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六年，闻总他主动做备胎》 第1章 电梯相遇 黎央朝医院进口处飞奔时，肩膀不小心擦过站在闸口处打电话的人，那人被撞得一个踉跄。 黎央没有停下步伐，他边跑边回头道歉，声音带着长跑后急促的喘：“对不起。” 速度过快，他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视线余光只见那人穿着一双昂贵的运动鞋。 这家医院黎央不是第一次来，他对医院的布局了如指掌。 一楼大厅的电梯前站满等待上楼的病人家属，黎央利落地转身，朝里间的职工专用电梯跑去。 原本需要刷职工卡运行的电梯，前段时间因为故障，刷卡机失灵。黎央机缘巧合乘坐过一次，后来就经常到这儿。 等了一会儿，电梯到达一层，黎央快速进入，摁过楼层键后，他有些焦急地摁关门键。 电梯门即将关闭之际，一只脚卡进电梯缝。 黎央见状赶紧摁开门键，电梯门打开，黎央看清那只脚上眼熟的昂贵运动鞋。 嗯？在哪儿见过来着。 目光沿着运动鞋向上，一双长到过分的腿往前进了两步。 黎央抬头，跟来人视线碰了个正着。 “闻野？”黎央脱口而出。 闻野个头比黎央高一些，他眼眸向下看人时，会带着天然的轻蔑。 此刻的他皱着眉，一脸不耐烦。 莫名其妙被人撞了一肩膀，连个道歉都敷衍得听不清，闻野岂是能咽下这口气的人。 在看清那人是黎央后，闻野收了电话，不紧不慢地跟上他。 此时，罪魁祸首正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闻野心情蓦地一松，印象里，这是黎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黎——央。”这两个字闻野拖长了音，说得意味深长，他进入电梯站定脚步，从社交距离来说，两人有些过分近。 黎央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你去几楼？” “21。” 黎央去19楼，他帮闻野摁下楼层。 修长的食指骨节分明，用力摁的时候拉动手臂的肌肉，线条非常好看。麦色的肌肤上覆着一层薄汗，在电梯灯光下拉出一条水盈盈的光柱。 闻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黎央个子挺高，肩宽腿长，后脑勺的头发剃得很短，藏在发根细细密密的汗珠清晰可见。 小细珠聚集成颗粒大的汗液，从发尾顺着脊柱流进t恤里消失不见，一会儿，又在腰线处洇湿出一小块。 黎央后背早已湿成一片，t恤黏在凸起的蝴蝶骨上，竟带了些旖旎的色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黎央这么有看头！ 闻野的视线过于明目张胆，黎央不自在地回头：“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狭小的电梯轿厢，说话时声音闷着，听出了不同以往的感觉。 闻野跟黎央是高中同学，同班三年一句话没说过。 黎央平时在教室蒙着头睡觉的时间多，下课后又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和闻野是两条平行线，除了个子高，两人都坐最后一排外，没有任何交点。高考结束后，按照正常剧情，他们会相忘于江湖。 可就是这么凑巧，同班三年未有过交集的两人，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碰上了。 闻野没有接黎央的话，不过收回了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明显对方没有交谈的欲望，黎央自然不会凑上前去。 他盯着红色的楼层数字，心急如焚地默念。 5、6、7、8 “你来探病？”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黎央的节奏，闻野的声音比同龄人沉一些，隐隐已有上位者的威严。 黎央愣了一瞬，说道：“不是。” 后面的人又没了声，黎央也没心思跟他寒暄，一颗心全扑在妹妹黎苗身上。 高考结束后，他终于有时间打长工。 今天是他在奶茶店上班的第一天，暑假来临，店里忙得不可开交。 以前他在奶茶店做过，算是熟手。 老板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看他长得帅气又是老手，当场决定跳过试用直接上岗。 姑娘还是年轻眼拙，踩了个大坑。 黎央这才上班第一天就请假，还是客流量最大的时候。 估计，小老板现在懊恼得肠子悔青了。 这长得帅的，可真不靠谱。 不管姑娘怎么腹诽，黎央是听不着了，19楼一到，他拔腿就跑。 闻野看着他矫健的背影，突然想起有一年校运动会，3000米长跑，黎央拿了第一名。 而他是800米冠军，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并排站在一起，一人脖子上挂着颗金灿灿的奖牌。 班主任蔡老师，小土豆似的身高，激动得一蹦三尺高，眼角的皱纹炸成了孔雀开屏。 “你俩真给我长面子。”这是蔡老师的原话。 不知道为何，此时这句话清晰地出现在闻野耳边。 他切了一声，不以为意，心情却莫名的好转。 刚刚在闸口处接电话时，他一脸阴鸷，体内狂飙的怒气即将决堤而出。黎央那一撞，似是洪水决堤前捅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哗啦啦分掉一半洪潮。 “叮。”21楼到了。 闻野闲庭信步迈出电梯，朝目的地走去。 19楼，黎央跑到熟悉的透析室家属等待区，略显焦急地看着“闲人勿进”四个大字。 透析室内黎苗闭着眼，昏昏沉沉地睡着。 她已经九岁了，身量看着像六七岁的小孩。 骨瘦如柴的皮肤暗黄灰淡，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阳光。暮气沉沉，似乎随时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手臂那一块插着透析的管子，头顶上的血液透析机正在循环往复的工作。 透析的管子很粗，针很长，扎针的痛苦有时候连成年人都没法忍受。 黎苗瘦弱细长的手臂上，伤痕累累。 血透一周三次，每次四个小时。这样的频率，已经持续了三个月。 黎苗懂事，每次紧咬着牙齿不肯喊一声疼。透析完除了撒娇让哥哥买吃的，从不提其他要求，回到家就乖乖看书学习。 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黎央高考那几天，她自己一个人坐公交到医院做透析。 好在护士知道她家的情况，在一旁帮忙看护，倒也顺利做完了。 今天黎央是上午班，他本想下班后陪黎苗来医院，现在才知道这丫头又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了。 刚刚黎央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根据黎苗的肾源预约信息，系统匹配到了合适的肾源。 从护士那里确认黎苗一切安稳后，黎央找到主治医生，“医生，有了肾源，是不是可以预约手术了？” “是的。不过，换肾的费用家属要提前准备。” “多少？”黎央问。 “30万。” 第2章 莲花小区没市场了 闻野吹着口哨进入母婴病房时，钟舒舒刚刚给宝宝喂完母乳。 “恭喜。” 冷不丁的，闻野的声音在病房不高不低地响起。 钟舒舒见鬼一般，手吓得一哆嗦，怀里的孩子差点摔出去。 一旁的保姆心惊胆战地帮她稳住孩子，钟舒舒给她使眼色，她立马低着头，抱着孩子快速离开。 “啧，我还没看到孩子长什么样呢。”闻野皱眉，大喇喇地坐在待客的沙发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 “你你怎么来了？”钟舒舒声音打着颤，眼色躲闪，不敢直视闻野。 “我爸最近喜事多，又是娶小老婆又是老来得子的，我做儿子的，不得来送祝福。” 听到祝福两个字，钟舒舒浑身抖了一下。 “是个女儿，女儿！”她迫不及待地喊出声，“将来给口饭吃就行，不会抢你的东西。” 听到这话，闻野眯起眼睛打量钟舒舒，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能让闻昌奇这个老色批娶进门，有点本事。 闻野站起身，来到钟舒舒床前。 “你你要干嘛？”钟舒舒紧张地看向房间口，期盼着有人经过，她好喊救命。 闻野瞥了一眼她的手腕，突然转身朝隔壁的婴儿室走去。 “啊。”钟舒舒尖叫起来，“救命，救命。” 保姆正在隔壁婴儿室给宝宝拍嗝，听见喊叫，急急忙忙抱着孩子跑进来。 “快走，快走。”钟舒舒面色狰狞，顾不得剖腹产的伤口，拼命朝保姆挥手。 “别动！”闻野的声音带着威胁，保姆被这两个字钉在原地。 闻野冷着脸时，非常吓人。 他不急不缓地看了婴儿一眼：“啧，长这么丑。” 新出生的婴儿皱着张脸，皮肤通红，正咂巴着嘴伸懒腰。 树枝粗细的小手上绑着新生儿手环，闻野找到性别这一栏。 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女。 这一刻，似有人在呐喊：开闸泄洪。闻野心底的另外一半洪水彻底泄了个干净。 闻昌奇老了，儿子跟他似仇敌，又有前妻在美国煽风点火，眼瞅着将来不好过。于是他趁闻野全力备考之际，匆匆抬了怀孕的小三钟舒舒进门。 闻野进入考场的第一天，腹中胎儿还没足月的钟舒舒就上了剖腹产手术台，可惜重男轻女的闻昌奇命里注定只有闻野一个儿子。 闻野矜贵地瞥了一眼丑婴儿，心中替钟舒舒感慨，幸亏是个女儿，不然她将见识到活生生的人是如何消失在这个世界的。 临走前，闻野给钟舒舒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从母婴病房出来，闻野心情不错。 走进电梯，他想起黎央在19楼。 不过这念头一闪而过，他摁下一楼键。 “叮咚~”电梯停住。 闻野下意识看电梯楼层——19。 随后，黎央出现在电梯口。 闻野玩味般地勾起嘴，前后不到十五分钟再次见面，同班三年没有的“缘分”，在今天超标了。 黎央快速进入电梯，视线微微下垂，似乎没有发现闻野的存在。 这让闻野微微不爽，自己宽宏大量没有计较他那一撞，他倒忘得干净，装起陌生人来了。 闻野脾气还没来得及发作，电梯一路停，上上下下不少医生护士。 两个人被人群隔开，而黎央从头到尾没给过闻野一个眼神。 很快，一楼到了。 黎央出了电梯拔腿就跑，那速度比50短跑还快。 医院内冷气很足，出了大厅，热浪扑面而来。聒噪的蝉鸣在头顶放肆回荡，闹得人心慌。 还没走几步，刚干的后背再次湿透。 刺眼的日光照得睁不开眼，黎央半眯着眼睛跑进公交站台。 他的家在宣城东区，离医院十站路。 宣城是个新兴的二线城市，交通发达，gdp常年占据全国前三十。 当然，这一切跟黎央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家庭属于严重拉后腿的那一类。 黎央12岁那年父亲从工地意外坠亡，当年只拿了33万抚恤金。 他妈妈是个慢性肾病患者，这些抚恤金本可以用来治病，她却咬着牙拿出所有积蓄，花40万在宣城东区买了一个学区房。 黎央很争气，上了家附近的本地老牌初中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宣城一中重点班。 可惜，黎央高一入学没多久，他妈妈没熬得住，撒手人寰。 他妈妈用生命换来的房子，现在黎央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卖掉它。 高三下半学期，黎央满18岁后，房子通过居委会的协调，顺利转到他名下。 黎央心想，房子是花40万买下的，现在亏本出价35万，应该可以快速出手。 去往东区的公交总是很繁忙，黎央习惯性地站着，不跟一群大爷大妈抢座位。 “莲花小区到了。”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黎央的长腿就踏出了车厢。 天气炎热，平日爱家长里短的小区居民躲在家里吹空调。 黎央家在顶楼，他早就习惯了爬楼梯。 两步三跨地跑上楼，开门后他直奔卧室。 他打开家里唯一上锁的柜子，从里面翻出房产证。 随后，快速关门离去。 莲花小区一楼是车库，大多数车库被改装，要么出租，要么做小本生意。 有一家房产中介就在隔壁单元楼的楼下。 “张叔，我家的房子要卖，在您这儿登个记。”黎央把房本放在桌上。 那个叫张叔的正在手机上斗地主，听到这话抬起头来：“黎央，你这孩子，开什么玩笑呢。房子卖了，你和黎苗住哪儿?” 张叔是黎央楼下的邻居，平时对他们兄妹帮衬良多，拿黎央当半个儿子对待。 “我有分寸。”黎央说：“我这房买的时候是40万，现在卖35万行么？” 张叔顿了一下：“你真要卖？” 黎央点头：“黎苗匹配到肾源了，需要手术费。” 这下张叔牌也不打了，他扔了手机，脸上是真心实意的高兴：“真的啊？太好了。哎哟，你们兄妹俩，终于有个盼头了。” 笑了没两秒，张叔蓦地不出声了，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张叔，35万能成吗？”黎央问。 “难。” 当初黎央他妈妈看中的老牌初中，两年前搬去城区了，本就便宜的莲华小区房价一落千丈。 张叔这一年的中介都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这小店早晚得关门。 “你家楼层太高，老人爬不动，年轻人又嫌位置偏小区破。个个都去城区买房了，莲花小区没市场了。” 张叔实话实说。 “我愿意降价。”黎央有些急了。 第3章 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黎央，这不是降不降价的问题，是根本没客户，懂吗？叔已经半年没开张了，这半年登记卖房的有27户，咨询买房的你知道多少人吗？一个，还他妈是个找错地儿的。” 这些都是心底话，现在莲花小区的房子是真不值钱。 “手术费叔帮你想想办法，房子别卖。黎苗后续还要养身体，总得有个地儿住。” 张叔的劝慰黎央没听见，他耳鸣得厉害，整个人置身于迷雾中，分不清方向，像一只走投无路的丧家犬。 手里的房产证变得有千斤重，黎央捏住的那一块，渗出黏腻的手汗。 怎么回到家的，黎央不知道。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低垂着头，两侧肩胛骨像是瘦削的山峰，矗立在肩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纹丝不动。 良久，像是身体内部定时的闹钟准时响起，他抹了一把脸，锁好房产证，坐上去医院的公交车。 到达医院时，黎苗正好化疗结束。 “哥哥。”黎苗露出一个虚弱又灿烂的笑容，她瞒着哥哥自己来化疗，其实心里很害怕。 看到哥哥在身边，黎苗觉得很安全，很开心。 “不听话的小苗儿。”黎央嘴角扯出些微笑意。 黎央笑起来很好看，他是很端正的长相，却有着一双瑞凤眼，平白添了禁欲的魅感。 可惜，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没有开怀大笑的机会。 “哥哥，我饿啦~带我吃好吃的。”黎苗朝黎央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撒着娇要哥哥背。 黎央眉眼皆是温柔，他弯下腰背着黎苗走出医院。 一大一小相叠的两人，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共同的影子，黎央背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所谓的好吃的，无非一碗小米粥，或者鸡蛋清。 黎苗每次开吃前总是期待万分，其实只吃得下一小半，剩下的进了黎央的肚子。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奶茶店老板给黎央打了几个电话，黎央没接。 后来他给姑娘发了个信息，先是道歉，然后是辞职。 奶茶店时薪不高，对黎苗的手术费来说杯水车薪，黎央亟需来钱快的工作。 他背着黎苗走在人行道上，宽阔的马路上传来轰鸣的引擎声。 宣城的富二代们出街了，各色豪车应有尽有，张扬惹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隔着一条绿化带，是两个世界。 回家后，黎苗睡了。 黎央翻出电话簿打电话，暂时找到一个白天在工地搬砖的工作。工资日结，一天300元。晚上空出来的时间，他还能再找一份夜班兼职。 确认黎苗睡熟后，他再次出门。 公交车营运时间已结束，黎央骑着山地车往城区去。 盛夏的夜晚，整个城市像个巨大的蒸笼，黎央骑得飞快，他微微弯着腰，t恤被夏风灌满，鼓起饱满的弧度，露出劲瘦的窄腰。 这辆山地车是一中班主任蔡老师送给他的18岁生日礼物，他本想拒绝，却被蔡老师死活拦住了：“黎央，这是老师的心意，不要多想，单纯为了庆祝你从今天开始是个成年人了。” 蔡老师留下了这部车，拍拍黎央的肩膀欲言又止，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黎央家蔡老师来过很多次，有一段时间，黎央老是旷课，蔡老师上门逮他。谁知，来了五次，次次扑空。 后来是黎苗告诉黎央，蔡老师每次来都拎了水果和零食。 蔡老师对黎央是怜惜的，黎央进校时成绩很好，在重点班排名前五。然后，亲眼看着他的成绩日落千丈。 要不是有蔡老师保着，黎央早就被踢出重点班了。 学校知道他家情况特殊，对他的成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黎央就这么在蔡老师手上待了三年。 黎央骑到嗨迪ktv楼下时，已经晚上十点。 与楼下一排五彩斑斓炫酷无比的跑车相比，这辆山地车太寒酸。 暑假是嗨迪最忙的时候，门外挂着招人信息，黎央到前台咨询。 前台的女生穿着修身的工作服，脸上画着艳丽的妆容，她上下打量黎央，露出礼貌的微笑，随后低头跟对讲机里的人汇报：“苏姐，有人应聘。” 这个点苏姐正在各个包厢轮流转，忙得抽不开空，“等着。” 于是，黎央站在前台右侧方安静地等着。 嗨迪是宣城最高档的ktv，装修富丽堂皇气派非凡，据说是宣城首富家的产业。不过，这些传言黎央一概不知。 你问他宣城首富是谁，他肯定摇头，你要问他怎么照顾儿童尿毒症患者，他能整一篇八千字的论文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苏姐踩着高跟鞋来到前台。 “谁应聘？”苏姐一把烟嗓，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挺漂亮。 “喏，站哪儿呢。”前台朝黎央站的位置抬下巴。 苏姐转身，看到站得笔直的黎央。 “哟，长得挺帅啊。来，小伙子，你叫什么。”苏姐朝黎央招手。 黎央走近：“黎央。” “名字挺好听，你应聘哪个？”苏姐说话时，眼神没离开过黎央。 那是一种审视的眼神，黎央如同待价而沽的商品，被阅人无数的夜场经理评估价值。 “夜场服务生。”外面的招聘信息写着夜场服务生400块一晚，可以日结。 “你看着年纪不大，家里人同意吗？” 黎央拿出身份证，“已经满18岁，我自己可以做主。” 苏姐纤细的指尖缀着长长的美甲，她夹着黎央的身份证，看出生年月，又看了眼证件照。 真帅，尤其是那双眼睛。 苏姐考虑了几秒，她眼珠子转了一圈问：“缺钱？” 黎央点头。 “我们这儿还招少爷，一晚1200起步，陪客人喝酒唱歌，做不做？” 黎央先是诧异然后皱眉，他没喝过酒，也不会唱歌。 这位苏姐的话不能全信，这样的地方，赚钱哪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可是工资实在是诱人，黎央绷紧下颌，问道：“日结吗？” “你想日结？可以啊。”苏姐爽快答应。 黎央攥紧身侧的拳头，思索良久，正准备回答，抬头看见闻野从嗨迪旋转大门走来。 第4章 你现在可以上岗吗？ 苏姐自然也看到了，她立刻丢下黎央，扭着腰肢热络地跟闻野打招呼。 “大少爷，你可算来了。李少他们已经喝过一圈了，追着我问你什么时候到。” 黎央听见“少爷”两个心字不由得苦笑，此少爷非彼“少爷”。 考虑着要不要陪酒卖唱的假“少爷”，在真少爷面前被打了个原形毕露。 闻野从鼻腔嗯了一声，径直朝包厢走去，似乎没有发现站在醒目前台的黎央。 苏姐自然跟着闻野，刚刚还让她兴趣很浓的黎央被晾在原地。 闻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许是家世傍身，颇有些桀骜不驯。 他有好皮囊，也有好成绩，在学校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不过，他倒也没有仗势欺人，几乎可以说是跟同学相处融洽。 甚至同班同学被别班欺负时，报上他的名字能免去一劫。 诸多这样的事，闻野从不计较。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一言不合一拳上去也不是没有过。 这是黎央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闻野——天生的上位者。 他穿着跟平差不多的衣服，却摆脱了学生的印记，跟黎央是两个极端的世界。 大约过了一刻钟，苏姐匆匆赶来。 “那个……黎……哦，黎央，夜场服务生，你现在可以上岗吗？” 黎央意外地看着她，快速答道：“可以。” “你跟我来。”苏姐领着他进入服务生休息室，她打开一个衣柜，弯着腰在里面翻找。 “你多高？” “183。” 苏姐照着他的身高找出一套衣服：“你换上，一会儿服务8888号包厢。” “苏姐，我还没经过培训。” “服务生有什么好培训的，你进去帮他们倒酒就行，换完了去前台找我。” 苏姐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哪有刚刚对待闻野那殷勤的样。 黎央没有耽搁，快速换了衣服到前台。 工作服是白衬衫黑西裤，加一件黑色小马甲，这还是黎央第一次这么穿。 他没空照镜子，换完就出门。 嗨迪挺大，初来乍到很容易晕头转向，好在黎央方向感不错，顺利回到前台。 苏姐正对着对讲机讲话，瞥了眼黎央收回视线，不到一秒又转回到他身上。 宽肩窄腰大长腿，千篇一律的廉价工作服被黎央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跟我走。” 黎央跟着苏姐，踩着反射出流光溢彩的地砖，穿过奢靡的走道，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金钱气味，来到8888号包厢。 包厢门打开的瞬间，巨大的音响轰鸣声冲击耳膜。 炫目的灯光明暗交替，按照奇特的规律变幻色彩。 巨大的落地屏幕前，有五个穿着清凉的女孩跳着挑逗意味强烈的舞蹈，起哄声、鼓掌声络绎不绝。 包厢很大，坐满了人。 “你就站门口，谁有需要就服务谁。”苏姐在黎央耳边喊道。 音响震耳欲聋，即使面对面站着也需要吼。 “好。”黎央点头，随后站在门口沙发边。 他安静地看着这群富二代钟鸣鼎食、纸醉金迷，阔气地朝跳舞的美女一掷千金，红票子铺了一地。 这群人年纪不大，穿着潮流时尚，动作行为放浪形骸。 黎央对这些没兴趣，他在心里盘算，白天300元加上晚上400元，不吃不喝一年半，他才能攒下黎苗的手术费。 “诶，诶，发什么呆，喊你半天了，给李少倒酒去。” 一个人来到黎央面前，不耐烦地说道。 “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请问李少是哪位？”黎央收回思绪，好声好气地问。 那人瞥了他一眼，鄙夷地说：“怎么安排个土包子，连李少都不认识。隔断里边儿，白色沙发那儿。” 8888包厢是个套间，外面是ktv，里面有单独的沙发和小型酒水台。 黎央穿过人群，朝里间走去。 里面没有妖魔鬼怪似的灯光，视野亮堂不少。 黎央第一眼没有见到所谓的李少，倒是看见了闻野。 闻野松弛地坐在沙发上，右手轻轻晃动着威士忌酒杯，能听见冰球撞击杯壁的声音，清脆动听。 “你过来。”旁边一个人朝黎央招手。 黎央走近，俯身问道：“请问需要什么？” “倒酒。”那人盛气凌人地说。 桌上放着一堆酒和不同形状的杯子，黎央这赶鸭子上架的服务生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离这人比较近的地方，有一瓶喝得只剩三分之一的酒瓶，颜色跟闻野杯子里的很像，黎央不动声色地选了这瓶。 闻野昂头喝完杯中的酒，“咔哒”，是杯子和大理石台面碰撞的声音，黎央很有眼力见地帮他把空杯倒满。 这一晚，黎央一直在服务闻野和那位李少。 站得近，他们的聊天内容一字不落地进了黎央的耳朵。 这位李少一直在劝闻野跟他们一起去马尔代夫玩，说闻野有直升机驾照，可以开直升机玩儿，还说他们可以租游艇出海海钓，浮潜。 闻野兴致不高，李少提的意见一个也没答应。 黎央哑巴似的服务了一个小时，发现这位李少是个“学人精。” 闻野做什么，他便跟着做什么。 比如，闻野喝完威士忌，选了一杯香槟，李少立马一口干了杯中的威士忌，跟着他拿了一杯香槟。 之所以说他学人精，是因为桌上的香槟有好几种，他选了跟闻野一模一样的。 闻野要去厕所，李少立马起身，跟着去。 就连闻野的走路姿势，他也要学。 只是身高差得多，落了个东施效颦的效果。 闻野回来时，李少小尾巴似的跟着他来了。 “阿野，你好好考虑一下。高考结束，正是享受的时候，宣城待了这么多年腻得慌，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可惜，璨璨这个暑假要补课，不然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闻野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这时，外面的人一股脑涌进来，提出玩口对口传酒游戏。 李少立马来了兴趣，他兴致勃勃地推闻野的肩膀：“阿野，一起玩嘛。” 闻野没有推脱。 规则很简单，参加游戏的人口衔空杯，第一个人酒杯倒满，倒入第二个人的空杯中，以此类推。 两队比赛，看传到最后哪一队杯中的酒多。输的那一队，要接受惩罚。 大家很快分好队伍，闻野这一队是单数，差一个人。 另一队多出来的人正准备退出，闻野突然开口：“黎央，站我后面来。 第5章 没想到闻野技术这么差 “你们认识？”李少惊讶地问。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眼前的服务生，一脸不解。 黎央没有忸怩，毕竟这也是服务的一环节。 他站到闻野身后，闻野递给他一只小小的烈酒杯，示意他衔住。 被一群人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黎央只想赶紧结束这个无聊的游戏。 他快速衔住酒杯，用眼神示意闻野可以开始了。 闻野似乎没看懂他的眼神，不但没喊开始，反而看着黎央没动。 “怎么了？”黎央拿下杯子，疑惑地问。 他没玩过这样的游戏，以为自己做错了。 “没事，开始。” 闻野这才转过身，宣布游戏开始。 显然，这样的游戏他们玩过很多次，众人选择的杯子各有不同，有高脚杯，有古典杯，还有香槟杯。 大家的胜负欲不强，大多是为了好玩。 这是个讲究配合的游戏，一旦配合失误，洋相百出。 当然，这也是游戏的乐趣。 闻野在倒数第二个，李少排在他前面，传酒途中洒了大半转，过来时就剩小半杯。 李少选了个香槟杯，脑袋歪了90度堪堪咬着杯脚，非常吃力。 闻野比他高不少，李少踮着脚试了几次，连闻野的杯底都够不着。 他急得满脸通红，拼命拍闻野的手臂，示意他蹲下。 闻野拿下酒杯，似笑非笑地警告：“李麒，稳一点，洒到我身上，我可不去马尔代夫。” 说完，他慵懒地坐到沙发扶手上，衔住那只晶莹剔透的古典威士忌杯。 雅痞随性，抬眸时带着醉人的笑意。 李麒得了闻野的承诺，自然一百个小心，他试着调整各种姿势，磕磕碰碰总算是顺利完成了传酒，并且一滴没洒。 “阿野，我做到了，你可不能耍赖，跟我们一起去马尔代夫。”李麒兴奋地说。 闻野没理他，从沙发上站直身。 对面那队已传到最后，酒基本撒了个精光，目测一盎司不到。 闻野威士忌杯内大约有二盎司的酒，黎央口中的那只烈酒杯正好二盎司。 闻野走近，几乎与黎央脚尖碰脚尖。 黎央不太习惯与人亲近，但是这是玩游戏，他生生抑制住自己往后退的欲望。 宽大厚重的威士忌杯和小巧的烈酒杯碰了一下，黎央的牙齿在玻璃边缘咯嘣作响。 4的身高差，能让他们站着完成这项任务。 闻野偏头凑近，木质香调的气息扑面而来，黎央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太奇怪了，两个成年男生离得这么近，他甚至能看清闻野高挺的眉峰下浓而密的睫毛。 鼻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黎央脸上，黎央不自然地移开眼眸，尽量忽略闻野的存在。 不管心里如何别扭，黎央面上淡然得像个敬业的npc，兢兢业业地衔住杯子，一动不动。 闻野看他那样儿觉得可笑，一个“不小心”，酒全洒进了黎央的脖子里。 黏腻冰凉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黎央忍住没动，只是看了闻野一眼。 稳赢的局，他没想到闻野技术这么差。 闻野瞧他不服气的样儿，心中嗤笑：呵，原来npc也会瞪人。 “我去，这也能输，阿野，你行不行啊。”李麒在一旁大叫。 “不行不行，再来一次，我不信不能赢。” “李少，可不能耍赖啊，愿赌服输。”赢的那队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阿野，你说。”李麒气鼓鼓地找闻野。 闻野放下酒杯，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拍在黎央脖子上。 纸巾沾了酒，就这么贴在了脖子上，怪异难受。 黎央抬手草草擦了几下，安静地退到服务员的位置。 没有人在意一个服务生是不是被泼了酒，个个在缠着闻野要惩罚。 “惩罚就免了，今晚的消费记我名下。” “闻少牛逼！” “闻少阔气！” “闻少万岁！” 纸醉金迷的富二代们玩到凌晨一点换下趴，浩浩荡荡地去酒继续放纵，闻野被他们簇拥着，自然也走了。 苏姐让黎央收拾一片狼藉的8888号包厢，自己则亲自送一群纨绔子弟出门。 凌晨2点，黎央和保洁阿姨一起收拾完包厢，苏姐让他下班。 临走前递给黎央2000元，黎央愣住：“苏姐，夜场服务生不是400吗？” 苏姐能不知道吗，她毫无在意地说：“这里有的小费，闻少爷向来大方。你呀，走运，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服务闻少。” 黎央不太理解苏姐口中的“走运”，他接过钱，跟苏姐道谢。 “苏姐，工作服被泼了酒，我带回去洗干净。” 黎央不是个爱添麻烦的人，弄脏了衣服，总得处理。 “哦，不用，你换下后直接扔脏衣篓就行，有保洁负责清洗。” 黎央换完衣服，揣着新鲜的2400元骑上山地车回到莲花小区。 洗完澡躺下，感觉刚闭眼，手机闹钟便响了，时间显示早晨六点。 黎央没有拖延，快速起身洗漱，今天他要跟包工头去工地。 包工头开着一辆五菱宏光，停在莲花小区外接附近的工人。 挤在一群黑黝黝的糙老爷们中间，黎央显得格外惹眼。 大家都好奇，哪家的家长竟然舍得让孩子这么吃苦。 黎央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六月的天，早晚凉爽，中午热得睁不开眼。 黎央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搬了一天砖，中午跟工人一起蹲在树荫下吃盒饭。 吃完饭，靠着树干眯了会儿，下午继续干。 后颈处被太阳晒得通红，火辣辣的疼，黎央毫不在意。 下班后，他拿到了300元工钱。 回家前，他去菜场买了些菜和水果。 黎苗身体不好，黎央平时在吃的方面，尽量保证营养充足。 “哥哥，你回来啦~”黎苗在门口俏生生地笑，黎央脚步声还在二楼时，她就早早打开了家门。 “回来了，小苗儿，今天在家干什么了？”黎央摸摸她的脑袋，开始每日例行问话。 白天，黎苗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在家，黎央既要上课又要打工，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她。 “我早上吃了鸡蛋喝了粥，洗碗拖地，然后看书学习。中午用微波炉热了饭菜，全部吃光光了。还有，哥哥布置的作业我都完成了哦~” 黎苗自从化疗后就没去上学，黎央把她的课本拿回家，有空就辅导她学习。 黎苗很聪明，一点就通，她很珍惜学习的机会。 “小苗儿真乖。” 黎央开始做晚饭，黎苗帮着择菜，很快两菜一汤出锅，和黎苗一起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忙碌繁重的一天，似乎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第6章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黎央是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两份工作他干得勤勤恳恳。黎苗血透的时候，他会请半天工到医院陪她，那半天被他用来补觉。 医院虽然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但冷气十足，比工地上的树荫强百倍，他睡得很踏实。 黎苗看着疲惫的哥哥，满脸心疼。 短短几天，黎央黑了一个度。 她很安静地没有打扰哥哥休息，甚至护士来拔针时，她会叮嘱护士小声点。 晚上的嗨迪一如既往地繁忙，不过这段时间闻野再也没来过。 高昂的小费只存在那一夜，黎央每晚日结工资固定在400。 家里上锁的抽屉里，红色现金渐渐堆成一小沓。 日子似乎是越来越有盼头，但是不可控性往往来得毫无防备。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电闪雷鸣，瀑布似的大雨点密密麻麻砸下来，噼里啪啦动静很大。 工地放了假，黎央难得有一天在家陪黎苗。 他们玩了会儿围棋，又背了书，剁了饺子馅准备晚上吃饺子。 黎苗包饺子很熟练，女孩子的手工，总归比男生要精致些。 “哥哥，你这个也太丑了。”黎苗捏住一只变异的饺子，在黎央面前晃晃。 黎央笑笑，“丑饺子给丑苗儿吃。” “我一口全部吃光，我就爱吃丑饺子。”黎苗想说的是她就爱吃哥哥包的饺子，哥哥不管做什么在黎苗这里都是世界上最好的。 忙活了一阵，饺子下锅，热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饺子在锅里欢乐地翻滚。 还有一分钟饺子就熟了，这时候黎央的手机在饭桌上的嗡嗡作响。 黎央来到客厅，接起电话：“您好！” 水饺在锅里剧烈翻滚，热气汩汩往外冒。 “哥，哥，水饺好了。”黎苗叫了两声，黎央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没有动。 黎苗拉拉黎央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哥，你怎么了？” 黎央这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面黄肌瘦的黎苗，抓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变形。 电话那头是黎苗的主治医生，他说另外一个省的尿毒症儿童也匹配上了这个肾源，根据预约顺序，可以优先考虑黎苗，但是肾源紧张，必须今天给答复。 也就是说，黎央今天必须筹到30万的手术费。 “我们做！”黎央坚定地回答。 挂了电话，黎央拧紧眉头，神色凝重。 “砰！”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锅里的水饺破了皮，馅儿漏了出来。 黎苗懵懵地关了火，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蜡黄的小脸上写满担忧。 公交车上挤满被雨淋湿的人，夏日里湿透的衣服被体温捂热，散发着难闻的异味。 许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除了满脸的疲惫，乘客们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大雨。 黎央这时候的脑子是空的，他什么都没想，一切行动都是凭着本能在做。 耳边响起“嗨迪到了”的提示声，他回过神来，踩着积水狂奔。 苏姐正准备出去，还没进旋转大门，就见黎央浑身湿透的朝她跑来。 黎央一头短发，几乎每一根都在往下滴水，更别提湿透后黏在身上的t恤。 “黎央”苏姐停下脚步。 “苏姐，你有闻野的电话吗？” 没等苏姐说完，黎央突然开口。 苏姐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要他电话干什么？” “我们是同学，我找他有事。” 同学。 苏姐心下了然，难怪那天晚上闻野进8888包厢时对她说：“让前台那人进来服务。” 当时苏姐是想劝黎央做“少爷”的，毕竟黎央外形不错，而且他看上去很缺钱。不过大公子既然开口了，苏姐就顺理成章地让黎央做了服务生。 好在黎央谦虚好学，敬业又聪明，很快就分清各类酒水品种和价位，能记住服务过的每一位客人的喜好。 这样的省心能干的服务生，哪个夜场经理不喜欢。 苏姐知道他缺钱，却从来没问过原因。 生活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她不是观音菩萨，没有普渡世人的兴趣。 闻野的电话她自然是有的，但是她不可能随意泄露他的电话号码。 苏姐点了一支烟，“你找他借钱？” 黎央下巴尖处一滴雨水滑落，砸在地砖上溅起水花，他浑身狼狈却没有被点破的尴尬。 黎央毫不避讳地承认：“是。” “呼~”苏姐偏头吐出一口烟，烟雾弯弯曲曲向上飘去，很快消失，残留一丝淡淡的烟味。 “黎央，世上没有的午餐。” 这个道理，黎央自然明白。 或者说，黎央自认为自己明白。 苏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慌不忙地抽完一支烟，把闻野的号码发给了他。 走之前，苏姐回头看了黎央一眼，最终没说什么，哒哒的高跟鞋声消失在旋转大门外。 黎央看着微信里的电话号码，没有犹豫摁下拨号键。 闻野的手机铃声是很传统的嘟嘟声，黎央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满身是水地等待着一个不熟络的同学的接听。 “喂。”闻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伴随着电波流动，微微刺着黎央的耳膜。 “闻野，你好，我是黎央。” 这套说辞有些过分客套，黎央可不是那种随意跟别人问好的人。 他的社交圈很窄，不，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社交圈。 自他妈妈去世后，黎央再也没有结交过同龄的朋友。 他总是独来独往，像一头孤狼，与一中重点班格格不入，却平平稳稳待了三年。 “嗯。”闻野那头很安静，语气听不出好坏。 黎央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很冒昧，明明拨电话时丝毫没有犹豫，开口时才发现有些难以启齿。 喉结不自在的上下滚动了一下，黎央开口：“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不对，错了，不是一点，是很多，对黎央来说是一笔救命的巨款。 他刚想改口，闻野却问道：“多少？” “30万。”黎央回答得很快。 这时候，黎央为自己的脸皮厚感到不耻，可是，他没办法了。 “加我微信，把卡号发给我。” 第7章 回头我给你打个欠条 黎央站在嗨迪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前，怔怔地看着窗外。 暴雨倾盆而下，水雾劈天盖地地遮着外面的世界，昏沉黑暗。 汽车驶过门前的水坑，车身剧烈晃动溅起一大片水花，偶有路过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裤脚被淋得湿透。 黎央低头看手机短信的提示：收到他行汇入00元，余额81元，对方户名：闻野，对方账户尾号：3017。 刚刚他加了闻野的微信，两人没有任何客套的寒暄，黎央给他发了银行卡号，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这条短信。 黎央这张银行卡是当时房子过户时办理的，里面的金额从来没有超过三位数。 现在却满满当当挤进了5个零。 “谢谢。” 这条感谢的信息闻野没有回。 “回头我给你打个欠条。” 黎央在后面补充道。 “好。”闻野惜字如金，回了一个字。 暴雨还在下，黎央的衣服被体温烘得半天，散发出衣服半干不干特有的难闻的味道。 或许是卡里的钱抓住了黎央的全部精力，难得的，他没有察觉身上的异味。 黎央很爱干净，甚至可以说有点洁癖。 即使在工地搬砖，他也是整个项目上最清爽干净的人。 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没法忍受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汗味。 再次跑进暴雨中时，黎央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 走前他给黎苗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让他安排移植手术。 医药费有了着落，黎苗终于有机会摆脱病痛的折磨，像一个正常小姑娘一样活着。 黎央在暴雨中喘着粗气，顺利挤上公交车，一颗心嘣嘣直跳。 黎苗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 从小病恹恹的，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却从来没有过过正常人的日子。 好在，虽然常年跟药物和医院打交道，她仍旧养成了乐观向上的性格。 她是一颗向日葵，只要给她点阳光，就能快乐地跟着太阳转动身子。 换肾手术成功后，若是恢复得好，她几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回到莲花小区，黎央快速跑上楼，他的步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盈。 还未到门口，就听见了开门声。 黎苗瘦弱的身影站在门口，焦急地从里面探出头。 “哥哥。” 看到黎央，黎苗忍不住喊出声，声音带着哽咽，圆圆的大眼睛含着泪水，眼皮轻轻一眨，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怎么哭了，小苗儿。”黎央快步上前，顾不得满身的雨水一把抱起黎苗。 黎苗窝在哥哥怀里，无声抽泣。 泪水从颈肩滚动，是烫的，烫到了黎央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刚才吓坏了。” 黎央柔声道歉，他出门太急，忘记安抚黎苗，她一个人在雷雨天气里等了这么久，吓到了。 黎苗抱着哥哥，很快收起眼泪。 他们兄妹之间有个不成文的默契，不会在对方面前悲观太久。 彼此都太懂对方，基本上是报喜不报忧的状态，不愿意给对方增加压力。 黎央有时候也会苦恼，黎苗太懂事了。 她心思细腻，能敏锐捕捉到黎央的情绪。 有时候，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很辛苦。 初衷是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实际上隐瞒却更累。 一个谎言，要用千万个谎言来掩盖。 “小眼睛都哭红了。”黎央看着黎苗，心疼地说。 “明明是大眼睛。”黎苗不服气地撅起嘴。 她隐约察觉到，哥哥此时心情不错。 黎苗的心情跟着好转起来，“哥哥，你去哪儿了？” “小苗儿，有个好消息。”黎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光。 他的眼睛本就好看，平时刻意敛着神采，现在他开心，一双瑞凤眼灵动起来，带着整张脸异常生动，让人挪不开眼眸。 “什么好消息？” 对于他们家来说，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黎苗从来没有期待过，“好消息”三个字会从黎央嘴里说出来。 黎央故意吊了一下黎苗的胃口，黎苗这个小傻瓜，扑棱着长睫毛满眼期待地等着。 “小苗儿匹配到合适的肾源了，过几天医院安排手术。” 黎苗被这个好消息砸蒙了，她忘记了眨眼睛，直到眼睛干涩才生理性眨了一下，“真的吗？” 一无所有攀爬高山的旅人，突然被告知前方就是山顶，接收到这个信息的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真的，小苗儿。”黎央眼角有些湿润，他比黎苗好不到哪里去，但他是哥哥，这个家的顶梁柱，他得撑住。 黎苗迷茫的眼神渐渐被惊喜充斥，被病痛折磨得毫无神光的眼珠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真的可以不用再透析了吗？” 这个时刻，幼小的黎苗儿第一次向哥哥袒露，她害怕化疗，化疗很疼，时间很长，频率很高。 她没有告诉哥哥，每次化疗完，她的手臂都疼得难受，甚至在黎央背她的时候，不敢用力搂住黎央的脖子。 “嗯，手术后小苗儿再也不用受这种苦了。”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树枝在肆虐的大雨中剧烈摇摆，大片大片的树叶脱离树干，被残忍地拍在泥地里。 这间装修简陋却干净温馨的小房子里，兄妹俩相互拥抱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第二天，天气晴朗，被大雨洗刷过的天空蓝得不真实，雪白的云朵堆积在空中，软软绵绵，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蹦上几蹦。 空气中有泥土的土腥味，新鲜好闻，黎苗深深嗅了几口，吐出这么多年的心中噪郁。 在迎接新生命的日子里，连呼吸都是美妙的。 黎央在医院顺利缴费，跟主治医生约好手术时间，他肩膀上看不见的大山突然卸掉一半的力。 医院为黎苗申请了报销，交完所有费用，卡里还剩两万。 黎央第一时间给闻野转过去两万，备注写着：感谢，先还这么多。 转账成功后，黎央笑了。 这么多年来，黎央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这应该是一种，久违的，称作为“幸福”的笑容。 这时，手机响起来。 闻野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第8章 由我这个债主说了算 看见闻野的名字，黎央才想起来，没有给闻野打欠条。 “喂，闻野。”黎央接起电话。 “你妹妹的手术费交了？”闻野问。 “你怎么知道？”黎央有些惊讶，他不觉得闻野是这种会关心别人隐私的人。 闻野没有回答黎央的话，只要他想，整个宣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没有等到回答，黎央自然不会追着问。 “谢谢，这是多下来的两万，其余的我会尽快还给你。” “哦，我写个欠条送给你，你在哪儿，我送过去。” 黎央自顾自地把自己的话说完，他不是个话多的人，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次数不多。 “好。” 挂了电话，闻野发给黎央一个地址。 宣城市中心，最高的那栋楼，闻野住在顶层。 即使黎央平时不注意这些，也知道那个楼盘很贵。 30万，只怕是连厕所都买不到。 黎央只知道闻野家境不错，并不清楚到底有多不错。 当时出于下下策向他借钱时，也担心过他是否拿得出来。 毕竟，他不一定能支配这么多钱。 收到钱后，黎央自嘲，不是同一个阶层的，自己那点眼界怎么敢揣测有钱人的上限。 给黎苗办理完住院手续，黎央坐上公交，前往宣城市区。 市区的人比平时明显增多，青春洋溢的面孔穿着新潮的服饰穿梭在城市中，为宣城增添不少灵动的活力。 黎央目不斜视地直奔目的地，一路上，他在心中默默打草稿。 他没写过欠条，临时在网上搜了一些模板，合理套用到他现在的处境中。 高耸入云的大楼，脖子仰到几乎成直角才堪堪看到楼顶。 这是黎央第一次进入这里，楼下公寓管家尽心尽职的进行走访登记，用物业专线给顶楼的业主打去。 得到主业的肯定后，物业管家笑容可掬地带着黎央坐电梯。 整个公寓明光锃亮，黎央的身影清晰地照映在电梯轿厢。 他脊背挺直，身形颀长，神色平静，身上廉价的衣服跟这个公寓格格不入，但穿在他身上，却与所处的环境没有违和感。 黎央就是有这个本事，无论在哪儿，只要他愿意，都能很好的融入其中。 电梯速度很快，楼层数字飞速变化。 乘客却不会感到不适，运行中的电梯安稳得如同平地。 “叮~”连到达的声音都比一般电梯更加清脆。 黎央来到紧闭的大门前，没有找到门铃，他曲起手指敲门。 机械声响起，电子门锁自动开锁，留下一道门缝。 黎央等了一会儿没见着人，他轻轻推开门。 这是个大平层，目光所及之处是个巨大的客厅，目测比黎央家的房子还要大。 没有见到房间的主人，黎央便站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房间里传来脚步声。 闻野刚洗完澡，上半身裸着，下身围着一块澡巾，下面一双小腿长而有力。 半湿的头发被随意的抄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慵懒性感。 闻野撩起眼皮看了黎央一眼，“进来。” 带了点命令的口吻，黎央听着微微皱起眉。 “我就不进去了，麻烦借个纸笔，我写个欠条。” 闻野挑起一边的眉毛，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进来。”他有些不耐烦。 黎央盯着干净的地面，正犹豫要不要脱鞋。 闻野又发话：“直接进来。” 既然如此，黎央就不再客气。 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踩在漂亮的大理石地砖上，黎央庆幸今天没有下雨，不会在上面留下难看的水渍。 室内冷气很足，吹散了风尘仆仆的暑气。 “闻野，非常感谢你的慷慨解囊，剩下的钱我想分期偿还，周期大约是一年半。” 黎央向闻野讲述自己的还款计划。 闻野坐在真皮沙发上，撑着脑袋听他讲。 话音未落，响起一声嗤笑。 黎央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心想还款时间确实有点长。 “一年，一年内我还清。”黎央改口。 闻野仍旧撑着脑袋，嘴角的那丝嗤笑并没消失。 “黎央，该怎么还，应该由我这个债主说了算。” 黎央怔住，“什么意思？” 两人离得不算远，黎央能闻到闻野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 闻野看着黎央的眼睛，真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瑞凤眼，以前黎央总是趴着睡觉，三年来倒是没发现过这双眼睛的存在。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闻野的视线侵略性很强，黎央有种被他眼神穿透的错觉。 “你妹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闻野站起身，倒了一杯酒。 黎央认得那瓶酒，人头马路易十三，干邑之王，两万多一瓶。 而闻野后面的酒柜中，摆满了世界各地的名酒。 这瓶路易十三，不过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瓶罢了。 “十天后。”黎央说道。 十天后，差不多是分数出来的日子。 “会喝酒吗？” 虽说是问句，闻野却直接倒了一杯。 这杯酒，不管黎央会不会喝，于情于理都应该给债主一个面子。 黎央上前，端起酒杯，以敬酒的方式跟闻野碰杯，然后抬头一口干掉。 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性感得要命。 闻野硬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经不起一点诱惑，一点火星子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闻野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在嗨迪那么多投怀送抱的男男女女，用尽浑身解数都撩不动他。 现在，黎央只是喝了一杯酒，他就有反应了。 其实，那晚在嗨迪包厢，他故意撒了黎央一脖子酒，瞧着黎央那一脸错愕的样儿，就有把他压在身下的冲动。 当然，只是冲动。 不过现在情势不一样了，他的冲动完全可以变成为所欲为。 以前，他和黎央只是个知道对方名字的同学。 现在，他是债主。 任何关系，扯上金钱，就不纯粹了。 更何况，他本就居心不良。 一杯酒喝完，黎央安静地等着闻野的下一个指示。 就算闻野现在开口让他喝完一整瓶路易十三，他也不会拒绝。 黎央嘴巴上有残留的酒液，染得一双唇水光晶亮。 闻野来到黎央面前，盯着那双唇，突然伸手扣住黎央的脖子，吻了上去。 第9章 干死对方的狠劲儿 黎央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身体优于思想，反手剪住闻野的胳膊。 不成想，闻野也用了全力，死死扣住黎央的脖子不松手。 一番动作，两个人的唇被挤得变了形，甚至能听到两人牙齿磕碰的声音。 彼此尝到了对方嘴里的酒，香甜柔和的路易十三被两人酿成炙热燃烧的烈酒。 嘴上传来痛感，有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不知道谁的嘴破了，没人喊疼，两人在无声地较量。 黎央肩膀上扛着整个家，杂活粗活干得多，跑个1000米气不喘心不跳，廉价的t恤下面扒着一身精瘦的肌肉，力量自然不小。 闻野从小学习击剑，泰拳，八块腹肌，身上全是功夫。 两个人均没留力，有种下死手干死对方的狠劲儿。 黎央一拳头打偏闻野的脸，终于把自己的嘴从闻野嘴里拔了出来。 闻野怒了，他没想到黎央这么狠。 擒拿术、锁喉拧摔各种专业功夫毫不吝啬的上阵，黎央的野路子自然比不上专业功夫。 他咬紧牙关，眼神锐利，屏气凝神地应对闻野。 两人打得难分难守，身上均挂了彩。 闻野个子比黎央高一些，最终仗着这点身高优势和用金钱堆砌出来的技术，将黎央压在了身下。 他绞住黎央的双手，跨坐在黎央腰上，喘着粗气问：“服不服？” 这句话明显带着兴奋，黎央甚至能看见他微扬的嘴角。 伴随着话音的降落，黎央还未来得及说一句“不服”，闻野围在腰间的浴巾终于在摇摇欲坠中散落下来。 闻野里面是真空，黎央下意识一瞥，随后猛地扭过头去。 闻野低头看去，有些骄傲地问：“怎么样，大不大？” 这口吻可真像是流氓调戏，而流氓还在不要脸的炫耀。 黎央抿紧嘴巴，耳尖被这淫词浪语烫得发红。 闻野觉得有趣极了，他俯身在黎央耳尖咬了一口。 “你！”黎央回头瞪着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闻野混不吝地瞧着他笑，黎央跟他对峙良久，全身竖起尖刺，倔得像头驴。 他越这样，闻野越觉得带劲儿。 时间流逝，两人较着劲，力气渐渐耗尽。 剧烈的喘息交错纠缠，闻野赤着身像一头桀骜不驯的野马，蓬勃的肌肉绷起俊美的线条。 黎央被逼得双目通红，正欲蓄起全身力气掀翻身上的人。 “哥哥~”虚弱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在耳边炸起。 黎苗！ 一瞬间，黎央突然丧失了反抗的欲望。 他一向薄弱的语文阅读理解能力，在这一刻有了质的飞跃。 现在他明白了闻野说的那句“该怎么还，应该由我这个债主说了算”。 同时，苏姐说的那句话在黎央耳边回荡。 黎央，世上没有的午餐。 他以为，出卖自己的时间和劳动力，能够偿还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午餐。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他妈妈为了他的学业买了学区房，因为没钱买昂贵的药物最终离开人世。 而黎央进入了最好的学府，却迫于生计没办法好好完成学业，甚至，他早已放弃填报高考志愿。 恶性循环，没有止境。 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出卖了，卖给工地，卖给ktv，卖给奶茶店，甚至是小巷子里破旧的老饭馆。 他以为高昂的30万只是需要的时间更长而已，一年，一年半，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就可以偿还。 但是他没想到，竟要沦落到出卖肉体。 这样的故事并不少见，故事的主角大多是一个姑娘，而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走上了这条路？ 闻野几乎可称之为性骚扰的行为，放在以前，以黎央的性格，自然拼了命也要狠揍闻野一顿，吐他一身唾沫然后扬长而去。 可是，黎苗的命在闻野手里啊。 黎央再也找不出另一个能拿出30万出来的人了。 还有十天，黎苗就可以过上梦寐以求的正常生活，这是他们一家期盼已久的希望，他怎么可以打碎这个梦。 黎央屈辱地躺在闻野身下，在短短的一分钟内，认命般地做了决定。 他卸掉全身防备，放弃挣扎，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看不见的忧伤笼罩着黎央，是挣扎在悬崖缝里的迎客松被风雪打弯了枝头，折断了腰肢。 “可不可以等黎苗手术过后。”黎央的嗓子被粗砂滚过，暗哑破碎。 黎苗？这是闻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反应了一下，原来是黎央的妹妹。 调查人曾经跟他说过黎央的妹妹等着钱做手术，只不过他懒得去过问路边一颗无人问津的幼苗的名字。 “好。”闻野大方地答应黎央的请求。 他要让黎央心无旁骛地跟他上床，而不是在床上还想着那个病殃殃的妹妹。 至于甘不甘心，这闻野可不管。 闻大少爷不需要照顾别人的感受，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唤风唤雨，是闻野的日常。 这段惨烈的互殴，最后以黎央落荒而逃结束。 关门声响起，闻野低头看着自己扬起的欲望，“操”了一声。 黎央，好样的，迄今为止，在宣城，能让他闻野在这样的状态下放走人的，你是第一个。 后来，闻野回到浴室又洗了一遍澡。 不过，这次时间比上次长得多。（懂的都懂哈） 黎央满脸乌青地回到医院，把黎苗吓得够呛。 忧思深重的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哥哥，你跟别人打架了吗？” 黎央身心俱疲，第一次没有顾及黎苗的情绪，随便绉了个理由：“骑车摔了一跤，没事。” 他揉着眉心，离开病房找主治医生。 跟医生交流完，他又跑上跑下办理各种手续。 带着满身的伤痕在医院晃荡，引得护士路人频频侧目。 黎央没精力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他的时间很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精确到能赚多少钱。 欠下的那么大笔债，变成了另一座高山压在黎央肩头。 忙到晚上九点，他骑着山地车去嗨迪上班。 苏姐看见了他脸上的於痕，以及脖子下方被咬出的齿印，脸色不变，神色自若地安排他工作。 ktv包厢灯光昏暗，没人会在乎服务生是否受伤，他仍然能够正常工作。 日子似乎没有任何改变，黎苗住院后吃饭有医院提供，黎央能做的事情不多，他白天照常去工地搬砖，晚上去嗨迪上班。 每天到手的700元工资，是黎央的最后一块安全地。 黎苗动手术的前一天，黎央在嗨迪见到了闻野。 苏姐还是那副殷勤样儿，恨不得把闻野供起来。 能做到夜场经理的职位，她自然是八面玲珑，有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不需要闻野多言，黎央就被苏姐安排到8888号包厢服务。 进入包厢后，黎央才发现，今晚只有闻野一个人。 第10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陪我唱歌。”闻野举着话筒，被音响扩大的声音在8888号包厢回荡。 “对不起，这不是我的工作，你要陪唱的话，我可以叫公主少爷过来。” 闻野那强制的一吻，让黎央认清了他的性取向。 过了最初的震惊，黎央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没喜欢过人，同龄人偷偷摸摸早恋时，他在菜市场帮忙卸货，给妹妹洗衣做饭，陪她去医院。 作业被排在最后，往往挤出睡觉的时间才有空写，维持生计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闻野是“同性恋”这件事，在黎央心海轻轻掀起一道浪潮后，很快消失殆尽。 过了几天后黎央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初吻没了。 没了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闻野对他的心思黎央明白，好在，他争取了期限。 这个节骨眼，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以黎苗的身体为主。 闻野敢玩强制，黎央就敢把他揍到失去某些功能。 在嗨迪他见过不少事，也听说过那个群体玩得有多花，但他分不出一丝一毫的精力在这种事上。 黎央正准备通过对讲机跟苏姐汇报，闻野突然扔了话筒。 “呲——” 刺耳的声音剐得耳膜生疼，黎央紧锁眉峰。 “怎么，手术尘埃落定了，开始狂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黎央这辈子就没跟“狂”字沾过边。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狂。 有人匆匆从外面打开门，苏姐神色紧张，先是扫了一眼站着的闻野，转头问杵在墙边的黎央：“怎么了？” 黎央的耳朵还在疼，他偏过头忍住，跟苏姐道歉。 “对不起苏姐，闻少对我的服务不满意。” “这”苏姐为难地看向闻野，她以为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和谐”的。 毕竟是同学，她从来没有见闻野区别对待过谁，除了黎央。 “出去。”闻野怒气未消，声音带着寒气，苏姐平白无故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低眉顺眼地退出去，轻轻关上包厢门。 这种蛮不讲理的顾客，在嗨迪不算少，苏姐每次调解时，看似向顾客道歉，实则庇护着自己的员工。 这也是嗨迪的年轻员工敬重苏姐的原因。 现在，苏姐一句话没说就离开，黎央心下明了，闻野在嗨迪有说一不二的本事。 以前上学时，闻野也是众星捧月的那种。 每个学校都有这样的学生，家世优越，长相绝佳，成绩优异，吸引着一众年轻男女的追随。 出了校园，大家各奔东西，各行各业均能遇到杰出的人，校园光环会湮灭在社会中。 而闻野，离开学校后，身上的光环才开始真正发光发热。 不仅是同龄人，比他年长的、有资历的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黎央第一次对闻野产生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黎央不是八卦的人。 刺啦的话筒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黎央弯腰捡起话筒，自顾自地点了一首歌。 是一首很老的歌，v里的年轻歌手现在早已老态龙钟。 也许闻野会嫌弃他老土冒，可是黎央只会这首。 他爸爸在的时候，最喜欢这位男歌手，家里的收音机里经常放的就是这首歌。 黎央没有在ktv唱过歌，经过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也算无师自通。 这是一首偏温柔的情歌，讲述着热恋中的男女青涩美好的爱情故事。 透过话筒，黎央的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 许是音乐加持，闻野听出了情意绵绵的味道。 一曲完毕，闻野关了灯，把黎央推到墙角，偏过头吻住他的唇。 黎央像根木头，目无表情地盯着黑暗中的一角。 不像上次被轻薄后，气得满身通红，一双眼睛要杀人。 闻野刚起的兴致很快消失，扫兴，无趣。 最后，他报复性地咬破黎央的嘴角：“滚。” 黎央又变身个哑巴，沉默着走出门。 苏姐站在门外，意味深长地瞅黎央的嘴角。 黎央没有避讳任她看。 苏姐人精一个，她没有点破，而是安排黎央去其他包厢服务。 她则站在8888号包厢外候着。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在心中笑自己是服侍太子爷的总管太监。 妃子侍寝结束，总管太监候着不敢离开，等着给太子爷鞍前马后。 闻野出来得很快，苏姐扬着一张笑脸，贴上了闻野的冷背影。 “真绝情。”苏姐暗骂一声。 闻野今晚心情不好，苏姐看出来了。 闻大少爷，脾气不好，高高在上，但是不会无缘无故发火。 今晚黎央撞到这位阎王枪口上去了，挨了一嘴巴子，算是轻的。 闻野走之前留了2000元小费，他出手一向大方。 黎央跟个b一样被闻野压在墙上强吻的时候没有觉得难受，这2000块钱却让他感受到延迟的人格侮辱。 穷人的自尊真不值钱啊，富家公子轻飘飘的散点财，就能买下他的不甘愿。 “拿着呀。”苏姐举着现金，直到手开始发酸。 “一巴掌换2000，也够了，别白挨了，拿着。”苏姐劝慰道。 黎央嘴上的伤口，苏姐误以为是被闻野打的。 “苏姐，小费我就不要了。”不值钱的自尊心作祟，黎央抽出自己的工资转身离开。 黎央的山地车放在外面白色的停车线外面，原本空的停车位，现在停着一辆跑车。 长腿跨上山地车，正准备离开，有人骂骂咧咧地从跑车中出来。 “你他妈给我站住。” 人未走近，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黎央双腿支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找茬的醉鬼。 “蹭花我的车就想跑。” 那人踉踉跄跄上前揪住黎央的衣领， “谁给你的胆子，穿个地摊货也敢碰老子的车。” 顺着醉鬼的力道，黎央被扯得歪了身子， 难闻的酒气熏得他恶心。 黎央黑眸如深潭，幽幽发出危险的绿光。 黎苗明天就要手术了，黎央现在要赶去医院。 他没时间跟醉酒纠缠。 正准备推开眼前骂骂咧咧的二货，突然一条大长腿从右侧腾空而出。 那人飞出去，整个人砸在跑车上，车头肉眼可见地被砸出一个坑。 “啊啊” 那人躺在车上没法动弹，发出惨烈的叫声。 闻野阴鸷地盯着跑车上的醉鬼，戾气冲天。 第11章 辛苦了，儿子 巨大的动静，很快引起嗨迪保安的注意。 他们匆匆赶来，发现闻野后，恭敬地低头叫“闻少”。 闻野黑着一张脸，拎住醉鬼的衣领，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 “唔。”一声闷哼过后，那人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我看安保部门该换一批人了。” 在场的保安个个吓得失了色，“闻少，对不起，我们这就把他赶出去，永久加入嗨迪黑名单。” 闻野揍了人，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散去一部分，他一眼没看黎央，坐上自己的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保安忙而有序地打120，向领导汇报，查看已陷入昏迷的闹事者情况。 另一位当事人黎央变成了无人问津的透明人，他骑车离开时，120车呜哇呜哇地正好到达。 黎央骑到医院时，已经凌晨2点，整个医院静悄悄的，病房熄了灯，黎苗睡着了。 忙碌了一整天，这个时候才发觉到紧张。 黎央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靠着墙，长舒了一口气。 医院里冷气十足，他的手心却渗出手汗，一颗心空落落的悬着，底下是万丈深渊。 虽说现在的换肾手术技术成熟，但并不能排除所有意外。 手术失败的案例并不少见，医生也跟黎央说了手术过程和风险。 每一项可能出现的风险，都让黎央心惊胆战。 他没办法承担手术失败的结果，他已经送走了爸爸和妈妈，不能再送走黎苗。 这一夜，黎央睁着眼在走廊坐到天亮。 黎苗进手术室时，黎央的班级微信群在疯狂跳动，未读消息成百上千的增加。 相较于群里的热闹，手术室外家属等待区冷冷清清，只站着黎央一人。 手术时间3小时，黎央盯着“手术中”三个字，雕塑般没有离开半步。 时间缓慢流逝，每一秒都难捱。 黎央在心里想过无数种结果，无论哪一种，他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手术灯灭，医护人员陆续走出手术室，黎央伸着脖子，没有见到黎苗。 “医生。”黎央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在打颤：“手术” 后面的几个字卡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放心，手术顺利，病人已经送到icu重症监护室，接受密切监测和专业的护理，等待状态稳定后，转入普通病房。” 悬着的心滚进泥土里，历经风霜满身伤痕，最终踏实地被大地托住。 黎央腿脚发软，挺直的脊背开始弯曲，他扶着墙壁缓缓蹲下，一夜未睡的眼皮干涩异常，眨一下就没力气再睁开。 黎央闭着眼睛，良久，有泪水从眼角渗出。 “顺利”， 等候多年，他们这个艰难破碎的家庭终于等到了这两个字。 捂着脸任由复杂的情绪蔓延，有东西在身体里大声嘶吼发泄。 五分钟后，黎央站起身。 他没有给留给自己太多伤心的时间，擦掉眼角的泪水，骑车回家。 蝉鸣依旧聒噪，太阳在头顶卖力发热，黎央闷了一身汗。 他一向厌恶汗液带来的黏腻，今天却觉得连汗水都是甜的。 黎央弓起背，越骑越快，快得他恨不得起飞。 就让多年积郁的苦闷，随着滚烫的汗水挥发。 到达莲花小区时，黎央似乎看到他妈妈站在大门外等他放学下公交的身影。 妈妈微笑着朝黎央挥手，轻声说：“辛苦了，儿子。” 黎央朝虚空的幻影摇摇头，妈妈心疼又不舍地看着他，身影渐渐消失。 怎么会没遗憾呢，曾经用瘦弱的身躯扛起一个家庭的女人，永远看不到黎苗健康的模样。 临终前，她死死抓着黎央的手，久久不肯瞑目。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落泪，为这苦难的家庭打抱不平。 黎央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愿意回想母亲最后的面容。 他怕自己坠下去，失去活下去的意愿。他必须打起精神，为黎苗争取一个未来。 经过隔壁单元楼时，张叔急匆匆从狭小的办公室跑出来：“黎央，黎央。” 一个急刹，黎央长腿支在地上。 “张叔。” “你这孩子最近去哪儿了，天天锁着门。还有，怎么不接电话？” 黎央的电话早就设置成静音，上面未接电话一大堆。 张叔一边埋怨，一边从裤兜里拿出一沓钞票。 钞票有零有整，红色、绿色、灰色交杂在一起。 “这是我的私房钱，不多，你拿去用。手术费肯定是不够，剩下的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说着，不等黎央回答，张叔往他裤兜里塞。 黎央不肯要，一番拉扯，张叔没几根毛发的头顶冒出一层汗。 “张叔，黎苗今天已经做完手术了。” 张叔塞钱的动作一顿，“做完手术了？” “嗯。”黎央笑着回答。 “哎哟，笑了。”张叔惊奇地说。 黎央平时绷着一张脸，很少笑，今天是太开心了，张叔又相当于半个亲人，他的嘴角有些压不下去。 “哎哟，哎哟，哎哟，太好了，太好了” 张叔拍着大腿连声说了几个“太好了”，笑出满脸的皱子。 “做了手术需要人照顾，我让你婶子请几天假，去医院照顾小苗儿。” 说着，张叔没给黎央拒绝的机会，拿起手机给老婆打电话。 张婶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直流泪，当即跟老板请了三天假。 “张叔，谢谢。” 黎央平时不爱麻烦别人，他妈在的时候，跟张婶关系好，她去世那年，张婶经常哭。 他们夫妻平时对兄妹俩照顾良多，黎苗寒暑假有大半时间是在张叔家过的。 黎央可以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唯独不会拒绝张叔张婶。 “瞧你满脸的黑眼圈，赶紧回去睡个好觉，我让你婶直接去医院。” 黎央是回来拿日用品的，黎苗术后休养离开不人，他最近不能去打工了。 工地那边好说，嗨迪请长假怕是有点困难。 这时候，黎央才意识到，工资不是安稳的每日到账，总有各种意外。 家里的那叠现金，仅能维持到黎苗出院。 若是没有闻野，凭黎央自己，不知何年马月才能筹到手术费。 张叔推着黎央，让他赶紧回家，同时隐晦地把钱拼命往黎央口袋塞。 他动作笨拙，漏洞百出，黎央装作没发现，带着张叔的心意回到家。 黎央拿出抽屉里所有的红票子，把张叔给的一沓锁了进去。 然后他跟包工头请假，又给苏姐打电话。 “你妹妹做什么手术？”苏姐刚睡醒，说话时带着鼻音。 “换肾手术。” “” “她多大？” “9岁。” 苏姐没再问下去。 第二天，黎央在医院时，收到了苏姐送的果篮和鲜花。 第12章 高考分数查了吗？ 张婶看着高档的水果礼篮，张大了嘴巴。 “这很贵。” 黎央没有否认，他拆了礼盒，把里面的榴莲和车厘子分出来，装了个袋子让张婶拎回去。 “这怎么行。”张婶不肯要。 “婶儿，带给沐沐，沐沐喜欢吃。” 张婶的儿子刚上六年级，最爱吃榴莲。 榴莲太贵，张婶平时舍不得买。 “天气热，放两天就坏了，别浪费，我也不爱吃这个东西。”黎央说。 张婶想想也是，沐沐跟黎央兄妹关系好，以前偶尔家里买一次榴莲也会分给他们。 不过，黎央兄妹从来不吃。 这种很有争议的水果，有人奉为至宝，有人避之如蝎。 张婶没推脱，收了下来。 正如黎央收下张叔的那笔私房钱，他们之间不需要生分的客气。 黎苗术后状况良好，下午五点多，转回普通病房。 张婶帮着照顾到半夜，被黎央劝了回去。 走之前，张婶一步三回头，最后黎央答应她明早来换班才走。 经历这么大的手术，黎苗非常虚弱。 黎央原本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医生说，还没度过危险期，现在是关键时刻。 黎央一刻也不敢放松，贴身细心照顾了几天几夜。 后来黎苗恢复意识，慢慢可以进食，张婶赶黎央回去休息。 “你再不睡觉，就要猝死了。”张婶说话直，实实在在心疼黎央。 黎苗也小声让黎央回去。 她气若游丝，眼底却闪着亮光。 是生命的无穷力量，在黎苗身上绽放。 黎央不觉得累，亲眼看着黎苗一天比一天好，肾上激素持续飙升，他不认为自己需要睡眠。 可是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黎央没办法，只能回去。 出了医院，耀眼的阳光刺进眼球，疼得黎央闭上眼。 身体的酸痛迟来地发挥余威，手脚乏力视线模糊，这样的状态不适合骑车。 黎央到公交站台等车，阖目休憩的几分钟内人已睡着，直到公交车司机摁喇叭提醒才睁开眼。 莲花小区一如既往，烈日当头，除了个别行色匆匆的居民，大多数躲在家里吹空调。 进入楼道，就感受到一股清凉。 老小区就有这么个好处，一楼车库阴凉。 黎央家在顶楼，越往上爬越热。 乳酸堆积的双腿似灌了铅，黎央的脚步比平时沉一些。 走到四层半，一个圆胖胖的脑袋伸着脖子往下瞧。 黎央抬头，跟蔡老师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蔡老师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黎央沉默地把蔡老师请进屋，低着头擦桌子。 家里好多天没住人，家具上有一层薄尘。 “黎央。”蔡老师开口。 “高考分数查过了吗？” 黎央摇头，擦完桌子回厨房烧热水。 蔡老师跟着他到厨房，就站在他身后。 黎央第一次觉得家里的厨房太小了，不过挤进两个成年人，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一中上学时，黎央最怕蔡老师找他谈话。 蔡老师话不多，每次找他时，总是愁眉苦脸，眉心拧出一个圆疙瘩。 让原本喜庆的脸，平添了苦相。 见黎央没说话，蔡老师心里有了答案。 他叹了口气，“我帮你查了。” 水壶接满水，哗啦啦往外冒，黎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蔡老师从他身后伸出手，帮他关掉水龙头。 “离二本线差了2分。”蔡老师掩饰不住语气里的遗憾。 黎央高一进班排名前五，高考分数全班倒数第二。 “对不起。”黎央找回神智，低声道歉。 这个成绩影响了一中重点班的录取率，蔡老师的奖金也有可能减少。 “你给谁道歉呢，没人需要。”蔡老师拔高声音，像高考动员会那天激动起来。 “这个成绩不错了，非常好，三本院校任你选。” 黎央想起他被一中录取的那天，妈妈高兴地带着兄妹两个人下馆子。 “我家黎央啊太厉害了，以后211、985任你选，哈哈哈” 她是很低调的人，头一次说这么张扬的话。 可惜，没能让妈妈的话成真。 黎央苦笑一声，“知道了，谢谢老班。” 重点班的学生习惯叫蔡老师老班，黎央平时总躲着他，很少这么亲切地称呼他。 蔡老师有很多话要说，被一声“老班”噎在了喉咙口。 烧壶水开始工作，打破静谧的空气。 “要是觉得三本学费贵，也可以报个专科，我帮你看看可不可以申请免学费。” 这是蔡老师找来的主要目的，黎央不上学可惜了。 以他的聪明，哪怕是专科也能在校升本，黎央只是没时间学习，给他时间，他可以比任何人走得远。 蔡老师就早看出黎央可能会放弃填报志愿，这几天他天天给黎央打电话，连续两天上门找人。 志愿填报这几天就截止，蔡老师是来当说客的。 可是，黎央又倔又硬，蔡老师到最后也没得到他的肯定答复。 临走前，蔡老师留下一沓学校资料，黎央能报的学校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 走到莲花小区门口，蔡老师突然想起来，没有把志愿填报的网址和账号密码发给黎央。 他找了棵大树底下站着，烈日当头，阳光刺眼，蔡老师眯着眼睛翻微信。 正准备转发信息，一个电话跳出来。 “蔡老师。”闻野懒洋洋的声音在电话里头响起。 “你这小子，终于回电话了。” 高考分数出来后，蔡老师挨个给学生打电话，发信息，基本都收到了回复。 除了黎央，还有一个闻野。 两人主打一个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公告不看， 蔡老师愁得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最近家里有点事。”闻野耐心解释，李麒若是在场，一定怀疑闻野被人附身。 宣城首富之子，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竟如此恭敬。 “是不是拿了一中的状元，开始飘了。” “冤枉啊老班，我上一秒刚知道这个消息。” 闻野今天刚拿回手机，手机主页被各种信息塞到爆，他第一个给蔡老师回电话。 “志愿填报网站和账号密码我发给你， 记得填志愿。” 蔡老师不担心闻野，他不需要额外指指点点，闻家对儿子的学业方向自然早有安排。 他翻出手机，这时一辆电瓶车路过，歪翘的后视镜反光照到蔡老师脸上。 蔡老师条件反射地闭眼，不小心把发给黎央的信息转给了闻野。 第13章 不用再有任何幻想 蔡老师走后，被遗忘的小房子只剩下黎央和挥之不去的燥热。 黎央后知后觉的自责，蔡老师过来没喝上一口水就算了，连风扇都没吹上。 老班马上五十的人了，膝关节不是很好，爬这么高，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像他这样的学生，为什么还要抱着希望呢。 有时候，黎央宁愿遇到一个自私的老师，放他自生自灭。 这种小心翼翼维持分寸的关心，让黎央压力很大。 高考出分的日子，黎央记得比谁都清楚。 但是，他只能强迫自己选择性的遗忘。 所有东西都排在黎苗的生命之后，包括他的学业。 蔡老师说的话，他都能理解，但是没办法做到。 黎苗术后休养需要钱，欠闻野的28万他要偿还。 这个成绩在他意料之中，三本也是本科， 怎么也比专科强，但是学费很贵。 黎苗离不开人，他出去上学，要把黎苗带着。 吃住可以解决，但黎苗要上学。 她脑子聪明，不能像自己一样耽误了学业。 这个家庭有一个人牺牲就好了，黎苗不用跟他一样，上学还要打工考虑生计。 因此，黎央早就放弃了读大学这件事。 黎央背靠着沙发，用胳膊挡住眼睛，很快陷入深眠。 睡梦中并不安稳，他梦到了很久没见的爸爸。 黎央父亲去世时他才12岁，黎苗抱在手里小小一个。 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懵懵懂懂抱着哥哥的脖子问：“爸爸怎么一直在睡觉。” 父亲在世时，家境虽不算富裕，一家子却过得其乐融融。 父子俩经常一起打篮球，黎苗则会被父亲扛在肩膀上开飞机。 妈妈站在一旁，为他们拍手鼓舞。 美好的画面转瞬即逝，梦境开始破碎，如同大地震一般，脚下突然出现一条看不到底的裂缝。 爸爸先掉进去，后来是妈妈，然后是黎苗。 “小苗儿！” 黎央朝着裂缝大喊，从梦中惊醒。 呼，呼。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人如同从汗水池子里捞出来一样。 黄昏已近，顶楼闷得像个蒸笼。 黎央打开风扇，调到最高档。 他仰起脖子，t恤灌满夏风，吹散满身的暑气。 橘色的夕阳照进客厅，映出18岁少年的轮廓。 意气风发的灵魂被套上沉重的盔甲，压不弯的脊背偶尔也会被生活折曲。 蓦地，闻野闯入黎央的脑海，骑着一匹骏马，在海边狂奔，留下放荡不羁的痕迹。 黎央摇摇头，把闻野甩出去。 他洗了个澡，坐上最后一班公交回到医院，张婶明天要上班了。 第二天，黎苗醒了之后，看着哥哥欲言又止。 后来黎央看不下去，开口问：“怎么了？” “哥哥，听他们说可以填志愿了。” 黎苗知道哥哥在宣城最好的高中上学，以前家里有一堵墙，上面贴满了黎央的奖状。 后来，妈妈去世后的某一天，那些奖状不见了。 那是黎央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他考了全班20名。 那时候黎央已经意识到，他的学习生涯将会在高考结束那天终止。 “嗯。”黎央敷衍道。 “你”黎苗很想问问，哥哥到准备到哪个城市上大学。 她的哥哥很厉害的，一定可以考上一个很厉害的大学。 可是，黎苗没有继续问下去。 血脉相连，她能感受到黎央的情绪——哥哥不开心。 过了几天，黎苗可以慢慢下床。 本该是高兴的事，这一天黎央却尤其沉默。 他一日比一日话少，吃得也少，肉眼可见地瘦了，整个人看上去比黎苗这个动了大手术的人还要虚弱。 这天晚上，黎央沉默地坐在医院外面的石椅上。 医院三楼外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黎央盯着时钟，一动不动。 夏日蚊虫多，耳边嗡嗡地叫声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触动。 时针指向12点，秒针滴答滴答，不急不缓按照既定的速度运行。 “叮。” 三针合一，凌晨到了。 高考志愿填报的截止时间，也到了。 像是告别，黎央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时钟，转身回病房。 没有任何侥幸心理，也不用再有任何幻想，他人为地跟自己的学习生涯划清了界限。 黎央全身心投入到黎苗身上。 黎苗的身体渐渐恢复许多，张婶抽空过来照顾黎苗时，他也会去工地上班。 进入火辣辣的七月，日头一日比一日烈，温度一天比一天高。 工地上好些工人中暑，黎央年纪轻，顶得住。 工期紧，工人少，黎央这么吃苦耐劳的工人难找。 包工头为了让他多上班，额外增加了50一天的高温补贴。 黎央连着上了六七天，整个人黑了一大圈。 肩膀上晒红的皮肤破了皮，黎苗心疼地直落泪。 做手术那么疼黎苗也没哭过，被哥哥皮开肉绽的后背吓哭了。 “疼不疼啊，我给你吹吹。” 黎央宠溺揉她的头发，“谢谢小苗儿，吹过之后，不疼了。” 周六这天，苏姐给黎央打电话，让他去嗨迪顶个班。 黎央答应了。 苏姐知道黎苗动手术后，除了送来的果篮，还给黎央转了5000元。 怕黎央不肯收，她说是代表嗨迪给的，跟私人无关。 黎央到嗨迪时间不长，还是个临时员工，公司怎么可能会出钱。 真心感谢苏姐之后，这笔钱黎央没收，但是苏姐的心意他记住了。 晚上黎央准时到达嗨迪。 暑假正式来临，嗨迪的客人爆满。 苏姐忙到没空跟黎央说话，匆匆安排完工作，消失在光怪陆离的走廊中。 她的高跟鞋踩出火花，交际花一般流连在各个包厢。 黎央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恰好遇到几个熟客，开着不轻不重的玩笑，服务过程轻松愉快。 客人离开前，揽着黎央的肩膀，非要把车上带着的外地特产送给他。 黎央笑着跟客人走出旋转玻璃门，回来时，手上拎着一箱特产。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一道凉薄的视线落在身上。 闻野站在嗨迪大厅繁复璀璨的吊灯下，意味不明地盯着黎央。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黎央自然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晚上好。”黎央说。 闻野把人仔仔细细扫了一遍，“去非洲挖矿了？”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黎央听懂了，这是嫌他黑。 他顺着闻野的话点头，“嗯。” 第14章 下一次准备找什么借口 “啧。” 口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嗨迪的招聘标准是越来越低了。”闻野阴着脸， 故意挑刺。 他看见黎央脸上的笑，就是不爽。 被人揽着肩膀很开心吗，怎么从来没对他闻野笑一个。 亲了两次都跟打架似的，还要他自己消火。 黎央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冷声道：“不好意思，我要去工作了。” 走了没两步，闻野在他背后开口：“你妹手术结束了？” 黎央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状，“她还没出院。” “哦~住院、手术、出院，下一次准备找什么借口？” 黎央沉默，他没法否认自己在逃避。 当初用闻野钱的时候，大义凛然，孤注一掷，通通都是自欺欺人。 他没跨过那一关。 让他心甘情愿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怎么可能！ 闻野勾起嘴角，狩猎的过程中，看着猎物垂死挣扎未尝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后来闻野大发慈悲地放黎央离开，他在心中恶劣地想，那特产黎央估计是没心情吃了。 闻野回到8888号包厢，若是黎央在的话，他会发现里面大半的面孔他都认识。 “我们的状元郎，跑哪儿去了？”班长拿着话筒，大声喊。 “就是啊，一转眼主角消失了，这可是为你办的庆祝宴。” 闻野任他们闹笑，好脾气地自罚一杯。 在场的除了知根知底同班三年的同学，还有一些闻野的初中好友。 李麒自然也在。 他今天状态不佳，躲在角落喝闷酒。 听着大家对闻野的恭贺，心里酸溜溜的。 “学人精”李麒，再怎么学，也不可能学到闻野的脑子。 他的高考分数拿不上台面，家里人知道他烂泥扶不上墙，早早在国外给他安排了个野鸡大学。 李麒曾经三番五次劝闻野跟他一起出国上大学，闻野没有答应。 今天，李麒才知道闻野考上了首都最高学府。 从来不曾有过的自尊，这时候开始作祟。 李麒他老子当年顶着全家压力把这个私生子认回来，发现是个草包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麒自然知道自己的在家的尴尬地位，本来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初中那年，他机缘巧合跟闻野成了同班同学。 死皮赖脸缠着，成功进入闻野的交际圈。 自那之后，他老子对李麒的态度有了180度大转变。 闻野是谁，他是宣城首富唯一的儿子，加入他的交际圈，对李家产业的帮助是不可估量的。 这群富二代，耳濡目染的利益教育，让他们不会随心所欲的交朋友。 李家关系复杂，大权在李麒的大伯李仲谋手中。 他爸是李家老二李绪褚，是个标准的败家子。 步入中年，才有了夺权的想法。 可惜，他也是个比李麒好不到哪里去的浪子，自己没本事，只能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他认为儿子多了，将来能分到更多家产，于是，在李麒10岁的时候，这个私生子被李褚绪认了回来。 李麒进入闻野的交际圈后，李褚绪在李家的地位确实有了提升。 渐渐的，李麒在李家站稳了脚跟。 现在他跟闻野的社交距离即将变成异国，李麒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 中考，李麒堪堪过了普高分数线，他爸愣是用钱把他砸进一中。 重点班进不了，一直在普通班吊车尾地待着，好歹跟闻野还是一个学校。 可惜他的高考分数实在上不了台面，只能灰溜溜地去国外镀金。 能不焦虑嘛，花费六年时间打下的关系眼看着就要断了。 包厢里热闹非凡，闻野是嗨迪的少东家，包了全场的酒水。 都是同学，除了服务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一中今年考得不错，重点班的本科录取率百分百，一本录取率更是高达82。 蔡老师今晚参加学校聚餐去了，不然怎么着也得被班长请过来。 “阿野，阿野。”李麒跟重点班的人不熟，这群高智商的才子，跟富二代们不一样，他们的话题围绕着名校、专业、就业方向等等，李麒插不上嘴。 他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祝贺你考上了京大。” 李麒就爱那种有着巨大logo的奢牌，不出意外，这款手表是一个国际知名的牌子。 “谢谢！” 在场的人自然有识货的，跟着好一通起哄。 什么这么辈子也买不起这样的表啦，品位太高了，跟闻野的气质很配。 明明夸的是表，李麒就有种在夸自己的快感。 整个晚上吃了一坨翔的面部表情，终于正常了。 李麒挤到闻野身边：“阿野，明天下午就飞马尔代夫了，行李整理好了吗？” 闻野答应的事不会反悔，去马尔代夫的那群人都是跟闻家有生意往来的公子哥。 “要不要给璨璨打电话，我让她一起去。” 闻野睨着李麒，他这个人，永远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李麒最拿手的事，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怎么了？”李麒不明所以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恰好这时有同学给闻野敬酒，把李麒从阴沉的气氛里救了出来。 高考结束，埋头苦学12载，一朝得到解放，大家玩得很疯。 黎央下班时，8888号包厢还在鬼哭狼嚎地唱歌。 今晚她被苏姐安排在最里间的包厢，没有和同学碰到面。 后来听同事说起才知道，一中的状元班在8888号包厢内庆祝。 苏姐就是这样，面上强势，实则贴心细致做事周到。 这天回到医院，黎央躺在陪护床上辗转反侧。 他怎么可能甘心，同班三年的同学在庆祝自己的下一段学业旅程，而他却在隔壁包厢点头哈腰，出卖自己不值钱的劳动力。 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丑，只敢在夜幕降临时，偷偷祭奠自己的高中生涯。 睁眼到天亮，黎央起床去买早餐。 那些不甘心，只能被压在心里，在上面摞上一层又一层青苔。 照顾病人的日子是辛苦的，黎央闷着头工作、医院两处跑。 黎苗术后恢复非常好，八月底可以安排出院，渐渐地脸上也有了笑容。 回家好好休养，明年就能上学了。 这时候黎央又庆幸，莲花小区的房子没卖。 不然，黎苗出院后，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这段时间，黎央一直在等闻野的电话。 以闻野的性格，说出那句话之后，怕是很快就要行动。 可是，他没等来闻野，却等来了录取通知书。 第15章 黎央，跟我一起去首都上大学 接到快递员电话时，黎央以为是诈骗电话。 “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你是叫黎央吗，一中的学生？”快递员一边翻看收件人信息，一边问。 “是。” “那就没错啊，今年的高考录取通知书是由我们公司统一派送，不可能出错。” 咚，咚，咚。 黎央能听见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喂？喂？还在吗？” 黎央找回自己的神志，“在。” “你在家吗？我给你送过去。”快递员问。 “在在家，我现在就回家。” 黎央扔掉肩膀上的水泥袋，没来得及跟包工头请假，往家奔去。 他太激动了，车也没骑，两脚生风在烈日下狂奔。 怎么可能，他连分数都没查，更没有登录过填报网站，怎么会收到录取通知书？ 难道一中有个同名同姓也叫黎央的人？ 心绪动荡，一路跑得气喘吁吁，黎央却没有放慢脚步。 他在心里问自己，真的吗？ 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做梦。 那通电话，是自己的幻想。 这一刻，黎央不得不承认，他渴望读书，他想要上大学。 从没想过，被迫放弃的前程，会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闯进他的世界。 一刻不停歇地跑到莲花小区门口，正好追上刚到达的快递车。 “黎央？”快递员看着黑黝黝一身狼狈的黎央，疑惑地问。 “嗯。”黎央咽了咽口水，胸口剧烈起伏。 “身份证带了吗？给我看一下。” “带了。”黎央把身份证递给快递员。 他的手有些抖，快递员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身份证仔细核对。 黎央紧张地看着长方形的快递袋，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快递员核对完毕，朝黎央一笑：“恭喜，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 薄薄的一个纸袋，送到黎央手上却有千斤重。 “谢谢！” 快递袋封口完好无损，黎央一瞬间不敢拆开。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回到家后，黎央坐在沙发上，平复心情后，撕开封口。 入眼是硕大的学校名称：首都财经学院。 打开通知书，上面写着： 黎央同学，经首都财经学院招生委员会批准，你被录取到我校本科工商管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学习，学制四年。 请于9月1日凭本通知书到校报到。 短短的两行字，黎央读了很多遍。 他上网搜这个学校，认真地看学校简介和校园环境。 仿佛已经置身于大学校园，黎央查看这些信息的时候是幸福的。 后来，他查了学费。 正如他以前所想，三本属于民办本科，学费昂贵，不是他能够上得起的。 幸福是缥缈的，黎央不舍地抚摸着录取通知书的，逼自己下决定。 首都那么远，一线城市生活成本很高，他没办法带着黎苗在那里生活下去。 他们这个家庭总要有人牺牲，他选择主动牺牲，托举拥有了健康的黎苗往上爬。 录取通知书被黎央放进抽屉里，跟张叔给的那叠钱一起，正当他准备上锁时，电话在客厅响起来。 闻野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拿到录取通知书了？”闻野问。 “你怎么知道？”黎央诧异道。 “黎央，跟我一起去首都上大学。学费不用担心，你妹妹也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 这是黎央今天第二次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闻野说的话怎么跟做梦一样。 “你说什么” “傻了还是聋了，我说一切有我。”闻野的声音噙着笑。 “不”黎央回过神来，刚开口被闻野打断。 “可不可以扔掉你那不值钱的自尊心，你想在工地搬一辈子砖，还是想在嗨迪倒一辈子酒？” “就当欠我的。哦，对了，记得给我打欠条。” 闻野说完毫无商量地挂了电话，留下黎央在风中凌乱。 上锁的抽屉里，终究没有放下一本薄薄的录取通知书。 黎央飘飘然地过了几天，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直到蔡老师出现在黎苗病房外，黎央才相信是真的。 “黎央，你小子，被录取了！” 蔡老师一个矮圆土豆硬是踮着脚一把抱住黎央。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喜欢学习，怎么可能放弃呢。老师替你高兴，好好上学，一定要好好的。” 粗厚的手掌在黎央背后猛拍，蔡老师没控制住力道，拍得黎央差点飙出一口血。 蔡老师说着眼角有些湿润，他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偷偷擦干。 黎央请他进去，给他端凳子倒水。 上次蔡老师在莲花小区一口热水没喝上，黎央一直记在心里。 “你说说你啊，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老师说一声。” 蔡老师也是这几天刚听说黎央的妹妹做了换肾手术。 “老师好~”黎苗躺在病床上，俏生生地叫人。 “诶，诶，你好你好，身体怎么样啊，还疼不疼？”蔡老师笨拙地夹起嗓子跟黎苗说话。 “不疼。”黎苗笑眯眯地说。 “好，好，以后都是好日子。” 黎央为了这个妹妹付出多少，没有人比他这个班主任更清楚。 蔡老师想起高二时，有段时间黎央请假时间长，蔡老师根据他的特殊状况，已经特许他不上晚自习，但是那一周，黎央下午只上两节课，第三节课逃课去了。 任课老师在蔡老师面前抱怨过几次，尤其英语老师，黎央英语绩很好，偏偏这一周英语课都在下午后两节。 黎央是个学习的好苗子，但是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太少，再这么下去，考个本科怕是有难度。 为了这事，蔡老师琢磨了几天，在一个课间时间，他把黎央叫到办公室。 “黎央，你最近在忙什么呢，下午怎么走那么早？” 黎央站得笔直，头稍稍低着，视线定在蔡主任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猫摇头摆件上。 他刚接了个卸货工作，时间是下午3点半到5点半，两个小时100元。这是个短期工作，大约15天。 “蔡老师，再给我一周时间，后面我会按时上课。” 蔡老师轻轻叹了口气，“黎央，你说实话，是不是去打工了？” 黎央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哎。”蔡老师又叹了口气，“别去了，我向学校申请，搞个募捐活动，捐款你可以” “蔡老师！”黎央打断他，“不需要，没到这程度。” 蔡老师看着他，张了几次口，最后选择闭上。 “蔡老师，没事的话我去上课了。”黎央朝蔡老师微微欠身，快速离开办公室。 第16章 才过了一个月，就不认识我了？ 回忆结束，蔡老师看着眼前这个倔强要强的学生，露出欣慰的笑：“开学后可以申请贫困生补助，到时候需要什么资料直接跟我说。” “首都太远，你就别来回跑，缺什么我帮你准备好给你寄过去。” “好，谢谢老班。” 这是黎央第一次毫不犹豫地接受蔡老师的帮助，蔡老师高兴得眼角的皱纹就没消失过。 临走前蔡老师留下1000元，黎央看着红灿灿的崭新票子，轻声道谢。 蔡老师原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费尽心思预先想了好多借口。 黎央弄了这么一出，让他有些不习惯。 好在，结果是好的，蔡老师一脸欣慰地走了。 自从蔡老师来过后，黎苗发现哥哥变了。 被晒得通红黝黑的俊脸上，常常挂着淡淡的笑。 同时，黎央更忙了，工地的活儿他一天不落，嗨迪那里也恢复了正常上班。 服务行业有上班时间没下班时间，苏姐知道他要照顾妹妹，一到下班时间就让他回家。 黎央清楚苏姐的好意，默默记在心里。 而闻野自那通电话后，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子一天天过，到了八月中旬，日头终于没有那么烈，而黎苗要出院了。 这天黎央请了假，买了许多菜，请张叔一家子还有苏姐到家里吃饭。 家里如同摆设的空调，难得地正常运行。 一到夏日就热得如同蒸笼的顶楼，终于迎来了凉爽的一天。 苏姐踩着高跟鞋戴着大墨镜敲门，张婶笑哈哈地开门，看到人愣了一下。 “请问，你找谁？” “黎央。” 黎央正在厨房里忙，听到声音跑出来，“苏姐。” 他笑着给张叔张婶介绍：“这是我经理，上次的果篮就是她送的。” “哟，我还以为你经理是个男的呢，没想到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啊。” 张姐在嗨迪一群小孩子面前是老大，到了张婶面前就成了个孩子。 哪个女人不爱听“年轻”这样的词，苏姐心里头高兴，没一会儿就亲昵地跟张婶姐姐妹妹地叫了起来。 黎央的手艺不错，家常便饭做得五味俱全。 苏姐边吃边念叨“减肥”，念叨了半天，嘴是半刻没停。 她平时工作日夜颠倒，吃饭基本靠外卖解决，一年吃不上一顿这样的家常饭。 “这么瘦减什么肥，多吃点。黎央这手艺，比外面的厨子还要好。”张婶一边劝，一边给苏姐夹菜。 苏姐平时很注重保养，她自我攻略，今天这顿就当“放纵餐”，吃完再减。 黎苗吃的是黎央单独为她做的，吃完后她陪沐沐在房间玩。 席间，聊到黎央上大学的事。 张叔拍着胸脯，让黎央安心上学。 “小苗儿交给我，我保证把她当亲闺女养着。” 黎苗若是个健康的孩子，黎央也不是不肯。 可她身体不好，又动了这么大个手术，照顾病人不是简单的添双碗筷的事。 “张叔，这件事我有安排，不用为我操心了。” 黎央脾气倔，张叔夫妻俩清楚得很。 当年黎央妈妈去世，黎央作为未成年人不能成为黎苗的法定监护人，当时社区居民委员会做主商量，把黎苗过继给黎家一位没有子女的远房亲戚。 黎央放学后知道这事，差点砸了居委会，张叔头一次见黎央那么生气。 “我就算辍学，砸锅卖铁，也能养活黎苗，不需要你们在这儿指手画脚。” 那是时候大家都当他年轻，在气头上。 没想到，黎央真的做到了。 他把黎苗养得很好，甚至还为她做了换肾手术。 “总之，有困难跟叔和婶说，别憋在心里。”张叔拍着黎央的肩膀说。 苏姐安静地听他们说话，竟然有一丝羡慕。 她已经多年没回老家了，家里一群吸血鬼，每次回家，恨不得从她身上扒层皮下来才放她离开。 来宣城十几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闺蜜，掏心掏肺地对她，得到的是“背叛”和嘲笑。 闺蜜山鸡变凤凰，再也瞧不上当年最落魄时雪中送炭的她。 苏姐烟瘾上来，她下意识摸口袋，手指头刚碰到打火机就停了。 黎央家里有病人，不能抽。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张婶帮黎央洗碗收拾，趁着这个空，苏姐到楼道抽了根烟。 抽完后，她没再回去，给黎央发了个信息，走了。 没一会儿张叔一家也走了。 黎苗在房间睡觉，她身体虚弱，撑着精神跟沐沐玩了一个小时，已经精疲力尽。 室内空调没关，很凉快，黎央窝在沙发上，难得的睡了个午觉。 这一觉很沉，几乎没有做梦。 黎央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喂？” “你在睡觉？”闻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央猛地睁开眼，下意识看手机屏幕。 “闻野？” “怎么，才过了一个月，就不认识我了。” “不是。”黎央坐起身否认。 “你在莲花小区吗？” “在。”虽然不知道闻野为什么这么问，黎央还是老实回答。 “你住几单元几楼？” “” “跟你说点话怎么这么费劲，我在你家小区门口。”闻野不耐烦地皱眉，一群乘凉的大爷大妈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对着他指指点点，让他觉得燥。 闻大少爷忍住杀人的冲动，别扭地站在莲花小区情报员视线范围十米外。 一分钟后，黎央的身影出现在那群大爷大妈之中。 他跟他们好像很熟，一边跑一边跟他们打招呼。 八月底的傍晚，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黎央披着晚霞，眉眼看着比以往温和，两步三跨地朝闻野走去。 他的腿很长，一眨眼功夫，脱离了情报中心来到闻野面前。 闻野的烦躁莫名其妙地被抚平，黎央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搞得闻野也想笑。 “走。”黎央说。 两人肩并肩朝里走去。 黄昏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伴着丝丝凉风，静谧和谐。 黎央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闻野并肩走在莲花小区。 他不是热络的人，平时不会主动邀请人回家，苏姐是第一个。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家里就迎来下一个客人。 第17章 “和谐”的假象 闻野皱眉瞧着眼前破落的五层小楼，水泥楼梯，掉漆的扶手，斑驳的墙体，还有从各家敞开的大门里传出来的各种油烟味。 路过时，能清楚地听到里面嘹亮的说话声。 闻野脸上的不自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 他后知后觉地骂自己，他妈的脑子抽筋，刚回国，顶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一下飞机就来找黎央。 这种地方，若不是黎央，闻野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一步。 黎央神态自然地在前方带路，让闻野难受的场景对于他来说司空见惯。 倒是身后的闻野，让黎央察觉到迟来的疑惑，他来干什么？ 闻野的存在感太强，黎央逼着自己不回头看。 闻野累得很，外面看着挺矮的建筑，爬到五楼竟觉得路途漫长。 “怎么住这么高？”闻野嫌弃地问。 “便宜。”黎央回答。 “啧。” 黎央不知道闻野在“啧”什么，他自顾自打开门。 小小的两室一厅，处处透露着寒酸，简单的装修，便宜的家具，运行的空调发着刺啦刺啦的噪音。 黎央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闻野。 是很便宜的那种，有时候超市打折，一瓶只要一块二。 闻野面露疲色，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还有时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不爽。 黎央以为他嫌矿泉水便宜，解释道：“家里只有这种。” 言下之意，爱喝不喝。 闻野嗤了一声，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一块钱又如何，十块钱又如何，对于渴到极致的人来说，都能救命。 黎央扫了一眼空瓶子，没有说话。 这位大少爷心血来潮大驾光临的目的，黎央不想猜，干脆等闻野开口。 “有吃的吗？”大少爷一身名牌坐在简陋的沙发上，抬眼问。 闻野看人时眼神冷漠，自带威严。 可是，黎央不怕。 中午还有不少剩菜，原本是黎央和黎苗的晚餐，既然闻野开口了，黎央就拿出来煮给闻野吃。 他一边煮一边想，要是闻野知道这是剩菜会不会恼羞成怒。 想着，他扬起嘴角。 闻野闲得没事，在窄小的房子里溜达，奈何房子太小，没走两步就来到了厨房，正好看见黎央在偷笑。 “你不会下药了？” 冷不丁的，闻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黎央抄铲的动作不停，回道：“嗯，最好别吃。” “你是不是想打架。” 黎央笑起来，“没毒，放心吃。” 许是闻野的错觉，他觉得黎央语气中带着一点亲昵的无奈。 “哥哥，他是谁啊？” 黎苗刚睡醒，打开房间门看见客厅站着个个子很高的人。 “他是哥哥的同学，闻野。” “闻野哥哥好。”黎苗礼貌地叫人。 换肾手术后，黎苗暗黄的皮肤终于恢复到健康白皙的模样，整个人胖了一圈，大大的眼睛漆黑如墨，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闻野不擅长跟孩子打交道，冷淡地“嗯”了一声。 黎苗有些委屈地看着哥哥，她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哥哥的同学不高兴。 黎央摸摸她的脸蛋，轻声说：“他没礼貌，小苗儿别跟他计较。” 剩菜热起来简单，很快三菜一汤上桌。 闻野讨厌飞机餐，十几个小时没进食，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狼吞虎咽干掉一碗米饭前后不到五分钟。 席间黎央多次忍不住看闻野，好奇他怎么像饿死鬼投胎，吃这么快。 被张叔夸赞的手艺不是弄虚作假，是真好吃。 在美国被白人饭折磨了一个月的闻野，吃完这顿整个人才缓了过来。 “有这手艺怎么不去饭店当厨子。”闻大爷吃饱喝足，开始对黎央工地搬砖把自己搞成非洲人的事指桑骂槐。 黎央忍住跟他干一架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说：“没人要。” 这些是家常便饭，饭店里头那些菜黎央煮不来。 闻野不知人间疾苦，不知道进饭店做厨子也是需要资历的。 学徒工工资太低，哪有搬砖日日三百到账来得快。 他要赚快钱，慢慢累积经验的工作，直接pass。 黎苗有些怕闻野，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 黎央见她那样，有些后悔让闻野进门，还不如花钱到外面请他吃一顿呢。 跟闻野的关系，不是朋友也不是对头，没法用确切的词来定义。 但黎央心里感激他。 毕竟闻野帮黎苗解决了手术费，还帮他填了高考志愿。 黎央是个聪明人，他不是没怀疑过蔡老师，可是很明显蔡老师完全不知情。 无论真相有多么的离奇，但闻野确实这么做了。 吃完饭，黎央送闻野出门。 闻野双手抄进裤兜，慢悠悠地走在黎央身后，“就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 黎苗吃完饭喜欢看一会儿动画片，电视机在客厅，离餐桌很近。 闻野的存在让她不自在，吃完后躲进了房间。 黎央不希望闻野影响到黎苗，不管礼不礼貌的，直接送这尊大佛出门。 “小苗儿怕你。” 小苗儿，叫得可真亲昵。 闻野的车停在小区外面的停车场，黎央送他到车旁。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路灯摇曳，堪堪照清脚下的路。 夜风习习，带了凉气，吹在身上很舒服。 “这是欠条。” 黎央递给闻野一张纸。 闻野一愣，随后想起来他之前跟黎央开玩笑让他打个欠条。 闻野随意展开，一目十行。 这张欠条很规范，上面清清楚楚列着欠款条目，时间，内容以及还款期间，黎央甚至还在上面加了利息计算方式。 闻家有专业的法务部门，闻野从小见过的合同不计其数。 这份欠条，就是专业人士来看，也挑不出毛病。 “利息方式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可以改。” 闻野的视线从欠条上转到黎央脸上，黎央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黎央，我对你的心思，是不是不够明显？”闻野沉着脸问。 他现在心情很差。 “我知道。”黎央眼神不躲不避。 “那你这什么意思？”闻野眸子里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黎央脊背挺直，回答道。 闻野不说话，盯着黎央。 两人在黎央家“和谐”的假象，打碎在夜色中。 第18章 黎央，你要给我点甜头 闻野逼近一步，黎央分毫未退。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老子不忍了。” “今天不行，黎苗还在等我。” 黎央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在闻野的雷点上蹦得有多欢。 “黎苗，又是黎苗，你们兄妹感情这么深？要是黎苗知道你被我睡了，会怎么样？” “嘭。”黎央一拳打在闻野脸上。 他揪住闻野的衣领，双目通红：“闻野，你想做的事我可以答应，但是别让黎苗知道。” 黎苗很崇拜哥哥，这件事若是她知道了，该多失望。 “操。”闻野不客气地回了一拳。 黎央出手时收了力，而闻野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黎央没防备，被打倒在地。 长这么大只有闻野揍人的份，没人敢跟他动手。 黎央三番两次挑衅，按闻野的脾气应该早就废了他。 “给你脸了，是不是。”闻野跨在黎央腰部，高高扬起拳头。 黎央的后背在停车场坚硬的水泥地上摩擦，火辣辣地灼烧着。 他咬着牙，直直地瞪着闻野。 为什么要这么逼他，他不愿意，他不愿意！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凭什么。 黎央喉咙口堵着一口气的，平日收着的那股劲儿全都放了出来。 两人皆是蓄起全身的肌肉的，随时准备抓住对方的弱点来个致命一击。 “诶诶诶，你们俩干什么呢，打架啊。” 莲花小区的保安大爷踱着步子，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撒尿。 恰好看见两人扭打在一起，慌里慌张地边跑边喊。 保安大爷最爱干的事就是劝架，莲花小区家长里短的人多嘴杂，几乎天天都有干仗的。 他气定神闲，劝架的功夫早就自成一套体系。 大爷娴熟地拉开两人，菩萨念经般叨叨：“年轻气盛也不看看场合，在我眼皮底下，俄乌战争都能给它灭喽。” 闻野和黎央被拉开，两头雄狮竖着全身的毛发，狠狠盯着对方，准备跃起咬断对方的脖子。 什么“跟我一起去首都”、“一切有我”，现在闻野看来，全他妈狗屁。 闻野呸了一声，当时脑子进屎了，怎么会说出这么恶心矫情的话。 打那通电话的时候，闻野正在马尔代夫的游艇上。 他刚从闻昌奇手上拿到集团5的股份，心情非常好。 赶走狗皮膏药似的李麒，闻野回到房间，收到了私家侦探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黎央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激动，是的，闻野看得出他很激动。 快递员走后，他拿着快递袋在小区门口傻愣了五分钟。 果然，黎央的反应跟闻野意料中的如出一辙。 黎央渴望学习，而闻野给了黎央一个机会。 改变人生的机会。 不知为何，黎央的表现比闻野拿到股权更开心。 然后脑子抽筋打电话，说了那句恶心人的话。 大爷的声音嗡嗡作响，气冲冲的两人没理会他说了什么。 闻野嘴角破了个口子，正汩汩流着血。 “妈的。”他啐口血沫。 若是那群富二代看到闻野现在的样儿，怕是惊得下巴得掉地上。 宣城首富唯一的继承人，被人打成这样，还不止一次！ 闻野觉得自己在犯贱。 他捡起掉在一旁的欠条，撕了个粉碎。 随后引擎轰鸣，闻野一脚油门给黎央和保安大爷留下一屁股尾气。 黎央喘着气，盯着消失在转角处的尾灯。 “哎哟，小伙子就是年轻气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打什么架。瞧瞧脸都肿了，回家记得用冰敷一下，不然明天起床肿得更厉害。” 黎央随手拍了几下灰尘，在保安大爷的喋喋不休下往家走。 幸好黎苗睡了，不然看见他的脸又得担心。 黎央打开抽屉，把家里的所有现金拿出来数了一遍。 其实不用数，每天的收支他都记在脑中。 黎苗每个月吃药大约需要1500元，大学学费一学期一万六，不包括吃饭租房交通等等。 加上张叔借的私房钱，堪堪能顶一学期。 欠闻野的28万悬在黎央头顶，像一把随时斩落的刀。 凌晨，黎央洗完澡正准备拿冰袋敷脸，门外传来脚步声。 莲花小区隔音差，深夜突起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脚步声停在门口，门外的人正准备敲门，门刷地一下被打开。 闻野肿着半张脸站在外面，眸子沉如水。 “黎苗睡着了，别吵醒她。”黎央对出现门外的人并不意外。 闻野冷着脸，跟在黎央身后走进房间。 黎央的房间不大，一张床和书桌干净整洁。许是准备入睡，只有床头的台灯亮着。 床上摊着一堆钞票，在幽幽的灯光下抓住入侵者的眼球。 这是黎央的狼狈，为了生存出卖劳动力换来的杯水车薪的全部家当。 现在赤裸裸地展现在闻野面前，黎央似是毫不在意。 “闻野，我还没做好准备，也许这辈子也准备不好。”黎央缓缓开口：“这是我所有的钱，你可以拿走。其他的，我尽量尽快还给你。” “还有，谢谢你帮我填志愿，可惜，浪费了。” 黎央眼底闪过星星点点，那是他偶尔放松时，对大学生活的憧憬。 星光很快破碎，徒留一片灰败。 做了一个月的梦，也该醒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欠他闻野的，黎央肯定会还。 只是，只是 “你想得美！”闻野龇着牙，凶性毕露。 到了掌心的猎物，还没吃上一口，闻野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逃掉。 他在黎央身上栽了一个又一个跟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是闻野。 他偏偏不信这个邪。 “不管你愿不愿意，首都必须去。” 闻野强势惯了，说一不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黎央抬起冷厉的眸子，做好跟闻野再打一架的准备。 闻野不怕打架，刚才在停车场没打过瘾，痛痛快快打一场也不是不行。 但是，他记着黎央的话，不要吵醒黎苗。 况且，他来的目的也不是打架。 闻野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别冲动。 “你不愿意上床，行，我不逼你。”闻野说， “但是黎央，你要给我点甜头。” 黎央神色一松，没理解闻野的意思。 闻野欺身靠近，把黎央挤在书桌上。 两具男性躯体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冲撞着，交缠着。 鼻尖相顶，气息错乱地扑在对方脸上。 “让我亲一下。” 第19章 这是利息，本金我以后再要 黎央没反应过来时，闻野已经衔住了他的唇。 闻野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黎央已经做好跟他打一架的准备，怎么突然 黎央脑子有些懵，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闻野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他抓住时机，缠住了黎央的舌。 ！ 黎央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 下意识地黎央捏住闻野的后颈，把人往后拉。 “啧，你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亲一会儿。” 闻野不满地皱眉，黎央手下一顿，闻野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黎央没有拒绝。 当然，也不会有回应。 黎央的双唇红得不像话，在闻野反复的啃噬下鲜红欲滴，似娇羞的玫瑰等着旅人的撷摘。 一直以来闻野觉得黎央的眼睛最好看，今天才发现他的嘴唇也这么诱人。 依依不舍的放开人，闻野顺手帮黎央擦嘴角的口水，不小心碰到黎央的被揍了一拳的右脸。 “嘶。” 闻野丝毫没有同情心：“该。”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的伤口还未结痂，接吻时一抽一抽地疼。 “这是利息，本金我以后再要。” 黎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首都有房子，开学后带着你妹妹一起住，学费和药费我转到你卡上。” 闻野累了，他让开身，瞥了眼黎央的床，觉得这床又小又硬。 “这些钱不要你还，我想要什么你清楚。黎央，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大学一定要读。” 闻野从来没有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过一个人，黎央独一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有耐心。 “操，这话怎么跟老班那么像。”闻野把自己说恶心了。 他打开门，“走了。” 像他来时那样，突然又意料之中地消失在黑暗的楼梯尽头。 “我靠！” 楼梯的感应灯已经坏了好几年，闻野不熟悉地形，差点摔了一跤。 他勉强稳住身形，再次骂自己傻逼。 黎央坐在书桌上没动，良久才抬起头。 看着铺了一床的钞票，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像是嗟来之食，可又是闻野主动送上门的。 想拒绝，最终也没开口。 黎央在这种反复矛盾的纠结中，内耗煎熬。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黎央辞了工地的活儿。 今晚是最后一天在嗨迪上班，苏姐已经批准了他的辞职申请。 按流程交接完一切，苏姐叫住黎央。 “你去首都之后，黎苗怎么办？” “我带着她一起去。” “黎央，下面的话可能有些突兀。我没有子女，也不准备结婚，你要是放心的话，我可以帮你照顾黎苗。” 苏姐这段话让黎央颇是意外。 苏姐人长得漂亮，追求者不少。 虽说工作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行业，但赚得多，手上的人脉也不少。 她不是温和的人，工作犯错被她骂哭的比比皆是，所以她主动提出帮忙照顾黎苗，很意外。 黎央十分感激，不过心意领了，他不可能扔下黎苗独自一人去首都。 “行，祝你一路顺风。”苏姐只是给黎央一个选择，并不强求。 她对黎央的印象很好，也真心想要帮忙。 自己淋过雨，总想给别人递伞。 黎苗可真让人羡慕啊，有个这么爱她的哥哥。 宣城距离首都很远，黎央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为了节省路途耗费时间，黎央准备买飞机票。 后来飞机票没买成，因为接到了闻野的电话。 闻野要走了黎苗的身份证号码，让黎央收拾行李，后天上午有车来接。 同时警告他不要擅作主张，不等黎央拒绝，闻野挂了电话。 黎央的行李不多，两个大行李箱装的都是黎苗的东西。 骤然要离开生活十几年的城市，总归有些忐忑。 黎苗从来没离开过宣城，她对首都充满向往。 小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哥哥，首都是不是比宣城大？” “我们坐飞机吗？” “哥哥以后就是大学生了。” “” 黎央有问必答，宠到没边。 出发当天司机上楼敲门，尽心尽职地帮他们扛行李。 黎央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推阻了一番没抢得过老练的司机。 楼下停着一辆白色埃尔法保姆车，已有好奇的邻居在旁侧目围观。 黎央不习惯被注目，放完行李一刻不停地带着黎苗钻进车里。 闻野戴着个大墨镜，悠闲地躺着，见黎央进来，只是轻轻撩了下眼皮。 昨晚他参加了一场酒会，凌晨三点才结束，现在困得只想打人。 黎苗看见闻野拘谨地叫闻野哥哥。 闻野听见了，不高不低地“嗯”了声。 闻野对待旁人一向是这种爱搭不理高高在上的态度，太多人上赶着往他身上凑，很烦。 黎央安顿好黎苗，安静地坐在车上。 保姆车空间宽敞，空调温度适中，黎苗瞪着大眼珠子好奇地到处看。 黎央捂住她的眼睛，“休息一会儿，马上到了。” 宣城前几年刚建的机场气派高档，航班班次每年成倍数往上增。 开学季，机场年轻的面孔很多。 司机帮他们办理值机行李托运，把人送进安检口才离开。 黎苗第一次坐飞机，很激动。 扒着玻璃窗张大嘴巴看一架又一架飞机起起落落。 闻野还没醒透，黑着一张脸，生人勿近。 飞往首都的航班年轻人多，有三个女孩原本在自拍，突然看见长腿生风的闻野，娇羞地推搡着对方，小声提醒，“快看，有帅哥。” 闻野有一副好皮囊，高挺的身形，穿搭又贵又潮，戴着大墨镜的臭脸比电视上卖笑的小鲜肉还招人。 或许是他气场太强，小姑娘们只敢在背后偷拍，并没有上演追着要微信的戏码。 相较于一身贵气的闻野，身旁的黎央自然落了下，在工地搬了一个多月砖，皮肤偏黑。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却没有穿搭这一说，一切均以舒适便宜为主。 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人，此时并肩坐在座椅上，偶尔交谈两句。 “哇，仔细看，另一位长得也好帅，就是黑了点。” “是啊，尤其是眼睛，太好看了。” “你说，他们俩是不是一对？” “蛙趣，你不说我没发现，你这么一说真有可能啊。” 旅途中偶遇两个这种级别的帅哥，女孩们小鹿雀跃，心情都变好了。 令人更开心的是，跟他们上了同一架飞机。 第20章 闻家骨子里的重男轻女 商务舱宽敞舒适，黎苗过了起先的兴奋劲儿开始打瞌睡。 黎央帮她调整座椅，让她躺下睡觉，空姐见状很贴心的送来毛毯。 闻野坐在两人身后，戴着眼罩继续补觉。 从空中俯瞰宣城的机会不多，上次站在这个视角还是几年前。 黎央初中时参加全国英语竞赛，在学校的安排下曾经坐过飞机。 那时候他看着脚底下的宣城， 梦想以后能够进入顶尖学府上大学。 有梦想就不算年少轻狂。 少年就是少年，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 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 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们是少年。 而黎央却只觉：青春几何时,唯有心长盛。 短暂困难的青春如流水而逝，迎接黎央的将是云层上方，照耀天际的晨光。 飞机到达首都机场，经济舱的三个女孩再次看到了两位帅哥。 其中一位手上抱着个小姑娘，小姑娘粉嫩白皙的像个洋娃娃，睡得正香，另一位双手抄兜面无表情地走在身侧。 “这一家三口啊。” “我就说他们是一对。” 路人的悄声议论，三人毫不知情，他们直奔行李提取大厅。 黎苗没醒，安安静静地趴在黎央肩上，黎央身高腿长，一只手抱着她，另外一只手推着两个行李箱。 相较于黎央的负重前行，闻大少爷轻松得过于悠闲。 闻野冷眼看他逞强，等黎央开口寻求帮助。 可惜，黎央这个犟种，胶水黏住了嘴巴，愣是一个字不说。 黎央的手臂累到青筋暴起，黎苗虽瘦，毕竟九岁孩子的重量，单手抱着时间长了很累。 首都机场规模宏大，走出去还得十五分钟。 闻野先是看笑话，后来不知怎的实在看不下去，默不作声地抢过黎央手上的行李箱。 出了机场有司机等着，还是保姆车，不过是另一种型号。 到了车上，黎苗醒了。 闻野乜（iē）了她一眼，醒得可真是时候。 黎苗刚睁眼就撞上了闻野的视线，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闻野，不像刚上飞机时那么活泼。 黎苗见机行事的本能很强，能读懂每个人的脸色。 闻野不友善，她也不喜欢闻野，但是知道他是哥哥的朋友，黎苗战战兢兢地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吼，小猪仔终于醒了。”闻野的话凉飕飕的，黎苗听不太懂。 她是小猪仔？ 黎央轻轻扭动酸涩的手臂，斜了闻野一眼。 不知为什么，黎央有种荒谬的错觉，闻野对黎苗有敌意。 这么可爱的小苗儿，宠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 黎苗自小在莲花小区就很受大家的喜欢，嘴甜懂事长得漂亮，就连只见过一面的苏姐也愿意主动照顾她。 但黎苗的可爱值在闻野这儿为零。 他并不能理解这种兄妹情，包括所谓的亲情。 闻昌奇跟丘素锦当年是商业联姻，婚后两年生下闻野。 闻野刚满十个月，丘素锦实在无法忍受闻昌奇的风流薄幸，远走美国，两人开启长达十年多的异国分居婚姻。 当年丘素锦是想带闻野走的，可惜闻家极度重男轻女，双方撕破脸皮明争暗抢，频频上当地的八卦娱乐头版头条，闹得满城风雨。 丘素锦因在国外来回不便，以及各种因素加持，在闻野争夺战中失败，后来长达五年没有见过闻野，错过了闻野极度需要父母陪伴的少儿期。 闻昌奇抢到了儿子，却没有尽到父亲该有的责任。 把他随手丢给保姆管家，一年跟闻野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丘素锦去了美国后，闻昌奇更加肆无忌惮，身边女人无数，烂事一堆。 哪怕到现在，他在外面的私生女数量仍是个未知数。 闻昌奇不缺钱，跟过他的女人，生下孩子后在金钱方面不可能吃亏，但是他一个都没认回来，因为在他眼里都是不值钱的女孩子。 闻家骨子里的重男轻女，在闻野身上生根发芽。 他幼年时，亲眼见识过一个又一个冒出来认亲的妹妹，他对年幼小姑娘的恶劣印象就此根深蒂固。 避之不及的人类幼崽在眼前晃荡，闻野能忍住不赶她下车已是仁慈。 汽车平缓地行驶，首都的风光在窗外飞速变幻。 黎央其实想去学校看一下，网上查询到的教学楼，校园风景，他想第一时间亲眼看看。 根据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截止日期，他们提前了五天到达。 专制的闻少爷是不可能去猜测黎央的心思，司机熟门熟路地把人送到目的地。 这是首都独具特色的胡同，车子停在一间青砖灰瓦，雕梁画柱的四合院前。 跨过高高的门槛，入眼是小小的院子，靠近门的左手边有一棵葡萄树，上面挂着一串串青绿的葡萄。 看着青翠欲滴，酸甜爽口。 树下有一套古色古香的桌椅，在冬日里围炉煮茶恰是合适，夏日里在葡萄树下乘凉吃西瓜也是极度舒适。 整个四合院四四方方面积不算大，外面看着古色古香，内里装修皆是奢华现代风。 西厢房被做成厨房和餐厅，东厢房和正房则被设计成卧室。 司机帮他们拎行李，低声询问是否还有需要做的事。 闻野这时候似乎才完全清醒，挥挥手让司机下班。 黎苗被安排在东厢房，黎央给她收拾东西。 东厢房只有一间卧室，外面是客厅，另外有一间单独的浴室。 黎央心里正盘算着在客厅位置加个床，闻野来到身后幽幽开口，“你跟我一起住正房。” “不用，我可以在客厅加个床。”黎央想都没想开口拒绝。 “呵，你有选择的余地吗？”闻野哼了一声，迈着长腿往正房走。 黎苗紧张地看着哥哥，不安地拉住黎央的衣角。 黎央神色一顿，挤出一个微笑：“小苗儿一个人睡在这里害怕吗？” 黎苗摇摇头。 “真勇敢。” 黎央安顿完黎苗，拎着行李箱走进正房。 正房面积大约是厢房的三倍，中间是客厅，东西两边各有一个房间。 看清布局后，黎央在心里松了口气。 第21章 利益价值最大化 闻野的行李箱躺在东房间门口，黎央便走进西边的房间。 收拾完房间，黎央坐在床边开始查询学校路线。 出了这条胡同左转步行500米有地铁，坐七站路出地铁则到达首都财经学院。 来回地铁费8元。 随即黎央打开求职app，浏览兼职信息。 临近傍晚，有阿姨上门准备晚餐。 或许是特意交代，饮食口味适合宣城人，阿姨贴心地给黎苗额外煮了食补餐。 看似简单的晚餐对于黎央来说并不简单。 他欠闻野的，平白又增了许多。 在首都的第一天，平静安稳，环境舒适，饭菜可口，身下的床比棉花还软的。 晚上，黎央难以入眠。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反思自己，为什么如此堕落。 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嗟来之食。 他唾弃自己， 自我厌恶。 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他问自己，为什么非要上这个学呢？ 可是录取通知书沉甸甸地压在他心里，时不时挠他的心脏。 痒，难受。 他所有的毅力都用在高考志愿填报截止的那一天，再让他放弃一次，犹如壮士断腕，怎么都舍不得。 怎么办呢，到底怎么才能在完成学业的同时照顾刚动过手术的妹妹。 黎央在自己贫穷狭窄的圈子里找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其他办法，真没有。 除了闻野，只有闻野。 在那个要命的时间点上，只花了一分钟时间，就解决的了黎苗的手术费。 也许，上天注定。 这间陌生的四合院，连空气中都散发着好闻的清香，跟莲花小区的嘈杂喧闹天壤之别。 房间内新风系统源源不断地向室内输送新鲜空气，室内温度宜人，渐渐困意来袭。 第二天，黎央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等他匆匆起床时，闻野早已离开。 黎苗在阿姨的照顾下吃了早餐，正站在葡萄树下仰着头往上看。 昨天她就对这棵葡萄树好奇，等闻野出去后，她才敢走出房间在院子里逛。 黎央走上前，摘下一串葡萄递给她。 “洗干净后再吃，少吃点。” 黎央交代完，迅速洗漱，昨晚睡觉前他临时找了个兼职，时间是早上十点至晚七点。 吃完饭，帮黎苗准备好药品，黎央换上衣服去上班。 黎苗已经习惯哥哥忙碌的节奏，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长了一点肉，精神比以前好太多，不需要人陪护，黎央勉强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 直到七点半，黎央才匆匆赶回。 黎苗睡得早，她给自己留了一盏台灯，乖乖地一个人睡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 厨房有晚饭，黎央吃完后收拾了碗筷。 一天没见到闻野，黎央思来想去给他发了个微信。 “什么时候回来？” “一天了，终于想起我了。”闻野的文字，跟他人一样欠揍。 “” “在开班会。” 黎央这才反应过来，闻野开学了，每个大学的入校报到时间并不相同。 难怪，提前这么多天来首都。 黎央没有主动开口问过闻野的学校，闻野也没提。 一中的状元，历年来被录取的皆是首都最顶尖的两所学校之一。 曾经也是黎央梦寐以求的高校。 “好好上课。”黎央回道。 有幸在顶尖学府求学，应该珍惜学习的每一分每一秒。 这条信息，闻野没回。 开学季异常繁忙，大一新生要上晚自习，闻野每天早出晚归。 直到黎央开学报到，两个人相见的时间并不多。 闻野的课程安排很密集，刚开学琐碎事情杂乱无章，他一直在结识不同的人，参加各种活动：招新晚会，军训，社团。 黎央的兼职截止到正式报到那天，等他真正看到硕大的学校招牌时，才有实感，他现在是大学生了。 迎新的学长学姐非常热情，带领黎央办理各种入学手续。 黎央嘴角挂着淡淡笑，手上捧着一堆新领的日用品和书籍。 当学姐学长听说他住在校外时，脸上皆是惊讶。 等他们问清黎央具体的居住地址，又是一通难以置信。 “那里房租很贵诶，没想到你还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富二代啊。” 黎央的穿着跟“富”字半点不搭边，但他的气质却又不像穷人，自然被认为是个低调的富二代。 要说三本学校成绩优异的学生数量，肯定不多，但家境优越的学生绝对不少 许是见惯了各种低调的有钱学生，过了初始的讶异，大家并没有刨根问底。 黎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封闭自我很久，高中三年跟同龄人相处并不多，乍然被众多人包围，他颇有些不适应。 更何况，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目前的处境。 好在大学的包容度很高，跟封闭在一起三年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学不一样，大家来自不同的省市，不同的家庭，每个人都是陌生又独立。 不用面对异样的眼光以及那种让他觉得负担很重的关心，黎央在大学初始，守住了自己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不安的忐忑，被热情洋溢的青春面孔打散，全新的环境，让人兴奋中夹杂着激动。 交完学费，黎央身上还剩六千元。 前天晚上闻野回来后，给黎央卡里转了五万。 看清数额后，黎央第一次敲响了闻野的门。 “怎么，投怀送抱来了？”闻野倚着门框，混不吝地看着黎央。 “我有钱。” 黎央暑假拼命赚的钱可以维持一学期的开销，不需要闻野的“相助。” “我乐意，到处撒钱让我快乐，行。”闻野不跟黎央争，他的那点自尊心，闻野瞧不上，但尊重。 “我转给你。”黎央固执地说。 闻野仔仔细细地瞧他，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在犟什么。 这点钱，抵不上闻野在嗨迪一晚的消费。 从小到大，刻意接近闻野的人不计其数，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 说来说去，无非那点利益关系。 闻野大方，撒出去的钱没法统计。 偏偏眼前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还带着个拖油瓶，却是第一个不要他钱的人。 黎央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价值，就是拥有一副让闻野感兴趣的身体。 这个世上能让他闻野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他的这个价值，目前来说独一无二。 黎央不是犟，是笨。 价值利益最大化，没听过吗？ 第22章 犯人也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随你便。” 哐一声，动静震天，门差点砸上黎央的鼻梁。 回到房间后，黎央将五万块原路退还。 这晚不欢而散之后，黎央有两天没见到闻野。 开学第一天，根据进校分数排名，专业第一名的黎央被班主任选为班长。 第二天，他进入了校学生会。 黎央个子高，长得帅，成绩又好，是很多社团招新的力争对象。 社团活动丰富精彩，可惜黎央没有任何兴趣特长，况且他的空闲时间需要打工。 “同学同学，会打篮球吗，要不要加入我们篮球社？” “同学，话剧社了解一下。” “同学，志愿者社团要参加吗？本校唯一一个可以加学分的社团哦。” 黎央误入社团招新的路段，被热情地推挤，人实在太多，他不小心碰倒了另外一家社团的桌子。 “不好意思。”黎央道歉，帮忙扶好倒下的桌子。 “没关系。”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戴着厚厚的眼镜，手忙脚乱地蹲下身捡掉在地上的宣传海报。 “那个同学，要不要加入我们英语社团？”女生不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镜框，轻声问道。 原本不准备参加任何社团的黎央，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他的英语成绩非常好，即使在极度缺课的情况下，他的英语仍能排进一中重点班前十。 他对英语的兴趣从来没有消失过。 “太好了，麻烦在这儿填一下入社信息表。” 女生性格腼腆，在英语社团一年，因为羞于开口，口语进步很慢。 今年的社团招新她被学姐推着出来锻炼，让她必须要招满六个人，黎央正好是第六个。 黎央不清楚个中渊源，填完表格匆匆挤出招新路段。 首都财经学院的大一新生，在入学后的第二个周，开始了为期两个星期的军训。 军训辛苦，好些女生在头一天就晕倒在操场上，第二天更是有体质弱的男生倒下。 首都的九月天气已凉，不像宣城酷暑难熬，这点体能训练，对黎央来说不在话下。 为期两周的军训结束，原本陌生的学生早就打成一片。 