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吻》 第1章 唐诗宋辞 金秋九月,太阳暴晒,柏油路滚烫。 宋辞坐在沈银的电动车后座,把书包搂在身前,一边看着旁边倒放的街景,一边听她絮絮叨叨。 其实是老生常谈,无非不过是到了新班级要听老师的话,努力学习别松懈,跟班里同学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宋辞都一一应下。 今天开学,路上车流近乎停滞,大多是像沈银一样接送孩子的家长,沈银骑着电动车左拐右拐,反倒比那些被堵在路上不能动的豪车速度都要快。 过了十几分钟,电动车停在学校门口,“淮安一中”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淮安一中是淮安市两大重点中学之一,一本上线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踏入淮安一中,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重点大学。 沈银盯着校门口的四个大字,神情难言自豪,她又低头嘱咐了宋辞几句,眼看她又要习惯性叮嘱个没完,宋辞赶紧打断她:“妈,你等下不是还要去店里帮忙吗?” 沈银这才反应过来,最后叮嘱了几句,把电动车转了个头,离开了学校。 宋辞背上书包,紧了紧书包带,跟旁边同样难掩兴奋和好奇的新生们一起走进了学校大门。 一中很大,她跟着人流一直往前走,看见了前方显眼的正红色公告栏前围了很多人,公告栏上方拉了一个巨大红色横幅,印着黄色的大字——热烈欢迎淮安市第一中学高一新生。 公告栏前围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宋辞踮着脚,仰着脖子,试图看一下公告栏上的分班表。但是前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泄了口气,站在原地,等着前面的人看完,然后慢慢往前移。 旁边有人在议论。 “咱们这届的第一名叫唐诗?听名字像个漂亮妹妹?” “狗屁妹妹,人家大老爷们儿,初中也在一中,就在我隔壁班儿。” “那他长的怎么样?”有女生激动地问。 “长的……也就那样……,人如其名,小白脸样。” “你这是嫉妒。”有人不服,“人家长的可帅了,你现在去翻一中论坛都能收获他的一堆帅照,他初中可有名了。” “诶,这边儿有个人叫宋辞,两人合一块儿不就是唐诗宋词吗?这算不算情侣名儿?” “可是宋辞听着像个男孩子诶。” “爱情不拘泥于性别,男生跟男生我也能嗑!” 宋辞本来在默默吃瓜,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还一如既往地被误解为男生,嘴角抽搐一下,暗道: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后面的人群不耐地耸动,慢慢地把她往前推,宋辞终于看到自己的分班表。 她排全校第五十名,卡着最后一名进了实验班,光荣地成为了高一(a)班的“凤尾”。 宋辞中考超常发挥,比平常考试高出几十分,这才只能勉强黏到这个班的尾巴上,这个凤尾做的,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高一(a)班在教学楼第三栋。宋辞七拐八拐的找到教学楼,又根据门牌上的班号爬了四楼,终于到达了a班。 老师还没来,班上吵吵嚷嚷,同学们青涩稚嫩的面孔上都难掩兴奋和激动之情,显然学霸们也对自己接下来三年的高中生涯充满期待。 宋辞进门没引起太大的轰动,班里零星几个人看了她几眼,就又投入到各自的聊天事业当中。 她松了口气,挑了一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了。班里的人聊的热火朝天,宋辞一个人窝在小角落,前后左右都没人,她发了会儿呆,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两个书包“啪嗒”落座,身后传来两个男生的交谈。 “十一,你看分班表没,咱班竟然有个叫宋辞的哥们儿,他这名字可比你的名字爷们儿多了,咱下课认识认识去,交个朋友。” “嗤——” 低嗤声响起。 第2章 新前桌 “世界上爷们儿的名字这么多,怎么,我要一个一个去认识?而且名字呢,只是个代号,跟是不是爷们儿有什么关系。越活越狭隘啊你。” 一天之内两次听到别人讨论自己那异常“爷们儿”的名字,宋辞翻书的动作顿住,摩挲着手里粗粝的纸张。 “这次不一样啊,你俩合起来唐诗宋词啊,多有缘分。”叶茂然语气稍顿,笑得贱贱的,故意埋汰他。 唐诗懒懒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想死爸爸成全你。” “别生气啊,你说我现在在教室里喊一声辞哥,他敢应吗?”叶茂然还在兴致勃勃。 唐诗知道他这人越理越来劲儿,索性也懒得回他,勾起脖子上的黑色耳机戴上,慢悠悠地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tii——” 世界安静了。 叶茂然还在继续哔哔。 宋辞就坐在他斜前方,嘴上没吭声,心里却默默回他:“妖怪!哪里逃!” 这种听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尴尬时刻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名女生突然走了过来,“唰——”的一下把书包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咧开嘴笑,却不是对她,而是对后面那个人:“呦,这不死腋毛吗?你这成绩是怎么到实验班来的,家里出了不少钱?” 叶茂然刚刚还在笑着的脸立马绷紧了,跳脚道:“非洲拉拉,你看不起谁呢,小爷自己考的!自!己!考!的!” 两人你来我往,火药味十足,宋辞被两人这下一秒就要打一架的架势吓到,生怕被波及,赶紧把凳子往窗边移了移,裸露在外的手臂紧贴着白色瓷砖,冰冰凉凉的,意外缓解了夏季的燥热。 可能是注意到宋辞的动作,女生停止了跟身后那名男生的斗嘴,转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吹了个流氓哨,兴奋道:“哟,新同桌是个大美女!” 宋辞:“……” 囧。 “叫什么名字啊美女?”像是没察觉到宋辞的尴尬,她跨坐在凳子上,笑眯眯地问。 叶茂然怪叫一声,喊道:“靠!严珊珊你果然是个死拉拉!” “什么拉拉!”严珊珊愤怒,“姐这叫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你个死腋毛懂个屁啊!” “狗屁,你初中毕业的时候把咱们班的女生都亲了个遍!渣女!” “又没亲你,你急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开始吵了。 宋辞张了张口,没地方插嘴,遂放弃。 一直到班主任走进教室,两人才消停下来。 “我叫林蔓,接下来的一年,由我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林蔓看上去四十多岁,一头微红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戴了一副红框眼镜,看上去气势慑人,神情严肃,认真。 旁边的严珊珊低骂一声:“靠,竟然是高中部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梅超风。” “梅超风”继续开口:“中考和高考是你们人生最重要的分水岭,今天淮安市20万中考生,能上高中的只有十万四千多人,能上淮安一中的不过九百人,而这其中,能进我们高一a班的只有五十人,你们不仅是万里挑一,说是十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林蔓先是一番夸奖,倒是让高一a班的众人脸上出现几分得色。 “当然,中考成绩也不代表你们人生的全部。”她顿了顿,“别误会,我这句话不是在开导你们。 这话带点幽默,满堂哄笑。 林蔓面色严肃,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别以为你们中考考得好,就能一直赖在实验班,享受着全校的学习资源向你们倾斜,这是不可能的。” “后面有无数人虎视眈眈,争着抢着要把你拉下去,自己爬上来。” “我们高一a班永远只容得下前五十名的学生,学习是自己的事,我也懒得一个一个逼你们学习。我只告诉你们,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步落后,则步步落后。希望下个学期,有资格坐在这个教室里学习的,还是你们。” 林蔓话说的隐晦,但底下众人还是听懂了。 高一a班,实行末尾淘汰制。一个学期以后,综合成绩排不上全校前五十的人,会被淘汰到平行班。 此话一出,排名成绩在末尾的人脸色都很难看——除了宋辞。 她心态还不错,本来以她平常的中考成绩,只能勉强挤进淮安一中,结果中考走了狗屎运,超常发挥,多考了四五十分,一飞冲天,从“鸡尾”直接挤进了“凤尾”,她已经很满意了。 林蔓一番话,恩威并施,有勉励也有警告,让玩了一个暑假,心里有些飘飘然的天之骄子们一片凛然,神色认真了许多。 林蔓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没再多说,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开口道:“好了,开学第一天别搞的这么严肃,一个一个上台做个自我介绍,有什么才艺也别憋着啊,上来展示展示,大家熟悉一下。” “第一排第一个,你先来,然后依次往后。” 宋辞坐在第一排倒数第二个,她低着头,默默筹措自我介绍的词,一只手下意识地摸着胸前的观音莲像。 前面的几个人都说的中规中矩,无非不过就是名字,爱好,加以后多多关照。 到宋辞的时候,她站起身,声音又缓又淡:“大家好,我叫宋辞,故人西辞黄鹤楼的‘辞’,请多多关照。 她的自我介绍甚至直接省略了爱好,很不起眼,然而周围还是响起了不小的议论声。 宋辞随便摘取了几个关键词,都在说“唐诗”“第一名”“唐诗宋词”之类的。 她的名字其实还挺普通的,然而一旦跟这位传说中长得还不赖的全市第一名挂钩,似乎就显得没那么普通了。 宋辞突然有些好奇,这位刚开学就扬名全校的唐诗同学,究竟是何许人也。 坐在斜后方的叶茂然用胳膊肘戳了戳唐诗,震惊道:“震惊我全家,宋辞竟然是个女的?!” 唐诗懒洋洋坐着,斜倚着窗,闻言掀起眼皮。 面前的少女穿着过于宽大的黑色体恤,大片阳光洒落,露出的两节小臂白得发光。 他看了一眼,又不甚感兴趣地垂下眼皮,慢悠悠嘲讽:“不是认兄弟吗?你辞哥就在你面前,喊一声?” 叶茂然这会儿才意识到尴尬,低声懊恼:“我哪儿知道宋辞是女生啊。” 而且被议论的当事人还就坐在前排,饶是他脸皮再厚,此时也忍不住红了脸。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宋辞就站在前面听完了全程。 她唇角抿了抿。 林蔓拍了拍讲台,示意全场安静,又摆了摆手,让宋辞坐下了。 “后面的,继续。” 班上静了两秒,身后传来座椅拖动的声音。 “唐诗。盛世唐,浪漫诗。” 清冽干净的少年音,带着散漫的笑意,如同夏日加冰的柠檬汽水一般清爽。 明明是世俗意义上带点女气的名字,让他念出来却多了几分天然的傲气,不显突兀,反而觉得----盛世唐,浪漫诗,盛大又浪漫,确实相配。 没想到话题的中心人物就在身后,宋辞忍不住转头往后看。 少年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身姿挺拔,肩线开阔平直。他长了一双招人的桃花眼,鼻梁挺拔漂亮,明明是精致惹眼的长相,偏偏他五官轮廓明晰凌厉,眼瞳漆黑,唇色又极淡,便生出几分冷淡又睥睨的气质来。 她想起上午公告栏前,男生对他的评价:“长的……也就那样,人如其名,小白脸样。” 这种评价,多少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男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宋辞没敢多看,稍微瞥了一眼就把视线转回了讲台。 先是“宋辞”,又是“唐诗”,班上同学终于忍不住开始起哄。 有同学直接喊:“你俩直接唐诗宋词啊,名字是不是起反了,一个显娘气一个太爷们儿。” 班上笑成一团,林蔓眼底也有笑意。 唐诗双手抄兜,抬了抬眉梢,不屑地呛声:“闭嘴你,小爷名字好的很。没文化就少说话。” 他黑眸扫视一圈,最后漫不经心地落在了宋辞红得能滴血的耳朵上。 新前桌,脸皮还挺薄。 宋辞确实不适应这种被几十束目光同时扫射的感觉,她低着头,默默祈祷着这part能赶快过去。 第3章 尺码,合适? 幸好被唐诗这么一怼,班里人也十分识趣的不再吭声。 唐诗没等林蔓示意便径自坐下,他侧头看了旁边的叶茂然一眼,蹙眉:“愣着干嘛?起身啊?” 叶茂然反应过来,迫不及待地起身,开口:“大家好,我叫叶茂然,是唐诗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平常喜欢打篮球和玩游戏,欢迎大家来找我开黑。” 他注意到林蔓越来越黑的脸色,转而又正义凛然地道:“当然,在我们这个年纪还是要以学习为主,谁要是上课时间找我开黑,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吁——”班里嘘声一片,还有人大喊:“怂逼!” 叶茂然一脸正经:“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怂呢?” 宋辞唇角忍不住弯了弯,刚刚被过多关注的不自在一扫而空。 等班里同学一个一个做完自我介绍,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林蔓发了一张表下来,要每个人填好自己的尺寸,明天正式军训,等会儿班级派人去体育馆统一领取军训服。宋辞在s码和码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填了。 军训服的话,大一码更宽松,应该会舒服一点,而且她虽然瘦,身高却差不多一米六四,码更合适一点。 林蔓让唐诗带了班里的几个男生把军训服领了回来,又让他按照表上的尺码给同学们发下去。 唐诗手肘斜撑在讲台上,脊背清瘦,微弯。他一手捏着一张纸,一手拿着讲台上的话筒。尺码表按成绩排,第一个是自己的名字,他直接跳过:“林正宇。” 清淡的嗓音通过音响传遍全班。每念完一个名字,他就侧头说出表上登记的尺码,声音很低,只保证站在讲台上发军训服的两名同学能听到。 领到军训服的同学都去了厕所试穿,尺码不合适的当场反映当场换。 宋辞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周围是同学们兴奋地议论声,终于—— 台上传来了她等待已久的名字:“宋辞。” 宋辞赶忙上前,她是最后一个领军训服的。 唐诗把表随手扔在讲台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略带疑问:“你确定你?” 码适合100——120斤的女生,但军训服一般都会做大一点,也就是说体重为一百三十斤的女生都能穿得下,可眼前这个女生—— 他瞥了两眼她巴掌大的小脸和清瘦的小臂线条。 有没有九十斤都难说。 宋辞点了点头,着重强调:“我很高的。” 唐诗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没说话,神色平静。 但宋辞仿佛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别t瞎说”几个字。 宋辞:“……” 好跟他比是矮了那么很多点。 她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难得不服气地开口:“一定合适的。” “行。”唐诗垂眸,敷衍回,“试完以后记得回来换个s。” 宋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旁边的叶茂然已经准备好了两套军训服和鞋子,九十度弯腰,双手奉上,谄媚道:“辞——妹妹,您请。” 宋辞:“……” 她双手接过,憋了半晌,想说要不你还是叫我辞哥,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算了,他开心就好。 叶茂然异常兴奋:“欧耶,看来辞妹妹没听到我刚刚在后面喊她辞哥。” 唐诗想起宋辞刚刚憋红的脸,面不改色,对答如流:“嗯,对,她是个聋子。” 叶茂然:“……” —— 事实证明,人有个时候也不能太倔了。 宋辞站在厕所隔间里,捏着裤腰,望着还能再钻进去一个人的肥大裤子,如是反思道。 她又不死心的用分发下来的劣质腰带系住。最后效果,怎么说呢…… 像是穿了一条墨绿色的膨胀版灯笼裤,腰部还开了一朵参差不齐褶皱花。总的来说,能穿,但多少有碍观瞻。 宋辞只好换上原来的衣服,蔫哒哒地趴回了座位。 严珊珊看她这表情,问:“尺码不合适?” 她点点头。 “没事儿,找唐诗去换。” 宋辞没说话,抬眸看向讲台。讲台上围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女生,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旁边发校服的两个男生早已被孤零零地挤到了外围,唐诗则被姑娘们围在了正中央,颇有鹤立鸡群的架势。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拿笔在尺码表上写写划划。 严珊珊摇着头感慨:“一个暑假没见,一哥越来越受欢迎了。” “一哥?”宋辞眼皮垂下,有气无力地问:“这又是什么新外号?” 腋毛哥,非洲拉拉,一哥。 看来一中学子的初中生活相当丰富精彩。 “唐诗,江湖人称一哥,因为有他的比赛别人只能争第二,第一难以望其项背。大到省级竞赛,成绩排名,小到班级运动会,艺术节,辩论赛等等,无一例外由他包揽第一,反正很全能很牛逼就对了。” 宋辞心不在焉地比了个大拇指:“牛波一。” 她还在犹豫是丢个面子上去换个s码呢?还是拿着码的军训服凑合穿穿? 第4章 妖艳脸,怂逼心 围在讲台上的姑娘都散的差不多了,严珊珊催促她:“快去换啊,他们都是在讲台上先互换的,万一没有合适的尺码就换不了了。” 宋辞蔫在座位上,还在犹豫。 严珊珊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半拖半拽把她往讲台上拉。 然而有人比她们更快,就在两人快到达讲台的前两秒,从旁边“嗖——”的一下蹿出一个人,直接插在了两人面前。 速度之快,让毫无运动神经的宋辞自叹弗如。 “唐诗,还有s码的吗?我的军训服码,有点大了。”前面的女生开口,语气很淡。 严珊珊不乐意了:“刘沐晴,你干嘛?插队啊,而且你穿码根本就不大!” 刘沐晴看上去一百一十多斤,穿码确实正好。 被人直接拆穿,刘沐晴脸色有点不好:“什么叫插队,你们自己动作慢能怪谁啊?” 码穿在她身上确实合适,她本来只是想找个由头跟唐诗搭话,这会儿脾气上来,还真就非s码不可了:“唐诗,我就要换s码。” 她盯着唐诗,语气笃定。 严珊珊初中就看不惯刘沐晴那副高傲无人的好学生嘴脸,她脾气也爆:“我们先来的,要换也是我们先换!” 两个姑娘剑拔弩张。 唐诗瞥了一眼讲台上的唯一一套s码军训服,脖颈微低,指节轻点讲台,没说话。 气氛僵住—— “咳咳。”最后还是宋辞受不了这个氛围,打破僵局,“那个……我码也行,不用换了。” 她说完,暗戳戳地拉着一脸不情愿的严珊珊往台下走。 严珊珊那个气啊,简直想把她脑袋敲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构造。 怎么这么怂呢?! 宋辞主动放弃,那这套s码军训服就落入了刘沐晴手中。 唐诗右手握着一支廉价的透明塑料水芯笔,侧对着她,淡声问:“确定换吗?s码。” 刘沐晴近距离看着他流畅俊逸的侧脸线条,心跳的很快,她情不自禁地点头:“嗯,我确定。” 她声音柔和许多,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是另一个人,变脸之迅速,看得叶茂然一身鸡皮疙瘩。 “行。”他神色不变,在表的第二行,把刘沐晴的改为s,“叶茂然,给她。” 叶茂然想起刚刚的争执,心里不太乐意。 他又不是傻子,这次明明就是严珊珊那边更有理,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好参与女生之间的争执,只好把衣服一推:“自己拿。” 叶茂然语气算不上好,刘沐晴站在原地,有些难堪。 她看了唐诗一眼,欲言又止。 唐诗像是没听到一般,还是侧对着她,他低头看着尺码表,唇线抿直,廉价的水芯笔在指尖灵活的转动,是他在认真思考时的一贯动作。 刘沐晴初中跟他不在一个班。除了年级排行榜上两个人的名字偶尔一前一后的排在一起以外,几乎毫无交集。一直到初三,淮安一中办了一个竞赛班,召集全校前三十名的学生每周六进行奥赛补课,两人成为同桌,这才算正式认识。 她熟悉这副表情,一般他遇到奥数难题的时候,就会抿唇,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脑子里构思着解题思路。 这种时候,他不喜欢别人打扰。 刘沐晴没再说,她自己拿过s码的军训服,要离开的时候,瞥见唐诗手中的笔停止转动,然后,他笔尖移到表格的最后一行,把划掉,改为s。 宋辞坐在座位上,垂着脑袋,极为乖巧地听严珊珊训话。 等她叭叭累了,她还把桌上没开封的茉莉绿茶双手奉上:“累了,您喝。” 严珊珊直接被她气笑了:“宋辞,你怂成这样,对得起自己顶着的这张脸吗?” 宋辞茫然:“我这张脸怎么了?” 严珊珊摇头感叹:“妖艳脸,怂逼心。” 宋辞:“……?” 哈? 唐诗从教室外绕了一圈,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他仰头,勾唇,毫不留情地笑出声。 低沉沙哑的笑声从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意。 宋辞飞快与他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码,合适?”他问,又短促地笑了笑。 宋辞:“……” 明知故问,她懒得理他。 “衣服拿过来。” 宋辞:“……干嘛?” “不是要换?”他不耐烦,“难不成你一个人要四套?” “没有……” 她犹犹豫豫地把抽屉里的两套军训服拿出来,放在他桌上,神色还有些茫然:“不是说没有了吗?” 宋辞五官立体,眉眼秾丽深邃,光看脸,是极其扎眼,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浓颜系长相。然而她自身的气质太过乖顺软和,原本上扬的狐狸眼软软垂下,长睫也软趴趴的,此时艳丽张扬的眉眼被眼底的茫然掩盖了七七八八,更显乖巧。 “妖艳脸,怂逼心……”唐诗低声重复,然后笑,“倒是贴切。” 宋辞:“……” 忍气吞声jpg 他拿过军训服,扬了扬眉梢:“等着,小爷出去给你换两套。” 宋辞:“……哦。” 等唐诗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严珊珊才皱眉问:“他去哪里给你换?” 宋辞还有些懵,她猜测:“可能体育馆里还有多余的。” 体育馆当然没有多余的,唐诗去高一年级的其他班一个一个找,终于在高一八班找到了一套s码的军训服。 他松了口气。 大话都放出去了,万一没做到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高一八班的负责人是许以航,两人经常一块儿打球,关系还不错,他把军训服递给唐诗,挤眉弄眼地问:“s码,给女朋友换的?” 唐诗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哪来的女朋友,你给我找一个?” 许以航:“我上哪里给你找,你勾勾手,不就一大把人抢着来?听说你们班的班花中考完跟你表白,你同意了?” 唐诗皱眉:“你哪里听来的,别瞎传,没有的事。” 许以航了然:“那就是拒绝了。” “没人跟我表白。”唐诗偏头,还是一副拽到没边儿的样子,“社会主义接班人从不早恋,懂?” 许以航:“……你非要这么装就没意思了。” “第一,没人表白。第二,从不早恋。谁传的谣言跟他说,行吗?”唐诗把手里的两套码军训服甩到他身上,语气不耐。 “行,行,行。”许以航知道他烦别人传这种桃色不实消息,转了话题,“下午去打篮球不,明天正式军训可就没机会了。” 唐诗没兴趣:“不去,太热。” “别啊,你不去,我跟那帮弱鸡打都没什么意思!” “不去。”少年转头,笑着跟他比了个中指。 第5章 真生气了? 唐诗拎着手里的两套军训服回教室的时候,班上的人已经走光了,只有宋辞一个人低着头,坐在位置上看书,神色认真。 让等就等,还挺乖。 唐诗从后门进,特意绕到前面,清瘦的指节敲了敲她的桌角。 宋辞先是茫然,看见是他以后唇角弯了弯,阳光碎影在脸上雀跃,眼角眉梢也挂上笑意:“你来了。” “嗯。”唐诗应了声,不是没注意到她眼底的期待,可心里那点混蛋因子又莫名作祟,于是他假眉三道地叹了口气,“学校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s码啊?” 宋辞愣了几秒,脸上没有浮现失望之色,也不怪他让她等了这么久,反而安慰他:“没事,码也能穿。” 她琢磨着等会儿去文具店买一些小皮筋,把裤脚绑住,应该……也能看? “那我的衣服呢?”她问。 唐诗把衣服藏在身后,理不直气也壮,优哉游哉:“掉了。” 宋辞:“……” 她这回无法再保持淡定:“你赶紧记一下掉哪儿了?要是丢了的话,我明天会被教官训得很惨。” 她把书收进包里,站起身,是真急:“你刚刚去过哪里,我跟你一起去找一趟。” 唐诗低着头,掩盖住唇角的笑意,语调拖长:“刚刚啊——,去网了。” 宋辞拉拉链的动作顿住,蹙眉,看上去真生气了:“唐诗,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她说话慢,就算是生气也慢悠悠的,咬字清晰,尾音不自觉扬起,像带着钩,轻轻挠了挠他的心脏。 唐诗喉结上下滑动两下,然后把藏在身后的军训服拿了出来,声音低了很多:“刚记错了,原来没掉。” 他又咳嗽两声,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没跟你开玩笑,真记错了。” 宋辞把军训服塞进书包,绷着脸,懒得跟他争。 她拉上书包,转身往外走。 “诶,真生气了啊?”上学第一天,唐诗没背书包,拿过课桌上的两套军训服就跟了上去。 宋辞没理他,加快了脚步,但唐诗长得高,腿也长,她腿不停地倒腾,他两三步就跟上了,走个十几步就欠儿唧地开口:“你别气啊。” “我真忘了。” “没下次了。” “跟你说这么多,你回句呗?” “行,挺高冷啊,新前桌。” 他也不急,话隔个十几米,一句一句,慢悠悠地往外扔。 周围人挺多的,还有不少人往两人的方向看,宋辞心里本来还冒着火,这会儿全部转化为羞恼了,她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尽可能地把声音压低,:“你能别说了吗?” 唐诗笑,也学她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混不吝:“哟,还管人说不说话了。” 他顿了顿,扔出一句:“还挺霸道。” 宋辞:“……” 她叹了口气,满腔怒火化作无奈:“那你别跟着我了。” 为了防止他又说出类似于“哟,还管人怎么走路了,还挺霸道。”之类的话,她补充开口:“我现在没生气了。” “但你要是继续跟着我。” “那就不一定了。” 宋辞也学着他的说话风格,一句一句地往外跳,但她嗓音柔和,没有唐诗嗓音里自带的拽逼气息,反而多了一丝赌气撒娇的意味。 唐诗表情凝滞几秒,随后若无其事地挑眉,语调闲散:“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宋辞:“?” “其实我,跟着你,只是因为——顺路。”他一字一顿,拖腔带调但语气诚恳,“毕竟咱们学校就一扇大门。” 宋辞:“……”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唐诗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侧眸看了两眼,突然冒出一句:“又生气了?” 宋辞:“……没有。” 她忍无可忍:“你别说话了。” 唐诗勾了勾唇角,低笑:“还挺霸道。” 宋辞:“……” 好,她闭嘴行了。 出了校门,宋辞去公交站,唐诗往单车棚走,两人分道扬镳。 等公交的时候,两辆山地自行车倏忽而过,伴随着少年自若的谈笑声,莫名熟悉,宋辞下意识地侧头,只看到少年翻飞的衣袂和线条干净的背影,蓬勃着不加粉饰的少年气。 今天开学,修车店比平常还要忙一些,沈银给她转了钱,让宋辞在家附近随便吃点。 宋辞吃完午饭,又去文具店逛了一会儿,买了一些文具和五颜六色的小皮筋,一看时间,才下午一点。她想了想,勾出兜里的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有两个,其中一个——【男友一号】 她垂着眼皮,两指在键盘上啪嗒啪嗒点。 -皇上,缺暖床的吗?臣妾可以自荐枕席[羞涩] 那边静了两秒,发过来一张图片。 自家好闺蜜躺在她熟悉的粉色hellokitty大床上,露出一条白皙莹润的长腿。 【男友一号】:??老?公不?在?家 ??一个人寂寞 一起磕瓜子焦糖 味刚买的超好吃 激??情??四??射 宋辞“噗呲”一下笑出声,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小区,继续打字。 -小妞,等着隔壁老宋来狠狠地占有你[垂涎][垂涎] 【男友一号】:老宋你快点~,我老公马上就回来了~,人~家~好~怕~怕~ 宋辞简直要被她笑死。 周粥家在她家隔壁那栋楼,两人是邻居兼初中同学,周粥父母常年不在家,沈银平常管她管得严,她为了缓口气,去周粥家就比较勤。她轻车熟路地上楼,录入指纹,门开,她直接进门,换上自己的专属拖鞋,往客厅走去。 周粥正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横屏打游戏。 宋辞没打扰她,径自去冰箱里拿出一瓶茉莉绿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在她旁边盘腿坐下,拿出书看得津津有味。 周粥一盘游戏打完,宋辞还在看书,看到动情处还皱起眉头,两眼泪汪汪。 周粥见怪不怪地抽出两张纸给她,又顺手喝了一口茉莉绿茶,问:“看啥呢这么认真?” 宋辞头也不抬:“《灿烂千阳》,卡勒德·胡赛尼着,《追风筝的人》同作者。” 周粥不懂就问:“《追风筝的人》是什么?” 宋辞:“……一本书。” 她决定不跟周粥讨论这么深奥的话题,转而问:“今天去报名还顺利吗?” “有什么不顺利的。”周粥撇撇嘴,“就是本来以为六中学子成绩这么差,应该长的还行,结果一个比一个磕碜,封心锁爱了。” 宋辞笑笑,随口道:“是吗?幸好我们班有一个长得不错的。” “真的假的?”周粥不信,“你之前还说咱班的裴一鸣长得帅呢?” 宋辞回忆了一下裴一鸣的长相:白净清秀,戴了一副眼镜,颇有几分书卷气。 宋辞:“……他不帅吗?” 第6章 大帅逼 周粥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姐不爱这种书呆子类型的,姐更爱拽里拽气的大帅逼,身高一八五往上,肩宽腿长,还有腹肌人鱼线的那种,懂?” 宋辞点点头,总结道:“那你应该会挺喜欢他的。” 虽然不知道唐诗有没有腹肌和人鱼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天生长了一副有腹肌和人鱼线的样子……!? 想远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周粥:“……啊对对对。” 她对自己闺蜜的审美信任度为零。 她还对好学生有个自认为错不了的刻板对象,那就是他们一定都戴着厚厚的眼镜,一脸死板地捧着书,说不定还满脸痘。 ——她美丽的好闺蜜除外。 宋辞认为挺帅的这位仁兄,应该也差不离长这样。 宋辞知道她不信,不过也没多说,总归审美这事儿是主观的,她没亲眼见过,说什么都是白搭。 宋辞把军训服从书包里掏出来,苦恼道:“我军训服大了,咋整?” “你填的多少码?” “。” 周粥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敢的呀?以为是填胸围?” 宋辞:“……” 她一脸猥琐,手指张开做了一个揉捏的手势:“胸围的话我允许你填个c。” “周粥!?”饶是听了好几年自己这位好闺蜜偶尔爆出来的荤话,宋辞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周粥就喜欢看宋辞被自己逗红了脸的模样,配上那张娇俏明艳的脸—— 啧啧—— 赏心悦目。 宋辞懒得理她,把军训裤拿了出来,抖落两下,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发现比上午的那条裤子小了许多。 她怔住,脑海中闪过些什么,低头摸索到了裤头上显示的尺码——s。 她又拿起裤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正好。 周粥纳罕道:“也不大啊,尺寸不刚好吗?” 宋辞沉默了一会儿:“哦,记错了,我填的其实是s。” 周粥:“……” 宋辞强调:“前凸后翘的s。” 周粥:“……” 宋辞回到家的时候,宋立已经回来了。他那会儿坐在茶几上,打开电视上的篮球比赛看得入神,前面还摆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鸭,已经吃了大半了。 听见门口的响动,他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看到是她以后肩膀放松地垂下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爸妈回来了呢,吃吗?” 他指了指桌上的烤鸭。 “吃什么?”她看了一眼桌上啃得很干净的骨头,“你买的鸭架?” 宋立:“……” 他翻了个白眼:“特意给你带了只。” 他从书包里又拿出一个纸盒,打开,掀开里面的锡箔纸,鲜香又完整的烤鸭露了出来,“快点吃啊,爸妈快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去周粥家了。”宋辞把书包放沙发上,又去洗手间洗了手,看了一眼篮球比赛,不知道是谁得分了,宋立“啧”了一声,显然很不爽。 宋辞不太懂这些,她坐在沙发上,戴上手套,拔了一只鸭翅,咬上一口,舒适地眯了眯眼。 等这场比赛看完,宋辞想着换部片子,她问:“你想看什么片子?” 宋立放下书包:“来一部警匪片。” “行。”宋辞道,“那我就找一部励志片!” 宋立:“……” 宋辞:“初二了,激发一下你的学习热情!努力学习,天天向上!话说你上回期末班上多少名来着?” 宋立:“……” 宋辞:“好像是倒数第三?” 宋立:“……倒数第四。” 宋立是一个很倔强的弟弟。 第7章 小蜗牛 军训的第一天要比昨天更热,太阳如同暴烈的火球悬在空中,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燥热。 “……淮安一中作为省级重点示范性学校,更应该以身作则,严格把控好军训的每一项流程,培养学生吃苦耐劳的精神……” 底下的学生穿着军绿色的军训服昏昏欲睡,几乎要与翠绿色的草皮合为一体,只有一中校长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说着漂亮话。 发言持续了两小时,校长一个人在台上讲了一个半小时,以至于军训总教官上台以后,发言十分潦草,只总结性的说了几句话,又敲打了一番我们这些所谓喜欢“冒泡”的“新兵蛋子”,然后就地解散,让各班的教官带着分别训练。 高一a班的教官姓陈,叫陈国伟,特别老实憨厚的名字,跟他展现的兵痞子形象一点都不一样。 其他班的教官都在忙着在原地训话,让同学们在烈日底下站军姿,他不一样,他带着高一a班在操场上大摇大摆地绕了一圈,然后得意洋洋地选了一个钟灵毓秀之地——橡胶跑道中间,树干有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的老槐树下。 老槐树的枝桠舒展开来,层层叠叠,枝冠茂盛,将炎炎烈日铺天盖地的挡在外面,洒下一片浓密清爽的绿荫。 高一a班就在树荫下站了一个多小时的军姿。 “特意给你们选的位置,都好好站啊,树荫下站不好就去太阳底下站,知道了吗?” “知道!” “手指贴紧裤缝!”他在队伍里转悠,偶尔检验一下手指是否被拨动。 宋辞精神高度集中,脊背紧绷,手指紧紧贴着裤缝,一动也不敢动。 陈国伟转悠到了宋辞附近,她下意识把手背绷得更紧,他拨了拨,没拨动,又转悠到了前面去。宋辞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手背微松。 谁曾想陈国伟杀了个回马枪,就在宋辞精神放松的那几秒,他突然转过头,又拨了拨她的手背,手背被轻而易举地挑起。 “看见没,这就是放松警惕的下场,这不就被逮了,敌人就专门挑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下手。”他一边说,一边把纸牌塞进了她手心。 宋辞:“……” 她抿了抿唇,重新把手背扣紧。 又过了半个小时,总教官吹响口哨,各班原地休息。 宋辞盘腿坐在地上,没有去喝水,而是低垂着头,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红桃k。 她旁边坐着一个皮肤很白,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女生。 女生主动跟她搭话:“同学,我叫沈媚,以后请多多关照。” 宋辞转头笑笑:你好,我叫……” 沈媚打断她,挤眉弄眼地道:“我知道我知道,宋词,唐诗宋词的宋词。你俩的自我介绍让我印象深刻。” 应该是唐诗这个学校风云人物让人印象深刻。 宋辞安静几秒,很认真的解释:“是‘故人西辞黄鹤楼’的‘辞’,不是唐诗宋‘词’的‘词’。” “都一样,都一样。”她嘻嘻哈哈。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等去排队喝水的人回来,陈国伟突然道:“刚刚手里夹了牌的人,起立!” 宋辞连帽子都来不及带,手臂一撑就直接站起身,沈媚也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 “出列!” 大约七八个人站了出来,列成一排。 陈国伟:“鉴于刚才夹牌辛苦了,我决定奖励夹牌的人每人表演一个节目,大家说好不好?” “好!”同学们声音十分洪亮,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们谁先来?” “老师,我先,我先。”沈媚把手举得很高。 陈国伟:“想来的打报告!” 沈媚:“报告教官!我来!” “出列!” 沈媚先把眼镜摘下来,悄声道:“宋辞,帮我保管一下。” 宋辞默不作声地接过。 “大家好,我叫沈媚,初次见面,给大家来段街舞助助兴。”沈媚落落大方,笑得爽朗。 “芜湖!来一段!来一段!”底下开始起哄。 沈媚也不扭捏,当场就来了一小段。 “街舞啊唐诗,你不看两眼?”叶茂然撞了撞他。 唐诗个子高,盘腿坐在队伍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双手撑在身后,长腿无所事事地晃荡。 闻言,他掀起眼皮看了两眼,几秒后收回目光,淡淡评价:“动作拖沓卡顿,力气不够,应该是新手。” “谁叫你看这个了?”叶茂然语调嫌弃,“叫你看身材,刚刚挺腰那一下至少有c。” 唐诗:“……” 他勾了勾帽子,挡住上半张脸,慢悠悠打了个哈欠:“那你还真是……猥琐又无聊。” 叶茂然撇嘴:“你就装你就,哪个男人会对身材没兴趣啊。” 唐诗“呵”了一声,没承认也反驳。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上台表演节目,有唱歌的,翻跟斗的,甚至还有讲数学题的,最后大家都入列了,只剩下了宋辞一个人。 陈国伟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宋辞从小到大没学过什么才艺,唱歌倒是不跑调,就是记不住词,她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最后想起了自己昨晚睡前看的冷笑话大全。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冷笑话可以吗?” 陈国伟:“说话打报告!” “报告教官,讲冷笑话可以吗?” “可以,出列!” 宋辞面对着众人站在队伍前面,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抖:“从前有个小乌龟受伤了,然后它就让小蜗牛去买药,蜗牛走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回来,小乌龟生气地大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死了。” 宋辞憋着笑,继续道:“小蜗牛就站在门外生气道,你再说,你再说我不去了!” 她讲完,底下陷入死一般的沉默,甚至有人打了个寒颤。 陈国伟满脸复杂地看着她:“讲完了?” 宋辞点点头,问:“不好笑吗?小蜗牛它……还没出发。” 她昨晚笑得差点没睡着。 陈国伟生硬地哈哈两声,决定不再纠结这些:“叫什么名字?” “宋辞。”她强调,“故人西辞黄鹤楼的‘辞’。” “入列!” “是!” 队列角落,唐诗手肘撑地,侧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无声笑得发抖。 叶茂然怪异地看着他,真诚发问:“这好笑吗?” 唐诗笑了半天才反问:“不好笑吗?” “小蜗牛它……”他又侧头笑出声,笑声低沉,“小蜗牛它还没出发……” 叶茂然:“……” 什么狗屎笑点。 —— 中午统一在食堂用餐。 宋辞打好饭菜,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默默扒饭。 她还在纠结刚刚那个笑话。 真的不好笑吗? 小蜗牛走了两个小时,还没出发。 宋辞憋着笑,埋头吃了一口饭。 明明挺好笑的。 她给自己加油打气,缓解刚才的尴尬。 一个餐盘落在了她对面,惊喜的声音响起:“宋辞,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第8章 掰手腕 宋辞抬头,一张白净的脸落入眼帘。 “裴一鸣!”宋辞眼底也闪过一丝惊喜。 在全是陌生人的新地方找到了一个熟人,这个认知让她本来有些低落的心情雀跃了几分。 裴一鸣初中跟她同班,他常年班级第一,而宋辞则长居第二,她在班里有个“万年老二”的外号。 谁知道呢,初中的最后一次考试,宋辞中考发挥超常,裴一鸣则发挥失常。 她中考分数最后要比裴一鸣还要高出十几分。 裴一鸣开玩笑道:“可惜咱班没组织毕业班会,不然你这个‘万年老二’的招牌就能扬眉吐气地摘下了。” 宋辞点点头:“摘了‘万年老二’,喜得‘倒数第一’” 裴一鸣收了笑,神色认真:“我倒是更希望我能是这个倒数第一。初中我考的所有第一,都比不上中考这一次的倒数第一。” 考了这么多场考试,独独中考失利,宋辞知道他的难过,又没有什么立场去安慰他,毕竟她考的挺好的,所以怎么说都显得假里假气,只好道:“那你这个学期加油,下个学期就可以来我们班啦。” 他点点头,很郑重地道:“这个学期我会努力考进来,然后我们像以前一样继续当同学。” 宋辞慢吞吞吃掉嘴里的花菜,想起自己在a班摇摇欲坠的成绩,叹了口气:“有点难,我在我们班排倒数,淘汰的边缘。” 裴一鸣看着她:“你初中也是从倒数升上来的。” “初中和高中不一样,平行班和尖子班又不一样。” 裴一鸣语气很笃定:“知难而退不是你的性格,我们下个学期还会成为同学的。” “好。”宋辞戳着盘子里的米饭,语气诚恳,“我努力。” 下午两点半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灿黄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同学们宛如挺直的松柏一般一排排站在滚烫的橡胶路面上,热汗汩汩流下。 当然,这一切,都与高一a班无关。 高一a班接受着老槐树的庇护,躲在树荫下,眼睁睁看着别人晒太阳,脊背不由得又挺直了几分,军姿站得都要比别的班更加标准。 站了快两个小时,陈国伟手里的牌一张都没发出去,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四十多度的天,站了两个小时,几乎每个班都有人支撑不住,被扶去旁边休息。只有高一a班的人一个个精神抖擞,汗都很少流,看上去还能再站两个小时。 很快就有人不平衡,在队伍里喊道:“凭什么a班的人就站在树荫下,我们就得在这里晒太阳,成绩好连军训都有优待吗?” 这话一出,点燃了群众激情,一呼百应,总教官再怎么喊都没用,矛头直接就指向了高一a班。 这事儿还真不是a班搞优待,总教官当时下达的命令是各班教官各自分散,带着学生训练,分散的地点没有限制,一般是默认教官要带班上同学在太阳底下站军姿,美名其曰培养学生耐力。可怪就怪在陈国伟他不走寻常路。 他认为既然最终目的是要学会站军姿,走正步,在舒适的环境下训练效果岂不是更好,至于培养学生耐力,七天能培养个屁耐力,只能让他们中暑,然后身体更差一层楼。 这几个小兔崽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家长不得连夜过来把他撕了。 总教官召集各班教官开会,然后他就被陈国伟的那番歪理说服了,可问题是…… “树荫只有一处,只给高一a班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怎么着也得轮流来啊。不光是学生不服气,我们也不服气。”三班教官开口。 “轮流来多没意思啊。”陈国伟看热闹不嫌事大,“军人,就得拿出军人的解决方式。” 二十分钟后,总教官拿着喇叭开喊:“不想晒太阳的班,挑出一个代表,到老槐树下,跟高一a班,掰手腕,哪个班赢,哪个班就获得老槐树的归属权。” 这话一出,整个操场沸腾了。 其他班是欢呼,高一a班则蔫蔫的,挺直的脊背都歪下去几分。 “陈教官,这不公平,其他班都有体育生,就咱们班没有。”有人愤愤开口。 “臭小子,打报告!”他先是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 然后他一拍脑袋:“操,老子忘了这茬了,难怪这个点子提出来的时候那群老登答应得这么快。” a班众人:“……” “应都应了,你们必须给老子赢,不然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似乎是觉得刚才的话太没有教官的威严,他补充开口,“在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们没有精良的武器就对你们手下留情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们的先烈都能小米打步枪,现在几个体育生就把你们干倒了?” a班众人:“……” 装,你继续装。 第9章 小爷帮你 很快,十几个壮汉合成一堵墙,站在了a班面前,其他班也围了过来,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 “全体都有,坐!” 众人齐刷刷坐下。 九百多个人把五十个人围在在中间,a班一个个垂头丧气,宛如被凶恶狼群包围的小羊崽。 “完蛋,这么个好位置,就享受了半天。”旁边的沈媚语气低落。 宋辞心里也悲,她皮肤要比一般人薄很多,特别容易晒伤。她望了望悬挂在天上的炙热火球,心想,今天中午应该再多补几层防晒的。 总教官跟陈国伟私底下是兄弟,幸灾乐祸地开口:“志伟啊,你们班也上啊,这里是十五个人,我允许你们班上二十个人,把人打穿了就算守擂成功,可别说我欺负你啊。” 十五个武将,二十个文将,不管怎么算还是a班吃亏。 陈国伟心里悔得不行,可这会儿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上了。 “咱们班有谁愿意第一个上,给大家打个样。” 后排的男生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开口。 静了片刻,清澈的少年音响起:“报告,我来。” 所有人往声源处望去,宋辞也随大流往后看。 唐诗单手撑地,借力起身,动作潇洒又随意。 他肩宽腿长,肥大拖沓的军训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妥帖又自然。 “好!勇气可嘉。”陈国伟非常满意,“叫什么名字?” “唐诗。”他笑,桃花眼弯起,“盛世唐,浪漫诗。” “好名字。”陈国伟其实觉得这名字挺娘的,但这会儿最重要的就是鼓励,“加油。” 少年往高一a班前面一站,明明脊背薄而清瘦,气势却不弱,他一个人面对着精心挑选的十几个壮汉,八风不动,唇角笑意似有若无。 一个身高跟宋辞差不多高,身形却比唐诗壮了两倍的男生上前一步:“唐诗?学习好可不意味着力气大。” “都还看得过去。”唐诗语调轻飘飘。 “我叫李慎言,记住是谁打败了你。”李慎言声音傲慢。 “肾炎?”他笑,“好名字。” 两人还没比,言语间却早已火光四射。 “我靠,够狠,怎么直接上一个扔铅球的运动员。” “什么意思?” “就唐诗的那个对手啊,扔铅球的,好像得了一个什么全国一等奖呢,挺牛逼的反正,这回咱诗哥惨了,我从现在开始祈祷他不会输的太惨。” “操,开挂啊,这怎么比?” 宋辞听着后面几名男生的议论,心往上提了提。 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地上,随着总教官的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唐诗手指清瘦修长,皮肤冷白,手臂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在他对面的李慎言手臂比他粗很多,肌肉夸张的隆起。 宋辞紧紧盯着,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其他班的人开始给李慎言喊加油,九百多人,喊起来地面都得震三震。 a班不甘示弱,也跟着喊,特别是女生,喊得几乎算得上撕心裂肺,阵势上竟然也没输太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加油声渐弱,蝉鸣却愈发喧嚣,胜利的天平似乎慢慢偏向李慎言。 唐诗额头上的汗划过高挺的鼻梁和绯薄的唇,延伸到嶙峋的锁骨。 他清劲的手臂慢慢垂下,李慎言脸上也开始浮现得意的笑容。 唐诗舔了舔唇角咸涩的汗水,也笑了。 他手臂突然发力,青筋迸起,声音却轻飘飘的:“忘说了,我刚刚,还没发力呢。” 他话音刚落,垂下的手臂便猛地发力,以坚定而又缓慢的速度往中间移,说是起死回生也不为过,班上人的尖叫声一度要盖过另外九百多人,叶茂然激动地大喊:“兄弟,太帅了!牛逼!加油!” 宋辞混在人群中,神情激动,满脸通红,跟着大家一起喊加油。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唐诗胜。 李慎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无力垂下,眼底颓然一片,不过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比赛结束,两人单手交握,碰了碰胸膛,他心服口服:“兄弟,牛逼。” 他能感觉到,唐诗的爆发性力量比不上他,可他一开始就被拉着进了耐力战,等到后面反应过来临时发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唐诗微仰着头,下颌线消瘦分明,他抬起手臂,身体缓慢转动半圈,在全年级的注视下,朝天空比了一个一,声音浅淡又有穿透力:“下一个。” 全校同学都坐着,他一个人站在烈日下,桀骜又自信。 这一幕配上这张脸,冲击力太强,以至于全校女生都跟疯了一样,疯狂喊着唐诗的名字,男生也有凑热闹的,笑着喊道:“兄弟你这逼装的可以啊,荣获三年择偶权!” 宋辞耳朵嗡嗡的,旁边的沈媚喊得撕心裂肺,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耳朵捂住。 谁也没想到这一幕才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唐诗以一己之力,以一穿五,每赢一场,他就伸出一根手指,到后面他五指张开指向天空,右手手臂发抖,黑发湿透了,汗珠不断滚落往里延伸,他大口喘着气,略显狼狈,热烈的气氛却一度达到了顶峰。 其他班的女生已经集体叛变,局面彻底反转,给唐诗加油鼓励的尖叫声完全盖过了另一方,活像一场唐诗的个人lo会。 第六场唐诗体力不支,败下阵来,其他班的叹气惋惜声比高一a班还大,惹得总教官调侃:“姑娘们,你们哪边儿的啊?” 有胆子大的女生大喊:“老娘坚定的站在美强惨大帅哥那边,唐诗加油!” “吁——” 男生集体长吁,全校哄闹作一团。 唐诗随意抹了一把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间野气难驯,又引发一波尖叫。 他上前两步,落在在树荫下,眸光随意一瞥,最后定在第二排右方。 宋辞盘腿坐着,露出一截皓白纤细的脚腕,狐狸眼弯弯,眼睛很亮。 她五官轮廓深刻,眼尾天生上扬,不笑的时候就明媚,笑起来更是明媚张扬,顾盼生辉。 可能是太阳太大,唐诗眼睫颤动,晃了晃神。 “诶,唐诗好像在看这边诶,是不是在看你啊沈媚,你不是说,你们初中认识吗?” 沈媚脸很红,不过也没否认,只说:“我初中在他隔壁班,也不是很熟。” “那肯定是你啦,我们这一片就只有你跟他一个初中。” 陈国伟过来,拍了拍唐诗的肩膀,满脸通红,神色激动:“兄弟牛逼啊,有把子力气,改天咱俩比比。” 唐诗右肩被猛地拍了一下,整条手臂酸痛无比,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回过神来:“老陈你轻点儿,这算工伤了,我接下来两天申请休息调整。” “你小子原来打这个算盘。”陈国伟完全没在意老陈这个称呼,他心情好,大手一挥,“准了!” “下一场谁想上?” 班里男生的手齐刷刷地全举了起来,甚至还有女生也跟着凑热闹,一个个跃跃欲试,自信满满,一扫刚才畏畏缩缩的颓势。 很明显,唐诗的五连胜让a班同学的自信大幅度提高。 “叶茂然,出列!” 说话的不是陈国伟,而是唐诗。 陈国伟脸一横:“嘿——,你小子……” “老陈——”唐诗打断他,右手随意搭在他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想赢吗?想在总教官面前出一口恶气吗?” 陈国伟懵逼点头。 唐诗粲然一笑:“小爷帮你。” 第10章 创口贴 叶茂然已经走到近前。 “刚刚那小子力气已经被我耗的差不多了,速战速决,用全力。”唐诗叮嘱他。 “放心。”好兄弟在全年级大出风头,他这会儿与有荣焉,忍不住拍了拍唐诗的肩,“保证不会给你丢脸。” 唐诗右肩再一次受创,酸痛无比,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 比赛开始,氛围再一次推向高潮,不过周围女生的加油声明显没有前几次热烈了。 宋辞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盯着赛场,貌似认真地在观看比赛,另一只手却伸进了裤子口袋,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创口贴。 唐诗上一场比赛,手肘应该是磕到了木凳上的铁钉,被刮出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她在底下看得分明。 她犹豫了一会儿,想起了身上这件s码的军训服,默默说服自己:嗯,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同学之间的默默关心罢了,应该不会被人误会。 她掏出创口贴,碰了碰旁边的沈媚,轻声道:“沈媚,你能帮忙递一下创口贴给唐诗吗?传给旁边的女生就行了,不耽误时间的。” 唐诗就站在第二排的边缘处看比赛,两人之间隔了好几个女生,旁人这会儿看比赛看得认真,她也不好站起身去挡别人的视线,只好麻烦几个女生传到他身边。 沈媚收回落在唐诗身上的视线,惊道:“唐诗受伤了?” “手肘处有擦伤,但是不严重。” “哦。”沈媚眼珠转动两下,拿过创口贴,突然道:“谢了啊。” 宋辞:“?” 谢什么? 不等宋辞再问,沈媚就站起身,跳过旁边的几个女生,站在了唐诗面前。 哦,原来是这样。 宋辞默默转头,眼睛重新聚焦在焦灼的比赛上。 “唐诗,我看你刚刚手肘擦伤了,要不要贴个创口贴啊?” 唐诗收回落在比赛上的目光,看着突然站在他面前的女生,疑惑反问:“擦伤?” 他手臂无力地挂在陈志伟身上,侧头看了一眼。 一道红痕出现在手肘处,不明显,感觉下一秒就要愈合了。 唐诗讶异挑眉,笑了笑:“你视力还挺好。” 这点儿小伤都能看清。 沈媚被他笑的恍神,大着胆子开口:“我帮你贴,你手不方便。” “谢谢,不过不麻烦了。”他视线重新落回前方的比赛上,语气明显心不在焉,“过几分钟就痊愈了。” 沈媚沉默了几秒,坚持道:“不麻烦的,还是贴一下。” 比赛正到关键时刻,唐诗没再掰扯下去,随意道:“那你给老陈,他帮我就行,谢了。” 聊了四五句话,说了两遍谢,他把疏离有礼貌演绎到了极致。 沈媚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把创口贴给了陈志伟。 陈国伟看了半天戏,等沈媚离开,啧啧感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想当年我在学校的时候,那也是跟你一样受欢迎啊。” 比赛胜负已分,唐诗收回目光,心情颇好:“同学之间的关心被你扭曲成这样?你思想有问题啊老陈同志。” “明明是你小子还没开窍。”陈国伟看了一眼手上的创口贴,“给你贴上?” “贴。”唐诗脑子里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敷衍地笑:“速度快点,再慢就愈合了。” 比赛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终高一a班险胜,保卫老槐树大作战,成功! 几乎是在胜利的一瞬间,高一a班欢呼声一片,男生们趁唐诗不注意,猛地一把把他抛向天空,大喊:“诗哥万岁,诗哥牛逼!” 唐诗右肩又被人无意识地摁到,滋味十分酸爽,他笑道:“你们一个个的,恩将仇报啊?” 唐诗的声音被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一片欢呼的海洋中。 宋辞站在原地,看向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少年,也忍不住笑了。 看来今年的军训,不会再被晒伤了。 唐诗回到家就直奔卧室,用左手潦草洗了个澡,他整个右臂都软软垂下,完全动不了。 发力太猛了,到后半段他完全就是靠意志力在支撑。 吃饭的时候也是用左手,他怪异的姿势终于引起了侯岑的注意。 “儿子,军训第一天,你们教官要求吃饭的时候搞行为艺术啊?” 唐诗扒拉了一口饭,惊叹于侯女士惊人的脑洞,但解释起来又麻烦,只好含糊道:“差不多,你就当是。” 吃过饭,家里阿姨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了掉落在地板上的创口贴。 她把创口贴递给侯岑,疑惑道:“太太,十一是不是右手受伤了,这个创口贴……。” “皮卡丘的创口贴?”侯岑眼睛一亮,“女生给他的?” 阿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侯岑摆摆手:“死不了,我去问问他是不是女生送的。” 侯岑敲门进来的时候,唐诗正窝在床上看球赛。 “侯女士,什么事儿啊?”他这一天累狠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右手怎么了?”侯岑按照流程表示关心。 “掰手腕掰狠了,肌肉劳损,过两天就好了。” 唐诗说得平淡,侯岑也应得熟练。 他练了好几年的跆拳道,这点伤确实是小意思。 侯岑直奔重点:“创口贴是不是女孩子给你的,还是皮卡丘的,真可爱。” 唐诗顿了几秒才想起来,昂了一声,声音倦怠:“同学给的。” “漂亮吗?” “没注意。” “行。”侯岑有些失望,见唐诗确实是困狠了,没再多问,出门的时候顺手把创口贴扔进了垃圾桶。 唐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了宋辞上午讲的那个冷笑话。 靠啊。 小蜗牛还没出发。 他蒙着被子,笑声又低又哑,悄然环绕在卧室内,一丝一缕地散开。 第11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二天,陈国伟真的说话算话,给唐诗放了假。 高一a班同学在站军姿的时候,唐诗靠在老槐树下睡觉。高一a班同学在练齐步走的时候,唐诗盘着腿在打游戏。别人端正又严肃,只有他一个人偶尔抖着腿,又闲又拽,懒散到了极致,属实是偌大操场上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了。 中途集体吹哨休息。 严珊珊拉着宋辞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唐诗跟陈国伟并排靠坐在老槐树下,两人哥俩好似的肩搭着肩,一副相见恨晚,相谈甚欢的模样。 她忍不住感慨:“我一哥这人格魅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男女通吃,老少皆宜啊。你不知道,初中教我们英语的那个冷面老太太,后面一见唐诗脸上能笑出朵花来,把他当亲孙子似的,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讨人喜欢呢?” 宋辞照常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听严珊珊说,然后勾唇笑笑,低声重复:“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招人喜欢呢?” “一哥开个班儿,我跪着听。” “那我趴着听。” “不许内卷啊,说跪着就跪着。” “说趴着就趴着。”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的,靠近老槐树时又默契地转了话题。 中午去食堂吃饭,宋辞动作有些慢了,到的时候排队的队伍快排到了食堂外面。 排了半小时,到宋辞的时候,肉是剩不了一点儿,只剩下点儿清汤寡水,萝卜白菜了。 她随便指了两个素菜,打了一碗食堂的紫菜蛋花汤,艰难的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军爷的实力,真不是盖的。 宋辞嚼了两口白菜,觉得寡淡,恰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摸出手机,只见周粥风风火火的甩给她一个微博链接,并附带了一连串惊天动的红色感叹号。 宋辞回了个问号过去。 【男友一号】:我草姐们儿,没想到你平常吃这么好? 啊? 宋辞一言不发的把盘子里的饭菜拍给她,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怨气诚恳发问:“你确定?” 【男友一号】:“谁问你这个了?” 【男友一号】:“我是说帅哥!极品帅哥!” 极品。帅哥? 宋辞动了动眉毛,仿佛预感到了些什么,她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点开了周粥发的微博链接。 博主文案:【受邀去淮安一中拍军训宣传片,意外见证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掰手腕比赛,还有炎炎烈日下永不服输的少年。】 她po出了九张照片。 其中有五张都是唐诗一个人站在烈日下,微仰着头,抬起右臂,朝天空比数字的画面。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个数字,汗水随着手指比划的数字叠加,慢慢汇聚在少年漂亮的下颚,划过凸起的喉结,然后沾湿军绿色的劣质短袖,薄而韧的肌肉若隐若现。 他的眼睛亮黑又坦荡,即便隔着照片,也能窥见毫不掩饰的少年意气和青春荷尔蒙。 少年青涩,风光又气派,确实极品。 这条微博目前有十多万点赞,几万的转发,热评第一有好几万赞。 网友辣评:这样的人在高中,我高低得暗恋个好几年。 宋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在周粥不断地短信轰炸下退出了链接。 【男友一号】:我靠,这人特么直接长在老娘的审美点上啊。 【男友一号】:早知道进了一中能看到这种极品,老娘当时就应该努力学习,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看得见吃不到了。 【男友一号】:睁开眼看看,这种才叫大帅哥!你之前看上的那个小白脸,还有你上回跟我说的你们班那个长的不错的厚眼镜,都只能叫那个男的!!! 长得不错的厚眼镜? 不会说的是唐诗? 宋辞哭笑不得,她的好闺蜜,又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脑补了什么? 说起来,她跟周粥,性格,审美,脑回路,似乎从来没有达成一致过,这会儿见两人破天荒的就唐诗长相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特感觉。 手里的菜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宋辞放下筷子,专心给周粥回微信。 【故人西辞】:哦,我没跟你说过吗? 【男友一号】:什么? 宋辞慢吞吞打字。 【故人西辞】:我上次 【故人西辞】:跟你说的 【故人西辞】:长得不错的男的 【故人西辞】:就是他。 【男友一号】:? 【男友一号】:?? 【男友一号】:死丫头,你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幸福,每天看着那张脸上课? 【男友一号】:我这一生行善积德,好处竟然全让你捞了。 【男友一号】:[一拳打爆这个世界]jpg 宋辞忍着笑,也回了她一个表情包。 【故人西辞】:[得意洋洋]jpg 周粥是纯正高水准颜控,据她所说,当初她兴致勃勃地要跟自己做朋友,也有一部分看颜值的原因。宋辞都能想象出她现在在另一头是怎样的扼腕叹息。 【男友一号】: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闺蜜的成功更加令人揪心! 宋辞噗呲笑出声来,就连头顶悄然覆上一层阴影也恍然未觉。 直到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辞妹妹,你这对面有人吗?” 宋辞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唐诗那张冷淡又睥睨的脸,可能是因为右手使不上劲,他用左手端盘子,盘子里也只有一些潦草的蔬菜。 手机上谈论的当事人猝然出现在眼前,宋辞脑子有些发懵,偏偏这时候周粥已经按耐不住给她连发了好几条语音,她手不自觉地一抖,语音自动播放。 “你姐们儿碍于距离已经是没戏了,你特么能不能给我争点气直接把那男的上了。” 语音继续往后自动播放,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就够对面两个男的听清。 “这种极品男人这辈子能遇得上几次?遇上了就是缘分啊,听姐话,赶紧把他拿下,行吗?” “你也别……” 宋辞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一通操作,好不容易才把语音关掉,抬头就撞见了唐诗愈发冷淡的俊脸。 在当事人面前说要上他,这已经不是钻地洞就能解决的事了,宋辞脑袋“轰——”的一下炸了,感觉七窍都在冒着热气,脑子咕噜咕噜像在烧开水,她猛地站起身,只来得及丢下一句“没人”就端着餐盘,急匆匆地跑了,仿佛身后有野兽在追赶。 “我,靠。”叶茂然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感叹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说起话来细弱文静的一个女孩子,私底下聊天这么猛? 第12章 什么笑话,蜗牛? 唐诗把盘子撂下,嘴角冷淡地抿着,心说这姑娘脸皮这么薄还学人去追男人呢,有那本事吗? 又回忆了一下她那张脸。 啧,还真有。 宋辞端着餐盘跑了快二里地才停下脚步,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周粥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她发语音,宋辞后面的都没心情听了,她点开语音键,用欲哭无泪的声音,发:女人,你又惹祸了。 接下来的两天还是照常站军姿,练齐步走和转向动作,唐诗还是靠在老槐树下,不顾周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悠哉游哉地打游戏和睡觉。 军训第四天,靠在老槐树下的闲散身影终于消失,唐诗重新回到了队伍里。 然而军姿站了不过一小时,乌云遮住太阳,蒙蒙细雨突至,把炙热的盛夏浇了个透心凉,燥热的空气浮现水汽,清凉的雨丝拂在脸上,柔和又舒适。 然而毕竟还是下雨了,军训临时取消,所有人一律回到教室自习,通知下达的时候,整个操场溢满了欢呼声。 回到教室,班上还是吵吵嚷嚷,宋辞从包里拿出一抽纸巾,抽了几张擦了擦脸,又递给在旁边跟叶茂然斗嘴的严珊珊:“珊珊,擦一下脸,等下感冒了。” 不等严珊珊回复,叶茂然便大大咧咧开口:“她要什么啊,她活的比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糙,这点雨不会感冒的。” “死腋毛你是不是有病啊。”严珊珊没好气地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脸,“谢谢啊,辞辞宝贝。” 宋辞抿唇笑笑,又抽出几张纸递给前座的两个同学,让他们擦一下脸。 身后两人还在聊天,主要是叶茂然在吐槽唐诗这该死的好运气,休息了两天,今天又碰上下雨天,这军训参加的,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宋辞再没碰上过两人,这会儿距离靠近些,上次那种脚趾发麻的感觉又接踵而来。 唐诗靠在窗户边上,长腿憋屈地塞桌底下,脚踩着下面的铁横杠,胡乱应着叶茂然的话,眼神却不自觉飘向前面的那道清瘦的身影。 他冷眼瞧着宋辞把手里那一抽纸送了附近大半圈,唯独看也没看身后的他跟叶茂然,心里又好笑又觉得新奇。 这么点小事,怎么能别扭这么多天呢,这会儿指不定叶茂然那傻子都忘了这事儿了。 女孩子的脸皮,都这么薄吗? 一直到陈国伟进了教室,班上同学才安静下来。说是自习,也不可能在军训期间真叫同学们自习,恰好旁边的班传来“团结就是力量”的唱歌声,陈国伟依葫芦画瓢,让班上同学唱红歌,唱完团结就是力量就唱强军战歌,唱完强军战歌又唱咱当兵的人,唱到后面没歌唱了,有人建议玩击鼓传花,这简直是社恐人最害怕遇到的游戏之一,却偏偏获得了班上大部分人的支持。 陈国伟背对着同学们,拿竹篾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黑板,矿泉水从第一排第一个同学开始传。 快传到宋辞的时候,台上的陈国伟突然道:“速度快点儿啊,要停了。” 前桌慌乱地把矿泉水甩了过来,却不小心用力过猛,矿泉水被甩到了地上,宋辞赶忙把地上的矿泉水捡起来,正要把矿泉水递给身后的唐诗时,竹篾敲打声止,陈志伟喊了停。 宋辞正好与唐诗对上视线,少年漂亮的桃花眼里是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班上同学好奇的视线汇聚而来,起哄尖叫声此起彼伏,宋辞听见唐诗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充满期待和愉悦:“这回讲什么,小蜗牛?” 他尾音平淡,疑问的语气几乎没有,听上去像是在叫她小蜗牛,宋辞自动把这句话理解为光明正大的嘲笑。 她颇有些挫败。 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理解小蜗牛的冷笑话有多么好笑吗? 宋辞再次被请上了讲台表演节目,陈国伟显然也对她印象:“你是讲冷笑话的那姑娘,叫什么来着?” 底下有人帮她回答了:“老师,叫宋辞。” 还有人在底下怪叫:“老师,唐诗宋词的宋词。” 班上起哄声更甚,陈国伟也反应过来,乐呵呵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底下的唐诗一眼:“挺好,挺好。” 她呼出一口气。 唐诗和宋辞这两个名字,在短短几天,确实是给社恐的她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磨难。 宋辞这回没讲冷笑话,她在台上唱了之前很火的一首歌——《童话镇》 “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 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听说彼得潘总长不大 杰克他有竖琴和魔法 听说森林里有糖果屋 灰姑娘丢了心爱的玻璃鞋” …… 宋辞唱歌很好听,或者说,她很适合唱歌。 班上起哄声不自觉消失了,只剩下窗外的沙沙雨声和少女清亮柔和的歌声在空中飘荡…… 第13章 发着光呢 军训第五天,天空灰蒙蒙一片,空气湿润清爽。 班上开始练习走正步。 宋辞一只脚抬起,脚背绷起,两手交叠在腹部,身体不断摇摇晃晃,又在脚不小心触到地面的时候喊了声报告。 陈国伟要求前后排面对面互相监督各自的动作是否标准。好巧不巧,站在她前面的人就是刘沐晴。 刘沐晴一只脚抬起,动作和平衡度还算标准,就是抬脚的高度太低了,在整齐的一排中显得突兀。宋辞上前两步,用脚勾了勾刘沐晴的脚背,示意她脚抬高一点。刘沐晴脚晃荡两下,还是维持在原来的水平高度。 她视线往上,目光在刘沐晴紧绷着大腿的军训裤上停留一瞬,然后移开了目光,没再把她的脚往上抬。 然而下一秒,陈国伟就在第一排排头吼:“第一排右边第四个女生,没吃饭?腿抬高一点。” 陈国伟平常休息的时候跟他们打打闹闹,一到训练却十分严厉,一嗓子吼下去,宋辞都被吓得一抖,更别提刘沐晴这个当事人了。 她既害怕又尴尬,咬咬牙,又把腿往上抬了抬,可抬脚的高度跟其他人比还是差一截,眼见陈国伟不耐烦地朝这里走过来,她一急,猛地把腿往上一抬,高度是达到了,但是宋辞却清楚的听到了“咵呲”一声,裤子破裂的声音。 幸好周围打报告的声音不断,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刘沐晴全身僵硬,整个人明显陷入了一种尴尬又无助的境地。 宋辞抿了抿唇,在陈国伟过来的时候极小声地喊了句报告。 “没吃饭吗?大点声!” “报告!”宋辞明显抬高了声音。 “说。” “想去上厕所。” “憋着,休息时间再去。”陈国伟拒绝了她。 “报告教官,憋不住。”宋辞红着脸说。 陈志伟皱眉,过了半晌摆了摆手,满脸烦躁:“走走,速度快点儿。” 宋辞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向刘沐晴,朝她眨了眨眼。 刘沐晴愣住,似乎是不敢置信,却还是很快地开口:“报告教官,我也想去。” “你们一个个的……” 蹬鼻子上脸,陈国伟想说一个两个的都别去了,又怕两人真憋不住,最后没好气地道:“快滚,回来罚做十五个俯卧撑。” “谢谢教官。” 宋辞出列,见刘沐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故作镇定地去搂过她的肩,身体不露痕迹地挡在她身后,低声道:“走。” 刘沐晴看了她一眼,很快就低下了头。 两人就用这个奇怪的姿势,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到了厕所,宋辞放开她的肩,彻底松了口气。 “你拿军训服遮一下,然后就走,我去跟教官说你来月经了。”宋辞没看她。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洗漱台前洗手,氛围略显尴尬。 最后宋辞抬步要走的时候,刘沐晴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别扭又羞愧:“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宋辞脚步未停,语气很轻,“同学之间帮个小忙而已。” 宋辞跟刘沐晴走了不久,总教官就号召吹哨休息。 “女生的友谊还真是奇怪啊。”叶茂然眼睁睁地看着前几天还因为一套军训服吵起来的俩人眨眼间就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去上厕所,忍不住感慨,“难道一起上厕所真能增进友谊?” 唐诗照例盘着腿坐在后排,露出的脚腕清劲修长,他神色散漫地看向不远处慢吞吞朝这边靠近的小身影,压低了声音笑:“拿自己当救世主呢,傻子。” 叶茂然没听清前半段,就听见了一句傻子,他勾住唐诗的脖子威胁:“说谁傻子呢?” “你听错了,我说刚才看见活观音了。” “什么活观音?”叶茂然狐疑地看着他,“你傻了?” “怎么没有。”他下巴随便往某个方向一点,“发着光呢还。” 叶茂然顺着他的方向看见了宋辞:“……” 莫名其妙。 宋辞慢慢走到陈国伟面前,强撑着心虚开口:“报……报告教官,另一个同学身体不舒服,托我过来请个假。” 陈志伟看了看阴沉的天气,拧着眉,很疑惑:“就去上了个厕所,她还能中暑不成?” “就是……”宋辞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声音低若蚊蝇,“女生每个月都有一次的……” 陈国伟:“……”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黝黑的脸肉眼可见的也红了。 “那行,你入列。”他板起脸,看着女生瘦弱的身板,还是没忍心叫她做十五个俯卧撑,他指了指老槐树下,“先去那边做十五个上下蹲,然后自行入列。” 宋辞应了声好。 她走到老槐树下,双手捏着自己的耳垂,一边做上下蹲,一边嘴里还小声念叨:“一,二,三……” 叶茂然忍不住转头看。 唐诗离老槐树近,他掌心撑地,歪头漫不经心地听着女孩数数,还要分神把叶茂然的脑袋掰到前面,笑骂他:“看屁啊,没见过人做上下蹲?” “嘿!唐诗,我发现你最近管我管得越来越宽了。”叶茂然捋了捋袖子,作势要打他。 唐诗觑他一眼:“想打架? 叶茂然松开拳头,改为哥俩好似的勾勾他的肩:“哪能啊,好兄弟不让看就不看。” 俩人的交谈声传入宋辞的耳朵,她眼神微动,继续轻声数:“十一,十二,十三……” 中午吃饭的时候,严珊珊憋了憋,还是忍不住问她,有些不满:“你今天怎么跟刘沐晴一起去上厕所了,她之前可是还抢你衣服呢。” “她……”宋辞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好解释,别人的隐私她也不好泄露,只好含糊道:“她有点事儿要请假。” “她……那个来了?弄脏了裤子?”严珊珊声音压低了点儿声音。 其实宋辞搭着刘沐晴的肩帮忙遮挡的动作还是挺明显的,严珊珊想了想,也只能是这个原因。 宋辞犹豫了一会儿,回:“差不多。” “行。”同为女生,严珊珊瞬间能够理解宋辞为什么要帮她,不过还是愤愤道:“便宜她了。” 宋辞啃了一口学校的糖醋排骨,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然后把自己盘里的排骨夹了两块给严珊珊:“别提她了,食堂的糖醋排骨还挺好吃的。” 严珊珊看着她异常漂亮但毫不设防的眉眼,突然感叹:“我以后得把你盯紧一点了。” 宋辞:“?” 第14章 大混球 “我怕你这个绵软的性格,以后被校外的黄毛拐走。” 宋辞:“……” 刘沐晴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来军训,眨眼间两天时间就过了,蝉鸣撕心裂肺,军训很快就迎来了尾声,周六那天下午,离别在即,班上同学围坐在大槐树下,树影晃动,氛围难得伤感。 陈国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教官。 他会在教敬礼动作的时候告诉他们战士的国徽应该永远对着国旗。 他会在练齐步走的时候笑骂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路可以走不直腰杆必须给我挺直。 他说当兵很辛苦但一切都很值得。 最后他说:“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也一定是最好的一届。” 最后结果也确实很好,高一a班在结营仪式上得了第一名,狠狠地在总教官面前给他长了一回脸。 然而离别总是仓促的,陈国伟最后答应的离别班会也终究是没有参加,也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周日上午结营仪式刚刚结束,a班的同学们笔直地站在操场上接受表彰,他们一手拿着警帽,脊背挺直,敬礼,五角星对准国旗,眼睁睁地看着教官们提着行李井然有序地登上大巴,陈国伟混在其中,身姿笔挺,朝他们的方向敬了一个礼,踏着清晨的露珠,慢慢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军训完以后放两天假,宋辞在周粥家跟她碰了个面。 周粥一个星期的军训过去,皮肤黑了好几个度,她眯着眼靠近,仔仔细细地打量宋辞,半晌哀嚎道:“这不科学!为什么你的皮肤还是这么白?” 宋辞笑了笑:“不是说了吗,我们班掰手腕赢了啊。” 周粥想到微博上的那组照片,更崩溃了:“为什么我们班没有一个会学习,会掰手腕的超级大帅逼。他真有照片上那么帅吗?” 宋辞回忆了一下,默默评价:“他其实还不太上相。” 意思是真人更帅。 周粥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感叹自己命苦。 “我不跟你说话啦。”宋辞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必修一的教科书,“要听课了。” 她戴上蓝牙耳机,把手机横放在茶几上,播放某站的学习视频。 周粥翻了翻她快写满一半的笔记本,咋舌:“还没开学就提前学了这么多啊?” 宋辞满脸无奈:“我们班有人已经在学习高二的内容了。我要是再不多学点,别说凤尾了,当个鸡头都够呛。” 周粥抛了个媚眼,作揖退下:“那皇上您先忙,臣妾洗干净了在床上等你。” 宋辞摆摆手,一副完全不为美色所惑的模样:“大清都亡了,休想拿这个考验干部。” 一直到沈银打电话催她回家吃饭,宋辞才停下笔,问默默在一旁打游戏的周粥:“去我家吃饭吗?” “别了。”周粥还挺害怕沈银那张古板严肃的脸的,很少去她家做客,“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好。”宋辞没勉强她,只提醒道,“打完这把记得出去吃晚饭。” “知道了。”周粥挥挥手。 回到家,一家四口围在桌子上吃饭,桌上很沉默,只有碗筷敲动的声音。 吃到一半,沈银突然开口:“阿辞,你们学校上学不让带手机。” 宋辞长睫垂下,随便扒了一口饭菜塞嘴里,“嗯”了一声。 “那你把手机放家里,别带去学校。”沈银语气强硬,只是通知,她又话锋一转,“宋立,你马上会考了,也不准带了。” 宋立嗓音因为变声期,带点沙哑,他不满道:“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氛围又是熟悉的剑拔弩张,宋辞缩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反倒是宋知青摔了筷子:“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她是你妈,她不管你谁管你?” “你成绩要是有你姐一半好,我至于每天督促你读书吗?你班主任这几天又给我打电话,说你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手机,你现在初三了知道吗?这个成绩怎么考上高中?”沈银接着开口。 宋立冷笑开口:“他打电话给你?是你每天打电话过去查岗,我成绩从小就不好,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每天管来管去的你不烦吗?我姐成绩挺好的,也不见你少管她了。我真是……” 宋立还要再说,宋辞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 宋立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半夜客厅又传来争吵,宋辞在熟睡中被吵醒,崩溃地抹了把脸。 宋辞不用出去都知道,应该是宋立半夜玩手机被发现了。 自从宋立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出来以后,沈银似乎是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溺爱下去了,一改以前的慈母形象,开始了对他无休无止的管控,企图用各种严厉的手段让他努力学习,早日迷途知返。 然而这种强硬的方法,对于本就在青春期的宋立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从小到大又向来随心所欲,这几个月以来愈发叛逆桀骜,宋辞听着门外越来越大的争吵声,默默拿被子盖住了脸,长叹了一口气。 周一早自习,林蔓在讲台上直接宣读了班委名单。 班长,林正宇。 学习委员,刘沐晴。 文艺委员,沈媚。 体育委员,陈志军。 …… 可能是宋辞中考语文不错,她也担任了一个语文课代表。 但是奇怪的是,唐诗作为班级第一,没有担任任何职位,连个小组长都没有。 也许是看出了宋辞的疑问,旁边的严珊珊偏过头来跟她说悄悄话:“知道为什么没有我们一哥吗?” 宋辞摇摇头。 严珊珊像是做贼一样往后偷偷瞄了一眼,确认她后面的座位是空的才放心开口。 “因为他是我们学校有名的——” “大——” “混——” “球——” 第15章 找什么? 严珊珊话音刚落,教室外就传来困倦沙哑的一声报告。 声音透着一股特有的拽劲,似乎连迟到都变得理所当然。 宋辞都不用抬头就知道这人是谁。 “唐诗,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别告诉我你在熬夜写作业?”林蔓语气很严肃。 唐诗头发乱糟糟的,俊脸上还有困意,像是没睡醒,他一只手随意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挠了把黑发,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又透着一股松散的混劲儿:“林老师,这事儿您也知道,在我家装了摄像头。” 林蔓被气笑:“装你个头的摄像头,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无法无天了你,等会儿罚你去文体楼把教科书都领回来,知道了吗?” “林老师,书有点多,您给我一个月时间,保证完成任务。”他笑着回,插科打诨的语气。 “你不是掰手腕可厉害吗?这会儿就不行了?”林蔓瞪他一眼。 高一a班掰手腕赢了高一其他十几个班这事儿在全校都传开了,狠狠给她长了一波脸,林蔓这几天也高兴的不行,赢还是其次,主要是她在这件事上看到了a班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和集体荣誉感。 能赢确实多亏了唐诗,他不仅开了个好头,还提振了士气,林蔓想起这件事,心里的气消了些。 “您就是找个举重奥运冠军来,他也不能一个人搬完咱班的教科书。”唐诗振振有词,一口一个您,却偏偏来一句顶一句,像是要跟她讲理的样子,弄得林蔓哭笑不得,面上严肃,眼底却染上了笑意。 “行了,等下喊几个人去文体楼把教科书搬过来,每科课代表记得及时把书发下去,耽误上课了唯你是问。”林蔓最后摆摆手,没好气地让他下去了。 敢在台上一句一句的跟林蔓讲条件,最后还全身而退,全班同学都向他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唐诗顶着众人的目光,面不改色走下讲台,把书包往课桌上一扔,然后拽着旁边叶茂然的领子往后拉,把他趴课桌上的身体拽直,低着头笑:“好兄弟,起来跟你爹一起搬书了。” 叶茂然睡得正香,猛然被人拽起,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上课睡觉被林蔓抓了,他猛地站直身体,正气凛然地道:“老师,我没睡着,我刚刚是在闭目养神,以更饱满的精神接受您的教诲。” 林蔓可能是有事,这会儿已经出了教室,讲台上空无一人,班上同学没了顾忌,爆发出好大一阵笑声。 他先是茫然,然后转头看到了唐诗那张熟悉的狗脸,那狗东西右手还拎着他的衣领,笑得坦荡又恶劣,丝毫没有什么遮掩的意思。 叶茂然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是傻。逼。 “操!唐诗你有病!”整个教室都回荡着叶茂然气急败坏的骂声。 唐诗笑得更恶劣,他二话不说把叶茂然拽起来往后门走,边走还边大言不惭:“班上还有没有兄弟想一起去的,光明正大翘课的好机会,有福同享啊大家。” 操啊。 不要脸的狗东西。 叶茂然骂得更大声了。 上任第一刀,先斩好兄弟。 这一招十分管用,大学霸嘛,或多或少都有点“班里的事关我屁事别特么打扰我学习”的独自高傲感,可唐诗连最好的兄弟都第一个坑了,班上的男生也不好意思干看着,想去的不想去的都跟着走了,女生也走得七七八八,不过她们的目的可能就没那么纯粹了。 宋辞也被严珊珊拉过去看热闹了,她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说的没错,唐诗要是当班长能把梅超风当场气死,浑,太浑了。” 光明正大翘课什么的,梅超风要是听到能当场被气出心脏病。 确实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 宋辞不由得想起他开学那会儿一本正经地骗她军训服丢了那件事,赞同,颇为郑重且一脸深受其害地点了点头。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来到文体馆,负责发书的老师都有点惊讶:“哟,难得全是学霸的班级涌过来这么多搬书的。” 以往零星几个人来要搬好几趟。 “老师您不懂,咱班同学在班级荣誉感方面是这个。”他不太正经地比了个大拇指,弄得全班同学都有些不好意思。 班上的男生跟打了鸡血似的,争着抢着上前排队搬书,唐诗站在最前面发书,笑得四平八稳,八风不动,间或欠儿唧地来一句:“都别急啊,每个人都有。” “男生排队就行,女生就别来凑热闹了,诶,兄弟就搬这么点啊,这样不行啊,刚刚排你前面那姑娘跟我说要搬一整摞我都没让,多搬点,别丢我们男生面子。” 叶茂然抱臂在一旁看着,第一百零八次感叹,这小子以后要是不走正道,去缅甸最大的传销组织混个两年能成大boss。 乐呵呵的几句话,让班上三十多个男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力。 男生一摞一摞的搬,女生都站在一旁干看着,没什么事儿干。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不少人率先离开了,宋辞也想拉着严珊珊先走,转头却看见她站在叶茂然身边,叉着腰,两人吵的不可开交。 这两人还真是一见面就吵,宋辞忍不住笑。 人都走得差不多,书也搬得差不多了。 唐诗扔了一摞给叶茂然,自己手里又提了两摞,笑得一派轻松写意:“走了。” 叶茂然慌里慌张地接住,他跟严珊珊不知道在吵什么,严珊珊最后撂下一句狠话:“死腋毛,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拉着宋辞往前走。 “男人婆,凶死了。”叶茂然嘟嘟囔囔。 四个人就这样以一前一后的闲散姿态回了教室。 宋辞回了教室,几十摞书堆在讲台上,各科课代表已经在发书了,她弯着腰,穿梭在讲台上,到处找语文教科书和练习册。 唐诗弓腰把手里的书放讲台边上,一侧头,视线就撞进了一片雪白和深深的沟壑之中,翠绿的观音莲像在她眼前晃荡,晃得一点红痣在锁骨处分外显眼。 他匆匆撇开眼,耳尖蹿上一抹红。 宋辞发现了不远处的语文教科书,眼睛一亮,伸长了胳膊往前够。 唐诗视线里便又闯进了女孩小巧的下巴和红润的唇,锁骨上的红痣和观音像又在眼前晃悠。 就在宋辞要够到教科书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向上拉,等她站直身体后又快速地把手缩回。 “找什么?”头顶又冷又紧的嗓音掉落。 宋辞茫茫然抬眸,只看见少年流畅利落的侧脸线条,他不知道在忙什么,提着讲台上的一摞书,拎起又放下,又拎起又放下,面色冷淡不耐。 宋辞以为自己挡着他放书了,抬脚跨过摞满书的地面,站在讲台的另一边,跟他隔着一个讲台认真开口:“你先放,我等你放好书以后再找。” 放什么书? 唐诗把手里不自觉又拎起来的书甩到一边,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又潦草垂下,语气平淡:“找什么?” 第16章 少年总相似 宋辞摸不着头脑:“语文教科书。” 唐诗低头扫了两眼地面上的书,随即弓着腰,长臂一伸,一手拎一摞,轻松地把两摞语文教科书都拎上了讲台,因为用力,手臂上的青筋脉络毕现。 “还有吗?” 宋辞悄悄看了一眼他依旧冷淡的脸,轻声道:“还有《语文必刷题》和《解题觉醒》。” 发完书,第一节课上课铃声正好响了,她踏着铃声回到座位,位置上堆满了书,刚开学就有点没地儿放。 她把桌上的书排列整齐,认认真真的齐好,还按照教学科目分门别类,侧头把书放进桌肚里,有些书放不下,被她整齐地堆放在桌角,几乎要遮住她半个头。 可能是因为刚开学,老师讲的知识点难度都不大,宋辞一边认真听,一边在书上写写画画。班上同学不愧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学生,状态调整的很快,几乎没人说小话,上课除了老师的讲课声就是沙沙的动笔声。 认真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眨眼间上午四节课就过去了。 下课铃响起,严珊珊脱力一般瘫在桌子上,哀嚎道:“朕被学习这个妖妃吸干了精气。”后面两节课都是物理课,宋辞脑子里也有些滞涩,她放下笔,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两口,赞同地点了点头。 “阿辞,你是不是还没去过学校旁边的小吃街吃过东西?” “没有。”宋辞把水杯拧紧。 “走。”严珊珊瞬间豪气干云,“咱们学校旁边的小吃街可有名了,还有外地人专门过来打卡呢,姐带你大吃特吃。” 小吃街位于学校侧面,一条只可容纳两人的小路铺开,楼房低矮破旧,店铺面积都不大,老潼关肉夹馍,荆州锅盔,东北烤冷面,蒸蒸香荷叶鸡腿……各种美食眼花缭乱,当然,人也眼花缭乱。 严珊珊紧紧拉住她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前行。 “人怎么这么多,大意了。” 宋辞最后也没吃到那碗被严珊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大伯卤肉饭,因为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甚至还看到有网红专门过来打卡。 两人最后来到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味道也相当不起眼的粉店,潦草地吃完了中饭。 “阿辞,我对不起你。”严珊珊一直到教室里还在念叨,“你根本无法想象大伯卤肉饭有多好吃,我第一次吃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 宋辞也很遗憾,主要是刚刚吃的那碗粉太一般了,一般到她格外想知道大伯卤肉饭到底有多好吃。 “没事,我们明天早点去。”宋辞安慰道。 两人从后门走进去,唐诗正倚坐在窗边,横屏打游戏,他一条腿曲起收在桌下,另一条腿前伸,斜斜踩在叶茂然凳子下的铁杠上。 他低着头,好看周正的眉眼,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九月初的太阳还很热烈,风也温柔刮着,教室里浅蓝色的窗帘飘荡,他的脸若隐若现,阳光在他脸上留下雀跃的光影。 看到这一幕,宋辞莫名感觉熟悉,突然就想起了《情书》里的男主藤井树。 少年倚在窗边,只看着就觉得岁月静好。 可能十六七岁的少年,在某些方面总是有些相似的,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 两人又坐回了位置上,这会儿还不到一点,班上人很少,莫名安静。 浅蓝色的窗帘拉开,晌午的太阳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课桌上,映出光影,很漂亮,也确实很晒。 宋辞手往后伸,把窗帘拉到底,光线被挡在外面,骤然变暗。 唐诗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指尖微顿,抽空抬眸。 女孩还是一件黑色t恤,低马尾,浓密的黑发遮住脖子,莹润白皙的耳廓在微暗的光线下就分外显眼。 他瞥了一眼就打算低头,谁知窗帘又被骤然拉开,炙热的光线尽数涌进,星星点点的铺洒在唐诗的肩膀,后背,连乌黑的丝发也镶上金线。 唐诗再次眯眼,漆黑的眼眸覆上一层浅淡的亮色。 窗外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同学,能不能帮忙叫一下你们班唐诗。” 宋辞侧头看着蹲在窗外鬼鬼祟祟的男生,又看了一眼身后神色不明的唐诗,面色复杂。 她侧过身,左手抓着窗帘猛地往后面一拉,唐诗略显冷淡的侧脸便曝光在阳光下。 彼时他已经重新把视线聚焦在手机上,随口扔出一句:“有事?” “哥,江湖救急啊。”徐以航又移到了唐诗的窗户边儿上,语气殷殷切切。 唐诗没回,徐以航径自开口:“你还记得暑假那会儿,咱们跟高二年级校队的几个男的打了一场吗?他们不是输了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他们知道我们也是一中的,到班上堵我来了,想跟我们再约一场,兄弟,你这回也会跟我并肩作战的是吗?” 手机上的战况还挺猛的,唐诗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眼睫垂下,指尖不慌不忙地控制着显示屏上的人物,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战。” 徐以航满脸激动:“好兄弟!一辈子!” “——个。” “——屁。”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徐以航的脸迅速垮了下来,情绪大悲大喜。 第17章 男生,也不是不行? 翌日,大课间。 开学没几天,大部分女生都找到了自己的饭搭子兼上厕所小伙伴,厕所在教学楼最西侧,需要横跨整个走廊,女生们三三两两,手挽着手往厕所走去。 上完厕所,两人从后门走进教室。 唐诗课桌边围了一堆人,十六七岁的男生,偶尔也谈理想,但更多的时候,聊篮球,聊游戏,聊漂亮又中意的姑娘还有哥们儿的八卦。 “诶,让让啊,让让啊,挡我们道儿了,一群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多话啊,一下课就围着唐诗唠,都有完没完了。” 严珊珊把自己的桌子敲得邦邦响。 恰好上课铃响了,众人四散开来,还有个男生一步三回头,一副舍不得走得模样,惹得严珊珊翻了个白眼儿,悄悄吐槽:“幸好唐诗是个男的,这要是个女的,咱班男生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暗恋他。” 宋辞那会儿正弯着腰拿桌肚里的教科书,她下意识回:“男的……也不是不行……” 这节课是语文课,底下安静得能听到林蔓高跟鞋踩地的嗒嗒声。 宋辞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至少坐在她旁边的严珊珊能够轻而易举地听见,还有坐在她身后的唐诗…… 宋辞察觉到那抹落在她后背,极其意味深长的视线。 她脊背一僵,故作淡定地掏出语文书放桌上。 “靠,看不出来啊,阿辞没少看耽美文啊。” “啊。”宋辞声音含糊着,“也看一点。” 她看书百无禁忌,言情,耽美,外国名着,励志,科幻,严肃文学……,喜欢什么看什么,想看什么看什么。 不过身后的目光如芒刺背,导致宋辞不是特别想回答这个问题。 幸好台上的林蔓开始上课,这个话题也就轻而易举地揭过去了。 中午严珊珊又要拉着她去排大伯烤肉饭,宋辞禁不住严珊珊的哀求,还是陪着她去了。 淮安一中被好几所高校围绕,那天又正好是周四,公休,小吃街被大学生围满,水泄不通。 两人兴冲冲地来,又惨淡地对视一眼,果断转移了阵地,踏入了好几天没再去的食堂。 食堂饭菜的味道也只能说是能吃,严珊珊整个人兴致缺缺,满脸悲恸:“阿辞,我已经一百零六天没吃过大伯卤肉饭了。” 宋辞扒了口饭放嘴里,安慰她:“没事,大伯不会怪你的,只要你有这份心,大伯就满足了。” 严珊珊:“……” 跟宋辞混熟了,有时候真的觉得,她挺幽默的。 两人吃完午饭,去奶茶店买了杯奶茶,聊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 宋辞喜欢吃甜的,她点了一杯全糖的珍珠奶茶,一边喝一边往教室走。 严珊珊走着走着就突然顿住,看着学校论坛:“靠,一哥被人堵在校外了。” 宋辞吸溜了一口奶茶,嘴里还耐心嚼着珍珠,适当地表示震惊:“啊?” “去看看?还在校外呢。”严珊珊跃跃欲试。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了脚步。 可惜两人去的时候没有见到预想中剑拔弩张的一幕,反而看到了唐诗跟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往前走。 唐诗穿了一身规整的蓝白校服,短削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剑眉,走路生风,笑容意气风发。 看上去心情很好,一点都没有被人堵在校门口的不悦。 严珊珊:“靠,又一个男人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之下。” 她转头看向宋辞:“不会真被你说中了。” 宋辞专心戳吸奶茶:“什么?” “就是……”她挤眉弄眼,“男人,也不是不行什么的。” 宋辞嘴里的奶茶都快喷出来了。 “你乱说什么?” 她慌乱地看向唐诗,看见他没往这边看才松了口气。 “快走!回去午休了。”宋辞拉着严珊珊的胳膊往教学楼走。 唐诗漫不经心地听着沈志鹏跟他大吐苦水,声色泪下地描述没有他们三个的高中生活是多么的无聊且缺乏激情。 嗯,可不吗,少了几个胆子大点的狐朋狗友,闯起祸来没那么得心应手了,多少是会缺乏点激情,唐诗敷衍着叫他习惯。 他眼神慢悠悠,不太聚焦地扫视着前方,一直等到远处的黑点消失在拐弯处,沈志鹏的重点也从学校里难吃的饭菜转移到他最近又新交的漂亮女朋友,他才出声打断:“可我看你好像还胖了点。” 沈志鹏哽住:“这是重点吗?” 唐诗没跟他掰扯什么重点不重点的:“叶茂然他们在体育馆等着呢。” 沈志鹏重点有点偏:“他们从哪里听说的?” 他还打算等会儿就去给儿子们一个吓死人的惊喜。 “不知道。”唐诗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烈日晒得他眉眼恹恹,“可能……学校论坛?” “一天天待遇跟明星似的,还搞实况转播那套,又牛逼了,哥。”沈志鹏看着他那张小白脸,纳罕道:“你说那些姑娘们到底喜欢你什么?喜欢你那比女人还长的睫毛?” 唐诗不紧不慢地捏了捏脖子:“别逼我动手。” “行,知道了。”沈志鹏告饶,“晚上翘课去老地方聚聚?就当提前给你过个生日?” 唐诗真是服了:“你要不要数数你们以提前给过生日的名头聚了几次餐了,怎么不把我头七也一起办了?” 沈志鹏:“……也不是不行。” 唐诗扯了扯嘴角,笑骂着叫他滚。 两人一前一后地踏入体育馆。 沈志鹏一进去,就被徐以航和叶茂然重重捶了两捶:“你小子,过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说不说的你们不也知道了吗?” 沈志鹏也是跟他们三个一块儿长大的,不过他成绩实在是太看不过去了一些,性子也混,眼看考大学无望,他爸就没把他塞进一中,而是让他进了淮安市的一所私立贵族中学,打算混个一两年就出国留学,屎盆子镶完金以后就回来继承家业。他平常寄宿,一个月回来一次。本来按理来说是不用寄宿的,不过他爸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强制他住校,眼不见为净。 沈志鹏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他出生的时候跟唐诗抱错了啊,不然该怎么解释他爸每次看他像看仇人,但看唐诗的时候就跟看亲儿子似的。 唐诗是早产儿,头疼脑热是经常的事,有时候还得进icu,有回他爸带着年幼的沈志鹏去看又进医院了的唐诗,两米高的粗壮大汉啊,看着icu里面插满管子的唐诗,哭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沈志鹏到现在也忘不了唐叔叔当时看他爸的那个眼神。 但是唐诗这小子能活到现在,真是很不容易,小时候的他是多么瘦弱矮小,弱不禁风啊,沈志鹏不禁略带怜惜地开口:“诗啊……” 唐诗换篮球服换到一半,被他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有病?” 沈志鹏想说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但是他看着唐诗漏出的八块腹肌,再看看自己的一块,非常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第18章 语文作业 差点忘了,这小子大概五六年级的时候为了锻炼身体去练习跆拳道,现在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几个人打起篮球来就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 唐诗和叶茂然旷得还是梅超风的课,可以说罪加一等。 两人被拉去办公室训了一通。 然后他们又把晚自习给翘了。 高一年级按理来说只要上一节晚自习,但是a班是实验班,额外还要多一节晚自习,跟高二一起下课。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整栋楼吵吵嚷嚷,不一会儿声音逐渐减弱,然而慢慢陷入沉寂。 宋辞就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三三俩俩,背着书包路过,脸上洋溢着疲惫又放松的微笑。 身后依然无人。 旁边的严珊珊觉得他们今天是真疯了,明天非得被梅超风抽皮扒骨。 语气却是羡慕的。 宋辞收回放在窗外的目光,看着桌面上没什么头绪的物理题,心里也是羡慕的。 却更羡慕他们这种说翘课就翘课的勇气。 宋辞从小到大,别说翘课了,连请假都很少,就算是发高烧,忍忍也就过去了。 请假会有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也许会错过什么高考考点。 她自嘲一笑,强迫自己投入到学习当中, 唐诗他们晚上打完球,没走远,就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外面坐了一桌。 这个点淮安一中的学生基本都在上晚自习,但人却依然不少,大部分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和附近的高校学生。 四个人找了个空桌落座,徐以航和沈志鹏还在为刚刚那个失分球算谁的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叶茂然战战兢兢地点单,叹着气问唐诗:“十一,我们明天还有命去上课吗? 今天下午旷课被骂了半小时,说实话林蔓战斗力挺猛的,他有点怵她。 “应该是没命了。”唐诗指节捏着手机晃动,反而看向沈志鹏,“都为你付出生命了,叫他一声爸爸,叫我一声爷爷不过分。” 一下得罪两个人,叶茂然和沈志鹏同时叫他滚。 “喝点啤酒?”叶茂然询问,重点看向唐诗。 唐诗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柠檬气泡水,谢谢。” “你有劲没劲啊,喝点酒能怎么你了。” “这么苦不拉几的东西,多亏你也吃得下去。” 毫不意外的收到了三人的吐槽,唐诗瘫坐在粉红色塑料椅上,长腿大喇喇敞开,笑而不语。 吃喝玩乐到一半,有人来要微信。 应该是个大学生,打扮挺成熟的,妆容精致又漂亮。 等唐诗熟练又漫不经心地拒绝以后,另三人又讨论开了。 沈志鹏:“靠,又来了,这一环节虽迟但到,截止到上次的年龄区间是十二岁到四十六岁,一个暑假没见,这区间不能再变了。” “那你见识少了,暑假的时候有个四岁的女娃娃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哭着喊着要加他微信。”叶茂然惨淡摇头。 “这货给了吗?” “没给,女娃娃她妈妈让问的。” “我草,年轻少妇,禽兽啊。” “我草,深情宝妈,禽兽啊。” ‘我草,美丽人妻,禽兽啊。” 三人举起青岛啤酒干杯,一副“我们仨儿跟你这禽兽真不是一路人”的模样。 唐诗从从容容喝了一口气泡水,歪着头笑,也不反驳,老神在在的模样:“是啊,你们的爸爸这么受欢迎,不崇拜一下吗?” 三人yue成一片。 到后面可能是真醉了,几个人歪七扭八的倒成一团,只有唐诗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咬着肉串。 “诶,你们行不行啊,喝啤酒都能醉?”他去踹三人的凳子。 三个人趴的趴,仰的仰,看上去是真不省人事了。 一群醉鬼,到头来还得他来善后。 唐诗惨惨淡淡地叹了口气,抬手招了招:“老板,结账。” 把三人分别踹上出租车,颇费了一番力气,唐诗感觉自己身上也沾了点酒气,醉醺醺的莫名上头。 他没去车棚,单手拎着没什么重量的书包,像散步似的慢悠悠往家的方向走,顺带散散酒气。 中途经过公交车站,他眸光随意一瞥,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等车的宋辞。 这个点正好第二节课下课,公交车站的人不少,大多挤在站台前叽叽喳喳,她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冷白的光垂落下来,她皮肤白得发光。 路灯的光洒落成圆锥体把她笼置其中,飞蛾在灯光下扑簌成巨大的影子。 她不太老实地站着,偶尔脚尖跳动,像是在跟着踩飞蛾跳动的影子。 人群喧闹繁杂,她一言不发,自娱自乐。 可能确实是醉了,唐诗拎着书包,莫名其妙地转了方向。 “干嘛呢?”略带沙哑玩味的声音,莫名熟悉。 宋辞抬起头。 唐诗正缓步走进路灯下,两人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冷白的灯光下,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清晰利落,周身还镀着一层毛绒绒的冷光,身材颀长挺拔,秋风掐出利落的腰线,像是迎风生长的雪松。 “在等车啊。”宋辞回他。 一个挑不出错处又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的回答。 唐诗靠着路灯柱子,一条腿曲起,仰头笑了笑。 喉结在灯光下异常突出。 氛围陷入沉默滞涩,莫名让人喘不过气。 宋辞心想好歹是同班同学,氛围也不能太僵了。她低着头,踢了踢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石子,随口找了个话题:“你今天翘课了?” “嗯。” 一个轻描淡写的嗯字,这让人怎么接下去。 宋辞绞尽脑汁地开口:“那你……明天记得交语文作业。” 唐诗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这课代表当得还挺披肝沥胆的。” 这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嘛。 又不算太熟。 宋辞不说话了,在心里默默祈祷着201 路车快来。 “所以今天的语文作业是什么?”唐诗又冷不丁开口。 宋辞觉得唐诗应该也属于那种在特殊场合为了让氛围不陷入尴尬境地而被迫外向的那类人。 于是她颇具同理心地开口:“《语文必刷题》p1至p4。” 唐诗哼笑一声,淡声道:“没带。” 啊。这。 “那你……明天补。” “不一定起得来。”他随口回。 “那你……”宋辞憋红了脸。 这话要怎么回。 偏偏她话说到一半,唐诗还偏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什么逼话”的样子。 “……加油起。”她握紧拳头鼓励。 唐诗看了她几秒,低头笑出声。 宋辞听出了淡淡的嘲意。 诶,201路车怎么还没来。 可能是听到了宋辞殷殷切切的呼唤,201路公交车千呼万唤始出来,她松了口气,唇角不自觉抿出一抹笑:“我的车来了,拜拜啦。” 她边走边反身朝他招手,眉眼都生动起来。 诶,这人。 他歪头,脸上笑开了。 第19章 脸红 次日早自习,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压不住办公室里女人的咆哮声。 林蔓连夜在任课老师的口中得知她的两个学生光明正大的逃课了,其中一个还是年级第一,整个人快要气炸了,一大早就把俩人揪出来狠狠训了一通。 宋辞早自习下课去交语文作业的时候,看见了在办公室门口老老实实罚站的两人。 她眼观鼻,鼻观心,无视叶茂然带着探究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走进办公室。 林蔓正在写教案,她把作业放下,没打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叶茂然看着宋辞的背影若有所思,杵了杵唐诗的胳膊:“十一,你有没有觉得,宋辞跟刘悦长得还挺像啊。” 唐诗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正靠着墙,头微仰,双手环臂补觉,昏昏沉沉的时候被人杵醒,他没了好语气,声音又倦又冷:“你有病?有病去看眼科。” “真挺像啊,都是明艳挂的,那狐狸眼不就一模一样吗?”叶茂然低声嘟囔。 唐诗是真困,昨天晚上熬夜看了篮球赛,越看到后面越心梗,半夜翻来覆去没睡着,晚上气得想“哐哐哐”在床上打两套拳,白天又劝自己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下一局到底他妈能不能赢回来啊操。 行,别想了,唐诗,冷静。 他靠着墙试图劝自己入睡。 大课间有二十分钟,对于繁忙得喘不过气的高中狗来说,是难得的长时间休憩时间。 如果恰好作业写完,恰好水杯里的水是满的,恰好她跟严珊珊都不用去上厕所,她就会把下巴支在水杯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经过的形形色色的人。 观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比如a同学和b同学每次都会一起去问老师问题,比如男生c喜欢动不动惹女生d生气,然后乐此不疲地被她追着打,比如很多女同学经过教室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地看向她身后的那个座位……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经过窗边的人好像要比平常多出许多,她没在意,继续兴致勃勃地盯着窗外看。 一直到一抹高瘦的身影闯入视线,然后被一个甜美的女生拦住。 女生扎了一个蓬松的丸子头,抹了口红,还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看上去娉娉婷婷。 “唐诗,我有话跟你说。”她紧张地攥住裙摆,然后看向一旁的叶茂然。 得。 又一个被唐诗那副肤浅皮囊迷惑的小白兔。 叶茂然习以为常,并带着一丝凄凄惨惨戚戚的悲愤走进了教室。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宋辞直觉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再看下去了,她不自在地扭过头,视线转入教室内,没刻意去留意,窗外的声音却还是不自觉地飘入了她的耳朵。 “我初中在你隔壁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女生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 “嗯。”唐诗没说记得也没说不记得,声音依旧懒散困倦,“去角落里聊,这里人太多了。” 两人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宋辞也松了口气。 “初中隔壁班班花,她竟然也考上了,我记得她成绩一般啊。”严珊珊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她叫什么名字啊?长得还挺漂亮的。”沈媚的座位跟严珊珊的座位只隔了一个过道,迫不及待地打探。 “不漂亮也不敢在后门当众堵人啊。”严珊珊自动无视了她的问题,转头揉了揉宋辞的脸,“不过还是我们宋宋最漂亮啦。” 宋辞的脸像面团一样被她揉成一团,又白又软,严珊珊爱得不行,特别想啵一口,又怕宋辞被吓到,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宋辞脸上多了两道红印,被蹂躏的痕迹十分明显。 “我力气很大吗?”严珊珊懵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非洲拉拉,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叶茂然见缝插针地找存在感。 换做平常,严珊珊早拿书砸过去了,这会儿却没空理他,只满脸紧张地看着宋辞。 宋辞弯唇笑了笑,用力揉自己的脸,把整张脸都揉得通红,掩住脸上原本的红印子:“不疼呀,你看,像不像抹了腮红?” 严珊珊这才笑了:“像啊,太漂亮啦。” “我的脸就是很容易红的啦,天气热会红,天气冷会红,不冷不热也会红,应该是面部毛细血管太丰富了。”宋辞有点苦恼地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辜,“初中的时候同桌是男生,看我的脸每天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还以为我喜欢他呢。” “他长的帅吗?” “不在我的审美点上。”宋辞措辞很委婉。 “普信男。”严珊珊皱着眉毛评价。 “也不算普信,老舍在《骆驼祥子》不是说了嘛,这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所以他会误会也是很正常的,我能理解。”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乌龙,以至于一想起那名男生中考完以后一脸郑重且理直气壮地对她说我们在一起的那幕时,她都忍不住想笑。 “你们男生都那样吗?”严珊珊侧身问叶茂然,“多看一眼就是喜欢,满脸通红就是爱情?” “你别扫射啊,小爷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严珊珊不耐烦地打断,无情开口:“普信男。” 叶茂然:“我哪里……” “总觉得别人喜欢自己是一种心理疾病,叫钟情妄想。”叶茂然刚说出口的话又被打断,宋辞闻声侧眸。 唐诗单手抄兜,懒懒散散地站在门口,眼神很淡,眸却漆黑,唇角勾着的笑意似有若无。 “你什么时候来的,班花示爱结束了?”叶茂然问他。 唐诗没回,他拉开凳子坐下,清亮的眼眸盯着宋辞,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所以你的前同桌,可能需要去看看医生。” 第20章 漂亮 宋辞不明白事态为什么突然发展到要看医生这步了,她眼神犹疑:“应该……,没那么严重。” 唐诗的视线从她依旧泛着红晕的脸上移开,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一个好心的建议罢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心?”叶茂然看着唐诗,敏锐地嗅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气息。 “哦,对了。”唐诗像是才想起来旁边还坐着叶茂然这么一个人,侧头看着他,语气和神情都是难得的温柔。 宋辞很难形容,她觉得这眼神慈爱得像是父亲看他久未谋面的儿子,又或者是关怀的亲属去看望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的病人。 总之让人毛骨悚然又莫名带感。 叶茂然也被他这眼神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唐诗故意停顿了几秒才慢悠悠接话:“总觉得别人不安好心也是病,医学上叫被迫害妄想症,这种病通常伴随着严重的暴力倾向,很有可能危害社会,建议在病情还不严重的时候……”他看着叶茂然,眼神还维持在一个称得上温柔的状态下,“直接枪毙。” 叶茂然:“……” 宋辞:“……” 严珊珊:“……” 狠还是你狠。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委陈志军在上课前五分钟在班上催促大家下去集合。 底下的人大多还在埋头做作业,像是没听到他的催促。 宋辞也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在解笔下的一道数学题。 “体育老师说这次迟到的话要做二十个上下蹲。” 听到这话,班里的同学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往外走。 最后一笔落下,宋辞放下笔,慢吞吞地拧开杯子喝了一口水,挽着严珊珊下了楼。 操场离高一教学楼近,穿过学校拱门就直接到了入口,a班在操场入口处集合。 几分钟以后,体育老师过来,班上的人自觉整好队形,队形基本跟军训时保持一致。 班上还有些嘈杂,体育老师吹响口哨,队伍安静下来。 “先跑两圈热身,跑完自由活动,不准回教室啊。”他强调,又低声嘟囔,“现在的小娃娃们怎么这么热爱学习。” 倒也不怪他特意强调,这周三的体育课,到下课集合的时候人少了三分之一,都回教室学习去了。 才刚升上高中,高一的其他年级都很放松,a班的大部分同学却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时时刻刻运作着不敢停歇。 宋辞没什么体育细胞,虽说是慢跑,到最后也跑得浑身冒汗,手掌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缓了一会儿,站直了身体,指尖勾住脑后的发圈顺着柔顺的发丝往后滑,黑藻般的长发散落下来。 她脑袋后倾,细白的手指插入发间,把黏在脖子上的头发抖落下来,然后发丝被她两手全部勾拢起来,动作利落又熟练地扎了一个高丸子头。 墨发红唇,白里透红的皮肤,修长优美的颈和柔和美丽的侧脸,绚烂的晚霞缀上毛绒绒的金光,将这一幕勾勒得盛大又美好。 操场上有很多人的目光自觉或不自觉的落在她身上。 宋辞恍若未觉。 “靠,美啊,太美了,我收回早上那句话。”叶茂然冷不丁开口。 他跟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单独出了队列,悠闲又自在地倚在老槐树旁。 唐诗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嗯?” “刘悦跟辞妹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我辞妹妹美得惨绝人寰,说一不二。” 唐诗低嗤一声,嫌弃又不敢置信:“谁教你这么用成语的?” “意思到了就行。”叶茂然挠了挠头。 不远处的徐以航手里抱着篮球朝他们飞奔而来,嗓门贼大:“诗兄,腋毛兄,来打篮球啊,趁着年轻来造作啊。” “诗兄”这个外号还是叶茂然想出来的,他还觉得想出这个外号的自己可真他娘的是个文学天才。 用他当时的话来说,这外号算得上进可攻退可守,想找死的时候喊诗弟,哥俩好的时候喊诗兄,有求于他的时候喊诗父,事态十分紧急的时候喊诗爷…… 唐诗则觉得这个外号傻逼,特别是现在——四面八方的视线汇聚而来,带着似有若无的探究。 他额角不住地跳动。 陈志军跟另一个男生拿来了体育器材,旁边的沈媚看向宋辞:“打羽毛球吗?” 羽毛球是宋辞唯一还算擅长的体育运动,她于是点点头。 严珊珊在解散以后过来找她,站在她旁边:“我也想打,我们三个人轮番上场,五局三胜,输了的换场?” 宋辞跟沈媚都点头,没表现出异议。 宋辞先跟沈媚打,两人打球都算得上温柔,你来我往的打了几局,宋辞险胜。 严珊珊顶上来跟她打。 严珊珊个子一米七几,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得出来常年锻炼,手法比自己专业很多,不过她应该是放了水,两人你来我往的,五局倒也打了不短的时间。 宋辞输了,拎着手里的羽毛球拍想递给沈媚,沈媚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旁边的篮球场,挪不开视线。 她们就站在跑道上打羽毛球,跟篮球场只隔了一个过道,距离很近,宋辞甚至能听到那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动静不小。 篮球场一共分为八个区域,其中一个区域围满了人,但被人群挡住,看不清是谁在打篮球。 “沈媚?”宋辞戳了戳她,疑问的语气,声音又静又淡。 “啊。”沈媚反应过来,慌乱转过头来,“宋辞,我今天还有点事,就先不打了,你跟珊珊打。” 她一边说一边往篮球场的方向走,步伐带着轻盈与迫不及待。 “她不打了?”严珊珊走了过来,了然的语气。 “嗯。”宋辞右手紧了紧拍子,“那我们继续?” “行。”严珊珊撸起袖子,战意十足,“这回我可不会再放水了。” “好。”宋辞弯唇,眉眼弯弯,“放马过来!”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打了半节课,到最后宋辞力气耗尽,两人没什么出息地倚坐在大槐树下。 老槐树树荫很厚,九月的风不间断地吹,吹干全身的汗带来凉意,舒适又惬意。 第21章 漂亮的手 “宋辞,真是你啊!”裴一鸣从远处走了过来,眼底闪过惊喜。 “是啊。”宋辞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羽毛球拍,“你们这节课也是体育课吗?” “对啊。”裴一鸣笑着,有心想多说两句,又在看到她旁边的严珊珊以后作罢,“下回一起打羽毛球。” “好。”宋辞弯了弯唇。 等裴一鸣走远,严珊珊才一脸八卦看着她:“怎么个事儿呢?同学?朋友?男闺蜜?追求者?暗恋对象?” 越猜越离谱,宋辞赶忙截住话头:“初中同学。” “长得还挺帅。”她评价。 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挺斯文。 宋辞点点头,也没否认。 快下课的时候体育老师吹哨,宋辞跟严珊珊手挽着手穿过草坪去操场口集合。 集合地零零散散只来了几个人,体育老师皱着眉头喊:“剩下的人呢?” 陈志军挠挠头:“应该是在篮球场打球没听见哨声,我去把他们喊过来。” “男生去也就算了……”体育老师指了指班上硕果仅存的四五个女生,“女生也打篮球去了?” “看篮球啊,老师我马上就去把他们叫来。”陈志军一边挥手一边往篮球场跑。 过了几分钟,一群人浩浩汤汤的从另一头走了过来,体育老师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分外显眼的唐诗,表情恍然,调侃道:“这是去看球吗?看人。” “老师,看破不说破我们还能做朋友。”沈媚在人群中大着胆子开口,视线似有若无地看向唐诗。 周围起哄声渐起。 被调侃的当事人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似的,他把篮球夹在胯边,俊脸汗意涔涔,侧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跟旁边的人搭话。 这时候下课铃响,体育老师也没耽误时间,直接喊了解散,严珊珊在下一秒就拉着宋辞往外奔:“宋宋,快,我们今天一定得吃到大伯卤肉饭。” “靠,严珊珊急着去投胎啊。”站在后面的叶茂然目瞪口呆。 唐诗顺着叶茂然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盛大的夕阳下,一抹清瘦的身影被跌跌撞撞地拉着往前跑。 叶茂然又看唐诗一眼:“我们也去外面吃饭?” 唐诗把手里拎着的校服甩到肩上,来回扯动着黑色t恤下摆,让冷气灌进去一些,身上黏腻的汗水让他语气带点燥意:“回家,洗澡。” “这个点?你又要翘晚自习?” 少爷病也不是这么犯的,林蔓会杀了你的。 “不会。”唐诗把手里的篮球抛给叶茂然,“我速度快点。” 另一边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宋辞和严珊珊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蹲守了五天后,终于吃到了传说中的大伯卤肉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程的艰辛显得结果如此的甜美,宋辞在吃上去的第一口就觉得香,实在是太香了。 两人抬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满足,然后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干饭。 吃完饭还剩下一点时间,两人先去操场转了两圈消消食,才不紧不慢的回了教室。 这节是物理晚自习,物理老师自己出了题,作为第一周知识点的随堂小测。 班上哀嚎声一片。 “嚎什么?小考不怠,大考不慌。”物理老师喝了一口茶,悠哉悠哉地坐下。 试卷从第一排往后发,宋辞拿过前桌递来的物理试卷,抽出一张,转头,把剩下的那张试卷往后递,课桌上零散地摆了几本书,身后空无一人。 宋辞听到旁边的叶茂然着急地嘟囔:“这小祖宗,怎么还没到。” 差不多过了四十多分钟,宋辞写到填空题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落座声,还有叶茂然小声地吐槽:“你总算来了,刚梅超风过来问你去哪儿了,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说你去上厕所了。” “谢了啊兄弟。”唐诗压低了声音,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极为短促的笑。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响,物理老师催着交卷,宋辞最后一题还没什么头绪,只好匆匆忙忙地写了个公式上去。 卷子从后往前收,宋辞最后一步落笔,一张物理试卷就从肩膀上方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低侧着头。 一只筋络分明,利落又性感的手映入眼帘。 极其漂亮显眼的手。 宋辞注意到得却是他的小指,几乎要与食指指甲盖齐平,感觉比她的中指还要长。 她垂下眼,扯过试卷,他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收回。 恰好女孩鬓边的发丝垂落,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指腹,略微生出几分痒意。 唐诗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垂落在身侧,指腹不自觉地摩挲两下,随后脑袋靠窗,唇角勾着一抹笑,照常吊儿郎当的模样。 “不是说不会迟到吗?”叶茂然把试卷给前面的严珊珊,又跟她吵了两句,这才抽出空问他。 “啊。”唐诗慢悠悠地,似是无奈一般叹了口气,“唐九扒拉我,没走成。” “叫什么唐九。”叶茂然忍着笑皱眉,“叫哥。” 唐诗平静又无语地看着他。 唐九是侯女士在唐诗上初中的时候领养的一条狗,因为他上初中那会儿住校,正好又在顽劣不服管,一门心思往外钻的年纪,偶尔周六周日都是跟同学朋友出去到处疯玩,一个月也不着几次家。侯女士心想着这大号算是平白变成一个空号,再生一个又不想受这份罪,于是在某个下雨天,她走进了宠物店,跟唐九一见如故,心说这巨贵怎么长得跟我那离家多天的儿子一模一样,难道是亲兄弟? 这是天大的缘分啊。 然后唐诗在某个放学的周六,心血来潮回家一趟时,她妈侯女士就平静又慈爱地站在门口,旁边还蹲了一只体型巨大,却瑟瑟发抖的怂狗,她指着它:“乖儿子,这是你素未谋面的亲哥。” 唐诗:“……” 很好,俩星期不见,他妈给他生了个狗哥哥。 回忆结束,唐诗揉了把半湿的黑发,没好气地叫他滚。 周围讨论氛围很热烈,都在讨论刚才的物理试卷,严珊珊转过头,问唐诗物理的最后一题的答案。 “诶,怎么不问我?”叶茂然语气不满。 第22章 洗发水 “你会?”严珊珊毫不客气地反问。 “不会。” “那你说个屁。”严珊珊白他一眼,扯过唐诗的草稿本,“我看一眼哈。” “我也要看。”叶茂然眼疾手快地扯住草稿本的另一头,两个人眼睛瞪着眼睛,一副互不服输的样子,看上去下一秒就能吵起来。 宋辞看了看叶茂然,又看了看严珊珊,弱弱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我也想看。” “死腋毛你是不是男人啊,跟一个女生抢什么?” “哪儿有女生啊我怎么没看到。”叶茂然假模假式往旁边看。 “你找死!”又是一番行星大战般的战斗,宋辞轻飘飘的四个字淹没其中,没落下一点涟漪。 她也没失望,见怪不怪地侧头看着两人耍宝。 本来兴致盎然靠在一边看好戏的唐诗却突然靠了过来,两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略弓着背,平视她,黑亮的眼眸,半湿的额发,清淡温和的洗发水味扑面而来。 宋辞额角跳了跳,头不自觉地往后仰。 “你躲什么?”唐诗不解地睨她一眼。 两人之间的距离至少还能塞下两个唐九,两条大河波浪宽。 她躲什么? “……没什么。” 总不能说你帅得很有冲击力。 “就是,你洗发水味挺好闻的。” “……谢谢啊。”他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好闻你躲什么?” 这人真的很喜欢刨根问底。 “因为……”宋辞抬眸看他,表情和语气都是尽可能的诚恳,“太好闻了,我有点儿承受不住。” 唐诗难得哽住——无语了。 旁边是严珊珊和叶茂然的争吵声,他看着女孩专注看别人吵架的侧脸,心不在焉地转着手里的水性笔,过了几秒,像是下定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心似的,扯过叶茂然的草稿纸,面不改色,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淡看她:“听吗?” “什么?”宋辞还在看得入神,转过头,表情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狐狸眼睁得圆圆的。 “不是说,最后一题不会?” ——— 高一a班跟高二,高三年级一样,上六休一,周六下午放假,周日下午回校,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天的放假时间,还布置了成堆的作业,班里同学却难得的卸下了往日的疲惫,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那天正好轮到宋辞跟严珊珊做值日生。 宋辞在下面一个一个地把椅子倒扣在桌子上,严珊珊在上面有气无力地擦黑板:“高中生活好累啊,真不是人过的,学生的生是牲口的牲。” “梅超风布置了五张语文试卷啊,五张!”她神情夸张地比了个五,“不知道的还以为提前放寒假了呢。” “那不会,寒假会发五本书。”宋辞拿过角落里的扫帚,弯着腰,绕过底下林林总总堆着的书,慢悠悠地扫地。 “谢谢你的安慰。”严珊珊皮笑肉不笑。 她擦完黑板,拿起教室后面的拖把去了厕所。 宋辞把慢慢把垃圾都扫进撮子里。 “宋宋,扫完了吗?”严珊珊拎着带水的拖把出现在门口。 “哦,好了。” 等倒完垃圾,太阳几乎要没入地平线之下,只余下一片火烧云。 两人手挽着手下楼,中途经过篮球场,里面传来欢呼声,宋辞一眼就看见了围网里的唐诗。 ——很难不一眼就注意到。 秾丽的夕阳尽头,黑发少年高挑挺拔的身形被金光勾勒,长臂舒展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 美得像一幅世上色彩最浓烈的画。 严珊珊吹了个口哨:“我一哥一如既往帅得不行啊。” 她转头看向宋辞:“我们进去看看?” “你忘了林老师布置的五张试卷了?”宋辞拉着严珊珊往前跑,尽可能的远离篮球场,像是后面有猛兽在追。 “这么急干嘛?你脸都跑红了。” “哪里红了?!” “这么激动干嘛?现在更红了。” “太热了!!!” 远处,太阳真的落山了,收走了最后一丝亮光,也将将出欲出的少女心事都掩盖得一干二净。 “可以啊,唐诗,刚才那个三分,”徐以航学他刚刚那个姿势,“骚断腿了。” 唐诗这会儿没什么正形地坐在木凳上,长腿大咧咧敞开,累得不行,哪还有刚刚让万千少女为之尖叫的风光。 “很不像你啊,唐诗,还凹造型,光线都让你算计得刚刚好,是不是看见咱班辞女神在外面看呢。”叶茂然倚他肩上,冲他挤眉弄眼。 唐诗拎起旁边的水喝了大半瓶,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们一眼,随他们胡咧咧,干脆就没出声。 “可惜咱班女神好像真的对你免疫,看了还没两秒就走了哈哈哈哈哈……”叶茂然捧着肚子笑得很大声。 “什么女神啊?”徐以航像闰土菜园里的那只猹,上蹿下跳找不到瓜,“快跟我说说,什么女神啊?” 唐诗看不过去叶茂然那狐假虎威的样儿,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哦,好歹严珊珊觉得我帅,人家觉得你帅吗?” 叶茂然笑不出来了:“那又怎么,她对你没意思。” “嗯,她对你有意思。” 叶茂然:“……” “不对啊。”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她夸你帅,你个狗东西,一定注意到了对,悄摸摸盯着那个角落对,女神过来了也知道对,特意凹造型对。” “骚,巨骚。”他自顾自地推理,又自顾自地下结论。 唐诗懒得跟他掰扯,喝完最后一口水,空瓶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扔进垃圾桶,食指勾起书包就走。 “承不承认你都完了唐诗,你已经栽了,你这个人已经被我看透了。”叶茂然一路跟着他念,跟唐僧似的。 神经。 他加快了脚步。 “到底什么女神啊!”整个篮球场都能听到徐以航崩溃地叫喊。 第23章 红痣,嚣张 宋辞到家的时候,沈银正好把饭菜做好,她解了围裙,站在玄关换鞋子,神色匆匆:“你爸一个人在店里忙,妈去帮忙,你先吃。” 她又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叫你弟也吃点。” 宋辞心知肚明,两人这是又吵架了,她于是点点头:“知道了,妈。” 沈银心里快慰了一些,辛苦了半辈子,幸好女儿还算听话。 宋立的房门半开着,无一点光线从里透出。宋辞走了进去,打开灯。宋立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只手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别装了,妈走了。”宋辞毫不犹豫地拆穿他。 “烦,真烦。”宋立还是闭着眼睛,语气烦躁,“妈最近更年期到了吗?我成绩差,爱玩游戏又不是这几天的事了,最近开始发作?” 宋辞深吸一口气:“因为你再不努力就得去职高了。” “职高就职高咯。”无所谓的语气,“怎么活不是活。” 宋辞沉默几秒,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是你的青春期碰上了妈的更年期,俩炮仗碰一块儿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便。” “出来吃饭。”宋辞叹了口气。 —— 周日晚上六点多踏入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沸反盈天,各科代表用五颜六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今晚要交的作业,整个黑板都写满了,教室里充斥着诸如“诶,数学那张卷子你写了吗?”“我草怎么英语还有一张试卷。”之类忙乱慌张的声音。 宋辞先在黑板空白处上写下一行“晚自习上课前交语文试卷”,再往座位走去。 “宋宋,你语文最后一张卷子写了吗?”严珊珊见她过来,像是看见了救星,“我忘记带回去了。” “写了。”宋辞从狭窄的过道里侧身进去,没立刻坐下,先拉开拉链把试卷递给她,好心提醒,“速度快点,老师今晚要交。” “感谢菩萨。”严珊珊双手合十,满目感激。 唐诗旁边的叶茂然不知道去哪儿了,班长林正宇坐在他位置上,神情激动,满目通红地跟唐诗在争执些什么。 唐诗两腿跨开坐在凳子上,倚着墙,胳膊肘放在课桌上,平日里混不吝的神色稍微收敛一些,纯黑的钢笔却依旧在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铱金的钢笔尖在头顶直射的白炽灯下晃动着金光。 耐着性子听林正宇讲完,指尖的金光定住,唐诗随手抽出一张卷子,摊开空白面画了个图:“但是橡皮筋把三个球约束起来以后,这儿会产生一个张力t,相应的还会产生相互的压力n……” 什么什么? 物理学到这儿了吗? 宋辞脑子还蒙着,林正宇已经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满脸懊恼:“对啊,我把这儿给忘了。” “行,服你了。”林正宇甘拜下风地拍他的肩,“下回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你。” “好说。”他垂眸笑笑。 从宋辞这个角度往下看,可以看见他细密的睫毛垂下,扇形的眼皮,双眼皮褶皱深,折痕处还缀着一颗红痣。 平日里他眼尾都嚣张地往上勾,若不是从上往下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这颗痣还真是不容易被发现。 可能是观察的时间过长,唐诗抬眸看她,眼尾一勾,红痣在她眼前消失,唐少爷的脸又生动地拽起来了,他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剖心坼肝:“好看吗?要不要我给您加条高凳坐着看?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也不好意思给您收费啊。” “不是。”宋辞正在想用什么理由糊弄过去,恰好数学课代表在讲台上叫嚣着收数学作业,于是她指了指黑板上方转动的时钟:“我想问你什么时候交作业,要上课了。” 林蔓为了图省事,组长定的都是每组第一个,组长为了图省事,通常都是叫每组最后一个人叠加着作业往前递,最后传到第一个人手上。 这样节省时间。 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这套说辞,总之唐少爷最后用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两手抄兜里,下巴朝桌上那摞书傲慢一点:“那儿呢,全科,传。” 林正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座位,叶茂然又悄无声息的坐了回来。 