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没有剧本,我的男主在哪里》 第1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1 引(归零) “轰~~”伴随震耳的轰塌声,尖叫声四起。 霎时间,所有人都向内场围去。 “怎么回事?” “好像是景棚塌了。” “什么?” 嘈杂声愈演愈烈,呼救声、哭喊声混成一片,直到救援车一辆接一辆的驶入…… 医院里,病床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疾速前行。 意识模糊,思维将尽时,一声声急迫的呼唤传入耳中。 “许恩……许恩……” “许恩……” 第一章 初遇01 睁开眼,许恩端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同桌的还有三个人。 这是?哪里? “清音?” “清音?” “许小姐?” 清音?是谁?两侧一男一女隐约是在跟我说话,是我吗? “许清音!”直到对面一男子厉声传来,才渐渐意识回笼。 这?我是许清音?太阳穴一阵刺痛,扯得耳根生疼。揉了揉胀痛到不行的脑袋,隐约有一堆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在迅速充斥着我的大脑,并努力拼凑。 “清音?不舒服吗?”温柔的女声来自右侧的女性,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紧接着听见对面的男子略带无奈的严肃口吻,“清音,事情发展成这样,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既然改变不了了,我愿意做出补偿,但也是合理范围内的,你不能太过分。” “是的,许小姐,您与其这样,不如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左侧的男子也附和道。 我是许清音?我的记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叫许恩,今年三十五岁,至今无伴无子,并不是命运不济生活困苦造成的,而是性格使然。父母早逝,没有多少记忆,为了谋生,学了一身功夫,在各个剧场做武替,渐渐得也能做上武术指导,也有兼职配音,两份稳定的收入,日子不好不坏。昏睡前,我记得我被突然倒塌的高架砸晕,醒来后,就是眼前的状况。 为何我会成了许清音?可脑袋里的记忆似乎没有骗我。是梦吗? 许恩深陷在自己的思维混乱中,并没有将周围的声音听得清楚。 抬眼,对面坐着的男子,是与自己有婚约的久和集团的副董邵厉行,此刻正在协商与自己解除婚约的补偿条款。 右侧的女士是自己请的律师,左侧的男士是对方的吴律师。 见许清音长时间不出声,也并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邵厉行忍不住又开口,道:“清音,我希望你是个明理的姑娘,你的执着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知道。”头疼得许恩直接打断了对方,而后说:“给我些时间,我需要消化一下。” 可邵厉行不耐烦的神色似乎并不想再拖下去,吴律师也很有眼色的将身前的协议推向许恩,“许小姐,我建议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份协议,比起您虚无缥缈的信口开河要实际得多。” 许恩自然也看出了对方的情绪,晃了晃头,说:“三十分钟,给我三十分钟。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好。”邵厉行将办公室让给许恩,带着律师离去。 终于安静了下来,许恩打发了自己请的律师,一个人开始整理脑袋里的记忆。 许清音,大学刚毕业,欣岚集团许氏的大小姐,有一个弟弟许清颂在外留学。父母恩爱,家庭幸福,却在十二岁因一场意外发现自己是抱错的孩子。父母虽对自己的疼爱丝毫未减,却也在努力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直到半年前亲生女儿在孤儿院被寻回,改名许清薇。 许清薇被寻回,许氏夫妇也没有特意区别对待,尽量弥补许清薇的同时,对待许清音依旧视如己出,在征得许清音同意后,也尽可能帮她寻找亲生父母。 与邵厉行的婚约属于商业联姻。邵厉行大学毕业涉足家族企业那一年,许清音刚满十八岁,两人就举办了订婚仪式,只待许清音大学毕业就领证结婚。 邵厉行对邵氏的决定都是默认的。他本来就是情感淡薄之人,当初之所以同意联姻,也是因为家族需要,而许氏又刚好合适。他虽不会肆意挥霍感情,却也是一个极其负责的人,决定娶许清音后,就尽职尽责扮演好一个合格的未婚夫,他心底也是这样想的,感情可以培养,作为男人,该拥有的责任也是必须要承担的。 然而,半年前,许清薇回归。邵氏知道了许家千金被抱错的事情,觉得既然真千金回来了,那么该履行婚约的应该是真千金,娶个假千金有辱门面。 对于邵厉行而言,娶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否合适,所以对这件事也是听从了家里的安排。 许氏这两年发展赶不上邵氏,部分生意还在依仗邵氏,所以对换新娘的事情一直不置可否。 许清音通过几年的相处早已爱上邵厉行不愿意取消婚约,为了照顾许清音的情绪,许清薇回家半年,认亲宴也一直拖着。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许氏夫妇也是头疼不已。 “考虑的怎么样了?”三十分钟到了,吴律师跟着邵厉行回到了办公室,再次将合同递上。“许小姐,可以签字了么?” 许恩接过协议,看了看,对长期从事武替的自己来说,这是后半辈子不用工作不愁吃喝的条款。 记忆中,许清音为了不取消婚约,带着律师,开出了要邵氏股份和天价赔偿金的补偿想呵退邵厉行。 此刻,许恩自己都觉得好笑。 见许清音还在犹豫,律师继续说:“或者许小姐可以在这个基础上适时的增加,我们会尽量满足。” 随后,又补充:“但是像您之前说的那些,呵呵,还请许小姐现实一点。” 语气轻蔑又不失委婉。 “那就改一下。”许恩开口道。 见邵厉行蹙眉,律师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很久了,怕邵董发火,或是许清音又提什么过分要求,忙说:“许小姐还有什么要添加的?” 许恩:“不加什么,就是把内容改一下。” “好,怎么改?”律师顺手拿出笔记本电脑,准备修改。 “分手费七百万。” “嗯,还有呢?” “好了。” “嗯?”律师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许恩。 什么意思?房产、商铺、车都不要了?钱也降为七百万?这许清音是疯了吗?之前闹得那么凶,不肯退婚,前几天又信口开河的要邵氏股份,怎么突然就? 吴律师在心里暗忖,没敢出声。 见对方大约不信,许恩声音平缓地说:“出协议,小心我反悔了。” 吴律师无声看向邵厉行,邵厉行微微点头,他立刻出了协议,递给邵厉行签字后,又递给许恩。 许恩看也没看,拿起笔就准备签字,心脏却猛地一抽。 是舍不得吗?许恩心下自嘲。 看着许恩停笔,律师催到:“许小姐?” 许恩看了对方一眼,快速签下“许清音”。 直到协议到手,律师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然后冲邵厉行点了点头。 “好了,我走了。”许恩收起自己的那份协议,准备离去。 “清音。”是邵厉行,音色较之之前缓和了很多,“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许恩微微一笑,“谢谢!” 出了邵氏大楼,眼前一片开阔的天地。 呼,许恩长出一口气。 许恩,三十五岁,做了十几年的武替,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许清音,二十三岁,做了二十三年的富家小姐,如今也算是孤身一人? 不知自己是一场梦做到了三十五岁,还是一场梦回到了二十三岁。 许恩,许清音,冲突的记忆却毫不违和的共存在自己的脑海里,还真是别样的体验啊。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许恩的回忆。 第2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2 许恩才出了邵氏大楼,就接到许母电话。 “音音?” “妈。”自己本就是许清音,这里的人际关系相处起来,并不违和。 “诶,什么时候回家?” “现在就回来。” “好,路上小心。” “嗯。” 回去,许恩心想,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让许家父母放心,也让许清薇安心。 对于嫁到邵家,许清薇很是期待的。毕竟那么优秀的未婚夫,从外形外貌到内涵修养,还有卓越的家世和个人能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从踏入许家大门,带着自卑和不甘的许清薇,性格多少有些扭曲。只是在许氏夫妇补偿式的溺爱和许清音的忍让下,一直找不到发泄口。 陌生又熟悉的家门口,许恩百感交集,熟悉的记忆,陌生的环境,不如交代好一切,换个方式再活一次,应该也不错。 进了门,许母的担忧溢于言表。 “音音?”看着许母小心翼翼地样子,许恩有些心疼,自己因为婚约的事情,连招呼都没打跑出去好几天了。毕竟许母许父对自己的疼爱都是真的。 “妈。” 听见声音,许父也出来了,声音多了几分严厉,“这几天去哪儿了?” 许母忙拦着,“小声点,孩子才回来。” 许父似乎也是怕把许清音再气走了,改口道:“过来吃饭。” “对,吃饭。今天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许母一边招呼许恩,一边对保姆说:“去叫薇薇下来吃饭。” 饭桌上,许母尽量让气氛温馨融洽,许清音也努力迎合她的意思。可许清薇流露出的若有若无的哀伤无法让人忽视。 “微微,不舒服吗?” 许清薇叹了一口气,懊恼又无助的说:“今天邵夫人给我打电话了,说想见见我,可是……”话未说完却偷偷看下许恩,见许恩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又垂眸向下盯着面前的只吃了一口的饭。 稍稍有些起色的氛围顿时又冷了下来。 许清薇低头沉默,许父也是愁眉紧蹙,许母尽量想让自己表现的自然,可胃口却是真的没有多少。 只有许恩一口一下的夹着菜,心里念着这是作为许家女儿的最后一顿团圆饭,只想踏踏实实的吃完。 “音音?你这几天?”许母试探性的开口,想问问许恩是否想通了。毕竟,他们现在没有能力去违背邵家的决定,除非选择退婚,但目前的形势,退婚对许氏很不利。况且,许清薇是很满意这场婚姻。 “我已经同邵厉行解除了婚约。”许恩放下碗筷,说道。 霎时间,饭桌上四人表情各异。 许父惊讶之余是长长的欣慰,许母深出一口气后是隐隐的心疼。而许清薇掩饰不住的喜悦脱口而出:“真的?” “嗯。” “太好了,早该这样。” “薇薇。”许父厉声:“饭桌上,不要大呼小叫。” “哼。”许清薇气道:“我说错了吗?人家邵家要娶的是许氏千金,本来就是我,是她霸着不愿意退婚的。现在突然同意了,指不定是拿了什么好处的。” “薇薇,”许母也出声制止,“不要胡说,音音与厉行的婚约是两家很久之前就订下的事情。” “那又如何,人家要得是真千金,假的就是假的。” “妈,”许母还想说什么,别许恩打断,“许清薇说得对。而且因为我的胡闹,让家里的认亲宴拖到现在,真的很抱歉。” “音音。”许恩的突然转变让许母更加心疼,“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问题。” “妈,您听我说完。”许恩喝了口水,继续道:“爸、妈,很感激二位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即便在知道我不是你们亲生女儿之后,对我的疼爱依旧丝毫不减。如今,许清薇回来了,虽说不是因为我,但也的确是我占了她二十多年的人生,让她吃了不少苦。” “你知道就好。”许清薇适时插嘴,白了许恩一眼。 许恩的停顿,让许父许母觉得她接下来的话可能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决定,心一下提到的嗓子眼。 “我知道你们想让我跟许清薇如同亲姐妹一般相处,但就目前的状况,我想大家都看得出来,我不想自欺欺人。所以,愿意把本该属于她的许家大小姐的位置原原本本的还给她。” “音音……”许母听着,眼泪由不得溢出眼眶。 “至于我,”许恩扫视了一圈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最好相处方式还是退出她是生活圈。” “什么意思?”许清薇没大明白许恩的意思。 “我明天就搬出这里,以后凡是有你的地方,我最大可能的退避三舍。” “不行。”许母刚开口劝,就听见许父说:“这样也好。” 许母吃惊的看着许父,许父没有解释,对许恩道:“你现在也大学毕业了,明天到公司,要开始着手欣岚的各项事宜了。” 见许父让许恩去自家公司上班,大有将公司事宜交给她的意思,许清薇立刻反对,“不行,她都要离开许家了,怎么还能去许氏上班?” 许父不满的看向许清薇,不怒自威,“她不管住在哪里,都是我的女儿,都要替我分担公司的事务。” 许清薇急道:“我也可以啊。”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等你毕业了,自会给你安排。” 许清薇虽然与许恩同岁,但由于在孤儿院长大,自身也不是积极上进的人,所以接受的教育也是断断续续。所以,回到许家后,许父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学校,让她接受相关的教育学习。 “我学习不好是我的错吗?从小到大,有谁管过我吗?是我不想学习吗?”许清薇越说越气,指着许恩哭诉:“还不是因为她,她占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才能接受那么好的教育,现在还来抢我的?凭什么?” “够了,音音成绩优异也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你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一样可以。”许父知道许清薇在担心什么,口气略有缓和,“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欣岚集团,你们都有份。” 第3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3 若说刚才许父只是隐约有让许恩接手公司的意图,可现在一句都有份,摆明了说公司有许恩一份。这绝对不可以,许恩不过是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野孩子,凭什么来分本该属于自己的资产。许清薇瞪大眼睛,看着许父不容置疑的态度,她不敢反抗,只得继续对着许恩发难。 “许清音,你算盘打得真好,以退为进。先是说同意取消婚约,又假意要搬出去,委委屈屈的装可怜,实则是惦记许氏。好深的心机。” 许恩无语地看了许清薇一眼,实在懒得跟她争辩。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占了许家大小姐这么多年的好处,还不知足?” 原本只是想安安心心吃完这顿饭,处理了这点家庭矛盾,了无牵挂的离开,可这会被许清薇喊得脑袋疼,不由得烦躁起来,忍不住回怼:“别喊了,有时间咋呼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保住你的许氏,跟我喊,能让别人认可你吗?” 不等许清薇回嘴,许恩又对许父说:“爸,我说的退出许清薇的生活圈的意思是,我会把户口迁出去,不会跟她抢许家的一分一毫,自然也不会进欣岚工作。” 许父眼中露出了失望,“我以为……” 许清薇:“你最好说话算话,不行,要立字据。” 许恩没有理会许清薇,继续说:“爸妈,换一种生活方式可能更适合我。” “音音,我们把薇薇接回来不是想逼你走,你们都是我的女儿……” “好,不是逼她走,那我走。”说完,许清薇就跑了出去。 “薇薇。”许母赶忙要去追,被许父拦住,“让她自己冷静冷静,不然会一直这样下去。” “爸妈,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我留下只会激化矛盾。” 最终,许父许母同意了许恩的建议,同时要求许恩经常回家住住,等到许清薇的情绪逐渐稳定了再搬回来。 第二天,许恩简单的收拾了些衣物。 “音音,这张卡你拿着,在外面一定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及时打电话。”许母不舍得送其至门口,又将一张卡递上。 “好。”许恩没有拒绝。 许恩没有要家里的车,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也就没有让司机送,也没有打车。就这样拖着行李不急不缓的走着。 成为许清音的第二天,顺利的解决了所有阻碍自己开始新生活的矛盾,只要不贪心不嫉妒,什么都不是问题。 回归无所牵绊的日子,携带从未奢望过的巨款,肆意挥霍。哈哈哈,对了,还可以小小的实现一下曾经可想不可求的愿望。 许恩入住了一家性价比合适的酒店,查看了许母给的卡里有五百万,加上邵厉行的七百万,自己也算千万富翁了。虽然对于邵家和许家来说,这点钱也就算是个零花,不过,许恩是不打算将自己融入上层社会,就简简单单做个平民,何乐而不为呢。 相较于以前上蹿下跳的日子,这生活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醒来环视一周,确定自己依旧停留在许清音的世界。 “行,那就这样。”许恩一个鲤鱼打挺,先熟悉一下,然后,买套房子,或者租也行。 好巧不巧,酒店斜对面正好有一间临街双层商铺出租,这条街还算繁华,周围商超林立,许恩当下就把铺子租了,虽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儿待多久,但房东为了避免麻烦直接签了五年的合同。 许恩也没犹豫,既来之则安之,顺势就联系了设计装修公司,又是两天工夫,订下一整套方案。 看着装修队进场,一切紧锣密鼓的展开着,许恩站在商铺前嘿嘿傻笑。 算是提前实现了自己的养老计划,开一间兼有茶水铺的花店,每日清晨,嗅着甜香,摇着蒲扇,遮阳棚下的摇椅上一趟,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回回,在喧嚣中觅得一处静谧,想想就过瘾。 工头看见许恩站在门口跟监工一样好半天了,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要交代,走近才看清她一直在傻笑。 “您这边还有什么要求?” 许恩回神,摆摆手,“没了,没了,劳您费心。” “客气,客气。我做工,您放心。” 店铺反正也在酒店对面,许恩也就没有退房,这几天一直住在那儿。 许母几乎一天一个电话,日常询问吃喝,有没有受苦被欺负什么的。 哪里会被欺负,只有某些无聊的圈子才会因你偶尔的起伏调侃取笑你的人生。 许恩现在的日子虽不能像之前许清音那般肆意夸张,倒也随性自在,更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曲意逢迎,各种做戏,别提多快活了。 日常监工,是许恩目前最喜欢的事,眼见铺面一天天完善,将手中蓝图正一点点的融进现实,嘴角就止不住上翘。彷佛繁花簇拥,茶香四溢,甜苦交织的味蕾盛宴,在倾泻的阳光下美美的舒睡,直至晚风送月来。 当然,收益也是必须的,要不然再多钱也架不住挥霍。大约二十来天装修就能结束了,自己不会插花,也不会煮茶,需再雇两个店员。对,立刻行动,先去市场上看看。 走了没几步,看到一家新开的大型运动馆,好久没有活动,许恩觉得全身都僵了。 “也不知道这身体还抗不抗打。”许恩自言自语道。 这家运动馆的确大,项目也是丰富。许恩没敢剧烈运动,就去了射击场馆。 当替身的时候,要求也挺高,为了适应各种职业,许恩真真学了不少本事。 “哟,小姑娘,枪法不错啊。”打了没几下,就听见身旁有戏笑的声音。 许恩往旁边扫了一眼,一个清瘦板正的身影。 继续瞄准。 没?没理我?呃,胡烂有点吃惊,毕竟自己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走在大街上不得引来多少痴迷又艳羡的目光。 胡烂不甘心的近了一步,细细打量着许恩,见许恩卸了装备,才伸出手,露出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说:“你好,我叫胡烂,胡搅蛮缠的胡,死缠烂打的烂,胡烂。你可以叫我阿烂。我是这儿的教练,有空切磋下?” 第4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4 本来没打算理他,只是这名字,让许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嗤笑道:“你这名字?就,挺别致啊。” 胡烂依旧无所谓的咧嘴笑,“胡来的人生已然烂进尘埃,无惧无求,无所谓喽。” 这性格,呵呵,这下许恩主动伸出手,“许恩。” 聊了一下午,胡烂是一个绝对的乐天派,把运动馆的每一个场馆都介绍了一遍。 许恩发现胡烂是个全才,各项运动都很厉害,他说自己是教练的时候,许恩以为他是射击教练,哪里想得到他是个全能教练,还是兼职,看心情各个场馆溜达指导。除了文化水平不高,整个人都和许恩很合拍。 许恩其实除了文化其他运动技能也是棒棒的,恰好来这里被许清音补全了她的文化短板。 “可以啊,挺厉害的。”搏击场上虽然赢了许恩,但胡烂是真心赞赏这个小姑娘,毕竟看着柔柔弱弱的,力量感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看她这样子应该不像是会下苦学武的。 “学过?” “当过武替。”看胡烂疑惑,许恩解释:“就是演戏时候的替身。” “哦,那你应该挺抗打。”胡烂摇摇头,“小姑娘,不好。” “没什么不好,谋生而已。” “来这儿跟我一起当教练?” 许恩想着自己的花店,一脸憧憬的婉拒,“不了,我要开花店了,带茶点的那种,有空来坐坐啊。” “行,在哪儿?” “就在这条街,出了这儿往南走,二百米都没有。不过,还在装修,约莫下个月就可以开业了。” 正聊着,有人来找胡烂。 “得,要忙了。”走几步,胡烂又回头,说:“留个联系方式,开业了我去给你热闹热闹。” “好。” 交换了联系方式,许恩又奔劳务市场去了,看了半天,留了信息,需要一个花艺师和一个茶点师。 平平淡淡一个礼拜,除了在店里盯梢,就是在周围闲逛,熟悉熟悉,毕竟以后的主活动范围就是这条街了。 下午又接到许母的电话,说是两天后在欣懋酒店给许清薇举办认亲宴,让许恩也参加,不管如何,许父许母还是要让所有人认识到,许清音在许家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与是否亲生无关。 许恩在下榻的酒店翻了半天,似乎没有适合可以出席宴会的衣服。旁边就是商场,索性买一件合适的,总不能给许家丢人。 只是没想到,刚进商场才逛了一家店出来,迎面就碰见许清薇了。 许恩心下自嘲,这运气,没谁了。 说退避三舍就退避三舍,即便已经打了照面,许恩依旧毫无犹豫转身就走。 “许清音,”可许清薇就开口叫住她,“怎么看见我招呼都不打?” 这套路,还挺符合狗血剧情的。 我跟你有什么好打招呼的,都躲你躲这么远了,你非要往前凑,多大脸啊,就等我给你打招呼。 许恩忍着吐槽的心,扭身道:“我说过的话我能做到,麻烦你别有事没事装作跟我很熟的样子。” “呵,你都已经离开许家的,怎么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高傲的样子,许恩怕自己会忍不住揍她,转身就走。 “诶,你给我站住。” 许清薇喊了半天,无奈自己穿得紧身裙限制太大,完全追不上一身休闲装的许恩,气得她在原地干瞪眼。 一旁的同伴乔奈,是许清薇高调回归后的第一位跟屁虫,各种阿谀奉承,使得许清薇过足了大小姐的瘾,所以平日里逛街,就爱叫她跟着。 “薇薇啊,那是谁啊?” 许清薇朝着许恩离去的方向白了一眼,“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冒牌货。” 看许清薇气得不轻,乔奈赶紧故作惊讶地说:“是她啊,一个假千金,她拽什么啊?” 听见假千金,许清薇更加得意了。乔奈讨好似的继续道:“假的就是假的,白享受了属于你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什么不过如此?” “你看她,富贵里养了二十多年,依旧一副粗鄙样,哪里有你漂亮高贵。” 一番吹捧,许清薇顿时心花怒放,乐呵呵得拉着乔奈东买西逛。 摆脱了许清薇,才试了一件衣服,又碰见熟人。 “许清音?还真是你啊。” 这假装不可思议的嘲讽,除了何露露,许恩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今天出门是缺场祷告吗?怎么点这么背? 这个何露露自小就跟许清音不对付,同阶层豪门娇小姐,总会被拿出来各种对比,从学习涵养,到能力社交,两人也算势均力敌,输赢各半。可正是这样高低难辨,在得知许清音不是许氏亲生女后,才让何露露更加气不过,自己居然有输给过冒牌货。 哎,许恩长出一口气,懒得避了。 “有事?” 何露露第一反应跟许清薇一样,这都不是许家大小姐,怎么还这么拽? “明天许氏晚宴,你要去吗?”何露露上下扫视了许恩几遍,轻蔑道:“真千金回来了,你怕不是被赶出来了?” “所以呢?”许恩反问。 “所以?”何露露疑惑道:“所以什么?” “所以你站在这里跟我还说个什么劲啊?不怕有损你这个真千金的颜面?” 呃,何露露其实也就是气不过,她是见过那个许清薇的,容貌是略胜一筹,只是浑身一股小家子气,说起话来总让人觉得没什么教养。 “我这不是怕你被赶出来无家可归吗?同学一场,要不我把我不住的公寓租给你?算你便宜点?” 许恩呵呵一笑,“你还真大方,给我住不行吗?或者送我一套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青联赛,你赢了我就送你套房子。” 青联赛?天哪,差点忘了。从离开许家,许恩满脑子都是自由,把自己报名青联赛的事情都忘记了。 青联赛是本市为各大高校应届毕业生联合举办的一场友谊竞赛,项目丰富,各自发挥所长。也邀请了很多知名企业投资赞助,算是变相的向社会推销毕业生。 许清音跟何露露都报了唱歌和钢琴,算是较真。只是许恩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被赶出家门,连参赛勇气都没有了?”何露露挑衅道。 许恩白了她一眼,“准备好你的公寓,等我验收。” “最好别让我看见你窝窝囊囊的退出,哼。” 想什么呢,这家伙。 第5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5 算了,先不管其他,要先买身参加宴会的衣服,也不能太随便了。对外自己还是许氏大小姐,不能给父母丢人啊。 最后,还是挑一条两件套长裙,花了小两万呢,着实心疼。不过,款式简单,不炸眼不落俗。 出了商场,许恩就看见马路对面自己店门口停着一辆夸张到炸街的机车,上面坐着一个带着炫彩头盔的人,就很,很不正经。 看见许恩过来,胡烂摘掉头盔,笑得跟他的摩托车一样夸张。 “小恩恩。” “等我?” “对啊,我猜这家店是你的,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你不知道打电话吗?” “没带。” 呃,好充分的理由。 “走,哥带你玩去。” 自在洒脱的胡烂,无拘无惧,令许恩觉得莫名的舒服。 于是,扬扬自己手里的东西,“等我会儿。” 再出来的时候,胡烂扔给她一个头盔,拍拍后座,“上来。” 许恩也不是拘谨的人,直接跨坐上去。 胡烂带她来到郊外一处赛场。 “今天当我女伴,待会赢了,请你喝酒。” 许恩观察了一圈,一堆骑摩托的男男女女,后座都带着个人。就听见迎着周围呐喊嚎叫嗡得一声又一声,吵得许恩脑袋瓜子也嗡嗡的。 “怎么?害怕?”胡烂笑道:“放心,在这儿,我的技术绝对一流。” 看到有熟人打了招呼要过来,胡烂忙给许恩把头盔带上,顺势悄悄在她耳边说:“不用担心,哥带你飞。” 许恩还没回应,就看到来人说:“哟,小嫂子难得穿这么保守。” 小嫂子? 胡烂一把揽住许恩的肩,嚣张道:“废什么话,把钱准备好。” “烂哥,别得意,万一你今天运气不好呢?” 说着,几人也带着伴出发了。 胡烂骑上车,对许恩说:“抱紧我,别怕!” 霎时间,身侧风起,争鸣呼啸声掩盖了其他声音。 许恩不由的抱紧了身前的人,轰鸣却不吵闹的环境下,反而让她觉得异常平静,有种活了半辈子突然开悟的感触,就还挺爽的体验。 大约是觉得腰上突然箍紧,胡烂以为许恩在害怕,稍稍放慢了速度,抽出一只手,向腰上的手轻轻握了两下。得到回应,才又加速前行。 许恩正沉浸在风驰电掣中,余光隐约看见几米开外的小道上有一辆摩托与自己并行了许久,而且是孤身一人。 没有伴吗?所以才一人在偏离主路上行驶。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许恩看向了她的方向,在下个拐弯处离开了。同时,胡烂又加速了。 那身形?女的。 不出意外,胡烂赢了,在他那帮子兄弟围上来庆祝之前,胡烂一给油带着许恩离开了,只扔下一句:“记得打钱。” 胡烂领许恩去了离步行街不远的一条小吃街,叫荣食坊。 信心十足介绍道:“相信我,这儿的小吃是简城一绝。” 热闹繁华的夜市,两人一直云淡风轻的各种嗨聊。 许恩吃得差不多时,状若无意地说了句:“是怕你那些朋友认出我吗?” 意思含糊不清,可胡烂听明白了,僵了几秒,转而轻笑。 这反应,呵呵,猜对了,看来我真是当了挡箭牌了。许恩无语。 胡烂喝了一口酒,缓缓道:“生气了?” “那倒不至于。”就是不明不白的,不过,无所谓,这种经历也挺有趣的。 “那谢啦。” 送了许恩回家,胡烂骑车转过街角,另一辆摩托车在那里等他。 “搞定了?” “嗯。” 第二天下午,许恩早早就去了许家,一进门,许母就对她嘘寒问暖,将她这几天都问了个遍。 不一会儿,许清薇就打扮好了。下了楼刚走到许恩面前,还未开口,许恩一抬手,挡在面前,“打住,你不用招呼我。我只是为了许氏的颜面不得不来,但是没有必要表现得跟你很熟络,你也不用委屈自己搭理我。” 许清薇本来准备了一堆话数落许恩,结果被许恩一噎,顿时气红了脸。 许母见许清薇又要发作了,忙迎上来,拉着许恩,说:“薇薇一会儿跟你爸坐一辆车,他们还有一些事情要说,你跟妈坐一起。” “好。” 酒店里,大家都在成群的闲聊着,既然都是被邀请来的,自然知道今天的宴会主题是什么。 一是对外宣布许家找回亲生女儿许清薇;二是养女许清音已被正式收养,依旧是许家小姐;三是与邵氏的婚约,既然许清音不是许家亲生女,那么婚约应当由亲生女许清薇来履行。 许恩打扮得比较清爽,跟许父许母说完话就独自一人避在露台等宴会开始。 也是实在不想被那些意味不明的眼神来回审视,或怜悯、或讽刺、或幸灾乐祸,不用听都知道这些场场宴会都不落的八卦天团们在议论什么。 不如这是非外的清净,幽幽月色因释放的心绪格外诱人,偶尔从宴会厅传出的喧嚣也不会显得突兀,倒是更加真实。 对着远方发呆,有电话打进来。 “姐。”是许清颂。 “小颂?回来了么?”对这个弟弟,许清音是各种宠。 “没有,这边比较忙。”顿了顿,许清颂说:“你还好吗?” 知道许清颂是真的关心自己,许恩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那就好。” 许恩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能力,继承了许父灵活善思的头脑,有眼界有主见。在那边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已经不依附许氏开展了自己的事业,妥妥的下一个霸道总裁。 “姐。” “嗯?” “别委屈自己,等我回来啊。” “好。” 挂了电话,听见会场静了好一会儿了,大约许父讲完话了,正在向大家介绍许清薇。 果然一进入大厅,探究的目光伴随低语环绕着许恩。 许恩随手拿了一杯饮料,自顾喝着。 “你这个姐妹还真是空有一副皮囊。”何露露瞧不上许清薇的眼神是毫不遮掩。 许恩笑道:“我没有什么姐妹。” 何露露深深看了许恩一眼,扬了扬酒杯,“也对。” 有点饿了,许恩拿了一些甜品和饮料,在一处角落里,安静的吃着,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许父许母领着许清薇游走于整个宴会厅,向各家介绍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众人眼里有赞赏,也有敷衍。 “清音?” 第6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6 “清音?”邵厉行看见穿着低调随性的许恩,有些意外。毕竟曾经的许清音自信又张扬,出众的能力和独特的气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虽说爱意浅薄,但相处的这几年,对许恩的赞赏和认可是真心实意的。除却这半年来,因为婚约的刺激有些疯癫,邵厉行几乎找不到许清音的缺点。 听见熟悉的轻唤,许恩不由心颤,连动作也停滞了一瞬。 邵厉行将许恩抬头望向他那一霎眼中的眷恋看得清清楚楚,多少有些不忍,心底也觉得惋惜。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许恩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心动的疼,才会在看向邵厉行时流露出不舍与期待。她说不清楚这种感情,不是现在的自己的想法,却是心底不由自主就会表露的。无奈苦笑,许清音真是爱惨了邵厉行,不然,那么一个知书达理才情兼备的新时代女性怎么会在短短半年就疯魔到被许多人厌弃。 许恩稍稍压下心中悸动,收拾起所有情绪,莞尔回声:“邵总。” 一声邵总让邵厉行也迟钝了几秒,可看那转瞬清明的目光,似乎说明,面前的小姑娘在努力与自己保持距离。 “清音,不用那么见外,你可以继续叫我厉行哥。” “厉行哥。”很好,嘴比脑子快。 “清音,人最可悲的是自己放弃自己,最可笑的是为了不可能罔顾一切可能。”看到许恩有在认真听,邵厉行继续道:“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不可为,可明知没有结果还要执着更不可为。你,那么骄傲一个人,整理好自己所有的资本,再次出发,会发现你的人生依旧可以耀眼。” 许恩发现,眼前这个不被情感牵绊时刻处于冷静状态下的人,沉稳成熟,的确是挺吸引人的。 “笑什么?” “笑厉行哥你这时刻散发的成熟魅力总是在吸引着别人啊。” 顺着许恩目光看去,不远处几个年轻女孩紧盯着邵厉行窃窃私语,却在邵厉行望过去的瞬间,红了脸慌乱无措。 邵厉行看了许恩一眼,低头浅笑。 许清音啊许清音,再痴恋有什么用,谁让你不是真千金,邵家又那么注重门楣,而你花了四年都没有俘获他的心啊。 就这样又随便聊了会儿,许恩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不稳,起初以为是许清音那浓烈的爱意在作祟,直到有些气短乏力,开始出虚汗,许恩才察觉到不对劲。 忙起身,却因为起地猛了差点栽倒,强撑桌子才稳住身形。 邵厉行也看出了她的不适,上前要扶她,“怎么了?” 许恩抬手拒绝,尽量微笑着说:“没事,起猛了,我出去透透气。” “好,自己注意。” 纵使没有经历过,但这突发的燥热感以及愈发慌乱的心跳,也让许恩明白自己中药了。 自己都已经低调成这样了,还有居心叵测的人想看热闹,果真混这个圈子不能表现得太过柔弱了,随随便便就被人欺负了。 许恩狠狠的掐了自己好几把,勉强到了走廊,实在无力,顺着墙壁滑倒,坐在地上急喘。 “姑娘,你没事?” 许恩抬头,入眼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因药物作用,视线已经涣散,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听声音却带着几分调侃。 来不及做判断,许恩就被男子扶起,接着是入耳温柔的声音:“看你好像不舒服,我带你去休息。” 不容拒绝,许恩半推半就的被带进电梯,不知到达哪个楼层,然后被送进了一间房间,放倒在沙发上。 恍惚间,听见有人说了句:“互帮互助,享受美妙夜晚,都不要害羞哦。”然后是“砰”的关门声。 一片寂静,荧荧微光从被断断续续的风扬起的窗帘下透进昏暗的房间,只剩压抑的喘息声,一呼一吸间敲打跳乱的心。 同一时间,许清薇看见邵厉行同许恩在角落里交谈,忙打发了面前的人,就往那边走。 走近后发现许恩已经离开,从邵厉行口中知道许恩看似不大舒服,为了不让邵厉行去找许恩,许清薇说自己去看看许恩怎么样了。 许清薇还没走出宴会厅,就跟急冲冲跑进来的乔奈撞上个满怀。 “乔奈,你干嘛啊?” “薇,薇薇?” 乔奈惊慌失措的神情引得许清薇的不满,“你在做什么?” “薇薇,我好像闯祸了。” “嗯?” 乔奈把她偷偷给许恩下药想让她在宴会上出丑的事情告诉了许清薇。 许清薇惊道:“你是疯了吗?” “对不起,薇薇。”乔奈战战兢兢地低语:“我本来是想帮你出气的。” 许清薇扯着乔奈,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今天是我作为许家大小姐被正式介绍给社会的一天,如果许清音在宴会上出了乱子,丢人的不只是她,我连带整个许氏都会被嘲笑的。” 乔奈见许清薇已经气急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知道,所以,我见她出去,我就赶紧跟上了,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她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什么?”许清薇已经气愤到不行,以许恩现在的状态若是被随便一个好色之徒捡尸便罢了,但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做文章就麻烦了,乔奈这个没脑子的家伙。 “她被什么人带走了?” “没,没看清,我怕被发现,没有跟上,赶忙来找你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开。”许清薇一把推开乔奈,走了出去。 幽寂的房间里,脱力的许恩瘫在沙发上,想要有些动作令自己清醒些却无能无力。隐约看见窗前一尊身影逆光而坐,浓重的呼吸声隐忍又急迫。 又是长久的无声,在许恩意识即将沉沦时,坐了许久的男人终于起身,将陷进沙发里的许恩一把抱起,拥入床榻中。 颤颤疏影若隐若现,诱得晚风勾起纱帘摇曳生姿。月色娇柔,湖光激漾,交织在斑驳的墙壁上,明灭可欺,纠缠扰梦。 彻底昏睡前,许恩感受到周身被暖流围裹,而后沉沉地松懈下来。 第7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7 再醒来,天已大亮,酸软的身体很直白的告诉了许恩,自己发生了什么。 许恩只剩对着天花板出神了,脑子一团糨糊。 空荡荡的房间,整洁的床铺,还有床头备好的新衣,从里到外,还挺齐全。 很好,来不及细究一切就结束了。自己被人恶意下药,又被捡尸,呵呵。 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听见卧房传来连续水声,客厅的几人停止了交谈。 “醒了?”冯凛一脸玩味的看向旁边轮椅上的男人。 昨天,骆骁也在不察间被人下药,临时被冯凛送进这间套房。 冯凛顽劣性子突起,想着骆骁孤家寡人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他破个身,省得他整个人生都紧绷绷的,无处发泄。好巧不巧的刚下楼就看到倚墙倒地的许恩,本是好心上去想帮忙的,结果刚触碰到许恩,就察觉到她在冷颤,接着是入手滚烫的身躯,入眼水雾朦胧的双眸。冯凛瞬间就明白眼前的姑娘跟骆骁处于同样的状况。 有意思,那不如就让这两个互相慰藉。所以,直接把许恩丢进了骆骁的房间。 许恩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看到轮椅上的骆骁,一惊。 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子就是昨夜纠缠之人,可明明记得他腿脚无碍,甚至可以抱起自己走进卧室,怎么这会儿又坐在轮椅上? 看着男子清俊的面庞,却没有一丝情感波动,许恩忍住了揍他的冲动,毕竟欺负残疾人很不光彩。只是想起刚才洗澡时,自己腰上、腕上的青淤,实在是很难忍。 正在这时,骆骁开口了:“已经发生了,没有必要再计较原因,我可以承担后果。你需要多少补偿尽管提,我最大可能的满足你。” 补偿?呵呵,许恩失笑,这是哪来的霸道总裁?怎么想摆脱这个圈子就这么难吗?随随便便就撞进来?还撞得这么惨? “或者,你如果愿意,暂时跟着我,也可以。”说这句话的时候,骆骁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或许冯凛说得对,美好的事物品尝过后总是会陷入回味,无止境的摸索臆想,直至再次拥有。 至少从清醒开始,他的脑子里全是许恩,此刻的骆骁更期待许恩能选择后者,但又怕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 “这张卡里的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 许恩几乎要被气笑了,对于这些人来说,什么都是交易。说一句话,用了那么多模棱两可的词语,什么尽管,什么最大可能,又是如果,又是暂时,还也可以?还考虑? “不用。就此别过。”许恩毫不犹豫的抽走骆骁手中的银行卡,转身离开。 打开房门,就是眉开眼笑的冯凛,两眼精光四射,“嗨!” 我去,怎么还有一个人? 在把许恩送至这里后,以防万一,冯凛把许恩调查了个彻彻底底。 “哇哦,”冯凛感叹:“许氏千金,千金虽假,但实力不假。只是,这么聪慧的女孩也会为情所困?不过这糊里糊涂的半年在不久前同邵厉行取消婚约后就结束了,这姑娘似乎选择了大隐于世,这境界,啧啧。” 并将调查好的资料传达给了清醒不久的骆骁。 “怎么?有什么想法?”然后满眼期待的等着。 “没有。” “没有?”冯凛不可置信,“不应该啊,才开荤,不应该有所期待吗?” “期待什么?” 冯凛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好言相劝:“我知道你有婚约,但不影响你婚前放纵,你也说了,许小姐也是第一次,何不趁着被家族婚姻束缚前,去享受一把爱情呢?” “然后呢?” “呵,连当下都没有的人,说什么然后。” 面对冯凛的嘲讽,骆骁选择沉默。 看向卧室,昨夜缠绵相拥的女孩还在沉睡,温热的呼吸,似乎还打在自己耳边。 此刻,许恩看着洋溢着等待表扬神色的冯凛,以及门边那个木桩一样的保镖,就更呵呵了。 “许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在下冯凛,失礼了。” 这骚里骚气的语气,许恩立刻猜到这家伙就是把自己捡回来的人。二话不说,将骆骁的银行开塞进冯凛手里,“中介费,告辞。” “啊?”看着被许恩重重关上的房门,冯凛举着银行卡疑惑的转向出现在卧室门口的骆骁。 骆骁有些烦闷的揉了揉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从醒来后就一直很乱。听到一句“中介费”,有一种自己被占了便宜却无可奈何的错觉,紧接着的摔门声让心情直接跌底。 盯着紧闭的房门,想到昨夜意乱情迷时,自己控制不住的情感波动和言语流露,头更疼了。 看着骆骁吃瘪的表情,冯凛戏谑道:“怎么?意犹未尽?” “林修。”骆骁没有理会冯凛,而是喊了一声门侧的保镖。 林修作为跟了骆骁十几年的人,能立刻领会到骆骁的意思。 “是。”林修立刻打了电话出去,给对方交代了几句。 冯凛不死心拍了拍骆骁的肩膀,继续调侃:“行了,都是男人,这种感觉,我懂。” 骆骁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好了,不逗你了。你的腿怎么样?还打算这样坐下去吗?” 正午的大街,身处在喧嚣之中,却拎着一颗空落落的心。 许小姐?哼,这是把自己调查了个底掉啊。 许恩不喜欢这个身份,即使脑袋里两个矛盾的记忆时常让她分不清楚哪个自己是真,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许恩,许清音只是自己病床上弥留之际的一个梦。 罢了,搞不清现状就顺其自然,出了这个门,继续去改造自己的梦,拒绝上层圈子。 好饿啊,真是的,连饭都不管,有钱了不起吗? 有钱是真的了不起,不过没有管饭,并不是骆骁抠门,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他根本意识不到要怎么去表现体贴,即使这个人已经破开他的心房。 回归工作话题的骆骁和冯凛正在商讨着,林修接了一个电话就默默的看向骆骁,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两人的谈话。 “说。”林修欲言又止的微动作还是打扰到了骆骁。 “许小姐正坐在街边哭。” 第8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8 “哭?”冯凛好奇。 林修略有迟疑,组织了下语言,说:“跟着的人说,许小姐离开后,去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又去药店买了药,然后坐在街边,吃了没几口就开始流泪了。” “啊?吃药?” 林修看了骆骁一眼,看向地面,“紧急避孕药。” 沉默之后,是冯凛放肆地笑,“骆骁啊骆骁,看来人家姑娘是真不想和你再有联系了。” “闭嘴!” “好的。” 许恩坐在街边的时候,本来想垫垫肚子,把避孕药吃了,省得后面麻烦。可吃了药,就突然觉得很委屈。为了一个一无所知的人伤害自己,还是在自己正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从孑然一人到无依无靠,原是没觉得什么是孤苦,可就这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爆发了。至此,自己已经弃无可弃了。 越想越难受,莫名的痛楚涌进心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脑袋中突然多了一种情绪,自己和邵厉行再无可能了。 许恩知道是许清音的执念在作祟,可是这种难以呼吸的痛她阻止不了。一只手紧紧的压在胸口,任由眼中泪水肆虐。 情绪稳定了,许恩回酒店睡了一下午。傍晚醒来的时候,依旧觉得整个人处在浓浓得低气压中。为了摆脱这种情绪,索性找了个酒,准备大醉一场。 夜迷离,鱼龙混杂,身在这种环境,许恩反而觉得格外平静,结果就一杯又一杯的喝过了头。 等意识到自己醉了的时候,已经步履凌乱,移动困难了。 想到自己也没什么朋友,但又害怕自己再被捡尸,于是给胡烂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就只能又发了一条信息。 “夜迷离,喝晕了,来接我。” 也不知道他能看到不?那家伙似乎不喜欢带手机。 许恩找了个避人的角落,定了个半小时的闹钟,把手机塞在胸口,准备小眯一会儿。 似睡似醒间,许恩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片温润的泥土上,周身草香满溢,泉水轻淌。和煦的阳光穿过草枝,星星点点洒在身上,舒服得让人丝毫不想动弹。但很快,许恩发现,不是不想动,是自己真的动不了。 努力挣扎中,听见一个欢快的嗓音:“哇,它们好像有灵识了。” 言笑晏晏的少年,一副古时书童的装扮,正两眼放光地盯着许恩。只是,这个人物比例怎么这么大?自己是有多渺小? 一脑袋的疑惑在被胸口猛地震动惊醒后,许恩看清了周围的灯红酒绿。 哦,还在酒。 手机里没有任何回信。哎,看来真没带手机。 许恩揉了揉脑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在意识清醒了些。便撑着墙壁起身,一点点的向洗手间挪去。 就差凉水洗个头了,不过,好在没那么晕了,走路也不踩脚了,挺好。 出了洗手间,许恩发现不远处有个帅气张扬的女孩子,盯着自己,笑得诱惑,由远及近,目光赤裸无遮。 烦躁才消去,许恩不想招惹任何人。 走廊就这么宽,临近时,许恩侧身,准备与那女子擦肩而过,结果刚错开,就察觉到身后疾速的动作,许恩立刻回身接招。 半分钟后,女子与许恩同时松手。 只见那女子,伸出手,热情地说:“冷情,冷若冰霜的冷,断情绝爱的情,冷情,认识一下?” 这自我介绍,怎么这么熟悉? 看见许恩挑眉,冷情没有收回手,继续道:“胡烂的长期固定炮友。” 呃!猜到了。 许恩不失礼貌的递上自己的手,握了握,“许恩。” “他有事,来不了。让我来接你。” 许恩失笑,还真是炮友啊,让自己女朋友来接另一个醉酒女性,一个安排得随性,一个接受得坦然,就很胡烂,也很冷情。 “谢谢。” 也是一辆夸张到炸街的摩托。虽然跟那天小路上的摩托有区别,但许恩确信,那天的人就是冷情。 “能坐稳吗?” “嗯。” 轰鸣声起,耳畔持续的风声。 一个冷若冰霜,一个胡搅蛮缠,因为断情绝爱,所以才死缠烂打?嗯,绝配。 许恩在酒店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林修正在向骆骁汇报她的行程。若不是林修派去的人一直守着,怕是许恩在酒昏睡的那半个小时,已经被好几拨人拎走了。 “还惦记呢?”冯凛斜视骆骁。 “你很闲?”怎么这家伙今天一天都杵在自己跟前?最近公司已经这么清闲了吗? “别瞪我,我这不说关心你吗?好不容易春心萌动,需不需要帮忙?” 冯凛自以为是的模样让骆骁更加烦躁。 “出去!” “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许恩将脑袋彻底清空,告诫自己,摒弃过往,从今所念所想皆是眼前,眼前这间花店便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余生。 另一边,许清薇在惶恐惊忧中度过两天后,发现并没有什么计划外的事情发生,她更加断定那天许恩只是被人捡尸了,不会对许家和她造成任何影响,所以踏踏实实的去准备自己的订婚宴。 又是紧锣密鼓的半个月,许恩终于等来了她的花艺师李茵蕙和茶点师王以岚,还有她期待满满的花店——予她。 开业那天,除了自己和两位员工,前来欢聚的还有收到请帖的,欢天喜地的胡烂和热情洋溢的冷情二人。 要知道,许恩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抑制住了许清音想要给邵厉行打电话的冲动,却意外收到了另外两个人的花篮,一个署名冯凛,另一个署名骆骁。 冯凛是那天那个自以为是的,那骆骁,呵呵,不用想,就知道是哪位了。 而此时,许恩才想起来,冯凛和骆骁是谁。 倾夏联合的两位大佬,本都是豪门阔少,却不甘受限于家族,拿着自己的零花钱在家族产业外另辟蹊径,开启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商业帝国。将达顶峰时,又将这座摩天大楼一拆为二,各持一半股份,较真似的于利益沉浮的商海泥泞中毅然选择了双花并蒂各香一处。如今,三十岁不到,已是各方都敬畏的少年奇才。 许家认亲宴也有邀请他们,只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二人能去,结果不但去了,还中招了。 许恩就呵呵了,怎么非但没有脱离这个圈子,反而陷得更深了。 不过,骆骁的腿,许清音以前不曾关注过此人,隐约记得有报道说是车祸什么的。 得,花篮已经送到了,退也没地儿退去,就这样摆着。至于回礼什么的,想也别想。 第9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09 热闹了一天,送走了四人,许恩这才静下心来,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店面,小小的心愿,小小的期待。 她将店铺的二楼做了隔断,靠窗做出来了大约十平的小卧室,兼有一个可淋浴的洗漱间。一张单人沙发床,一个双开门衣柜,一台可折叠收纳的书桌,以及整面墙的落地窗,任由月光倾泻。小而温馨,简单且充实。 许恩早早就退了酒店房间,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安置在了这里,现在只剩冲个澡,美美得睡一觉,然后下次天亮,自己的惬意人生开幕。 直到花店灯熄了,对面酒店客房的里的两个人才打破了沉默。 冯凛:“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明知道人家没有邀请你,又是送花篮,又是派人守着,又是在这儿盯了一天。” 骆骁:“你不是也送了?你不是也没有受到邀请?你不是也在这儿盯了一天?” “呃,”冯凛语结,片刻后又说:“至少她知道冯凛是我,请问她知道骆骁是你吗?” 骆骁:…… “行啦,”冯凛安慰道:“不就一个姑娘吗?有了第一次,你还怕没有第二次吗?实在不行,我再给你找个试试?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憋屈吗?” 是有些憋屈,不知为何,只要空闲下来,脑子里就是那晚情到浓时许恩灿若星河的眼以及应下自己承诺时微微颤栗的娇躯。 “给我,我许你一世繁花。” 冯凛其实是同情自己这个伙伴的,从小一起打闹,成年后一起闯荡,是朋友,是知己,更是亲人。自己虽没有多少恋爱经验,但至少经历过。但骆骁早早被家族联姻捆绑,认命一样不想去伤害别人,所以对待感情就只是等着完成任务。 可现在出现了意外,哎! 冯凛有些后悔,这几天骆骁的纠结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件事犹如就像一个巨大的责任网突然压向了骆骁,他想要承担却总是无所适从,他身处茫然,慌乱无措,不得出路。 “要不……”冯凛刚开口,就被骆骁打断,“你这两天是闲疯了吗?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离我远点。” “真不用我?” “不用。” 骆骁静静得盯了对面一夜,似乎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见熟睡的少女,是自己无法渴望的恬静美好。 只是,这大约是不平静的一夜,许恩也陷进梦里。 极致的无语,无依无伴三十五年,自以为心淡如水,情薄如冰,怎么换个身份就为了渡情劫吗?如果说许清音满情思里都是邵厉行的话,现在许恩的心脏上又蹦出个骆骁,两者冲撞争夺。硬生生的多蕴出了几分愧疚和心虚。 好不争气啊,是单身久了么?怎么一次就沦陷了? 放轻松,深呼吸,许恩自我安慰,再睡一觉,等醒来,一切事都不是事。 对,睡觉。 第二天,阳光明媚,许恩早早收拾妥当,开门营业。 李茵蕙和王以岚也按时到来,为正式营业做准备。 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忙起来就没空去计较邵厉行和骆骁谁在自己情海里打赢了,最好是双双毙命,尘归尘,土归土。 过了一段清闲日子,花店的生意不咸不淡,李茵蕙和王以岚也都是好相处的人,偶尔还有胡烂和冷情的光顾,整体来说,很舒服。 直到接到许母的电话,是邵厉行和许清薇的订婚宴。 要不要去呢? 不去的话,自己这么大张旗鼓的搬出许家,而许父又声明过正式收养了自己。所以,不去的话,会驳了许家的面子,给许氏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果去的话,许恩头疼,她是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抢了邵厉行,许清音对邵厉行的那份执拗,许恩基本压不住。不见面还好,见了面,只怕是灾难现场。 还有更头疼的,上次许家认亲宴,骆骁明显是去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露面就中药了。这次许家,再加上邵家的邀请,骆骁肯定会去,呃,这就很尴尬了。 是邵厉行和骆骁在脑子里打架,还是许恩和许清音在现场火拼? 许恩觉得自己要人格分裂了。 一直矛盾到宴会当天,为了体面,许恩又花了小两万买了套礼服,依旧是简单低调款。 “哎,这么久了,没挣到钱,花的倒是不少,哎。”看着数字渐少的银行付款信息,就声叹息了。 “姐。”站在宴会厅门口,许清颂的电话适时而来。 “小颂,还没回来吗?” “快了。” “别太累着自己,许家那么大产业,将来够你忙的了,别太给自己增加压力了。”许恩关心道。 你不打算帮我吗?这话许清颂在心里问,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嗯。” “行啦,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进去。”挂了电话后,盯着邵厉行和许清薇的合影,许恩暗暗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整场宴会,许恩秉承低调低调再低调的原则,规避一切让自己有机会露脸的可能。除了许父许母,对所有人的招呼都是一笑了之,对许清薇的挖苦也是忍了又忍,对邵厉行更是各种眼神回避。 然而,一切故事的发展都是你不找麻烦,麻烦自动定位你的剧情走向。 所以,许恩毫无疑问的撞上了正在敬酒的某个路人甲,然后在一片哗然中,路人甲功成身退,许恩一身凌乱。 哎,我就差贴墙站着了。 看着一身酒渍,这配色,啧啧,真是绝美的剧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白马王子来拯救我这个灰姑娘。 此时,已是宴会高潮,许父许母交代过后,已带着老一辈的人去后厅闲谈了。 邵厉行看到淡定的许恩,生无可恋的站在原地发呆,正打算走上前去,却被对许恩此刻处境视而不见的许清薇借口拉走了。 一时间,众人即刻明白,即便许清音被认作许家养女,也摆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今天这个场面是最好的证明。 好想打架,怎么办? “丢人。”一声讽刺传入耳朵。 第10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0 一声“丢人”让几乎快爆发的许恩,生生忍住。 “何露露,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哪哪都有你。” “怎么?你混这么惨,还不允许我看看笑话?” “行,行,你看。”说着,许恩就朝门口走去。 “站住。”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许清薇的跟班。许恩想着出了这个门,非得找个机会把这个乔奈摁那儿打一顿才行。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乔奈看着她以为很尴尬的许恩,得意地笑道:“你这样的装扮才配得上冒牌千金的名头。” 乔奈得了许清薇的令,要让许清音小小的出个丑,不要太过分就行。让许清音深深的意识到谁才是受重视的许家正牌大小姐。 许恩攥紧拳头,心中默念,不能动手,不能动手,忍住,忍住。 “乔奈,适可而止。” “哈哈哈,”乔奈的笑声引得更多人看向这个角落。“许清音,别清高了,自己什么身价不清楚吗?” “看不清楚的人是你,”许恩语气平缓的说道:“许清薇回来之前,我是许家大小姐,从学识水平,到成就乃至对许氏的贡献,都担得起这一声称呼。而今天,我以许家养女的身份,依旧有能力和资格参与许氏一切决策。试问在场诸位,谁敢否认这些?” 言辞轻缓,却掷地有声,这一切是许清音骄傲的资本,是许清薇可望而不可即的。 “呵,一个不知名的小丑,竟也想跳梁戏耍,真把自己当个角了。”何露露也不客气的出声讽刺乔奈,眼中的鄙夷显而易见。 乔奈有些尴尬,她不敢反击何露露,只能又对着许恩出言不逊,“你得意什么?都被赶出许家,赶出许氏了,你还得意什么?” 许恩眼神凌厉,一步上前,紧逼乔奈,语气阴冷:“何人告诉你我离开许家,离开许氏?你可知,我若是想,能让你永远消失在我的眼前。” 乔奈被许恩的气势惊得连连后退。 然而,压不住的八卦声四起。 从刚才起,就已经有人在悄声议论,大抵就是在议论许清音是否真的已经被许家抛弃。 “可惜了这样一个年轻人。” “虽说样貌并不惊艳,但也算漂亮。尤其这气质是许清薇模仿不来的。” “离开许家,或许更有出路。” “就是,拿了钱自立门户,不好吗?非要被许清薇压着?” “也对啊,不知许氏肯不肯放人,我倒是愿意招了她。” 许清薇找了借口让邵厉行去了后厅,就一直在不远处观察这边,看着讨论话题从取笑诽谤到默认同情,许清薇的表情挂不住了。她也深知,虽然自己的容貌娇好几分,但能力怎么能比得上从小就耳濡目染的许清音呢? 此起彼伏的嘈杂声,让许恩眼见烦躁,可步子却好似生了根,难以挪动。 就在许恩爆发的临界点,一件风衣被披在了许恩的身上。 许恩怔愣。 下意识的紧紧的风衣,侧眸看去。 是冯凛,一旁还有坐在轮椅上看不出表情的骆骁。 “冯董,骆董。” 冯凛对着向他们打招呼的人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这个圈子,都知道,二人一直以来都在致力于脱去家族势力来展现自己,最忌讳别人称他们为冯少、骆少。 冯凛双手摁上许恩的肩膀,用不容拒绝的口吻柔声道:“跟我走。” 许恩还错愕在二人的出现中,没有迟疑的随着冯凛的力道转身。 “冯董,请留步。”虽然没有见过冯凛和骆骁,但从众人的敬畏的神色和尊重中,许清薇已然猜到这光风霁月的两人是倾夏联合的那两位了。她猜测,他们与许清音肯定不认识,只是碰巧看到许清音的尴尬处境,才绅士的为其解困。所以,不能让他们带走许清音,不能让许清音有机会结识这样的大佬。 冯凛回眸,粲然一笑:“许小姐,还有事?” “音音礼服脏了,需要去换一下,这样跟着二位走,不太合适?”许清薇尽量展露自己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一面。 “哦?”冯凛微微扬眉,“可许大小姐在这儿被为难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不见许小姐出面?” 许大小姐?许小姐?冯凛对二人的称呼,让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都只剩在心里默默的腹诽,冯董这是在替许清音撑腰啊,这以后,谁还敢得罪许清音啊。 许清薇对冯凛这样的称呼也是一惊,即便心中有气,也深知眼前的人得罪不起,只得换个话题,说道:“两位请移步后厅,我父母跟邵伯父、邵伯母还在等着两位贵宾呢。音音这里,有我带她去换衣服。” “不用。”骆骁立刻回绝,然后看向冯凛,“走。” 看着三人离去,许清薇气到抽搐:“许清音,真有你的,我们走着瞧。” 何露露也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门口,却忽地听见耳边一句酸味明显的嘲讽:“这许清音还真是有本事,居然勾到了冯董替他出面,看起来挺清纯的一人竟也一身狐媚功夫。” 何露露白了一旁赵思悠一眼,嫌弃道:“你何时把自己摆得跟乔奈一般上不得台面了?” “啊?”赵思悠一僵,这何露露不是最见不得许清音吗? 出了宴会厅,许恩呆呆的,只顾着跟着走。直到停车场冷风吹得身上一凉,才回了神。退下肩上的风衣,递回给冯凛,“谢谢。” 冯凛没有接,许恩以为可能是有钱人所谓的洁癖,想了想说:“要不你留个地址,我洗干净了再还你?”看着冯凛不动声色的浅笑,又说:“或者你报个数,我付你钱?” 冯凛闻言笑出了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坐在轮椅上的骆骁径直站起,一把将许恩拦腰抱起,放进车厢后座,自己也坐了上去。又命人收了轮椅,开车离去。 整个操作一气呵成,惊得冯凛立在原地。 冯凛的助理周天见他半天没指示,就凑上前说:“冯总,骆总走半天了。” 好家伙,冯凛气笑了:“这是过河拆桥啊。刚才还装得行动不便,一切代劳的,这出来了,立马不怕人看见了?那这么久,你装个什么装?” “走远了,听不见您喊。”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这孩子可能有麻烦喽。” “我看也是。” 冯凛瞪了周天一眼,敲了敲他脑袋,“是什么是?走。” “是。” 第11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1 许恩坐上车后,是持续静到发寒的氛围,她很讨厌这样的气氛,甚至是畏惧。 “送我回花店,谢谢。”没有报地址,许恩知道这家伙绝对已经把自己调查的清清楚楚了。 周末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见后座的两人都目视前方,不像是要交谈的样子,心里默默的叹口气,然后开往许恩的花店。 越是静越发不安,许恩不由得双手攒动,将怀里的风衣揉的整个都皱巴了。 车停稳在花店门口,许恩稳了稳心神,长呼一口气,说:“多谢。” 开门,起身。紧接着被猛地拽住手腕扯了回去。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生涩带些试探的嗓音。 是要补偿还是暂时跟了他?这个问题许恩根本没有考虑过,此刻脑子里却蹦出了这个问题,他从骆骁眼中看到了压到极致的忍耐。 他在期待什么?许恩心中陡然也生出几分期待,怔怔得与骆骁对视。 流逝的时间在这互相期待的对视中凝滞了,呼吸随心跳从平缓走向短促,在胶着中,眼中渴望渐渐消散,又从急切归于从容。 罢了,谈个恋爱而已,指不定什么时候醒来自己就回到了病床上。 许恩放弃般准备开口,却察觉到刚还紧紧抓着自己左臂的手卸了力,直至彻底松开。 呵,许恩嗔笑,比自己还畏畏缩缩的男人。 然后,起身,彻底离开。 却没有听见背后,一声呢喃:“抱歉,请再等等我。” 许恩洗漱完,刚窝进床里,就接到了许母的电话。 “音音,你在哪?” “在我租的房子,衣服脏了,我就先走了。” “我知道,薇薇跟我说了。”许母犹豫了一下,问到:“听说,你是跟倾夏联合的冯董离开的?” “许清薇告诉您的?” “音音,薇薇只是担心你。我知道你们之前一直相处得不愉快。薇薇是没有安全感,所以对你有些敌意。可自你搬出去后,她就后悔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直觉得愧对于你,总是说要去接你回家呢。你别再跟她置气了。” 后悔了?我可一点也没看出来。只有许父许母这样对亲生女儿心有亏欠才会信了许清薇的虚伪。 “妈,只是碰巧,冯董也只是送我回来了而已。” “那就好,”许母也是担心许清音吃亏,又试探性地说:“要不,你还是搬回来?这样也有个照应。” 许恩也不好总是拒绝,所以委婉地表达自己想要多历练、多成长,才说服了许母。 挂了电话才发现有未读短信。 何露露:“别忘了青联赛。” 呃,是要忘了。 许恩记得许清音只报了独唱和钢琴独奏,也是报名人数最多的项目。当时的想法是越是常见的项目挑战越大,关注度会越高。 可现在,许恩翻出参赛须知,斟酌了半天,去掉了独唱。 羁绊是个难以细述的情感症结,在你不经意间束缚着你,在你想要远离时拖你入迷途不知返。 夜里,骆骁又顺理成章的入了许恩的梦,让那夜意识凌乱下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许恩觉得自己愈发暴躁了,在记忆冲撞和情感争夺中日渐癫狂,亲自下场手撕灵魂的感觉真棒。 “她是怎么了?”李茵蕙放下插了一半花,凑到王以岚身旁。 许恩不喜欢别人叫她老板或是老板娘什么的,显得生疏,所以平日里跟两人相处的更像是老友一般。 看着在长椅上晒了一天的许恩,迷迷糊糊偶尔自言自语,王以岚摇了摇头:“不知。” 认识时间不长,从一点一滴里,他们始终认为许恩虽然初入社会,但做事情一向主意很正,从未优柔寡断,也不自寻烦恼。如今天这般不声不响倒是没有过,所以多少有些担心。 正在这时,许恩猛地掀了面上扣着的书,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在哪?”语气急不可耐。 “运动馆,有事?” “想打架。” “呵,”胡烂哼笑一声,“那你来。” 待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跌倒在地,才感觉到无比畅快,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在宣泄近来的压抑。 胡烂看着躺平的许恩,居高临下的瞥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调侃道:“不行了啊,最近疏于锻炼了啊?” 冷情也扒在围栏外,咋舌,“就是,肉眼可见的胖了。” “怎么?心情不好,还不让吃点好的补偿下了?”许恩瘪嘴。 “你这是补偿?你这叫放纵。”冷情反驳。 胡烂伸手拽起许恩,递上一瓶水,说:“走,请你宵夜?” “走。” 冷情摆摆手,“我不去了,你俩去,我还有事?” 许恩挑眉,“你对你男朋友还真放心。” “男朋友?谁啊?”冷情故作惊讶。 胡烂一个翻身越下擂台,揽住冷情,几乎脸贴脸地质问:“你何时交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冷情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越过胡烂的肩头看向许恩,委屈巴巴:“我也不知道呢。” 这两个人,许恩翻了个朝天白眼,没眼看。 “好,好,好,我说错了,是炮友,床伴,行了。” 冷情同胡烂相视一笑,推开对方。 冷情转身离去的同时抬手扫过胡烂的脸,眉眼含笑地说:“走了。” 胡烂单手插兜,扬了扬下巴,“去。” 胡烂拉了许恩去了荣食坊,吃到一半,胡烂接到一个电话就就匆匆离开了。 虽说难得看到胡烂严肃认真,但人难免遇事,许恩倒也没多想,直到几个小时后接到胡烂的电话。 赶到胡烂的房子,收拾过的客厅还隐隐散发着血腥气。卧室里,冷情面色苍白整个人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在床上。肩上、腰腹上明显的伤口,在紧急的处理包扎后还渗着血色。 纵使在片场见惯了各种血腥场面,许恩仍是倒吸一口凉气,片场再惨烈,心里都清楚那是假的,可眼前,现实往往更令人惊惧。 “吓到你了?”见许恩立在门口不说话,冷情气息不稳地问。 许恩瞥了一眼收拾血迹的胡烂,托盘里的酒精灯,还有几柄利刀、血浸的纱布、弹头,无不显示着他刚刚在这儿给冷情做了场简单的手术。又看向冷情,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不至于。” “她没那么胆小。”胡烂头也不抬,语调格外轻松,“你先好好休息。” 见冷情闭上眼睛,胡烂整起手里的东西,洗了手,将许恩叫到阳台。 “帮我看她一晚上。”语气依旧轻松淡然。 “你呢?” “我有点事必须赶快去处理。” 第12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2 不用想,是冷情没有解决的事情。 “这么危险,不去不行吗?”虽然对他们做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经过几次观察,再加上两人这异于常人的身手却没有正经职业,许恩心里已是有所怀疑。 “不行啊,”胡烂苦笑,“帮我看好他,我尽量天亮前回来。” “若是回不来呢?” 许恩话说的直白,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 胡烂咧嘴一笑,拍了拍许恩肩膀,“走了。” 清冷的夜,整个小区星星点点的灯,许恩收拾着胡烂留下的残局,心越跳越乱。 太安静了,安静到呼吸声都在震痛耳膜。 许恩烦躁的揉了揉脑袋,发现自己愈发忍受不了过于安静的环境了,使劲甩了甩头,脑子里那份焦灼已趋于炸裂。 听见卧室有声响,许恩将灶台煨着的粥盛了一碗,将冷情缓缓扶起。 “对不起啊。”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许恩更加不安,强撑着宽慰道:“没事。” 冷情吃了两口就又躺下了。 “我跟阿烂本就是游走在繁华都市里的黑影,所学所做说是为了生存,”歇了歇,冷清继续说:“也不尽其然,可能不甘和报复心理更多。” 许恩默默听着,没有心思搭话,因为她清晰的感受到一道道猛烈的撞击直冲心门,惶恐在脑海中叫嚣。终是忍不住问道:“他去哪儿了?” 许恩能被胡烂叫到这里来,足以说明她是值得信赖的人,所以自己问的直接,冷情也不会搪塞回避。 “我接了刺杀任务,失败了,他去替我完成。” “不能放弃吗?” “这个不能。” “杀谁?” “倾夏联合,骆骁。” 倾夏联合骆骁,许恩惊恐的睁大眼睛,她终于明白自己心底的不安源于何处了。颤声问道:“在哪儿?” “西郊胜门旧厂。” 许恩抓起床头的钥匙,和没用完的纱布,边走边说:“车借我。” “你去帮谁?” 显然冷情知道她跟骆骁的纠葛,却还愿意相信她。在他们那个世界还真是难得。 许恩留给冷情一个柔和的笑容,“我把胡烂给你带回来。” 西郊,胜门旧厂内,雇主知道冷情刺杀失败打草惊蛇后,就派了一拨人打算破釜沉舟,将正在交涉的骆骁等人围堵到了这里,让冷情想办法趁两拨人交锋的混乱,了结了骆骁。 冷情重伤,所以胡烂来了。 许恩骑着摩托,一路疾驰。刚到外围,就听见了枪声。她将摩托车隐在草丛中,寻了根粗棍,悄悄摸进了厂房。 枪战片拍了不少,身临其境这是第一回。许恩安慰自己,艺术源于生活,想必这枪战套路同影视剧里大差不差。 给自己打完气,躲开有亮光的地方,向着更加漆黑的地界摸去。习武的警觉性,让许恩冷静下来后,能清晰的辨别喘息声和移动声。她暗自怀疑自己这一身花架子是否能应用于实战,躲避子弹什么的肯定是天方夜谭,只能悄悄避开脚步声,根据对方呼吸急缓来判断来人状况。老天爷保佑自己千万别出太大动静,引来关注。 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意外来了,许恩一个转角,迎面撞上两人,未看清面目,手比脑子快,好在对方反应比她慢了一拍,被许恩几个重招拍趴下了。这种情况下,许恩还是很明智的,必须快准狠,绝不迟疑。就是挥棍子使了全力,震得手麻。 正在这时,一个男声从远处传来。 是林修,许恩与他打了个照面,也看到被林修带人护在身后的骆骁。 呵,果然,轮椅就是个摆设。 幸亏许恩带了帽子口罩,且离了一段距离,骆骁林修并没有看清来人,只是隐约判断是个女人。 林修命人冲向许恩的同时,“嗖~~”得一声,一只长镖从对面二楼穿窗而来,临近骆骁时,被林修一脚踢开,继而向着对面开枪反击。 许恩立随即看向对面,微光中快速移动的身影,胡烂。他受伤了,他的速度在变慢。 许恩想着骆骁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就快速冲向胡烂所在楼,从外墙攀爬而上。 “那女人?”林修话说一半,转向骆骁。发现骆骁眼睛微眯,神色难辨。 “先离开。” “是。” 许恩寻到胡烂的时候,差点被他一刀破喉。 “多亏你受伤影响了动作,要不然我就成你刀下鬼了。”说着,许恩上前查看胡烂的伤势。 胡烂别有深意的打量着许恩,笑笑:“你还是来了。” 许恩也不回避,挑衅着:“既然明白,还敢让我知道?” “那你是来要我命的?” “嗯,所以,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 枪伤,左臂,不影响走路,许恩给胡烂简单包扎了下,就拉着胡烂要离开。 “我不能走。” “不走?你现在连我都对付不了,还能在那些专业的保镖手里解决掉骆骁吗?” “不然怎么办?”不论何时,胡烂总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完不成任务要赔钱的?” 许恩凝眉,“多少?” “两千万。” 呃,本来还想大气的说自己帮他们赔呢,结果,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胡烂歪头,看向许恩,“怎么办?” 许恩知道胡烂在说笑,可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咬牙,沉声道:“我替你出。” “诶?”这下胡烂懵圈了。 许恩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扯了胡烂的胳膊就往外走。 因为有雇主的一方人拖着,许恩和胡烂没有费很大的劲就逃离了胜门旧厂。骑着藏在草丛中的摩托,一口气回到了胡烂的房子。 “小恩恩,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啊。”一进家门,就听见胡烂的抱怨。 许恩拿起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包,掏出银行卡,“这里还有一千万,你先拿着,剩下的我想办法,最晚明天。” 胡烂知道许恩的想法,也知道自己和冷情现在的处境,也就没有犹豫,接过银行卡,说:“好。” 沉默了会儿,许恩看向胡烂的胳膊,不能去医院,冷情已经受伤了,子弹还在他胳膊里。 只听胡烂淡淡开口:“不用担心,我自己能取。” 许恩点头,“那好,我走了,等我电话。” “嗯。” 回到花店,许恩烦闷去哪里弄来一千万。 第13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3 看着落地窗外微红的天空,“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安全到家了?” 林修一群人那么厉害,他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必然不会这点儿事就栽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至于那一千万,若是问许父许母借?借是肯定能借到,而且必然不用还,借得丝毫没负担,只是后面再想断了联系就更难了。 要不问邵厉行借?这个想法一出现,许恩自己都怔住了,“不行不行,一定是许清音在作祟,找骆骁都不能找邵厉行。”刚说完,许恩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猛敲脑袋,我是疯了吗?且不说找被追杀的人拿钱给杀手帮助杀手去解决没有杀掉自己而得罪雇主产生的违约金问题是多么变态的一件事情,我是怎么好意思问骆骁借钱的? 一直到天大亮,脑袋都快敲鼓包了,许恩才从许清音的记忆里找到一个一定会借钱给自己且有那么多钱借给自己,以后还不会有过多牵绊的人。 “喂?”电话接通。 “呀,稀奇,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对面传来何露露不可思议的声音。 “老同学,常联系,你说的。”许恩理直气壮。 “有事说事。”何露露可不相信许清音会跟她联络感情。 “借我一千万。半年内还你。利息随你算,别太过分就行。” “卡号。” 何露露不喜欢废话,许恩直接报了卡号,坐等收钱。 “穷得,也不知道你图什么?敢不敢混出个名堂?都不好意思承认你曾经是我的对手了。” 许恩笑了,果然很何露露,“借你吉言。” 不一会钱到账了,许恩把钱打给胡烂,随后胡烂回了电话过来。 “小恩恩?” “赶紧把钱赔了,把事了了。” “好,”缓了缓,听到胡烂严肃的语调:“谢谢!” 然后,挂断了电话。 神经绷了一天一夜,许恩开了店门,交代了几句就上楼补觉了,没有负担,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 梦中,还是那片恣意的天空,泥土芬芳混着草香。 稚嫩的少年放大的面庞对着许恩絮絮叨叨得说了很多,可许恩却一句也听不清,而且,时间久了,许恩发觉少年似乎并不是只盯着她看,好像也对着旁边说着什么。 当天夜里,许恩吃了夜宵回来,看到一个裹得严实的人蹲坐在花店门口。 “胡烂?” 胡烂抬起头,帽檐半遮的脸上满是疲惫,抬眸的一瞬间还露出些许痛苦,却在看见许恩的霎那,都转为了轻笑,“吃什么好的了?这么久?” “搞定了?” “嗯。” 许恩打开店门,泡了一壶茶。 对面而坐的男子,眼见的憔悴感布满全身,许恩有些心疼,之前多风轻云淡的一个人。果真影视剧照进现实,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冷情怎么样了?” 良久,胡烂终于开口,努力笑得灿烂,“我可能暂时还不了钱了。” “出什么事了?钱不够吗?”许恩紧张道。 “够,”胡烂摇了摇头,“我们要离开一阵子。” “为什么?” “得罪了雇主,即使赔上了钱,也得出去躲一阵子了。否则,呵呵,恐怕骆骁那边都不会放过我们。” 也是,“好,我知道了。” “照顾好自己。” 当天夜里,胡烂和冷情就坐上了去往国外的飞机。 新晨的光扫去旧夜的寒,天晴亦蓝,归于平静。 “感觉你这几天心情不错啊。”李茵蕙看着乐呵呵的许恩。 “必须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接下来,就是“青联赛”,按部就班走完流程,就可以彻底归于平静了。 另一边,林修调查了胜门旧厂前后袭击的人。 围堵胜门旧厂的是骆骁小叔的人,目的显而易知。围堵前,来刺杀的是一个女人,与厂房单打独斗的是不是同一伙人,目前不得而知。但应该都是挂在杀手盟上的杀手,拿钱办事的。 “废物。”骆骁厉声。 全场禁声。 “你是日渐暴躁啊。”只剩冯凛慵懒的音色。 骆骁最近也是愈发头疼了,不耐烦道:“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怕你欲气贯脑,来给你想办法泻火啊。”冯凛本来也是冯家和倾夏两边跑,忙得不可开交,却接到骆骁助理周末的电话,说骆骁连续暴躁好几天了,大家都扛不住了,请他来劝劝。正好自己手边是公司拟定的“青联赛”招聘明细,这不是送到嘴边的机会嘛。 “你如果真的闲,就去把你那一大家子都安顿了,别在我眼前晃。” “诶?你?算了,我不跟欲求不满的人一般见识。”说着,把刚才让周末拟定好的“青联赛”招聘明细扔给骆骁。 “这种东西,需要你亲自过问?”骆骁看了一眼,讥讽道。 冯凛似笑非笑地瞥了骆骁一眼,“许清音,二十二岁,简大经管应届毕业生。” 骆骁瞳孔一缩,表情微不可察的一变。 完成任务,冯凛起身,对着林修等人摆手,“走。” 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下骆骁和等待指示的周末,静得发寒的错觉让周末选择低头隐形。 骆骁目视桌上的文件,眼中的光才起便消,轻嗤一声,别过眼,仰头闭目,右臂搭在额前,深出一口气。 赛前一天,许恩接到何露露的电话,被威胁如果不按时参赛,就要立刻还钱,利息翻倍。 啧啧,也没打算退赛啊,至于不? 省文化馆,各高校学生和大小企业齐聚至此,不同的是学生是来寻求机遇的,大部分企业却是被下达任务而来的。 整个文化馆分了好几个竞赛场馆,许恩抵达乐器类赛事场馆,无聊的坐在等候室玩手机。 候赛区,大家要么在抓紧温习,要么在闲谈。 许恩游戏正玩得顺溜,就听见由远而近的质问声,乍然扑来:“谁让你退赛的?” 许恩抬头,是何露露,怎么比要账还凶? “我没有啊,我这不是在这儿等进场吗?” “我说的是歌唱赛。” “哦,那个啊,你知道,我现在不是生活艰难嘛,我得努力挣钱啊,实在没有精力备赛那么多啊。”许恩满眼生活所迫、身不由己、生无可恋的哀怨。 呃,她居然给我装可怜?!?!何露露瞬间震惊了,许清音怕不是鬼上身了?怒指着她的手在抖,音在颤:“你,你,你吃错药了?” 第14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4 “没有,”许恩无声凝噎,愁眉思苦,腔调低沉哀怨,大有你再逼我,我命休矣的精神状态,字平音涩地说道:“我心知,你想赢我,这比赛你不是也参与了吗?只一处能让你我一较高低即可,不必事事都胜于我,可好?” 呃,何露露再次语塞,她一定是疯了,这拽文是哪里学的?还有那一副任人揉捏的体态,在膈应谁? 看不下去的何露露,忍不住闭眼给自己顺气,平复了好一会儿,只得扔下狠话,“利息翻倍。” “别啊,”许恩状若惊恐的冲着甩手而去的何露露喊道,“我已至末路,何故再欺我?” 尚未走远的何露露被这话惊得一个趔趄,旋即加快了步伐。 而整个等候室也陷入了恐怖的寂静中,所有人脸上颜色各异。 许恩与何露露因才情兼备在各大高校都是声名赫赫,两人之间互不相让的较量也是每场比赛大家喜闻乐见的,毕竟高手过招,还是很有看点的。 不过,今天这个气氛,让人有种吐不出吞不下的郁噎,在爽与不爽间极度不爽。 利息翻倍?许恩腹诽,翻,反正翻不翻都没钱。不过,应付完比赛是得想办法挣钱了,花店都经营不下去了。 由于参与评优的老师和企业代表足够多,所以每类赛事都是同时几个赛场进行。 很快,轮到了许恩上场。 为了公平,所有乐器都是统一准备好,放置在考场的。每位考生进场后,都有两分钟的时间熟悉。 许恩被分配的考场,好巧不巧的评委席坐着周末和周天。 真的好巧,两人本着尽职尽业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姿态相视一笑,以心会友,进行着深彻灵魂的交谈。 周天:你也在啊? 周末:我在很正常,你为什么会在? 周天:我也不想来啊,冯总怕骆总搞事情啊,他有事来不了,让我盯着,可他也不想想我盯得住骆总吗? 周末:盯不住。 周天:为什么是你来?骆总呢? 周末眼神暗示:后面。 周天瞄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幕布:我懂。所以我为什么要来? 每个考场五位面试官,一位专业老师,四位企业代表。 另外两位企业代表看着桌前的铭牌,很不解的望向周末和周天,这种敷衍上层的校园招聘各家企业都是派人事部随便一个人来走个过场就好了,为什么倾夏联合会派两个大佬的私助来?再看看手里的名单,难道有什么背景深厚的人物登场?顿时压力倍增。 许恩将要演奏的是钢琴,因为前一位也是钢琴,所以琴还在正中央摆着,没有挪动。 许恩坐定,准备试音,琴音一出来,许恩就愣住了。 失准?前一场可还一切正常,那现在就是有人故意使坏了?两分钟可调不好。刚才出去的是谁?赵思悠?怎么总有人上赶着找虐? 许恩心中冷笑,想看我手足无措?哗众丢人?切,不存在的。这么多年的人情世故打磨,许恩主打的就是一个技多不压身,处变不惊。 环视一圈,许恩淡定的从旁边搬了古筝出来,迅速架好。 很好,那就让你们看看姐是怎么笑傲江湖的。 一曲悠扬,《清心普善咒》穿耳入魂,震心慑魄。 琴音千转,情思随弦而动,韵起,风卷云舒,音落,叶止雨歇,时而激荡、时而轻泣,转而怡悦,继而释然。翻滚的洒脱激涌在四周,将不尽的烦闷搅得尸骨无存,荡然天地间。 净化全场的同时也洗烬了许恩全部顾虑,这样不好吗?何必介怀? 幕布后的骆骁原本还因许恩进场时的异样而犹疑,此刻全然凝滞了。逐渐自信而笑容洋溢的许恩,从眉眼到唇,微扬自得,明艳清丽。从伴着节奏轻点的头、微耸的肩到灵动的指尖、傲以全场的神韵。骆骁摒弃了思考能力,彷佛多想一分都是对眼前人的无礼,唯有全身心的投入,才能汲取她想要传达给自己的讯息。 惊叹之余,评委间相互对视,又对着手里的安排表,略显纠结,要怎么弄?表上写的钢琴,现在改古筝了。专业老师刚才听出了钢琴有问题,其他人也从许恩的表情中看出来钢琴不能正常使用,但是参赛项目与演出项目不符,这算违规啊。 周末同周天又是一个长久的对视。 周末:怎么弄? 周天:我怎么知道? 周末:你怎么能不知道? 周天:我为什么要知道?这是你老板的人,不是我老板的人。 周末:你必须得知道,这是你老板弄来的人。 周天:…… 周末和周天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同两位大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冯凛的作为能猜出个大概,就是这个许恩对骆骁很重要,很重要的那种重要。 在两人的挤眉弄眼中,曲毕。 专业老师首先开口:“临场应变能力很不错,但毕竟违规了,我就不多做评价了。至于是否是钢琴的问题,赛后会调查再判断要不要给你补赛的机会。” “谢谢老师,”许恩鞠躬致谢,然后说:“不用了,重在参与,再来只怕没有这个心境了。” 说完,就离场了。 一间教室,中间被幕布隔开,前面是比赛场地,后面堆放着教室中原本的桌椅。许恩演奏完,从前门出去,途经后门离开的时候,被后门突然伸出的手又一把拽回了教室。 许恩此时心绪放空,整个人飘飘然,根本没有戒心,被拽离走廊的时候,吓了一跳。 许恩正准备回击,就看到骆骁闪着希冀的眸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 只一瞬,骆骁右手握紧许恩左手手腕,左手托着许恩的后脑勺压向自己。两个人就这样额头相抵的定格了。 许恩右手刚一动,就听见压抑略喘的声音:“两分钟,就两分钟。” 这家伙,二十九年的人生是过得多压抑,连偷来的放松也这样小心翼翼。 心里默数了一百二十秒后,许恩勾唇一笑,似自言自语地呢喃:“遗弃了三十五年的爱情,重回二十三,试试也未尝不可。” 刚准备松开的骆骁动作一滞,“你说什么?” 就看到记忆中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牵出春风化雨的笑,含羞蕴媚地望向自己。 一……二……许恩倾身上前…… 第15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5 蝴蝶恋花,一触蜜来,女孩藏笑的唇角撩乱对手不堪一击的矜持。无措无知,骆骁冷藏的情丝彻底凌乱炙热,灼得一腔肺腑拥火犹煎。 许恩偷笑,这个人,怎么绷成个石头了?殊不知自己的脸也熟了个通透。 “嗯?”许恩歪头,没反应?那,走了?旋即对着骆骁一个抱拳,颔首:“告辞。” 然后,开门跑了。 退无可退,几乎把自己堆进桌椅中的林修:…… 许小姐逃了?骆总?死机了?要不要提醒下?紧接着,林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家骆总似有若无的抚着扬起的嘴角,这是在?回味?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令下:“回。” 一口气跑出去的许恩,在楼门口猛然停步。 “是她吗?”刚刚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就一下,疼得许恩腰都直不起来。倚在石阶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怎么了?”骆骁一出来就看到半倒在石阶上的许恩眉头紧皱,捂着胸口,很痛苦的样子。立刻冲上前去,将人一把揽住。 许恩刚看清来人,心脏又是一抽,“啊!”忍不住恸呼出来,额上密密汗珠渗出。 骆骁见怀里的人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立马将人抱起,:“林修,开车。” 医院里,做完检查的许恩面无血色的仰在床上,百味杂陈。 “刚才着急,就来这就近的医院了,明天带你去省院。”什么问题都没有检查出来,骆骁心中不安更甚。 “不用。” “怎么能不用?”骆骁急了,语气有些凶,见许恩呆呆的看着自己,忙解释:“这里医疗水平相对较低,换省院检查更放心。” 许恩快炸毛了,也只能强颜欢笑,再检查也没用,不是身体毛病,是心理问题啊。可没法跟骆骁解释,总不能告诉他因为许恩对他动了情,导致许清音伤了情?爱上邵厉行的心和对骆骁动了情的心是同一颗,一颗心容不下两个人、两份情,只剩撕扯了,哎!可疼的是我啊! 许恩望墙兴叹!愁啊! 记忆融合,身心融合,为什么不能情感融合?还是说,我应该遵从初心,可怎么遵从啊,邵厉行都要娶别人了,凭什么还要我死生不忘啊?再说要论初心,许恩的初心还是淡情薄爱呢。三十五岁的人干嘛要去听从一个二十三岁人的心?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无解,要不一头撞失忆重新来过? 一直到傍晚,期间骆骁给许恩又递吃的又递喝的,许恩倒是吃喝都不耽误,但情绪始终不佳。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骆骁见此刻的许恩与白天判若两人,总觉得是见了自己后导致的。 许恩看着骆骁,越看越委屈,又帅又贴心,有才又有钱,怎么才能踏踏实实的爱他呢? “又不舒服了?” 许恩摇摇头,“没有。” 良久,骆骁慢慢握上许恩的手腕,问:“是有顾虑吗?” 许恩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长出一口气,“我这孤身孤影的。”唯一的顾虑就是你,怕我迈出了这一步,而你退缩了。毕竟,眼前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期待中透着畏缩,令人很不踏实。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许恩双手反握着骆骁的手,眼神赤裸认真,言语坚定地说:“如果我说,我能接受的是和你平平淡淡的谈一场忠于彼此恋爱,你可愿意?” 我愿意,只是……骆骁沉默。 骆骁的垂眸,让许恩自我点燃的热情一点点消散,连带着握紧的手也松了下来。 骆骁察觉到了许恩的失望,多想此刻就抓紧他的手,可是,自己都不是自由身,怎么许她自由恋爱? 许恩深陷思海,迷茫混乱,听得耳边幽幽飘来一句:“可否等等我?” 骆骁不敢抬眼,怕看见许恩或绝望或冷漠的眼神,只能压着迫切毫无底气地说:“请再等等我。” “好!”没有时限,许恩却痛快地应了。赌一个未知呗,没试过怎知无望?万一,万一一梦成终了呢? 起初以为自己对许恩只是责任心作祟,反反复复的回味,惦念难消,也只是初尝禁果食髓知味。可渐渐发现,不知何时,那被自己遗弃的情丝不察间已一圈一圈将自己捆绑的无处可逃,而震着情丝乱颤的始端早就连在了许恩的一颦一笑中。 骆骁将许恩紧紧拥进怀里。是你给的机会,我必将珍惜,为之拼尽全力。 许恩轻拍骆骁后背,“好啦,你忙你的去,我要出院了。”在医院已经待了大半天了,许恩可不想夜里也住院。 “那,明天?” “我真的没事,估计是那会太激动了,跑得太快胃痉挛了。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也没有再疼。” “好。” 等比赛结束了,周末和周天终于舒展开来。直到从文化馆出来,也没有接到骆骁或是冯凛的任何指示,甚至连骆骁人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二人一合计,应该算是完成任务了,后续的事情就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了。毕竟许小姐比赛完了,也放弃重赛了,他们还杵这儿干嘛。 接下来的几天,骆骁没有联系过许恩,许恩一门心思的在想法子筹钱,也没空想这些。细想之下,她同骆骁之间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互留,真就呵呵了。 不过,从医院出来那天,许恩就发现了不远不近天天跟着自己的几个人,想也知道是骆骁派的,所以,无所谓喽。 过了一个礼拜,“青联赛”各项赛事结果及各家企业录取信息都出来了。许恩接到了何露露的电话,没提还钱,而是告诉她比赛当天出的意外是赵思悠所为。 “本来还想帮你出出气呢,结果有人先出手了。” “嗯?” “你那驾着七彩轮椅的白马王子啊。” 许恩:…… “话说,你这反击方式也挺俗套的。”何露露不屑地说。 呵呵,我几近躺平,何曾反击。算了,管他呢。 听见许恩在笑,何露露气道:“你笑什么。” 许恩很真诚道:“谢谢你啊。” “谁要你谢,连个比赛都搞不定,丢人。挂了!” 然后,真的挂了。 咦,要不要这么傲娇啊?许恩耸肩。 第16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6 夜里,许恩一身运动装出现在夜迷离,因为骆骁、邵厉行那类人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平民娱乐场所的。当然,许恩出门也躲开了骆骁派来跟着自己的人。 许恩觉得以目前自己的情况,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当打手,而这里最需要的就是打手。 就这样在酒漫无目的的转着,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跟酒老板交涉,想着要不先问问安保部这里还招保安不? 然而却听到了不得了的交易。 隐在黑暗中的对话,许恩默默拿出手机录音,这是一场针对久和集团的局,能在这儿谋划,想必也是认为这种地方更不会引起那个圈子的注意,何况这几个人?当讨论完后,走出阴暗的几人,许清音没有任何记忆,所以估计也都是各个背后大佬手底下转了几个弯才联系上的,就是为了后退有路。 许恩有些着急,听着对方时间紧迫,忙拿出手机就要给邵厉行打电话,电话刚拨出去,许恩立马挂了。 不行,录音含含糊糊并不清晰,仅凭自己的判断就这样冒失很容易引起麻烦,而且这么晚了,这个电话打过去,万一他和许清薇在一起呢? 想了想,许恩拨通了徐来的电话,他是邵厉行的秘书。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徐来:“许小姐?” 邵厉行曾说过,如果许清音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找不到他就找徐来。也安排了徐来不得拒绝许清音的请求,所以,徐来一看到是许清音,立刻就接了起来。 许恩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徐秘书,我发你一份录音,不是很清晰,相信你有办法。务必现在立刻去听。” 听许恩的语气严肃认真,徐来也正视起来:“好,您发我。” 随后,许恩将录音发给徐来,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您在夜迷离?”徐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更知道许清音无论如何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许恩一愣,立马明白了,忙说:“朋友生日。那份录音,你一定要尽快处理,还有,不要跟邵总说是我给你的,就是,一句都不要提我就好了。” “好。” 挂了电话,许恩顿感轻松了不少,就这样,很好。 要了一杯果汁,坐在角落,听着人声嘈杂,炫彩灯光下伴着刺耳音乐的群魔乱舞,最初来这里的那股焦躁感真的散了不少。 “哟,您怎么来这儿了?” “老子不能来吗?” “哥,别这么大火,来,喝点。遇事了?” “别提了,我们老大不知道想干什么?打算以拳赛的名义笼人,我还积极的筹备,眼看明天就开赛了,才知道,他是想从中挑选新的守门人。” “那不是你的工作吗?” “所以我才气啊,估计是看我不年轻了,打不了了。”说着,男子又猛灌了一口酒。 旁边人还想说什么,就看见那男子接了个电话,就要走了。 “去哪儿啊,哥?” “老大有事,回拳场。” 许恩偷偷的跟上男子。 拳赛?应该有钱拿,按影视剧里的套路,钱应该还不少,看看先。 跟到一家明显比夜迷离高了个档次的会所,再是会所负一层半开放式拳场。 因为从今天开始有拳赛,是现场随报名随参赛的模式,所以拳场几乎完全开放了,观赏和参赛的人络绎不绝,瞧着来往人的档次也明显优于夜迷离。 许恩有些犹豫,观察了好一会,没有记忆里认识的人,而且貌似稍微有些权势的人也是乔装进入。 应该不会碰到熟人,于是果断进去领了一张报名表。 是阶梯式奖励模式,赢一场就有一万块,逐级递增,基础场最高奖励五十万、中级场二百万,高级场五百万。巅峰场打到放弃,无上限,呃,这一看就是钱多有怪癖的人玩的。 基础场,要不试试,估计应该能打过,赢一场是一场嘛。 报名表上虽然没有性别限制,随报随进场,连赛前验身都没有,绝对的开放式。但明眼人都能想到,没有分男女赛区,谁家女孩子玩这个啊。 许恩打量了自己一番,这小个子,弱鸡身板,低头,还看不到脚。 许恩:…… 不行,得回去捯饬一下。 再出现在拳场报名处,棒球帽、口罩、一身运动装,还有运动衣下勒到极致的裹胸布……呃,好憋! 登记处,登记员:“姓名?” 许恩:“许来。” (徐来:?!?!?) 闻声,登记员抬头,这许恩刻意压沉的声音听在对方耳中依旧轻弱。 登记员皱眉,这小身板,成年了吗?是来挨打的么?但出于职业守则,不闻不问,你要报名就报名呗。 用看不久于世的人的眼神盯了许恩几秒,低头继续:“场次?” 许恩:“基础场。” “嗯,进去。” 进到基础场的候场,许恩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想象中的肌肉男,也没有面目可憎凶神恶煞的狠人,虽然依旧是个个都比自己强壮,但至少自己不会一上场就被捶死。 有些人看到弱小的许恩,冷嗤一声就别过眼去,大部分人也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毕竟许恩在这堆人里怎么看都像没成年的,估计第一场就会被扔出去,就没有必要认识了。 没人搭理自己更好,许恩趁机将所有人都细细观察了一番。 小个子灵活,出手迅猛,力道不见狠辣,但招招打弱,很快,这些看不上许恩的都被许恩惊到了。二十秒试探,然后瞅准对手,借身形优势,灵闪巧躲,净瞅着对方弱点来,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偶尔被擒,也迅速抽身。 赢了两场,许恩就自动撤下来了,她是看出来了,基础场来的都是莽夫,全靠蛮力干架,毫无章法,哪里是什么拳赛啊?估计都奔着奖金来的,碰运气呗。 赢是可以赢,只是体力跟不上啊,好累,许恩正犹豫是要继续,还是去看场人那儿结账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 “许来。” 是看场人,许恩立马站起。 看场人打量了她一番,问:“多大了?” 登记处只登记了名字和所报场次,其他一律不问,就是你随便写了假名也没人查。 “二十三。” 看场人愁眉,“二十三?这么瘦小?营养不良?” 呃…… “算了,成年了就行。好好表现。”说完,看场人就走了。 这什么意思?还真怕自己未成年啊? 缓了一会儿后,许恩还是选择继续。又连打了三场,实在扛不住了才撤。 第17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7 拳场都是当天赢到你不想打为止,再结算奖金。如果打赢当天报名的所有人,可以选择晋级,或者自主挑战,但不能挑战战败的。为了彼此隐私,钱结的都是现金。 许恩拿了五万块钱,刚存了银行就听见手机响,以为是入账短信,随手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国外账户转过来的二百万。 这是?许恩拿着手机愣了半晌,这卡是自己离开许家才办的,知道卡号还给自己打钱的,还是国外账户,只有胡烂了。 “看来这俩人应该是安定下来了。都挣钱了,还比我挣得多,挺好。” 洗澡睡觉时还没觉得什么,第二天醒来一动弹,浑身疼,还有几处青块。 呃,胳膊腿都是酸胀的,看来今天不能去打拳了。算了,反正欠得还多,半年还早,索性找个地方按摩下,太难受了。 刚下楼,就看到店门口徘徊的许母。 许恩忙上前去开门,将人迎了进来,“妈,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大清早站外面不冷吗?” 许恩一句赶不上一句地问,许母看着她直笑。 许恩给许母倒了一杯热茶,埋怨道:“您还笑?” “我开心啊,我以为我的音音离了家就真的不要我们了,可现在……”说着,许母就开始抹眼泪。 “妈,”许恩略带撒娇的靠在许母怀里,“除非您和爸不要我了,否则我永远是您和爸的女儿。” “妈是怕你失望,从薇薇回来,你受了太多委屈,你以前多骄傲的一个孩子,现在却守着这里,也不肯回家。” “没有啊,这里挺好的,我喜欢这样干净简单的生活。” 许母看见许恩给她介绍她现在的生活时,眼里抑不住的知足,语言间也充斥着喜悦,欣慰道:“你喜欢就好。”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李茵蕙和王以岚相继来了,许母起身准备离去,掏出一张卡递给许恩。 许恩笑着握起许母的手,推了回去,努着嘴说:“妈,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我自己能挣钱了,别总惯着我。” “可你现在……”话说一半,许母上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许恩现在的生活太节俭了。 许恩知道许母的担忧,安慰道:“妈,我真的挺好的,如果我需要什么了,第一个给您跟爸打电话,好不好?” “好,好。”许母紧紧拉着许恩的手,舍不得放开,顿了顿,又说:“快到你生日了,回家,一起过,好吗?” 许母的声音有些虚,是怕自己拒绝吗? “好。” “嗯,那妈走了?” “我送您。” “不了,司机在路边呢,你去忙。” 生日啊,二十三岁了,若是……现在应该已经是邵厉行的新娘了?许清音的厉行哥哥,四年的恋爱,四年的甜蜜,四年的期待,一朝成空,可笑的门楣脸面,哎!许恩抱胸,摇了摇头,“世事难料啊。” 看着许母上了车,许恩扭头回到店里,交待了几句,就找地儿按摩去了。 拳赛持续一个月,许恩隔一到两天去一次,一次打三到五场,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身上总是青紫,按摩也缓解不了的酸痛。直到打了五天二十一场无败绩,被基础场看场人告知,场次已打满,可以领五十万奖励,如果还想继续,就要升场。 中级场吗?许恩领了奖金,跟随观赛的人来到了中级场。看了几场比赛,许恩认为自己可以试试。受伤什么的难免的,毕竟钱还差得多,试试又不扣钱。 行,休息两天,升场挣钱。 明天先回趟家,过生日。 “姐,生日快乐!”刚过了十二点就收到了许清颂的短信,只是许恩睡了,第二天起来才看见。 想着是回家吃饭,许恩简单的打扮了一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回了许家。 原本许家女儿的生日宴是应该大办的,考虑到才办了许清薇的认亲宴,再接着大办生日宴,显得太过招摇,于是,许父只是邀请了邵厉行一家在一起吃个饭,顺便商议婚事。 一进门,许母跟阿姨们在厨房忙活,许父同邵厉行在客厅讲话,没看见许清薇。 “爸,妈,我回来了。” 许父:“嗯,回来了就好。” “清音,回来了。”看见许恩进门,邵厉行说。 许恩礼貌回应:“邵总。” “我说过,你可以继续叫我厉行哥,不用那么生疏。” “好,厉行哥哥。”许恩没有拒绝。 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软糯娇甜,无比腻歪的“厉行哥哥!”那尾音转得能把许恩当场捆得甩出去。 接着,声音的主人就蹦蹦跳跳撒欢似的弹过来,像甩过来的年糕一样“啪”一下,粘在了邵厉行身上。那浓烈的香水味感觉在人撞过来的一瞬间都能化成实质扬邵厉行一身。 邵厉行配合似的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柔声道:“回来了?” 甜到腻的“嗯!”还伴随着重重的点头。 这是二十三岁?这怕不是三岁? 许清薇又看向许恩,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委屈,音调也收了些,“你都跟厉行哥哥解除婚约了,还这样叫他,不合适?”说着,又巴巴得看向邵厉行,“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好想打她,怎么办?比起乔奈的咄咄逼人,这丫的让人更忍不住。 “别乱想,是我让他这样叫我的。”邵厉行解释道:“我与清音儿时就相识,小时候她便一直叫我哥哥。” 又是儿时,许清薇气恼,那还不是因为她占了我的人生。心里这样怨怼着,可面上显得更加可怜,软绵的声音挠得人心慌,“我知道,我不能像音音一样从小陪在厉行哥哥身边。” 声音越说越小,再不拦着就哭了。 许恩理也没理许清薇,转身对着随后而来的邵家父母打了个招呼,就去厨房寻许母了。 “厉行哥哥,音音是不是生气了?我。”说着,跟受了莫大委屈一般低下了头。 邵厉行就跟没有察觉到许清薇情绪一般,淡淡说:“她不会因为这点事儿生气。” 好样的,许清薇憋屈,她不气,我更气了。 “邵总,邵太太,来,进来坐。”许父起身相迎。 “父亲,母亲。”邵厉行轻轻推开许清薇,让她站直。 “嗯。”邵父对邵厉行点头示意,而后对许父说:“许总不用客气,孩子们的婚事将近,我们已然是亲家了。” “对,对,一家人,不用见外。” 许清薇也上前,说道:“伯父伯母稍作休息,我去换身衣服。” 第18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8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邵父深深地看了邵母一眼,无奈叹气。 许清薇这做派,的确很不入眼。邵母也没有办法,她必须为家族名誉考虑,不能让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假千金嫁入邵家。只是,这越看就越觉得遗憾,不知想到了什么,邵母附在邵父耳边说了几句,邵父眼睛一亮,点头赞同。 饭桌上,许母努力维持的和谐,在许清薇有意无意的言语下几度陷入尴尬,许父的脸也渐渐发黑,邵父邵母也尽量沉默,自己选的儿媳,慢慢调教。 “清音啊,听说你离开欣岚了?”邵母突然开口。 许恩放下筷子,礼貌又疏离地笑着说:“是的,伯母,我是想着自己才大学毕业,想多在历练历练,毕竟没有切实接触过社会。” “哦,”邵母给了邵父一个眼神,“我记得今年‘青联赛’,你那儿也招了不少应届生?” 邵父:“嗯。” “要不,让清音也去你那儿实习?毕竟你那儿比欣岚更适合年轻人锻炼。” 邵父:“可以。” “多谢伯父伯母了,之前我父亲也说让我去欣岚锻炼。只是我想从底层开始磨砺自己,快速成长。去了您和我父亲这边,都不合适,之前我在学校过于张扬,即使想从基层开始,也难免会被熟识的人议论,给你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放我入社会,说不定我能有更大的机遇呢。” “是啊,”许父附和道:“这孩子,想要从零开始,拒绝了家里的安排,也是好事。成功与否都是一种经历。” “这样啊,”邵母面露遗憾,“也好,若是后面有需要,可以跟我们说。” “谢谢您。”许恩点头。 这和谐的氛围,让许清薇觉得自己非常多余,握紧拳头在心底狠狠的咬牙切齿:凭什么?她许清音凭什么受那么多人关注?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许清音的能力,所以,只能试探性地说:“伯父伯母,我现在在父亲的安排下正努力的学习,我想着如果与实践相结合,会更快进步的。可不可以让我去伯父那里实习啊?” 邵母顺口回道:“你怎么不去欣岚实习?” 许清薇无辜地说:“不是您刚刚说伯父那里更适合刚毕业的年轻人嘛?” 邵母:……我是说有能力的年轻人,不是花瓶一样的年轻人。 眼见许清薇又委屈上了,许母忙夹了菜给她,“薇薇,知道你爱吃这个,今天专门给做的,多吃些。” 许母着实不想回应许清薇,于是岔开话题问许母:“清颂应该快回来了?这也出去好几年了。” 许母:“哎,那孩子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自己的想法比较多,也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回来。” “他不回来,欣岚怎么办?咱们渐渐也都要退下去给孩子们让路了啊。” 许父:“他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欣岚这边还是想留给两个女儿。” 邵父:“不错,男孩子能自己打拼最好的。” 许恩时不时看着许清薇忍了又忍的几乎控制不住的表情,心中苦笑,怎么总有人不知足的自讨没趣,身在福中不知福,就不能珍惜眼下吗? “对了,薇薇,清音,这是给你们的生日礼物。”邵厉行拿出两个不大的礼盒递给二人。 “谢谢厉行哥哥!”甜腻的声音再度响起。 许清薇忙打开盒子,是一条钻石项链。 许恩看了一眼,邵厉行还真是会挑,很符合许清薇时刻显摆的性格。 许恩没有打开自己的礼物,而是放进了背包,她不想给许清薇借口膈应人。 可许清薇依旧没有放过她,“音音呀,厉行哥哥给你送了什么啊?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许恩瞟了她一眼,淡然道:“留点期待,回去偷偷看。” 许清薇不敢说什么,忍住不悦,撇嘴嘟囔。 “我们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怕送不到你们心上,想着不如你们喜欢什么自己去买。”邵母给一人一张卡。 棒棒哒,缺什么来什么,给钱最实在了,许恩:“谢谢伯父伯母。” 小家子气,许清薇白了许恩一眼,对邵母说:“伯母,您和伯父能来给我庆祝生日,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能再收您的礼物了。” 边说边意思性拒绝了一下,却没有彻底收回手,邵母直接将卡放进她手里,坐了回去。 而后,许父许母给的也是卡。 许恩乐呵呵的收下,愉快的吃完饭,婉拒了许母让她留宿,回了花店。 花店门口,一捧一人抱不起的玫瑰花缀着点点星灯一闪一闪的等候在那儿。 正愣神,就听到身侧一声:“生日快乐!” 许恩低头,抿唇偷笑,居然有点小激动,突生的小女生心思,让她不由的双手抓紧包,有点害羞,心中小鹿乱窜。 骆骁靠近,微微躬身前倾,将脑袋递到许恩眼前,声音挠耳挠心,“不喜欢?” 许恩稳稳了挑乱的心,刚抬眸,就感觉到抓着包的手被一点一点地握住,然后被拥进一个同自己一样心如擂鼓的怀抱。 风吹不静的脸红心跳,在几十秒的沉默里,震耳欲聋。 不行,心跳太快了,脸也烧得不行,淡定,淡定,为了掩饰自己快掩饰不住的心绪,许恩揽上骆骁的后背,轻拍了两下,似撒娇似责怪地说:“傻不傻?” “什么?”骆骁正在彼此的心跳中无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许恩说什么,就张了嘴。 许恩推了一下,没推开,就稍稍加了些力气,又拍了一下,“我开花店的,你还从别处买花?” 这嗔怪的语气,得意多过责备。 骆骁轻笑一声,将人拥得更紧,“下次给你折现。” “嘶~~”骆骁搂得太近,压着了后背的淤青,许恩一疼,不由得眉头一拧,出了声。 “怎么了?” “没事,后背磕到了,一碰有点疼。” 骆骁一慌,转过许恩,忙说:“在哪?我看看?” 许恩一挑眉,故意加重语气:“你看看?” “呃……”骆骁立刻松了手,无措道:“我,我的意思是,是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这样啊,”许恩起了逗弄的心思,言语略透失望,蹙眉呢喃:“我还以为你想看呢?” 声音不大,足够某人听到。 果然,看见某人怔愣的神色,惊慌中睁大的眼,无声开合的嘴。 纯情小男生,哈哈,有一种胜利感,毕竟以许恩的角度,可是大骆骁七岁呢,经验可以没有,但气势不能输。 想着,许恩自己就乐了。 第19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19 风起铃动的笑声勾回了骆骁的思绪。 “小丫头,你逗我?” 小丫头?嗯,此刻是比你小来着,不过,无妨。 看着许恩跑开,骆骁追上,将人拦腰一把搂进怀里,无奈许恩这拳赛打得瘀伤有些多,胯处又是一揪,疼得许恩瞬间躬起身子冷哼。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不小心磕了一下。 骆骁将人紧紧揽着,表情凝重,“到底怎么了?” 许恩深呼吸了两下,笑得勉强,“真的没什么,就是夜里睡得迷糊,从楼梯上滑倒,磕到了。” 见骆骁依旧盯着他,满眼心疼夹杂着疑虑。许恩伸手,慢慢地抚平他的眉头,“真的没事,别担心。” 顿了几秒,骆骁放弃地叹了一口气,抱起许恩,往前去。 许恩一惊,“你的腿?放我下来,我能走。” 骆骁面不改色心不乱,直言:“我腿如何,你不知道?” 嗯? 对上骆骁意味深长的笑,许恩眉目微跳,呃,懂了。 居然被反调戏了,旋即将头瞥向外侧。 骆骁却不放过她,故意道:“想到什么了?” 想到你不是封情锁爱二十九年吗?怎么一朝开蒙,脸面就随意丢弃? “两年前,被偷袭,腿受了伤,躺了小半年。恢复得慢,出行又多,所以大部分时候坐轮椅。现在只是受凉了会疼罢了,其他不影响。” 对外,坐轮椅只是掩人耳目的示弱罢了。对她,不用伪装。 “重了。”幽幽一声。 “嗯?” “比上次抱你,重了。” 看着骆骁一本正经,身体却绷得板正,许恩就知道这家伙是想扳回一局。 所以,淡若无意轻飘飘地说:“上次?哦,那不是状态不一样吗?” 一句话,明显感觉骆骁抱着自己的双臂紧了一下。 许恩正暗自得意,听见一声轻咳,然后是暗哑诱惑的嗓音:“一会儿可以再试试。” 这下轮到许恩目瞪口呆了,脸再次爆红,不行,不能输。 想着就挣扎着要下地,却到了车跟前。 骆骁把她安置在副驾,系好安全带,开车离开。 空气凝滞,熟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气氛有些尴尬。 “你怎么把车停那么远?”许恩没话找话。 “怕被你发现。” 继续沉默,好似处在陌生又依恋的环境中,有一丝忐忑,我们,熟悉吗? 细想之下,彼此大约真的没有多熟悉,即便是有了最亲密的接触,也是在意识薄弱情难辩时。 许恩痴痴的看向驾驶位上的骆骁。 俊朗的面容、矜贵的气质、令人艳羡的家世和惊叹的才华。反观自己,对于上层社会来说不清白的身世,能力是算得上出众,但也是依托许氏。至于长相,漂亮却不惊艳。自己的个人条件,在他们这个圈子,少见但不缺乏。 他,究竟看上了自己什么? 霎时间,许恩迷茫了,一见钟情吗?可第一次见,面都未曾看清,来不及钟情就先情乱了。再见倾心吗?怕是再见前,彼此脑海里过眼的都是初见时烟雨朦胧的意乱缠绵。 所以,爱源于哪?情动于何? 这凭空的思恋缱绻,许恩犹豫了,于自己而言,是孤身梦回时的无依徘徊,在奢望中被突来的亲昵所拥裹,才起了不曾有的心思。 于他呢?是未曾有过的情感落地才生了想要负责的想法吗? 这一刻的彷徨,令许恩有些怕。 “怎么了?”发觉身旁的人盯了自己许久却不出声,骆骁侧眸看了一眼,却惊得即刻靠边停了车。 身旁的女孩,目光炽热深情却隐含犹疑,将要溢出的泪水昭示着她正陷入深深的惊慌,微微张开的嘴似无声轻诉的期待着什么。 “许清音?”骆骁不安起来,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她怎,怎么了?莫名的恐慌扑面而来。 骆骁伸出手想要触摸女孩的脸,却在贴近是停下,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碰就会有什么将破碎。 凝滞的时间在两人之间来回碰撞,不知哪一瞬就会轰塌难前。 “许,许清音?” 好久,许恩回神。 “骆骁。” “我在。” “你对我,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许恩不曾问过,可骆骁想过很多次,也想了很久。 “突如其来的爱,你的情,起于何处?”许恩不想错过骆骁一丝一毫的表情。 只片刻,骆骁将许恩拥进怀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温柔真挚的语调缓缓入耳:“我也怕过,所以才犹豫,我不想让一次意外成为牵绊而委屈自己委屈了你。可迷茫过后,是自责,是对自己的失望,更是深深的惧怕。给我一次机会证明,存在过的情绪我不否认,但请相信我,不只有责任,也不只是欲望。” 我渴望意外,你便出现了。墨守成规的人生有了岔路,新的选择充满诱惑,甚至更耀眼的未知,在我阴郁的前途上无限招摇。 所以,我费尽心力奔向你,即使希望渺茫,我也想试试不顾一切的疯狂。 别让我放弃,那牵魂绕梦的心颤,绝非意外。 “清音,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许恩没有回答,只是将难安的身躯靠得更近。 一夜难眠。 “怎么样?得偿所愿了吗?”骆骁在办公室闷到快中午,冯凛风风火火推门而入,却在对向骆骁那双沉得如深潭一般激不起任何涟漪的眸子时,陷入自我怀疑。 “不该啊,我可是找了好几个恋爱高手才给你设计的求睡方案啊,你怎么非但没有泄欲,还跟被净身了一样?” 骆骁没有搭理。 冯凛打量了好一会儿,继续分析:“难不成纵欲过度,没缓过神?那你多休息几天啊?这不有我吗?” 骆骁抬眼,“你?哼!” “呃……好,”然后,一指桌前的周末,“这不还有周末吗?” 骆骁扫了一眼周末。 周末:我不在,别看我,你们俩说事,提我干嘛?我在这儿站了一上午了都没有被发现,可见遁形功力见长。谁也别想戳我! 冯凛终于沉不住气了,喊道:“说话,你话是少,但不是没有。自打睡了一次许清音,你直接就成哑巴了。有事说事,你不说,我怎么给你出主意?” 骆骁瘫靠在座椅上,目色幽怨。 “怎么才能让她心安?” “什么意思?” 骆骁长出一口气,将头埋在臂弯。 “她似乎不信我。” 第20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0 冯凛觉得自己快被骆骁整神经了。 “懂了。”冯凛会意,拍了拍骆骁,“我真该把这段时间你的状态实时记录,发给她看看,好好的一个有为青年快被整抑郁了。” “其实就算最开始都是欲望,可碰到她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看出来了。” “那天,你把她送进来。很长时间,我没有碰她。我看出来她很难受,但我不想也不能碰到,我怕。” “知道你的性格,所以,当我看见她也中药了后,才想着就算你俩发生了关系,也是互相帮忙,完事也不会纠缠。” “我坐在窗前看了她很久,冷风吹得我时醒时幻。就发现她越来越熟悉,所以才……” “懂,药物作祟。” 骆骁抬眸,神色晦暗难辨,无意识般吐出一句话:“我抱起她的那一刻是清醒的。” 冯凛一懵,半晌后,看了眼手表,说:“我还有事,晚上请你喝酒。” 又对周末说:“看着他,我给你电话,你把他拉到夜裳。” “是。”周末应道。 许恩一觉睡到傍晚,饿到不行才起身。 想起昨天,同骆骁什么也没有做,或许他有准备浪漫的约会,只是自己没有享受到。两个人只是在车里坐到许恩生日结束,谁都没有再说话,然后回了花店。 许恩洗了澡,整理包的时候,邵厉行送的生日礼物掉了出来。 打开来,许恩苦笑,当初许清音为许氏谈下的第一笔订单是一个度假村的项目,这枚徽章是度假村启幕时限量发售的,相当于贵宾卡。 许清音兴奋得将其送给了邵厉行,说是自己成为职场女强人的第一步。 现在徽章被送回来了,附带一张卡片:“清音,别弄丢你的骄傲!” 我的骄傲?心脏又开始抽疼了,许恩倒了杯温水,“究竟哪里才是真实的?” 夕阳西沉,许恩看了眼表,还是先还债,许恩乔装一番,去了拳场。 今天是中级场,许恩深吸一口气,“加油!” 中级场的候场里明显气压低了一些,许恩默默坐在角落,仔细的观察每一个参赛选手,琢磨着。 “你好。”一个看起来没有强壮到变态的人,跟许恩打招呼:“怎么称呼?” 许恩笑笑:“许来。” “庄换。” “从基础场打上来的?” “不像吗?” “你太过瘦小了,像未成年一样。长得也过于清秀,怎么会来打拳?” “来这不都为了钱吗?” “可不是谁都有能力拿的。”说着,伸手要拍许恩的肩膀,被许恩躲过,庄换动作一滞,收回了手,随即轻笑:“加油。” “谢谢。”许恩客套道。 第一场,也不知是不是看场人觉得许恩又瘦又小还是从基础场硬送上来的,所以安排了一个也是从基础场上来相对较弱的对手。许恩赢得还算轻松。 “小伙子,挺灵活啊。”许恩一下场,庄换就迎上来。 许恩打量着他,刚才有看庄换的比赛,很厉害的一个人,出手狠辣,速度极快,根本不是中级场该有的水平。 “别这样看我,”庄换示好性一笑,伸出手,“我可以叫你阿来吗?” 许恩没有伸手,却也回道:“嗯。”然后侧身离开。 庄换看着许恩的背影收起笑容,瘦瘦弱弱却顽强独立,跟他一模一样。 几天前,庄换就听说基础场来了个“未成年”,细皮嫩肉却愈挫愈勇,出于好奇,他便去瞅了眼。 小小的个子,不大的人,怎么看怎么不抗打,却硬生生的打满了赛程,以全胜的战绩被强行升场。应了那句人狠话不多。 庄换想起曾几何时,自己身边也跟着这样一个小孩,瘦弱的可怜,为了活也这样一场一场的拼,最后,却再也没有下来。 第二场,前几分钟,许恩游刃有余。 渐渐地,对方在恍惚了几秒钟后,状态明显出了问题,出手无章法,只知强行进攻,力气也大了几倍,一旦被抓到就很难挣脱。 许恩慌了、怕了,在一个闪身没躲开的时候,被对方强力拉住臂膀扯了一下,疼得她浑身一抽,又被甩飞,狠狠的砸在围网上,倒地急喘。 围观的人也发现了不对,然而比赛时整个擂台是用铁网围起来的,除了裁判在强行拦截对手外,别人都进不来。 许恩又重重挨了一脚,一口鲜血从口腔喷出,疼得冷汗直冒,流进了眼睛,混乱了视线。 在对手打翻裁判,再次冲向许恩的一刻。许恩看见庄换强行扯开铁网,冲上了擂台。 疼到意识混乱,庄换几拳解决了对方,将许恩抱进了候场。 场外急救医生紧随在后。 “忍一下。” 许恩听见“咔”一声,庄换接上了自己的胳膊,又对着自己被击打的部位喷着药物。 缓到痛感减弱,许恩依旧是面色苍白,冷汗未消。 她对着庄换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 医生处理过后,又嘱咐了几句,没有伤及内脏,就让许恩好好休息。 庄换递给她一瓶药油,“无大碍,你身体太弱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想了下,又说:“刚才那人明显嗑药了,赛后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庄换递上一瓶药油,“这是拳场必备,效果很好。你今天不能再打了,回去。” “好,谢谢。” “住哪里?我送你。” 许恩看了眼前人须臾,还是算了。 摇摇头,说:“谢谢,我可以自己回去。” 庄换也没有勉强,“好,那你再休息会儿。” 夜裳是老板是卓延飞,是冯凛和骆骁的发小,是一位千金散尽还复来,一心只挣纨绔钱的纨绔。 “哟,冯董,骆董,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呵,就你说的这个词,字你会写吗?”冯凛嘲讽道。 卓延飞一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能,”冯凛眼神瞟向身旁的骆骁,悻悻道:“我是很愉快,有些人愉快不起来。” “他怎么了?”看骆骁也不像能搭理自己的样子,索性给直接问冯凛。 “哦,没事,欲气难消而已。” “啊?”卓延飞讶异。 被卓延飞吓了一下,骆骁才给了反应,“让路。” 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卓延飞脸一黑,“呃,岂止欲气难消,看着快欲火焚身了。” 让过了冯凛、骆骁,卓延飞看到跟来的周末、周天。 “两位周老板也来了?稀客啊,今儿给你们备了各种小哥哥小姐姐,喜欢谁,随便领走。” 第21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1 闻言,周末周天面上不由一抽,每次见这位卓总就没有正经过。 “卓总,您别取笑我俩了。” 卓延飞一左一右搭上周末周天,悄咪咪地问:“骆骁那家伙,什么情况?” 周天:“如冯总所言。” 周末接道:“欲气难消。” 卓延飞不可置信地讪笑:“呵呵~~呵呵~~” 酒过三巡。 卓延飞点了烟,“说,二位大忙人可很少来我这儿。”说没事,我才不信。 冯凛:“不是说了吗?给骆老板泄火来了。” “呵,你这样说,我可就给你喊人了?”卓延飞讥笑,说着心领神会的起身命人拿了一堆酒进来,“喝,喝痛快了,事儿就解决了。” 骆骁苦笑:“怎么解决?” “要么酒后乱性,要么一醉解千愁。”卓延飞边开酒,边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要不醒就不会不如意。” 冯凛瞠目咋舌,随后一副醍醐灌顶般由衷鼓掌:“听君一席话,犹似一壶酒。太有道理了。” 回到花店的许恩,躺在床上翻身都疼,直到天快亮才困得睡去。 迷迷瞪瞪间,听见窸窸窣窣的,有人上楼了。 “叩叩”有人敲门。 “许恩?快中午了,没见你下楼,是不舒服吗?”是李茵蕙。 许恩硬撑着起身,开了门。 李茵蕙看她脸色差得要命,忙一步上前扶住她,“生病了?” 许恩清醒了下,说:“没事,对了,你帮我抹个药?” “好。哪里?”李茵蕙接过药油,就看见许恩撩起的衣服下,好几处淤青,几乎都已经黑紫,“天哪,你这是怎么了?” 许恩想也没想地说:“半夜起来,没留神,从楼梯上滚下去,连碰带撞的,就成这样了。” “昨天夜里?那你也不知道给我们谁打个电话,大半夜的,万一有个什么,怎么办?” 许恩嘿嘿一笑,“我不是看没事吗?谁知道睡起来就这样了。” 李茵蕙擦着药油,心疼的也不敢使劲揉。 “使点劲,要揉开了才好。” “买盏夜灯,你半夜起来就不会看不清了。” “好的,一会就买,没事的。” 擦完药,李茵蕙轻轻的帮许恩把衣服穿好,“给你带了吃的,你吃了,好好躺着,下午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带。” “嗯嗯,知道了,谢谢。” 许恩下楼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怎么你一个人?”看着悠闲插花的李茵蕙,许恩问。 “以岚大哥今天有事,请假了。” “哦。” “快中午了,你要吃什么?我去买来。” “嗯,就随便来点快餐就行。” “好。”说着,李茵蕙摘下围裙,洗了手就出门了。 许恩浑身酸痛,这儿戳戳,那儿摸摸,无聊的摆弄花草。 扫到自己摆在门口的躺椅上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 “你好?”许恩掀起门帘。 听到人声,小伙子一惊,忙起身:“不好意思,路过有些累,我马上走。” 见对方身着正装,夹着公文包,应该是赶早面试的人。又一脸愁容,嘴唇泛干,看来是被拒绝了。 许恩和善一笑,“累了,就进来坐坐。” 对方一脸窘迫,摆手道:“不,不了。” “没关系,,天这么热,进来休息会儿。” 一上午跑了好几家科技公司,无一例外被当作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被拒绝了,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那,谢谢您了。” “不客气。”许恩将人迎进店里,招呼坐下,问:“喝点什么?” 对方不好意思地说:“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谢谢。” “好。” 许恩见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资料,反复翻阅,眉目间的渴望一点一点化为失望。 “可以给我看看吗?” “嗯?”年轻人似乎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许恩眼神示意他手中的资料。 “可以。”年轻人将资料递上,这是自己花费一年多将大学时的愿望蓝图一笔一划的落到实处,才完成的方案。本想着能一鸣惊人,可落入这个社会,才发现没有一个成熟的企业愿意给他这样毫无经验的人一个机会。 “东恩。”许恩念着封面上的署名,“我们同名。” 东恩小心翼翼地问:“您贵姓?” “我姓许,言午许。”许恩又问:“才毕业吗?” 东恩摇头,“毕业快两年了。” 见许恩真的有认真在看自己的企划,东恩愣住了。许恩是这段时间来第一个愿意静下心来对他的梦想感同身受的人。 许恩看着、分析着,惊叹与欣喜交织的神色转变,看呆了东恩。 时间静静流逝,东恩看得愈发出神,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周身都散着引人遐思的暖辉。 “你这个做什么打算?”许恩边看边问。 等了一会儿,见人没回应,一抬头,撞上东恩满眼的迷醉。 呃?他在想什么?怎么感觉…… “东恩?”许恩又唤了一声。 “啊!对,对不起,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失态,东恩手忙脚乱的端起面前的水,“咳~~咳咳~~” “慢点儿。” 东恩一手接过许恩递过来的纸巾,一边起身致歉,“对,对不起,实在不好,不好意思。” “没关系,坐。”看他如此拘谨,弄得许恩也有些不好意思。 “您刚说什么?”东恩收了收思绪,坐好。 “可以给说说你的想法吗?”许恩将手中资料递了回去。 难得有人愿意听,东恩抑制不住的激动,将准备了许久但一直无法向人推介的说辞声情并茂的展现了出来。 见许恩听得入神,东恩讲得手舞足蹈,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明白。 却在许恩的一声轻笑里中止。 “你,笑什么?”东恩怕眼前的女孩也将自己看作一个笑话。 “我在想,这么优秀的创意,你给我解释得这么清楚,不怕我偷了去?” “嗯?”这?还真没想过,东恩垂头幽怨,“若是能碰到赏识它的,也是这几张纸的幸运。” 咦,这么悲观啊?一点也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看来是碰了不少壁。 许恩诚恳地说:“我帮你介绍一家公司,你愿意吗?” 第22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2 “真的吗?”听到这话,东恩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虽然觉得许恩介绍不了什么大公司,但是只要有机会,他就不想放弃。 “久和科技,知道吗?” 许恩刚一开口,就看到对面男孩眼里的光瞬间熄灭,看来他是去过了。 “怎么?” “他们看不上我这样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我连企划部负责人都没有见到就被婉拒了。” “我只问你,愿意吗?”我就不信,这么好的创意,邵厉行会看不上。 见许恩一脸严肃,不似玩笑,东恩下意识地点点头。 许恩一个电话打给了徐来。 “许小姐?” “徐秘书,中午好,在忙吗?” 忙也不会对你说忙,“没关系,您说。” 许恩将东恩的简历及企划以最简单的形式向徐来复述了一遍,希望徐来能给他一个机会。 因为有邵厉行的嘱托,徐来自然不敢拒绝,虽然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应下了。 许恩听出了徐来的揶揄,委婉道:“徐秘书,我只是觉得东恩的构思理念很符合贵公司的定位,您可以了解下,如果实在达不到你们的要求,不用勉强。” 徐来:“许小姐的能力有目共睹,相信您介绍的人不会差,您将他的联系方式及简历发给我,我会很快约时间。” 呵呵,我可没有听出来你的相信,满满的敷衍倒是真的。也罢,总归见了面才会有机会。 “好的,谢谢你。” 许恩将徐来的联系方式推给了东恩,说:“行啦,等着他联系你,如果三天他没有联系你,你就联系他,不用觉得唐突,相信自己的实力就要主动出击,明白吗?” 东恩还想说什么,可最后都化作了两个字:“明白。” 许恩起身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水,扭头见东恩还在看着自己。 “还有事?” “没,没了。”说着,慌乱站起,脚下打绊得往门后走,想到什么,又回头,一鞠躬,“谢谢你。”然后,跑了。 呃,年轻人,一点都不稳重,许恩吹吹杯中的水,缓缓喝下。 连着在夜裳喝了几天酒,卓延飞着不住了,“你俩是打算把我喝穷吗?” 冯凛:“要不要这么抠?” “我抠?”卓延飞气笑了,“这几天,你俩净捡着贵的喝,有钱也架不住。还我抠?你不抠,倒是给钱啊。” 骆骁:“你说的,敞开喝,一醉解千愁。” “我还说酒后乱性呢?你怎么不去?” 冯凛拽卓延飞坐下,“行啦,他规规矩矩了三十年,让他放纵一回。” 卓延飞瞪眼,“拿我的钱放纵?” “你缺钱?” “呵,行,舍财陪疯子。”说着,又命人拉了酒来,“来,喝,把我这儿喝倒闭了,我正好回家随了老爷子的愿。” 酒一杯一杯下肚,心一点一点沉底。人愈发晕乎,压在脑海深处的冲动愈发明晰。 良久,骆骁的声音响起:“我想试一回。” 冯凛、卓延飞:“什么?” “倾我所有,拼一回。” 这几天,卓延飞从冯凛那儿知道了所有。 因为是发小,所以清楚骆骁身处的环境。 有头无尾的一句话,冯凛和卓延飞都明白他的意思。 冯凛应声道:“行,我陪你,赌上整个倾夏联合,助你脱离苦海。” 骆骁自哀:“若是最后一无所有……” 冯凛嗤笑:“那就一无所有。” 大不了重头再来,不过是再一个十年罢了。 卓延飞轻飘飘地来了句:“当我死的?怕什么?” 骆骁胸口的憋闷终于舒缓,原来下定决心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看着这两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的玩伴,笑得从未这么轻松过。 卓延飞调笑道:“再不济,就你俩这长相,搁我这儿,必须头牌啊。由我牵线,美女富婆,还怕没饭吃。” 冯凛:“行啊,到时候要不一起,咱三比比?” “哈哈哈……” 夜深了,周末载着骆骁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转圈。 周末:“骆总,回家?” “去她那儿。”骆骁晕晕乎乎下意识地说。 凌晨,许恩睡得正香,被猛烈的砸门声惊醒,确定不是梦,披上外套就下了楼。 看了眼监控,是有些疯癫的骆骁,一旁站着准备随时扶他的周末。 这架势,明显喝大了,许恩忙开了门。 骆骁推门没站稳,直接跌进许恩怀里。 “这是喝了多少?”许恩紧紧地扶着人,又对周末说:“把人扶上楼。” 许恩让周末把人摁住,准备下楼。 “别走。”骆骁一把拽住她胳膊。 许恩无奈,对周天说:“楼下柜子里有解酒茶,或者,你去买些解酒的回来。” 周末:“好。” 看了一眼这里,又说:“许小姐,要不,我去对面开间房,您帮忙把骆总送过去?” 许恩还没开口,骆骁就扬手打开周末:“我不去。” 许恩叹了口气,“算了,让他先在这儿休息。” 喝了解酒茶,骆骁迷迷糊糊睡了,许恩让他睡在床上,自己坐一旁看着。 周末认为自己待在这里实属多余,就下楼锁了门,在对街给林修打了电话,两人守在那儿唠嗑。 沙发床不大,骆骁沉沉的睡在上面,许恩席地而坐,脑袋撑在床头,静静地看着。 思绪放空了不知多久,看呆了的许恩,不自主伸出手,却在还没碰到时,熟悉的痛感,瞬间袭便全身,未落下的手忍不住收回,狠狠得压在心脏上。 “许清音,要我怎么做?”许恩痛苦得垂头自问。 骆骁半睡半醒,听到身边有人在抽泣。 头晕得厉害,睁开眼看见一个人虚成几处影。 他强撑起上半身,使劲晃了晃头,揉了揉眼,才看清。 “许清音?” 被疼痛折磨缩成一团的许恩听见骆骁醒了,抬头看去。 只是凌乱的发丝,病白的面庞,加上水雾粼粼的双眸,不可扼制的冲击,砸向骆骁心墙壁垒。 只一瞬,骆骁脑海中的叫嚣,让压制许久的求而不得全线崩塌。双臂使劲一拽,将许恩捞进怀里,翻身而上,肆无忌惮的宣泄、挥洒。 月色娇柔,银白色冷光铺满整个二层小屋。落地窗外,树影在晚风下有节奏的轻扫玻璃,使得小屋的地面于月光下勾勒出一副枝叶扶疏水涟漪的安逸。 许恩在痛并莫名中睡去。 第23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3 再睁眼,是感觉到身侧有细微的动作。 定神,对上一脸慌乱的骆骁口不能言,手足无措,满床扒拉。 许恩蹙眉,这是要跑路? “许清音,我……” 哎,许恩无奈,准备起身,却扯得一痛,又缩了回去。 “嘶!” “你怎么了?哪里痛?”骆骁忙掀开被子就要检查,在掀开的霎那又赶忙放下,“对,对不起,我……” 话说一半,刚刚掀开被子的一瞬落入他眼中大大小小的淤青,如同密密麻麻的倒刺扎在他身上,又连血带肉的扯出。 “你,我,我……”骆骁如同犯了大错的孩子,在惊惧中无措,恐慌下后退,然后,掉下了沙发床。 许恩知道他误会了,叹气道:“不是你弄的。”至少不全是你弄的。 可软软无力的声线听得骆骁更是惶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生怕看出厌恶和退却。 “是我又不小心滚下楼梯了。” 这委屈巴巴的样子,还真是,许恩气笑了,一大早就这样坦诚相对的交谈吗?哎! 见许恩裹了被子要起身,骆骁赶紧爬起来,“你要去哪儿?” 许恩看看自己,看看他,表情挂不住了,“我能去哪儿?要开门了,我去柜子里找件衣服啊。” “哦,你躺着,我去拿。” 犯了错奋力讨好的样子,是挺可爱的,一点也不像个雷厉风行的霸总。 “许清音。” “嗯。”洗漱好,吃着骆骁命人送来的早点,许恩才缓过来。 骆骁目光灼灼,严肃得略显滑稽,“做我女朋友,好吗?” 许恩没有说话。 “或者,让我追你,好吗?”语气有了波动。 呵,睡都睡了,说这些? “奥。” 为什么她看起来有些不耐? 骆骁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愿意吗? “你不是让我等吗?”许恩语气无波,看向骆骁的眼神也淡淡的。 想通了很多事情,骆骁的语气变得坚定有力,“对不起,不会让你等了,我会光明正大的追你,不会让你有任何负担和不安。” 出了花店,骆骁对林修说:“多派几个人跟着她。” 