黎央军姿标准，动作利落，被选为军体拳表演队领队。 因为外形过于英挺帅气，惹得女生到处打听这位帅哥的来历，一时间黎央在新生中风头挺盛。 学校论坛的寻人墙上，贴了黎央穿军装表演时不同角度的照片。 黎央不逛论坛，不知道自己已经掀起小小的浪潮。 他的时间安排一如既往的紧凑，上课，参加活动，照顾黎苗，兼职。 因是班长，他自然而然也结识了一些老师。 老师们普遍喜欢这个长相帅气，能力出众的班长，经常找黎央帮忙做事。 黎央来者不拒，短短时间内赢得了良好的评价。 闻野这段时间也在军训，肤色比之前深了些。 他并不经常回四合院，也许住宿舍，也许在首都有其他房子，总之，这让黎央松了一口气。 黎苗跟做饭阿姨已经很熟络，阿姨把她当自个儿丫头对待，有时候会特意带家乡特产给她吃。 黎苗整个人在四合院的状态越来越放松，甚至养了一小盆多肉。 充满新奇的九月过去，各大高校迎来七天国庆假期。 黎央早就找好了兼职，白天在咖啡店做服务生，晚上在一家儿童乐园穿玩偶服跟小朋友互动。 国庆期间，首都的旅游人数再创新高，景区酒店人数爆满，一旦进入街道，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黎央在咖啡店一整天没碰过凳子，直到四点才吃上午饭，五点下班又匆匆赶到儿童乐园。 晚上十二点，黎央回到四合院时，他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 胡同里安安静静，黎央轻手轻脚打开房间门，一股闯入者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条件反射捏紧拳头，还没挥出去，就被闻野钳住。 屋里没开灯，黎央从外面进来还未适应黑暗，而等候许久的闻野，在黑夜中犹如开着夜视的猎豹，一跃而上，咬住敌人的咽喉。 感受到闻野的呼吸，黎央卸下防备。 他真的累，没力气了。 黎央闭上眼睛，额头轻轻抵在闻野肩膀上。 闻野眼瞳有一瞬间的剧烈收缩，先前因等待时间过久而积蓄的怒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黎央留给自己五秒，让那些不为人知的脆弱失态，借着黑暗的掩饰，发散出来。 “不好意思。”五秒一到，黎央抬起脸，即使看不清闻野的脸，他仍能准确找到他的眼睛。 “有事吗？”黎央问。 其实他心中明白，闻野这么晚没睡，等在自己房间，应该是为了上床。 闻野已经给了他足够时间，差不多该来了。 “今晚” “今晚不睡你。”闻野突然开口。 出乎意料，黎央有点愣怔。 “谢谢。”良久，黎央道谢。 今天真的太累了，就算不管不顾直接开干，闻野怕是也不能尽兴。 黎央朝墙边伸手，准备开灯。 “啪。”他的手被闻野打掉。 “这一天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闻野微微低着头，把黎央挤在墙上。 “兼职。” “几份？” “两份。” “做什么？” 闻野像是审讯犯人，黎央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咖啡厅和儿童乐园。” “工资多少？” 黎央闭上了嘴，就是犯人也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一天天把自己搞成这样，有意思吗？”闻野不屑。 “凭自己的能力赚钱，无可厚非。”黎央打破沉默，伶牙俐齿地回击。 “啧，死脑筋。”闻野想扒开黎央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嗯，我是。”黎央爽快承认。 明明身处下风，黎央气势从来不弱。 这也是吊着闻野最诱人的点，这个世上唯一的黎央，他不像任何人，只像他自己。 他穷，但他的骨气不穷。 黎央头靠着墙壁，那双好看的瑞凤眼疲惫地闭着，“我能睡觉吗？” 是询问，也是请求。 闻野退开半步，决定心慈手软地放他一马。 他对黎央的包容度，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这道让人垂涎欲滴的大餐，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拆干抹净呢？ 绅士或许会在大餐前，沐浴更衣喷香。 衣冠楚楚地在落日黄昏的海边，手持餐具，慢条斯理优雅地切割。 可惜，闻野连绅士的皮也不屑披。 不甘不愿地在黎央嘴上啃了几口，闻野放开他，转身离开。 黎央的嘴火辣辣地疼，他无神地看着黑暗的前方：又逃了一次。 第23章 配合演戏 黎苗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她不明白为什么闻野最近哪儿也不去，天天待在四合院。 这几天，她连院子也很少进。 葡萄树上有好几串成熟的果实，她本想着摘下来洗干净留给哥哥，但现在那个很凶的房子主人在家，她不敢轻举妄动。 更让黎苗难受的是，还要跟他一起吃饭。 饭桌上，闻野神色冷淡，吃饭时不爱说话。 和蔼热情的阿姨做完饭安静地待在厨房，没出现在餐厅。以前，黎苗都是跟阿姨一起吃饭的。 这顿饭黎苗吃得战战兢兢。 “你是猫吗？吃这么少。”闻野吃完饭斜靠椅背，抱着双臂挑刺。 “”黎苗吓得一哆嗦，不敢说话。 “不好吃？明天起，让阿姨别来了，换人。” “不要。”黎苗急了，她快速扒拉着米饭，“很好吃，特别好吃，我马上全部吃光。” 闻野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笑，偶尔逗一逗这只懒洋洋的小猪，也挺有意思。 他盯着黎苗，直到碗里全部清空，才站起身离开。 阿姨进来来收拾碗筷，黎苗撇撇嘴跟阿姨默契一笑，朝闻野离开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随着国庆假期尾声的来临，人潮涌动的场景稍有缓解，黎央在咖啡店工作的间隙终于可以稍稍喘一口气。 “黎央，考不考虑在我们店里做长期兼职。”店长一边对账单，一边问。 “抱歉，时间不合适。” 大一有晚自习，晚上没法兼职，周六上午他要去学生会活动，英语社团活动时间则是周六下午。 现在英语社团的团长是一位大三学姐，黎央参加过几次活动后，对他的英语水平给予了高度赞扬，转眼给他介绍了一份英语家教的工作。 家教对象是一名初二的女生，家教时间在周日上午。 周日下午的时间他留给黎苗，有时候会陪她在四合院附近逛逛。 “以后还想干，可以来找我。”店长拍拍黎央的肩膀。 这时一个声音插过来，“点单。” 黎央抬头，看见闻野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店长放在黎央肩膀上的手。 黎央不着痕迹地推开店长的手，来到前台，熟练地打开点单软件。 “请问需要喝什么？” 最近黎央白了许多，不用在烈日下暴晒，他的肤色终于开始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咖啡店统一安排的工作服是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和一条印着咖啡店logo的咖色帆布围裙。 围裙拉出一段劲瘦的腰身，引得闻野多看了几眼。 “一杯现磨，一杯冰美式。” 闻大少爷利落地付完钱，找了个位子坐下，没一会儿他对面来了个人。 那人看着不像学生，跟闻野交谈甚欢。 闻野虽年轻，气场却不落下风，甚至隐隐能压对方一头。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停留得过久，黎央悄无声息地收回眼神。 “您好，您的咖啡，请慢用。”黎央给他们送餐，说着公式化的用语，完全当闻野是客人。 闻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配合他演戏：“谢谢。” 黎央的视线跟他在空中碰了半秒，很快撤回。 他的这个表情，跟黎苗很像。 兄妹俩其实长得并不相像，但偶然展露出的小表情却极度相似。 “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说话的人叫吕何，是闻野同校的学长。他去年毕业后选择创业，一直在从事无人机开发研究，目前由于资金困境，项目已处于停滞状态。 吕何回母校找机会，恰逢迎新晚会，机缘巧合认识了闻野。 闻野家世优越，若是能说服他投资入股，这个项目就有救了。 “提议没问题，但是项目前景有待考察。”闻野跟吕何不是第一次交谈，对这个项目也算有兴趣，但是他不是盲目投资的莽汉。 “这样，我回去后制作一份详细的市场前景分析报告，到时候你再做决定。” 吕何是走投无路了，他手上的资金只能再撑两个月，熬不过去，他就要宣布创业失败，并且背负一屁股债务。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路已走一半，剩下的一半，哪怕是跪着求投资，他也要去做。 今天他只喝了一杯咖啡，以前他在酒桌上喝过多少白酒，吐过多少次，已经没法统计。 闭着眼往前冲，是他目前唯一的路。 “好。”闻野答应。 吕何走后，闻野仍坐在位置上。 黎央下班换衣服，来到闻野身边，“走不走？” 闻野站起身，跟他一起往外走。 店长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们认识。 “去哪儿啊？”跟着黎央走了许久，闻野才懒洋洋地问。 “儿童乐园。” “操。”闻野最讨厌孩子，尤其那种上跳下窜，喜欢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熊孩子。 光是想到那场景，就头大。 “走了。” 跟他来时一样突然，闻野走得很突兀。 黎央颇是无语。 刚坐上公交，黎央接到黎苗的电话，电话号码是四合院里的座机。 “哥哥，从咖啡店下班了吗？” “嗯。” “累不累？” “不累。” “阿姨说我最近长胖了些，怎么办啊。”黎苗有她自个儿小小的苦恼，闻野哥哥总是叫她小猪仔，以前黎苗不服气，可是现在连阿姨也说她胖了，那岂不是真成小猪仔了。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没有吗？” “没有，别瞎想，好好吃饭，身体养好了明年要上学。” “真的吗？太好了。”黎苗很快忘记自己的小烦恼，跟哥哥聊起以前的好朋友。 兄妹俩的对话并没有什么营养，都是些日常流水。 整个国庆黎央都在忙着打工，早晨跟黎苗打了个照面就出门，两人说话的时间少之甚少。 黎苗偶尔会掐着他下班的时间，给黎央打个电话。坐地铁的这段路程，是兄妹二人话家常的时间。 国庆的最后一天，结束完咖啡店的工作，黎央终于可以休息了。 明天就要开学，儿童乐园今晚没有安排玩偶互动活动。 这是黎央最近第一次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回到四合院。 还未进院子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黎苗银铃般的笑声。 “不是，不是，在左边。” “哎呀，偏了偏了，要往右一点。” “对对对，这儿，别动。” 黎央打开门，入眼的场景让他难以置信。 闻野肩膀上扛着黎苗，他们在摘葡萄。 第24章 吃饭的规矩忘了？ 闻野听着黎苗的指挥，往左往右移动步伐。 “摘到了，闻野哥哥，我摘到了！”黎苗手上捧着一串青翠欲滴的葡萄，在闻野头顶开怀大笑，圆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还在换牙期参差不齐的牙齿。 闻野抿着嘴，扛着黎苗转身，下一秒看到门口的黎央。 闻野有些尴尬地避开视线，“咳咳，赶紧下来。” “哥哥，你回来啦，快看，这是我和闻野哥哥一起摘的葡萄。”黎苗没有听见闻野的话，兴奋地举着一大串葡萄给黎央看。 黎央走上前，把她从闻野肩上接下来。 闻野形象有损，顾左右而言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晚上没工作。”黎央说。 这串葡萄黎苗已经盯好几天了，可是它挂得太高，就连闻野的个头也摘不到。 在阿姨提议把黎苗扛在肩上时，闻野脑子抽筋答应了。 被下头了，闻野在心里强行找补。 阿姨跟黎苗在厨房洗葡萄，黎央和闻野在葡萄树下喝茶。 从厨房的玻璃窗往外看，两双长到过分的大长腿齐刷刷地伸展着，衬得原本宽敞的茶桌稍显局促。 黎央这段时间累惨了，这种休闲的时光在他的人生中不多。 几杯茶下肚，伴随着茶香，全身的疲惫从毛孔中发散出去。 黎央忍住想要喟叹一声的冲动，头靠着椅背闭上眼。 太舒服了，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好久不见。 闻野修长的手指夹着瓷玉品茗杯，明明是优雅的动作，偏又带了慑人的威严。 他随意地朝黎央丢去一个眼神，只见黎央的喉结凸出一个性感的弧度。 这一眼，就变成了无数眼。 闻野想，若是他单手扼住那脆弱的脖颈，大拇指抵着那凸起，让它窒息，会怎么样？ 光是想想，他的气血便往上冲。 黎央啊黎央，你的本事可真大。 闻野不爽，凭什么你能这么心平气和惬意地喝茶，而他却只能靠深呼吸抑制自己的欲望。 厨房玻璃上两张龇着大牙的笑脸，时不时朝葡萄树下看过来。 这时候才觉得厨房里的两个活人，真碍事。 强行伪装成体面人的闻野，狠狠喝完一壶茶，略有些气急败坏地回房。 葡萄树下，只剩空荡荡的茶壶和闭目休憩的黎央。 晚饭时间到，难得的，黎央有空陪黎苗。 饭桌上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对哥哥的大学生活充满好奇。 黎央一向依她，有问必答。 闻野面无表情地吃饭，没参与他们的话题，但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 心想，黎央在学校混得挺开。 怎么在他这儿，一天天跟个闷葫芦似的。 “闻野哥哥，你加入学生会了吗？”黎苗突然把话题抛给闻野。 闻野瞅了她一眼，“没有。” 黎央略有些惊讶，明明国庆之前黎苗还很怕闻野，跟他在一个空间总是畏畏缩缩，怎么一个短短国庆，两人竟变得如此“和睦”？ “为什么不参加？”黎苗追着问，照她哥哥的说法，入学生会对学业有帮助。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吃你的饭。”闻野头也不抬地回呛。 “不说就不说，凶什么。”黎苗撅着嘴，小声嘀咕。 闻野这个大恶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他曲起食指敲桌子：“吃饭的规矩忘了？” “哦！”黎苗乖乖认错，闭上嘴巴。 黎央就有些看不懂了，什么规矩，他怎么不知道。 席间安静下来，只听见碗筷交叠的声音。 吃完饭黎央在东厢房陪黎苗聊天，他有些好奇，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吃饭的规矩是什么？” “闻野哥哥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不要说话。” 原来如此，黎央点头表示赞同。 “哥哥，其实闻野哥哥也挺好的，我以前误会他了。”黎苗有一肚子话要跟黎央说。 “为什么这么说？” “他偷偷带我出去玩啦，还不让我告诉你。”黎苗附在黎央耳边轻轻说。 “为什么？” 黎央能感觉到闻野不喜欢孩子，他怎么会带黎苗玩。 “因为我太馋了。”黎苗不好意思地说。 国庆假期首都处处挤满世界各地的游客，就连一向清净的胡同也常有成群结队误入的游客。 有人把这间四合院当成景点，在门口拍照留念。 黎苗吃完早饭闲得无聊，打开院门透气。 门一开，吓了站在门口拍照的游客一跳，手上刚买的热乎乎的驴打滚散落一地。 这种糯叽叽的食物宣城没有，黎苗一时有些好奇。 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被刚起床的闻野抓住。 他带着起床气，面色铁青地关上门，无情地打断游客探究的眼神。 “掉地上了还看，有那么馋吗？” “我不是馋，只是没见过。”黎苗不知哪来的勇气，第一次反抗闻野。 “哟？胆子大了，敢回嘴了。”闻野挑眉，似笑非笑。 这小萝卜头，看着柔柔弱弱好拿捏，没想到跟黎央一样，内里藏刺。 “我”黎苗觉得委屈，哥哥就从来不会这么跟她说话。 眼泪瞬间汇聚在眼眶中，只要轻轻一眨，就能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啧啧，憋回去，我不吃这套。”闻野支着大长腿，双手抱臂，丝毫没有同情心。 “唔。”黎苗听话，真憋着，她死命瞪大眼珠子，不敢眨眼睛，生怕眼泪掉下来。 可是，她又有些不服气，委屈兮兮地看着人。 这小模样，要多可怜就多可怜，就连铁石心肠的闻野也有些过意不去。 “哎我去，搞得我欺负你似的。”闻野一个头两个大，“这么馋，一会儿带你去吃。” 明明不是馋，黎苗她想反驳，但为了憋住眼泪，话堵在喉咙口又说不出来。 小脸憋得通红，闻野无奈地妥协，宽大的手掌在黎苗脸蛋上抹了一把，含在眼眶中泪水的被闻野带走，同时带走了黎苗的委屈。 “谢谢闻野哥哥。”黎苗很好哄，她立马破涕为笑，乖乖道谢。 闲得蛋疼的闻野后知后觉，自己着了小丫头片子的道儿。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片刻后，戴着黑色墨镜像个人贩子的闻野，拎着小猪仔黎苗出门了。 第25章 该来的，总要来 来到胡同外一条老街上，闻野带着黎苗坐进古色古香的招牌老店。 他不怀好意地点了一碗豆汁儿，哄着黎苗喝。 黎苗见旁人喝得津津有味不疑有他，直接喝下一大口。 “啊，呸呸呸。”一张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这馊了啊？”黎苗已经没办法考虑饭桌礼貌问题，直接把嘴里的豆汁儿吐了精光。 闻野好整以暇地欣赏完这精彩画面，假惺惺道：“是吗，那就别喝了。” 恶作剧得逞，闻野压着上翘的嘴角，把一盘豌豆黄糕点推到黎苗面前。 那天，黎苗吃到了地道的首都风味，包括那个掉在地上的驴打滚，闻野嘴上说着嫌弃，却跑了很远的路给黎苗买来。 当然，黎苗的情绪价值给得很到位，除了那款豆汁儿，对每一款美食都说出了溢美之词，闻野第一次感受到了投喂的乐趣。 自那天之后，黎苗对闻野的害怕犹如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 虽比不上跟哥哥的亲昵，却也亲近了不少。 黎央听到这儿，跟着黎苗笑起来。 他一直担心黎苗的状态，因为还在休养身体，不能随便外出，整天闷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同龄的玩伴也没有。 他这个做哥哥的太忙，没空带她出去看看。 现在她过得开心，黎央就放心了。 兄妹俩好久没聊天，直到黎苗困得睁不开眼，黎央才离开。 首都的建筑不高，站在院子里抬头就能看见挂在头顶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美，莹白的月色流光般洒在黎央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微风吹动葡萄树叶，沙沙作响。 黎央骨子里带着孤独，此刻在月光下仿佛能看到他挺直的脊背。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时，黎央看到了坐在他床上的闻野。 逃避了这么久，该来的，总要来。 闻野的眼神有很强的侵略性，滚烫地落在黎央身上，灼得黎央指尖发麻。 黎央咬紧后牙槽，艰难地说：“可不可以关灯。” （要满1000字才能发一章，还差50个字，就在这啰里嗦凑一下字数。富强民主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敬业诚信友善。） 浴室里的花洒工作了一个小时没停，直到闻野冲进去，被淋了一身冷水。 “你找死啊，竟然用冷水。” 闻野手忙脚乱地关掉冷水，随即打开热水帮他身体回温。 黎央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意识不清醒。 “疼。”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闻野忙着找毛巾帮他擦干，没有看见。 把人抱出浴室，闻野扫了一眼狼藉的房间。 这间房的床是不能睡了，闻野把黎央抱回自己的房间。 黎央闭着眼睛，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红晕。 闻野摸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这时闻野莫名的一阵心慌，匆匆找来药箱，翻出退烧药给黎央喝下。 这一夜闻野没睡，忙前忙后观察黎央的情况。 直到早晨七点，黎央的烧仍没退。 第26章 你发烧了 “黎央，黎央，醒醒，醒醒。”闻野在黎央耳边轻声喊。 黎央意识不清地睁开眼，里面一片混沌，毫无焦点。 闻野最近跟黎苗住在同一间屋子，知道她的作息。还有半小时，她就要起床了。 黎央高烧不退需要挂水，请医生上门不是难事，但闻野了解黎央。 身为家族顶梁柱的黎央，不能把脆弱的一面给黎苗看见，他是黎苗的信仰和依靠。 无论闻野跟黎央现在是什么关系，都不能让黎苗看出破绽。 所以在黎苗起床前，必须送黎央去医院。 “黎央，醒醒，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闻野语气里带着点不自知的哄。 黎央太累了，浑身都在疼，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撕碎他。 他把自己封闭在壳子里，不肯出来。 就这样，让他自我唾弃，让他自生自灭。 不要来管他，让他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 悬崖底下有人在呐喊，下来，下来，跟我们一起往下跳。 黎央悬在半山腰，有东西缠住他，拼命往下坠。 “黎央，黎央” 突然，有人在山崖上叫他。 “黎央，快醒醒。” 不要，好累，不想醒。 “黎央，黎苗快起床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箭矢，携裹着满腔坚毅，冲破遮天蔽地的黑色屏障，落下几束金光。 黎苗！ 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模样，要离开，离她远远的，不让她发现任何异样。 混沌的眼神开始聚焦，落在闻野脸上。 黎央已经无法辨别闻野的神色，是洋洋得意，是炫耀，还是瞧不起， 统统无所谓。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间四合院。 黎央脖子后面有清晰的齿痕，t恤遮不住，这个位置他自己也发现不了。 闻野瞥了一眼，给他套上一件外套。 昨晚，闻野给黎央穿衣服，再次看见他满身痕迹时，闻野为自己的疯狂感到震惊。 他一向算是自制力尚可的人，不然也不可能等到现在才把人睡了。 黎央的身体太让他着魔了，是一抹只针对闻野的烈药，一旦碰上就停不下来。 而黎苗是黎央的药，听见她的名字后，发散的神智归拢，他强撑着精神往外走。 临出门前，黎央哑着嗓子交代：“锁门，别让黎苗进来。” 闻野深深看了他一眼，都这样了还能注意这种细节。 黎央看着他锁好门，才移开视线。 虽极力控制自己，但他的走路姿势仍能看出别扭。 闻野抬手想要扶他，被黎央避开。 院子外有车等着，坐上座椅的一瞬间，黎央的脸色刷地白了。 他咬紧下颌，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用力，墨青的血管清晰可见。 车上无人说话，司机早知目的地，平稳地将二人送到医院。 这是家私立医院，服务优先，很注重病人隐私。医院内部环境清幽安静，跟黎央以前常去的公立医院截然不同。 黎央撑着精神给辅导员打电话请假，他的声音太哑，辅导员初听吓了一跳，赶紧让他好好休息，回校后补请假条。 放了电话，黎央才再次昏睡过去。 隔壁医生办公室，闻野正在和医生交流病情。 医生见多识广，听完闻野的描述后，丝毫不觉诧异，只是提醒同性之间也要做好措施。 “挂两天水就好了，我再给你开点软膏，记得每日三次上药。” 闻野一字不落地听完，拿着单子下楼开药。 拎着装满药品的塑料袋回病房后，闻野一直守到中午。 期间护士给黎央换水，被两人的高颜值稍稍震惊。 直到中午，黎央仍没醒，不过烧已经退了。 闻野下午的专业老师是出名的严厉，不允许学生请假。旷课一次，期末考试直接扣10分。 等黎央醒来时，病房只有他一个人。 脑袋像是被人用重锤击过，疼得厉害。耳朵有轻微耳鸣，视力在睁开眼五分钟后才慢慢恢复清明。 黎央沉默地看着天花板，任由时间流逝。 一直以来，他都是忙碌的。脚底生风，他曾经骑着那辆山地车跑遍整个宣城。 所有时间几乎要掰成两半，连睡觉都不够。 现在他却睁着眼，让宝贵的时间从指尖流失。 他很茫然，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不甘心是有的，但他又是自愿的。 本就是交易，拿了人家的钱付出自己的身体，心知肚明的事，现在又在假惺惺的自怜什么呢。 闻野拎着打包的海鲜粥回到病房时，黎央保持平躺的姿势已经很久了。 “醒了？饿不饿？” 闻野打开包装袋，上面印着一家全国连锁粥铺的logo。 “能起来不？今天你只能喝点清淡的粥，过两天让阿姨做一点好的，补补身体。” 粥盖打开，清香四溢。 闻野转过身来，发现黎央还没动。 “怎么了？还疼？” “要我来抱？” 闻野连问两句。 黎央看着天花板：“黎苗……” 话没说完被闻野不耐烦地打断：“你妹妹好着呢，看看你自己，脸色白得跟鬼一样，一天没吃饭了，起来吃点儿。” 闻野说着伸出胳膊，不容商量地托着黎央的脖颈。 黎央病中无力，想要反抗，却连握紧手指也做不到。 黎央体重不算轻，闻野却颇有些轻松地把他半抱了起来。 语气发着狠，手下用了力，动作却算温柔。 经过一下午的沉淀，黎央的情绪已经恢复。 没有胃口，黎央逼自己吃下去半碗，再吃就想吐。 闻野看出他的勉强，从他手里抢回碗。 “吃不下去就别吃了。” “还发烧吗？”闻野自然地伸出手摸黎央的额头。 黎央条件反射地想要躲，随后一想，躲什么呢，欲盖弥彰又能改变什么。 “我要出院。”黎央开口。 嗓子哑到不成样，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这间单人病房的费用比普通病房贵，他住不起。 “不行。”闻野想也不想拒绝，“老老实实住两天，明天晚上出院。黎苗那儿，随便找个理由。” “太贵了，住不起。” “不是，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住院费要你付？况且，是我的错，我后面两次没戴…” “我要出院！”黎央打断他，坚持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黎苗看到了会担心。今晚先住一夜，明天再走。”闻野知道黎央犟，这时候只能搬出黎苗个救兵。 “八点走，等黎苗睡着。” 闻野脾气又上来，可看见黎央苍白的脸色，又生生地把怒火压了下去。 八点，两人准时出现在医院楼下。 第27章 他能懂他的固执 十月的天已经有了凉气，晚风打在黎央身上，他便有些控制不住地轻微打颤。 好在司机来得很及时，在闻野发现异样前，两人坐上了车。 又是一路无话。 以往不管黎央回来得多晚，都会去看一下黎苗。 黎苗习惯在床头留一盏小灯，黎央看过她之后会帮她把灯关掉。 今晚他状态实在太差，进了院门就直接回正房。 门上的锁是打开的，黎央心下一个咯噔。 “早上我让阿姨带黎苗出去玩，找人把你房间打扫过了。”闻野一边开门一边解释。 昨天战况激烈，黎央的房间根本没法见人。 现下开门，里面洁净如新，所有床上用品都是新的，屋内还点了安神的熏香，非常好闻。 “谢谢。”黎央客气地道谢，然后毫无留情的关门，把想跟着进来的闻野甩在了门外。 闻野脸色讪讪的，想开口骂人，又憋了回去。 他是病人，不跟一般计较，闻野自我宽慰。 黎央强撑的精神在门关上后，瞬间崩塌。 刚才那阵冷风，让他的原本有些好转的身体加重了。 鼻塞头痛，烧退了，感冒来了。 脱了外套，黎央倒在床上。 “咚咚。”有人敲门。 黎央用被子蒙住头，不想理，他的头太疼了，而且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我进来了。”闻野只是出于礼貌提醒一下，不管黎央愿不愿意，这个门他肯定会进。 “医生说，你那儿有点发炎红肿，要涂这种软膏。” 昨晚那场性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黎央没有受伤。 黎央没有回应。 “听见没，不然受罪是你。”闻野好声好气地说。 当然，得来的还是被无视。 “不然我来帮你涂。”闻野已经找到了治黎央的办法。 这话说完，果然身下的人露出了脑袋。 许是在被窝里闷出了热气，苍白的脸颊上染上红晕。 黎央真的白了好多，此刻整个人散发着不可言说的病美人仙气。 随着黎苗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转，黎央的笑容越来越多。 他在大学生活得很开心，可以用足够的时间精力学习，结识很多人。能力得到了老师和前辈的认可，短短一个月得到了很多赞美和追捧。 黎央原本从不在意的外貌，在大学里开始展现惊人的吸引力。 他的微信常常被好友请求塞满，他的名字更是学校贴的常驻对象。 这样的黎央，比起蒙尘的高中时光，大学正不自知地光彩四射，连闻野的也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闻野沿着他的眉骨顺着鼻梁细细观摩，他第一次承认，黎央长得真不错。 人虽说病着，身材并不病弱，肌肉线条美好，不是那种蓬勃的夸张，是恰到好处的青春薄肌。 尤其那双腿，小腿长到过分，脚踝处有两个深深的涡，闻野的手掌曾在那处研磨许久。 可惜， 瑞凤眼本是多情眼，现在里面装的全是无情。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闻野知道这话敷衍，想摁着他涂药，又怕把人惹急了。 “一日多次，不要忘记。”闻野擅自把医嘱中的三次改为多次，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那管软膏放在床头柜上，黎央把它扫进抽屉，眼不见为净。 病来如山倒，黎央一向壮如牛的身体，这次生病却来势汹汹。 他一夜没睡好，鼻子里像是堵了块棉花，呼吸极度不畅。 在黎苗起床前，黎央强撑着起床洗漱。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闻野打着哈欠坐在客厅沙发上刷手机。 “起了，走。” ？ “去医院，你还要挂水。” 黎央看着他，经过这两天的事，这是黎央最近第一次直视闻野。 “磨叽什么，黎苗快起床了。” “谢谢。” 也不知道在谢什么，谢闻野照顾生病的自己，还是谢闻野帮他维系自己在妹妹面前的形象。 “不用谢——”闻野顺着他的话，假客气地回道。 走出门门，闻野的嘴角却露出了浅笑。 还是昨天的司机，还是一路无话，但是今天的气氛却比昨日好了几倍。 到了医院，亲自盯着黎央挂上水，闻野才离开。 知名学府的学业压力是一般学校的几倍，他昨天上午落了半天课，进程已经受了影响。 闻野是宣城富二代圈子中少有的聪明又认真学习的，家族财力可不能保证让他考上最高学府，大半功劳还是归他自己。 他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利益至上，学业和事业都要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宣城的家业，他必须要继承，闻昌奇给他设定的条条框框，不会成为阻碍他成为集团董事的障碍。 他的家庭关系复杂，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利益。 亲爸以身作则，处处留情又翻脸不认人。亲妈远程理论灌输，背后支招让他篡权夺政。 一家三口，八百个心眼子，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自小以来，闻野跟谁结交，做什么事，喝什么酒，都是有规定的。 在利益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 真是奇了怪了，利益至上的准则，闻野奉行了十八年，第一次栽在了黎央身上。 黎央那贫穷多难的家庭，拖油瓶一样的妹妹，以及黎央奇怪的、别扭的固执，跟他的以往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可不知为何，偏偏，闻野却能懂黎央的固执。 就像今天，他特意起个大早，就是料定黎央必定在黎苗起床前离开。 闻野坐在车上，手肘架在车窗上，修长的食指抵着眉框。 “闻少，董事长打电话让您回家一趟。” 说话的是送黎央去医院的司机，也是闻家给黎央在首都安排的人。 “什么事？”闻野声音冷淡。 “关于黎央，闻董听到了一些传言。” 他带着黎央和黎苗住进首都的四合院，这件事自然不可能瞒过闻昌奇。 不过，闻野并不认为闻昌奇会因为这事来找他。 “告诉他，我很忙。” 司机在心里咂舌，面对闻董，大概只有亲儿子敢这么拽。 “知道了，闻少。” 这时，有人给闻野的微信推送了一个名片。 李麒微信头像上的红点在增加。 “阿野，伯父让我把璨璨的微信推送给你，你记得加一下啊。” 第28章 只能再放他一马 闻野关掉手机，无视这条信息。 不过，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司机从后视镜偷瞥了一眼，很快把视线移开。 闻少年纪虽轻，身上上位者的气场却已初具雏形。 他早晚会继承父亲的家族产业，成为集团上下所有人的新老板。 司机多少知道父子俩似有不合，闻董对闻野很是不满，不然也不会在闻野高考之际，把小三钟舒舒抬进门。 只可惜，这位少奶奶不争气，肚子里没能生出个带把的。闻董年纪在这儿，想再折腾出个儿子怕是悬，闻少已经成年，他的地位不可撼动。 闻昌奇当年发家，少不了原配夫人丘素锦娘家的帮忙。据说，夫妻二人离婚时离婚协议有一百多页。 司机在心里咂舌，他这种阶层的穷人没法理解有钱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没看到真心，满满的全是算计。 医院这边，黎央挂完水，鼻塞状况已有好转，他决定回学校上课。 幸好早上出门时，他习惯性的带了书包。 去辅导员那里补了假条，顺便销假。 隔了一个国庆，黎央终于回归校园生活。 “你去上课了？”闻野给黎央发信息。 “嗯。” “软膏涂了没？” 没有回复。 “晚上我亲自动手。” 黎央没看完内容，直接摁熄了手机。 他确实不舒服，学校的椅子很硬，坐着上课刚开始还能撑着，后来就有些受不了。 好在，辅导员看出他的身体不适，让他今天不用上晚自习，回去休息。 辅导员是好心，他却不能真回去。 不过，他确实没法再在教室坐下去，就顺着辅导员的话收拾东西离开。 走到学校门口，只见一辆眼熟的保姆车停在路边。 车窗开着，闻野坐在驾驶座，正仇大苦深地盯着路边的一只流浪猫。 那猫长得极丑，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火腿肠，躲在灌木中吃得正欢。 他眉头紧锁，看了一会儿嫌弃地移开视线。 刚转头，就看见黎央的身影。 呵，闻野哼了一声，本想等黎央下课进学校抓人，看来，没必要了。 “滴。” 车喇叭发出提醒。 黎央停住步伐，思考了一瞬，还是上了车。 人刚在车上坐定， “啪。” 闻野朝后面扔出一个东西，黎央顺手接住。 定睛一看，正是昨晚被他扫进抽屉的软膏。 长长的圆管烫手山芋一样落在掌心，捏也不是，藏也不是。 闻野扔了东西后，自顾自地启动车辆。不知为何今天司机不在，由他掌方向盘。 那管软膏终是被黎央装进了口袋。 闻野车技不错，就是开得有些慢。 黎央没问目的地，心里却清楚，不会是四合院。 闻野跋扈，蛮不讲理，但他也细心。黎央感激他的细心，让他能在黎苗面前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不自禁地，黎央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乌黑的发茬粗硬蜇人，跟他人一样。 “在偷看什么？” 闻野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与黎央撞在一起，蕴藏着明显的戏谑，捉弄。 “看你是不是肌无力，踩不动油门。”黎央反将一军。 卧槽！ “我有没有力，你不知道？”老子秋名山车神，一夜雄起三次，要不是照顾你屁股，能让隔壁道的五菱宏光ni给超了！ 黎央收回视线，转向车外。 闻野嘴上骂骂咧咧，脚却真像个肌无力患者，轻踩油门，始终保持车速平缓。 半个小时后，下班高峰期，秋名山车神被堵在了高架上。而他前面，正是那辆五菱宏光i。 闻少忘记了首都的交通状况有多要命，老司机，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上高架。 食指不耐烦地敲击方向盘，闻野的脸色黑到吓人。 前面一溜的刹车红灯，十分钟过去了愣是纹丝不动。 相较于闻野的暴躁，黎央却淡然地在写作业。 保姆车这点就是好，座位柔软舒适，空间宽敞，甚至还有桌板。 黎央的头发长长了些，因低着头，垂下的碎发挡住了他眉眼。 车顶的灯光洒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白皙。沙沙的落笔声在静谧的空间作响，美好宁静。 黎央身上的少年气在大学里，迟来得闪闪发光。 许是过早承担家庭重担，明明是更加年轻的高中，他反而过于成熟。现在，属于他的青春，才刚刚开始绽放。 闻野浮躁的心被揉平，难得的，他没有出言讥讽。 二十分钟后，道路恢复通畅，闻野终于把人带到目的地。 这是一家预约制私房餐厅，两个人刚进门就有服务员热情地领他们进入座位。 餐厅中间有个演出台，穿着礼服的女生正在演奏小提琴。 黎央微微皱眉，这间餐厅太高档，不是他消费得起的地方。 “诶，别乱想，也别猜费用，咱们就安安静静地吃顿饭可以吗？”闻野一眼识破黎央的心思。 黎央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反驳。 菜肴自是极度可口的，黎央没有浪费，吃了个精光。 闻野很满意他的“光盘行动”，结账时潇洒大方地给服务员留下二百元小费。 黎央心想，原来给小费是闻野的绅士习惯。 不过，他之前收到的2000，似乎是多了些。 这算是对同学的“额外照顾”吗？ 回到四合院后，黎苗睡了。黎央戴上口罩进房看了她一眼，帮她关掉小台灯。 闻野在院子里等他，然后又跟着他进房。 “我说了，会涂。”黎央开口。 “不好意思，你这话的可信度为零，昨晚你也这么说的。” 闻野直视黎央，半步不让。 他面无表情时，眼神很慑人。 “……” “我不骗你。”也许昨天黎央还撑着那点自尊不肯妥协，但经过今天一天，他尝了苦头，念头就变了。 再羞耻再尴尬也是为自己身体好，已经这样了，何必倔呢。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隐私部位的不舒适确实要早治早了事。 闻野今晚本打算亲自动手的，可黎央这样说，他就没动。 来日方长，把人逼急了不是好事。 他其实觉得无所谓，该做的都做了，帮忙涂个药又有什么呢。 显然黎央还没跨过那一关，能怎么办呢，只能再放他一马。 闻野没有意识到，他这么多年的准则，在黎央这儿一再失守。 第29章 有求于你，人情世故罢了 黎央的身体在一周后，才完全恢复。 周日这天，结束完家教工作，黎央准备带黎苗去后海玩。 刚进入四合院，看到一张不陌生的脸。 那人西装革履，身旁放着公文包，是在咖啡店跟闻野谈事的人。 现下，他开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向闻野展示ppt内容。 闻野翘着二郎腿，姿态松弛，看上去不太感兴趣。 这个项目他确实不太看好，目前全球市场的无人机项目一家独大，占据了全球70的份额。 要抢占市场，技术必须实现突破，目前来说难度很大，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 “我们团队的计划是用五年的时间，从被遗忘的东南亚市场开始，用价格战打开市场，再用技术去竞争。” 闻野的注意力被院子里的黎央吸引去，他的视线跟着他移动。 吕何人精一个，自然也注意到这个细节。 “哟，这是家里人回来了？”他开口套近乎。 家里人？ 闻野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不由觉得好笑。 院子里，黎央半蹲着给黎苗戴帽子。 黎苗穿着一身粉嫩的裙子，越发衬得皮肤晶莹剔透。她开心得像朵花儿，小声跟黎央说悄悄话。 她知道闻野在接待客人，便刻意保持安静。其实，她已经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 “你妹妹长得真可爱。”吕何说。 这是一句奉承话，也是实话。 “小猪仔一只，可爱什么。”闻野说话还是不好听，声音却是宠溺的。 吕何知道闻野对他的项目兴趣不大，今日之行怕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看着院子外的两个人，突然想到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法。 “你们要出去玩？允许我毛遂自荐一下，本地临时向导，保管你们玩得舒心。” 闻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好啊，那就多谢学长。” 吕何这几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自来熟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你们好，我叫吕何，是闻野的学长。” 黎央站起身点头朝他示意：“你好。” “你们是要出去玩吗？我是首都本地人，跟我走，带你们去尝尝本地人才会去的餐馆。” 到后海逛一圈正好到了饭点，请客吃饭吃的是人情世故。 黎央正想拒绝，闻野在他前面开口：“黎苗，还不道谢。” “谢谢叔叔。”黎苗眨巴着大眼睛，乖乖道谢。 只是叔叔两个字刺痛了吕何，他嘴角抽搐，硬着头皮“诶”了声。 就这样，原本的兄妹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好在，吕何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很快跟黎苗打得火热。 黎苗一口一个叔叔，喊得甜美清脆，吕何的嘴角从头到尾都没掉下过。 “后海也叫什刹海，它不是海，其实是个湖。这里首都现代文明和传统文化交融，保留着真实的胡同生活，里面藏着很多极具首都特色的小吃。” “入了夜，后海风格各异的酒是绝佳去处，听着音乐小酌一杯，那叫一个爽。” 吕何牵着黎苗的手，说到这儿又改口：“未成年不能喝酒，等你长大了，跟男朋友一起去哈。” 慢悠悠地走在后海边上，站在银锭桥上看湖景，听老首都人讲述后海的故事，惬意舒适，悠闲自得。 天气万里无云，四人走出一身汗，吕何担心小姑娘走不动，就叫了两辆人力三轮车。 闻野眼睁睁地看黎央抱着黎苗上了一辆车，只能皱着眉跟吕何挤在一辆车上。 趁着这个机会，吕何又跟闻野扯投资的事，并表示愿意给闻野更多的占比。 无人机这个行业并未饱和，还有上升空间，也不一定说不能成功。 闻野是个眼光毒辣，算计精明的人，他只是觉得发展前景一般，盈利有限。这笔投资款用到别的地方，可以给他带来更高的利润。 不过，吕何表现得很卖力，闻野没有直接驳他的面子。 人力车师傅把四人拉到一家铜锅涮肉带店，店里人声鼎沸，排队的队伍有二十来米长。 吕何在出门前已经提前在app上预约叫号，所以他们没等几分钟的就有了位子。 吃饭时，吕何决口不谈自己的项目，完全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学长，给他们讲述当地的风土人情文化故事。 黎苗自从开刀后，是第一次出门吃涮肉，她全程嘴巴没停，塞得圆鼓鼓的。 席间一片祥和。 期间，黎央上厕所，回来时到前台付了这笔餐费。 直到吃完，吕何准备付款时才发现已经被人结了。 他顿时懊恼万分，一整天的辛苦，怎么就毁在最后这一刻。 完了，投资彻底没戏了。 吕何终究是成年人，再多的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他撑起脸上的笑容，准备跟三人再见。 “学长，可以帮忙把黎苗送回去吗？”闻野突然开口。 “啊？哦，好啊，好啊，我晚上没事，完全没问题。”吕何反应很快，立马答应。 “谢谢，酒开了，我跟黎央去喝两杯。”闻野解释道。 “我不喝。”黎央想也没想地拒绝。 “诶诶，黎央，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啊？我以人格保证，肯定把黎苗安全送回家，我在首都这么多年，哪个地儿都门清，不用担心我会迷路啊。” “哥哥，你跟闻野哥哥去玩儿，别担心我。”黎苗也在帮忙劝。 三对一，再僵持下去，面场就有些难看。 吕何带着黎苗离开，黎央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才收回视线。 闻野双手插兜，与黎央并肩走在绚丽多彩的酒一条街上。 晚上，这里的年轻人和外国友人很多。 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周围都是陌生人，有种奇特的安全感。 随机选了一个酒进入，点了一份啤酒套餐，两人对饮一瓶，不用言语的默契感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两人身上。 “吕何想让我投资他的无人机项目，你觉得可行吗？”闻野看着黎央。 黎央抬眼，不明白为什么要问他。 “不知道，我不懂投资。”他实话实说。 “吕何这人怎么样？”闻野换了种方式。 “挺好，很热情。当然，也许只是因为有求于你，人情世故罢了。” “那你去偷偷结账，也是人情世故吗？” 第30章 酒意醉人 黎央没有回答，他抬头喝了一口啤酒。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闻野盯着那处，跟着咽下一口啤酒。 先前留在黎央脖子上的吻痕已经消失殆尽，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盖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如果，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考虑一下。”黎央说道。 “为什么？”闻野问。 “他好像无路可走，跟当时的我一样。”黎央缓缓开口，“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只是竭尽全力的活着就很难。” “当然，不是道德绑架你，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闻野的眼神放肆地在黎央脸上流连，借着灯光的掩饰，看得无比认真。 “你替他求情，我就帮他。”闻野眯起眼睛，眼底藏着一丝危险。 “你也别道德绑架我，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没关系。”黎央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闻野总是在他那儿讨不到好。 有民谣歌手抱着吉他弹唱，歌声低沉悠扬，让人忍不住想要奔赴远方。 黎央酒量不算好，已有微微醉意，他的身体随着音乐轻晃，晃得闻野迷了眼。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恨不得君王不早朝，夜夜笙歌。 黎央的脖子很修长，t恤领口有点大，随着身体的晃动，隐隐能看见锁骨。 他的身体，每一处都好看，像是为闻野的审美量身定制。 欲火在体内燃烧，眼底沾满情色。 黎央不知危险来临，一口接一口喝得正欢。 在嗨迪工作前，他没喝过酒。 作为服务生，需要掌握各种酒水知识，他试着尝过不同品种的酒。 啤酒度数低，刚喝下去没感觉，几瓶过后酒劲劲上来，黎央知道自己醉了。 他的意识还算清醒，数清桌上有四瓶半是他喝的，这晚他确定了自己的酒量。 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喝酒需要钱，他是不可能把钱浪费在这个上面的，所以酒量大小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而闻野从小就品尝过世界各类名酒，几瓶啤酒对他来说不过是开胃小菜。 他托着下巴瞧对面的黎央，嘴角戏谑的翘着。 黎央醉了，脸颊处染着淡淡的红晕，眼睛像是泡了水，水汪汪的一片。 眼尾被酒精烫出红痕，往上看人时，带上了不符合黎央人设的娇嗔。 怎么办？想干他。 闻野在心里卑劣地想。 黎央后知后觉地发现闻野的眼神不对劲，他醉了，不如往常机敏。 “走，黎苗还在等我。” 刚才黎苗回家后用座机给黎央打过电话，说累了，已经准备睡觉。 黎央脑子混沌，一时间忘了这茬。 “黎苗不是打过电话说睡了？”闻野故意戳穿他，然后看黎央停顿思考，慢一秒地恍然大悟。 真有趣。 “那我们去哪儿？”黎央问。 “开房。” “……” 这时候黎央不在线的智商快速复位，“别浪费钱。” 瞧，还是担心钱。 不过，这是好事，毕竟这次没上来就给他一拳，闻野可记得黎央的拳头有多硬。 黎央揉着太阳穴，稳住身形走出酒。其实光是看他的动作发现不了他醉了，但他偶尔的迷茫，还是暴露了自己。 闻野抬起胳膊轻搭在黎央肩膀上，稍微带了点力，黎央便顺着他的力道跟他走。 若是平时，一旦有肢体接触，黎央的肌肉第一时间立马僵硬。 可是，现在，他纵容闻野揽着他，让闻野非常满意。 “我们去哪儿呢？”黎央声音暗哑，开口时，酒精的香味顺着气流微微飘到闻野身上，跟他身上的酒精缠绵拉丝，搅得泥泞一片。 “不是说了开房，怎么又问。”闻野的声音宠溺得有点温柔。 “哦。”黎央认真点头。 他认真的样子很乖，比黎苗还要乖。 闻野靠近他，垂眸看他的眼睛，黎央不知所以，傻傻地跟他对视。 “亲我。”闻野下命令。 “嗯？” “我说，亲我。”闻野强势地说。 黎央终于有反应了，“想屁吃呢，闻野。” 吼，醉了还是带刺，而且是专门针对闻野的刺。 闻野可稀罕黎央这劲儿了，他骂人时特别性感。 “再说一遍。” “想打架是不是，我告诉你，闻野，我不是打不过你，我只是让着你。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尝尝被我压在底下的滋味。” 这是黎央埋在心底的话，借着酒精，全吐了出来。 要搁平时，他绝对不可能说出口。 “做梦，这辈子也别想。”闻野笑出声来，揽着肩膀的手收紧，把黎央往怀里带。 黎央终究还是醉着，嘴上没让闻野占便宜，身体却丢失了控制权。 半小时后，两人回到四合院。 怕黎央早上醒来坚持房费aa，闻野想了想，还是给他省点钱。 好在四合院房间够多，隔音效果很好，那天晚上两人动静那么大，黎苗那个房间愣是一点声响没听着。 闻野带黎央进自己房间，两人的第一次不是很愉快，把黎央搞得又是高烧又是感冒的。 这才过了一个星期，闻野不想他再受伤。 （点哥代表一切） 第二天天亮后，黎央落荒而逃。 第31章 或许是个契机 吕何自从跟闻野见面，就知道投资无望。 他一边稳住公司同事，一边四处找人脉。 在创业初期，对他项目感兴趣的投资人不是没有，只是随着国内唯一的无人机老大在国外站稳脚跟，那些投资人的兴趣就没了。 他最近焦头烂额，资金再不进账，下个星期他就要关门大吉。 这天，他正在办公室跟公司员工开会，这场会议是宣布公司倒闭的关门会。 前面啰里嗦铺垫了许久，东拉西扯。 员工早就看出公司资金出现问题，等着老板亲自开口说解散。 这家公司位处一间老办公楼的三楼，地段不好，阳光不够，唯一的好处是租金便宜。 房子租期截止到下个星期，再不解散，他连搬办公室的时间都没有。 吕何已经提前跟财务打过招呼，所有人的工资和补偿金今天发完。 铺垫再久总要进入正题，吕何把公司解散四个字含在嘴边，几次张口没提一个字。 深呼吸过后，他扯出一丝笑：“今天会议到此结束，我给大家点咖啡，最近辛苦各位了。” 吕何终究是舍不得，他名牌大学毕业，集结了一帮优秀的同伴，同甘共苦四年，就这么解散，怎么可能甘心。 其实众人今天知道老板要说什么，吕何宣布散会后没人离开。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公司会议，下次再聚不知道是哪一天。 “怎么？都不走啊。”吕何话音里已经带了哽咽，他嘴角发酸，强撑着不在同事面前丢人。 会议室一片安静，大家垂着头，不看站在前面的老板。 “叮叮叮。”这时，吕何的手机铃声打破会议室的静谧。 看见手机上的备注名，吕何发酸的嘴角开始剧烈抽搐。 “操，老大，你不会伤心得癫痫发作了？” 助理眼疾手快地扶住吕何，一脸胆战心惊。 “嘘，别说话，你们都别说话。”吕何示意大家安静。 “喂，闻野。”吕何接起电话，语气轻松自在，跟平时没差别。 “学长，你这个项目我决定投资入股，找个时间谈谈。”闻野那边有些嘈杂，大约是刚下课，身边有很多人在说话。 “好好好，没问题，我随时都有空，根据你的时间来。”吕何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神采飞扬的模样跟刚才判若两人。 挂了电话，面对一屋子眼巴巴盯着他瞅的同事，吕何停顿了一会儿，吊大家胃口，等大家屏气凝神时突然大喊： “公司有救了，我找到投资了。” “真的吗，真的吗？” “啊，耶！” “太好了。” “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吕何做事利落，快速结束会议让大家回归自己的岗位，又跟闻野确定签合同的见面时间。 原本用来发给公司员工的补偿金和工资作为房租租金，打入房东账户。 第二天，闻野跟吕何签订投资合同，初始注资800万很快到达公司账户。 闻野签完合同，婉拒吕何请客吃饭的请求，让司机送他回四合院。 路上，闻野接到闻昌奇的电话。 “听说你要投资无人机？”父子俩没有寒暄，开口直奔主题。 “是。” “我不看好这个项目。” “是吗？那我跟你相反，非常看好。” 闻昌奇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你从小就爱跟我对着干，我这是劝你，800万是小钱，不过这是你成年后的第一次投资，失败的话很丢人。” 闻野脸色沉下来，“那你火急火燎地生个女儿，丢不丢人呢？” “啪。”电话被挂断。 他跟闻昌奇从来不能好好说完三句话，彼此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 “闻少，这件事不是我告诉闻董的。”司机在前面一头冷汗，踌躇许久，开口辩解。 他从九月跟着闻野到现在，见识过闻野的强硬手段，给闻昌奇的汇报资料每次都经闻野过目。 投资无人机的事，司机本觉得没戏，谁知道闻野突然兴起投了800万。 “嗯。” 闻昌奇一直在监控闻野所有的账户，任何资金流动去向，他都知道。 这让闻野感到烦，可是他现在没有办法解决，除非他进入集团董事会，罢免闻昌奇。 太阳穴微微发胀，闻野对无人机项目本不看好，但是黎央那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蛊惑他，让他投资。 明知道会被闻昌奇发现，还是这么做了。 现在被闻昌奇这么一激，闻野燃起胜负欲。 东南亚市场，或许是个契机。 手机亮起，这时李麒的微信追过来：“阿野，等我放圣诞假去首都找你玩。” 自从上次李麒推送过李璨的微信后，闻野对他的反感越来越大。 以前毕竟在上学，年纪又小，混在一起玩玩没关系。 成年后，很多事不一样了。 脑子如果不能跟年龄一起长大，留着有什么用。 “没空。” 回了两个字，闻野摁掉手机，任由手机信息叮叮咚咚传进来。 闻野烦躁得想打人，他拿出手机准备拉黑李麒。 黎央的信息夹在李麒的信息轰炸中，被闻野捕捉到。 “学校有事，晚饭不回去吃。” 周末没有晚自习，他们基本是一起吃饭的，像是约定俗成，谁不回来都要知会一声。 这种报告行程的事黎央原本不愿意做，但他住着人家的房子，吃着雇来的阿姨做的饭，总归行为受约束。 以前他只要跟黎苗说一下就行，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什么事？” 闻野推了吕何的饭局，就是想回家跟黎央吃顿饭，这还没到家就被放鸽子，心情极度不爽。 “社团活动。” 发这条信息时，黎央在地铁上，跟英语社团的成员一起去书店参加一场英语沙龙活动。 “在哪儿参加？” 黎央说了个地址，这时地铁到达目的地，众人相拥着往外走。 书店老板是学姐的堂哥，是个十分热爱文字的人，刚毕业他就开了这间书店。 店在一家商场内，装修得文艺范儿十足。 本次沙龙的主题是英语电影原声配音，总共有十部电影，成员根据抽签结果，可以自由挑选搭档合作。 黎央打开手中的纸条，《断背山》三个字跃然纸上。 第32章 唐时桉 英语社团男生少女生多，跟他一起来的三个男生已经被其他成员挑走，而这部电影需要两个男生配合。 学姐唐时宜看见黎央手里的纸条，忍不住笑起来。 “我当时脑子一热，把这电影名儿写进去了，没考虑咱们男同胞不多。” “没事，让我堂哥来，他可是正宗英伦腔，黎央，你要加油哦，给我长点面子。” 台词不多，总共两段，黎央熟悉几遍之后，书店老板来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唐老板，这家书店的主人，也是我堂哥。” 唐时桉清清瘦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白色棉麻衬衫，书卷气十足，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书生。 唐时桉在人群中站定，用英语做自我介绍，标准的伦敦腔，优雅高贵。 耳朵被完美的发音洗涤，在场的女生立马秒变迷妹。 “唐老板在英国留学多年，发音地道，你们可以多向他请教。”唐时宜颇有些骄傲地说。 唐时桉被大家缠着读了几段电影台词，这才把视线转到黎央身上。 “你好。”唐时桉朝黎央握手。 “你好。”黎央回握。 唐时桉绅士风度，让黎央先选角色。 黎央选了恩尼斯，唐时桉则配杰克。 这段台词是两个相爱的人发生分歧，一个人希望两人私奔远走高飞，另一个却顾虑太多迟迟不肯走。 唐时桉有些投入，他说：“爱你太艰难了，恩尼斯。” 眼里含着恨，又带着不甘，仿佛是那个年代被迫压抑自己情感的受害者。 黎央没看过这部电影，自然接不住他的眼神，他只是按照活动流程把恩尼斯的台词说了出来。 “全是因为你，杰克，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我一无是处，我漂泊不定”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我再也受不了你了，杰克。” 这段对话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唐时桉的伦敦腔饱含深情，黎央的美式发音像在读课本。 不过效果很好，大家被两个人逗得哈哈大笑。 屏幕上的演员痛苦地相拥在一起，众人则起哄让他们也抱一个。 黎央不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刚想拒绝，被唐时桉轻轻抱住。 唐时桉个子不高，身形比黎央小一号，他的拥抱动作自然亲近毫无冒犯。 如同和煦春风，轻轻拂过很快离开。 这段插曲结束，唐时桉把活动空间留给这群年轻人，他回到阅览区的专用躺椅上，继续阅读未读完的国外原版名着。 只是精力无法集中，总是被那个年轻人吸引。 英语沙龙的活动场地在阅览区的侧边，唐时桉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黎央。 黑色短发，坚毅的轮廓，身形站得挺直，在一群学生中格外惹眼。 活动持续了两个小时，拥有共同兴趣的年轻人气氛高昂，笑声不断，唐时桉听着他们的声音，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每个社团都有活动基金，沙龙结束后，学姐用活动基金请大家吃饭。 唐时桉作为提供场地的老板，自然而然也被邀请在内。 因着跟黎央合作的关系，他和黎央坐在一起。 首都财经学院作为三本院校，学生的水平一般，在一群人之中，黎央脱颖而出。 至少在英语这一项，黎央绝对比同行的学生高出一大截。 席间，大家都喝了点酒。 黎央记得上次喝醉后发生过什么 ，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受自己控制。 黎央讨厌失控的感觉。 “不喜欢喝酒？”唐时桉突然问他。 “酒量差。”黎央如实说。 “可是，你看上去像是很会喝酒的人。”唐时桉笑着说。 他一向看人很准，没想到在黎央这儿遭遇了滑铁卢。 这不怪他，以前苏姐也认为黎央很能喝。 话题打开后，黎央和唐时桉聊了些国外书籍和电影。 唐时桉博闻强识，知识涉猎范围极广。 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跟他相处非常舒服。 饭毕，学姐准备结账时发现唐时桉已经提前付了款。 这点，倒是跟黎央很像。 离开前，很多人加了唐时桉的微信，说以后买书找老板打折。 唐时桉笑着，一一答应。 “黎央。”唐时桉叫他，顺便把添加好友的二维码递到面前。 黎央反应过来，扫码添加，备注规规矩矩写上黎央。 好友申请很快被通过：你好，我是唐时桉。 这边刚加完，唐时桉又被叫走。大家很喜欢他，几乎所有人都主动添加了他的微信。 这时候，黎苗的电话打进来，“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时间已经八点半，黎苗竟然还没睡。 “我现在回来，小苗儿怎么还没睡？”黎央一边打电话，一边跟大家挥手再见。 黎苗看着眼前的闻野，欲言又止，终是在闻野的淫威之下撒了谎，“我马上就睡，你早点回来。” 她已经睡着了，是闻野跑进来把她叫醒，非让她给哥哥打电话。 以前黎央放学后经常打工，凌晨回来的情况并不少见。 只要提前跟黎苗说过，她不会刻意等。 进入梦乡被叫醒，还要骗哥哥，黎苗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可是，闻野也是担心哥哥，从这个角度看，无可厚非。 闻野得到了答案，一个谢字也没说，“啪”关掉黎苗的床头灯，“睡觉。” 留下黎苗一个人在黑夜中凌乱。 黎央回来时，客厅的灯亮着。 闻野洗过澡，顶着一头湿发在看电视。 自从上次醉酒互帮互助后，黎央有些躲着闻野。 他害怕闻野提起那晚，怕他咄咄逼人。 从黎央进屋，闻野的视线就钉在了他身上。 “你喝酒了？” 黎央正准备进屋洗澡，手摁在门把上，听到这话他低头轻轻闻了闻，确实有很淡的酒味。 可是他离闻野有六七米远，狗鼻子吗，这也能闻得到？ “喝了一杯。” 闻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你那酒量，还敢喝。” “所以，我只喝了一杯。”黎央强调。 “以后不准喝。”闻野蛮不讲理地命令。 “我会看着办。”这种无理的要求黎央不可能答应。 “啧，你不跟我对着干会死啊。” “等你学会尊重别人的时候，我自然不会跟你对着干。”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闻野逼自己停下。他的本意不是吵架，只是不知怎么一开口就伤人。 “明天下午跟我去个地方。” 第33章 你觉得东南亚市场怎么样？ “去哪儿？” “地下人体器官贩卖中心，把你拉去卖了。”闻野恶声恶气地说。 “你幼不幼稚。” “做好准备你。”幼稚的闻野丢下这一句，潇洒回房。 黎央看着哐当关上的门，无奈地笑了笑。 第二天下午，闻野带黎央出门。 自从接到闻昌奇的电话后，他一直在思考吕何的无人机项目。 这是闻家父子之间的较量。 原本闻野鬼迷心窍，被黎央一句话搞得脑子发热，投来玩玩的，可是现在性质变了。 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汽车停在一间老式办公楼下，黎央跟着闻野下车。 手扶楼梯上有白色的散落物。 “你说这房子的房龄跟你家那小区比，谁更老？”闻野在楼梯上站定，抬眼看头顶簌簌下落的斑驳墙漆。 这种无意义的比较，黎央自然不会搭理。 闻野不过随口一说，他避开墙漆下落的位置，继续往上走。 到了三楼，便能看到吕何公司的招牌：朔风科技。 前台认识闻野，毕竟他可是解救公司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大金主。 “闻总，您来了。”前台满脸笑容地起身迎接。 闻总？ 黎央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闻野，以前在嗨迪苏姐叫他闻少。 “吕何在吗？” “在，我带您过去。” 前台热情地领两人往前走。 整个三层都是吕何租的，空间大，不过装修简陋。或许因为员工不多，没看见明确的部门划分。 大家混在一起工作，没有级别之分。 闻野在办公大厅停下，环视工作环境和布局。 这家小公司，入不了闻昌奇的眼。就连闻野再次踏入，还是会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一丝后悔。 “闻野，过来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吕何从会议室匆匆赶来，春风满面，跟上次在后海走投无路的失意人判若两人。 “顺路，过来看看。”闻野说。 黎央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就定下的行程原来是顺路。 “黎央也来了，来来来，到我办公室坐。小李，泡茶。” 助理小李听到老板的吩咐，立马跑去取公司最好的茶叶。 吕何的办公室有待客的沙发，只不过能看出他创业初期资金紧张，沙发质量一般，已经有磨损的痕迹。 最近解决了投资这个大问题，吕何心情非常好，对闻野这个大金主万分殷勤。 小李很快送来一壶茶，吕何亲自给两人倒。 “明前龙井，尝尝。” 黎央对茶没研究，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有些涩，而后清香在舌尖萦绕。 确实是好茶。 闻野没有品尝的心情，他让吕何把最近几年的营业报告和研发成果资料送来。 黎央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之中抓到重点，闻野投资了吕何的无人机项目。 原本以为这笔交易没戏，看来吕何还是有本事，终究拿下了闻野。 只是黎央不知道他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别人公司的内部会议他似乎不应该听。 “你不是学市场营销吗，你觉得东南亚市场怎么样？” 突然，闻野转过头问黎央。 “啊？”黎央本着不偷听的原则，思想在划水，一时间没控制好表情，如同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一样，有些懵。 “你觉得无人机东南亚市场怎么样？”黎央的表情取悦了闻野，他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幸好黎央思想虽然划水，他们谈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进入了脑子。 三本院校教的专业知识比较浅显，更何况他才入学两个月，仅仅学了点皮毛。 他以前接触过的所谓商业投资除了饭店就是奶茶店，亦或者花店，这种高大上的科技投资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因此他没办法给出任何意见。 “不知道，我不懂。”黎央诚实回答。 “那就学着，多听听学长的见解，对你的专业有帮助。” 闻野说完，让吕何继续。 市场部的负责人被吕何叫进来一起参加，这场会议持续了两个半小时。 黎央后来就不划水了，全神贯注地倾听这场激情高昂的市场前景分析会议。 闻野提出了几个非常犀利的问题，以刁钻专业的角度，几次让吕何哑口无言。 投资者的目的是盈利，并且需要非常明确的前景。 所谓的计划、前景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随便扔一颗小石子就能打破。 闻野要让镜花水月变成真金白银，那么他就要从头到尾深入这个项目。 以领头者的身份，带领这艘战舰前行。 黎央默默地看着闻野，像是又一次认识他。 他是leader，是掌控者，沉稳自信，雷厉风行。 “一周内，我提出的问题必须拿出方案，以报告的形式发给我。” “好的，闻少。”市场部负责人一脸认真，拿着记满笔记的会议本走出办公室。 一行人走出来时，外面天色已黑。 办公室灯火通明，大家干劲十足。 “我定了饭店，走，一起吃饭。”吕何上次没能留闻野吃饭，回家后悔了半天，这次说什么也要做一回东道主。 饭店挺高档，独立包厢优雅安静，很适合交谈。 席间，仍是围绕项目的开展。 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有一项技术一直没有突破，吕何的团队还差一个专精的工程师。 技术问题，急不来，闻野心中有数。 “我们公司每周都有例会，你有没有时间参加？”吕何问。 闻野不仅是公司股东，更是决策者，吕何非常信任他。 有时候一个人肩膀扛责任久了，有一个人能来帮忙分摊，真是求之不得。 “看情况。” “好，会议可以根据你的时间安排。” 用餐结束，司机接他们回四合院。 路上，黎央跟闻野说谢谢。 他明白闻野的好意，真正的公司会议学到的东西是课堂没法比拟的。 “怎么谢？”闻野挑眉看着他。 这人脱下衣冠楚楚的外皮，仍是个禽兽。 毫不掩饰的眼神变成一双无形的手，剥开黎央的衣服，在放肆地在他光洁的皮肤上游走。 黎央正襟危坐，努力忽视他的眼神骚扰。 不知为何，两人互帮互助的那晚情景突然在眼前回放。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无法抑制的喘息声。 耳尖悄悄染上可疑的红晕。 大腿突然一热，闻野的手附在上面轻轻摩挲。 闻野凑过来，在他耳边开口：“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耳朵怎么红了？” 黎央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前面的司机，朝一旁转开脸。 闻野不肯放过他， 继续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今天晚上再试试。” 第34章 可怜的多肉 黎央后悔说那声“谢谢”，给了闻野得寸进尺的空间。 “想在车上打架？”黎央压着嗓子，咬着后牙槽说。 “来啊。”闻野摩拳擦掌，作势卷起袖子。 “你”黎央气笑了，刚才人模狗样的精英富二代怎么到他这儿就变地痞流氓了。 黎央架住他的胳膊，“行行好，别让人看笑话。” 这人，自然指的是前面的司机。 好在司机专业素质极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丝毫没有要打扰他们的意思。 经过车上这番来回，闻野下车时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院门，揪住黎央的领子把他拉到葡萄树下。 “闻野，你发什么疯。”黎央皱眉，虽说黎苗睡觉时会拉窗帘，但是院子里太敞亮，两人完全暴露在月光下，很容易被发现。 闻野埋在黎央脖子上，鼻息粗重，他狠狠咬了两口，疼得黎央一哆嗦。 眼底是疯狂的情色，一想到黎央仰头喘息的样子，闻野就兴奋。 黎央被他磨得没办法：“回屋，行不行，别在外面发癫。” 两人跌跌撞撞往里走，不知谁的脚踩到黎苗装多肉的小瓷盆，清脆的破裂声打破夜空的静谧。 “哥哥？”屋里传来黎苗细小的声音。 黎央如梦初醒般推开闻野，整了整歪得不成样的衣领，进屋安抚黎苗。 闻野站在院子里吹冷风，热腾腾的燥热犹如熊熊烈火，烧得他难受。 愣是在院子里站了十分钟，他被情欲占领的理智才稍稍回笼。 闻野狠狠踢了一脚歪歪扭扭的多肉，暗骂一句：“碍事精。” 第二天早上，黎苗因为担心自己的多肉，起得比往常早。 一出门，就对上闻野一张黢黑的脸。 黎苗满头问号，闻野哥哥吃爆竹了？怎么那么凶。 多肉被踩得汁水乱溅，徒留几颗苟延残喘。 黎苗心疼了一会儿，拿起扫帚收拾残局。 她试着把破碎的盆子复原，可惜，这惨状用粉身碎骨来形容也不为过。 “别动，小心扎手。”黎央正巧看到这一幕，他上前拉起黎苗，“晚上给你重新买一盆。” 黎苗对这颗多肉很用心，经常对着它自言自语打发时间。 心里有些难受，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乖巧地朝黎央点点头。 闻野这个罪魁祸首冷眼看着这对兄妹，内心毫无波澜。 所谓的亲情，在他眼里不过是利益，是贪婪，是累赘。 周一总是很繁忙，两人匆匆吃完早饭，各奔东西。 晚上下晚自习，黎央到学校外面的绿植店买多肉。 多肉品种很多，黎央看得眼花缭乱。 在几百盆饱满鲜嫩、多姿多彩的肉海中，他终于找到黎苗养的那一款。 黎央选了两盆，付款时，有人在背后叫他。 黎央转头，是一张陌生的脸。 “黎央，我加你的微信怎么没同意？” 听到声音，黎央才反应过来，这是跟他同批进入学生会的女生。 这段时间加黎央的人很多，他没时间一一通过。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黎央已经忘记她的名字，只能含糊其辞。 “哇，你买的多肉好可爱哦。”女孩子思维跳跃幅度大，很快就被多肉吸引。 “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些啊。” “没有，买给妹妹的。” “亲妹妹？”姑娘的笑容有一瞬的犹豫。 “嗯。” 黎央不愿意跟外人多谈黎苗，他朝姑娘礼貌点头，径直往外走。 “黎央，记得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姑娘在他身后喊道。 黎央装作没听见，脚步越走越快。 刚走出店门，因速度过快，他与路过的行人撞在一起。 “对不起。”黎央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开口道歉。 “没关系。”那人声音很温柔，很熟悉。 果然，黎央抬眼对上唐时桉温和的笑脸。 “唐老板？”黎央有点惊讶，“太巧了。” 唐时桉是来接唐时宜的，路上有些堵车，他到得晚了些，走路便有些急。 肩膀处隐隐作痛，唐时桉按下不提，只跟黎央说话。 “好巧。” 上次黎央跟唐时桉聊得不错，难得遇到，自然要寒暄一番。 “唐老板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我来接时宜，她跟室友闹了点矛盾，想回家。” 黎央轻轻点头，他不喜欢八卦别人的私事。 “你呢？这是准备回宿舍吗？”唐时桉问。 “我住外面，一会儿坐地铁回去。” “哦？跟女朋友住一起？”唐时桉开玩笑地问，大学生在外租房大半是因为谈恋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 黎央微微一顿，“不是。” 感受到黎央的为难，唐时桉便止住这个话题。 “那下次见。” “再见，唐老板。”黎央拎着多肉离开。 唐时桉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唐时宜的电话打过来。 “喂，时宜。堵车，我到了，在学校外面。” …… 闻野这段时间很忙，待在朔风科技的时间越来越长。 生活在同一间房子，黎央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最近黎央也忙，他们系每年都要举办元旦晚会，晚会一般提前两个月准备。 他被辅导员选为晚会主持人，并且被强制参加一个大合唱节目。 这些事，牵扯了他很多时间。 原本用来陪黎苗的周末，也被压缩得约等于零。 天气越来越冷，黎苗这几个月长高了不少，从宣城带过来的秋冬的衣服已经不合体。 这周日下午他不需要彩排，准备带黎苗去买衣服。 周六下午的英语社团活动结束，黎央向唐时宜打听首都哪里有卖童装的。 唐时宜是首都本地人，自然清楚得很。 “上次我们英语沙龙活动去的那个商场你还记得吗？就是我堂哥书店那儿。” “记得。” “商场里别去，死鬼死贵的，咱学生买不起。就那个商场北边那一条街，向左转大概200米，有一条巷子，那里面都是童装。” 唐时宜说了一堆，突然脑子一动：“让我堂哥带你去，那地儿太偏，第一次去不好找。” 黎央刚想说不用麻烦，唐时宜那边电话就拨出去了。 “哥，黎央你还记得吗？我们英语社团成员，上次吃饭跟你坐一起的。” “嗯，记得。” “明天他要给妹妹买衣服，你带他去一下呗，就你们商店后面那条街那儿。” “好。” 挂了电话，唐时宜朝黎央眨眼睛：“搞定。” 黎央被架在这位置，骑虎难下，只能勉为其难地道谢。 没一会儿，黎央收到唐时桉的微信。 第35章 小小年纪，有八卦的潜质 唐时桉：明天下午几点见？ 黎央：两点，可以吗？ 黎央不是爱麻烦别人的人，以商量的口吻问对方意见。 唐时桉：没问题，明天见。 第二天下午，黎央准时带黎苗出门。 到达书店时，正好两点钟。 唐时桉正在跟店员说话，扭头看见一大一小的身影，便笑着朝他们走去。 “你好，你是黎央的妹妹吗？”唐时桉气质温和，话语亲昵，不管谁跟他说话，都会觉得如沐春风。 黎苗长期面对恶霸一样的闻野，突然遇到这么个人，心中自然欢喜。 “是的，你好，哥哥，我叫黎苗。”黎苗笑眼弯弯，甜甜地叫人，声音像是抹了蜜。 唐时桉摸摸她的头发，回前台拎了个包装精致的小蛋糕。 “吃完蛋糕，我们出发好不好？” 黎苗回头看黎央，得到黎央的默许后才接过蛋糕，“谢谢哥哥。” 这个点书店人不多，唐时桉领着黎苗去台那儿吃蛋糕。 蛋糕很小，份量大小正好适合一个孩子，造型精致，口感很好。 唐时桉和黎央在一旁闲聊，两人都爱看书，话题自然离不开书。 等黎苗吃完后，三人一起前往童装街区。 把人送到目的地，唐时桉便跟他们告别。 毕竟彼此不太熟悉，唐时桉做事秉持礼貌克制的原则，决定不打扰兄妹二人逛街。 唐时宜的推荐没错，这里的消费确实是黎央能承担得起的。 黎苗病了几年，不是在家就是在医院，一年里有半年都穿着病号服。 他们生活拮据，除了过年，黎央几乎没给黎苗买过新衣服。 像是对她这几年的补偿，黎央一口气给她买了好些。 当黎央和黎苗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四合院时，闻野正在葡萄树下喝茶。 “闻野哥哥，你不冷吗?”黎苗好奇地问。 进入十一月，首都的天气冷了许多，昼夜温差大，太阳下山后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气。 刚泡好的一壶热茶，很快就不冒热气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小小年纪，有八卦的潜质。”闻野轻啜一口，撩起眼皮赏给黎苗一个白眼。 这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黎苗被他呛得没话说，嘟着嘴进屋，黎央拎着袋子跟着她。 两人在屋里收拾完东西，阿姨来通知可以吃晚饭了。 黎苗今天刚买了新衣服，心情非常好，她迫不及待地跟阿姨分享自己的购物经历，明里暗里夸哥哥多好多好。 阿姨一听，脸色有些不妙。 她附在黎苗耳后小声说： “闻少今天买了很多衣服，司机来来回回拎了好几次。我看见有几个粉色的袋子，好像是给你买的衣服。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去的。” “啊？”黎苗张大嘴巴。 闻野哥哥给她买衣服了？真的吗？为什么？ 席间，闻野对买衣服的事只字不提。 黎苗心中有疑惑，眼睛总是忍不住偷瞄闻野。 “做贼心虚什么，背着我干坏事了？”闻野停下筷子，开口问。 黎苗眼神躲避，吱吱唔唔道：“食不言，寝不语。” 这手太极打得好啊。 闻野冷哼一声，继续吃饭。 黎央听不懂两人的哑语，等了会儿没人说话，他便没追问。 吃完饭，黎苗在厨房磨磨蹭蹭不肯回房。 “黎苗，该睡觉了 。”黎央喊她。 黎苗这才走到黎央身边，把刚才阿姨说的话告诉他。 “这些事你别管，去睡觉。” 黎央回到正房时，闻野正在房里洗澡。 客厅里满满当当挤满了购物袋，黎央随意看了几眼，发现里面有男装、有童装。 阿姨说得对，闻野确实给黎苗买衣服了。 黎央在客厅坐了会儿，一边看书一边等闻野。 他的空闲时间不多，现在又被晚会彩排占据大部分。 为了拿到期末奖学金，他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等了许久，黎央已经预习完明天的课程，闻野仍没出来。 时间太晚，黎央看着一地包装袋，站起身准备回房。 也许是自作多情，这衣服闻野不是买给他们的。 其实这样最好，黎央觉得没压力。 他在物质上欠闻野太多，不希望再多加一笔。 况且黎苗不需什么大品牌，干净暖和就行。 这时，闻野出来了。 他刚洗过澡，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若有若无地往黎央鼻子里钻。湿发上挂着水珠，在灯光下凝结出一颗颗水晶。 黎央的视线与闻野在空中碰撞，看不见的火花在无形的硝烟中滋出酥麻的电流。 “这些衣服是给你和黎苗的。”闻野率先开口。 “谢谢，但是太贵了，我穿不起，退了。” 黎央等到现在，就是想跟闻野说这句话。 闻大少爷的字典里，就没有上门退货这件事，这点衣服才几个钱，值得他拉下脸皮去退？ 下午闻野从吕何公司出来忘记穿外套，当下兜了一头冷风。 他这才注意到，首都已经入秋，寒潮就快来了。 难怪黎苗最近不在院子里玩，太冷了。 然后，不知为何，脑子一热，让司机开到商场。 先是按照黎央平时的穿衣风格拿了几套男装，后来又跑到三楼童装店，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粉色裙子和外套。 当时营业员问他孩子多高多大时，闻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概比了个身高，把店里最流行的款式一股脑全都买了。 现在倒好，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屋内气氛降至冰点， “不想要就扔了。”闻野“砰”关上门，发丝底端的水晶随着剧烈的动作掉落，砸在肩膀上，碎成一片，消失在衣料中。 黎央面对这一地衣服开始头疼，他想着明天找个时间，自己拿去退。 不平静的夜晚过去，两人的睡眠皆是一塌糊涂。 第二天起床，衣服袋子仍在原地，只是所有标签都被人剪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手笔，闻野这个幼稚鬼，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气呼呼剪了所有标签。 “” 这下是退不成了，只能便宜了黎苗。 闻野的品味，不用质疑，每件衣服都非常适合她，甚至比黎央这个亲哥哥买的更合适。 衣服质感好，样式新颖，衬得黎苗像个粉嫩的娃娃，她就像是出生在这间四合院的小公主，无忧无虑的长大。 阿姨看见换上新衣服的黎苗连连称赞，同时夸闻野眼光太好了。 晚上，黎苗就软糯糯地跟闻野道谢，把黑着脸的闻野哄得嘴角上翘。 给黎央买的衣服被黎央收在衣柜里，一次也没见他穿过。 闻野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随便他，爱穿不穿。 首都的天气，说冷就冷，进入十二月，黎苗已经很少出门了。 学校里，怕冷的人已经穿上了羽绒服。 这天，下着蒙蒙细雨，黎央没有带伞，出了地铁一路小跑。 走进胡同，隐隐约约发现四合院门口蹲着一个人，身边放着个巨大的行李箱。 第36章 狗屁膏药又贴上来了 黎央走近，那人抬起来头，“阿野，你可算” 话没说完，李麒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你谁啊？”李麒一脸防备地看着黎央。 这位“学人精”李少，黎央可是记得很清楚，在嗨迪亲眼见他把东施效颦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黎央曾在心里点评过他的演技，得出的结论是：不及格。 不过，李少贵人多忘事，早就忘记当时在嗨迪的服务生。 黎央没理他，往前走了一步。 “诶诶，问你话呢，聋了啊。”李麒一边拦着黎央，一边大声嚷嚷。 他的个头比黎央矮半个头，猴精猴精的，黎央伸出一只胳膊就能挡住他整个人。 徒留李麒张牙舞爪，在那儿狂怒无能。 黎央扫了他一眼，另外一只手的大拇指搭在指纹锁上，“咔哒”门开了。 “我草。”李麒愣在原地，那股要打人的劲儿瞬间被吞没。 这他妈的蹲太久，低血糖导致自己出现幻觉了？ 黎央甩开他的手爪子，走进去哐当把李麒关在门外。 今天李麒坐了一天飞机，时差没倒，出了机场就打车直奔这儿，从八点蹲到十点，饥肠辘辘，冻得跟个孙子似的。 没有想象中的热烈欢迎就算了，现在竟然像条狗一样被人关在外面。 他脑子被冻得有些懵，带着怀疑人生的困惑，打开手机电筒仔细核对门牌号码，“嗯？没错啊。” 地点没错，门牌没错，那么刚才进门的是谁？ 忽地，李麒浑浑噩噩的脑中闪过一张模糊的人脸。 这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看上去有点眼熟。 可惜，酒囊饭袋、趾高气昂的李少，除了闻野能让他上赶着巴结，其他人如过眼云烟，袅袅炊烟，不值得他浪费一丝一毫注意力。 脑子想疼了，也没想出这人是谁。 他忿忿不平地再次拨打闻野的电话，得到的还是那个结果，没人接听。 李麒气得狠狠踢了一脚大门，哪知实木大门厚重无比，纹丝不动，却疼得他一蹦三尺高。 “我操你大爷的。”李麒口吐芬芳，不知道在问候谁的大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蒙蒙细雨变成了厚实的大雨，李麒只能继续蜷缩在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汽车缓缓驶来，停在门口。 这次李麒学聪明了，先确定来人，再开口。 电动车门自动打开，一只超长的腿从里面伸出来，紧接着，闻野的脸出现在李麒面前。 “阿野，你终于回来了。”李麒失声大喊，满腔的委屈在这一刻迸发，差点老泪纵横。 “李麒？”闻野淡淡地看着他，语气听不出好坏，跟李麒犹如见到亲人的激动模样完全相反。 “阿野，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李麒委屈兮兮地开口。 闻野双手插兜站着，司机见状立马下车给他撑伞。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嘛。”李麒感悟迟钝，听不出闻野口吻中的厌烦。 “你不是在上学？” “哎，我那个学，你又不是不知道，给钱就能拿证。”李麒嘴唇冻得乌青，脸上挂着惨笑，在雨夜里看着渗人。 闻野的眼神带着淡漠的审视。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李麒，明明已经把他的号码拉黑、微信屏蔽。 李麒这个人，已经被闻野人为地从社交圈划去。 因此，李麒这时候突然冒出来，让闻野感到烦躁。 闻野以为李麒是个识相的，能看出自己在冷淡他，没想到这个脑子缺根弦的，不但没感觉到的，反而追到首都来。 “快点进去，我冻死了，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天。”李麒跺跺蹲麻的脚，急切地对闻野说。 “上车。” “上车？去哪儿？”李麒一脸懵逼。 闻野上车后，司机给李麒撑伞，请他入座。 那个硕大的行李箱，被司机塞进后备箱。 车内充足的暖气让李麒觉得终于活了过来，他搓搓手，又一次问道：“去哪儿啊？” “酒店。”闻野累了一天，本可以回家安稳地睡一觉，或者跟黎央斗斗嘴，总之，绝不是送这个二货去酒店。 “为什么去酒店？我住你家客房就行了。” 说到这儿，李麒突然想起那个嚣张的路人甲。 “对了，刚才有个人进你家了，他竟然有指纹锁，那人谁啊，是不是小偷？” 李麒惯会狗眼看人低，他记不住黎央的长相，但一眼能看出黎央一身地摊货。 “你怎么有我这儿的地址？”闻野没兴趣让外人知道黎央的存在。 平静的生活被突如其来地打破，闻野不相信里面没有闻昌奇的手段。 “这个不重要，主要是我想你了。”李麒含糊其辞道，他虽是草包，也知道哪些话不能说。 “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这才来，就赶我走啊。我不走了，等你放寒假跟你一起回宣城。” 李麒狗皮膏药似的，又黏糊糊地贴上来了。 闻野几不可闻地皱眉，第一次对李麒产生了极度的厌烦。 以前上学时，有他这么个人在身边，可以当个乐子。 现在，闻野要做的事太多，没心情陪这个草包二代玩游戏。 “李麒，你是不是被开除了？”闻野不笑的时候，声音低沉，这两个字像是沉甸甸的重锤，狠狠敲击在李麒心脏上。 “咳，咳”李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红得跟猪肝似的。 闻野的眸子是深潭里的水，幽深冷漠，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诶，这是五星级酒店，那个，太晚了，阿野，你早点回去，我自己办理入住就行了。” 李麒顾左右而言他，匆匆忙忙下车，司机刚刚打开后备箱，他自己快速取出来，闷着头往酒店前台跑去。 闻野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麒的背影，对司机说：“调查一下李麒。” “好的，闻少。” 外面的雨还在下，闻野回到四合院时，黎央还在客厅等他。 闻野站在院子里看黎央，只见他穿着睡衣，手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认真。 纯棉质地的居家服，平白给冷淡的黎央添上温和的气息。 下垂的长睫遮住那双魅惑的瑞凤眼，高挺的鼻梁在侧脸留下淡淡的倒影。 闻野一时看得愣了神，忘记头顶簌簌下落的寒风细雨。 原来，有人大晚上等着自己回家，是这种感觉。 因李麒搞得一团糟的心情，被一缕春风吹平，连日来的奔波，在这一刻得到短暂的喘息。 黎央被开门的动静打扰，他下意识朝门口看去，闻野一身风霜站在门口，头发上还沾着雨丝。 “回来了？”黎央放下书。 “嗯。”闻野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温柔。 “李少来找你了，但是我没让他进门，对不起。”黎央语气是抱歉，但是做的事可丝毫没有歉意。 “为什么不让他进门？”闻野看着黎央，故意问。 黎央想，应该是狐假虎威给了他底气。 他这只狐狸借了闻野这只老虎的威。 第37章 多了个麻烦 “他声音太大，怕他吓着黎苗。” 这只是明面上的借口，黎央知道，自己只是讨厌李麒。 “哦？这样啊”闻野明显不信。 “不好意思，擅自做主，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毕竟李少是你的朋友。” 黎央在李麒那里出了气，在闻野这儿要放低姿态道歉。 寄人篱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总归要受限制。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不用问我的意见。”闻野说。 黎央意外地看着他，本想着闻野或许会借这个机会，好好调侃一下自己，口头肉体上占便宜什么的。 没想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可以，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说了算。以后，我会注意的。”黎央说。 “随便你。”闻野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不耐烦。 他淋了雨，身上寒气重，准备进屋洗个热水澡。 “那个无人机项目，进展顺利吗？”黎央犹豫了会儿，突然开口问。 闻野挑起眉头，他没想到黎央还在关心这事。 “不太顺利。”闻野如实说。 这件事最近牵扯着闻野很多精力，忙碌了大半个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这个回答在黎央意料之中，他沉默一瞬，说：“肯定会成功的。” 闻野笑了笑，“借你吉言。” 先前闻野就知道，朔风科技差一个专精的工程师，最近他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 国内的科技人员很多，但是能达到专精水平的，要么在大公司就职，要么自己创业。 硕风这个新公司，终究还是太小了，入不了任何人的眼。 第二天下午，闻野在学校上课时，收到司机发来的调查报告。 报告不算长，闻野用了不到五分钟看完。 看完后，闻野一脸阴鸷。 李麒啊李麒，你可真是好样的。 那边项目推进困难，这边又多了李麒这么个麻烦，闻野暴躁得要杀人。 下课后，闻野给闻昌奇打电话。 “今天吹的什么风，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闻昌奇似是知道闻野会这么做，老奸巨猾地摆出假惺惺的长辈之姿。 “我的地址是你告诉李麒的？”闻野沉着声问。 “是啊，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嘛，朋友有难，哪有不帮的道理。”闻昌奇悠闲地开口，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是犯罪，躲我这儿也没用。”闻野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捏住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 “话不要说这么难听，酒驾在国外不算什么大事，给李绪褚一点时间，他能解决。”闻昌奇嘴角含笑，话里藏话。 李老二把李麒这私生子认回来，闻昌奇一直当个笑话看待。 李绪褚想父凭子贵，也不看看这个草包儿子，命里有没有带“金”。 “只有酒驾吗？他没撞人？” 报告里说得清清楚楚，李麒在学校酒驾，撞上一名亚裔留学生。 警察到来之际，他逃离现场，并且很快登上回国的飞机。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到达宣城的人，却来了首都，并且站在闻野家门口。 “这就不清楚了，我又不是他的朋友，我怎么会知道呢。真要撞人，那性质可不一样了，谁让你结识了这么个‘朋友’，是。”闻昌奇不安好心地把祸水引到闻野身边，隔岸拱火，不亦乐乎。 闻野确实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不过刚开始投资，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折断自己的羽翼。 “对了，李璨的微信加了吗？”闻昌奇很自然地转移话题，如同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是过眼烟云。 “急什么，她才多大，等她上大学再说。” “我有什么好急的，是你李叔叔一直在催。好好好，随你，不急。我要开会了，跟朋友玩得开心。” 闻昌奇目的达到，心情很好，让助理订了一间高级餐厅，晚上他要和小老婆钟舒舒一起吃饭。 上了年纪后，哪怕钟舒舒没生出儿子，闻昌奇对她还是不错，倒是比年轻时有了做父亲的样子。 闻野挂了电话，一拳狠狠锤在车门上，大骂一句，“草！” 司机在驾驶室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生怕被牵扯。 “李麒撞的那人怎么样？” “腿部骨折，没有生命危险。”司机回答。 闻野背靠座椅长呼一口气，转头给李麒打电话。 “喂，阿野。”李麒在酒店睡到下午四点才醒，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宣城？” “这个阿野，我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宣城我现在没法去，等我避避风头，这事过了我就走。” “全国这么多省市，你为什么要来首都？”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你了，不来找你找谁？” 这是实话，李麒平日里惯喜欢踩高捧低，除了闻野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出了这档子事，别人笑话他还来不及，他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当笑料。 “那就在酒店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许去。”闻野命令道。 “好好，我哪儿都不会，你放心，阿野。”李麒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万人嫌，他立马识相地开口答应。 李麒遵守约定，在酒店待了两天。 可是，他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酒店太无聊了，总得找点乐子。 这时候，他想起闻野院子的那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来着，为什么觉得眼熟？ 李麒一边想，一边打开酒店的酒柜，从里面拿出一只烈酒杯，准备小饮几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张口衔烈酒杯的人脸出现在李麒脑中。 是他！ 嗨迪的服务生。 他怎么会在阿野家里，而且还有他家的指纹锁？ 闲出屁来的李少，突发奇想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这个毫不起眼的路人甲身上。 不行，他实在好奇，一定要探个究竟。 闻野是谁，宣城首富唯一继承人。多少人趋之若鹜，想要攀附上这棵大树。 这么多年来，李麒一直在闻野的社交圈内，凡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李麒如数家珍。 那个穿地摊货的服务生，凭什么能进四合院？ 李麒越想越不对劲，收拾了一番，打车前往四合院。 还是熟悉的胡同，还是熟悉的门头，不同是，现在是白天，阳光不错。 “叮咚，叮咚。”李麒试探地摁门铃。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咔哒”门开了。 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你找谁啊？” 第38章 一个不得了的发现 李麒打量着这个姑娘，蛮横地问：“你是谁？” 黎苗被他恶狠狠的样子吓到，有些胆怯地往后缩。 不过她的语气一点都不胆怯：“你敲别人家门，却问别人是谁，真不礼貌。” 李麒蛮横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教育，他上前一步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啪。”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 李麒，短短两天，两次，在同一个地方被关在门外，可想而知，他有多么不爽。 “哎，你个小鬼头，竟然敢把本公子关在门外。”李麒卷起袖子骂骂咧咧，下意识准备踢门。 猛地，他想起那天晚上踢过门之后，回到酒店脚指头都在疼，他又生生忍住了。 他强压着一口气，不停地摁门铃。 黎苗被门铃骚扰了几分钟，吓得不轻，赶紧给黎央打电话。 打了半天没人接，黎苗没办法，只能打给闻野。 这是黎苗第一次给闻野打电话。 闻野脾气不好，经常臭脸，黎苗有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尽量不麻烦他。 “黎苗？”闻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出现。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苗感受到一丝安全感，她小声说：“闻野哥哥，外面来了个很凶的人。” 闻野一顿，开口问道：“他长什么样？” “看上去跟哥哥差不多大，个子没哥哥高，瘦瘦的。” 闻野心下了然，又是李麒这厮。 “你别开门，等我回来。” “好的，谢谢闻野哥哥。” 黎苗挂了电话，门外的骚扰铃声没有停。 闻野在十分钟后的，到达四合院。 “李麒！”闻野下车时满头怒火，拳头捏得吱吱作响。 李麒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脸黑云的闻野。 “阿野。”李麒讪讪地挠头，“你怎么回来了？” 闻野走到李麒面前，不再虚与委蛇，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李麒，既然犯了事，就要有犯事的自觉。你能躲在首都五星酒店，已经是你的家族给予你的足够特权。不要试图插手我的生活，不然你就乖乖滚回宣城。” 闻野这番话，丝毫没留任何情面。 李麒面上一阵红一阵白，“阿野，你为什么这么说我。” 李家财力虽不能跟闻氏集团比，却也是宣城声名显赫的老钱家族。 李麒哪怕是个私生子，自从被李家认进门后，也没在外受过这样的委屈。 “我那事，我爸能摆平，过了风头，我就去上学了。倒是你，我千里迢迢找你，你连门也不让我进，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人呢。” 后面两句话声音含糊得几乎听不清，李麒梗着脖子，在闻野面前，连气也只敢撒一半。 闻野没时间听他啰嗦，也不会顾及他的脸面，“需要我告诉你，伤者正准备起诉吗？” “什么？不可能。”李麒明显吓着了，“我爸没跟我说啊。” 这时，门从里面打开。 黎苗在院子里听见闻野的声音，见他迟迟不进来，便打开门：“闻野哥哥，你回来啦。” “谁让你开门的。”闻野冷着脸朝黎苗喊。 黎苗瞳孔收缩，吓得哐一声关上门。 “她谁啊？”李麒的注意力再次被这个小鬼头抓住。 闻野当他在放屁。 “李麒，现在立刻回酒店，我会找人看着你，如果你再擅自离开酒店，别怪我不客气。” 李麒立马安静如鸡，他不想被赶走。 万一真如闻野所说，他被起诉的话，不但要被学校开除，也许会坐牢。 李麒哑了声，低着头准备离开。 胡同里打不到车，闻野似乎也没有送他的意思，李麒只能往胡同外走。 走到胡同口拐角时，一个人从外面走来。 李麒和他迎面而过，阳光下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的的确确是嗨迪的那个服务生。 黎央跟李麒擦身而过，半点眼神没赏给他。 闻野双手插兜站在门口，看着黎央由远而近，金黄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暖和和的柔情。 胡同里空无一人，仿佛在等待那个特别的人踏入。 黎央走到门口问：“怎么站外面，不进去吗？” “晒太阳。”闻野信口胡说。 首都深秋的太阳冷冰冰的，照在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何况，胡同里正在刮风，吹得闻野发丝乱舞。 “那你慢慢晒。”黎央说着，从他身侧经过，准备开门。 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激得黎央心头一紧。 黎央抬眸，跟闻野对视。 “我要出国一趟。”闻野说。 黎央颇有些意外，“是为了无人机的项目吗？” “嗯。” “什么时候走？” “明天。”闻野的目光在黎央脸上游荡，看他的眉，看他的唇，甚至想看看藏在黑色高领毛衣下面的喉结。 “祝你一路顺风。”黎央被他看得脸热，微微侧过头去。 手腕的力道加大，黎央被闻野拉到身边，几乎是胸膛抵着胸膛。 “你是不是太敷衍了。”闻野咬牙切齿地说。 “你还想怎么样？”黎央坦荡地回。 科技投资，他半点不懂，也不可能给与闻野任何有用的建议，他除了祝他一路顺风，真没话可说。 “亲我，或者上床，二选一。”闻野又体贴地给黎央选择。 可惜，他的选项黎央一个都不愿意。 “这大庭广众的，你能不能别耍流氓。”冰凉的手腕无由来的开始发烫。 “呵呵。”闻野笑了笑，他今天一天心情都很差，黎央一如既往的从来不会好好顺着他，可闻野就是想笑。 “二选一，快点。”纨绔子弟闻少爷，毫无道德廉耻，现在就想要一个吻。 很过分吗？最近忙得跟狗似的，又要应对李麒那个傻逼，这点要求怎么了？ 闻野的眼神太过强烈，黎央有些招架不住。 若真二选一，他只能选择亲吻。 黎央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胡同，轻轻在闻野嘴角落下一个吻。 像是春风拂过，温暖怡人，带着特殊的香气，在闻野身上里流动。 亲吻一触即走，闻野后悔了，早知道回房再亲，闻野已经有点控制不住想要摁住黎央的脑袋。 黎央亲完，潇洒地开门离开，留下闻野一个人在门口品味。 没一会儿他翘起嘴角，跟着黎央进门。 胡同拐角处，还没离开的李麒，惊讶的张大嘴巴。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个男人，亲了闻野。 那是谁？那可是闻野。 他一个男人，竟然敢勾引闻野！ 不过，闻野为什么没动手揍他？ 难道？ 或许？ 万分之一可能性， 闻野，他是“同性恋”？ 李麒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草，我草，我草！！！ 第39章 他打不过我 闻野第二天坐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走之前，给黎苗上了一堂安全教育课。 “除了阿姨，不管谁敲门，都不准开。” “嗯嗯。”黎苗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你也是。”闻野突然把枪口对准黎央。 黎央躺着中枪，像是看白痴一样看闻野，“他打不过我。” “谁他妈让你打架了。”闻野无语地笑，“有事给我打电话。” 能有什么事，黎央心想。 闻野走后，风平浪静，确实没有事发生。 圣诞节将至，学校和商场陆陆续续开始布置各种装饰，到处喜气洋洋。 首都上个月就已经开始供暖，南方人受不了首都的干燥，黎苗流了好几次鼻血。 黎央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下着急，准备找同学问问怎么办。 阿姨晚上过来时，带了个加湿器。 “是闻少让我买的，说首都干燥，怕小苗儿适应不了。” 黎央神色一顿，没想到闻野这么细心。出国了，还不忘嘱咐阿姨买加湿器。 “闻少对小苗儿可真好，能交到他这样大方的朋友，很难得的，要好好珍惜你们的友谊啊。” 阿姨不知道他和闻野的关系，只是从黎苗口中得知两人是高中同学。 黎苗的身体状况阿姨是知道的，她被雇佣过来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照顾黎苗。 因此阿姨觉得闻野这孩子虽然年轻，却乐善好施。 晚上，黎央拍了个加湿器正常工作的照片，发给闻野。 附上一句：谢谢，黎苗觉得很好用。 闻野当时还在睡觉，等醒来看到这条信息，脸上挂着的笑容莫名的灿烂。 不过，闻少爱装，对黎央的道谢不理不回，主打一个高傲清冷。 元旦晚会的彩排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主持人的工作暂时没有变动，周日下午的时间又成了黎央自己的。 没空闲多久，黎央接了个活儿。 是唐时桉介绍的——英语书籍翻译。 唐时桉不仅开书店，他一直跟出版社有合作，时不时还有英语书籍翻译的活儿。 这个工作是唐时桉接下的，不过他最近有出版社的工作，两个工作同时进行，没办法兼顾。 一筹莫展之际，他想到黎央。 黎央的英语水平他有所了解，单词量储备丰富，发音标准，这份工作他应该能胜任。 微信里，唐时桉把报酬写得很清楚，时薪100元。 黎央缺钱，这么好的工作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在微信里初步沟通工作内容和性质，约定黎央每周日下午到唐时桉的书店工作三小时。 聊完后，唐时桉主动提出，可以带黎苗一起来。 店里的书很多，黎苗可以看看书打发时间。 黎央本就想带黎苗多出去走走，这下工作和带孩子两不误，他欣然答应。 书店里唐时桉的专用书桌，现在被黎央占用着。 桌上绿植遮挡住他半张脸，轻缓的背景音乐在头顶缓缓流淌，一片安宁和谐。 这是黎央第一次接触这种类型的工作，他在这方面几乎是一张白纸。 不过，唐时桉教得很细心，光是介绍这本书的创作背景就花了一个小时。 黎央聪明，很快便掌握要领。 “翻译后，我会复核，不用担心，有问题直接跟我说。”唐时桉笑着说道。 “好的，谢谢。” 工作中能遇到这样的前辈，是福气，黎央很珍惜这个机会。 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唐时桉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发现黎央做得不错，便离开没打扰他。 唐时桉变戏法一样从前台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小蛋糕，是跟上次一样的甜点品牌。 把蛋糕送给黎苗后，唐时桉出门去出版社。 黎央喜欢英语，喜欢文字，更喜欢做这种安静的翻译工作。 他沉浸其中，大脑变成转换器，一头插入英文，一头转换成中文。 机器运转高效快速，电力十足。他的工作位跟其他空间割裂开，互不干扰，各司其职。 直到阿姨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黎央才从独立的四维空间走出来。 他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三小时。 黎苗正在和新认识的小姑娘小声聊天，而唐时桉还没回来。 黎央微信唐时桉汇报今天的工作情况，以及他准备回家。 唐时桉本想跟他一起吃饭，奈何出版社这边的活还没结束。 给黎央转去工资后，唐时桉提醒他回家注意安全。 黎苗今天在书店认识了同龄的朋友，整个人有些兴奋。 她渴望回到学校，想念跟同学老师相处的时光。 “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学？” 黎苗前段时间刚在医院复查过，身体恢复良好，基本跟正常人无样。 明年，她就该正常上学了。 “再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上学了。”黎央摸她的头，温柔地说。 “太好了。”黎苗拍手叫好。 黎苗在首都没有入学资格，她还是要回到宣城上学。 那么，免不了还是要把黎苗托付给别人。 黎央难以抉择。 好在，还有时间，这件事能拖则拖，放寒假后再作打算。 回到胡同时，天色已暗。 隐隐绰绰间，黎央看见家门口蹲着个人。 再走近些，发现是李麒，旁边是一只很眼熟的行李箱。 李麒本来低着头，听见脚步声，习惯性地抬头看。 在发现来人是黎央后，他又故作清傲，扭过头去。 黎央把黎苗夹在胳膊底下，神色自若地开门。 眼见门就要关上，一只手突然扒住门框，李麒那张瘦脸出现在门缝里，“那个……让我进去，好不好？” “不好。”黎央说完就要关门。 “诶诶诶，别关别关，有话好好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嗨迪的服务生。我跟阿野是青梅竹马的好哥们，你先让我进去，等阿野回来，我自然会跟他说清楚。” 李麒这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打过感情牌，尤其是面对这穷酸落魄的地摊货。 黎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审度意味强烈，让李麒觉得十分尴尬。 片刻后，门被打开。 黎苗轻轻拽他的手，她可牢牢记着闻野哥哥的话，不要放陌生人进来。 “没事，你去厨房找阿姨玩。” 李麒趁着这个间隙，已经踏进了院门，顺便去取那硕大的行李箱。 四合院的门槛很高，李麒废了九牛二毛之力，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终于把行李箱搬了进来。 这期间，黎央就这么看着，没有要插手帮忙的意思。 呼哧呼哧，李麒弯着腰喘了老半天。 李少夜夜笙歌惯了，一脸肾虚样儿。 这几天，他白天在酒店睡觉，晚上在酒通宵，消费账单如流水。 李绪褚在国外处理他的烂摊子已经是一头黑线，收到他的账单后火冒三丈。 一通电话把李麒骂了狗血淋头，随后停了他的信用卡。 第40章 我好像对你太仁慈了 灰溜溜地从酒店出来，李麒无处可去，他身上现金不多，连回宣城的机票也买不起。 他厚着脸皮给闻野打电话，偏偏又打不通，只能到胡同口蹲守。 外面冷得要命，李麒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阿姨见黎央带了人进来，以为是朋友，热情地招呼进屋，给他倒了杯热乎乎的茶。 李麒一杯热茶下肚，人终于活了过来。 他的两只小眼珠提溜提溜转得飞快，尤其在黎央身上停留的时间很长。 八卦的心长了翅膀，在这间四合院到处乱飞。 这服务生怎么看都是个男的，个子那么高，骨架那么大，头发又短又粗，闻野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李麒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我叫李麒，你叫什么？”李麒清了清嗓子问。 “黎央。” 名字倒是好听，可是李麒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和闻野搞到一起。 “你，有女朋友吗？” 这是个人隐私问题，黎央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李麒眼巴巴地等着，结果黎央不但不搭理，还直接回了房。 “你！！！”李麒少爷脾气上来，正欲发火，冻僵的脑子突然灵光一现，想起这不是他的地盘，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滋味太难受了，在闻野面前他习惯了低声下气，在其他人面前他一向是趾高气昂的。 黎央让他觉得憋屈。 可是没人理解他的憋屈，就连晚饭，只有阿姨象征性地来邀请他。 不吃饿啊，李麒只能舔着个脸，跟黎央兄妹一桌吃饭。 饭桌上很安静，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没有人说话。 李麒是个话痨，这顿饭他吃得极其难受。 饭毕，他让阿姨帮他收拾一个房间，晚上他要睡这儿。 阿姨与黎苗面面相觑，她为难地说：“三个房间都住了人，没有空余的房间。” 言下之意，你赶紧走。 闻野不在家，他的房间没人住，可是李麒不敢住他的房间。 闻野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是他的卧室。 以前李麒从来没有进过闻野的卧室，在宣城他去闻家玩儿，活动空间仅限楼下客厅。 “你住哪儿？我跟你睡一起。”李麒问黎央。 黎央打量他，不知这位李少脑子里在想什么。 “都是男人，怕什么，我还能占你便宜？” 李麒嘴上不说心里想，老子睡了那么多女人，哪个不是腰细腿长，滑嫩白皙。 你这大老爷们，站那儿跟个旗杆似的，谁能看上你啊。 这不倒胃口，找罪受嘛。 “房间给你，我去黎苗那屋。”黎央开口。 黎苗房间外有沙发，他可以睡沙发。 他不挑剔，工地随便一个树荫下都能睡，更何况暖气十足，材质上佳的品牌沙发。 “这再好不过。”李麒当惯了大爷，本来还担心黎央睡相差，现在他识相自己走，这样最好。 黎央从房间抱走一床被子，把整个正屋留给李麒。 李麒是个夜猫子，晚上精神抖擞，睡不着觉，他把黎央的房间来回逛了个遍。 房间里书挺多，尤其是英语书籍，李麒随手翻了几页，很快失去兴趣。 来到在一面墙的衣柜前，李麒打开柜门。 “靠！” 看见整整一柜子的名牌衣服后，李麒发出一声感慨。 他随手翻了翻，这些牌子是闻野惯常穿的，风格却跟他明显不一样。 崭新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好像没被穿过。 另外一间小小的格子间，里面的衣服跟刚才那一排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一看就是黎央自己的。 李麒脑瓜子转了几圈，试图找到其中的逻辑。 可惜，酒囊饭袋的脑子经不起高速运转，很快他偃旗息鼓。 算了，先把黎央放一放。 他自己这一摊子烂事，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虽说李绪褚停了他的信用卡，李麒也从其他渠道了解到，被他撞伤的留学生愿意和解。 李家出一笔封口费，保李麒档案干干净净，他又可以回去上学镀金。 现在，就安安稳稳地当个缩头乌龟，度过这段日子再说。 不能去酒喝酒撩妹，李麒只能打开游戏。 一直玩到凌晨四点，他才睡觉。 不知道是认床，还是被人下头，李麒一晚上没睡好，一直做噩梦。 最可怕的是，他梦到闻野回来了。 大冬天的，不问青红皂白，闻野一把拖着只穿单薄睡衣的李麒，把他扔在了胡同外，任他怎么哭喊都不开门。 刺骨的寒风穿过梦境，照进现实。 李麒被这惊悚的梦吓出一身汗，很快醒来。 他把头闷在被子里，等待那阵心悸结束才伸出脑袋。 等朦胧的视力恢复正常，他发现，窗台下的沙发上坐着个人。 李麒一蹦三尺高，“阿阿野。” 闻野靠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 这张床，原本是黎央的，四件套上有专属于黎央的大自然的清香。 现在，这片清香被搅得一团乱，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闻野的怒火在胸膛燃烧，连发丝都在散发危险的味道。 这间四合院，他从未允许别人踏足，就连闻昌奇也只是知道个地址而已。 现在，却被李麒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 这该怪谁呢，怪闻野派出去的人没用，竟然没看住他。 也怪，黎央太心软，明明说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他偏偏不听。 总之，现在闻野这腔怒火，急需找个出气筒。 那么眼前这个唯唯诺诺，惹人嫌的草包二代，正是这个对象。 “阿野，你听我解释，我爸停了我的信用卡，我身上没带钱，实在是没地儿去了，只能来找你。” “是黎央他同意的，他本来想跟我一起睡，被我拒绝了。我觉得他在勾引我，他不是什么好人，阿野，你相信我。” 闻野微微抬下巴，耐心十足地听他放屁。 “真的，阿野。黎央是同性恋，他喜欢男人。” 闻野站起身，走到李麒面前。 闻野的身高很有压迫性，李麒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一张惊恐万分的脸，笼罩在闻野的阴影之下。 “阿阿野，你你相信我” 闻野逼近，“你说他喜欢男人？” “嗯嗯”李麒连连点头。 “他勾引你？” 李麒眼神四处飘散，不敢直视闻野的眼睛。 “没没有，我看错了，我没戴眼镜，可能看错了。” “李麒。” “啊？” “我好像对你太仁慈了。” 李麒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第41章 我看到你们，亲．．．．．．亲嘴了 “本来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躲在首都，我可以帮你。可是，李麒，你太没自知之明。” 闻野的声音沉得吓人。 他是早上五点到达机场的，天色未亮，冷冽的空气像是带刺的矛，穿透鼻腔，冲撞着脆弱的鼻粘膜。 闻野脚步匆匆，黑色的长风衣挺括有型，衣角被长腿扬起，留下俊逸的残影。 在美国事情办完，丘素锦让他再待两天，他借口说要回校上课，一分钟也没多留就踏上回国的飞机。 首都的空气是宣城人不适应的干冷，本该是讨厌的。 但想起四合院里懒洋洋的黎苗，还有不善言笑的黎央，把钢筋水泥搭建的空间填满人间烟火，他便有些归心似箭。 早间的首都车流不多，一路畅通。 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却在熟悉的气味中嗅到入侵者的异味。 黎央听到动静，从沙发上抬头，隔着玻璃窗，看见闻野一身肃煞站在院中。 刚想起身，闻野突然转头，锐利的眼神把黎央钉在原地。 在美国进展不顺？怎么脸色这么差。 闻野一脚踢开正房的大门，只见沙发边缘搭着一件陌生的外套。 这个位置，黎央经常坐着看书，现在被莫名其妙地占领，晃得他眼睛生疼。 直冲天灵盖的怒气被堪堪压住，闻野打开黎央的房间门。 “我我们是朋友啊，朋友有难，伸手帮一把，难道不应该吗？”李麒腿软嘴硬，还在强词夺理。 “而且，是伯父给的我地址，他同意了。” 李麒扛不住闻野的威压，把闻昌奇拉出来顶着。 提到闻昌奇，闻野脸色更沉。 他本就故意把李麒引过来，恶心闻野的。 闻昌奇是在提醒闻野，瞧瞧，这么些年你交的都是什么猪朋狗友。 我不过是爱玩玩女人罢了，而你，哪怕上了最好的大学，也不过尔尔，还妄想跟我斗。 闻野确实后悔了，当时就不该让李麒进入自己的圈子。 这个二货，长了个猪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给你五分钟时间，滚出去。”这是闻野留给李麒的最后一丝脸面。 “阿野，阿野，我真没地方去。你让我住两天，我去求我爸，让他给我信用卡解冻，求求你了。”李麒拉住闻野的衣角求饶。 “我给过你机会，现在赶紧滚。”闻野嫌恶地推开李麒的手，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一晚上没睡，充血的青筋突突跳得欢，扯着头顶的经脉，隐隐作痛。 “阿野，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李璨的堂哥，以后也是你堂哥。”李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还在上高中的 堂妹当成谈判筹码。 “嗯？”闻野微微眯起眼睛，那是他发火的前兆。 李麒自然清楚这个信号，以前他没少见过闻野揍人的样子。 李璨跟闻野自小便订了娃娃亲，这在他们圈子里早就人尽皆知。 当时李麒也是借了这层堂兄妹关系，才混进闻野的圈子。 他以为打感情牌能让闻野放他一马，现在想来闻野根本不在乎。 不灵光的脑袋艰难地转了一圈，他缓了缓，说： “你和黎央的事我不会乱说，你让我待几天，求你了。” 李麒不合时宜地扔下一颗炸弹，合拢手掌作揖求饶。 听到这话，闻野的眸子如坠深渊，瞳孔收缩，危险的怒火如有实质，把李麒烧了个对穿。 “我和黎央怎么了？” 冰冷的话语让李麒无故打了个寒颤，明明屋里暖气十足，穿个长袖就嫌热，他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看到你们亲……亲嘴了。” 话音刚落，李麒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小弱鸡被打蒙了，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嘴角火辣辣地疼，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领口处一紧，勒得他呼吸一滞，几乎背过气去。 “李麒，你尽管举着喇叭到处广，看我怕不怕。” 闻野在李麒耳边寒声说。 李麒脸上的疼痛开始发力，可不及闻野语气里寒意的万分之一。 他疼得龇牙咧嘴，半个屁不敢放，眼睛里具是惊恐，只会捂着嘴角不停摇头。 “我不说，不说，一个字也不说，我烂肚子里也不会告诉别人。” 闻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把李麒盯得发毛，发颤。 就在李麒两股战战，几乎尿出来时，闻野松开了他。 经过这一番来回，借李麒十个胆，也不敢在首都待下去了。 他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丧家犬一般离开四合院，头也不回地逃了。 很快有专业的保洁来到，把屋里上上下下打扫了遍，所有的床上用品都被扔进垃圾箱。 黎央回来时，在自己房间闻到了浓浓的清新剂香味。 在短暂地离开一晚后，这间房又重新成了他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总得来说，黎央有点暗爽。 狐假虎威，哪怕知道是假的，也能满足心底里隐秘的自尊心。 当时李麒在嗨迪颐指气使地指示黎央倒酒时，怕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被李麒搅得鸡飞狗跳的日子很快恢复平静。 周五这天，黎苗鬼鬼祟祟在厨房忙碌半天，眼瞅着到了哥哥放学的时间，她迫不及待给黎央打电话。 “哥哥，回来了吗？”她的眼珠亮闪闪的，脆生生的声音穿过电流，像百灵鸟在歌唱。 “嗯，马上走。” 黎央侧着脑袋夹住手机，正把课本往书包里装。 “好的，我在家等你哦。” “好。”黎央眉眼弯起，眼尾染着温柔。 阶梯大教室，能容纳百来位学生，熙熙攘攘的学生往下走，打闹声，呼喊声络绎不绝。 黎央坐在后排，并不着急出教室，他缀在人群后面，等同学基本散尽，才两步三跨地走下阶梯。 “黎央。”有人犹豫着在背后叫他。 黎央回身，是班上的一位女同学。 教室里暖气十足，女生似乎有些热，脸上一片潮红。 “有事吗？”黎央礼貌地问。 “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 第42章 岁，生日快乐 说完这句话，女同学整张脸刷地通红，像一颗熟透的西红柿，摇摇欲坠。 她娇羞地看了黎央一眼，刚跟黎央对上视线，又迅速挪开眼眸，眼神游离片刻后把视线固定在黎央胸口位置。 这是她努力很久才鼓足勇气开口的，心跳如鼓擂，震得她气息不稳。 黎央头一次被女生表白，有些猝不及防，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脑中在思考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姑娘的心。 正在犹豫之际，一只胳膊吊儿郎当地架到他肩膀上。 闻野挑起一边的眉毛，混不吝地瞧着眼前的女生，“说完了吗，我们有事，先走了。” “啊？”女生被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说的话突然变成一片空白。 闻野手臂用了力，揽着黎央转身，利落地离开教室。 黎央心知这样的行为不够绅士，没给个交代就把女生一个人留下。 他又庆幸，闻野解救他于这尴尬的处境。 出了教室，闻野垮下脸来，像是被人欠了一大笔债。 黎央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姿势，不着痕迹地推了几次， 没推掉，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身不由己地跟他走。 好在男生之间勾肩搭背实属正常，倒是不会引起别人注目。 “你怎么来了？” 两人走出教学楼，来到学校主干道。头顶是光秃秃的枝干，脚底旁有掉落的枯叶。偶尔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寒气入骨，唇齿间吐露的字句被冻成白雾，快速凝结又很快消失。 鼻尖被料峭的北风吹得微红，黎央往衣领里缩了缩脖子。首都的冬天太冷，从暖气屋里出来，两相极致的温差，黎央总是没法适应。 “我要是没来，今天你已经当上别人男朋友了。”闻野这番话带着不明的意味，他直视前方，冷冰冰的侧脸下绷着线条卓越的下颌线。 他好似不怕冷，长款高级定制大衣敞着怀，兜了满身满腿的寒风。 黎央自嘲地笑了一声，觉得闻野这句话很荒谬。 谈情说爱对他来说太渺茫，他身上的镣铐太多，必须莽着所有力量往前爬。 更何况，当他为了钱，不知廉耻的跟闻野上床的时候，有些路就彻底的断了。 黎央没喜欢过人，女人，男人，都没有。 他不知道什么是动心，也不清楚什么叫爱情，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被不怀好意的香客坏了清修。 “黎苗还在等我。” 这话的意思是，他没时间陪闻大少爷，他要回四合院。 闻野不接他的话茬，追着先前的问题：“说啊，是不是要给别人做男朋友？” “幼稚！”黎央不想理他。 一记眼刀射过来，肩膀上的手臂夹紧，黎央半个脑袋滚进闻野怀里。 修长的手指插进黎央墨黑的发端，粗鲁地薅了几把，试图把端正的发型弄成一坨鸡窝。 这番操作，侧面证实了黎央的评价，同时也让那双瑞凤眼尾染上笑意。 他跟闻野从来没有如此亲密过，两道颀长的身影，混在一群来来回回的学生当中，好似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司机在校外等着，车内空调暖气开得足，黎央被冻得生疼的脸一点点恢复气血，终于把自己从首都的酷寒中拔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司机绕到另外一条街，停在一间装修考究，窗明几净的甜品店门口。 门头顶部一串高大上的英文字母，因字体设计太过轻舞飞扬，饶是黎央这位英语课代表也没认出单词的含义。 闻野下车走进店门，坐在车里隐隐能听见机械女音千篇一律的“欢迎光临”。 没一会儿，闻野拎着个巨大的蛋糕出来了。 因为体积实在庞大，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路过的行人纷纷注目。 蛋糕被安置在后备箱，挡不住的奶油香在车厢里四溢飘散，钻进饥肠辘辘的胃里，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黎央有些惊讶，心里想着应该是巧合。 今天是他19岁生日，黎苗让他放学后赶紧回去，她准备了惊喜。 黎央对待自己的生日一向是淡然置之，母亲在世时，总会带他们下馆子，后来母亲走了，黎央就不过生日了。 18岁成年那天，黎苗住在医院，他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在一家饭店端盘子。 晚上十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遇见了等候许久的蔡老师。 十二月的宣城，不比首都寒气重，却也实打实入了冬。 老班鼻子冻得通红，笨重的身躯偶尔来回蹦两下，加速腿部血液流通。 矮冬瓜的身型做这个动作总是有点滑稽，黎央的鼻子却在那一瞬发酸。 那天晚上，他收到了自己唯一的成年礼物--山地车。 黎央非常爱惜它，空闲时总是把它擦得锃亮。 飘散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蛋糕的香气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上钻，与化纤衣料融合，让他整个人闻起来香甜可口。 一只长方形的盒子塞进黎央手中，顺着盒子上那只骨节白皙分明的手向上看，闻野噙着笑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生日快乐！” 轰！ 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 低沉的声线敲击着耳膜，引得耳后阵阵酥麻。 黎央下意识捏住质感细腻高档的盒子，耳边回荡着闻野的祝福。 转开视线前，他轻轻说了句：“谢谢！” 闻野见他没有拒绝，心情大好，“不打开看看吗？” 这个礼物颇是费了他一些心思，花里胡哨的不中用，一眼能看出品牌的太贵。 他可记得很清楚，上次买的衣服黎央一次也没穿过。 后来，折中选了这个，在闻野眼里算便宜的却又很适合黎央的。 打开盒子，一只深色太空蓝镀金钢笔安静地躺着。 这是某国际品牌星际行者系列中最畅销的一款。 笔杆上覆着哑光名贵树脂，代表未来主义的刚毅。 当时看到这句广告语，闻野就买下了它。 刚毅，跟黎央很配。 黎央的眼神在笔身上流连，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滔滔不绝，把整个胸腔塞得很满。 他独自一人扛着大山，跑了很久很久，从来没有驻足欣赏过周边的风景。 这一刻，他容许自己停下，给自己一点偷闲的空间，细细品尝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哥哥，哥哥，快下车。” 车里已经到四合院门口，黎苗顶着红扑扑的脸蛋一个劲儿地往车里瞅。 第43章 许了个愿 “傻了？下车。”闻野用膝盖轻轻碰了他一下，随后自动门开启，闻野率先迈出腿去。 黎央把钢笔规规矩矩卡进海绵内衬中固定好，合上盖子放进衣兜。 “哥哥。”黎苗扑进黎央怀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生日快乐！” “谢谢小苗儿。”黎央摸摸她的头发。 “我给哥哥准备了礼物。”黎苗盼星星盼月亮，就是想把自己准备了很久的礼物送给哥哥。 黎央被黎苗牵进屋，桌上摆着一个扎了蝴蝶结的礼盒。 这是黎苗照着视频学习，亲手包扎的。 拆开蝴蝶结，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一副棕色的皮手套。 “哥哥，以后你冬天骑车的时候戴上手套，就不冷啦。” 手套不贵，是黎苗用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买的。 “谢谢小苗儿。”黎央眉眼含笑，灯光在他身上映出柔和的轮廓。 黎央很好看，尤其笑起来，那双眼睛蓄满深情，像是旋涡，引人沉沦。 那块硕大的蛋糕摆放在餐桌最中央，闻野关了灯，让黎央许愿。 黎央没想到还有这种煽情的环节，他唯一的愿望已经实现了，那就是黎苗身体健健康康。 他不敢奢求太多，怕老天爷怪他贪心。 隔着明明暗暗的烛火，闻野矜贵傲气的脸上涂抹了一道温柔。 黎央在心中许愿：那就祝闻野无人机项目顺顺利利。 蜡烛吹灭，黎苗啪啪鼓掌，大声唱起生日快乐歌。 闻野手搭着椅背，似笑非笑地看他们兄妹闹。 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很陌生，光是看着就觉得别扭。 血缘关系真的这么重要吗？为了对方，毫无保留地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是傻子，傻子才会这样。 闻野父母的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离婚时，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明码标价瓜分，包括他。 双方打着亲情的幌子，争来抢去，搞得沸沸扬扬，头破血流。 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抱一抱年幼的他，安抚一句：不要怕。 他不过是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亲情是什么？是狗屁。 闻昌奇只教过他如何算计身边人，亲生父子况且相斗，更别提那些个叫不出名的私生女。 哦，差点忘了，现在多了个皱巴巴的丑小孩，跟他一样，是名正言顺的嫡出。 现在也差不多100天了，没听闻昌奇提过办个百日宴什么的。 想起那个年龄不到三十的小妈，闻野眼神一凛。 钟舒舒，曾经的嗨迪前台，一朝攀上大树，乌鸡变凤凰飞上枝头。 这样的身份，哪怕跟宣城首富出现在同一本户口本上，也不太能拿出手。 她若是肚子争气生个儿子还能母凭子贵，现今生了个女儿，就别指望了。 只要她夹紧尾巴乖乖做人，还能在这位子上多待几天。 若是存着心比天高的想法，闻野就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命比纸薄。 突然脸上一凉，油腻腻的冰淇淋奶油调皮地落在闻野凛若冰霜的面颊。 “哈哈，闻野哥哥变小花猫喽。” 偷袭成功的黎苗笑嘻嘻跑开身，边跑边喊。 这种陪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闻野懒得搭理，他漫不经心地抽出纸巾揩去痕迹，慵懒中透着性感。 闻野起身来到桌子边，洁净细长的食指挑了一片奶油花瓣尖儿，微微弯腰，朝寿星说：“张嘴。” “嗯？”黎央下意识微张唇瓣，一根带着奶油香的食指伸进了嘴巴。 挑衅般地在里面搅了搅，闻野满意地抽出手指。 “晚上来我房间。” 距离上次互帮互助已经一个多月，闻野忙着朔风科技的事，清心寡欲了好一段日子。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尝了一次就想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必定要第三次。 闻野不是君子，他是情欲旺盛的正常男人。 寿星收了礼物许了愿，转身把自个儿打包成礼物送到自己床上。 光是想想，就兴奋。 这是黎央第一次清醒的沉沦，原来他也是俗人，虚伪的给自己套上和尚的外壳，假装清高，试图欺骗所有人。 早晨被手机闹铃吵醒时，黎央花了将近十分钟才恢复意识。 身上像是被车轮碾过，胸膛处没一块好地方。 “醒了？”闻野刚洗过澡，裸着上身，下半身裹着松松垮垮的浴巾，神清气爽地朝黎央邪魅一笑。 第44章 初雪不是浪漫 你在得意什么？ 你说呢。 两人视线胶着间，完成了静默无声的对话。 闻野挑衅的眼神，上翘的嘴角，无一不在彰显自己的得意。 刚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公孔雀，迫不及待地张开绚丽的羽尾，高调又嚣张。 那傲气微仰的脖颈下，喉结凸起，颈侧有抓伤的红痕，是黎央无意识间留下的。 也是闻野的勋章。 闻野故意别开身，露出后背。 上面一道道指甲印，经过热水的冲刷，横亘出世，触目惊心。 臊得黎央慌慌张张瞥过头去。 闻野将他的表情细细观摩，五分钟之后才放过他。 “起床，上课要迟到了。” 黎央迟迟不肯掀开被子，他知道自己身上不比闻野好到哪里去。 闻野是属狗的，喜欢到处啃，手上力气又大，掐得他腰间腿上全是於痕。 “害什么臊，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被我看了个遍，现在才想起来躲，是不是太晚了。”闻野欠欠的说。 “谁像你不要脸，赶紧滚。”黎央的嗓子带着暗哑，加上晨起的鼻音，虽是骂人的话，却格外的亲昵。 闻野将他的神态欣赏够了，才好心肠地放过他。 门关上后，黎央松了口气。 昨晚黎央昏睡后，闻野帮他做了细致的清理。 因此，起床后，他虽仍感不适，却不像第一次那么痛不欲生。 吃过饭，黎央准备坐地铁。 闻野在门口拦住他，“让司机送你去。” “不用，我坐地铁。”黎央不觉得自己需要额外照顾。 “不行！”闻野强硬地说，“没得商量，赶紧上车。” 黎央拗不过他，又不想在门口拉拉扯扯被人看到。 胡同里，早起锻炼和买菜的居民来来往往，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来热切的关注。 外面阴沉沉的，天气预报提示可能会下雪。 首都第一场雪，总是带着不一样的意义。 宣城处于长江中下游，跟北方城市不同，几年才迎来一场意犹未尽的大雪。 因此，黎苗已经开始计划在葡萄树下堆个小雪人。 黎苗送的手套起了大作用，首都的烈风是带刺的，可以穿透皮肤，刮得人生疼。 皮手套挡风挡雪，非常实用。 黎央接到临时彩排通知时，正准备上晚自习。 元旦晚会即将来临，彩排的任务变得繁重起来。 每个班级准备的节目没有最终确定，主持人演讲稿改了一版又一版。 他还有大合唱的节目，因此这段时间的晚自习几乎全部用在晚会上。 彩排直到九点结束，出教室后才发现下雪了。 高高的路灯下，雪花零零洒洒飘落。 黎央驻足，仰头看。 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南方人，对雪总是有滤镜。 不过几分钟而已，雪花绵密起来，掉落在黑发间，藏进衣领的空隙，粘在羽绒外套上。 簌簌的鹅毛大雪自神秘的暗空降临，很快替树枝涂上白色的妆容。 “黎央。”唐时宜从教室里出来，脸上还带着夸张的舞台妆容。 她也是晚会主持人之一，最近天天跟黎央对稿，彩排，一周七天，倒有五天见面。 “喏，这是我堂哥给你的检阅资料。” 忙完学校的事，唐时宜才有空想起堂哥交代的任务。 这本《法兰克墨洛温王朝的王后们》主要讲述中世纪早期西欧大陆的第一个王朝，黎央现在翻译的那本书故事背景就是这个朝代。 “谢谢！”黎央接过书，放进书包。 这段时间他很忙，不过临睡前，他会花一个小时时间看英语原着和一些资料书。 既然薪酬按小时计算，他就要让自己的工作保质保量完成。 这样也不算辜负别人的信任。 “又下雪了，好烦。”唐时宜看着漫天的雪花抱怨。 首都的雪下起来没完没了，雪后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让本地人对雪毫无期待。 在唐时宜眼里，雪不是打雪仗，不是浪漫，而是寒冷，是因冻雪导致的交通不便以及没法出门的困扰。 “你老家在哪儿啊？” “宣城。” “哦，好像听说过。”首都人对新兴的二线城市不感兴趣，唐时宜礼貌的回答，给宣城留了颜面。 “嘶，好冷。” 