宋辞艰难地把作业抬起来,放自己桌上,然后又把书包里的作业抽出来,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一门一门地递给前面那个人。 旁边的叶茂然凑了过来:“诗爷,救我狗命,数学试卷没写。” 唐诗看着宋辞在前面忙忙碌碌的背影,笑了笑,闲哉哉地开口:“晚了,上交给我前桌了。” 叶茂然“操”了一声,满面希冀地看向宋辞:“女神,救我。” 宋辞指了指前面:“已经交上去了。” “女侠,严女侠,救我。”叶茂然最后看向严珊珊。 严珊珊以看好戏的高傲姿态回视他。 叶茂然咬咬牙,肉痛的表情:“请你吃饭,想去哪儿吃都行。” “成交。”像是怕他反悔,严珊珊手里的数学卷子在下一秒就飘到了他手里,“谁反悔谁是大笨猪。” 叶茂然不屑地“嗤”了声:“小爷有的是钱。” 这节是语文晚自习,林蔓还没来,班上却已经过了刚刚的兵荒马乱,一片片黑压压的脑袋低着,沙沙的笔触重新响起。 卷啊,都卷点好啊。 宋辞抽出旁边的物理题,义无反顾地埋入题海之中。 做题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两节晚自修倏忽而过,广播里传来舒缓的歌声,放松了紧绷一晚的神经。 严珊珊和宋辞收拾好书包,手挽着手下楼。这几层楼的灯都关了,只有a班的灯亮着,零零散散的都是a班的人往下走。 下了楼,高二高三的同学也汇聚过来,人一下就多起来了,倒是少了点那股孤军奋斗之感。 “宋辞!” 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第24章 复杂的亲戚关系 宋辞转头看见裴一鸣,眼底惊讶闪过:“你怎么还在这儿?” “读书啊,不努力点儿下学期怎么跟你当同学。”裴一鸣语气像是开玩笑。 “你。”宋辞神色很认真。 裴一鸣就算考砸了也只比她低了几分,校排名六十多,很容易就挤上来了。 宋辞是初二从镇上转到八中的,在班上的排名从倒数往上升,虽然升得很快,但底子薄,就算是后来稳在班级第二名的时候也要比他低个四五十分。 宋辞觉得中考那几天她大概是被文曲星附体了,一不小心让她混进了藏龙卧虎的a班,才呆了一个星期,她就感受到了自己跟周围人天堑般的差距,压力层层叠叠的往上升,对于一个学期以后还能不能待在a班这事儿还真没什么底。 “行行行,我错了。”裴一鸣作讨饶状。 宋辞那边儿靠着花坛,空不出一人宽的位置,他于是绕到了严珊珊那边,跟她们一起走。 严珊珊也是个自来熟的,直接开口问:“同学,认识一下呗,叫什么名字啊?” “裴一鸣。”裴一鸣站在宋辞旁边跟严珊珊边走边聊,“你呢?” “严珊珊,珊瑚的珊,你初中跟宋宋一个班的呀。” “嗯,对,我现在在八班。” “林蔓老师也教了八班的语文诶。” “嗯,是……” 严珊珊这人极度外向,裴一鸣也不差,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唠起来了。 叶茂然在后面看得牙都要碎了:“我靠,这男的谁啊?严珊珊跟他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唐诗往叶茂然骂骂咧咧地方向草草看了一眼,注意到走在最里侧,安安静静的宋辞,定了两秒,又移开了目光。 他对兄弟喜欢的妹子跟谁谁谁两多说了句话这件事委实提不起兴趣,但他这个人从小就混,就爱在兄弟伤口上撒盐玩儿,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怎么?你想半夜给人刀了?” 叶茂然怎么不知道他在拱火,白他一眼问:“你帮忙磨刀吗?” 唐诗笑了:“我报警抓你,咱们市的五好市民今年有我一个名额。” “……” 叶茂然骂了他一路白眼狼。 第二天早自习下课,叶茂然就旁敲侧击地问严珊珊:“诶,昨天晚上跟你一块儿走的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儿啊?” 严珊珊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我还能磨把刀把他砍了不成?” 严珊珊不说话了,还是用警惕地眼神看他。 叶茂然真是服了她了:“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妈的表姑家的孙女的叔叔失散多年的儿子,问一下名字确认一下,行吗?” 在唐诗身边混久了,别的没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项技能他学了个四成,跟唐诗这狗东西没法比,但一般人跟他比却也是拍马难及。 严珊珊看着他:“神经病。” 叶茂然:“……” 唐诗坐在边儿上看叶茂然吃瘪,背弓着,脸埋桌上,快笑疯了。 正好宋辞送完作业从办公室回来,叶茂然两眼发光地看着:“辞妹妹,你回来了?” “嗯?怎么了?”宋辞先是疑惑,又注意到他的称呼,无奈道:“要不你还是叫我辞哥。” 叶茂然表情讪讪:“听到了哈?” “嗯。” 她又不聋。 旁边的人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溢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宋辞侧过头,只见唐诗大半张脸都埋进胳膊里,单单露出两只弯成月牙的桃花眼,眼皮上的一点红痣随着笑意纷飞,招人又惹眼。 他肩膀一颤一颤的,漆黑的眸里团着化不开的笑意,看上去忍笑忍得很辛苦。 “他怎么了?”宋辞很茫然。 叶茂然还能不知道这狗东西,笑他没骨气又笑他怂呗。 于是叶茂然没好气地开口:“不知道,可能癫痫犯了。” 随即被唐诗从侧面踹了一脚:“你才癫痫犯了。” 他慢悠悠收回脚,把背挺直,眼底还有未尽的笑意,话题却又被他正正经经地给扯了回来:“他想问你,昨儿晚上跟你们一块儿走的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 问这个干嘛? “因为——”唐诗很认真地掰着指头数,“他觉得这个男的长得有点像他妈的——” 宋辞还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突然飙脏话,唐诗又继续掰手指头:“——表姑家的,孙女的,叔叔,失散多年的儿子。” 一连串亲戚关系报完,唐诗伸出来的五根手指攥成一个拳头,上目线勾起,极为诚挚地看着她。 “哦。”好没诚意的理由,宋辞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叶茂然,也掰着指头数,“请转告你妈的——” “”——表姑家的,孙女的,叔叔,这个男同学的名字叫裴一鸣。” 就剩一根手指头,宋辞极其善良地竖了根大拇指。 唐诗心说这姑娘是真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啊,这要是他,高低得留根中指。 叶茂然看着朝他竖起大拇指的宋辞,心里也是感动得不行,女神真是人美心更美啊,自己那混球兄弟是真的配不上她:“谢谢你啊,辞妹——” 宋辞平静地看向他。 叶茂然赶紧改口:“——辞哥。哥。” 宋辞:“……”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严珊珊干完手里那道数学题,却是终于按耐不住地看向叶茂然:“你问别人名字到底想干嘛?” “我……我能干嘛啊。” 结巴了。 严珊珊眯着眼睛看他:“你不会是……” “我怎么?”叶茂然紧张地咽口水。 “想赖掉欠我的那顿饭,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严珊珊的少女情怀堪称铜墙铁壁,叶茂然那点少男情怀碎得哇凉哇凉。 这两者的因果关系到底在哪里?! “吃吃吃,吃死你得了,一天天就知道吃。” “你还真想赖账啊!” “吃!大吃特吃!撑不死你!” 第25章 吵架助兴? “宋宋,求你了,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就我跟叶茂然两个人吃饭多尴尬啊。”严珊珊摇晃着她的胳膊哼哼唧唧。 她跟叶茂然的那顿饭约在了周六下午放学以后,学校附近的火锅店。 这天是周四傍晚,两人吃完饭在学校里晃悠,而严珊珊为了一起吃饭这事儿,已经接连不断地求了她好几天了。 宋辞扶着额,不为所动:“他请你吃饭,我去不合适。” 道理严珊珊都懂,但是—— “真的好尴尬啊啊啊啊!!!” 跟死腋毛认识三年,她只有跟他斗嘴互殴的经历,没有一起吃饭的经历啊。 要是吃着吃着吵起来可怎么办? “不行,你还是得陪我去。”严珊珊还在坚持不懈地说服她,“就我们两个人的话,吃着吃着保不齐得把桌子掀了打一架,到时候掀桌子的钱我跟叶茂然得aa,我岂不是还亏了。” 宋辞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脑回路?” “你去嘛,求你了。”严珊珊攀着她的胳膊,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软。 就怎么说,严珊珊一个一米七几的个儿,英姿飒爽的脸,撅着嘴巴眨巴着眼睛跟她撒娇,冲击力还是非常大的,饶是宋辞坚定的心都动摇了一瞬。 宋辞叹了口气,终于松口:“要是叶茂然同意的话……” 严珊珊飞速掏出手机,已经在打字了:“我现在就问。” 【珊瑚有树】:多个人介意不。 那头回得很快。 【死腋毛】:不介意。 【珊瑚有树】:……我还没说是谁呢? 【死腋毛】:谁? 【珊瑚有树】:宋宋。 那头过了十几秒。 【死腋毛】:好耶,女神! “色中饿鬼。”严珊珊吐槽了一句,跟宋辞说,“他同意了。” “什么?”宋辞僵住,不可思议,“多请一个人,他也不介意吗?” 天地良心,她一开始松口是觉得叶茂然怎么也不能当个冤大头,莫名其妙再多请一个人吃饭,这下可好,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她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这有什么?”叶茂然又发过来信息,严珊珊边回边给她科普,“叶茂然家里很有钱,爸妈都是做生意的,刚死腋毛给我发微信,说是他那边也要再多一个人。” “谁啊?”宋辞心说谁跟她一样这么厚脸皮。 “唐诗。” 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宋辞“哦”了一声。 ——— 落日余晖将远处的高楼大厦镀上金光,晚风将暮云吹散。 唐诗站在三分线外,“哐”的一下把篮球投入篮中,篮球滚落,叶茂然不厌其烦地把篮球又捡了过来,立正弯腰:“您继续。” 唐诗瞥他一眼,接过,却没再投篮,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球拍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嘴上还在诚心诚意地跟他聊:“别在我这儿白费力气了行吗?你跟你喜欢的姑娘去吃饭,把我叫上干什么,去当电灯泡儿还是冤大头?” “这你放心,我跟严珊珊现在这关系,还没到你要当电灯泡的地步,你最多就是去当个金牌调解员。” 唐诗呵呵一声:“那我就更不去了,你说说人家一个姑娘,还是你喜欢的,你嘴上认个输怎么了,就非得跟她犟?” 叶茂然嘁了一声:“你不懂,现在在咱们班她是不是只跟我吵架,你不觉得我追人卓有成效吗?” 唐诗简直甘拜下风:“那是因为别人都没你那么贱。” “你就跟我一块儿去,就我跟严珊珊一起去吃饭,我俩不是吵起来就是相顾无言,得有个人调节气氛啊。前几天我托朋友帮忙要了库里的签名球衣,那球衣还是阿迪,本来打算你生日那天给你的,现在提前给你,怎么样?”叶茂然一副大方得不行的样子。 “我谢谢你啊。”唐诗觉得他跟叶茂然这十几年的友谊可能就得断在这儿了,他长臂一伸,“哐当”一声,又把篮球投进框里,球咕噜咕噜的在地上滚动,“我现在就开始努力锻炼,争取活到祖国爸爸生日那天。” 叶茂然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知他这九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牛脾气,这事儿大概率是没戏了,也就懒得去给他当孙子捡球了。 唐诗见他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知道他是放下了那不靠谱的心思,倒也是乐见其成,悠哉哉地捡球去了。 严珊珊就是在这个时候给叶茂然发信息的。 【珊珊宝贝】:多个人介意不。 诶,正好,他不用去求唐诗这狗东西了。 【成叶】:不介意。 【珊珊宝贝】:……我还没说是谁呢? 【成叶】:谁? 总不能是那个叫裴一鸣的男的。 【珊珊宝贝】:宋宋。 嚯。 叶茂然抬头看了一眼唐诗。 好家伙,这货这会儿正懒洋洋地坐在篮球架下,红色的球鞋随意踩在篮球上。 他双手朝后撑着铁皮架,眼神散漫地落在前面那几个打球的人身上,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 行,装,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成叶】:好耶,女神! 叶茂然走过去,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感叹:“行,你不来就不来,反正严珊珊说要再带一个人过来,也不缺你这一个了。” 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啊。 唐诗敷衍地笑:“行,祝你们三个人约会愉快。” 叶茂然是真笑了,乐的:“行啊,那就祝我跟严珊珊,还有女神周六约会愉快。” “什么女神?”他下意识反问,问完才意识到这是句废话。 目前全校叶茂然只称一个人为女神,以前的就不说了,他都数不清。 果然,叶茂然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唐诗仰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服了。” 想想觉得不可能,再仔细一想又很合理,她耳根子软,肯定耐不住严珊珊持之以恒的磋磨。 他们仨儿一块去火锅店吃火锅,其中两个人吵得比锅里的油还热,她一个脸皮薄成那样,稍微一碰就往壳里缩的蜗牛,全程干嘛? 负责红个脸然后给正在吵架的两人助助兴? 不敢想。 唐诗摇摇头,踩着篮球的脚一用力,球滚到了叶茂然脚边:“说好的,库里的亲签球衣,今天晚上就给我送家里来。” —— 这事儿算是就这么约好了,但临时又出了点小意外。 周五那天,林蔓把她,宣传委员和刘沐晴喊到了办公室。 “学校要求出黑板报,我打算要你们三个来负责。张天昊你是宣委,负责总体统筹调动。宋辞你的字好看又大气,负责板书。至于沐晴,我记得你入学的特长那栏填了画画?” “是,但是我很久没画了,都忘得差不多了。”刘沐晴面露豫色。 “这是小事,没指望拿奖,应付应付就得了。”林蔓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那就这么定了,这周完工,主题是爱国,你们三个没什么问题了?” 第26章 心里气 宋辞和张天昊点了点头,刘沐晴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分工好了以后做起来倒也容易。张天昊这人热情洋溢,干劲十足,分配任务的时候,他把擦洗黑板,找图案和文案,划分区块等一系列大小事都包圆儿了。 宋辞跟刘沐晴只落了个板书和画画的活儿,半点杂事都没有。 刘沐晴本来因为这事儿耽误她学习的时间,脸色还有点不好看,见他这么勤快,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不过她还是提前强调:“先说好啊,我只画一些简单的小图案,复杂的可不想搞,会耽误我学习。” 宋辞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就看见张天昊一手拿着水桶,一手拿着抹布,站在椅子上,热火朝天地擦黑板。 脸上还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这孩子,眼里有活。 宋辞走过去,先是大力地夸赞了一番他的勤劳举动,再友善地问他要不要帮忙。 张天昊被宋辞夸乐了,露出两排大白牙,干得更起劲儿了:“诶,没有没有,不用帮忙,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辞也不自觉冲他笑,漂亮的狐狸眼弯起,浅褐色的眼眸盛满了笑意:“不管怎么说还是要——” “啪嗒——”一声,张天昊被她笑愣了神,左手提着的水桶因为脱力掉落,脏水四溅,溅湿了宋辞的鞋子和衣裤。 宋辞脸上的笑意僵住,但嘴里的“谢谢”二字还是没收住,脱口而出。 张天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用谢。” 宋辞:“……” 服了。 张天昊也终于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跟她说对不起。 浅蓝色的校裤大半被浇湿,白色的校服也沾上泥水,更别说首当其冲的白色板鞋——惨不忍睹。 幸好这时候离上课还早,宋辞叹了口气:“没事,我现在回家换还来得及。你,继续加油!” 宋辞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不是,哥,一哥,情怀哥,诗仙,你救救我啊,老子要被对面的人打残血了。”叶茂然把唐诗从小到大的外号喊了个遍,一个劲的催他。 “太远了,救不了,你再坚持坚持——”唐诗被好几个人围着,他面不改色地收割人头,还能抽空抬眸看一眼他前桌,熟悉的身影没有出现在眼前,他耷拉着眼皮,语气漫不经心,“等我把他们弄死,就去帮你报仇。” 这把最后还是赢了,但叶茂然当时被对面压着打,气不过,还想开一局,唐诗却把手机扔桌肚里,兴致索然:“不打了,没意思,不如写张物理试卷。” 叶茂然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打爽了。” 唐诗轻哼一声:“对面太菜。” 等唐诗把手里的物理竞赛卷写完,前边儿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怪事,平常这个点她早就坐座位上开始写作业了。 严珊珊也在几分钟前回到了位置,她俩平时不是总黏在一起吗?连去小卖部都要一起去,怎么今天倒是舍得分开了? 唐诗想了想,没想出答案,他弹了弹自己的脑门,祛除脑子里的杂念,又抽出数学试卷开始写。 离上课还剩几分钟的时候,宋辞气喘吁吁地从后门走了进来。 唐诗听到喘息声,侧头往后看。 他视线从上至下地扫视一轮,倒是发现了点不同。 衣服换了。 上午是全套校服,白色板鞋,如今却换了一件白色t恤和黑色铅笔裤,勾勒出纤细笔直的腿型,脚上换了一双红色板鞋。 回去换衣服了? 唐诗抬了抬眉骨。 宋辞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从家里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她这会儿累得不行,先站在后门扶着膝盖缓了缓,才抬脚往位置上走。 严珊珊也注意到她衣服换了,问:“宋宋,你今天中午回去换衣服了?” “嗯。”宋辞坐在位置上灌了一大口水,脸上晕出两朵红霞,红润的唇也泛着水光,这时候前桌发过来一张试卷,她先转头把试卷递给唐诗,再转过来继续跟严珊珊说话,“衣服不小心脏了。” “怎么弄脏的?” 宋辞简单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严珊珊绷不住了:“张明昊这人还挺憨的。” 宋辞只能感叹:“他是个好人。” 好人张明昊在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以后去校园超市给她买了满满一大袋零食,“哐”的一下放她桌上,能把她整个人给挡得严严实实。 宋辞扶额。 心说大可不必。 关键他动静不小,半个班的人视线都往这边晃。 嚯。 上节课是历史课,叶茂然本来还困得不行,这会儿不止不困了,还兴奋得像峨眉山的猴子想去外面荡两圈。 他第一时间侧过头去看唐诗。 少年双手抱臂,头往后仰,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姿态一如既往的懒散,薄唇却抿着,眉眼很冷,气质肃然。 叶茂然跟他算是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唐少爷这会儿正憋着气呢。 别看唐少爷平时拽里拽气,冷淡又不好惹,其实脾气是他们几个发小里最好的,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有什么事情让他发火。唐少爷这个人,打游戏从来不上火,看球赛从来不骂脏话,就连他妈给他找了个狗哥哥,赐名唐九,他都没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有时候心情好了,还能对着唐九喊一句哥,把我拖鞋叼过来。 脾气稳定得一匹。 叶茂然啧啧两声,心说再骄傲的少爷到底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唐少爷这会儿确实在气,他心里莫名堵得慌,戾气在胸膛内蹿来蹿去找不到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这他妈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唐诗强迫自己移开眼,过了没两秒又忍不住回来继续盯着。 不盯着心里更气。 服了,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第27章 少管 唐诗眼见着少女从那一堆零食里挑出两包软糖,然后把剩下的零食一股脑地推回去,语气很诚恳:“谢谢你的歉礼,不过这件事没那么严重,你也不是在做板报的时候故意把水洒在我身上的,我拿两包软糖,以后这事儿就过去了,行吗?”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地很清楚,言行坦荡不见半分暧昧,众人眼里的探究和暧昧一瞬间少了很多,唐诗感觉自己心里蹿来蹿去的戾气速度莫名奇妙地慢了许多,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张明昊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确实会给她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闲言碎语,赶忙把退过来的零食收了,挠了挠头,语气也坦荡:“你不生气就好,我就是想送你点零食道歉,没别的意思……” 行,原来是一起由泼脏水引发的道歉案,没什么大瓜,众人失望转头。 等张明昊走了,严珊珊才开口吐槽:“刚刚真没骂错,这男的真挺憨的,怎么考上的a班?” 宋辞还是感叹:“他是个好人啊。”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啧啧,唐少爷,心里舒服了?”叶茂然贼兮兮地凑过来问。 唐少爷扬了扬下巴:“滚。” 叶茂然看着他疯狂他妈上翘的嘴角,啧啧两声,心说真他妈是个死傲娇。 这少爷气性一直就傲,从小到大明里暗里喜欢他的姑娘不少,他倒也不是说看不上,毕竟从小到大的教养培养出他骄傲但不骄矜的个性,他只是对谁都差不离一个态度,漂亮的不漂亮的,胖的瘦的,有钱的没钱的,甚至是男的女的,在他这儿都一个待遇,聊得来就多说几句,聊不来就敷衍两句。 他们几个发小也凑在一起也讨论过,能让骄傲的唐少爷多看两眼的姑娘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叶茂然当时赌他喜欢热情主动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想象不出这货倒追一个姑娘的模样,倒也是没想到…… 叶茂然看着娇艳少女温和没脾气的侧脸,心里想得却是:他妈的早知道就不赌上那双球鞋了。 周六那天中午,宋辞踩着凳子在黑板正中央写艺术字,刘沐晴在黑板侧面画画,张明昊则站在两人身边殷勤地打下手。 等宋辞写完“共读红色故事,传承红色精神”几个大字时,旁边的刘沐晴已经把凤凰图案画好了。 宋辞看着黑板上栩栩如生的凤凰,忍不住夸她:“沐晴,你好厉害啊,画的凤凰跟真的一样。” 周粥是美术生,宋辞的头像就是她画的,但宋辞却是个实打实的画渣,记得有年暑假周粥一时兴起要教宋辞画画,教了整整一个月,最后她把画笔一扔,感叹似的道:“阿辞,咱俩能成为朋友是有原因的,至少你以后不会成为我的竞争对手。” 宋辞觉得让她画成这样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就觉得那些画画好的人特别厉害。 刘沐晴脸红了,嘴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还可以,你写的字也不错。” 自从上回那次裤子事件后,刘沐晴每次看见宋辞都是一副避之如蛇蝎的模样,这还是俩人开学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整个中午,刘沐晴在宋辞接连不断的彩虹屁下干劲越来越足,灵感“唰唰唰”地出来,画出来的图案占了大半黑板。 “沐晴,你调的这个颜色也太漂亮了。” “沐晴,这个浪花的形状是怎么这么逼真的,我也想学。” “沐晴……” 唐诗坐在后排写试卷,整个中午就光听她沐晴沐晴的吹彩虹屁了。 唐少爷这辈子没这么夸过人,他也是服气了,怎么能有人夸人夸得这么真诚又不带重样的。 “唐二少,控制控制嘴角,你笑得比刘沐晴还荡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夸你呢。”叶茂然忍不住提醒他。 唐诗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下:“少管。” “这里再画一圈花边会不会更好看一点。”刘沐晴跳下凳子,从远处看,积极询问宋辞的意见。 “下次。”宋辞还站在凳子上写字,看着黑板上的大半图案,忍不住开玩笑,“再画我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哦。”刘沐晴意犹未尽地把粉笔放进粉笔槽,走了两步又返过来问,“需要帮忙吗?” 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张明昊都看傻眼了,这姑娘昨天不就是这样把他夸得找不着北的,他昨儿干活是哼哧哼哧地干啊。 “暂时不用。”宋辞弯了弯唇。 临近放学的时候,板报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宋辞叫他们三个先去火锅店点餐,她要晚点过去。 严珊珊说的那家火锅店就在学校附近,也算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网红店,平日里就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周六周日人更是爆满。 火锅店门口有一棵高大的枫树,映衬着夕阳红透了半边天,不少人站在树下等号。唐诗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蓝白校服混入其中,身长鹤立,格外引人瞩目。他单手抄兜里,另一只手抬起放耳边,似乎是在打电话。 宋辞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得,您跟我爸去过二人世界,把唐九扔家里给我带,它到底是您儿子还是我儿子?要不这样,您让唐九管我叫声爸,管你们叫爷爷,这也不算我占你们便宜?”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唐诗脸上的表情更无语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它有多粘人,等你们走了它偷偷钻我被窝儿。” “成,别的我都能让,床是真的不行。” “行行行。”唐诗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又强调,“走之前记得帮我看看房间锁没锁,唐九真爱钻我被窝儿,它秋天掉毛多严重您又不是不知道。” “行,拜——”唐诗话还没说完,那头应该是挂了,他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脸上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副表情太过生动,宋辞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唐诗似有所觉,抬眸,漆黑的目光穿过重重人影攥住她的。 怔愣片刻,他朝她招了招手。 宋辞觉得他那手势有点像招小狗。 她走了过去,问:“珊珊他们呢?” 他不答,反而低头看她,黑眸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力:“刚刚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就是——”宋辞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的夕阳,“你不觉得,今天傍晚的夕阳盛大又漂亮吗?” 第28章 情怀哥 橘红色的暮云燃烧在天边,夕阳被层层叠叠的火枫揉碎,少年也抬头看夕阳,眼底的光似乎更亮更锐利,透着勃勃生机,像是初升的朝阳。 她听到他的声音,清透但拽:“还行。” 诶,真没情趣。 宋辞甚至能猜到他的下一句,诸如“还行,跟我比还差点。”“还行,以前见过更漂亮的。”之类。 然而宋辞等了几秒,他接下来什么也没说。 没意思。 宋辞看着夕阳,继续刚刚的话题:“珊珊他们呢?” 唐诗抬了抬手腕,看表,声音轻:“应该快到了。” 宋辞刚想问什么快到了,身后就传来了叶茂然咋咋呼呼的声音:“诶,十一,还没排到我们,周六奶茶店人实在太多了。” 他手里提了杯奶茶,严珊珊手里有两杯,递给她一杯:“按你平常的口味点了杯全糖的珍珠奶茶。” 宋辞接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唐诗。 好像没有他的奶茶?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叶茂然掏出兜里的一罐柠檬气泡水扔给他,吐槽道:“唐少爷除了小时候不得不喝他妈的奶水活命以外,就只喝柠檬气泡水了。” 这话夸张了,但足以表达唐诗从小到大对柠檬气泡水的钟爱,宋辞跟严珊珊都没憋住,笑了。 唐诗提着那罐柠檬气泡水,单手挂在叶茂然肩膀上,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小爷喜欢,你怎么?有意见?” 得,冒犯他最爱的气泡水,唐少爷有脾气了,叶茂然赶紧告饶。 唐诗轻啧一声,像是不屑再与之计较。 他食指曲起扣住拉环,手背上的掌骨因为用力而凸起,“咔哒”一声,气泡水“滋滋”往外冒,清透的柠檬味在空气中逸散开来。 “走。”他提着汽水率先往店里走,声音冷冷淡淡,“排到我们了。” 吃饭的大部分时候是叶茂然和严珊珊在说话,宋辞充当捧哏的角色偶尔应和两声,至于唐诗——他全程表情淡淡,眼皮冷清垂着,桃花眼上方的那点红痣明晃晃地在另三人跟前晃,连应和都懒得。 他们三个之前是初中同学,所以聊初中的事比较多,又因为唐诗初中是一中的风云人物,所以聊他的事也比较多。宋辞觉得这可能就是他全程懒得应和的原因,毕竟是他自己的风云事迹,搭起话来会有自我吹嘘的嫌疑。 他们点的是鸳鸯锅,宋辞吃火锅爱吃辣锅,但这个辣度明显超过了她的可承受范围,她强忍着吃了两口,被辣得不行,舔着唇,小口小口的呼气,拿起旁边的奶茶吸了好几口。 叶茂然这时候聊起了唐诗初中那会儿的外号。 “诗仙”“诗草”“一哥”这些外号一听就知道是怎么来的,聊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叶茂然挑了个有趣的来说。 “你还记得吗?就十一初中那会儿有一个外号直接扬名全校,每次一听到这个外号我都笑得想死。” “对对对,叫什么来着?”严珊珊还在想,就收到了唐诗忍无可忍的眼神警告。 严珊珊乐了:“哟,我们一哥不让说。” “啧,不让说就不说。”叶茂然一点都不急,“反正这里也就一个人不知道。” 三人看向这桌的唯一无知者——宋辞。 宋辞嘴里咬着奶茶吸管,无辜但求知若渴地眨了眨眼。 三个人心里同时冒出来一个词——秀色可餐。 是真的秀色可餐。 少女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整个人像个熟透的苹果,火锅咕噜咕噜煮出热气,显得她原本艳丽的五官轮廓更加深邃,唇瓣也愈发饱满娇艳。更让人心动的是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覆润着水光,眼尾很红,眼泪将落未落。 叶茂然冲唐诗挑眉:十一,这你还能说一个不字? 唐诗无视叶茂然投过来的眼神,只叹着气看她:“真想知道?” 羊肉卷在辣锅里翻腾,宋辞眼巴巴地看着,还是没忍住,夹了一片放嘴里。 唔! 好辣! 她眼泪当场就被辣出来了。 一边扑簌扑簌流眼泪,一边猛吸一口奶茶:“想!” “倒也不必——”唐诗放下筷子靠沙发背上,逼仄的空间堪堪塞进他一条腿,另一条腿大大咧咧敞过道上,双手抱臂,拿乔着一副拿她没办法的神情,意味深长地睨,“——这么想。” 宋辞听懂了他的潜意思:倒也不必这么想,想得都落泪了。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辣的! 宋辞咳嗽着又吸了一口奶茶,开口想解释,但唐诗已经大发慈悲地在点头了:“行,既然你诚意都摆得这么足了,那我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他抬了抬下巴,恩赐一般:“叶茂然,你说说?” 宋辞卡在喉咙里的解释默默咽下。 叶茂然一边在心里骂唐诗这狗东西装模作样,一边讲他那个外号的来源。 这事儿其实也不复杂,唐诗初中那会儿就是表白墙常客,经常有人情真意切,洋洋洒洒地给他写个千字小论文挂墙上表白,然后——“墙墙,匿”。对于这种行为,唐诗表示既不理解也不尊重,他又不是壁画每天要被人挂墙上,经过当事人同意了吗你就挂。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总有人闲着没事干去一字一句地去钻研那些千字论文,其中有一封表白小论文火了,整篇小论文列举了各种拈酸吃醋,深情蜜意的诗句,最后以两句火遍全校的话作为总结:有人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但我的诗,是初三二班唐诗的诗。唐诗,我想说,你是我永远的少女情怀! 写这篇小论文的少女匿了,作者不详,但多亏了她,唐诗从此以后从局部小火变成大到爆火,火遍全校,大家每次见到他,都亲切地称呼他为——情怀哥。 紧接着下一句话:“你是我永远的情怀哥!” 唐诗简直无了个大语了。 这事儿说完,叶茂然靠着沙发笑得不行,严珊珊也憋着笑。 宋辞眨眨眼,出乎意料地没笑,而是妥协一般夹了一片番茄锅里的蔬菜,满脸真诚地看着唐诗:“你好惨。” 她初中的时候也被人挂过表白墙,那段时间班上总有人拿这件事情出来调侃,她当时只觉得——烦。 有什么事不能写封情书私下跟她唠呢? “是?”唐诗叹了口气。 这件事其实还有后续,因为这事儿后面被闹到校长那里去了,校长把他当成打击早恋的标杆人物好好耳提面命了一番,在升旗仪式上说好好的学生每天学习不搞反而去表白墙搞什么“少女情怀总是诗”,一中的表白墙在那一阵子都消停了不少。 一直到唐诗受不了每天被人叫情怀哥的日子,在家里猫了好几个星期,这件事才算过去。 “是的。”宋辞语气很郑重。 唐诗朝她眨眨眼:“幸好我比较牛逼,大家后面都叫我一哥。” 这要是没点本事,情怀哥的帽子可就摘不下了。 宋辞:“……” 那以后就叫你牛逼哥叭。。。。 第29章 怎么追? 等宋辞洗去浑身火锅味从浴室出来,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她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琢磨着怎么把今天这顿饭钱转账给叶茂然。 她没有叶茂然的微信啊。 问一下严珊珊。 宋辞点开微信聊天框。 【故人西辞】:珊珊,你有叶茂然微信不? 【珊珊】:? 【故人西辞】:找他有点事。 【珊珊】:哦,好。 严珊珊也没多问,过了几秒,把叶茂然的微信推给她了。 宋辞在添加通讯录的绿色按键上停顿两秒,按了下去。 耐心等了几分钟,那头没动静,她把手机锁上,抽出一本练习册出来做。 宋辞在这头心无旁骛地做着家庭作业,殊不知叶茂然那边已经是山崩海啸了。 他当即就从唐诗家沙发上蹦了下来,嘶吼着,爬动着,扭曲着,三两步上楼,打开卧室门:“十一,出大事了,女神加我微信了,她不会对我有意思?” 唐诗那会儿在浴室,正在往身上抹沐浴露,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耐烦地:“有病去医院,来我家干嘛?” 叶茂然也怀疑自己应该是精神错乱了,他揉了揉眼睛,又去看手机,喃喃着一字一句地念:“你好,我叫宋辞。没错啊。” 他又开始嘶吼着,爬动着,扭曲着:“靠!女神真加我微信了!” 等唐诗套了件t恤和短裤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叶茂然正坐在沙发上,精神状态像是正常了。唐诗走过去,捞起遥控器,调到电影频道,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他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人疲疲沓沓地往沙发上一靠,抬了抬下巴:“说说,刚到底怎么回事?” 叶茂然两手放大腿上:“辞女神看上我的概率是多少?” 唐诗比了根中指:“跟你打赢我的概率一样。” 叶茂然思忖片刻,最终也只保守道:“五五开?” 唐诗嗤笑:“绝无可能。” “行,不跟你开玩笑了。”叶茂然正经起来,“辞妹妹给我发好友申请了。” 语气顿了顿:“你有吗?” 唐诗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新联系人一栏,99+的好友申请。 军训的时候为了不晒太阳,提振班上的气势不得已装了把逼,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个渠道搞到他微信的,叮叮咚咚响了好几天,唐诗耐心地往下扒拉。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把自己的手机扔了,朝叶茂然伸手。 “干嘛?” “手机。”唐少爷理不直气也壮。 叶茂然翻着白眼把手机扔给他。 唐诗接过,盯着备注上的那行字看了几秒,点了同意。 ——你已添加了s,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唐诗发了个问号过去,毫无耐性地等了三十秒,然后点进了她的头像。 头像是一个戴着围巾和帽子的q版小人,笑着的,那双狐狸眼弯起的弧度倒是跟她一模一样。他又点进去她的朋友圈。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唐诗之前在网上刷到过一个帖子,说是追女生之前要先看她的朋友圈,他当时直接划过,没看里面的内容,这会儿想起来,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像这种朋友圈三天可见的,要怎么追? 宋辞写完练习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她点亮屏幕,发现叶茂然二十分钟前给她发了一个问号。 这人展现出来的社交形象倒是跟他现实生活中截然不同,还挺……高冷? 宋辞垂下眼打字。 【故人西辞】: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我们四个人的火锅花了多少钱呀[玫瑰][玫瑰] 过了一分钟。 【叶茂然】:36726 【故人西辞】:好嘞,那我连奶茶钱一起a给你[爱心][爱心] 【叶茂然】:嗯。 过了几秒。 【叶茂然】:你发俩爱心是什么意思? 【故人西辞】:就是……表达友好的意思。 那头删删又打打,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冷淡的。 【叶茂然】:哦。 宋辞觉得叶茂然今晚有点奇怪,是不是请了客心情不好啊? 珊珊不是说他家很有钱? 但是听说越是有钱人越抠也是真的。 于是宋辞把钱转给他的时候特意多转了两块。 【故人西辞】:谢谢你今天请客吃饭!很好吃!! 虽然辣锅很辣,嗯。 【叶茂然】:你多转了两块。 他把转账退回。 宋辞讪讪。 数学还挺好。 她按原来的金额转了过去,他又退回。 【故人西辞】:? 【故人西辞】:是算错了吗? 不应该啊,她拿计算器算了两遍。 过了几秒,那头甩过来一张名片,昵称名为李白。 【故人西辞】:??? 【叶茂然】:哦,刚忘说了。 【叶茂然】:付钱的是唐诗。 【叶茂然】:你加他。 宋辞感觉自己出现记忆错乱了,她明明记得当时是叶茂然去的收银台,那会儿唐诗正被隔壁桌的小孩儿拉过去玩卡牌呢。 但是后面她跟严珊珊受不了一股火锅味儿,先出去等了。 所以唐诗后来去收银台结账了也有可能。 本来应该是叶茂然请客,但他可能微信里面没那么多钱,所以后面临时拉着唐诗去把钱付了,而宋辞今晚眼巴巴地加微信给他送钱,可能戳到他有钱人敏感的自尊心了,所以他心情不好,对她很冷淡。本来他想将错就错把钱收下,但还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选择在最后时刻坦白真相。 宋辞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清明。 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故人西辞】: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玫瑰枯萎][玫瑰枯萎] 宋辞试图修复敏感少男的自尊心。 【故人西辞】:不是你请的也没事,有这份心就好了!![大拇指][大拇指] 【叶茂然】:嗯,有点困,先睡了。 宋辞:…… 心情不好的叶茂然,真的有些高冷呢。 宋辞敷衍着给他发了个小熊转圈的晚安表情包,然后点开了他推给她的名片。 头像是一个身着三十号白色球衣的篮球运动员投篮的背影,宋辞放大头像看了看,没认出是谁,她对篮球明星知之甚少。 微信签名: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么拽? 是他的性格。 她点击添加通讯录,发送好友邀请。 下一秒。 【李白】: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李白】:有事? 这么快? 她还没想好开场白呢。 【故人西辞】:听叶茂然说,今天晚上那餐火锅是你请的[疑问][疑问] 【李白】:嗯。 【故人西辞】:多少钱呀,我还是把钱转给你。[微笑][微笑] 宋辞本来想发两个害羞的表情,又觉得不合适,改成了微笑。 【故人西辞】:听叶茂然说是36726? 【李白】:没,他乱说的。 【李白】:二百。 宋辞:…… 怎么感觉你这个数字才是乱说的。 【故人西辞】:这么少吗? 【李白】:嗯,学生价。 宋辞恍然。 【故人西辞】:[ok] 她转账过去五十,想想还有奶茶钱,应该是叶茂然付的,就又给他转过去十二。 唐诗只收了五十,还打了个问号过来。 第30章 红糖水 【故人西辞】:这是奶茶钱,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叶茂然,他作息好像挺健康的。 宋辞看了一眼时间,22:30 【故人西辞】:不到十点半就睡着了。 过了几秒,奶茶钱也收了。 【李白】:……他平常确实睡得早。 【故人西辞】:那……晚安? 【李白】:嗯,晚安。 社交性晚安完毕,宋辞面不改色地抽出一张卷子开始写。 晚什么安,他们现在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啊??? 另一边,作息正常的叶茂然看着“自己”与宋辞的聊天记录,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唐诗,我今天跟你拼了我!!!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是我付的钱,什么叫有点困,先睡了,你用我的id给女神发了什么???我英明神武的形象都被你给毁了!你这个畜牲,混蛋……” “哗啦”一声,金钱洒落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接下来骂骂咧咧的话语。 【狗东西】给你发来【红包】,请接收。 叶茂然:“你要是像上次一样给我发两毛我就……” 他点开红包,顿住,数了数,三个零,两千。 他升腾而起的火气瞬间降至冰点,谄媚道:“我看上的那双球鞋还差三千,您看……” “哗啦哗啦” 金钱继续洒落。 唐诗看着晚安的微信界面,抽出空去瞥一眼旁边的叶茂然,淡淡道:“滚。” 叶茂然:“……” 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啊。 不过…… “好嘞,财神爷!” 叶茂然弯腰退下。 —— 日子平淡如水的过去大半个月,高一的第一次月考马上就要来临。 “这次月考既是为了检验你们这一个月以来的考试成果,也是为了筛选,筛选出真正有资格能够留在a班的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次成绩也会是一个学期以后的分班依据之一。” 早自习下课的时候,林蔓留下了这样一番话。 班上的氛围要比以往更加凝重,几乎没有人在走动和说话,只有沙沙沙,纸笔滑动的声音。 宋辞也没说话,但她是疼的。 她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唇色很苍白。 “宋宋,你好点没有,要不要我去帮你打点热水。” 肠子像是搅在了一起,宋辞没力气说话,只能轻轻地点头。 严珊珊打来热水,扶着她起来喝了两口,神色很担心:“明天就要考试了,现在这个状态可怎么得了。” “没事。”几口热水熨烫,宋辞舒服多了,只是脸色还是白得吓人,与以前脸颊红润的样子大相径庭,“第一天看上去会比较严重,后面几天就好多了,而且我家里备了布洛芬。” 这个其实也是老毛病了,她小学的时候被养在农村的外婆家,六年级来初潮的时候就不是很重视,那时候也不准,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来一次,就没跟外婆说。后来初二从镇上转来城里,月经不调的问题喝了中药慢慢好了,痛经的毛病倒是又来了,喝了很多药也不管用。 “好,下午那节体育课我帮你请假哦。” “嗯,珊珊你真好。” 严珊珊嘻嘻一笑:“宋宋你更好。” “你俩真肉麻。”身后传来叶茂然的声音。 “滚啊!”严珊珊一巴掌拍过去。 不知道昏昏沉沉趴了多久,等宋辞抬头看的时候,班上空无一人。 哦,体育课。 她迟缓地思考,又捞过桌边的水杯想喝水,摇了摇,空的。 算了,也不是特别渴。 她这么想着,又趴下了。 中途被渴醒,嘴唇干裂,她揉着肚子,认命般叹了口气,捞过水杯想去接热水。 捞了把空气。 抬头。 嗯?没有? 又往桌肚里掏,也没有。 肚子又像被刀割了一样疼痛,痛得她不得已趴回了桌子上。 天杀的,哪个小贼在姨妈期偷我水杯! 正疼得浑身冒冷汗的时候,宋辞恍惚间听到了“咚”,物体碰撞的声音,还有极轻的一声叹息。 等那阵剧烈的疼痛过去,宋辞挣扎着抬起头,视线里又出现了她的水杯,水是满的。 她抬手上去摸,热的。 是之前在做梦还是现在在做梦? 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甜的,红糖水? 暖融融的温度在肚子里化开,熨烫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宋辞确定了,是之前在做梦。 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在姨妈期偷水杯的贼! 可是红糖水是谁泡的呢? 她在脑子里把所有人都过了一遍,最后也只想到了严珊珊。 应该就是她。 宋辞趴在桌子上,刚刚下肚的红糖水宛如春风化雨般柔和着剧烈的疼痛,她终于安心地睡了过去。 “唐诗,唐诗,你今天下午的体育课怎么没去打球啊,我跟其他人打一点意思都没有,问叶茂然他又不肯说,端着一副便秘的表情,你俩是不是又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窗边似乎有人在说话,是谁呢? 宋辞想要努力的睁开眼去看,但眼皮似有千斤重。 “有人在睡觉,别逼我抽你,滚。” 声音比刚才低很多,但宋辞还是听出来了,是唐诗。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不过他怎么要抽人呢,好凶啊。 他平常声音可不这么凶,总是拽拽的,听上去特别不正经。 宋辞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只侧头看见了严珊珊,于是很轻地开口,呓语一般:“珊珊,谢谢你的红糖水。” “嗯。”严珊珊正在解一道数学题,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应了声,然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嗯?什么红糖水。” 然而女孩侧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脸色要比之前红润许多。 诶,这红糖水可真管用。 唐诗靠在椅子上,偏着头,抱臂看她。 早上那脸白得跟鬼一样,能吓死人。 不过她刚才稀里糊涂地谢谁呢。 谢错人了。 体育课上他这么大个活人坐她身后都没看见? “小没良心的。”唐诗眼睫垂下,弯了弯唇。 第31章 卮酒安足辞? 考场的位置不是按中考成绩来排,而是打乱随机排,宋辞被分到了第三考场。 第二天痛经缓解了许多,不过她还是吃了两粒布洛芬以防万一。 考场里遇见了好几个a班的熟人,裴一鸣也在第三考场,就坐在她的斜后方。宋辞看见他的时候还跟他打了声招呼。 第一门考语文,她写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丁铃铃铃—— 考铃声响起,考场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宋辞不想跟其他人挤着下楼,干脆就看着黑板发了半天呆,等考场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考试工具,等收拾好转头,发现裴一鸣还站在原地没走,考场里这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一起走吗?”宋辞问他。 “嗯。”裴一鸣点了点头,又反问,“直接去食堂吃饭?” “好。” 两人去食堂打好饭以后正想找个位置坐下,严珊珊就在食堂的某个角落里跟他们疯狂挥手。 “我们去那里。”宋辞指了指严珊珊所在的方向。 “好。”裴一鸣对坐哪里没什么意见。 严珊珊对面和左边各留有一个位置,宋辞习惯性地坐在了她对面,裴一鸣也就顺势坐在了她旁边。 “语文那作文你们怎么写的?”一坐下严珊珊就问,周围的人也大多是在讨论这次语文的作文。 “就是抗美援朝,爱国精神。”这次作文题目难度也不算高,只要套模板就能有很高的完成度。 “也是哦,也写不出什么花来。下午考数学和物理,你肚子好点没?” “好多了,放心。” “怎么了?肚子疼?”裴一鸣抬头问。 “嗯。”宋辞慢吞吞地吃嘴里的花菜,“已经好多了。” 怕宋辞尴尬,严珊珊转了话题:“你们那道文言文翻译题怎么翻译的,什么臣死还不避,厄酒什么什么的。” “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宋辞纠正她。 “差不太多。”严珊珊大手一挥,“你们知道叶茂然怎么写的吗?他写‘我喝死都不怕,一杯酒哪儿够啊。’,就因为不小心看了那一眼,我他妈笑了半小时,差点连作文都没写完。” 旁边的裴一鸣笑出声:“这位兄弟也是个人才,一般人还真想不到这个脑洞。” “是,我真是要被他笑死了,他上回还说你跟他……” 这一连串亲戚关系严珊珊一时间没想起来,宋辞自觉掰着手指头补上:“他觉得你跟他妈的——” “——表姑家的,孙女的,叔叔,失散多年的儿子,很像。” 宋辞说着,明媚的狐狸眼往上挑,勾出一抹张扬的弧度。 “对对对,就是这个。”严珊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你刚刚那个样子怎么这么像我认识的某个人呢?” 她还在认真思索着像谁,视线里就出现了两张熟悉的脸,其中一张脸的主人桃花眼上挑,冷淡又睥睨的样子。 啊,对,就是他! 严珊珊猛地一拍桌子,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像谁啊?”宋辞看着她,还是清澈又软和的眉眼。 严珊珊又把视线移回唐诗脸上。 唐诗挑眉,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耐,意思是看你,爸呢? 好好好,这一定是错觉,她软萌可爱的小宝贝怎么可能像唐诗这个大混球呢。 严珊珊默默扒了口饭,叹息着:“没事。” 叶茂然本来是拿捏着正宫的姿态来抓奸的,被严珊珊这么一拍,气势泄下去一半,不过还是强装着一口气,自以为特有气势地把餐盘往严珊珊旁边一撂:“刚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聊你啊。”严珊珊笑了。 “聊……我?” 气势一泻千里。 宋辞这会儿有点犯困,可能是吃完药的副作用上来了,她正努力的支棱着眼皮,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盘子里的青菜。 有阴影覆盖而来,带着果皮迸溅而出青柠气泡香。 宋辞昏沉的思绪清明一瞬,下意识地侧头看。 只见唐诗撂下盘子,大大咧咧地坐在她旁边,歪着头笑,吊儿郎当的语气:“你这儿,没人?” 有没有人的,你都已经坐下了呀。 宋辞转过头去,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吃盘子里的蔬菜。 唐诗觉得她吃蔬菜的样子很像某类啮齿动物,夹着一根蔬菜小口小口的往下咬,看了两眼,他偏头,短促地笑出声。 这笑声有些突兀,桌上的另外四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他,叶茂然更是朝他挤眉弄眼:狗东西,坐女神旁边笑得别太荡漾。 唐诗拳头抵着咳嗽两声:“都看我干嘛?继续聊啊,刚聊叶茂然什么了?” 加了两个人,气氛倒是比刚才热烈,就是这个氛围……好像不太融洽? 叶茂然:“对啊聊我什么了?” 裴一鸣:“你就是叶茂然啊,刚刚严珊珊说……” 叶茂然:“问你了吗?” 气冲冲地。 裴一鸣:“……” 严珊珊:“说你是个智障,文言文翻译题写得一塌糊涂。” 叶茂然:“……” 嗯,是不太融洽,宋辞加快了吃蔬菜的速度,然后……被呛到。 “咳咳咳咳……” 宋辞扑棱着手想要拿出放在书包侧面的水杯,有人已经先她一步抽出水杯,拧开杯盖递过来,替她顺着背:“你急什么?有人跟你抢?” 动作极其丝滑一气呵成,让除了宋辞以外的另三人都愣了一瞬。 宋辞倒是没功夫注意这些细节,她灌了一大口水,缓过来以后很认真地跟他解释:“我只是想快点吃完回去睡觉,太困了。” 唐诗见她缓了过来,还在拍她背的手垂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哦,那你可真棒,现在呛清醒了?不困了?能慢点吃了?” 宋辞:“……” 叶茂然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他觉得他兄弟在追女神路上遇到的最大障碍一定是这张怼死人不偿命的嘴。 五个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顿午饭。 下午写数学和物理的时候,可能还真被唐诗说对了,她写题越写越精神,到后面真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最后铃声响起的时候,宋辞也正好收笔。她一边想难道他真是天才一边唾弃自己被人pua了还得替人数钱。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宋辞收拾好东西回了教室,教室里传来各种声音,或懊恼,或沮丧,或兴奋,但脸上无一不洋溢着轻松,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教室里很热闹,但最热闹的地方还是后门靠窗处——唐诗所在的地方,他座位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都是来找他对答案的。 “唐诗,为什么物理选择题最后一题选c啊?” “唐诗,数学最后一个大题你怎么写的?我这答案跟你不一样啊?” 唐诗,唐诗,唐诗…… 宋辞不是唐诗都有些受不了这一群人地念叨了。 被众星捧月般围在正中央的唐诗也终于受不住,整个人疲疲沓沓地靠在墙上,没骨头似的,又像是被他们问得没了脾气:“饶了我,各位施主,别念了,我把试卷发q群里,你们慢慢看,行吗?先说好,除了语文,语文那卷子我真写不来。” “怎么就语文写不来了?”林蔓幽灵一般出现在了后门。 第32章 瞎子和哑巴 本来还围着不愿意走的同学们如鸟兽般四散纷飞,唐诗整个人就这么完全没防备地暴露在了林蔓面前。 林蔓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唐诗肩膀僵了一瞬,又放松下来,没办法似地摊开手,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坦荡有多坦荡:“您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您看我平常上课是不是挺认真的,作业写得也挺像样的,我是觉得老师出的这题有点小问题。” “哦?”林蔓森冷地笑,“你觉得哪里有问题?让老师也看看。” 说起这个唐诗来劲了,拿起桌上的卷子就要跟她说道一番,“您看这个选择题第三题啊,它这里说……” “咳咳。”宋辞咳嗽两声,走过去问,“林老师,现在这个点是不是已经上课了?” “哦。”林蔓看了一眼时间,“还真是。” 她又看向唐诗:“等会儿上课讲卷子的时候你再跟我说道说道。” 说罢,林蔓走上了讲台。 唐诗抬眸,似是不解,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宋辞看,有着少年最原始的好奇与朝气。 宋辞叹了口气,又走近一些,抽出他手里的语文卷子,指着试卷上方的一小行字:“你仔细看看,这个出卷人是谁?” 少女是弯着腰的,她脖子上的观音莲像又在他眼前晃动,他看着观音,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锁骨上的那颗红痣。 “咳咳。”他试图往后退一些,又发现自己抵着墙,退无可退,只好听话地把目光移到那张试卷上,但是该死的,他眼睛脑子里都只有那颗红痣。 没完没了了是? 他烦躁地闭上眼,人往桌上一趴,压住那半张语文卷子,只留下一个毛绒蓬松的脑袋,青涩莽撞又不得章法:“不看,我瞎了。” 宋辞:“……” 小哥哥,你不是瞎了,你是疯了。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饶是宋辞脾气再好,这会儿也被激出了点气性来了。 瞎就瞎了,我也哑巴了! 刚刚就该让你在出卷人面前被骂死,再不济也得社死! 宋辞坐回位置上,也不再理他。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非必要不讲话,更准确的来说,两人没讲过一句话。 要是前面传过来卷子,宋辞就头也不回的把卷子放他桌子上,差不多过个十几秒,唐诗就会稍微抬一抬脑袋,把卷子一股脑收桌肚里,然后又默不作声的趴下。要是要从后面传作业,唐诗就会默不作声地把所有要收的作业都妥帖放桌边,也不像以前那样非得要宋辞转过头来催,再吊儿郎当,一科一科地给。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惹得叶茂然在某次打球的时候问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还自认为仗义地说兄弟别怕你喜欢谁我都会挺你的,就算你喜欢上人妻了你俩约会我都给你放哨。嗯,他最后被唐诗一篮球打出了鼻血。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严珊珊都察觉了点不对劲出来,在某个课间低声问她:“你跟唐诗——” 她指了指斜后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少年,这货已经趴了三天了:“你俩吵架了?” 不能,唐诗这人虽然少年气性张扬了些,但脾气也确实好,班里同学来问问题他一般都不会拒绝,天南地北哪里都能聊,玩笑什么的也开得起,里外都敞亮,就最近这几天有点怪怪的,脸上的表情像是……别扭? 宋辞就更不必说了,她简直就是严珊珊见过脾气最好的人没有之一,对谁都温柔细致,狐狸眼弯弯,攻击性极强的长相却有着一览无余的好性格。 这俩人能吵起来,火星都能撞地球了? 果然不出所料,宋辞摇了摇头:“没吵架。” “那你俩这几天怎么互相不跟对方讲话?” 宋辞眨眨眼:“因为不想跟他讲话,我俩又不熟。” 她说这话声音没压着,身后趴着的少年指尖蜷了蜷。 严珊珊猜测:“那你是生他的气了?” 宋辞:“干嘛要生气,生气对乳腺不好。” 一开始是有一点生气,但很快她就释然了,他想瞎就要他瞎好了,管那么多干嘛。宋辞被很多人说脾气好,但更多的,她只是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界限也能分得清楚明白。她从来就只做好自己的事,不对别人抱有期望,自然也就不会产生失望和不解的负面情绪。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底线,很多事情她都懒得去计较。 计较这么多干嘛呢,自己手头上还有这么多事呢。 她不跟唐诗说话也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她这几天不想跟他说话,她也有不跟他说话的权利。同样的,唐诗这几天不跟她说话,这也是他的权利,宋辞觉得,这没什么好置喙和生气的。 这件事没在她心底掀起波澜,最近令宋辞烦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她的月考成绩。 虽然这次月考成绩还没出来,但三天过去了,各科老师已经把试卷都讲完了,能打多少分自己心里大致也有数。 在高手如云的a班,并不算特别理想。 第33章 生日 班里除了在讨论月考成绩什么时候出来以外,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国庆节会放几天假,其他班已经出来了,今天下午开始放,放七天假,高一年级只有a班的放假通知还没出来。 “听说高二年级只放四天,我们有可能跟他们一样?” “啊?四天怎么够,烦死了。” “先等等,还不一定呢,万一有七天呢?” “诶,服了,而且都考了三天了,月考成绩都没出来,一中效率也太慢了,我妈还说月考进前二十带我出国玩呢……” 吃过午饭,宋辞回教室的时候,听到前面两个女生在讨论。 “不过国庆那天就是唐诗的生日诶,你有没有给他准备礼物啊……” “我给他准备礼物干嘛,跟他又不熟。”女生声音小下去了,还带着自己没察觉到的羞意和酸溜溜,“而且他也不缺我这一个,你看他桌上都摆满了……” “你就装把你就,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上课偷偷盯着他看……” “谁盯着了,我没有,你小声点,别瞎说!” 宋辞垂眸看着手里的习题册,捏笔的指尖紧了紧,微微晃神。 原来国庆节那天是他生日吗?难怪叶茂然平常喊他十一,要不要提前跟他说声生日快乐呢?毕竟也不是完全不熟,他人其实也挺好的…… 宋辞脑海里闪过他低头给她讲题时眼尾跳动的那点红痣,随即画面一转,又是少年伏在桌子上,宽阔平直的脊背,只露出毛绒柔软的发顶,语气翁声翁气又不耐烦地:“不看,我瞎了。” 唇线抿直,她恶狠狠地在草稿纸上划了几条抽象的黑色线条。 随便,反正他瞎了! “咚咚咚,咚咚咚。” 窗户被敲响。 宋辞拉开窗帘,一个红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女生出现在窗外。 “同学。”她指了指身后的座位,“唐诗是坐在你后面吗?” 宋辞点了点头,其实他的位置还挺好认的,全班只有他的座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礼物。 “那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放在他的桌子上吗?”女生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子,眼睛又亮又羞怯。 宋辞有一瞬间心软,不过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她:“我放不太方便,要不你直接放他桌上。” 女生不答,只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其他人,无声又带着祈求地看着她。 宋辞刚想说要不我帮你把他那边的窗户打开,就见女生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飞快地跑了,临走前还不忘把手里的礼物盒扔她桌上,小声地说:“拜托了。” 宋辞:“?” 宋辞盯着眼前这个礼物,像没反应过来似的,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随即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少年人的谈笑声。 唐诗,叶茂然和班里的另外几个同学勾肩搭背地进了后门,本来还死气沉沉的教室似乎短暂的充满朝气,像是平静的湖面拂过夏天的风,吹皱一池春水,少年青葱又挺拔,惹得班上同学频频往后看。 宋辞突然就明白刚刚那个女生为什么突然跑了。 “哟,唐诗,这么多礼物,艳福不浅啊。”陈志军看着他桌上的礼物,忍不住上手拿,艳羡的语气。 “送你一个要不要?”吊儿郎当又开玩笑的口吻。 “这多不好意思啊。” “知道不好意思还不快滚,还搁我桌上挑挑拣拣呢。”唐诗把他手里拿着的礼物夺回来,放回桌上,作势要踹他。 “行行行,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又不抢。”陈志军嘟嘟囔囔,“你别说这礼物镶的那蕾丝边还挺好看的。” “快,滚。”不耐烦的语气。 围着的人作鸟兽散去,班里又恢复了原先死沉的氛围。 宋辞看着手里的这个礼物,一时间举棋不定,身后地交谈还在继续。 “十一,今年好像又要比去年多一点了,你那条说说发着没用啊,不都说了不收礼物吗?” 刚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手里这个礼物交给他的宋辞僵住。 “我能怎么办?”唐诗拧眉看着这一堆礼物,似乎也很是头疼,叹了口气,“先找个地方放,我写作业都没地儿。” 一边说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叶茂然骂骂咧咧的声音。 “诶,不是,你往我书包里装干嘛?” “我书包装不下。” “那我这书包你背?” “你都这么大了还要爸爸帮你背书包?”质疑的语气。 静了半晌,叶茂然灵魂发问:“你还是人吗?” 这天是周五,最后一节课依然是体育课,林蔓也终于在体育课之前给大家带来好消息,a班跟高一其他班一样,国庆放七天。 此话一出,班里变成了一片欢呼的海洋。 “不过你们小心点儿啊,学校很有可能在放假期间公布月考成绩,考不好随时会被家长抓去补课。”林蔓又补充。 班上立刻又嘘声一片。 不过说到底那都是放假期间的事了,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快乐加倍,体育老师说完解散以后,班里同学都撒了欢儿,彻底放下了包袱疯玩,终于展露了点十六七岁的少年风采。 宋辞托着腮坐在老槐树下,一副有心事的少女模样。 严珊珊走过去陪她坐下,忍不住逗她:“怎么啦小美人,有心事啊,给本大爷笑一个。” 宋辞听话地露出一个假笑,苹果肌往上扬了扬。 “行了。”严珊珊忍不住掐掐她的脸蛋子,“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第34章 坦荡的帅 “也不是什么大事。”宋辞把今天中午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本来我想着看看礼物上的署名,然后把礼物还给那个女生,结果那个礼物上没有署名。” “那完了,唐诗最不想收没署名的礼物,每回唐诗过生日,最辛苦的是叶茂然,得像个快递员似的帮他把那些有署名的礼物私下里退回去,那些没署名的礼物就不好处理了,扔又不好扔,留也不想留。” “是啊。”宋辞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在她看来,互送生日礼物是一件特别珍贵且私密的事,不熟悉的人甚至是陌生人送的生日礼物,心意越珍贵,对于被赠予的当事人来说,就越是一种负担。 唐诗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女孩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严珊珊突然道:“不过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嗯?”宋辞转头看她。 “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他要是不想收,你就自己留下,等下次碰到那个女孩以后再把礼物还给她,高中三年,我就不信碰不到那个女生第二次。” “对哦。”宋辞眼睛亮了亮。 也不知道自己在学林黛玉忧愁个什么劲儿,直接问他不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不成他还会因为这个生气? 想通了以后,宋辞整个人身心舒畅。 “走,去小卖部买东西,我请你吃冰激凌。” “那我请你吃软糖。” 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又开心起来了。 另一头,篮球场。 徐以航突破唐诗的防线,跑动,灌篮,随即转过头冲他嚣张地摇脑袋:“这几天变菜了啊唐诗,或者是我变强了?” 叶茂然也跑过来笑他:“人家是情场失意,球场得意,你倒好,情场球场都不行了。” 篮球滚到唐诗脚边,他弯腰捡起,冷冷淡淡地运球,长臂舒展,投篮。 徐以航:“小前桌不理你了?” 叶茂然:“准确来说是这俩互不理睬。” 徐以航惊了:“哟,可以啊,上回还护得跟宝贝似的,我就靠窗边跟他说两句话就叫我滚,别吵着宝贝睡觉了。怎么回事啊,跟哥们说说,给你出谋划策,好歹哥也谈过两段,这方面比你有经验。” 唐诗靠着篮球杆子,还是不说话,俊脸冷着,手里的篮球隔几秒转几下,隔几秒转几下,跟t装了定时程序似的不断循环重复。 徐以航撇头看叶茂然:“他到底怎么?” 叶茂然幸灾乐祸:“谁知道,憋着呗,憋半学期看看辞妹会不会主动跟他说话。” 唐诗这会儿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用合适的方法跟宋辞搭上话。 他这几天真不是故意冷着宋辞,只是t春梦女主角每天在他眼前晃,这搁谁谁不心虚,尤其是春梦女主角还有一双十分澄澈干净的眼睛,跟一汪清泉似的。 他感觉自己就跟那融进清泉的墨水一样,心更虚了。 本来今天上午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想跟她搭个话。 好家伙,人春梦女主角说跟他不熟。 那跟他不熟怎么搭话? 老师也没教呀。 嗯,她还说没生气,就特别单纯地不想跟他说话。 那还不如生气呢? 你说你诚心诚意地跟人道个歉,人说害我都没放在心上你这么正式干嘛呀。 你说那你跟我搭个话,人说我跟你不熟搭什么话。 唐诗在心里正正经经地把搭话的场景演练了好几番,食指指尖都快转秃噜皮了,最后也只得出一个结论:没辙。 有时候脾气越好的人,你就越拿她没辙。 叶茂然和徐以航搁角落里待着,对他指指点点,不知道蛐蛐他什么,唐诗也懒得理,他抱着篮球往教学楼走。 那俩鬼鬼祟祟地在后面跟着。 因为体育课以后就直接放假,体育老师直接取消了下课前集合的环节,这会儿离下课已经有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很多人背着书包往外走,唐诗在其中逆行,个高腿长,帅得很显眼。 他到教室的时候以为教室里会空无一人,但是他没想到,在熟悉的位置会坐了一个熟悉的人。 宋辞就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很安静地看书,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映红了她的脸。 这个场景跟开学那天不谋而合,同样的位置,同样在看书,也有可能……同样在等他。 这个猜测让唐诗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忍不住从后门走过去,像上次一样从后方绕到她面前,清瘦的指节敲在跟上次一样的地方。 女孩抬头,一双浅色的眼眸比梦里还要干净,狐狸眼弯弯着惊喜地笑,眼睫在阳光下光影雀跃:“唐诗,你来了。” 是在等他。 心跳落到实处,唐诗呼出一口气,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只能用力又清浊地滑动着喉结,半晌才低声应:“嗯。” 接下来要干什么,是先道个歉,再好好解释一下那件事吗? 可是解释要怎么解释呢,说对不起,我看着你脖子上挂着的观音像就想到了你锁骨上的那颗红痣,顺便晚上还做了个春梦,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真的很抱歉。 这特么不是纯种变,态吗? 唐诗的大脑疯狂运转,想着要怎么开口才不算突兀。 宋辞这会儿心情也不平静。 从他的指节轻敲她桌角,顺着他清劲的手腕往上,定格在他脸上开始。 宋辞是一个颜控,从小到大都是。她小时候跟着外婆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假如长得好看的角色被杀死了,就算是反派,她也要哭半天,撕心裂肺地说着不许死。搞得外婆每次看抗日神剧的时候都要对她强调,这个是日本人,他现在要死了,不能哭,必须笑。 就算是如今在现实生活中,她也没少跟周粥或者严珊珊讨论那些长得帅的明星或者同学。 关于唐诗,宋辞看他的第一眼评价就是很帅,但那时候,她更多的是把他当成电视上的虚拟人物在观察和判断,有着绝对的理性。 但是在当下,从宋辞把视线定格在他脸上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唐诗好像跟她之前遇到的帅哥,都帅得不太一样。 他是很生动很坦荡的那种帅,就像他整个人,呈现在别人面前,最原原本本的样子。 用语言可能很难描述,但宋辞很努力的想把这一幕记下来。 就比如说现在,他穿着无袖的白色球衣,额间绑着蓝色发带,因为军训剪短的头发又长了些,能堪堪盖住眉毛,却又正好露出那双黑而透亮的眸子,里面映着世间万物却又不被万物阻拦。 可能是刚打完球,他额发很湿,两颊在夕阳下映出潮红,宋辞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浑身上下散发着朝气蓬勃的少年气。 宋辞很想用一切生动的东西形容他,像是在阳光底下暴晒却写意轻松晃荡着的狗尾巴草,像是最新鲜的青柠,剥开果皮就一定能迸溅出微酸带着果味的水雾。 这是一种很令人着迷,也很难在生活中遇见的生动。 桌肚里还留着那个女生交给她的礼物,说好地很容易说出口的话,宋辞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第35章 暧昧个屁 天边缀着火烧云,两个人都在窗边,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仰头,一个低颈,内心藏着千丝万缕的情绪,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到窗外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诶,你看,我猜的没错,是不是小前桌先找的唐诗说话。” “我靠,还真是,服了,不过他俩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叶茂然的声音听上去牙都要咬碎了。 “别转移话题,之前说好的,你最近新买的那双联名球鞋,今晚送我家去。” “那双鞋我一次没穿过,你好歹先让我穿一次啊。” “谁要穿你穿过的,少废话,愿赌服输。” …… 窗外两人还在争论,宋辞眨眨眼,疑惑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唐诗面无表情地打开窗,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窗户外面的两人,似笑非笑地呛声:“相声说得这么好,我给你俩摆个舞台上去说呗,蹲角落里多屈才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声音多小呢。” 唐少爷怼人的功力不是盖的,蹲墙角的两人不约而同挤出一抹尴尬的笑。 “不麻烦唐二少了,我俩这就走了,哈哈,祝你跟女神聊天愉快。” 叶茂然拽着还想说话的徐以航,灰溜溜地跑了。 宋辞忍不住低声笑了。 她是真的觉得唐诗跟叶茂然他们说的话都特别有意思。 不过……唐二少? 他家里还有个哥哥吗? 那他哥可真不容易,能忍受他这样傲慢嚣张的性子。 叶茂然和徐以航走了,教室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宋辞那声低笑在空旷的空间里就显得特别让人难以忽略。 糟糕。 宋辞赶紧噤声。 然而不出所料的,我们特别喜欢刨根问底的唐少爷又问上了。 “怎么?”他偏头抱臂,慢悠悠的调子,“很好笑?” “嗯。”宋辞抬头,表情很诚恳,“挺幽默的。” 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像窝着一汪泉水似的,又要比泉水更暖一些。 唐诗撇开眼看向窗外,视线穿过宽敞的走廊定格在远处被金光勾勒,鳞次栉比的建筑上,过了几秒:“上次……” 宋辞也同时开口;“我……” 少年时期的暧昧,在新鲜荷尔蒙的刺激下,其实是最容易产生也最容易弥散的,就比如说此时,明明两人只是恰好同时开了一个小口,但这小口外面像是正好摆了一台暖风机,呼呼往里吹热风,吹得整个教室都燥热起来了。 唐诗热得手心都出汗了,心说这氛围怎么还越来越向偶像剧靠拢了呢,不过他还是低笑一声,学着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开口:“你先说?” 对面的女主角犹豫了一下,从桌肚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粉色的,一看就知道是送给什么人的那种。 唐诗盯着那个礼物,当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靠,搞什么,这么上道?! 宋辞看出唐诗眼里的震惊,生怕他误会了,再露出那种意味深长地眼神,赶紧开口:“这个是今天中午,一个女生托我带给你的,生日礼物。” 唐诗:“……” 他眼神冷淡下去,唇线拉直,手心也不冒汗了,心说吹了个屁的热风,像个屁的偶像剧,暧昧个锤子。 还有,道个屁的歉,解释个锤子。 人在意个屁! 临近十月的天气,吹出的风已经泛着冷意了,但宋辞还是觉得唐诗眼里的情绪更冷,她只当他是真的不喜欢收别人的礼物,只好语气更加小心翼翼:“我就是来问问你,你要是不收……” “不收!”他打断她,语气已经很不客气了,还反问她,“你要怎样?” 宋辞觉得他这个质问加挑衅的语气很是莫名其妙:“你不收我就寻个机会还给她啊。” 这不是那女生被你羞跑了嘛。 唐诗上下审视着她,眉目漆冷,视线最后定格在她的观音像上,嗤笑一声:“那你还真是普渡众生。” 说她多管闲事呢。 宋辞听懂了他的潜意思。 她也不否认,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的确多管闲事了。 宋辞深吸一口气,把那个礼物塞进书包里,拉上拉链:“我只是帮忙问一下,礼物不会麻烦你来处理的,如果让你不开心了,我很抱歉。” 宋辞说着,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教室。 第36章 生日祝福 唐诗站在原地,等宋辞清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内,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冲动之下说了些什么,这气来得挺没道理的,他自己也知道,想要追上去,却到底压不下少年气性,双脚像被胶水黏在了原地,最后也只是攥紧了拳头,沉沉呼出一口气。 宋辞放学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市图书馆,一直待到快闭馆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包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沈银和宋知青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机在放狗血八点档。宋辞简单的跟两人打了声招呼就要进卧室,沈银冷不丁地问:“你们今晚不是没有晚自习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宋辞垂下眼睫:“去市图书馆了。” 沈银脸上有不悦:“去看课外书了,妈不是不让你看,而是你现在升高中了,学业压力大,这些还是要少看,怕影响你学习,你本来在你现在这个班成绩就靠后,再不抓紧时间赶上去就来不及了。” 宋辞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很累,也懒得争执,只说:“知道了,妈。” 察觉到女儿低沉的情绪,宋知青出来打圆场:“诶,孩子喜欢看就让她看嘛,她也就这点爱好了,现在才高一,不用管得那么严。” 沈银不赞同:“你总是这样娇惯他们,当初教宋立的时候也是这样,你看看把宋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他这次数学随堂测都没及格。” “又成我娇惯出来的了,当初我要给他上补习班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男孩子小时候就是要放养,给他报点兴趣班对他以后智力发育好,学习等到了初中的时候再抓也不迟,我是不是说要你别太惯着他了。” “你现在再跟我争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提高他的学习!”沈银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马上转移了话题,“这个国庆去给他找个补课机构,好歹把他的英语和数学补上去。” “知道了知道了,在找了。”宋知青小声嘟囔,“这不是好点的补习机构都比较贵嘛,得货比三家。” “你就抠你,抠死你得了。” …… 宋辞无意再听两人的争执,径自进了房间,把卧室门轻轻带上。 争吵声逐渐远去,宋辞长舒一口气,她把书包扔在椅子上,整个人往床上扑。 熟悉的味道将她萦绕,眼皮逐渐沉重,宋辞不自觉地陷入了沉睡。 等再次醒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感觉自己原本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哼着歌洗完头洗完澡,又把头发吹干,宋辞又重新躺回床上,把自己卷巴卷巴,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蛹。 思绪放空了十几分钟,她摸出手机,开机。 沈银是不允许她跟宋立把手机带到学校去的,其实主要还是防着宋立上课玩手机,她只是作为一个姐姐给弟弟树立榜样而顺带的,平常管控没有那么严,学校也不准带,但查得也不严,万一碰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宋辞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特别恪守规矩的姑娘,除非学校特许,否则从来不私自带手机去学校。 好几天没登微信,有不少人给她发消息,特别是周粥,给她狂轰乱炸发了一堆消息,小到今天吃了什么饭,画了什么画,大到在学校里遇见了什么帅哥,还有让她不爽的人和事。宋辞慢慢地翻看着,一样一样地回应。 嗯,周粥还给她发了很多帅哥,她点进去,放大,一个一个慢慢欣赏,然后跟皇帝批阅奏折似的,一个一个的写好评语。 “面容姣好,封为常在。” “气质颇佳,荣封贵人。” “双目无神,入辛者库。” …… 看完帅哥,宋辞感觉自己的心情都雀跃了不少。 她返回微信列表,随便往下扒拉两下,随即目光定格。 【李白】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时间在19:00,就在她离开教室以后不久。 他怎么…… 宋辞抿了抿唇,点了进去。 【李白】:今天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控制住情绪,语气很冲,抱歉。 宋辞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过了半晌才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她没觉得他会道歉,甚至没觉得他要道歉,毕竟今天这件事,确实是她多管闲事了,他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那只是一句委婉地嘲讽,语气还远远算不上重。 她以为这句话还不足以动摇她的心智半分,也对她的心情产生不了任何影响,然而宋辞看着这条微信一遍又一遍,最后把手机放在胸前,然后猛地一下转身,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那里白炽灯氤氲出朦胧的光线。 心底某个隐秘又憋屈的角落被悄然熨烫,这样她才迟缓地察觉出来。 哦,原来这件事,她心里确实也是会有一点委屈的。 宋辞的心里终于控制不住地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欢喜的气泡。 平复了一下心情,宋辞又翻过身,趴在床上,啪嗒啪嗒地打了一堆字,最后又觉得不合适,然后尽数删去。 回什么好呢? 宋辞又翻过身看着天花板发呆。 叮咚。 叮咚。 叮咚。 宋辞点亮手机屏幕。 【李白】:[图片] 【李白】:? 【李白】:原不原谅,说句话啊? 宋辞点开图片。 是她跟唐诗的聊天框,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诶,哪有道歉的人这么拽的,还催人原谅。 “真是拽王啊。” 宋辞小声地嘟嘟囔囔。 宋辞突然就不想回复了,要不干脆就装睡。 明天再回。 叮咚。 叮咚。 【李白】:别想装睡。 【李白】:[表情包] 他发了一个灰色的毛茸茸大狗盯着屏幕看的表情包,表情包配文:i a watchg you 宋辞盯着这只狗看。 怎么感觉这只狗有点眼熟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唐诗就给她发来接连不断的表情包轰炸。 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然后最后两条。 【李白】:到底原不原谅?姑奶奶。 【李白】:好歹吱一声啊? 嗯,这个好回。 【故人西辞】:吱~ 宋辞眼见着对面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 【李白】:撒娇没用,到底原不原谅? 宋辞:? 谁撒娇了?!! 不过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也没来得及反驳他,直接滑动手机屏幕,找到最开始的那条道歉信息,长按,点击引用。 于是那条道歉信息的上方就出现了这样简短的一行字。 【故人西辞】:没关系。 这时候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23:59,宋辞发送了那条信息以后又继续打字。 正好00:00,她摁了发送。 【故人西辞】:唐诗,祝你生日快乐,见山还是山。 我祝你道路平坦事事如意,如果不行,那我祝你千帆过尽,仍是少年。 十月一号十二点整。 手机叮咚作响,屏幕上方不停地有信息弹出,唐诗浑然不觉,只盯着屏幕上的两条信息。 00:00 【蜗牛前桌】:没关系。 【蜗牛前桌】:唐诗,祝你生日快乐,见山还是山。 唐诗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新前桌,脾气是真好。 第37章 秘密基地 宋辞发完那条信息以后,没有得到唐诗的回复,她也没在意。这个时间点会有很多人祝他生日快乐,他应该没工夫理会她,可能她的祝福会湮没在无数条祝福信息中,毫不起眼。 门外的沈银催促着她关灯睡觉。 宋辞摁灭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啪嗒”一声,头顶白炽灯也熄灭,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自动亮起。 宋辞以为是周粥给她回信息了,侧身捞过手机,屏幕白光刺眼,她微微眯起眼。 【李白】给她发来一条信息。 她指尖顿了顿,点开。 【李白】:行,祝福我收了,宋辞,那就也祝你国庆节快乐,见水还是水。 又过了十几秒。 【李白】:还有,晚安。 宋辞一觉睡到自然醒。 淮安市是网红城市,国庆节期间外地车辆多,修车店要比平常更加繁忙,沈银和宋知青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天没亮就要去,晚上十点多才带着满身脏污回来,脸上满是疲色。 沈银对她跟宋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别像我跟你爸一样,吃了没读书的亏。” 每到此时,宋立就会一脸不耐,重重地把卧室门关上。 “这孩子……”沈银气结,“真是从小带到身边,被惯坏了,小时候就应该把他也送到外婆家去,让我妈好好调教调教他!” 宋辞在外婆家长大的,而宋立是他们从小带到身边长大的。那年淮安市还远没有发展成现在这样,农村很多青年夫妻都会南下去打工,把孩子放在老家让年迈的父母带,宋知青母亲早逝,宋辞就被养在了外婆家。两年后宋立出生,同年舅妈生了一对双胞胎,外婆没能力同时照顾四个孩子,宋知青夫妇就把年纪小的宋立带在身边养,宋辞则继续待在外婆家。 后来淮安市发展旅游经济,抓住短视频发展的潮流,经济发展迅疾,迅速蹿升为一线网红城市,南下务工的男男女女都抓住机会回乡发展,沈银和宋知青就在宋辞初二那年回到淮安市,把她接回身边抚养,还用打工攒下的钱开了一家修车店。 月考成绩在国庆假期的第四天发布在智学网app上,app分为家长端和学生端,家长和学生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学生的各科成绩,排名甚至是答题卡。 知道这个成绩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写化学试卷,那张老师发下来的自测卷子很难,她写得很慢,中途去喝水,想放松一下换换脑子,正好手机叮咚一下,宋辞收到了自己这次月考的成绩通知单。 宋辞高一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在a班排倒数第二,年级排名69,退步了19名。 其实心里早有预料,但浓浓的无力感还是笼罩在她身上,这种无力感是从考上a班以来,跟随着上课的节奏,慢慢地在她心中升起的。 她不想当班级里的尾巴,即使是凤尾,让她喘不过气的自卑也会将她围绕,这种感觉就跟她初二那年转到八中的心情是一样的。 从镇上转到城里,她在八中排倒数,宋辞忘不了当时她捧着没及格的数学试卷找沈银签字时,她脸上那疲惫又失望的神情。 但这次跟上次又不一样,宋辞很明白,她之前在镇上的时候是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她那时能安慰自己是因为不够努力,所以她铆足了劲往前冲,一直冲到班级第二,年级前三十。 但她这次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错题,剩下的也只有无力感,粗心,没努力,痛经,没什么借口可找的,再来一次考试,她也只能是这个分数。 怎么办呢? 是不够聪明吗? 宋辞想。 她眨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落泪。 沈银发来微信,叫她自己出去吃点东西,她跟宋知青今天要很晚才能回来。 宋辞缓慢地打了个好。 妈妈一定还没来得及看她的成绩,如果她知道了,也一定,会用上次那样失望的眼神看着她的。 宋辞去外面晃荡了一圈,没什么胃口,最后搭上了熟悉的八路公交车,一直搭到了某一站,下车。 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 宋辞上次来这里还是在初三,那时候班里渐渐有人喊她“万年老二”。 这里是湖边的一个不知名公园,暮色笼罩下,老人步履蹒跚,情人悄声蜜语,小孩吹出的泡泡在阳光下五彩斑斓,没人认识她,也没人在乎成绩。 宋辞坐在湖边的木质椅子上,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内心万千愁绪,她强迫自己放空。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她正打算走了的时候,一条灰色的狗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宋辞被吓了一跳,因为这条狗真是太大了,差不多有她大半个人那样大。 然而下一秒,毛绒绒的大狗下肢蹲下,摇着尾巴,讨好地冲她伸舌头。 宋辞看着这个熟悉的毛发和动作,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地猜测:“小灰灰?” 第38章 吃饭了吗? 大狗轻汪一声,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 “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唐诗这几天一直在家里训狗,起因是他国庆那天早上起来掀开被子,发现唐九没待在它的狗窝,而是躺在了他的被窝。 唐九是一条巨贵,狗如其种类,它真的又巨大又特别贵,一米多长条的大狗被他黑着脸拎出房间,边走还边训它:“刚在哪睡的知道吗?在你哥我的被窝里睡的,懂?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唐九那会儿刚被他薅醒,眼神懵懵懂懂的,显然是还没懂。 唐诗真是服了,一边理智告诉他跟一条狗计较不是君子所为,一边又被气得脑袋发晕,关键还拿它没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唐诗是有点少爷病的,具体倒不体现在洁癖,而是体现在他对床的占有欲,他不喜欢任何东西碰他的床,从上小学开始,他的床就一直是自己选,自己铺,自己洗,坚决不让任何人碰,他妈侯女士也不行。 对此,侯女士锐评:你有种以后跟你老婆拼床睡。 彼时年幼的唐诗是一个很倔强的人:“谁要拼床睡,我要分床睡!” 那天吃完晚饭,唐诗照例扣上牵引绳拉它去散步,一边走,一边还苦口婆心地劝它爬被窝不是君狗所为。 唐九耷拉着脑袋,像是诚心认错的模样,实际上这都是假象,下回见到他的床,还是跟狗扑肉一样两眼发光地就扑上去了。 唐少爷偶尔纳闷,难道他的魅力已经能跨越物种了吗? 唐诗低头想得过于深入了一些,一时不察,牵引绳另一头传来一股大力,一抬头,只见唐九铆足了劲往前奔,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面追,只留下在晚风中一脸懵逼的某人。 等唐诗赶到的时候,就见一人一狗坐在湖边的木质长椅上眺望着远方快要隐没的夕阳,脸上的表情都莫名惆怅。 “小灰灰,太阳快要下山了,你的主人还不来找你吗?” “汪。” “小灰灰,你变得好大啊,你的主人是不是对你很好啊?” “汪。” “你有家了,真替你开心。” “汪。” “小灰灰,我今天不太开心,你能唱个歌给我听吗?” “汪,汪,汪,汪。” “唱得真好听,谢谢你啊。” “汪!” 一人一狗一应一合,气氛还挺和谐,倒是显得站在一旁,脸上表情还带点气势汹汹的唐诗有点多余。 这么想着,唐诗神色舒展了一些,也不作声,就双手抄兜里站不远处等着。 等了有个十几分钟,唐九耸了耸鼻子,终于转头看见了他,兴奋一汪,跳下了长椅,朝他跑了过来,抬起前爪要来抱的时候,唐诗捏住它命运的后脖颈把它揪远,神色难得正经:“行啊,狗胆子变大了,要上天了,说你两句就离家出走,啊,被抓去炖狗肉怕不怕?” “汪。”唐九委屈又害怕地哼哼唧唧。 “你对它温柔一些。”来不及思考唐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宋辞跑过去把唐九从唐诗的魔爪下解救下来,顺毛捋着。 唐诗轻哼一声,看着躲在女孩后面装可怜的大怂狗,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这是你的狗吗?”宋辞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可能是只打算在附近随便走走,唐诗穿得很随意,上身套了一件无图案的白色短袖,下身黑色运动裤,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半湿,很松散地盖住额头,有几缕还不听话地翘起。 他五官很能打,从这个角度看也没有瑕疵,反而只注意到他凸起的喉结和漂亮的下颌线,线条锋利又干净。 宋辞觉得他这样跟在学校的时候帅得不一样,更自然一些,还挺平易近人的那种帅。 然而唐诗一开口她就知道这是一种错觉。 “怎么,不像?”他扬了扬眉峰,语调懒散,喉结更明显地凸出起伏。 宋辞看了看旁边的大狗,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很诚恳地问他:“你觉得应该像吗?” 拿他跟狗比呢? 唐诗看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差点被气笑,弯腰捡起地上的牵引绳,稍微用了点力,把藏在宋辞身后的怂狗拖出来,没回答刚那个问题,而是随口甩出来一句:“吃饭了没?” 宋辞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摇头。 “这附近有家面馆味道还不错,吃吗?” 宋辞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熟到一起吃饭,于是婉拒:“不用,我还不是很饿。” 但是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宋辞的肚子就发出“咕——”的大肠鸣叫声。 她的脸迅速蹿上一抹薄红,在心里暗暗祈祷唐诗就当没听到刚才的声音。 但这显然不是那混球的风格。 “哦,还不饿啊——”唐诗拖长了声音回,又慢悠悠地扔出一句,“可你的胃好像有话说呢。” 宋辞:“……” 面馆离这儿不远,两人一狗散着步,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 这个餐馆显然是允许宠物狗进餐馆的,虽然这个宠物看上去很大个。 它乖巧地趴在桌子底下。 唐诗可能怕它再乱跑,就没敢松牵引绳,他左手攥住拉环,顺着黑色皮质牵引绳的方向缠了两圈固定在手上,青筋很明显的凸起,右手则拿着菜单。 “吃什么?” “我跟你一样。”反正也不知道那些好吃哪些不好吃。 “那我点两份阳春面?” 宋辞点头。 “有忌口吗?” “不吃葱。” “行。” 唐诗低头随意划拉两下,把菜单递给旁边的服务员。 宋辞的眸光在他攥着牵引绳的手上定了几秒,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我之前听见你叫它小灰灰?”唐诗左手还是扣在桌上,用右手倒了两杯水,递出一杯到宋辞面前。 “嗯,随便取的,它叫什么名字啊?” “它叫唐九,不过它小吗?”毫不掩饰地嘲笑,惹得趴在桌子下面的唐九发出不满地轻汪。 “我之前见到过它啊,在两年前。那个时候唐九还没现在一半大呢。” 宋辞觉得她跟唐九还挺投缘的。 两年前的那天她初二,刚从镇上转到城里,对班级和家庭生活都很不适应,那天数学小测的卷子发下来,数学老师要求不及格的同学去把卷子拿给家长签名。 她那天在公交车上攥着卷子看了很久,心里特别害怕沈银对她失望,然后重新把她送回农村老家。那时候的宋辞纵然很喜欢外婆,内心深处却还是更希望和父母弟弟待在一起的。 后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坐过站了,下了车以后才发现这里是一座陌生又漂亮的湖边公园,干脆就先没回去,漫无目的随便乱逛,然后就在某个小角落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它。 宋辞记得后来好像是有人过来把它领走了,但她当时的心情低落又惶恐,压根也没注意看那个人的脸,沈银又打电话过来催她回家,确定身份以后匆匆把小狗转交给他就离开了。 想起这茬,宋辞问他:“两年前你们领养九儿了吗?” 九儿,叫得怪亲密的。 唐诗下巴懒散一点:“在我初二上学期那年领养的。” 那时间就对上了。 “我也是初二上学期见到它的,我记得那时候有人过来把它领走了。”宋辞只依稀记得是一个年轻男孩,刚想问那天是不是你,紧接着两碗阳春面就端上来了。 第39章 摩天轮 唐诗本来还低头等着她继续往下问呢,等了几十秒也没下文,再一抬头,女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碗面,眼神一动不动。 他蓦地笑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两颊又染上薄红,这才漫不经心地从旁边抽出一双筷子递给她,声音也染着笑意:“不饿?我看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宋辞讪讪,接过筷子:“看上去还挺好吃的。” 唐诗不置可否。 两人都没有吃饭的时候说话的习惯,吃相也斯文,渐渐只剩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声脆响。 唐诗比她先吃完,吃完以后他把筷子放下,很轻地“啪嗒”声。 宋辞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很水润,嘴里还含着面,像小仓鼠一样一下一下往里塞,可能是看他吃完了,她加快了点速度,腮帮子鼓鼓的,倒是更像松鼠了。 “慢点吃,这次又不急着回去睡觉。”他抱臂靠着椅背,一条腿微曲,眼皮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闲闲开口。 宋辞速度放缓,心想,嗯,这次看上去你更急着回去睡觉。 吃完以后,唐诗先去结账,宋辞牵着唐九,一人一狗站在门口,乖乖巧巧地等他出来。 大概等了两三分钟,唐诗就从店里出来了。 不等宋辞问他付了多少钱,他就已经偏过头,挺直白地问她:“去散步消消食吗?其实这儿的夜色也挺美的。”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此时华灯初上,人却更多了,浪漫的情侣和蹒跚的老人依然在,又多了年轻的父母牵着孩子出来散步,中年摊贩支开简陋的摊子卖力吆喝,路边摊辛辣的香味在空中飘散开来。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宋辞只窥见一角,傍晚还浮躁不安的心绪却已经不自觉平静下来了。 她到这儿来过五六次,每次都是静静地坐在木质长椅上,等远方的夕阳没入一半在地平线之下,就乘着暮色回家了。 她确实没见过这儿的夜色,唐诗的提议很让她心动。 宋辞只犹豫了一瞬就点头答应了。 唐诗看着她,头顶就是月亮,黑亮的眸子在月光的折射下,不显清冷,反而带点温柔。 再然后他朝她伸出了手,宋辞这回注意到的是他的指甲,修剪得非常整洁干净,不带一点白边,大拇指上的月牙很漂亮,形状跟今晚的月亮有点像。 宋辞略显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懂他突然伸出手的意思。 “这怂狗,你想一直牵着?”唐诗回以她同样的疑惑。 唐九不满地“汪汪”两声。 宋辞这才注意到她手上还拿着牵引绳,恍然“哦”了一声。 但是她还挺喜欢遛狗的感觉的,于是略带恳求地问他:“嗯,我还挺想的,可以吗?” 唐诗不答,拧着眉看她:“你平常也这么跟别人说话吗?” 语气这么软,尾音还向上勾,像是猫爪子拍在心脏上,麻麻痒痒的。 “啊?对啊。” 这不就是正常语气吗? 唐诗却不打算向她解释,只丢出一句想牵就牵,然后率先往前走。 宋辞望着少年在寥落月光下愈发冷淡挺拔的背影,定了几秒后又低头与同样懵懂的唐九对视:“你的主人好像对你的占有欲不小呢。” 只多牵了一段路就连背影都透着冷漠。 唐九不爽地“汪”了一声,想说这不是它主人这是它弟。 连背影都透着冷漠的唐诗走了几步路没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转头却看见一人一狗还待在原地,你一句我一汪地在唠嗑。 没法子,站在原地等他们唠完,一直等少女牵着狗慢慢走到他身边,两人一狗汇合,才继续往前走。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路就走到了尽头,宋辞刚想说要不我们原路返回,唐诗就带着她东拐西拐地走上了一条青石板路,蜿蜒成很长的一段一直往上,青石板路很窄,只容得下一人通行,宋辞和唐九在前面走,唐诗则慢悠悠地跟着他们的步伐走在后面。这条路宋辞从来没走过,旁边是高耸入林的树木,树林很黑,虽然旁边有路灯,但越往里走人越少,她心底开始惴惴不安,走几步路就要返头看看唐诗在不在身后。 唐诗本来还乐得让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盯着看,直到她回头看他的时候踩空了台阶,身体顺着惯性往前扑。 唐诗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劲用大了,宋辞又往后倒,后背靠入他的胸膛,女孩子特有的馨香无孔不入地将他包围,她很轻,就算是背也很柔软,但人总归是有点重量的对。 唐诗这样问自己,不然他无法解释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和近乎凝滞的呼吸。 宋辞柔软的后背恰到好处地与少年坚硬又滚烫的胸膛贴合,她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是僵硬的,灵魂像在天上飘,但唐诗特有的青柠香清晰又浓烈,他灼热的呼吸还喷洒在她的耳廓,他的双手分明只是虚虚环着她的肩,很客气地没碰到半点,却又仿佛把她的身体和灵魂都锁在了原地,让人难以挣脱。 两个人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定住,就着这个姿势,谁也没敢先动,只有少男少女小心又灼热地呼吸证明着他们的存在。 直到唐九轻“汪”一声,趴在青石板路上疑惑地看着两人。 靠着她胸膛的宋辞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嗖——”地一下站直了身体,全身都是红的,连脑子似乎都要被烫熟了,懵懵地来了一句:“对不起啊。” 唐诗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只好跟趴在青石板路上的唐九对视,下意识的回一句:“不用谢。” 宋辞一路再也没回过头,唐诗也克制地没再看她的背影,两人就用这种沉默又诡异地氛围一路走到了山顶。 但宋辞没想到,原来冷清的青石板路尽头是高耸矗立着的摩天轮。 到了山顶,氛围却要比湖边还要热闹,小孩的玩闹声,情人的蜜语声,摊贩的吆喝声又接踵而来。她心里有疑惑,刚刚走得那条青石板路,明明没有多少人的。 也许那是一条小路? 第40章 玫瑰,送你 宋辞转身想去问唐诗。 唐诗就站在不远处,这会儿正被一个卖花的小女孩缠着买花。 “帅哥哥,买束花,我这儿的花比其他地方的便宜哦。” “这样啊,那你卖的什么花,跟哥哥说说。” “我这里有玫瑰,买一朵送给你未来的女朋友。” “怎么是未来女朋友,我现在就不能有女朋友吗?”他故意逗她。 “帅哥哥。”小女孩的语气很严肃,“老师说不能早恋。” 唐诗:“……” 宋辞眼瞧着他最后把所有玫瑰花都买了,还弯着腰摸了摸她的脑袋,哄着她早点回家写作业,要不然老师就会给她分配男朋友。 “是像哥哥这么帅的男朋友吗?”女孩手里拿着一束唐诗倒送给她的玫瑰花,好奇地问。 “不是。”唐诗笑着说了个比他还酷的,“是像猪猪侠那样的男朋友。” 小女孩惊恐地回家写作业了。 就这样,唐诗抱着手里的一大捧玫瑰花朝她走了过来,而后扬了扬下巴,语气寻常到像是问她今晚吃什么:“随便抽两支帮我分担分担压力?这花够重的。” 宋辞到嘴里的拒绝就这么囫囵吞了下去。 随便抽了两支玫瑰花,她抬头看向远处流光溢彩的摩天轮,问出刚才心里埋着的问题:“我们刚刚走的,是小路吗?” “嗯,挺早之前发现的。” 宋辞刚想说怎么不走大路,大路更安全,就听见唐诗用骄傲又拽的语气开口:”知道这条小路的可没几个人,你也算跟着沾光了。” 宋辞:“……” 谢谢你啊。 两人就这么傻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唐诗突然偏头问她:“恐高吗?” 宋辞不懂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儿来了,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去坐摩天轮?”唐诗下巴朝那边懒散一点,说出一句特经典的话,“来都来了。” “你不一起吗?”宋辞下意识地反问。 说完就意识到不妙。 果然,少年看她的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宋辞觉得那眼神传达的意思是“怎么?你就这么想跟我一起?”,只好徒劳加了句:“我的意思是……来都来了。” 唐诗收回目光,轻笑:“我说什么了?” 宋辞:“……” “不逗你了。”唐诗又朝她伸出手,“把那怂狗给我,我俩得分出个人看着它,摩天轮可不让狗进。” “哦。”宋辞把牵引绳给他。 那边原先一轮已经下来了,又有新的一轮加了进去,宋辞跟随着人流往里走,临到检票口的时候又回头往后看,而后便撞上了唐诗的目光。 他就站在人声鼎沸处,干净又清凌的眉眼,有着最汹涌的人群和最鲜艳的玫瑰都压不住的生动。 可能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歪头冲她笑了笑,黑眸湛然,挂着牵引绳的手向上用力挥摆着。 张扬和尖锐是他,善良和温和也是他。 宋辞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往里走。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整个淮安市都被踩在脚下,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原本高大的建筑变得渺小,而原本就渺小的人啊,已经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一个点。 宋辞心里一直凝结的郁气突然就散了。 一次月考成绩,又能代表什么呢? 不能重要到决定她的整个人生,不能严重到摧毁她继续待在a班的希望,却能让她陷入负面情绪中出不来,不断的对自我进行否定吗? 不能这样。 宋辞想,人生这么长,别让她抓住机会,否则一定,逆风翻盘。 —— 回到家已经是九点以后了,宋辞手里还拿着两支玫瑰,没敢就这么直接回去,先发微信问了宋立爸妈有没有在家,得到否定答复以后才放心进门。 宋立那会儿正在客厅打游戏,只匆匆抬头瞥了一眼,却还是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玫瑰,随口问:“你这玫瑰谁送的?别告诉我是未来姐夫。” 宋辞被吓得咳嗽都出来了,慌乱道:“你胡说什么?” “这是周粥给我买的。”她找了个万能的借口。 宋辞说完,也不管宋立信没信,直接就走进了卧室,末了还把门反锁了。 “姐,你这样子很像心虚哦。”宋立还在外面说风凉话。 “闭嘴,到底你是姐还是我是姐。”宋辞对大部分人都很温柔,除了在宋立面前会摆一点做姐姐的架子,特别是教他写作业的时候。 果然,那头彻底没吭声了。 宋辞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视线投到静静躺在书桌上的两支玫瑰上,又移开,又看两眼,又移开,最后任由自己扑在床上滚来滚去。 当时拿的时候还挺理直气壮,随心所欲的,怎么这会儿回过神来,却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呢。 怎么能有人送玫瑰送得这么随意? 怎么又能有人收玫瑰花收得这么随意? 这可是代表爱情的玫瑰花呀! 宋辞整个人埋被子里,彻底无法直视桌上的那两支玫瑰花了。 可能是国庆那几天太忙了,沈银一直没发现她这次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于是国庆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宋辞主动去跟沈银说了自己的月考成绩。 这一个月宋辞的努力,沈银其实都看在眼里,她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只叫她别泄气,争取下学期继续留在a班,顺便又提了一句要不要报课外补习班。 宋辞沉默了一会儿,只说还想自己努力试试看。 补习班很贵,她不想爸妈把辛苦赚的钱都花在她身上。 跟沈银坦白了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的事,宋辞感觉浑身舒畅,这才又想起来,她好像还欠唐诗的钱没还。 那顿阳春面。 于是接下来就有了如下对话。 【故人西辞】:小狗探头jpg 【李白】:? 【故人西辞】:还没问你,阳春面多少钱呢?[玫瑰][玫瑰] 【李白】:怎么? 【故人西辞】:还钱呀。 【李白】:你反应速度挺快呀。 【故人西辞】:嗯? 【李白】:这是我俩分开的第三天 【故人西辞】:……不小心忘了。 【故人西辞】:私密马赛。 【李白】:我也忘了。 【故人西辞】:忘什么? 【李白】:忘了,阳春面,多少钱。 【故人西辞】:怎么会? 【李白】:怎么不会? 【故人西辞】:微信支付会有记录。 【李白】:…… 【李白】:我付的现金。 【故人西辞】:这样啊。。。 【李白】:不过…… 【故人西辞】:不过什么? 【李白】:下回你再去那儿,得请我吃阳春面。 第41章 黑马裴一鸣 周五傍晚,七天假期正式结束,宋辞踏着最后一缕暮色来上晚自习。班上沸反盈天,都在讨论这次的月考成绩,话题的中心人物除了甩开第二名三十多分的唐诗以外,还有从八班杀进全校前十的一匹黑马——裴一鸣。 严珊珊激动地跟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反倒没什么特别惊讶的感觉。 她知道,裴一鸣是有这个实力的,他之前在八中的时候就一直稳居全校第一,初三的那几次联考也冲进了全市前十,要知道,八中在淮安市算不上什么能排得上名的学校,他这个成绩在当时也是很受瞩目的。宋辞从不认为一次考试的成功或者失利能代表着什么,别人日复一日的努力又怎么会被一句简单的中考失利所掩盖呢? “没想到啊,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也是一尊大神。”严珊珊感慨。 能在高手如云的淮安一中力压a班的一众学神,硬生生挤进全校前十,确实也算得上一句大神,宋辞赞同地点了点头。 “也就还行,跟我兄弟唐诗比差远了。”身后传来叶茂然不满地声音。 “你有病啊,谁跟唐诗比了,先管好你自己那倒数第一的成绩再说。”严珊珊不爽地瞪他。 倒数第一的叶茂然无话可说,倒数第二的宋辞也几不可查地叹气。 说起进a班的人里面,挑一个基础比宋辞还薄弱的,那还真是非叶茂然莫属了。 但他中考能逆袭考进a班,靠得还真不是运气,而是因为背靠唐诗这个巨大的外挂。 差不多中考前一个月,唐诗会零零散散地拍几道题目扔发小群里,过个几分钟又把自己写草稿纸上的答案发出来,其他人以为他在装逼,一开始还会应和几声牛逼,后面干脆懒得搭理他,就当没看到。只有叶茂然,他把唐诗发群里的那些题目全都写了一遍,还背了,其他人也是中考完才知道的,这丫是唐诗押的中考题,发了一百多道题,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题目类似,叶茂然中考的时候差点在考场笑出声。 但这次月考他就飞速现了原形,班级倒数第一,年级排名一百开外。 “什么跟我比?”吊儿郎当又干净清爽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宋辞那会儿正侧身跟严珊珊和叶茂然他们聊天,一个黑色的书包就突降在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熟悉的青柠香扑面而来。 “诶,你怎么把书包放我桌上了。”叶茂然哇哇大叫。 “是吗?没扔准。”书包又被移开,宋辞视线里这才出现唐诗懒洋洋的身影。 唐诗这会儿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偏头作出询问的姿态,眼睛却是看向宋辞:“刚在聊我?” 不知道为什么,宋辞这会儿看见唐诗这双黑亮的眼睛,莫名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她把这一切归功于那两支不该收的玫瑰,于是只好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尽量不与他对视。 “没,在聊裴一鸣。”严珊珊一点没察觉到唐诗和宋辞之间略显怪异的氛围,自顾自找唐诗评理,“他这次月考全校第八,这可是平行班的全校第八,还不厉害?” 唐诗这才明白叶茂然那副炸了毛的样子是从何而来,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混球煞有介事地点头,还比了个大拇指:“牛逼,厉害!” “是,就叶茂然那个成绩,还好意思跟我倔呢!”严珊珊底气更足。 叶茂然:“……” 他生无可恋地给唐诗递了个眼神——兄弟,你不厚道啊。 月考成绩出来以后,林蔓一个一个地把班里同学都叫过去谈心。 宋辞做语文课代表,跟林蔓也算是混熟了,知道她只是看上去严肃,实际上对班里同学都很用心,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掉队,她看着宋辞的成绩,也皱着眉头,直白地问:“平常上物理和化学课能听懂吗?” 她其他几门学科都算得上中规中矩,甚至语文和英语还很拔尖,就是这物理和化学,堪堪及格,a班物理和化学的平均分都有八十几,这一下就拉下了四十分。 宋辞老老实实回:“听不太懂。” 而且一做起题来就头疼,越做越没信心。 “是不是进度太快了,暑假的时候提前学过吗?” 宋辞摇摇头。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上这个班的人,或多或少都提前学了数理化,像严珊珊就已经提前把必修一学完了,听严珊珊说,唐诗甚至提前学了一点大学的内容。 “上课看得清?” 宋辞不懂话题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行。”林蔓扬了扬下巴,“把桌上的作业发了。” 宋辞走过去,看到了林蔓说的那一沓“作业”,瞪大了眼睛,这哪是什么作业,这分明是她的考试作文,被打印了好大一摞堆着。 林蔓笑了:“该夸也得夸,这回作文写得很漂亮,五十八分,语文还是全校唯一一个上了一百三的,狠狠给我长了一回脸。” “这些是给整个高中年级打印的,你也抽五十张给咱们班的人看看,哦,是四十九张,你本人应该不需要。” 林蔓语气带着调侃。 宋辞红着脸摇摇头,又点点头,整个人都懵懵的。 “对了,记得把坐你后面那混小子喊过来!”等宋辞飘飘然走到门口,林蔓才笑着喊。 第42章 搞错情敌? 唐诗这会儿难得没被人围着,而是一个人斜坐着在位置上写试卷,他一条腿踩着横杠,另一条腿已经大喇喇伸到了旁边叶茂然的课桌底下。 宋辞看着他那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心说他可能更适合坐在有过道的位置,不然看着总觉得憋屈。 可能是察觉到什么,唐诗手上的黑色钢笔停止转动,侧过头,视线掠过她红扑扑的脸,定格在她过于湿润的狐狸眼上。 好看的眉毛蹙起。 不会被训哭了? 梅超风这外号不是可白叫的,唐诗经常看到有女同学哭着从林蔓办公室里出来。 他语气不自觉放轻些:“刚林老师说你了?” 宋辞茫然:“啊?没有啊。” 唐诗看她脸上是真茫然,也是真没有泪痕,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只好摸了摸鼻尖,当刚刚那话没说过。 宋辞也没在意,只说:“林老师喊你去办公室呢。” 其实林蔓把他喊过来,除了骂他语文拖后腿也没什么大事了,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对他一顿输出,唐诗乖眉顺眼的听着,偶尔还跟着应和两声,跟捧哏似的。 “嗯,是。” “您说得对。” “诶,我怎么没想到。” “那您看看。” 他在长辈面前惯会装乖这一套。 林蔓被他捧得心花怒放,最后也只能哭笑不得的叫他滚,临了快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叫他喊一下后面的同学来办公室。 “林老师,坐我后面的同学挺内向的。”唐诗的语气似乎很为难。 “什么?再内向也得喊她来啊!”林蔓这暴脾气当即就坐不住了。 “是,我也这么说。”唐诗语气诚恳,特遗憾地叹气,“但她一般只晚上出来活动。” “什么人只晚上……” 林蔓顿住,这才想起来他坐在最后一排,手里的水差点没泼他身上。 “你这混小子,混到没边了你!” 整个办公室都是林蔓的笑骂声和唐诗装模作样的讨饶声,其他老师见状也笑成一片。 林蔓在周三下午的某节自习课宣布要重新安排座位,并且手上已经拿好了新鲜出炉的座位表。 她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底下的人还来不及说离别感言,座位的迁徙就在一声声催促声中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宋辞的座位变动比较大,她从靠门的那边搬到了靠窗的那边,直接跨越了大半个教室。 她的同桌变成了刘沐晴,唐诗坐她另一边,只跟她隔了一个过道。 严珊珊则变成了宋辞的前桌,并且值得一提的是,她跟叶茂然变成了班上唯一一对男女混坐的同桌。 两位当事人表面上看倒是各有各的嫌弃,不过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自习课下课以后,严珊珊就转头趴在了宋辞的桌子上,扁着嘴不太开心的样子:“同桌由女神变成了一头大笨猪,这反差也太大了点。” “诶诶诶,你说话注意着点。”叶茂然不开心了,“小爷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好不好。” “你能不能照照镜子,这几个词跟你有什么关系,跟唐诗混久了还以为能遗传到他的颜值啊。” “那你跟宋辞混久了也没遗传到她的漂亮!” “叶茂然你想死啊!” 两人又大吵了一架。 “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点,很吵?”旁边的刘沐晴正在做物理题,听到争吵声不爽地开口。 “这是下课,你管我吵不吵?”严珊珊翻了个白眼,不过话是这样说,她也没了吵架的心思,拉着宋辞去了小卖部。 这个点小卖部没什么人,两个人手挽着手慢悠悠地挑着想要的东西。 严珊珊忍不住跟她吐槽:“你不觉得刘沐晴这人特傲,特别不好相处吗?” 没等宋辞开口说话她又自我否定:“不过像你这样的好脾气,应该跟谁都能相处的很好。” 宋辞一边挑着小卖部里的软糖,一边跟严珊珊说了黑板报那件事,最后发表总结陈词:“所以我觉得她不算难相处,只要多夸夸她,就还挺好的。” “算了。”严珊珊拒绝,“我这暴脾气夸不来人,不跟她刚起来就不错了。” 宋辞把挑出来的葡萄软糖放入购物篮,想了想才开口:“那就少跟她说话,或者换座位,或者就跟她大吵一架?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严珊珊看着少女秾丽却毫无攻击性的眉眼,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劝我忍忍呢。” 宋辞忍不住笑了,明媚的狐狸眼终于显露出些许攻击性:“不会啊,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嘛,人生还有这么长,当然要在能力范围内做让自己舒服的事啊。” “夸她让你觉得舒服吗?”严珊珊似乎很费解。 宋辞也很坦然,似乎不怕严珊珊因为这个不开心:“我是真心觉得她画画好看,我们班这次板报能得一等奖,很大一部分功劳都归功于她,而且如果夸她能让两方都舒服的话,为什么不呢?” 宋辞很难讲清楚自己的性格,如果一定要说,她觉得自己更像变色龙,会在跟不同性格的人相处中不自觉寻找到一个大家都觉得舒服的点,她是一个很不喜欢跟别人起冲突的人。 很多人觉得宋辞在不自觉的迁就别人,可是宋辞自己没觉得,因为迁就意味着委屈,但可能是她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所以很少觉得委屈,自然也就不觉得在迁就。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辞漂亮的眼睛弯起:“因为更喜欢你,所以如果你们俩吵架的话,我也会向着你的。” “那万一是我蛮不讲理呢?” 宋辞很认真地看她:“我更喜欢你,你就不会蛮不讲理。” 严珊珊简直要被她萌化了,抱着她不肯撒手:“太爱你了宋宋,你简直就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贝甜蜜饯儿。” “你也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贝甜蜜饯儿!” “爱你么么哒。” “么么哒。” ……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逐渐远去,货物架的另一边,唐诗随意倚着架子,手里拿着一罐柠檬气泡水往上抛来抛去,垂着脑袋,还在思索刚才宋辞说的话。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 温柔,善良,和不得不露出的锋芒,都是她对付这个世界的法则。 站他旁边的叶茂然听完全程,看他的目光都难得带几分怜惜:“感觉你以后会被辞女神拿捏得死死的。” 你以为你占主导,实际上她站上风。你以为是你螳螂捕蝉,实际上是她黄雀在后。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唐诗心说那也得宋辞肯拿捏他啊,那天试探性的送了她两朵玫瑰,这姑娘脸上真是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平淡得像他送的是菊花,当时他心就有点凉,这姑娘对他还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唇角冷淡抿着,唐诗还在想宋辞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更喜欢你,你就不会蛮不讲理。” 护短护得倒是挺蛮不讲理的,这点他跟她很像。 回到教室,宋辞已经低着头开始写作业了。她眉眼弯着,艳丽的五官柔和下来,还是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温顺模样。 “宋辞,有人找你。”如今靠着后门坐的一个同学在教室里喊。 门外竟然是裴一鸣。 毕竟是这几天的焦点人物之一,他一出现班里就有很多人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眼底八卦兴味很浓,都在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 叶茂然这会儿已经懵了,他看了看一旁毫不关心认真做题的严珊珊,又看了看已经起身出教室的宋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情敌怎么变兄弟情敌了? 第43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戳了戳旁边的严珊珊:“裴一鸣怎么来找宋辞了?” 严珊珊手里的数学题没思路正烦着呢,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找她找你啊,又不是你初中同学,学点习,下学期还想不想在a班待了。” 原来他是宋辞的初中同学,叶茂然乐了,伸长了脑袋努力给唐诗递了个眼神,乐呵得嘴都合不拢了——兄弟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啊。 唐诗轻呵一声,懒得接他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他心底真没太在意,谁还没几个初中同学了。 宋辞只在外面待了几分钟就进了教室,然后从桌肚里抽出几张试卷,又出去了。 裴一鸣是来找她借物理周测卷的,这几张周测卷上的题目都是a班的物理老师自己出的,别的班没有。 把试卷给他,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时候上课铃响了,两人各自回了教室。 淮安市的秋天一直到十月份才姗姗来迟,一场秋雨彻底浇灭了暑气,满大街的短袖也悄然换成了长袖卫衣,秋季运动会就是在这时候拉开帷幕的。 体委陈志军每天口若悬河地在班上发表演讲,中心主旨就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就没有好的成绩,最后见大家不为所动,只好苦口婆心地一个一个去劝。 他也不想这么卑微,但谁叫学校定了kpi呢。 男生倒还好,女生是真的,一个个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怎么催也催不动,最后没法子,陈志军只好用了最原始的办法——抓阄,抓到什么算什么。 宋辞抓到了1500米。 跑八百米都费劲的宋辞沉默了,她觉得,她那天可能会死在跑道上。 为了不在运动会当天给队医姐姐增加工作量,宋辞决定,每天中午抽出半小时去跑圈。 严珊珊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目瞪口呆:“你真想好了?” “嗯,想好了,就当锻炼身体了。” 严珊珊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什么时候?” “就今天啊。”宋辞吃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放下筷子,“一点左右的时候去。” 一点左右,矗立在操场旁的老槐树却依然枝叶繁茂,诺大的操场只有一个蓝色的小点在红色的跑道上艰难移动。 宋辞扎了一个丸子头,两颊通红,才跑到第二圈就有点跑不动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 二十度左右的天气,不算太热,空气却几乎凝滞,宋辞克服着想要放弃的欲望,努力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跑。 忽有清风打破粘稠静默的空气,带来浅淡的青柠香,懒散含笑的嗓音自随即前方响起:“诶,小蜗牛,你这是在走呢,还是跑啊。” 宋辞下意识地抬头。 唐诗桃花眼笑出两弯月牙,正面对着她,双手抄兜里,不急不缓地往后退,姿态懒散得连头顶的发丝都一动不动。 最关键的是,他速度比她快。 他,速度,比她,快。 宋辞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她没理他,心里拧着一股气,倒腾着步子,越过他,“飞快”往前跑。 慢慢地,宋辞脸颊上的汗越来越多,步子又慢了下来,然后,她的眼前便又出现了唐诗那张笑得特欠揍的拽脸,还是那副懒散姿态,也不说话,就慢悠悠地,连头发丝都不动地,倒着走。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宋辞每看到这张脸在她跟前晃悠,都觉得心里憋了一股气,就像是非得证明些什么似的,强迫着自己继续往前跑。 差不多跑了两圈半,唐诗隔着薄薄的卫衣拽住了她的手腕:“今天差不多了,一次性跑太久会肌肉劳损。” 宋辞心里还有气,想也不想就挣开了他的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等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才开口问他:“你怎么也在这儿?” 唐诗把被挣开的手抄兜里,若无其事地扬眉:“干嘛?操场你家开的?” 宋辞抬头看他一眼,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实在是太累了,又低下头,看着红色的跑道不停地咳嗽。 “行了,先喝口水顺顺气。”无奈落嗓,唐诗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瓶盖拧开,递给她。 他心说还能怎么在这儿,你一个人像蜗牛一样绕着操场慢慢移,我又不是瞎子看不见。 然而蜗牛没接水,也不说话,只抬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他,巴掌大的脸通红,嘴唇干涩咳个不停,眼睛却执着,像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 唐诗叹口气,甘拜下风的语气:“还能怎么在这儿,当然是因为我也要练。” 宋辞恍然,这才把水接过,小口小口地喝。 清凉的水润过喉咙,干涩麻痒的感觉慢慢消失,宋辞长长舒了口气。 两个人沿着红色跑道慢慢往出口走。 “你也是被抓阄过来跑1500米的吗?”宋辞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伤。 唐诗淡淡瞥她一眼,想说谁跟你“同是天涯沦落人”了,“相逢何必曾相识”倒是真的。 但这人又用那种仿佛含着水的眼神看他。 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好说:“嗯,是,最近运气不太行。” 回到教室,唐诗跟陈志军说想跑1500米。 男子1500米本来没人报,也是抓阄抓出来的,被抓出来的是班里一个胖胖的,戴厚眼镜的男生。 陈志军本来都没指望在这项上拿牌,也只是塞人走个过场,没想到唐诗突然改口了,陈志军直接乐得找不着北,生怕他反悔,赶紧去找那个男生商量,那个男生本来就不愿意参与这些活动,特别爽快就答应了。 就这样,唐诗秋季运动会兼了两项,一千五百米中长跑和五十米短跑。 第44章 心跳的节拍 第二天中午,宋辞又在操场上看见了唐诗。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自在红色跑道上热身。热完身以后,宋辞抬了抬腿正打算开始跑步,唐诗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耳机盒子,打开,给自己戴上一个,又把剩下那只递给她。 “戴上。”他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 宋辞在思索着怎么开口拒绝。 因为她的耳朵好像天生不适合戴蓝牙耳机,不管什么款式的蓝牙耳机,一戴上就总掉。 而他这个蓝牙耳机看上去挺贵的,如果掉了,她应该……赔不起。 唐诗见她定了几秒没动,以为她是不知道怎么戴。 他买的这款耳机跟一般款式的不太一样,比较少见。 他于是左手抬了抬,想直接往她耳朵上戴,宋辞下意识地要躲。唐诗只好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柔软的触感落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 与此同时,头顶的嗓音落下,似乎有点无奈,还带点哄的意味。 “别动,帮你戴耳机。” 宋辞直接瓷在原地。 “咚,咚,咚,咚,咚……” 分不清是耳机还是心脏处传来的节拍,宋辞只觉得她还没开始跑步,脸就已经红透了。 “听见了吗?”唐诗又后退两步,于是他穿着蓝白校服,整个人清晰又生动地出现在她眼前。 “什么?”宋辞呢喃着反问。 “这个节拍。” “嗯。” 咚,咚,咚,咚,咚…… 唐诗说:“运动会的时候,就按这个节拍跑。” —— 离运动会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林蔓找到她,让她把改好的语文试卷发下去,临了要踏出办公室的时候,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顺便通知她,秋季运动会的时候要帮班里举牌。 没错,是通知,意思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宋辞只能乖巧地应声好。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风声,总之等宋辞踏进a班的时候,班里的人看着她,眼神都莫名兴奋,有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激动感和自豪感。 宋辞眨眨眼,很懵逼,在众人的注视下血液流动加快,脸又开始生理性脸红。 诶,她也不想啊。 宋辞默默地加快了发试卷的速度。 等回到座位,严珊珊转过头来跟她噼里啪啦一顿说,宋辞才大概明白事情的原委。 事情是这样的,每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结束过后,学校论坛上都会组织一场选出最美举牌女生的投票。因为举牌女生一般都是班上大家公选出来的班花来担任,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场校花的选举。 每年一到这种选美时刻,艺术班总能绽放出最璀璨夺目的光彩,而尖子班则经常会在这种事情上被压个一二三四五六头,虽然每次尖子班的同学们都会宣称这一切都是浮云,努力学习才是正道,但心里总归是不爽的,更何况尖子班和其他班级似乎总有一种天然的对立,所以每年的这种时刻,尖子班总会被嘲得格外惨。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严珊珊两眼发光地看着她,“我有预感,我们高一a班今年注定能扬眉吐气,为以前所有被嘲笑的尖子班们扬眉吐气,重振雌风!” 对此,宋辞惶恐地表示,夸张了夸张了,她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但是真的还没到这种地步。 严珊珊表示那是你还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的魅力,简单来说,要是我是男生,那我一定会疯狂地追求你。 这话刚一落下,严珊珊就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一抬头,唐诗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唐诗这会儿是真有点警惕,他当时心里反复循环着宋辞对严珊珊说的那句“我更喜欢你”。要知道没有一个外号是无缘无故得来的,比如说严珊珊的外号“非洲拉拉”,就是因为她皮肤是小麦色而且特别喜欢对班里的女生亲亲抱抱。 特别是此时的宋辞还满脸通红地看着严珊珊:“如果你是男生,我也一定会答应你的追求!” 随即,两女生亲亲密密地抱一块儿了。 唐诗:“……” 叶茂然:“……” 那天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以后,陈明昊突然来到宋辞的座位旁边,神情嗫嚅着,似乎很是犹豫。 宋辞抬眸,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张明昊咬咬牙,问:“秋季运动会的时候,可以麻烦你帮忙写一下加油稿吗?” 他是宣传委员,这确实是他要干的活儿,但他的文笔着实不行,而且光靠他一个人也不够。 宋辞在班上文笔最好,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她了。 宋辞神色很为难:“可是我要举牌,还要跑1500米,可能没什么时间。” 她不敢贸然答应,万一没时间反而耽误别人的正事。 张明昊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为难了,只好勾出一抹理解的笑:“那我去再找找别人。” 宋辞点点头,想说我也可以帮忙提前写一点,多少也能分担点压力。 反正提前写不耗费精力,她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刚吐出前面两字,一条腿就从过道那边伸了过来,踩在了她的椅子横杠上。 宋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人是谁,大长腿的主人经常这样踩着她的凳子,然后问她一些不着四六的问题,非得把她问着急了才慢悠悠地回一句“哦,这样啊。” “哦,加油稿啊。”少年语调一如既往得懒散嚣张,他侧着脑袋看向张明昊,特不着调地问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唐诗作文其实写得还不错,能稳在五十分以上,他是选择题和阅读题错得多,但可能是林蔓每天上课拿他抓典型,导致班上很多人都有种错觉——他语文一无是处。 张明昊也是其中一个,他用一种“你快别t开玩笑了”的眼神看他:“哥,我很急。” 急着去物色新人选。 唐诗听懂了他的潜意思,一脸“你这人很没眼光”的表情,不过还是收回了腿,慷慨道:“那你走。” 别人不清楚唐诗的作文水平,但宋辞是清楚的啊,她之前看过唐诗写的作文,于是她跟张明昊说:“唐诗真的可以,他作文写得很好。” 唐诗慢悠悠地看向她,眼神很复杂,反正不是感激。 叶茂然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呢,听到唐诗主动说要写加油稿的时候就开始笑,这混球哪写得了这些正能量的东西啊,不劝人放弃就不错了,后面又听到了宋辞那番积极安利的话,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递给混球一个眼神,兄弟,玩脱了啊。 但是宋辞没感觉出来,她还在继续跟张明昊宣传:“他上次月考,语文作文也有五十一分。” “这样啊。”张明昊眼前一亮,又转头看向唐诗,充满感激,“哥,你是我唯一的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好说。”唐诗收回目光,闲哉哉靠回椅子上,“不过听说你感谢同学,喜欢给他买零食?” 张明昊:“……” 宋辞:“……” 第45章 姜糖 张明昊还真去给他买了零食,也是满满的一大袋,“哐”一下放桌子上,动静很大,班上同学都往这边看,一看这场景似曾相识,哦,原来是宣委又在给别人买零食了。 