上来这里的氏族,多多少少有点家底,有条件的住云舟,没条件的住法器,实在不行睡树上,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哪里都能睡。 在这乌泱泱的人群前方,五艘巨型方舟大喇喇停在那里,六大氏族除了壤下氏,都来了。 这几艘云舟几乎占据峰顶一半位置,灵师们却宁愿挤在一起,默默给五艘云舟腾出一圈空地。 曜星以垂头丧气往曜氏云舟处走,行到半路,忽然被人扯住。 “星以,你这段时间去哪儿玩了?我传音石找你,怎么都不回?”一个年纪与他一般大小,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搂住曜星以肩膀,自来熟道,“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这少年名叫崔扬,是崔氏少主。崔氏虽不是六大氏族,但底蕴不差,且与曜氏关系一直不错。崔扬与曜星以年纪相仿,都有点,额,“不上进”,两人向来关系不错,能玩到一起。 前不久,崔氏张罗要给崔扬定门亲事,便带他去了玉人楼。曜星以随兄长去了蛮荒界,两界传音石不通,回来后又忙着找顾亿再续友谊,两人渐渐少了联系。 见到朋友,曜星以还是很高兴的,他朝对方肩上锤了一下,笑道,“你也来啦,亲事定了吗?” 崔扬摇头,“定什么?选来选去就那些,一个个的,瞅着都能当我奶奶了,娶回家供着吗?没劲!” 玉人楼女子虽然天资有限,但为了延长她们寿元,维持美貌,天地外早用秘法宝物给她们洗髓换骨,更是聚集一界驻颜灵物。玉人楼的女子,早已青春常驻,外表看上去,多数与少女无异,根本不像崔扬说的那样。 曜星以吃惊,“你爹同意?” 崔扬朝他挤了挤眼,扳着他肩膀,示意他看向某个方向。 人群最前方,左数第四艘云舟上,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高个的正是伝氏家主伝起阳,他怀中搂着一矮个少年,那少年身体纤细,胸肌却极其发达,与伝起阳说说笑笑,极为亲密。 崔扬凑过来,一脸狭促,“看见没,伝氏家主怀中那个,啧啧,就是那个珏囡儿!就是因为她进阶,我爹就改变主意,先不着急给我定亲了。” 曜星以一脸莫名,“珏囡儿是谁?你定亲跟他有什么关系?” 崔扬恨铁不成钢,“你这段日子钻老山洞了?!怎么连她都不知道?”说着解释一番,问道,“她没去你们曜氏吗?” 曜星以这才想起来珏囡儿是谁,摇头道,“没有,我哥不在家。” 崔扬点头,“也是,你哥不在,贵女去了也白跑一趟,选你还不如选我” “你喜欢她?” 崔扬盯着云舟上的人,眼神痴迷,口中喃喃,“谁不喜欢,那么大,一手难以” 曜星以不感兴趣,丢下一句“我走了”,转身就走。 崔扬忙追了上来,“别走啊,我还有事要问你呢”他压低声音,“那个救世之人,男的女的?” 见曜星以摇头,他又问,“你可是堂堂曜氏少主,竟然也不知道?” 曜星以点头,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飞行法器?” 崔扬一愣,见他从刚才开始,就兴致不高,眉宇含愁,不由好奇问道,“你怎么了?你们家那么大的云舟还不够你飞吗?”说罢从腰间扯下储物袋,“记得还” 耳边忽地一静,人群全部止声,望向某个方向。 崔扬心头微动,跟着看了过去。 泊云峰东侧,是一座极其峭尖的山峰,笔直若筷,峰顶极窄,将将一尺,堪堪容人。 一少年伫立其上,白衣白发,云雾蔼蔼,恍若仙人。 人群中有人失声叫道,“白发若雪,眼系鲛纱,是天衍圣子守云衔!” “好强!他该有九阶了?” 有人嗤笑,“该有?人家千年前就已臻至九阶,半步化神,你以为呢?” 众人默然无语,人与人之间差距太大,连嫉妒也很难生出。 峰顶上的少年未朝泊云峰投来目光,他面向云雾处,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众人就见一直萦绕在山脉之间的雾气瞬间消散,半空中显出一列白玉石阶,石阶蔓延往上,几乎靠近天光处,浮着一座高台。 两根盘龙柱高高竖起,一左一右,分别绑着一人。 二人一高一矮,身着素袍,脑袋低垂在胸前,似是昏迷,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 旁边站着一位白甲银衣侍。 “天旋地生,其益无方,何可解也,现之始长。”明明隔了一个山头,守云衔的声音却清晰出现在众人耳中,“救世之人,终现。” 言毕,泊云峰上炸开了锅。 “什么?那就是救世之人?!” “看上去很弱!” “怎么是男的?!还是两个?!” 崔扬神色失望,遥望被缚盘龙柱上两人,嘟囔道,“救世之人竟然是男的,灵息还很弱,真没意思” 被整个莫罗,期盼几百年的救世之人竟然如此普通,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他转头看向曜星以,抱怨道,“我开始怀疑蓍草族的卦到底准不准了”却见好友凝望高台,神色古怪。 他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很奇怪”曜星以捂着胸口,“那救世之人,总给我一种熟悉之感” 崔扬好笑,还要说话,人群前方,曜氏家主曜帝麒忽然上前一步,对圣子行了一礼,开口问道,“圣子,这救世之人,怎么是两位?”还这么弱,身上的灵息,几乎与凡人没什么两样,天衍宫不会弄错了? 守云衔自然知道他话中深意,开口道,“救世之人只有一位,只是修习尚浅,稳妥起见,需要一名引路人” “靖川。” 高台上,银衣侍上前一步,将缚在盘龙柱上、身形稍高的男子下巴托起,在他面上轻轻一抚。 那人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下巴尖尖,面容清秀,年岁不大,是位少年。 柳氏云舟上,壤下月眯起眼睛,看向身侧黄衣青年,“阿明,你看这家伙像不像你在猗八城外杀的那贱民,好像叫什么粉玉” 阿明默不作声。 壤下月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是柳氏家主,就不认主人了?别忘了,你体内”他还要说话,圣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说的内容与六大氏族有关。 “六灵佐六行,集氏族之力,开启三花七叶阵,以引路人为引,炼出魂灵,方可后为” “三花七叶阵?”壤下月皱眉,“这是什么阵法?” “怎么从未听说过?”禾氏云舟上,伝胜央转身看向身侧,“菘蓝,你知道吗?” 禾菘蓝脸色肃沉,拧眉沉思,“这阵法容我想想” “你怎么想?”姒氏云舟上,姒二目视远方。 隔着团团雾气,圣子一身雪衣,飘然若仙。 他收回目光,啪一下合上折扇,“大哥?” 姒一遥望高台,面色平静,“你说呢?” “你说什么?!”伝氏云舟上,伝起阳看向大长老,面色骇然,“剥魂剜魄阵?” 伝雄点头,“没错,三花七叶阵,名字好听,其实十分残忍,就是将一个人的三魂七魄如摘花去叶一般,剥离分开,再将花叶慢慢碾碎,揉成一团,炼出魂灵” 伝起阳抖了一下,“这,这不是邪阵吗?” 伝雄冷笑,“邪阵正阵,得看用的人是谁” “圣子也不能使用这样的阵法啊!”云舟上,伝胜央满脸怒意,“这也太残忍了。” 禾菘蓝叹息一声,“时间太久,我之前看的那本古书残缺不全,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一时之间,云舟之上,六大氏族当家人脸色各异。 守云衔衣袖一挥,引路人身后盘龙柱光芒陡现,化作六条光线,飞向五艘云舟。 “大道恢恢,草芥莫独,眼下莫罗势危险急,全托诸位。”守云衔声音淡然,从天边来,“请。” 只是借灵核属性一用,出力小小,却是救世大功劳。 伝起阳率先握住细线,运起灵力。 曜氏云舟上,管家日怀看向曜帝麒,“家主,需要去请小少主” 曜帝麒看了眼站在下方人群中发呆的小儿子,抬手制止管家去抓人,沉思片刻,上前握住细线。 柳氏云舟上,壤下月冷哼一声,上前握住。 姒氏云舟上,姒氏兄弟对视一眼,姒一点点头,姒二上前握住。 禾氏云舟上,禾菘蓝面色犹豫,伝胜央在旁催促,“菘蓝?”禾菘蓝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正要抓住光线,隔壁柳氏云舟忽然传来骚动,那名叫做柳月明的新家主竟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六灵瞬间剩五灵。 云舟上,柳氏众仆顿时慌作一团,长老柳文祥更是想死。 自从柳侍给壤下归一下了蛊,壤下氏震怒,柳氏付出惨痛代价,家主后继无人,很快郁郁而终。他柳文祥苦撑多年,好容易媳妇熬成婆,柳月明竟然回来了。 带着柳侍少主的信,成为新的柳氏家主,人家当年本就是剑士,新一代的天才之辈,现在又有壤下氏支持,名正言顺。 柳文祥纵有不甘,也只能退位让贤。 现在,这位年轻家主说晕就晕,还当着天下人之面,成了笑话,柳族本已跌至最末,现在救世之功再没捞着,这六大氏族,还有他们容身之位吗? 柳文祥又急又恨,一时恨不得掐死地上青年。 人群中,一个大胡子男高声叫道,“圣子殿下,我是金系,愿为阴阳轮盘转动出一份力。” 柳文祥气急,这么快就有抢功的了,可恶,一个贱民,要不是人前,他一只手就能弄死他! 大胡子男名叫司德渊,一芥散修,没氏族无背景,来到浮空山,只为凑热闹,没想天衍宫竟然没有阻挠,这座上宵界传说中的神山,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让他上来了。 他知道众人都在看他,鄙夷的、轻视的、讶异的、还有带着杀意的自古以来,上宵就以氏族为尊,氏族掌握所有修炼资源,功法、灵石、秘境、法宝 像他这种出生普通,灵核有灵的平民,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卖身给氏族,签下灵契,当牛做马,成为氏族的狗,才能换取一点修炼资源。 他不愿意过那样的人生。 今日,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能入圣子法眼,或许可以进入天衍宫,就算不能成为剑士,求得一份上乘修炼功法,应当不是难事。 司德渊无视周围异样眼光,遥望圣子,目光虔诚,“圣子,我司德渊愿为世人求份喜乐,死而无憾。” 守云衔沉默不语。 人群开始骚动,有氏族子弟嘲讽道,“区区一贱民,还妄想救世,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抢功。” 更有人争道,“我也是金系,比他等阶高,应该我来!” “你们王家不过一个破落户,轮得着你吗?”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吵到最后,甚至动起手来。 “住手,浮空山禁止争斗!”一个银衣侍骑着白鵺疾驰而来,一剑挥下。 众人立即分开,有等阶低的立时倒地,吐出口血来。 “再有擅动者,杀无赦!” 人群安静下来,只是眼神多有不甘。 隔着云雾,守云衔看着这场闹剧,漠然无言。 众人只见他手指微动,延伸在柳氏云舟上的光线缓缓消失,一条金色的、细细的线出现在司德渊身前,微微发着光。 司德渊激动地满面通红,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愤恨的眼神中,轻轻握住那条线,就像握住了一条康庄大道。 至此,从高台之上,蔓延而下的六条灵线,全部有了不同灵核属性的主人。 守云衔的声音冷漠空远,淡漠地可怕,“诸君,请。” 瞬间,六道不同属性,不同颜色的灵线从指尖汇聚,越过山峰,穿过云雾,直达高台。 盘龙柱,细线末端所在处,光芒骤亮。 几息不到,便凝成一柄巨剑,悬在半空。 剑尖处,直抵那下巴尖尖的瘦弱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眼中含泪,仰面看着头顶巨剑,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神色惊惶,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隔得太远,少年声音又太低,众人并未听清。 这时,被缚在另一根盘龙柱上,一直低垂脑袋看不清长相的救世之人终于醒了。 剑气惊扰了他,男子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小少年,瘦瘦小小,几乎像个孩子,比引路人还要弱。 众人更加失望。 禾氏云舟上,伝胜央死死扼住禾菘蓝,“别冲动,圣子没说会对救世之人不利,你就算现在过去,也带不走他!” 禾菘蓝满脸心疼,盯着高台之上不住挣扎,“可是小亿她” 伝胜央按住他肩膀,“你现在过去,阵法中断,且不说会不会成为天下罪人,万一引路人出错,会不会对救世之人更加不利,你想过没?” 待好友终于冷静下来,他低声道,“别急,我们再观望看看,不要冲动行事,别急”没注意到自己眉宇之间的慌乱并不比禾菘蓝少。 “她竟然是救世之人?!”柳氏云舟上,壤下月没管如丧考妣的柳氏众仆。 他遥望高台,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伝氏云舟上,伝起阳收起下巴,“那不是阿月家的小侍吗?怎么变成救世之人了?”想到还未尝过他的滋味,不由心中惋惜,没注意身后珏囡儿正盯着高台发呆,神色复杂。 姒二将目光从其他氏族云舟上收回,笑道,“大哥,这救世之人看着平平无奇竟然牵动不少人的心呢有意思” 姒一沉声道,“不关咱们事,你专心阵法。” 姒二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高悬在引路人头顶上方的巨剑终于凝实,落了下来。 剑光穿体而过,少年惨叫出声。 但这只是刚开始。 三花七叶阵,剥魄剜魂法,三剑剥人魂,七剑剜鬼魄。 不能立刻死,魂灵会碎,不能让人昏,鬼魄会混。 人必须是清醒的,活着,将三魂一片片,将七魄一缕缕,按照顺序,磨出来,再搅碎! 像制作鱼生般,在鱼活着的时候,刮鳞剖腹,肠脏掏出,去骨削肉,再用镊子,将肉中细刺挑出,一根根,仔仔细细,不能遗漏,最后切成薄片,摆在漂亮的盘中。 而肉的主人,早已先一步立在那里,瞪着一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重新被摆成生前姿势。 细细碾,慢慢搅,剑光森森,剥魄剜魂。 第一剑,少年凄厉惨叫。 第二剑,少年开始剧烈颤抖。 第三剑,有鲜血沿着盘龙柱缓缓滴下。 第四剑, 第五剑, 人群中有人心生不忍,“这还不如一剑砍死呢!”虽然引路人身体还是完好的,未缺胳膊少腿,但每次剑光落下,他身子都剧烈颤动,像濒死的猎物。 他也确实是猎物,是缚在柱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看着是很残忍,但是想到之后就有女人了,我就希望药引快些炼成!” “哈哈,也是。” 第九剑落下后,引路人已经没了动静,他身体不再颤抖,身上白袍已成血衣。 他脑袋低垂,似是死去。 但他当然没有死,因为只有第十剑落下,他三魂七魄才会完整剥离、搅碎,然后——死去。 众人心生期待,等引路人炼出魂灵,救世之人就可以救世了,莫罗又会有女婴降生,多好! 这最后一剑凝结的时间格外长。 长到落下的时候,缚在另一根盘龙柱上的“救世之人”竟然挣脱束缚,冲入阵中。 长到曜星以夺过崔扬法器,不顾他阻拦,飞向高台。 两位少年,如同商量好一般,不分先后,飞蛾扑火般,挡在引路人身前。 “小亿!!!” “星以!!!” 在数道呼喊声中,第十剑终于落下。 高台之上,剑光冲天。 光芒散去,众人惊讶发现,趴在引路人身上的救世人,周身微光点点,眨眼就变了一副模样,赫然与引路人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引路人?! 众人还未从惊疑中回神,就见缚在盘龙柱上的引路人,身上也亮起微光,体型缩水,骨节变小,竟然变成救世人模样。 啊,这,这,引路人怎么跟救世人换了相貌,下一刻,更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缚在柱上,身形缩小换了副相貌的引路人,胸前绿光微闪,有什么东西从他脖颈滑落,他的五官体型再次发生变化。 体窈窕,颜如云,绝世美人,万古莫遇。 泊云峰上,无人说话,所有人仰望高台,神色痴迷,失了语言。 直到一道尖喝起惊雷,“小亿!!” 禾菘蓝再也不能忍耐,身形一纵就要冲向高台,刚行一步,脚下一软,吐出口血来。 那道从高台上蜿蜒而下的细线忽然又起,束在他身上,源源不断汲取灵力。 “菘蓝!”伝胜央终于从顾亿美貌中醒悟过来,一时心乱如麻,他上前欲扶禾菘蓝,却被对方制止,“别,阵法有问题” 禾菘蓝心急如焚,“先别管我,快去救小亿!” 伝胜央点头,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朝高台掠去,只是刚出泊云峰,就被一道屏障拦住。 他怆然转身,不知何时,整个泊云峰,都被一座大阵笼罩。 一道笑声从高台响起,灌入众人耳中,“哈哈,守泽天,亲手杀死救世之人,感觉如何?” 半日前,浮空山某处山峰。 顾亿看向来人,“温兄,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愁怎么从这悬空山下去呢!”她伸长脖子探了探,目光所及,皆是云雾,不借助法器或飞剑,根本无法下山。 温长安笑笑,没说话。 顾亿走过去,“温兄,咱们快走,万一那个天衍宫主守泽天追过来,可就糟啦!快走快走!” 温长安轻轻嗯了一声,抬手唤出灵剑,顾亿刚要往上跨,灵剑忽然调转方向,朝她刺去。 顾亿躲闪不及,被刺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衣衫。 “姓温的,你又发什么神经?!”顾亿捂着伤口,勃然大怒,“你吃错药啦?!” 