唐时宜今天试穿主持人服装，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条薄薄的礼服长裙。 空荡荡的羽绒服里灌满冷空气，她冷的抓紧羽绒服，露在外面的双手冻得通红。 “我得回宿舍了，再不走，就要冻死在首都的初雪里了。”唐时宜开玩笑道。 见她冷得厉害，黎央把手套脱下来递给她，“学姐，手套借你，赶紧回去，别冻着了。” “哎哟哟，黎央，你可真是个可爱的暖男啊，将来不知道便宜哪个学妹了。” 唐时宜性格开朗大方，毫不扭捏地接下学弟的关怀。 “黎央，就凭这双手套，我决定公器私用，社团团长的位置内定你了。”唐时宜套上手套，在黎央肩膀处拍拍，对学弟的懂事表示高度赞扬。 黎央弯起眉眼，“我觉得我可以凭本事，不需要走后门。” 这番自信的嚣张，深得唐时宜的心，“有这样的觉悟，好样的，学姐看好你哦！” “我去，不行不行，我得走了，再不走真冻死在这儿了，手套明天彩排时还你的啊。” 唐时宜裹紧外套，蹬蹬朝宿舍跑去。 聊了这么会儿，黎央带出来的那点热气消耗殆尽。 雪确实美，命更重要啊。 他把手抄进兜里，快步向前走去。 雪花不似雨点，不会借重量垂直落下，它轻盈无章，会往眼睛里钻。 恰有一片雪花打进眼里，黎央仓皇闭眼也未能避免。 雪花很快融化，变成水渍停留在眼眶，留给眼球刺痛和微红。 他努力眨眼，堪堪去掉异物感。 正欲继续前行，突然发现前方灯柱下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闻野头发上落了一层白雪，远远看去像是白了头。 黎央微微讶异，他小跑几步来到闻野身边，“你怎么来了？” 藏在雪中的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欢喜。 闻野冷冷地看着他，“黎央，晚上躺床上被我干，白天跟女生谈恋爱，是不是很过瘾？” 黎央眼尾的笑意冻住：“你说什么？” “我说你，晚上被我干，白天……” 嘭！ 一拳砸落在脸上。 第45章 向你保证，我是‘干净\’的 “操，你他妈还敢打我！”闻野啐了一口血痰，不甘示弱地还给黎央一拳。 只是不知为何，拳头收了力，倒不如黎央那一拳的十分之一。 黎央头被打偏过去，他垂目看着纷飞的雪花，落在地上，被踩出杂乱的脚印。 静谧和谐的假象在雪夜中被打得粉碎。 “闻野，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有本事了些。”黎央自嘲般地笑笑。 都已经被……被那样了，怎么可能跟女孩子谈恋爱。 明明是他亲手斩断了自己这条路，何必，又来说这些侮辱人的话。 黎央站直身体，抬起头，他一向是坚毅的，哪怕是被打了一拳，仍站得笔直。 就好似，他的脊椎骨里立着一把钢尺。 灯光晦暗，冷风刺骨，怎么也比不上心寒。 “我说错了吗？”闻野声音淬了冰，“昨天被女生表白迟迟不拒绝，今天又把黎苗送的手套给别人，黎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处处留情。” 我操他妈的。 闻野一拳砸在路灯杆上，哐当一声巨响，拳头底下凹下去一块。 骨节处渗出鲜红的血迹，他像是不怕疼，一把揪住黎央的衣领。 “我看你就是我没被我艹够，还有精力到处勾搭别人。” 今天一天闻野都在想黎央，怕他跟上次一样发烧，难受。 现在他衣兜里还装着一支软膏，以备不时之需。 下了晚自习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四合院，却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后，闻野从黎苗口中得知，黎央在学校彩排节目。 身上的寒气还没被屋内的暖气捂热，闻野又坐上了保姆车。 “去财经学院。” 刚到学校门口，雪就来了。 首都的雪下得急，不到一分钟，从零散的雪花变成厚实的大雪。 闻野步履匆匆，心头一口热气往上涌。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偏又控制不住自己。 他告诉自己，就当是发善心补偿黎央，毕竟昨晚自己折腾得太厉害，那一身痕迹看着很是瘆人，像是被虐待了一晚似的。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犹如一桶冰水将他从头浇到尾。 不远处有两道身影，并排站在路灯下。 头顶是浪漫的雪花，女生在闹，男生在笑，那个男生一双含情瑞凤眼，让人看一眼就能沉陷其中无法自拔。 两人的身影重重叠叠，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怎么看，怎么恶心！ 腾烧的怒火被浇了一层热油，冰天雪地里闻野滋出一身薄汗。 笑得可真灿烂，有那么开心吗？ 他妈在老子床上时为什么不笑。 闻野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骨节捏得咯吱作响。 他为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冲动感到可笑，他是谁，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闻野。 打小开始，他身边就没人敢违逆他。 一群哈巴狗，闻野往东指，他们就绝不敢往西。 天之骄子偏又有家世加成，闻野自然养成了嚣张狂傲的性格。 他黎央不过是自己花三十万买来的床伴而已，竟敢背着他乱搞！ “若不是图你干净，像你这样的，我能找一打。” 闻野手背的鲜血染到黎央的下巴上，衬得一张脸惨白。 黎央眼眶充血，紧紧抿住嘴唇。 急促的呼吸变成慌乱无章的白雾，冲撞在一起，消失后又很快出现。 黎央有些缺氧，眼前阵阵白光闪过，他耳鸣得厉害，嗡嗡地什么也听不清。 干净、一打、钱、勾搭！ 这几个字眼被无限放大，像是耻辱的烙印，滚烫地贴在黎央脸上。 皮肉被烧得焦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糊味。 闻野说的是事实，他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花钱买来的床伴。 跟那些出台的公主、少爷没区别。 可笑啊，他假装自己不是这样的人，试图逃避这层关系，强行给这段扭曲的关系定义为“同学情。” 现在，闻野把这层遮羞布撕得粉碎。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状况呢？ 金主包养的小情人，没有安分守己地等待主人的召唤，背着主人到处勾搭，被捉奸在床。 可不是嘛。 黎央自暴自弃地想，何必假惺惺的给自己立什么牌坊。 “闻野，你可以去找一打，没关系。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干净’的。” 说完黎央扯开闻野的双手，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闻野看着他的背影，愣怔住。 风越刮越大，被风雪裹挟的黎央，像一头孤狼，脊背虽然挺直着，却莫名让人觉得，已经被压弯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压弯，看不清道不明。 无形的大山，曾经短暂地从他肩膀上消失过，现在又重新回来了。 闻野没想过，这一幕，将来会长久的出现在他的回忆中。 不过现在的他还在气头上，他甚至想质问黎央一句，你为什么不在乎？ 已经没了回四合院的心情，闻野让司机把他送到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 浑浑噩噩睡了一晚，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闻野拿起手机，微信里面塞满未读信息，却没有黎央的。 随意把手机扔在床上，闻野起床洗漱。 他决定晾黎央几天，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既然跟他睡了，就要跟别人保持距离。 今天被人表白，明天送人手套，后天是不是可以跟别人开房。 在酒店连续住了两天，中午他接到了阿姨的电话。 “闻少，黎苗怎么不在家？” “什么意思？”闻野眉头轻皱，他知道黎苗怕冷，每天都爱窝在房里，就连逛个商场，也懒得出门。 小懒猪，不在家能去哪儿。 “平日里只要我来了，她就会到厨房找我聊天，今天我在厨房忙活好久也没见到她，就去她房间找。这才发现她不在家，而且，她卧室里少了很多东西。” “” “闻少，黎苗是回老家了吗？”屋子里虽然东西少了，却收拾得很整洁，不可能是入室盗窃。 闻野心下一沉，像是想到什么，“你去黎央房间看一下。” 阿姨开着免提走进正房，很快回复闻野：“黎央书桌上的书不见了。” 第46章 好，明天我再来 黎央带到首都的行李少，占用空间最多的就是那些书，他每天晚上都会看那些书。 “闻少”阿姨正跟闻野说着话，电话突然被挂断。 闻野黑着脸给黎央打电话，电话接得很快。 “你去哪儿了？”没有寒暄，开口就是质问。 “我和黎苗租了房子，这段时间住在你那儿，给你添麻烦了。我们总共住了103天，房租和伙食费我会还给你。抱歉，现在我没钱，我可以打欠条。” 又是欠条，现在谁他妈在意欠条。 “黎央，你什么意思，玩失踪？”闻野声音中的威压透过电流只增不减。 “没有，我还在首都上学，怎么可能失踪。如果你想上床，发个信息给我，我会准时到。放心，我不乱搞，保证干干净净。” 黎央心平气和的说，这番话好像早已打好草稿放在嘴边。 “你他妈” “闻野，我要上课了。”黎央挂了电话。 闻野气得要杀人。 酒店住不下去了，晚上他回到了四合院。 平日里，东厢房总有一盏小夜灯，像是冥冥之中指引迷失方向的游子回家。 而现在，院子里一片漆黑。 闻野推开正房的门，打开灯后入眼是深蓝色的长方形礼盒，正安静地躺在桌上。 那是闻野送给黎央的19岁生日礼物，现在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这儿。 走进房间，不过短短两天，已经完全没有黎央的气息。 到处都是干干净净，干净到下一任主人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放着黎央常穿衣服的衣柜，里面空空荡荡。 而闻野上次买的一堆衣服被人细心套着防尘袋，崭新如初，同样被扔在这儿。 黎苗视若珍宝的多肉被带走，少了叽叽喳喳的小鸟，这间四合院突然冷清起来。 这天下午，黎央收到一条短信：酒店，1803。 许是凑巧，这家酒店门口正好有地铁。 黎央从地铁出来时，已接近九点。 不过几天不见，两人已无话可说。 闻野脸上还有淤青，当时，黎央用了十成的力。 “对不起，当时有些冲动。”这是为那一拳道歉。 闻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头顶的灯光倾泻而来，浓密的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遮住他危险的眼神。 两人僵持着，气氛一时沉到底。 黎央主动打破沉默，“能不能快点，黎苗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说着主动脱去上衣，这般顺从认命的黎央，跟以往判若两人。 寥寥不多的几次性事，总是闻野主动，连哄带骗，黎央半强迫半无奈中，遂了闻野的意。 现在，他愿意主动宽衣解带，甚至商量地问能不能节约点时间。 这样的黎央，把自己放在情人的位置，金主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他就上门服务。 闻野没有回答，他坐在沙上，冷眼看黎央脱衣服。 “明天，继续。”关门前，闻野在身后说。 黎央回道，“好。”他的嗓子带了暗哑。 今晚的黎央太温顺，温顺到让闻野烦躁。 身体并没有因发泄而得到满足，反而被堵得难受。 两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持续了三天，没有对话，直奔主题，黎央的嗓子一日比一日哑。 这天黎央从卫生间出来，他哑着说：“能不能歇几天，我还要主持元旦晚会，嗓子出不了声，耽误工作。” “关我什么事。”闻野轻蔑地看着他。 黎央张了张嘴，想反驳两句，话到嘴巴又停了。 闻野说的没错，不关他的事。 “好，明天这时候我再来。”黎央垂眸应道。 一连几天，黎央准时到达，房间一直订着，却没有等到闻野。 他按照以往的速度，在房间待满一个小时后，走出酒店。 并非没有契约精神，只是时间已经很晚了，黎苗一个人在出租屋会害怕。 他租的房子离财经学院不远，很多本校学生都租在这个小区。 小区里面鱼龙混杂，来来往往的人员很多，唯一的优点是便宜，环境并不适合黎苗居住。 但黎央手上的钱不足以支付更贵的房子，只能委屈黎苗。 好在还有一个半月就放寒假，黎苗回宣城后， 下个星期正常上学，就不要跟着黎央挤在这儿。 三室一厅的房子，被租给三户，共用的厨房和卫生间。 当他跟黎苗说要从四合院搬走时，黎苗没有一丝犹豫。 她不怕吃苦，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没有阿姨专门准备的一日三餐，黎苗就自己做。 她现在身体恢复得好，简单的家务都能上手。 黎央看着懂事的妹妹，心中对她的亏欠越来越多。 日子总要往前过，以前那么难都挺过来了，现在也不能说差。 经过几天的恢复，黎央的嗓子已经正常。 元旦晚会这天，他把黎苗带去了学校。 第47章 元旦晚会 水灵白嫩的小苗儿一露面就成了全班的宠儿，哥哥姐姐们塞给她的零食堆成一座小山。 晚会现场，她被安排在观众席的第二排，跟黎央的辅导员坐在一起。 一群穿着民族舞蹈服的演员从舞台下方走过，黎苗被她们吸住眼光，小脑袋跟着演员移动的方向转。 彩色的长裙如同仙女飘过，隐入舞台后方。 黎苗正欲收回视线，从舞台后方走来一个人。 黎央穿了一套黑色闪片西装，里面是白色立领衬衫，颈间戴着黑色领结，下面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头发被发胶定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身形颀长如玉，黎央整个人在闪闪发光。女娲在造人的时候，对他太过偏心，一张精心雕琢的脸，画上华丽的妆容，往那儿一站，就跟电影画报似的。 黎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哥哥，别人瞬间从她眼睛中消失，黑色瞳孔里只装得下黎央。 “哥哥好帅，哇，这真的是我的哥哥吗？”彩虹屁拍得又脆又响，真诚中带着些微浮夸。 黎央的造型已经被无数人夸过，他宠溺地摸摸黎苗的头。 “饿不饿？” 黎央被艺术系的学姐化妆师折腾造型，时间比预期长得多，导致他没法带黎苗吃饭。 离晚会开始还剩半小时，现在去已经来不及。 “我不饿，哥哥姐姐送了好多吃的。”黎苗指了指身边装零食的硕大塑料袋。 说话间她嘴里还塞着一块糖果，小肚子已经鼓成了一个小皮球。 “好的，那你乖一点，我一会儿忙起来，就顾不上你了。” 黎苗乖巧地点头。 半小时后，工商管理学院元旦晚会正式开始，四位主持人上台。 两男两女，穿着同款色系的礼服，年轻的面孔带着明媚的笑容。 黎央普通话十分标准，为了这场晚会甚至特意学过主持发音。少年的嗓音通过话筒的传递，像一杯醇香的美酒，滋润心田。 各自说完开场词，最后四名主持人齐声宣布：“工商管理学院元旦晚会，现在开始！” 每年的元旦晚会比新生晚会更加精彩，也被财经学院号称为“求偶晚会。” 谁能在学院提供的大型舞台上大放异彩，谁就提前获得优先择偶权。 身为主持人的黎央，自然也是其中一位。 作为学院贴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他的名字一直挂在话题榜热榜前十。 平日里他就很引人注目，更别提站在舞台上。 “黎央好帅啊。” “对啊，我可是亲眼看他的帖子怎么盖高楼的，那速度，比盖摩天大楼还要快。”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想做他女朋友，想给他生娃。” “你们看到辅导员旁边的小女孩了吗？那是黎央的妹妹。” “我去，他家的基因这么强大吗？小姑娘眼睛好大，长得好可爱啊。” 光束打在黎央身上，西装上细闪的亮片随着身体的摆动发出点点亮光，犹如黑色银河里的璀璨芒星。 其余三位主持人下台，黎央留在舞台中间介绍开场节目，邀请节目主创上台表演。 礼堂里音响轰鸣，学生们准备的节目紧跟时事，有趣精彩，鼓掌声，大笑声络绎不绝。 每年这个时候，学校总是很热闹，系里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晚会流程过半，几个主持人轮番上台报幕。 “黎央，快去换衣服。” 黎央刚从台上下来，被晚会策划喊去换衣服。 他的大合唱节目排在下一个，他需要换上大合唱的队服。 后台一片慌乱，有候场的，有找人的，也有紧张得面壁思过的。 更衣室里堆满各种包和道具，黎央快速脱下身上的西装，换成大红色的长袖t恤。 走出更衣室，穿过长长的走廊，恍惚间黎央在进口处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人影一晃而过，黎央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怎么可能呢。 匆匆跟大合唱的队伍汇合，很快主持人报幕，他们走上舞台。 台下有摄影社团的专业摄影师，兢兢业业在台下抓拍每个节目的精彩瞬间。 即使是几十个人的大合唱，黎央仍然能从一众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群中脱颖而出。 摄影师似乎极度偏爱他，镜头总是围着他转。 大合唱是最简单的节目，不如才艺吸睛，不比舞蹈绚丽，不像小品逗趣。 混在其中滥竽充数，也没人能看出来。 黎央经过大合唱老师的训练，露着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唱得激情高昂。 他能看到黎苗在台下跟他挥手，也能看到辅导员满意地点头，还有同班同学在下面疯狂喊他的名字。 元旦晚会是放松，搞笑的，也是温情的。 大合唱结束，黎央被合唱团的几个同学拦着抱住庆祝，跟大家说了两句，时间就有些赶。 匆匆穿过长长的走廊，跟拥挤的同学摩肩擦踵，狭窄的过道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又要停下来跟对方道歉。 等他回到更衣室时，时间所剩无几，而原本杂乱的更衣室更乱了。 应该是上一个刚结束的群舞演员来过了，很多人蜂拥而至，又很快一哄而散。 突然，出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黎央放在椅子上的主持人西装找不到了。 他皱着眉前后找了几遍，甚至连藏在门后的小柜子也找了。 很大的可能，被人不小心塞进包里带走了。 更衣室不仅仅是更衣的，它兼具多种功能。 房间里面靠窗的位置，挂着几排衣架，晚会需要的所有表演的服装都在那儿，黎央翻了一圈，没有适合主持人穿的。 他身上的衣服跟主持完全不搭嘎，没见过哪个主持人穿大红色t恤的。 黎央给服装租赁的负责人打电话，或许太忙，打了几个没人接。 刚挂了电话，他自己的手机响了。 “黎央，换好衣服了吗？轮到你讲串台词了。” 唐时宜刚从台上下来，这个节目结束，是黎央上台主持。 “学姐，我的西装找不到了。”黎央冷静地说。 “什么？衣服怎么不见了？你再找找，我让曹旭代替你上去。” 曹旭是另一位男主持人。 “好的，谢谢学姐。” 挂了电话，黎央准备去找服装租赁负责人。 刚刚随手关起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第48章 友好和谐地互换衣服 闻野一身西装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黎央。 今晚他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甚至打了领带，像是刚从某个重要的剪彩仪式上下来。 黎央心想：果然，刚刚看到的是他，不是自己眼花。 “你怎么来了？”黎央问。 闻野审视的目光让黎央感到局促。 学姐给他上妆时用色很重，因为舞台灯光吃妆，底妆必须画得很厚。 更衣室的灯是普通灯，黎央不确定自己看上去是否脂粉气太重。 “你的西装呢？”闻野瞥了他一眼，大红的t恤在一堆混乱的衣服中间尤其晃眼。 黎央有些尴尬，主持人搞丢礼服，这么低级的错误，说出来挺丢人。 “不知道被谁带走了，我现在去找服装组看看有没有多余的西装。” 时间本就紧张，说了这两句话，耽误不少。 黎央擦过闻野的肩膀往外走，突然被拉住手臂。 “穿我的。” 黎央侧过头看他，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黎央搬出去已有一段日子，以前天天见面不觉得，分开后竟渐渐有了一丝陌生感。 在酒店时两人常常直奔主题，没有寒暄，没有对视。 头一次黎央因为不适应吐得很厉害，后来虽仍觉得难受，倒是没吐了。 结束后，黎央总是第一时间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是隔了很久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这么平和地看着彼此。 黎央眼底的犹豫非常明显：“这不太好。” “穿我的。”闻野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还没等黎央开口，闻野把他推进房间，随手关上门。 喧闹的嘈杂与他们一墙之隔，明明耳边能听见外面学生的脚步声，偏偏屋内却静得可怕。 昨晚黎央如常到酒店等人，跟前几天一样，闻野没去。 离开前他给闻野发信息，说今天要主持晚会，不能去酒店。 理所当然没有得到闻野的答复。 黎央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条短信上，闻野却开始脱衣服。 下颌抬起露出性感的喉结，修长的指节扯开领带，随意扔在椅背上。 闻野的西装是某国际大牌的高定款，款型材质是那件影楼租来的亮片主持服完全没法比的。 黎央看着他，一时忘了该做什么。 他没法想象，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如此和气地站在一起，友好和谐地互换衣服。 唐时宜的电话又催过来，“怎么样，找到没？” 黎央没时间犹豫，“嗯，有了，我马上过来。” 他迅速脱下身上大红色的t恤，“你先穿这个？” 闻野没有回答，直接接了过去。 他们两人个头相差不大，衣服都是同一个码。 这件深蓝色西装穿在黎央身上，非常合身，不同于闻野的矜贵冷峻，他穿上后气质儒雅，像个满腹经纶的世家才子。 闻野面无表情套上那件可笑的大红色t恤，面对黎央的视线，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闻少衣品很高，对穿搭有自己的见解，这种颜色的衣服，除了小学春游时穿过，后来再也没出现在他的衣橱过。 不过闻野不愧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宽松的长袖t恤也能穿出风流倜傥的韵味。 可惜，闻少爷不这么认为。 他这辈子，就没穿过这么丑这么劣质的衣服，上面甚至能闻到呛人的塑料化纤味。 衣服是合唱团统一购买的，穿之前刚从透明的塑料包装袋中取出来。 没有清洗，直接套上就上台。 学生对这种事的包容度总是很高，毕竟一次性的演出服根本不需要质量，价廉是购买的主要因素。 黎央从衣架上取出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外面冷，你穿上。” 零下八度的天，在外面走一圈能把耳朵冻掉，也不知道闻野穿着这身西装怎么进来的。 这次闻野没嫌弃，接过外套穿上。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紧皱的眉头开始松动。 闻野把拉链提到顶，遮住里间t恤难闻的异味，又把半个下巴隐进柔软的领口。 鼻子凑近，独属于黎央的气味肆无忌惮地往鼻腔里钻。 这件羽绒服质感不如闻野的任何一件，因多次清洗，羽绒也不够蓬松，总之缺点一大堆。 闻野习惯性地想开口讽刺几句，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没说就算了，还把脸往里面埋了埋，不着痕迹地嗅了两口。 “晚会大约还有一小时，要不，你先回去？” 黎央出门前，好心提醒。 之前他偶尔听闻野提过，他曾经在某一年的大年三十看过春晚的现场，如此小儿科的学院晚会，他应该瞧不上眼，纯粹浪费时间。 闻野斜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对待雪中送炭的恩人？” 黎央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又撞枪口上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时间紧急，黎央来不及多说匆匆出门。 走到主持人候场区，曹旭正准备上台，唐时宜看到黎央后松了口气，拉住曹旭，“黎央来了。” 黎央调整呼吸，扬起主持人特有的笑容上台。 从容淡定，没有人知道他刚刚经历过多大的危机。 “咦？黎央的衣服怎么换了？”唐时宜从后台看去，这才发现他换了身西装。 台下的观众自然也发现了。 “黎央换衣服了诶~” “嗯？主持人有两套礼服？咱们学院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我记得以前所有主持人都只有一套衣服啊。” “该说不说，这套西装比那套好看多了。” “我怎么觉得这西装很眼熟？” “我擦，我想起来了，这套西装我担昨天穿过，是某国际大牌的春季高定款。”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 “绝对不错，我担穿的所有衣服，我都建立了相册。”说着，同学开始翻手机相册。 “山寨的。” “昨天刚发的新款，在此之前从来没有面世过，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盗版。” 这时，同学调出了照片，众人凑过头去。 “我去，真是这件，一模一样。” 几个人一会儿低头看照片，一会儿抬头看台上的黎央。 最后，面面相觑，得出一致结论——是同一款衣服。 有同学顺手搜了一下价格，众人惊掉了下巴：63万！ 第49章 烫手的西装 黎央讲完台词下场，唐时宜用手肘碰碰他：“你衣服哪来的？” 她从大一时就担任校园主持人，穿过无数影楼借来的礼服，一眼就能看出衣服不是学校租的。 用辅导员的话来说，学校的经费不是用来吃喝玩乐的，而是用来建设校园的。 思想拔高到这程度，哪个学生敢说个不字。 影楼的礼服材质有多粗糙，领口有多扎人，那更是一个字不敢提啊。 黎央身上这套西服的版型，就跟拿夹板夹过一样板正，没有一丝褶皱。 “朋友借的。” 不知为何，黎央这答案说得有些心虚。 唐时宜不是八卦的人，得到答案后就转移了话题。 热热闹闹的元旦晚会在一个小时后，顺利落下帷幕。 舞台顶部悬挂的喷纸机洒出五颜六色的亮片碎纸，所有主创人员登台谢幕。 站在最中间的是四位年轻的主持人，他们终于可以放下主持人的身段，跟同龄的朋友们一起玩闹，开怀大笑。 闻野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黎央。 黎央很少这么笑。 高中的时候，闻野从来没有正视过黎央，对他的长相属于见到面能认出来，事后回想起来又不会留下印象。 黎央在一中的成绩不出彩，常年吊车尾，跟闻野这样的天之骄子隔着长长的银河系。 现在回想一下，只记得他趴着睡觉的侧影。 那时的黎央，在最朝气的年龄，裹着沉沉的暮气。 眼前舞台上的黎央，被无数人簇拥着，有同学，有朋友，也有老师。 大家似乎很喜欢他，一个个抢着跟他合影。 黎央好脾气地来者不拒，脸上一直挂着笑。 他头上夹着几片彩纸，肩膀上也掉落了几片，在密密层层纷飞的彩片中，黎央牢牢地抓住了闻野的一切感官。 黎央笑起来很好，这是闻野最近的发现。 含情瑞凤眼，微微眯起，看人时总像带了深情。 可他知道，那里面根本没情。 闻野双手插兜，冷眼看着他和别人合影。 好像，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过合照。 舞台的喧闹逐渐趋于平静，人潮散去，留下一群任劳任怨打扫场地的志愿者。 黎央回到后台，走过长廊，找过更衣室，又折返回大厅。 闻野不在。 可是，身上的西装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哥哥，结束了吗？”黎苗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困顿的泪花。 早就过了她的休息时间，撑着精神看完后半场晚会，黎苗控制不住要睡觉。 黎央放弃找人，一把抱起黎苗。 “走，我们回家。” 走出礼堂大门，萧瑟的寒风迎面袭来，像是看不见的刺刀，来回活刮脆弱的皮囊。 黎央的羽绒服给了闻野，不管多贵的西装，也不可能抵御零下八度的寒风。 幸好，租房离学校不远，走过去大约十分钟。 兄妹两人，顶着寒风前行，不管怎么看，都有点惨。 可是，大手牵着小手，齐心协力往一个方向使劲儿，心里是暖的。 “嘶，嘶~”到了家，黎苗忍不住抽气，太冷了，宣城从来不会这么冷。 好在，屋里暖气足，冻得失去知觉的四肢血液开始恢复正常流通。 黎央帮黎苗解下围脖，让她去洗澡。 没一会儿黎苗噔噔跑过来：“哥哥，卫生间的门好像坏了。” 黎央走过去检查，发现锁芯因为老旧上锈，卡在里面出不来。 “明天我买点机油。”这种小问题对黎央来说，不值一提。 莲花小区的房子装修陈旧，线路老化，电器罢工层出不穷。 黎央自学电工、木工、油漆工，修修补补，总能把破损的东西修得完好如新。 很轻松撬出卡顿的锁芯，黎央来回转动把手，确认可以锁上后，黎苗关上门洗澡。 回到房间后，黎央脱下身上的西装。 虽不认识衣服品牌，却也是识货的，肉眼可见这套衣服价格不菲。 他记得在四合院时，闻野的衣服有专人拿走，送到指定的店清洗。 本想洗干净还给他，现在又不敢轻易动手了。 想了想，黎央拨通闻野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快自动挂断才有人接听。 “喂？”闻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累。 “你的西装是不是有专门清洗的店？能不能告诉我地址，洗干净后，我送给你。” “好啊，一次一千。” “”比他一个月的房租还贵。 黎央所剩的现金不多，付完房租，剩下的仅能维持平日的生活开销。 好在黎苗的药还没吃完，下次买药又是一大笔费用。 “麻烦把地址发给我，谢谢。”黎央生疏礼貌，把两个人的界限划得很清晰。 “啪。”电话被挂断。 迟迟等不到闻野的回复，黎央只好把西装收好，挂在衣柜里。 华丽的西服跟简陋的衣柜格格不入，如同高贵的王子偶尔在贫民窟落脚，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黎央：唐老板，能不能预支下个星期的工资？ 唐时桉：可以，没问题。 很快，微信界面出现900元转账的提示。 黎央：谢谢。 唐时桉：不用客气，有需要帮忙的直接开口。 黎央：[图片]，能不能推荐一家适合清洗这套西装的店？ 等了一分钟，收到唐时桉的回复。 唐时桉：[地址定位]，这家。 黎央：谢谢！ 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久，唐时桉回了句不客气。 黎央上网查询这家店，根据上面显示的收费标准，确认闻野说得对，确实一千一次。 早知道穿一次衣服要花一千元，黎央宁愿穿着那件大红色t恤上台。 说不懊恼是假的，钱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第二天中午，黎央来到洗衣店，把西装递过去时，老板眼睛一亮。 “帅哥，你这是正品吗？” “应该是。”闻野不可能穿山寨货。 “这个牌子的西装六位数起步哦，一般人穿不起呢。” 老板比黎央更识货，对各类西服品牌头头是道。平日里难得有这么贵的衣服送来，本着能做一笔就一笔的心态，把衣服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这么贵？价位确实超出了黎央的认知。 在他感慨衣服过于昂贵时，他穿着这件昂贵西服主持的照片在学校论坛疯传。 标题是：惊！豪门少爷体验生活，主持时竟然穿63万高定西服。 第50章 再回四合院 这个帖子热度居高不下，一度冲上排行榜第一。 不断有人在下面盖楼，说什么的都有。 “吹牛前打打草稿，行不行？” “63万？我也可以说我的龙袍（屎黄色睡衣）价值6300万。” “李秘书，十分钟内，我要这个帅哥的全部资料。” “对不起了，童乐（当红歌星）宝贝，姐姐去去就回。” “突然发现，我要不是没钱的话，我也不是个好东西[流口水]” “单凡我有点臭钱，这妇道我都守不了一点！” “ 你瞅他一个小时，他依然不是你的，而你看书一个小时，知识就是你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拒绝男色，从你们做起，我做不到！” “这人谁啊，不及哥万分之一。” 这条评论下面全是让他晒照自证的，因这样的要求实在过多，不到一小时，这条评论被悄咪咪地删除了。 黎央对论坛上的腥风血雨毫不知情，登记完衣物信息后，记着出租屋里生锈的门锁，转身去买机油。 自从搬进出租屋，他中午放学后，有时会从食堂打包饭菜带回去给黎苗。 学校食堂物美价廉，对学生很友好。 回去给所有门锁上完机油，看着黎苗吃完饭，黎央才回学校上课。 刚踏进学校大门，黎央就被人拦了下来。 “黎央你好，我是艺术学院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女生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时髦，性格开朗不扭捏，笑吟吟地开口要微信。 黎央一愣，在脑中回想一番，他似乎跟这位女生不认识。 他没有时间结交朋友，哪怕加上了也不可能聊天，干脆不要加。 女生没料到他拒绝这么快，脸上一阵尴尬，不死心地问为什么。 “抱歉，我手机坏了。”蹩脚的理由。 黎央不等她反应，微微颔首致意，长腿快步朝教学楼迈去。 “原来论坛说的是真的，黎央的微信比还楼下宿管阿姨的还难要。” 女生懊恼地跺跺脚，委屈地撅起嘴巴。 其实黎央并不擅长社交，从他高中时代好友为零就可以看出来。 大学他担任班长，又进了学生会，参加英语社团，一天的社交量比高中一个月都要多。 环境使然，他的社交能力肉眼可见的飞涨。 当然，仅限于熟悉的圈子，面对陌生人，他仍然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进了教室，刚在位子上坐下，又有人要加微信。 黎央不由得奇怪，虽说以前也有人加他微信，但频率可没这么高。 总之，一天之内他拒绝了十来个。 被扰得不胜其烦，她们确实影响了黎央的学习节奏。 原本打算去图书馆自习，想来想去，还是回去。 这么过了两天，自从拒绝过一些人之后，后来被加微信的频率就低了。 干洗店给黎央打电话，说西装洗好了，可以来取。 黎央周日上午家教结束，取了衣服去四合院。 他给闻野打过电话，约好了还衣服的时间。 胡同还是原来的模样，并没有因为两个人的离开有任何变化。 明明在这里住了103天，离开不过半个月，已觉陌生。 元旦过后，黎央没有收到闻野的短信，这段日子，两人没有见过面。 连续去酒店的那几日，黎央回去后总是要到后半夜才能睡着。 有不甘，有屈辱，有无奈。 他欠闻野的太多，一年两年之内不可能还完。 抵偿的代价很高，可是，这是他唯一能拿出手的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无穷无尽，不知道会持续到猴年马月。 闻野 为什么在元旦那天，会出现在学校？ 为什么，他看上去很累？ 蓦地，这些想法夹杂在纷飞的思绪中，一闪而过。 来到院子口，黎央习惯性地想要摁指纹，突然又停住。 继而，摁响门铃。 等了许久没人开门。 黎央无奈，又给闻野打电话。 透过门缝，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的电话铃声，偏偏就是没人接。 黎央还要回去接黎苗一起去唐时桉书店，时间属实不多。 没办法，他尝试着把大拇指摁在感应器上，“咔哒”，门开了。 踏进院子，葡萄树叶子早就掉光，只剩下盘根错节的枯枝。冬日里的四合院，总归有点萧条。 正房客厅，闻野坐在沙发上，冷漠地看着黎央，手旁边是怎么也打不通的手机。 闻野的目光很有重量，有一瞬间，黎央觉得膝盖像灌了铅，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 黎央走近，开门，关门，所有动作加起来不到十秒。 屋里跟他离开时没有差别，他原先住的房间门开着，黎央克制住自己想转头看一看的冲动，在闻野面前站定。 “这是你的西装，已经洗干净了，谢谢你元旦那天帮忙。” 递出去的双手举在半空中，手上的衣服迟迟没有被接过。 先前，黎央就觉得闻野身上有上位者的威严，现在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闻野不动声色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没由来地感到慌张。 黎央坚持了一会儿，扛不住他的眼神，视线向下偏移。 “衣服我放这儿。” 这种款型的西装，应该要挂起来。客厅没地方挂，只能把衣服平铺在沙发上。 客厅的真皮沙发挺大，放西装正好。 “挂到我衣柜。” 刚弯下腰，闻野终于说话了。 黎央把衣服重新拿起来，走进闻野的房间。 他进闻野房间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上床。 曾经的几次荒唐，现在想来，脸上仍能腾地燃起火苗。 黎央不愿意多待，本着赶紧离开的想法，打开距门边最近的衣柜。 闻野的衣服多为深色系，因此衣柜里那件劣质的大红色t恤很是显眼。 本以为早被他扔进垃圾箱，没想到，竟然还留着。 紧挨着大红色t恤的，是黎央那件旧羽绒服。 干干净净，上面散发着熟悉的清香味，那是保洁阿姨常用的一款洗衣液的味道。 住在四合院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衣服都有专人清洗，偶尔可以闻到对方身上跟自己一样的味道。 “这两件衣服，我拿走了。” 地摊品质的衣服，价值甚至比上不这衣柜里的一根衣架，放在这里格格不入。 不是自己的圈子，没必要硬挤。 黎央手刚伸进去，打开的柜门“啪”的一声关上，夹住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 啪嗒，衣服掉在地上，上臂传来剧烈的疼痛。 第51章 黎苗的求救电话 “闻野！”黎央怒转回头。 谁成想，闻野比他更生气。 他眼眶发红，像是要把黎央生吞活剥，“在外面过得开心吗？加了多少人的微信，收了多少人的表白？” “你发什么神经。”黎央推开他，捂住肿痛的手臂。 闻野刚刚那一下又快又急，若不是手还能动，黎央就要怀疑是不是骨折了。 “说啊，多少！”闻野大声吼道。 “关你什么事，我的私人关系没必要向你汇报。”黎央咬着牙回答。 “行，那么老规矩。” 闻野恶狠狠地盯着黎央，“外面的沙发我挺喜欢，就那儿。” 正房客厅宽敞明亮，实木门窗可视性很好，站在院子里，可以将客厅看得一清二楚。 他就是故意的，非要把黎央的底线一次次往后逼。 “闻野，今天不行。”黎央声音有些颤，想到黎苗经常在院子玩，时不时会回头朝里面看，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即使离开了四合院，他仍觉得这里到处都有黎苗的影子，从心理上没办法过这一关。 “怎么，跟别人约好了？” 闻野歪过头，在黎央脖子侧面轻嗅，是陌生的洗发水味，廉价，难闻。 黎央艰难地往后仰，奈何后面就是壁橱，退无可退，“我要工作。” “又找工作了？”闻野皱眉，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没听说过。 “嗯，在一家书店做图书翻译。”黎央诚实回答。 闻野从来不会干预黎央的兼职，他想要赚钱就让他赚，想维持自尊那便给他自尊，总之人在手掌心里，怎么都跑不掉。 可是，现在情况有点失控，以至于他找了新的兼职，闻野竟一无所知。 “做多久了？” “一个月。” “工资多少？” “三小时，三百块。” 黎央是嫌疑犯，闻野是审讯官，一问一答，没有一丁点儿隐瞒。 “哦~十个小时的报酬，正好付一次清洗费，不错，划算。”闻野恶作剧般在黎央脖子上舔了一口，霎时，黎央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你还挺富足。”闻野又咬他的耳朵。 提到这个，黎央仍旧牙痒痒。 一千块，是黎苗半个月的药钱。 白白搭进去，又得勒紧裤腰带想其他办法赚钱。 手臂处的疼痛在持续，时间飞快流逝。 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黎央眉心微蹙，“闻野，我要迟到了。” 说出口的话是心平气和的，如若闻野非要这时候来一炮，黎央不可能拒绝。 他们之间，黎央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闻野抬头瞪他，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总之，气势搞得很吓人。 瞪了一分钟，眼眶酸涩，正准备让开半步，黎央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 俏皮的音乐伴着可爱的小猪娇打呼噜声，是黎苗的专属铃声。 黎央很快接起来：“小苗儿。” 听到是黎苗的电话，闻野卸了气势，往后退了几步。 “哥哥，你快回来。”黎苗呼吸急促带着哭腔，声音很小，像是怕人听见。 “怎么了，小苗儿，我马上回来。”黎央脸色突变，瞳孔收缩，一把推开闻野往外跑去。 闻野知道出事了，他沉下脸，跟着黎央往外跑。 “哥哥，我害怕，我……”听到哥哥的声音，黎苗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咚咚咚。”电话里隐约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小苗儿！别怕，哥哥马上回来。”黎央疯了一般打开门。 “黎央，黎央。”闻野在后面叫他，黎央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像只横冲直撞的无头苍蝇。 巨大的轰鸣在脑中炸开，恐惧在全身蔓延，他的大脑空白一片，只知道“黎苗出事了！” 闻野冲刺上前拉住他：“上车，我送你去。” 黎央根本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他粗暴地推搡闻野：“滚开！” 闻野冷不丁地被他推了个踉跄，少了阻碍，黎央撒腿就跑。 还没跑两步，又被追上来的闻野抱住腰。 “开车更快，跟我上车。” 黎央混沌一片大脑，这才意识到闻野是想开车送他过去。 跟着闻野拉上车，黎央从紧绷的神经线里抽出一点精力。 “xx小区，我们学校大门左拐300米左右。” 闻野沉静地系安全带，启动，踩油门。 一路上闯了几个红灯，到达小区门口时刚过去七分钟。 两道身影同时从车里飞出，闻野落后黎央一步，跟着他上楼，开门。 开门后，眼前的一幕，让黎央烧红了眼眶，丧失了理智。 他和黎苗租住的那间房门被撬开一个洞，只见过几次面的合租室友正拎着黎苗的衣领往外拖。 黎苗尖叫着，拍打着拼命反抗，一张脸吓得苍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操你妈。”黎央奔上前去，一脚踢中那人后背。 那人被踢倒在地，手上松了力道，黎苗因惯性往地上扑，被闻野眼疾手快地抱进怀里。 黎苗浑身抖得厉害，一双眼睛哭得通红，长睫毛被泪水打湿，糊在眼睛上。 “别怕，哥哥来了。”闻野在黎央耳边安慰。 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不太温柔地捂住黎苗的眼睛。 “别看，闭上眼。” 闻野冷着眉，抱着黎苗往后退。 眼前，黎央正跨坐在那人腰上，攥紧拳头对着他的头狠狠砸过去。 “唔。”那人被打得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痰。 “你你是谁？别别打了。” 那人双手抱头，哭爹喊娘地求饶。 黎央充耳不闻，他发了狂，手上用了全部的力，像个没感情的机器哐哐往下砸，身下那人渐渐没了声息。 直到那人身体无意识地抽搐，黎央仍然没有停下拳头。 “黎央，别打了。”闻野拉住他的手。 黎央攥紧的骨节，因暴力而裂开，汩汩流着血。 “你他妈给我松开，让我打死这个狗杂种！” “黎央，快放手，你要把他打死了。”闻野把黎苗放下，从背后抱住黎央，把他往后拽。 “放手，放手，我要打死他！” 黎央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眼眶眦裂，拼命挥拳，好几次误伤后面的闻野。 闻野任他打，拉人的动作却没有停。 “听话，黎央，我们报警！” 第52章 闻野给的安全感 站在墙角的黎苗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颤巍巍上前，哭着拉住黎央的手：哥哥，别打了，别打了，我害怕。” 黎苗的声音像是惊涛骇浪中一束残阳，让迷失在黑海中的水手找到方向。 黎央停下手，剧烈地呼吸，整个人非常僵硬地转身，一双赤瞳像是从烈焰中歃血归来的死士。 可是黎苗不怕，那是最爱她的哥哥，无论哥哥什么样子都不会伤害黎苗。 黎苗泪汪汪地看着黎央，一眨眼，豆大的泪珠掉落，砸在地板上，四散溅开。 黎央喘息着把黎苗被扯歪的衣领拨正，又把不小心蹭到衣服上的血迹擦干，做完这些，才小心翼翼地把黎苗抱进怀里。 “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不好……”黎央面如死灰，通红的眼睛内疚茫然，没有焦点地看着公用卫生间坏掉的门锁。 后续怎么发展的，黎央没有印象，只知道警察来了，120也来了，他和黎苗被带去警局。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事好像一直是闻野在处理。 报警，打120，确认被打者的情况，给黎苗换衣服，跟警察讲述事情经过，做现场调查笔录，然后跟着黎央一起坐上警车。 黎苗作为本次案件的受害者，经历过初期的惊慌恐惧之后，在两位哥哥的陪伴下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中午，黎苗吃完午饭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之间想上厕所。 当时厕所门关着，黎苗因为睡得有些懵，没意识到里面有人，便习惯性地推门。 老旧的锁芯并没有因为黎央上过机油而变好，原本关闭着的厕所门，被黎苗随手一推就打开了。 门开后，她与里面的人对上视线。 这人黎苗认识，叫赵船，是租住在隔壁房间的租客。 隔壁这间房原先是一对小情侣，前几天退房后，赵船就搬进来了。 黎央跟他碰过两次，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个游手好闲的社会人士。 当时赵船踩着凳子，正往镜子上安装东西，隐约间，黎苗看见红光闪过。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里面有人。”黎苗迅速低下头，跑回房。 心脏怦怦直跳，黎苗回房后把门锁紧。 她看清楚了，赵船装的东西，好像是偷窥用的摄像头。 黎苗心知撞破了他的犯罪现场。 手心控制不住的发抖，给黎央打电话时牙齿在打颤。 电话刚拨通，赵船就在外面敲门。 “小妹妹，能告诉我你刚刚看见什么了吗？” 黎苗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出声，突然，门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好在，这个房间的门很结实，黎央搬进来后又在里面加了一道横锁。 赵船踢得两腿发麻，也没能推动半分。 他气急败坏地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哐哐砸在门上。 再结实的锁也抵不住这样的破坏。 随后，发生的事，就是闻野他们开门而入时看到的。 赵船被黎央打得失去意识，从医院那里得到消息，初步诊断为中级脑震荡，加外肋骨骨折。 在警局待了两个小时，有律师来到警局。 “闻少，你好。” “你好，张律。” 张律一身职业西装，金丝眼镜，拎着公文包，一看就是精英律师。 “黎央你好，受闻少委托，我将全权代理这起涉嫌偷拍、恐吓殴打未成年儿童、非法入室案件。” 黎央站直身体，跟张律握手，“那就麻烦张律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什么自尊，什么自给自足、不收别人嗟来之食的原则。 只要能把赵船这个人渣送进监狱，不管谁的帮助他都照单全收。 律师来了之后，事情变得简单得多。 张律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律师，对法律条文和同类型案件的审判流程的熟稔把握，是一般律师没有的。 律师正在和警察交谈，黎央抱着黎苗在大厅轻声说话。 出门前，闻野给黎苗洗过脸，他没干过这种精细的活，做起来总是不够完美。 黎苗发际线上还沾着没清洗干净的泡沫，现在已经干成了石膏状。 黎央把右手藏在身后，用左手帮她搓了搓，干透的泡沫被指尖碾碎成粉末，轻轻一掸，消失了。 有人走近，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 藏在身后的手被人牵住，黎央眼眸微颤，却没有反抗。 刺痛感从骨节处传来，消毒棉球在手背擦过。 先前就说过，闻野没做过这种精细的活儿，力道总是控制不住地加重。 伤口被消毒药水浸透，刺痛像密密麻麻的针线，不遗余力地往皮肤里钻。 黎央像是感受不到痛觉，一声不吭。 为了确保所有伤口都不放过，消毒棉球在整个手背滚了一遍。 闻大少爷嫌弃地看着被染成棕褐色的手背，又找纸巾擦干除伤口以外的皮肤。 黎央的手很白，不过并不像闻野那么细长，经常干粗活的手，骨节总归要粗一些。 手背上还能看到一些细密的小伤口，看来，手的主人并没有很在意，任由伤口野蛮愈合，留下难看的小疤痕。 经过几个小时的惊心动魄，黎苗在黎央怀里睡着了。 警察过来，让他们回家等通知。 嫌疑人还没清醒，这起案件要等他清醒之后，继续调查。 “走。” 闻野双手插兜，站在黎央面前。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他身上，落下修长的影子。 “谢谢！” 黎央抱着黎苗顺从地坐上司机开来的保姆车，顺从地让闻野带着他们回四合院，顺从地听闻野的话准备明天把出租屋的行李全部搬回来。 他赌不起，他愿意认赌服输。 黎苗这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黎央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 这个世界将没有任何值得他留念的东西，他活着的意义将泯灭在灰烬中。 原来，闻野给予他的，不仅仅是物质，还有安全感。 从他爸爸去世后，这种安全感就消失了。 他要担心妈妈的身体，担心家里的妹妹，操心自己的学习，还要想尽办法打工补贴家用。 一地鸡毛，把他压得死死的。 怎么可能会有安全感？ “别想太多，去洗个澡。”闻野从黎央手里接过黎苗，“我让阿姨过来了，今晚让阿姨陪黎苗睡。” “闻野。”黎央看着他。 “嗯？” “我可以带着黎苗继续住在这儿吗？” 第53章 量变引起质变 黎央为自己的不要脸感到羞愧，可是，外面的危险防不胜防，他不能让黎苗再次遇到这样的事。 “呵。”闻野笑出声，“不住这儿住哪儿？黎央，你不会真看不出来，我有多高兴？” 黎央微微一愣，嘴角扯出扁平的弧度：“谢谢！” 闻野不需要他说谢谢，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只不过，闻野当下并没有意识到。 阿姨在二十分钟后来到四合院，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吓得直拍胸脯，“天哪，天哪，小苗儿可遭了大罪了，哎哟，可怜的乖乖。” 听到这样真心实意的痛惜，闻野和黎央皆是沉默。 把赵船痛骂了一顿，又用家乡话问候一了一遍赵家祖宗八代后，阿姨那口气才缓过来。 骂痛快了，她轻手轻脚来到东厢房，小声喊醒黎苗：“小苗儿，醒醒，阿姨帮你洗澡。洗洗干净，去除一天的晦气，顺便祈祷那个变态早日坐牢。” 黎苗醒了之后，两位哥哥就回了正房。 黎央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两肘撑着膝盖，微微垂着头。 他在回信息。 右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因为沾了棕褐色的消毒水，看上去有些狰狞。 一下午惊心动魄，手机在裤兜里响了很久，有信息，有电话。 所有未接电话黎央一概没回，只在微信上询问对方有什么事。 不是紧急的事，微信上三言两语就能讲完。 正准备回唐时桉的信息，他的电话恰巧来了。 “黎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唐时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唐老板，今天，家里发生了点事，没接你电话，抱歉。” 黎央提前预支了工资，人却没到，唐时桉不指责反而一开口就是关心，这让黎央心里堵得难受。 “严重吗？处理好了没？需要帮忙的话，告诉我。” 黎央大拇指的指甲轻轻抠着手机边缘，“处理完了，有……有朋友帮忙。” 他跟闻野，勉强……算是朋友。 “嗯，工作不用担心，把家里的事处理好。” 唐时桉心中升起隐秘的难过，黎央的声音透过电流的传递朦胧飘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明明已经算是熟悉的人，可彼此之间的距离却依旧遥远。 “谢谢，唐老板。” 这声唐老板叫得唐时桉不是滋味，太生疏，就像是黎央生命中短暂接触过的其他兼职工作的老板一样，很快就会被遗忘殆尽。 结束电话，黎央抹了一把脸。 闻野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等他处理完所有信息后开口：“两件事，一今晚穿我的睡衣，二把出租屋的钥匙留下，明天我让司机帮你搬行李。” “好。”黎央拿出一串钥匙，放在茶几上。 “事先申明，我只让司机拿必要物品，某些廉价的洗浴用品，锅碗瓢盆一概不要。”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闻少爷特定风格，强硬又霸道，奢侈又大方。 “听你的。”黎央顺着他的话说，疲惫的脸上隐约闪过一丝笑意。 震荡心神的一天，终于在这间四合院落下帷幕。 第二天，黎央起床后才意识到自己能穿的衣服都在出租屋。 无奈之间，他随手打开柜子，发现先前闻野给他买的衣服依旧齐齐整整地挂着，安静地等待主人的临幸。 现在看到这些衣服，以前的那股犟劲儿突然没了。 他欠闻野的何止是这些衣服，总之债越摞越高，暂时也还不了，干脆放弃挣扎，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吃早饭时，闻野的眼神时不时落在黎央身上，一会儿看衣服，一会儿看裤子，有时上下一起看。 黎央淡定自若，任他看。 直到吃完饭，闻野也没开口调戏一句，只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舒畅，因为比往常多喝了一碗粥。 上学前黎央去看黎苗，房间里窗帘关着，黎苗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正熟。 她在出租屋的这段时间，睡觉不踏实，半夜总是醒。 醒来之后怕吵醒给哥哥，一个人蜷缩在角落睁眼数绵羊。 一次两次没被发现，次数多了，黎央也就知道了。 由奢入简难，黎苗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哥哥去哪儿她去哪儿，力所能及地帮哥哥做事，尽量不拖后腿。 她是个很乖很懂事，也很坚强的女孩。 阿姨拍拍黎央的肩膀，让他放心。 “闻少给我开了三倍工资，让我这段时间住这儿陪着小苗儿。哎哟，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待遇，到哪里找，闻少真是个好人啊。” 阿姨是个口直心快没有心眼的人，闻野跟她提了前后不到半小时，就被她抖落了个精光。 “是啊。”他确实不错，黎央在心里说。 透过东厢房的玻璃窗往外看，正往外走的闻野肩膀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一只包，头上一簇头发雄赳赳气昂昂地翘着，跟他人一样嚣张。 忽地，闻野转头，抓住偷看的黎央。 黎央不躲不避，跟他对视。 两秒后，闻野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朝黎央挥挥手，潇洒地走出院门。 一如既往的，司机送闻野，黎央坐地铁。 时隔半个月，黎央再次走进熟悉的地铁站，重复先前103天一直在做的事。 黎苗经过几天的休养，吃得好睡得好，很快走出那段阴影。四合院渐渐恢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黎央和闻野之间的变化尤其明显。 黎央习惯性对外竖起坚硬的铠甲，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自己的内心。 而闻野以同样强硬的姿态，不太温柔地打开一条缝。 别别扭扭，磕磕碰碰，将毫不相关的两人绑在一起。 闻野的好，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量变引起质变，悄无声息地软化了那片铠甲。 …… 黎央最近每天晚上要忙到十二点，他在赶翻译的进度，确保寒假之前完成所有翻译工作。 “黎央，你是不是故意的？” 闻野自认已经够节制，一个星期三次过分吗？ 今天已经周五了，他却还没碰过黎央！ 这个数量是怎么来的呢，还要回到黎央搬回四合院的第七天。 第54章 新规定：一周三次 依旧是周日，黎央带着黎苗从唐时桉的书店回来。 阿姨做了一桌子菜，招呼两人上桌。 黎央看着黑漆漆的正房问，“闻野呢？” 阿姨出生穷人家，平日比较节俭。首都的冬日黑得早，她一般只会打开东厢厨房的灯。 闻大少喜欢亮堂，只要他在家，到处灯火辉煌。 “说是公司聚餐，晚上不回来了。” 公司？那就是吕何那里了。 黎央安静地吃饭，脑中却在想无人机的事。 闻野出国寻找无人机出路，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当时两人的关系半生不熟，中间又夹着吵架搬家，没有立场问。 这段日子闻野为了黎苗的事跑进跑出付出不少，黎央总不能像以前一样，对他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黎央心里想着等他回来问问。 这一等，等到半夜。 闻野是被司机搀进来的，黎央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书打开门。 “黎央，你还没睡？闻少今天在酒局喝多了。” 司机个子比闻野矮，撑着他有些吃力。 黎央走上前，和他一起把闻野安置在沙发上。 “辛苦了，你先回去，我来照顾他。” 司机听了这话求之不得，连说几声麻烦你了，快步离开四合院。 闻野醉酒后不爱说话，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脑袋微微下垂。 除了耳尖通红，脸色看着倒是正常。 “闻野？”黎央叫他。 闻野迟钝地抬头，迷离的眼神不聚焦，找了许久才找到说话的人。 “你……过来！”闻野伸出一根手指，歪歪斜斜地指着黎央。 黎央觉得现在的他很好玩，故意说：“不去。” 闻野花了五秒钟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他不爽地皱眉：“你好意思啊，黎央，我喝那么多都是因为谁？” 黎央冤枉啊，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喝酒这事也能赖到他身上？ “因为你酒量差。”黎央逗他。 “胡说，他们五个人灌我一个，李白来了都得倒下。”闻野据理力争。 “你是大股东，他们怎么敢灌你。”黎央不信，闻野可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还不是怪你。”闻野再次把矛头指向黎央。 ？怎么又来了。 “他们个个喊了小姐陪，我一个没要。五个小姐被他们撺掇着敬酒，我能不喝？”想到这闻野，闻野气冲冲地站起身，歪歪扭扭地来到黎央面前。 原本总是带着天生不屑的眼眸，因染上了酒色，微醺醉人，黎央没有喝酒，也要被那双眼睛看醉了。 “我心里想着你，别人就都入不了眼。你倒好，碰也不让我碰。我可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有正常的性欲要求，一个月才吃一回，我能不憋屈？” “他妈的，他们背地里笑我呢，以为我不行。老子不行？黎央，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你去告诉他们，老子到底行不行！！！” 闻野虚张声势地露出獠牙，看似凶狠地咬着黎央不放，实则轻轻地挠了一下，有点痒有点麻。 好可爱。 或许这个词并不适合闻野，可是此时此刻，黎央想不到其他的词。 “你快说呀。”闻少爷等久了，不耐烦。 他固执地揽着黎央的腰，把人往怀里带，“快说，不然我咬你。” 黎央微微向后仰，闻野追着蹭上去，两人你追我赶，幼稚得不行，偏偏两人乐此不疲。 突然 ，黎央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你很行。”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闻野回过神来，感慨着说：“操，老子硬了。” 这晚，黎央配合得很好，虽谈不上主动，也让闻野诧异得有些发疯。 “我们商量一下，定个次数，行不行。”闻野喝醉了，商人的脑子仍在工作。得了好处，就想更进一步， 直到达到自己最满意的价位。 上床的次数变成谈判桌上的筹码，从叫价一周七次，曾经一度压低至一周一次。 “操，我又不是苦行僧，用得着这么委屈自己，一次太少。” 精明的商人闻野醉酒了也糊弄不住，黎央谈判桌的上的经验实在少之甚少，在占据先风的情况，还是城池失守，妥协至一周三次。 明明黎央已经退让得很辛苦，闻野还骂骂咧咧地表示不满意。 “三次，是每周的次数，不代表我一夜的次数。”最后，闻野一路冲刺烧杀抢掠，连黎央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也抢走了。 “你”黎央被他磨得没办法，只能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姨煮了暖和和的醒酒汤，盛了一碗放在闻野座位上。 黎央打着哈欠进餐厅，阿姨看了他一眼，心疼地问：“没睡好？怎么有黑眼圈？” 怎么可能睡好，闻野昨晚喝的酒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助兴的药，他精神旺盛到令人发指。 折腾到凌晨三点才睡，能没有黑眼圈？ 相反，哼哧哼哧耕耘一晚上的人，容颜焕发，哪有一点宿醉的模样。 许是昨晚奋战太累，闻野早餐楞是吃了三碗。 阿姨看着清空的锅，喃喃自语道：“闻少最近怎么这么能吃，看来明天要多做点。” 一周三次的规定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每周的这三天次日早晨，闻野的早餐量总是成倍的增加，阿姨日日观察，天天计量，终于找到了规律。 周四、周六、周一，这三天早上，闻少像是吃不饱的饿狼，顿顿吃三大碗。 阿姨确认频率之后，开心地拉住黎央拉呱。 黎央讪笑着满头黑线地听阿姨跟他分析，闻少这三天有多么多么能吃。 时间线回到现在，黎央的工作被打断，无奈地配合闻少爷旺盛的x欲。 结束后，闻野餍足地躺在床上回味，憋久了，重新释放后，总是异常地满足。 黎央从被窝爬出来，准备继续工作。 闻野长臂一捞，揽住他劲瘦的细腰，“劳模，能不能别想着工作了，陪我睡觉。” 毛茸茸的脑袋抵在黎央后颈轻轻磨蹭，闻野半睡半醒地嘟囔，“快点，陪本少爷睡觉。” 黎央无奈，收回已经撑在地上的右腿，窝进暖热的胸膛，睡意很快袭来。 睡着前，他心里仍想着事，“无人机项目，现在怎么样了？” 第55章 我跑800米时，你是不是在起跑线处看着？ 迟迟等不到身后人的回答，黎央回头看，发现闻野已经睡着了。 在扣着黎央进怀里时，他就睡着了。 屋内熄了灯，只有靠近房间门的地灯亮着，影影绰绰间能看见闻野的轮廓。 黎央轻轻转过身，脸对着闻野。 借助暗色的遮挡，藏下悸动的心，细细临摹他的脸。 闻野长得很帅，是那种高贵冷漠的帅。天之骄子，他当之无愧。 在一中时，他总是最引人注目的话题中心，跟学校领导关系好，有个非常出众的家世，关键德智体美劳，除了“德”，他全占了。 一中是重点高中，学生们多多少少有些慕强。 闻野是强者的中心，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种。 那时候，黎央所有的重心在黎苗身上，分不出一点心思给同学。 只是，偶尔那么一两次，他也会抬起头，歆羡地看着领奖台上的闻野。 在闻野连续三次月考拿到全校第一的成绩后，高考动员大会那天，他作为优秀代表上台发言。 黎央站在操场上，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前天晚上他临时接了个活儿，工作到五点才结束，此刻整个人异常困顿，若不是老班强烈要求所有人必须参加，他铁定趴在课桌上睡觉。 校长罗里嗦说了一大堆，黎央一个字没听进去，止不住地打了几个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泪花。 正低头擦拭间，清冽的声音透过广播传来，像是夏日里刚从水井里提溜出来的西瓜，沁人心脾，让黎央有一瞬间的恍惚。 “大家好，我是闻野。” 台上神采奕奕的少年，冷静自持地说着信手拈来的感言，他站在台上意气风发，全身上下自带掌控全局的松弛感，就连黎央也不由得心生羡慕。 从没有仔细看过别人的黎央，头一次仰起脖子看讲台上的闻野。 黎央个子高，排在队伍后面，所以离讲台有些远，看不清台上人的脸。 曾经在荣誉墙上看到的照片，奇迹般的与台上的闻野重合。 闻野演讲的这一幕黎央在心里记了很久。 台上的天之骄子有着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因为出生在同一个城市，暂时性地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总有一天，这段平行距离会越来越远，直到空间割裂，泯灭在没有对方的世界。 那天，在台下，黎央静静地看了闻野很久，直到他下台才收回目光。 从来没想过，曾经仰望的人竟然就睡在自己枕边。 这次黑暗中的窥视，黎央看了很久，心里想了什么无人知晓。 他只知道，有些事变了，正以可怕的速度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冲去。 期末来临，很多学生进入了备考阶段。 黎央的目标是拿到国家奖学金，奖金额八千元。 辅导员提前找过他，只要他期末考试发挥正常，排名全系第一，国家奖学金非他莫属。 三本院校的学习氛围并不浓烈，因此黎央的竞争压力不大。 闻野最近的学习任务也紧张了起来，晚上从来不看书的他，也会经常拿着书挤到黎央书桌旁。 “你说，咱俩高中三年，一句话没说过，现在想想是不是很遗憾？”闻野歪着脑袋咬笔头，仇大苦深地看着英语专业课上密密麻麻的字母。 “没有。”黎央刷题的手没停。 “嘴硬，没事，少爷惯着你，不承认也没事。” 黎央放下手中的笔，疑惑的转头，他实在好奇闻野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他印象中，高中期间两个人完全是陌生人。 “高二那年运动会，我跑800米时，你是不是在起跑线处看着？”闻野言辞凿凿地问。 黎央回想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不是太自恋了，800之后是3000米长跑，我在起跑线等着上场。” 闻野被戳穿也不羞，“是吗，那我是记错了。” 无赖又无理，偏生让人气不来。 被他一打岔，黎央想起先前忘记问的事，“无人机有进展吗？” 闻野点头，“从美国请了专家，目前关键性技术有了突破，上次喝酒就是因为这个。” 专家是丘素锦介绍的，她帮了忙，闻野答应过年去美国陪她。 亲儿子陪母亲过节，也需要透过这层利益关系。 闻野的家庭向来如此。 “嗯，吕何肯定很高兴。”黎央说。 闻野听这话不高兴了，“你跟吕何满打满算就见过两次，他高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黎央有时候没法跟上闻野的脑回路，这话到底惹到他哪个点了？ 懒得搭理无理取闹的大少爷，黎央拿起笔继续刷题。 闻野也就是那么一说，自己都没搞清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黎央要争取奖学金，见他进入学习状态，不再逗他，拿起书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期末考试在众人的怨声载道中如期而至，考试三天，总共八科。 三天考试很快结束，黎央状态很放松。 试卷题目并不难，不出意外，学院第一还是他。 第一的位置，他稳坐一学期，以后还会蝉联，直到大四毕业。 相较于黎央的轻松，闻野就有些够呛。 作为全国顶尖的学府，进入其中都是各个省的顶尖天才，某个二线城市的校状元，在各个省状元的眼里，还是有些不够看。 闻野下半学期耗在朔风科技时间太多，学业上并没有太用心。 想要维持不挂科，还是需要付出很多的。 闻野期末考比黎央落后一个星期，黎央考完后，本想带黎苗回宣城，结果被恶房东闻野威胁陪读。 迫不得已，黎央只好留下。 然而实际陪读人变成了黎苗，因为黎央又找了兼职。 工作排得很满，黎央每日工作到晚上十点才回家，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黑心财主闻野变身慈眉善目的菩萨，一周三次的上床频率减为一次，特意嘱咐阿姨多做些补身体的汤。 闻野考试的最后一天，黎央收到唐时桉的微信，他想在黎央回老家前，做东请吃饭。 微信里约了时间地点，这天黎央准时赴约。 第56章 唐时桉的表白 地点是一家装修雅致的西餐厅，服务员穿着统一的西装三件套工作服，面带微笑服务周到。 黎央到时，唐时桉已经在座位上等着。 “唐老板，破费了，谢谢！” “客气什么。”唐时桉温和地笑了笑。 白皙修长的手把菜单轻推至黎央手边，“想吃什么？” 黎央对西餐并不太懂，他没在这样的餐厅吃过饭。以前在咖啡店打工时， 偶尔学习过西餐礼仪，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用餐的次数为零。 “我不太懂，没吃过，唐老板点。”黎央坦然地承认自己的窘迫，大概因为曾经开口向唐时桉预支过工资，因此没有装的必要。 “好。”唐时桉接过菜单，点了两份招牌套餐。 出餐时间大约需要二十分钟，这个时间段可以聊会儿天。 黎央与他的共同话题自然离不开翻译的那本书，这项工作两个人配合默契，完成得不错。 “喝点酒？”唐时桉说。 黎央没想到斯文儒雅的唐时桉也喝酒，微微讶异过后，点点头，“可以。” 很快，服务员送来一瓶黑皮诺红葡萄酒。不同于其他红酒的酸涩，黑皮诺自带果香，入口绵软爽滑，对不常喝酒的人来说很友好。 餐厅放着缓和的轻音乐，四周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从耳畔飘过，并不会影响邻桌，用餐的客人素质极高。 每个桌位之间有高大的绿植充当隔断，既确保私密性又不会太压抑。 “叮。”两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黎央再次表示感谢。 唐时桉嘴角含笑看着黎央，平日里待人接物游刃有余的唐老板，今夜有些心不在焉。 这顿饭不是简单的送行，是唐时桉想要进一步发展的试探。 唐时桉看着没脾气，实则是个很主动的人。 他的犹豫在于，黎央看上去太“直”，即使观察了这么久，唐时桉仍没找到黎央是“弯”的可能性。 他怕自己冒昧开口，吓跑黎央。 用餐过程很愉快，唐时桉温和如春风，黎央与他在一起时，一向觉得舒心。 铺垫已到位，是时候进入主题了。 唐时桉清了一下喉咙，双手交叉抵住下巴：“黎央，你有考虑谈恋爱吗？” 之所以这样开头，因为唐时桉确信黎央现在是单身。 这样的开头，比较温和，不会过于莽撞。 黎央放下手中的餐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也不觉得自己目前有谈恋爱的资本。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唐时桉突然笑着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看似云淡风轻的玩笑话，下面藏着的是一颗忐忑的心。 唐时桉没跟别人表白过，这是第一次。 他挑了很久的餐厅，临出门前换了几套衣服，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换衣服花费了些时间，以至于他把时间搞得很紧凑。 首都的交通一贯让人着急，不是拥堵就是在拥堵的路上。 坐在出租车上时，他一直祈祷不要遇到红灯，不要堵车。 今天他的运气不错，几乎一路畅通，原先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十二分钟就到了。 老天爷似乎也在帮他，让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能够顺顺利利。 天时地利人和，他已经占了两样，就剩“人和”。 强撑着嘴角的笑，唐时桉耐心又温柔地等待黎央的回答。 时间越久，他知道想要的答案可能性越发小。 “唐老板。”等待许久，黎央终于开口。 “实不相瞒，我的生活里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们的关系，在理清这段关系之前，我不会考虑其他人。” 这是黎央第一次对外提起他和闻野的事，听上去像是个借口，毕竟没名没姓的，连性别都是模糊的。 自从上大学后，黎央好像绑定了什么万人迷系统，对他表白的人络绎不绝。 唐老板跟其他人不一样，黎央尊敬他，感谢他，不想用抱歉、我暂时不考虑谈恋爱这样的话来敷衍。 唐时桉讶异地张着嘴，许久不曾说话，黎央这段话，含金量很高。 即使没有提起性别，唐时桉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个人是个男人。 所以，黎央是“弯”的。 这个发现，让唐时桉即高兴又惋惜，高兴的是他不用担心掰弯黎央，惋惜的是，他比那人慢了一步。 先来后到的人生法则，总是让人无奈。 苦笑一声，唐时桉善解人意地问：“既然没有理清关系，那么可以给我留个位置吗？黎央，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唐时桉比黎央大四岁，性格成熟稳重，外表却有种弱不禁风的书生气。 藏在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清澈深情，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唐时桉。 黎央回看他，瑞凤眼微微下垂，有些替唐时桉难过。 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唐时桉浪费感情。 “唐老板，不用这样委屈自己，你很好，值得拥有独一无二的感情。可是这个人，不是我。” 这下，唐时桉是真的开始难过了。 他这辈子也算顺风顺水，上学时追他的人不少，头一次被人拒绝，总归堵得慌。 “好，那我慢慢等。”这话说得勉强，可事已至此，没必要强求。 温馨的开场，仓促的收尾，这顿饭两人都吃得有些堵。 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僵持，这时黎央的电话响起来。 “抱歉，我接个电话。”黎央起身，前往不远处的露台。 “怎么还没回来？”闻野语气不明，听上去很不爽。 “跟唐老板在外面吃饭，马上就回去。”黎央解释。 “赶紧回，这个星期的次数没够，晚上我要补上。”说完，闻野霸道地挂了电话。 精虫上脑，除了上床还是上床。 黎央无奈地摇头，服了闻野的少爷脾气。 唐时桉在座位上看他，心下明白是谁的电话。 那个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温柔，甜美，爱撒娇，还是居家，黏人？ 把所有类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依旧没有头绪。 唐时桉怕是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人是个身高187的男大，揍人时拳头比铁还硬。 这通电话结束，两人告辞分别，结束了这顿对彼此来说都难忘的晚餐。 回到四合院时，院子里一片漆黑。 睡这么早？ 黎央带着疑惑打开门，刚进门，就被闻野一个擒拿术摁在了墙上：“私会别的男人，胆子不小啊，黎央！” 第57章 短暂的别离 “是啊，你能拿我怎么办？”黎央懒懒地靠在墙上，也不反抗。 “床上办！”闻野一边说一边推搡着黎央往房间走。 黑灯瞎火的，四条大长腿磕磕碰碰，缠缠绕绕，一会儿碰到桌角，一会儿踩着对方的脚，一会儿后背磕在门把手上，疼得嘶嘶抽气。 “不是……你慢点儿……嘶……疼，后背，后背硌到了。”黎央被密不透风的吻亲得喘不过气，见缝插针地冒出几个词。 夜空中的月亮羞着脸偷窥这一室鱼水之欢，室内二人却毫不知情，一双眼里只装得下对方。 第二天，两人难得一起睡了个懒觉。 黎央定了下午回宣城的高铁，而闻野还要在首都待几天，然后直接飞美国。 也许一个寒假都见不到，黎央这个晚上任由闻野提出过分的要求，只要他能办到，都不拒绝。 总之，昨晚的一切，只要想起来就会面红耳赤。 喉结往下更是不能看，到处被啃得紫黑。 闻野跟狗一样，离开前抬起后腿到处撒尿，把黎央全身染上自己的气味，宣誓领地主权。 动静之大，差点把闻野衣柜大门给拆了。忙忙碌碌到天蒙蒙亮，才气喘吁吁地结束战斗。 黎央龇牙咧嘴地起床，心里把睡得云里雾里的闻野痛骂几句，然后身残志坚，顶着腰肌劳损的风险弯腰收拾行李。 直到大家吃完午饭，闻野才懒洋洋地起床。 客厅里摆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这一刻，对于即将分开的现状有了实感。 闻野莫名有些烦躁，胡乱地在头上薅了一把，转身回卫生间洗漱。 “这些干货都是我老家的特产，你们带回去吃。”阿姨带了一大包东西，哐哐往黎苗怀里塞。 “回家开开心心过年，明年阿姨提早在这里等你们。” 黎苗捧着一大堆东西，欲言又止地看着黎央，她不知道能不能兑现再见面的承诺。 开过年来，她就要回宣城上学，自然不可能跟哥哥一起回四合院。 少了她这个拖油瓶，黎央可以住宿舍，也不一定会住这儿。 这里毕竟是闻野哥哥的家，他们在这儿蹭吃蹭喝半年，很是过意不去，明年应该不会再麻烦闻野哥哥了，黎苗在心里想。 黎央接过阿姨的话茬：“谢谢阿姨，也提前给您拜年，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发大财，行大运。” “哈哈哈，好好好，都发财，都发财。” 这个年纪的人，最爱听吉祥话，不管能否实现，总能代表美好的寓意。 “阿姨，我们走了，明年再见。”黎央从正房取过行李箱，本想跟闻野道别，想想昨夜的一幕幕，又放弃。 反正，昨晚该说的都说完了。 兄妹二人推着行李箱出门，高铁站有些远，坐地铁要转好几站，因此出发时间提前了许久。 阿姨站在院子门口跟他们挥手道别，刚想说注意安全，突然被身侧掀起的一阵风惊到。 只见闻野冲出胡同，拦住了刚到拐角处的两人。 “闻野哥哥！”黎苗眼睛发亮。 早上没来得及跟闻野道别，黎苗心中遗憾得紧，可又怕吵醒闻野，引来一顿臭骂，就这么踌躇着，最后也没见上一面。 现在想来，还是应该当面说声再见才是。 “嗯。”闻野高冷地嗯了声，不温柔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把阿姨给扎得整整齐齐的小辫儿弄得一团糟。 “闻野哥哥是来跟我们道别的吗？”黎苗顶着乱糟糟的发型，傻乎乎的，非常可爱。 “我送你们去高铁站。”说着，闻野抢过黎苗手上的行李箱，往回走。 他的车停在四合院门口，还是之前那辆送黎央去出租屋的黑色宝马。 这辆车平时一直停在车位上，闻野出行一般是司机接送。 闻大少爷亲自当司机送人，这待遇，很少有人享受到。 路上，黎央接到了张律的电话。 赵船在住院的第三天醒来，警察从他的电脑里发现了大量偷拍视频，并且在某地下色情网站售卖，非法盈利高达几十万人民币。 证据确凿，他也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寻衅滋事，非法入室，偷拍，数罪并罚，至少三年刑期起。 张律师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有的是办法，让法官把刑期往高了判的。 他也没忘问候受害人黎苗的情况，遇到这种事小孩子心理会产生极大的阴影。 有的人，甚至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治愈童年的伤痛。 好在黎苗也是个心大的，除了第一晚吓得半夜做噩梦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警察给她安排过心理医生，经过心理医生诊断她的心理很正常，并没有受到明显影响。 “谢谢张律，辛苦了！” 挂了电话，黎央跟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 黎苗开心地鼓掌，说自己勇敢牺牲为民除害，取得重大胜利。 难得的，闻野没有唱反调，反而附和了两句。 离开首都前，能了却这件事，也算没有遗憾。 正值各大高校放假高峰，首都到处都是人。 高铁站人来人往，队伍排出去老长。 黎央和黎苗站在队伍后面，随着人流前进。 闻野在他们半米左右的位置，低头刷手机。 说他注意力不在兄妹二人身上，他们走一步他也走一步，说在他们身上，从头到尾又没交谈一句。 跟昨夜骚话连篇的闻野，判若两人。 排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进站闸机口。 等黎央刷了身份证，录完人脸就能进去。 这时，闻野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 把黎央认认真真看了个遍，轻描淡写地开口：“一路平安。” “好，再见。” 黎央转过身，正准备进去，突然被人一把拽过去，抱进怀里。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男生吸引了不少目光，黎央耳尖微微发热，他在闻野后背轻拍几下， “我们走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进闸机，安检，找检票口，检票，上车。 忙完这一通，兄妹二人终于安稳地坐上了车。 黎苗兴奋地看车窗外的景色，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亮。 而黎央，这时候，迟来的感受到一种叫思念的东西。 第58章 回家 从首都到宣城，高铁只需五个小时，北城风光渐渐消失在极速行驶的高铁之后，属于南城的风景慢慢出现在眼前。 小半年没回家，心里头总归有些激动。 归心似箭，一点不作假。 张叔知道他们回来，提前把五楼打扫了一遍。床褥都是新的，张婶趁着前几天的好太阳，把两床被子晒得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 去首都之前，黎央留了一串钥匙给张叔，麻烦他帮忙照应照应。 张叔一口答应，时不时上去检查一下水电门窗。 回到熟悉的莲花小区，跟世界和平大使保安大爷用宣城话聊了几句，此刻终于理解诗人口中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想念宣城的风，宣城的夜，还有永远留在宣城公墓里合葬的父母。 天色已晚，来不及去父母墓前祭拜。 这半年，黎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黎苗换肾成功，黎央考上本科院校，压垮这个家庭的每个重击，都被黎央扛过来了。 这样的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刚走到单元楼下，就听见张婶嘹亮的嗓子，“沐沐，黎苗姐姐回来了，赶紧下去帮她搬行李。” 咚咚咚，厚重的脚步声从四楼起，至一楼停，沐沐年纪不大，长得却又高又壮，体重能抵两个黎苗。 “黎央哥，苗苗姐。”沐沐憨憨地打招呼，拎起小一点的行李箱就往上跑。 黎央走到四楼时，张婶从厨房探出头：“放了行李赶紧下来吃饭啊。” “好嘞，张婶。” “婶婶好。”黎苗跟在后面甜甜的叫人。 可惜这句话被轰鸣的抽油烟机抽了个干净，张婶一股子心思在烧着的锅里，愣是没听见。 到了五楼，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拧，门开了。 这种老旧的铁门，转动时有些微松动，夹着刺耳的声音。 听了多年的声音，带着莫名的亲切，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清香。 进门后才发现不过是错觉，清香来自张婶摆在鞋柜旁的清新剂。 黎苗开心地扑倒在沙发上：“终于回家啦！” 闻野那里终归是别处，远没有自己的家好。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句话现在就是黎苗的真实心境。 屋里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行李箱在客厅放着，两人一同下楼去。 黎央卷起袖子，进到厨房帮忙，被张婶推了出来，“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出去，一会儿就能吃。” “沐沐，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家。” 张叔的中介公司黄了，他在开发区厂里找了个工作，张婶特意交代让他请半小时假提前回家。 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餐在半小时后正式开动，为了尽早赶回来，张叔身上的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 两位长辈攒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一时不知从哪儿开始，一个劲儿地给两人夹菜。 张婶手艺不错，黎苗胃口大开，吃了好多。 饭至中途，那些想问的话排着队接踵而至。 张叔问了黎央的学业，张婶问了黎苗的身体，总之事无巨细，凡事能想到的都问了， 黎央只说借住在同学家里，让他们不要担心，也说大学课程比高中时轻松了不少，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打工。 挑挑拣拣，选一些不重要的事说一说，黎苗遇袭是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对了，上次我去菜场买菜，偶然遇到了蔡老师，他问我你大学里有没有申请贫困补助？” 开学前，蔡老师提过，申请补助缺少资料的话他去跑手续，让黎央放心去申请。 当时黎央确实想过这事，后来得知自己登记的租房地址四合院租金昂贵，所有人默认他家境不错后，这件事就搁置了。 “张叔，助学贷款这件事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黎央话里藏话，有些事不能明说。 张叔了解黎央的脾性，没有追着问，只是催促他多吃点菜。 从首都回来，黎央带了首都特产送给张家，又把阿姨送的外地特产分了一部分。 沐沐没吃过这些东西，两只小眼睛高兴得发绿光。 在张叔家吃到十点多，黎苗困得不行才回家。 宣城不像首都家家有暖气，接近零度的天气，屋里比屋外暖和不了多少。 怕黎苗突然间适应不了这种温差，黎央打开了空调。 黎苗这一天累惨了，刚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黎央帮她掖好被角，关了灯，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的家，黎央摸摸老旧的沙发，看看头顶瓦数不够亮的灯泡，还有贴了胶布的玻璃窗，一切如初，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收拾完行李，黎央给闻野打了个电话。 “还有五分钟，今天就过去了，差点以为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闻野不爽地冷嘲热讽，一贯的闻少爷风格。 “在张叔家吃晚饭时间久了点，好久没见，很多话要说。”黎央解释道，“黎苗睡着后，整理行李到现在，打完电话就去洗澡。” 黎央难得这么啰嗦，事无巨细，一一告诉闻野。 “身上难不难受？”闻野问，昨天折腾到天亮，黎央马不停蹄地奔波一天，可想而知有多累。 闻野这话一问，黎央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昨夜的事，同样是夜深人静，闻野房间的温度生生提高了好几度。 “害羞了？”闻野轻笑一声，像在调戏。 “……挂了。” “急什么，不许挂。” 黎央说着要挂电话，也没作真，就这么开着瞎聊。 聊了会儿正经的，不正经的闻少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今晚我们玩点别的。” ？ 黎央想把他脑袋劈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怎么可能答应。 闻野死缠烂打，不答应就不许挂电话。 “怎……怎么做？”黎央艰难地开口问。 黎央开始觉得热了。 …… “晚安。”闻野心满意足地放黎央一马，折腾了一天的黎央终于可以洗澡睡觉。 第二天黎央花了半天时间休息调整，下午带着黎苗去父母墓前祭拜。 第59章 钟舒舒和苏婷的过往 公墓位置在宣城西南角，有点偏。 当年这块公墓包含在赔偿款之内，没花钱，现在想进公墓，是要不少钱的。 他妈妈去世后，黎央没钱买公墓，只能把她和父亲安置在一起。 后来重新刻了一块墓碑，父母的名字并排刻在中间。 公墓一片冷清，一排排墓碑下，是一个个消失的人生。 他（她）们从这个世界来过，又离开，留给在世的人悲痛、怀念、遗忘。 宣城不流行送花，黎央从丧葬用品店买了一些冥币和金元宝。 兄妹两人在墓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黎央用打火机点燃祭品。 五彩的纸币很快被火光吞噬，灰烬被风带起，飞到十来厘米的空中，耗尽最后一点亮光，洋洋洒洒泯灭在这寒冬中。 黎央沉默地往火堆里扔纸钱，千言万语汇在心中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告诉爸妈，自己好累，也想跟他们说，小苗儿手术很成功。 还想说，他拿了国家一等奖学金，总共八千元。 “别担心，我们活得很好。”黎央用干净的布仔仔细细擦墓碑，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他在心里说，我认识了一个人，是高中的同班同学，黎苗的手术费是他出的，还有在首都的房租一系列日常开支都是他的。 他还找律师帮算了，这件事不要告诉爸妈，省得他们九泉之下还不安心。 报喜不报忧，一向是黎家的传统。 黎苗立在一旁，看哥哥做的这一切。 她爸爸去世时她还小，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妈妈走时，哭了小半年才缓过来。 自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只剩一个哥哥。 只要哥哥在，她就是幸福的。 从公墓出来已经不早，把黎苗送回家，黎央去嗨迪找苏姐。 他回家时，在朋友圈发了一张高铁的照片，苏姐第一个点赞，并且留言问他寒假要不要来嗨迪工作。 黎央回复说：好。 寒假时间短，中间夹着春节，可打短期工的地方不多。 难为苏姐还记着他，对这份好心自然感激。 藏在车库许久的山地车终于重见天日，摸着熟悉的车身，想起以前骑着它跑遍了整个宣城。 天气湿冷，黎苗送的手套正好派上用场。 这双手借给唐时宜后，第二天她就还了回来。 后面蕴藏的一系列风波她自然不知道，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现在想来，闻野的占有欲太强，不管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也绝不容忍黎央与别人有任何形式的亲密接触。 到达嗨迪时，黎央骑出一身汗。 时间卡得正好，四点五十，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冬天黑的早，悬挂在头顶的嗨迪招牌灯已经打开，透过大厅落地玻璃往里看，璀璨硕大的吊顶水晶灯照着明光锃亮的地砖，依旧是奢靡华丽的风格。 从旋转门进入，前台正处于交接班时间，两个姑娘对着电脑正在说话。 黎央看了两眼，暑假的那个前台估计离职了，新的前台他不认识。 他往大厅角落处站了站，安静地等苏姐。 骑车的路上，闻野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是吕何办公室的沙发，茶几上放着茶具。 “猜，什么茶？” 黎央笑了笑，“明前龙井？” 对面秒回：“嗯，回回来喝这个，要吐了。” 闻野留在首都自然是因为工作，一天至少开三次会，耗在那间老办公楼的时间能有十多个小时。 “听说很贵，别浪费。” “管得真多。” 来来回回不是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两人都忙，有空时聊两句，没空时第二天才会回复前一天的信息。 哒哒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不急不缓。 黎央没有回头，这不是苏姐。苏姐像一阵风，走起路来也是雷厉风行的节奏。 “夫夫人”前台小姐立马站直身体，恭恭敬敬地问候。 “苏婷呢。”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尾调下压，是刻意装出来的傲慢腔调。 “马上到。”前台偷偷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差一分钟五点。 黎央转过身去，只见前台站着一位身穿黑色貂皮的年轻女人。 四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苏姐准时出现在旋转门中。 “苏姐来了。”前台如遇救星，赶紧把这位难缠的夫人推给总经理。 “苏婷~”这位夫人一改冷淡傲慢的态度，尾调上扬笑容甜美，婉如姐妹般亲昵。 苏姐扬起职业性微笑快步迎上去：“舒舒，今天吹的什么风，你怎么来了？” 钟舒舒当众挽起她的胳膊，精致的尖下巴半搁在苏婷肩上，“咱们多久没见了？走，去喝咖啡。” 苏婷脸色一顿，肩膀不着痕迹地往下偏移两公分，“哎呀，恐怕不行啊，我要上班呢，下次约个时间。” 面上是找不出一点错的微笑，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故意这个时间段找来，不就是知道她走不开嘛。 她们两人，现今怕是不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苏婷怕自己忍不住拿咖啡泼她。 今天钟舒舒脚下踩着华伦天奴的高跟鞋，手上拎的是爱马仕包包，一头精心打造的波浪大卷发缀在大几十万的皮草后方，任谁看都是个富家豪太太。 只有苏婷知道，当初素面朝天连面膜都没用过的土包子，何等穷酸落魄。 “哦，瞧我这记性，家庭主妇当久了，没时间概念，那你先忙，把8888包厢开给我。” 野鸡成了凤凰，自然要到老熟人面前炫耀彩色的大尾巴。 假模假样的姐妹情维系不到半刻，又颐指气使地装上了。 8888号包厢，黎央很熟，暑假两个月，这个包厢从不对其他人开放，只有闻野过来才开。 “闻夫人，”苏姐改了称呼，脸上的笑容没变：“8888号包厢是闻少专属，他不在，我没有权限开启。” 一瞬间钟舒舒脸上有些不好看，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他现在又不在，开了也不知道。” 这是想要硬来，苏婷可不怕。 “这是嗨迪的规矩，对不起，闻夫人。” 钟舒舒抬起下巴，嗤笑一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这死脑筋，怪不得这么多年还是个小小的夜场经理。” 第60章 闻野闪现 苏婷坦然一笑，“我这个人没什么志向，这份工作做得挺满意。” 言下之意，不愿意像你一样勾搭五十来岁的老头，没羞没臊当他众多地下情人之一。 “是吗，这份工作保不保得住，谁知道呢。”钟舒舒撩起半边长发，凑到苏婷耳边：“等嗨迪转到我名下，第一件事就是开了你。” 这句话含金量极高，苏婷惊愕地看着她。 她的反应让钟舒舒非常满意。 钟舒舒得意地看着她，等你失业没钱，年老色衰，会不会来求我呢？ 苏婷不在乎她得不得意，招不招摇，她在想嗨迪怎么会转给钟舒舒？ 闻少知不知道这件事？ 压下心头的疑虑，苏婷脸上笑容不变：“那就提前恭喜闻夫人了。” 说完，苏婷不再管她，朝黎央招招手，带着黎央进她的办公室。 面上装得再淡定，急匆匆的步伐还是暴露了她的焦虑。 黎央很有眼力见地跟上她，穿过幽深的长廊，转了几个弯，来到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不算大，一张办公桌，一套小型待客沙发。装修风格是黑白简约风，跟金灿灿的嗨迪格格不入。 苏婷点了一支烟，靠坐在椅背上。 “让你见笑了。”跟黎央半年没见，一来就让人看了笑话。 苏婷在嗨迪这群年轻孩子面前，向来是领导的角色。 对黎央，她有时像半个姐姐。 “她是？”黎央问。 苏婷缓缓吐出一口烟，“她以前是我老乡，跟我一起在嗨迪当服务生。现在嘛，飞上了枝头，是我的老板娘。” 老板娘？也就是嗨迪老板的老婆。 “不管她了，谈谈你的工作，你说你想下午班和晚班连着上？”苏婷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抬头看黎央。 “是，可以吗？” “可以，不过白天薪资不高，一样的时长只有100元。”这是嗨迪招人的标准，苏婷毕竟也是打工人，薪资这一块，不是她能决定的。 “可以，我能接受。”黎央立马表示。 “行，那明天来上班。” 定下工作的事，苏婷才有时间好好打量黎央。 仅仅半年时间，黎央身上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肤色，比常年不晒太阳的苏婷还要白。 受过大学熏陶，整个人看上去更沉稳内敛。 “黎苗儿的身体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准备下个学期上学。” “在哪儿上？” 黎央还在考虑这个问题，把黎苗一个人放在宣城，他不放心。 带回首都，自然又要依靠闻野。这样下去，欠闻野的永远还不完。 “还在考虑？”苏婷看出他的犹豫，“我还是那句话，放心的话，可以让黎苗跟我住。” 苏婷这辈子不考虑婚姻不生孩子，有黎苗那么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陪着，给她一成不变的死水生活带来不一样的涟漪，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黎央看向苏婷，他从出生起就是长子，后来有了妹妹，自然而然就当起了兄长。 他没有姐姐，可此时，苏婷就如同自己的姐姐。 “苏姐，我一定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黎央郑重地回答。 “好，考虑好了随时跟我说。” 说了没两句，苏婷的对讲机开始有人说话，有预定的客人来了。 苏婷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她站起身跟黎央挥手，“明天下午一点，别迟到，不然扣你工资。” “好。”黎央笑着答应。 寒假生活跟平日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回到自己熟悉的出生地，亲切和归属感，在情理上是不一样的。 这些日子黎苗每天在家自学，她害怕明年上学后跟不上。 她离开学校差不多一年时间，她的同学已经上三年级了，想要跟上进度，只能自己努力。 其实以她的情况可以留级，在这方面黎苗有自己小小的倔强的坚持。 她从幼儿园起就展露出聪明的头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在因身体状况被迫休学的的那个期末，她还考了全班第一名。 跟比自己小一岁的孩子同班，黎苗心理上不能接受。 因此，为了能顺利上三年级，她已经把所有落下的课程自学完毕。寒假，她正在提前学习三年级下学期的课本知识。 宣城所在的省份，教育内卷是全国出名的。 不管哪个家庭，基本上都有一个家庭成员专门负责孩子的生活起居饮食日常，确保孩子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学习中去。 各种各样的培训班，更是充斥在不同的街道社区。 在宣城，几乎每个孩子都上过至少一门培训班。 黎央和黎苗就是那少数的从来没有上过培训班的孩子，所有的成绩全靠自己的努力和天赋。 维持生活已是不易，就别提梦和远方。 兄妹两人各忙各的，黎央晚班回来要睡到十一二点才醒。 黎苗有时候会自己坐公交去市里的图书馆看书，因此两人住在同一间屋子，有时候一天都见不着面。 喝了腊八粥没多久，就到了小年。 这天黎央请了半天假，和黎苗在家祭灶神，清扫。 以前父母在世时，总是很注重这些传统节日，黎央便延续下来。 自然不如父母那辈事事具备，不过，马马虎虎也算过了个小年。 祈盼来年，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吃完晚饭，嗨迪微信群里新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黎央懒得看，以为是大家在庆祝小年。 直到他准备看看有没有闻野的信息时，他在嗨迪微信群里看到了闻野的名字。 “闻少来了！！” “跟他小妈正面撞上了！” “我去，会不会打起来。” “怎么会，毕竟是后妈，这点尊重还是要给的。” “听说老板要把嗨迪转给新夫人，真的假的。” “难道闻少回来就是因为这个？” 里面还贴了几张照片，照片糊得厉害，大概是偷拍的人害怕，匆匆间拍下的。 黎央点开照片，即使糊到看不清人脸，他依旧能认出闻野。 他身上那件墨色毛呢大衣，曾经穿过几次，因为版型特别适合闻野，衬得他肩宽腿长，因此黎央印象深刻。 “也就是说，闻野他爸准备把属于闻野的嗨迪，送给新老婆？” 什么？ 闻野他爸是嗨迪的老板，那么，苏姐说的那个女人，是闻野的后妈？ 第61章 自寻死路 “宣城首富之子，闻野，亲爹后妈联合，有好戏看喽。” “等这一天好久了，终于来了！” 群里难免有酸言酸语，平时当着面毕恭毕敬，内地里因为嫉妒总觉忿忿不平。 不过投了个好胎，有什么牛逼的。 “big 胆，不想在嗨迪混了，赶紧删了。”有人在微信里劝。 “怎么，我又没说错。” 其他人还是很识相，纷纷说些有的没的，把不中听的话顶到上面。 相较于嗨迪的五彩纷呈，莲花小区五楼的屋子安静得仿佛被摁下时间键。 纹丝不动的黎央不像表面平静，他有些坐立难安。打开闻野的微信，两人的聊天内容停留在一天前。 昨天闻野结束了一天的会议，躺在四合院黎央的床上，他说光是进这个房间，他就硬了。 “我想在你床上来一发。” 这是闻野最新的一条短信，当时黎央在上班，没来得及回。 等看到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就这么搁置了。 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出事了吗？ 这样的念头在心头萦绕，明知道自己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是多余的担心罢了，却控制不了心绪。 黎央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联系，又担心多此一举，或许闻野根本就不想让他知道。 心里有事，就睡不着。 微信群在经历过信息冲击的高峰期后，渐渐恢复平静。 应该是被警告过，关于闻野和小妈的事，再也没在群里出现过。 嗨迪顶楼董事长办公室，闻野坐在豪华的办公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深蓝色的钢笔。 钟舒舒战战兢兢地立在办公桌旁，一句话不敢说。 底下员工幻想的撕逼大战并没有出现，两人对峙，是毫无悬念的碾压局。 蚂蚁岂能撼动大树，简直是自寻死路。 “听说闻昌奇要把嗨迪转到你名下？”闻野专心地把玩着钢笔，说话间并没有抬头，声音不大不小。 钟舒舒却打了个寒战，她连忙矢口否认：“没有，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嘴上忙着否认，心里在痛骂苏婷，一定是她告的密。 苏婷当然不会闲得到处说，至于消息怎么传得漫天飞的，没人知道。 “我怎么觉得，是真的。”闻野抬眸，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钟舒舒，那眼神是高位王者看底层的蜉蝣。 钟舒舒与他对视没撑过半秒，便慌张移开。 她的脑袋极速运转，该怎么撒谎才能骗过这位不可一世的闻少。 “有一次，有一次闻董喝醉了，提了一嘴，不过是酒后醉话，不作真的。”想来想去的，她选择说实话。 闻昌奇有没有作真不好说，钟舒舒必然是当真的。 不然，也不可能在苏婷面前说大话。 “这样啊那你知不知道嗨迪的前任主人是谁？” 闻家家大业大，产业遍布全国和海外，钟舒舒一个上位小情人，一个月几十万零花钱就让她高兴得不知东南西北，哪会知道这些事情。 “不不知道。”她拼命摇头。 嗨迪是闻野外公创建的，当时是宣城唯一的高档会所ktv，三十年间，鳞次栉比出现过无数家会所。 被时代浪潮淘汰的数不胜数，而嗨迪经过多次整修翻新创建，屹立不倒，繁忙季节一天的账单流水高达上百万。 后来嗨迪作为丘素锦的嫁妆之一，一并划进闻家。 不过，丘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丘素锦带过去的每件嫁妆都做了资产登记和管理，婚前协议明确规定，一旦因为男方原因离婚，所有嫁妆都要双倍归还。 闻野出生后，协议修改过一次，变成所有嫁妆立马转至外孙子闻野名下。 即使是闻昌奇，也管不了嗨迪的事。 她一个半路来的小角色，也敢觊觎嗨迪？ “钟舒舒，本以为你是个有脑子的，现在看来，也是个蠢货。”闻野放下盘了许久的钢笔，凌厉的声音变成一把剑，无情地戳在钟舒舒心头。 钟舒舒呼吸开始急促，明明后背湿透了，却冷得厉害。 “让你夹紧尾巴做人，你偏要到处张扬，当我闻野是死的！” “没有没有。” “你的账号每个月会固定往外打一笔钱，费用不等，大约三至五万。” ！ “你你怎么知道？”钟舒舒剧烈收缩，手上的爱马仕包哐当掉落在地，整个人摇摇晃晃立不住身子。 闻野微微眯起眼睛，钟舒舒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天生的上位者，掌控全局的主导人，钟舒舒跟他玩，还是嫩了点儿。 闻昌奇在外面的每一个女人，都有详细的报告送到闻野面前。 她们每个人的动向，都在严密的监控中。 钟舒舒藏在老家的那位青梅竹马，怎么可能成为漏网之鱼？ 闻昌奇真是老了，绿帽子戴了一次又一次，竟毫无知觉。 大概老来得女，正处于天伦之乐的迷幻中，忘记继续监控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闻昌奇，你觉得怎么样。” 钟舒舒扑通一声跪下，“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告诉闻董。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马上跟他断了，以后再也不联系，求求你。” 钟舒舒搓着双手苦苦求饶，豆大的泪珠从尖下巴滚过，落在地毯上，消失不见。 她确实有副好模样，楚楚可怜，青葱般的肤质。难怪闻昌奇有过那么多女人，仍被她迷得五荤六素。 闻野迟迟没有说话，流逝的每一秒都如同凌迟。 钟舒舒从痛哭求饶，到拼命磕头，再到放弃挣扎，等待头顶的铡刀降落。 她知道，闻野不会饶过他。 “初语是你妹妹，跟你有血缘关系，求求你看在她的面上，放过我这一次。” 闻初语，是那个只在医院见过一面的丑婴儿的名字。 闻野讨厌小孩，这个时候搬出闻初语，只会让情况更糟。 这场故意的凌迟，持续了半个小时。 光鲜亮丽的闻夫人像个落水狗，妆容早就哭花，身体软成一滩烂泥。 第62章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叮叮叮。” 钟舒舒的手机在爱马仕包里响起来，她听到了，可铃声是送命的唢呐，振动是小鬼在她坟头蹦迪。 因为这是她给闻昌奇设置的专属铃声。 “怎么不接？”闻野站起身，双手抱胸斜靠着办公桌，好整以暇地看着钟舒舒。 钟舒舒两只手抖得厉害，平日里很快就能打开的锁扣，因为手心的汗一直在打滑。 闻野不出声催促，如高贵的死神冷冰冰地旁观她的垂死挣扎。 终于，锁扣打开，响铃时间已过半。 指尖因汗液导致屏幕感应不到触碰，哆哆嗦嗦重复多次后，终于卡在铃声挂断的最后一刻接通。 “你在哪儿？” 闻昌奇久居高位，声音低沉浑厚，哪怕隔着电话也能让钟舒舒感到强大的气场。 “嗨嗨迪。”钟舒舒气若游丝，二十七八的年纪，这时像是老了五六岁。 “闻野呢。” 钟舒舒埋着头不敢看闻野，只见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把电话给他。 钟舒舒犹豫一瞬，把电话递给闻野。 事已至此生无可恋，只等着闻野把她的秘密告诉闻昌奇，然后将她这个后妈赶出宣城。 真不甘心啊，好不容易从山里跑出来，混到闻夫人的位置，她花了多少心思，拼了多少命，这么灰溜溜地滚回老家还不如死在外面算了。 她那封闭的小山村，流言蜚语能把一个人千刀万剐。 闻野接了电话，却没有说话。 闻昌奇没等到他叫一声爸，只能率先开口：“嗨迪是你的，没人觊觎。放心，这件事由我来处理。” 看来，闻昌奇对绿帽子的事真不知情。 闻野突然乐了，想起闻昌奇曾经故意把自己四合院的地址告诉李麒，就为了恶心自己。 现在，闻昌奇知道自己娶了这么个货色，是不是也跟吃了蛆一样恶心。 “这么多年，闻氏集团蒸蒸日上，而你挑女人的眼光却一如既往。”闻野找准时机，朝闻昌奇发动进攻。 闻昌奇被将了一军也没恼，“也许你是对的，希望你母亲的眼光够好，我很期待未来儿媳妇李璨进闻家大门。” 闻野“啪”扔了手机，脸色沉得要滴下水。 手机恰好落在钟舒舒脚边，她跪在原地不敢动。 “还不快滚，等我亲自送你？” 钟舒舒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不相信闻野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不过她识时务，闻言立马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手机和包，匆匆抹了把脸，朝闻野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闻少，以后我一定夹紧尾巴做人，绝对不会再搞出其他的事。” 跑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又转过头：“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他转钱，保证断得干干净净。” 这个“他”，自然是钟舒舒的青梅竹马。 现在，这个把柄落在了闻野手上，她的半条命就捏在闻野手上。 哪怕给她天大的胆子，以后也不敢再翻浪花。 钟舒舒走后，办公室恢复冷清。 闻野疲惫地坐在办公椅上，怔怔地看着桌上深蓝色的钢笔。 今天他本来应该坐上去美国的飞机。 收拾行李时，不小心翻出这支钢笔。 黎央的十九岁生日礼物，曾经被他遗弃在四合院的桌子上。 摆明了要跟闻野划清界限，让闻野愤怒。 他气愤地高高抬起手准备摔烂这只没人要的钢笔，在笔将要甩出去的时候，又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东西摆在眼前，看见了心烦，最后把它随手塞进了抽屉。 不知为何，这几天尤其想黎央，闻野觉得自己性欲太旺盛，不过几天没上床，就忍得受不了。 退了美国的机票，临时买了回宣城的票。 以为黎央在上班，从机场出来，闻野直接到了嗨迪。 前台两个小姑娘在埋头聊天，闻野走上前去准备问黎央在哪个包厢。 还未走近，两个人的交谈传进耳朵。 “嗨迪要转到闻夫人名下？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小季说的，小季说是不小心偷听到的。” “难怪这几天闻夫人天天来我们这儿，敢情提前视察啊。” “怎么办，苏姐好像得罪她了，这会儿两人正在经理办公室呢。”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极大。 钟舒舒从乡下进城投奔的老乡就是苏婷，当时两人在嗨迪一个是服务生，一个是服务生领班。 后来，钟舒舒搭上闻昌奇，被包养后再也不用上班。 不知怎的，情同姐妹的两人就此闹翻。 野鸡飞上枝头，真以为自己变成凤凰了。 闻野嗤笑一声，曲起指节敲桌面。 前台立马停止聊天扬起职业的微笑，“先生您好，请问预定过包厢了吗？” 闻野几个月没来，新前台自然不认识他。 “让苏姐过来。” “请稍等。”前台虽有疑惑，还是通过对讲机告诉苏姐有人找。 一会儿，苏姐从长廊走出来，看到前台的闻野，快步迎上去：“闻少，你怎么来了？” 闻少？ 两位前台面面相觑，紧接着瑟瑟发抖。 刚才她们的对话闻少没听见？工作期间闲聊八卦，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开除？ “钟舒舒在哪儿？” “呃，在8888号包厢……门口。” 苏姐也不知道钟舒舒抽什么风，跟8888号包厢杠上了，连续几天过来非要这间。 苏姐挡得了一次两次，挡不了三次、四次，人家毕竟是老板娘，她一个小小的员工怎么敢一直拦着。 闻野冷着脸来到8888号包厢，见到了拎着爱马仕的钟舒舒。 钟舒舒听见背后的高跟鞋声，趾高气昂地准备教训苏婷一顿，转身突然看见闻野，犹如老鼠见了猫，嚣张的气焰立马灭得无声无息。 …… 闻野想见的人没见着，扯上钟舒舒和闻昌奇跟吃了一嘴苍蝇似的，心情可见有多差。 钟舒舒走后，闻野在办公室坐了会儿，给黎央打电话。 “闻野？” 黎央迷迷糊糊刚睡着，看见手机上闻野两个字，以为自己在做梦。 “睡了？” “嗯。” “没什么事，睡。”听到黎央的声音，闻野就没那么躁了。 一直拧着的眉头放松下来，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黎央却很快清醒，他坐起身问：“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第63章 在流浪，来我家 闻野说：“在流浪。” 黎央立马回：“来我家。” 闻野弯起嘴角，他不过轻轻放下鱼钩，甚至没来得及下饵，鱼儿就上钩了。 “好，二十分钟后到。” 二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黎央却第一时间起床穿衣服，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出了门。 阴湿的冷风从衣领空隙往里钻，从被窝里带出来的热气很快消散。 这个时间这个室外温度站在小区门口等人有点傻，他却没想过找个地方躲躲。 匆忙之间手机扔在床上，只记得带了钥匙。 怕错过闻野，就没想过回去拿。 冷了就跺几下脚，把两只手合拢起来，朝里哈气，让冻麻木的指尖感受些微热气。 闻野下车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黎央。 羽绒服里面是贴身的棉质睡衣，鼻头冻得通红，两只耳朵从墨黑的头发里冒出尖儿，也是红的。 黎央头发长了许多，不再是以前经常剪的寸头。 现在的发型更适合他，前面的刘海偶尔盖住眉毛，会让那双瑞凤眼更加温柔。 闻野还记得，黎央情欲上头时，那双眼睛有多润。 水汪汪的，波光潋滟，像个眨眼间就会落下一滴珍珠泪。 其实，这都是闻野的想象，因为他从来没见过黎央哭。 即使被他高超的手段调动所有的神经末梢，也不可能掉下传说的中的生理性泪水。 骨子里镶着钢板的男人，眼泪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父母的离世和黎苗的病情，已经夺走了他这辈子所有眼泪。 下一次，眼泪会为谁而流，谁又能知道呢。 前面那辆出租车停下时，黎央便知道是闻野。 这个时间段，几乎很少有人经过，等了这么久，这是第一辆出租车。 好像真的在“流浪”，不然一直是专车司机接送的闻少爷，怎么这么接地气的打车。 突然，身上也没那么冷了。 黎央站在原地，看着闻野下车走近。 脸上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高兴，“走。” 闻野摸了一下他的手，冻得跟个冰块似的，若不是怕黎央的熟人撞见，闻野想带着他的手进自己的衣兜。 “我又不是不认识，眼巴巴的跑出来干什么，傻不傻。” 闻少爷故意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头得意着呢。 黎央只是笑笑。 他的行为自己也没法解释，不知道是为什么，一想到闻野要来，就一刻也不想等。 楼道里感应灯坏了，上次闻野大半夜下楼摔了一跤，黎央还记着。 走进单元门，黎央让闻野打开手机电筒。 “你手机呢？” “忘带了。” “啧，脑子真冻傻了。”闻少不情不愿地打开电筒。 楼梯不算宽，他们俩并排走着就有些挤。 不过，没人愿意后退一步，就这么肩膀抵着肩膀走到五楼。 客厅的灯亮着没关，老式的白色吸顶灯瓦数不高，好在能照亮整个客厅。 入眼即是全部，这间屋子还是印象中那么小。 来了寥寥无几的两次，对屋内的摆设却了如指掌。 用一句记忆力极佳，好像也不能解释。 黎央进屋后打开客厅的空调，室外机乌啦一声开始运转。 空调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年代更加久远，除了噪音大之外，制热效果不是很明显。 “关了，我怕楼下邻居投诉你扰民。” 黎央顿了顿，“那你冷不冷？” “不冷，抱一下，抱着就不冷了。”闻野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黎央。 黎央关掉空调，几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将闻野环住。 “问我冷不冷？你自己冻成冰块了，知道不。”闻野抬手勒紧他的腰，“再傻等下去，冻成人体冰雕，直接送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展览去。” 黎央低低地笑出声，“好啊，你站检票口收钱，咱俩一人一半。” “这……也不是不行，我干脆放弃无人机项目，投资名为黎央的人体冰雕艺术展，另辟蹊径寻找全新的赛道，一骑绝尘，走向人生巅峰。” “一代商业奇才闻野横空出世。”黎央不怎么真诚地附和道。 “傻子。”良久，闻野噙着笑说。 这一夜，在黎央狭窄的硬木板床上，挤着两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 也没干其他事，就是抱着睡了一觉。 男生火气旺，热得黎央一夜醒好几次。 每次睁眼，都能看见闻野熟睡的脸。 闻野放假这段日子比上学还累，接连着开会应酬，回到空荡荡的四合院总是睡不安稳。 这晚，是他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早上闻野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沐沐和黎苗在看电视，音量有点大，房子隔音差，自然就醒了。 闻野习惯性地伸手摸身侧，触手冰凉，身边的人早已起床。 他懒懒地闭着眼，往被窝里缩了缩，入鼻皆是黎央的味道。 忍不住像个变态一样在被子上嗅了几大口，终于满足地喟叹，整个人埋进被窝。 过了会儿，客厅的电视被人关了，两个小孩转移阵地，去了黎苗房间。 有人轻轻打开房门，探出头看了一眼，又把门轻轻关上。 闻野睡了个回笼觉，起床时神清气爽。 厨房里，黎央和黎苗正在做午饭。 听见开门的动静黎央回头：“醒了？给你买了新牙刷和毛巾，在卫生间。” “闻野哥哥好呀。”黎苗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小猪仔又长胖了。” 黎苗的笑容咻地一下消失，转移到了大坏蛋闻野的脸上。 窄小的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所有空间物尽其用，闻野进去只够转个身。 他上下打量之后，心中未免有些遗憾，这里太小，容不了他和黎央两个人同时进入。 还是四合院的卫生间大，怎么“玩”儿都行。 厨房抽油烟机轰轰作响，噼里啪啦的炒菜声不绝于耳。 黎央兄妹时不时聊上两句，一片静谧祥和。 “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黎央探出半个身子说，怕闻少爷等得无聊。 闻野听话地坐在餐桌上等，顺便回复信息。 丘素锦问他为什么退了机票，闻野随便诌了个理由，说明天飞美国。 吕何跟他汇报近期的研究进度，闻野扫一了遍，心里有了数。 回复完所有信息，三菜一汤上桌，饭香阵阵，闻野饥肠辘辘的肚子不体面地叫出了声。 第64章 空荡荡一片，没有人 糖醋排骨，百叶红烧肉，酸辣土豆丝，还有西红柿鸡蛋汤。 是宣城人饭桌上的家常菜。 黎央的手艺没话说，闻野吃得颇有些狼吞虎咽。 黎苗一边吃一边看闻野，脸上笑盈盈的。 “我脸上有字？一直看我干什么。”闻野斜眼瞪她。 黎苗不怕，依旧笑得开心，“闻野哥哥，好吃你就多吃点。” 怎么能不开心呢，她白住人家闻野哥哥的大房子这么久，终于可以在自己家里招待他，心情能不好？ 黎家人待人真诚，你对我好，我必然也要对你好。哪怕就招待这么一次，黎苗也觉着高兴。 “怎么？阿姨做的不好吃？”闻野反问她。 “当然好吃。”黎苗急急否认，阿姨特意学了宣城菜系，营养搭配合理，花了许多心思在这份工作上。 不过，家的味道哪怕米其林五星大厨，也没法做到。 “阿姨做得很好吃，但是哥哥的厨艺在我这儿永远排第一。闻野哥哥，我哥做得好吃不？”黎苗期待地看着闻野。 她哥在她心里天下第一，如果能得到别人的认同，那就是双倍的幸福。 黎家兄妹的眼睛是真好看，面对水灵灵大葡萄一样的眼睛，谁能不喜欢呢。 闻野点点头：“好吃。” “嘻嘻。”黎苗一下子笑开了，乐得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话题主人翁，新晋五星大厨黎央挂着淡淡的笑，给两人一人夹了一块排骨。 吃完饭，黎苗主动收拾碗筷，洗碗的活儿一向是她干。 闻野吃得有点撑，来到厨房外，当监工。 吃饭时间不算短，黎央该去上班了。 “我去上班了。” 闻野回身看他，“嗯。” 黎央从穿衣服到开门消失在楼梯间，闻野就这么一直看着。 骑上山地车，刚走出莲花小区，黎央突然意识到，嗨迪是闻野的，自己早出晚归的拼命赚的那点工资，说到底还是闻野给他发的。 两条长腿支在地上，黎央无奈地笑了笑，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有那么一瞬间，不想去嗨迪了。 兜兜转转，原来从他踏进嗨迪旋转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跟闻野纠缠在一起。 到了嗨迪，黎央换上工作服开始工作。 寒假的生意不如暑假，能进来兼职，想来是苏姐利用手中的权限给他开后门。 “黎央，咱们嗨迪发了一件大事。” 刚走出更衣室，就有前台拉着他八卦。 “什么事？” 昨天闻野和闻夫人的事，他没问，也不知道什么结果。 “苏姐不做夜场经理了。”前台夸张地说。 “什么！”黎央吃惊，苏姐难道被开除了。 “她啊”前台故弄玄虚地停了停，把人胃口吊足了才缓缓开口，“被升为副总经理了。” “真的？” “是啊，千真万确，嗨迪任职书已经送到苏姐手上了，上面有总经理的亲笔签名。” 前台手扮花痴状托住下巴，“我今天才知道，咱们嗨迪老板这么帅气年轻，名字也很霸气，叫闻野。我的天哪，他真的好帅哦的。” 是啊，黎央也是昨天才知道闻野是嗨迪的幕后老板，他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小妈跟太子爷斗，果然输得很惨啊，闻夫人昨天从顶楼下来时眼睛都哭肿了，她以为戴了超大墨镜就能挡着，欲盖弥彰笑死人了。” 没想到，昨天的结局是这样的。 想起某位大少爷在自己的地盘收拾了人之后，转头在说无地可去在流浪，这反差感，怎么有点萌。 那纸任职书在苏婷办公室摆着，上面总经理龙飞凤舞的签名是蓝色钢笔字，用黎央的十九岁生日礼物签的。 提拔来得突然，苏婷有些手忙脚乱。 嗨迪最大职位的是闻野的总经理，从创建以来就从来没有过副总经理这个职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就是副总经理了。 任职书上写得很清楚，副总经理权限仅在总经理之下，全权负责嗨迪所有业务和管理，遇突发情况不用汇报，可以先斩后奏。 苏婷久久不能平静，她在嗨迪工作整整十年，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能坐到这个位置。 夜场经理已经是她能想到混得最好的级别，现在一朝升天，整个人悬浮在空中，脚下不踏实。 职业素养让她快速冷静，她升职后，夜场经理就缺人，她需要从手下的员工中选出一个人。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难，很快人选拟定完毕。 职位调动的报告以邮件形式转发给闻野，一旦他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嗨迪这场不小的人事调动风波，持续震荡了好几天。 众人对待苏婷的态度自然有了新的变化，以前还能跟苏姐撒个娇，开个玩笑，现在，不管是谁，都会尊敬地叫一声苏经理。 黎央仍是跟先前叫她苏姐，工作期间在走廊碰到，停下跟她说恭喜，祝贺她升职。 苏姐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把烟嗓沾了蜜糖，“等忙完这两天，请大伙儿吃饭，记得把黎苗带过来。” “好，一定。” 工作到晚上，黎央开始心不在焉。 中午出门之前，没问闻野什么时候走，话问出来，像是要赶他走似的，就憋在了肚子里。 期间偷摸看了几次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信息。 是不是回家了？ 一个学期没回宣城，应该要见一见父亲的。 回家会不会挨骂，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他那小妈告一状，闻野是不是挺难做人。 脑子里不断胡思乱想，全是那些狗血的豪门电视剧里不靠谱的情节。 明明他也不看这些，怎么就这么能联想。 好不容易挨到一点下班，黎央一秒不停地换衣服回家。 走到门口碰上苏姐，她笑着开玩笑：“这么急，女朋友在家等着啊。” 黎央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先走了，苏姐，再见。” 山地车骑到冒火花，后背出了一身汗，滋滋往外冒热气。 一口气爬到五楼，开门前黎央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急。 屋内还残留着闻野的气息，黎央的心下一喜，走到自己房间轻轻打开门。 空荡荡一片，没有人。 第65章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巨大的失落感将黎央钉在原地，满腔欣喜被虚空一枪刺破，飞速流逝，徒留空寂。 原本稀薄的关于闻野的气息，似乎在瞬间消失殆尽，如同他从未来过。 这么快就走了？连句话也不说。 知道他忙，不过，哪怕是发个短信呢。 跟自己说一声他走了，这么简单，也不行吗？ 黎央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挡住本就不明亮的视线。 忽地，视线余光里出现了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房间的东西。 啪，修长的手指打开灯，书桌下某着名运动品牌大logo映入眼帘，整整齐齐摆着的五个袋子，委屈地挤在那狭小的空间里。 品牌是当下年轻人普遍喜爱的鞋类服饰品牌之一。 漏气的破洞被无形的针线缝上，剩薄薄一层贴在胸口，暖洋洋地烘热了一颗心。 黎央走上前，发现袋子上有个便利签，上面写着：新年快乐。 蓝色的钢笔字，笔锋劲峭，足见书写之人的文书功力。 暖流从胸腔输送至全身，一股冲动让黎央拿起电话。 他不管现在几点，就想立刻听到闻野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电话打完，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太不妥帖，闻野应该是睡了。 后来，电话改为一条短信。 谢谢你的新年礼物！ 一夜睡得不安稳，天刚蒙蒙亮人就醒了。 磨蹭到八点起床，才从黎苗口中得知这些东西的由来。 原来昨天黎央走后，闻野当即拉着黎苗出门。 目的地是宣城最大的商场，集大型超市，餐饮，服饰，娱乐为一体的综合商业中心。 先在负二楼某姆超市购买了整整一车食物，又去楼上买了许多衣服。 黎苗屋里的购物袋数量是黎央的两倍，而那间小小的厨房堆满了各种糖果，零食，肉类，海鲜，蛋奶，水果。 闻野面无表情地把这些东西扔进购物车时，根本没有考虑过黎央家冰箱的容量。 满打满算，只够塞进四分之一的量。 这么一大堆东西，短期吃不完，时间长了又容易坏。 思来想去，黎央把包装袋撕开，分了一半送张叔家，剩下的把略显空荡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为什么闻野哥哥对我们这么好？”这个问题从昨天憋到现在，黎苗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朋友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黎央笑而不语，因为答案他也不知道。 光是收拾这些东西，兄妹俩就忙了一个小时。 “闻野哥哥昨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去美国，买完东西就走了。”黎苗一边收拾一边絮絮叨叨讲述昨天的疯狂大采购。 黎央听得认真，心下明了，难怪凌晨那通电话没打通。 那时候闻野在飞机上，没信号。 两人在第二天恢复联系，闻野到了美国的庄园，跟黎央打电话时正在撸一只帅气的杜宾犬。 这只狗是闻野十岁那年来美国，姥爷送他的礼物，今年九岁，已经是一只老狗。 杜宾犬威风凛凛的外表下，是宠辱不惊的淡定。 “它叫什么名字？” “呃……迪迦。”这名字说出来有些羞耻，当年十岁的闻少爷还在迷恋奥特曼，死活要取这个名字。 这个名儿现在想来多少有点脑残。 “没看出来你喜欢奥特曼。”黎央笑出声，“现在还喜欢吗？喜欢的话送你一套当新年礼物。” “好啊。”闻野答应得爽快，“不过，我劝你去了解一下价格再说。” 黎央小时候玩具很少，即便有那也是路边小店卖的那种便宜货，没有正不正版一说。 现在的孩子追求高档，要牌子要正版。 送给闻野档次自然不能低，黎央随手打开购物网站查询。 某代正版迪迦奥特曼：券后价1300。 什么？这点小东西1300？怎么不去抢！ 奥特曼总共多少个来着？这么算下来，一套没个几万下不来。 黎央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学生，玩不起也买不起。 “呃……礼物这事以后再说。”黎央尴尬地说。 “行，我等着。”闻野忍不住笑出声。 由于太过尴尬，黎央很快结束了这通电话。 这次通话结束，两人有几天没联系。 临近春节，大家都忙。 时间很快来到除夕夜，黎央这天不用上班，可惜根本没得休息。 一大早起床，和黎苗大扫除，贴春联、福字，中午简单凑合吃了顿水饺。 年夜饭是重点，整个下午的忙碌都是为了这个。 因为闻野的慷慨大方，黎家年夜饭桌上出现了好多从来没有过的菜系品种。 丰盛得跟这间朴素的屋子格格不入，兄妹俩过了个极其奢侈的除夕。 吃完年夜饭，黎苗窝在沙发上等春晚开场，黎央陪她坐着等，眯着眼没一会儿睡着了。 心中想着事，十点多他醒了过来。 怕打扰闻野睡觉，黎央挨到晚上十一点才拨通电话。 宣城禁烟花，除了电视机里传来的热热闹闹的声音外，外面很寂静。 平日里车来车往的宽阔马路，也鲜少有车辆经过。 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家都在家跟亲人团聚，吃饭，看春晚。 楼下的邻居，好些人已经上了牌桌。 中国人一年三百六十天，最幸福的一天，就是此刻。 “嘟嘟” 电话接得很快，闻野刚刚晨跑完，黑发被汗水打湿，有几缕粘在额角，平白增了几分性感。 可惜，黎央看不到。 “吃过年夜饭了？”闻野气息不稳，虽有克制，喘息仍旧比平日重了些。 他的声音本就比同龄人沉些，现在更是低沉得像大提琴浑厚。 黎央心尖开始发痒，耳朵像被人隔着太平洋吹了一口气，腾得火烧起来。 “吃完了。” “明天还要上班？” “嗯。” 大年初一三倍工资，黎央是为数不多主动要求上班的年轻人。 他在宣城没什么亲戚，也不需要去拜年。 钱，仍是他的首要选择。 “啧。”闻野擦了一把汗。 黎央在等他的下言，按闻少爷的脾气，高低得讽刺两句。 什么掉钱眼里了，放过自己，那点钱值得这么拼命？ “新年快乐。”不是预想中的话，是祝福。 轰，脑海上空一朵绚烂的烟花绽放，照亮整个星空，炫目到让人头晕。 “闻野”黎央暗哑开口。 “嗯？”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第66章 闻家秘辛 “新年快乐！” 那句喜欢，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初三回去。”闻野气息已经恢复正常，声音里含着笑，电话隐隐听见有人在喊他。 “好。”黎央应下，“你去忙。” 挂了电话，黎央站在窗口久久没有回神。 张灯结彩的路灯喜气洋洋地展示春节的气氛，到处洋溢着喜庆的红色。 缠绕着树干的灯带一圈又一圈，星星点点，黄色蓝色粉色交织变换，遍布整个街道。 就连楼下那棵半死不活的香樟树上，也别别扭扭地挂着几串红灯笼。 辞旧迎新，掀开新的篇章，过了十二点，黎央即将跨入二字开头的年纪。 以前嫌时间过得慢，盼星盼月亮，掰着指头埋怨为什么自己还没长大。 不知何时起，也许是他十八岁成年后，日子如高铁般全速往前进，没有片刻停留。 还未来得及停下欣赏路边的风景，就到了二十岁的站台。 二十岁的第一天，黎央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跟他一样，是个男生，他们两个人身份云泥殊路，以交易开场，在争锋相处，到暂归和平。 游戏人间的公子哥，见色起意也好，菩萨低眉也罢，总之不会是情感上的喜欢。 清醒地意识到这点，黎央很难过。 如果，闻野对自己，对黎苗没那么好，就好了。 只是单纯的交易，他付出身体，接受闻野的金钱帮助，等熬过大学四年，他可以有能力慢慢偿还欠他的债。 可他偏偏，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好到让黎央动了心。 凡心大动，该怎么收回？ 黎央麻木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毫无办法。 电视依旧开着，难忘今宵正在上演，黎苗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黎央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回房间，帮她掖好被角后，在她枕头下塞了一个红包。 “新年快乐，平平安安长大。” 有的人，觉得过了除夕，就会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因为人总是在无限接近幸福的时候，最幸福。 当然，这个并不适用所有人，尤其在黎央得知嗨迪所有包厢都被预定满之后。 大年初一下午，年轻人纷纷出动炸街。 这一天，整个宣城，都是穿着新衣服和朋友、家人在外相聚享乐的人。 从穿上工作服到凌晨下班，黎央都是脚不沾地的节奏。 光是因为客人喝多后吵架的，就有五六起，更别提进进出出送饮料，酒水，果盘。 一天下来，黎央牢牢占据微信运动榜单封面。 新年的第一天，以耗尽所有精力结束。 黎央躺回床上时，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这样好，可以不用胡思乱想。 到了嗨迪立马进入工作状态，回到家倒头就睡，把他所有的时间挤得满满当当。 可是，有些东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闯进脑海。 从莲花小区到嗨迪的那段骑行路程，全用来想闻野了。 除夕那通电话之后，黎央就克制自己跟闻野联系。 可到了初三这天，他看手机的频率明显高了。 在他第三次摁亮手机时，黎苗问他在等谁的信息。 黎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他摇摇头，把手机塞进衣兜。 不管心境如何动荡，工作依旧在那儿。 这几天，黎央和闻野进入一种奇怪的默契，失联了。 没有人主动联系，所有信息和电话停留在除夕那晚。 明明是普通的几天，这么一看，却隔了一年。 初三闻野没能回得来，丘家有个重要的家庭聚会，安排在初三。 地点就在自家的酒庄城堡内，闻野穿着一身高定墨蓝色西装，搭配石上鸟胸针，既正式又个性。 他的审美一向走在最前沿，就算丘素锦这么挑剔的人，也对自己儿子满意得紧。 大厅里大家端着酒杯正在畅聊，仆人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在大厅来回穿梭，服务宾客。 闻野眉峰冷峻，站在餐桌旁引来不少目光。 他跟美国这边的亲戚不熟，从小没生活在一起，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 丘素锦穿着晚礼服，挽着新任男朋友的胳膊，优雅地在流连在宾客间。 这位白人是丘素锦在生意场上认识的，在被矜贵地追求三年后，丘素锦答应了他的交往要求。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习惯被人捧着，当年闻昌奇也捧了她两年。 可惜，再美的美人儿，捧久了也腻了。 况且，闻昌奇好色成瘾，追求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丘素锦岂是眼里能容沙子的人？ 那段轰动整个宣城的世纪联姻，堪堪维持了三年，就撕破脸皮。 异国十年，各自都有各自的伴侣，却因两大家族联姻利益唇齿相依，拖拖拉拉直到闻野十一岁才离婚。 大厅里人来人往，不时有人跟他寒暄攀关系。 闻野有些不耐烦，他不知道自己留在这虚情假意的宴会有何意义，本来他现在应该坐上飞往宣城的班机。 五分钟前，闻昌奇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闻野平时不回闻家，过年了，总得在闻家家宴和春节期间举办的各种商业晚宴、品酒会等场合露面。 每个离异家庭的孩子或许都遇到过这样的事，明明父母各自有新的家庭，在大团圆的日子里，又爱抢着让儿子出演家庭和睦大戏。 闻野不讨厌丘素锦，但也不像一般母子那么亲密。 丘素锦处处帮闻野争夺，倒也不一定是因为爱，不甘心占了大半。 