林修:“是。” 骆骁回头看向花店,目光凌厉。她身上……不是她说的磕到碰到就能伤成那样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骆骁和冯凛整合了倾夏联合旗下所有的产业,准备同骆家对峙。 骆家,家族企业,承袭百年。每一任掌门人都思维缜密,手段凌厉。在摇摆不定的商海自主沉浮,辉煌延续,自然不是骆骁和冯凛两个晚辈能够轻易撼动的。所以骆骁才会被操控,哪怕自己在外单打独斗也不能完全摆脱骆家掌控。 二人准备仗着骆骁现在是骆家唯一的选择去背水一战,即便不能使骆骁完全脱离骆家,也要逼那群老家伙不再左右骆骁的人生。 而许恩这边在庄换的帮助下,虽然大小伤不断,也顺利打满了中级场,赢得了二百万。 她没有选择升场,而是离开了。怕再打下去会被发现,毕竟骆骁派来的人,盯她盯得太紧了,而且,期间又收到了应该是胡烂打来的二百万,钱也够还何露露了。 “阿来,”是庄换。 “庄换大哥。”经过这些日子,许恩觉得这人挺好的,又肯帮自己。虽说动机不明,但目前没有发现问题,就对他客气了很多。 “确定要走?” “嗯,”许恩笑笑,“我本来也不喜欢打拳,这不是因为欠债了吗?如今钱够了,可以撤了。” “也好,你这身板,不适合这里。” “庄换大哥,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 许恩也没拖沓,即刻将钱转给了何露露。 那边何露露收到短信,有些吃惊地皱了皱眉,“这女人,都落魄成那样了,还这么能折腾,切。” 何露露偷偷调查过,知道许恩是真的不再依靠许氏,也没有敲诈邵厉行,更没有从骆骁那儿谋好处。 “所以,陡然从高处跌落,她真的无所谓吗?”对这个自己从小争到大的对手,何露露是又气愤又可惜,“居然被她惊到了,啧啧。” 然后,给许恩回了条信息:“收到,有事再说话。” 许恩看着信息发笑,一直都知道何露露是人美心善嘴巴不饶人,可可爱爱聪慧机敏的大小姐,嘻嘻。 再看看短信余额,仰天长叹:“棒棒哒,一朝回到解放前。” 想到以前在片场或者跟着剧组奔波的时候,是有一个武侠梦的,每次出演都会把自己全身心代入其中,自行品味侠骨柔肠、快意江湖,还脑补了几出别人恩怨情仇,自己逍遥游历的戏码。 许恩眼珠一转,不如,趁着现在悠闲惬意,就试着写写小说,反正时间挺多。 日子真的如许恩最初的设想一般一步步归于平淡。 每日里,不是在花店里同李茵蕙、王以岚斗嘴侃大山,就是在二楼构思小说。店里的生意渐渐收支平稳,并有盈利的趋势。动起笔来常常思如泉涌,一写就是一下午,许恩才发觉原来自己不止会打架,生活也不止是谋生。 而且,每天雷打不动的鲜花甜品速递。 许恩吃着甜甜的小蛋糕,看着一束束鲜花,胃里甜,心里甜,嘴里酸。 “真是的,明知道我开的是花店,还天天从别处给我送花,不是说好的折现吗?” “哎哟哟,我看看,这是哪家的蛋糕,怎么飘进我鼻子里泛酸呢?”李茵蕙边插花边眼神示意王以岚。 李茵蕙比许清音小一岁,高中毕业没有再读书,而是自己出来打工,跟着师傅学插花。王以岚大许清音五岁,因为喜欢这行,所以学得就是茶点。 李茵蕙活泼善良,王以岚温柔知心。平日里李茵蕙和许恩争闹的时候,王以岚总像个大哥哥一样一旁看着、笑着。 “也就一般般啦,不如以岚哥做的好吃。”许恩故意贱兮兮的扭捏道:“不过,送都送来了,不吃可惜了,下次还是告诉他折现得好。” “呃,我受不了了,以岚哥,你看她,赤裸裸得炫耀。” 王以岚看着两人宠溺一笑,“所以,茵蕙你是不是也要抓紧时间了?” 李茵蕙一滞,随后将头别向一边,“抓紧什么时间啊?关我什么事?” “抓紧时间让我也尝尝酸溜溜的小蛋糕啊。”许恩捧着小蛋糕就凑到李茵蕙跟前唧嘴。 “许恩!” “在呢!” 见两人停了打闹,王以岚才试探性问到:“小恩,是谈男朋友了吗?” 第24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4 “他还在追我呢?” “哦,可以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吗?” “对啊,你说说,我和以岚哥帮你把把关。” 许恩咬着叉子,回想了一下和骆骁的少得可怜的两次相处,这个不能说,会被哔哔掉。又想了想对骆骁的了解,呃,几乎全是源于许清音曾经职场上或多或少的听闻,更没得说。 这样一看,许恩有些气馁,自己居然在这么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将自己完全交代出去了。 李茵蕙以为许恩不想说,推了推她,追问:“说说嘛,什么样的人?干嘛藏着掖着?虽然你说是在追求阶段,可你这一副热恋的酸臭味,看起来随时都会答应的样子。啧啧,要不讲讲你们的感情发展史?” 感情发展史?许恩细细咀嚼着这五个字,思索了下,觉得她对骆骁的感情全靠自我攻略,脑补了一堆不可描述,硬生生把自己拿下了。呃,这是能说的?好丢人。 “我们,”许恩结结巴巴的开口。 “你们什么?”李茵蕙眼睛闪着精光,追问。 “我们,嗯,就是电视剧里那种很普通的转角遇到爱。”对,酒店走廊转角遇到冯凛,被他送去和骆骁酱酱酿酿的那啥爱了。 李茵蕙:…… 王以岚:…… 李茵蕙不信:“什么玩意?” 许恩摸摸耳朵,眼神飘忽:“就是这样。” “切,不说拉倒。”继续回去插花。 王以岚:“是才认识的人?” “昂。” “小恩,你刚入社会,别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冲动,保持清醒,多想想,多看看。对的人总归是对的。”王以岚冲了一杯茶递给她。 “好苦。”许恩以为是香浓的,喝了一大口。 “慢慢回味。” “奥。”许恩似懂非懂地点头。 就在许恩以为她基本已经远离了许清音的生活圈时,又接到了邵厉行的电话,说是邵老爷子八十大寿,想让她随许父许母参加寿宴。 接着,是许母的电话,邵老爷子也是看着许清音长大的,本来就是照着邵厉行媳妇对待的,虽说命运弄人,但老爷子还是很喜欢许清音的。 心塞啊,记忆里,邵家老爷子确实对自己不错。好烦,又是拒绝不了的。 一想到许清薇那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剐的眼神,再是自己看邵厉行那痴恋缱绻的目光,最后,火辣辣的四目相对,呵呵,精彩啊。 这种场合,骆骁必然也会去,哇哦,毁灭,撕扯。 许清音呀许清音,这样下去我的心脏还受不受得住。 果然,傍晚,花店刚歇业,骆骁就来了。 “嗨!” “嗨!呵呵!”明明最亲密的事都做了,还是很尴尬。 骆骁挠挠头,眼神飘向一旁,“明天有空吗?” 来了,来了,果然,我就说肯定会去。 “是邵老爷子的生日宴吗?” 骆骁一愣,恍然,刮了刮鼻子,“哦,是的,你们两家是世交。” 呵,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跟萌心初动的小年轻一样。 “你笑什么?” 许恩凑上前,笑眯眯地说:“笑你可爱。” 不给他反应,就关了花店门,朝他伸手:“走,请你宵夜。” 骆骁低头,看着对他扬了扬的小手,有点迟钝,在许恩准备缩回去的时候,一把握住。 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不松不紧,虚虚的轻握着,在夜市里晃荡。 许恩斜眼看了下两人握着的手,随步调有规律的摆动着。 很好,松了怕跑了,紧了怕碎了,一点也没有温馨浪漫的感觉。 这样想着,许恩禁不住用力捏了捏。 骆骁侧眸,“怎么了?” “没事。” 骆骁疑惑的看着气鼓鼓的许恩,自己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这是怎么了? “你……” “你吃什么?” 骆骁刚一开口就被许恩打断,反应了一下,“哦,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许恩停下脚步,盯着对方,皱了皱眉。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总就是觉得这个氛围一点也不像恋爱。谁家谈个恋爱小心翼翼的?彼此都是纸糊的吗?话多点声大点是能震破还是怎样? 被许恩盯得发毛,骆骁的声音没了底气,“怎,怎么了?” “哎,算了,慢慢来。”许恩自我安慰。 “嗯?” “你今天找我有事?”许恩换了个话题。 “我想让你作为我的女伴陪我参加邵老爷子的寿宴,不过,你应该需要同你父母……” “我同你去。” “什么?” 许恩一字一顿,“我说我同你去。” 骆骁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你会……” “别瞎以为。”许恩今晚第三次打断他的话,“除非你不愿意?” “不会,我说了,往后,我追你,光明正大的把你摆在明面上,决不让你受委屈。” 许恩点头轻笑,“嗯,我信你。” 第二天,骆骁一身正装出现在花店门口,后面跟着周末、林修。 许恩看着眼前这个冷峻薄情,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在自己出来的一瞬间,笑得跟蜜一样,忍不住乐了。 俯身凑在她耳边,说:“又坐上了?” 暖暖的气息呼在骆骁脸侧,连带心头也痒痒的。索性将人一扯带进怀里。 “啊。”许恩一惊,一手抓住骆骁,一手抓着轮椅把手,“你做什么?” “就能站起来了。” 骆骁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操控轮椅朝街对面的商场去。 周末和林修相视无言,紧紧跟上。他们这没眼看的老板啊。 李茵蕙倚在花店门口,边张望边叹息:“哎,可惜了,又帅又有钱的一个人,可惜。” 却没注意到身后,王以岚阴晴难解的神色,目不转睛的盯着离去的两人,好一会才散开。 商场里,许恩恨不能捂着脸钻进骆骁怀里,好丢人啊,骆骁还不肯放他下来。 “你是听不到议论声吗?” “嗯?有吗?什么议论声?” 许恩瞪着他,“说我欺负残疾人。” “可残疾人愿意被你欺负啊。” 许恩:…… 许恩:“放我下去。” 骆骁:“不放。” 周末、林修:放她下来,我们也受不了周围人的眼神了。我那没眼看的老板啊。 算了,许恩索性低着头玩手机,爱谁谁。 第25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5 骆骁:“到了。” 许恩抬头:“嗯?”一家女装店。 骆骁:“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没有就下一家。” “哦,好。” 本来也处在围观状态的店员们,看到许恩进来,忙迎了上去。 “女士,有什么需要为你服务的吗?” 许恩:“谢谢,我先看看。” 店员:“好的,您先看,随时叫我。” 转了一圈,试了几件,骆骁都给了中肯的评价。 许恩不是爱逛街的人,想着差不多合适就可以了。 许恩:“这件?” “还不错。” “那这件?” “嗯,好看。” 许恩白了他一眼,提起两件衣服,看向周末和林修:“你们说。” 林修、周末:…… 骆骁也看向两人,“说话。” 林修、周末:……说什么啊,我那没眼看的老板啊。 周末刚说句:“要不,两件都拿上?”就被许恩瞪回去了,这三个男人,没一个可参谋的。 骆骁:“你若实在拿不定主意,就都拿上,我们再去别家转转。” 许恩挑眉:“你掏钱?” 骆骁点头,周末转身就去付款。 许恩:……呃,我忘了,不能挑战霸总的财力,说顺嘴了。 骆骁看着有些蔫的许恩,又把她拉回到自己怀里。 “再看看?” 许恩摇头,“不了,两件够应付就行了,我平常不穿礼服。” “那去买零食?” “哄小孩呢?” “我大你快七岁,差不多算是。” 许恩腹诽:我大你六岁,哼。 骆骁揉了揉许恩的脑袋,许恩忙打开他的手,怒斥:“别动,揉乱了。” 骆骁宠溺得望着她,“好,那小丫头想吃什么啊?” 说着,又搂上许恩,操控着轮椅前行。 周末付了款,提着袋子,同林修默默跟上。 “骆骁?”一声惊叹,从不远处传来。 骆骁转身,是骆臻,骆骁的二叔。 骆骁面无表情,淡淡出声:“二叔。” 骆臻身后的年轻男子对着骆骁一点头,“大哥。” 许恩听闻,尴尬的就要起身,却被骆骁紧紧的箍在怀中。 骆骁对着她暖暖一笑:“无妨。” 骆臻从刚才就看到他这个总是板着一张脸,大写着天下人都欠我的侄儿,怀里抱着个小姑娘,笑得直冒傻气。却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脸又黑了回去。 “你这是?”骆臻略一迟疑,问道。 “如你所见。” 骆臻身旁,刚才惊呼的女子不可置信地说:“骆骁,你怎么能这样?”接着,生气地指向许恩,喊道:“她是谁?” 许恩蹙眉,年纪不大,礼貌没有,好讨厌。 骆骁面色一沉,话依旧是轻飘飘地说出:“如此没有礼貌,二叔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子女的?” 那女子忙后躲一步,看起来有些怕骆骁,抓紧骆臻的胳膊就往其身后藏了藏。 骆臻看了她一眼,说:“嫣儿,谁让你直呼你大哥的名字了?” 骆含嫣低头一缩,怯怯懦懦地低声道:“对不起,大哥。” “跟她道歉。” 骆含嫣抬头,瞪着眼,反抗道:“凭什么?她是谁啊?明知道你腿受伤了,还坐你腿上。说不定就快好了,被她压得更严重了怎么办?她那么胖。” 诶?我胖?许恩怒视着她,头侧到骆骁肩上,低声询问:“我能揍她吗?” 骆骁眼含笑意的回答:“可以。” 意识到骆骁很看重眼前这个女孩,骆臻厉声道:“嫣儿!” “我说错了吗?你看她,大庭广众下像什么样子?”似想到了什么,又说:“大哥,姜陶姐姐就快回来了,你这样子,怎么对得起她?” 许恩本来正因为被说胖在生气,听见骆含嫣的话,怔愣了片刻,看向骆骁,却发现骆骁也正看向自己,眼中稍纵即逝的心虚,让许恩陷入沉思。 姜陶?霸总的青梅竹马?白月光? “二叔若是实在没空管教弟弟妹妹们,我不介意代劳。” 骆骁一直以来给大家的印象都是淡情薄爱之人,对人对事都是淡然处之,不嗔不怒、不痴不狂、不喜不悲,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缺乏七情六欲的工作狂,而这样的骆骁,更让人畏惧。 骆含嫣吓得不再言语,而骆臻陪笑似的,说:“嫣儿还小,我替她道歉。你是大哥,就让着她些,日后少不了你多教导。” 骆骁没再理会,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兴许是受不了这样的胶着,骆臻又随意说了几句,带着儿女离开了。 骆骁看着怀里的女孩,拧着眉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计划在进行着,可没有办法一步到位,姜陶,要赶紧解决好。 “你……”生气了吗?骆骁轻抚许恩后背,本想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可话到嘴边,成了,“想吃什么?” 许恩这才抬头看着他,这就是你要解决的事情吗?就是因为姜陶才犹豫了这么久,才让我等的吗? 那我算什么?第三者插足?横刀夺爱?想要一个解释,可私心又不想开口。或许不问就不会有冲突。 “怎,怎么了?”许恩的目光太平静了,平静得让骆骁更加心虚,说话都在打绊。 许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无所谓地一笑,“不吃了,胖。” 骆骁知道她是在岔开话题,便顺着她说:“哪里胖了?” “你不是也说我重了吗?”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见你太瘦了,胖些好。” “哪里好了?”故事里的千金小姐都是身高一米七、体重不过九十。之前许清音也是如此,不过被我贪嘴吃破百了,相较之下,自然是胖。 “手感好。” 呃……我一时间无言可对。 骆骁把许恩往怀里带了带,语气更加温柔。“好啦,想吃什么?” “火锅。” “好。” 多余的话许恩没有提,一切的不开心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用来调情即可,不必深究。 下定决心接受这段意外起,许恩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珍惜当下,享受当下,只要自己感觉是真的,那就摒弃一切疑虑去信他。万一呢?生活中存在太多的万一和如果,历经冷暖,悲喜自知,我能看到你的好,对我的真,就够了。其他的,砸到自己面前了再说。 所以,火锅吃得很开心,游乐场玩得很欢乐,看不见的彼此的笑声很多,看得见的彼此却有抑制不住的沉默在蔓延。 第26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6 花店门口。 骆骁闪烁其词,“我……” “我答应了等等你,就会等等你。”许恩没有要他的解释,“很晚了,回去。” “好,晚安。” “晚安。” 躺在落地窗前,一开始以为自己更多时候是许恩,倾向于平淡,不争不抢,避让是非;现在倒觉得自己更多是许清音,小女生的心性越发明显,会气恼会期待。也或许…… 时间很快来到邵老爷子寿宴。 许恩没有给邵老爷子准备生日礼物,因为骆骁说礼物他来准备,他会在寿宴上承认她的身份,她从此便和他是一体的,谁家两口子各送各的礼啊。 许恩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恰好自己也不想费神。 寿宴当天,骆骁到花店接了许恩一起过去。 骆骁穿了一身休闲西装,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简约活力,跟许恩低调俏皮相得益彰。 骆骁给出的解释是,自己平日里正经惯了,总是板着。跟许恩在一起才能体味活着的美好。 寿宴办在邵家老宅,地处近郊,依山傍水,静谧远人,很适合修身养性的地儿。 到地儿以后,许恩刚准备开门下车,被骆骁拉住手摁下。 骆骁先行下车,在周末的协助下坐到轮椅上。 “不错啊,还真是年轻了。”不远处,卓延飞调笑道,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冯凛,“你瞧这人,说好一起慢慢变老,他却独自装嫩扮小,人心不古啊。” 冯凛端详了一阵,认同道:“是看起来青春活力了些。” 骆骁没理两人,径直停在另一侧车门,打开,将许恩抱下,放到自己腿上。 许恩反抗,“不行。” “为什么不行?” “场合不对。” “哪里不对?” “那么多人,这样子又要被指指点点了。” 骆骁不悦,似若委屈地说:“谁会对别家夫妻恩爱指指点点啊?” “啊,这,这,这……”卓延飞见了鬼一般指着骆骁手抖结舌。 冯凛虽没见过骆骁这般没脸的样子,但知道许恩对他的重要性也就早早做了心理建设,可此刻还是被惊到了,比他想象中的没皮没脸更加没皮没脸。 叹了一口气压下卓延飞抖在半空里的手,“行啦,少见多怪。” 卓延飞转头,依旧一副惊魂不定,“你,你见过?” “呵呵,当然,没有。” 许恩无颜,见宾客渐至,却被骆骁紧紧抱着,“放开。” “不放。” “放不放?” “不。”一声比一声坚定。 “靠,没眼看了。”冯凛揉了揉眉头,往里走。 卓延飞还是难以相信,问周末:“你家老板失心疯了?” 周末也觉得没眼看,默默得提了贺礼,对卓延飞说:“卓总,请。” 许恩现在只觉得骆骁幼稚得不行,于是哄着说:“我父亲母亲应该也到了,这样会让他们遭人议论。” 是啊,第一次见岳父母不能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个登徒子。 这才放下许恩让她自己走,但手却还是紧紧的握着。 “清音?”正巧,出门迎客的邵厉行看到了这一幕。 “厉行哥哥。”又是不过脑就先张嘴了。 看着许恩对邵厉行仰着头眉开眼笑,骆骁握着许恩的手用了用劲。 啧,许恩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某人已经生气了。 邵厉行看向两人紧握的双手,还有骆骁那示威的眼神,故作疑问:“骆董,您和清音?” 骆骁抬眼,挑衅的目光直插邵厉行,扬起两人紧握的双手,坦然道:“邵总,如今所见。” 邵厉行皱眉,清音不了解骆骁,不清楚骆家的情况,自己还是有所听闻的。清音年少,骆骁不是良配。 “怎么?邵总,不欢迎我们?” 邵厉行侧身,礼让,“怎么会?骆董,里面请。” 骆骁不容分说地抱过许恩坐在自己腿上,操控轮椅往里走。 许恩还未反抗,耳边就收到骆骁不悦地命令:“坐好,进去放你下来。” 呃,算了,还好这会人不多。 只是,许恩回头,邵厉行正一脸忧心地看着她。看来,邵厉行也比自己了解骆骁。 能出现在邵老爷子寿宴上的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宴席开始前,都在相互恭维试探。 许恩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人际关系,无奈骆骁始终不松开自己的手。好在除了冯凛、卓延飞无人的时候过来调侃两句,他也不与人主动攀谈,免了许恩许多尴尬。 卓延飞:“骆老板,你也不给兄弟介绍一下?这位伶俐乖巧的小姑娘是何许人也啊?” 不等骆骁说话,许恩趁机抽出被他握得出汗的手。又伸手对卓延飞笑嘻嘻地说:“许清音,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啊,小妹妹,不过,别对我笑得那么灿烂,我怕挨揍。”说着,就准备跟许恩握手,手没碰到,就被骆骁一巴掌拍掉。 骆骁顺势又拉起许恩递出去的手,被迫开口:“他叫卓延飞。”又瞥了一眼冯凛,“这是冯凛,你见过。” 许恩轻哼,“岂止见过?” 这是记仇了?冯凛冤枉,“我说许大小姐,别对我这么大恶意啊。” “做了坏事,还不许人记恨?”骆骁冷哼。 冯凛顿时张大了嘴,缓了半晌才说:“哎哟,我去,骆疯子,混蛋啊你。”又对着卓延飞诉苦:“你,你看见了没,这叫什么啊?” “他叫得了便宜卖乖,你叫猪八戒照镜子。” 冯凛还要说什么,就看见许氏夫妇往这边来了。遂拍了拍骆骁肩膀,打诨:“好好表现。”就拽着卓延飞离开了。 许恩自然也看到了临近的父母,忙甩开骆骁的手,低头:“爸,妈。” 许母:“诶,音音。” 许母与许父相视一眼,看向骆骁,“骆董。” “伯父,伯母。”骆骁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能端着,一定要有礼貌。虽然清楚许恩一心想脱离许家,但对父母依旧恭敬。 许父许母没想到骆骁会这样称呼他们,加上刚才远远看到的,心下自然明了。 许父也不旁敲侧击,直言道:“敢问骆董与小女是什么情况。” 骆骁毫不避讳,“在下痴恋令爱已久,不曾上门拜访,是因为她尚未答应我,请伯父伯母勿怪。” 还没答应手就拉那么紧? 第27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7 即便与骆骁接触不多,但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多传闻他冷面无情,清心寡欲。所以,许父拿不准他对自己闺女究竟有几分真,况且骆家庞杂,纷争不断,对音音来说,不是好去处。只是看自己闺女这羞涩乖巧的模样,怕是已不能自拔,说是尚未答应,糊弄谁呢? “老公?”许母见许父愁眉,也不由担心。 “音音。”许父声音和蔼中透着质问。 “父亲。”许恩抬头。 “你说。” 哎,就知道今天不会平静,第一波来了。 “爸,妈,我喜欢他。”话不说多,就撒娇,就任性,在父母跟前不用讲理,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得亏许父没胡子只剩瞪眼,平日里那个持重精明的姑娘一恋爱就崩人设,才躲开了邵厉行,又撞上了骆骁。 许母语重心长地说:“音音,爸妈不反对你恋爱,只是要先以自己为主,不要盲目冲动,当然,能遇见合适的最好。” 许母是怕她在邵厉行那儿受了刺激,才会寻上骆骁这样的人。就又对骆骁说:“骆董,小女单纯任性,您多担待,若是有误会,念她涉世不深,可先于我和他父亲说。” 这是怕我欺负她?骆骁心笑,我也不敢啊,“伯父伯母放心,我对她是真心的。只有她欺负我的份,我一切以她为先。” 许恩瞪他,我何时欺负过你? 看这两人的样子,不像玩笑,且骆骁的态度诚恳,许父许母也就不再说什么,再多观察观察。若是……我们许氏也不是好欺负的,是许清音永远的后盾。 许父许母刚一走,骆骁又拉了上许恩,还往身前扯了扯,说:“看许总刚才的架势,我若欺负了你,他能拿许氏跟我拼命。” “你怕吗?”许恩自然知道许氏夫妇对许清音的宠爱。 “我不怕为了你跟任何人拼,我只怕伤了你在意的人,你记恨我。” 骆骁的认真许恩听进心里,不感动是假的。从走肾到走心,许恩的心路历程发展得难以言表。 偶尔透出的不真实,让她害怕,怕久守的心门,被欲望之火引燃,绽放出瞬美的烟花,将幸福冲顶时,化成万千星火撒进尘埃,裸露的心房被覆尘灼得满目疮痍。 许恩自嘲,我输无可输,我赌得起,可他呢? 知她所忧,骆骁指尖微动。 手心的挑逗,令她由心一笑。 不多时,交谈声禁,宴会开始。 邵厉行代表主家上台发言,许清薇静跟其后。 看起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许清音忍不住心塞,哎。 骆骁:“不开心?” 许恩:“安静。” 骆骁心塞。 邵厉行:“今日是我爷爷八十大寿,欢迎诸位惠临邵家老宅……”一番场面话结束在众人的恭维祝贺声中,彰显了邵老爷子的江湖地位。 贺礼堆满了偏厅,光看礼单,就知道都是价值不菲的珍稀物件。 许恩悄悄问骆骁:“你送了什么?” “不是我送了什么,是我们送了什么?”骆骁纠正她。 许恩敲他,“别贫。” “老爷子什么没见过,不稀罕那些个摆件,中看不中用,我送了他实实在在的。” “什么?” “当然是有关邵氏利益的。” 许恩不问了,她大概知道,但她不想参与任何跟商业有关的事物。 “爷爷。”甜腻的声音响彻全场。 “嗯,薇薇来了。”邵老爷子对孙媳妇人选无感,向来儿孙自己决定。毕竟他若是喜欢,做不了孙媳妇,认孙女也是可以的。 许清薇半蹲,伏在邵老爷子膝上,撒娇卖萌,“爷爷,我跟厉行哥哥,可想您了,只是管家爷爷说您喜静,不能常来打扰,要不然我肯定天天来陪您。” 邵厉行也上前,“爷爷。” “嗯,好。”邵老爷子对邵厉行这个孙子是极为满意的,年纪轻轻一番作为让很多商场老玩家都敬佩不已。 “对了,清音来了没?”邵老爷子问邵厉行。 一听邵老爷子主动问起许清音,许清薇立马变脸了,怎么到哪儿都有人惦记许清音,她都离开许家了,这些人怎么回事。可在邵老爷子跟前,许清薇又不能表现出厌恶,只能装作忧心地说:“音音她离家了,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倚仗什么?” 声音不大,全场听见。 许恩从进场就避人,跟骆骁低调的在角落吃喝,许清薇没看见她,以为她没来。 骆骁拉了一把许恩,“你想打她不?” 许恩白了他一眼,提步上前,进入众人视线,对着邵家长辈一行礼,轻声说:“邵爷爷。” 许清薇呆住,她怎么来了?今天同父母来没有看见她啊,她同谁来的?这儿这么偏,她怎么来的?等看到紧跟在她后面的骆骁,许清薇懂了。恶狠狠地捏紧拳头,她怎么能? “清音来了,来,到爷爷这儿。”邵老爷子招呼许恩过来。 许、邵两家一直交好,许清音和许清颂也是在邵老爷子眼皮底下长大的,同亲孙子一般,即便现在许家发展不如邵家,但对孩子的感情都还在。 “爷爷,祝您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日日有茶吃,时时有笑颜,越笑越可爱。” “哈哈,你这丫头,惯会哄人,倒不见你来看过老头子。” “没有的,爷爷。”许恩表情变得认真,小声道:“人言可畏,我不想给您和厉行哥哥带来不好的议论。” 邵老爷子脸色一变,呵斥:“我看谁敢?” 周围人听见,立刻噤声,这是怎么了? 许清薇还沉浸在对许恩的愤恨以及她勾搭上骆骁的不可思议中,就被邵老爷子拉起手,跟许恩的手放在一起。 邵老爷子拍了拍两个孩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焉知祸福,你们应该珍视彼此,更加亲近才是。” 许恩:“嗯。” 许清薇忙表心意,“之前是我不懂事,就像我妈妈说的,我跟音音或许是上天赐给她的双生姐妹。我不该同她争抢的,若是可以……厉行哥哥本该是音音的……”说着,泫然欲泣。 “好孩子,这都是那些个迂腐愚昧之人的过错。”邵老爷子安慰着许清薇,顺带瞪的邵父邵母冷汗直冒,“事已至此,薇薇是我的孙媳妇,音音就是我的孙女,都是一样的好孩子。” 许清薇怔愣:孙,孙女?那不是比孙媳妇亲? 第28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8 看着聊得欢的三人,骆骁知道许恩不会主动介绍自己,只能自己去显眼。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操控着轮椅到邵老爷子面前,恭敬道:“老爷子。” 邵老爷子一愣,早就知道倾夏联合这两个年轻娃娃傲的不行,尤其是这个骆骁,更是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所以,请柬发出去也没想着人会来。如今这般唐突出现,还如此有礼貌,这是作何? 许恩眼神质问:你要干嘛? 骆骁理直气壮回望:等你介绍我花都败了,我不得自己来。 许恩:下去。 骆骁:不。 两人的横眉冷对看在邵老爷子眼里是另一番情形,瞬间就明白了。 “哈哈哈,骆董,能来给我老头子贺寿,实属意外啊。”顿了顿,“不过,这是?” 骆骁:“老爷子说笑了,不论在哪儿,您都是前辈,都值得晚辈敬重学习。” “哦?”邵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告诉他,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 骆骁又近了一步,“我是作为许清音的家属来的。” 许清音:……好得很。 邵老爷子:“哈哈哈哈哈,好,好,不错。” 不远处的冯凛、卓延飞:丫的,真没眼看。 “大哥,卓总。”一男子过来与二人打招呼。 卓延飞打量了一眼,笑道:“哟,这不是冯家少主吗?” “卓总说笑了,小弟自知愚笨,只是暂代兄长替父辈分忧而已。”冯冽显得十分谦逊。 卓延飞:“小冯总不必过谦,有实力自然要展露,身处高位,无需藏匿。” 冯冽对卓延飞回笑,又对冯凛说:“大哥久不回家,爷爷和二叔经常念叨,您有空多回家看看。” 冯凛轻点头,说:“知道了,家里的事,你多操心。” “嗯,大哥跟卓总聊,不打扰了。” 卓延飞:“你这个弟弟如何?” “能力尚可,手段略温柔,随了我大伯的性子。” 卓延飞:“可惜了,还是年轻。我可知道你们家有个能力不大野心不小的纨绔。他若是不成长,下场不会好。” 冯凛斜睨着卓延飞,胸有成竹地说:“不劳你操心,有我在,乱不了。” 卓延飞调侃:“那倒是。不过,你不是不愿管吗?” “无事便不管,有事,另当别论。”冯凛喝了一口酒,目视远方,话锋一转,“话说,邵老爷子大寿,你们卓家不来人吗?” 卓延飞嘲讽道:“哼,你代表不了冯家,我可代表得了卓家。我只是不务正业,又没有另立门户。” “诶,我去。”这洋洋自得的眉眼是在讽刺谁? 在众人如火如荼的借着这个场合为自家牟利的时候,总有几处不能摆到明面的谋划在无声骚动。 目睹骆骁所为的骆霆、骆臻着实震惊,同时也气愤不已。他如此做至骆家颜面于何地?将与姜家婚约视为儿戏? 一旁还有骆含嫣煽风点火,“大伯,你看,我就说大哥包了个小情人?没想到还是许家那个假千金,太丢人了。” 骆臻:“嫣儿,休要胡说。” 骆含嫣嘟囔:“我说错了吗?你看那样子,哪里比得上姜陶姐姐。” “呵,骆总还真不把我姜家放在眼里啊?”一声怒喝由远及近。 骆霆正色道:“姜兄切莫生气,待我了解清楚,自当给您一个说法。” 姜正辉冷声轻蔑道:“你那好儿子如此高调,怕是早已不把我姜家放在眼里了,还谈何两家交情?如此明显的事情,没什么可了解的了。我还没有愚昧到自欺欺人。” 骆臻也陪笑道:“姜总,您先消气。骆骁对那许家养女也就是玩玩而已。她与贵千金相较,高下立见,骆骁不会那么愚笨的。” “哼,我姜家千金还不至于去跟一个不明不白的弃女争夫,丢不起这个人。” 骆霆:“姜兄,依我们两家交情,骆家无人敢轻看令爱。待我收拾了逆子,定当带他登门赔罪。” “哼,望骆兄能管好儿子,给我姜家一个说法。”说完,负手而去。 “去,”骆霆气到音颤,对骆臻说:“去把那个孽子给我叫过来。” 许恩正逗着骆骁吃东西,就看到骆臻冲着他们过来。 许恩使了个眼色给骆骁,骆骁回身,笑容立敛。 “二叔。” 骆臻颇为无奈,说:“走,你父亲找你。” 骆骁操控着轮椅前行,发觉许恩并未跟上,而是在原地望着他。 骆骁抬手。 许恩会意,上前,将自己的手递上。 骆骁握着,轻捏了两下。 骆骁:放心。 许恩回笑。 看着跟在骆臻身后,双手紧握的两人,骆霆差点没背过气去。当即呵斥:“你做什么?” 骆骁如初见邵厉行时一样的动作,扬起与许恩紧握的双手,淡然道:“如你所见。” 骆霆气到手抖,怒点骆骁,一时间口不能言。他没想到这个儿子叛逆归叛逆,可从未拿家族利益玩笑,明知与姜家联姻百利而无一害,怎么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糊涂。”骆霆痛斥:“你若是想玩闹,随你,但怎能摆到明面上?你可知此举已然惹怒姜家。快快与她分手,同我去姜家赔罪。” 骆骁蹙眉,“谁告诉父亲,我是在玩闹?” 骆霆震怒,“难不成你还真想娶她?” “有何不可?” “哼,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许家弃女,被邵家退婚,妄想入我骆家大门?你怎么敢?” “有何不敢?”许恩突然出声,柔和平缓,丝毫不惧。 骆骁没想到许恩敢争辩。 “你,你,”骆霆怎么都想不到一个许家弃女胆敢这般同他讲话,“果然是弃女,如此没教养,难怪许家不要你。” “谁说她是许家弃女了?”许母从进场看见骆骁开始,一直担忧许恩,所以目光有意无意的随着许恩活动。本来看见骆骁敢公开称自己为许清音的家属,心里踏实了不少,可转瞬就见骆霆在羞辱许恩,便毫不犹豫为许恩撑腰。 “妈!”见许母一脸怒容,见不得自己受辱,许恩收起的心又起涟漪。 “音音,莫怕,我许家虽不如骆家家大业大,但也绝不任人欺辱。”许母看向骆霆,气势不输,直言:“许清音自进我许家大门便是我许家正统千金,何来骆总弃女一说?” 第29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29 骆霆一怔,不想许夫人居然会替许清音出头,也不想在这个场合得罪人,就收了收语气说:“即便是养女,于许家而言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配我儿也不合适。” 许父紧随许母之后,“我许家子女三人,皆名正言顺平等承袭我许氏家业。即便你骆家现下强于我许家,可世事难料,我许家女未必非要配你骆家。” 一听许恩要与自己平分许氏,许清薇瞬间坐不住了,惊呼一声:“爸!”就要上前理论。 邵厉行一把拽住,在其耳边说:“薇薇,此刻莫要争。” 许清薇不甘心,生怕许父真的将家业分给许恩,可抬眼看到许父怒瞪了她一眼,才止步。 此刻,这边的争论已引来不少围观之人,纷纷杂杂的议论声再次侵袭了许恩的听觉,搅得她脑子一片混乱。 许恩烦躁得揉了揉头,眉目紧蹙,焦虑风卷思绪,心脏也有些许抽扯。 骆骁察觉到许恩的不适,忧心不已,双手紧握,想让她安心。 见围观人愈多,骆霆也沉不住气了,反驳道:“哼,再怎么说也是邵家退婚的养女,别家不要,还想扰乱我骆家。” 何露露本来一直在看热闹,听到骆霆反复拿许恩身世说事,实在憋不住,顶撞道:“骆伯伯,邵厉行分不清鱼目珍珠,是他无知。再说,你家骆骁什么样,你不清楚吗?冷血冷肉冷面阎王,不见得多好。” “你是谁家姑娘?休在此胡言。” 何露露又要上前,被何父往后一带,“长辈说话,你不要插嘴。” “谁说是我邵家不要的?”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邵老爷子,气定神闲地缓缓开口。 骆霆再次惊疑,怎么?这邵老爷子也要替许清音出头? “邵老爷子?” “清音是老头子我看着长大的,厉行无缘,若这丫头愿意便是我的孙女,入职邵氏,我百年后,亦可继承我的产业。” “什么?” 许清薇彻底懵了,为什么? 一席话,满庭目瞪口呆,一时间所有的议论声都转为各自内心的谋算。 许父也惊着了,忙上前,恭敬道:“邵叔叔,不可…” 话未说完,被邵老爷子扬手打断,“我自有打算。” 邵老爷子同邵父邵母一样看中的是许清音的才华,若是愿意改投邵氏,分她些产业也未尝不可。毕竟同龄女孩出色的不多。 骆霆已被接二连三的驳斥击得不能言语,他没有去了解过这个许清音,只是听说是许家抱错的闺女,被邵家退了婚,可如今看来,这姑娘没那么简单。 卓延飞:“冯疯子,这丫头还真不简单啊,引得这么多人为她出头。” 冯凛眼睛微眯,不知在思索什么,应道:“我也没想到。” “不过这何家千金也是个直爽的性子。” “怎么?你看上了?” 卓延飞眉眼一弯,略一沉吟,“倒也行,就是不知何家舍得闺女远嫁不?” 冯凛半信半疑地端详着卓延飞。 “看我干嘛?” “看你怎么下网。” 就在大家都相互试探的时候,骆骁开口了。 “爸,许清音是我认定的人。我只是告知您,并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 “好,好得很。”骆霆冷笑离去。 主角都走了,大家也就都散了。 许父许母安慰了许恩几句,看出来骆骁也是真心在意她,就不再多言。 许恩被闹头疼,随意敷衍了两句,让骆骁不要跟着,就往外去了。 晚风送来阵阵凉意,逐渐将许恩躁乱的邪火压了下去,她一步一步在花园里走着。 “胡烂、冷情都不在,也没人陪自己打架。” 许恩突然觉得对不起许清音,那么优秀的女孩,被那么多人珍视,不论是真情还是看重她的才华,都证明她之前的出众。 许恩恍惚了,自己归于平淡,是不是错了,是不是辜负了这个世界的自己?本该有一番作为,傲立商海,能与众家男儿一争高低的女将就被自己随意埋没了。 哎! “清音。”邵厉行追上她。 “厉行哥哥。”许恩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我爷爷说的话,你可以考虑。你若是愿意来邵氏,也算是一份依靠。” 许恩讪笑摇头,“不了。” 邵厉行见她似乎有些伤感,纠结了一下还是提醒道:“骆骁,你还是多了解了解。” 许恩注视着邵厉行,在心底说:许清音,看见了吗?你的厉行哥哥对你的关心无关爱情,无关责任。 “怎么了?” “没事,厉行哥哥去忙,我透透气就好。” “那好,注意安全。” “嗯嗯。” 回去的路上,许恩一直看着车窗外变换的风景,沉默着。 骆骁以为她不开心,只是拉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其实,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整个人放空,就只是静静发呆。 “最近我可能比较忙,但只有有空我就来看你,好不好?” 眼前人在这种时候总是表现出小心翼翼,许恩无奈:“好。” 日子似重复般再次开启新的一轮,开门营业、拌嘴吃喝、关门夜宵、发呆、写作、等骆骁;骆骁来、吃饭、逛街、游乐场、骆骁走、发呆、写作、等骆骁。 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按部就班,有期待,不奢求。 规律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期间,许父、许母、邵母都来过电话,问许恩要不要去欣岚或者久和,许恩都拒绝了。 原因无他,这样挺好。 直到一天夜里,宵夜回来的许恩,在开门的一瞬被人撞进店里,在扑倒前又被一把拉回站好。 许恩吓得不轻,想都没想反身就揍。 来人边避边笑。 嗯?这嬉皮笑脸的,怎么如此熟悉? 对方趁许恩发愣,抓着她一条胳膊,将其转身背对自己圈进怀里。 “小恩恩,才多久不见,又退步了?” 许恩惊喜:“胡烂?” 胡烂松开她,张开双臂,笑得张狂灿烂,“我回来了。” 许恩给了他一拳,嗔怪:“回来就回来,吓我一跳,就不能好好打招呼吗?” “我倒是想。” “怎么了?” “我不得躲开那些跟着你的人。” 哦,骆骁一直派人跟着自己来着。 “冷情呢?” 胡烂表情一凝,又瞬间释然,“她还要一段时间。” 在骆家的追查令下,冷情无法安然回来。那个人给她准备的新身份,还在办理中。 “你一个人回来的?” “嗯。” 许恩沉默,知道是骆骁查得紧,冷情一回国肯定会被他抓住。可胡烂不想让自己管,说他自有办法。 “行啦,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你住哪儿?” “运动馆啊,我又没离职,就是请了一段时间假而已。”胡烂知道许恩担心自己,无所谓道:“放心,他们没查到我。走啦。” 第30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0 日子照旧,只是添了一个胡烂,许恩多了一处发泄的地儿。 意外总是在你最为放松的时刻来临。 这天,骆骁说要跟许恩去约会,许恩就提前来到办公大楼下等他。 怕影响他工作,所以也没有告诉他。 骆骁和冯凛忙完下来,一出电梯就看到在门厅低着头来回踱步的许恩。 “哟,小媳妇来了。”冯凛取笑道。 骆骁刚准备迎上去,就听见一声:“骆骁哥哥。” 一个穿着清新又光彩四射的女孩子,兴冲冲地跑向骆骁,俯身,抱住轮椅上完全呆住的骆骁。 而骆骁此刻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门口正望向自己的女孩,看到她眼中的欢喜一点点消散,转为期待,而后失望,最终归于淡然。 冯凛也惊住了,姜陶提前回来了,毫无预兆。 姜陶兴奋地说:“骆骁哥哥,我回来了,想我了吗?” 骆骁和冯凛都看到门厅怔了半晌的女孩,目光下落,垂眸片刻,转身离去。 骆骁一把就要推开姜陶,站起身来去追,幸亏冯凛反应快将他一把按回轮椅。 姜陶似乎感觉到骆骁刚才有一下要起来的动作,起身盯着他:“骆骁哥哥,你的腿?” 冯凛回身,似笑非笑地说:“姜大小姐何时跟我家骆骁这么熟悉了?” 姜陶努嘴,气气得说:“冯凛哥哥,是我家骆骁,不是你家骆骁。” “还没订婚呢?姜大小姐还是矜持点好。” “哼,关你什么事?我这次回来就是嫁给骆骁哥哥的。” “够了,”骆骁气息不稳,许恩就这样不闻不问地离开了,走时的眼神明显是失望了,“周末,送姜小姐回家。” 姜陶睁大眼睛,似不可置信,“骆骁哥哥,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了,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干嘛急着送我回家?” “我还在忙。”说着,操控着轮椅往回走。 姜陶气得跺脚,“骆骁哥哥!” 冯凛掏了掏耳朵,看向周末,“没听见吗?送姜大小姐回家。” 转头又低声对周天说:“去跟着许恩,看她安全到家。” 办公室里,骆骁一言不发,眼神晦暗不见底。 冯凛冷不丁来了句:“这姜陶二十六了?我记得是比我小两岁。那么大人了,卖什么萌啊?还当自己十七八呢?鸡皮疙瘩掉一地。” “有事说事,没事出去。” “行啦,走到这一步了,你就再忍忍。刚才要不是我按着你,你是不是就冲出去了?” “你是没看她眼中的失望吗?她转身离去的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放弃了我一样。”骆骁咆哮道。 “所以呢?你现在追出去,跟她解释清楚,她原谅了你,你们就能毫无阻隔的在一起了?”冯凛安慰道:“许清音那么聪明,她不是说了等你吗?” “可我不敢让她再等了。” 冯凛扶上骆骁的肩头,用力捏了捏,看向远方,沉声道:“快了。” 姜陶对骆骁的感情并没有很深,只是她看重的是自己在姜家的地位和利益,和骆骁联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残废更好,她贪玩的性格更能得到放纵。 自打姜陶回来,几乎每天都要在骆骁跟前露个脸。 别说骆骁了,冯凛都快无语了,这姜大小姐是有多闲。 而许恩,那天回去一直很平静。李茵蕙和王以岚发现她连续两天无精打采,也不说话,关心了好几遍也没回应,只当她心情不佳,便哄着逗着。 骆骁反反复复的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彷徨不决,也接不到许恩的电话,只好命林修亲自跟上,别出意外。 直到第三天,许恩完全崩溃了,一个人坐在夜迷离,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吐了一回又一回。 “为什么感觉不到醉?” “那就别喝了。”身边突然出现一人,将许恩送到嘴边的酒夺了过去。 许恩抬头,朦朦胧胧看到个熟悉的虚影,伸手重新拿过一瓶酒,“你怎么在这儿?” 卓延飞再次夺走酒瓶,笑道:“我的店,我不能来吗?” “哦。”许恩似懂非懂地点头,“夜迷离也是你的。” 见许恩不再抢酒喝,卓延飞往沙发上一靠,“聊聊?” 许恩头晕得厉害,但脑子还算明白,也往后一仰,“好,聊。” “知道骆骁和冯凛为什么离开家族自己创业吗?” 许恩摇摇头,说:“知道,他们想要自由。” “是啊,家族里羁绊太多,他们都不喜欢被掌控,所以拼了命的创业,拼了命的证明自己。可是,骆骁和冯凛不一样,你知道吗?” 许恩没说话。 卓延飞:“冯家的家主是冯凛的爷爷,他的父辈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想直接从孙子辈里找继承人,而孙子辈人数众多。冯凛虽然是最出众的那个,但他不服管教,自立门户。冯老爷子完全可以找一个虽不如他但好掌控的孙子来继承,所以,冯凛可以逃开。” 卓延飞看眼许恩,继续道:“可骆骁不一样,骆家的家主是他的父亲,而他又是他父亲的独子,搁古代就叫唯一的嫡子。所以,骆骁逃不开。可骆骁不甘被摆弄,他父亲也不想逼他太紧,就放他出来闯荡。只是等姜陶留学归来,他必须履行他作为骆家继承人的职责,与姜陶完婚,继承骆家。” “我知道,”许恩断断续续地说:“所以,他让我等,我等了。所以,他跟未婚妻在我面前亲热,我也没有生气,就走了。所以,现在我选择不打扰,一个人喝闷酒。” 许恩嗓子有些干,咳了几声。 接过卓延飞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几口,又说:“我又不知道这是你的店,要知道是,我就不来了。” 卓延飞气笑了,“不来我这儿,去别的地方?万一碰到坏人,你一个小姑娘想过后果吗?” 我能打,还很能打,只是你们不知道,我不想说而已。 “你知道这些天,骆骁派在你身边的保镖替你拦下了多少袭击吗?你真以为那些人只是口头威胁你?小丫头,你太天真了。” “嗯?”许恩迷迷糊糊听着。 却见卓延飞眼神一变,诡异一笑,“不过,我很好奇,除了骆骁的人,还有两拨人跟着你,一波是邵厉行的,看得出你这个前未婚夫也很在意你啊?” 邵厉行?为什么? “至于另一拨人,我查不到,看样子也是来保护你的,小丫头,你的背景有点深哦。” 第31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1 “谁啊?”许恩晕晕乎乎地听明白了一些。 “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看着卓延飞越来越大的脸,带着意味难明的戏笑,许恩刚张嘴想说什么,就忍不住“哇~”地吐出来。 卓延飞惊得赶忙后撤,嫌弃得不言而喻,“我去!” 吐得那叫一个酸气上头,卓延飞一把拉开包厢门,大喊:“周末!” 周末跟着许恩出来,一直在门口等着。 卓延飞:“赶紧带你家夫人回去。” “好的,卓总。” 许恩再醒来,是在夜迷离楼上的酒店,天已大亮。 敲门声响起,是冯凛。 许恩晃晃头,还是有些晕,没好气地说:“又来一个说客吗?我又没怎么样?没吵没闹也没走,不用来宽慰我。” 冯凛将买来的早点摊开在桌子上,“先吃饭。” 许恩也没客气。 冯凛看许恩吃得利索,整个人的状态不像是受打击了,也或许是又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 许恩头也不抬,边吃边说:“不用这样看我,我不会给你们添乱。” “所以,是放弃了?” 许恩没回答,静静地吃完饭。 冯凛继续:“他在努力,为了你,将他现下所拥有的一切都拿出来拼了。” “所以,我有乖乖听他的话,在等。我有遵守我的承诺,在等啊。” 等一个结果,或是他的陪伴,或是自行退出。 花店二楼,落地窗前,孤寂的身影于黑暗里觅着光望去,街边的路灯散出指引的明光。 静默许久,少女莞尔:“既如此,那我便历你所往,护你登顶。” 电话拨出,接通。 “今天接电话挺快啊。” “怎么了?” “请你宵夜。” “好,我来接你。” 轰鸣声止在纷乱的荣食坊。 “胡烂,你对骆骁了解多少?”许恩问。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创业,但不想跟他的产业有直接接触。” “难。倾夏联合涉及面太广了,骆骁没有涉猎的行业,冯凛必然在经营,就连两人都不感兴趣的欢娱业,还有个卓延飞。所以,你若是想避开整个倾夏联合,几乎不可能。” “这样啊。”许恩略有所思。 胡烂有些不放心,“你想做什么?” “做些以前不想做,却符合自己人设的事。” “啊?”” 见许恩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眼中无限算计,看自己如同猎物。 胡烂一个白眼回敬,懒懒道:“有话直说,别散发你那病态的占有欲来攻击我。” “辞了你那闲散教练,来给我打工呗?” 胡烂挑眉,“呵,你是觉得我会插花,还是会泡茶?” “会打架,会教人打架,就够了。” 胡烂惊悚的想法一闪而过,哆嗦道:“你不会是想,自己单干杀手盟?” 许恩摆手,“那个太阴暗了,不适合淑女,我要弄明面上的。” “淑女?谁啊?”胡烂似想到什么,五官狰狞,哆嗦道:“你不会是在说你?” 许恩侧目,“不行吗?” “行,你出钱,你说行就行。” “那你是同意了?” “没办法,毕竟还欠你那么多钱呢?” 后半夜,与胡烂分开后,许恩乔装打扮了一番,去了拳场。 看到庄换出来后,尾随而上。 在一处避人深巷,许恩跟丢了人。 “呃,人呢?”许恩挠头。 就听见身后一声:“在找我?” 然后,打斗声传来。 “疏于锻炼啊,阿来,动作变慢了。”语气里充斥着不满。 呃,真是的,一个个的都嫌我疏于锻炼。 庄换点了一支烟,“有事?” 许恩笑眯眯地一抬眼,笑得意味明显,“请你宵夜?” 庄换一颤,有种羊入虎口的送命感。 没有什么是一顿宵夜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两顿夜宵搞定了胡烂,搞定了庄换,就顺带收纳了两人自带的其他资源,许恩的“萌萌哒”保镖公司毫无压力的开业了,法人胡烂。 所有事宜全权交予胡烂,庄换以合伙人的名义加入。依着两人的人脉,很快就招揽了一批人。 “那个胡队长,怎么没见许来?” 庄换和胡烂将保镖分为了两队,各带一队训练。 只是庄换是被许恩忽悠来的,可这都成队几天了,也没看见许恩,就有些好奇了,知道胡烂是“萌萌哒”的负责人,所以就想问问。 胡烂从许恩那里了解了情况,就按说好的借口解释道:“哦,那小子身子骨偏差,不适合干这行,即便通过考核,送出去,也不会有雇主能看上,所以我把他淘汰了。” 庄换认可得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像是想到什么,又问:“胡队长,咱这个公司的名称是不是太随便了?” 胡烂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大老板任性啊,咱一个打工的,能说啥?” “也是。只是这名字……”硬汉卖萌,实不可取,影响生意啊。 许恩做了甩手掌柜,“予她”有李茵蕙和王以岚,“萌萌哒”有胡烂和庄换,她只负责默默付钱。 在一朝一夕的等待与勤奋中,一个来钱的电话打了进来。 “您好,这里是异嘉传媒,请问您是小说《一梦成终》的作者吗?” 哇哦,居然有人看中自己的小说了! 许恩瞬间得意了,没想到随性的感悟竟也能换钱了,看来自己还是很有文采的嘛。 不过,异嘉传媒,好熟悉的名字。 许恩上网搜了一下,果不其然,老板何露露,呵呵。 没关系,不影响,又不是跟她直接谈,低调行事,拿钱就走,肯定见不上的。 同异嘉传媒签了合同出来,许恩看天还早,就一个人晃荡着往回走。 然后半路就被连人抢走了。 光天化日的,许恩正流连街景,想着吃点什么庆祝自己又赚一笔的时候,一辆车倏地刹车在身旁。 许恩正震惊呢,就被从车上下来的人兜腿拦腰抱起扔进车里,然后瞬间驶离。 行云流水的操作,路人都发现不了有人被抢了。 许恩被丢在座椅上,才一扭身,就被紧随上车的人压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许恩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提前控制了双手,整个人被钳制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骆骁!” 第32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2 听见许恩略带怨怼的声音,骆骁才停下动作,身体依旧压在对方身上,头深深的垂在她肩膀上,不敢看她。 感受着骆骁哑忍呼吸在颈间扫过,温热难耐。 “对不起……对不起……” 只三个字,从骆骁口中反复吐出,萦绕在许恩耳边。 该生气吗?许恩承认那一刻心底的落空令自己无所适从,如同被珍惜过再抛弃的小丑一般。然而,冷静下来,是能想明白的,骆骁不是影视小说里只手遮天的霸主,无法随性的翻手云覆手雨,所以忍耐,所以让自己等待。 “那天,我……”骆骁想了一堆说词,可真到许恩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中满是许恩冷漠的神情,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骆骁,”身上的人在颤抖,惊慌错乱会传染,连带着许恩也忧心不安。 “骆骁,你先起来。我透不过气了。” “对不起。”骆骁眼尾泛红,眼球更是布满了红血丝,面色疲累不堪。 这是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许恩心疼得抚摸着他的脸。 “对……” “我答应了要等你的,所以,在我等你期间,不要患得患失,不要让我再影响到你的情绪,好吗?”许恩痴痴地望着他,“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等你给我一个结果。” 爱哭的大男孩:“好。” 夹着不舍,怀揣希望,我们一起努力。 暂别,为了更好的相依。 “萌萌哒?”卓延飞眉头拧成一团,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半天,问道:“你确定这儿的保镖符合要求?” 夜裳的保镖队长,将新进保镖的资料送到了卓延飞手里。 保镖队长郑重其事地:“嗯。” 卓延飞又看了一眼资料,又盯了一会面前的人,十分不肯定的再次确定,“你确定?” 保镖队长:“全部经过严格筛查,这家公司的保镖把之前几家合作公司的人都顶掉了。” 卓延飞将资料甩在桌上,“行,你看着弄。” 随后又一个电话打出去,“给我调查‘萌萌哒’。” 对方:“什么玩意?” 卓延飞凝眉,“我把资料发你,自己看。” 凭空出现了一家注册不久的保镖公司,还瞬间顶掉了之前合作的几家,呵呵,卓延飞对这个幼稚的名字起了兴趣。 不出意外,调查结果就是,一个退休的拳手和一个不甘窝在运动场的搏击教练,合作开了一家保镖公司。招来的人手也都是曾经的拳手和教练,所以能力都毋庸置疑。至于名称,被法人胡烂解释为,一群萌萌哒糙汉子,有反差才有期待。 卓延飞看着这份假到无可挑剔的真实资料,硬是气笑了。 “很好,走,去会会这群萌萌哒。”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一开始知道是夜裳在招人,许恩就跟胡烂商议,直接让庄换带队过去了,毕竟第一单,一定要彰显诚意,更要展露实力。 夜裳后院,保镖队长正在给新来的保镖训话,看到卓延飞过来,立刻让出位置,介绍说:“这位是夜裳的老板,也是你们的老大,日后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 众人:“是!” 卓延飞笑得平易近人,“欢迎诸位加入夜裳。” “老板好。” “不用见外,你们为我服务,我会给予最好的待遇。”说完,走向庄换,“你是你们公司的保镖队长?” 庄换:“是,老板。” “怎么还需要队长亲自带队?”卓延飞好奇,他们这些队长不是一向只负责培训吗? 庄换一本正经地陈述:“我们老板说了,第一单生意,必须诚意满满,我在这儿能随时售后,服务一定要超前,有始有终,财源不断。” 卓延飞:呃,我貌似看出来反差萌在哪里了。 卓延飞一笑置之,又给保镖队长使了个眼色。 保镖队长得令,立刻对庄换展开攻势。 只见两个壮汉拳拳到肉,互不退让。 “行啦。”卓延飞一声,两人瞬间收手。 卓延飞走向庄换,见人面不改色气不喘,“你的人留下,给你介绍个新活。工资待遇都比这儿好,同理,付出要比这儿多。” 庄换:“那需要跟公司重新拟定雇佣合同。” “好说。”卓延飞转身一个电话打给了冯凛。 冯凛:“有事?” “你不是缺贴身保镖吗?给你介绍个萌萌哒,反差萌,巨萌。”卓延飞奸笑。 听筒对面的笑声,猥琐中透着狡诈,冯凛反问:“多萌?” “很萌,也很猛。” “嗯?什么意思?” “见到你就知道了。” 翌日,冯凛看着手中“萌萌哒”的雇佣合同,瞟了一眼面前五大三粗就差胡子拉碴的壮汉,心中骂了卓延飞一百遍:丫的,我还真以为萌萌哒呢。 电话响起。 坏笑传出,得逞的奸笑不失猥琐,“怎么样?萌不?” “萌,萌得很。” 听着冯凛咬牙切齿地回应,卓延飞笑得更猖狂。 气归气,但卓延飞送来的人,必然是他调查清楚,基本可信的人,就先用着。问题,留着慢慢发现。 挂了电话,冯凛问庄换:“我的贴身保镖二十四小时待命,一切唯我是从,其他一概不闻不问不听不言。能做到就留下。” 庄换:“明白,合同里写清楚就成。” 冯凛:……你确定你明白? 周天解释:“冯总的意思是,你被买断了,所有个人资料从你原公司迁出,你以后完全隶属于冯总一人。” 庄换:“那我需要跟我们老板打电话商量下。” 周天:……“萌萌哒”出品,是有点萌…… 胡烂将庄换“卖身”给冯凛的事情跟许恩说了。 许恩吃惊:“这么快?” 胡烂:“不好吗?如你所愿。” “也是。”许恩纠结,“不过,冯凛这种人应该特别谨慎,估计以后和庄换不好联系了。” “难不代表不可能,这段时间相处,我跟庄换商议出了一套我俩之间的联络方式,需要的时候,可以一试。” “行,不急,我只是想在他们遇到麻烦的时候不拖累,最好还能帮忙。” 胡烂目光幽深得看了许恩一会,状若无意地说:“小恩恩,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了?” 许恩坚定的点了点头,“胡烂,我也想拼一次。” 第33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3 胡烂思量过后,还是开口说:“如果有一个人,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同样很在乎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也在为你努力拼搏,甚至帮助你想帮助的人,你会考虑他吗?” “谁?”许恩目不转睛的看着胡烂。 “我是说如果,如果。”胡烂眼神微不可察一躲。 “是你吗?” “不是。” “那就没有如果了。” 胡烂沉默,垂下的眸中藏着不忍。 许恩却还在盯着他,胡烂,你在隐瞒什么?他是谁? “胡烂。” “嗯?”胡烂心虚得厉害,不敢直视许恩。 “你之前说有人跟着我,你知道都是谁吗?” 胡烂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凝滞,“谁,谁啊?” “你不知道吗?” “哦,对,我想起来了,有骆骁的人,有邵厉行的人。” “还有呢?”许恩目光犀利。 “还,还有?”胡烂神色闪避,“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异嘉传媒的合作谈得很顺利,负责人商英也是总编辑与许恩洽谈一切事务,并邀请许恩与导演商议,亲自对自己的小说进行改编精炼。 商英审视着许恩,文字深沉,叙事平缓简练字字珠玑,一字一句都浸润了成长和孤寂,满篇心酸道尽又欲说还休。文走结局,理不清的现实与梦境,剩一身清风明月留后人见仁见智。 “虽然这样问不合适,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经历,毕竟你才大学毕业,不该有这样的执念。” 许恩猜到会带来怀疑,毕竟文笔思想与现实年龄出入过大。 “倘若,我说真的是一场梦,走尽了一生,您信吗?” 商英沉默片刻,随即一笑,“合作愉快!” 呼!愿生活美好,岁月无恙。 一切进展顺利,平稳推进。 就是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习惯性宵夜的许恩在回店的路上,被人一把扯进一条巷子里。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气息。 “骆骁?” “别动,让我抱会儿。” 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嗓音,还有,熟悉的情感压抑。 许恩轻抚骆骁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任由他的呼吸在耳边搔痒。 许恩纳闷,这是不知道第几次被骆骁摁住了,她习武者的警惕性呢?怎么每次到骆骁这儿都失效? “好点了吗?”感到呼吸声趋于平缓,许恩拍了拍拥着自己的人。 点头,没有松手,反而箍得更紧。 巷口传来吵闹声,骆骁才松开怀里的人,藏了许多天的情感在看向怀里人的霎那,宣泄殆尽。 诉不尽的相思眼中流转,道不完的爱恋化作蝴蝶点吻,于额上一触即分。 骆骁欲言又止,许恩了然于心。 眼见思恋的少女走出了巷口,骆骁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许恩?” “以岚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出巷口没走几步,就碰到提着宵夜的王以岚。 王以岚扬了扬手,“饿了,出来买点夜宵。” “你住这儿附近?” “嗯,才搬过来,之前合租的室友退租了,我想着在店附近租个房子,上下班方便,就搬到这边了。” “哦,也是,住的远来回跑,是挺累的。” “你呢?也出来吃东西?” “嗯,习惯晚上吃宵夜了。”许恩嘻嘻笑着。 王以岚看了看她,又看向她出来的巷子,“女孩子,一个人晚上出门小心点,尽量别走这种小巷子。” “好,我知道了。”许恩依旧笑着,“那我回去了,以岚大哥,拜拜。” “嗯,注意安全。” 许恩走了几步,回头,王以岚已经离开。 自己似乎从未质疑过这个王以岚,自然没有查过他的来历。只是他未免过度关注自己了,尤其在承认与骆骁的关系后,他总是表现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在劝说或是探听。 这一夜,许恩辗转难眠,就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诸多不确定因素。 首先是连卓延飞都查不出来的保护自己的第三拨人,而胡烂似乎知道;其次,胡烂在隐瞒什么,似是而非的态度,表现得太过刻意;最后是王以岚,他关注点好像一点点的转移到了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上,目的性的苗头已经显露。 越细究,越深入,越睡不着。 许恩长吁,果然自己融入这个世界不是偶然,即便主动躲避,也摆脱不了既定的规则引力。 行,那就遇山劈山、遇水断水。总归是既来之则安之,敢不让我安,那就别嫌我闹。 打定了主意,隔天起,许恩就乔装打扮的跟着胡烂开始训练。 毕竟想要自己不被欺负,先得有欺负别人的实力。 只是,许恩一天比一天向上,胡烂却日渐萎靡。 尤其是近两天,整个人终日惶惶,颓废了不少。 “你怎么了?”许恩本来想晾他一晾,可瞧着这快要被死气侵占的眸光,到底不忍。 “说话。”许恩又推了胡烂一把,只换来了低进尘埃的目光和无声叹息。 别无他法,许恩只得动手揍人,一顿暴力输出,累到准备收手时,胡烂开始还击了。 单方面碾压变成对招,然后互殴,最后拼命。 结果就是双方鼻青脸肿,一身狼狈。 “好过分啊你,再怎么说我也是女孩子,下手这么狠?”许恩揉着下巴抱怨道。 “女孩子?刚才揍我的时候,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胡烂也没客气。 “也不说让着我,瞧我嘴角都青了,怎么见人啊?” 胡烂把许恩掰正,面对自己,然后在自己脸上来来回回一通点,“来,瞅瞅,我哪儿不青?小恩恩,你良心呢?” 许恩毫不收力的一拳砸过去,“该!” 说完,就笑了。 胡烂躺平,笑得肆意,搓了搓自己的脸,有多久没这样了。 好像,好像从那时起,选择了不归路,活得任性却也是把命扔在别人手里。冷情是唯一不劝自己而作陪的。 好像,好像是从遇到那个人开始,低贱的性命更加卑微,多了一份被操控的无助。 胡烂侧头,看着躺在一旁同样望天的女孩,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生命苍白无意义。 冷情,我该怎么办? “小恩恩。” “嗯?” “我要离开几天?” “出什么事了?” 胡烂继续看天,“没事,去接她回来而已。” 许恩立刻坐起来,兴奋道:“冷情可以回来了?” “嗯。”我也不知道,总归去试试。 许恩忙摆手,“去去,这边别担心,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好,我尽量。“好。” 安排好“萌萌哒”近期事宜,胡烂再次坐上去往国外的飞机。 第34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4 久和科技,副总裁办公室里,一个亟待推出的产品连续几天技术攻关不下,邵厉行熬的下巴都出现胡子茬了,早就失了平日里温文和煦的儒雅。 愁眉不展间,就听见一声高呼伴随着急促的奔跑声,“邵总,邵总,出来了,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哐~~”徐来刹不住脚得撞开了办公室大门。 邵厉行听见“出来了”三个字,激动站起身,“弄出来了?” “出来了,弄出来了。”徐来难以平复的兴奋,“拿下了,多次测试都过了,不会再出问题了。”顺手递上结果。 邵厉行反复确认,眉头终是舒展。 “邵总,这下可以如期发行了。” “嗯。”邵厉行说:“技术部奖金翻倍。谁的功劳?三倍奖金。” “叫东恩,是许……”徐来想起许恩说过不要提她,于是改口:“是才来的一个新人,实力不容小觑。” 邵厉行审视着徐来。 徐来有些心虚,“邵,邵总?” 共事多年,邵厉行可是相当了解这个秘书。 邵厉行稳稳地坐着,双手交叠在办公桌上,“说。” 呃,徐来轻叹,我就说瞒不住,许小姐也真是的,喜欢就喜欢呗,这样默默付出怎么能打动人。何况自家总裁本就是个人形冰块,情感淡薄将近于无。 相较于许清薇的无脑闹腾,徐来更希望自家总裁能找个可以长久相知相伴的人。如许清音这样才貌双绝的女子,要不是出身原因,怕是一堆的富家子弟竞相追求。 “是许小姐。东恩是许小姐推荐来的,上次的创意也是他带来的。” 许清音?徐来口中的许小姐只会是许清音,他不喜欢许清薇,所以一直称呼许清薇为许清薇小姐。这些邵厉行是知道的。 徐来顺便也将上次久和被设计陷害,也是许恩提前告知,才早做预防没有出纰漏的事情告诉了邵厉行。 “我知道了,你去处理接下来的事宜。” “是。”徐来告退。 几天后,许恩接到了邵厉行的电话。 许恩盯着闪烁的指示灯,犹豫要不要接电话,毕竟从看见来电,心跳就开始不正常了。 手指抬放间,铃声静止,许恩松了口气。却不料电话还未放下,就又响了起来。 许恩接了电话,颤颤巍巍:“喂?” 银铃悦耳的声音传来,“清音,在忙吗?” “没有,厉行哥哥,你说。” “有空吗?晚上一起吃饭?” 许恩一愣,怎么忽然要一起吃饭,不由得问出了口:“为什么?” 邵厉行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忍不住笑出声;“请你吃饭还需要理由?” “啊?”许恩一噎,“不是,就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邵厉行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直说:“最近攻克了一项技术难关,是东恩的功劳,所以,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 懂了,徐来没瞒住。 许恩嘿嘿一笑:“那也是厉行哥哥识人有度。” “行,那晚点我去接你。” “不用,你定好地方通知我就行。” “好,那我让徐来去接你。” 呃,“好。” 一顿饭吃得相当礼貌,样样点到为止,愉悦的氛围充斥着浓浓得兄妹情,不掺杂任何不合时宜的情感波动。 即便许恩避重就轻的东拉西扯让徐来坐立难安。 唯一尴尬的是,东恩也在,全程注视着许恩,眼中情愫流露得毫不遮掩。 许恩已经尽量无视了,邵厉行也见怪不怪,毕竟他一直觉得许清音身上有一股光彩照人的暖光。 唯有徐来,王顾左右的尴尬。 饭毕,许恩再次婉拒了邵厉行送她。 却被追来的东恩叫住。 “许小姐。” “嗯?还有事?” “没,没了。”东恩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视许恩,“那什么,谢谢你。” “都说了不用,要相信自己的实力。你若没有真本事,不管谁的推荐,你拿不下依旧不会被重用。” “那还是要谢谢你,毕竟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东恩略显羞涩,“那什么,我送你回家。” “不用,很近的。” “就,就送送。”东恩挠头。 “好。” 不远的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许恩不瞎也不笨,看得出来东恩的意图。 “东恩。” 被点名,东恩下意识立正,“在。” “东恩,恩不是情,你可以感激我,但不能消耗感情。” “不是的,”东恩肉眼可见的慌乱了,“我不是因为感激,也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的……” “东恩,”许恩打断了他的话,“我有未婚夫。” “我知道,在邵氏的这段时间我听说了,可是你已经和邵总取消婚约了。” “不是他。”许恩再次打断,“所以,我没有搪塞你。你不要把任何浪费在我这里,好好开启你的人生。” 看着怔愣的东恩,许恩说:“谢谢你送我回家,就此别过。” 东恩有些失神,才开始的爱恋即刻就结束了吗?不,是从未开始过。 许恩没走几步又被人叫住。 “小恩。” 王以岚?又是偶遇?许恩才不相信会这么巧。 “你喝酒了?”王以岚永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又吃宵夜啊?”许恩不答反问。 “这边比较繁华,夜里总是忍不住。”王以岚含蓄一笑,又问:“刚才那是谁啊?” 许恩戏谑:“以岚大哥没见过?” 王以岚微愣,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见过,正准备否认,就听见许恩说:“我朋友那么多,以岚大哥未必盯得完。” 