这下a班的同学们更加确定了,原来他们班宣委是真对辞女神没意思,他单纯只是喜欢给别人买零食啊! 唐诗把那些零食全分了,前面的人撒一点,后面的人撒一点,左边的人撒一点,右边的人……越过宋辞撒一点。 宋辞表面上在认真写着作业,实际上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唐诗像撒豆子一样给班上的同学分零食。 她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促成这桩好事的主力军,比别人多分根棒棒糖应该也不算过分,但是最后那满满一袋子零食全部都分完了,只剩一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在他桌上孤零零地打着旋儿,她还是一包零食都没收到。 “诶,唐诗,你带头孤立我们宋宋啊,怎么全班就我们宋宋没拿到零食。”严珊珊转头看见宋辞的桌子上是空的,有些不满地瞪他。 “是吗?”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偏头瞥她,不过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假模假式,“你没有?”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宋辞唇角冷淡地抿着,没说话。 唐诗撕开桌上的最后一根棒棒糖,“嘎嘣”两下把糖咬碎,含糊道:“你先等等。” 他说完,一只手撑桌上,另一只手伸桌肚里掏来掏去,过了好一会儿,忽而一笑:“找到了。” 宋辞一边在心里想谁稀罕你的破糖一边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瞟。 于是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唐诗从桌肚里掏出了一大包……红糖。 包装袋是透明的,里面装了一小颗一小颗包装好的方块红糖,透明包装袋上面的“红糖姜茶”四个大字尤为显眼。 “只有这个了,凑合凑合吃两颗。”唐诗把那袋红糖扔她桌上。 宋辞这会儿其实不太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袋糖。 所以,他的课桌里,为什么会有,女生喝的,红糖? 严珊珊替她问了出来。 “哦。”唐诗那会儿嘴里还叼着纯白的棒棒糖梗,说出来的话却诚恳又清晰,“是我家养的狗,它有点特殊癖好,喜欢往我包里塞这个。” —— 运动会一共三天,周一上午九点,开幕式正式开始。八点全班就要到操场准备候场。宋辞因为要举牌,早上七点就要准时到文体馆去集合,学校会给举牌女生安排统一的服装和造型师。 给宋辞化妆的是一名穿着奇装异服,满脸粉墨的长发男子,他一边在宋辞的脸上涂涂抹抹,一边小声地嘀嘀咕咕。 “嗯,皮肤很白很细腻,让我看看用什么色号的粉底好呢。” “哦,我的上帝,这个眼影颜色多么衬你。” “天哪,宝贝,你两颊的红晕真自然,我都不用抹腮红。” “啧啧啧,这双眼睛,你应该扬起来宝贝,就是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懂吗?” 宋辞忍不住嘴角抽搐。 “对,就是这样笑,你很适合,那种嚣张艳丽的美,让我来给你画一条合适的眼线……” 宋辞在他的嘀咕声中逐渐昏睡过去,直到男人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宝贝,快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宋辞迷迷糊糊睁眼,感觉镜子里的自己跟平常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紧接着统筹的工作人员就来催促着她们赶紧换衣服上场。 装造是造型师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自行安排,服装却是统一的,上身白色衬衫,下身黑色百褶裙,搭配黑色皮鞋和白色长筒袜,看上去青春又靓丽。 宋辞急匆匆到操场的时候,整个操场乌泱泱一大片全是人头,跑道上也是各式各样的人跑来跑去,学校的大喇叭里还传来广播员声嘶力竭维持秩序的声音,交杂着喧闹的人声显得更加混乱无序。 全校近一百个班都集结在这里,宋辞站在操场中央,一时间有些茫然,找不到高一a班的位置。 “同学,请问一下高一年级在哪片区域集合?”宋辞随机找到一个站在最前面扛旗的人问。 男生看得晃神,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在……在最左边。” “谢谢。” 宋辞道了声谢,转身往男生指得那个方向跑。 一直等少女纤细美丽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男生才回过神来,低低操了一声。 “这也太特么美了,那大眼睛布灵布灵地闪。” “高一来的新妹子?比现任校花还要美啊,艺术班的吗?” “她穿的那衣服是举牌女生啊,等会儿看看不就行了,不过你刚刚是不是给漂亮妹妹指错地方了,那边是高二集合的地方。” “我草,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特么当时也看懵了啊……” …… 唐诗是被临时通知来当举旗手的,起因是体委陈志军今天早上吃坏了肚子,现在在厕所里蹲着。 举旗手也有学校准备好的统一服装,白色衬衫加黑色西装裤,一套挺正经的装扮,但是穿在唐诗身上,就显得没那么正经,整个人还是那股桀骜懒散劲儿没散。 叶茂然站在他旁边说一些有的没的,主要是说他现在真是出息了,连情侣装都跟女神一起穿上了,说得时候还咬牙切齿的。 唐诗本来没空搭理他,开幕式都快要开始了,但宋辞还没过来,唐诗估摸着她是找不到地方,就把手里写着班级号的旗子往上举了举,偶尔还晃两下,听到叶茂然这么说才侧过头问:“什么情侣装?” “你自己看。”叶茂然指着隔壁班站在最前面的男生女生。 唐诗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往外看,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裙摆跳跃着,正在往反方向跑,眼看着离这边越来越远。 第46章 姑奶奶 叶茂然还要说什么,转头就被一杆旗砸得七荤八素,等那股劲缓过来,唐诗就已经钻入人海中,只偶尔看到一个熟悉的后脑勺在人群中蹿动。 宋辞正卯足了劲往那个同学说的方向跑呢,突然手腕被拽住,她顺着力道往后看。 唐诗站在汹涌的人海中,脸上的表情似乎挺无奈的。 “姑奶奶,方向跑反了。” 宋辞跟在唐诗后面亦步亦趋地往回走的时候,接收到了一路注目礼,回头率几乎百分之百。 幸好打了粉底,让她的脸今天看起来没那么红,这是宋辞仅剩的最后一点倔强。 回到班里又是一阵起哄声。 叶茂然捂着自己通红的额头阴阳怪气:“哟,我说怎么扛旗扛到一半人不见了呢,原来是接女神去了。” 唐诗看他一眼,没什么歉意地敷衍:“对不住啊兄弟。” 严珊珊跑过来看着她:“宋宋,你今天太美了,美得让我不敢靠近。” 周围的同学也止不住地点头。 是真的,让人不敢靠近。 她的五官本来就艳丽精致,极有攻击性,只是宋辞平时气质过于乖顺,温柔沁入骨髓,中和了五官原本的锐利,因而不显疏远只觉亲和。此时她眼尾勾了一抹张扬的弧度,烈焰红唇,墨发披肩,像是一朵娇艳热烈的红玫瑰。 很多男生红着脸,想看又不敢看。 倒是本来站在一旁抱臂看戏的唐诗上前了两步,站在她身边,散漫不羁的语气:“有什么不敢靠近的,走两步不就近了吗?” “你懂个屁啊。”严珊珊翻了个白眼,“这是个比喻!比喻懂吗!” “这也是个比喻,懂吗?”唐诗不屑地嗤笑,心说你才是懂个屁。 严珊珊被他的直男语录气昏了头脑,但就算是在这时候脑子里也还是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这俩人还真挺登对的。 本来宋辞站在那儿,浑身散发着“别挨老娘,老娘最美”的孤高清傲,而唐诗这会儿往她身边一站,明明也有种“莫挨老子,你配不上”的潇洒张扬,可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就是莫名气场相合,让人觉得——嗯,对,她(他)旁边就得站这么个人。 有时候cp感真是玄学。 班级方阵是由高一年级率先进场,而高一年级又由a班开始打头阵。简单来说,高一a班是第一个入场的班级。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 主席台上的主持人正在念开场词,宋辞站在队列前面,端端正正地举着牌子,心里不是不紧张的,但站在她旁边的某人虽然不说话,存在感却极强,宋辞甚至不用特意去看都能想象出他那张拽脸,一定是冷淡又不耐烦的。 悄悄一瞥,果然。 宋辞忍不住弯了弯唇,心底埋藏的紧张荡然无存。 “首先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a班的学弟学妹们,这是一个团结奋进,昂扬向上的班集体……” 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和主持人的班级介绍词,宋辞双臂稳稳举着牌子入场,站他旁边举旗的唐诗落后半步跟在她侧后方。 航拍的无人机扫过两人的脸,转播在主席台后面的大屏上。 全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像是没想到第一个入场的班级竟然这么给力。 这一男一女,长得也太牛逼了。 唐诗这名字倒是不陌生,全校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就连他的外号情怀哥那都是经典永流传,这张帅脸隔几天就要在论坛上火一次,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可站在他旁边那个举牌的女生,之前从未听说过,也太漂亮了,即便是隔着转播屏幕,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最重要的是,身材也足够傲人。 少女鼓鼓的胸脯和纤细柔软的腰肢被恰到好处地勾勒,黑色裙摆长到大腿处,露出一双骨节匀称,又白又长的腿。 底下忍不住嘀嘀咕咕,到处打听这名少女是谁,更有男生在底下直接喊道:“高一a班那个举牌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啊!我的新任女神!!!” “宋辞啊,这是我们高一a班的女神宋辞,记得在论坛上给她投票!”严珊珊扯着嗓子大喊,还不忘拉票。 宋词? 唐诗宋词? 卧槽?连取cp名的时间都帮我们省了,这还不磕? 同穿上身白色,下身黑色的校园情侣装,这还不磕? 185太平洋宽肩和163娇小玲珑体型差,这还不磕? 我t直接磕生磕死好!!! 刚一出场就是王炸组合,后面的班级越看下去反而越觉得少点意思,尖叫声一浪少过一浪。 上午的开幕式结束,下午比赛项目才正式开始。宋辞卸完妆,跟严珊珊一起去食堂吃饭,刚坐下就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周围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她,偶尔还夹杂着几句议论。 “这就是那个举牌女生?素颜好能打啊。” “举牌的时候明艳大方,没想到私底下这么可爱,香香软软的好想rua。” “诶,不是,真的没人磕她跟唐诗的cp吗?那张照片你们看了没,这宿命感我直接磕生磕死啊!” “我朋友是a班的,她说这对cp最好不要磕,绝对是be中的be!!!” “为什么???” “听说唐诗给全班同学都发了零食,除了这个女生!” “啧啧啧,青春期小男生为了引起心动女生注意而故意做出的小把戏罢了,不瞒你说我更磕了。”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 宋辞默默的吃着饭,决定不参与他们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题,然而坐她对面的严珊珊却也没放过她。 她一边兴致勃勃地刷着学校论坛,一边跟她汇报进展。 “举牌女生的投票评选你现在高票领先,新一任校花没跑了,校花校草全在咱们a班,以后在学校走路我都横着走,看艺术班以后还敢不敢再嘲笑咱们尖子班的颜值。” “你跟唐诗这对唐诗宋词cp好像真的有点火诶,有个帖子已经唠了几百层了,你要不要看看,你跟唐诗的照片。” 一边说着,严珊珊就已经把手机转过来给她看了。 宋辞本来是没打算看的,但是她抬头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帖子的标题,特别炸裂,于是乎不由自主地生发出了连当事人都难以抑制的好奇心。 “震惊!!!唐诗宋词cp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背后的原因令人十级烫伤!!!” 同学,现在还在上学真是委屈你了,你应该直接去uc浏览器上班。 第47章 宠溺? 宋辞拿过手机点进去。 【我嗑的产品最伟大】:家人们是这样的,今天我带了相机,本来是想到处抓拍一下我们学校的帅哥美女的,刚举起相机,我们校花妹妹就突然从我的镜头面前跑过去,我当时t直接被美到失语了赶紧追着她拍(ps: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一百遍!!),重点来了,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唐诗就突然闯进了我的镜头,一把就拽住了我们校花妹妹的手腕,校花妹妹就惊慌地转头看啊,你们知道唐诗在妹妹转过身以后喊她什么吗?!!! 他喊她姑奶奶,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懂啊,顶着这么拽一张脸宠溺地喊她姑奶奶,你们懂这种反差吗?我当时就直接嗑昏过去了,幸好撑着最后一格血拍了张照片,氛围感直接拉满! 宋辞觉得这位楼主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他当时哪有宠溺啊,明明就是嫌弃和无奈,嗯,一定是的。 她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往下面滑拉,楼主拍的照片映入眼帘,宋辞眼睛忍不住眨了眨。 别说,这张照片拍得还真的,挺有氛围感的。 模糊掉了人潮汹涌的背景,只剩他和她在画面中,他低颈看她,侧脸线条利落干净,唇角无奈勾着笑,骨节分明的手松松拽住她细白的手腕,而她转头看他,发丝飞扬,裙摆跃动,明媚的眼睛满是着急与慌张。 “他真喊你姑奶奶啊?”严珊珊问她。 “啊?”宋辞视线从照片移开,“是啊,但是语气不是她说的那种……” 宠溺。 “是不是挺不耐烦,然后还带点嘲讽的语气。”严珊珊义愤填膺地道。 宋辞沉默了。 那倒也没有。 就还挺无奈的语气。 唐诗也觉得自己当时的语气没到“宠溺”这种肉麻的地步,顶多就是有点拿她没办法。但是这照片拍得挺好的,他默默点了保存。 —— 下午运动会正式开始,宋辞跟严珊珊坐在看台上看比赛,她看见张明昊坐在她的斜前方,正绞尽脑汁地在写加油稿,那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差点把宋辞逗笑。 她今天下午没项目,于是从书包里面拿出纸笔,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开始动笔,唰唰唰写了好几张,然后用笔轻轻碰了他的肩膀。 张明昊转头看见她和她手上拿着的加油稿,差点没给她跪了。 “宋辞,你真是我再生父母,我给你跪了,我写的稿子一直过不了,但唐诗今天下午又有比赛,差点没把我急死。” 宋辞眼睫颤了颤:“他除了一千五百米还有什么项目啊?” “还有五十米,现在在检录呢,应该马上就要上场了,不跟你说了,我先把加油稿送广播站去。” 他话音刚落就转身出了观众席,朝主席台飞奔而去。 “唐诗,是唐诗出来了!”旁边有女生在惊呼。 周围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很多外班甚至外校的女生在喊他的名字。 虽然知道唐诗在学校很火,但宋辞也从没想到能火到这个地步。 就连旁边的严珊珊都低喃:“我们一哥最近火得有点夸张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她们不知道的是,唐诗上回军训那组照片真的火出圈了,上了热搜榜前三,好多人拿来做壁纸,再加上他成绩好,家世顶,很多人已经把他神话了。 五十米比赛结束得很快,也几乎毫无悬念,唐诗刚一起跑就超出其他人大半个身子,身姿矫健迅猛,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因为强大的惯性,又往前跑了好几步才停下,腰间挂着的红线随风飘动,热烈又张扬,激起场上重重尖叫声。 第二天天气不是很友好,天空乌黑阴沉,下起了毛毛细雨,本来塞满了人的操场冷清了不少,只有零星几个人趴在栏杆处看,宋辞则站在检录处等待候场。 有点紧张。 宋辞努力调整着呼吸。 “宋宋,加油,你可以的!”严珊珊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严珊珊旁边站了不少人,唐诗,叶茂然,张明昊,陈志军……。 宋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伴随着裁判老师的一声枪响,比赛开始。 宋辞开头跑得很平缓,三步一呼一吸,让自己保持在中游水平不掉队。 按这样的速度跑了两圈,其他人突然开始加速,宋辞就落在了后面。 “宋宋是不是没力气了?”严珊珊有些担忧。 她之前看着宋辞每天中午去操场跑半个小时,虽然没想过能得第一名,但也不希望成绩太差,让她这么多天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不会,等下就要加速了。”唐诗语气很淡。 严珊珊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场上的宋辞速度果然开始加快,慢慢又回到了中游水平,甚至还在继续往前冲,很快就冲进了前三。 “这么猛?”张明昊语气有些担忧,“后面没力气冲刺了怎么办?” 唐诗瞥他一眼,语气凉凉:“怎么没力气,后面能比这还快。” “不是你怎么这么笃定?”严珊珊终于憋不住问。 “当然是因为我——”唐诗视线还跟着操场上那个小人移动,语气照常又懒又拽,“——就是知道。” 这自信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上面跑呢。 严珊珊没好气地道:“你吹牛逼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带我们家宋宋。” 最后两百米的时候,其他人大多力气耗尽,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只剩下宋辞跟第二跑道的一个女生并排往前冲。 宋辞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胸口汗水混合着雨水滑过眼睛,朦胧了深红色的跑道。 累,好累。 脚步越来越沉重,控制不住的放缓,旁边的人却已经开始加速,两人的差距逐渐拉开。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女生超过她往前冲。 没力气了…… 第48章 你才,走呢 宋辞的心脏像是承受不住负荷一般疯狂跳动,鼓噪在她耳边。 咚,咚,咚,咚,咚…… 她抬起头,眼前一片迷蒙,却又恍惚间看见一名清晰生动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桃花眼笑出两弯月牙,慢悠悠地问她:“诶,小蜗牛,你这是在走呢,还是跑啊。”” 你才,走呢。 宋辞心中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这股劲支撑着她迈开步子在雨中疯狂往前冲。 耳边是鼓噪的风声,蒙蒙细雨化作绵针往她脸上扎,但宋辞却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重新跳动生长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 眼前就是红线,她几乎是撞过去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而后。 扑进了一个清冽的怀抱。 耳边是风声,雨声,欢呼声,还有唐诗褪去调侃,简单真诚的夸赞。 “干得漂亮,宋辞。” 显示屏上轮番滚动着宋辞的名字。 她是第一名。 —— 一直等宋辞擦去浑身水汽回到了教室,严珊珊还在兴奋地说她最后一百米冲刺的伟岸身姿。 “太酷了宋辞,我们当时心都到嗓子眼儿了,还以为你得输呢,你当时浑身都没力气了,看上去连走路都费劲,但是唐诗还是不一样,第一名得多了还带预测功能,你还没跑完呢他就往终点跑,叶茂然问他去干嘛,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宋辞还在拿毛巾擦头,闻言抬眼看向她,琥珀色的眼眸像水洗过一样明净:“不知道。” “他说提前去恭喜一下冠军,我当时差点没跟他急起来,还以为他去恭喜二号跑道那女生呢,没想到你最后一百米这么猛,不要命一样往前冲,也幸好他提前去了,不然你就摔到地上了……” 严珊珊还在继续说话,宋辞却什么也听不清了,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那句——他说提前去恭喜一下冠军。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砰跳动,身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抹熟悉的青柠香。 她忍不住揉了揉心脏。 咚,咚,咚,咚,咚…… 好像有什么枝芽,在这场秋雨的浇灌下,悄悄破土而出。 “啪嗒。” 有圆珠笔掉在桌上的声音响起,惊动宋辞将起未起的少女心绪,宋辞迷茫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刘沐晴坐在她旁边,停下了写作业的动作,严珊珊以为刘沐晴又在嫌弃自己说话太大声,不爽地开口:“运动会学校放假三天,教室是留给上场的运动员用的,你要是嫌吵自己回去写。” 刘沐晴哼了声,高傲地仰头:“你是有点吵,但谁说我要说这个了。” 严珊珊嗤笑一声,意思是我看你要说出什么逼话来,谁知刘沐晴又重新拿起笔,低头重新写作业,也没看宋辞,只别扭地说了句:“那什么,恭喜你啊,得了冠军。” 严珊珊的表情很惊讶,看了一眼宋辞:哟,这还真说出了一句人话。 宋辞忍不住弯唇笑了:“谢谢你啊,沐晴。” —— 那天下午运动会结束,宋辞回到家,感觉浑身都像被车轮碾过一样全身酸痛,但心里却像是盈满蜜一样甜。 吃晚饭的时候,宋辞揉了揉手腕,夹了一块土豆牛腩放碗里,假装不经意地说:“我今天跑一千五百米得了第一名。” 宋立看她一眼,笑了:“姐,你今天说的这个笑话还挺好笑,比之前那个蜗牛的好笑。” 宋辞唇线抿直,强调:“是真的,我真的是第一名。” “那你们学校不愧是省级重点中学,都去搞学习了,身体都不太好,你都能得第一名哈哈哈哈。” 宋辞:“……你欠揍?” 宋立见她真被惹毛了,不敢再惹她:“行行行,我姐牛逼,我姐天下第一。” 宋知青也附和:“好好好,我女儿真厉害,搞好学习的同时也不忘把身体搞好。” 沈银见缝插针,有些不赞同:“先搞学习再搞身体,怎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去参加什么运动会,你现在形势多危险不知道啊。” 宋辞想说自己是抽签抽上去的,又觉得说出来没什么意思,沈银可能又会说你就是这个绵软性子,别人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叫你抽签就抽签,不懂拒绝,以后出了社会得吃亏之类的话。 宋立很不爽:“你这人真扫兴,我姐得了个第一名不应该夸吗?” “我扫兴,我看你那成绩更扫兴。” “好好的又提我成绩干嘛?不提成绩会死啊!” “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不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吗?” “那你就知道了吗?你天天打电话给班主问我有没有上课玩手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尊重尊重我呢?” “我是你妈!!” “我妈就可以不尊重人吗?!” 耳边又传来枯燥乏味的争吵,宋辞觉得自己心里慢慢膨胀起来的气球,就这样被一根针戳破了,慢慢悠悠地泄着气。 是不是她以后也会变成这样无趣的大人,扫兴的大人,暴躁的大人呢? 她这样想着,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唐诗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别人不知道,但他一定不会。 连续三天的运动会过后就是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期中考,宋辞那些还没来得及细想的少女心事啊,就这样被掰开了揉碎了藏进那些怎么写也写不完的试卷里。 她的生活其实没有太大影响,除了表白墙上她出现的次数慢慢增多,还有偶尔出现在桌肚里的粉红色情书,一切都在像以前一样有条不紊的机械运行着。 哦,也不是完全有条不紊,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变数”,而所有的这些“变数”,都来自于一名叫唐诗的少年。 某个课间,宋辞还在看着眼前写了好几遍也还是不会的物理题目默默发着呆,突然就伸过来一根清瘦的指节,重重,恶狠狠地摁她的额头。 不痛,但有点麻。 宋辞呆愣愣地抬眸,就看见唐诗叉胯站在她面前,冷淡地睨着他。 宋辞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 怎么了?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唐诗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摁在她额头上的食指落下,指了指桌上的物理题,语气说不上好:“这类题还是不会?不是问了别人??” 就是因为这个啊。 宋辞本来不会做这类题心里就挫败,还要被他用这样的语气质问一番,心里难免觉得委屈,还闷着一股气,恼道:“是,我就是不会,怎么了?” 干嘛要这么凶我! 第49章 问我啊笨蛋 “怎么了?别问别人,来问我啊,笨死你得了。” 他说着,抽出自己的椅子“嘭”的一下放在她桌侧,两腿岔开坐下,他腿长,这样的姿势几乎把宋辞整个人都围困在课桌内,压迫力很强,宋辞几乎是立刻就忘了气恼,整个人倏地僵住,脸上又爬上红晕。 “你……你干嘛?” 唐诗语气冷淡:“什么干嘛?给你讲题啊。” 宋辞察觉到周围的人好奇投递过来的视线,又急又慌:“你讲题干嘛要……” 唐诗抬眸,似乎一点都没察觉,眼尾的红痣在她眼前嚣张地跃动,语气也嚣张:“要什么?” 宋辞撇开眼:“要离我这么近……” “这距离算近?”他似是不爽,俯过身又靠近了一些,距离不到一寸,呼吸可闻,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似有火光四溅,“你绕大老远去问张明昊题目的时候,也是靠这么近的呢。” 周围的同学作业都不做了,各种情绪的视线交错着往这边看,宋辞忙撇开头,又急又羞:“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哪有这么近?! 不对,这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唐诗轻嗤一声,稍微往后靠了靠,提着凳子坐远了一些,声音不再刻意压着,像是说给其他看热闹的人听一样,坦荡又不耐:“快点啊,我时间有限,有不懂的赶紧问。” 此话一落,好奇暧昧的视线果然少了许多,宋辞松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物理试卷某个地方,声音有点苦恼:“就是这道,不太会。” 唐诗抽出她笔筒里的一支粉红色的笔,在草稿本上给她画了一个图,一步步的说得很详细,偶尔侧头看她,黑亮的眼睛干净清明:“懂了?” 宋辞点点头。 唐诗上下打量她,扔出一句:“别不懂装懂。” 宋辞忍不住瞪他一眼,反驳道:“我真的懂了。” 那一眼真的毫无杀伤力,像是猫爪子一样“啪嗒”打在身上,唐诗心脏麻了一半,却还是强行撑着不肯投降,撂下一句:“是吗?那怎么问完张明昊还要来问我?” 这人没完没了了? 宋辞无语至极,低头按唐诗刚才说的方法做错题,不再理他。 反倒是唐诗说完那句话以后爽了,不在意地哼笑一声,提着凳子“哐”一下放回自己的位置,翘着二郎腿,脚尖还嘚瑟地摇了摇。 陈志军是他的新同桌,一路看着他骚完了全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苦口婆心地劝诫他:“哥,你用这种方法是追不到姑娘的。” “是吗?”唐少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听你这话,你追到了不少姑娘?” 陈志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句轻飘飘的话捅了几个大洞。 他,陈志军,从小到大crh无数,长得也算英俊潇洒,但偏偏追人从来就没成功过,前几天他的crh久违地主动联系他,东聊聊西扯扯,最后强行把话题聊到了唐诗身上,还“顺便”问他有没有唐诗的联系方式,他当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快碎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唐诗迷妹团。 “狗东西。”陈志军愤愤,转头就看见了宋辞专注冷静的侧脸,心中大怀甚慰。 幸好辞女神目前看来颜值不能屈,成绩不能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么一想,陈志军又高兴起来了。 长得牛逼,成绩牛逼又能怎样?不还是追不到喜欢的姑娘? ——— 那天下午,宋辞上完厕所出来以后,在路上碰见了沈媚。 她似乎是早就等在那里的,目光灼灼:“可以聊聊吗?” 其实两人平时没有什么交集,除了上体育课的时候偶尔一起打打羽毛球,但实际上也打得也不算多,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去看唐诗打篮球。 宋辞隐隐明白她为什么等在这里,叹口气,轻声道:“好。” 穿过嘈杂的走廊,两人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宋辞倚着栏杆往下看,一个个蓝白小点穿梭在楼下花园,花草成了点缀,他们忙碌又平凡。 宋辞静静地等她开口问。 沈媚看着少女柔和美丽的侧脸,神色复杂,开门见山地问:“今天上午唐诗找你干什么?” 宋辞眼睫垂下,声音依旧淡且柔和:“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沈媚愣了下,下意识地想反驳:“怎么没关系,我……” 宋辞安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然而沈媚却不说了,只不悦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嗯,我知道。”宋辞的目光很坦然,却还是无波无澜地问她,“所以这件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宋辞,你怎么能这么说?”沈媚皱眉不解,她以为宋辞会告诉她的,宋辞在班上就这样,似乎不会生气,没脾气,害羞又胆小的性格。 至少沈媚是这么以为的。 “我并没有义务要告诉你这个。”宋辞看向她,还是那副眉眼温柔的模样,“如果你把我喊过来就只是问这个问题,那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等了几十秒,见沈媚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宋辞转身走了,沈媚终于有点慌了,追了过去,低声问:“那你喜欢唐诗吗?” 宋辞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沈媚,这件事我也不想说,但你为什么要把矛头对准在我身上呢?” 沈媚想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唐诗喜欢你都没藏过你看不出来吗? 最后她也没说,只随便扯了个理由:“论坛上都说你们在一起了,我只想确认一下。” 宋辞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学校论坛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跟唐诗没在一起。” 这个回答还不够,沈媚想知道他们进展到哪步了,她……还有没有机会,但宋辞显然不愿意再多说。 她很平静地看向沈媚,淡淡道:“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相爱是两个人的事,第三人的态度真的很重要吗?下回,不要因为这件事来找我了。” 宋辞说完,转身走了。 沈媚看着少女坚定温柔的背影,突然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宋辞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样软弱无害,她的善良,好像真的有点锋芒。 然而宋辞的心境却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她很清楚,以她之前的性格,沈媚问她的这两个问题她根本不会在意,所以说了也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明显不同了,因为在意,因为不想跟她说,所以才会拒绝。 为什么在意? 为什么不想跟她说? 宋辞不敢多想,也没空多想。 每个月月中,学校都会放两天月假,这次放完假以后就是期中考,宋辞打算把这两天的时间都耗在市图书馆,周粥自己一个人无聊,就自告奋勇陪她去。 宋辞坐在靠着窗的位置复习,周粥就坐在她对面看漫画。 中途休息的时候,宋辞抬头看向对面,发现周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她也没在意,摁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却发现周粥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男友一号】:姐妹,我遇见我人生的crh了。 【男友一号】:大帅逼,超级带劲的大帅逼。 【男友一号】:完了,完了,我陷入爱河了。 【男友一号】:等着,让我用我的毕生所学来撩一下他。 过了十分钟。 【男友一号】:出师不利啊姐妹。 【男友一号】:这哥是个gay…… 第50章 gay? 【男友一号】:封心锁爱了(锁了但没完全锁,钥匙在门框上面,185以上能拿到) 宋辞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周粥的crh如过江之卿一个接一个,她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如果他是个gay,那她就突然有点兴趣了。 【s】:细嗦。 【男友一号】:我跟他搭讪说帅哥相识一场遇见就是缘分能加个微信吗他很诚恳地说对不起我男朋友会吃醋,该说不说这个帅gay哥还怪有礼貌的。 【男友一号】:那帅gay哥真的很绝,好想把他掰直[微笑][微笑] 【男友一号】:但我是个善良的小女孩,还是祝他们幸福叭,三个人的爱情还是拥挤了一点…… 【s】:那我也祝他们幸福叭,四个人的爱情也有点拥挤…… 宋辞回完周粥,揉了揉笑得有点酸的脸,拿起水杯想喝水,却发现水杯空了,只好起身去打水。 去公用饮水机处打完水回来,途中会经过一排排木质的书架,这一块都是一些科学技术类书籍,宋辞很少涉猎,也没什么兴趣,因而笔直地往前走,颇有些目不斜视的意味在。 唐诗是来图书馆借书的,不过这本书有点难找,去问图书馆管理员,他可能是新来的,看上去很年轻,眼睛里还有清澈的光,很热情地去电脑上查编号,然后盯着上面的编号很殷勤地帮忙找。 唐诗那会儿就懒懒地倚在书架边上,特无语地看着小哥蹿上蹿下忙忙碌碌,过了大半个小时,唐诗说要不你把编号告诉我,我可以自己找,耽误你上班多不好意思啊。但小哥也确实听不懂好赖话,很感动地说快了快了,然后开始更努力地上蹿下跳。这时候有个女生来要微信,唐诗心里其实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就随口说了句,对不起啊,我男朋友会吃醋。 唐诗没想到这句话有奇效,因为不仅那个女生走了,就连那名过于热情的小哥也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果断把编号告诉他,跑了。 该说不说,跑路的速度比他的工作效率快多了。 稍微费了点劲找到那本书,唐诗穿过书架往过道走。快走到过道的时候,从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那人速度很快,两人差点撞上,唐诗眼疾手快地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心说哪个勇士这么猛,眼看就要撞上了,脚步都不带停的,步伐坚定得仿佛要入党。 然后他就看见了宋辞,她可能不知道自己差点撞上人了,还是恍若未觉地往前走,步伐不变,手里拿着粉色的水杯,是满的。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卫衣,唐诗走过去,拉住了她的卫衣帽子。 宋辞只感觉自己身后突然传来一股阻力,意识到有人抓住了她的卫衣帽子,她皱眉转身。 唐诗站在她身后,右手抓着她的卫衣帽子往上提,左手拿了一本书,覆下长睫看她,唇角无可奈何地抿着,低声问她:“刚差点撞到人了不知道?” 宋辞虽然惊讶在这里遇到他,却也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然后很严肃地摇头,意思是休想把这桶脏水泼给我。 唐诗定定看了她几秒,半晌像是被气笑了,边笑还要边点头:“行,下回走路记着多看看周边,不然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你才被人拐了呢。”宋辞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声嘟囔。 到了原来的位置,宋辞径自坐下,唐诗抽出她旁边的椅子,也懒散不着调地坐下了。 等周粥修补好自己破碎的少女心,重新找了本漫画书回位置的时候,就发现刚刚拒加自己微信的帅gay哥,坐在了她的好闺蜜旁边。 周粥:“???” 她没多想,以为就是巧合,然后走过去,照旧坐在了宋辞对面,然后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啧啧两声。 该说不说,这长相,当攻当受都算顶级了。 唐诗当时其实没注意要微信的那名女生长什么样,这会儿见斜对面的女生如狼似虎地盯着他看,看就算了还t特流氓地啧出声。 他觉得这多少有点算性骚扰了,换平常早就走人了,但这回没办法,只能冷冷地看她一眼,然后人往椅背上一靠,把桌上的书拿起来,特意挡住脸,就这么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 等宋辞复习得差不多了,猛地一抬头,才发现旁边的两个人都盯着她看,特别是唐诗,他拿书挡住脸,脸上的表情似乎冷淡不耐到了极点,见她终于舍得抬起头了,还叹了口气,像是牺牲多大似的,隐忍道:“出去吃饭?” “啊?”宋辞有点懵,不懂怎么就突然跟委屈了他似的,但也没立刻答应,只说得问问我朋友,唐诗刚想问你哪来的朋友,就看见宋辞转头问坐在他斜侧方的少女,“周粥,你觉得呢?” 第51章 帅gay哥 现场气氛凝滞几秒。 很明显除了宋辞,另外两人都有点懵逼。 唐诗迟钝了几秒才意识到宋辞跟斜对面那女生是认识的,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斜对面那个女生突然开口,语气不可思议:“阿辞,你跟帅gay哥认识啊?” 帅。 gay。 哥。 三个词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唐诗看向宋辞,面无表情的递了个询问的眼神,意思是你那朋友是疯了吗? 宋辞听着这个称呼,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又与唐诗蕴含着无限荒唐的眼神一接触,心里就特别想笑,不过还是克制地开口:“先出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出了图书馆,唐诗已经在心里把这事琢磨明白了。 哦,要微信那女生跟宋辞认识。 三个人站在图书馆外面面面相觑,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宋辞憋着笑刚要解释,唐诗就打断她,生无可恋地语气:“好了,我知道了。” “帅哥,你真有男朋友啊?”周粥还特没眼力见的开口问他。 宋辞也看向他,看那样子像是好奇。 好奇什么呀你。 唐诗特无语地弹她脑瓜崩,没好气地呛她:“看什么?我有没有男朋友你不知道?” 弹完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多少有点暧昧,指尖莫名发烫,唐诗轻咳一声,掩饰性地把手揣回兜里,刚要正经解释几句,就听到宋辞用猜测的语气开口道:“难道是……叶茂然?” 唐诗:“……” 周粥惊了,一惊之下称呼又换回去了:“牛啊帅gay哥,还真有,还以为你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的呢,不过也对,真要是直男也不会用这个理由了,诶,祝你们幸福啊。” 一个敢问,一个敢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唐诗咬牙切齿地想。 一直等到了餐馆,唐诗也没什么想解释的欲望,表情很淡,全程没怎么说话,反倒两个姑娘坐在他对面,耳朵咬耳朵,叽叽喳喳,偶尔看向他,然后嘻嘻哈哈地笑。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实际上两人对话如下。 宋辞:“你看着他就没觉得眼熟吗?” 周粥:“害,我看帅哥都眼熟,虽然这个格外帅。” 宋辞:“他就是唐诗啊,上回军训的照片不还是你发给我的。” 周粥:“哦,是他啊,真的不上相诶,不过那个叫什么叶茂然的真是他男朋友啊。” 宋辞:“不是,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就觉得他吃瘪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不像平常那么拽。 周粥:“嘻嘻,你变坏了,不过帅哥脸好冷,不会生气了。” 宋辞:“……他平常就这样,应该没有。” 说是这样说,不过宋辞心里还是没底,中途周粥去上厕所,宋辞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张嘴想解释,岂料唐诗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敞怀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懒散搭椅背上,偏头看她,以一副审判的傲慢姿态开口,一字一顿:“我,男朋友,叶茂然?” 宋辞微笑:“开个小玩笑,我已经跟周粥解释清楚了,不会对你和叶茂然的名誉造成损失的。” 唐诗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可我的精神损失费怎么算?” 还有精神损失费? 宋辞僵住:“没那么严重。” 男朋友不是你自己说有的吗? 唐诗扬了扬眉梢,煞有介事地道:“还挺严重的,现在脑袋就有点晕。” 说完,一只手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太阳穴。 宋辞沉默半晌,咬咬牙问:“你要多少?” 少爷可真是金贵,惹不起。 “八万你觉得多吗?” “……要不你直接把我卖了。” “打个五折怎么样?四万?”唐诗自顾自开口。 宋辞还是那句话,很坚定:“要不你把我卖了。” “那怎么好意思。”唐诗啧了声,“不要你钱了。” 宋辞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就听到唐诗一本正经地说:“要不你帮我把作业写了,老刘发下来的那几张物理卷子还没动。” 宋辞叹了口气,很严肃地道:“写完这几张物理卷子,你得倒赔我八万。” 唐诗疑惑地看向她,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宋辞正襟危坐:“因为我也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十六万。” 唐诗直勾勾地盯着她,几十秒后,终于低着头笑了,肩膀一颤一颤的,乐不可支,只觉得她这样可太t可爱了。 宋辞也松了口气。 终于把这少爷哄高兴了,可真难,还得配合他演戏。 周粥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这俩人面对面坐着,刚刚还冷着脸的少年低笑着弯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女生则唇角勾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眉眼弯弯,很温柔地看着他。 饭店里人来人往,喧闹又嘈杂,他们没有对视,却又莫名和谐自在,像是与周围隔绝,独自存在于一个小世界中。 周粥看到这一幕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姐们儿这是春心萌动了啊。 给宋辞发了条微信,她果断远遁,远离了这个多余的是非之地。 帅gay哥配她家辞辞,也就勉勉强强。 宋辞是在几分钟后才看到这条信息的。 【男友一号】:阿辞,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事,先走了,跟帅直哥好好相处哦。 宋辞看到这条信息的第一反应:怎么又变成帅直哥了。 第二反应:糟糕,她要跟唐诗单独相处了。 怎么办? 她大脑疯狂运转。 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这会儿就是莫名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端起桌上的冷水喝了一口,试图压住隐隐蹿上脸颊的热意。 “刚刚周粥给我发了消息,说她有事先走了。”宋辞垂眸转着桌上的水杯,“你今天下午……是回家吗?” “你呢?”唐诗止了笑,轻咳一声,问她。 “我去图书馆复习。” “那正好。”唐诗站起身,云淡风轻地道,“约了自习室,一起。” 宋辞怕他去结账,赶忙起身追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前台。 唐诗确实是打算去前台结账的,付款码都调出来了,见她追过来,就特别自然的把位置一让,扬眉道:“那你来?” 宋辞点点头:“那上回那碗阳春面就算抵掉了?” 唐诗哼笑一声,琢磨过来了,控诉她:“你想抵赖?” 宋辞:“……没有。” “最好是。”唐诗一只手抄兜里,一只手还拿着书,笑得特别嘚瑟又理直气壮,“这都两码事,那碗面别想赖掉。” 前台小姐姐紧绷着脸给结了账。 她本来看他的眼神还带粉红色爱心,这会儿已经嫌弃无比,看他就像看那没用还爱装文艺逼的软饭男。 第52章 自习 到了自习室,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唐诗把书扔一边,问她要了一支笔和几张草稿纸,然后两个人就都低着头,毛茸茸的脑袋对着,“唰唰唰”开始写东西。 宋辞偶尔抬起头来喝水,就看到唐诗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草稿纸,粉色圆珠笔偶尔在他修长的指尖转动,他神色漫不经心,不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写累了休息会儿,圆珠笔只转动片刻,又开始在草稿纸上唰唰唰写东西。 宋辞瞥了两眼,看着像是基础的物理公式和一些例题? 她想,原来物理满分的理科学霸到了期中也得看这个。 摇摇头甩掉脑子里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宋辞又埋进题海之中。 等宋辞再次抬起头,时针已经悄悄走到了下午五点。 她把笔放下,悄悄打了个哈欠。 唐诗正低头在看他借的那本书,写满公式和例题的草稿纸被随意地扔在一旁,似乎是听到动静,他抬眸看她,淡淡道:“休息会儿?等下给你讲个东西。” “嗯。”宋辞抽出物理试卷递给他,“正好我也有道题想问问你。” 唐诗把物理试卷推回去,又把草稿纸一张一张整理好,敷衍着说:“等下看能不能自己写出来。” 宋辞:“……你有点太看得起我了。” 能写出来就不问你了。 唐诗抬了抬眉骨,似乎是不认同:“是吗?” “嗯。” 他笑着:“等下再看呗。” 差不多休息了十来分钟,唐诗抽出他旁边的座椅,示意她坐到这儿来。 宋辞满头雾水地走过去坐下。 唐诗把那十来张草稿纸放在两人中间,上面写满了这半学期以来物理各种的知识点,还搭配有各式各样的题目,简单和难的都有。 “这个是……”宋辞侧头问他,眼底有不解。 “你物理基础不是不行吗?今天正好有空,给你打打基础。” 宋辞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基础不行。” “基础题占百分之八十啊你个笨蛋。”唐诗用笔敲她脑袋,不得不提醒她,“你才六十来分。” 宋辞抿着唇:“哦。” 宋辞今天上午已经复习过物理了,她以为自己基础知识都掌握得差不多了,一直等唐诗讲起来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有多么的肤浅和错误。 唐诗从最基础的公式开始给她推,再通过推导过程从易到难引出相关的变式和例题,宋辞感觉物理之前在自己心中就是一颗乱七八糟的藤蔓,黏连又混乱,被他这么由浅入深的一讲,眼前豁然开朗,就像一颗规整的大树,由树干延伸到枝干,舒展开枝丫,繁茂又有条理。 宋辞性格比较慢热,但是教他们物理的老刘是个急性子,之前带的奥数班,语速快,跳的步骤又多,题目还难,一股脑灌进去,她总是反应不过来,再加上初入高中,还在适应期,导致她一个人梳理起来很困难。宋辞也想过,假如到了普通班,她的物理成绩可能反而会进步,不过到底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被赶下去,总想努力试试。 宋辞其实是一个悟性挺强的姑娘,到后面已经不用唐诗一个一个公式给她推导了,她自己就能举一反三,后面唐诗干脆就没说话,而是偏头听着她讲,说得对就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错了就用笔敲敲她脑袋,让她再想想。 等半个学期的知识点全部梳理完,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宋辞意犹未尽地呼出一口气,眼睛亮亮地看向他:“谢谢你,我请你吃晚饭。” “再说。”唐诗还低着头,又抽出刚才的物理试卷示意她看,“你看看刚是不是讲过一道类似的,写写试试。” “哦。”宋辞喝了口水,又拿过这张试卷开始写,差不多过了半小时,她求出答案,把试卷递给唐诗。 “嗯。”唐诗那会儿略微有些疲累的靠在椅子上,长臂舒展开来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夸她,“运用得不错。”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柔和的月光混合着城市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飘洒进来,氤氲的黄光尽职尽责的照亮自习室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少年黑白分明的眼,高挺纤细的鼻,浅淡绯薄的唇。 他穿了一件纯白色卫衣,淡黄色的光影将他眼底的光映衬得疲惫而又温柔,头顶传来的触感也温柔,而且转瞬即逝,就像上回他摁住她的后脑勺给她带耳机,柔软温和的触感。 但是这回没有耳机,没有音乐,只有她的心脏藏在安静又隐秘的角落,一下又一下,剧烈急促的跳动。 咚,咚,咚,咚,咚…… 糟糕。 她想,这回不能伪装成音乐的节拍了。 ——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了市图书馆,褪去安静,繁杂喧闹的人间便猛然闯入眼帘。 市图书馆对面就是淮安市最大最热闹的广场——琴悦广场,这里聚集了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人,人挤着人,喧闹又繁杂。 宋辞把关了机的手机开机,发现沈银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唐诗也注意到了,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你又得欠我一顿晚饭。” 宋辞感觉这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只好道:“要不换成零食?” 唐诗轻呵了声,斜睨她一眼,语气不太爽:“你学谁呢?我不爱吃零食。” 好像是哦,上回都分给别人了。 除了她。 挑剔难伺候的唐二少。 宋辞扁扁嘴:“……哦。” 她到一边去给沈银回电话。 “喂,妈,嗯,是,我跟周粥在一块儿,复习过了没太注意时间,周粥去上厕所了,嗯,好,您放心,我马上回去。知道了,会注意的,这边儿有地铁可以直通,大概十点半。嗯,拜拜。” 等宋辞接受完沈银的“盘问”以后把电话挂断,转头却没在原地看到唐诗。 第53章 可爱 “叮咚”一声,唐诗给她发了条信息。 【李白】:在你对面买东西。 【李白】:很快。 【李白】:对了,吃红薯不? 【李白】:李大爷烤的红薯还不错。 宋辞心说你还知道烤红薯的大爷姓什么,看来没少去,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的,唐诗大概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一条转账,是今天中午吃饭三个人a完以后的钱,还顺便发了一条信息,她莫名从中感受到几分委屈。 【李白】:今天中午前台那姐姐骂人真脏。 哪儿骂你了。 宋辞忍不住笑了,不过没收钱,只给他回了个吃,然后抬头朝对面看去,那边应该是一条小吃街,人很多,鱼龙混杂,但唐诗身形高挑,长相优越,穿着普通的白色卫衣和深灰色直筒牛仔裤混入其中,依然十分惹眼,宋辞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他。 唐诗正站在一个红薯摊前,不太正经地跟卖红薯的李大爷拉家常,大爷炫耀说我有个孙子跟你一般大,也在读高中,成绩很好,数学能打三十来分,上回还给他奖了一千块钱,说是要去买学习资料。唐诗说是吗,不知道您孙子那边儿是什么情况,反正我们学校数学满分有一百五。大爷震惊了,说为啥我孙子的学校数学满分只有五十。唐诗就特无辜地回,不知道啊,总不能是骗您的,您也别骂他,毕竟他还只是个快二十岁的孩子…… 等唐诗手里提着三个红薯过来的时候,卖红薯的李大爷脸也黑了不少。 “挑一个?”唐诗提着三个红薯在她跟前晃了晃。 宋辞挑了个小的,然后问他:“你一个人吃两个啊?” “没。”唐诗说,“有半个是唐九的。” “还有半个呢?”宋辞拨开红薯,橙红的果肉露了出来,清甜的红薯香飘散,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嘴里还在顺着往下问。 唐诗悠悠地看她一眼:“我妈的。” 宋辞红薯都没看了,转而震惊看向他,意思是说“你可真孝啊。” “那换种表达。”他低笑道,“我妈胃口小只吃得下半个,剩下的就留给唐九吃,这样呢?” 宋辞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没纠结,只说:“这红薯多少钱,我转你。” “你能先把我转你的钱收了吗?”唐诗叹口气,似乎挺在意这件事,“我不想当软饭男。” 宋辞沉默了一下说:“可是我正好欠你一顿饭,今天中午就当我请了。” “是一顿饭加一碗阳春面。”唐诗强调,“这是两码事,别想占我便宜。” 宋辞:“……” 谁占你便宜了?!! 最后俩人一个收了红薯钱,一个收了午饭钱,保持了非常纯洁的金钱关系。 对,就是这样,宋辞想,就让那失控的心跳声变成一场幻觉。 ———— 两天的期中考转瞬即逝,而且成绩出来得很快,考完不到一天的某个课间,宋辞去打水,就听到有a班的人在讨论。 “成绩已经出来了,在梅超风办公室,听说这次平行班有十几个冲上前五十的,梅超风在办公室差点把水杯给砸了。” “完蛋了,我感觉我好危险,在淘汰的边缘徘徊,上回我就差点跌出前五十。” “高中好难啊,我想退学……” “别说了,一起去门口摊煎饼……” 宋辞默默听着,突然感觉有点紧张,心里凝滞着,有点喘不过气。 身后的人提醒她:“同学,你水满了。” 宋辞回过神来,把水关掉,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个点还没上课,但宋辞回教室的时候,林蔓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一言不发,气氛沉凝紧张,底下的同学大气不敢喘。 她冷着脸,让班长把成绩单发下去,人手一份。 宋辞考得出乎意料的好,班上三十四名,全校四十一名。 她松了口气。 这次a班物理平均分只有716分,虽然还是远高于平行班,却也依然是一次巨大的退步。 宋辞打了73分,看到这个成绩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唐诗。 这次考试有一道大题,他在自习室给她讲过类似的。 没想到他也在偏头在看她,对上眼神的那一刻,宋辞莫名紧张,急忙撇过头去。 突然,一张纸条从侧面扔了过来。 讲台上林蔓仍然在冷着脸滔滔不绝地总结这次考试。 宋辞悄悄侧过头,果然看到唐诗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把纸条打开。 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大呀。 她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宋辞把纸条扔桌肚里,正襟危坐,眸光特别认真地看向黑板,没搭理他。 过了几秒,从侧边伸过来一条腿踩住她椅子下面的横杠,摇一摇。 宋辞悄悄地把椅子往里面挪了挪,那条腿就跟着往里挪,继续漫不经心地摇两下。 他腿怎么这么长啊,烦死了!!! 宋辞趁着林蔓转身的时候偷偷瞪他一眼,示意他把脚收回去。 瞪我? 有点小脾气了。 唐诗闷笑一声,听话地把脚收回去了。 过了十几秒,又一团纸条从侧面飞到她桌子上。 宋辞拗不过他,又见讲台上的林蔓正在背过身写东西,就悄悄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展开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看上一张 宋辞:“……” 这人真的,很!幼!稚! 宋辞这回真的决定不理他了。 唐诗坐在旁边看完了全程,见她看完纸条气得脸都红了,趴在桌子上笑得不行。 太可爱了真的。 胆子怎么这么小,上课看个纸条都不敢,跟做贼一样,还左右两边看。 老师在讲台上啊笨蛋。 正笑着,站在讲台上的林蔓就朝他发来了物理攻击,一根纯白的粉笔精准地打中了他蓬松的脑袋。 “语文103分亏你还笑得出来?我要是你我得哭!起来回答问题!” 唐诗掸了掸头发上根本不存在的粉笔灰,吊儿郎当地站起来,眼睛里还有残留的笑意:“笑不出来啊林老师,刚趴桌子上哭着呢。”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乌黑透亮的眼睛,还别说,眼睫上还真挂着两滴泪,是刚刚笑哭的。 林蔓见他刚刚趴在桌子上肩膀耸动着,还以为他在笑,正气着呢,没成想还真在哭,当即愣住,心情倒是好了一些:“行,懂得反省就是好孩子,那你来翻译一下接下来的这句文言文。” 这回换唐诗愣住了。 他刚刚根本没听啊。 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宋辞。 小姑娘紧绷着脸,很明显懒得搭理他。 第54章 我还挺牛 行。 唐诗低头看着桌上的语文试卷,然后叹口气,还挺真诚地问:“林老师,刚哭得还挺认真的,没听呢,您讲哪儿了?” 这话一看就是在胡咧咧。 全班哄堂大笑,宋辞也没绷住,低着头笑了,刚刚还凝滞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班上的氛围都松快了不少。 他好像总是这样,总有让人高兴起来的魔力,一看见他,就能让人联想到一切充满阳光和朝气的事物。 林蔓也笑了,被气得,她说:“不知道是,去后面站一节课就知道了。” ———— 第四节课下课铃声响后,严珊珊把笔一丢,转过头来说:“走,吃饭去,累死老娘了,这物理就不是人学的。” 宋辞呼出一口气,赞同地点点头,起身的时候不自觉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沐晴。 她从成绩出来以后就趴在桌子上,肩膀耸动着,像是在哭。 “要不要喊她吃饭?”严珊珊无声地问。 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 宋辞摇了摇头,不过回来的时候经过小卖部,给她带了一块三明治和一瓶牛奶,放在她的桌子边上。 刘沐晴一直到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看见桌上的东西,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宋辞。 她正在认真地订正试卷上的错题,侧脸柔和,不急不缓,不骄不躁。 “宋辞,谢谢你。”刘沐晴哽咽着低声道。 “嗯,快点吃,要上课了。”宋辞没看她,照旧在订正试卷,看上去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不觉得我这样哭,没考虑你的感受吗?”刘沐晴忍不住问她。 “怎么会这么问啊?”宋辞照旧忙着订正化学试卷,她这回化学挺差的,差点没及格,随口道,“你哭得还挺小声的,没影响到别人。” 刘沐晴说没什么。 她只是突然想起初中有一回没考好,趴在桌子上哭的时候,她那时的同桌就会小声嘀咕:装什么,考得比我好多了还在哭哭哭,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不一样的。 一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以后,宋辞才把化学试卷订正好,然后她就猛然想起一直放桌肚里的那张纸条。 看,不看,看,不看…… 宋辞心里在天人交战,最后吐出一口气。 看。 这会儿明明是下课,她却莫名心虚,只好弯着腰,从桌肚里拿出那张纸条,悄悄地展开。 上面只用瘦金体写了四个锋芒毕露的大字,却足以显示其主人嚣张傲慢的姿态:我还挺牛 宋辞:“……” 不愧是你。 —— 期中考过后又要重新画黑板报,还是定的宋辞,张明昊,刘沐晴三个人,这次的主题是青春。 某个中午,宋辞跟刘沐晴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张明昊在一旁打下手,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女人妆造穿着十分得体,但面像却有几分严厉与刻薄,她是从前门进的,眼神在前排转悠了几圈,最后集中在后面的黑板处,准备好的柔和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沐晴。”女人的声音平静而威严。 宋辞注意到,本来还在后排认真画画的刘沐晴脸色“唰”一下白了,她转过头,轻声喊了句:“妈。” “妈要去跟你们老师聊一聊,你也一起。”女人的声音很平静。 “好。”刘沐晴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女人牵走了。 画画的人走了,宋辞接下来的工作也就无法开展,干脆就把粉笔扔进凹槽里,跳下椅子,想去厕所洗个手,中途要经过办公室,宋辞听到办公室传来声音。 “林老师,您看能不能帮我们沐晴安排一个成绩好点的人做同桌啊,她这回成绩都下降了,跟她那个同桌保不齐有点关系,宋辞是个男生……” “妈,您别……” “别什么?还有画黑板报的事,这么浪费时间的事干嘛要做,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沐晴妈妈,我们a班的孩子成绩相差不是很大,而且宋辞这孩子是我的课代表,她是个女孩子,平常学习很认真,您就放心。沐晴这次的成绩只是正常波动,您也不要太紧张了。” “至于板报的事,您还不知道,她跟另外两个孩子合作出板报,是得了校一等奖的。” “板报出得好能加分吗?她这次都跌出前十了还要我不紧张?你们老师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 后面的话随着宋辞离办公室越来越远,终于慢慢脱离了她的耳朵。 宋辞走到洗手台,任由冰凉的水滑过双手,然后盯着镜子里自己青涩且尚未完全长开的脸庞,在心里默默地想,原来人越长大,就会越相似。 差不多半小时以后,刘沐晴红着眼睛走进了教室,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跟班上的一个比较不起眼的女同学换了位置。 刘沐晴的新同桌成绩不错,在班上通常保持在前五名。 宋辞心里其实没什么想法,她跟谁坐都一样,影响不了她什么,反倒是严珊珊好奇地转过头来,低声问道:“刘沐晴怎么突然搬走了?” 宋辞垂下眼睫,轻声道:“应该就是正常的座位微调。” 严珊珊哼了声:“她走了还好些,我就不用每天下课还得顾忌音量了,你都不知道,就因为声音不能放大,我感觉我揍叶茂然都没有以前有力气了。” 坐她旁边的叶茂然幽幽道:“你以为你声音很小?” “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个死腋毛。” “嘿,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啊嘶——,非洲拉拉你真打啊?别掐我耳朵啊你……”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了,宋辞看着这俩又开始熟悉的耍宝,郁在心头的情绪莫名变好了一些,忍不住弯了弯唇,笑了。 第55章 搞定 “想什么呢?”眼前出现一只骨感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 “啪嗒”一声,宋辞沉浸的思绪瞬间被扯了出来,茫茫然偏头。 唐诗穿着蓝白校服侧站着,单手抄兜里,脊宽背阔,眉眼青涩却难掩意气风发,眼睛又黑又亮,里面是一览无余的好奇与坦荡,看不到丝毫麻木与凑合。 宋辞突然就特别想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上帝的宠儿,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再过十年,也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泯然众人? 宋辞无法把他和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也在潜意识里不认为他会变成这样。 可是他以后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宋辞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最好连刻入骨子里的骄傲,都不要少一分。 可能是盯着他看的时间太长,骄傲的唐少爷扬了扬眉峰,轻笑道:“怎么?看这么认真,爱上我了啊?” 宋辞:“……” 突然觉得,骄傲少一点也挺好。 宋辞没回他上面那句,只问:“怎么了?” 唐诗悠悠看她:“林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林蔓找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说这次位置调动是考试完以后的正常调动,让她不要多想。 “还有,这次黑板报可能要换个人来画了。”林蔓一边说一边翻看入学资料,然后拧着眉抽出一张,面带嫌弃地嘟囔,“这混小子能行吗?” 林蔓手上拿着的是唐诗的入学资料,兴趣爱好那一栏赫然填上了画画。 他竟然还会画画? “死马当成活马医。”林蔓对她说,“把唐诗喊过来。” 于是唐诗刚被训完还没到五分钟,就又被抓到了办公室。 “林老师,您都快训半小时了还没够呢。”唐诗抱着胳膊,甘拜下风的语气,“我要不回家收拾收拾住这儿得了。” 林蔓看他一眼:“少贫,你下回再不认真听课我照样训,不过我这次找你有别的事。” “您先说说看。”语气照样吊儿郎当。 “你会画画?” “多少会点儿。”敷衍地。 “那这回的黑板报交给你,宋辞还有张明昊,没问题?” 原来是这事啊。 唐诗终于抬眼,忍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太行了,您放心,我俩高低再给您挣个校一等奖看看。” “得了。”林蔓今天跟刘沐晴妈妈周旋了一个中午,也累了,没太纠结为什么三个人直接变两个人,只道,“办得不丢人就行。” 因为今天是周六,所以他们三个商量了一下,打算周六下午放学留下来,一股作气把黑板报直接出完。 放学后,教室里很快变得空旷,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宋辞搬来自己的凳子站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开始写艺术字,唐诗则懒散站在她旁边画画,可能是穿着校服不太方便,他把校服外套脱了,黑色卫衣袖口被他抡至手肘处,抬起的小臂流畅又有棱角,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宋辞写字写到一半粉笔断了,刚开口想让张明昊帮她拿粉笔,旁边的唐诗就从凹槽里拿出粉笔直接递给她。 宋辞抿唇看他,轻声道:“谢谢。” “好说。”唐诗眼睛还看着黑板,侧脸线条流畅锋利,只唇角稍微勾出一抹弧度,随意开口。 接下来的时间,抹布,黑板擦,五颜六色的粉笔等等,总是在宋辞开口的前一秒,唐诗就能精准地递过来,就像会提前预知一样,直接把张明昊的活儿给干了。 张明昊看着两人异常和谐的忙忙碌碌,而自己则站在后面无所事事,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应该说,很多余。 “咳咳。”他咳嗽两声,尴尬地问,“要是你们两个人就够用,要不我就先走?” 话音刚落,还没等宋辞开口,唐诗就已经敷衍着回:“嗯,祝你一路顺风。” 他照旧抬起手臂,画出的图案线条流利,像只是随口一说,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似的。 宋辞也觉得没必要三个人都耗在这里,就说:“没事,你先回去,前面的工作你已经完成了,后面的收尾我跟唐诗来就行了。” 这话说得挺客气的,但其实张明昊就只帮忙擦了下黑板,别的什么也没干,到底还是过意不去,他说:“还是算了,你们饿吗,要不我去小卖部给你们买点零食?” 宋辞沉默了。 他真的很爱买零食。 唐诗手上的粉笔因为用力过度断了,他不耐地啧了声,随手把粉笔扔进垃圾桶,又抽出一只粉笔继续在黑板上画画,头也不回地问:“小卖部是你家亲戚开的?” 张明昊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去那里买东西能打折。” 唐诗又捏断了手里的粉笔。 宋辞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忍不住笑道:“不用了,我们不饿,你先走,我们很快就能弄好。” “好。”张明昊挠了挠脑袋,只好背着书包先走了。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不断的粉笔唰唰声。 过了十几分钟。 “宋辞。”唐诗突然偏过头喊她,声音懒洋洋的。 “嗯?”宋辞耐心回应他,不过眼睛还盯着黑板,写“少年与爱永不老去。” 唐诗清瘦的指节敲了敲黑板:“你觉得这儿,要不要再加点什么上去?” 宋辞落下最后一笔,这才侧过头看向黑板。 黑板上,唐诗画了一男一女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女生扎着低马尾,背着双肩包走在前面,男生推着自行车,单肩背着书包走在后面。 就像十六七岁所有普通又热烈的少男少女。 不过…… 宋辞疑惑地问他:“这个女生肩膀上为什么趴了一只蜗牛?” 唐诗扬了扬眉:“不好看?” “也不是。”宋辞委婉道,“就是会有点突兀。” 唐诗似是赞同般点了点头:“是有点儿。” 宋辞见他懂了,就不再多说,继续认真写字。 过了一会儿,宋辞听见粉笔被扔入卡槽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愉悦的“搞定”。 第56章 心动 宋辞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只见女生肩膀上的蜗牛仍然安安稳稳地趴在上面,视线再往后移,宋辞发现黑板上男生原本空荡荡的肩膀上也趴了一只蜗牛。 “怎么样?”唐诗端着一副骄傲自得的表情,嘚瑟道,“这样就不突兀了。” 宋辞:“……” 她最后也没再多说什么,更何况多两只蜗牛趴在肩膀上也还……挺可爱的嘛。 板报全部弄完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了。 窗外夜色如银,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唐诗靠在后面的书桌上,两手掌心往后撑着桌面,一条腿斜踩在地面上,一条腿微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开口说道:“你写了一个错别字。” “哪里啊?”宋辞稍微往后退了一些,试图看到整个黑板的全貌。 唐诗走过来,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把粉笔递给他。 宋辞摇摇头:“我来,你的字迹跟我的不一样。” “你以为我不想?”唐诗上下看了她一眼,低笑道,“你够不到。” 宋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更不想让他写了,说:“我站在凳子上。” 唐诗轻啧一声:“麻烦。” 他说着,径自从她手中抽走了粉笔,抬起手往黑板上方的某个地方一点,一本正经地说:“鲜衣努马少年郎。” 宋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改不改?” 诶,真急眼了。 唐诗轻咳一声,说:“改,改,改。” 一声比一声重。 很快,“努”被改为“怒”。 一排排整齐娟秀的小楷中突然镶嵌了一个狂妄潇洒的瘦金体,看上去有些突兀。 宋辞盯着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脸红心热,忙撇开眼,轻声道:“都说了不合适。” 不过到底没说要改。 宋辞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等唐诗把教室里的灯关了,整栋高一楼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中,宋辞还没得及慌,唐诗就已经打开了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照向她。 “要走到楼道里才有声控灯。”他手里拿着光源,两三步就走到了她身边,侧头看她,“走。” 手电筒发出冷白的灯光衬得他皮肤更白,眼尾的那颗红痣也更加明显,宋辞心里又突突两下,胡乱地回:“是吗?那走快点。” 说着,她直接往前走,脚步加快了一些。 唐诗见她眼神明明惊慌又闪躲,脚步却又倒腾得很快,有点忍俊不禁,三两步跟上她,不依不饶地问:“你走这么快干嘛?我是鬼啊。” “没有。”宋辞尽量保持镇定,目不斜视,不去看他,脚步却还是很快,“不是说楼道里有灯吗?” 终于到了楼道,昏黄的灯光铺散开来,宋辞的心跳也慢慢趋于平稳。 然而等她鼓起勇气悄悄望向他时,心脏却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 事情似乎朝着她控制不住的方向越走越远。 这可不太妙。 宋辞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听话地在外婆家乖乖等爸爸妈妈回来接她,听话地努力学习,还有听话地……不对异性产生想法。 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自从到淮安市上学以来,沈银三天两头就要对她三令五申,明确禁止她跟异性交往过密。初中那会儿有人在表白墙跟她表白,事情闹得挺大的,沈银知道以后先是质问她跟那名男生的关系,得到否定答案也不放心,还特意去学校找老师和同学悄悄问了,明确得到两人确实没什么交集的答案以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件事简直拖沓又麻烦,对于她而言更是无妄之灾。 所以宋辞一直对异性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生怕不小心惹上从而又沾上麻烦。事实上也很少有异性能得到她的另眼相待,裴一鸣算一个,唐诗……也算一个。 但她一直以来都当裴一鸣是再普通不过的好朋友,可她对唐诗的感觉,似乎又完全不同。 因他而凌乱的心跳和一看向他就控制不住变得通红的脸颊,似乎都指向了唯一的一个可能性——她可能,有点喜欢唐诗。 宋辞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是不对的,不应该的,而且应该马上规避的。 她想,必须尽快斩断这种不该有的情愫,快刀斩乱麻。 但可惜她现在负债累累,还欠唐诗一顿饭和一碗阳春面。 亏欠就意味着有交集,而有交集就意味着进一步的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这也太糟糕了。 宋辞咬了咬唇,开口道:“我请你吃饭?” “嗯?”唐诗正侧着头研究为什么有人的脸能随时随地的变红,还没研究明白,就大概意识到研究对象似乎开口说了句什么,只好疑问似地嗯了声,然后心虚一般略微移开眼,将目光投到别处。 “之前说好的,我请你吃饭。” 察觉到少女语气中的迫不及待,唐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心说怎么,就这么想跟我吃饭啊。 他低着头把手电筒关了,然后把手机揣兜里,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楼道,说:“是吗?我都差点忘了。” 两个人几乎是步伐一致的往下走,宋辞嗯了声,问:“你想吃什么?” “钱阿婆做的烤冷面怎么样?”唐诗随口说。 好吃是好吃,但是一份烤冷面才不到十块钱。 宋辞忍不住提醒:“是我请客,你要不要吃点儿贵的。” 唐诗被她可爱得不行,笑着,不太正经逗她:“不呢,最近只爱吃便宜的,贵的难消化。” 宋辞:“……” 随便你。 两个人出了校门就拐入小吃街,但往常热闹繁杂的小吃街就像被点了哑穴,街道上空无一人,本就狭窄的入口处还贴了封条,有警察扛着枪在周围巡视,警察见两人走过来,赶忙凶声恶气地把人赶走:“无关人士赶紧离开,这条街最近要整改,暂不开放。”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与疑惑。 等唐诗问了学校门口的门卫大叔才知道,就在几天前,淮安市有栋老式建筑楼坍塌,致使六十二人当场死亡,市里领导高度重视,要求所有的建筑楼进行彻底的整改,首当其冲的就是学校附近的这条极其火爆,但又有了几十年历史的小吃街。 第57章 调情 学校后街的小吃街最近暂停营业,要休业整改。 这条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的传遍了全校,整个一中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忙碌的学习生活间隙,大家讨论得最热烈的除了下节课是什么课就是今天中午吃什么,这下可好,以后什么也没得选了,只能窝在寡淡无味的食堂。 宋辞的请客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 没办法,总不能委屈唐少爷去挤食堂。 她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然后眼神又不自觉地往旁边瞥去。 什么也没看到,唐少爷照常众星拱月一般被班里班外一堆人围着叽叽喳喳,整个人被挡得死死的。 怪事。 明明这人又冷又拽又混,怎么人缘却好得不得了,身边总是跟着一群小尾巴。 意识到自己又在不自觉地想他,宋辞感觉脸莫名发烫,狠狠一甩头,把他从脑子里甩出去。 时间不急不缓地来到了十二月,小吃街照常被封,宋辞也就没再提过请客的事,唐诗也像是忘了这回事一样从来没跟她说过。 不过也是,一顿饭而已,他又不缺钱,可能根本没放在心上,上回不是还说自己差点忘了嘛。 想到这里,宋辞莫名其妙有点失落。 这很不像她,为一句别人随口说的话耿耿于怀。 她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不被这些莫名其妙的小事而影响到。 正调整心态呢,搅乱一湖春水的罪魁祸首就又开始了。 长腿一伸,勾了勾她的椅子。 这人烦死了!! 怎么无处不在! 宋辞趴到桌子上。 装死。 “诶,宋辞。”唐诗拖着声音喊她,语调是特有的拽,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宋辞悄悄叹口气,瓮声瓮气地问:“干嘛。” “我们板报得了第一名啊。” “知道啊。” 干嘛还来特意提醒我。 “谁的功劳最大?”他语调闲闲发问。 宋辞不想回答他这个幼稚又无聊的问题。 “嗯?”威胁似的哼了声,他又勾了勾她椅子下面的横杠。 宋辞抬起头飞速瞟了他一眼,又把头埋回去,闷声道:“都有功劳。” 端水精。 唐诗受不了她用小鹿受惊一样的眼神看他,好像他真的欺负了她一样,只好把踩横杠上的脚收回去,啧了一声,似是不满:“你倒是挺会端水,谁也不得罪。” 宋辞不语,只继续把头埋着。 当鸵鸟。 过了十二月中旬,淮安市的天气开始阴晴不定,不定时“发癫”,经常前一天还是二十五六度的天气,第二天就只有几度了,然后过两天温度又突然回升到二十多度,班上的同学经常夏季校服和冬季校服来回套穿。 昨天是难得的大晴天,二十来度的天气,唐诗单穿了件无袖的白色球衣跟叶茂然他们打了场篮球,出了一身汗。 今天早上起来发觉有些不对劲了,鼻子堵着,脑袋有点晕,浑身还发热,应该是感冒了。 他其实好久没生病了。小时候倒是经常生病,特别是冬天,经常一觉起来,自己就躺在了熟悉又冰冷的病房里,周围的仪器滴滴作响,他脸上戴着呼吸器,茫然地看着一群医生和护士淡定自若的忙忙碌碌。 画画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那时候在病床上躺着实在无聊,侯女士就给他买了画板,跟唐诗说什么时候能把外面的天空画下来,什么时候就能出院。唐诗虽然小,但也迷迷糊糊懂得了大人都喜欢说善意的谎言。 行行,那就哄哄喜欢偷偷哭的大人。 他慢慢学会了画画。 a班不少人受凉感冒,不过暂且没有请假的,都在坚持着,只是一到上课就咳嗽连天。 宋辞注意到,唐诗也感冒了。 不同于班上其他男生一边毫无顾忌地聊天,一边咳嗽漫天,他戴着白色口罩和黑色毛线帽,很安静,只偶尔隐忍地偏过头咳嗽两下,他头发又长了些,已经有几缕遮住眼睛,瞳孔却是遮不住的黑而亮。 他照旧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笔,翘着二郎腿,脚尖偶尔轻点地面,姿态懒散又自在,看上去没有半分感冒的不适。 宋辞上课听着旁边偶尔传来隐忍地咳嗽声,正在记笔记的笔尖顿了顿,拧着眉,心情莫名焦躁。 都已经咳嗽好几天了,怎么还是不见好,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啊。 宋辞想起他又散漫又拽的个性,怕这拽王根本没把一次小小的感冒放在心上。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感冒,但拖久了落下病根可不好。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宋辞把早就准备好的感冒灵揣兜里,又抽出一张数学试卷,走到他旁边,喊他名字:“唐诗。” “嗯?”唐诗应了声,抬眸,眼底有明显的意外,又注意到她手上的数学卷子,扬了扬眉,戏谑道,“啧,稀客啊。” 声音低而沙哑,有浓重的鼻音。 感冒也堵不住你的嘴! 宋辞忍不住瞪他一眼,把试卷递给他,指了指最后一题,硬邦邦地说:“这题。” 唐诗喉咙又泛痒,忍不住偏头咳嗽两下,怕把感冒传染给她,他没接试卷,身体还往后移了移,一副避之不及的姿态,抬了抬下巴,慢悠悠说:“你先坐回去。” 宋辞满头雾水,不过还是听话地后退两步,坐回了位置上。 “连接a。”唐诗跨坐在凳子上,脊背微弓,两手交叉握在一起支撑着下巴,桃花眼望向她,没头没尾地甩出一句。 “什么?”宋辞茫然。 唐诗轻咳两声,声音沙哑但一字一顿,很清晰:“刚刚那题,先连接辅助线a,笨啊你。” 正巧这个时候班上突然安静了两秒,唐诗的声音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就传了过来,大概是两人的讲题方式太过古怪,周围的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看,叶茂然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哟,笨啊你,啧啧,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口罩都挡不住,十一,你们这是什么新型调情方式啊,隔这么老远呢。” 宋辞的脸蹿上一抹热意,埋头开始画辅助线,听到唐诗不慌不忙地呛声:“是啊,感冒了呢。” 他故意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要不你离我近点,我不戴口罩跟你调情?” 第58章 跨年 “别,别,别。”叶茂然故意特别夸张地摆手,脸上还是一副惊恐的表情,“你嘴角咧太开了,我害怕。” 唐诗这回真是笑得不行:“滚你,有病。” 幸好这么一打岔,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大家都低下头,各忙各的,吵吵闹闹,互不打扰。 宋辞悄悄松了口气。 —— 唐诗吃过午饭回到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他桌上的一盒感冒灵,上面还贴了一张粉色的纸条,是宋辞一贯清隽漂亮的小楷:谢谢。 还特意标明了用量:一日三次,一次一袋。 “哎呦。”叶茂然也看见了,但他没认出宋辞的字迹,痛心疾首地道,“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啊,感冒都有拇指姑娘送药来,姑娘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你禽兽的本质。” 唐诗吊了吊眉梢,倒是没想到教个数学题还有谢礼。 “可惜你嫌苦不爱吃药,注定要辜负拇指姑娘的一片好心了,人家一片赤诚的少女心就这么被你这狗东西糟蹋……”叶茂然还在自顾自叭叭,丝毫没注意到自家兄弟已经径自撕开了包装,默不作声地在往装了热水的杯子里面倒药,然后又拧上,上下摇晃两下。 叶茂然愣住:“你在干嘛?” 唐诗垂着眼睫,还在煞有介事地摇,慢悠悠的,看上去就是在笑着的,有种戴着口罩都掩不下去的嘚瑟劲:“看不出来吗?我在,泡、药、喝。” 他又明显故意,重重地清咳两声:“感冒了,泡药喝,懂?” 叶茂然:“……” 有个时候还挺佩服自己的,能和这种欠揍的狗东西做这么久的朋友。 —— 跨年夜前夕,一中宣布放三天假,全校都沸腾了起来,玩得好的同学们都聚在一块儿,商量着跨年夜当天要去哪里跨年。 严珊珊趴在她桌子上,兴致勃勃地道:“听说琴悦广场跨年夜那天晚上会放烟花,宋宋,那天我们一起去?” “好啊。” “我也要去。”叶茂然突然搭腔。 “你去就去啊,跟我们说干什么?”严珊珊奇怪地看他一眼。 叶茂然哼了声:“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 “搞得好像谁想管你一样,今天数学作业别想我再给你抄了。”严珊珊白了他一眼。 “别啊,你是我姑奶奶行了。” “呵呵,晚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互怼了起来,宋辞笑意盈盈地看着,莫名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氛围好像跟以前又有点不一样了。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 还没等宋辞想明白,一团纸条就从侧面飞了过来,精准地落在了她桌子正中间。 宋辞侧头看,果然看见某人照常朝她扬了扬弧度刚刚好的下巴,示意她看纸条。 下课干嘛传纸条。 宋辞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把纸条展开,上面的字照常潇洒张扬。 【唐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宋辞抿着唇想了想,没想出来,最后给他回了个问号,扔回给他。 唐诗看着这个娟秀乖巧的问号,直接被气笑了,唰唰唰写了一行字,弹过去。 宋辞展开。 【唐诗】:哦,行。 宋辞看着这一行明显潦草许多,莫名带着一种“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的幽怨情绪的字,陷入了深刻地沉思。 唐二少,你又怎么了。 想了两分钟,宋辞试探性地回:我还欠你一顿饭? 唐少爷回以一个高冷的句号。 这就是猜对了。 宋辞呼出一口气,写: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不是故意拖欠的,最近小吃街不是在整改? 带着点不自觉哄的意味。 唐诗唇角弯了弯,过了两秒又高冷地抿直,慢条斯理地写,写完以后团成一团,中指抵在大拇指上,弹过去:你知道我这人吃东西一向挺挑的。 宋辞诚恳回:是。 想了想又战战兢兢地加了一句:但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而又贫穷的高中生。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他哪根神经了,总之他趴在桌子上,肩膀耸动着,闷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写:不是说了,最近爱吃便宜的。 宋辞放下心来,问:那你想吃? 唐诗回:李大爷烤的红薯。 李大爷烤的红薯…… 宋辞盯着纸条上的字,眼睫颤了颤。 在琴悦广场。 正巧这时候叶茂然冲唐诗喊:“十一,我们跨年夜那天也去琴悦广场啊,谁还不会去看烟花了。” 唐诗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行。 跨年夜那天正好都在琴悦广场,还有别人在场,也不用再额外抽出时间见面,避免了进一步沦陷的可能性…… 只是这个时间点…… 宋辞舔了舔干涩的唇,最终还是写道:“那就明晚六点,在市图书馆门口见面。” —— 12月31号那天下午,宋辞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呆。 镜子里的少女去掉了平常一贯扎的低马尾,反而用红色的布艺发圈扎了一个高丸子头,额前的碎发用两个星星发夹固定,明艳的五官露出来,要比平常漂亮张扬了许多。 这样看上去,应该也不会很刻意。 宋辞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半。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她往床上一躺,下意识地想滚两圈,又怕碰坏刚刚扎好的头发,只好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咔哒”声。 是沈银回来了。 宋辞莫名其妙慌了起来。 过了两分钟,沈银敲了敲她的卧室门。 宋辞慌乱地把夹子和布艺发圈取下来,一股脑的塞进抽屉里,下一秒,沈银径自打开了卧室门。 看见宋辞一如既往地在书桌前写作业,她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道:“今天是跨年夜,听说琴悦广场会放烟花,也可以去放松放松,玩一玩,不用每天都守在书桌面前。” 第59章 收费 宋辞笔尖顿了顿,说:“嗯,知道,已经跟同学约好了。” 沈银又拧着眉,不太放心:“烟花要十二点以后,会不会太晚了,到时候我叫你爸去接你。” “不用。”宋辞心脏紧了紧,“周粥跟我一起呢,我们打车就行。” “也行。”沈银点点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车牌号记得发我。” 宋辞点点头。 末了要阖上卧室门的时候,沈银又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宋辞心又往上提了提,声音尽量保持镇定,面不改色地撒谎:“女同学。” “嗯。”沈银终于放下心来,阖上了卧室门。 宋辞过了几分钟以后才彻底放松下来,看着化妆镜里被弄乱的发型,泄气地想:算了。 她又重新扎上了低马尾。 宋辞在小区门口跟周粥碰上面,两人一起打车去了市图书馆。 刚下车,宋辞视线一转,一抹熟悉的高瘦身影就闯入了眼帘。 唐诗懒洋洋倚在图书馆门口朱红色的柱子前,低着头在看手机。他一只手在灵活地打字,另一只手闲闲垂在身侧,穿了一身干净清爽的白,只脖子上围了一条鲜红色的围巾,墨发黑眸,红白黑三种颜色被鲜明地圈进画面里,色彩对比强烈又显眼。 宋辞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才五点半,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 宋辞怔了怔,转头想要拉周粥一同过去,就见周粥已经趁着绿灯一溜烟地往对面跑去,边跑还边喊道:“阿辞,我去对面买点东西,你跟帅直哥好好相处,不用管我,我等下就过来——” 宋辞:“……” 怎么又来这套!!! 救命!!! 宋辞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转过头,撞上了少年充满兴味的黑眸。 唐诗其实下午两点多就过来了。 他承认他还挺没出息的,约的下午六点,他才刚吃完午饭就有点坐不住了,心情隐秘又雀跃,带着点十来岁少年特有的青涩和期待,耐着性子打了两把游戏,他还是在下午一点多就出了门。 今天其实还挺冷的,零下几度的天气,唐诗硬生生在外面吹了半个小时冷风才意识到,下午两点多就开始等,自己可能是个傻逼。后面又进了图书馆看了几个小时的书,到五点的时候,唐诗估摸着她可能快要到了,这才又出去,倚在柱子前继续等着。 叶茂然这时候给他发了信息。 【耳孙】:十一,你在哪儿?家里没人啊。 【李白】:?找我干嘛 【耳孙】:?不是去琴悦广场 【李白】:?你自己不认路,不是跟你说我有约了。 【耳孙】:?操,傻逼。不是四个人一起吗? 【李白】:?是吗?她也约你了? 【耳孙】:……你特么是真狗啊,不随你爹妈,随你哥了。 【耳孙】:那我现在去哪儿?市图书馆? 【李白】:去我家。 【耳孙】:去你家干嘛? 【李白】:跟唐九躺一窝,你俩同类。 【耳孙】:……操,服了,我马上来市图书馆,老子坐飞机来打扰你俩约会!!! 约会这两个字成功取悦到了唐诗,他勾了勾唇,刚打算回“那你这人还怪有眼力见的”,前方就传来一道怪嘹亮地喊声。 唐诗精准地捕捉到“阿辞”和“帅直哥”这两个字眼,抬了抬眸子,深邃的眉眼不自觉染上笑意。 刺骨的寒风下,女孩站在出租车前,眉眼困惑又窘然,她上身穿了一套浅粉色羽绒服,下身浅蓝色牛仔裤,搭配白色围巾,头发还是低马尾,被风吹得凌乱,看上去柔软又蓬松,像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小动物。 再然后她抬头看向他,两颊红红的,朝他挤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太可爱了。 唐诗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脸上笑意更深。 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强忍住帮她整理发丝的冲动,他指尖蜷了蜷,克制又低声地说:“你头发乱了。” “哦。”宋辞的脸更红,转过身去整理了好一会儿,没好意思拿镜子出来照,只好假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确认头发整理好了以后才转过身去,抓紧转移话题,说,“走,去给你买红薯。” 唐诗把手机扔口袋里,没再回消息,“嗯”了一声,抬眸看向前方的红灯。 倒计时——三,二,一 绿灯亮起。 两人跟随着乌泱泱的人流一起过了马路。 这个点太阳已经落山,天空灰蒙蒙一片,因为是跨年夜,人流依旧穿梭如织,灯红酒绿的街道里传来恭喜发财的歌声,路上有各式各样迎接新年的立牌,凛冽的寒风中,跨年夜热闹又火辣。 宋辞和唐诗来到李大爷上次摆摊的地方,却没看见熟悉的红薯摊子,转而由一个卖糖葫芦的大爷取代,问了才知道,李大爷的老伴在捡垃圾的时候,一个酒醉的大叔把奶奶压着打了好几下,肋骨骨折了,李大爷这几天都在医院照顾老伴。 “小伙子小姑娘,我这冰糖葫芦可甜嘞,买不到红薯买俺两根冰糖葫芦也是一样的。”卖糖葫芦的大爷脸上堆满笑。 “您这个怎么卖啊?”唐诗问。 “十块钱一根。”大爷说。 “行,来两根。”唐诗掏出手机要扫码。 宋辞抽离出刚才略有些怅惘的情绪,抓住他的右手手腕,试图阻止他的动作,急道:“不是说好我请吗?” 唐诗的视线在女孩白皙柔软的手上定格几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还是干脆利落地付了款。 “微信收款五十元。”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可能是老大爷听力不太好,或者是之前有很多人拿完糖葫芦不付款,电子音的声音很大,落在嘈杂的市中心也能泛起涟漪。 “算我请大家的。别急,等下有你请客的机会。”他侃她,又把视线移到了她攥着他手腕的手上,语气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你想握多久?再握会儿我可就要收费了。” 第60章 新年愿望 宋辞反应过来,快速地把他的手扔开,不自在地在衣服上掸了掸,胡乱“哦”了声。 大爷看他一口气买了五根,也是喜出望外,还在兜里找了半天,找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刻满风霜的脸有些窘迫:“小伙子,袋子有点旧,你别嫌弃。” “哪会。”唐诗笑着,语气难得正经又真诚,“红色袋子多喜庆啊。” 几分钟后,宋辞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左手拿着手机,咬下一颗糖葫芦,囫囵跟电话里的严珊珊说话:“嗯,是,我们就在金六福那个店子大门旁边,正对着地铁站。好好好,我们在这里等你。嗯,行,挂了。” 宋辞挂了电话,干脆就直接在微信上把地址分享给了严珊珊和周粥,然后又催促他们早点到。 只留下她跟唐诗待在一块儿也太奇怪了!!! 宋辞现在满脑子都是唐诗刚刚柔软又真诚的笑,有时候拽王突然不拽了,也是真的要命啊。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在不受控制地加快,迫切地需要暂时远离他冷静一下,她在大街上巡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一个卖烤冷面的摊子上。 上回他说想吃烤冷面。 宋辞于是转过头,眨眨眼睛问他:“你今天还想吃烤冷面吗?” 察觉到女孩语气中的迫切与期待,唐诗哭笑不得,只好配合她:“你一说还真有点想吃。” “那我请你!”宋辞语气终于雀跃了,欢快着步伐往烤冷面的摊子上赶,唐诗怕她撞到人,还得提醒她,语气不太着调,“你慢着点,我又饿不死。” 等烤冷面的功夫,严珊珊,叶茂然还有周粥三人几乎同时到达了目的地,四个人站在灿灿生辉的金店门口面面相觑。 “阿辞呢?”还是周粥先开口问。 唐诗朝宋辞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给我买烤冷面去了。” “你怎么还要她买?”周粥语气不善。 这男的不行啊,太懒了不靠谱啊。 这要是正常人,听到这种质问又不爽的语气,铁定就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了,但唐诗不是正常人。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照常用欠揍又嘚瑟语气回:“那能怎么办呢,她就非得帮我去买,我真是劝也劝不住啊。” 叶茂然都看不下去了:“你就吹你,天上的牛迟早都会被你吹破。” 又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皱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叶茂然笑出声,语气却还挺了然的:“你又被忽悠着买了什么路边摊上的东西?” 叶茂然的少爷病其实比唐诗还要严重些,唐诗顶多是对床多了几分坚持,但叶茂然这少爷,从小就吃不惯路边摊,嫌不干净,反倒是唐诗不在意这些,就爱在这些摊子里面转,就琴悦广场这条小吃街,哪些摊子味道好哪些摊子味道一般,他都摸了个门清。 唐诗大大方方把塑料袋打开,露出剩下的四串冰糖葫芦,吊儿郎当地说:“冰糖葫芦,一人一串,都有啊别抢。” 严珊珊和周粥两个姑娘各拿了一串,叶茂然本来还不乐意拿,后面为了合群,就也拿了一串糖葫芦搁手上拿着。 等宋辞买完烤冷面回来,就把东西递给了唐诗。 唐诗接过去,注意到她手上本来那么大一串的冰糖葫芦,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剩下一根光溜溜地棍儿了。 她是真爱吃糖。 唐诗想起她在学校,偶尔做早操或者体育课,只要是空闲时间,都能从兜里摸出两颗糖,一颗给严珊珊,一颗自己留着吃。 时间都还早,他们也都没吃晚饭,五个人商量了一下,本来想去很火的一家湘菜馆,但是人太多了,排不上号,最后还是唐诗带着大家左拐右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又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一家吊锅店。 这家店属于酒香不怕巷子深,生意也火爆,不过幸好唐诗提前打电话订了位置,五个人被老板领到了一个角落落座,一排排吊锅热气蒸腾,倒是一下就蒸去了刚刚在外冷风肆虐的寒气。 也许是熟客居多,老板和老板娘一边上菜还一边笑着跟客人唠家常,看他们脸庞青涩,眼神清澈又亮,一看就是十几岁的年纪,粗犷的老板还故意馋他们:“姑娘小伙们,吃吊锅得配咱们店里的特色小吊酒,才算没有白来,怎么样,来一瓶?” 叶茂然眼睛一亮,刚想说好,谁知旁边的严珊珊豪气干云地一拍桌子,倒是比他还激动:“好!来一瓶!” “你呀你,去上菜,别逗他们。”美艳的老板娘揪着老板的耳朵往外扯,老板故意哎呦哎呦,她也恍若未闻,顺道还把一瓶橙汁放在了他们桌上,“算姐姐送你们的,年纪轻轻的不准喝酒。” 他们点的是羊肉吊锅,还额外点了几盘菜围在吊锅旁。 吊锅其实是一种比较古朴的吃法了,屋梁上吊下木钩,再在木钩上挂一铁锅,锅下面是一火塘,有炭火燃烧,吊锅里的羊肉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刚放进去的绿色蔬菜也沸腾,香味在不大的店面飘散,惹人垂涎。 旁边的桌子围了一堆中年男人吵吵嚷嚷,聊股票,聊工作,聊家庭,聊孩子,聊当年,聊鸡零狗碎,聊着聊着就要提着酒干一杯,于是酒味也飘散,无端惹人醉。 “来,来,来,我们也干一杯。”叶茂然站起来,举起装满橙汁杯子往前伸,“大家来说说各自的新年愿望,我先来打个样,我希望新的一年……” “等一下等一下。”周粥打断他,“我先拿出手机出来录。” “诶呀,还录呢,这么正式。”叶茂然清咳一声,声音都变夹了,“我希望……你在录了吗?” “在录了在录了,你快说。” “咳咳,我希望新的一年可以再长高一点,至少要比唐诗那狗东西高。” “能说点实际的吗?”狗东西正在埋头吃烤冷面,闻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啧”了一声,“比如新的一年比唐九高之类的。” 叶茂然操了一声,喊道:“你别破坏老子声誉,我也有175好。” 第61章 倒计时 唐诗都懒得拆穿他。 “诶诶诶,行了行了,你俩别破坏队形,接着来啊。”周粥镜头对着严珊珊。 严珊珊还在炫东西,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是举起橙汁,爽朗地道,“希望新的一年我的成绩可以蹭蹭蹭往上涨。” “好嘞,到我了。”周粥也举起橙汁,“希望我今年攒到钱买一套新画材!” “阿辞,你呢?”镜头给到宋辞。 宋辞思索了一会儿,举起橙汁碰上,嗓音轻而愉悦:“希望大家心想事成,所求皆如愿。” “诶,可以。”叶茂然乐了,“有了辞妹妹的祝福,我今年的身高铁定能蹭蹭蹭往上涨。” “你可得了你,少顺杆往上爬。”严珊珊嫌弃地一个爆栗敲他脑袋。 “诶,越打越笨了。”叶茂然揉了揉脑袋,看向唐诗:“来十一,到你了。” “我啊。”唐诗举起杯子跟他们碰上,低声笑笑,不太正经地说,“既然有人说所求皆如愿,那我希望今年能找个女朋友。” 严珊珊震惊:“牛逼啊,早恋,梅超风打死你。” 宋辞坐在他对面,闻言抬头看。 吊锅横在正中间热气蒸腾,模糊了少年英俊青涩的脸庞,却模糊不了他眉眼间的尖锐与张扬。 宋辞莫名觉得他在看她,但又不确定,朦胧又暧昧的光线下,她只能确定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 她听见少年用一如既往傲慢又不可一世的语调说:“嗯,新年愿望,早个恋。” 叶茂然简直服了,视线在唐诗和宋辞的身上来回交织,意味深长地说:“还说我顺杆往上爬,这狗逼不比我会爬,简直就是小母牛踩电线——一路牛逼带闪电。” 严珊珊噗嗤一笑,道:“你这是什么歇后语啊,笑死我了。” “还有别的,小母牛歇后语,一系列的,v我50解锁全部歇后语。”叶茂然得意洋洋。 “滚你,你看我像不像五十块钱。” 气氛顺着肆意的青春逐渐热络,他们这边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隔壁桌回忆完当年事,已经安静下来了,反而朝这边投来的艳羡眼神。 这个年纪可真好啊,是刚学会飞翔的雏鹰,从来不忆往昔,而只憧憬着未来,像白纸一样懵懂清澈,连谈恋爱都得偷偷摸摸,身高都还没定型的年纪。 于是一位中年大叔转过头,又挺着啤酒肚,醉醺醺地开始吹:“当年我上高中的时候,咱班班花小翠还记得,现在嫁给大老板了,但我怀疑她当年暗恋我……” —— 吃过饭,五个人沿着大街,吹着寒风,慢悠悠地走。 三个姑娘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叽叽喳喳,两个小伙抄着兜跟在后面,偶尔欠欠地插两句嘴,惹得前面的姑娘嬉笑着回头骂,这一幕隐于喧嚣尘世中,不算显眼,只是后来回忆起来,才觉得悠闲又美好。 因为时间还早,他们最后决定去附近的商场里面逛一逛。 进了商场,三个姑娘宛如被放飞的小鸟,在商场里兴奋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逛了两个小时,叶茂然的腿都有些酸了,三个姑娘的脸上却都还满是兴致勃勃,看不到一点疲累。 叶茂然纳闷地问唐诗:“你说她们逛了两三个小时,挑挑拣拣的,最后也没买几样东西,到底是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唐诗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转向侧前方,那里宋辞正被严珊珊和周粥半强迫着推到镜子前,试戴一款蝴蝶流苏抓夹,少女站在镜子前羞赦又明艳地笑,红着脸听旁边的两个女生无间断输出彩虹屁,流苏在灯光下跃动出晶莹的弧度。 唐诗视线定格,唇角也忍不住往上扬,对叶茂然说:“就图个开心呗。” 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时候,他们才离开商场,往琴悦广场的正中心赶。 这个点不管是本地人还是游客都在往那边赶,偌大的广场人挤着人,摩肩擦踵。 过红绿灯的时候,对面呼啦啦扑过来一大摞人,让人瞧着就觉得窒息,宋辞甚至觉得自己的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淮安市这几年旅游业发展起来以后,人确实是越来越多了,她忍不住感慨。 人太多了。 唐诗看着宋辞瘦弱的体格被挤来挤去,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淹没在这庞大的洪流之中,想都没想就上前几步,虚拢着肩膀替她隔开拥挤混乱的人群。 宋辞只觉得令人窒息的压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青柠香,让人的心莫名安定下来,稳稳地跳动着。 她没敢往后看,但能感受到少年平和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头顶。 过了几分钟,身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还有男人慌张道歉的声音,以及唐诗隐忍地闷哼声。 宋辞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了?没事。” 唐诗右手还是稳稳地虚拢着她的肩膀,左手替她隔开人群,几乎形成一个包围圈,没让别人碰到她半点。 他自己也没碰到半点。 “没事。”察觉到宋辞语气中的焦急,他先安抚她一句,然后才吊儿郎当地冲后面还一直在道歉的老实男人喊:“放心,我没大事啊兄弟,不过你得减肥了,我刚要是没绷住直接成踩踏现场了。” 男人讪讪道:“在减了在减了。” 唐诗这才把脑袋转了回来。 宋辞正垫着脚尖,越过他宽阔平直的胸膛,想看看撞他的人长什么样。 然后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鼻尖擦过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脸上,近到呼吸可闻。 呼吸同时停滞片刻,甚至连时间都停滞了,那一秒的碰触像是永恒。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须臾。 两个人几乎同时扭过头去,后脑勺对着后脑勺,试图掩盖刚刚的意外,只是红透的耳尖悄悄显露出一切。 人群汹涌,暧昧丛生。 一直等琴悦广场的3d大屏开始倒计时,宋辞木着的脑袋才开始重新运转。 “十,九,八,七——” 全场开始倒计时,脸上都是掩饰不住喜悦和兴奋。 第62章 不是很熟 “三——” “二——” “一——” “砰,砰,砰,砰” 千束万束礼花绽放于夜空,五彩缤纷,全场欢呼。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互道新年之喜。 宋辞仰着头,很安静地看烟花一朵接着一朵,此起彼伏,缤纷繁杂。 “去他娘的作业,老子不想做了!” “我要暴富!” “我未来的男朋友,你在哪儿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有人尖叫着释放出一年的压力,有人大声地说出新年愿望,有人拥抱,有人接吻。 世间百态,喧闹嘈杂,烟花坠明,轰然炸开,层层叠叠充斥在宋辞的耳边,然后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新年快乐”。 宋辞转过头,看见唐诗正站在她身后,仰着头看烟花,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新年快乐,唐诗。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烟花好像没有你的眼睛亮呢。 —— 跨年结束以后就是接踵而来的期末考试,期末考试在分班依据中占百分之五十,宋辞几乎是头悬梁锥刺股,半点想别的事的功夫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的公式和题型,每天战战兢兢,半点也不敢松懈。 什么爱情啊,八卦啊,暧昧啊,风花雪月啊,都见鬼去。 她脑子里只有学习。 终于,长达三天的期末考试结束,几乎是在最后一门课下考铃声响起的下一秒,整栋高一楼都传来欢呼声。 放松又沸腾。 升入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结束了,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宋辞踏入a班的时候,教室里萦绕着淡淡的离别伤感。 a班的离别要比别的班早。 比如坐在她后面的两个姑娘,似乎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提前执手相看泪眼,小声地说着悄悄话告别。 宋辞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与怅然。 她也在淘汰的边缘徘徊,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坐她前面的两个人也在进行某种另类地告别。 叶茂然沉重地说:“非洲拉拉,你下学期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严珊珊冷笑:“不是可能,是一定,就你那破成绩。” 叶茂然:“……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严珊珊:“有啊。” 叶茂然眼睛一亮:“什么?” 严珊珊:“祝你的外号在新班级里也广为流传,流芳百世。” 叶茂然:“……” 宋辞没忍住笑出声。 “好兄弟,你呢?”叶茂然试图在唐诗那里寻求安慰。 但唐诗那百无禁忌的混球哪会安慰人啊,他只擅长在别人伤口上撒盐,果然,宋辞听见他特不做人地说:“那不挺好的嘛,下学期的班级排名还进步了。” 叶茂然:“……” 他锥心痛骨,转而看向宋辞,一副急需安慰的表情。 宋辞想了想,很诚恳地说:“没事,我成绩也一般,说不定我俩淘汰以后能分到一个班呢。” 这句话确实短暂地安慰到了叶茂然,直到过了两天,期末成绩出来,宋辞在全班排第二十一名,在全校排到了第二十四名。 一个学期进步了二十六名。 在其他学校,这个进步可能不算厉害,但这可是在卷生卷死,高手如云的一中,往前进一名都很困难,越排在前面越困难,她这种进步就很牛逼了。 心里没股一直往前冲的拼劲儿还真做不到。 领成绩通知单的那天,林蔓顺便开了场家长会,在全班同学和家长面前着重表扬了她的进步。 “还有宋辞同学的作文这回得了满分,来,宋辞,我复印了几十份,你过来发一下。” “好,值得学习啊!”还有家长带头鼓掌。 家长和同学的视线一同扫射过来,宋辞有些受不住,感觉自己的脸红得能烫鸡蛋了。 等宋辞发完作文下来,回到座位的时候,听到唐诗的妈妈在跟唐诗低声说:“儿子,这漂亮小姑娘作文写得真好,叫宋辞?跟你还是情侣名儿呢,你向人家多学习学习,你看看你这语文,才一百分,班上倒数啊。” “嗯,行。”唐诗的声音照常不太着调,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低笑着说,“多向宋老师学习,懂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侯女士觉得不对劲。 “您这话说的。”唐诗是真觉得冤枉,很无辜地说,“我不是一向很听您话。” “得了,你撅个屁股老娘就知道你不是要放好屁。” “侯女士。”唐诗很无奈,“您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文明点行吗?” “屎尿屁就不文明了?你小时候……” “好好好。”唐诗赶紧打断她传播自己小时候那点黑历史,妥协道,“文明文明,您随意。” 然而这段对话,宋辞的重点却在—— 什么情侣名啊?!!! 宋辞的脸“噌”一下全红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银,注意到沈银满面春风,还在照常笑着看她写的作文,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听到。 家长会结束以后,沈银又去找林蔓单独聊了一会儿,然后笑容更甚,满意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你们这个老师还挺认真负责的,教尖子班的就是不一样。”沈银边下楼边跟她说。 “嗯,林老师对我也很好。” “你成功留在a班我就松了口气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弟弟,连考个高中都难,他下学期就要生地会考了,你趁着寒假多给他辅导辅导。”沈银现在一想到宋立的成绩就头疼,关键这孩子从小被她惯坏了,管也难管,给他报的辅导班也从来不去,老师都气走好几个,沈银以前觉得男孩子要这样才有个性,现在觉得他纯粹就是欠收拾,远不如女儿听话省心。 宋辞乖巧说好。 沉默着下了楼梯,沈银突然问:“对了,还有你们那个第一名,叫唐诗是?” “啊,是。”一提到他,宋辞就稍微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尽可能自然地说,“就是坐在我旁边那个男生。” 沈银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表情:“知道,长得挺俊,名字也跟你有缘,平常交流多吗?” 宋辞面不改色地回:“不多,平常不是很熟。” 第63章 独一无二 “平常在学习上也可以多交流交流。”沈银最后只这么说。 整个寒假,宋辞都没怎么出门,要么在家里给宋立补生地会考的知识,要么就窝在周粥家看书。 大年初二那天,他们一家四口照例回了外婆家拜年。 外婆这些年褪去了之前的强势,脾气倒是愈发温和,只是还是什么都爱操心,腿脚也越来越不好,沈银总是劝她别鼓弄她田里的那点蔬菜和鸡鸭,安心待在家里养老。但是老人家忙忙碌碌了一辈子,却是怎么也闲不住,沈银一提就要跟她急,骂骂咧咧道:“我不种点蔬菜鸡鸭,你们过年回来吃什么?别以为我老婆子老了身体就不中用了,我身体好得很。” 沈银最后也就随她去了,住在农村里的老人家无聊,也就这点爱好了。 吃过午饭,一大家子人围在桌子前烤火嗑瓜子聊天,宋辞学了点推拿,就一边帮外婆摁压肩部和腿部,一边听大人唠嗑,期间果然聊到了她的学习。 “阿辞也马上就要文理分科了?想好选文还是选理了吗?”小姨问。 小姨算是外婆的三个孩子里面最有出息的,十五六岁就北上去读中专,读完中专以后还考上了医科大学,现在在北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年薪很高,就是嫁得远,两三年才回来一趟。 “前几天阿辞的班主任开家长会,我跟她也聊过这个问题,她是建议能选理就选理,文科就业面窄,以后找工作不好找。我也觉得她选理科好些,到时候跟你一样当个医生,工作也稳定。” 外婆不太懂这些,只听到说当个医生,就应和道:“当医生好啊,辞丫头小时候就说自己以后要跟小姨一样当个医生。” 宋辞很无奈:“我小时候还说要当个画家呢,小时候说的话怎么算数。” 外婆笑眯眯地问:“那辞丫头现在想当什么?” 宋辞怔了怔,还真的说不出来,就连努力读书,都只是因为不想让沈银再用那样失望的眼神看她。 看宋辞没答,沈银就帮她盖棺定论:“那还是学理,跟你小姨一样当个医生多好,稳定,年薪也高。” 宋辞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小姨说:“医生这职业也就是看着风光,实际上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病患关系也麻烦,又忙又累,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风光和心酸,选科还是挺重要的,再多想想,年轻人不用着急给自己设限。” —— 新学期伊始,万象更新。 班上有一些人离开,也有一些人到来。 宋辞后面的两个位置都空了,斜前方原本属于叶茂然的位置也空了,不由得生出几分离别的伤感。 严珊珊却神色如常,还转过头来跟她吐槽:“死腋毛可算走了,每天在我旁边叽叽喳喳,都快要被烦死了。” 宋辞刚要开口说话,眼前就有阴影覆盖,她顿住,抬眸。 裴一鸣站在她面前,笑着说:“宋辞,好久不见,我说了我们会是同学。” 宋辞唇角弯了弯:“嗯,好久不见。” “裴黑马,以后就是同学了啊。”严珊珊大大咧咧地说,“你上个学期期末直接冲到全校第三了,真牛。” “还好,有点运气成分在。”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宋辞后面的位置,问,“你后面有人吗?” 宋辞摇了摇头。 裴一鸣就走过去,把书包放下。 陈志军在一旁磕着瓜子,默默把刚刚那一幕尽收眼中,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旁边还空着的位置,心情莫名有些激动。 操,修罗场要开始了,狗血三角恋八点档!!! 好激动!!! 这股激动的劲头在他眼睁睁地看着唐诗走进教室以后更是直接达到了顶峰。 “唐哥,你快看看宋辞后面坐着谁。”唐诗刚在他身边坐下,陈志军就激动地跟他说。 唐诗看着陈志军激动到泛红的脸,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侧头看去。 却没往宋辞身后看,而是直接看向她。 头发好像剪短了一些,低马尾才堪堪没过肩膀。 过了个年,好像是养了点肉,没以前瘦得那么夸张了。 挺好。 唐诗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 陈志军见唐诗只盯着宋辞看,不由得扶额:“哥,我说的是宋辞后面,宋辞,后面。” 唐诗视线往后移,定住,唇线抿直,眼睛眯起。 这不是…… 叶茂然,他妈的,表姑家的,孙女的,叔叔,失散多年的儿子,吗? 他面无表情地想,然后淡淡地移开视线,吊起眉梢看向陈志军:“看了,所以呢?” 男主角的反应太平淡,陈志军看热闹的心思熄了一半,叹口气,失望地摇摇头说:“没事。” 两天以后有开学考。 林蔓在晚自习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全班哀嚎声一片,同学们本就不妙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行了,有这哀嚎的功夫不如多做两道题,是不是以为分班考以后就轻松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考验你们寒假有没有努力学习的时候到了。”林蔓笑盈盈道。 考场座位是是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来排的,宋辞前几次考试都在第二三考场,这回被排到了第一考场,教室最内侧靠窗的位置,唐诗坐在考场进门的第一个位置。 第一科是考语文,宋辞把卷子写完以后还剩下半个小时,又检查了两遍,还剩二十分钟,她视线欲盖拟彰地晃荡着,最后还是悄悄地望向了唐诗的方向。 他那条长得惊人的腿照旧大大咧咧地踩在过道上,但又留出一个恰到好处地空口供别人经过,他微低着头,后颈棘突很明显,流畅又瘦,正握着那只贵得离谱的黑色钢笔写作文,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是潇洒飘逸的瘦金体。 宋辞想起他因为字体的原因被林蔓说过好几次,要他改,因为瘦金体只在纸上写着好看,但是网上阅卷的时候就会显得凌乱,不利于打高分。 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改过,就好像英语老师说英语作文要写衡水体才漂亮,他也一直坚持写意大利斜体,用林蔓的话来说,他是一个怎么讲也讲不听的“犟种”。 宋辞有时候觉得人是被规训的动物,一出生就被锁在方方正正的盒子里,然后慢慢长大,最后毫无例外都长成盒子的形状。 但他好像不一样。 说不清楚为什么,宋辞总觉得他独一无二。 临近下考的时候,宋辞提前收拾好东西,跟严珊珊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示意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打算铃声一响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小吃街很火的那家烤肉店占座。 “叮铃铃——” 第64章 遥不可及 铃声响起,两人拎着东西就往教室外跑,唐诗只觉得自己眼前飘过一阵清风,女生特有的馨香还空气中飘荡,熟悉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旁边有个人目瞪口呆:“我草,跑这么快。” “可不吗?”唐诗慢悠悠地盖上笔帽,把钢笔揣兜里,低笑着,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与有荣焉,嘚瑟道,“一千五百米跑第一呢。” 因为两人出来得快,所以楼梯间还没什么人,两人卯足了劲往下冲,于此同时,楼梯间上来一个女生,宋辞匆匆瞥过,没在意,继续往下冲。 等等—— 刚刚那个女生…… 宋辞脚步顿住,然后对严珊珊说:“珊珊,你先去,我有点事,等下过来。” 她说着,转头往上跑。 严珊珊那个着急又好奇啊,不过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她提前去占座,于是她毅然决然地继续往下冲。 “同学,麻烦你等一下……”宋辞追上刚刚那个女生,气喘吁吁地道。 女生转过头,看到是她,明显有些错愕。 宋辞看到这张脸,才确定地说:“你的礼物……还在我这里。” “啊。”女生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是国庆节那个礼物吗?” 宋辞点点头,刚想问你是哪个班的,我明天把礼物还给你,就看见女生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匆匆跟她说:“礼物不用还了,当我送你好了。” “啊?” 没等宋辞反应过来,她就转身往走廊尽头跑,那里有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染着黄毛的男生在等她,宋辞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手拉着手离开自己的视线。 宋辞:“???” 什么情况??? “这种情况可太正常了。”严珊珊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块烤肉,一副感情高手的样子跟她剖析圩肝,“年少时的喜欢能有多深刻,还不是见一个帅的爱一个,这都好几个月了,找了个男朋友有什么稀奇的。” “特别是像唐诗那种级别的帅哥,你信不信,在咱们学校,十个女生里得有八个喜欢他,但他又不是蚯蚓,切成好几块还能继续活,他就只有一个,还骄傲得要死谁都看不上,所以呢,注定有人失望痛苦放不下,也注定有人能很轻巧的离开。” “比如说刘沐晴,她初中的时候多少对唐诗也有点好感,不过现在明显对数学和物理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他,她就能轻巧地离开。又比如说沈媚,她这次期末考试考特别差,平常校排名也有四十多名,期末考试的时候断崖式跌到八十多名,直接退出了a班,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辞很诚恳地问:“为什么?” “咳咳,我也是听说哈,好像是因为她快期末考试的那段时间跟唐诗表白,被拒绝了,然后心态崩了,就考成这样了,你说这不相当于拿自己的前途在赌吗?”严珊珊唏嘘道。 宋辞点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 几天后开学考成绩出来,宋辞又退到了全校第四十二名,不过这其实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的基跟其他同学比,还是薄弱了一些,所以成起伏会比较大。 某个课间宋辞正在写一道数学题,写到某一步地时候顿住,拧着眉想思路。 老师上课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种题目先设个时间t,有三种情况。”宋辞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裴一鸣,才松了一口气。 “吓到你了?裴一鸣问。 “有点。”宋辞也没否认,但心思还在刚刚那道数学题上“不过你刚刚说的三种情况是哪三种啊?” 正好严珊珊出去打水了,裴一鸣就坐在严珊珊的位置上,反过来坐着,抽出宋辞的草稿本,一边画图一边跟她讲。 宋辞凑过去看,偶尔还跟他讨论一下。 这个距离很近。 宋辞没什么感觉,但裴一鸣意识到了,他看着少女明艳的脸庞,思路都断了一瞬,然后轻咳一声,又继续跟她讲。 这一幕被刚打完篮球回来的唐诗尽收眼底,他卡在嘴里的话生生咽下,眼神瞬间变冷了。 本来是一群人勾肩搭背,闹闹哄哄地进来的,但这群人隐隐以唐诗为主导,他突然没说话了,气氛就这么凝滞了几秒。 陈志军顺着唐诗的目光看到了那一幕,瞬间了然,其他人还挺懵:“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刚不是还在聊前几天湖人对勇士的那场比赛。” “说个屁啊。”陈志军隐隐有种独自看大戏的兴奋感,“要上课了,都散了散了。” 众人一哄而散。 唐诗垂下眸子,把本来夹在胯边地篮球往地上拍,边拍边往位置上走,越拍越重,到两人中间那个过道的时候冷淡地往斜侧方一扔,篮球几乎是擦着裴一鸣的腿过去的。 第65章 年少春衫薄 “砰”的一声巨响,篮球撞到前面的课桌上,又弹回,咕噜咕噜,滚到了宋辞脚下。 动静挺大,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然后看没出什么大事,又事不关己地转移视线,继续干自己的事。 思路被打断,宋辞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见唐诗站在中间过道上,眉目漆冷,下颚线绷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初春的天气,他却穿得很单薄,校服外套搭在小臂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汗水沾湿衣衫,风一吹,隐约可以看到少年结实流畅的肌理。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 宋辞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诗,她不自在地瞥开眼,没脑子的话也脱口而出:“你不冷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少年怔住,而后摸了摸鼻子,说:“有点。” 宋辞讷讷,干巴巴地道:“那你多穿点。” 唐诗顺了顺头上胡乱支棱起来的黑发,低低应了声好,然后拎起校服外套,长臂一伸,套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就这??就这??? 陈志军瓜子都掏出来了,打算好好观赏一下晚间狗血三角八点档,结果就这??? 我瓜子都掏出来了你就给我看这??? 陈志军轻呵一声,暗骂唐诗没出息。 “宋辞,还继续吗?”裴一鸣问。 宋辞反应过来,低着头,刚要说继续,就听到旁边的少年懒洋洋喊她名字。 “怎么了?”女生侧过头,柔软又有耐心的样子。 “球掉你那边了。”唐诗穿着蓝白校服,抱着胳膊,眼神落在她脚下的篮球上,而后视线往上,漆黑的眸子直直攥住她的眼睛,语调照旧睥睨又傲然,尾音拖得很长,“帮忙捡一下呗。” 宋辞弯腰,把球捡起来,递还给他,正好这时候铃声响了。 唐诗两手放大腿上,正襟危坐的样子,还假模假样地重重叹了口气,诚恳又欠揍地发问:“哟,上课了,不会打扰你俩讲题了。” 宋辞愣了愣,老老实实说:“还好,我自己摸索着应该也能想出来。” 就是可能会多耽误点时间。 数学老师已经进门,班里安静下来。 裴一鸣看了唐诗一眼,那一眼里有疑惑与审视,然后他站起身对宋辞说:“没事,我下节课再给你讲。” 唐诗抬了抬眉骨,却是看向宋辞,似乎觉得奇怪:“你不是说会写?” 言下之意是,有什么好讲的,她不是会? 气氛莫名紧张,硝烟味弥漫。 陈志军眼睛亮了亮,搓搓手准备看好戏。 可惜女主角完全没意识到。 她一脸毫无所知的表情,坦然道:“半知半解,不过等下课以后我会去问老师,本来就还有其他题目要问。” 唐诗扭过头去没说话了。 裴一鸣也回了座位。 只有陈志军看着这一幕,重重,遗憾地叹了口气。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看到狗血三角恋修罗场。 —— 语文新订了一批教材,林蔓把宋辞喊到办公室,要她去文体馆把教材领过来发下去,又意识到宋辞一个女生搬这些不方便,就想着再喊一个人。 正巧裴一鸣也在办公室,他被叫过来询问这几天在a班待得是否习惯。 林蔓大手一挥,说道:“那你俩一起,把书搬过来,顺便发下去,我下节课要讲。” 搬着书从文体馆出来,期间要走过一段鹅卵石小路,周边有繁茂的花草,两个人边走边聊,忽地听见熟悉的声音灌入耳朵,宋辞下意识地往声源处看去。 唐诗抱着胳膊靠在栏杆处,听着沈媚前颠后倒地胡乱输出一通,神色淡漠到极点。等她说完,他抬了抬眸子,锐利又直白地总结:“你的意思是你期末没考好,怪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媚有些慌乱,虽然她刚刚说的话的确有往那个方向引导,但她的最终目的不是在这儿,可总归是心虚,她声音小了许多,“我是想说你能不能抽出时间辅导辅导我,高二的时候还会分一次班,你会选理科,我想进理科实验班,高二继续跟你一个班。上次期末考试也不是我的真实实力,我在考前那天晚上哭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整夜都没睡,考试的时候也没在状态,这次开学考也没考好,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不留一丝情面地拒绝我,初中的时候……” 沈媚说了很多,宋辞听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不小心窥探到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步子不由得迈得越来越快,裴一鸣也意识到什么,沉默下来,两个人加速离开了现场。 沈媚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吐苦水,最后含着泪看向他,抬头却发现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不远处,沈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空无一人。 “唐诗。”沈媚忍不住喊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唐诗视线转过来,是真的很不耐烦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她,反问道:“我那天说的还不够直接?” 沈媚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说话一向直接。 唐诗就当她默认了,自顾自地继续开口:“好,那我就再说得直接一点,我真的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请你把心思都放在其他的事情上,而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然后没考好再反过来话里话外地道德绑架我,让我来帮你补习,我真的很无辜啊,同学。真要想进步办法多得很,你就非得要我教?我是冤大头?莫名其妙被扣一口大锅还得帮你补习?” 第66章 跟别人不一样 沈媚的脸一寸一寸地白下去。 唐诗完全不为所动,一点怜香惜玉的自觉都没有。 他跟别人说话其实一向会留三分,不会太撂别人面子,但他也明白,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跟有些人就非得把话都敞开了说,往痛处戳,越直白越好,这样才能彻底地把心思断掉。 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沈媚嘴唇动了动,脸色灰白,半晌说不出话。 她无法反驳。 唐诗没心思把时间耗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话说开了就想走,神色淡淡地把话撂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好好读,下回考好点。” 沈媚被这句话激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她看着唐诗挺阔高大的背影慢慢远去,还是没忍住,哽咽着问:“那宋辞呢,如果是宋辞跟你表白,你也会像上次一样拒绝吗?” 唐诗背影凝滞一瞬,然后继续往前走。 沈媚以为他不会回答,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地撇开了头,然后她就听到了少年清晰平淡的声音。 他说:“她跟别人不一样。” 一句话,亲疏分明。 沈媚的眼神彻底暗下去。 —— 林蔓在上晚自习的时候拿来了新的座位表。 位置全部被打乱,除了裴一鸣坐在了她的后方以外,宋辞周围几乎没有很熟的人,都是比较陌生的同学。 “梅超风管早恋管得也太紧了一点。”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严珊珊过来跟她吐槽,“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比较熟的,都被分开来坐了,我周围都是不太熟的新同学,一个老面孔都没有,还得重新处理人际关系。” 宋辞其实没什么感觉,她一向擅长适应新环境。 只是唐诗…… 宋辞余光不由得朝门后方瞄去。 因为个子高,他又被林蔓安排到了第一排最后一个,当然,宋辞合理怀疑她是觉得这样方便随时查岗,宋辞坐在第一排倒数第二个的时候,林蔓就经常会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门后方,然后幽幽地喊唐诗的名字。 唐诗有时候坐在位置上看课外书,直接被林蔓吓得不行,然后半点不心虚地放松下来,先发制人地问:“老师您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林蔓就反问他:“看什么呢?” 唐诗还算有礼貌地回:“别说,名字跟您还有点像呢。” 他说着,把书合上,书封面上赫然印着——《幽灵》 至今宋辞想起林蔓骤然变黑的脸还是特别想笑。 “想什么呢笑得眉目含春?”严珊珊狐疑地看着她,揶揄道。 宋辞回过神来,脸红了红,摇摇头说没想什么。 严珊珊也没纠结这个,而是看向后门处,撇撇嘴说:“他倒是每天来得勤,当初也不知道好好读书,每天混日子。” 宋辞顺着严珊珊的目光往后看去。 叶茂然勾着唐诗的肩膀调侃着跟他说了些什么,唐诗则满脸躁意,看嘴型似乎是叫他滚。 宋辞把视线转过来,盯着严珊珊出神的侧脸,歪了歪脑袋,神情若有所思。 “你叫我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另一头的叶茂然还在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你看看,女神后面就是她的那个初中同学,两个人离得这么近,每天问问题啊,聊聊天啊,啧啧,唐诗,你现在形势很危险啊。” 唐诗把叶茂然扒开,声音很冷淡,说出来的话又开始专往别人痛处戳:“你烦不烦?总比不在一个班了好?” 叶茂然看了不远处的严珊珊一眼,哑口无言,只好气哼哼地说:“行,算你狠,你们班没人跟我一样没眼光,喜欢上严珊珊了。” “怎么没有?”唐诗很平静地开始犯浑,誓要把刚才的场子找回来,“三个五个的排着队呢。” 叶茂然狐疑:“真的假的。” 唐诗“噗嗤”一下笑出声,懒散又肯定地点头:“嗯,你知道我这人一向不擅长撒谎。” 叶茂然表示,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唐诗那张破嘴。 —— 虽然重新换了位置,可宋辞的生活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偶尔侧过头,看着完全陌生的侧脸时,会突然恍惚一下。 一开始唐诗抬脚勾她凳子,特不着调地问她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时,她总是会嫌烦,后面竟然也习惯了,以至于现在突然没人勾她凳子了,她还有些不适应。 宋辞又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同学的腿,心里不自觉地跟唐诗的腿对比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想:嗯,一般人也勾不到她的凳子。 诶,怎么又想起他了。 宋辞整个人趴桌子上,丧气又绝望。 她想,宋辞,你真是没救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转眼来到四月,槐花开了满树,桂花缀满枝头,整个学校都飘荡着清甜的花香,果木香,清新又宜人。 淮安一中为了展现一中学子奋发向上的精神面貌,决定给高一年级集体组织一次春游,时间定在这周四,地点就在郊区的白竹山。 七点半统一集合后,先是聆听了校长在台上大半个小时慷慨激昂的演讲,旁边的摄像机“嚓嚓嚓”地拍,宣传的素材积累够了,他们才坐上学校统一安排的大巴,踏上了前往白竹山的旅程。 从淮安一中到白竹山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同学们一开始宛如刚出笼鸟儿,叽叽喳喳,在旅程中好奇地趴着窗子往外看,后面慢慢平静下来,紧绷的心神终于短暂放松下来,不自觉靠着窗户,睡了过去。 整个大巴都安静下来,只有平稳的呼吸声,林蔓看着他们十六七岁,青涩又疲惫的面孔,平日里严肃的脸上悄然流露出几分慈爱。 到了目的地,一大群人哗啦哗啦下了车,高一九百多名学生挤在山脚下,哄闹得宛如进了早上八九点钟的菜市场,班长林正宇是个戴眼镜的文弱小伙子,哪儿维持得了这场面,喊高一a班在这里集合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也没什么人搭理他。 