温长安看着她,目光很温和,“顾亿,我其实不讨厌你,”他掌心微动,顾亿胸前微尘一闪,一盏八角灯和一只红蛋立刻飞到他手中。 “所以,哪怕你昧下了我的破障灯和九首乌幼崽,我也没有同你计较可是”他眉宇染上寒意,“你却偏偏是救世之人。” 在顾亿倏然睁大的双眸中,温长安神色温柔,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而救世之人,必须死。”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飞了过来,温长安随手一挥,一截断剑落在地上,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峰顶,轻笑道,“差点忘记了” 下一刻身形一晃,出现在数米开外,掌心中死死扼着一人脖颈。 “那家伙真是晕头了,连玉仙隐也送予你”温长安转动手中玉叶,双指微动,玉叶消失在指尖。 顾亿被掐住脖颈,脸色涨红,“我,才不是狗屁,救世之人,你” 温长安摇头,“这不重要,关键是守泽天认为你是”他说着,忽地眉心一动,一把将顾亿甩在一边,转身击飞断剑,按住少年,同时踩住一只黑色壁虎。 那壁虎被他踩住尾巴,顿时几哇乱叫。 “西西!”顾亿想过去救它,温长安将一道流光打入她体内,她瞬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温长安按着粉衣少年,见他目露凶光,像一只护主的狗,恨不得将自己咬死,不由失望道,“你也是养不熟的” 随手一拍,少年就倒地不动了。 “至于你”温长安俯身抓起黑色小壁虎,“你偷了我的东西,这么久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他指尖轻轻一划,从壁虎体内掏出一只雪白蠕虫,纤长如美人手指。 他轻轻吹了口气,蠕虫脊背一阵蛄蛹,逐渐显出一只血眼来。血气翻涌,阴森邪恶。 那眼睛似乎不太高兴,一直朝顾亿那边瞅,不过很快被温长安收入袖中。 转头见顾亿面色惨白,死盯着地上被开膛破肚的壁虎尸体,轻笑道,“别难过,它只是一只普通壁虎。” 顾亿倏然抬眸,眼中血红一片,“你,杀了它?!”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你杀了它!!!” 温长安沉默片刻,走到她身边蹲下,似乎想给她擦擦眼泪。 刚伸手,就被她一口咬住。 她眼睛极美,搭配着被微尘遮掩的真容,美的惊心动魄,像蕴了一团火。 只是现在,这团火中,只有滔天恨意。 “不要这样看着我,”温长安轻声道,“我不想伤害你的。” 他捏碎了她的下巴,将手取出,手腕上面一道咬痕,深可见骨。 低头还待说话,却见顾亿忽然看向他身后,脸上表情又惊又喜。 温长安转头,见躺在地上的壁虎尸体忽地抽动起来,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他轻轻咦了一声,五指一张,壁虎尸体便出现在他掌中。 “别杀它,别杀西西,求求你”顾亿下巴已经碎了,咬字不清,每一字吐出,都带着钻心疼痛,她脸上沾满泪痕,看着温长安的眼神满是哀求,“求求你” 温长安眸光微闪,似乎想说什么,最后终是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一团火焰在他掌心燃起。 瞬间将壁虎尸体笼罩其中,空气中很快传来一股烤肉香气,数秒后变得焦臭。 西西尸身焚烧殆尽,出现一团小小的、杏子大小的黑泥。 温长安目露失望,“原来是长生泥”它钻入壁虎体内,试图留住它最后一丝生机,只是它自己怨气未消便提前苏醒,早失了灵性,这好好的地宝,算是废了 “自身难保,岂能救人。”温长安指节微动,将黑泥碾碎,“可惜了” 他站起身,拍拍手上泥灰,“没时间了,我要快点才行。” 双手结印,从顾亿和粉衣少年眉心各取了一滴血,交换之后,又重新打入他们体内。 顾亿眼睁睁看着粉衣少年身体缩小,变成自己男装模样,而自己身体抽长,骨节劈啪作响,变成对方相貌。 最后的意识中,是温长安笑的温柔的脸,“顾亿,再见。” 高台上,银衣侍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精致面容。 他耳边珏环翠色欲滴,映衬肌肤若雪盈,“守泽天,你想救世,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让莫罗毁于你手,如万年前一样!” 他转身看向泊云峰,语气嘲讽,“你们这群蠢货,当真以为一个救世之人就能救世?看看你们脚下的两仪阴阳阵,那可是天衍宫宫主送给你们的大礼!” 轰!石破天惊! 泊云峰上众人还未从圣子变已故宫主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两仪阴阳阵吓破了胆。 这两仪阴阳阵不算什么稀奇法阵,有点常识的灵师都知道,一般用于疗伤之用,汲取空气中的生灵之气,用于自身或者他人,帮助快速恢复灵力。 只是这阵法不能长时间使用,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大家一般宁愿嗑药,也不想使用这阵法。 如今,这位可能是天衍宫已故宫主守泽天的家伙,竟然对整个泊云峰上数万灵师使用此阵,简直匪夷所思。 他到底要做什么?是要抽取大家的生灵之气?又是为了什么? 泊云峰上,人心惶惶。 有人咒骂、有人质疑、但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六大氏族所在之处,毕竟,他们也被困在阵中,要死大家一起死。 但接下来,银甲男子的话打破他们的幻想,“要想破阵很简单,毁了阵眼,而这两仪阴阳阵的阵眼,正是六大氏族当家人!” 原来,盘龙柱上蔓延下来的六条线,不仅能够开启三花七叶阵,同时也是两仪阴阳阵的阵眼,一眼双阵,相辅相成,手段之高超,简直闻所未闻! 但此刻,众人已经无心关注这些,遥望云舟,氏族当家人们坐在甲板上,身前细线光芒闪烁,源源不断注入脚下大地。 他们,确实是阵眼。 等待被吸干生灵之气后死去,还是仗着人多杀了阵眼,拼一个活路。 从来不需要选择。 没有氏族保护的司德渊最先被杀死,头颅被高高抛起,扔在地上。 接下来,是五艘云舟的防护灵罩。 泊云峰,乱了。 温长安收回目光,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之上的守泽天。 他正扶起顾亿,朝她胸口输送灵气。 “来不及了,三花七叶起,七魄三魂散,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温长安假意叹息,“可惜了,你等了这么久的救世之人就这样被你杀死了” 就算最后一剑被两个毛头小子挡住一半,但阵中人实力太低,早已魂松魄动,大半离体,死去是早晚的事儿,最多不过一盏茶时间。 守泽天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聚集着顾亿散得不能再散的魂魄,良久之后,他放下怀中人,转身看向温长安。 他眼上绑着鲛纱,看不见情绪,声音却轻轻颤抖,似喜还悲,“你会后悔的”他低声重复,“温长安,你会后悔的。” “哼,你以为我是你吗?我”温长安讥讽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守泽天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他沉默片刻,举起手,掌中焰火骤起,“这么多年,也该做个了断了” 火焰扑向高台,将将要燃烧几人尸体,却被一只手挡住。 来人捏碎火球,眼中杀气森森,“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姒二没管跟那人缠斗在一起的大哥,他掠上高台,踹飞三具男尸,一把将顾亿搂在怀中,一边给她聚魂一边唤,“小亿,小亿,能听见我声音吗?聚气凝神,聚气凝神” “小亿,别睡,不要睡,往亮的地方走,听见没?” “小亿” 姒二灵核之力几乎掏空,俊美的脸上开始长出鳞片,耳边生出鱼鳍,连人身都无法维持,依旧坚持聚魂。 但是,太碎了。 顾亿的魂魄,被三花七叶阵磨的太碎了。 聚无可聚,拢无可拢。 水滴和血珠顺着他下巴滑落,在他雪一样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两道印记。 灵核终于黯淡,再也榨不出一丝灵力,姒二漂亮的鱼尾露了出来,无力地瘫在地上。 他抱着怀中人,将脸埋在她发间,轻声哽咽,“小亿呜呜你还没穿过我做的衣服呢” 明明,明明就差一点,就能做好了。 姒一捂着胸口赶来,见弟弟抱着怀中人,眼神空洞。 他大惊失色,忙冲了上去。 “大哥,”姒二看着姒一血色顿失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们俩是不是真的克妻啊?” 第一卷 完 第116章 不要涩涩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要涩涩 新婚妻子还未过门,姒家兄弟就成了鳏夫,可不是克妻是什么? 兄弟二人如丧考妣,一人抱着顾亿头,一人搂着顾亿脚,倚靠在石柱上,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兄弟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怀中之人便不见了踪影。 姒二目瞪口呆,他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大哥,失声叫道,“会动的树?” 没错,就在刚才,一棵金色的、会发光的树,探出枝叶,一把将顾亿卷走,瞬间消失在半空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凭借姒氏兄弟的修为,竟然一丝气息也未发觉,追都没地方追。 这,算怎么个一回事儿啊?! 阿良是一个樵夫,今日贪心,多砍了点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暗沉,暮色四合。夜晚深山,野兽众多,阿良不敢耽搁,抄了条近路往山下赶。 这条近路草少路平,还算好走,唯一的缺点就是,会经过一大片坟地。 小路长悠悠,坟包两边鼓。朦朦胧胧中,有光点忽明忽暗。 阿良挑着柴,假装看不见,他目不斜视,脚步飞快,只是额上冷汗却控制不住往下流,后襟更是湿了一片,冷风一吹,透心寒。 忽然。 前方一只稍高的坟堆上,站着一个黑影。 一团漆黑,身长数米,风一吹,摇摇晃晃。 阿良“啊”地叫出声,一屁股跌在地上,浑身颤抖。 此时云开月现,月光洒下,照得那荒坟明晃晃。 原来是一棵树。 阿良大大松了口气,为自己的胆小感到好笑。他擦擦额头冷汗,站起身,将木柴重新码好,担到肩上走了过去。 这棵长在坟堆上的树一人多高,枝叶茂密下垂,随风摆动。 他随手拍了拍,又摸了摸树皮,感慨要不是长在坟包上,劈了当柴火挺好。 可惜了。 阿良将扁担顶了下位置,转身欲继续赶路,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闷响。 “叩、叩叩” 像是有人在树干上敲击,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他僵着身子,回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眼睛。 一双长在树上的眼睛。 “啊!!” 樵夫将柴一扔,跑了。 边跑边鬼哭狼嚎,“鬼啊!有鬼!鬼!” 他跌跌撞撞,不辨道路,不知不觉就跑到一处悬崖边,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眼看就要命丧崖底,一双手忽地探出,一把将他扯了上来。 樵夫吓尿了裤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这才发现救自己的是一位十分俊俏的蓝衣青年。 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晴山蓝直襟长袍,腰际挂着块形状奇怪、似玉非玉的物什,长发用玉冠束起,星目剑眉。 他放开樵夫,开口问道,“这位大哥,深山夜林,你怎么一人在此,还如此慌张?” “鬼,有鬼”阿良心有余悸,将自己路过乱葬岗撞鬼的事情说了。 那青年微微皱眉,“坟生树长了眼睛?”他沉思片刻,又安抚阿良几句,还从怀中掏出一只灵符塞进他手中,“这符可以辟邪,你拿着只管回家,路上不要回头,保你无虞。” 说罢不顾樵夫劝阻,起身朝乱葬岗走去。 夜色沉沉,青雾渐起,坟包堆中影影绰绰,一只老鸦站在树上,张开嘴巴正想哇,忽地远处传来一声响动。 老鸦吓了一跳,翘起膀子窜到一只墓碑上,瞪眼朝外瞅。 小道尽头,迎面走来一位青年。 他步履从容,径直走到一处坟堆前,观察片刻后,陡然抬手,一掌劈倒了坟头上的树。 老鸦哇一下飞走了。 暗想这家伙真缺德,坟头树都劈,晦气! 男人将树劈倒,蹲下身子,开始徒手扒树,没一会就从里面掏出一只人形物体。 他从怀中取出水囊,将帕子打湿,朝那黑糊糊物体脸上抹去。 刚擦了没几下,那黑糊玩意儿睁开眼睛,呆愣愣看着他。 男子没说话,自顾自擦着,很快将其脸上黑污擦净,露出一张美玉芙蓉面。 这是一张十分美丽的、少女的脸。 少女眨了眨眼睛,泪珠滚了下来,“西西死了。” “嗯。”男子开始给她擦头发,“我知道。” “小止死了。” “嗯。” “粉玉和星以也死了。” 男子叹口气,放下手帕,俯身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了拍,“我知道。” 少女放声大哭,“为什么?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青年不顾她浑身脏污,轻拍她后背,像哄一个孩子,“没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眸中微光闪烁,像是悲悯,“错的是这个世界” 少女哭得更凶了,“呜呜我不要这个鸡汤,我要喝真的鸡汤呜呜呜” 青年莞尔,低头看她,“好,等回去” 怀中人脸色苍白,灵息虚弱,早已晕了过去。 “给你炖。” 两年后。 落霞山,无悔崖。 一朵云幽子含苞待放,远远看去,像簇拥在一起的云。 这花是一种灵花,即开即谢,花蕊对安魂疗伤有奇效,十分难得。 一只雪猴爬山攀岩,顺着藤蔓来到云幽子旁边,出手欲摘。 眼看就要扯住花茎,一只青蟒横空出现,一口咬向雪猴。 雪猴连忙缩手,趴在石壁上,冲青蟒龇牙咧嘴,以示主权,自然失败。这种天生灵植,能者得之,凭什么让给你? 两兽很快争斗在一起。 青蟒体型大,尾巴拍打在石壁上,瞬间击落无数碎石,飒飒往下掉。雪猴不及青蟒气力,但是身形灵活,在石壁上来去自如,时不时这边抓一下,那边挠一下,将青蟒鳞片抓落不少。 两兽酣斗,一时难分胜负。 长在崖璧上的云幽子可不管那个,它身姿摇曳、晃晃悠悠,随着一阵风吹过,开了。 雪猴与青蟒兽身一震,纷纷扑向灵花,欲争食花蕊,无奈又被对手绊住。 直到一道青光亮起,云幽子瞬间齐根断开,被一只手接住。 来人是一位少女,正值妙龄,穿着一件腌菜色绿袍,乌发在脑后随意绕了个髻,用一只木钗固定。 素净至极,美貌无双。 她站在一只木剑上,笑意盈盈,“花好兽坏,打架没收!”说罢掏出一只木盒,将云幽子扔了进去。 随后尖剑一转,遁了。 雪猴: 青蟒: 顾亿踩在飞剑上,越过高山河流,很快来到一处山峰,远远地,就见一座茅草屋歪歪斜斜立在半山腰,一个蓝衣青年正在鸡棚里喂鸡。 她唰一下跳下飞剑,随手将变成巴掌大小的木剑挂在腰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回来啦,”青年头都没抬,自顾自撒着稻谷,“今天有点晚。” 顾亿走到鸡圈边,将一只木盒扔给他,“嗯,撞见两只小可爱打架。”小小围观了一下。 谷边沐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满意点头,“是了。” 收起盒子,弯腰抓起一只鸡,看向顾亿,“红烧还是炖汤?” 顾亿皱了皱眉,“吃两年了,能不能换个口味。” 谷边沐笑道,“不能。” “那就红烧,”她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中木盆,“我来喂,你去处理云幽子。” 谷边沐点点头,拍拍手上的灰,转身进了屋子。 几乎他身影刚消失,顾亿耳边就响起一道声音,“你什么时候办了他?” 顾亿没吱声,低头喂鸡。 那声音又道,“两年了,你让这样一个美人在身边晃悠两年,连嘴都没亲一下,你还是不是女人?” 顾亿假装没听见,继续喂鸡。 那声音气急败坏,“草了!又菜又木,白瞎了这张脸,老子真是倒霉,跟你这种人绑在一起!” “啪!” 木盆被摔在地上,里面稻谷撒了一地,鸡鸡们高兴坏了,一拥而上疯啄起来。 顾亿额上青筋直冒,她闭了闭眼,口中默念,“幻觉幻觉,是幻觉,这都是我的幻觉” 直到耳边响起轻笑声,她无奈睁开眼睛。 鸡圈里,一个白裙女人站在那里,体型窈窕,乌发及腰,脸上戴着张空白面具。大小鸡崽从她小腿穿过,毫无阻力。 两年前,那三花七叶阵将她重创,一开始,她还感到十分痛苦,身体上的,灵魂上的,不过后来就没感觉了。 第十剑落下以后,她整个人飘飘欲仙,灵魂飞到体外,飘在高台之上,冷眼旁观。 自然看见姒氏兄弟想要救她,只是她始终进不去身体,直到一道金光落下,她才终于被吸到体内,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嫌弃,“完了完了,弱成这死样,还是根木头,根本不是我想要的这下全完了” 她就像一只复读机,不停念着“完了完了”,听得顾亿耳朵都快结茧,那女声终于咬牙道,“大爷的,没得选了,干了!” 她话音刚落,顾亿便觉胸口一烫。