许恩故意将“盯”字咬重,不等王以岚反应,扭头就走了。 王以岚蹙眉,而后苦笑:“是何时被这丫头怀疑上的?不过,这带刺的样子,啧啧,他怎么忍得了?”算了。 许清薇自打邵老爷子寿宴听到许父要将欣岚分给许清音后,一直憋着一口气。再加上察觉到整个邵家都那么在乎许清音,甚至都有后悔换新娘的苗头。许清薇彻底抓狂了,这些日子,但凡在家听到许母提及许清音,都要爆发一通,闹腾得一屋子仆人大气都不敢喘。 正愁没地儿撒气的许清薇,被告知邵厉行约了许恩一起吃饭,登时火蹿了上来,带了保镖直奔许恩的花店。 一大早,花店刚开门,就被许清薇带的人堵在了门口。 第35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5 许清薇知道许家的仆人和保镖都更偏向于许清音,所以她今天带的都是自己培养的保镖。自然不把许清音放在眼里。 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李茵蕙害怕得后退,“你,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很明显是来找事的啊,王以岚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阴鸷地扫视着这群人,丝毫不惧。 “许清音,你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居然还敢勾引厉行哥哥?”好不容易逮到出气的机会,许清薇此刻已经顾不得千金小姐的形象了。 李茵蕙纳闷看向护着自己的王以岚:“许?许清音?”谁啊? 王以岚无奈,还能是谁,你旁边这位呗。 许恩默不作声,看戏一般任由许清薇发挥。 “许清音,你一边跟骆骁卿卿我我,一边还妄想勾引我的厉行哥哥,你怎么那么恶心?” “你欺骗了厉行哥哥的感情,我好不容易才抚慰他受伤的心,你还敢……” 别的不说,这个欺骗邵厉行感情的事,许恩真想吐槽,那个巨型冰疙瘩是有感情可言的吗?邵厉行所有的顺从容忍,不过是因为责任使然。 “枉你还霸着许家千金的名声,父亲母亲还那么在意你,你就是这样给许家丢人的?” “那天在邵爷爷的生日上,还装得有模有样,结果私底下这般不堪?那个骆骁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几乎全部人都在围观许清薇气势如虹的一阵猛烈输出,直到许清薇自己也发现这半天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的时候,才停下来。 然后是一众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得不到回应的争吵,岂不是自己在唱独角戏?许清薇气得脸蛋通红,“许清音,你倒是说话啊?” 许恩嗤笑:“你想听我说什么?” “嗯?”李茵蕙回头,眼神询问:她这半天是在骂你? 许恩:你怎么这么呆? 许恩的镇静令许清薇窝在胸腔怒火像是充进了气球,不断膨胀找不到爆发点,只剩下瞪眼、跺脚、捏拳、干嚎:“许清音!” 许恩侧头掏了掏耳朵,拍了下王以岚,示意他让开。 “说,你想做什么?” “我,我…”气到语结的许清薇对着身后保镖一挥手,“给我把她的店砸了。” 呃,许恩终于变了颜色,“骂架就骂架,你敢砸我店,我揍你。” “我就砸,非得给你点教训,你才长记性。” 眼见保镖们往店里冲,许恩上前拦,被大力推到一边。 王以岚拽过许恩,把她和李茵蕙推进店里,“关好门,别出来。” 隔着玻璃门,许恩平静的看着李茵蕙担惊受怕的表情在王以岚以一敌众仍不落下风的战力下转为目瞪口呆。 直到又赶来几个人将那群保镖围殴到起不来,许恩才开门出来。 在骆骁的人赶来之后,王以岚就收手立在了门口。 许恩出门,路过王以岚,啧了声:“不装了?” 没有理会王以岚的反应,直接对骆骁的人说:“住手。” 许清薇已经吓傻了,僵硬的转向许恩。 啧,天天把许氏大小姐挂嘴边,就这么点胆子。 为首的人恭敬道:“许小姐,要怎么处理?” “把这几个家伙挪到那边角落,别影响我生意。” 为首的人又看了眼许清薇。 许恩嫌弃道:“不用管她,骂不得揍不得的,烦死了。” “是。” 等到人都散了,许清薇才缓过神,“许,许清音,你别得意,别以为有人护着你,你就有恃无恐。” “呵,你还别说,有人护着,我当然有恃无恐,没为非作歹已经是我仁慈了,你别逼我拿你练手。” 许清薇吓得连退几步,生怕许恩真拿她怎么样。 许恩眉头微蹙,真熊。 突然想到了什么,许清薇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大笑:“你还不知道?骆家要和姜家联姻了,你真以为骆骁喜欢你?你一个假千金,人家只不过是玩玩你而已。” 许恩暗暗握紧拳头,使劲了几秒,又松开,“趁我还能忍住,赶紧走人。” 许清薇还要说什么,被王以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在等我揍你吗?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这下彻底清净了。 许恩弯腰收拾门口的一片狼藉。 李茵蕙这次走出来,晃了晃神,一脸崇拜地望向王以岚:“以岚大哥,你好厉害啊。” 王以岚从未被女孩子用终于赤裸直白的目光注视过,一时间有些无措。 “就男人嘛,学点功夫,偶尔防身。” “噗~~”许恩没忍住笑了,一个痴迷,一个尴尬,很和谐。 “你笑什么?”李茵蕙扭头,“对了,那帮人是谁?为什么叫你许清音?厉行哥哥又是谁?那女孩是谁?跟你有仇吗?还有,刚才那帮人又是谁?” 呃,这么多问题,要回答哪个?算了,不回答了。 许恩一敲李茵蕙的头,“我发你工资是让你来八卦的吗?干活去!” 李茵蕙一撇嘴,“切!” 见王以岚笑眯嘻嘻得盯着自己,许恩没由来一句:“你干嘛?” 王以岚:“我也想知道。” 呃,“干活去!” 这一天天的。 许恩猛然想到了什么,给林修打去个电话。 “许小姐?” “今天的事情,别跟他说。还有我店里的员工,也别告诉他,一切我心里有数,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林修:“好的。” 邵厉行办公室。 徐来:“邵总。” 邵厉行:“什么事?” 徐来:“许清薇小姐带保镖把许小姐的花店砸了。” “什么?”邵厉行头疼,许清薇的性子真的很不适合自己,“不是让你派人保护她吗?” 徐来:“我的人正准备出手,骆总的人先出手了。” “那就好。”邵厉行想了想,说:“既然骆骁的人一直跟着她,把咱们的人撤了。”太多人跟着她,更容易给她惹来麻烦。 “是。” 徐来刚准备出门,又被邵厉行叫住,“许清薇没什么事?” 徐来:“没有。” “行,你下去。” 许恩消食回来,看见花店门虚掩着。 我没锁门吗刚才?我记着我锁了啊。 意识到不对,许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摸了门边的木棍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灯亮了,一身紧身牛仔衣,简单精练的短发,除却墨镜,不戴任何装饰的女子倚在台边,嘴里还砸砸一根棒棒糖,看起来比抽烟还帅。 “哟,许老板一个女孩子,怎么随手一根木棍啊,这是待客之道吗?” 第36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6 瞧着许恩不言不语,嘴巴慢慢瘪起,眼里泛起水汽,冷情绷不住了,甩了戏弄的心思,无措道:“别,别哭啊,小恩恩,我逗你玩的。” “咣~~”棍子落地。 许恩一把搂住冷情的脖子,使了蛮劲。 冷情被勒得直扒拉许恩,“松,松开,勒死我了。” “不松。” 冷情吐槽:“你说你个子不高,劲不小,一会拽得我颈椎病犯了。” “呃,知道没你高,不用提醒我。” “行啦,你俩过来喝茶,坐这儿聊。” 许恩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 “你们怎么来的?” 胡烂摊开手,解释道:“我可没有撬锁,这次真是你没锁门。” 冷情附和:“嗯,想着外面等多累啊,不如进来坐着,我们就进来了。” “你们知道我说的不是这。” 冷情跟胡烂对视一眼,拉起许恩的手,说:“怎么回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回来了。” 不能说就不问了,“不会再有麻烦了?” 沉默过后。 胡烂:“小恩恩,让冷情先在你这里住一阵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你们还不打算跟我说吗?” 冷情:“不瞒你,我从杀手盟暴露了。冷情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很可能无法再出现在公共场合了。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说着,看了胡烂一眼,“但是暂时还没有办理好。” “为什么会暴露?” 冷情继续说:“上次的任务失败了,雇主和骆骁同时揪着不放,我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 许恩心下一凉,声音颤抖:“暴露了会怎么样?” 胡烂叹了口气:“且不说曾经的仇敌会寻上来,就连现在的骆家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去找他,我去跟他说,他会听我的。” 冷情一把抓住许恩,劝道:“别去了,再等等。” “等什么啊?若是有办法,你就不会是现在这状况。” “许恩。”胡烂明显有些急了。 冷情扭头瞪了胡烂一眼,胡烂才缓下语气:“小恩恩,听我说,骆骁现在麻烦缠身,自顾不暇。你,别去找他。” “什,什么,意思?”听胡烂这样说,强烈的慌乱震慑开来,恐惧瞬间弥漫全身。 许恩扯着胡烂的双臂:“说话,你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呼~~他在西郊的一幢废弃大楼,正在被人围攻,可能,可能顶不了多久了。” 闻言,许恩一刻也不耽误的往外走,“摩托车借我。” “许恩。”胡烂拉着她。 “借我!”许恩吼道。 冷情拿起车钥匙,“走,开车去。” 一路无言,发动机的轰鸣声响了一路,接近骆骁所在的废弃大楼时,冷情才减速。 不远处时不时的枪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真切,一声一声重锤般砸在许恩心上。 车未停稳,许恩就开门冲了下去。 胡烂揽过冷清给,狠狠得亲了一口,“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等我。” 然后,朝许恩追了过去。 枪声、打斗声、嘈杂声在空旷的大楼里回响,每一处纷争都拉扯着许恩的心跳。 胡烂一进来就看举目无措的许恩茫然四顾,写满焦急面庞让人心疼。 他拉着许恩隐在角落,将帽子和口罩给她扣上。 “你先听我说,别冲动。”胡烂察觉她浑身都在抖。 对,不能慌,不能添乱。许恩极力压制心里的慌,使劲吞咽了几次,说:“告诉我,要怎么做?” 胡烂紧紧抓住许恩的胳膊,手上一直在使劲,“看着我。” “嗯,看着。” “深呼吸。” “嗯,深呼吸。” “跟着我走,不要乱跑。” “好,跟着你,不乱跑。” “相信我,别自己判断,听懂了吗?” 许恩疯狂点头,“听懂了。” 胡烂长出一口气,戴好口罩,揉了揉许恩的头,将随身长镖分了两支给许恩,起身,“走!” 许恩跟着胡烂向打斗声密集的地方摸去,沿途解决了零零散散的打手。 离打斗中心越来越近,胡烂回身,拉住许恩,想稳稳她的心神。却发现她手心全是汗,身体抖得带着自己都心慌。 “许恩?” 许恩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许恩?”胡烂又叫了一声。 “我在听。”连着声音都在发颤。 “没有枪声了,可能是子弹打完了,但是不排除意外,我们进去,一切以自己为主。能救就救,不能救自己先跑,你谁都不要管,自己跑,冷情在外面等你。” 许恩生硬回着:“好。” 骆骁受伤了,带来的人也伤得差不多了。 此刻身边只剩林修和周末带着两三个人。 依旧是一副清冷无恙的姿态,对围杀他的人视若无睹。 周末:“骆总,冯总的人快到了。他们似乎没子弹了,我们冲出去。” 又一拨人围上来,林修带人毫不犹豫地挡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两个身穿运动装戴口罩的人,加入了混战,帮着林修对付围攻的人。 周末:“骆总,那两个人?” 骆骁眯眼看去,这身影…… 混乱中,许恩看到骆骁受伤了,又有人冲向了他的方向,可他身边只有周末了。 许恩想都没想就往他那边跑去,刚临近,准备开口,余光扫到斜上方有人在瞄准骆骁。 正在打斗的骆骁感到一个身影闪过来,同时一声抢响。 许恩中枪一瞬,借冲击力转身,飞镖甩出,将一人打下。 枪声再起,骆骁不由自主将中枪的许恩按进怀里,子弹打进后背。 “骆总!” “骆总!” “许恩?”胡烂在众人扶起骆骁后,抱起倒地的许恩。 许恩拽着胡烂的衣领,“胡烂,带我走。” 胡烂见人都围上了骆骁,而冯凛的人也都到了,就迅速抱起许恩往外跑,边跑边给冷情打电话:“把车开过来,许恩中枪了。” 出了大楼,冷情打开车门,把许恩扶上车说:“你开车,我处理伤口。” 后座,冷情拿出急救包,“枪伤,在肩膀,不致命,要快点取弹止血。” 另一边,冯凛看围杀的人还在不断增加,扭头对林修说:“周天在外面,你和周末把人先送到医院。” “是。” 一阵混乱后,骆骁昏迷被送进了急救室;许恩被带回了胡烂的出租屋。 第37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7 各种刀伤枪伤,胡烂和冷情处理得多了,没有贯穿没有伤及五脏动脉,不会大出血,对他们来说都能处理。 况且,许恩刚才第一反应是带她走,想必她也知道自己伤不致命,不想让骆骁担忧。 一个小时后,药劲过去,许恩似乎醒来了,意识不清下若有若无的说些什么,冷情靠近想听清楚,她却又陷入沉睡。 “好晒啊。”上方一片艳阳,许恩努力睁开眼,适应着灼目的光,“这是哪儿?” 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依旧躺在那片草香浓郁的园子。可是烈日炙烤,土壤干热,许恩几乎能听到身上开裂的声音。 突然,一片阴影笼在头顶,是旁边的一株植物的叶子,正好替许恩挡住了烈日。 不一会儿,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个小童,似乎长大了些。 他正愁眉不解地盯着许恩许久,抱怨道:“你说你,灵都生了几百年了,怎么还没有化形?” 化形?是说我吗?许恩疑惑。 “瞧瞧,都干裂了,走,带你去洗个澡。” 不一会儿,许恩就觉得自己泡在凉润的泉水中。 好舒服啊,缓缓得睡了过去。 几个小时后,许恩醒来。 “感觉怎么样?” “疼。”许恩觉得自己嘴唇都在发颤。 冷情调侃,“不错,还知道疼。” 说着端起一杯水,“要不要喝点水。” 许恩艰难摇头,又来回张望。 “不用看了,知道你担心,胡烂去打听了。” “谢谢。” 刚说完,胡烂进门了。 冷情忙护着许恩躺好,替她问:“什么情况?” 胡烂看许恩一脸担忧,也不想隐瞒,“也是枪伤,比较严重,还在抢救。” 闻言,许恩就要起身。 冷情惊道:“你疯了?” 许恩喘着大气,“我要去看他。” “呵,看他?”冷情无语了,“你先看看你自己,你是中枪了,不躺着养,还想跑,不要命了?” 许恩不说话,只是咬着牙往起走。自己当替身的时候,除了最后一次,什么伤痛骨折没受过,这点痛,撑得住。 胡烂见状,找了件宽松的t恤扔给冷情,“给她套上。” “你!”冷情瞪眼,而后叹气:“罢了罢了,自己的命自己不要,旁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胡烂又找了一件深色外套,给许恩穿上。 到了医院,许恩对胡烂说:“谢谢你。” “小恩恩。” “嗯?” 看着许恩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强撑着力气,颤颤巍巍,胡烂也说不出狠话了,“自己注意。” “好。” 骆骁枪伤严重,此刻还在抢救。 急救室外林修、周末、周天焦急地等待着。 正在这时,护士出来:“病人还在出血,血库血不够了,需要去调。” 周末:“那快去调啊。” 护士:“已经打电话了,你们谁是o型血?” 周末、周天、林修:不是。 林修:“从哪里调,我去,能快点。” 就在一群人焦急忙乱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是。” “许小姐?” 许恩一步一深呼吸走来,“我是o型血。” 看着许恩明显不正常的面色,说话似乎还有些吃力,周末上前,有些担忧地问:“许小姐,你这身体?” 许恩抿嘴一笑:“跑来的,累着了。没事。” 护士也没有细观察,急忙说:“那行,你跟我来。” 林修:“许小姐,我去取血,很快,你状态不好,还是……” “等不及的,别耽误了。”许恩打断了他。 林修觉得许恩现在柔弱得不正常,若是出事了,即便骆骁没事,也不会放过他们。见许恩一再坚持,便也不拦着了。 抽血室内,护士也觉得许恩身体很虚,再次确认:“你没事?” 许恩强打精神,语气重了重,“没事,放心。” 抽完血,护士递给许恩棉签按住针口,就急火火抱着血包跑了出去。 许恩似乎有摁着,眼睛无神的望着护士急匆匆离开的门口,想起身,却找不到控制手脚的神经,唯有竭力撑着精神眺望。意识一点点模糊,知觉一丝丝抽离。双目涣散时,隐约听见楼道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还一声声呼喊:“血到了,血到了。” 到了啊,真好,骆骁……好…… 闭眼前,许恩眉眼间都是安心落意。随着手无力垂下,身体也从椅子上缓缓滑落。 冯凛处理掉所有事情后,带着人冲到了急救室门外。 “什么情况现在?” 周天:“血已经止住了,还在救治。” 周末:“大夫刚才说已经脱离危险了。” 冯凛悬着的心轻轻落地,绷了几个时辰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坐在了地上。 “啊!”一声尖叫传来,众人循声跑去。 就见许恩倒在地上,抽完血还没来及穿上的外套半挂在肩头,挽起的袖子露出因没有及时按压的针孔趟了一片血迹,染红了臂弯,浸透了衣衫。被盖住的半边肩头也是猩猩红迹。脸上却挂着没有消去的浅笑。 落在众人眼中,许恩整个人都失了血色,白得发寒。 冯凛立刻抱起许恩,边跑边喊:“大夫,快去找大夫来。” 护士推着病床,将许恩安置上去,快速推进手术室。 冯凛喘着粗气,想到刚才抱在怀里的人几乎没有温度,质问道:“怎么回事?” 周天:“骆总出血不止,医院血库血用完了,从别的地方在调。许小姐此时来了,就说抽她的血。” “你是看不出来她不正常吗?” “看,看出来了,但是当时情况紧急,许小姐又一再坚持,所以,所以……”周天的声音越来越小。 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护士喊道:“再去取血。” 跟着出来的大夫高声怒斥:“谁让你们抽她的血的?” 旁边一个护士唯唯诺诺地说:“是她自己,她自己……” 医生气得指着她大骂:“她本来就失血过多,你怎么敢?你是怎么当的护士?” 周末闻言,胸口一震,似不明白的询问:“大夫,你说她失血过多?” 医生:“右肩,枪伤,只做了简单处理。” “那?那现在?” “我们会尽力的。” 急救室外陷入了恐怖沉默。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大夫的话,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为骆骁挡下第一枪的人。 第38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8 此刻,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是杂乱的片段拼凑、碎裂、再拼凑、再碎裂。胸口难以吞咽的痛任谁都喘不过气来,无法言说的紧绷感弥漫在整个楼道,膨胀、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无声的沉默震心撼魄。 冯凛第一次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无力感,抱着头蹲在地上,心脏几近瘫痪。 一阵电话铃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冯凛接起电话:“喂?” 卓延飞:“这边处理完了,剩下的交给你。” “好。” “骆骁怎么样?” “脱离危险了。” “你怎么了?”卓延飞听出了冯凛状态不对。 “见面说。” “好。” 挂了电话,冯凛起身去了厕所。 一捧凉水理顺了思绪,看着镜中的自己,表情逐渐变态。 冯凛唇角一勾,疯魔一笑:“猎杀开始。” 再回到急救室外,冯凛一身阴冷。不容违抗的下达命令:“林修守在这儿,周天、周末跟我走。” “是。” 本来今天是骆骁的小叔骆承做局,轻则骆骁身败名裂再难回骆家,重则身死名亡。 骆骁故意入局,引敌出洞,反设局将其一网打尽。却半道插进了第三方人手,搅乱了局面。令冯凛一时接应不到骆骁,才让敌人有机可趁。 计划是一早定好的,现在骆骁还未清醒,事情不能搁置,久则生变。冯凛只得带着周天、周末按计划去处理后面的事。 骆骁被转入高级病房,林修一直守在跟前。 待到骆骁一切平稳,林修才静下心来思考。 许小姐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生变的?或者说她怎么会出现在那儿?那利落干脆的身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那个花店身手了得的店员,她也吩咐不让骆总知晓。 最重要的是,她那一手飞镖,如果林修没有记错的话,同之前胜门旧厂偷袭者的用镖手法一模一样。 抱走许小姐的那男子?胜门旧厂那天也是一男一女。 林修不由心惊,难道许小姐和那男子同刺杀骆总的女子是同伙? 从之前调查的资料来看,许清音就是一个普通的千金小姐,能力出众也只是表现在商战中,没有任何经历表明她能有如此身手,除非……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何对邵厉行疯迷到穷追不舍的人会突然放手了……那原本的许清音去了哪里?又是谁在背后谋划设计了这一切。 然而,今天这一出,算什么?苦肉计吗?但也没必要做至此。 林修揣测,难不成在整个过程中最大的意外是这个许清音真的爱上了骆总? 还有,不止一次出现的第三波人,甚至第四波人,是敌是友无法判断,他们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搅局。 看着还在沉睡的骆骁,林修皱起了眉,许小姐的事情该怎么跟骆总解释?信眼见的事实,还是信本心? 骆骁迷失于一幻叠一幻的梦境中,于一处看清了真相,又让另一处假象迷了眼。在虚实真假间朱紫难辨。 一天后,骆骁醒了。 在接受了医生的检查和观察后,半躺在床上,眼神逐渐清明。 林修自觉汇报:“前晚的人已经全部解决,后续的事情都在按计划实行。骆家针对您的是三爷骆承,目前几乎完全落入冯总手中。倾夏是周天在控局,骆家其他旁支是周末在处理。” “继续。” “处理完三爷一支的人和所有蠢蠢欲动的旁系,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抗骆氏了。” 骆骁冷冷地注视着林修,情绪不明的眼睛如同没有温度的深潭,映入你的影子便赐你一身寒冰,挣扎无门。 林修:呃,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呗,这样看着我,我心虚。 骆骁清楚,林修明白自己要听的不是这些,对于商战,骆骁的计划从来不需要等到最后结果出来才能印证。 他现在只想知道造成自己心脏震颤,头疼难安的是什么?总觉得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在流失的同时带走了自己的血肉。 林修垂首:我知道你想听我说什么,但是我不知道的是怎么跟你说。我也头疼。 好巧不巧,护士进来了。 “你的朋友也脱离危险了,现在转入隔离病房了。只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她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你们商量,是转院还是带回家自己看护?” 林修一惊:完蛋了。 他是对许小姐没什么感情,现在还怀疑着她,可骆总不是啊,怎么办? 果不其然,骆骁眼中失了以往的沉稳,木讷的话语脱口而出:“谁?” 见护士还要说,林修忙将其推了出去,“谢谢护士小姐,剩下的交给我。” “林修。”尚未转身就听到身后带着危险意味的声音。 瞒是瞒不住,他也不如周末周天那般会编瞎话,只得如实全盘托出。 在他说到许恩面色苍白的给骆骁献血,众人发现许恩晕倒在地,再到医生说出许恩的真实状况。骆骁的面色一变再变,最终眼底猩红,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出,陷入昏迷。 骆骁一觉睡了七天,醒来后,一切如旧。 淡定的听完了冯凛对后续事情的处理。 冯凛看着过于正常的骆骁实在是一点也不正常,试探性开口:“你……” “查出来没?”骆骁打断他。 “是姜陶,他想阻止你对抗骆家,才跑来添乱。” “既然她想参与进来,那我们就让姜大小姐带着他的姜家玩得愉快。”骆骁眼中狠厉猖獗,看得冯凛一怔,不由叹气。 “收拾姜陶可以,对付整个姜家还需重新计划。” “我暂时无法出院,让周末周天把东西搬到这里。” “好,不过你悠着点。”冯凛大约看出了骆骁的不要命,劝说道:“自己身体要紧,如果她醒来了,看见你这样,肯定……” “没有如果。”骆骁坚定地说:“她一定会醒来。” 下午,周末差不多把整个办公室都搬了过来。 骆骁住的是套房,他命人又将许恩挪进了里间。正对着自己办公的位置,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许恩的睡颜。 一个月后,骆骁出院,连同许恩一起搬回了自己的别墅云涧。 第39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39 一年后,骆骁挣脱了骆家的控制,面对倾夏联合以命搏命的玩法,骆霆终是放弃了。毕竟骆骁和冯凛可以不计后果的拼尽整个倾夏联合,骆霆却不能用骆家与其豪赌,因为即便赢了,骆家也会千疮百孔。 姜家也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一蹶不振,堪堪保住了根基。 一年里,骆骁得空就守在许恩跟前,即便林修将自己的推测和发生的事实分析给骆骁听,他也无动于衷。 他只记得许恩还在等他,等他给她一个结果。 许父许母隔三岔五过来,一遍又一遍的在许恩耳边回忆过往,一次又一次的泪水滴落在许恩的脸上、手上。 冯凛和卓延飞来过,来看这个让原本没有七情六欲的骆疯子彻底疯了的女孩,何时肯醒来救回为了她生情又断情的疯子。 邵厉行和许清薇来过,邵厉行言语带着对骆骁的不客气,两人差点打起来。而许清薇只是埋怨因为许恩的沉睡,她同邵厉行的婚礼延期了。 邵老爷子和邵家父母也来过,如心疼自己孩子一般疼惜着许恩。 何露露也来过,因为《一梦成终》作者断了联系,她才调查到许恩就是许清音,也跑来抱怨了一番,只是带着委屈和泪水。 李茵蕙和王以岚也来过,作为朋友一次次的看望和期待。 最后,胡烂和冷情来了,将所有原原本本的告知了骆骁。骆骁知道这两个人对许恩的重要性,撤回了冷情的追杀令。 “许清音,你看到了吗?你在意的,我都有帮你好好顾着。” “我原谅了胡烂和冷情,我也没有去追查王以岚,庄换也依旧是冯凛的保镖。我有帮你看着‘予她’和‘萌萌哒’,也有替你协助着何露露完成了《一梦成终》的拍摄。” “我退出了骆家权力中心,我自由了,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陪着你了。” “或者,你喜欢我叫你许恩也可以。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许清音,我只要是你。” “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意你许家父母,所以林修的怀疑推测我没有告诉他们,甚至邵厉行,我也没有说。” “所以,你醒来,好不好?你那么善良,可以原谅所有伤害利用你的人,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你起来看看,我做的这些是否如你的愿,你可满意?” “或者,你生气也好,醒来骂骂我也行。” 骆骁紧紧握着许恩的手,失了光的眼眸控制不住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许恩随着沉睡,思维也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一片水光潋滟。她似乎被温养在一汪清泉之中,一滴一滴的力量渗入体内,唤醒她所有意识。 隔着轻漾波光,隐约能看到一些身影来来去去,零零散散的字句传入耳中却拼不出完整的意思。 你是谁? 许恩想说话,竟无法出声。 就这样,静静得看着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许恩觉得自己散出异样的微光,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人捞了起来。 一张欢喜的脸兴奋的唤着:“你来看,终于有形。” 他在跟谁交谈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他身旁有人。 许恩又被放回到温软的泥土中,依旧馥郁草香。 许恩睁开眼睛,好像睡了很久,好像还是很困。 她先看见身旁几个晃动的身影,继而听到声音,好吵。 “我说了,我哪儿也不去。” “何露露你讲点道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必须跟着我走。” “你是狗吗卓延飞?还是鸡?”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可理喻?都什么年代了,还嫁鸡随鸡?大不了我娶你,你跟我走。” “你说什么?我堂堂中城卓家掌门人,嫁给你?呵,开什么玩笑?” “中城怎么了?这儿是简城,我简城何家,养你绰绰有余。” 一旁翘着二郎腿的冯凛被吵得脑仁疼,“你俩行不行啊?不行分手算了,天天闹腾,不累吗?” 卓延飞、何露露:“闭嘴。” 冯凛求救似的看向骆骁:“你就由着他俩在这儿吵?” “挺好的,热闹点好。”骆骁看着满院子绽放的鲜花,“花都开了,她那么爱花,也该醒了。” “愿意褪去大小姐的身份开花店,肯定爱花。”卓延飞边说边向躺在床上的许恩瞧去,“我去。” 就见许恩睁着迷茫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她,她,她,睁眼,睁眼了。” “什么!”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 医生:“病人正在逐步恢复意识,已经醒了,你们就不要操之过急。恢复语言、行动力还需要时间,时刻关注,注意检查。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骆骁从发现许恩醒来就一直拉着她的手,盯着许恩的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 许恩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眼珠缓慢无神的转动着。 冯凛送走了医生,一进门就吐槽道:“还真让你们两个把人吵醒了,呵。” 骆骁:“你们出去,她刚醒,需要静养。” 被利用完的冯凛、卓延飞、何露露:……就很气,是谁让他们没事多来来的。 把吵闹的人赶走,清净的房间里就剩下骆骁一个人的絮叨。 “醒了啊,醒了好,不着急,慢慢来。”一点也不慢的语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许恩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以后我们有的是精力,有的是时间。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你看,这儿是我为我们准备的家,你喜欢吗?” “等你好了,想怎么装修怎么装修,或者你不喜欢这儿,我们再挑你喜欢的地儿,好吗?” “对了,王以岚和李茵蕙把花店经营得很好,等你能起来了,我带你去看,好吗?” “还有,胡烂和冷情现在都跟着我,我没有再难为他们,你觉得我这样做,合适吗?” “那个,你父母,他们也在等你,我们过几天回去看看他们,好吗?” “你看,我自由了,也有能力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了,真的。” “只要,只要,你别离开我,怎么样都行。” 骆骁的声音从兴奋憧憬到渐渐失了底气。 其实,许恩在他话说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你喜欢他们在这儿吵吵吗?喜欢的话,我让他们明天再过来。” 一天又一天,许恩睁眼又闭眼,看见一副副熟悉的面容进进出出。期待的眸、激动的泪、酸涩的音,许恩的记忆徐徐回笼。 我是? 许恩? 许清音? 你? “骆、骆骁。” 第40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0 “在,我在。”骆骁一刻不曾松开许恩的手。感觉到许恩的回握,骆骁抓得更紧,怕捏疼她,瞬间又松了松。 风光静好,满庭芬芳,丝丝春风送暖意。 骆骁推着许恩在花园里晒太阳。 “这是,你的轮椅吗?” “是啊。”骆骁折了一束花放到许恩手中。 “骆骁。” “嗯?” 真好,一觉睡起来,空气都变得香甜了。 “抱抱。”许恩努力将手抬向骆骁。 骆骁微微一笑,把许恩从轮椅上抱起来,自己坐了上去,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在许恩颈间蹭了蹭,说:“轻了。” 许恩偏头枕在他额上,轻声道:“我会慢慢吃回来的。” 骆骁抱着许恩,双臂绷紧,又怕箍着她,不由得有些抖。 “谢谢,谢谢你肯等我。”谢谢你肯回来,肯原谅我。 许恩攀上骆骁的脖子,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在害怕。 “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等到了你。” 肩头有些湿润了,许恩扬起手,轻轻抚了抚骆骁的头,出声安慰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骆骁委屈低诉:“三十一了,你睡了快两年。” 许恩笑出了声,手里更使劲的揉着,“我的大男孩,学会撒娇了。” “只对你一个撒娇。” “好,姐姐宠你。” “嗯?”骆骁抬头,眉目一跳,“姐姐?” “哎。”许恩欢快得应着。 “但愿你后面不要叫我哥哥。”骆骁坏笑。 呃……温馨瞬间变了味。 夜里,许恩赖在露台的躺椅上不肯回去,非要看月亮。 骆骁裹了毯子将人卷在怀里。 “好啦,就这样看。” “我没那么脆弱。”许恩嘟囔。 骆骁又掖了掖毯子,“在我跟前,你可以弱一点。” 起风了,树影摇曳。 “骆骁。” “嗯?” “我叫许恩。” “我知道。” “我也是许清音。” “嗯。” 许恩往骆骁怀里钻了钻。 “我总以为是一场梦,可这场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醒不来。而现在,我不想醒了。” “我怀疑过自己,一个人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许恩摸到骆骁的手,带到自己心脏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她们会争,会撕扯。我时常怀疑自己是一个替身,在梦里,我看过第三个我,彷徨徘徊。在努力分辨最真实的自己。” 骆骁将许恩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听我的心跳,此刻是真实的,为你起伏。所以,不论真假,这一世,我陪你。” “骆骁。” “我在。” “你信我吗?” “信!” 待许恩睡熟了,骆骁才将她抱回了卧室。 天才亮,许恩就睡不住了,刚挪动一下,就听见耳边轻柔的询问:“要起来了吗?” 许恩抬眸,眼睛是失了很久的明亮。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不再睡会了吗?” 许恩摇摇头,“睡太久了。” “我抱你去洗漱。” “不要,我自己能去。” 骆骁没有理会,直接将人抱起。 洗漱完,又将人抱至餐桌。 “你做的?”瞧着略显丰盛的早餐,许恩持怀疑态度。 “嗯。” “你不是说你刚醒吗?” “只比你早醒一会儿。” 许恩吃了一口虾饺,“味道不错啊。” “你喜欢就好。” “以前都不知道你会做饭。”许恩努嘴。 骆骁走近,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说:“以前不会,后来为你学的。” 许恩惊讶,“那只有我吃过?” “嗯,只有你,也只会有你。” 好暖,许恩不由得红了脸,嘀咕道:“人形冰块什么时候这么会撩了?” “哎,不会不行啊,怕哄不住你,你跑了。” 吃了饭,骆骁打了一个电话,就把许恩抱上了车。 “我们要去哪里?” 骆骁给许恩系好安全带,“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拿轮椅吗?” “你不是说你可以自己走吗?” 许恩抱怨,“可是我会累啊。” “没事,累了,我抱你。” 一路听着舒缓轻快的音乐,车开到了一处度假山庄。 这里是?许恩疑惑,这不是当初许清音谈下的第一笔单子吗? “倾梦”?改名字了吗? 车停稳,骆骁将许恩扶了下来。 “这是?”许恩观察了一圈,问道。 骆骁自觉拉起许恩的手,轻轻握着,“走,一起看看。” 刚完善的度假区,似乎还没有对外开放。 正门口,卓延飞好像又和何露露吵上了,看见许恩过来,何露露将手里的一支玫瑰花放到许恩手里,气鼓鼓地说:“任务完成,我走了。” “哎?你等下。”卓延飞边追何露露,边扭头致歉,“不好意思啊,兄弟,你看她,哎……祝你成功。” “这?”许恩拿着盯着手里的玫瑰,又看向骆骁,只见骆骁无奈的揉揉眉心。 “这两个人,我就知道不靠谱。” 哦,懂了,许恩偷笑,玫瑰递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 骆骁尴尬得挠挠头,“我是想给你惊喜的,只是医生说,你情绪波动不能太大,所以想着一点一点来,可是这两个家伙,哎,起步就失误。” “没关系,”许恩挽上骆骁的胳膊,“那我们慢慢走,一点一点的品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好。” 沿着通往中心湖的步行街,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两边的商铺已经就绪,各种玩乐摆件、小吃饮品琳琅满目。 “他们两个是什么情况啊?” “你这边突然中断了《一梦成终》的改编,剧组一切都筹备好了,商英联系不上你。才由何露露出面协调,调查得知你就是许恩。我那会儿忙的不可开交,卓延飞听说了这事,主动要求去对接,说他可以找到厉害的编剧,还可以拉投资赞助。结果,电视剧还没拍完,他就把人家老总拐回来了。” “呃,这怎么听,都觉得他是有预谋啊。” “是啊,后来我从冯凛口中得知,他呀,在邵老爷子的寿宴上就盯着何露露了。” 许恩恍然大悟,又问:“那为什么总是吵架?” “两人进展很快,彼此家里也都满意,再加上年龄也不小了,就被催婚了。但是就婚后生活在哪里一直争论不休。” “也是,一个中城卓家继承人,一个简城何家独女,也是将来的继承人,是有点难。” 许恩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骆骁,细细地观察描摹。明亮的眼睛看得骆骁一阵心虚。 “怎,怎么了?” 第41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1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多话。” 骆骁空了片刻,搂上许恩,“以后会更多的。” “休息一会儿?” 骆骁露出担忧,“累了吗?我抱你。” “不了,我想坐会儿。” 说完,拉着骆骁坐在步行街边的长椅上。 睡了近两年,又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恢复,可许恩依旧觉得自己的身体差了很多。回头还能看见度假村的大门,短短几百米,疲累感就如此强烈。 许恩抬起双手,于眼前捏了捏,使不上很大的劲,身体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烦杂的思绪惹的眉头紧皱,眼里的光从犹疑变得失望黯淡,连着嘴巴也不由自主的抿紧。 这一系列的微表情看在骆骁眼中,落在心底,都是疼惜。 医生说,许恩昏迷的两年里,身体机能在减弱,即便醒来恢复也是漫长的。而且许恩本身体质就不算好,所以更难。 “不舒服吗?”骆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明显。 许恩听出了他的心疼和无可奈何,摇了摇头,笑道:“没事,走。” 没走几步,冯凛拎着一只竹篮,盛着形色各异的糖果和一支红玫。 “别愁眉苦脸的,吃颗糖,一路花香,甜甜蜜蜜。” 许恩挑眉:“这词也是提前对好的?” 冯凛得意道:“这是现编的,满意不?”眼神瞟向骆骁。 “满意,不过,那两个又吵起来了。你去看看,今天给个面子,别闹腾了。” “收到,我去劝,就冲你今天这么多话,必须完成任务。” 许恩拎着糖果篮子,将刚才的那束玫瑰也放了进去,自言自语:“很甜。”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歇歇,歇歇笑笑。每碰到一个人就会收到一支玫瑰和一样小礼物。 周末的玩偶发卡、周天的玩偶氢气球、李茵蕙的冰糖葫芦、王以岚的柚子茶,然后是…… “庄换大哥?”许恩惊道。 面前的壮汉,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鹿角发箍,捧着甜筒造型的爆米花桶,违心的压低嗓音:“来了?给你。” 违和感让许恩憋不住笑出了声。 庄换眉头拧的更深,抱怨:“阿来,早知道你是女孩子,我就……”就什么,他也不知道。 “谢谢你,庄换大哥。”许恩接过爆米花,扬手弹了弹鹿角,“很符合‘萌萌哒’的气质哦。” “好,”庄换笑道:“祝你幸福。” “嗯,一定会的。” 许恩走不快,也走不久,又不肯让骆骁抱,两个人就慢慢得聊着走着。 “怎么选在这里?”许恩猜到骆骁要做什么了,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是这里。 “因为这儿是你成为职场女强人的第一步啊,所以,我想把这儿送给你。” 品着骆骁的话,许恩脚步一停,诧异道:“你把这儿买下了?” “嗯,我想拥有所有对你来说特殊的东西。” 坚定又偏执的自作主张,许恩调笑:“邵厉行告诉你的?” 骆骁十分不情愿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虽然不想承认,但邵厉行的确是个光明磊落值得被肯定的对手。 许恩昏睡期间,他来看过几次,每次两人都会吵,可几乎都是发自骆骁的嫉妒,反观邵厉行沉稳内敛。 瞧着骆骁又一脸憋屈可怜兮兮的表情,许恩拉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走,看看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终点,中心湖。 胡烂和冷情手捧一大束百合等在那里。 俗套的花环,俗套的烛光,俗套的蛋糕。 许恩还没开口,冷情撇着嘴问:“是不是感觉很俗?” 许恩应声:“是有点。” “不惊喜?” “不惊喜。”不惊,但是喜。 胡烂拍了拍许恩的肩,眼中闪过怜惜,解释道:“对你而言,有期待,有欣喜就够了。” 许恩笑了,知足幸福的笑:我知道,受不住惊喜嘛,可是,还是很惊喜,即使意料之中,也忍不住欢喜。 “在想什么?”骆骁揽上许恩的双肩。 许恩垂手,呢喃:“我的朋友真的好少。” 骆骁侧头,嘴唇几乎贴上许恩脸颊,嗓音诱惑迷人:“什么?” “我说,我的朋友好少,只有这些人。” 以前的许清音骄傲又张扬,利益纷争下的豪门之间真友谊并不多。许清音唯一的知心好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邵忆颜,也就是邵厉行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在邵家知道许清音不是真千金要退婚换新娘时,她跟邵家父母大闹了一场,她无法理解他们这种迂腐顽固的思想。在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的时候,毅然离家出国了。 临行时,还义愤填膺的向许清音保证:“等着,我哥不要你,我要。” 原本邵忆颜离开后,还常常和许清音联系,后来,听说许清音放下身段自尊去挽回邵厉行时,也对许清音失望了。 哎,一场阴差阳错,失了爱了多年的未婚夫,也丢了唯一的真心挚友。 骆骁安慰一般轻抚许恩的头,柔声道:“朋友不在于多少,在于他们是否真的祝福你。” 说完,一路上送花和礼物的众人都围了过来。 骆骁接过冷情递过来的捧花和戒指,单膝跪地,语气虔诚又充满期待:“许恩,嫁给我,好吗?” 许恩怔怔的,脑海空白了刹那。 自己好像从未期待过这样的场景,仿佛从这次醒来,一切都变得柔和美丽顺心顺意了。 这就是骆骁拼了命换来的吗?我该怎么去珍惜?心里的不真实感愈发强烈,我还有机会去珍惜吗? 许恩出神的时间里,四周一片寂静。 众人眼中的期待在骆骁渐渐的无措中变成了迷茫。 冯凛蹙眉:“她不愿意?” 卓延飞回应:“估计是。” 何露露:“闭嘴。” 骆骁有些不安,试探性出声:“许清音?” 许恩笑了,笑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她点点头:“我愿……啊!” “意”字还没说出口,许恩一声痛呼,竹篮里的糖果和花散了一地。 “你怎么了?”骆骁丢掉捧花和戒指,把颤栗不稳的许恩接了个满怀。 许恩狠狠的压着心脏,为什么?许清音,为什么? 接着,在大家担忧的目光中,许恩晕了过去。 睁开眼,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墙壁,惨白的床单和被罩。 许恩坐起身,“骆骁。” “我在。”骆骁刚从主治大夫那里出来,一进门就看到许恩醒了。 “带我回家。” “好。” 第42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2 许恩眼里一点光也没有,整个人消沉得骆骁心痛不已。可医生说,许恩除了昏迷时的后遗症没有任何问题,常理来说,不可能会心脏疼得晕过去。 连续几天,许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呆滞地坐在露台上,痴痴得盯着远方眼睛却又无法聚焦。 她觉得自己是在思考什么,然后摸索了许久,还是一片空白。 骆骁找了许恩的父母、朋友来,她也只是一问一答的应着,给人一种生息渐消的错觉。 夜里,骆骁半蹲在许恩身旁,小声说:“夜里冷,我抱你回去睡,好吗?” 骆骁的谨小慎微,压得许恩几近爆发,胸中的烦躁被禁锢成一团蚀骨灼心毒火,燎得五脏六腑都病变叫嚣。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温热的掌心覆上许恩紧握的双手,带着暖意轻轻揉捏,一下一下按摩着她的手臂,想让她放松。 “你什么都不要想,如果不能结婚,我们就不结,这样也挺好。” 终是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一片天地,许恩再也压不下心底的委屈不甘,抱着骆骁哭得撕心裂肺。 “对不起,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泣不成声地表白伴随着心脏的抽痛。 “我知道,我知道,”骆骁安抚着她,“我都知道,你不用说出来,我都知道。” “对不起……” 长久积压叠加的委屈霎时间化作泪水,随压抑不住的哀嚎声疯狂流淌。 这么多年的无依无靠,早就磨得许恩看透了悲欢得失。面对生活起伏,大多数时候皆是一笑置之。听别人说邵厉行情感淡薄,说骆骁冷心冷清,自己又何尝不是,记忆里大约未曾有过情感跌宕。或恸哭、或激愤、或雀跃,赤裸直白的情绪宣泄从来都不是许恩的选择。她更多的时候是在迷惘中前行,在彷徨中求存。 而如今,尝试爱竟犹如腹背受敌,求不得、舍不下,左右抉择都是伤。最终只剩决堤的泪水,崩塌的心墙。 许恩哭到最后,抽搐起来,吓得骆骁一下将人抱回卧室。 许恩环着骆骁不肯松手,“你,你,你要去,去哪儿?”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不,不许,许走。”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骆骁慌乱的安抚着怀里的人,生怕她情绪更加激动。 随着怀里抽泣减弱,久久,骆骁觉得人有些过于平静了。 低头,撞上许恩水透清澈的瞳孔,蕴满渴望。 “你……”被许恩盯得心绪如潮水般翻腾澎湃,开始怀疑自我。 在骆骁思维卡壳时,许恩翻身将其压倒,双手撑在他头两侧,缱绻深望,令他彻底死机。 几欲张口,可字句堵在喉咙,不能发声。除了痴痴地盯紧身上的人,再难动作。 “骆骁,我要!”眼睛红肿依旧,泪痕还挂在脸侧,软糯到极致的语气却糅尽魅惑。 不等回应,冰凉的吻一个接一个落下。 许恩刻意挥洒的欲望如燎原星火,依风而烈,一发不可收拾。摧毁式的激情,将封锁的欲望彻底催化,焚烧、迸溅,大肆挥霍,烫伤了自己,灼痛了爱人。 浓烈的情感发泄,让骆骁觉得自己被肆意蔓延蕴裹着不尽春酿的藤蔓在娇红欲滴的招摇中缠绕笼罩,于求而不得中窒息,亦真亦幻中残喘。 身体本能的去回应,大脑追不及的欲望释放。 直到脖颈间传来湿意,瞬间的凉,才让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理智回笼,骆骁立刻制止了身前作乱的人,扶着其肩膀将其推开。 泪水无声,早已模糊了许恩的双眼。 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的女孩承受了多少。 “许恩?” 碎成千万的影,入眼烙心,烫得许恩呼吸在颤。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清你? 一声追一声的悲泣,撕心裂肺。 慌乱的双手试探着触摸骆骁的脸,又在将近一瞬猛地缩回,在自己眼睛上狠狠揉搓。 “许恩,别这样,许恩,你看着我。”骆骁坐起,紧紧抓住许恩的双手。待她停下,看向自己时,将人牢牢圈进怀里。 夜深人静,心跳贴着心跳,每一次跃动都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凝在脸上的泪水蛰得皮肤刺痛。 “骆骁。” “我在。” “我想要你。” 骆骁垂首,靠在肩上的女孩微微仰头。 缱绻细腻的吻,悠悠绵长,试探、索求、趋于疯狂,似在终结许恩这一世荒唐。 欲念的藤蔓持续繁衍,桎梏这一夜的放肆纵情于黑暗幽光处。 欲坠深渊时,许恩说:“他令我疼得晕过去,那你便让我醒过来。” 骆骁:“好!” 无止无休,堕入无妄欲海,颠簸浮沉。 只一次,只一生,与你。 一夜过后,许恩昏昏沉沉了几日,骆骁看着萎靡的许恩,自责懊恼,怎么就顺着她没轻没重了,哎。 后面的日子,许恩大约想通了,一旦释怀,整个人的气色也转好。 骆骁过上空前规律的工薪生活,按时打卡上下班,周末约会,拒绝加班。 好几次冯凛急匆匆来找他,结果办公室空无一人,连周末也不在。 一个电话打过去,被回复:“私人时间,勿扰。” 再问周末,回复:“老板说,一个合格的打工人,按时上下班是首要条件。” 冯凛气笑了:“我还就不信了。” 继续追问林修:“老板说,下班时间,莫谈公事。” 冯凛:你大爷。 周天:我想下班。 自打骆骁严格遵守八小时作息兼双休以来,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 许恩体弱,不便远行,两人的足迹就落遍了简城的角角落落,品味着许恩最渴望的平淡。 临近年关,雨雪增多,许恩感冒一直好不彻底,也不严重,就是间断的咳嗽低烧,人也就蔫蔫的,整日里躺在屋里,几乎不出门。 骆骁陪许恩的时间就更多了,只要许恩精神不错,他就带着许恩一起按时上下班。 导致冯凛彻底不待见他了,再有事要么让周天过来,要么他联系周末。骆骁也乐得清闲,然后,就更放任自己了。 一天,许恩接到了一个久未联系的电话。 “看什么?不认识?”好大的火气,“要说不认识,也得是我不认识你才对,你说是?” 第43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3 多年不见,许恩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的恋爱脑挺对不住这唯一的知己的。 只是对面言笑晏晏的人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窘迫,继续调侃道:“这才几年?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突然有些委屈,一见面就挖苦我,说好的真心朋友呢? “怎么?这么不待见我?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许恩一副你还不了解我的表情,“我是怕你不待见我。” “我哪敢?”邵忆颜嘲讽道:“一个曾经英气不输男子的天之骄女能把自己折磨成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还怕我不待见你?” “我错了。”许恩一脸诚恳。 卲忆颜盯了她半晌,最终无可奈何地认输似的说:“认错倒快。” 见对方语气缓和了,许恩忙讨好:“何时回来的?” “没几天。”邵忆颜扫了她一眼,言语轻佻:“听说你移情别恋倾夏联合那位大佬,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也不见你通知我。” “我不敢嘛,怕你不肯原谅我呗。” “别跟我撒娇,不吃你这套。” “明白明白。”许恩拉上邵忆颜搭在桌子上的手摇着,“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邵忆颜手一抽,懒散后靠,大有深意地说:“被叫回来给我哥帮忙的。” “出什么事了吗?” “具体还没问,好像说最近有人暗中收购邵氏零散股份,部分项目或拦截或中断。我哥忙得谁也指望不上,我就被我爸叫回来了。” 卲氏被针对? “所以,你就回来帮忙了?”疑问的话,反问的语气。许恩还是很了解这个发小的,会轻易回来帮忙?才怪! 卲忆颜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轻蔑冷哼:“我是回来看看我妈亲自换回来的这个许家真千金能有几斤几两,能给她的好儿子带来多少帮助?” “所以,你是回来看热闹的?” “若是你,我哥现在还需要我回来帮忙吗?”邵忆颜扫了许恩一眼,嫌弃地咂舌:“不过,也是从前的你。” 许恩白了她一眼,抱怨:“说话就说话,别带人身攻击。” 邵忆颜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哼,你自找的。当初整个简城,别说同龄,放眼所有豪门千金有哪个才情比得上你?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结果呢?玩脱了?” “呵呵。”又来了,得,今儿就是听训来了。 “别呵呵,一个假千金没有打倒你,倒是被我哥那个没眼光的给击倒了。”邵忆颜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瞧你那点出息。” “好啦,”许恩继续撒娇,“我这不是迷途知返了吗?” “从一块石头换一块冰疙瘩?”邵忆颜觉得许恩的恋爱脑实在没眼看,“是觉得光心硬不行,还得冷,是吗?” “呃。”话虽有点对,但你大可不必如此直白。 邵忆颜坐起,朝向许恩,“你是真的忘了我哥了?” 这问题许恩不知如何回答,低头看向自己的心脏位置,怕是忘不了。 见许恩犹豫,邵忆颜又问:“那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吗?许恩摇摇头,对骆骁的感觉她心里十分清楚,“我喜欢骆骁,很喜欢很喜欢,他对我很好。” “啧啧,”邵忆颜直摇头,“对你好?你能成这样?” 许恩解释道:“是意外啦,或者说,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这场意外。” 以他纵横商场运筹帷幄的谋划,若不是一切因自己而被迫提前,又怎么会出现意外。 “这我相信,”要不然哪来得倾夏联合。邵忆颜一副了然的姿态,“我只是为你不值。”这才几年,你的骄傲,你的张扬,都沉淀成你现在的病弱了。” 许恩知道,这是又一个替许清音遗憾的人。 “行啦,我不是来数落你的。”邵忆颜终是软了语气,心疼道:“有人愿意对你好,我自然替你高兴。可是他的付出我不在乎,我介意的是你的付出。你看看你现在这肤脆骨柔、不堪行步的样子,若是有朝一日,那骆骁也做了负心汉,你怎么办?” 许恩不知道将来骆骁会不会负她,她从带着许清音的记忆醒来,就没有考虑过长久。在觉得一切都是随时会醒的梦的时候,是骆骁给了她想要长梦不醒的期待,所以,不论结果,就做此刻自己想做的。 看着许恩没有一点犹豫的坚定神色,邵忆颜多少觉得自己多虑了,又换了话题。 “我爷爷让你入卲氏,还答应给你股份,为什么不来?你爸妈虽说也说明了会平分许氏给你,可那许清薇明显是个不安分的。你入职卲氏,依旧拿着两家股份不好吗?虽说咱们两家比骆氏是差了些,可若你拿着两家股份去,也不至于被骆家老头看轻啊,你跟骆骁也不至于走得这么艰难。” 怎么解释自己想要归于平淡的心?在所有人眼中,兴许自己一开始就是错的。 “颜颜,人的改变,不一定是遇事遇人,有可能仅仅是因为一觉睡起来后,乱入的思绪和回忆。” “所以,”邵忆颜一点点逼近,“你是乱了思绪?还是换了芯子?” 对于邵忆颜的直白许恩一点也不意外,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能从外到内看透许清音,那这个人一定是邵忆颜。 许恩丝毫不乱,眼中一片清明,“也许二者兼有。” 对视须臾,邵忆颜收回视线,“算了。我一回来我妈催婚了,怎么,你有合适的介绍给我吗?” 这?话题转换得真快! “要想配得上我家颜颜的,嗯,冯凛如何?” “呵~~呵~~”邵忆颜拉长音冷笑,“倾夏联合那两位大佬,哼,一个笑面虎,一个冷面阎罗。” 许恩尴尬得眼神一瓢,说出的话也没几分底气,“就还好。” “是还好,你有本事让冷面阎罗动情,我可没把握让笑面虎收心。” 呃……“那我弟呢?许清颂。” 邵忆颜回忆了一下,皱眉:“那个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屁孩?” 许恩反驳:“也就比你小两岁而已。” “不要,我倒不介意姐弟恋,只是我对他的感觉,也跟看弟弟似的,我转换不过来,太别扭了。更何况有许清薇那个大姑姐,呃,还是算了。” “要不你单着?”许恩取笑她,“就你这事业心,一般男的拿不住你。” 邵忆颜反讽:“呵,当初也不知道受谁影响?” 呃,怪我话多。 第44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4 呃,怪我话多。真的是一步失误,步步受制。 许恩喝了一口热茶,若无其事的说:“你还是先处理邵氏的麻烦。” “用你说?要不我回来干嘛?真当我跟你一样?” “你是不能跟我友善的交谈吗?” 邵忆颜没理会许恩的抱怨,话锋一转,思索道:“不过,我倒也想看看,这趁乱在简城各大世家之家捡漏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你是说,”许恩凝眉,“不单单邵氏?” “嗯,我哥发现得早,所以,损失不大。倾夏联合的股份完全在骆骁和冯凛手中,只要这两位脑袋不短路,任谁也插不上手。” 邵厉行能察觉出的问题,骆骁和冯凛肯定也意识到了,即便脱离了家族,他们也不会完全放任不管。许清薇协管欣岚,以她的本事,估计得等着邵厉行提醒才能发现端倪,吃亏肯定少不了。姜家被骆骁折腾得还在恢复阶段,估计不能幸免。至于其他家族,多多少少都会丢失些股份。 “趁着乱后恢复期出手,绝不是一时兴起。” 邵忆颜若有所思,“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我总觉得是冲着你来的。” 许恩没有说话,看似是在捡漏,其实目标性很强。 一个名字脑中一闪而过,是他吗? “行啦,先不说这了。家里准备给我办个欢迎会,你有空吗?” “我可以没空吗?” “不可以。” “那你还问?” “等时间定好,给你发请帖。”说完,邵忆颜朝许恩身后瞥了一眼,调侃道:“看得真紧。” “我只是觉得您们聊了这么久,应该饿了,我订了餐厅,一起吃饭?”骆骁的声音传来。 “好啊,”邵忆颜给了许恩一个眼神,“那我就不客气了。” 几天后,邵家宴会请帖送到。 骆骁:“下午我有点事情,让林修陪你先去,我晚点到。” “不用,在邵家我不会遇到危险的。反倒是你,嗯?” 许恩这段时间身心都好很多了,跟骆骁的相处得更加融洽,撒娇、温情已是常态,骆骁也觉得冷清了十多年的云涧也终于有了家的温馨。 “好,那你自己注意,我尽快来。” 傍晚,司机送自己到酒店,想着晚上跟骆骁一起回去就让家里的司机先走了。 到了请帖上的宴会厅,自己来得有点早,人不是很多,也没见邵忆颜及其家人。 “香味也太浓郁了?”不知道会场喷得是什么香,很上头的味道。而且目前为止在场的人,许恩都不认识。好在许恩也不喜欢在这种场合交友畅谈,于是坐在角落里喝着饮料。 不知过了多久,坐得有些昏昏欲睡了,一看表,竟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许恩突然意识到不对,整个大厅还是那些人,依旧是陌生的面孔。 她立刻起身,一阵眩晕,理智回归了几分,燥热、无力瞬间席卷全身。 这种感觉许恩很熟悉,同那天碰到骆骁时的感觉一样,不同的是,此刻的心慌感更加强烈。 许恩敲碎手里的玻璃杯,将碎片捏在手中。黏腻感和刺痛让人清醒了一些,只是起身的一瞬,被人从后面挟持,丢进了一间卧房。 在送自己进来的人离开没多久,开门声响起。 来人似乎没有发觉卧室的床上有人,一进来就去了浴室。洗漱过后才到卧房。 结果,一推门,借着夜灯看到床上扭成一团的身躯。 “谁?” 许恩被抗进来的时候又被喂了药,房间里依旧是一股甜腻的香气。 躺在床上听到关门又开门的声音,有人在洗漱,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不能大声呼救。 直到进卧房的人发现了自己,看反应也很意外。 许恩恍惚的意识无法判断来人是谁。 模糊的身影一步步靠近,一声不可思议:“许清音?” 邵厉行?怎么是他? 邵厉行看清床上的人吃惊不小。 今天是自己妹妹的欢迎会,他在招待客人的时候,侍者说这边有人找他。他过来发现这边似乎也在举行宴会,正准备问问,就被过路的人不小心洒了一身酒水,无奈下被引到楼上客房来换洗。结果,在卧房发现意识不清许恩。 邵厉行见许恩看起来很难受的辗转在床上,眼睛眯着像是要努力看清眼前。 “清音?清音?”触手滚烫的肌肤,不甚清明的眼眸,双颊潮红,无声开合的唇无不在展露许恩此刻的状态。 邵厉行毫不犹豫的将许恩抱入浴室,放了一池子水,又将空调调高。 随后拿出手机,才发现信号被屏蔽了。 房间的门也从外面锁住了。 敢在自家的宴会设计自己,邵厉行沉默着坐进沙发,双拳微微握紧扶手,闭目,渐渐指节用力绷紧。 不多时,浴室里传来动静。 邵厉行看见许恩试图起身,于是上前扶她,她在发抖。 “清音?” 许恩稍稍找回了些理智,“厉行哥哥?” “是我,”邵厉行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你不舒服,我抱你去床上躺着。别担心,徐来应该很快就能找来。” “嗯?”迷雾般的双眼,不是很能清楚的分辨他的话。 邵厉行把她放在床上,又给她倒了几杯冰水,就锁上门,去了浴室。 从刚才起,邵厉行察觉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担心失去理智。所以反锁了卧室,又把自己泡在冷水中。 然而,卧室里,许恩再次内火中烧,焚得几杯冰水浇不灭五脏六腑的焦灼。下意识的打开门,寻着水声,走向浴室。 邵厉行正游走在欲念迷乱的边缘,就感到一副滚烫的身躯柔软得贴上自己,与刺骨的冰水交替挑拨着自己的神经,一下一下的敲击自己恪守的壁垒。 阵阵凉意诱惑着,许恩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触碰、紧拥,一切的感官都在催促自己去掌控、去为之癫狂,直到被冰凉的身躯包裹了,滴水冰凉的唇吻到自己。 “许清音,你听我说,我与许清薇尚未成婚,也无肌肤之亲,你若愿意,我定会娶你,不负你。”邵厉行语气有急不可耐的期望,“你愿意吗?” “厉行哥哥。”许恩几近顺从,头脑无法分析邵厉行话里的意思。 邵厉行也是乱了心绪,将许恩的不反抗视作默认,不再克制,亲了上去。 第45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5 许是都被欲望操控了行为,邵厉行动作有些疯急,重重地磕到了许恩的唇。许恩腿软后仰,被压得后背撞到浴缸边缘。 “嘶。”得一疼,眼神聚焦,许恩看清了现状。 用尽全力推开邵厉行,气喘吁吁地说:“厉行哥?邵厉行!” 邵厉行被猛地一推,也向后倒去,水龙头撞上腰间,浑身一颤。 “清音?” 对视了几秒。 邵厉行随即起身,拿起吹风机砸碎了浴室镜,划破手臂,猛地痛抽回了几分理智。 也终于听见外面有一丝动静,似乎有人在走廊砸门。 邵厉行一把将许恩从浴缸里抱出来,用浴巾给她擦了擦身上的水,只是衣服湿透了。 紧接着,房门被强行破开。 “邵总?”徐来发现邵厉行出去了很久没有回来,邵老爷子让他出来找人,电话又打不通。他察觉到不对,才找到这里。发现这里暗中有人守着,他翻进来,一间一间的破门。 一开门就看见狼狈的邵厉行浑身湿透,怀里抱着的许恩也是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气色。 “许?许小姐?” “什么情况?”邵厉行声音寒气森森。 眼前的一幕,徐来立即明白了。 “有人专程租下了这间宴会厅,周围布了暗哨,大厅里都是一些打手。您的手机信号到这里就消失了。” “什么人?” “还不知道,我担心您这边出事,就先从侧面攀墙上来了。”徐来推测道:“看来是有人在针对您和许小姐。” 邵厉行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稳定,把许恩送到徐来怀里,“送她去医院。” 徐来问:“那您呢?” “你现在能顾及两个人?” 徐来踌躇了一下,说:“明白。” 然后,带着许恩离开。 徐来扶着许恩从安全通道下到一楼,还是被人发现了。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还会跑出来?”姜陶以为许恩跟邵厉行早已生米煮成熟饭,所以匆匆赶来抓奸,竟看到徐来半抱着许恩出现,“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徐来:“姜小姐,原来是你。” “徐来?”闻声,随后而来的许清薇一阵惊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徐来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事居然也有许清薇的份,忍不住呵斥:“许清薇,你为了毁了许小姐,竟连邵总一起算计?” 许清薇更加震惊:“什,什么?厉行哥哥?什么意思?” 姜陶不等徐来回话,立刻打断交谈,“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大厅里的打手都围向徐来和许恩。 纵使徐来身手不错,无奈对方人多,双拳难敌。只能发声刺激许清薇:“许清薇小姐,你就任由姜陶将许小姐送上邵总的床吗?” “你说什么?”许清薇瞪大双眼。 徐来猜对了,许清薇伙同姜陶要毁了许恩,而把邵厉行引来怕只是姜陶的主意。 “现在邵总还在楼上许小姐的房间,您去了一看便知。” 纵使许清薇再笨,此刻也知道自己被姜陶算计了,冲上去质问:“你不是说随便找个流浪汉吗?徐来为什么说厉行哥哥在上面。” 姜陶也不想与她周旋了,直说道:“若不是邵厉行的刻意针对,我姜家也不会在之前的商战中败得那么惨。如今把他和许清音凑一起,不是一举双得? “姜陶,你个疯子,你利用我?”许清薇咆哮道。 “是你自己笨,再说你的目标是许清音,现在成全了你,还废什么话?” “可是,他是我的未婚夫,你居然连我一起算计。” “滚开,”姜陶一把推开许清薇,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谁抓了许清音,我就把她送谁床上。” “好的很。”许恩在一众的争吵声中,听清了缘由。 看着逐渐不敌的徐来,许恩随手捡起一柄水果刀,狠狠地扎进大腿,轻轻一转。 伴随血流,钻心的痛遍布四肢百骸。冷静和绝望同时袭来,心脏的窒息带来不尽癫狂。 我做错了什么?这样对待我?容忍示弱摆脱不了这个世界的敌意。 “许小姐?”许恩不正常的情绪释放让徐来不由一惊。 眼见一棍棒向徐来砸来,许恩抬手拦下,手掌传来的震痛,她毫无知觉。一双冷眼漠视前方,用力将徐来推到身后,“一边待着。” 突然的威压,迫使徐来后退。眼中的许恩完全变了,冷到背影泛起寒光,人如毒刃,视眼前一切生命为无物,拳脚释放间,杀戮骤现。 要打,那便打,管你哪般恩怨,出现在这儿的,此刻皆是我命定的对手,杀到命终,不尽不欢。 震惊的不只徐来,姜陶和许清薇也惊恐得做不出表情。 这是许清音?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如何做得这般狠辣决绝? 等到邵忆颜带人赶到这里时,许恩几乎成了血人。 十数个黑衣男子躺地哀嚎,或是手筋脚筋被挑,或是大腿胸口中刀。 紧随而来的骆骁、冯凛、胡烂等人也被眼前惊悚的一幕震慑的浑身血液一滞。 只见,许恩持刀浴血,手臂、腿上多处刀伤,都是她为了保持清醒自己一刀一刀割伤的 行尸一般,双目无神,却是黑不见底的幽潭,颠覆欲,隐匿恶。