他急得脑门都冒汗了,一转头就在拥挤的人群里看见了鹤立鸡群的唐诗,眼睛亮了亮,艰难地挤到他身边。 “兄弟,帮个忙,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到了。” “有屁快放。”唐诗撂下一句,视线继续在拥挤的人群里梭巡着,试图再次找到那抹清瘦的身影。 刚还看到在这边的,严珊珊那家伙又把她拐到哪里去了。 林正宇:“你等下。” 他反手打开书包,拿出一张白纸和一只黑色马克笔,唰唰唰在上面写字。 唐诗等他个屁,确认宋辞不在这里以后,他转头要去别的地方找。 第67章 招牌 “爹。”林正宇匆匆写完最后两个字,然后把那张写着字的白纸举起来,讨好道,“帮个忙,你长得比较显眼。” 唐诗冷漠拒绝:“不要。” 十分钟后,宋辞跟严珊珊鬼鬼祟祟地从小树林里面钻出来,严珊珊一下车就有点憋不住想要上小厕,但这附近又没有厕所,她只好随便找了个隐蔽处解决了,宋辞负责帮忙放哨。 两人出来以后置身在喧闹繁杂的人群中,却一眼就锁定了分外显眼的唐诗。 她跟严珊珊不自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强忍的笑意。 只见唐诗站在汹涌的人群中,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一路拉到顶,遮住漂亮的下巴,高高瘦瘦,单手叉着腰,神色照旧不耐又睥睨,看上去很拽。 ——如果忽略他另一只手高举的白纸的话。 ——如果再忽略白纸上潦草写着的“高一a班来这里集合”,的话。 就很拽。 有了唐诗这个人形定位器,宋辞跟严珊珊非常顺利地就与大部队汇合,一直等林正宇清点完人数,确认a班全体人员都到场以后,唐诗才冷着脸把纸放下,揉巴揉巴想把纸扔垃圾桶,发现附近没有,然后啧了声,扔林正宇身上了。 林正宇接过,一脸不怀好意地道:“诶呦,诗啊,多亏了你啊,不然我们班集不了合,来,让我们多谢诗哥。” “多谢诗哥!” “诗哥牛啊!” “牛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这不咱a班现成的活招牌吗,下回咱们一看见诗哥就往他身边跑得了。” “诶呦我草,哥,你这个主意可以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我笑得肚子疼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的,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a班已经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大家都哄笑成了一团。 其他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a班笑,心说他们这届学霸还挺开朗啊,之前还以为a班都是书呆子,不会哭不会笑只会往死里学呢。 宋辞混在一群人中间,以为自己不会被注意到,就没收敛,放肆了笑,狐狸眼弯弯,笑得明媚飞扬,顾盼生辉。 然后她就对上了唐诗冷淡的眼。 宋辞下意识地就想收回笑容。 谁知少年只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偏过头,摸了摸鼻尖,像是忍无可忍似的,也倏然一笑。 他掩饰一般踹了旁边的林正宇一脚,笑骂道:“滚啊你,恩将仇报是。” 这一笑,让班上的同学们更没了收敛,笑声明朗震乾坤。 明媚的四月,有一串叮叮当当的笑,笑开了江南十里,漾开了一湖春水,藏着呼之欲出的少年心事。 跟随着大部队爬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宽阔的草坪处,同学们都累得不行,共同提议要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正好指针也偏到了十二点,林蔓大手一挥,决定让a班先在原地修整,有好几个班的老师也依葫芦画瓢,发出命令修整片刻。 今天是一中特意挑选的好天气,阳光柔和又不刺眼,宋辞和严珊珊盘腿坐在草坪处,面前铺了一块鹅黄色的布,是沈银特意叮嘱她带的,两人把各自带的食物和便当一股脑地摆放在上面,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 正聊着,宋辞余光里就出现了一个人,他低着头,弯着腰,大汗淋漓,一副累得要虚脱的样子,背上背了一个差不多有唐九那么高的黑色旅行包,还一直喊着十一十一。 没等宋辞反应过来他是谁,对面的严珊珊就嫌弃道:“叶茂然这家伙能别这么丢脸吗?” “你等下最好别来求我。”叶茂然勉强抬起头,气喘吁吁地撂下一句狠话,又开始十一十一地叫,顺便还把旅行包“砰”地一下放在她们旁边,发出金属叮当声。 “喊你爸干嘛?”唐诗懒洋洋地坐在一块两米高的石头上,长腿放松地抻着,两手撑在身后,倦怠慵懒的嗓音从上方飘来。 宋辞仰头看过去,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少年被风吹起的发丝,阳光撒下来,像是自由飘荡着的金色羽毛。 叶茂然累得直坐在草坪上喘气,先看了看自己毫无形象的样子,又看看唐诗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样,也是服气:“行了,爹,来帮帮儿子,别装逼了。” 唐诗轻笑一声,单手撑着从石头上面翻身下来,有种连翻飞的衣角都恰到好处的帅。 叶茂然更不平了。 妈的,从小一起长到大,他的确自愧不如,学不到这狗东西装逼的十分之一自然。 他坚定的认为这跟脸和身材毫无关系,单纯只是因为这混球装逼技术足够娴熟。 “你怎么?”混球拍了拍手上的灰,走过来踢了一脚他的包,哐当哐当响,笑着问,“不读书改收破烂了?” 叶茂然翻了个白眼,说收你爹,然后就从地上坐起来,一把拉开了旅行包拉链,唐诗低头看过去,静了两秒,真诚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等叶茂然把那东西从书包里拿出来以后,宋辞和严珊珊也惊了。 他竟然带了一个烧烤炉。 “牛。”严珊珊第一次对叶茂然服气,“背着这么一个大家伙爬到半山腰,你厉害。” 叶茂然得意洋洋:“还有呢。” 他说着,又跟变魔法一样从包里拿出了各式各样的烧烤串还有各种调味料。 “你这包也太能装了。”严珊珊咋舌,“有链接吗?我爸喜欢爬山,我觉得他也需要一个这样的旅行包。” 叶茂然被夸得尾巴都快上天了:“你求我啊。” 严珊珊翻白眼:“我求你爹。” 唐诗正蹲在地上装烧烤炉,闻言低声笑着:“求我也行。” 严珊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一言难尽地道:“叶茂然可能不是人,但你这家伙是真的狗啊。” “是不是!我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关键是这狗东西还挺能装,多少无知的少男少女被他骗了啊。”叶茂然愤愤,俨然是一副“我跟这人渣不共戴天”的模样。 “还有少男?”宋辞正蹲在地上帮忙把调味料和串串排整齐,扬起脑袋好奇地问。 第68章 小树林 “你还挺会抓重点的。”唐诗伸过来一只手把她好奇的脑袋压下去,用力揉了揉,没好气地道,“弄你的串。” 又警告叶茂然:“不该说的少说。” 宋辞不满地瞪他一眼:“不问就不问嘛,干嘛把我的头发弄乱。” 话说出口,她自己先怔住了。 因为这个语调确实有点让人难以忽视的撒娇意味在。 宋辞抬眸,果然见他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睛里都是隐忍的笑意。 笑屁啊。 她低着头继续摆弄肉串,心里又羞又恼。 过了几秒,宋辞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被一下一下地摸着,不算温柔,像是在给狗顺毛一样的那种手法,少年懒散不着调的声音也随之落下。 “嗯,是乱了点,别气了,给你胡噜胡噜毛,行不。” 行什么啊?!!! 宋辞的脸直接爆红。 等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以后,唐诗叫叶茂然把木炭拿出来。 “木炭?”叶茂然愣住。 “嗯,木炭。”唐诗重复,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他,“你不会没带。” “怎么会。”叶茂然把头钻进旅行包里。 过了两分钟,叶茂然从包里拿出一根电线,如实道:“其实我当时想插电烤来着。” 唐诗:“……” 严珊珊:“……” 宋辞:“……” “咳咳,野外不是有枯树枝吗,捡点枯树枝也一样。”叶茂然受不了他们三个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试图找补,“还能亲近一下大自然。” 宋辞:“春天?” 严珊珊:“捡枯树枝?” 唐诗:“要不你去找?” “咳咳,我没空啊。”叶茂然又把脑袋钻进旅行包里,瓮声瓮气地道,“唐诗,你跟辞妹妹一块去怎么样?说不定还能顺便摘点野果。” 唐诗看向宋辞,注意到了她眼底的跃跃欲试。 宋辞小时候经常跟着外婆一起去山上摘各种野果子,她记得小时候有一种野果特别甜,能直接甜进心里,不过她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 “那走?”唐诗偏头询问她。 宋辞点点头。 “我也要去。”严珊珊兴奋举手。 “你去个屁。”叶茂然恨铁不成钢地把她拉到一边,“过来给我打下手。” “行啊,你胆子大了是,使唤起我来了。”严珊珊揪着他耳朵,一直到他哎呦哎呦求饶才罢休。 一边求饶还一边跟唐诗使眼色:兄弟,快啊,这可是老子用命给你换来的独处机会。 唐诗轻咳两声,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淡淡道:“走,再不去找来不及了。” 宋辞看了一眼严珊珊:“可是珊珊……” “没事,你们去。”严珊珊正揪着叶茂然耳朵骂他,抽空道,“我现在对教训刁仆更感兴趣。” 宋辞:“……” 两人从侧面的一条小道上沿着走,试图找到一点枯树枝或者枯草,然而初春季节,入目所及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间或点缀鹅黄色和浅紫色的花,看不到半点枯黄。 空旷的草地上显然找不到枯树枝。 宋辞回忆了一下,指着刚钻出来的小树林说:“去小树林,我记得那里面有很多枯树枝和落叶。” 小,树,林? 唐诗重重地咳嗽两声,喉结缓慢又清浊地上下滑动,惹得宋辞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感冒了吗?” 唐诗偏过头避开那清澈如泉水般的眼睛,手抄兜里,低着头踢了踢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石头,尽可能淡定地回:“嗯,有点。” 说完,他率先往宋辞指的方向走。 但速度不快,宋辞很快跟上,然后问他:“那上回我给你的感冒灵喝完了没?” 唐诗想了想说:“还剩了几包。” “嗯,要是实在不舒服记得喝,用量是……” “一日三次,一次一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四目相对,宋辞莫名觉得唐诗眼角带着钩子,撩得人一颤一颤的,于是率先瞥开了眼。 唐诗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勾了一抹坏笑,近乎直白地问:“宋辞,你在关心我啊?” “就是同学之间最普通的关心啊。”宋辞尽可能镇定,却还是没能遮盖住眼底的慌乱,最后只能猛地往前面走,脚步凌乱,心怦怦跳,“快走,珊珊他们还在那边等着呢。” 唐诗站在原地先没动,脑子里过了一遍少女听到问题时慌乱的神情,忽地一笑。 嗯,也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嘛。 新年愿望实现的把握又大了些。 到了小树林,宋辞暂且不想跟唐诗待着一块儿,所以两人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各自在捡树枝。 氛围一时安静,只有鞋子踩在泥地上柔软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正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有女子变着调的甜腻嗓音还有男子的粗喘声。 宋辞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声音,她动作僵住,一时间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更加不敢抬头看,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被那两个人看见,整个人欲哭无泪地维持着一个捡树枝的动作。 救命,怎么会有人大白天的在树林里…… 更要命的是,宋辞隐隐约约听到女人边呻吟边说:“那边好像有人。” 男人笑:“有人不是更刺激。” 女人骄笑:“讨厌,啊———” 宋辞:“……” 原来我也是你们py中的一环吗? 正当宋辞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手悄然覆上了她的眼睛,熟悉的青柠气泡香扼住了宋辞下意识想发出的尖叫,刚刚还羞窘慌张的情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很奇怪,这股气息好像一直有这种魔力,很能给她安全感,让浮动的情绪平静下来,她现在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去想,要不找唐诗去问一下香水链接。 “你怕什么,该怕的是他们。”少年的声音冷冷清清落下,像是涔涔流动的溪流。 他声音也没压着,像是故意要与那奇怪的声音对抗一般,莫名冲破了空气中浮动着的黏腻又恶心的氛围。 第69章 梦境 宋辞慢慢站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心底却和谐安宁,胆子也大了许多,自如接道:“那你把手移开,我也观摩学习一下,他们不是说有人更刺激吗?” 宋辞这话一说出口,本来还动静很大的那两个人突然消了声。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唐诗过了几秒才接话:“那还是算了,主要是不好看,怕你长针眼。” 等宋辞慢慢转过身,唐诗才把遮住她眼睛的手放下去,两人这会儿脸色都淡定得有点过分,甚至还能边往外走边闲聊。 宋辞问:“他们怎么突然没声了?” 唐诗答:“可能被我们吓萎了。” 宋辞像模像样地啧了一声:“那他们心态不行啊,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 唐诗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为什么她故作淡定,以牙还牙的样子也这么可爱。 他配合着用不屑的语气道:“嗯,是,实力和心态都不太行。” …… 两个人一本正经,一唱一和,直把藏在角落里的那两人内涵得敢怒不敢言。 终于走出小树林,宋辞疯狂憋着的一股气也缓缓地吐了出来。 腿也有点软。 又回忆了一下她刚刚在冲动之下说得那些话,现在只想找个地缝团巴团巴把自己塞进去。 我滴个老天奶啊!!! 她刚刚说了什么?!!! 是谁附她身了吗?!! 看女孩突然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干了什么”的天崩地裂的表情,唐诗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偏过头悄无声息地咧嘴笑,肩膀也颤得不行。 他时刻告诫自己不能笑出声。 不然她得跟他急。 好在飘香的烧烤味很快就充斥了宋辞的鼻尖,连带着也把那点不自在也暂时抛在了脑后。 吃完烧烤以后又休整了一会儿,下午两点左右继续往上爬,一路走走停停,爬到山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林蔓怕太晚下山会出危险,只休整了一会儿就又一路催促着大家下山,下午六点左右一行人乘坐着大巴一路颠簸回到了学校。 等宋辞真正回到家,已经将近十点,她感觉全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疲惫得不行,简单洗完澡以后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夜色又黑又沉,浩瀚的夜空只零星几个星子闪耀。 “唐诗,唐诗,唐诗……” 唐诗仿佛置身在一望无尽的旷野中,听着少女又柔又媚的呼唤,四顾茫然,然后他的身体突然被抱住,少女玲珑的曲线贴合在他身上,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身体僵在原地。 “唐诗,我好喜欢你呀。”少女仰头看她,一双狐狸眼柔情似水,像是要融化在他身上。 “唐诗……”少女红着脸吻他,像果冻一样清甜柔软的触感引他沉沦,诱他下坠。 唐诗的自制力几乎是瞬间就土崩瓦解,却还是没敢搂上她的腰,只虚虚拢住她的后脑勺,青涩地回吻…… 直到少女发出一声难耐地嘤咛…… 唐诗也闷哼一声,几乎是瞬间就惊醒。 深沉平静的夜,月亮清冷地挂在天上看他,神圣又皎洁。 像之前的每一次醒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哪里来的献吻少女。 他低低骂了自己一句畜生,又暗恼自己没出息。 早知道是梦就…… 至少搂一下腰。 他沉沉喘着气,却不敢再多想,掀开被子去洗澡,任由冷水从上往下冲洗,平息身体一波又一波的燥热。 —— 短暂的放松过后,又是按部就班,三点一线的生活。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宋辞的成绩也以龟速缓慢地向前爬动着,这次期中考,她考了全校第二十五名。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宋辞看着越来越高的成绩和排名,心底却越来越茫然,还伴随着抹不去的焦虑。 她还是不知道选文还是选理。 但沈银的态度很坚定,近乎执拗地让她选理科,林蔓也跟她分析过好几次,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也有暗劝她选理的意思。 像a班这样的重点班,也不止他们这一届的,是往年的每一届,都会被软硬兼施地劝着走上学理这条道路。 最后还坚持选文科的寥寥无几。 宋辞觉得,这就像是在她面前摆着两条路,这两条路上都布满了迷雾,让她看不清前方的景色。 但是在理科的那条道路上,总有长者和过来人穿过迷雾告诉她。 那条路上有更加甜美的果实。 宋辞沉默着,心灵上的天平却似乎更加偏向了理科。 期中考过后,林蔓照常把同学喊道办公室进行一番学习上的深刻指导。 她被喊到办公室的时候,唐诗也在,物理老师在跟他聊竞赛的事。 唐诗是高一年级唯一一个被选上去的。 物理老师姓刘,班上同学通常都叫他老刘。 老刘说完这件事,见他沉默着不说话,还慈爱地对他说:“别紧张,只是叫你高一先去试试水,没拿奖也没关系。” 唐诗抬了抬眸子,似乎是觉得惊讶:“没紧张啊,我刚只是在想,万一我一去就得了一等奖,不小心打击了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积极性怎么办?” “你个浑小子,林老师说你浑你是真浑。”老刘一下子就破功了,慈爱不得一点,恨不能拿书抽抽他的锐气,“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先进省赛再说你。” “嗯,知道。”唐诗又乖眉顺眼地答应着。 就这副样子,简直让老刘又爱又恨。 “行了行了,快走。” 另一边,林蔓给她分析完了这次的期中考试以后照常问她:“现在还是没想好选文还是选理吗?” 宋辞神色为难,轻“嗯”了声。 林蔓道:“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定了,而且开始了有针对性的学习,选科的事还是越早决定越好。” 宋辞低着头,说:“知道。” “这几天你妈妈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在打听班上同学选科的情况,我看她的意思是强烈地想让你选理科,你物理化学现在也上去了,要是实在确定不下来,不如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而且,文科这几年的就业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宋辞咬了咬唇,还是没开口。 林蔓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讲完这段话以后就放她回了教室。 宋辞刚走出办公室,旁边就传来一声少年气十足的“嘿——”。 第70章 怎么说都有理 少女眼神无波无澜,对上唐诗顽劣促狭的黑眸,歪了歪脑袋,轻声问他:“怎么了?” “咳咳。”少年搞鬼不成,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拨了拨头上立起来的一撮呆毛,若无其事地说,“没啊,就跟你打个招呼。” 宋辞“噗嗤”一下笑出声,眉眼弯弯,脸上的表情总算没那么平静温和,而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与明艳。 “幼不幼稚啊你,这招早就过时了。” “有用就行。”唐诗笑着挑眉,语气是少年人的不服输。 “没用了,我刚刚都没有被吓到。”宋辞边说边往教室走。 “诶,我什么时候说刚刚在吓你了,不都说了单纯打个招呼。”唐诗抱着胳膊,慢悠悠地倒着走在她前头,盯着她,不着四六地把话丢出去。 这人又开始耍无赖了。 宋辞唇角弯了弯:“反正嘴长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有理。” “嗯。”少年特不要脸地接,“我怎么说都有理。” 脸皮好厚哦这人。 宋辞不想理他了。 到了教室,叶茂然正坐在唐诗的位置上跟别人大聊特聊。 余光瞥见唐诗过来了,屁股都舍不得挪一下,一动不动的,然后又看见紧跟在他后面的宋辞,眼睛亮了亮,特别热情地喊:“辞妹——哥。” 辞妹哥? 这又是什么新称呼。 宋辞疑惑地看向他。 “是这样,下个星期天我过生日,赏脸去一下我生日聚会,行不。”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刚路过的严珊珊,“那什么,你也顺便过去。” 严珊珊听着他那勉强的语气,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谁稀罕,你求我我都懒得去,还顺便,我顺你个大头鬼。” 说罢,她拉着宋辞就走了。 叶茂然看着两个姑娘决绝的背影,挠了挠脑袋,略微有些没辙地看向唐诗。 唐诗无语,给他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一脚踹过去,不太耐烦地问:“我凳子你打算坐多久?” 叶茂然:“……” 怎么? 他是狗来了都得踢一脚,食物链最底端是。 晚自习的时候,叶茂然又过来了,还真就求爷爷告奶奶地低声下气了一番,才换得严珊珊松口,别扭道:“那你问宋宋,她去我就去。” 叶茂然期期艾艾地看向宋辞。 宋辞面色犹豫:“但我可能不能待到太晚。” 太晚沈银会打电话过来查岗。 “放心。”叶茂然拍着胸膛跟她打包票,“不会太晚的,而且保准派人把你安全送到家。” 眨眼就到了周日那天,因为叶茂然发给宋辞的地点离宋辞家很远,她只能乘坐出租车过去。 司机师傅一看那地方寸土寸金,都是少爷小姐们消费的地界,闲时无聊唠道:“小姑娘,今年上高几了?” 宋辞:“快高二了。” “哪个学校的啊?” “淮安一中。” “淮安一中好啊,重点高中,我姑娘也是那个学校的,眨眼她都快大学毕业了。”司机眼底有自豪,“打算选文科还是理科啊?” 宋辞说:“还没想好呢。” “选理科好,理科好就业,我姑娘就文科,她现在都跟我说后悔了,难找到好工作。” 宋辞嗯了声,不作评价。 等到了地方,宋辞下了车,找到叶茂然发的包厢号,推门进去。 包厢里十几号人,大部分人她都不太认识,齐刷刷地往她这边看。 宋辞略微不自在地眨眨眼。 “辞妹妹来了,快过来坐。”叶茂然热情地招呼她,又带着炫耀地语气道,“这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叫宋辞,怎么样,漂亮?” 饭桌上听取一片此起彼伏的漂亮声。 宋辞柔柔弯唇,把挑好的礼物送给叶茂然,然后环视了一圈,没看到严珊珊,刚要开口,唐诗就说:“她去上厕所了,先过来坐?” 他拉开他旁边的位置。 这话一说出口,刚热闹起来的包厢又安静下来,除了叶茂然和徐以航已经习以为常外,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有些惊讶。 这混球从小到大眼高于顶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姑娘这么主动。 包厢里的气氛逐渐微妙起来。 宋辞也没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么的特别,只以为他是顺手,于是很自然地就在他旁边坐下了。 可是他们怎么都突然不说话了? 宋辞有些坐立不安。 “干嘛?都哑巴了?”唐诗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宋辞的椅背上,歪头不冷不淡地问。 这一副在当事人看来不算亲密,但在别人眼中占有欲十足的姿态,看得叶茂然都啧啧两声。 这狗东西是真会啊。 他们这桌不乏有一些混迹情场多年的花花公子,对宋辞这类又纯又欲的长相尤其蠢蠢欲动,然而他只一个动作,这些人的心思就被压得一干二净。 “主要是校花太漂亮了,我们几个都有点看呆了。”有人笑着搭腔。 宋辞的脸稍微有点红,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了笑。 明媚又干净的笑容,让这些人忍不住感慨,难怪能被眼高于顶的唐少爷看上。 有人开了头,话题就很好地往下顺了下去,宋辞因为跟他们都不认识,所以基本都不怎么搭腔,只唐诗偶尔侧过头跟她说话,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聊了一会儿,又有人推开包厢进来了。 宋辞以为是严珊珊,于是转头往外看去。 进来的是一个长相大气明艳的美女,也生了一双狐狸眼,不过她浑身上下打扮精致,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张扬与骄傲。 她眼风一扫,眸光在宋辞身上停顿片刻,忽而一笑,把礼物抛给叶茂然说:“不好意思啊,来迟了。” 叶茂然哪敢惹这位大小姐啊,她能来他都有些受宠若惊,转而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事没事,随便坐啊。” 唐诗旁边还有个位置,离包厢也最近,不过她没坐过去,反而坐在了他对面。 坐她旁边的徐以航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殷勤地跟她说话。 她眉目冷傲,只寥寥回几个字,但也算是有问必答,态度不冷不热。 就这样徐以航都满足了,他嘴巴叭叭的,恨不能回一箩筐,舔狗姿态拿捏得淋漓尽致。 第71章 未来老婆 吃过饭以后,一行人又吵吵嚷嚷地要转战ktv。 宋辞跟他们不是很熟,待着不太自在,顺势就跟叶茂然提出了要走。 叶茂然那时候喝了点小酒,脸很红,醉醺醺地大声嚷嚷:“女神要走啊。” “唐诗!唐诗!” “干嘛?”唐诗无语又冷淡地睨他,手里还拎着一罐柠檬气泡水,他站在宋辞旁边,刚打算送她回去。 叶茂然:“你未来老婆要走,你送送啊!” 什么未来老婆啊?!!!! 宋辞的脸不受控制地加热。 叶茂然喝醉了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还有没有酒德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呦呦呦,未来老婆,牛啊牛啊。” “啧啧啧,行,进度够快啊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有人拍着唐诗的肩哄笑。 一时间起哄声一片,气氛再一次被推向高潮。 唐诗舔着唇角笑了,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仰头喝完了一整罐气泡水,“砰——”的一声把汽水罐扔他头上。 “醒醒酒你个醉鬼。” 语调淡淡的,分不清喜怒,不过切切实实有警告的意思。 姑娘家的脸皮薄,这玩笑开得太过了。 主要现在连男女朋友都不是。 唐诗侧过头,见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巴掌大的小脸布满薄红,眼睛里有强行压下的尴尬不安。 忍不住叹口气,心软得不行。 是一碰就爱往壳里缩的小蜗牛。 所以务必珍重,珍重,再珍重。 起哄的那些人也懵了,本来还以为这两个人铁定是一对了,但现在看两位当事人的反应又不太像。 刚刚那话是间接否定的意思? 热烈的氛围趋于平淡。 幸好叶茂然也只是随口提了那么一句,又叫嚷着要去ktv再战三百回合。 “唐诗你小子必须跟我一起去,没你的衬托都凸显不了我高超的唱歌技术!” “得了就你那技术,不过唐诗确实菜哈哈哈哈。” “那可不,属于唱歌都不侵犯版权。” …… 听着他们又转了话题,宋辞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埋着一层淡淡的失落。 可能这就是喜欢,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想出千万种可能,处处揣度,时时猜测。 最后大家分了两拨,一拨人继续去ktv,一拨人打车直接回家。 严姗姗本来是要跟宋辞一起走了,结果叶茂然那醉鬼抱着她胳膊不松手了,一口一个“姗姗宝贝”地喊,臊得严姗姗满脸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骂骂咧咧地留下了。 打车回家的那拨人只有四个。 除了唐诗和宋辞,还有那名性格很傲的女生,徐以航殷殷切切地跟在她旁边嘘寒问暖。 在饭局中,宋辞知道了那名女生叫刘悦。 一群人在酒店外面分道扬镳。 唐诗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两下,然后跟徐以航说:“给你们叫了车,车牌号发你了。” “你们?”徐以航准确抓住了重点,“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住在同一片别墅区。 “嗯,我送她回去。”唐诗应了声,侧头看向宋辞,“地址。” 宋辞正拿出手机准备叫车,闻言抬眸,愣了下,“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唐诗点了点手腕上的表,少有耐心道:“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三十二分,你觉得我会让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吗?” 对上唐诗黝黑的眸,宋辞抿了抿唇,说出了地址。 深夜,霓虹灯闪烁,凉风习习,繁华的夜景在车窗上倒放。 车上静默一片,只有司机师傅打开车载音响,却没放歌,而是在放《霸道总裁强制爱》。 “阮阮,你觉得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东方御寒,我求你放过我,我不爱你!强扭的瓜不甜!你就算得到了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呵,是吗?我倒要试试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 紧接着,接吻声响起。 宋辞跟唐诗坐在后座,尽管两人之间的距离空得可以再塞两个唐九,暧昧尴尬的气氛还是在狭窄的空间内流动,气温节节攀升。 前头的司机师傅毫无所觉,还一边听霸总小说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宋辞把车窗降下去,欲盖弥彰地看着窗外繁杂的街景,试图压下脸颊上又冒上来的温度。 唐诗本来也有些不自在,谁知一偏头就注意到了女孩通红的耳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毫不掩饰地就笑出声。 低沉沙哑的笑声,尾音短促又勾人,在狭窄的车厢里几乎三百六十度环绕,配合着暧昧的接吻声,像情人在耳边蜜语,莫名使人脸红心跳。 宋辞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声控,没看到脸,只单单听到这个声音,就足以让她溃不成军。 她听见少年拖着嗓音,直白又懒散地问:“宋辞,你耳朵红了,没听过别人接吻?” 这话落下,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本来还在哼着歌的司机师傅终于迟来地感到羞耻,着急忙慌地就关了音响,油门猛踩。 冷风吹动宋辞的乌黑的长发,在深夜里随风飘动,吹来浅淡的馨香。 唐诗眸色更深。 宋辞把窗户关上,散落的碎发勾至耳后,尽可能淡定地开口:“红了吗?可能是风吹的。” “是吗?”唐诗噗嗤一声,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笑,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可关了窗,你的耳朵好像更红了。” 宋辞简直无语,终于忍无可忍,自暴自弃地道:“是红了,因为毛细血管太丰富,控制不住,生理性脸红,这个解释可以吗?” 怎么会有这么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宋辞躺在后座上,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唐诗被凶了,反而心情更加愉悦。 嗯,温顺的小猫咪,好像是被养出了几分脾气。 司机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两人前脚刚下车,司机下一秒就猛踩油门,留下了一车的尾气在空中飘荡。 司机师傅的尴尬好像也没比她少半分。 宋辞偏头用谴责的眼神看向一无所知,理直气壮的罪魁祸首。 “怎么?”罪魁祸首扬眉,语气还挺骄傲的,“你没发现他后半段速度快了很多吗?” 宋辞无言,缓缓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唐诗低头笑笑,也没说话。 气氛一时安静。 过了一会儿,宋辞说:“谢谢你送我回家,就到这儿,时间不早了。” 唐诗“嗯”了声,喉结清浊又缓慢地滑动。 又安静了一会儿。 宋辞见他没有要先离开的意思,就试探性地问:“那我先走了?” “好。” “那,再见?” “嗯。” 他话音才刚落,女孩当真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唐诗盯着女孩越来越远的背影,笑了。 被气的。 还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跟他多待。 他拿出手机想要打个车。 “唐诗!” 听到熟悉温柔的嗓音,他抬眸。 宋辞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穿着蓝色的针织线衫,白色的长裙随风飘扬。 像一朵高雅纯洁的茉莉花。 “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微信。” 第72章 春心萌动 唐诗一直等女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才低着头打了辆车,一看车程,两个小时。 现在十点半。 十一点,唐诗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上,给宋辞发了条微信。 【李白】:到家了。 那头只回了一个ok。 唐诗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又发。 【李白】:还没睡? 【小蜗牛】:还没呢,现在就睡。 唐诗唇角弯了弯。 【李白】:在等我? 那头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 【小蜗牛】:你脸皮好厚。 【小蜗牛】:我懒得跟你说了。 【小蜗牛】:睡觉了。 【李白】:嗯,我脸皮厚。 【李白】:所以是不是在等我? 【小蜗牛】:不是!!! 【小蜗牛】:你好烦。 【小蜗牛】:不准说话了,再发拉黑[生气] 这头的唐诗诶了声。 小姑娘脾气见长啊。 这就炸毛了。 他“啧”了声,二话不说就打开了qq,点开置顶用户。 另一头,宋辞把手机熄屏扔床上,脸上的表情多少带点被说穿的羞恼。 她刚打算去冲个澡平复一下心情,手机又开始叮咚作响。 宋辞猜到是他,明明气他说话过于直白,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摸过手机,摁开屏幕。 【李白】:先说好啊,只是微信被下了禁言令,qq可没有,别拉黑我。 【李白】:还没跟你说晚安呢就禁我言。 【李白】:现在可能真睡了。 【李白】:哎。 【李白】:晚安。 宋辞盯着最后一条晚安看了许久,最后整个人扑在床上,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心底一下又一下的冒出粉红色的小泡泡。 那年宋辞十六岁,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神,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延伸出无限的甜蜜与苦涩。 —— 时间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走,眨眼来到了六月中旬,离这学期结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 林蔓在即将放月假的那个周五下午把文理分科表发了下来。 “给大家两天时间填表,不用急,好好跟家里人商量一下,选科毕竟是件大事。” 宋辞转头把分科表递给坐在后方的裴一鸣时,裴一鸣顺势问她:“还没想好选文还是选理吗?” 宋辞垂下眼睫,脑海里闪过沈银这学期以来劝她学理时罗列的种种,还有她惯常近乎强硬专制的态度,妥协道:“大概率是选理。” 裴一鸣眼睛里闪过喜悦:“那太好了,高二我们应该还是能被分到同一个班。” “嗯。”宋辞冲他笑笑,随即转过头去,盯着桌上的分科表出神。 当天下午又轮到宋辞做值日。 做完值日太阳已经落山了,宋辞安安静静地站在公交站台,等八路公交车到的时候,机械地投币,上车。 这个点车上没什么人,宋辞坐在车后面靠窗的位置,视线投向窗外的车水马龙,脑子却彻底放空,呆滞着一动不动。 到了某一站,她下意识地站起身,下车。等回过神来,宋辞就站在了熟悉的公园,远处的湖面碧波荡漾。 宋辞坐在长木椅上,双脚不自觉晃动。 突然就很想找人说说话。 她脑子里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句话。 【李白】:下回再去那儿,你得请我吃阳春面。 她长睫垂下,鬼使神差地就拿出了今天放书包里的手机,长摁,开机。 另一边,台球厅。 “所以上回来那姑娘现在是十一喜欢,但还没追到,是?” 沈志鹏拉着叶茂然和徐以航八卦了半天,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叶茂然:“差不多,不过这货现在还没开始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不成指望我女神主动来联系他?” “诗啊,差不多得了。”沈志鹏语重心长地拍他的肩膀,“追女人不能摆大少爷架子,像徐以航,从小到大跟在刘悦后面当舔狗,舔了这么多年不也卓有成效。” 唐诗神色淡淡地把落在肩头手抖开,然后俯下身,肩线流畅有力,角度倾斜,“砰”的一声,球一杆进洞。 他球杆撑着桌子,脑袋放手腕上,懒散地说:“她胆子比较小,会被吓到。” 叶茂然:“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耗着啊?” 唐诗“嗯”了声:“不然?” “行,厉害。”叶茂然无话可说 这时候,唐诗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足足顿了十秒,眼睛都没眨,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他给宋辞设置的专属铃声。 他点开手机,看见了女孩给他发的信息。 “有空吗?请你吃阳春面。” 唐诗好看的眉毛拧起,给她打字:“十五分钟,我马上过来。” 他一边打字一边把白色外套穿上,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啊?”叶茂然问。 “有事,你们先玩。”唐诗头也没回地把包间门带上。 “砰——” 重重的一声响,叫嚣着尖锐与冷漠。 剩下的几个人留在包厢里,面面相觑。 沈志鹏:“他怎么了?” 徐以航:“又是什么小秘密?” 叶茂然:“别管,这货自从春心萌动以后就开始逐渐莫名其妙了。” 第73章 人生是旷野 宋辞给他发完信息的下一秒就后悔了,正打算长按撤回,聊天框里就跳出了他给她发的信息。 【李白】:十五分钟,我马上过来。 宋辞怔怔看了几秒,随即把屏幕摁灭,继续眺望着远方的湖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轻响,卷着轻柔燥热的夏风。 她视线被遮挡,一辆熟悉的红色山地车出现在眼前。 宋辞迟缓地眨了眨眼,抬眸。 唐诗单手扶着车头,长腿抵着地,正在看手腕上的手表。 他“啧”了声,额前黑发很湿,气息还不太稳,却还是抬起锐利张扬的眸,唇角弯弯,笑着问:“嗯,正好十五分钟,怎么样,小爷靠谱不?” 宋辞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靠谱。” 唐诗唇角弧度却收敛起来,沉而深邃的眼神,静静地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宋辞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给你发那条信息,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要是不想……?” 唐诗“嘁”了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上下打量着她,没什么情绪地说:“刚笑得真丑。” 宋辞:“……” 她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一句:“你才笑得丑。” 唐诗长腿一跨,从山地车上下来,打下脚撑,语调闲散又自信:“不可能,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这不是叶茂然的口头禅吗? 宋辞盯着眼前这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硬是无法反驳,憋红了脸,最后说:“那我也……长得挺漂亮的。” 后面几个字明显小声了许多。 显然她脸皮还没修炼到位。 他果然笑出声,眼尾红痣明晃又招摇:“是吗?” 宋辞淡定地“嗯”了声。 “那我可得仔细瞧瞧。”他两手撑着膝盖,突然俯身,两人平视,灼热的呼吸交错。 宋辞呼吸滞住。 他睫毛很长,根根分明,眼尾天生弯出一抹弧度。 都说桃花眼看狗都深情,但他好像总有那个本事,笑与不笑都显得傲气又淡薄,不多情,只生出了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混劲儿。 “现在漂亮。”唐诗乌黑的眼珠反射出她冷冷清清的脸庞,她唇线是抿直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听到他继续说:“刚刚假装笑的时候,不漂亮。” “不想笑就别笑了,嗯?太丑。”他抬起手,在她脑袋上胡乱地揉了一通。 “你才丑呢,这人怎么这样?”宋辞侧过头去,眼尾却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声音也有点抖。 怎么总能用寥寥几句话就触到她敏感而封闭的内心,总有本事把藏在角落里的她揪出来,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给她呼噜呼噜毛儿,不太温柔,但总归是柔软又熨贴的,像天上的太阳一样。 他怎么总有这本事。 “嗯,我丑,我全世界最丑,我比叶茂然还丑,我世界第一丑,我以后的外号叫丑哥,行不?”察觉到女孩似乎是要哭了,唐诗难得手足无措起来,不敢碰她,也不敢多说话,只好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生怕她眼睛里的那两汪的清泉一不小心就流了出来。 “扑哧,丑哥是什么鬼啊?”宋辞本来情绪都到顶了,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结果他顶着那么一张帅脸说自己是丑哥。 亏他也说得出口! 唐诗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察觉到她刚刚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下来,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坐在了她旁边,手懒洋洋地搭在椅背上,笑得很无奈:“丑就丑点。” 你别哭就行了。 安静片刻。 唐诗突然问她:“还没想好吗?选文还是选理?” 宋辞眼睫微颤:“应该是选理,我爸妈都觉得,选理科以后好就业一些。” 唐诗偏过头:“我是问你的想法,而不是他们怎么说。” 宋辞自嘲一笑:“我的想法又不重要。” 唐诗深深地看她,干净锋利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看透:“要是真不重要,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宋辞垂眸,久久没说话。 唐诗静静地等着。 半晌,宋辞呼出一口气:“我不想学理科。” 她真的烦透了那些永远也学不懂的物理题,烦透了怎么做也做不完的化学题目。这个学期她的物理和化学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她却丝毫没有成就感,反而越学越茫然。 她就是,很单纯的不喜欢物理和化学,甚至于到了厌恶的地步。 “但他们都说,理科以后好就业,而且我妈从小到大一直想让我当个医生,就像我小姨一样。” “因为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个医生,但是她高考那天阑尾炎发作,倒在了考场上,最后没考上大学,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继承了她的梦想。” “继承?”唐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那你的梦想呢?” 宋辞茫然地看着平静地湖面:“我没有梦想,这样,会不会很丢脸?” “我也没有梦想,你觉得我丢脸吗?”唐诗反问她。 宋辞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不必太惊讶,其实我们都活在广阔无垠的大海里,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方向,茫然,彷徨,后悔,通常伴其一生。”他轻笑一声,“这么说好像有点空,但我想说,我们其实可以活得简单一点,遥不可及的东西是假的,只有当下的喜欢与厌恶是真的。” 宋辞看向他,似乎迫切想寻找一个答案。 “我也只是猜测,不一定对,你随便听听就行。”唐诗斟酌着说,“你有没有想过,阿姨坚持让你当医生,或许不是想让你继承她的梦想,而是在她的想象中,当医生可以让你过得很好。” 宋辞苦涩一笑:“有什么区别吗?我不想当医生。” “当然有区别。”唐诗定定地看着她,眉眼锐利又鲜明,从不糊弄,永远通透直白,“如果是前者,你们注定有冲突,因为梦想无由,人间百态,各有各的得意与风光。但如果是后者,你们并不冲突不是么?假如你确定选文科也可以过得很好的话,要不要试试跟阿姨直说呢?” “毕竟人生是旷野,往哪里走不是走。” 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文绉绉,他不自在地刮了刮鼻子,抬眸却发现宋辞正认真地盯着他看,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 “干嘛?”他身上那身人皮瞬间披不下去,那股嘚瑟着的混劲儿又上来了,“爱上我了啊?” 第74章 拐回家当媳妇 “爱屁。”宋辞觉得他刚刚还发着光的形象瞬间破碎,不过刚刚那番话对她确实还挺有启发的,至少现在,她心情轻快了许多,心底有什么想法在蠢蠢欲动。 “走。”她站起身,想起来正事儿,“去吃阳春面。” “继续欠着。”唐诗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混球样儿,痞里痞气地说,“今天不太想吃面,带你去吃点别的。” “来,上车。” 他重新跨上山地车,拍了拍后座。 宋辞这才注意到,他的山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装了一个后座,粉红色的,直接破坏了整辆山地车酷帅的逼格。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声音,顺从地坐了上去,指尖蜷了蜷,最后小心翼翼地揪住了他的一小片衣角。 “我的后座是第一次载人。”唐诗突然说。 “啊?”宋辞茫然。 “我的意思是,我没什么经验。”他的声音慢悠悠的,顺着夏风,一字一句,清晰分明地撞击着她的耳廓,“所以可能得麻烦你,抱紧一点儿。” 宋辞沉默了一会儿。 “哦。”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视线往下,在少年劲瘦有力的腰上停顿几秒,最后猛地一闭眼,两手松松环了上去。 她的指腹隔着清薄的t恤触到他柔软的肌理,随后像是受惊一般弹起指尖,最后再试探性地悄悄搭上来。 软和的像棉花,又敏感的像兔子。 唐诗嗓子眼莫名发紧。 他低低操了声,猛地往下一踩脚踏板。 猝不及防之下,宋辞顺着惯性往前,柔软的脸颊贴上他坚硬的后背。 可能是今天淮安市的夏天太热了,以至于两个人被触碰到的地方都热得不像话。 宋辞马上挺直了后背,只两只手还正正经经地环着他的腰。 炙热的太阳落幕,城市里霓虹灯代替太阳升起。 等红绿灯的档口,宋辞才想起来问他:“你带我去哪儿啊?” 唐诗长腿懒散踩着地面,侧头瞥她一眼:“都拐二里地了才想起来问,警惕性有待提高啊,蜗牛同学。” 宋辞从善如流:“那你要把我拐到哪里去?” 唐诗轻笑:“拐回家怎么样?” 恰好绿灯亮了,唐诗踩着山地车拐弯,因为用力,后脊背棘突一张一弛,性感又鲜明。 宋辞莫名移不开眼,仗着唐诗注意不到,明目张胆,又直勾勾地盯着看了许久,嘴上就不自觉敷衍了许多。 “啊,可以啊。” 察觉到宋辞语气里的敷衍,唐诗不爽地扬眉:“那拐回家当媳妇儿怎么样?” “啊,可以啊。” 话音刚落,整座城市都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山地车车头晃了晃,堪堪保持平衡。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拐。 回。 家。 当。 媳。 妇! 这几个字在宋辞的大脑里飞速运转,她在心里暗暗叫苦,暗叹一句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怎么办? 她想了想许久,最后故作淡定地问一句:“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唐诗意味深长反问:“没听清就敢答应?” “啊。”宋辞说,“顺口的事。” 唐诗被她那过于无所谓的声音气到,语气不自觉带点咬牙切齿:“行,你最好只在我面前顺口。” 他猛地一下加速。 “砰”的一声闷响。 宋辞的脸又顺着惯性贴上了他的后背。 感受着少年后背隐隐传来的滚烫触感,她眨了眨眼,松松环着他腰的手臂默默紧了紧。 唐诗带她来到一家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比上回吃的那家清淡一些,辣度刚刚好。 热气氤氲,宋辞盯着唐诗清冷鸦黑的眉眼,非常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火锅。 到了前台,唐诗先她一步去结了账。 宋辞把a的钱发给了他,说:“钱转你了,收一下。” 唐诗眼皮恹恹垂着,勉强看她一眼,把手机揣回兜里,懒洋洋地回:“欠着,懒得收。” 宋辞叹了口气。 感觉这账是还不完了。 —— 晚上九点左右,宋辞回到家,坐在书桌前,盯着文理分科表看了许久,最后一笔一划地在表格上填了文。 分科表需要家长签字。 她呼出一口气,走到客厅,把分科表给了沈银。 沈银看着分科表上大大的“文”字,脸色沉了沉,问她:“什么意思?” 宋辞抬眸,声音又静又淡:“妈,我想学文。” 之前的几个月宋辞都低着头沉默不语,沈银自然以为她是默认了选理,却没想到临到头来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给个理由?” “我不喜欢理科,而且,我对文科更感兴趣。” “兴趣能当饭吃?”沈银咄咄逼人地反问,“而且你的理科短短一个学期有这么大的进步,说明你是有天分的,你知不知道文科现在不好找工作,理科学不好的人才会去学文科,你们整个a班都找不出几个选文的。” “哪有进了尖子班却自甘堕落去学文的,当个医生不好吗?妈妈想当都因为学历当不了。” 宋辞想了会儿,问:“可是妈,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不想当医生?” 沈银愣住,随即被气笑:“好,那你说,你以后想当什么?选文总得有个理由?我还是那句话,喜欢不能当饭吃。” 宋辞看着她,眼睛里是少有的坚持:“选文也吃得起饭。”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重,宋辞缓了缓才继续:“妈,我跟您保证,选文我也同样可以过得很好,我以后也能找到喜欢的工作,我不会让自己有遗憾,也永远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喜欢不能当饭吃,但喜欢会让我更有走下去的动力。妈,高中还有两年,我就想选自己喜欢的。” 沈银没想到平时乖巧听话的女儿竟然这么固执,但是看着女儿眼底隐隐闪着的光,又忽地恍惚了一瞬。 第75章 柠檬气泡水 她也曾经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没有被现实搓磨,有着最纯粹明确的爱恨。 客厅里气氛陷入凝滞。 宋知青看着同样倔强的母女俩,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孩子想要学文就让她学,难不成那些文科生就不活了吗?” 沈银瞥他一眼:“你闭嘴。” 宋知青耸耸肩:“好嘞。” 沈银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态度终于软化下来:“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妈妈确实不该干涉太多,但这不是一件小事,妈妈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还有两天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妈。”宋辞抬眸,终于笑了,“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决定选文。” 沈银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点点头,最后还是妥协了:“好,妈妈希望你的人生不要有遗憾。” 等宋辞拿着带有沈银签名的分科表回到卧室,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真正地落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想起刚刚的对话,还是觉得不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脱离“乖乖女”的身份,勇敢地提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想尽办法的在其中周旋折中。 她总是怕沈银再一次把她丢下,因而总是小心翼翼,像偷糖果的小孩,一点点的抽出丝丝缕缕的母爱,却从没想过,这样反而才真正陷入了死胡同,从而变得斤斤计较,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像唐诗说的,有的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毕竟人生是旷野,往哪里走不是走。 周一早自习那天,林蔓站在讲台上,让他们把分科表交上来,她看到宋辞填的文科,不出意料地把她喊到了办公室。 “怎么突然决定选文科了?”林蔓有些意外。 宋辞:“也不算突然,其实一直都挺想选的,不过一直没敢跟我妈提。” “选文科也好,只要你自己想好了就行。”林蔓倒也没再继续劝她,离开办公室之前,又给了她一摞试卷让她发下去。 大课间,宋辞跟严姗姗手拉着手去小卖部,宋辞顺势就把这件事跟她说了。 “啊,那我们高二不就不在一个班了,宋宋,我舍不得你。”严姗姗搂着她的胳膊蹭啊蹭啊蹭。 宋辞也蹭蹭她:“我也舍不得你。” 严姗姗:“我以后天天去你们班找你,我们还像现在这样一起去小卖部,一起上厕所。” 宋辞:“好,以后还一起去吃饭,一起看帅哥。” 严姗姗:“呜呜呜呜,宋宋我爱你。” 宋辞:“呜呜呜呜,姗姗我也爱你。” “严姗姗你肉不肉麻啊?”叶茂然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吐槽道。 他正站在冰柜门口,一听一听饮料地往柜台拿,大部分都是深蓝色包装的可乐,只有一听果绿色的饮料夹杂在其中,特别显眼。 柠檬气泡水。 宋辞大概猜到这是他给唐诗带的。 耳边又传来这俩活宝吵架的声音,宋辞盯着这瓶饮料,思绪却不自觉飘散,想起唐诗身上清爽干净的柠檬气泡香。 是不是因为喝这个饮料,所以他身上才残留着这么好闻新鲜的香味呢? 她突然就有点想试试这种饮料的冲动。 “哼,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跟你一般计较。” 一场争吵最终还是以叶茂然投降为终,落下了帷幕。 “略略略,吵不赢就直说。”严姗姗得瑟朝他竖了根中指,拉着宋辞往小卖部里面走。 照常买了点学习用品和糖,两人来到柜台结账。 宋辞余光瞥到冷柜上方的柠檬气泡水,心底蠢蠢欲动。 最后要结账的时候,她还是没克制住冲动,去冷柜里拿了一罐柠檬气泡水,想了想,又欲盖弥彰地拿了一瓶茉莉绿茶。 “诶,宋宋,你怎么也买了瓶柠檬气泡水,不是不爱喝酸的吗?” “就是好奇,想试试。”宋辞感觉自己呼吸都窒了一瞬,强装若无其事地开口。 严姗姗想了想,点点头:“你这么说我突然也想试试了,到底是什么饮料让我们一哥这么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说着,也去冷柜里拿了一罐,大大咧咧地道:“我也尝尝看。” 宋辞长出一口气,第无数次感谢严姗姗的粗线条。 刚出小卖部,严姗姗就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拧着眉毛咽下,开口吐槽:“好酸啊,唐诗什么口味啊,宋宋你肯定喝不惯。” “是吗?”宋辞也仰头喝了一口,满口清淡的柠檬酸,尾调却清凉,有淡淡的木质香。 确实跟他身上的香味有点像。 宋辞又喝了一口,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不酸啊,还挺好喝的。” “是吗?”严姗姗突然怀疑人生。 这么嗜甜的宋辞都觉得不酸,难不成是她刚刚味觉出现了问题? 她试探性地又喝了一口。 眉毛拧得更紧,不可思议地望向宋辞。 还是很酸啊? “十一,你的气泡水。”叶茂然把那罐果绿色饮料扔给他,“其他人自己过来拿。” 唐诗娴熟接过,食指扣住拉环,“咔哒”一声,清透微酸的柠檬果香味冒了出来。 他微仰着头,柠檬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锋利,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篮球场上的其他人也围到了篮球架下,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有人还一边喝可乐一边吐槽:“卧槽叶茂然你怎么这么慢,我t差点没被渴死。” 叶茂然看着这群人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渴死你得了。” 他又看向唐诗,感觉眼睛都受到了净化。 这货还真是,虽然性子挺狗的,身上披着的那张人皮倒是随时都看得过去,明明大家都是全身汗涔涔的,偏偏他却五官清晰,线条干净利落,再累脊背也挺直,身上那股打不灭的劲儿就是比别人有感觉。 “你真不考虑进军娱乐圈?” “别了。”唐诗靠在篮球柱子上,仰头喘了喘气,笑,“当明星谈不了恋爱。” 叶茂然:“……牛。” 妈蛋的他们两个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硬是没能看出来这拽王t竟然是个恋爱脑。 第76章 大雨 叶茂然问:“你应该是选理?” 唐诗瞥他一眼:“废话。” 他文科只能说是一般,最重要的是,他对文科真没什么兴趣。 叶茂然想起刚刚在小卖部听到的对话,提醒道:“女神好像改选文科了。” 唐诗“嗯”了声,心说这还要你提醒? 他唇角拉出一弯笑弧。 早知道了。 叶茂然纳闷:“怎么感觉你还挺高兴的,下学期你俩可就不在同一个班了?” “不在同一个班而已,还在同一栋楼,又不是异地。”他语气照常懒散,谑道:“你想要看什么戏码?为爱改选科?这么傻逼的事我不干。” 他是觉得这种戏码挺幼稚的,只感动了自己,草率地赌上了自己的前途不说,被爱的那个人也一无所知地背负上了那么点不切实际的期望。 万一以后结果不如人意,是不是还得说,要不是当年为了你改选科,我也不至于考成这样。 挺没劲的。 就像沈媚把她期末没考好这件事归到他身上一样。人总是会为自己的失败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当初自以为是的付出难免会被现实磨砺,最后成为刺出去的一把尖刀。 人性如此,唐诗很难说自己会是例外的那个。 说得矫情点就是—— 他们本就人格独立,各有各的未来,灿烂又盛大。 —— 期末考试。 考完最后一科以后回到教室,空气阴沉又潮湿,下起了瓢泼大雨,窗外狂风大作,苍碧的大树被压弯了腰,一股冰凉洋灰气,夹杂着灰尘和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和窗都打开,细密的雨点飘进教室,整栋高一楼都沸反盈天,炸开了锅。 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班上不少同学提议放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但放什么电影又成了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热火朝天地讨论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放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怦然心动》。 门窗都关上,窗帘拉合,视线便骤然变得黑暗,只有巨大的投影幕发出湛白的光。 宋辞看得很认真,她之前看过很多遍了,不过总也看不腻。 旁边传来桌椅碰撞的“咔哒”声,还有黑影覆盖在旁边,她一开始没太在意,因为看电影的时候,经常会有坐在后排的同学看不清,然后搬着凳子往前坐。 直到独属于唐诗的那股青柠气泡香淡淡地飘散开来,她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屏住呼吸,视线偏移。 唐诗坐在她旁边,手肘随意搭着膝盖,投影幕发出的白光落在他脸上,侧脸显得英挺又利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辞跟他的座位几乎隔了大半个教室。 也许是这里视线比较好。 她的心砰砰砰跳得飞快,努力不让自己多想。 她试图移开视线,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多看两眼。 高二分班以后,也许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的心中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淡淡的不舍与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媒体突然闪烁两下,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教室里有片刻骚乱。 “怎么回事啊?” “这刮风下雨的,可能是暂时短路了。” “卧槽,服了,电影才看到一半。”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教室门,雨水顺着风又飘了进来,有人尖叫。 “快关上,快关上,我书都湿了。” “砰——” 门又关上,窗帘被拉开。 宋辞侧头看去。 窗外风雨飘摇,狂风暴雨,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窗内却有一屋子人,闹腾,温暖又安心。 热闹沸腾的人海中,宋辞听到低沉的男声喊她的名字。 “宋辞。” “嗯。” 宋辞转过头。 灰蒙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像水洗过一样,蒙着一层雾,又黑又亮。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上哪所大学?” 宋辞有些惊讶。 怎么突然这么问? 一般不都是高三才决定的吗?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少年又语调随意地问:“那你觉得清华怎么样?” 当然是…… “挺好的。” 就是考不上。 唐诗又问:“北大呢?” 宋辞老老实实答:“……也挺好的。” 就是也考不上。 唐诗拧着眉,语气变得严肃又认真:“那清华和北大你选哪个?” 宋辞叹口气。 这个问题,好像只有五岁之前才会认真地考虑,因为再大点的时候,就知道其实哪个都考不上了。 不过宋辞认真想了想,还是好脾气地回:“北大。” 她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诗指节蜷了蜷,语速很快地说:“你不是说暂时没有梦想吗?刚好我也没有梦想。你不觉得考北大这个梦想还挺酷的吗?” 宋辞疑惑地望向他,不懂话题怎么又突然跳到梦想上去了。 唐诗沉默了一会儿。 “我的意思是……”他舔了舔唇角,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是决定说得再直白一点,“我们可以一起考北大。”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教室里陡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随即白光亮起,明明灭灭的光洒在他脸上,使得他五官轮廓更加深刻,眼角的朱砂红得刺眼。 这一幕过于生动鲜明,以至于宋辞以为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但唐诗又凑近了一些,五官放大,精致明晰,执拗地问她:“跟我一起考北大,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幻听。 宋辞张了张口,却因为心跳过快几乎发不出声音,脑子里似乎有一簇一簇的烟花炸开。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出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宋辞的脑子行将就木地转动着,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雨势渐大,争先恐后地砸在窗户上,发出沉重的“啪嗒”声。 教室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班上同学偶尔细密的低语。 电影重新开始放,布莱斯的话传遍教室的每个角落。 “i had flippedpletely”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声,宋辞缺氧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 第77章 拍照 宋辞沉默着,思考着,揣度着,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地往外延伸,然而在她抬头对上那双专注看向她的眼睛时,好像一切防线都轰然倒塌。 都说桃花眼看人深情,这句话说得确实有理。 宋辞几乎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好”字就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以后又开始懊恼。 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你考得上嘛你就说好。 只好亡羊补牢地说一句:“可是我不一定考得上。” 唐诗先是愣住,而后倏忽一笑,牙齿洁白整齐。 笑声畅快肆意,让人联想到春日里鹅黄色的迎春花。 宋辞看得又是一呆。 “你会考上的。”他的语气笃定又自信。 如同他对自己有强烈的自信,他对她也有。 电影还在放,教室里一片黑暗,有一个个耸动不安的脑袋,一颗颗年轻跃动的心,然而宋辞置身其中,好像只看得清他明亮的眼睛,里面有少年赤果果的试探和挑动。 糟糕。 宋辞想。 这要她怎么不自作多情。 两人不知道在黑暗中对视了多久,青涩又蠢蠢欲动的少年情愫在寂静的人海中翻涌流动,谁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直到窗外的瓢泼大雨停止拍打门窗,朱莉和布莱斯紧紧牵住彼此的手,电影的片尾曲开始传遍整个教室。 \"i blessed a day i found you\" \"i want to stay around you\" \"now and forever\" 电影结束,有人打开了教室的灯,昏黄的灯光洒满整个教室。 去除黑暗的遮掩,一切一览无遗,宋辞这才意识到自己痴痴地盯着唐诗看了很久。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 “卧槽,这电影怎么这么短啊。”有人抱怨。 “雨也停了。” “雨总是会停的。”有人感叹着回。 是啊,雨总是会停的,离别就算被大雨绊住了脚步,也总是会来的。 “那个,我带了相机,要不一起拍个合照。”班长林正宇拿出了相机,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议。 “班长,有这种好东西你不早拿出来。” “班长万岁,高一a班也有属于自己的毕业照!” 教室门被打开,林蔓从外面走进来,一如既往严肃的面孔。 刚刚还嘈杂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蔓冷道:“相机给我。” “不是林老师,都最后一天了,就拍个照您也要没收啊。” “少废话,快点。”林蔓满脸不耐烦。 林正宇把相机交上去,满脸欲言又止,触及林蔓冷肃的面孔又不敢说话。 “一群傻孩子。”林蔓终于没忍住笑,“去讲台,我给你们拍合照。” “哦哦哦哦哦!林老师万岁!!!” “林老师我们爱你!!!” “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喊我梅超风。”林蔓没好气地回。 “哈哈!” 班上哄堂大笑。 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往讲台上走,严姗姗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嬉笑道:“宋宋,我要站你旁边。” 宋辞柔柔弯唇:“好。” 唐诗抱着胳膊,看着两个女生亲亲热热的背影,轻“啧”一声,开始在心里骂叶茂然没用。 两人随便找了一个靠前的位置站着。 林蔓:“站好了就别动了,开始拍照了啊。” 宋辞下意识地踮了踮脚,视线绕了一圈,想看看唐诗站在哪儿,却怎么也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林蔓说:“看镜头。”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谁开玩笑似地吐槽:“唐诗你这么大个子缩前面臊不臊啊。” 又有人意味深长地回:“这你就不懂了。” 他站前面? 哪儿呢? 宋辞踮着脚想往前面看。 林蔓:“都别动了。三,二,一——” 延迟的那一秒,铺天盖地的青柠气泡香将她笼罩,耳畔有温热的气息吹拂。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语气却是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找谁呢,看镜头。” 他怎么…… 宋辞一惊。 与此同时,相机闪着白光,“咔嚓”一声—— 照片封存。 同时封存的,还有止于高一a班的回忆。 拍完照以后,班上的人陆陆续续都散了,唐诗被林蔓喊去了办公室。 宋辞则不紧不慢地在收拾东西。 她的书有点多,可能得分两趟才带得走。 明天应该还得再来一趟学校。 她这样想着,手里还拿着一摞书,打算往公交站走。 “一起走吗?”裴一鸣手里也拿着一摞书,笑道,“正好我也收拾好了。” 宋辞点了点头。 刚下过一场大雨,泥土的味道与草混合在一起,清新又宜人。 两个人往楼下走。 “怎么突然想着转文科了?”裴一鸣问她。 唐诗那声轻笑几乎贴着她的耳廓,低音炮似的酥酥麻麻,一路麻到心脏,宋辞到现在其实还没太反应过来,敷衍着笑笑说:“就临时决定的,不太想学理科。” 裴一鸣若有所思地“嗯”了声,语气还挺遗憾:“那高二就不能跟你一个班了。” 宋辞想了想说:“不在同一个班不还是朋友。” 裴一鸣眼神很复杂,盯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叹了口气说:“也是。” 他侧头看着少女柔和美丽的脸庞,突然就想起初二那会儿第一次见到她,人瘦瘦小小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有强装的镇定,偶尔小心翼翼地展露出友好,看上去柔弱又没主见。 但后面发现不是,她是傲于高墙的凌霄花,无论墙壁有多陡峭,都能勇往直前的向上爬。 —— 林正宇在晚上八点左右把照片发在了班群里。班群今天本来就格外热闹,照片发出来以后更是直接炸开了锅。 宋辞点开微信的时候群里已经聊了99+了。 第78章 新班级 【陈龙】:我敲我果然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宇宙大帅比】:你有我们诗草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吗? 【陈龙】:我只能说险胜。 【宇宙大帅比】:……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敲里妈人为什么要学习】:卧槽我要跟梅超风拼了,老子的脸怎么歪成这样? 【宇宙大帅比】:有没有可能你就长这样? 【陈龙】:话说,你们不觉得咱们班有两个人姿势有点暧昧了吗? 【宇宙大帅比】: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坏笑][坏笑] 【敲里妈人为什么要学习】:某男有点过于明显了。。。。在梅超风面前如此放肆。。。。 【呵呵】:我也好像知道你们说的是谁,嘿嘿嘿嘿 【想死但该死的另有其人】:嘿嘿嘿嘿 【去吃屎】:嘿嘿嘿嘿 后面跟了一连串心照不宣且异常猥琐的嘿嘿嘿嘿。 宋辞看得一头雾水,干脆就一路往上拉,直接拉到了照片,点开,视线在某处定格。 呼吸有一瞬间滞住。 照片里,她扎着低马尾,几缕碎发垂落耳畔,狐狸眼弯弯,比了一个剪刀手。 唐诗站在她身后,可能是怕挡住后面的人,他弓着背,身体半倾,两人几乎是脑袋挨着脑袋。他侧着头看她,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唇角微微勾着,唇瓣几乎要挨上她的耳畔。 温热酥麻的气息仿佛隔着照片吹拂到她的耳廓,宋辞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 视线再往上移,她这才发现唐诗的另一只手伸在她的脑后,在她的脑袋上比了个耶,清瘦修长的指节略微弯曲,像垂着的兔子耳朵。 宋辞唇角弯了弯,一边小声地说幼稚一边长摁保存。 第二天下午,她又去了趟教室把剩下的书搬了回来,却没成想路上碰上了刘沐晴,她妈妈走在前面,烈焰红唇,一张脸雷厉风行,边走还边神情激动的教训着什么,刘沐晴低着头走在后面,默不作声。 自从上回换完座位以后,宋辞跟她就没什么交集了,而且这也确实不是一个打招呼的好时机。 宋辞抱着书打算径自走过去,谁知本来一直低着头的刘沐晴却突然抬起头,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 宋辞弯唇,礼貌性地跟她点了点头。 刘沐晴撇过头去。 整个暑假,宋辞基本就是自己家,周粥家,市图书馆三点一线。她本以为在市图书馆应该有可能偶遇唐诗,但事实证明上回只是一个巧合。 淮安市还是挺大的。 暑假眨眼过了大半,她也没能偶遇唐诗,准确来说,他这个人像是在所有社交平台消失了,微信朋友圈还停留在一个月前,期末考试考完那天,他拍了一张下雨的照片—— 【李白】:这雨下得还算及时。 叶茂然在下面回他:?你他妈不是不喜欢下雨天。 李白回复叶茂然:爹的事儿子少管。 叶茂然回复李白:?狗孙子。 宋辞垂眸,眼睫微颤,想了想,还是点开了叶茂然的朋友圈。 他今天发了一条朋友圈。 直接po了一张打完篮球以后的合照,宋辞在这张照片里看见了好几个上次聚会上的熟人,但是里面没有唐诗。 下面有a班的同学在问:“诗哥呢,你俩平常不都跟连体婴一样,这回怎么没一起?” 叶茂然回:“这狗东西被叫去参加奥赛集训了,手机电脑全被没收,我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大帅比不稀得跟这种原始人玩。 宋辞眨了眨眼,视线在“奥赛集训”上停了一瞬,然后按了退出。 —— 度过炎热漫长的暑假,又一个新学期开学。 到了新班级,宋辞适应的很快,因为班上大部分都是女生,通过大课间手拉着手连成一串去上厕所或者聊八卦之类的,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丝毫没有网上流传的“文科班堪比宫斗剧”那么夸张,而男生只有六个,被班里的同学戏称为六朵金花。 宋辞的新同桌叫刘晓晓,是一个特别活泼且八卦的女生。 她第一天在班里看见宋辞,眼睛亮亮的,“嗷”的一下大叫一声,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嘴里还在激动地碎碎念:“磕cp磕到了正主跟前,啊哈哈哈哈哈,谁磕cp能有我成功,我以后就是圈里的第一产粮太太!” “什么?”宋辞有些茫然。 刘晓晓近距离的看着宋辞艳丽的五官,“嘤嘤”两声,更加激动:“呜呜呜,我女好漂亮,便宜唐诗那小子了,哼。” “便宜……唐诗?” “咳咳,没事,我乱说的,你就当我在放屁。”刘晓晓秒变正经脸。 宋辞:“……” —— 开学两周以后,唐诗才从奥赛集训营里被放出来。 学校统一包了辆大巴,唐诗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微仰着头,刚考完试,精神多少有点浑噩。 他想了想,还是掏出兜里的手机,长摁,开机。 一开机,无数条消息涌了进来,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肉眼可见的还有好几篇示爱小作文,惹得旁边正在跟女朋友聊天的哥们儿惊道:“不是兄弟,你养鱼呢?” 唐诗“嗯”了声,一副坦坦荡荡的渣男样:“是呢。” 他没去管那些有的没的消息,直接点开了微信,置顶只有两个,一个是文件传输助手,还有一个就是小蜗牛。 毫无动静。 虽然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但真要看到,他还是仰着头叹了口气,暗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一个暑假那么长,还真就一条短信都不给他发。 那会儿林蔓把他喊到办公室说奥数竞赛的事,他出来以后就看到她跟裴一鸣说说笑笑地下楼,当时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以至于后面竞赛营封闭式训练,要求上交手机,可以提前跟家属说明,他犟着一口气硬是没跟宋辞联系。 谁知道一封就是两个月,唐诗那会儿才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甚至动了要把手机偷回来的念头,不过集训营老师教这么多年显然也是有经验了,他把手机都放进了保险箱。 当时他就是跟旁边那哥们儿去偷的,被抓个正着,集训营老师还得意洋洋地说:“想给女朋友打电话啊?保险箱防的就是你们这些个恋爱脑。” 当时是少年热血,冲动上头,这会儿冷静下来又冷淡地想:没偷到也好,其实他也没什么身份去给她打电话。 不像旁边那人,唐诗听着那哥们儿跟他女朋友甜蜜地煲电话粥,声音夹得能夹死蚊子,生无可恋地想,他是真有女朋友。 第79章 猫一样 那哥们儿叫陈醉,也是一中的,不过今年上高三。 陈醉之前就听过唐诗的大名,在一中念书的人很难不认识他,随时随地被老师挂在嘴边的尖子生,被全校女生捧上天的校草,他之前还挺不屑的,后面看到真人,觉得就是小白脸一个,现在相处了两个月,里外都服气了。 这人确实有人格魅力,脸都是其次了。 他给女朋友打完电话,侧过头,看见唐诗仰头靠在座椅上,手背松散地盖住眼睛,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整个人都疲惫冷淡了不少。 确实帅得很有味道啊。 陈醉感慨着,靠着椅背,刚闭上眼睛也打算睡,旁边的人就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问你个事儿。” “嗯?”他疲惫地应了声,“怎么?” “假如你女朋友两个月都没给你发消息,那能说明什么?” “说明她要跟我分手。”陈醉了然地笑笑,“怎么,你女朋友没给你发消息啊?” 那头静了一会儿:“那要不是女朋友呢?” “那就说明她对你没意思喽。”陈醉振振有词地分析。 “可假如你们约好了上同一所大学。” “你确定?她怎么说的。” 唐诗很不耐地“啧”了声,一脸“我还能骗你不成”的表情:“她说好。” 顿了顿又不情不愿地补充:“但不一定考得上。” “那不就得了。”陈醉一拍手,彻底不困了,语气更加笃定,“委婉拒绝还听不出来吗?” 唐诗:“……” 你懂个屁。 就多余问你。 —— “诶,你们听说没,今天唐诗从竞赛营回来了,他好像奥数竞赛得了个省一等奖,不出意外的话高二下学期就能直接保送了。” “太牛了太牛了,上帝到底给他关了那扇窗,家世好,性格好,长得还帅,谁能赐我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算了算了,我们这些普通人无福消受啊,你知道他爹是谁吗?” “谁啊?” “他跟咱们市的市长一个姓你没发现吗?” “卧槽,不是?” “怎么不是,他妈妈那边的背景更强,网上都查不到,就是传说中的那种高干家庭你懂。” “男神还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我们这些普通人高攀不上。” 宋辞在打水的时候听到旁边两个女生在讨论,不自觉有些出神。 “诶,你水满了没发现吗?”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帮她把热水水龙头关了。 宋辞倏然回神。 刘沐晴正皱着眉看她。 “谢谢你。”宋辞冲她笑笑,慢吞吞地把瓶盖拧紧。 “你脸色这么白,真的没事?” “没事。”宋辞呼出一口气。 她只是有点痛经。 回到教室,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小包姜糖——还是上回唐诗给她的。 他现在在干嘛呢? 她把姜糖放进去,怔怔看着红色的糖块默默沉入水底。 今天想起他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宋辞叹了口气。 她其实很少想起他,因为想要考上北大,就必须收敛心神,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那天下午又有体育课,她只好拜托刘晓晓帮她请了假。 宋辞趴在桌子上,微微蜷着身体,抵御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许久,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叹,似乎是松了口气,清晰又哑的嗓音响起:“你果然在这。” 宋辞稍微抬了抬脑袋。 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前面的凳子上,穿着无袖的白色球衣,手肘撑在桌子上看她。 两个人的距离略微有些近,宋辞甚至能看到他略微汗湿的长睫,而唐诗能看到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看上去很严重。 唐诗拧着眉,语气却是尽可能的温柔:“红糖水喝了吗?” 宋辞其实现在脑子还没太转过弯来,却还是缓缓点头,小声道:“我没事。” 声音细弱得像小猫。 这叫没事? 唐诗伸出手抚摸她的额头,缓缓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哄着她:“带你去医务室,嗯?” 可能是因为疼痛,她的皮肤比平常还要敏感,以至于他粗粝的指尖划过她额头时的触感特别鲜明。 宋辞的心又不争气地“咚咚”两下,好半晌都没说话。 唐诗本就不多的耐心宣布告罄。 他半蹲在她身前,只给了她两个选项:“要么公主抱要么我背你,选一个。” 好霸道。 这人果然逃不开拽王本性。 宋辞长睫覆下,盯着他挺阔硬朗的后背看了好一会儿。 才两个月不见,宋辞却觉得他的肩膀好像比以前还要宽阔,安全感更加厚重,让人有不顾一切想扑上去的冲动。 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宋辞慢慢地趴了上去。 唐诗直起身,两手勾住她的腿窝掂量两下,轻哼道:“猫一样的重量。” 太轻了,得多吃点。 宋辞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没反驳。 就当他夸她瘦了。 他一步一步走得又快又稳。 到了医务室,医生看了一眼趴在男生背上的宋辞,一针见血地问:“痛经是吗?” “她基本每个月都会疼一次,您有办法根治吗?”唐诗急急开口。 “你看我长得像神仙吗?”医生白了一眼急吼吼的少年,见怪不怪地道,“把你女朋友先放床上啊,干嘛,舍不得放下啊。” 宋辞趴在他的背上,闭着眼睛,选择装死。 医生给她喂完药以后说:“她这个属于原发性痛经,结了婚以后自然而然就好了,现在只能吃几粒布洛芬缓解一下。” “不过药不能多吃,吃多了以后就没什么效果了。” 唐诗看宋辞在病床上躺着,疼得浑身冒冷汗,蹙着眉想,一年疼十二次,就算她二十岁就结婚,至少也得再疼四十八次,心里焦躁得不行:“非得等到结婚,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也是个暴脾气。 “结婚就是有x生活的意思,懂了吗?小伙长得挺帅怎么脑袋就不怎么灵光呢?” 医生话音落下,医务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蝉鸣。 唐诗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地“哦”了声。 宋辞苍白透明的脸一丝一缕地漫上一层薄红,她紧紧闭上眼睛,选择继续装睡。 却没成想药效上来了,宋辞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竟然真睡过去了。 第80章 回礼 等她再次醒来,太阳已然西斜,阳光在原木桌上刻划出昏黄的剪影。 唐诗正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机横屏,在打游戏。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醒了,把手机扔床上,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次性杯子,扬了扬下巴:“喝了。” 宋辞盯着杯子里的红褐色液体,以为是药,抿着唇,没动。 “不是药,红糖水。”唐诗无奈落嗓。 “哦。” 宋辞慢吞吞地接过,一口一口地把红糖水喝下去,还不忘提醒他:“你的萝卜要被咬死了。” 唐诗的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原本完好无损的萝卜正在被一大堆怪物踩过,很快,手机屏幕上出现“ga over”的字样。 他悠悠收回手机:“还有心情关心萝卜,看来是好多了。” 宋辞“嗯”了声,轻声道:“谢谢。” “光口头道谢怎么够。”唐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忽而一笑,“正好时间差不多了,走,请我吃饭。” 等宋辞又被唐诗带着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时,她整个人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心想,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一起吃的第几顿饭来着。 都有些数不清了。 不动脑子的话就脱口而出:“唐诗,我们现在的关系……” “怎么?”唐诗手里正拿着菜单,闻言挑眉看她。 女孩慢吞吞地补充:“算不算饭友啊?” “嗯。”唐诗点点头,勾了一个当归炖鸡和山药排骨。 他刚刚百度的,说是可以缓解痛经。 然后把菜单递给她,似笑非笑地强调,“两个月没联系的,饭友。” “好像是有两个月不见了。”宋辞完全没意识到唐诗语气里的不爽,真诚道,“还没恭喜你呢,得了省一等奖。” 她现在看着他一如既往俊朗锋利的脸,其实还有点踏在云端上的不真实感。 他当时出现的时间有点太凑巧了,正好就在她最想他的时候,所以她总觉得在做梦。 “你怎么知道的?”唐诗笑了声,然后又接过菜单,看她点了个辣菜,神色冷下来,把它划掉,“还点辣椒炒肉?嫌肚子还不够疼是吗?” “听别人说的。”宋辞一一解释,“这家店的辣椒没什么辣味,我之前跟姗姗吃过一次,心里有数。” “那也不行,你大姨妈可没数。”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冷,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因为语速放慢,有种缓缓流过来的温柔,“听我的八卦?还听到什么了?” 宋辞顿了顿:“好像没了,她们还夸你长得帅。” “说得很对。”他果然大言不惭地点了点头,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又用手背碰了一下水杯,跟服务员说,“这水有点冷,麻烦您帮忙换壶热的。” 等吃完饭回到教室,刘晓晓就凑了过来,笑得暧昧又鸡贼:“辞辞小宝贝,今天晚上跟谁去吃的饭啊?” 宋辞下意识地开启警惕模式:“我自己一个人,随便吃了点。” 刘晓晓猥琐地嘿嘿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跟唐诗去吃的,学校旁边的那家餐馆,点了一个当归炖鸡和山药排骨,六点十二分从餐馆出来的,对不?” 宋辞:“???” “你怎么……” 比我知道的还清楚。 刘晓晓感慨着摇了摇头:“你对唐诗宋词cp粉的力量一无所知。” 宋辞:“……” —— 第二天一早,宋辞刚到教室,就发现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都是一脸探究加兴奋。 宋辞眨眨眼,心脏莫名“咚”了一下。 她回到座位,发现位置上多了一个保温盒,保温盒上贴了一张纸条。 “回礼。” 依旧是潇洒狂妄的瘦金体,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保温盒背后的主人,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回礼? 宋辞脑子稍微转了转。 意思是回她昨天晚上请他吃的那顿饭吗? 可这不是她应该请的吗? 毕竟他守了她一下午。 旁边的刘晓晓又凑过来,笑出了一朵灿烂的花儿,小声道:“是不是他送的?”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宋辞被闹了个大红脸,想说“不是”都没底气。 毕竟他的字迹真的很独特。 只好羞愤道:“快读!陈老师等下要抽查单词!” “呀!”刘晓晓一拍脑袋。 磕cp磕得太上头了,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玛德,我完了,要被拖堂佬给弄死了。”刘晓晓哀嚎。 其他人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件事,原本似有若无地落在这边的目光都移开了。 宋辞松了口气,抓紧时间把放在桌子上的保温盒移到了桌子下面。 等早自习下课,宋辞寻了个没人的空档,弯着腰,偷偷地拧开保温盒看了一眼。 竟然是满满一盆的红枣姜糖汤! 怎么这么多! 她又不是水牛怎么喝得下?!! 秉着不浪费的优良传统,宋辞几乎一整天都在捧着那盆红枣姜糖汤喝。 喝到晚上都感觉嘴里一股姜味。 但该说不说,真的很有用,宋辞那一天都忙着喝汤了,肚子都没怎么疼。 于是她当天晚上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向他表示礼貌感谢。 【故人西辞】:谢谢你的红枣姜汤!很好喝[开心] 那头只高冷地回了个“嗯”。 然后第二天一早,宋辞看着又是满满一盆的红枣姜糖汤,彻底地陷入了沉默。 还是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回礼2” 班上其他同学的眼神更加复杂,已经夹杂着些许暧昧与探究。 宋辞呼出一口气。 她觉得,为了防止他明天继续送“回礼3”,她有必要跟他进行一次严肃的谈话。 第81章 谣言? 她又喝了一天的红枣姜糖汤,然后把两个保温盒洗干净,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去了唐诗所在的清北班。 清北班只有二十来个人,各类复习资料杂乱的摆在桌子上,大部分都埋在桌子前写试卷,偶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激烈地争论某道题,竞争氛围很浓烈。 宋辞趴在窗前,极小声地喊:“同学,同学。” 那名男生抬起头,看她长得这么漂亮,下意识地就以为她是艺术班的,语气还挺娴熟地说:“来找唐诗的?” 宋辞惊讶,心说果然是清北班的,洞察力就是牛。 男生煞费苦心,一脸“情海无边,回头是岸”的表情:“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我都数不清你是这两天来得第几个了,他是不会出来的。” 宋辞弱弱抬起两个保温盒:“我是来还东西的。” 嚯,这还带了饭菜来追人,还两桶,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是。 “行,同学,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我抓也帮你把那个混球抓出来。”男生突然义正严辞地说。 “不用,麻烦你帮我……” 小声叫一下他就行了。 宋辞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那男生就在教室里大声吼道:“唐诗,有妹子找你!” 全班二十多个人都被震了震,齐刷刷地往窗口看。 宋辞:“……” 她伸出去的脑袋又默默缩了回去。 唐诗眼皮都没抬一下,闲闲转了下笔,还盯着前面的题,懒散又没什么情绪地说:“没空呢,在写题。” “人妹子亲自给你做了两大桶饭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男生愤愤不平。 更何况人还长这么漂亮。 默默缩在角落的宋辞:“……” 不是老兄你会不会脑补的太过了点。 唐诗不耐:“没,空。要我说几遍?” 出去见一面,明天保不齐就桃色绯闻满天飞。 一中学子传八卦的速度跟他们的学习能力一样突出。 “诗啊,我劝你还是出去看一下,这个妹妹不一样,是你的情妹妹呢。”陈志军刚也就是凑热闹的那么打眼一看。 嚯,刚缩回去的那颗漂亮脑袋不是某人的心上人嘛。 唐诗冷淡地看他一眼,刚想说你才有情妹妹呢,造什么谣,一道冷静平淡的声音就从旁边响起。 刘沐晴一边写题目一边低声说:“宋辞在外面。” 唐诗刚还在悠闲转动的笔尖顿住,视线略过空无一人的窗台,扬了扬眉稍,把笔一扔,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宋辞缩在窗台前,想起刚刚直勾勾看向她的二十多道视线,还是觉得今晚不宜出行,下回再来找他。 她半蹲着身子往旁边走,打算先远离窗台。 突然脑袋被摁住,懒散又欠的声音响起:“在干嘛,学蜗牛爬呢?” 宋辞默默抬起头。 某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唇角勾着一抹笑,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就你这速度,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人真是。 没一天正经。 宋辞忍不住瞪他一眼,拎开他的手,站起身,把保温盒递给他,硬邦邦地说:“你的保温盒,还你。” “就为这事?”唐诗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注意到她重新变得红润的脸颊,唇角拉出一抹清晰的笑弧。 “还有。”宋辞犹豫了一会儿说,“明天应该没有回礼3了?” “有又如何?”他反问。 “太多了,喝不完。”宋辞目光闪烁一瞬,移开视线。 唐诗懒洋洋地点头:“那明天少送点。” 宋辞呼出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说:“虽然说只是单纯的回礼,但班上的同学不了解情况,会误会或者起哄,然后传出一些不必要的谣言。所以说,虽然很感谢你,但下次,还是不要送了。” “单纯的回礼。”唐诗低声重复,看她的一眼不带什么情绪,非要说的话,有些无奈,“我看单纯的是你。” 到底要有多么迟钝才看不出来,那只是他找出的一个拙劣的借口。 他忍不住低着头反思。 跑一千五百米的时候提前去终点等她,因为一条短信就蹬着自行车跑半个城市过来见她,痛经的时候给她泡红糖水,大半夜送她回家,还约好跟她考同一个大学。 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底从哪里可以看出来,他很单纯,外面传的是谣言。 还是说,因为她觉得无所谓,觉得他对谁都这样,所以也没费心去多想? 想到这儿,唐诗浑身都冷淡下来,不太所谓地“嗯”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没其他事我就进去了。”他面不改色地说。 “你生气了吗?”宋辞察觉到他尽力藏着的汹涌冷淡的情绪,犹豫又直白地问他。 这时候倒变得敏锐了。 唐诗坦坦荡荡地点头,然后叹口气说:“有点,不过我自己大概能调理好,没事,马上上课了,你先回去。” 其实更多的,他可能只是有点颓。 宋辞大概猜到是因为她刚刚说的话。 但具体是因为哪句,她其实也不太明白。 她没想惹他不开心,略微有些无措地说:“我没别的意思……” 她只是怕这些起哄的声音会传到沈银耳朵里去,然后又是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端,她不想他被连累。 “我知道。”他看着那双委屈的眼睛,心里什么气都没了,又叹了口气,低低重复,“我知道。” 知不知道的,其实也都无所谓了,他看着这双窝着泉水的眼睛,根本也气不起来。 正好上课铃声响了。 唐诗看着她垂着的毛茸茸的脑袋,想摸摸她,但触及到教室里那几十道呼之欲出,几乎快要实体化的视线,还是没碰上去。 既然她不想跟他传出些什么,那他克制点也就算了。 “回教室。”唐诗难得冷静正经地说,“我没事。” 语气有种很委屈的温柔。 听得宋辞心里一紧。 “那我走了。” “嗯。”唐诗垂下眼睫。 宋辞走了几步,又顿住,转头看见唐诗还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很淡,脊背微弯,动也不动。 神色还是拽,却莫名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 其实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就是,宋宋大概猜到诗诗对她也有好感,因为某人真的很明显,没藏过,但她没想过zao恋这回事。而诗诗呢,他是不觉得宋宋喜欢他的(不然他早就表白了,他觉得宋辞就拿他当普通朋友。 小狗是有点委屈的。 第82章 最后一颗糖 宋辞突然就想起她口袋里还剩最后一颗糖。 因为觉得自己嘴里有股姜味,所以她来找他之前,特意塞了好几颗糖给自己吃。 幸好还剩最后一颗。 宋辞又走回去,轻声喊他:“唐诗。” 唐诗抬眸,看她又回来了,扯了扯唇角:“干嘛,舍不……” 在他的骚话吐出来之前,宋辞默默攥住了他的手腕,抬起。 唐诗剩下的话也随之被扼住,喉结上下滚动。 想说,什么意思,占我便宜啊。 一颗橙子味软糖就滚落在他手心。 “别生气了,行吗?” 女孩的声音乖乖软软。 唐诗盯着那颗糖,静了半晌,嗓子眼儿都发紧,也不忘得寸进尺:“一颗就想把我哄好,那我也太好哄了。” 女孩好脾气地说:“只剩一颗了,下回给你买一袋。” 宋辞远远看见一个老师拎着大三角尺就往这边过来,终于想起来——上课了。 不等唐诗再回,宋辞转身就跑:“上课了,我先走了。” 唐诗盯着少女在昏黄灯光下一蹦一跳往前跑的背影,感觉她好像一下一下的踩在了他的心上。 不然他的心脏为什么像怀揣了一只兔子,一轻一重,密密鼓鼓地跳个不停呢? “快别他妈乱蹦了。”唐诗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心脏,略微失神地喃喃。 “乱蹦什么?”一道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眼前出现了一个光滑锃亮的脑袋,物理老师左手拿着戒尺,右手拿着保温杯,笑眯眯地看着他。 “蹦……蹦蹦跳跳真可爱。”唐诗淡定回。 “可爱你妈,上课了,给我滚回教室。”光头老师秒变脸。 唐诗手里掂量着橙子味果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得得瑟瑟地踱进了教室。 中途,林正宇来找他问题目,唐诗嘴里颇有耐心又无所事事地嚼着糖,手上还把玩着橙黄色的糖纸,狗里狗气地冒出一句:“没空呢。” 林正宇耐心又有礼貌地反问:“你他妈现在有事?” “看不出来吗?”唐诗疑惑地看向他,刻意嚼巴两下,口齿清晰地回,“我在吃糖。” 吃糖是影响你大脑发育了吗? 林正宇忍着没这么回。 毕竟他是真的有求于他。 刚物理老师讲了一道压轴题,说唐诗那里有一种更简单的解法,不过一般人想不出这个解题思路,没什么代表性,课上就不讲了,感兴趣的可以去他那里看一下。 “你他妈那糖都快嚼了半节课了。”陈志军忍无可忍地吐槽。 “吵到你了吗?”唐诗挑眉问他。 “……那倒没有。” 贱到他了是真的。 唐诗没说话了,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那你说个屁。 陈志军:“……” 他迟早要被这拽王气死。 林正宇却大概明白这拽王的意思了,他配合地问:“宋辞给的糖,甜吗?” “甜啊。”唐诗终于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拖长了嗓音,尾调愉悦,“快他妈被甜死了。” 林正宇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能把那道题的解题方法告诉我了。” 真是……题难问,屎难吃。 —— 再过两周就是升入高二以来的第一次月考了,宋辞丝毫不敢懈怠,一进教室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的怀抱。 抛去以前怎么死磕也磕不出条理的物理和化学,她这才意识到徜徉在文科的海洋有多么的畅快自在。 她甚至开始后悔,她应该在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就选文科的,这样也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因为在高手如云的a班,文科通常不被重视,属于考前突击的科目,所以当时她留给文科的精力不是很多,虽然暑假已经尽力在补救,几乎每天都在看书刷题,不过最终效果她也还是不敢保证。 毕竟这是在一中,即使是不受重视的文科,也依旧高手如云。 而如果她当时完全抛弃理科,第二学期就极有可能会从a班淘汰下来。 就不会…… 跟他约好一起上北大。 想起那个目标,宋辞略微有些失神,随即眼神变得坚定。 北大而已,她会考上的。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宋辞正低着头在钻研一道数学题。 思绪开始漂移。 黑板旁边的公告栏上围了一层又一层,一大波人围着一个小小的成绩单看了又看。 宋辞的心脏滞着,几乎停止跳动。 很紧张。 对于宋辞来说,这次成绩,决定了她反抗沈银这个“大人”的举动是否正确。 她迫切地需要交出一张漂亮的答卷,来证明,她有掌握自己人生的权利。 一些看完成绩的人站在讲台上聊天,偶尔会瞟一眼在座位上写题目的宋辞,然后低声继续说笑。 宋辞余光注视着,每被看一眼,心就咯噔一下,所谓的“心惊肉跳”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刘晓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进去,看完成绩,突然尖叫一声,猛地冲过来,抓住宋辞的胳膊使劲晃。 “辞辞,你是第一!!你是我们班的第一!!!” “啊,不对。” “你是我们的年级第一!!!真的好棒啊辞辞!!” 她的耳边被尖叫声围绕,还有同学笑着跟她说恭喜,宋辞晕晕乎乎地回应,感觉飘在云端,一切都很不真实。 一直到围在公告栏前的同学散尽,宋辞站在那儿,把自己的成绩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慢慢感觉自己踏在了实地。 眼眶有一瞬间湿润,又被她抹去。 她真的做到了。 就算是妈妈,她相信,原先的质疑,也会化为肯定。 考试成绩出来以后,新班主任老陈惯常把学生喊到办公室谈话。 他是按排名来喊的,第一个就喊上了宋辞。 “语文和英语都不错,副科也很好,就是数学还有提升空间。” “只有一百二十五,咱们班的第二名裴静,数学比你高出十分,所以总分也只比你低了两分,想要坐稳这个第一的宝座也不容易啊。” 老陈的话如温风细雨,乐呵呵的。 宋辞眸光闲静,听着楼上的办公室,林蔓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怒吼,思绪游离,也温柔地应声是。 这边氛围一派岁月静好,另一边却称得上是鸡飞狗跳。 很显然,虽然同样是第一名,但文科第一名和理科第一名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 别人:打篮球吗? 唐诗:你怎么知道这糖是宋辞给的。 别人:这次考得怎么样? 唐诗:对,宋辞是考了文科第一。 第83章 橘子 林蔓很想压住自己的火气。 但显然这很困难,最后她把成绩单一拍,声音大到在这栋楼上厕所的同学尿尿都能被震歪。 “物理考一百分,语文只有八十九??!直接给我搞个不及格?你知道咱们年级语文不及格的有几个吗?就你一个秀儿!年级第一!语文不及格!说出去都叫人笑话!选择题还就对了一个??我一脚踩上去也能比你对得多!!” 唐诗老老实实地站着听训,向来坦荡的少年此时也难得多了几分心虚,尽力地想安抚暴躁的梅超风:“主要是物理发挥超常了,我下次争取多错点。” 林蔓冷冷地看着他。 唐诗两手一摊,也觉得无辜:“我真不会写……” 就那个语文阅读题,让他们就“下田去,儿子”这句话写出多重感受。 这能有什么感受? 不就是叫他儿子下田吗? “怎么人家宋辞就会写?”林蔓真是骂累了,连声音都透露出诡异的温柔,句句泣血,“都是第一名,怎么人家语文选择题就能全对。” “因为她厉害啊。”唐诗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打蛇随棍上,趁机道,“要不您叫她给我辅导辅导?” 林蔓冷冷睨他:“你当我是傻子?” 平常在她手底下这么明目张胆,以为她看不出来?不过是因为宋辞向来又乖又有分寸,她才一直没去管这件事。 林蔓警告他:“我劝你在高考之前老实点,小心人爹妈从家里杀过来。” 唐诗耸耸肩,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您可真菜。 林蔓:“……” “行了,滚。” 再跟这混小子待下去,她高血压要犯了。 唐诗麻溜地滚了。 过了没两分钟,混小子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林老师,我刚刚那个提议您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说不定下次我就……” “滚!” 林蔓直接咬碎一口银牙。 “好嘞!” 脑袋又缩回去。 —— 又过了两天,学年大榜张贴在了一中的大门口,大红色显眼又强烈,唐诗和宋辞两个名字被加粗放大,订在了第一行。 文理科双双第一。 两个人的证件照也被打印出来,并列排在一起。 男生眼尾漫不经心地上扬,墨发黑眸,神色睥睨又冷淡。 女生狐狸眼弯弯,低马尾,分明是张扬艳丽的眉眼,气质却莫名温柔。 大榜前人头耸动,议论声不断。 “噗嗤,高二年级的文理科第一名还挺有意思的,这俩人合起来不是唐诗宋词嘛。” “卧槽,得亏是这俩个第一,要是我得了第一,我都不敢想这放大的证件照得丑成什么样。” “这个可以磕吗?光看名字就好有缘分哦,而且男帅女美的,磕一口不过分。” “放心磕,我都磕了快一年了,去年的运动会你们没上桌吗?这俩人的那张情侣装照片在学校里都快被传疯了,氛围感的神!” “咳咳,这对真的可以磕,我有个朋友之前是a班的,他说他们全班都在磕,而且他还跟我赌五包辣条,说女的不确定,但男的肯定对女的有意思,因为他真的表现的超级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 “鄙人有幸看过那张a班的合照,我只能说,明明一个班有五十个人,但在那张照片里,好像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像他们爱情的见证者steve。” “诶,等一下,唐诗不是理科第一吗?他的语文成绩怎么只有八十多分啊,全年级就他一个人没及格,我都比他高。” “他以前能甩第二名二十几分,但这次只高了不到十分,应该就是语文拖了后腿。” “……” 某个午间,骄阳灼人,蝉鸣声尖锐。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在学校睡午觉。 一个女生站在学年大榜前,仰着头,看着两个并列的名字,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漂亮的眉眼与大榜右边的证件照并无二致。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在她身侧站定。 宋辞侧头,果然是一张睥睨张扬的脸,但眉眼间的生动干净却是世界上最好的相机都复制不出来的。 “还没跟你说声恭喜呢宋同学。”唐诗的声音懒散又不着调,笑着说,“继续加油啊,北大在前面等着呢。” “谢谢你的恭喜。”宋辞的脸红红的,想起前两天整栋楼都听得到的咆哮声,迟疑地问,“你还好吗?” “?” 唐诗马上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匆匆淡去,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挺好的。” 宋辞安慰他:“没事,一次不及格也代表不了什么,你下一次……” 她卡了卡。 “一定不会再不及格了。” 唐诗悠悠看她一眼,反问:“真的吗?” 宋辞犹豫了一下,想起他的语文水平,觉得话不能说得太死:“其实也不一定。” 唐诗简直要被她可爱死。 嘴上却摇着头“啧啧”两声,几乎是控诉:“宋辞,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嘛。” “我也是说实话。” 宋辞想了想,又跟他说:“要不你先在原地等我一下。” 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唐诗下意识地在心里接后半句。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低低“嗯”了声。 不多时,宋辞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橘子。 他挑眉,笑得不行。 怎么还真拿了个橘子。 “宋辞,你什么意思。” 虽然他语文不太行,但那篇背影他还是看过的。 “什么?”宋辞有些茫然,看他眼睛盯着她手里的橘子,问,“你想吃吗?刚刚路上遇到a班以前的同学,她给我的。” 真行啊,正好就是橘子。 唐诗直接又果断地拒绝:“不要。” 顿了顿又问:“就这个?” “啊。”宋辞慢吞吞地把橘子揣校服兜里,另一只手伸出来,“还有这个。” 一个语文笔记本,还有各式各样钉在一起的语文试卷。 “我考前就是看这两个,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宋辞看着他,真诚又柔软的眼神。 唐诗感觉自己的心被这样的眼神一看,化成了一摊水,想说点什么浑话都说不出来。 “对我这么好啊。” 他只好低声笑着,话像羽毛一样轻飘飘。 “你之前不是,也帮了我很多。”宋辞瞥开眼,耳朵尖尖都通红。 第84章 蝉鸣 他看着她,桃花眸黑又深邃,盈满笑意:“小爷我呢,也不白拿你的。” 说着,唐诗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也终于伸了出来——他手上拿了一个笔记本,一个错题本,还有一中近几年的各类文科数学试卷,一式两份,厚厚的一沓。 宋辞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跟她给的不同,他这个明显就是费了大功夫特意整理出来的,各类题型和知识点都是按照文科数学的考点和难度量身定做,内容详尽又一目了然。 严珊珊也在清北班,但是这一个月以来,两人几乎抽不出什么空见面,一见面她也是源源不断地吐槽清北班不是人待的,一天到晚写试卷写到头秃。 更不用说他同时还要准备国家竞赛。 宋辞既感动又无措。 “谢谢你……” 唐诗却突然凑近些,一双眼睛兴致盎然打量着她,吊儿郎当地道:“让我看看,某人是不是感动的要哭了?” 宋辞:“……” 她眼泪瞬间憋回去。 “没有,谁哭谁是傻子。” 两人对视,眼睛里噼里啪啦闪着火花,最后同时偏开头,莫名其妙地开始笑。 骄阳似火,蝉鸣不息,就好像他们二十年以后也年轻,心中团着一蹿不灭的火,热情又坦荡。 —— 一中有一个微信小程序,类似于学校贴的作用,里面控诉偷外卖的,吐槽不冲厕所的,找学校帅哥美女的,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而因为一张并立在第一名的学年大榜,原本早就沉寂下去的,关于唐诗宋辞的讨论声又开始卷土重来,甚至讨论得比之前还热闹。 宋辞走在路上,感觉回头率高了不少,偶尔还会听到类似于“哎,这就是那对年级第一里的女生,宋辞?唐诗呢,不是说他俩是一对吗?”的讨论。 班上也有一些风言风语,但所幸宋辞平常都是坐在座位上写作业,而且她跟唐诗明面上也没什么交集,学习生活总算没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 就在讨论即将平息的时候,一则消息又炸了过来。 艺术班新来了个极其漂亮的转学生,叫刘悦。 本来这件事跟宋辞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可刘悦转过来以后,有人发了一个明晃晃引战的帖子,帖子的标题是—— 刘悦转过来以后,宋辞的校花地位会不会不保? 底下的人自然是吵的不可开交。 有人指责楼主故意挑事,有人说刘悦确实漂亮,还有人说明明宋辞更美,好几波人混杂在其中吵作一团。 干脆就有人组织了一次投票,投现任校花宋辞跟新来的转学生刘悦哪个更漂亮,虽然说最后还是宋辞票数更高,但这件事也进一步发酵,更多的人参与了进来。 后面又有人出来爆,说唐诗和刘悦其实是青梅竹马,两个人门当户对,从小一起长大的,说不定刘悦这次就是为了唐诗转来的一中,毕竟人家之前在淮安市最有名的贵族学校就读。 事情传着传着越来越离谱,甚至有人说唐诗高一的时候之所以对宋辞另眼相待,是因为宋辞眉眼跟刘悦很像,两个人都有一双狐狸眼,他其实只是把宋辞当替身,现在真正的白月光回来了,所以他高二跟宋辞就肉眼可见的没什么交集了,毕竟真千金都回来了,谁还在乎什么赝品呢? 刘晓晓在课间的时候看着贴上的这一番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有病,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写小说,还玩替身梗,真假千金,小说看多了?” 她低着头打字,连续发了好几条评论骂他,骂完还不解气,又恶狠狠地把这个帖子举报了。 “辞辞宝贝,你可千万别在意,这些人都是乱说的。” 宋辞茫然地抬起头。 “在意什么?” 她最近一直在写唐诗给她的那些资料,还有他整理的那摞一中的自主数学命题卷,再加上玩手机玩得少,对小程序上已经吵得天翻地覆的事一无所知。 “没事,没事。”刘晓晓眼神慈爱,“好好读。” 我女就是酷!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宋辞虽然不上网,但心思细腻敏感,察觉到班上同学的视线由暧昧探究转为怜爱,她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问班上的其他人,他们也是三缄其口。 直到一个课间,她跟刘晓晓去上厕所,听到洗手间有人在讨论。 “最近咱们学校三角恋那个瓜你们听了没,就唐诗宋辞,还有新来的那个转学生刘悦。” “听说了,不过确实,我觉得白月光替身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毕竟是市长的儿子,总不可能真的喜欢上一个开修车店的女儿,这都不属于跨阶层了,属于跨天堑了。” “说不定他就是觉得宋辞漂亮,小青梅又不在身边,找个替身缓解思念,随便玩玩而已,亏我还真情实感地磕过唐诗宋辞。” “你不觉得唐诗跟刘悦更配吗?听说刘悦父母都是开公司的,这俩人才是真的有戏,唐诗要真喜欢宋辞,我要是市长我得吐血,放着好好的千金不要,喜欢上了一个开修车店的女儿,哈哈哈哈。” “笑死,你说的好现实……” “砰——”的一声,刘晓晓听不下去了,把厕所门砸开,气势汹汹地道:“你们刚拉屎是从嘴里拉出来的,口气这么臭!” “都步入社会主义了还搞阶级那套,大清都亡了你们知道考状元了是?” “又没说你,少管闲事,而且我说的有理有据,又没胡说!” 女生说人坏话被听到,多少有些心虚,不过还是挺直了胸脯强装镇定。 下一秒,另一扇门又被轻轻打开,宋辞从里面出来,旁若无人地走到那两个女生旁边,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清洗自己的手。 女生打眼一看,狐狸眼,侬丽漂亮的五官,不点而朱的唇,不是最近处在话题中心的文科第一又是谁? 女生暗暗叫苦。 操,真想去知乎发个帖问问。 说坏话说到当事人面前了该怎么办? 第85章 直说 气氛一时安静,只有水流哗哗声。 宋辞关掉水流,一下一下地把手上的水珠甩干,气势温柔却莫名慑人。 “我爸妈开那家修车店,凌晨四五点钟就要出去,晚上七八点才能回来,很辛苦,但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赚钱,我从来不觉得开修车店的女儿就低人一等,你刚刚那么说话,给我爸妈道个歉不过分。” 这样贬低不屑的语气,是她忍受不了的。 那两个女生本来也就是跟着网上口嗨,真要对上当事人还是心虚,忙不迭地就老老实实地道了个歉。 宋辞想了想,又认真地说:“还有,唐诗不是那样的人。” 情绪再明亮坦荡不过的少年,从来不会搞“替身”和“随便玩玩”那套,他有最明确的爱,最真诚的喜欢,直白真诚到令人招架不住。 宋辞并不是什么在意流言蜚语的人,但他被误解了,她总是忍不住为他多说几句话。 因为她觉得,这么耀眼的少年,不应该被别人误会,就应该被所有人爱着。 等两个人灰溜溜地跑了,刘晓晓才握着拳头气哼哼地道:“背后嚼人舌根的八婆,辞辞宝贝你可千万别理他们。” 宋辞垂下眼睫,唇角勾了勾,掩住了眼底的一瞬间失神。 —— 又是一个周五放假,宋辞收拾好书包在公交站等车。 校外人流交织,有不少豪车停在外面等着接孩子放学。 有一辆加长版的林肯车停在校外,尤其瞩目,更遑论旁边还站着一群俊男靓女,其中有两人还是最近掀起腥风血雨的中心人物——唐诗和刘悦。 刘悦没穿校服,穿了一件勾出腰身的包臀裙,卷着大波浪,精致的眼尾不耐地扬起:“叶茂然怎么还没来,都等多久了,到底是他爷爷过生日还是我爷爷过生日。” “他没写作业被老师扣了,说要晚点过来。”徐以航凑到她旁边,“你要实在不想等就先去车里面?” 今天是叶茂然爷爷的八十大寿,他们这几家都被邀请了,唐诗父亲派了辆车来把他们四个一起接走。 “算了,里面闷。” 她看了不远处的唐诗一眼,想起父亲转学前跟她说的话,更加烦躁。 “悦悦,公司最近出了点意外,要是能争取到你唐伯伯最近手里的那个项目,公司就有救了,爸爸把你转到一中去,你也跟唐诗多相处相处。” 真是厉害,自己搞不定老子就让我来搞定儿子。 她忍不住冷笑。 以她的骄傲,自然不屑于做这种事,更何况唐伯伯是什么人? 铁血手腕,刚正不阿! 他上任以来手里面的各个项目都是能者居之,不然也不能在短短几年内就让淮安市的gdp翻了好几倍,一跃成为一线城市。 父亲可真是幼稚。 难怪能把爷爷留下的产业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败成这样。 唐诗抱着胳膊靠在车头,远远看见宋辞一如既往地站在公交站,安静又温和。 他想过去找她,又察觉到周围似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 略微烦躁。 她不喜欢跟他传绯闻。 宋辞也注意到了周围人的视线,他们先是投向站在林肯车旁边的两人身上,再转而投向在公交站的她。 低着头,议论纷纷。 宋辞呼出一口气,第一次因为陌生人的议论而感到厌烦。 幸好公交车很快过来了,她直接投币上车,隔断了视线。 —— “青梅竹马?白月光?替身?”唐诗把手机扔沙发上,冷笑,“他们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写小说?” 他这几天一直忙着准备竞赛,要不是叶茂然跟他说了这件事,他都不知道学校论坛已经把他塑造成一个伪装深情的大渣男了。 “你打算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唐诗一边回叶茂然的话,一边就已经拿起手机打字了,没什么情绪地道,“直说。” 叶茂然刚想问你打算怎么个直法。 下一秒,“叮咚”一声响,他的手机响了。 “您的好友十一时隔436天发了一条说说。” 他上回发说说还是让别人不要再给他送生日礼物。 唐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什么青梅竹马,白月光和替身,谁给我立的人设谁领回去,这种渣男人设我不要,人嫌狗厌的。 不同于微信,唐诗的qq上加了不少人,再加上他人缘好,点赞和转发量很大,号子跟小网红比也差不了太多了。 刘悦还点了个赞。 两个当事人直接或是间接的澄清,谣言总算是不攻自破。 宋辞第二天到学校以后,围绕在她身上的奇怪视线已经少了很多。 可她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一幕,心里莫名堵得慌。 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了老陈的耳朵里,宋辞当天被喊到了办公室。 “你跟清北班的唐诗,最近有点火呀。”老陈依旧笑眯眯的,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她。 宋辞尽可能地保持淡定:“老师,我们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嗯嗯。”老陈点点头,“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青春懵懂,有点什么苗头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还是要克制自己,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现在还年轻,时间还长,你说老师说得对不?” 宋辞哪里敢反驳,赶紧点点头。 对于宋辞,老陈其实还是很放心的,乖乖巧巧的女孩子,学习又认真,不用他操什么心。 当老师最喜欢的就是像宋辞这样的学生,最头疼的反而是唐诗那样的,又浑又不听话,偏偏成绩又顶好的,性格太傲,不好管教。 “行,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以走了。” 宋辞站在原地,咬了咬唇。 “如果我妈妈打电话过来问我最近的情况,您能不能不要跟她说这件事。” 老陈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件事嘛,看你表现了,至少现在还不会提。” 宋辞松了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回到教室,没成想教室门口来了一个熟人——裴一鸣。 第86章 被撞 宋辞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主动上前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来恭喜你啊,文科第一。”裴一鸣调侃道,“越来越厉害了。” 宋辞不好意思地弯唇:“到底什么事?” 裴一鸣想了想:“借一下你的英语笔记,这回英语考砸了。” “好,你等一下。” 宋辞进了教室,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英语笔记递给他。 “谢谢,我明天还回来。”裴一鸣接过,想起学校最近传出来的风言风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最近你跟唐诗……” 宋辞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几乎是应激:“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裴一鸣看着宋辞含羞带怯的眸子,神色黯淡了一瞬。 “嗯,知道了。”他勉强笑笑,“那我先走了。” 宋辞点点头,等他的身影走远,她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蛋,告诫自己清醒一点,转头就要回教室。 余光瞥到一抹熟悉高大的身影。 她侧过头。 唐诗站在原地,眸色漆黑冷淡,唇瓣紧紧抿着,强烈又不可忽视地盯着她。 像凶狠的小狼崽。 很显然,他在生气。 宋辞下意识地要提步走过去,又想起老陈在办公室跟她说过的话,脚步倏地顿住。 此时,尖锐又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 走廊上脚步声杂乱又匆忙,人来人往,神色匆匆。 “诶,哥们儿,上课了,别挡道啊。”有人撞到他,又匆匆走过。 唐诗一动不动,还是静静地看着她。 “宋辞,还愣着干嘛?老陈都要进教室了,快走啦。” “啊?”宋辞回过神。 “傻了你,上课了!” 跟她玩得好的女同学笑嘻嘻地挽着她的胳膊,踉跄着把她推进了教室。 唐诗看了许久,最后低下头,盯着手里当个宝贝似的语文笔记本,自嘲一笑。 你以为你有多特别。 还傻站在这儿等她给你个解释。 她刚刚不是说了吗?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 那次过后,宋辞很久都没有再见过唐诗。 她有时候送语文作业的时候会经过清北班,好几次想走进去找他,最后还是止住了脚步。 她好几次在心里问自己。 你到底在矫情些什么? 无果。 直到周四的某个午间,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 刘晓晓走进来,看见宋辞依旧坐在桌上写作业,摇晃着她的胳膊道:“听说篮球场上有人在打篮球,跟我一起去看不?咱们班女生都去看了。” 宋辞垂睫,摇了摇头:“昨天陈老师布置的那张试卷我还没写完呢,等下就要讲了。” “里面有唐诗。” 宋辞笔尖顿住。 刘晓晓就知道这招有效,嘿嘿一笑,拖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走啦走啦,一直待在教室里多累啊,没事出去走一走也好啊。” 还没到篮球场,刺耳的尖叫声就几乎要把天空戳破。 两个人走进去,整个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操,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明星来了呢。” 刘晓晓抓住她的手腕在人群中蹿来蹿去,总算是勉强挤了进去,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在篮球场上跑动的少年。 他穿着白色无袖球衣,额间一抹蓝色发带,黑色发丝跃动,跑动,突破,上篮,动作一气呵成。 全场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地喊着唐诗的名字。 徐以航笑着跟他击了个掌,惊讶道:“最近球感不错啊。” 唐诗扯了下唇角:“还行。” 中场休息,有女生冲过来送水,唐诗没接,拿起自己的水喝了。 “诗。”徐以航走过来拍他肩膀,揶揄着说,“你女神,看见了吗?” 唐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女孩瘦弱的身影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头发也乱了,略显狼狈。 唐诗冷淡地说:“我哪来的女神。” 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他想,不是说我们没关系吗?怎么还来看我打球。 然后下半场,唐诗打疯了,别说对手了,连队友都没摸到球。 “操。”对面也破防了,“不是说好的友谊赛吗?你他妈玩儿命啊?” 好不容易对面有个人终于接到球了,他的队友激动地喊:“快,传过来!” 下半场挂不挂零就看这一球了。 那人也是个奇葩,一看唐诗冷着一张脸朝他冲过来,跟猛虎出山似的,他脑子一抽,用力往跟唐诗相反的方向一扔。 那边围着一群人。 “操,你他妈往哪儿传呢,真玩儿命啊!”他队友也懵了。 唐诗脸色一变,冲那边吼道:“快闪开!” 来不及了! 宋辞只感觉眼前的篮球在她眼前猛地放大,恶风扑面。 她甚至来不及用手挡在身前,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闷响,宋辞额头剧痛,整个人顺着惯性往后仰。 有人伸手搂住了她肩,避免她进一步摔倒在地上。 熟悉的柠檬气泡香伴随着清浅的汗味,扑面而来。 “操,你他妈不会打球就滚!”不再是懒洋洋的口吻,宋辞生平第一次听到他暴怒的声音。 下一秒,天旋地转。 现场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她横抱而起。 女生小小的一个缩在他怀里,身体几乎被全部遮挡。 宋辞整个人被撞得没反应过来,却不忘用手拉着他胸前的衣服,小声地道:“我不用你抱。” “你不用我抱要谁抱。”唐诗略微俯身,凑到她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裴一鸣吗?你想都别想!” 宋辞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唐诗,我可以自己走,这样抱着,我有点晕。” 唐诗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脑袋往上抬了抬,本来在疾行的脚步也慢慢平稳,低声问:“这样呢?” 宋辞能察觉到周围或好奇或看热闹的视线,齐刷刷地往这边看。 也许很快就会传到老陈的耳朵里。 可她的脑袋很痛,靠在他身上,她能舒服一点。 宋辞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最后轻轻地“嗯”了声。 到了医务室,医生看了一眼两人:“哟,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又见面了?这回又是怎么了?” 第87章 顾虑 唐诗把她放在病床上,低声道:“被篮球砸了,麻烦您帮忙看一下。” 医生拧眉:“先拍个头颅ct,要是脑震荡了可不得了。” 她看唐诗满身汗,还穿着篮球运动服,自然而然就以为是他撞的,责怪道:“年轻人打个篮球都没轻没重的,直直往脑门儿上砸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砸破相了你负责?” 宋辞张口,刚想说您误会了,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站在病床前的唐诗就已经很干脆地背下了这口锅,语气急促:“是我的责任,麻烦您快点帮忙看看。” 医生瞥他一眼,把他推出去,一拉床帘,说:“先去外面等着。” 差不多过了十来分钟,床帘被拉开。 “这次是运气好,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已经上过药了,这几天别碰水,少吃辣,过几天就好了。” “谢谢,您辛苦。” 唐诗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声音浑噩又干涩,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两下。 医生点点头:“收了工资,应该的。” 歇了没两分钟,又有电话打进来。 “什么?从楼梯阶滚下来腿动不了了?你们先别动,等我过来。”医生匆匆挂了电话,临走前又对宋辞叮嘱,“半小时以后头要是不晕了就可以走了。” 宋辞脸色还有点白,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安静地点了点头。 等医生走了,氛围比刚才还要静谧,几乎无声,唐诗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靠着椅背,两腿敞开,仰着头,安静又仔细的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目光研磨又浅淡。 宋辞当时就确定了,原来桃花眼看狗都深情是真的,因为唐诗连看个天花板都深情。 半小时过了以后,他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宋辞张口,刚打算叫他先回去,因为她现在脑袋还很晕,怕影响他上课,唐诗就陡然低下头,认输的姿态,冷淡又清晰地说:“宋辞,我玩儿不过你。” 从始至终,她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能轻易牵动他的心神。 心底放了一万句狠话,然后看见她,然后溃不成军。 宋辞心中一颤,愣住。 因为刚刚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所以他话说得很顺,不像平常那么拽,平淡如水的语调。 “经常单独约着出去吃饭,你觉得我们没有关系。给你带红糖水,你觉得我们没有关系。甚至连约好跟你考同一个大学,你也觉得……”他略微吸了口气,沉沉呼出,“我们没有关系。” 宋辞张口想解释,他却看向她,眼底是沉舟破釜的坦荡,纯粹又干净。 她怔住。 “可你大概不知道,这些事情,我都只会跟我女朋友做。”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假如她觉得所有的这些事,都可以用“没有关系”来概括的话,那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问她—— “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那一刻,仿佛连绵延尖锐的蝉鸣声都停止了。 出乎意料的,宋辞当时脑子里不是一片空白,反而有一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 “毕竟是市长的儿子,总不可能真的喜欢上一个开修车店的女儿,这都不属于跨阶层,属于跨天堑了。” 阶层。 天堑。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凌乱的画面,也终于明白,这些天,她究竟在犹豫什么? 画面最后定格。 他懒洋洋倚在林肯车前,歪头跟朋友打趣,眉眼一如既往的张扬骄傲。 而她站在公交站前,默默地等着一块钱的公交车,内敛又安静。 仿佛有两个巨大的天幕将两方笼罩。 进不去,也出不来。 他们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但宋辞当时却想,她可能永远也跨不过去。 她张口欲言,喉咙却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可能永远也跨不过去。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好,我知道答案了。” 女孩眼底的茫然和犹豫几乎要溢出,他如果还看不明白,那就太迟钝了。 该放手了,唐诗。 他想。 再纠缠下去,就真的,不体面了。 他轻声说:“好好休息,我下次……” 他顿了顿,失神重复:“好好休息。” 应该没有下次了。 他挺直着脊背,勉强维持着一身傲骨,一步一步,转身离去。 等严姗姗赶过来的时候,宋辞正屈腿抱着,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下又一下地耸动,哭声细碎而隐秘。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 发丝凌乱,满脸泪痕,眼睛肿得像包子,头上的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额头还流着血。 严珊珊“操”了一声。 “是不是唐诗那个王八蛋干得,难怪只跟我说了句你在医务室就趴在桌子上装睡,我等下非得……” 严珊珊还没骂完,谁知宋辞听到唐诗的名字,哭得更伤心了,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几乎要哭晕过去。 “好好好,我不提他了。”严珊珊心疼得不行,跑过来把她抱怀里,笨拙地安慰,“宋宋乖,宋宋不哭。” “珊珊。”宋辞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坚持跟她说,“我在网上查过他家,太远了。” 她说:“他家……离我太远了,我根本就够不着,就像在天上一样。” 严珊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她的难过,也莫名红了眼眶。 “宋宋……” 宋辞哽咽着说:“我好像,总是这么胆小,我总是顾虑太多……” 太阳近在眼前,耀眼又张扬,她却不敢摘。 她从不觉得出身平凡就低人一等,但不可否认,跨越阶层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与勇气。 假如他们的消费观,价值观,乃至于人生观因为家庭背景的不同而天差地别…… 假如他们越相处越发现彼此的不适配…… 假如只能委屈他对她低身迁就…… 假如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天堑般的距离,她真的,能跨越吗? 她不知道,也不确定。 严珊珊像是突然懂了,她抱着宋辞,也开始哭,边哭边骂。 “妈的,那群臭男人真是烦死了!” ——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按原轨迹这么写。(骂就骂,我直接卸载番茄小说app哈哈哈哈,玻璃心作者是这样的)因为这是由于原生家庭的不同而带来的必然的过程。 唐诗的家世是很牛的,高干家庭。要不是因为唐诗爸爸思想比较传统,再加上唐诗小时候身体不好,他更希望儿子扎根于泥土向上生长,两人甚至不可能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唐诗会去刘悦和沈志鹏所在的贵族学校,叶茂然和徐以航其实都是跟着唐诗来的。 而宋辞呢,她是一个会在做出承诺之前考虑很多,但一旦承诺许出,爬也会爬过去的人。 她从没想过让唐诗走下来低就她,她只是在思考自己爬上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所以她的犹豫和纠结是不可避免的,因为阶层的差距客观存在,而想要跨阶层又太难太难。 但是就虐这一章哈哈哈哈,因为他们在精神上是门当户对的,拥有同样坚定善良的内核和三观,而且后面的辞辞宝贝会越来越努力,越来越优秀。 我敢保证他们会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对。 下章宋辞会主动,两个人一如既往地双向奔赴。 本书是甜文啦。 第88章 找他 高中真的很忙,活动范围也很有限,因此两人就算在同一栋楼,要是没有哪一方主动,都不用刻意避开,两个人也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 时间眨眼来到十二月中旬。 “受两股强冷空气影响,预计十二月一十八日,淮安市将出现雨雪天气,气温-5c——-3c,寒潮来临,请各位市民朋友们做好防寒准备。” 淮安市气象局预告,三天以后,淮安市将迎来五年来的第一场雪。 