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裹在树里面,四周都是乱坟堆。 谷边沐找到她,带她来到落霞山,因为她魂魄不稳,这附近草药比较多。 在谷边沐的照顾下,顾亿身体逐渐好转。 这场变故之后,她发现心脏上的怪草不见了,那颗紫果也不见了,虽然没有灵核,她的寿元却长了许多,身体永远定格在两年前,十八岁的状态,她不会变老,时间在她身上静止了。 这些都不重要。 最最令顾亿惊讶的是,她竟然有了剑心,一颗璀璨的、无坚不摧的剑心。 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对于顾亿来说。 问题是,除了剑心,她身体里还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一个女鬼。 或者说,是一个女色鬼。 这女鬼跟在顾亿身后,只有她能看见,与她形影不离,每天啥也不干,一门心思就是怂恿她睡男人,看见男人就流口水。 一开始,顾亿以为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她隐晦地跟谷边沐提过,但对方笃定地告诉她,她身边没有任何鬼怪妖灵。 顾亿还问他要了不少符箓,都无法将这女鬼消除。 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这女鬼,其实是她自己的心魔。 一想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如此好色,堪比色魔,顾亿就无法接受。 她,她原来是个女流氓!呜呜呜! 好在谷边沐分析,可能是因为她魂魄还未完全稳固,精神状态不佳所产生的幻觉。 今天这味云幽子,就是最后一剂九曲安魂散的材料之一,待服下,想必这女鬼就会消失。 顾亿走进屋中,谷边沐正在熬药,热气蒸腾而上,将他眉目熏得格外亮。 “好看,真好看,熬个草药都让人心情澎湃,”女鬼飘到顾亿耳边,催促道,“你这家伙,跟木头一样杵着!快拿把扇子给他扇扇,小心热坏了我的美人” 顾亿默了默,还真走到桌边,拿了一把扇子,在女鬼连连称赞声中,走到谷边沐身边蹲下。 然后在炉火口处一阵猛扇。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差点撩到谷边沐头发,他捂嘴咳嗽道,“顾亿?” “火还能更大点吗?”顾亿盯着炉火,眼神凶狠,“我等不及要喝!!!!!!” 谷边沐将她扇子夺过,给她推到一边,“别添乱,火太大会失了药性。” 见顾亿还盯着药罐看,他叹了口气,“鸡杀好了,你去拔毛,去去,别在这站着。” 看着少女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四周空气拳打脚踢,他不禁摇头轻笑。 顾亿来到院中,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说顾亿,”女鬼坐在她对面,托着腮,“你真的不想睡他吗?!他巨巨很可观哦。” “噗!”顾亿一口水喷了出来。 那女鬼顿时哈哈大笑,“哈哈,看给你激动的,就这么高兴吗?!” 顾亿摔下茶杯,噔噔噔跑进厨房,在谷边沐惊恐的目光中,端起药罐就往嘴里灌。 被他一把夺下,“你疯啦?!嘴不要啦?” 顾亿崩溃大喊,“不要了不要了,哑巴最好,不用说话!” 谷边沐一手端着药罐,一手将她双手按住,后背贴在自己怀中,“再闹我揍你了昂?!” 顾亿还要说话,那女鬼已经激动地语无伦次,“就是这个姿势,扭头亲他,把他亲死!快点!” 谷边沐看着落泪的顾亿,以为是自己力道大把她弄疼了,他将人松开,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放缓声音道,“放凉了再喝,我给你用冷水冰冰,很快的,嗯?” 顾亿推开他手,沮丧道,“不关你事,我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真面目” 是个大sai迷。 她说完话,耷拉着脑袋朝外走,进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脸盖住。 “顾亿,”女声又起,“你是害羞了吗?” 顾亿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被子掀开,大声吼道,“我和阿沐是盟友!盟友!” 谷边沐,其实也不是莫罗原住民,而是像顾亿一样,从异界而来。 只是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是一个比蓝星文明程度还要高的世界。 他比顾亿早穿越过来许多年,一直在寻找回家的办法,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始终未能如愿。 他略通占卜之术,得出要想回家,必须找到另一个异世之人,两人合作,转机方现。 而顾亿,就是那个异世之人。 她对占卜之类牛马蛇神并不信任,但如今,她已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多一个盟友总归多一份助力。 顾亿本来对这个世界就没有好感,如今更是心生厌恶,一心一意只想回家,只是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找到温长安,然后——杀了他! 女鬼不管顾亿情绪,理直气壮道,“谁说盟友不能睡?睡了后关系更牢固!白天并肩作战,晚上同床共枕,岂不美滋滋?!” 顾亿: 随便,她累了,爱谁谁。 第116章 不要涩涩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要涩涩 新婚妻子还未过门,姒家兄弟就成了鳏夫,可不是克妻是什么? 兄弟二人如丧考妣,一人抱着顾亿头,一人搂着顾亿脚,倚靠在石柱上,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兄弟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怀中之人便不见了踪影。 姒二目瞪口呆,他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大哥,失声叫道,“会动的树?” 没错,就在刚才,一棵金色的、会发光的树,探出枝叶,一把将顾亿卷走,瞬间消失在半空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凭借姒氏兄弟的修为,竟然一丝气息也未发觉,追都没地方追。 这,算怎么个一回事儿啊?! 阿良是一个樵夫,今日贪心,多砍了点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暗沉,暮色四合。夜晚深山,野兽众多,阿良不敢耽搁,抄了条近路往山下赶。 这条近路草少路平,还算好走,唯一的缺点就是,会经过一大片坟地。 小路长悠悠,坟包两边鼓。朦朦胧胧中,有光点忽明忽暗。 阿良挑着柴,假装看不见,他目不斜视,脚步飞快,只是额上冷汗却控制不住往下流,后襟更是湿了一片,冷风一吹,透心寒。 忽然。 前方一只稍高的坟堆上,站着一个黑影。 一团漆黑,身长数米,风一吹,摇摇晃晃。 阿良“啊”地叫出声,一屁股跌在地上,浑身颤抖。 此时云开月现,月光洒下,照得那荒坟明晃晃。 原来是一棵树。 阿良大大松了口气,为自己的胆小感到好笑。他擦擦额头冷汗,站起身,将木柴重新码好,担到肩上走了过去。 这棵长在坟堆上的树一人多高,枝叶茂密下垂,随风摆动。 他随手拍了拍,又摸了摸树皮,感慨要不是长在坟包上,劈了当柴火挺好。 可惜了。 阿良将扁担顶了下位置,转身欲继续赶路,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闷响。 “叩、叩叩” 像是有人在树干上敲击,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他僵着身子,回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眼睛。 一双长在树上的眼睛。 “啊!!” 樵夫将柴一扔,跑了。 边跑边鬼哭狼嚎,“鬼啊!有鬼!鬼!” 他跌跌撞撞,不辨道路,不知不觉就跑到一处悬崖边,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眼看就要命丧崖底,一双手忽地探出,一把将他扯了上来。 樵夫吓尿了裤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这才发现救自己的是一位十分俊俏的蓝衣青年。 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晴山蓝直襟长袍,腰际挂着块形状奇怪、似玉非玉的物什,长发用玉冠束起,星目剑眉。 他放开樵夫,开口问道,“这位大哥,深山夜林,你怎么一人在此,还如此慌张?” “鬼,有鬼”阿良心有余悸,将自己路过乱葬岗撞鬼的事情说了。 那青年微微皱眉,“坟生树长了眼睛?”他沉思片刻,又安抚阿良几句,还从怀中掏出一只灵符塞进他手中,“这符可以辟邪,你拿着只管回家,路上不要回头,保你无虞。” 说罢不顾樵夫劝阻,起身朝乱葬岗走去。 夜色沉沉,青雾渐起,坟包堆中影影绰绰,一只老鸦站在树上,张开嘴巴正想哇,忽地远处传来一声响动。 老鸦吓了一跳,翘起膀子窜到一只墓碑上,瞪眼朝外瞅。 小道尽头,迎面走来一位青年。 他步履从容,径直走到一处坟堆前,观察片刻后,陡然抬手,一掌劈倒了坟头上的树。 老鸦哇一下飞走了。 暗想这家伙真缺德,坟头树都劈,晦气! 男人将树劈倒,蹲下身子,开始徒手扒树,没一会就从里面掏出一只人形物体。 他从怀中取出水囊,将帕子打湿,朝那黑糊糊物体脸上抹去。 刚擦了没几下,那黑糊玩意儿睁开眼睛,呆愣愣看着他。 男子没说话,自顾自擦着,很快将其脸上黑污擦净,露出一张美玉芙蓉面。 这是一张十分美丽的、少女的脸。 少女眨了眨眼睛,泪珠滚了下来,“西西死了。” “嗯。”男子开始给她擦头发,“我知道。” “小止死了。” “嗯。” “粉玉和星以也死了。” 男子叹口气,放下手帕,俯身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了拍,“我知道。” 少女放声大哭,“为什么?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青年不顾她浑身脏污,轻拍她后背,像哄一个孩子,“没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眸中微光闪烁,像是悲悯,“错的是这个世界” 少女哭得更凶了,“呜呜我不要这个鸡汤,我要喝真的鸡汤呜呜呜” 青年莞尔,低头看她,“好,等回去” 怀中人脸色苍白,灵息虚弱,早已晕了过去。 “给你炖。” 两年后。 落霞山,无悔崖。 一朵云幽子含苞待放,远远看去,像簇拥在一起的云。 这花是一种灵花,即开即谢,花蕊对安魂疗伤有奇效,十分难得。 一只雪猴爬山攀岩,顺着藤蔓来到云幽子旁边,出手欲摘。 眼看就要扯住花茎,一只青蟒横空出现,一口咬向雪猴。 雪猴连忙缩手,趴在石壁上,冲青蟒龇牙咧嘴,以示主权,自然失败。这种天生灵植,能者得之,凭什么让给你? 两兽很快争斗在一起。 青蟒体型大,尾巴拍打在石壁上,瞬间击落无数碎石,飒飒往下掉。雪猴不及青蟒气力,但是身形灵活,在石壁上来去自如,时不时这边抓一下,那边挠一下,将青蟒鳞片抓落不少。 两兽酣斗,一时难分胜负。 长在崖璧上的云幽子可不管那个,它身姿摇曳、晃晃悠悠,随着一阵风吹过,开了。 雪猴与青蟒兽身一震,纷纷扑向灵花,欲争食花蕊,无奈又被对手绊住。 直到一道青光亮起,云幽子瞬间齐根断开,被一只手接住。 来人是一位少女,正值妙龄,穿着一件腌菜色绿袍,乌发在脑后随意绕了个髻,用一只木钗固定。 素净至极,美貌无双。 她站在一只木剑上,笑意盈盈,“花好兽坏,打架没收!”说罢掏出一只木盒,将云幽子扔了进去。 随后尖剑一转,遁了。 雪猴: 青蟒: 顾亿踩在飞剑上,越过高山河流,很快来到一处山峰,远远地,就见一座茅草屋歪歪斜斜立在半山腰,一个蓝衣青年正在鸡棚里喂鸡。 她唰一下跳下飞剑,随手将变成巴掌大小的木剑挂在腰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回来啦,”青年头都没抬,自顾自撒着稻谷,“今天有点晚。” 顾亿走到鸡圈边,将一只木盒扔给他,“嗯,撞见两只小可爱打架。”小小围观了一下。 谷边沐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满意点头,“是了。” 收起盒子,弯腰抓起一只鸡,看向顾亿,“红烧还是炖汤?” 顾亿皱了皱眉,“吃两年了,能不能换个口味。” 谷边沐笑道,“不能。” “那就红烧,”她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中木盆,“我来喂,你去处理云幽子。” 谷边沐点点头,拍拍手上的灰,转身进了屋子。 几乎他身影刚消失,顾亿耳边就响起一道声音,“你什么时候办了他?” 顾亿没吱声,低头喂鸡。 那声音又道,“两年了,你让这样一个美人在身边晃悠两年,连嘴都没亲一下,你还是不是女人?” 顾亿假装没听见,继续喂鸡。 那声音气急败坏,“草了!又菜又木,白瞎了这张脸,老子真是倒霉,跟你这种人绑在一起!” “啪!” 木盆被摔在地上,里面稻谷撒了一地,鸡鸡们高兴坏了,一拥而上疯啄起来。 顾亿额上青筋直冒,她闭了闭眼,口中默念,“幻觉幻觉,是幻觉,这都是我的幻觉” 直到耳边响起轻笑声,她无奈睁开眼睛。 鸡圈里,一个白裙女人站在那里,体型窈窕,乌发及腰,脸上戴着张空白面具。大小鸡崽从她小腿穿过,毫无阻力。 两年前,那三花七叶阵将她重创,一开始,她还感到十分痛苦,身体上的,灵魂上的,不过后来就没感觉了。 第十剑落下以后,她整个人飘飘欲仙,灵魂飞到体外,飘在高台之上,冷眼旁观。 自然看见姒氏兄弟想要救她,只是她始终进不去身体,直到一道金光落下,她才终于被吸到体内,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嫌弃,“完了完了,弱成这死样,还是根木头,根本不是我想要的这下全完了” 她就像一只复读机,不停念着“完了完了”,听得顾亿耳朵都快结茧,那女声终于咬牙道,“大爷的,没得选了,干了!” 她话音刚落,顾亿便觉胸口一烫。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裹在树里面,四周都是乱坟堆。 谷边沐找到她,带她来到落霞山,因为她魂魄不稳,这附近草药比较多。 在谷边沐的照顾下,顾亿身体逐渐好转。 这场变故之后,她发现心脏上的怪草不见了,那颗紫果也不见了,虽然没有灵核,她的寿元却长了许多,身体永远定格在两年前,十八岁的状态,她不会变老,时间在她身上静止了。 这些都不重要。 最最令顾亿惊讶的是,她竟然有了剑心,一颗璀璨的、无坚不摧的剑心。 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对于顾亿来说。 问题是,除了剑心,她身体里还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一个女鬼。 或者说,是一个女色鬼。 这女鬼跟在顾亿身后,只有她能看见,与她形影不离,每天啥也不干,一门心思就是怂恿她睡男人,看见男人就流口水。 一开始,顾亿以为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她隐晦地跟谷边沐提过,但对方笃定地告诉她,她身边没有任何鬼怪妖灵。 顾亿还问他要了不少符箓,都无法将这女鬼消除。 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这女鬼,其实是她自己的心魔。 一想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如此好色,堪比色魔,顾亿就无法接受。 她,她原来是个女流氓!呜呜呜! 好在谷边沐分析,可能是因为她魂魄还未完全稳固,精神状态不佳所产生的幻觉。 今天这味云幽子,就是最后一剂九曲安魂散的材料之一,待服下,想必这女鬼就会消失。 顾亿走进屋中,谷边沐正在熬药,热气蒸腾而上,将他眉目熏得格外亮。 “好看,真好看,熬个草药都让人心情澎湃,”女鬼飘到顾亿耳边,催促道,“你这家伙,跟木头一样杵着!快拿把扇子给他扇扇,小心热坏了我的美人” 顾亿默了默,还真走到桌边,拿了一把扇子,在女鬼连连称赞声中,走到谷边沐身边蹲下。 然后在炉火口处一阵猛扇。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差点撩到谷边沐头发,他捂嘴咳嗽道,“顾亿?” “火还能更大点吗?”顾亿盯着炉火,眼神凶狠,“我等不及要喝!!!!!!” 谷边沐将她扇子夺过,给她推到一边,“别添乱,火太大会失了药性。” 见顾亿还盯着药罐看,他叹了口气,“鸡杀好了,你去拔毛,去去,别在这站着。” 看着少女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四周空气拳打脚踢,他不禁摇头轻笑。 顾亿来到院中,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说顾亿,”女鬼坐在她对面,托着腮,“你真的不想睡他吗?!他巨巨很可观哦。” “噗!”顾亿一口水喷了出来。 那女鬼顿时哈哈大笑,“哈哈,看给你激动的,就这么高兴吗?!” 顾亿摔下茶杯,噔噔噔跑进厨房,在谷边沐惊恐的目光中,端起药罐就往嘴里灌。 被他一把夺下,“你疯啦?!嘴不要啦?” 