当年联姻时，闻家陷入财政危机，她带过去的嫁妆是扑灭大火的救命水源。 闻昌奇踩着丘家的肩膀，站到山顶的位置，打下来的江山，一半都是丘家的。 怎能因为这段失败的婚姻，拱手送人。 两人唯一的骨肉，闻野，这时候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工具。 随着闻野长大，他成了双方博弈的棋子，每个人都想拉拢他。 不过，闻昌奇因为过于滥情，失了先机。 现今，儿子和前妻联手，他一个人多少占了下风。 娶钟舒舒进门，她也是怀孕怀得巧。 闻昌奇想生个小儿子，从小放在身边培养，又赶上闻野高考，闻初语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出生的。 可惜事与愿违，老来得子变成了老来得女。 闻昌奇抱儿子的愿望破灭，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第67章 甘愿当个金光闪闪的摆件 闻野喝完杯中酒，吃到一块甜到发腻的糕点，粘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要命。 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生生灌进去一整杯酒才压下去。 这般来回，他脸色自然沉到滴水。 优雅的音乐在大厅循环播放，时不时有人上前跟闻野聊上两句。 这样的场合无聊得紧，闻野找了个借口去户外花园躲一阵。 冷冽的空气撞进鼻腔，不由得再次想到那个让他恼火的人。 服务生当上瘾了，竟然把自己回国的日子忘了，明明告诉过他初三回国。 过年前几乎一天一个电话，现在搞得人间蒸发似的，一天天超负荷工作那么久，也不怕猝死。 想来想去，闻野拨通苏婷的电话。 苏婷忙得眼冒金星，差点漏接大老板的电话。 “闻少？新年好呀。” 苏婷那边是巨大的音乐轰鸣声，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各种对话。 晋升为副总经理，她比之前更忙。 夜场经理还没正式接手，还处于手把手带着教的状态，她的工作量翻倍。 “黎央这几天都在上班？” “呃，是的。”苏婷一愣，又加了句：“下午一点到凌晨一点。” 有人光鲜亮丽推杯换盏，有人狼狈不堪披星戴月。 生活的前提是，生存。 认识闻野之前黎央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认识他之后，依旧如此。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苏婷快步走到相对安静的窗口。 久久等不到闻野的指示，她开口问：“闻少，黎央他怎么了？” “没什么，别告诉他。” “嗯，好的。” 压下心中的疑惑，苏婷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闻野挂了电话，微微下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银色高跟鞋。 “小野，躲在这儿干什么呢，走，去给叔叔伯伯们敬酒。” 丘素锦妆容精致笑容得体，修长的脖颈戴着无烧鸽子血红宝石项链，耳朵上坠着同款耳环，愈发衬得她冰肌雪肤。 因保养得当，她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 白人永远猜不透亚洲女性的年龄，在她那位小男友眼里，一直认为她不过二十七八岁。 上了年纪的女人，不管多富有，在外貌这一块被人称赞取悦，仍能得到巨大的满足感。 闻野跟着她在大厅里交际，听丘素锦炫耀自己的儿子。 “是的，国内最好的大学，金融系。” “对对对，一中的状元。” “哈哈哈，都是他自己的努力，跟我没什么关系。” “丘老爷的外孙子，一脉相传。” 闻野的履历，在这种家庭聚会里，是金光闪闪的招牌，比丘素锦脖子上几千万的红宝石更加耀眼。 她很享受那些亲戚对自己儿子的称赞和羡慕。 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比起自己的成就，下一代的成就带来的骄傲感更强。 也许是因为自己已经走到顶峰，而下一代站在自己的肩膀上迈向更高的山顶，将那份家族荣光发扬传承，延续世代荣耀，当然值得骄傲。 闻野站在丘素锦身边，甘愿当个金光闪闪的摆件，满足丘素锦的虚荣心。 比起闻昌奇，他愿意给自己母亲这个机会。 生意场上多是合作利益，家族聚会则更多是攀比。 当年丘素锦离婚可是让好多亲戚看了笑话，哪曾想，她命里带贵，生了个这么出息的儿子。 一天欢声笑语，宾客散尽，众人疲惫地卸掉虚伪的面具。 闻野的手机一整天揣在衣兜里，依旧没有黎央的任何信息。 夜幕降临，他眉间的戾气愈演愈烈，已经是控制不住的状态。 庄园内的仆人见状个个心惊胆战，生怕撞到这位脾气不好的少爷枪口上。 丘素锦喝多了，被男友搀扶着进了房间，丘老爷子身体不利索，露面不到一小时就离了场。 宣城前两年刚开通直达美国的航班，凌晨一点恰好有一张头等舱机票。 闻野随手订下，转头让人收拾行李。 丘素锦和新男友正蜜里调油时，她的儿子闻野已经到了机场。 飞机落地宣城机场时，已经是大年初五。 司机早早等候在机场，第一时间帮闻野提行李。 上车后，司机欲言又止地看向后视镜。 “什么事？”闻野头靠座椅，闭目休憩，话语间不带任何温度。 “闻董让我接您回老宅。” 司机在闻家工作多年，知道父子之间不合，闻野上高中后，就搬到了宣城市中心顶层公寓。 除非特殊日子，闻野从不回老宅。 “嗯。”闻野沉沉应出声。 司机惊讶闻野这么好说话，心中不免窃喜，闻董和闻少两头都不能得罪，这下不用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汽车平稳地驶向宣城富人区——临水湾壹号别墅。 这是宣城的“隐贵”小区，里面总共五十二套别墅，业主不是位高权重，就是身价上百亿。 环绕整个别墅区的是临水湾湖，湖光潋影、与别墅内的园林胜景相映成辉，整个别墅区的设计高端大气，尽显豪贵。 每家别墅均有私家游泳池，在临水边的一排别墅更有私人游艇码头。 宣城首富闻家自然在最前排。 小区内绿树参天，风景绝美，整片别墅区的空气像是单独装过过滤器，清新自然，通体舒畅。 只是再美的风景也不能让闻少爷展眉，他心里想着事。 这个时间，黎央应该在上班。 穿着廉价的工作服，穿梭在各个包厢。 难道黎苗身体出问题了？自从那声新年祝福后，怎么就突然不联系了。 要不让苏婷给他放一天带薪假得了，累死累活赚那几百块，能干嘛。 这么胡思乱想着，闻宅到了。 家里的管家早就候在一旁，提早开门等着。 经过花园和游泳池，汽车停在别墅门口。 一楼的大门敞开着，保姆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进门后，闻野换拖鞋时不小心踩到一只软体不明物，怪异的响声从鞋子里传来。 保姆和管家皆是一颤，那是小姐的玩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闻野拖鞋里的。 闻野拧着眉，从鞋子里掏出一只嫩黄色的小鸭子。 “这是什么？” 第68章 你在宣城吗？ “这是初语小姐的玩具。”管家低着头说。 初语小姐？闻初语。 闻野冷笑一声，没了吃饭的心情。 虽说这个地方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但从小长大的屋子里住了别的人，他也没大度到鼓掌欢迎的程度。 随手扔掉可笑的鸭子，闻野抬腿往楼上走。 保姆和管家面面相觑，皆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知道他到机场后，新夫人钟舒舒主动带着闻初语出去了。 不然，后果他们不敢想象。 鸠占鹊巢，主人回来了迎面撞上，能罢休？ 二楼闻野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随时等着主人入住。 一年多没回来，房间里家具摆置跟离开前一模一样，没有人敢乱动他的东西。 闻野精疲力尽地扑倒在床上，两天没睡，长途跋涉，此时他头痛欲裂，困顿难忍。 体力再强悍也经不住这样熬，倒时差本就是痛苦的过程。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到了晚饭时间没人敢叫醒他。 闻野醒来时已经凌晨三点。 人在宣城，想要联系黎央的心情就无比强烈。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等那头接起来时，传来扑通的响声。 “闻闻野？”黎央气息不稳，透过听筒能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 “慌慌张张，家里藏人了？”闻野皱眉。 黎央弯腰捏住脚踝，刚才进来得急，扭了脚脖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膝盖跪在地上，红了一大片。 他家里没有厚实的地毯，也没有松软的实木地板，只有硬邦邦的瓷砖。 摔得猝不及防，没有任何缓冲，剧烈的痛感从膝盖处传来。 “没有，没藏人。”隔了一会儿，黎央回道。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解释，让闻野觉得新奇。 这个反应成功让闻少爷的坏心情有变好的倾向。 “几点了，还不睡？” 这个时间点，黎央应该睡了，不过听他的声音可以猜到，他还没睡。 黎央最近失眠得厉害，身体很累，精神更累，偏偏睡不着。 回到家后呆坐了半小时，才想起来洗澡。 还没洗完，就听见电话在响。 这个时间段，除了闻野，不会有人给他打。 身上的水来不及擦干，黎央匆匆跑进房间，因为过于激动，扭了脚踝跪倒在地。 这样毛毛糙糙真不像他。 五天没听到闻野的声音，乍一听，竟有些陌生。 “你在宣城吗？”黎央问，仔细听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犹豫。 他忍了很久，给自己时间理清楚他对闻野的感情。 结果不尽如人意，越理越乱。 他跟闻野的微信聊天框，每天会被打开无数次。 好几次，已经在窗口输入一段话，回过来神又删了。 他不知道别人的喜欢是什么样子，没有对比没有参照，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瞎琢磨。 时时刻刻回想跟他闻野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同时在脑中想象他现在做什么。 跟妈妈在一起应该很开心。 想着想着，又会苦笑，嘲讽自己的幼稚行为。 “黎央，你是不是耳背？” “？”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三，黎央当然记得。 他只是在逃避，逃避闻野，逃避接触，逃避自己的感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闻野并不知道他动了心。 他在心里说，好好伪装，装作跟以前一样，就这么相处，也许，可以行得通。 “最近太忙了。”黎央找到一个蹩脚的理由。 闻野信了，“那点钱够买你命？年纪轻轻的，这么活累不累。” “还有，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熬夜会增加猝死风险，知不知道。” “你也没睡。”黎央回道。 “诶，不是，你非跟我作什么对，我他妈的在倒时差。”闻野明明在训人，声音却一点都不凶。 “对不起，乡下人没出过国，第一次知道要倒时差。” 黎央这话是真心的，不出国的人，第一反应还真不是倒时差。 “下次带你和黎苗一起去，让你感受一下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有多苦逼。” “”黎央没有答应。 这个时候，应该开玩笑说句：“好啊，我等着。” 可他说不出口。 轻松的氛围一时间有点冷场，黎央赶紧结束话题：“早点睡，把时差倒回来。” 闻野顿了顿，生硬地“嗯”了声。 这通电话结束，两人恢复了正常联系。 也不多，一天三四条短信，偶尔一个电话。 闻野被闻昌奇带着到处参加酒会、聚餐，拜访族中亲戚。 闻野给他最大的面子就是在这些场合中露面，在宣城，他可不会乖乖做闻昌奇的摆件。 乐意待一会儿他就待着，不乐意转眼就消失不见。 纨绔子弟，目中无人，随心所欲，被他演绎得栩栩如生。 这样的场合难免遇到熟人，比如李麒，比如李璨。 李麒看见闻野如同老鼠见了猫，有多远躲多远。 撞人那件事，他爸花了双倍价格才让对方签下和解协议。 李绪储回国后啪啪赏了他两巴掌，打得他嗷嗷叫。 自那之后，李麒低调了不少。 而李璨则完全无视闻野，把他当陌生人。 她还小，有任性的资本，等她再大点，就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父慈子孝上演了两天，以闻野搬回公寓结束。 他前脚刚走，钟舒舒抱着闻初语后脚就到了。 钟舒舒出身低微，这些场合闻昌奇从来不会带她去。 她只要安心地当个花瓶，在家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做她的阔太太就行。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她在嗨迪的那一番作为，于闻野和闻昌奇来说，不过是一层微不足道的涟漪，于她来说，却是惊涛骇浪， 识趣，是她在闻昌奇那儿最大的优点。 这唯一的优势，被她自己作没了。 闻昌奇禁了她半个月足，直到闻野回来才解禁。 这个时间点解禁，不就是让她识相地滚蛋。 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收拾包袱去住酒店。 直到闻野走了，才敢灰溜溜的回来。 闻初语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女儿，偏偏有个这样的妈，只能跟个私生女一样躲躲藏藏。 第69章 大门半敞着，等待客人的到来 “喂，闻少，您吩咐的事办好了，就等初十之后办手续。” 司机提前两天去首都，在初八这天把该找的人该走的流程基本上敲定。 学校招生办老师正月初十上班，十二之前都可以办理入学。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闻野给司机转去一万元新年红包。 司机咧着嘴巴笑哈哈地收下，连发几条感谢短信。 春节期间的宣城，天气不错，气温一度飙到二十度，是非常适宜闲逛溜达的天气。 朋友圈里旅游九宫格每小时都有刷新，国内的旅游景点被人群挤爆。 闻野跟几个圈子里的公子哥喝酒，奢靡了几天，很快就腻了。 吕何给闻野打电话，想让他早点回首都。 一些文件，需要他亲自签署。 无人机项目进展非常快，每天要做的决定很多。 吕何本就是技术出身，自从闻野成了最大股东后，他把管理公司的事扔给了他，自己一门心思地跟新来的工程师没日没夜地钻研技术。 公司人事和财务也给闻野发信息，委婉地希望他能早点回去。 “啧。”还想带黎央和黎苗去哪个景点逛一圈，这下泡汤了。 黎央接到闻野电话时，正准备去上班。 上午辅导黎苗的作业时，不小心忘了时间。急匆匆下楼，刚跨上车，闻野电话来了。 “闻野，我要去上班，等我到嗨迪给你回电话。” 黎央歪着脑袋，用肩膀夹住电话，话语间，已经骑出去几米。 正准备收电话，听见闻野在电话那头说：“来我这儿。” “不是，我要去上班。”黎央被闻少爷想一出是一出的想法逗笑了。 “我是老板，今天给你安排其他工作。” “” 刺啦，刹车声传来。 “没和你开玩笑，过来。”闻野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戏谑。 黎央假装没听出来，“那我跟苏姐请个假。” “诶，你有没有把我这个老板放眼里，老板发话了， 她一个副经理敢不听？” “闻老板，公司的规章制度请问您了解吗？” “”人事制度闻野还真不清楚。 “等着，我打个电话，一会儿去找你。”黎央说着挂了电话。 这语气这行为，多少带点强势，闻野不但不反感，反而喜欢得很。 只有黎央身上有这味儿，闻野就好他这口。 这几天嗨迪的客流量明显减少，不像先前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苏婷很爽快地同意了黎央的请假要求。 去闻野那儿用不着上班打卡，时间充裕不需要那么赶。 但黎央骑行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甚至比平时更快。 得知在脑中朝思暮想了好几天的人，在等自己，胸腔内塞满酸酸胀胀的情绪，莫名的悸动，让心跳加速。 停好车，黎央快步朝里跑去。 公寓管家直接放行，没有让他登记信息，想来闻野已经提前给物业打过电话。 黎央庆幸，闻野住得够高，让他在电梯里有足够的时间稳住呼吸。 “叮咚。”顶层到了。 出了电梯，高大的入户的大门半敞着，等待客人的到来。 （被审核毒打之后，就这么着了） 顶层公寓视野开阔，和煦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洒在真皮沙发上。 沙发上懒洋洋躺着的那人身材过于修长，白皙的脚踝悬空挂在尾端，慵懒高贵，着实让人挪不开眼眸。 他怀里抱着的人，因过于疲惫，半阖着眼，遮住了那双魅惑的含情眼。 黎央半梦半醒，有种飘浮在云间的虚空感。 也许是此刻太幸福，让他心生胆怯。 调皮的云朵可见不可碰，每当黎央想抓一把放心手时，它们总是从指缝溜走。 黎央不甘心，往前追了一步，那知一脚踩空，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粉身碎骨的时候，下面有人接住了他。 “做噩梦了？”低沉的声线从头顶传来，闻野紧了紧胳膊，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稳。 黎央没有醒透，心脏砰砰跳得厉害，梦里那一跤跌得真实，导致他的灵魂还在半空中飞着，迟迟没有回归本体。 见怀里的人不再惊慌，闻野又沉沉睡去。 黎央稳住心神，安静地趴在闻野胸口，抬眸朝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紧致的下巴，和线条优越的鼻梁。 视线往下，是凸起的喉结，像一座高耸的小山峰，矗立在颈间。 光是这么看着，就入了神。 闻野，真的很好看。 不知看了多久，黎央收回眼神。 现在还是正月，忙了这么多天，就纵容自己，短暂地沉溺在其中，就当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落日余晖，将整个房间铺上一层淡黄的金色。 闻野是被阵阵香气勾醒的。 质量极高的午睡，让他精神抖擞。 坐起身，在厨房里找到黎央的身影。 他身上穿着围裙，身后扎了蝴蝶结，劲瘦的腰身被拉出，下面是一双长到过分的大长腿。 闻野带着笑走过去，下巴搭在黎央肩膀上，“做什么了？” “都是冰箱里的。” 不过是简单的家常菜，闻少爷的冰箱里啥都有，就是没人做。 等过期变质，又会被钟点工阿姨收拾扔掉。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黎央决定把冰箱里的保质期较短的菜都炒完。 黎央的手艺一向深得闻野的意，这一餐也不例外。 两个人下午运动时间不短，早就饿了。 “晚上回去么？” “嗯，黎苗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行，回去后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去首都。” 黎央停下筷子：“这么快？” “嗯，吕何一直催我过去。” “你先去。”黎央顿了顿说道。 他准备初十去把黎苗入学的事情办了，关于黎苗上学的事，张叔跟他谈过几次，让黎苗跟他们一起生活。 “小苗儿跟沐沐一个学校的，上学放学一块儿接，一点儿麻烦也没有。回来后，她还能辅导沐沐的作业，替我省一笔补习费，我开心还来不及啊。” 张叔拍着胸脯说。 经历过赵船事件，黎央不放心把黎苗留给任何人。 可是，让她在首都上学不现实。 左右为难之下，黎苗主动跟他说，要留在宣城上学。 最后，黎央勉为其难答应。 这件事，是他的一块心病。 因此，能在宣城多留一天是一天，帮黎苗把所有事安排妥当才是。 “什么叫我先去？”闻野不高兴，“你真在家里藏人了？” 第70章 闻野的捕猎围栏 “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人。”黎央没想到他还在计较这个，只能解释： “我要给黎苗办理入学手续。” 闻野神色不明，他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黎央。 黎央被他看得发毛，“怎么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我身边逃走？” “？” “黎苗在宣城上学，你是不是有理由回宿舍住了？” 回宿舍后，就可以有无数理由减少见面次数，久而久之，慢慢拉开距离，然后在某一天彻底从闻野身边离开。 一想到这儿，闻野恨不得把黎央绑在这间公寓，让他哪里也去不了。 黎央愣住，他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云泥之别的身份阶层一直都在，黎央只是想在能力之内尽量追求一个平等，带引号的平等。 明显的是，他永远不可能打破阶级的牢笼。 不自量力的以卵击石，不会有好结果。 住宿舍之前，他会征求闻野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黎央就不住。 这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并不是只有结果。 不过闻野似乎不是这么的，现在，他率先抛出这个问题，黎央有口难辩。 “不是，”黎央决定跟他讲道理，“黎苗要上学，她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可以上学了。” “所以呢。”闻野盯着他，冷着声问。 他冷下脸来时，会有莫名的压迫感。 闻野的眼神是凌厉的，审视的，像是要穿透皮肤组织渗进黎央的灵魂。 轻轻敲上一下，震感麻痹全身。 黎央不太能理解闻野的意思，这个学黎苗肯定要上的，如果闻野拿这个跟他说事，黎央必然不可能妥协。 黎苗是他的全部，排在所有人和事之前。 学业是底层人唯一改变命运的途径，哪怕他人为地扼断自己的路，也要用血肉身躯为黎苗造路搭桥。 “闻野，黎苗需要上学，她十岁了，之前休学一年，在身体恢复不错的情况下，她必须上学。” 黎央声音不自觉提高，他的气势一向不弱，跟闻野分庭对抗不落下风。 闻野突然意识到，他跟黎央不在一个频道。 “你傻不傻，她当然要上学。”闻野理所当然道。 他甚至想过，上学费脑，担心小猪仔吃不消，准备让阿姨多做一些补脑的汤品。 “”黎央有些搞不懂闻野什么意思。 “去首都上学，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闻野这才把话说明白。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这才解开误会。 黎央显然没料到闻野会这么说，准备跟闻野争上一争的气势顿时蔫了一半。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下，嘲笑自己没脑子的猜测。 同时，他在想怎么拒绝闻野的好意。 照这么下去，他欠闻野的永远还不清。 “黎央，赵船的事刚过去不到一个月，你是金鱼的记忆吗，忘得这么快？” 闻野知道怎么拿捏黎央，他的七寸就在那儿摆着，轻轻一捏，就能让他乖乖就范。 这话一出，黎央半天没吭声。 闻野再次进攻，在他耳边诱惑：“黎苗在哪儿都不安全，只有在你身边才行。” 头顶的灯把闻野的眼睛照得很亮，眼眸里矗着个人影，僵硬如石。 闻野静静等候，他要让猎物自己走进来。 诱饵已经足够充分，就看猎物怎么选择。 不过，闻野姿态比较放松，他知道黎央最终的抉择就是自己想要的。 “闻野。”黎央垂下眼眸，视线落在瓷白的餐盘上，“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欠你的太多了。” 闻野无语地笑了，他巴不得黎央欠得越多越好，欠条摞成山，这样他就不会想着逃。 不过他不想把心底里阴暗疯狂的想法摆在明面上，这样变态的占有欲，说出来有些吓人。 “你别想太多，如果你实在介意，就打个欠条给我。” 反正，欠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张。 黎央仍在考虑。 “明天下午三点的机票，一点钟去接你们。” 闻野直接给他下命令，端的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黎央很想反驳他，嘴张了几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摆在他面前的，是他从未拥有过，并且凭他自己的本事或许很多年也没法拥有的东西。 他和黎苗，是一对苦命的秧苗兄妹。 从他们出生以来，一直生活在干枯贫瘠的土壤上。 闻野的出现，给这块土地带来烟波浩渺的雨水。 久旱逢甘霖，黎央很小心地汲取一点点，把剩余大量的雨水留给黎苗。 现在，闻野准备给这块土地施肥，让秧苗茁壮成长。 营养过于充裕，让黎央懵了头。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一向是拒之千里。 可是，现在送到他面前的，是闻野亲手递过来的。 “机票定了，首都该找的人都找了，你就算不去，该花的钱已经花了。” 闻野落下最后的捕猎围栏，将黎央困在其中，让他退无可退。 最后黎央选择默认，事关黎苗，他没法不妥协，闻野面面俱到，提前布线，他没办法拒绝。 欠闻野的，只能想想别的办法，在其他方面弥补。 回到莲花小区，黎央下楼跟先是张叔道歉，然后告诉张叔，经过反复考虑，他还是决定带着黎苗一起走。 张叔当下急了，颇有些生气地质问黎央是不是不信任他。 黎央立马否认，可张叔气得不轻，根本不相信他说的。 怕张叔急得高血压发作，黎央只得把赵船那件事如实告知。 听完，张叔吓出一身冷汗。 “还有这种事？”他不可置信的问。 黎央点头。 张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恨不得把赵船那个人渣从监狱里拉出来揍一顿。 得知黎央的同学有钱本事大，能请得动首都知名律师，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既然如此，你们住一起更好。”张叔说。 莲花小区这十来年房子买进卖出，好多外地人在这儿购置安家，也有不少外地工人租房。 张叔做中介生意，当然知道这里人员流动量不小。 虽不至于像黎央租住的小区那么乱，也不如新区那么安稳。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哪天搬来个犯罪分子呢。 第二天，下午一点，保姆车准时出现在楼下。 两个小时后，三个人踏上飞往首都的飞机。 第71章 春去秋来，窗间过马 三人抵达四合院时，外面早已黑成一片。 从温暖如春日的宣城来到滴水成冰的北国，首都凛冽的风打在黎苗脸上，刮得脸蛋生疼。 阿姨听见外面的动静，打开院门，一把抱住黎苗的脑袋，手掌替她挡着穿堂风，眼疾手快地把她塞进暖气十足的西厢房。 屋内的加湿器早已打开，空气湿度维持在最舒适的45度。 回到熟悉的环境，黎苗兴奋地扑到沙发上打了个滚。 这间四合院是她的第二个家。 当决定留在宣城读书时，她竭尽全力挤出微笑跟首都的一切告别。 隐秘的不舍和思念，被她压在心底。 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回到这里，再次见到和蔼可亲的阿姨，还有凶巴巴的闻野哥哥。 他们每个人，黎苗都喜欢。 阿姨准备了极其丰盛的晚餐，那么大的餐桌，差点摆不下。 “干杯，新年快乐~” 风格迥异的四只杯子清脆地碰在一起，众人脸上皆是欢喜。 日子很快步入正轨，黎苗顺利入学，黎央学业兼职两不误，闻野则学业事业两手抓。 黎家人聪慧，学习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困难。 首都教育没有宣城卷，哪怕黎苗休学一年，成绩也能维持在班级前五。 春去秋来，窗间过马，黎苗个头从一米三窜到一米六五的时候，离她第一次来首都已经过去三年。 明眸皓齿，白玉无瑕，任何美好的词语堆叠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病央央的小猪仔，在两位哥哥的养育下，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金秋十月，硕果累累，院子里的葡萄树上挂满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可惜无人采撷。 此时，四合院里气氛如坠冰窖。 闻野横着眉粗鲁地把黎苗的书包里翻了个底朝天，用两根指头夹住那藏在夹层里的粉色信封。 “这是什么？” 这几年，朔风科技越做越大，产业链和生产线规模连续几年扩张，闻野久居高位，身上的威压与日俱增。 黎苗被他的气场压得抬不起头来，长睫低垂眼神飘忽，轻声嗫嚅：“我都扔了呀，怎么还有。” “你扔了几封？”闻野声音淬了冰，十月的天气，寒得黎苗浑身一颤。 闻野跟自己哥哥可不一样，他是独裁者，一言堂，对黎苗的一言一行管得很严。 “三、四封。” “到底三封还是四封？”闻野追问到底，要是他的秘书敢给他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直接辞职走人。 “四四封。” “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闻野双手抱胸，像残暴的君主毫无怜悯地审判罪犯。 黎苗偷偷抬眼，无声地向黎央求助。 [哥哥，拜托拜托，救救我！] 黎央看也差不多了，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先吃饭，饭菜要凉了。” 闻野转头瞪他，黎央笑了笑，走上前，拿走闻野手上的粉色信封，揽着他的肩膀往外推。 路过垃圾桶时，顺手扔掉了皱巴巴的信封。 同时不忘回头喊上黎苗。 黎苗撅着嘴巴，委屈地跟在两人身后。 做饭阿姨换了个人，原先的阿姨在暑假回老家了。 她媳妇儿生了孙子，她回家带孩子去了。 闻野得知后，给她包了一个很厚的红包，阿姨眼睛红了红，怎么都不肯收下。 推了几次，闻野直接塞进她的背包里，阿姨只能作罢。 阿姨走后，黎苗闷闷不乐好多天。 黎央带她爬长城，看故宫，逛圆明园，半个月后，才平复心情。 新来的阿姨是首都本地人，不会做宣城菜，手艺也不如原先的阿姨。 不过，没人抱怨。 原先的阿姨跟他们像半个亲人，这位只是上班，完成分内工作就行。 情书风波过后，闻野连续几天亲自到校门口接人，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坏了不少祖国的花朵。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黎苗再也没收到别人的表白，闻野才渐渐放松对她的管控。 因为这件事，黎苗把闻野的电话备注改成：独裁专制暴君。 独裁专制暴君本人此刻正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吕何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这栋楼已经被朔风科技买下，经过一年的重新装修，焕然一新，十分气派。 公司员工从原先的十来人扩张到一百多，首笔注入资本八百万过后，又陆陆续续进过二千万，三千万。 现今，朔风科技市值一个亿，已经有敲钟上市的能力。 吕何从技术岗转到管理岗，闻野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时间金贵，需要有人帮他分摊。 因为吕何的安排失误，导致跟潜在客户约的谈判时间与闻野的考试时间重合。 客户指明要跟闻野面谈，一时间找不到别人替代。 闻野对待学业一向认真，他的同学，没有平庸之辈，很多人在外创业的同时，能很好地兼顾学业。 这场考试，关于毕业，不能缺席。 最后，闻野亲自打电话跟客户道歉，重新约定谈判时间地点，并且主动让利05个点，以表诚意。 客户很爽快地答应。 危机解除，吕何站在一旁讪讪地笑。 闻野刚想开口训人，电话响了起来。 吕何得救，他赶紧示意闻野接电话，趁这个间隙逃之夭夭。 “喂，妈。”闻野隐去怒火，声音不冷不淡。 “机票订了吗？” 闻野站起身，沉默地看着窗外。 这栋楼总共三层，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大楼正对面是老式小区， 中间是个两车道的小路。 早上和晚上会有老头老太摆摊买菜，让原本不怎么样的交通更加拥堵。 闻野的野心和能力，让这栋原本该腐烂的旧楼重焕新生。 宣城的野马在首都扎下了根，只是现在根基不稳，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大厦倾塌。 市场竞争残酷，弱肉强食，像朔风这样异军突起的新兴企业，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朔风走得越远，顶着的飓风就越强烈。 “明天。” “几点的票。”丘素锦要明确的时间，她不允许闻野这边有任何差错。 “三点。” “好，我派人去接你。” 闻野正准备挂电话，被丘素锦叫住：“你院子里的人，早点解决，不要生是非。” 第72章 打火机是黎央送的生日礼物 闻野这边一片死寂。 “听到了没，我可不希望出现什么流言蜚语。”丘素锦拔尖了声音。 她这辈子最讨厌小三和名声不正意有所图的人。 在那段失败的婚姻里，她见识过太多丑陋的嘴脸，个个让她恶心。 更何况，闻野身边的还是个男人。 名叫黎央，无父无母带着个拖油瓶妹妹，本三学历，没有一点能跟闻野匹配。 所有恶劣的因素叠加在一起，让本就看不起黎央的丘素锦，凭空揣测良多。 “妈！”闻野声音依旧不高不低，可是，蕴含的警告意味十足。 “”丘素锦那边噤了声。 临近黄昏，日头依旧悬在空中，楼下铺满金黄的橘色，盖住了路边角落不堪入目的污渍。 首都财经学院，黎央正在院长办公室，垂眸看手中的文件。 “今年我校交换生名额总共两个，其中一个我推荐你去。” 班主任骄傲地看着这个得意门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这些是申请资料，你回去准备准备。出国费用和吃喝住宿都由学校承担，不用担心。” 院长也说：“你的资质完全没问题，材料收集全了送给我，审批手续大约半个月能结束。” 首都财经学院作为三本院校，难得出现这么个优秀学生。 大二拿下“中x杯”全国大学生英语能力挑战赛全国一等奖，大三拿到“x译奖”全国大学生英语翻译大赛金奖。 在校担任学生会主席，组织过多场活动，包括一些跟政府部门合作的公益活动。 同时，他包揽了工商管理学院的国家奖学金。 在校履历金光闪闪，院长建议他出国交换一年结束，回国考研。 等他研究生毕业后，母校欢迎他来应聘本校英语系老师。 三年过去，黎央身上的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头角峥嵘，品貌非凡，领导能力极强，不管面对谁都是不卑不亢。 “谢谢老师，谢谢院长。” 拿上说明文件，黎央礼貌道谢。 出了校门，他去给学生上家教。 这两年，他的英语能力在学校异军突起，一传十十传百，不少本地学生回家谈论。 首都人重视孩子的外语，很快他成为学校附近最抢手的英语家教老师。 每小时的补习费从一百元上升至五百。 自大二起，不用上晚自习，他的作息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把晚自习的时间改为家教。 预约一日比一日多，他甚至可以根据孩子的资质水平挑选家教对象。 随着收入的与日俱增，兄妹俩的学费和生活费他完全可以负担。 另外，他每月上交两千元伙食费和住宿费。 这点钱，自然是不够看的，不够闻少买一双鞋。 但黎央一再坚持，闻野就没反对。 每月十号，黎央准时转款，闻野准时收下。 这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默契。 作为交换生公费出国留学，这是个值得庆祝的事。 黎央把喜悦压在心头，决定等申请通过后再告诉他们。 周六这天，由于上午和下午的家教学生同时请假，黎央难得有一个完整的休息日。 黎苗早就闹着要去环球影城，黎央想着这个周六陪她一起去。 吃晚饭时，黎央问闻野有没有时间。 闻野顿了一瞬，说：“明天去英国。” 听到英国，黎央有了兴趣。 “你听说过英国摄政大学吗？”黎央问道。 闻野夹菜的筷子停住，眉头紧拧。 “没有。” 他语气冷冰冰的，像是不高兴，不愿意多谈。 黎央便停了这个话题。 这天晚上，闻野很凶。 黎央以为是公司的事，让闻野操心过多，于是他百般顺从。 有些平时他不愿意的姿势，今晚也用上了。 他越是这样，闻野的眸子就越沉。 像是发泄，又像是无端的怒火，在山顶酝酿一场爆发。 黎央被火星灼伤，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结束后，黎央抱着闻野安慰，“不要急，公司的事慢慢来。” 闻野喘着粗气，在黑暗中盯着黎央。 黎央太累了，没看清他复杂的情绪。 轻拍着闻野后背的力道越来越轻，很快黎央阖眼睡去。 这一夜，闻野没睡着。 他起身来到窗边，看着月光下的葡萄树，点了一支烟。 抽烟这个习惯是前两年养成的。 当时朔风新产品上市，他压力极大，经常通宵。 后来实在熬不过，接过吕何递过来的一支烟。 自那之后，就染上了烟瘾。 “咔哒”，火苗从打火机里窜出，很快有烟雾散开，遮住朦朦胧胧的视野。 打火机是黎央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品牌。 不过，二千块钱的礼物黎央也要提前存好久。 都是男人，黎央理解他的压力。 从他开始抽烟起，就从没劝他戒烟。 只是在不怎么忙的时候，偶尔会说一句少抽点。 每当他这么说，闻野就故意点燃一支，吸一口含住，口对口渡进黎央嘴里。 黎央被呛得直咳嗽，对他的恶趣味表示鄙视。 闻野乐此不疲，后来黎央就不说了。 想到这儿，闻野笑了一下。 透过窗玻璃能看出自己笑得多难看，闻野收回嘴角，沉默地看着葡萄树。 已经有叶子开始发黄，能吃的葡萄被黎苗霍霍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青黄不接，是残次品。 等十一月的风吹来，叶子掉光，就剩光秃秃的树干，像没牙的老爷爷，风烛残年。 第二天，黎央没能带黎苗去环球影城。 他发烧了，还有一点点撕裂。 跟闻野在一起三年多，除了第一次两人经验不足外，这是第二次发烧。 闻野早上出门时，黎央还没起床。 等黎苗发现后准备给闻野打电话时，黎央阻止了她。 “我没事，吃点药就行，别让闻野知道。小苗儿，抱歉啊，今天没法带你去玩了。” 黎央满脸愧疚，黎苗期待了很久的日子，被自己搞砸了。 可是，他走路有点困难，实在是没办法。 昨晚闻野太凶了，丝毫没有控制。 也怪自己太纵容，让他不知轻重，把人弄伤了。 “哥哥，你赶紧躺下，我帮你量体温。” 顶梁柱哥哥生病，黎苗急得不像话，跑前跑后买药倒水。 喝完药，黎央昏昏沉沉睡去。 睡着前给闻野发去信息：一路顺风，到了跟我说一声。 第73章 黎央他．．．．．．究竟明不明白？ 黎央睡得不安稳，中途醒过几次。 直到发过去的短信，收到一条“嗯”的回信，才安心。 下午黎央退了烧，只是撕裂的地方没那么容易恢复，走路和坐姿都有影响。 周日撑着上完所有家教后，他趴在床上完全不想动。 此时，闻野正在英国摄政大学门口，身边站着一身洋装的丘素锦。 “你拿着，给璨璨送去。”丘素锦把手中的鲜花塞进闻野手中，轻抬下巴示意。 淡黄嫩蓝的绣球花团锦簇，芬香袭人，寓意着锦绣前程。 中规中矩的选择，不刻意不露骨。 但在人家开学一个月后才送，这就显得意味深长。 李璨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来到学校门口。 “丘阿姨，闻野哥。”李璨笑容浅浅，礼貌地跟两人问好。 丘素锦不着痕迹地将她打量一番，随即满意亲切地拉起她的手。 “恭喜璨璨被摄政大学录取，闻野他一直忙事业，拖了这么久，才来为你祝贺，你不会怪我们。” “怎么会。”李璨摇头，礼仪姿态比闻野两年前在春节宴会上碰见她时，周全一百倍。 丘素锦脸上的笑同样周全，她朝闻野使眼色。 闻野上前，把丘素锦准备的鲜花送给李璨。 李璨接过花，朝闻野莞尔一笑：“谢谢闻野哥。” 闻家和李家安排的记者躲在不远处，咔嚓咔嚓拍下不同角度的照片。 送完花，丘素锦借口离开，让李璨带闻野参观学校。 闻野跟着她转了一圈，问了一些关于学校的事。 李璨本以为他不感兴趣，两人不过是被双方父母押着，走一下过场罢了。 不过闻野似乎真的对这个学校感兴趣，李璨只好放弃沉默到底的打算，认真介绍起来。 只是，作为刚入学不久的新生，她了解也不是很多。 闻野看上去在听，实际不在乎。 究其原因，不过是黎央随口问了一句。 偏巧，那个学校跟他的目的地一致。 当时他的心提到半空，欲盖弥彰的黑脸之下是做贼心虚。 身侧年轻姑娘身上清淡好闻的香水味隐隐入鼻，闻野却觉得烦躁。 他脑中全是黎央。 迫在眉睫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注定是要联姻的。 黎央他究竟明不明白？ 逛到一半，李璨感觉到闻野的心不在焉。 “闻野哥，我同学在等我。”李璨停下脚步，依旧笑的得体。 闻野抬手看表，“一起吃饭。” 李璨明显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不用了，我……我同学在等我。” 闻野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是吗。” 李璨移开眼眸，在前方教学楼拐角处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自在起来，勉力维持的仪态和公式化的笑容摇摇欲坠。 最后，她还是和闻野一起吃了午餐。 餐厅是丘素锦选的，高档，优雅，情调十足，非常适合约会。 吃完饭，闻野绅士地送她回教室，大庭广众，俊男靓女，吸引了众多目光。 “闻野哥，再见。” 李璨几乎是落荒而逃。 闻野双手插兜，在李璨离开的下一秒便转身。 出了校门，他一刻没停，直接去机场。 从落地英国，到离开，满打满算待了五个小时。 丘素锦嫌他走得太快，打电话埋怨了一通。 闻野安静地听她把话讲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飞机冲上云霄，轰鸣声变成催眠曲，闻野一天一夜没睡，很快倦意来袭。 这两年，朔风科技飞速发展，前景良好之下是与日俱增的压力。 闻野的野心自然不小，他要让公司上市。 可是以朔风自己的小体量，目前没法实现。 闻家产业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他是闻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想要让闻昌奇心甘情愿将股份拱手相让， 只有联姻这条路。 这是早在十年前，丘素锦为他铺好的路。 闻家宣城是首富，李家是宣城老钱，家族里有多位在职高官。 闻李两家强强联合，势不可挡。 李璨自身的条件，与闻野比差点了。 国内外知名大学考不上，以她的成绩加上家庭背景堪堪能进入英国摄政大学。 无所谓，丘素锦看中的不是李璨，而是李璨背后的李家。 李家后辈资质平庸，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因此急需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婿。 朔风科技是把双刃剑。 成就闻野的同时，困住了他。 飞机落地首都时，是早上六点。 闻野在出站口，看到了黎央。 黎央直直立在那儿，眉眼带笑，静静地看着他。 这两年的他气质越发温润，璞玉经过岁月的打磨，露出他本身的灼人的锋芒。 风尘仆仆，身上带着看不见的朝露，早早来到这儿，顶着初升的太阳迎接重要的人。 闻野不由得加快脚步，“你怎么来了？” 黎央接过他的行李箱，“问过吕总你的航班信息，早上醒得早，睡不着，干脆来接你。” 闻野深深地看着他，知道这是借口。 这两年闻野到处飞，黎央只要有空，必定要来接机。 闻野的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 “看什么？我脸上脏了？”黎央疑惑道。 早上出门急，脸没洗干净？ “没有。”闻野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时间还算早，两人在机场吃了顿简单的早餐。 黎央从大二起，头发留长后，就再也没剪过寸头。 他低垂着头，刘海遮住眉眼，安静地喝粥，整个人身上镀着一层宁静祥和的柔光。 当年满身都是刺的人，这几年，在大学校园里磨平了所有棱角。 只是，偶尔，闻野能窥见他身上原本携带的尖锐。 比如，有一次在应酬酒会上，闻野喝了酒。 那个饭店旁边是个酒，一个画着浓妆的男孩，假借关心的名义搀扶闻野，不算高明地在他身上揩油。 当时黎央刚停完车，从停车场跑来见到这一幕，一只手将那人推至两米之外，另一只手从他手上抢过闻野。 “滚！”黎央敛着寒霜，含情眼也能迸射出慑人的利光。 闻野觉得，黎央性感得要命。 他身上的那股劲儿，是闻野的致命毒药。 无论品尝多少次，他都甘之如饴。 “黎央。”闻野叫他。 “嗯？” 第74章 误以为两个人会携手走很多年 “没事，吃完送你去学校。”闻野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双他最爱的丹凤眼，饱含深情，闻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用，我坐地铁。”黎央微微一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英国的事顺利吗？” “……” 黎央见他不说话，就不再问了。 工作，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作为老板，承担的压力比任何员工都要大。 这两年黎央能明显感觉到闻野的压力，他帮不上忙，只能在其他方面给予安慰。 比如，纵容他抽烟。 在他生日时，掏空钱包送他一只名牌打火机。 这顿饭闻野吃得没滋没味，囫囵吞枣般喝完，堵在嗓子眼。 黎央见他胃口不好，压下心头的担忧，拍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慢慢来。” 黎央的善解人意，并不能给闻野带来任何宽慰，反而越堵越难受。 走出机场，司机在等着。 “先送你。”上车后闻野强调。 他们两人的学校在不同方向，一辆车其实并不方便。 黎央没和他争，两天不见，想他了。 上车后，司机按照旧例打开挡板。 挡板刚降落，黎央捧着闻野的脸亲了上去。 两个大男人，亲起来激烈。 你追我赶的，像是要把对方吐进肚子。 喘息的间隙，闻野迟来的良心发现，问黎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央掩去受伤发烧的事，跟他说没有。 闻野心里头有事，得到这个回答后便没追问，一心一意接吻。 目送黎央走进校门，闻野才离开。 大四的课程不多，学生拥有的自由时间充裕。 黎央作为学生会主席，即将卸任。 晚上学生会成员为他举办欢送仪式。 席间，黎央喝了一些酒，很多成员表示了对他的不舍。 黎央在学校名气很大，很多人进学生会就是为了认识他。 在这次欢送会上，不少人借机添加他的微信。 黎央喝得脑子发懵，来者不拒，一一通过。 他难得放纵自己喝醉，也许是喜欢的人在身边，妹妹身体健康，学业有成，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完美。 香醇的酒精穿透毛孔散开，黎央整个人沾满诱人的香气。 脸颊带了红晕，瑞凤眼里含着水，看谁都深情得要命。 今天他穿了白色衬衫和浅色西装裤，一截劲瘦的腰身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他的腿又长又直，身姿挺拔，让人看一眼就沦陷。 闻野来接他的时候，黎央被众人拥着，明显醉了。 闻野看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脸色一黑，有些粗鲁地打掉那只手臂，搂住黎央的腰，把他带进怀里。 好在对方也醉了，根本没意识到被人不怀好意的打了一下。 “闻野。”黎央眯着眼，努力看清眼前的人之后，非常开心。 因为酒精，他的唇瓣殷红一片，水润光亮。 “唔。”闻野还没反应过来，黎央突然闭上眼，嘴唇朝闻野贴去。 “你”闻野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脸上一阵不自然。 黎央被挡住了去路，不可置信地瞪闻野，那双唇瓣在手掌下不安分，支支吾吾想要说出一些大胆的话。 闻野下意识捂得更紧，哪知黎央突然伸出舌头舔他的掌心。 酥酥麻麻，柔软一片，闻野手掌松了松。 黎央获得了自由，生气地质问：“闻野！你为什么躲？” 他说这句话时，周围一圈人盯着他们看。 闻野经常到财经学院找他，大家基本都认识他。 “你喝多了，走。” 明显黎央还在生气，闻野手上用了力，强势地带他往前走。 黎央喝醉后，爱粘人，喜欢整个人贴在闻野身上，不留一点空隙。 闻野都快被他挤硬了，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人拉回车上。 还没等司机放下挡板，黎央就跨坐到闻野身上。 闻野喜欢他这个状态，只有在醉酒时，他才会这么主动放浪。 床上一向内敛的人，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闻野自然是爱到不行。 回到家，黎央把闻野摁在床上，自己爽了一波。 闻野不够尽兴，刚想再来一次，黎央已经偏头睡过去了。 “你”闻野气笑了。 被他搞得没办法， 闻野帮他清洗过后，抱着人也睡了。 这两年，他们的相处一直这么和谐温馨，甚至他们一起共度了两次除夕。 在莲花小区那个简陋的小屋里，闻大少爷纡尊降贵，带着大包小包挤进来。 吃完年夜饭，拉了一整车的烟花到郊区燃放。 黎苗和沐沐玩得发疯，开心得直跳。 两位哥哥负责帮他点燃，然后肩并肩站着欣赏夜色中绚烂的烟火。 如此种种，让黎央误以为两个人会携手走很多年。 半个月后，黎央向院长递交了交换生申请。 大约一个月后，递交的申请有了结果，毫无疑问黎央顺利通过。 入学时间是明年春季三月份，交换的目的学校为英国摄政大学。 拿到结果确认书，黎央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 晚上，他决定在饭桌上公布这个好消息。 回去的路上，黎央心情很好。 交换时间是一个学期，正好是黎苗六年级最后一学期。 以前他总是放心不下黎苗，但是现在有闻野在，他很放心。 这几年来，他们三个人像一家人。 闻野对待黎苗不温柔，别别扭扭，掌控欲强，毒舌。 但，为她出头，给她买药买衣服，因为她从来没见过海，特意在暑假带黎苗去三亚度假。 为了让黎苗吃得舒心，前后换了好几个阿姨，直到找到一个能做宣城菜的阿姨才罢休。 如此种种，兄妹二人都看在眼里。 黎苗清楚地知道两位哥哥性格不同，背景不同，但他们的爱是相同的。 看着手上的确认书，黎央心里做了决定。 从英国回来后，黎央要考研。 他的第一志愿是首都排名前十的985名校。 在学业上与闻野的差距，他要一点点拉近。 学业、事业，他永远也比不上闻野，但是，哪怕向他走近一步，也要努力。 到了四合院门口，黎央的手指摁在指纹锁上。 “叮咚，叮咚。” 几条微信进来。 他随手打开，刚看了一眼，愣在了原地。 第75章 三张照片 点开照片，闻野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与他并肩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 照片上贴心地写着日期，黎央扫了一眼，便知是闻野去英国的那一天。 闻野捧着一束娇嫩的鲜花，带着笑意递给姑娘。 好漂亮的花，黎央从来没有收到过。 那天英国的天气应该很好，阳光从碧蓝的天空洒下，落在两人身上，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两人身后有很大的学校名字——英国摄政大学。 第二张照片是两个人在逛校园，第三张则是两个人在吃饭。 看完三张照片，对方及时开启了信息撤回，很快聊天页面只剩下对方已撤回信息。 点开对方的头像，朋友圈一片空白。 不知道是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加上的。 不过，他发照片过来的目的黎央明白了。 与照片相反，首都的天气阴沉沉的，说话时能看见哈出的白气。 气温早在一周前已经零下，厚重的羽绒服登台，兢兢业业为主人保暖护航。 许是黎央身上的羽绒服年代已久，丝毫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门锁已开，只消轻轻一推。 黎央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全身的力气只够举着手机，甚至连门都推不开。 什么叫冰火两重天，黎央这一刻体会到了。 看着空荡荡的对话框，他迟迟没能回过神。 良久，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那份沉甸甸的通知单，变成了一个笑话，再也不能从背包里拿出来。 这间住了几年的四合院，在很多个时刻，被他误以为是自己的家。 他曾经在心里默认，这是他，黎苗，还有闻野三个人的家。 此刻，这间房无比陌生起来。 让他不敢再踏进。 最后，黎央轻轻关上门，转头走出胡同。 可是，诺大的首都，没有他可去的地方。 十二月即将到来，首都早就进入凛冽的寒冬。 冰刀似的风刮在脸上，黎央毫无知觉，他麻木地不想停下脚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多时，黎央没有接。 他觉得烦，为什么不能让他一个人自怨自艾，狼狈地卷起身躯，舔舐身上的伤痛。 可不可以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一个小时后，黎央回到四合院。 只要黎苗在，他身上就有镣铐。 他不可能，把黎苗一个人留在这儿。 “你去哪儿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闻野黑着脸质问。 黎央没有看他，擦过闻野的肩膀，准备回房。 他背包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让闻野看见。 “静音了，没听见。”黎央回道，声音有些哑，带了浓厚的鼻音。 “你怎么了？感冒了？”闻野发现他的不对劲，拧着眉捧起他的脸。 黎央轻轻转过头，“我没事。” “吃点药。”闻野不放心，说完到处找感冒药。 黎央立在那儿，看他忙忙碌碌的背影。 闻野总是这样，嘴上不留情，实实在在的行动又像是很在乎自己。 黎央突然有些退缩了，既然那个人撤回了照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许，闻野也是喜欢自己的。 不然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脑中有一道闪电劈过，然后有声音在空旷的领域响起。 “他说过喜欢你吗？从来没有。” “难道不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们真的是一家人吗？” “他不过是喜欢和你睡觉罢了。” “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很漂亮，他们两个人很配。” 黎央脑子发胀，眼眶干涩。 闻野手上拿着药，回头突然看见黎央鼻子汩汩流着血。 “你怎么了？快坐下！” 闻野摁住黎央的肩膀，让他仰着头坐在沙发上。 皱着眉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干血迹，又跑到黎苗房间搬来加湿器。 “三年来还没适应首都的气候？以前是小猪仔流鼻血，怎么现在换成你了？” 黎央的身体素质不错，很少生病，流鼻血也是第一次。 闻野絮絮叨叨半天，黎央一直安静地看着他。 你看这人，就是这么……好。 堂堂首富家的大少爷，每次事后都会帮黎央清理。记得黎苗和黎央的口味喜好，尊重黎央的自尊心，不管他做多少兼职，都不会阻拦。 黎央不是圣人，这样的闻野，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怎么搞的？是不是家教累着了？” 闻野找来湿巾，把鼻下干涸的血渍擦干，想想不放心，又抚上黎央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明天不要去做家教，请个假。” 闻野说话带着天生的强势，他不是在建议，而是在指挥。 偏偏黎央从来不听他的，尤其是关于兼职的事。 “好，明天不去。” “嗯？”闻野疑惑地看他，“今天这么听话？真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黎央笑笑：“没有，天气干燥，我休息会儿就行。” 这话不能让闻野放心，这方面黎央有前科，身体不舒服也死扛着。 他找来温度计，直到确认黎央没发烧才罢手。 “闻野。”黎央得声音仍是哑的。 “嗯。” “明天我们去……看电影。” 约会。 “好呀，我来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小猪仔喜欢看动作片吗？” “不带黎苗，就我们俩。” 这让闻野觉得稀奇，黎央竟也有扔下黎苗的一天。 “那好，不过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回来后有得编排我们。” 闻野对黎苗了如指掌，比他这个亲哥哥差不到哪里去。 晚上，闻野没有要做。 他们已经同居三年，有时睡闻野房间，有时睡黎央房间。 熟悉的鼻息有规律地喷在颈侧，明明只比皮肤温度高一点点，黎央却觉得灼人。 颈侧的皮肤快要被烫坏了。 他想推开闻野，放在他腰间的结实手臂紧了紧，不允许怀里的人离开。 黎央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睁眼到天亮。 九点黎央穿戴整齐，轻声喊闻野起床。 闻野有起床气，眉峰紧皱，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他这张脸真的很顶，不比那些明星差。 “还在看什么，过来亲一下。” 不知何时闻野睁开了眼，还是不耐烦，嚣张霸道。 黎央无奈地笑笑，在他嘴角落下一个晨吻。 十点钟，两人准时出门，地点是附近商场的电影院。 商场一楼，有鲜花店。 黎央的眼神在各种颜色鲜艳的花朵上流连。 “别看，我不买，捧手上多尴尬。”闻野揽过黎央的肩膀，把他带走。 黎央点头，“不买。” 第76章 分开十天 电影是最近刚上映的国外动作大片，闻野看得挺认真。 阴暗交织的光线，时不时打亮闻野的侧脸。 他松弛地坐在椅子上，没了会议桌上杀伐果断的狠戾，整个人状态很放松。 电影讲了什么，黎央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垂眼看着十指交握的两只手，一腔酸涩涌上鼻头。 他们这算什么。 地下情？ 可惜的是，连这种拿不出手的关系也搭不上边。 他们之间是交易。 他本该有作为交易对象的自知之明，却忍不住动了心。 期待着对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控制不住喜欢。 心头乱成一团麻，电影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枪战，子弹横飞，机械声枪击声不绝于耳。 音响轰鸣，黎央的思绪云游天外。 三张照片撤回得很快，明明只看了一眼，又记忆深刻。 闻野含着笑意的眉眼，手上的花，皇家花园风格的校园，巨大的草坪，甚至连闻野手持餐具时因用力而微微凸起的青筋，他都记得。 黎央第一次痛恨自己过人的记忆力。 黑暗间伸过来一只手，指尖捻着一颗爆米花，甜甜腻腻的味道冲进鼻腔。 昨晚刚流过血的鼻粘膜无比脆弱，被这味道一冲，似乎要卷土重来。 爆米花碾着黎央的嘴角，因为执物之人惯有的强势，他不张嘴决不罢休。 无奈，黎央将爆米花含进嘴里。 闻野故意把手指戳进去，轻轻夹过他的舌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闻野的强势体现在很多小细节，不经意的小动作，就是要让黎央上上下下沾上自己的痕迹。 从电影院出来，闻野的电话就没停过。 吕何给他打过至少十个电话，因为在看电影被闻野掐了。 “旭坤的生产线出现故障，这批零件也许不能按时交货。”吕何在电话那头很急。 旭坤是朔风的合作方，当时签合同时闻野看重它的实力和报价。 谁能料到，最被看好的生产线会出现故障。 “直接联系海杉，交一部分货给他们做。”闻野边走边答。 “上次旭坤和海杉同时竞标，他们落选，这时候当个替补上场，不知道愿不愿意。” 这就是吕何一直给闻野打电话的原因。 目前，在朔风预算范围之内，能完成零件加工的只有这两家。 海杉若是这时候拿乔，他们毫无办法。 “他不同意，那就加价找别人。另外，告诉海杉，以后永远别想跟朔风合作。” 闻野长腿如风，身上的风衣被他穿得落拓。 黎央走在他身侧，安静地听他处理工作。 “我们的预算不够。”吕何这话说得没底气。 他虽是朔风科技创始人，但重要的技术工程师和投资全是闻野带过来的。 公司所有的决定，永远是闻野拍板敲定。 “我回一趟宣城，不用担心钱，你先去谈，有结果及时告诉我。” 定海神针发话，吕何吊着的一颗心踏踏实实回到地面。 “好，我这就去找海杉的负责人。” 闻野敛眸，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 “不能和你吃饭了，我要回宣城。” 闻野已经订了餐厅，他向公司员工打听后，得知是最近很火的网红餐厅，就想跟黎央一起。 他和黎央都忙，难得单独相聚的时光，被突发工作打断，两个人心里都不畅快。 餐厅预留位是助理抢了好久才订到的，不能白白浪费。 “你跟黎苗去，这家餐厅难订。” 说完，闻野给助理打电话。 恰巧他们停下的地方是还是那家花店，黎央侧头看去，发现墙角立着一束发蔫的白茶花。 二十分钟后，助理开车来接闻野。 黎央站在路边，送他上车，直到黑色的车没入繁忙的车流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他把脖子里松散的围巾系紧，转身去坐地铁。 这条围巾是闻野送他的生日礼物，低调的款式，品牌logo藏在标签里。 平日他几乎不戴，今天特意围上，此刻又觉得没意思。 羊毛材质柔软温暖，黎央下巴隐在围巾里，绒绒的细线戳进鼻子，有点痒。 后来，黎央和黎苗吃完了那顿很火的套餐。 黎苗兴奋地拍了很多照片，发了一条九宫格朋友圈。 里面有一张她和黎央的合照，闻野刷到后摁了保存，顺手点了个赞。 “哇，闻野哥竟然给我点赞了。”黎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 闻大少爷从来不发朋友圈，也不爱点赞评论。 唯一点赞过的朋友圈是黎央发的“中x杯”全国英语挑战赛一等奖的获奖证书。 黎央也不爱发朋友圈，偶尔会转发学生会文章和学院通知。 “我得赶紧截图保存，万一闻野哥取消怎么办。” 黎苗忙着捣鼓朋友圈，黎央转头看向窗外。 这间餐厅确实火，外面的队伍排出去很远。 要是，今晚跟他一起坐在这儿的是闻野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除了在床上，几乎不曾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光。 这么难得的机会，可惜了。 黎央不免遗憾。 …… 闻野这次回宣城，时间比预期长很多。 直到一个星期后，他才回到首都。 海杉果然如预料中一样，装模作样拿乔，一会儿说生产线满了，一会儿说人工上涨，成本增加。 吕何背靠闻野，底气足，在饭桌上把海杉负责人直接训了一顿。 第二天，他们跟另外一家公司签订合同，价格是海杉的12倍。 海杉得知朔风重新找了合作方，这才急头白脸的放低姿态表示愿意以原来的价格履行合同。 先礼后兵，你不识相，就别怪我朔风翻脸不认人。 闻野的强硬做派让海杉撞了个满头包，负责人求见无门，只得灰溜溜离开。 他忙到脚不沾地，回首都这几天直接住在公司。 当时装修时，给总裁办公室安排了一个休息室，外带一个单独淋浴间。 等闻野处理完这次危机回到四合院时，黎央跟他已经十天没见了。 他们分开过比这更长的时间，却从没哪次像这次一般陌生。 明明离开前两个人一起看了电影，闻野还喂他爆米花。 有些事，在这短短的十天内，变了。 第77章 温助理，叫我黎央就行 正房客厅，两人对上视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自从闻野走后，黎央每天给他发信息，十条里闻野能回一条。 后来，黎央就不发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黎央笑了笑，拿出准备好的两千元。 “这个月的房租，我发你微信你没收，又给退回来了。” 这是他们每个月默契不成文的规定，黎央每次都会准时给。 闻野眼神晦暗不明，没有伸手接。 “拿着呀。”黎央朝他抬手，依旧在笑。 闻野咬紧下颌，眉头紧锁，已经是不高兴的样子。 十天没见，想象中的拥抱和亲吻一个都没有，上来就送钱。 黎央，真是长本事了。 闻野从来没有否认过黎央的能力，尤其是这两年，他靠自己的英语实力，完全能负担起自己和黎苗的各项开支。 有一年年底，黎央甚至试图还闻野一万元。 当时为了这点钱，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差点动手打起来。 闻野觉得黎央死脑筋，他对黎苗的关怀照料，比闻初语那个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好几万倍。 黎央还那笔救命钱，就是在打闻野的脸。 当时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僵持许久。 黎央一再坚持。 黎苗的三十万医药费，在他这儿，是欠闻野的一笔债。 这一点，他们两人永远没法达成共识。 闹了两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黎央铁了心的事，闻野也无可奈何。 这聊胜于无的上缴房租环节，就这么维持到现在。 “我手举酸了，闻少。”黎央见他又要发火，口气里带了开玩笑的意味。 闻野不想看他假笑，比哭还难看，只能退让一步，不情不愿地接过。 见他收下钱，黎央又笑了。 “累不累，阿姨煲了汤，我给你盛一碗。” “嗯。” 闻野在厨房喝汤，黎央在看班主任的微信。 还是关于交换生的事，班主任说等英国摄政大学的确认函返过来，他交换的事就成了，另外分享了一些注意事项。 黎央仔细看完，记在心里。 他没有出过国，国内省份至今只去过五个，坐长途飞机的经验是零。 班主任分享的内容是及时雨，对他的帮助不小。 黎央收好手机，他觉得去英国做交换生的事，应该跟闻野提一下。 黎央坐到闻野对面，安静地等他吃完。 “闻野” 话没说完，闻野的手机响了。 “喂，闻总，你在家吗？”助理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 “嗯，什么事。” “海杉负责人在公司闹事，吕总下午回老家，大约两小时后能赶到，您看” 闻野放下筷子：“我马上过来。” 黎央跟着站起身，“我送你去。” “好。” 黎央大三下学期考取了驾照后，闻野那辆黑色宝马一直留在四合院给他开。 平时黎央不用车，出行基本是地铁，偶尔当个司机接送闻野。 自从朔风正式打开国内市场，闻野肉眼可见的繁忙起来。 国内市场不是他的终点，早晚他要打开国门走向国际。 加班是家常便饭，闻野不喜欢住办公室，黎央结束完家教就会去接他回四合院。 到了公司，黎央很少上楼，一般安静地待在车里等人。 闻野知道他在，会议途中时常站在三楼玻璃窗前。 黎央只消微微抬头，就能看见他。 驾驶座上的黎央和会议室的闻野，在争分夺秒间对视两眼，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黎央朝闻野挥挥手，闻野嘴角便染上笑意。 再大的火气，都能立马掩去大半。 天色很黑，呼呼刮着寒风。天气预报说晚上气温低至零下八度，会有小雨。 首都的雨是冻雨，下一次到处结冰，能冷七八天。 黎苗一到冬天就冬眠，除了上学出门，整日窝在四合院。 风放肆地拍打车窗，一旦找到空隙，就会拼命往里钻。 黎央把空调开大，很快驱散车内滞留的寒气。 闻野这几天累计睡了不到八小时，熬了十天，就想抱着黎央好好睡一觉。 横空跳出来的海杉，成功挑起闻野的怒火。 黎央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把车开得又快又稳。 闻野公司的事，他从来不过问。 第一是没时间，第二工作方面他不想借闻野的势。 他独立惯了，不习惯依附任何人。 当然，闻野是特殊的。 凭那区区二千元，怎么够在首都黄金位置的独立四合院租房。 黎央明白，闻野也明白。 两人各退一步，就这么稀里糊涂，好过打架。 到达公司大楼楼下，黎央跟着闻野下车。 有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天气预报没错，果真有雨。 不过十来米远的距离，从车里带出来的热气就散了。 宣城人，不管在这儿住几年，都没法适应首都的寒冷。 “闻总。”温助理从打完电话一直在前台等着，见他们进来，快步跑上前开门。 公司员工基本都下班了，只有温助理和合同部主管在。 “黎总。”温助理朝黎央温和一笑。 “”这就是黎央到了也不进来的原因。 不知从哪天起，朔风科技的员工见到他都会恭敬地叫一声：黎总。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称呼，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他头上了。 “温助理，叫我黎央就行。”黎央端起笑，不厌其烦地纠正。 他跟温助理见面的次数多，关于称呼的纠正，每次都会重复上演。 温助理不跟黎央争，他只是笑笑。 “请，蔡总在三楼会议室。” 蔡总，就是海杉的负责人。 公司只有三层，因此没装电梯，不过闻野有单独的楼梯间。 楼梯间灯光很亮，想来是为了总经理出行方便特意安装的。 走到拐角处，闻野突然停下脚步，黎央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 “这块刚补过漆，小心点，别碰到。” 闻野一只手指着拐角处的白墙，一只手轻托黎央后腰，把他往身侧带。 黎央顺着他的手指往墙上看，确实有一块明显是湿的，还没干透。 温助理自始至终站在他们身后，落后两个台阶。 从闻野扶住黎央时，他便垂下眼眸，不该看的不看。 第78章 鲜血四溅 三楼灯火通明，会议室里坐着五个人。 一个是合同部主管，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性。 另一个是海杉的蔡浩虎，还有三个是蔡浩虎带过来的。 蔡浩虎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剃得很短，野路子出身，浑身的痞气西装也遮不住。 合同部主管跟蔡浩虎聊了半天，又是倒茶又是讲道理，全被当成耳旁风。 她一个女人，被蔡浩虎压得死死的。 见闻野他们进来，她悄悄松了口气。 “闻总，您好您好，这么晚打扰了。” 蔡浩虎一脸谄笑，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黄金叶双手递上。 闻野双手插兜，眸色幽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蔡浩虎讪讪地收回烟，“闻总习惯洋烟，这黄金叶肯定看不上。” “蔡总，深更半夜不睡觉带人到朔风，有何贵干？” 闻野的声线一向低沉，如今在总经理的位置待久了，声音带了以前没有的威严。 他个子高，肩宽腿长，黑色西裤包裹着腿部肌肉，性感又霸道。 向下看人时，天生的轻蔑会让人自惭形秽。 蔡浩虎被闻野的眼神震得一愣，他没有跟闻野打过交道，只听说朔风的大老板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没想到，年纪轻轻，气场不小。 蔡浩虎以前是地痞流氓，坑害百姓的村霸。 后来国家扫黑除恶，他躲出去避了半年风头。回来后转行，找关系进了海杉。 他在外面混的时间长，场面事务吃得开，又能喝，颇得海杉老板赏识。 谈过几笔合同后，海杉的业务接洽就落在了他身上。 作为乙方，为了谈成合同，他一向是卑躬屈膝，做久了，难免觉得憋屈。 硕风科技淘汰过海杉，现在回头来寻求合作，蔡浩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酒精上头，难免趾高气昂了些。 什么人工上涨都是他瞎诌的，无非是拿乔，自己给自己抬咖。 哪想到吕何在桌上不仅把他痛骂一顿，还直接打电话给海杉老板，表示以后硕风科技永远不会跟海杉合作。 蔡浩虎回去后，被老板一顿痛骂。 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到嘴的订单谈回来，不然本次车旅费由他自己负责。 没办法，蔡浩虎只能来硕风，舔着脸求人。 偏偏吕何说到做到，连续几次吃了闭门羹。 今天一样如此，前台笑眯眯地接待后，把他晾在待客区，就是见不到吕何本人。 晾了整整一天，哪怕是条狗，也要发飙。 这不今晚，蔡浩虎带着人卷土重来，一定要个说法。 “闻总，”蔡浩虎也不装了，他站直身，不再卑躬屈膝。 “订单还是给我们海杉，价格我们愿意再降05个点，诚意至此，闻总，您看呢。” 闻野冷漠地看着他，“没门儿。” “”蔡浩虎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大学生，竟然比吕何还要强硬。 “闻总，我代表海杉诚心诚意。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闻总，这巴掌打得太响了。” 会议室静得吓人，闻野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松弛矜贵。 “送客。” 温助理接到命令，面带笑容做出请的手势，“蔡总，请。” 蔡浩虎今天带过来的人是他在道上混的兄弟，闻野这番话下了他的面子，就这么走了，以后怕是被这群兄弟笑掉大牙。 “我去你的，姓闻的，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他妈的毛还没长齐呢，嚣张个屁。” “想让我走可以，把我们来回路费住宿费还有请客吃饭的费用报了。” 蔡浩虎村霸出身，一身蛮力，眼界低到吓人。 这点钱，跟订单比起来，不值一提，蔡浩虎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话黎央听得眉头一皱，看向蔡浩虎的眼神带了寒意。 他只知道闻野忙，倒是不知道原来他还要面对这样的货色。 难怪这段时间他瘦了，一张脸下颌线愈加锋利。 无论阿姨煲多少汤，也补不回来。 “蔡总，说话请注意分寸。”温助理一改礼貌周到的待人姿态，出声警告蔡浩虎。 地痞流氓最不怕闹事，更何况他今天带了三个人。 “怎么，朔风这么大个公司想赖账？你们呼之即来，招之即去，把我蔡某人当什么了。路费和住宿费也不多，一万块钱，给了我就走，不给，不好意思，今晚咱哥几个就睡这儿了。” 这明显是耍赖。 温助理一脸愠色，无奈地看向闻野。 “我要是不给呢。”闻野开口。 “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蔡浩虎面子里子都不要，准备无赖到底。 “蔡总，不要说气话，请！”温助理抬手，想领蔡浩虎出门。 蔡浩虎以为他要动手，啪一下打飞温助理的手。 一阵剧痛袭来，温助理脸上瞬间脱了色。 黎央快步上前扶住温助理，闻野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长腿几跨走到蔡浩虎眼前，上去就是一拳。 会议室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蔡浩虎被打了一拳，面上挂不住，他大吼道：“傻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三个人立马上前，黎央见状赶紧将闻野护在身后。 “你们别乱来。”黎央警告。 “哥几个给我打，出事有我蔡某人担着。” 五个人很快打成一团。 合同部主管躲在一旁，哆哆嗦嗦拿起手机报警，温助理身残志坚加入战场。 人称笑面虎的温助理这辈子没打过架，刚进入战圈不到一分钟，脸鼻被揍得铁青。 “到一边去，别碍事。”闻野一边挥拳，一边嫌弃道。 他和黎央两个人也算战斗经验丰富，四对二仍能稳占上风。 “蔡……蔡浩虎，快住手，我报警了。”合同部主管音色发抖，强撑着一股气竭力喊道。 这话传进蔡浩虎耳朵，不但没熄平怒火，反而激起他的暴怒。 今晚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反正回去后工作也保不住，不如放开手，狠狠教训一下这两个毛没长齐的小子。 他阴狠地掏出一把匕首，刀尖正对着闻野。 “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今天也不会放过你。” 匕首闪过一丝凶光，电光石火间，黎央推开闻野。 鲜血四溅，黎央倒进闻野怀里。 “黎……黎央！” 闻野颤抖着手抱住黎央，摸了一手血。 第79章 闻野，别怕，我没事 “闻野我没事，别别让黎苗知道。” 黎央疼得头冒冷汗，手指无力地抓住闻野的衣服。 闻野慌了神，脑中一片空白，手心黏腻的血渍像是一团火灼烧着掌心。 “我我们去医院，走，去医院。” 他两手环住黎央，怕碰到黎央背后的伤口，有些别扭地支着手。 由于神经系统处于高度紧绷状态，闻野脚步虚软，刚迈开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眼疾手快地半跪在地上，高抬手臂撑住黎央。 “对不起，疼不疼？” 膝盖一阵剧痛，闻野顾不得自己，抬起头问黎央，他的声音还是颤，根本控制不住。 黎央唇色发白，一只手轻摸闻野的脸，声音冷静又沉着：“闻野，别怕，我没事。” 接触到黎央的体温，闻野慢慢镇定下来。 他站起身，脱下身上的西装，死死摁在黎央的左肩胛骨。 那里被匕首划出一道二十公分长的伤口，正汩汩流着血。 “温助理，开车。”闻野深吸一口气，尽力稳住心神。 “好。”温助理接到命令，慌慌张张朝楼下跑去。 会议室一片狼藉，茶桌歪斜，茶具七零八落，会议电子屏幕上一道贯穿的裂痕。 一棵绿植被人连根拔起，带出一地泥土，泥土上有喷溅的血迹。 除了合同部门主管，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哐当。”匕首掉落在地，与地砖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蔡浩虎没想到真伤了人，他只是想吓唬他们而已。 几秒钟后，蔡浩虎神色慌张第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事。 他不敢逗留，带着三个人一哄而逃。 合同部主管吓得瘫倒在地上，嘴半张着，惊恐地看着地上的血。 黎央被闻野扶着离开前，让她留在公司等警察。 “等我们走后，把所有门锁起来，注意安全。” “嗯嗯嗯。”合同部主管拼命点头。 三层楼梯平时一分钟就能走完，这次竟花了整整十分钟。 闻野第一次后悔，当时为了节省开支，没有安装电梯。 外面的雨下大了，路面开始结冰，行车变得艰难。 幸好半夜的首都车流量少，不存在堵车的现象。 温助理握方向盘的手在微微颤抖，后背已经被汗浸透。 眼见前面是红灯，闻野暴躁地喊， “直接闯！” “温助理，好好开车，遵守规则，别听闻野的。”黎央开口阻止。 温助理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你想不想干了，给我闯！” 老板怒火滔天，烧得温助理口干舌燥。 轰，油门踩下去，黑色宝马变身猎豹，在刺目的红灯下切断连绵的雨雾。 黎央虚弱地半靠在闻野肩上，血腥味充斥整个车厢。 鼻尖是属于闻野的独特气息，黎央感到安心。 “应该是皮肉伤，没碰到骨头和神经，放心。” 黎央以前在医院待的时间长，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 以他的经验判断，后背的伤口长，流血多，看着吓人，实际上缝完针就没事。 闻野眉峰紧锁，黎央的话丝毫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触动。 “以后，不准这么做。” 闻野回头，对上黎央的眼睛。 星眸含冰，蕴着复杂的情绪。 黎央笑了笑，眼底里是幽幽深情。 “呵呵，怎么办呢，万一再发生这样的事，我还会这么做。” “你！”闻野气得说不出话。 “所以，千万不要再让这样的事发生，好不好？” 闻野紧咬牙关，下颌线紧绷，周身的戾气混合着血腥味，危险吓人。 到达医院后，很快有医生护士前来把黎央推进急救室。 闻野正准备跟着进去，被护士拦住：“先生，请在这里等。” 闻野被迫停下脚步，手指攥紧皱成一片的西装。 温助理来到他身边，试图接过他手上被血迹染得不像样的西装，被闻野挥手挡住。 “闻总，去洗个手。”温助理劝道。 闻野不为所动。 “等黎总出来，还需要您照顾，总不能满身血迹的照顾病人。” 温助理说话办事一向周到，这话点醒了闻野。 西装交给温助理，闻野让他到护士站借塑料袋，把衣服装进去。 这是物证，要好好保存。 闻野去洗手的间隙，温助理接到合同部主管的电话。 “闻总，是合同部的张姐。” 闻野甩干手上的水渍拿起电话，洗手台的镜子里照出一张阴鸷的脸。 “闻总，警察过来了，现在正在调取监控，您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抢救室的手术灯还亮着，闻野不可能离开。 “我让温助理去，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闻总。” 闻野转头交代事项，温助理一一记在心中，随后开车离开。 一个小时后，手术缝合结束。 医生向闻野告知手术情况： “患者伤口大约二十公分，缝合二十三针，手术顺利。术后忌辛辣生冷类食物以避免伤口感染，根据患者的恢复情况，大约七天后拆线。” “先去办理住院手续。” 助理不在，闻野一个人跑上跑下办理手续。 等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 单人病房里，因药物作用黎央睡着了。 他的左肩绑着厚厚的绷带，在灯光下刺痛着闻野的眼。 黎央睡得不安稳，眉头轻蹙，时不时胡乱呓语。 闻野凑近倾听，半晌才坐正。 灯光下，闻野静静地描绘黎央的眉眼。 良久，他无奈念了一句：“傻瓜。” 第二天，黎央醒来时，闻野正在跟人说话。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昨晚吕何半夜从老家赶回公司，协助温助理跟警察进行交涉。 案情过程清晰明了，警察要做的就是追捕嫌疑人蔡浩虎及三个同伙。 一大早，吕何拎了水果补品探望黎央，被闻野拦在门外。 “他睡着了，别吵。” 吕何透过玻璃，远远看了一眼。 “都怪我不好，我昨天不应该回老家。谁能想到蔡浩虎这么歹毒，竟然随身带刀。” 事已至此，怪谁都没用。 闻野摸了摸口袋，身上的烟盒已空。 昨晚他一夜没睡，在阳台处抽了半宿的烟。 “别抽了，这烟瘾快赶上老烟枪了。”吕何劝道。 “话说，黎央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真心朋友啊，危险时刻挺身而出的同学可不多。” 吕何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一直以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嗯。”闻野没有否认。 吕何跟闻野交谈案情，不经意间抬头： “诶，黎央醒了。” 第80章 交换学校：英国摄政大学 闻野推开门，快步来到黎央身边。 “醒了？疼不疼？难不难受？” 闻野人未走近，黎央便闻到他身上浓厚的烟味。 他知道闻野压力大时会抽烟，但是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浓。 一向矜贵得体的闻野，白色衬衫皱成一团挤在腰间，袖口干涸的血迹即使清理过，仍留下暗褐色的污渍。 瘦削的下巴上一层青茬，黎央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一夜没睡。 喉咙口干涩难忍，黎央清了清喉咙：“我没事，你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换身衣服。” 他的声音中气不足，虚弱无力。 “鬼门关走了一遭，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你别惹我笑，这点伤，阎王爷可不收。” 闻野恼他竟然还有精力笑，又拿他无可奈何。 “我让温助理回家收拾东西，这段时间我陪你住医院。” 单人病房有陪护床和洗浴间，闻野住这儿完全没问题。 “几点了？黎苗上课没？” 外面还在下雨，天阴恻恻的，黎央分不清时间。 “我让他等黎苗上学后再去，别担心。” “嗯。” 黎央的一颗心分成两半，一半在黎苗那儿，还有一半在闻野这儿。 他们两人都没事，黎央就松了心神。 吕何将新鲜大果篮摆在黎央床头，好生表示了感激之情。 “黎央啊，这次你替我们闻总挡了个大灾，是我们硕风的大恩人。等你出院，我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以示感谢。” 闻野斜了他一眼：“干你什么事。” “啧，怎么不关我事了。是我天天晾着蔡浩虎，让他心生怨气，才这般报复。我昨天若是没回老家，这刀指定捅在我身上。” 这几年吕何在酒桌上摸爬滚打，渐渐变得市井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手到擒来。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酒桌上也能攀亲带故，当场结为异姓兄弟。 “吕总，我的伤不严重，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公司安保需要加强，不能随便放人进来。” 黎央还是担心闻野，能替他挡一次，不一定能挡第二次。 这一刀要是砍在闻野身上，黎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比闻野好。 “你提醒的是，我马上让人装个门禁。” 吕何收起嬉皮笑脸，严肃地拿起电话，吩咐人立刻着手去办。 科技公司，讲究效率，今天的问题绝不拖到明天。 吕何很忙，待了会儿就被电话叫走了。 “累不累？睡会儿。”黎央终于可以好好看看闻野。 闻野眼底的青色，是遮不住的疲惫。 “不累。医生说醒了可以下床走走，我扶你起来？” “嗯，我想上厕所。” 一晚上几瓶药水下去，黎央现在膀胱憋得要爆炸。 闻野没怎么照顾过人，两只手比划半天不知所措，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不是，闻野，你能不能用点力。伤口包扎得很好，不用担心崩开。就算崩开了也没事，医生可以重新缝。” 闻野没好气地低骂：“你能不能说点好话，没疼够啊。” 最后，还是在黎央的指挥下，才将人从床上托起。 下了床，缓慢走路，伤口不受影响。 黎央在马桶前站住，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又疼了？”闻野从他身后探出头，担忧地察看他的脸色。 黎央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能不能出去，你在我后面，给我压力。” 闻野恍然大悟：“有什么压力？又不是没给你把过。” 这……自然是有过的。 闻野在床上的花样多，偶尔两人战场选在浴室时，什么都做过。 可是这光天化日的，医生护士随时可能推门而入，黎央实在是没脸。 “你行行好出去，我快憋不住了。” 闻野没像平时一样逗他玩，顺从地走出去，把门关上。 黎央从厕所出来后，正巧医生查房。重复完昨晚的医嘱，医生让他注意伤口不要沾水，不小心感染的话，很麻烦。 这些医学常识，黎央比谁都清楚。 吃了半碗稀饭，黎央空荡荡的胃被填满。 精神缓和一些后，他给辅导员打电话请假。 这学期已接近尾声，本身课就少，因此辅导员很快批准了。 比较为难的是家教课，临近期末，学生落一节课就好比起跑线比别人慢一秒，黎央跟家长请假时，收到了一些埋怨。 “这怎么行呢，马上就考试了，你说这搞的什么事，这次考试关系到下学期分班，万一英语受了影响，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实在对不起，等我下周出院，给他补两节，赠送，就当补偿。” “……咳，这，也行，那下周给我们上两节。” “好的，没问题。” 闻野双手抱胸，冷眼看黎央低声下气道歉。 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他想打人。 “就是，课时费，是，我确认一下。”家长在电话里追着问。 “对——”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电话被闻野抢走：“你给的课时费太少，我出双倍的价格把这位英语老师抢走了，你去找别人。” “……” 不等对方开口，闻野挂了电话。 下一秒，电话铃声又响起来。 闻野利落地挂断，随手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别闹，这是我学生家长。”黎央想拿回手机，被闻野轻飘飘挡下。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养伤。” 闻野霸道起来，黎央没辙。 “也不能把人拉黑呀，你谈生意会把甲方拉黑吗？” “会。” “诶，算了。” 黎央没精力跟他扯，药劲上来，还想睡。 闻野扶他上床，帮他掖好被角。 “黎苗那儿找个理由，不能让她怀疑。晚上你回去住，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让阿姨陪她，你别担心。” “嗯。”黎央沉沉睡去。 闻野看着他睡着，拿起手机处理工作。 吕何说会有警察到医院录口供，刚要回复，温助理的电话过来了。 “闻总，我在收拾黎总物品时，不小心看到个东西，我觉得您应该想知道。” “什么？” “我发您微信了。” 挂了电话，闻野打开微信。 温助理发来一张照片，是黎央的交换生通知书。 交换学校：英国摄政大学。 第81章 他非常非常在意这条疤 英国摄政大学，短短六个字像是千斤重锤砸上闻野的心脏。 不可能！ 怎么会！ 这概率有多低？ 国外那么多学校，为什么偏偏是这所。 公费交换，学历镀金，黎央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在蔼蔼迷雾中窥见晨光，闻野能想象得出他有多高兴。 黎央高兴一分，闻野的惴惴不安就多一分。 焦躁如同熊熊大火，从闻野的每个毛孔争先恐后往外冒。 窗外的雨拍打在粗砺的窗台上，明明病房内暖气十足，闻野却觉得脚底生冰，雨水隔着玻璃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 可是， 不行！ 烟瘾涌上来，闻野伸进裤兜，只摸到打火机。 空烟盒在早晨被他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指尖捻着打火机，企图让焦躁从这里泄出去。 后来还是没忍住，闻野下楼买了一包烟，抽完半包，直到温助理送来换洗衣物，才回病房。 半小时后走出浴室，闻野下巴上的青茬修得干干净净。头发被他随意地抄到脑后，发尾有残留的水珠，滴落在肩膀，将刚穿的衬衫洇出一小片水痕。 病床上，黎央仍在熟睡，他有点发烧，额角渗出的汗珠打湿了鬓发。 闻野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干汗珠，在他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温助理轻轻敲门，“闻总，警察来了。” 闻野看了眼床上的黎央，转身走出病房。 受害人未醒，作为当事人的闻野全权代表，跟警察谈了一个小时。 根据监控，蔡浩虎一行人的犯罪事实清晰，抓捕工作正在进行。 警察走后，温助理来到他身边。 “闻总，蔡浩虎的踪迹已经查到了，他坐上了前往海城的飞机，经调查，他老家在那里。” 闻野静静地看着窗外，雨雾越来越浓，把钢铁森林变成迷宫，让行人迷失方向。 良久，他点头，“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在警察之前找到他。” “好的。” 敢动他闻野的人，蔡浩虎可不是轻飘飘地吃一顿牢饭就能抵消。 如果，蔡浩虎带的匕首再长一些，如果黎央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如果，匕首往上碰到动脉，每一个如果，闻野都不敢细想。 闻野喜欢黎央的身体，舔舐过他身上每一寸皮肤。 黎央不是瘦弱型的身材，全身覆盖着一层薄肌，手臂撑在床上时，会拉动全身的肌肉线条。 后背薄汗涔涔，浓烈的荷尔蒙肆无忌惮地裹挟着闻野，让他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完美无瑕的璞玉，有了裂痕。 左肩胛骨位置，将永远留下一条丑陋的疤痕。 黎央也许不在意，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外表有什么值得特殊对待的优势。 可闻野在意，他非常非常在意这条疤。 这像一根刺，戳在他心脏上，每当心脏跳动，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烟盒里还剩半包烟，闻野压下抽烟的冲动。 黎央快醒了，不想让他闻到烟味。 中午时分，黎央醒了。 睡了一觉，流了一身汗，混沌的脑中终于找到一丝清明。 闻野摸他的额头，烧退了。 黎央嘴角干得起皮，闻野扶他起床，喂他喝水。 照顾人的动作越来越娴熟，没了早晨手足无措的窘迫。 午饭是温助理在星级酒店定的，口味清淡，营养丰富。 吃到一半，黎央接到黎苗的电话。 “哥哥？你陪闻野哥出差了？” 黎央抬眸看闻野，回道：“嗯，这次可能时间有点长，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学习，注意安全。” 安全这个词，在黎苗这儿，属于高频词汇。 “知道了~”黎苗吐了吐舌头，觉得哥哥好啰嗦。 “不要偷玩手机，不要乱加陌生人微信，回家后我要检查。” 黎家兄妹的开机密码是共用的，彼此都能打开。 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是要多费些心。 尤其，黎苗长得实在是漂亮，到哪儿都是焦点。 上次闻野去学校震慑过后，消停了一段时间，最近又有重演的趋势。 “好好好，我回教室了，拜拜哥哥，早点回来，爱你，么么么~” 黎苗的糖衣炮弹一般人招架不住，好在黎央听多了，免疫力比一般人强一些。 挂了电话，黎央跟闻野串口供。 “我跟你去哪儿出差了？要不要网购当地特产，出院后带给黎苗。” 闻野每次出差都会给两人带礼物，这像是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传统。 “南疆。” “南疆？这么远。”黎央单手打开某购物网站，搜索当地特产。 “我们准备在南疆成立分公司，当地产的一种特殊矿石可以用到无人机材料里，让机身更轻，刚度更强。” 明年硕风的将会放一部分重心在原材料上，一旦技术得到突破，未来势不可挡。 “嗯。”黎央从不参与闻野的工作，偶尔了解一下他们公司的发展动向，再多的不过问。 黎央专心看购物网站，闻野则垂眸看他。 心潮涌动，千言万语汇在胸口，堵得闻野酸涩不已。 医生说现在的缝合技术高，好好休养，坚持涂祛疤膏，伤口愈合后不会有增生组织。 祛疤膏温助理去买了，闻野强调，必须是最贵最有用的那种。 温助理八面玲珑，老板的一言一行他都能领悟到最深层的意思。 办事周到，不用闻野操心。 黎央住院的第六天，拆了线，缠在肩膀上的白色绷带换成小的，穿上衣服后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闻野这段时间在病房办公，把单人病房变成了半个会议室。 黎央伤口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可以出院。 不过他的手臂仍不能大幅度摆动，怕黎苗产生怀疑，闻野又他住了四天。 等出院时，已经接近寒假。 黎苗忙着期末备考，对哥哥的关注不够细致，因此黎央蒙混过关。 年底，朔风明显忙碌起来。 黎央出院没两天，闻野就又出了差。 “去哪儿啊？”黎央问道。 “不远。” “哦，到了给我发个信息。”黎央已经习惯闻野全国各地飞，不会刨根问底。 “嗯。” 两小时后，飞机落地海城机场。 在一间废旧工厂内，蔡浩虎被人用麻袋装着，扔在满是油污和灰尘的角落。 第82章 前程和闻野，选哪个？ “唔，唔，唔” 麻袋里的人像一条蛆，剧烈挣扎，扭曲着身体。 他的双眼被布蒙住，嘴巴里塞了臭气冲天的抹布，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整个人在麻袋里蜷缩成一团。 密闭空间的氧气被他呼哧呼哧的呼吸抢掠耗尽，一张脸胀得像个猪肝，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隐隐约约，有脚步声传过来。 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蔡浩虎脸上的横肉，随着脚步声跳动，最后开始剧烈抽搐，像剥皮的青蛙，根本没办法控制。 死神降临，他惊恐地察觉，今天可能要死在这儿。 硬邦邦的鞋底精准地踩在蔡浩虎脸上，用力碾了碾。 “啊，啊，啊……”蔡号虎哀嚎起来，因为堵着嘴，那声音充满撕裂恐惧，像地狱的恶魔在惨叫。 外面行凶的人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专心致志对他进行残忍的凌迟。 铁棍、尖刀、拳击，挨个来个遍。 钢铸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很快蔡浩虎眼鼻流血，意识涣散，只剩身体在无意识的抽动。 海城临海，这个废弃厂房立在大海边上。 腥涩的海风穿过没有玻璃的金属门窗，扬起西装的衣角。 攥紧的拳头擦破了皮，渗出丝丝血珠，那人似毫无知觉。 “把他左手打断。” 从头到尾，这是行刑者唯一发出的声音，可是蔡浩虎已经昏死过去，一个字也没听见。 沉稳的脚步渐渐消失在厂房外，就如他出现时那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天后，蔡浩虎被缉拿归案，因身体受到莫名的重伤，被送往医院接受治疗。 而他治疗的医院恰好是黎央住的那家，不过这都是后话。 闻野把黎央摁在家里养伤，关于蔡浩虎的事一个字都没透露给他。 出院后，黎央的家教工作因为闻野的淫威被迫中止，没法，他只能闲赋在家，当个游手好闲的米虫。 这么多年，他从未停歇下脚步，每日奔波在医院，学校，各种兼职场合。 突然停下来，他有些无所适从。 大四学生的课程已经结束，下半学期很多同学选择离校找公司实习，等六月份回学校拿毕业证，就正式宣告学生生涯的结束。 黎央喜欢学习，也喜欢学校，院长的建议他确实有深思熟虑过。 闻野的公司在首都，那么他以后选择工作的范围也只会放在首都。 研究生毕业后回母校当英语老师，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关于他明年去英国交换的事，一直没机会讲出口。 在收到英国摄政大学交换生确认通知的这天，黎央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闻野。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闻野先问了一个问题。 “明年，我们准备在南疆开设分公司，你能不能过去帮忙？” “……” “你过去待几个月，能适应就继续做下去，不适应等毕业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黎央一滞，被这个突兀的提议搞得有些懵。 “我？” 闻野神色不自然，不太敢看黎央的眼睛，但是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黎央是真心发问，他对闻野的公司一窍不通，何况他一个文科生，去南疆开拓市场，可以说一无是处。 他的眼神太过真诚，里面清澈明亮，倒映着闻野的身影。 这双闻野挚爱的瑞凤眼，目光灼灼，几乎要把闻野烧个对穿。 闻野害怕黎央看到他心里暗藏的污垢，守财奴最后的遮羞布一旦被扯下，闻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灾难。 “事关核心技术，别人我不放心。” 这个理由是他在心里演练过百遍后的成果，在夜深人静时，在无数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闻野盯着黎央熟睡的容颜，在心里说了一句又一句无法言说的对不起。 因为，他要亲手扼断黎央的求学之旅。 他可耻地相信，黎央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是的，闻野比黎央还要了解他自己。 黎央那藏不住的深深爱意，闻野早就熟透于心。 他卑劣地利用黎央对他的爱，让黎央在前程和他之间做出选择。 被烈火炙烤的暗夜里，闻野想过无数个办法，统统被打回，怎么都不合适。 最后，是温助理提出这个建议。 “我跟他一起去。”温助理主动请缨。不管是从私人关系，还是公司角度，温助理陪同前往，是最好的选择。 南疆地理位置偏远，来回不方便，而且远离宣城，远离首都，远离闻野的核心圈，很多消息黎央不会第一时间收到。 有些事，闻野希望黎央一辈子都不知道。 窗外的北风吹得猛烈，屋内灯光倾泻而下，落在黎央身上，隐去他半张面目。 黎央想了很久，他说：“可不可以让我考虑一下。” “好。”闻野声音暗哑，周身的疲惫感肉眼可见。 黎央心头发酸，既心疼闻野为了公司没日没夜，熬得下巴瘦了一圈，又为没说出口的交换留学遗憾万分。 隐形的天平出现在黎央面前。 前程和闻野，选哪个？ 一旦进入闻野的公司，就被他圈养了。 黎央以后所有的努力和成果，都会被打上闻野的烙印。 那么这几年来，黎央固执的坚持，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月月准时的二千元，更像是一个笑话。 空气陷入沉寂，暗流汹涌，藏着两个人的博弈。 闻野赌黎央的爱，超过自己的前程。 这一夜，黎央没有跟闻野睡，他回了自己房间。 而闻野坐在幽暗的客厅，抽了一夜的烟。 第二天，黎央答应闻野去南疆。 闻野赌赢了！ 可是，他没有取得赢面的喜悦。 黎央为他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闻野心知肚明。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会补偿黎央，让他担任南疆分公司总经理一职。 不管他做得怎么样，所有待遇一律按最高级别配置。 即使是这样，他仍旧不敢面对黎央，企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没日没夜的加班，经常住办公室。 有时，已经到了四合院门口，踌躇许久，也没勇气打开门。 第83章 忍一忍，就忘了吧 闻野的避而不见刚开始不明显，后来，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 黎央心下诧异，不知道原因，一番辗转想问一问温助理。 恰好温助理到四合院帮闻野取换洗衣物，黎央便请他坐下喝茶。 “谢谢黎总。” 茶香四溢，水汽氤氲，温助理四平八稳，跟黎央聊天气，聊茶叶，聊后海的滑冰场，就是没聊闻野。 黎央沉得住气，温助理就不主动点破。 能聊的都聊了，再聊下去耽误人家上班。 送温助理起身离开前，黎央终于问出口：“闻野，他最近很忙吗？” 温助理脸上的笑容不变，“是的，闻总非常忙，每年临近过年，都是公司最忙的时候。有些跨国会议安排在凌晨，他说回来后怕打扰你们休息，干脆睡在公司，等忙完这阵再说。” “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瘦了吗？” 已经一周没见过闻野，除了短信联系，他们没有通话没有视频，黎央有些想他了。 “闻总很好，他更担心您。您的伤，请一定好好休养，祛疤膏记得一日三次。” 他的肩膀恢复得不错，只是伤口的结痂发痒难耐，稍微一碰，又有流血的趋势。 “嗯。”黎央难掩语气中的失落。 温助理微微欠身，准备离开。 脚跨出去半步又停下，“黎总，明年我会和您一起去南疆分公司，很期待与您共事。” 黎央倒是第一次知道温助理跟他一起去。 温助理是闻野的左膀右臂，跟着他工作已有三年。 这期间，黎央偶尔也会听到闻野赞扬温助理拥有极高的专业素养和责任心。 原本南疆之行黎央有些忐忑，有温助理在，他便安心了。 “我是外行，劳烦温助理多费心。”这是黎央的肺腑之言，对于无人机他是一窍不通，被闻野当个关系户强塞进来去，总归谦虚点为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祝咱们合作愉快。再见，黎总。” “再见。” 温助理走后，黎央回学校找院长。 交换生的选拔条件苛刻，竞争激烈，他既然确定放弃，那么可以趁早把这个名额给其他人。 院长办公室，辅导员和院长听完黎央的话，愤怒、惊讶、诧异，脸上的神情一时间五彩缤纷。 “黎央，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你知道吗？”院长一脸愠色，平时本就不怒自威，现在火气上头，眼珠子瞪出眼眶，就差拍案而起。 “我知道，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望。”黎央微微低头，眼眸下垂，掩去眸底的难过。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院长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敲开黎央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你太不懂得珍惜，也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辅导员年纪轻，被院长吓得大气不敢出。 空气凝滞，连呼吸都能听见，他见缝插针缓和气氛：“黎央，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是我的个人就业方向选择。”黎央不肯多说，问到最后，也只有这个答案。 “冥顽不灵，既然你不稀罕交换生这个位置，那就算了，你不去大把的人愿意去。”院长大手一挥，不愿再看黎央一眼。 “对不起。” 黎央弯腰道歉，被骂得狗血淋头，仍对辅导员和院长表达了由衷的感谢。 走出办公室，才发现下雪了。 飘零的雪花洋洋洒洒，没一会儿变成鹅毛大雪。 很快，地面覆上一层白，遮住了底下暗黑的柏油地面，还有那触手可及却又被抛弃的梦想。 明明冷得发抖，后背的疤却突然痒得厉害。 黎央指甲紧抠掌心，拼命控制自己想要抓挠的欲望。 忍一忍，忍一忍就不痒了。 忍一忍，渴望留学的心就凉了。 忍一忍，就忘了。 不知在雪地里走了多久，直到变成雪人，黎央才走进地铁。 晚上，闻野回来了。 一身酒气，脸色微红，似是刚从酒桌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黎央刚辅导完黎苗的功课，正准备洗澡睡觉。 温助理上午刚拿过换洗衣物，他以为闻野要在办公室睡。 闻野喝酒了却没醉，不过眼神带了湿气，不如往常清明。 “你去学校了？”闻野看着他。 “嗯，去图书馆还书。明年去南疆，这些书用不着了。”黎央故作轻松地说，他也没有撒谎，确实也去还书了。 闻野喉结上下滑动，心脏像是被人攥紧捏了一下，冒出酸胀的苦意。 黎央独身一人前往院长办公室时，闻野就跟在他身后。 他远远地站在窗口，看黎央垂下头，挺着背脊接受院长的责骂。 即使隔那么远，也能听到院长的咆哮。 第一片雪花落在闻野发间时，黎央朝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黎央在雪地里走了多久，闻野跟在后面看了多久。 “黎央” “嗯？” “肩膀，还疼不疼？” 黎央笑了笑，“不疼，结痂了，有点痒。” “嗯，给我看看。” 闻野温柔起来，那股柔情能把人溺死。 褪去衣衫，黎央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发光。 横亘在肩胛骨的红色伤疤，刺目张扬，闻野抚上去，轻轻留下一个吻。 “别，痒！”黎央微微躲闪，可仍在闻野的嘴唇之下。 好多天没见面，闻到独属于闻野的味道，黎央吊着的一颗心终于得到舒缓。 “明天跟我去公司。”闻野抱住他的腰，下巴轻轻隔在黎央的右肩。 “好。” 这个提议跟黎央不谋而合，他需要了解朔风，为南疆的工作提前做好准备。 “伤口不能碰水，我帮你洗澡。” 黎央眉眼含笑，“嗯。” 等黎苗放寒假的时候，黎央已经正式在朔风上班，每日跟闻野同进同出，比起先前一周不见的分离状态，两人几乎二十四小时在一起。 闻野亲自带着黎央熟悉公司上上下下，并且在会议上正式宣布黎央为南疆分公司的总经理。 这个决定黎央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诧异地望向闻野。 这时吕何笑嘻嘻地带头鼓起掌了，欢迎黎央入职。 看来，这个决定他们早就商量过了。 黎央放下心来，一头扎进工作中。 等黎苗考完试放寒假，原计划回宣城的打算，因为黎央的提前入职而推迟。 小年刚过，闻野突然提出今年在四合院过年。 第84章 团圆里藏着分离 这个提议，黎央不太赞成。 他的家在宣城，每年只有寒暑假才有机会回去。 祭拜父母的事，也放在这两个时间段。张叔早就给他打过电话，催他早点回宣城。 可是闻野一再坚持，黎央不希望闻野不高兴，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张叔得知这个消息后，打电话追问原因。 黎央只能借口说准备工作实习，年后要入职新公司。 张叔听他这么说，为他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再说其他话。 “你放心，你爸妈那里我替你们去，顺便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黎央啊，你从高一开始，独自负担这个家庭，时间一晃而过，已经过去七年了。这期间，你受的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苦尽甘来，叔替你高兴。家里的事，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就算你们不回家，也会帮你把房子打扫干净，贴上福字。” 张叔的一番肺腑之言，惹得黎央一腔酸涩。 能遇到张叔一家，是他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谢张叔，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好好，也祝你和小苗儿新年快乐！” 腊月二十七，朔风放假，除了闻野、温助理、吕何，还有几个部门主管留守岗位，其他人开启了休假模式，黎央也不例外。 趁着放假，黎央带着黎苗去超市购物。 家里不缺食物和新鲜水果，黎央买了点糖果，瓜子，春联，福字。 他之前做家教赚了不少，存了小几万，买东西不再像以前只挑便宜的。 上次出院吕何给黎央包了一万大红包，黎央不想收，可迫于闻野的不作为，他一个身残人士，没能拉得过健全的吕何。 加上身上的存款，共计五万多。黎央原本是打算还给闻野，闻野不肯要，他就存着，等哪天攒够三十万一起还给他。 除夕这天，闻野踩着落日的余晖回到四合院时，黎央和黎苗正在包饺子。 院子里里外外红红火火，玻璃窗上贴满了喜庆的福字和春联。 干枯的葡萄树上，被黎苗挂满了红色小灯笼。外面冷得吓人，挂完灯笼，黎苗冻得的耳朵生疼。 一串儿一串儿灯笼在风中摇曳，灵动飘逸，远远看去，像是结满红彤彤的果实。 首都的冬天，到处光秃秃的，不像宣城有四季常青的树木。 这方小院子，与外界隔开，自成一个温馨的小世界。 小姑娘把干寂的冬变成火热的夏，任谁踏进院门，都会被喜气洋洋的暖意包围。 闻野脱掉外衣，卷起衬衫袖口，加入包饺子的队伍。 “呀，闻野哥，你这手艺怎么比哥哥还差。”黎苗嫌弃道。 闻野包的那歪歪扭扭的饺子，混在一排排个头均匀，有棱有角的队伍中，格外惹眼。 “啧，就你话多。”闻野头一次干这活，能囫囵着让饺子皮包住馅儿，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黎央也跟着笑了，他接过闻野手上的饺子皮，耐心教他怎么做。 四只手交叠在一起，黎央耐心地握住闻野的手，教他怎么捏紧柔软的面皮。 骨节上沾了面粉，闻野玩心大起，手背蹭上黎苗的脸，把她弄成花脸猫。 “呀，哈哈哈哈。”黎苗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厨房变成战场，三个人玩疯了，每个人脸上都沾了白花花的面粉。 原计划半小时搞定的饺子，直到一小时后才勉勉强强完工。 年夜饭由黎央掌勺，做了整整十个菜。 他的手艺一向在线，更符合宣城人的口味，黎苗吃到食物堵进嗓子眼才放下筷子。 闻野平时吃饭斯文，这顿饭吃出了风卷残云的气势。 吃完饭，三个人窝在沙发上看春晚。 年轻人对春晚的热情低，小品出来时，跟着看两眼，其余时间聊聊天打打牌。 黎苗还小，没有正经玩过牌。 两位哥哥总是逗她，回回让她当地主，又回回农民伯伯把身翻，打得地主灰头土脸。 后来，黎苗怎么也不肯打了。 战斗停止，室内安静下来。首都不能燃放烟花，过年气氛跟宣城比淡了很多。 他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看百无聊赖的春晚。 “闻野哥，你不用回家吗？”黎苗疑惑地问。 她记得闻野在春节期有多忙，在家里吃完年夜饭后，闻野会开车过来陪他们放烟花。 满满一后备箱的烟花，可以足足燃放一小时。 闻野陪着黎央跨年，等春晚倒计时，时钟走向十二点的数字，他们会拥抱接吻。 有时候只是静静抱着，有时候会左爱。 过了凌晨，闻野会回到临水湾壹号别墅，戴上首富之子的面具，游走在各个场合。 有私人举办的小型聚会，有大型的商业活动，也有正常的宴请亲朋。 有时候，黎苗会在宣城本地电视台上看见他。 即使一闪而过，黎苗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跟闻野一同出现的，是他的宣城首富父亲，名叫闻昌奇。 黎苗也是去年才知道闻野家这么厉害。 后来，她偷偷搜过闻野的朔风科技公司，看完后，直咂舌，只觉佩服。 年纪轻轻，已经把公司做到这么强大，真的很牛。 偶尔她也会困惑，为什么闻野和哥哥的感情这么好。 她家跟闻家，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出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会成为这么要好的朋友吗？ 快四年了，两个人的相处一直是这样。 就像现在，闻野哥很顺其自然地把手中的罐装汽水递给了哥哥。她要是没记错，这瓶汽水闻野哥刚喝过。 然后哥哥习以为常地喝完一口，又把瓶子递给闻野哥。 黎央咽下口中的饮料，气泡水密密麻麻撞击着舌苔，留下丝丝甜香，意犹未尽。 “你什么时候回去？”黎央重复黎苗的问题。 “明天。”闻野的指甲在汽水瓶上轻刮，发出轻微的噪音。 “啊？大年初一？哥哥，我们要一起回去吗？”黎苗转头看向黎央。 她想回去，想见见张叔张婶，还有沐沐。 “我们” “你们不去。”黎央话没说完，被闻野打断。 黎央有些吃惊，他以为闻野是想跟他们一起回宣城的。 第85章 斯文大学生变成了灰扑扑的糙汉 “你们就别回去了。”闻野不自然地喝了口汽水，避开黎央的眼神，“朔风初八上班，初五迎财神，吕何今年初五有事，你去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黎央毫不怀疑地点头应下。 “交给我。”黎央拍拍闻野的肩膀，力道不重，闻野的肩膀却被压得一塌。 他心事重重，不能表露，只能找借口去院子里抽烟。 黎苗得知这是哥哥的工作，不会无理取闹，她起身回卧室给张婶打视频电话。 这一晚，闻野对待黎央尤其温柔，前戏长到黎央催促几次才结束。 室内温度骤升，控制不住的喘息在耳畔回荡。 黑暗里，闻野面色沉重，眉头紧皱，他紧紧盯着黎央左肩上的疤，久久移不开眼眸。 黎央此时背对着他，没有察觉异样，他只觉得今晚的闻野两级反差，前面有多温柔，后面就有多狂暴。 但他心里觉着高兴，他跟闻野在一起又跨了一年。 掰起指头数一数，已经有四个年头。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竟然携手了走了这么久。有时候，黎央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第二天下午闻野回宣城，黎央送他去机场。 大年初一的机场，人流量骤减，阖家团圆的日子，很少有人选择在这天赶飞机。 安检口，黎央和闻野面对面站着。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微信。” 近几年闻野频繁坐飞机，黎央每次送他时这句话是必定会说的。 闻野黑着脸看上去不是很高兴，黎央明白，每次两人分开时，闻少爷总爱板着脸。 员工以为他在发脾气，只有黎央明白他其实在撒娇。 只要黎央软下声音哄上两句，他就能弯起嘴角。 “好啦~笑一笑，大过年的，要开开心心的，我和黎央苗家等你。” 黎央抱住闻野，轻轻拍他的后背。 闻野这头炸毛的狮子，被黎央一下一下抚平毛发。他侧过头使劲嗅了嗅黎央的气息，为电量不足的自己充电。 “嗯，等我回来。”低沉的嗓音像是承诺。 可是，直到黎央跟着温助理坐上前往南疆的飞机，闻野也没回来。 这期间两人一直有电话联系，黎央得知闻家新开发的游乐场即将开园，闻野作为闻氏集团继承人自然要参与这次开业活动。 游乐场开业前期事项繁琐，闻野被拖住了步伐。 隔着电话，黎央也能感受到闻野的暴躁，他耐心地安抚，让闻野放心。 事业总归要比儿女情长更重要，黎央心里分得清。 闻野没回来，黎苗一个人在四合院总归不安全。 他拜托吕何在闻野回来之前，每天到四合院看一下黎苗。 吕何很爽快地答应：“不用你说，闻野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放心，黎苗儿也是我妹妹，我班不上也要去看她。” “谢谢吕总。” “咱们兄弟间，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 打这个电话时，黎央正在朔风南疆分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 朔风分公司租的办公室离市中心不远，距离最近的矿场大约三百公里，去一次要五小时。 南疆的路不如其他城市，一旦远离市中心，那么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影也是常事。 途经无人区，除了一条望不到边的黑色公路，两侧一片荒凉，人迹罕至，偶有红色的指示牌在提醒着旅人，这里属于国界内。 矿场分布在南疆各个地方，要找到合适的矿物，每个矿场他们都要实地考察，带回样品，经过各种繁复严密的检测试验，最后确定能否用到机身中。 黎央的适应能力很强，他白天到处跑矿场，晚上挑灯夜读，熟悉关于朔风的各项资料和知识。 专业内容对于他来说晦涩难懂，他便从最基础的识图开始学习。 他是关系户，空降到这个位置，完全是因为闻野，既然之则安之，他要向朔风的员工证明闻野的眼光没错，因此每项工作都要做到极致。 黎央和温助理在南疆一个月，两个人黑了一圈。 成天跟灰尘和矿场打交道，首都出来的斯文大学生变成了灰扑扑的糙汉。 好在，项目有进展，他们通过调研发现，在八百里外的一个私人小矿场，发现的矿物质，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 闻野四月份飞来南疆视察，见到黎央的第一面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四年前的暑假。 那个因到处打工晒得全身黝黑的黎央，又出现了。 闻野的喉咙口被北疆的风堵得满满当当，远在几百公里外的矿场粉尘吹红了他的眼。 他明明交代过温助理，把黎央留在办公室，不要让他出去。 怎么，变成了这样？ 盯着黎央黑红的脸颊，闻野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你怎么来了？”黎央难掩语气中的惊喜，他刚从矿区回来，一身灰尘。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回来的路上汽车右后轮陷进泥坑，黎央和温助理两人用千斤顶高，拖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汽车弄上来。 他的裤腿，袖口上全是泥泞的污水，乌黑干巴的汽油布满半个掌心。 黎央停下脚步，忍住心头的高兴，把手背到后面，“我洗个澡，身上太脏了。” 闻野喉结滚动，他以为自己“嗯”了一声，实际上根本没能发出声音。 朔风租的办公室设施齐全，从首都调过来的员工吃住都在办公室，黎央也不例外。 等他从浴室出来，换了身舒适的全棉居家服，满身的污渍已经洗干。 南疆灰尘大，黎央剪短了头发。一头潮湿的黑发，矗立在头顶，周身气质翻天覆地。 黝黑的皮肤，紧致的肌肉线条，浑然天成的野性荷尔蒙铺天盖地袭来，让闻野呼吸一滞。 黎央脸上挂着笑，他进门时顺手上了锁。 走到闻野面前，两个人很快拥吻在一起。 两个男人正面冲撞，谁都不肯投降，你进攻，我也进攻，毫无防守之说。 闻野那身昂贵的西服，被黎央踩在脚下。 黎央的居家服，被闻野徒手撕碎。 总之，战况很激烈。 南疆的风都羞于看一眼靡乱的室内风光，匆匆转转了身，消失不见。 第86章 说难听点叫金屋藏娇 一场激战过后，黎央躺在闻野怀里睡着了。 连续几日的奔波，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窗外日头正足，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蓝得不真实。 闻野指间夹着一根烟，修长的手臂耷拉在床沿，前头堆积的烟灰因执烟之人的无动于衷，决然下落，在地板上留下一滩灰烬。 点了烟却不抽，因为闻野正在看黎央。 黎央粗硬的黑发细细密密扎进闻野的脖子，又痒又舒服。 搭在闻野腰间的手臂呈小麦色，身上的皮肤比以前粗糙，但是摸着更带感。 举起十指相扣的手，能清晰地看到黎央指甲缝里残留着没洗净的黑色机油。 他的手原本就不算光洁，因幼年打工，上面有些小伤口。 在首都养了四年，不及这两个月的摧残。 上面又多了些伤口，没有闻野监督，黎央任它们野蛮愈合，留下细密的伤疤。 黎央背后的刀伤已完全愈合，比起周边黑红的皮肤，这个白色的长线条明显得过分。 让人想忽略也不行。 闻野双眼被刺痛，他转过头深吸一口烟，眼神无焦点地落在窗外。 南疆的天空蓝得深沉，大片的云朵攒积在空中，原生态的湖泊、草原，是首都人不曾见过的风景。 可惜朔风科技所在的这座小城并不能看到如此靓丽的自然风光，想要看，需要驱车一百多公里。 许久后，闻野起床。 黎央办公室内，闻野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翻阅资料，温助理站在一旁微低着头，等待老板的训诫。 闻野满腔的怒火，在抬头看到温助理时，被生生灭掉大半。 温助理比黎央好不到哪里去，一向职业西装示人的温助理此刻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脸上黑得只看见两个白眼珠子翻转，几乎成了半个当地人。 “不是给你们安排了员工？一个总经理，一个总助，轮得到你们天天下矿场？” 闻野皱眉，低沉的声音里面含着暴躁。 温助理点头说是，没有否认老板的话。 “黎总说事关核心技术，交由他人不放心。” 闻野被噎住，当初他就是以这个理由逼着黎央做出留下的选择。 这条准则被黎央奉为宗旨，温助理没有理由反驳。 上司努力，作为助理的他自然不能退缩，上司做一分，他就要做两分。 结果就是，南疆分公司两位级别最高的领导晒得最黑，出差时间最长，跑的公里数最远，也最了解一线情况。 “我不过是想拖一阵子，不是来让他风吹日晒雨淋的！” 温助理无言，老板的目的他当然知道，可是到了南疆，事情是不可控的，黎央非常聪明，多说几句就露了馅儿。 公司需要技术突破是真的，但是并没有那么紧急，闻野的意思让黎央在这里安安静静待几个月，等黎苗小学毕业，再把他调回朔风总部。 说好听点，叫调虎离山，说难听点叫金屋藏娇。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作为心腹的温助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总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有极高的责任心和行动力。” 温助理很少夸人，但是黎央他是真的佩服。 能让他甘愿当副手的，除了闻野，只有黎央。哪怕是吕何在，温助理也不会给予如此高的评价。 闻野半天没说话，最后挥挥手，让温助理离开。 他这次来南疆只能待三天，工作量不小。 第二天他跟着黎央和温助理，一起去了附近的矿场。 全程闻野的眉毛就没舒展过。 回来后，他召开了分公司全体员工会议，重新分工，指定去矿场的员工。 黎央心里不同意，又不能在会议上打断闻野，只能暂且根据他的指挥来。 会议结束，闻野就走了。 南疆就是有这么个好处，山高皇帝远，虽说大老板亲自下的命令，但能执行多少，可操作范围非常大。 黎央外出的次数少了点，也仅限少一点。 六月刚出头，矿厂那边得到了好消息，确认八百公里外的矿上，有一种矿物质正是无人机需要的。 分公司上下全体都很兴奋。 黎央几次跑矿场，跟矿场老板谈判。 矿场是个私人老板的，非常精明，得知朔风所需的矿物质只有他的矿场有，态度明显装腔作势起来。 黎央和温助理跑空了两次，只能暂时作罢。 都是做生意的，讲究成本利润，虚高的报价对于公司来说毫无意义。 项目进展陷入两难之地，黎央回公司重新核算成本，计算报价。又买来几本关于谈判技巧的书，下班时间都在学习，每日休息时间不足五小时。 原本只是黑，现在又瘦了。 晚上，黎央和温助理在公司楼下的烧烤店吃烧烤。 南疆天黑得晚，八点钟了，太阳还挂在天上，火烧云缀在天边，把湛蓝的天空染成霞红。 “黎总，矿场的合作可以先停一停，晾一晾。”温助理的意思是欲擒故纵。 黎央咬下一口羊肉串，点点头：“确实，之前是我心太急，让矿主以为非他不可。再派人到其他矿场看看，大海捞针也行，总之工作不能停。” 他们两人坐在烧烤店外面，黎央全身被火烧云裹上一层橘红色。他一头短发，动作放荡不羁，从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变成了南疆分公司的领头羊。 温助理佩服能力强的人，他拿起手中的啤酒瓶跟黎央碰杯：“好，一切听黎总的。” 难得的休闲时光，黎央放纵自己喝了几瓶啤酒。他酒量一般，五瓶啤酒过后，头开始发晕。 再过一个星期，他要回首都了，回学校领取大学毕业证。 另外几个月没见黎苗，他也不放心，觉得自己这个哥哥不称职。 等黎苗放暑假，可以把她接到南疆来玩玩。 黎苗从小到大去过的地方不多，借着工作机会带她体验南疆风情，也不错。 黎央甚至能想象出黎苗有多高兴。 想到这儿，黎央弯起嘴角。 回到办公室，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醒醒酒。 正准备去洗澡，微信叮叮作响，几条信息进来。 黎央随手点开，刚看了个几个字，混沌的大脑被突如其来的雷电劈开，整个人愣在原地。 第87章 闻野即将订婚！ 发信息的人没有备注，但黎央却记得他的微信头像。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仍停留在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现在，新的消息进入。 映入眼帘的是转发的新闻链接，大大的标题清晰可见。 《强强联合！宣城首富之子闻野和老牌富豪二小姐李璨即将订婚！》 这条新闻链接下面是几张照片，身穿高定西装的闻野和同色系配套修身连衣裙的李璨，并排站在一起，闻野的手搭在李璨肩上，两人面带笑容看向镜头。 摄影师水平一流，服装造型一流，俊男美女，谁看了不要说一句佳偶天成！ 哐当。 手机掉落，在地上翻转几圈后，屏幕朝上，定格住那张订婚照。 胃里突然剧烈翻涌，胃酸裹挟着食物拼命往上翻涌，黎央没忍住，匆匆跑进卫生间。 痛苦的呕吐声传来。 喝下去的啤酒全都吐了干净，可是仍旧没能止住呕吐的趋势。 苦涩的胆汁被强行从胃里抠出来，灼烧着肠道和喉咙。黎央疼得浑身痉挛，两手死死摁住胃部，蜷缩着倒在地上。 他不是怕疼的人，可是这次真的太疼了。 疼出了生理性泪水。 黎央像一条离开水的鱼，被钓垂钓者无情地抛弃在岸边，力气渐渐消失，只剩嘴巴无力地翕动。 不知躺了多久，手脚凉得跟地砖一个温度。 “哈哈，哈哈……”黎央突然笑起来，笑得凄凉，笑出满脸泪水。 他不是爱哭的人，自从妈妈走后，他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经历过那些事之后，他给自己打造了坚硬的外壳，不再让任何事伤到他。 四年时间，他用钢铁打造的外壳，被闻野一件件剥离，露出柔软的皮肤。 防御盔甲已丢，凡体肉胎怎么扛得住闻野挥过来的千斤重剑。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是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地相信两个人是相爱的。 那些被封存在记忆中的美好画面，像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碎得不成样子。 仔细回想起来，闻野从来没有说过爱，甚至是喜欢也没有，更别说承诺。 两人的关系从开始就是不正当的，怎敢妄想会有好结果。 他们两人终究是云泥之别。 既然要订婚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只要他肯说，黎央不会死皮赖脸留下。 一切有迹可循，闻野的反常，那些欲言又止的片刻，不是黎央的错觉。 订婚照上的姑娘，黎央认识。 她是英国摄政大学的学生，跟闻野一起逛校园，吃西餐的女孩。 当时收到这个照片，黎央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只是刻意选择遗忘。 他给闻野找过很多借口，比如是工作关系，比如是亲戚，比如 青梅竹马！ 火山爆发的胃痛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降温，黎央汗湿了一身衣服。 他狼狈地爬出去，拿起地上的手机。 手机磕碰很厉害，右下角凹进去一块。 那条新闻仍好好地待在手机里，对方这次没有开启撤回。 黎央点开新闻，慢慢往下滑。 新闻说，闻野和李璨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有婚约。 李璨比闻野小三岁，跟闻野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因年龄差，两人未能同时就读初中、高中。 但是两人的感情从来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 这句话下面有配图。 闻家举办的新春家宴，李璨跟父母一起出席。而李家举办的活动里，也有闻野的身影。 在李璨考上大学后，闻野为爱奔赴万里，浪漫送花。 这句话下面的配图黎央很熟悉。 “闻李两家强强联合，即将在六月底举办订婚仪式。” 这是黎央看到的最后一句话，下面的内容，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六月底，六月底。 黎央脱力地靠在沙发上，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不停敲击他的脑袋，剧痛和耳鸣同时发威。 视线变得模糊，泪水再次糊住他的眼睛。 他随意地在脸上抹了两把，拿出办公室抽屉里面的烟。 黎央从来不抽烟，不过烟是办公室的常备事物，以防有客人到访时，可以随时递烟。 “咔哒。” 打火机燃起火苗，白色烟头对准，猛吸一口。 “咳咳咳！”烟呛进肺管，黎央咳得惊天动地，被胃酸侵袭过的喉咙脆弱不堪，咳出血丝，咳到最后黎央半跪在地上。 眼泪鼻涕毫不体面的双管齐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感卷土重来。 黎央不服气地狠狠再抽一口，自虐般的让疼痛麻痹神经。 这样，他就不用想闻野，不用想他要订婚了。 天黑得再晚，月亮也会爬上树梢。 南疆的夜空真美啊，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 黎央坐在办公椅上，麻木地看着天空，脚底烟头堆成一座小山。 口腔里被苦涩的烟味填满，连同血液也染上烟味。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黎央站起身把脚底的烟嘴收拾干净，去浴室洗了个澡。 在员工上班前，他独自一人开车前往八百公里外的矿场。 一个星期后，他拿到了矿场的供货合同，价格比预期报价低一些，大大节省了成本。 “黎总。”温助理下楼迎接。 “嗯，合同签好了，监测跟上，看看能提炼出多少有用矿物质。” 黎央本来就瘦，短短一个星期瘦得更厉害，可他的身姿却像沙漠里的白杨树，坚韧挺拔。 “好的。还有，给闻总回个电话，他没联系上您很着急。” 黎央脚步一顿，点头：“好。” 直到两个小时后黎央召开分公司全体会议，闻野仍没接到他的电话。 公司会议上，温助理越听越不对劲，黎央把所有工作安排得事无巨细，给温助理授权了属于总经理的权限。 会议结束，温助理没有离开。 “黎总，给闻总打电话了吗？” “哦，没有，手机没电了。”黎央在笔记本电脑上工作，根本没有抬头。 “闻总他……” “温助理，我在工作，结束后我会给他打。” 黎央冷淡的语气让温助理心下一惊。 “好，那就不打扰您了。” 第二天，黎央把手上的大部分工作交给温助理。 “我要回首都一段时间，拿毕业证。黎苗也快毕业了，有些手续需要我去办。” “好的。”温助理看着他欲言又止。 工作交接大约花了三天，第四天黎央回到了首都。 第88章 大脑提前输入的程序指令 “你到首都了？我现在在宣城，没办法去接你。” 飞机落地后，手机开机，黎央收到了闻野的微信。 “到了，你忙你的。”黎央抬手回信息，然后把手机扔进口袋。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黎央没理，直接打车前往朔风。 “哟，黎央，你怎么来了？没回家看小苗儿？”吕何看见推门而入的黎央，惊讶地起身。 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吕何自责地说： “黑了也瘦了，辛苦辛苦，为了朔风，辛苦你了！” 黎央脸色不太好，透着病弱的虚，吕何自责不已，没想到南疆这么辛苦，好好过去的人，回来被折腾成这样。 “快坐快坐，我给你倒茶。”吕何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给他泡茶。 “不是明前龙井，是大红袍，有提神益思的功效，你喝喝看。” 吕何把茶杯递到黎央面前。 “吕总，不用麻烦，我是来汇报工作的。”黎央坐在沙发上，双手手肘撑住膝盖，难掩脸上疲色。 好多天没睡觉，他有些目眩眼花。 虽然他尽力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样，其实他的脑子没办法正常思考。 现在的他是一个提线木偶，骨子里的责任控制着他的言行。 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是大脑提前输入好的程序指令，按照指令走就行。 “急什么，你刚回来，等我给你接风洗尘，先好好休息几天，工作的事过两天再说。” 说着，吕何准备让助理订酒店。 “吕总，”黎央拦住他：“不用麻烦了，我工作汇报结束就走，黎苗还在等我。” 吕何一拍脑袋：“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小苗儿期末考试结束了，这两天在家等你呢。” “我把部门主管叫过来，大家一起开个会。” 这是黎央去南疆后，总公司和分公司第一次合体开会。 这场会从下午两点开到晚上六点，黎央准备了ppt，上面配备了大量实物图和数据分析。 吕何看得下巴合不上，黎央作为一个新手，短短几个月对公司的情况以及行业的发展，有独特长远的见解，他提到的关键点，吕何和精专工程师曾经都讨论过。 首都不像南疆，六点半天已经黑了。 黎央讲得口干舌燥，一壶茶灌进肚，才稍稍缓解。 “吕总，我先回去了。” 黎央把会议用过的u盘留在吕何办公桌上，离开前抱了抱他。 “诶~”吕何被吓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吕总，朔风一定会顺利上市。”黎央在他耳边说。 “这当然，必须的啊。”吕何回抱他，在他后背狠狠拍了几下。 只是眼下的情形实在有些诡异，吕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当下找不到不对劲的源头。 黎央从地铁出来，刚到胡同拐角处，一个身影朝他快速跑来。 黎央张开双臂，稳稳接住飞奔而来的黎苗。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黎苗趴在黎央肩头，死死抱住他的包子，决堤的泪水，滔滔不绝，很快打湿黎央的肩头。 “我回来了， 对不起小苗儿，对不起，对不起！” 黎央哽咽着向黎苗道歉，他恨自己如此狠心，把黎苗一个人扔在首都整整四个月。 他跟黎苗从来没有分离过这么长时间。 黎央的眼角有泪水溢出，他庆幸胡同里的暗黑，挡住了他的狼狈。 四合院的大门近在咫尺，黎央的双腿灌满铁铅，无论如何也没法向前迈进一步。 曾经他把这里当成家。 他幻想过，这间四合院会陪他上研究生，见证他被母校聘用，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而闻野，一直在他身边。 视线再次模糊，远处的灯光影影绰绰，他像是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脚底的路通向何方。 他实在是不自量力，高估了自己，看低了闻野。 他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闻野携手走下去。 察觉到黎央的异样，黎苗从哥哥怀里退出来。 “哥哥？” 黎央双手扶住黎苗的肩膀，带着她转了个身。 隐在黎苗背后，他仰起头使劲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压下去。 进了院子，黎央恢复正常，黎苗却再次红了眼眶。 “哥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黎苗不敢置信地看着哥哥，又黑又瘦，脸颊凹陷嘴唇发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我没事，南疆的那边风大，被吹黑了。” 这种理由黎苗怎么可能相信，明明跟哥哥打视频电话时，他没有这么瘦。 这才过去多久，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饿不饿？我让阿姨做了饭，先吃点。”黎苗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心疼哥哥有没有吃饭。 “好。”黎央摸摸她的头，跟着黎苗进厨房。 手机又在口袋里响起，黎央不想接，黎苗却开口提醒，“是不是闻野哥的电话。” 黎央给闻野单独设置了铃声，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铃声。 黎央摁熄了手机，“先吃饭。” 黎苗疑惑地看着哥哥，没有追问原因，此时此刻喂饱哥哥是她的重点。 饭桌上，黎央的碗里被黎苗夹了满满一碗菜。 黎央什么都吃不下，胃部像是塞了一个浸满水的海绵球，时不时往上泛着酸水。 