然而却并没有人把这次预告放在心上,因为这是淮安市气象台预告今年将迎来初雪的第五年。 不少市民表示:“没有人会一直骗你,除非你是淮安市气象局。” 还有很多同学在班上打赌,有人说要是那天下雪,就围着小吃街裸奔三圈。有人说要是那天下雪,就从学校一路舔到琴悦广场,甚至还有人扬言,那天要是下雪,他就把刚拉的屎跟雪混在一起,扔校长头上…… 总之各种奇葩的赌注层出不穷,热闹非凡。 十二月十八日当晚,文一班的人心底蠢蠢欲动,一个个的都歇了读书的心思,时不时抻着脖子往外看。 除了宋辞。 她照旧低着头写作业,安静到近乎木讷。 班上有人偷偷看她,心底还在感叹,活该人家能拿文科第一啊,特别是第一次月考以后,她好像就没休息过,每次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相对薄弱的数学也提上去了,拉开第二名近二十分。 那个理科第一的唐诗好像也是,越来越牛,上次月考直接高出第二名四十来分。 甚至还有人调侃,怎么感觉文科第一跟理科第一才是竞争关系,在暗暗较劲呢,两个人像是在比谁拉开第二名的分数更高。 坐她旁边的刘晓晓正低声跟前桌说话,她们压低了声音,但依旧会有零零碎碎地话语传到她的耳朵里。 “听说初雪那天表白,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要是今晚真的下雪,你就去跟他表白。” “我不敢,而且他脑子里天天就只有数学数学,根本就没有我。” “他为什么不问别人数学题目,就追着你问数学,你数学才二十三耶,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崇拜吗?” “你什么意思,不带人身攻击的哈。”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她们低声讨论着,正在写作业的宋辞突然笔尖顿住,侧眸望向刘晓晓,认真地问:“初雪那天表白,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韩剧上是这么说的。”刘晓晓有些惊讶她会对这个感兴趣,毕竟这三个月以来她都怀疑宋辞要看破红尘去当尼姑了,情绪平静冷淡到可怕,“不过初雪的日子氛围多好啊,表白成功的概率肯定会增大啊。” 宋辞垂下眸子没说话了。 她脑子里突然就萌生出一个压抑已久的想法。 要是今晚下雪的话,她就去跟唐诗表白。 这个想法简直荒谬又冲动,但她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假如今晚下雪,她可不可以,去跟唐诗表白? 她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得出结论。 可行。 她可以列出无数条理由来反驳这个荒谬至极的冲动。 比如这样会让爸妈和师长失望。 比如他们的家庭条件并不适配。 可她想了很久,唐诗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时期的心动,也是独一无二的。 她时常想起那天傍晚,锐利又鲜明的少年,额角还有汗,笑着跟她说:“遥不可及的东西是假的,只有当下的喜欢与厌恶才是真的。” 所以在当下,她如果错过,以后就再也遇不到像他这样的少年了,那么赤忱热烈,直白坦荡。 她至少要抓住开头,至于结果,她会拼了命的努力。 宋辞没了写作业的心思,她跟其他人一样看向窗外,默默期待着冬季的第一场雪来临。 旁边的刘晓晓正躲着玩手机,突然“卧槽”了一声,小声地说:“不用等了,气象局说今晚的初雪取消,寒潮去隔壁汉城了。” 班上传来此起彼伏地叹息声,显然也是收到消息了,坐在讲台上的任课老师多少也明白些什么:“行了,姑娘小伙们,可以静下心来学习了。” 老头啧啧两声,乐呵呵地道:“可惜了,其实我真的挺想看小汪头上被扔屎的。” 小汪是校长。 全班哄堂大笑。 只有宋辞抿着唇,一言不发,她脸色有些苍白。 越临近晚自习下课,她就越心焦。 最后她受不了了,突然站起身。 讲台上的老头摘下老花镜,戴上近视镜看向她。 “小宋啊,怎么了?” 宋辞冷静地说:“老师,我想去上厕所。” “去去。”老头依旧笑呵呵的。 等她到了教室外,寒风呼啸,吹疼她的脸颊,她才迟来地感觉到茫然。 深沉漆黑的夜空,翻涌着云雾,间或几颗星子点缀。 她静静地看了许久,最后想,也许不用下雪也可以。 她也可以去表白。 现在的氛围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在今晚,她恰好有抑制不住的冲动与勇气。 现在还在上晚自习,宋辞去了清北班,想了一下,没打扰任何人,缩在某个角落,静静地等着。 假如再次见到他,她要说些什么呢? 也许先要寒暄一下再进入正题,比如说三个月不见,你语文进步了很多,恭喜。 比如说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要不要下去走走。 她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打散了她紧张不安的心绪。 很快有人零零散散地往下走,他们看到了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宋辞。 很难不注意到,她成绩和长相都漂亮,温柔又好相处,是全校男生的女神。 但几乎没人敢不长眼的跟她搭讪,特别是清北班的,基本上都了解一些。 某人看上了。 他独占欲多强啊。 一波一波人往楼下走,但宋辞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并不太着急,安静地等着。 也许他还在教室里写竞赛题,听说他得了国特奖,马上就要进青训营了。 “宋辞,你怎么在这儿?” 裴一鸣收拾好书包下楼,就看到她安静地站在楼梯拐角,也没戴围巾,脸被冻得通红。 宋辞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来找唐诗。” 裴一鸣顿了顿:“他今天晚上没来上课。” 第89章 好久不见 宋辞愣住,“哦”了一声。 “一起走吗?”裴一鸣问。 “别了。”宋辞勉强笑笑,“我还有事。” 裴一鸣走后,宋辞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看到教室里的灯缓缓熄灭,她才收拾好书包往公交站走。 这个点公交站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路灯氤氲出浅淡的白光。 乌黑的天幕沉坠出青碧色的光,寒风更加凛冽,宋辞不自觉裹紧了脖子上的白色围巾。 她想,没关系的,她可以明天再去找他。 前方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几个醉鬼游走在无人的街道,间或传来几声淫笑。 宋辞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躲在了公交站牌后面,呼吸屏住。 “老大,你看,那边有个女学生躲我们呢哈哈哈哈哈。” “是吗?”被叫做老大的胖子走过来,搓着手道,“小妹妹,别怕,我们都是好人。” 宋辞顿觉不妙,转身要跑,却被另一个人狠狠拽住了书包往后拖回来,恶狠狠地道:“都说了我们都是好人,你跑什么呀?看不起哥几个是?” 宋辞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淡定,她说:“我爸在对面等我,我去找他。” 这要是他们清醒的时候可能就被唬住,但他们此时俨然已经没了理智,一个瘦子满脸通红,眼睛里闪着精光。 “老大,这个女学生长得还挺带劲,比红灯街的女的带劲。” 那胖子眼神一闪,朝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宋辞顿觉不妙,张口就要大声呼救,却被用力捂住了嘴巴,腿脚也被箍住,说:“老实点!让哥几个快乐了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她很快就意识到,她逃不掉,男女力气差距悬殊,更何况他们有三个人。 怎么办? 宋辞的脑子飞速运转,反抗的力度也逐渐减弱。 “这才对嘛。”胖子把她的脸拍得通红,箍住她的力道稍微松了些,“听话,哥几个不会亏待你。” 他们狞笑着把她拖进了巷子里,甩到了墙角。 “你们想要干什么?”宋辞惊恐地不断往后退,直到指尖触到一个废弃的啤酒瓶。 她定了定神,攥住瓶子,藏到身后。 中间的胖子上前,两个瘦子搓着手在旁边等着。 “干让你快乐的事,放心,等下用力叫,这里没人。” 铺天盖地的酒味和颤抖着的肥肉一同来袭,试图撕开她的衣服。 三米,两米,一米…… 宋辞的眸光一片冰冷,对准他的脖子。 用力打这里,可能晕倒,可能丧命。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需要一个突破口,然后逃出这个地方。 “小姑娘,别怕,你会快乐的。”他偏过头作势要啃她的脖子。 好机会! 宋辞手里的瓶子下一秒就要砸下去。 突然那胖子被人拽着头发往后拖,一截猩红的烟头同时用力往他喉咙口里摁。 “刚刚拿哪儿碰她,这儿?” 来人穿了一身黑,戴着黑色鸭舌帽,露出一截冷白的下巴,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干净清冽,却要比这茫茫冬日还要冷千倍万倍。 挺阔又高大的身影,光看上一眼就有满满的安全感。 宋辞浑身力气都卸下,声音忍不住哽咽:“唐诗……” 好久不见,今天格外想你。 —— 十二月十八日晚。 唐诗正在班里写竞赛题,被叶茂然和徐以航生生从教室里给拽了出来,进了ktv,美其名曰要给他转换心情,再学下去就要学傻了。 唐诗当时仰躺在ktv的沙发上,听着两个人交替的鬼哭狼嚎,整个人都有些淡淡的绝望。 “转换心情我理解,但为什么是在ktv?” 是嫌他最近还不够累吗? 叶茂然兴致勃勃地点了首初雪,哼着不太标准的韩语,在伴奏间隙说道:“应景啊,这不是听说今天有初雪吗?” 徐以航突然说:“要是今天晚上真的下雪,我就去跟悦悦表白。” 叶茂然愣住,说:“牛哇牛哇,祝你今晚可以多年舔狗转正。” “祝你成功。”唐诗正低着头在剥橘子,强迫症作祟,他一下一下地把白色的筋络都撕干净,突然觉得白色的筋络像雪花,于是随口问道,“为什么非得初雪那天再表白,有什么讲究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哈。”徐以航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强调,“她们说初雪那天表白,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以上,因为初雪那天氛围好。” “操,真的假的啊。”叶茂然也开始蠢蠢欲动,又想起严珊珊最近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讪讪歇了心思,“算了算了,这个定律对她不适配。” 转而又说:“不过跟女神应该挺适配的,她气质还挺——文化人的。” 叶茂然有点形容不出来,总之跟她妖艳的长相不适配,但跟她浑身散发出的温和气质挺配的。 这种复杂的气质很拿捏人,也难怪他兄弟会陷进去。 唐诗指尖顿了顿,神色如常地把橘子扔嘴里,酸涩的汁水绽放在味蕾,他无所谓地笑笑,几乎是喟叹:“行啊,要是今晚下雪,我就去跟她表白。” 然后被拒绝,然后就彻底放下。 中途看了手机,说是今天晚上又不下雪了,徐以航沉默了许久,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敲出来一根,含糊道:“抽根烟。” 叶茂然叹了口气:“航子,实在不行咱就放弃,说不定是天意呢?” 围着刘悦转了这么多年,刘悦也没高看他一眼,还是一副大小姐样,何必呢。 徐以航“操”了一声,是真的生气了:“再说下去咱俩没朋友做了。” 气氛陷入僵持之中。 唐诗打破僵局,安静地说:“也给我来一根。” 徐以航愣住:“什么?” 唐诗看他一眼:“烟。” “你他妈不是不抽吗?说抽烟鬼短命,以后活到九十岁了要轮流给我们上坟。” “现在情况有变。”唐诗不太耐烦地把烟从徐以航手里夺过来,抽出一根咬嘴里,含糊道,“突然感觉活这么久也怪没意思的,还得轮流给你们上坟,别累着我。” 他又拿起茶几上打火机,低着脑袋,动作不太熟练地要点火。 叶茂然眼疾手快地把烟抽走,徐以航又夺过打火机。 叶茂然说:“你他妈老老实实活到九十给我俩上坟。” —— 我们阿辞什么书都看,她知道用力击打下巴可以致人晕倒,可惜那畜牲太胖了,她找不着下巴。 第90章 拿这个跟你换 烟这种东西,就不应该跟唐诗扯上什么关系。 其实不只是他们两个,跟唐诗接触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他这人太干净了,说直白一点就是没受过什么社会的毒打,被保护的太好。 说来也奇怪,唐诗这人高高大大的,过了一年多又拔高到187,八块腹肌,一个人能打他十个,但就是莫名让人很有保护欲。 叶茂然嘴上说是因为这狗东西长得太娘,实际上他自己也懂,是因为唐诗这人确实好,他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唐诗还有人格魅力的人。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是。”有人格魅力的唐诗愣住,整个人都无语地往沙发上靠,徐以航开始唱失恋情歌,更加真情实感,也更……难听。 他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受不住,拿起茶几上的鸭舌帽往脑袋上一摁,转身出了包厢。 叶茂然抽空问:“干嘛去?” 唐诗:“出去透透气。” 出了ktv,寒风扑面而来,唐诗就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搭外套,整个人被冻得瑟缩一下。 这个天气都不下雪?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中途路过一家小卖部,他进门,看老板烤着火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就没打扰,他自己拿了柜台的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也不知道多少钱,但他估计两百块钱应该够了。 唐诗后面给转了三百。 “叮咚——”一声,转钱的声音把老板惊醒,他转头,只看到一个深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买了什么转过来这么多钱。”又嘀嘀咕咕地叹气,“这鬼天气,生意又得黄几天。” 唐诗把那包烟和打火机揣兜里,晃晃悠悠地在街道上走,他以为自己没有目的地,谁知回过神来,他就已经站在了公交站台前。 他手抄兜里,仰头靠着路灯柱子。 路上没有人,只有孤冷的白光还在坚持不懈地发亮。 唐诗脑子里闪过的,竟然那天晚上,宋辞站在冷白的灯光下,自娱自乐地踩着飞蛾的影子。 圆锥形的灯光撒下,像是路灯只给她下雪,而她在雪中独舞。 他喉结冷淡又难耐地上下滑动。 这三个月他确实挺忙的,都没怎么想起她,还想着应该快没感觉了。 谁知稍微闲下来才发现,他脑子里都是她,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没下雪也好。 真要见到她还得了。 他把烟拆开,敲出一根咬在嘴里,低头就火。 风太大了,点了好几次都点没着,然后唐诗想起叶茂然他们抽烟的动作,左手拢着,“啪嗒”一声。 猩红色的光终于燃起。 他试探性的吸了一口,呛人的烟味顺着喉口直直往鼻腔冲。 “我操。” 唐诗偏过头咳嗽,被呛得眼尾都发红。 好特么难抽。 他发誓中二过一次就够了,绝对没有第二次。 他转身就要去找垃圾桶,侧过头,眸光定住。 一颗橙子味软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很脏,无人问津。 “这不比烟有感觉?” 唐诗低声呢喃,俯身把糖捡起来,拍打干净,揣进兜里。 垃圾桶在前面,他往前走了几步,脚步顿住。 又是一颗橙子味软糖。 再往前,又是一颗。 不对劲。 是有人在求救。 唐诗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地猜测。 等他顺着撒下的软糖跑过去,就看到了让他往后几十年一想起,也会猛地后背发凉的一幕。 宋辞脸色苍白的缩在墙角,浑身颤抖着,一个满身肥腻的男人正要往她身上扑! 那一瞬间他脑子发懵,什么都不清楚了,猛地冲过去,旁边站着的两个人试图拦住他,被他两脚就踹翻在地。 他扯着肥腻男人的头发往后拖,烟头发了狠往他嘴里摁,男人发出惨叫声,被他卸了下巴,连叫都叫不出来,往前面一扔。 “刚刚拿哪儿碰她,这儿?”他轻声问。 也不管那人回不回答,半跪在他身上,冲他的脸,拳拳到肉,发了疯似的狠狠地打。 只差一点…… 要是他晚了一点…… 他根本不敢想后果,一想到那一幕就从骨子里都沁着冷,那冷化为数不尽的狠与戾气,拳拳往身下的男人脸上砸! 没错,是砸! 肥腻男人的脸已经完全血肉模糊。 他这是要人命! 在场的人脑子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就不算正当防卫了。 宋辞咬牙扶着墙角站起来,身体还发软,一步一步往前挪,试图阻止唐诗的动作。 有一个瘦弱的人影比她更快! 本来还躺在地上哀嚎翻滚的人踉跄着站起身,手里拿着一把小刀,银光一闪,脸上发着狠,要往唐诗背后刺! 那一瞬间,宋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紧跟着跑了过去,在他的刀刺下去之前,拿着手里的啤酒瓶用力往他的后脖处一砸。 “哐当——”一声,小刀和啤酒瓶碎片一同砸在地上。 瘦弱的人影也随之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巨大的声响让唐诗被怒火充斥的脑子稍微清明一些。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 宋辞站在小巷的尽头,双手攥着半个玻璃瓶子,满脸泪痕,全身颤抖着,看见他转头,她红着眼睛问:“唐诗,唐诗,他是不是……” 唐诗心中一痛,眼底红血丝尽褪。 他把倒在地上的人翻了个身,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呼吸平稳。 “别怕,只是晕过去了。”唐诗松了口气。 那胖子还在地上翻滚着,被他卸了下巴叫不出来,唐诗冷着脸,又是一拳打中他的下巴。 他彻底瘫软在地。 另一个人也被他打晕。 宋辞全身颤抖地攥住瓶子,还是一动也不敢动,似乎没缓过来。 唐诗朝她伸手,小心翼翼像对待什么易碎珍宝:“乖,别怕,把瓶子给我。” 宋辞哭着摇头,握得更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安全感。 唐诗沉默着喘息,静了一会儿,他缓缓朝她伸拳。 宋辞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拳头上裹满了血污,青筋暴起,因为用力过猛还有些微颤抖。 下一秒,掌心摊开。 一颗橙子味软糖干干净净地躺在手心。 “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第91章 初雪夜 “哐当——”一声,啤酒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宋辞扑过去,用力抱着他的腰,小心翼翼,压抑而又隐忍地哭泣。 “别怕。”唐诗眼眶泛红,心中后悔又后怕,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动,还是压不住哽咽,“是你救了我。” 他重复道:“是你救了我。” 宋辞哭声停了一瞬,随即身体一阵一阵地痉挛抖动,哭声呜咽着,一下一下地发出,像受伤的鸟类。 “他们抓着我……我根本就跑不了……他们在街上……把我往巷子里拖……喝醉了……我本来……明天……打算……表白……跟你……我……我……” 她哭着,前不搭言后不搭语地跟他诉说。 唐诗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不厌其烦地重复。 乖,别怕,现在没事了。 他的心脏不断地翻腾,绞动。 他想,如果自己一直缠着她,就不会这样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这么大人了,表白失败而已,在矫情什么?就应该死缠烂打,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直到她答应为止。 唐诗以前觉得徐以航那样是十足的舔狗,现在却只能心甘情愿地承认,他的确比自己先一步找到追人的真谛。 不知过了多久,宋辞的哭声渐渐隐没,远处青黑色的云层流动翻涌,街边的店面隐约传来歌声。 雪花一片一片,悄无声息地落下。 街道上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欢呼声。 淮安市,终于迎来了五年来的第一场雪。 唐诗低着头,看雪花慢慢悠悠地印在女孩乌黑的发顶,他不紧不慢地把雪花摘落,像是深思熟虑,又像是自然而然。 他开口,声音又哑又涩:“宋辞,下雪了。” 宋辞仰头看他。 两人在冰天雪地中对视,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的眼睛都泛红,明媚又挑动的少年情愫蔓延。 许久,唐诗开口,语调很慢。 “我听说,如果在初雪那天表白的话,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 “所以归根结底,我还是不甘心。” 宋辞含着泪看他。 他的眼睛可真干净啊。 宋辞当时想,要比落在他肩膀上的雪花还要干净。 “宋辞。”他继续说,几乎是诱哄,“跟我谈恋爱,你不会吃亏的。” 宋辞没说话,她缓缓抬手,抚上他饱满的额头,一路往下,滑过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绯薄的唇上。 他眉眼都精致柔和,称得上漂亮,看上去很好相处,唯有他的唇,唇色淡薄,唇瓣很薄,唇线抿直的时候,气质睥睨又不好接近。 “唐诗,今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跨年夜那天仿佛还近在眼前,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眉眼肆意,笑着说新年愿望是找个女朋友。 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唇瓣。 “我希望你如愿。” 说完,她闭上眼睛,踮脚,吻上了他冰冷的唇。 那一刻,万籁俱静。 宋辞以为,初吻的味道,会是熟悉的清柠气泡香。 却没想到不是。 是清甜的橘子汽水味,夹杂着浅淡的烟味,又甜又涩。 这一吻一触即分。 唐诗低头看着眼前主动献吻的少女,面色迟疑不定,似疑惑,似怀疑,似不解。 然后…… 他猛地一拧自己手臂上的肉,生生被捏红,疼得他“嘶——”了一声。 宋辞被吓了一跳,都顾不上脸红:“你干嘛?” “操,好疼。” “不是梦。” 他呆呆傻傻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突然低头,捧着她的脸,重新吻了上去。 不同于宋辞的一触即分,他一寸一寸地碾着她的唇瓣,辗转厮磨,急促又青涩。 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一地,月亮的清辉跟着洒落,愈发清冷寂静。 黑暗又隐蔽的小巷传来细细密密的啄吻声,两个人都不会换气,于是只好亲一会儿停一会儿。 青涩,莽撞,又不得章法。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他们最后都低低喘着气,额头抵着额头,火热的呼吸在雪夜里交融。 即使是在只有清辉洒进来的昏暗小巷中,这样近的距离,彼此的五官也清晰可见。 两人对视,都没忍住笑。 唐诗把她搂进怀里,脑袋埋进她的颈窝,瓮声瓮气地说:“早知道就不抽那根烟了。” 早知道她会吻他,他就应该吃一颗橙子味软糖。 她最喜欢吃橙子味软糖。 宋辞撇过头笑,觉得他可真可爱。 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这么可爱。 “他们,怎么处理,报警吗?”宋辞指了指被扔在角落里的三个人。 唐诗神色冷下去。 “先报警。”唐诗拿出手机,打了110,简单地跟警察说了一下情况。 等警察到的功夫,宋辞从兜里拿出了一张创口贴,又从书包里拿出碘酒和棉签。 “低头。”宋辞命令。 大约是打人的时候没注意,他脸侧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唐诗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皮卡丘创口贴,得益于惊人的记忆力,他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那个创口贴,是你给我的?” “什么?”宋辞没反应过来。 “军训,掰手腕那会儿。”唐诗提醒。 宋辞回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还不忘指挥他:“再低点儿。” 唐诗弯腰,越凑越近,精致惹眼的五官凑到眼前,原本浅绯色的唇瓣要比刚才红几度,像涂了口红。 宋辞不自在地瞥开眼,两颊又慢慢升温。 他似乎一无所觉,漂亮的唇瓣张张合合,笃定道:“所以你那时候就对我有感觉了。” “没有。”宋辞不这么觉得,强调,“那时候是对普通同学的关爱。” 其实现在回想起那一年的夏天,很多东西都已经慢慢模糊了,包括害怕被淘汰的不安,怎么写也写不出来的物理题,还有连绵尖锐的蝉鸣声。 那时候觉得仿佛天塌下来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过尔尔。 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时候面对着老槐树站军姿,太阳热烈,树荫清爽,万籁俱静。 老槐树下懒洋洋坐着一个少年,自在又嘚瑟地抖着腿,偶尔会拿出手机打游戏,更多的时候,他嘴里叼着一片槐树叶,为虎作伥地指挥站在前排的男生,笑着说,背挺直,军姿是这么站的吗,同志。 哦,宋辞迟缓地想,还有在沸腾的人海中,他站在操场正中央,一下一下地比出数字,欢呼声一声比一声热烈,宋辞捂住耳朵,心跳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与后来见到他的每一次都重合。 但那证明不了什么。 那年夏天,遇见了美好的事物,很多人都心跳加速。 —— 本书最大的joker是淮安市气象局。 第92章 正经 “真不巧。”唐诗也不失望,笑着说,“我那时候就对你有感觉。” 宋辞红着脸把他的脑袋偏过去,给他上药,避免跟他对视:“你少胡说,那时候我们都不熟。” “也是。”唐诗叹口气,像是颇为遗憾,“我们本来可以更早认识的,这样你就可以早点做我女朋友。” “唐诗,我们那时候才多大啊。”宋辞忍无可忍地瞪他一眼。 “那时候啊。”唐诗笑得很肆意,似乎是真的在认真考虑,“初二。” “懒得跟你多说。”宋辞把创口贴缓缓贴上去。 唐诗突然问:“贴好了吗?” 宋辞愣住:“贴好……” 她话音还没落下,唇又被封住。 他搂住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温柔地琢吻,宋辞仰头试图躲避,他只吻到唇角,就稍微偏头,不紧不慢地厮磨辗转,跟着亲过去。 “……唐诗!”宋辞寻了个空隙偏头躲避,喘着气捶他胸口,“警察要来了,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哦。”他抱着她,脑袋还是垂在她颈窝,肩膀一颤一颤地笑,热气喷洒在耳边,一路麻到心脏,“来就来了呗,亲女朋友犯法啊?” 宋辞看他一眼,说:“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我爸妈也会来,你不想今天晚上就被迫分手的话……” 唐诗静了两秒,突然站直了身体,后退两步,离她一米远,笑容疏离又有礼貌:“对下口供,宋同学,以免等一下露馅儿了。” 宋辞:“……” 等宋知青和沈银赶过来的时候,唐诗和宋辞各自坐在黑色皮质沙发的两边,正襟危坐,两人中间几乎就是楚河汉界,全程目不斜视,没有任何眼神交流,惹得做笔录的警察狐疑地看着俩人,随口说道:“好歹是同班同学,就这么不熟吗?” 唐诗:“半年没见,再好的关系都生疏了,更何况我们的关系确实一般。” 宋辞淡定地“嗯”了声。 这不是什么重点,所以警察也没有在意,俩人隐瞒了后半部分,只说把他们三个打晕以后就报了警,在原地老老实实地等着警察过来。 沈银明显哭过了,眼睛都是红的,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值班的警察:“警察同志,我只问您一句话,那三个畜牲,能进去吗?” 警察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三个人喝了酒,又是临时起意,会判,但根据类似的案例,应该也就是六个月到三年左右。” “六个月到三年……”沈银低声,“可我女儿,我那么优秀的女儿,差点就被那群畜牲给……” “要不是当时正好有人经过……” 沈银说不下去了。 “很晚了,先送阿辞回去。”宋知青搂着妻子的肩膀,冷静地说,“我明天就着手,去请律师。” 宋知青看向在沙发上边上站得笔直的唐诗,张口欲言,唐诗就已经十分懂事地说:“没事,叔叔阿姨你们先送宋……同学回去,马上就有人过来接我了。” 宋知青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叔叔改天再正式跟你道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叔叔。”唐诗浑身正气,就差给敬个军礼了。 “好孩子。”宋知青再次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程的路上,沈银陪着宋辞坐在后座,她紧紧地抱着宋辞,身体还在发抖,很明显还在后怕。 宋辞也回抱妈妈,轻声说:“妈妈,我没事。” “嗯。”沈银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我们的错,我们考虑不周,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以后爸妈会轮流去学校接你放学,还有手机,以后也带上。” 宋辞沉默着点了点头。 “还有今天救你的那个男孩子,是叫唐诗是吗?改天给他做面锦旗,再正式请人家吃个饭,包个红包,今天太晚了,都来不及好好感谢他。”沈银冷静下来,开始布置后续事宜。 宋辞愕然:“……不用了。” 沈银道:“虽然你们是同学,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不能叫好心人寒心。” 宋辞:“……哦。” 另一边,等唐青松和侯女士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好心人唐诗手里正拿着一桶泡面,坐在沙发上,两腿大剌剌敞开,嘴里还叼了根叉子,看见他们,口齿清晰地说:“来了,我快吃完了,你们随便坐。” 浑然是把派出所当成自己家了,哪儿还有刚刚的正经样。 他旁边还坐了个年轻的警察,刚上岗的大学生,也拎着一桶泡面在吃,笑着说:“哥们儿刚刚装挺像啊,我都差点被唬住了,还以为你是什么正经人呢。” 唐青松:“……” 侯女士:“……”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到底随谁? 车上,唐青松和侯女士大概了解完事情的原委,侯女士气疯了,直说要把那三个畜牲剁了喂狗吃。 唐青松则理智许多,淡淡道:“乐于助人确实值得表扬,不过你今天有点蠢了,发现这件事以后没有先报警而是选择莽撞地冲进去,在另外两人明显还有战斗力的前提下压着一个人打,要不是那小姑娘足够勇敢果断,今天躺在医院里的就是你了。” 唐诗大大方方地承认,也没反驳,在这件事上,他确实冲动了。 当时他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他要杀了中间那个碰她的人渣。 “爸,您找人查一下,看看我们学校那一带有没有人也遭遇过类似的事。” 唐青松脸色一变:“你怀疑,他们是惯犯?” 唐诗点点头:“可能性很大,时间和地点都选得很隐蔽,正好完美地避开监控,下手果断,分工明确,不像是新手。” “好。”唐青松脸色很难看。 假如真的是一起连环猥亵案,附近都是十几岁的学生,那才是真正的恶魔在人间。 “您最好提前找个靠谱的律师。”唐诗眸色彻底冷下来,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他们一辈子都待在监狱。” 第93章 雪花的形状 唐青松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斟酌着说道:“你好像对你这个普通同学很上心?” 这小子他还是挺了解的,乐于助人这种事是他能做出来的,年不年轻的,他都满腔热血。 不过这么鲁莽冲动却还是第一次,更遑论刚刚那冷淡里还透着一股子狠意的语气,很反常。 “您怎么知道的?”唐诗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她确实是我女朋友。” 唐青松:“……” 谁问你了。 “如果她愿意的话,还会是您儿媳妇。”唐诗又慢悠悠地说。 “真的假的?”一旁的侯女士很惊讶,“你别吹牛。” 这么漂亮又优秀,果敢又聪明的姑娘,看上她儿子哪儿了? 也就一张脸能看了。 唐诗唇角笑意都敛平,难得正经地说:“我认真的。” 唐青松点点头:“认真最好,虽然我没见过这姑娘,但从她对这件事的处理来看,是一个聪明又果断的姑娘,你高攀了。” “是。”唐诗仰着头,一想到她又忍不住开始笑,然后又想哭,心脏鼓鼓涨涨,又火热又心疼,他只好低低重复,感慨万千,“我高攀了。” 凌晨四点半,海棠花未眠,唐诗也未眠,他双手枕在脑后,身体无比疲惫,头脑无比清醒。 像是迟来的兴奋,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 他想起她的唇,其实当时视线太暗了,他看不太明晰,于是触感就更清晰。 很难以置信,竟然是甜的。 又很软,吻上去的时候就像在吃。 也许比还要软,还要甜。 因为吃不会上瘾。 窗外的雪还在下,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去的意思。 雪花一片一片的往窗户上飘,扑簌落下,形状像宋辞吻他时颤抖着的睫毛。 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彻底栽了。 他其实不喜欢冬天,一想起冬天,他的记忆中就是冰冷的白炽灯和熟悉的消毒水味,还有守在玻璃窗外哭泣的父母。 虽然已经很久没去过医院了,他也依然印象深刻。 但现在,他想起冬天,竟然只会想到少女颤动的睫毛。 他忍不住蒙着眼睛笑,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是少年的心动。 他想。 原来雪花的形状,是少女颤动的睫毛。 简直要疯了。 他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阻止自己如野草般疯长的思绪。 唐诗半点没犹豫,拨通了叶茂然的电话。 “你他妈……”叶茂然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时间,差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有屁快放!” “也没什么大事。”唐诗不紧不慢地开口,“就随口跟你提一句,我跟宋辞在一起了。” 那头静了半晌,说:“你等一下。” “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唐诗难得的有耐心:“我,跟宋辞,在一起了,懂?” “好好好。”叶茂然笑得很开心,还略带同情地哄他,“早点睡,梦里啥都有。” 爱信不信。 唐诗很不屑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是升旗仪式,唐诗没去,趴在桌子上补觉。 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旁边还有一阵一阵猥琐的笑声。 “我,跟宋辞,在一起了,懂?” “我,跟宋辞,在一起了,懂?” …… 唐诗满脸躁意地抬头,头发乱糟糟的,熟悉的呆毛又翘了起来,因为太困,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褶皱更深。 他唇线抿直,平静又无语地看着蹲在他课桌旁的两个傻|逼。 叶茂然和徐以航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手机,把音孔放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放。 “我,跟宋辞,在一起了,懂?” 放一遍俩人就开始对视,然后猥琐地“嘿嘿”一笑。 叶茂然说:“诗诗,听听你昨晚梦游跟我说的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以航:“六千块钱买断这件丢脸的事,我们保证不对外说,怎么样?” 唐诗面色冷淡地看着他们,没说话。 叶茂然愣了愣:“嫌多啊,那看在多年情分的份上打个骨折,3000块,不能再少了。” 唐诗满脸同情地看着他们。 算了,两个单身狗,智商还不高,他那么计较干什么呢? “是真的。”唐诗趴回桌子上继续补觉,声音困倦又沙哑,“这句话千万别删,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放。” 叶茂然和徐以航面面相觑。 叶茂然:“他刚刚说什么?” 徐以航:“他说唐诗宋辞是真的,还想结婚。” 叶茂然:“还没睡醒?” 徐以航:“应该是。” 叶茂然:“那等他清醒以后再来敲竹杠。” 徐以航:“好主意。” 两人带上装备迅速撤退。 诶,两条不愿接受现实的愚蠢的单身狗。 真可怜。 唐诗安安稳稳地睡去。 唐诗是被礼炮和欢呼声震醒的。 “诗草,别睡了,有人过来给你送锦旗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同学都笑着喊。 唐诗顶着一头乱毛,脸上还有睡出来的红印,懵懵懂懂地仰头,困得不行,说:“什么?” 班上两个同学直接把他架了起来。 “砰——” 旁边有人放礼炮,彩带纷飞。 一面大红色的锦旗被塞进了他手里,他睡眼惺忪抬头,看见宋知青和沈银笑容可掬地站在他面前,满脸感激的看着他。 唐诗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低着头看了看身前的锦旗,又抬头看了看宋知青和沈银,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别、搞、我。 “咔擦——”一声,不知道是哪个缺德人士按下了镜头。 照片定格,被传到了学校论坛,然后刘晓晓看到了,笑成了一坨大粪,又把照片传给了宋辞——她热衷于把网上各种跟唐诗有关的帖子发给宋辞,即使宋辞多次强调自己很少看手机。 宋辞在食堂吃完晚饭往教室走,她想了一下,还是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点开了微信。 唐诗给她发了99+的微信消息。 宋辞一惊,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点开。 结果里面是表情包。 全是表情包。 各种诸如【躺倒】【绝望】【抓狂】的表情包。 宋辞正要打字,问他怎么了,刘晓晓就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第94章 社死 照片上,唐诗的黑发东一撮西一撮地支楞着,还有彩色的纸带挂在脑袋上。 他手里被塞了一面大红色的锦旗,上面用金黄色的大字写着“做大智大勇人,建大智大义市。” 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茫然无措的,平日里锐利张扬的眼尾恹恹垂着,硬是能看出几分懵懂无辜来。 哎呦,救命。 宋辞“噗嗤”笑出声,正要长按保存,手腕就突然被拉住,往旁边的灌木林里一扯。 她正要惊呼,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压在了她的肩颈,熟悉的青柠气泡香扑面而来。 “服了。”唐诗的声音闷闷的,明显的生无可恋,“女朋友,你对象今天社死了。” 宋辞真的很想继续笑,但理智告诉她得先哄哄,不然哄不好了。 她绞尽脑汁地说:“怎么会,大家都觉得你——很英勇。” “没有。”唐诗稍微偏了偏头,整个人都没什么劲头,叹口气说,“他们说我人设崩了。” 宋辞很想说是有点,话到嘴边,她转了个弯:“怎么会?” 唐诗低垂着脑袋,嗓音清朗却莫名听出几分委屈:“他们下课都排着队来笑我。” 这话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他确实朋友遍地走,损友更是。 真被打击到了? 宋辞牵着他的手晃了晃。 安静了一会儿,唐诗抬头,干净清明的眼睛望向她,直白地问:“快一天没见面,你想我了没有?” 宋辞:“……” 其实没太来得及想,一天的时间满满当当的。 他自顾自继续开口:“我想你了。” “能亲一口吗?” 他问完,也没打算征求她的同意,凑过来就要吻她。 宋辞心软的一塌糊涂,眼睁睁地看着他精致的脸越凑越近,有一瞬间被蛊惑,然后……直接捂住他的嘴巴往后推。 “唐诗,你的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喔。”她若有所指地看着他,忍不住弯了弯唇。 啊哦—— 装可怜被发现了。 “好。”唐诗舔了舔唇,决定今天先不那么贪心。 他张开双臂,笑着说:“那抱一下。” 宋辞被他眼底的光晃得愣神,下一秒,她被揽入怀中,脑袋紧紧贴着他坚硬的胸膛,被抱得很紧。 昨夜下得雪还没化,沉沉地压在地面和枝头,苍茫雪白的一片,但风已经停了。 这是一个无人的小角落,四周寂静无声。 宋辞听到一声满足熨烫地叹息,还有唐诗低低地说:“女朋友,今天也很爱你。” 很难说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好像全身都被棉花塞满,鼓鼓涨涨,让人觉得柔软又安心。 她其实到现在也不敢去回忆起昨天的那个晚上,她怕自己一回想,想到的是当时被甩到角落,铺天盖地的无力和绝望。 以至于后面的踏实与温暖也被她一同屏蔽,封锁在角落里,不敢去碰。 她隐隐约约把那一晚当成一场梦,飘在空中没有实感。 直到此刻,她被紧紧抱入怀中,铺天盖地的安全感,毫不掩饰的爱意。 因此脚踏实地。 宋辞抬手,也缓缓回抱住他。 抱了很久。 宋辞拽了拽他的衣角,轻声说:“要上课了。” 唐诗“嗯”了一声,没动。 过了一会儿,宋辞又拽了一下,无奈道:“真的要走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晚自习下课以后我来找你,送你回家?” 宋辞摇摇头:“我爸会来接我。” “哦。”他顿了顿,“那明天中午。” “明天中午要准备发言稿。” 下周轮到她去国旗下讲话。 宋辞寻到他的手,捏了捏他清劲的指节,软声道:“明天晚上,还是在这里,好不好?” “女朋友。”唐诗慢悠悠,一字一顿地控诉,“你真的很忙。” “嗯,是有点。”因为要马上要打铃了,宋辞心不在焉地重复,“好不好?” 唐诗抱紧她,语气闷闷的:“那一起吃晚饭。” “不行。”宋辞斩钉截铁地拒绝。 以他在学校的受关注程度,这跟直接公开有什么区别。 “哎——” 他肩膀都塌了下去。 如果他头顶上长了一对像萨摩耶一样的耳朵,此刻也一定是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的。 宋辞漫无边际地想。 “我走啦。”宋辞挣开他的怀抱,还不忘提醒他,“你过两分钟再出去。” 唐诗抿着唇看她,长睫软趴趴地垂下,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盯着她。 他有一双很让人心软的眼睛。 他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个优势,而且很懂得利用。 宋辞都已经向外走了几步了,察觉到他的目光,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又返回去,踮着脚,仰头亲一下他的侧脸。 他嘴角果然弯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锐利又狡黠。 心机小狗。 宋辞悄悄撇嘴,转身又要走,听到他说。 “是你先亲我的。” 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蓦地把她拉了回来,他笑着低头,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脑袋,深深吻了下去。 嘴唇蓦然被一抹湿热覆盖,一股橙子味软糖的气息交织弥漫,宋辞当时脑子里只冒出四个字—— 得寸进尺。 她发誓下一次再也不要对他心软了。 然后她对上一双黑眸,眼角红痣得意翻飞,唇齿被侵占,他低笑着喘息呢喃:“喜欢么,来找女朋友之前特意吃的……” 橙子味软糖。 要死了。 宋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卡着带,踩着上课铃声,晕晕乎乎地离开了。 晚上,上完两节晚自习以后宋知青来接她。 车上,宋知青一边开车,一边不无后怕地说:“我今早去派出所的时候,警察同志跟我说,那三个人可能是惯犯,专门对你们这些年纪只有十五六,十六七岁,要上晚自习的小姑娘下手。” 宋辞心中一颤,眼底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后怕。 “这个案子好像上面高度重视,已经移交给公安局办理了,他们叫我不要操心后续,律师也是由派出所找人代理。” 宋辞眼睫垂下,轻轻点头。 “多亏了那个小伙子。”宋知青感叹着说,“我跟你妈今天特意去给他送了一面锦旗,我看他那个表情也是宠辱不惊,塞给他的红包也死活不要,还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实际上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危难面前,也都是各凭良心罢了,帮了就是天大的情分。” “这么大的情分,以后也不知道怎么还。” 听宋知青提到他,宋辞唇角忍不住弯了弯,轻声说:“他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不错到让她只想努力,再努力一点。 然后优秀到足以与他相配。 第95章 验验货? 淮安市的冬天是留不住的,过了才两天,金色的阳光绽放,如丝如缕地将积雪剥离。 气温迅速回升,仿佛冬日已过,初春来临。 某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台上的小老头摇头晃脑,慢慢悠悠,从秦始皇统一度量衡讲到秦始皇的母亲赵姬与小宦官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这样舒适温暖的阳光,再配合这样悠长苍老的语调,无异于撒了把蒙汗药进教室,底下的人听得昏昏欲睡。 忽有一缕清风打破平静的湖面,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少年刻意压低的清朗笑声。 动静不算大,却还是有不少人转头,往窗外看去。 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勾肩搭背,胯边夹着篮球,腰间捆着蓝白校服,汗意涔涔地经过。 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少年穿着白色球衣,高高瘦瘦,肌肉线条干净流畅,扯着唇角笑的时候,蓬勃的青春气几乎扑面而来。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旁边的人讲话,稍微偏了偏头,视线逡巡着,随即定格在一个扎着低马尾,认真做笔记的少女身上,唇角笑意更深。 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炽热,少女似有所觉,也偏过头与他对视,然后明媚的狐狸眼上下打量他,过了几秒,她拧着眉,唇线抿直,继续低着头做笔记。 “不是,哥,你确定校花是你女朋友?能别吹了吗?” 陈志军在旁边目睹全程,笑得想死。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苦苦追求多年无果的舔狗和高冷校花的经典模板。 唐诗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你懂个屁,我女朋友那是热爱学习。” 陈志军点点头:“啊对对对。” 唐诗:“……” 怎么就都不信呢? 唐诗万般费解。 他跟她难道不是天生一对,肉眼可见的般配吗? 这个困惑一直持续到当天傍晚,他也没想明白。 唐诗抱臂仰靠着墙,一边想一边静静地等着宋辞过来。 视线余光瞥见少女猫着动作往两边看,称得上是鬼鬼祟祟地往这边靠过来。 唐诗没忍住笑,等她靠近的时候一把拉过她,撞进他怀里。 “干嘛呢?”他压低声音,笑着问,“做贼呢?” 宋辞顺势抱住他的腰,没看他,反而摸了摸他身上的黑色卫衣,好奇地问,“你这卫衣有毛吗里面?” “你就关心这个?”唐诗蓦地笑出声,他抓住她的手作势要往他卫衣里面伸,“有毛,不信你摸摸?” “没不信。”宋辞脸红了红,拍开他的手,“你不要耍流氓。” “哎,明明是你摸我。”他笑得浪荡。 “谁摸你了!”宋辞手发烫一般撒开了他的腰,一副要远离的样子,“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哦。”唐诗又把她拉过来抱着,埋进她的颈窝,闷声笑,热气喷洒在脖颈,红了一片。 宋辞偏头,不自在地挣了两下,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了。 安静了一会儿。 唐诗问她:“你今天上午看见我了没?” “看见了。”宋辞说。 “你没对我笑。”他叹气。 宋辞也叹了口气,没跟他纠结这种幼稚的问题,反而问:“你不冷吗?” 冬天,不到十度的天气,穿着短袖去打球。 她看着都冷。 唐诗顿了顿,低头意味深长地睨她:“你是不是对你男朋友有什么误解?” 宋辞愣住:“什么?” “放心,你男朋友身体素质好得很。” 虽然说小时候经常生病,尤其是冬天,但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宋辞抿着唇没说话了。 显然,这拽王已经忘了他去年是怎么感冒的了。 她声音闷闷地说:“随你。” 他低头看她,扬眉:“不信?” 宋辞沉默。 “验验货?”他说完,又作势要拉着她的手往卫衣里面伸,一副“忍痛让她占尽便宜”的样子:“先让你验个腹肌?” 宋辞:“……” “别的不行。”他义正言辞。 谁要验别的。 她挣开他的手:“不验,上课了,我走了。” 唐诗攥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走。 “还有五分钟。”唐诗轻声,黑眸看向她,“再待会儿。” 宋辞垂眸:“那你不准说……” “什么?”他笑。 她瞪他:“你知道的!” “好好好。”唐诗趁机又把她抱入怀中,哄着,“不说,不说。” 哎哟,救大命了。 是谁家的女朋友,碰一下就害羞。 快要被可爱死了! 第二天傍晚,还是那个点,在那个空旷无人的灌木林,宋辞照常偷偷摸摸地过去。 唐诗反常地没有立刻把她搂入怀中,而是满脸乖巧地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 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和黑色毛线帽,一双漆黑的眼睛望向她,头发和长睫都软软垂下,很遗憾地跟她说:“女朋友,我们昨天应该接吻的。” 宋辞:“……” “如你所见。”他清咳一声,声音沙哑,鼻音明显,“你男朋友感冒了。” 宋辞:“……” 他一副很为她遗憾地样子,强调道:“至少一个星期内,你都亲不到你男朋友了。” 宋辞静静地看着他,他心虚地垂下眸子,似乎连眼尾嚣张艳丽的朱砂痣都明显黯淡了下去。 “好。”他最后说,“我错了。” “没有下次了。” 宋辞看着他,真是又好气又心疼,好半晌都没跟他说话。 这人还真是。 又菜又爱玩。 “女朋友,说句话?”他继续开口。 宋辞紧绷着俏脸,终于吐出一句:“那我走了。” 唐诗看着她,说:“不行。” “我待在这儿干嘛?”她面无表情地问。 又不能抱又不能亲的。 唐诗歪头看她,认真又直白:“一天不见,我很想你。” “我们可以一起看落日。”他顿了顿,“隔一米远,不会传染的。” 宋辞觉得,她可能一辈子都招架不住他的真诚与直白,心又软得一塌糊涂。 她叹了口气,走近两步,眼睁睁地看着他又退远两步。 “吃药了没有?”她缓和了语气。 “吃了。”唐诗桃花眼弯成月牙,“一日三次,一次一袋。” 第96章 格局小了 宋辞松了口气,一步一步走上前,两人并肩,中间隔了一米远的距离。 艳丽的晚霞漫天似火,橘红色的光在冬日的凉意中不断弥散,延伸,火烧云层层叠叠,却是深灰色的。 像末日电影里的开头。 原来冬天的落日也这么漂亮,宋辞看得入神。 “宋辞。”唐诗突然喊她。 宋辞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我刚刚想了一下。”他说。 “什么?”宋辞问。 “今天天气不错。” 宋辞点头。 “适合接吻。” 他冷不丁说完,突然上前一步,隔着口罩,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一触即分。 宋辞侧眸。 唐诗又退回了隔她一米远左右的地方,漫天的霞光都坠入了他的眼睛,熠熠生辉。 “女朋友。”他笑着说,“今天也很爱你。” —— 唐诗显然对自己的病情估计得过于保守了,他的感冒持续了很久,一直到期末考试那几天才算是真正地彻底好转。 期末考试考完以后就正式地开始放寒假,最后一门考英语。 考完的那天下雨了,不算大,乌云沉坠,阴雨连绵。 宋辞写完试卷,又检查了两遍,最后提前了二十分钟交卷。 出了教学楼,漫天的雨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迈步要往外走的时候,身后传来阻力。 宋辞已经迈出去的脚又生生给退了回来。 她仰头,唐诗单手拎起她的书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得很恶劣。 “女朋友。”他说,“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哪里巧了,明明就在一栋楼考试。 宋辞怀疑他早早就写完在楼道里蹲她了。 他们明明约好在校门口见面的。 “遇见就是缘分,干脆一起走。”他又拎了拎她的书包,悠悠道,“书包给我提着。” “不行。”宋辞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要是遇见熟人我们就完蛋了。” “我们就完蛋啦。”他模仿她的语气,笑得不行。 又是被女朋友可爱到的一天。 宋辞抿着唇看他一眼。 唐诗唇角笑意慢慢收敛,清咳一声,严肃道:“这么严重,那怎么办?” “你走前面,我跟着你。”宋辞说。 “你走前面,我跟着你。”唐诗说。 “不准学我说话!”宋辞凶巴巴。 “我没学。”唐诗这回是真的冤枉,“我想让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女朋友。”他叹了口气,语气有种无奈的温柔,“你最近沉迷书海过于专注,可能已经忘了,我们已经两周没见面了。” “明天我就要进冬训营了,又是一个多月不能见面,你走前面我就能多看你一会儿,行吗?”他问。 他嗓音很淡,强忍着没流露出什么情绪。 宋辞的心却还是忍不住一颤。 她怔住,张了张口,又闭合,略微有些无措。 这些天,因为马上要期末考试,她忙着复习和改稿,连灌木林都没去了,确实忽略了他很久。 安静了一会儿,宋辞主动过去牵住他的手,轻声说:“那一起走。” “不怕被发现了?”唐诗瞥她,嗓音清劲。 “怕。”宋辞牵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所以你的伞往下移一点,别把我们的脸露出来了。” 唐诗终于笑了。 他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紧扣,黑色的雨伞向她倾斜,嗓音愉悦:“女朋友,一叶障目学得不错。” 宋辞:“……你语文学得也不错。” “托你的福,进步很大。” 两人踏入雨幕。 出了校门,宋辞问:“我们去哪儿啊?” “有想去的地方吗?”唐诗低头问她。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约会,一般去哪儿啊? 看电影?吃饭?逛商场? “去自习室?”唐诗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宋辞:“???” 是她格局小了。 原来她男朋友比她还热爱学习。 半小时以后,宋辞被他抱在书桌上,仰着头,两手抵在身后,承受着他一波又一波地攻势。 唐诗的手没敢搂上她的腰,只覆上她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手背上青筋突起,克制又性感。 他低头吻她的唇,一刻不停地含吻,细致耐心像品尝什么美味的糕点。 宋辞感觉像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地磨她的皮肤,不疼,但又麻又痒。 她受不住地蜷缩起指尖,终于喘不过气,偏头想躲。 被他堵住去路,一刻也不让喘息,直到她受不住去推他的肩,他才稍微留出一点距离供她呼吸,游刃有余地低笑:“一起学的,怎么还不会换气?” 宋辞偏过头,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没说话。 察觉到她有些低落的情绪,唐诗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怎么了?” 没让她换气,生气了?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清冷的风透过窗户刮进来,吹不散室内青涩暧昧的氛围。 唐诗垂眸看她,向来胸有成竹的少年此时心里也开始没底了。 或者说,自从碰上她,他就从来谈不上有底。 他指尖拨过她的几缕发丝,发丝缠绕几圈,又松开,如此反复,心里则在想着该怎么哄。 说别气了,下回教你怎么换气。 啧,不行。 会被当成流氓打出去。 “唐诗。”宋辞轻声喊他。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 要怎么哄。 游刃有余的少年开始头疼。 “我也是第一次当别人女朋友。”她突然闷头说,“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我尽量改。” “改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低头好笑地看她,随即意识到什么,唇角笑意收敛,说:“抬下头。” 宋辞抬头,狐狸眼眼尾泛红。 “就为这事哭了?”他拧眉。 宋辞摇摇头。 她其实没哭,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亲着亲着,眼尾就红了,看上去很像哭过。 唐诗显然还是误会了,他叹口气,把她从书桌上抱下来放回椅子上,心底多少是有点后悔的。 他抬眸,近距离看着她泛红的双眼。 然后想,不,是非常,后悔。 他的错,很久没亲了,实在是想,都没能立刻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 他也坐下,椅子滚轮转动,然后慢慢靠近,拉住她的手,跟她对视。 —— 宋辞:你冷。 唐诗:不,我不冷。 宋辞:我没哭。 唐诗:不,你哭了。 第97章 顶配 “那你觉得你哪儿没做好呢,女朋友?”头顶白炽灯温柔地发着光,唐诗低着头,耐心地询问她。 宋辞想了想说:“我忽略了你很久,每次你约我出来,我都没时间。” 在一起这么久,他们好像都没有正儿八经地约过会。 唐诗问她:“那你有时间吗?” 宋辞叹口气:“没有。” “那就不是你的错。”他笑,“找个男朋友是用来享福的,不是用来迁就的,懂么?” 宋辞似懂非懂:“可你一直在迁就我……” 唐诗否认得很快:“谁说的,我没有。” “你有。”宋辞笃定。 “那也是我乐意。”他语气拽起来了,眼尾上挑,“我开心,懂么?别人想迁就还没机会呢?” 他顿了顿,又问:“你会让别人迁就你吗?” 宋辞想了想,摇头。 她不习惯欠别人的。 “那不就得了。”唐诗慢悠悠抬手,像逗小猫一样挠了挠她的下巴,傲慢又得意,一字一顿地笑着说,“你完蛋了宋辞,你爱唐诗爱得要死。” 宋辞被他绕了进去,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但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他又懒洋洋地发问:“还觉得自己哪儿不好,一起说了。” 宋辞安静了一会儿,犹豫着说:“我自己暂时还没发现。” 唐诗点点头,说:“你以后也不会发现,知道为什么吗?” 宋辞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慢悠悠打量她,唇角勾起:“因为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顶配,我女朋友天下第一好,说你不好的人都是傻逼,都很没眼光,懂了么?” 宋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自觉愣住。 其实从小到大,因为长了一张侬丽美艳的脸,跟她接触过的人都会说:“感觉你的性格跟脸不是很符合。” 语气通常都是惋惜的。 仿佛她长了这样一张脸,她就应该是外向的,锋利的,张扬的,而不应该是温和的,安静的,毫无攻击性的。 好像她这样的性格不对,不好,不应该。 她浪费了这张脸。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从里到外都是顶配。 不只是脸,性格也是顶配。 宋辞唇角弯了弯,眼眶发热,这回是真的想哭,然后轻声说:“懂。” 唐诗满意地点点头。 他两腿敞开,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冲她张开双臂,一副“任君采颉”的姿态,眼神撩吊着:“要多亲亲我吗?女朋友,寒假就亲不到了。” —— 宋辞在进家门之前,特意在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 没办法,她脸是热的,唇是热的,浑身都是热的。 她敢保证,就这样进去,一见到沈银,马上就露馅儿了。 好不容易等脸颊的热意消了下去,她脑子里又倏然闪过那一幕。 唐诗低笑着在她耳边喘息,一步一步地耐心引导,轻声呢喃:“女朋友,换气要这么换,懂了么?” 救命啊。 她脸颊上刚消退的热度又隐隐有重新席卷之势。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骂一句男色误人啊男色误人。 一直等回到房间,洗完澡以后,宋辞整个人都还静不下去,心脏像盈满了蜂蜜,控制不住地想他,控制不住地想笑。 宋辞抬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唇角弯着,脸颊红扑扑,眼睛很亮。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她摸了摸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好像……还不赖? 她忍不住扑在床上,滚过来,又滚过去。 刚一分开她就开始想他,想他近在咫尺的脸,想他眼角的红痣,想他笑着跟她说“我女朋友天下第一好。” 她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 好喜欢唐诗啊。 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他了。 宋辞趴在床上平复了一下情绪,刚打算刷视频转移一下注意力,手机就“叮咚——”一声。 【李白】:女朋友,睡了吗? 宋辞眨眨眼,慢慢打字:没有,你呢? 她刚要点发送,手机就突然弹出一个窗口——【李白】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宋辞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她赶紧冲过去照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反锁,这才重新返回床上,点开绿色按钮。 映在屏幕上的是一张灰色的狗脸。 “唐九,我跟我女朋友打视频,你干嘛?”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随即屏幕上的灰色大狗被拎起来,扔一边去,又警告,“别,爬,我,床。” 手机晃动两下,少年清俊的五官终于印在了屏幕上。 他一只手还拿着白色的毛巾在擦头发,穿着黑色无袖t恤,懒洋洋坐在黑色电竞椅上,显得皮肤很白。 他偏头,唇角勾出一抹笑,问:“在干嘛?” 在想你。 宋辞没这么说,她的脸大部分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没干嘛。” 真可爱呀女朋友。 唐诗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一个多月见不到了。 真要命。 他在想他那逼冬训营是真的非去不可吗? “猜猜我在干嘛?”他问。 “你在……”宋辞忍着笑想了想,“擦头发。” “真聪明呀女朋友。”他一愣,笑着把白色毛巾扔在桌上,凑近一些,问,“想要什么奖励?” “不知道。”宋辞看着他蓦然放大的一张俊脸,有些愣神,然后说,“还得想想。” “行。”他懒散地点点头,“那你好好想,认真想。” “有时限吗?”宋辞问。 “时限吗?”唐诗略微抬了抬眸,长睫微弯,“一辈子够不够你想的?” 宋辞脸红了红,没搭话。 “不够啊。”他若有所思,“那两辈子?” 宋辞:“……” “还不够?”他扬眉,继续加,“那三辈子?” 宋辞:“……” “四辈子。” “……” “五。” “……” “六” “…” 到后面唐诗也懒得数了,他惊讶地看着她,抱着胳膊,嘚瑟又无奈地摇头,把“得了便宜还卖乖”表现得淋漓尽致:“还不够?宋辞,别太爱我了,要霸占我这么久。” 宋辞整张脸都趴在床上,一副拒绝跟他继续交流的模样。 第98章 想你了 “宋辞。”他喊她。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 “宋辞。”他笑着喊。 “嗯。”床很温暖,她困意来袭。 “宋辞。” “……嗯。” “宋辞。” “…………嗯。” “宋辞。” “……” “宋辞。” “…………” “宋辞。” “………………” “真睡了。”少年在屏幕的另一头,他趴在桌子上看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少女,眸色温柔又认真。 “晚安,女朋友。”他轻声又不舍,“今天比昨天更爱你。 —— 宋辞第二天一早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放空了一会儿,然后摸索到手机,点开屏幕。 没动静。 手机已经停电自动关机了。 她把手机插上电,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 她记得她昨晚是在跟唐诗视频通话来着,然后被他的骚话说得脸红,然后埋在床上不想说话,然后就慢慢地……睡着了。 她叹了口气,有些后悔。 应该多看看他的。 就像他说的,一个多月都见不到了。 充了几分钟后,宋辞长按开机键,点开跟唐诗的通话框。 昨晚的视频通话持续了八个多小时。 唐诗早上又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7:30 【李白】:醒了吗? 8:03 【李白】:醒了给我打视频。 8:42 【李白】:要收手机了女朋友。 8:45 【李白】:好,报备一下。 【李白】:要封闭式训练一个半月,会没收手机,过年不一定会放假,可以给我发消息,等放出来了会回。 8:48 【李白】:收手机了。 8:51 【李白】:真想你呀女朋友。 【李白】:[躺倒] 宋辞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上午十时十二分。 她叹了口气。 现在才有真的要分开一个多月的实感。 宋辞一条一条的回他。 -【李白】:醒了吗? 【故人西辞】:现在醒了qaq -【李白】:醒了给我打视频。 【故人西辞】:来不及了qaq -【李白】:要收手机了女朋友。 【故人西辞】:啊哦—— -【李白】:要封闭式训练一个半月,手机被没收,过年不一定会放假,可以给我发消息,等放出来了会回。 【故人西辞】:知道了。 -【李白】:收手机了。 【故人西辞】:啊哦—— 最后一条,宋辞垂眸。 【李白】:真想你呀女朋友。 她慢慢打字:真想你呀男朋友。 不行,好奇怪。 她尽数删去,然后回:加油!男朋友。 寒假宋辞基本上都待在图书馆,她偶尔会给唐诗发信息,比如说今天吃了什么东西,看了什么书,还有一些不会的数学题。 后面没东西发了,她就把他当成文件传输助手,一些电子书和学习资料哐哐往上发。 后来等唐诗拿到手机,看着聊天框上一堆诸如《理想国》《飞鸟集》《数学2000》等资料哭笑不得,颇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不看行不行呀,女朋友。 他当时就回。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彼时的宋辞正坐在沙发上给外婆摁腿,妈妈和小姨一边摘菜一边聊天,舅舅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爸爸和姨夫在对着每天涨跌的房价大聊特聊,弟弟跟双胞胎表弟在打游戏。 室内暖和又热闹。 电视机开着,但无人问津。 那天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团圆,热热闹闹地在过年。 宋辞一边跟外婆说话,听着外婆回忆那说过很多次的往昔,一边抽出心思偶尔看一眼手机。 唐诗没发过来任何信息。 应该还在集训营,没放假。 真惨呀,他的男朋友。 宋辞忍不住想。 别人都在过年,他凄凄惨惨冷冷戚戚地在冷清的教室里刷题。 国奖确实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谁知道天才又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呢。 吃过年夜饭,宋辞正在收拾碗筷,小姨跟着一起收拾,突然低声问:“阿辞自己选的文科吗?” 宋辞愣住,唇角弯了弯,像是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点了点头。 “很棒。”小姨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以后也要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知道吗?” 宋辞笑着,低声说好。 “十,九,八,七……” 春晚主持人开始倒计时,窗外隐约传来爆竹声,烟花绽放,手机叮咚作响。 宋辞卡着点给唐诗发:除夕快乐,男朋友。 想了想又加一句:想你了。 大年初一那天开始家家户户地去串门,宋辞也被拉着去了。 “多大了啊?” “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啊?小姑娘真水灵。” “学习怎么样啊?” “在一中念书啊,班上第几名啊?” 每到一个不认识的亲戚家里,面对的总是这么几个问题,宋辞强打着精神应付了一天,满身疲惫,比写数学试卷还要疲惫。 临近傍晚,他们一家四口谢绝了上一个亲戚“热情”的晚饭邀请,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路上,宋知青又突然想起来,说,好久没去看二舅奶奶了,今年怎么也得去串串门。 然后他偏头,看见他的一双儿女坐在车后座,生无可恋的样子,转而又道,你们就别去了,我跟你妈去就行。 宋知青把宋辞跟宋立送到了小区门口,扬长而去。 姐弟俩在小区外面面相觑。 宋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地说:“姐,我晚上跟同学约好了出去玩……” 宋辞也没多想,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走进小区,天已经彻底黑了。 宋辞慢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因为身心俱疲,她的心神略微晃荡,连带着看路灯下晃动着的黑影也开始晃荡。 “帅哥哥,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苍茫黑夜十分惹人注意。 下一秒,时间仿佛被放慢,一道熟悉的,懒洋洋的嗓音响起。 “什么忙啊,跟哥哥说说看。” 宋辞愣住,以为自己因为太累出现了幻听,却还是加快了脚步往声源方向跑。 然后她看见眼前的一幕,顿住。 唐诗站在她家楼下,穿了件短款羽绒服和宽松牛仔裤,戴了一顶鸭舌帽,几乎全身都是黑色的,只有白色的卫衣帽子露在外边。 他半弓着腰,双手抄兜,露出一截冷硬的下巴,唇角勾着一抹懒散的笑。 一个小女孩站在他身前,扎着两个小揪揪,一身红,漂亮得像个洋娃娃,然后仰头递给了他一个打火机,乖乖巧巧地说:“能帮我把寒假作业烧了吗?” 唐诗:“……” 第99章 前途似锦 唐诗缓缓站直身体,语调凉凉地道:“不行。” 我都没烧。 他想了想,又把小女孩手里的打火机夺了过来:“这个也没收了。” 小女孩愣住,显然没想到这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大哥哥是个土匪,她瘪瘪嘴就要哭出声,随即被警告:“不准哭。” 小女孩:“……” 她收回眼泪。 唐诗从兜里掏出两颗软糖,敷衍地拍拍她的头:“玩儿去。” 小女孩破涕为笑,刚要接过,唐诗的手又收回,笑:“真接啊,有毒怕不怕?” 小女孩:“……” 她瘪瘪嘴又要哭,手里就被塞了五十块钱。 “想吃就自己去买,懂了么?”少年笑得懒散。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气氛重新陷入静谧。 宋辞站在不远处,看着唐诗收敛住笑意,退后两步,重新仰靠在清冷的路灯下,喉结滚动,继续等。 随即,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偏过头,亮而黑的眼睛望向她,眼角眉梢重新挂上笑意。 “女朋友。”他叹息着,语调轻的像羽毛,“回来了。” 宋辞终于没忍住,跑过去,扑进了他怀里。 “你怎么突然过来,还不给我发信息?”抱了一会儿,宋辞仰头问他。 要是她今天不回来,就错过了。 “出来得有些匆忙,没来得及带手机。”他哑声道,“等下还要回去。” 唐诗双手捧起她的脸,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笑着说:“让我看看,过个年有没有长点肉。” 他轻轻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满意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好像是长了点肉。” 两个人明显都有些疲惫,特别是唐诗,这个距离,宋辞可以看到他眼底一片青黑,脸颊也清瘦了不少,但心脏是火热的,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要比夏日连绵燥热的蝉鸣还要热烈。 唐诗低头,只克制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来不及了,女朋友,给你过完生日我就要赶回去了。” 他把刚刚没收的打火机拿出来,“啪嗒”一声,深蓝色的火焰跳动,低声笑:“正好还缺个打火机。” “我的……生日……吗?”宋辞盯着少年笃定自信的眉眼,吐出去的话有一瞬间犹豫。 “不是吗?”唐诗疑惑。 “好像……不是?”宋辞眨眨眼。 冷风一吹,幽蓝色的火焰烫到他的指尖,他“嘶——”了一声,匆匆收了打火机,神色有一瞬间慌乱。 “真不是?”他慌忙又重复。 “不是。”宋辞这回笃定。 “不可能。”唐诗脱口而出,“我高一的时候看过你的入学资料,你身份证号我都能背。” 记错女朋友生日可是死罪。 “哦。”宋辞恍然,“我爸给我登记错了,二月一号不小心登成一月一号,家里人觉得这日子挺吉利的就没给我改,但一直过二月一号的生日。” 唐诗:“……” “好。”唐诗叹了口气,肉眼可见的郁闷。 “你就为这个赶过来的啊。”宋辞有些感动。 “也不全是。”唐诗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抱住的腰,似笑非笑地道,“女朋友,松一下?拿个东西。” “哦。”宋辞脸一瞬间通红,慌忙撒开手,还欲盖弥彰地退后两步。 她眼睁睁地看着唐诗俯下身,从路灯后面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兔子蛋糕,而后轻描淡写地看向她,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 “主要是想你了。” 宋辞的心重重一跳,而后密密鼓鼓地砰砰作响。 “不是生日也无妨。”他慢悠悠地插了根蜡烛,扣动打火机,蜡烛发出光,昏黄的光晕在他脸上晃荡,“许个愿女朋友。” 风有些大,他拢着烛光把蛋糕捧在她面前,轻声说:“我帮你实现。” 宋辞鼻子有些发酸,她看着眼前晃晃悠悠的烛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我希望,唐诗跟宋辞,能一起去北大。” 说完,她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亏了啊,女朋友。”唐诗的语调很慢,尾音刻意拖长。 宋辞的视线往上移,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彼此的视线纠缠又火热,有心照不宣的情绪在蔓延。 安静几秒,宋辞听到他轻笑着说:“许了一个注定会实现的愿望。” 唐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宋辞晕晕糊糊地乘坐电梯回到家中,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中午亲戚饭局上浓重的烟酒味欺骗了她的感官,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她站在家里的阳台上往下看。 冷白的路灯下,高大挺拔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见。 宋辞不自觉低头,抚摸着手腕上的手链。 手链样式低调简单,整体呈玫瑰金色,只正中间坠着一个莫比乌斯环,环上镶了一颗碎钻。 宋辞残留的心跳声又逐渐复苏。 “本来是当做生日礼物的。”唐诗当时笑着拉过她的手,把手链戴了上去,“不过当成奖励也不错。” 宋辞还懵懵的,不知所谓地问了句:“什么奖励?” 唐诗当时说什么来着? 哦。 他当时傲慢又得意看她一眼,一字一顿地提醒:“就是那晚,你试图,生生世世,霸占我,的奖励。” 宋辞:“……” —— 过年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淮安市一起连环猥亵案宣告正式结案,将于两周后在法庭进行一审判决。 案情被各大媒体披露曝光,引爆各大社交媒体平台的热搜,举国震惊。 系陈某,蒋某,廖某三人多年来蹲守在学校附近,趁天黑之际侵犯未成年少女已有十余人。 受害人们或者是被以武力和o照威胁,或者是害怕曝光后别人异样的眼光,或者是报了案却找不到切实证据…… 总之种种原因,三名罪犯逍遥法外多年,愈发气焰嚣张。 开庭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宋辞跟沈银也去了庭审现场,她们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随着法官在法庭上的一声声质问,三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最终,主犯陈某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从犯蒋某和廖某被判处无期徒刑,监禁终身。 案件尘埃落定后,庭审现场有人咒骂,有人小声抽泣。 沈银眼底也有泪光,她是庆幸又惋惜的。 “迟来的正义,就算是凶手伏法,这些才十几岁的女孩子,她们的一辈子就被这三个畜牲给毁了。”沈银低声喃喃。 “怎么会呢妈妈。” 几秒后,轻柔的嗓音开口。 沈银侧头。 宋辞的眼神一路追随着那三名罪犯,他们戴着手铐,一步一步踏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坚定,有力量。 “她们分明和所有十几岁的少女一样,前途似锦,有大好的人生。” 所谓清白只是世俗给女性戴的枷锁。 人们数不清她们屋顶上有多少轮皎洁的明月,也数不清她们墙壁之后的那一千个灿烂的太阳。 第100章 三明治和牛奶 又过了几日,高二正式开学,刚开学就是马不停蹄的开学考。 开学考过后就是开学典礼。 学生代表还是唐诗。 他站在主席台上演讲,穿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蓝白校服,身形挺拔,迎着初春的晨曦,眉眼骄傲,意气风发。 宋辞听到旁边有个女生感叹:“终于明白小说女主讲一大堆,男主只想吻她的感觉了。” 她本来还在认真听,然后旁边女生的话莫名其妙在她耳边回荡,再然后她想起唐诗的唇形和…… 触感。 要死了。 她直接蒙住脸,一整个欲哭无泪。 宋辞,冷静点,你什么时候变成色女了。 她很想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开,但是耳边是唐诗极具存在感的少年音。 根本甩不开…… 好不容易熬过了开学典礼,宋辞满脸通红,跟着大部队慢慢挪动,想马上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突然,她的小拇指被勾住。 宋辞一惊,下意识地想甩开,但小拇指被紧紧地勾着,反而跟着左右晃动两下,没能甩开。 她侧眸往旁边看去。 唐诗果然站在不远处,唇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睛却没看向她,反而不慌不忙地在跟他旁边的男生搭话。 表面上,两人毫无交集。 可是在汹涌的人群中,两人的小拇指,偷偷摸摸又明目张胆的,勾着。 “诗,走快点啊,前面都空了。”她听见他旁边的男生在说。 “急什么?慢慢走不挺好。”唐诗不急不缓地配合着她的脚步。 宋辞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甩了两下没甩掉,最后只好自认为气势汹汹地瞪他一眼。 小猫又伸出爪子挠他了。 唐诗抬了抬眉骨,憋着笑,还是松开了。 松开之前还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 手指上酥麻的触感还很鲜明。 宋辞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慢慢走远,气得直磨牙。 这人真是! 胆子比天大! 被发现了怎么办! 当天下午,开学考的成绩就出来了。 宋辞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四,下午第三节课刚下课,太阳还没彻底落下,阳光在书桌上刻出昏黄的剪影。 她正坐在位置上,认真地订正错题,靠门的同学喊她:“阿辞,有人找。” 这是平常的一天,其他人也见怪不怪地继续忙碌——经常有别班的人来找宋辞借笔记。 宋辞也放下手头上的事,顺手还拿了英语笔记本,走出教室,愣住。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走廊上——刘沐晴。 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但头发梳拢得很整齐,也没哭。 宋辞盯着她的眼睛,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油然而生,心脏都不自觉瑟缩一下。 “是出什么事了吗?”宋辞声音放轻。 刘沐晴愣了一下,瞥开眼,声音很淡,说:“没事。” “我是来还东西的。”她突然伸出手,递过来一块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宋辞愕然。 一年多前给的东西,为什么现在想起来还。 “不用……” 宋辞下意识地要摆手拒绝,东西却被刘沐晴直接塞进了手中。 刘沐晴深深地看着她,说:“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宋辞没纠结这个,看着她脸上触目惊心的红肿,顿了顿,说:“我书包里有消肿的药膏,你在这儿等一下,我给你拿过来。” 刘沐晴盯着少女急匆匆往教室跑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低声呢喃:“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对所有人都好。” “不过药就没什么必要,再浪费给我了。” 她失神道:“已经够了。” 等宋辞拿着药膏再次回到走廊时,刘沐晴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宋辞盯着手里的三明治和牛奶,拧着眉,神情若有所思。 晚饭她跟严珊珊约好了,在她们常去的那家烤肉店见面。 两个人一边吃烤肉一边聊天。 严珊珊这回进了全校前十,所以心情还不错。 宋辞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刘沐晴呢?” “她啊。”严珊珊脸上划过一抹同情,“没考好,这回她不知道怎么了,好几门都直接交了白卷,直接变成全年级倒数第一。” “她去年状态就一般,有几次出了全校前十,她妈妈来学校闹过好多次了,说班主任不用心教什么的。” “这回更是……”严珊珊压低了声音,“直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甩了她一巴掌,说她是个不中用的废物,白养这么多年,连那个人怀的狗杂种都比不过什么的……” 宋辞垂下眼睫,脑子里不断的回忆着刘沐晴来找她时的细枝末节。 严珊珊愤愤道:“她那个妈说话太狠了,我都怀疑不是亲妈了,你知道她还说什么吗?” 宋辞抬眸。 “她妈妈说下次再考成这样还不如直接——” 严珊珊嘴型在动,“——去死。” “咔擦——”一声,宋辞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破碎,然后她清晰地对上了刘沐晴当时的眼神。 死寂。 对了,一片死寂。 宋辞满脸骇然地看向严珊珊,说:“那假如……” 没有下次呢? 严珊珊脸色也是一变。 两人扔下筷子就往学校里面跑。 “你去清北班看看,我直接到天台上去。”宋辞边跑边对严珊珊说。 等宋辞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天台,一眼就注意到了刘沐晴。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静静地坐在最边缘,两腿悬空晃荡着,神情似平静,似追忆。 楼顶风很大,猛地一吹,她身体也随之晃荡。 宋辞强行压下心底的害怕,一步一步,悄然接近她。 “别再靠近了。”刘沐晴眺望着远处的夕阳,轻声说,“我看见你了。” 宋辞脚步钉在原地。 第101章 我们是朋友的 “也不用劝我,等太阳完全落下,我就会跳下去。”刘沐晴偏头冲她笑了笑,有些向往,“我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了。” “好。”宋辞遍体生寒,却还是冲她扯出一抹笑,“那在太阳落下之前,我们俩可以再多说说话。” “我们俩?”她茫然。 “对。”宋辞干脆也盘腿坐在地上,“我们俩。”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刘沐晴神色略微失落,“我们不熟不是吗?” 宋辞轻声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我没有朋友的。”刘沐晴自嘲一笑,“我妈妈也不需要我有朋友,她只需要我努力学习,超过那个女人生的儿子就行了。” “我需要。”宋辞心跳得很快,“我需要你这个朋友。” “骗人。”刘沐晴眸光复杂地看她一眼,“你最会骗人了。” 宋辞哑然。 顿了顿,她说:“我没骗过你。” “宋辞,你人真的很好。”刘沐晴眼底有泪光,哽咽着说,“我真的很想继续跟你画黑板报,很想跟你做同桌。” “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 “我也挺喜欢你的。”宋辞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起身,一边靠近她,一边朝她伸出手,“我们现在就下去画黑板报,然后继续做同桌。” “我们是朋友的。” 盛大的夕阳下,少女镀着金光,连被风吹动的发丝都是温柔的。 刘沐晴有一瞬间失神。 底下已经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终于有老师也跑了上来,再然后,一个打扮得精致明亮的女人冲了进来,但她此时满目慌张,满脸泪痕。 是刘沐晴的妈妈。 刘沐晴猛然惊醒,身体又往前挪了一点,几乎摇摇欲坠,神情激动地哭泣:“别过来,先别过来。” “宋辞,我不要你的可怜。”她又看了一眼夕阳,哀切地对宋辞说。 宋辞不敢再动,只缓缓地冲她摇头,示意自己没有。 “沐晴,沐晴,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往日凌厉的女人哭着,几乎站不住。 “妈妈错了,妈妈不该那样说。”她开始重重扇自己巴掌,“你先下来,你想怎么打,怎么骂妈妈都行,好不好?” “妈妈?”刘沐晴怔住。 “对,妈妈。”女人浑身颤抖着靠近,“妈妈需要你。” “妈妈,只有你了……” “妈妈,只有我了……”刘沐晴低低呢喃,叹息一声,脸上的表情一松。 然后她转过头。 远处夕阳似火,猛烈燃烧。 太阳还在尽力发光。 刘沐晴跳了下去。 那一瞬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宋辞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扑了过去。 只抓到一缕发丝,滑过她的指尖,刹那间流逝。 “砰——”的一声闷响,白色连衣裙被染红,满目血色。 宋辞小半边身子悬在外面,别无选择地往下看,瞳孔蓦然放大,几乎连呼吸都窒住。 下一秒,眼睛被遮住,熟悉的青柠气泡香将她覆盖。 “别怕,阿辞,别怕。”男生的声音克制又不忍,坚实又有安全感的胸膛,心跳声很剧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宋辞全身颤抖着,被唐诗抱进怀里。 刘沐晴妈妈明显情绪情绪失控,她软倒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抽搐,甚至不敢靠近看一眼。 整栋教学楼,从上到下,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慢慢地,楼下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刘沐晴妈妈像是突然惊醒。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女儿!” 她突然宛如疯子一般尖叫着,朝宋辞扑了过来,被旁边的老师抓住,动弹不得。 唐诗没理那个女人,他把宋辞搂得更紧,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背,小心又珍视地唤她名字。 “就是她,就是她害了我女儿!” “你们抓她啊!快报警抓她啊……” 女人神情恶狠狠的,恨不能把她撕裂。 “不是我。”宋辞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她拍了拍唐诗的胸膛,示意他松开她。 唐诗顿了顿,改为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宋辞深吸一口气,全身还在发抖,却依然抬着头,与作势要扑过来跟她拼命的女人对视。 她眼神如同潺潺流水,平静而幽深,声音很淡,说出的话却锐利直白,不留情面。 “是你害的,是你叫她去死。” “我不是,我没有。”女人摇头,脱力般躺倒在地,低声喃喃,“我没有……” 没有人再有空闲搭理她,宋辞转过身,重新伏进了唐诗怀里。 刘沐晴的尸体被盖上白布,运上了救护车。 因为这件事,一中临时取消了晚自习。 宋知青和沈银了解完前因后果以后,急匆匆地赶来学校,把宋辞接走了。 回去路上,沈银有心要说她两句。 别人要跳楼,你一个半大点的孩子去凑什么热闹。 小心被别人反咬一口。 但是她转头,看女儿那双目无神,脸色苍白如纸,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把宋辞搂进了怀里。 “行了,害怕就哭出来。”她轻声安慰。 宋辞靠着沈银,摇了摇头,不敢闭眼,也哭不出来。 她当天晚上失眠了。 一闭上眼就是刘沐晴在冲她笑,然后下一秒,女生就倒在血泊当中,死状惨烈,还有女人尖利刺耳的哀嚎谩骂声环绕。 宋辞自觉问心无愧,但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在她眼前逝去,她心底还是无可避免的感到悲伤,还有惋惜。 刘沐晴才十六七岁,足够年轻,成绩优异,画画也好,有很好的未来。 但宋辞想起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仰头看向天空,是安详又温和的笑。 又觉得,也不一定,可能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窗外明月高悬,宋辞抱着双腿,静静地看了许久。 随即垂下眸子,想要移开目光。 突然,她视线扫过某个地方,定格。 一抹熟悉的身影,穿着蓝白校服,伏坐在山地车上,脊背弓起,安静又落寞。 是唐诗。 宋辞慌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多。 他没有给她发一条消息,就静静地等在她家楼下,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言不发。 宋辞仰着头,使劲憋,却还是没憋住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男朋友啊…… 第102章 爱屁啊爱 宋辞泪眼朦胧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两声,电话接通。 “唐诗。”宋辞哽咽着问,“想你了,你在哪儿?”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风声呼啸。 “假如你需要我的话。”他的声音透过电流撞进耳廓,有擦过砂石般的清冷质感,“我就在你家楼下。” 不到五分钟,一抹瘦小的身影就从楼里跑出来,扑进了唐诗怀里。 外面风大,他的怀抱还泛着寒凉,但一如既往的蓬勃,热烈,有力量感。 宋辞紧紧地抱着他,不愿意撒手。 唐诗低头,怜惜地捧起她的脸颊,吻了吻她哭得红肿的眼睛,轻声问:“还好吗?女朋友。” 宋辞点点头,声音沙哑:“还好。” “那我漂亮的小女朋友。”唐诗长睫覆下,黑曜石般的眼睛裹着漩涡,直直望进她的眼底,“愿不愿意坐我的小破车出去兜兜风呢?” 那是凌晨三点半的淮安市,万籁俱寂,街边高大的树木参天,甚至听得到鸟叫声。 平日里川流不息的街道看不见一辆车,看不见一个人,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唐诗脚踏板踩得很疯,在无人的街道,他闯了无数个红绿灯,劲风吹拂,一路向前,一刻也不停。 宋辞紧紧环住少年劲瘦有力的腰,感受着他澎湃有力的肌肉线条,如同郁郁青山般充满活力。 她的心脏“突突突突”一刻不停的跳动,每闯过一个红灯就仿佛突破了一层枷锁,暗暗祈祷哪一刻可以得到彻底的自由。 她感到疯狂,热血汩汩流动,奔涌沸腾。 钢筋水泥的城市,他们好像在旷野里奔跑。 头顶明月高悬,冷风簌簌而过,他们没有目的地。 慢慢地,遥远的天际泛出白光,马路上开始出现零星的车辆,唐诗车速减缓,然后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等待。 他们在第三人出现的那一瞬穿回规则之内。 宋辞眼底有一瞬间的怅然,转而心脏回落,是满满的安心。 “唐诗,你说,人真的有下辈子吗?”宋辞脸贴在他的后背,感受着少年浑身上下冒出的蓬勃热气,漫无边际地问她。 唐诗安静了几秒,没立刻回她。 宋辞好奇又迫切地用脸蹭他,催促着,像被惯坏了的小猫。 “女朋友,你这个问题有点深奥,好歹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唐诗侧头,无奈地瞥她一眼。 宋辞眨巴几下眼睛,乖巧地“哦”了一声。 没过几秒,她又凑过来,柔软的脸颊贴着后背,一下一下地蹭。 “女朋友。”唐诗柔韧的肌理变得僵硬,嗓子眼都发紧,警告性地喊她,“不准。” 宋辞扁扁嘴,催促道:“唐诗,你快点行不行啊,太阳都快出来了,快说,快说。” “还早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唐诗哄着她,绿灯亮起,他踩下脚踏,慢慢悠悠地往前骑。 旁边有一精神矍铄的老头也蹬着自行车,喘着粗气,紧赶慢赶地把两人超过,临了还向唐诗投来轻蔑的一眼。 唐诗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然后笃定地扔出一句:“有。” “为什么?”宋辞问。 “因为舍不得。”唐诗说,“舍不得很多,包括刚刚那个老头好胜又年轻的灵魂。” 街边的小贩已经出摊,热腾腾地冒着热气,还有环卫工人,甚至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打扫街道。 有人刚下晚班就碰上红灯,嘴里骂骂咧咧,看见早餐店又馋得流口水。 这个巨大的城市,在一个太阳还没冒出头的清晨,展露其冰山一角。 宋辞这才意识到,原来就算是凌晨三点半,也不只有他们两个人,有数不清的人躲在城市背面悄悄运转。 有数不清的灵魂,独特又普通。 唐诗继续说:“培养出一个独特又区别于任何人的灵魂,十年是不够的,也许一辈子也不够,所以需要一世又一世,碰到许许多多的人。” “最终呢,老天爷就确定,哦,你是整个宇宙中最独一无二的那个,然后你一转头发现,这老头画大饼,原来老天爷培养的每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唐诗笑了笑:“所以假如你在街上碰到一个小男孩,他有跟你太奶一样的灵魂,那么别怀疑,他就是你太奶。” “不过千万别急着上去相认,因为这辈子,她开启新的人生了。” “唐诗。”宋辞安静了一会儿,眼睛又忍不住发热,“你这名字谁给你取的,取的太好了。” 到底是怎样温柔又浪漫的人,才会因为舍不得每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因而相信人会有下辈子。 下辈子,意味着斩不断的念想,和崭新的人生。 唐诗愣住,笑意明朗:“我妈啊,全世界最有眼光的女人,总不能是我爸那个老古板。” 宋辞抱紧他:“那我们下辈子还会再遇见吗?” “别不承认,宋辞,你果然想霸占我的生生世世。”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是说了吗?每个人的灵魂都独一无二。” “世上还有比我们更契合的灵魂吗?”他自问自答,“显然没有,所以我们是注定会在一起的。” 唐诗想说会生生世世在一起,但那有些太肉麻了,他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宋辞唇角忍不住往上勾:“那我下辈子变成男的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更好。”唐诗不假思索地开口,“这样你就不会痛经,力气大到可以保护好自己,少了很多世俗的偏见,最重要的是,你还有与现在如出一辙的灵魂。” “至于我呢,也可以试试当女人,从女生的视角看世界,会更辛苦一些。但我也想看看,我这么可爱善良的女朋友,是从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宋辞仰着头把眼泪憋回去。 坏了坏了,跟唐诗在一起以后她好像得了泪腺发达症,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眼泪。 她只好努力转移话题。 “那……下辈子……我要是变成你爹了,怎么办?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宋辞吸了吸鼻子,问。 唐诗:“……???” 他连脚踏板都忘踩了,两个人差点栽下去,可见有多震惊,喉结无措地滚动两下:“女朋友,你要不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宋辞就趴在他背上笑,一颤一颤地,说:“你应该回,就算是这样也爱,爱得不行。” “爱屁啊我爱。”唐诗斜她一眼,也没忍住笑,开始百无禁忌,“那我下辈子变成一只狗了你爱不爱?” “爱!更爱了!” “爱屁啊你爱。”小狗炸毛,“不准更爱。” 宋辞“哦”了一声,语调慢悠悠地说:“挺霸道啊。” 唐诗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学他说话呢。 他笑得不行,看远处朝阳升起,天光大亮。 得,彻底拿她没辙了。 第103章 接头 远方晨雾初散,清晨的一缕阳光洒落大地。 宋辞眼睛微眯,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唐诗,我饿了。” 唐诗应了声,问:“想吃什么?” 宋辞悄悄打了个哈欠:“都可以。” 唐诗停在了附近的一家小笼包店,扬了扬下巴:“小笼包?” 宋辞点点头。 两人下车,进了店铺。 唐诗拿过菜单,点了两笼小笼包,想问宋辞还要吃什么。 一抬眸,宋辞下巴搁在桌上,眼睛重重一眨,又努力睁开,看上去困极了。 她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头发还有好几缕散落在两颊,皮肤在阳光照射下近乎透明,偏偏唇色又红,像某种冬眠的,暖绒绒的小动物。 唐诗盯着看了一会儿,唇角弯了弯。 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他的。 宋辞在唐诗的耐心投喂下,终于艰难地吃完了一顿早餐。 “女朋友。”唐诗慢条斯理地哄她喝完最后一口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宋辞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只能发出表示疑问地一声“嗯”,意思是愿闻其详。 “第一种是打车回去,这儿附近比较偏,加上等车时间,大概一个半小时。” “还有一种呢,我载你回去,不过时间要比我们过来耗得久,差不多三个小时,选一个?” 宋辞不想选,宋辞只想睡觉。 唐诗偏头,看她整个人已经完全放弃抵抗,趴在了桌子上,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忍不住低声笑笑:“行,懂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订酒店app。 最近的一家民宿离得不远,他正要点进去。 铃声响了。 不是他的,是宋辞的。 宋辞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努力地睁开眼,一看联系人,瞌睡虫直接长翅膀飞到外太空。 是沈银。 “怎……怎,么,办?”宋辞慌忙用口型问他。 “就说你心情不好,出来走走。”少年倒是依旧坦荡。 这也不算撒谎。 宋辞视死如归地按了绿色按钮。 “宋辞,你一大早上的跑去哪儿了?到处找不到人。”沈银在另一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我随便出来走走,散散心。” “一个人吗?”沈银狐疑道。 “对。”宋辞心有点虚。 “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不用,我就在附近走了走,马上就去学校了。”宋辞紧张得咽口水。 唐诗低着头,慢悠悠地剥了个鸡蛋,示意她张嘴。 宋辞瞪他一眼,没接。 那边应该是来了客人,沈银匆匆说了两句,叫她到了学校报备一下,就挂了电话。 “快!”宋辞猛地站起身,“我需要马上到学校。” “除非你男朋友有超能力。”唐诗叹了口气,低头拿手机打了辆车,抬眸,举起手上那个光滑锃亮的鸡蛋,诚恳道,“大概还要等十分钟,女朋友,吃鸡蛋吗?” 宋辞:“……” 她叹了口气,坐下,郁郁地把鸡蛋吃完了。 宋辞踏进教室的时候,老陈正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看了站在门口的宋辞一眼,示意她直接进来。 下课以后,他才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那天没被吓到,心情有没有受到影响,实在不行就请个心理医生给看看。” 老陈对她十分看重,清北的苗子啊,又是复习关键期,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宋辞摇摇头,轻声说:“我已经没事了。” 老陈点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呈现出一种“想问但不确定能问最后还是别问了”的状态。 俗称便秘状态。 他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摆手,让她走了。 宋辞也被他搞得满头雾水,重新回到了座位。 “阿辞。”刘晓晓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 亲眼看到那一幕,心里多少有点阴影的,那天离得近的好几个同学今天都没来上学。 “我没事。”宋辞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刘晓晓上下打量了许久,确认她是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想起一件事。 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往左右两边看,低声问:“阿辞,你跟唐诗,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宋辞装傻的“啊”了一声。 “别装了。”刘晓晓说,“你俩那几张照片已经传遍学校论坛了。” 宋辞心底“咯噔——”一下,问:“什么照片?” 刘晓晓把照片递给她看,是唐诗站在天台上,把她护进怀里的照片,还有牵手的照片,都拍得很清晰。 锤得不能再锤的照片,让宋辞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坏了,当时没想那么多。 因为这几张照片,宋辞属实是战战兢兢了好久,不管唐诗是举大旗抗议也好,发语音哼哼唧唧撒娇也罢,她都坚决反对在学校跟他有任何接触。 一周后,唐诗崩溃地给她发。 【李白】:女朋友,我已经记不清你的脸了。 【故人西辞】:你看重的难道不是我的灵魂? 【李白】:再不见面灵魂也记不清了。 【李白】:我们谈的异国恋吗?见你一面比见特朗普还难。 【故人西辞】:我们谈的地下恋,要低调。 【李白】:就算是地下党也有接头的时候,可我们没有。 【李白】:[爱因斯坦智慧的眼神]jpg 宋辞沉默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主要是她也有点想他。 【故人西辞】:那下周六,我们在湖边公园接头,行吗? 【李白】:……??? 【李白】:还要下周???你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故人西辞】:下周放月假,只有那时候有空嘛[眨眼][眨眼] 【李白】:……你又撒娇。 【李白】:不行,再早点。 他回得铁骨铮铮。 当时差不多晚上十二点了,宋辞躺在床上,实在是困,懒得打字,又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在那边拧巴着,就给他发了条语音过去,轻声,呓语一般。 【故人西辞】:真的没时间啊,十一。 真的没时间啊,十一…… 真的没时间啊,十一…… 真的没时间啊,十一…… 操。 唐诗单手盖住眼睛,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把那条语音听了几十遍。 给他发这个,还叫他十一,咬字还那么……软,是知道自己吃定他了是? 好好好,唐诗叹口气,重重地打字。 【李白】:行。 第104章 拿什么保证 又过了几天,宋辞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刘沐晴妈妈。 往日强势精致的女人此刻形如枯槁,头发几乎全白了,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她过来找宋辞,腐朽苍老的眼睛,再没有之前的高傲与疯狂,反而卑微地问:“能不能求你……去看一下沐晴,她在学校只有你一个……朋友。” 宋辞怔住,心中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涌滚动。 其实刘沐晴当时说的没错,至少在宋辞心里,她们确实不算熟,可能只是相处过一个多月的同学。 所以宋辞当时的心情,其实是惋惜多于伤心的。 对于这件事,她甚至没有过多的情绪残留,最多只是偶尔想起来,会稍微恍惚一下。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冒出来跟她说,她竟然算是朋友,还是唯一的。 宋辞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感伤,似怅然。 刘沐晴的墓地在郊外的某个园区,到地方以后,刘沐晴妈妈趴在驾驶盘上,一动不动,短短一段路,仿佛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去,麻烦陪她多待一会儿,跟她多说说话。”她哽咽道,“她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很想跟你说话的。” 宋辞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你不去吗?” “她不会想见到我的。”刘沐晴妈妈擦干眼泪,说。 宋辞很快就找到了刘沐晴的墓碑,很显眼,最新的那块。 宋辞盯着看了一会儿,喉咙哽住,不知道说些什么。 脑子里有关于她的零零碎碎的记忆,但总归是模糊又失真的。 回忆这些,总觉得不够情真意切,不如不说。 她叹了口气,干脆就盘腿坐下。 凉风习习,宋辞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地待了很久。 直到落日西陲,最后一缕阳光彻底坠入地平线之下。 宋辞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墓碑,声音很轻。 “沐晴,太阳落山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下辈子,我们做好朋友。” 宋辞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刘沐晴妈妈靠在车门处,遥遥望着山头那边,刘沐晴墓碑的方向。 宋辞走近,她回过神来,怅然道:“谢谢你。” 宋辞摇摇头:“我也没做什么。” “你做的比我多。”女人偏过头,失神喃喃,“我这一辈子很失败,各方面都是。” 宋辞沉默,没再搭腔。 —— 高二下学期,各科老师开始赶进度,随后紧锣密鼓地开始第一轮复习。 一重一重的压力让宋辞无暇顾及其他。 眨眼来到来到周五,宋辞沉重了许久的心情终于开始雀跃。 她跟唐诗约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在湖边公园见面。 因为周五没有晚自习,沈银和宋知青没有过来接她,她自己搭公交回到家。 宋辞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 她没在意,这个点,通常没有人在家。 她低头换完鞋子,顺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一抹黑影出现在阳台,宋辞被吓了一跳。 黑影转身。 宋辞松了口气,唇角弯了弯:“妈,今天怎么这么早?” 沈银双手环胸,面色冷凝,一言不发地站着,近乎审视般地看向她。 宋辞愣住,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沈银上下打量着这个一向乖巧的女儿,突然觉得她很陌生。 早恋,她竟然真的做得出来。 “你的班主任今天给我发了点东西,你猜猜看,是什么?”沈银的声音很平淡。 宋辞却仿佛知道了什么,脸色倏地苍白,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说话啊。”沈银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上面是唐诗紧紧抱住她的照片,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大了声音质问她,“这是什么?” 宋辞被吓得一抖,手里的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清脆又响。 但她没哭,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那晚初雪,做出决定去找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深思熟虑,想过无数种可能。 所有后果她都能承受。 “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吗?啊?你跑去谈恋爱?”沈银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失望与初二那年如出一辙,“阿辞,妈妈以为你是个乖孩子。” 宋辞沉默着没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银问。 宋辞抬眸,眼神如深潭一般静默。 “不说是?”沈银直接把手机递给她,独断道,“我也懒得管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直接打电话,分手。” 宋辞撇开头,终于开口,轻声道:“不分。” 沈银愕然:“行,还学会跟我顶嘴了,你是不是想跟我保证你们在一起不会影响学习?是吗?” 宋辞安静了一会儿,点点头。 “你怎么跟我保证。”沈银的眼底满是痛心,“我的女儿,你拿什么跟妈妈保证?” “拿你十七八岁的未来吗?” “他跟你不一样你知道吗?他的家境给了他肆意妄为的底气,他要是没考好,大不了就出国,可是你呢,你拿什么跟他比。学习是你唯一的出路,容不得半点闪失,你知道吗?” 宋辞轻轻点头,说出的话像排练过千万遍:“我知道,这些我都考虑过。我会比之前更努力,我每天都学到很晚,我成绩还进步了……” “妈妈。”宋辞一字一句地说,“跟他在一起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不是一时冲动。” 沈银愣住:“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宋辞眼睫垂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行。”沈银直接被气笑了,她指了指沙发,说,“坐,我今天跟你好好聊聊。” 这要是宋立那小子,她一巴掌就扇过去了,偏偏是一向乖巧的女儿。 从小没把她带在身边,沈银总觉得亏欠。 宋辞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沈银声音缓下来:“妈妈知道,像唐诗这样优秀的男孩子,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上回他救了你,所以我跟你爸查过他的身世,市长的儿子,你认为你现在凭什么能跟他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凭借成绩,凭借努力。那出了这所高中呢?” “妈妈可以跟你直说,那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们现在不处于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年纪,以后也不适合在一起。” “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适合的人。”沈银把手机递给她,循循善诱,“现在就打电话分手,痛就痛那么一下,好过以后无休无止的纠缠。” —— 因为是宋辞视角,所以可能会觉得突兀不自然,后面番外会有刘沐晴视角。 本书又名《一个清醒恋爱脑和不清醒恋爱脑的双向奔赴》 第105章 能过来一下吗 “可是妈妈,世界上有无数跟我合适的人。”宋辞抿了抿唇,轻声说,“但他们都不叫唐诗。” “宋辞!”沈银语气变得严厉,“道理跟你掰开了揉碎了讲,好赖话听不懂是?这件事由不得你,你今天不分也得分。” 沈银不耐:“现在,立刻,马上,打电话分手。” 宋辞倔在原地,还是一动不动。 两人对峙许久。 沈银点点头,被气得撇开眼,连连说道:“好,好,好,你不分我就帮你分,我倒要问问他还要不要脸,有没有责任心,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来带坏我女儿。” “妈!”宋辞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他没有,您不能这么说他。” 沈银面色很冷:“那你就自己分,别让我来。” 她又狠下心来下了一剂猛药:“你知道的,要是我来,只要目的能达到,我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你不想场面闹得太难看,就现在给我分了。” 宋辞站在原地,安静了许久,眼睫颤抖着,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我知道了。”良久,宋辞开口,声音干涩,“但我想当面说,行吗?” 沈银眼神复杂:“阿辞,我希望这是你们高中见的最后一面。” 宋辞眼睫垂下,机械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门。 屋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阿辞,别怪妈妈,妈妈的人生就到这儿了,但你还有机会。” “我怕你像我一样毫无选择。” 宋辞脚步一顿。 “咔哒”一声,她安静地把门带上,隔绝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出了小区,马路上车水马龙,各做各的事,宋辞置身其中,感到茫然,无处可去。 她最后还是去了秘密基地。 这个地方,总是让她感到安心。 宋辞这回没有坐在长椅上,而是倚在湖边的栏杆处,吹了很久的风。 她尽量让自己放空,不去回想跟唐诗有关的点点滴滴。 一回想就舍不得。 越想越舍不得。 宋辞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手机,看见唐诗给她发了两条微信,她直接飞速划掉,没敢点开去看,顺着那口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咚——”的声音不断重复,顺着时间线延长。 许久,那头接听。 “女朋友?”那头试探性地喊了句,语气略微急促沙哑,顺着电话线流进耳朵,让宋辞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又开始翻涌。 “嗯。”宋辞低低应了声。 “真是啊。”他笑意愉悦,“还以为出现幻觉了,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以前不急着挂就不错了。 宋辞喉咙哽住,没说话。 “怎么了?”唐诗声音放轻。 “我……”准备好的话梗在喉头,宋辞咬牙忍住哭腔,“能过来一下吗唐诗。” “我在公园。” —— 唐诗当时在羽毛球馆跟叶茂然打球。 他这些天搞竞赛,忙,有一阵子没摸球拍,手生,前面被叶茂然逮着狠虐,后面手感上来了,加倍报复回去,让叶茂然满球场跟着球跑。 直到叶茂然第n次眼睁睁地看着羽毛球往他头顶飞过去。 操。 这球t这么高,他跳起来都打不着。 叶茂然往地上一躺,彻底放弃反抗,气喘吁吁地说:“你要这么打就没意思了,我不就说了句你这恋爱谈得像‘瞎子跟瞎子在一起——互相见不到’吗?你倒也不用这么破防。” 是的,叶茂然跟徐以航现在已经彻底接受这货真的追到女神这一事实了。 他们也不得不接受,因为这狗逼最近的口头禅是:我女朋友说,我要跟我女朋友,你们这群没女朋友的…… 两人真是不堪其扰,每天都在破防的路上一路狂奔。 着名五星上将麦克·徐以航是这么评价他的:“没谈恋爱之前,这狗东西好歹还像样地披了张人皮,谈恋爱以后,直接就变成狗了。” 唐诗当时狗里狗气地斜睨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也变成狗了。” 顿了几秒,“单身狗。” 操! 叶茂然想到这儿又破防了,不怕死地继续道:“我就说了句实话,又没说错。” 唐诗被踩到尾巴,随手捡起地上的羽毛球,报复性地发球,过网,恶风呼啸,直奔叶茂然某处而去。 “卧槽。” 叶茂然两条腿使劲往后倒腾,堪堪躲过,震惊地抬头看他。 你他妈? “杀我儿子?” “是你眼睛有问题。”唐诗掀起衣服下摆擦了下汗,偏头笑,笑得腹肌异常明显,像白巧克力一样排列整齐,块块分明,“落点在你肚子上好。” 他可没那么猥琐。 叶茂然讪讪。 唐诗当时往旁边走,本来是想喝口水继续打的,他水瓶都提起来了,这才注意到外套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他还没拿出来就知道是宋辞,因为铃声不一样。 叶茂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夹着嗓子说了几句话,然后唇角笑意敛平,拎起灰色外套转头就走。 “诶,你去哪儿啊,不打了?”叶茂然站起来问。 “女朋友心情不好,我过去哄哄。”唐诗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手,挺拔如青松的身影很快就踏入黑暗中,“你自己打。” “妈的死恋爱脑。”叶茂然低声喃喃,“羽毛球我怎么自己打。” “这辈子再也不跟有女朋友的恋爱脑打羽毛球了,始乱终弃。” —— 羽毛球场离那个公园有一段距离,这个点路上又全是上班族和学生在路上堵着。 唐诗打了辆车,听着路上拥堵密簇的鸣笛声,难得按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好几次。 惹得司机大叔特无语地说:“小伙子,不是我不快,我再动就要跟前面那车亲嘴了,这大庭广众之下的,社会影响多不好。” 唐诗仰头靠在椅背上,冷白的指节插进汗湿的额发,低低说了句抱歉。 他刚刚给宋辞打了个电话问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肯说,只说见面聊,后面再打过去就直接挂断了。 发微信也不回。 她心情不好,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躁郁。 躁郁又无措。 就好像他从来没进入过她的世界。 第106章 无法拒绝 窗外鸣笛声更加急促,堵车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这路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咯,个把小时才能到。”司机大叔慢悠悠地喝两口茶,“年轻人,耐心点,多等等。” 唐诗指节往下移,一下一下摁着鼻梁两侧,窗外霓虹灯闪烁,在他脸上隔出半边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浓黑深邃。 “师傅,麻烦您找个地方靠边停。”唐诗语气平静下来。 他不是一个缺少耐心的人。 同样,也不是一个只知道傻等的人。 唐诗扫了辆共享单车,花了半小时到达那个公园。 他下意识地先扫过长木椅,没看见人,视线再转。 宋辞倚在栏杆前,低马尾,穿着校服,薄而轻的背影,仿佛温柔的晚风都能将她吹得晃荡。 唐诗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宋辞,发生什么了?”唐诗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女孩顺势转身,唐诗低头,与她对视,“跟我说说。” 宋辞有一瞬间愣神。 眼前的少年称得上狼狈。 他像是刚从旁边的湖里爬出来,整个人水淋淋的,发丝,睫毛,下颚都往下滴汗,一看就累极,偏偏气息压抑着,没大口喘气,于是喉结凸出,一下一下,像有生命力,很明显的起伏。 宋辞伸手,把脸贴在他胸膛,用力环紧他的腰。 这个拥抱比往常都要紧。 唐诗没想到女孩会突然抱他,手心也有汗,不知道碰她哪儿,最后只好用手背轻轻地拍她的肩,低声无奈道:“全是汗,脏。” 宋辞摇摇头,闷声说:“不脏。” 确实是不脏的,他汗味很浅淡,只是身上的柠檬气泡香比平常要浓厚许多,还有压不住的年轻荷尔蒙气息,热腾腾扑面。 再干净不过的少年。 宋辞安静地抱了许久才松开,她细白的指节顺着小臂贴上他的手,手指插入他十指间,与他紧密交扣。 唐诗眼睫垂下,略微有些意外。 这个点,湖边人来人往,热闹繁杂,按照以往,因为怕被发现,她是绝对不会愿意跟他牵手的,更不用说还是十指相扣。 “到底怎么了?”他缓下语气开口,有些焦躁。 宋辞没回,唇角勉强弯起,转移话题道:“陪我走走。” 唐诗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轻声说:“好。” 她不想说,就不说。 初春的晚风带着冷意,吹拂而来。 两人像最普通不过的校园情侣一样牵着手在湖边散步。 步行至某个僻静的地方,宋辞终于略微有些茫然地开口:“唐诗,其实我每次来这儿,都不是很开心。” 她把这里当成一个暂时容身的避难所,然而避难所只能苟求片刻安宁,离开这里,她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所以她每次要离开这里时,心情都会很糟糕。 唐诗偏头,清澈的眼睛深深看她,低低“嗯”了声,说:“知道。” 宋辞弯着眼睛突然笑了下:“但是偶尔,也有开心的时候。” “比如说初二那年没考好,来这里散心的时候,一个小朋友把他的气球送给我了。” “还是奥特曼的,跟我说要相信光。” 唐诗扯着唇笑了,点点头:“是要相信光。” 宋辞偏头看他,轻声道:“还有每次来这儿的时候,遇见你。” “每次在这儿遇见你的时候,我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她希望世界上任何一个认识她的人都不要在这里找到她。 但不管是国庆的时候碰巧遇见他,还是上次主动约他过来,她都觉得—— 世界上有唐诗这样的人存在,真是太好了。 一看见他,就觉得,所有这些烦心的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诗被她那一眼看得心跳加速,但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只好按捺住热烈跳动着的心脏,继续听她说。 “唐诗。”宋辞声音颤抖着,眼底含着泪光,“我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我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唐诗食指屈起,剔掉她眼底的泪光,轻声道,“哭什么?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喜欢你。” 宋辞眼泪流的更厉害。 “我知道我们现在不处于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年纪,但我还是,很努力地想跟你在一起。” 所以她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学习,生怕成绩掉下去让别人起疑心。 所以她小心翼翼,不敢在学校跟他有任何接触。 唐诗那么坦荡自在的一个人,也陪着她偷偷摸摸,开玩笑说像地下党接头。 他多委屈啊,可没有一句抱怨。 宋辞曾经想过,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她就牵着他的手,逛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光明正大地告诉妈妈,我有一个高一就很喜欢的人,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 “但是唐诗,我好像,又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 她习惯性地试图在唐诗和妈妈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在其中辗转斡旋,可显而易见,她失败了。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受委屈的总是他。 宋辞没有意识到自己眼泪流得有多厉害。 唐诗隐约猜到些什么,心脏搅成一团,生疼。 真是见不得她哭。 她一哭自己也想哭。 唐诗略显慌乱地擦她脸颊上的泪,然而眼泪汹涌,源源不断,水汪汪的大眼睛,怔怔流眼泪,他看不过去,只好把她抱入怀中,一下一下地轻哄。 “别哭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姑奶奶,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行吗?再哭下去我俩得对着哭。” 听到她的抽泣声,唐诗眼尾都开始泛红。 良久,宋辞情绪平静下来。 唐诗还是紧紧抱着她,力道很重,像是要把她融入骨血,两具同样年轻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疯狂跳动着的心跳声比往常任何一次都火热。 宋辞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轻声问:“唐诗,去吃碗阳春面吗?” 察觉到女孩语气变得坚决,唐诗颓然地把脸埋进她的肩窝,眼眶发热,心想,问他做什么,明知道他无法拒绝她。 第107章 好好长大 唐诗又抱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她。 他低着头,伸出手要来牵她。 宋辞手指瑟缩了一下,躲开,率先往前走,说:“走。” 唐诗指尖僵硬地蜷住,抬眸看向女孩清瘦的背影,定了两秒,他迈步追上去,态度强硬地攥住她的手腕,手指顺着腕部前伸,抓住她的指节,一根一根地插入空隙,与她十指紧扣,然后偏头,黑眸沉静地望向她,问:“躲什么,只准你牵我,不准我牵你吗?” “不是。”宋辞盯着两人十指紧握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即偏过头去。 她只是怕自己一牵手,就说不出那句话。 去面馆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面馆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很安静,前台小妹也昏昏欲睡。 他们坐在上次的老地方,拿过菜单,点了两碗阳春面。 宋辞安静地吃完一碗面,抬头,看唐诗还在吃,速度很慢,他鸦羽般的长睫垂下,眼底的神色被遮挡得很干净。 宋辞撇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唐诗终于抬眸,轻轻放下筷子。 宋辞张口正要说话,唐诗突然起身,轻声说:“我去结账。” 他起身往前台走去,经过她身侧时,宋辞松松抓住他的手腕。 安静了一会儿。 “我去。” 宋辞眼眶发热:“一直欠着的那顿面……也该还了。” 唐诗眸色沉了沉,他直接拽住她,声线紧绷,威胁显得力不从心,低声开口:“不准去。” “唐诗,我们现在还太年轻。”宋辞声音颤抖着,还是说不出那句话。 “我知道。”唐诗抬眸,一字一顿地道,“那我们聊聊以后。” 宋辞仰头看他,脸上泪痕未干。 他眉眼一如既往的锐利鲜明,毫不糊弄,说出的话也直白又果断。 “先说清楚,你现在要跟我分手,是吗?” 宋辞抬眼,沉默两秒,说:“是。” “好。”唐诗艰难应声,顿了顿,道,“要我同意可以。” 他平静继续:“除非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复合。” 宋辞怔愣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分手总是要复合的。”他执拗又缓慢地重复,攥紧她的手腕,“你先告诉我什么时候复合。” 但没有谁是刚分手就约好复合时间的。 宋辞脑袋发晕。 “高考完的那一刻,我们就复合。”他笃定开口,似乎反应过来还要征询她的意见,又补充问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见宋辞迟迟没有开口,他又略微有些后悔地继续补充:“你不同意也没用,这个时间是我的底线,晚一秒都不行。” “你先别说话。”宋辞懵着,“让我先思考一下。” “好。” 唐诗点头,顺着手腕又自然而然地与她十指相扣。 自然而然地拉着她去前台结完账。 自然而然地拉着她走出了面馆。 然后又自然而然的,牵手散步? 好像从没来提过分手的小情侣。 宋辞垂眸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觉得事情又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等一下。”宋辞不太淡定地开口,“我现在是要跟你提分手。” “嗯,我知道。”唐诗轻描淡写地接,“我也说了,分手可以,除非你同意高考完的那一刻复合。” “宋辞。”唐诗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清淡,语气仿佛理应如此,“我们之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们一直在一起,要么我们高考完以后,一直在一起。” 只有这晚的春风知道宋辞心脏跳动得有多快。 就像是枯寂的井口灌上清泉,重新迸发出无限生机。 她沉默良久,然后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对上少年略显紧张的眸,轻声说:“好。” 高考完的那一刻,我们重新在一起。 到了公交站,唐诗握住她的手紧了紧,食指不断摩挲着她腕部手链中央的莫比乌斯环,顿了几秒,缓慢地松开。 这个点公交站没什么人,只有冷白的月亮将两个少年人的身影勾勒得模糊而青涩。 他们都没看向对方,而是将视线投入到了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八路车从远方缓缓驶来。 再不舍也要开口了。 宋辞叹了口气,低声道:“那就先说再见,唐诗。” “我们都先好好长大。” 唐诗靠在旁边的金属柱子上,仰着头,干涩又无奈地“嗯”了声。 “宋辞,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他当时正抬头看着天边洁白的月亮,是真心在想—— 只要月亮还在发光。 只要灵魂不灭。 我们为彼此跳动的心脏就依然滚烫。 八路车终于停在近前,宋辞在上车前深深看他,声音浅淡:“唐诗,你也走。” 我不要你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渐渐远去。 我要你一直往终点走,别为谁停留。 我要你一直耀眼,别为谁低就。 人生是旷野,我们可能不同路。 但一定通往同一个终点。 唐诗点点头,轻声道:“那北大见。” “北大见。” 宋辞最后看他一眼。 然后转身,投币,上车。 唐诗手抄兜里,也转身走了,他脊背始终挺直,像一棵青葱的白杨。 淮安市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少年身上那股打不灭的劲儿啊,永远都在。 宋辞当天晚上还是没忍住,看了她之前不敢看的那两条微信。 19:42 【李白】:女朋友,明天见。 【李白】:今天也很爱你。 应该要早点见他的,宋辞当时想。 她蒙在被子里,眼泪汹涌,压抑而又隐忍的低声啜泣。 课间,中午,傍晚,任何能抽出空的时间,应该快点去见他。 她开始后悔之前的瞻前顾后。 因为这个周六,没能去成的约会。 那晚过后,宋辞收拾好心情,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听课,做错题,背书,学到每一个深夜。 她抓紧了每分每秒学习,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去未名湖畔散步,跟他一起。 他们很少在学校里偶遇,有时候遇见了,会不自觉地对视,定了两秒,然后平静地移开眼,擦肩而过。 第108章 再相见 宋辞没有特意去打听过他,但他是唐诗,绝大部分同学和老师在闲暇时间谈论的中心。 宋辞捡到过很多关于他的碎片,然后模模糊糊地拼凑出那段时间的他。 听说他竞赛又得了国奖,本来可以直接保送,但因为他大年初一那天偷偷翻墙出去,翻回来的时候跟正在墙角抖尿的教导主任撞个正着,因此被取消了保送资格,改为高考竞赛加分。 听说他这次模考数理化难度很大,可他是清北班唯一一个数理化满分。 还有…… 听说,唐诗跟文科一班的宋辞分手了。 两个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这则传言在学校里传播的范围很广,吃瓜众人议论纷纷,争论不休。 刘晓晓每次逛完学校论坛,脸上表情都气呼呼的。 她有心想要问问情况,但侧头注意宋辞安静冷淡的侧脸,嘴里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妈的,刘晓晓在心中呐喊,我磕的cp到底b没be啊?!! 唐诗宋词cp粉密切地观察了半学期以后,终于含泪确定,两人这段时间已经毫无交集,be的可能性很大。 清北班的学霸们振振有词地猜测,一定是宋辞甩了唐诗,因为这拽王最近神色比以前更冷淡,眉骨微抬的时候手起刀落,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春夏交替,暑往寒来,高三很快就到来。 有关两人之间关系的讨论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愈发繁重的学习压力和一张一张雪白的试卷几乎填满了高三学子全部的生活。 高三下学期开学,学校要求每名学生买一张自己理想大学的明信片,写上对自己的寄语,然后贴在教室后面的墙上。 宋辞跟严珊珊吃完晚饭以后去了学校旁边的书店。 各类高校的明信片整齐地摆放在眼前,各种各样的校徽令人眼花缭乱。 宋辞从里面目标明确地抽出一张印有朱红色大门的明信片,上面黄字蓝底的“北京大学”字样十分明显。 严珊珊选了一张印有“清华园”字样的明信片。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她们各自抽出一只黑色的马克笔,认认真真的写下对未来的期许。 严珊珊率先写完以后,不自觉偏过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正在弯腰写字的明艳少女。 三年时间,她原本青涩的五官张开了,更显精致美丽,眉眼间的温柔却一如既往,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白玉兰。 一如初见,那个一出场就让她感到惊艳的少女。 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岁月或者是其他什么,使她褪去原本的茫然无措,变得愈发坚定从容。 闪闪发着光。 少女垂眸,用工整漂亮的小楷,一笔一划地写下: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青山。 想了想,又加一句:六月登顶处,你我再相见。 一张张明信片承载着少男少女的期盼与汗水,被贴在了本班教室后面的墙上。 几天后,沉寂许久的学校论坛又小小的热闹了一次。 起因在于,唐诗也填了一张北大的明信片,他用潇洒凌厉的瘦金体写下: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好。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青山。”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六月登顶处,你我再相见。” ——“好。” 句句有回应。 这是……复合有戏啊!!! 原本绝望的唐诗宋词cp粉沸腾了。 那天,刘晓晓在论坛上当真是威风了一把,问候了每一个说“唐诗宋词be了”的网友,恶狠狠地私信他们:“黑子,说话?” 百日誓师大会当天,学校给高三学生准备了五彩斑斓的气球,老槐树上也挂满了红色的许愿条,看上去隆重又喜庆。 领誓人还是唐诗。 当之无愧,毫无争议。 宋辞甚至听到旁边的男生笑着调侃:“从初中到高中,六年时间,我还是没女朋友,站在台上的也还他妈是唐诗,这位哥才是老子的青春。” 宋辞抬眸,只见身姿挺拔的少年从容走上正红色的高台,眉眼间少了几分懒散,多了几分肃意。 “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唐诗,很荣幸能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台,跟大家一起聊聊天。” “我曾经一直在想,人到底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算对得起自己的一生……” 他语调轻松写意,说出的话没有刚刚那群学校领导浸淫多年的假大空和形式感,只有独属于少年人的情真意切,令人亲切,又让人诚服。 “一刻不停地奋斗,努力向前,够不够?” “尽情地享受当下,能躺则躺,行不行?” “我找不到答案,也许人生百态,各有各的活法,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我没能力评定别人的人生,也没资格衡量别人的价值。” “我只能掌我自己的舵。” “于是我又开始想,那我呢?我想要过怎样的一生?” 台上的少年墨发黑眸,忽而偏头一笑,灿烂至极,亦嚣张至极。 “我想要攀世俗的墙,对不公不允敢拒绝。” “我想要与日月争辉,把受过的伤当成勋章。” “我想要铸民族的脊梁,使山河依旧,国泰民安。” “这些话说起来简单,口号能喊得很漂亮,做起来却是一难再难,但请相信,我将用一生去践行。” “距离高考还有百日,百日之后,各赴山海,各有前程。” “我由衷地希望各位,能找到自己人生的钥匙,过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人生。” “我也由衷地祝福各位——”唐诗身体压低,视线在台下逡巡,直至攥住那双思念已久的狐狸眼。 