眼前的景致早已失真,猩红瞳仁将一切披上血色,凌厉狠绝的动作昭示着情感的破碎,锋利的边缘划得五脏六腑千疮百孔,机械似得出击、厮杀。 姜陶带来的人接的任务是将许恩困在这里,谁都没有料到自己会成为所谓的娇小姐的猎杀对象。 没有人拦得住,也没有人敢拦。 此刻的许恩犹如杀出炼狱的罗刹,心魂俱寒。 “许恩。”撕心裂肺的痛令骆骁已然失声。 就是这微不可闻的轻唤,瑟瑟发抖的嗓音入了许恩的脑海,让她动作一滞,循声望去,只可惜眼前只有血茫茫一片。 “许恩,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你……”骆骁让自己的声音放到最轻最稳,生怕激起眼前人异样的情绪。 一声比一声柔软的音色传入许恩耳中,可她似乎无法将听到的字词理解,僵视着声音的来源处,脑袋生硬的摆动。 “许恩,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理会,将所有的问题都留给我,我来选择,我来解决,你只需要静下来,平静下来。” 不知道哪个字眼让许恩的思绪有了跳动,眼睛开始聚焦。 第46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6 “骆骁?” “是我,我在。”骆骁试图靠近。 这时,邵厉行也出来了。 就在刚才,邵忆颜叫来的医生已经给他注射了镇静剂。 “清音,停下,别再伤害自己。” “厉行哥哥?” “是我,没事了,把刀放下。” 记忆瞬间充斥脑海。 “啊!”情感崩裂,交错的记忆塞满在脑袋里,撕扯冲撞,再无信念支撑,随时都会打破束缚。 我爱骆骁?情起心动,冥冥指引下交付所有,以为会是此世唯一。可就在刚才,在中药意乱情迷时,潜意识里没有拒绝邵厉行?这就是我,一个连自身情感都不能左右的失败者,“呵呵,何必呢?” 许清薇见邵厉行出来,急于上前解释,“厉行哥哥!” 却被身旁的姜陶扯了一把,“你回来。” 正在此时,许恩毫无征兆的冲向二人,一只手扭过许清薇的胳膊,另一只手拿刀反向一刺,捅进姜陶的肩膀。 “啊!”姜陶和许清薇同时痛呼。 “许恩,不要!”骆骁急拦。 许恩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你在心疼谁?” “不是,不,”骆骁解释,“你别激动。” 许恩没有理会,转向邵厉行,“你呢?你又在心疼谁?” “许清音,你别乱来,在场所有人都不会心疼这两个女人,她们不值得。我们只在乎你,所有赶来的人,都是为了你。”邵忆颜急忙解释。 “哦?这样吗?”许恩的平静得诡异,表情戏谑。 “当然,你难道不信我?” “小恩恩!”胡烂忙喊住她,他看出来许恩濒临崩溃,已然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试图安抚:“小恩恩,你看,这两个女人该死,但不用你出手。交给我,交给我来,好吗?你太善良了,交给我,我会让她们生不如死的,好吗?别让她们脏了你的手。” 许恩拔出插在姜陶肩上的刀,于眼前晃了晃,似在思考,“脏么?好像是。” 接着,扫视了一圈所有人,就笑了,笑得张狂不羁,笑得失心绝望,笑得所有人怵惕恻隐。 “我为什么要顾及你们的想法?就因为我无欲无求,想要归于平淡吗?一而再的退让,所以,你们欺我软弱,欺我心善?我心善吗?软弱吗?好像是这样的。”说着,手起刀落,接连挑掉了姜陶和许清薇的手筋脚筋。随后癫癫一笑:“善良吗?软弱吗?” 霎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夹杂着许恩心灰意冷的笑,瘆懔。 诡谲的讯息于空气中沸腾,任由流逝的时间曲解,而后不甘的挣扎,无望咆哮,放肆到万念俱灰。 凉风已待,尘埃落尽,一扫而去。 “许恩。”骆骁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了,心里翻滚的情绪澎湃生寒,深深的惧怕于心房滋生出荆棘,繁衍茂盛,在这一瞬,从心脏内部向外刺穿。 “叫我做什么?”许恩眼中是无限天真,明眸闪烁,仿佛真的对骆骁的呼唤产生疑问,转瞬又似有所悟,“哦,是怕我伤害你们的未婚妻,是吗?” “不是的,不是。”胡烂劝道:“没有谁的未婚妻,她们该死,但不该你杀,放下刀,听话。” 胡烂预感许恩下一刀就会刺向自己。 “好吵!”刺耳的尖叫声震得许恩头痛,她用力拍了拍耳周,突然想通了什么,“是啊,死了就好了,就不吵了,就清净了。” 我本就已经死了,不过一场梦,我骗了自己,臆造了埋在心底的一场的美梦,骗了一场醉生梦死,不愿醒罢了。 罢了。 该醒了,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不会存在。 “许恩!” “许清音!” 好熟悉的呼唤声,停止了么? 四周同时传来惊呼,在许恩将刀插入自己心脏的一瞬。 “叫救护车,快!快啊!”怀里的血人,让骆骁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也同时被抽干。 急救室的灯不知历时多久才熄灭,急救室外犹似等待被判刑的罪人,未知的恐惧浸泡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许恩的命救下了,辛亏胡烂反应迅速,在刀子捅进心脏的一瞬,反向掷出长镖,击中了她的手肘,让刀偏离了几分。 一片混沌天地,她以第三视角看着许恩和许清音争执、推搡。不能干预,无法质疑,眼睁睁的看着莫名情绪混乱在二人之间。 接着,画面一切为二,电影一般回放着各自的记忆。 最后,所有画面凝成两点白光,利刃一般刺进她双目。 “啊!” 许恩被生生疼醒。 揉了揉仿佛还在痛的双眼,眼前,是一张颓丧熟悉的面容。 “醒了?”骆骁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许恩,谨小慎微,畏手畏脚。 许恩不知道睡了多久,在这期间,卓延飞带人处理了当天姜陶雇佣的所有人。 计谋失败,姜陶被药哑后被秘密送走,姜氏被邵厉行和骆骁联合打压,岌岌可危。许清薇被邵家退婚后,许父将其囚禁在了深山别墅。 许恩醒了,骆骁守着她却不敢碰她,就像初入世的孩童,畏缩委屈。 “分手。” “什么?” “我们分手。” 简单的几个字,落在骆骁耳中却是无法理解的词组。 “为,为什么?”声音里是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颤抖。 “为什么?”许恩拼力起身,跪坐在床上,“为什么?就因为我爱着你,这里却一次又一次的为了邵厉行痛,我受不了了。” 许恩用力戳向自己心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却浑身都在痛。 见她情绪爆发,骆骁来不及制止,许恩一口鲜血喷出,摔倒在床上。 瞳孔最后记录下的是骆骁的恐慌无助。 许恩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卧房。 生硬的脑袋来回打量,同她在许家的卧室如出一辙的装潢及格局,连摆设都在尽力复原。只是面积更大了些。 许恩坐起,身上意外的轻松,看样子这一觉又睡了很久,久到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是?哪儿? 门被推开,仆人装束的女人,看见许恩坐起,僵了几秒,匆匆跑开,边跑边喊:“少爷,少爷,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一分钟不到,门再次打开。 “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47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7 “小颂?” “是我,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许清颂又转向门口的仆人,“去请周启彦来。” “这是哪儿?”很明显这里不是许家,甚至安静得不像在城市里。 许清颂笑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窗外一片湖影山色,舒适宜人。 “这是我为姐姐打造的,独属于你的庄园,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哦。”原来如此,许恩苦笑,我被囚禁了。 许恩的平静反而让许清颂有些许好奇,“姐,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有,但是不想问。好累,就这样。 见许恩不想说话,许清颂也就不打扰了,“姐你再休息会儿,医生到了,我再来。” 许恩认同似的躺了下去。 客厅。 “恢复得还可以。”周启彦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许清颂,“你打算怎么对她?” 许清颂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她这次受伤就是雪上加霜。”怕许清颂不够明白,干脆说清楚些,“要想她多活几天,就别折腾她了。” “你想什么呢?他是我姐。” “希望是我想多了。”周启彦严肃地看向他,郑重地说:“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经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许清颂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合十的双手,深邃的瞳孔看不到底。 最不会伤害她的人,就是我。 承音集团是我为她在许家之外打造的保障,保她衣食无忧,一切顺遂。 许恩醒来第一天,周启彦来看过她,告诉她,她身体恢复不错,好好养着,很快就能活动自如了。 “姐,你喜欢这庄园吗?” 喜欢吗?应该是喜欢。 “姐给它起个名字。” “都可以”” 许清颂低头,藏起委屈,“好,那就叫都可以。” 许恩醒来第二天,下床,趴在飘窗上,看湖光、树影、草绿、花红,阳光温暖却刺眼。 风起云来,遮蔽一切。 许恩醒来第三天,吃饭、休憩,被许清颂推着观赏整个庄园,他说,她听。 似乎路途遥远,路过的风吹不来记忆中的声音。 扬起的碎发,刺红了眼尾。 许恩醒来第七天,许恩试着自己散步,虽然走几步就会累,就会喘,但没有关系,毕竟在这里有的是时间,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姐,我带你出去转转?” “不了。” 姐就这么不想同我生活在一起吗? 许恩醒来第十五天,周启彦来复查,劝许恩放轻松,想做一切的前提都是先养好身体。 许恩莞尔,淡淡致谢。 窗外的风自由自在,庭中的湖幽深静谧。 许恩醒来的第三十天,睁开眼就看到许清颂坐在床边。 “醒了,姐?”许清颂看起来有些激动。 许恩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孩子眼里全是光,可这光虚无缥缈。 “姐,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一起去看看。”他脸上期待更甚。 “好。” 吃过早餐,两人在庄园里走着,依旧是他满怀希冀地说着,她心若无物地听着。 她不急,他不催。 直到一条美食街出现在面前,街头牌匾,上书“荣食坊”。 “姐喜欢吗?”语气中都是期待。 一眼望穿,一比一复刻简城的荣食坊。 “知道姐喜欢吃荣食坊的小吃,我就把它搬过来了。”一副求夸赞的姿态,“姐去尝尝,试试味道是否有差?” “王以岚告诉你的?” “姐猜到了?”许清颂并不觉得惊讶,毕竟他姐是最聪明的。 很难猜吗?是我笨而已。 “我带姐去尝尝。”说着,就要牵起许恩的手往里走。 许恩不动声色的侧身,走了进去。 许恩失踪的当天,骆骁精神状态不太好,被冯凛劝回家休息。 邵忆颜在医院守着。 李茵蕙和王以岚来看望许恩,邵忆颜去吃了个饭的工夫,许恩失踪了。 同许恩一起不见的,还有王以岚。 许恩失踪的第二天,骆骁疯了,掀翻了整个简城找人。 若不是被人拦着,骆骁差点把邵忆颜掐死。 邵忆颜快崩溃了,冲着骆骁吼:“你掐死我,我都想杀了自己。” 冯凛:“疯够了吗?疯够了找人。” 许恩失踪的第三天,疯病传播至冯凛、卓延飞、邵忆颜、邵厉行、胡烂、冷情,最后乃至整个倾夏联合、简城许家、骆家、冯家、邵家、何家、中城卓家。 然后,胡烂也不见了,冷情慌了。 许恩失踪的第七天,国内被翻了个遍,豪门圈都知道几大家族倾全部人力财力在找人。 许恩失踪的第十五天,失踪十天的胡烂出现在骆骁面前。 风急火燎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知道谁带走了许恩。” 当初许清颂找到逃到国外的胡烂和冷情,帮助他们摆脱骆骁及其小叔的追杀。并答应替冷情制造一个新的身份,避免杀手盟的杀手身份暴露带来的威胁。条件只有一个,时刻保护许清音,及时将许清音的情况汇报给许清颂。 胡烂没有当场答应,而是选择独自回国。 国内护不住冷清,他便自己回来想办法,他不想出卖许恩的消息换冷情重生,不用问都知道冷情不会同意。 回国后,胡烂发现除了骆骁和邵厉行以外保护许恩的第三波人就是许清颂的人,也是给骆骁和邵厉行间接增添麻烦的人。 经过长时间观察,发觉许清颂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许恩,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冷情不知道胡烂同许清颂之间具体的交易内容,以为胡烂为许清颂卖命监视许恩。所以。在胡烂前去接她的时候,趁她着邵氏内乱无暇分心之际偷偷回国,被胡烂堵在机场大吵了一架才解开误会。 回来当晚,骆骁出事,许恩中枪。 许恩从医院失踪,胡烂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许清颂。这十天,他费尽心思联系许清颂,却被威胁不要多管闲事。 单打独斗,他对付不了许清颂,只能将所有向骆骁全盘托出。 许恩失踪的第三十天,许恩依旧杳无音讯,谁也不知道许清颂把她藏在了哪里,消息被封锁的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 即便许氏夫妇出面,也只换回许清颂一句“一切安好,保重,勿念!” 许恩醒来的第一年,沉默的足迹走遍了庄园的每一块青石板,素面犹妆,淡若清露的身影在红玫园中失神徜徉。 许清颂悄然跟随,临近时,被许恩回身攻击。 “姐打不过我的。” 固在双臂间的女孩眼中无惧无光,“你记忆中的我,可会这般攻击你?” “不会。”许清颂如实回答,眼神晦暗难懂。 许恩醒来的第二年,王以岚、周启彦和许清颂同时出现。 王以岚依旧温文尔雅,声音暖意绵绵,“在怪我吗?” 许恩点头又摇头,“怪与不怪都谈不上。” 王以岚:“所以,是对我失望,无言以对?” 许恩呵呵:“未有过什么希望罢了。” “我一开始就是受许清颂之托去照顾你的。”王以岚以平常心在叙述,“我算是许清颂和周启彦的师兄。他知道你离开许家孤身一人,我正好回国处理事情,他便嘱托我多留些时日,照顾你至他回来。” 许恩没有接话,只是听着。 “骆骁把你护得挺紧,如若不是一而再的让你出事,他也不会拜托我把你带离。”王以岚语气微转,“不过,我很好奇,你这身手?是胡烂教的?可你们认识不久?短时间怕是成不了你这样?” 许恩淡淡:“重要吗?” “清音姐,我与清颂是舍友,叫您一声姐,也可以?”周启彦接过话。 “你随意。” “清音姐,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必要瞒你,你的身体跟你的心情直接挂钩。”周启彦想要表达的尽量委婉易懂,“你应该能感觉到,我之前也说过,不管你想做什么,首先要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去实现。” “你觉得我不想活吗?” “至少这一年,我从未在你眼中看到过生机。”周启彦实话实说。 许恩睡了,客厅里三人相顾无言。 许久,周启彦打破了寂静:“你打算困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困她,”许清颂盯着许恩的房门,“我说带她出入转转,她拒绝了。” “不是带她出去,是放她出去。”周启彦强调。 “我没有想要囚禁她,或是监视她。” “那现在算什么?” “我只是想保护她。” “知道她为什么离开许家去闹市开花店吗?”王以岚笑道:“她的独立性远超你的想象。” “可她不安全。” “你觉得她保护不了自己?” “那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受伤?我给过骆骁机会了,他没有把握。” 王以岚摇头,“她受伤是因为她要保护的人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周启彦:“你有细细琢磨过自己对她的感情吗?” “她是我姐。” “我们都知道她是你姐,只是你确定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从十岁那年得知她与我没有血缘关系起更加知道。 周启彦叹气:“正视自己的感情,别钻牛角尖。” 别人不清楚,可王以岚和周启彦却是亲眼看着许清颂在国外这些年是有多拼,一步一步稳稳建立起承音集团,又费尽心思为许清音创造出一片世外桃源。累到不能喘息时,也只会给许清音打一个电话,说两三句话,再挂断,怕她担心,又怕她不担心。 第48章 我的霸总,不霸道48 许恩醒来的第三年,许清音死了。 在邵厉行成为了许恩记忆中的一个角色,不再会引起她情感共鸣的时候,许恩知道许清音死在了三年前她一刀捅向自己心脏的那一刻。 许恩重新拿起了笔,记录了一场关于“囚心”的梦。 许清颂发现许恩变了,会沉思、会蹙眉、会唱歌。 他将许恩的转变告诉周启彦,周启彦说:“清颂,面对现实,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你的情绪,你还认为你对她只是姐弟情吗?” 许清颂固执道:“小时候,总是我姐在保护我,只要我需要,我姐就会陪在我身边。现在我有能力了,换我保护她,有什么不对?” “你时刻在提醒自己她是你姐,但对她的情感早在你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就质变了。你过不去心里的坎,所以,你矛盾、偏执、逃避,最终,极端的选择把她困在身边,还美其名曰保护她。” “你胡说。”许清颂有些失控,“不是这样的,她是我姐,永远都是。别自以为是的非议我们之间的感情。” 王以岚起身,拍了下许清颂的肩膀,“你好好想想。承音现在遇到的问题,我来帮你处理。” “不麻烦师兄了,”许清颂冷笑:“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的废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许恩醒来的第四年,《囚心》搁置在书桌上,覆了尘。 某一天起,许清颂连续几日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她一次次路过,一次次忽略。 “姐,我看见你写小说了,写得真好。”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我帮你输到电脑里了,这样存得更久。”说着,扬起双手,撒娇式地说:“姐,你看,我手都疼了。” 许恩如小时候许清颂受伤时一样,捧着他的手呼呼。 许清颂像得了嘉奖一样,兴奋道:“姐,我帮你发到网上?” “好。” “那姐给自己起个笔名呗。” “都可以。” “那好,我就帮姐发了。” “好。” 得了许恩的赞同,许清颂高兴的离开了,却在出门的一瞬表情变得冷漠决然。 许恩失踪第一年,骆骁从疯魔到平静,恢复了冷面阎罗的样子。 倾夏联合在国外没有产业,卓家有。 在卓延飞的协助下,骆骁和冯凛迅速往国外发展,废寝忘食,一路向着许清颂的事业进军。 许恩失踪第二年,骆骁犹如一台机器,夜以继日的工作,拼命扩张倾夏联合的覆盖面。 卓延飞劝他:“许清颂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别不要命了。” 骆骁:“她在等我。” 许恩失踪第三年,王以岚出现了。 仍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骆总、卓总,好久不见。” 卓延飞稀奇道:“哟,失踪人口回归。” “卓总说笑了。” “你看我像是会跟对手开玩笑的人吗?”卓延飞正色道:“王总这自己一个人回来,是不是不太厚道?” 王以岚笑而不语。 骆骁质问:“王总,若不是来告知她在哪儿的,就请回。” 王以岚没有正面回应骆骁,而是问:“骆总可知承音集团怎么来的?” “顾名思义。”卓延飞轻蔑地看着王以岚:“王总该不会真以为我们只是贸然出击?” “既如此,二位又怎知你们如此激进行事,不是在针对许清音呢?” 骆骁:“她要什么我都给得起,无需旁人献殷勤。” “可许清颂不是旁人,是她弟弟,她疼了二十多年的弟弟。” 卓延飞笑了,如同听到笑话一般,“王总怕是被小许总洗脑了?还是说王总当我们是傻的?” “不论清颂怎么做,他的初衷都是为了许清音好。” “王总这话,能说服自己吗?一个情感扭曲的家伙对自己的姐姐生出非分之想?”卓延飞讽刺道:“你可以解释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所作所为,王总觉得正常吗?” 正常吗?王以岚也知道不正常,只是许清颂现在理智脱轨,他不能看着双方对拼,两败俱伤。 “骆总,卓总,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只是想提醒二位,你们和许清颂斗到最后,受伤最重的是谁。” 是许清音。 许恩失踪第四年,有人找到了骆骁。 周末:“骆总,异嘉传媒的商英找您。” “请她进来。” 骆骁放下手里的东西。 商英:“骆总。” 骆骁揉揉眉心:“有什么事情?” “不知骆总近期是否有关注过一本叫《囚心》的小说。” “什么意思?” “《囚心》是不久前发在网络上的小说,其内容悬异,从没有交集的多人角度展开阐述,将多个人物故事或间接或错位的链接成线,无始有终。形成多个断层的故事链。作者署名都可以。” “所以呢?” “其写作手法,与许恩无比接近。” “什么?”骆骁脑中轰得一声,猛然起身。 商英继续道:“我与许恩就《一梦成终》的改编多次进行商讨纠正,自认为对她的文笔非常熟悉。” “谢谢!” 许恩失踪醒来的四年后,骆骁出现在都可以庄园。 “许恩!” 王以岚从周启彦口中得知,许恩的身体每况愈下,靠药物维持也是空有其表。这四年完全是靠着她心底潜藏的念想在支撑,希望不多,她也在等。 许清颂开始逃避,逃避自我,逃避许恩。扭曲情感愈演愈烈,他做不到继续蒙骗自己,更做不到承认。 骆骁联合卓延飞步步紧逼,许清颂面对承音的危机也无心应战,困在自己编织的情感牢笼里不得出路。 周启彦在同王以岚商议后,与骆骁交涉。 最终,许清颂放弃:我终究错得一塌糊涂,白白耗了她四年生命。 红玫园,花香馥郁,百艳争颜。 清瘦的人儿漫步其间,一声久违的轻唤,许恩回眸。 …… 天晴与否,生活还要继续。 许恩拒绝了许清颂承音集团的赠予,拒绝了许父许氏的股份。 许恩将“予她”赠与李茵蕙,将“萌萌哒”赠与庄换,将《一梦成终》和《囚心》的版权送给了何露露。 骆骁处理了手头所有的事情,甩手给冯凛,告别亲朋,带着许恩自驾离去。 三十五岁的骆骁和二十九岁的许恩。 他们穿越城镇,回归自然。 淌过溪流,品过山泉,游于丛林,栖于山野。 如此千山万水,朝朝暮暮。 第1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1 时属六月,繁花似锦,整个京城一派繁荣富饶。 护国公府大公子李良樾迎娶当今圣上宠妃所出的珺璟公主许念桐,举国欢庆,福泽全城。 回过神,许恩在护国公府的婚房睁开眼,红绸披挂,喜烛萤萤,满堂喜色。 这是? 许清音死在三十五岁生日前夕,与骆骁览尽山川,归于乡野。 “好得很,病残之躯多活了几年,老天爷还真是待我不薄。” 许念桐的回忆扑面而来。 呵,许恩气笑了,掀了盖头,大喝一声:“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推门而入,“公主。” “给我拿酒来。” “是。” 许恩闭眼。 许念桐,当今皇帝昔日宠妃淑妃所出,受尽荣宠至十二岁。 然后,一夜之间变了天。许念桐被揭发并非皇帝亲生,乃是淑妃与人私通所生。皇帝宠爱淑妃多年,不信谗言。 可很快就被打脸,许念桐居然真的不是皇帝亲生。 淑妃坦白,自己当年的确诞下一女,可没出月子就夭折了。为笼络圣心才托人抱来一个孤女。 事实已证,真相是什么便不重要了。皇帝认定淑妃与人私通,为保存皇家颜面,淑妃赐死,对外宣称病逝。公主许念桐圈禁锦华宫,无令不得外出。 备受瞩目的珺璟公主,她的荣宠和她的故事随着她的禁足一同消失在她荒唐可笑的十二岁。 直至半年前,护国将军李耀庭战死疆场,其嫡长子李良樾接管护国军。皇帝许昌德才想起这个失宠已久快要被遗忘的公主。 二十年前,时任戍边官员的许昌德和守城军将领李耀庭常年扞卫国土边境,不容外族侵犯。 然当时朝堂已腐败不堪,买卖官职、疆土,上行下效,败絮其中。 边关战事频繁,人力、财力储备不足,可皇城依旧一片歌舞升平,奢靡浮华。 皇帝固守眼前,枉顾边关将士及百姓生死。 导致许昌德联合李耀庭起义,惩治昏庸恶主,伐尽贪官污吏。最后,建立新政。 李耀庭自认一介武夫,可征战沙场决胜千里,却不能稳坐朝堂,安定群臣。遂许昌德荣登帝位,封李耀庭护国公,开疆扩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持帝令,可先斩后奏。 这一切始于同戍边关数十载的兄弟情,盛于心系天下起兵为民的大义,却也将终于无法同甘安享太平的私心。 所以,二十年一言定天下的高高在上让曾经满心忧民的许昌德失了初心,让他忌惮拥有强大护国军在手的李耀庭功高盖主的威慑。 所以,他怕了,起了狡兔死,走狗烹的邪念。 所以,他想起了他那唯一适嫁的公主,在李耀庭战死,李良樾还未完全树立威信的时候。 为牵制护国公府,十六岁许念桐被赐婚护国公十九岁嫡长子李良樾。 不料,成婚前一日,边疆战事起,少将军李良樾连夜带兵出征。 然婚期已至,良辰已定,只得由其弟李良铖代其接亲拜堂。 母妃赐死,禁足锦华宫,由奢宠浮夸跌至勉强温饱,从自怨自艾到听天由命,许念桐早已看淡。 只是,囚禁期间艰难度日,院墙阻不断的嘲讽令她身心备受欺辱。冷暖自知时,唯有皇四子许敬垣对其照拂关爱,也让逆境中的许念桐因难得的关心暗生情愫。 可皇命不可违,自己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以随心所欲的公主了。只得认命,做好皇帝放在护国公府的奸细。 随嫁丫鬟穗青,护卫何去何从,三人皆是自幼跟在淑妃身边同许念桐一起长大,是淑妃为许念桐留的保障。 许恩掀了盖头,一杯接一杯的灌着。 挺好,孤苦无依的出身倒是一成不变。 穗青抢过酒杯,劝道:“公主,您不能再喝了。” 许恩夺回酒杯,“无妨,今日无新郎,不会有人在乎这房中新人在做什么?” “公主您从未喝过酒,这样喝会出事的。” “只一回,别劝了。”许恩眼中是穗青看不懂的悲伤,染了几分醉意,“过了今日,我还要活下去,为自己,为你们谋条生路。” “公主。”穗青还想再劝。 “出去。” 一坛子酒,许恩痴痴醉醉喝了半宿,喝至回忆断片,眼迷心乱。 “骆骁,”酒穿愁肠,除了灼烧感什么都没留下,“不知,你我能否有书中的前缘再续。” 泪流无声,浸湿衣衫,淌进心底的酸楚,只恨苍天磨人。 “老天爷,我是有多大的罪,为了多大的恶,要您如此费心惩罚我?” “或是在替谁受过?这一世一世的游走,就不能在身份转换时清去我的记忆吗?” 邵厉行、骆骁,许敬垣、李良樾,呵呵,一颗心,一刀一刀活活剜开。 手抚上心口,疼吗?呼吸痛在血流尽时,情感断章,哪里受伤就把哪里剁碎了埋起来,且看这重组的人生,我几时走完。 半壶酒从头顶浇下,“穗青。” “公主,何事?”候在门口的穗青推开门,吓了一跳,“公主?” 许恩抹了一把脸,抬手:“无事,扶我洗漱。” 穗青深知自家公主嫁得委屈,又别无选择。万般心酸,忍痛吞下,唯盼嫁得知心郎君能有人疼惜,可看如今,怕是又一无情家。 翌日,许恩洗漱毕,在穗青的陪同下拜见护国公夫人。 正堂,护国公夫人胡漾雪及蓝姨娘蓝沫卿皆已坐定。 许恩提步上前,恭敬又谦卑。 媳妇茶敬上,许恩余光观察起护国公的两位妻妾。 二人不像宫里的女子那般柔弱娇媚,淡雅清秀的妆容、精简又恰到好处的配饰,时间打磨出的岁月痕迹,在她们脸上平添了几分端庄与英气。让人一看便知,她们绝非常年养在深闺的娇花弱柳。 许念桐是公主,护国公给足了她公主的面子。即便胡漾雪和蓝沫卿深知淑妃死得蹊跷,许念桐是被许昌德送来监视护国公府的。 她们心底反而是有些心疼的,从令人艳羡万人追捧一夕之间跌进众叛亲离孤身圈禁的深渊,她的眼中是一个公主不该有的平静。 只是,对这个公主只有耳闻,胡漾雪和蓝沫卿都拿不准她的心性,故也就未表现的过于热情。 “公主嫁入护国公府受委屈了,只是,我儿身为护国军将领,自当以国家为先,还望公主见谅。” 许恩躬身,“念桐虽自幼深居宫中,先国后家的道理还是懂得的,将军为国,我岂能有怨。既已嫁入护国公府,母亲和姨娘直管唤我姓名即可。” “那就好。”胡漾雪欣慰道:“护国公府没有那么多规定,念桐也不必事事拘谨,若有什么,可直接说与我,或是蓝姨娘。” “是。” 第2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2 许恩离开后,胡漾雪和蓝沫卿相视一笑。 蓝沫卿:“姐姐如何看?” 胡漾雪:“是个聪明的人儿,再看看。” 事关护国公府上下,不可掉以轻心。 许恩回到清平苑,一进房门就唤了穗青和何去何从进来。 “公主。”三人齐道。 许恩:“即日起,再无珺璟公主,你们以后称呼我小姐即可。” 虽不合规矩,可三人依旧听从。 许念桐一直生活在宫中,作为骄纵的公主,对一切朝前堂后的事情从未关注过。后来被圈禁,更是断绝了外界所有消息。 头疼,许恩有些烦闷,对如今处境一无所知,很不利啊。 “何去,以后多留意宫中和朝堂,若有什么发现,及时跟我说。” 何去:“是。” ”何从,你去打探一下关于护国公府的事情,最好是关于护国公和两位夫人的。” 何从:“是。” 别家的后院极少能有护国公府这样妻妾和睦的,就是不知是真情实意,还是做给外人看的。 “穗青,你多多结交府里的人,多学多看。” 穗青:“是。” “好了,都下去。” 要怎么做呢? 许昌德贪恋权势失信于天下,想收回护国军又畏惧护国军。后宫妃子众多,值得留心的是刘皇后、姜贵妃和莫贵妃。刘皇后是许昌德原配,太子、皇二子和皇四子皆是皇后所出,太子许敬贺与皇二子许敬敏是许昌德为官时所生。皇三子许敬澜是姜贵妃所生。还有一些未成年的公主皇子和没有野心的妃嫔皆可不论。 至于妃子及皇子们的性情如何,哎,许念桐一概不知,更别提官场上的事了。 综上,许念桐知晓的事全京城都知晓,全京城都知道的事许念桐未必知道。 呵呵,妥妥的从零开始。 好难啊! 自淑妃死后,皇帝并不待见许念桐,如今李良樾不在,索性免了他们回宫觐见。 许恩也乐得清闲,受许念桐记忆影响,对这个父皇失望大于期待,不见便不见。 不久,何从带回消息,许恩理清了护国公府的现状。 胡漾雪是李耀庭师傅的女儿,两人一起成长学艺,青梅竹马。因出自武将世家,胡漾雪也曾随父战场杀敌,后随李耀庭至边关,一同征战沙场。其为人豪气仗义,英姿飒爽,为将为谋才貌双绝,在边防军中威信不输李耀庭。 蓝沫卿是前边防军军医蓝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弃婴,见其孤苦无依,遂收为义女。蓝沫卿自幼聪慧机敏,同蓝海随军,承其衣钵。为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得军中老将教授,亦能上场杀敌。 胡漾雪本与李耀庭伉俪情深,战场上夫唱妇随、协同御敌,战场外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是边关广为流传的神仙眷侣。 一次意外,李耀庭误中敌军诡计,深陷囹圄。搜救中,是蓝沫卿于荒原发现了他。为了救他,不得已有了肌肤之亲。 自幼随军,蓝沫卿对李耀庭有深深的崇拜之情,如少女仰望偶像。更是羡慕他与胡漾雪的爱情佳话。但绝无非分之想,救他也是发自肺腑觉得一心为国为民的护国将领绝不能这样陨落。 蓝沫卿自觉不能用自己的名节去绑架一位人人敬仰的英雄,但也不能令蓝海失望伤心。时逢许昌德和李耀庭建立新政,李耀庭掌管护国军,蓝沫卿便自荐留在边关,继续为医。 李耀庭心中有愧,又无计可施,只得把精力全用在开疆扩土上,成了周边诸国口中的疯将,避之不及。 胡漾雪怀胎生子归来,发现了李耀庭的异样。百般逼问下,李耀庭在其面前长跪不起。 胡漾雪轻蔑一笑,你若跪便跪着,跪到你愿意说为止。 可这猛将嘴拙,硬是端端正正跪得笔直,一言不发。 胡漾雪也来气了,抱着百天的李良樾端坐在其对面,不吃不喝,就这样直勾勾得盯着他。 最终,李耀庭败下阵来,猛男落泪。 听完了前因后果,胡漾雪不言不语,收拾了包袱,抱着李良樾就要回娘家。 李耀庭哭得更凶了,嗝嗝得引来军中不少将领围观。 胡漾雪嫌丢人,将人扯回营帐。 “我自幼倾慕将军,嫁得将军为妻,是深知将军为人,侠肝义胆、铁骨铮铮,更是信将军重情重义、敢作敢当。”胡漾雪冷哼:“可如今,是我看错将军了。” 听闻此,李耀庭抱着胡漾雪双腿,嗷嗷哭:“夫人,夫人,为夫愚笨,遇到这事脑子早已一团浆糊了,夫人不能不管我啊。” “将军何时还学会逃避了?”胡漾雪讽刺道:“如此,怎对得起蓝海老先生,怎对得起蓝沫卿?她若知道自己救的是一个懦夫,不知作何感想?” “夫人,我知道错了,还请夫人教个法子。” “真知错?” 李耀庭点头如啄米:“知错,知错。”周遭诸国都知。 “将军欲如何?” 李耀庭起誓:“即刻备了聘礼,请来媒人,寻蓝老先生迎娶蓝沫卿。” 胡漾雪将儿子置于床榻,自己坐在一旁。将话点明:“将军此去,非但娶不到蓝姑娘,怕是还要惹蓝老先生动怒。” 李耀庭一愣,“为何?” “为何?将军可曾想过蓝姑娘为何没让你负责,反而请去边关不归?” “不曾想过。” 胡漾雪嗔怼:“还真是忘恩负义薄情郎。” “啊?” 后李耀庭听从胡漾雪建议自请边关巡防,如花孔雀般在蓝沫卿面前万种殷勤。 起初,吓得蓝沫卿以为他被人毒害改了性,后来才知道是愧疚让他想要负责,才决定追求自己。 蓝沫卿:“将军不要误会,我对将军只有敬仰之情,并无男女之意。若将军是因为责任才如此这般,大可不必。” “蓝姑娘误会了。”李耀庭言辞恳切,“实不相瞒,起初确实是为姑娘名节考虑。可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感姑娘深明大义、医者仁心,才生了想要求娶姑娘的念头。” “哦?”蓝沫卿嘲讽:“那将军置夫人于何地?” 李耀庭被问得一僵,头脑顿时转不过弯。这?这夫人没教啊。 见李耀庭一脸茫然,蓝沫卿心下了然,“将军请回。” 李耀庭不知所措的离去,一夜难眠。 第二日,李耀庭又堵在蓝沫卿必经之路上。 蓝沫卿远远望见他,掉头就走。 李耀庭忙追上去,大喊:“蓝姑娘留步。” 被高大魁梧的李耀庭挡在身前,蓝沫卿无奈嗔怒:“将军,又有何事?” “我是真心想娶姑娘。” 蓝沫卿气急败坏:“你……” “你且听我说。”李耀庭怕她跑,一把抓住她胳膊,察觉到自己的无礼,又速速放开,后退了几步,解释道:“这几日是我莽撞了,辜负了姑娘的大义。” 第3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3 经过一夜深思熟虑,他终是想明白了,想要娶她,绝不能拿恩义责任做理由,必须拿的出真心才可以。奈何自己情感迟钝,与胡漾雪一路走来,也多是胡漾雪主动。面对蓝沫卿,想要分出真心却总能生出几分无措弄巧成拙。 “我想娶姑娘并非一时起意,是责任使然,也是真心实意。” “真心何来?” “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那尊夫人呢?” “为人良善,重情重义,便是我家夫人教我的。” “好,我答应了。” “啊?” 蓝沫卿嗤笑:“将军反悔了?” “没有,没有。”李耀庭忙摆手,“我马上命人去准备聘礼,求见蓝老先生。” 瞧着反差萌的壮汉可气又幼稚,蓝沫卿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这一笑,令李耀庭更加无措,羞得整张脸黑里透红。 几日后,在蓝海的见证下,一众士兵的祝福声中,两人于军营里举行了的婚礼。 李耀庭想着不能让蓝沫倾觉得自己看轻了她,所以即便时间仓促,婚礼也办得如娶妻一般。 巡防结束,蓝沫卿跟随李耀庭一同回京。 蓝沫卿深知胡漾雪属女中豪杰,才情胜于多数男子,故在拜见时一腔坦诚,毫不扭捏做作。 婚后,三人相敬如宾,胡漾雪与蓝沫倾情同姐妹,护国公府的事务都是共同协商处理。可这份融洽却被无所事事的是非者肆意评说。不知始末的好事者将蓝沫卿描绘成一个爱慕强权,以退为进的虚荣女子。 胡漾雪听闻,直接拉着蓝沫卿到李耀庭面前,命他请旨许蓝沫卿为平妻。 李耀庭沉默,他不愿看到蓝沫卿被人误解受辱,也不愿因此而委屈了胡漾雪,犹豫不决间,蓝沫卿跪在二人面前。 “诚感将军与夫人的情义,只是平妻,沫卿实不敢当。沫卿已分得将军怜爱,对不住夫人,如今为堵悠悠众口,奢求平妻,是对夫人的不敬。” “可我不能容旁人这般诋毁你。”胡漾雪义正言辞地说。 “只要将军和夫人真心待我,他人的想法不重要。”见李耀庭和胡漾雪还没有松口,蓝沫卿坚持道:“若将军执意如此,不如赐沫卿一纸休书。” 最终,平妻之事作罢。 然而,胡漾雪想着蓝沫卿作妾已是委屈,若其子女日后再因庶出惹人诟病就更加不值。故而商议,将来蓝沫卿所出子女皆过继在胡漾雪名下,与李良樾平等。但实际上,还是同蓝沫卿一起生活,称其为母亲。 李良铖便是蓝沫卿所生。 受父母影响,李良樾、李良铖的感情一直很好,皆是文韬武略、胆识过人的少年将军,在战场上亦是相辅相成。 “哇哦!”许恩虽受现代思想影响不能接受一夫多妻,但不影响她羡慕这样的爱情。同时感慨:“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派去的是何从,若是何去,必定讲不出这样丰满的故事。” 何去:…… 何从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何去:“谢小姐夸赞。” 只是李耀庭战死,可怜两位有情有义的夫人了。 四十岁不到,搁现代,这样优秀的成功女性,即便丧偶,也不乏追求者众多。 平淡简单的日子一天天重复,许恩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却又无所事事。 前朝后宫风平浪静,边关捷报频传,全国一片安逸表象。 一日,许恩请安回来,路过后院,看见一群丫鬟叽叽喳喳得堵在门前。 许恩好气,也抻着脖子,往里瞧。 “都看什么呢?” 穗青一惊,忙把许恩拉回。 “小姐,注意形象啊。”穗青语重心长。 “怎么了?” “小姐,里面是二公子在习武,你看不得。” 哦,许恩恍然,“所以这些个丫鬟只是单纯的花痴?” 穗青狠狠的点头,“嗯。” 许恩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问穗青:“穗青,我记得你也跟何去何从学过几招?” “嗯,不想在关键时刻拖小姐后腿,就想着学个逃命的技能。” “你可看过二公子习武?” “跟蓝姨娘身边的丫鬟一起看过。” “如何?” 刚问完,就看到穗青满眼星星迸溅,盛着春意一脸娇羞的回忆起来。 呃,似乎大约可能是帅的。 不知是谁发现许恩,一众丫鬟忙行礼散开。 许恩上前,只见长枪破空,少年郎意气风发,一簇红樱耀舞晴空。 察觉许恩在不远处观望,李良铖收起长枪。 “二公子。” 李良铖躬身施礼,说:“大嫂唤我名字即可。” 许恩颔首。 李良铖又问:“不知大嫂来此有何事?” 穗青:能说是跟着丫鬟们来围观小将军的吗? 许恩想了一会儿,试探性问道:“不知我能否学习长枪?” 啊?李良铖一愣,没想到许恩会想要学长枪。 实在不是李良铖小瞧许恩,关键不单是当朝,前朝也没有公主舞枪弄棒。毕竟衣食住行皆需人伺候的千金之躯,哪能吃得了习武的苦? 李良樾愣了片刻,转而一笑,“大嫂怎会想学长枪?这不太适合女子。” 果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这一笑,是得迷得万千少女晕头转向。剑眉星目,舞起长枪来英姿飒爽,是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啧啧,许恩暗忖不知李良樾是否也是这般少年模样。 是否如骆骁一样面冷心热,成熟又单纯,严肃又可爱。 许恩的出神令气氛有些尴尬。 她?在想什么? “咳,大嫂?”李良铖轻咳一声,提醒道。 “啊?”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许恩登时红了脸,忙岔开话题:“二公子别误会,我只是想学些自保的本事,不至于太给将军丢人。” “大嫂多虑了,兄长自会护你周全。” 出了后院,穗青一脸坏笑,“小姐可是想到将军了?” 许恩没明白穗青为何有此一问,反问:“什么?” “小姐刚才盯着二公子发呆,那模样,”穗青取笑道:“少女怀春,难不成小姐想的是二公子?” 呃,许恩语结,我能说我想的是骆骁吗? “看,看,又笑了。” 许恩照着穗青脑袋就是一敲,“臭丫头,学会调侃小姐了?” 穗青努嘴,“奴婢不敢,只要小姐心情好,我就心情好。” 是啊,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在乎许念桐情绪的,怕是只剩穗青和何去何从了,不单单是他们受淑妃照拂之恩,也有与许念桐一同成长之意、绝境相依之情。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 第4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4 “小姐放心,我呀,同府里的丫鬟小厮都探听过了,将军比之二公子只强不差。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穗青开始绘声绘色的转述别人对李良樾的描述,特意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词汇。然而,说得正起劲的穗青发现许恩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脑袋一懵,“小,小姐?” 许恩挑眉,“继续说啊。”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我就看看我们穗青何时学了这些个词语了?” “小姐,你取笑我?”穗青即刻红了脸。 许恩不依不饶,嗤笑:“要不?回头我跟将军说,纳你为妾,如何?” “小姐!” “好啦,”许恩正色道:“既与二公子是亲兄弟,相貌自然不会差。只望性格和善易相处,我们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穗青显出担忧的神色,低声说:“我听闻,将军不如二公子那般易亲近,少言冷面的。” 少言冷面?哎,也是因人而异,但愿我是那个特别的。 “罢了,回去。”不知见了面是和是离? 隔天,许恩就同胡漾雪说了自己想要修习长枪的想法。 胡漾雪也着实一惊,这小公主打得什么主意?那身娇体弱的模样,强身健体就罢了,一开口就要学长枪? 胡漾雪不由生疑,询问道:“念桐,怎么突然想起学这个?” 许恩解释道:“一来身子骨弱,想增强体质,二来,”许恩看了一眼胡漾雪,略露羞涩,声音压低了几分:“二来,想配得上将军。” 听闻,胡漾雪来了兴趣,“怎么讲?” 许恩继续说:“念桐听过母亲您与父亲的故事,十分羡慕。山河动荡,念桐也想如母亲一般随夫出征,携手御敌,保家卫国。” “话虽如此,只是,”胡漾雪凝眉,审视着许恩,“别怪母亲直言,以你的身体状况怕是不易习武。” 料到会这样说,许恩干脆也不瞒了,毕竟时间久了,自己会功夫这件事终是会露出端倪,与其被发现惹人怀疑,不如提前坦白以自证。 “不瞒母亲,母妃给念桐留有两名贴身护卫,功夫尚佳。母妃去世后,念桐过得并不如意,为自保,也曾让他们教过一二。故,也有些功底,丫鬟穗青也同样。” “既如此,允了。”胡漾雪对着身旁丫鬟说:“去将胡芸露请来。” 不多时,一名与胡漾雪年龄相仿的女子进来,步履沉而稳,气势如骄阳,刚柔并济。 胡漾雪介绍说:“这是我曾经的副将胡芸露,就让她来教你。” “谢母亲。”又对胡芸露施礼:“劳您费心了。” 胡芸露:“少夫人要有心理准备,习武不易,战场杀敌更不易。” 许恩拉来穗青同自己一起学习长枪。 长枪在许恩做武替的时候也接触过,并不是太陌生。 胡芸露以为许恩只是府中待着烦闷,找些事来打发时间,坚持不了两天就会放弃。不曾想,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连一同学习的丫鬟也坚持了下来。 按理说,骄纵的公主,不该有如此毅力。 胡芸露惊叹于许恩的天赋,学习领悟能力之强,快到令人起疑。寻常女子,舞弄长枪,操作不顺,误伤是有的。而许恩力量收放适度,动作灵活,反应机敏,怎么看都不像初学者。 关于许念桐的出身及为何会嫁进护国公府,胡芸露是有所耳闻的,对其自会稍作提防。 “少夫人,是自幼习武吗?”胡漾雪有跟胡芸露提过许恩习武经历,可观察下来,认为许恩恐怕不只是略懂一二,这身手更像是日积月累反复磨炼而成。 许恩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不隐瞒:“儿时护卫训练的时候,跟着玩闹过。后来,也有让他们专门教过。” 胡漾雪笑笑,也不揭穿,“少夫人与想象中判若两人。” 许恩不再回话,默默练习。 一日,许恩在重复自己的爱好,在书房写小说,就见穗青急急火火的跑进来。 许恩放下笔,斥责:“怎滴还如此莽撞?” 穗青稳了稳身形,大喘几口气,施礼:“回小姐,将军要回来了。” 要回来了啊,许恩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整个人依旧淡淡的。 “回来就好。” “小姐不激动吗?” “要怎么激动?像你一样?” “至少也该是欣喜的。”可看自己小姐面上毫无波澜,穗青继续道:“小姐嫁过来已有数月,总算要见到将军的面了,多少该有些期待啊。” 期待啊,有的。倒是希望他与骆骁从样貌到性情都相同,自己就不会过于窘迫。 “小姐?” “回来就好,将军志在天下,我不能用感情困了他,成他的累赘。” 这样想着,许恩又提起了笔。 两日后,李良樾未归,宫里来人说,皇后思念珺璟公主,传其回宫觐见。 胡漾雪:“樾儿不在,一直拖着你返宫的日子。今儿皇后娘娘念你了,你先独自回去,等来日樾儿回来再去请罪。” 皇后娘娘会想我?许恩苦笑,怕是我立于她面前,她都未必认得。准是又有什么安排。 “是,母亲。” 许恩带了穗青随嬷嬷入宫,命何去何从隐在暗中。 一进门,凤榻上的皇后就表现出激动的神色。 “念桐叩见皇后娘娘。” “珺璟来了?平身,快快赐座。”一副慈母盼儿归的模样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许恩心中酸涩,自圈禁锦华宫之日起,皇帝便褫夺了许念桐的封号,勒令她不许再称自己为父皇,能保留她公主名号已是天恩。 眼前这个女人,伪善后的落井下石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演得母爱泛滥,还真是假得离谱。 许恩并未起身,说:“念桐夫君出征未归,故没有及时向皇后娘娘请安,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见状,命身边嬷嬷速将许恩搀扶起身,说:“李将军为国出征,本宫岂有怪罪之理?”语气又转为几分责问:“只是,珺璟你也不知回来看看本宫,害得本宫思念,还得烦人去请你?” “念桐知错,请皇后娘娘降罪。” 一旁同跪的穗青低头撇嘴:装什么,不是你们不让回来的吗? “哎呀,怎么又跪了,快快起来,你身子骨弱,不能久跪。” 穗青:小姐为何身子骨弱,你心里没点数吗? “谢皇后娘娘。” 然后,是一阵沉默,毕竟不熟,沉默得有些难堪。 皇后兴许觉得自己该表现出合理的思念,就开始没话找话的拉家常。 许恩适当回应,有一搭没一搭的礼尚往来。演戏嘛,怎么说也是本职专业了,情绪必须烘托到位。 皇后时不时的向外张望。 这是在等人?许昌德?许恩心中冷笑,果然是来接任务的。 在皇后快演不下去之时,许昌德终于来了。 第5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5 急促的步伐带来迫切的询问:“珺璟在哪儿呢?” “臣妾参见皇上。” “念桐拜见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皇帝扶起皇后后,又象征性的对许恩抬手,宠溺略带责怪道:“皇儿怎么连父皇也不叫了?” 穗青:呵呵,果然是结发夫妻,一样的好记性。 “念桐不敢。” 皇帝眼中流露不忍,对着许恩欲言又止,一声长叹后,才轻声问道:“李将军可传消息回来?” “并未。” 见许恩一脸坦然,许昌德确信她没有收到什么风声。故而作出担忧又悲切的表情,将一位心疼儿女的老父亲演绎得淋漓尽致。苦涩的嗓音沙哑暗沉:“珺璟啊,父皇跟你说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许昌德刻意显现出来的关心让许恩意识到李良樾应该出事了。 “才传回的战报,李将军本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结果遭到另一国敌军埋伏偷袭。李将军及其护卫队失联。与此同时,边境又遭敌国进犯。”说完,又是一声长叹,神情愈发悲痛。 穗青听完,一脸惊忧地看向许恩,深怕她伤心昏厥,心疼自家小姐连将军的面还未见过,就要守寡了吗? 可许恩却漠然地直视许昌德,所以呢?你打算要我做什么? 见许恩呆滞不语,以为她是受不住打击,已经不会做反应了。许昌德象征性的安抚着她:“皇儿莫急,朕已经派人去救援了,勒令他们务必将李将军寻回。” 许恩这才抬头,“念桐谢过皇上。” “不过,”许昌德话锋一转,严肃起来,“敌军再犯,护国军不可一日无将,朕决定让护国公次子李良铖带兵前往,小李将军也曾随护国公征战南北,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威望,派他去,最合适不过。” “此等国事,皇上与朝臣商量即可,不必告知念桐。” 许恩的反应太过凉薄,许昌德大有深意地看向许恩,故作深思熟虑后,为难道:“为父的意思是想要皇儿同去。” 这“为父”二字还真是刺耳,“敢问皇上何意?” 大约察觉到了许恩的冷漠,许昌德也不再转弯抹角,将想法说出:“你作为将军夫人前往前线,又是娇贵的公主,自然能激励人心。若李良樾还活着,你此去,既能巩固护国公府对你的信任,又能加深你们夫妻感情。若是他无法安然回来,你作为朕最宠爱的公主,不顾自身安危,代表朕亲身前往边关,是皇家收拢人心最佳机会。” 话一出口,别说穗青了,皇后都震惊了。 人心?军心还是民心? 许恩蓦然抬头,满眼不可置信,语调中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父皇既知儿臣曾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娇生惯养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却要儿臣随军千里奔赴战场?” 许昌德又摆出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痛心疾首道:“为父当然知道,为父也心疼皇儿,只是眼下护国公权势威望已然赶超为父,希望皇儿能以我许氏江山为先啊。” “父皇可知五年前,儿臣一场重症久病不得治落得个体虚体弱?畏寒畏劳,时常头晕心悸。如今您却要让儿臣长途跋涉奔赴气候恶寒的边关?您就不怕儿臣亡于路途艰辛?或是边关极苦环境?又或是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吗?” 许昌德听不出这一声声“父皇”饱含的控诉与失望,更听不出这一声声质问是许念桐最后的奢望。 当然,这些许昌德不会知道,自许念桐十二岁被禁足锦华宫,他就从未过问过这个本就不是亲生的女儿,任由她遭受欺辱谩骂,生病不能及时就医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娇养了十二年的许念桐在身心双重损伤下一年不到就落得一身病。能活到现在靠的是何去何从四处偷来的物资以及许敬桓偶尔的接济。 见许恩哭诉,许昌德不由得心烦,但只能忍着不发火。继续语重心长地说:“皇儿所受的苦,为父心疼不已,还望皇儿能以大局为重。” 又是大局为重,呵,从古至今这四个字不知毁了多少人的梦。 见许恩不予理会,皇后也在一旁帮腔:“珺璟啊,若非不得已,你父皇怎么会舍得让你去受苦,你要体谅为人父母心啊。”说着,还艰难地挤出几点泪水。 穗青被这一唱一和的双簧恶心到了,自己身份卑微又不能反驳,心中是真替许念桐委屈不值。 良久,许恩重重一拜,算是了断许念桐心中仅存的父爱,此行权当对前十二年疼爱的报答。 这份卑微的孝心,自此落幕。 “念桐一切听从皇上安排。”许恩再叩首,不等许昌德发话,起身离去。 皇宫清幽,高深院落圈出头顶的一方天,雾蓝阴冷。 许念桐,可甘心? “皇姐!”才出来,许恩就听见有人唤她。 “皇姐,近来可好?”是许敬桓。 “请四皇子安。”许恩淡淡回礼。 许恩的淡漠疏离让许敬桓不解,“皇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许敬桓比许念桐小几个月,虽是皇后所生,奈何性子软糯,一直不被重视,也就许念桐愿意和他玩。他十分羡慕许念桐有父皇毫不保留的宠爱。 后来,许念桐被禁足锦华宫。许敬桓始终认为是父皇太爱淑妃娘娘,以至于她去世后,担心看到许念桐会加剧思念而悲伤不已,才将许念桐关了起来。直到发现许念桐被苛待责难父皇却不闻不问,才意识到父皇的绝情。原来爱真的可以说没就没。 许敬桓清楚自己能力微薄,唯有偷偷打点,给许念桐送些吃食衣物。 今晨听宫人说她回宫觐见,就匆忙来此等候。结果,等来的却是许恩的冷漠决然的态度,让他无措不安。 “那皇姐为何待我如此生疏?” 为什么?自然是担心许念桐有着和许清音一样的执念会左右自己的感情,毕竟心脏疼起来是真的要命。 庆幸这个时代,女子更容易接受自己的命运。认清现实,不再见面,便不会再对其抱有幻想。 “四皇子若是没有什么事,就此别过。” 话毕,立刻带着穗青离开,留下身后错愕不解的许敬桓。 第6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6 许恩回到护国公府的第二天,任命李良铖为护国军临时将领的圣旨就送到了,令其速速启程,不得延误。 宣旨公公出了正厅,私下见了许恩,让她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 好样的,这是要自己主动提出随军出征。 穗青不明就里,有些担忧,“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去。”我能违抗圣命吗?呵,有得选? “那,”穗青压低嗓音,倾身附在许恩耳边郑重地说了一句:“小姐,我们逃?” “啊?”许恩一愣,逃? 随后挑眉侧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只见穗青自信地点头,“有何去何从在,能护小姐安全离开。找到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儿隐姓埋名。我可以出去找些活计,何去何从也可以,我们能照顾好小姐。” 许恩笑着抱了抱穗青,傻丫头,哪儿那么容易啊?我是能走,可不能不管不顾啊。 “出嫁不久的公主失踪,皇帝会觉得有失颜面的。” “小姐,怕给皇室丢人?”不应该啊。 “你猜,皇帝为了挽回颜面会怎么做?” “怎么做?” 许恩盯着穗青眼睛,引导道:“我是从哪儿不见的?” “护国公府啊。”穗青眨巴眨巴眼睛。 许恩没说话,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穗青茫然了一瞬,忽而想到了,“哦,我懂啦。”转念又一想,极不负责地一挥手,“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反正我们已经离开啦,自由啦。” 许恩轻笑,想法简单,快乐也简单,无奈自己不是这种人。 “傻丫头,我不能给皇帝留借口,不能让他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 问罪护国公府,许昌德求之不得,许恩才不要白白送他个由头。 穗青登时蔫了,顺从道:“好,都听小姐的。” 约摸李良铖出征的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许恩整了整妆容,“走。” “去哪?” “请命随军出征。” “什么?”接了圣旨,正在商议的胡漾雪和蓝沫卿听闻许恩要随军,都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二人对视片刻,皆捉摸不透许恩此举何意。 皇帝的命令自然不能说,许恩就说了自己的想法,“念桐心知,此举在母亲和姨娘看来欠思量,可念桐入府,夫君出征,数月未归。念桐与将军尚未谋面,将军便于战场遇敌失踪,念桐实在无心留于府中静候。还望母亲与姨娘成全念桐寻夫的心。” 眼神交汇,许恩诚挚恳切,并无半点虚假做作。 胡漾雪犹豫,不论许恩出于何种目的,若她随行出了问题,于皇帝面前,护国公府都难辞其咎。 见胡漾雪为难,蓝沫卿斟酌过后,说:“念桐莫急,樾儿机智持重,不会有什么事的。至于你随军之事,非同儿戏,待我们与铖儿商量一下。” “念桐鲁莽,还请母亲和姨娘体谅。念桐先行告退了。” 胡漾雪:“去。” 许恩离开,李良铖到。 “母亲。”李良铖对胡漾雪和蓝沫卿依次施礼。 经商议,几人决定同意许恩的一同前往。 胡芸露:“这个公主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看似娇柔病弱的,动起手来,个人实战经验怕是不输两位小将军。” 李良铖虽持疑,但对于胡芸露的判断不敢轻易否定。 “所以,小将军,路上定要多加小心。”胡芸露郑重其事地说:“我倒不是担心她会坑害你,只是提防之心还是要有的。” “晚辈谨记。” 隔天,李良铖带队出发。 一刻不敢耽误,连日急行。 路途颠簸,舟车劳顿,吃不好睡不好的,许恩受不住了。 李良铖已经尽量在迁就了,无奈许念桐这身子骨是真不给力,许昌德是真狠心啊。 许恩是吐槽完许念桐的体质,又咒骂许昌德的无情,最后再感慨自己命途多舛。 好在一路无恙。 临近边关,各路消息不断,不仅护国军在四处搜索,敌军也在埋伏偷袭。 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敌人冲散了李良铖的队伍。 何去护着许恩和穗青躲避,何从被许恩派去助李良铖脱困。 穗青:“小姐,现在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何去找来。” 天色渐晚,边关昼夜温差大,气温短时间骤降,许恩的身体吃不消,不便再继续赶路,就寻了个破落的村庄,暂居一间封闭较好的房屋,起火取暖。 “小姐,暖和些了吗?” 穗青紧紧将许恩抱在怀里。 说实话,许恩觉得有点闷,又不好直接拒绝。 “穗青。”呃?这嗓音,怎么这么虚? “小姐,你怎么了?” “咳~咳~”许恩调整了一下,说“没事,有点哑,你帮我拿些水来。” 热水下肚,暖和多了。 夜深,许恩和穗青依偎着睡倒在火堆旁,何去抵靠着门,半眯着。 “叩~叩~叩~”迷迷糊糊间,敲门声响起。 三人一惊,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顿了几秒,又响起敲门声,并伴随一女声:“请问有人吗?” 穗青附在许恩耳边,悄声说:“许是寻着亮光来的,我去把火灭了。” 许恩拉住她:“现在灭了更让人怀疑。” “请问有人吗?”门外的女子有些焦急,“我没有恶意,我家公子病了,又长久未进食,可以分我些吃的吗?” 何去退到窗边,透过缝隙,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单薄背影候在门外瑟瑟发抖。 何去看了许恩一眼,没有异常。 许恩对着何去一点头,门被打开。 一名纤弱女子悠悠走进,因焦急而水雾盈盈的眼眸,让本就楚楚动人的面容更加惹人怜。 女子似乎也是壮着胆子寻来,细细观察了许恩三人一番,才鼓足勇气开口:“我家公子病重,已有数日,身上带的食物都吃完了。此处荒凉,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望三位略施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恳切又急迫,眼瞅着快哭了。 啧啧,许恩暗叹,美人落泪,我见犹怜,着实怪不得英雄难过美人关。 “何去。” “是。” 女子接过干粮,深鞠一躬,“谢谢,谢谢,待我脱困,定当全力报答三位恩人。” “不用客气,快去看你家公子。” 女子走后,何去闭紧门,说:“困在此处,绝非普通人。” 穗青附和:“那么精致一张脸,摸些灰,就想装农妇?太低估自己的颜值了。” “陌路缘罢了,再见很难的,不用多想。等来何从,我们就去寻将军。” 许恩没想到她以为的陌路缘真的很快就再见了。 第7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7 天边蒙蒙泛白,叩门声再次响起。 那女子一身疲累,再次求助,拖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拉着一个人。 “我实在寻不得别人了,我家公子病重又突发高烧,我要去寻药材,恳求三位恩人能帮我照顾公子一会儿。拜托你们了。”说着,就要跪下。 何去、穗青不约而同看向许恩,带着询问。 那女子也顺势看向许恩,带着渴求。 许恩:…… 这就是每个故事中都逃不脱的名场面,把选择权抛给你,当好人还是恶人你看着办。还美其名曰,我们都听你的,呵呵。 许恩喟叹:“姑娘若放心,就把人留在这里。” 女子感激道:“多谢多谢,我很快就回来。” “生病了,不是应该先找大夫再寻药吗?”穗青疑惑。 “兴许那姑娘自己就是大夫。” 许恩端详着昏睡的男子,面如冠玉、庭如满月、鼻若悬胆、唇若涂脂,一身质朴麻衫遮不住的矜贵,呃,这又是谁家的霸道总裁啊? 外露擦伤,衣服却干净整洁,想必是受伤后才换上的。伤口简单清理过,略有红肿。所以,不是病的?是伤口无法及时消毒处理,诱发炎症引起的高烧。 “穗青,打些水,给这位公子敷一下。”剩下的就等那姑娘的药材。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寻药的姑娘依旧未归。 “他不会被抛弃了?”穗青给昏睡的男子换着毛巾,还不忘一边感叹一边摇头否定,“不大可能,谁舍得把这么好看的人扔了啊?” 许恩嗤笑,穗青比自己小一岁,异常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妥妥的乐天派。回想自己十多岁的时候,好像也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少年气,大约自己从未憧憬过什么。 太阳西沉,昏睡的人渐渐转醒。 “呼,退烧了。”穗青看着才睁眼的人满是警惕地盯着自己,不由一僵,有种热心被辜负的憋屈,凶道:“你这什么眼神啊?” 许恩咋舌,还真是霸总啊,闭上眼清朗俊秀,睁开眼淡漠寡情,呃,一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要伤多少少女心啊,啧啧,就是不知你的独宠专宠是什么样子。 许恩不再看他,端起水抿了一口,平静地说:“公子无需多疑,你的朋友见你高烧不退,去给你寻药了,托我们照顾你一时。” 男子循声望来,有片刻出神。 随后一声“谢谢”,继续旁若无人地躺着。 直至寒意袭来,何去生了火,才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穗青以为是那女子回来了,也没多想,就开了门。 “何从?你,回来了。”穗青惊喜,“咦,怎么还背了个人?” “半路捡的,帮忙扶进去。”何从气喘吁吁地说。 “呀,女孩子啊你是给自己捡了个媳妇吗?”穗青将人扶着躺下,撩开女子头发,惊呼:“这不是早上那姑娘吗?” 闻言,眯眼装睡的男子忙起身,踉踉跄跄地过来,查看了一番,轻呼:“赵瑛?赵瑛?” 何从扫了男子一眼,瞳孔微不可察的一震,出声问:“你们认识?” 男子没有理会,穗青解释道:“早起就是这位姑娘把他送到这儿的,他发高烧了,这姑娘说是要去采药,托我们照顾他。” “哦,她没事,就是累的。”何从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男子,说:“你不用担心。” 见人似乎还是不打算理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赵瑛,何从眼中生了怒气,很快又压了下去。对着许恩说:“小姐,此处不安全,我们得离开了。” “有人追来了?”穗青问。 何从点头。 “好,”许恩起身,又看向男子,“公子,可要同行?” 男子这才抬头,看了许恩好一会儿,又看了眼赵瑛。 “公子和这位姑娘目前都需要人照顾,留这里怕是不安全。不如同我们一起走离开,我有马车,也方便些。” “好。”男子起身,对着许恩抱拳,“多谢。” 马车不大,许恩不打算跟病患争抢,可那男子说自己没事,执意要骑马。 许恩也不想再客套,同穗青将赵瑛搀进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男子与何去前方骑马,何从和穗青于外赶车。 行车途中,许恩见赵瑛睡得沉,撩开车帘,问何从:“二公子可安全?” “嗯。” 这是跟谁置气呢?这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可不像何从。 “何从?”声音暗含审问的意味。 何从扭头,一脸疑惑:“小姐?” “呵,我还以为是何去呢。”许恩坐了回去,淡淡道:“说。” 何从将目光丢向远方,闪烁其词,“说,说什么?” 背后是瘆人的安静,不用回头,何从就知道来自许恩质问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何从有些犹豫,“我说了,小姐别生气。” “说。” 何从目视前方骑马的男子,低语:“那人就是驸马爷李良樾。” “什么?”穗青不由叫出了声。 骑马的二人同时回头,见无事发生,又转了回去。 许恩脑袋空了一瞬,才回神,“别大惊小怪。” “小姐。”穗青明显生气了,亏得自家小姐千里寻他。 许恩放下帘子,“我是嫁入护国公府,不是招了驸马,以后说话注意分寸。” 穗青、何从对视一眼,无声叹息,默默赶车。 穗青忍不住指着李良樾,低声问:“你是如何知道他是将军的?” “路上碰到有官兵拿着他的画像在寻人。” “真过分。” “先别下定论,万一将军与她只是普通朋友呢?” “你信吗?” 普通朋友吗?许恩依着门框,将二人谈话收入耳中。方才,见赵瑛昏迷,李良樾溢于言表的关切是装不出来的。况且,这一日来,赵瑛对他的上心程度……算了,顺其自然。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心烦意乱令许恩有些发晕。 赵瑛也醒了,操劳过度再加上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人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马车颠簸,许恩怕她空腹再被晃得恶心呕吐就更虚弱了。 索性让何去寻一处地方,休息下。 许恩在穗青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又回头命何从将赵瑛从马车上扶下来。 李良樾快一步下马,走向马车,“我来。” 第8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8 李良樾突然的出声让一条腿已经跨入马车的何从自觉得退了出来,不怀好意地斜睨着他,“怎么个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不劳烦你了。” 眼看李良樾伸手要扶,赵瑛不好意思道:“不用,我可以。”结果刚撑起身子,胳膊一软,向后倒去。 李良樾犹豫了一瞬,生硬得将赵瑛抱起。 何从气笑了,“那你怎么不避讳?” 抱着赵瑛的李良樾脚步一顿,继续往树下走,“我于她不同。” 赵瑛震惊,脸霎时间红到耳根,瞪大眼睛看着他,音低而颤:“将,将军?” 何从被堵得语结,好你个不同,有你后悔的。 “你!”穗青挽起袖子就要上前争辩,被许恩轻轻拽住。 穗青气得跺脚,“小姐。” 许恩摇摇头,于一旁坐下。 李良樾将赵瑛放得靠在树下,能感受到身后几道目光如刀,似要将自己开膛破肚。 虽面不改色,心下却疑惑不已,他们是什么情况? 赵瑛环视一圈,感受着怪异的气氛,于是问道:“多谢几位的帮助,敢问恩人姓名。” 何去不理。 何从懒得理。 穗青不想理。 极度安静的半分钟,唯有风扫树叶的“簌簌”声。 “许恩。”许恩语气无波的回应,又依次介绍:“他们是我的朋友,何去何从和穗青。”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赵瑛。他是我家公子……” 何从冷嘲热讽道:“你家公子?不是你家相公?” “不是……”赵瑛声音微弱,想要否认,话未说完,就被李良樾打断:“多谢诸位相助,日后在下定当重谢。” 呵呵,一阵听不见的冷笑在几人间来回。 许恩睡不踏实,睁开眼,撞上李良樾深邃的目光,探究又规避。 奇奇怪怪,疑神疑鬼,这人不矛盾吗? 许恩向来不惯着谁,敢瞪我,我就瞪回去。 李良樾神色一晃,泰然自若的转移视线,然后,闭目养神。 呵,就这点胆?切。 赵瑛睡了一路,又吃了些东西,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就起身整理采摘回来的药材,接着捣药、熬药,给李良樾敷药、包扎。 许恩才发现李良樾身上的伤多到骇人,呃,就这?刚才还逞强?是真怕别人碰了你的心上人吗? 赵瑛边给李良樾敷药,边低声耳语:“将军,我见他们与人为善,又同我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像是坏人,将军不用这样戒备,还,”说着,面露羞涩,“还引人误会你我。” 李良樾原不想解释,但怕赵瑛多想,遂说:“能出现在这片荒地还毫发未损,绝非等闲之辈。少暴露自己得好。” “哦。”赵瑛垂首,埋下眼中失落。起身,走向许恩,“我见姑娘似乎畏寒,我略懂医术,可帮姑娘看看。” 许恩越过赵瑛见李良樾看向这边,婉拒道:“劳姑娘费心,老毛病了,也没那么严重的。” 赵瑛礼貌一笑,想着许恩对陌生人也是有戒心的,便不勉强。 略懂医术,许恩暗忖,该不会又是军医?忍不住腹诽:这个时代这么宽容吗?一帮糙老爷们的军营里,怎么总有女军医?是为了增添故事趣味吗?非得演绎一出将军与军医的爱恨情仇?