硬着头皮地把碗里的饭菜塞进胃里，强烈的呕吐感再次袭来。 他努力往下咽，找了个借口，回到房间厕所吐了个干净。 灼烧的痛觉从胃开始顺延到喉咙口，口腔里蔓延的苦涩迟迟不肯散去。 “哥哥？哥哥？”黎苗在外面喊他。 黎央痛苦地清了清喉咙，“嗯，马上过来。” 再次回到厨房时，黎央额前的黑发半湿着。 “闻野哥打我电话了，喏。”黎苗把手机递给黎央。 上面显示着正在通话中，闻野哥三个字在屏幕上闪耀。 “喂？” “声音怎么了？”闻野敏锐地发现了黎央的不对劲。 “呛了凉风。” 六月下旬的天，哪来的凉风，闻野没有揭穿黎央拙劣的借口。 “怎么不接我电话？” 闻野那头有些嘈杂，似乎是在餐厅，能听见悠扬的音乐和说话声。 “回来后事很多。” “嗯。听说你在朔风开了一下午的会，早点休息。” 这时黎央听见有人在叫闻野的名字，他面无表情地说：“嗯，挂了。” 挂了电话，黎央回到房间。 屋里还残留着一点呕吐后遗留的难闻气味，他打开窗户，让首都六月的风吹进来。 半小时后，他开始收拾东西。 第89章 真正的离开，是悄无声息 第二天是黎央回学校拿毕业证的日子。 拍完毕业照，他没有留下参加毕业聚餐，拿上毕业证就离开。 黎苗已经小学毕业，而他大学毕业，不再需要依附别人。 曾经，黎央和黎苗这对苦命的秧苗，生活在干枯贫瘠的土地上，闻野的出现，让黎央误以为遇到了救命的水源，谁知道他却拔苗助长，断了他的根。 不属于首都的秧苗兄妹，四年时间里，在这间四合院偷度了一段人生。 现在，该和这段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告别了。 真正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 将四合院里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收拾干净，不能带走的就扔掉，反正留下来也没用。 “哥哥？我们去哪儿？”黎苗一边帮着收拾，一边问。 黎央埋头收拾，没有回答。 “把你手机给我。” “哦。”黎苗把手机交给黎央。 手机关机，被塞进行李箱最底部。 “黎苗，什么都不要问，哥哥带你离开。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黎苗乖巧地点点头，闭上嘴巴不再追问。 黎央卖掉了房间里所有的书，一本也没留。 四年的居住痕迹，被二十四寸的行李箱打包装走。 “哥哥，我的多肉，能不能带走？”似乎知道以后永远不会再回来，黎苗怯生生地征求哥哥的意见。 多肉是这间四合院唯一的，完全属于黎苗的东西。 黎央找来塑料袋，帮她把多肉装好。 “还有什么想带的吗？”黎央问。 黎苗摇头，“没有了。” 其实，还有。闻野哥送过她很多娃娃，每一个她都很喜欢。 可是，怕哥哥生气，黎苗没敢吱声。 黎苗在心里默默地跟这间四合院告别。 院子里的葡萄树早就绿了，再过几个月就会结出亮晶晶的大葡萄，可惜今年她再也吃不到了。 一张朔风科技的工资卡和告别信安静地躺在客厅沙发上。 车轱辘声响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胡同尽头。 还没到节日假，黎央买到了便宜的红眼航班。 黎苗离别的低落情绪，很快被即将回家的兴奋代替。 去年八月底，她和哥哥坐上前往首都的飞机，整整一年没有回家。 她想念自己的小窝，想念张叔张婶，想念沐沐。 现在，他们终于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了。 凌晨四点多到家，黎苗累得倒头就睡。 第二天，顾不上收拾行李，黎央带黎苗去父母的墓地祭拜。 初夏，有蝉在头顶鸣叫，日头已经升高，照得皮肤阵阵发烫。 黎苗安静地站在墓碑前，看哥哥点化纸钱。 黎央屈膝半蹲着，一向挺直的脊背弯出一个弧度。 他太瘦了，t恤贴在背上，能看到凸出的脊椎。 黎央这辈子，自尊心极强，高中时，宁愿缺课去打工，也不肯接受老师提议的学生捐款。 命运对他不公，他从不抱怨，咬紧牙关挺直脊背扛下去。 遇到闻野后，是他起了贪心，妄想以同性的身份跟他走下去。 闻家家大业大，即使不刻意去搜，身为宣城人，也有所耳闻。 而李家的那位小姐，漂亮大方。 是闻野的——青梅竹马！ 突然，黎央吸不过气来，这四个字死死卡住他的喉咙，憋得他满脸通红，肩膀忍不住颤动。 良久，他调整呼吸，脸色由红转为苍白。 错误的开始，到此为止。 祭拜结束，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带着两人往家走。 车里没有大声嚷嚷的大爷大妈，空荡得晃眼。 这四年宣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新增了两条地铁线，陌生的建筑拔地而起。 听张叔说莲花小区被纳入下一年的城建项目，很有可能会拆迁。 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让莲花小区的房价突然高涨，一时间买卖进出数量激增。 张叔辞了化工厂的工作，干起了房产中介老本行。 黎央请张叔一家吃饭，席间把家里的房产证留给张叔，黎央原意是这房子有人想买的话，价格合适就帮他卖了。 “别卖，等拆迁。”张叔在这方面老道，“拆迁费加上各种补贴，肯定不会少。” “听你的，张叔。” 饭店的电视开着，里面正在播放新闻。 “闻氏集团继承人闻野，不日将在酒店举办订婚仪式，订婚对象是李家二小姐李璨” 好听的播音腔突然变得聒噪刺耳，黎央别开眼睛，死命地盯着眼前的菜。 “黎央，你喜欢这道菜？喜欢就多吃点。”张婶见他停留时间长，热情地帮他夹菜。 黎苗担忧地看着哥哥，电视里的新闻她也听见了，原来闻野哥要订婚了。 这是他们离开首都的原因吗？ 吃饭完回家，黎央无视拦在客厅的行李箱，径直进了房间。 黎苗茫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直到闻到哥哥房间飘出的烟味才回神。 黎苗打开门，只见黎央红着眼转头，匆忙间把烟捏进拳头里。 “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黎苗在门口轻声问。 “咳。”黎央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是不是难闻？不抽了，对不起啊。” 黎苗听见哥哥的道歉就难受，兄妹之间，哪有什么对不起。 “闻野哥，要订婚了吗？” 掌心里的烟似乎没灭干净，灼烤着黎央的皮肤。 “嗯，是。” “那” “小苗儿，哥哥准备去另外一个城市找工作，把你带过去读初中，好不好？” 黎央急迫地打断黎苗，欲盖弥彰地揭过话题。 “好，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去哪儿我都愿意。”黎苗肯定地点头。 在宣城的最后一天，黎央来到新闻中提到的酒店楼下。 这是宣城唯一一家超五星酒店，楼下停车场豪车进进出出，宣城名流盛装出席首富之子的订婚宴。 黎央拿出手机，点开置顶微信。 最新一条消息是闻野发给他的：我在宣城有点事要处理，大约三天后回首都。 黎央像个偷窥别人生活的小偷，躲在大树后，阴暗见不得人。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身白色西装的闻野。 闻野身高腿长，往那儿一站就是衣服架子，更别提穿得像个白衣王子。 黎央从没见过闻野穿白色西装。 今天的他，比挂在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锋利的眉骨，看人时微垂的眼神，高贵冷淡，不食人间烟火，像个从天而降的天神。 天神下车后转过身，绅士般地伸出左手，从车里牵出同样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姑娘。 黎央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一眼。 他浑身僵硬，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心脏钝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插进胸腔，攥住他的心脏往外扯。 痛到无法呼吸。 黎央捂住胸口，像濒死的鱼拼命呼吸着最后一口氧气。 车马盈门，高朋满座。 一场镜花水月终究成空。 第90章 六年后 “开始直播。” “咳咳，哈喽哈喽，大家能听到我说话吗？” 【终于开直播了】 【耶耶，好棒好棒~】 【能听到】 【办公室好大啊~】 “大家好，我是德仲国际的ia，跟大家在抖音认识这么久，终于开启第一次直播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销冠！】 【销冠！】 【销冠！】 “就知道你们整天只想看我们的销冠。不过，最好的总要留到最后才有惊喜感，销冠哥哥，最后出镜，你们千万不要离开哦。” 【ia你学坏了！】 【明明知道我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ia成长了，学会套路了，老母亲落泪】 德仲国际位于江城cbd金融大厦的二十七层，寸土寸金的地盘，公司占了整整一层。 ia拿着手机，正在进行人生中第一场直播。 作为市场部组长，她运营公司抖音账号已经一年多，粉丝累计一百万，是个实打实的网红。 她的账号主要是拍摄外企白领同事的工作日常，穿搭，快问快答等，由于当时这个赛道的竞争对手几乎为零，ia制作的视频精致又新颖，很快积累了大批粉丝。 当然，她心里清楚，一百万粉丝里面有九十万是冲着销冠来的。 她最开始拍摄视频时，浏览量和互动量很低，最火的一条视频才三千多点赞。 后来，她无意间拍了一条爆红视频，当日涨粉五万，视频点赞量飙升，直达二十几万。 ia嗅觉敏锐，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经过大半年的用心运营，粉丝日渐增多。 为了庆祝达到一百万粉丝，她开启了这个账号的第一场直播。 直播间被粉丝点赞、分享，人气高涨，很快有一万多人在线。 “大家点点赞啊，直播间点赞量超过二百万，就让销冠哥哥出镜，小赞赞点起来。” ia把镜头翻转，先对着公司前台拍摄。 德仲国际四个硕大的字，牢牢地挂在墙上。 “这位是我们漂亮的前台小妹妹啦，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嗨，大家好。”前台小姑娘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招呼。 ia的镜头从前台往右转，“这一排是我们的展示墙。” “里面包含我们做成的案例，包括获得的一些奖项，还有公司团建时拍的大合照。” 【停停停，我发现了什么？】 【ia，站着别动。】 【镜头往左，再往上一点。】 【哇，销冠！！！】 【我草，同一个平面上，他凭什么比小鱼帅那么多。】 【小鱼哭晕在厕所！】 小鱼是ia的同事之一，一个圆滚滚长得很可爱的男生。 【口水流下来了~】 【一群穿西装的站一起，为什么我只看到了他?(_-)】 ia宠粉是公认的，为了让粉丝能获得最佳视角，她往后退了退，想把那张照片框进屏幕里。 没想到，身后刚好有人经过，ia不小心撞上来人的肩膀。 “小心点，没事。” 温润磁性的嗓音响起，整个直播间如同鞭炮扔进了水塘，炸成一锅汤。 【销冠，销冠的声音~~】 【为什么有人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啊。】 【ia，这时候你应该懂事地把镜头怼到销冠脸上。】 ia这么宠粉，当然会答应她们的要求。 镜头一阵晃动，扫到销冠的黑色皮鞋，西裤，白色衬衫，然后一张绝世容颜出现在屏幕里。 【我人没了~】 【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被美颜暴击了！】 黎央刚从洗手间出来，衬衫袖口松松垮垮地堆在手肘，喉结下方的领口由于炎热被解开两颗纽扣，锁骨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销冠，给大家打个招呼~”ia知道直播间的这群饿狼想看什么，手机稍稍偏下拉近镜头，给那迷人的锁骨一个特写。 直播间开始爆炸，各种礼物在屏幕上闪现。 有粉丝灯牌，有捏捏小脸，还有热气球，甚至有人刷了一台跑车。 【这哪是锁骨啊，这是锁我的命~】 【啊啊啊，我晕了。】 【销冠全身上下都是宝啊！】 “大家好~”黎央笑着看向镜头。 【他是不是在朝我放电？】 【我宣布这双瑞凤眼，是我的梦中情眼！！！】 “销冠，请问你从哪儿回来的呢？” ia一边提问，一边用镜头把黎央全身上下照了个遍。 “刚跟业主开完会，现在要去填报告。” 号称魔都的江城，七月热得像个蒸笼，黎央不过是从户外长廊走了一圈，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 刚在洗手间稍微收拾了一番，就碰到ia在直播。 “呜呼，大家知道他为什么是销冠了，现在可是午休时间，他竟然背着我们偷偷见业主。” “掐指一算，第三季度的销冠依旧非你莫属。”ia打趣黎央。 “借你吉言，到时候请大家喝咖啡。” 黎央耐着性子，在直播间待了十分钟，后来有电话进来，他笑着跟直播间的粉丝说有机会下次见。 人一离开镜头，直播间里一片哀嚎。 【别走，别走！】 【算了，不能打扰人家工作，他可要做下一季度的销冠。】 【努力工作的男人最帅~~~】 【爱你哟，销冠，下次时间待久一点，好不好！】 ia很会调节气氛，她立刻转移话题：“你们不是有人要看小鱼？我现在就去抓他，好不好。” 经常在ia抖音里出镜的同事，都有各自的粉丝，粉丝体量有大有小，ia雨露均沾，让每位同事都出现在直播里，满足粉丝的愿望。 退出直播间黎央找了没人的会议室，接听电话。 “喂，eva。” “听说你要蝉联这季度的销冠？”eva标志性的港普带着笑，夹杂着打趣。 “你看到了？” “嗯，进去看了会儿。” “找我有事吗？” eva是德仲国际中国区董事总经理，也是黎央他们所有人的老板。 “你把明天下午的时间空下来，信托中心大厦六十二和六十三层，有客户感兴趣。” “好的。” “这笔单子谈下来，这季度的销冠稳了。”eva一向赏识黎央，大宗订单一般倾向于交给他。 “谢谢老板，定当竭尽全力。” 挂了电话，黎央回到工位填报表。 工作到六点，德仲国际下班，一群穿着职业装的精英从金融大厦陆陆续续走出来。 第91章 重逢 临江边上的一家清，环境幽静，黎央在app上提前预定了卡座。 刚进门，抬眼看见了自斟自饮的唐时宜。 酒里灯光调得很暗，桌子中间摆了个几乎没有味道的香薰蜡烛，烛火摇曳，唐时宜的瓜子脸忽明忽暗。 黎央走近，一滴清泪从唐时宜眼角滑落。 拉开椅子坐下，黎央递给唐时宜一张纸巾。 “谢谢。”唐时宜并不觉得丢人，反正在黎央面前，她的脸早就丢尽了。 黎央拿走她手中的黑桃a，给她点了一杯日不落。 “我不喝橙汁。”唐时宜不耐烦地挥手。 黎央眼疾手快抓住桌子边缘的黑桃a，生怕这位大小姐一个不小心打碎了。 “他已经八天没回家了，肯定在外面有人。”唐时宜哭的时候没声音，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等发现她在哭时，已经水淹金山寺了。 两年前，唐时宜嫁给了江城的企三代，举办了盛大隆重的世纪婚礼。 当时黎央受邀参加她的婚礼，见证了她最幸福的时刻。 婚姻并不如想象中美好，唐时宜老公是个金光闪闪仪表堂堂的企业家，身边的莺莺燕燕漫山遍野。 加上她老公常年世界各地飞，夫妻分居变成家常便饭。 唐时宜远离故乡，来到江城，没有亲戚好友，一个人在婚姻里内耗，患得患失。 苦闷时，只能找黎央。 黎央知道她酒量差，那一杯黑桃a已经是她的极限，再过十分钟，她就会彻底醉过去。 这样的情形，黎央处理过很多次。 唐大小姐挥金如土，点单从来不看价格，开过口的酒她不会要，这瓶黑桃a只能被黎央带回家。 他家里有个酒柜，里面的酒都是这么来的。 酒驻唱歌手在台上唱歌，耳畔吉他悠扬。 江上有五层高的游轮经过，游轮上灯火辉煌，岸对面是壮阔的城市夜景，高耸入云的摩天建筑正在上演璀璨的灯光秀。 如此美景，可惜身边坐了个泪美人，好景瞬间逊色两分。 黎央胃不太好，空腹喝酒的后果就是胃隐隐作痛。 他不着痕迹地摁住胃部，抬手看表。 八点半了，该送唐时宜走了。 唐时宜找黎央喝酒时不喜欢让家里司机送，黎央为了陪她喝酒不会开车过来。 网约车准时到达，黎央半扶半抱着把她送上车，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头去坐地铁。 出了地铁，想起家里的胃药吃完了，他又找了间药房买药。 黎央走得不快，装药的塑料袋在身侧发出轻微的刺啦声，里面还装了一瓶开过的黑桃a。 天气闷热，七月的江城是个大烤炉。没有一丝凉风，黎央的后背又湿了。 沾了汗水的白色衬衫轻薄透，贴在蝴蝶骨上，能清晰地看到微微凸起的形状。 白色衬衫整整齐齐塞进裤腰，腰身劲细，材质良好的西裤勾勒出修长的腿形。 黎央租住的酒店式公寓地理位置很好，离最近的地铁口大约一公里，楼下配套设施齐全，生活很便利。 江城人习惯走路，炎热的夏夜徒步一两公里很常见。 偶尔，他也骑共享单车，绿色环保出行。 公寓就在眼前，透过大堂的玻璃大门，黎央甚至能看见值班的物业管家。 他突然停下脚步。 一直跟在身后的脚步声骤然消失。 黎央回头，明亮的路灯下，他看见了闻野。 四目相对，暗潮涌动，七八米的距离横亘着六年的岁月。 “我当谁呢，是你啊。”黎央开口，很平常的语气，像是路上偶遇的熟人，客套地聊上两句，然后各自挥手再见。 闻野看着他，喉结上下滑动，良久才开口：“好久不见，黎央。” “嗯，确实挺久了，有几年了。好巧，你来江城出差？” 黎央微微扬起嘴角，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随口一问，其实并不在乎答案。 闻野声音发哑，嗓子生了锈，从声带挤出来的古怪音色连他自己都听不惯。 “你生病了？买的什么药？” 闻野的视线从黎央脸上移到他手中的塑料袋上，上面印着很大的药房名称。 “不是我，帮同事带的，这酒才是我的。倒是你，嗓子好像哑了。” 闻野怔怔地看着黎央，面色隐忍痛苦，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见他迟迟不开口，黎央说：“不早了，那就再见。” 六年前没能说出口的再见，在重逢的第一面，黎央说了出来。 说完，黎央转身，朝公寓走去。 “黎央。”闻野在他身后开口。 黎央停下。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每一天都在想你，如果当时我跟你” “闻野，”黎央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过得很好。你看，那栋公寓，月租金很贵的。” 闻野顺着他的话看向那栋配套齐全的公寓楼，在江城这个位置，租个一室一厅至少上万租金。 “你很优秀。” 这是闻野的真心话。 坚强不屈的黎央，不管先天条件多么艰苦，他总能凭自己的努力对抗上天的不公。 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付出的比旁人多几倍。 “我优不优秀不需要别人的评判，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不希望被打扰。” 黎央这句话已经带了不客气。 闻野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最害怕的事出现了。 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中的对话，在现实中上演了。 黎央不要他，也不需要他。 黎央再也不是那个为了三十万手术费走投无路，被他强迫着上床的少年。 现在的黎央强大，自足，从容不迫。 当年的狼狈和不得已，被他用一己之力颠覆。 闻野为他高兴，同时为自己可悲。 黎央没有继续交谈的兴趣，他转过身朝公寓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出现，黎央很快进了玻璃门。 公寓管家亲切地跟他打招呼，黎央礼貌地微笑示意。 一切都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当他进入电梯后，迟迟忘记摁下楼层，直到外面有人重新进入，他才如梦初醒。 上楼，开门，从冰箱拿出一瓶冰水，混着胃药喝下。 原本隐痛的胃演变为剧烈疼痛，黎央面色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直到凌晨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下楼，在大堂会客区，黎央再次看见了闻野。 第92章 感谢销冠带我见世面 黎央目不斜视，径直朝外走。 闻野假装没看懂他的意图，长腿一跨，拦在黎央面前。 “吃了没？我给你带了早餐。” 六年没见，闻野的声线更加低沉，明明这句话有些低声下气，偏生他的气场足够强大，丝毫不见半点下风。 “不用，谢谢。”黎央移开一步，礼貌得像个绅士。 忽地，手臂被人拉住，力道不大，却也不能轻松推开。 “你是不是胃疼？昨晚的胃药，回去吃没吃？我买了暖胃的小米粥，你吃点再去上班。” 黎央冷冷地看着他，觉得眼下的场景有些可笑。 六年前，毁冠裂裳般的决绝，黎央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闻野。 两条平行线，在错误的时空里短暂地交汇，很快分道扬镳，回到属于自己的轨道。 人应该往前看，而不是停留在原地。 这些年，黎央从来不敢回首，生怕看到当时那个狼狈不堪，走投无路，小丑一样的自己。 在岁月的长河中，彼此早就变了样。 黎央做不到跟闻野很熟的样子，他冷漠地抽出手：“你自己喝。” 这次他没给闻野机会，直接出门。 今天是他原定的绿色环保日，可是他怕闻野骑着共享单车跟在后面，想想这情形可真够滑稽的。 出了门又转身回去，面无表情地路过杵在半路当木桩的闻野，坐上去负一楼地下车库的电梯。 今天他的车限号，绕了好一段路才把车停在一个挺远的停车场。 眼看着上班要迟到，无奈他还是扫开了一辆共享单车，西装革履地在三十三度的高温下狂奔。 骑到金融大厦时，黎央额角的汗顺着下巴啪嗒啪嗒往下滴，落在黄色的车架上，四散溅开。 出师不利！ 下午要见重要客户，一大早却这么不顺，这一单感觉有点悬。 做销售生意久了，总归有点迷信。 踩着点打卡进公司，黎央匆匆去洗手间收拾了一番。 等他进会议室时，已经座无虚席。 “黎央，怎么热成这样？”ia看着黎央，在他耳边悄声问。 德仲国际的每日晨会，黎央一向到的早，今天差点迟到，跟ia一起坐在最后排。 ia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今天的他不太一样。 自从工作后，黎央一向沉稳，做的每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奔三的人了，不能只长年纪不上本事。 像今早这般慌里慌张的，确实不像黎央。 “起晚了。”黎央翻开笔记，随便找了个借口。 二十分钟的晨会结束，黎央从外面带来的燥热才压下去。 没吃早饭，他的胃又开始疼，幸好小鱼今天带了很多零食，给他分了两块面包。 吃了东西，胃终于不再折腾他。 这胃病是刚到江城工作时落下的。 带着黎苗租完房子，他马不停蹄地到处找工作，吃饭极度不规律。 加上那段时间他总是心理性呕吐，吃点东西全吐了，这么持续了一个月，终究落下了胃病。 三本院校毕业证在江城就业市场上，属于末流，好一点的公司连他的简历都不收。 他又一次面试碰壁后，怕黎苗担心，不想太早回去，随便找了个公园待着混时间。 碰巧德仲国际在公园举办户外公司团建，里面有不少老外。 黎央坐的位置离他们活动的范围近，外国人不太能分清中国人的脸，误以为他也是德仲的员工，便主动攀谈。 黎央英语流利，知识面广，老外跟他交谈甚欢。 后来才知道这个老外是德仲国际美国区董事总经理，比eva高一个级别。 后来黎央进入德仲国际的文旅运营部，一年后他主动要求转岗进入销售部。 进入销售部的第二年，他拿到了第四季度的销冠。 德仲国际是全球五大地产咨询公司之一，从事写字楼、商业、工业相关服务，黎央主要负责写字楼租赁，属于高端商业地产顾问。 高端销售的佣金比一般行业高得多，黎央目前除了还没在江城买房，基本实现了经济自由。 工作到十二点，黎央正准备跟同事到楼下商业广场吃午餐，路过前台时，被叫住。 “黎哥。” “嗯？” “你的外卖到了。” 黎央疑惑地接过包装精致的外卖，“我没点。” “可是上面收货人写的你啊。” 黎央确定自己没有点过，“我没点，你要是没吃的话，送给你。” “啊？”前台小姑娘张大了嘴巴，“这可是星御厨的招牌：御品佛跳墙套餐。” 前台工资不高，小姑娘经常自己带饭，偶尔奢侈一把才会跟同事一起到楼下吃。 现在这个想都不敢想的高档外卖套餐就这么送到嘴边了？ “吃。”黎央朝她笑笑。 江城的精英们生活小资，不管平时关系多好，暗戳戳的还是会有攀比的虚荣。 新开的餐厅，新出的咖啡，网红打卡点，总爱追头一波热潮。 黎央对这些不感兴趣，可在这个圈子里，为了融入难免要做出改变。 比如他的西装，从一千一套变为上万一套，手上的表也换了几支。 有时他厌恶这些，可又不能免俗。 客户喜欢打高尔夫，打网球，为了能跟客户聊得上话，他特意报了班。 一期课程结束，该了解的都了解，谈到类似的话题也不会冷场。 若不是有这些那些的开销，去年他就该在江城买房了。 吃完饭上楼，前台特地告诉他，星御厨的外卖非常非常好吃。 “感谢销冠带我见世面。” “……”黎央自己也没点过一千多的外卖，这世面，不见也罢。 还有一个小时才上班，有同事选择午睡，有同事会和朋友city walk，这是江城精致白领很流行的社交模式。 eva跟客户约了两点见，黎央趁着午休时间准备信托中心大厦的资料。 与金融大厦并排同属于江城cbd的信托中心大厦，租金昂贵，需要企业具备相当的实力。 六十二、六十三层的出租业务由黎央负责代理，他陪不少客户看过，只是高昂的租金让人望而却步，终是不了了之。 不过，这次的客户由eva牵头，那么实力自然是不用怀疑。 哪怕对楼层信息了如指掌，黎央还是习惯性地复盘了一遍。 两点差五分，他在前台等待客人的到来。 “叮咚。”电梯声响，eva领着几个人走来。 与eva并排的，是早上刚见过的闻野。 第93章 闻总您好，我是黎央 就说今天出师不利，不然怎么会在德仲国际看见闻野？ 黎央压下心头的讶异，扬起毫无破绽的职业微笑。 “闻总，这是我们销售部的黎央。黎央，这位是朔风科技董事长，闻总。” eva热情地介绍。 闻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早上的低声下气地模样。 敌不动我不动，黎央云淡风轻地朝闻野伸手：“闻总您好，我是黎央。” 两只手交握，掌心的热度比七月的太阳还烈。 闻野垂眸看向两人的手，距离上一次接触，已经过去整整六年。 还未来得及怀念，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很快抽离，闻野的手在半空中停留01秒，大拇指不着痕迹地揉了下掌心，像是要抓住对方的温度。 “听说闻总是宣城人，我记得黎央也是，黎央？”eva把话题抛给黎央，跟客户套近乎，是每个销售的必备技能。 “是的，我是宣城人，好巧，闻总。”黎央看向闻野，不卑不亢，也不像早上那么冷淡。 “确实巧。”闻野回看他，把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刻进脑海。 “哎哟，这缘分可不浅。”eva拍拍黎央的肩膀：“你们是老乡，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我一个香港人插不上话，闻总就交给你了。” 黎央点头，职业素养一流。 “闻总请。” 客户会议室已经安排妥当，水果，茶，小零食，ppt投影，德仲国际的服务口碑在业内广受好评。 “稍等，我可以欣赏一下这面展示墙吗？”闻野突然开口。 “……当然。” 展示墙上照片很多，ia直播时只展示了几幅图。 没有人知道，那场直播的榜一是闻野，当黎央出现在镜头里时，那辆保时捷就是他刷的。 ia抖音号里，所有关于黎央的视频，闻野都看过无数遍，并且做了保存。 这些作品被重新剪辑，拼凑成黎央个人采访集，保存在手机里。 一旦空闲下来，闻野就捧着视频看。 通过这些拼凑的视频，去揭开缺席的六年时间里的冰山一角。 可惜，ia深谙营销之道，黎央出镜的频率并不高，总是吊着粉丝的胃口，同时吊着闻野。 他想知道关于黎央的一切！ 他的欲望被压抑得太久，在刚得知黎央的消息时，他正在新加坡出差，当时他让助理连夜买票飞到江城。 可惜，黎央正好在外出差，没见到人。 展示墙上，拼命汲取关于黎央的信息的闻野，如同从未吃过糖的小孩得到珍贵的一小块蛋糕。 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当闻野站在黎央的单人照面前超过五分钟后，黎央决定提醒他开会要迟到了。 闻野却突然问：“这张照片在哪儿拍的。” 这是去年年底，黎央作为中国区的销冠，跟随eva前往澳大利亚参加总公司年会。 各个区的销冠上台领奖，在说获奖感言时，被拍下了这张照。 “澳大利亚总公司年会。” “悉尼？” “嗯。” 闻野遗憾道：“去年年底我也在澳大利亚，不过在墨尔本。” 黎央没有接他的话，“闻总，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闻野的眼神意犹未尽地从展示墙上移开，可惜了，人太多不能拍照。关于黎央的一切，他都想拍下来。 去往会议室前要经过办公大厅，闻野又问：“你们都在一起办公？” 外企上下职位划分不如国企严明，就算是eva也没有单独办公室，跟他们一样聚在大厅。 “是的。” “你的工位在哪儿？” “……”黎央随手一指，不管闻野看不看清，加快步伐领他们进会议室。 “闻总，下面由我给您介绍一下信托中心大厦。” “整个大厦总共七十二层，楼层净高275米，单层面积2150平，vav系统配备架空地板。大厦周围商业配套如下：楼下有13万平的商业圈，各类型的餐厅，可以满足日常办公需求。另外还有米其林三星和黑珍珠餐厅，适合公司做接待。” 闻野双腿交叠，两手自然交卧，眼神死死锁住黎央，不肯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穿职业装的黎央和穿t恤的少年重合，褪去青涩，成熟持重，由内而外散发的魅力，让闻野有一瞬呼吸停滞。 这里是黎央的主场，在这个领域，他拥有绝对的掌握权。 闻野被他折服，愿为他倾倒。 闻野的视线太过强烈，想是要把黎央剥光。 “闻总，我的演示结束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黎央忽略他灼人的眼神，公事公办。 “早上吃早餐了吗？” “……” 会议室的人集体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黎央。 “吃了，多谢闻总关心。关于信托中心大厦，您看我介绍得是否细致，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 “是吗，我暂时没想到。不过，可以给我你的号码，等我想起来，打电话问你。” 这已经不知道是黎央第几次无语了，闻野怎么回事，不按套路出牌。 被架到这个位置，黎央没办法，只能拿出手机：“我加您。” 闻野报出手机号，黎央输入保存，备注名：朔风闻总。 “给我打过来，我也存一下你的。” 甲方爸爸，要伺候好，黎央在心里劝自己，面上依旧春风和煦，“好的。” 闻野手机响起，他盯着这串数字看了许久，就在黎央准备挂断时，电话通了。 “……” 等了六年的电话，怎么舍得挂断。 趁会议室其他人没发现异样，黎央很快挂断电话。 闻野带来的助理记录了整场会议，黎央也准备了多份资料。 这么大的订单不会一气呵成，先了解项目，然后实地看房，再然后关于租金，装修，物业，停车场等各项事务，会进行多轮谈判。 也就是说，他和闻野会有多次见面机会。 会议结束，黎央送他们出门。 闻野似乎并不着急，他再次询问了黎央的工位具体位置，黎央不能糊弄第二次，最终让他得偿所愿。 “外企的工位这么小？” 关你什么事。 “跟总公司的一样，都是这种。”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到电梯口，黎央正准备松口气，突然听见闻野问： “一起吃晚饭，信托中心大厦下面的三星米其林和黑珍珠，想去哪个？” 第94章 事事不顺 甲方主动邀约，在一般人看来，这笔单子成功了一半。 闻野的助理眉头轻蹙，自家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黑面阎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这个项目刚处于接触阶段，可以说八字没一撇，现在就跟销售吃饭，是不是太快了？ 助理不敢揣测老板的心思，只能牢牢锁住嘴巴。 黎央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撕碎虚假的成年人的体面。 十八岁的闻野，利用金钱，强迫他做出选择。 多年之后，依旧如此。 可惜，今非昔比，黎央他不会勉强自己做任何不愿意的事。 “对不起，我好像太唐突了，以后再说。” 闻野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四周一片安静。 助理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瞪出来：甲方主动邀请乙方吃饭，乙方不答应，甲方竟然向乙方道歉！！！ 随行的人，同样被这一击闷雷打得摸不着头脑，所有视线聚在黎央身上。 好奇，打量，疑惑。 闻总对老乡都这么彬彬有礼？ “” 黎央再次被噎住。 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圆滑地化解这个尴尬。 助理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觉得老板可能跟这里八字不合，被奇怪的人附身了。 “闻总，”黎央强迫自己调整状态：“等合同签订之日，德仲国际必定盛情款待。” 闻野笑了笑，“好，那我等着。” 闻野进入电梯，视线牢牢锁在黎央身上，其他人站在闻野身后，隐秘地互换眼神，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黎央视线微微偏下，定在闻野耳垂附近。 乍一看他在礼貌地送客，实际上根本懒得看闻野一眼。 电梯关闭，黎央嘴角的笑倏然消失，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快步离开这个还残留着闻野气息的空间。 回到工位，他向eva汇报这次的见面情况。 “送走闻总了？”eva问。 “嗯。” “他意向如何？” 这个问题黎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承认，这次接见他有失职业水准，闻野的出现，扰动了他的心神。 朔风科技的人除了听他演讲ppt外，并没有跟他谈过关于项目的任何问题。 “朔风暂时没有表态。”黎央实话实说。 “这么大的单子没那么容易谈下，你好好跟踪，随时汇报进展。” “好的。” 黎央工作这么多年，遇到过不少奇葩难缠的客户，心态早就锻炼得平稳如水。 可是，今天，他迟迟不能稳下心神。 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面的人突然出现，把他平静的生活搅得一片浑浊。 闻野他到底什么意思？ 顾及成年人的体面，黎央做不出撕破脸皮的事。 但是，闻野一再得寸进尺，黎央不可能一味容忍。 何必装作余情未了的样子，他们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黎央倒了杯咖啡，站在窗口放空。 窗外的太阳被乌云挡得严严实实，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一杯咖啡结束，黎央回到工位习惯性地开始复盘。 朔风离开时，并没有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说明他们对这个项目并不看好。 黎央第一次产生这笔单子不做也罢的消极想法，明明他是为了成交订单，拿下过一天飞三个城市的记录。 根据他们的销售流程，他需要在第二天，电话回访客户。 整个朔风他只有闻野的电话，想到这儿，黎央又一阵烦躁。 下班后，意识到自己的车停在三公里外的停车场时，烦躁加剧。 果然，重见闻野后，事事不顺。 江城的傍晚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聚集着白天的热量，连个出气的口也没有。 头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在距离停车场还有一公里时候，雨滴开始下落。 夏日的雨，来得又大又急，骑到十字路口，偏偏红灯亮起。 江城的红灯时间长，一般九十秒起步。 十秒钟后，大雨开始变得密集。 黎央在心里懊恼，早知道坐地铁回去。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成年人的成熟表现之一，就是淡定面对一切。 雨珠噼里啪啦打在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凉爽，反而携着夏日的温热。 肩头的衬衫很快湿透，黎央被雨珠打得睁不开眼，只能半眯着，在心里倒计时。 “60,59,58” 头顶突然暗了下来，一把硕大的伞挡在头顶。 周遭一下子变得安静，只剩雨水拍打着精致的伞面，夹着远处的雷声，伞下成为一个单独的世界。 黎央下意识抬头，镀金材质伞柄，黑白相间的伞骨，视线往下，执伞之人一身黑色西装，正是下午才见过的闻野。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雨越下越大，很快溅湿两人的裤腿。 闻野伞打得很稳，深邃的眼眸看着黎央，带着湿热的水汽。 黎央没有看他，转头盯着红灯倒计时。 “3,2,1” 一只苍白劲瘦的手抓住黎央的左手臂，闻野低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雨太大了，我送你。” 路边一辆劳斯莱斯打着双闪，闻野就是从车上下来的。 “不用。”黎央嫌恶地甩开他的手，一个起步，冲进雨幕中。 闻野孤寂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 辗转许久，黎央回到家时像个落汤鸡，浑身上下被雨水浇了个透。 一进门，他随手脱掉所有衣服，直奔浴室。 洗掉一身黏腻，终于缓了过来。 手机上有一条短信，朔风闻总：记得吃胃药。 黎央面无表情地扔掉手机，从冰箱拿出一瓶水，一口气喝个干净。 此刻他想抽烟，明明已经戒烟很久了，但今晚的烟瘾尤其严重。 家里没有烟，自从答应过黎苗戒烟后，他再也没买过。 捱了一个小时无果，这次烟瘾有点来势汹汹。 后来，他从黎苗房里找了根棒棒糖叼进嘴里，直到棒棒糖化掉一半，才抑制住死灰复燃的烟瘾。 第二天，怕闻野阴魂不散守在楼下，黎央提前半小时出门。 大堂会客厅空空如也，黎央松了口气。 周五是ia更新视频的日子，销售部的几个人都要接受她的采访。 “今日主题，你有过几段恋情？” 第95章 你长得这么牛逼都没泡到校花？ 这个话题是ia根据粉丝投票选出来的，大家都很关心高薪白领的情感。 有粉丝辣评：在销售领域做得风生水起，事业有成，吃点爱情的苦怎么了。 ia很清楚粉丝想看什么，因此提问时，会刻意把话题往上引，甚至提前跟他们沟通好，把自己的爱情故事讲得越狗血越好，有流量。 一般这样的话题，小鱼最积极。小鱼年纪小，平时在客户面前装稳重成熟，难得可以在社交平台做自己。 小鱼在ia账号里是位于黎央之后最受欢迎的同事，粉丝喜欢他圆圆的脸蛋，可爱大方的性格。 他幽默地中英双语介绍自己大学时期被男生狂追的故事，ia和其他同事笑得前仰后俯。 “声明一下，我是直男，目前单身，喜欢我的女生，来德仲国际找我呀，小鱼，在这里，等你哟~~” 小鱼对着镜头摆了个大大的爱心。 ia得到了满意的素材，在镜头后面给小鱼点了个赞。 镜头转向黎央。 “销冠哥哥，请问，拥有绝世容颜的你，有段几段恋情？” 黎央熟稔地对着镜头微笑：“两段。” “两段？感觉不止诶！”ia的镜头从黎央的正脸慢慢往下移，白色衬衫规规矩矩系至喉结之下，藏青色西裤没有一丝褶皱，裤脚下露出半截脚脖子，纤细性感，禁欲值拉满。 “黎哥，你谈过两次恋爱？”小鱼滑着座椅挤进镜头，他一直对黎央的恋爱经历很感兴趣。 “是不是校花？肯定是校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小鱼趴在黎央肩头，摇着他的胳膊撒娇。 ia识趣地闭嘴，把镜头拉远，保证这两个人的互动全部拍进去。 现在抖音最流行两男互动，前仆后继的腐女会给看得顺眼的cp带来巨大的流量。 在ia的账号里，鱼秧cp非常出圈，甚至有他俩的cp粉。 黎央配合表演，摸摸小鱼蓬蓬的脑袋，“不是。” “啊？黎哥，你长得这么牛逼都没泡到校花？” 至于这个问题，黎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两段，是他信口胡诌的。 他知道这群网友想看什么，说没谈肯定不信，干脆说个两段，随便她们怎么编排。 网络真真假假，做不得数，大家也就看个热闹。 “小鱼这辈子有个执念，就是要跟校花谈一次恋爱，不知道小鱼的粉丝里面有没有校花，可以私信我哟～”ia变身媒婆，给小鱼拉郎配。 所有人员采访结束，ia剪辑完视频发送，忙完后请大家下班吃饭。 作为百万粉丝网红，广告收益很可观，ia心里清楚，没有这些同事们的配合，她的账号起不来。 一般在周五，她会私人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在江城，永远可以尝鲜。最流行的店，最流行的穿搭，最流行的展，永远在最前沿。 ia这次带他们去了一家新开的未来科技主题餐厅，餐厅的招牌菜有：红酒鹅肝烤鸭，黑松露珍珠小笼包，鲍鱼芙蓉蛋。 德仲国际的工作氛围一向轻松，上下平等，恰巧eva也有空，便跟他们一起来尝鲜。 席间他们聊的话题很广，有工作，有大趋势分析，也有同行八卦。 畅吃畅喝，年轻人玩得开。 第二天是周末，今晚他们可以敞开了玩，吃完饭换下一趴，酒ktv，随意选。 饭至中途，eva去室外抽烟，顺道叫走了黎央。 “来一根？” “不了，谢谢。” “黎央，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说戒就戒。十年前我就想要戒烟，到现在也没成功。” 纤细的女士烟夹在eva指间，她个子高，手指长，夹烟的姿势很好看，但毕竟年纪摆在这儿，手部的苍老肉眼可见。 黎央手肘撑在栏杆上，看着繁华的江城夜景。 “我妹，她不希望我抽烟。” 黎央有段时间身体很差，严重的胃炎加上难以控制的烟瘾，咳嗽日益加剧，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黎苗知道哥哥压力大，不敢直接劝哥哥戒烟，只能深夜躲进被窝偷偷哭。 无意间，黎央发现了黎苗的日记，上面沾满泪痕，纸张已经有了皱褶。 黎苗觉得自己是哥哥的拖累，若是没有她，哥哥就不会这么消耗自己的身体，黎苗甚至有了回宣城读书的想法。 这时候，黎央才意识到那段时间自己的状态有多差。 他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消瘦虚弱，死气沉沉，没有半点年轻人的活力。 没有欲望，没有追求，每日麻木地活着。 那天他在卫生间待了很久，决定跟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 第二天，他就戒了烟。 过程有多艰辛，他不想提，总之，现在烟再也不会成为掌控他的毒药。 “lily从香港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见一见？” 黎央猜到eva找他就是为了这事。 “我” “别拒绝，”eva打断他，“黎央，连续拒绝一个女士三次，可不是绅士行为。” “lily很喜欢你，见一下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搞相亲这一套，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lily是eva的表妹，港大学生，今年刚毕业。 有一次员工私下聚餐，eva带着lily出席，她对黎央一见钟情。 一个是表妹，一个是能力出众的员工，eva当然愿意牵这个线。 黎央不想eva为难，只能应下。 吃完饭，一群人转战酒。 到了酒，大家放肆多了。 平日工作对着客户毕恭毕敬，服务至上的原则，让他们明里暗里受了不少委屈。 劲爆的音乐，狂舞的人群，五颜六色的酒液，闪烁的灯光，一群迷醉的年轻人。 成年人的压力，需要宣泄口。 有时，这样的环境，不乏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黎央除外。 这几年来过酒多次，他仍旧不能习惯轰鸣的音响和五花缭乱的灯光。 胸腔被鼓点震得发麻，哪怕并排坐在一起，也要靠吼，才能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揉揉发胀的额角，这时随意摆在酒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黎央打开，朔风闻总：胃不好，少喝点酒。 第96章 因为是你 把这人拉黑的想法第九十九次出现在脑海。 阴魂不散！ 今天本该是他打客户电话回访的日子，点开通信录，即将摁到拨号键时，他还是停了下来。 这样的行为非常不专业，作为销售，他不应该因为个人恩怨而影响工作。 可是，只要想起闻野在电梯口约他吃饭的情形，他就后槽牙发痒。 酒dj开始带动气氛，四周人群躁动起来。 周围同事已经完全放飞自我，站在卡座边上，随着音乐晃动身体，扭动脖子。 “黎哥，坐着干嘛，来呀，来跳舞。” 黎央被人拉到舞池中间，有人贴着他的身体开始跳舞。 原本来都是相熟的同事聚在一起，后来，随着人群的拥挤，同事被挤散，身边挨近陌生人。 一个穿着露脐装，画了大浓妆的男生，不停朝黎央放电。 “哥哥，一个人吗？”男生贴近黎央的耳朵，软着声音问。 身姿妖艳，柔弱无骨，比女孩子还要娇。 这样的事，黎央见怪不怪。 只要到酒玩，他就会被男人搭讪。 有时候，同事们第二天会统计，黎央晚上被多少人搭讪，男女比例几几开。 在酒就是玩的，没必要鄙夷这样的行为。 黎央没有跟别人继续交流的欲望，所有搭讪他都会礼貌拒绝。 “不好意思，我有同伴。” 说这话时，黎央离男生很近，酒音响声太大，他要确保对方听见。 “没关系~”男生没有知难而退，反而一只手攀上黎央的肩膀，“哥哥，我们可以一起玩~” “” 无论听多少次这样直言无讳的大胆发言，黎央都不能习惯。 应付客户已经很疲惫，他不想花一丝一毫的精力放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不方便，谢谢。” 男生遗憾地看着他，为这次失败的猎艳而惋惜。 等黎央回到卡座时，eva已经离开，她是个单亲妈妈，家里还有两个上高中的双胞胎女儿。 人人敬佩的女总裁，在家也是个普通母亲。 手机还在桌上闪烁，黎央置之不理。 坐在旁边的小鱼眼尖，“黎哥，黎哥，朔风的闻总给你打电话，快找个安静点的地儿接。” 小鱼对待工作的热情，比校花的执念还强。 他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进黎央手里，推搡着他往外走。 黎央皱眉，可是被架到这个份上，只能顺着小鱼的意离开。 酒到处都是人，找不到一点安静的空间。 挤过摩肩擦踵的人群，黎央走出酒。 耳朵被音响震得耳鸣，突然进入安静的室外，颇有些不适应。 手机依旧在震动，原先被音响掩盖的铃声传进耳朵。 不知道对方第几次打来，黎央终于摁了接听。 “你终于接电话了。”闻野声音暗哑，压着低低的情绪。 黎央沉默不语，倒不是故意吊着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啊，想抽烟。 一只手伸进裤兜，摸索了一番，无功而返。 燥热的风吹在身上，并没有丝毫凉意，反而越吹越黏糊。 入目皆是绚丽的霓虹灯，五颜六色泼在黎央身上， 让身上的白衬衫变成彩虹。 “闻总，有事吗？”黎央决定公事公办，顺道把回访做一下。 “你喝酒了？” “嗯。” “胃疼少喝点，去医院检查过了吗？我有认识的医生” “闻总，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您费心了。信托中心大厦这个项目，您意向如何？” 这样的回访话术太生硬，不合格。 黎央培训过无数新人销售，教他们怎么留住客户，从称呼到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技巧。 今晚这样直白的询问，是销售大忌。 “现在是下班时间，也要聊工作吗？”闻野声音发紧，他打电话不是为了谈工作。 “做销售的，哪有正常上下班的，随时待命。”黎央语气轻松地答道。 怎么做上销冠？肯定不是因为上下班准时打卡，销冠的名号就能轻飘飘的掉在头上。 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不会提，也没有提的必要。 这个社会，谁不苦，卖惨营销已经过时了，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真。 对面闻野沉默片刻，“你说过，合同签订后，请我吃饭，真的吗？” 黎央怔住，很快他反应过来：“对，我说过。” “好，我周一来签合同，你准备请我到哪儿吃？” “闻总，你们朔风都是这么做生意的吗？没有经过实地考察，凭对方的三言两语就下单？” “因为是你。” “” “那就等签了合同再说。”黎央挂断电话。 神经病，一年上千万的租金，这么草率，也不知道朔风是怎么做到上市公司的。 等了会儿，没有电话进来，黎央心如止水。 酒精开始上头，他没有再回酒，打了个车回家。 苦逼打工人，最享受的就是周末，可以睡个大懒觉。 黎央也不例外，一觉睡到大中午，精神抖擞。 晚上，黎央跟lliy约在一家新开的码头餐厅吃饭。 这家店招牌菜是海鲜，eva说lliy喜欢吃海鲜。 “哇哦，nice，谢谢！”lily夸张地鼓掌，表示自己很喜欢这家的菜。 lily毕业后进入投行工作，跟黎央的工作多少有交集。 席间，lily问了很多问题，黎央一一耐心解答。 香港女孩，比内地姑娘开放，遇到喜欢的她们会勇敢追爱。 临近尾声，lily问黎央可不可以拍拖。 黎央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吼，你好直接哦，这样搞得我很没面子诶。”lily撅起嘴巴，假装生气。 “怎么会，是我有眼不识慧珠。”黎央笑了笑。 “加个微信总行，销冠哥哥。”lily求爱不成，转而求其次，捞个朋友做做也行啊。 “当然。” lily聪明大方，黎央很愿意多她这么一个朋友。 两人互加微信，在lily的好友申请下面，安静地躺着闻野的申请。 黎央视而不见，随手删了那条申请添加好友的提示。 第97章 记得保护我 周日是黎央的健身日。 德仲国际的员工福利之一，是赠送每位员工健身年卡。 健身房在德仲国际楼下，这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健身房，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健身人群，他们可能是业内精英，也可能是总裁、经理。 黎央换上运动服，走进器械区。 他最近在练上肢力量，已经跟着教练练了一段时间。 江城的精英很卷，卷学历，卷业绩，卷身材。想要人前优雅松弛，必定人后卷生卷死。 黎央想在江城立足，就要融入这个圈子。 学完高尔夫，学网球，现在学健身，都是融入江城的手段罢了。 听说最近江城流行骑行，已经有同事加入骑行圈了。黎央分身乏术，健身的时间还是挤出来的。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客户中暂时没有骑行爱好者。 上周他跟教练学过杠铃卧推，今天准备继续练。 澳杆单根重二十公斤，两边各加十公斤的杠铃片。 黎央在教练的指导下慢慢吸气，上举，下压，重复多次。 这个重量算中规中矩，作为新手还是有点难度。 黎央练习了几次，很快取得要领。 今天黎央穿了一身黑t白裤，举起杠铃时，手臂和胸部的肌肉线条非常好看。 白皙的皮肤下，绷起青色的血管，从肱二头肌延绵不断至手背。 右手手腕上，一只黑色的运动手环兢兢业业地记录着他的各项体能指标。 “教练！”有人在远处喊。 “我过去一下，你自己练，小心点。”教练离开前，叮嘱他。 “没问题。” 黎央躺在卧推椅上，突然眼前飘来一片阴影，有人站在他头顶的位置。 “一个人练卧推很危险，我陪你练。”闻野由上而下俯视着黎央，脸上带着笑，他看上去很高兴。 “你怎么在这儿？”黎央觉得见鬼了，到哪儿都能碰上，难不成闻野跟踪他？ “eva推荐我来的，她还送了我会员。”闻野解释。 啧，生意没做成，先赔本，eva为了这笔交易可谓煞费苦心。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黎央心里觉得不舒服。 可是，现在他举着奥杆，想要站起身需要别人辅助。 “想起来？要不要我帮忙？”闻野好心问。 “谢谢。”黎央不吃亏，真男人不逞嘴上功夫，该谢就谢。 闻野没有为难他，微微弯腰，双手握在黎央两只手外侧，肌肤没有接触，黎央却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闻野从头到尾看着他，双手用力往上提杠铃，直到黎央完全站起才放开。 “我也想做，你能不能辅助我？”闻野巴巴地问，语气中有点恳求的意思。 黎央假装没听出来，他冷淡地说：“教练更专业。” 这时，教练忙完别的学员，再次回到器械区。 “诶，你们有两个人啊，正好可以一起练。我同事今天请假，他一对一的学员课程由我代替，一会儿就上课了。” 闻野弯起嘴角：“好，我们一起练。” “……” “太好了，那我去上课了，你们注意安全啊。” 教练走后，黎央冷着脸，往奥杆上加了两片十公斤的杠铃片。 “闻总，请。” 闻野扫了眼杠铃，二话没说躺在卧推椅上。 从黎央手中接过杠铃，他漫不经心地说：“记得保护我。” 黎央站在一旁冷笑，这点重量你闻野还不是手到擒来。 闻野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以前两人打架，黎央总是差他一截，从没赢过。 他看着闻野吸气，吐气，成功举起杠铃，心想这个重量果然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你右手有点低，两只手要保持平衡，不然容易受伤。”黎央看了会儿，觉得他有点高低手。 “好。” 闻野个子比黎央高，一双大长腿抵在地板上，小腿肌肉绷得很紧。 白色运动衫里面是鼓囊囊的胸肌，随着运动的起伏一张一松。 黎央偏开视线，不再看他。 “唔！”突然，闻野一声闷哼。 黎央回头，只见杠铃砸在闻野胸口上方，右边锁骨往上红了一圈。 “怎么了？”黎央快速提起他身上的杠铃，“有没有受伤？” 闻野右手抖得厉害，他把手藏进身后，嘴角扯出一丝笑：“没事，手滑。” 黎央经过仔细观察，确认他没有受伤。 “看来闻总日理万机，疏于锻炼。”这体能，比以前差多了。 “对，确实不如以前。幸好，你的体能不错，跟以前差不多。” 差不多，对黎央来说是个贬义词。花了这么多时间、金钱，堪堪能维持以前的状态，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可悲。 “别练了。”黎央看着他红成一片的锁骨，说道。 “好。” 闻野没有坚持，“那我就先走了，你注意安全，教练不在做有氧就行，不要强迫自己。” 话没说完，闻野的助理从外面匆匆跑进来。 “闻总……” 话刚出口，被闻野用眼神制住。 “走。” 助理胆战心惊地看了眼闻野的锁骨，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没有拖泥带水，两个人很快消失在健身房外。 黎央拆掉杠铃片，离开器械区，随便找了台跑步机。 跑步机正对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见江城cbd的风景。 远处是长江，高耸的楼宇之间有漂亮的绿化带，树木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一个半小时的健身结束，酣畅淋漓，累并快乐着，洗完澡出来，确实神清气爽。 回家后，接到黎苗的视频电话。 “哥，看，我身后是什么？” 黎苗的脸在镜头里一闪而过，随后碧绿的大草原出现在镜头里。 “我到内蒙古了，这里的草原跟小学语文课本里描写的一模一样，太美了，太壮丽了。” 黎央眉眼温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耐心地倾听黎苗分享旅途中的美好经历，当一个忠实的听众。 “哥，我给你寄的明信片收到了吗？” “嗯，收到了，西双版纳很漂亮。” “再过几天，你就能收到来自内蒙古的明信片哦，请注意查收！” “好，我等着。” 周一这天，黎央没有等到闻野签合同。 第98章 他有胃病，买了药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 开完晨会，黎央根据客户的预约，填带看单，向公司报备，跟业主开会，一切都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电话进进出出好多人， 微信语音也没停过。 只是，再也没收闻野的信息。 正如他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很戛然。 晨会上eva让黎央继续跟踪朔风，黎央面上答应，却迟迟没有行动。 江城某医院。 闻野半坐在病床上，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 床边站着惶惶不安的助理，夏宇然。 “给我办出院。”闻野寒着声，森然的眼神落在夏宇然脸上，让他打了个寒颤。 “闻总， 您的锁骨有两处裂痕，医生说要静养至少半个月。” 夏宇然鼓足勇气，把温总吩咐的话重复给老板听。 “夏宇然，你工作是不是不想要了？” “不是，不是，闻总，是温总让我这么说的。”不到一秒，夏宇然就把温知珩卖了。 “哼，我记得给你发工资的是我不是他。”闻野冷哼一声，左手撑起身体，掀开被子下床。 “备车，去德仲国际。” 夏宇然杵在床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急得满头大汗。 昨天从健身房出来，闻野疼得直不起腰。 怕被黎央发现异常，他咬着牙撑到地下停车场，才痛苦地闷哼一声。 闻野的肩膀，在朔风是禁忌，几乎没人提及。 温总曾经跟夏宇然说过多次，一定不要让大老板的右肩受伤。 现在，他的肩膀骨裂两处，夏宇然吓得一夜没睡，生怕第二天睁眼就被温总炒了鱿鱼。 不过似乎也不用怕了，大老板现在就想辞了他。 夏宇然还在发懵，闻野已经脱掉病号服，在穿衬衫。 光是这番简单的动作，就疼得他脸色发白。 助理死脑筋指望不上，闻野拧着眉单手系衬衫扣子，因为右手使不上力，左手袖扣试了半天也没扣上。 有人开门进来。 “温总！”夏宇然两眼冒光，救星到了。 温知珩朝他点点头，走到闻野身侧帮他把袖口扣上。 “怎么没疼死你，医生说骨裂的疼痛等级是6级，你钢做的啊，一天都待不住。” 温知珩就是温助理，南疆分公司成功找到增强机身刚度的矿物质后，很快投入使用，这项技术他们申请了专利，无人机上市后，订单激增，公司利润连年上涨。 从南疆回来后，温知珩被任命为南疆分公司总经理，并且进入朔风董事会。 这几年，他从助理岗位走上管理层，和闻野亦师亦友，既是上司和下属，又是朋友。 “你怎么来了？”闻野不想听他说教，“不是在美国开会？” “听说老板要把总公司从首都迁到江城，这么大的事，我能坐得住?” “怎么？吕何派你来当说客？” 温知珩轻笑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三思后行。” “我考虑得很清楚，首都离江城太远，来回不方便。”闻野做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 温知珩问：“见到黎央了？” “嗯，跟他约好了周一签合同。”闻野看表，已经十点半，他要在黎央下班前赶去德仲国际。 温知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今天去不了。” 闻野沉下脸，“丘素锦来了？” “是，她听说你要把首都总公司迁到江城，非要闹着过来，人被我安置在附近咖啡厅，我没告诉她你受伤的事。” “她怎么知道的？”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过去。江城离宣城不过两小时车程，她想过来很方便。” “她知道黎央在江城吗？”闻野只关心这个。 “这我就不清楚了。” “夏宇然，去查，是谁把总公司搬迁的消息透露给丘素锦的。” 夏宇然立马答应：“是，闻总。” 温知珩知道闻野心情不好，可见他唇色发白，还是忍不住提醒： “你的右肩曾经有过粉碎骨折，骨裂比一般人更危险，以后少去健身房，更不要举什么杠铃。” “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就不要提了，走，带我去见丘素锦。” 温知珩无奈地耸肩：“好。” 迈巴赫启动，黑色车身如同一道利剑，破开江城的风，霎时消失在尽头。 “黎央他好吗？”温知珩问。 闻野闭目靠在座椅上，“不好，他有胃病，买了药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 发过去的短信，黎央一个没回，闻野觉得六年里，明明现在他离黎央很近，可又觉得很远。 真正的黎央跟他这六年来的虚无幻想一点都不一样，他像空气，闻野怎么都抓不住。 也许，黎央早就把他剔除在自己生活之外。 心痛比骨裂疼上百倍千倍，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会失去黎央，闻野的理智就被燃烧得只剩灰烬。 只要闭上眼，就能想到黎央当时走得有多决绝。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太贪心，妄想两全其美。 从他决定接受商业联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失去黎央。 “那他，现在是单身吗？”温知珩看过ia抖音，黎央说他有过两段恋情。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搬公司？” “有意见，你可以辞职。”闻野斜了温知珩一眼。 “我不走，我与朔风共存亡。”温知珩立马表忠心。 “那不就得了，吕何那儿你帮忙说点话，不然他有得跟我闹。” 两位都是大老板，温知珩在朔风顶多算个老三，老大老二有分歧，他这个老三要做中间调和油。 迈巴赫停在一家很有格调的咖啡店，闻野进门，看见满头白发的丘素锦正在和人说话。 对面是个穿着一身红色鱼尾裙，栗色大波浪的年轻女人。 “小野。”丘素锦高兴地朝闻野招手。 闻野走近，恰巧对面的女人抬头。 唐时宜！ 明艳动人，比大学时多了妩媚的成熟女人味。 “小野，这位姑娘也在这儿喝咖啡，我看她一个人，就邀请她来陪我聊天。” 六年过去，丘素锦老了几十岁，一头银发，布衣素颜，跟以前判若两人。 而坐在对面的唐时宜，几乎是二十年前的丘素锦复刻版，风情万种，从指甲到头发丝都经过精心的修饰。 一身奢牌，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 闻野冷眼看着她，脑中出现的却是她在清买醉，长发蓬乱，被黎央半扶半抱着送进网约车的情形。 第99章 她是黎央的女朋友？ 所以，她是黎央的女朋友？ 情敌在前，闻野做不到大度。 当时他站在临江边上，透过玻璃橱窗，看着黎央和唐时宜对饮。 那是他第二次到江城找黎央。 既幸运又无情，幸运的是，他找了六年的人就在眼前。 无情的是，他正在和别人约会。 六年不见，黎央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很绅士，很从容，周身的温润的气质，跟江城融为一体。 宣城逃出来的男孩，在江城找到了归属。 见到黎央的第一眼，闻野做出了将总公司搬到江城的决定。 吕何得知这个消息时，把他痛骂了一顿。 “我们是科技公司，搬去江城干什么？闻野，你要跟我说搬去深城，我一个屁都不会放，立马收拾东西走人，可你说的是他妈的江城。” “你的决定太冲动，我不同意。” 吕何直接否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江城的夏风把闻野的衬衫吹得落拓，他平静地说：“吕何，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 说完，不管电话那头的吕何有多暴躁，闻野挂了电话。 尽管江城的夜景无与伦比，可闻野还是觉得灯光太暗了。 他看不清黎央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远，可这已经是六年来，他离黎央最近的一次。 他的目光追随着黎央，看他给唐时宜擦眼泪，看他揽住唐时宜轻声轻语安慰，看他拿走唐时宜点的酒。 胸腔里塞进一颗柠檬树，他嫉妒得发狂。 喉结忍不住地上下吞咽，抑住不断翻涌的酸涩。 他一会儿欢喜，一会儿自艾，像是被双重人格反复占领大脑。 直到黎央送走唐时宜，闻野被反复揉搓的一颗心才重新恢复正常。 他跟着黎央坐地铁，看着他走进药店买药。 怕黎央发现，他离得有些远。 可终究还是让他发现，黎央买的是胃药。 什么时候染上的胃病，现在买药，是不是胃病发作了？ 都胃疼了，为什么还要喝酒。 可惜，很快他就被黎央抓住了。 朝思暮想的一张脸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闻野却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梦里的黎央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 随着时间长河的流逝，闻野梦中的黎央越来越模糊，像是罩着一层雾，拼尽全力也不能看清那张脸。 正当闻野怀疑是否是梦境时，黎央对他说：“我当谁呢，是你啊。” 原本悬着的心，哐当掉进深渊。 他设想过，黎央会骂他，会打他，甚至会把他当陌生人，可是，他从来没想到，黎央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跟朔风科技楼下卖菜的老头老太没区别，见面了就寒暄两句，不见面就完全想不起这个人。 他不想跟黎央成为仅仅称得上认识的人，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黎央。 锁骨处的刺痛将他拉回现实，丘素锦拉着他的右手轻轻摇晃： “小野，站着干嘛，坐啊。你不是要把公司搬到江城吗？我也要搬过来，我真的好喜欢江城。江城的女孩子，太漂亮了。” 丘素锦说话有点颠三倒四，闻野早就习以为常。 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眉头微蹙。 唐时宜看向闻野，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我们见过面？” “没有。”闻野冷淡地说。 唐时宜不过随口一问，既然对方不热情，她当然不会贴上去。 “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唐时宜今天恰巧在这儿喝咖啡，丘素锦太热情，非要邀请她一起坐。 她本就闲得无聊，有人聊天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好的好的，有机会再联系啊。”丘素锦一脸慈祥地跟她挥手再见。 唐时宜脑中一片雾水，电话微信都没留下，怎么联系，老太太脑子不太灵光。 聊天时，她就发现了，老太太看着精神矍铄，气质高贵，脑子有些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行，下次见。” 唐时宜背上香奈儿包包，跟丘素锦再见。 闲杂人员离开，闻野开口问：“你怎么来的？” 刚才还满脸慈爱的丘素锦像个小孩一样紧闭嘴巴，扭着身体不看闻野。 温知珩替她回答：“管家跟着，司机开车过来的。” 有人帮腔，丘素锦又有了底气，她再次抓住闻野的手问： “小野，你在江城买房子了吗？妈妈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闻野被她这么一抓，剧痛袭来，后背瞬间蒙了一层汗。 温知珩光是看着就替他疼，“夫人，有话好好说，不要拉闻野的右手。” “哦，对不起，我忘了，小野，手不疼了？” 闻野垂眸，看她心疼慈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的手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不是拜她所赐。 母慈子孝的戏码闻野早就演够了，他朝温知珩使了个眼色。 温知珩上前，把丘素锦带到迈巴赫上。 “让管家进来。” “好的。”夏宇然一路小跑，找到躲在保姆车里的管家。 管家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到了闻野面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闻总。” 闻野看了他一眼：“领了薪水直接回家。” “闻总，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夫人，不要辞退我，我以后一定不会听她的话，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向您汇报。” 丘素锦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那副模子还在，管家毕竟是五十几岁的男人，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女人。 平日高高在上的夫人，为了进江城，抚了他的肩膀，他脑子一懵就犯了原则性错误。 他忘记，丘素锦是被闻野软禁在山涧别墅的。 闻野向来杀伐果断，不顾情面。一旦犯错，绝无再用的可能。 管家恳求无果，只能接受被辞退的命运。 夏宇然办事利索，很快重新安排了新的管家。 迈巴赫内，丘素锦说：“小野，你陪妈妈一起吃饭，好不好呀。” 丘素锦有过极端伤人前科，不能受刺激，闻野陪她吃午饭，吃完后亲自把她送回宣城。 等他从宣城返回江城，已经是晚上七点。 奔波一天，他的锁骨疼得要命，司机准备送他回医院，闻野却说了一个地址。 “去这儿。” 第100章 他知道我受伤了？ 即使司机把迈巴赫开出一道残影，到达黎央公寓楼下时也已经是晚上八点。 闻野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心想今天应该见不到黎央了。 他的上半身几乎不能动，长达四小时的车程，耗光了他所有的体力。 迈巴赫像一只黑色的猎豹，安静地蛰伏在路边。 没有闻野的命令，司机不敢开车，只能胆战心惊地陪老板干坐在车里。 车内一片静谧，仿佛时间停止了流淌。闻野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视线却在亮着灯的公寓楼上盲目寻找。 哪一间房是黎央的？他喜欢高层，还是低层？ 像首都那种带院子，他还喜欢吗？ 想起首都的四合院，闻野心脏一阵绞痛。 一只无形的手，拼命掐住他的脖子，让他面目狰狞，呼吸急促。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因为心脏骤停而死亡。 这样的情形，六年间出现过无数次。 过了五分钟，闻野的呼吸才恢复正常。 以前他世界各地飞，总觉得世界很小，可一个人一旦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寻找起来又是那么困难。 眼前的公寓灯火通明，想到里面有一家是黎央的，闻野对这间公寓有了莫名的亲近感。 他拿出手机，调出黎央的视频合集。 之前的每个视频他都看过无数遍，唯独最新一期，他只看了一遍。 黎央说的两段恋情，其中一段是属于自己吗？ 这段感情， 强制是开始，妥协是过程，离开是结局。 身为局中人的闻野，被困在里面六年，迟迟找不到出口。 那封告别信，锁在首都四合院的保险柜里，因为翻过太多次，纸上边缘已经发毛。 里面的每个字深深刻在闻野脑中，他逼着自己去看，去读，去感受黎央作出这个决定时的惨痛。 黎央留下的工资卡，里面有十万元，朔风发给他的工资，黎央一分没动。 他一个人带着黎苗，跑到卷出人生天际的江城，到底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卑鄙的利用黎央的爱，让他放弃去英国读书，他可以做一个安稳的大学老师，而不是一个为了成交订单，加班应酬的销售。 不能再想了，再想闻野就要扇自己耳光。 找到黎央就行，找到他，就不慌了。 闻野锁骨疼得厉害，只能想着黎央转移注意力。 现在他在做什么？ 今天闻野失约了，所以没脸给黎央打电话。 无论什么理由，承诺的事没做到就是没做到。 闻野讪笑，咽下满嘴的苦水。 温知珩的电话打破了车里的沉默：“不管你在哪儿，现在就回医院。你肩负着整个朔风，希望你能尊重一下自己的身体，也尊重一下员工，你的助理被吕何骂得狗血淋头。” “他知道我受伤了？”闻野的声音很虚弱，不如平时凌厉。 “能瞒得住嘛，”温知珩皱眉，“另外，夏宇然查过了，是你父亲把公司搬迁的消息透露给你母亲的。” 温知珩顿了顿：“闻董应该知道黎央在江城。” “知道又怎么样，现在的他只能狂怒无能。”闻野嗤笑。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嗯，找个人跟着黎央，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好，我来安排。” “做隐蔽点，不要让他发现。” 电话结束，闻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公寓，让司机掉头回医院。 经过一天的折腾，半夜闻野果然发起烧。 夏宇然吓得一夜没敢睡，生怕自己老板有个三长两短。 医院开的药水中有助眠的成分，闻野半夜昏睡过去后，第二天中午才醒。 “醒了？”温知珩坐在床边削苹果，“要不要吃？” 闻野摇头，朝窗外看了眼，问：“几点了？” “别管几点，今天你不能去德仲国际。”温知珩很少这么霸道，他今天就特地坐镇在医院看着闻野的。 闻野今天的状态确实差，他不想半死不活地给黎央添堵。 “哦，对了，德仲国际总经理eva给你打电话，我接了。”温知珩自己咬了口苹果，吃得津津有味。 “嗯？” “她知道你生病了，说要来探望，我就把病床号告诉了她。” “你” “怎么？怪我多事？事关朔风总公司搬迁的事，我觉得要慎重。夏宇然说你还没去办公室实地看过，我觉得，不着急签合同，该走的流程走一下，最多半个月，不急于这一两天。” “你这一生病，正好有理由把合同的事放一放。” 温知珩帮理不帮亲，闻野的这个冲动决定，他不会直接跟他对着干，但是不代表，这些委婉的手段他不会用。 闻野“腹背受敌”，又实在头疼得厉害，只能作罢。 只是，这样他在黎央那儿的可信度又降低了。 金融大厦的精英们一如既往地在工作岗位奔波，午休期间，eva告诉黎央，朔风闻总生病住院，让他代表德仲国际去探病。 “顺便试探一下他们的意向，朔风是很有实力的公司，这笔订单我觉得很有希望。” eva是个工作狂魔，她从一个普通销售走到这个位置，能力和野心都不一般。 她看人的眼光很准，朔风闻总对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销售需要做的，就是顺着甲方的意推波助澜，促进项目的交付。 “好的。”黎央应下。 这几天，黎央已经从初见闻野的震惊中，慢慢冷静下来。 黎央决定把闻野当做一个普通的客户对待。 他去买了鲜花和水果，按照eva给的地址来到病房。 病房门半掩着，能听见里面人的说话声。 “好，下次回家给你带限量版的芭比娃娃。在家有没有乖乖听话，惹阿姨生气了没？没有啊。那好好吃饭了吗？全部吃光了作业呢？有没有跟老师发脾气好，我早点回来，下次陪你一起去游乐园。” 黎央在门口愣住，他从来没有听见闻野这么温柔地跟谁说过话。 是他女儿吗？ 第101章 闻总，谈生意可以，谈感情，就算了 “黎央？” 身后有人叫他，把黎央拉回现实。 黎央缓了缓，回头，只见温知珩噙着笑看他。 多年未见，当初一同远赴南疆的两人，又见面了。 “温”黎央停下，把那句温助理咽下去，重新换了个称呼：“温先生。” “叫我知珩就行。” 黎央笑了笑，没有顺着他的话攀亲近。 “来看闻野的？他在里面，进去。”温知珩接过他手中的果篮，邀请他进门。 “我就不进去了，”黎央把花塞进温知珩手里：“麻烦你一起带进去。” 说完，黎央转身就走。 “诶，黎央”温知珩没想到黎央说走就走，闻野眼巴巴等半天岂不是白等了。 这时候，病床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一秒钟后，病房门被打开，闻野擦着温知珩的肩膀往外跑。 “？” 温知珩惊愕地瞧着这位“医学奇迹”，他战胜了高烧和骨裂，这飞出去的残影，可以跟飞人博尔特并肩。 电梯外，闻野追上了黎央。 “来了怎么不进去？”闻野气没喘匀，眼光灼灼，面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东西已经送到，进不进去又有什么关系。” 黎央身姿挺直，看着电梯，吝啬得连个眼神也没给闻野。 闻野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回公司吗？我让司机送你。” “不麻烦了闻总了，我可以打车，公司会报销。” “叮咚。”电梯门打开，黎央走进去，从头到尾没看闻野一眼。 电梯门即将关闭之际，一只修长的手抓住门，电梯重新打开。 黎央下意识抬头，只见闻野一身病号服，唇色苍白，他扯着嘴角说：“我送你。” 黎央别开眼，任由他厚脸皮进来。 电梯门关上，闻野走进轿厢里侧，半靠在厢壁上，左手轻摁在锁骨处，右手微微发抖。 他还发着烧，刚才跑得太急，停一下后眼冒金星，若不是背后靠着轿厢，他很难维持站立的姿势。 电梯下行三层后，闻野的才缓过来。 他抬眸，看着黎央的侧颜： “胃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黎央冷漠地说：“疼不疼好像跟闻总没关系。” “不要这么叫我。”闻野的瞳孔猛地收缩，被这个称呼刺痛了心。 “哦？那我应该怎么叫？” “叫我名字。”闻野的声音带了轻微的恳求，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黎央叫他的名字了。 “不太合适，闻总，你是我的大客户，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闻野喃喃地重复。 他怔怔地看着黎央：“可不可以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黎央嗤笑一声：“闻总，谈生意可以，谈感情，就算了。” “难道……你有女朋友了？”闻野如坠深渊，唐时宜真是他女朋友。 “有的话，你要怎么做？” 闻野强撑住最后一丝体面，暗哑道：“我等你，等你分手。” 黎央意外地回头，他轻笑一声：“不是，朔风科技的董事长想做我的备胎？” “可以吗？我愿意。” “但我不愿意，你在我这儿没机会。”黎央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 闻野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在安静的轿厢里，震耳欲聋。 闻野艰难地从发紧的声带里挤出声音：“我会等，等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别浪费时间了，永远不可能。” 电梯门打开，黎央快步离去。 这一幕好像回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闻野和黎央同乘一部电梯，黎央拔腿而去，从头至尾没给闻野一个眼神。 闻野想跟上去，可是身体已经耗尽全部力气，刚迈开一步，腿脚发软半跪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黎央消失在视线中。 走出医院，烈日灼烤着整个江城，不过几步，黎央后背就渗出了汗。 他步伐很快，没有任何停顿。 黎央为闻野的无耻和贪婪感到恶心，有家庭有孩子了，装什么余情未了。 早在六年前，黎央就认清了闻野的本质。 商人逐利，利益永远是他的第一次追求。 当利益和他发生冲突时，他第一时间选择了利益，把那段可笑的四年时光当成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玩意儿。 黎央自觉身轻，他玩不起，也要不起。 现在的生活得之不易，他很满意，不希望被破坏。 闻野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可能有结果。 时间的齿轮不会因为两人的重逢而停下，工作也不会因为两个人的争吵而中止。 但是，黎央不想再继续了。 他找到eva，直接声明要退出这个项目。 “黎央，你有困难可以跟我提，直接退出不是你的风格。”eva不理解黎央提出退出的原因。 “退出显得你感情用事不成熟，这样以后大宗订单我怎么敢放心交给你。”eva严厉起来很吓人，黎央被她训得一鼻子灰。 是他理亏在先：“对不起eva，请容许我任性一次，这个项目交给大卫。” 大卫也是他的同事，跟黎央一样负责写字楼租赁业务。 eva黑着脸问他是不是认真的，黎央点头。 “行，那就按照公司规程来，你擅自拒单，本季度绩效扣除百分之十。” “好，谢谢eva。” 晚上，江边清。 唐时宜摇晃着酒杯，托腮看着黎央：“也有你主动找我喝酒的时候，太难得了，我是不是该去买个彩票什么的？” 黎央跟她碰杯：“去，我买单。” “好啊，中一千万我跟你对半分。” 唐时宜笑够了，恢复正经：“怎么了？你状态不太好，出什么事了？” 当初黎央决定到江城就是因为看到了唐时宜发的朋友圈。 江城外滩，雄壮的都市夜景，被迷失方向的黎央随机抽中。 黎苗上初中，也是唐时宜帮的忙，不然凭黎央自己，还真没办法。 在江城的头两年黎央过得很不容易，唐时宜知道，却也从没特意表明要不要帮助。 黎央这个人，隐忍要强能干，除了黎苗上学，他没让唐时宜帮过任何忙。 偶尔两人谈起黎央放弃去英国交换的事，唐时宜也会忍不住骂他，脑子抽筋，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放弃。 黎央笑笑，不辩解。 第102章 闻总指名要见你 “失恋了？”唐时宜问。 “说什么呢，我有没有谈恋爱，你不知道。”黎央看着江上的游轮，思绪恍惚，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霓虹灯和路灯交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那我真不知道，两段恋情，我可是一段都不知道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清心寡欲的修行之人，情爱之事于你不过是世俗杂欲，不值一提。” 唐时宜自然清楚大学时，黎央是学校论坛的榜上常客，对他表白的人唐时宜亲眼见过几个。 不过，黎央醉心学业，从没见他跟哪个人走得亲近。 后来唐时宜毕业，跟黎央的联系日渐减少，对他的情感生活一无所知。 黎央笑了笑，“随口说的，网络世界，不要相信。” 酒驻唱今天换了风格，舒缓煽情，听得人心碎。 墨西哥日落和玛格丽特轻轻撞在一起，“叮”，声调非常好听。 黎央的诉说欲并不强，不像唐时宜，先把老公臭骂一顿，然后埋怨婆婆的掌控欲多么强烈，以及嫁不出去龟毛又难搞的小姑子。 家财万贯，仍摆脱不了恶俗的婆媳大战戏码。 想到家里的糟心事，唐时宜只想不管不顾，一醉方休。 喝到最后，依旧是唐时宜先倒下了。 好在唐时宜今天有人司机接送，黎央免了帮她打车的烦恼。 第二天，德仲国际晨会，eva不留情面地把黎央拒单的事摆在会议上，颇为严厉地批评了这种行为。 众人的不解地看向黎央，不明白到嘴的鸭子的为什么送给别人。 黎央面色淡然，跟往常并没有任何区别。 一向轻松自在的晨会，因为这件事阴云密布，销售部的员工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会议结束，eva率先走出会议室，众人陆陆续续走完，还剩黎央和ia ia小心翼翼地挪到黎央身边：“黎哥，你没事？” 季度百分之十的绩效，这个处罚非常严厉，开创了德仲国际的先例。 一般人肯定难以接受这样的决定，可黎央像无事人一样。 “我没事，去工作。”黎央收好笔记本，拍拍ia的肩膀。 ia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能把eva惹得雷霆大发，她作为员工实在爱莫能助。 出了会议室，黎央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回来时，同事的眼神唰一下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别担心，我没事。”黎央无奈地重复自己真的没事。 “黎哥，”小鱼脸色有些古怪，“朔风科技的闻总来了，他是带着合同来的，并且指名必须由你代理这个项目。” 闻野来了？ 黎央眉头微蹙，“他在哪儿？” “在eva办公室。”eva平时办公跟大家一起，只有会客时，才会去总裁办公室。 黎央听完，往办公室走去。 礼貌敲门，得到许可后进入，会客桌上eva正在陪闻野喝茶。 今天温知珩陪着闻野一起来的，他温和地朝黎央点点头，倒是没让人看出他们原先就相识。 eva热情地对黎央说：“你来了，闻总指名要见你，这不，我们刚坐下。” 满脸笑容的样子跟会议室上黑脸的eva判若两人，没有人能拒绝送上门的金钱。 对内，可骂可罚，对外，相亲相爱一家人，一条绳上的蚂蚱。 “闻总，温总。”黎央露出得体的笑容，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闻野从他进门后，眼神就没离开过黎央。 他高烧刚退，醒来后就吩咐夏宇然备车。 温知珩没想到他这么等不及，可实在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一同过来。 好歹，实地勘察一下新办公场地，是否满足公司需求。 “黎央，你把项目再跟朔风的领导们简单介绍一下。”eva说。 “好的。”黎央没有带楼盘宣传手册，好在所有内容他都记在心里。 简单介绍过之后，温知珩心里有了数，他抢在闻野开口前说：“现在可以带我们实地参观吗？” “当然。”黎央说。 闻野不着痕迹地斜了温知珩一眼，他今天来是想直接签合同的。 温知珩这一脚插进来，签合同只能往后排。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前往信托中心大厦。 江城cbd，地理位置和楼宇品质，商业配套基本没得挑，主要看内部是否符合公司需求。 一路上，温知珩提问，黎央回答，助理记录。 而大老板闻野，双手插兜，悠闲地像是在citywalk。 黎央走在众人前面一个身位，方便引领方向。 独属于黎央的气息，被夏风撩起，一阵阵扑进闻野鼻腔。 他贪婪地呼吸着，甚至有些气恼风太大，把黎央的气息吹散得不足二分之一。 黎央在身边，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非常非常满足。 不管昨天黎央说了多少狠话，闻野都不会放在心上。 六年时间都等了，怎么会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他坚信，黎央会分手。 心甘情愿地在黎央身边当一个备胎，这比黎央杳无音信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闻野很知足，蛰伏不代表失败，他有机会重新回到黎央身边。 电梯平稳上升，速度很快。 六十二层和六十三层之间有两个楼梯，和一部内部电梯，功能设置齐全周到。 巨大的空间和视野，让人心旷神怡。 不同于首都的低矮建筑楼，魔都的高楼大厦、广阔的视野确实让朔风的人眼前一亮。 温知珩在心里对每一点进行打分，评价，最后综合评价为a级，92分。 至于被扣的分数，一半给高昂的租金，一半给江城的地理位置。 如果这里是深城，温知珩几乎可以打满分。 闻野之所以悠闲，因为他胸有成竹，他相信温知珩一定会同意他的决定。 江城到深城的距离，比首都到深城少一倍，不管是高铁还是飞机，出行非常便捷。 即使在深城，也找不到比江城cbd更好的地段。 闻野不是莽夫，在他决定之前，已经做过充分的调查和研究。 只不过他最近心思都在黎央的身上，那份调研报告至今还没成型。 原想着合同签订后，再把报告整理完毕，发送给吕何，现在有温知珩在，报告可以省了。 第103章 多年未见，何必攀交情 从信托中心大厦回到德仲国际，双方很快签订合同。 闻野随身携带着一支深蓝色钢笔，他的笔锋刚劲有力，闻野两个字气势磅礴，不可一世跃然纸上。 合同签订完毕，黎央朝闻野伸出手：“合作愉快。” 闻野愣了愣，随即轻轻回握他的手：“合作愉快。” 温知珩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边庆幸一边叹气。 庆幸闻野找了六年的人好生生站在眼前，叹气明天回首都将面临吕何的枪林弹雨。 溜号出来半天利落地签完合同，闻野还没来得及让黎央兑现一起吃饭的承诺，就被温知珩押回了医院。 朔风科技的人像是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送走大客户，销售部已经准备提前开香槟庆祝。 这种大宗订单，在整个高端写字楼租赁项目中，都属罕见。 同事们纷纷祝贺他拿下订单。 黎央在众人的簇拥、哄闹中妥协：“现在就给大家点咖啡。” “销冠，牛逼。” “三天内拿下，除了我们黎哥，还有谁！！！” “谢谢黎哥的咖啡～” 众人似乎忘了，几个小时前，大boss刚刚痛骂过他一顿，而原因正是他明确提出拒单。 欢呼赞美声不断，众人皆是喜气洋洋。 这样的赞誉，黎央受之有愧。 他知道，这笔订单的成交不是因为他的能力。 闻野选择这个楼盘的原因黎央不想深究，但是自从知道闻野想要把总部从首都搬至江城后，黎央详细查阅过关于朔风科技的资料。 作为一个发展势头很猛的科技公司，总部南迁是必然趋势。 当然最好的选择是深城，不过，江城也算中规中矩。 作为国际经济、金融、贸易、航运中心的江城，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且江城和宣城同属于长三角经济区，来回很方便。 闻野的女儿，应该在宣城，从这方面考虑，闻野的选择是正确的。 咖啡外卖送到，所有员工享受完销冠带来的福利，脸上乐滋滋开了花。 “黎央，过来一下。” 黎央跟着eva来到一间i会客室，这里隔音效果很好，玻璃门关上会变成一个隔绝的空间。 eva若有所思地看着黎央，香港人说话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 “你跟朔风的闻总是什么关系？” 黎央并不意外eva看出异样，这笔订单成交得太快，到处都是疑点。 “他是我高中同学。”黎央思考片刻如实说。 eva恍然大悟，又觉得奇怪：“既然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 该怎么说呢，黎央斟酌说辞：“多年未见，何必攀交情。” eva知道他没说实话，没有交情，闻野怎么会出手如此干脆利落。 她看着黎央，这笔订单的大功臣，脸上一片淡然，并没有任何喜悦。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eva不准备追问。 作为老板，只要员工拿下订单，不管他怎么是做到的，都没关系，她只要结果。 工作的事到此为止，下面是私事。 “lily说，你拒绝了她的表白，我能问问原因吗？” 黎央刚想开口，eva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别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打发我，我想知道真实原因。你马上快三十了，工作能力出众，相貌顶尖，完全可以考虑感情的事。” eva这段话掏心掏肺，像慈爱的长辈，操心小一辈的情感婚姻家庭。 “你给我的感觉是，不管是lily还是其他人，似乎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是eva多年来的观察，她天生敏锐，能抓住很多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 “是啊，所以别给我介绍对象了。”黎央坦然地回看她，没有因为她的发现而窘迫。 黎央的正面回答让eva吃惊。 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把那句“你喜欢男人？”问出口。 个人性取向在eva这儿是自由的，她尊重任何感情。 “好，以后就不乱点鸳鸯谱了。” “谢谢你，eva。” 谈话至此结束，临走前eva交代他记得请闻总吃饭。 想到这茬，黎央一个头两个大，他希望跟闻野的交集能就此结束，可是，现实是残酷的。 意向金还没付，后续跟踪服务至少一年，他跟闻野的名字在合同上摆着，具有法律效应。 两人的纠葛，注定还要继续。 烦躁，又想抽烟了。 朔风和德仲国际的会餐，最终安排在一个星期之后。 地点在江城一家很出名的饭店。 参加饭局的共有六人，合同已签，因此席间氛围很轻松。 桌上红酒、白酒轮流来，德仲国际的人特别能喝，都是做销售的，喝酒是基操。 黎央不能免俗，作为乙方孙子，经常被灌得抱着马桶吐半宿。 原本就不算好的胃，就这么越来越糟。 成年世界法则，得到某样东西，必定要付出某样东西。 事业的成功，靠过度消费的胃来做垫脚石。 黎央每端一次酒杯，闻野就看他一眼。 六年不见，烟酒不沾的少年，终究被世俗沾染。 席间气氛高昂，酒精上头就有些控制不住。 这时候，没有什么甲方乙方，都是亲哥们儿，亲兄弟，你揽着我的肩，我握着你的手，掏心掏肺，恨不得当场桃园三结义。 黎央喝得有点多，如今他的酒量不算小，只是红的白的混着，容易上头。 桌上的人大着舌头攀关系，他晕乎乎的去包厢自带的卫生间洗脸。 掬了一捧冷水，被酒精熏得火热的脸颊得到片刻解放。 洗手台上的高档香薰，闻着头晕，隐隐又有呕吐的趋势。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轻轻关上门。 “我洗个脸，马上就走。” 黎央以为是同事要用厕所，潦草地抹了下脸。 抬头间，与镜子里的闻野对上视线。 黎央不慌不忙地抽出纸巾，擦脸擦手，扔进垃圾桶。 转开身想走，却被闻野拦住。 “有事吗，闻总。” 黎央抬眸看他，眼眸不如平时清明，蒙了一层水雾，看人时带了不自知的引诱。 闻野看得喉结滚动。 第104章 闻野吻住了他 “胃不好，为什么喝这么多。”闻野也喝了酒，他酒量不错，除了声音有些哑，脸色如常，丝毫没有醉态。 他是甲方大老板，没人敢灌他，整个酒桌全身而退的，只有他。 黎央脑子不清爽，没精力跟闻野扯蛋。 他想推开闻野，可被酒精支配的四肢虚弱无力，闻野纹丝不动。 反倒是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如同火山爆发，热度灼人。 此起彼伏的呼吸在这方小小的空间交缠，被对方铺天盖地的气息笼罩。 黎央的唇红润饱满，水光盈盈。 闻野用最大的定力克制自己移开眼眸：“我送你回去。” “不用。”黎央不耐烦地皱眉。 今天的饭局，他本就不愿意来，在饭桌上故意把自己搞得很忙，就是不想跟闻野有过多接触。 薄唇轻启，闻野嗅到淡淡的酒气。酒精被黎央的唾液重新发酵，酿出一壶只对闻野有用的高纯度新酒。 闻野觉得自己醉了，不省人事，他的声音又哑了一分：“对不起。” 黎央觉得很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可是，很快他反应过来，这声对不起不是为六年前的事。 因为，闻野吻住了他。 他像一个毛头小子，急躁迫不可耐地打开黎央的唇瓣，不甚熟练地汲取里面的琼浆。 “我操你大爷，闻野！”黎央怒不可遏，一把将他狠狠推开。 “哐当。”闻野撞在卫生间门上，锁骨的伤因为这剧烈的撞击再次发威，闻野疼得全身发麻。 他似毫无感觉，哼哼地笑起来，“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说完，他死死盯着黎央，深潭一样的眸心，里面酝酿着偏执的疯狂。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黎央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震惊的愤怒在血液中暴走，一把揪住闻野的衣领。 “对，我是有病，病了六年。黎央，求求你，救救我，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闻野卑微地恳求道。 他眼眶发红，肩膀微微战栗，虚弱地靠在门上，任由黎央发泄怒火。 黎央手上用力，高档的衬衫瞬间皱成一堆，闻野被黎央的力道扯得往前跨了一步。 他疼得说不话来，可因为跟黎央的距离近了一步，他又觉得高兴。 “我再说一遍，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不可能。”闻野说。 黎央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他一拳。 闻野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破裂渗出鲜红的血液。 “滚。”黎央松开他，打开卫生间门，不管包厢里称兄道弟的醉鬼，直接开门走人。 闻野靠在墙上缓神，直到最初的痛劲过去，他才勉强站直身，把自己重新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走出包厢，闻野在楼下找到了正准备离开的黎央。 他醉了，走得不快。 闻野跟在他后面，难过又深情。 黎央跟六年前不太一样，脸部线条不如先前凌厉，许是年龄到了，成熟稳重了不少。 身姿依旧挺拔，即使醉了，仍努力控制着自己走直线。 西裤把他的腿拉得又直又长，衬衫束在里面，勒出一把瘦腰。 闻野舍不得移开目光，跟着黎央走了很久。 这次，他藏得隐蔽，因为他不想被黎央发现。 好在，今天的黎央不够机警，或许因为两人撕破了脸皮，揭开了虚伪的成年人的体面，他没想到闻野竟然会跟上来。 江城的霓虹灯很亮，可黎央有时候会选择僻静的巷道，那些地方只有昏黄的路灯，遥遥挂在半空，就连灯下的影子也是模糊一片不成型。 这些小巷黎央似乎很熟悉，他能完美地避开路上凸出的井盖，也可以灵巧地躲开高低不平的交叉路口。 闻野环视一周，这是一片老式居民区，房屋密集，人口密度高，一楼的居民常年照不到阳光。 他想，黎央是不是曾经有一段时间，在这里的某个房子里待过。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熟悉地形。 走过这片巷子，转过弯又回到主干道，灯光再次明亮起来。 这时候，有人给黎央打视频电话。 “哥哥，收到来自内蒙古大草原的明信片了吗？”黎苗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闻野愣了愣，脑中闪现出一张粉嫩白皙的小脸。 黎苗小猪仔现在长成什么样了？是个大姑娘了。 “收到了。”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怎么脸那么红？” “没有，太热了，江城今天三十五度，一点风都没有。” 闻野在后面无声地笑了笑，醉成这样了，撒谎还能如此流畅。 “下一站准备去哪儿？” “还没考虑清楚，等我和同学商量过后，再把决定告诉你。” “好，路上注意安全，钱不够了跟我说。” “够了够了，再说了，我有小金库，放心哥。” 兄妹俩聊了会儿，黎央快要露出破绽了，才找了个理由挂断。 结束通话，黎央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有些晕，眼前的景象重影得厉害。 混合酒害人，太容易醉了。 意识开始模糊，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迷糊之间，有人抱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谁？好熟悉的味道。 黎央想开口道谢，试了几次没能发出声音。 一只手牵引着黎央的手绕在他的肩膀上，黎央几乎整个人倒在那人怀里。 黎央个子高体重不算轻，可那人却抱得很稳，让黎央生出莫名的安全感。 黎央努力睁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可是除了嘴角处殷红的一点，他什么都没记住。 第二天早晨，日头正盛，明亮的阳光爬至床尾，落在黎央白皙的脚踝上。 屋里开着空调，黎央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叮叮叮。” 床头的手机疯狂震动，黎央被吵醒，修长的手臂在枕边摸索，他关掉手机，重新进入梦乡。 一分钟后，黎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这时候，手机再次响起。 黎央摁下接听，ia在里面大喊：“黎哥，你迟到了！” 黎央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他工作六年来，从来没有迟到过一分钟，职业生涯中第一次迟到就这么嚣张。 他懊恼地拍了下脑袋：“酒精害人。” 第105章 黎央看不上，他不要 迅速洗漱换衣服，不到五分钟黎央已经下了公寓楼。 平日三十分钟的通勤时间被他压缩至二十分钟，正好赶上下班的尾声。 办公室很忙，他的迟到并没有引来太多关注。 “知道你昨天陪朔风的人喝酒，eva在晨会上没提到你。” ia偷偷跟黎央耳语。 “谢谢你的电话提醒，有时间请你吃饭。”黎央打开笔记本，争分夺秒地处理工作。 “好呀，我要吃楼下新开的泰国菜，听他们说特别正宗。” “没问题，到时候把大家都约上。” ia开心地摆了个耶，年轻人，最喜欢聚在一起凑热闹。 同一时间，江城某五星酒店，闻野正在补觉。 吕何的连环电话让他极其困顿的大脑衍生出暴躁的情绪，“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电话那头的吕何被噎住： “卸磨杀驴啊，签完租房合同，就不管我了是不是？没有我的授权，你一个人签字能生效吗？” “……” “你给我赶紧回首都，一大摊子事扔给我，我已经一个月没有休假了。” 吕何说出本次电话的诉求，他老婆已经下了最后通牒，结婚纪念日必须出国旅游。 闻野再不回来，他的家就要散了。 “晚上的飞机，现在我要睡觉，别给我打电话！”闻野冷着脸挂掉电话。 睡眠被打扰，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嘴角处的血痂很是显眼。 昨天晚上，他把黎央送回公寓。 黎央醉了，警觉性却很强。 本想着可以把人送进家门，到了公寓楼下，黎央死活不肯闻野进电梯。 管家立马上前，从闻野手中接过黎央。 闻野之前在楼下等人，管家对他有印象，因此并没有为难闻野。 管家委婉地让闻野先回去，他可以把业主安全送到家。 闻野无奈，离黎央的家门只有一个电梯的距离，他依旧被排斥在外。 黎央醉得有些厉害，他不是很放心，管家带着黎央进入电梯后，闻野在会客厅区等着。 十分钟后，管家下楼，闻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又待了一小时才离开。 最近他带着公司的人住在五星级酒店，他的产业不少，在江城却没有任何房产。 他让夏宇然找了几套房子，准备在江城购置房产。 公司正式搬迁至少在半年后，这半年闻野将要在首都和江城两地不停飞。 只要黎央没结婚，他就有机会。 虽然这六年来，他每天都在期盼黎央可以过得好一点，但是，这不影响在得知黎央还没结婚时，他无比的庆幸。 他承认自己伪善，正如六年前一样。 闻野清楚地知道，自己爱黎央。 可是，从小的利益熏陶，和亲生父母之间的明争暗斗，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利益至上的商人。 利益和黎央之间，他选择了利益。 他恨闻昌奇，因此他要进入闻氏集团董事会，他要继承闻家家产，把闻昌奇踢出董事会。 朔风想要上市，需要资金。 那年，他频繁回宣城，就是在筹集资金。 每一笔钱，并不如想象中来的轻松。 他的每一次停留，都是在妥协。 包括让黎央放弃出国交换。 他知道，黎央对待感情专一，不会允许在知道自己准备联姻的情况下还会和他在一起。 闻野赌不起，他怕黎央离开，又怕自己触手可得的闻氏集团化为泡影。 他的生活中充满算计、利益、权衡。 只有黎央才会那么傻，为了摸不着看不清的爱情，放弃自己一片光明的学业。 闻野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捧着黎央的信入睡。 他的失眠症状很严重，只有捧着黎央的东西，才能合眼休息一会儿。 闻野出身豪门，天资聪颖，桀骜不驯，不可一世，是一匹烈性难改的野马。 一直觉得钱能解决一切的闻野，终究向一个人低下高贵的头颅，自己主动套上缰绳，把缰绳乖乖送到那人手里。 可惜，黎央看不上，他不要。 闻野心中堵着一颗酸柠檬树，时不时掉落一颗，拧出苦涩的酸汁，让他尝尽凄凉。 落日余晖里，闻野带着朔风科技的员工赶往飞机场，暂时离开了江城。 黎央最近的生活恢复到遇到闻野之前，宁静祥和，偶尔被客户刁难，不过大部分时间能和客户相处得很好。 最近他在看房。 公寓还有几个月到期，在这之前，他要把房子定下来。 身为房产中介，黎央认识的人不少，因此送到他手中的资料都是在他预算范围内最优质的房源。 这个周末，黎央看了几套。 黎苗喜欢落地窗，因此这几套房都有漂亮的落地窗，日照充足，视野开阔。 黎央心里有了决定，不过他还是要等黎苗回家后再决定。 小姑娘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家里的事，黎央一般会征求她的意见。 当年宣城的老家拆迁，他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拿钱，一个是拿房。 黎央在万分纠结之际，黎苗坚定地跟哥哥说拿钱。 她说：“哥哥，我不要房子，跟你在一起，哪怕是租一辈子房，也是我的家。” 黎苗心疼哥哥没日没夜加班，偶尔周末还要出去兼职。 那段时间黎央瘦得厉害，又因为胃病的反复发作，经常疼得不能动弹。 黎苗放学回家遇到几次，她才知道哥哥生病了。 有了这笔拆迁款，黎央就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压力。至于家，哥哥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后来，黎央听了黎苗的话，拿出拆迁款的一部分作为生活费，同时积极地治疗胃病。 这几年，黎苗跟着他搬过很多地方，最崩溃的一年，他们搬过六次。 每换一次环境，都需要时间适应，在学业压力极大的初三，黎苗顶住压力，考上了江城最好的高中。 后来，黎央成为销冠，渐渐有了存款，不想让黎苗的高中生活再次遭遇动荡，他才咬牙租下现在住的酒店式公寓。 给黎苗一个家，是黎央的心愿。 努力多年，终于要实现了。 这几天，黎央心情不错。 一是即将完成买房大事，二是黎苗毕业旅行结束，快回家了。 第106章 欢迎光临我的家 黎苗高考结束，顺利考上江城最好的985大学。 黎央高兴，带着黎苗到江城cbd的顶层旋转餐厅，奢侈地消费了一把。 拿到录取通知单后，黎苗跟几个同学开启了毕业全国之旅。 黎央爽快地给她打过去十万，让她好好玩，不要节省，不够再要。 “哇，哥，你可真是发财了，这么大笔钱，说打就打啊，这不会是我们的购房款？” 黎苗吃惊地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小心翼翼地数了好几遍。 “出去时跟同学好好相处，人生地不熟的，人身安全很重要，酒店一定要住好的，出门打车或者坐地铁，回来坐飞机，记住没。” 黎苗夸张地瘪嘴拭泪，抱着哥哥的肩膀，软软糯糯地撒娇：“哥哥，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么么哒。” “我也爱你，注意安全。” 黎央为黎苗操心了十八年了，孩子头一次跟朋友外出这么久，他极度不放心。 可是，黎苗想要融入江城，那么必须跟本地的同学处好关系。 有时候，人脉比能力更重要。 怕黎苗受委屈，黎央在钱上从来很大方。 不过黎苗懂事，平时不会大手大脚，大多数零花钱被她存进小金库。 她想好了，等哥哥买房子，她就把小金库拿出来当资金。 哪怕只占购房款的千分之一，黎苗也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黎苗回来的这天，德仲国际晚上聚餐，黎央本想推了聚餐去机场接她，被黎苗拒绝。 她同学家里有车接，可以顺便把她送回公寓。 黎苗人到了江城，黎央就不担心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独立自主，家长不要干涉太多。 到了公寓楼下，黎苗跟同学挥手再见，直到对方的车消失在拐角处，她才推着硕大的行李箱进门。 路过会客区，里面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光是看背影，黎苗觉得有些眼熟。 她没在意，哼着歌儿往里走。 “是，我在江城，下午的飞机，刚到。” 纹丝不动的男人正在接听电话，黎苗不是故意要听别人的电话内容，只是恰好走近，这几句话一字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 怎么连声音都这么耳熟？ 她疑惑地转过头，看清了男人的脸。 行李箱的车轱辘声停住，黎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等那人接完电话，黎苗才不确定地叫了声：“闻野哥？” 闻野冷淡的抬头，只见一张俏生生的脸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眼珠剔透又明亮，满脸的惊喜。 “小猪仔！”闻野同样抑制不住激动，刷地一下站起身。 “闻野哥，真的是你呀。”黎苗三步两下蹦到闻野面前。 闻野细细地打量她，黎苗长高了，目测身高有一米七。 褪去婴儿肥的黎苗，桃腮杏面，巧笑倩兮，跟黎央越来越像。 闻野嘴角挂上一抹浅笑：“长高了， 更加漂亮了。” “啊？”黎苗被夸得不好意思，她对闻野的毒舌可是记忆深刻。 以前在首都，能得到闻野一句夸奖，可是在她期末考试拿到全班第一才有的待遇。 “闻野哥，你是来找哥哥的吗？” 闻野眼珠不自在地晃动了一下，他只是来碰运气，能等到黎央就等，等不到就走。 “走，上去啊，我给你泡茶。”不等黎央回答，黎苗热情地邀请。 闻野愣了愣，他想说，黎苗这样毫无戒心地把人请进屋，很不安全。 可是，黎央的家，对于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他离黎央太远，现在有个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要。 “好，那我就打扰了。” “怎么会，你要这么说，我可是在首都打扰了闻野哥四年啊，你没嫌弃我，我真的很感激。” 闻野不动声色地查看公寓的环境，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黎苗聊天。 电梯到达九层停下，闻野跟在黎苗后面抵达门口。 “欢迎光临我的家。”黎苗打开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是一间典型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公寓，客厅和厨房空间挺大，靠墙的一排酒柜里面装满了酒。 黎苗回房间放行李，闻野则在酒柜前看了一会儿。 那天晚上黎央带回来的黑桃a，在酒柜的右下角摆着。 黎央不是好酒之人，家里为什么有这么多酒？ 诸如此类的问题，闻野还有好多个。 客厅干净整洁，能看出居住之人的用心维护，即使是租来的，依旧当做自己的家一样。 黎央的房间关着门，闻野努力克制自己想要闯进去的冲动，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礼貌的客人。 “闻野哥，红茶和绿茶你喜欢喝哪种？或者，咖啡喝不喝？家里有咖啡机，前段时间哥哥去海南出差，带了只有当地产的小粒咖啡，特别香，我磨一点泡给你尝尝，好不好？” 黎苗忙着烧热水，找茶叶，找咖啡豆，怕冷落了闻野，时不时找点话题问他。 “好，就喝咖啡。” 黎央亲自带回来的，他当然想尝一尝。 黑色皮鞋，在客厅慢慢踱步，闻野走得很慢，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能吸引他的注意。 比如，电视柜下面摆放的照片。 大多数是黎苗和朋友的合照，里面有一张兄妹二人的合影。 应该是黎苗初三毕业，在毕业典礼上，拍了这张照。 那时候的黎央比现在瘦多了，衬衫包着单薄的身体，脸颊瘦得有点下凹。 那时候黎苗已经差不多一米七，比六年级那会儿高了不少。 兄妹两人笑得很开心，想来黎苗考得很不错。 闻野转头看向在厨房忙碌的黎苗，她今年应该高考结束了，考了多少分，被哪个学校录取，闻野都想知道。 当年，兄妹两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城，黎苗的入学手续是怎么办理的，有没有被人欺负，又是怎么在卷出天际的江城立足的？ 桩桩件件，是闻野这些年来，梦里也会担心的事。 “给，闻野哥，尝尝。”黎苗送来一杯咖啡。 闻野鼻尖凑近，轻轻嗅闻，咖啡香气如同一股清泉，沁人心脾。 喝一口，确实非常香，不同于以往他喝过的任何咖啡。 “好喝。” “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家里的咖啡豆不多了，等哥哥下次有机会去海南，我让他多带点，送一份给你。” 自己的宝藏咖啡被人认同的喜悦，比吃了蜜还甜。 “好，那就提前谢谢你。” 两人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咔哒。” 门锁打开，有人推门而入，两人纷纷回头看去。 第107章 以后我的话是不是可以不用听了 “小苗儿？”黎央转身关门，低头间，猛然抬头看向屋内。 家里有陌生人闯入的气味。 “小苗儿！”黎央陡然拔高嗓音，已经快步朝里冲去。 “砰。”他跟一个人撞在一起。 “黎央，是我，是我！”闻野不顾肩头被撞得生疼，赶紧开口让黎央放心。 黎央一颗心怦怦直跳。 黎苗当年被赵船拖拽着的惊恐模样，在很长时间里是黎央的噩梦。 正因如此，到了江城，不论他多么拮据，也不会跟别人合租。 小区可以偏远，环境可以老旧，但是，必须整租。 这个原则，他奉行到现在从来没变。 安全问题，在黎家，是头等大事。 “黎苗！” 黎央愤怒的声音让黎苗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谁让你放人进家门的？” 黎央双目发红，细细听去，尾音带着颤，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黎苗被他严厉的模样吓得小脸一白，她不明所以地小声解释：“是是闻野哥。” 黎央的理智被烧得所剩无几，他几步跨到黎苗身边。 “你长大了，以后我的话是不是可以不用听了。” 黎央沉下脸时，非常吓人。 “没有，不是的。”黎苗眼眶含泪，拼命的摇头，“对不起，哥哥，你不要生气。” 眼见事态越发严重，闻野走上去，“黎央，你不要怪黎苗，是我要上来的。” 罪魁祸首的自白，并没有给紧张的氛围带来丝毫改变。 黎央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盯着黎苗，寒声问：“家里的规矩，你还记得吗？” 黎苗泪水涟涟，斑驳的小脸因为害怕一片苍白，“记得，我一个人在家时，不能让任何人进门。” “那你为什么做不到？” “因为因为他是闻野哥。”黎苗委屈地说。 闻野在黎苗心里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在首都的四年，她跟着哥哥，在四合院白吃白喝白住，这份情，黎苗一直记在心里。 自己淋雨时，别人送过一把伞，那么，黎苗就想着哪一天，在对方没伞时，赶赴千里也要送一把过去。 以前宣城的房子没拆迁前，黎苗还曾想过，哪天邀请闻野哥到家里来坐坐。 她长大了，烧一桌菜不成问题。 后来，家里拆迁了，他们到了江城，渐渐就绝了这个想法。 当年，两位哥哥的感情很好，虽然她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跟闻野哥断了联系，但是，她觉得闻野哥是好人。 闻野看着泪流满面的黎苗和怒发冲冠的黎央，一时心痛又欣慰。 见到黎苗很开心，也很欣慰黎苗仍旧记得他，把他当做哥哥。 可是他又心疼，心疼兄妹俩因为他而争吵。 “黎央，别生气，是我想要上来，黎苗不好意思拒绝。” 闻野不希望黎央把怒火迁就在黎苗身上，确实怪他自己，当时太想进黎央的家门，忘记不应该在黎苗单独在家时进门。 不过黎央把他当空气，依旧恶狠狠地瞪着黎苗。 黎苗起初非常害怕，在闻野出面讲和后，她突然有了依靠。 只见她偷偷看了闻野一眼，在得到的闻野示意后，又快速低下头。 闻野把她拉到身后：“她刚回来，不要这么吓她。” 黎央震惊两个六年不见的人，默契如此之强。 “你可以走了。” 逐客之令，下得毫不迟疑。 闻野愣怔住，随即没有勉强，他再待下去，还会牵连黎苗。 只是可惜，那杯咖啡他才喝了几口。 真的特别香，也许是因为这里是黎央的家，咖啡豆是黎央人肉背回来的，诸此种种，这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咖啡。 “好，我走。”闻野摸摸黎苗的头，“我走了，小猪仔。” 他很想说，下次见，可当着黎央的面，他不想闹得太难看，只能无言离开。 黎苗目送他，连一句再见也不敢说。 闻野走后，屋里陷入死寂。 黎苗大气不敢出，生怕触动黎央的雷达。 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黎央发这么大的火，黎央很爱她，甚至可以说有些溺爱。 自从他的工作有了起色之后，黎苗的吃穿用度上了好几个档次，平时的零花钱更是多到有个小金库的程度。 她敏感地发现，哥哥和闻野哥之间有问题。 不然，哥哥为什么这么暴怒。 黎央没心情待在客厅，他“砰”地关上房间门，黎苗浑身一哆嗦，在外面踌躇半天没敢敲门，只能先回房间收拾行李。 她给黎央买了好多礼物，不敢当面交给他，便把礼物收拾好，放在客厅茶几上。 直到黎苗累得睡着了，黎央才打开门。 客厅留着一盏壁灯，一眼就能看到茶几上精心包装过的礼物。 黎央心头的怒火被黎苗带回来的和煦细雨浇熄。 幽暗的壁灯，照出黎央模糊的身影。 他在拆礼物。 细碎的拆卸声打破空荡的深夜，浓密修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盖住黎央复杂的眼神。 摆满整个茶几的礼物，几乎占据了行李箱的四分之一。 当地特色美食、服饰、纪念品，各种各样，只要黎苗觉得新奇的都要买来送给哥哥。 她是哥哥的眼睛，代替哥哥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所有的美好，她都想买下来，送给哥哥。 黎央开始为他的暴躁感到后悔，不应该凶黎苗。 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和闻野的恩怨，不是黎苗的错。 黎苗是个重感情的人，当年闻野长达四年的照顾，她一直记在心里。 重逢之后，她的热情相待，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和闻野早就分道扬镳，不希望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每个礼物黎央都很珍惜地看完了，黎苗的心意，让他觉得暖暖的，像是塞了颗，捏一下又能尝出淡淡的酸涩。 算了，明天早上再跟黎苗道歉。 黎央把所有礼物分门别类归置好，收拾完客厅，头脑依旧一片清明。 外面月色不错，黎央睡不着。 公寓楼下有个公园，空气质量不错，他睡不着时，会习惯性去楼下公园放空。 电梯门打开，黎央在会客区看到了还没离开的闻野。 第108章 不管你为什么而道歉，我都接受 这次黎央没有无视他，而是直接走到他面前。 闻野头靠在椅背上，正在阖目休憩。 有人靠近，巨大的阴影投射在闻野身上，挡住了头顶刺眼的灯光。 他没有睁眼，哑着声说：“我一会儿就走，不找麻烦。” 黎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来人迟迟不肯走，闻野这才睁开眼，眼前这张脸让他一愣，“黎央？” 刚才他以为是公寓管家，深更半夜人高马大地坐在这儿不走，不是神经病不就来找麻烦的。 物业对他已经很眼熟，只是这人来过几次，每次都进不了电梯，回回来干坐着等，物业怕他惹事，已经过来催促过好几次。 “我们谈谈。”黎央面色冷淡，说出口的话没有任何温度。 “好。” 闻野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跟着他走出公寓。 出了公寓门，室外的热气迎面吹来。 裹挟着深夜的微凉，倒也不似白天那么炙热。 再繁忙的城市，也有睡眠时间，此刻，外面几乎很难碰见人，除了个别照明所需的灯，炫目的景光灯已经关闭。 昏暗寂静的江城，跟纸醉金迷的魔都，似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一前一后的身影，被路灯拉长，相同步调的脚步声，同时起同时落，惊动了公园里已经安睡的小虫子。 这样的机会太难得，闻野多么希望这条公园小路能无限的延长，两个人这么一直走下去。 不过他很快被现实打脸，总共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黎央停下脚步。 闻野跟着停下。 黎央背对着他，视线看着远方幽深黑暗的虚无。 他似乎没想好措辞，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想面对闻野。 “呱，呱，呱。”公园里的小池塘传来青蛙的叫声，打破两个之间的沉默。 黎央转过身，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看得闻野心脏骤停片刻。 这双瑞凤含情眼，闻野朝思暮想，梦里不知见过多少次。 现在真实的眼睛离得这么近，他自然要看得更用心。 “闻野，虽然下面的话我之前跟你说过，但是你似乎没有听清。现在我想郑重的跟你重说一遍，我过得很好，并且不希望你介入我的生活，明白吗。” 黎央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同样没有任何温度。 “对不起。”闻野道歉。 “我接受，我原谅，不管你为什么而道歉，我都接受。所以，你不用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况且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当年种种原因，也没必要追究，结果摆在眼前。” 黎央抬头看了眼月亮，今晚的月亮害羞，躲在乌黑的云里，只露出一丝银边。 “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说完，黎央擦过闻野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 “黎央，黎央。”闻野在背后呼喊，可是黎央没有停留。 月亮彻底藏进云朵，只剩头顶昏暗的路灯。 灯下，闻野形影单只，目光晦暗不明，紧紧盯着前方消失的人影，迟迟不肯离去。 第二天早晨，黎央起床时，黎苗已经做好了早餐。 屋里弥漫着茶叶香气。 “哥，我煮了茶叶蛋，尝尝看好不好吃。”黎苗在厨房里喊。 煮茶叶蛋，是黎央母亲在世时经常做的事。 黎苗上高中后，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了茶叶蛋教程，后来就经常煮，当做早餐。 以前的茶叶是三十元一斤的散茶，现在家里有包装的白茶，绿茶，红茶，黎苗会用最便宜的那款来煮蛋。 刚煮的茶叶蛋不入味，需要在茶叶水里泡一会儿。 黎苗五点多起床，就为了让蛋更加入味。 刚出锅的蛋很烫，黎央剥了一颗，放到黎苗碗里。 黎苗咧开嘴，笑眯眯地跟他道谢。 “昨天” “哥，”黎苗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道：“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放任何人进家门，包括闻野哥。” 黎央原本想为昨天的冷言冷语道歉，没想到被黎苗抢先表了态。 “嗯。”他咽下一口鸡蛋，顺着她的话点头。 祥和的早餐在黎苗的良好认罪下接近尾声。 “哥。”黎苗的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个不停，欲言又止。 “说。” “你跟闻野哥，吵架了？”黎苗实在好奇两位哥哥的关系，以前住在四合院时，虽说闻野不是多么热情善良的人，可是能看出他和黎央的关系很不错。 后来，黎央还曾在朔风科技担任过南疆分公司总经理。听说，那是个很高的职位。 当年她跟着黎央走得太匆忙，心中的所有疑虑被压在心底。 时隔六年闻野再次出现，黎苗不得不对两人的关系产生好奇。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各过各的日子，以后别提他。”黎央没有躲避这个问题，只是态度很坚决。 “哦~~~”黎苗抿紧嘴巴，心里明白哥哥和闻野绝交了。 吃完饭，黎央去公司上班。开完晨会，他接到了朔风科技的电话。 “黎先生，你好，我是朔风科技闻总的助理，夏宇然。” “你好，夏助理。” “闻总吩咐过，信托中心大厦的后续沟通将由我来对接，这是我的号码，请惠存。”夏宇然的声音年轻有活力，说话礼貌，让人心生好感。 “好的，夏助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好的，再见，黎先生。” 迈巴赫内，夏宇然关掉免提，胆战心惊地看向坐在后面的老板。 “闻总，交代完了，黎先生知道了。” 闻野正在处理平板上的邮件，他头也不抬地说：“你们的通话内容和往来邮件都要发给我，不准有遗漏。” “好的，闻总。” 夏宇然偷偷咂舌，德仲国际的这位销冠，到底什么大来头，能让老板这么上心。 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最基本的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必须具备。 夏宇然把黎央列为重点观察对象，势必要把他和老板的关系搞清楚。 对了，他和老板都是宣城人，看年纪又差不多大。 难道，两人是同学？ 邻居？ 死对头？ 青梅竹马？ 呸呸呸，什么青梅什么竹马，脑子昏头了。 幸好，这一切胡思乱想都在夏宇然脑子里，不然，让老板知道自己这么编排他，这本就不牢固的助理位置，早晚要被撅了。 夏宇然偷偷着手调查黎央的身份，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第109章 他不想见我 南疆分公司第一任总经理，分公司的开疆元老，拿下无人机翼关键技术原材料的功勋！ 夏宇然揉揉眼睛，什么？什么？什么？ 为了确认自己没看错，他把资料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确实没错，黎央曾经是朔风科技的高层领导人。 在黎央的入职信息里面，有一张证件照。 大概拍摄于六年前，当时他还是大四学生。 照片上，黎央的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意气风发，比现在多了些年轻稚嫩，但是整体变化不大。 得知现在的南疆分公司总经理温知珩，朔风科技的三把手，曾经是黎央的助理，夏宇然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灯泡。 六年前，朔风科技的发展前景就非常好，处于高速扩张阶段。 黎央拿下了最关键的原材料合同，为什么还会离职？ 夏宇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层的秘辛他探寻不到，也不强求。 只是，后来他跟黎央对接时，多了情不自禁难以控制的尊重。 凡事开口前，必先在心里琢磨一番，绝不会让黎央为难，或者出言不逊引发对方不满。 当夏宇然再次尊敬地称呼他为“黎总”时，黎央打断了他。 “夏助理，叫我黎央就行，黎总实在担当不起。” 夏宇然当然也知道这个称呼有多么突兀，可是了解完黎央的“丰功伟绩”之后，夏宇然对黎央的尊重油然而生，他绝对是真心尊重前辈的。 “那，我可以叫你黎哥吗？” 夏宇然刚毕业没多久，是吕何老婆娘家的侄子。虽说业务能力一般，但是他嘴甜勤快又听话，加上沾亲带故，因此在朔风待得很安稳。 在公司他年龄最小，见谁都喊哥，这声黎哥也不为过。 黎央低低笑出声，“当然可以。” “诶，好嘞，黎哥那关于” 黎央那边刚松口，夏宇然这边就热情地叫上了。黎央不是自来熟的人，可夏宇然太热情了，他没机会拒绝。 就这样，黎央成了夏宇然口中的黎哥。 朔风科技，首都总裁办公室。 “黎哥说下周二约了房东、物业还有我们，一起谈一下装修的事。” 闻野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微微蹙眉，“黎哥？” “昂，黎哥，黎央啊。”夏宇然理所当然的回。 闻野别有深意地看着夏宇然，看得他寒毛竖了起来。 “不是不是，是黎总。”夏宇然立马改口。 “黎总？” “啊这也不行啊。”夏宇然小声嘟囔。 闻野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周二让温知珩去。” “好的，闻总。” 温知珩得知自己被派去江城，没会儿，过来敲闻野的门。 “怎么让我去江城，这么绝佳的以公谋私的机会，你不用？” 闻野这几年承受的相思之苦，温知珩都知道。 每每想黎央时想到憋不住时，也只能找温知珩说说。 温知珩陪他度过了艰难的几年，闻野所有狼狈的模样都见过。 “他不想见我。”闻野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觉得难堪。 温知珩知道他的进展不顺利，黎央这样的人，没被伤到那种程度，不可能离开。 既然离开了，就不会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年闻野决定跟李璨订婚时，就应该预料到这种结果。 “行，那我去。这个周末，你是不是回宣城？” “嗯，初语最近不舒服，我回去看看。” “怎么了？要不要我一起去？” 温知珩很喜欢闻初语，这些年也算看着她长大，勉强算她半个哥哥。 “连续几天低烧，最近不怎么爱吃饭，苏姐一个人弄不住，没办法才给我打电话。” 闻初语的情况有些特殊，温知珩没再多说什么。 去美国出差时他给闻初语带了礼物，趁这次机会，让闻野一起带回去。 周五晚上，闻野开完最后一个会，坐上飞宣城的航班。 上次送丘素锦回宣城，因为急着赶回去见黎央，没来得及看闻初语。 他工作繁忙，一个月回去不到一次。 好在闻初语虽然有点娇气，倒是不会无理取闹，想哥哥了，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两声。 有一次偷看被苏姐逮到，她偷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闻野。 闻初语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俏生生的一张脸被她弄得像个大花猫。 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就是姿态不好看，梨花带雨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眼泪鼻涕横飞。 昨天苏姐发给闻野的照片里，闻初语又变成了一只病恹恹的小猫。 原本水灵灵的小鹿眼黯淡无光，失去了神采，看得闻野心揪成一团。 抵达萧山别墅时，已经是凌晨。 苏姐还没睡，在一楼客厅看电视。 听见外面汽车的动静，苏姐打开门，在玄关处等闻野。 “回来了？怎么买这么晚的票，明天早上回来也可以的啊。”苏姐接过闻野脱下的外套，帮他挂好。 “没事，早点回来看看，初语睡了吗？” “刚吃完药，睡着了。睡之前还念叨着问，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嗯，我上去看看她，你去睡，下次不用等我。”闻野换了拖鞋，转身上楼。 “没事，我反正在家也没事干。” 苏婷如今已经四十岁出头，比起年轻时的干练圆滑，现在反而浑身上下笼罩着温和的母性光环。 她更加沉淀，耐心，心甘情愿和闻初语待在这个别墅里。 没有复杂的外交，没有高压的工作，这几年她养胖了不少，衣服尺码从s到l，现在有xl的趋势。 不过，她并没有为此感到焦虑，年轻时爱美胜过一切，现在爱自己最重要。 闻野放轻脚步上楼，打开闻初语的房门，她的房间一向是不上锁的。 粉色基调的床上，窝着一个小人。床头柜上一盏夜灯亮着，照着闻初语的脸。 她手上抱着罗拉兔玩偶，这是她最喜欢的卡通角色。 温知珩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也是这个，不过尺寸比闻初语手上这只大了几倍。 闻初语秀眉紧蹙，睡得不太安稳。 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附在她的额头，漂泊的扁舟被笼进港湾，噩梦被驱散，金色的阳光散落，一片生机。 第110章 宣城，公墓 萧山别墅位于宣城唯一一座山丘的山脚下，环境清幽，绿树成荫，整个别墅区是得天独厚的天然氧。 苏姐上了年纪了后觉少，一大早起床，在花园修剪花枝。 清晨山雾朦胧，太阳刚在地平线冒了个头，温度正好，不会觉得燥热。 闻野是被窗外的鸟声吵醒的。 山里鸟多，一大早，你来我往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难得可以睡懒觉的日子，闻野还是起了。 他不放心闻初语。 洗漱完毕，来到闻初语的房间。小家伙已经醒了，正在发呆。 见到闻野，闻初语的小鹿眼盛满不可置信，“哥哥，哥哥。” 闻初语掀开被子，赤脚奔过来，跳进闻野怀里。 闻野张开双臂把她牢牢抱进怀里，手掌不甚温柔地在她头上揉了揉。 精力这么旺盛，应该是退烧了。 苏姐收拾完花园，进屋后看见闻野正抱着闻初语下楼。 “快放下来，重不重啊，你们总是这样，把她养娇气了。” 闻初语十岁了，继承了闻家身高腿长的基因，145的身高，已经到了闻野胸口。 “嘻嘻。”闻初语搂着哥哥的脖子不松手，啪嗒啪嗒在闻野脸上亲了两口，留下一脸口水印。 闻野啧了一声，接过苏姐递过来的纸巾，仔细擦干口水渍。 苏姐拿手指轻轻在闻初语额头上一点，“也就你能耐。” 闻野生性冷漠，与人不亲近，除了闻初语，苏姐没见他跟谁这么亲密过。 这些年来，身边也没个人，逢年过节的，窝在这萧山别墅，跟她们俩一起过。 外面看起来风光无限的上市公司董事长，私生活却单调得可怕，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应酬也很少去，能甩给吕何的，都甩出去了。 以前，他还是闻少时，反倒是朋友一大堆，满世界吃喝玩乐，挥金如土，跟那群经常出入嗨迪的富二代差不多。 兴许年龄上来了，闻野对这些完全失去了兴趣。 苏姐知道，闻野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人。 至于那人是谁，她没问。 成年人，自己的选择，自己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旋涡，能不能走出去，全靠自己。 因为闻野回来，闻初语早餐吃了不少，小肚子吃撑了才停下。 她吃饭时，苏姐紧挨着她坐，方便随时清理掉落的食物残渣。 这样情形闻野早就见怪不怪，有时候苏姐去厨房盛汤，闻野会接过她的工作，帮闻初语擦脸。 吃完饭，闻野把温知珩买的礼物送给闻初语。 她高兴得直拍手，抢过哥哥的手机给温知珩打电话。 温知珩还在睡觉，接电话时迷迷糊糊，带着浓重的鼻音。 “喂，初语？” “温哥哥，小兔子收到了，好喜欢好喜欢。”闻初语说话时，口齿不是特别清晰，语气跟五岁小女孩一样。 不过大家似乎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温知珩给自己三秒钟时间醒神，随后温柔耐心地问：“身体好一点了没？还发烧吗？” “不发烧，好了，吃了好多，肚子饱饱。” “在家有没有听苏姐的话?” 两个女生住在一起，难免有些磕碰，闻初语经常偷偷打小报告。 内容无外乎苏姐不让她吃冰淇淋，苏姐不让她穿短裙在山涧的小溪玩耍，苏姐不让她吃糖果 可是，她最爱的人也是苏姐。 吹起彩虹屁来也是不留余力：苏姐做的小鹿蛋糕好可爱，苏姐种的花花好漂亮，苏姐亲手织的毛衣好柔软，苏姐十项全能，什么都会。 “有，有乖乖吃药，乖乖睡觉。流汗，睡裙湿了，苏姐帮我洗澡。” “嗯，真乖。” 闻初语拿着手机跟温知珩叽叽咕咕半天，直到闻野手机有电话进来，才挂掉。 “话真多，温知珩怎么能忍受你的。”闻野拿过手机，不忘吐槽一下话痨闻初语。 苏姐在一旁笑出声，“温总喜欢小孩，有耐心。下次叫他一起回来，我来做波士顿龙虾。” 苏姐的业余爱好是研究美食，这几年自学了好多菜系，非常好吃，闻初语能长这么高，不得不说，苏姐的营养菜系占了大功劳。 “好。”闻野应下。 回到宣城，生活节奏会自动变慢。 尤其在这间萧山别墅，总觉得时光在这里是停滞的。 没有汽车的喧闹，没有人群的拥挤，葱郁的山木，清澈的山涧，满院子的花，就连温度都比江城低三四度，体感温度不到三十度，非常舒服。 闻野陪闻初语画了会儿画，她在绘画方面有天赋，对色彩的敏感度很高，只有画画时她才能安静下来。 没有请美术老师，任由她自由发挥。 闻初语的所有画作皆是大红大红，艳丽的色彩。家里有一间房，摆满了她的作品。 闻初语一旦开始画画，没有两个小时停不下来。 中途她不会跟别人沟通，完全沉浸在画画中。 闻野抬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出去。 家里有司机，坐上车，闻野说了个地址。 宣城，西南方向，公墓。 黑色商务奔驰，在公墓入口停下。 闻野戴着黑色墨镜下车，在路边买了两束白菊。 不是祭扫的日子，墓地很安静的，除了路边一辆江牌的黑色奥迪a6，不见其他人。 闻野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这里，他来过几次。 刚开始，是想碰运气，妄想能遇到黎央。 不过六年来，他一次都没遇到过，想来，这样幸运的机会不可能落在他身上。 后来，他回宣城时，偶尔还是会到黎央父母墓前祭拜。 一束白菊，代表闻野对这对苦命父母的愧疚。 他把满身伤痕的黎央弄丢了，找了快六年，才找到人。 原本没脸过来看望两位老人，可是，人到了宣城，就想过来看看，哪怕被九泉之下的老人骂上两句也行。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天气炎热，走了几步路，就觉的口干舌燥。 黎央父母的墓地位置不太好找，需要步行十分钟。 即将到达目的地时，闻野停下脚步。 黎央父母墓前站着三个人的，一眼看去，这三个人，他都认识。 第111章 你想说我是小三 闻野觉得造化弄人，六年间来了这么多次，一次也没撞上过黎央。 刚在江城找到他，这就碰上了。 只是，墓前并排站立的三人，似乎比他这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更有资格祭拜。 黎央，黎苗还有唐时宜。 又是她。 已经是能带到父母墓前的关系了，呵。 心脏已经痛到麻木，明明整个人在惊涛骇浪中漂浮，闻野却依旧平静地看着三个人。 手上的白菊因为烈日的暴晒，已经开始发蔫，白皙的骨节攥紧塑料包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黎央他们似乎已经祭拜结束，没一会儿三人转身准备离开。 蓦地，三人同时停下。 “闻野哥？” “是你啊。” 黎苗和唐时宜同时开口。 “时宜姐，你认识闻野哥？”黎苗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有种熟人的熟人是熟人的惊喜感。 “不认识。”很快，唐时宜否认。 闻野没有搭理两个开口说话的人，他的眼神锁在黎央身上。 