少年又是一笑,清越的嗓音传遍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浮舟沧海,立马昆仑,旗开得胜,锦绣前程。” 礼炮奏响,上千只五彩斑斓气球同时飘向蔚蓝的天空。 台上的少年单手握拳,对着全校师生:“同学们,让我们一起庄严宣誓——” 宋辞内心激荡着万千情绪,也缓缓举起自己的手,认真严肃地许下誓言: “不畏成败,只求无憾,蟾宫折桂,漫步霄汉……” 台下掌声雷动,口号一声比一声响,积蓄着十年苦读的汗水与拼搏。 等待一朝喷薄。 第109章 去约会 百日誓师结束以后,各班老师开始组织学生回到教室,继续埋入题海之中。 宋辞跟着大部队往出口走,心情激荡着,还远远没有平静下来,连周围产生的小范围骚动都没有察觉。 突然,小拇指被勾住,摇了摇,熟悉又久违的触感让宋辞头皮都麻了一瞬。 宋辞下意识地抬眸,果然撞进了一双深邃的桃花眸中。 “高考加油。”唐诗站在汹涌的人群中,眉眼清透干净,用口型跟她说。 宋辞唇角弯了弯,轻轻点头,用口型回:“你也是。” 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推动着两人上前,两人在人群中勾着的小拇指自然而然地分开,谁也没有用力去挽留。 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高考前两天,宋辞月经来了,还伴随着雷打不动的痛经。 她其实是有意识的在服用药物,但她的月经显然是一种很倔强的东西,每个月雷打不动地在这几号来,吃什么药都不好使。 沈银看着宋辞疼得发白的脸,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什么办法都试了,到了高考当天,看宋辞脸色还没有好转,她彻底慌了,脸色看上去比宋辞还白,手心直冒汗。 她甚至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不吉利,当年倒在了高考考场上,是她一辈子的痛和阴影。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沈银一咬牙,把布洛芬递给宋辞,手和嗓音都颤抖:“阿辞,要是实在扛不住,你就吃两颗。” 虽然有可能会影响今天后续的考试,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宋辞没接止痛药,而是把桌上刚泡的红糖姜茶一口喝光,拉住沈银的手细细安抚她:“放心,妈妈,不会有影响的。” 少女唇瓣发白,额头还有冷汗,看上去弱不禁风。 可她眼睛却发亮。 “我很清楚自己努力到什么地步,也清楚自己的知识储备。” “所以什么都拦不住我。” “因为我有这个实力。” “好。”沈银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抱着宋辞,轻声说,“妈妈等你好消息。” 第一场考试考语文,不算特别顺利。 不知道是谁的铃声没关,一直在响,监考的老师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把铃声关掉。 肚子还在隐隐作痛。 宋辞写前几题的时候明显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 她果断调整状态,先去看作文题目。 作文在考前她看过类似的。 她先写完作文,感觉自己状态回来了,再重新去写前面的阅读。 考试第二天,她终于不再痛经,状态越来越好。 最后一科考完以后,宋辞没立即走,她怔坐在原地,有些恍惚。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窗外红霞漫天,紫红交错,是宋辞见过的最美的夕阳。 宋辞慢慢走出考场,在考场外见到了翘首以盼的父母和弟弟。 宋立手里拿了一束花,递给她,笑出一口大白牙:“姐,恭喜你脱离苦海,我就不一样咯,我还得再熬两年。” “嗯。”宋辞接过花,身上背着的包袱彻底空了,唇角弯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等着,姐把三年的笔记都继承给你。” 宋立脸立即垮了,苦着脸说:“不带你这么恩将仇报的。” “阿辞,毕业快乐。”旁边的沈银略微踯躅,还是冲她张开双臂。 宋辞笑意明媚,直接扑进她怀里。 “妈妈,我很爱你啊。” “妈妈也爱你。”沈银哽咽着说。 “诶,不是,你们一个有作业继承,一个有爱的抱抱,那我呢?”宋知青开玩笑地说。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旁边的宋立没好气地道。 “哈哈哈哈哈哈,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宋知青笑意爽朗。 一回到家,宋辞就把自己锁进了卧室没出来。 沈银估计她是在睡觉,特意叮嘱宋立说:“你明天去上学的时候小声点,别把你姐吵醒了。” “知道了知道了。”宋立小声嘟囔道,“你们就把我当根草,把我姐当个宝。” 沈银不耐烦地睨他,反问:“你有什么能让我当个宝的地方,让我见识见识。” “多得很。”宋立无可奈何地耸肩,“你得有双擅长发现美的眼睛。” 沈银刚要开口反驳,宋辞的卧室门就开了,漂亮的少女羞红了脸,眼睛比丛林中的小鹿还要亮,小声地问:“妈妈,能借一下你的口红吗?” 沈银愣住,“哦”了一声,说:“在妈妈的梳妆台,等下去给你拿。” “谢谢妈妈。” 等卧室门重新关上,她才嫌弃地对宋立说:“你有你姐美吗?我跟你爸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村里的花啊草啊什么的,怎么生了你就……” 宋立炸毛:“我还不帅?我可是校草。” 沈银嫌弃地“啧”了声:“跟你爸年轻的时候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爸!””宋立不可置信地看向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宋知青。 宋知青不急不缓地把报纸收起,笑道:“你妈说得对。” 宋立:“……” 沈银拿着一堆口红来到了宋辞房间,问:“想要哪个,妈妈给你涂。” 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问:“怎么突然想要涂口红?” 宋辞转过头,唇角弯了弯,轻声道:“因为要去跟他约会。” 沈银想问,他是谁,但又觉得是明知故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还是不看好这段恋情,却也没有再横加干涉。 反正还年轻,多尝试一下也好。 这小子挺帅的,比她爸年轻的时候帅,谈一下也不吃亏。 沈银拧开一支橘红色口红,说:“过来,约会适合涂这支。” 宋辞把脸凑过来。 沈银捧着她的脸,细致耐心地帮她涂好口红,说:“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怎么样?” 宋辞偏过头去照镜子。 沈银的视线也顺势落在了镜子上,鼻头一酸,突然就想哭。 镜子里的女孩用红色的布艺发圈扎了一个高丸子头,额前碎发用两个星星发夹固定,眼底有好久未涂口红的新奇与雀跃。 转盼流光,艳若桃李。 明艳的,大方的,我的女儿。 第110章 我们好看 沈银突然就想起宋辞七岁的时候,那是二零零八年,淮安市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过年的火车通通延迟,电话失联,他们三个人被困在了火车站回不来。 后来电话终于能接通,沈银给她外婆打了个电话,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 当时她外婆说了一通让沈银每每一想起来,就心疼得想落泪的话。 “你跟阿辞那倔丫头去说,她每天天没亮就拎着板凳坐在门口等你们,一等等好几天,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 “打也打不听,骂也骂不听,也不怕冷了,那股子倔劲儿啊,是学了你了。” 她外婆还说,那时候,邻居们都喜欢逗她,跟她说你爸爸妈妈不回来了,只要你弟弟,不要你了。 “这个颜色喜欢吗?”沈银回过神,低声问。 宋辞眼睛很亮,笑着用力点头。 “那就去见他。” 是我忘了,你原本就是自由的。 沈银依然不后悔自己当初做出的那个决定。 她活了这么多年,知道人生的每一个时期,都必然是有舍才有得。 若两者都想要,就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作为一个母亲,她只能逼着舍。 沈银是想通了,反倒是宋知青,眼睁睁地看着宋辞出门,有点儿淡定不下去了。 “阿辞啊,晚上十点之前记得回来,别待太晚了。” “知道了。”宋辞欢快地阖上门。 “女大不中留啊。”宋知青摇着头感叹。 —— 宋辞再次搭上了八路公交车,她侧头看着窗边的风景,心情很复杂。 雀跃,欢快,紧张,还有……一点点的不确定。 她跟唐诗有一年半没说过话了。 再次单独见面,会不会没那么熟了,会不会有些尴尬? 要不要提前想点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宋辞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直到下了车,她看到熟悉的景色,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在不断回荡—— 要快点去见他。 宋辞没有去他们经常去的木质长椅处,而是找到上山的大路,一路往上。 一开始是快走,最后变成了义无反顾地向上跑,纯白色的裙摆跃动,惹得众人频频往后看。 宋辞一刻不停地跑到了山顶,漫天的粉红色云霞之下,不远处的摩天轮依然尽职尽责地缓慢转动。 小孩的玩闹声,情人的密语声,摊贩的吆喝声,一如既往的嘈杂。 宋辞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一偏头,注意到某个角落,有点想哭,更多的是想笑。 “帅哥哥,帅哥哥,买束玫瑰花给你未来女朋友,我这里的玫瑰花比别的地方便宜喔。” “诶,不是,怎么我来一次你逮一次啊。买归买,你别抱我大腿啊。”唐诗弯腰,把小女孩拎出两米远,一副正正经经的清白好人家模样,“哥哥现在有女朋友了,你得跟我保持距离,懂么?” 今年刚上二年级的小女孩:“……” 小女孩撅着嘴:“哥哥,你早恋吗?这样是不对的喔。” “什么早恋?哥哥刚毕业,跟姐姐呢,那叫互相爱慕,懂吗?” 小女孩有些不耐烦了:“那哥哥你买不买啊?我这里的玫瑰比别的地方便宜喔。” 唐诗“啧”了声,睨她一眼,笑着说:“行行行,都要了,早点回去跟你的猪猪侠男朋友玩去。” “什么猪猪侠?你男朋友才猪猪侠!我男朋友叫陈振宇!” “不是,你真有男朋友。”唐诗捧着玫瑰笑得不行。 “不跟你说了!”小女孩羞红了脸,“哒哒哒哒”走了。 等唐诗笑够了,再一抬头,就看见日思夜想的女孩站在对面,穿着棉质白裙,眉眼弯着,笑意温柔。 心底某个一直空着的地方瞬间被填满,他眼眶微红。 一年半的时间,他数着日子过,看着照片过。 鬼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唐诗捧着那束玫瑰花,一步一步走到女孩跟前,深深看她一眼,收敛起刚刚的不正经,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扰到她,缓缓道:“这花有点重,不如你随便抽两支,帮我分担分担压力?” 三年时间,唐诗原本青涩的五官蜕变得愈发英挺利落,眉眼间的清凌干净却一如既往,是最鲜艳的玫瑰也压不住的生动鲜明。 想他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曾无比庆幸,自己能在最好的年纪,遇见最好的少年。 宋辞笑着抽出两支玫瑰,任由眼泪泛滥。 “刚刚忘记提前跟你说了。”唐诗清咳一声,嗓子眼发紧,喉结一上一下地浑浊滑动,“收了我的玫瑰,就是我女朋友了。” 他微微歪头,轻声笑着。 “所以女朋友——”唐诗缓缓冲她张开双臂,轻叹道,“来抱抱我。” 宋辞在唐诗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就直接扑了上去,玲珑的曲线紧紧贴上他坚硬滚烫的胸膛。 熟悉的少女馨香萦绕,唐诗把头埋进她的肩窝,湿润的长睫扫过她的颈侧,音调隐忍。 “真的——” “想你很久了。” 宋辞紧紧环住他的腰,哽咽着说:“我也是,很想你,唐诗。” 所幸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晦暗褪散,星河长明。 他们静静抱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确认着彼此的心跳。 同样蓬勃,滚烫。 仿佛一直在海上乘风破浪的船返回码头,回落出一片满满的安心。 直到围拢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宋辞才终于反应过来,脸瞬间通红,轻轻动了动,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干嘛?”唐诗不满,抱得更紧,力道重得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没给她半点挣脱的余地。 “有人。”宋辞小声说,“都在看我们。” “嗯,我们好看。”唐诗半点不害臊,继续抱着,愉悦道,“今天我心情好,就不收他们钱了。” 宋辞:“……” 她决定改变战略,轻轻握住唐诗的手摇一摇,柔声问:“那我们去散散步好不好?” 再抱下去整个山顶的人都要来看他们了。 宋辞尾调软软的,轻声祈求着问,特别像撒娇,唐诗整个人麻了一半,心脏都滞住几秒,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嗯,她就是在撒娇。 唐诗这样笃定地想着,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她,改为与她十指相扣。 “想去哪儿?”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问。 宋辞想了想,指了指面前的摩天轮,偏头问:“要不,一起去坐摩天轮?” —— 约会暗语: “六月登顶处,你我再相见。” 第111章 愿者上钩 唐诗垂眸睨她,眼尾上扬,红痣挑动,一副再单纯不过的少年青葱样,平淡悠长地说了句,行啊。 就这副样子,莫名勾得宋辞心口突突猛跳。 她心底突然冒出一股拐卖纯情少年的罪恶感。 宋辞略微有些心虚地撇开眼,拉住他的手往摩天轮走。 摩天轮缓慢往上升。 两个人都还算规矩地坐着,手还牵在一起,距离却不算太近,明显还有一种生疏试探着的情绪在。 可能是空间过于狭小,宋辞莫名觉得两人牵着的手都发热,滚烫的温度从手心一直横冲直撞到心脏,撞得宋辞脸热心也热。 她必须承认,带他来坐摩天轮是有私心的。 听说情侣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的话,会一辈子在一起。 宋辞觉得,唐诗应该是没听说过这个传言的。 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相信这种传言的人。 所以她的计划是,等到了摩天轮最高点,她就突然凑过去,飞快地亲一下他。 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应该也算接吻。 摩天轮继续往上升,宋辞紧张得手心开始冒汗,不自觉舔着唇角,又意识到唇上有口红,僵硬地停住。 摩天轮到达顶点前的每一秒都十分缓慢。 宋辞在心底默念: 三,二,一…… 摩天轮正好升上顶端,宋辞仰头,飞快地亲了一下,只亲到他的嘴角,她也不敢再做什么别的,只好撇过头去,正襟危坐,不敢再去看他。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确实也是,非常的不熟练。 唐诗似乎是轻笑了一下,语气有种期待满汉全席却只上了盘清粥小菜的不满。 “这叫吻?”他盯着少女快要煮熟的侧脸,灵魂发问。 宋辞终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知道我要——” 话音未落,她的唇被用力封住。 唐诗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抓住椅背,青筋暴起,大半个身子将她笼罩,俯下身来吻她。 一开始只是青涩又挑动的啄吻,少年慢慢得了章法,便愈发大胆,他舌尖伸出,先是试探性地描摹她的唇形,等宋辞晕晕乎乎放松警惕的时候再猛然撬开她的唇齿。 长驱直入! 舌尖相触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像是触了电,不自觉颤抖,浑身都发麻。 宋辞闭上眼睛,唇齿交缠间,只觉得天地都颠倒了,浑然不知道是摩天轮在转还是自己在转。 她浑身发软,一只手紧紧攥住唐诗的t恤作为着力点,承受着他轻一下重一下的纠缠。 还要亲多久? 宋辞受不住了,忍不住嘤咛一声。 她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宋辞僵在原地,恨不得当场去世。 唐诗动作也僵了一瞬,他随即退后半分,额头抵着额头,滚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又激起一片红潮。 “很好听啊,宝宝。”他声音低哑愉悦,顺势吻了吻她的鼻尖。 宋辞:“……” 谁要你夸这个了?? 就不能当没听见吗? 宋辞忍不住捶他,就这么点力度,唐诗当成情趣欣然接受,吻她的额头,睫毛,一路往下,寻到她的唇,含糊着说:“再亲会儿。” 宋辞偏过头去表示拒绝。 他也不恼,就笑,意味深长地笑。 “不是说到顶点接吻能一辈子在一起?” 宋辞震惊抬头。 这狗东西。 果然知道!! 唐诗慢条斯理地挑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俯身,眼神带着钩子,笑,最后说了一句:“那一直吻,就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 唇齿再次被侵占,扫荡,纠缠,连带着那点仅有思考空间也被他特有的柠檬气泡香霸占。 宋辞头脑一片空白,最后只能勉强闪过他走上摩天轮之前看她的那一眼,然后大彻大悟。 这哪里是什么纯情小郎君?! 分明是一头蓄谋已久的大尾巴狼!! 唐诗当真是说到做到。 狭窄的空间内,青涩又让人脸红心跳的啄吻声一刻不停,暧昧气息浓得化不开。 宋辞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不得章法的回应,接吻声逐渐浑噩又大胆,脑袋昏悠悠,浑身发软,心跳声随着接吻的节奏越来越快,分不清谁比谁更热烈。 一直等滚动的摩天轮停下来,两人紧贴着的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刚一分开,宋辞就失去了唯一的支撑,浑身无力地倒在某人的胸膛。 稍微缓了一会儿,宋辞拽着唐诗的胳膊艰难起身。 某罪魁祸首贴心问:“要我抱你吗?” 宋辞:“……不要。” 抱出去像什么样子。 宋辞抬头看他一眼,觉得没眼看,又撇过头去。 她就算没照镜子也敢保证,自己特意涂的口红已经被某人吃得一点都不剩了。 宋辞故作淡定地从包里拿出一包纸,说:“擦一下。” “什么?”唐诗黑眸迷茫,显然是真的疑惑。 “口,红。”宋辞咬牙。 “哦——”唐诗恍然,接过纸,真心夸赞,“今天很漂亮。” 他又轻轻揉了揉宋辞的头,桃花眼微弯:“新发型和新口红都是。” 宋辞想努力收敛住嘴角的笑意,但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像一只餍足的小狐狸。 事实上就是—— 她今天心情真的好到要爆炸呀!!!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往山下走。 这回走的是大路。 他们像路上任何一对小情侣一样慢悠悠地吹着晚风散步,互相诉说着这一年多以来经历的趣事,努力地填补着对方的空白——其实要说多有趣也没有,毕竟当时正处在高考冲刺阶段,能放空出时间多看一看窗外的晚霞都算得上奢侈。 但他们就是说什么都笑,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互相对视一眼也笑,手拉着手,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雀跃。 两个人坐在湖边的木质长椅上,这时候月亮还没升上来,太阳已经坠入地平线之下,湖面上难得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映出来。 唐诗一下一下地捏着她的手指指节,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突然问:“明天出来吗?” 宋辞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艰难地仰头看他。 果然,又是这种眼神。 清白的,挑逗的,带着钩子的,在这种将明未明的昏暗视线下,愈发勾得人心里直发痒。 男妲己啊男妲己。 这就跟“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是一个道理。 宋辞一双狐狸眼弯出一抹弧度,干净坦荡地回:“出来。” 没办法,宋辞当时想。 我要当这个愿者。 —— 宋辞:没办法,我要当这个愿者。 唐诗:……我以为我钓得隐晦且高级,结果你说我像个小老头? 宋辞:你字典里有隐晦这个词吗? 唐诗:……我高一的时候追你就挺隐晦的。 宋辞:你高一的时候追我了? 唐诗:。都说了比较隐晦[恼] 第112章 成绩 那年是2018年,即将步入18岁的唐诗和宋辞,一起度过了一个最热烈的夏天。 他们走在人山人海的大街,逛遍淮安市的每一个角落,打卡各式各样的小吃,排着队,手心都出汗也要牵手,一起拍很多很多张搞怪的合照。 他们踩着自行车,钻进一条条蜿蜒的巷子中,遇到上坡宋辞会抱住他的腰,格外的紧。 假如遇到凶狠的大狼狗追着跑,那就糟糕了,唐诗轮子都踩冒烟了,某人还在紧张兮兮地催促着,喊道:“快跑啊唐诗!遇见狗地主了!!” 惹得唐诗破功,趴自行车上笑得不行,差点就被追上。 他们会踩着月光散步,会躲在无人的小角落里接吻,湿热的青苔猛长,青涩暧昧的啄吻声与老旧胡同里发情的猫叫形成合奏,跟往后一起经历的每一个盛夏一样经久不息。 大半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很快就到了高考查分时间。 那天,沈银和宋知青特意关了店子,一家三口围在电脑前,眼巴巴地盯着看。 本来宋立也想趁机请假来着,被沈银骂回了学校继续上课。 宋辞坐在电脑桌前,看着上面的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出,她面色还算淡定,实际上心里也是紧张得不行。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高考是一件结果导向的事情,一棋错下,满盘皆输。 下午五点,宋辞准时点击绿色按钮。 圆圈缓慢转动,随后显示网络繁忙。 窗外蝉鸣声热烈又躁动。 沈银略微急躁地抢过鼠标,不断地刷新页面,“咔哒咔哒”的声音绞得宋辞太阳穴跳着疼。 “妈,我先出去一下。”宋辞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往外走,觉得自己再待下去非得被憋死不可。 手机“叮咚”一声,唐诗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宋辞一边往外走一边点开。 下一秒,她视线定格,脚步定住。 她安静了好几秒,眼泪在一瞬间涌出,而后略微茫然地回头喊。 “妈。” 万籁俱寂,蝉鸣也停止。 沈银还在机械地点击着鼠标。 下一秒,宋辞的成绩就突然跳了出来。 与唐诗刚刚给她发的那张图片重合。 2018年xx省高考成绩查询 姓名:宋辞 总分:678 语文:143 数学:138 综合:257 英语:140 位次:前十位 沈银捂住嘴巴,却还是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大颗大颗的眼泪喷涌而出。 “好孩子。”宋知青声音颤抖着,重复道,“好孩子。” 沈银扑进宋知青怀里,放肆大哭。 宋辞抹掉眼角的泪,盯着唐诗发给她的图片,在自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头几乎是秒接。 “女朋友,恭喜啊。”唐诗还在网查自己的成绩,他盯着页面慢悠悠转动的圆圈,笑着说,“我刚去查了下,去年的省状元667分,今年的题目难度还高点,所以争个省状元玩玩,还是很有希望的。” 宋辞哽咽着“嗯”了声。 “我女朋友太厉害了,平常有什么失敬的地方,还得请你多包涵。”他声音突然变得谦虚又正经。 谦虚? 正经? 这两个词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用在他身上。 宋辞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跟什么啊。”她直接破涕为笑,问,“你自己的分数呢?” “我吗?”唐诗懒洋洋靠在电竞椅上,盯着电脑界面上突然冒出来的分数,嘴里还嚼了颗在宋辞口袋里搜刮来的糖,慢悠悠开口,“考的还行。” “我现在在你家附近的一个网。”他侧头夹着手机,起身把电脑关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具体的见面聊吗?” “好。”宋辞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还抱在一起哭的沈银和宋知青,转身打开了房门,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那等下见。” 宋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唐诗正抱着胳膊靠在保安亭,歪头跟保安亭里的大哥在插科打诨。 宋辞朝他走了过来,唐诗视线没在她身上,却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跟保安大哥像是混熟了,自然地说:“哥,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保安大哥看了一眼宋辞,笑着说:“可以啊,咱们小区的区花都被你泡到了,人小姑娘今年才刚毕业呢,你动作够快啊。” 区……区花? 宋辞脸红了红。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区花。 “区花?”唐诗饶有兴致地扬眉,看她一眼。 宋辞警惕性顿起。 果然,等慢慢走远了,某人就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吊儿郎当地问:“区花,我们今天去哪儿约会啊?” 宋辞:“……” 你够了。 他们最后去附近的湿地公园散了散步。 宋辞很喜欢跟他散步,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盛大的夕阳即将落幕,只余炙热的晚风轻轻吹拂。 宋辞舒适地眯了眯眼睛,终于想起来问他:“所以高考考了多少分呢,唐十一。” 唐,十,一。 宋辞最近喜欢这么叫他,咬着软软的调子,尾音微微上扬,让唐诗想到夏日,傍晚,路边,甜甜的。 为什么偏偏是呢? 因为路边正好有个老大爷在卖。 也许下次还会是别的什么,甜甜的东西。 唐诗牵着她的手笑,没立刻回答,而是先去路边,买了根粉色的递给她。 宋辞接过,而后挠了挠他的手心,无声催促。 唐诗轻笑着说:“反正够考两个北大。” 宋辞惊讶:“少年,你有点太嚣张了。” 唐诗抬了抬眉梢,把手机上的成绩截图递给她。 宋辞视线定住,而后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这个成绩……” 确实风光。 2018年xx省高考成绩查询 姓名:唐诗 总分:725 语文:128 数学:150 综合:299 英语:148 位次:前十位 宋辞不太淡定地说:“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二十分竞赛加分。” 唐诗淡定点头。 宋辞记得今年的高考理科数学因为其地狱级难度,连出卷老师都被这一届考生亲切地问候了许久,大喊避雷,结果他一声不吭地拿了满分? 变态啊。 她在心里暗暗腹诽。 唐诗警告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敏锐道:“女朋友,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呢?” —— 宋辞:爸妈你们先哭,我去约个会。 第113章 心软的神 宋辞觉得不算。 她那是夸奖。 除了语文几乎门门满分,不是变态是什么? “敏感了不是?唐状元。”宋辞仰头冲他笑,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把手抽出来,手里拿着,慢悠悠倒着走,说,“我刚刚在给你算分呢。” 唐诗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手抄兜里,无奈扬了扬下巴,配合着问:“算出什么了?” “总分七百四十五,分一半的话,考两个北大肯定是不够的……”宋辞顿了顿,噗嗤笑出声,转身先往前跑,再快速说,“勉强够考两个大专。” 行,原来话在这儿等着他呢。 唐诗二话不说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腕,单手搂过腰,把人箍怀里,看着她笑。 “就这么点速度,跟蜗牛爬一样,跑什么?”他低头睨她,“上大专也行,正好两个,我俩一人一个。” “等一下——”宋辞的腰骤然被搂住,敏感得不行,忍不住在他怀里扭,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先……松开我,好痒。” 唐诗动作一僵,很快就松开她的腰,他喉结干涩又难耐地上下滑动,顿了一会儿,他攥住她的手,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小路上走,步伐急促。 宋辞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心跳难以抑制地加快。 走到一处石桌处,他停住,还是搂过她的腰,把她抱上石桌,很快又松开。 他两手撑在石桌两侧,微微躬身。 这个角度,两人终于平视。 湿地公园大树参天,遮住了仅有的一点夕阳,视线变得昏暗,周遭寂静,蝉鸣声与清脆的鸟叫声不止。 唐诗缓缓凑近她,唇瓣似有若无地贴过她薄薄的耳垂,一路沿着下颚线碰到下巴,滚烫的呼吸撒过,激得宋辞一阵一阵地战栗,头皮发麻。 唐诗漆黑的瞳孔里仿佛带着撩人的火星,直直定格在她的唇上,动作极刻意地顿住。 宋辞也盯着少年略显淡薄的唇角,再也按耐不住,低头,主动吻上他的唇,生疏的吮吸一下,有些不知道如何继续,只好干巴巴地继续磨他的唇。 唐诗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反客为主,舌头伸进去与她温柔纠缠,动作很慢,有点像…… 刻意教她。 意识到这一点,宋辞脸涨的通红,但还是勾住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学着动作,青涩又温柔地回吻他。 和橙子味软糖的甜味交织。 亲到最后,宋辞舌根发麻,勾不住他的脖子,只好浑身无力地趴在他的胸膛,唐诗才慢慢与她分开。 他微喘着气,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少女的身影。 眼波盈盈,墨发红唇,当真如同勾人的海妖一般。 唐诗忍不住低头,又重重吮了一下少女愈发饱满娇艳的唇,欣赏般喟叹:“何止区花,球花,女朋友。” 宋辞:“……” 要不是现在没有力气,她是一定会打他的。 夜晚凉风习习,清冷的路灯闪烁,一盏一盏地照亮鹅卵石小路。 唐诗也坐在石桌上,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氛围无声又静谧。 宋辞垂眸,盯着自己晃动的双脚看了一会儿,又侧眸,看唐诗的两条大长腿大喇喇敞开踩在地上,好像还没地儿放,憋屈地在往两边塞,忍不住悄悄扁嘴,移开了目光。 唐诗正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这些年因为城市经济的快速发展,淮安市已经很久没看见有星星了,倒是今年夏天很是反常,密密匝匝的星星几乎布满整个深蓝色的天空。 看来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宋辞也仰头看星星,这么想。 “有想过要选什么专业吗?”唐诗偏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少女的发丝。 全省至少排前十的成绩,确实可以在北大横着走,调剂到母猪的产后护理什么的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宋辞脑子里模模糊糊有想法闪过,但并不明晰,于是摇摇头,说:“还没想好,你呢?” 唐诗眨眨眼,眉眼无辜:“我也没有,这不是在找女朋友取经?” 两个年轻人对视,月光孤冷地照着,照见彼此脸上的青涩与茫然,他们莫名其妙同时偏开头,开始笑。 人生也许是一道沉闷又无休止的选择题。 宋辞漫不经心地想。 “其实叶茂然从小到大都说我得天独厚,抱怨老天到底给我关了哪扇窗。” 流动的月光与星光交织,少年清浅的声音缓缓流出,像初春三月刚冒出来的笋尖,嫩出水,又让人觉得充满希望。 宋辞侧过头,安安静静地看他。 “我其实没觉得自己有多得天独厚。”唐诗也转头看她,笑,眸光如水般温柔,“但的确,我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 “家世不错,父母健全,长相挺好,脑子也聪明。”他一一平淡数着,“现在呢,找了个女朋友,特别喜欢,格外不错。” “这个世界对我很好。”唐诗长腿伸展着,眼神很干净,“所以我回馈给这个世界的东西,也应该多一些。” “我在想,我以后选择的专业,参加的工作,是不是也可以往这个方向靠。” 通过自己,带动更多人,让他们也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的,至少没那么糟。 “但是具体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其实,也还是没太弄明白。” 宋辞偶尔觉得唐诗很幼稚,比如说现在,他用小拇指勾住她的手,玩得乐此不疲,但他说出的这番话,又能有超乎同龄人的清醒。 足够矛盾,因而更加吸引人。 “唐诗。”宋辞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觉得没有少年的眼睛亮,“你听说过心软的神吗?” “什么?”唐诗扬眉。 “高二那年冬天,我觉得我遇见了心软的神。” “嗯。”唐诗点头,不害臊地问,“是我吗?” “是。” “只是冬天?”他照常得寸进尺。 “春,夏,秋,冬。”宋辞无奈。 “只有高二?” “高一开学。”宋辞耳垂通红,语气微顿,“还有往后余生。” 唐诗满意,偏过头,捏着她的下巴吻下去,一触即分,轻声笑道:“那现在,心软的神亲了你一口,祝你好运常在。” 第114章 热爱与爱 “谢谢心软的神。”宋辞拉过他的手轻捏,继续道,“唐诗,就在刚刚,我还在想,人生也许是一道沉闷又无休止的选择题。” “但在你开口之后,或者说你只是站在那儿,就改变了我的想法。” 宋辞看着他,温柔地说:“人生应该是灿烂的朝阳。” “所以你看,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在你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改变了。” “一旦你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的,那么不论你做什么,都会在无意间把这个想法传递给别人,改变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所以做你想做的事,选你想选的专业,永远热爱,这就够了。” “至于是否相信这个世界很好,其实就跟是否相信世上有心软的神一样——” 宋辞眸色认真,一字一顿,“只要他们真的遇到,就会真的相信。” 唐诗眯着眼睛,眼神若有所思,半晌后突然笑了,褪去茫然,眸色重返清醒,悠悠道:“有个哲学家女朋友就是好,茅塞顿开。” “有个爱世界的男朋友就是好,心明眼亮。”宋辞唇角勾起,学他说话,眼神也变得清白坦荡。 唐诗偏头,视线停顿在她的唇上,意味深长地说:“那……再亲会儿?” 两个人慢慢靠近,密密匝匝的接吻声重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纠缠。 天上的星星眨眨眼,不说话。 然而明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他们跟所有风声鹤唳,少不了迷茫的少年人一样。 行舟万里,未来可期。 —— 淮安一中今年出了两个省状元。 这则消息直接引爆了各大媒体的热搜。 这几天淮安一中的校长走路都不自觉横着走,有时候“不小心”撞到人就说:“对对对,是我这个校长领导下的淮安一中出了两个省状元。” 宋辞和唐诗这几天都很忙,抽不出时间见面。 你问忙什么? 忙着躲清华招生办的老师和争相往家里赶的各路记者。 沈银和宋知青这几天像是在做梦,清华招生办提出的各种优厚条件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而北大招生办老师则只说两个字:“同上。” 还不忘笑呵呵地补刀:“跟另一位省理科状元约好考我们北大是,很有眼光的姑娘小伙啊,祝你们百年好合,以后咱们北大的校长还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清华招生办老师:“……” 咬牙切齿jpg 淮安市电视台强烈要求对两人进行一次专访,淮安一中的各大领导们也觉得这是一个宣传学校积极昂扬校风的好机会,于是他们每天轮番上阵做思想工作,势必要让两人接受这次采访不可。 主要是做宋辞的思想工作,因为某人说他什么都听她的。 宋辞:“……” 宋辞对这种出风头的场合向来是敬而远之,然而学校各级领导三顾茅庐,她没办法,最后还是同意了。 采访在校长办公室进行,正前方就架着摄影机,宋辞坐姿端正地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 唐诗则懒洋洋靠着沙发背,两腿大喇喇敞开,姿态跟平常一样随意懒散。 他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慢悠悠移动,就快要碰到宋辞的时候,宋辞手移开,悄悄瞪了他一眼。 唐诗:“……?” 不能牵? 他“啧”了一声,把手抄回兜里。 采访正式开始。 记者:高考成绩这么高,有什么秘诀吗? 宋辞:我觉得……[以下省略两百字官方套词] 唐诗笑笑:宋辞说得对。 宋辞:…… 记者:…… 记者:那能不能分享一下你们当时查分数的心情呢? 宋辞:……[以下省略一百字官方套词] 唐诗语气轻飘飘:跟宋辞一样。 嘴巴都快说干的宋辞:…… 一直被敷衍的记者:…… 记者: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去北大,一个是北大的物理系,一个是北大的法学系,能跟我们说说原因吗? 话筒递出,宋辞无声看了一眼话筒,又无声看了一眼唐诗。 唐诗清咳一声,摸了摸鼻尖,率先接过话筒。 唐诗沉吟片刻,收敛起之前的漫不经心,缓缓道:“选择物理系,是因为热爱。” 他语气顿了顿,视线意味深长地看向宋辞,唇角微勾:“选择北大,是因为爱。” 宋辞努力让自己忽略唐诗刚刚看她的眼神。 她接过话筒,脑子里本来打好了挺正经的一篇腹稿,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镜头中,明艳温柔的少女两颊通红,分明害羞得不行,却还是抬起眼眸,弯了弯唇,轻声说:“跟唐诗一样。” 选择法学系,是因为热爱。 选择北大,是因为爱。 这则视频刚一发到网上,出乎意料地爆了。 一开始唐诗宋辞这两个名字挂在热搜上,网友们只觉得这两人名字相配,颜值也搭,想随便磕两口,用网友们的话来说:我的cp离结婚就差认识了。 然后这则视频一发出来,显微镜网友们越看越不对劲。 怎么感觉……我随口磕的cp好像……真有奸情!!! 网友一:新来的,请问男方是有斜视眼吗? 网友二:想问男方到底有什么好笑的笑得这么荡漾。[捂脸] 网友三:我是他同学我来作证,这哥平时拽成二百五。 网友四: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要给我推这个[微笑] 网友五:喔呦呦哟,是因为爱~ 网友六:所以北大也是你们py的一环吗[捂脸] 网友七:怎么你们才上桌吗?这都是我在学校论坛磕剩下的。 于是一生爱嗑cp的中国网友们一窝蜂闯入了学校论坛,给一中程序员小哥哥差点干崩溃。 网友们在米缸里面吃了半天以后大呼:我磕的cp祖上有矿啊!!! 校长小汪看着某音爆发式增长的粉丝量笑意盈盈,摸了把地中海,感叹自己的英明神武。 然后一点开官博评论区。 维持微笑的脸僵了。 等下请各位网友冷静。 我们是正经学校从不鼓励学生早恋啊喂! —— 其实有犹豫要不要分数写少一点,但我转念一想,我都写小说了,给我鹅子女鹅写个状元玩一玩怎么了,不能白分开一年多。 第115章 插图日记,浪漫至死 高考完过后,原本的高一a班由班长林正宇带头,组织了一次聚会,地点是郊外的一栋别墅。 唐诗跟宋辞是一起去的。 他们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a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视线停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哦吼————” 尖叫声,口哨声,啧啧声不断。 “妈的高一的时候就知道你小子目的不纯,没想到还真被你小子追到了。”说话的是陈志军。 “操啊操啊操啊操啊,你他妈的,难怪之前每次一起做黑板报都要把我支走。”这是张明昊,他正在痛苦爬行,“当初买给你的那一袋糖我他妈现在都觉得是喜糖。” 张明昊当时的确是小小春心萌动了一下的,结果就那么点火星子还被某人毫不留情地掐灭了。 严珊珊走过来,神情不善地看了唐诗一眼,牵着宋辞另一只手说:“这个暑假霸占了宋宋这么久,今天宋宋是我的。” 唐诗没说话,垂眸看向宋辞。 宋辞冲他无害乖巧一笑,然后默默挣开了他的手,果断投入严珊珊的怀抱。 行。 唐诗直接被气笑。 宋辞跟严珊珊窝在一个只有两人的小角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悄悄话。 这个距离,比宋辞平常跟他说话的距离还要近。 唐诗走到另一边沙发,没好气地踹了叶茂然一脚。 本来表白失败就心情不好的叶茂然:“……” “你有病?”他问。 唐诗慢条斯理地坐在他旁边,斜睨他一眼,一语中的:“表白失败了?” “别问了行吗?”叶茂然灌了一瓶啤酒,样子颓废得很,“你最好别发什么秀恩爱的朋友圈刺激我,不然我怕咱俩十几年友谊就这么断了。” 唐诗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视线余光还分出一缕给坐在角落的宋辞,闻言噗嗤笑出声,没什么人性地说:“发都发了,要不你把我删了,反正你也要出国了,咱俩迟早得断。” “不是,你还是人吗?”叶茂然急赤白脸地抬头,“我都这么惨了,又是被逼出国又是表白被拒,你他妈顺着我点能怎么的。” 唐诗冷淡地瞥他一眼,吐出一句:“蠢货。” “你不蠢,你个写日记都要画插图的矫情逼,聪明不死你。” 唐诗后知后觉:“你偷看我日记?” 叶茂然心虚地撇开眼:“没。” 对上唐诗锐利冷清的眼,他改口:“小学二年级的事了,你当时那个日记就打开摆在桌子上,我年纪又小,没什么道德感去偷看很正常。” 说起来,这日记还是他俩友谊的开端,叶茂然小时候很多事都忘得差不多了,这件事倒是记得清楚。 唐诗那会儿写的日记开头第一句永远是:又活了一天…… 写得跟t遗言似的。 完了写完日记还得画点东西,什么蝴蝶,天空,太阳之类的,给小时候没见过世面的叶茂然感动傻了,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浪漫至死吗? 叶茂然小时候长的又高又壮,唐诗经常去医院,瘦的像豆芽菜,叶茂然一只手就能把给唐诗打倒,然后他回家以后被混合双打,他不服,又一只手把唐诗打倒…… 那天过后,叶茂然再没打过他。 谁知道呢,这狗现在又是188又是八块腹肌的,早知道小时候就…… 就……就早点偷看他的日记。 唐诗瞥了叶茂然一眼,想到这货从小学二年级到现在都没女朋友,追个人也跟个傻逼一样追六年没追上,就懒得跟他一般计较。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 唐诗想。 不过毕竟这么多年交情了,他还是决定费点心思指点指点这二傻。 “说真的。”唐诗眸色淡淡地看向他,“你真觉得以咱俩的交情能撑到你回国不形同陌路?特别叔叔还是把你塞到德国去留学。”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去德国留学的三年将是你人生五年中最难忘的七年。” “七年时间。”唐诗叹口气,“我风华正茂,而你年华老去,咱俩都不是一辈人了。” 叶茂然嘴角抽搐。 怎么,就我长年龄你不长是。 “行,你多年轻啊。”叶茂然阴阳怪气,“永远十八岁~” 唐诗懒懒瞥了一眼茶几,看有柠檬气泡水,他俯身勾过来,食指微屈。 “咔哒——”一声,柠檬味逸散。 他仰头喝了一口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咱俩十几年交情了,我都没半点把握认为咱俩的交情能维持得住。” “那你觉得,你这个情况去表白,人姑娘有勇气跟你谈异国恋的可能性有多大?” 叶茂然脸色变了变:“我也可以不出国。” “不出国?”唐诗笑,“在国内读你的二本也行,不过人清华的凭什么跟你啊?” “就算人姑娘不介意,你敢保证你以后不会因为这个后悔?” “你为她留在国内,你以为她没在赌吗?她要陪你赌前途,还要时时刻刻赌你的真心。” 唐诗冷白的指节悠悠垂下,说出的话惯常直白又扎心:“如果人家喜欢你,就不敢让你拿前途去赌。如果人家不喜欢你……,那你留在国内干嘛?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滚出国了。” “操。”叶茂然眼睛红了,“那你的意思是我这国是非出不可吗?” “也不是。”唐诗披张人皮耐心道,“你也可以为了我留在国内,毕竟我这人没什么良心,你以后没老婆混得惨我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叶茂然:“……你神经。” 安静了一会儿,叶茂然颓道:“那你不在我表白前说,我现在不成混蛋了。” 唐诗叹口气,是真不会安慰人。 他拍了拍叶茂然的肩,说:“这不是看你喜欢了六年,想着你不被拒绝一下也不甘心么?” 叶茂然:“……” “滚。” —— “宋宋你说,叶茂然那狗东西……,是不是个混蛋?!!”严珊珊半罐啤酒入肚,趴在桌子上,哽咽着说。 “没错,就是个大混蛋。”宋辞满脸气鼓鼓,同仇敌忾。 都打算出国了还来表白,莫名其妙!!! 净添烦恼,徒乱人意。 ———— 想取个吸量一点的书名感受一下火的感觉,《霸道校草强势爱,温柔校花哪里逃》怎么样? 第116章 胆小鬼 严珊珊剩下半罐啤酒也仰头喝下去,“啪嗒——”一声,罐头被她单手挤扁,凌乱的短发遮住微红的瑞凤眼。 “我跟叶茂然那家伙认识六年了,我喜欢他……”严珊珊伸出手数了数,“差不多四五年了。” “结果他昨天说,他喜欢我六年了。”严珊珊讽刺一笑,“这狗逼倒是藏的比我还深。” “谁他妈看得出他喜欢我啊?每天不跟我吵一架不罢休,我还以为我上辈子灭他满门了呢,真是……” 她抹了把泪,“莫名其妙。” “走了也好,省得每天在我眼前晃荡,看着烦,我还不会得乳腺癌。”她低下头,怔怔落下泪来。 宋辞眼睛也红了,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抱着她,抱得紧紧的。 “珊珊。”宋辞轻声重复,“还有我呢,我特别特别爱你。” “你这话说出来让唐诗听到,他又要冷着眼往这边看了信不信?”严珊珊说,“高一那会儿就这臭德行,你黏黏糊糊抱着我的时候,他就冷着一张脸,像我欠他五百万一样。” 严珊珊抬眼,果然看到唐诗光明正大地在往这边看,略显冷淡的眸光看向——宋辞紧紧抱着她的那双手。 他旁边坐着叶茂然,躺在沙发上,手背盖着眼睛,一动不动。 怂货。 严珊珊在心里骂他,又苦涩地扯了扯唇角,喃喃道:“宋宋,其实我很羡慕你。” 明目张胆的爱不是谁都能拥有的,爱情里多的是胆小鬼。 她跟叶茂然都是。 别墅有三层,高一a班零零总总来了四十多个人,跟之前就玩得好的小团体聚在一起,散布在各个角落。 吃喝玩乐,各不打扰,却又其乐融融。 慢慢有人起身告别,别墅愈发冷清。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音响,放了一首刘若英的《后来》。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叶茂然问:“谁他妈放的,能关了吗?” 没人理他。 叶茂然踹了脚唐诗,哽咽:“你去关了。” 唐诗躲过,冷淡斜睨,懒道:“我最近太惯着你了是?” 叶茂然没说话。 唐诗看他那窝囊样,嫌弃地“啧”了声,起身去切了歌。 切了首《胆小鬼》。 叶茂然:“……” 你有病吗? 宋辞和严珊珊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抱着,正互相摇晃着听歌。 裴一鸣就坐在角落里,他的视线从宋辞刚一进门,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他神情落寞地听着歌,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一步一步地往宋辞所在的方向走去。 “宋辞。”他轻声喊她。 宋辞仰头,看见是他,笑了笑,问:“怎么了?” 裴一鸣几乎无法直视少女明艳的笑容,他撇开眼,低低道:“我有点事……想单独跟你说。” 宋辞愣住,看了旁边的严珊珊一眼。 严珊珊摆了摆手,松开紧紧抱着宋辞的胳膊和腿,说:“我没事,你们去聊。” 严珊珊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撇撇嘴,说:“又一个胆小鬼。” 她低着脑袋,哽咽着,一句一句地跟着唱: “喜欢看你紧紧皱眉 叫我胆小鬼 我的心情就像和情人在斗嘴 奇怪的直觉 错误的定位 对你哎呀呀呀 我有点胆怯” 叶茂然视线停在严珊珊身上,嘴上叽讽:“放首《胆小鬼》,给情敌刺激胆大了。” 唐诗淡淡地回讽:“没名分的人才有情敌,爷这种情况,叫有人试图当小三。” 唐诗顿了顿,笃定地补两个字:“未果。” 叶茂然低嗤一声。 都自称上爷了,破防成什么样了。 还死装呢。 —— “有什么事吗?”宋辞跟裴一鸣一前一后地出了别墅,脚步停在别墅门前的一把遮阳伞下,仰头问道。 夏风缓缓吹过,少女眉眼迤逦却又温柔,眸光平淡如水。 但她不是这样看唐诗的。 她看向唐诗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暖洋洋的笑意。 裴一鸣一口气泄下去,喉结欲言又止地滑动,最后说:“我考上哥伦比亚大学了。” “真的吗?”宋辞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真诚道,“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裴一鸣仔仔细细地看着宋辞,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不舍。 但是没有,只有满满的喜悦与祝福。 他扯着唇角,嗯了声,颓然地笑了笑。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了。 或者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向这个结局。 裴一鸣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目标明确,足够理性的人。 他家境一般,学区分配在了淮安市几乎垫底的初中——八中。 但从一开始,他就定了目标。 他要考哥伦比亚大学。 为了这个目标,他从初一就开始制定计划,努力学习。 这在八中是个异类。 八中抽烟,打架,逃课的一大堆,努力读书的人混在其中,就是异类。 裴一鸣开始被班上大部分人孤立。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不需要朋友。 直到初二那年,转过来一个女生。 她长相极其惊艳漂亮,性格却温柔友善,毫不费劲地就能照顾到周围人的情绪,班上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她。 即便她跟自己一样,也算一个异类,每天都认真听课,笨拙地捧着书读。 即使一开始次次倒数,她好像也觉得,没关系,下次再来就是了。 虚伪,会装。 裴一鸣一开始这么想。 班主任也很喜欢她,看她这么努力,把他跟她安排成了同桌。 他们俩几乎是班上唯二认真学习的人。 搬好位置,宋辞坐在他旁边,眼睛亮亮的,小声地跟他说了第一句话:“裴一鸣,以后就算战友了。” 战友? 裴一鸣转头,看班上其他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偷偷玩手机,明明在上课,吵闹声却沸反盈天,像在打仗。 怎么不算战友呢? 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他开始对她改观。 越跟她相处,裴一鸣就越心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好像温柔待人是一种天赋,却不希冀回馈,似乎没有什么事能激起她多余的情绪。 裴一鸣一步步地看着她成绩越来越好,也冷静清醒地任由自己沦陷。 第117章 知道吗? 他想考哥伦比亚大学这件事,也只告诉了宋辞一个人。 因为裴一鸣知道,告诉别人会换来嘲笑贬低,而宋辞只会对他说,你一定可以的。 裴一鸣问她,那你呢,你想考什么大学。 出乎意料的,她似乎很茫然。 裴一鸣就跟她说,要不你先以一中为目标,一中是淮安市最好的中学。 我也会去一中,这句话裴一鸣没敢说。 宋辞点点头,笑着说我会努力。 裴一鸣当然知道她会努力,而且她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在普高都没几人能考上的八中,宋辞超常发挥,直接一跃进了一中的尖子班。 一匹最大的黑马。 他却因为中考太紧张,几分之差,只能待在平行班。 裴一鸣当时想,没关系,半个学期以后,他们肯定又能在同一个班了。 他第二学期果然如愿,闯进了a班。 然而宋辞旁边围了个人,时时刻刻要弄出点小动作,光明正大地想引起她的注意。 唐诗。 这个被全校人捧上神坛的天之骄子。 裴一鸣在平行班也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班里的男生讨论他更多,因为班上有个叫徐以航的体育生,喜欢孜孜不倦且持之以恒地吹嘘他的辉煌战绩。 裴一鸣一开始不以为意。 他先前跟宋辞一起吃饭,不是没见过唐诗,觉得他也没吹得这么牛,更何况,裴一鸣觉得,宋辞当时看他的眼神,平淡如水,不像是喜欢他。 然而裴一鸣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宋辞对他是不同的,眼神也是不同。 宋辞很有可能喜欢他。 意识到这一点,裴一鸣有些许慌乱,然而他什么行动也没有采取。 他离哥伦比亚大学还很远,要忙着赶路。 后来分班,裴一鸣也去了清北班,跟唐诗相处的越久,他就越明白当初徐以航为什么对他推崇备至。 他也完全理解,宋辞会喜欢上一个这样的人。 再后来,他开始准备相关资料,也成功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 说来可笑,他在高考完的那天晚上,是想去向宋辞表白的。 他想给自己五年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 然而他刷到了唐诗那晚发的朋友圈,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牵手照。 夕阳西下,女生皓白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熠熠生辉。 评论区很多清北班和a班的人刷恭喜,不需要文案说明,他们似乎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这个女生是谁。 宋辞没发朋友圈,但是点了个赞。 裴一鸣终于明白,他一步步在往自己的目标前进的同时,也意味着离她越来越远。 但是他问自己,后悔吗? 不后悔。 裴一鸣看着眼前真诚道喜的女孩,唇角勾了勾,轻声道:“也恭喜你考上北大。” 宋辞笑了声,说:“谢谢,不过你大概什么时候出国?” “八月份左右,快了。”裴一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能抱一下吗?” “我们应该算朋友。”他补充说,“以后不出意外,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可以啊。”宋辞大大方方上前,轻轻抱了一下他。 裴一鸣只觉得少女特有的馨香萦绕一瞬,他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忽而远离。 他垂眸,掩住眼底难扼的泪光。 宋辞站回原处,语气怅然:“裴一鸣,一直没对你说声谢谢,初中的时候帮了我很多,不是你,我可能考不上一中。” “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努力。”裴一鸣语气几乎没停顿,顺着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出国还有很多手续要办。” 用朋友的名义窃取了一个拥抱,他已经很卑劣了。 裴一鸣一直觉得自己不算胆小鬼,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可是他刚刚的行为,是切切实实的胆小鬼。 他只敢在心里问她:宋辞,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很久了。 然而他抬眸。 面前的少女眸光淡淡,一无所知,一如既往地笑着说:“一路顺风。” 很明显,她不知道。 也是,他不说她怎么知道。 裴一鸣苦笑,转过头,边走边摆手,潇洒回:“一路顺风。” 宋辞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刚刚从别墅里一个一个离开的那些同学。 年少相识,年少离别,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一年复一年,匆匆又夏天。 匆匆赶路,匆匆告别。 “还叹气。”旁边悠悠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这么舍不得,你追上去再抱一个得了呗。” “实在不行我这个男朋友的位置让给他坐,怎么样?”他贴在她耳朵边问,一副再贴心不过的样子。 宋辞再一转头,他人就已经往旁边的秋千上一坐,悠悠晃荡着,只露出一个高冷的后脑勺,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宋辞走过去,拽住唐诗的手腕摇了摇。 “刚抱别人,先别碰我。”唐诗撇开她的手,傲骨嶙嶙,明显的不爽。 “是我错了,单独见他之前应该先跟你说的,别生气了,行吗。”宋辞又攥回他的手腕继续哄。 她现在回想,毕竟是异性,虽然只当普通朋友,但单独见面,不管怎样也得提前跟男朋友报备一下。 “哦,意思是提前跟我报备过了就可以抱了是吗?”他这回没抽回手,但语调冷飕飕的。 “就普通朋友礼节性的抱一下,而且他马上就要出国了,以后就见不到了。”宋辞耐心跟他解释。 “你还挺遗憾。”他又故意,重重地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眼风冷冷,小嘴叭叭,“那我跟你当普通朋友的时候怎么没抱过?像抱严珊珊那样抱怎么样,手脚都用上,语文上怎么说?哦,动作描写,更能表达不舍之……” “……唔……?” 宋辞凑过去,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唐诗眨眨眼,不可思议。 碰触几秒,宋辞分开。 “我还在生气。”安静几秒,唐诗勉强想起前面生气的内容,不爽拧眉,但语气显然变得力不从心,“你别突然亲我。” 亲我还怎么生气。 “知道,我在哄你。”宋辞捏捏他的手,轻声说。 “你也哄你的普通朋友吗?”唐诗睨她,想想还是不爽,问。 “唐诗。”宋辞轻轻喊他,意思是别得寸进尺。 第118章 人间第一流 唐诗眼皮恹恹垂下,抿着唇,不说话了。 宋辞叹口气,又凑过去,刚想再哄他几句,唐诗拉着她的手就猛地一用力,她跌坐在他腿上。 下一秒,天旋地转,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唐诗俯身,托住她的后颈,毫无章法地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 “普通朋友能这样亲你吗?嗯?” 他问完,也不等她回答,急促地堵住她的唇,撬开她的唇齿,到处扫荡,发狠与她纠缠。 一个夺走她全部呼吸的深吻。 结束的时候,宋辞浑身发软,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肩窝,眼尾发红,大口大口地呼吸。 唐诗单手紧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抱着她,青筋凛冽,两人上半身贴得很紧。 “刚刚跟普通朋友是这样抱的吗?嗯?”他把她往怀里摁,挑衅地问。 宋辞终于不耐烦:“……你还问?” 唐诗闷闷哼了声,脑袋没什么精神地垂在她颈侧,安静片刻,说:“我吃醋了,你得让我把醋味发散一下,不然我怕我会翻旧账。” 宋辞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心软化成一摊水,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像萨摩耶一样柔软可爱。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一身骨头仿佛被火淬炼过,坚硬滚烫,可蓬勃跳动的心脏却像一样细腻,不触碰也让人心软。 “唐耶耶……”宋辞试图安慰,“放心,以后不会了,我就他一个异性朋友。” 拽王先是不可思议:“你叫我什么?” 再然后他清朗的声音略微抬高:“他还是你的唯一?” 宋辞:“……?” 你真会翻译。 宋辞张口欲言,唐诗却二话不说又吻了上来,力度比之前更重,他趁着间隙低声抱怨。 “你真不会安慰人……” “唔……” “先别说话了……” “唔……” “让我亲你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 “唔……” 亲到最后事态有些许失控。 宋辞那天穿了一条纯白正肩t,露出了雪白精致的锁骨,和那颗红透了的朱砂痣。 唐诗一路顺着往下亲,先是亲到那尊翠绿清冷的观音像。 迷蒙混乱的思绪获得片刻清明。 他额头抵着锁骨细密喘息,克制了没一会儿,防线又失守,全然放弃。 他抬头,声音低哑,陈述地语气:“我亲了。” 宋辞早已被他拖入漩涡,混混沌沌不知身处何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胡乱地点头,“嗯”了声。 唐诗往上移,湿润的唇终于贴上红痣。 他停顿片刻,舌尖轻点,用牙齿细细密密地磨。 宋辞忍不住仰头,细白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插入少年的发缝。 痒,磨人,难耐。 唐诗满足地轻叹。 过了一会儿,他稍稍离开半分,看着少女锁骨上方分外明显的红痕,眼睛缓慢地眨动,唇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 再然后他仰眸,笑意收敛,长睫垂下,连眼角红痣都透着无辜,仿佛这件事跟他无关。 “女朋友。”他轻声说,“或许你应该带了皮卡丘的创口贴?” 宋辞贴着创口贴进了别墅,要去找严珊珊,唐诗想牵她的手,被她没好气地甩开。 狗! 这张脸配上这演技,不去演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然而别墅一楼几乎空无一人,宋辞看群消息才知道,林正宇把人都集中号召到了三楼天台烧烤。 宋辞二话不说往楼上走去,脚步略急,主要严珊珊喝了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她有些担心。 楼下长走廊处传来异动,宋辞下意识地侧头,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见叶茂然被严珊珊摁在墙上亲。 宋辞嘴巴慢慢张成“o”型。 唐诗则挑眉,悠悠说了句:“挺牛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当没看到,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唐诗不动声色地再度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宋辞没挣开,不过还是不浅不淡地说了句:“不是说抱过别人的手不牵?” 唐诗说:“那你下次不准抱。” 宋辞逗他:“就要抱。” 唐诗哼了声:“那我就要牵。” 什么啊。 宋辞偏过头,没忍住笑。 两个人牵着手慢慢往楼上走。 楼梯间有点暗,但慢慢往上走,天台的门早就打开,太阳光从那里透进来,越走越亮。 门外的那群人沐浴在光里,看见他们往这边走,一边吃烧烤一边笑着跟两个人打招呼:“唐诗,宋辞,你们现在才过来,肉串被抢没了,凑合凑合吃点素串算了。” 唐诗啧了声,看上去很是为难:“那怎么办,我女朋友不爱吃素啊。” “就这也要秀恩爱,真服了你这个恋爱脑了。” 他们也是十八九岁,笑意开怀,丝毫没有即将离别的伤感,只满怀对未来的期许。 宋辞唇角也弯出一抹笑。 这是少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不忆过去,不惧别离,不畏将来。 莫忘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 九月的北京市比淮安市要凉爽许多,紫外线不算太强。 然而宋辞皮肤敏感又薄,经过一个月的军训,脖子周围还是晒伤了,一片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周慈恩闯进宿舍,喊道:“报——,今日宿舍楼下出现一名超级大帅逼,说真的,我之前还觉得李卿挺帅的,但刚刚他站在那人面前,我半点不夸张,直接被秒了。” “主要那大帅逼浑身散发的气质,很不一样,莫名带感。” “没冲上去要微信?这不是你的性格啊。”谢共秋手里拿着药膏,正小心翼翼地在帮宋辞涂药,头也不抬地回。 “你以为我不想。”周恩慈惋惜地啧啧感叹,“他手里拿着花等在女生宿舍楼下呢?我上赶着去当小三?” 谢共秋:“也不一定,他有可能在追人。就像李卿,这大半个月以来,不就每天雷打不动地抱着一束花等在女生宿舍楼下,追我们阿辞。” “他会追人?”周恩慈回忆起刚刚匆匆一瞥却印象深刻的那张脸,冷淡睥睨,觉得不可能,“别人追他还差不多。” 谢共秋低头帮宋辞涂好了药,但是这个角度…… 啊…… 一览无余,波涛汹涌。 谢共秋“啧”了一声,感叹道:“少女,好大的胸器。” 宋辞:“……” 第119章 这么可爱 “对了。”周恩慈说,“那个李卿今天又捧了束花守在宿舍楼下,阿辞,你真有男朋友啊,那他可真坐得住,别人都快把他墙角撬烂了,还不过来宣誓主权。” 一个月了,军训都结束了,周恩慈还是没见过宋辞口中的那个男朋友,只知道宋辞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地出去打一个多小时视频通话。 宋辞眼睫垂下,叹口气:“他有点忙呢。” 她也很想他。 她跟唐诗还不是同时来报到的,唐诗比她早半个月先过来,好像是进了一个什么研究组,军训都被特批不用参加,每天忙得昏天暗地。 宋辞在视频里看着唐诗愈发疲惫清瘦的俊脸,每次看都很心疼,还没聊几分钟就说有事忙要挂了,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什么意思啊女朋友。”唐诗那会儿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确是困极,眼睛都快睁不开,整张脸暴露在镜头下,就这种俯拍的死亡角度,他靠脸生生扛住了,疲惫笑着,低声说,“行,感情淡了。” 声音沙哑,莫名冒出一股颓废又性感的劲儿。 想到这一幕,宋辞脸发热,心脏突突跳着。 “啧啧啧,少女怀春啊。”谢共秋照常调戏她。 宋辞不甘示弱地回:“也不知道是谁,昨天跟学长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还约好一起出去散步。”周恩慈语气暧昧。 “什么啊,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谢共秋脸开始红。 周恩慈:“咦——” 宋辞学:“咦——” “哎呀,你们讨厌!!!” 几个女孩子在宿舍里面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饭点,三人出去觅食。 周恩慈:“那个李卿不会还在下面?” 宋辞眉头微蹙,淡淡说:“管他。” 李卿是隔壁艺术学院的学生,一个小富二代,来北大找人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顶着太阳站军姿的宋辞,从此展开连绵不尽的攻势。 宋辞跟他说过很多次,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依然锲而不舍,并且在长达一个月没有见过她说的所谓男朋友以后,更加坚信这只是一个托词,这几天攻势愈发猛烈,动静越来越大,现在几乎全校都在传。 饶是宋辞脾气再好,也生出几分不耐烦来了。 下了楼,那个李卿果然在,他怀里捧了一束很夸张的红玫瑰,看见宋辞,眼睛一亮,抬脚就要像往常一样凑过去。 然而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一个戴着鸭舌帽,穿了一身黑的高大人影,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冲到了少女面前,二话不说搂过她的肩膀,把她紧紧抱住。 宋辞闻到久违的青柠气泡香,怔神片刻,把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也缓缓搂上了他的腰。 咦……惹? 周恩慈本来还想跟宋辞说,快看,那个长的超带劲的大帅逼都俩小时了还等着呢,快趁着你男朋友不在多看几眼。 然后下一秒,这大帅逼就突然猛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的大美女室友? 周恩慈觉得这一点也不大帅逼,刚刚冲过来的样子很像某种犬科动物。 她一点也没破防,真的。 “不是说要明天才能回来吗?”宋辞轻声问。 “项目进度加快了点。”唐诗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就早点回来了,想给你个惊喜。” 操。 操。 操。 正宫来了。 好他妈帅。 最关键的是他手腕上戴的那块表。 几十万。 小富二代抱着一大捧玫瑰,慌忙且自卑地离开。 “想我了吗?”唐诗把头埋进少女的颈窝,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低低问。 宋辞脸有些红,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这里还有人,你先松开我。” 周恩慈:“没人!” 谢共秋:“没人!!!” 谢共秋和周恩慈对视一眼,匆匆逃离案发现场。 唐诗唇角勾起,重复:“想我了吗?” 宋辞:“……有一点。” “就一点?”唐诗单手微抬她的下巴,重重地亲了她一口,“我想你想得要死。” 他另一只手拿了一束郁金香,要递给她的时候一侧头,眼神微凝。 “脖子周围怎么了?”唐诗唇线抿直,抬手想碰又缩回去,“军训晒伤?” 宋辞“嗯”了声,说:“还好,不是很疼。” 唐诗问:“涂药了吗?” “涂了。”宋辞转移话题,“不把花给我吗?” 唐诗把花递给她,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想了下,还是叹口气,缓声问:“所以跟我视频的时候,还特意挡住了,是吗?” 宋辞勾住他的手,眨眨眼:“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个人吹着风往前走。 唐诗悠悠说:“那我以后没看见我女朋友的时候就会想,我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啊,是不是还有很多小事瞒着我,糟糕,要时时刻刻看着才好。” “什么啊。”宋辞被逗笑。 唐诗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我的意思是,这种受伤的事,不要瞒着我,不然下次我会更担心,知道吗?” “知道了。”宋辞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回,“下回蚊子咬一个包也告诉你。” “嗯。”唐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煞有介事,振振有词,“是哪只可恶的蚊子,我诛他九族。” “唐诗,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故作惊讶地瞥她:“别对我滤镜太深了,女朋友,诛九族的事还可爱。” 宋辞“噗嗤”笑出声,就觉得她原来比自己先前想的,其实还要更想他一点。 他们一起去食堂吃完饭,又绕着学校走了一圈,看学校后湖聚了很多人,格外热闹,各个灯光亮起,招牌打响,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百团大战。 文学社,动漫社,篮球社,舞蹈社……,各种社团为了招新使出浑身解数,自由奔放的氛围很浓烈,军训了一个月的宋辞乍一看到这个场景,才终于有一种,她真的离高中很远了的感觉。 宋辞这里钻钻,那里看看,最后加了一个文学社和音乐社。 唐诗眸光淡淡,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蹿到人群里消失不见,偶尔叮嘱她别乱跑,对那些热情朝他递橄榄枝的社团没什么兴趣。 直到见到舞蹈社的人为了吸引新生正竖着招牌跳街舞,隔壁音乐社的人伴奏,他才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两眼。 第120章 早有感觉 宋辞突然想起一中其他同学私下里讨论过,唐诗初中校庆的时候,是上台表演过街舞的。 “唐诗,你是不是会跳街舞啊?”宋辞仰头问他。 唐诗“嗯”了声,懒洋洋挑眉:“学过几年,想看?” 宋辞答非所问:“我还没看过呢。” 唐诗就笑,被帽子遮掩住的英俊眉眼,低头看她的时候,沾染了只有她能看到的少年得意。 他突然抬手,把她头上的皮筋扯下来,任由黑色发丝如海藻般飘散,衬得少女皮肤愈白。 “想看就直说。”他又不紧不慢地把头顶的鸭舌帽取下来,摁到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作为我女朋友,你有这个权利。” 当时,舞蹈社的社长还在一边跳一边气喘吁吁地带动群众:“大家一起嗨起来啊,会跳的不会跳的都跟着音乐摆动!” 但可能是没有出头鸟,周边的人只看着,蠢蠢欲动,却没有人敢贸然上去,搞得他多少有些许尴尬。 再然后全场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正好帽子尺寸有点大,遮挡住了宋辞的视野。 她慢慢调整好,抬眸。 空地上原本是四五个人在跳街舞,旁边就是音乐社的人,他们的乐队特意配了一首节奏感很强的英文歌,鼓手跟着节拍击打,旁边的路灯一盏一盏照下来,远处有高大的建筑和浮桥,很有氛围感。 唐诗慢悠悠走过去,长了张c位的脸,但没去c位,而是懒散地站在边缘,跟随着音乐,先是小幅度地随意踩点摆动,视线侧过去观察旁边人跳舞的动作。 慢慢地,他动作幅度加大,从一开始的略显生疏,到后面越来越潇洒自如。 不同于旁边跳舞的人身上挂的一堆鸡零狗碎,唐诗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黑色工装裤,他踩着鼓点,动作有收有放,利落有力。 旁边的人是在表演,可他不是,他在角落里自娱自乐,有种漫不经心的松弛感,只是单纯的在享受。 自由且热烈。 唐诗抬头,额发略微有些湿,冲她粲然一笑,眉眼肆意,眼神温柔。 仿佛观众只有她一个。 糟糕。 心脏被冲击。 周围尖叫声更甚。 “我操,帅他妈死,他谁啊,这么帅军训竟然没出圈?” “可能隔壁艺术学院当演员的,咱们学校不能有这么帅的。” “好想加他微信,勇敢的人先享受帅哥!” “勇敢的人先当小三,你没看见吗?他手腕上的发圈这么显眼,就差在脑门上刻‘我有女朋友’五个大字了。” 可能是受他带动,也可能是受这个热烈气氛的牵引,原本在外围观望的人也纷纷加入进来,尽情地踩着鼓点舞动。 慢慢的人越来越多,会跳的不会跳的都跟着跳,都是年轻人,十八九岁的年纪,光站在那儿就青春蓬勃,更何况是现在这样,听着带感的歌,跳着带感的舞。 仿佛是一场迟来的,关于告别压抑高中生活的狂欢。 从此大学生活拉开帷幕。 “最开始过来跳舞的那哥们儿呢,快快快,把他招进舞蹈社,他一来,我们下一届招新也稳了,学妹们肯定抢着来!”舞蹈社的社长说。 “啊?社长你说什么?继续嗨?”几个成员被这氛围感染,直接嗨爆了,哪儿还记得招新的事,“音乐别停!社长说继续嗨!” 社长:“我说学妹抢着来!” 成员:“好好好,大家继续嗨!” 这晚,有人在路灯下就着音乐跳舞,也有人悄悄离开,趁着夜色,在路灯的尽头接吻。 唐诗两腿敞开,闲适地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松松搂住少女纤细的腰,另一只手青筋暴起,宛如蜿蜒绵亘的河流,却还是只克制地落在石桌上。 他仰头,下颚线绷紧,比平常更加清晰利落,跟着宋辞的节奏,细细密密地同她接吻。 宋辞站在少年两腿中间,低着头,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青涩又急促地吻他。 动感的音乐与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已经慢慢远去,变成背景音,低沉暧昧的喘息声和令人面红耳赤的接吻声慢慢放大,化为主旋律,惊得树上的鸟儿四散纷飞。 “你想我了。”唐诗笃定,低笑着喘息呢喃。 今晚格外主动。 回应他的是少女更用力的吻,主动伸出舌头与他纠缠,接吻声愈发胆大。 不知道吻了多久,只知道两方都呼吸不过来,彼此的呼吸被吞噬殆尽,他们也没停,而是低低喘息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啄吻。 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音乐声和欢呼声彻底停了。 宋辞顺势坐在他腿上,仰靠着他的肩,慢慢平复着呼吸,缓缓开口:“不止很想你,我还在刚刚,突然确认了一件事情。” “什么?”他问。 “你上回问我,是不是给你递创口贴的时候就有感觉,我当时否认了。” “嗯。” “现在我承认。”宋辞温柔又直白地与他对视,轻声说,“我那时候,就对你有感觉。” 怪当时的尖叫声太大,遮掩住了心动的痕迹吗? 也许不是,明明热烈跳动的心脏声在捂住耳朵以后更加清晰。 是当时十五六岁的少女觉得自己灰扑扑的,而少年太过耀眼。 自卑这种情绪,悄然作祟,将爱意埋于泥土之下。 庆幸少年日复一日,悄无声息的偏爱在她的心头下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春雨。 于是深埋的爱意疯长,冲破自卑,长成繁茂的大树。 然后我们平等,我们相爱。 唐诗低头睨她,心脏像是要化成一只蝴蝶往外扑腾,他眼神微微颤,慢慢变得意味深长。 他想了想,开口说:“那我也坦白一件事。” “什么?” “在高一之前,我就对你有感觉。” 宋辞惊讶抬眸,随即拧着眉仔细回忆:“高一之前,我们见过吗?” “以后自己慢慢想。”唐诗俯身,扣住她的后颈,又重新吮上了少女的唇,含糊着说,“现在再亲会儿。” 宋辞思绪被打断,努力想接上思绪,可大脑缺氧,又被他搅得一塌糊涂。 她只好放弃,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专心跟他接吻。 第121章 宋导 大一刚开学,学业压力确实要比高中要轻松,但各种各样的活动也占用了不少时间。 宋辞还是喜欢一有空就往图书馆钻,唐诗也陪她耗着,顺便在她看书看得两眼泪汪汪的时候充当递纸工具。 唐诗手上正拿着一本量子力学,眼睁睁看着宋辞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掉。 他一边拿纸给她擦眼泪,一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这叫量子纠缠。 唐诗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词,然后觉得自己有病,趴在桌子上忍不住无声地笑。 再一抬头,少女狐狸眼还泛红,眼底有谴责,似乎是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 唐诗收敛笑意,正襟危坐,低声说:“抱歉,没忍住。” 宋辞轻哼一声。 有点生气,决定过十分钟以后再原谅他。 “错了,女朋友。”他手悄悄伸到书桌底下,勾住她的手,摇了摇,压低声音说,“我深刻忏悔,严重谴责。” “别不理我。”他下巴压在书桌上,仰眸看她。 这个角度看,他眼尾朱砂实在是晃动得刺眼。 宋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有原则地想。 好,过五分钟以后再原谅他。 “女朋友。”他无奈,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理理我?” 好,三分钟不能再少了。 见宋辞还是紧绷着小脸不看他,唐诗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各种类型各种口味的都有,“哗啦——”一下放在她面前。 “吃糖吗?”他试探着问。 宋辞彻底绷不住了。 “又是你家狗塞你口袋里的?”她故意问。 “我塞的。”唐诗停顿几秒,眉眼都难得诚恳,老老实实地补充,“上回也是我塞的。” 宋辞见他难得老实,趁机又问:“那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她实在是没想出来。 “还在好奇这个?”唐诗慢悠悠又靠回椅背,看出她没真生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指节拿乔着轻抵桌面,笑笑,故意又转了话题,“今天中午吃什么?” 宋辞:“……” 狗东西,就知道钓着她。 —— 眨眼又快到了国庆。 唐诗生日。 宋辞没有给异性送礼物的经验,于是诚心去请教了经验颇丰的周粥。 周粥考上了南方的一所颇有名的美术学院,俩人分隔异地,一南一北,不过联系一如既往的紧密。 宋辞在微信上问她。 【故人西辞】:呼叫皇上,臣妾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男友一号】:讲。 【故人西辞】:男朋友生日,臣妾送什么礼物合适? 【男友一号】:送个套。 【故人西辞】:……? 是她想的那个套,吗? 【男友一号】:他看上去挺行的,早上早享受。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那个套!!! 【故人西辞】:…… 宋辞满脸通黄地关闭了跟她的聊天框,暗骂她不靠谱。 宋辞决定上网求助热心的网友们。 十分钟后,脸色更黄地退了出来。 她突然觉得送男朋友生日礼物这件事,还是亲自想比较有诚意。 宋辞最后用暑假和开学这段时间补课赚的钱买了一条领带。 倒不是网上说的想套牢他什么的,主要是她觉得,十八岁,送一条领带比较有纪念意义。 纪念一个少年从男孩到男人的成长。 生日当天,因为宋辞说她要全方位一条龙服务,唐诗难得什么也没管,当了回大爷,跟着她的节奏来。 颇有种任君摆布的乖巧感。 到了晚上,宋辞订了一个私人包间,看电影。 为了避免擦枪走火,耽误正事,宋辞特意选了一部挺励志的电影,没半点暧昧旖旎的戏份。 然而唐诗对一个大男人创业跌倒又创业的故事没什么兴趣。 他心不在焉勾过宋辞的手,一下又一下,温柔地勾缠描绘,从指根跟关节,或轻或重地揉,最后还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 像是某种心照不宣地暗示。 宋辞表面上还在波澜不惊地在看电影,内心却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感受到少年火热注视着她的眼神,不敢转头,怕下一秒心神就被勾走。 又过了一会儿,唐诗缓缓凑过来,吻了吻她的脖颈,再往上,轻柔地吻她的鬓角。 “等……等一下。”宋辞声音颤抖。 “等什么?”唐诗捏着她的下巴,凑过去想要吻她的唇。 都亲过这么多次了,难道还要做心理准备? “还没到亲亲的环节。”宋辞弱弱地说。 唐诗动作顿住,安静几秒后,白净的下巴顺势搁在她颈窝,妥协地,无奈地蹭,闷声问:“能快进吗?宋导,现在就想亲。” 宋导很有原则地说:“不行。” 在某男幽怨地眼神攻势下,宋辞岿然不动地看完了一整部热血创业电影。 等电影片尾曲奏响时,狭小的空间更加昏暗,似有若无的火星子重新燃起。 氛围很好。 唐诗凑过去要亲她。 又扑了个空。 宋辞正好弯下腰,从椅子下面拿出了一个礼物盒,然后转头,满脸期待地看向他。 唐诗看了一眼,唇角勾起,明知故问:“你送的?” 宋辞点点头。 唐诗收下,意味深长地睨她,欠儿唧地说:“行,不是帮别人带的就行。” 宋辞:“……” 记仇记这么久,小气鬼。 他打开礼物盒,看见里面摆了一条纯黑色,简约经典的领带,唇角笑意愈发明显,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像小狗一样黑亮。 送领带。 想套牢我。 他笃定又愉悦地想。 唐诗凑近她,安静地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他眼窝深,睫毛又浓又密,抬睫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偏偏眼角还缀了一抹红,就愈发引人心悸。 他低声,似是天真似是引诱地问她:“宋导,下个环节是什么,能亲了吗?” 宋导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勉强抓住一丝理智,说:“还不能。” “那什么时候能?”他凑得更近,微微冒汗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与她十指相扣,燥热的嘴唇贴近,宋辞以为他会直接亲上来,眼睛都下意识地闭上了,他却反常地只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碰上她的唇角,沙哑又压迫力十足地重复,“那什么时候能?” 第122章 沉沦 宋辞被钓得眼尾泛红,蜷缩在沙发上,轻声颤抖着说:“还要……还要吹蜡烛。” “对,还要吹蜡烛。”宋辞迷离的眼神逐渐清明,像兔子一样从沙发上蹿下去,慌忙说,“糟糕糟糕,被你钓得差点误了正事。” 唐诗无奈地仰躺在沙发上笑,胡乱揉了把黑发,心说钓得段位还是不够高,不仅被兔子发现,还让兔子跑了。 逃跑的兔子看了一眼时间,眼睛微亮,说:“时间刚刚好。” 她又“哒哒哒”跑出他的视线。 过了几秒,人没出现,率先跑出清甜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宋辞长发披肩,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朝他走过来,荧黄的火光在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跃动,嘴上还温柔地哼着歌。 唐诗当时心脏就跟着那荧荧火光一起跃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谁有她会钓? 反正他这辈子算是完了,彻底栽她手上了。 “唐诗。”再回过神,少女把蛋糕举到他眼前,眼波盈盈,轻声说,“许个愿,我帮你实现。” 唐诗看着眼前的蛋糕,又乱七八糟地想,一定是她自己做的,因为艺术性没那么高。 果然,宋辞脸微红,声音更小:“第一次做,没那么好看,我下次……” 再做个好看点的。 宋辞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得出口。 因为唐诗猝不及防地把蜡烛吹灭了。 “宋辞。”黑暗中,唐诗蓦然弯腰靠近,两人黑影交叠,映在远处的电影大屏上,少年清朗低哑的嗓音也缓缓响起,“我现在要许愿。” “嗯,你说。”宋辞抬眼,认真看他。 唐诗一只手把横亘在两人中间的蛋糕拿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用指腹慢条斯理地磨她的唇,似乎有温凉柔软的东西覆盖在她的唇上。 宋辞略微茫然地抬头。 一无所知的小兔子。 唐诗勾唇,轻声说:“把接吻调到这个环节。” 下一秒,腰被搂住,天旋地转。 宋辞眨眼就被压在了沙发下,高大的黑影覆盖而下,五指强硬地挤入她的五指间,两只手被固定在头顶,逃无可逃。 她唇也被堵住,甜腻的味道弥漫在口腔,极尽纠缠。 宋辞这才迟缓地意识到嘴唇上被涂了什么。 原来是奶油。 她脑子晕晕乎乎,被带着往下。 沉迷,沉沦。 唐诗亲吻着她,一路往下。 手同时从衣服下摆探进去,毫无阻碍地碰上了少女盈盈一握的细腰。 柔软又细腻。 唐诗呼吸愈发沉重,唇顺着记忆又碰上那颗红痣。 又磨又咬。 他的大手掌在腰侧,抚过腰窝,顺着玲珑的曲线往上,略微粗糙的指尖,一路仿佛带着撩人的火星,终于,他隔着胸罩,覆盖住了那抹柔软。 两个人身体都是一僵。 覆盖的那几秒,宋辞连呼吸都滞住。 终于,他的手缓慢移开。 宋辞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的手就顺着那抹浑圆,侧面往下,碰到光滑脊背的中间的凹陷,再往上移,碰上内衣扣,终于停住。 低沉性感的喘息声就在耳边,越来越重,隐忍又克制。 宋辞后背都出了一身薄汗,用力咬着唇,却没有出声叫停。 “咔哒——”一声。 卡扣被解开。 温热的手,终于毫无阻碍的覆盖上去。 唐诗额头上覆着细密的汗珠,瞳孔如泼了墨一般。 他凑过来轻柔地吻他,手上的动作却青涩又大胆,迫使宋辞忍不住嘤咛一声,又揉碎在交缠的唇齿中。 等唐诗的唇继续往下,真正碰上那抹浑圆的时候,宋辞只觉得千万簇烟花在脑海中绽放,炸得她头皮发麻,脚趾难耐地蜷着,不得不把嘴唇张开,用力地喘息。 巨大荧幕上,电影已经彻底停了,只发出微弱的白光,明明灭灭,隐隐约约能照见模糊交缠着的影子,青涩又暧昧。 许久,唐诗勾住宋辞的脖子,脑袋埋在宋辞颈边,感受着身下压不下去的燥热,低声说了句脏话,然后忍不住叹道:“女朋友,要死了。” 宋辞脸很热,也感受到了,不自在地说:“那……那怎么办?” 唐诗抬眼看她,眼底有什么想法蠢蠢欲动,被他生生压下去,又重重叹了口气,低声喃喃:“不管了,让它自己消下去。” 自己……能消下去吗? 宋辞犹豫了半天,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他,轻声喊:“唐诗……” 唐诗略显绝望地盖住她的眼睛,黑色短发被汗水浸湿,乌黑的眼珠也蒙上了一层水汽,剑眉深敛,轻轻喘息着,哑道:“不想手酸就别说话,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宋辞:“……” 两个人就这样,以这种姿势,动也不动地躺了许久。 唐诗感受着少女无孔不入的馨香,和半点没有消退痕迹的某处,觉得再跟她待在一起他得疯。 他忽而翻起身,耳朵通红,低声说:“我去趟厕所。” 没等少女应答,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宋辞觉得自己的状况更糟。 她低头,看着胸前一个又一个暧昧的痕迹,忍不住在心里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等下怎么回宿舍啊!!! 总不能贴十来个创口贴?!!! 唐诗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才重新返回包厢,他手上还多了一件牛仔外套。 宋辞正乖巧地蜷缩在沙发角落,巴掌大的小脸放在膝盖上,认真地看电影。 唐诗瞥了一眼——《怦然心动》。 她好像很喜欢看这部电影。 高一那回,有人忙着告别,有人低头玩手机,其实班上没什么人看电影。 只有她,仰头看得比谁都认真。 事实上,不管任何事,只要她做出决定,就做得比谁都认真,干净又纯粹。 唐诗走过去,轻声说:“伸手。” 宋辞眼睛还紧盯着电影屏幕,乖乖伸手。 唐诗弯腰,给她穿上外套,一颗颗扣好,遮住暧昧的痕迹,问她:“看完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宋辞回过神,看了一眼时间,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糟糕,要到门禁时间了,唐诗,我们快跑!” 第123章 民家妇男 宋辞最终还是卡着时间点进了宿舍。 至于唐诗,他坚持要先送她到女生宿舍以后再回去,所以他最后没赶上门禁,打算随便到附近的酒店凑合一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男朋友把你送回了宿舍,然后自己去外面的酒店住了?”周恩慈看着大半夜回寝室的宋辞,满脸不可思议。 宋辞点点头:“对啊。” 谢共秋:“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他不行,要么就是碰上绝世好男人了。” 周恩慈视线划过宋辞红肿的唇,往下,又注意到她身上那件连吊牌都没拆的牛仔外套,将近三十度的天气裹得严严实实,扬扬眉,暧昧道:“首先排除不行,听说男人那方面的能力跟鼻梁高度有关。” 谢共秋顺势真诚发问:“你俩鼻梁都那么高,亲嘴的时候不会觉得特别不方便吗?” 宋辞脸红了个彻底,脑子里不自觉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有一点。 一开始亲的时候会压到鼻子,后面应该是越亲越有心得,慢慢地能调到一个让人舒适的角度。 宋辞捂住脸,耐不住俩人一个比一个直白地询问,直接落荒而逃,躲进了洗手间。 唐诗是真的狗。 宋辞在洗手间,把外套脱了,望着胸骨附近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特别是那颗红痣周围,甚至还有咬痕。 这让她接下来几天怎么见人。 宋辞默默叹了口气。 怪得了谁? 她默许的。 她给惯的。 第二天一早,宋辞裹得严严实实下了楼,视线一转,就看见了唐诗。 女生宿舍楼下有棵枫树,这个季节,寥落掉了一地红。 唐诗基本上每天早上都会站在那棵枫树下等她,一开始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还很多,在北大看见一个这么帅的,不亚于看见珍稀动物,有人调出手机拍照,不时还有女生娇羞地来找他加个微信。 唐诗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 “抱歉。”他弹了弹手上的发圈,直白地说,“有女朋友了。” 后来他们再看见他,都见怪不怪了,加微信的人也少了。 到现在,一个多月了,法律系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位是物理系的系草唐诗,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到宿舍楼下来等女朋友一起吃早餐。 女朋友叫宋辞,法律系的系花。 其实等在宿舍楼下的男生也有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因为在追人,通常追一个多星期后,差不多追到手了,就懒得再费心思去等了。 所以才开学一个多月,等在枫树下的人就换了一波又一波。 倒是他,风风雨雨的,始终抄兜站在那儿。 下雨的时候就撑把雨伞。 没下雨的时候,怕紫外线太强,他手上还会拿把遮阳伞。 高大挺阔的身影,站在枫树下,带着初晨的朝气,锐利又蓬勃。 国庆的第二天,校园要比往常冷清一些。 唐诗当时正低着头,后颈棘突明显凸起,漫不经心地碾着地上火红的枫叶,一晚上没睡,精神多少还有些浑噩。 再然后他的腰就被抱住,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往他胸口蹭。 唐诗唇角勾起,眸色清明柔和了些,顺势在她头上揉了把,吊儿郎当地说:“干嘛呢,一大清早就强抱民家妇男。” 宋辞闷声笑,问:“那你打算怎么样,誓死不屈吗?” “斗不过你。”唐诗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说,“我缴械投降。” 宋辞唇角微勾,抬头,注意到唐诗眼底的青黑,下巴处冒出青茬,平日里黑得发亮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她唇瓣抿起,刚要开口,唐诗就又揉了把她的头,懒洋洋地说:“别把你男朋友想得这么娇贵,单纯就是昨晚太兴奋了睡不着,跟住酒店没关系。” 其实还是有关的,大学城附近的酒店,价格很亲民,这就意味着隔音不行,最关键的是服务对象明确,大学生,年轻气盛的年纪,声音一晚上就没断过。 唐诗少爷病发作,不想睡酒店的床,也没兴趣留下来听墙角,干脆就出了酒店,随便找了张长椅子坐下,打算打一通宵游戏凑合凑合算了。 再然后他抬头,跟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对视了。 唐诗意识到,自己可能占了人家晚上睡觉的地儿。 作孽啊。 他当时难得束手无策 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愧怍。 后来等老大爷睡着了,他偷偷走过去,打算把自己身上带的现金悄无声息地塞大爷口袋里。 结果老大爷醒了,年迈的眼睛看向他。 他说:“小娃娃啊,大爷身上没钱。” 唐诗:“……” 作孽啊。 “知道了。”唐诗笑笑,把钱往他口袋里塞紧点,说,“那您继续睡。” 俩人牵着手一起去食堂吃完早餐。 唐诗拉着她,走到教学楼一个没人的角落,低声说:“给我看看。” 宋辞茫然:“看什么?” 唐诗眼神直白地落在她胸骨处。 宋辞脸红了红:“……” 她今天特意套了件拉到顶的运动服,想了想,还是把拉链往下拉,里面穿了件白色吊带,露出了胸骨处的痕迹,憋了憋,还是忍不住埋怨:“你就不能轻点儿。” 唐诗拧着眉,开始怀疑自己。 他……用力了吗? 说真的,因为当时碰上去的时候软得像,好像稍微揉一下就能化,所以他完全不敢用力。 他抬眼,问:“疼吗?” 宋辞脸更红:“……不疼。” 当时就觉得,有点痒。 唐诗若有所思,然后伸手,轻轻磨了磨胸口的红痕。 颜色更艳。 他想了想,又轻轻揉搓了一下旁边没有红痕的地方。 力度的确很轻,宋辞都没什么感觉,然而过了两秒,红痕缓缓浮现。 唐诗掀起眼皮,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角垂着,很无辜的样子:“我都没用力。” 宋辞:“……” 她指了指锁骨处覆盖红痣的好几处咬痕,面无表情:“那这个是狗咬的。” 唐诗心虚地眨了下眼,摸着鼻尖大大方方承认:“你男朋友咬的。” “这个确实,情不自禁。” 宋辞:“……” 第124章 唯一的玫瑰 上了大学以后就轻松了。 这句话是家长说出的最大谎言。 国庆过后,大学生活就仿佛被摁了加速键,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堆在一起,混乱又繁忙。 后面到了期末周,图书馆都爆满,黄澄澄的灯光能亮一整夜。 卷生卷死的程度跟高中时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辞临近期末那几周,几乎就住在图书馆,手头叠了好几摞书,都是要突击背诵的。 至于唐诗,他实验室图书馆两边跑。 俩人一个比一个忙,想抽出时间找个没人的地方接吻都困难。 熬过了魔鬼的期末周,宋辞总算暂时获得了喘息的空间。 至于唐诗,他这几天已经完全泡在实验室了。 考完试,401寝室打算集体出去浪一天。 出发之前要先化妆,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宋辞这学期以来的化妆进展几乎为零,目前还停留在打个粉底,涂个口红,抹个腮红就大功告成的阶段。 至于描眉和画眼线,宋辞在经过多次的失败后果断地宣布了放弃。 某种程度上画画跟化妆是相通的,她学不会也正常。 宋辞这样安慰自己。 周恩慈正凑近戴美瞳,抽空看了一眼宋辞的化妆成果,锐评:“不如不化。” 谢共秋:“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化妆也这么算了。” 周恩慈:“卸了重新化,你别动,我用左手帮你化。” 宋辞:“……” 三人先去小吃街扫荡了一圈,再逛了一些景点,最后又去逛了商业街。 周恩慈和谢共秋早已打定主意要染发,甚至还开始撺掇宋辞。 很奇怪,十几岁的少女们,仿佛不认为迈入十八岁的大门就是进入了成年人的世界,而是用其他的,代表着改变与叛逆的东西,比如染发,来表明之前那个无法自己做主的小孩,已经成功打入大人的世界了。 宋辞被这套理论策反成功了。 三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入了理发店。 谢共秋说:“我小时候就特想留长发,然后烫个大波浪,做知性女人。” 三个小时后,谢共秋看着镜子里的“知性女人”,操了一声。 “这特么直接从十八岁跳到二十八岁。” 果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然后她一转头,看见宋辞,眼睛一亮就扑了上去。 “辞辞宝贝,大美女,我就说你适合红色!” 宋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略微有些不适应:“是吗?” 周恩慈猛点头:“太特么好看了。” 镜子里的少女微卷红发披肩,张扬的发色衬得她肤色愈白,精致秾丽的五官愈发显眼,不笑的时候,竟然也多了几分攻击性。 然而她一笑起来,狐狸眼弯弯,眼底的温柔又溢出,将攻击性消减殆尽。 谢共秋眼底惊艳不减,还不忘调侃:“唐诗诱捕器。” 宋辞的脸照常冒热气。 正好这时候话题当事人还打来了电话。 顶着两人“哟哟哟~”的表情,宋辞硬着头皮走到角落,摁了接听。 “在做什么?”唐诗的声音含着笑意,清晰传来。 “在理发店。”宋辞顿了顿,“染发。” “嗯?”唐诗尾音上扬了一个度,“什么颜色?” “红色。” 唐诗“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一起吃晚饭吗?想你了。” 宋辞轻轻“嗯”了声。 清甜又乖巧的声音,勾得唐诗喉咙发痒,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 挂了电话,唐诗走进研究所,跟戴着眼镜,手里拿杯咖啡,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说了句:“三师兄,我负责的那块儿刚刚已经收尾了,等下就麻烦您了,过两个小时以后我来接您的班儿。” 周恒娴熟地应了声好,因为研究的项目到了尾声,倒也能抽出时间调侃一下他老师新收的这位过分年轻的小师弟了。 “昨晚熬了个大夜,又是为了今天跟女朋友出去吃顿饭?” 唐诗略微不好意思地碰了碰鼻尖,挺无辜地眨眼:“我要说是为了咱们的研究项目能进展的更快,您信吗?” “这话你跟老师去说,问问他信不信。” “别了。”唐诗偏头笑笑,“等下老头又训我一顿。” 老头说的是杨成文,诺奖获得者,物理学届的大牛,早些年一直在美国,十年前,已经八十岁的杨教授终于改回了中国国籍,如今在北大物理系任教。 加上唐诗,他一共收了四名弟子。 前面两个现在一个在清华研究院当院士,一个在美国当教授,被誉为离诺贝尔奖最近的华人科学家之一。 等唐诗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周恒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到电脑上,他回忆起少年刚刚那双一提到女朋友就亮得不行的眼睛。 不愧是年轻人,不仅脑子动得快,激情也没被生活的琐事磨平,眼睛敞亮,爱意都掩饰不住。 他轻声嘟囔道:“说起来,好久没给夫人买花了……” ——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就手拉着手去散步。 散着散着步,人越来越少,到没人的地方,月光自然而然地照着,他们自然而然地接吻。 唐诗坐在木质长椅上,宋辞站着,被他揽住腰,圈在两腿中间,一个仰头,一个低颈,就这样不急不缓地亲。 北方十二月,冬季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几度,但是今年北市的冬天还没下雪,他们越亲越热。 恰好大雁南飞,夏蝉冬眠,世界很安静。 只有细密暧昧的啄吻声,和羽绒服面料摩挲出的窸窣声响。 “回家的机票是什么时候?”宋辞坐在唐诗腿上,唐诗偏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她的唇,低声问道。 “明天下午三点多,跟珊珊一起回去。” 宋辞红色发丝略显凌乱,有几缕沾上白皙的面庞,唐诗轻柔地把发丝捋到一旁,觉得她像雪地里唯一的红玫瑰。 他轻轻叹口气,说:“那我明天送你们去机场。” “不要,我跟珊珊打车就行了,你那个项目不是还要几天才能结束?” 宋辞本来是打算在这儿多待几天,跟唐诗一起回去的,奈何沈银和宋知青念叨她念叨得紧。 因为北市离淮安市远,宋辞好几个月没回去了,也想家,问了严珊珊,最后决定跟她订同一趟飞机一起回去。 第125章 想吗?想了。 唐诗把脑袋埋她颈边,不说话了。 “就分开四五天啊唐诗。”宋辞哭笑不得,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我去送你。”唐诗闷声说。 “不用送,太麻烦了。”宋辞坚持。 “我去送你。”他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 “唐诗——” “我去送你。” 宋辞:“……” 宋辞最后还是磨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严珊珊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出现在北大门口的时候,宋辞早就站在那儿等着了。 严珊珊还是一头飒爽的短发,但不再素面朝天,妆容成熟,穿搭酷姐味十足。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头红发扎成高马尾,娇俏,又美的张扬,一开始还不敢认,直到少女冲她温柔一笑,她才猛地扑了上去。 “宋宋!想死你了!!!” 她们刚开学那会儿基本上一个星期见一次面,国庆以后就都忙起来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有一个半月没见了。 严珊珊紧紧抱着宋辞,觉得她整个人都香香软软的。 好他妈羡慕唐诗。 她凑过去,刚想要亲亲宋辞的侧脸。 “滴——”的刺耳鸣笛声响起,两个女生面前停了一辆白色的迈巴赫。 车窗降下,唐诗那张俊脸出现在眼前,他拧着眉,显然是不爽:“能别总是占我女朋友便宜吗?” 严珊珊看向宋辞:“宋宋,你不想给我亲吗?” 宋辞摇头,主动亲了一下严珊珊的侧脸,笑得很甜:“想。” 唐诗:“……” 他打开车门,长腿一跨走到宋辞面前,报复性地,丝毫不手软地捏她的脸,力不从心地威胁:“女朋友,你完蛋了。” 宋辞眨眼,乖巧地“哦”了一声,配合道:“我好怕。” 严珊珊看不下去这俩人看似吵架实则调情,视线随意往旁边一偏,注意到眼前这辆迈巴赫的车牌号,差点破音:“六个六?你这车谁的,这么牛逼。” “借我老师的车用了下。”唐诗简单解释了一句,拎起宋辞的两个行李放后备箱,然后又把严珊珊的行李拎了进去。 严珊珊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什么车你都敢借啊。” 这车要是擦破点皮那还得了,下辈子都还不起。 唐诗懒散微抬眉骨,还是一副拽到没边的混球样,说:“有什么不敢的,车不就是用来开的?行了,上车。” 宋辞安静垂眸,正在犹豫是坐后座还是副驾驶,严珊珊就直接把她往副驾驶上推,嘴上嘟囔着:“你还是坐副驾驶,不然司机不看路专门往后座看,北市这交通,追人家尾巴了都不知道。” 唐诗牵着宋辞的手,终于看了严珊珊一眼:“你很有先见之明。” 夹在中间的宋辞:“……” 你俩够了。 等到上了飞机,严珊珊想起刚刚那副依依惜别的场景,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就是太惯着他了,男人不能惯着,一惯就蹬鼻子上脸。” 刚刚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机场,抱着她姐妹儿一个一米六几的不肯撒手,也就宋辞脾气好还哄他半天,换个人都受不了。 宋辞弯唇笑笑,不太确定地问:“很惯着吗?还好。” 严珊珊:“……” 不能再惯着了。 不过当我没说,好吗? 我是joker,ok? —— 飞机降临在淮安市,宋知青看着她的一头红发,欲言又止,显然是不符合他的审美。倒是沈银觉得这个发色挺好看的,不过…… “你这妆怎么化的,生抹吗?”她带点嫌弃地问。 宋辞:“……” 私密马赛妈妈酱。 宋辞回到家,先是被沈银抓到梳妆台学化妆,在努力了一个下午毫无进步以后,沈银给了她一瓶卸妆油,语气有种咬牙切齿地温柔。 “没事,我女儿天生丽质,去把妆卸了,下回别化了。” 宋辞被赶出了梳妆台。 真那么不好看吗? 宋辞不信邪,决定去问问那远在北市的男朋友。 【故人西辞】:我今天的妆好看吗? 那头正在输入了半天,显示着唐诗慌乱且并不平静的心情。 【唐耶耶】:宝宝,你不化妆更好看。 【故人西辞】:…… 【唐耶耶】:哦,不是,你化不化妆都好看。 【故人西辞】:………… 唐诗在网上抄了个标准答案,但效果好像不是很好,他试图转移话题。 【唐耶耶】:想我了吗? 【故人西辞】:本来有点。 【唐耶耶】:…… 他顺手就把网上那个害人的答案举报了。 回家的日子很惬意,除了辅导宋立写作业的时候。 宋立中考成绩离一中分数线只差05分,最后只好去了仅次于一中的淮安附中就读。 按他原先的成绩,本来考上高中都够呛,怪就怪在他初三下学期突然觉醒了,每天压根不用沈银骂,自己就制定了一个相当严苛的学习计划,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沈银那半年都怀疑他是不是被谁附身,骂都不好意思骂他了,还得劝他多休息休息。 就这样,他从班上倒数开始逆袭,慢慢爬到班级前几。 最后中考成绩出来,他还差05分,还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颓了几天。 “姐,你这道压轴题到底会不会啊,要是实在不会,不如找姐夫问问?”宋立歪了歪脑袋,笑着说。 宋辞:“……我一定可以的。” 她埋头,继续对着这道数学题冥思苦想。 半小时后,宋辞抬头,说:“要不搜题。” “搜不到呢。”宋立说,“这是学校老师自己出的题目。” 宋辞想了想,把题目拍给了唐诗。 【故人西辞】:这个题目怎么解? 过了几分钟,唐诗的电话打了过来。 宋辞接听。 “女朋友,此间乐,不思蜀啊。”他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进耳朵,多少带几分幽怨。 宋辞本来想说,上回骗你的,很想你,但是宋立在这儿,宋辞不想带坏小朋友。 她于是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那个题目,你到底会不会啊?” “会。”唐诗其实还没来得及看题目,但话已经开始撂了,“说句想我了,就告诉你。” 第126章 初雪 宋辞直接忽略后半句话:“会的话我就公放了,宋立在这儿呢,主要是告诉他。” 唐诗:“……” 唐诗刚要不正经地说你这人还挺霸道,宋立一声响亮地姐夫,直接把他给干严肃了。 “咳咳……”他拿出写论文都没有的板正劲儿和前所未有的耐心,弦弦入扣地把这道数学题给解了,讲完还特贴心地问,“懂了吗?” 宋立两眼发光:“懂了,姐夫牛逼啊,这题还能这么解。” 唐诗谦虚:“一般一般。” 俩人异常友好和谐地交流了一个多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他们从数学题聊到nba,从天南聊到地北,宋立现在完全是一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小迷弟模样了。 他最后加到了微信,心满意足地把手机还给宋辞,哼着歌回房间了。 而此时的宋辞蜷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已经快睡着了。 “他已经是你弟了。”宋辞打了个哈欠,把自己卷成一个蛹,轻声说,“恭喜你,又多了一位忠诚的小迷弟。” “吃醋了?”唐诗声音愉悦,刚想说,放心,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第一位。 宋辞就已经叹了口气,略微吃味:“有点,他明明是我弟。” 唐诗:“……” “再说一遍,你吃谁的醋?”他不太爽地问。 “吃你的醋。”宋辞脑袋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把你的醋都喝光,你个大醋缸。” 怎么谁的醋都吃,幼稚鬼。 安静了一会儿,两个人都笑了。 “晚点会给你打视频,记得接。”唐诗的声音缓缓飘荡在卧室里,莫名添了几分温柔。 “知道了。”宋辞说。 “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唐诗轻声问。 宋辞想了想:“多穿点衣服,那边冷。” 唐诗“嗯”了声,说:“知道,还有吗?” “没了。”女孩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困倦。 “那挂了?” “嗯。” 静了几秒,宋辞率先把电话挂断。 “小没良心的。”唐诗站在研究所外面,对着手机轻轻说了一句。 研究所里的灯光孤独地亮着,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恶风扑面,他指尖被冻得发白。 这个天气,真的尤其想她。 想把她抱在怀里,重重地揉,狠狠地亲。 他仰头又看了一会儿沉坠着碧色的天空,若有所思,转身要回研究所。 “叮咚——”一声,专属的提示音响起。 唐诗脚步顿住,垂眸看向手机。 【蜗牛女朋友】:“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唐诗眸色在漆黑夜空的衬托下愈亮,最后仰头,喉结轻轻滑动,忍不住笑出声。 —— 宋辞当时强忍着睡意给他发完了那条信息,倒头就睡着了。 中途被渴醒,她趿拉着拖鞋到客厅去接了杯水。 客厅一片漆黑,沈银和宋知青已经睡着了,宋立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估摸着是在打游戏。 窗外月色正明,宋辞脑袋还有些懵懵的。 过了一会儿,宋立的房门突然打开,他脑袋伸出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手机说了句:“放心,我姐还没睡。”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 宋辞眨眨眼,突然想起来。 哦,唐诗说晚点要给她打视频。 她长睫垂下,慢吞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半夜两点。 唔,晚点是什么时候啊。 要不问问他? 宋辞点开对话框,因为脑袋还迷糊,打字很慢——还打视频吗?不打视频我就睡了喔。 最后一个字打错了,宋辞删掉,打算重新输入。 就在此时,唐诗的视频邀请猝不及防地弹了出来,宋辞正好就按在了绿色按钮上。 “宝宝,快看!”少年兴奋又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初雪!” 像是冰块碰撞发出的短促脆鸣,急促地撞进了宋辞的心里。 宋辞慢慢地消化着这句话的信息,然后缓缓将视线定格在手机上。 呼吸滞住片刻。 苍茫天地间,雪花片片飘落。 “宝宝,看见了吗?”镜头又是一转,转向天空,雪花飞扬,月光澄亮。 柔软洁白的寒霜,扑面而来。 宋辞眼眶发热,哽住片刻,轻声说:“看见了。” “但是唐诗,我更想看看你。” 等了这么久,是不是很冷。 “怕你被我帅到没心思看雪。”唐诗语气嘚瑟又拽。 宋辞弯了弯唇,刚想笑他牛都要被你吹上天了。 镜头就骤然翻转。 宋辞瞳孔微微放大,眸色怔然。 少年染了一头热烈至极的红发。 跟她一样。 天地都被白雪覆盖,只有他是唯一的一抹红。 他在雪地里歪头笑,认真地看着她。 一双桃花眼多情,却只看向她。 他开口,洁白的雾气飘散。 “以后的每一年冬天,我们都一起看初雪。” 以后的岁岁年年,我们都一直在一起。 雪花如晶体片片飘落,少年是这样郑重发问的。 所以要怎么忍住不惯着他呢? 一只柔软的,可爱的萨摩耶。 月光柔和照着,轻轻地洒在两人身上。 宋辞听到自己说。 “好。” —— 第二天,宋辞刷到了陈志军发的一条朋友圈。 他也报考的北大。 文案简洁明了,目的明确:悬赏百万,我要这狗逼的人头。 还发了两张聊天记录。 第一张。 一个月前。 陈志军:诗哥,突然想染发了,一起吗? 唐诗:我看上去很闲? 陈志军:信我,你染个头发会更帅。 唐诗:呵,我需要? 陈志军:真不染? 唐诗:不,染。 唐诗:幼,稚。 第二张。 两天前。 陈志军:今天早上我路过食堂,碰见了一条狗。 陈志军:您猜怎么着? 陈志军:嘿!那条狗染了一头红发。 陈志军:长的跟你还有点像。 陈志军:不可能是你。 唐诗:假如你碰到的是一个红发帅哥,那确实是我。 唐诗:我是跟我女朋友染了情侣发色。 唐诗:你打死我? 陈志军:你他妈? 唐诗朋友多,所以底下评论区也热闹得很,清北班和a班的同学跳得最高,还有他的各路损友也纷纷附和。 唐诗在底下评论区以一敌百,大杀四方。 第127章 亲我一下 【徐以航】:怎么呢?宋辞是染了一头绿色吗他要染一头红发。 【唐耶耶】回复【徐以航】:别太嫉妒我了,二狗。 二狗指舔狗加单身狗。 first blood! 【张明昊】:他是第一天这么狗的吗?不是一直不做人? 【唐耶耶】回复【张明昊】:考虑做喜糖生意吗?到时候我第一个光顾。 double kill! 【林正宇】:我懂你,现在无比庆幸我报考的是清华。 【唐耶耶】回复【林正宇】:哥哥想我了?明天来机场送送我,听说你们清华还要过一个月才放假,怕你今年见不到故乡的月亮。 triple kill! 宋辞看得战战兢兢,怀疑他明天一上飞机就会被这群人联合暗杀。 庆幸唐诗没有被暗杀。 他安安全全地着陆了。 他拉着行李箱,顶着一头醒目耀眼的红发,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宋辞心头莫名发热。 唐诗穿了件松垮的白色卫衣,外面套了一件长到膝盖的黑色羽绒服,羽绒服敞开,运动裤,脚上踩着联名球鞋。 看见宋辞,他把行李箱丢在一边,快走两步把她搂进怀里,清白的指节插进她的发丝,缓慢又滞重地轻揉。 机场的人行色匆匆,却还是有不少人忍不住把视线投入到这对醒目的情侣身上。 就这么安静抱了一会儿,唐诗牵着她的手,重新拉着行李箱,俩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面走。 “去我家吗?”唐诗捏了捏她的手,自然而然地问。 宋辞歪头看他,眨眨眼,没说话。 “我家没人,爸妈出去旅游去了,就我一个人,哦,还有唐九。”唐诗耐心跟她解释。 宋辞顺着话题问:“那你哥呢?” “我哥……”唐诗卡了卡,“就是唐九。” “唐九,唐十一……”宋辞恍然,没忍住,偏头笑出声。 唐诗把她脑袋偏回来,手也不牵了,掐着她的两颊用力揉,语气多少带点咬牙切齿,“笑什么?嗯?笑什么?” “没有。”宋辞重新拉住他的手,赶紧顺毛捋,“就是觉得,阿姨很会取名字。” 唐诗哼了声,半点没被哄好,傲娇道:“所以去不去啊,你男朋友的闺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去啊。”宋辞两只手都拉着他晃晃荡荡,学他说话,“我男朋友的闺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 出租车停在一栋别墅面前时,宋辞迟来地感到些许拘谨和紧张。 “别紧张。”唐诗握紧她的手,轻声道,“就是一个普通的家而已,你男朋友从小住的地方。” 唐诗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满脸认真:“以后我们也会有一个家的。” 唐诗牵着她的手进门,换完鞋,宋辞抬眼望去。 室内宽敞,光线很好,装修以鹅黄色为主,原木风,温馨又明亮。 一条灰色的大狗兴高采烈地踢开楼上的某扇门,迈着欢快的步伐从楼上往楼下赶。 唐诗脸色一变。 “唐九!你又进我卧室!!!上没上我床??” 大狗察觉到危险,步伐紧急刹停,竟然用一种类似于求救的神情看向了宋辞。 这怂狗成精了。 唐诗被气笑。 宋辞唇角也忍不住弯了弯,心神彻底放松下来。 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家而已。 她想。 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再去回想,也不再是空中楼阁。 至少眼前这个人,就是鲜明的,真实存在的,可触碰的。 还有……些许幼稚的。 宋辞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动作娴熟地把灰色大狗拎起来,干净利索地把它往扔角落里一扔,一本正经地训了它半个小时,最后让它蹲角落里面壁思过。 “汪。”大狗委屈撒娇。 类似于猛男娇羞的效果。 唐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牵着宋辞,拎着行李箱,无情地上楼了。 进了房间,唐诗把电视打开,掌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一口,低声说:“我去洗个澡,这里面的东西随便碰,没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无聊的话可以看书,或者玩电脑,知道吗?” 宋辞乖巧点头。 唐诗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又心痒,忍不住凑过来想继续亲她,宋辞捂住嘴巴没让他亲,把他的脑袋推远。 “快去啦,别耽误时间了。” 等下亲起来又没完没了了。 唐诗没得逞,坏心眼地把她头发揉乱,在少女满是怨念的眼神下,优哉游哉地走了。 宋辞整理好头发,抬头环视了一圈。 与其说是卧室,套间这个说法可能更准确一点。 客厅,书房,游戏室和卧室,一应俱全,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男生的干净整洁。 但是贴在墙面上的二十三号篮球明星,玻璃柜里的各类模型和手办,还有挂在墙上的篮球和拳击手套,无一不在彰显着——她闯入了一个少年人的房间。 宋辞又开始不自在,脸悄悄泛红。 唐诗简单洗了个澡就从浴室里面出来了。 他红发半湿着,穿着无袖黑色t恤,一边漫不经心地擦头发一边下意识地寻找少女的身影。 客厅里没有。 唐诗手抄兜里,转身往书房走。 果然,她正在书房,细白的指尖掠过一排排整洁干净的书籍,阳光照下来,睫毛卷翘,身上柔软的针织衫勾勒出少女最为饱满而挺翘的身材。 她仰头,不知道看到什么,眼睛骤然变亮。 唐诗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宋辞正踮着脚,努力想把那本书拿下来,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 唐诗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等少女脸上出现气馁的情绪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宋辞转头看他,狐狸眼弯弯,轻轻点头。 “亲我一口。”他脸上也挂起一抹笑,比她还像狐狸,毫不客气地提出条件。 少年湿润的发梢还在滴着水,水珠划过性感的喉结,滴入嶙峋锁骨,最后没入招人遐想的胸膛。 宋辞鼓鼓嘴。 亲就亲,她又不吃亏。 她又踮着脚,仰头亲了他一口,想一击即退,后脑勺就被托住。 唐诗把白色毛巾盖在两人头上,清新柔和的洗发水味扑面而来,而她齿关被熟稔地撬开,气息交融间,他轻声喊她宝宝。 第128章 感情淡了 “宝宝,勾住我的脖子。”白色的毛巾掉落在木地板上,他一边吻她,一边轻声请求。 宋辞被他亲懵了,本来拽着他衣领的手,一无所知地勾上了他的脖子。 “乖宝宝。”他笑,又抵进齿关,重重吮她的舌下,吮得她腿脚发软。 他单手扣住她臀部下方,一把把她抱起,青筋贲张,手臂肌肉线条紧绷着,流畅又有力。 “乖乖。”他继续吻她,轻哄低诱,“夹住我的腰。” 宋辞穿了一条浅色紧身牛仔裤,骨肉匀亭的长腿试探性地攀上了少年劲瘦的腰。 唐诗轻笑,一边吻她一边抱着她往卧室走。 宋辞晕晕乎乎的,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唐诗……,书……还没拿下来……” 还想着书。 “哪本?” 书房里氛围很紊乱,两个人一时分不开,嘴巴张张合合,互相吞咽着彼此的气息。 宋辞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胡乱说:“就……那本……” 那本是哪本? 唐诗抬手,随便抽出一本,耐着性子问:“这本?” 宋辞点点头。 唐诗把书扣在书桌上,终于抱着她回了卧室。 两具身体一起,陷入了柔软洁白的床上。 唐诗高大炙热的身躯压上来,接吻的节奏越来越急切,他啃咬她的唇,用从未有过的力度,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宋辞觉得今天的唐诗跟之前不一样。 他好像很兴奋,又莫名危险。 宋辞有些描述不出来。 少年微凉的指尖探进针织衫,用力揉她的腰肢。 真的很细。 又细又嫩。 唐诗微微撑起身,痴痴看她。 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现在就躺在他的床上。 他们在这张床上,相爱,相拥,然后用力接吻。 他曾经在这张床上,千万次肖想过她。 只肖想她。 欲望几乎要战胜理智,破笼而出。 唐诗指尖控制不住地往下,再往下,而后半跪在她身前,俯身亲她的脖颈。 宋辞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未知又危险。 她惶惶然,轻轻开口,喊他名字。 “唐诗。” 细弱的,如同猫儿一样的声音。 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唐诗高大的身影却在刹那间顿住,动作停止,欲色褪散,眸色重新注入清明。 他伏在她身上喘息片刻,而后猛地翻过身,躺在另半边床上,胸膛有节奏地用力起伏。 安静了一会儿,宋辞听到了唐诗克制又忍耐的一声叹息。 “宝宝,再长大一些。” 再长大一些,等条件成熟,我们做想做的任何事。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时候。 唐诗又去洗澡了。 宋辞躺在床上,整张床上都浸染着唐诗的气息。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实当时,她只是觉得有点陌生,有点不适应,并没有不愿意。 但现在直接去跟他说,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宋辞捂住脸,忍不住在床上打滚。 唐诗澡都洗完了,宋辞还在床上打滚。 “干什么?”唐诗笑着捞过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脑袋搁她肩窝,偏头问她。 怎么这么可爱。 他头发还没干,一偏头,几滴水珠就划过了宋辞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跟刚刚炙热的感觉完全不同。 宋辞的心又开始怦怦怦跳。 “没干嘛。”宋辞仰着头,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突然冒出一句,“我帮你吹头发。” 唐诗牵过她的手捏了捏,想象着眼前这双嫩白的手在他的发间穿梭,时不时还得揉一下头皮,深觉不妙。 “还是别了。”他叹口气,混蛋本性露出来,遗憾又直白地说,“会硬,我不想再洗一次澡。” 宋辞脸直接爆红:“……” 他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这样了!!!! 俩人最后各自端坐在沙发两边,选择看一部相当纯洁的搞笑电影。 宋辞单纯是害羞,唐诗则是…… 咳咳。 俩人本来还隔挺远的,但是看着看着电影,他们身上像是都装了块磁铁,又莫名其妙黏一块儿了。 宋辞看那个电影乐得不行,整个人窝在沙发上,脑袋舒适地靠在唐诗肩膀,看到特别好笑的地方,还会仰头看着他,没骨头似地笑倒在他怀里。 唐诗其实没觉得有多好笑,但是看着她笑,也莫名其妙想笑,最后俩人脑袋靠着脑袋,笑成一团。 “哎,唐诗,我给你讲个笑话。”宋辞兴致勃勃地说。 唐诗整个人已经笑得没力气了,他疲疲沓沓地靠在沙发上,眼皮敛起,淡淡垂下,下巴微抬,大爷似地撂下一句:“讲。” “从前……” “扑哧——” “唐诗,我还没开始讲呢。” 唐诗偏着头莫名其妙笑了好一会儿,眼尾都泛红,他手指摁压着泛酸的眼窝,半晌止了笑,说:“那你继续。” 宋辞说:“从前有一个……扑哧……” 她也没说完,靠在他身上笑,毛绒绒的脑袋蹭他胸膛。 唐诗就装腔作势地要把她脑袋移开,得了便宜还卖乖,混账到不行。 “诶,什么意思啊?不是讲笑话,怎么老趁机往你男朋友身上靠。” 笑话最终还是没讲完,俩人一个比一个能笑场。 笑够了,他们开始接吻。 接吻也不太认真,松松搂住对方的腰,你一下我一下地轻啄,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有些新奇。 亲着亲着,越来越分不开,唐诗觉得不行,仰着头稍微退开一些距离,喉结凸出,很大,清晰又难耐地滚动。 宋辞凑过去,抬手,想摸摸他的喉结。 “干什么?”手腕被松松握住,唐诗低头睨她,眼尾勾着火花,明知故问。 “听说男人这个东西不能碰。”宋辞眼底有好奇,跃跃欲试,“我想碰一下。” “不都说了不能碰?”唐诗无奈地笑了下。 他不是男人? 宋辞“哦”了一声,决定曲线救国:“那再亲会儿?” 唐诗一眼看破她的如意算盘,说真的,就这双眼睛,像一汪清泉,就那么几个鬼点子全在里面晃荡了。 他偏过头,说:“不亲。” “感情淡了,唐诗。”她叹口气说。 “嗯,淡了。”唐诗也叹口气,语气生无可恋,“淡点挺好,不然今天什么事没干,光洗澡了。” 说完,他直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面,拧着眉,似乎是在疑惑它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宋辞也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窗外红霞漫天,尽数往少女脸上跑…… 卧室门口,一条毛茸茸的大狗悄无声息地顶开房门,慢悠悠地走到沙发附近,讨好地蹭了蹭宋辞,乖巧地趴在了她的脚下,还不忘朝唐诗翻个白眼。 那天是难得的暖阳天。 书房里的某扇窗户开着,清风偷偷溜进来,翻开书的某一页。 “充满偏见的爱,才恰恰是我在这个不可靠的世界上,最为充满偏见地爱着的东西之一。” 第129章 聪明 唐诗在淮安市没能待多久,刚过完年没两天就被杨教授喊回去为祖国的研究事业添砖加瓦了。 他走的时候,宋辞还待在老家,没办法赶回去送他。 唐诗坐在行李箱上,在机场给她打了个视频。 “鉴于你马上就见不到你的淮安市限定皮肤男朋友了。”他颇为善解人意,恩赐道,“为了化解你的思念,趁着还没上飞机,让你多看几眼。” “谢谢男朋友。”宋辞故意凑近仔仔细细看他,配合着眨眨眼睛,“看你这么一眼,我突然感觉视力都变好了。” 唐诗笑得不行:“演技稍微夸张了啊,女朋友。” 当时其实才凌晨六七点,宋辞正在爬家里的后山,倒不是她这人多勤快,主要是家里那腿脚好的老太太,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从床上起来,雷打不动地要爬后山,还不爱让人跟着。 幸好后山前几年修了条大路,直通山顶,倒也没那么难爬。 宋辞这会儿正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看老太太脊背佝偻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宋辞笑眯眯开了后置摄像头,得意道:“我外婆,怎么样,身体挺好?” 唐诗懒洋洋地靠坐在行李箱上,本来还挺困,听着女孩嘚瑟炫耀的声音,精神好了不少。 他笑着夸:“老太太身体不错,保守估计能活到九十九。” “可惜我外公走得早。”宋辞有些怅然。 她对外公的印象,还停留在他递给她的最后一块冬瓜糖。 “不是说了?人都有下辈子,说不定外公现在正在哪个小学拽前桌女生的小辫子呢。” “接的这么顺口。”宋辞弯了弯唇,故意说,“是不是小学的时候也拽别的女生小辫子呢?” 唐诗“哎”了声,一脸被拆穿的表情。 “对我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啊女朋友,这么多年的老陈醋都吃。” “你还真拽了?!” “嗯,拽了。”混球懒洋洋点头,表示肯定,“但不是小学。” 他小学哪来的女前桌,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跟他当病友。 宋辞“哦”了声。 唐诗睨她一眼,似笑非笑:“不问问是谁?” 宋辞低着头,觉得路上的小石子有些碍眼,把它踢旁边,说:“我又不认识,问干嘛?” “你不问怎么知道不认识?” 宋辞撇撇嘴:“就是不认识。” 唐诗“噗哧”笑出声,悠悠道:“那我高一的时候还是拽少了,女朋友都没把我放在心上。” 宋辞本来绷着一张脸,慢慢回过味了,有些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地说:“你那时候很幼稚。” 每天动不动拽她马尾踩她凳子,还喜欢上课给她传一些写满废话的纸条。 得亏她脾气好,得亏他长得帅。 唐诗笑笑,没反驳。 那时候惹她注意的手段,确实挺菜的。 关键也没经验啊。 两个人又没头没尾地聊了一会儿。 唐诗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最后跟她说:“我在北大附近租了一间公寓,等下把地址发你手机上,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 “你以后要是嫌图书馆抢位置麻烦,可以直接去那里。”他想到什么,声音卡了卡,略微不自在地撇开眼,继续说:“……或者直接住在那里,也行。” 宋辞“哦”了声,也不太自在:“这学期不住校了吗?” “嗯。”机场喇叭开始提醒他登机,唐诗站起身,一边往登机口走一边匆匆解释,“三师兄提前给我打了预防针,说是大一下会更忙,很可能经常赶不上学校的门禁。” “女朋友。”他叹口气,“最近大半个月都会很想你。” 挂了视频,宋辞一抬头,发现老太太已经快爬到山顶了,她赶紧追了上去。 追上去的时候,外婆一个人佝偻着站在山顶上,正前方太阳升起,金光洒在她的银发上,莫名有种“一夫当关”的气势,宋辞鼻头却蓦地一酸。 “辞丫头,处对象了?”外婆转头,笑出满脸皱纹。 宋辞“嗯”了声,走过去,挽住外婆的手说:“到时候把他带过来给您看看,挺俊的呢。” “俊不俊的都是其次,脸也不能当饭吃,主要是人品要好。”外婆脸上浮现追忆之色,“不过你外公当年,倒也是村里有名的俊后生,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那叫草,对,被我给拔了。”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村里有名的“爆辣椒”,脾气一点就炸,这些年脾气收敛了不少,但刚刚她说出口的那句话,那股豪迈的气势,让宋辞仿佛窥见了她年轻时候的一角。 —— 开学前几天,宋辞提前返校了。 她的本意是想给唐诗一个惊喜。 然而她此时一只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站在高楼林立的小区内,神色很茫然。 她已经在这儿绕了三圈了。 缺德地图……把她带到哪儿了? 宋辞叹口气,没办法,给唐诗发了个定位过去。 【故人西辞】:唐诗,你这么聪明,我来考你一道数学题。 【故人西辞】:小辞从大兴机场出发,乘坐地铁到达北京大学一共需耗时一小时十八分钟,再从北京大学步行至望城小区,全程12k,时速为3㎞\/h,问: 【故人西辞】:从定位处到望城小区a栋1803怎么走? 【唐耶耶】:………… 【唐耶耶】:等着,你男朋友过来抱你走。 第130章 家 唐诗从研究所赶过来的时候,宋辞白色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艳漂亮的眼睛。 她正蹲在地上,耐心地喂小野猫,小野猫明显是被这附近的学生喂惯了,一点都不怕人。 唐诗走过去,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偏头看她。 身前有阴影覆盖,宋辞没在意,然而骤然出现在眼前的这双黑色运动鞋…… 好像是他男朋友经常穿的那个死贵的牌子。 宋辞缓缓抬头,心虚地冲他笑了笑。 “还笑。”唐诗弯腰用力揉她脑袋,没好气地道,“突然过来也不知道跟我说一下,你一个人等下被拐走了怎么办?” “我这么大个人怎么会被拐走呢?”宋辞脸皱了皱,“是你租的地方太绕了,害我迷路。” “行行行,怪我怪我。”唐诗无奈,甘拜下风,“下回过来跟我说,行吗?姑奶奶,北市这么大,女朋友丢了我要去哪里找。” 宋辞低着头没说话,鼓鼓嘴,突然轻声嘟囔一句:“去你心里找。” 这土味情话来的猝不及防,唐诗没忍住笑,话说不下去了,低头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得了你。” 他缓缓朝她张开双臂:“过来抱下。” 宋辞站起身,扑过去,把他抱得紧紧的。 安静抱了会儿,唐诗右手手肘突然卡在她的臀部下方,在宋辞的惊呼声中,她整个人被单手凌空抱起。 宋辞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 “你干嘛?”她惊魂未定。 “刚刚那道数学题,我不是解出来了吗?”唐诗另一只手拎着她的行李箱,滚轮转动,轱辘作响。 “走喽。”夕阳西下,挺拔高大的少年抱着少女慢慢往前走,唇角挑起一抹清晰的笑弧,“迷路小辞,回家了。” —— 到了公寓门口,唐诗把她的指纹录入,开门。 公寓两室一厅,整体呈白色,原木色的地板,落地窗,窗帘是鹅黄色的,饭桌很小,正中央还插了一束粉色的郁金香,看上去很温馨。 真的好像……一个“家”。 宋辞有些恍然。 唐诗把她放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拖鞋,扬了扬下巴,拽得不行:“穿上。” 宋辞长睫垂下,唇角翘起,乖乖换好鞋。 唐诗眼睑微抬,偏头笑了下,难耐地抵了抵嘴角。 有点可爱。 想亲。 想亲就亲了。 唐诗低头,单手抄兜,食指横勾她的下巴,自然而然地跟她接了个吻。 “等一下我还要回研究所。”他一边吻她一边低喘着说,“你过来的匆忙,家里没有水果和零食,等我回来的时候买回家,还是你跟我一起去买?” 宋辞被他吻得大脑缺氧,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回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死死地拽着他的羽绒服外套,眼睫颤抖着,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宝宝,怎么还是不会换气。”他看着她,笑,却没打算放过她,吻得更深,温柔地撰取着她最后一点点氧气,“多亲亲就会了……” 宋辞:“……” 你亲的还少吗? 又断断续续亲了四十多分钟,宋辞实在站不住了,唐诗又把她抱起来,拿起旁边的行李箱往卧室走。 宋辞被抱进卧室,闻到了熟悉的柠檬气泡香,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你平常……睡这里吗?”宋辞有些磕巴地问。 “不然?”他笑意玩味。 宋辞刚想说,要不我去睡隔壁客卧。 唐诗就淡定自若地继续道:“我平常睡隔壁书房也不合适啊。” 宋辞:“……” “没有客卧吗?” “哪来的客人啊宝宝。”唐诗风轻云淡地勾出一抹笑,二话不说把她扔床上,压上来继续亲她,轻声道,“只有我们两个呢。” 又过了许久,等唐诗走了,宋辞就躺在床上,发丝凌乱,显然是被亲懵了。 什……什么意思? 晚上要一起睡了吗? 这样进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宋辞捂在枕头里思考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头绪,最后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算了,来都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 于是晚上等唐诗回来,就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还有似有若无的歌声飘荡。 唐诗把水果放在玄关处,整个人敞开腿仰靠在沙发上,喉结微动,听着少女放松的歌声,没想明白。 什么意思? 真拿他当无欲无求的菩萨了? “唐诗。”清透甜美的歌声停止,少女略显拘谨地声音从浴室传来,“是你回来了吗?” 现在知道怕了? 唐诗不自在地“嗯”了声。 “可以帮我拿一下睡衣吗?”宋辞的声音在浴室里显出几分寥远,回荡在唐诗的脑海里久久不息,“在行李箱里面。” 要死啊。 唐诗摁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好半晌都没动。 “唐诗?”少女开始催促。 “知道了。”他声音低哑了不少,叹口气,认命往卧室里走。 他没去打开她的行李箱,而是直接打开了衣柜。 里面有他给宋辞置办的衣服。 最近他买东西的时候,喜欢按宋辞的尺寸又另买一套女款。 家里的牙刷,毛巾,睡衣……基本上都是情侣款。 唐诗拿着睡衣敲了敲浴室门,几秒后,一只嫩白的,带着水珠的手伸了出来。 唐诗定定看了几秒,把睡衣递过去。 少女的手缩回,浴室门又轻轻地关上。 唐诗垂眼,舔了舔干涩的唇,神色不明。 宋辞穿好睡衣,又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浴室门。 唐诗正懒洋洋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球赛,茶几上摆了切好的水果,他脱了羽绒服外套,只穿了一件高领针织羊毛衫。 听到动静,他抬眸,神色淡淡地朝她招手,说:“过来。” 宋辞走过去,慢慢地坐在了沙发最边缘。 唐诗被气笑:“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宋辞咽了咽口水。 