将军就不能踏踏实实的保家卫国吗?好好的行军打仗也得掺入点情感纠葛才完整? “小姐。” 许恩正天马行空的吐槽着,穗青的声音传来。 “小姐,咱休了这多情将军,省得日后惹你伤心。”穗青气鼓鼓地瞪着李良樾,侧身贴着许恩说:“才娶妻半年,新婚妻子尚未谋面,合卺酒都没喝,就另寻新欢,什么人啊这是?太不尊重小姐了。” 穗青天真,哪知这婚姻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您的身份?让他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半日相处,许恩看得出来,李良樾是一个极具判断力不轻信人言之人,“将军多思多疑,不是我说了,他就会信的。”许恩叹气,“与其引起矛盾,寻法子自证清白,不如等正式见面,由二公子介绍。” “可是,你看他与那赵瑛,怕再晚几日,他们就彻底好上了。” 许恩看了一眼李良樾,不会的,三观那么正的父母,哪能教出混账儿子的。 “护国公夫妇为人正派,自然不会教出滥情不负责任的儿子。” 穗青斜视李良樾,嫌弃道:“那可未必,万一这是个不服管教的呢?” “穗青觉得二公子如何?” “嗯?”穗青不知许恩何意,还是回答道:“二公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自然是极好的。” 许恩笑笑,“对啊,同样的父母教出的兄弟二人,又兄友弟恭,怎么会差呢?” “话虽如此,可我就是看不惯他。”穗青只怕自家小姐吃亏,嫁个负心人。 不会的,许恩也说不上来缘由,目前而言,还是选择相信李良樾的。 “小姐,我发现你变了。” “为什么这样说?” “虽说小姐以前忍下了所有欺辱,可眼睛总是亮的,总是充满希望与期待的。”穗青心疼又迷茫地看着许恩的眼睛,说:“小姐,现在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波澜,不管是之前皇上的绝情,还是现在将军的多情,穗青再没看到过小姐眼中的光。” 听闻,许恩怔愣了许久,穗青的话是她没有想到的,她没想到穗青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有如此细腻的时候。 许恩淡淡地看向远方,黝黑寂寥,“相较于许念桐,我只是更愿意接受现状罢了,没有改变的勇气,我大多时候的选择都是随遇而安。” 不知穗青有没有听懂,许恩不再过多说明。 忽地想到了什么,穗青忙说:“小姐别忘了,护国公当年跟蓝姨娘就是战场上有了肌肤之亲,才求娶蓝姨娘的。这赵姑娘会医术,呀,莫不是也是军医?” “你也说了,是有了肌肤之亲,护国公才娶了蓝姨娘的。眼下,将军遇袭受伤,恰巧遇到赵姑娘。赵姑娘为医救人,怎么会有肌肤,之,亲……”许恩一顿,是啊,这个时代的肌肤之亲并不单单是指发生了关系,若是,若是真有了被李良樾认定需要负责的接触了呢? 第9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09 许恩眼中的坚定一点点溃散,有些恍惚地看向李良樾,陷入迷惘,一夫多妻吗?许恩自知没那么大方,自己的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人,即便是迫不得已,也不行。若真到那时,不如和离。 许是许恩的目光太过赤裸灼热,李良樾似有察觉,抬眸望了过来。 许恩虽是看向他,可思绪混乱,目光虚飘飘的,并未落到实处。所以,没有察觉到他的犹疑。 心烦气躁,左右不适,许恩坐不住了,打算起来活动活动。 “小姐去哪儿?”穗青也跟着起身。 “坐的乏了,起来走走。”见穗青要跟上,许恩制止说:“你们休息着,不用跟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看出自家小姐因为刚才的谈话心情低落,穗青恶狠狠地剜了李良樾一眼。 许恩闷着头往前走,失落愈烈。 一点也不像,样貌神色都相差甚远,长得再好看,于自己眼前也就是一尊艺术冰雕。 气自己愈发心软,为何要惦念一个连感情基础都没有的人?就因为那全是算计的可笑婚姻? 许恩认定自己是被许念桐所接受的传统观念束缚了。 一定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眼里蕴了泪水,溢出眼眶,凉意滑过脸庞,许恩才发觉。 “我在期待什么?为什么要失望?”许恩自嘲:“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我何必奢求他满眼都是我。” 止步于一处坡顶,入眼一片朦胧。许恩就这样呆呆地目视前方,冷风习习,寒意更甚,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怕黑就别一个人走这么远。”身后传来冷漠地轻斥。 谁告诉你我怕黑?我是冷的。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许恩有些意外他会跟来。 “我们,”李良樾上前一步,迟疑了下,开口问道:“我们认识吗?” 李良樾本来没想跟踪许恩,只是心里酝出一团雾,搅得他焦躁难耐。看到许恩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又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然而,越是相处就越想看她,越看她就越质疑自己的记忆。 方才见她神色凝重地盯了自己半晌,继而心事重重的离开,下意识就跟上。 最后,发现她看着前路一片漆黑,停下脚步,还微微发颤,想着她害怕,身体不等脑袋发令便走向她。 认识吗?许恩没好气地说:“敢问公子可曾告诉过我,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春秋几何?” 李良樾被许恩硬气的三连问一噎,无措地看向别处。 “所以,谈何认识?”说罢,不等他反应,许恩转身离去。 李良樾面色难堪,手足无措,直愣愣地立于原地。 突然,耳边微动,一把将许恩拉回,隐在草丛中。 许恩随着李良樾的动作蹲下,抬手握住发簪上的银铃。 由于身高差,李良樾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内心窃笑的同时又萌生疑虑:心思如此缜密的一个人,为何对自己毫无防备?是真的信任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李良樾眸色微沉,难道说她知道我是谁? 不多时,一队人马从自远处而来,本土装扮,持有兵器,一边行进一边状若无意地搜索。 待人远离后,李良樾起身要往回去,许恩拦下他,说:“这些人来的方向,途经我们刚才休息的地方。他们应该已经不在原地了。” 李良樾也意识到了,只是…… 许恩仿佛猜到了他的担心,继续说道:“何去何从会保护好赵姑娘的。” “我不是,”李良樾一愣,不由得想解释,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解释,就说:“好,那我们走。” 许恩挑眉。 李良樾:? 呵,虚伪。 许恩自顾自的往前走,李良樾不动声色的紧随其后。 突然想到了什么,许恩扭头往刚才休憩的地方走去。 “怎么了?” “荒郊野外的,他们应该会留干粮或者记号给我,回去看看。” 果不其然,火堆被打散,人待过的痕迹已被掩藏。 许恩在方才她休息过的树下,抬头向上寻去,透过繁密的枝叶隐约可以看到树杈上卡着一个包袱。 李良樾纵身一跃,将包袱带了下来。 啧啧,这个时代轻功和内功都是习武人士必修的。可怜自己只会传统武术,对殴尚可,真要是碰到行家,自己还不是力量型的,不被虐才怪? 许恩一脸愁怨地瞅着李良樾,心中无奈:算了,还是抱大腿。 李良樾准备将包袱递给许恩的手滞在半空:怎么委屈了?我做什么了? 于是乎,木楞地盯着手中的包袱沉思,难不成是因为我碰了这包袱? “累了。” 李良樾反应了几秒,“那你再休息会儿。”见许恩无动于衷,又说:“那些人不会这么快去而复返,我守着,你睡。” 许恩靠着树,微眯。 她知道某个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估计还在琢磨他们是否认识。 许恩忖度,难道即使没有见过面,月老也把红线锁死了?连转圜余地也没有?要不然他哪里来的似曾相识的错觉? 许恩思绪乱飞,随心推断。 而李良樾想得只是她在生什么气?自己哪里惹她了? 静思默想中,许恩沉沉睡去。 再睁眼,天已亮。 “你守了一夜?”许恩吃惊。 “你醒了?”身旁之人见自己醒了,缓缓阖眼。 面色泛红,出气急而重,许恩将手搭在李良樾额上,“又烧起来了。” 心下生了几分心疼,哎,非得这么要强吗? 许恩翻开穗青他们留下的包袱,不出所料,有赵瑛准备的药。一包捣碎的应该是外敷的,另一包分三副分别以纱网包裹该是熬制内服的。 许恩看向昏昏沉沉的李良樾,撇嘴:“你的赵姑娘还真是贴心。” 得,我给你熬药去。 思虑的如此周全,想必药锅也藏在附近。 果然,药锅藏在杂草遮蔽的石缝中。 真郁闷,自叹不如啊,连水袋都想到了。如此玲珑剔透又娇媚有才的女子,怎的不招人喜欢? 许恩有些吃味,架起火堆,煎上药,坐在李良樾旁边,屈膝顶着手肘,撑起脑袋发呆。 俏郎君,美娇娘,一个少年鸿鹄志,骏马踏平川,一个济世玲珑心,妙手辅君行,着实般配。 反观自己,空挂一个宠公主的名,碌碌无为。 好气啊。 说不清气什么,就是气。连带着思绪跑偏,药差点熬干。 呃,一锅药就剩一口了。 第10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0 端着勉强铺满碗底的汤药,许恩有点懵。 不知道喝这点够不够?要不兑些水?话说汤汁少了是不是意味着药更浓了?药效会更好? 看看手里的药汤,再看看烧晕的李良樾,呼,罢了,先喂了再说。 别看只有一口,灌猛了一样能呛住。 “咳,咳……” 吓得许恩忙丢了碗,一手扶着李良樾,一手给他拍背。 “你慢点,没事?” 没事,就是被呛醒了,思维还没跟上。 “好苦。”李良樾无意识皱眉。 “那个,苦点,苦点好。”许恩眼神飘忽,含糊道:“苦了,才有效。” 也不知是否清醒了些,李良樾竟微微点头道谢。 弄得许恩更不好意思了,“那什么,刚才的药你没喝进去,我再给你熬一副。” 两副药下肚,李良樾的烧渐渐退了下去。 “感觉好点了吗?” 李良樾多看了许恩几眼,怎么觉得她语气里愧疚多过关心? 某些粗心大意的人被看得发毛,挠挠头,说:“你若没事了,咱们还是先离开。” 起身要走了,才察觉天又将黑。 怎么回事?连续三天都是夜里赶路。 见她踌躇不前,李良樾问:“怕黑?” “啊?哦,没有,就是觉得这几日总是在夜里奔波。”许恩情绪稍显低沉,“不喜欢。” “哦,那就是怕黑。” 许恩瞪向他,正准备反驳,天边陡然一亮,一道惊雷炸耳。 许恩没防备的一哆嗦,还没稳住就听见耳边飘来一句:“嗯,还怕打雷。” 许恩:呵呵,你开心就好。 要下雨了吗?荒郊野地的,本就冷,再淋点雨,呵,棒棒哒。 想到了什么,许恩脚步快了起来,“你烧刚退,得找地方避雨,再淋着加重就不好了。” “哦。” 这声“哦”竟听出了几分乖顺,许恩忙解释:“我可不是大夫,你还是好生照顾自己。” “好。” 雨是说来就来,伴着狂风。 美得很,风追雨,雨赶风,风雨联合戏许恩,后面还捎带李良樾。 巧不巧,好不巧,风雨里又刮来一队兵。 李良樾揽着许恩飞身上树。 待人走近,许恩看清来人不是护国军的装扮。 “这都搜了小半个月了,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就是,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没办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人懒懒散散地应付差事,赶上夜雨,抱怨自然少不了。 “别废话了,赶紧找。” 有人不乐意撂挑子了,“找找找,就这么点儿地方,来来回回寻了无数遍了。” “李将军还未找到,现在又来个小李将军,有什么用?” 几人的抱怨尽数落入树上两人的耳中。 看来李良铖已经安然抵达了。 许恩侧身,见李良樾面无表情、神色淡然,好像他们说的与他无关一般。 许恩戳了戳他,“往那边挪挪。” 李良樾看着一旁上方一片繁茂枝叶,明白许恩是怕他被雨淋着,就带着许恩一起往边上挪,“你也过来。” 呃,两个人跟窝在电线上的家雀一样,小碎步子平移。 再加上两人身形差异,大雀儿裹小雀儿。 许恩手肘一顶,“不要。” 李良樾戏谑:“我可不是大夫,你还是好生照顾自己。” 呃,许恩瞠目,这是原话还给自己了? 原以为那些个士兵应付一下就会离开,谁知他们居然在临近的树下躲雨闲聊。 得,不知道还要在树上窝多久。 许恩忍不住嘀咕道:“你说这帮人不好好守着自己的家园,偏生喜欢肆意侵占,难道不知道国之交战,伤的是黎民百姓?” 李良樾听到许恩的话,心头一紧,眉头微蹙,侧眸注视着她。 “怎么了?”这一脸质疑是几个意思? “为何这样说?”李良樾的声音暗含威慑。 “呃?”许恩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啊,为何这般严肃,于是反问:“什么意思?” “这些人着的是普通兵服,你如何判断他们不是本国人?” “啊,那不是……”话未出口,许恩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臆断来自许昌德的暗示,所以,这些人……她读着李良樾眼中的厉色,恍然大悟,心中冷笑:好得很,想要利用我,却连句实话都不给。 咒骂许昌德是肯定的,但是眼下,死死盯着自己的这个人,要怎么应付? 许恩冥思苦想的模样落在李良樾眼中,倒令他眉头松了几分。 这是在绞尽脑汁的找借口吗?眉眼都拧成结了,说实话那么难吗?我又没说不信你。 在两人相互揣摩的间隙,雨停了,躲雨的士兵也离开了。 罢了,李良樾揽起许恩,一跃而下。 诶?许恩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已经立在地上。 李良樾收获一双烦乱尚未消散又染上惊异的眸子。 “我,”许恩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下,可刚开口就被打断。 “走。”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先别解释,万一是我不愿听到的呢。 “哦。”反正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默无声。 只是现在要去哪儿啊? 良久,李良樾开口:“他们应该会去就近村镇,我带你去寻他们。” “哦。” “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到你朋友身边,或是安全的地方,实在不行,就……”就带你回军营。 实在不行就如何?带我回军营吗? 许恩垂首,最后去军营是必然的。 赵瑛无法自保,只有被送回军营才安全,而李良铖已抵达军营。 穗青和何去何从将赵瑛送到,也会在那儿等我。 知道我跟李良樾在一起,他们肯定是放心的。只是,如今的状况,怕是李良樾不信我,被他扔半路也是有可能的。 哎,此刻,我若直白的告诉他,他信吗? 见许恩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李良樾迷惑:她又想到什么了? “若有话,就直说。” “没有。”他都不愿意告诉我他的身份,又怎么会信我? 情绪低落得听起来满是委屈。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语气里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 “哦。” 罢了,李良樾也不想琢磨许恩的想法了,把人带至安全的地方,就不会再联系。 第11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1 意识到自己过于关注许恩,他有些困恼自责。他已经与珺璟公主成婚,即使是李良铖代其接亲拜堂,珺璟公主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虽然与其没有感情可言,虽然这位传说中的宠公主嫁得仓促。可李良樾在应承这门亲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只要她不做对不起护国公府的事情,他便护她一世周全,做到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从未想过要三妻四妾,一世一双人便是最好的。 然而,遇见许恩是意外,许恩对他莫名的吸引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不曾有过的经历令他彷徨无措。 她情绪转变会勾起他心绪起伏,一言一行都引他眷注。他惊惶,从未有过的不理智在许恩面前成了稀松平常。要杜绝这种被动情绪繁衍茂盛,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许恩不知道李良樾已经在脑海里上演了一幕男德大战。她只觉得,这个男人怀疑她,嫌弃她。 好在两人慌乱的脚步在走进一个小村落后趋于平稳。 “今天就在这儿歇下。”似征求意见又似做了决定。 许恩依旧是头也不抬委屈巴巴地一声:“哦。” 村落不大,居民也不多。 两人寻了一家稍大有炊烟的院子。 李良樾:“请问有人吗?” 一大娘裹着围裙推门出来,“你们是?” “探亲,途经此处。”李良樾看了看天,“天色晚了,想借宿一宿。大娘,您家方便吗?” 又帅说话又好听,大娘很是愿意,热情得把两人往屋里引。 “进来,这屋里就我一个人,我老伴跟儿子外出,今儿回不来。” “谢谢大娘。” “甭客气,我们这儿偏,难得来外人。你们就踏实住着。” 越是生活简单的人,想法就越简单,自然乐趣也多。 朴实、真实,许恩讪笑,怕是这一世,这些都与自己无缘了。 大娘又随口说道:“就五六天前,来了一帮当兵的,没多大会,转了一圈又走了。” 两人脚步一顿,五六天了,估计又快来了。 许恩郁噎,好累,不想赶路。 李良樾看出来许恩累了,低声宽慰:“无妨,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大娘将两人引到一屋门前,笑着说:“你们住这屋,我经常都收拾,干净着呢。” “我~们?”许恩伸手在自己和李良樾之间来回点了点,一脸别扭。 “啊,怎么了?”大娘没有看出许恩的窘态。 李良樾一把按下许恩乱点的手,“谢谢大娘了,有地儿住,我们就很感激了。” “好,好。那你们休息。”说完,大娘转身离开。 大娘转身的一瞬,李良樾立刻松开了许恩的手。 许恩低头看了眼,默默将手背后。 “哦,对了,你们吃饭了没?”大娘突然一回头,吓了二人一跳。 两人做了亏心事般,同时傻笑。 吃过饭,李良樾回屋铺床。 许恩就站门口看着。 好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可是,一张床怎么睡? 许恩心塞,对李良樾又期待又畏怕。 期待他喜欢自己,那这一趟她也就不考虑什么值不值了;又怕他喜欢自己,在不知道自己是许念桐的情况下喜欢上自己,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是个多情又没责任感的。 许恩失笑,起初还觉得李良樾矛盾,到头来自己也不过如此。 郁结中,李良樾走近。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许恩一惊,抬眸,这双眼,干嘛那么多情? “啊,没有,我,我去给你煎药,那个,赵姑娘留的药还有一副,我去熬了。” “我去,赶了一天的路,你休息会儿。” 许恩摆摆手,快步走向厨房,“算了,哪有让病号干活的。” 李良樾:病?号? 摸不清许恩的想法,于是乎,李良樾就回屋继续拾掇。 许恩清空了脑袋,专心致志的煎药。 等端了药回屋,李良樾已在地上又摊开个铺。 许恩将药递给李良樾,看了下床,又瞅了眼地铺。 默默叹口气,自觉躺倒在地铺上。不能虐待病号。 这是又怎么了?端起碗正打算一口闷的李良樾听见一声哀叹,不由得眉头蹙起。 一低头,许恩四肢甩平,双目无神,痴痴地盯着天花板。 李良樾揉眉,忍不住也长出一口气,“你睡床。” 许恩脑子还没回来,“不跟病号争。” “什么?” “不能欺负伤残。” 伤残?李良樾失笑,这哀怨的语气,感觉她更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你去睡床。” “不去。”你都不愿意开口要两间房,摆明了想让我睡地板。 李良樾走到许恩头上方,杵了几秒,倾身低俯。 天花板下,突然伸过来一张逐渐放大的俊颜,许恩呼吸一滞,整个人僵住。 “去~睡~床。”一字一句似命令。 许恩思维停摆,结结巴巴地说:“你要做什么?” 李良樾嘴角微扬,“要我抱你过去?” 去你个冷心寡情,许恩吓得一个翻身,逃离李良樾的威压笼罩,乖乖躺到床上,面朝墙,惊魂未定。 李良樾瞧着许恩羞涩的逃窜,嘴角不由翘得更高。就一霎,立刻收了所有表情,镇定自若地躺到地铺上,心跳错乱而不自知。 李良樾:我是怎么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招惹许恩。李良樾啊李良樾,你何时变得意志不坚、忧愁多思了?不行,不能再任由自己堕落了。明日就赶往临城,将她安置在那儿。 他调戏我?他居然调戏我?许恩在脑海里翻腾,太过分了。李良樾,传言不可信,你个朝三暮四的薄情郎。 好不容易抚平心绪的某薄情郎,听见床上气愤地捶打跺腿声。呵呵,燥气又涌上来了。 李良樾头疼的直戳眉心。 床上人儿猛得坐起。 “你?要做什么?” “睡不着,出去转转。”听见身后动静,许恩转身指着坐起的李良樾,呵道:“躺下,不许出来。” 李良樾:…… 这里的夜,沉而静。 许恩抱膝坐在院中,仰望夜空,纱裙覆上脚面,长发随意散在背后。发间的木簪坠着的银铃,在和风里叮叮作响。 月光倾洒,许恩周身生起一圈柔光,映得她面容柔美娇羞。 门隙间,李良樾被月色下少女的恬静美好所吸引,失神驻足。 “姑娘还没睡呢?” 第12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2 一声询问,扰了少女的安逸,惊了偷窥者的神思。 “睡不着。”许恩扭头,“大娘,您怎么也没睡?” “准备睡了,看你在院里坐着,出来看看。”大娘坐到许恩旁边,“吵架了?” “嗯?” “小年轻,吵吵闹闹很正常。” 许恩反应过来大娘是又误会了,苦笑:“不是的,我们……” 大娘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劝解道:“吵架不打紧,怕的是有误会不肯说开。” 时机不对,说了未必可信,可能会引起更深的误会。 “刚才吃饭的时候,见你胃口不好,他一直愁眉不展,想也是担心你的。” 有吗?刚才只顾着胡思乱想,压根没抬过头。 “行啦,姑娘,坐坐就去睡。我老了,可不能像你们年轻人这么熬了。” “嗯,谢谢您,您早点休息。” 不知坐了多久,风也静了。 回忆着这两天的点点滴滴,许恩猛然发觉,随着许念桐年龄的减小,自己的心性也跟着幼稚起来。 撒娇、吃醋、置气,越来越多少女情绪在不经意间流露。 呵呵,这算不算后遗症? 许恩抬头,将探索黑暗的视线丢向星空。 或许,改变方向,一样的苍茫会有不一样的光照。 李良樾始终在假寐,直至许恩回屋,才安下心来。 许恩是真的累了,躺下没多久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李良樾:睡。 临城,离边防军驻扎地儿最近的一座城。 路上稍微有些赶,许恩硬撑着一句话也没说。 李良樾走快她走快,李良樾停下她停下。 李良樾腿长步子大,偶尔一回头,看见小姑娘不声不响,木木的跟在身后,脸色微微泛白,额头泌出细细汗珠。 实在于心不忍,放慢脚步,但也绝不问候一句。硬是强迫自己思索军队上的事情而分散对许恩的关注度。 二人刚到城下,就看到一队巡逻兵。 来不及辨别敌友,李良樾扯了许恩躲在城门一角。 动作突然,李良樾尚未思考就自然而然的将许恩扯进怀里。 他背靠着城墙,与许恩面对面的贴着。 只顾着左右观察,未理会已是面红耳赤死死盯着他的怀中人。 太近了,靠的太近了。 心如擂鼓,五脏六腑都灼热起来,烧的许恩一动不动。 粗重的呼吸声引得李良樾看向身前,才意识到自己一手揽腰,一手抚头将人拥进怀里的动作有多孟浪。 心头一震,来不及松手,眉头先拧成一团。 刚刚还情动如焚的许恩对上李良樾厌恶的直视,顿时是炙烤的顽石入了寒潭,速冻层冰封了一腔澎湃。 不受控的红了眼,许恩用力将自己推离,扭头就走,生怕不争气的泪水流的肆意,被他取笑。 她不知道,李良樾的厌恶不是对她,是对他自己。 他憎恶自己对许恩的情不自禁,反复劝解自己,都无济于事。 情之所起本就无源可溯。 就如此刻,许恩的背影满是失望,他的脑子极力克制自己去追人,然而心脏的叫嚣已让他大步迈出,将人追上,一把拽回。 动作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李将军!” 李良樾脑中一团麻,听见人唤他,习惯性回了头。 只见不远处一群士兵立刻围了过来,将二人困在当中。 糟了,这些人…… 许恩懊悔,自己一时任性,将两人暴露。这些人看似是寻找李良樾的将士,可眼中不是关切与欣喜,而是兴奋和任务即将完成的雀跃。 “李将军,终于找到你了。” 李良樾目光冷冽,将许恩护在身后。 “李将军,我们一批又一批的人,在整个西要关找了您十多天。” 李良樾面不改色的问:“你们隶属哪里?” 正前方几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人说道:“临城守城军。” 见李良樾有所怀疑,另一人解释道:“半个月前,接边防军将领李耀烽消息,说李将军您于西要关受袭失踪,命边关全体将领铺开搜救。” 呵,许恩失笑,糊弄人也编个合理的理由啊。一军将领固然重要,可面对外敌侵犯,怎么可能会让整个西要关的兵将都出动?编瞎话也不打个草稿。 李良樾脸色冰冷,声音阴鸷:“整个边关?” “嗯。”对方为表真实,语气异常坚定,“临城守城军将领王富虎将军也接到了指令,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将军您。” “是的,将军您是我们边防战士仰慕的英雄,更是支撑我们保家卫国的信仰。” 啧啧,这彩虹屁捧得真优质,除了不切实际,简直无懈可击。李良樾要是信了你的鬼,他脑袋绝对有坑。 “有劳诸位了,”李良樾的客套一点也听不出感动,他环视一圈,冷声道:“不过,这是何意?” “我等找到将军,自当护将军周全。请将军移步临城府衙,我等会向李耀烽将军汇报。” “不用,边防军驻地离此不远,我正要前往。”说着,拉起许恩就要离去。 对方立刻上前拦住,“将军。” 李良樾冷眉相对,“怎么?” 那人一吓,立刻收回手,施礼,“将军勿怪,王将军听闻将军受伤,所以,命我等寻到将军需立刻护回城里,让大夫诊治,确保将军无恙。” “所以,这城我非进不可吗?” “请将军莫要为难小人。” “好,”李良樾回头看向许恩,说道:“我随你们去见王富虎将军,只是这个小丫头只是我随手救的,放她离去。” 不行,许恩没有说话,拉着李良樾的手暗暗使劲,对着他微微摇头。 李良樾对许恩的焦急视而不见,凌厉的目光直逼带队的士兵。 那人一颤,他不知许恩是何人,瞧着李良樾似乎有些重视她。上头虽说只要李良樾,但若私自放走与他相关的人被追究怎么办?略一犹豫,他不敢看李良樾的眼睛,低头抱拳,“府内有大夫,可为姑娘一同看看,请姑娘跟将军一同前往。” 搁往日,这几个人李良樾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现下重伤未愈,又连续赶路……李良樾发愁的看了许恩一眼,再加上……不能硬拼。 他什么意思?许恩惊疑,难不成当我是累赘? 李良樾后退半步,侧身附在许恩耳边说:“一会儿看准机会,你只管往城西跑,见承恩阁,进去寻孙落蒙……” 第13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3 “不去。”话说一半就被许恩打断。 许恩的固执不听话让李良樾眉头紧皱,她怎么如此任性?完全不看时候。来不及发火,围堵的士兵就要强行带二人回去。 李良樾将许恩推至城墙下,自己挡在她身前与来人纠缠。 对方明显是不顾李良樾死活,只需将人带回,死生不论吗? 他们是谁的人?许昌德吗?从一开始他们要的就是李良樾的命? 莫名的心慌,蓦然席卷许恩所有神经。冷颤不止,令她虚脱抽搐,倚墙下滑。 无比真实的感受着有什么在失控?是什么?强烈的不安在胸中沸腾,冲得她呼吸乏力。 李良樾余光扫到许恩倒地。 他快速击退几人,疾步到许恩面前,扶住她臂膀。就见她猛一抬头,眸中水雾弥漫,脸色虚白,嘴唇轻颤。 不由一惊,“你怎么了?” 正在这时,对方增援赶来,李良樾不假思索的半抱起许恩,单手对敌。 对方也不再伪装,劝道:“将军不要反抗了,随我们回去。” 回应他们的是李良樾更加狠戾的出招。 不可以,他旧伤未愈,又连日奔波,无法长久对敌。许恩仰头,近在咫尺的人眉目清冷严峻,他在咬牙坚持。 感受到怀里人的目光,李良樾安抚说:“再坚持一会儿。” 可他坚持不住了。 背后有人袭来,李良樾回身慢了半拍,眼看刀就要劈在他肩膀。许恩捏住他的手腕,使力拉开,从他腋下抽身,推开他的同时一个侧踹将刀踢飞。 顾不得心慌不止,许恩捡起地上的刀,迎敌而去。 看着手脚利落,出招稳狠的许恩。 李良樾震惊之余,心乱如麻。 她?会武? 突生的惧怕直冲心脏,叠加身上的伤痛,下手更加无忌。 待到所有敌人斩杀殆尽,许恩两腿一软,栽倒在地。 李良樾盯着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许恩,大脑一片混沌。 少顷,拽起她,一言不发飞奔离开。 “你到底是谁?” 双肩被李良樾捏得生疼,不知是痛的还是委屈的,许恩哽咽难言。 “你,”李良樾真的在怕,表情扭曲到无法自控,瞳孔全是隐忍的怒意,“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许恩浑身都在发抖,急促的喘息令她站立不稳。眼里细碎的光蒙上一层层水雾。 他垂下头,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放松。双手却狠狠按在许恩肩上,干涩的喉咙费力吞咽了数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质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输了搭上的不单单是护国公府上下几十口人,还有几十万护国军和边防军。 许恩疯狂摇头,想要解释。 可心脏的抽痛从刚才起就未停过。 李良樾放弃似的松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任由许恩捂着心脏倒地。 好久之后,许恩缓过神,李良樾已不知去向。 她没有走,只是抱膝轻泣。 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脆弱?变得这般优柔寡断? 心动则痛,所以,我心动了? 大约从上一世起,我最大的本事便是自我攻略。不管情始情终,一味的让自己陷入绝地。 天是晴的,骄阳暖身,温着遍布裂痕的心。 “可是我真的好痛!”许恩终是哭出了声。 只是须臾,李良樾就收了心,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进了承恩阁。 “将军!” “说!” “城外围攻您的那些人已经处理干净了。” “嗯。” “将军,二公子的意思是让您继续在暗处。”孙落蒙观察了一下李良樾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姑娘?” “林穆何在?” “外面候着呢。” “林穆!” “将军。” “盯着跟我一起进城的女子。”李良樾稍一沉吟:“不用管她。” “是。” 许恩无知无觉的在巷角蹲到半夜,过往的人都没注意巷子深处哭到伤心欲绝的女孩儿。 “小丫头,怎么一个人蹲这儿?” 许恩抬头,一个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顶着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 “难道蹲这儿还必须组团?”气凶凶的反问却听出一肚子委屈。 妖艳女子愣了片刻,讥笑道:“呵,都被人遗弃了,还逞口舌之快?” “怎么?你要捡我回去?” “娇小的身躯配上哭兮兮的模样,本来挺惹人心疼的,结果一张嘴全是刺。”妖艳女子来了兴趣,“行,那你跟我走!” “管吃管住不?”许恩的声音还有些抽噎。 “哈哈~~”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扶着腰轻颤,“管,这临城,还没有我花娘养不起的女人呢。” “行,跟你走。”反正李良樾也不要我了,权当许念桐死在敌军刀下了,爱谁谁去。 花娘好奇,“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许恩白了她一眼,“不怕,我会揍人。” “哟,那我岂不是捡了个冤家?” “你管我吃住,我给你当打手。” 花娘笑了,“你怎知,我需要打手?” 许恩上下扫了花娘几个来回,“很难猜吗?” 花娘努嘴,抱怨道:“你这样,可真不招人喜欢。” “呵呵。” “不过,我喜欢。” 许恩:…… 许恩跟着花娘回了挽月楼。 夜里,累了几天的许恩睡的沉,沉到梦里一片赤红。 她浑身冰冷的立于火焚中心,冷到僵直得无法颤栗。 熊熊烈火烧得天地一色,万物难辨,她却感受不到温度。 许恩没有她的记忆,此刻却身临其境着她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失望蹂躏心绪,绝望锤击肺腑,无望冰封灵魂。 所有的情感在体内嘶吼咆哮,全部的感官被禁锢束缚。只等待一声呼唤,便轰然消逝在天地间。 留一颗心,似顽石,不动。 “许恩?许恩?” 第二天一早,花娘听下人说,她昨夜带回来的姑娘,睡到晌午都不见出房门,就赶了过来。 刚推开门,就听到床上的人儿呓语不断。 走近一看,人跟从沸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白皙皮肤透出妖冶的红。 花娘摸了摸许恩的额头,“啧啧,还真是矜贵的娇小姐,发烧都与众不同。”若不是知晓你吹了一夜的风,紧接着就来这儿了,我还以为你被人下药了呢。 随即转身对丫鬟说:“去请大夫来。” 第14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4 许恩当天被花娘强灌了药烧就退了,可人却没醒来。 “哼哼唧唧,没完没了,这是?梦魇了?”花娘质问丫鬟,“哪儿请的大夫,人怎么还不醒?烧都退了,还絮语不止?” 丫鬟忙说自己再去请。 睡至半夜,许恩又烧了起来。 通天的火光里,冰塑一样的人儿动了,莫大的委屈从心底喷涌而出。抑不住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砸下,触地一瞬被炙烤的土壤烘蒸而消。 一步一停,麻木的四肢机械般前行,向着火光尽头那也许会在的人。 许恩反反复复烧了三天,才转醒 。 “呀,醒了?”花娘扶她半靠在床头,喂了些水,“可算醒了,身子骨这么弱,还蹲街角吹风,你够可以的啊。” 许恩呆滞了好一会儿,眼珠才开始聚焦、转动。 “梦到什么了?” 委屈,无边无尽的委屈,滋生蔓延,将她牢牢缚住。 还有,潮水般涌来的悲凉,极致的漠然。 还有我? 我是?许念桐啊。 “好啦,想不起来别想了,看把你委屈的。”说着,又将一勺水送到许恩唇边,“不是好梦,就不想了。” 头好痛,面颊还挂着泪水,脑子里的梦境就已幻去。 只剩委屈,包裹着许恩。 梦里的委屈瞬间被代入现实,什么嘛?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给予的关心都胜过生活了十多年的亲人。 “花娘。” “嗯?” “你一直守着我吗?” 花娘嫌弃的看了许恩一眼,“还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许恩看着花娘的言不由衷,心下更是感动。 真好,不管哪个世界,自己注定出身孤苦,可总能遇到真心待自己的人。 花娘的美眸瞪得溜圆,指着许恩道:“别用你那打算以身相许的眼神看我,我是说了喜欢你,可没打算负责啊。” 嘻嘻,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心口不一,越不正经。 “你看,你看,”花娘惊恐起身,后退,“还一往情深上了。” “花娘。”烧得口干舌燥,许恩的声音沙哑无力。 “怎么了?” “水。” “我真是捡了个祖宗。”嘴上抱怨,却还是倒了水来,“要喂不?” 许恩谄媚一笑:“嗯。” 几口水润进喉咙,舒服多了。 “花娘。” “又怎么了?”花娘不耐烦的将水杯重重的放在床头。 “谢谢啊。” “赶紧好了,起来干活,别让我白养着,才是真的谢谢我。” 干活?许恩一愣,“干什么活?” 就见花娘一脸狡黠,“你说呢?” 呃,许恩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哈哈,瞧把你吓得,我可没有逼良为娼的癖好。再说,你不是会揍人吗?我还担心被你揍呢。想我花容月貌,被无数才子追捧,艳羡多少佳人。伤了脸,可不行。” 呃,你是胡烂转世吗? “是,是,是,你最美,以后我来守护你的美貌。” “哼,用不着,我也是看你可怜。”花娘不耐烦地撇嘴,“病好了,就哪来的回哪儿。” “花娘。” 一声又一声“花娘”叫得花娘差点一蹦三丈高,“花娘,花娘,花娘,头一回听见自己的名字这么暴躁。” 一回身对上许恩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泫然欲泣,心立刻软了,“行啦,别撒娇了,说,又怎么了?” 许恩心中憋闷,确实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你觉得几天里爱上一个人,有几分真?” 花娘反问:“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倒不如说是见色起意,毕竟李良樾生得那么好看,一点也不像战场上打磨过的黑脸将军。 没见面时,许恩是有过期待的,但都是比着骆骁在幻想,总归已经嫁给他了,心底里想着就顺应天意。 见了面,落差有些大。李良樾身处算计漩涡,善于伪装、生性多疑。时冷时热的态度令许恩心生畏缩。 少了自己应得的那份特殊对待,就别扭难过。虽然细想下来,本来也是自己刻意隐瞒导致的。 许恩摇头,“不是,可能是我以为他喜欢我。” “哦,所以你是单相思?” “也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就是他应该在意我,我却假装自己不是他该在意的人,导致他想在意我却觉得对不住他应该在意的那个人而选择不再在意我,可他不知道他应该在意的那个人就是我。我担心若是告诉他我是那个他应该在意的人后,他会怀疑我。”一通话差点绕晕自己,许恩观察着花娘的颜色变化,试探性问道:“你明白吗?” 花娘那张美到不可方物的脸,从好奇到迷惑、到拧巴、到无语、到你闭嘴。 “花娘?” 花娘了然一笑,打了个响指,“懂了。” “懂了?”许恩两眼放光。 “就是你欠呗。” “呃……” “好好的一个责任感爆棚的有为青年被你搞得快崩溃了,是这意思?” 好像大概可能就是这样。 “那我要怎么办?” “所以,他还是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把你扔巷子里,自生自灭了?” “不是的。”许恩否认,“是我模棱两可的身份,会触犯他的责任底线,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他怕。” 若是踏踏实实由李良铖介绍认识,或许嫌隙会少一些。 “那你呢?”花娘严肃地探向许恩,“你是为了他本人而来,还是为了别人要你为他而来?” 许恩被问住了,她是为什么而来?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为什么会多次混着她人的记忆去替她人过活? 擅自更改原主的性格、生活轨迹、情感历程,对所处的世界不会造成任何偏差。所以,我本就是这些世界的人? 许清音是,许念桐也是,还有梦里那个模糊不清的她。 我是许恩,是除了我谁都不曾拥有的记忆。 所以,孰真孰假? 倘若我真的是为谁而来,那究竟是为谁?为许清音?为许念桐?还是为了她们的他?更或者……为了我的他? 亦或者,这些世界一开始就是依附于我而存在? 嘶,一股电流扫过脑海,牵动心脏在抽搐。 “怎么了?” “没事,”许恩躬身抱胸,冷汗直流。缓了缓,抬眸讪笑,“大约是因为我要想通了。” 第15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5 “嗯?”见许恩不想再说,花娘站起往门口走,“估计你也饿了,我先叫厨房给你做些吃的,晚点再聊。” “好。” “对了,你有什么忌口的吗?”花娘的手刚搭到门上,回头问话的工夫,被一道强劲的破门力震得一个踉跄,吼道:“谁啊?” 只见,两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破门而入。 忍了几日不闻不问的李良樾终是憋不住了,胸闷气躁使他寝食难安。 “林穆!” “将军。” “她在哪儿?” “挽月楼。” “什么?” 李良樾驻守边关多年,自然知道临城挽月楼是什么地方。刚才还自我安慰,许恩是她带到临城的,出于责任心问问她近来日子如何也不为过。可一听她在挽月楼,立马坐不住了,带了林穆直奔挽月楼。 林穆见李良樾神色骤变,气势骇人,怕自己没有说清楚引起误会,就将许恩如何会在挽月楼细说了一遍。 只是,他觉得自家将军似乎除了挽月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李良樾一路火花带闪电,冲撞了好几个路人惹来谩骂也丝毫不顾。满脑子都是许恩去了挽月楼,还一直在挽月楼。 她到底要干什么?她不知道挽月楼是什么地方吗?就算去的时候不知道,去了也不知道吗?她不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啊。那一身不输自己的功夫,为什么不离开?还在里面待了快四天?挽月楼有她对付不了的人?她被下药了?还是生病了? 李良樾越想步伐越急,只差飞驰了。 林穆很想让他家将军慢点,可瞅着李良樾那打算拼命的样子,着实不敢开口。 就不该把她丢街上,看她年纪不大,估计不知人心险恶。那花娘可是混迹临城多年,有的是手段,她怎么斗得过? 此刻的李良樾,将之前对许恩的怀疑以及因在意许恩对自己的厌恶尽数抛之脑后。满脑子都是许恩受辱的模样,甚至做好了要负责的准备。 唯恐她不堪凌辱,已…… 一口气冲进挽月楼,抓过一个小厮就问许恩在哪儿? 被抓的小厮吓得一个哆嗦,战战兢兢地问:“许,许恩是,是谁?” “就是四天前夜里被你家老板娘带回来的女子。” “啊?” 见李良樾来势汹汹,一旁的丫鬟也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手指楼上:“上,上面。” 话毕,小厮就被大力甩开。 紧接着,是花娘的怒吼:“你谁啊?” 李良樾直接越过花娘,走向床边。 许恩形容枯槁,嘴唇泛白,给人一副被欺负的病弱不堪的破碎感。 李良樾当下就颤颤巍巍,不敢靠近,生怕人真的碎在眼前。 许恩刚醒没多久,再加上同花娘聊的入了心,眼神稍显迷离。更让李良樾认为她被欺辱得了无生念。 “你?”许恩盯着熟悉的双眸,可这无比自责的眼神又让她怀疑自己的猜测。 听见许恩出声,李良樾回神,轻轻的上前准备将人抱起。 许恩还在错愕中,花娘先一步拦在两人中间。 李良樾想要咬死她的愤怒令花娘乐了,瞬间懂了。 她身体后仰,侧头对许恩也一乐,眼中玩味浓重,“责任感爆棚的有为青年?” 许恩尴尬得直呵呵:“呵呵,嗯。” “要不要帮你一把?” 许恩一愣,“昂?” 只见花娘挺起曼妙的身姿,对着李良樾妖媚勾唇,撩人心弦的嗓音娓娓动听:“敢问公子何意?” “我要带她走。” “闯我挽月楼,破我屋门,抢我姑娘,公子是觉得我花娘好欺负吗?” 你姑娘?我去! “我不是……”许恩急于起身解释,被花娘一掌摁下,厉声:“别出声!” 又逼近李良樾,“公子怎的不以真面目示人?” 看着花娘搭过来的胳膊,李良樾往后一撤,“你要如何?” 见李良樾似乎不吃自己这一套,她柔若无骨的身躯慵懒地倚在床栏,含媚轻叹:“不如何,她,是我的。” 李良樾不再与她废话,把她往旁边一扯,抱起许恩就往外走。 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笨丫头看上他什么了?花娘飞快起身,以身挡门。 她靠在一侧,一条腿柔柔的高高抬起,抵在门的另一侧。 “两位公子,不合规矩?”撩人的嗓音透出威胁。 李良樾脸阴的能滴出墨,深知继续纠缠只会给许恩造成更大的伤害。先将人带离,安顿好。再杀回来替她报仇。 他眸中阴霾密布,透不出光的瞳孔深处杀意弥漫。 双臂微微收紧,带着许恩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怕此刻可怖的面容吓到她。 我去,花娘心口一紧,这货不会把挽月楼烧了?她偷偷地瞄了许恩一眼,见人已经被某恶男压进怀里。 花娘面上冷静,暗自忧心,笨丫头应该不会由着她男人胡来? 李良樾无心揣摩花娘的心理活动,对着林穆使了个眼色。 林穆心领神会,扔下一袋银子。 花娘瞧着差不多了,冷哼一声,放三人离去。 出了挽月楼,李良樾让林穆先回去,自己抱着许恩到承恩阁后院,才将人放下。 相对无言。 干冷的氛围令许恩心虚。 正琢磨怎么开口能不那么尴尬并且不会加深误会的时候,李良樾先说话了。 “对不起。” 嗯? “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巷子里,”李良樾低下头,想要掩盖眼里的痛苦,“对不起,让你承受了这些。” “我会负责,”他气息不稳,彷徨无助,“但需要你等等我。” “你别误会,我没有任何要轻贱你的意思。只是我家中有妻,我需经得她同意。” “我也不是因为……”李良樾一顿,声音有些许哽咽,怕许恩误会强装镇定让语调平缓,“我不想骗自己,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心底就冒出一股异乎寻常的情愫。所以,我娶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之前,是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是我的懦弱逃避才令你……” “若是她不同意,我会想办法求得她同意,绝不负你。” 许恩百感交集,花娘说的对,她是生生把一个大好青年整错乱了。 “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 第16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6 李良樾自顾自地表白,没留意到许恩的表情从委屈到喜悦,再到自责,最后转为释然。 许恩大约明白花娘的用意了,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与其让李良樾因痛苦自责而承认自己的内心,她更愿意他是从误会怀疑里慢慢认识自己、了解自己、相信自己。 许恩心中酸涩,久久没有回应,李良樾以为她是彻底伤心绝望了,如临深渊般抬起头,看向她。 还是那么深情款款的眸子,许恩莞尔:“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被欺负。” 许恩笑得凄凉,李良樾以为她在敷衍婉拒,不由得握着许恩羸弱的双肩急于证明自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相信!”许恩语气诚挚,她褪下他双手,心平气和地说:“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语气不似在揶揄。 “那你?” “我病了,烧了三天。是花娘救了我。所以,我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对着李良樾反复确认的神色,许恩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说:“所以,你不要有负担,也不用负责。” 明白过来的李良樾一时间不知所措。 许恩知道他又陷入责任与真心的矛盾中了。 算了,实话实说,随他怎么想。 “所以,你是真的知道我是谁?” 得,他又绕回去了。 “你,接近我,有目的吗?”这话问的战战兢兢。 有,以前是命不由我,现在单纯的就是因为你是你。 许恩深吸一口气,说:“将军,重新认识下?我是许念桐。你的妻,你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 李良樾一脸骇然,这是他唯一没有预想到的结果。震惊得久久无法辨别这话的真假,许恩静静地仰视着他,等待着。 而后,是一阵疯癫到极致的大笑。 “许念桐?珺璟公主?我明媒正娶的妻?皇帝安排在护国公府的奸细?千金之躯却身手了得?奔赴边关收揽人心?故陷险境,诱我上钩?又假意钟情,骗我倾心?” 他将该说不该说的都放在了明面。 许恩苦笑,果然,你就是块冰火石,矛盾又顽固。 “是,我是许念桐,却不再是珺璟公主;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却不再是皇帝派来的奸细;是娇柔之躯会舞枪弄棒,却不是来收揽人心的;是遇险,但不是设计的;是倾心于你,绝不是假意。” 她目光灼灼,毫无惧色。 “所以,你信我吗?” 李良樾眸色渐深,欲看透许恩,看穿她的虚伪欺瞒。可许恩展露给他的,只有满心满情的真挚。 沉默良久。 “信,为何不信?”李良樾奋尽全力将许恩揽进怀中。 赌一次,怕什么,大不了这条命给她。 若是日后,她背叛了护国公府,就亲手了结她,再陪她一起上路。换得来世同生,看紧了,不再给她犯错的机会。 许恩回抱住他,忍不住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生吞了她,总觉得他那句信,信得咬牙切齿。 “咕噜~~”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没办法,三天没吃饭了。 李良樾将人微微推开,“饿了?” “嗯。”许恩若有似无的撒娇,“三天没吃饭了,花娘才说要给我弄吃的,你就来了。” 李良樾终于静下心观察他的小妻子,可气又可爱。 “想吃什么?给你做。” “你会做饭?”许恩诧异,他这个模式的人物设定不应该会做饭啊。 “你只管说想吃什么就行。” “真的是你做?” “不可以吗?” “太可以了。”许恩不可思议道:“我不挑,家常菜,简单点。” “好,你去厅里等着。”他揉了揉许恩的头,去往厨房。 许恩边走边整理自己的头发,这揉头必杀技是男主必学的吗? 清清淡淡,家常小菜,很符合许恩的胃口。 许恩吃得香,李良樾看得舒心。 “你这样盯着,我吃不踏实。”许恩抱怨。 “委屈我的小公主了,回家好好补偿你。” “不委屈。”许念桐真是水做的,“有家真好。” 李良樾听懂了她的话,心疼得厉害,许念桐的经历他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 眼前的许念桐给他造成了一些困惑,不过不急,人在身边,慢慢了解。 饭未吃完,孙落蒙回来了。 “将军!” “说。” 孙落蒙抬头,扫了许恩一眼,又低下头。 李良樾信自己,可自己不能不避讳,于是,起身,“你们聊,我去熟悉下这里。” 李良樾拉许恩坐下,声音温柔,“好好吃饭,我们去书房。” 承恩阁是一间书画铺子,后院不大,地处边关,也就无花无水。一处假山,一座凉亭,随意生长的草木,还不错。 就是这名字,承恩?不由得让许恩想起承音集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潜意识里觉得许念桐的世界跟许清音的世界并不是毫无关联,且这关联并不单单是自己。 “临城不如京城,这里自然没有护国公府的群芳争艳。” 许恩循声,一位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的少年向她走来,施礼:“大嫂。” “你是?” “边防军主帅李耀烽次子李良烁,”少年咧嘴一笑,一排大白牙,“李良樾的堂弟。” “小李将军,有礼了。” “嫂子不用客气,叫我良烁、小烁、小三儿都行。” “小,三儿?” “嗯,老李家顺着排,李良樾老大,我亲哥李良泓老二,我比李良铖大几天,我老三,他老四。” 呃,可李良铖看着比你稳重多了。 话说,老李家没闺女吗? “聊什么呢?”李良樾从厅内出来。 李良烁乐呵呵地说:“讨好讨好大嫂,让你以后少折腾我。” “没事儿了?” “呃,马上走。” 李良樾笑着同许恩介绍,“我二叔的二儿子,跟良铖同岁。” 许恩笑笑:“已经认识了。” “我没有那么凶恶。” 嗯?他在跟我解释吗? 安静…… 身份没有坦白的时候,话由心说。 现在,反而忐忑得不行。 倒是李良樾显得极为自然,“怎么了?” “啊,没事,你要忙就忙去,不用管我。”想着,又补充道:“我就在这儿,不乱跑。” 第17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7 李良樾把许恩的谨小慎微看在眼里,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算了,总得有个过程。 “不忙,陪你。” 许恩疑惑,“你不回护国军?” “不用,有良铖在。” 许恩若有所思的观察着他,他不会是专门要陪我才留下的?这么任性?不会不会,许恩自我否定的摇摇头,他才不会这么胡来。 李良樾已经摸透了许恩的性格,喜欢瞎琢磨。 无奈地说:“以后,有话就说,不要总是自己闷头想。” “好。” “不能光是嘴上答应,要能做到。否则我们之间的误会会越来越多。” “我知道了,有什么我会直接问你。” “夫妻之间,信任是基础。”李良樾思索了一下,直白地表达:“你我之间的本就缺乏信任,若是再不坦诚相待,相敬如宾迟早会变成刀剑相向。” 夫妻?之间?许恩在听到夫妻二字的时候就跑神了。 对了,是夫妻了,是夫妻是不是就要……呃! 看着她逐渐泛红的脸,李良樾皱眉,又来了? 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对着许恩脑门一敲。 “啊!你干嘛?”许恩捂头痛呼。 “说,想什么呢?” 许恩侧过脸,摸摸耳朵,嘟囔:“没想什么。总不能直接问你,夫妻之间晚上怎么睡?毕竟洞房什么的也还没呢。” “咳~咳~”她以为他听不见她地呢喃,却不知他的脸也烧到需要用咳嗽来掩饰。 “那什么,天色渐晚,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许恩脸上闪过兴奋,又转瞬即逝,“算了,还是不要出去了。” 李良樾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无妨。” 手被拉起的一刻,许恩就顾不得旁的,只剩脸红心跳,垂着头,偷偷打量那拉着自己的人。 临城的傍晚,虽不如京城繁华,却因是西要关最大的民居地,集市也算应有尽有。 漫步在喧嚣的人群中,一丝丝微妙的波动通过二人相握的手来回传递。 “哟,责任感爆棚的有为青年?” 一声惊呼在耳后炸开,呵呵,许恩回眸陪笑,“又见面了。” “啧啧,看起来你大约不是很想见到我啊。”花娘凑到两人中间,挤眉弄眼,“怎么样?搞定了没?” “什,什么?”许恩羞红的脸,别到一边。 “瞧我问的,看你俩这手拉得紧的,我多余问。”花娘一边面露嫌弃,一边提起许恩与李良樾相握的那只手的袖子甩弄。 许恩忙松了手,反压下花娘的手,“你不忙吗?” 花娘一脸从容,“不忙啊。” 许恩瞪着她,这样一张娇柔美艳的脸,怎的生在一个满心八卦的人身上? 许恩正恶狠狠的与花娘大眼瞪小眼,感觉到手又被人拉起,耳边是李良樾温柔的嗓音:“这几日夫人生病,多亏花娘照顾,不胜感激。” 花娘审视了李良樾一番,“公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怕是身份特殊。这小丫头痴呆傻笨的,你别欺负了她就行。” “定不会。” 许恩怒视李良樾:我哪里傻笨? “行啦,不耽误你俩幽会了。”说着,转身,挥手,“走啦。” “你与她以前相识?” “嗯?不识。”许恩不知李良樾为何有此一问,侧头看到他眸色暗沉地看向花娘离去的背影。 “她似乎待你很好。” “有什么问题吗?” “花娘在临城已有二十余年,除了挽月楼,经她手的暗线生意数不胜数。她不简单,也不好惹。” 刀子嘴豆腐心,待人和善,又那么漂亮,不像啊。 还有,在临城二十余年?“她有那么老吗?我觉得她大不了我几岁啊。” “她这样的人,有的是维持青春的法子,不要以貌取人。” “哦。” 李良樾本想劝她少与花娘这样的人打交道,免得被骗人骗财。可乖巧的小姑娘看起来有些失落,再者,花娘似乎对她并无恶意。 夜里,李良樾引许恩回房。 许恩满脑子的不可描述,是夫妻自然要做夫妻间的事,只是,现在就要吗?才刚认识啊。不对,不对,是刚正式认识,会不会太快了?也不算快,毕竟结婚大半年了。而且,他都十九了,这个时代,十九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在许恩摇摆不定自我攻略的同时,已随着李良樾步入卧房。 听到关门声,许恩颤颤巍巍回头。 李良樾已关紧房门,朝她走来。 许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努力调整心态: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补个洞房吗?我三十五岁的老姑娘还怕他一个毛头小子? 假意硬气,可神经紧绷,心如鹿撞。 他一步步前行靠近,她一步步后退远离。 然后,“咣当”一声,撞柜子上了。 他轻笑,“别退了,没路了。” “我,没,没……” “好,没。”不待她说完,李良樾将她拉进怀里,轻抚她碰到柜子的肩,轻言细语道:“明日,良烁会护送你去边防军驻地。林穆跟着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安排他做。” 什么意思?许恩一愣,抬头,“你呢?” “有人不想让我活,我便不能活,至少暂时不能。” 是许昌德吗?许恩没有问,她不想让李良樾觉得她在干预他的事情。 “我不能陪你一起吗?” 李良樾却不想瞒她,“临城不安全,我忙完了会去找你。” “我可以帮你,我能打……”架……呃,这是可以说的吗? 李良樾知道她又乱想了,安慰道:“知道你厉害,也没有怀疑你,只是不想你涉险。” “那让林穆跟着你,我有何去何从,他们很厉害的。” “好。”他也不想让她过度担心,就妥协了。 一阵沉默,李良樾一手轻轻顺着许恩的背,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僵直,才说:“不紧张了?” “啊?” “别害怕,也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李良樾顿了顿,继续说:“等回京城,李良樾会风风光光迎你入府,给你一个美满的洞房花烛夜。” 无需许恩回应,他几步退出房门,“睡,我就在隔壁,有事唤我。” 直到听到合门声,许恩才找回自己。 啊~我又被调戏了! 好没面子,睡觉。 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第18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8 第二天,在李良樾的反复叮嘱下,李良烁不耐烦的挥手告别。 “大哥,你何时这样唠叨了?” 许恩不喜欢离别,索性躲在马车里不露头。 隔着帘子,李良樾的声音温柔缱绻,款款入耳:“夫人照顾好自己,我们很快会再相见。” 许恩垂眸低语:“将军,保重!” “保重!” 抵达边防军驻地,李良铖一众人已等在军营门口。 李良烁兴高采烈下马,将许恩从马车上迎了下来,冲着人群大喊:“我把大嫂接回来了。” 许恩有些难为情:低调低调,不用这样大张旗鼓。 却也只得不失礼貌地对着众人微笑示意。 “呜呜~~”穗青从人群中冲出,扑到许恩怀里大哭:“小姐,你担心死我了。” “没事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哭,呜呜~~”话落,哭声更大了。 许恩无奈地回抱住穗青,一下一下的哄着她。 “大嫂。” 李良铖见到许恩,神色有些复杂。 与许恩冲散后,他见何从受许恩授意一路护送自己抵达临城,他就意识到何去何从不是普通的侍卫,加之临行前胡芸露的叮嘱,自然对许恩的安全不会过于忧心。 至于李良樾,他更是相信自己的兄长不会轻易身陷困境还无法自救,并且对这次伏击也有所猜测。于是,一早叮嘱孙落蒙,李良樾若联系他,就商议让李良樾假死,探探背后之人的意图。 不料几天之后,何去何从将穗青和赵瑛送至军营。 李良铖听闻许恩同李良樾在一起,加之赵瑛说李良樾一身伤病未愈,就对许恩的怀疑更甚,随即派出更多的人找寻二人。 直到孙落蒙带来李良樾传递的讯息,一并也将许恩的事情告知。他放下心的同时,又忧虑起来。 李良樾说许恩功夫不在他之下,与胡芸露所说一致。可见,许恩并不介意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所有底牌。那么,她究竟是不是受命于皇帝?毫不保留的展露是刻意为之,还是想换取信任而实施更深层的阴谋? 不过,最令李良铖头疼的是,自己的兄长选择相信她。 这几日究竟经历了什么?理智持重的兄长怎么就轻而易举的被许恩拿下了?该不会是?李良铖无声否定,他才不信自家兄长是色迷心窍之人。 若是许恩知道李良铖的心理活动,会肯定的告诉他,你哥就是色迷心智。 许恩对着李良铖微微回礼,“二公子。” 李良铖还未开口,李良烁先说话了,“大嫂,都说了他是老四,这儿啊,没有二公子。” “是的,大嫂唤我名字就好。” 许恩点头,“那就三弟、四弟。” 随后,李良铖为许恩介绍李耀烽及护国军和边防军的主要将领。 一处营帐的角落,赵瑛静静地注视着这边,直到许恩被安排进营帐,她尾随而至。 “公主殿下。” 问声,许恩抬眸,“赵姑娘何事?” 方才李良铖介绍众人时,她就看到在不远处偷瞄的赵瑛,猜到她会来找自己。 赵瑛欲言又止的眼神闪避,看起来饱腹委屈。 许恩并不急,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她。 赵瑛被审视得愈发无措,咬着下唇,眼尾发红。 啧啧,感谢我现在不暴躁了,要不然非把你扔出去。 “公主殿下,之前我不知您的身份,所以,将军才会……”说着,低下头,楚楚可怜。 许恩笑问:“才会什么?” “才会说,才会说我于他不同。”赵瑛越说声音越小,“李将军他是……” “赵姑娘是嗓子不舒服吗?”许恩打断她。 “嗯?”赵瑛被问得一愣。 “若是不舒服早些去看,少说些话。对了,你不是大夫吗?自己给自己看看啊。都说不出来话了。” “啊,不是,我没有不舒服。” “哦,”许恩坐正,提高了音量,“那就好好说话,本将军夫人是有多吓人?让赵姑娘如此畏惧?” “没有,我是担心您误会我与将军,所以想跟您说清楚。还请您不要多想。” “是你不要多想。” 赵瑛不解,“什,什么?” “就是你想多了呗。”许恩似笑非笑,“将军说那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及你,我更不会因为那话注意到你,所以,只有你在多想。” 赵瑛目瞪口呆。 “穗青,请赵姑娘出去。” 夜里,换了地方,安静的许恩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何去何从!” “小姐,何从以按您的指示回京城了。” “走得还挺快。算了,何去,你去查一下临城守军将领王富虎。” 临城外围捕李良樾的人自称是王富虎的部下,若真是受了王富虎的令,那他便不大可能听命于许昌德了。边境战事未平,没有哪个皇帝会在交战时暗杀主将,脑袋有泡的都不会这么干。 所以,他们开始遇到的伪装成外族士兵的人,是许昌德派来的,为的是让李良樾暂时失踪或是重伤,方便许恩替皇室收揽人心。 借着奉李耀烽之命为由,搜寻李良樾实则要除掉他或是掌控他的地方守军应另有主谋,而这个主谋很有可能清楚许昌德的想法。李良樾若是不被掌控,这个人就会除掉李良樾,嫁祸给皇帝,到时候,要么是皇帝残害忠良失了民心,要么是皇帝甩锅,说什么听信谗言,那这个主谋又能借着清君侧的名头,拿住皇帝的把柄。 若是李良樾愿意听命于这个人,那就更好办了,掌控了李良樾就等同控制了护国军和边防军,哇哦,岂不是可直接可以同皇帝叫板了。 综上,这个藏在暗处的主谋才是个巨坑,按一般的剧情套路来讲,能做到这些还难以被起底的,只能是争夺储君的皇子们,和后宫里那些个生了儿子闲着没事的妃子们。 话说回来,大皇子许敬贺二十了?成年皇子都四个了,许昌德怎么还不立太子?难不成还想长生不老,一直坐下去?这不扯吗? “小姐?”见许恩一会儿凝眉瘪嘴,一会儿瞪眼呢喃,一会儿摇头叹息,穗青实在忍不住了,“小姐,你想什么呢?” “想将军呢。”许恩顺嘴答道。 第19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19 这脸不红心不跳的理直气壮令穗青诧异。 呃,小姐您不知道害臊吗? 许恩无意瞥了穗青一眼,那满眼看不上许恩的样子,气得许恩拧了她一把,“臭丫头,你这嫌弃的表情,几个意思?” 穗青一边躲,一边笑她:“才分开半日就想,最主要是才见面没几天,有那么想吗?” “我不是在想他,我是在想关于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 许恩觉得依着李良樾和李良铖那九转十八弯的脑子,她能想到的,那两个人肯定也能想到,所以,她现在让何去去查王富虎,即便查到什么,也是他们已经调查清楚的。 想着自己大约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许恩有些失落。 “穗青,你会轻功吗?” “小姐,你应该问我除了轻功还会什么?” “嗯?” “您忘了,我说我学功夫是为了不成为何去何从救你时的累赘。” “所以?你只会轻功。” “嗯。” 呵呵,学得真好,咱俩互补。 “那学得如何?” 一提这个,穗青立马精神了,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必须厉害,精而专,说的就是我,连何去那个闷葫芦都说我与他不相上下。” “哇哦,那就应该给很厉害了。”许恩一脸兴奋,拽着穗青边走边说:“走,带我去趟临城,别让人发现。” 被扯着走的穗青脚步一顿,嘴角微抽,一脸难为情地看着许恩。 “怎么了?走啊,赶天亮还得回来,不能让人发现了。” “嘿嘿!”穗青退着笑着:“小姐,你又忘了,我都说了,我只是为了不拖你后腿。” “所以?” 穗青搓搓鼻子,默默退回帐篷,“所以,我只顾得了自己。” 许恩:…… 罢了罢了,没关系,不重要。 “我要你临城寻个人,你天亮能回来吗?” “能是能,不过,”穗青好奇:“您干嘛不让何去顺道寻了,您不是让他去临城了吗?” 呵呵,为什么?因为他跑得快啊。我就说了一件事,他得令就走了。这第二件事不是才想起来吗? 何从也是,让他把你们送到就回京城,他把你们送到就立刻回去了,都不知道等我回来,指不定我还有其他事呢。 这年代,也没个通讯设备,话说慢了,人就走了。怪不得能耐人都一堆死侍暗卫的。人少,明显不够用嘛。 许恩拉过穗青,悄悄嘱咐:“你跑快点,临城挽月楼,找个叫花娘的,跟她说帮我找俩跟班,仨儿也行。” “跟班?” “嗯,跟何去何从差不多厉害的。”许恩补充道:“跟何去一样的,不要何从那么能说的。一定一定要靠谱的。” “哦,好。不过,那个花娘会听我的吗?” 许恩眼珠一转,对穗青招手:“附耳过来。” 穗青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这是她家小姐说出的话? 许恩把她往外推了一把,催促:“早去早回,别让人逮到。” 李良樾说花娘暗线生意做的热火朝天,那给自己找两个保镖应该不成问题。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闪入李良铖营帐。 “主子,公主的侍女偷偷溜出去了。” “去哪儿了?” “往临城方向去了。” 这么晚去临城做什么?“你跟上去看看。” “她轻功极好,我这会追怕是追不上了。所以,刚才回来跟您禀报时,让成海去了。” “行,去。” 另一边,许恩踏踏实实的睡觉,穗青进入了挽月楼。 “老板娘,有人找。” 正在看帅哥的花娘,“谁啊?” “没见过,一个小姑娘,说她家小姐让她来寻你帮忙。” “她家小姐,又是哪个?” 丫鬟摇头。 “一边去,别耽误我看帅哥。” 站在挽月楼门厅的穗青,内心是一言难尽啊:就冲这名字,我早该想到的。小姐是怎么会认识这儿的老板的?一国公主,将军夫人,怎滴这么不知轻重啊?传出去,小姐还怎么做人啊? 却也没忘记许恩的叮嘱,来都来了,便硬着头皮拦了个丫鬟问人。 “这位姑娘,老板娘说不认识你,让你别耽误她看帅哥。” 呃,这么嚣张?“她人在哪儿?” 本来还羞答答的小姑娘,猛然出了气势,那丫鬟一惊,顺手指了俯在二楼围栏上往楼下坐台张望的女人。 穗青不带一点犹豫,一脚蹬住身后门柱,借力跃起,上了二楼,直奔花娘。 花娘立刻察觉到一人奔向自己,回身阻拦。 穗青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花娘对手,两下就被花娘摁在桌上。 穗青灵机一动,盯着前方眼睛放光,大赞:“哇,好帅!” 花娘抬头寻去,穗青趁机挣脱。 “把她给我抓住。”花娘立刻招呼仆从。 逃开桎梏的穗青,像脱缰的兔子,在挽月楼里上蹿下跳。边蹦跶边喊:“我家小姐让我寻你,你就如此待客?” 花娘笑道:“我这挽月楼何曾接待过小屁孩?” 见仆从抓不住脱兔般的穗青,花娘直接招了两名打手,不一会儿就将穗青拿下。 瞧着穗青那不服气的样子,花娘也不恼,居高临下的蔑视着穗青。“已是多少年没有人敢闹我花娘的地盘了,小丫头好胆量啊。” 说着,往椅子上一靠,饶有兴趣的问:“说说,你家小姐是哪个?寻我何事?” 穗青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说话。 花娘一摆手,擒着他的打手立马放了手,然后退下。 “说。” 穗青想起许恩的说辞,有些难以启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句子:“是责任感爆棚的有为青年家的笨丫头让我找你的。” 什么?花娘愣了半晌,而后放声大笑,“哈哈哈~~” 笑得穗青更觉得臊得慌,头都快埋胸口了。 花娘笑得眼泪直流,“哎哟,我腮帮子疼,不行啦,我不行啦,我肚子疼。” 穗青:我脑仁疼。 好一会儿,笑声不止,穗青没好气地问:“老板娘,笑好了吗?” “好了,好了。”花娘揉揉太阳穴,“说,她有什么事?” “我家小姐,麻烦您帮她寻两个随从,要很厉害的那种,那不要话多的。” 花娘表情一收,她是怎么知道的?那个蒙面公子?看来还真不是个普通人。 第20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0 “行。” 穗青怔怔的看着她。 