落寞，悲伤，他庆幸自己戴了墨镜，可以遮住此时的狼狈。 “闻野哥，你来这里祭拜亲人？”黎苗上前一步，看着他手中的白菊。 这时，闻野的眼神才转到她身上。 他看上去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实际上脑中什么都没想。 “黎苗，我们走。”黎央开口，说着率先迈开脚步往外走。 闻野到墓地来做什么，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啊哦。” 虽然黎苗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但是哥哥发话，她不得不听。 倒是唐时宜，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闯入的闻野。 突然，她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那年元旦晚会，黎央弄丢了主持人礼服，后来他换了身高定西装上台主持，某段时间，这套西装霸占了校园论坛榜首热帖。 黎央回到台上时，唐时宜在后台见过闻野。 他穿着大红色的合唱团衣服，在舞台角落静静地看着台上的黎央。 当时，唐时宜没有多想。 时光回溯，灵光乍现，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连起来。 黎央和闻野的身高体型差不多，衣服码数相同。 两人衣服换着穿，根本看不出来。 所以，唐时宜眯起眼睛，他和黎央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时宜的生活很无聊，平时除了逛街购物旅游，几乎无事可干。 她朋友少，除了黎央，很少有社交。 因此，这么大的瓜摆在面前，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扒。 三人走出去老远，唐时宜回头，只见闻野在黎央父母墓前鞠了一躬，墓碑前放着两束白菊。 哦？ 咦？ 啧啧。 唐时宜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八卦洪荒之力，什么人会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祭拜别人的父母？ 而且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吼，黎央啊黎央，你到底藏着什么大秘密，这么多年，竟然不肯透露一个字。 无趣的生活突然多出乐子，唐时宜跃跃欲试，恨不得摁住黎央，让他老实交代，一个字都不准漏。 后面很快传来脚步声，唐时宜回头。 哟哟，追过来了。 瞧瞧，这两人绝对不清白。 唐时宜快被钓成翘嘴了，一颗心激动得上蹦下跳。 黎央，闻野。 啊，我天哪，真人cp摆在眼前啊，怎么能不嗑起来。 唐时宜走到黎央身侧，用手肘轻轻撞他。 “怎么了？”黎央目视前方，步伐没有任何变化，神色平静得像退潮的海洋。 “我看他好像是来祭拜你父母的。”唐时宜生怕黎央没看见，特意提醒他。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来烈，黎央被晒得微微皱眉。 “渴不渴，喝点水。”他从手提袋拿出一瓶水，挤开瓶盖递给唐时宜，又打开一瓶递给黎苗。 “这招转移话题，是不是太明显了。”唐时宜接过水瓶，喝了一小口。 兄妹俩没人回答唐时宜的问题，她只好无趣地闭上嘴。 黎苗一步三回头，每次都能看到戴着墨镜的黑面阎王闻野。 时隔六年，黎苗对闻野依旧感觉很熟悉。 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有任何陌生感。 公寓楼下的那声“小猪仔”，听得黎苗几乎热泪盈眶。 这个专属于闻野的称呼，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过了。 似乎回到了六年前，她被两位哥哥呵护的日子。 黎苗渐渐放慢脚步，拖拖拉拉，终是跟闻野并肩了。 闻野轻轻勾起嘴角，失落的心被黎苗的小手托住了。 “闻野哥，上次在我家对不起啊。哥哥他只是担心我，他没有恶意。” 黎苗小小声道歉，既怕前面的哥哥听见，又怕身旁的闻野听不见。 大热天的，搞得她急出一身汗。 “嗯，我知道。”闻野轻声说，墨镜下的双眸依旧锁着黎央。 黎苗舒了口气，她怕哥哥生气，跟闻野聊了两句又快步跑到黎央身边。 黎央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黎苗重感情，这么碰上了，不可能不去打招呼。 走到墓地门外，闻野出声叫住黎央。 天气热，黎央把车钥匙递给唐时宜，让她带着黎苗到车上吹空调。 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在闻野眼里变了味。 墓地进口处有个小凉亭，黎央和闻野默契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因为隔着一个门卫室，恰好挡住门口的黑色奥迪a6，避开车里人的视野。 黎央在凉亭里站住，目光看向远处的墓地。他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等着。 “唐时宜跟你是什么关系？”闻野问。 “我好像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他老公是江城的红三代。” “所以呢？” “所以？你这是……是……”闻野不想用那个措辞。 “你想说我是小三。”黎央倒是不在乎，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感情。 “跟她断了，你玩儿不起。”闻野直接开口。 黎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闻总，你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想做一个小三的备胎，很丢人？” “当然不是。” 一颗巨石堵在闻野喉咙口，噎得他呼吸困难。 “别跟她玩，你的事业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老公一句话，就能让你离开江城。” “谢谢闻总提醒，只是这和你有关系吗？” “黎央，别这样，好不好。”细细听来，会发现闻野语气里带了点卑微的恳求。 “以后别来我父母墓前了，不合适，也没必要。” 闻野再次被他丢在原地，决绝的黎央，总是留给他决绝的背影。 那个女人比黎央的事业更重要。 第112章 你现在，是单身吗？ 闻野从公墓回来时，闻初语正抱着硕大的罗拉兔玩偶，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眼巴巴地瞅着别墅大门。 她经历过很多次闻野的不告而别，尽管苏姐告诉她闻野一会儿回来，她还是不信。 直到车开进门，她才咧开嘴笑出声。 一路上闻野的电话没停过，朔风科技最新一款机型即将上线，前期筹备工作非常繁忙。 已经定好下午三点的飞机，陪闻初语吃个午饭，他就要走了。 闻初语有轻微的分离焦虑症，这两年情况已经好多了，刚开始，只要闻野离开，苏姐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日夜陪伴安抚，闻初语的焦虑才有所缓解。 临出门前，闻初语突然犯病，哭闹个不停，怎么也不让闻野离开。 眼看着即将误机，没办法，闻野让苏姐收拾行李，跟他一起去首都。 闻初语非常喜欢首都的四合院，小小的，隔着玻璃窗就能看见对面厢房的人。 萧山别墅太大了， 只有她和苏姐两个人，有时候想要找对方，需要打电话才行，因此苏姐的手机从不离身。 之前苏姐带着她在首都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苏姐适应不了首都干燥的天气，总是流鼻血，顶多一周就要回萧山别墅。 得知要跟哥哥去首都，闻初语开心得手舞足蹈。 幸好app上还能订到票，不然闻野就该改签了。 四合院地方不大，苏姐和闻初语住在西厢房，正房除了保洁，闻野从不让别人进去。 把两人送到家，闻野没有停留直接回了公司。 这段时间，他不是在公司开会，就是到处应酬，忙得没时间联系黎央。 好在，他派出去跟着黎央的人，每天会定时给他发送黎央的动态信息。 比如，黎央今天去看房了，黎央中午和同事在楼下的日料店吃午饭，黎央晚上在公寓楼下的花园散步，黎央陪黎苗逛街 每个关于黎央的小细节，在夜深人静之时，会成为闻野的慰藉。 江城，德仲国际，黎央正在接电话。 “秦总，你好。” “这几天时宜麻烦你了。”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男人低沉的声音。 “没事，她心情不好，我带她回我老家散散心。已经把她安全送到秦家，不用担心。” 唐时宜被小姑子逼得离家出走，她没地可去，得知黎央回家祭拜父母，虽说不合适，她还是跟着黎央的车去了宣城。 秦兆贺是唐时宜老公，闻野口中的红三代。 他和黎央关系不算亲近，一起吃过几次饭，有彼此的电话和微信，仅此而已。 不过，每次唐时宜无处可去来找黎央时，秦兆贺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 偶尔，也会像今天一样，秦兆贺主动打电话道谢。 “多亏你，谢谢。等我从美国回来，一起吃个饭。” “嗯，好的。”黎央没有拒绝。 没有哪个男人能大度到一直容忍自己的老婆找另外一个男人诉苦，跟秦兆贺吃饭，也是让他放心。 他跟唐时宜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唐时宜爱秦兆贺，只是这份爱太苦涩，哪怕两人结婚后也没变。 他们的婚姻关系，黎央不愿多作评判。 不过，秦兆贺是爱唐时宜的，这就够了。 风光无限的秦太太不好当，唐时宜的落寞都给了黎央，等她重回秦家，又是高傲不低头的唐时宜。 周二这天，朔风科技带着合同来谈装修的事。 黎央以为会再次碰见闻野，没想到的来的是温知珩。 “温总，你好。”黎央跟他握手。 温知珩轻轻回握：“说了，叫我知珩就行。多年不见，我们应该还算朋友。” 黎央没想到温知珩主动攀起了交情，他本想公事公办，可是被架到这个位置，他也不能装不认识。 “算。” “那就行，别叫我什么温总。” “” 前往信托中心大厦时，温知珩跟黎央并肩走着。 “什么时候来江城的？” “毕业之后。” 温知珩点头，那年黎央把南疆分公司的总经理权限全权授予他之后，就离开了。 当时，他说要回学校拿毕业证。想来，那个时候他就决定要走。 因为这个，温知珩懊恼了很长时间。他应该早点发现黎央的不对劲才是，那段时间黎央太拼，抽烟抽得厉害，沉默寡言。 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闻野要订婚的消息。 已经把人调这么远，还是没能摆脱这个宿命。 闻野花了很久才查出是谁把新闻发给黎央的，那样暴怒的闻野，温知珩不愿过多回想，太残暴，不忍直视。 视线干脆重新回到黎央身上。 矿场老板有多难搞，温知珩最清楚。 黎央是怎么在一个星期内拿下合同的，过程不用赘述，必然付出了想象不到的艰辛。 南疆分公司立了大功，黎央离开，所有的功劳落在了温知珩一个人头上。 温知珩能坐上南疆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何尝不是因为黎央的退出。 “黎苗呢，身体怎么样？” “挺好，恢复的不错，跟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 当年束缚着黎央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他，是自由的。 “听说你是德仲国际的销冠，已经蝉联两年了，真厉害。” 温知珩由衷地佩服黎央，不管在哪个岗位，他都做得很出色。 “团队的功劳，不是我的。”黎央从不居功自傲，现今的成绩，有老板的赏识，有同事的帮助，当然也有自己的努力。 “嗯，德仲国际确实是个不错的公司。” 信托中心大厦就在眼前，马上就要跟房东和物业见面，有些话就不适合问了。 温知珩停下脚步，看着黎央：“我可以问一个私人问题吗？” 黎央点头。 “你现在，是单身吗？” 黎央回看他：“是你想知道，还是闻野想知道？” “是我。闻野他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单身，能找到你，他就很满足了。我想，只要你还没结婚，他就愿意等。或者说，哪怕你结婚了，他也会等你离婚。”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他们站的位置是一片绿化带，头顶的悬铃木树上有一只蝉，正孜孜不倦地鸣个不停。 “因为他找你找得很辛苦，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第113章 门外的闻野也觉得很好听 黎央被头顶的蝉鸣扰得微微皱起眉：“所以，你是来当说客的？” “可以这么说。” 温知珩是他们当年情感纠葛的唯一见证人，黎央经历过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么些年看着闻野在这段感情里沉沦，他终究还是偏向闻野。 黎央抬手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分钟。 他下面的话也许会影响后续的工作，可是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那麻烦你告诉他，我们之间没机会。” 黎央这句话决绝到有些无情。 温知珩怔愣了几秒，无奈地扯扯嘴角：“我知道了。” 两个人都是职场精英，不管私下这两句话结果如何，不会影响他们工作的专业性。 关于朔风科技装修的初步方案和细节，以及各方面法律条款，在这次四方见面会议上洽谈完毕，后续的签订合同等工作将由朔风科技的合同部负责。 会议结束，温知珩就走了。 他本就是推了其他工作被闻野临时拉过来的，时间紧张，连跟黎央喝一杯的空闲也没有。 临走前，他说下次来江城请黎央吃饭。 黎央只当他客气，便应了下来。 于公于私，跟温知珩喝一杯都不为过。 生活依旧继续，时间很快来到八月。 江城热得让人冒火，即使刚下过雨，还是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火热的魔都，不会吓退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尤其是暑假期，到处挤满旅游的人。 黎苗整天窝在家里刷电视剧，她怕热，江城的烈日能把她晒脱水。 放假在家，她主动承担起一日三餐的工作。 黎央会尽量推掉所有能推的饭局，留出晚上的时间跟她一起吃晚饭。 前几天他们签了购房合同，房子是个半新的高层小区，三室两厅，屋内装修齐全，可以拎包入住。 买房花掉了黎央所有积蓄，背负贷款，他正式成为江城的房奴一族。 同时，他也成为了新江城人。 能在江城留下，买房买车的，无一不是精英，就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竞争不过这群新江城人。 黎央靠自己的努力，为黎苗造了一个全新的家。 搬家这天定在八月末，天气没那么炎热。 选择在黎苗大学开学前入住新房，算是黎央送她的成年礼。 ia，小鱼等几个德仲国际的同事买了礼物上门庆贺。 新屋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他们几个人撸起袖子直接开干，搬家具的，挂乔迁门贴的，还有吹气球的，个个忙得欢天喜地，气氛搞得很热闹。 太阳落山时，唐时宜到了。 她送的搬家礼是一台80寸的液晶电视，工人搬进来，屋里众人傻了眼。 她原本是想送100寸的，可是黎央家的客厅没那么大，后来退而求其次买了个小点的。 “还得是时宜姐啊，出手这么大方，我买的那盆绿植都拿不出手了。” ia送了两盆龙血树，寓意寿长福多，摆在客厅特别好看。 “ia，这个你就别跟姐姐抢了，搬家礼我不拔个头筹，白白多长你那么多岁。”唐时宜乐呵呵地指挥师傅安装，ia跟在后面打下手。 “哈哈，时宜姐，你明明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年轻得很。” ia的嘴哄起人来，没有人能招架。 说会不喜欢一个年轻可爱嘴甜的小美女呢，很快两个女生头凑头地聊起来了。 黎央和黎苗在厨房忙着，今天客人多，他们亲自下厨，准备了很多菜。 八月，白天日照长，太阳拖拖拉拉直到六点半才落山。 屋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黑夜而沉寂，反而掀起另一番高潮。 液晶电视安装完毕，上面正放着时下最流行的网络歌曲，不管是谁，即使不看字幕，也能跟着哼上两句。 原先摆在公寓酒柜里的酒，重新在这个家落了户。 酒类品种齐全，几乎可以开个小型酒。唐时宜眼光高，从不买便宜货，因此出现在餐桌上的，瓶瓶都是精品。 “哇，黎哥，你竟然在家里藏了这么多好酒。你也不爱喝酒啊，就这么摆着，暴殄天物啊。” 小鱼年纪小，但是个酒鬼，三岁那年他爷爷用筷子沾了白酒送进他嘴里，自那之后，他的喝酒生涯开启了。 哪里有酒，哪里就有他。 “喜欢哪瓶自己开，不用客气。”黎央一边招呼大家吃菜，一边让小鱼去挑酒。 “好嘞，谢谢黎哥。” 酒兴上头，他们又开启了家庭ktv模式，一个个抢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最后，众人哄闹着让黎央唱一个。 黎央挥手拒绝，可今天大家怎么可能放过他。 “来一个。” “来一个。” 大家整齐划一的喊口号，鼓掌拍手，无奈，黎央唱了一首。 这是一首温柔的情歌，年代久远，前两年演唱者因高龄已经去世。 很多年轻人甚至没有听过这首歌，只是觉得很好听。 门外的闻野也觉得很好听。 这首歌他记得，当年在嗨迪ktv，黎央就是唱的这首。 温柔缱绻，尾调缠绵。 屋内的人安静下来，静静聆听。 闻野手上捧着一束花，他站得笔直，半靠在墙上，听得认真。 隔着一道门，只有模糊的歌词和变调的音乐传进耳朵，他觉得不够。 望梅止渴。 他幻想自己是屋内的一员，坐在沙发上，离黎央只有一臂的距离，满心满眼全是他。 十年前，黎央出现在他身边。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过别人。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闻野定然不会做出联姻的选择。 一曲完毕，屋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月亮爬上树梢，今天是个好日子，连月色也那么亮。 紧闭的门被人打开，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 “咦？地上怎么有一束花？” ia捧起花，找了一番没找到便笺。她没多想，把花送进屋后，跟同事一起走了。 唐时宜喝多了，正抱着黎苗大肆吐槽自己的婆婆。 “小苗儿，嫁人一定要把眼睛擦擦亮，有恶婆婆的家庭绝对不能嫁。” “还有嗝，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黎苗一个小姑娘，还没谈过恋爱，就被唐时宜吓到了。 婚姻好可怕！ 唐时宜醉得厉害，黎央正考虑要不要让她睡黎苗屋里，门铃响了。 打开门，正是唐时宜口中的“狗男人”秦兆贺。 第114章 我们的关系就不会到此为止 “秦总，请进。” 秦兆贺没有急着进去，他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像是刚从晚宴上出来：“出来得急，忘记带贺礼，请见谅。” 黎央笑了笑：“学姐已经送了大礼，您就别客气了。” 秦兆贺跟着黎央进门，唐时宜半梦半醒，恍惚间看见自己的老公。 “小苗儿，瞧，就是这个狗男人，千万别嫁。” 唐时宜脑袋一团浆糊，平时怎么都不可能在秦兆贺面前说的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秦兆贺脸色微微一动，直接一个公主抱把唐时宜从沙发上捞起来。 “我带她回去。” “我不走，我要跟小苗儿一起睡，不要你，不要秦兆贺，秦兆贺是狗男人！” 秦兆贺一脸黑线，抱稳人径直往外走。 黎苗捂嘴偷笑，这就是时宜姐口中的“狗男人”，长得跟狗可一点搭不上边。 黎央把人送到电梯口，想来想去，还是替唐时宜辩解：“学姐喝多了，有些话没经过脑子，秦总别放心上。” 秦兆贺点头，电梯门关上，留给黎央的最后一幕是秦兆贺低下头去，似乎在唐时宜额头亲了一口。 他们夫妻间的事，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回家后，黎央才注意到玄关处摆着一束花。 他仔细回想，不记得有人带花来过。 “小苗儿，这花是谁的？” 黎苗正在收拾餐桌，听到哥哥的话，蹬蹬跑过来。 “咦？哪来的花，好大好漂亮。”女孩子总归对花花草草有天生的好感。 这束无人认领的花被黎苗拆开，插进来新买的花瓶。 餐桌上有了鲜花的点缀，连同房间都有了温馨的香甜。 收拾好一切，黎央下楼扔垃圾。 走出单元楼，只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闻野正在抽烟，烟头一明一暗，飘散的烟雾下，是一张朦胧的脸。 听见动静，他也没回头。 这个小区入住率很高，进进出出的住户不少。 也许没想过黎央会下楼，因此他站得很随意。 闻野站了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留下一支烟的时间，决定抽完就走。 抽得再慢，也有抽完的时候。 在黎央乔迁的大喜日子里，他这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只敢在门口偷偷放下一束花。 怕黎央生气，怕破坏他的好心情。 可是，闻野又很想参与，他缺席过黎央太多重要的时刻，因此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哪怕一墙之隔，哪怕不见面，也想在心里对他说一句：祝贺。 感受到身后有人时，闻野指间的烟正好烧完。 转过身，他整个人愣住。 “你” “你在跟踪我？” 两人同时开口，黎央的质问把闻野涌上头的惊喜一掌拍散。 “”烟嘴被闻野攥进手心，他似是感觉不到烫，面无表情地承受灼烧之痛。 “我上次说得不够清楚吗？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黎央神色冷漠，任谁都能听出他口吻中的厌恶。 闻野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我没有打扰你，没有敲门。而且，我不知道你会下楼，不然我肯定不站这儿。我只是只是想祝贺你。” “闻野，这样有意思吗？”黎央快要被他气笑了，无休止的纠缠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我这样挺没脸的，但是我控制不住，一想到你在江城，我在首都就待不住。我恨不得办公室现在就装修结束，立马搬进去。” “我不打扰你，你可以谈恋爱，可以对我视而不见，但是你得允许我在你附近。” 闻野声音带了哽咽，“哪怕远远地看着你，就够了。” 四周空气凝滞，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闻野是什么人，他是天之骄子，豪门继承人。他天性狂傲，放荡不羁，目中无人。 那些放浪形骸的形容词，几乎与眼前的闻野毫无干系。 他放低姿态，苦苦哀求，默默守护，到底是为什么。 黎央看不透，也不理解。 良久，黎央丢下一句：“随便你。” “黎央。”闻野开口，“我看见唐时宜老公了，之前对你们的关系有误会，对不起。” 秦兆贺抱着唐时宜下楼，闻野目睹了全过程。 两人准备上车时，唐时宜醒了，对着秦兆贺又打又骂。 醉酒的人说话不清醒，东扯一句西拉一句，但从她的只言片语中，闻野剥丝抽茧，拼凑出一些真相。 原来，黎央和唐时宜是单纯的学姐学弟关系。 闻野那一刻清晰地听见自己笑出了声。 是他小人，先入为主，恶意揣测两人的关系。 他早该想到，黎央不是这种人。可是嫉妒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让他又犯了错。 可是，他很开心。 据他调查，黎央身边除了唐时宜，没有其他人。 唐时宜被排除，说明黎央是单身。 这个结论，让他开心了好久，沸腾的血液在体内循环，直到被黎央浇下一盆冷水。 夜已深，微风吹起黎央的t恤，路灯照亮他的侧脸，下颌线的弧度好看得闻野挪不开眼。 “别再来了。” “我做不到，而且很快，我们还会见面。” “你”黎央不理解，都这样了，闻野到底在执着什么。 “你说过，谈生意欢迎。那么，我们的关系就不会到此为止。” 那句“谈感情就算了”，被闻野自动忽略，既然黎央想把他们的关系固定在生意合作上，闻野愿意以这个作为开始，重新开启跟黎央的新关系。 话不投机半句多，黎央不再跟他纠缠，转身上了楼。 回到家，只见黎苗鬼鬼祟祟、手忙脚乱地拉上窗帘。 黎央累得很，只当没看见。 “哥，你扔个垃圾怎么这么久？”黎苗假模假样地问。 “你不是看见了，还问？” 黎苗吐了吐舌尖，“这不是怕你生气嘛，闻野哥走了没？” “不知道。” “花肯定是闻野哥送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邀请他上来喝杯茶？” 黎央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黎苗落得无趣，又偷偷回到阳台打开窗帘。 闻野还没走。 落寞高大的身影，披着昏黄的路灯，孑然一身，看得黎苗心头发软。 闻野哥，看上去好孤独啊。 第115章 哥哥，你是吧？ 九月一到，黎苗就要开学了。 兄妹俩为了大学住宿的事，已经争论了多次。 “不住。”黎央坚定的只有这两个字。 “哥，我想住。” “不行。” “哥，求你了，好不好。” 黎苗最拿手的撒娇，这次失了灵。 “我周五就回家，周一到周四住宿舍好不好？”黎苗从来没有住过集体宿舍，她非常羡慕同一个宿舍的友谊，做梦都想有个同寝室的闺蜜。 黎央在这件事上难得强硬，说不行就是不行。 直到开学这一天，两人在这件事上还没达成一致。 “哥，你是不是太霸道了，又不是霸道总裁，咱不玩君主制那一套行不行。” 黎苗坐在副驾，学校近在咫尺，还在争取自己的权益。 “黎苗，这件事没得商量。” “哼。”黎苗双手抱臂，嘴巴撅得老高。 车里一片寂静，黎央觉得自己刚才太凶了，不应该在她开学的日子里闹不愉快。 “看一下住宿环境再决定。”他松口道。 “哦，耶~”黎苗欢呼，她的大学可是以豪华的住宿环境爆红网络的。 开学季，人山人海，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和各种各样的行李箱。 学校外面停满私家车，黎央到得晚，停车位置离学校大门有些远。 黎苗推着行李箱，哼着小歌，蹦蹦跳跳往前走，丝毫没有抱怨。 说不肯她住宿，可在家看见她收拾行李，黎央也没制止。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背影，黎央怅然若失。 从小几乎在他背上长大的黎苗，终于展翅高飞了。 现在的她健康、聪明、漂亮，虽说小时候家境困难，身体孱弱，却没泯灭她的天性。她善良，天真，活泼，一切美好的词语堆砌在她身上，黎央都觉得不够。 孩子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依赖他。 住宿只是第一步，黎央明白，黎苗终究会离开自己，开启新的生活。 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落寞的哥哥，亲手把妹妹送进最高学府，然后放开手，让她适应进入新的世界。 万一哪一天黎苗跟她说要出国读研，黎央即使心痛万分，也会咬牙切齿的同意。 参观完学校宿舍后，黎央沉默不语，最终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江城号称魔都，gdp全国第一，本城最好的大学自然资金充裕，各方面条件都是顶尖。 黎苗沉浸在住宿的喜悦中，没有发现黎央刻意隐藏的低落情绪。 傍晚，陪黎苗在学校食堂吃完饭，黎央一个人离开。 “哥。”黎苗追上来。 落日余晖在黎央身上涂满昏黄的色彩，好看的脸颊镀了一层金边，神圣得如同古希腊之神。 黎苗歪着脑袋，嫣然一笑：“哥，你回家后不会偷偷躲着哭。” “胡说什么。” 哭自然不会，当然那种失落感，黎央已经品尝到了。 “咚。” 柔软的身体蹦进黎央怀里，莲藕般白嫩的手臂紧紧抱住他：“哥，我永远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周五放学，我立马回家住。在学校时我天天给你打视频，每日汇报三餐和课表。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黎央鼻头涌上一腔酸涩，黎苗的懂事从一而终，她看穿了哥哥的脆弱，竭力给他一个保证，让他安心。 宽大的手掌轻拍黎苗的后背：“不准报喜不报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跟我说。” “使命必达！” 黎央被她成功逗笑，松开手，摸摸她的脸蛋，才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 黎苗是撑着黎央的一根定海神针。 如今定海神针被人拔走了，黎央突然有些迷茫。 他一个人闷着头往前冲这么久，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他一下子卸了力，有些撑不住。 学校外面的车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剩零星的几辆。 黎央在车上坐了会儿，他想喝酒了。 刚拿起电话，才想起唐时宜被秦兆贺带出了国。 那晚从他家回去后，秦兆贺亲自找母亲和妹妹聊了聊，第二天就让唐时宜搬出了老宅。 怕她在家无聊，秦兆贺去哪儿都带着她。 因此，黎央连唯一一个可以喝酒的对象也没了。 车辆启动，无目的地在大学城绕了一圈，后来黑色奥迪汇入高架，消失在车流中。 江边清，黎央在喝酒。 有人上前搭讪拼桌，黎央答应了。 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跟陌生人喝酒的，只是今天他有点难过，不想一个人。 搭讪对象是个男生，眼睛很大。 刚开始，两人只是安静的喝酒。 后来，男生越靠越近。 “哥哥，你是？”男生托着下巴，眼睛闪闪，非常肯定地问。 黎央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嘻嘻，你肯定是。” 黎央的反应，让男生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哥哥，你知不知道，同类人之间有特殊磁场，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 黎央撩起眼皮，似乎颇有兴趣：“为什么？” 他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性取向，不然eva也不会给他介绍lily。 公司里追他的女生不少，但是一个同性都没有。 钢铁直男的标签，在他身上一直很稳。 “gay达敏锐，谁都逃不脱我的法眼。”男生指着自己的双眼，特别自信。 “是吗。”黎央喝完杯中酒，眼神随意地落在酒的窗台。 “哥哥，喝完酒准备去哪儿啊？”男生的下巴几乎隔在黎央的肩膀上，带着梅子酒香的气息喷在黎央的脖颈上。 男生脸上的贪恋几乎溢出眼眶，身子柔弱无骨，快要瘫倒在黎央身上。 “你误会了，我不是。”黎央淡淡地开口。 “啊？”男生秀气的眉头微皱，反驳道：“不可能，在这方面我从来不失准头。” “哥哥，你是故意这么说的。不是也没关系，你可以试试呀，很好玩的，真的，不骗你。” 黎央低低笑出声来，肩膀微微颤动。 “怎怎么了？” “没什么。”黎央只是想到了以前他跟闻野在床上玩的花样。 确实，很好玩。 黎央没和别人试过。 他看向男生，有一秒钟的时间，他确实在考虑要不要试一试。 男生个子不高，细细的胳膊，白白的皮肤，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跟琉璃似的，从外表来说，是合格的。 第116章 既然随便跟谁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算了。”黎央站起身，“今晚的酒我请了。” 男生跟着站起身与他并肩，胳膊挨着胳膊地往外走。 他个子不高，头发顶部刚到黎央眉骨的位置。这么挤在一块儿走，很像是依偎在黎央怀里。 酒里光线调得很暗，两人经过角落的卡座时，有一对情侣正在接吻。 驻唱歌手沙哑的嗓音回荡在这方空间，歌词里讲述着奔放的沙漠和热情火红的女郎。 “哥哥~”男生尾音缱绻，甜得滴出水来，“带我走，后面有一家酒店，我是会员，晚上我们去那里玩儿，好不好？” 黎央今晚喝得有点多，脑袋不是很清爽。 原以为主动付了酒钱就能脱身，没想到这人挺难缠。 可是，他这依顺的模样，若有似无地抚慰了黎央空荡的心。 他今天真的不想一个人。 黎苗不在，家里只有他，三室一厅突然变得很空旷，没有丁点儿人气。 脑子里这么纠结了会儿，黎央就被男生带到了酒店前台。 他说得对，酒店确实就在清后面，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男生熟练地报出自己的会员号。 “请问标间还是大床房？” “大床房。” 前台熟练地操作电脑，对两个男人开大床房丝毫不觉得奇怪。 “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男生把身份证递过去，黎央的目光刚好落在他的出生年月上，再过几个月才满二十，跟黎苗差不多大。 黎央混沌的脑袋突然清醒，他笑自己荒唐，脑子抽筋了，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跟人跑来开房。 “哥哥，你的身份证呢？”男生期待地伸出手。 “没带。”黎央捏住口袋中的身份证，淡定地回答。 “啊？”男生突然间懵了，他想过黎央会拒绝，但是既然跟着他来了，这事就是稳了。箭在弦上，没带身份证，怎么搞。 “抱歉，今晚就这样。房费我可以付，你喝酒了，晚上好好休息。” 黎央绅士地付完房费，留下一头雾水的男生在风中凌乱。 出了酒店，黎央沿着江边走了很久。 九月的夜晚，江风已经带了凉气，被酒精烧热的身体渐渐平息，突突跳的太阳穴开始缓和。 直到酒气散去大半，身体被江风裹得冰凉，黎央才离开。 “叮咚。”电梯打开。 黎央家是一梯一户，因此他一眼看到了蹲在门边的闻野。 听到声音，闻野缓慢地抬起头，他双目通红，瞳孔微微收缩，眼底汹涌的情绪在波动。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像是被粗砂滚过，暗哑低沉。 黎央没说话。 “你跟他睡了吗？” 闻野问出这样的话，黎央不觉得惊讶。 他清楚，自己的行踪一直在闻野掌控中。 “跟你有关系吗？” 闻野嘴唇颤抖，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问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刀剐着喉咙口的软肉：“你上了他，感觉如何？” 黎央垂下眼眸，像是思考了一番：“我没必要跟你汇报事后感觉，如果你非要知道，那么我想说，比第一次爽。” 轰。 闻野脑袋一下子炸开。 他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愤怒的火焰冲上云霄。 良久，响起一声冷笑。 “既然随便跟谁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闻野腾地站起身，推搡着黎央把他压在墙上。 “闻野！”黎央怒喝，可是闻野发了疯，根本停不下来。 他拽住黎央的衬衫衣领，嘣嘣几声，白色纽扣刷刷落地。 黎央胸口半敞，露出光洁白皙的锁骨。 凶狠无章法的吻，落在胸口，可是闻野觉得不够，他用了力，狠狠咬住黎央的脖子。 “嘶。” 黎央疼得一哆嗦，揪住闻野的头发往上提。 “你他妈发什么疯。”黎央一边控制着闻野，一边看向红色的电梯数字。 虽说他们是一梯一户，但是万一有人摁错楼层，电梯停下，就能看到两个衣衫不整，扭成一团的男人。 “凭什么我不可以。” 闻野现在是一头失控的野马，他被嫉妒蒙住双眼，被仇恨浇灭理智，他想杀了那个人。 今天是黎苗大学开学的日子，闻野特地抽出时间，从首都飞到江城。 哪曾想飞机延误，以至于他到达江城时已经是晚上。 这个时间点黎苗在上晚自习，再去打扰已不合适。 他有黎央的行踪，知道他去了江边清，转头就往那里去。 这个酒是黎央和唐时宜固定的喝酒之地，闻野不会打扰他们。只是快一个月没见黎央，实在想得紧。 他想着，远远看一会儿，等黎央回家后再走。 满怀喜悦地来到清，没见到唐时宜，倒是看到了一个干巴瘦的小萝卜头。 他们两个有说有笑，推杯换盏，结束后，去了一家酒店。 闻野就这么跟着，站在酒店外面，看男生笑嘻嘻地问黎央要身份证。 画面截止到这儿，闻野再也看不下去了。 凌空凝结的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每一口呼吸，都是痛的。 他仓惶地转开身，不敢再看里面的人。 双脚被烧红的烙铁锁住，每走一步，是钻心的痛。 怎么来到黎央家的，他没印象。 只知道到了他家门口，浑身的力气就被抽空了，一双腿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只差瘫坐在地。 12点，黎央回来了。 离他们开房过去三个小时。 没人知道，这三个小时，闻野是怎么过来的。 情绪的爆发，疯狂的啃噬，已经不能用一个人来形容他。 他是凶残的野兽，囊中之物被别人觊觎占有，这样的耻辱，他怎么咽得下去。 “哐。” 闻野整个被黎央掀飞，狠狠砸在门上，后腰处搁到电子门锁，剧烈的疼痛让他迟钝的神经终于找回一丝清明。 他似是毫无感觉，缓过最初的疼痛，继续与黎央纠缠。 黎央的忍耐已到极限，他蓄起全身的力气，跟闻野厮杀。 闻野肩膀有旧伤，上次骨裂过去不到两个月，自然不是黎央的对手。 很快，他被黎央压在身下。 “闻野，不要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你说得对，路上随便来个人，我都能跟他上床，就是你不行！” 黎央面色狰狞，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闻野喉头呛出一口血痰，他力气耗尽，浑身都在疼，已经分不清哪里更疼。 “不要找别人我让你上。” 第117章 好不好？我很干净的 黎央高扬的拳头停在半空。 闻野眼眶有泪水闪过，他低微恳求，姿态沉至渊底：“好不好？我很干净的。” “” 黎央喉结滚动，脖子像是被人一把掐住，稀薄的空气挤不进肺管，那些难听的字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被闻野的眼神烫得受不住，撑了片刻，转过头去。 两个人都在剧烈的喘息，黎央的衬衫只剩最下面两个纽扣，堪堪挂在肩头，整个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脖子处有一个清晰的牙印，泛着深红，映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招眼。 闻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唇色白到渗人，眼眶红得滴出血来，规整束在腰间的衬衫皱成一团，露出半块人鱼线。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黎央都发现了异常。 闻野艰难地把右手塞进后背，仍旧看着黎央。 “你喜欢什么体位，我都都可以满足你，不带套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都愿意。” “别说了！”黎央猝然开口。 闻野没有停。 “黎央。”他伸出左手，犹豫了一瞬，轻轻握住黎央的手腕：“我愿意做你的备胎，也愿意做你随叫随到的床伴，我是认真的。” “我不需要备胎，也不需要床伴。”这两个词，黎央一个都不喜欢，闻野把他当什么，又把自己当什么了。 “我需要，我想，是我求着你，缠着你。”闻野手上用了力，把黎央的手腕攥出一圈白痕。 掌心接触的位置燃起熊熊烈火，正如他们之间汹涌复杂的情绪。 黎央不可置信地看向闻野，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卑微到尘埃，苦苦哀求，铁水浇筑铸的心也遭不住。 有凉风从安全窗口穿过，扰动闻野额角的发丝。 他躺在地上，地砖冰冷，风一吹，便控制不住哆嗦。 黎央抽出手腕，随意陇了两下敞开的衬衫，无果，只能放弃。 “你先起来。” 两个人实在是狼狈，这样的状态不管什么话，都谈不了。 闻野从地上爬起来，只能用爬来形容，他浑身疼，右手不能动弹，半跪在地上缓了缓才撑着站起身。 两人身上都挂了彩，黎央扫了闻野一眼，只觉得六年过去，他的战斗力比以前差了许多。 以前他们打过很多架，闻野有身高优势，总是能凭借那点优势占上风。 可重逢后，他明显变弱了。 “我们能进去聊聊吗？”闻野问。 当然要进去，不然两个挂彩的人在这里当景点吗？ 黎央庆幸这是半夜十二点，若是白天人来人往，以他们刚才的动静，早就惊动保安了。 见黎央开门，闻野舒了一口气。 这门，他终于是进了。 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他进来了。 随着灯光亮起，黎央的家呈现在闻野面前。 装修是时下流行的极简黑白灰现代风，符合黎央的气质，处处透露着温馨。 吸进鼻腔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清新剂的香气。 房子里的一切，都让闻野感到安心。 疲倦的神经松懈，麻木的疼痛开始发挥威力。 黎央进房换衣服，闻野视线绕了一圈，没有任何冒犯，而是走到沙发上规矩地坐着。 原先在公寓的照片，现在完整地摆在电视柜上，闻野数了数，一共九张，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兄妹二人的合照摆在最中间，格外显眼。 他扯扯嘴角，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 朔风科技刚完成新机型的上市工作，他连轴转了一个月，经常日夜颠倒。刚结束完发布会，就坐飞机赶到江城。 原打算好好聊聊的人，上下眼皮一碰，昏睡了过去。 黎央换完衣服来到客厅，看着沙发上陷入深眠的闻野，准备推醒他，手还没碰到闻野的肩膀，又停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黎央从客卧抱出一床毛毯，扔到闻野脸上。 可惜，他睡得沉，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怕他被闷死，新家成为凶宅，黎央把盖在他脸上的毛毯拿开，不甚温柔地搭在他胸口。 遍体鳞伤的两人，在六年后，再次共处一室。 当然，一个在客厅沙发上，一个在大门紧闭的房间。 闻野不按套路出牌，黎央怕他半夜醒来发神经，关灯前，还是拧紧了门锁。 一夜睡得很不踏实，恍惚的梦境里，酒，霓虹灯，诡诞的人影幢幢，听不清的争吵，刺啦着耳膜。 六点没到，黎央就醒了。 窗外已经泛白，太阳还没走出地平线。 他脑袋里蒙着一层棉花，虚虚实实，抑制着思维的跳动。 黎央任由自己放空，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叮。” 不知何时看了多久，黎苗发来一条微信。 “[图片]太阳，哥，早上好，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给你看看我们学校的朝阳。” “我跟室友一起去三食堂吃早餐，到了之后给你拍早餐。” 隔了不到十秒钟，又进来一条。 “我不在家，你也要好好吃饭，知不知道？快三十的人了，你的胃不允许你放纵。” 人小鬼大，这副操心的老妈子模样，也不知道遗传的谁。 黎央点开照片，细细看了会儿，回了句：“知道了。” “[图片]吐舌头，咦，好高冷。” 紧跟着下一条：“爱你，哥哥[爱心]” 黎央笑了笑，起床洗漱。 走到房间口，看着反锁的门，黎央停下。 闻野应该走了？ 他家隔音效果好，至少在房间里，听不见外面有任何动静。 打开门，直觉让黎央觉得不对劲，他快步朝外走去。 果然，在厨房见到了还没离开的闻野。 此时，他手上正端着一个黑到看不出颜色的锅，锅里是一团黑漆漆类似中药的糊糊。 “你醒了？那个粥煮糊了。”闻野讪讪地摸鼻头，欲盖弥彰地想把锅藏起来。 他还穿上昨晚的衬衫，袖扣昨天打架时掉了一只，他干脆卷起两只袖口，青色的筋脉从手背延至小臂，隐入白色的衬衫中。 他的下巴和额角处有淤青，是昨晚打架留下的。 其它地方也有，只不过被衣服挡住了。 昨晚颤抖不止的右手，正完好无损的拿着铁铲，让黎央怀疑昨晚是不是看错了。 或许，一切都是闻野的苦肉计。 第118章 我脖子上有一根绳子，它系在你手上 黎央面无表情地夺过他手中报废的黑锅，连同毒药似的糊糊一同扔进垃圾桶。 “聊聊。” 闻野看着空落落的掌心，苦涩一笑，打开水龙头仔细清理沾了黑灰的手指。 身上的衬衫皱得不像话，他抻了抻无果，只能放弃，连尊严都不要，还在乎这点仪容干什么。 黎央背对着客厅，站在落地窗前。 晨曦带着露珠，从地平线升起，金色的暖阳落在黎央身上，给他镶上一层暖黄的金边。 长到过分的双腿站得笔直，穿着居家服的他，没有职场上的精英模样，倒是多了居家的温和。 一片岁月静好，让闻野舍不得挪开眼眸。 可惜，黎央脖子侧边明显的红色齿印，提醒着他，岁月静好，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幻想。 他们的关系，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也不为过。 闻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 两人安静地看了会儿日出，直到身上都染上暖洋洋的热气。 闻野看着楼底下葱郁的绿化，率先开口： “昨天晚上我说的话，都是真心，你考虑一下。外面的人，毕竟不干净。” 他的嗓子还是哑，原本低沉的声线更加暗。 黎央不想提昨晚荒唐的对话内容：“闻野，你没必要这样。看轻自己，也看轻我。六年的时间早已物是人非，我们之间缘分已尽，何必强求。” 闻野摇头：“我们高中相识，大学相知，分开六年，细细算来在彼此的人生中占了十三年。 想要让我放下，不可能。” “以前是我逼你，现在变了。黎央，我脖子上有一根绳子，它系在你手上，我的命也在你手上。” 闻野转头看他，眸底的阴郁压得深，稍有不慎，就会倾盆而出。 “你是自由的，所谓的绳子根本不存在。”黎央不置可否，觉得他的话有些可笑。 “自由吗？呵，或许。”闻野低头苦笑： “你不要觉得为难，像昨晚那样唐突的事不会再出现。既然选择等待，那么我就不会逼你。但是，黎央，你不能拒我于千里之外。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客户也好，朋友也罢，就当我是个普通，躺在你微信列表里面的芸芸众生之一。” “遇到了，打个招呼，遇不到，也不会打扰。” 这是什么话，黎央刚准备开口，又被闻野堵住。 “千万不要拒绝，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 闻野这么“通情达理”，黎央再坚持，似乎说不过去。 成年法则之一，不论是谁，尽量维持不撕破脸皮的社交体面。 话已至此，该聊的已经聊完。 临走前，闻野说，“黎央，我们还会见面的。” 黎央始终没有回头，直到传来关门声。 闻野走了，留下一屋子的糊味。 黎央在窗口站了许久，回过神来后，打开所有窗户通风散气，两个小时后，屋内重新恢复清新。 这时候黎央有些后悔，当时嫌贵，没有选择有新风系统的房子，以至于屋内的焦糊味迟迟不能散尽。 闻大总裁一来，报废他一件衬衫，烧坏一个铁锅，啃下一脖子的牙印。 造孽 日子照旧往前走，正如闻野说的那样，他再也没刻意找过黎央。 或许找过，但是没现身，至少黎央没有察觉。 不过，有一天，黎央在德仲国际见到了他。 闻野是陪商业上的朋友来的。 朋友做实体制造业，需要租厂房，这正属于德仲国际的业务之一。 闻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黎央就走了。 这笔订单交到厂房租赁顾问小鱼手中，他持续跟踪了将近一个月，在十月中旬，成功签约。 这笔订单，也让小鱼成功拿下销售部第四季度的业务第二名。 虽说不能销冠比，但佣金非常丰厚，乐得小鱼一个月都笑哈哈。 与此同时，朔风科技的装修进行得如火如荼。 温知珩过来盯装修进度时，请黎央吃了一顿饭。 席间，他们聊了不少。 温知珩突然提起以前黎央在首都上学时，他每次去朔风，公司员工称呼他为“黎总”的事。 “知道为什么这么叫你吗？”温知珩摆明了要叙旧，连这个快被黎央忘记的事，也要拎出来说。 黎央摇头。 “因为闻野曾经想要把他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给你。”温知珩这番话，闻所未闻。 “什么？”黎央皱眉。 “当时他在公司股东会议上提出时，吕何惊掉了下巴。那时候我们便知，你不一般。只是当时在公司成立初期，各方都不稳定，接受股份的同时，也要承担风险。闻野想等公司稳定后，再赠予你。” 心脏砰砰跳得有些快，黎央喝下一口酒，“是吗，我不知道。” 温知珩给他夹菜，笑了笑：“嗯，以前的事，你不知道也正常。再说了，没送出去的礼物，什么都不是。” 黎央停了筷子，盯着碗碟中的白色鱼肉发呆。 温知珩见状，拍拍脑袋： “瞧我，喝了酒话就多，我随口一说，你听听就得了。我能理解你当年的选择，当然现在也尊重你的选择。不是故意说这些让你为难，这些话你就当没听过。” 黎央已经没了胃口，几乎看不到他动筷子。 温知珩似是知道他的心不在焉，没一会儿就提出要离开。 温知珩笑笑：“听上去是个总经理，实际上比狗都忙。一年到头，大年初一都在工作，一天飞三个城市也是常事。” 也不知道在说他自己，还是说谁。 “有时候也会羡慕你们，朝九晚五加双休，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是这个道理。” 黎央没心情当捧哏，礼貌的笑笑，没接他的话。 “再见，黎央。” “再见。” 送走温知珩，黎央站在路边，久久没动。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他想起自己每次去朔风科技办公室时，前台总是笑嘻嘻地叫他“黎总”，不管他怎么纠正，就是不改口。 后来，他去接闻野时就不上楼了。 当时没有多想，不知道里面有着这层原因。 闻野创业初期的难处，黎央看在眼里。 没有人的成功是随随便便的，朔风科技能在市场上站稳脚跟，是由无数个通宵达旦的日夜拼凑的。 就这样，当个普通朋友也好，黎央在心里劝自己。 第119章 有钱的江城才是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 当江城的风带了凛冽的味道时，时间已经来到十一月。 德仲国际一年一度的大型团建活动正式开启。 经过多次会议讨论，公司决定在江上租一条三层高，大约能容纳一百人的游艇，来一个游轮大party。 另外此次活动的名单上邀请了部分客户，大宗订单客户非富即贵，德仲国际非常重视关系维护。 地点在外滩边上的江城游艇俱乐部。 江城，是个有钱人云里雾里，没钱人风里雨里的国际大都市，没钱的江城只是江城，只有东方高楼和外滩，有钱的江城才是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 高端外企员工，半只脚脚踏进纸醉金迷，有人迷失有人清醒。 这天，大家盛装出席。 女士们长裙摇曳风情万种，丝毫不畏惧微寒的天气，可谓：飘香轻袖动，香肩半露真。 男士们清一色的西装，不过也有各自的小心机，领带、胸针、袖扣，被他们玩出了新花样。 ia手持稳定器，正准备直播。 她穿了件裹胸米色鱼尾裙，上身披着一件同色系西装外套。 “哇，到底是谁发明了高跟鞋，这是对女人的刑罚。” ia拍了一些游艇团建场景布置素材，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爬了三层楼，活动还没开始，她的脚已经要废了。 “给我，我帮你跑。”小鱼接过她手中的稳定器，“还要拍哪些？” “签到台和红毯，我还没取景。” 有人帮忙，ia立马找了个椅子坐下，不顾形象地脱下刑罚工具，让脚丫子放松。 小鱼乐呵呵地捧着稳定器去拍了。 手机摄像模式刚打开，有一人从红毯处走来。 德仲国际的门面担当黎央出现在镜头中。 正值黄昏，他踩着霞光，肩披金辉，一身缎面黑色礼服，高贵典雅，如同神明。 大背头的发型，展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优越的头骨。 身型气质绝佳，他不像是员工参加团建，倒像是来收购公司的。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德仲国际的销冠，黎央，怎么样，帅不帅？这气场，这颜值，连我都要为之倾倒。” 摄像头围着黎央旋转，从鞋跟到头发丝都有精心特写，最后镜头怼到黎央脸上。 “瞧瞧，多么伟大的一张脸，要是长在我脑袋上就完美了。” 黎央被他逗笑，“别闹。” 小鱼的镜头依旧继续记录：“黎哥，你这样英俊潇洒，抢了我的风头，我还怎么找对象啊？” “用眼睛找啊，我记得你不近视。” “哈，不愧是销冠，怼得我哑口无言。” 两人闹了两句，eva带着一众管理层走上游艇，小鱼立马转移镜头，把焦点放到eva身上。 eva一身火红的吊带短裙，搭配短发烈焰红唇，气场强大到两米内生人勿进，脚下的高跟鞋足有十五公分，被她踩得十足地稳。 没到活动正式开始时间，大家在放松的闲聊，也有人好奇地参观游艇。 游艇停在江边上，红毯从岸边铺至甲板，足有三十米长。 甲板上有硕大的签到墙和团建标语，签到板两边摆置着花团锦簇的鲜花和错落有致的莹白气球。 夜幕降临，游艇的灯光亮起，沿着游艇轮廓的一圈灯带按照特定的规律闪烁，在夜色中璀璨得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德仲国际的员工已全部到场，陆陆续续有客户登上游艇。 音响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有人主动上前与客户攀谈，不让任何一人感受到冷落。 甲板上有10米长的酒桌，上面摆满各种香槟和精致的甜点，有演出者正在拉小提琴，整个氛围处处透露着纸醉金迷。 闲聊的众人，手执酒杯，欢声笑语，聊股市聊投资，聊国际聊人生，仿若彼此的挚友，亲密无间。 临近活动开始，最后一位贵宾姗姗来迟。 eva主动上前迎接，“闻总，欢迎。” 闻野绅士地跟她握手，被人引至签到墙处签名。 视线在墙上找寻，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黎央的签名不大不小，立在签到墙的左上方位置。 闻野拿着签字笔，在旁边签下自己的名字。 细细看去，两个名字并排横着，连大小都一致。 不过一个俊逸洒脱，另一个厚重狂野。 两人笔锋皆是凌厉，气势不分上下。 “闻总，您总算是来了，请请请，里面坐。”小鱼快速跑上前，引领闻野入座。 闻野给他介绍大客户，是他的恩人，这份情小鱼记得清，对待闻野自然更加尊敬。 游艇一层是个能容纳一百人的会议厅，中央舞台上有硕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播放着的德仲国际的宣传vcr，员工感言，还有平时工作的日常小视频。 会议厅灯火通明，舞台下方被临时布置成西餐自助餐厅，同样挂满五颜六色的气球和鲜花。 有受过专业培训的服务员端着餐盘来回穿梭，为客人服务。 闻野被小鱼领至最前排的餐位，与eva邻座。 目光微微扫视，他在对面餐桌上找到了黎央。 黎央难得穿得如此华贵，闻野有些挪不开眼。 他控制不住自己，一眼，两眼，无数眼。 “闻总，看什么呢？”身旁有人疑惑地问。 “风景。” “哦，是啊，这江上夜景确实一绝，一会儿咱们去甲板上，边喝酒边赏月，不可辜负这良辰美景。” 闻野没有应答，只是微微撩起嘴角。 eva在舞台宣布活动开始，乐队启动演奏，大家进入用餐环节。 自助餐的形式，本就随意，这会儿身边坐着你，那会儿就换了人。 闻野身边换了几波人，他才缓缓起身，来到甜品区。 黎央正在挑选丝绒小蛋糕。 “怎么开始吃甜的了？”闻野站在他身侧，看他微微俯身，伸手时露出白色衬衫一小截袖口。 腕骨白皙，手背的青筋微微鼓凸，光是一只手就让闻野沉迷。 “帮ia拿的。”ia从入场环节开启直播，一双脚被高跟鞋蹂躏得紫青，终于可以坐一会儿，她一点儿不想动，便请黎央帮忙拿个小蛋糕。 黎央看似冷清，却处处让人感觉到温暖。 选好蛋糕，黎央直起身。 红色丝绒小蛋糕上缀着一颗樱桃，闻野垂眸看着，突然俯身，用舌尖挑走了红嫩的果子。 第120章 赢了你拿走，输了算我的 “甜，好吃。”闻野舔了舔嘴角残留的奶油，评价道。 “” 黎央无语地看着缺了一角的蛋糕，“好吃你全吃了。” 闻野借坡下驴，伸出手：“谢谢。” 缺了一角的丝绒蛋糕放进闻野掌心，黎央重新拿了一块送给ia。 “谢谢黎哥。”ia一边吃蛋糕一边跟黎央聊天。 “朔风科技的闻总今年多大啊？” 闻野在这一群里人实在招眼，身上是dior当季高定西装，许因今晚不是正式场合，他这款衣服不是中规中矩的礼服，斜领设计松弛矜贵。 冷漠疏离的高贵气质由内而发，不是刻意装出来的，也不是后天培养的，是从小自带的。 “不知道。”黎央说。 “他长得好帅啊，不知道结婚没有。”ia眼冒桃心，在今天这样声色犬马的氛围里，小女孩总会忍不住幻想霸道总裁爱上一无是处平凡的我。 “结了，有孩子。”黎央无情地打断她的幻想。 “啊？英年早婚，还早育！！！！”ia仰天长嚎，“到底是哪个好命的女人，能嫁给这样的男人？” 黎央想起那个姑娘，面容不甚清晰，只是气质绝佳，想必是很好看的。 “肯定是联姻，不然这么年轻，怎么甘愿被婚姻套牢。”ia振振有词地分析。 黎央没有接话。 “为什么我爸不是富一代，我也想接受这样的联姻。” 黎央不置可否，却也没有评判ia不切实际的天真。 她还小，有资本去憧憬。 席间气氛高涨，肚子填饱后，有人成群结队地往甲板上跑。 甲板上放着劲爆的音乐，游艇启航，安稳行驶，没一会儿已行至江中。 酒精、音乐、灯光、名利场。 远离市中心，远离人群，远离无处不在的监控。 就像是末世的诺亚方舟，载着这些人逃避现世，来一场放纵的狂欢。 游艇一层甲板是露天蹦迪，二层有台球桌、麻将桌、卡牌桌，三层是套房。 二楼，台球桌，黎央脱掉西装外套，俯身趴在桌上，利落出杆，11号花色球入洞。 口哨声响起：“黎哥，牛逼。” 黎央淡定起身，寻找角度调整姿势，眼神坚定地盯着14号花色球，出杆既快又准，再次顺利入洞。 “哎呀，你们怎么敢挑战黎哥，他可是咱们德仲国际台球小王子。” “嘿，我不信。” “不信？那就试试呗，黎哥，不要留情，直接开虐！” 闻野坐在隔壁麻将桌上，将一心二用运用得淋漓尽致。 黎央的每一次俯身，每一个入洞，他的眉尾都会轻轻上挑。 许是有些热，黎央解开了喉结下方的领扣，闻野抬头时，他正噙着笑，给球杆擦巧克粉。 “碰。”闻野扔出一张五万，只需再自摸一张八筒，他这牌就胡了。 那边，黎央已经顺利拿下一局，轻松碾压。 对方不服，很快拉着他开了第二局。 闻野的余光没从黎央身上消失过，什么时候学会打台球的？打得这么好。 黎央以前光是忙着生存就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才够，因此青春期男孩子们玩的运动游戏他一个不会。 初中时还打过篮球，到了高中就彻底跟这些运动无缘。 六年过去，他像是无尽的宝藏，需要闻野去一一探索。 台球桌上，对方连输三局，面子上过不去，很快下台换成别人。 黎央见好就收，并不张扬，把球杆交给其他人后，去了一楼。 余光里的人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闻野在麻将桌上坐不住了，他借口下去抽烟，把位子让给别人。 “闻总，今晚你手气这么旺，我替你，万一输了咋办。” “赢了你拿走，输了算我的。” “闻总大气，有闻总这句话，我就直接开干了。” 下了楼梯，甲板上劲爆的音乐冲击耳膜，群魔乱舞，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们，脱了高跟鞋，不顾形象地跟着节奏甩头，扭动。他们举着酒杯跳舞，尖叫，气氛热烈。 闻野确实想抽烟，他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儿，斜靠在防护栏杆上，低头点烟。 江风有点大，他忘记带防火打火机，点了几次，没出火。 正准备放弃抽烟，一只白皙的手腕出现在眼前，“咔哒”，火苗窜出。 闻野微微侧身，烟头凑近火苗，深吸一口，着了。 黎央收回打火机，手肘撑在栏杆上，看着远方的摩天大楼。 “来一根？” “戒了。” 哦，原来他戒烟了，可是闻野不知道，就像不知道黎央台球打得那么好一样。 “黎苗大学生活怎么样？”闻野走到黎央下风口，开口问道。 “乐不思蜀，住在宿舍不想回家。”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嗯，随她，她喜欢怎么就怎样。” 多年过去，黎央对黎苗的宠爱分毫不减。 闻野想起闻初语，当年，若不是被黎央和黎苗的兄妹情触动，他是不可能抚养闻初语的。 商人逐利，亲人也是被利用的工具，更何况同父异母，有巨大利益冲突的敌人。 可当年苏姐抱着惊厥昏迷的闻初语找到他时，他留下了闻初语。 阴差阳错，误打误撞，陌生的兄妹，别扭的相处，艰难的融合，磕磕碰碰几年，竟真成了彼此的亲人。 闻野感同身受地理解了高中时期的黎央。 他的无奈，他的愤怒，他的不甘。 游艇越走越远，岸边璀璨夺目的灯光变成遥远的星星点点，明明暗暗在黑夜中指引方向。 黎央没有叙旧的意思，他静静地看着飘渺的江水，似乎过来只是帮闻野递一只打火机。 “你胃不好，少喝点酒。” 黎央觉得荒谬，为什么闻野有家庭有孩子，还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诉说自己的欲望，以及惊世骇俗的备胎言论。 难道，他离婚了？ “你……” 话没问出口，闻野的电话响了。 两人离得不远，因此黎央能清晰地听出对面是个女人。 “喂，怎么了？” 闻野声音温和，不似平时的冷漠。 “好，我马上回去。” 第121章 有人发展一夜情，有人认真对待缘分 闻野收了电话，微微皱眉：“我要提前离开。” “嗯。”黎央淡淡地看着远方，听不出语气中的情绪。 “黎央，今天见到你我很高兴，我们，下次见。” 闻野应该真的有急事，不似平时总要纠缠一番，说完这话，他转头去找游艇负责人。 很快，一只随行的应急救生艇启动，闻野高大的背影稳稳立在后座，疾驰的江风簌簌从他耳边穿过，额前的碎发高高扬起，很快消失在茫茫长江中。 黎央依旧撑着栏杆，一步没动。 轰鸣的音响和人群的尖叫在身后回荡，被江风一吹，时隐时现。 “呵。” 黎央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这场狂欢派对持续到凌晨三点，游轮停靠在游艇俱乐部专用码头，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也有人干脆睡在套房。 后半程黎央几乎没有参与任何活动，游艇靠岸后，他是第一批离开的人。 德仲国际人性化管理，团建选在周五这天，以便员工第二天可以好好休息。 在游艇上时，黎苗给黎央发了几条消息。 半个月前她成功入选大学辩论队，一个月后将代表学校出去打比赛。 因此黎苗周日回家住的频率越来越低，临近赛期，他们的训练强大，几乎没有休闲时间。 黎苗的短信就是告诉他，这个周不回家。 事关学业，黎央当然要支持。 只是，新家还没住热乎，黎央就有了空巢老人的感觉。 唐时宜很久没约过他了，最近她和秦兆贺的感情进入了全新的高度，蜜里调油，已经不需要黎央这个树洞。 一种茫然的失落感萦绕着黎央，外加说不出来的烦躁。 回到家洗了澡，明明疲惫到极致的神经却没法放松，辗转反侧大半夜，直到窗外渐渐有了亮光，他才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见敲门声。 黎央揉了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简单洗漱后去开门。 “黎哥，早上好。”小鱼站在门外，热情洋溢地朝他挥手，脚边摆着个沉甸甸的包装袋。 “你怎么来了？” “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只能找过来。”小鱼说。 黎央这才想起来，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他忘记充电了。 “黎哥，江湖救急，拜托拜托！”小鱼突然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求他。 “进来说。”黎央让他进屋。 小鱼弯腰拎起地上的包装袋，进门后笑嘻嘻地说，“知道你不会起这么早，我给你带了早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让我做什么？”黎央接过早餐，他肚子确实饿了。 “就是我，母胎单身二十四年，终于快要脱单了。”小鱼兴奋地说。 “昨晚认识的？”黎央喝了一口粥，随意问道。 “哇，黎哥，什么都瞒不过你。” 一群俊男靓女聚集的狂欢夜，彼此看对眼很正常。 有人发展一夜情，有人认真对待缘分。 “她叫alice，是文旅运营部刚招进来的新人，长得特别漂亮。”小鱼谈起自己的准女朋友，满脸花痴。 “比校花还漂亮？”黎央打趣他。 “黎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校花是我的幻想，但alice是我的现实，我分得清理想和现实。” 小鱼年纪小，心智可不小，黎央自然知道他对校花的执念不过是开玩笑。 “恭喜脱单。” “嘿嘿。”小鱼难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笑笑。 等黎央吃得七七八八，小鱼才开口说正事。 “那个明天是我和alice第一次约会，我想尽快跟她确立恋爱关系。但是，明天我有客户要看厂房。” 小鱼纠结地皱眉，他对待工作一丝不苟，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不敬业。 “想让我帮忙带看？行，没问题。”黎央答应得很快。 销售之间彼此帮忙很正常，有时候手上的两个客户选择了同一个看房时间，那么他们会让另一个销售帮忙带看。 “哇，我就知道黎哥你会帮我，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了。”小鱼感动得痛哭流涕，他在心里暗暗决定，等他和alice举办婚礼时，一定要让黎央坐主桌。 “没事，正好这几天我有时间。” 小鱼高兴完，才想起来说：“客户住在南部省城，业主的厂房也在那儿，所以，今天下午黎哥你就要出发了。” “行，你把资料给我。” “我都带着呢，给。” 黎央在做写字楼租赁前，也做过工业厂房租赁，对租赁流程很熟悉，这也是小鱼找他帮忙的原因。 吃完早餐，黎央和小鱼就工作问题讨论了大约一小时。 他们俩是业务水平极高的销售，对待每一个业务都尽心尽责。 厂房资料并不复杂，与黎央以前接触过的案例大差不差。 唯一的难处就是地理位置偏僻，位于南部省城的某个乡镇的山脚下，从江城飞过去要两个多小时，从机场到厂房附近的酒店，需要一小时。 销售本就是全国各地飞，这样的工作强度，黎央没问题。 小鱼走后，黎央开始收拾行李。 南部省城温度高，江城的平均气温十几度，而南部省城仍在二十多度。 带看厂房，多则一天长则两天，二十寸的行李足矣。 经过两小时的飞行，下午五点左右，黎央到达南部省城机场。 从江城飞过来的一路，天气渐渐变得暗沉，高空中有一段行程因为强对流天气，飞机发生严重颠簸。 常年在天上飞，面对这样情况，黎央很淡定。 飞机颠簸很快过去，机舱恢复正常，并且准时抵达目的地。这点小插曲，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黎央坐上出租车到达酒店，放下行李后，与客户对接确认明天的见面时间。 外面的天时好时坏，这种天气本不太适合出门。 但是客户后天要去美国，租赁厂房的事迫在眉睫，只有明天有空。 黎央自然也希望越早看完越好，从江城飞来一趟不容易，工作能一次性完成，没人愿意拖到第二次。 这座城市前几天一直是暴雨，这会儿雨停了，明天应该没问题。 第122章 怎么办，冷静，冷静 第二天，天气依旧不算明朗，不过没有下雨。 与客户在酒店汇合后，他们一行人前往厂房。 一路上黎央给客户介绍了厂房的地形、设计理念、面积、层高、分区功能。 小鱼准备的材料齐全，里面有厂房的全套彩色照片。 “嗯，你说的这几项都是我看好的，今天去看房也是走个形式，不出意外，租赁合同今天就能签订。” 客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上去敦厚老实，是个诚信可靠的人。 “您说的是，从我们专业的角度来看，这片厂房与您的产业非常配套。” 一路上黎央与客户聊得不错，快到时，下起了小雨。 车子进入厂区，在一栋四层高的办公楼前停下。 业主代表已在门口等着，在他们下车后，热情地领他们参观。 厂房内部温度高，刚走了不到十分钟，黎央的后背就湿了。 大约半小时后，众人正听业主介绍厂房的高度以及功能分区，头顶突然哗哗地爆发巨大的响声。 伴随着哗啦声，还有惊天大雷。 “哟，又下雨了。”有人说道。 “那我们早点看完，最近连着下了几天雨，到处湿漉漉的。” 众人想法一致，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客户对厂房很满意，本就是走个过场，外加天气不好，他们很快就回了头。 这时，黑压压的乌云落得很低，惊雷和闪电在空中轮流上演，强风肆虐，靠近厂房的树枝被打断掉落在屋面上。 还未走到门口，狂风吹裹着大雨扫进屋内，众人被雨拦住，只能关上卷帘门重新回到厂房。 哐哐哐，玻璃窗在晃动，屋顶不时传来被东西砸中的声音。 黎央心头隐隐觉得不安，这种极端天气，几年遇不到一次。 一旦出现，伴随的是危险。 “我让人把车开进来。”业主这时候想出一个办法。 正准备拨打电话，“滋啦”，停电了。 明明是白天，整个厂房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黎央打开手机电筒，可是强度不够，只能照清脚下方寸大的地方。 “嘟嘟嘟” “嘟嘟嘟” “没信号。”业主急了，他开始疯狂地拨打电话。 连续十几个电话出去，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别打了，省着电量。”黎央说。 厂房黑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怒吼的狂风裹挟着巨大的吼叫声，震得整个房子剧烈摇晃。 他们所在这个厂房恰好是钢结构，外墙是一层金属外墙挂板，承重能力差。 危险随时而至，他们必须离开这儿。 “我去开车。”黎央自告奋勇。 现在看来这片区域的线路已经断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外界。 汽车就在一百米外的办公楼下，需要有人把车开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集中在黎央身上。 不管谁的命都重要，但是，黎央身为中介第三方，他出力最合适不过。 “注意安全，要是雨太大，你就回来，我们等救援。”客户拍拍黎央的肩膀。 现在他们共处困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有人的希望寄托在黎央身上。 关闭的卷帘门被刚开一条缝隙，积聚的雨水哗哗往里钻，很快打湿黎央的裤腿。 “我出去后，你们把门关紧，听见汽车喇叭声再开门。”头顶的雨声太大，黎央朝他们吼道。 说完，他弯下腰走出厂房。 出门的一瞬间，黎央全身被雨浇了个透。 雨水疾驰而下，劈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 狂风肆虐，空中到处是飞扬的树枝，垃圾，还有一些辨不形状的东西。 黎央一只手挡着眼睛，半弓着身体艰难前进。 脚下的水流已经没过脚踝，还在以一定趋势上涨。 好不容易迈出去两步，又被强劲的风刮得倒退三步。 无法，他只能先退回卷帘门口，后背贴着墙，重新适应这样的场景。 天很黑，已经无法辨别方向，黎央凭借先前的记忆，摸索着往前走。 走三步退一步，近在咫尺的距离，走了足足二十分钟，还没到。 从山顶汇聚而来的泥水，夹杂着枯枝、石子，把黎央的小腿划出一道道伤口。 起先他还能感觉到疼，后来就麻木了。 雨水混进眼珠，刺得生疼。 中途走错方向，他又重新回头。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瞎子过河般摸索，终于看到了车。 黎央心中一喜。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把手伸进裤兜。 出来前，司机把钥匙交到他手上，他放进了西裤口袋。 ？！ 没了。 车钥匙不在。 黎央反复确认，确实不在。 一路过来，他摔过几次跟头，应该是其中一次，钥匙掉了。 我艹。 黎央忍不住爆粗口。 怎么办，冷静，冷静。 远处一道闪电劈过，照亮黎央苍白的脸，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重新想办法。 仔细地围着车绕了一圈，才发现就算有钥匙也没用，四个轮胎瘪了两。 开车接人的办法只能放弃。 在雨里干耗着没用，办公楼就在旁边，他闷头冲进去，关上门。 铺天盖地的雨水终于消失，黎央撑着膝盖，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人从里面跑出来。 “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说话的是厂房门卫，平时他就住在办公楼里。 “被困在厂房。”黎央一身狼狈，气还没喘匀。 “这可怎么办，手机没信号，电话打不通，又停了电什么都看不清。厂房是钢结构，这么大的雨，很容易倒。” 这也是黎央担心的。 他拿出手机，显示黑屏，摁了几下键没反应，被雨水浇了这么久，应该是没用了。 时间经不起耽搁，厂房里的人还在等他的救援，每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作为整个厂区唯一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物，这里暂时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回去找他们。”黎央缓了会儿说，“有手电筒吗？” 到处黑得不像话，黎央不能保证他可以顺利找到厂房。 风太大，空中都是飞舞的残枝乱石。这种天气，没有人敢出门。 “这……”保安有些犹豫，“外面太危险，你确定要去？” “嗯，确定。” 第123章 你算老几，也配跟我讲话 宣城，萧山别墅。 闻初语被苏姐抱在怀里，瑟瑟发抖，惊恐得不时抽搐。一双大眼睛失焦无神，整个人的灵魂像是被抽走了。 “别怕，初语，没事了，没事了。” 别墅所有的灯都亮着，包括花园、院子。 苏姐轻轻拍着闻初语后背，不时低喃安慰。 闻野踩着深夜的寒露进入家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靠近厨房的位置有一滩血渍，屋内一片狼藉。 “她人呢？”闻野的声音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沉甸甸地坠入深潭，直抵潭底。 “被警察带走了。”苏姐蹦到嗓子眼的心在见到闻野后落回实地，闻野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只要他在，一切都稳。 “谁的血？”闻野眼神扫过那片血渍。 “是夫人的。” 苏姐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已经半干涸的血迹，说：“她突然冲进来，对初语动了手，初语被吓到了。” 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闻初语正在一楼客厅看动画片，苏姐在卫生间洗澡。 以前萧山别墅有保安和司机，后来，因为家里只有两位女性，男人留宿有安全隐患，闻野便让他们晚上自行回家。 丘素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而她竟然有萧山别墅的钥匙。 家里安装了监控，闻野来到监控室，冷眉看完事发过程。 丘素锦一进门，先是叫闻野的名字。 沙发上的闻初语听见动静，回头看去。 “小野？小野？”丘素锦没得到回应，一边喊着一边往里走。 闻初语懵懵地看着这位满头银发的不速之客，小脑袋有些转不明白。 她以为这是苏姐邀请过来的客人。 偶尔，苏姐也会有朋友来，但是次数非常少。 “小野不在家。”闻初语礼貌地说。 丘素锦本来在四处观看，没有明确的目标，猛地听见有人在说话，注意力立马被吸引。 十岁的闻初语，与四五岁时差别有点大，丘素锦一时之间没能认出来。 “你是谁？” “我是闻初语。”闻初语乖乖回答。 她被苏姐教育得很好，很有礼貌。 丘素锦原本就不温和的视线突然变得恶毒起来：“是你这个野种！” 闻初语虽然不聪明，但是她也能听出这不是好话，她小声反驳道：“我不是野种。” “贱人生的，又没人要，不是野种是什么？”丘素锦活到这岁数，老糊涂了，竟然自降身份，跟一个十岁小姑娘对掐。 “你……你走，我家不欢迎你。”闻初语眼泪蓄在眼眶里，她胆子小，被骂了也不敢还口，只想让这位不速之客赶紧消失。 “你家？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小贱种，生下来就抢家产的，跟你那个贱妈一个狐媚子样。” 这些话，闻初语小时候听过，这几年在苏姐和闻野打造的安全屋里，她已经好久没听过这样恶毒的语言。 “我……我……”她本就说话晚，现在一着急更是说不出口。 “你给我滚出去，滚，从我儿子家里滚出去。”丘素锦突然抓住闻初语的头发，把她从沙发上拖到地上。 “啊——”闻初语尖叫起来，“不要，不要。” 丘素锦发起病来，力气大到吓人，铁爪似的五指，扯得闻初语头皮几乎要撕裂。 “啊，啊……”闻初语只会尖叫，连求救都喊不出口。 当苏姐裹着浴巾出来时，闻初语已经被丘素锦拉到了玄关处。 “放开她。”苏姐三步两跨跑到玄关，死命拽住丘素锦的手腕。 “啪。” 丘素锦战斗力惊人，这间隙还能给苏姐一巴掌。 苏姐头被打偏，她怒视着丘素锦：“夫人，您最好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算老几，也配跟我讲话。” 丘素锦抬手还想继续来一巴掌，苏婷眼疾手快地躲过，扣住丘素锦手腕的那只手很有技巧地用力，逼得丘素锦松了手。 没了拽力，闻初语跌坐在地，苏姐立马把她抱起护在身后。 四目相对，眼里皆是凶光，两个女人年龄差在这儿，丘素锦不是苏姐的对手。 “好，好，好，穷鬼乡下爬上来的人，敢在我头上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胆子。” 丘素锦转头来到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她的声音扭曲到几乎不像一个人。 闻初语躲在苏姐背后，完全不敢看这个恶魔一样的银发女人。 苏姐没有防身利器，身后又有闻初语，她凭借对房子的熟悉度，带着闻初语快速躲进一楼的保姆房，并且锁上门。 保姆房里有座机，苏姐第一时间报警，同时给闻野打电话。 警察在十五分钟内到达，这期间，丘素锦状态极度癫狂，把客厅砸得不成样子。 警察到了之后，她不接受警察的劝告，在混乱挥舞中伤了自己。 看完监控，闻野一个字没说，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他出于母子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在丘素锦精神不正常，并且出现过极端伤人事件之后，只是把她软禁在山溅别墅，派专人看守。 只是，她的病时好时坏，而且她很聪明，很会伪装，久而久之，很多时候会让人忘记她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她恨闻初语，也恨闻野。 当闻野胳膊肘往外拐决定抚养小三的孩子，足以让丘素锦恨意平起。 闻野太阳穴处青筋暴起，他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没有杀伐果断的狠绝，他进入闻氏集团董事会后，会被董事会其他人啃得尸骨无存。 他情感淡薄，能牵动他心的只有两个人。 爱情——黎央，亲情——闻初语。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闯进他的人生，成为他的羁绊。 “我去警局，照顾好她，明天立马找人换掉所有门锁。” 苏姐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不停安慰着还没缓过神的闻初语。 迈巴赫迅速启动，尾灯拉出一条飘逸的曲线，很快消失在夜雾中。 鉴于丘素锦是精神疾病患者，作案时正处于病发阶段，除了自伤没有造成其他人伤亡，因此不负刑事责任。 在医院处理完伤口，闻野带着丘素锦直奔宣城小南山疗养院。 那是专门针对精神病人的全封闭式疗养院。 第124章 迟来的出柜 丘素锦的手掌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医生说再深一点有可能切断手掌神经。 缝合手术打了麻药，丘素锦已经睡着了。 迈巴赫在寂静的宣城疾驰，路上几乎看不见第二辆车。 闻野烦乱的思绪，在车辆进入小南山疗养院后，渐渐沉静。 他甚至抽出片刻空隙想了想黎央。 游轮派对，烟，酒，女人，男人，套房。 这一切，都是为“欲”而准备的。 如果黎央跟别人睡了，他毫无办法，此刻甚至还在担心他的胃，希望他别喝太多酒。 闻野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能住进小南山疗养院的，非富即贵，因为这里的费用非常昂贵。 疗养院内医疗设施齐全，医护人员服务意识强，只要有钱，精神病人在这里会得到最大的尊重，也能活得很体面。 当然，这些仅仅是相较于普通精神病院而已，这里说到底，这里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牢狱。 早晨，丘素锦醒来时，闻野正在窗口接电话。 他身上还是昨晚参加活动时穿的礼服，头上的发胶已经撑不住发型。 一夜没睡，连头发也有了倦意。 “小野。”丘素锦叫他。 闻野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有情况及时告诉我。”闻野说完，挂了电话。 他来到丘素锦床边，看着头顶的输液袋。 “小野，你终于还是狠心，把我送进来了。”丘素锦眼里有泪，话里有恨。 这时候的她，是清醒的。 “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事端，我给过你无数机会，可惜你不珍惜。”闻野淡淡道。 “你还恨我，恨我撞伤你，阻止你去找那个男人。” 这句话，丘素锦埋在心里好多年，即使是发病时也没说出过口。 许是知道，母子俩走到现在，已经是陌路，有些话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闻野与丘素锦对视：“过去的事，提了没意义。” “你把公司搬到江城，是不是因为他在江城？”丘素锦很敏锐，她上次偷跑去江城可不是为了和儿子一起住，而是想见见那个闻野放在心里六年的人。 闻野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不管原因是什么，都与她无关。 “他是个男人，不能传宗接代，你为什么执迷不悟？” 传宗接代，好可笑的字眼。 闻野不由得地笑了一声：“是我强迫的他。” “你” “妈，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是同性恋，天生的同性恋，只对男人有感觉。不，不对，应该说只对他有感觉。” 丘素锦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闻昌奇这一生女人无数，私生女无数，他对婚姻不忠，对爱情不敬，是个罪行累累的人。而我，是他的报应。” 一辈子重男轻女的闻昌奇，唯一的儿子是同性恋，并且终身不可能有后代。 天意弄人，何尝不是因果循环。 “小野，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啊” 这场迟来的出柜，以丘素锦泪流满面结束。 从疗养院回来，工人师傅正在换门锁。 苏姐一身干练的运动服，指挥着工人忙上忙下。 闻野驻足在别墅大门外，仰头看着这间三层高的独栋别墅。 丘素锦有钥匙他不意外，这间别墅原本他是买给丘素锦住的。 怪他自己，忘记了这件事。 虽说丘素锦进了小南山疗养院没有外出的可能，闻野还是做出了更换门锁的决定。 闻初语的家庭医生正好诊疗结束，见到闻野，跟他聊了一下情况。 “初语这段时候可能会害怕见陌生人，我建议休学半个月，好好调养。” “好。” 家庭医生持续跟踪她的病情已经六年，给出的建议都是基于她的自身情况。 送走医生，闻野去房间看闻初语。 打开门，闻初语惊恐地躲进被窝，不敢发出声音。 “初语，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闻初语从被窝慢慢探出头，只露出一双我见犹怜的小鹿眼。 “吓坏了。”闻野摸她的脸，闻初语贪恋哥哥掌心的温度，往里蹭了蹭。 “对不起，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了。” 闻初语摇摇头：“不是哥哥的错。” 闻野看着她，眼底是少有的温柔。 “今天我不走，陪你画画好不好？” “嗯嗯。”闻初语高兴地点头，快速从被窝爬出来。 闻野陪她的时间并不多，总公司在首都，他经常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朔风科技自从打开海外市场后，春节加班工作也成了常事。 或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明明闻初语跟苏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却最喜欢自己的哥哥。 有时候，血脉至亲，这种奇妙的说不清的牵挂，真不是用简单的道理能说清楚的。 这一天，闻野哪里都没去，陪闻初语画画，吃饭，睡觉，甚至还给她讲了个睡前故事。 这故事把闻野自己讲恶心了，闻初语却咯咯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哄她睡着，闻野才有空回温知珩的电话。 “消失的闻大忙人，终于回归了。”温知珩打趣道。 闻野摁了摁太阳穴，困得眼皮上下打架：“有事吗。” “是谁一天问两遍装修进度，是谁恨不得立马搬家的？我一天天被你当监工使，好不容易出成效了想来邀个功，你竟然问我有事吗？” “能搬了？”闻野不困了。 “没有。” “那你说什么。”闻野又困了。 “硬装结束，等软装进场，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明年开过年来，选个日子，就能搬了。” 硬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结束，跟闻野的一日两催有极大的关系。 “辛苦你了。” “听说你把丘夫人送过去了？”这个地点温知珩没明说，但是两人都知道是哪儿。 “嗯。” “早该送去的，这下好了，你终于可以安心追黎央了。” 提到黎央，闻野面色不虞，自嘲地笑笑，只能劝自己一句：任重道远。 第二天，闻野在萧山别墅陪闻初语吃午饭。 食不言，寝不语，这个规矩一直延续至今。 吃到一半，闻野手机连续收到几条短信。 刚看了一眼，他刷地站起身。 第125章 过去这么久，他还是没有黎央的任何消息 “怎么了？”苏姐见他脸色不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手机上的信息提示音还在不停地响。 [黎央所在的乡镇发生多处山体滑坡。] [电话打不通，那一片区域没信号] [雨还在下，到处都是积水，道路损毁，救援车辆没办法抵达 。] [目前很多房屋被洪水淹没，灾区面积还在扩大] 每进一条信息，闻野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信息来自于闻野派出去跟着黎央的线人，当时安排人的最初的目的是怕丘素锦找到黎央。 丘素锦发起病来，什么事都做得出，万一黎央碰上她，闻野能及时得到消息，线人还能暗中保护。 把丘素锦送进小南山后，闻野并没有结束这项任务，心想派出去的人能时时发送黎央的动态也是好的。 没想到，收到的竟是他身处险境音讯全无的消息。 闻野一颗心被利爪钳制着，拿手机的右手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肩膀又疼了？” 闻野当年受伤后，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好不容缠上绷带他又急着到处找人，根本没有好好休养，因此肩膀的伤痛偶尔会发作，尤其阴雨天。 “我先走了，照顾好初语，晚上锁好门窗。” 闻野神色凛然，苏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回道：“放心，你去。” 话语间，闻野没有半刻停留，快步朝外跑去。 苏姐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慌张过，在玄关处，他甚至绊到了脚，差点摔跤。 只是他很快稳住身形，一步不停地跑到车前，坐进驾驶室。 迈巴赫以最快的速度启动，轮胎与地面摩擦后，甚至掀起了一小阵尘雾。 一路上闻野的电话没停过，踩下油门的第一时间他就让助理立刻订前往南部省城的机票。 又给有业务往来的当地富商肖总打电话，以两家公司合作1的利润点，让他帮忙找一架私人直升机，并且尽可能的配备各种急救药物、食物和水。 这边电话刚结束，那边助理电话进来。 “闻总，订不到机票，南部省城现在仍是极端暴雨天气，所有航班都已取消。” “艹。”闻野狠狠砸方向盘。 他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几秒钟内他做出了决定。 直行的车辆突然右转驶出城内高架，转进高速方向。 宣城到黎央所在的南部省城大约九百公里，正常驾驶需要十个小时。 原以为今天不用车，闻野的司机在酒店休息。 现在他从酒店赶到高速路口需要二十分钟，闻野等不及，十分钟后他已经上了高速。 迈巴赫油门踩到底，在像一匹黑色的猎豹，划破长空，拉出一道墨色残影。 “你一个人开车去南部省城？”温知珩的电话打进来。 “嗯。”闻野锐利的眼神盯着前方的道路，眸色发暗，音色深重，像是坠着沉甸甸的千斤锤。 “闻野，那里是灾区，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温知珩没有像吕何那样大骂他脑子进水，而是让他注意安全。 事关黎央，闻野不可能坐得住。 闻野对黎央的执着，没有人比温知珩更了解。 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劝闻野停下，因为一旦黎央有个三长两短，闻野这一生就完了。 黎央所在的乡镇，灾情最严重。 新闻热点也在实时跟踪报道当地情况。 闻野没时间看新闻，但是他每隔半小时会打黎央的电话。 “嘟嘟嘟\" 毫无意外，每次都是以忙音结束。 高速路程开到一半，油箱开始提示车辆需要加油。 路过最近的服务区，闻野开进去，从加油到继续启动，总共花费不到六分钟。 停留的每一分钟，对黎央来说都是危险。 闻野的手机电量已经接近2，幸好车内支持无线充电，在密集的电话有所缓解后，他把手机放着充电。 这已经是他脑子高强度运转之后，能做到的极致。 手机太重要了，他还要靠手机联系直升机。 闻野出发时是中午十一点半，当他到达南部省城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十小时的车程，硬是被他九个小时开到了。 一路过来，天气越来越差，倾盆大雨和狂风轮流上演。 高速口停了很多车，大部分人选择躲在车上等待这个极端天气结束。 只有闻野，下了高速后车速依旧不减。 闻野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已经过去这么久，他还是没有黎央的任何消息。 去往乡镇只有一条338省道，这条沿着山脚铺设，越往前走，越能在路边看到很多落石和山泥。 天黑得厉害，雨仍然没有变小的趋势。 338省道路况极其差，所有路灯已经失效，只有迈巴赫的前灯兢兢业业地照着坎坷的前路。 闻野手机的信号越来越弱，有电话过来时，断断续续，几乎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闻野到达省道被堵地段，那里停了很多车，有警车有救护车，也有私家车。 这是唯一一条通往乡镇的路，救援队伍正在极力疏通道路。 闻野下车，身上的衬衫很快被雨水浇透。 他抹了一把脸，发现坍塌路段长约五十多米，除非从泥石中爬过去，不然没法到达。 闻野走上前试图攀爬，却被警察拦住。 “不能爬，泥土滑腻松软，你走上去腿容易陷进去，到时候，我们还要解救你。” 在这说话间隙还有一些细小的碎石从山体滑落。 “赶紧离开，快走。”有人拉他，把他从泥土堆拉下来。 不过片刻，闻野膝盖下的裤脚已经沾满泥水。 这路暂时走不过去，只能另想办法。 他沉思片刻，回到车上打电话。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他连续打了几个才通。 “闻总。”对面的人喊起来。 “肖总，直升机准备好了吗？” “喂喂”对面的人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我说，”闻野吼起来：“直升机还有多久到？” “听不见，闻总，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喂” 第126章 这也许是我的遗言，你最好录音 鸡同鸭讲半天，这个地区的信号不足以支撑两人的通话。 闻野迅速启动车辆，利落掉头往回开。 在开出去两公里后，他的电话终于可以正常通信。 他选了个直升机能降落的位置， “我把定位发给你，直接飞到这儿。”闻野略过寒暄，争分夺秒直接说目的。 “闻总”肖总欲言又止。 “怎么了？”闻野一刻没松过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直升机是我一个好兄弟的，但是飞机驾驶员最近不在南部省城，有直升机驾照的只有我兄弟，只是这灾区很危险，他进去的话，这风险大了。” 都是生意场的富豪，1的利润比起自己的安全，当然微不足道。 “我有驾照，你让他把直升机开过来，我自己飞。”闻野立马说。 头顶的雨水小了一些，只是风还是大，到处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 “哎呦，闻总，你可真是大善人，勇闯抗险救灾第一线呐，我现在就让他把直升机开过去。”肖总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谢谢。” 闻野挂断电话，靠在椅背，点了一支烟。 长达十小时不眠不休的开车，他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 尼古丁的摄入，让他麻痹的神经恢复一点知觉，而他的脑神经仍在高速运转。 等待直升机的时间，闻野给温知珩打了个电话。 “到了吗？”温知珩一直紧密关注着灾情新闻，害怕闻野一个人开车分心，途中他只打过两个电话。 “到了。”闻野吐出一口烟，静谧片刻，开口说：“温知珩，我下面说的话，你录一下音。” “什么？”温知珩不懂他的意思。 “这也许是我的遗言，你最好录音。”闻野的声音有点哑，但是情绪稳定，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闻野！”温知珩难得失态，口气有些气急败坏：“你在说什么混话，赶紧收回去，不准说，我也当没听见。” 雨丝渐渐变细，能听见远处雷声轰鸣，偶尔有闪电从空中劈下。 在闪电滑过的瞬间，闻野能看到黑寂的前方是湍急涌动的洪水，里面夹杂着大量泥石和断木。 一旦进去，凶多吉少。 他身为朔风科技董事长，有些事要提前交代。 不管温知珩愿不愿意，这些话他都要说。 “我是朔风科技董事长闻野，于年月日，”闻野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晚十点三十二分，自行驾驶直升机进入南部省城灾区。” 温知珩咬紧牙关，极度不是滋味地听他冷静地讲述自己的遗言。 “如果我不能回来，我名下朔风科技的股份做如下处理：10无偿赠予股东吕何，10无偿赠予温知珩。” “闻野，别说了。”温知珩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剩余80股份，以及首都名下所有房产、存款、理财，无偿赠予黎央，黎央的身份证号码是：321，如果黎央……”说到这儿，闻野停下，轻轻吸了一口气：“如果黎央没能走出灾区，那么上述所有财产转赠他的妹妹黎苗。” “另外，我在闻氏集团所有的股份以及宣城名下房产均无偿赠予我的妹妹，闻初语。在闻初语二十岁之前，所有财产由苏婷代管。” 天上的云已经压到山顶，到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迈巴赫的前灯，蛰伏在满是危机的山路上，寻求一线生机。 温知珩久久没有说话，他不敢相信，这是闻野的遗言。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少爷，拥有身份、地位，财富，他为了一个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知珩，暂时不要让吕何知道。嫂子怀孕，他要当爸爸了，不要让他担心。” 闻野知道温知珩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提前替他安排。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温知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事不会发生，你和黎央一定能平安回来。” “嗯，”闻野笑了笑：“一定能平安回来。” 已经能听到远处直升机的声音，闻野吸完最后一口烟：“我走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打开车门走出去。 一辆罗宾逊（robn）r44ii四座直升机停在二十米外的空地上。 闻野走上前，从对方手中接过钥匙。 机体不大，能坐四个人。 “多谢。” “兄弟，敬你是条汉子，加油啊，平安归来。” 对方拍拍闻野的肩膀，由衷地说道。 “嗯，一定。” 闻野走进驾驶舱，戴上航空耳机，启动佳明导航和北斗定位。 他对直升机很熟悉，操作过各种机型。 很快，螺旋桨转动，直升机升到空中。 从闻野的出发点，到黎央在的厂区，直线距离大约三公里。 晚上并不能清晰辨认下方地形，由于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和建筑，他花了很久才确认地点。 钢结构厂房已经被洪水冲塌，唯有一栋办公楼，暂时挺立着。 直升机需要着落点，围绕着办公楼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平地。 无奈，闻野只能去别处找。 在飞行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勉强找到一个位置。 直升机降落，他从机舱后座拿出一个背包，往里面装了一些纱布，消炎药，饮用水，绳索。 出发前，他再次拨打黎央的电话，依旧没信号。 肖总想得周到，准备的物品里面有几只手电筒，闻野全都装进了背包。 他寻找降落点时，已经计算过步行路线。只是到处泥泞不堪，湿滑无比，过程比他想得要艰难。 他摔了几跤，手掌磕在尖锐的石头上，鲜血瞬间冒出来。 刺痛袭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意在身上擦了擦，继续前行。 一公里的路程，他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终于，那栋办公楼就在眼前。 闻野所处的位置在厂区斜后方的山间小路上，可现在他的位置与办公楼之间因为滑坡，被洪水冲出一道深沟。 深沟很快灌满泥水，由上而下哗哗直流。 闻野稳住脚步，在作出决定前，他给黎央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喂。” 电话通了！ 第127章 闻野，你在吗？ “黎央！” 这两个字，闻野竟然没发出声音，他稍显狼狈地咳了一下，让干涩的声带恢复功能：“黎央。” “喂？能听见吗？”黎央在电话那头问。 “能。”闻野立马回道。 “喂喂” “听不见吗？”闻野焦急起来。 信号不好，闻野连问几遍，得不到回答，黎央那头明显听不见他的声音。 闻野攥紧手机，甚至能听见骨节咯吱作响：“黎央，我能听见，你别挂电话。” 里面传出一些人的说话声。 “通了吗？” “通了，但是听不见声音。” “这可咋整啊，就剩最后一格电了，这是唯一能打进来的电话。” “信号太弱了。” “再不来人，老板就撑不住了。” 厂区办公楼二楼办公室，黎央和其他五人正聚在一起等待救援。 十几个小时过去，众人的电话皆电量耗尽，只有保安的老人机还亮着。 可是，他的电话一直显示没信号，拨打了几十个电话，甚至跑到楼顶去，仍旧不行。 大家干等无法，死马当作活马医，拔下各自的电话卡轮流插进去，尝试接收信号。 在众人尝试一一失败后，黎央最后把自己的手机卡插了进去。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手机右上角显示出微弱的信号。 “诶，诶，诶”胖胖的客户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操，有信号了，快，快打报警电话。” 黎央看着时断时续的微弱信号，对着数字“1”，正准备摁下去。 这时候电话响了。 是一串手机数字，黎央没有特意记过，但是平静的湖水中突然泛起巨大涟漪，他认出这是闻野的号码。 “闻野，你在吗？”黎央突然问。 闻野唇角哆嗦，喉结上下滚动，“我在。” “听我说，现在我们这里有六个人，其中一人腿部受伤，伤口已经感染发炎，急需药品。我们的位置是厂区办公楼二楼，一楼已经被洪水淹没，办公楼西侧有墙体断裂，因此这栋楼有坍塌风险。” 黎央说了这么多，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此他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听见。 没有丝毫犹豫，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还能撑一段时间让救援队伍注意安全。” “别担心，我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场单方面的通话，以手机电量耗尽而结束。 黎央敛神看着息屏的手机，悬在头顶的麻筋被人轻轻拨动，震得他全身发麻。 他没想过，唯一一通求救电话，是闻野打来的。 可是，闻野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哗哗的水流声，以及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他们应该庆幸，还有一栋楼能成为暂时的容身之处。 由于平时保安吃住在这里，所以他们暂时不缺食物和保暖衣物。 只是，墙体裂缝在扩大，这个安全屋已经不安全。 随着最后一只手机电量耗尽，他们完全失去了电源。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头顶的黑云却没散去，到处暗得不像话。 又熬了大约一个小时，众人因过度疲惫，已经睡去。 黎央没有睡，他来到窗边，紧盯着黑色的洪水，竭力倾听外面的动向。 可是，本就偏僻的厂区，怎么会有人。 厂区离乡镇有几公里距离，就算救援队成功进入灾区，也是先搜救离得最近的群众。 而他们的救援，会在最后。 天灾在前，生死就在一瞬间。 也许，他走不出去了。 这时候，他想了很多，想到黎苗，想到张叔他们，想到德仲国际的同事，以及——闻野。 那个他原以为会永远消失在他世界的人，以猝不及防的方式重新闯进他的生活。 六年的间隔，多年前的背叛，让黎央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在生命很可能终结的今晚，他脑中想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闻野。 他的好，他的坏，以及他最后的电话。 时间缓慢流逝，黎央又累又困，后来实在撑不住，便倚着墙阖目休息。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他。 黎央迷茫地睁开眼，侧过耳朵，仔细辨别。 “黎央~” 真的，有人在叫他。 黎央一颗心怦怦直跳，因为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不可能，不可能 黎央快步往楼上跑。 楼内有通往顶层的楼梯，为了寻找出路黎央上去过几次，只是他初次到这儿，并不熟悉当地地形，而且天很黑，他完全看不清这栋楼周围是什么情况。 他跑上顶楼，狂风吹得他弓起腰。 空气中夹着各种碎片、尘屑，黎央避之不及，脸上被刮开好几道口子。 “黎央！” 这一次，黎央清清楚楚听见了闻野的声音。 “闻野！”他大声喊回去。 “黎央，我来了，我在这儿。” 办公楼背后的山坡上，有手电筒亮光，戳破浓密的暗夜，在诡谲的危险下照出一片生机。 “闻——野。” 黎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可是声音被狂风吹散，能传出去的不足十分之一。 就是这十分之一，被闻野抓住了。 闻野从背包里拿出所有手电筒，全部打开，光束冲天，似要撕破那浓黑的乌云。 终于，黎央发现了他。 黎明已至，破晓还会远吗。 闻野举着手电筒，一身狼狈，几乎半跪在山坡上。 离他不远处是湍急的洪流，而他几乎爬过了整个山头，绕过洪流，来到了黎央身边。 他身上的衬衫早就看不出颜色，裤腿一只长一只短，两条腿被枯枝乱石戳得伤痕累累。 胸膛在剧烈起伏，周身紧绷的神经在听见黎央声音的那一刻全盘松懈。 幸好，来得及，黎央还活着。 这时候，楼下的众人听见动静纷纷跑上楼。 看到山坡上的光束后，一个个激动地大喊。 “有人来了。” “我们得救了。” “喂，我们在这儿，能看到我们吗？” 四周是拼命挥舞着手臂的同伴，黎央视而不见，他手脚冰寒，动弹不得，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 闻野，他来了，他自己来了！ 第128章 在晨曦的霞光中，走上一条求生之路 破晓的晨光，终于打破黎明的黑暗，在天边露出一点亮色。 身体优于思想，匆匆看过山坡的地形后，黎央拔腿向下跑去。 闻野怎么来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有多危险，他知不知道？ 他从哪里来的？首都，还是江城？ 连救援队都没到，他一个人是怎么到的？ 脑中塞满疑问，黎央来不及思考，不顾一切跑下楼。 一楼的水没过他的大腿，每走一步都很困难。 凭借微弱的光线，他找到一楼背后的侧门，艰难地打开。 山坡倾泻的泥石几乎将侧门封死，门打开的瞬间，哗哗往里灌。 黎央早就有准备，躲在门后，直到土石停止滑动才现身。 顺着湿滑的泥土往上爬，深一脚浅一脚，费了很大力气终于爬了出去。 黎央与前来的闻野在一片狼藉的山坡上相遇。 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闻野，他几乎成了一个泥人，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沾满泥水，衬衫扣子掉了两粒，肩膀处被划开一道口子。 高定西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膝盖处甚至破了一个洞。 黎央站在原地迟迟不敢动弹，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闻野一个人来救他了。 倒是闻野，根本控制不住快要溢出来的情绪，他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把黎央紧紧搂进怀里。 两具身体撞在一起，黎央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冰冷微颤的身体。 “太好了，能见到你，太好了，来得及，幸好，赶上了。”闻野语无伦次地在他耳边呢喃。 火热的气息喷洒在黎央脖颈，让黎央冰冻的血液恢复流动。 “闻野。”良久，黎央轻轻喊出声。 “我在。” 之前电话里，那句没被听见的“我在”，终于被听见了。 此刻，他们不似先前体面，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心灵相通。 不用维持假惺惺的工作关系，不用恶言恶语刺痛对方。 只要知道对方是安全的，就可以了。 “噢～～” 楼上传来欢呼声，甚至还有鼓掌声：“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黎央回过神来，想要推开闻野，却被他死死箍着不放。 挣扎两下无果，黎央只能放任他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野才松开手臂。 天色已经微亮，借着光，闻野细细打量黎央：“你受伤了吗？” “没有，是厂房老板受伤了。”黎央身上的小伤在这种时候不值一提。 “我带了药。”闻野从身后拿出背包，那只包也已经看不出颜色，肩带断了一半，不知在泥水里滚过几次，松松垮垮不成形。 拉开拉链，里面是用塑料袋严密包裹的急救药品。 黎央朝他后方看去，像是为了确认：“你一个人？” “嗯。”闻野低头整理药品，没有看到黎央脸上复杂的表情。 “让他们出来，我们要赶紧离开。” 山洪还在继续，留在这儿不安全。 闻野从停机点走过来，已经替他们开辟了一条山路，沿着这条路走到直升机附近，闻野就可以带他们安全离开。 听完闻野的话，黎央拼命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转身回办公楼，带着众人出来。 厂房老板在发烧，他的腿部被锋利的石头划出一道约20公分的伤口。 伤口外翻，看上去触目惊心。 矿泉水把伤口清理过后，黎央用纱布帮他包扎，又给他喂下消炎药。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致，剩下的路，还要靠厂房老板自己走下去。 “跟我走。” 处理好一切，闻野背上包，沿着来时的路，带领众人离开。 天色亮起来，这时候大家才看清这场自然灾害有多严重。 到处都是洪水，所有的道路均被淹没，山脚下已经无路可走。 山坡并不安全，可是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就在离开后不到半小时，办公楼西侧的裂缝终于被冲破，整个办公楼倾斜倒塌，摇摇欲坠。 闻野来得太及时，众人看着倾斜的办公楼心有余悸。 爬到山顶，绕过塌方路段，下坡时，闻野突然脚下打滑，整个人滚下山坡。 “闻野！”黎央大喊一声，朝他快步跑去。 鞋底沾满泥泞厚重的山泥，一步三滑，跌跌撞撞来到闻野身边。 闻野后背撞在一棵树上，血气上涌，吐出一口鲜血。 “闻野！”黎央声音发颤，冲到他身边。 “我没事。”闻野吐出一口血痰，双手撑地，想要站起身。 可是，他已经不眠不休将近二十个小时，紧绷的肌肉，高强度的负荷，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黎央眉头紧锁，咬紧牙关，蹲到他身前，“我背你。” 眼前宽阔的肩背，让闻野感受到久违的心安，但是他拒绝了：“不用，我能走。不过，要借你的肩膀一用。” 黎央心领神会，拉住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肩膀上，两人就这么搀扶着，在晨曦的霞光中，走上一条求生之路。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鬼门关上走过这么一遭，能活着出去，就是幸运。 不知走了几个小时，终于来到直升机停靠地。 他们有七个人，可是这架直升机只能坐四个人。 “我留下，你先带他们走。”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甲方乙方，但是有老弱病残。 黎央和另外两个人主动表态，闻野只能答应。 螺旋桨旋转，掀起飓风，直升机在闻野的操控下平稳起飞，转弯，离开。 黎央看着天上的直升机，久久没能收回视线。 闻野选的停机地点相对是安全的，站在这儿，能看到整个乡镇灾区的现状。 虽然雨停了，山洪依旧没有停止，到处蔓延，冲毁良田，道路，房屋。 当地百姓几辈子的心血，在这场天灾中化为乌有。 山洪带来的伤害，可能需要一辈子去治愈。 劫后余生的三人瘫坐在地，神色呆滞。 他们不是当地人，宣城和江城也不是山城，那里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山洪泥石流。 因为一个工作，命差点丢了，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等太阳快到头顶时，直升机的轰鸣由远而近。 黎央站直身，仰头看着空中的黑色小点。 那是闻野，来接他了。 第129章 他撑到直升机降落才昏过去 直升机越来越近，黎央微微扬起嘴角。 不知为何，他有点激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闻野。 下山坡时，扶着闻野走过来的一路，闻野沉默得有些吓人。 原以为他会借此机会跟自己聊聊，可是，闻野的嘴一路抿得严实，除了黎央问他能不能坚持时，他嗯了一声，就再没听见他的声音。 闻野的呼吸非常急促，而且一直咳嗽。 先前他吐血，吓了黎央一跳。 黎央担心他那一撞伤得重，主动弓起腰，几乎半驼着闻野，承担了他身体大半的重量。 闻野没有拒绝，任由自己伏在黎央身上。 到了直升机停机点，闻野轻轻推开了黎央，自行走进了驾驶舱。 他好多年前就有直升机驾照，黎央是知道的。 只是，从来没见闻野开过。 大学那四年，闻野提过几次带他们出国玩，让黎苗体验一下直升机副驾，不过被黎央拒绝了。 他整日奔波在兼职岗位，没有闲情逸致享受生活。 况且已经用了闻野不少钱，黎央不想再欠一笔。 今天，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黎央决定暂时放下一切，坐一坐闻野的副驾。 直升机开始下落，螺旋桨带起的风，裹得地面尘烟四起。 黎央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太阳晒干，干透的泥水把衣服染成不均匀的淡黄色，他整理了一下衬衫，在飓风中迎接闻野的到来。 衬衫被风吹得落拓，黎央脸上的表情却僵滞了。 直升机里不是闻野。 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只有四座的罗宾逊，一眼能看到头，机舱里只有一个人。 驾驶员走下飞机，招呼着让三人上去。 黎央愣了神，他拉住驾驶员的手臂：“请问，闻野呢？” “闻野？”对方明显不认识闻野。 “就是之前驾驶这架飞机的人。”黎央解释。 “哦，你说那个兄弟啊，他失去了意识，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什么！”大脑轰地一下炸开。 “这位兄弟真是命大，听医护人员说，是肋骨骨折，有骨头碎片戳进了肺叶，被救的人说当时在飞机上他一直咳血。但这兄弟是个汉子，他撑到直升机降落才昏过去。” 对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变成尖细的针，密密麻麻地戳在黎央心脏上。 肋骨骨折，碎片，咳血。 这些听上去永远不会跟闻野扯上关系的词，为什么会出现？ “他”声音卡在黎央喉咙口，如同被火山山石燎过，火辣辣地疼。 对方感动深受地拍拍黎央的肩膀：“是你的朋友吗？走，我带你出去，去看看他。” 黎央脚步虚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直升机的，一路上浑浑噩噩，全凭本能指挥着自己行动。 脑中闪过无数个碎片，他拼命想要抓住，碎片却从他指缝溜走。 直升机穿过被山洪淹没的村庄，驶过房屋倒塌的乡镇，最后停在338省道上。 被泥石流阻断的山路已经被挖开，群众自发组成的救灾队伍和政府安排的救援一起进入灾区。携带着食物、水、棉被、急救药品，争分夺秒地解救每一个受困群众。 从直升机上下来，黎央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迈巴赫。 挂着宣牌的迈巴赫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玻璃后窗被山顶的落石砸出一条裂缝，引擎盖上更是堆满星星点点的石块和泥土。 昨天那么恶劣的天气，抵达南部省城的航班应该会被取消。 所以，闻野是开车过来的。 一腔酸涩涌上心头，黎央控制不住地深呼吸，心痛到几乎快要撑不住。 “你们是从灾区出来的。” 有护士走上前问，他们三人虽说没有受重伤，但是磕碰和刮伤不可避免，一眼看去，都是伤患。 “请问刚才肋骨骨折的患者去了哪家医院。”黎央心里只有闻野。 “不知道，我们都是临时派遣过来的，几乎全市医院的救护车都来了，你们赶紧上车，正好我们准备回医院。” “谢谢，我不用。”黎央拒绝了护士的好意，他问道：“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给。”护士把手机塞到他手里。 闻野的号码，黎央没有特意记过。 但是，昨晚他们六个人挤在一起等待救援时，闻野的电话进来了。 那串数字如烙印般，刻进了黎央的基因。 电话响了，却迟迟没人接。 自动挂断后，黎央没有停留，又打了一个。 不知道打了第几个，直到护士忙完工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黎央是很有礼貌很有分寸的人，他从不给别人增加麻烦。 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些，他要联系闻野。 终于，在第五个电话快要挂断时，有人接了。 电话里人声嘈杂，“喂？” “请问这个电话的主人现在在哪家医院？”黎央问。 “你是患者家属吗？” “是。” “这里是省城第一人民医院，快过来，病人要做手术，正好让你知晓一下情况。” 电话挂断，黎央没有耽搁，坐上即将出发的救护车，“麻烦把我送到省城第一人民医院。” “我们是三院的，这样到了三院，你自己打车去。”借电话的护士说。 “好。” 救护车启动，黎央坐在一群伤患之中，沉默不语。 救护车很快到达三院，下车后黎央到处找人，帮忙送他去第一人民医院。 许是知道他来自受灾的乡镇，很快有个热心人将送他了过去。 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全是人，有小孩在哭泣，有大人在到处奔波，更多的是各种各样受伤的人。 黎央来到护士站，询问闻野在哪个楼层。 护士站挤满了咨询的人，护士忙得满头大汗。 “闻野？找不到，没登记。好多患者没有身份，你自己去找。” 护士寻找无果，只能这样回复黎央。 来的病人太多， 所有医护人员一个当成三个用，好多病人信息没来得及登记。 黎央想起闻野是肋骨骨折，那么他应该在骨科。 找到索引牌，骨科在十七层。 电梯内外挤满人，黎央推开安全通道大门，三步两跨地上楼梯。 跑到肺部剧痛，连呼吸都带了刺。 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最后两层，黎央扶着楼梯，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呼，呼，呼。”粗重的呼吸在楼梯间响起，十七层到了。 打开安全门，就在这时，有医生护士推着一张紧急救护床从他眼前走过。 黎央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闻野。 第130章 黎央早就换了新密码 “闻野！”黎央惊慌地喊出声，脚步一软，双膝狠狠跪在地上。 “哎哟，又来一个。”原本帮忙推床的护士听见动静停下，来到黎央身边扶起他。 “我是……我是他朋友。”黎央死死盯着闻野，手指焦急地指向前方。 “你是他朋友啊，太好了，我们正愁联系不上病人家属。他肺部出血有点严重，需要立马开刀，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医院优先开通绿色抢救通道，你赶紧通知他的家人过来。” “他有没有，生命……生命危险？”后面两个字黎央几乎不敢发出声。 “这个不好说，等手术后再看。” 黎央跌跌撞撞跟着救护床，直到闻野被推进手术室。 黎央讨厌医院，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和蔓延的死亡气息，都让他难受。 他在医院送走过父母，也心急如焚地在黎苗的换肾手术室外等待过。 现在，手术灯亮了，里面的人变成了闻野。 四处都是走动的人，黎央视线恍惚，只觉人影憧憧，背靠着墙才勉强撑住。 “这是病人的手机，你试试看能不能解锁，联系一下他家人。” 黎央接过闻野的手机，摁亮。 屏保是一张照片。 黎央的照片，一张海边的背影。 那是他们销售部同事们，有一年去东南亚某着名海岛旅游度假。 当时他一身休闲装，站在海边感受海水的抚摸，夕阳在海的尽头渲染出一道绚丽的风景，他在看海，岸边的人在看他。 这张照片曾经放在德仲国际的官网，在公司形象宣传片中出现过。 现在，成了闻野的手机屏保。 黎央的手有点哆嗦，他下意识地在开机密码中输入六个数字。 出乎意料，打开了。 有泪水攀上面颊。 怎么会，过去这么多年，手机机型更新换代无数，为什么还是这个密码？ 大二那年黎央生日，闻野送给他的礼物是某果上个月刚出的新机型。 黎央不想要，闻野却霸道地撕开包装，点击激活。 他把手机推到黎央面前，无赖地说：“现在变成二手机了，不值钱。” 黎央被他这番操作搞得无话可说，只能收下。 设置开机密码时，闻野突发奇想：“我俩设一样的密码，你和我，还有小猪仔三个人的出生月份，怎么样？” 闻野看着在商量，其实没给黎央留拒绝的余地。 后来，两个人一直共用同一个密码。 分开多年，黎央早就换了新密码。 他已决定往前看不回头，以往的一切真真实实地被他抛之脑后。 可是，闻野好像一直留在原地，从未离开。 黎央瘫坐在家属等候室，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很难过。 十分钟后，他收拾好心情，给温知珩打电话。 “闻野，你从灾区出来了？黎央呢，找了吗？”温知珩一夜没睡，一直在等闻野的电话。 “我是黎央。” “黎央？你没事，你现在跟闻野在一起？” 黎央艰难地吞咽口水：“闻野在做手术。” “什么？”温知珩惊得站起身，由于速度太快，办公椅被蹬出去老远，撞到玻璃才停下。 “我马上订机票，等我。”温知珩吓得面色发白，甚至不敢开口问闻野在做什么手术。 “能不能通知一下他父母，手术需要签同意书。”黎央只是“朋友”，他没有权利签字。 温知珩犹豫了一下：“他们暂时没法去，我过来就行。” “好。” 等待闻野做手术的期间，有护士劝黎央去包扎，他身上的伤口不少，光是脸上，大大小小就有五处。 黎央拒绝了护士的好意，紧紧盯着“手术中”三个字，不肯动。 三个小时后，手术结束，闻野被送进病房。 谁能想到，上市公司董事长连一间单间病房都没有。 黎央这时候为自己的无能平庸感到羞愧，他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脉，只能让闻野跟其他病人挤在一起。 闻野戴着氧气罩，双眼紧闭，身上绑着各种仪器，滴滴记录着他的身体指标。 高高在上的闻野，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与记忆中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没有半点相像。 黎央安静地待在他身边，看了许久。 突然想摸摸闻野的脸，刚伸出手，才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血痂和泥巴。 讪讪地收回手，黎央到卫生间匆匆收拾了一下。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他不放心，闻野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行。 温知珩到达医院时，黎央正在跟医生说话。 眼前的人让温知珩吃了一惊，这是黎央？ 头发上满是泥土，衬衫和裤子皱得不像话，脚下的皮鞋甚至开了口。 从温知珩接到电话，到坐飞机赶到南部省城，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这么长时间，黎央也没收拾一下自己？ “知珩。”黎央发现了他。 “嗯，我来了，你……”温知珩看着他脸上的伤口，“没事。” “我没事。”黎央像是感受不到疼，“你在这里认识人吗？能不能把闻野转到单人间？” 这是黎央第一次要求特权，他顾不上其他，一心只想让闻野好好休息。 闻野脾气不太好，从小富裕的家庭，让他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 三人间病房他肯定不喜欢，而且人来人往太吵了，影响他休息。 “我来安排。”朔风科技有合作商就是这个城市的，之前接洽人正好是温知珩。 等闻野转进单人病房，已经是晚上十点。 温知珩做事周到，帮他们两人准备了全新的衣物，一应生活用品都配备齐全，还找来了护工。 可是黎央不肯，“不用其他人，我照顾他。” 黎央已经两天没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早就扛不住。 温知珩没有戳穿他，只让护工在外面等着，一旦有情况，随时进来帮忙。 一切安稳下来，黎央后知后觉自己一身狼狈，他朝温知珩扯扯嘴角：“我去洗个澡。” 浴室传来水声，温知珩波澜壮阔地心境才渐渐缓过神。 他看着病床上的闻野，无奈道：“追人追到半条命没了，该说你情种呢，还是说你愚蠢。” 想起录音机里的“遗言”，温知珩一阵心悸：“还好没用上。” 第131章 “英雄”这个词，往往代表着危险和牺牲 黎央洗完澡出来，温知珩正坐在陪护椅上揉太阳穴。 “洗好了啊，来，吃点东西。” 温知珩助理出身，做事细心周到，猜到黎央到现在可能没吃饭。 黎央没有胃口，不过为了维持身体基本机能，还是勉强吃了些。 吃完饭，在确认闻野手术成功没有生命危险后，他身体内部的疲惫和酸疼才后知后觉地涌出来。 到处都在疼，手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 无论坐着还是站着，密密麻麻的疼痛都没放过他。 脑子里好像有个人拿着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太阳穴鼓凸，几乎要崩裂开来。 胃部的不适，从隐隐作痛上升为剧痛。 但是，这些跟闻野的伤比起来，不值一提。 见黎央的嘴角干裂到起皮，温知珩给他送来一杯温水。 “谢谢。”黎央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一杯温水下肚，饱经挫折的胃，终于得到一点舒缓。 “我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间，你去睡一觉。” 温知珩的打算是，今晚由他来守夜。 黎央虽说没有受重伤，但小伤不少，要不是他坚持不住院，这时候他应该和闻野一样躺在病床上。 “不用，你去，我睡陪护床就行了。”闻野还没清醒，黎央不放心交给别人。 “你” 温知珩看着脸色比闻野还要差的黎央，只觉得他们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犟，八头牛都拉不动。 时间太晚了，继续僵持没意义。 温知珩待了会儿，就走了。 黎央在闻野床边守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才睡。 他做梦了，梦境里到处都在地震，无论他逃到哪儿，脚底的大地都会裂开。 裂开后的深渊里翻滚着滚烫的岩浆，下一个瞬间，岩浆变成了有攻击意识的巨兽。 就在黎央准备逃离时，他却在巨兽的嘴里看到了昏迷的闻野。 “不要~” 嘶吼着，黎央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外面是个艳阳天，有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白色窗帘上，如梦如幻。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黎央猛地转向隔壁的病床。 一双眼睛撞进他的视线。 是闻野。 黎央眨了眨眼，像是为了确认。 突然，闻野朝他笑了一下。 黎央噌地从床上下来，身上的被子被他的动作拖拽到地上。 “你醒了？” 经过一夜他的嗓子没有任何好转，只见两瓣嘴唇上下动，却没发出声音。 “你发烧了？”闻野跟他同时开口。 好笑的是，他的嗓子也哑了。 两个哑巴面面相觑，都没听清对方的话。 良久，两人相视一笑。 是劫后余生的感慨，是彼此安全的欣慰，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黎央确实发烧了，低烧，浑身肌肉酸痛，难怪一晚上在做噩梦。 不知道闻野醒了多久，竟然能看出他在发烧。 黎央来到闻野身边，看他的心电监护仪，又看头顶的输液袋。 医生应该已经来过了，不过黎央当时太累了，这么大动静也没醒。 闻野的眼睛从睁开后，就没离开过黎央。 黎央下巴上有青茬，一双眼睛熬得通红，由于发烧的缘故脸颊微微发红。 “哟，都醒啦。”温知珩拎着餐盒从门外走来。 “咱们的大英雄也醒了，哎呀，你不知道啊，你上新闻了。在南部省城的抗灾的一众新闻里有这么一条，某个不知名商业大佬，半夜驾驶私人直升机勇闯灾区，成功解救六名百姓。” “喏，这位，也是其中之一。”温知珩朝黎央努努嘴。 黎央心里不是滋味，“英雄”这个词，往往代表着危险和牺牲。 他不希望闻野成为“英雄”，他是商场上的枭雄，安安稳稳当他的闻总才是。 这当然是玩笑，温知珩只是想调解气氛。 他进来时，还以为到了什么冰封雪世界，冷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在闻野床边坐下，就看见闻野嘴唇在动。 “嗯？”温知珩凑近。 “黎央发烧了，带他去看医生。”微弱的气音，几乎听不见。 温知珩吃惊地看着闻野，他都没发现黎央发烧，闻野这才刚醒是怎么知道的？ 听了他的话，温知珩来到黎央身边，把手搭在他额头，果真有点烫。 黎央隐藏的太好了，温知珩完全看不出。 “行，你好好休息，我这就押他去看医生。” 黎央不觉得低烧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拗不过温知珩，吃过早餐就被他带走了。 果然发烧了，他小腿处的伤口因为泡水时间过长，有些轻微发炎。 医生开了药，让他按时吃。 去的时候孑然一身，回来拎了一包药。 “手机给你买来了。” 昨晚黎央拜托温知珩给他买一个新手机，他失踪了两天，黎苗和同事肯定非常担心。 电话卡刚插进去，短信一个接着一个往里进。 来不及一一回复，黎央先给黎苗打电话。 “哥，哥”电话接通的瞬间，黎苗在电话里嚎啕大哭。 她和黎央每天都会视频， 可他去南部省城的第二天黎苗就再也没打通哥哥的电话。 她匆匆赶回家没找到人，又跑到德仲国际，才得知黎央出差的厂区已经成为了最严重的灾区。 这两天，黎苗不吃不喝，成天抱着电话等。 现在终于接到哥哥的电话，她再也忍不住了。 “小苗儿，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黎央尽力让自己发出声音。 听到哥哥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嗓子，黎苗拼命道歉： “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住宿了，我要回家住，我天天回家，天天陪着你。” 黎苗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她为什么要住宿，她就应该听哥哥的话。 兄妹两人聊了一会儿，黎苗说什么也要订机票过来，黎央劝不住，只能答应。 从灾区出来的第一天，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 黎央的同事，闻野的合伙人，朋友，前来探望的人几乎把单人间的门槛踏破。 怕打扰到闻野，温知珩把人拦在病房外接待。 作为代理人，温知珩忙了一天口干舌燥，嗓子发涩，快变成第三个哑巴了。 直到晚上，病房才安静下来。 这一天，闻野时睡时醒，意识没有完全恢复。 第132章 恃宠而骄，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十一月的天，江城已经提前进入冬天，怕冷的人忙不迭地穿上了羽绒服。 南部省城却仍旧是二十多度的气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丝毫不见半个月前暴雨泥石流灾害带来的阴霾。 第一人民医院是南部省城最好的医院，住院部楼顶有一个空中花园。 在鲜花陆续凋零的季节，楼顶的三角梅和格桑花开得正艳。 两道颀长的身影漫步在花海中，两人时不时低语，偶尔停下来，其中一个人会帮另一个拢紧外套。 “啧，我有点热。”闻野很嫌弃这件针织外套，奶呼呼的，穿上去很娘。 黎央好脾气地解释：“今天有风，小心吹到刀口。” 黎央对闻野的身体，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 闻野刚能下床那会儿，黎央小心翼翼得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闻野身体虚，没走几步疼出一身汗，他靠在黎央身上小口吸气，心里骂自己太弱鸡。 “不走了，上床休息。”黎央下颌线紧绷，眉间皱出一个小疙瘩。 挨过最辛苦的一周，闻野终于能自己走一段了。 二十多度的天，闻野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厚实的卫衣，这徐徐微风，根本不值一提。 他自认这套穿搭还行，可是加上奶白色的针织外套，绝对不行。 不伦不类，娘。 温知珩到底什么品味，怎么会买这样的衣服。 自从闻野能下床后，他有点过度在意自己的形象。 先是嫌弃病号服难看，后来又觉得自己的发型软塌塌的不好看。 像是沉寂多年的孔雀终于找到机会开屏，总想在黎央面前展现优质的一面。 最近黎央对他太包容，包容到他开始情不自禁的撒娇，示弱，粘人。 只要一分钟见不到黎央，就会给他打电话。 然而，不管黎央在做什么，只要看到闻野的电话，他必定立马出现。 “刀口疼？还是骨头疼？”黎央气没喘匀，紧张地问。 明明哪里都不疼，闻野还是皱了皱眉：：“好像，都疼。” 黎央立马沉了脸，“我去找医生。” “诶，别。”闻野拉住他，匆忙间扯到伤口，是真疼起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弄假成真，这种事，闻野做了不止一次。 可他就是乐此不疲，他就爱看黎央为他紧张的样子。 恃宠而骄，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夏宇然是在闻野做完手术后第五天来到医院的。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堆工作。 董事长不好当，员工可以休病假，他却不行。 虽说温知珩和吕禾承担了大部分，但董事长的权利毕竟在他手上，很多事需要他做决断。 黎央严格控制着闻野的工作时间，上午半小时，下午半小时，超过一分钟也不行。 明明有个报告只要花五分钟就能看完，可超过了时间，黎央就会面无表情地收掉闻野的工作平板，然后礼貌地提醒夏宇然，闻野需要休息。 “……” 黎哥可真牛逼，夏宇然在心里给黎央竖了个大拇指。瞧瞧咱自家老板不值钱的样儿，一个字都不敢反抗，黎哥说一，他绝不说二。 黎央原本就高大的形象，在夏宇然心里更雄伟了。 此刻，夏宇然窝在单人病房狭小的会客桌上，满脸问号地看着自家老板“撒娇”。 嘶，这词怎么这么恶心。 刚刚黎哥不在，老板可是中气十足地骂了自己整整十分钟，怎么黎哥一来，老板就从暴怒的雄狮变成了柔弱的绵羊。 翻书都没这么快，难道老板以前学过国粹——变脸？ 算了，眼不见为净，况且今天的半小时工作时间已满，他不走，也会被黎央赶走。 夏宇然关上电脑，非常利落地走了。 再过几天，闻野就能出院了，苏姐想让闻野回萧山别墅养伤，家里安静，环境清幽，静养最适合不过。 闻野却要回江城。 先前闻野让夏宇然在江城购置房产，已经完成了过户手续，精装顶奢公寓，东西皆已配置齐全，可以拎包入住。 苏姐不觉得闻野想一个人住公寓：“你不会想住黎央家？” 被苏姐直白的戳穿心思，闻野干脆坦荡地承认：“嗯。” 闻野在南部省城救人受伤的事瞒不住，苏姐也是这几天才知道他救的是黎央。 苏姐以前就喜欢黎央这孩子，明里暗里帮了他不少，曾经更是提出过帮忙照顾黎苗。 只是黎央大学毕业后就像消失了一样，完全失去了联系，为此苏姐惦念了好久。 没想到，闻野竟然和他遇上了。 更震惊的是，闻野告诉苏姐，他正在追黎央。 关于闻野的性取向，苏姐多多少少有点怀疑，因此听到这个话并不吃惊，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 “你这是追上了？”苏姐不确定地问。 她心底里是希望闻野能找到爱人，但理智告诉她，成功性不太高。 因为黎央完全不像是会喜欢男人的人。 “没有。”闻野噙着笑，看着远处给他削苹果的黎央。 “没有你笑什么。” 大概是幸福，能跟黎央这么时时刻刻在一起，是他等了六年才换来的。 他不想挟恩图报，可是他控制不住。 黎央对他笑了一次，他就希望黎央时时对他笑。黎央跟他一起吃了饭，他就希望今后一日三餐顿顿跟他一起吃。 以前他说过，愿意等，可是见识过满眼只有他一个人的黎央后，闻野就不肯放手了。 沙漠中饥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汪清澈的泉水，他是会选择独自占有，还是与别人共享？ 当然是独自占有，最好在泉水周围砌上一圈高高的城墙，变成他的私有领域，然后将所有觊觎泉水的人乱箭乱死。 “吃苹果吗？”黎央把苹果切成小块，送到闻野面前。 “吃，但是我手有点疼。” “我喂你。”黎央没有怀疑，用水果叉叉了一小块递到他嘴边。 闻野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身边拉了拉。 “你离得太远了，够不着。” 拙劣的谎言，黎央都不忍拆穿。 “闻少，别折腾了，快吃。”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 闻少这个称呼，是大学时期黎央偶尔打趣他时叫的。 有时候，在床上，闻野会故意让他这么叫，一遍又一遍，直到两人筋疲力尽。 第133章 你和闻总两个，谁上谁下？ 闻野伸出手环住黎央的腰，脸贴在他肚子上。 “让闻少抱抱。” 细细听去，会发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闻野拼命汲取黎央的身上的味道，沉溺在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高浓度酒酿中。 黎央站着没动，任由他抱着。 直到闻野像只狼狗一样，在他身上嗅个不停。 “诶，诶，诶，干什么呢。”黎央想要往后退，偏偏闻野抱得紧，不肯撒手。 怕他扯到伤口，刚退了半步，黎央又停了。 病房内一片宁静，偶尔能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黎央垂眸往下看，闻野乌黑的发丝乱蓬蓬的挤在他腹部。 