不一定,但有可能。 “过来。”他语气缓了缓,尽可能温柔,“帮你吹头发,不碰你。” 宋辞干净的眸子看向他,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 然后安静几秒,她轻轻挪过去。 第131章 硬 唐诗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哎。 可怜的,无害的小兔子。 该怎么顺利吃掉,才能不吓到她呢? 唐诗拿起吹风机,修长的指节插入少女湿润的红发,漫不经心地想。 吹风机嗡嗡作响,头皮被温柔地按摩着,宋辞赶了一天路,本就疲惫,此时精神彻底放松下来,昏昏欲睡,最后仰靠在唐诗身上,白皙的脖颈露出来,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唐诗关了吹风机,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了卧室。 “真拿我当正人君子了啊?”唐诗躬身,表情凶巴巴地轻戳少女红润的脸颊。 漂亮的少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眉眼毫不设防。 唐诗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在额头落下一吻。 “晚安,宝宝。” —— 宋辞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恍惚间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在眼前晃荡。 但这不是关键。 最关键的是…… 他上半身裸着!!! 宋辞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抄起旁边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 “你……你……你……”宋辞涨红了脸。 “我……我……我……”高大人影转身,露出了唐诗那张笑容玩味的俊脸,还有他的腹肌和人鱼线,“我什么?” 宋辞不受控制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匆匆偏过头去:“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不是正在找?”他慢条斯理地打开衣柜,挑了件卫衣,顺手把女款丢给宋辞,还反过来不要脸地责怪她,“你应该起晚一点的宝宝。” 宋辞:“……” 说得很有道理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宋辞大脑滞重而缓慢地转着,还没想明白,脑袋又被重重揉了两下,还伴随着一声显而易见地低笑。 “傻不傻啊你,起来吃早餐了,以后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话宋辞听明白了。 她面无表情地把剩下那个枕头也朝他扔了过去。 狗! 等宋辞洗漱好以后,唐诗已经去楼下买好早餐回来了。 宋辞小口小口地喝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他:“你昨天晚上睡在哪儿啊?” 她今天早上注意到床的另一侧很整齐,没有一丝褶皱,不像是有人躺过。 唐诗懒洋洋剥了个鸡蛋,放宋辞碗里,然后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沙发,惨淡地喟叹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宋辞也跟着看过去,把粥咽下去,试探性地问他:“睡沙发吗?” 这沙发这么小,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儿怎么塞得下? 唐诗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是伸了个懒腰,还装腔作势地摁了摁后颈,拧着眉,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宋辞慢吞吞又喝了一口粥,有点愧疚,轻声说:“我会按摩,要不要我给你按按?” 唐诗抬了抬眉骨,本来只想逗逗她,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惊喜。 半晌,他低下头也喝了口粥,掩盖住唇角的笑意,语意勉强地丢出一句:“也行。” 宋辞强调:“我技术还不错。” 唐诗笑:“那我见识见识。” 于是一个美好的上午,卧室里窗帘拉开,阳光洒进来,某人大爷似的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很惬意。 宋辞跪坐在他旁边,低头,发丝温柔地垂下,很认真的给他按摩。 按了没几分钟,宋辞拧眉,忍不住说:“你好硬。” 根本按不动。 唐诗:“……” 你,要不要,重新,组织下语言?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宋辞赶忙补充一句:“我是说肉质。” 唐诗:“…………” 什么东西,才会讲,肉质? 又按了几分钟,意识到少女的费劲,唐诗终归不太忍心,于是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说:“宝宝,突然想起来,我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宋辞低头按压着少年的肩颈,怀疑他肌肉真是铁做的,看着没那么夸张,清薄干净的一层,按起来怎么会这么硬? “书房里有张折叠床。”唐诗趴在床上开始笑,肩膀都控制不住地发抖,笑声清朗又短促,“我昨天晚上就睡在那儿。” “唐!诗!” 宋辞气红了脸,简直想拿着枕头把男朋友捂死。 “你幼不幼稚啊!幼稚死了你!” 她拿起床上的枕头,再一次朝他砸了过去。 “哎呀,错了,错了。”他嘴上求饶,半点没反抗,笑得不行,任她拿着枕头砸,但脸上哪有一点认错的样子,还是一副混球样,少年心性恶劣长。 宋辞被这混球气得不行,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俩人的对话如下。 唐诗:“女朋友,今天下雨了,亲亲我吗?” 宋辞:“你去亲你书房里的折叠床。” 唐诗:“……” 唐诗:“女朋友,今天天气很好,一起去散步吗?” 宋辞:“你搬着你的折叠床去散步。” 唐诗:“…………” 直到开学那天,宋辞绷着一张脸,收拾好行李箱要走。 唐诗那家伙才终于慌了。 他堵在门口,没让她走,眉眼耷拉着,还挺诚恳地说:“女朋友,真错了,别走啊。” 宋辞憋着笑:“错哪儿了?” 唐诗叹口气:“不该欺骗女朋友。” 宋辞安静几秒,提起行李箱又要走。 唐诗还是挡住,慌了几秒,语速很快地说:“我把折叠床搬走,你别走。” “折叠床搬走你睡哪儿?” 唐诗臊眉搭眼,幽怨道:“睡沙发。” 宋辞偏头,终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傻不傻啊你。” “傻。”唐诗拽着她的手腕,说,“别生气了。” “没生你的气。”宋辞抬眼,语气缓下来,耐心跟他说,“开学了,学校宿舍开放了,我要回宿舍了。”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不好吗?” “不好。”宋辞捏了捏他的手,坚持道,“我周六周日过来,好吗?” “搬来搬去不是很麻烦?” 宋辞环视了这个房子一眼,疑惑道:“搬什么?这房子里少我什么吗?” 不都是成对的? 唐诗:“……” 大意了。 唐诗叹口气,没再坚持,妥协着问:“几天没亲了,亲会儿?” 宋辞凑过去,仰着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唐诗低头回吻。 明亮的客厅里,令人脸红心跳的啄吻声久久不息…… 第132章 好久不见,新前桌 宋辞回到宿舍的时候,谢共秋和周恩慈也已经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被俩人轮流来了个爱的抱抱。 宋辞自然而然地把手上拿着的两块蛋糕递给她们,说:“唐诗请的。” 周恩慈接过蛋糕,啧啧感叹:“就凭这一个多学期有钱哥贿赂给我的东西,你俩要是闹分手,那不管怎样都是老奴的错。” 谢共秋摇摇头:“他俩就不像会闹分手的样子啊,有钱哥快爱死了好吗?就差把自己做成钥匙扣挂阿辞身上了。” “那倒也是。”周恩慈暧昧地眨眨眼,“你跟那学长,寒假聊得怎么样啊?” “别说了。”谢共秋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第一次约会就带老娘去酒店,脑子里只有那二两肉,初吻都没送出去就要送初夜了,谁知道他有没有hiv,老娘是纯爱党好吗?果断分了。” 周恩慈和宋辞面面相觑,刚想安慰安慰她,谢共秋又兴致勃勃地说:“没关系,我又看上咱们这届的一个小奶狗了,比我小半岁,看上去纯纯的,可谈。” 宋辞:“……” 周恩慈:“……” 半个月后,谢共秋在寝室里扼腕叹息,痛道:“纯洁是他的谎言。” 原来那弟弟竟然是个海王,一次性钓了十几条鱼,谢共秋还是在校园论坛上知道这件事的,好几个被他骗的女生联合在一起,把他曝光在了学校论坛,呼吁姐妹们千万不要被他那副皮囊给骗了,更何况那狗长得连物理系唐诗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对,在北大,唐诗好像不自觉成为了一个形容词。 形容一个人很宠自己女朋友——你跟唐诗有得一拼。 形容一个人长得很帅——你跟唐诗有得一拼。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不会好了。”谢共秋从此决定断情绝爱,努力学习。 她看了看宋辞,补充道:“除了有钱哥。” 毕竟这哥平常有多恋爱脑,她跟周恩慈都看在眼里,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 说句不太文明的话,就差帮宋辞拉屎了。 周恩慈是一个追星女,针对谢共秋同志看男人的眼光,她诚恳发问:“你能去喜欢我的对家吗?我想让他现在就塌房。” 谢共秋:“……我连夜爱上你担。” 开学后,日子开始过得平淡且迅速,很快到了四月。 那段时间,团队攻克的研究项目真正进入收尾阶段,唐诗忙得脚不沾地,经常连公寓都没时间回,坐在研究所的凳子上,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睡两个小时,又起来接着干。 唐诗从小到大就养出了那么点少爷病,也被无情地磨没了。 周五晚上,唐诗要去上海出差两天,宋辞一个人待在公寓里。 “女朋友。” “嗯,到酒店了?”昏黄的灯光下,宋辞把手机放到旁边,一边敲电脑一边轻声问他。 “到了,好想你。”他叹口气说。 宋辞脑子里自动识别出一只萨摩耶时刻不停地朝她摇尾巴,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拽王不可思议,开始控诉,“你不想我。” “想啊,想啊。”宋辞敷衍他。 两天时间,宋辞其实觉得自己还好,不是很想。 唐诗当然能听出里面的敷衍,他咬牙威胁:“等着,等我回来收拾你。” “天高皇帝远。”宋辞一点不怕。 “行,你给我等着。”唐诗撂狠话。 “嗯,嗯,嗯。”宋辞继续敷衍。 又安静了一会儿,那头也传来了敲电脑的声音。 电话还通着,氛围静谧,没人再说话。 宋辞这些天也很忙,她跟一个学姐一起运营了一个法律公众号,日常负责发一些科普法律知识,分析热点案件的文章,流量还不错。 她这周打算写一篇关于《洞穴奇案》算不算法外之地的分析文章,但写到一半,卡文了。 周日下午,学姐开始在线催稿。 宋辞还是没什么头绪,她想起自己前几天好像在书房里看见了一本讲法外空间的专业书籍。 她走进书房,找到那本书,下意识地侧头,看见了正对着书桌的木质躺椅。 宋辞周末到公寓,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书房。 唐诗就会懒洋洋地仰靠在那张躺椅上,也不出声打扰,手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阳光洒下来。 笑容干净又明朗。 好,宋辞心想,其实还是有点想他的。 宋辞走过去,也仰靠在躺椅上,打开手里的书开始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狂风大作,突然变天,开始下雨了。 豆大的雨珠混杂着狂风从敞开的窗户里飘了进来。 宋辞合上书,抬眸,注意到原木架上方,唐诗平常拿在手上的活页本被风吹得翻页。 宋辞以为是他画画用的素描本,怕被雨淋湿,走过去,想把本子合上。 有那么一瞬间,风停了,纸张停止翻动,僵滞地停留在第一页。 宋辞关合的动作也停住,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上面。 是一幅画。 画中的少女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火腿肠,正在喂缩在角落里的一只小狗,一把透明的雨伞大半都向淋湿的小狗倾斜。 画的右下角还写了几行字,字迹很稚嫩,远没有高中时期的字迹凌厉成熟。 20130921 找到了那只离家出走的怂狗,和一只……说自己无家可归的……小猫? 2013年。 是初二那年。 关于那年的记忆,宋辞其实不太愿意去回忆,努力地适应新环境构成她当时生活的主旋律。 最后她用力从记忆中抽出隐蔽一角,终于想起了那年打着黑色雨伞,遮住大半张脸,从她手上接过灰色小狗的稚嫩少年。 原来是他。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她早应该想到的。 宋辞指尖微颤,不受控制地翻开了第二页。 清瘦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奥特曼气球,笑着弯腰摸了摸旁边小男孩的头。 20131102 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不过她还挺好哄的,一个气球就哄好了。 相信光吗? 挺好的。 第三页。 一个穿着八中校服,像是在偏头讲话,笑意盈盈的少女。 20140203 原来她是八中的。 她确实不记得我了。 再翻一页。 前三页都像是从其他本子里抽出来的,纸张大小和材质都不同。 第四页的纸张却明显没那么陈旧,字迹也凌厉许多。 仿佛翻开了新的篇章。 【第四页】 画:少女坐在课桌前,低头看书。 20150901 宋辞,故人西辞黄鹤楼。 名字挺好听的,新前桌。 好久不见,新前桌。 第133章 我不是。非她不可。 画:少女穿着军训服,盘腿坐在地上,笑得很开心。 20150903 小蜗牛还没出发? 笑死了。 小蜗牛。 一碰就缩回去。 跟她还挺像。 【第六页】 画:少女站在路灯下,在等车。 20150914 也没喝酒啊,怎么就醉了,感觉莫名兴奋。 【第七页】 画:少女背着书包,站在篮球场外。 20150918 叶茂然说我故意凹造型,还说我栽了。 好。 我承认。 这是他唯一聪明的一次。 【第八页】 画:少女站在课桌前,低头静静看向身后的少年。 20150921 她盯着我那颗红痣看了好久,还不承认。 算了,我也看了。 扯平了。 【第九页】 画:少男少女站在枫树下,她仰头看夕阳,他偏头看她。 20150924 她说今天傍晚的夕阳盛大又漂亮。 我说还行。 其实还有后半句,没好意思说。 没你漂亮。 【第十页】 20150927 完蛋……不小心惹她生气了…… 怎么老想到她那颗红痣。 【第十一页】 空白的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字迹慌张:完蛋……做梦了…… 【第十二页】 20151001 靠,靠,靠……怎么又惹她生气了…… 赶紧道个歉。 不过她脾气怎么这么好,还祝我生日快乐。 见山是山? 见水是水。 【第十三页】 画:已经长到半人高的大狗和没长高几厘米的少女一起坐在公园长椅上。 20151004 又在这儿见到她了。 她还是不太开心。 请她吃了碗面,她说要给我钱。 那下次请我吃阳春面。 我的意思是。 要是下次不开心,可以来找我。 …… 【第四十二页】 画:仰头看烟花的少女。 20160101 悄悄跟她说了句新年快乐。 她好像没听到。 …… 【第六十一页】 画:笑容明艳的少女。 20160413 去爬山,她躲在人群里一起笑我。 本来想板着脸故意吓吓她的。 但是她笑得好可爱。 我没忍住,也笑了。 …… 【第七十三页】 画:大雨倾盆,安静看电影的少女。 20160704 一起考北大。 她说不一定考得上。 这个笨蛋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 【第九十四页】 20160914 她喜欢叶茂然那个亲戚吗? 不可能。 我不准。 …… 【第九十八页】 20160923 还是没忍住,跟她表白了。 她没答应,是不喜欢我。 没关系。 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第九十九页】 20161023 画:一个猪头 笨! 黑板报上的第九行第十三个字又写错了! 这么笨。 我果然不是非她不可。 【第一百页】 20161024 画:两个猪头 这个笨蛋。 今天的第二个体操动作做反了。 好想去找她。 但我不是非她不可。 【第一百零一页】 20161025 画:十个大猪头 跟前面那个男生聊这么开心。 有我帅吗? 我今天不该来找她的。 毕竟我不是非她不可。 …… 【第一百一十二页】 20161129 就不能来主动找我一次吗…… 我想我不是非她不可。 【第一百一十三页】 20161211 叶茂然说我最近状态不好。 我状态很好,数学只错了第一题。 我不是非她不可。 【第一百一十四页】 20161217 不喜欢我还天天出现在我梦里? 好没礼貌,一直缠着我。 那再跟她表一次白。 我不是。 非她不可。 【第一百一十五页】 20161218 操,我可能在做梦。 但是我特么根本睡不着啊。 【第一百一十六页】 画:大雪纷飞,接吻的少男少女。 20161218 得画下来,怕她赖账。 【第一百一十七页】 画:大雪纷飞,拥抱的少男少女。 20161218 再画一幅。 顺便说一句,傻逼叶茂然,我真有女朋友。 …… 宋辞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知道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混合着雨水往下砸,砸在日记本上,也重重砸在她的心底。 她从未想过,在那段籍籍无名,荒芜而又茫然的青春岁月中,会有那么一个耀眼的少年,将见到她的每一面,都珍而重之地写在日记本里。 好像在说,假如今天见到你,那就是这一天中,最值得纪念的事了。 宋辞从不觉得自己缺少爱,可她从小到大,的的确确,从不是任何人的偏爱。 外婆爱她,但她也同样要养两个亲孙子,村里人总说,外孙女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父母爱她,可他们有一个更亲近的儿子,宋立可以肆无忌惮地跟他们大吵一架,有不怕被丢掉的底气,她没有。 初二那年的宋辞,夹杂在两个“家”之间,仿佛哪里都可以去,又仿佛哪里都扎不下她的根。 她一直觉得,想要得到爱,就必须先付出更多的爱。 在遇到唐诗之前,她跟所有人都是这么相处的。 她率先释放善意,等待有可能结成的果实,但是假如没有,那也没有关系。 人不能把情绪寄托在无关的人身上,没有偏爱也能活得漂亮。 人生的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上。 是唐诗的出现让她知道,原来被偏爱的滋味是这样的。 原来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很多爱。 原来偏爱能让人生出向外生长的勇气,和向下扎根的底气。 生气,无理取闹,甚至是跟他大吵一架,都没有关系。 因为他干净清明的眼睛里都是你,不论怎样都会笑着说:“女朋友,今天也很爱你。” 这是他给的,独属于她的底气。 —— 唐诗拎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回到公寓,抖落一身雨水。 他在客厅没看到她,猜测她又去了书房。 他推开书房门,刚想问她怎么不回他信息,就看到宋辞坐在地上,腿上摊了一本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唐诗哭笑不得。 难怪没回他信息,又是看什么书看哭了。 他走过去,先把窗户关了,然后才蹲下来,又好笑又心疼,摸摸她的头,轻声问:“来,跟男朋友说说,这次又看了本什么书,怎么又哭了?” 第134章 不要回礼 宋辞低着头,眼也不眨,还是怔怔流泪。 唐诗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扫过她腿上拿着的那本“书”,怔愣片刻,终于明白原因。 他叹口气,把日记本合上,放到一边。 宋辞注意到它的封面,跟高一那年,他在黑板报上画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穿着校服,低马尾,肩膀上趴了一只蜗牛的少女和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的少年。 封面上写了四个字——《蜗牛日记》。 宋辞撇过头,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唐诗还穿着西装,满身风雨,抱着她出了书房,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她的脸,低颈,一下一下地吻她咸湿的泪水。 昏黄封闭的空间内,只有女孩隐忍的呜咽声和暧昧细密的啄吻声。 “唐诗。”宋辞眼泪停不下来,“我当时拒绝你,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我一直就很喜欢你,只喜欢你。” “嗯,知道了。”唐诗低低应了声。 “我当时只是觉得,我们的家世和性格,可能都不是很匹配。” “我们天生一对的,宝宝。”唐诗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没想到她还这么想过。 宋辞张口,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只是徒劳。 他们之间,因为唐诗的坚持和主动,好像连遗憾都少得可怜。 擅长受委屈的宋辞没受过一点委屈。 不擅长受委屈的唐诗悄悄委屈了好久。 但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好的少年,就应该事事圆满,万事胜意,永远赤诚善良地站在天地间,坦荡无愧地对遇到他的每一个人说:“这个世界对我挺好的,希望对你也一样。” 迟来的愧疚和心疼几乎要将她淹没。 宋辞扯住他的领带,迫使他低头,撬开他的唇齿,急促又热烈地吻上他的唇。 唐诗愣住片刻,单手搂过她的腰,翻个身,把她压在沙发上,更强势地回应她入侵的每一寸气息。 两人身上都沾了雨水,湿热的气息几乎溢满整个房间,年轻滚烫的躯体紧紧挨着,没有半分空隙,像是谁也不肯服输,又像是什么都不顾,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确定的,凭本能去用力爱着的。 不知道吻了多久,宋辞想扯开少年的领带,扯了半天没扯下来,最后放弃,她咬咬牙,指尖继续摸索,触到了少年身上的皮带。 唐诗单手撑在她脸侧,上半身稍稍远离,急促地喘息着,乌黑的瞳孔里迷蒙难忍,剔透的汗水滴落,却还是克制地摇了摇头:“宝宝,还不是时候,再等等,至少不能是今天” “为什么今天不可以。”宋辞眼睛里还含着泪,眼神执拗,想不管不顾地解开,唐诗大手覆上,止住她的动作。 两人僵持,四目相对。 宋辞在他眼底看到了青涩又无处安放的欲望,和清凉柔和的爱意。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作爱,感动与愧疚也许是促使他们作爱的理由之一。” 唐诗继续吻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泪水和眼底化不开的冲动。 “但不会是我们的。” 在我们这儿,浓烈的爱要盖过其他情绪,成为性的主要来源。 他不要多巴胺上脑的冲动与感性,他要纯粹的爱转化为性。 “宝宝,再爱我一点。” 宋辞眼底有深深的茫然,她不懂,还要多爱。 唐诗凑到她耳边,沙哑又性感的声音,低声解决她的疑问。 “像我渴望你一样。”他轻抚她的腰,“你也同等渴望我,懂了吗?” 他要等,要等猎物,单纯又渴望的,一步一步的,与猎人双向奔赴。 “但是现在……” 唐诗抓住她的手。 清脆的一声“咔哒——”,在幽暗的房间里被放大。 “宝宝……”他俯身,温柔地亲了亲她,哄道,“我要收一点利息。” “好不好?”他的眸子在夜色中愈发幽深。 宋辞无法拒绝。 少年清亮沙哑的喘息就在耳边,伴随着沙沙雨声,时轻时重地叩在她心头,敲得她心尖发颤。 “唐十一……”宋辞忍不住喊他。 “宝贝……雨太大了……没听清呢……”他压在她脖颈处,轻磨她的耳朵,“刚刚喊我什么?” “唐十一……”宋辞声音轻颤,裹着哭腔,不得不重复。 耳边的呼吸声停顿几秒。 “谢谢宝宝。” 过了一会儿,他偏头吻了吻她的鬓角,胡乱拿纸擦了两下,然后把她横抱而起,往卧室走去。 宋辞被他轻放在床上,想到刚刚那一幕,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还发懵。 唐诗却没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他扯掉碍事的领带,解开胸前的两粒衬衫扣,露出漂亮嶙峋的锁骨。 而后,他屈膝,半跪着,膝盖不由分说地挤入她腿间,弓身,抬眸,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 少年红发,白衬衫,西装裤,笑意浪荡,紧紧盯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始解扣子。 “你……你干嘛?”宋辞眼神闪躲着,刚刚格外主动的勇气荡然无存。 宋辞下意识地把两只手交叉挡在前面。 “宝宝,知道什么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吗?”他抬眸,视线触及到少女想遮却遮不住的地方,混账地吹了个流氓哨,“这就是。” “更漂亮了,宝贝。”他称赞。 他说完,俯下身,一只手插入她的发间,从她的额头开始,游刃有余,或轻或重地亲她的鼻梁,嘴唇,脖颈…… 宋辞这下是真的慌了,拽住他的手腕问:“不是说今天不可以吗?” “是的呀,宝贝。” 他扣住她的手,反钉在床头,动作不受干扰,还在漫不经心地亲她,引起一片片轻颤。 “但是宝贝刚刚辛苦了,我得回礼。” 宋辞快被他逼疯。 “我不要你的回礼!” 唐诗置若罔闻。 “唐诗!”宋辞心快跳出嗓子眼儿。 “嗯。”他敷衍应,继续亲。 “唐诗,你听见没有,我不要你的回礼!”宋辞意识到什么,开始使劲挣扎。 然而男女力量悬殊,宋辞这点力气,跟挠痒没什么区别。 “宝贝乖一点。”他说。 在宋辞的视野中,他高挺的鼻梁慢慢移出视线,只余一头热烈至极的红发。 第135章 闭嘴 窗外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珠拍打窗户,溅起一片水花。 宋辞指尖插入少年的红发,细白的脖颈高高扬起,近乎失声。 到的时候,唐诗抬头,黑亮的眸子浸满了水光,唇角弯起,一字一顿地说:“宝宝,这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报你妹。 宋辞又羞又愤,想踹他都没有力气。 唐诗趁机凑过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把她抱得紧紧的。 “宝宝,好爱你哦。”他轻轻吻她后颈,柔软的毛发蹭上来,很痒。 “痒,别弄。”宋辞忍不住笑,想躲开,腰被箍住,紧贴着,躲无可躲。 “以前呢,我稍微碰一下腰,某人就到处躲,还一个劲地说痒,现在还痒吗?”唐诗单手扣住她的腰,恶劣地,重重地揉了两下,懒洋洋笑出声,“所以我劝你这个姿势也习惯一下。” 他头发又蹭了蹭她的后颈,意味深长地说:“迟早,我碰你哪里都得习惯。” “当然,你也可以碰我。”他贴心又补充一句。 宋辞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谁要碰你。” “得寸进尺这个词应该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她咬牙切齿,刚刚还满腔的感动,现如今已经差不多被这混球的骚话磨光了。 “谢谢宝宝夸奖。”他果然毫不谦虚地接受了。 宋辞唇角无奈地弯了下。 窗外雨势渐小,室内旖旎散去,只余一片静谧。 两人的衣物在刚刚的兵荒马乱中已经尽数褪去。 宋辞脑袋贴着少年紧实干净的肌理,耳边的心跳声青葱有力,震耳欲聋。 她永远会为这样的心跳声而感到心软。 宋辞眨眨眼睛,这样想。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宋辞还不忘轻踹一脚身后的某人。 “去折叠床,我要睡觉了。” “哪来的折叠床啊宝宝。”唐诗抱得更紧,照常耍无赖,声音也迷糊,似乎是困了,轻声嘟囔,“家里只有一张床。” 宋辞已经没精力跟他争了。 她电量正式宣布告罄,彻底撑不下去了,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均匀。 身后,唐诗早已闭合的双眼却悄悄睁开,安静地看着少女柔和的睡颜。 良久,他唇角勾了勾,轻轻吻了吻少女凌乱的发丝。 “晚安,宝宝。” —— 宋辞第二天早上起来,感觉身前的触感好像不太对劲。 鼻子好像贴上了一堵滚烫的墙。 她闭着眼睛胡乱摸了两下。 硬硬的,软软的。 什么东西? 她的大脑还在昏昏沉沉地思考,手就被扣住不让动。 “大早上耍流氓啊你。”声音沙哑困倦。 男人的声音。 宋辞眯着眼睛仰头。 然后缓缓瞪大眼睛。 她,的床上,为什么,会出现,一个裸男? “你……” 在大脑没有重启之前,她“啪——”的一下打了他一巴掌,然后猛然一低头,发现自己也没穿衣服,慌忙裹着被子缩到角落,只露出一张茫然白净的脸。 唐诗摸了一下自己被打的脸,然后缓缓侧头,看向躲到角落里的小姑娘,满脸不可置信,眨眨眼,也懵了。 “不让你摸就打我?”他脑子转一圈,只想到这个可能性,转身趴枕头里,生无可恋地说,“没天理了,女朋友。” 昨天晚上的记忆慢慢回笼,宋辞的脑袋全部缩进被子里,脸通红:“穿件衣服你!” “穿不了。”他拽里拽气地扔出这么一句。 “怎么穿不了?” 唐诗哼了声,一字一顿地控诉。 “被、你、摸、硬、了。” 宋辞:“……” “得负全责啊,女朋友。” “手酸吗?”他直白地看她一眼,意味深长,“方不方便再帮我一次。” “鬼才方便。” 宋辞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别太过分。”她声音闷闷的,“我昨天不是叫你睡书房的嘛。” “用完就扔,罪加一等。”他总有歪理。 宋辞:“你那是强买强卖。” “你就说爽没爽?” 宋辞:“……” 这要她怎么说。 她脑袋缓缓伸出来,瞪他一眼。 唐诗了然,愉悦道:“爽了。” “闭嘴。”她凶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又慢慢缩回去。 他就真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卧室里传来脚步声,慢慢远离。 宋辞以为他走了,悄悄松了口气,脑袋又伸了出来。 而后,径直撞上了一双狡黠锐利的眼睛。 “傻不傻?”他轻轻弹了下她脑门,又被她可爱到,笑得不行,“快起来,你今天上午还有课。” 宋辞安静地看着他,叹口气:“你不走我怎么起来?” 唐诗笑容玩味,张口想说点什么,被宋辞用眼神严正警告,只好耸耸肩,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浴室。 熟悉的水声响起,还有不成调的歌。 宋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暧昧的痕迹,再一抬头,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她平静地躺回了床上,回想起昨晚那混乱的一夜,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冲动是魔鬼。 吃完早餐,唐诗拎起她的帆布包,说:“走。” 宋辞仰头看他,才想起来:“你不去研究所了?” 平常这个点早走了。 “项目做完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很闲,可以陪你去上课。”唐诗走过来,自然而然地与她十指相扣,“一个多学期了,还没去蹭过法律系的课呢。” 宋辞偏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说:“法律系的课可不是那么好蹭的。” —— “左手边第三排,第五个,对,就那个红发帅哥,别玩你女朋友的手了,来回答一下问题。” 昏昏欲睡且百无聊赖的唐诗:“……” 他下意识地看向宋辞。 宋辞弯着笑眼,回望他。 货真价实的小狐狸。 唐诗认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站起身,倒是一如既往的坦荡:“不好意思,主要是来陪女朋友的,没怎么认真听,请问您刚刚的问题是?” 教授愣住:“你这人还怪老实的,那让你女朋友来回答一下算了。” 宋辞脸上笑意僵住,转移到了唐诗脸上。 他偏头看她,扬了扬眉梢,那股欠儿欠儿的劲又拿出来了:“那怎么好意思呢。” 顿了顿,又歪头轻笑:“不过我女朋友这么聪明,一定会的。” 宋辞:“……” 宋辞是听了课的,很容易就把题给答了出来。 第136章 周到 接下来的两周,唐诗每天都雷打不动地陪着宋辞来上课,毫不夸张,之前是法律系的学生都知道他,现在连法律系的教授也跟他熟了。 昨天上课的时候还有教授开玩笑地问他说想不想考法律系的研究生,他还缺个学生。 关键这混球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说可以考虑考虑。 “你们物理系不用上课吗?”某天上着课,趁老师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写字,宋辞还是没忍住,问他。 “提前学完了啊。”唐诗长腿大喇喇敞开,懒洋洋剥了个橘子,递给她。 宋辞摇摇头。 上课呢。 唐诗可不管这些,他剥了一瓣扔自己嘴里,酸得眼尾泛红,忍不住拧眉,咳嗽两下,说:“被老板坑了,他说包甜,酸一赔十,下课找他算账去。” “那要是赔的十个里面也有酸的怎么办?”宋辞冷不丁问。 唐诗顿了顿:“好问题。” “那再找他赔十个。”他相当有原则,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下,“说不定我俩到时候能通过卖橘子致富。” “太缺德了,我可不去。”宋辞弯唇,一本正经,“最多在你被老板揍的时候,悄悄帮你打120。” “不地道啊,女朋友。”唐诗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不行,照常逗她,“说好的喜欢我呢。” “喜欢你才悄悄打120。”宋辞低声说,“不喜欢你我就跑了。” “扯淡。”唐诗睨她,语气了然,“别人被揍你也打120。” 宋辞认真思考了一下,抬眸道:“可是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被打的话,我还会陪你去医院。” 唐诗一愣,笑得更欢,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倒也意气风发:“搞得好像我真被打了一样,放心,只有你男朋友打别人的份。” 下课以后,他们没立即走,还坐在位置上,宋辞在整理笔记,唐诗强忍着酸,把那个橘子吃完了。 等宋辞整理好笔记,教室里基本空了。 她一抬头,看唐诗眼周红得不行,眸子也覆润了一层水光,喉结不停滑动,觉得好笑,问了句:“真这么酸?”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后脑勺就被扣住,被迫仰头,唇被覆盖,渡了一个橘子味的吻。 浅尝辄止。 “哦,记错了。”他嗓音拖着,眉眼嚣张,“挺甜的。” 宋辞想揍他。 因为这橘子真的很酸。 她苦着脸喝了一口水,又剥了颗糖扔嘴里,突然说:“唐诗,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觉得你刚刚那个赚钱的法子可行。” “嗯。” “我们现在去找老板,换十个橘子。” “然后?” “然后老板揍你一顿。” “……” “我混入其中,再偷偷加两脚。” “……” 唐诗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一把抱着她,使劲揉。 “宝宝,你真的好可爱。” 宋辞:“……?” “我要揍你。”她忍不住强调。 “嗯。”唐诗不以为意地应了声,“揍。” 宋辞:“……” 唐诗弓着背,下巴懒洋洋压在宋辞肩上,抱了一会儿,突然说:“五一假期一起出去旅行。” 宋辞犹豫了一会儿,说:“不行。” 唐诗“呵”了一声,不爽:“你数数自己拒绝了我多少次,良心不会痛吗?女、朋、友。” 暑假找了个家教,无情拒绝。 国庆要参加比赛,无情拒绝。 寒假找了份实习,无情拒绝。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他哼了声,“不够正式不给通过。” “周粥前两天给我发信息,说她五一要来北市旅游,让我接驾。” 宋辞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后颈,轻声问:“皇上即将摆驾紫禁城,这件事,够正式吗?” 唐诗:“……” 他冷笑:“我要狗皇帝人头。” 远在南方的周粥突然感觉脖子发冷。 —— 话虽这么说,五一那天,唐诗还是跟宋辞一起去机场接了她。 两个女孩子好久不见,自然也免不了一番亲亲抱抱。 唐诗抱着胳膊,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眼看着周粥要往宋辞嘴巴上亲,冷哼一声,大手掌着宋辞的脑袋偏了一下,堪堪躲开。 周粥终于抬头看他一眼,不爽:“门神啊你,小气鬼。” 唐诗拧眉:“怎么一个个的,老喜欢亲我女朋友,你们自己没女朋友吗?” 周粥假笑:“她是你女朋友,也是我老婆。” 唐诗薄唇紧抿,冷冷斜睨:“是我女朋友,也是我老婆。” “拉倒,少吹。” 宋辞夹在中间,头疼。 但是真要开始逛景点了,唐诗反倒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个女生后面拎东西,拍合照的时候充当支架,美食排队,规划路线,当司机…… 总之,一个无情,全面,又有用的工具人诞生了。 搞得周粥逛到后面都莫名其妙多了一层愧疚,晚上逛街的时候,她挽着宋辞的胳膊悄悄咬耳朵:“完蛋,本来没觉得怎么样,帅直哥现在这么搞,我感觉我真抢了他老婆。” 宋辞唇角弯了弯,悄悄往身后看。 五一假期,街上人流如织,路边挂上灯笼,烟火气很重。 唐诗跟在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身简单的白色运动服勾出高大清朗的轮廓,混入喧闹的人群中,干净又显眼。 他手上拿了几袋子衣服和特产,还有宋辞的包,因为过于出众的相貌,周围打量他的人很多。 唐诗早已习惯,恍若未觉,戳了一颗宋辞刚刚递给他的章鱼小丸子咬嘴里,囫囵吞下,抬眸,注意到女孩的目光,他偏头与她对视,自在地冲她眨了眨眼,笑意潇洒。 宋辞心头一片温和。 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又应该后退一步,给予她空间。 “进退有度”这个词,他好像总能拿捏得刚刚好。 就这样逛了三天,倒也算玩得尽兴。 第三天晚上,唐诗照常当司机,送周粥去酒店。 路上,周粥和宋辞坐在后座说悄悄话。 周粥:“本来打算挑一挑帅直哥的错处,然后找个理由让你晚上来酒店跟我一起睡的,谁知道这哥这么周到,反倒显得我不是人了。” “我后天的机票,你今晚跟帅直哥吹吹枕边风,让他同意你明天晚上过来跟我睡呗,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 宋辞脸红了个透。 什么枕边风?! 乱说!!! 第137章 喜欢 周粥看宋辞这反应,不敢置信,压低了声音:“你们同居这么久,不会还没睡过?” 宋辞:“……” 你们搞艺术的,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开放。 “也没完全同居……”宋辞底气不足地反驳,“周一到周五我都回宿舍的。” 而且,虽然没到最后那一步,但是……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 ……? 宋辞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很多画面,脸更红了。 “得……” 这就是默认了,周粥看她一眼,满脸恨铁不成钢,“算了,明天再跟你说,你记得跟帅直哥商量一下,明天晚上过来跟我睡。” 到酒店以后,周粥下了车,朝宋辞使了个眼色,然后跟坐在驾驶座上的唐诗说:“谢了啊,帅直哥。” 唐诗轻点下颚,示意自己听到了。 “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氛围一时静谧。 唐诗单手放在方向盘上,指节轻敲,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身后没动静,只好侧头,问:“愣着干嘛呢?” “啊?”宋辞怔然,抬眸。 “过来,坐副驾驶。” 宋辞回过神:“哦。” 回公寓的路上,唐诗左手娴熟地打着方向盘,右手握住她的手放在档位上,偶尔捏两下,问:“刚在想什么?” 宋辞斟酌两秒,说:“周粥后天一早的飞机票。” “嗯。”唐诗眉眼放松下来,声音多了几分愉悦,“需要送她去机场吗?” 送佛送到西。 这尊大佛,总算要走了。 “不用,她六点的飞机票,打算自己打车。”宋辞顿了两秒,继续道,“不过我跟周粥很久没一起睡了,所以明天晚上,我想跟她睡。” 唐诗太阳穴跳动,不可思议:“再说一遍?” “我明天晚上想跟周粥睡。”宋辞一如既往地有耐心,还贴心补充,“睡是名词。” 废话,难不成还是动词。 唐诗被气笑。 “不行吗?”宋辞疑惑。 “不行。”肯定的。 一个两个的,怎么老想拐走他女朋友。 “为什么?”她不懂。 女孩子一起睡一下怎么了? “因为我想跟你睡。”他语调凉凉。 顿了几秒,也贴心补充,“动词名词形容词都可以。” 宋辞:“……” 宋辞现在已经可以如常面对他偶尔冒出的几句骚话了,于是好脾气地商量:“那要怎样才可以。” “不知道。”他目视前方,敷衍地,懒散地,“看你表现。” “什么表现?”宋辞刨根问底,“总要有个标准。” “什么表现都行。”唐诗眉眼散着,桀骜突显,“我不满意就不行。” “亲一下可以吗?”宋辞问。 “不可以。”唐诗回得果决。 迈巴赫停到地下停车场,唐诗把安全带解开,见宋辞还坐着,低头,唇瓣微抿,一动不动。 以为她生气了,他轻叹一声,凑过去,俯身,正要帮她把安全带解了,唇瓣就蓦然覆上了一抹柔软,一触即分。 “真的不可以吗?” 唐诗侧眸。 黑暗中,宋辞的眼睛很亮。 唐诗定定盯着她,良久,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的手轻覆上那双令他心软的眼睛,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红唇微张。 他吻上去,长驱直入,泄愤似地咬她的舌尖,吮她的唇瓣。 “你他妈这双眼睛怎么长的。” 密闭黑暗的车厢内,少年的声音显然是气急,“犯规了懂吗?” 操,看一眼就心软。 这他妈还怎么玩? 唐诗偏着头亲了会儿,嫌这个姿势麻烦,解开她的安全带,捞过她的腰让她跨坐自己腿上。 方向盘也碍事,他清劲的腕骨搭在少女的腰上,往下压,柔软的身体贴合过来,他呼吸更重。 不知道亲了多久,车厢内啄吻声被放大,气氛紊乱,唐诗微微睁开了眼。 对上了少女沾满水雾,迷蒙的狐狸眼。 “闭眼。”唐诗声音沙哑。 “不闭。”宋辞主动回吻他,眼尾媚似钩。 “可以吗?”她果然继续问。 “你可以啊,宋辞。”唐诗重重闭了下眼,“有点本事。” 他说:“还学会,色、诱了。” “嗯,可以吗?” “不、行。”少年冷淡,且铁骨铮铮。 嘴巴这么软,骨头倒是硬气得很。 宋辞不服气地捏了捏他的耳垂,说:“红了。” 顿了顿,又慢吞吞地说:“还硌着我了。” 唐诗:“……” “是又怎样?”他凑过来,细细舔舐她的唇珠,红痣鲜明挑动,少年青涩,气派,又不服输,“无所谓,再亲会儿。” 宋辞的心脏也跟着被挑动,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 “然后回家。”他顺着下颚线,一路吻到她耳垂,挑逗似地咬一口,故意地,用力地,在她耳边喘,“帮、我、弄。” —— 第二天晚上,唐诗冷着一张脸坐在驾驶座。 宋辞站在车头,背景在酒店,笑意盈盈,冲他说拜拜。 “帅直哥,感谢,就睡一晚上。”周粥挽着宋辞,火上浇油。 唐诗冷笑一声,很无语地警告:“你最好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到了酒店房间,两个姑娘盘腿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了一堆花生瓜子鸭货零食,还摆了几瓶果酒。 “这个果酒度数不高?”趁着周粥在调试卡拉ok,宋辞提起一瓶果酒,问。 “放心。”周粥点了首最近很火的流行歌,“干十杯都醉不了。” 她动作熟练地拿开瓶器撬开两瓶果酒,递一瓶给宋辞,豪气干云:“来!姐妹!你我二人许久未见,干一杯!” “干!” 说是干,宋辞也没敢多喝,只轻轻抿了一口,眼睛眯起来,微亮:“好喝。” “是?姐的品味,包的。” 两个人边吃边喝边聊,渐渐的,话题逐渐走偏。 周粥:“以姐谈过十几个男人的经验来讲,男人的肌肉越夸张,就越不行。” 宋辞脑海里闪过唐诗的一身薄肌,刚刚好,修长有力,反正她喜欢。 周粥继续:“男人的手指越长,喉结越大,就越持久。” 宋辞脑子里又闪过唐诗骨节分明的手和难耐滚动着的喉结。 她也喜欢! “男人的臀部越翘,就……”周粥打了个嗝,顿住。 —— 我们唐诗,防火防盗防闺蜜。 第138章 曲谱错了 “就……什么?”宋辞求知若渴。 周粥的确是醉了,兴奋地鼓了两下掌:“拍起来就越q弹!” 宋辞脑子里再次闪过…… 哦。 这个不能想。 但是她也很喜欢! “上回谈了个外国帅哥。”周粥啧了声,“很牛,白人还是……这个……” 她比了个大拇指。 宋辞晕晕乎乎地倒在沙发上,没搭话,觉得这酒后劲真大。 “不过……”周粥迷迷瞪瞪地捧着宋辞的脸看了许久,又摸了一把她的胸,皱着眉头,“帅直哥是不是不行,这么大个美女,同居这么久,都能忍住?” “我都忍不住,他踏马是忍者?” 宋辞拧着眉,抿了一口酒,懵着眼,小鹿一般:“他就说……得再等等。” 周粥:“不会要等到结婚,大清都亡了还玩这套。要我说人生苦短,就得及时行乐。” “男人,在十八九岁的年纪,是钻石般的年纪。”她又晃晃悠悠比了个大拇指,“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不是……”宋辞凑到周粥耳边,脸上漫上一层薄红,用气音小声说,“他说要等我也想睡他。” “那你不想睡?”周粥撇撇嘴,“这么多年朋友了,别在我面前装。” 宋辞眨眨眼,伸出手比了一段距离,然后缓缓增大:“有那……么想睡。” “但是……”宋辞脸更红,“我有点不好意思说。” “上啊!”周粥猛地一拍沙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女人三分醉,演到他流泪。” 话音刚落,宋辞扔在沙发上的电话响了。 一看备注——【唐耶耶】 周粥乐了:“打瞌睡就给递枕头,妙,太妙了。” 宋辞深吸一口气,莫名紧张。 “那我接了?” 周粥:“快点的。” 宋辞摁了绿键。 “喂?”宋辞声音微颤。 那头“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唐诗沉默了一会儿,问:“你那个闺蜜,在旁边吗?” 周粥头摇得像拨浪鼓。 宋辞:“没……没有。” 安静几秒。 “女朋友。”少年刚刚还冷清正经的嗓音突然显露出几分委屈,“我想你了。” “什么时候能过来接你。” 周粥躺在沙发上,咬着枕头疯狂捶打,看样子快疯了。 宋辞犹豫了一会儿:“明天……早上?” 周粥在沙发上做嘴型:今,天,晚,上 宋辞改口:“今天晚上,也行。” 唐诗顿了顿:“你认真的?我打转向灯了。” 周粥在旁边突然喊一句:“哎呀,阿辞,你干嘛偷喝我的果酒,这酒度数可高了。” 宋辞:“……”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了沉:“你喝酒了?” 宋辞沉默了一下:“微醺。” “胆子挺大啊。”唐诗嗓音凉凉,“两个女生晚上待在酒店,随便乱喝酒?” “等着,我马上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 “我操,这个恋爱让你谈得。”周粥真的磕到了,“纯牛奶都没那么纯。” 宋辞撇撇嘴:“他可不是什么纯牛奶。” 私底下骚话一箩筐,还喜欢钓着她。 不到半小时,门铃声响起。 宋辞走过去,先看了一下猫眼,然后打开门。 唐诗站在门外,没进去,只上下打量着她。 脸红了些,身上有股淡淡的果酒味。 一双眼睛倒是比平常更加澄澈通透。 “你那个朋友,一个人待在这儿,没问题吗?”他低声问。 “不用管我,我清醒得很。”酒店内传来周粥亢奋的声音。 唐诗:“……” 他耸耸肩,牵过宋辞的手,把酒店门带上,偏头说:“那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果酒的缘故,宋辞现在心跳得很快,整个人像饱胀的气球飘在云端,脑子里咕噜咕噜在冒气泡。 他先去了前台跟服务员交涉。 唐诗说:“住1401的那个客人也是个醉鬼,麻烦您多留意一下,别让她出来乱跑。” 宋辞乖乖站在他旁边,被他牵着,敏锐地察觉到“也”这个字,反驳道:“我不是醉鬼。” “醉鬼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是醉鬼。”唐诗无可奈何地掐她脸蛋。 回程的路上,宋辞蜷缩在副驾驶,后脑勺枕在唐诗的手上,巴掌大小的脸通红,在轻轻哼歌。 唐诗单手开车,目视前方,偶尔轻轻摩挲一下她的脑袋。 “唐诗,好喜欢你哦。”女孩的声音乖乖软软。 “我也喜欢我自己。”少年傲娇起来,臭屁又得意。 “给你唱首歌。”宋辞说。 “唱。”他随意扔出一句。 “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唐诗:“……” “换一首。”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唐诗:“……再换,不是喜欢我吗?换首甜点的。” 宋辞扁扁嘴:“你这人还挺霸道。”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什么不是爱情,都快爱死了还不是爱情。”唐诗显然气得不行,又觉得自己跟一个醉鬼计较很幼稚,干脆自己点歌,“我要听《慢慢喜欢你》。” 宋辞:“好凶,不唱。” “姑奶奶,谁敢凶你啊。”唐诗捏捏她耳垂,自在又快意,“你不唱我唱。” 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只余唐诗磁性低哑的嗓音静静流淌。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骑的单车还有他和她的对谈,女孩的白色衣裳男孩爱看她穿……” 宋辞安安静静地看着少年流畅俊逸的侧脸,歪了歪脑袋,说:“唐诗,你好像跑调了。” 这可能是上帝给他关的唯一一扇窗。 唱歌爱跑调。 唐诗哼了声,语调嚣张,作伥作势:“谁规定的,歌只能有一个调?” 宋辞笑眯眯,顺着他:“没人规定,是曲谱错了。” 她想,世界上就这么一个唐诗,得惯着。 唐诗听她说这话,愣了愣,忍不住揉她脑袋,笑容肆意。 他还在轻轻哼唱,今夜的晚风都没他温柔。 “慢慢喜欢你,慢慢的亲密,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慢慢我想配合你,慢慢把我给你……” —— 快了…… 第139章 我爱你 车窗外,人流如织,街景倒放,人影在眼前放大又缩小,化为黑点,各奔前程,各赴山海。 他们都有故事,他们也都是过客。 而她此刻又是多么庆幸,她跟眼前这个哼着歌唱喜欢的少年没有走散,他的一切都如此清晰,如此生动,如此鲜明。 她有多感谢当初那个努力的自己,如今就有多爱他。 车开到小区,宋辞赖在车里,一动不动,不乐意走。 “唐诗,我有点晕,走不动了。”宋辞仰头说。 “喝了多少啊?”唐诗凑近,帮她把安全带解了,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荡,“这是几?” 宋辞面无表情:“二。” 唐诗又伸出四根,问:“这个呢?” 宋辞:“……二。” “真醉了。”唐诗重重摁她脑门,问,“喝了多少?” “笨死了,唐诗。”宋辞捏他脸,感觉爱不起来了,“都说了我没醉。” “行,没醉。”他显然是不信,叹口气,把她从副驾驶捞过来,说,“醉小鬼,回家了。” 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臀部,把她抱在身前,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头,下了车。 唐诗掂量了一下,唇角勾了勾,低声:“好像是长了点肉。” “没胖。”宋辞趴在他肩膀上,勾住他的脖子,不太开心地说。 “行,没胖。”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电梯口走,吊儿郎当地说,“宋辞,问你个题呗。” 宋辞:“什么?” 唐诗忍不住笑:“一加一等于几?” 宋辞无语:“……二。” “怎么骂人呢。”他说。 “笨死了,唐诗。”宋辞笑得不行,“前面才是在骂你。” 回到公寓,唐诗要把她放床上,宋辞勾住他的脖子,两腿夹住他的腰,不乐意。 “哎,赖上我了是?”他无奈又得意。 “嗯。”宋辞扒拉得更紧,“赖上了。” “随你赖。”唐诗半跪在床上,扣住她的腰想把她拉开,“但是现在,我还得去给你这醉鬼煮醒酒汤,见过这么贤惠的男朋友吗?偷着乐你。” “我没醉。”宋辞死死抱着他,“我也不想喝醒酒汤。” “喝醉了劲儿都变大了。”唐诗没扯动,妥协道,“那你想干嘛?” “我想泡……”宋辞仰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停顿几秒,“……纯牛奶。” “你这姑娘说话大喘气啊。”唐诗笑容浪荡,眼尾轻钩,抬起她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我还以为,你想泡我呢。” “不过这纯牛奶解酒吗?”唐诗掏出手机,低着头,“你等会儿,我百……”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辞轻声打断:“这样理解也没错。” “什么?”唐诗蓦地抬起头。 下一秒,胸膛压来一股力。 唐诗察觉到她的意图,倒也没挣扎,顺从地被推倒在床上。 “想干嘛?”他笑,分明被压在下面,眼底却有灭不了的磷磷火光。 灼得宋辞的脸又红了三分。 酒精上头的时刻,不模糊心智,反而刺激胆量和感官。 “既然是我男朋友,那我泡一下,也没事。”宋辞语气尽量保持淡定。 “当然。”唐诗松开扶着宋辞身体的手,两手举起作投降状,饶有兴致,嗓音拖长:“不过……你想怎么泡?” 宋辞当时正半跪在少年的胸膛,她俯身,柔软饱满的身材一览无余。 她视线上移,扫过他眼尾那抹嚣张艳丽的红痣。 视线停顿,抱着好奇与跃跃欲试的心情,她亲上了去。 亲吻片刻,她似乎是还不满足,试探性地伸出舌尖,轻舔。 湿润的触感传来,唐诗眼睫微颤,呼吸沉重一瞬。 他偏着头,固定出一个更方便被亲的角度,松松搂住她的腰,敞怀任她亲,一条腿屈着,笑意汹涌。 “当时是在看我这颗痣。”他低低确认,笑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清白的眼睛望向她,早已洞察,却也非得要个答案不可,“当时还说,是想问什么时候交作业。” “是。”宋辞像是上了瘾,一下一下地啄吻他那颗痣,慢悠悠说,“那时候,不想让你太嚣张。” “那现在呢?”唐诗被她亲得情动,低喘着继续确认。 “现在……”宋辞终于舍得移开他那颗红痣,顺着他的下颌骨一路往下亲,含住他的喉结,轻磨,“你大可以再嚣张一点。” 唐诗重重闭眼,难耐地闷哼一声。 察觉事态逐渐失控,他翻身反压,扣住她的手,试图阻止:“宋辞,你现在喝醉了。” 他声音哑得一塌糊涂,紧紧盯着她,像鹰,像狼,像任何蓄势待发的侵略者:“也许还没什么理智。” 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分明侵略性十足,她却只觉得安心。 似乎一切都水到渠成。 宋辞轻轻捧住他的脸:“我很清醒,唐诗。” 再没有比现在还清醒的时刻了。 “怎么证明?”他眉眼锋利,喉结不住地滚动,唇线紧紧绷着。 宋辞安静了一会儿,抬眸。 “我爱你,唐诗。” 这是她第一次说爱他。 唐诗眼底欲色翻涌,慢慢却又有新生的喜悦荡漾开来,像在岩浆喷涌的火山口,颤颤巍巍地钻出了一朵生命力旺盛的小黄花。 他沉默地僵住,片刻,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 宋辞行动快于思考,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 她不擅长谈“爱”,刚刚那句话,的确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不确定自己下一次主动是在什么时候了。 唐诗却低下头重重吻她,眼睛很亮,笑意愉悦:“没打算放过你,宝贝。” “我现在去楼下买套。” “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思考——” “等下用什么姿势。” 宋辞:“……” 顿了顿,他又说:“你对口味有要求吗?” 宋辞:“……” “哦,你还没试过。”他十分贴心,“没关系,我们可以每个口味都试一次。” 宋辞:“……你可以走了。” 唐诗往外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捧住她的脸,郑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眶微红。 “宝贝,有句话,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但请不要觉得乏味。” “往后余生,我还会跟你说千万遍。” 他闭上眼,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似乎想借此触碰灵魂。 “今天也很爱你。” 第140章 妖孽 这是第一次,唐诗身上浓重的荷尔蒙气息,盖住了熟悉的柠檬气泡香。 过程很是兵荒马乱,很明显,两个人都只有一腔热血,终归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他们像是再次回到了那条飘雪的巷子里,青涩,隐隐兴奋,却又彼此茫然。 宋辞还好,躺着就行了。 唐诗就…… 他很忙,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中途他手抖得厉害,还掉了好几个。 总之是非常慌乱的。 前戏漫长。 在某个时刻,宋辞指尖控制不住地蜷缩。 “唐诗……”宋辞忍不住喊他。 “爱你,宝贝。”他也难耐,英俊的眉眼布满汗意,一刻不停地吻她,低头附在她耳边小声讲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比如家里刚换的郁金香快枯萎了,但五月玫瑰开得正好,问她喜欢什么颜色的。 比如他最近在学做菜,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一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他缓缓俯身,把宽阔硬朗的肩膀送过来。 宋辞低低呜咽一声。 “宝贝,很棒。”他轻声哄,同时托住她的后脑勺,扣在他的肩上,“受不住就咬我,没关系的,宝宝。” 宋辞偏头,紧紧抱住他,仿佛他是海上唯一一根浮木。 她终于忍不住,重重咬上了他的肩颈。 …… 那晚天上明月高悬,分明没下雨,宋辞却一次一次地被浪花拍打,淹没。 真正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了。 宋辞躺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任由唐诗抱着她去洗澡,水温很合适,按摩手法也不错,他还低笑着说是跟她学的。 很明显,他状态跟她相反,现在很亢奋,一边给她洗澡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偶尔还拿脑袋来蹭蹭她。 宋辞现在只想睡觉,自然嫌烦,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嗯,知道了,别吵,我想睡觉。 浴室里安静几秒,随即传来了少年无比冷静的声音。 “宝贝,刚刚那手法,拍狗呢。” 宋辞:“……” 糟糕,被发现了。 她张口,刚想说点什么掩饰过去,唐诗又早已垂睫,继续若无其事给她揉背。 宋辞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确认没什么问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少年就低头,用力揉她的腰,没头没脑地扔了句:“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 宋辞:“……?” 她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想。 “早说啊。”他抬眸,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极具攻击性,仿佛下一秒就要露出犬牙,“不就是给女朋友——” “——当、狗、吗?” 宋辞重重咽了下口水。 “我可以的,宝贝。”他自顾自继续说道:“需要道具吗?我今晚就下单。” 宋辞绝望仰头,想反驳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老天爷啊,随便来个什么东西,把这妖孽给收了。 磨磨蹭蹭地洗完了澡,唐诗拿着浴巾把她整个人一裹,然后抱着她出了卧室。 宋辞被伺候得很舒服,自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他怀里,小猫一样地缩着,脸色红润白净,闭着眼睛,眉目如画。 俩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唐诗轻轻搂住她的腰,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看一会儿,他就忍不住凑近,亲亲她的脸和唇瓣。 一触即分,但耐不住磨人。 宋辞好几次都快睡着了,又被他亲醒。 最后她受不了了,“啪——”一下打他脸上,凶巴巴地说:“睡觉。” 唐诗直接把她拖进怀里揉,扬眉,笑得更欢:“你现在倒是打得越来越顺手了,啊?” “你好烦啊,唐诗。”宋辞忍不住皱眉。 “嗯,知道了。”他最后再亲了亲她的额头,扣住她的后脑勺往他滚烫的怀里带,说,“睡,不烦你了。” 宋辞中途醒过一次,因为被唐诗抱着,太热了。 她默默滚出他的怀抱,没过两分钟,某人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然后长臂一捞,又把她搂怀里了。 宋辞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很久,再次醒来,身心舒畅,精神出乎意料的好。 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17:00 睡了快一天啊。 难怪这么舒服。 宋辞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想,都睡了一天了,干脆再睡会儿。 她把被子一卷,脑袋一缩,又睡了过去。 宋辞是被亲醒的。 她的眼睛,鼻梁,嘴唇,脖子上不断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唐诗,干嘛?”宋辞闭着眼,呼吸还均匀,两只手摸索着捧住他的脸,轻声问,“你是亲亲怪吗?” “给你点了外卖。”唐诗半蹲在床边,低头,一下一下地亲她,亲到唇瓣的时候会漫不经心地吮一口,“有你最爱吃的那家糖醋排骨,先吃完再睡,好吗?” “嗯。”宋辞大脑沉沉,“好。” 但也没有动的意思。 “要我抱你过去吗?”他问。 宋辞摇摇头,打了个哈欠:“给我三秒。” 三秒过后,大脑重启。 宋辞准时睁开眼,从床上艰难爬起,眼神懵懵的。 啊,太可爱了。 唐诗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又凑过去亲了亲。 宋辞则对自己的超强行动力表示满意。 她穿上拖鞋,站起身。 “嘶——” 腿软。 唐诗在旁边及时扶住她,然后横抱而起。 “我自己可以。”宋辞尽量保持淡定,“但还是谢谢。” “嗯。”唐诗敷衍捧场,“宝宝好棒。” 宋辞:“……” 她一言不发地埋进他的肩颈。 “还疼吗?”他问。 “还行,不是很疼。”宋辞耳根泛红。 毕竟他事前事后的服务都……相当到位。 而且只来了一次。 “那看来我学习能力还行。”唐诗若有所思。 他还特意去查了很多相关的书和资料。 宋辞莫名听懂了他的潜意思,但她觉得这个话题可以翻篇了,于是不再回话。 但唐诗锲而不舍:“要不要再涂点药?我准备了。” 宋辞:“……我饿了,饭呢?” 她直接转移话题。 于是宋辞在晚上八点多,非常有仪式感地漱了个口,洗了把脸,然后坐上了餐桌。 吃完饭将近晚上九点,宋辞睡了一天,现在脑子异常清醒,甚至有点兴奋。 她跟唐诗窝在沙发上,巨大的幕布垂下,放了一部恐怖电影。 第141章 不够格 说是恐怖电影,倒更像一部没什么逻辑的神经病电影,给宋辞看着看着都看乐了。 她仰靠在唐诗身上,边看边笑边吐槽。 絮絮叨叨的人换成了宋辞,反倒唐诗这时候话变少了,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她的头发,偶尔低声附和几句。 恐怖电影看到中间,出现了这么一句台词。 “我觉得很有意思!冰儿这么漂亮,你抱着她都觉得没意思!那你还觉得怎样有意思?我理解你的意思。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辞直接笑倒在唐诗怀里:“这电影太有意思了。” 唐诗觉得无奈又好笑。 怎么恐怖电影都能被她看成喜剧片的效果。 他前一秒还被电影里那红衣女鬼吓到仰头,后一秒女朋友就笑倒在他怀里了。 不行。 不能在女朋友面前露怯。 他强迫自己盯着电影里那张突然放大的鬼脸。 宋辞笑够了,仰头往上看。 只见少年唇瓣紧抿,下颚线紧紧绷着,难得坐姿板正,眼神锐利,一动不动。 电影的幽幽红光洒在他身上,宋辞莫名觉得他充满正气。 “唐诗。”宋辞凑近过去看他,觉得好笑,“你不会在心里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看不起谁?”唐诗继续盯着,傲骨嶙峋,喉结不住滚动,“我需要?” 他心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刚刚怎么没想到。 “别怕,唐诗。”宋辞自顾自地顺着他绷得笔直的脊背,哄他,“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就算有鬼,我们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我知道。”电影里又出现了一个丑陋血腥的人头,唐诗没再看,两手掐住宋辞的腰,让她坐他腿上,语调嫌弃,“是这电影的特效做得太丑了。” 他顿了顿,又刻意放低了声音:“把我吓到了。” 宋辞抬眼看他,眨眨眼,唇角挂了一抹笑。 唐诗垂眼,凑过来覆住她的唇,含糊又满足地道:“什么破电影,还不如跟我的漂亮女朋友接吻。” 宋辞也这么想。 屋子里窗帘紧闭,花影晃荡,电影还在放,蒙昧的光洒在两人身上,落下一室旖旎。 室内呼吸声逐渐深重。 “宝宝,听说女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算数。”唐诗扣住她的手把她压在沙发上。 “明明是男人。”宋辞眼神迷蒙,却也不忘反驳。 “男人女人都一样。”他俯身,咬了咬她的耳垂,热气洒入,“我们在沙发上做一次好不好?” 他低声请求:“在沙发上再说一次爱我好不好?” 宋辞被他吻得浑身发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好不好?”他几乎是勾引。 怎么老喜欢问。 宋辞指尖难耐地蜷着,一言不发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压。 唐诗得逞,忍不住笑,那股子得瑟劲儿简直要扑了天。 昏暗房间内,气氛更加热火朝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都快要办正事了,一道突兀的铃声陡然在暧昧的室内响起。 “手机响了。”宋辞偏开头喘气。 唐诗当然听到了,他捏住她的下巴继续吻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然而电话铃声锲而不舍,久久不息。 宋辞胡乱摸过手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备注,脑子瞬间清明。 她推了推压在她身上到处亲的唐诗,说:“我妈的电话。”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唐诗长呼一口气。 真是要死啊。 他趴在她身上平复了半天,而后缓缓起身,敞跪在沙发上,眼底欲色未褪,声音颓哑:“接。” 宋辞缩在沙发角落,平复了一下呼吸,摁了接听。 小姑娘衣衫凌乱,身上到处是昨夜和今晚的暧昧痕迹,密密麻麻,偏偏她还一本正经地撒谎,说,嗯,是,妈妈,我在宿舍,打算睡觉了。 这一幕多少沾点荒唐。 唐少爷从小到大百无禁忌,没少被人骂过混账,他一直不以为意,直到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真他妈是个混账。 人家养的水灵漂亮小白菜,自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拱了,多少还是有点混蛋作派的。 但要说后悔,那很抱歉,确实没有半点。 他曾经想,反正他们有长长的未来,所以很多事情,可以按部就班,慢慢来。 但爱意实在汹涌。 他时刻想爱得尽兴。 之前压不住心思想跟她早恋,现在也压不住心思想跟她做。 以后还想跟她结婚。 时刻蠢蠢欲动,势在必得。 就这臭德行。 他改不了,也不想改。 大概十几分钟以后,宋辞挂了电话。 室内静谧,旖旎已散。 唐诗敞开腿,懒洋洋偏头,靠坐在沙发上。 两人一个坐在沙发那头,一个靠在沙发这头,就着电影屏幕那点微末的光,无声的对视。 大概三秒。 同时偏头,笑出声。 做是做不下去了。 唐诗瞄了一眼下面,当时猛地被吓了一跳,死透了。 他把宋辞从那头搂过来,低头掐她的脸,故意说:“在宿舍?嗯?马上要睡觉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实话实说,不然他们今晚就会杀到北市来……”宋辞顿了顿,隐晦道,“……把你剁了。” 唐诗再次瞄了一眼下面:“……” 他叹了口气。 归根结底,他觉得,还是自己不太够格。 他还没什么资本见她的父母,暂时,也没有资格娶她。 他有什么呢? 一无所有的现在和听起来假大空的未来。 真要想娶她,总不能人父母问起来,说这些我以后都会有的。 吹牛谁不会? 而他有手有脚的,也不能真靠爹。 “你干嘛?愁眉苦脸的。”宋辞抬手,食指和中指抵在他的唇边,手动给他戳了个笑脸,“我开玩笑的,剁是违法的,他们不会。” 唐诗深深看她一眼,在她额头上重重亲一口,说:“提前打个预防针,你男朋友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估摸着都会很忙,别太想我。” “男朋友,你以为我很闲吗?”宋辞仰头问。 “知道你很忙。”唐诗凑过来吻她,轻轻咬她舌尖,没了好语气,“但你就不能忙里偷闲,多想想我?” “黏人精。”宋辞还是没忍住笑。 “嗯,只黏你。”唐诗说。 又不太认真地亲了一会儿。 混球突然冒出一句。 “宝贝,我又行了。” “……” “做吗?” “……” —— 唐诗:把我吓到了~ 宋辞:装,你再装。 第142章 领带 当然,俩人的确说到做到,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确实都很忙。 不是他在忙就是她在忙。 唐诗除了研究所和教室两头跑以外,还会神神秘秘地往校外跑,一走就是十几天。 最长的一次,俩人大概大半个月没见过面。 甚至于学校论坛都开始有俩人分手的谣言。 谣言传了几天就传不下去,因为没过几天,他们就被拍到在未名湖畔接吻。 私底下当然不止接吻。 那时大概刚入秋,天气转凉,窗外银杏也跟着晃动,落了满地。 少年脊背似弓,汗水顺着那身漂亮流畅的腹肌滴落到她身上,足以让她死过一次又活过来。 他喜欢附在她耳边,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问,宝贝,想我了吗。 宝贝,爱不爱我。 他眉眼情动万分,还没有成年人的游刃有余,偏又有少年人的莽撞与恶劣,青涩有余,成熟不足,却能硬生生在宋辞心里燃起一把又一把的烈火。 当真是勾得她要死要活。 宋辞性子淡,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因而也从未想过,她原来也会这么热烈地爱着一个人。 可是假如那个人是唐诗,那么这件事情,仿佛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他是该被这个世界热烈爱着的。 她很庆幸,她这么热烈地爱着他。 “宝贝,怎么还分心了呢?”他声音带着一股意气风发的狠劲儿。 他把着她的腿窝。 唇被堵住。 思维再难拼凑…… …… 结束以后,唐诗抱着她去洗了澡。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两个人依偎在床头。 他照常得了便宜还卖乖,低着头,摩挲着她胸口处红透了的痕迹,一脸为难地道:“怎么办呢,女朋友,真没怎么用力。” 宋辞阖着眼,还没缓过来,暂时没心思搭理他。 他也没想着让她搭理,下巴懒洋洋往她肩颈处一搭,不太着调地说一些有的没的。 那一阵子,他跟着杨教授一起去了德国参加交流会。 因为时差六小时,俩人的时间凑不上一块儿,所以没怎么打视频。 “前几天在德国街头,有个男人朝我抛媚眼。”唐诗在她胸口画圈圈,漫不经心地道,“叶茂然说他大概率想泡我。” “他可能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宋辞轻声说。 唐诗谴责:“宝贝,你应该有点危机感。” 宋辞:“……” “这么严重啊。”宋辞改口,“我吃醋了。” “怎么这都要吃醋,你是醋精吗?”他果然笑得欢,“他只是想跟我打个招呼。” “嗯,醋精。”宋辞懒洋洋点头表示肯定,“母蚊子吸你血我都会吃醋。” 唐诗笑得不行。 床头柜上,宋辞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她懒得动,示意唐诗帮她拿。 唐诗长臂一捞,视线随意一瞥,而后定住,眼睛眯起,缓缓侧头,一字一顿:“男、友、一、号?” 他眼底明晃晃地写了十个大字——他是男友一号,那我是谁? 铃声还在响,他面无表情地掐断。 宋辞迟缓地眨了眨眼,然后弯眉,开始笑。 “很好笑?”唐诗泄愤咬在她的肩头,威胁似地问了句,“啊?很好笑?男友二号,三号,四号呢?交出来。” 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道:“我是几号?在前十?高中就开始排队,排太后面也不合适啊。” “我可以解释。”宋辞还在笑。 “解释什么啊你解释,你解释我就要听吗?” 他又开始耍无赖,顺势压在她身上,乱啃一通。 宋辞眼睁睁地看着他已经在吻她的腰腹,意识到什么,心扑通扑通跳,略微慌乱,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缓下来,试图顺毛:“是周粥,男友一号是周粥。” “嗯。”唐诗其实已经猜到了,他漫不经心地往下,“继续。” “周粥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当个海后,在池塘里养一大群鱼,但是养这么一大群鱼需要时间,有时候没时间陪我,为了防止我吃醋……” “吃醋?”他用力亲了一下,搅得翻天覆地,“谁的醋?” 宋辞声音抖得不行,硬着头皮继续。 “周粥说不管池塘里有多少条鱼,我都永远排第一个,所以……” “就要我……给她……备注这个……” 终于说完,宋辞缓缓舒出一口气,指尖发抖,难以自抑地插入少年湿润的额发。 “嗯,寓意不错,真是让人感天动地的时代姐妹情。”他淡淡点评,“那备注,你改不改?” 宋辞:“我觉得……” 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他发狠。 宋辞转了个音:“……改。” 唐诗终于抬起头,笑意无辜:“我可没逼你。” 他若有所思:“不过……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宋辞觉得完蛋,拿起手机就要跑。 然而刚下床就腿软,被某人重新捞回了床上,抽出她手里的手机,扔床上,把她箍怀里,笑:“跑什么?就看看,又不会吃了你。” 说完,他叹口气,一副头疼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放心,我这人很大度,只要排在你男友榜前十,就都能勉强忍忍。” 宋辞有些气恼,嘴硬道:“……那倒也不至于跌出前十。” 唐诗扯了下唇角,眸色渐深。 他慢悠悠地从床头柜捞过自己的手机,当着她的面,不紧不慢地拨通她的电话。 昏昧的房间内,宋辞的手机重新亮起。 “唐耶耶”三个字清晰可见。 宋辞蜷缩在他怀里,身后是坚硬滚烫的胸膛,心脏永远热烈又蓬勃地跳动。 她眼睫颤抖,几乎都能想象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了。 唐诗舔了舔嘴角,重新捡起她的手机,眼也不眨地摁了接听。 他目光灼灼,极其缓慢地把手机放在她耳边。 而后,他缓缓弓身,压她颈侧,凑近她的另一只耳朵。 黑暗中,一切行动都被放慢放大。 一边是清晰冰冷的电子音。 一边是滚烫灼热的少年音。 冰火两重天,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耳廓,撞得她心热眼花,眼底几乎要沁出泪花。 “可是宝宝,家里没有项圈呢。”他语调随意,轻笑一声,停顿几秒,似乎是真的在想解决办法,“用领带行不行?” “……” 第143章 宋蜗牛 后来,因为她给他的备注是唐耶耶,他开始喊她宋蜗牛。 有点傲娇小作不满的时候尤其爱喊。 “宋蜗牛,过来给我亲一下。” “什么意思啊宋蜗牛,感情淡了是。” “宋蜗牛,都周末了还不回家,是不是忘了你独守寒窑的男朋友了?” “行,这么玩是,宋蜗牛你今晚完了。” …… 以至于后来,宋辞每一听到唐诗喊她这个名字,心底就咯噔一下。 鬼知道这少爷又要怎么折腾她。 严珊珊觉得她就是太惯着他了,扇一巴掌就老实了。 宋辞:“……” 并不会,他会爽。 这哥的恶劣程度远超想象。 很快,北市进入十二月,这年的初雪来得早,是他们一起看的。 两人的头发也染回了黑色。 又是一年,银装素裹,换了人间,不变的还是手牵着手一起向前走的他们。 宋辞不经常发朋友圈,更不秀恩爱,唐诗基本上没在她朋友圈出现过。 偶尔出现,也只是一个背影或者一只手。 但他在评论区出现得很频繁,因为他朋友多,经常会有令宋辞意想不到的人认识他,然后在她的评论底下cue他。 比如她发张自拍照。 底下一堆人评论:卧槽,好美,唐诗,你老婆。 唐诗也跟着队形走。 【唐耶耶】:卧槽,好美,唐诗,真嫉妒你。 【唐耶耶】:哦,我是唐诗啊,那没事了。 其他人:咦—— 唐诗因为没在她朋友圈出现过,偶尔会开玩笑地说她是“渣女”。 唐诗:“是不是怕被你的男友二号,三号,四号看见啊?有屏蔽分组功能不知道啊。” 这已经变成两人之间互相调侃的一个梗了。 宋辞一本正经:“嗯呢,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这么多男朋友,我很难平衡的,得雨露均沾,发了这个又要发那个。” 气得唐诗抵住她的额头,狠狠地揉她脸。 当时大概晚上九点多,正值期末周,两人刚从图书馆里出来。 雪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了,还没停,雪花一片一片,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宋辞那会儿头上戴了一顶跟唐诗同款的白色毛线帽,仰着头,双手做出捧状,接住了缓缓下坠的雪花,眼底有惊喜:“唐诗,雪还没停诶。” “嗯。”唐诗偏头看她,眼底泛出柔软的笑意,“雪还没停。” 这天是二零一九年十二月十八号,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 因为期末周事情多,他们没时间出去约会,也没时间准备礼物,于是两人提前做了一个约定。 假如十二月十八号那天还在下雪的话,那就接一个长一点的吻。 假如不下雪,就接一个更长一点的吻。 弥补没下雪的遗憾。 他们把这个当做在一起三周年的礼物和约会。 宋辞特别喜欢跟唐诗在雪地里接吻。 她觉得,唐诗在下雪的时候,好像比平常,还要更好看一些。 洁白的雪花会衬得他肤色愈白。 唐诗五官标准又精致,然而宋辞最喜欢他的眼睛。 刚刚好上扬的弧度,眼眸微垂时显露的红痣,根根分明的睫毛,都很漂亮。 特别是睫毛,他的睫毛没那么卷翘,但很长,比宋辞的睫毛还要长,冬天下雪的时候,雪花会停落在他的睫毛上,总让人心悸。 漫天雪飘落。 一对年轻人在接吻。 他们早已熟悉彼此的每一寸,因此褪去了先前的急促,反而不紧不慢,挑逗似地在接吻。 他们都睁眼瞧着彼此,目光柔和而安静,其中蕴含的情意却浓烈而美好。 早已深夜,光线朦胧,看不真切。 路上行人匆匆赶路,可若是冷不丁地瞧上了他们那么一眼,竟也会觉得,人间值得,万物可爱。 回到公寓。 唐诗先去洗澡,宋辞在书房,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等唐诗从浴室里出来,宋辞已经回到卧室。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繁重的羽绒服褪去,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高丸子头扎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桌上摆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大部分是宋辞自己的,小部分是她给唐诗买的。 这姑娘好像比唐诗还在乎他那张脸。 每回出门前,给自己仔仔细细地涂好几层不说,还得把唐诗也揪过来涂几层,有时候她挤多了,也一股脑涂他脸上,说正好多保养保养。 唐诗经常双手懒洋洋交叠在脑后,躺在床上,笑着任她涂,嘴上还不服输地道:“什么意思啊宋蜗牛,以后等我年老色衰,不能以色侍人的时候就不爱我了呗。” 宋辞仔细又耐心地给他抹完防晒,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描摹他立体精致的五官,唇角弯弯,亲他一口,说:“不会,不帅了也爱。” 唐诗还没来得及高兴。 她又补充道:“不过没现在这么爱了。” 唐诗:“……” “行啊,宋蜗牛。”他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挠她痒痒肉,“就看上我这张脸了是?等我老了你会不会还换个年轻的啊,那时候是多少号?” “一千零三,一千零四,一千零五?” 宋辞是真怕痒,弓着身子蜷在床上,笑得不行。 “哪有那么夸张,皇帝都没那么多个好不好?” 唐诗:“你还真想过?!你就气我宋蜗牛,哪天你男朋友迟早被你气死!” “哎呦,不气不气,唐耶耶,就爱你一个。”宋辞在他脸上唧唧亲好几口,抓紧哄着。 —— 唐诗穿了一条灰色家居裤,裸着上身,单手擦头发,与女孩在镜子里对视。 静了大概两三秒,他走过来,倚靠在梳妆台前,身上还有未尽的雾气,背微弓,他轻挠她的下巴,随意丢出一句:“今天颜值保持得怎么样,还帅吗,宝贝?” 他鼻尖还有水珠,将坠欲坠,眼睛却浸了墨,还染了雾。 宋辞眼也不眨地盯着,半晌才反应过来,说:“帅。” 唐诗唇角勾了勾:“那睡我吗?” “或者我换个说辞。”少年还在不紧不慢地擦头发,语调拖着,眼尾红痣沾了水,更清晰,“今晚,翻我牌吗?” 第143章 宋蜗牛 后来,因为她给他的备注是唐耶耶,他开始喊她宋蜗牛。 有点傲娇小作不满的时候尤其爱喊。 “宋蜗牛,过来给我亲一下。” “什么意思啊宋蜗牛,感情淡了是。” “宋蜗牛,都周末了还不回家,是不是忘了你独守寒窑的男朋友了?” “行,这么玩是,宋蜗牛你今晚完了。” …… 以至于后来,宋辞每一听到唐诗喊她这个名字,心底就咯噔一下。 鬼知道这少爷又要怎么折腾她。 严珊珊觉得她就是太惯着他了,扇一巴掌就老实了。 宋辞:“……” 并不会,他会爽。 这哥的恶劣程度远超想象。 很快,北市进入十二月,这年的初雪来得早,是他们一起看的。 两人的头发也染回了黑色。 又是一年,银装素裹,换了人间,不变的还是手牵着手一起向前走的他们。 宋辞不经常发朋友圈,更不秀恩爱,唐诗基本上没在她朋友圈出现过。 偶尔出现,也只是一个背影或者一只手。 但他在评论区出现得很频繁,因为他朋友多,经常会有令宋辞意想不到的人认识他,然后在她的评论底下cue他。 比如她发张自拍照。 底下一堆人评论:卧槽,好美,唐诗,你老婆。 唐诗也跟着队形走。 【唐耶耶】:卧槽,好美,唐诗,真嫉妒你。 【唐耶耶】:哦,我是唐诗啊,那没事了。 其他人:咦—— 唐诗因为没在她朋友圈出现过,偶尔会开玩笑地说她是“渣女”。 唐诗:“是不是怕被你的男友二号,三号,四号看见啊?有屏蔽分组功能不知道啊。” 这已经变成两人之间互相调侃的一个梗了。 宋辞一本正经:“嗯呢,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这么多男朋友,我很难平衡的,得雨露均沾,发了这个又要发那个。” 气得唐诗抵住她的额头,狠狠地揉她脸。 当时大概晚上九点多,正值期末周,两人刚从图书馆里出来。 雪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了,还没停,雪花一片一片,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宋辞那会儿头上戴了一顶跟唐诗同款的白色毛线帽,仰着头,双手做出捧状,接住了缓缓下坠的雪花,眼底有惊喜:“唐诗,雪还没停诶。” “嗯。”唐诗偏头看她,眼底泛出柔软的笑意,“雪还没停。” 这天是二零一九年十二月十八号,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 因为期末周事情多,他们没时间出去约会,也没时间准备礼物,于是两人提前做了一个约定。 假如十二月十八号那天还在下雪的话,那就接一个长一点的吻。 假如不下雪,就接一个更长一点的吻。 弥补没下雪的遗憾。 他们把这个当做在一起三周年的礼物和约会。 宋辞特别喜欢跟唐诗在雪地里接吻。 她觉得,唐诗在下雪的时候,好像比平常,还要更好看一些。 洁白的雪花会衬得他肤色愈白。 唐诗五官标准又精致,然而宋辞最喜欢他的眼睛。 刚刚好上扬的弧度,眼眸微垂时显露的红痣,根根分明的睫毛,都很漂亮。 特别是睫毛,他的睫毛没那么卷翘,但很长,比宋辞的睫毛还要长,冬天下雪的时候,雪花会停落在他的睫毛上,总让人心悸。 漫天雪飘落。 一对年轻人在接吻。 他们早已熟悉彼此的每一寸,因此褪去了先前的急促,反而不紧不慢,挑逗似地在接吻。 他们都睁眼瞧着彼此,目光柔和而安静,其中蕴含的情意却浓烈而美好。 早已深夜,光线朦胧,看不真切。 路上行人匆匆赶路,可若是冷不丁地瞧上了他们那么一眼,竟也会觉得,人间值得,万物可爱。 回到公寓。 唐诗先去洗澡,宋辞在书房,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等唐诗从浴室里出来,宋辞已经回到卧室。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繁重的羽绒服褪去,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高丸子头扎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桌上摆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大部分是宋辞自己的,小部分是她给唐诗买的。 这姑娘好像比唐诗还在乎他那张脸。 每回出门前,给自己仔仔细细地涂好几层不说,还得把唐诗也揪过来涂几层,有时候她挤多了,也一股脑涂他脸上,说正好多保养保养。 唐诗经常双手懒洋洋交叠在脑后,躺在床上,笑着任她涂,嘴上还不服输地道:“什么意思啊宋蜗牛,以后等我年老色衰,不能以色侍人的时候就不爱我了呗。” 宋辞仔细又耐心地给他抹完防晒,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描摹他立体精致的五官,唇角弯弯,亲他一口,说:“不会,不帅了也爱。” 唐诗还没来得及高兴。 她又补充道:“不过没现在这么爱了。” 唐诗:“……” “行啊,宋蜗牛。”他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挠她痒痒肉,“就看上我这张脸了是?等我老了你会不会还换个年轻的啊,那时候是多少号?” “一千零三,一千零四,一千零五?” 宋辞是真怕痒,弓着身子蜷在床上,笑得不行。 “哪有那么夸张,皇帝都没那么多个好不好?” 唐诗:“你还真想过?!你就气我宋蜗牛,哪天你男朋友迟早被你气死!” “哎呦,不气不气,唐耶耶,就爱你一个。”宋辞在他脸上唧唧亲好几口,抓紧哄着。 —— 唐诗穿了一条灰色家居裤,裸着上身,单手擦头发,与女孩在镜子里对视。 静了大概两三秒,他走过来,倚靠在梳妆台前,身上还有未尽的雾气,背微弓,他轻挠她的下巴,随意丢出一句:“今天颜值保持得怎么样,还帅吗,宝贝?” 他鼻尖还有水珠,将坠欲坠,眼睛却浸了墨,还染了雾。 宋辞眼也不眨地盯着,半晌才反应过来,说:“帅。” 唐诗唇角勾了勾:“那睡我吗?” “或者我换个说辞。”少年还在不紧不慢地擦头发,语调拖着,眼尾红痣沾了水,更清晰,“今晚,翻我牌吗?” 第144章 耶耶日记 宋辞安静几秒,耳垂渐渐红透,很没出息地说:“翻。” 她站起身:“你等我先去洗个……” 澡。 话音未落,宋辞就被拦腰抱起。 天地颠倒间,她直接被甩到了床上。 宋辞瞪大了眼:“你……” 唐诗垂眸,漫不经心地捞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啧”了一声,“啪嗒——”扔回去:“可是宝宝,来不及了,你赶时间呢。” 宋辞:“……我怎么不知道我赶时间。” “不是要雨露均沾?”他单手扣住宋辞的手腕,钉在床头,语气还是很随意,很随意地掀开她的毛衣,从腰腹开始吻,口吻再贴心不过,“我动作不快点,怎么给后面的二号三号四号腾时间呢?” 宋辞还在嘴硬:“我觉得一晚上临幸一个就够了。” 唐诗开始吻她的红痣,轻咬,含糊道:“所以宝贝,你到底有多少号男朋友?” 宋辞指尖紧紧蜷住,抵抗着身体内涌来的一波波浪潮,胡乱道:“一百来号。” 唐诗语气淡淡:“一百,多少?” 宋辞咬咬牙,就是不肯服输:“一百,零一。” “好。”唐诗说,“那你等下数。” 他撕开一个,轻慢道:“记得,好好,数清楚。” …… “数到多少号了,宝贝。” “……” “嗯?多少号?说话。” “……二十……一……啊……” “数错了,宝宝,重新数。” “……” 结束以后,唐诗吻了吻她后颈湿润的发丝:“没数完呢宝宝,下次继续。” 顿了顿,他终于忍不住笑,欠得不行:“宝宝,下回男朋友数量说少一点,最好不超过十个,不然数不到。” 宋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眼尾通红,发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唐诗还恶劣的人了。 然而洗澡的时候,宋辞躺在浴缸里,水温正合适,昏昏欲睡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对玉质耳坠,跟宋辞脖子上戴的那条观音项链很搭。 “宝贝,三周年快乐。”唐诗吻了吻她的耳垂,“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第三年。” 宋辞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仰靠在他肩膀上,吻了吻他的下巴,说:“嗯,谢谢。” 唐诗觉得这反应太平淡了,他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身体擦干,然后抱着往床上走,叹口气,遗憾道:“本来想给点仪式感的。” 比如拿物理玩个小浪漫什么的,他还挺擅长这个的。 不过缺点就是,这样同样会耗费宋辞的精力,她期末周本来就挺累的,还得配合他弄这些,那他这男朋友当得就太不合格了。 “因为我早就猜到了。”宋辞轻声说。 他这么注重仪式感的人,主动说纪念日不过了,搞个什么约定,一看就是不想让她在期末周的时候分心。 宋辞收到过唐诗送得很多礼物,有项链,耳环,口红,包,护肤品这些贵重的。 也有不贵重的。 他说回来见她的路上,即使是重复单调的旅程,也会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 比如路边的彩绘石膏娃娃,一根漂亮的头绳,甚至只是恰好柳条扫过他的发丝,然后他拿柳条和路边的野花编一个花环,笑着说这会给她带来好运。 宋辞爱死了他这些小浪漫。 她吻了吻他的唇,认真道:“礼物我很喜欢,三周年快乐,唐诗。” 唐诗桃花眼微弯,眼睛很亮。 他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把灯关了,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窝,满足地蹭了蹭。 窗外雪还在下,漆黑的卧室里只剩彼此和缓的呼吸。 “唐诗,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宋辞突然想起来,大脑昏昏沉沉,几乎呓语,“在书房。” 唐诗环住她腰的手紧了紧,闷声应了句:“好。” “谢谢宝宝。” —— 宋辞是被冷醒的。 虽然窗外风雪肆虐,可屋内暖气是开得很足的。 是唐诗没有抱着她,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好像确实早已习惯他怀里滚烫的温度。 宋辞打开床头的灯,迷迷糊糊的,脑子还不清醒,就想着去找他。 她趿拉着拖鞋,慢慢走出了卧室。 客厅同样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门微微敞开,微微泛着黄光。 宋辞揉了揉眼睛,手搭上门把手,打开门:“唐诗,你怎么……” 她话音顿住。 唐诗坐在书桌前,单手捂住脸,头埋得很低,肩膀在发抖。 似乎是听见声音,他抬头,看见是她,明显有些慌乱,偏过头胡乱擦了一下,喉结使劲滑动,想压住哽咽,哭腔却还是透了出来:“你怎么……不是在睡觉吗?” 操,操,操。 丢脸了。 他撇开头,试图压住泪意,然而看见宋辞清和温柔地站在门口,他竟然更想哭。 湿腻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下。 操,操,操。 搞什么啊。 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谁让她给他写这个的?!! 真是要死啊。 宋辞缓缓朝他走来。 从黑暗走进光里。 黄澄澄的灯光撒下,终于照见了书桌上的一个日记本,封面上的字漂亮又大气,写了“耶耶日记”四个艺术字。 还画了一只萨摩耶,已经尽力了,也丑丑的。 空白扉页上写了一行字。 “先说好喔唐耶耶,我不会画画,但爱是一样的。” 【20130921】 今天不小心坐过站了,但是捡到了一只小狗。 他的主人来接他了。 看身形很帅,可惜黑色雨伞遮住了他的脸。 【20131102】 心情不太好,有个小孩给了我一个奥特曼气球,让我相信光。 可是光在哪里呢? 我暂时没找到。 【20140203】 十九岁的宋辞穿越时空,偷偷告诉你,你在八中遇见他了。 但是没认出他。 不必为此感到遗憾。 你的职责是平整土地,而非焦虑时光。 当时的你离一中还很远,所以再努力一点。 做好当下的每一道题,在来年的八九月,自会有答案。 【20150901】 “盛世唐,浪漫诗” 名字跟他好配。 一定有很多人爱他。 第144章 耶耶日记 宋辞安静几秒,耳垂渐渐红透,很没出息地说:“翻。” 她站起身:“你等我先去洗个……” 澡。 话音未落,宋辞就被拦腰抱起。 天地颠倒间,她直接被甩到了床上。 宋辞瞪大了眼:“你……” 唐诗垂眸,漫不经心地捞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啧”了一声,“啪嗒——”扔回去:“可是宝宝,来不及了,你赶时间呢。” 宋辞:“……我怎么不知道我赶时间。” “不是要雨露均沾?”他单手扣住宋辞的手腕,钉在床头,语气还是很随意,很随意地掀开她的毛衣,从腰腹开始吻,口吻再贴心不过,“我动作不快点,怎么给后面的二号三号四号腾时间呢?” 宋辞还在嘴硬:“我觉得一晚上临幸一个就够了。” 唐诗开始吻她的红痣,轻咬,含糊道:“所以宝贝,你到底有多少号男朋友?” 宋辞指尖紧紧蜷住,抵抗着身体内涌来的一波波浪潮,胡乱道:“一百来号。” 唐诗语气淡淡:“一百,多少?” 宋辞咬咬牙,就是不肯服输:“一百,零一。” “好。”唐诗说,“那你等下数。” 他撕开一个,轻慢道:“记得,好好,数清楚。” …… “数到多少号了,宝贝。” “……” “嗯?多少号?说话。” “……二十……一……啊……” “数错了,宝宝,重新数。” “……” 结束以后,唐诗吻了吻她后颈湿润的发丝:“没数完呢宝宝,下次继续。” 顿了顿,他终于忍不住笑,欠得不行:“宝宝,下回男朋友数量说少一点,最好不超过十个,不然数不到。” 宋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眼尾通红,发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唐诗还恶劣的人了。 然而洗澡的时候,宋辞躺在浴缸里,水温正合适,昏昏欲睡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对玉质耳坠,跟宋辞脖子上戴的那条观音项链很搭。 “宝贝,三周年快乐。”唐诗吻了吻她的耳垂,“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第三年。” 宋辞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仰靠在他肩膀上,吻了吻他的下巴,说:“嗯,谢谢。” 唐诗觉得这反应太平淡了,他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身体擦干,然后抱着往床上走,叹口气,遗憾道:“本来想给点仪式感的。” 比如拿物理玩个小浪漫什么的,他还挺擅长这个的。 不过缺点就是,这样同样会耗费宋辞的精力,她期末周本来就挺累的,还得配合他弄这些,那他这男朋友当得就太不合格了。 “因为我早就猜到了。”宋辞轻声说。 他这么注重仪式感的人,主动说纪念日不过了,搞个什么约定,一看就是不想让她在期末周的时候分心。 宋辞收到过唐诗送得很多礼物,有项链,耳环,口红,包,护肤品这些贵重的。 也有不贵重的。 他说回来见她的路上,即使是重复单调的旅程,也会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 比如路边的彩绘石膏娃娃,一根漂亮的头绳,甚至只是恰好柳条扫过他的发丝,然后他拿柳条和路边的野花编一个花环,笑着说这会给她带来好运。 宋辞爱死了他这些小浪漫。 她吻了吻他的唇,认真道:“礼物我很喜欢,三周年快乐,唐诗。” 唐诗桃花眼微弯,眼睛很亮。 他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把灯关了,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窝,满足地蹭了蹭。 窗外雪还在下,漆黑的卧室里只剩彼此和缓的呼吸。 “唐诗,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宋辞突然想起来,大脑昏昏沉沉,几乎呓语,“在书房。” 唐诗环住她腰的手紧了紧,闷声应了句:“好。” “谢谢宝宝。” —— 宋辞是被冷醒的。 虽然窗外风雪肆虐,可屋内暖气是开得很足的。 是唐诗没有抱着她,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好像确实早已习惯他怀里滚烫的温度。 宋辞打开床头的灯,迷迷糊糊的,脑子还不清醒,就想着去找他。 她趿拉着拖鞋,慢慢走出了卧室。 客厅同样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门微微敞开,微微泛着黄光。 宋辞揉了揉眼睛,手搭上门把手,打开门:“唐诗,你怎么……” 她话音顿住。 唐诗坐在书桌前,单手捂住脸,头埋得很低,肩膀在发抖。 似乎是听见声音,他抬头,看见是她,明显有些慌乱,偏过头胡乱擦了一下,喉结使劲滑动,想压住哽咽,哭腔却还是透了出来:“你怎么……不是在睡觉吗?” 操,操,操。 丢脸了。 他撇开头,试图压住泪意,然而看见宋辞清和温柔地站在门口,他竟然更想哭。 湿腻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下。 操,操,操。 搞什么啊。 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谁让她给他写这个的?!! 真是要死啊。 宋辞缓缓朝他走来。 从黑暗走进光里。 黄澄澄的灯光撒下,终于照见了书桌上的一个日记本,封面上的字漂亮又大气,写了“耶耶日记”四个艺术字。 还画了一只萨摩耶,已经尽力了,也丑丑的。 空白扉页上写了一行字。 “先说好喔唐耶耶,我不会画画,但爱是一样的。” 【20130921】 今天不小心坐过站了,但是捡到了一只小狗。 他的主人来接他了。 看身形很帅,可惜黑色雨伞遮住了他的脸。 【20131102】 心情不太好,有个小孩给了我一个奥特曼气球,让我相信光。 可是光在哪里呢? 我暂时没找到。 【20140203】 十九岁的宋辞穿越时空,偷偷告诉你,你在八中遇见他了。 但是没认出他。 不必为此感到遗憾。 你的职责是平整土地,而非焦虑时光。 当时的你离一中还很远,所以再努力一点。 做好当下的每一道题,在来年的八九月,自会有答案。 【20150901】 “盛世唐,浪漫诗” 名字跟他好配。 一定有很多人爱他。 第145章 雪还没停 【20150903】 他掰手腕好厉害。 有点帅,也有点装逼。 不过今年夏天,不会被晒伤了。 【20150914】 真羡慕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旷课。 不过在等车的时候,他怎么朝我走过来了。 记得早点起来写作业呀。 不然林老师又要骂你了。 【20150918】 放学以后,看见他在篮球场打球。 脸怎么这么红。 心跳得也有点快。 【20150921】 注意到他眼角有颗红痣,好漂亮。 【20150924】 一起去吃火锅,听说了他好多初中的事。 原来他初中也这么风光。 但好像理应如此呢。 一直风光下去。 【20150927】 他说他瞎了。 瞎就瞎。 我也哑巴了。 【20151001】 他竟然跟我道歉了。 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我不委屈,也不在意呢。 生日快乐啊唐诗,很高兴遇见你。 【20151004】 竟然在秘密基地遇见他了。 还有之前的小灰灰,变这么大只了。 谢谢你送的玫瑰。 遇见你,心情好像变晴了。 【20151013】 好巧哦,他也来练跑步。 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20151014】 他给我戴耳机,可是心怎么跳这么快。 一定是歌的问题,鼓点太密了。 对。 …… 【20151109】 一起出黑板报。 原来他还会画画。 原来我喜欢他。 …… 【20160101】 偷偷在心里跟你说一声。 新年快乐,唐诗。 …… 【20160213】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 我的意思是,小心又冻感冒了。 …… 【20160704】 他说要跟我一起考北大。 是不是也有点…… 唐诗,我会努力的。 别对我失望。 …… 【20160814】 原来他爸爸是市长。 感觉离我好远…… 我够得上嘛…… …… 【20160923】 他竟然跟我表白了,好像在做梦…… 可是唐诗,你远在天边,我要怎么去够…… …… 【20161014】 这次月考又进步了一点。 是不是离他也近了一点呢。 真的好久没看见他了。 …… 【20161025】 终于,他再一次经过了我们班。 还是穿着三十号白色球衣。 头发好像变长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我只好假装跟前桌讲话。 …… 【20161124】 最近经常梦见他。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 【20161217】 听说明天下雪。 别管那么多了。 去跟他表白。 【20161218】 初雪夜,不可思议,我跟他接吻了。 很高兴,我喜欢的少年,变成了我男朋友。 …… “哎呦,唐十一。” “早知道你会偷偷哭成这样,我就不给你写了。”宋辞有些心疼地捧住他的脸,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哪有这样本末倒置的。”唐诗松松搂住她的腰,仰头看她,眼泪还在无意识地往下流,长睫湿透了,他鼻音很重,“接下来的日子你还得继续写,我会突击检查的。” 顿了顿,他说:“你也可以检查我的。” 安静了一会儿。 他说:“我很爱你,宝宝。” 他说:“我们很相配,宝宝。” “嗯。”宋辞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知道。” 唐诗再次沉默,眼睫半压,眼泪还在往下流,剔透滚烫,一路划到下巴,往下滴,看着脆弱又委屈。 宋辞抽出纸给他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唐诗,干嘛这样,别哭了。”她轻声哄,低头吻了吻他薄热的眼皮。 唐诗两腿敞开,二话不说把宋辞搂进腿间。 他弓着背,额头轻轻抵着少女的腹部。 以这样全然认输的姿态。 他低声说:“宋辞,我真的非你不可。” 宋辞低叹一口气,半蹲下,温柔与他平视:“嗯,我也是,非你不可。” 当年的唐诗,天之骄子,傲慢,睥睨,有的是人想折他一身傲骨。 他冷淡,不屑,不为所动。 后来他遇见了宋辞,想着去t的傲骨,折了就折了。 然而少女柔韧,坚定,有力量。 她一步步往上爬,最终与他平视,告诉他不必低头,不必折腰,不必低就。 他就应该永远骄傲。 对谁都是。 唐诗把她抱起来,摁坐在一边腿上。 就着昏黄的灯光,两人温和又静谧地对视。 就在唐诗忍不住凑过去想吻她的时候,宋辞憋出一句:“唐诗,你是不是泪失禁?” 怎么眼泪流着流着还没完了。 唐诗偏过头,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你才泪失禁,上回某人哭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他把灯关了,恢复了平时的拽里拽气,“来,给哥效仿一下,不是说爱是一样的吗?来个一样的给我看看。” “鬼才给你看。”宋辞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作势要走,“我要去睡觉了。” 被摁住肩,不让走。 “宋蜗牛。”满目黑暗,他喊她,声音浓重低哑,“亲我一下。” 宋辞抬眼,看他一双眼眸在黑暗中清亮又委屈,终于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吻上了他的唇。 “怎么总让人心软……”宋辞低叹。 “你现在心软了吗?”唐诗按住她的后颈,轻揉,贴着她柔软的唇,辗转厮磨。 “嗯。”宋辞说,“有点。” “那能不能再心软一点。”他指尖向下,掀开她的衣服下摆,摩挲她的腰,“我现在有点太爱你了。” 他说:“想跟你做。” 宋辞动作顿住,唐诗则趁机撬开她的唇齿,裹着咸涩的泪水与她纠缠。 她闭上眼,轻声呢喃:“那回卧室。” “就在这儿,宝宝。”他鼻音很重,几乎是压下来吻她,“我就想在这儿。” 宋辞沉默,没再回话,继续跟他接吻。 唐诗说:“谢谢乖乖。” 室外风雪肆虐,室内却热火朝天,压抑着或轻或重地轻喘。 雪花蹁跹飞扬,跟着节奏,一片片拍打着窗户。 …… “可以了……唐诗……” 窗外风雪依然肆虐,天际几乎泛白。 “可是宝宝。”他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凑到她耳边重复,声音清亮,试图敲入心脏,刻入骨髓,“雪还没停。” 雪还没停。 我的意思是。 少年的爱意永不落幕。 第145章 雪还没停 【20150903】 他掰手腕好厉害。 有点帅,也有点装逼。 不过今年夏天,不会被晒伤了。 【20150914】 真羡慕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旷课。 不过在等车的时候,他怎么朝我走过来了。 记得早点起来写作业呀。 不然林老师又要骂你了。 【20150918】 放学以后,看见他在篮球场打球。 脸怎么这么红。 心跳得也有点快。 【20150921】 注意到他眼角有颗红痣,好漂亮。 【20150924】 一起去吃火锅,听说了他好多初中的事。 原来他初中也这么风光。 但好像理应如此呢。 一直风光下去。 【20150927】 他说他瞎了。 瞎就瞎。 我也哑巴了。 【20151001】 他竟然跟我道歉了。 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我不委屈,也不在意呢。 生日快乐啊唐诗,很高兴遇见你。 【20151004】 竟然在秘密基地遇见他了。 还有之前的小灰灰,变这么大只了。 谢谢你送的玫瑰。 遇见你,心情好像变晴了。 【20151013】 好巧哦,他也来练跑步。 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20151014】 他给我戴耳机,可是心怎么跳这么快。 一定是歌的问题,鼓点太密了。 对。 …… 【20151109】 一起出黑板报。 原来他还会画画。 原来我喜欢他。 …… 【20160101】 偷偷在心里跟你说一声。 新年快乐,唐诗。 …… 【20160213】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 我的意思是,小心又冻感冒了。 …… 【20160704】 他说要跟我一起考北大。 是不是也有点…… 唐诗,我会努力的。 别对我失望。 …… 【20160814】 原来他爸爸是市长。 感觉离我好远…… 我够得上嘛…… …… 【20160923】 他竟然跟我表白了,好像在做梦…… 可是唐诗,你远在天边,我要怎么去够…… …… 【20161014】 这次月考又进步了一点。 是不是离他也近了一点呢。 真的好久没看见他了。 …… 【20161025】 终于,他再一次经过了我们班。 还是穿着三十号白色球衣。 头发好像变长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我只好假装跟前桌讲话。 …… 【20161124】 最近经常梦见他。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 【20161217】 听说明天下雪。 别管那么多了。 去跟他表白。 【20161218】 初雪夜,不可思议,我跟他接吻了。 很高兴,我喜欢的少年,变成了我男朋友。 …… “哎呦,唐十一。” “早知道你会偷偷哭成这样,我就不给你写了。”宋辞有些心疼地捧住他的脸,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哪有这样本末倒置的。”唐诗松松搂住她的腰,仰头看她,眼泪还在无意识地往下流,长睫湿透了,他鼻音很重,“接下来的日子你还得继续写,我会突击检查的。” 顿了顿,他说:“你也可以检查我的。” 安静了一会儿。 他说:“我很爱你,宝宝。” 他说:“我们很相配,宝宝。” “嗯。”宋辞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知道。” 唐诗再次沉默,眼睫半压,眼泪还在往下流,剔透滚烫,一路划到下巴,往下滴,看着脆弱又委屈。 宋辞抽出纸给他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唐诗,干嘛这样,别哭了。”她轻声哄,低头吻了吻他薄热的眼皮。 唐诗两腿敞开,二话不说把宋辞搂进腿间。 他弓着背,额头轻轻抵着少女的腹部。 以这样全然认输的姿态。 他低声说:“宋辞,我真的非你不可。” 宋辞低叹一口气,半蹲下,温柔与他平视:“嗯,我也是,非你不可。” 当年的唐诗,天之骄子,傲慢,睥睨,有的是人想折他一身傲骨。 他冷淡,不屑,不为所动。 后来他遇见了宋辞,想着去t的傲骨,折了就折了。 然而少女柔韧,坚定,有力量。 她一步步往上爬,最终与他平视,告诉他不必低头,不必折腰,不必低就。 他就应该永远骄傲。 对谁都是。 唐诗把她抱起来,摁坐在一边腿上。 就着昏黄的灯光,两人温和又静谧地对视。 就在唐诗忍不住凑过去想吻她的时候,宋辞憋出一句:“唐诗,你是不是泪失禁?” 怎么眼泪流着流着还没完了。 唐诗偏过头,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你才泪失禁,上回某人哭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他把灯关了,恢复了平时的拽里拽气,“来,给哥效仿一下,不是说爱是一样的吗?来个一样的给我看看。” “鬼才给你看。”宋辞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作势要走,“我要去睡觉了。” 被摁住肩,不让走。 “宋蜗牛。”满目黑暗,他喊她,声音浓重低哑,“亲我一下。” 宋辞抬眼,看他一双眼眸在黑暗中清亮又委屈,终于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吻上了他的唇。 “怎么总让人心软……”宋辞低叹。 “你现在心软了吗?”唐诗按住她的后颈,轻揉,贴着她柔软的唇,辗转厮磨。 “嗯。”宋辞说,“有点。” “那能不能再心软一点。”他指尖向下,掀开她的衣服下摆,摩挲她的腰,“我现在有点太爱你了。” 他说:“想跟你做。” 宋辞动作顿住,唐诗则趁机撬开她的唇齿,裹着咸涩的泪水与她纠缠。 她闭上眼,轻声呢喃:“那回卧室。” “就在这儿,宝宝。”他鼻音很重,几乎是压下来吻她,“我就想在这儿。” 宋辞沉默,没再回话,继续跟他接吻。 唐诗说:“谢谢乖乖。” 室外风雪肆虐,室内却热火朝天,压抑着或轻或重地轻喘。 雪花蹁跹飞扬,跟着节奏,一片片拍打着窗户。 …… “可以了……唐诗……” 窗外风雪依然肆虐,天际几乎泛白。 “可是宝宝。”他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凑到她耳边重复,声音清亮,试图敲入心脏,刻入骨髓,“雪还没停。” 雪还没停。 我的意思是。 少年的爱意永不落幕。 第146章 落入尾声 慢慢升入大三,课程越来越少,各种实践活动却越来越多。 唐诗开始经常飞国外,大概每三个月就要去一次德国,每次待一个月左右。 宋辞问他去干嘛。 他重重亲了一口她的额头,吊儿郎当地说是去赚老婆本。 “也可能是去跟叶茂然约会。”宋辞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被他抱怀里。 唐诗就笑,抵住额头掐她的脸,低声说:“得了宋蜗牛,这个醋你也吃。” 宋辞闭着眼睛笑。 唇又被堵住,有一下没一下地吮。 “宝宝,嘴巴怎么这么软。”他轻叹。 每亲一次就会心动。 眨眼即将大四毕业季,宋辞保研本校,谢共秋拿到了一家国内顶级offer,周恩慈则打算出国深造。 拍完毕业照,宿舍三人聚了一餐,三个姑娘喝了点小酒,哭成一团。 “再一次见面可能就是阿辞婚礼了。”谢共秋哽咽着说。 周恩慈:“你说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我感觉我昨天才刚进校门,今天就t毕业了。” 谢共秋:“你好歹还是出国,说不定能泡个洋人帅哥,我就不同了,一出校门就从学生变成社畜,这是什么?这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 周恩慈愤愤:“可我留学英国,吃的跟猪食有什么区别!” 宋辞趴在桌子上笑,仰头说:“难道考上研究生,就是什么人过的日子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三个人都笑了。 是啊,人生啊,条条大路通牛马,关关难过关关过。 收拾行李的时候,宋辞反而没什么要收拾的,大四这年,因为课少,她反而待在公寓的时间比较多,很多东西都提前搬走了,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不过也收拾出了一大箱。 谢共秋找的offer也在北市,她直接喊了一辆货拉拉帮她搬到出租屋。 周恩慈直接把大部分东西给卖了,反正去了国外也用不着。 她去了阳台,拎了个拖把打算搞卫生,然后她就看到楼下,那颗过了四年,愈发高大的枫树下,依然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少年。 毕业季恰逢初夏,枫叶茂盛,阳光恰好。 他单手抄兜,手上拿了一束粉色百合花,正低着头,无所事事地碾着地上细小的碎石。 他表情惯常冷淡睥睨,可是谁都能看出他的翘首以盼。 周恩慈莫名其妙就想哭。 临近毕业季,她又马上要远离故土,最近的确是性感了一点。 然而回顾她的整个大学生活,她曾经无数次看到这一幕,甚至已经算得上,一个代表她青春的符号。 直至现在,她意识到,她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一幕了。 而他们这一代人的青春,似乎也要真正地落入尾声。 可是爱应该不会。 “宋辞!”周恩慈朝宿舍里大喊。 “嗯?叫我干嘛?”少女声音甜美温柔。 “你一定要跟有钱哥狠狠幸福!” 静了几秒。 “嗯,知道啦!”她笑,回得理所当然。 周恩慈在那一瞬间想。 不是应该,是一定。 爱一定不会落入尾声。 —— 又过了几天,叶茂然回国了。 唐诗去机场接的他。 路上,唐诗打开导航,问他:“酒店订在哪儿?” 叶茂然顿了顿:“清华旁边。” 唐诗瞥他一眼:“过了四年,胆子也就到这儿了。” 订清华旁边的酒店? 亏他想得出来。 他头疼地抓了把头发,问:“她,现在有男朋友吗?” 唐诗眼也不抬:“谁?” 叶茂然操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严珊珊。” 唐诗:“我怎么知道?” 叶茂然:“你不知道,你老婆还能不知道吗?” “老婆”这个字眼取悦了唐诗,他欠儿唧:“抱歉,我老婆太喜欢跟我腻歪在一起了,没时间去了解这种小事。” 叶茂然:“我说刚回国,怎么感觉国内的天没国外亮。” 他抬头望天:“原来是天上的牛被你吹起来了。” …… 放完行李,叶茂然说:“带我去工作室看看?” “行。”唐诗拍了拍他的肩,“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 大概两年前,唐诗找到叶茂然,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创业。 他扔给叶茂然一份厚厚的项目策划书。 “看看?有没有兴趣。” 叶茂然看完,眼睛越来越亮,他一把拍唐诗肩上:“好兄弟!这么多年没白跟你混,有这种好事都想着哥们儿。” “先别急着高兴。咱俩得先把各自的责任和义务捋清楚,免得到时候生意没做成,就这点情分也黄了。” 唐诗又扔出一堆合同,扬了扬下巴,说:“看看?” 叶茂然看完,沉吟道:“意思是你以技术和资金入股,只负责前期,后期就不管了,只拿股利分红?” 唐诗歪了歪脑袋:“是这个意思。” 说实在话,这还是叶茂然占了便宜,还是大便宜。 因为以唐诗的能力,完全可以独吞这块蛋糕,现在相当于分出一半给他。 他还没来得及感动,混球就贴心道:“放心,这不是为了你。” 叶茂然:“……” “你知道我有老婆?”他又问。 叶茂然:“……” 草泥马有屁赶紧放。 “我娶老婆需要钱。”唐诗言简意赅。 “你会缺钱?”叶茂然觉得荒谬。 说真的,他家里的钱够他花一百辈子。 “怎么不缺?”唐诗懒洋洋靠着沙发,睨他一眼,“你知道我们这些做科学家的,得熬资历,越老越香,但我等不了这么久了。” 叶茂然一言难尽:“你工资就这么低?” 唐诗点点头,叹口气:“目前年薪不过百,你说呢?” “那是有点低。” 不够这少爷买块表。 “可你不是还在搞投资?” 唐诗慢吞吞“嗯”了声:“这些不够。” 他又轻声笑:“而且你不觉得,这个项目还挺有意思的吗?” 说实在话,叶茂然读书不行,但继承了他爹,是一名合格且精明的商人。 不然唐诗也不会找上他。 他目光灼灼看向唐诗,伸出手:“那好兄弟,我们大干一场,合作愉快。” 唐诗拍上去,眼神锐利:“合作愉快。” 第146章 落入尾声 慢慢升入大三,课程越来越少,各种实践活动却越来越多。 唐诗开始经常飞国外,大概每三个月就要去一次德国,每次待一个月左右。 宋辞问他去干嘛。 他重重亲了一口她的额头,吊儿郎当地说是去赚老婆本。 “也可能是去跟叶茂然约会。”宋辞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被他抱怀里。 唐诗就笑,抵住额头掐她的脸,低声说:“得了宋蜗牛,这个醋你也吃。” 宋辞闭着眼睛笑。 唇又被堵住,有一下没一下地吮。 “宝宝,嘴巴怎么这么软。”他轻叹。 每亲一次就会心动。 眨眼即将大四毕业季,宋辞保研本校,谢共秋拿到了一家国内顶级offer,周恩慈则打算出国深造。 拍完毕业照,宿舍三人聚了一餐,三个姑娘喝了点小酒,哭成一团。 “再一次见面可能就是阿辞婚礼了。”谢共秋哽咽着说。 周恩慈:“你说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我感觉我昨天才刚进校门,今天就t毕业了。” 谢共秋:“你好歹还是出国,说不定能泡个洋人帅哥,我就不同了,一出校门就从学生变成社畜,这是什么?这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 周恩慈愤愤:“可我留学英国,吃的跟猪食有什么区别!” 宋辞趴在桌子上笑,仰头说:“难道考上研究生,就是什么人过的日子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三个人都笑了。 是啊,人生啊,条条大路通牛马,关关难过关关过。 收拾行李的时候,宋辞反而没什么要收拾的,大四这年,因为课少,她反而待在公寓的时间比较多,很多东西都提前搬走了,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不过也收拾出了一大箱。 谢共秋找的offer也在北市,她直接喊了一辆货拉拉帮她搬到出租屋。 周恩慈直接把大部分东西给卖了,反正去了国外也用不着。 她去了阳台,拎了个拖把打算搞卫生,然后她就看到楼下,那颗过了四年,愈发高大的枫树下,依然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少年。 毕业季恰逢初夏,枫叶茂盛,阳光恰好。 他单手抄兜,手上拿了一束粉色百合花,正低着头,无所事事地碾着地上细小的碎石。 他表情惯常冷淡睥睨,可是谁都能看出他的翘首以盼。 周恩慈莫名其妙就想哭。 临近毕业季,她又马上要远离故土,最近的确是性感了一点。 然而回顾她的整个大学生活,她曾经无数次看到这一幕,甚至已经算得上,一个代表她青春的符号。 直至现在,她意识到,她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一幕了。 而他们这一代人的青春,似乎也要真正地落入尾声。 可是爱应该不会。 “宋辞!”周恩慈朝宿舍里大喊。 “嗯?叫我干嘛?”少女声音甜美温柔。 “你一定要跟有钱哥狠狠幸福!” 静了几秒。 “嗯,知道啦!”她笑,回得理所当然。 周恩慈在那一瞬间想。 不是应该,是一定。 爱一定不会落入尾声。 —— 又过了几天,叶茂然回国了。 唐诗去机场接的他。 路上,唐诗打开导航,问他:“酒店订在哪儿?” 叶茂然顿了顿:“清华旁边。” 唐诗瞥他一眼:“过了四年,胆子也就到这儿了。” 订清华旁边的酒店? 亏他想得出来。 他头疼地抓了把头发,问:“她,现在有男朋友吗?” 唐诗眼也不抬:“谁?” 叶茂然操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严珊珊。” 唐诗:“我怎么知道?” 叶茂然:“你不知道,你老婆还能不知道吗?” “老婆”这个字眼取悦了唐诗,他欠儿唧:“抱歉,我老婆太喜欢跟我腻歪在一起了,没时间去了解这种小事。” 叶茂然:“我说刚回国,怎么感觉国内的天没国外亮。” 他抬头望天:“原来是天上的牛被你吹起来了。” …… 放完行李,叶茂然说:“带我去工作室看看?” “行。”唐诗拍了拍他的肩,“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 大概两年前,唐诗找到叶茂然,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创业。 他扔给叶茂然一份厚厚的项目策划书。 “看看?有没有兴趣。” 叶茂然看完,眼睛越来越亮,他一把拍唐诗肩上:“好兄弟!这么多年没白跟你混,有这种好事都想着哥们儿。” “先别急着高兴。咱俩得先把各自的责任和义务捋清楚,免得到时候生意没做成,就这点情分也黄了。” 唐诗又扔出一堆合同,扬了扬下巴,说:“看看?” 叶茂然看完,沉吟道:“意思是你以技术和资金入股,只负责前期,后期就不管了,只拿股利分红?” 唐诗歪了歪脑袋:“是这个意思。” 说实在话,这还是叶茂然占了便宜,还是大便宜。 因为以唐诗的能力,完全可以独吞这块蛋糕,现在相当于分出一半给他。 他还没来得及感动,混球就贴心道:“放心,这不是为了你。” 叶茂然:“……” “你知道我有老婆?”他又问。 叶茂然:“……” 草泥马有屁赶紧放。 “我娶老婆需要钱。”唐诗言简意赅。 “你会缺钱?”叶茂然觉得荒谬。 说真的,他家里的钱够他花一百辈子。 “怎么不缺?”唐诗懒洋洋靠着沙发,睨他一眼,“你知道我们这些做科学家的,得熬资历,越老越香,但我等不了这么久了。” 叶茂然一言难尽:“你工资就这么低?” 唐诗点点头,叹口气:“目前年薪不过百,你说呢?” “那是有点低。” 不够这少爷买块表。 “可你不是还在搞投资?” 唐诗慢吞吞“嗯”了声:“这些不够。” 他又轻声笑:“而且你不觉得,这个项目还挺有意思的吗?” 说实在话,叶茂然读书不行,但继承了他爹,是一名合格且精明的商人。 不然唐诗也不会找上他。 他目光灼灼看向唐诗,伸出手:“那好兄弟,我们大干一场,合作愉快。” 唐诗拍上去,眼神锐利:“合作愉快。” 第147章 婉拒 叶茂然回来的第二天,发小群里炸开了锅,嚷嚷着要他请客吃饭,顺便聚一聚。 唐诗和宋辞到的时候,迟到了十几分钟。 主要是宋辞,她临了还有个案子的收尾工作要做,本来是想让唐诗先去,自己等下过去的。 混球不乐意。 “一群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值得我提早去的,晚就晚点呗,去了就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徐以航看两人走进来,敲着桌子起哄:“迟到了自罚三杯,道上规矩不能破,男女都一样哈。” “你哪来的道上规矩?”刘悦眼一横,揪住他耳朵,对宋辞说,“阿辞,别理他,他这人不会说话,男的喝就行了。” “什么意思?”唐诗满脸无辜。 “字面意思。” “行。”唐诗笑着耸肩,最后还是喝完了那三杯酒。 “你能行吗?不行别逞强。”宋辞揪住他衣袖,低声说。 “还行,微醺。”他看着她,眼神干净,又含着笑意,“你男朋友在你眼里就这么菜?一杯倒?” 宋辞看着他,欲言又止。 很明显,这拽王对自己的定位……总是不够清晰。 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牛逼得不行。 果然,半小时以后,他就上脸了,两颊明显漫上一层薄红,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就低着头,拿过她的手细细把玩。 酒足饭饱过后,阵地转移到了ktv。 “唐诗。”宋辞喊他。 “嗯。”唐诗抬眼。 “回家吗?”她问。 安静几秒,唐诗说:“他们不是说去ktv?” 看来确实还清醒。 宋辞点点头:“那走。” 宋辞站起身,唐诗则顺势搭着女孩的肩颈,把她往怀里带,微微侧头,亲昵地跟她低声说话。 叶茂然刚回国,看到这一幕,很明显有点一言难尽:“不是这狗逼四年来一直这样吗?也太腻歪了。” 同为单身狗,沈志鹏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多看几次就习惯了。” 他一开始也觉得操蛋,后面…… 恰好唐诗弯腰凑到女孩耳边,说了句你才醉了,我真没那么菜,他笑容散漫又无奈,抬手,似乎是想掐她脸蛋,最后还是舍不得,只是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更t操蛋了…… 另一边,徐以航也厚着脸皮牵住了刘悦的手,刘悦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任他牵着了。 叶茂然表示同情:“怎么你这几年在国内,就是在过这样的日子吗?” “是啊!”沈志鹏叹了口气,“但现在不是有你陪我了吗?” 叶茂然:“……” 谢邀。 婉拒。 —— 到了ktv,一群年轻人围坐在茶几前,ktv放着歌,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玩老土的“真心话大冒险”。 沈志鹏拿出一个空啤酒瓶,说:“老规矩,转到谁谁就接受惩罚,真心话或者是大冒险,玩不起就自觉点——” 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五十多度的白酒:“——自罚三杯。” 第一轮,瓶口对着叶茂然,瓶底对着唐诗。 叶茂然抬眸,对上混球饶有兴致的眼神,操了一声,刚想说我选真心话,徐以航就开口:“哎,哎,哎,这么多年兄弟了,你穿内裤喜欢海绵宝宝款式的我们都知道,选真心话就没劲了哈。” 沈志鹏拱火:“要选就选大冒险,男子汉,大大方方的。” 叶茂然:“你们就搞死我!靠,选大冒险!” 唐诗靠在沙发上,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宋辞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唇角笑意很深,悠悠道:“给她打电话,问出你现在最想问的问题。” 叶茂然抬眼,咬牙:“算你狠。” 唐诗耸肩:“你也可以选择喝酒。” 叶茂然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了手机,垂眸,看了某个号码许久,深吸一口气,摁了下去。 其他几人闭上嘴,把歌也关了,眼巴巴地看着。 “嘟——” 漫长的忙音,随后——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这是……被拉黑了? 叶茂然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最后自嘲一笑,声音变得低哑:“这任务恐怕完不成了,要不……你再换一个?” “就这样。”唐诗睨他一眼,语气爱莫能助,“继续。” 气氛本来有些沉寂,不过好在在场的人都放得开,又玩了几轮,场子逐渐热了起来。 瓶子又开始转动,这回瓶口对着唐诗,瓶底对着叶茂然。 徐以航兴奋得快跳起来:“叶茂然,哥几个报仇的时候到了,叫他先跟墙壁舌吻个两分钟。” 上轮是徐以航被轮中了,沈志鹏叫他亲吻墙壁一分钟,这鬼主意是唐诗最先提的。 叶茂然从知道自己被拉黑开始就一直不在状态。 但是说实在话,要不是唐诗推他那一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拉黑了。 他也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怂。 叶茂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选大冒险吗?”他问。 唐诗点点头,照常坦荡自在,吊儿郎当地道:“不过先说好,舌吻我只跟我女朋友,别的生物非生物都不行。”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辞脸有点红,威胁似地掐他腰间的肉,还拧了一圈。 叶茂然无语:“行行行,知道你是男德标兵。” 他顿了顿:“那你唱首情歌,对着你媳妇儿唱,行吗?给你个表忠心的机会。” 听上去十分深明大义。 但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唐诗这人唱歌跑调。 属于上节目都不侵犯版权的那种。 能让兄弟丢脸的事,这群人显然义不容辞,纷纷开始起哄。 “来,十一,唱一个,别怂!” “给嫂子表忠心这事儿,义不容辞啊。” 唐诗偏头看了一眼宋辞。 她唇角弯弯,也回望他,一言不发。 “行行行。”唐诗拿过话筒,懒洋洋笑了下,语气照常傲慢,“不就是唱首歌,谁不会?” 前奏悠长,包厢里慢慢又安静下来。 徐以航嘘声都憋在嘴里了,就等着唐诗一开口,然后狠狠嘲笑他。 “走过了人来人往,不喜欢也得欣赏,我是沉默的存在,不当你的世界,只作你肩膀。” 第147章 婉拒 叶茂然回来的第二天,发小群里炸开了锅,嚷嚷着要他请客吃饭,顺便聚一聚。 唐诗和宋辞到的时候,迟到了十几分钟。 主要是宋辞,她临了还有个案子的收尾工作要做,本来是想让唐诗先去,自己等下过去的。 混球不乐意。 “一群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值得我提早去的,晚就晚点呗,去了就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徐以航看两人走进来,敲着桌子起哄:“迟到了自罚三杯,道上规矩不能破,男女都一样哈。” “你哪来的道上规矩?”刘悦眼一横,揪住他耳朵,对宋辞说,“阿辞,别理他,他这人不会说话,男的喝就行了。” “什么意思?”唐诗满脸无辜。 “字面意思。” “行。”唐诗笑着耸肩,最后还是喝完了那三杯酒。 “你能行吗?不行别逞强。”宋辞揪住他衣袖,低声说。 “还行,微醺。”他看着她,眼神干净,又含着笑意,“你男朋友在你眼里就这么菜?一杯倒?” 宋辞看着他,欲言又止。 很明显,这拽王对自己的定位……总是不够清晰。 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牛逼得不行。 果然,半小时以后,他就上脸了,两颊明显漫上一层薄红,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就低着头,拿过她的手细细把玩。 酒足饭饱过后,阵地转移到了ktv。 “唐诗。”宋辞喊他。 “嗯。”唐诗抬眼。 “回家吗?”她问。 安静几秒,唐诗说:“他们不是说去ktv?” 看来确实还清醒。 宋辞点点头:“那走。” 宋辞站起身,唐诗则顺势搭着女孩的肩颈,把她往怀里带,微微侧头,亲昵地跟她低声说话。 叶茂然刚回国,看到这一幕,很明显有点一言难尽:“不是这狗逼四年来一直这样吗?也太腻歪了。” 同为单身狗,沈志鹏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多看几次就习惯了。” 他一开始也觉得操蛋,后面…… 恰好唐诗弯腰凑到女孩耳边,说了句你才醉了,我真没那么菜,他笑容散漫又无奈,抬手,似乎是想掐她脸蛋,最后还是舍不得,只是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更t操蛋了…… 另一边,徐以航也厚着脸皮牵住了刘悦的手,刘悦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任他牵着了。 叶茂然表示同情:“怎么你这几年在国内,就是在过这样的日子吗?” “是啊!”沈志鹏叹了口气,“但现在不是有你陪我了吗?” 叶茂然:“……” 谢邀。 婉拒。 —— 到了ktv,一群年轻人围坐在茶几前,ktv放着歌,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玩老土的“真心话大冒险”。 沈志鹏拿出一个空啤酒瓶,说:“老规矩,转到谁谁就接受惩罚,真心话或者是大冒险,玩不起就自觉点——” 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五十多度的白酒:“——自罚三杯。” 第一轮,瓶口对着叶茂然,瓶底对着唐诗。 叶茂然抬眸,对上混球饶有兴致的眼神,操了一声,刚想说我选真心话,徐以航就开口:“哎,哎,哎,这么多年兄弟了,你穿内裤喜欢海绵宝宝款式的我们都知道,选真心话就没劲了哈。” 沈志鹏拱火:“要选就选大冒险,男子汉,大大方方的。” 叶茂然:“你们就搞死我!靠,选大冒险!” 唐诗靠在沙发上,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宋辞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唇角笑意很深,悠悠道:“给她打电话,问出你现在最想问的问题。” 叶茂然抬眼,咬牙:“算你狠。” 唐诗耸肩:“你也可以选择喝酒。” 叶茂然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了手机,垂眸,看了某个号码许久,深吸一口气,摁了下去。 其他几人闭上嘴,把歌也关了,眼巴巴地看着。 “嘟——” 漫长的忙音,随后——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这是……被拉黑了? 叶茂然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最后自嘲一笑,声音变得低哑:“这任务恐怕完不成了,要不……你再换一个?” “就这样。”唐诗睨他一眼,语气爱莫能助,“继续。” 气氛本来有些沉寂,不过好在在场的人都放得开,又玩了几轮,场子逐渐热了起来。 瓶子又开始转动,这回瓶口对着唐诗,瓶底对着叶茂然。 徐以航兴奋得快跳起来:“叶茂然,哥几个报仇的时候到了,叫他先跟墙壁舌吻个两分钟。” 上轮是徐以航被轮中了,沈志鹏叫他亲吻墙壁一分钟,这鬼主意是唐诗最先提的。 叶茂然从知道自己被拉黑开始就一直不在状态。 但是说实在话,要不是唐诗推他那一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拉黑了。 他也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怂。 叶茂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选大冒险吗?”他问。 唐诗点点头,照常坦荡自在,吊儿郎当地道:“不过先说好,舌吻我只跟我女朋友,别的生物非生物都不行。”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辞脸有点红,威胁似地掐他腰间的肉,还拧了一圈。 叶茂然无语:“行行行,知道你是男德标兵。” 他顿了顿:“那你唱首情歌,对着你媳妇儿唱,行吗?给你个表忠心的机会。” 听上去十分深明大义。 但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唐诗这人唱歌跑调。 属于上节目都不侵犯版权的那种。 能让兄弟丢脸的事,这群人显然义不容辞,纷纷开始起哄。 “来,十一,唱一个,别怂!” “给嫂子表忠心这事儿,义不容辞啊。” 唐诗偏头看了一眼宋辞。 她唇角弯弯,也回望他,一言不发。 “行行行。”唐诗拿过话筒,懒洋洋笑了下,语气照常傲慢,“不就是唱首歌,谁不会?” 前奏悠长,包厢里慢慢又安静下来。 徐以航嘘声都憋在嘴里了,就等着唐诗一开口,然后狠狠嘲笑他。 “走过了人来人往,不喜欢也得欣赏,我是沉默的存在,不当你的世界,只作你肩膀。” 第148章 去旅行吧 唐诗的声音缓缓流淌而下。 说真的,他嗓音条件很优越,声音清亮又有磁性,不管怎样都不算难听的。 就是不在调上,不像唱歌,像诗朗诵。 包厢里嘘声和嘲笑声如约而至。 “诗哥,小百灵鸟,果然没让我失望哈哈哈哈哈。” “十一,调跑了,快拉一拉……” “救命啊哈哈哈哈哈” 唐诗抱着胳膊,话筒放在嘴边,半点不受影响,偏着头,一心一意地看向宋辞,字字句句,还在继续唱。 “拒绝成长到成长,变成想要的模样,在举手投降以前,让我再陪你一段……” 宋辞唇角笑意如常,眉目温柔,很认真地用手轻打节拍,听他唱。 这是宋辞最欣赏他的一点。 他有一双自尊自傲的眼睛,这双眼睛容得下真诚与夸赞,也容得下嘲讽与嘘声,是宏大又包容的。 说实在话,在嘈杂又热闹的包厢,两双同样真诚温和的眼睛独独望向彼此,仿佛单独开辟出了一座远离喧嚣的桃花岛时,会让人心底莫名涌上来一股被湿咸海水漫过脚踝的奇异感。 温暖又舒适,平和人的心境。 叶茂然仰靠在沙发上,阖上眼睛,过往一幕幕闪现。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严珊珊要这么决绝地斩断跟他的一切,也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互相喜欢,却总是一再错过。 是他的错。 不够勇敢,不够真诚,不够义无反顾。 唐诗还在轻轻哼唱,包厢里却终于沉默,没人再开口说话。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一次次失去又重来,我没离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陪你把想念的酸拥抱成温暖,陪你把彷徨写出情节来,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陪伴你,一直到故事给说完。” ——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 主要是后面玩嗨了。 一群肆无忌惮的少年就着友谊干杯,高歌青春万岁。 只有叶茂然例外,那瓶五十度的白酒全进他肚子里了,后面还开始唱苦情歌。 他最后由全场另一名单身狗沈志鹏送回了酒店。 沈志鹏全程骂骂咧咧,说了一万遍单身无罪。 宋辞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唐诗正仰躺在沙发上,小臂蒙住上半张脸,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宋辞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唐诗,先洗完澡再睡,好吗?” “嗯。”唐诗低低应了声,大手掌在她的腰侧,稍一用力,宋辞半跪在他腿间,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 唐诗顺势埋在她颈侧,蹭了蹭,闷声道:“女朋友,脑袋有点晕。” “醉了吗?”宋辞摸摸他的脑袋,“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唐诗摇摇头:“不用,我再抱会儿你就行。” 