顾亿崩溃大喊,“不要了不要了,哑巴最好,不用说话!” 谷边沐一手端着药罐,一手将她双手按住,后背贴在自己怀中,“再闹我揍你了昂?!” 顾亿还要说话,那女鬼已经激动地语无伦次,“就是这个姿势,扭头亲他,把他亲死!快点!” 谷边沐看着落泪的顾亿,以为是自己力道大把她弄疼了,他将人松开,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放缓声音道,“放凉了再喝,我给你用冷水冰冰,很快的,嗯?” 顾亿推开他手,沮丧道,“不关你事,我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真面目” 是个大sai迷。 她说完话,耷拉着脑袋朝外走,进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脸盖住。 “顾亿,”女声又起,“你是害羞了吗?” 顾亿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被子掀开,大声吼道,“我和阿沐是盟友!盟友!” 谷边沐,其实也不是莫罗原住民,而是像顾亿一样,从异界而来。 只是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是一个比蓝星文明程度还要高的世界。 他比顾亿早穿越过来许多年,一直在寻找回家的办法,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始终未能如愿。 他略通占卜之术,得出要想回家,必须找到另一个异世之人,两人合作,转机方现。 而顾亿,就是那个异世之人。 她对占卜之类牛马蛇神并不信任,但如今,她已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多一个盟友总归多一份助力。 顾亿本来对这个世界就没有好感,如今更是心生厌恶,一心一意只想回家,只是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找到温长安,然后——杀了他! 女鬼不管顾亿情绪,理直气壮道,“谁说盟友不能睡?睡了后关系更牢固!白天并肩作战,晚上同床共枕,岂不美滋滋?!” 顾亿: 随便,她累了,爱谁谁。 第117章 把你噶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把你噶了 傍晚,云归西山。 小院中,顾亿坐在桌边,看着碗中黑糊糊药水,皱眉道,“我喝了?” 坐她对面的蓝衣青年点头,“请。” 顾亿瞄了眼谷边沐身后,那白衣女鬼歪着身子站在那里,将胳膊搭在他肩上,空白面具上不知何时画了一双眼睛,就像纸扎人一般,线条随意生硬,透着诡异,正不停朝她抛着媚眼, 顾亿眼神微沉,端碗、仰头、闭眼,一饮而尽。 “咳咳”她皱着脸,捂着嘴,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将药水吐出来。 真苦啊! 待她将药水吞下,已经感受不到舌头存在。 等了一会儿,估摸灵药应该起了作用,顾亿屏住呼吸,缓缓睁开眼睛。 没有! 谷边沐身后空空荡荡,啥都没有! 顾亿内心狂喜,刷一下站了起来,正要告诉谷边沐这个好消息。 却见他凳脚旁边,露出一小块白色衣角。 顾亿脸色微变,大步跨出,弯腰朝下瞅。 女鬼蹲在桌下,一手按在谷边沐大腿上,正轻轻抚摸,另一只手,正朝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抓去。 “住手!”顾亿一把将桌子掀了,抬脚就朝女鬼踹去。 自然是踹了个寂寞。 女鬼哈哈大笑,身体一飘,躲到谷边沐身后做了个鬼脸,“小气鬼,自己不摸还不让别人摸?” 顾亿脸色铁青,从腰间扯下三寸木剑,瞬间伸至两尺长,一剑劈了过去。 谷边沐忙起身将她按住,安抚道,“冷静些”见顾亿恶狠狠盯着他身后,开口问道,“幻觉还在?” 顾亿瞬间蔫了,垂着头一屁股坐在凳上,抱着脑袋不说话。 谷边沐将石桌扶正,走过来拍拍她肩膀,“别灰心,或许此药不对症,我们再试试别的方法” 顾亿含糊哼了声,情绪低落。 谷边沐还欲说话,忽地眉头微皱,朝西方看去。 那里是一片沙棠树林,落日将近,灰灰蒙蒙。 此时,那片林中,剑光闪烁,杀气交织。 魏欢一剑削断程飞轩左臂,将剑上移,对准他面门,冷哼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出来!” 程飞轩捂着断臂,眼中满是不甘,“回乐秘境的令牌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别跟我装傻!”魏欢一脚踏上他胸口,盯着吐血的程飞轩,眼含杀意,“既然你不想要活命机会,那就去死!” 说罢举剑要刺穿对方咽喉。 却见程飞轩大喝一声“给你!”掏出一物抛向左侧,同时身体弹起,朝右侧掠去。 不料魏欢并未中计,纵身飞起,一剑贯穿程飞轩后背,又补了几剑,确定人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收起长剑,走到右侧,俯下身去。 地上是一幅卷轴,敞开小半,线条勾勒,像是幅画。 魏欢手指将将碰到,斜侧忽地飞来一道剑气,极锋极利。 他吃了一惊,忙收手退后,同时拔出长剑,喝问道,“谁?!” 枝叶微颤,一道身影从树梢上飞下,衣袂翻飞,像一只灵巧的雀。 “你,你?!!!”魏欢指着美貌少女,眼中满是惊艳,直到对方将卷轴捡起,他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叹息道,“竟然是真的” 顾亿捡起卷轴,本以为是什么灵器法宝,没想打开发现,只是一幅画卷,顿时大失所望。 只是很快,她脸色微变,轻轻咦了一声。 那画上画了一个少女,一身血衣,靠在柱上,小脸微仰,眼中含泪。 脆弱又美丽。 顾亿啪一下将画卷撕成两半,扔在地上,将剑指向魏欢,“谁画的?!” 魏欢勉强从顾亿美貌中回神,只眼神还是有些痴,他放柔声音,“姑,姑娘,我叫魏欢,小华山魏氏少主,年方二百,至今未婚,敢问姑” 一道剑气擦着他脸颊过去,顾亿持着剑,脸色微冷,“少废话,我问你谁画的?!” 被人划伤脸颊,这位小华山魏氏少主却不生气,反而安抚凶手,“我说,你别生气”他凝望顾亿,眸色深沉,满是欲望与志在必得,“两年前,浮空山倾翻之后” “你说什么?”顾亿拧眉,“浮空山翻了?!” 魏欢微微惊讶,“你竟不知?”说着就上前一步,伸手要抓顾亿手。 顾亿有点恼,手腕翻动,一剑劈向他双膝,“本姑娘耐心有限!!” 魏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头又惊又惧,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气息不显的美貌姑娘,竟是位剑士。 他不敢妄动,藏起情绪,求饶道,“姑娘莫气,我说,我说” 可能是想与顾亿多说话,他啰里嗦,东扯西拉,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自从和谷边沐来到落霞山,刚开始一年,顾亿魂魄时不时离体进入失魂状态,失魂超过两个时辰,假死就会变真死,谷边沐不敢离开,日夜守在顾亿身边,一旦发现她魂魄不在,立即帮忙召回。 后来顾亿稳定些,他才能离开片刻,召唤魂魄很消耗神识,顾亿可以自己外出采药,便不再让谷边沐外出。 两年多以来,两人基本隐居,与世隔离,未与任何人打过交道,对外界种种,一无所知。 从魏欢口中,顾亿大概了解一些“真相”。 两年前,浮空山突然倾翻。氏族灵师,死伤过半,活下来的人,对山上之事,讳莫如深。只说有魔族潜入,圣子入魔,救世之人惨死。 与此同时,一幅关于救世之人的画像却悄悄流出,并且迅速被人临摹,扩散开来。直到姒氏出面,宣告天下,高台女子为家主未婚妻,私自持有画像者,视为亵渎,杀之。 并且搜寻销毁了大部分画像,只是还有小部分被人悄悄收藏起来,万金难求。 “浮空山翻了,那圣子守云衔呢?”顾亿开口问道。 魏欢当年并未上浮空山,对这些事情了解全靠传言,他也并不关心什么圣子不圣子,在他看来,眼前美人胜过一切,那画像之人,凄艳绝美,惹人怜爱,念念不忘。如今看到真人,灵动绝色,比画像更美了一倍不止。 美貌之盛,举世无双。 他看着她,痴痴道,“天衍圣子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去冥域了,真真假假,众说纷纭” 顾亿沉思片刻,又问,“你们刚才说的回乐秘境,是个什么玩意儿?” 魏欢眼前一亮,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牌,莹润发亮,冲顾亿讨好道,“回乐秘境是才出现在回乐郡的一处秘境,据说是几千年前某位大能的遗冢,姑娘感兴趣吗?这令牌可以带一人进去,不若我” “不用,”顾亿打断他,将剑高高举起,“我自己去!” 魏欢脸色苍白,眼看长剑落下,自己却被对方剑意死死锁住,无法动弹,“姑娘,饶,饶命啊!” 一只手架住长剑,“顾亿,可以了。” 谷边沐托住剑,“他罪不至死。” 顾亿蹙眉,“阿沐,这世界弱肉强食,善良只会死得更快,我们不能依着之前观念行事。”她一穿越过来就遇到禾婆婆,对此界虽抱有警惕,但潜意识还是认定做人应当有所原则,不该轻易害人性命。 但是,这危机四伏、魑魅魍魉盛行的异界哪里有蓝星半分影子。 她不吃人,就只能被吃。 况且,她已经被吃过了。 顾亿绕过谷边沐,还要杀人。 谷边沐却坚持阻拦,“顾亿,不可。” 顾亿心中涌起怒火,无奈对方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转身佯走,趁谷边沐不备放出一道剑气,刺瞎魏欢左眼。 她看了谷边沐一眼,转身离开,这次是真走了。 谷边沐叹了口气,转眸对捂住左眼不住哀嚎的魏欢道,“你立下丹书心契,不将今日之事泄露一分,违则暴毙而亡。” 待对方哆哆嗦嗦起完誓,他扔下一句,“你走。”转身捡起地上画卷,拍拍上面的灰,朝林外走去。 月光将他影子拉得格外长,塞在魏欢仅剩的右眼中,黑沉一片。 顾亿回到草屋前,越想越气,抓起木剑开始练剑。 有剑心与没剑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就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顾亿只用一年不到时间,就修到《驭九天》五重界,习起剑招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顾亿本欲一鼓作气,全部修完。 谷边沐说她没有灵核,无法支撑后面的招式,深入下去有害无利。 顾亿一开始没信,只是刚尝试修炼第六重,便筋脉一痛,吐血三升,倒地昏迷。 谷边沐耗费一番代价,才将她魂魄拉回,这才救回她小命。 死里逃生,顾亿不敢再试,欠谷边沐的人情,也是越欠越多。 女鬼蹲在木墩上,看顾亿剑气凛凛,带着怒。 啧啧调侃道,“废物,生什么气?男人不听话是欠调教,睡服睡服就乖了,跟自己较什么劲?” 顾亿一剑劈去。 女鬼不痛不痒,“没用的东西,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该用力的地方不用” 顾亿:!!!! 谷边沐回来,就见顾亿拿着木剑拼命劈木墩,好好的一把剑,硬生生被她用成斧头。 他走过去,还未说话。 剑的主人猛然转身,木剑架在他脖颈上,带着杀意。 少女面无表情,缓缓开口道,“在我们那里有句话,末世先杀圣父!” 她眼睛轻轻眯起,“你觉得呢?” 谷边沐笑,“很有意思的说法。” 顾亿挑眉,手腕转动,将剑移到他右边肩膀,“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谷边沐握住在颈部来回磨动的剑尖,“吃不吃夜宵?” 顾亿瞪眼,“把圣父杀了再吃!” 谷边沐轻笑,“嗯,给你杀。”说着拽着剑尖,转身朝屋中走,“煮了两锅饭,一人一锅。” 顾亿抓着剑柄,剑刃还不停在对方脖子上削磨,无奈木剑工作半天,也只留下轻微红痕。 她口中叫嚣,“将死之人吃什么饭?全是我一人的!” 谷边沐笑声更大,将剑从肩膀拿下,握在手中,“那你赏我一顿断头饭罢。” 两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中间连着一只木剑,一人抓头,一人拽尾,先后进了屋。 若木剑换成红绸球花,几乎与某个场景没有区别。 女鬼蹲在木墩上,脸向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白色面具上空白一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第117章 把你噶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把你噶了 傍晚,云归西山。 小院中,顾亿坐在桌边,看着碗中黑糊糊药水,皱眉道,“我喝了?” 坐她对面的蓝衣青年点头,“请。” 顾亿瞄了眼谷边沐身后,那白衣女鬼歪着身子站在那里,将胳膊搭在他肩上,空白面具上不知何时画了一双眼睛,就像纸扎人一般,线条随意生硬,透着诡异,正不停朝她抛着媚眼, 顾亿眼神微沉,端碗、仰头、闭眼,一饮而尽。 “咳咳”她皱着脸,捂着嘴,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将药水吐出来。 真苦啊! 待她将药水吞下,已经感受不到舌头存在。 等了一会儿,估摸灵药应该起了作用,顾亿屏住呼吸,缓缓睁开眼睛。 没有! 谷边沐身后空空荡荡,啥都没有! 顾亿内心狂喜,刷一下站了起来,正要告诉谷边沐这个好消息。 却见他凳脚旁边,露出一小块白色衣角。 顾亿脸色微变,大步跨出,弯腰朝下瞅。 女鬼蹲在桌下,一手按在谷边沐大腿上,正轻轻抚摸,另一只手,正朝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抓去。 “住手!”顾亿一把将桌子掀了,抬脚就朝女鬼踹去。 自然是踹了个寂寞。 女鬼哈哈大笑,身体一飘,躲到谷边沐身后做了个鬼脸,“小气鬼,自己不摸还不让别人摸?” 顾亿脸色铁青,从腰间扯下三寸木剑,瞬间伸至两尺长,一剑劈了过去。 谷边沐忙起身将她按住,安抚道,“冷静些”见顾亿恶狠狠盯着他身后,开口问道,“幻觉还在?” 顾亿瞬间蔫了,垂着头一屁股坐在凳上,抱着脑袋不说话。 谷边沐将石桌扶正,走过来拍拍她肩膀,“别灰心,或许此药不对症,我们再试试别的方法” 顾亿含糊哼了声,情绪低落。 谷边沐还欲说话,忽地眉头微皱,朝西方看去。 那里是一片沙棠树林,落日将近,灰灰蒙蒙。 此时,那片林中,剑光闪烁,杀气交织。 魏欢一剑削断程飞轩左臂,将剑上移,对准他面门,冷哼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出来!” 程飞轩捂着断臂,眼中满是不甘,“回乐秘境的令牌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别跟我装傻!”魏欢一脚踏上他胸口,盯着吐血的程飞轩,眼含杀意,“既然你不想要活命机会,那就去死!” 说罢举剑要刺穿对方咽喉。 却见程飞轩大喝一声“给你!”掏出一物抛向左侧,同时身体弹起,朝右侧掠去。 不料魏欢并未中计,纵身飞起,一剑贯穿程飞轩后背,又补了几剑,确定人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收起长剑,走到右侧,俯下身去。 地上是一幅卷轴,敞开小半,线条勾勒,像是幅画。 魏欢手指将将碰到,斜侧忽地飞来一道剑气,极锋极利。 他吃了一惊,忙收手退后,同时拔出长剑,喝问道,“谁?!” 枝叶微颤,一道身影从树梢上飞下,衣袂翻飞,像一只灵巧的雀。 “你,你?!!!”魏欢指着美貌少女,眼中满是惊艳,直到对方将卷轴捡起,他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叹息道,“竟然是真的” 顾亿捡起卷轴,本以为是什么灵器法宝,没想打开发现,只是一幅画卷,顿时大失所望。 只是很快,她脸色微变,轻轻咦了一声。 那画上画了一个少女,一身血衣,靠在柱上,小脸微仰,眼中含泪。 脆弱又美丽。 顾亿啪一下将画卷撕成两半,扔在地上,将剑指向魏欢,“谁画的?!” 魏欢勉强从顾亿美貌中回神,只眼神还是有些痴,他放柔声音,“姑,姑娘,我叫魏欢,小华山魏氏少主,年方二百,至今未婚,敢问姑” 一道剑气擦着他脸颊过去,顾亿持着剑,脸色微冷,“少废话,我问你谁画的?!” 被人划伤脸颊,这位小华山魏氏少主却不生气,反而安抚凶手,“我说,你别生气”他凝望顾亿,眸色深沉,满是欲望与志在必得,“两年前,浮空山倾翻之后” “你说什么?”顾亿拧眉,“浮空山翻了?!” 魏欢微微惊讶,“你竟不知?”说着就上前一步,伸手要抓顾亿手。 顾亿有点恼,手腕翻动,一剑劈向他双膝,“本姑娘耐心有限!!” 魏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头又惊又惧,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气息不显的美貌姑娘,竟是位剑士。 他不敢妄动,藏起情绪,求饶道,“姑娘莫气,我说,我说” 可能是想与顾亿多说话,他啰里嗦,东扯西拉,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自从和谷边沐来到落霞山,刚开始一年,顾亿魂魄时不时离体进入失魂状态,失魂超过两个时辰,假死就会变真死,谷边沐不敢离开,日夜守在顾亿身边,一旦发现她魂魄不在,立即帮忙召回。 后来顾亿稳定些,他才能离开片刻,召唤魂魄很消耗神识,顾亿可以自己外出采药,便不再让谷边沐外出。 两年多以来,两人基本隐居,与世隔离,未与任何人打过交道,对外界种种,一无所知。 