他记得，以前闻野的头发很硬，现在有些长了，看上去很柔软，让他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手掌抬起，刚要落到他头上，突然有人进门。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我马上就走。” 夏宇然抱着平板和一堆打印的资料，刚进门眼前惊人的一幕让他慌了手脚。 嘴上说着要走，手上的资料却哐哐落了一地，他赶忙蹲下去捡。 奈何今天他的手好像得了帕金森，捡三张掉两张，捡来捡去没个头。 直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递给他一沓整齐的资料。 “谢谢黎哥。”夏宇然头也不敢抬，他怕被人看到他红得像个猴屁股的脸，也怕看到老板想要刀人的眼神。 “我去那个我有事，我先走了。” 语无伦次半天，夏宇然抱着资料闷头跑了。 黎央看着他跑得比兔子快的背影，不由得叹气。 “你平时对他是不是太凶了，怎么就这么怕你。”地上还躺着个平板，黎央捡起来递到闻野手上。 闻野按捺住想要杀人的冲动，面无表情地接过平板，粗鲁地开机输密码。 “早晚把他辞了。” 黎央笑了笑，出去给夏宇然打电话。 “黎哥？闻总他是不是要把我辞了？” 黎央挑眉，这两人默契度挺高。 “没有，回来，工作重要。” “哦。”夏宇然语气蔫蔫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来了劲儿：“黎哥，你知道吗，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 “？”黎央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这种感悟，“去工作，别让闻野等久了。”。 “好的，黎哥。等等，我能问一个私人问题吗？”夏宇然藏不住话，或许觉得黎央性格好，他就有些没大没小。 “嗯？” “你和闻总两个，谁上谁下？” “” “我猜一定是你！！！”不等黎央回答，夏宇然肯定地说。 “” “放心，我一定锁紧嘴巴，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黎哥，你真牛逼。”能把闻总压底下，能不牛逼嘛。 黎央被夏宇然莫名其妙的夸奖搞得一脸无语，他和闻野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不论先前种种，闻野不顾生死地救了他。 或许，应该给闻野一个机会。 被夏宇然撞破两人抱在一起，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黎央暂时不想面对他，干脆上楼，来到空中花园。 先前eva、小鱼和ia专程过来探望过他，一同过来的还有黎苗。 小鱼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大小伙子明里暗里哭了不少次。 他恨不得扇自己巴掌，黎央这遭都是替他受的，他自责内疚了好久，一直不能释怀。 德仲国际也非常重视员工因公受伤的事，eva给他批了半个月病假，外加各种福利补偿，总之没有亏待黎央。 同事们也纷纷打电话，发微信表示了关怀。 黎央半个月假期已到，他明天要回江城。 主要黎苗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小丫头马上就要出去打比赛了，临出发前，黎央还是想回去看看她。 黎苗说到做到，宿舍不住了，每天回家。 即使黎央不在家，她也坚持回去，好多天不见，黎央也想她了。 在花园坐了会儿，黎央去了一趟商场。 闻野不喜欢温知珩买的那件白色针织衫，怕自己离开后闻野不穿外套，便决定给他买一件。 “这是送我的？”闻野看着材质极佳的深色半长款风衣，惊喜地问。 “嗯，针织外套你不是不喜欢，白天出去散步穿这件。” 闻野的嘴角简直比ak还难压，“这是你第一次给我买衣服。” 黎央一愣，好像是的。 闻野的衣柜里是当季最新款定制服，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上门定期送货。 自然轮不到黎央给他买。 “我试穿过，大小差不多，你应该能穿。” 他们两人身形本就差不了多少，以前衣服经常混着穿。 闻野乐滋滋地把衣服套上，跑进卫生间，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 他在心里把黎央赞扬了一通，眼光真好，衣服很合身，是闻野的风格。 吃晚饭时，黎央看着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闻野，友善地提醒道：“你热不热？” 闻野从试穿过之后，那件风衣就长在了他身上，没脱下过。 “不热。”闻野嘴硬道。 “可是，你额头上有汗。” 闻野额角的汗珠，已经汗湿了发际线。 “是吗，虚汗，我不热。” “你能不能把外套脱了？” “不能，我冷。” 闻少爷又来了，黎央无奈道：“要是不小心溅到油点就不好了，听销售员说很难清洗。” “哟，忘记这茬了。”闻野立马站起身，把外套脱下来，规规整整地挂好。 出生时连小婴儿鞋都是奢牌的闻少，怎么会对一件衣服情有独钟，无非是送衣服的人重要罢了。 第二天，黎央出发回江城，他比闻野早走两天。 “等等，我们说好的话，你可不能反悔。”闻野穿着深色风衣，非要送把黎央送到医院楼下。 他指的是黎央答应过继续照顾他，直到他完全康复。 闻野厚脸皮地直接表示，要住黎央家。 “你家是三室，我住客卧就行。” 看着闻野还没完全恢复的苍白脸色，黎央虽有犹豫，但没拒绝。 “没反悔，到江城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闻野这才放心地让他离开，直到黎央坐的车消失在尽头，才收回眼神。 机场离医院不远，黎央留的时间很充足。 换了登机牌，他把手伸进衣兜，发现了闻野的药。 为了让闻野准时吃药，黎央设置了闹钟，这种类似的一小瓶药偶尔他会随身带着。 时间还早，闲来没事，想来想去还是给闻野送去。 到了医院，黎央想到闻野看见他之后的表情，忍不住发笑。 闻少应该会开心。 这么想着，就到了门口。 刚想进去，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怎么伤成这样了？” 黎央从病房门的玻璃窗中匆匆一瞥，是她。 第134章 我未婚，单身 李璨比以前胖了些，或许是当了妈妈的缘故，整个人温润如玉。 “你们怎么来了？”闻野有些意外。 他受伤的事并没有特意告诉过李璨，不过，出了这么大事，她从其他人嘴里得知也是人之常情。 “我和学茗要回英国了，走之前来看看你。” 顾学茗，李璨的丈夫。 也是当年闻野去英国摄政大学见李璨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人。 他们是高中同学，当年李璨到英国上大学，顾学茗不顾一切跟了过去。 大一那会儿，两人还没有向彼此表达心意。 见过闻野和李璨一起吃饭后，顾学茗低落了好久，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机会跟李璨在一起，没想到李璨率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这其中，不乏有闻野的手笔。 李璨心有所属，闻野当时就看出来了。 出身豪门，享受了豪门带来的一切荣誉、财富、权利，自然要接受豪门的利用。 李璨和闻野都是当局的棋子。 只不过闻野既是棋子，又是掌棋之人。 他私下跟李璨商量过，两人接受名义上的联姻，让各自的家族获得联姻带来的各项便利。 订婚程序不过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只要给他两年时间，完全接手闻氏集团后，他就不再受制于人。 他答应事成之后给李璨自由，让她嫁给心爱之人。 条件是，陪他一起演戏，并且尽全力支持他进入闻氏集团董事会。 李璨是个智商一般的女孩子，她父亲很强势，说一不二，绝对不会让她嫁给来自中产家庭的顾学茗。 因此，跟闻野的合作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闻野非常绅士，从来不会对她做出任何让人不适的行为，甚至为了让她和顾学茗约会，打了不少掩护。 跟闻野接触得越多，李璨就越佩服他，甚至把他当做大哥，有拿不定的主意时，偶尔会请教他的意见。 大学毕业，李璨和顾学茗偷偷领了结婚证，李家大怒，可当时李璨已经怀孕，生米煮成熟饭，李家也没办法。 前段时间李璨回国看望母亲，听说闻野受伤了，临走前过来看看。 她和顾学茗已经定居英国，不经常回国，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李璨夫妻在医院待了大约一个小时才离开。 人一走，病房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让人难受。 黎央不在病房陪着，闻野觉得度日如年，恨不得时间快进，赶紧回江城。 这两天夏宇然不好过，自从撞破老板和黎哥的关系后，老板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完全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比如，老板每天要吃三种药，每种药的注意事项和服用时间，黎央走之前都交待过他。 不过是晚了几分钟提醒，闻野脸就黑得不像话。 夏宇然心里腹诽，晚几分钟又不耽误药效，干嘛那么凶。 其实闻野没凶夏宇然，他只是想黎央了。 不知为何，黎央走后，他总觉得不安。 可是黎央还会正常回他信息，也会给他打电话，看上去倒也没异样。 可闻野就是觉得，不对劲。 这种感觉，在他回到江城机场，黎央没有来接他后，越发强烈。 不仅没来接他，甚至不愿意履行照顾他至康复的承诺。 闻野心中慌成一片，直接来到黎央家。 江城已经很冷了，闻野穿着黎央送他的外套，在门口等着。 没等到黎央，先是等到了回家的黎苗， “闻野哥，你回来了？” 闻野现在在黎苗心中，是哥哥的救命大恩人，恨不得天天把他在家里供着。 “这过道冷，快进屋。”黎苗打开门，招呼闻野进屋。 “黎苗，你哥定的家规，你又忘了。”闻野说话时不带感情，很冷很吓人。 黎苗猛得想起来，先前她让闻野进家门，黎央生了好大的气，她哄了很久才好。 可是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闻野不仅救了黎央，而且他刚动了手术，是个身体虚弱的病人。 况且，黎苗在医院亲眼见过哥哥对闻野有多好。 黎苗虽说是哥哥的狗腿子，但她可有眼力劲了，现在的黎央，对待闻野，跟先前可是天差地别。 江城比南部省城冷多了，闻野身上的衣服不足以保暖。 无论黎苗怎么请求，他就是不肯进门，正当两人僵持着，黎央回来了。 两天不见，黎央瘦了。 “哥，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闻野哥不肯进家门，你快劝劝他。” 黎央没有看闻野，而是对黎苗说：“你先进屋，把门关上。” 黎苗看看闻野又看看黎央，两位哥哥都不开口，她只好关门。门一关上，黎苗立马从猫眼里偷看。 她觉得不对劲，这两个哥哥真的很不对劲。 闻野看向黎央的眼神不像朋友，像……像爱人！ 沉寂了一会儿，闻野忍不住开口。 “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要反悔？”闻野不理解，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在医院时，他看到了黎央的松动，为什么短短两天，一切都变了。 黎央咽了咽口水，他说：“我白天要上班，没时间。” “白天不需要你照顾，我能自理。”闻野立马说。 “你可以请高级护工，费用我来出。”黎央依旧不看他。 “黎央，不要说这些场面话，告诉我原因好吗，不要让我猜。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好，刀口还疼，都这样了，不能得到一个真正的原因吗？” 闻野知道怎么拿捏黎央，他一示弱一说疼，黎央就崩不住了。 黎央垂眸，看着地上一只黑色的小飞虫，良久，他说：“我在医院看到你夫人了。” “夫人？” “李璨。” 又是一片沉寂。 闻野突然笑了，被气笑的：“黎央，你有没有在百度百科搜索过我的信息？” “嗯？” “如果你去了解一下就会知道，我未婚，单身。” “啊？”黎央有点懵。 “啊什么，李璨早就结婚了，还生了个可爱的宝宝。” 这个信息，让黎央呆滞了好久，他无头无脑地问：“那你女儿呢？” 女儿？闻野想了想，黎央问的可能是闻初语。 “你先让我进去，我再跟你说我“女儿”的事。” 第135章 六年了，和尚都没他能忍 黎央现在脑子不太清明，一下子涌入太多与他多年来意识相悖的信息，他一时间没法消化。 “先进来。”黎央打开门，迎面站着吃瓜群众黎苗。 在闻野说出百度百科时，她迅速打开网页输入闻野的名字，整整三页的介绍，她没看完，只看到了上面确实写着未婚，单身。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某些被她遗忘的细节，重新出现，剥丝抽茧，顺藤摸瓜，黎苗这个彻头彻尾的“蒙鼓人”终于恍然大悟。 以前她小，以为两位哥哥是单纯的友谊，现在她长大了，才发现，单纯的是自己。 就是说嘛，哪个同学会冒死进入灾区救人。 听说闻野哥驾驶的那架直升机大几百万，当时降落时不具备条件，机翼和机身都有损坏，光是维修费就不是小数目。 哥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一个人。 有不少女生跟他表白过，他都没答应。 而他除了时宜姐和德仲国际的同事外，也没有其他朋友。 若说例外，那一定是闻野。 黎央从不来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无论多难，都是自己扛。 但是，他却在闻野的四合院里住了四年。 现在回想起来，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他们 黎苗一会儿看黎央，一会儿看闻野。 曾经 是一对！ 黎苗捂紧嘴巴，生怕涌在嗓子口的尖叫会冒出来。 两位哥哥没有发现黎苗的异样，闻野撑到现在，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他疼得皱了皱眉。 “碰到伤口了？快给我看看。”黎央着急地掀开他的外套。 闻野轻轻拉住他，虚弱地说：“疼死我了，我要躺一躺。” 客卧还没收拾，黎央当即把他扶到自己房间。 闻野一边勾嘴角一边口是心非：“睡你的床不太好，之前说了，睡客卧的。” 黎央也不和他争，“快躺会儿，今天的药吃了吗？” “没有，夏宇然办事太不靠谱，经常忘了。” 在楼下车里等着的夏宇然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他还小。”黎央愣了愣，给夏宇然找理由。 “嗯，不提他了。” 闻野看着充满黎央气息的被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躺进去。 黎央找来一套睡衣，“这是我的睡衣，洗干净了，不嫌弃的话，换上。” 怎么可能嫌弃，闻野巴不得。 “你帮我换。” “好。” 脱掉病号服后，闻野里面穿了白色衬衫西裤。 骨节分明的手帮闻野解喉结下方的第一颗纽扣，细碎的声音夹杂着两人的呼吸，闻野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他垂眸看黎央。 卧室柔和的灯光自上而下落在黎央身上，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落在脸颊上。 解开所有纽扣，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右胸下方的白色绷带。 黎央的手指轻轻点在上面，点得闻野心尖发麻。 “已经开始掉痂了，怕碰到才贴了纱布。”闻野解释道。 “我看看。”黎央眸子晦暗不明，心情不是很好。 轻轻撕开胶带，8公分长的伤口出现在他面前。 已经过去半个月，伤口愈合得不错，不如第一次见到时那么触目惊心。 但是，黎央的心仍揪着。 或许是旅途太长，又或许是在门外等了太久，伤口被摩擦得发红。 黎央开始自责，应该去机场接他的。 闻野不会照顾自己，夏宇然又是个粗心的，才两天，伤口不但没愈合得更好，反而接近发炎的边缘。 “疼不疼？” 闻野冷静地欣赏着黎央眼神中流露出的心疼，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疼。” 黎央果然紧张了。 “呼~”他突然弯下腰，在伤口处轻轻吹气。 这不吹没事，一吹闻野开始不对劲。 白皙的胸膛猛地火烧一般，从腹部开始蔓延，直达耳尖。 “怎么了？发烧了？”黎央直起身，手背搭在闻野额头。 闻野有口难言，是烧起来了，但不是额头。 某个部位有了明显变化，他不想让黎央发现，只好避开话题：“我先去洗个澡。” “好。” 在浴室，闻野低头看着不争气的小弟，无奈地笑出声。 不能怪他，六年了，和尚都没他能忍。 多少人明里暗里想要往他床上爬，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都使过，可他就是没有动摇过。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急，一定要等黎央愿意。 这次洗澡时间有点长，黎央等了会儿，到浴室敲门。 “闻野？” “嗯？”他的声音明显带了沙哑，还有说不出的慵懒。 “洗好了吗？” “好了，马上出来。” 闻野出来时，穿着黎央的睡衣，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他的额头，发尾正往下滴水。 很快，肩头位置洇湿出一小片。 黎央正在厨房做饭，闻野便走到他身边。 “等一会儿，快好了。”黎央一边翻炒，一边回头，就看了一眼，便皱了眉。 “黎苗。”黎央喊道。 “诶。” “你来。”黎央把锅铲交给黎苗，交代道：“焖十分钟，加点盐，就可以出锅了。” “好的。”黎家兄妹都有做饭天赋，不用担心。 黎央洗了手，拉着闻野到房间坐下。 “头发没擦就出来？江城今天只有十三度，你也不怕感冒。” 说着拿出一个干毛巾，帮他擦，擦完又给他吹头发。 嗡嗡的吹风声响起，闻野惬意地闭上眼，理所当然地享受黎央吹头发的特殊优待。 乌黑的发丝在指间穿梭，触感柔软，摸着很舒服。 黎央心想，果然比以前要软。 头发吹至半干，晚饭也做好了。 “开饭喽~”黎苗在房间外冒出一个头，朝两位哥哥快速地眨了眨大眼睛。 “你眼睛抽筋了？”闻野问。 “！！！”过去这么多年，闻野哥的毒舌还是没有变。 不过黎苗窥见了惊天大秘密，她心情好，朝闻野吐了吐舌头，“快出来。” 饭桌上是家常菜，三菜一汤，汤是骨头汤，特意煮给闻野喝的。 口味非常好，适合宣城人。 饭桌上，黎苗的控制着自己不乱看，可是，每次哥哥夹菜给闻野时，她就忍不住看一眼。 次数多了，就被闻野逮到了。 “别羡慕，这是病人才有的待遇。”闻大少爷幽幽开口，心里腹诽道，等了六年才有的待遇，有什么好羡慕的。 “嘿嘿~”黎苗也不跟他争，就是傻笑。 “傻了，这孩子。” “食不言寝不语。”黎苗拿话堵闻野。 闻野瞪了她一眼，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第136章 你右肩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老板，你什么时候下来？”夏宇然在车里等得肚子咕咕叫，“还有，您该吃药了。” 闻野的行李和药还在车上，夏宇然迟迟接不到老板的电话，这熬不住了，才战战兢兢倚着吃药打电话。 饭桌上，闻野噎住，他把夏宇然给忘了。 “你把东西送上来。”跟他说了楼层号，闻野挂了电话。 “谁啊？”黎苗好奇地问。 “我助理，他把我的行李和药送过来。” 很快，门铃响起，黎苗跑去开门。 “你好，夏助理。”黎苗热情地打招呼。 夏宇然看着这位犹如动漫出来的美少女，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不敢看黎苗，有些结巴地问：“请问闻闻总，在吗？” “闻野哥在的，请进。” 夏宇然推着行李箱，顶着个猴屁股脸进屋。 “夏助理，辛苦你了。吃过饭了吗？不嫌弃的话，家常便饭，一起吃。” 黎央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礼貌邀请道。 夏宇然一进屋就闻到了饭香，此时他肚子早就饿瘪了，因此他故意忽略掉老板的冰刀似的眼神，毅然决然地留下来蹭饭。 有了夏宇然，席间热闹了不少。 他跟黎苗的共同话题挺多，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加上美女在前，他总想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夏助理，闻野哥有女朋友吗？”聊得正欢，黎苗突然问。 她可聪明着呢，百度百科上的资料不能全信，明面上写着没有对象，私底下没公开过的，谁又知道呢。 哥哥这六年可是守身如玉，要是闻野六年间找过其他人，哥哥岂不是亏大发了。 以前黎苗处处偏袒闻野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两位哥哥的关系，总觉得吃人家的住人家得，欠人家一个大恩情。 现在知道了，哪能那么淡定，有些事可不得问清楚嘛。 “没有。”夏宇然吃得满面红光，放低声音：“我跟着闻总工作了两年，一年365天，他能工作366天，哪有时间找对象。” 这话里，难免带了点牢骚。 自己的老板是工作狂，他这个做助理的工作强度自然巨大，不仅老板是个单身狗，他也是！ 可是，貌似现在老板快要脱单了，他还是单身狗，靠！ “那在你工作之前呢？”黎苗追着问。 夏宇然心中警铃大作，老板现在和黎哥关系暧昧，说不清道不明，小美女这是在套话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问咱们温总。”夏宇然机灵地用温知珩挡枪。 “知珩哥？” 黎苗上次去南部省城医院与温知珩见过面，不过当时她一颗心扑在黎央身上，跟温知珩没讲过几句话。 “咳。”闻野脸色不虞地看着两个小鬼头当面霍霍自己，寒声问：“吃完了吗。” 言下之意，吃完赶紧滚。 “吃完了。”夏宇然立马会意，三下五除二扒干净碗里的米饭，站起身：“我走了，再见黎哥，再见妹妹。” 送走夏宇然后，黎央拿出闻野的药，按照品种和数量分好。 “以后每顿的量我分好，白天我不在家，你记得吃。” “我有时候记不得。”闻野故意说。 “没事，我定了闹钟，给你打电话。” 闻野心满意足了，他就等着黎央这句话呢。 吃了药，闻野昏昏欲睡，折腾了一天，他的肋骨疼得狠。 黎央等他躺进被窝，轻轻坐在床边。 “闻野。” “嗯？”闻野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你右肩上的疤，是怎么来的？”黎央拉开闻野的睡衣，露出他肩头的疤。 这个问题，黎央早就想问了。 在南部省城医院，黎央给闻野擦过身子，当时就看到了他肩膀上的刀疤。 是手术留下的。 他怎么了？什么时候做过手术？ 忍到现在，他终于问了出来。 室内一片安静，闻野好像已经睡着了。 过了好久，闻野闭着眼睛轻声说：“车祸，粉碎性骨折。” 车祸，粉碎性骨折。 每个词都让黎央心头钝痛。 黎央想起在公司楼下健身房举杠铃时，给闻野多加了二十公斤铃片，当时闻野说手滑，导致杠铃砸到了锁骨。 还有，重逢后跟闻野几次动手，总觉得闻野变弱了，黎央以为他在故意示弱玩苦肉计。 没想到，他的右手真的受过伤。 天意弄人，现在闻野右侧肋骨骨折，右半边身子总共没几根骨头，差不多断了个遍。 黎央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他因为闻野六年前的背叛，一直恨他，不肯原谅，重逢以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想到这儿，黎央不由得一阵心悸。 他摸着闻野肩膀处的伤疤低声问：“怎么会出车祸？” 闻野不困了，他睁开眼，看着黎央。 原本以为黎央要问“女儿”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转到了这道陈年旧疤上。 该怎么说呢，他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两年。 拜亲生母亲所赐，导致他肩膀粉碎性骨折，拜亲生父亲所赐，让他药物依赖长达两年。 那是他最颓废的时候，药瘾发作起来，不人不鬼。 他宁愿这两年经历的一切被沉埋在地下，永远不被提及。 可是，每逢阴天下雨，右肩的隐痛，又时时提醒着他，那两年是真实存在的。 在公司，没有人敢提他的肩膀。偶尔他疼得没法签字时，会让温知珩代替。 “雨天路滑，撞高速护栏了。”闻野轻描淡写地说。 良久，黎央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自怜自艾的时候，在他以为闻野婚姻事业双全的时候，没想过，闻野也会受伤。 “我困了。”闻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闭上了眼。 黎央帮他掖好被角，关灯。 闻野知道他没走，可是有些话他不想说。 被满是黎央气味的被子包裹，闻野觉得很安心。 很快，他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他肩头落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像是怕碰疼那道陈年旧疤。 这一夜，闻野睡得很舒服，第二天直到黎央打电话提醒他吃药，才悠悠转醒。 第137章 一束玫瑰换一件Prada外套，亏大发了 “桌上有早餐，起床后别忘记吃。” “嗯。”闻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一晚他睡得太舒服了。 “今天的午餐我帮你订外卖，等我找到钟点工阿姨后，让阿姨煮。” 闻野扬着嘴角听黎央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统统点头说好。 他穿着黎央的睡衣，起床洗漱，兴致高昂地参观了这间三室一厅的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央的缘故，闻野觉得这房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小了点。 没关系，他买的房子大。 吃过早餐，夏宇然又来了，以及一堆工作。 黎央不在，闻野又变成了那个冷面阎王，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闻野工作起来很容易忘记时间，等门铃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是黎央给他点的外卖到了。 星御厨的包装袋，很有标志性。 “哇，一直听说江城的星御厨很好吃，终于有机会尝一尝了。”夏宇然开心地搓手。 闻野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打开包装袋。 精致的餐食，闻野吃过不少，今天这个最得他心。 不过，有个没眼力见的，猪一样，哼哧哼哧吃掉了大半。 这可是黎央送给闻野的“爱心外卖”，就这么便宜了夏宇然。 “你回首都。”闻野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说。 “这怎么行，我是您助理，您在哪儿，我在哪儿。”夏宇然嘴里包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表忠心。 闻野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他是吕何侄子的份上，早就不知道被开除多少次了。 下午，闻野开了几个国际视频会议，又和温知珩通了半小时电话。 直到肋骨疼得有些受不了，才停止工作。 冬天，天黑得早，外面又刮着风，闻野站在窗口看了看天，让夏宇然送他去德仲国际。 “老板，您是不是在追黎哥？”夏宇然难得脑子转得快，只是有些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他就心道不好，又要挨骂了。 闻野听后，一反常态没有训他，回了个：“嗯。” 夏宇然舒了一口气，他真的很喜欢黎央，也希望有人能压住自己的黑心老板。 “那我可以提个小小建议吗？”夏宇然小心翼翼地说。 “说。”闻野撩起眼皮，等他的下言。 “您不能空手去啊，至少带一束花。”夏宇神秘感十足地说出了这么个老掉牙的建议。 闻野若有所思，空手确实不好，但捧着花在下楼等，又太招摇，他不想给黎央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行动优于思想，他点开某软件，第一时间订购了一束99朵红玫瑰，闪送到德仲国际办公室。 金融大厦，前台收到了一束送给销冠黎央的鲜花。 她瞪大双眼，这可是国内知名鲜花品牌的经典花束，寓意：您的爱，由我们来送达。 是黎央的追求者送的。 这个八卦很快传遍办公室。 “我去，虽说之前也有不少姑娘追黎哥，但是这么一大捧99朵玫瑰可没有过啊。” “哪个姑娘这么大手笔？” “我就说黎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定是哪个大美女的爱慕之心隐藏不住了。” 黎央在外跟业主开会，不知道自己成了公司的话题中心。 这几天，他从南部省城灾区回来，已经遭受过太多关注，好不容易热度下来了些，又被顶了上去。 “黎哥。”刚进公司就被人叫住了，前台朝他招手。 “怎么了？”黎央不知所以地问。 “你瞧。”前台朝他使眼色，黎央这才看见摆在角落的硕大玫瑰花束。 黎央低低笑出声：“你这是要脱单了？” 前台哈哈大笑：“什么啊，这是送给你的，黎哥。” “我？” 黎央面色淡淡，指尖带着初冬的寒气，在红艳的玫瑰上点了点，瞬间有香气在指间萦绕。 他知道是谁了。 “黎哥，谁送的？”前台仰着八卦之脸，期待地看着他。 黎央想了想：“客户。” “啊？客户？”前台在公司工作两年，不是没收到过客户送的花，倒是第一见送99朵玫瑰的客户。 黎央明显不想多说，他让前台把花拆掉给大家分一分，很快每个人的桌上分得一枝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回到工位，黎央才发现闻野给他发的信息。 “花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你怎么不把花圃一起买来？”黎央无语。 “花圃，可以啊，普罗旺斯薰衣草园和荷兰郁金香花海，你喜欢哪个？我去买。” “你幼不幼稚。” “我是认真的。” “” 黎央不想理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下班前，ia约大家一起吃饭，黎央委婉拒绝。 “哦？有情况啊，黎哥，是不是跟送你花的美女约会去？”ia打趣道。 “不是，别瞎猜。” “好想见见嫂子啊，不知道什么样的美人能得到黎哥的青睐。” 黎央作为德仲国际的黄金单身汉，他的情感一向是众人八卦的中心。 可是，这么多年，黎央身边除了一个已经结婚的唐时宜，没见过任何女生。 有时候，ia会想，黎央不会早就结婚了，嫂子在老家藏着呢。 奈何黎央嘴紧，只要关于情感的事，他一律不谈。 不过大家好奇归好奇，没有人会追着别人的隐私问。 黎央下楼时，在大厦进口闸机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上依旧是他买的那件深色半长风衣。 闻野肩宽腿长，本就阔挺的衣服被他穿得更有型。 今天他打了发胶，器宇轩昂地站着，吸引了不少眼光。 黎央走到他面前，噙着笑说：“闻总，你这件风衣是秋季款，现在是冬天，体感温度不超过十度，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况且，这外套他天天穿也没见送去洗，快包浆了。 “是吗？”闻野从黎央出现后，眼神就没离开过他，“那你再送我一件冬天的外套。” 金融大厦下面就是大型商场，品牌齐全，应有尽有。 等两人出来时，闻野上身换成了一件羽绒服，那件风衣外套放进购物袋，被黎央拎在手里。 “你傻不傻，一束玫瑰换一件prada外套，亏大发了。”闻野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忘揶揄黎央。 此刻，黎央终于体会到了夏宇然的心情，有种无言以对的无奈感。 茶言茶语闻大总裁，心情极度明媚。 走到地下停车场，助理兼职司机的夏宇然正兢兢业业地等着自家老板以及未来的“老板娘”。 第138章 大病还未愈，不能着凉 两道颀长的身影并排走来，夏宇然眯起眼看去。 这两人太配了，身高、气场、外型，从头到脚配一脸。 瞧瞧黎哥那一脸正气，除了他，还有谁能压得住朔风科技的黑面阎王。 夏宇然下车，热情地给他们打开车门。 “谢谢。”黎央礼貌道谢，身边的闻野则昂着头，习以为常地进入后座。 车辆启动，夏宇然车技不错，开得很稳。 “晚上想吃什么？”黎央问。 “你做什么就吃什么。”无论黎央做什么，闻野都不挑，都爱吃。 “黎哥，我可以提意见吗，我想吃糖醋排骨。”前头的夏宇然喜滋滋地说。 黎央的手艺没话说，太好吃了。 “行啊。”黎央爽快答应。 夏宇然龇着大牙，突然从后视镜看到了老板冷漠的眼神，嘶，好冷。 他打了个寒颤，收回视线，一心一意开车。 车子空间很大，闻野和黎央两人的腿都长，这么半敞着，再近一点，就会碰到彼此。 这时候闻野有些嫌弃这车，空间太大了些，若是小一点，他和黎央的膝盖就碰上了。 车里暖气足，闻野穿着羽绒服很快热出一头汗。 “把衣服脱了。”黎央看他热，递给他一张纸巾。 闻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呵，黎央低笑，无奈地侧过身，帮他擦汗。 他这么压过来，闻野就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玫瑰香。 “送你的花呢？” “给同事分了。”黎央仔细地帮他擦额角。 “你可真大方。”闻野语气听不出好坏，但多少有点不开心。 “不然呢，那么一大捧，我怎么带走。以后别买了，浪费。” “我钱多，乐意。” 啧，夏宇然撇嘴，钱多给我呀，我不嫌多。 黎央不跟他纠结这个，给他擦完额头又说：“羽绒服脱了，看你热的。” “大病还未愈，不能着凉。” 这话是在南部省城医院时，黎央常对他说的。 “你这人” “怎么，我说错了吗。”闻野把无赖精神贯彻到底。 夏宇然耳朵带着扩音器，把两人的互动一字不落地听了个遍。 他忍不住悄悄咂舌，两大男人怎么黏黏糊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把人送到黎央家楼下，夏宇然被无情的黑心地主原地打发。 “你自己出去吃，费用报销。” “可是，我想吃黎哥做的糖醋排骨。” 回答他的，是“啪”的关车门声。 黎央笑笑，也没开口替夏宇然说话，只是跟他挥挥手，让他慢点开。 电梯到了楼层，闻野率先迈步走出轿厢，然后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黎央。 “怎么了？”黎央不明所以。 “门锁了，进不去。” 这明摆着的一句废话，黎央听懂了。 闻野想要录指纹锁。 白天他一个人在家，没录指纹进出确实不方便。 当初答应了照顾他到完全康复，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不过半个月，时间还长，录个指纹无可厚非。 闻野面无表情地看黎央输入密码，然后在他的指导下，录了自己两只大拇指的指纹。 进了屋，闻野背着黎央勾起了嘴角。 黎苗已经到家了，下周一她要去邻省的大学参加辩论赛，周六和周日集训，今晚回家住一天，明天就不回了。 闻野闲着没事，跟她模拟了一场辩论。 辩论赛需要辩手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将理论与实际紧密结合进行论证，考验的是辩手全方面的知识积累。 闻野出身名校，又是上市公司董事长，见多识广，知识储备量大到惊人，黎苗一个大一新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明明被闻野打得落花流水，她却兴奋地直鼓掌。 跟闻野模拟一场，比她与同学模拟十场学到的东西还要多。 她兴奋地拿出纸和笔，把闻野的观念和反驳点一一记录下来。 “我明天带过去跟学长他们讨论一下，我不信，我们校辩论队的精英没办法打败你。” 年轻总是满怀希望，他们对未来充满想象，不畏惧困难，乘风破浪，勇敢地向前冲。 闻野松弛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矜贵傲气地说：“放马过来。” “闻野哥，你太帅了。”黎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如此自信张扬的闻野，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等他们模拟完毕，黎央的晚餐也出锅了。 热热闹闹吃完饭，黎苗还要为辩论赛做准备，便早早回了房间。 黎央和闻野在沙发上喝茶，唐时宜送的80寸液晶电视上，放着没人看的偶像剧。 默默坐了会儿，黎央心里有话想要问闻野。 他的“女儿”是怎么回事，跟他订婚的姑娘，为什么会另嫁他人。 还有，他的肩膀，真的是雨天路滑，自己撞伤的吗？ 刚想开口，闻野却站起身。 “有个国际会议，大约两个小时，不用等我，你先睡。” “嗯，好。”黎央低头喝了口茶，到了嘴边的话顺着茶水咽了下去。 闻野的忙碌他是清楚的，他还记得第一次替闻野登录工作邮箱时，被里面密密麻麻的邮件惊到。 而他看到的仅是一周内的未读邮件。 闻野站在董事长那个位置，他就不能只代表自己。 公司旗下几千名员工系在他身上，都是责任。 临睡觉之前，黎央接到了唐时宜的电话，她终于回江城了。 这段日子，秦兆贺几乎是把她绑架在身边，他去哪儿都得把她带着，完全失去了自由。 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唐时宜迫不及待想要见黎央，她有一肚子话要一吐为快。 黎央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她决定要跟他畅聊到天明。 与唐时宜确实好久不见了，黎央便应了下来。 她估计还不知道黎央被困灾区的事，不然早就杀到家里来了，而不是打电话约喝酒。 不知道也好，黎央不希望她担心，况且，他现在好好的，何必再提。 第二天，夜晚降临，江城璀璨的夜景一如既往美丽，唐时宜提前定了卡座，又点了一瓶黑桃a，今天她要大喝特喝，不醉不归。 清进口，有人推门而入，唐时宜抬眼看去，只见黎央身后多了个人。 第139章 我以前犯过浑，但我现在，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这人，唐时宜可熟悉得很，也好奇得很。 闻野，朔风科技董事长。 他跟黎央大学时就相识，前段时间出现在黎央爸妈公墓。 现在又跟着黎央来见她。 唐时宜明白了，闻野是来宣示主权的。 她挑了挑眉，有意思，这不，轮到她上场发挥了嘛。 唐时宜足尖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后妈包臀抹胸连衣裙，栗色披肩大波浪摇曳生姿。 她风姿卓越地往那儿一站，慵懒地朝黎央招手：“这儿。” 清光线暗，灯从上面打下来，遮住闻野半张脸，他神色晦暗不明，气场倒是强大得生人勿近。 可唐时宜不怕，她老公是谁，还能有人比秦兆贺的更吓人？ “时宜。”黎央笑着跟她打招呼。 唐时宜也不说话，眼神轻飘飘落在闻野身上，抬了抬俏丽的下巴：“这谁？不介绍一下。” 他们两人的关系，不是三言两句可以说清的，闻野跟过来时，黎央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他在斟酌该怎么回答。 “我叫闻野，我在追他。”冷不丁的，闻野在身后说。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隔壁卡座的客人也能听见。 因此，有人回头，好奇地看着这三位俊男靓女。 【我就说，我就说他两不纯洁，瞧瞧，被我猜中了。】 【嘿，这时候，我这娘家人的态度，一定得摆出来。】 唐时宜在心里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她面上不显，依旧端得是高贵艳丽，“是吗？为什么黎央从来没提起过你？” 这话算是戳到闻野心肝肺了，他黑着脸，冷冷说了句：“以后会的。” 唐时宜轻笑一声，“那就拭目以待。” 三人入座，唐时宜点了他们常点的套餐，还有一瓶黑桃a。 “黎央胃不好，今晚我陪你喝。” 闻野脱掉身上的prada外套，细心地折叠好放在空座椅上。 “嗯？”唐时宜看向黎央，这么多年，唐时宜完全不知道黎央胃不好，不然，她也不会经常约黎央喝酒。 “别听他乱说。”黎央也脱了外套，轻轻放在闻野外套上面。 闻野不着痕迹地看着两件相叠的外套，弯了下嘴角。 有着外人在，唐时宜一肚子婆婆妈妈家长里短的牢骚不好说，干脆把话题围绕眼前这两位。 “闻先生，在江城工作？” “公司在首都，不过明年会搬到江城。” “哦？异地啊。”唐时宜不快不慢地用兰蔻指尖敲着桌面。 “不是，我现在住黎央家。”闻野迅速地反将一军。 “啊？”这进展太快了，唐时宜错愕的看向黎央：“你们同居了？” 还没等黎央解释，唐时宜又说：“他在追求你，你得享受这个被追求过程知道吗？这么快就同居，你脑子进水了？” “”” 闻野有些得意地喝了口墨西哥落日，龙舌兰搭配红酒雪碧，爽口不甜腻，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唐时宜恨铁不成钢地瞪黎央，嗑cp的心情都没了。 黎央叹了口气，这该怎么解释呢。 当时得知他要跟唐时宜喝酒时，闻野二话就要跟过来。 明知不是带闻野一起见朋友的好时机，但看见闻野兴致勃勃地穿上那件parda，黎央拒绝的话便没说出口。 现在他骑虎难下，被架得有些难受。 “他受伤了，我在照顾他。”黎央说。 “他家人呢？他朋友呢？实在不济，他可以花钱请人啊，用得着你？” “” 黎央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端起酒杯掩饰尴尬。 杯口还未到唇边，一只修长的手摁住他的手腕。 “你已经喝过一杯了，今天的量到此为止。” 这点酒，不至于。 但是闻野有些强硬，摁住不放。 黎央不想与他争，就放下酒杯。 随后，闻野让服务员上一杯温水。 【这还差不多，知道心疼人。】 闻野的表现让唐时宜微微改变了态度，她直接略过黎央，干脆跟闻野喝起来。 闻野的酒量自然是非常不错的，他懂酒，这点跟唐时宜倒算是有共同话题。 一轮结束，唐时宜有点上头。 闻野半眯着眼睛，开始套话。 “黎央什么时候来江城的？” “他啊，毕业那年，六月底我记得。” 闻野心下明了，当时他花几个月时间找遍了首都和宣城，都没找到人，没想过黎央会去江城。 “黎苗在江城上的初中？学籍怎么办理的。” “我找的秦兆贺。”当时唐时宜和秦兆贺还没结婚，秦家不同意娶唐时宜，因此两人处于分分合合的状态。 唐时宜彻底死心，准备回首都，这时候黎央突然找她帮忙。 她厚着脸皮找秦兆贺，秦兆贺却以此为条件，让她复合。 想到这事，唐时宜就来气，她汩汩大口喝下一整杯黑桃a。 “黎央他们住哪儿？” “哪儿便宜选哪儿，一年不知换多少个地方，有一年小苗儿搬家都搬哭了。嘘，别告诉黎央，小苗儿偷偷告诉我的。” 闻野微微皱眉，攥着杯壁的指间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他想起黎央熟稔地走过的江城老式居民区，空间逼仄，常年照不到阳光。 到底要多么努力和优秀，才能改变原有的困境，获得现在的生活。 闻野心尖开始发酸，入嘴的酒液带了苦味。 “你不知道我们黎央有多优秀，他靠自己完美出众的英语能力，进入了全球五百强外企，一年后主动申请进入销售部，第二年他就拿下了销冠。” 闻野怔怔地看着酒杯，点头道：“嗯，他一直很优秀。” 不管出生时拿了一张多烂的牌，黎央都能凭自己的本事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黎央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你可别辜负他。他拥有现在的一切，很辛苦很辛苦的。” 唐时宜已经醉了，把闻野当成了自己人，有种娘家人把自己姑娘托付给男方的操劳过度，指着闻野巴拉巴拉说了很久。 人菜瘾大，说的就是她。 这边黎央和闻野的事还没说完，那边脑中灵光一现，顾不得闻野这个外人在场，大肆咒骂秦兆贺这个狗男人。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在座的两个男人，莫名中了一枪，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今晚唐时宜有司机，把她送走后，黎央舒了一口气。 “她喝醉了，有些话没经过脑子，你别放心上。” 这是为唐时宜无差别骂人找补。 “我觉得她说得挺对。” “嗯？” “她说你很优秀，很辛苦，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我以前犯过浑，但我现在，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第140章 我没有女儿 江城的夜，绚烂迷人，闻野眼睛里有闪亮的光。 冬夜风寒，从酒里带出来的热气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黎央刚想开口，被闻野打断：“你别急着拒绝，看我的表现，好不好？”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黎央，等待他的宣判。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明明没喝多少，黎央头脑却微微发胀，指尖泛着热气。 良久，他哑着嗓子说：“好。” 闻野眼里的光洇湿了水汽，嘴角扯出的难看的笑：“说好了，不准反悔。”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面对面站着，任人潮涌动，眼睛里只容得下对方。 “不反悔。” 悬着的心轻轻落地，闻野拉住黎央的手，在他的掌心轻轻捏了捏；“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黎央没问去哪里，只是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闻野心情非常好。 捏住黎央的手之后，就没放开过，他甚至想把黎央的手拽进自己的prada外套口袋。 闻野用的是右手，力气很轻，黎央轻轻一拉就能躲开。 可是，黎央怕伤到他。 闻野的右手情况有点复杂，这几天黎央亲眼见过他的右手有时候会控制不住的颤抖，幅度很小，并且闻野会下意识地捏成拳头背到身后，快速掩盖异样。 闻野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却不过分秀气。 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握着鼠标时，青色的筋脉微微凸起，很性感。 如此完美的手，带了点缺憾，让人觉得心疼。 因着这点心疼，闻野毫无障碍地把人牵了一路，直到小区门口才放开。 闻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是不想让黎央为难。 掌心仍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冰凉，已经带了寒冬的凛冽。 闻野依旧穿着那件外套，黎央已经看不下去了。 “换一件，把这件送去洗一下。” “谁让你只买一件，换了我穿什么。”闻野理直气壮地碎碎念。 黎央指着先前夏宇然送来的一整个衣柜的冬季品牌外套：“这里面随便挑一件。” 闻野看也不看，“不要，我就穿这件。” 闻野总是在一些幼稚的点上犟，黎央觉得他有点可爱。 “行～你穿，回头再给你买。”黎央无奈道，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真的？不反悔？” “真的，不反悔。” 两个人加起来快六十岁人了，还在玩几岁小朋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无聊游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亦乐乎。 车子上了高速，走到一半黎央才发现是去宣城的路。 “去宣城？” “嗯。” 这些年黎央很少回宣城，莲花小区拆迁后，老邻居们各奔东西。 每年除了回去祭拜父母，偶尔会去看望张叔一家，他很少回来。 宣城变化很大，莲花小区拆迁后，开发了一个公园，旁边建了一个大型游乐场。 车子经过“嗨迪”，那栋楼还在，但是变成了某银行总部，已不见当年灯红酒绿的辉煌。 时间在走，时代在变，更新换代，大浪淘沙，渐渐变成历史中的某一页。 作为承载过两人纠葛的“嗨迪”，就这么消失了，黎央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有惋惜，有怀念，也有说不清不到明的遗憾。 驶过繁华的市区，车辆一路向东南郊区驶去。 宣城唯一的山丘脚下，隐着一个别墅区，进入小区后，不到两分钟车子停在一间别墅门口。 别墅大门开着，车子缓缓驶入花园。 下了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在大都市待久了，很难呼吸到如此纯净的空气，不仅洗刷了一身的疲惫，连灵魂都被洗涤干净。 花园里有人撑着伞在修剪花枝，听见声音转过身。 闻野和黎央踏出车门，共撑一把伞。 他们两人的个头在伞下有些逼仄，却不妨碍同框画面的美好。 伞是斜的，偏向闻野，黎央一侧的肩膀落了雨，他却好似没有察觉。 苏姐看着突然到来的两人，只想起一句话：爱是一把倾斜的伞。 她放下手中的剪刀，来到两人面前。 “黎央，还记得我吗？”苏姐笑着问他。 黎央微微瞪大眼睛：“苏姐，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进去。” 到处湿漉漉的，雨丝不大却密，待久了，裤脚全是水珠。 进了门，苏姐给黎央拿了一双新拖鞋，“新的，穿。” “谢谢。” 房子很大，能看到一些玩具散落在各个角落，都是小女孩喜欢的粉色。 “初语呢？”闻野问。 “在楼上画画，我去叫她，她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闻野这个决定突然，人到了，苏姐才知道。 很快，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个粉嫩的姑娘从楼梯下来，一路能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果真高兴坏了。 “哥哥！”闻初语跑到闻野身边，大眼睛扑扇扑扇，像一只乖顺的布偶猫，等着主人的抚摸。 “嗯。”闻野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 “去看画，画，好了。”闻初语拉起闻野的手，让他上楼。 “初语，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闻野板起脸。 闻初语这才发现坐在沙发上安静喝茶的黎央，她礼貌地鞠躬：“哥哥好。” 从闻初语出现，黎央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以前常年在医院，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小孩。 闻初语，黎央有印象，是闻野同父异母的妹妹，要是没记错，她今年应该十岁。 但是她的反应和智商，看上去远远低于这个年纪。 闻初语同样在看黎央，她觉得这个哥哥好好看，比温哥哥还好看。 闻野并不常带人回家，吕何来过几次，闻知珩倒是经常来。 有时闻野出国开会，碰上闻初语生日，温知珩会带着礼物陪她。 “她是我妹妹，闻初语，我没有女儿。” 这是闻野带黎央来的原因，他不想让黎央带着怀疑和猜忌接受自己的追求。 “你好，初语，我是黎央。” 闻初语虽然对陌生人有戒心，但是哥哥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欢迎光临。”闻初语怯生生地说。 黎央抬眼，正好与闻野对视，两人都笑出了声。 “你妹妹真可爱。” 闻野视线落在闻初语身上，轻轻说：“是可爱。” 第141章 恍惚间，他把闻初语当成了黎苗 闻初语叫完人，便拘谨地立在一旁不动，她不习惯跟人打交道。 过了会儿，她小声跟闻野说：“哥哥，我想去画画。” “去。” 得到哥哥的允许，闻初语又蹬蹬跑上楼。 看着闻初语蹦跳的背影，黎央问：“这些年，是你在抚养她？” 闻野家的情况，以前黎央虽然没有特意问过，但多多少少知道些。 闻野的童年并不幸福，常年被寻花问柳的父亲丢在别墅，母亲又远在美国，父母的爱一个都没得到过。 并且，父母之间的家产之争、抚养权之争，长达多年。 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掣肘对方的筹码。 童年缺少关爱，又常年处在父母家族的利益之争，导致他唯利是图，对亲情冷漠，对感情不负责。 闻野讨厌小孩，尤其是小女孩。 说难听点，有点重男轻女。 大概率，是因为他父亲在外拥有无数私生女，在小时候亲眼见过一些素未谋面上门认亲的女人后，他渐渐对亲情无感甚至是冷漠。 以前他对黎苗总是没好脸色，语气生硬，没个笑脸。 直到相处久了，才渐渐有做哥哥的样子，也是真心把黎苗当妹妹。 他不是温柔型的家长，他是专制冷淡大家长，但出发点是好的。 比如禁止黎苗早恋，为她的餐食营养搭配换过多个阿姨，等等 那四年，闻野为他们兄妹做了很多事。 不管他怀有什么目的，当时当下，他是真的为他们好。 没有闻野，黎苗做不成手术。 肾源紧张，他只有半天时间筹钱，即使白菜价卖出莲花小区的房子，房款也不可能那么快到账。 黎苗的重生，离不开闻野。 过去种种，有恩有怨。 若是闻野没找过来，黎央也许会永远忘记他，安心和黎苗过日子。 可是，偏偏他来了。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少爷，卑微到尘埃，甚至为了他连命都能豁出去，黎央再无情，也能看到那一颗赤城的真心。 黎央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动摇了。 外面依旧细雨绵绵，天色昏暗，别墅内柔和的灯光，软化了闻野锋利的下颌线。 “她三岁那年，闻昌奇就生了要跟钟舒舒离婚的意思。”闻野点了支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那时候，闻昌奇身边有了更年轻的女人，对已经生过孩子的钟舒舒渐渐生厌。 当年她在嗨迪大吵大闹，已经让闻昌奇认清，钟舒舒这种小山坳出来的女人，永远拿不上台面。 若是她生个儿子，还能母凭子贵，偏偏生了个女儿，在闻昌奇眼里一文不值。 有了新人，忘旧人，闻昌奇就生了离婚的念头。 钟舒舒闹过几次，无妨。 后来，她把气撒在闻初语身上，常常打骂她。 闻初语是闻昌奇老来得子，常年沉溺酒色的他，精子质量可想而知的差，所以闻初语比一般孩子发育慢，说话也晚。 这么吵了一年多，闻昌奇还是跟她离了婚，象征性地给了几百万补偿费就打发母女两人走。 领完离婚证，闻昌奇雪上加霜嘲讽了一句：“生了个哑巴，有什么脸跟我闹。” 回来后，钟舒舒气不过，她恨闻初语没用，不像别的孩子聪明伶俐，让她闻夫人的地位不保。 怒气上头，她突然发疯掐住闻初语的脖子。 四岁多的小姑娘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她，甚至要伤害她。 她甚至没来得及呼叫，就被钟舒舒掐得嘴唇乌黑、呼吸微弱，窒息长达几分钟。 后来，钟舒舒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把她送到医院。 可是，由于窒息时间过长，影响到了闻初语的大脑。 本就发育晚的孩子，变成了有智力障碍的残疾儿，钟舒舒照顾了几个月，很快厌烦。 她厚颜无耻的找到苏婷，让她帮忙照顾闻初语几天。 当时“嗨迪”刚被闻野卖掉，苏婷处于失业状态，她喜欢小孩，尤其闻初语长得很漂亮，性格很乖巧。 虽说钟舒舒背刺过她，但苏婷看着浑身都是淤青的闻初语，心生怜悯，勉为其难收下了她。 哪曾想，钟舒舒这一扔，就彻底消失了，苏婷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听到，她重新傍了个大款去国外定居了。 那年夏末，暴雨惊雷，凌晨一点，闻初语突然高烧浑身抽搐，苏婷一个人害怕得手抖成筛子。 她实在没办法， 最终抱着孩子，找到了闻野。 当时闻野的状态很差，他眼圈发黑，整个人瘦得不成样，下巴的青茬凌乱粗糙。 自闻初语出生，他没见过几次，可以说，她几乎是个陌生人。 可是，闭着眼脸色苍白的闻初语，在某个角度跟黎苗很像。 黎苗刚做完换肾手术时，一张小脸蜡黄蜡黄，秀气的眉毛经常蹙成一团，下巴尖得能戳破皮肤，就跟眼前的闻初语一样。 那时，闻野由于严重的药物依赖症状，精神涣散，不能集中。 他努力睁了睁眼，恍惚间，把闻初语当成了黎苗。 下一秒，他答应了苏婷的要求。 自那之后，闻初语被他养了六年。期间，闻野和苏婷找了很多医生，试过多种医疗办法，失败过无数次。 闻初语能达到现在的状态，已经是金钱、技术和耐心叠加的最好成果。 血缘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却实实在在存在。 当时闻初语年纪小，却一点都不怕他，在他药瘾发作，想要自残减轻痛苦时，是闻初语抱着他的胳膊，小鹿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含糊不清地喊：“哥哥不疼哥哥不疼。” 他看着闻初语的眼睛，过了很久，还是选择了放下手中的匕首。 说来可笑，每次药瘾发作，他总是会偷偷躲进萧山别墅，而大部分时候，都是闻初语陪他度过的。 那么冷漠的闻野，在长达两年的戒断时间里，终于彻底接纳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闻野隐去了他药物依赖成瘾，戒了两年才成功的事，把闻初语这些年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黎央。 听完后，黎央久久不能回神。 第142章 他们并肩站在黎央父母墓前 “她”黎央嗓子干哑：“有你这样的哥哥，是幸运。” “是吗？”闻野笑了笑：“可是，跟你比起来，我差远了。” 两码事，根本不能比。 黎央心里涌出很多话，堵在喉咙口，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闻野变了很多，让人心疼。 回忆往昔，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两人的谈话氛围掺了点苦涩。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中午。 因为闻野今天回来得突然，苏姐没有提前准备，她正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 闻野上楼看闻初语画画，黎央便挽起袖子，来到厨房帮忙。 “你来干什么，出去，哪有第一天上门就干活的理，去外面等着，让你尝尝苏姐的手艺。” 这话仔细听去，有别有“意味”，黎央只觉是一愣，他没多想，不声不吭地站在一旁帮苏姐摘菜。 从小做惯了这些，动起手来很娴熟。 有人帮忙，苏姐轻松多了，被打乱的节奏重新恢复正常。 抽油烟机嗡嗡作响，他们各做各的事，配合默契。 “黎央，你现在在江城做什么？”给苏姐递菜的时候，她转头问了一句。 “房产销售。” “啊哦哦，销售好，销售好”苏姐不自然地别开脸，她这话当然是违心的，销售，在众人眼里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工作。 黎央不介意别人怎么想，他把手中摘好的菜洗干净递给苏姐。 后来，苏姐再也没问过工作的事，话题围绕到黎苗身上。 得知黎苗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并且考上了985大学后，她由衷地感到高兴，黎央甚至能看到她因为笑意而升起的鱼尾纹。 “嗨迪，关了吗？”黎央问。 提到这个，苏姐的笑容淡了些，她在“嗨迪”工作多年，又是副总经理，她对嗨迪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 “嗯，闻少他的公司缺少资金，就卖掉了。” “卖掉了？”黎央记得闻野家是宣城首富，当年朔风科技虽说需要的投资不少，但不至于变卖手中还在赚钱的产业。 “那时，闻董跟闻少之间的关系紧张，原本答应的投资资金被扣押，实在没办法，闻少就卖了嗨迪。” 闻野变卖的何止是嗨迪，还有他名下的股票，房产，车辆，除了闻氏集团的股份，他几乎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保证了朔风的进一步科技扩张。 嗨迪关掉后，闻野给了苏姐很大一笔补偿金。 她兢兢业业工作多年，没有时间到处走走看看，拿了补偿金后，她暂时放下工作，去了一些地方旅游散心。 直到钟舒舒把闻初语丢给她，才打断了她周游世界的计划。 有一段时间，她真的想把闻初语当女儿，和她过一辈子。 可是，闻初语的病有些严重，以她的能力没办法找到最好的医生。 后来闻野决定抚养闻初语，苏姐就跟着闻初语住进了萧山别墅，一住就是六年。 这里已经是她的家。 闻野曾经想过把萧山别墅过户到苏姐名下，被她拒绝了。 她喜欢闻初语，不是为了利益才留在她身边，这间别墅闻初语非常喜欢，苏姐对闻野说，等闻初语到了十八岁，过户到她名下。 当然闻野没有亏待她，每个月打到她账户的金额，比当年她在嗨迪做副总经理还要高。 每天修修花除除草，陪可爱的小姑娘画画、吃饭，多么惬意悠闲的生活，她非常喜欢。 “闻少他不容易，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吕总老婆都怀孕了，他还是单身，为这，没少被吕总笑话。” “当年跟李家小姐订婚，没一个星期，就退了，惹得闻董大怒，断了闻少所有投资资金，夫人她还”说到这儿，苏姐闭了嘴。 丘素锦撞伤闻野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 闻野不喜欢别人提到他的手，在家里，这是忌讳。 “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过好现在才是。” 见苏姐不愿多说，黎央也不好追问，两人便岔开了话题。 等闻野领着闻初语下楼时，午饭已经好了。 平时闻野在家，苏姐一般准备五个菜，今天足足十道，若不是餐桌大，根本摆不下。 “哇，好多菜，好多肉肉。”闻初语高兴地拍手。 “嗯，今天多吃点，多吃长个子。”苏姐说。 “谢谢苏姐。”闻初语朝她鞠了一躬。 黎央被她逗乐了，这小姑娘，真的很礼貌很可爱。 苏姐上了年纪，饭桌上劝人多吃的本领无师自通。 黎央看着自己碗里堆积如山的饭菜，犯愁地微微皱眉。 一双奶白色的筷箸从旁边伸过来，夹走了最上头的一块粉蒸肉。 闻野自然地把肉送进嘴里，说：“他胃不太好，少夹点。” 苏姐这才放下公筷，停下了过于热情的夹菜流程。 吃过饭，苏姐陪闻初语睡午觉。 黎央准备去一下公墓，他难得回宣城，总得去父母墓前看看。 闻野二话不说，拿了车钥匙跟他出门。 雨丝打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被雨刮器抹平，水流从边口流走，反反复复。 黎央想起闻野的右肩，他说雨天路滑，不小心撞上了高速护栏。 现在也是阴雨天，他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我来开。”黎央转过头，看着他。 闻野视线看着路上，开得不急不缓，“不用。” 车里暖气很足，暖风口对着黎央吹，熏得他脸颊发烫。 担心的话挂在嘴边，又怕说出来影响他开车，黎央就不说了。 到了公墓，车子停在路边，正是先前黎央的黑色奥迪停放的位置。 下了车，两人各撑一把伞。 阴雨天气，不方便燃烧纸钱，他们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两束白菊。 步行进入公墓，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上次两人在公墓的争吵犹在耳边，仿若昨天。 闻野独自来过这里几次，倒是第一次和黎央一起来。 他很开心，也很满足。 对黎央父母的愧疚，变成了一份真挚的承诺，他一定会好好对黎央，一心一意爱他，不再让他受半点委屈。 细密的雨点落在伞面，调皮地在上面跳舞，发出欢快的哗哗声。 两人的裤脚沾了水，却没人在意。 他们并肩站在黎央父母墓前，同时弯腰递上一束白菊，雨雾模糊了他们的背影，腰背却一个比一个挺直。 “爸妈，他叫闻野。” “伯父伯母，我爱黎央。” 他们同时在心里说。 第143章 追忆往昔，因违反交通规则被强行打断 从公墓出来，闻野把车开到了一中。 一中变化很大，原先校门口的两车道扩建成四车道，校门重新做过，比以前更气派。 从外面看来，新增了几栋教学楼，外形是当下流行的科技风。 闻野的车停在正门口，这视角正对着升旗杆。 高二时，闻野当过一学期升旗手，一时风头无量，他的名字经常被同学挂在嘴上，甚至有人以认识闻野为荣，到处吹嘘。 不过黎央当时整天闷头打工，做操时眼都睁不开，从来没注意过升旗手的模样。 “老蔡今年教高三，去年跟他一起吃了顿饭。” 去年年底，一中校庆，闻野作为“杰出校友”被邀请参加。 他原本不打算去，但又怕会漏掉黎央的信息，万一呢，只是说万一，黎央也去了呢。 在活动现场，闻野见到了蔡老师。 对于当年的风云人物闻野，蔡老师自然记得。 他激动地跟闻野握手，仰着脖子，不停地说：“好，好，真好。” 闻野也不知道他在“好”什么，只能陪着一起笑。 最后，他当然一无所获，黎央不可能在这儿。 雨已经停了，天色比之前亮了些，学校里传来下课铃声，喧嚣热闹的声音传进车内。 意气风发的年纪，他们曾经共同走过。 没有交集，却时时刻刻在交集。 他们拥有一样的教室，一样的老师，一样的同学。 他们彼此是陌生的，又是熟悉的。 “咚咚。”有人敲车玻璃。 “你好，这里不允许停车。”保安的脸突然出现在黎央右侧。 追忆往昔，因违反交通规则被强行打断，两人相视一笑，闻野摇摇头，踩下油门，快速离开。 雨雾散去，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闻野开得不快，不断有车超过他们。 曾经的秋名山车神，也不追求速度激情了。 到达萧山别墅时已经临近傍晚。 原本打算吃完饭回江城，可苏姐非要留他们住一晚。 “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下午起床后，她把闻野书房旁边的客卧收拾干净，换了崭新的被套。 她还在惋惜，今天是阴雨天，不然把被芯拿出去晒一晒，睡着更舒服。 “那就不回去。”闻野看着黎央，眼里是征求，嘴里是决定。 “不回去。”闻初语也在一旁说。 “哈哈，瞧，初语喜欢你。”苏姐拍拍黎央的肩膀：“初语难得让人留宿，今晚就别走了。衣服就穿闻少的，我看你俩身形差不多。” 苏姐附在黎央耳边小声说：“别担心，他屋里一堆没拆过吊牌的新衣服，随便选。” 三个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黎央，他不忍拒绝，便应了下来。 见他肯留下，闻野嘴角闪过笑意。 “我去书房处理工作。”闻野的手机设置了静音，但是能看到不断有消息进入的提示。 他出院后，工作量恢复到平时的一半，偶尔还会半夜开跨国会议。 下个周他要回首都，吕何已经催了很多次。 一楼挑高客厅，黎央正在陪闻初语看儿童书，他低着头，轻声慢语，刘海微微遮住眉眼，好看的下颌线因说话一松一弛，偶尔抬头时，能看到白色衬衫领口上方性感的喉结。 画面太过美好，闻野有些移不开眼。 可惜，这时候催他的电话又来了。 他摁了接听，一边说一边往书房走去。 晚餐苏姐找了钟点工帮忙，黎央没有用武之地，很快被闻初语拉去看画。 闻初语有一间单独的画室，里面摆满了她的作品。 黎央惊叹她对色彩的掌控力，大开大合的鲜艳，笔力虽稚嫩，却已经能单独画出一幅赏心悦目的作品。 听闻野说过，闻初语没有老师。 老天给了她漂亮的脸蛋，却没收了她的智力，同时给她保留了永远纯洁的灵魂，又赐予她对色彩的敏锐力。 纷繁复杂，捉摸不透。 黎央没什么艺术细胞，却耐心地听闻初语介绍每一幅图。 闻初语说话不太流利，有时候断句会断在不合适的地方。 黎央并不介意，认真地听她说完，偶尔会提一些问题，闻初语都会作出解答。 没一会儿，苏姐让他们下楼吃饭。 路过书房，门半掩着，黎央推门进去。 闻野正在看一份质量不高的企划书，面色黑沉，这种垃圾企划书完全在浪费他的时间。 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他直接打回，让人重做。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缓了会儿。 正准备看下一份邮件，余光瞥见黎央的身影。 此刻，闻野有点恍惚，他还是不太相信黎央竟然在这儿，在这间萧山别墅。 他看的时间有点久，黎央不解地问：“怎么了？” 不高不低的声线撞进心房，引起嗡嗡的回响。 “我有点不敢相信，所以，黎央，你是真实的吗？”闻野的声音不高，像是怕打破梦境，连语气都带了点小心翼翼。 黎央笑了笑，想逗逗他，可是闻野看上去有些脆弱，黎央又不忍心了。 “是我。” 闻野明显松了口气，他捏了捏鼻梁，故作镇定地问：“可以吃饭了？” “嗯，苏姐在等着。” 两人一起下楼。 晚餐极度丰盛，许多菜式黎央没见过。 苏姐接受中午的经验，没有一直劝黎央吃，因此他吃得挺舒心。 饭桌上，接到了黎苗的视频电话。 “哇，哥，你背着我去哪儿了？吃这么丰盛。”黎苗那里人很多，时不时有年轻的面孔在视频里一闪而过。 “我在宣城，闻野家。” “哦~~~”黎苗夸张地点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瞎说什么呢，还有其他人，苏姐还记得吗？你跟她一起吃过饭。” 镜头转向苏姐，闻初语的小脑袋也凑了过来。 “小苗儿，好久不见，长大了呀，越来越漂亮了。”苏姐朝她挥挥手。 黎苗对苏姐印象不深，依稀记得她是哥哥以前打工时的上司。 “晚上好，苏姐，旁边的小美女是谁呀？” “我是闻初语。”闻初语一本正经回答。 “她是闻少的妹妹。”苏姐补充道。 黎苗在视频里把所有人问了个遍，又给她看了丰盛的晚餐，她羡慕得直流口水。 苏姐便邀请她下次一起过来玩。 起先，黎苗有些犹豫，后来见黎央点头，便高高兴兴应下来了。 挂了电话，苏姐感慨道：“不容易，你们不容易。” “都过去了。”黎央说。 吃完饭，黎央接到临时任务，有个客户现在就想看某楼盘的办公楼资料。 “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电脑没关，直接用。” 黎央走进书房，电脑还亮着，他登录工作邮箱， 把客户需要的资料发了过去。 关电脑时，无意间打开了一个工作盘，里面有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闻野--诊疗记录。 第144章 已经戒掉了，现在．．．．．我是正常的 闻野吃完饭，在外面抽了一支烟，又陪闻初语玩了会儿。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黎央还没结束工作。 苏姐切了个果盘，她让闻野给黎央送去。 能这么使唤闻野的，没几个人。 苏姐与其说是闻野的员工，不如说是闻野的家人。 他也乐得当这个跑腿，正好看看黎央在忙什么。 书房的门没关，里面一片黑，灯没开。 闻野推门进去，还未等他开口，一道身影突然抵上来，把他压在墙上，同时，书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这里，成了隔绝一切的单独空间。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是被熟悉的气味包围，闻野有恃无恐。 他高高举起水果盘，噙着笑说：“诶，小心点，水果要掉了。” “闻野！” 黎央炽热的呼吸喷在闻野脸上，几乎要让他烫伤。闻野整个人一抖，没稳住果盘。 眼见就要倾覆，一只手牢牢托住他的手腕。 黎央这是戴夜视镜了？这么准。 “闻野！”黎央又叫他，像受伤的雄狮在低吼。 闻野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黎央没有说话，呼吸却是急促的。 两个人胸膛抵着胸膛，闻野能感受到他巨大的心跳。 “工作出问题了？” 有时候，闻野被工作缠得烦躁时，也会发脾气，不过，黎央是不是反应有点太大了。 “闻野。”黎央第三次叫他。 若是搁平时，黎央这么连着叫他，闻野肯定非常高兴，只是现在黎央不对劲。 闻野安静地等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良久，黎央哑着声问。 “没有。”闻野底气不太足，他确实隐瞒了一些事，不知道黎央具体问的是哪件。 他在黑暗中摸瞎，突然脖子一阵剧痛，“嘶。” 黎央在咬他！ 闻野缓过最初的劲儿，愣是没动也没喊，任由他发泄。 “你也知道疼？自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疼？”黎央怒火中烧，高声呵斥。 档案里存过的自残照片，他每一张都看了，张张触目惊心。 “你知道了” 闻野喉咙像是被人掐住，躲藏多年的罪犯，罪行被黎央无情揭露，他无所遁形，赤裸地等待黎央的宣判。 他磕磕碰碰地解释：“已经戒掉了，现在我是正常的。” 他怕黎央嫌弃，因此这点他从头到尾都不坦诚。 那段晦暗的经历，他只想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甚至梦境里都不敢回想，不敢触碰。 戒断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浑身上下有几万只蚂蚁在爬，它们在啃噬他的血肉，侵蚀他的精神。 他只是一具拥有完整人皮的行尸走肉，内里早就腐烂不成型。 药瘾发作时，他不人不鬼，意识混沌，甚至会出现幻觉。 幻觉里大部分是黎央，他总是看见黎央在四合院收拾行李，无论他怎么恳求，黎央都没回过一次头。 他在虚假和现实中沉沦，清醒时他会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肩负朔风科技的未来。 发作时，他把自己困在这间萧山别墅，用匕首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划开皮肤，亲眼看着鲜血往外流，仿佛身体里折磨自己蚂蚁会顺着鲜血流出体外。 每次自残，他都会拍照，因为他要录入诊疗记录中。 他戒断的强烈意志，即使在最浑浑噩噩的时候，也没消失。 他要恢复成正常人，这样他才有资格去找黎央。 “我只有几次，后来，初语陪着我，我就再也没伤害自己了。” 闻初语，幼小的身体蜷缩在药瘾发作的闻野身边，阻止了闻野一次又一次控制不住上头的自残倾向。 两年后，闻野戒断成功，他终于可以毫无负担的找黎央。 可惜，黎央离开得太决绝，又隔了几年，所有信息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直到他代表朔风科技去新加坡参加“亚太企业峰会”，在一组各企业混合介绍ppt里，闻野看见一张一闪而过的面孔。 是黎央！ 当即他打开德仲国际官网，在里面找到了黎央的照片。 六年了，时间并没有在黎央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依旧是那个肩膀挺直，遇到任何事都不退缩的黎央。 终于，找到黎央了。 闻野的右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吓得坐在他身旁的夏宇然半条命没了。 大约半小时后，闻野翻完了德仲国际官网所有的照片，把有黎央的全部摁了保存。 他让夏宇然订了晚上飞江城的机票，会议结束，直奔机场，连夜赶到江城。 那是六年来，他离黎央最近的一天，虽然黎央那天因为出差不在江城，但闻野吊了六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属。 诸此种种，闻野不想说。 他不想证明自己多么深情，况且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对黎央的伤害，这些远不能弥补。 他也不需要黎央同情。 他想要黎央的爱。 闻野惴惴不安，黎央却不没有轻易放过他。 “为什么会药物依赖成瘾？”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为什么呢，因为他退了婚，依旧成功拿到了闻氏集团的股份。 闻昌奇想要控制他，在他被丘素锦撞伤住院期间，闻昌奇买通了护士，在他的输液瓶里加入了超剂量的镇定剂。 当时他伤得严重，住院时间长，出院后就出现了药物依赖的症状。 起先他情绪不稳定，身体虚弱总是没精神，后来开始出现右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握不住笔的情况，再后面他经常意识混沌，出现幻觉。 第一个发现他不妥的是温知珩，他把闻野送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最终结果让他们都震惊了。 自那之后，闻野一边开启戒断治疗，一边在闻氏集团艰难砥行，两年后，他成功戒断，也成功把闻昌奇赶出董事会。 从知道闻昌奇给他用药那一刻起，他们的父子关系至此完全割裂。 闻昌奇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不再跟闻野争，带着新小三远赴国外。 又过了一年，朔风顺利上市，闻野的事业蒸蒸日上。 听完闻野的话，黎央沉默良久。 被黎央握住的手腕，如同被火灼烧，烫得厉害。 “药瘾发作时，你会怎么样？” “会注意力不集中，性欲亢进。”这也是反应之一。 果盘终于失去平衡，落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第145章 反……反攻？ 两道灼热的呼吸互相交缠，肆无忌惮地喷洒在对方身上，沾染上彼此的气味，不分你我，毫无保留地接纳彼此融为一体。 “别招我。”闻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身体已经有了变化。 “到底是谁在招惹谁？”黎央咬牙切齿地问。 明明是闻野，没脸没皮地找过来，缠着他，粘着他。 任他打，任他骂，就是不走。 傻乎乎的一个人闯入灾区，不顾生命危险地去救他。 “你身上还有几根骨头是好的？明明先前就有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还要冒险去灾区？” “” “说！”黎央的胯往前压了压，胸膛碰到他受伤的肋骨，有点疼，又带着酥酥麻麻的痒。 “好凶~”闻野忍不住抽气，说出口的话却带了钩子，钩得人心作痒。 “这就凶了？你用匕首往自己手上捅的时候不凶？”黎央恶狠狠地问。 “这那时候我是个病人，有些行为不受控制。”闻野觉得冤枉。 “那你现在呢，受自己控制吗？” 这句话意有所指，闻野的生理反应已经藏不住了。 还没等闻野想好措辞，黎央突然说： “我想做。” 轰鸣骤起。 这三个字在黑暗中犹如惊雷，炸得闻野一跳。 他怔怔地感受着眼前人浓重的呼吸：“我也想，见到你之后每天都想。可是，我现在是残障人士，有心无力。” 这个时候选择这种剧烈运动，他怕自己还没愈合的伤口会裂开。 “是吗，我不是，我身体健康，有心也有力。”黎央不依不饶。 闻野整个人烧起来，热得他想撕掉所有衣物。这间书房底下犹如烧着暖炕，燥热难忍，他的额角已经微微出汗。 先前，他说过，愿意让黎央上，这不是场面话。 只要黎央愿意，什么位置，他都接受。 “你来。”黑暗中闻野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啪。”灯被黎央拍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闻野不适地闭上眼。 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黎央在明，他在暗。 审视地目光锐利地扫过闻野的脸，黎央突然面无表情地朝他压过去。 “啊。” 一声喟叹被扼杀在吻技中，他感受了黎央柔软的嘴唇。 他们有多久没接过吻了？除了两次打架报复性的啃噬，今晚这种互相交换唾液充满爱意的吻，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闻野的震惊不到一秒，他很快反应过来，扣住黎央的脖子，激烈地回应。 两头猛兽，势均力敌，亲密无间，一点点空隙都没给对方留，拼命汲取对方口中的空气。 不知亲了多久，闻野的手早就伸进黎央衬衫里，在光滑坚实的后背抚摸。 当然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喉结下方的扣子早就被黎央扯掉了。 此刻，他喘息着靠在墙上，仰着头，无神地看着书房的吊灯。 黎央的黑发在他颈侧碾磨，而黎央在舔他的喉结。 这是在做梦。 怎么会这么真实。 难道戒断反应没成功，他又出现了幻觉？ 可是幻觉怎么会这么真实，他能感受到黎央的温度，黎央的气息，黎央的形状。 滚落在地毯上的水果，静谧无声地见证着这场亲密无间的吻。 “有套吗？”黎央从他颈间抬起头，掐住闻野的下巴。 这是一个绝对的，上位者的姿态。 闻野混沌的大脑艰难地转了转：“没有。” 黎央不在，他用不着。 “那我们闻总，要受苦了。”黎央勾起嘴角。 “让我看看你的能耐。”闻野迎头而上，毫不畏惧。 呵呵，黎央笑出声，实在是控制不住，最后额头抵在闻野的肩膀上，依旧在笑。 “笑屁啊，来不来，赶紧的。”闻野骂道。 楼下苏姐和闻初语还在看电视，楼上书房，他们两个衣衫不整，欲态毕现。 黎央笑够了，重新抬起头。 四目相视，怎么都看不够。 这一刻，他们都等了太久。 人生能有几个六年。 闻野已经朝黎央迈出了99步，那么最后一步由黎央来走。 “晚上，我不睡客卧。”黎央哑着声说。 “我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闻野就着黎央的话，随了一句。 两头雄狮，谁都不肯服输。 等两人收拾好出来时，闻初语已经昏昏欲睡。 她强撑着精神跟着哥哥说晚安。 果盘里的水果当然是不能吃了，黎央收拾完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闻野拿着空盆递给苏姐。 “原来黎央喜欢吃樱桃啊，下次来我多买些。” 平白被安上了樱桃这个爱好，黎央又不能辩解，只能默认。 闻野带着闻初语回房间，这时候，黎央来到厨房，苏姐正在洗果盘。 “苏姐。” “嗯？” “六年前闻野为什么会住院？”有些事，闻野没有全部说清，黎央不相信他是自己撞到护栏的。 苏姐甩干水渍，擦干净手，长长叹了口气。 “是夫人开车撞的。” “闻野母亲？”黎央吃惊，他没法想象一个母亲竟然会撞自己的儿子。 “当年闻少执意要退婚，夫人正好病发，不知怎么的就开车撞上去了。” 这些事，苏姐也是后来听人说的。 闻野不喜欢别人提，她就从来不问。 个中缘由，她也不清楚。 丘素锦，以前是个很体面的大家闺秀，谈吐优雅，保养得当。 但是，听说她回来参加闻野和李璨的订婚宴之前，精神受到过巨大刺激，在美国就发作过。 回来后，她表现得倒是正常。 偏偏在闻野提出退婚准备去找黎央时，她阻止无果突然发作，疯了般开车撞了闻野。 苏姐知道的她全说了。 良久，黎央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黎央，闻少这几年过得很辛苦。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在一起。”苏姐还是希望闻野能过得好一点。 “嗯，我们会好好的。” 把闻初语哄睡着，闻野帮她轻轻关上门。 他趴在二楼红木扶梯上，俯身看楼下的黎央。 黎央腰间的衬衫，带着明显的褶皱，是他抓出来的。 这时，像是心有灵犀，黎央突然抬头，与闻野对视。 闻野朝他勾勾手指，做了个嘴型：“你来呀。” 第146章 一室春色 白日细雨绵绵，到了傍晚放晴，夜幕降临，月亮爬上树梢，照亮了二楼主卧的落地窗。 深色窗帘没有关紧，银白的月色洒落在床沿，偷窥着一室春色。 闻野半躺在床上，右侧睡袍敞着，露出右胸下方粉色的刀口。 结痂刚掉落没几天，细长的粉色嫩肉脆弱娇羞，泛着红晕。 许是屋里暖气开得足，仅着单薄的睡袍，也觉得热。 闻野黑色的眼眸蕴着浓浓的情欲，眼神紧紧钉在黎央身上。 今晚黎央穿了闻野的睡袍，同样质地不同色系的睡袍缠在一起，分不清是你还是他。 黎央站在床边，眼神晦暗不明。 他们的眼神胶着，缠绵，拉丝。 蓦地，他一只脚跪在床上，整个人跨坐在闻野身上。 “你会吗？要不要我教你？”闻野勾着嘴角，轻佻地问。他虽处下位，气势却丝毫不减。 黎央不跟他打嘴炮，他俯下身，修长有力的胳膊撑在闻野脸侧，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闻野微微转头，就能贴上去。 闻野乖巧地配合他，含糊不清地喊黎央的名字。 “叫我干什么，想求饶？”黎央变本加厉。 “唔”闻野想反驳，奈何说不出话。 他热得要爆炸，再不采取措施，估计要死在这床上了。 黎央冷眼旁观，看他情欲四起，看他挣扎却不敢动。 这是另外一种凌迟。 (删了一些细节，能放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这么看) 突然，闻野双眼瞪大，“你” “怎么？意外吗？”黎央皱着眉，有些艰难地小口抽气。 闻野不敢相信，黎央为了他会做到这一步。 闻野下意识开口：“我可以的，我愿意，你不要勉强自己。” 闻野不是“柳下惠”，黎央这样做他开心得要死，可是，他心疼黎央。 “闭嘴！”黎央痛苦地喊出声。 过程有点艰难，闻野不敢乱动，他的心脏被塞得满满的。 明明辛苦的是黎央，到了后半程，闻野的眼角却湿了。 泪水顺着眼角打湿了鬓发，泪是咸的，脸上的笑却是甜的。 得偿所愿，被心爱的人包围，全心全意，满心满眼，只有彼此。 他拥有了黎央，就拥有了全世界。 月色是无声的见证者，一室春光，两厢情愿。 第二天，黎央没能准时起床，他趴在枕头上，请了最狼狈的一次假。 他是公司“劳模”，除了黎苗高考那几天，从没请过假。 德仲国际的人事听出他声音沙哑，客气地让他好好休息，回公司后再补请假手续。 挂了电话，黎央叹了口气，幸好今天没有客户预约看房。 这时门开了，闻野神清气爽地来到床边，在黎央脸上亲了一口。 “起床吗？苏姐在问，为什么你还没起？”闻野捏着他的耳垂，轻轻地揉。 “嗯。”黎央把脸闷在枕头上，哼了一声。 “我觉得苏姐可能知道我们昨晚的事了，她刚才问，需不需要做点清淡的给你。” 黎央耳尖有些发烫。 不过想想又觉得没什么，苏姐在嗨迪做了那么多年夜场经理，什么事没经历过，能看出来也正常。 况且他们两人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去看看她做好没，你再睡会儿。”说完，闻野下楼去。 不想让苏姐等太久，黎央起床了。 多年没有做过，黎央的不适感有些严重。 姿势别扭地走进卫生间洗漱，他揉了揉酸痛的腰背。 重欲伤身。 洗漱完，走出卫生间，碰见闻野端着早餐进门。 “餐厅的椅子硬，在这里吃。” 黎央确实不太舒服，他点点头。 早餐果然如闻野所说，都是清淡的。 折腾了大半夜，黎央早就饿了。 闻野在一旁伺候着他吃完，又是倒水又是擦嘴的，黎央体验了一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黎苗辩论赛结束了？今晚回家吗？”闻野问。 回家，指的是的黎央在江城的家。 “回。” “那行，吃过午饭，我们也回家。”闻野说。 黎央看着他，笑出声：“这不是你家吗，你回什么家。” “行，那不回家，跟我去美国，我们领证去。”闻野改口道。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黎央没理他，换好衣服，准备下楼，闻野跟在他后面，不停地问：“要么去领证，要么一起回家，你选一个。” “你幼不幼稚。”黎央嫌弃道。 “我不管，二选一，必须选一个。” “不选。” “你睡了我，却不想负责。”闻总委屈。 “” 两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黏黏糊糊，拌了一路嘴。 吃午饭时，苏姐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落在黎央身上。 黎央坦荡地让她看，偶尔回她一个笑。 吃完后，闻野咳嗽一声：“我宣布一个事。” “我和黎央在一起了。” 闻初语眨巴着眼睛，她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俩本来就在一起啊，坐在一起呢。 苏姐噗嗤笑出声，“哎哟，真的呀，恭喜恭喜。这么多年，你终于脱单了。” 闻野洋洋得意地翘起嘴，肯定道：“嗯。” 花孔雀脱单后，到处开屏，生怕别人不知道。 没一会儿，温知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边跟温知珩的电话还没结束，吕何的电话又进来了。 “什么？你找到老婆了？谁啊？哪个？我认识吗？”吕何在电话那头急得团团转，这什么时候的事啊，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来江城，我带他见你。”闻野故意吊他。 “操，明知道我最近在南疆分公司考察半个月，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故意的。” “给我等着，考察结束我直接飞江城。” “好。” 挂了电话，闻野问黎央要唐时宜的微信。 “要她微信干什么？” “通知她，你和我在一起了，她应该会为你高兴。”闻野一本正经道。 “放过她，闻总。”黎央无语。 “行，听你的。”闻野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啃了一口。 下午两人离开宣城，一路上，闻野牵着黎央的手不肯放，两人手心热得冒汗，黏糊糊的。 第147章 这下，你跑不掉了 黎央几次想要抽出手，均无果。 “咔嚓。” 闻野对着十指相扣的手，拍了几张照片。 黎央安静地看着他，任他摆弄各种角度。 堂堂上市公司董事长，在感情面前，跟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没什么区别。 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黎央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当然由于闻总太过兴奋，他短暂地忘记了黎央说过有两段恋情，以及与那个小萝卜头开房的事。 一路上，闻野一只手像捏玩偶一样，漫不经心地捏着黎央的掌心，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处理工作。 “别牵着了，影响你工作。”黎央再次尝试抽出手。 结果可想而知，无果。 “不影响。”闻野头也没抬地说。 “行。”黎央懒得再说，他不是很舒服，两个小时的车程，对他来说有点难捱。 闻野很快发现黎央的异样，他摁下自动挡板，低声说：“躺我腿上。” 黎央本想拒绝，可想了想，硬撑也是自己遭罪。 车辆平稳行驶，黎央躺在闻野腿上很快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到了江城。 司机早就走了，闻野还在处理工作，他的手机已经显示电量不足。 “醒了？”闻野关掉手机，垂眸看黎央。 “嗯。”黎央的声音带着还未清醒的鼻音。 “还难受吗？”闻野摸他的眼尾，满脸温柔。 “好多了。” “黎苗在家等我们，下车。” “好。” 外面已经黑了，路灯兢兢业业地为晚归的人照亮前行的道路。 万家灯火，闻野和黎央朝着属于他们的那盏走去。 电梯门打开，走廊里充盈着一股浓浓的花香，门口能看见几瓣掉落的花瓣。 黎央皱眉，疑惑地打开门。 “哥，你回来啦~”黎苗从里面跳出来的，一双大眼睛亮得吓人。 “恭喜小苗儿，辩论赛晋级。”黎央揉揉她的脑袋，夸奖道。 黎苗成绩一向优异，在学习这一块，黎央从来没有操过心。 这时候，黎苗可不关心比赛，她的注意力在两位哥哥身上。 “哥，你的花和蛋糕，我帮你搬进来了，花束太大，差点连门都进不了。我数了一下，999朵。” 黎苗迫不及待地告诉黎央，她在家等两位哥哥无聊，蹲在那儿一朵一朵地数，正正好999朵。 说完，她好奇地看哥哥的反应。 果然黎央有些惊讶，什么花，什么蛋糕，他怎么不知道。 走进客厅，在茶几上，一捧硕大的玫瑰花束静静地立着，占据了整个台面。 花束旁边，是一个精致的蛋糕，尺寸不大，却用了心。 蛋糕上写了字：恋爱第一天纪念日。 “哥，你谈恋爱了呀？”黎苗故意问。 黎央从蛋糕上收回视线，看了闻野一眼。 开屏了一天的公孔雀，这个时候却失了声。 他在等，等黎央在妹妹面前，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 黎央怎么会不知道闻野的心思，他笑了笑，承认道：“嗯，我谈恋爱了。” 闻野猛地松了口气，随后短暂收起的长尾巴重新开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黎央的男朋友，闻野。” “哦~~~哥的对象是闻野哥啊，好意外，好惊喜啊~” 黎苗夸张的表情一点都不真诚，漏洞百出。 黎央忍不住笑出声：“你知道了啊。”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黎苗装傻到底。 闻野呲着个大牙看热闹，不掺和兄妹俩拌嘴。 这么大的花束让黎央犯了愁，在公司还能分给同事，在家里，可没那么多花瓶插花。 “你买这些干什么？”黎央又不是小姑娘。 “我谈恋爱了，我高兴，我想跟自己男朋友一起庆祝，所以我买了。”闻野说。 这话该怎么接呢，黎央不想打击他的兴致，干脆就不说了。 闻总一个人清心寡欲过了六年，私底下没少被人议论他某方面有隐疾。 昨夜他雄风依旧，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 可惜，这种事不能在外面说，只能在心里慢慢品味。 吃过饭，黎央决定跟黎苗聊聊。 “小苗儿，我和闻野之间……” “哥，不管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会支持。”黎苗打断他的话。 “你知不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担心你会孤独终老。因为你看上去不会喜欢任何人，那么多女孩子追你，你一个都不要。” “现在，得知你有喜欢的人，我别提有多高兴了。哥，只要你幸福，我就高兴。” 黎央静静地看着黎苗，这个从小被病痛折磨的小姑娘，如今，长大了。 她依旧跟小时候一样，无条件地站在哥哥身边。 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黎央抱了抱她：“谢谢你，小苗儿。” 从黎苗房间出来，闻野正在客厅等他。 “谈完了？” “嗯。” “黎苗她，同意吗？”闻野突然有些紧张，他从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因为黎苗的态度而坐立不安。 这段恋情，需要黎苗的肯定。 “同意。” 意料之中，黎苗一直是黎央坚定的拥护者，只要黎央决定的事，她会在第一时间举双手赞成。 “小猪仔还是那么可爱。”闻野喃喃道。 闻野来到黎央身边，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大家都知道了，这下，你跑不掉了。” “？什么意思。” 黎央跟黎苗谈话时，闻野发了一条朋友圈。 两张照片：一张是黎央躺在闻野腿上睡着时的侧脸，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但只要是熟悉的人，就能认出。 一张是十指紧扣的两只手。 照片一发，朋友圈的评论爆发式增长。 吕何：这是你老婆？男的？ 温知珩：恭喜，得偿所愿。 吕何：等等，这人看着好眼熟。 德仲国际eva：恭喜闻总。 德仲国际小鱼：我靠，这不是我黎哥吗？ 然后，黎央的微信跳起来。 小鱼：黎哥，你和朔风科技的闻总在一起了？ 黎央：嗯。 小鱼：[抓狂]黎哥，你…… 小鱼：对不起，我有点激动，恭喜黎哥。 放下手机，小鱼抓头狂叫，钢铁直男黎央，竟然是弯的。 太震惊了，小鱼的世界观颠覆了。 他不是歧视，不是不祝福，只是震惊！ 高端销售，哪个不是人精，早已炼就了火眼金睛。 黎央在德仲国际六年，从来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的性取向。 小鱼感慨：牛逼啊，我的黎哥。 第148章 迟来的入学礼 第二天，黎苗起床后，发现家里有星御厨的早餐外卖。 “哇，涨见识了，这么贵！” 外卖袋上夹着一张点餐明细单，总金额八百八。 黎苗咂舌，闻野哥一如既往地土豪！ 她偷偷看哥哥紧闭的房间门，想起昨晚两位哥哥好像睡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黎苗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你怎么了？”冷不丁的，闻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黎苗翻了身，正对上闻野一张大帅脸。 不得不说，六年过去了，闻野长得依旧还是那么顶。 以前黎苗小，常年跟两个大帅哥生活在一起，没什么感觉。 现在她这长大了，见识过很多长残的男同学，而她家里的两位哥哥，样貌始终如一，都是万里挑一。 “闻野哥？你起了？”黎苗讪讪地打招呼。 “嗯，我送你去学校。” “？送我？”难道不应该送我哥吗，黎苗心中疑惑。 “嗯，先吃饭。”闻野话不多，依旧是那个酷哥。 “哦。”黎苗从沙发上爬起来，乖乖吃饭。 不得不说，星御厨的饭太好吃了，黎苗连吃两碗，吃出了小肚子。 等他们下楼时，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 除了在首都时，黎苗享受过司机接送的待遇外，她已经很久没有坐过这种高档商务车了。 车辆平缓启动，真皮座椅宽大舒适，车里很多功能黎苗都没见过。 路上，闻野问了黎苗一些事。 主要还是关于他们来到江城后，是怎么生活的，在哪个小区租过房，黎央什么时候染上胃病的，又是什么时候戒的烟，有没有遇到过突发事件，搬家一次需要多长时间的等等。 黎苗一一解答，没有说谎，只是措辞有过斟酌，隐去了一些崩溃无奈的细节。 闻野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路边的树木飞速往后倒，变成残影消失在视线中，正如他们失去的六年时光。 到了学校，黎苗下车前，闻野拎了一个包装袋递给她。 “送你的入学礼，抱歉，送晚了，希望你能喜欢。” “给我的？”黎苗惊喜地接过来，里面是某知名公司旗下最新款的watch，airpodsax和ipad。 这是当下最流行的电子产品，深受大学生喜欢。 黎苗双眼发光：“谢谢闻野哥，我很喜欢。” “嗯，去，别迟到了。” “再见，闻野哥。”黎苗抱着包装袋下车，跟闻野再见。 闻野朝她挥手，直到她进入学校大门，才让司机离开。 黎苗不知道的是，在一堆电子产品下面还藏着一只积家某大热系列中最贵的一款女式腕表，这才是闻野送她的入学礼。 在回去的路上，闻野刷到了黎苗的朋友圈。 【迟来的入学礼，谢谢闻野哥~】 配图是一只大号的包装袋。 闻野点了个赞，收起手机。 黎苗学校不算近，等闻野到家时，黎央已经去上班了。 桌上的早餐，他吃了，餐桌上干干净净，没吃完的，打包好放进了冰箱。 闻野想黎央打电话，不过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开晨会，想了想，就没打。 没一会儿，夏宇然过来了，闻野在江城的房子过户手续完成，今天他去收房。 精装顶奢公寓，从地段到装修再到物业，无可挑剔。 房子楼层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江城。 虽说拎包入住，但需要购买的东西不少。 闻野一个都没买，他要等黎央过来，根据他的意见，一件件的置办。 他们会一起逛家具市场，一起选购日常用品。 这个房子，当初他买的时候，就是抱着跟黎央一起住的想法。 收完房，他来到德仲国际楼下，订好餐位，等黎央午休时一起用餐。 黎央今天跟业主开会稍微晚了些，等他匆匆赶来时，闻野已经等了他一个半小时。 “等久了。”黎央还在微微喘气。 “没有。”闻野让服务员上菜，又接过黎央脱下的外套，细心放好。 这是他们确认关系后，第一次单独共餐。 闻野选择的是一家高档西餐厅，氛围极好，适合恋人。 昨天闻野在朋友圈高调示爱后，黎央今天一上午都不太好过。 开晨会时，连eva都有些心不在焉。 晨会结束，他就被围住了。 “黎哥，你和闻总真的在谈恋爱？”ia第一个发问。 “嗯。”黎央肯定地回答。 “哦莫，哦莫，哦莫~”ia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事情早就苗头，”另一个同事分析：“黎哥在南部省城被困，闻总不顾危险前往，这不是爱，是什么？当初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他两不对劲，你们一个个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现在我可不可以向你们索要精神损失费啊？” 当初极力投反对票的小鱼和ia面面相觑，默契地吐了吐舌头。 这时eva也加入讨论：“我在新加坡参加会议时，朔风科技的闻总突然主动加我微信，当时他肯定地说，我们以后会有业务往来，原来是因为你啊。黎央，你是不是藏得太深了。” 当初闻野第一次到德仲国际时，黎央怎么说来着，同乡而已。 黎央有些冤枉，毕竟他们那时候的关系，连老乡都不如。 但他没有辩驳，对于他们的指控全盘照收。 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黎央，一朝脱单，被同事们闹着请客吃饭。 他心情好，自然答应。 于是，定好这个周五，黎央请同事吃饭。 “我来安排。”闻野说。 黎央抬头，“你也去？” “当然，我男朋友的脱单庆祝宴，没我怎么行？”闻野理所当然地说。 黎央笑起来，“好。” “对了，黎苗给我打电话，说你有一只表不小心放进她的入学礼袋了。” “本就是送给她的。” 黎央啊了一声，随后摇头：“太贵了。” 将近三十万的表，对大学生来说太奢侈。 “贵？这是我买过最便宜的表。”闻野已经收着了，以前低于五十万的表，他看都不看一眼。 “”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美国？” “去美国干嘛？” “领结婚证。” 第149章 诀别信 “别闹。” 闻野放下餐具，看着黎央的眼睛：“我是认真的。” 黎央愣住。 耳边是餐厅优雅的古典乐，像是孱孱溪水流过心田，清澈甘甜。 黎央迟迟没有说话，桌上气氛有点冷。 “你不愿意？”刚刚吃下去的牛排梗在闻野喉咙口，不上不下，卡得难受。 黎央垂眸，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大学那四年，他跟闻野的关系不能用恋人来定义，而是错误的开始，满身伤痕的结束。 中途分开六年，彼此杳无音信，再见几乎是陌路。 历经种种，走到现在，从初夏到深冬，他们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但是远远没到结婚的地步。 结婚，不是口头上随便说说的。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疾病或健康，都愿意相爱相守，不离不弃。】 这份承诺，是沉重的。 黎央感情经历少，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闻野。 先前他们的关系不平等，现今，这份关系，至少看上去是正常的。 黎央暂时不想打破目前的平衡。 “我们现在挺好的。” 闻野眼睛里流露出受伤的失落，他扯了扯嘴角：“好，那我再等等。” 黎央知道自己把气氛搞砸了。 用餐后半段，两人兴致都不高。 吃完后，黎央要回去上班。 “黎央。” “嗯？” 闻野拉过他的手臂，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别不开心，我不勉强你，等你哪天愿意，我们再去。” “好。”黎央回抱他，补充道：“闻野，我需要时间。” “嗯，我等你。” 自两人说开后，闻野就再没提过去美国结婚的事。 到了周五这天，闻野在金融中心附近订了一家高端餐厅的二十人包厢。 以前，他是德仲国际的大客户，大家都尊重他，有酒也不敢给他喝。 今晚情况不一样，所有人打着祝福的旗号，轮流上前敬了一圈。 闻野来者不拒，不过有个先提条件——不让黎央喝。 黎央的胃就是长期应酬喝酒导致的，胃伤了，要养回来很难。 只要闻野在，黎央就不会沾一滴酒。 “闻总霸气！” “黎哥好幸福啊。” “老天爷，什时候赐我一个像闻总这样的男朋友？” 席间众人气焰高涨，平时伺候甲方伺候多了，难得有个大甲方成为家属，这个机会怎么能放过。 一轮结束，他们准备接着来第二轮，被黎央拦下了。 闻野身体还没恢复，不适合这么喝。 黎央这么一说，大家便停了。 都是闹着玩，毕竟不是工作应酬，不用那么拼命，随意为主。 吃得好，喝得好，气氛到位，临近散场，除了黎央几乎都喝高了。 黎央给他们叫车，把人一个个送走，才回到包厢找闻野。 闻野也喝多了，脸色泛红，此时闭着眼靠在椅背上。 “闻野，闻野。”黎央叫他。 “嗯，他们都走了？账我已经结过了，我们回家。”闻野睁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红血丝。 黎央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好。” 从包厢出来，闻野步伐不快，好在看着还算稳。 他今天挺开心，在黎央同事面前宣誓主权，让他很有成就感。 朋友圈毕竟只有少数人看到，能光明正大地以黎央男朋友的身份请客吃饭，这件事就足以让他心情畅快。 今晚的闻野不是高高在上的闻总，不是不可一世的闻少，只是黎央的男朋友。 一晚上，他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我怎么那么高兴呢，黎央。”闻野努力稳住身形，他的声音被酒熏过，低沉性感。 他身上有浓重的酒香，被寒风吹散，消失在江城的冬夜里。 “你知道吗，戒断的那两年，我以为会永远失去你。那时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戒断成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成功。” 听到这话，黎央看向他，眉心微皱。 闻野真醉了，搁平时，这话他不可能说出口。 那是他在梦里都不敢回忆的黑暗，是他的深渊。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沉溺其中，几乎连自救的本能都被吞噬。 “每当我坚持不下去时，我就看你留下的信，所以是你救了我。” 信？ 黎央这才想起来，六年前，他离开时留了一封信在四合院。 当时他去超市买了信封，用闻野送他的蓝色钢笔写下最后的诀别信。 【闻野，祝你幸福！】 加上标点，总共八个字。 被闻野看过上万遍。 他在里面反复寻找，自虐般地感受黎央离开时的心境。 到底有多痛，才会放下一切决绝地离开。 到底有多爱，才会伤心到极致依旧留下祝福。 哪怕是打他一顿，骂他一句也是好的啊。 可偏偏，黎央就那么走了，一句话没说。 那封信，被闻野摁在胸口，日日研磨。 他一定要找到黎央，靠着这样的信念，靠着黎央唯一留下的信，他捱过了两年。 “黎央，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闻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黎央。 “我好像知道。”黎央快要接不住他的眼神，里面蕴含的情太重太深。 闻野笑了，带了点孩子气。 即使醉了，他依旧没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拒绝我的求婚。 吃完这顿宣誓主权的饭，闻野回了趟首都。 他离开得太久，公司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做。 临走前，他一拖再拖，直到快要误机了，才肯坐车离开。 他不踏实，心里没底。 现在的他，是天上的风筝，扣住他的线拽在黎央手中。 只要黎央轻轻一松，线就掉了。 他缺乏安全感，又不敢逼黎央太紧，终是惴惴不安地离开。 本以为一个星期后就能回来，没想到二十天了，他还是被各种会议，采访，活动缠住了脚。 繁忙的工作，见不到黎央的烦躁，使得他脸色一天比一天黑。 夏宇然每日战战兢兢，几乎想要辞职离开。 最后，他扛不住了，给黎央打了个求救电话。 “黎哥，你快来首都看看闻总，不然以后你就见不到我了。” 第150章 你留给我的东西太少了，一支笔，一封信 首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算大，但是刺骨的寒风吹得脸颊生疼，出门一趟就是遭罪。 闻野皱着眉在签署文件。 手边的资料摞成一座小山，他连跟黎央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抽出来。 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很轻，随后，一杯咖啡递到闻野手边。 “晚上跟朱局的饭局，定在几点？”闻野头也不抬地问。 “朱局？抱歉，我不认识。” 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闻野猛地抬起头。 黎央眉眼含笑，正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闻野抑制不住惊喜，唰地站起身，一把将黎央搂进怀里。 黎央看了眼关闭的办公室门，笑着说：“夏助理给我打的电话。” 闻野头埋在黎央脖子里，拼命汲取他的气味，声音闷闷地说：“总算干了件人事，月底给他发奖金。” 听到这话，黎央笑出声，胸腔震动，引起阵阵酥麻。 “我好想你，二十天，怎么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闻野叼住黎央颈侧的肉，反复舔舐，鼻息加重。 “诶诶，这是办公室，注意影响。”黎央胆战心惊地看着总裁办公室门。 “夏宇然不敢进来。” 虽说如此，黎央还是推开了闻野。 “夏助理说，你需要咖啡提神，我亲手泡的，趁热喝。” 闻野这几天出差，昨晚凌晨三点才到首都，一大早就准时出现在公司，他现在确实需要咖啡。 放开黎央，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好喝。” 黎央嘴角含笑，半靠在办公桌上，静静地看着他。 视线扫到闻野身前的文件，一支笔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支深蓝色的钢笔，看上去很眼熟。 “这是”黎央开口有些犹豫。 “我送你的十九岁生日礼物。”闻野说。 这支笔被黎央留在四合院，自那之后，闻野一直带在身边。 用久了，钢笔出墨已经不流畅，但是他习惯了，一直没换。 “你留给我的东西太少了，一支笔，一封信。”闻野低声道。 心脏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酸酸涩涩，。 黎央捧起他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亲，尝到了苦涩的咖啡味。 “以后会送你很多东西，这支笔还给我。” 这是他的生日礼物，闻野替他保管了六年，兜兜转转，终于物归原主。 办公室的门关着，没有人打扰他们。 闻野说得对，夏宇然不但不敢进来，甚至还拦住了企图进门的吕何。 “我听说黎央来了？”吕何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是的，黎哥给闻总送咖啡去了。” “哦，在总裁办公室？我去找他们。” ”吕总，吕总，您等会儿。“夏宇然连忙起身追上去。 “等什么，我都多少年没见黎央了。”吕何不满地说道。 “哎哟，姑父，姑父，你等一下。”夏宇然快速超过他，展开胳膊拦在吕何面前。 “说了多少遍，在公司叫我吕总。”吕何皱了皱眉，全公司没几个人知道他和夏宇然的关系，他不想让夏宇然安上“关系户”的名头。 “吕总，您先别进去。”夏宇然立马改口：“那个，就是，我给您汇报工作，关于晚上跟朱局的饭局。” 工作重要，吕何停下脚步说道：“好。” 夏宇然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这边汇报工作进行到一半，那边夏宇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喂，闻总？” “帮我取消今晚跟朱局的饭局。” “” “或者，让吕何去。” 一旁的吕何满头问号：“又把你的工作丢给我？” “我记得你谈恋爱，结婚，生儿子，我帮你做过不少的工作。”闻野无情地翻旧账。 听到这个，吕何张了张嘴。 当年他追老婆，以公谋私，闻野不知道替他加过多少班。 现在，还债的时候到了。 挂了电话，闻野跟黎央在办公室接了个很深的吻，几乎快要擦出火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等他们两人从办公室出来时，夏宇然拉着自己的“姑父”，已经从朱局讲到明年搬办公室，又从搬办公室，聊到夏宇然的姑姑多么胡搅蛮缠。 “已婚男人的痛，你不懂。” 夏宇然眨巴着眼睛，他确实不懂，也没法理解。 听见开门声，“已婚男人”立马把自己的“痛”扔到九霄云外，上去给黎央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黎央，真的是你啊，咱们多少年没见了？” 吕何已经步入中年，身形些微发福，和他拥抱时，黎央能感受到他的肚腩。 “行了行了。”闻野拉开他。 吕何把黎央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忍不住夸道：“一点都没变的，还是那么帅。” “吕总也一样，看得出过得很幸福。” “当然，你嫂子秀外慧中，别看我胖了，这叫‘幸福肥’。” 夏宇然简直瞠目结舌，对吕何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深感不耻。 “走，中午哥哥请你吃饭，难得见面，这一顿我来安排。” “那就谢谢了。”黎央没有推辞，多年不见，确实需要好好聊聊。 “温知珩呢，把他一起叫过来，我们中午不叫其他人，哥几个好好叙叙旧。” “温总大约十一点半到公司。”夏宇然立马说。 吕何跟黎央聊了会儿天，十分钟后被秘书叫走了。 “走，带你看看办公室。”闻野说。 朔风科技的装修仍是几年前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一部总裁专用电梯。 六年前，黎央被蔡浩虎伤了肩膀后，闻野就装了电梯，以备不患。 公司员工增加了一倍，工位拥挤，这栋办公楼已经跟不上他们的发展规模。 当年闻野从美国请回来的专精工程师两年前离职，现在的工程师是国内知名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材生，他们的创新思维和技术能力不比美国差。 朔风科技的无人机已经占领国内三之一的市场份额，并且拿下了东南亚市场。 公司上市之后，朔风科技的股价稳步上涨，闻野的商业版图还在扩张。 “总部搬到江城后，会有一部分人留守在这儿。” 第151章 从头到尾只有闻野，没有其他人 吕何就是留在首都的领导人，温知珩则跟着闻野一起去江城。 “嗯。”黎央点头。 看到朔风科技取得的成就，他为闻野感到骄傲。 闻野的能力和野心，扛起了这家新兴的科技公司，成功地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站稳脚跟，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你很厉害，这些年，辛苦了。”黎央有感而发。 “不，你更厉害，你比我强多了。”闻野否认道。 黎央拿了最烂的一张牌，却靠自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闻野自认他更值得人钦佩。 “怎么，开始了吗？商业互吹。”黎央笑道。 “啊哈哈。我是真心的，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完美的人。” 闻野不爱夸人，他在公司冷面冷心，员工都怕他。 可他不吝啬夸黎央，所有美好的词语堆砌起来，也没法形容黎央的好。 “知道了。”黎央笑着说。 等温知珩回到公司，他们四个人一起前往餐厅。 朔风科技的“”三剑客”，如今只剩温知珩是单身，吕何难免拿这事开涮。 “我一直以为，会先喝上知珩的喜酒，没想到，让闻野捷足先登了。” 温知珩这几年忙于工作，几乎没有任何空闲时间，身边有过合适的女性，可惜当时没生出谈恋爱的心思，渐渐失去了联系。 现在看着闻野和黎央双宿双飞的模样，他有点羡慕了。 形影单只，实在可怜。 到了餐厅，吕何把菜单递给黎央：“来，点你爱吃的，不要跟我客气，哪个贵点哪儿。” “对，不用客气。”闻野一只手慵懒地支在黎央身后的椅背上，帮腔道。 黎央点了几道餐厅招牌，又把菜单递给温知珩。 温知珩根据每个人的口味，加了几道菜。 席间氛围很好，话题大多围绕在黎央身上，吕何更是把黎央这六年来的经历问了个遍。 能回答的，黎央都说了，不能回答的黎央就笑笑不出声。 “对了，你们的公司有个网红，叫ia是。” “嗯，对。” ia在业内的知名度挺高，通过网络宣传，ia提高了德仲国际的知名度，同时她利用德仲国际这个舞台，成为了百万网红，正向循环，目前是双赢的局面。 “我看过关于你的采访，有一期是关于有过几段恋情”说到这儿，吕何故意停下。 他知道闻野肯定不会问，既然如此，就让他来当这个恶人，问点不讨喜的事。 闻野手中夹菜的动作停下，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提，总归有点没眼力见。 在分开的六年里，黎央是自由的，无论他跟谁谈过，闻野都没资格去指责。 闻野刻意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但不代表，他不难过。 他最珍贵的宝贝，曾经被别人染指过，他毫无办法，只能生生咽下这憋屈。 桌上气氛有些冷，黎央也没有第一时间解释。 当时他随口说的话，没想到现在会被拿到台上来讲。 吕何不是不懂，他只是想替闻野问明白。 不管怎么说，他和闻野共同创业这么多年，又亲眼看着他孤身一人过了六年，总归有些为兄弟鸣不平。 温知珩出面打圆场：“呃，这个话题揭过，别人的隐私” “只有一段。”突然，黎央打断温知珩，“采访的内容别当真，不过是玩笑而已。” “从头到尾，只有闻野，没有其他人。”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掷地有声。 闻野攥紧筷子的手蓦地一松：“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央，若不是顾及有人在场，他要把黎央扯到眼前，让他重新回答一遍。 吕何与温知珩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是吃瓜的态度。 闻野腾地站起身，“黎央，跟我出去一趟。” “嗯。”黎央温顺地点头，同时周到地跟东道主和温知珩点了点头。 闻野步伐有些急，黎央也跟着加快，两人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这家餐厅很火，几乎没有空位，无论闻野走到哪儿都是人。 没办法，他找到一间没人的洗手间，握着黎央的手腕把他带进去，锁上门。 门关上，闻野就把黎央压在了墙上。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闻野有些凶，面色甚至有点狰狞，他卡住黎央的下巴，脸颊两侧被他摁出红印。 “说什么？”黎央故意问。 “你知道的，快说！”闻野晃晃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我说：从头到尾，只有闻野，没有其他人。”黎央说这话时，尾音带了钩子，勾得闻野心神动荡。 不过很快，他清醒过来：“不可能，你和清的那个小萝卜头开过房。” 想到这事，闻野气得牙痒痒。 当时黎央说：比第一次爽。 这让闻野很久没缓过神，他们两的第一次非常不愉快，闻野用了强，以至黎央受伤又发烧。 每每想到这儿，他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 “谁？”黎央一时没想起来闻野口中的小萝卜头是谁。 见闻野眼里快喷出火来，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黎央脑海。 他记起来了，在清遇到的那个男生，瘦瘦小小的。 “哦~他啊~”黎央语调上扬。 闻野咬紧后槽牙，“有没有？” 黎央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你放开我的下巴，我就告诉你。” “不放！除非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闻野不但没放，手上还用了力，掐得黎央有些疼。 “嘶，疼~” “疼吗。”闻野心疼了，立马放下手，帮他揉发红的部位。 黎央摆脱了束缚，侧过头吻了吻闻野的手掌心。 “没开房，当时我说没带身份证。其实身份证就在我裤兜里摆着，但我不想去。” 闻野手掌感受着黎央说话时喷出的热气，连带整个人都热起来。 “所以，你骗了我？” “嗯。”黎央承认。 “好啊，你知不知道，你骗得我好惨。”闻野又发起狠来，又去咬黎央的嘴唇，这次他用了力，黎央真疼到了。 “说，你准备怎么补偿我。”闻野摘掉了头顶的“绿帽子”，一身轻松，态度又张狂起来。 “你想怎么补偿。”黎央的手指在他的领带上打圈。 “艹，又他妈硬了。” 第152章 我可以再一次把这里当成家吗 吕何和温知珩在包厢等了很久，出去谈话的两个人还没回来。 温知珩心下明了，他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来：“他们不回来了，我们吃。” “你怎么知道？”吕何不解道。 有些事，跟吕何这个大直男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温知珩说：“闻野给我发信息了。” “啧，他有没有礼貌，我请黎央吃饭，人还没吃饱呢，就被他拐跑了 。”吕何颇有些忿忿不平。 “我跟着沾光，谢谢吕总款待。”温知珩夹块了一块鹅肝，温声道谢。 闻野的车在首都高架上飞驰，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消失。 车内二人的呼吸都有些重。 座位中间，两只手十指紧扣。 闻野没有说去哪里，但是黎央有一种感觉，他好像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当汽车驶进熟悉又陌生的胡同时，黎央的心猛地被提到半空。 六年过去，胡同似乎跟记忆中不太一样。 路边增加了路灯，照得纷飞的雪花凌乱繁杂。 车子停在胡同口，没有进去，发动机嗡嗡作响，暖气喷在脸上，有些热。 十指紧扣的掌心渗出手汗，却没人想要放开。 “黎央。”闻野声音发紧：“你愿意跟我一起进去吗？” 蛰伏在雪夜的黑色猎豹，前脸大灯照亮了眼前一片空间，可再远一点，还是漆黑。 这个闻野住了十年的地方，终于要迎来它的另一位主人。 黎央怔怔地看着前方，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决绝地作出离开的决定时，就没想过某一天还会再回来。 首都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后海的风，财经学院的教室，发音特殊的京腔，以及这间四合院，都被藏在记忆深处，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自工作以来，他接待过很多客户，来自首都的也不少，机缘巧合，却从来没有到首都出过差。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注定，会因为闻野再次踏进首都。 闻野没有逼他，安静地等待着。 如果黎央不愿意，他就走。 车没熄火，掉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黎央突然抽出手，闻野掌心一空，窗外的飞雪似乎灌了进来，浇灭了汽车里的火焰。 闻野扯了扯嘴角，苦涩道：“我们去酒店。” “闻野。”黎央终于出声。 “嗯？”闻野哑着声答应，他不太敢看黎央的眼睛，只是木木地看着前方，视线无法聚焦，模模糊糊只能看见纷杂的白雪。 “曾经一度，我把这里当成了家。”黎央开口说。 心脏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闻野右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有些狼狈地捏紧拳头，习惯性地把手藏进后背。 黎央下面的话，是对自己的解剖，他把血淋淋的过往，毫无保留地展露给闻野。 “我以为从英国留学回来后，我会去考研，研究生毕业后，我要考母校的编制，成为一名大学英语老师。和你还有黎苗一起生活在这间四合院，因为这里是我们三个人的家。” 听到这儿，闻野几乎抬不起头来。 “其实，你知道我拿到了英国摄政大学的交换生通知。” 黎央转头看他。 闻野嘴角颤抖，他的卑劣他的残忍无所遁形，此刻他的灵魂正在接受黎央的鞭刑。 “我知道。” “嗯，不然不会急着让我去南疆。”黎央点头，“看来，我猜得不错。” 他不傻，从收到闻野和李璨在摄政大学拍摄的照片后，他心里就明白了。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愧疚，只是，既然决定跟你在一起，以前的事就要说开。我也不是翻旧账，就是想知道真相。” 这里是黎央痛苦的根源，今天他想把它变成终点，并且开启新的。 “对不起。” “闻野，”黎央朝他附过身去，牵住他颤抖的右手，“我可以再一次把这里当成家吗？” “！” 闻野猛地抬起头，他的眼里有水光。 他不相信黎央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曾经被那样伤害过，他愿意再一次把这里当成家，就连闻野他自己，也从不敢幻想。 “当然。”闻野哽咽道：“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黎央离开后，这间四合院的东西和摆置一直没变，它安静地待在原地，等着主人的回归。 六年前的指纹锁，黎央还能打开。 就如同手机开机密码一样，这些年都没有变。 两个人是怎么拥吻在一起，又是怎么跌跌撞撞打开门倒进床上的，没人记得清。 他们互相啃噬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嵌进自己的骨血，让彼此融为一体。 脱完衣服，两人身上都有疤，黎央左肩肩胛骨有刀疤，而闻野右胸肋骨处有手术疤。 这是他们爱对方的证据。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以劈天盖地的威力让这个城市一夜白了头。 室内的温度却居高不下，热得容不下一条薄薄的内裤。 这一夜闻野有些疯，上次他身体没恢复，是黎央在主导一切。 而这次，在他的地盘，在他和黎央的家里，他掌控了所有。 黎央被他抛至云巅，又被他拉至深渊，循环往复，孜孜不倦。 黎央哑着嗓子求饶，一遍又一遍，他的眼尾发红，被浓厚的情欲沾染，身上到处是闻野留下的痕迹。 最后，两人相拥而眠，胸口贴着胸口，心脏对着心脏，是最亲密无间的情侣姿势。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窗台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屋内温暖如春。 第二天，闻野旷工了。 睡到晌午他才醒，醒来后又踩着积雪给黎央买早餐。 昨晚黎央被他折腾得够呛，他起床的动静不算小，黎央依旧没醒。 过了一点，黎央睡够了，终于悠悠转醒。 睁开眼，就能看见闻野在不远处用手机处理工作。 手机被他摁了静音，任何电话一律不接，所有工作都是微信，邮件来往。 黎央刚转了个头，闻野便朝他看来。 “醒了？”闻野放下手机，来到床边亲他的脸。 “几点了？” “一点，饿不饿，要不要起床吃饭？” “嗯。” 昨天中途从餐厅溜走，本就没吃饱，晚上几乎一夜没睡，他早就饿了。 第153章 赚那么多钱给家人买点东西怎么了 虽说昨夜疯狂得有些过头，黎央的不适却没有很明显。 闻野各方面准备做得到位，没有受伤没有难受，让他体会到了极致的享受。 吃完饭，黎央在四合院里走了一圈。 西厢房，东厢房，正房，与记忆中相差无几。 院子里的葡萄树不见了，闻野说在黎央走后的第二年，葡萄树死了。 闻野留了枯树几年，后来在温知珩的劝说下，连根挖掉了。 温知珩说：“枯树会招惹枯败之气，如果你还想着某一天黎央能回来，就挖了它。” 果然，拔掉枯树的第二年，他找到了黎央。 信则灵，不信则泯，一切自有天意。 闻野跟在黎央身后，默默地看着他在这间四合院探索。 以前黎苗住的东厢房里，曾经没带走的娃娃仍靠在床头，等待着小主人的回归。 “这间房初语和苏姐住过，她们走后都会收拾干净。” 屋里的娃娃不少，闻初语这个年纪最爱这些，可她一个都没拿。临走之前她会把凌乱的娃娃归位，明明智力有残缺，却乖巧得让人心疼。 而黎央住的那间房，则完完全全保留着原样，除了保洁定期打扫，无人踏足。 闻野每次回到空荡荡的四合院，总要在黎央房间里坐一会儿，仿佛屋里的空气能给他带来久违的属于黎央的味道。 衣柜里的衣服已经过时，并不适合职场人士。但是每件衣服都套了防尘袋，洁净如新。 桩桩件件，都是闻野沉默无言的思念。 “这些年辛苦了。”黎央抱住他。 “你回来了，我就不辛苦。” 偷得浮生半日闲，黎央是下午四点的飞机。 闻野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过。 他抱着黎央，沉闷不语，迟迟不肯送他去机场。 “闻总，工作为重。”黎央好声好气地开导他。 “我不要工作，只要你。”闻野的鼻尖在黎央脸侧轻摩。 黎央也舍不得走。 成年人没有任性的资本，终究要面对现实。 “元旦快到了，你们放假吗？”闻野问。 “嗯。”外企的福利之一，就是假期充足，不会缺斤短两。 “我们带着小苗儿去萧山别墅跨年，好不好？”闻野突然说。 黎央愣了会儿，点点头。远在宣城的闻初语，肯定想哥哥在一起。 一岁一年，当然要与爱的人一起过。 因着这个约定，闻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人走。 去机场的一路，闻野牵着黎央的手不肯放。 候机大厅，偶有异样的眼光，闻野熟视无睹，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黎央接了个吻。 黎央回到江城后，日子没有什么变化，上班下班，偶尔跟同事聚餐，被同事逮着问恋情进展。 能说的他说了，不能说的他就缄口不谈。 同事私底下最八卦的问题是他俩谁上谁下。 投票结果五五开，谁也说服不了谁。 黎苗在手机上弄了个倒计时，一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 自从哥哥谈恋爱后，家里有了明显的不一样。 比如哥哥打电话视频的时间越来越长，黎苗某天夜里两点多起床上厕所，还能听见哥哥在打电话。 比如家里的快递越来越多。 大部分都是给哥哥和她买的衣服，鞋子，包等。 黎苗看着茶几上三个不同款式的香奈儿女包陷入了沉思。 “哥？你真的不阻止一下闻野哥吗？我还是个学生，每天早八背着香奈儿，像话吗？” “还有，他送我的积家手表现在还被我供在房间唯一带锁的柜子里呢，我生怕磕坏了它。” 黎苗从不追求物质，这些明显高于一个正常学生水准的用品，她一个都不敢用。 黎苗说的这些，黎央自然清楚。 他跟闻野提过好多次，可是闻野置若罔闻。 “我辛辛苦苦加班赚那么多钱干什么，给家人买点东西怎么了？给你银行卡你又不要，我买点日用品还不行？” 闻野急了，这才哪儿跟哪儿。 黎央被他气笑了，什么日用品一件大几万？跟不要钱似的，一次买十件。 闻野买东西讲究雨露均沾，给黎央买多少，给黎苗的也一样不少。 虽说这几年黎央工作赚的不算少，给黎苗的生活费也算十分充裕，但跟闻野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没见过这么花钱如流水的人。 在黎央的强烈要求下，闻野终于暂时停止了他的疯狂购物欲。 十二月底，温知珩来过江城一次。 朔风的办公室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他来验收。 这个工作原本闻野要抢过来，可他的行程安排太满，无论怎么挤只能调出半天时间，连来回坐飞机都不够。 他咬咬牙，放弃了这次机会，没日没夜加班，无论如何元旦三天，他一定要挤出来，公司任何人别想在这三天里打扰他。 温知珩这次过来带了闻野的吩咐，看看黎央瘦了没，工作是否顺利，胃病有没有发作，啦啦！！！ 不巧的是，当天正好黎央出差，没能见上面。 过了圣诞节，元旦的气氛越来越浓，各大商场到处都是倒计时的广告牌和元旦折扣宣传。 黎苗这天一下课就赶着最早的一班地铁回到家。 她换了一身新衣服，搭配从来没背过的香奈儿，青春洋溢，美丽动人。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闻初语，以前她在家里是最小的，遇到谁都得叫哥哥叫姐姐，现在有个比她更小的妹妹，她终于也当姐姐了。 自从知道要去宣城后，她很用心地给闻初语和苏姐准备了礼物。 黎央到家时，黎苗已经一切准备就绪。 闻野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抵达，兄妹俩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开车去机场接人。 虽然闻野不在车上，黎苗还是乖乖让出了副驾，这个位置以后就不是自己专属的喽。 可是她觉着高兴，只要哥哥幸福，就算让她坐车顶，她都愿意。 “哥，咱们是不是应该拉个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朔风科技董事长，闻总。”黎苗打趣道。 “行啊，你不嫌丢人的话。” “嘿，算了，我脸皮薄。”其实她更怕闻野觉得丢人，闻野脾气不好，黑起脸来吓人。 黎央提前半小时到机场，他们早早等待着。 好在飞机准时抵达，很快闻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接机口。 第153章 赚那么多钱给家人买点东西怎么了 虽说昨夜疯狂得有些过头，黎央的不适却没有很明显。 闻野各方面准备做得到位，没有受伤没有难受，让他体会到了极致的享受。 吃完饭，黎央在四合院里走了一圈。 西厢房，东厢房，正房，与记忆中相差无几。 院子里的葡萄树不见了，闻野说在黎央走后的第二年，葡萄树死了。 闻野留了枯树几年，后来在温知珩的劝说下，连根挖掉了。 温知珩说：“枯树会招惹枯败之气，如果你还想着某一天黎央能回来，就挖了它。” 果然，拔掉枯树的第二年，他找到了黎央。 信则灵，不信则泯，一切自有天意。 闻野跟在黎央身后，默默地看着他在这间四合院探索。 以前黎苗住的东厢房里，曾经没带走的娃娃仍靠在床头，等待着小主人的回归。 “这间房初语和苏姐住过，她们走后都会收拾干净。” 屋里的娃娃不少，闻初语这个年纪最爱这些，可她一个都没拿。临走之前她会把凌乱的娃娃归位，明明智力有残缺，却乖巧得让人心疼。 而黎央住的那间房，则完完全全保留着原样，除了保洁定期打扫，无人踏足。 闻野每次回到空荡荡的四合院，总要在黎央房间里坐一会儿，仿佛屋里的空气能给他带来久违的属于黎央的味道。 衣柜里的衣服已经过时，并不适合职场人士。但是每件衣服都套了防尘袋，洁净如新。 桩桩件件，都是闻野沉默无言的思念。 “这些年辛苦了。”黎央抱住他。 “你回来了，我就不辛苦。” 偷得浮生半日闲，黎央是下午四点的飞机。 闻野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过。 他抱着黎央，沉闷不语，迟迟不肯送他去机场。 “闻总，工作为重。”黎央好声好气地开导他。 “我不要工作，只要你。”闻野的鼻尖在黎央脸侧轻摩。 黎央也舍不得走。 成年人没有任性的资本，终究要面对现实。 “元旦快到了，你们放假吗？”闻野问。 “嗯。”外企的福利之一，就是假期充足，不会缺斤短两。 “我们带着小苗儿去萧山别墅跨年，好不好？”闻野突然说。 黎央愣了会儿，点点头。远在宣城的闻初语，肯定想哥哥在一起。 一岁一年，当然要与爱的人一起过。 因着这个约定，闻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人走。 去机场的一路，闻野牵着黎央的手不肯放。 候机大厅，偶有异样的眼光，闻野熟视无睹，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黎央接了个吻。 黎央回到江城后，日子没有什么变化，上班下班，偶尔跟同事聚餐，被同事逮着问恋情进展。 能说的他说了，不能说的他就缄口不谈。 同事私底下最八卦的问题是他俩谁上谁下。 投票结果五五开，谁也说服不了谁。 黎苗在手机上弄了个倒计时，一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 自从哥哥谈恋爱后，家里有了明显的不一样。 比如哥哥打电话视频的时间越来越长，黎苗某天夜里两点多起床上厕所，还能听见哥哥在打电话。 比如家里的快递越来越多。 大部分都是给哥哥和她买的衣服，鞋子，包等。 黎苗看着茶几上三个不同款式的香奈儿女包陷入了沉思。 “哥？你真的不阻止一下闻野哥吗？我还是个学生，每天早八背着香奈儿，像话吗？” “还有，他送我的积家手表现在还被我供在房间唯一带锁的柜子里呢，我生怕磕坏了它。” 黎苗从不追求物质，这些明显高于一个正常学生水准的用品，她一个都不敢用。 黎苗说的这些，黎央自然清楚。 他跟闻野提过好多次，可是闻野置若罔闻。 “我辛辛苦苦加班赚那么多钱干什么，给家人买点东西怎么了？给你银行卡你又不要，我买点日用品还不行？” 闻野急了，这才哪儿跟哪儿。 黎央被他气笑了，什么日用品一件大几万？跟不要钱似的，一次买十件。 闻野买东西讲究雨露均沾，给黎央买多少，给黎苗的也一样不少。 虽说这几年黎央工作赚的不算少，给黎苗的生活费也算十分充裕，但跟闻野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没见过这么花钱如流水的人。 在黎央的强烈要求下，闻野终于暂时停止了他的疯狂购物欲。 十二月底，温知珩来过江城一次。 朔风的办公室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他来验收。 这个工作原本闻野要抢过来，可他的行程安排太满，无论怎么挤只能调出半天时间，连来回坐飞机都不够。 他咬咬牙，放弃了这次机会，没日没夜加班，无论如何元旦三天，他一定要挤出来，公司任何人别想在这三天里打扰他。 温知珩这次过来带了闻野的吩咐，看看黎央瘦了没，工作是否顺利，胃病有没有发作，啦啦！！！ 不巧的是，当天正好黎央出差，没能见上面。 过了圣诞节，元旦的气氛越来越浓，各大商场到处都是倒计时的广告牌和元旦折扣宣传。 黎苗这天一下课就赶着最早的一班地铁回到家。 她换了一身新衣服，搭配从来没背过的香奈儿，青春洋溢，美丽动人。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闻初语，以前她在家里是最小的，遇到谁都得叫哥哥叫姐姐，现在有个比她更小的妹妹，她终于也当姐姐了。 自从知道要去宣城后，她很用心地给闻初语和苏姐准备了礼物。 黎央到家时，黎苗已经一切准备就绪。 闻野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抵达，兄妹俩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开车去机场接人。 虽然闻野不在车上，黎苗还是乖乖让出了副驾，这个位置以后就不是自己专属的喽。 可是她觉着高兴，只要哥哥幸福，就算让她坐车顶，她都愿意。 “哥，咱们是不是应该拉个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朔风科技董事长，闻总。”黎苗打趣道。 “行啊，你不嫌丢人的话。” “嘿，算了，我脸皮薄。”其实她更怕闻野觉得丢人，闻野脾气不好，黑起脸来吓人。 黎央提前半小时到机场，他们早早等待着。 好在飞机准时抵达，很快闻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接机口。 第154章 在电视机里跨年倒计时的呼喊中，他们接了一个吻 “闻野哥。”黎苗朝他挥手。 闻野高冷地点了点头，墨镜下一双眼睛只装得下黎央。 待他走近，黎央想要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闻野没让，反手一个拥抱，把人拖进怀里。 “呀！”黎苗慌张地捂住眼，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 两位哥哥第一次在她面前秀恩爱，把她给整害羞了。 闻野的嘴唇在黎央耳侧碰了碰，“走，带你回家。” “嗯。”黎央噙着笑应他。 闻野放开黎央，在黎苗头上薅了一把，“看什么看，没看过人谈恋爱。” “没看过亲哥谈恋爱。”黎苗伶牙利嘴地说。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闻野揽住黎央，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黎苗腿再长，也长不过闻野187的腿，只能加快步子跟上。 她一边小跑一边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影，禁不住感慨，两位哥哥，太帅了，配一脸！ 黎央的车，闻野是第一次坐。 a6空间足够，对闻野来说不算拥挤。 他环视了一圈后，在脑中物色适合黎央的车。 大g，玛莎拉蒂，甚至宾利也进入了备选名单。 新年将至，他准备送一辆车作为黎央的新年礼物。 光这么想着，他就觉得高兴。他辛苦工作赚的钱，终于派上用场了。 冬天天黑得早，高速上挤满回家的车。 中途遇到了行驶缓慢地段，黎央只能不停踩刹车，贴着前车的屁股慢慢挪动。 苏姐不放心，打了几个电话。 两小时的车程，耗费三小时才到，已经算是幸运。 萧山别墅灯火通明，连外墙的壁灯都开着。 闻初语穿得像个毛茸茸的小兔子，站在门口踮着脚往外看。 黑色奥迪缓缓驶入，因不是熟悉的车辆，闻初语有些畏缩地躲在柱子后面。 “初语，哥哥回来了，快去迎接。”苏姐从厨房跑出来，推着闻初语往前走。 闻初语这才敢朝车子走去。 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 “哥哥好，哥哥好，姐姐好。”闻初语一个一个打招呼。 “诶哟，好可爱啊，初语妹妹。”黎苗特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更是对那声“姐姐好”满意得紧。 缘分真是说不清的，闻初语轻易不接受陌生人，但是她对黎苗一见如故，丝毫没有半点害怕，甚至带了天生的亲昵。 “初语妹妹，姐姐给你带了礼物，跟我来。” 黎苗牵着闻初语，打开后备箱，一个白色行李箱里装满了黎苗选购的礼物。 “快进屋，外面冷。”苏姐朝他们招手。 这个天气，手指头在外面不到一分钟，就冻得受不了。 黎央跟苏姐打了个招呼，两个男人一个人一个行李箱带进了屋。 “苏姐~”黎苗进屋先是跟苏姐来了个热情拥抱。 “小苗儿长这么大了，女大十八变，变成大美人了。”苏姐拍拍她的后背，由衷地夸赞道。 “哎呀，人家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 客厅茶几上，准备了很多水果零食，黎苗和闻初语被苏姐安排坐在那玩儿。 黎苗带了些江城特产，给苏姐买了些保养品，还有在宣城买不到的布娃娃，满满当当塞了一个箱子。 没一会儿，苏姐叫大家吃晚餐。 餐桌上摆满了精心准备的食物，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今天一家人都在，当然要喝点酒。 苏姐的酒量非常好，因为照顾闻初语，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瘾了。 有黎央和闻野在，她终于可以暂时放松心神，痛痛快快喝一次。 家里酒很多，苏姐独爱五粮液。 黎央这几年酒量锻炼得不差，只要不喝混酒，他的胃就不会太难受。 气氛已经到了这儿，闻野自然不会拦着。 大人喝酒，两个小姑娘凑着脑袋玩女孩子才喜欢的小游戏。 闻初语被逗得哈哈大笑，她常年跟苏姐在一起的，没有同龄玩伴，难得有个姐姐陪着，今晚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一晚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吃完饭，大家围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放的什么没人在意，大约某个跨年晚会，到处都是红色，连主持人都穿着红旗袍。 “对了，去年过年的烟花还有一堆在仓库，要不今天放掉。”苏姐喝得有些多，脑袋昏昏沉沉，过了很久才想起这茬。 “嗯，你好好休息，我和黎央去。” 仓库在别墅的东北角，里面摆了一些不常用的工具，嫌小的自行车等。 成箱成箱的烟花搁置在角落，上面堆了一层灰。 去年闻野心血来潮买了一车烟花，带着闻初语放了两箱就停了。 烟花，是他和黎央的记忆。 以前除夕夜，闻野在家吃过年夜饭，会带着一后备箱的烟花到莲花小区找黎央。 然后带着黎苗、沐沐到郊外放烟花。宣城市内禁烟花，郊外有专门安排的放烟花的地点。那时候，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自从黎央走后，闻野再也没放过，只有去年匆匆放了两箱后不了了之。 现在他有些庆幸，去年买的烟花，没想到还能留着跟黎央一起放。 萧山别墅不在禁燃区域，在院子里就可以放。 远远的，已经能听到燃放烟花的响声，这样的节日，大家总归是开心的。 等他们把整整十箱烟花搬到花园后，闻初语和黎苗已经在等着。 “哇，哥，我们已经很久没放过烟花了。”黎苗有些激动。 她真的好多年没有跟哥哥一起放烟花了。 刚到江城，生活几乎都成问题，能安稳地那个城市活下去，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再后来，莲花小区拆迁，他们没了老家，就不再回宣城过年。 等经济条件好些，他们居住的江城整个城市禁燃，更是没有机会。 这几年，黎苗连一支小小的仙女棒都没放过。 寒风吹不散他们的热情和幸福，一束束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开出绝美的形状，倒映在他们瞳孔里。 黎央和闻野并肩站在两位妹妹的身后，同时仰头。 夜空被照亮，他们彼此的脸在烟火中一明一暗。 两人默契地转头看向对方，嘴角微微上扬，在盛大的烟花下，在两位妹妹的身后，在电视机里跨年倒计时的呼喊中，他们接了一个吻。 第154章 在电视机里跨年倒计时的呼喊中，他们接了一个吻 “闻野哥。”黎苗朝他挥手。 闻野高冷地点了点头，墨镜下一双眼睛只装得下黎央。 待他走近，黎央想要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闻野没让，反手一个拥抱，把人拖进怀里。 “呀！”黎苗慌张地捂住眼，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 两位哥哥第一次在她面前秀恩爱，把她给整害羞了。 闻野的嘴唇在黎央耳侧碰了碰，“走，带你回家。” “嗯。”黎央噙着笑应他。 闻野放开黎央，在黎苗头上薅了一把，“看什么看，没看过人谈恋爱。” “没看过亲哥谈恋爱。”黎苗伶牙利嘴地说。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闻野揽住黎央，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黎苗腿再长，也长不过闻野187的腿，只能加快步子跟上。 她一边小跑一边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影，禁不住感慨，两位哥哥，太帅了，配一脸！ 黎央的车，闻野是第一次坐。 a6空间足够，对闻野来说不算拥挤。 他环视了一圈后，在脑中物色适合黎央的车。 大g，玛莎拉蒂，甚至宾利也进入了备选名单。 新年将至，他准备送一辆车作为黎央的新年礼物。 光这么想着，他就觉得高兴。他辛苦工作赚的钱，终于派上用场了。 冬天天黑得早，高速上挤满回家的车。 中途遇到了行驶缓慢地段，黎央只能不停踩刹车，贴着前车的屁股慢慢挪动。 苏姐不放心，打了几个电话。 两小时的车程，耗费三小时才到，已经算是幸运。 萧山别墅灯火通明，连外墙的壁灯都开着。 闻初语穿得像个毛茸茸的小兔子，站在门口踮着脚往外看。 黑色奥迪缓缓驶入，因不是熟悉的车辆，闻初语有些畏缩地躲在柱子后面。 “初语，哥哥回来了，快去迎接。”苏姐从厨房跑出来，推着闻初语往前走。 闻初语这才敢朝车子走去。 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 “哥哥好，哥哥好，姐姐好。”闻初语一个一个打招呼。 “诶哟，好可爱啊，初语妹妹。”黎苗特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更是对那声“姐姐好”满意得紧。 缘分真是说不清的，闻初语轻易不接受陌生人，但是她对黎苗一见如故，丝毫没有半点害怕，甚至带了天生的亲昵。 “初语妹妹，姐姐给你带了礼物，跟我来。” 黎苗牵着闻初语，打开后备箱，一个白色行李箱里装满了黎苗选购的礼物。 “快进屋，外面冷。”苏姐朝他们招手。 这个天气，手指头在外面不到一分钟，就冻得受不了。 黎央跟苏姐打了个招呼，两个男人一个人一个行李箱带进了屋。 “苏姐~”黎苗进屋先是跟苏姐来了个热情拥抱。 “小苗儿长这么大了，女大十八变，变成大美人了。”苏姐拍拍她的后背，由衷地夸赞道。 “哎呀，人家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 客厅茶几上，准备了很多水果零食，黎苗和闻初语被苏姐安排坐在那玩儿。 黎苗带了些江城特产，给苏姐买了些保养品，还有在宣城买不到的布娃娃，满满当当塞了一个箱子。 没一会儿，苏姐叫大家吃晚餐。 餐桌上摆满了精心准备的食物，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今天一家人都在，当然要喝点酒。 苏姐的酒量非常好，因为照顾闻初语，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瘾了。 有黎央和闻野在，她终于可以暂时放松心神，痛痛快快喝一次。 家里酒很多，苏姐独爱五粮液。 黎央这几年酒量锻炼得不差，只要不喝混酒，他的胃就不会太难受。 气氛已经到了这儿，闻野自然不会拦着。 大人喝酒，两个小姑娘凑着脑袋玩女孩子才喜欢的小游戏。 闻初语被逗得哈哈大笑，她常年跟苏姐在一起的，没有同龄玩伴，难得有个姐姐陪着，今晚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一晚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吃完饭，大家围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放的什么没人在意，大约某个跨年晚会，到处都是红色，连主持人都穿着红旗袍。 “对了，去年过年的烟花还有一堆在仓库，要不今天放掉。”苏姐喝得有些多，脑袋昏昏沉沉，过了很久才想起这茬。 “嗯，你好好休息，我和黎央去。” 仓库在别墅的东北角，里面摆了一些不常用的工具，嫌小的自行车等。 成箱成箱的烟花搁置在角落，上面堆了一层灰。 去年闻野心血来潮买了一车烟花，带着闻初语放了两箱就停了。 烟花，是他和黎央的记忆。 以前除夕夜，闻野在家吃过年夜饭，会带着一后备箱的烟花到莲花小区找黎央。 然后带着黎苗、沐沐到郊外放烟花。宣城市内禁烟花，郊外有专门安排的放烟花的地点。那时候，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自从黎央走后，闻野再也没放过，只有去年匆匆放了两箱后不了了之。 现在他有些庆幸，去年买的烟花，没想到还能留着跟黎央一起放。 萧山别墅不在禁燃区域，在院子里就可以放。 远远的，已经能听到燃放烟花的响声，这样的节日，大家总归是开心的。 等他们把整整十箱烟花搬到花园后，闻初语和黎苗已经在等着。 “哇，哥，我们已经很久没放过烟花了。”黎苗有些激动。 她真的好多年没有跟哥哥一起放烟花了。 刚到江城，生活几乎都成问题，能安稳地那个城市活下去，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再后来，莲花小区拆迁，他们没了老家，就不再回宣城过年。 等经济条件好些，他们居住的江城整个城市禁燃，更是没有机会。 这几年，黎苗连一支小小的仙女棒都没放过。 寒风吹不散他们的热情和幸福，一束束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开出绝美的形状，倒映在他们瞳孔里。 黎央和闻野并肩站在两位妹妹的身后，同时仰头。 夜空被照亮，他们彼此的脸在烟火中一明一暗。 两人默契地转头看向对方，嘴角微微上扬，在盛大的烟花下，在两位妹妹的身后，在电视机里跨年倒计时的呼喊中，他们接了一个吻。 第155章 您是闻野的母亲？ 这一夜，两个小姑娘玩得有些疯，花园散落着各种各样被燃尽的烟花空桶、纸屑，到处都是硫磺味。 平时觉得难闻的味道，因为赋予了幸福的定义，变得特殊起来。 苏姐喝多了，没等烟花燃尽就回房睡了。 闻初语拉着黎苗不放，非要跟她睡一起。 安顿好两位姑娘，黎央进了闻野的房间。 累了一天，两人都没有要做的意思。 安静地抱在一起，听听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不用说话，就觉得安心。 进入新年的第一天，大家不约而同地睡了个懒觉。 黎央是第一个醒的，他轻轻起床，闻野迷迷糊糊听见动静，揽住他的腰不让走。 “十一点了。”黎央亲了亲他的额头。 “再陪我睡会儿。”闻野这段时间为了空出元旦三天，几乎每天加班到凌晨，严重缺少睡眠。 刚跟黎央说完话，他下一秒又睡着了。 黎央在床上陪了会儿，直到闻野睡熟后，才起身。 这会儿功夫，苏姐已经起了，她正在厨房做早餐。 “醒了啊，一会儿就好，等着啊。”苏姐一边回头一边说。 “好。” 黎央坐在沙发上，看昨天的朋友圈。 小鱼和女朋友在江城一家顶层旋转餐厅吃饭，拍了九宫格自拍。 ia则蹭了一波跨年流量，直播人气一度冲到当地前一百名，光是收到的礼物就上万。 就连eva也罕见地发了条无关工作的朋友圈，秀了双胞胎女儿送她的纯手工包包。 都是热爱生活的人，在被工作和生活压力充斥的日子，偶尔看到这些温馨的画面，会让人觉得世界真美好。 昨晚黎苗也发了朋友圈，背景是夜空中绚烂的烟火。 配文：一家人。 黎央点开图片，看了会儿，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叮叮叮。” 茶几上的电话在响。 “苏姐，电话响了。”黎央喊道。 “你帮我接一下，我马上就来。”苏姐手上的活儿停不下来。 “好的。” 电话号码是座机，没有备注，黎央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一片沉静。 “喂？”黎央又问了声。 还是没有声音，正准备挂断，对面的人说话了：“是你！” 声音有些阴沉，听起来上了年纪。 “你找谁？” “你和阿野在一起了？”对面的人不答反问。 阿野？黎央皱眉，能这么称呼闻野的人，是他母亲？ “您是闻野的母亲？”黎央问。 “呵，终究还是让他找到你了，黎央。”丘素锦冷哼一声。 什么意思？ 黎央皱眉，正要问清楚，苏姐擦着手过来了。 “谁的电话，给我。” 黎央把电话递给她，苏姐看了眼电话号码，脸色一变，拿起手机走到外面。 “喂，夫人？”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我看你现在才是夫人。”丘素锦在电话里恶狠狠地说。 恰好一阵寒风吹来，苏姐打了个寒颤。 “夫人，请问有事吗？” “让闻野来见我。” “我会帮您转达，不过闻少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苏姐说。 “怎么，他把我送进小南山，你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一个保姆而已，你算老几。” “我确实不算老几，既然入不了您的眼，您为什么不直接给闻少打电话，而是打给我呢？”苏姐不卑不亢地反问。 是丘素锦提醒了苏姐，她在小南山，行动受限，想要出去必须得到闻野的亲笔签字。 因此，根本没必要怕她。 “你！好，好你转告闻野，今天他不过来，就等着给我收尸。” “” “还有，让他带着黎央一起来。” 电话被挂断，能听出丘素锦的气急败坏。 苏姐一脸愁容回到厨房，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姐。”黎央在厨房门口叫她。 “哟，吓我一跳。”苏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早餐马上就好。” 黎央当然不是为了吃早餐。 “刚才的电话，是闻野母亲？” “嗯。”苏姐点头。 “她说了些什么？” “她……想要闻少带着你去看她。”苏姐犹豫了一下说。 “好，等闻野起床，我和他一起去。” 黎央说完，重新回到沙发坐着， 已经没了刷朋友圈的兴致，他不知道，一位母亲，怎么舍得撞伤自己的儿子。 闻野从小没有父爱，原以为他至少还是有母爱的，没想到，母爱也所剩无几。 一个小时后，闻野睡足了，精神抖擞地下楼。 该吃午饭的时间，闻野和两位同样赖床的妹妹一起吃了早餐。 吃完后，黎苗被闻初语拉到楼上看画。 苏姐把丘素锦的话告诉闻野。闻野沉默片刻，他不想见丘素锦。 宝贵的三天，他不想为别人浪费一分一秒。 “闻野，我想去，我想见见你母亲。”黎央突然开口。 闻野疑惑地看着他，坦白道：“她精神不太正常，现在住在小南山疗养院。” 这个地方黎央知道，不过从来没去过。 “嗯。”黎央不以为意的点头。 “我怕她会伤害你。”这是闻野担心的。 “有你在，我不怕。”黎央眼神坚定地看着闻野。 “好。”闻野点头。 依旧开的黑色奥迪，司机变成了闻野。 小南山地理位置偏僻，自然环境绝佳，与萧山别墅不相上下。 小南山管理严格，闻野出示了各种证件，并且详细登记信息后，才被允许进入。 一路上能看到一些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的病人。 丘素锦的房间在三楼，单独的一室一厅，配备了病房该有的所有医疗设施。 此刻，一名护士正在陪她下棋。 两人一来一往，玩得不亦乐乎。 仔细看，能发现异样，丘素锦的手腕和脚腕处有束缚带。 束缚带留有一定长度，让她活动。比如吃饭，比如下棋。 一旦她病发，想要殴打对面的护士时，束腹带会限制她的行为。 “夫人，您儿子来了。”护士率先看到了门口的闻野。 丘素锦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接着下棋。 护士本就不喜欢下棋，见有人来了，巴不得赶紧离开，她笑着说：“夫人，不下了，您和儿子慢慢聊。”说着她站起身。 “坐下！”丘素锦突然拔高音量，吓得护士跌回座位。 第155章 您是闻野的母亲？ 这一夜，两个小姑娘玩得有些疯，花园散落着各种各样被燃尽的烟花空桶、纸屑，到处都是硫磺味。 平时觉得难闻的味道，因为赋予了幸福的定义，变得特殊起来。 苏姐喝多了，没等烟花燃尽就回房睡了。 闻初语拉着黎苗不放，非要跟她睡一起。 安顿好两位姑娘，黎央进了闻野的房间。 累了一天，两人都没有要做的意思。 安静地抱在一起，听听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不用说话，就觉得安心。 进入新年的第一天，大家不约而同地睡了个懒觉。 黎央是第一个醒的，他轻轻起床，闻野迷迷糊糊听见动静，揽住他的腰不让走。 “十一点了。”黎央亲了亲他的额头。 “再陪我睡会儿。”闻野这段时间为了空出元旦三天，几乎每天加班到凌晨，严重缺少睡眠。 刚跟黎央说完话，他下一秒又睡着了。 黎央在床上陪了会儿，直到闻野睡熟后，才起身。 这会儿功夫，苏姐已经起了，她正在厨房做早餐。 “醒了啊，一会儿就好，等着啊。”苏姐一边回头一边说。 “好。” 黎央坐在沙发上，看昨天的朋友圈。 小鱼和女朋友在江城一家顶层旋转餐厅吃饭，拍了九宫格自拍。 ia则蹭了一波跨年流量，直播人气一度冲到当地前一百名，光是收到的礼物就上万。 就连eva也罕见地发了条无关工作的朋友圈，秀了双胞胎女儿送她的纯手工包包。 都是热爱生活的人，在被工作和生活压力充斥的日子，偶尔看到这些温馨的画面，会让人觉得世界真美好。 昨晚黎苗也发了朋友圈，背景是夜空中绚烂的烟火。 配文：一家人。 黎央点开图片，看了会儿，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叮叮叮。” 茶几上的电话在响。 “苏姐，电话响了。”黎央喊道。 “你帮我接一下，我马上就来。”苏姐手上的活儿停不下来。 “好的。” 电话号码是座机，没有备注，黎央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一片沉静。 “喂？”黎央又问了声。 还是没有声音，正准备挂断，对面的人说话了：“是你！” 声音有些阴沉，听起来上了年纪。 “你找谁？” “你和阿野在一起了？”对面的人不答反问。 阿野？黎央皱眉，能这么称呼闻野的人，是他母亲？ “您是闻野的母亲？”黎央问。 “呵，终究还是让他找到你了，黎央。”丘素锦冷哼一声。 什么意思？ 黎央皱眉，正要问清楚，苏姐擦着手过来了。 “谁的电话，给我。” 黎央把电话递给她，苏姐看了眼电话号码，脸色一变，拿起手机走到外面。 “喂，夫人？”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我看你现在才是夫人。”丘素锦在电话里恶狠狠地说。 恰好一阵寒风吹来，苏姐打了个寒颤。 “夫人，请问有事吗？” “让闻野来见我。” “我会帮您转达，不过闻少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苏姐说。 “怎么，他把我送进小南山，你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一个保姆而已，你算老几。” “我确实不算老几，既然入不了您的眼，您为什么不直接给闻少打电话，而是打给我呢？”苏姐不卑不亢地反问。 是丘素锦提醒了苏姐，她在小南山，行动受限，想要出去必须得到闻野的亲笔签字。 因此，根本没必要怕她。 “你！好，好你转告闻野，今天他不过来，就等着给我收尸。” “” “还有，让他带着黎央一起来。” 电话被挂断，能听出丘素锦的气急败坏。 苏姐一脸愁容回到厨房，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姐。”黎央在厨房门口叫她。 “哟，吓我一跳。”苏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早餐马上就好。” 黎央当然不是为了吃早餐。 “刚才的电话，是闻野母亲？” “嗯。”苏姐点头。 “她说了些什么？” “她……想要闻少带着你去看她。”苏姐犹豫了一下说。 “好，等闻野起床，我和他一起去。” 黎央说完，重新回到沙发坐着， 已经没了刷朋友圈的兴致，他不知道，一位母亲，怎么舍得撞伤自己的儿子。 闻野从小没有父爱，原以为他至少还是有母爱的，没想到，母爱也所剩无几。 一个小时后，闻野睡足了，精神抖擞地下楼。 该吃午饭的时间，闻野和两位同样赖床的妹妹一起吃了早餐。 吃完后，黎苗被闻初语拉到楼上看画。 苏姐把丘素锦的话告诉闻野。闻野沉默片刻，他不想见丘素锦。 宝贵的三天，他不想为别人浪费一分一秒。 “闻野，我想去，我想见见你母亲。”黎央突然开口。 闻野疑惑地看着他，坦白道：“她精神不太正常，现在住在小南山疗养院。” 这个地方黎央知道，不过从来没去过。 “嗯。”黎央不以为意的点头。 “我怕她会伤害你。”这是闻野担心的。 “有你在，我不怕。”黎央眼神坚定地看着闻野。 “好。”闻野点头。 依旧开的黑色奥迪，司机变成了闻野。 小南山地理位置偏僻，自然环境绝佳，与萧山别墅不相上下。 小南山管理严格，闻野出示了各种证件，并且详细登记信息后，才被允许进入。 一路上能看到一些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的病人。 丘素锦的房间在三楼，单独的一室一厅，配备了病房该有的所有医疗设施。 此刻，一名护士正在陪她下棋。 两人一来一往，玩得不亦乐乎。 仔细看，能发现异样，丘素锦的手腕和脚腕处有束缚带。 束缚带留有一定长度，让她活动。比如吃饭，比如下棋。 一旦她病发，想要殴打对面的护士时，束腹带会限制她的行为。 “夫人，您儿子来了。”护士率先看到了门口的闻野。 丘素锦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接着下棋。 护士本就不喜欢下棋，见有人来了，巴不得赶紧离开，她笑着说：“夫人，不下了，您和儿子慢慢聊。”说着她站起身。 “坐下！”丘素锦突然拔高音量，吓得护士跌回座位。 第156章 闻野缺失的爱，以后由他来给 小南山疗养院住的病人非富即贵，护士不仅要跟踪病人病情，最重要的是为病人提供服务。 比如，丘素锦让她陪着下棋，她就必须下。 闻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丘素锦，对护士说：“你先出去。” 护士如释重负，很快低着头离开。 人一走，房内安静下来，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丘素锦整理了一下头发，矜贵地抬起头。 “你来了。”话语间没有母子的亲密，带着怨气。 “你以自杀要挟，我当然要来看看，虽然你没有这个能力。”闻野冷声道。 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床、桌子、凳子被牢牢固定在墙上，喝水用纸杯，吃饭用塑料碗，吃完就立马端走。 房间里有24小时监控，随时监视她的异常。 这是名为疗养院的监狱。 丘素锦如今的处境，是她咎由自取，闻野已经仁至义尽。 “为了这个男人， 你连妈妈也不要？”丘素锦知道怎么对付闻野，自她病发之后，就是靠眼泪和示弱，让闻野不忍心把她送进来。 可惜现在这招不管用了。 “难道你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闻野反问道。 提到这个，丘素锦眼神发狠，里面都是恨。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丘素锦遇到闻昌奇，是她的不幸，但是她后来的事，只能说她蠢。 闻野大学时，丘素锦找了个白人男友，年龄比她小二十岁。 大三那年，两人结婚了。 婚后不到一年，白人露出了原本面目，耍手段捞走丘素锦半个身家，仗着自己是律师的身份，婚内资产被转移到国外，并且跟丘素锦离了婚。 丘老爷子风光了一辈子，晚年家产被人空手套白狼套走一大半，气得吐了一口血，本就身体不好的他很快抱憾离世。 自那之后，丘素锦的精神就不太好了。 在美国时，因为她持刀伤害了保姆，在美国待不下去，就回了国。 回国没多久，闻野和李璨订婚。 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段时间她精神正常，完全看不出是个病人的样子。 订婚仪式结束不到一个星期，闻野非要退婚，这时候丘素锦从闻昌奇口中得知闻野这么做是因为黎央，那个跟他同居了四年的高中同学，为了一个男人，他想要毁掉这场双赢的家族联姻。 病情毫无预兆地复发，她开着车疯狂地追击闻野，导致他的车撞上绿化带，右肩粉碎性骨折。 丘素锦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句话闻野认可，但要纠正。 “黎央他很好。” 黎央的好，从内而外，始终如一，他的坚韧，他的不屈，他的善良，他的温暖，每一处都很好。 在闻野心里，黎央是完美的。 “好？不过是伪装罢了。”丘素锦冷哼一声，当年的白人混蛋可是伪装了三年，跟在她屁股后面捧臭脚。结果呢，结婚不到一年就露馅了。 “既然当初决定离开，现在为什么要回来，不过看重你的钱罢了，醒醒，我的傻儿子。”丘素锦恨铁不成钢。 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骗走的大半身家到现在都没找回来，气死了老爸，又把自己关进这疯人院，丘素锦的人生，被她自己搞得一片狼藉。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今天我愿意带他来，就是让你看看，你是我母亲，我还是想让你看看即将陪伴我一生的伴侣。” 丘素锦不甘的眼神这才转移到黎央身上。 就算她再刻薄再恶毒，也不能否认黎央有副好皮囊。 光是往那儿一站，不卑不亢，不像是从贫穷老旧小区里走出来的。 丘素锦盯着黎央，话却是对闻野说的：“你不过是来炫耀的，无论我和闻昌奇怎么阻止，你依旧要跟他在一起，现在你赢了，没人能阻止你。” 闻野不置可否：“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接受我，我当然开心。” “瞧瞧你这点出息。”丘素锦白了他一眼，她怎么都想不通，闻昌奇那个老色批怎么会生出个情种。 “我就这点出息了。”闻野看了看黎央，“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这样的母子相处模式，黎央是第一次见。 他的母亲虽然身体不好，小小的家庭一直在为生存艰难地奋斗，但是他的家庭充满了爱。 母亲在外打工得了一块面包，她也会带回家留给他们兄妹。 黎苗舍不得自己吃，最后一块面包分成三份，一家人挤在破旧的木桌上，一起吃完。 闻野从出生起就拥有很多，但唯有全心全意的爱，他从未得到过。 黎央走上前，牵住闻野的手。 闻野缺失的爱，以后由他来给。 行动代表一切。 丘素锦是闻野的母亲，黎央不想对她的所作所为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十指紧扣的手，让丘素锦明白，他们两人心意相通，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把他们拆散。 说黎央为财也好，为利也罢，他都认了。 别人的想法，动摇不了他的心意。 “滚，滚，滚，滚出去。”丘素锦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听到这话，闻野拉着黎央就想走，黎央却没动。 “丘夫人，祝您新年快乐，早日康复。” 黎央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间病房响起。这是他作为晚辈，给予的问候。 丘素锦没有反应，一头银发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央等了几秒，微微欠身，跟着闻野离开。 走廊上的脚步越来越远，丘素锦静静地听着，良久，一行清泪落下。 也许，她辈子都没得到的东西，闻野得到了。 楼下，两个高大的身影手牵着手，走在路上。 疗养院规划有序，绿树成荫，空气质量非常好。 宣城的天气不像首都干燥，也不像江城喧嚣，带着宁静的大自然清新。 “伯母的病，能治好吗？” “能，只要她放下心中执念，配合治疗。” 丘素锦的病情闻野一直都在跟踪，每隔一段时间医生就会把诊疗记录发给他。 “等她康复，出院时，我们一起来接她。” “好，我们一起来。” 第156章 闻野缺失的爱，以后由他来给 小南山疗养院住的病人非富即贵，护士不仅要跟踪病人病情，最重要的是为病人提供服务。 比如，丘素锦让她陪着下棋，她就必须下。 闻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丘素锦，对护士说：“你先出去。” 护士如释重负，很快低着头离开。 人一走，房内安静下来，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丘素锦整理了一下头发，矜贵地抬起头。 “你来了。”话语间没有母子的亲密，带着怨气。 “你以自杀要挟，我当然要来看看，虽然你没有这个能力。”闻野冷声道。 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床、桌子、凳子被牢牢固定在墙上，喝水用纸杯，吃饭用塑料碗，吃完就立马端走。 房间里有24小时监控，随时监视她的异常。 这是名为疗养院的监狱。 丘素锦如今的处境，是她咎由自取，闻野已经仁至义尽。 “为了这个男人， 你连妈妈也不要？”丘素锦知道怎么对付闻野，自她病发之后，就是靠眼泪和示弱，让闻野不忍心把她送进来。 可惜现在这招不管用了。 “难道你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闻野反问道。 提到这个，丘素锦眼神发狠，里面都是恨。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丘素锦遇到闻昌奇，是她的不幸，但是她后来的事，只能说她蠢。 闻野大学时，丘素锦找了个白人男友，年龄比她小二十岁。 大三那年，两人结婚了。 婚后不到一年，白人露出了原本面目，耍手段捞走丘素锦半个身家，仗着自己是律师的身份，婚内资产被转移到国外，并且跟丘素锦离了婚。 丘老爷子风光了一辈子，晚年家产被人空手套白狼套走一大半，气得吐了一口血，本就身体不好的他很快抱憾离世。 自那之后，丘素锦的精神就不太好了。 在美国时，因为她持刀伤害了保姆，在美国待不下去，就回了国。 回国没多久，闻野和李璨订婚。 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段时间她精神正常，完全看不出是个病人的样子。 订婚仪式结束不到一个星期，闻野非要退婚，这时候丘素锦从闻昌奇口中得知闻野这么做是因为黎央，那个跟他同居了四年的高中同学，为了一个男人，他想要毁掉这场双赢的家族联姻。 病情毫无预兆地复发，她开着车疯狂地追击闻野，导致他的车撞上绿化带，右肩粉碎性骨折。 丘素锦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句话闻野认可，但要纠正。 “黎央他很好。” 黎央的好，从内而外，始终如一，他的坚韧，他的不屈，他的善良，他的温暖，每一处都很好。 在闻野心里，黎央是完美的。 “好？不过是伪装罢了。”丘素锦冷哼一声，当年的白人混蛋可是伪装了三年，跟在她屁股后面捧臭脚。结果呢，结婚不到一年就露馅了。 “既然当初决定离开，现在为什么要回来，不过看重你的钱罢了，醒醒，我的傻儿子。”丘素锦恨铁不成钢。 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骗走的大半身家到现在都没找回来，气死了老爸，又把自己关进这疯人院，丘素锦的人生，被她自己搞得一片狼藉。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今天我愿意带他来，就是让你看看，你是我母亲，我还是想让你看看即将陪伴我一生的伴侣。” 丘素锦不甘的眼神这才转移到黎央身上。 就算她再刻薄再恶毒，也不能否认黎央有副好皮囊。 光是往那儿一站，不卑不亢，不像是从贫穷老旧小区里走出来的。 丘素锦盯着黎央，话却是对闻野说的：“你不过是来炫耀的，无论我和闻昌奇怎么阻止，你依旧要跟他在一起，现在你赢了，没人能阻止你。” 闻野不置可否：“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接受我，我当然开心。” “瞧瞧你这点出息。”丘素锦白了他一眼，她怎么都想不通，闻昌奇那个老色批怎么会生出个情种。 “我就这点出息了。”闻野看了看黎央，“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这样的母子相处模式，黎央是第一次见。 他的母亲虽然身体不好，小小的家庭一直在为生存艰难地奋斗，但是他的家庭充满了爱。 母亲在外打工得了一块面包，她也会带回家留给他们兄妹。 黎苗舍不得自己吃，最后一块面包分成三份，一家人挤在破旧的木桌上，一起吃完。 闻野从出生起就拥有很多，但唯有全心全意的爱，他从未得到过。 黎央走上前，牵住闻野的手。 闻野缺失的爱，以后由他来给。 行动代表一切。 丘素锦是闻野的母亲，黎央不想对她的所作所为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十指紧扣的手，让丘素锦明白，他们两人心意相通，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把他们拆散。 说黎央为财也好，为利也罢，他都认了。 别人的想法，动摇不了他的心意。 “滚，滚，滚，滚出去。”丘素锦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听到这话，闻野拉着黎央就想走，黎央却没动。 “丘夫人，祝您新年快乐，早日康复。” 黎央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间病房响起。这是他作为晚辈，给予的问候。 丘素锦没有反应，一头银发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央等了几秒，微微欠身，跟着闻野离开。 走廊上的脚步越来越远，丘素锦静静地听着，良久，一行清泪落下。 也许，她辈子都没得到的东西，闻野得到了。 楼下，两个高大的身影手牵着手，走在路上。 疗养院规划有序，绿树成荫，空气质量非常好。 宣城的天气不像首都干燥，也不像江城喧嚣，带着宁静的大自然清新。 “伯母的病，能治好吗？” “能，只要她放下心中执念，配合治疗。” 丘素锦的病情闻野一直都在跟踪，每隔一段时间医生就会把诊疗记录发给他。 “等她康复，出院时，我们一起来接她。” “好，我们一起来。” 第157章 只有性取向是弯的 元旦假期第二天，一家人去了宣城新开的游乐园。 闻初语没去过游乐园，里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不过，因为是节假日，园区内到处都是人，跟陌生人有身体接触时，闻初语会紧张地愣在原地不敢动。 黎苗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情况，她把闻初语揽进怀里，和苏婷一个人一边，把她夹在中间。 两位姐姐带来的安全感，让闻初语很快打开心房，开始对一些游玩项目感兴趣。 这种大型节日，游玩项目基本是排队两小时起步。 不过，有闻野这个财神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买了通道卡，只要他们想玩的项目可以优先，不用排队，一键开启畅玩模式。 闻野和黎央化身三位女生的骑士，一步不落地跟在她们身后，随时随地保护她们的安全。 这样悠闲又普通的日子，对闻家兄妹来说不多。 闻野主打一个买买买，不管景区的物价是外面的多少倍，只要拿起来看一眼，他就要买单。 “不是，我就随便看看。”眼见闻野又要付款，黎央连忙拉住他。 这种小孩子喜欢的恐龙面具，是游乐园的特色，形状各异，黎央觉得好玩，就随手拿起了一只。 移动付款机闻野见状，立马加入购物车。 在黎央反复强调他不喜欢，只是好奇后，闻野才不情不愿地放下。 “139，又不贵。” 闻野的消费观念跟一般人不一样，游乐园的高价消费，在他眼里都不贵。 黎央看着在某宝上顶多39块的恐龙面具，默默无言，至此以后，他再也没碰过任何一件商品。 与他的克制截然相反的闻初语，每走出一处购物点，身上就多一袋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最后他们一行五人，一人背着一个购物袋，才终止了闻野无穷无尽的购买欲。 他们在游乐场待了一天，能玩的项目玩了个遍，最后看了烟花秀，意犹未尽地结束游乐园之旅。 回家的路上，闻初语累得睡着了。 元旦假期第三天，他们哪儿都没去，留在家里，跟苏婷一起动手做了顿饺子。 黎苗包饺子的手艺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连苏婷也要甘拜下风。 闻初语捏出来的饺子，歪歪扭扭，倒也能勉勉强包住馅儿，闻野包的就完全不能看了。 在大家的嘲笑声中，黎央帮他把所有开口的饺子重新加工，不过回天乏术，只能扔掉重新包。 闻总不仅没帮上忙，还倒贴浪费了食材，被苏婷赶到沙发上看电视去。 欢声笑语洋溢在别墅里，比前六年的任何一个春节都要幸福。 元旦假期结束，从宣城回到江城后，黎央送闻野去机场。 离别的气氛猝不及防，压得黎央心头发胀。 明明之前闻野走时都很淡定，这次却多了不舍。 闻野全程黑脸，两人一路上没说话，乍一看，像是吵了一架。 安检口，闻野停下步伐，一把将黎央扯进怀里。 四周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不时有诧异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两个拥抱的男人熟视无睹，紧紧抱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等等我，过完年公司就搬过来了。”闻野声线低沉，字里行间都是不开心。 这话与其是对黎央说的，不如说是闻野在自我劝慰。 他真的等不及，他讨厌分离，讨厌离开黎央。 “我等你，就在江城，哪儿也不去。”黎央回应他，给予他充足的安全感。 天空中，飞机拉出一道漂亮的白色弧线，载着黎央的爱人前往他的商业帝国。 有时候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朔风科技春节前一向很忙，黎央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当他连续两天没收到闻野的电话时，开始感到不安。 熬到下班，他依旧没等到电话。 黎央又给夏宇然打去，电话通了却迟迟没人接。 不安感越来越强，他立刻拨通了温知珩的手机。 “喂，黎央，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温知珩应该在吃饭，发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跟闻野在一起吗？”黎央问。 温知珩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忙碌的闻野，咽下嘴里的饭问道：“怎么了？” “他电话打不通，夏宇然也是。” “”温知珩无语，临时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那个他在开会，最近出差多，日夜颠倒。” 听到这话，黎央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麻烦你提醒他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当然，没问题。” 收了电话，温知珩擦干净嘴，让夏宇然过来。 “黎央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夏宇然忙得一头热汗，他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不会说谎，容易穿帮。” 这朴实无华的理由，让温知珩苛责的话卡在喉咙口。 “你们……”哎，老板和助理脑子都不太正常。 天色渐黑，首都四合院灯火通明，院子里闻野正在和策划师交流。 温知珩刚出差到首都，半路被闻野叫过来出谋划策，他午饭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闻野叫了份外卖打发他，外卖还没吃完就接到了黎央的电话。 以前，温知珩是闻野的助理，现在偶尔他依旧在做着助理的活儿，真是操碎了心。 闻野跟策划师聊完，正领着人看四合院的布局。 温知珩走到他身边，“黎央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 “哦，你没露馅。”闻野没心没肺的，不管温知珩死活，唯一担心的是他有没有说漏嘴。 “我说你，就算想搞惊喜，也不能玩失联。”温知珩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闻野除了性取向是弯的，其他方面比直男还要直。 表达爱意的方法就是买买买，上个星期黎央收到了他买的兰博基尼，惊得目瞪口呆。 为此，黎央又在小区多租了个车位，停放这辆夸张的兰博基尼。 现在，闻野想要制造惊喜，他的办法就是先冷落对方几天，然后再把惊喜送出。 温知珩听完一头黑线，天呐，他一个弯的，为什么还要自己这个直的来指导怎么谈恋爱。 温知珩：心累！ 第157章 只有性取向是弯的 元旦假期第二天，一家人去了宣城新开的游乐园。 闻初语没去过游乐园，里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不过，因为是节假日，园区内到处都是人，跟陌生人有身体接触时，闻初语会紧张地愣在原地不敢动。 黎苗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情况，她把闻初语揽进怀里，和苏婷一个人一边，把她夹在中间。 两位姐姐带来的安全感，让闻初语很快打开心房，开始对一些游玩项目感兴趣。 这种大型节日，游玩项目基本是排队两小时起步。 不过，有闻野这个财神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买了通道卡，只要他们想玩的项目可以优先，不用排队，一键开启畅玩模式。 闻野和黎央化身三位女生的骑士，一步不落地跟在她们身后，随时随地保护她们的安全。 这样悠闲又普通的日子，对闻家兄妹来说不多。 闻野主打一个买买买，不管景区的物价是外面的多少倍，只要拿起来看一眼，他就要买单。 “不是，我就随便看看。”眼见闻野又要付款，黎央连忙拉住他。 这种小孩子喜欢的恐龙面具，是游乐园的特色，形状各异，黎央觉得好玩，就随手拿起了一只。 移动付款机闻野见状，立马加入购物车。 在黎央反复强调他不喜欢，只是好奇后，闻野才不情不愿地放下。 “139，又不贵。” 闻野的消费观念跟一般人不一样，游乐园的高价消费，在他眼里都不贵。 黎央看着在某宝上顶多39块的恐龙面具，默默无言，至此以后，他再也没碰过任何一件商品。 与他的克制截然相反的闻初语，每走出一处购物点，身上就多一袋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最后他们一行五人，一人背着一个购物袋，才终止了闻野无穷无尽的购买欲。 他们在游乐场待了一天，能玩的项目玩了个遍，最后看了烟花秀，意犹未尽地结束游乐园之旅。 回家的路上，闻初语累得睡着了。 元旦假期第三天，他们哪儿都没去，留在家里，跟苏婷一起动手做了顿饺子。 黎苗包饺子的手艺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连苏婷也要甘拜下风。 闻初语捏出来的饺子，歪歪扭扭，倒也能勉勉强包住馅儿，闻野包的就完全不能看了。 在大家的嘲笑声中，黎央帮他把所有开口的饺子重新加工，不过回天乏术，只能扔掉重新包。 闻总不仅没帮上忙，还倒贴浪费了食材，被苏婷赶到沙发上看电视去。 欢声笑语洋溢在别墅里，比前六年的任何一个春节都要幸福。 元旦假期结束，从宣城回到江城后，黎央送闻野去机场。 离别的气氛猝不及防，压得黎央心头发胀。 明明之前闻野走时都很淡定，这次却多了不舍。 闻野全程黑脸，两人一路上没说话，乍一看，像是吵了一架。 安检口，闻野停下步伐，一把将黎央扯进怀里。 四周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不时有诧异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两个拥抱的男人熟视无睹，紧紧抱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等等我，过完年公司就搬过来了。”闻野声线低沉，字里行间都是不开心。 这话与其是对黎央说的，不如说是闻野在自我劝慰。 他真的等不及，他讨厌分离，讨厌离开黎央。 “我等你，就在江城，哪儿也不去。”黎央回应他，给予他充足的安全感。 天空中，飞机拉出一道漂亮的白色弧线，载着黎央的爱人前往他的商业帝国。 有时候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朔风科技春节前一向很忙，黎央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当他连续两天没收到闻野的电话时，开始感到不安。 熬到下班，他依旧没等到电话。 黎央又给夏宇然打去，电话通了却迟迟没人接。 不安感越来越强，他立刻拨通了温知珩的手机。 “喂，黎央，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温知珩应该在吃饭，发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跟闻野在一起吗？”黎央问。 温知珩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忙碌的闻野，咽下嘴里的饭问道：“怎么了？” “他电话打不通，夏宇然也是。” “”温知珩无语，临时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那个他在开会，最近出差多，日夜颠倒。” 听到这话，黎央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麻烦你提醒他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当然，没问题。” 收了电话，温知珩擦干净嘴，让夏宇然过来。 “黎央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夏宇然忙得一头热汗，他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不会说谎，容易穿帮。” 这朴实无华的理由，让温知珩苛责的话卡在喉咙口。 “你们……”哎，老板和助理脑子都不太正常。 天色渐黑，首都四合院灯火通明，院子里闻野正在和策划师交流。 温知珩刚出差到首都，半路被闻野叫过来出谋划策，他午饭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闻野叫了份外卖打发他，外卖还没吃完就接到了黎央的电话。 以前，温知珩是闻野的助理，现在偶尔他依旧在做着助理的活儿，真是操碎了心。 闻野跟策划师聊完，正领着人看四合院的布局。 温知珩走到他身边，“黎央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 “哦，你没露馅。”闻野没心没肺的，不管温知珩死活，唯一担心的是他有没有说漏嘴。 “我说你，就算想搞惊喜，也不能玩失联。”温知珩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闻野除了性取向是弯的，其他方面比直男还要直。 表达爱意的方法就是买买买，上个星期黎央收到了他买的兰博基尼，惊得目瞪口呆。 为此，黎央又在小区多租了个车位，停放这辆夸张的兰博基尼。 现在，闻野想要制造惊喜，他的办法就是先冷落对方几天，然后再把惊喜送出。 温知珩听完一头黑线，天呐，他一个弯的，为什么还要自己这个直的来指导怎么谈恋爱。 温知珩：心累！ 第158章 戒指一到手，他便开始筹划求婚仪式 “闻野，你先停下手中的事，现在立刻马上给黎央回个电话。” 温知珩说话很少这么强硬，听得闻野眉头一皱。 “你再不出现，黎央就要‘被分手’了。” 分手两个字刺痛了闻野的神经，他冷声道：“瞎说什么，我们好着呢。” “两天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叫做好？我要是黎央，铁定觉得你外面有人了。”温知珩故意说。 “艹，真的假的，我现在就给他打。”闻野立马拿起电话，进了房间。 温知珩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没我，得散！ 既然来了，他便跟策划师聊了聊策划意向。 “闻总的意思是怎么浪漫怎么来，鲜花，拱门，气球，彩带，香槟全部安排上。”策划师说。 伪直男闻野的浪漫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也许，可能，大概，黎央也喜欢这种？ 温知珩没有过多发表意见，闻野要求婚，当然一切以他的决定为准。 房间里，视频电话刚拨通，那边就接了。 “你在四合院？”黎央的脸出现在镜头里，他眼睛微微瞪大，看见了闻野身后的衣柜。 “嗯，刚到。”闻野房间的门紧闭，这里一向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外面的说话声。 “是不是瘦了？最近出差很辛苦？”黎央的关心像是天鹅的羽毛，在闻野的神经上轻轻剐蹭。 “咳。”闻野良心发现，脱口而出的‘善意的谎言’让他有些面热，“想你想的 。” 听到黎央的声音后，闻野真想撂挑子不干，跟黎央甜甜蜜蜜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要弄个异地恋，这对于他来说太难熬了。 黎央在里面低低地笑出声：“闻野，你幼不幼稚。” “不知道， 好像只要关于你，我就正常不起来。” 闻野疲惫地躺在床上，他又要工作又要筹备求婚惊喜，睡眠严重不足。 进房间匆忙，闻野没开头顶的大灯，壁灯打在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散落一片阴影。 闻野的头发有些长，需要修剪了。 汹涌的思念涌上心头，黎央突然很想吻他。 吻他眼下的长睫毛，吻他高挺的鼻尖，吻他的唇峰，还有锁骨。 两边都是沉默，此时此刻无需言语，能这么陪着对方，就够了。 闻野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手机里的爱人，他在心里说：黎央，我们结婚，好不好。 虽说他是行动派，其实他心里一直没底，整个人踩在虚空中，虚虚实实落不了地。 他有一种感觉，黎央不会答应。 也许是先前的背叛对黎央造成过巨大的伤害，让他没有足够的自信，闻野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可是他等不及，不跟黎央结婚他更没底。 他是被动的，他脖子上的绳子栓在黎央手上，黎央只要轻轻拉动，闻野就会毫无顾忌地朝他飞奔过去。 腊月二十八，是他决定求婚的日子。 如果黎央不答应，他就一个月求一次，直到黎央答应为止。 这么想着，他又稍微放下心来。 黎央早晚都会跟他结婚的，嗯，早晚。 “要不要我去首都？”黎央问。 “不要。”闻野坐直身体，“我很忙，你来了也不一定见得到我。” “哦，好。”黎央遗憾地说。 两个人也没什么正经事要说，腻腻歪歪了半小时才挂电话。 外面，温知珩和策划师已经坐着喝茶了。 闻野的理念和想法策划师已经明白，他回去做几个方案让闻野选。 因为时间紧迫，明天下午初步方案就要出来，因此策划师今晚需要通宵工作。 策划师走后，温知珩问：“你戒指买了吗？” “早就订好了。”在黎央和他第一次去萧山别墅后，他就找了之前认识的外国知名珠宝设计师。 光是设计稿，来来回回改了十几遍。 前几天成品完成，他特意飞过去取了回来。 戒指一到手，他便开始筹划求婚仪式。 温知珩能理解他的急迫，找了六年的人就在眼前，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绑在身边，攥在手心，恨不得造一座琉璃房子，把他装里面，让他哪儿都去不了。 “行，那就祝你成功，早日结婚，别再折磨夏宇然了。”温知珩拍拍他的肩膀。 “啊？谁在叫我？”不远处的夏宇然一脸茫然地回头。 “没事，我们走。”温知珩开车过来的，他顺路送夏宇然回家。 “哦，好的，谢谢温总。” 首都已经进入寒冬，路边的树枝被凛冽的冬风薅光了树叶，光秃秃地立在绿化带中。 朔风科技开过年来第一件事就是搬家，因此年前要做的工作特别多。 关于人事调动，吕何已经开过至少八次会议。 留在首都的员工毕竟是少数，优先考虑已在首都定居的员工。 几乎所有非本地员工都会跟着公司去江城，当然也有人觉得工作地点太远，选择辞职。 因此人事忙得脚不沾地，离职、招聘、面试、入职，人员流动量达到了朔风成立以来的顶峰。 闻野和吕何分开约谈了一些重要技术岗位的员工，主要是劝他们留在公司，并且一起去江城。 这项工作不是简单的事，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公司和员工是双向选择，因此即使给愿意搬迁的员工开出了丰厚的续签条件，依旧有一些人选择离职。 以朔风科技如今在无人机市场的地位，在里面工作过几年，出去大把的公司抢着要。 留不住人，闻野尊重他们的选择，留下的人，工资薪酬都有了一定幅度的上涨。 接连不断的工作，让他这段时间几乎吃住都在公司，工作到凌晨是常有的事。 因此婚礼策划布置的事，他让温知珩帮忙盯着。 策划方案是温知珩和闻野一起选的，他很清楚闻野要的是什么。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但是至少每天要去四合院看一眼，了解布展近况。 这天温知珩从公司前往四合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他刚结束一场招商活动。 车子停在四合院门口，他用钥匙打开门，在凌乱的各种材料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黎央，你怎么来了？” 第158章 戒指一到手，他便开始筹划求婚仪式 “闻野，你先停下手中的事，现在立刻马上给黎央回个电话。” 温知珩说话很少这么强硬，听得闻野眉头一皱。 “你再不出现，黎央就要‘被分手’了。” 分手两个字刺痛了闻野的神经，他冷声道：“瞎说什么，我们好着呢。” “两天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叫做好？我要是黎央，铁定觉得你外面有人了。”温知珩故意说。 “艹，真的假的，我现在就给他打。”闻野立马拿起电话，进了房间。 温知珩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没我，得散！ 既然来了，他便跟策划师聊了聊策划意向。 “闻总的意思是怎么浪漫怎么来，鲜花，拱门，气球，彩带，香槟全部安排上。”策划师说。 伪直男闻野的浪漫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也许，可能，大概，黎央也喜欢这种？ 温知珩没有过多发表意见，闻野要求婚，当然一切以他的决定为准。 房间里，视频电话刚拨通，那边就接了。 “你在四合院？”黎央的脸出现在镜头里，他眼睛微微瞪大，看见了闻野身后的衣柜。 “嗯，刚到。”闻野房间的门紧闭，这里一向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外面的说话声。 “是不是瘦了？最近出差很辛苦？”黎央的关心像是天鹅的羽毛，在闻野的神经上轻轻剐蹭。 “咳。”闻野良心发现，脱口而出的‘善意的谎言’让他有些面热，“想你想的 。” 听到黎央的声音后，闻野真想撂挑子不干，跟黎央甜甜蜜蜜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要弄个异地恋，这对于他来说太难熬了。 黎央在里面低低地笑出声：“闻野，你幼不幼稚。” “不知道， 好像只要关于你，我就正常不起来。” 闻野疲惫地躺在床上，他又要工作又要筹备求婚惊喜，睡眠严重不足。 进房间匆忙，闻野没开头顶的大灯，壁灯打在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散落一片阴影。 闻野的头发有些长，需要修剪了。 汹涌的思念涌上心头，黎央突然很想吻他。 吻他眼下的长睫毛，吻他高挺的鼻尖，吻他的唇峰，还有锁骨。 两边都是沉默，此时此刻无需言语，能这么陪着对方，就够了。 闻野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手机里的爱人，他在心里说：黎央，我们结婚，好不好。 虽说他是行动派，其实他心里一直没底，整个人踩在虚空中，虚虚实实落不了地。 他有一种感觉，黎央不会答应。 也许是先前的背叛对黎央造成过巨大的伤害，让他没有足够的自信，闻野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可是他等不及，不跟黎央结婚他更没底。 他是被动的，他脖子上的绳子栓在黎央手上，黎央只要轻轻拉动，闻野就会毫无顾忌地朝他飞奔过去。 腊月二十八，是他决定求婚的日子。 如果黎央不答应，他就一个月求一次，直到黎央答应为止。 这么想着，他又稍微放下心来。 黎央早晚都会跟他结婚的，嗯，早晚。 “要不要我去首都？”黎央问。 “不要。”闻野坐直身体，“我很忙，你来了也不一定见得到我。” “哦，好。”黎央遗憾地说。 两个人也没什么正经事要说，腻腻歪歪了半小时才挂电话。 外面，温知珩和策划师已经坐着喝茶了。 闻野的理念和想法策划师已经明白，他回去做几个方案让闻野选。 因为时间紧迫，明天下午初步方案就要出来，因此策划师今晚需要通宵工作。 策划师走后，温知珩问：“你戒指买了吗？” “早就订好了。”在黎央和他第一次去萧山别墅后，他就找了之前认识的外国知名珠宝设计师。 光是设计稿，来来回回改了十几遍。 前几天成品完成，他特意飞过去取了回来。 戒指一到手，他便开始筹划求婚仪式。 温知珩能理解他的急迫，找了六年的人就在眼前，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绑在身边，攥在手心，恨不得造一座琉璃房子，把他装里面，让他哪儿都去不了。 “行，那就祝你成功，早日结婚，别再折磨夏宇然了。”温知珩拍拍他的肩膀。 “啊？谁在叫我？”不远处的夏宇然一脸茫然地回头。 “没事，我们走。”温知珩开车过来的，他顺路送夏宇然回家。 “哦，好的，谢谢温总。” 首都已经进入寒冬，路边的树枝被凛冽的冬风薅光了树叶，光秃秃地立在绿化带中。 朔风科技开过年来第一件事就是搬家，因此年前要做的工作特别多。 关于人事调动，吕何已经开过至少八次会议。 留在首都的员工毕竟是少数，优先考虑已在首都定居的员工。 几乎所有非本地员工都会跟着公司去江城，当然也有人觉得工作地点太远，选择辞职。 因此人事忙得脚不沾地，离职、招聘、面试、入职，人员流动量达到了朔风成立以来的顶峰。 闻野和吕何分开约谈了一些重要技术岗位的员工，主要是劝他们留在公司，并且一起去江城。 这项工作不是简单的事，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公司和员工是双向选择，因此即使给愿意搬迁的员工开出了丰厚的续签条件，依旧有一些人选择离职。 以朔风科技如今在无人机市场的地位，在里面工作过几年，出去大把的公司抢着要。 留不住人，闻野尊重他们的选择，留下的人，工资薪酬都有了一定幅度的上涨。 接连不断的工作，让他这段时间几乎吃住都在公司，工作到凌晨是常有的事。 因此婚礼策划布置的事，他让温知珩帮忙盯着。 策划方案是温知珩和闻野一起选的，他很清楚闻野要的是什么。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但是至少每天要去四合院看一眼，了解布展近况。 这天温知珩从公司前往四合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他刚结束一场招商活动。 车子停在四合院门口，他用钥匙打开门，在凌乱的各种材料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黎央，你怎么来了？” 第159章 闻野的遗言 黎央似乎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开灯。 四合院外面的路灯透过来的光，只能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黎央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怎么不开灯？”温知珩说着打开手边的入户灯。 今天刚送过来的巨大展牌出现在两人眼前，上面硕大的粉色字体，张扬又醒目。 【我们结婚！】 这五个字是闻野选的，原本策划的意见是写：你愿意嫁给我吗？ 被闻野否决了，他们两个是男人，没有谁嫁谁之说。 温知珩抚了抚额头，糟了，惊喜提前被泄露。 “呃这段时间闻野一直在忙这个，他想给你” “我可以当做没看见吗？”黎央突然打断他。 “当然，你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到了那一天，表现出惊喜的感觉就行了。”温知珩开玩笑说。 “不，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做好准备。”黎央淡淡地说。 “啊”温知珩脑子有点短路，什么意思？ 黎央转过身，看着温知珩：“你可以劝他，不要这样做吗？” 夜已深，院子里冷得厉害，光是说了这几句话，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 “为什么？”温知珩的嗓子也被冻住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是非要绑定一个特殊身份才能证明对彼此的爱。”黎央的语气比首都的冬风还要冷。 “可是闻野他，真的很想跟你结婚。”温知珩有些急了，他没想过黎央会是这种反应。 “是我的问题。”黎央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钢管，这大约是用来搭拱门的。 当年他亲眼目睹闻野和李璨一身白衣，携手进入酒店，郎才女貌，这一幕像是用刀血淋淋地刻在了他的脑中。 岁月经久，血淋淋的伤口已经结痂，偶尔有些发痒，要掉不掉的，在那里晃荡，却从未消失过。 婚姻真的重要吗，况且是不受国内法律认可的同性婚姻。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此，就这么过着，不是也挺好。 黎央当然能感受到闻野浓烈的爱，可是，结婚是很重要很认真的事，是一辈子的事。 曾经网络里流行着一句玩笑话：我的婚姻里没有离异，只有丧偶。 黎央不清楚闻野知不知道婚姻的意义，他们出生在不同的家庭环境，认知理念天差地别。 他不希望某一天闻野会后悔，后悔有这么一段婚姻的存在。 温知珩看着他，久久没能出声。 “今晚我住酒店，明天就回江城，别告诉闻野我来过。” “好，我送你。”温知珩干哑地回道。 坐在温知珩车里，黎央侧头看着深夜的首都。 繁荣的车流量在这个时间段锐减，一路畅通，就连遇到红灯的频率都变少了。 橘黄的路灯兢兢业业地照亮宽敞的马路，路边的商店已经停止营业，大门紧闭。 黎央的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远方，落寞空寂。 温知珩还没从黎央不愿意跟闻野结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车里一时间气氛凝滞。 好在酒店不远，很快就到了。 黎央利落地下车，跟温知珩道谢，让他回去小心点开车。 温知珩朝他挥挥手，目送他进了酒店大厅。 车子没有熄火也没有离开，温知珩食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央办理完入住手续，拿上房卡开门门，虚脱地躺在床上。 他没有插电，房间内一片漆黑。 “叮咚，叮咚。” 这时候他的手机进来几条信息。 温知珩：黎央，闻野真的很爱你。 温知珩：我希望你听完这段录音后，能改变主意。 温知珩：[音频] 黑暗中，手机亮度有限，惨白的光印在黎央脸上，明明暗暗。 “这也许是我的遗言，你最好录音。”音频里传来闻野的声音，从里面能听见远处雷声轰鸣。 “闻野！”这是温知珩，“你在说什么混话，赶紧收回去，不准说，我也当没听见。” 中间大约五秒钟的停顿。 “我是朔风科技董事长闻野，于年月日，晚十点三十二分，自行驾驶直升机进入南部省城灾区。” 黎央的呼吸开始急促，因为过于紧张有短暂的耳鸣。 匆忙间，他的大拇指颤抖着摁了暂停，在几次深呼吸后，听力渐渐恢复，他又摁了继续播放。 “如果我不能回来，我名下朔风科技的股份做如下处理：10无偿赠予股东吕何，10无偿赠予温知珩。” “剩余80的股份，以及首都名下所有房产、存款、理财，无偿赠予黎央，黎央的身份证号码是：321，如果黎央……如果黎央没能走出灾区，那么上述所有财产转赠他的妹妹黎苗。” 闻野的声音淡定深沉，语气平缓没有起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多么触目惊心。 ……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糊满了整张脸，黎央两只手抖得抓不住手机。 心脏被利剑剖开，疼得浑身痉挛。 怎么会这么疼，比他看到闻野订婚还要疼。 原以为那种痛已经是最高级别，没想到，竟然还能更痛。 黎央像烈日下躺在岸边濒临死亡的鱼，嘴巴一翕一合，嗓子被水银灌满，稀薄的氧气不足以维持心脏的正常跳动。 闻野，闻野，你……怎么这么傻。 黎央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竟然在怀疑闻野的爱。 这个为了自己立下遗嘱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这一夜，黎央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听闻野的遗嘱，直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 窗外的天亮起来，一直没动的人从床上下来。因为一夜没变的姿势，他的双腿早已麻痹，下床的一瞬间因为失去知觉没站稳，跪倒在地。 他艰难地爬起身，忽略掉膝盖处传来的疼痛，给手机充上电，从背包拿出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后，对着镜子，黎央看到了自己下巴上的青茬。 他用酒店一次性的刮胡刀，把下巴修理得干干净净。 值得庆幸的是，昨天过来时，他里面穿了正装。 虽然已经穿过一段时间，不算新，但是就这么凑合，他来不及换其他衣服。 走之前，黎央对着镜子打理了发型，尽量让自己看着精神。 赶在商场开门的第一时间，他径直走进一家品牌珠宝店。 第159章 闻野的遗言 黎央似乎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开灯。 四合院外面的路灯透过来的光，只能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黎央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怎么不开灯？”温知珩说着打开手边的入户灯。 今天刚送过来的巨大展牌出现在两人眼前，上面硕大的粉色字体，张扬又醒目。 【我们结婚！】 这五个字是闻野选的，原本策划的意见是写：你愿意嫁给我吗？ 被闻野否决了，他们两个是男人，没有谁嫁谁之说。 温知珩抚了抚额头，糟了，惊喜提前被泄露。 “呃这段时间闻野一直在忙这个，他想给你” “我可以当做没看见吗？”黎央突然打断他。 “当然，你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到了那一天，表现出惊喜的感觉就行了。”温知珩开玩笑说。 “不，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做好准备。”黎央淡淡地说。 “啊”温知珩脑子有点短路，什么意思？ 黎央转过身，看着温知珩：“你可以劝他，不要这样做吗？” 夜已深，院子里冷得厉害，光是说了这几句话，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 “为什么？”温知珩的嗓子也被冻住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是非要绑定一个特殊身份才能证明对彼此的爱。”黎央的语气比首都的冬风还要冷。 “可是闻野他，真的很想跟你结婚。”温知珩有些急了，他没想过黎央会是这种反应。 “是我的问题。”黎央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钢管，这大约是用来搭拱门的。 当年他亲眼目睹闻野和李璨一身白衣，携手进入酒店，郎才女貌，这一幕像是用刀血淋淋地刻在了他的脑中。 岁月经久，血淋淋的伤口已经结痂，偶尔有些发痒，要掉不掉的，在那里晃荡，却从未消失过。 婚姻真的重要吗，况且是不受国内法律认可的同性婚姻。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此，就这么过着，不是也挺好。 黎央当然能感受到闻野浓烈的爱，可是，结婚是很重要很认真的事，是一辈子的事。 曾经网络里流行着一句玩笑话：我的婚姻里没有离异，只有丧偶。 黎央不清楚闻野知不知道婚姻的意义，他们出生在不同的家庭环境，认知理念天差地别。 他不希望某一天闻野会后悔，后悔有这么一段婚姻的存在。 温知珩看着他，久久没能出声。 “今晚我住酒店，明天就回江城，别告诉闻野我来过。” “好，我送你。”温知珩干哑地回道。 坐在温知珩车里，黎央侧头看着深夜的首都。 繁荣的车流量在这个时间段锐减，一路畅通，就连遇到红灯的频率都变少了。 橘黄的路灯兢兢业业地照亮宽敞的马路，路边的商店已经停止营业，大门紧闭。 黎央的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远方，落寞空寂。 温知珩还没从黎央不愿意跟闻野结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车里一时间气氛凝滞。 好在酒店不远，很快就到了。 黎央利落地下车，跟温知珩道谢，让他回去小心点开车。 温知珩朝他挥挥手，目送他进了酒店大厅。 车子没有熄火也没有离开，温知珩食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央办理完入住手续，拿上房卡开门门，虚脱地躺在床上。 他没有插电，房间内一片漆黑。 “叮咚，叮咚。” 这时候他的手机进来几条信息。 温知珩：黎央，闻野真的很爱你。 温知珩：我希望你听完这段录音后，能改变主意。 温知珩：[音频] 黑暗中，手机亮度有限，惨白的光印在黎央脸上，明明暗暗。 “这也许是我的遗言，你最好录音。”音频里传来闻野的声音，从里面能听见远处雷声轰鸣。 “闻野！”这是温知珩，“你在说什么混话，赶紧收回去，不准说，我也当没听见。” 中间大约五秒钟的停顿。 “我是朔风科技董事长闻野，于年月日，晚十点三十二分，自行驾驶直升机进入南部省城灾区。” 黎央的呼吸开始急促，因为过于紧张有短暂的耳鸣。 匆忙间，他的大拇指颤抖着摁了暂停，在几次深呼吸后，听力渐渐恢复，他又摁了继续播放。 “如果我不能回来，我名下朔风科技的股份做如下处理：10无偿赠予股东吕何，10无偿赠予温知珩。” “剩余80的股份，以及首都名下所有房产、存款、理财，无偿赠予黎央，黎央的身份证号码是：321，如果黎央……如果黎央没能走出灾区，那么上述所有财产转赠他的妹妹黎苗。” 闻野的声音淡定深沉，语气平缓没有起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多么触目惊心。 ……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糊满了整张脸，黎央两只手抖得抓不住手机。 心脏被利剑剖开，疼得浑身痉挛。 怎么会这么疼，比他看到闻野订婚还要疼。 原以为那种痛已经是最高级别，没想到，竟然还能更痛。 黎央像烈日下躺在岸边濒临死亡的鱼，嘴巴一翕一合，嗓子被水银灌满，稀薄的氧气不足以维持心脏的正常跳动。 闻野，闻野，你……怎么这么傻。 黎央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竟然在怀疑闻野的爱。 这个为了自己立下遗嘱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这一夜，黎央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听闻野的遗嘱，直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 窗外的天亮起来，一直没动的人从床上下来。因为一夜没变的姿势，他的双腿早已麻痹，下床的一瞬间因为失去知觉没站稳，跪倒在地。 他艰难地爬起身，忽略掉膝盖处传来的疼痛，给手机充上电，从背包拿出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后，对着镜子，黎央看到了自己下巴上的青茬。 他用酒店一次性的刮胡刀，把下巴修理得干干净净。 值得庆幸的是，昨天过来时，他里面穿了正装。 虽然已经穿过一段时间，不算新，但是就这么凑合，他来不及换其他衣服。 走之前，黎央对着镜子打理了发型，尽量让自己看着精神。 赶在商场开门的第一时间，他径直走进一家品牌珠宝店。 第160章 爱我，占有我，只属于我 朔风科技公司，三层办公楼，夹在老居民区中间，即使多年前重新装修过，经历过风霜的洗礼，外墙的石漆已经斑驳。 公司员工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除了前台没人发现黎央的到来。 上次闻野亲自带黎央参观公司，已经传出两人是恋人的流言，因此前台很热情地为他打开门禁。 “谢谢，请问闻野在哪儿？”黎央脱掉了外套，一身妥帖的正装，品貌非凡，打理过的头发被风吹过，反而更加自然。 前台偷偷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惊叹黎央的帅气，面上她扬起职业笑脸：“闻总在大会议室开会。” 大会议室，是朔风科技最大的会议室，能同时容纳近百人参会。 “谢谢。”黎央礼貌道谢，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把准备带路的前台远远甩在身后。 “”前台想提醒他，闻总正在开年度总结大会，公司大半的员工都在里面，这时候不方便见客，他可以在闻总办公室等一等。 可是，看他去的方向，这是直接找过去了！ “哐。” 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 开门的动静不算小，会议室所有人集体转头，看向站在门中间的男人。 闻野正站在会议室正中央的主席台上，投影仪的光照在他身上，切割出不同色调，挡住了他满脸的诧异。 黎央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闻野身上，对众人探究的眼神熟视无睹。 此刻，黎央内心深处涌动的惊涛骇浪被他生生压制，会议室的众人是他们见证人，ppt的光影是他们的布景，黎央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闻野身边。 现在，他们两个人共同站在光影之下。 “黎央。”闻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闻野。”黎央开口。 “嗯嗯？”闻野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主场，台下都是他的员工，甚至就在刚才，他严词厉色地批评了某个部门的主管。 现在，他却如同惊慌失措的孩子一样，被黎央一个称呼钉在原地。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黎央说。 面积不算小的办公室，大家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只有投影仪发出嗡嗡的运转声。 “你说什么？”闻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的右手又开始颤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连底下的员工都看出来了。 黎央的眼睛依旧看着闻野，左手轻轻牵住闻野的右手。 独属于黎央的温度，传递到闻野手上，让他颤抖不止的右手，渐渐恢复平静。 黎央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虔诚地问：“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戒指的圈口正对着闻野右手的无名指，只要闻野点头，黎央就会给他套进去。 “哇哦，哇哦。” 台下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喊叫。 “快答应他。” “闻总愿意，他愿意。” “天啊，好浪漫。” “啊啊啊啊。”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录像，这时候所有的会议纪律化为灰烬，坐在后排的员工甚至从座位上站起身，拼命鼓掌，哄闹着让自己的老板答应这场求婚。 闻野整个人已经懵了，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毫无准备，突如其来的求婚时，他漫长的反射弧还停留在黎央出现在会议室的那个时刻。 温知珩大抵是知道闻野被这惊喜冲昏了头脑，此时已经没办法做出正常反应。 可是他没有上前提醒，就让闻野昏几秒，这样的机会，应该只此一次，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不愿意吗？”黎央笑了笑，故意说。 闻野当头一棒，突然醒了过来。 “愿意愿意，求之不得，毕生所求。”他的声音有些颤，被黎央握住的右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黎央低低笑出声，“别抖了，戒指戴不上去。” “不行，一定要戴。”闻野急忙说道。 他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自己的手，垂下的双眸看着那只铂金男士戒指，一颗心泡在满是蜜糖的柠檬水里，又酸又甜。 这是他连做梦都不会幻想的场景，黎央他，竟然求婚了！ 冰凉的戒圈完美地与闻野的无名指贴合，黎央牵住那只手，微微俯身戒指上留下一吻。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黎央轻声说。 轰鸣的掌声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把他们包围在一起。 夏宇然这时候伶俐了一把，把投影仪上的ppt临时换成了一个《今天我就要嫁给你了》v。 “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起哄声不断，气氛一下子被推至高潮。 闻野这个时候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他扣住黎央的脖子，猛地把人拉近，狠狠地吻了上去。 “哇哇哇。” “我天，我天，我天。” 会议室乱成一团，引得办公室其他人匆匆赶来。 恰好，最浪漫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前台瞪大双眼捂住嘴巴，老天爷啊！ 两个人吻了足足一分钟才分开，闻野牵住黎央的手，对下面的员工说：“会议到此结束，今天公司所有人每人发一万红包，财务准备一下。” “老板大气。” “噢耶。” 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在员工的掌声中，一起回到闻野的办公室。 夏宇然贴心地帮他们关上门，温知珩则给所有人点了奶茶和点心，吕何忙着把拍的视频发给老婆。 办公室把喧嚣的人群隔绝在外，这间屋子只剩他们两个人。 闻野把黎央抵在办公桌上，深深地吻着他。 灵活地横扫口腔，拼命汲取对方口中的空气。 黎央被迫仰着头，他已经尽量控制着身体不要碰到桌上的文件，可惜，闻野压得太深，文件夹终是被推落在地，各种文件散落一地，被闻野踩在脚下。 眼见场面开始失控，黎央艰难地抵着闻野的肩膀，将他轻轻推开。 两人的呼吸都是乱的，不规律地喷在对方脸上。 “我是你的？”闻野哑着声问。 “嗯，你是我的。”黎央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拉着闻野的领带。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只剩一毫米，微微垂眸就能看到对方的鼻尖。 “黎央，”闻野喟叹一声，“你这样，可让我怎么好。” 一颗心掏出来送给他都不够，这样的黎央，让闻野疯狂的占有欲肆无忌惮地蔓延。 “爱我，占有我，只属于我。” 黎央魅惑的言语，是蚀骨的毒药，侵入闻野的每一寸血肉。 第160章 爱我，占有我，只属于我 朔风科技公司，三层办公楼，夹在老居民区中间，即使多年前重新装修过，经历过风霜的洗礼，外墙的石漆已经斑驳。 公司员工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除了前台没人发现黎央的到来。 上次闻野亲自带黎央参观公司，已经传出两人是恋人的流言，因此前台很热情地为他打开门禁。 “谢谢，请问闻野在哪儿？”黎央脱掉了外套，一身妥帖的正装，品貌非凡，打理过的头发被风吹过，反而更加自然。 前台偷偷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惊叹黎央的帅气，面上她扬起职业笑脸：“闻总在大会议室开会。” 大会议室，是朔风科技最大的会议室，能同时容纳近百人参会。 “谢谢。”黎央礼貌道谢，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把准备带路的前台远远甩在身后。 “”前台想提醒他，闻总正在开年度总结大会，公司大半的员工都在里面，这时候不方便见客，他可以在闻总办公室等一等。 可是，看他去的方向，这是直接找过去了！ “哐。” 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 开门的动静不算小，会议室所有人集体转头，看向站在门中间的男人。 闻野正站在会议室正中央的主席台上，投影仪的光照在他身上，切割出不同色调，挡住了他满脸的诧异。 黎央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闻野身上，对众人探究的眼神熟视无睹。 此刻，黎央内心深处涌动的惊涛骇浪被他生生压制，会议室的众人是他们见证人，ppt的光影是他们的布景，黎央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闻野身边。 现在，他们两个人共同站在光影之下。 “黎央。”闻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闻野。”黎央开口。 “嗯嗯？”闻野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主场，台下都是他的员工，甚至就在刚才，他严词厉色地批评了某个部门的主管。 现在，他却如同惊慌失措的孩子一样，被黎央一个称呼钉在原地。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黎央说。 面积不算小的办公室，大家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只有投影仪发出嗡嗡的运转声。 “你说什么？”闻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的右手又开始颤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连底下的员工都看出来了。 黎央的眼睛依旧看着闻野，左手轻轻牵住闻野的右手。 独属于黎央的温度，传递到闻野手上，让他颤抖不止的右手，渐渐恢复平静。 黎央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虔诚地问：“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戒指的圈口正对着闻野右手的无名指，只要闻野点头，黎央就会给他套进去。 “哇哦，哇哦。” 台下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喊叫。 “快答应他。” “闻总愿意，他愿意。” “天啊，好浪漫。” “啊啊啊啊。”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录像，这时候所有的会议纪律化为灰烬，坐在后排的员工甚至从座位上站起身，拼命鼓掌，哄闹着让自己的老板答应这场求婚。 闻野整个人已经懵了，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毫无准备，突如其来的求婚时，他漫长的反射弧还停留在黎央出现在会议室的那个时刻。 温知珩大抵是知道闻野被这惊喜冲昏了头脑，此时已经没办法做出正常反应。 可是他没有上前提醒，就让闻野昏几秒，这样的机会，应该只此一次，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不愿意吗？”黎央笑了笑，故意说。 闻野当头一棒，突然醒了过来。 “愿意愿意，求之不得，毕生所求。”他的声音有些颤，被黎央握住的右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黎央低低笑出声，“别抖了，戒指戴不上去。” “不行，一定要戴。”闻野急忙说道。 他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自己的手，垂下的双眸看着那只铂金男士戒指，一颗心泡在满是蜜糖的柠檬水里，又酸又甜。 这是他连做梦都不会幻想的场景，黎央他，竟然求婚了！ 冰凉的戒圈完美地与闻野的无名指贴合，黎央牵住那只手，微微俯身戒指上留下一吻。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黎央轻声说。 轰鸣的掌声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把他们包围在一起。 夏宇然这时候伶俐了一把，把投影仪上的ppt临时换成了一个《今天我就要嫁给你了》v。 “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起哄声不断，气氛一下子被推至高潮。 闻野这个时候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他扣住黎央的脖子，猛地把人拉近，狠狠地吻了上去。 “哇哇哇。” “我天，我天，我天。” 会议室乱成一团，引得办公室其他人匆匆赶来。 恰好，最浪漫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前台瞪大双眼捂住嘴巴，老天爷啊！ 两个人吻了足足一分钟才分开，闻野牵住黎央的手，对下面的员工说：“会议到此结束，今天公司所有人每人发一万红包，财务准备一下。” “老板大气。” “噢耶。” 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在员工的掌声中，一起回到闻野的办公室。 夏宇然贴心地帮他们关上门，温知珩则给所有人点了奶茶和点心，吕何忙着把拍的视频发给老婆。 办公室把喧嚣的人群隔绝在外，这间屋子只剩他们两个人。 闻野把黎央抵在办公桌上，深深地吻着他。 灵活地横扫口腔，拼命汲取对方口中的空气。 黎央被迫仰着头，他已经尽量控制着身体不要碰到桌上的文件，可惜，闻野压得太深，文件夹终是被推落在地，各种文件散落一地，被闻野踩在脚下。 眼见场面开始失控，黎央艰难地抵着闻野的肩膀，将他轻轻推开。 两人的呼吸都是乱的，不规律地喷在对方脸上。 “我是你的？”闻野哑着声问。 “嗯，你是我的。”黎央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拉着闻野的领带。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只剩一毫米，微微垂眸就能看到对方的鼻尖。 “黎央，”闻野喟叹一声，“你这样，可让我怎么好。” 一颗心掏出来送给他都不够，这样的黎央，让闻野疯狂的占有欲肆无忌惮地蔓延。 “爱我，占有我，只属于我。” 黎央魅惑的言语，是蚀骨的毒药，侵入闻野的每一寸血肉。 第161章 塞班岛婚礼（大结局） 黎央求完婚的第二天，朔风科技所有员工拿到了老板的大红包，为此，财务通宵加班，在大家上班前全部发放完毕。 闻野的散财行为，让所有员工对老板的另一半刮目相看，厚厚的滤镜给黎央镀出一层金身，恨不得像供财神爷一样把黎央供在公司。 可惜，他们老板占有欲太强，根本不想把黎央给任何人看。 四合院，闻野房间，床上。 “我想打根黄金链子，把你锁在这里。”闻野从后背抱着黎央，舔舐他背后的刀疤。 “嗯~不行。”黎央呢喃了一声，昨晚闻野太疯了，现在他困得眼皮睁不开。 “黎央。” “嗯？” “黎央。” “嗯。” 哪怕困到了极致，黎央还是留了一丝精力给闻野，句句有回应。 “睡，我的爱人。”闻野在他耳边轻轻说。 有了这句话，黎央彻底放任自己沉睡过去。 “喂，闻野哥？”黎苗接到闻野电话时，正在吃早餐。 “你有护照吗？”闻野问。 “有。”黎央曾经在黎苗寒暑假时带她出国玩过两次。 “现在，带着你和你哥的护照还有出生证明，坐最近的一班飞机来首都。” “啊？什么？”黎苗一口包子堵在嘴里，这个要求太突然，她没反应过来。 闻野没有任何解释，直接挂了电话，一会儿，黎苗微信收到十万元转账。 “机票报销，现在就来。” 妈啊，黎苗惊得咂舌，闻野哥，大土豪，牛。 转账数额太大，黎苗没收。 她在黎央房间找到了护照和出生证明，订机票时比较幸运，她订到了两小时后起飞的航班。 简单迅速地收拾了行李，黎苗踏上了飞往首都的飞机。 下午黎央起床后，在客厅看到了抱着手机的黎苗。 “你怎么来了？”黎央问。 “哥，你求婚的视频我看到了哦~”黎苗朝他挥挥手中的手机。 视频是温知珩转发给她的，大约十多条，各种角度，不同时长，黎苗已经看了无数遍。 从第一遍的感动落泪，到现在的疯狂开心，黎苗的心情经历了过山车式的震荡。 “恭喜哥哥，我为你高兴。”黎苗抱着黎央，送上最真心的祝福。 黎央摸摸她的头：“谢谢小苗儿。” “可是，哥哥。”黎苗抬起头：“赶紧换衣服，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去哪儿？” “这个嘛，”黎苗卖了个关子：“让闻野哥跟你说。” 黎央看了眼在院子里打电话的闻野，先去换了身衣服。 等他出来，闻野正好进门。 “温知珩和夏宇然到了，我们走。” “去哪儿？” “塞班岛。” 黎央和黎苗没有美国的签证，塞班岛是唯一一个可以凭护照免签入境的地区，闻野已经通过邮件申请了结婚预约。 机票昨天晚上他提前买好了，晚上七点的飞机，五个小时后，他们将抵达塞班岛。 温知珩，是他们的证婚人，夏宇然作为助理，关于出行的安排工作，都是他做的。 吕何闹着也要去，可是公司那么多事，三位老板倾巢而出，就要瘫痪了。 无奈，他作为后盾，留在朔风科技主持工作。 闻野订的头等舱，五小时的飞行旅程很舒适，飞机上提供的餐食美味可口，黎苗吃了一大盘。 黎央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璀璨的夜景，飞机升高，首都离他们越来越远。 “要不要再睡会儿？”闻野问他。 黎央摇头，现在他有些激动，毫无睡意。 修长的手臂揽过黎央的肩头，无名指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自从戴上之后，闻野再也没摘下过。 塞班岛，被誉为“太平洋上的天堂”，下了飞机，海岛特有的海风，带着咸咸的湿气迎面而来。 岛上全年平均气温二十八度，舒适宜人。 四个人在机场换了夏季清凉服饰，由专车送他们去酒店。 肯西顿是塞班岛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位于海边，独特的阳台造型，确保每个房间都面朝大海。 第二天，他们前往塞班岛市长办公室，缴费填写资料，预约了婚礼时间。 婚礼在三天之后，这几天，他们在海岛悠闲地度假。 细白的沙滩上，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染红了整片沙滩。 闻野和黎央手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 蔚蓝的海水清澈见底，浪花调皮地扑在脚掌上，脚趾缝里掺进白色的沙子，软软绵绵非常舒服。 “明天去潜水。”闻野说。 “好啊。”自从到了塞班岛，黎央对闻野百依百顺，无论他提出什么，黎央通通答应。 这几天里，他们体验了高空跳伞，潜水，快艇、冲浪。 这些项目闻野经常玩，得心应手。不过黎央也不差，他上手很快，学过一遍就能掌握要领。 不得不说，跟黎央在一起，能激起男人的胜负欲，玩得酣畅淋漓，玩得尽兴。 黎苗不能玩太过刺激的项目，她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上，喝着饮料，看两位俊美的哥哥秀恩爱。 温知珩和夏宇然给两位新人留下足够的空间，大多时间陪在黎苗身边。 现在，他们三个人正在斗地主。 扑克牌是夏宇然带过来的，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晚上，他们会在酒喝酒，在沙滩跳舞，享受慢悠悠的海岛假日。 婚礼这天，大家不约而同地起得很早。 黎央和闻野穿上了很正式的西服，都是深色系，里面是雪白的衬衫。 他们给彼此打领带，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前去办理结婚手续。 工作人员面带笑容领着他们走流程，经过证婚人温知珩和一对新人的签字，法院在他们的结婚证上盖了钢印，从这一刻起，黎央和闻野就是合法夫夫。 黎苗在一旁悄悄落了泪，她的哥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闻野给黎央戴上早已订做好的戒指。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的荣华富贵与你共享，我的生命交给你，我的幸福交给你，黎央，你愿意吗？” “我愿意！” 他们手持结婚证，在海风的见证下，在亲人好友的祝福下，拥吻在一起。 （全文完） 第161章 塞班岛婚礼（大结局） 黎央求完婚的第二天，朔风科技所有员工拿到了老板的大红包，为此，财务通宵加班，在大家上班前全部发放完毕。 闻野的散财行为，让所有员工对老板的另一半刮目相看，厚厚的滤镜给黎央镀出一层金身，恨不得像供财神爷一样把黎央供在公司。 可惜，他们老板占有欲太强，根本不想把黎央给任何人看。 四合院，闻野房间，床上。 “我想打根黄金链子，把你锁在这里。”闻野从后背抱着黎央，舔舐他背后的刀疤。 “嗯~不行。”黎央呢喃了一声，昨晚闻野太疯了，现在他困得眼皮睁不开。 “黎央。” “嗯？” “黎央。” “嗯。” 哪怕困到了极致，黎央还是留了一丝精力给闻野，句句有回应。 “睡，我的爱人。”闻野在他耳边轻轻说。 有了这句话，黎央彻底放任自己沉睡过去。 “喂，闻野哥？”黎苗接到闻野电话时，正在吃早餐。 “你有护照吗？”闻野问。 “有。”黎央曾经在黎苗寒暑假时带她出国玩过两次。 “现在，带着你和你哥的护照还有出生证明，坐最近的一班飞机来首都。” “啊？什么？”黎苗一口包子堵在嘴里，这个要求太突然，她没反应过来。 闻野没有任何解释，直接挂了电话，一会儿，黎苗微信收到十万元转账。 “机票报销，现在就来。” 妈啊，黎苗惊得咂舌，闻野哥，大土豪，牛。 转账数额太大，黎苗没收。 她在黎央房间找到了护照和出生证明，订机票时比较幸运，她订到了两小时后起飞的航班。 简单迅速地收拾了行李，黎苗踏上了飞往首都的飞机。 下午黎央起床后，在客厅看到了抱着手机的黎苗。 “你怎么来了？”黎央问。 “哥，你求婚的视频我看到了哦~”黎苗朝他挥挥手中的手机。 视频是温知珩转发给她的，大约十多条，各种角度，不同时长，黎苗已经看了无数遍。 从第一遍的感动落泪，到现在的疯狂开心，黎苗的心情经历了过山车式的震荡。 “恭喜哥哥，我为你高兴。”黎苗抱着黎央，送上最真心的祝福。 黎央摸摸她的头：“谢谢小苗儿。” “可是，哥哥。”黎苗抬起头：“赶紧换衣服，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去哪儿？” “这个嘛，”黎苗卖了个关子：“让闻野哥跟你说。” 黎央看了眼在院子里打电话的闻野，先去换了身衣服。 等他出来，闻野正好进门。 “温知珩和夏宇然到了，我们走。” “去哪儿？” “塞班岛。” 黎央和黎苗没有美国的签证，塞班岛是唯一一个可以凭护照免签入境的地区，闻野已经通过邮件申请了结婚预约。 机票昨天晚上他提前买好了，晚上七点的飞机，五个小时后，他们将抵达塞班岛。 温知珩，是他们的证婚人，夏宇然作为助理，关于出行的安排工作，都是他做的。 吕何闹着也要去，可是公司那么多事，三位老板倾巢而出，就要瘫痪了。 无奈，他作为后盾，留在朔风科技主持工作。 闻野订的头等舱，五小时的飞行旅程很舒适，飞机上提供的餐食美味可口，黎苗吃了一大盘。 黎央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璀璨的夜景，飞机升高，首都离他们越来越远。 “要不要再睡会儿？”闻野问他。 黎央摇头，现在他有些激动，毫无睡意。 修长的手臂揽过黎央的肩头，无名指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自从戴上之后，闻野再也没摘下过。 塞班岛，被誉为“太平洋上的天堂”，下了飞机，海岛特有的海风，带着咸咸的湿气迎面而来。 岛上全年平均气温二十八度，舒适宜人。 四个人在机场换了夏季清凉服饰，由专车送他们去酒店。 肯西顿是塞班岛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位于海边，独特的阳台造型，确保每个房间都面朝大海。 第二天，他们前往塞班岛市长办公室，缴费填写资料，预约了婚礼时间。 婚礼在三天之后，这几天，他们在海岛悠闲地度假。 细白的沙滩上，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染红了整片沙滩。 闻野和黎央手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 蔚蓝的海水清澈见底，浪花调皮地扑在脚掌上，脚趾缝里掺进白色的沙子，软软绵绵非常舒服。 “明天去潜水。”闻野说。 “好啊。”自从到了塞班岛，黎央对闻野百依百顺，无论他提出什么，黎央通通答应。 这几天里，他们体验了高空跳伞，潜水，快艇、冲浪。 这些项目闻野经常玩，得心应手。不过黎央也不差，他上手很快，学过一遍就能掌握要领。 不得不说，跟黎央在一起，能激起男人的胜负欲，玩得酣畅淋漓，玩得尽兴。 黎苗不能玩太过刺激的项目，她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上，喝着饮料，看两位俊美的哥哥秀恩爱。 温知珩和夏宇然给两位新人留下足够的空间，大多时间陪在黎苗身边。 现在，他们三个人正在斗地主。 扑克牌是夏宇然带过来的，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晚上，他们会在酒喝酒，在沙滩跳舞，享受慢悠悠的海岛假日。 婚礼这天，大家不约而同地起得很早。 黎央和闻野穿上了很正式的西服，都是深色系，里面是雪白的衬衫。 他们给彼此打领带，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前去办理结婚手续。 工作人员面带笑容领着他们走流程，经过证婚人温知珩和一对新人的签字，法院在他们的结婚证上盖了钢印，从这一刻起，黎央和闻野就是合法夫夫。 黎苗在一旁悄悄落了泪，她的哥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闻野给黎央戴上早已订做好的戒指。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的荣华富贵与你共享，我的生命交给你，我的幸福交给你，黎央，你愿意吗？” “我愿意！” 他们手持结婚证，在海风的见证下，在亲人好友的祝福下，拥吻在一起。 （全文完） 第162章 番外一 一行人从塞班岛回国时，正好赶上除夕。 温知珩和夏宇然抵达江城后，又坐上了前往首都的飞机。 闻野和黎央带着黎苗回宣城。 已经是晚上七点，大部分家庭年夜饭都吃完了，上牌桌的上牌桌，看春晚的看春晚，放烟花的放烟花，一片热闹祥和。 高速上几乎看不到车辆，黑色奥迪行驶得又快又稳。 黎苗在后座睡着了，两位哥哥坐在前方，嘴角都含着淡淡的笑意。 新婚燕尔，刚拿到结婚证，闻野就筹划着举办婚礼。 “我们办两场，首都一场，江城一场，宣城就不单独办了，包车接他们来江城。” 黎央无奈地笑笑：“别折腾了，明年你们办公室搬迁就要忙活好一阵儿，你也不嫌累。” “我的婚礼我累什么，只要与你有关，我做什么都不累。” 闻野想要昭告天下的心，早就按捺不住，领了证他还不满意，非要把婚礼办了才算事。 “我累，我累行吗。”黎央投降。 他不在乎这些仪式，两人相爱，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彼此心里清楚就行。 “不让你累着，所有的我来办，你当天出席就行。” “啊？”黎央先是诧异，随后笑出声：“哈哈哈。” “哈哈。” 车内，两个低沉性感的笑声前后响起，很快交融在一起。后座的黎苗睡得正香，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到达萧山别墅时已经九点，一路上能看到不断燃起的烟花。 “哎呀，元旦那天把烟花放光了。”闻野遗憾道。 “我记得还有几把仙女棒。”黎央打趣他。 “好啊，不让初语她们知道，咱们偷偷到后院放。” “闻野，你幼不幼稚。” 黑面阎王闻野，在公司雷厉风行，眼光毒辣，对市场前景的把控非常精准，这世上，大概只有黎央才会觉得他幼稚。 “放仙女棒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放仙女棒。” “行行行，放放放。” “你跟我一起。” “我不去。” “不行，必须去！” “……” 无聊又没营养的对话，一来一回，直到看见萧山别墅气派的入户大门。 别墅区内，一片喜气洋洋，大红色的灯笼挂满整个小区，到处都是福字，还有各种红色的生肖画和中国结。 小区里所有的灯都亮着，车子一路开进去，甚至不用开前灯。 自家别墅更是灯火通明，闻初语在大门口，踮着脚尖张望，远远看见黑色的车拼命挥手。 现在她已经把这辆黑色奥迪认定为自家的车，冻得通红的小脸上，一双小鹿眼闪闪发光。 当时闻野去塞班岛原本想带苏婷和闻初语一起，可是闻初语没办过护照，而且她对外界有排斥，异国他乡，完全不同的气候条件，她没办法适应。 “呀，初语妹妹，姐姐想死你了。”黎苗已经醒了，一下车就把闻初语搂进怀来，温暖的双手捧起她冰凉的脸蛋，轻轻揉了揉。 “姐姐，姐姐新年好。”闻初语特别喜欢黎苗，见了黎苗，就把她哥哥闻野给忘了。 等两位哥哥下车，闻初语已经拉着黎苗进了屋。 苏婷在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等他们。 “回来了，恭喜，新婚快乐。”说着，苏婷递上两封红包：“一点心意，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黎央和闻野对视一眼，双双把红包接了。 “谢谢，苏姐。” “走，有史以来最晚的年夜饭开饭喽~”苏婷朝他们眨眨眼。 今年萧山别墅的新年气氛特别浓，苏姐买了很多糖果、瓜子、水果、零食，年夜饭的丰盛程度更是有史之最。 年夜饭桌上的酒依旧是五粮液，闻野和黎央陪着苏婷喝了个痛快。 等他们吃完，春晚已经接近尾声。 躺在仓库的仙女棒没有人再提，他们围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聊天，偶尔看一眼春晚里面大红大绿的歌舞节目。 跨年倒计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电视屏幕。 “10 ，9，8”闻初语和黎苗一起喊出声。 “3,2,1。”新的一年到来。 他们一家五口，度过了团圆的第一个年。 新年第一天，闻初语醒得早，她乖乖穿上新衣服，坐在客厅等着。 她是小辈，她要给长辈拜年，说吉祥话，讨要红包。 昨晚，她睡着后，枕头底下多了四个红包。 闻野给的最厚，其次是黎央的。 往年她只收到两个，今年翻倍，开心也翻倍。 苏婷是最先起的，然后是黎苗。 黎央差不多十点醒的，准备起床时被闻野摁着，说了好些好话也不肯放人走。 没办法，他只能陪着闻野睡到十二点。 “你的戒指呢？”闻野和黎央并肩站在洗漱台前刷牙，他的目光在黎央右手扫了一圈，空荡荡。 “我收起来了。” “为什么？”闻野黑了脸。 “为什么？”黎央笑了，“你说呢。” “说什么？”闻野一头雾水。 “戒指……太华丽。”黎央犹豫了一会儿，找了个说辞。 五克拉的钻石，戒托镶满小钻，一伸出来，妥妥的暴发户啊，若是被灯光一照，能亮瞎别人的双眼。 “我不管，你必须戴，不然不让你出这个门。” 无理强势的闻野上线，黎央不想在新年第一天跟他辩论，咬着牙把戒指戴上了。 闻野牵过他的手欣赏了几秒：“你手好看，这戒指配你。” 配，配，非常配。 吃饭时，闻初语被那闪亮的大钻石迷住了眼。 黎央有一丝丝尴尬，偏偏戒指戴在拿筷子的右手上，想藏也藏不住。 谁知道闻初语说：“黎哥哥的手真好看，亮亮闪闪，好漂亮。” 她还处于喜欢blgbilg物件的年纪，审美莫名跟大直男闻野对上了。 “初语，你长大了，审美水平跟上了我的节奏。” 饭桌上有一瞬的宁静。 苏婷打破僵局：“都好看，闻少手上的戒指简约大气，黎央的华丽设计感强。” 两个戒指在价位上的差别有百万之大，但闻野的暴发户式审美，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下午闻野按照惯例去同族长辈家拜年，他一个人去的。 闻家人思想不开明，他不想让黎央被人指指点点。 第162章 番外一 一行人从塞班岛回国时，正好赶上除夕。 温知珩和夏宇然抵达江城后，又坐上了前往首都的飞机。 闻野和黎央带着黎苗回宣城。 已经是晚上七点，大部分家庭年夜饭都吃完了，上牌桌的上牌桌，看春晚的看春晚，放烟花的放烟花，一片热闹祥和。 高速上几乎看不到车辆，黑色奥迪行驶得又快又稳。 黎苗在后座睡着了，两位哥哥坐在前方，嘴角都含着淡淡的笑意。 新婚燕尔，刚拿到结婚证，闻野就筹划着举办婚礼。 “我们办两场，首都一场，江城一场，宣城就不单独办了，包车接他们来江城。” 黎央无奈地笑笑：“别折腾了，明年你们办公室搬迁就要忙活好一阵儿，你也不嫌累。” “我的婚礼我累什么，只要与你有关，我做什么都不累。” 闻野想要昭告天下的心，早就按捺不住，领了证他还不满意，非要把婚礼办了才算事。 “我累，我累行吗。”黎央投降。 他不在乎这些仪式，两人相爱，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彼此心里清楚就行。 “不让你累着，所有的我来办，你当天出席就行。” “啊？”黎央先是诧异，随后笑出声：“哈哈哈。” “哈哈。” 车内，两个低沉性感的笑声前后响起，很快交融在一起。后座的黎苗睡得正香，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到达萧山别墅时已经九点，一路上能看到不断燃起的烟花。 “哎呀，元旦那天把烟花放光了。”闻野遗憾道。 “我记得还有几把仙女棒。”黎央打趣他。 “好啊，不让初语她们知道，咱们偷偷到后院放。” “闻野，你幼不幼稚。” 黑面阎王闻野，在公司雷厉风行，眼光毒辣，对市场前景的把控非常精准，这世上，大概只有黎央才会觉得他幼稚。 “放仙女棒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放仙女棒。” “行行行，放放放。” “你跟我一起。” “我不去。” “不行，必须去！” “……” 无聊又没营养的对话，一来一回，直到看见萧山别墅气派的入户大门。 别墅区内，一片喜气洋洋，大红色的灯笼挂满整个小区，到处都是福字，还有各种红色的生肖画和中国结。 小区里所有的灯都亮着，车子一路开进去，甚至不用开前灯。 自家别墅更是灯火通明，闻初语在大门口，踮着脚尖张望，远远看见黑色的车拼命挥手。 现在她已经把这辆黑色奥迪认定为自家的车，冻得通红的小脸上，一双小鹿眼闪闪发光。 当时闻野去塞班岛原本想带苏婷和闻初语一起，可是闻初语没办过护照，而且她对外界有排斥，异国他乡，完全不同的气候条件，她没办法适应。 “呀，初语妹妹，姐姐想死你了。”黎苗已经醒了，一下车就把闻初语搂进怀来，温暖的双手捧起她冰凉的脸蛋，轻轻揉了揉。 “姐姐，姐姐新年好。”闻初语特别喜欢黎苗，见了黎苗，就把她哥哥闻野给忘了。 等两位哥哥下车，闻初语已经拉着黎苗进了屋。 苏婷在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等他们。 “回来了，恭喜，新婚快乐。”说着，苏婷递上两封红包：“一点心意，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黎央和闻野对视一眼，双双把红包接了。 “谢谢，苏姐。” “走，有史以来最晚的年夜饭开饭喽~”苏婷朝他们眨眨眼。 今年萧山别墅的新年气氛特别浓，苏姐买了很多糖果、瓜子、水果、零食，年夜饭的丰盛程度更是有史之最。 年夜饭桌上的酒依旧是五粮液，闻野和黎央陪着苏婷喝了个痛快。 等他们吃完，春晚已经接近尾声。 躺在仓库的仙女棒没有人再提，他们围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聊天，偶尔看一眼春晚里面大红大绿的歌舞节目。 跨年倒计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电视屏幕。 “10 ，9，8”闻初语和黎苗一起喊出声。 “3,2,1。”新的一年到来。 他们一家五口，度过了团圆的第一个年。 新年第一天，闻初语醒得早，她乖乖穿上新衣服，坐在客厅等着。 她是小辈，她要给长辈拜年，说吉祥话，讨要红包。 昨晚，她睡着后，枕头底下多了四个红包。 闻野给的最厚，其次是黎央的。 往年她只收到两个，今年翻倍，开心也翻倍。 苏婷是最先起的，然后是黎苗。 黎央差不多十点醒的，准备起床时被闻野摁着，说了好些好话也不肯放人走。 没办法，他只能陪着闻野睡到十二点。 “你的戒指呢？”闻野和黎央并肩站在洗漱台前刷牙，他的目光在黎央右手扫了一圈，空荡荡。 “我收起来了。” “为什么？”闻野黑了脸。 “为什么？”黎央笑了，“你说呢。” “说什么？”闻野一头雾水。 “戒指……太华丽。”黎央犹豫了一会儿，找了个说辞。 五克拉的钻石，戒托镶满小钻，一伸出来，妥妥的暴发户啊，若是被灯光一照，能亮瞎别人的双眼。 “我不管，你必须戴，不然不让你出这个门。” 无理强势的闻野上线，黎央不想在新年第一天跟他辩论，咬着牙把戒指戴上了。 闻野牵过他的手欣赏了几秒：“你手好看，这戒指配你。” 配，配，非常配。 吃饭时，闻初语被那闪亮的大钻石迷住了眼。 黎央有一丝丝尴尬，偏偏戒指戴在拿筷子的右手上，想藏也藏不住。 谁知道闻初语说：“黎哥哥的手真好看，亮亮闪闪，好漂亮。” 她还处于喜欢blgbilg物件的年纪，审美莫名跟大直男闻野对上了。 “初语，你长大了，审美水平跟上了我的节奏。” 饭桌上有一瞬的宁静。 苏婷打破僵局：“都好看，闻少手上的戒指简约大气，黎央的华丽设计感强。” 两个戒指在价位上的差别有百万之大，但闻野的暴发户式审美，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下午闻野按照惯例去同族长辈家拜年，他一个人去的。 闻家人思想不开明，他不想让黎央被人指指点点。 第163章 番外二 闻野走后，黎央和黎苗去了张叔家。 张叔一家拆迁后，用拆迁款在新城区买了房，房子挺大，居住环境有了很大改善。 “黎央哥，苗苗姐。”沐沐给他们开门。 他现在是个大小伙子了，瘦了很多，不过个子不太高，看着跟黎苗差不多。 “新年好，沐沐。”黎苗笑盈盈地问候。 “哎哟，小苗儿和黎央到了，快进来。”张婶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拿出家里的水果、糕点，茶几上摆了满满一桌。 “张婶新年好。”黎央带了不少新年礼物，有江城特产，也有从国外带回来的。 “你看看你，又带这么多东西，这么破费干嘛。”张婶嗔怪着拍了拍黎央的肩膀。 这几年黎央工作有了起色，经常会寄东西给他们，逢年过节更是大包小包拎过来。 “哎哟，到了呀。”张叔下午没出去打牌，正等着他们兄妹，他笑出一脸褶子，接过黎央手上的东西。 张婶匆匆走回房间，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包给黎苗。 “祝小苗儿身体健康，学业有成。” “谢谢张婶。”黎苗开开心心收下，甜甜地道谢。 进了屋，张婶拉着黎苗亲亲热热地唠嗑，没一会儿话题绕到沐沐身上。 沐沐今年高三，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他成绩一般，张叔的意思，让他报考宣城本地的大学，沐沐想出去看看，执意不肯，为这事，最近家里有些不愉快。 “张婶儿，您就听沐沐的，他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黎苗当年报考志愿，黎央没有过多参与，都是她自己作主决定的。 “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聪明，我和老张也没那么愁了。”张婶叹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沐沐成绩一般，好在品性不错，虽说性格有些腼腆，但是懂礼貌。 “沐沐想去江城吗？”黎央问。 沐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从小敬佩黎央，一直想去黎央工作的城市上学。 黎央心下明了，鼓励道：“欢迎你来江城，不过江城学校的分数不低，还有一学期的时间，你努努力，有机会的。” 得到黎央的肯定，沐沐瞬间有了动力，跟他们聊了会儿天，就说要回房间看书了。 “瞅瞅，瞅瞅，黎央一句话，抵得上我们一百句。”张叔指着沐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黎央从小是沐沐的偶像，当然听他的话。”张婶说。 晚上，张婶没让他们走，非留他们吃晚饭。 张婶厨艺不错，兄妹两从小吃惯了她的手艺，不自觉都吃撑了。 临走时，张叔一家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车子开出去老远，还能从后视镜看见三个不停挥手的身影。 回到萧山别墅，闻野还没回来。 每年的大年初一，他在闻家众人的要求下，一般会待到晚上十点。 这天，不到八点他就回来了。 “哥哥回来了。”闻初语指着院子里的车灯说。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苏婷转过头去看。 闻野已经是闻氏集团董事长，占有闻氏集团最多的股份。 如今新兴科技崛起，闻家宣城首富的位置早在前几年被人挤了下去。 加上房地产行业不景气，实体经济发展停滞，闻氏已经不如先前辉煌。 而闻野朔风科技董事长的身份，是闻家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巴结闻野，想要进入科技行业分一杯羹。 他们的狼子野心，闻野心里门清，面上与他们推杯换盏，实际一条门路也没给他们留。 商场如战场，仰人鼻息不如自寻出路。 出去了半天，假笑的脸颊发酸。 闻野坐在车上没动，静静地等着。 “咔哒。” 身侧的门被人轻轻打开，闻野嘴角勾起，转过头看到了黎央。 “喝酒了？”黎央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嗯。”喝得不多，现在没人敢灌他酒。 “头晕？”黎央立刻问。 呃闻野轻轻点了点头。 黎央微微皱眉，弯腰进去，从他手臂下穿过，扶着他下车。 闻野顺理成章地把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黎央身上，没有半丝愧疚。 “哟，这是喝多了？”苏婷轻呼，这都多少年没见过闻野喝成这样了，闻家那群老头今年敢这么灌他？ “我送他上去，你们也早点休息。”黎央说。 “我来煮醒酒汤，喝点再睡。” “好。” 两双大长腿踩着木质楼梯，不太平稳地往上走。 到了房间，还没来得及开灯，黎央就被闻野压在了门板上。 感受到一股灼热，黎央这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闻野，骗我好玩吗。” “好玩啊，我就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闻野的呼吸又急又烫，喷在黎央颈侧。 “别闹，苏姐一会儿送醒酒汤过来。”黎央意思性地推了推了他，力道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仰起脖子，露出性感的喉结，方便闻野到处探索。 闻野一只手顺着黎央的劲腰往下移，摸走他口袋里的手机。 修长的手指快速输入密码，调出苏婷的微信，给她发过去一条微信：闻野睡着了，不用煮醒酒汤。 然后，手机被他随手一扔，揽着黎央的腰进了浴室。 君王不早朝，夜夜笙歌。 初五这天，闻野要出席宣城举办的招商会。 这次，他带着黎央一起。 这样的场合，黎央去了也没什么事，偶尔替闻野做点助理的工作。 闻野被邀请在台上演讲，结束后又被宣城本地电视台留下采访。 黎央在台下默默地看着他，安静地等着。 采访结束，闻野跟市长握手，又与本地其他企业的高管合影，忙得不可开交，暂时没黎央的事。 招商会会场面积很大，人也多，黎央决定出门透透气。 走到门口，有一个人恰好从外面进来，不经意间，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对面那人明显一惊，大概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碰到黎央。 黎央朝他微微点头，收回眼神继续往外走。 “黎央。”背后那人突然叫住他。 黎央转身看着李麒，问道：“有事吗？” 第163章 番外二 闻野走后，黎央和黎苗去了张叔家。 张叔一家拆迁后，用拆迁款在新城区买了房，房子挺大，居住环境有了很大改善。 “黎央哥，苗苗姐。”沐沐给他们开门。 他现在是个大小伙子了，瘦了很多，不过个子不太高，看着跟黎苗差不多。 “新年好，沐沐。”黎苗笑盈盈地问候。 “哎哟，小苗儿和黎央到了，快进来。”张婶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拿出家里的水果、糕点，茶几上摆了满满一桌。 “张婶新年好。”黎央带了不少新年礼物，有江城特产，也有从国外带回来的。 “你看看你，又带这么多东西，这么破费干嘛。”张婶嗔怪着拍了拍黎央的肩膀。 这几年黎央工作有了起色，经常会寄东西给他们，逢年过节更是大包小包拎过来。 “哎哟，到了呀。”张叔下午没出去打牌，正等着他们兄妹，他笑出一脸褶子，接过黎央手上的东西。 张婶匆匆走回房间，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包给黎苗。 “祝小苗儿身体健康，学业有成。” “谢谢张婶。”黎苗开开心心收下，甜甜地道谢。 进了屋，张婶拉着黎苗亲亲热热地唠嗑，没一会儿话题绕到沐沐身上。 沐沐今年高三，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他成绩一般，张叔的意思，让他报考宣城本地的大学，沐沐想出去看看，执意不肯，为这事，最近家里有些不愉快。 “张婶儿，您就听沐沐的，他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黎苗当年报考志愿，黎央没有过多参与，都是她自己作主决定的。 “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聪明，我和老张也没那么愁了。”张婶叹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沐沐成绩一般，好在品性不错，虽说性格有些腼腆，但是懂礼貌。 “沐沐想去江城吗？”黎央问。 沐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从小敬佩黎央，一直想去黎央工作的城市上学。 黎央心下明了，鼓励道：“欢迎你来江城，不过江城学校的分数不低，还有一学期的时间，你努努力，有机会的。” 得到黎央的肯定，沐沐瞬间有了动力，跟他们聊了会儿天，就说要回房间看书了。 “瞅瞅，瞅瞅，黎央一句话，抵得上我们一百句。”张叔指着沐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黎央从小是沐沐的偶像，当然听他的话。”张婶说。 晚上，张婶没让他们走，非留他们吃晚饭。 张婶厨艺不错，兄妹两从小吃惯了她的手艺，不自觉都吃撑了。 临走时，张叔一家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车子开出去老远，还能从后视镜看见三个不停挥手的身影。 回到萧山别墅，闻野还没回来。 每年的大年初一，他在闻家众人的要求下，一般会待到晚上十点。 这天，不到八点他就回来了。 “哥哥回来了。”闻初语指着院子里的车灯说。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苏婷转过头去看。 闻野已经是闻氏集团董事长，占有闻氏集团最多的股份。 如今新兴科技崛起，闻家宣城首富的位置早在前几年被人挤了下去。 加上房地产行业不景气，实体经济发展停滞，闻氏已经不如先前辉煌。 而闻野朔风科技董事长的身份，是闻家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巴结闻野，想要进入科技行业分一杯羹。 他们的狼子野心，闻野心里门清，面上与他们推杯换盏，实际一条门路也没给他们留。 商场如战场，仰人鼻息不如自寻出路。 出去了半天，假笑的脸颊发酸。 闻野坐在车上没动，静静地等着。 “咔哒。” 身侧的门被人轻轻打开，闻野嘴角勾起，转过头看到了黎央。 “喝酒了？”黎央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嗯。”喝得不多，现在没人敢灌他酒。 “头晕？”黎央立刻问。 呃闻野轻轻点了点头。 黎央微微皱眉，弯腰进去，从他手臂下穿过，扶着他下车。 闻野顺理成章地把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黎央身上，没有半丝愧疚。 “哟，这是喝多了？”苏婷轻呼，这都多少年没见过闻野喝成这样了，闻家那群老头今年敢这么灌他？ “我送他上去，你们也早点休息。”黎央说。 “我来煮醒酒汤，喝点再睡。” “好。” 两双大长腿踩着木质楼梯，不太平稳地往上走。 到了房间，还没来得及开灯，黎央就被闻野压在了门板上。 感受到一股灼热，黎央这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闻野，骗我好玩吗。” “好玩啊，我就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闻野的呼吸又急又烫，喷在黎央颈侧。 “别闹，苏姐一会儿送醒酒汤过来。”黎央意思性地推了推了他，力道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仰起脖子，露出性感的喉结，方便闻野到处探索。 闻野一只手顺着黎央的劲腰往下移，摸走他口袋里的手机。 修长的手指快速输入密码，调出苏婷的微信，给她发过去一条微信：闻野睡着了，不用煮醒酒汤。 然后，手机被他随手一扔，揽着黎央的腰进了浴室。 君王不早朝，夜夜笙歌。 初五这天，闻野要出席宣城举办的招商会。 这次，他带着黎央一起。 这样的场合，黎央去了也没什么事，偶尔替闻野做点助理的工作。 闻野被邀请在台上演讲，结束后又被宣城本地电视台留下采访。 黎央在台下默默地看着他，安静地等着。 采访结束，闻野跟市长握手，又与本地其他企业的高管合影，忙得不可开交，暂时没黎央的事。 招商会会场面积很大，人也多，黎央决定出门透透气。 走到门口，有一个人恰好从外面进来，不经意间，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对面那人明显一惊，大概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碰到黎央。 黎央朝他微微点头，收回眼神继续往外走。 “黎央。”背后那人突然叫住他。 黎央转身看着李麒，问道：“有事吗？” 第164章 番外三（完） 李麒这些年长胖了不少，不再是先前瘦猴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稳重温和了些。 “听说，你和闻野结婚了。”李麒说这话时，底气不是很足。 黎央微微挑眉：“是的。” “恭喜，恭喜。”李麒扯出个难看的笑：“还有以前那个对不起。” 说着李麒朝黎央鞠了个躬。 黎央站着没动，接下了他的道歉和鞠躬。 道完歉，李麒没有叙旧的意思，红着脸走了。 黎央看着他略显宽厚的背影，想起六年前手机上收到的三张照片，还有关于闻野订婚的新闻。 想来就是李麒发的。 其实，以前黎央也怀疑过，他和闻野在宣城的交集不多，唯一一个有过羁绊的就是李麒。 当时大家都年轻气盛，李麒毫无脸面地被闻野赶出首都，心里那股气憋了很多年。 出于嫉妒也好，报复也罢，总之，在他和闻野关系的转折点，李麒放了一把关键的火。 现在回过头去看，李麒的曝光，或多或少帮助了被蒙在鼓里的黎央。 时过境迁，再追究也没有意义。 不管这个道歉诚意是否足够，有没有其他特殊含义，当李麒鞠躬的时候，黎央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李麒不过是他人生中不足一谈的过客，恩怨早已泯灭，今天这个人若不出现，黎央甚至不会想起他来。 只是黎央不知道的是，当初李麒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保住了这条小命。 后面几年，李家老二仅剩的产业，几乎被闻野抢了个精光。 李麒这个品性不良的私生子本就不受待见，李家被连累，弄得他里外不是人，最后匆匆结婚，当了个上门女婿，靠着丈人家的产业才苟延残喘到现在。 闻野早就不是当初处处受制掣的学生，现在的他在宣城无人敢动。 李麒见风使舵的本领这几年见长，这次道歉也不过是为了讨个好。 黎央现在，再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服务生，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依旧天壤之别，只不调了个个儿。 这场招商会持续到晚上九点结束，上午过来的时候是黎央开的车，因此他晚上没有喝酒。 “累死了。”闻野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随手扯了扯领带。 他晚上喝得不少，有些上脸。 黎央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苏姐煮了醒酒汤，我们回家。” “嗯，回家。”闻野牵过他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 他们就像是普通的情侣，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坐在熟悉的车里，被爱人的气息包围，满身的疲惫驱散了一大半。 这种普通的恋人时光，是闻野求了六年才有的。 以后这样的日子，他们还要过很多年。 过了春节，朔风科技就正式搬到江城了。 闻野江城、首都两地飞，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月，搬迁工作才接近尾声。 江城已经步入三月，不似之前那么寒冷。 闻初语和苏婷在三月头，从萧山别墅搬到了江城，住在闻野买的大平层。 住了几天后，闻初语闹着要黎苗跟她们一起住，黎苗几乎没有考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两位哥哥在家太腻歪了，她这个大瓦数电灯泡，显得非常多余。 那个家她是一天都不想待，很快就搬了过去。 “懂事了。”闻野欣慰地拍拍黎苗的头，在黎苗搬走的当天给她的账户打了二十万。 黎苗已经对闻野散财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退也退不掉，干脆就收着了。 朔风科技的乔迁仪式办得隆重，邀请了业界很多资历高的同行，包括友商，德仲国际的eva和ia，小鱼等也被邀请在内。 黎央被闻野带着，认识了很多人。 一天之内收到的名片不下百张，一张脸笑到肌肉僵硬。 吕何拖家带口，黎央见到了他的夫人和孩子，他光是被吕何拉着寒暄就有个把小时。 搬迁仪式现场邀请了一些媒体，闻野与各色人物交流途中，时不时被拉走做采访。 吕何，温知珩也逃不掉，三位老板像三朵交际花，出现在各个角落。 晚宴上，黎央站在闻野身旁，一起给众人敬酒。 他们的关系虽然没有特意公开，但他们在美国领证的事早就传开了。 因此黎央成为了这场晚宴的焦点，所有人有意无意地都要来攀个交情。 黎央毫不怯场，应对自如，身型气质与闻野旗鼓相当。 原本好奇八卦的人，这一天下来也被黎央的魅力所折服。 当天有摄影师跟拍，拍了不少黎央和闻野的合照。 搬迁仪式结束后，闻野把他们的照片做成相框，家里到处挂满了他们的照片。 黎央任由他挂，宠溺的眼神几乎溢出眼眶。 晚上，闻野把黎央抵在两幅相框中间，哑着声音问：“今天想要哪种姿势？” “任君采撷。”黎央在他耳边吐气。 “好，那就全都试一遍” 窗帘被风吹动，月色照进客厅。 沙发上方最大的一幅照片，是闻野和黎央手持香槟杯，同时向镜头举杯。 像是结婚照，告诉着众人，他们有多幸福！ （完） 第164章 番外三（完） 李麒这些年长胖了不少，不再是先前瘦猴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稳重温和了些。 “听说，你和闻野结婚了。”李麒说这话时，底气不是很足。 黎央微微挑眉：“是的。” “恭喜，恭喜。”李麒扯出个难看的笑：“还有以前那个对不起。” 说着李麒朝黎央鞠了个躬。 黎央站着没动，接下了他的道歉和鞠躬。 道完歉，李麒没有叙旧的意思，红着脸走了。 黎央看着他略显宽厚的背影，想起六年前手机上收到的三张照片，还有关于闻野订婚的新闻。 想来就是李麒发的。 其实，以前黎央也怀疑过，他和闻野在宣城的交集不多，唯一一个有过羁绊的就是李麒。 当时大家都年轻气盛，李麒毫无脸面地被闻野赶出首都，心里那股气憋了很多年。 出于嫉妒也好，报复也罢，总之，在他和闻野关系的转折点，李麒放了一把关键的火。 现在回过头去看，李麒的曝光，或多或少帮助了被蒙在鼓里的黎央。 时过境迁，再追究也没有意义。 不管这个道歉诚意是否足够，有没有其他特殊含义，当李麒鞠躬的时候，黎央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李麒不过是他人生中不足一谈的过客，恩怨早已泯灭，今天这个人若不出现，黎央甚至不会想起他来。 只是黎央不知道的是，当初李麒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保住了这条小命。 后面几年，李家老二仅剩的产业，几乎被闻野抢了个精光。 李麒这个品性不良的私生子本就不受待见，李家被连累，弄得他里外不是人，最后匆匆结婚，当了个上门女婿，靠着丈人家的产业才苟延残喘到现在。 闻野早就不是当初处处受制掣的学生，现在的他在宣城无人敢动。 李麒见风使舵的本领这几年见长，这次道歉也不过是为了讨个好。 黎央现在，再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服务生，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依旧天壤之别，只不调了个个儿。 这场招商会持续到晚上九点结束，上午过来的时候是黎央开的车，因此他晚上没有喝酒。 “累死了。”闻野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随手扯了扯领带。 他晚上喝得不少，有些上脸。 黎央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苏姐煮了醒酒汤，我们回家。” “嗯，回家。”闻野牵过他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 他们就像是普通的情侣，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坐在熟悉的车里，被爱人的气息包围，满身的疲惫驱散了一大半。 这种普通的恋人时光，是闻野求了六年才有的。 以后这样的日子，他们还要过很多年。 过了春节，朔风科技就正式搬到江城了。 闻野江城、首都两地飞，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月，搬迁工作才接近尾声。 江城已经步入三月，不似之前那么寒冷。 闻初语和苏婷在三月头，从萧山别墅搬到了江城，住在闻野买的大平层。 住了几天后，闻初语闹着要黎苗跟她们一起住，黎苗几乎没有考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两位哥哥在家太腻歪了，她这个大瓦数电灯泡，显得非常多余。 那个家她是一天都不想待，很快就搬了过去。 “懂事了。”闻野欣慰地拍拍黎苗的头，在黎苗搬走的当天给她的账户打了二十万。 黎苗已经对闻野散财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退也退不掉，干脆就收着了。 朔风科技的乔迁仪式办得隆重，邀请了业界很多资历高的同行，包括友商，德仲国际的eva和ia，小鱼等也被邀请在内。 黎央被闻野带着，认识了很多人。 一天之内收到的名片不下百张，一张脸笑到肌肉僵硬。 吕何拖家带口，黎央见到了他的夫人和孩子，他光是被吕何拉着寒暄就有个把小时。 搬迁仪式现场邀请了一些媒体，闻野与各色人物交流途中，时不时被拉走做采访。 吕何，温知珩也逃不掉，三位老板像三朵交际花，出现在各个角落。 晚宴上，黎央站在闻野身旁，一起给众人敬酒。 他们的关系虽然没有特意公开，但他们在美国领证的事早就传开了。 因此黎央成为了这场晚宴的焦点，所有人有意无意地都要来攀个交情。 黎央毫不怯场，应对自如，身型气质与闻野旗鼓相当。 原本好奇八卦的人，这一天下来也被黎央的魅力所折服。 当天有摄影师跟拍，拍了不少黎央和闻野的合照。 搬迁仪式结束后，闻野把他们的照片做成相框，家里到处挂满了他们的照片。 黎央任由他挂，宠溺的眼神几乎溢出眼眶。 晚上，闻野把黎央抵在两幅相框中间，哑着声音问：“今天想要哪种姿势？” “任君采撷。”黎央在他耳边吐气。 “好，那就全都试一遍” 窗帘被风吹动，月色照进客厅。 沙发上方最大的一幅照片，是闻野和黎央手持香槟杯，同时向镜头举杯。 像是结婚照，告诉着众人，他们有多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