不知道抱了多久,宋辞稍微动了动,无奈道:“唐诗,我腿要麻了。” “哦。”唐诗终于抬起头,手顺着往下,摸上她的腿,“那我给你揉揉。” “不用。”宋辞起身,命令他,“去洗澡,就现在。” 唐诗仰头望她,眨着眼笑了,说好。 唐诗洗完澡出来,没在客厅看到宋辞的身影,反倒是厨房的灯亮着。 他走过去,看宋辞穿了一件他的白色t恤,长到腿弯处,小腿细白,长睫微垂,正在拿着长勺搅拌。 估摸着是在给他熬醒酒汤。 唐诗走近,捏着她的下巴,跟她接了个吻,而后自然而然地拿过她手上的长勺,扬了扬下巴:“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外面待着。” “行,大概还要熬十分钟。”宋辞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没坚持,打了个哈欠,转身出去了。 说真的,她现在被伺候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刚刚差点打不着火。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唐诗从厨房里出来了。 宋辞正坐在沙发上,盘着腿,认真地看一部当时正火的电视剧。 她这些天追得还挺入神的。 唐诗一步一步走近,在她旁边坐下,漫不经心地问:“好看吗?” 宋辞一无所知:“好看。” 唐诗语气平淡:“男主角帅吗?” 宋辞眼也不眨:“帅。” 过了几秒。 宋辞反应过来,淡定补充:“但跟我男朋友没法儿比。” 唐诗当时刚洗完手,冷白的指节上还往下滴着水,他把水珠甩到宋辞脸上,偏过头说:“迟来的恭维,晚了。” 哎,唐耶耶。 大醋缸。 宋辞干脆把电视关了,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轻车熟路地开始哄:“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恭维,最爱唐诗了,唐诗最帅了。” 她真的很会夸人。 唐诗抵了抵嘴角,试图忍住笑意,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得不行:“你烦不烦啊。” 宋辞一看,哄好了。 她顺势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仰头冲他笑:“最爱你了,唐耶耶。” 唐诗受不住,盖住她的眼睛,低头笑得更欢,一下一下揉她发丝:“你真的很烦,宋蜗牛。” 搞得他想假装生个气都装不出来。 宋辞眉眼弯弯:“那我也唱首歌,哄哄你。” 唐诗动作熟练地按摩她的头皮,低声笑:“好,那你唱首歌,哄哄我。” 宋辞:“你跟着唱,好不好?” 唐诗傲娇睨她:“不唱,不是你哄我?” 宋辞思考两秒:“有道理。” 过了几秒,温暖的室内传来少女清甜欢快的歌声。 “追着风,追着风,和你一起穿行,沿途的风景都许给你。追着风,追着风,我们交错光影,把最美悄悄印在心底。” 唐诗就低头,安静地看着她,感觉心脏也跟着这个节奏一起跳动,越来越快。 “追着风,追着风,和你一起旅行,满天的星光都送给你……”宋辞还在唱。 唐诗听到这个歌词,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笑了,低声跟着哼唱:“追着风,追着风,和你一起旅行,满天的星光都送给你……” 四年时间,他眉眼间的青涩褪去,棱角却依然锐利,笑起来意气风发。 “怎么了?”宋辞有些受不住唐诗这样的眼神,心跳开始加快,莫名紧张,“干嘛突然这么笑。” 还笑这么好看 。 “没什么。”唐诗掐住她的腰把她抱在腿上,视线黏在她唇上,声音浅淡又平常,“突然想亲你了。” 他托住她的脖颈吻了上去。 两人一路从客厅吻到卧室。 他当晚完全没了分寸。 宋辞也不知道他是受什么刺激了,不就是唱了首歌嘛。 “唐十一……” 大风大浪拍过来,宋辞就像那被摁在砧板上的鱼,无论怎么扑腾,命运都早已被完全掌控。 “嗯,宝贝。”唐诗深邃的眉目布满汗水,同样情欲难忍,一双眼睛勾着她,却在今晚格外清醒,“那就一起去旅行。” “什么?”宋辞感官几乎被完全剥夺。 唐诗喘息粗重,咬住她耳后的一块软肉,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说,去旅行,宝贝,就我们两个。” 第148章 去旅行吧 唐诗的声音缓缓流淌而下。 说真的,他嗓音条件很优越,声音清亮又有磁性,不管怎样都不算难听的。 就是不在调上,不像唱歌,像诗朗诵。 包厢里嘘声和嘲笑声如约而至。 “诗哥,小百灵鸟,果然没让我失望哈哈哈哈哈。” “十一,调跑了,快拉一拉……” “救命啊哈哈哈哈哈” 唐诗抱着胳膊,话筒放在嘴边,半点不受影响,偏着头,一心一意地看向宋辞,字字句句,还在继续唱。 “拒绝成长到成长,变成想要的模样,在举手投降以前,让我再陪你一段……” 宋辞唇角笑意如常,眉目温柔,很认真地用手轻打节拍,听他唱。 这是宋辞最欣赏他的一点。 他有一双自尊自傲的眼睛,这双眼睛容得下真诚与夸赞,也容得下嘲讽与嘘声,是宏大又包容的。 说实在话,在嘈杂又热闹的包厢,两双同样真诚温和的眼睛独独望向彼此,仿佛单独开辟出了一座远离喧嚣的桃花岛时,会让人心底莫名涌上来一股被湿咸海水漫过脚踝的奇异感。 温暖又舒适,平和人的心境。 叶茂然仰靠在沙发上,阖上眼睛,过往一幕幕闪现。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严珊珊要这么决绝地斩断跟他的一切,也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互相喜欢,却总是一再错过。 是他的错。 不够勇敢,不够真诚,不够义无反顾。 唐诗还在轻轻哼唱,包厢里却终于沉默,没人再开口说话。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一次次失去又重来,我没离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陪你把想念的酸拥抱成温暖,陪你把彷徨写出情节来,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陪伴你,一直到故事给说完。” ——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 主要是后面玩嗨了。 一群肆无忌惮的少年就着友谊干杯,高歌青春万岁。 只有叶茂然例外,那瓶五十度的白酒全进他肚子里了,后面还开始唱苦情歌。 他最后由全场另一名单身狗沈志鹏送回了酒店。 沈志鹏全程骂骂咧咧,说了一万遍单身无罪。 宋辞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唐诗正仰躺在沙发上,小臂蒙住上半张脸,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宋辞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唐诗,先洗完澡再睡,好吗?” “嗯。”唐诗低低应了声,大手掌在她的腰侧,稍一用力,宋辞半跪在他腿间,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 唐诗顺势埋在她颈侧,蹭了蹭,闷声道:“女朋友,脑袋有点晕。” “醉了吗?”宋辞摸摸他的脑袋,“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唐诗摇摇头:“不用,我再抱会儿你就行。” 不知道抱了多久,宋辞稍微动了动,无奈道:“唐诗,我腿要麻了。” “哦。”唐诗终于抬起头,手顺着往下,摸上她的腿,“那我给你揉揉。” “不用。”宋辞起身,命令他,“去洗澡,就现在。” 唐诗仰头望她,眨着眼笑了,说好。 唐诗洗完澡出来,没在客厅看到宋辞的身影,反倒是厨房的灯亮着。 他走过去,看宋辞穿了一件他的白色t恤,长到腿弯处,小腿细白,长睫微垂,正在拿着长勺搅拌。 估摸着是在给他熬醒酒汤。 唐诗走近,捏着她的下巴,跟她接了个吻,而后自然而然地拿过她手上的长勺,扬了扬下巴:“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外面待着。” “行,大概还要熬十分钟。”宋辞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没坚持,打了个哈欠,转身出去了。 说真的,她现在被伺候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刚刚差点打不着火。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唐诗从厨房里出来了。 宋辞正坐在沙发上,盘着腿,认真地看一部当时正火的电视剧。 她这些天追得还挺入神的。 唐诗一步一步走近,在她旁边坐下,漫不经心地问:“好看吗?” 宋辞一无所知:“好看。” 唐诗语气平淡:“男主角帅吗?” 宋辞眼也不眨:“帅。” 过了几秒。 宋辞反应过来,淡定补充:“但跟我男朋友没法儿比。” 唐诗当时刚洗完手,冷白的指节上还往下滴着水,他把水珠甩到宋辞脸上,偏过头说:“迟来的恭维,晚了。” 哎,唐耶耶。 大醋缸。 宋辞干脆把电视关了,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轻车熟路地开始哄:“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恭维,最爱唐诗了,唐诗最帅了。” 她真的很会夸人。 唐诗抵了抵嘴角,试图忍住笑意,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得不行:“你烦不烦啊。” 宋辞一看,哄好了。 她顺势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仰头冲他笑:“最爱你了,唐耶耶。” 唐诗受不住,盖住她的眼睛,低头笑得更欢,一下一下揉她发丝:“你真的很烦,宋蜗牛。” 搞得他想假装生个气都装不出来。 宋辞眉眼弯弯:“那我也唱首歌,哄哄你。” 唐诗动作熟练地按摩她的头皮,低声笑:“好,那你唱首歌,哄哄我。” 宋辞:“你跟着唱,好不好?” 唐诗傲娇睨她:“不唱,不是你哄我?” 宋辞思考两秒:“有道理。” 过了几秒,温暖的室内传来少女清甜欢快的歌声。 “追着风,追着风,和你一起穿行,沿途的风景都许给你。追着风,追着风,我们交错光影,把最美悄悄印在心底。” 唐诗就低头,安静地看着她,感觉心脏也跟着这个节奏一起跳动,越来越快。 “追着风,追着风,和你一起旅行,满天的星光都送给你……”宋辞还在唱。 唐诗听到这个歌词,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笑了,低声跟着哼唱:“追着风,追着风,和你一起旅行,满天的星光都送给你……” 四年时间,他眉眼间的青涩褪去,棱角却依然锐利,笑起来意气风发。 “怎么了?”宋辞有些受不住唐诗这样的眼神,心跳开始加快,莫名紧张,“干嘛突然这么笑。” 还笑这么好看 。 “没什么。”唐诗掐住她的腰把她抱在腿上,视线黏在她唇上,声音浅淡又平常,“突然想亲你了。” 他托住她的脖颈吻了上去。 两人一路从客厅吻到卧室。 他当晚完全没了分寸。 宋辞也不知道他是受什么刺激了,不就是唱了首歌嘛。 “唐十一……” 大风大浪拍过来,宋辞就像那被摁在砧板上的鱼,无论怎么扑腾,命运都早已被完全掌控。 “嗯,宝贝。”唐诗深邃的眉目布满汗水,同样情欲难忍,一双眼睛勾着她,却在今晚格外清醒,“那就一起去旅行。” “什么?”宋辞感官几乎被完全剥夺。 唐诗喘息粗重,咬住她耳后的一块软肉,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说,去旅行,宝贝,就我们两个。” 第149章 全文完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旅行的第一站,他们去了埃及。 他们先是落地开罗,看了埃及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当历史书上的薄薄的一张图片真正坐落在她眼前时,她才真正理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这短短八个字的分量。 人类真正站在它面前,显得多么渺小,然而这样伟大的建筑,竟然也出自于渺小的人类。 多么神奇。 唐诗当时听到她的这番话,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所以伟大的从来不是建筑,而是人类。” 唐诗当时选物理,也是这么想的。 科技如此神奇,它翻天覆地的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然而科技的背后,究其本质,其实是物理在支撑。 可是神奇的从来不是物理,而是踽踽独行,孜孜不倦地去探索和运用物理的人类。 成为一名伟大的物理学家可能太过遥远,可成为一名有用的物理学家,唐诗觉得自己努力够一够,还是能做到的。 宋辞握紧他的手,也笑了,依葫芦画瓢:“所以公正的从来不是律法,而是运用和遵守律法的人类。” 唐诗那天问她想选什么专业时,她其实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说,他想要回馈给这个世界一些东西。 宋辞脑子里,莫名就想起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不卑不亢站在法庭上的女律师,她条理清晰呈上证据,引用法条,像一面镜子,照出那群罪犯肮脏的面目,也照出他们该有的结局。 宋辞当时只觉得她很酷。 而现在,宋辞想,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这么酷的人。 中途转机的时候,两人难得发生了争执。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要在埃及待够八天,先在开罗,然后辗转几个城市,最后再回到开罗转机,去下一站。 但唐诗觉得这边紫外线太强了,想要改变计划,不去别的城市,直接飞到下一站——瑞士。 宋辞不乐意,她想按原计划,继续去别的城市,还是要待够八天。 他们吵架也很有趣,有趣到不像吵架。 总的来说,语气都很温柔,但各自倔强。 宋辞:“去阿斯旺。” 唐诗:“去瑞士。” 宋辞:“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唐诗头也不抬:“反悔了。” 宋辞:“你说话不算数。” 混球语气照样拽:“你第一天认识我?” 宋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你去瑞士,我去阿斯旺。” 唐诗盯着少女倔强的脸,安静几秒,终于开口:“就非得去?” 宋辞偏开头,轻声,有些委屈:“本来就是,明明之前都说好了的,卢克索神庙和红海都还没去。” “行。”唐诗叹口气,下巴随意往床上一点,“那你去床上等着。” “你干嘛?”宋辞警惕。 唐诗弓着背在行李箱里翻找,语气意味深长:“你说呢?” 宋辞脸通红,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不要耍流氓。” “耍了又怎么样?”他问。 宋辞:“我报警抓你。” 唐诗噗哧笑出声,懒洋洋点头:“行,还挺狠。” “不逗你了。”他终于起身,手上拎了一个药箱,无可奈何地笑了下,“给你涂药。我亲爱的女朋友,你看看你那脖子,都红成什么样了,过几天又得晒伤。” “红海那边紫外线还要更强一点。”唐诗把她压在床上,低着头,眸光专注地给她略微泛红的脖子和胸口抹药,语气有点头疼,“这些药不一定能防住,等下还要去当地的药店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防紫外线效果更好的。” 唐诗剑眉微拧,还在继续叭叭:“实在不行就去……” 他嘴巴被堵住。 宋辞猝不及防地吻了上来。 唐诗顿了顿,然后就自觉忙起来了。 他一边给她胸口涂药,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她接吻,一边还得意又忘形,低声笑说:“哪里来的女流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还强吻良家妇男呢?” 嚣张又得瑟,少年样袒露无疑。 “嗯。”宋辞捧着他的脸继续吻他,配合道,“良家妇男太帅了,没忍住。” “不用忍啊宝贝。”唐诗笑得更得意,他把药扔在一旁,两手插入指缝,与她十指相扣,“良家妇男是你一个人的。” 窗外烈日高悬,两具年轻的身躯贴得很紧,呼吸滚烫,热烈又绵密的接吻。 尼罗河的水汹涌澎湃,如同爱意经久不息。 —— 抵达红海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埃及游玩六天了。 在唐诗的一再坚持下,他们躲开了烈日炎炎的下午,直至金乌西沉,火烧云将蔚蓝色的大海烧成橘黄时,他们才来到海边。 傍晚时分人也不少,不过相比于白天,还是显得寥落。 他们在这次旅途中,结识了一对同样来自中国的年轻夫妻,这对夫妻在网上经营了一个很火的旅游账号。 “这次是你们的毕业旅行吗?”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男人习惯性发问。 “也不算。”唐诗那会儿懒散坐在沙滩椅上,穿了一件花衬衫,胸前随意别了一副墨镜,视线余光还追随着在沙滩上跟别人嬉戏的女生,唇角微勾,“正好有空,正好有想法,就来了。” “在一起多久了?”他饶有兴致。 “两千零一十八天。”唐诗随意丢出一句。 数字一出,男人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满脸惊讶:“快六年了?” 唐诗点点头,然后朝不远处的宋辞喊:“宋蜗牛,快涨潮了,爬近点儿,别被海水淹了。” 男人有些惊讶,一开始看到他们,那种热恋的感觉,他还以为是刚谈不到半年,最多一年出头的小情侣。 倒也没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竟然比他们夫妻在一起的时间还久。 男人本来没想问这个问题,主要是觉得他们还年轻,不过现在他问:“有结婚的打算吗?” 唐诗笑出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不过还是点点头,耐心道:“当然。” “到时候给你发喜帖。”他说。 又聊了一会儿,作为旅游博主,他们要赶去别的景点,于是匆匆跟唐诗告别,最后问:“介意我把你们的故事发到网上吗?” “我没问题。”唐诗耸肩,“不过你可能还得问问我女朋友,她比较害羞。” “好。” 男人笑着点头,跟他告别,走到浅水滩,搂过自己的妻子,两个人侧身跟宋辞说了什么。 少女惊讶片刻,脸上陡然流露的羞赦比远处的红霞还要动人。 唐诗看得入神。 一道高挑健美的身躯突然挡在他面前。 唐诗抬头。 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她穿着过分暴露的泳衣,站在他面前,朝他抛了个媚眼。 “exce ”她说话很直接,“are you sgle?” “no”唐诗偏头,继续望向某个方向,笑意深深,“y girl is g for ” 女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名皮肤白皙,扎着高丸子头的漂亮女生,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她穿了一件黑色吊带泳衣,一截细白的腰在夕阳下若隐若现。 女郎眼睛更亮,不死心地问:“your girlfriend?” 唐诗太阳穴跳了跳:“yes” “oh,sha” 女郎遗憾地摇摇头,走了。 少女慢慢走近。 唐诗抱着胳膊,仰靠在沙滩椅上,视线划过少女修长笔直的腿,盈盈一握的腰,最后定格在雪白锁骨处,那颗显眼的朱砂痣上,混不吝地吹了个流氓哨。 “hey,girl,给泡吗?” 宋辞笑:“刚刚不是还有girl在泡你吗?” “是。”唐诗站起身,过去牵着她的手,挑眉道,“但我有女朋友,婉拒了。” 虽然刚刚那个女郎,好像更想泡他女朋友。 宋辞开始演:“有女朋友还来泡我?” “知道菀菀类卿吗?girl。”唐诗笑得不行,“你长得跟我女朋友太像了,但凡长得像她的,我都抵抗不了。” 夕阳只剩最后一点余晖,潮水涨起又落下。 他们一边踩着水一边笑,漫无目的地在海岸走。 唐诗两手背在身后,懒洋洋倒着步子,深深看她:“猜猜我哪只手上有东西?” 宋辞随口道:“左手。” 唐诗伸出左手,空无一物。 宋辞改口:“说错了,右手。” “还能这么玩?” 宋辞眨眼:“刚说错了。” “又开始撒娇耍赖了,宋蜗牛。”唐诗掐她脸。 不过那只藏在身后的手还是慢慢伸了出来。 依然空无一物。 宋辞无语地拍他手:“幼不幼稚啊你。” 唐诗手被拍下去,顺势抄兜里,低低笑着:“逗你的,东西在外套口袋。” 因为天色晚了,唐诗怕她冷,刚刚给她穿了件外套。 宋辞撇嘴:“鬼才信你。”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口袋里摸。 还真让她摸到了一个东西。 她掏出来,低头一看,是一块心形的贝壳。应该是刚捡的,还有海腥气。宋辞凑到耳边,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她抬眼看他,笑:“浪漫哦唐诗。” “浪漫哦唐诗。”他重复,笑得随性快意,“唐诗不浪漫谁浪漫。” 过了几秒,他又吊儿郎当地挠她下巴,穿着花衬衫,倒真像一个流连花丛的大少爷:“所以给个机会,泡一下呗?” “有男朋友了呢。”她很有原则。 “没事。”他贴心,“我可以当男友二号。” 宋辞勉强同意:“那好。” “那……”唐诗搂住她的腰,低头抵住她的额头,“趁着男友一号没来,偷偷接个吻?” “那得快点。”宋辞仰头勾住他的脖子,狐狸眼微挑,“男友一号还在酒店等我。” 接吻间隙。 宋辞断断续续地说:“那个旅游博主……临走前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嗯。”唐诗闭着眼,嘴巴张张合合,更深地吻她。 “所以……”宋辞微微分开他的唇,低声喘息着,“找个不太忙的时间,我们去买戒指。” 唐诗动作顿住。 他指腹一寸一寸摩挲她的脸颊,轻声道:“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宋辞愣了愣:“应该不算,我还没买戒指呢。” 海风习习,吹皱少年的心。 唐诗扣住她的下巴,舌尖抵入,重新吻了上去。 “宋蜗牛。”他声音傲慢如常,“那从现在开始,你欠我一个戒指。” —— 后来,他们游走在意大利街头,看了举世闻名的比萨斜塔。 他们去了威尼斯,原来威尼斯没有水怪。 他们参观了大英博物馆,回来的途中还遇上了一个流浪汉,宋辞的手机差点被抢走,原来英国也没那么绅士。 原来那些梦幻的,奇特的,让人感觉惊奇的景观是看不完的,宋辞慢慢不再在乎所谓的“旅游计划”,变得越来越松弛。 她开始明白,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哪个景点,假如第二天不小心睡过了,那么仅仅只是待在酒店,跟他一起,就着窗外的阳光,不紧不慢地接个吻,睡个回笼觉也很好。 原来重要的不是景观,重要的是他和她牵着手,一起走过的每一步。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慢慢七月迎来了尾声,在国内蝉鸣声最燥的那个盛夏,他们来到了最后一站——冰岛。 这个季节,极光不常见。 可他们不是去追极光的。 他们打算去看火山喷发。 租了辆车,放点音乐,即刻出发。 前面是落日和白云,身后就是雪山。 路程行驶到一半,天黑过后,遇上了极端天气,雪不断往车窗上砸。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一片静谧,只有暴风雪呜咽。 唐诗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一直牵着她,摸了摸她清冷的指节,问:“怕吗?” “怕有用吗?”她反问。 唐诗笑:“不如接吻。” 他解开宋辞的安全带,把她抱过来。 窗外风雪肆虐,他们抵着方向盘忘情接吻。 所幸暴风雪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散了。 两人下了车。 唐诗检查了一下越野车的损毁情况。 车被改装过,很抗造,没出什么问题,唐诗当初就是看中了这点。 宋辞靠在车头,双手捧着一杯热水,轻声说:“唐诗,快看,月亮降临在地球上了。” 唐诗抬起头。 这是他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大最清晰的月亮。 几乎占了小半边天。 月光清透,照亮满地雪。 唐诗抱着胳膊,跟她一同靠在车头,静静地看了半天,他突然开口:“你说,我要是在这里跟你求个婚,是不是也挺好的。” 宋辞偏头笑,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再等等。”他仰头看着月亮,低低呢喃。 “你是觉得少了个戒指吗?我这儿有。”宋辞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红色绸带,估摸着是扎头发用的,她递给他,然后伸出手,神色认真地说,“给我戴上。” 唐诗接过绸带,眸光复杂,慢慢走近她。 宋辞仰头看他,面上还算淡定,手却开始发抖。 天呐,她刚刚那样,是不是也算求婚啊。 她刚这样想。 谁知下一秒,她眼睛就被绸带蒙住,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笨死了,宋蜗牛。”唐诗的声音低哑,微哽,“谁求婚用这种戒指的,傻不傻啊你。” —— 休整片刻,他们继续出发。 宋辞自觉刚刚她是主动求婚被拒绝了,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没怎么说话。 唐诗单手开车,不断地摩挲着她腕上戴着的手链,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 他碰到难题的时候,就喜欢摸这条手链。 宋辞其实不太乐意让他摸,因为项链耳环之类的他送了一大堆,手链就这么一条。 给摸坏了怎么办? 她悄悄把手缩了回去。 唐诗拧眉,又拉过她的手,继续摸。 宋辞默默叹了口气。 一路静谧,他们也终于在即将日落之前,抵达了火山喷发地。 这边围了不少人,都是过来看火山喷发的。 宋辞肉眼可见的,就看见了十几个黄种人,看言行举止,十有八九是中国的。 远处的一座山冒着浓烟。 再往前就不让汽车通行了。 他们弃了车,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开始往山上爬。 爬到一半,宋辞体力不支,实在爬不动了。 唐诗于是背着她,继续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 宋辞勾着唐诗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忍不住蹭了蹭。 竟然真的过了六年了。 宋辞有些恍惚。 唐诗身上特有的柠檬气泡香依然浓烈,脊背却比以前更加宽阔硬朗,青山早已成脉,充满活力和安全感。 “唐诗……”宋辞忍不住喊他。 “嗯。”唐诗低声应。 “唐诗。” “嗯。” “唐诗。” “嗯。”他说,“在。” …… 宋辞昏昏沉沉的睡去,又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醒来。 远处,隔着两三个山头,火山在喷发。 炽热的岩浆将皑皑白雪侵蚀覆盖。 像来到了世界尽头。 宋辞愣住片刻,瞳孔都微微放大。 “唐诗,放我下来。”她轻声说。 唐诗把她放下,转而牵住她的手,也抬头望去。 他们站得算远,大部分人都站在他们前面几十米处,那里离火山更近,相机咔嚓声不止。 远处,火山在咆哮。 近处,人群在欢呼。 唐诗就在这样的时刻,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缓慢抬起。 宋辞似有所感,侧眸。 两人安静又平和地对视。 唐诗率先扯起唇角,眼底有泪花,笑了一下。 他低头,拨弄了一下宋辞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明显很紧张,长长叹了口气,声音轻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宋辞意识到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唐诗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手指指节摸到环上的某个暗扣,“咔哒——”一声。 莫比乌斯环与玫瑰金色的链条分离。 宋辞捂住嘴,眼泪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 唐诗眼睫垂下,手也发抖,摸索了半天,不知道摸到了莫比乌斯环的哪里,又是“咔哒——”一声。 化为两枚戒指。 一枚镶了粉钻,一枚刻了字母“s”。 “戒指有点旧了,以后结婚换个新的。”唐诗拉过宋辞的手,缓缓把那枚镶有粉钻的戒指,戴入了宋辞的中指,他惯常摩挲了一下,轻声道,“尺寸好像也有点不合适了。” 六年时间,真的太久了。 宋辞几乎泣不成声。 岩浆喷发。 大地在轻颤。 唐诗单膝下跪。 他深深望她,声音低哑。 “宋辞,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爱你,再说下去,好像怎么都觉得空洞。” “但我们之间,又好像只有“爱”这个字,能涵盖所有的这些,难以压抑的情感。” “我想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家。” “在这个家里,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可能会有三个人,甚至四个人。” “可是无论如何,你都是最重要的那个,你是唯一的宝贝。” “他们都是亲情,只有我们是爱情。” “宋辞,我爱你。” “今天,明天,未来的每一天,都如同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永远爱你。”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素戒。 有人转身,发现这一幕,尖叫欢呼,镜头对准他们,咔嚓声不断。 唐诗仰头,眸光一如既往的干净,却难得认真:“宋辞,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愿意给我戴上这枚戒指吗?” 这是唐诗。 他永远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宋辞使劲点头,捂着嘴巴,话都说不出,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 她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了。 “不是你说的吗?” “我还欠你一枚戒指。” “六年了唐诗。”她还是压不住哽咽,“是时候还给你了。” —— 那天晚上,宋辞靠坐在床头,拿出日记本。 唐诗还在洗澡。 这是在冰岛,一间不起眼的民宿内。 灯光暗黄,甚至偶尔闪动,不算太清晰。 然而天上的那轮月亮,是宋辞见过的,最圆满的月亮。 从他们相遇至今,满打满算,将近九年。 日记本早已写满。 只剩最后一页。 宋辞提笔,落下末尾的篇章。 「今天是2022年7月23日,淮安市最高温达到365c,大暑。 而我们在冰岛。 火山在喷发,暴风雪肆虐。 他跟我求婚了。 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他正在洗澡,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我该怎么形容他呢? 我说他聪明,善良,勇敢。 好像太抽象。 我说他狂妄,臭屁,嚣张。 可他本该如此。 电影《怦然心动》中,朱莉的父亲曾经对她说过这样一段话——当你说你爱他,你首先要观其全貌。一幅画的整体远比它的部分重要。奶牛单独看只是奶牛,草场本身也只是草和花,穿过缝隙的阳光也只是一线光束。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奇迹就发生了。 我想在那个下雨天,我们相遇的时候,奇迹就发生了。 他是奇迹本身,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是如彩虹般绚烂的少年。 写了这么多,总的来说就是…… 唐诗,我知道你会看这本日记,所以写点矫情的,也想让你哭。 现在是不是在偷偷哭? 那再跟你说点矫情的。 唐诗,其实我写不出你的万分之一。 我只说我会永远爱你。」 …… 看到这儿,我想你会以为,日记本的最后一段话,应该是我爱你。 笨蛋,又被骗了。 日记本的最后一段话,我会写—— 唐诗跟宋辞手牵着手,还在往亮处走…… 而我目送一程,也只好祝他们一路顺风。 一切都未完,续篇由他们书写。 ——全文完—— 第149章 全文完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旅行的第一站,他们去了埃及。 他们先是落地开罗,看了埃及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当历史书上的薄薄的一张图片真正坐落在她眼前时,她才真正理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这短短八个字的分量。 人类真正站在它面前,显得多么渺小,然而这样伟大的建筑,竟然也出自于渺小的人类。 多么神奇。 唐诗当时听到她的这番话,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所以伟大的从来不是建筑,而是人类。” 唐诗当时选物理,也是这么想的。 科技如此神奇,它翻天覆地的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然而科技的背后,究其本质,其实是物理在支撑。 可是神奇的从来不是物理,而是踽踽独行,孜孜不倦地去探索和运用物理的人类。 成为一名伟大的物理学家可能太过遥远,可成为一名有用的物理学家,唐诗觉得自己努力够一够,还是能做到的。 宋辞握紧他的手,也笑了,依葫芦画瓢:“所以公正的从来不是律法,而是运用和遵守律法的人类。” 唐诗那天问她想选什么专业时,她其实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说,他想要回馈给这个世界一些东西。 宋辞脑子里,莫名就想起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不卑不亢站在法庭上的女律师,她条理清晰呈上证据,引用法条,像一面镜子,照出那群罪犯肮脏的面目,也照出他们该有的结局。 宋辞当时只觉得她很酷。 而现在,宋辞想,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这么酷的人。 中途转机的时候,两人难得发生了争执。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要在埃及待够八天,先在开罗,然后辗转几个城市,最后再回到开罗转机,去下一站。 但唐诗觉得这边紫外线太强了,想要改变计划,不去别的城市,直接飞到下一站——瑞士。 宋辞不乐意,她想按原计划,继续去别的城市,还是要待够八天。 他们吵架也很有趣,有趣到不像吵架。 总的来说,语气都很温柔,但各自倔强。 宋辞:“去阿斯旺。” 唐诗:“去瑞士。” 宋辞:“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唐诗头也不抬:“反悔了。” 宋辞:“你说话不算数。” 混球语气照样拽:“你第一天认识我?” 宋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你去瑞士,我去阿斯旺。” 唐诗盯着少女倔强的脸,安静几秒,终于开口:“就非得去?” 宋辞偏开头,轻声,有些委屈:“本来就是,明明之前都说好了的,卢克索神庙和红海都还没去。” “行。”唐诗叹口气,下巴随意往床上一点,“那你去床上等着。” “你干嘛?”宋辞警惕。 唐诗弓着背在行李箱里翻找,语气意味深长:“你说呢?” 宋辞脸通红,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不要耍流氓。” “耍了又怎么样?”他问。 宋辞:“我报警抓你。” 唐诗噗哧笑出声,懒洋洋点头:“行,还挺狠。” “不逗你了。”他终于起身,手上拎了一个药箱,无可奈何地笑了下,“给你涂药。我亲爱的女朋友,你看看你那脖子,都红成什么样了,过几天又得晒伤。” “红海那边紫外线还要更强一点。”唐诗把她压在床上,低着头,眸光专注地给她略微泛红的脖子和胸口抹药,语气有点头疼,“这些药不一定能防住,等下还要去当地的药店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防紫外线效果更好的。” 唐诗剑眉微拧,还在继续叭叭:“实在不行就去……” 他嘴巴被堵住。 宋辞猝不及防地吻了上来。 唐诗顿了顿,然后就自觉忙起来了。 他一边给她胸口涂药,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她接吻,一边还得意又忘形,低声笑说:“哪里来的女流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还强吻良家妇男呢?” 嚣张又得瑟,少年样袒露无疑。 “嗯。”宋辞捧着他的脸继续吻他,配合道,“良家妇男太帅了,没忍住。” “不用忍啊宝贝。”唐诗笑得更得意,他把药扔在一旁,两手插入指缝,与她十指相扣,“良家妇男是你一个人的。” 窗外烈日高悬,两具年轻的身躯贴得很紧,呼吸滚烫,热烈又绵密的接吻。 尼罗河的水汹涌澎湃,如同爱意经久不息。 —— 抵达红海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埃及游玩六天了。 在唐诗的一再坚持下,他们躲开了烈日炎炎的下午,直至金乌西沉,火烧云将蔚蓝色的大海烧成橘黄时,他们才来到海边。 傍晚时分人也不少,不过相比于白天,还是显得寥落。 他们在这次旅途中,结识了一对同样来自中国的年轻夫妻,这对夫妻在网上经营了一个很火的旅游账号。 “这次是你们的毕业旅行吗?”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男人习惯性发问。 “也不算。”唐诗那会儿懒散坐在沙滩椅上,穿了一件花衬衫,胸前随意别了一副墨镜,视线余光还追随着在沙滩上跟别人嬉戏的女生,唇角微勾,“正好有空,正好有想法,就来了。” “在一起多久了?”他饶有兴致。 “两千零一十八天。”唐诗随意丢出一句。 数字一出,男人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满脸惊讶:“快六年了?” 唐诗点点头,然后朝不远处的宋辞喊:“宋蜗牛,快涨潮了,爬近点儿,别被海水淹了。” 男人有些惊讶,一开始看到他们,那种热恋的感觉,他还以为是刚谈不到半年,最多一年出头的小情侣。 倒也没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竟然比他们夫妻在一起的时间还久。 男人本来没想问这个问题,主要是觉得他们还年轻,不过现在他问:“有结婚的打算吗?” 唐诗笑出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不过还是点点头,耐心道:“当然。” “到时候给你发喜帖。”他说。 又聊了一会儿,作为旅游博主,他们要赶去别的景点,于是匆匆跟唐诗告别,最后问:“介意我把你们的故事发到网上吗?” “我没问题。”唐诗耸肩,“不过你可能还得问问我女朋友,她比较害羞。” “好。” 男人笑着点头,跟他告别,走到浅水滩,搂过自己的妻子,两个人侧身跟宋辞说了什么。 少女惊讶片刻,脸上陡然流露的羞赦比远处的红霞还要动人。 唐诗看得入神。 一道高挑健美的身躯突然挡在他面前。 唐诗抬头。 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她穿着过分暴露的泳衣,站在他面前,朝他抛了个媚眼。 “exce ”她说话很直接,“are you sgle?” “no”唐诗偏头,继续望向某个方向,笑意深深,“y girl is g for ” 女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名皮肤白皙,扎着高丸子头的漂亮女生,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她穿了一件黑色吊带泳衣,一截细白的腰在夕阳下若隐若现。 女郎眼睛更亮,不死心地问:“your girlfriend?” 唐诗太阳穴跳了跳:“yes” “oh,sha” 女郎遗憾地摇摇头,走了。 少女慢慢走近。 唐诗抱着胳膊,仰靠在沙滩椅上,视线划过少女修长笔直的腿,盈盈一握的腰,最后定格在雪白锁骨处,那颗显眼的朱砂痣上,混不吝地吹了个流氓哨。 “hey,girl,给泡吗?” 宋辞笑:“刚刚不是还有girl在泡你吗?” “是。”唐诗站起身,过去牵着她的手,挑眉道,“但我有女朋友,婉拒了。” 虽然刚刚那个女郎,好像更想泡他女朋友。 宋辞开始演:“有女朋友还来泡我?” “知道菀菀类卿吗?girl。”唐诗笑得不行,“你长得跟我女朋友太像了,但凡长得像她的,我都抵抗不了。” 夕阳只剩最后一点余晖,潮水涨起又落下。 他们一边踩着水一边笑,漫无目的地在海岸走。 唐诗两手背在身后,懒洋洋倒着步子,深深看她:“猜猜我哪只手上有东西?” 宋辞随口道:“左手。” 唐诗伸出左手,空无一物。 宋辞改口:“说错了,右手。” “还能这么玩?” 宋辞眨眼:“刚说错了。” “又开始撒娇耍赖了,宋蜗牛。”唐诗掐她脸。 不过那只藏在身后的手还是慢慢伸了出来。 依然空无一物。 宋辞无语地拍他手:“幼不幼稚啊你。” 唐诗手被拍下去,顺势抄兜里,低低笑着:“逗你的,东西在外套口袋。” 因为天色晚了,唐诗怕她冷,刚刚给她穿了件外套。 宋辞撇嘴:“鬼才信你。”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口袋里摸。 还真让她摸到了一个东西。 她掏出来,低头一看,是一块心形的贝壳。应该是刚捡的,还有海腥气。宋辞凑到耳边,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她抬眼看他,笑:“浪漫哦唐诗。” “浪漫哦唐诗。”他重复,笑得随性快意,“唐诗不浪漫谁浪漫。” 过了几秒,他又吊儿郎当地挠她下巴,穿着花衬衫,倒真像一个流连花丛的大少爷:“所以给个机会,泡一下呗?” “有男朋友了呢。”她很有原则。 “没事。”他贴心,“我可以当男友二号。” 宋辞勉强同意:“那好。” “那……”唐诗搂住她的腰,低头抵住她的额头,“趁着男友一号没来,偷偷接个吻?” “那得快点。”宋辞仰头勾住他的脖子,狐狸眼微挑,“男友一号还在酒店等我。” 接吻间隙。 宋辞断断续续地说:“那个旅游博主……临走前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嗯。”唐诗闭着眼,嘴巴张张合合,更深地吻她。 “所以……”宋辞微微分开他的唇,低声喘息着,“找个不太忙的时间,我们去买戒指。” 唐诗动作顿住。 他指腹一寸一寸摩挲她的脸颊,轻声道:“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宋辞愣了愣:“应该不算,我还没买戒指呢。” 海风习习,吹皱少年的心。 唐诗扣住她的下巴,舌尖抵入,重新吻了上去。 “宋蜗牛。”他声音傲慢如常,“那从现在开始,你欠我一个戒指。” —— 后来,他们游走在意大利街头,看了举世闻名的比萨斜塔。 他们去了威尼斯,原来威尼斯没有水怪。 他们参观了大英博物馆,回来的途中还遇上了一个流浪汉,宋辞的手机差点被抢走,原来英国也没那么绅士。 原来那些梦幻的,奇特的,让人感觉惊奇的景观是看不完的,宋辞慢慢不再在乎所谓的“旅游计划”,变得越来越松弛。 她开始明白,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哪个景点,假如第二天不小心睡过了,那么仅仅只是待在酒店,跟他一起,就着窗外的阳光,不紧不慢地接个吻,睡个回笼觉也很好。 原来重要的不是景观,重要的是他和她牵着手,一起走过的每一步。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慢慢七月迎来了尾声,在国内蝉鸣声最燥的那个盛夏,他们来到了最后一站——冰岛。 这个季节,极光不常见。 可他们不是去追极光的。 他们打算去看火山喷发。 租了辆车,放点音乐,即刻出发。 前面是落日和白云,身后就是雪山。 路程行驶到一半,天黑过后,遇上了极端天气,雪不断往车窗上砸。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一片静谧,只有暴风雪呜咽。 唐诗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一直牵着她,摸了摸她清冷的指节,问:“怕吗?” “怕有用吗?”她反问。 唐诗笑:“不如接吻。” 他解开宋辞的安全带,把她抱过来。 窗外风雪肆虐,他们抵着方向盘忘情接吻。 所幸暴风雪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散了。 两人下了车。 唐诗检查了一下越野车的损毁情况。 车被改装过,很抗造,没出什么问题,唐诗当初就是看中了这点。 宋辞靠在车头,双手捧着一杯热水,轻声说:“唐诗,快看,月亮降临在地球上了。” 唐诗抬起头。 这是他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大最清晰的月亮。 几乎占了小半边天。 月光清透,照亮满地雪。 唐诗抱着胳膊,跟她一同靠在车头,静静地看了半天,他突然开口:“你说,我要是在这里跟你求个婚,是不是也挺好的。” 宋辞偏头笑,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再等等。”他仰头看着月亮,低低呢喃。 “你是觉得少了个戒指吗?我这儿有。”宋辞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红色绸带,估摸着是扎头发用的,她递给他,然后伸出手,神色认真地说,“给我戴上。” 唐诗接过绸带,眸光复杂,慢慢走近她。 宋辞仰头看他,面上还算淡定,手却开始发抖。 天呐,她刚刚那样,是不是也算求婚啊。 她刚这样想。 谁知下一秒,她眼睛就被绸带蒙住,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笨死了,宋蜗牛。”唐诗的声音低哑,微哽,“谁求婚用这种戒指的,傻不傻啊你。” —— 休整片刻,他们继续出发。 宋辞自觉刚刚她是主动求婚被拒绝了,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没怎么说话。 唐诗单手开车,不断地摩挲着她腕上戴着的手链,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 他碰到难题的时候,就喜欢摸这条手链。 宋辞其实不太乐意让他摸,因为项链耳环之类的他送了一大堆,手链就这么一条。 给摸坏了怎么办? 她悄悄把手缩了回去。 唐诗拧眉,又拉过她的手,继续摸。 宋辞默默叹了口气。 一路静谧,他们也终于在即将日落之前,抵达了火山喷发地。 这边围了不少人,都是过来看火山喷发的。 宋辞肉眼可见的,就看见了十几个黄种人,看言行举止,十有八九是中国的。 远处的一座山冒着浓烟。 再往前就不让汽车通行了。 他们弃了车,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开始往山上爬。 爬到一半,宋辞体力不支,实在爬不动了。 唐诗于是背着她,继续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 宋辞勾着唐诗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忍不住蹭了蹭。 竟然真的过了六年了。 宋辞有些恍惚。 唐诗身上特有的柠檬气泡香依然浓烈,脊背却比以前更加宽阔硬朗,青山早已成脉,充满活力和安全感。 “唐诗……”宋辞忍不住喊他。 “嗯。”唐诗低声应。 “唐诗。” “嗯。” “唐诗。” “嗯。”他说,“在。” …… 宋辞昏昏沉沉的睡去,又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醒来。 远处,隔着两三个山头,火山在喷发。 炽热的岩浆将皑皑白雪侵蚀覆盖。 像来到了世界尽头。 宋辞愣住片刻,瞳孔都微微放大。 “唐诗,放我下来。”她轻声说。 唐诗把她放下,转而牵住她的手,也抬头望去。 他们站得算远,大部分人都站在他们前面几十米处,那里离火山更近,相机咔嚓声不止。 远处,火山在咆哮。 近处,人群在欢呼。 唐诗就在这样的时刻,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缓慢抬起。 宋辞似有所感,侧眸。 两人安静又平和地对视。 唐诗率先扯起唇角,眼底有泪花,笑了一下。 他低头,拨弄了一下宋辞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明显很紧张,长长叹了口气,声音轻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宋辞意识到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唐诗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手指指节摸到环上的某个暗扣,“咔哒——”一声。 莫比乌斯环与玫瑰金色的链条分离。 宋辞捂住嘴,眼泪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 唐诗眼睫垂下,手也发抖,摸索了半天,不知道摸到了莫比乌斯环的哪里,又是“咔哒——”一声。 化为两枚戒指。 一枚镶了粉钻,一枚刻了字母“s”。 “戒指有点旧了,以后结婚换个新的。”唐诗拉过宋辞的手,缓缓把那枚镶有粉钻的戒指,戴入了宋辞的中指,他惯常摩挲了一下,轻声道,“尺寸好像也有点不合适了。” 六年时间,真的太久了。 宋辞几乎泣不成声。 岩浆喷发。 大地在轻颤。 唐诗单膝下跪。 他深深望她,声音低哑。 “宋辞,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爱你,再说下去,好像怎么都觉得空洞。” “但我们之间,又好像只有“爱”这个字,能涵盖所有的这些,难以压抑的情感。” “我想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家。” “在这个家里,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可能会有三个人,甚至四个人。” “可是无论如何,你都是最重要的那个,你是唯一的宝贝。” “他们都是亲情,只有我们是爱情。” “宋辞,我爱你。” “今天,明天,未来的每一天,都如同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永远爱你。”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素戒。 有人转身,发现这一幕,尖叫欢呼,镜头对准他们,咔嚓声不断。 唐诗仰头,眸光一如既往的干净,却难得认真:“宋辞,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愿意给我戴上这枚戒指吗?” 这是唐诗。 他永远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宋辞使劲点头,捂着嘴巴,话都说不出,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 她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了。 “不是你说的吗?” “我还欠你一枚戒指。” “六年了唐诗。”她还是压不住哽咽,“是时候还给你了。” —— 那天晚上,宋辞靠坐在床头,拿出日记本。 唐诗还在洗澡。 这是在冰岛,一间不起眼的民宿内。 灯光暗黄,甚至偶尔闪动,不算太清晰。 然而天上的那轮月亮,是宋辞见过的,最圆满的月亮。 从他们相遇至今,满打满算,将近九年。 日记本早已写满。 只剩最后一页。 宋辞提笔,落下末尾的篇章。 「今天是2022年7月23日,淮安市最高温达到365c,大暑。 而我们在冰岛。 火山在喷发,暴风雪肆虐。 他跟我求婚了。 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他正在洗澡,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我该怎么形容他呢? 我说他聪明,善良,勇敢。 好像太抽象。 我说他狂妄,臭屁,嚣张。 可他本该如此。 电影《怦然心动》中,朱莉的父亲曾经对她说过这样一段话——当你说你爱他,你首先要观其全貌。一幅画的整体远比它的部分重要。奶牛单独看只是奶牛,草场本身也只是草和花,穿过缝隙的阳光也只是一线光束。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奇迹就发生了。 我想在那个下雨天,我们相遇的时候,奇迹就发生了。 他是奇迹本身,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是如彩虹般绚烂的少年。 写了这么多,总的来说就是…… 唐诗,我知道你会看这本日记,所以写点矫情的,也想让你哭。 现在是不是在偷偷哭? 那再跟你说点矫情的。 唐诗,其实我写不出你的万分之一。 我只说我会永远爱你。」 …… 看到这儿,我想你会以为,日记本的最后一段话,应该是我爱你。 笨蛋,又被骗了。 日记本的最后一段话,我会写—— 唐诗跟宋辞手牵着手,还在往亮处走…… 而我目送一程,也只好祝他们一路顺风。 一切都未完,续篇由他们书写。 ——全文完—— 番外1 成长 这次旅行差不多长达三个月,等宋辞真正再次踏入国内的土地时,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随后便是疲倦。 两人一进公寓,蒙着被子就睡了个天翻地覆。 中途宋辞迷迷糊糊地被叫醒,唐诗喂她喝了碗粥,又倒头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卧室里窗帘紧闭,一片漆黑。 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宋辞打开灯,随意在床头柜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张便利贴。 “我去研究所了。 厨房里热了粥,记得喝。 ——你最爱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被这个幼稚鬼特意写大了,宋辞盯着看了好久,然后开始蒙着被子笑。 他好像总能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良好。 宋辞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她还一直没跟沈银和宋知青说这件事。 其实是在有意拖延。 因为宋辞觉得,沈银对她的这段恋情,好像一直不是很看好。 不过再怎么拖延也要面对。 宋辞叹口气,拨通了沈银的电话。 接通以后,两头都没有率先说话,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宋辞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 北市经过了好几个月的大旱,今天难得下了大雨。 “啪嗒啪嗒——”打在碧绿的叶子上。 久旱逢甘霖。 宋辞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妈,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沈银语气淡淡,“你说。” 宋辞舔了舔干涩的唇:“唐诗一个星期前跟我求婚,我答应了。” “一个星期前?”沈银语气绷着,“你怎么不等孩子生出来再跟我说。” 宋辞讷讷:“一直都……没太来得及。” 沈银又沉默下来。 氛围略显静谧。 沈银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但你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跟妈妈说,而是拖了这么久,妈妈有点……伤心。” “但妈妈知道这不能怪你,是我们小时候对你的照顾太少了,以至于你可能习惯了自己做决定,甚至包括要结婚这么重要的事。” 宋辞张口欲言,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沈银继续道:“唐诗在你们出国旅游之前,就来家里拜访过我和你爸。不然你以为,我会同意我的姑娘,没名没分地跟着一个男人,一起跑去国外待这么久吗?” 沈银大概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天。 曾经穿着校服,眉眼青涩的少年,而今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身姿笔挺,郑重地敲响了她家的大门。 他不卑不亢,说这次拜访,是想来迎娶您的女儿。 “拿这些过来,你当我们是卖女儿的吗?”沈银看着茶几上摆的股权转让书,房产证,银行卡,各种乱七八糟的财产转让合同等等,拧眉问。 “不是。”唐诗抬眸,沉静道,“这是我给您的一个保证。” “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我也可以说很多漂亮话来哄您开心。比如我会永远对她好,我永远不会委屈了她,我会永远爱她。” “这些是真话,我可以说一箩筐,但您一个字都不会信。” “可是假如我说,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我这个人,都是宋辞的,只要我做出任何让她感到委屈的事,只要她点头,我立刻无条件净身出户。这样,您对我的信任,会不会又多一层。” 沈银静静地看着他,最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这些东西,你先拿回去。” 唐诗抬头,略微慌乱:“您还有什么要求,可以……” 沈银抬手,打断他:“我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要求。” “我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我女儿要过得幸福。”沈银脸色变得柔和,“孩子,这一点,你在这四年,做得很好,我无可挑剔。” “但这并不足以让我打消顾虑。” “的确,我们两家之间,家庭差距太大了,所以假如我女儿嫁进去,受了什么委屈,我跟她爸,很难帮上忙。” “可这归根结底,是我跟他爸的问题,是我们不够优秀。” 沈银笑道:“可是我很庆幸,我的女儿,她足够优秀,这是我打消顾虑的根本原因。” “她靠自己的努力去填平鸿沟,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我相信她的眼光,也相信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这些东西你拿走,我不会要,阿辞也不会希望我要。” “至于能不能娶到她。”沈银瞥他一眼,拍拍他的肩,“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小伙子,我为你加油。” —— 窗外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 沈银没跟宋辞说这些。 她最后轻声笑着,开口道:“虽然现在说过年可能有点早,但是今年过年,就别让他在楼下等了,淮安市的冬天虽然不比北市,但也怪冷的。” “宋立那小子快二十了,每年快到零点的时候,还吵着让你下楼去陪着放烟花,说出去也挺不像话的,不是吗?” —— 淮安一中七十周年校庆的时候,唐诗和宋辞都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被邀请出席。 那天很热闹,横幅挂起,师生欢腾,已经在各个领域颇有建树的大佬们也纷纷抽出时间,来参加这场盛宴。 两人开车过去,先去逛了一遍学校门口的那条小吃街。 小吃街经过整改,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逼仄狭隘,变得宽敞明亮。 除了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宋辞还看到了不少胳肢窝夹着公文包,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人,估摸着是一中哪一届的学长,也来回忆往昔。 宋辞钻入了一家二手书店,低着头在认真找书的时候,一名短发,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走过来,神情很激动,小声问她:“请问您是宋辞学姐吗?” 宋辞很惊讶,点点头,笑了笑:“你认识我吗?” “我们全校同学都认识您呢,您的作文集锦我们班的人一人一本。”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她说,“您是我的偶像,我的目标大学也是北京大学。” 宋辞签完名,她忸怩了一下,又问:“唐诗学长呢?你们不在一起吗?” “他去帮我……”宋辞刚要开口,门口就出现了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来人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自然亲昵地搭扣在宋辞肩上,手上拿了一块蛋糕,偏头,低声哄说:“你经常去吃的那家甜品店没开了,先尝尝这个,不喜欢我再换一家。” “好。”宋辞点点头,然后戳了戳他的脸,轻声笑,“唐诗在这儿。” “嗯,唐诗在这儿。” 唐诗一无所知地重复,然后抬眸,这才发现两人面前还站了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女学生。 他拽里拽气地甩出一句:“找我?” 说真的,从小到大,有太多他不认识的人找他搭话,他早已见怪不怪。 女生很激动,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夸张地抹了把眼泪。 “你们幸福就行了,不用管我。” 她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 留着唐诗宋辞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小孩儿。”唐诗纳闷,淡淡评价,“中二期。” —— 下午,淮安一中,大礼堂。 底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林正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唐诗身边坐下。 他凑到唐诗耳边,大声问:“校庆结束以后,我打算组织一次班级聚餐,你去不去啊,怎么不在班群里吱一声?” 唐诗要被他震聋,拧着眉远离:“不去,我晚上飞北市,有个课题研究没弄完。” “那你女朋友呢?”他一无所觉,还在继续吼。 “我什么?”唐诗垂眸,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拖着嗓子,“没听清呢?” 林正宇翻他一个白眼。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臭德行。 他大声吼:“你!老!婆!” 这三个字一出,地都震了震,原本喧哗的礼堂静了三秒,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往这边看。 “操。”林正宇掩面,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唐诗笑了下,周围的目光被他忽视得很彻底,他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嘎嘣咬开,照常自在地开口:“她在淮安市的一家律所实习,演讲完以后马上就走。” “演讲?”林正宇扬眉,“这回上台演讲的人是宋辞啊。” “嗯。”唐诗睨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林正宇摆手:“我哪敢呀。” 不过惊讶肯定有,说真的,每回能在淮安一中校庆上演讲的人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去年演讲的那个,可是世界五百强的老总,给一中捐了一个亿。 他们这一届毕竟还年轻,在林正宇看来,能有资格上去演讲的,只有一个唐诗。 也许只有他这种同样学物理的苦逼党,才知道在唐诗这个过分年轻的年纪,取得现在这样的成就,有多变态,前途无量都不足以形容他。 耀眼的人,好像真的会一直耀眼下去。 大概是猜到林正宇在想什么,唐诗收了笑,问他:“你知道一中这七十年来,出了多少个省理科状元吗?” 林正宇:“这怎么知道,太多了,二三十个。” “三十二个。”唐诗准确地说出一个数字,又问,“省文科状元,你猜出了几个。” 林正宇愣了愣,好像除了宋辞,确实没再听说过了。 “一个。”唐诗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说出了答案,“淮安一中建校七十年,只出了她这一个省文科状元。” “那时候隔壁附中已经蝉联了好几届省文科状元了,在文科这块儿,淮安一中被很多学校压得抬不起头来。可她在重理轻文的一中,单枪匹马,生生闯出来了,给多少想学文却迫于现实压力摇摆不定的人注入了勇气。” “大概也是从她那届以后,淮安一中在文科上投入的钱和精力比以前大多了,这种影响力和象征性,我没有,你更没有。” 唐诗眸光淡淡,眉眼傲慢:“所以,服吗?” 林正宇双手合十:“服,大写的服。” 台上,主持人已经入场开始维持纪律,喧闹嘈杂的会场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各路领导鱼贯而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废话,唐诗坐在底下,不耐,且昏昏欲睡。 直到广播里开始传来—— “下面有请我校优秀毕业生代表宋辞讲话。” 唐诗一直恹恹垂着的眼皮终于掀开,他两手交叠放在下巴处,躬身,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旁边的林正宇在心里吐槽,宋辞要是去当明星,这货绝对是最大的毒唯。 台上,穿着白衬衫,黑色百褶裙的少女窈窕走过去,调整好话筒高度,微微一笑。 “尊敬的各位老师,校友,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很高兴作为学生代表……” 只能说不愧是高考作文满分选手,写的稿子高级有趣,鞭辟入里。 唐诗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偏着头,不时笑笑。 本来底下还有很多人在玩手机,慢慢地,也把头抬起来了。 中途,原本一直对着宋辞的摄像机却突然转了方向,怼着唐诗的脸开始拍。 唐诗笑意收敛,冷冷看他。 摄像大哥也是暗暗叫苦。 老天,这能怪他吗?这都是学校领导的安排。 怪就怪唐诗宋辞cp在网上太火了,每年高考季,之前他们一起接受采访的视频就会被翻出来再讨论一次。 年年都有网友在视频底下问。 ——“所以这对小情侣现在还在一起吗?” ——“还在一起!放心磕!” 前两个月先是一个网红放出了一段在埃及的旅游视频。好久没有两人音讯的cp粉们又复活了。 好好好,我的cp要结婚了。 是谁幸福了我不说。 再然后,又有一段视频,从外网火到了国内。 不远处,火山在喷发,再近些,人群在欢呼。 墨发黑眸的少年单膝下跪,举着金色素戒,含着泪在笑,柔柔望向捂着嘴哭泣的少女。 这段视频在某抖上都几百万点赞了。 这热度,不蹭白不蹭。 摄像大哥倔强地把镜头继续对着唐诗。 唐诗音色很冷:“你对着我拍干嘛?” 他冷白的指节抓向摄像头,然后强势又缓慢地,把镜头重新转向宋辞,语气轻描淡写:“主角在那儿。” 少女重新出现在镜头中。 她言笑晏晏,两颊泛粉,明艳又张扬。 她的视线穿过幢幢人群,定格在正冷淡抓着摄像头的少年身上,笑意愈深。 演讲已经到了尾声。 “曾经的我处在十五六岁,对于人生的每一个决定,都小心翼翼,不敢行差就错。” “考试考砸了怎么办?我该选文还是选理?甚至于只是今天不小心做错了一道题,都感觉天要塌了。” “但其实不会的。天空依然广阔,海水依然浩瀚,你的未来也依然灿烂盛大。” “最迷茫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人生不是独木桥,是浩瀚无垠的大海。如今我把这句话,也送给你们。” “请相信,我们的母校足够包容,因而一次考试的得失,并不能决定我们人生的道路。” “请相信,我们的天地足够广阔,因而选文选理各有未来,我们不必被世俗裹挟。” “请相信,人生有无数种可能性,我们也从不是被锁在盒子里的人。” “以上,共勉。” 番外1 成长 这次旅行差不多长达三个月,等宋辞真正再次踏入国内的土地时,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随后便是疲倦。 两人一进公寓,蒙着被子就睡了个天翻地覆。 中途宋辞迷迷糊糊地被叫醒,唐诗喂她喝了碗粥,又倒头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卧室里窗帘紧闭,一片漆黑。 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宋辞打开灯,随意在床头柜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张便利贴。 “我去研究所了。 厨房里热了粥,记得喝。 ——你最爱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被这个幼稚鬼特意写大了,宋辞盯着看了好久,然后开始蒙着被子笑。 他好像总能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良好。 宋辞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她还一直没跟沈银和宋知青说这件事。 其实是在有意拖延。 因为宋辞觉得,沈银对她的这段恋情,好像一直不是很看好。 不过再怎么拖延也要面对。 宋辞叹口气,拨通了沈银的电话。 接通以后,两头都没有率先说话,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宋辞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 北市经过了好几个月的大旱,今天难得下了大雨。 “啪嗒啪嗒——”打在碧绿的叶子上。 久旱逢甘霖。 宋辞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妈,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沈银语气淡淡,“你说。” 宋辞舔了舔干涩的唇:“唐诗一个星期前跟我求婚,我答应了。” “一个星期前?”沈银语气绷着,“你怎么不等孩子生出来再跟我说。” 宋辞讷讷:“一直都……没太来得及。” 沈银又沉默下来。 氛围略显静谧。 沈银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但你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跟妈妈说,而是拖了这么久,妈妈有点……伤心。” “但妈妈知道这不能怪你,是我们小时候对你的照顾太少了,以至于你可能习惯了自己做决定,甚至包括要结婚这么重要的事。” 宋辞张口欲言,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沈银继续道:“唐诗在你们出国旅游之前,就来家里拜访过我和你爸。不然你以为,我会同意我的姑娘,没名没分地跟着一个男人,一起跑去国外待这么久吗?” 沈银大概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天。 曾经穿着校服,眉眼青涩的少年,而今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身姿笔挺,郑重地敲响了她家的大门。 他不卑不亢,说这次拜访,是想来迎娶您的女儿。 “拿这些过来,你当我们是卖女儿的吗?”沈银看着茶几上摆的股权转让书,房产证,银行卡,各种乱七八糟的财产转让合同等等,拧眉问。 “不是。”唐诗抬眸,沉静道,“这是我给您的一个保证。” “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我也可以说很多漂亮话来哄您开心。比如我会永远对她好,我永远不会委屈了她,我会永远爱她。” “这些是真话,我可以说一箩筐,但您一个字都不会信。” “可是假如我说,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我这个人,都是宋辞的,只要我做出任何让她感到委屈的事,只要她点头,我立刻无条件净身出户。这样,您对我的信任,会不会又多一层。” 沈银静静地看着他,最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这些东西,你先拿回去。” 唐诗抬头,略微慌乱:“您还有什么要求,可以……” 沈银抬手,打断他:“我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要求。” “我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我女儿要过得幸福。”沈银脸色变得柔和,“孩子,这一点,你在这四年,做得很好,我无可挑剔。” “但这并不足以让我打消顾虑。” “的确,我们两家之间,家庭差距太大了,所以假如我女儿嫁进去,受了什么委屈,我跟她爸,很难帮上忙。” “可这归根结底,是我跟他爸的问题,是我们不够优秀。” 沈银笑道:“可是我很庆幸,我的女儿,她足够优秀,这是我打消顾虑的根本原因。” “她靠自己的努力去填平鸿沟,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我相信她的眼光,也相信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这些东西你拿走,我不会要,阿辞也不会希望我要。” “至于能不能娶到她。”沈银瞥他一眼,拍拍他的肩,“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小伙子,我为你加油。” —— 窗外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 沈银没跟宋辞说这些。 她最后轻声笑着,开口道:“虽然现在说过年可能有点早,但是今年过年,就别让他在楼下等了,淮安市的冬天虽然不比北市,但也怪冷的。” “宋立那小子快二十了,每年快到零点的时候,还吵着让你下楼去陪着放烟花,说出去也挺不像话的,不是吗?” —— 淮安一中七十周年校庆的时候,唐诗和宋辞都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被邀请出席。 那天很热闹,横幅挂起,师生欢腾,已经在各个领域颇有建树的大佬们也纷纷抽出时间,来参加这场盛宴。 两人开车过去,先去逛了一遍学校门口的那条小吃街。 小吃街经过整改,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逼仄狭隘,变得宽敞明亮。 除了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宋辞还看到了不少胳肢窝夹着公文包,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人,估摸着是一中哪一届的学长,也来回忆往昔。 宋辞钻入了一家二手书店,低着头在认真找书的时候,一名短发,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走过来,神情很激动,小声问她:“请问您是宋辞学姐吗?” 宋辞很惊讶,点点头,笑了笑:“你认识我吗?” “我们全校同学都认识您呢,您的作文集锦我们班的人一人一本。”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她说,“您是我的偶像,我的目标大学也是北京大学。” 宋辞签完名,她忸怩了一下,又问:“唐诗学长呢?你们不在一起吗?” “他去帮我……”宋辞刚要开口,门口就出现了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来人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自然亲昵地搭扣在宋辞肩上,手上拿了一块蛋糕,偏头,低声哄说:“你经常去吃的那家甜品店没开了,先尝尝这个,不喜欢我再换一家。” “好。”宋辞点点头,然后戳了戳他的脸,轻声笑,“唐诗在这儿。” “嗯,唐诗在这儿。” 唐诗一无所知地重复,然后抬眸,这才发现两人面前还站了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女学生。 他拽里拽气地甩出一句:“找我?” 说真的,从小到大,有太多他不认识的人找他搭话,他早已见怪不怪。 女生很激动,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夸张地抹了把眼泪。 “你们幸福就行了,不用管我。” 她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 留着唐诗宋辞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小孩儿。”唐诗纳闷,淡淡评价,“中二期。” —— 下午,淮安一中,大礼堂。 底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林正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唐诗身边坐下。 他凑到唐诗耳边,大声问:“校庆结束以后,我打算组织一次班级聚餐,你去不去啊,怎么不在班群里吱一声?” 唐诗要被他震聋,拧着眉远离:“不去,我晚上飞北市,有个课题研究没弄完。” “那你女朋友呢?”他一无所觉,还在继续吼。 “我什么?”唐诗垂眸,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拖着嗓子,“没听清呢?” 林正宇翻他一个白眼。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臭德行。 他大声吼:“你!老!婆!” 这三个字一出,地都震了震,原本喧哗的礼堂静了三秒,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往这边看。 “操。”林正宇掩面,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唐诗笑了下,周围的目光被他忽视得很彻底,他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嘎嘣咬开,照常自在地开口:“她在淮安市的一家律所实习,演讲完以后马上就走。” “演讲?”林正宇扬眉,“这回上台演讲的人是宋辞啊。” “嗯。”唐诗睨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林正宇摆手:“我哪敢呀。” 不过惊讶肯定有,说真的,每回能在淮安一中校庆上演讲的人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去年演讲的那个,可是世界五百强的老总,给一中捐了一个亿。 他们这一届毕竟还年轻,在林正宇看来,能有资格上去演讲的,只有一个唐诗。 也许只有他这种同样学物理的苦逼党,才知道在唐诗这个过分年轻的年纪,取得现在这样的成就,有多变态,前途无量都不足以形容他。 耀眼的人,好像真的会一直耀眼下去。 大概是猜到林正宇在想什么,唐诗收了笑,问他:“你知道一中这七十年来,出了多少个省理科状元吗?” 林正宇:“这怎么知道,太多了,二三十个。” “三十二个。”唐诗准确地说出一个数字,又问,“省文科状元,你猜出了几个。” 林正宇愣了愣,好像除了宋辞,确实没再听说过了。 “一个。”唐诗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说出了答案,“淮安一中建校七十年,只出了她这一个省文科状元。” “那时候隔壁附中已经蝉联了好几届省文科状元了,在文科这块儿,淮安一中被很多学校压得抬不起头来。可她在重理轻文的一中,单枪匹马,生生闯出来了,给多少想学文却迫于现实压力摇摆不定的人注入了勇气。” “大概也是从她那届以后,淮安一中在文科上投入的钱和精力比以前大多了,这种影响力和象征性,我没有,你更没有。” 唐诗眸光淡淡,眉眼傲慢:“所以,服吗?” 林正宇双手合十:“服,大写的服。” 台上,主持人已经入场开始维持纪律,喧闹嘈杂的会场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各路领导鱼贯而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废话,唐诗坐在底下,不耐,且昏昏欲睡。 直到广播里开始传来—— “下面有请我校优秀毕业生代表宋辞讲话。” 唐诗一直恹恹垂着的眼皮终于掀开,他两手交叠放在下巴处,躬身,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旁边的林正宇在心里吐槽,宋辞要是去当明星,这货绝对是最大的毒唯。 台上,穿着白衬衫,黑色百褶裙的少女窈窕走过去,调整好话筒高度,微微一笑。 “尊敬的各位老师,校友,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很高兴作为学生代表……” 只能说不愧是高考作文满分选手,写的稿子高级有趣,鞭辟入里。 唐诗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偏着头,不时笑笑。 本来底下还有很多人在玩手机,慢慢地,也把头抬起来了。 中途,原本一直对着宋辞的摄像机却突然转了方向,怼着唐诗的脸开始拍。 唐诗笑意收敛,冷冷看他。 摄像大哥也是暗暗叫苦。 老天,这能怪他吗?这都是学校领导的安排。 怪就怪唐诗宋辞cp在网上太火了,每年高考季,之前他们一起接受采访的视频就会被翻出来再讨论一次。 年年都有网友在视频底下问。 ——“所以这对小情侣现在还在一起吗?” ——“还在一起!放心磕!” 前两个月先是一个网红放出了一段在埃及的旅游视频。好久没有两人音讯的cp粉们又复活了。 好好好,我的cp要结婚了。 是谁幸福了我不说。 再然后,又有一段视频,从外网火到了国内。 不远处,火山在喷发,再近些,人群在欢呼。 墨发黑眸的少年单膝下跪,举着金色素戒,含着泪在笑,柔柔望向捂着嘴哭泣的少女。 这段视频在某抖上都几百万点赞了。 这热度,不蹭白不蹭。 摄像大哥倔强地把镜头继续对着唐诗。 唐诗音色很冷:“你对着我拍干嘛?” 他冷白的指节抓向摄像头,然后强势又缓慢地,把镜头重新转向宋辞,语气轻描淡写:“主角在那儿。” 少女重新出现在镜头中。 她言笑晏晏,两颊泛粉,明艳又张扬。 她的视线穿过幢幢人群,定格在正冷淡抓着摄像头的少年身上,笑意愈深。 演讲已经到了尾声。 “曾经的我处在十五六岁,对于人生的每一个决定,都小心翼翼,不敢行差就错。” “考试考砸了怎么办?我该选文还是选理?甚至于只是今天不小心做错了一道题,都感觉天要塌了。” “但其实不会的。天空依然广阔,海水依然浩瀚,你的未来也依然灿烂盛大。” “最迷茫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人生不是独木桥,是浩瀚无垠的大海。如今我把这句话,也送给你们。” “请相信,我们的母校足够包容,因而一次考试的得失,并不能决定我们人生的道路。” “请相信,我们的天地足够广阔,因而选文选理各有未来,我们不必被世俗裹挟。” “请相信,人生有无数种可能性,我们也从不是被锁在盒子里的人。” “以上,共勉。” 番外 敬备喜宴,恭请光临。 关于他跟她的婚礼,唐诗其实设想过很多次。 说句不害臊的,他从高一再次遇见她就开始想。 因而大到婚礼场景的布置,小到宋辞那天敬酒的时候会穿什么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宋辞……其实也出了力。 她负责挑喜糖。 喜糖喜糖,顾名思义,当然是挑自己喜欢吃的糖。 宋辞对此孜孜不倦。 彼时大概距离他们的婚礼还剩两周。 唐诗盘腿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了他切好的水果,电视上放着宋辞正在追的综艺,他垂眸,拿着笔,正认认真真地在写请柬。 宋辞坐在他怀里,时不时骚扰他一下。 比如趁他在认真写字的时候喂他吃个水果,或者仰头,笑着跟他说几句话。 “哎,唐诗,这综艺里新来的小鲜肉,怎么长得跟你有点像。” “嗯。”唐诗笔还在动,头也不抬,“他是小鲜肉,我是老腊肉。” 宋辞笑倒在他怀里。 “我可没这个意思,永远十八岁啊,唐诗。” 唐诗把笔撂了,气得勾住她脖子,把她脸揉得通红。 “永远十八岁怎么跟你领证?傻不傻,谁要永远十八岁。” 宋辞一本正经:“我是说精神上。” “想永远十八岁的人都是没老婆的,懂吗?”唐诗把笔拿起来,开始警告她,“不准打扰我,要写不完了。” 宋辞“哦”了声。 过了几分钟,她咬开一颗糖,眼睛一亮。 “唐诗,这个糖也好吃,可以加进我们的喜糖。” 唐诗笔尖一顿,抬眸看她。 宋辞“啊”了声,缓慢嚼了两下:“你继续,我……” 话还没说完,唐诗就低头吻了上来,舌尖轻车熟路地抵进齿关,把宋辞嘴里的糖扫进他嘴里。 吻了许久,宋辞彻底闭上了嘴,没骨头似的靠在唐诗怀里,脸又变得通红。 “是挺好吃的。”某人优哉游哉地继续写结婚请柬,红痣鲜明挑动,“加进去。” —— 唐诗一开始设想的婚礼场所,其实是在国外。 但考虑到外婆年事已高,不宜长途奔波,最后还是遵循“就近原则”,把场所订在了淮安市。 婚礼前一晚,宋辞待在家里,严珊珊和周粥也陪她一起。 她们是她明天婚礼的伴娘。 三姐妹关上卧室门,蒙着被子,在卧室里聊了很久,又哭又笑的。 后来哭着笑着,严珊珊一看时间,马上要过十二点了。 “不行,得早点睡,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绝不能让叶茂然那家伙,这么轻松就过了这扇门。” 宋辞笑着看她,悠悠道:“叶茂然昨天给我发微信,问我能不能把结婚时的手捧花直接送给他,你说我是送,还是不送呢?” 严珊珊脸有点红:“你……想送就送,关……关我什么事啊。” 周粥“啧啧”两声:“那不关你事,这手捧花,我可就预订了。” 严珊珊还倔着:“你要手捧花的话,一捧可能不够,池塘里这么多条鱼,得几十捧了。” 周粥:“那我不管,阿辞,明天的手捧花……” “等一下。”严珊珊赶紧打断,“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他想要,就给他。” 周粥和宋辞一看她憋不住了,直接笑倒在床上。 严珊珊这下哪里还看不出来两人在诈她,她也躺倒在床上,笑了,而后长舒一口气,望着天花板上的“囍”字怔怔出神。 “纠缠了这么多年,既然还是忘不掉,那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先试试。”她轻声呢喃。 深夜,不知过了多久,宋辞躺在床上,旁边两人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 她眼睛睁着,还是睡不着。 所以明天,哦,不,是今天,她就要嫁给他了吗? 虽然两人早已领证,婚礼也只是走个形式,但宋辞还是睡不着。 浓重的喜悦几乎冲倒了其他所有情绪,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 她要嫁给唐诗了。 那可是唐诗诶。 全世界最好的唐诗。 宋辞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想搜一下明天婚礼的注意事项,免得出糗。 谁知点开手机一看,唐诗给她发了一大堆信息。 【唐耶耶——老公版】:亲爱的新娘。 【唐耶耶——老公版】:睡了吗? 【唐耶耶——老公版】:我睡不着。 【唐耶耶——老公版】:好激动。 发过来无数小狗跳舞的表情包。 过了二十几分钟,又给她发了几个结婚注意事项的视频。 【唐耶耶——老公版】:好紧张,呼吸不过来了。 【唐耶耶——老公版】:我能不能过来找你,好想你。 宋辞看到这条,太阳穴跳了跳。 【故人西辞】:不能,你再过几个小时不就要来接亲了嘛。 【唐耶耶——老公版】:还没睡? 【唐耶耶——老公版】:我已经在路上了。 【故人西辞】:…… 【故人西辞】: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 【唐耶耶——老公版】:我到楼下了老婆,你要下来见我吗? 宋辞看着这条信息,无奈地笑了下。 这叫什么事?说好的结婚前一晚不能见面呢? 但混球显然不在意这些。 【唐耶耶——老公版】:记得穿件外套,外面有点冷。 宋辞叹口气,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然后偷偷摸摸地打开卧室门,确认其他人都已经睡了,这才穿了件外套,跑下了楼。 她下意识地就往唐诗惯常等她的那盏路灯下看去。 但那里此时空无一人。 宋辞茫然环顾四周,然后她手腕被扣住,下一秒,她就被拉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宋辞抬头想要看他,脑袋却被他直接压进胸膛,他一本正经地说:“结婚前一晚不能见面,所以你别抬头看我。” 宋辞:“……” 文字游戏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氛围变得静谧,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这个深夜,仿佛又只剩彼此热烈的心跳和清浅的呼吸。 唐诗抱她抱得很紧,越来越紧。 宋辞忍不住喊他:“唐诗。” “嗯。”他低应。 “你是不是哭了?”她摸着他的背,问。 唐诗顿了一下,很快反驳:“没有,怎么会?” “给我看看?” 宋辞想抬头,再次被他摁了下去。 “结婚前一晚不能见面。”他还是这句话。 宋辞撇了下嘴:“那……谁哭谁是傻子。” 唐诗脑袋埋进她脖子里,蹭了蹭,最后还是低声笑了,然后说:“就这么想要一个傻子老公?” “不是你自己说没哭。” 唐诗沉默了一下:“我不要面子的。” 宋辞终于没忍住,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唐诗,你怎么这么可爱。” “谁可爱?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老说我可爱。”唐诗先是哑着嗓子丢出这么一句,然后扣住她的后脑勺,特意蒙住她的眼睛跟她接吻。 然而宋辞还是知道他哭了。 唇齿交缠间,湿咸的泪水被一点一点地渡入她嘴里。 头顶的月亮静静地照着,目睹人间一切悲欢离合。 那天是: 二零二四年十二月十八日 甲辰龙年十一月十八号 星期三 新郎 新娘 唐诗 & 宋辞 诚邀您参加我们的婚礼 敬备喜宴 恭请光临 —— 原本设想的婚礼应该是在2023年。 后来改成2024年,是想给自己一个参加他们婚礼的机会,也诚邀看到这里的宝贝们,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干嘛呢? 首先依然在热恋,这是肯定的,说不定已经领了结婚证。 大概率已经搬到新家了,日记也许换了一本又一本,餐桌上的花也换了一束又一束,但他们好像怎么爱也爱不够。 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也许会窝在沙发上一起看一部电影。 也许不会。 也许会手牵着手出去轧马路,走到无人的角落,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接吻。 婚礼已经开始筹备了。 各种小浪漫和小惊喜也在随机掉落。 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你啊。 敬备喜宴,恭请光临。 番外 敬备喜宴,恭请光临。 关于他跟她的婚礼,唐诗其实设想过很多次。 说句不害臊的,他从高一再次遇见她就开始想。 因而大到婚礼场景的布置,小到宋辞那天敬酒的时候会穿什么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宋辞……其实也出了力。 她负责挑喜糖。 喜糖喜糖,顾名思义,当然是挑自己喜欢吃的糖。 宋辞对此孜孜不倦。 彼时大概距离他们的婚礼还剩两周。 唐诗盘腿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了他切好的水果,电视上放着宋辞正在追的综艺,他垂眸,拿着笔,正认认真真地在写请柬。 宋辞坐在他怀里,时不时骚扰他一下。 比如趁他在认真写字的时候喂他吃个水果,或者仰头,笑着跟他说几句话。 “哎,唐诗,这综艺里新来的小鲜肉,怎么长得跟你有点像。” “嗯。”唐诗笔还在动,头也不抬,“他是小鲜肉,我是老腊肉。” 宋辞笑倒在他怀里。 “我可没这个意思,永远十八岁啊,唐诗。” 唐诗把笔撂了,气得勾住她脖子,把她脸揉得通红。 “永远十八岁怎么跟你领证?傻不傻,谁要永远十八岁。” 宋辞一本正经:“我是说精神上。” “想永远十八岁的人都是没老婆的,懂吗?”唐诗把笔拿起来,开始警告她,“不准打扰我,要写不完了。” 宋辞“哦”了声。 过了几分钟,她咬开一颗糖,眼睛一亮。 “唐诗,这个糖也好吃,可以加进我们的喜糖。” 唐诗笔尖一顿,抬眸看她。 宋辞“啊”了声,缓慢嚼了两下:“你继续,我……” 话还没说完,唐诗就低头吻了上来,舌尖轻车熟路地抵进齿关,把宋辞嘴里的糖扫进他嘴里。 吻了许久,宋辞彻底闭上了嘴,没骨头似的靠在唐诗怀里,脸又变得通红。 “是挺好吃的。”某人优哉游哉地继续写结婚请柬,红痣鲜明挑动,“加进去。” —— 唐诗一开始设想的婚礼场所,其实是在国外。 但考虑到外婆年事已高,不宜长途奔波,最后还是遵循“就近原则”,把场所订在了淮安市。 婚礼前一晚,宋辞待在家里,严珊珊和周粥也陪她一起。 她们是她明天婚礼的伴娘。 三姐妹关上卧室门,蒙着被子,在卧室里聊了很久,又哭又笑的。 后来哭着笑着,严珊珊一看时间,马上要过十二点了。 “不行,得早点睡,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绝不能让叶茂然那家伙,这么轻松就过了这扇门。” 宋辞笑着看她,悠悠道:“叶茂然昨天给我发微信,问我能不能把结婚时的手捧花直接送给他,你说我是送,还是不送呢?” 严珊珊脸有点红:“你……想送就送,关……关我什么事啊。” 周粥“啧啧”两声:“那不关你事,这手捧花,我可就预订了。” 严珊珊还倔着:“你要手捧花的话,一捧可能不够,池塘里这么多条鱼,得几十捧了。” 周粥:“那我不管,阿辞,明天的手捧花……” “等一下。”严珊珊赶紧打断,“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他想要,就给他。” 周粥和宋辞一看她憋不住了,直接笑倒在床上。 严珊珊这下哪里还看不出来两人在诈她,她也躺倒在床上,笑了,而后长舒一口气,望着天花板上的“囍”字怔怔出神。 “纠缠了这么多年,既然还是忘不掉,那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先试试。”她轻声呢喃。 深夜,不知过了多久,宋辞躺在床上,旁边两人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 她眼睛睁着,还是睡不着。 所以明天,哦,不,是今天,她就要嫁给他了吗? 虽然两人早已领证,婚礼也只是走个形式,但宋辞还是睡不着。 浓重的喜悦几乎冲倒了其他所有情绪,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 她要嫁给唐诗了。 那可是唐诗诶。 全世界最好的唐诗。 宋辞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想搜一下明天婚礼的注意事项,免得出糗。 谁知点开手机一看,唐诗给她发了一大堆信息。 【唐耶耶——老公版】:亲爱的新娘。 【唐耶耶——老公版】:睡了吗? 【唐耶耶——老公版】:我睡不着。 【唐耶耶——老公版】:好激动。 发过来无数小狗跳舞的表情包。 过了二十几分钟,又给她发了几个结婚注意事项的视频。 【唐耶耶——老公版】:好紧张,呼吸不过来了。 【唐耶耶——老公版】:我能不能过来找你,好想你。 宋辞看到这条,太阳穴跳了跳。 【故人西辞】:不能,你再过几个小时不就要来接亲了嘛。 【唐耶耶——老公版】:还没睡? 【唐耶耶——老公版】:我已经在路上了。 【故人西辞】:…… 【故人西辞】: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 【唐耶耶——老公版】:我到楼下了老婆,你要下来见我吗? 宋辞看着这条信息,无奈地笑了下。 这叫什么事?说好的结婚前一晚不能见面呢? 但混球显然不在意这些。 【唐耶耶——老公版】:记得穿件外套,外面有点冷。 宋辞叹口气,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然后偷偷摸摸地打开卧室门,确认其他人都已经睡了,这才穿了件外套,跑下了楼。 她下意识地就往唐诗惯常等她的那盏路灯下看去。 但那里此时空无一人。 宋辞茫然环顾四周,然后她手腕被扣住,下一秒,她就被拉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宋辞抬头想要看他,脑袋却被他直接压进胸膛,他一本正经地说:“结婚前一晚不能见面,所以你别抬头看我。” 宋辞:“……” 文字游戏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氛围变得静谧,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这个深夜,仿佛又只剩彼此热烈的心跳和清浅的呼吸。 唐诗抱她抱得很紧,越来越紧。 宋辞忍不住喊他:“唐诗。” “嗯。”他低应。 “你是不是哭了?”她摸着他的背,问。 唐诗顿了一下,很快反驳:“没有,怎么会?” “给我看看?” 宋辞想抬头,再次被他摁了下去。 “结婚前一晚不能见面。”他还是这句话。 宋辞撇了下嘴:“那……谁哭谁是傻子。” 唐诗脑袋埋进她脖子里,蹭了蹭,最后还是低声笑了,然后说:“就这么想要一个傻子老公?” “不是你自己说没哭。” 唐诗沉默了一下:“我不要面子的。” 宋辞终于没忍住,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唐诗,你怎么这么可爱。” “谁可爱?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老说我可爱。”唐诗先是哑着嗓子丢出这么一句,然后扣住她的后脑勺,特意蒙住她的眼睛跟她接吻。 然而宋辞还是知道他哭了。 唇齿交缠间,湿咸的泪水被一点一点地渡入她嘴里。 头顶的月亮静静地照着,目睹人间一切悲欢离合。 那天是: 二零二四年十二月十八日 甲辰龙年十一月十八号 星期三 新郎 新娘 唐诗 & 宋辞 诚邀您参加我们的婚礼 敬备喜宴 恭请光临 —— 原本设想的婚礼应该是在2023年。 后来改成2024年,是想给自己一个参加他们婚礼的机会,也诚邀看到这里的宝贝们,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干嘛呢? 首先依然在热恋,这是肯定的,说不定已经领了结婚证。 大概率已经搬到新家了,日记也许换了一本又一本,餐桌上的花也换了一束又一束,但他们好像怎么爱也爱不够。 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也许会窝在沙发上一起看一部电影。 也许不会。 也许会手牵着手出去轧马路,走到无人的角落,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接吻。 婚礼已经开始筹备了。 各种小浪漫和小惊喜也在随机掉落。 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你啊。 敬备喜宴,恭请光临。 番外3 唐诗 听说家里那只怂狗丢了的时候,唐诗刚放学回来。 因为那天下雨,他没骑自行车,撑了把黑色雨伞,自己走回来的。 家里阿姨很着急,急匆匆地就要跑出去找,嘴里念念叨叨:“哎呦,不得了,把大少爷丢了,等下可怎么跟夫人交代哟。” 唐诗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发明侯女士的人可真是个天才。 他放下书包跟阿姨说:“您先别着急,下这么大的雨,估计跑不远,您就在小区里找,我去外面看看。” “好,麻烦二少爷了。” 唐诗:“……” 唐诗撑着伞,一路边问边找,慢慢雨越下越大,唐诗看了一眼天色,眉毛微拧。 这怂狗,去哪儿了? “汪。” “汪。” “汪。” 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柔软又温和。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吃点火腿肠好不好?” 唐诗意识到什么,顺着声音,穿过灌木丛,远远看到一抹瘦弱的身影。 她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头发湿了大半。 “你是流浪狗吗?” “汪。” “也跟我一样找不到家呢。”少女的声音很遗憾。 唐诗一步一步走近,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平心而论,很漂亮。 就是太瘦了。 唐诗瞥了一眼窝在地上吃火腿肠的怂狗,觉得这个女生比它更需要这根火腿肠。 怂狗看到他,兴奋地“汪”了一声,跑过来扒拉他的腿。 唐诗看它一身脏污,很嫌弃,不过还是把它抱了起来,没好气地戳它脑门:“叫你乱跑,活该啊你。” 少女慢慢站起身,可能是蹲久了,她略微晃荡了一下。 估摸着还低血糖。 唐诗这样想。 “这是你的小狗吗?”少女偏头问他,瞳孔很黑。 “嗯。”唐诗嗓子眼莫名发紧,难得不坦荡,清咳一声,说,“谢谢啊。” 她摇摇头。 唐诗刚想说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她手机铃声就响了。 少女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喂,妈妈,嗯,我现在……在公交车上呢,很快就回来了,嗯,知道了,我会的……”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冲他点了下头,然后步子很快地朝公交站走,一路都没有回头。 唐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化为一个模糊的白点,而后低下头,再次戳了戳唐九的脑袋,忍不住笑道:“撒谎还挺熟练,你可千万不要跟她学。” “汪。” “汪什么?说话,听不懂。”语气混得不行。 “汪汪汪汪。” “说人话。”少年懒散含笑的语调也在雨幕中变得模糊。 —— 那天过后,唐诗每回傍晚遛狗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去那个地方逛一圈,不过再也没遇到过她。 这也无妨。 无伤大雅。 再次遇到她,是一个夕阳还挺好看的傍晚。 唐诗那一段时间心情都不算很好,被全校同学叫了大半个月的情怀哥,还莫名其妙被学校领导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批了一通,唐诗是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那天去江边散心,然后就看见她,坐在公园长椅上,怔怔看着远方的江水和夕阳。 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不过关他什么事。 他心情也不好。 唐诗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卫衣帽子摘了,慢悠悠地从她身前走了过去。 很好,她毫无反应。 唐诗“啧”了一声,又面无表情的把卫衣帽子戴上了。 他两手抄卫衣兜里,都往前走了几百米了,脑海里又蓦然闪过了那双眼睛。 明媚的,温和的,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他挠了把黑发,叹口气,心说就当帮唐九还债了。 他又转了回去,随手揪了一个小男孩,凶巴巴地问:“喜欢气球吗?” 小男孩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他。 唐诗扬眉:“说话?” 小男孩:“……喜欢。” 唐诗愉悦地摸了摸他的头:“哥哥给你买,不过呢,你得帮哥哥做件事。” 唐诗给买了一个奥特曼的,和一个小兔子的。 他觉得女孩子,应该都挺喜欢小兔子的。 他把两个气球都递给小男孩,难得严肃地叮嘱道:“就给那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小姐姐,别给错人了,知道吗?” 小男孩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唐诗没想到,小男孩没给错人,但是给错气球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男孩死死抱着怀里的小兔子气球,然后把奥特曼气球递给她,一本正经地忽悠她,说要相信光。 唐诗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想把这孩子揪过来暴揍一顿。 然而少女弯了弯唇,看上去很高兴,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还从兜里抓了一大把糖递给他。 唐诗看着,忍不住偏过头,笑了。 这姑娘还真好哄。 那些糖后面被唐诗给抢光了。 嗯,挺甜的。 混球如是想。 —— 第三次遇到她,地点让唐诗觉得猝不及防。 是在八中。 他去参加物理竞赛,考点设在八中。 还有不少人抱怨,怎么这回设在那儿,一堆差生,到时候考试中途吵到他们做题了怎么办。 的确是肉眼可见的纪律差,学校里甚至看不到几个穿校服的,染发纹身的更是一大堆。 唐诗照常众星拱月,被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地问他刚刚那场考试的答案。 唐诗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有一下没一下地搭话。 突然有人低声说:“该说不说,八中的漂亮妹妹确实要比一中多一截,你们悄摸看,我们正前方,迎面走过来的那两个,好t漂亮。” “卧槽,有眼光啊,诗,看一眼,特别是左边那个,巴掌大的脸,全是五官啊。” 唐诗不甚感兴趣地掀起眼皮,视线扫过,忽地定住,扯了下唇角。 原来是她。 那确实漂亮。 少女挽着旁边女生的手,不知道聊到什么,笑容很甜。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似乎是侧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旁边女生纳闷:“一中的?怎么来我们这个鬼地方了。” 少女平静地说:“不知道呢,可能是有考试。” 唐诗垂眸,舔了下唇。 不知道是哪个男生,鄙夷地说了句:“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以后考不上高中,还是当服务员的命。” 一中的学生,骨子里大多傲,他们又算是最顶尖的那批,对那些成绩差的,大部分都瞧不起。 此话一出,还真引起不少人附和。 “是吗?” 唐诗想起漂亮的夕阳下,那双温和却不失野心的眼睛。 他突然看向刚刚说出那句话的男生,淡淡丢出一句。 “那赌点什么。” 男生错愕:“赌什么?” 彼时的少年青涩未褪,傲气尤甚。 他声音平淡有力。 “就赌高一开学,我会在一中见到她。” * 原来山也重重,水也重重,他始终相信她会赢。 番外3 唐诗 听说家里那只怂狗丢了的时候,唐诗刚放学回来。 因为那天下雨,他没骑自行车,撑了把黑色雨伞,自己走回来的。 家里阿姨很着急,急匆匆地就要跑出去找,嘴里念念叨叨:“哎呦,不得了,把大少爷丢了,等下可怎么跟夫人交代哟。” 唐诗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发明侯女士的人可真是个天才。 他放下书包跟阿姨说:“您先别着急,下这么大的雨,估计跑不远,您就在小区里找,我去外面看看。” “好,麻烦二少爷了。” 唐诗:“……” 唐诗撑着伞,一路边问边找,慢慢雨越下越大,唐诗看了一眼天色,眉毛微拧。 这怂狗,去哪儿了? “汪。” “汪。” “汪。” 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柔软又温和。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吃点火腿肠好不好?” 唐诗意识到什么,顺着声音,穿过灌木丛,远远看到一抹瘦弱的身影。 她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头发湿了大半。 “你是流浪狗吗?” “汪。” “也跟我一样找不到家呢。”少女的声音很遗憾。 唐诗一步一步走近,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平心而论,很漂亮。 就是太瘦了。 唐诗瞥了一眼窝在地上吃火腿肠的怂狗,觉得这个女生比它更需要这根火腿肠。 怂狗看到他,兴奋地“汪”了一声,跑过来扒拉他的腿。 唐诗看它一身脏污,很嫌弃,不过还是把它抱了起来,没好气地戳它脑门:“叫你乱跑,活该啊你。” 少女慢慢站起身,可能是蹲久了,她略微晃荡了一下。 估摸着还低血糖。 唐诗这样想。 “这是你的小狗吗?”少女偏头问他,瞳孔很黑。 “嗯。”唐诗嗓子眼莫名发紧,难得不坦荡,清咳一声,说,“谢谢啊。” 她摇摇头。 唐诗刚想说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她手机铃声就响了。 少女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喂,妈妈,嗯,我现在……在公交车上呢,很快就回来了,嗯,知道了,我会的……”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冲他点了下头,然后步子很快地朝公交站走,一路都没有回头。 唐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化为一个模糊的白点,而后低下头,再次戳了戳唐九的脑袋,忍不住笑道:“撒谎还挺熟练,你可千万不要跟她学。” “汪。” “汪什么?说话,听不懂。”语气混得不行。 “汪汪汪汪。” “说人话。”少年懒散含笑的语调也在雨幕中变得模糊。 —— 那天过后,唐诗每回傍晚遛狗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去那个地方逛一圈,不过再也没遇到过她。 这也无妨。 无伤大雅。 再次遇到她,是一个夕阳还挺好看的傍晚。 唐诗那一段时间心情都不算很好,被全校同学叫了大半个月的情怀哥,还莫名其妙被学校领导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批了一通,唐诗是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那天去江边散心,然后就看见她,坐在公园长椅上,怔怔看着远方的江水和夕阳。 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不过关他什么事。 他心情也不好。 唐诗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卫衣帽子摘了,慢悠悠地从她身前走了过去。 很好,她毫无反应。 唐诗“啧”了一声,又面无表情的把卫衣帽子戴上了。 他两手抄卫衣兜里,都往前走了几百米了,脑海里又蓦然闪过了那双眼睛。 明媚的,温和的,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他挠了把黑发,叹口气,心说就当帮唐九还债了。 他又转了回去,随手揪了一个小男孩,凶巴巴地问:“喜欢气球吗?” 小男孩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他。 唐诗扬眉:“说话?” 小男孩:“……喜欢。” 唐诗愉悦地摸了摸他的头:“哥哥给你买,不过呢,你得帮哥哥做件事。” 唐诗给买了一个奥特曼的,和一个小兔子的。 他觉得女孩子,应该都挺喜欢小兔子的。 他把两个气球都递给小男孩,难得严肃地叮嘱道:“就给那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小姐姐,别给错人了,知道吗?” 小男孩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唐诗没想到,小男孩没给错人,但是给错气球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男孩死死抱着怀里的小兔子气球,然后把奥特曼气球递给她,一本正经地忽悠她,说要相信光。 唐诗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想把这孩子揪过来暴揍一顿。 然而少女弯了弯唇,看上去很高兴,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还从兜里抓了一大把糖递给他。 唐诗看着,忍不住偏过头,笑了。 这姑娘还真好哄。 那些糖后面被唐诗给抢光了。 嗯,挺甜的。 混球如是想。 —— 第三次遇到她,地点让唐诗觉得猝不及防。 是在八中。 他去参加物理竞赛,考点设在八中。 还有不少人抱怨,怎么这回设在那儿,一堆差生,到时候考试中途吵到他们做题了怎么办。 的确是肉眼可见的纪律差,学校里甚至看不到几个穿校服的,染发纹身的更是一大堆。 唐诗照常众星拱月,被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地问他刚刚那场考试的答案。 唐诗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有一下没一下地搭话。 突然有人低声说:“该说不说,八中的漂亮妹妹确实要比一中多一截,你们悄摸看,我们正前方,迎面走过来的那两个,好t漂亮。” “卧槽,有眼光啊,诗,看一眼,特别是左边那个,巴掌大的脸,全是五官啊。” 唐诗不甚感兴趣地掀起眼皮,视线扫过,忽地定住,扯了下唇角。 原来是她。 那确实漂亮。 少女挽着旁边女生的手,不知道聊到什么,笑容很甜。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似乎是侧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旁边女生纳闷:“一中的?怎么来我们这个鬼地方了。” 少女平静地说:“不知道呢,可能是有考试。” 唐诗垂眸,舔了下唇。 不知道是哪个男生,鄙夷地说了句:“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以后考不上高中,还是当服务员的命。” 一中的学生,骨子里大多傲,他们又算是最顶尖的那批,对那些成绩差的,大部分都瞧不起。 此话一出,还真引起不少人附和。 “是吗?” 唐诗想起漂亮的夕阳下,那双温和却不失野心的眼睛。 他突然看向刚刚说出那句话的男生,淡淡丢出一句。 “那赌点什么。” 男生错愕:“赌什么?” 彼时的少年青涩未褪,傲气尤甚。 他声音平淡有力。 “就赌高一开学,我会在一中见到她。” * 原来山也重重,水也重重,他始终相信她会赢。 番外4 暗恋与明恋 “好好读,下回考好点。” 唐诗随口跟她说的这句话,成为了沈媚在深夜刷题的无数个夜晚,支撑下去的动力。 沈媚知道,他其实一直是很多人的动力。 一中附近有个奶茶店,专门弄了一小块便利贴墙,以供来这边的学生留下自勉的话语。 在那一张张便利贴中,沈媚曾经看到过很多张跟他有关的,实名或者匿名的便利贴,初三那年尤其多。 那些藏着少女晦涩心事的纸条啊,都说想再努力一点,跟他考上同一个高中。 沈媚也是其中之一。 少女情怀总是诗。 这句话在淮安一中几乎成为了一个梗。 但也有很多人知道,这不是一个梗。 她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才如愿挤进了a班。 跟他一个班。 知道他会跳舞,所以沈媚自学了街舞,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她一直觉得,像唐诗这么傲的性格,必须主动才有故事。 可她也看到过很多极其漂亮,极其优秀的女生轰轰烈烈地追他,最终也无果。 很多人默认,唐诗是一座山,要主动攀登。 他生了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看人却从不深情,总是淡薄又冷静,所以即使他从没刻意跟女生保持过距离,学校论坛上也没传过他跟其他女生的半点绯闻。 唐诗不会刻意的,不管跟男生相处还是女生相处,都同样坦荡自在。 沈媚之前一直这么想。 直到她看到他望向宋辞的眼神。 笨拙得像之前很多女生试图靠近他一样。 那样小心翼翼。 沈媚无法接受。 可以是之前热烈追求过他的任何一个女生,但为什么偏偏是宋辞。 论长相,之前追求过他的人里也不是没有更漂亮的。 论性格,偏偏是那样温和害羞的性格,多少躲在暗处不敢声张爱意的女生,有跟她一样的性格。 沈媚自觉比她们勇敢。 甚至一中传所谓“替身白月光”传闻的时候,她都恶劣地想,是真的,要是是真的多好。 但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他可是唐诗,找“替身”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听起来就觉得荒谬。 高考过后,沈媚时隔两年多,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查看了他的朋友圈。 刚一点开就失去了勇气。 十指交扣的双手,和闪闪发亮的莫比乌斯环手链,在那一瞬间就灼痛了沈媚的眼。 像高一那次糟糕透顶的会面一样,她不敢细想,几乎是落荒而逃。 该放下了。 沈媚无数个深夜煎熬,告诉自己。 可是后面为什么又填了清华呢? 明知道他在北大。 明知道他跟她在北大。 沈媚不敢再看唐诗的朋友圈,可她像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在窥伺另一个人的朋友圈。 试图找到跟他有关的蛛丝马迹。 但是很少。 大部分时候都是法律条文,偶尔会发一些生活照,也跟唐诗无关。 沈媚又开始想。 所以凭什么是她? 平淡的,无趣的性格。 跟那么多热烈爱着他的人截然不同。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大三那年,当时具体是去做什么,她已经完全忘了,只记得在清华校内,她再一次遇见了宋辞。 少女扎了个高马尾,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淡温柔,却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媚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撇过头去,当做不认识她。 然而两人对视的那一秒,她冲沈媚弯唇,轻轻点了下头。 不热络也不冷淡,更没有看到“手下败将”的高傲。 只是像碰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然后打个招呼。 仅此而已。 沈媚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很可笑。 她不愿落下风,也轻轻点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宋蜗牛。” 沈媚听到一道含着笑意的清朗嗓音。 这个声音让她再次僵在原地。 她告诉自己别回头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慢慢转过身去。 只是一个过了两三年,愈发挺拔高大的背影,却让她在一瞬间,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沈媚在后来,接触过许许多多的男生,他们身上总会有唐诗身上的某种特质,或者是穿着,或者是性格,或者只是唇角挑起的一抹弧度。 偶尔她会恍惚,也许他们也不差。 可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个人再次站在她面前时,她又开始无可救药地想。 怎么会差这么多? 她的确找不到第二个唐诗。 “嗯?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宋辞的声音很惊喜。 “骗你的。”他说,“给你一个惊喜。” “又来这招。” “嗯,有用就行。” 唐诗熟练地揽住少女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铁皮青蛙?你从哪里找来的,好久没看见了。” “刚路边一个老大爷在卖,就随手买了几个。” 唐诗垂眸,轻轻拧动发条。 “呱,呱,呱……” “哎,它怎么还会叫。”宋辞笑得不行,“我记得它小时候不会叫。” “它也跟你一样,长大了呗。”唐诗揉了揉她的脑袋,也笑着。 唐诗全然没注意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悄悄捂着嘴,在流泪。 也是在那一个瞬间,沈媚决定放过自己。 她几乎断了高中时期的一切社交,换了个新号码,专心备考,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然而他实在是太出名了,就算不刻意去打听,也几乎无孔不入。 她知道他本校保研,硕博连读,也知道他是第一个,在本科还没毕业,就被破格录入国家第一科研院的人。 好像不管在哪里,他都这么耀眼。 “戴在手腕上六年的戒指,这也太浪漫了。” 沈媚听到他向她求婚的消息,还是在舍友嘴里。 舍友当时在刷视频,把某音上的一条热评指给她看:“真的假的啊,我记得你跟唐诗是一个高中。” 沈媚平静地看完这个求婚视频,点点头:“是真的。” 但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那条宋辞在高二那年就一直戴着不离身的手链,原来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求婚戒指。 惊讶吗? 好像也不。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那么多人热烈地奔向唐诗,而唐诗热烈地奔向宋辞。 舍友还在感叹:“这种深情的男人,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有,没想到碰见活的了。” “都传北大校草对他女朋友巨好,我这回是真信了。” 沈媚在那晚,夜深人静的时候,登上了尘封已久的微信号,再一次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他还是只发了一张图片,没有文案。 十指紧扣的双手和一对戴在中指上的玫瑰金色戒指。 一直戴在女生手腕上的手链已经不见了。 底下难得没人调侃他,都在祝他们幸福。 他也真诚无比地,对每个人都说了谢谢。 沈媚点开评论区,敲敲打打,最后也只是随大流地发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大概十几分钟以后,他给她回复:谢谢,也祝你幸福。 沈媚在那个夜晚,蒙在被子里,终于为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嚎啕大哭。 唐诗还是那个唐诗。 是当初那个在听到她的无理要求后,依然真心对她说“好好读,下回考好点”的唐诗。 也是现在这个真诚祝愿所有人,“你也要幸福”的唐诗。 沈媚曾经无数次放不下的时候都在想,至少,至少不应该在他面前说出那样不体面的话。 她耿耿于怀至今,直到他在今晚,毫无芥蒂地回复她:“谢谢,也祝你幸福。” 终于彻底释怀。 那个惊艳了她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她还是忘不了他,但至少已经学会了放过自己。 确定去牛津大学的当天,沈媚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假如你不为我骄傲的话,那我也要成为自己的骄傲。” 沈媚在高三那年,经常会看到唐诗站在一中的学年榜前,微仰着头,举着手机,拍并列在第一排的那两个名字。 他眉眼一如既往地骄傲,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喜欢的那个女生。 那时的沈媚既羡慕又不甘。 而如今,她坐在去往英国的飞机上。 窗外蓝天白云,天广地宽。 追不到光也没关系。 无妨,去自己成为光。 ———— 有宝贝说青春里遇不到唐诗,但其实,亲爱的大家,遇见什么人都是其次,记得首先爱自己。 番外4 暗恋与明恋 “好好读,下回考好点。” 唐诗随口跟她说的这句话,成为了沈媚在深夜刷题的无数个夜晚,支撑下去的动力。 沈媚知道,他其实一直是很多人的动力。 一中附近有个奶茶店,专门弄了一小块便利贴墙,以供来这边的学生留下自勉的话语。 在那一张张便利贴中,沈媚曾经看到过很多张跟他有关的,实名或者匿名的便利贴,初三那年尤其多。 那些藏着少女晦涩心事的纸条啊,都说想再努力一点,跟他考上同一个高中。 沈媚也是其中之一。 少女情怀总是诗。 这句话在淮安一中几乎成为了一个梗。 但也有很多人知道,这不是一个梗。 她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才如愿挤进了a班。 跟他一个班。 知道他会跳舞,所以沈媚自学了街舞,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她一直觉得,像唐诗这么傲的性格,必须主动才有故事。 可她也看到过很多极其漂亮,极其优秀的女生轰轰烈烈地追他,最终也无果。 很多人默认,唐诗是一座山,要主动攀登。 他生了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看人却从不深情,总是淡薄又冷静,所以即使他从没刻意跟女生保持过距离,学校论坛上也没传过他跟其他女生的半点绯闻。 唐诗不会刻意的,不管跟男生相处还是女生相处,都同样坦荡自在。 沈媚之前一直这么想。 直到她看到他望向宋辞的眼神。 笨拙得像之前很多女生试图靠近他一样。 那样小心翼翼。 沈媚无法接受。 可以是之前热烈追求过他的任何一个女生,但为什么偏偏是宋辞。 论长相,之前追求过他的人里也不是没有更漂亮的。 论性格,偏偏是那样温和害羞的性格,多少躲在暗处不敢声张爱意的女生,有跟她一样的性格。 沈媚自觉比她们勇敢。 甚至一中传所谓“替身白月光”传闻的时候,她都恶劣地想,是真的,要是是真的多好。 但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他可是唐诗,找“替身”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听起来就觉得荒谬。 高考过后,沈媚时隔两年多,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查看了他的朋友圈。 刚一点开就失去了勇气。 十指交扣的双手,和闪闪发亮的莫比乌斯环手链,在那一瞬间就灼痛了沈媚的眼。 像高一那次糟糕透顶的会面一样,她不敢细想,几乎是落荒而逃。 该放下了。 沈媚无数个深夜煎熬,告诉自己。 可是后面为什么又填了清华呢? 明知道他在北大。 明知道他跟她在北大。 沈媚不敢再看唐诗的朋友圈,可她像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在窥伺另一个人的朋友圈。 试图找到跟他有关的蛛丝马迹。 但是很少。 大部分时候都是法律条文,偶尔会发一些生活照,也跟唐诗无关。 沈媚又开始想。 所以凭什么是她? 平淡的,无趣的性格。 跟那么多热烈爱着他的人截然不同。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大三那年,当时具体是去做什么,她已经完全忘了,只记得在清华校内,她再一次遇见了宋辞。 少女扎了个高马尾,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淡温柔,却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媚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撇过头去,当做不认识她。 然而两人对视的那一秒,她冲沈媚弯唇,轻轻点了下头。 不热络也不冷淡,更没有看到“手下败将”的高傲。 只是像碰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然后打个招呼。 仅此而已。 沈媚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很可笑。 她不愿落下风,也轻轻点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宋蜗牛。” 沈媚听到一道含着笑意的清朗嗓音。 这个声音让她再次僵在原地。 她告诉自己别回头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慢慢转过身去。 只是一个过了两三年,愈发挺拔高大的背影,却让她在一瞬间,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沈媚在后来,接触过许许多多的男生,他们身上总会有唐诗身上的某种特质,或者是穿着,或者是性格,或者只是唇角挑起的一抹弧度。 偶尔她会恍惚,也许他们也不差。 可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个人再次站在她面前时,她又开始无可救药地想。 怎么会差这么多? 她的确找不到第二个唐诗。 “嗯?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宋辞的声音很惊喜。 “骗你的。”他说,“给你一个惊喜。” “又来这招。” “嗯,有用就行。” 唐诗熟练地揽住少女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铁皮青蛙?你从哪里找来的,好久没看见了。” “刚路边一个老大爷在卖,就随手买了几个。” 唐诗垂眸,轻轻拧动发条。 “呱,呱,呱……” “哎,它怎么还会叫。”宋辞笑得不行,“我记得它小时候不会叫。” “它也跟你一样,长大了呗。”唐诗揉了揉她的脑袋,也笑着。 唐诗全然没注意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悄悄捂着嘴,在流泪。 也是在那一个瞬间,沈媚决定放过自己。 她几乎断了高中时期的一切社交,换了个新号码,专心备考,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然而他实在是太出名了,就算不刻意去打听,也几乎无孔不入。 她知道他本校保研,硕博连读,也知道他是第一个,在本科还没毕业,就被破格录入国家第一科研院的人。 好像不管在哪里,他都这么耀眼。 “戴在手腕上六年的戒指,这也太浪漫了。” 沈媚听到他向她求婚的消息,还是在舍友嘴里。 舍友当时在刷视频,把某音上的一条热评指给她看:“真的假的啊,我记得你跟唐诗是一个高中。” 沈媚平静地看完这个求婚视频,点点头:“是真的。” 但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那条宋辞在高二那年就一直戴着不离身的手链,原来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求婚戒指。 惊讶吗? 好像也不。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那么多人热烈地奔向唐诗,而唐诗热烈地奔向宋辞。 舍友还在感叹:“这种深情的男人,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有,没想到碰见活的了。” “都传北大校草对他女朋友巨好,我这回是真信了。” 沈媚在那晚,夜深人静的时候,登上了尘封已久的微信号,再一次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他还是只发了一张图片,没有文案。 十指紧扣的双手和一对戴在中指上的玫瑰金色戒指。 一直戴在女生手腕上的手链已经不见了。 底下难得没人调侃他,都在祝他们幸福。 他也真诚无比地,对每个人都说了谢谢。 沈媚点开评论区,敲敲打打,最后也只是随大流地发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大概十几分钟以后,他给她回复:谢谢,也祝你幸福。 沈媚在那个夜晚,蒙在被子里,终于为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嚎啕大哭。 唐诗还是那个唐诗。 是当初那个在听到她的无理要求后,依然真心对她说“好好读,下回考好点”的唐诗。 也是现在这个真诚祝愿所有人,“你也要幸福”的唐诗。 沈媚曾经无数次放不下的时候都在想,至少,至少不应该在他面前说出那样不体面的话。 她耿耿于怀至今,直到他在今晚,毫无芥蒂地回复她:“谢谢,也祝你幸福。” 终于彻底释怀。 那个惊艳了她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她还是忘不了他,但至少已经学会了放过自己。 确定去牛津大学的当天,沈媚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假如你不为我骄傲的话,那我也要成为自己的骄傲。” 沈媚在高三那年,经常会看到唐诗站在一中的学年榜前,微仰着头,举着手机,拍并列在第一排的那两个名字。 他眉眼一如既往地骄傲,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喜欢的那个女生。 那时的沈媚既羡慕又不甘。 而如今,她坐在去往英国的飞机上。 窗外蓝天白云,天广地宽。 追不到光也没关系。 无妨,去自己成为光。 ———— 有宝贝说青春里遇不到唐诗,但其实,亲爱的大家,遇见什么人都是其次,记得首先爱自己。 番外五+后记 番外五 亲爱的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去了天堂。 我遗传了您的傲慢和爸爸的刻薄,并不是一个性格好的人,也没有玩得好的朋友,所以我想,也不会有人,为我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其实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但一直下不去决心,或许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她一直夸我画的黑板报很漂亮。 或许是因为她给的糖,真的很甜。 她叫宋辞,我想您应该认识她。 如果您还有一点把我当女儿的话,在我死后,您能让她陪我说说话吗? 她朋友太多了,我排不上号。 我曾经一直在想,在您的眼中,我算什么呢? 算一个您在爸爸新娶的小三面前攀比的工具,算一个必须成绩名列前茅的精致玩偶,算一个没有灵魂,任您摆布的提线木偶。 或者您至少有一刻,单纯把我当成您的女儿。 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想我会在太阳下山的那一刻寻到自由。 因为我贫瘠的生命不配享受阳光。 对了,最后再说几句。 其实我是故意交白卷的,我猜到您会让我去死,而我也正好需要一个理由。 我知道,您的面子,永远比我重要。 妈妈,为自己而活,犯错的是爸爸,不是您。 您的女儿 刘沐晴 20170211 后记 这回真的要说再见啦。 非常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 《朱砂吻》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书。 这本书的数据,一直以来都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番茄app和作家助手app都删了,没有再打一个字。 那段时间是靠定好时间的存稿来维持更新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双更,后来只能单更,因为没有存稿了,我的码字速度无法支撑我双更。 极其差劲的完读,让我甚至都找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 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还是继续写下去了。 大概坚持到唐诗宋辞约好一起去考北大开始,他们在我笔下慢慢有了生命力。 那就由不得我了。 不管怎么样,都继续写下去。 可能因为前期过于平淡,笔力不够成熟,种种原因,这本书不能让更多人看到。 遗憾吗? 当然遗憾。 但写作的意义,除了赚点小钱,也许还在于表达。 我想表达爱,表达青春,表达成长。 我也用我的方式,把它表达出来了。 也许不够完美,我也欣然接受。 其实想说的差不多说完了,但还不到一千字。 嗯,那就再聊几句。 聊聊十五六岁就相遇的少男少女们,现在可能在干嘛? 宋辞开了一家律所,在法庭上的她冷静干练,很多人说她变了,但她私底下依然温温柔柔,很喜欢吃糖也格外爱撒娇。 唐诗进了国家第一科研院,工作忙一阵闲一阵,但回家的路上一定会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宋辞,经常会买花,你们知道,他这人一向浪漫。 叶茂然开了一家公司,性格还是不太稳重,但幸好足够善良。 严珊珊站在高大的写字楼喝咖啡,偶尔会觉得迷茫,她也在北市,但工作太忙,跟宋辞隔几个星期碰一次面。 周粥飞到世界各地旅游,谈了各式各样的洋人帅哥,她没打算结婚。 还有刘沐晴,算算时间,她应该上小学了,你们放心,她有一对很好的父母。 …… 最后的最后。 假如再也见不到他们。 那就祝他们早安、午安和晚安。 番外五+后记 番外五 亲爱的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去了天堂。 我遗传了您的傲慢和爸爸的刻薄,并不是一个性格好的人,也没有玩得好的朋友,所以我想,也不会有人,为我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其实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但一直下不去决心,或许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她一直夸我画的黑板报很漂亮。 或许是因为她给的糖,真的很甜。 她叫宋辞,我想您应该认识她。 如果您还有一点把我当女儿的话,在我死后,您能让她陪我说说话吗? 她朋友太多了,我排不上号。 我曾经一直在想,在您的眼中,我算什么呢? 算一个您在爸爸新娶的小三面前攀比的工具,算一个必须成绩名列前茅的精致玩偶,算一个没有灵魂,任您摆布的提线木偶。 或者您至少有一刻,单纯把我当成您的女儿。 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想我会在太阳下山的那一刻寻到自由。 因为我贫瘠的生命不配享受阳光。 对了,最后再说几句。 其实我是故意交白卷的,我猜到您会让我去死,而我也正好需要一个理由。 我知道,您的面子,永远比我重要。 妈妈,为自己而活,犯错的是爸爸,不是您。 您的女儿 刘沐晴 20170211 后记 这回真的要说再见啦。 非常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 《朱砂吻》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书。 这本书的数据,一直以来都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番茄app和作家助手app都删了,没有再打一个字。 那段时间是靠定好时间的存稿来维持更新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双更,后来只能单更,因为没有存稿了,我的码字速度无法支撑我双更。 极其差劲的完读,让我甚至都找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 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还是继续写下去了。 大概坚持到唐诗宋辞约好一起去考北大开始,他们在我笔下慢慢有了生命力。 那就由不得我了。 不管怎么样,都继续写下去。 可能因为前期过于平淡,笔力不够成熟,种种原因,这本书不能让更多人看到。 遗憾吗? 当然遗憾。 但写作的意义,除了赚点小钱,也许还在于表达。 我想表达爱,表达青春,表达成长。 我也用我的方式,把它表达出来了。 也许不够完美,我也欣然接受。 其实想说的差不多说完了,但还不到一千字。 嗯,那就再聊几句。 聊聊十五六岁就相遇的少男少女们,现在可能在干嘛? 宋辞开了一家律所,在法庭上的她冷静干练,很多人说她变了,但她私底下依然温温柔柔,很喜欢吃糖也格外爱撒娇。 唐诗进了国家第一科研院,工作忙一阵闲一阵,但回家的路上一定会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宋辞,经常会买花,你们知道,他这人一向浪漫。 叶茂然开了一家公司,性格还是不太稳重,但幸好足够善良。 严珊珊站在高大的写字楼喝咖啡,偶尔会觉得迷茫,她也在北市,但工作太忙,跟宋辞隔几个星期碰一次面。 周粥飞到世界各地旅游,谈了各式各样的洋人帅哥,她没打算结婚。 还有刘沐晴,算算时间,她应该上小学了,你们放心,她有一对很好的父母。 …… 最后的最后。 假如再也见不到他们。 那就祝他们早安、午安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