从魏欢口中,顾亿大概了解一些“真相”。 两年前,浮空山突然倾翻。氏族灵师,死伤过半,活下来的人,对山上之事,讳莫如深。只说有魔族潜入,圣子入魔,救世之人惨死。 与此同时,一幅关于救世之人的画像却悄悄流出,并且迅速被人临摹,扩散开来。直到姒氏出面,宣告天下,高台女子为家主未婚妻,私自持有画像者,视为亵渎,杀之。 并且搜寻销毁了大部分画像,只是还有小部分被人悄悄收藏起来,万金难求。 “浮空山翻了,那圣子守云衔呢?”顾亿开口问道。 魏欢当年并未上浮空山,对这些事情了解全靠传言,他也并不关心什么圣子不圣子,在他看来,眼前美人胜过一切,那画像之人,凄艳绝美,惹人怜爱,念念不忘。如今看到真人,灵动绝色,比画像更美了一倍不止。 美貌之盛,举世无双。 他看着她,痴痴道,“天衍圣子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去冥域了,真真假假,众说纷纭” 顾亿沉思片刻,又问,“你们刚才说的回乐秘境,是个什么玩意儿?” 魏欢眼前一亮,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牌,莹润发亮,冲顾亿讨好道,“回乐秘境是才出现在回乐郡的一处秘境,据说是几千年前某位大能的遗冢,姑娘感兴趣吗?这令牌可以带一人进去,不若我” “不用,”顾亿打断他,将剑高高举起,“我自己去!” 魏欢脸色苍白,眼看长剑落下,自己却被对方剑意死死锁住,无法动弹,“姑娘,饶,饶命啊!” 一只手架住长剑,“顾亿,可以了。” 谷边沐托住剑,“他罪不至死。” 顾亿蹙眉,“阿沐,这世界弱肉强食,善良只会死得更快,我们不能依着之前观念行事。”她一穿越过来就遇到禾婆婆,对此界虽抱有警惕,但潜意识还是认定做人应当有所原则,不该轻易害人性命。 但是,这危机四伏、魑魅魍魉盛行的异界哪里有蓝星半分影子。 她不吃人,就只能被吃。 况且,她已经被吃过了。 顾亿绕过谷边沐,还要杀人。 谷边沐却坚持阻拦,“顾亿,不可。” 顾亿心中涌起怒火,无奈对方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转身佯走,趁谷边沐不备放出一道剑气,刺瞎魏欢左眼。 她看了谷边沐一眼,转身离开,这次是真走了。 谷边沐叹了口气,转眸对捂住左眼不住哀嚎的魏欢道,“你立下丹书心契,不将今日之事泄露一分,违则暴毙而亡。” 待对方哆哆嗦嗦起完誓,他扔下一句,“你走。”转身捡起地上画卷,拍拍上面的灰,朝林外走去。 月光将他影子拉得格外长,塞在魏欢仅剩的右眼中,黑沉一片。 顾亿回到草屋前,越想越气,抓起木剑开始练剑。 有剑心与没剑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就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顾亿只用一年不到时间,就修到《驭九天》五重界,习起剑招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顾亿本欲一鼓作气,全部修完。 谷边沐说她没有灵核,无法支撑后面的招式,深入下去有害无利。 顾亿一开始没信,只是刚尝试修炼第六重,便筋脉一痛,吐血三升,倒地昏迷。 谷边沐耗费一番代价,才将她魂魄拉回,这才救回她小命。 死里逃生,顾亿不敢再试,欠谷边沐的人情,也是越欠越多。 女鬼蹲在木墩上,看顾亿剑气凛凛,带着怒。 啧啧调侃道,“废物,生什么气?男人不听话是欠调教,睡服睡服就乖了,跟自己较什么劲?” 顾亿一剑劈去。 女鬼不痛不痒,“没用的东西,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该用力的地方不用” 顾亿:!!!! 谷边沐回来,就见顾亿拿着木剑拼命劈木墩,好好的一把剑,硬生生被她用成斧头。 他走过去,还未说话。 剑的主人猛然转身,木剑架在他脖颈上,带着杀意。 少女面无表情,缓缓开口道,“在我们那里有句话,末世先杀圣父!” 她眼睛轻轻眯起,“你觉得呢?” 谷边沐笑,“很有意思的说法。” 顾亿挑眉,手腕转动,将剑移到他右边肩膀,“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谷边沐握住在颈部来回磨动的剑尖,“吃不吃夜宵?” 顾亿瞪眼,“把圣父杀了再吃!” 谷边沐轻笑,“嗯,给你杀。”说着拽着剑尖,转身朝屋中走,“煮了两锅饭,一人一锅。” 顾亿抓着剑柄,剑刃还不停在对方脖子上削磨,无奈木剑工作半天,也只留下轻微红痕。 她口中叫嚣,“将死之人吃什么饭?全是我一人的!” 谷边沐笑声更大,将剑从肩膀拿下,握在手中,“那你赏我一顿断头饭罢。” 两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中间连着一只木剑,一人抓头,一人拽尾,先后进了屋。 若木剑换成红绸球花,几乎与某个场景没有区别。 女鬼蹲在木墩上,脸向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白色面具上空白一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第118章 全员剑士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全员剑士 回乐郡面积并不大,却极其繁荣,归根究底,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与锦州接壤。 而锦州,有玉人楼。 “不是说剑士很稀少吗?”顾亿站在城外,仰头看天。 碧空万里无云,一飞剑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带起一阵劲风。 一名年轻灵师从剑上跃下,白衣飘飘,风流倜傥。 他斜了两人一眼。 一蓝一绿,气息不显,衣着寒酸,不及他半分。 年轻灵师收回目光,懒得再看,径直越过两人,走到队伍末尾,排起队来。 谷边沐扫了眼百人长队,沉思道,“这是第一百三十一位。” 顾亿接话,“全是剑士。” 三日前,两人离开落霞山,御剑前往回乐郡,一路上时不时有灵师御剑飞行,顾亿两人以为凑巧,也没多想,只是越靠近回乐郡,发现剑士越多,几乎到了人手一把灵剑的程度。 直到来到城门外,上百人长队,无一例外,个个佩剑,全员剑士。 这传说中极其稀少的剑士,什么时候竟然泛滥成灾了? 联想起先前在落霞山林中争画的两位灵师,也是剑士。 顾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上前一步,拍拍刚才那位白衣灵师肩膀,“哎,这位兄台,你插队了。” 这白衣灵师名叫甄德秀,年纪轻轻,五阶后期,向来目中无人。 见顾亿长相普通,身材瘦小,灵息更是不显,不由轻蔑道,“就插队,怎么,你有意见?”说着放出威压,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实力不济就夹着尾巴做人,别上来找不痛快。 谁知对方脸色不变,一边笑着说“有意见”,一边将一硬物抵在他腰际。 甄德秀汗瞬间汗如雨下,第一时间就要召唤灵剑,不想平时一唤即出的长剑如今就像睡着一般,挂在腰侧,一动不动。 顾亿抵着他,低声道,“不要随便乱动哦,不然肚子上开了大洞,吃东西就会漏了” 见对方脸色苍白,面色惊惧,她继续道,“问你个事儿,你是剑士吗?” “不,是,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顾亿将手腕前推,吓得甄德秀差点叫出声,被对方杀气压回,他颤着声音道,“我,我可以驭剑,但是没有剑心,所以我,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没有剑心,却可以驭剑? 顾亿内心讶异,她继续问到,“你前面这些灵师,都是你这种情况吗?” 甄德秀道,“应该是,两年前,大家发现长剑复灵,可以输入灵气建立联系,就都用起剑了”毕竟比起什么大刀匕首、斧子皮鞭,还是兵器之王——剑,用起来最为趁手。 见顾亿不说话,以为还有后招,他威胁道,“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甄氏少主,我表哥更是六大氏族之一——伝氏未来当家人,你若胆敢伤害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顾亿嘲讽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你知道我老大是谁吗?” 甄德秀一怔,“谁?” 顾亿开口道,“他叫温长安,人称红衣撒旦,他说氏族都是他的狗,早晚要将你们全都灭了!!”说着掏出一张小像,展开示意甄德秀看,“这是我老大神像,你带回家一日三炷香,待他灭了所有氏族,凭借此像,可饶你一条狗命!听见没?!” 甄德秀勃然大怒,下意识就要揭竿而起,无奈要害被人钳制,只好忍着恨意看过去。 青年男子,一身红衣,容貌倾城,耳边珏环翠色欲滴。 好好好,红衣傻蛋!他记住了!敢得罪他们氏族之人,等死!!! 顾亿见甄德秀眼中怒火与杀意交织,满意点头。 她将小像扔进对方怀中,又给了他一脚,恶狠狠道,“滚回去给你们氏族带句话,早点投降,认红衣撒旦为老大,运气好还能留个全尸,记住没?!!” 甄德秀羞愤交加,几乎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记,记住了!” 见对方摆手,这才终于唤出飞剑,跳上去咻一下没了身影。 顾亿将三寸小木剑重新挂回腰间,转头问谷边沐,“饿了,有吃的没?” 谷边沐从储物袋掏出一只瓷瓶,“只有辟谷丹了。” “行,先垫垫。”顾亿接过,一口闷了半瓶,“等进城再买吃的。”见谷边沐将剩下的辟谷丹也吞了,她开口问道,“你那还有多少灵石?” 谷边沐抬眸,“我没钱。” 顾亿惊呆了,“那你钱呢?” “掉无望之海了。” “我微尘遗落在浮空山了”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看着移动缓慢的队伍,顾亿崩溃,“为什么这么多人?” 谷边沐道,“回乐郡离玉人楼近,向来是青年才俊向往之地,现在出了秘境,天下灵师更是趋之若鹜。” 两人腹中无食,袋中无钱,只觉前途暗淡。 不远处,密林深处,甄德秀匿在树下,掏出传音石,眼神凶狠,开口却带着哭腔,“表哥,你在哪儿?有人要杀我!!呜呜!” 回乐郡,客如云客栈。 伝胜央将古籍夺过,摔在一边,“菘蓝,你不能继续看下去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休息!你知道吗?!” 禾菘蓝神色疲倦,抬起的眼中布满血丝,冷声道,“给我!” “菘蓝!”伝胜央抓住好友肩膀,痛惜道,“那不是你的错,我们都不知道是她,你放过自己,再这样下去,你命都没了!” 禾菘蓝充耳不闻,一把挥开伝胜央手臂,弯腰去捡地上古籍。 伝胜央终于看不下去,抢先一步抓起古籍扔出窗外,见禾菘蓝还要跟着跳窗,他眉心紧皱,上前一把扯住禾菘蓝衣领,将他带到床边,吼道,“菘蓝!你清醒一点!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哪里有之前禾氏少主半点风度。 “小亿”禾菘蓝终于开口,声音哽咽,带着悔恨,“小亿等着我救她,她很痛,她很痛!” 伝胜央眼圈微红,心中隐隐抽痛,他叹了口气,放低声音,“不是已经有线索了吗?古籍中记载的秘境已经出现,只要成功取得那件宝物,我们就可以救回她!” 禾菘蓝点点头,“还不能完全确定方位,我还要再查阅仔细,万不能出差错”他絮絮叨叨,近乎疯魔,掌心微光一闪,又出现一本古籍就要翻阅。 伝胜央无法忍受,一掌将他劈晕,强行将人塞进被中,靠在床柱边深深叹了口气。 好半响,他起身布下结界,下楼去捡书。 楼下是客栈西侧,刚好是一条小巷,半天都无人经过。 他来回找了三遍,却未发现古籍,不由心生疑惑。 正一筹莫展之际,传音石忽地震动,他取出来,一道声音传出,“呜呜,表哥,有人要杀我!救命!” 伝胜央一脸无语,这甄德秀是他母族侄儿,从小就是他跟屁虫,整天不务正业,就喜欢偷溜出去玩。 伝胜央懒得搭理,又必须顾及母族亲戚,只好不情不愿道,“你现在在哪里?” 且不论甄德秀即将如何告状,如何添油加醋让表哥做主。 顾亿和谷边沐走出珍宝阁,一脸喜色。 她拍拍腰间储物袋,乐道,“真没想到一本破书值这么多钱!” 两人好容易进了城,却要面临风餐露宿的窘境。 顾亿将心一横,想要随机挑选一名幸运氏族子弟,借点灵石花花,无奈被谷边沐制止。 拉扯间,经过一条小巷,一本古籍从天而降,砸在顾亿头上。 高空抛物,毫无素质! 她心头火起,就要上楼索要赔偿,谷边沐却捧着古籍翻了两页,开口笑道,“此书好价。” 两人于是去了珍宝阁,一翻讨价还价,还真当了三千中品灵石,还额外赠送了一只储物袋。 顾亿心情甚好,带着谷边沐进了客栈。 “两间上房!” “两枚灵石。”客栈老板头也没抬。 顾亿喜笑颜开,暗想真便宜,但是一边从怀中掏出两枚中品灵石,递了过去。 谁知掌柜的又将灵石推了回来,在顾亿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平淡开口,“两枚上品灵石。” 顾亿:!!!!!! 已知,一枚上品灵石等于一千枚中品灵石,换算过来,顾亿空袋中的三千中品灵石,不过也就三枚上品灵石,在这间客栈,可供三人住一晚,或一人住三晚。 顾亿难以置信,“为什么这么贵?” 老板在账本上写写划划,“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这可是回乐郡,最最靠近玉人楼的地方,平时就不便宜,更何况现在秘境即开,更是有价无市。” 他看了眼顾亿身后,不耐烦道,“住不住,不住让给别人。” 顾亿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又排起长队,人群中有人抱怨,“怎么到处客满,再没有房间,我就要睡大街了!” 顾亿压下火气,转身换了副笑脸,“老板,有没有下房,就是普通的、一般的房间,能睡觉就行。” 老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客如云只有上房,不提供二等房间,不搞阶级对立,没有特殊待遇,童叟无欺!” 顾亿:!!!!你卖天价房间,还童叟无欺?! “你开一间不就行了?!”女鬼贴在顾亿背后,懒洋洋道,“又省钱又方便情感交流。” 顾亿假装没听见,转脸问谷边沐,“阿沐,你睡大街行不,街上凉快透气,眼睛一闭一睁,一晚上就过去了,很快的。” 谷边沐微笑看她,并不说话。一副“但凭你良心”的模样。 顾亿叹口气,转身对店老板道,“给我来两间。” 拿到钥匙,顾亿和谷边沐正要上楼,店老板忽然吆喝起来,“客如云没有房间了,隔壁客如雨还有一些特价房,一间一百中品灵石,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顾亿大怒,撸起袖子按住木剑就要上前。 一只手将她肩膀按住,“回乐郡禁止杀戮,违者重罚逐出。” 谷边沐将顾亿拖到楼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这才止住她怒火。 顾亿平静下来,“没钱了,咋办?” 半刻钟后,两人蹲在巷子口。 顾亿盯着楼上窗户,“还会有书掉下来吗?” 谷边沐摆弄着一只乌龟壳,开口道,“不会。” “那你带我下来干嘛?我要发财!” 谷边沐道,“不能求财,越求越破。” “那你算个屁?!” “此时不宜,过了亥时方可进屋。” “最讨厌封建迷信!”顾亿站起身,沉默片刻后复蹲下,小声问道,“为何不宜,是会有血光之灾吗?” 谷边沐摇头,遥望巷子尽头,那里是一条长街,人声鼎沸。 “此时已过了时间,客如云不再提供饭食,而这条长街,只营业到亥时。” 顾亿: 第118章 全员剑士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全员剑士 回乐郡面积并不大,却极其繁荣,归根究底,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与锦州接壤。 而锦州,有玉人楼。 “不是说剑士很稀少吗?”顾亿站在城外,仰头看天。 碧空万里无云,一飞剑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带起一阵劲风。 一名年轻灵师从剑上跃下,白衣飘飘,风流倜傥。 他斜了两人一眼。 一蓝一绿,气息不显,衣着寒酸,不及他半分。 年轻灵师收回目光,懒得再看,径直越过两人,走到队伍末尾,排起队来。 谷边沐扫了眼百人长队,沉思道,“这是第一百三十一位。” 顾亿接话,“全是剑士。” 三日前,两人离开落霞山,御剑前往回乐郡,一路上时不时有灵师御剑飞行,顾亿两人以为凑巧,也没多想,只是越靠近回乐郡,发现剑士越多,几乎到了人手一把灵剑的程度。 直到来到城门外,上百人长队,无一例外,个个佩剑,全员剑士。 这传说中极其稀少的剑士,什么时候竟然泛滥成灾了? 联想起先前在落霞山林中争画的两位灵师,也是剑士。 顾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上前一步,拍拍刚才那位白衣灵师肩膀,“哎,这位兄台,你插队了。” 这白衣灵师名叫甄德秀,年纪轻轻,五阶后期,向来目中无人。 见顾亿长相普通,身材瘦小,灵息更是不显,不由轻蔑道,“就插队,怎么,你有意见?”说着放出威压,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实力不济就夹着尾巴做人,别上来找不痛快。 谁知对方脸色不变,一边笑着说“有意见”,一边将一硬物抵在他腰际。 甄德秀汗瞬间汗如雨下,第一时间就要召唤灵剑,不想平时一唤即出的长剑如今就像睡着一般,挂在腰侧,一动不动。 