花娘见穗青不动,“还有事?” “这是答应了?”穗青恍然,然后拿出许恩给她的银钱,放到花娘面前。 花娘挑眉,看向她。 穗青一本正经地说:“报酬。” “呵,放这儿,你可以走了。” 这就可以了?刚才不是还盛气凌人吗? 穗青犹疑,看了又看,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花娘抽开穗青放下的钱袋,除了银两,里面还装了一块玉。 只一眼,她瞳孔骤缩,手指不由蜷缩,暗暗摩挲。 天微亮,李良樾帐外人影一闪。 “主子,穗青回来了。她去了挽月楼,闹了一番,被老板娘带走约莫半个时辰,离开后就直接回来了。” “知道了。” 习惯懒觉的许恩,睡到外头传来操练声才起身。 穗青睡倒在旁边的矮榻上。 许恩摇了摇穗青:“我不起,你也不叫?整个军营,就你我主仆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成何体统?” 穗青努嘴:您都打发我逛花楼了,还提什么体统? “诶,我发现你这小丫头最近情绪挺多啊,总是瞪我。” 穗青立刻换了一副笑颜:“没有,我昨儿回来的晚,明儿一定早起。” “事情办妥了?” “必须的呀,小姐还不放心我?” 放心,很是放心。 然后,当天夜里,许恩睡得迷糊,隐隐约约觉得眼前有人。恍惚了几次,不是错觉,倏地坐起身来。 “谁?” 借着天窗透进来的月光,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奴是得了花娘的令来寻主人的。” 奴?许恩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是花娘帮我招的侍从。”优秀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花娘真贴心。许恩打了个哈欠,埋怨道:“大半夜的,你俩一点声音都没有地杵这儿,要吓死我啊?” “主人恕罪。” 二人同时将一类似令牌的东西双手递给许恩。 许恩接过,翻来覆去研究,半掌大的牌子,全黑铁片,刻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暗纹。 “这是?” “回主人,这是奴的命牌,随主人走。” “就是说,你俩以后完全归我了?” “是。” 好家伙,自己拿着自己的卖身契找主子,这个行当职业素养这么高吗?都不怕跑路的? 不过,许恩掂着牌子疑惑道:“若这牌子丢了呢?” “奴亲手把牌子交到谁手上,谁就是奴的主人,奴就会认主。” “什么意思?” “奴没有下一任主人。” 懂了。 “好,”许恩把牌子收好,“对了,别奴前奴后,听着感觉我像地主老财,你们叫什么啊?” “奴没有名字,请主人赐名。” 起名啊,“我有两个侍卫叫何去何从,不如你们就叫何来何往,好记。” “是。” “还有,”许恩补充说:“别叫我主人,跟他们一样称呼我小姐。你们以后自称也用我,明白了吗?” “是,小姐。” “好啦,下去,很晚了,”似想到了什么,又说:“你们要不先在外间将就下,我明儿再给你们安排个住处?” 何来何往一怔,对视一瞬,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又立刻藏起。 “回小姐,平时不用管我们吃住,只在需要的时候唤我们即可。” 啊?这个,书上好像是这么写的来着,那就先这样。 二人退出后,许恩脑袋刚挨到枕头,外面就打起来了。 回来的何去看到从许恩营帐出来的何来何往,眼神一对上,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来者不善,所以,一直不发,就直接动手了。 穗青还在一旁观摩评价:“好厉害,当初,我若是肯多吃些苦,也能与他们对上几招。” “住手!” 许恩推开帘子出来,烦躁地瞪着几人,无语揉头。 打着哈欠两边摆手介绍;“何去、穗青,这两位是何来何往,我新招的侍从。何来何往,这是我的随从和丫鬟何去、穗青,还有一个不在这儿的何从。好啦,介绍完毕,都睡觉去,困死了。谁再吵,我剁了谁。” 说完,不理会相互打量的四人,准备回去补觉。 刚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正在远离。 许恩大喊:“那个谁?叫,叫成江,对,成江,你回来!” 准备回去给李良铖汇报的成江:被公主发现了?她在叫我?怎么办? 见人驻足静立,又呵道:“成江,过来!” “公主!”成江犹疑地走向许恩,施礼。 公主?“叫我将军夫人!”转念一想,“也不对,这儿的将军这么多,算了,你也叫我小姐得了。” 成江:我不敢。 “你去告诉李良铖,有事直接问我,不用浪费人力见天盯我。”真是的,我是不会轻功,又不是没有警觉性,盯我两天了都。 成江:啊?被发现了?果然如主子所说,公主功夫了得。 “是,请公主赎罪。” “算了,算了,随便你,睡觉,困死了。” 进了帐,辗转难眠,困却睡不着,头疼的厉害。 “对了。”许恩唤道:“何去!” “王富虎是不久前接替的临城守将,前任守将田禄与李良泓将军一同战死沙场。” 许恩一惊,李良泓?“李耀烽长子?” “是,边境战起,李良泓将军带军御敌,误中敌军诡计,深入沙漠腹地,据说是深陷流沙,随行将士皆没,其中就包括前临城守将田禄。随后,皇帝才紧急调了李良樾将军过来。” 离国东南临海,东北天险易守难攻。唯有西要关,南面戈壁,西北沙漠,接壤他国,也就成了周边诸国掠夺争抢之地。 李耀庭和李耀烽都出自边防军,李良樾四兄弟自幼在军中磨砺成长。李耀庭受封护国公,带二子及护国军回京述职。护国军围守京都,分散在周边城镇。 按照套路,李耀庭、李耀烽都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常胜将军,带出来的李良樾和李良铖也是文武双绝有勇有谋。李良烁虽不熟悉,可也是少年英雄将名在外。故而,李良泓作为常年驻守边关的将领,是四兄弟中为将时间最长一人,对边境地形地貌自然是相当熟悉,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误入敌人陷阱呢?还带着一队人马陷入流沙? 第21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1 许恩眉头一锁,倏尔展开,要么被亲信所害,要么就是……许恩勾唇,只能说,都是一帮人精。 思路一转,许恩道:“临危受命,那王富虎应该也有些本事?” 何去:“田禄将军有副将三名,出事时,正好其他两名副将不在城中。” “这样啊。”真巧。 “何去、何来。” “小姐。” “何去,你带何来去临城,认认李良樾。然后,你就回来。” 何去:“是。” “何来,你去守着李良樾,非必要不要给他添乱。” 何来:“如何衡量?” 许恩沉吟,“性命攸关,你再出手。他身边有护卫,一般也用不着。若是有其他危险,尤其是以身犯险这种,立刻回来告诉我。这种你应该能判断来?” 何来:“可以。” “行,你们去。” 第二天,折腾到半夜才睡踏实的许恩理所当然的又睡到天大亮。 一睁眼,阳光透过天窗正照在脸上。 “穗青,你怎么又不叫我?”许恩气呼呼的出门,却见李良铖以军姿态在门前候着。 听见许恩声音,提步上前,施礼:“大嫂。” “四弟?有事?” “是我让穗青姑娘不要打扰大嫂休息的,大嫂勿怪。” 平日里的李良铖都是常装,昨日也是,看起来温文尔雅,一股书生气。今日戎装于身嘛,太白净了,不像将军,像谋士,嗯,谋士更符合他。 许恩的审视令李良铖有些别扭,于是说:“大嫂,我派成江只是担心大嫂这边有什么突发事情,并无他意。” 话说得真含糊,什么突发事情?是我出事?还是我惹事? “四弟多虑了,我人在军营,会有什么突发事情?” 李良铖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如今大嫂身边也有了护卫,我便将成江撤回了。” 许恩:我不想说话,不想跟他客套,太假了。 正在这时,李良烁来了。 “大嫂,我带你去转转。”往身旁一看,斜眼,“老四?你在这儿干嘛呢?” 李良铖:“无事,三哥不忙吗?” 李良烁大有深意地凑到李良铖跟前,“把你那套尔虞我诈的相处模式收收,试着去相信一下,感觉也挺不错。” “大哥告诉你的?”李良铖依旧言词淡淡,而后颔首示意,“那三哥陪大嫂转转,我先去忙了。” 李良烁摆摆手,“去去。”转头乐呵呵地问许恩:“大嫂,可会骑马?我带您去训练场玩玩?” 许恩欣然应允,反正待在营帐也是无趣。 广阔的训练场上,骑兵、战马精神抖擞,有序行进。 李良烁兴致勃勃地给许恩介绍着每一匹战马的脾性和优缺点。 随后,挑选了一匹自认为性格温顺的,“大嫂,要试试吗?” 许恩跨上骏马,身姿矫健而从容灵动,稳握缰绳,轻呼一声“驾”,马蹄踏破清风,一袭红装随风而动。 略施粉黛的面容在阵阵凉意中泛起红晕,盈盈动人处展现出不逊于男儿的飒爽和豪气。骄女驰骋人间,别有一番妩媚柔情。 不知何时,李良铖也来到训练场,盯着马背上肆意纵情的少女,面无表情。 “没想到?巾帼不让须眉啊。”一旁的李良烁碰了碰他,兴奋道。 李良铖没有回应,眼神愈发深邃。 李良烁白了他一眼,“整日绷着,少年老成,累不?” 这一世,还不曾这样自在洒脱,尤其凉风温柔,扫去面颊淡淡热意。许恩一时怡悦,得意得忘了自己以前只是在片场骑过被驯马师完全驯化的道具马匹,如今胯下是一匹真正的战马,即便温顺,也存有烈性。 远处,李良城眼神微眯,那马…… 他叫住准备上马去追许恩的李良烁:“三哥!” “怎么了?”李良烁扯过缰绳的手一顿。 只是瞬息,传来一声嘶鸣,原本温驯的战马突然间变得狂躁不安,犹如离弦之箭般疯癫起来。 “大嫂!”李良泓烁闻声,立刻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良铖目不转睛地紧盯失控的骏马上,载着的少女一脸惶恐。 许恩毫无防备,被失控的战马猛烈颠簸,毫无经验的她只能稳稳的抓紧缰绳,身体低伏,双腿夹紧马腹。 “大嫂,抓紧,别松手。”李良烁赶追许恩,打算跃到她身后去控制疯马。 不料,许恩的马猛然骤停,她因惯性被甩得向前飞去,重重地摔向地面。 周围一片惊呼,李良铖才如幻初醒,惊得抢过一旁的马,朝许恩驶去。 谁知那疯马,将许恩甩下后,长啸一声,马蹄重重踏下,奔向摔伤的许恩。 李良铖彻底慌了,大喊:“三哥,马。” 他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恐慌从心底蔓延,瞬间疯卷脑海。 千钧一发之际,李良烁跳上即将踏上许恩的疯马,大力拉扯缰绳,马偏头踏空,与许恩擦肩而过。 高扬的马蹄下,震耳嘶鸣声中,许恩晕了过去。 整个军营陷入一片混乱,李良铖拉停马匹,怔怔的望向抱起许恩冲出训练场的李良烁,久久无法回神。 营帐外,李良烁焦急徘徊,时不时扒在帐门上张望。 几步外,李良铖意外失神,眸中尽是茫然:她怎么不躲?为什么不躲? 深深的惧怕令他心神错乱,飘忽的目光一点点沉陷,浮起淡淡湿意。 李良烁抓住出来的穗青,“怎么样?” 穗青泪水早已溢出,小姐那么怕疼,摔成那样,得多疼啊。 “别哭啦,说话!” “赵姑娘还在检查,身上好几处出血,腿都摔变形了。” 李良烁急得直抓头,一扭身,看见怔愣的李良铖眼尾泛红。旋即想到了什么,压着怒气冲上去,揪起他的前襟,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不对了?才会在那会儿叫住我?” 李良铖抬眸,满眼深深的自责和懊恼已将他内心表露无疑。 “果然,”李良烁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他,嗔吼:“李良铖,你真是好样的,好样的。” 话落,狠狠地将其甩开。 李良铖由着他的力度,栽倒在地,双目无神。 “李良铖,你让我怎么跟大哥交代?” 第22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2 不知过了多久,赵瑛从营帐出来,李良泓立刻上前问道:“她怎么样?” “左臂、左腿骨折,全身多处擦伤,脚踝刮伤严重,见骨了。没有生命危险,但要好好静养了。”赵瑛有些惋惜,“脸上也有擦伤,怕是会留疤。” 李良烁听完,撩起帐门就要进入。 赵瑛拉住他,摇了摇头,叹息:“惊惧过度,还没醒。” 李良烁缓缓放下门帘,抓着帘子的手不自觉用力。是他粗心,辜负大哥的嘱托,是他大意,低估了李良铖的疑心。 听见赵瑛的话,李良城匆匆站起,迈了两步,又停下,惴栗难前。 被愤怒离去的李良烁装的偏过身去,他握紧拳头:我错了吗?我以为她能躲开,我就是想确定她是不是…… 许恩再次坠入噩梦,火光里的虚影似有清晰,他眼有柔情嘴角却噙着冷,陌生又决绝字词凑成她耳中不明了的句子。 烈焰翻腾,焦黑的树木,她犹如被炙烤的顽石,体内器脏摩擦升温,无由释放的高热令她灵魂都将爆裂。 持续高烧,冷汗不止,许恩躲在意识深处忽冷忽热,思维停滞中,时而能接收到轻浅的呼唤声。 是谁? 好熟悉,又…… 找回自己,她试着睁开双眼,穿过朦胧水雾,模糊的身影逐渐真切。 “将军?” 李良樾倾身,“还疼吗?” 痛感追上思维,眼泪不争气的淌满面庞,沙哑的嗓音是极致的委屈,“呜呜~~将军,呜呜~~” 李良樾轻轻抚摸着许恩擦伤的脸,密密麻麻的疼在心底一抽一抽的,收到李良泓的讯息,他一刻不停赶了回来。才三天,说好要护她一世的,就伤成这样。 “对不起。” 许恩想听他说话,想让他陪着,但又不想他太过担心,就轻泣微喘。 眼前娇娇小小的人儿,此刻身上几乎都裹着纱布,一条胳膊和腿还被固定起来,糯糯的小脸儿擦得紫青。 本是娇贵高傲的公主,被不公的命运囚禁折辱,被别有用心的人安排利用。在选择自己的时候,或许带着期待,更多的可能是拼赌。 想到她试探性的靠近自己,一而再失望退后,李良樾愈发后悔自己的猜测多疑。 他眼眶微红,指尖在她脸上轻轻描摹,喉咙涩得厉害,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送你回京城。” 许恩一怔,抬眸望向他。 “护国公府,我母亲和姨娘可以照顾好你,不会有人质疑你、伤害你。” 他慢慢地俯下身,虚虚抱住她,“在家等我,不会太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找你。边境不安全,”滞了几息后,又说:“军营,也不安全。” 许恩听懂了他的话,落马不是意外。 李良樾哄许恩睡着后,走出营帐。 李良铖一直候在外面。 他回来的时候李良铖就在,只是他没有理会,径直走进了营帐。 这会儿李良烁也来了。 他很清楚自己弟弟们的性格,李良铖沉稳冷静,善谋人心也善用人心,对自己看不穿的事物永远保留疑虑,或疏远或试探。李良烁聪颖乐天,未知全貌便不予评价,他更愿意相信人心本善。 正因为了解,他才会嘱咐李良烁对许恩多加照拂,才会跟李良铖说要试着去相信别人。 可听闻许恩坠马的那一刻,遏制不住的怒火还是轻而易举的燎到了那层冷静。 他眸光幽黑明亮,锋芒犀利。 也是难得看到自持稳重的李良铖显出这样的状态,闪避的双眸下藏着点点委屈好似压不住,丝丝钻了出来,惹红了眼眶。 “哥。” 许久没有听到回声,李良铖压低嗓音又唤了一声:“哥!” 李良樾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息,走向他。 “大哥。”李良烁挡在他身前,想要说些劝解的话,却开不了口。 李良樾神色淡然,“怕我罚他?” “没有,”李良烁王顾左右,忐忑地说:“大哥,你知道老四的性格,他,他就是……”就是怕你受骗,可谁敢骗你啊。 “去休息。”李良樾拍拍李良烁的肩膀,向外走去。 “哦,啊?”转头看见李良樾走过李良铖时,同样在他的肩头拍了拍。 李良铖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的望着李良樾渐远的背影,落寞的身形一点点步入黑夜。 他突然意识到,他哥自父亲去逝后,承受了多少凄楚和孤寂。 也许,也许,许恩真的可以…… 喑哑的嗓音缓缓吐出:“哥,对不起。” 退了烧的许恩情绪低沉,连带整间屋子都处在低气压中。 “我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会多派几个人守着你。” “为什么要多些人守着我?”许恩直勾勾的盯着李良樾,“我在你李家自己的军队,还不安全吗?” 许恩不瞎不傻,能看出某些人眼中的敌意。 李良樾也不笨,知道许恩的意思。却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说:“过阵子,伤好些了,我派人送你回家。” “你在哪儿,哪是家。我要跟着你。”想了想,又说:“至少不能离太远,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是我会给你招来麻烦。” “我不怕。”许恩执拗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再看了眼连床都起不来的自己,喟叹:“之前是我大意来,以后不会了。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你知道的。” 许恩瞳孔中的坚定令李良樾不忍再劝:“好。” 端起药,一下一下的吹着,喂到许恩口中,耳边传来软软绵绵又委屈巴巴的声音:“我知道,不论出于哪个角度,我看起来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我不介意他们怀疑我,试探我。至少说明他们在意你。” 李良樾放下碗,将人揽进怀里,“我信你。” 许恩抬起那只可以活动胳膊,环住他,自信满满地说:“所以,我要把你对我的信任延伸至在意你的每一个人。给我些时间。我能做到。” “好。” 趁着夜色,李良樾离开了。 许恩靠在床头发呆,她不想做的那么卑微,勉强自己去讨好李良铖。 穗青将熬好的药,喂给她喝。 “不想喝,苦。”许恩别过头。 第23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3 穗青努努嘴,嘀咕:“将军喂的不苦?” 呃……“放个案几上来,我自己喝。” “是,是,将军吹凉的药,带着香蕴着甜,穗青做不到。”边搬来案几置于床上边幽怨的絮絮叨叨。 这丫头,愈发能抱怨了。 啧,更苦了! “小姐!”是何往,也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许恩目色一沉,“怎么啦?” “小姐,喝我这碗?” 许恩将手中的汤匙放下,没有接过何往的药碗。 “说。” “赵姑娘的药都减了分量,治小姐的伤,却见效慢。” “故意的?” “是。” 还真是举步维艰,一个明着见死不救的李良铖,一个暗戳戳使坏的赵瑛。李良樾身边这都什么人啊?为了他好就见不得我好?我在这帮人心底究竟是有多不堪? 许恩揉了揉肿胀的脑袋,看来下来的路,远且艰呐! “你懂医?” 何往点头,“花娘说小姐身子弱,有个女医在身边会方便许多。” 哎,所谓亲友比不上一个花娘。 许恩苦笑,这大抵就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了。 “穗青,以后就按何往的方子来。也不必让赵姑娘再来看诊了。” 穗青不甘心,“就这样?” “现在不是闹僵的时候,”许恩环视一圈,“李家军之下,我这个公主没有任何可信度。” “好。”见何往离开,穗青不放心地问:“那赵瑛固然不可信,可小姐,何往就可信吗?” 许恩看向门口,眼中尽是暖意,“我信花娘。” 接连几天,许恩都未出营帐,赵瑛有来看过,她也是挂着干笑敷衍。 李良烁几乎每天都来看一眼,带各种逗人的小玩意哄她。嘴里不提李良铖,可事事都带着李良铖。 难为他了,替自己弟弟认错。许恩失笑,怕是某人并不会领情。 每日天窗照进来的光,晒不去身上的潮气。许恩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何去!” “小姐!” “给我打个轮椅回来,我要出去。” 第二日,穗青就推着许恩在晒场上沐浴阳光。 暖暖的,真舒服! 许恩脑袋后仰,任由阳光包裹,闭上眼假寐。 远离校场,周身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许恩嘴角微勾,到底是来了。 李良铖刚走近,就被何去挡下。 闻声,穗青警惕地看过去,礼貌一拦,“二公子。” 李良铖失了往日的沉稳,对两人的敌意视若无睹。 “穗青!”许恩依旧仰着,语气无波:“帮我拿些水来。” 穗青惴惴不安地斜视了一眼李良铖,才应道:“是。” 何去顺意,隐去身形。 许恩以为李良铖会道歉或是解释,可等了许久,等来他凉薄的一句:“我哥离开了。” 嗯?许恩侧眸。 “他从回来到离开,一句话也没跟我说。” 呵,这是来我这儿抱屈来了? “甚至没有正眼看过我。” 你欺负他老婆,他没揍你都算是顾及兄弟情了。 “大嫂,”李良铖这声大嫂叫得战战兢兢,“我错了吗?” “我没资格评判你的对错。” 李良铖探求的双眸,一半痴迷,一半呆滞,一直以来的温良恭谦、深藏若虚,在这一秒都荡然无存。 大抵是真的觉得自己令李良樾失望了,目色渴求又执着。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一是我说的你不信,二是你想听的我说不出来。”许恩叹气:“我觉得,你我都不需要去摸索我们之间的平衡点去迁就彼此。因为我们的想法不冲突,没必要委屈自己。” 李良铖细细品着她的话,不冲突吗? “你有你的办法试探我,我有我的举措证明我自己。我们可以互不干扰的实施自己的想法。” 李良铖还想说什么,穗青来了。 “小姐,水。” 穗青推许恩离开的时候,许恩有意无意地说了句:“我腿好了,就会离开。” 没过多久,战事又起,李良烁带兵出征,李良铖随李耀烽前线指挥。边防军大本营留了几名副将和少部分军力。 没有过多人打扰,在何往的尽心照料下,许恩恢复得很快。 “小姐。”何来回来了。 “说。” “李良樾将军故意暴露行踪,以自己为饵,引王富虎上钩。” 许恩心下一紧,问“他受伤了?” “嗯,”何来抬眸看了许恩一眼,又低下,“将军大约是觉得做戏就要做全套,才能令人信服。” 所以,把自己弄伤? “严重吗?” 何来不吭声,头更低了些。 好样的,许恩咬着后槽牙说:“你跟好他,等他快把自己玩死了,你帮我把他捞回来就行。” 还准备说什么,门外传来声音:“副将范焱亭求见公主!” 谁?许恩扫向何去。 何去:“李耀烽的手下四位副将之一,现负责边防军新兵招收训练。” 不认识,找我做什么。 许恩蹙眉,一挥手,何去何来退下。 穗青扬起帐帘,“范将军,请!” 范焱亭行礼:“边防军副将范焱亭参见公主。” 许恩命穗青拦下,道:“将军不必多礼。穗青,赐座。” “谢公主。” 许恩正襟危坐,面带微笑,“不知将军所为何事?” “李将军带两位少将军出征,卑职暂管驻地事宜,听闻公主久伤未愈,特来看望。” 久伤未愈才来看?还趁着几大主角不在来看?其心可见啊。 许恩不动声色,“劳将军费心,本宫好多了。” 范焱亭自带话题:“李良烁和李良铖两位少将军,虽年少,但在战场上,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有他们协助,李将军一定会大胜而归。” 不知他何意,许恩顺其话说:“李氏的几位将军皆是智勇双全,能征善战,是国之栋梁,有他们自是我离国之幸。” “尤其是李良铖少将军,在其父兄的带领下九岁行军打仗,十二岁领兵御敌,其谋略心智更胜于其父兄。只是,”范焱亭稍作停顿,见许恩神色无异,继续道:“年少必有所狂,况且小李将军一路顺遂,自认文韬武略不输于人,故而不肯轻信他人也是常有的。” 哟,许恩暗忖,原来是来挑事的啊。 第24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4 “公主千金之躯,矜贵娇柔,却不惧路途艰辛,不畏边关苦寒,与李良樾将军伉俪情深,随夫出征。此番举措,定能稳边关民众之心,定边关将士之意。”随后,话锋一转:“只不曾想公主竟在边防军驻地坠马重伤,着实令人意外。” 范焱亭状若无意地看向许恩,却不知许恩在他说话时,眉目轻挑,一点点拧紧,又在他看过来的一瞬化开成一抹强颜欢笑。 而后继续暗示:“李良烁少将军马艺精湛,驭马有方,给公主挑的马,当是最为稳妥的。那日也不知那匹马何以会疯癫?又恰巧李良铖少将军拉了他说事,才误了他上马寻公主,导致救援不及,公主坠马。” 许恩定定地看着他,是挺巧,巧的全让你瞅见。 “幸好,关键时刻还是制住了疯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着,还给自己定了定神,“公主福泽深厚,日后必会安康。” 许恩面色阴郁,心底却忍不住吐槽:你看得倒仔细,有那儿功夫你倒是来救我啊,还有时间搁那儿分析? 毕竟说了那么多话了,许恩也不好意思晾着他一个人叨叨,故而面露苦涩,语气黯然:“本宫只愿以此次劫难能换我夫君无恙,便也值得了。” “李良樾将军惊才风逸,骁勇果敢,定能化险为夷。”范焱亭假似想到了什么,踟蹰片刻,试探着说道:“以将军的才略,按理不该这般轻易就被敌人重创,还失踪了这么久……” 话说一半,又抬头观察许恩的神色,见她眉头紧皱,才表现出庆幸的态度:“好在,如今少将军来了,除过将军,运筹决胜无人能出其右,亦能带领护国军退敌守国。” 除过将军?所以,李良樾是让李良铖坑了呗。 不过,许恩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这范焱亭挺有文化啊,一番话下来,夸同一类人用词都不带重复的,这文化水平,啧啧,令人叹服。 见许恩凝眉苦思,范焱亭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就等许恩自己想明白了,再继续后面的计划。 “公主?”范焱亭适时提醒。 “哦,本宫……”许恩刚开口,耳畔就听见一低沉声音:“小姐,成江在外偷听。” “嗯?”谁?何去?许恩吓得一抖,猛一回头,转而震惊,这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吗?还是什么心灵感应一类的? 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吗? 许恩眼球转了几圈,没有回应,看来听不到。 “公主?”见许恩突然静默,又露出慌乱,范焱亭暗自高兴,以为许恩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表现出浓浓的关心:“公主,可是不舒服?需要传医吗?” 许恩刻意收了表情,故作镇定,“本宫自幼深居宫中,此番第一次出京城,就,”说着,声音渐哑,眼中满是无助,“临行时,父皇几番叮嘱本宫,要效仿昔日护国公夫人,不可矫揉造作,要与将军并肩作战,莫要辱了皇家颜面,可如今……” 说完,眼中已蓄满泪水,嘴唇微颤,楚楚可怜。 果然是不经世事的小丫头,范焱亭内心轻嗤,口中却安慰道:“公主金枝玉叶,能替皇上亲临边关,已是鼓舞人心。” 哦,许昌德的人。 “公主放心,李将军吉人自有天相,绝非小人可坑害的。” 不是敌人,是小人?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自己尚未谋面的夫君为国出征,却被奸人暗害,重伤失踪,生死不明。作为他的妻,必须痛不欲生,日日以泪洗面。更重要的是,他既是替许昌德来试探我的,又明里暗里的提了这些个人,我自然得表现出深恶痛绝才合适。 “范将军,本宫虽贵为公主,毕竟是女子,现下诸多事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着许恩哭得梨花带雨,言语中又是藏不住的忧虑。 “皇上听闻公主以身作则,为振士气,一身戎装,亲临战场,却不幸受伤落马,心痛不已啊。” 啊哈? “你也忒能编了。” “啊?” 范焱亭不可思议地看向许恩,她才发觉不小心把心里话吐了出来,立刻掩面轻咳,找补:“那什么,本宫的意思是,那日训练场上事发突然,目睹的将士不在少数,这样传出去,必会引人非议,造谣本宫急功近利,罔顾事实,给自己博名声。怕是会给父皇招来隐患。” “那公主觉得应当如何?” 刚还夸你文采斐然呢,出了个馊主意立马就把问题抛回来了? 许恩假意愁思,吞吞吐吐道:“那日,本宫听闻新到了一批战马,实属好奇,就随李良泓将军前去,想效仿女将策马,谁料……还被那么多人看到本宫试马……” 这样说,他应该明白了? 直接范焱亭面露喜色,胸有成竹地说:“大战在即,军营新进战马,公主不顾自身安危,为我边防战士率先试马,此等大义,定能鼓舞士气。” 漂亮! 范焱亭:“微臣告退!” “有劳范将军了。” 本来还愁自己这无所作为的姿态不好跟许昌德交代呢。如今好了,虽说遭了罪了,好歹表面上完成了笼络人心的任务。 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传回京城,也能感动不少人。 只是…… “何去!” “小姐,”何去现身,“成江已经去李良铖将军那里复命了。” 头疼,把这茬忘了。 “随他去,没必要跟他解释。我来这的初衷本就是给皇帝挣面子的。” 不过两日,皇帝最宠爱的珺璟公主为边防战士试出疯马却不幸受伤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西要关。 十日后,皇上封赏护国公府上下,一封家书送至许恩手中。 随家书后至的是许昌德的口谕。 有此公主,离国之幸。 传言愈演愈烈,许恩也是佩服这人云亦云的消息传播方式,当真是一点反驳的余地都不给。 “主子。” 大营前围了不少百姓,说是听闻公主替护国将士试马摔断了腿,来送药的,还有吃的,络绎不绝。 李良铖头也不抬地回道:“直接去跟她说。” 第25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5 欣欣然送走了一众百姓,看着满地拒绝无效的药材、粮食,许恩感慨,造势很成功啊,基本算是完成任务了。 接下来,是不是可以撤了呢?该做些事情了。 “何去!” “小姐!” “去将何来找来。” “是。” “诶,等下!”何去刚出门又被叫住,许恩有些无所适从,“把这些东西收了,叫何往多备些救命的药。” 一晃半个来月,也不知道他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何来没有递消息回来,说明人还活着。 许恩越想越气:活着,活着,不能只是活着啊。 “穗青,收拾收拾东西,明儿一早,我们去临城。” “去临城?” 胸口堵着一股气,憋得难受,许恩语气不怎么好,“罪也遭了,名也捞了,该做我自己的事儿了。回头真成了寡妇,谁能替我?” 夜里,许恩睡不下,干脆坐起来干瞪眼。 这时,何去、何来一起回来了。 莫名其妙的烦躁,闹得她很不耐烦:“什么事?” “小姐,何从有消息传回。” 许恩知道何去何从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忙问:“说什么?” “他截了二皇子给王富虎的密信。王富虎十天前传信回京,说活捉了李良樾将军,诸多方法都无法收为己用。二皇子回信说让他处理掉李将军。” “他现在在哪儿?” 何来:“临城府衙的暗牢里。” 许恩没好气地问:“活蹦乱跳?” 呃?何来沉默了一瞬,“将军大约是把自己腿弄废了。” “什么?”许恩起身就从地台上往何来跨去,结果忘了自己腿伤,还不能自由活动。于是,在落地的一刹那,脚踝支撑不住,再次“咔嚓”。 “啊!” “小姐!”穗青一把将人接住。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是疼的,也是为某些人气的。 穗青扶不起许恩,何去将许恩抱到床上,忙叫来了何往。 “小姐,别为他急,他都不疼惜自己,小姐不值得。”穗青也跟着生气。 何来:“小姐,将军应该自有分寸。” “什么分寸?分寸就是让自己后半辈子落个残废?” 何来:“这段时间,我见将军沉稳持重、大智大勇,不像是负气斗狠之人,一切应该都在他计划之内。” “他什么计划?” 何来一愣,低下头。 “他的计划就是拿刀子捅向自己去换对手一口定心丸?”许恩一点也想不通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是哪个家伙琢磨出来的。 见许恩激动得又要往起走,何往一下点住了她,劝道:“小姐,您的脚真的不能再用力了,否则就要废了。” “你给我解开!”许恩瞪着何往,“一个是残废,两个也是残废,正好凑一对儿才算一家人。” 穗青上前摁住许恩,对何往使了个眼色,“给她解开。” 许恩刚准备动弹,穗青就牢牢箍住她。 “我记得小姐说过,您与曾经最大的不同,就是如今能看淡一切,随遇而安。怎滴遇上将军,小姐又退回去了?” 许恩一怔,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 是啊,活得越久,真是越倒回去了。之前还臆测受许念桐年龄小的影响,性子跟着也幼稚起来,如今看,倒成真了。 闭上眼,深呼吸,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待心跳平稳,才将人都招到面前。 “何去、何来,去悄悄跟着,还是那句话,快死了,给我捞回来就行。” 何去、何来:“是。” “何往,有法子让我好得快些吗?” 穗青:“小姐肯踏踏实实躺着,会好得更快。” 原本只是睡不着,现在是彻底清醒了,心疼脚也疼,还只能平平躺着。 直到人到跟前,动作大了,许恩才发现。 “念桐!” 一张熟悉又疲惫不堪的脸庞,赫然撞入许恩瞳底。 “你怎么了?”许恩撑着身子坐起,将人拉近。 他嘴角红肿,眼白也泛着猩红,脸侧是渗着斑斑点点鲜血的鞭痕。身上也是被抽打烧伤的痕迹。 许恩倒吸一口凉气,慌乱的拉扯他的衣服,想要知道他伤在哪里,伤得多重,心情焦虑不安的喊道:“何往,何往。” 李良樾猛地抬手握住许恩忙乱的双手,“我没事。” “不行,我让何往给你看看,她医术很好的。” “真的不用,”见她努力往自己靠近,他怕她扯到脚伤,就又往她近前挪了挪,“你别动,是我不让他们进来的。” 许恩垂眸,看着他身上的伤,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你的伤?” “无妨。”他靠在床头,轻轻将她拉进怀里,“让我抱抱。” 许恩顺着他的力道靠进他怀里,用没有受伤的手撑在床上,分散自己的重量。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脸失魂落魄。 “念桐!”他有气无力的唤着她。 “我在。” 箍在自己身上的双臂,想要用力又不敢太用力。 许恩在这一刻,似乎与他感同身受了。 听着他慢到生机渐消的心跳,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下坠。无孔不入的落寞穿透肌肤,刺入骨髓。 “念桐,人终究经不起一场熏心利欲,哪怕曾经生死与共。”绝望又沉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边防军、护国军,乃至整个西要关的守城将领,几乎都曾随我父母征战沙场,也都同我一起并肩作战过。”所以,我接受不了…… 所以,你接受不了他们的背叛? 许恩抬眸,心脏猝然一悸,那双失了真的眼眸散着灰败的气息。 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用安慰我。”李良樾把许恩撑在床上的手也拉进怀里,脸贴向她额头,沉静地说:“也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让我抱会儿。” “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晚点,我会被送回来,人多眼杂,我就没办法再与你亲近了。” 许恩往他怀里拱了拱。 “照顾好自己,我伤不重,倒是你,”他手带向她的腿,“稳重点,都嫁人了,别总是易冲动。” 悲伤的心底突然涌出一丝甜,“好,不给你添乱,不让你担心。” “我不怕你添乱,再乱我都能兜住,我是怕你受伤,我又无能为力。” 见人不再如刚才那般低沉,许恩也调笑起来:“将军是想把我的伤痛腻死在甜言蜜语里吗?” 他抚上她的头,压到肩膀上,“能这样困住你,也好。” 第26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6 天快亮时,哄睡了许恩,李良樾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再醒来,一如既往地天大亮,外面嘈杂声四起。 “穗青!” “小姐,醒了?”穗青撩开帐帘,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了?”许恩询问:“为何这样吵?” “将军回来了,”沉默了几秒,补充道:“让人抬回来的。” “醒着?” “醒着,跟死了差不多。”穗青没好气地说,昨夜见的时候走路带风,今儿回来怎么就四肢残废了,掩人耳目非要搞得半死不活吗? “穗青,慎言!”许恩斥责。 穗青心不甘情不愿的应着:“哦。” “何来!” “小姐!” “什么情况?” “昨夜,王富虎得令秘密处死将军,林穆带着成家四兄弟赶到,杀了王富虎及其手下,救走了将军。然后送回了军营。” “那为什么受伤更重了?” “应该是将军从王富虎嘴里套出了混在边防军里的探子,为了做给皇帝和二皇子的人看,所以……” 许恩蹙眉,语气不善:“所以?所以,找人把自己揍了一顿?” “将军自己从一处陡崖上滚了下去。” “你怎么不拦着?” 何来无奈:“林穆和成家兄弟都没拦住。” 呵,真有种啊,对自己挺狠呐。 许恩招手,“推我去看看。” 自李良樾回来,所有人全忙了起来,也没人顾得上许恩往哪里去。 直到守在李良樾帐前的成河、成湖看见穗青推着许恩靠近,才迎了上来。 成河、成湖:“公主!” 许恩白了二人一眼,听见别人叫自己公主就烦,总感觉像是许昌德派来监视她的。 二人一愣,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位公主了,毕竟天天盯着她的是成江,又不是自己。 “公主?” “他?”该怎么问才显得不刻意呢?“将军他怎么样了?” “大嫂。”还没等到回答,李良铖就出来了。 许恩故意疏远,淡漠点头:“二公子。” 李良铖僵了一瞬,自嘲一笑:“大嫂当真与我生分了?” 许恩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示意穗青推自己进营帐。 李良铖抬手一拦。 “二公子,何意?” “大哥伤重,心情不佳,见不得生人。” “生人?”许恩嘴角抽搐,你还真能胡诌。 穗青气不过,上前辩解:“公主是李将军明媒正娶的妻,二公子,说这话不妥?” “大嫂误会了。”这彬彬有礼的感觉让许恩觉得李良铖就是标准的衣冠土枭,“您与大哥已成亲不假,可毕竟只有夫妻之名,尚未谋面。大哥此刻精神状态极差,我怕会误伤大嫂。还是等过段时间,大哥心绪稳定了,再见面。” 许恩冷笑:“呵,还是二公子思虑周全。” 说完,皮笑肉不笑地剜了李良铖一眼,公报私仇的家伙,我记住你了。 “穗青,回去。” 李良铖在转身回帐篷的同时,摇头轻笑。 “小姐,那家伙明显故意而为,太可气了。”穗青一进帐篷,就怒骂。 “故意也罢,无意也罢,我们又能如何?”许恩无可奈何地叹气:“只有这样,别人看到才算合理。” “我也知道,我就是觉得那人不厚道。” 许恩表示认同,“我同意。” 太阳西沉,混乱差不多该结束了,进进出出的众人也要回归岗位,各司其职了。 “何往!” “小姐!” 许恩神秘兮兮地附耳道:“待会儿见人少了,你去他那儿瞅瞅,看看他伤势如何?” “是。” 穗青一本正经地吐槽:“没外人,不用偷偷摸摸,况且小姐声音也不小,我还离这么近,全听到了。” 许恩:…… “穗青,我发现你没以前可爱了。” “嗯,谢小姐夸赞,我成熟了。” 成熟意味脸皮也厚了? 半个时辰不到,何往就回来了。 “如何?” 何往犹豫了半晌儿,才说:“将军说,让您别担心,他心里有数。” “所以,你没检查上?” 何往随即跪下,“请小姐责罚。” “不是你的问题,罚你做什么?起来!”他不想让我管,你又能如何? “何去、何来、何往!”许恩把人都聚到面前,安排道:“何去、何往你们帮我去查查李耀峰身边那四个副将。何来,你是专业的,去深揪田禄,直到李良烁出事前后,所有的人际往来,细查。” 能让李良樾那么失心绝望的,必定是最为亲信且他们从未怀疑过的人,就从他们身边副手查起。 许恩清楚自己未必能帮上忙,但是如果这些人中有许昌德的人,兴许不会对她设防,她查起来可能会更容易。 许恩又补充道:“你们尽管查,怎么利索怎么来,跟踪、盯梢,或是直接去他们卧房和书房翻,或者趁他们睡熟了,上手搜身,若是他们睡不着,下药也行。对了,下药的话,你们可以使美人计,毕竟都是一帮子糙老爷们。你们还可以……” 许恩自顾自出主意,天马行空的计谋信口胡来,一抬头,发现原本正严肃听自己下达任务的几人,一脸的难以描述。 呃!“你,你们,怎么了?” 何去、何来、何往、穗青:您继续! “对哦,万一被抓住怎么办?”许恩苦恼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怎么样?会不会被逮到?可有什么保命脱身计?对了,你们功夫江湖排名如何?” 何去、何来、何往、穗青:…… 四人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许恩皱眉,奇怪道:“怎么都不说话?” “呵呵,呵呵,我没有排名。”穗青尬笑了几声,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何去:“问你们呢,说话!” 许恩的目光顺势从穗青转向何去。 何去:…… 再转向何来何往,“嗯?” 何来何往:…… 大眼瞪小眼,鸦雀无声。 许恩登时拉长了脸,前倾的身体无声坐了回去。 “有什么就说,一个个这什么表情,我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嘛。又没强迫你们,至于都是一副逼良为娼的模样吗?” 穗青眼睛越睁开越大,羞得手足无措,扒拉起许恩来,“小姐,你,你,你说什么呢?” 呼,好,我激动了,违背人设了。 第27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7 许恩蔫了,满腔激情被淋了个透凉。 坐得板正的身体塌了下去,整个人摊在榻上,双目无神地盯着顶棚。 几人一阵心灵交汇。 何往:“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许恩抬眼转了一圈,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是强权主义者,不会不顾自己身边人的死活。你们跟了我,我必会顾及你们。”说着,稍稍坐起,叹了口气,声音和缓又温柔:“保护好自己,尽力而为,好不好?” 几人对视一眼,抱拳:“是!” 哎!但愿不是在做无用功。 “穗青,明儿不用叫我早起,左右无事。”还是睡着。 “是,小姐。” 见不到李良樾,不能就此噤声,总归得惹些动静出来。 于是,睡到自然醒,醒来就闹腾,摔摔打打,恶言恶语,很是娇纵。 前段时间坠马附加的同情和赞扬,两天就被消耗光了。导致第三天,本就因受伤行动受阻而脾气暴戾的李良樾,听闻自己娶了个跋扈且不知收敛的公主时,大发雷霆,命李良铖将许恩押送至他的营帐。 “押送?哼!”看着有板有眼来押送自己的成江、成河,许恩嗤之以鼻,“本宫堂堂公主,岂容尔等胡来?” 随后,小手一挥,指着成江的鼻子,怒斥:“叫李良樾爬过来见本宫。” 穗青:小姐,戏过了。 成江、成河:呵呵,除了您,没人敢说让将军爬的话。 “公主?好大的气派!”门外一厉声,吓得装腔作势正上瘾的许恩一哆嗦。 不是下不了床了吗?怎么还中气十足? 成湖、成海撩开帘子,一脸凶恶夹着阴冷的李良樾被推了进来。 许恩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 “公主的威风在京城还没有使够吗?既然嫁作李家妇,就该有为人妻的样子。在此骄横跋扈,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哼。 许恩见人已经进来,帘子也被放下,就站起身来,单脚蹦向李良樾。 “诶,诶,小心点。”见她如此不知轻重,李良樾立刻软了下来,就准备接住她。 周围一圈人:…… 刚才气焰嚣张的劲呢? 刚才勃然大怒的势呢? 许恩蹦到李良樾跟前,站得稳稳的,一手扶着轮椅扶手,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戳着李良樾的额头,悄咪咪磨牙凿齿地质问:“你,再,凶,一,个,试,试?” “没有要凶你。”李良樾一手拉下许恩点在自己额上的手,一手揽过她的腰,把人带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许恩整个人瞬间木住。 似曾相识的记忆于脑海轰然炸开,熟悉的抽痛涌上心尖。 “啊!”霎时间,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捏住她的灵魂,一点点紧缩,最终化成手掌大小将她的心脏攥在手心。 每一下搏动都是撕心裂肺。 疼,断骨剥筋的疼,肝肠寸断。 看着怀里的人抖得不成样子,就一会儿工夫,恐慌排山倒海般席卷李良樾全部神经。 “念桐?念桐?” 穗青、成江几人还沉浸在刚才二人的互动中尴尬不已,若不是情形所迫,他们早就撤了,绝不会就在这儿碍眼。 突然听见李良樾的惊呼,都抽过神来。 浑身被汗水浸透,微微扬起头,惨白的面色有所缓和,许恩才找回感知。 “念桐?”李良樾轻轻安抚着怀中人,观察着她是否还有不适。 “没事了。”许恩无力的摇了摇头,还好,还好,没有疼晕过去。 庆幸之余,准备起身,却在站起的一瞬向后栽去。 “念桐?” “小姐?” “去找何往来。” 一闭眼,一睁眼。许恩觉得只过去了几秒钟,几秒钟之前她还坐在李良樾怀里。 “念桐?”李良樾声音轻到将无,“好点了吗?” “我?睡了多久?”没有做梦,许恩感觉自己断片了。 “两个时辰。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么久啊,许恩晃了晃脑袋,头有些懵,视线有些模糊。 似是想到了什么?许恩抬头,却看不清楚周围。 “何往?” “小姐,我在。” “我身体可有不对?” 何往不知许恩具体指什么,如实回答:“除了之前坠马的伤,并无其他问题。” 没有问题,那就真的只是疼晕的。 许恩手捂心脏,现年十六岁,若真是逃不过三十五岁,如今也还早,不会有问题? “那为何会突然昏厥?”李良樾不安,“怎么会没有问题?” 何往:“何往无能。” 许恩强装无恙,对着众人一笑:“没什么事,不用大惊小怪。” “好,你休息。”李良樾眸色暗沉,目光下落,“我,我待,待得太,太久了。先走了。” 许恩还在恍惚,没有注意到李良樾的异常。 “成江,回去。”又叮嘱穗青:“有事通知我。” 许恩怔怔地望着门口,视线逐渐清晰,正好瞧见李良樾出门那一刻失神回望。 她? 他? “穗青。”许恩搓了搓自己的脸,心口发闷,“穗青,他怎么了?” “嗯?”半天没听到回应,许恩抬头,穗青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发生?发生什么了吗?”许恩感觉发懵的头更懵了。 “小,小姐?”穗青有些胆怯。 许恩更烦了,“有事说事?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穗青深吸一口气,“骆骁,是谁啊?” 谁?许恩整个人僵住,不由自主的一把抓住穗青,“你怎么知道骆骁?谁告诉你的骆骁?” 许恩的反应吓了穗青不知所措,“小,小姐?” “问你话呢?说话?”不知不觉间,控制不住的泪水早已无声决堤。 “不是,小姐,没有人告诉我,是您说梦话,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个名字。”穗青慌乱的解释道:“您一直在迫切地唤着骆骁,边哭边喊。” 抓紧穗青的手慢慢放开,原来是梦,只是梦啊。 许恩苦笑,视线又模糊了。 “都出去,我睡会儿。” 彻底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聚不出一个人影。 骆骁,你在这个世界吗?许恩轻笑,有点想你了,就一点。 我还要爱别人呢。 也许我曾是这世上博爱且薄情的妖,魅惑众生三十五载,身归尘土,一阵飓风,送我魂消八方。 第28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8 一宵沉沦,又是骄阳穿过天窗洒在脸上。 “穗青。” “小姐,何事?” 自从昨日昏迷醒来,许恩的状态一直不对,整个人跟被抽去情丝一般,眼底淡到透不出一缕光,静得漾不起一丝涟漪。 “他,是不是听见我说梦话了?”许恩就这样无欲无求的仰着。 别说穗青了,许恩都有一种错觉,自己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穗青犹豫了片刻,局促不安地回答:“是。” 果然,许恩抬起右臂,搭在眼睛上。 顿然明白了一句话“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遗憾。” 没什么胃口,一桌子美味显得多余。 穗青:“小姐,好歹吃点。” 许恩拿起筷子,伸出去,收回来,真的吃不下。 “今天还有没有再闹?”门外传来威厉地质问。 阳光趁着帐帘扬起蹿了进来 ,映着一进门神色瞬间温暖的人,格外柔情。 唯有许恩看到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无助。 他在怀疑,想问又不敢问。尤其此刻,许恩看他的眼神,没有欣喜,没有依恋,甚至没有温度。 “胃口不好吗?还是饭菜不合口?”李良樾尽量勾起唇角。 许恩自嘲,不得不承认自己心疼了,那么恣意张扬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患得患失。 大约他所有的卑微都给了我。 “怎,怎么了?” “将军,有话要跟我说吗?” “为什么不吃饭?” 许恩冷哼,看向成河,用不容回绝的口吻命令道:“把他给我推过来,你们都出去。” 成河:这…… 许恩看着纹丝不动的几人,叱责:“怎么?我说话不管用?” 待营帐里,只剩下四目相对时,想说话的反而堵在喉间,吞吐皆难。 “将军说过,是为夫妻,自当坦诚。何况你我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本就是一意孤行,若再有口不言,相敬相依迟早会成为相怨相杀。”许恩喟叹:“将军说过的话,自己都做不到,日后就别怪我胡思乱想。” “我相信你。”良久,李良樾斩钉截铁地回道:“我不问,是因为我相信你。” “疑心一旦存在,就会生根,随着时间流逝,越扎越深,错综盘旋。那暴露在外微不可察的弱芽,总有一天会引起你的注意。将军是要等到那一天吗?抽血带肉,连根拔起?” “我会失落,会难过,但不会生疑。” 许恩对着神态笃定的人,嬉笑:“是因为知道我会主动解释吗?” 李良樾转动轮椅,离许恩更近了一些,方便他拉起眉眼终于绽开的女孩的手。 “你不说,我便等,你说了,我便信。” 许恩挑眉:“所以,不说不信?” 李良樾往碗里夹了些菜,推到许恩面前,语调宠溺:“信,怎么样都信。” 感觉你说了一通废话。 许恩胡乱扒了几口饭,腮帮子鼓囊囊。 李良樾盛了碗汤,“慢点吃,别噎着。” 许恩一口闷了汤,眼珠一转,神色玩味,“将军,准备好了吗?” “嗯?” 门外几人就听到帐内噼里啪啦碗碟碎裂声,掀开帐帘,首先冲出的是许恩的嗔怒:“李良樾,你别忘了你这一身荣宠是谁给你的?你竟然敢圈禁本宫?” “李家荣耀是为国为民,忠君忠义,不是你横行霸道的资本。” “你!” “成江、成河!”李良樾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公主腿伤未愈,不良于行,就好生养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 “是。” 诶?“不是,不,你真要关我?”许恩倏地站起一把拽住李良樾的轮椅,要不是李良樾反应迅速,扶住了她,差点摔倒。 “你慢点。”李良樾捏了捏许恩的脸,“好好休息几天,把脚养好,省得你乱跑。” “别啊,我还得出门晒太阳呢。” “成江、成河在门口,他们看着你,随便晒。” 呃,祸从口出。 许恩委屈地看向穗青,可怜巴巴,“我被囚禁了。” 穗青:活该。 “你在幸灾乐祸?” “哪有,我无比同情小姐的遭遇。” 许恩:你当我瞎吗?你嘴角咧上天了。 知道许恩不信,穗青强调:“真没有,被人管着多好啊,是不?吃穿不愁的。” 呵呵! 后面的几天里,许恩比之前几天更咸鱼。 最大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营帐前两米范围,在别人的注视下晒太阳。 而她的营帐五十米范围内,没有李良樾的命令谁也不得踏入。 “成江啊。”许恩让人把榻搬了出来,懒洋洋得瘫在上面。 “夫人,您吩咐。” “哟?”许恩眯眼,“不叫公主了?” “将军吩咐过了。” “你说你家将军这样算不算家暴啊?我若是现在吵着去跟他和离,他会不会生气?” 成江:他会宰了我。 “我快憋出病了。穗青,要不你去找花娘给我弄几个生的好看小哥哥来?” 穗青: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成江、成河:公主这么奔放吗? 不用看就知道这几个在拿什么眼神盯自己,许恩就是想过过嘴瘾,真的快憋疯了。 “大嫂!”一声欢快的呼喊飘了过来。 许恩立刻坐起,李良烁回来了?这下有人陪自己玩了。 “诶,大嫂,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坐下。” “没事,没事,早好了。”说着,起来活动了两下,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一会儿,我爹找大哥去了,他们说事,我又听不明白,就来看你了。” 许恩撇嘴,“还是你好,你大哥把我当犯人。” “怎么会?大哥疼你还来不及呢?”李良烁扫了成江、成河一眼,二人默默把头转向一边。 “大嫂,我给你做了好玩的?” “什么啊?”余光瞅到成江在往这边瞄,许恩刀了他一眼,拽了李良烁一下,“走,进去说。” “大嫂,战场上闲来无事,我给你做了几个弹弓。” 许恩有些失望,“这个啊,我又不能出去,要不你把你哥找来,我瞄着他打。” 李良烁摇头,“难,我大哥机警得很。” “我能打门口那两尊雕塑吗?” “啊?”李良烁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成江、成河,片刻后笑了,“大嫂,别急,等会儿,我想办法带你出去玩。” “真的?”许恩两眼放光。 “嗯。”李良烁一脸肯定。 第29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29 李良烁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骗开了成江和成河,让穗青在营帐里顶替许恩,两个人一溜烟儿的跑进林子里打鸟去了。 “呼,终于出来了,可憋坏了。”许恩顿时觉得身心愉悦。 “大嫂,敞开玩。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万一被你哥逮住,怎么办?” “放心,他被我爹拖着呢。”李良烁自信满满,“若是真被发现了,大哥也舍不得罚你的,放心啦,大嫂。” 许恩腹诽:都被关这么久了,哪里会舍不得? 罢了,及时行乐。 结果,转了半天,飞禽走兽都不少,就是一无所获。 “三弟啊,弹弓做得挺好,就是你人准头不好。” 李良烁立马不乐意了,“开玩笑,骑马射箭,可没人比的过我。” 闻言,许恩背着手,仰头问道:“李良樾呢?他也不行?” “呃,他,他”李良烁挠挠头左顾右盼,“大哥不屑于与人比这些。” 许恩甩着手里的弹弓,沮丧道:“算了,这玩意还是留着打李良樾。”说着,瞥了李良烁一眼,摇头咋舌,“某些人啊,是指望不上喽。” “诶,大嫂,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掏个鸟窝。” 话落,李良烁寻摸了一会儿,跃到一棵树上。 罪恶的爪子刚伸向嗷嗷待哺的小鸟,就看到远处李良樾带着李良铖和成家四兄弟来了。 抻长了脖子,对着树下小声喊:“大嫂,大嫂,快上来,我哥带人来了。” 许恩光看见李良烁搁树上张牙舞爪的,听不清说什么,扯着脖子问:“说什么呢?” “我哥,我哥!” “鸽?”许恩终于从他的挤眉弄眼中猜到他说什么了,“你哥?我去!你哥!” 李良烁使劲招呼,“快上来,上来。” “哦,哦,上,上去。”边说边手脚并用往树上爬。 李良烁彻底绷住,惊的目瞪口呆,“大嫂,你在干嘛?” “你不是让我上来的吗?” “我是让你跳上来,跳上来啊。不是爬上来。”李良烁急得爪子乱舞。 许恩崩溃,挂在树半腰,“怎么跳?你以为我是你啊?说跳就跳?” “诶?不是我哥都打不过你吗?” 嗯?许恩这才反应过来了,欲哭无泪,我不会轻功啊! 一个七手八脚,一个上下两难。 “许!念!桐!” “啊!”一声怒吼,震得许恩从树腰上脱落,完蛋了。 闭眼,下落。 痛感没有传来,许恩闭着眼,都知道在谁怀里,这下彻底完蛋。 静得能听见风声的几秒里,许恩明显感觉到拖着自己的双手在克制中鼓劲。 “把树上的人给我绑下来。” “别,别,哥,我下来,下来。” 李良烁灰溜溜地跳下来,乖乖站在李良樾面前,察言观色。 “听不懂我说话?” “是。”成江、成海立刻上前,就要绑人。 “别,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李良铖知道李良樾在气头上,就劝说:“三哥,少说两句。” 李良烁从心底畏惧李良樾,只得束手就擒。 看出来某人彻底暴怒了,许恩不好意思再躲在他怀里装了。 “好啦,是我的错,我逼他带我出来的。” 李良樾冷笑,声音里是令人发寒的威慑,“怎么?你的意思是把你也绑起来?” “你!”许恩挣扎着要下来,李良樾没有抱住,她猛地双脚落地,只听咔嚓,“啊!” “念桐?” 疼,很疼,特疼,这把玩脱了。 许恩是真的哭了,又要躺平了,还是被关起来的躺平。 营帐里,穗青对着墙壁,立得笔直。 “穗青?” 穗青一回头,眼泪汪汪,似受尽了委屈,“小姐!唔唔~~” 眼巴巴地偷看了李良樾一下,又面朝墙。 许恩还在李良樾怀里,抬手捶了他一下,嗔怪:“什么情况?” “护主不利,该罚!”他把许恩放置榻上,看向穗青:“出去。” 穗青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眼瞅穗青离去,许恩怒道:“李良樾,你太霸道了?” 李良樾倾身靠近,捏着她双肩,按倒,一字一句厉声:“我还可以更霸道,要不要试试?” 呃……许恩怂了。 “何往呢?” 许恩不看他,“不在!” 李良樾对成江道:“去请军医。” 许恩蔫蔫地躺着,任由赵瑛检查。 “如何?”李良樾又坐回到轮椅上。 赵瑛:“不严重,只是不能再反复了,否则会有后遗症。” 检查完,敷了药,固定好,其他人就都退下了。 赵瑛出去前,神色微动地看着李良樾:“将军,我给您也检查一下?” “你先出去。”李良樾看都没看她。 赵瑛只得先离开。 看着赵瑛依依不舍地模样,一股酸气直冲天灵盖。 “怎么不让于你不同的赵姑娘好好给你检查一下呢?” 许恩的阴阳怪气让李良樾不明所以,“什么叫于我不同的赵姑娘?” 许恩忍不住窃笑,果然,他压根就不记得。赵瑛啊赵瑛,被我说中了,也就你自己在意那句话。 “呵,还真薄情!”许恩斜睨着他,讽刺道:“当初抱着人家的时候可柔情似水啊,生怕别的男人碰一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李良樾瞬间清明,眼里精光乍现,“你在吃错?” 许恩慵懒坐起,“小女子哪敢?毕竟我于将军而言,可没什么不同,不像赵姑娘,温柔体贴又医术过人,得将军青睐。” 李良樾两步跨到榻前,单手将她捞了过来,“不敢吗?我看你敢得很,不是还要寻挽月楼生的好看的小哥哥吗?” 诶?许恩一僵,“你,你怎么知道?”啧,不打自招了。 肯定是成江那家伙,监视、打小报告,无恶不作,太欠揍。 “怎么?本将军生得入不了夫人的眼?竟让夫人对挽月楼的小哥哥心心念念?”李良樾托着许恩的后脑勺,扣向自己,鼻尖几乎碰到。 许恩恼羞地打开他的手,别过脸,磕磕绊绊地说:“你胡,胡说什么呢?” “夫人害羞了?” “才没有!” “看来我还得努力,想些法子伺候好夫人,才能拴住夫人的心啊。” 伺?伺候? 第30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0 “夫人想到什么了?”李良樾轻撩她耳侧,声音魅惑。 妖孽啊,南征北战的将军怎么可以这么欲?不该是威风凛凛的吗? “夫人脸红了。” 心率爆表,人要熟透了。 许恩毫不犹豫将人推远,晚一步都怕自己忍不住啃他。 那人居然还意有所指的盯着她的双颊。 许恩随即对着自己的脸又是揉又是搓的。 李良樾见她急慌忙乱的样子,终是笑出了声,捧着她揉捏通红的脸,继续诱惑:“夫人,对自己夫君想入非非,不算丢人,何必害羞?” 受不了了,许恩再次推开李良樾,打算下床跑掉。然而,一只脚刚触地,又被李良樾捞进怀里。 “别跑,不逗你了。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难不成下半辈子真打算坐轮椅啊?” “我才没……不对,你的腿?”许恩才反应过来,李良樾腿早好了。 “都抱你好几回了,才发现?”李良樾好笑道。 “还不是被你勾的?哪顾得了其他?” 李良樾把耳朵贴到她唇边,“被我什么?” “又来?走开!”许恩使劲推他,“说你腿呢?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以为我是你?那么不听话。”他笑着刮了下许恩的鼻子,“等你脚伤彻底好了,我带你去玩。” 嗯?许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真的?” “嗯。在这之前,你必须好好躺着。” 喂许恩喝了药,李良樾看着她躺下。 “你,还不走?” “对不起。” “嗯?” “我跟赵瑛没有什么。之前不知道是你,那时我受了重伤,刚好她在身边。在那种地方,你们几人的装扮和身手,不得不让我怀疑。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语气里全是自责,“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李良樾的道歉让许恩沉默了,这并不是他的错。在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有戒心。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在抖,她能感觉到,“从你昏迷醒来,你眼里时常一片浑浊,看不到光。” 他不该这么害怕,他在担心什么? 许恩深吸一口气,不能让他有心结。 “骆骁,是我另一世的执念。伴随我,无法抛下的执念。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是,请相信我,他与你不冲突。就好像,他是我的另一场梦,走完了一生的梦,他……” “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李良樾岔开了她的话。 许恩凝视着他的双眼,想看穿他怅然若失的眸底,那被他用柔情戏谑掩盖起来的悲凉。 “你在害怕什么?” “除了你的离开,没有什么能够令我害怕。” 李良樾含着笑意,揉了揉她的头,“休息,我走了。” 目送他离开,许恩心底震颤:他在躲。 她没猜错,他怕了,怕被看穿,才选择匆匆离去。 沉重的步伐静止在许恩帐篷外几十米远处。迷惘回望,压下涌动于四肢百骸的惊惧。 他做了一个梦,在她昏迷醒来的那天夜里,一个漫天火海却充满凄楚的梦,梦里是另一个他和她。 昏昏沉沉睡到醒。 许恩单脚跳的坐到轮椅上,出来就看到穗青伸着脖子踮着脚的看热闹。 “又出什么事了?” “小姐,起来了。”闻声,穗青才回头,“不知道啊,我也被禁足了。不过,成江去打听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许恩百无聊赖的玩着点心,见穗青回来,顺嘴问了句:“是什么事啊?” 穗青红着脸,凑近了说:“副将安显在自家偷人被他夫人堵在床上了。” “谁?” “就是李耀烽将军的副将,还一次找了两个姑娘。” 一颗八卦的心就这样活了过来,“在哪儿啊?具体说说。” “呃,小姐,你怎么……” “别废话,说正经的。” “这事一点也不正经好。”穗青见许恩瞪着她,只好把从成江那儿听来的转述:“就是安副将被他夫人堵在后院床上,他还喊冤枉,说被人陷害。他夫人就闹到李耀烽将军那里了,要讨个说法。” 呵呵,这就是当上级的弊端,还得调解下属的家庭矛盾。 “大家似乎都觉得安副将是被人陷害的。据说安副将平日为人严苛,待人律己皆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龌龊之事的人。” “这可说不来,人不可貌相,毕竟威武将军的头衔还是挺招人向往的。再说,谁会这样陷害……”许恩倏地想到了什么,“不会?” “怎么了,小姐?” 许恩手撑额头,“不出意外,何往快回来了。” 何去古板,不喜说话,好直来直往;何来冷傲,手段凌厉,不屑阴招。若是何从在这儿,下药这种事情是他干得出来的,可他在京城。所以,只剩何往那丫头了,是真真把我的废话当建议在听。而且,以她用药的本事,做到无迹可查、全身而退非常容易。 果不其然,夜里就见人了。 何往:“小姐,我回来了。” 许恩一言难尽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冷冷的脸庞冷冷的眼,怎么就那么单纯呢? “小姐?” “啊,没事。安显副将那个,是你做的?” “是。” 回答的真干脆,怎么就没有小女生的娇羞呢? “说说。” “我与何去按小姐的吩咐去查了李耀烽身边的四位副将,除却钱欢是从小兵一步步打上来的以外,其余三人都是以前追随许昌德和李耀庭开辟新政的旧部。” 钱欢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小偷小摸混日子到十四岁求生入伍,为人圆滑,肯吃苦,杀敌更是勇猛无畏。实力和战功都毋庸置疑。 安显,临城人士,范焱亭,泊城人士,前朝边防军李耀庭部下。因与许昌德同在泊城驻守,所以都是旧相识,关系就是同僚一般。推翻旧政后,对许昌德和李耀庭谁主新政,皆无任何表态。 霍环声,泊城人士,之前是泊城许昌德手下一文官,后因不满暴政,投笔从戎。为人清心寡欲,淡泊名利,无战事的时候,还是喜欢舞文弄墨。所以,整个人依旧透着浓浓的书生气,与其余三人的粗糙脾性截然不同。 四人除了钱欢都有家室。 他们日常相处模式也是和睦友善,不争不斗。 第31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1 许恩思索良久,“这么说来,除了钱欢,另外三人都与许昌德有瓜葛。” “可以这么说。闲暇时,钱欢很少外出,不是跟手下的兵将打斗比武,就是喝酒赌博。霍环声,也不常出门,除却军营就是泊城的老宅。没有不良嗜好,不善与人交谈 。” “所以,目前为止,这二人没有任何异常?” “是。”何往继续说:“何去要深查这两个人,我便去盯安显了。” 安显的外形不怒自威,加上生人勿近的戾气,能与之亲近的人寥寥无几。故而身边一旦有生面孔很快就会被发现。 所以,以老套的误打误撞情节接触到安显的歌姬蝶舞很快就引起了何往的注意,尤其是从不踏足花间的安显,竟会二次光顾。 碰巧的是,安显与蝶舞的重遇引起了另一名歌姬燕舞的嫉妒。 燕舞倾慕英雄,更想依靠英雄,所以,想趁着醉酒顶替蝶舞与安显幽会。可她不知道蝶舞是二皇子的人,接近安显是为了将其收为己用。而安显还未上钩,蝶舞同他滞留后院厢房,是因为蝶舞寻了借口想要说服他。 何往拿不准安显的意图,也想套蝶舞的话,于是,在燕舞就自以为是的横冲直撞下,便顺水推舟,一盘乱魂香,将三人都放倒。 从意识混乱的蝶舞口中套取信息,直到安显夫人闯入。 其实,三人并未发生什么,安显婉拒了二皇子的盛情,他留在边关就是不想参与权力争斗。 反倒是安显的夫人于氏,蝶舞深知安显为人,私下先利诱了于氏。于氏本就对当初安显舍弃京城荣华富贵留守边关意见颇大,如今二皇子有意拉拢,她自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以安显的名义接蝶舞入府,再骗安显与其后院密谋。 只是,第二日房中又发现了衣衫不整的燕舞,于氏当真以为安显有心纳妾,才闹了开来。 蝶舞和于氏又趁机逼迫他投靠二皇子保全自己名声。却不料安显竟然选择负罪,去李耀烽那里领罚。 许恩忿忿,“有此‘良妻’,夫复何求。” 何往:“从蝶舞口中得知,皇帝偏爱姜贵妃,欲立皇三子为储。虽不是嫡出,但架不住皇帝偏心。故皇后和皇二子商议先把军权拿到手里。” 皇帝四个成年的儿子,皇长子温顺与世无争,皇四子软糯胆小怕事,唯有皇二子与皇三子在明争暗斗。 李耀烽同李耀庭一样固执古板,所以就选择从他的副将开始逐一攻破。 万一李耀烽才是最后的大反派呢?悬疑剧里不是就喜欢埋设这种惊天反转吗?主打一个烧脑。许恩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直摇头,若真是这样,李良樾的信念会被颠覆,人就不只是深受打击那么简单了。 “综合你的调查,从咱们的角度来看,安显是好人?” “未必。”何往猜测道:“于氏曾经救过安副将的命,安副将对她和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若是二皇子以于氏和其子胁迫,安副将未必会不从。” “这样啊。”许恩若有所思,“走,去看看。” 穗青:“咱们出不去啊。” 许恩大大咧咧地推着轮椅往外走,“没事,咱又不闹事,乖一点就好啦。” 穗青嘟囔:“呵呵,昨儿才闹腾过,还让人给逮回来了。” 许恩语噎,瞪了她好一会儿,才使了公主的威严,道:“我发现你愈发放肆了。” 穗青一愣,低头红了眼:“穗青知错。” 自己包括许念桐对穗青和何去何从一向以家人待之,从行过主仆之礼。 许恩有些过意不去,“我,不是要凶你,你老拿话噎我。” “穗青下次注意。” “能好好说话不?” “哦,好。”穗青含糊道:“我们去看热闹。” “生气了?” “不敢。” “那就是生气了。” 刚走出营帐,就被成江、成河拦了。 许恩没好气的数落二人:“做做样子得了,关我多久了都。” “夫人怕不是忘了,您昨个才从树上摔下来。” 许恩:……懒得跟你们废话。 “何往!” 何往会意,成江、成河还不明所以,一晃神就被迷晕了。 许恩哼了一声,就让穗青推了自己往罚场去。 “停!” 走到半路,许恩叫停。 “小姐,何事?” 许恩转向右侧,一片开阔地中央立着几根柱子,暴晒在烈阳之下。 其中一根柱子上绑了个人。 “去那边。” 还没靠近,就听到那熟悉又欢快却带了些干哑的嗓音:“大嫂,大哥放你出来了?” 穗青嘴巴伙同眼睛一起睁得溜圆,“少将军?” 看样子从昨天回来,李良烁就被晒在这里,身上倒是没有伤,可从头到脚灰头土脸,脸蛋皴红,嘴唇干裂,这是被夹着细沙的风打磨了一夜啊。 嗓子沙得跟含着火炭似的,还嬉皮笑脸的跟人打招呼:“上午好啊,穗青丫头。” 太过分了,他是犯了什么军纪法规,要被这样折磨?不就是带自己出去打个鸟吗?李良樾那家伙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吗? “你从昨天回来就在这儿?” 见许恩从面无表情到怒不可遏,李良烁知道她气着了,也不敢再嬉笑了,咽了几下口水,清了清嗓子,说:“大嫂,我没事,你别气。大哥对我们一向严厉,别说军营了,在家我也经常挨揍。绑这儿罚站算正常,不信,你问老四,他也站过。” 许恩是真的气到了,抓着扶手的胳膊都在抖。 