顾亿抵着他,低声道,“不要随便乱动哦,不然肚子上开了大洞,吃东西就会漏了” 见对方脸色苍白,面色惊惧,她继续道,“问你个事儿,你是剑士吗?” “不,是,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顾亿将手腕前推,吓得甄德秀差点叫出声,被对方杀气压回,他颤着声音道,“我,我可以驭剑,但是没有剑心,所以我,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没有剑心,却可以驭剑? 顾亿内心讶异,她继续问到,“你前面这些灵师,都是你这种情况吗?” 甄德秀道,“应该是,两年前,大家发现长剑复灵,可以输入灵气建立联系,就都用起剑了”毕竟比起什么大刀匕首、斧子皮鞭,还是兵器之王——剑,用起来最为趁手。 见顾亿不说话,以为还有后招,他威胁道,“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甄氏少主,我表哥更是六大氏族之一——伝氏未来当家人,你若胆敢伤害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顾亿嘲讽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你知道我老大是谁吗?” 甄德秀一怔,“谁?” 顾亿开口道,“他叫温长安,人称红衣撒旦,他说氏族都是他的狗,早晚要将你们全都灭了!!”说着掏出一张小像,展开示意甄德秀看,“这是我老大神像,你带回家一日三炷香,待他灭了所有氏族,凭借此像,可饶你一条狗命!听见没?!” 甄德秀勃然大怒,下意识就要揭竿而起,无奈要害被人钳制,只好忍着恨意看过去。 青年男子,一身红衣,容貌倾城,耳边珏环翠色欲滴。 好好好,红衣傻蛋!他记住了!敢得罪他们氏族之人,等死!!! 顾亿见甄德秀眼中怒火与杀意交织,满意点头。 她将小像扔进对方怀中,又给了他一脚,恶狠狠道,“滚回去给你们氏族带句话,早点投降,认红衣撒旦为老大,运气好还能留个全尸,记住没?!!” 甄德秀羞愤交加,几乎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记,记住了!” 见对方摆手,这才终于唤出飞剑,跳上去咻一下没了身影。 顾亿将三寸小木剑重新挂回腰间,转头问谷边沐,“饿了,有吃的没?” 谷边沐从储物袋掏出一只瓷瓶,“只有辟谷丹了。” “行,先垫垫。”顾亿接过,一口闷了半瓶,“等进城再买吃的。”见谷边沐将剩下的辟谷丹也吞了,她开口问道,“你那还有多少灵石?” 谷边沐抬眸,“我没钱。” 顾亿惊呆了,“那你钱呢?” “掉无望之海了。” “我微尘遗落在浮空山了”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看着移动缓慢的队伍,顾亿崩溃,“为什么这么多人?” 谷边沐道,“回乐郡离玉人楼近,向来是青年才俊向往之地,现在出了秘境,天下灵师更是趋之若鹜。” 两人腹中无食,袋中无钱,只觉前途暗淡。 不远处,密林深处,甄德秀匿在树下,掏出传音石,眼神凶狠,开口却带着哭腔,“表哥,你在哪儿?有人要杀我!!呜呜!” 回乐郡,客如云客栈。 伝胜央将古籍夺过,摔在一边,“菘蓝,你不能继续看下去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休息!你知道吗?!” 禾菘蓝神色疲倦,抬起的眼中布满血丝,冷声道,“给我!” “菘蓝!”伝胜央抓住好友肩膀,痛惜道,“那不是你的错,我们都不知道是她,你放过自己,再这样下去,你命都没了!” 禾菘蓝充耳不闻,一把挥开伝胜央手臂,弯腰去捡地上古籍。 伝胜央终于看不下去,抢先一步抓起古籍扔出窗外,见禾菘蓝还要跟着跳窗,他眉心紧皱,上前一把扯住禾菘蓝衣领,将他带到床边,吼道,“菘蓝!你清醒一点!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哪里有之前禾氏少主半点风度。 “小亿”禾菘蓝终于开口,声音哽咽,带着悔恨,“小亿等着我救她,她很痛,她很痛!” 伝胜央眼圈微红,心中隐隐抽痛,他叹了口气,放低声音,“不是已经有线索了吗?古籍中记载的秘境已经出现,只要成功取得那件宝物,我们就可以救回她!” 禾菘蓝点点头,“还不能完全确定方位,我还要再查阅仔细,万不能出差错”他絮絮叨叨,近乎疯魔,掌心微光一闪,又出现一本古籍就要翻阅。 伝胜央无法忍受,一掌将他劈晕,强行将人塞进被中,靠在床柱边深深叹了口气。 好半响,他起身布下结界,下楼去捡书。 楼下是客栈西侧,刚好是一条小巷,半天都无人经过。 他来回找了三遍,却未发现古籍,不由心生疑惑。 正一筹莫展之际,传音石忽地震动,他取出来,一道声音传出,“呜呜,表哥,有人要杀我!救命!” 伝胜央一脸无语,这甄德秀是他母族侄儿,从小就是他跟屁虫,整天不务正业,就喜欢偷溜出去玩。 伝胜央懒得搭理,又必须顾及母族亲戚,只好不情不愿道,“你现在在哪里?” 且不论甄德秀即将如何告状,如何添油加醋让表哥做主。 顾亿和谷边沐走出珍宝阁,一脸喜色。 她拍拍腰间储物袋,乐道,“真没想到一本破书值这么多钱!” 两人好容易进了城,却要面临风餐露宿的窘境。 顾亿将心一横,想要随机挑选一名幸运氏族子弟,借点灵石花花,无奈被谷边沐制止。 拉扯间,经过一条小巷,一本古籍从天而降,砸在顾亿头上。 高空抛物,毫无素质! 她心头火起,就要上楼索要赔偿,谷边沐却捧着古籍翻了两页,开口笑道,“此书好价。” 两人于是去了珍宝阁,一翻讨价还价,还真当了三千中品灵石,还额外赠送了一只储物袋。 顾亿心情甚好,带着谷边沐进了客栈。 “两间上房!” “两枚灵石。”客栈老板头也没抬。 顾亿喜笑颜开,暗想真便宜,但是一边从怀中掏出两枚中品灵石,递了过去。 谁知掌柜的又将灵石推了回来,在顾亿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平淡开口,“两枚上品灵石。” 顾亿:!!!!!! 已知,一枚上品灵石等于一千枚中品灵石,换算过来,顾亿空袋中的三千中品灵石,不过也就三枚上品灵石,在这间客栈,可供三人住一晚,或一人住三晚。 顾亿难以置信,“为什么这么贵?” 老板在账本上写写划划,“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这可是回乐郡,最最靠近玉人楼的地方,平时就不便宜,更何况现在秘境即开,更是有价无市。” 他看了眼顾亿身后,不耐烦道,“住不住,不住让给别人。” 顾亿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又排起长队,人群中有人抱怨,“怎么到处客满,再没有房间,我就要睡大街了!” 顾亿压下火气,转身换了副笑脸,“老板,有没有下房,就是普通的、一般的房间,能睡觉就行。” 老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客如云只有上房,不提供二等房间,不搞阶级对立,没有特殊待遇,童叟无欺!” 顾亿:!!!!你卖天价房间,还童叟无欺?! “你开一间不就行了?!”女鬼贴在顾亿背后,懒洋洋道,“又省钱又方便情感交流。” 顾亿假装没听见,转脸问谷边沐,“阿沐,你睡大街行不,街上凉快透气,眼睛一闭一睁,一晚上就过去了,很快的。” 谷边沐微笑看她,并不说话。一副“但凭你良心”的模样。 顾亿叹口气,转身对店老板道,“给我来两间。” 拿到钥匙,顾亿和谷边沐正要上楼,店老板忽然吆喝起来,“客如云没有房间了,隔壁客如雨还有一些特价房,一间一百中品灵石,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顾亿大怒,撸起袖子按住木剑就要上前。 一只手将她肩膀按住,“回乐郡禁止杀戮,违者重罚逐出。” 谷边沐将顾亿拖到楼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这才止住她怒火。 顾亿平静下来,“没钱了,咋办?” 半刻钟后,两人蹲在巷子口。 顾亿盯着楼上窗户,“还会有书掉下来吗?” 谷边沐摆弄着一只乌龟壳,开口道,“不会。” “那你带我下来干嘛?我要发财!” 谷边沐道,“不能求财,越求越破。” “那你算个屁?!” “此时不宜,过了亥时方可进屋。” “最讨厌封建迷信!”顾亿站起身,沉默片刻后复蹲下,小声问道,“为何不宜,是会有血光之灾吗?” 谷边沐摇头,遥望巷子尽头,那里是一条长街,人声鼎沸。 “此时已过了时间,客如云不再提供饭食,而这条长街,只营业到亥时。” 顾亿: 第119章 送你享福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你享福 多说无益,饱腹要紧。 两人去到街上,问了好几家,价格简直贵得离谱,最后只好寻了一处偏僻几乎没有客人的小摊,各自吃了五十个馒头,就着不要钱的小菜,一顿造。 顾亿走的时候又打包了一百个馒头,和谷边沐两人慢悠悠朝客栈走。 那女鬼趴在她肩上,搭着脑袋,“你弱就算了,为什么还这么穷?” 顾亿哼唧,“你以为我想?” 女鬼飘到顾亿身前,开口道,“我有办法,可让你发一笔小财,干不干?” 顾亿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女鬼将头转向谷边沐,目光幽幽,“你知道醉云坊吗?那可是一个好地方专门收留无家可归囊中羞涩的美少男” 顾亿停住脚步,“你,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们会给送美少男过去的热心人,比如你这样的,一笔报酬,奖励你的乐于助人” 顾亿闭起嘴,转脸看向谷边沐。 月光下,青年身形修长,相貌俊朗,见顾亿看着他,还露出一个宽厚温和的笑来,“怎么了?没吃饱吗?” 他已经习惯顾亿时不时的自言自语,声音含糊让人无法听清,只是这样上下打量他,还一副待价而沽的眼神,有点瘆人。 顾亿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连连拒绝,“不行,他于我有恩。” 女鬼蛊惑道,“所以让你送他进去享福啊,好比跟着你风餐露宿,啃几个破馒头,待你拿到钱,立刻回去接他不就行了,更何况,这家伙虽有暗伤,但自保无虞,你担心什么?” 顾亿拧眉,“休要胡言,我怎能恩将仇报?!” 女鬼嘲笑,“装什么?别告诉我你刚才没心动?” “我没有!”顾亿脸不红心不跳,忽地想起一事,狐疑道,“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天天美人前美人后的,怎忍心如此对他?” 女鬼哈哈大笑,“我喜欢他又不妨碍我用他,有钱的时候自己用,没钱的时候换钱用,端看怎么用,如何用,哈哈哈” 顾亿: 顾亿一时无言以对,见谷边沐走了过来,她开口问道,“有个地方吃香喝辣,你想去吗?” 谷边沐拉着她朝前走,“今日不去了,下次一起。” 顾亿: 两人房间在三楼,相邻位置,顾亿推门进屋,转身正要关门,对面房门忽然开了。 一青衣男子站在门边,手中拿着一只传音石,不耐烦道,“怕被人杀就滚回氏族,我没空接你,爱来不来。”抬眼见一小少年正看着自己,实力不显,身形瘦小,长相普通。 他目光轻轻掠过,很快不感兴趣地移开,下楼了。 “这男的身材不错!”女鬼靠在门边,盯着那青年背影,“就是长得一般。” 不过很快她又补充道,“不知面具下的真颜如何?” 顾亿啪一下关上门,“你晚上可以过去看看。” 女鬼眼睛一亮,“有道理!”说罢身影一飘,穿门而过。 顾亿没管她,自顾自歇下,且不提。 次日,顾亿刚睁眼,就对上一只画着桃花眼的陶瓷面具,她吓了一跳,差点拔剑。 定神看去,发现是那女鬼, 女鬼换了一身青衣,飘在顾亿床头上方,“我告诉你,对面房间住了个病美人!” 见顾亿不理她,她继续道,“你是不知道,这种半死不活的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顾亿小脸先是一黄,接着一红,气的。 怒道,“你够了,先前还盯着阿沐,怎么这么快就换了目标?累不累?!” 女鬼噗呲一笑,“累什么?!尝遍天下各色美男,人生一大美事!你个蠢货不懂其中妙处,净吃素!” 打又打不到,赶又赶不跑,顾亿心中一直窝着团火。 她眼眸微动,忽然笑道,“阁下目标远大,只是”她探向女鬼身体,自然落了个空。 “只是目前为止,恐怕只有我能看到你,更别提触摸,再多的美男,你也只能看,不能吃罢?!” 女鬼沉默片刻,忽地搓着手,蹲在顾亿身边,“那个,小亿亿,咱们商量个事儿哈”她语气带着讨好,“你能不能借身体给我用一用?” 顾亿惊道,“什么?!” 女鬼忙安抚她,“不是一直用,就是水到渠成,关键的时候用下,比如与美男躺被窝聊天的时候” 见顾亿脸色铁青,她犹豫道,“我不太在乎过程,你只要出结果的时候让我来一下就行,我” 后面的话未及开口,因为木剑已经劈了下来。 谷边沐走到门口,正欲敲门,听见里面叮铃啷当,忙一脚踹开房门。 就见顾亿对着空气四下乱劈。 他忙上前夺下木剑,开口劝道,“砸坏家具要赔偿,咱们没钱。” 顾亿: 顾亿的火一下子就下去了。 人穷的时候,连发火都需要克制,真是可悲。 两人下楼去吃饭,时间尚早,人不多。 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小二上前问吃什么? 顾亿道,“先上个五十人份的。” 小二脸色微变,以为自己听错了,委婉道,“仙师,咱们饭食虽然包含在房费里面,但是吃不完浪费,也要另外出十倍价钱的。” 顾亿点头,“那就上个一百人份的,省得再要。” 小二没法,只好下去请示掌柜的。 老板抬头瞄了一眼,冷哼道,“两个穷鬼,还想靠饭食将房费吃回来,给他上,看着他们吃,没吃完就罚钱!” 小二应了一声,去厨房吩咐去了。 顾亿不知她和谷边沐的行为被店老板视为挑衅,她开口问道,“阿沐,除了你以外,莫罗还有什么驱邪氏族吗?” 谷边沐先顾亿来到这方世界,找回家之法过程中,漫长岁月,他学了许多本领,奇门遁甲,符箓占卜,可谓是全才,几乎都有涉及。 顾亿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学得太杂,精通难深,这驱鬼,或许要专人专事。 被人质疑学术不精,谷边沐也不生气,他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多年前,但凡有妖灵鬼怪作祟,都由天衍宫处理,后来不知为何,天衍宫不再出世,便由氏族担任,除了六大氏族,还有一氏族擅长此类术法” 他看着顾亿,缓缓道,“小华山魏氏。” 顾亿下意识道,“有点耳熟” 谷边沐提醒,“落霞山。” 顾亿表情一变,“你说的不会是落霞山那家伙的家族?” 谷边沐点头,“正是。” 顾亿哀嚎,“还有别的氏族吗?” “其他氏族夸大其词,徒有虚名多矣。” 好嘛,给人家少主眼睛弄瞎了,还想找人家帮忙,不共戴天之仇了解一下。 顾亿叹气,此时饭菜上桌。 客如云的饭食虽是提供,却不含糊,都是灵米灵蔬,肉食饭菜中都蕴含灵气,于灵师颇有受益。 两人也不废话,拿起筷子就吃。 动作优美,速度极快。 半个时辰后将一百人份食物吃了个净光。 顾亿问谷边沐,“你吃饱了吗?” 谷边沐摇头,“算了,先垫垫,等进了秘境吃点别的。” 说完,两人飘然而去。 没注意站在一旁的老板和店小二目瞪口呆。 “掌,掌柜的,”店小二结结巴巴,“这,这两个家伙不会是饕餮转世?” 老板满脸不可置信,“竟然真的被他们吃回本了,不,不,岂止是吃回本,简直是连本带利” 这时,有伙计跑过来,慌慌张张,“掌柜的,厨房出不了餐食,有客人在闹事,嚷嚷着要退钱呢!您快去看看!” “什么?!” 且不论客如云老板如何面对愤怒的客人。 三楼某间房间,伝胜央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坐在床边看书的青年,递了盒糕点给他,“客如云说厨房没有食物了,这是我去街上买的糕点,你凑合吃吃。” 禾菘蓝接过,伸手捻了一只,半天没吃。 伝胜央皱眉,“这客如云在莫罗店铺无数,虽房费比其他家高,但向来承诺向客人提供上等灵食,此番出尔反尔,简直岂有此理。” 禾菘蓝叹气,“秘境既出,客人纷至,供不应求罢。” 伝胜央给他倒了杯水,“那也该量力而行,既然接待人数多,就该早有准备。”他本来心情郁郁,现在连饭食都没得吃,不由冒火。 禾菘蓝将糕点放在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粒辟谷丹吃了,正想说话,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伝胜央走过去将门打开,一个白衣青年扑了进来,“表哥,呜呜!可算找到你了!”说着抱着伝胜央胳膊嚎啕大哭,“有人要杀你弟弟!” 伝胜央眉心微皱,挥袖躲开,“一个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甄德秀哭得更凶,“那恶人不仅要杀我,还要杀你!”他提高声音,“还说要将我们氏族都杀个干净!!” 伝胜央听前半句还无动于衷,听到要将氏族全部杀光,不由冷笑,“你在发什么颠,胡说些什么?” 这莫罗上宵,谁不知一宫六族,现在浮空山倾翻,天衍圣子生死不知,整个上宵,都是氏族说了算。 甄德秀擦擦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幅小像,“真的,我没胡说!表哥你信我!” 伝胜央没看他手中画像,皱眉呵斥道,“我已传信给舅舅,他会派人来接你,你乖乖在客栈待着,别乱跑!” 白衣男哭声一顿,叫道,“我不回去,我要进秘境!” 其实莫罗有很多秘境,大大小小,并不稀奇,只是这回乐郡从未出过秘境,又加上靠近玉人楼,更多的人是来看热闹的。 伝胜央喝道,“秘境多了去,你下次跟你族中人一起,我要办正事,没空带你!” 甄德秀还要反驳,被伝胜央一个瞪眼压了回去。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禾菘蓝无意中扫过小像,下一刻猛然站起,神情激动。 “菘蓝,你怎么了?”伝胜央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禾菘蓝死死盯着画像之人,问甄德秀,“这画像你哪里来的?” 伝胜央凑过去一看,“这男的” 两年前高台之上,温长安并未以真容示人,台下众人只以为是位长相美貌的魔族男子。 禾菘蓝却攥着画,眼睛盯着画像上男子的耳环,脸上恨意与杀意交织,“是他!就是他害死了小亿!虽然脸不一样,但是这耳饰,与那人一模一样,且只佩戴左耳之上,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伝胜央表情大变,身上迸发寒意,“当真?” 他一把扯过甄德秀,“快说!这小像哪里来的?” 甄德秀见表哥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也不敢过于添油加醋,忙一五一十说了。 “那绿衣家伙又瘦又小,跟个小鸡仔一样,也不知使了什么邪法,压制住我的” 他话未说完,伝胜央忽地开口,“穿着绿衣,瘦瘦小小,我好像在对门房间见过”话毕,禾菘蓝已经冲了出去。 “菘蓝?!”伝胜央忙追了过去。 甄德秀一脸莫名,也跟了上去。 第119章 送你享福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你享福 多说无益,饱腹要紧。 两人去到街上,问了好几家,价格简直贵得离谱,最后只好寻了一处偏僻几乎没有客人的小摊,各自吃了五十个馒头,就着不要钱的小菜,一顿造。 顾亿走的时候又打包了一百个馒头,和谷边沐两人慢悠悠朝客栈走。 那女鬼趴在她肩上,搭着脑袋,“你弱就算了,为什么还这么穷?” 顾亿哼唧,“你以为我想?” 女鬼飘到顾亿身前,开口道,“我有办法,可让你发一笔小财,干不干?” 顾亿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女鬼将头转向谷边沐,目光幽幽,“你知道醉云坊吗?那可是一个好地方专门收留无家可归囊中羞涩的美少男” 顾亿停住脚步,“你,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们会给送美少男过去的热心人,比如你这样的,一笔报酬,奖励你的乐于助人” 顾亿闭起嘴,转脸看向谷边沐。 月光下,青年身形修长,相貌俊朗,见顾亿看着他,还露出一个宽厚温和的笑来,“怎么了?没吃饱吗?” 他已经习惯顾亿时不时的自言自语,声音含糊让人无法听清,只是这样上下打量他,还一副待价而沽的眼神,有点瘆人。 顾亿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连连拒绝,“不行,他于我有恩。” 女鬼蛊惑道,“所以让你送他进去享福啊,好比跟着你风餐露宿,啃几个破馒头,待你拿到钱,立刻回去接他不就行了,更何况,这家伙虽有暗伤,但自保无虞,你担心什么?” 顾亿拧眉,“休要胡言,我怎能恩将仇报?!” 女鬼嘲笑,“装什么?别告诉我你刚才没心动?” “我没有!”顾亿脸不红心不跳,忽地想起一事,狐疑道,“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天天美人前美人后的,怎忍心如此对他?” 女鬼哈哈大笑,“我喜欢他又不妨碍我用他,有钱的时候自己用,没钱的时候换钱用,端看怎么用,如何用,哈哈哈” 顾亿: 顾亿一时无言以对,见谷边沐走了过来,她开口问道,“有个地方吃香喝辣,你想去吗?” 谷边沐拉着她朝前走,“今日不去了,下次一起。” 顾亿: 两人房间在三楼,相邻位置,顾亿推门进屋,转身正要关门,对面房门忽然开了。 一青衣男子站在门边,手中拿着一只传音石,不耐烦道,“怕被人杀就滚回氏族,我没空接你,爱来不来。”抬眼见一小少年正看着自己,实力不显,身形瘦小,长相普通。 他目光轻轻掠过,很快不感兴趣地移开,下楼了。 “这男的身材不错!”女鬼靠在门边,盯着那青年背影,“就是长得一般。” 不过很快她又补充道,“不知面具下的真颜如何?” 顾亿啪一下关上门,“你晚上可以过去看看。” 女鬼眼睛一亮,“有道理!”说罢身影一飘,穿门而过。 顾亿没管她,自顾自歇下,且不提。 次日,顾亿刚睁眼,就对上一只画着桃花眼的陶瓷面具,她吓了一跳,差点拔剑。 定神看去,发现是那女鬼, 女鬼换了一身青衣,飘在顾亿床头上方,“我告诉你,对面房间住了个病美人!” 见顾亿不理她,她继续道,“你是不知道,这种半死不活的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顾亿小脸先是一黄,接着一红,气的。 怒道,“你够了,先前还盯着阿沐,怎么这么快就换了目标?累不累?!” 女鬼噗呲一笑,“累什么?!尝遍天下各色美男,人生一大美事!你个蠢货不懂其中妙处,净吃素!” 打又打不到,赶又赶不跑,顾亿心中一直窝着团火。 她眼眸微动,忽然笑道,“阁下目标远大,只是”她探向女鬼身体,自然落了个空。 “只是目前为止,恐怕只有我能看到你,更别提触摸,再多的美男,你也只能看,不能吃罢?!” 女鬼沉默片刻,忽地搓着手,蹲在顾亿身边,“那个,小亿亿,咱们商量个事儿哈”她语气带着讨好,“你能不能借身体给我用一用?” 顾亿惊道,“什么?!” 女鬼忙安抚她,“不是一直用,就是水到渠成,关键的时候用下,比如与美男躺被窝聊天的时候” 见顾亿脸色铁青,她犹豫道,“我不太在乎过程,你只要出结果的时候让我来一下就行,我” 后面的话未及开口,因为木剑已经劈了下来。 谷边沐走到门口,正欲敲门,听见里面叮铃啷当,忙一脚踹开房门。 就见顾亿对着空气四下乱劈。 他忙上前夺下木剑,开口劝道,“砸坏家具要赔偿,咱们没钱。” 顾亿: 顾亿的火一下子就下去了。 人穷的时候,连发火都需要克制,真是可悲。 两人下楼去吃饭,时间尚早,人不多。 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小二上前问吃什么? 顾亿道,“先上个五十人份的。” 小二脸色微变,以为自己听错了,委婉道,“仙师,咱们饭食虽然包含在房费里面,但是吃不完浪费,也要另外出十倍价钱的。” 顾亿点头,“那就上个一百人份的,省得再要。” 小二没法,只好下去请示掌柜的。 老板抬头瞄了一眼,冷哼道,“两个穷鬼,还想靠饭食将房费吃回来,给他上,看着他们吃,没吃完就罚钱!” 小二应了一声,去厨房吩咐去了。 顾亿不知她和谷边沐的行为被店老板视为挑衅,她开口问道,“阿沐,除了你以外,莫罗还有什么驱邪氏族吗?” 谷边沐先顾亿来到这方世界,找回家之法过程中,漫长岁月,他学了许多本领,奇门遁甲,符箓占卜,可谓是全才,几乎都有涉及。 顾亿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学得太杂,精通难深,这驱鬼,或许要专人专事。 被人质疑学术不精,谷边沐也不生气,他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多年前,但凡有妖灵鬼怪作祟,都由天衍宫处理,后来不知为何,天衍宫不再出世,便由氏族担任,除了六大氏族,还有一氏族擅长此类术法” 他看着顾亿,缓缓道,“小华山魏氏。” 顾亿下意识道,“有点耳熟” 谷边沐提醒,“落霞山。” 顾亿表情一变,“你说的不会是落霞山那家伙的家族?” 谷边沐点头,“正是。” 顾亿哀嚎,“还有别的氏族吗?” “其他氏族夸大其词,徒有虚名多矣。” 好嘛,给人家少主眼睛弄瞎了,还想找人家帮忙,不共戴天之仇了解一下。 顾亿叹气,此时饭菜上桌。 客如云的饭食虽是提供,却不含糊,都是灵米灵蔬,肉食饭菜中都蕴含灵气,于灵师颇有受益。 两人也不废话,拿起筷子就吃。 动作优美,速度极快。 半个时辰后将一百人份食物吃了个净光。 顾亿问谷边沐,“你吃饱了吗?” 谷边沐摇头,“算了,先垫垫,等进了秘境吃点别的。” 说完,两人飘然而去。 没注意站在一旁的老板和店小二目瞪口呆。 “掌,掌柜的,”店小二结结巴巴,“这,这两个家伙不会是饕餮转世?” 老板满脸不可置信,“竟然真的被他们吃回本了,不,不,岂止是吃回本,简直是连本带利” 这时,有伙计跑过来,慌慌张张,“掌柜的,厨房出不了餐食,有客人在闹事,嚷嚷着要退钱呢!您快去看看!” “什么?!” 且不论客如云老板如何面对愤怒的客人。 三楼某间房间,伝胜央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坐在床边看书的青年,递了盒糕点给他,“客如云说厨房没有食物了,这是我去街上买的糕点,你凑合吃吃。” 禾菘蓝接过,伸手捻了一只,半天没吃。 伝胜央皱眉,“这客如云在莫罗店铺无数,虽房费比其他家高,但向来承诺向客人提供上等灵食,此番出尔反尔,简直岂有此理。” 禾菘蓝叹气,“秘境既出,客人纷至,供不应求罢。” 伝胜央给他倒了杯水,“那也该量力而行,既然接待人数多,就该早有准备。”他本来心情郁郁,现在连饭食都没得吃,不由冒火。 禾菘蓝将糕点放在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粒辟谷丹吃了,正想说话,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伝胜央走过去将门打开,一个白衣青年扑了进来,“表哥,呜呜!可算找到你了!”说着抱着伝胜央胳膊嚎啕大哭,“有人要杀你弟弟!” 伝胜央眉心微皱,挥袖躲开,“一个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甄德秀哭得更凶,“那恶人不仅要杀我,还要杀你!”他提高声音,“还说要将我们氏族都杀个干净!!” 伝胜央听前半句还无动于衷,听到要将氏族全部杀光,不由冷笑,“你在发什么颠,胡说些什么?” 这莫罗上宵,谁不知一宫六族,现在浮空山倾翻,天衍圣子生死不知,整个上宵,都是氏族说了算。 甄德秀擦擦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幅小像,“真的,我没胡说!表哥你信我!” 伝胜央没看他手中画像,皱眉呵斥道,“我已传信给舅舅,他会派人来接你,你乖乖在客栈待着,别乱跑!” 白衣男哭声一顿,叫道,“我不回去,我要进秘境!” 其实莫罗有很多秘境,大大小小,并不稀奇,只是这回乐郡从未出过秘境,又加上靠近玉人楼,更多的人是来看热闹的。 伝胜央喝道,“秘境多了去,你下次跟你族中人一起,我要办正事,没空带你!” 甄德秀还要反驳,被伝胜央一个瞪眼压了回去。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禾菘蓝无意中扫过小像,下一刻猛然站起,神情激动。 “菘蓝,你怎么了?”伝胜央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禾菘蓝死死盯着画像之人,问甄德秀,“这画像你哪里来的?” 伝胜央凑过去一看,“这男的” 两年前高台之上,温长安并未以真容示人,台下众人只以为是位长相美貌的魔族男子。 禾菘蓝却攥着画,眼睛盯着画像上男子的耳环,脸上恨意与杀意交织,“是他!就是他害死了小亿!虽然脸不一样,但是这耳饰,与那人一模一样,且只佩戴左耳之上,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伝胜央表情大变,身上迸发寒意,“当真?” 他一把扯过甄德秀,“快说!这小像哪里来的?” 甄德秀见表哥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也不敢过于添油加醋,忙一五一十说了。 “那绿衣家伙又瘦又小,跟个小鸡仔一样,也不知使了什么邪法,压制住我的” 他话未说完,伝胜央忽地开口,“穿着绿衣,瘦瘦小小,我好像在对门房间见过”话毕,禾菘蓝已经冲了出去。 “菘蓝?!”伝胜央忙追了过去。 甄德秀一脸莫名,也跟了上去。 第120章 事不过三 第一百二十章 事不过三 顾亿与谷边沐来到郊外,面前是一片澄澈湖面,平静无波。 “你说秘境入口在这儿?”顾亿捡了一块石头扔下,湖面瞬间荡起一圈波纹。 谷边沐掏出玉牌,玉牌表面光芒璀璨,“没错。” 顾亿皱眉,“什么破秘境,还藏在湖底?!” 谷边沐笑,抓起顾亿手心,一跃而下。 顾亿:!!!!! 什么鬼?!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跳?!她还没吸气呢?! 她憋着气,正想掐谷边沐一下,他手中玉牌忽然白光大炽,瞬间将两人包围。 顾亿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湖边,下半身泡在水中,冰凉凉的。 她忙爬了起来,正奇怪谷边沐去哪儿了。 就发现湖中央飘着一具蓝色身影,一如既往脸朝下。 顾亿大惊,忙跃进湖中,将人翻过面,探了探鼻息,这才往回划。 只是划到半路,谷边沐忽然醒了,开始剧烈挣扎。 顾亿被他连累,呛了一大口水,她张口怒道,“谷边沐,你干嘛,不会游泳早点说啊!”现在人来救他,还不配合。 没想她不说还好,一说对方更加激动,似乎极其害怕水,一直想要爬上水面,顾亿被他按在水下,差点溺水。 “谷边沐,你大爷!”顾亿不再犹豫,深知溺水者慌乱之下,没有理智,很容易带着施救者一起完蛋,她腾出一只手,一掌将谷边沐劈晕,这才带着他游了上来。 好容易上了岸,顾亿也脱了力,她缓了好一会儿,上前将谷边沐弄醒。 青年幽幽转醒,唇色苍白,“抱歉,一时忘记自己不会水。” 顾亿服了,这也能忘记? 她将人拽起,问道,“没事?” 谷边沐摇摇头。 顾亿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林木,开口道,“这秘境与外界相比,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也没看见什么仙草妙果。” 两人之所以来这回乐秘境,只有一个原因,穷。 顾亿自觉自己就够穷,没想谷边沐比她还要穷,之前在落霞山,那里果蔬充沛,有很多大自然的馈赠,谷边沐又会制作丹药,就地取材,两人靠辟谷丹度日,后来驯养家禽,种植谷物,两人日子才好过点。 这次意外获得秘境令牌,且据说是正道前人遗塚,这种秘境一般难度很低,几乎没有什么危险。 两人便想着去捞点灵植宝物,挣点路费。 看着眼前的凡花凡草,顾亿有点失望。 这时,草丛中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顾亿拔出木剑追了上去。 那黑影速度极快,像一道闪电,顾亿单手一挥,放出一道剑气,黑影应声倒地。 顾亿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低阶蛮牛,这种灵兽价格一般,不过肉质比一般牛肉美味。 “阿沐,快来帮忙。”顾亿换了把匕首,蹲在蛮牛屁股位置开始分割,“咱们晚上吃牛肉!” 谷边沐应了一声,掌心显出一把小刀,他走到顾亿身后,缓缓举起手。 “这是什么?”顾亿忽然起身,走到牛头位置。 在阳光下,牛角位置微微发光。 她伸出手,取下一只银环。 “奇怪,牛环不是应该戴在牛鼻子上吗?”顾亿转头,想要询问谷边沐,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将头埋在牛体内,露在外面的双手不停挥舞。 顾亿惊呆了,“阿沐,你疯了吗?吃生牛肉?!” 自从魂魄收拢之后,除了寿元与剑心,顾亿饭量也变得奇大无比,好像体内住了一只饕餮,吃多少都无法满足。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谷边沐饭量竟然也不小。 这样也好,饭桶也有伴。 她以为谷边沐饿疯了,饥不择食,连生牛肉也库库嘴里炫。没想跑过去一看,他整只头都钻进蛮牛不可描述部位。 这兽是一般牛体型三倍大,那地方自然也别有洞天。别说容纳一个人头,努努力,就是一个瑜伽大球,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也太恶心了? 顾亿握着谷边沐肩膀,一把将他扯了出来,“你就算饿了想吃生牛肉,也别从这里啃啊,虽然这是头公牛,但你这样,未免太过冒昧?!” 谷边沐被不明物体糊了一脸,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阴沉得可怕。顾亿丝毫没注意到,因为她已经被他恶心坏了。 她一退三尺远,蹦到一棵树上,冲站在地上的蓝衣青年崩溃大喊,“靠!我要吐了,你离我远点,快去河里洗洗,呕…” 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挪动脚步,朝河边走去,顾亿才跳下树。 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回想,但胃里还是一阵翻腾。 谷边沐回来的时候,顾亿已经将牛分割得差不多了,她将其全部收入储物袋,转头就见青年站在她身后。 浑身湿透,脸色阴白。 见对方朝自己靠近,她忙伸手制止,一只手捂着口鼻,“停,别靠近我,你洗干净没?!” 谷边沐俊脸抽搐,转瞬即逝,露出一个略带祈求的目光,“顾亿,我有点不舒服,你能渡点灵力给我吗?” 按照谷边沐先前所言,他本来已臻八阶,后来灵核受了伤,陈年暗疾,时好时坏,之后又动用核灵救顾亿,雪上加霜。 恩人有所求,自然不该辞。 但是…… 顾亿总觉得他身上臭烘烘的,不想接近。 “你先撑着点,”顾亿道,“也许前面有草药,那玩意儿效果更好。” 说罢不顾对方脸色,咻一下跑了。 她溜得快,没注意留在原地的蓝衣青年,脸色逐渐开始发青、松垮,像曝晒太阳底下的雪糕,将融未化。 甄德秀有点害怕,又有点开心。 两日前,表哥和他那位朋友从客栈老板那里得到消息,又在城中寻了一日,一无所获。两人决定先去秘境。 他本想跟随,表哥执意不准,还将他关在客如云,设下结界。 但他是谁啊,他可是甄德秀。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从家里出来吗? 甄德秀掏出一只碧玉针,此乃青冥勘破针,他们甄氏传家宝,破除结界有奇效。 只轻轻这么一刺,结界应声而破。 甄德秀掏出玉牌,注入灵气,很快根据指引来到回乐郡郊外一处湖边。 湖光水色交相辉映,他正准备跳下去,忽地一阵劲风,一下子将他刮回岸边。 甄德秀大惊失色,转身就见一红衣青年站在身后,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小哥莫怕,”青年开口,十分和善,“我欲进此境,只是这秘境太小,对灵师修为颇有限制,所以想借小哥精血一滴。” 莫罗秘境众多,却不是想进就能进。一般等阶越高的秘境对灵师修为越没有限制,这种秘境极其危险,死亡率极高,所以低阶灵师不会自寻死路。 相反,一些小秘境只允许低阶修士进入,但凡等阶太高,就会被秘境排斥,若是执意进入,甚至会导致秘境坍塌。 所以高阶修士想进入低阶秘境抢夺资源,只能将修为压制下去,如他表哥那样,将修为压制到如他一般,方能进去,这样确保公平。不过一般高阶修士也看不上小秘境,油水不多不说,还容易被说以大欺小,并不划算。 眼前这男子想进秘境,却不想压制修为,借用他人精血掩盖气息,待时限一过,很容易导致秘境坍塌。 分明吃力不讨好,害人害己,邪修作风。 甄德秀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那红衣男子伸手轻轻一挥,甄德秀便觉额间一痛,一抹血滴咻一下飞入对方掌心。 青年男子得了精血,冲他一笑,“多谢。”转身纵入湖中,消失不见。 甄德秀顿时扑到地上大口喘气,他从怀中掏出小像,虽然画工粗糙,颇为抽象,但是刚才男子耳边的翠色珏环,与画像上之人一模一样。 这男子,就是扬言要灭掉氏族的红衣傻蛋!! 果然强横邪恶,目中无人! 若一开始他因为“傻蛋”这个名字,对这魔头是否存在尚还存疑,现在就是百分百确定,真的有一个大魔头,要对氏族不利! 甄德秀缓过劲来,下意识就要逃跑,只是想起表哥已经入了秘境,那红衣人会不会对表哥不利?! 甄德秀掏出传音石给氏族留了消息,牙一咬,心一横,就要往下跳。 眼看双腿刚没过水,熟悉的劲风又扫了过来。 甄德秀被迫回到岸上。 他惊怒交加,转身就对上一黄衣青年。 一头墨发,面容妖美。 他正要骂人,那男子的威压已经扫了过来。 甄德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男子走过来,展开一副画卷,冷声道,“这畜生,你见过没?” 甄德秀定睛一看,银甲覆身,容貌艳丽,耳边嗯?也是翠色珏环! 那青年已从他脸上得出答案,一把将甄德秀拎起,“你见过?!他在哪儿?!” 此人正是姒氏家主之一姒三,他从兄长口中得知噩耗,一时悲痛欲绝,好在哥哥们说抢走顾亿的那棵怪树,恐怕是摩罗神木。 小亿应该尚在人世。 姒三打起精神,开始寻找,只是两年过去,一无所获。 姒一和姒二看姒三萎靡不振,便将一副画像交予他,言明此男子是罪魁祸首。 姒三怒不可遏,开始报仇。 那日大哥与那男子交过手,留了印记,他们鲛人族,寻人自有一番秘法,姒三寻到此处,气息中断,刚好见一低阶灵师在此,便上前询问。 甄德秀被威压压得吐出口血,本来刚失精血,身体有亏,还被这陌生男子强权压迫,真是倒了大霉! 他不敢隐瞒,哆哆嗦嗦道,“相貌不,不太一样,但是耳饰一样,那人”将刚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姒三闻言,一把将他掼到地上,脸上杀气森森,“害妻之仇,不共戴天!” 说罢飞身一跃,跳入湖中。 甄德秀惊呆了,这黄衣男子也不用玉牌,就这么徒手撕开秘境进入,实在是,实在是匪夷所思。 甄德秀觉得自己最近实在背时,从城门口遇到那绿衣小矮子开始,就霉运不断,净遇些神经病! 他掏出丹药,一顿猛嗑,又打了一会儿坐恢复伤势,握着玉牌,就往湖中跳。 脚刚碰到水面,忽然一个打挺,翻回岸上。 他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打扰,这才放心跳入湖中。 湖水冰且寒,一道白光迅速将他全身包裹。 甄德秀睁开眼睛,朝上方游去,刚浮上水面,就见岸边趴着一青衣男子。 他游上岸,一把将人翻了过来。 “表哥!”甄德秀大惊,“你怎么了?” 那人面色青白,十分气质配着三分普脸,不是他胜央表哥又是谁?! 甄德秀将人拖到树下,珍贵丹药一顿灌,数息之后,表哥悠悠转醒。 “阿秀,咳咳”伝胜央苍白着脸,“我受了伤,你能给我渡点灵力吗?” 甄德秀连忙点头,二话不说,摆好姿势,就给对方输送灵力。 只是渡着渡着他感觉有点冷,疑心是刚被取了精血的原因,也没多想。 眼看表哥脸色逐渐红润,他收了手,摸了摸冰冷的胳膊,问道,“表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红衣傻蛋打伤你的?!” 伝胜央不置可否,他舔了舔唇,对甄德秀露出一个笑来。 甄德秀向来被表哥冷脸相待,一朝被给了好脸,简直受宠若惊,“表哥,你朋友呢?” 伝胜央摇摇头,虚弱道,“阿秀,我先睡会儿,待醒来,你再给我渡点灵力”说罢眼睛一闭,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 甄德秀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表哥需要他保护的使命责任感。 他小时偷溜出去玩,遇到妖兽差点丧命,就是被表哥救了,自那以后,便视伝胜央为偶像。 这趟来回乐郡,也是事先打听到伝表哥会来这秘境,他才跟了过来。 想到向来强大冷酷的表哥如今需要自己保护,他心脏处便升腾起一股热血。 热血战胜恐惧,化作力量。 觉得此处荒僻,不够安全,甄德秀背起表哥,欲寻一处洞穴暂时藏身,待表哥清醒,再问他怎么出去。 第120章 事不过三 第一百二十章 事不过三 顾亿与谷边沐来到郊外,面前是一片澄澈湖面,平静无波。 “你说秘境入口在这儿?”顾亿捡了一块石头扔下,湖面瞬间荡起一圈波纹。 谷边沐掏出玉牌,玉牌表面光芒璀璨,“没错。” 顾亿皱眉,“什么破秘境,还藏在湖底?!” 谷边沐笑,抓起顾亿手心,一跃而下。 顾亿:!!!!! 什么鬼?!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跳?!她还没吸气呢?! 她憋着气,正想掐谷边沐一下,他手中玉牌忽然白光大炽,瞬间将两人包围。 顾亿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湖边,下半身泡在水中,冰凉凉的。 她忙爬了起来,正奇怪谷边沐去哪儿了。 就发现湖中央飘着一具蓝色身影,一如既往脸朝下。 顾亿大惊,忙跃进湖中,将人翻过面,探了探鼻息,这才往回划。 只是划到半路,谷边沐忽然醒了,开始剧烈挣扎。 顾亿被他连累,呛了一大口水,她张口怒道,“谷边沐,你干嘛,不会游泳早点说啊!”现在人来救他,还不配合。 没想她不说还好,一说对方更加激动,似乎极其害怕水,一直想要爬上水面,顾亿被他按在水下,差点溺水。 “谷边沐,你大爷!”顾亿不再犹豫,深知溺水者慌乱之下,没有理智,很容易带着施救者一起完蛋,她腾出一只手,一掌将谷边沐劈晕,这才带着他游了上来。 好容易上了岸,顾亿也脱了力,她缓了好一会儿,上前将谷边沐弄醒。 青年幽幽转醒,唇色苍白,“抱歉,一时忘记自己不会水。” 顾亿服了,这也能忘记? 她将人拽起,问道,“没事?” 谷边沐摇摇头。 顾亿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林木,开口道,“这秘境与外界相比,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也没看见什么仙草妙果。” 两人之所以来这回乐秘境,只有一个原因,穷。 顾亿自觉自己就够穷,没想谷边沐比她还要穷,之前在落霞山,那里果蔬充沛,有很多大自然的馈赠,谷边沐又会制作丹药,就地取材,两人靠辟谷丹度日,后来驯养家禽,种植谷物,两人日子才好过点。 这次意外获得秘境令牌,且据说是正道前人遗塚,这种秘境一般难度很低,几乎没有什么危险。 两人便想着去捞点灵植宝物,挣点路费。 看着眼前的凡花凡草,顾亿有点失望。 这时,草丛中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顾亿拔出木剑追了上去。 那黑影速度极快,像一道闪电,顾亿单手一挥,放出一道剑气,黑影应声倒地。 顾亿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低阶蛮牛,这种灵兽价格一般,不过肉质比一般牛肉美味。 “阿沐,快来帮忙。”顾亿换了把匕首,蹲在蛮牛屁股位置开始分割,“咱们晚上吃牛肉!” 谷边沐应了一声,掌心显出一把小刀,他走到顾亿身后,缓缓举起手。 “这是什么?”顾亿忽然起身,走到牛头位置。 在阳光下,牛角位置微微发光。 她伸出手,取下一只银环。 “奇怪,牛环不是应该戴在牛鼻子上吗?”顾亿转头,想要询问谷边沐,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将头埋在牛体内,露在外面的双手不停挥舞。 顾亿惊呆了,“阿沐,你疯了吗?吃生牛肉?!” 自从魂魄收拢之后,除了寿元与剑心,顾亿饭量也变得奇大无比,好像体内住了一只饕餮,吃多少都无法满足。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谷边沐饭量竟然也不小。 这样也好,饭桶也有伴。 她以为谷边沐饿疯了,饥不择食,连生牛肉也库库嘴里炫。没想跑过去一看,他整只头都钻进蛮牛不可描述部位。 这兽是一般牛体型三倍大,那地方自然也别有洞天。别说容纳一个人头,努努力,就是一个瑜伽大球,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也太恶心了? 顾亿握着谷边沐肩膀,一把将他扯了出来,“你就算饿了想吃生牛肉,也别从这里啃啊,虽然这是头公牛,但你这样,未免太过冒昧?!” 谷边沐被不明物体糊了一脸,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阴沉得可怕。顾亿丝毫没注意到,因为她已经被他恶心坏了。 她一退三尺远,蹦到一棵树上,冲站在地上的蓝衣青年崩溃大喊,“靠!我要吐了,你离我远点,快去河里洗洗,呕…” 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挪动脚步,朝河边走去,顾亿才跳下树。 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回想,但胃里还是一阵翻腾。 谷边沐回来的时候,顾亿已经将牛分割得差不多了,她将其全部收入储物袋,转头就见青年站在她身后。 浑身湿透,脸色阴白。 见对方朝自己靠近,她忙伸手制止,一只手捂着口鼻,“停,别靠近我,你洗干净没?!” 谷边沐俊脸抽搐,转瞬即逝,露出一个略带祈求的目光,“顾亿,我有点不舒服,你能渡点灵力给我吗?” 按照谷边沐先前所言,他本来已臻八阶,后来灵核受了伤,陈年暗疾,时好时坏,之后又动用核灵救顾亿,雪上加霜。 恩人有所求,自然不该辞。 但是…… 顾亿总觉得他身上臭烘烘的,不想接近。 “你先撑着点,”顾亿道,“也许前面有草药,那玩意儿效果更好。” 说罢不顾对方脸色,咻一下跑了。 她溜得快,没注意留在原地的蓝衣青年,脸色逐渐开始发青、松垮,像曝晒太阳底下的雪糕,将融未化。 甄德秀有点害怕,又有点开心。 两日前,表哥和他那位朋友从客栈老板那里得到消息,又在城中寻了一日,一无所获。两人决定先去秘境。 他本想跟随,表哥执意不准,还将他关在客如云,设下结界。 但他是谁啊,他可是甄德秀。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从家里出来吗? 甄德秀掏出一只碧玉针,此乃青冥勘破针,他们甄氏传家宝,破除结界有奇效。 只轻轻这么一刺,结界应声而破。 甄德秀掏出玉牌,注入灵气,很快根据指引来到回乐郡郊外一处湖边。 湖光水色交相辉映,他正准备跳下去,忽地一阵劲风,一下子将他刮回岸边。 甄德秀大惊失色,转身就见一红衣青年站在身后,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小哥莫怕,”青年开口,十分和善,“我欲进此境,只是这秘境太小,对灵师修为颇有限制,所以想借小哥精血一滴。” 莫罗秘境众多,却不是想进就能进。一般等阶越高的秘境对灵师修为越没有限制,这种秘境极其危险,死亡率极高,所以低阶灵师不会自寻死路。 相反,一些小秘境只允许低阶修士进入,但凡等阶太高,就会被秘境排斥,若是执意进入,甚至会导致秘境坍塌。 所以高阶修士想进入低阶秘境抢夺资源,只能将修为压制下去,如他表哥那样,将修为压制到如他一般,方能进去,这样确保公平。不过一般高阶修士也看不上小秘境,油水不多不说,还容易被说以大欺小,并不划算。 眼前这男子想进秘境,却不想压制修为,借用他人精血掩盖气息,待时限一过,很容易导致秘境坍塌。 分明吃力不讨好,害人害己,邪修作风。 甄德秀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那红衣男子伸手轻轻一挥,甄德秀便觉额间一痛,一抹血滴咻一下飞入对方掌心。 青年男子得了精血,冲他一笑,“多谢。”转身纵入湖中,消失不见。 甄德秀顿时扑到地上大口喘气,他从怀中掏出小像,虽然画工粗糙,颇为抽象,但是刚才男子耳边的翠色珏环,与画像上之人一模一样。 这男子,就是扬言要灭掉氏族的红衣傻蛋!! 果然强横邪恶,目中无人! 若一开始他因为“傻蛋”这个名字,对这魔头是否存在尚还存疑,现在就是百分百确定,真的有一个大魔头,要对氏族不利! 甄德秀缓过劲来,下意识就要逃跑,只是想起表哥已经入了秘境,那红衣人会不会对表哥不利?! 甄德秀掏出传音石给氏族留了消息,牙一咬,心一横,就要往下跳。 眼看双腿刚没过水,熟悉的劲风又扫了过来。 甄德秀被迫回到岸上。 他惊怒交加,转身就对上一黄衣青年。 一头墨发,面容妖美。 他正要骂人,那男子的威压已经扫了过来。 甄德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男子走过来,展开一副画卷,冷声道,“这畜生,你见过没?” 甄德秀定睛一看,银甲覆身,容貌艳丽,耳边嗯?也是翠色珏环! 那青年已从他脸上得出答案,一把将甄德秀拎起,“你见过?!他在哪儿?!” 此人正是姒氏家主之一姒三,他从兄长口中得知噩耗,一时悲痛欲绝,好在哥哥们说抢走顾亿的那棵怪树,恐怕是摩罗神木。 小亿应该尚在人世。 姒三打起精神,开始寻找,只是两年过去,一无所获。 姒一和姒二看姒三萎靡不振,便将一副画像交予他,言明此男子是罪魁祸首。 姒三怒不可遏,开始报仇。 那日大哥与那男子交过手,留了印记,他们鲛人族,寻人自有一番秘法,姒三寻到此处,气息中断,刚好见一低阶灵师在此,便上前询问。 甄德秀被威压压得吐出口血,本来刚失精血,身体有亏,还被这陌生男子强权压迫,真是倒了大霉! 他不敢隐瞒,哆哆嗦嗦道,“相貌不,不太一样,但是耳饰一样,那人”将刚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姒三闻言,一把将他掼到地上,脸上杀气森森,“害妻之仇,不共戴天!” 说罢飞身一跃,跳入湖中。 甄德秀惊呆了,这黄衣男子也不用玉牌,就这么徒手撕开秘境进入,实在是,实在是匪夷所思。 甄德秀觉得自己最近实在背时,从城门口遇到那绿衣小矮子开始,就霉运不断,净遇些神经病! 他掏出丹药,一顿猛嗑,又打了一会儿坐恢复伤势,握着玉牌,就往湖中跳。 脚刚碰到水面,忽然一个打挺,翻回岸上。 他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打扰,这才放心跳入湖中。 湖水冰且寒,一道白光迅速将他全身包裹。 甄德秀睁开眼睛,朝上方游去,刚浮上水面,就见岸边趴着一青衣男子。 他游上岸,一把将人翻了过来。 “表哥!”甄德秀大惊,“你怎么了?” 那人面色青白,十分气质配着三分普脸,不是他胜央表哥又是谁?! 甄德秀将人拖到树下,珍贵丹药一顿灌,数息之后,表哥悠悠转醒。 “阿秀,咳咳”伝胜央苍白着脸,“我受了伤,你能给我渡点灵力吗?” 甄德秀连忙点头,二话不说,摆好姿势,就给对方输送灵力。 只是渡着渡着他感觉有点冷,疑心是刚被取了精血的原因,也没多想。 眼看表哥脸色逐渐红润,他收了手,摸了摸冰冷的胳膊,问道,“表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红衣傻蛋打伤你的?!” 伝胜央不置可否,他舔了舔唇,对甄德秀露出一个笑来。 甄德秀向来被表哥冷脸相待,一朝被给了好脸,简直受宠若惊,“表哥,你朋友呢?” 伝胜央摇摇头,虚弱道,“阿秀,我先睡会儿,待醒来,你再给我渡点灵力”说罢眼睛一闭,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 甄德秀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表哥需要他保护的使命责任感。 他小时偷溜出去玩,遇到妖兽差点丧命,就是被表哥救了,自那以后,便视伝胜央为偶像。 这趟来回乐郡,也是事先打听到伝表哥会来这秘境,他才跟了过来。 想到向来强大冷酷的表哥如今需要自己保护,他心脏处便升腾起一股热血。 热血战胜恐惧,化作力量。 觉得此处荒僻,不够安全,甄德秀背起表哥,欲寻一处洞穴暂时藏身,待表哥清醒,再问他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