他怎么能这样?他是想做给谁看?做样子也不能这么过啊? “小姐?”穗青也没想到李良烁会被捆了一天一夜,还以为顶多同自己一样面壁思过。 只见许恩不管不顾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李良樾的营帐走去。 “大嫂,大嫂。”李良烁急了,对着穗青喊:“快去拦着她,回头脚更肿了。” “李良樾,你给我出来!” 穗青追上许恩,却拦不住许恩。再者,她也气不过,觉得李良樾做的过分,反正自家小姐治得住他。索性,就推着许恩过来了。 听见许恩怒不可遏的叫他,李良樾心下一紧,一双眉毛聚在一起,这是又怎么了? 第32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2 见了人,许恩急不可待地跳下轮椅,瘸一下蹦一下地冲他去。 “你做什么?不是不让你走动吗?”营帐里没有外人,李良樾迎上去就要扶她。 许恩一掌拍掉他的手,讽刺道:“我以为李将军铁石心肠,无情无义呢?” 李将军?李良樾眉头拧得更深。 他不知道她气什么,但能唤他李将军必然是真生气了。 “出什么事了?” 许恩怒道:“我以为你就是将李良烁绑回来而已,你居然绑了他一夜?你不知道边疆夜里的风有多剌,白天的日头有多晒吗?那么大的温差,你就不怕他生病吗?” 李良樾听明白了她为什么生气后,扭头坐了回去,淡淡地说:“他犯了错。” “犯什么错了?违背你的命令带我出去玩?这算什么错?我都说是我逼迫他的,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许恩咄咄逼人,跛着一只脚站着,李良樾也黑了脸,冷声道:“于公,我当众将你禁足,他诓骗守卫将你放出,违反军纪。于私,明知你脚伤未愈,带你密林爬树,不知轻重。这样的处罚算轻的。” “你有必要这样上纲上线吗?我说了多少遍了,是我逼他的,你听不懂吗?他是你弟弟,你心那么狠吗?” “身为一军主帅,岂能徇私舞弊?身在军营,一切听从命令。” 许恩气急反笑,“李将军,好大的威风,既如此,是我教唆鼓动的。李良烁顶多算从犯,主犯是我!”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李良樾眼神逐渐阴鸷。 许恩毫不示弱,“来啊,怕你?” “来人,将公主送营帐,严加看管。明日一早遣人送她回京。” 成湖、成海:“是。” “你!”许恩气急败坏,“你等着!” 李良樾背过身去,“公主,请回!” 回了营帐,许恩就开始收拾东西。 穗青悄声问:“小姐,我们真的要回去?” 许恩坚定地说:“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们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好。”穗青自我安慰道:“回去也好。”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钻进许恩营帐。 见床上的人儿呆呆抱腿坐着,不声不响地凑了上去。 “生气了?” 许恩摇摇头,情绪低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为何不高兴?” 许恩怔怔的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眸,“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李良樾抬手想抱下她,犹豫间又放下,“很快,我不会让你等很久。” “我不想走。”想陪着你。 “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 夜很静,两人交谈的声音很轻,每一下呼吸都含着蜜意。 “抱抱我。” “好。” 温柔缱绻的相拥,在黑夜里化成丝丝香甜,温润了空气。 许恩靠在他肩头,声音是带着委屈的撒娇:“我好吃醋,不愿你与别的女子多言,大夫也不行。” “好。” “我心眼小,容不下你受伤受苦,照顾好自己。” “好。” “我也没耐心,你若长久不回来,我便将你忘了,另寻良人。” 李良樾柔到能化出蜜的眼里溢出笑来,威胁的话语满是宠溺:“那我便杀了你的良人,将你永远圈禁。” “别关我,我喜欢自由。”许恩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有不尽的委屈。 李良樾抚摸着她的头,“不关你,陪你走遍这山山水水。” 一股酸楚包裹了许恩。 曾几何时,是有人陪她走过了山山水水,看遍了花开花谢,也将她埋在了山水花香中。 泪水打湿了肩头,李良樾心头微颤。 “别哭。” “将军。” “嗯?” “你要亲亲我吗?” 比表白更让人心动的询问,令他心神激荡。 在点点星光的黑夜里,月色缭绕,亮起来的两颗心无限靠近,没有任何规律的搏动产生了共鸣,你来我往,一点点试探,一下下摸索,一次次回应。 绷紧的心弦,于一呼一吸间,奏响曼妙的乐章,缠绕飞旋。 第二天一早,李良樾就带人出现在许恩营帐前。 表情冷漠,声音却平缓:“我让林穆跟你走。” “不用,我有护卫,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好,注意安全,路上不要逗留。” “嗯。”许恩想到了什么,又说:“别罚李良烁了。” 李良樾沉声:“罚他,是他真的犯了错。” 许恩白了他一眼,“你是将军,你有理。” 军营门口,送行的人多,许恩不敢表现的太过不舍,只得默不作声,气鼓鼓的上了马车,甚至不敢撩开帘子多看一眼。 李良樾只是命人送她,并未露面。 李良铖:“哥,她走了。” “知道了。” 李良铖有些担心,“真的不用成江他们护送大嫂出西要关?” “不要,她身边几个护卫身手不凡,护得住她。”李良樾抬眸,“再者,她也不是等闲之辈。” 马车晃晃悠悠的远离国防军驻地。 昨天夜里,许恩已经传了何去、何来回来。此刻,一行五人缓缓向临城驶去。 穗青:“小姐,我们真的不回京城吗?” “不回,有些事情,还是查清楚的好。不能半途而废。” 穗青有些担忧:“可是,将军他……” “我们乔装打扮,谨慎行事,非必要不去打扰他。” 昨天夜里,何去和何来也带回了一些消息,让许恩深深的不安,果真世间唯有人心难测,你以为的知己知彼都不过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表面。 就像昨夜之前,她以为田禄是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守城将,她以为钱欢只是玩世不恭的乱世将军,她以为霍环声是弃文从武的儒雅书生。可事实告诉她,凡事都有两面性,她看不懂人心人欲,看不懂乱世。 所以,她掉进迷惘不得出路。 何去:“小姐,这世界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出现任何状况都是有迹可循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帮他。” “想帮将军,小姐就要先跳出自己的固有思维。边境势力太多,不局限于京城的皇权相争。” “我明白了,我慢慢消化。” 话音刚落,马车前一声嘶鸣,马车骤停,许恩被猛得一颠,差点撞上车框。 第33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3 何来、何往神色一绷,从马上跳下,围在马车前后,警惕四周。 就见马车的一圈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群蒙面黑衣人,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何往护着许恩和穗青,何去、何来轻盈一跃,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往黑衣人而去。 许恩凝眉,这波刺客行动力极强,质量明显高于之前搜查的官兵,看来又是一波人。 何去说的没错,边境势力复杂,作为离国公主,如此高调,必定惹来不少人觊觎,举步维艰。 “何往,去帮忙。” 何往担心的看了许恩一眼,见她毫无畏色,应道:“是。” 刀剑争鸣,气旋枯叶,扬起漫天飞尘。不尽的铁器在日光下折射出迷乱人眼的光晕,惹得视线里都是刺目的凌乱。 许恩气定神闲地看了半天,忍不住吐槽:“这么热的天,裹那么严实,也不嫌热。” “嗯?”穗青不明就里。 “蒙面穿黑衣是为了夜里行动便于隐身,这青天白日,简直多余。” 穗青:您还有心情分析这个? 正在这时,有黑衣人临近马车。 “小姐。”何去回身,手中利剑直直刺过来,插在许恩身旁。 许恩拔出剑,向着打过来的黑衣人回击。 混乱之际,一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出,动作极速敏捷,墨青长衫随风翩然,一把折扇舞得如诗如画,柔且稳却猛而坚,似绵和细雨落于沙漠,每一次都精准地击退逼近都黑衣人。 穗青不由看呆,发自内心的惊叹:“好帅啊!” 许恩白了她一眼:花痴。 很快,黑衣人被消灭干净。 长衫男子轻摇折扇,笑意盈盈地走向许恩。 何去几人也围了过来。 男子一脸傲娇,“早知道你有这么多高手护着,我就不来了。” 这花孔雀谁啊? 见许恩犹疑,男子抱拳,“在下哲明允,花娘的爱慕者,奉她之名,前来迎你。”说完,看了看何去几人,“不过,现在看来,我多余了。” 说话就说话,这五官乱飞的表情在魅惑谁?还有那满是心机的小委屈,呃。 余光瞥过穗青,她眼睛都直了。 许恩一巴掌拍向穗青后脑勺,“别看了,走啦。” “哦,好。” 哲明允抿唇浅笑,逗道:“小丫头,挺可爱。” 许恩捏紧拳头,“再废话,孔雀毛给你拔了。” 哲明允一愣,“什么?” “赶紧走。” 许恩扶额,一对比,还是李良樾顺眼,气宇轩昂不失柔情似水。 马车驶入挽月楼后院,花娘早早候在那儿。 “我的笨丫头,来了啊。” 许恩蹦下马车,乐呵呵地拐向花娘,谄媚十足:“花娘,想死你了。” “你的脚?”花娘一手扶着许恩,侧身打量着她的脚。 “没事,崴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许恩随意解释了一句,又贱兮兮地抱着人撒娇:“赶了好久的路,又被人追杀,又累又饿。” “昨夜收到你的传信,知道你要来,早准备好了。”说着,把人往屋里引,“安心在这儿住着。” “你养我啊?” 花娘一阵轻笑,许恩知道她要说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道:“在这临城,还没有我花娘养不起的人呢?” “哈哈哈~~” 闻言,哲明允迅速将脑袋挤到两人中间,卖惨:“我也饿了,出了不少力,累坏了。” 许恩斜睨他,咋舌:“啧啧,你这儿块头卖萌,不合适?” 花娘没搭理他,扶着许恩往里走。 饭桌上,风卷残云过后,一派河清海晏。 打了两个心满意足的饱嗝,许恩滑倒在椅子上,“舒坦!” 花娘轻嗤:“怎么?跟着有为青年过得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许恩一摆手,抱怨道:“别提了,见天喝白粥,淡得我都快看破红尘了。” “所以,逃到我这里,堕入红尘?” 许恩坐正,笑得人畜无害,却满眼算计。 花娘冷哼:“是想以身相许,还是卖身还债?” “别啊,我就是想不劳而获,蹭吃蹭住。”说着,撒娇示弱地双手握住花娘的手,嘴角能扯到耳根。 花娘环视一桌,“带着这一大家子白吃白喝?” 许恩还没回话,哲明允再次凑近,眉目传情,“我愿意以身相许。” “滚蛋!” “走开!” 哲明允:“别啊,你看,我长得也挺养眼的,你收了我。我去门口给你揽客。” “花娘,你从哪找来的这只发情期花孔雀?” “说什么呢?谁发情了?”哲明允偷瞄了花娘一眼,糯糯的说:“就算发情,也是有诱因的。” 呃!许恩瞳孔地震,这个时代怎么会有这么茶的? 穗青、何去也震惊:小姐愈发奔放了,口无遮拦。 花娘眉心一凛,哲明允立马坐回去安静下来。 “当他空气就好。”花娘看着几人,正色道:“我在后院收拾了几间厢房,你们就住那里。” “住哪儿无所谓,有人收留就好。” “别贫了,好好养你的脚,我还有事。” 许恩笑得谄媚:“去去,不用管我。” 花娘刚起身,哲明允就跟上,“那我呢?” “你什么?” “看我今天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我住哪?” 花娘扬眉抬眸,一手挑起哲明允的下巴,笑容似钩,“要不你住我房里?” 哲明允两眼登时精光四射,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花娘对着他抛了个媚眼,转身离去。 穗青表情难堪:之前那个翩翩人如玉的公子呢? “别看了,那骚包有主的。”许恩拍了拍穗青。 “谁看他了?”穗青红了脸,“小姐现在说话愈发张扬了。” “不好吗?”许恩反问。 “就是觉得有失身份。” 许恩自嘲:“哪有什么身份,自欺欺人罢了。” 收整好行李,许恩将何去、何来带回来的讯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田禄在出征前大病了一场,病愈后时常精神恍惚,记忆力也大不如前。随李良泓出发的前一天还失踪了一晚,据他说,睡不着就在外面走了一夜。 这说法,李良泓还信了?许恩呵呵,还真是以自己为饵了。 第34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4 何来:“他失踪那一夜是去找大夫看病了,他有严重的失眠症。给他看病的大夫自他出事后也失踪了。” “那家医馆已转卖,但屋内的家具没有换置。我暗地去搜索了一番,有些细微的发现,再结合田禄的表现,大致推断出他应该是被人下了摄魂香。” “那是什么?” “一种让人恍惚不安易产生幻觉的东西,会反复回忆中药前一秒的听闻,也就是会被心理暗示。而后就会清醒,没有解药的话之后将近一个月时间会处在半清明半恍惚状态。” “所以,是有人给他暗示了出兵路线走向,李良泓很可能就是这样被他引入流沙的。” 钱欢,是从融国流浪过来的,极大可能其就是融国人,也就是如今正在侵犯离国边境的国家。钱欢的身手是入伍前就有的,他曾刻意掩盖过他的来历。 霍环声,弃文从武没有错,可他本就出自精武世家,三十年前不知何故家门覆灭,而后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又因对前朝政事不满,自请调离。 何去:“钱欢知道自己的身世,刻意隐瞒了来临城之前的经历。霍环声离京并非只是因为不满,当年似乎与皇帝因一些旧案起过争执,导致明升暗降,他才自请到西要关的。” 许恩头疼,怎么这么乱,这李家军高层就没有一个清清白白之人吗?活在各种谋划算计中,还不如死了呢。越来越怀疑李耀烽就是最后的大boss了,要不然以其他人的咖位都不好收尾。 许恩有些泄气,她理不清这些阴谋阳谋,没办法推衍预测,亦不会排兵布阵,她想帮忙却毫无头绪。 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我该怎么办? “何去啊。” “小姐,您说。” “我该怎么办?” “小姐,如果想帮将军的话,我们可以继续查,查到有用的信息就提醒将军,决断交予将军来做。毕竟小姐您不擅长做这些。” 被打击了,不过,是实话,自己根本不擅长勾心斗角。 “好,就按你说的办,咱们给他打辅助。”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去何来何往继续探查,穗青陪着许恩没心没肺的混日子养伤。 一日,许恩后院住的烦闷了,瞧着脚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就乔装一番混入热闹异常的挽月楼内。 看台下稳坐的富家老爷公子、贵妇贵女,一张张欲念充盈的笑脸,嬉笑嗔骂。 看台上弦乐袅袅、衣袂翩翩,娇颜媚媚、身姿婷婷,惹得台下目痴口癫,似火绕,欲翻腾,念难消。 许恩感慨,不管什么世道,总有一处安于享乐对门外事不闻不问的独立空间,引人流连忘我。 “有看上的了?”愣神间,花娘出现。 “我……“许恩刚开口,就被台上再起的乐声勾走。 一白衣公子静坐抚琴,虽半遮面,仍盖不住其身段绝然,眉目清俊。眸色流转,薄唇微润。修长的手指灵巧如幻,优雅有力。 抑扬顿挫的曲调自他指尖飞旋,一片长枪骏马踏破万里黄沙的征战宏图骤然展现。 许恩眼前,李良樾赫然出现,鲜衣怒马,傲视而立。 她不由勾起唇角。 “收收你的痴态。”花娘调侃道:“怎么?看上了?” 许恩回神,眼前虚影已散。 再望台上,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男生女相,简直是刚毅与柔美的完美演绎。 花娘嘲讽道:“若是被你家有为青年看到你这副样子,会不会误解我带坏了你,砸了我挽月楼。” “这临城,谁敢惹你花娘啊?” “李良樾啊。” 许恩看向花娘,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转而垂首轻笑。 对于花娘能知道自己身份这件事,她并不稀奇。 花娘莞尔,不再多言,而是介绍起台上人:“此人名唤良人,不久前才来的乐师,卖艺不卖身。” 良人,这名字,跟现代舞厅里的姑娘叫初恋一样令人联想菲菲。 许恩侧眸,“为何跟我强调卖艺不卖身,怕我掳了他去?” 花娘赤裸裸的嫌弃,“就你刚才那眼神,倘若此刻无人,估计你能将他扒光了生吞。” 呃……我有那么饥渴吗? 心中辩白,嘴却还耍硬,“这么了解我啊?那就劳烦花娘将人洗白白,药晕了送我跟前哦。” “你确定?” “万分肯定。” “不后悔?” “决不!” 花娘乐了,手指三楼偏处,“那儿是我挽月楼最应景的房间,留给你。” “啊?”许恩尚未反应过来。 花娘意味深长一笑,“放心,一会儿我就把他给你送去。” “好啊,我等着。不过,”许恩鬼魅勾唇,微微晃头,“这儿的房间,左边靡靡之音,右边污秽之声,不好。” “你意思,我送你房间?” 许恩一击掌,“正是此意。” 花娘眉梢轻佻,应道:“好!” 说完,许恩也没再想,权当同花娘拌嘴。就寻摸了一处,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不一会儿,穗青寻来。 “小姐,你又喝酒?”穗青埋怨:“伤才好,就放纵。果真是没有人看着了。” “好啦,我就喝一点儿。”许恩敷衍道。 “我觉得我需得给将军送个信。” “威胁我?”许恩转念一想,是得跟他说声了,走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送回。于是,对穗青说:“你跑一趟,去跟将军说一下,我们在临城。” “直说吗?” “嗯,实话实说。让他放心。” “是。” 穗青走后,许恩一个人不知道坐了多久,歌舞太吵,她头又喝得晕晕乎乎,不由的燥热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后院去。 哼着小调,一步三摇,活脱脱一个纨绔。 后院回廊尽头,两个人影偷偷注视着她。 “你还真是大方啊。” “有问题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你开心就好,就怕李良樾会宰了你。” “那你护得住我吗?” “一个李良樾,我搞得定,就怕他带一群人来铲平挽月楼。”男声一顿,语调轻浮,“与你死一处,挺好。” “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女子嫣然一笑,自信不疑,“你呀,不了解她。” 说完,看着许恩进入房间,转身离去。 男子紧随其后,“我了解你就够了,他人与我无关。” 第35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5 酒足饭饱,许恩迷迷糊糊回房,没有掌灯,依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隐约能看到屋内轮廓。 “好晕。”许恩摸索着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扯了扯领口,看了眼窗外,“天暖了?” “穗青怎么还不回来?”边说边往床边挪去。 屁股刚挨到床沿,顺势就往后一倒,眼睛睁也不睁的就伸手抓被子。然后,抓到了一个软物,肉肉的,往上抓,还是肉,再往上? 许恩:…… 一秒后,“啊~~”许恩从床上蹦起。 回身,才看清床边坐了一人,瞬间酒醒,咆哮道:“你谁啊?” 床边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躬身施礼:“在下良人。” 谁?良人?两个字在许恩脑海转了半圈,她才想起:“花娘让你来的?” “正是。” 我去,许恩捏拳抱头抓狂,“我就是过过嘴瘾,她怎么真把人送来了。花娘,你可真行。” 一顿酒吃下来,早把这事抛之脑后,许恩咬牙,花娘还真是言而有信啊。 又抬眸提防着良人,结结巴巴地质问:“你不是卖艺不卖身吗?” 良人轻笑,恭敬又儒雅,“已入红尘,何必揣着清高,自欺欺人?” 许恩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是狰狞的,一言难尽的,有口难言的。 “姑娘这般看着在下,是何意?” “你是打算今夜献身于我?” “但凭姑娘吩咐。” 我倒是想,毕竟露着半张脸都这么好看,就怕李良樾宰了你废了我。 “你倒是好说话啊。”许恩轻哼,“不过,我惜命。” 良人面露疑惑,“姑娘何意?” “不何意,没有意。”许恩指着窗边矮榻,“你睡那儿去,或者离开也行。” 良人淡定地走了过去。 “我且警告你,我喝了酒,困得不行,别影响我睡觉。我脾气可不好,急了好揍人。” 良人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这语气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见许恩不曾洗漱就躺倒在床上,又问:“姑娘不用在下伺候洗漱?” 许恩倏地坐起,眼神威胁,“你坐哪儿别动,老实点。” 又加重语气补充道:“我就这么不讲究,所以你离我远点。否则,我真的会揍你。” 良人不再出声,盘腿坐在矮榻上,将琴置于腿上,舒缓清雅的曲调跃然而出。 待到床上人呼吸平稳,良人无奈摇头,轻笑:“就这警觉力,还敢留陌生人在房中。” 许恩睡意正浓,耳边传来低语:“姑娘,醒醒。姑娘,醒醒。” 朦朦胧胧睁眼,一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许恩下意识抬腿就踢。 良人伸手将她腿压回原位,同时快速起身后退。 “姑娘别误会,有人。” 许恩翻身坐起,听到窗外动静,冷冷地看向良人。 这儿是挽月楼,自己一向低调,况且还有花娘在。所以,这些人是冲他来的。哼,自己这是什么气运啊,随便碰到的,都是个有故事的人。 “嗖!”一支箭穿窗而入,许恩向后一撤,箭插进枕头。 “走”许恩拔了箭,拉着良人冲出门外,后院已经围了七八个黑衣人。 许恩余光看向良人,这家伙估计不是省油灯,打起来未必会顾自己,还是要脱身去寻花娘。 黑衣人见人出来,旋即动手。 果然,又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手边只有刚从床上拔出来的那支箭做兵器,许恩渐渐不敌,而良人还在一旁观战。 大抵是察觉许恩撑不住了,良人才出手,两三下击退许恩近前黑衣人,对许恩说:“走!”然后,借力一跃上了屋顶。 许恩看着走得潇洒的良人,心里暗骂:走就走呗,还知道跟我打招呼,真礼貌。 慌神间,手中箭被打飞。 而飞上屋顶的良人,发现许恩没有跟上,一扭头,见她又被掣肘,随即返回,将人救下,语气略凶:“为什么不走?” 许恩恶狠狠地瞪着他:“怎么走?”你以为我是你,说飞就飞啊? 滞了两秒,他上下打量了许恩一番,好似明白了,拦腰搂上许恩飞了出去。 刚落地,许恩立刻推开良人。 “你大可不必管我,那些人是冲你来的,你走了,他们便不会为难我。” “你是如何做到这么天真的?”良人细细地观察起许恩来,“难怪需花娘护着你。” “与你何干?” 良人还准备说什么,黑衣人再次追来,他拉过许恩闪进深巷。 “我去将人引开,你回去。” 许恩回到房间后,睡意全无。宿醉后头痛起来,好好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不多时,良人回来了。 许恩斜睨着他,看样子那些黑衣人应该都被解决了。 她不想搭理他,倒头躺下。 良人看着许恩气鼓鼓的模样,默不作声地坐回矮榻,闭目养神。 听得床上人辗转反侧,撑起琴,舒缓曲调再次奏响。 轻柔的琴音让许恩的烦躁渐渐平息,人也缓缓入梦。 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许恩头还是懵的,坐起伸个懒腰,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又一次被眼前正坐的人吓了一个趔趄。 “你,你,你……咳咳!”才起来,嗓子干哑,一激动口水呛的咳嗽。 良人站起,礼貌一笑,施礼:“在下良人。奉花娘之名,前来伺候姑娘。” 许恩喝了口水,自己拍了拍胸口顺气,不悦地说:“我知道,你昨天说过了。” “昨儿姑娘回来时喝多了,我以为姑娘不记得了。” “怎会不记得?”许恩没好气地说:“还莫名的被追杀了一趟。” 敲门声二次响起,良人点头后退,不再出声。 许恩憋着气,猛地将门打开。 门外,抬手要敲门的花娘一怔,“起床气这么大?” 越过许恩,瞧见良人目光下落,立在矮榻前。 “怎么?他伺候得不好。” 许恩眼神似刀,“好,好得很。” 花娘心领神会地进去坐下,目光在良人身上走了几个来回。 “你下去!” “是。” 良人走后,许恩闭了门,坐到花娘对面。 “别这样看我,看得我心慌。” 若不是了解你的为人,还真被你这楚楚可人的眉目给骗了。许恩腹诽:你能知道什么是心慌?我信你个鬼。 “行啦,有话就说,别瞪我了,好好一小姑娘,眼睛再瞪出毛病来。” “良人是你的人?” “花钱买来的,算是。” “你不信他?” “总得多试探试探,才知可信不?” “所以,派一群人杀他,连我也捎带了?” “呀,笨丫头聪明了?”花娘状若不可思议。 第36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6 许恩生气了,委屈的生气,但不能发怒,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萍水相逢,花娘待她已算是极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许恩的微表情全被花娘看去,花娘暗叹:还是笨丫头,情绪一点也不知道遮。 见不得许恩失落,花娘解释道:“他没有过往,平日里行动明显带着功夫,我想试试他深浅。他说他来临城是寻人,可半个多月从未出过挽月楼,也不曾打探过什么。直到你说你要来,我才意识到,他很有可能是冲你来的,索性一道试了。” 许恩楞头呆脑的听花娘说完,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说白了,她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一面。 花娘失笑:“还生气吗?” “我没,没有。”明白过来的许恩局促了。 “我说了护着你,就会护着你。怎会令你陷入险境?” “对不起。” 花娘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点水,瞧你嗓子涩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被良人伺候了一宿呢。” “噗!咳咳!”许恩再次被呛到。 “笨丫头,有人找。”这时,哲明允来了。 花娘边给许恩拍背,边问:“谁啊?” “承恩阁伙计,说她之前要的画到了。” 承恩阁?李良樾来了?许恩起身就往外跑,路过哲明允时,凶道:“笨丫头,不是给你叫的。” “呵……” 出了挽月楼,穗青已经在门前候着。 “他可生气了?” “生气了。” “气急了?” “气急了。” 想到李良樾那张黑脸,许恩不由放慢了脚步。 心里犯嘀咕,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让他觉得理所应当呢。 不知不觉间,已站到承恩阁牌匾下。 穗青见许恩一脸苦大仇深,满眼同情,“小姐,不进去吗?” 她步伐沉重的迈进承恩阁,脑子里快速搜寻各种借口,冷不防被人抄腿抱起上了二楼。 “啊?小姐?”穗青惊呼,条件反射就要追上,被李良樾回头一个眼神,定在原地,心下惊恐:将,将军? 僵了几秒,小姐,不会有事?刚才将军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你,冷静!听我说,李良樾,冷静!”许恩吓得词不达意,“我不是……” 李良樾一路疾行,上楼、进屋、关门、把人扔床上,一气呵成。 “啊!”许恩顾不得摔得屁股疼,蹬着腿就往后躲。李良樾一把抓住她乱舞的手,倾身靠近,眼中警告意味明显,“为什么不听话?” “我……”被钳制着,李良樾暴戾恣睢的眼神令许恩噤若寒蝉。 “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险境?”他身体压的更低,音色异常冷厉。 许恩怕了,缘自灵魂颤栗。想要反驳解释的话被无形的恐慌堵在心口。 他? 她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似被扼住喉管,瞳孔因畏惧而张大、震颤。 “回答我!”他语气加重。 许恩几乎停止了思考,整个人处在僵滞状态,唯有泪水不受控的源源不断溢出眼眶。 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他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漠视着她。 许恩顺着他的动作抬眸,眼中恐惧久久不散。 “既然你不愿听话,那就老实在这儿待着。” 穗青无措的在承恩阁门厅走来走去,时不时看向二楼,始终不见人下来。直到孙落蒙通知她说,许恩要留下同将军一起,让她自行回京。她才意识到不妙,想到李良樾刚才的神色,硬着头皮要往里闯,被孙落蒙拦下。 “姑娘,还有事?” 穗青看着他,后退了几步,踢到门槛,才转身跑开。 “花娘!花娘!”穗青一路跑回挽月楼。 “大吵大闹的,出什么事了?” 穗青抓着花娘的胳膊不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家,我家小姐,您快去帮帮她。” 花娘神色一凛,“她怎么了?” 穗青急得声泪俱下,“她被,被人关起来了。” 穗青本想说许恩被李良樾抓走了,猛的住口。 “什么?”花娘一惊,“她不是去找李良樾了?” “你,你知道?”听闻花娘直接道出李良樾的名字,再无顾及,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将军将我家小姐掳去,我等了许久不见出来。后就被告知小姐随将军一起,让我自行回京。花娘,我家小姐断不会这般一声不吭让我走的,她肯定出事了。” “知道了,我命人先去探听,你且候着。” 话毕,花娘便急忙出了门。 哲明允追出,“他不会对那笨丫头怎么样的。” 花娘若有所思,“未必!” 李良樾出了房门,戾气瞬间消散,同时浑身气力也好似被抽空,虚靠在门上。紧紧抓着门框的双手用力到指节发白颤抖,才撑起身体不至跌倒。 待压下胸中恐慌,不再股战而栗,方勉强站稳。 “林穆。” “将军,”林穆见李良樾脸色虚白,“将军?您没事?” 李良樾看了身后房门一眼,“看好她。” “是。” 许恩还沉溺在李良樾骇人的情绪中,没有听见房门落锁。 为什么会这样?方才一身戾气的李良樾令她胆颤心寒。 强烈的落空感席卷全身,伴随心脏抽痛,许恩仿佛置身于失重的虚空,丧失了五感。 极度的紧张恐惧下,她彻底失去神智。 花娘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 哲明允:“什么情况?” 花娘摇头。 派出去的人什么也没打探到,许恩进了承恩阁再没有出现过。 “我觉得就是因她没有安然回京,导致李大将军后怕了,才强行把她送回去或是干脆困在眼前。” “我清楚李良樾不会伤害她,只是这样的囚禁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伤害。” “边境之乱,你我心知肚明,她在这儿是什么境况,李良樾的担忧较之你只多不少。”花娘对许恩非正常的担忧让哲明允惊讶,“我倒是好奇,你对她的在意程度似乎超出了合理范围,我很是嫉妒。” 面对哲明允的调侃,花娘不像往日一笑置之,面色始终凝重。 哲明允不再调侃,陷入沉思。 再醒来,原本蜷缩在床角的许恩平躺在床中央,被子平展的盖在身上,床头放着温热的汤羹。 第37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7 他来过,却不愿见她。 心脏疯魔地跳动,令她精神失常,视线变得模糊。 林穆听见响动,知道许恩醒了。 进屋想要问问她是否需要什么,却看到床头的汤羹分毫未动,人抱着被子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夫人?” 许恩似没有听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林穆靠近她一步,她就缩一下。 “夫人?” 发觉许恩状态不对,林穆即刻禀告了李良樾。 看到人缩在角落,羸弱的身躯不住的颤栗,李良樾如坠冰窟。 我,吓到她了! 他想抚摸她的脸,许恩好像感觉到了他的亲近,在他手触碰到自己的瞬间,猛然抬头。 手僵在离她脸几毫米处,他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那里一片迷雾。连带她看向他的目光都不能聚焦。 “念桐?” 模糊的轮廓一点点在眼中清晰成熟悉的影像,那熟悉产生于记忆深处的忌惮。 惧怕随着抖动愈烈的身躯完全回归于她的面部,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眼前令自己胆寒的源头,下床要跑。 却被人扯住胳膊,大力摔回床上。 “出去!” 瞬间变了调的喝令,让林穆不由骇然,“将,将军?” 李良樾回头,一双欲将人拆骨入腹的凶恶眼神惊得林穆不由后退。 “滚出去!” 林穆不敢违抗,又担心发生意外,精神高度集中的守在门口。 “想走?”李良樾捏着许恩的肩膀,疼得她不住挣扎,“还是要逃?” 她说不出话,只能反抗,只会反抗。 “为什么不听话?” 她被牢牢按在床上,胡乱踢动的双腿也被禁锢。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他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怯懦。 许恩死死咬着嘴唇,直到血腥味充进口腔,一丝痛感让她找回声音。 “不,不要。李良,良樾,放,放……” 轻弱若无的音量依旧引起了李良樾嗔目裂眦。 “是不是非要我强占了你,你才肯乖?” 说完,他欺身而上。 占有欲作祟的亲昵毫无章法,血腥味迅速充斥了他的口腔,却没有阻止得了他粗暴的行为。 心脏抽疼到麻木,眼底最后的光消散殆尽。 身下人不再抵抗,他也泄了力气。重重地瘫在她身上,于她颈间贪婪的汲取他祈求的气息。 “不要离开我。” 大滴大滴的泪水洗去他面颊的灼热,他用尽全力才撑起的身子,在看到那双如梦境中一般失望至无望的眸子时,心神俱震。 “念,念桐?” 他赶忙将人抱起,她如没了骨头一样任由他摆弄。 “念桐,念桐?林穆,叫大夫来,快!” 不知什么时候,许恩陷入了沉睡。 依旧是那片灼热赤红的天地,许恩看见滔天烈焰中心的她,一寸寸碎裂。看到定在滚滚热浪外的他,七孔流血。 火光阑珊,咆哮嘶吼震彻天际。 一老者于天地间询问:“你可后悔?” 她笑,山海悲戚,碎裂的身躯凝眸中一片自由。 他笑,河川恸绝,残破的灵魂化心底仅存信念。 无知无觉,许恩淡漠的看着这一幕,老者目光平静,张合的嘴似在宽宥,似在劝阻。 许恩听不见,入眼皆是寒凉。 画面飞旋,天雷击倒了大树,砸折了枝草,埋葬了顽石。 一道闪电,焚毁了最初的相遇。 许恩醒了,无欲无光的眼睛昭示着她回到了最初。 “大夫,她怎么样了?” 大夫收起针,无奈地摇了摇头,“惊惧过度,精神受损。” “什么意思?” “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 李良樾双手无力下垂,他终是将她变成了梦中的她。 穗青堵在花娘面前,迫切地问:“花娘,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有消息吗?” 花娘思索片刻说:“我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怎么会?连你都打探不到吗?” “不过,穗青,李良樾是不会伤害你家小姐的,相反会将她保护的很好。”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心底就是不安。 “我觉得,要么你再等等,要么就先回京城,我认为李良樾为了她的安全应该会很快把她送回京城。” “好。”有气无力的应承后,穗青默默回房。 几天后的夜里。 何去:“何从说小姐没有回京。” 穗青激动道:“我就知道,将军把小姐囚禁起来了,我们要怎么办?” 何往:“去救。” 何去:“人应该就在承恩阁。” 何来:“我没有看到小姐,明里是一个林穆,就很难对付,暗里不知还有多少人。孙落蒙,我从未见过他出手,但是跟在将军身边这么久,绝非等闲之辈。” “那就不要硬拼,”何去:“权当我们信了将军把小姐送回京城的说法,我们继续按小姐的意思调查,再将调查结果直接反馈给将军。” 何来:“好,伺机而动。” 李良樾听说许恩起身吃东西了,激动的去看,在推门瞬间犹豫了,他怕许恩看见他后畏惧的神情。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道缝,许恩机械的吃饭、夹菜、喝汤,然后躺回床上。 一连多天,都是如此,如同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她醒了,她不是不想笑,不是不想哭,只是忘了怎么去控制嘴角上扬,怎么样去催动泪水凝结。 她的大脑被封闭了,传递不出任何信息来指挥她的情绪波动。 一股强烈的威压萦绕在她身边,限制着她的神经起伏。 直到军务繁忙,李良樾离开。 林穆寸步不离的守着许恩,他看到李良樾走后的许恩精神错乱了。 一时的低气压,她喘不过气;一时的惊悸,她畏畏缩缩。 她的脑子活过来了,在两股矛盾讯息的纠缠下冲破了封锁,所以,她活过来了,也迷失了自我。 李良樾一忙完就赶回了承恩阁,他在军营,安然的接收了何去带回的信息。他没有解释许恩的去向,他知道他们不会信。 已是深夜,林穆交代了许恩的变化。 李良樾的心揪成了一团,是他的错,他因为一个无法求证的梦境,将她逼至绝路。 床上的许恩,睡得安稳,眉眼舒展,唇色微润。 他轻轻地躺在她身侧。 他来了,他为何能做到心绪如此平稳? 她侧身。 他一惊,翻身下床,手臂被一把抓住。 第38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8 他心虚地看向她,仍是没有情感波动,他心疼。 “你在抖,”她的音调平到他浑身发麻,“你在怕什么?” 他垂眸,她的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她会怕自己离开吗? 她发力将他拉回,他躺倒在床上。 “你在害怕什么?” 这次,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一双凉薄,一双凄楚。 许恩歪头,她读不懂他眼中的祈求与隐忍,唯有那闪动的水光让她的心在开裂。 她俯身,熟悉的气息在唇齿间绽放。 他不由自主地搂住她,回应、给予。又在失控前一秒将人推离。 一阵凛冽在两人之间徘徊。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许恩不懂,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无法纾解的欲念。 懵懂的提问,李良樾内心凄婉,“可这不是你想要的。” “有关系吗?”她觉得他不会在意。 有关系吗?他扪心自问,是他把对她的在意揉碎在她面前,所以,她忘了他的真心。 他强迫自己笑得温柔,起身,将她放平在床上,盖上被子。 “睡。”声音也柔得不像话。 许恩听话的闭了眼,她记得,她要听话。尽管她不想睡。 天亮了,李良樾离开了。 包裹在身体外的踏实,骤然撤离。醒来后的许恩,瑟缩在角落。 这一次的状态,持续了两天,许恩一口饭也没吃,一直在发抖,抖到气若游丝。 林穆找不到李良樾,又怕许恩出事,就通知了李良铖。 李良铖赶到承恩阁的时候,许恩清醒了,她在与林穆对峙,一把水果刀抵在喉咙,刀尖处冒出血珠。 “大嫂,你冷静。”李良铖一边劝说,试图靠近,“我哥有事不在军中,他很快就回来,你不要做傻事。” 我在做傻事?许恩脑袋转不过弯,“我只是想离开,放我走。” “大嫂?”李良铖很意外,许恩的眼中全是畏惧和困惑,他扭头问林穆:“发生什么了?” 林穆还没来得及回话,许恩一刀划在自己胳膊上,血刹时染红了刀。 “放我离开!” “不要,大嫂,把刀放下,别乱来。”李良铖慌了,“你放下刀,我让你离开。” 许恩情绪崩溃了,“李良铖,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了让我离开他,想我死吗?” “我没有!”李良铖深呼吸让自己声音平稳,“大嫂,对不起,我是怀疑你,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哥真的很在乎你,你不要做傻事。” “让我走!”刀在脖子上压出了更深的印记。 “林穆,让开!”李良铖知道,她不能出事,不能。 “二公子?” “让开!” “是。” 许恩一口气冲出承恩阁,跌跌撞撞地奔向城外。 李良铖和林穆不远不近的跟着。 许恩漫无目的跑到虚脱,栽倒之际,跌入一个怀抱。 “姑娘?” 许恩强撑意识,看清眼前人,“良人?救我!” 晕倒在怀里的人,气息微弱,身上好几处刀伤。 良人听见追来的脚步声,脚下一蹬,带着许恩一跃而去。 李良铖看到远去的身影,恍惚了一瞬,“那是……”,忽是想到了什么,“糟了!” 挽月楼一片混乱。 今日有几位番邦商人聚在挽月楼享乐,吃酒。 鼓乐之间,良人出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众外族人斩杀。 花娘假意派人围堵,追到街道没跑几步就返回说跟丢了。 然而,几位番邦商人地位不一般,随行了一批贴身保镖,追杀良人至城外,将其重伤。 良人逃脱后,迎面撞上许恩。 他并不知道许恩是谁,只以为她是花娘护在后院的一位小妹妹。 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见人求救后晕在怀里,就顺势将人带走了。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前阵子还明艳张扬的小丫头刚才求救时怎么会满眼的惊惧无助。可此刻,火堆旁被梦魇困阻的人儿,不住地颤抖呓语。 良人眼神犀利,“才几天,你经历了什么?” 许恩睁开眼,清明中掺杂着呆滞。 天亮了?她环顾四周,良人昏睡在两米外。 抬手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脖子,受伤了? 他,帮我包扎的? 许恩走向良人,轻轻戳了戳他,没有反应?伸手再探,有些烫。 “发烧了。”许恩自言自语,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烧该用什么药?” 她在周围寻摸了一圈,找了些感觉可用的药材。 打了水来,为良人清洗了伤口后,敷上药,坐一旁等待。 良人醒来,就看见许恩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奇怪地问:“在看什么?” “你醒来了。” “嗯。”良人看着身上包扎严实的伤口,“你包的?” “嗯。”许恩点头。 “你懂医?” 许恩回忆了下,“他教过我。” 他?良人摇头轻笑,若不是这熟悉的气息和外貌,他真怀疑眼前之人与自己在挽月楼遇到的人是双胞胎,甚至怀疑昨夜遇见时她口中的那声“良人,救我!”是幻觉? “你怎么了?” 许恩眨眼,“无事。” 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说:“他还未给我取名字。” 又是他?良人失笑:“你口中的他是何人?” “他是……”谁? 许恩眼中闪过片刻茫然后,钻心的痛袭来。 “小丫头?”良人上前查看,许恩疼得失了智,本能的攻击他。 他躲避闪至许恩身后,当即点了她睡穴。 她失忆了? 等李良樾回来,已是许恩失踪第三天。 巨大的恐惧将他所有的伪装击垮。 成家四兄弟倾尽全力才将疯魔的李良樾控制住。 李良铖:“林穆,只有你能看住我哥。你看好他。” 林穆:“是。” “成江、成河、成湖、成海,去找人,以临城为中心,分散开,全力去找。” “是。” “不遗余力地搜寻,但不能暴露。” “明白。” 良人拿了吃食回来,发现许恩躲在山洞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一惊,“你怎么了?” 许恩在他靠近时迅速躲避,眼中写满恐惧,双手在空中朝他击打,“走开,放开我,不要,不要,放我离开。” 良人一僵,不好的预感窜进脑海,难道……结合他为许恩包扎刀伤时,肩颈和小臂上的紫青……是掐痕?他不由得捏紧拳头。 是谁?她口中的他吗?竟对一个小姑娘? 第39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39 他想安抚许恩,但许恩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无奈下,只能让她再次沉睡。 思索片刻,他打算替许恩疗伤,可一接触她,即使沉睡,她也在浑身抗拒。若是强制为其灌输内力,怕是会造成二次伤害。 最终,良人摘取一片树叶,清扬愉悦的旋律幽幽散开,助她睡得安稳。 一夜无眠。良人看着许恩发愁,自己还有正事要做,许恩的状态根本无法随行。将她送回挽月楼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以花娘的实力,足以为她报仇。 只是,有花娘的庇佑,她又为何会被…… 罢了,自己无力多管,待明日,将她送回挽月楼即止。 只一夜,李良樾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一直以来,李良铖怕的只有他这个大哥。 “哥。” “找到没?” 李良铖摇头,他没敢把他的猜测说出来,一是害怕自己看错,二是若自己没有看错,那他对许恩的怀疑更甚。便必须赶在李良樾找她之前解决掉。 否则,他会彻底疯掉,还有他……也会…… 李良铖收在袖口的手紧握成拳,眼神阴寒:许念桐,你若是敢利用他们,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李良樾扫了一眼李良铖,对林穆说:“去把穗青和她的护卫都找来。” “是。” 借着天未大亮,微眯了一会儿的良人一睁眼,又对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毫不避讳的落在自己身上。 良人:…… “怎么了?” “你睡着了。” “所以呢?” “我在等你醒来。” 良人:…… 这丫头,恐怕不只失忆这么简单。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恩不解,反问:“为什么不舒服?” 良人:算了,当我没问。 “等下我送你去挽月楼。” “那是什么地方?” “你还记得花娘吗?” 许恩蹙眉,反应了几秒:“我应该记得吗?” 良人扶额,此刻的许恩单纯的执拗,沟通起来真费劲。 “一会儿我把你送到花娘那儿,我还有事。” “我不能一起吗?” 良人回绝:“不能。” “哦,那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说着,许恩起身,毫不迟疑地走开。 嗯?良人有点懵,追问:“你去哪儿?” 许恩走了两步停下,回头将良人打量了半晌。看得良人略不自在,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审视起自己,并无不妥啊。 “你在看什么?” 许恩好奇,“你为何遮住半张脸?” 见良人被自己问的愣神,一挑眉,不等他说话,回答起了他刚才的问题:“我去找人。后会有期。” 啊? 良人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这小丫头思维太跳脱了。此刻任由她走了,若是再睡一觉起来,换了之前那个受欺负的状态,可不好办啊。 就这状况,怕是强行送回挽月楼,她也会任性离开。 既然愿意跟着自己,罢了。 “站住!”良人叫住许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给你寻一处隐蔽的地方,你且等我回来。” 许恩脑袋一歪,眸中闪着疑惑,“为何要等你?” 良人:…… “那你要如何?” “你有事你忙你的就好了啊,我也有事。”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良人气笑了,“这性子,怕是挽月楼根本留不住你。” 许恩有点不耐烦,“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若无事,我走了。” “呵,还是第一次有人嫌我烦。”细想来,也是我第一次如此有耐心同人说这么多话。 他自嘲一笑,将人追上。 许恩回身接招,“你做什么?” 良人话不多说,直接将人敲晕,送回了挽月楼。 哲明允推门进来的时候,花娘正在想事情,被打断思路,抬眸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敲门?” “敲了门,怎么能看到你沉思时的模样?”说着,以折扇挑起她的下巴。 花娘抬手打掉他的扇子,头扭向一边。 哲明允轻笑,“你家笨丫头被人送回来了?” “真的?”花娘喜得直接站起。 “哎,差距啊。你何时能重视我啊?”哲明允似有若无的撒娇,见花娘一双美眸怒瞪,泄气地说:“后院,良人送她回来的。” “他也来了?正好,该算账了。”说罢,背手向后院走去。 良人将许恩送回她房间,刚给她诊了脉,花娘就来了。 “你还敢回来?你知道你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吗?”花娘本想收拾收拾良人,余光瞥到许恩一身伤的睡在床上,随即变了脸色,“她怎么了?” 良人不便直说,遂提醒:“你检查便知。” 闻言,花娘心下一凉。这一身,明眼人都能看出许恩经历了什么。她怒不可遏,“谁干的?” 良人摇头,“她就交与你了,在下还有事情。” “站住!”花娘呵斥。 “待我事情办完,自会来请罪。” 前脚刚迈出门,屋内就传来叫喊声。 良人与花娘同时回身。 许恩缩在墙边抱膝絮语,惊恐的眸子随着身体的颤抖茫然四顾,一副支离破碎的样子。 花娘两步上前,刚挨到她,就被她尖叫着打开。 “笨丫头?” 哲明允拉住她,“别碰她,惊吓过度。” 花娘咬牙,一拳狠狠地砸到床沿。转头质问良人:“到底是谁?” “我遇到她的时候,已然这样。”良人说:“她应该是精神出问题了,这几日相处,她表现出来的两个性格皆不是她本人。” 花娘、哲明允同时震惊:“什么?” 边防驻地,李良樾营帐内,一张西要关驻军部署图在展在他面前。 他盯着这张图已快一个时辰了,目光还是飘渺的。面如一滩静水,思海里却波涛汹涌。 许恩在意识错乱时走失,至今下落不明。他疯了一夜,压不住的恐慌和不尽的懊恼都急需发泄,所以他潜意识里放纵了自己。 然而,这个人终究理智的可怕,除了面对许恩会失控。但也不会一直放纵下去,否则怎能统率一军,奋勇退敌。 他不说话,帐中其他人也静默不语。 林穆:“将军。” “说。” “夫人回了挽月楼。” 李良樾解下盔甲,说:“随我前去。” “报!” “说。” “前方来报,融国佯装退兵,实在其边境与宛国合谋,举两国兵力再攻我军防线。” 李良樾手下动作一停,神情冷峻。 李良铖:“哥,你处理军务,我随林穆去接大嫂回来。” 李良樾深深地看着李良铖,片刻后应道:“好! 又对其副将说:“随我去查看。” “是!” 第40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0 超负荷运作,身心早已透支,闹腾了没多一会儿,许恩就昏睡了。 “李良樾那个混蛋,怎么能这样对她?”边说,花娘边对哲明允眼神警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哲明允头疼,关我什么事情啊?只得劝慰:“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呵,你什么意思?” “李良樾,少年英雄,在西要关乃至全国威名远播,令不尽倭寇望而却步。为人品行也受人称颂……” “那就更说明他是个变态,”花娘打断他,“越是在外人眼中完美之人,私底下就越是变态。否则,怎么解释笨丫头的遭遇?李良樾那么重视她,怎么会容忍别人这样伤害她,所以只能是李良樾这个人本身有性格缺陷。” 呃,你说得有道理。 花娘话锋一转,指着哲明允道:“就如同你。” “我怎么了?” “看着温文尔雅,实则腹黑猥琐。” 哲明允抬眸,挑衅地看向她,质疑:“腹黑?猥琐?” 花娘继续:“岂止,言语轻浮,行为放浪,可真到关键时刻,哼。” “关键时刻怎样?”哲明允起身逼问。 花娘轻蔑地将他从头看到脚,哼出一声:“不行。” “你说我不行?”哲明允气到了,冷笑一声,“不想我谦谦君子,礼重于你,到你眼中竟落得‘不行’二字。” 话毕,将人逼至墙角,瞳孔幽深危险。 “你要如何?”花娘心中警铃大作,声音带了些气喘。 “如何?”哲明允指尖自她唇角滑过面颊,停至她耳垂,轻轻摩挲。看着她面色潮红,他侧头微垂,贴在她耳旁若即若离。温热的出气撩得她呼吸急缓交错。 而后,勾人意乱的嗓音入耳,“自然是应了你所谓的腹黑、猥琐。” 空气升温,暧昧的氛围弥漫招摇。 花娘不由腿软,被哲明允拦腰抱住,笑得戏谑,“怎么?这就不行了?” 花娘双手搭在他肩上借力,呼吸急促,稳了稳心神,欲气盈红的眸子瞪出几分怨怼,抬手劈在他肩头,嫌弃的嗓音里是盖不住的娇嗔,“跟谁学得这一套?” 哲明允抽身后撤,莞尔一笑,“情之所至。” 花娘看着他欲言又止,或许他与自己是同样的想法,无法承担便只能辜负。 “老板,有人找?” 花娘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哲明允于身后颔首勾唇,展扇轻摇。 也罢,待你心愿完成。 门外,李良铖携林穆求见。 花娘身姿摇曳,款款而来。 “哟,少将军,怎有空光临我挽月楼?” 李良铖:“花娘,在下奉兄长之命,接家嫂回家。” 花娘自然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只是不愿搭理。 李良铖看出了花娘的态度,客气施礼:“还请花娘放人。” “放人?”花娘提高了音量:“少将军怕是弄错了?之前是谁将笨丫头囚禁,又谎称送她回京。结果呢?你可知她现况如何?” 现况?李良铖心下一凉,难不成…… “还望花娘让我见见她。” “不见。”花娘回绝,“人尚未清醒。” 什么?李良铖不由上前一步,“她……”话未出口,许恩迎面走出,“大嫂。” 许恩环视了一圈,都不认识,自然不觉得这些人在跟她说话,索性避过几人就要离去。 花娘见许恩不理不顾,拽着她胳膊,问道:“你要去哪儿?” 许恩侧身,看了眼拽着自己的手,视线游至花娘脸上,眼神探究,“你是何人?” “我,”花娘刚要说什么,想起了良人的话,笑着说:“我是你姐姐,你得留在我身边。” “姐姐?哼,我不曾有姐姐。”说着,甩开花娘的手。 没走几步,又被李良铖拦下,“大嫂。” 许恩瞪向他,“你又是何人?” 李良铖观察着许恩,神情自然,言语不耐,动作顺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假意做作。她失忆了?还是,太过于擅于伪装? “若无事,麻烦让让,我还有事。” 李良铖顺嘴问道:“你有什么事?” “与你何干?” 许恩的冷漠疏离令一众人都不可思议。 她也察觉到了诡异的氛围,这些人盯着她的眼神莫名其妙。 只是,与她何干?依旧扭头要走。 “请留步!”李良铖再次拦下她,他猜测许恩定是受了刺激,记忆有损,受不得刺激,就换了个方式说:“姑娘可能不记得我,但是我有一朋友是姑娘旧相识,他今日身体不适,想见姑娘一面。姑娘,可否随在下回去?” “旧相识?谁啊?” 李良铖略一犹豫,试探性说出:“兄长,李良樾。” 此名字一出,许恩顿感胸口重压,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失控挣扎。 头好晕,心好堵,‘李良樾’三个字在她脑海里游了一圈又一圈,将她的记忆搅得天翻地覆。 “噗!”一口鲜血喷出,她捂着胸口跪地。 “笨丫头!” 惊得大家上前察看,她却迅速抽出短刀。 “我不认识你们,不要拦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许恩摇晃着站起,气喘吁吁地说。 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异常,担心再刺激到她,索性放她离去。 “李良铖,劳烦你回去告诉李良樾,若不能真心带她,也别这样伤害她。”花娘警告意味显着。 李良铖抱拳,“告辞。” 许恩跌跌撞撞地走出城外,脑中迷雾逐渐飘散,直到天地清明。 她直视前方,勾唇冷笑:“我看到了。” 而后,重重栽倒在地。 等李良铖回过神来,命林穆追去的时候,已不见其踪迹。 李良铖心事重重的回到驻地。 林穆:“二公子,怎么同将军交代?” “如实说便可。” “是。” 许念桐,你到底要做什么? “良人?”许恩睁开眼,自己处在一处坡底的突石下,一旁是正在熬药的良人。 “你认识我了?”听见许恩唤他,良人放心了不少。 “什么意思?”许恩想要站起,身上一痛,又坐了回去,“啊!嘶~~” 良人抬头看了一眼上方,说:“你从坡上滚了下来,身上多处擦伤,还是休息着。” “我为什么会从上面摔下来?” “不知,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躺在这里了。” 看着自己脖子也包着,胳膊也裹着,很是疑惑,“怎么这么多伤?” “你不记得了?” 第41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1 “什么?”许恩不以为然,郁闷得撩着袖子看自己的伤,“摔这么重吗?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这是?又失忆了? “还记得你怎么在这里的吗?” 我怎么在这里的?我从挽月楼出来,同穗青一起到了承恩阁,被人从背后抱起,然后,然后,是谁?是李良樾,他……我…… 许恩使劲的晃着脑袋,时不时握拳敲打,“怎么回事?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发生什么了?” 良人见她状态不对,赶忙阻止,拽住她手腕,劝道:“想不起来别想了,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许恩挥开他双手,眼神分明变了,捂着额头,喃喃自语:“我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是什么?” “够了,别想了。”良人拉开她的手,将人定住,背对自己,为她输送内力疗伤,同时抚平她的情绪。 挽月楼内,花娘焦急地在屋内踱步。 “找到人了吗?”哲明允一进门,她忙追问。 “被良人带走了。” “又是他。”花娘蹙眉,“这个家伙究竟是做什么的?我调查过他的过往,一无所获。就像临城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以他目前的所作所为来看,至少算是个江湖义士。” “就怕他听命于谁,你知道笨丫头的身份。若是被人利用或是挟持……” “当今皇帝专横,贪恋权势。不想受制于李家军,在边境制造事端,让周围诸国有机可趁,才造成今日边境局势多变。”哲明允叹了口气,继续说:“他大张旗鼓的放珺璟公主远赴战场,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再加上这个笨丫头是真的笨,毫无城府。如此错综环境下,盯着她的人太多了。” “哎,我也知道。本以为李良樾是个靠得住的,现下看来,未必是她的良配。”花娘有些伤感,“说来,她也可怜,婚前宫里的日子举步维艰,婚后李良樾又是个变态。” 哲明允别有深意一笑,“你倒是知晓得清楚。” 花娘手撑下巴,“你在套我的话?” “不敢。”嘴上说不敢,面上却是一副心知肚明的自信。 近日,天气明媚,郊外风景怡人。 许恩摇了摇发懵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伸个懒腰,嗯,舒坦,呼吸都顺畅了。 “好些了?”良人递上干粮,“吃点。” “谢谢。”是好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良樾了,也不想面对他了。 他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想象不到一个冷静沉稳的人在变得了柔情荒诞后还能再变得的暴戾无情。她知道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促使了他的转变,可她想不明白的是她哪里做错了,竟会让他那般对待自己。 那一刻,他眼里全是作祟的欲望,再无半分情意。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刚才还吃得乐呵呵的小姑娘,笑容在沉默中演变成阴郁,厚重的忧伤聚上眉头。 良人担心她又困于回忆,于是想打断她沉思,说:“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啊?哦,许恩,我叫许恩。” “许你一世繁花,恩怨两消。嗯,挺有故事的名字。” 许你一世繁花,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怎么了?” “啊,没事。”许恩笑笑,问道:“你不回挽月楼吗?” “暂时不回去,事情还没有办完?” “办什么事情啊?花娘给你安排的吗?” 嗯?良人眼神微变。 许恩被盯得一慌,“怎么了?你不是卖身给她了吗?”忽然想到了什么,捂着嘴低声问:“你不会是逃出来的?” 许恩疑神疑鬼的表情让良人怀疑她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给忘了,遂问:“你两天前没见过我?” “见过吗?我是才从……”承恩阁逃出来的。 “从什么?” 许恩摆摆手,一副不提也罢的样子,“嗐,没什么。” 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这样也好,不记得受过的伤害,就不会反复折磨自己。想到她之前性格撕裂的模样,他隐隐心疼。 意识到自己对许恩生出了别样的情感,他立刻轻咳两声转移了视线。 “我送你回花娘那里,边境混乱,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不好。” “不了,你若是有事,你去忙,我自己走走。”许恩不想回去,李良樾肯定在找自己,以他的势力,自己一出现在临城,他必然知晓。 说到底,她是怕了。 良人也烦闷了,怎么自己随便说个什么,都能引起她的愁眉苦脸。她究竟是藏了多少心思,无时无刻不在胡思乱想。 “小丫头,别再胡思乱想,无忧无虑的,不好吗?”话说得急,他下意识抚摸到许恩头发的手在许恩突然震惊的眼神里僵住,才察觉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赶忙收回了手。 许恩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在做什么?刚才那宠溺笑是几个意思?还有动作,许恩斜眼看了眼停在自己发顶的手。他在……看,看,他收回去了,那慌乱闪避的眼神又是几个意思?天,他在假装咳嗽?是在掩饰吗?那我怎么办?也要掩饰一下吗? 想着,许恩挡着嘴轻咳了两声。手还没拿开,嘴边递来了水壶,呃…… 良人:“喝点水。” “谢,谢谢。”好尴尬,许恩背过身去,把水放到嘴边。 我该怎么办?这不是心动的感觉,这是犯了错的心慌啊。 “咳,咳,那什么,别叫我小丫头,我十六了,不小了。” “哦?你有十六了?呵,看你瘦小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你才十三、四岁。” 许恩丧气嘟哝:“能怪我吗?从十二岁起就没有吃饱穿暖过,整日里病怏怏的,能长个一两岁的模样已实属不易了。” 许恩努嘴气鼓鼓又不甘心的样子,看得良人忍不住偷笑。 “你笑什么?”看不出我心情不好吗?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舍弟。” “你有弟弟?” “有,与你同岁,一个生性顽劣、无规无矩,与你有几分相似。一个沉稳持重、心思颇多,倒少了少年人的天真。” “我哪里顽劣了?”许恩瞪着他,“与我同岁,双胞胎吗? 第42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2 良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许恩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继续追问:“你的弟弟们现在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为什么要卖身挽月楼?对哦,你功夫那么好,是有什么目的吗?难不成,你不是离国人?” 许恩忽闪着眼睛,浑身都散发着好奇,还任由思绪飞舞,带着自己的表情从探究到深思,最后凝成一抹质疑。 认真思索的模样,惹得良人不禁失笑,“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要不,不回答了?” 这俏皮的口吻,与良人的属性着实不符。许恩神情一木,眯着眼睛审他,呵,这借口找的真充分。 “生气了?” “没有。” “那为何扭向一边不看我?” “哼,之前不是还一副清风明月吗?怎么如今佻薄了许多。” 良人也讶异于自己这一连串不合常理的表现,转念一想,又宽慰自己,那边战事未定,游乐几天也无妨,总归,她也不想回去。 于是,问:“一同游玩几天,可好?” 嗯?什么时候说到要一起游玩了? “见你心情烦闷,带你散散心。” “啊?哦,好,好啊。”我还没问呢。 营帐里,林穆将许恩的情况告诉了李良樾,李良樾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你出去。” 林穆:“是。” “哥,我知道你不信我,我是怀疑她,到现在还在怀疑。但我知道她在你心里的分量。所以,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不会动她的。”李良铖深怕李良樾误会,林穆一出去,就急于解释。 “你何时这般慌乱过?” 李良铖一怔,“那是因为我做错过,我从未在哥眼中看到过对一个人如此深的眷恋,我是真的怕,明知她嫁入护国公府是因为什么,可哥还是被她迷住了。哥信他,我不信。” “我不曾怪过你。”李良樾看着他,“我知你是什么性子,之前是因为过于担心我,才冲动了。你没有必要一直记着,乱了你思考。” “可是,哥……” “交战在即,军中事务繁多,让她的几个护卫去守着她就好。” 李良铖心绪躁乱,好一会儿才应道:“是。” 较之李良樾的隐忍,良人显得贴心又温柔。同他一起,人总能处在轻飘飘的愉悦之中。 几日相处下来,许恩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是那种能让你毫无压力释放本心的人,陪你快乐,陪你烦闷。明目张胆的作陪让她生了退却之心。 许恩定定地注视着不远处挽起裤脚抓鱼的良人,时不时望向自己轻笑,暖阳一样的人儿,和煦温雅,竟激不起一丝心脏异常的搏动。 双手交叠抚在胸口,轻一下重一下的按压,跳得依旧平稳。许恩失神,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尚不如刻意过一下脑子的许敬桓,还会骤停半秒。 撞上许恩明艳潋滟的眸光,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温柔情动。良人自嘲,即便对视,她也是透过自己在惦念别人,灿若星辰的眼映不出独属自己的那片光辉。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收回目光。 “在想什么?” “觉得你像一个小说中虚构的人物。” 良人于一旁坐下,摆弄着手中的鱼,“虚构人物?那是好还是坏?” “他名叫花满楼,一个没有缺点的人。”许恩想象着那些细腻的文字,一笔一划刻在骨子里的温柔,一个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形象在她脑中完美构出。“他完美到让人嫉妒,一席白衣,是凡尘最纯洁的魂灵,一柄折扇轻摇,话尽世间良善。身处黑暗,却别样温暖。” 良人心口紧缩,瞳孔轻颤,藏不住的心绪波澜。似若无意地说了句:“若是只对你暖呢?” 一息间,万籁俱寂,叶落有声。 许恩不敢说话,凌乱的目光游走在花草之外。 良人哑然失笑,自我安慰道:“我只当你是在夸我。” 言罢,不再看她。 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也知他看出了自己的窘迫。她仍然选择沉默,种种迹象早已表明,她是为李良樾而来。无奈苦笑,天命难违,这颗只为他而搏动的心脏。 她的不言落在他心中就是无声婉拒。亦是苦笑,也好,乱世见不得真情。 天虽转暖,边疆的夜还是微凉。 睡梦中的许恩紧紧了衣服,良人取下外衫,盖在他身上。 远处,一簇红光直插云霄。 战场上,两军对峙,李良樾双腿残废,坐镇大本营,依计划引敌军佯装主力的小股兵马进攻,虚张声势。待李耀烽率兵回营援救,其真正主力军便可轻而易举攻破钱欢驻守的两国边境线。 在敌军自以为胜利在望时,霍环声同钱欢里应外合,击打突袭,制造混乱。李良烁、李良铖从侧后方双向夹击,以围攻之势将敌军团团包围。 与此同时,安显率人在敌军大本营前佯攻挑衅,致使融国援军尚未抵达边境线就立即返回。范焱亭带人守在敌营与边境线间,痛击无防备撤军,制造二次混乱,分散敌军后方阵营注意力。 李良铖见敌方主力军溃败逃散之后,赶往敌军大本营外接应。 “二哥!”熟悉的身影从敌营中闪出。 “良铖,这是融国边防兵力部署图。”来人正是李良泓,“钱欢此次并无异常。” “知道了,二哥。” 李良泓捏了捏李良铖肩膀,笑笑,“我先走了。” 李良铖思虑片刻,叫住了他:“二哥!” 李良泓回头,“还有什么事?” 李良铖几欲开口,又缄口不言,眼神犹疑令李良泓顿感疑惑。 “出什么事了?” “没有。”李良铖抬眸看了一眼李良泓,又将目光落地,支吾其词:“二哥近来可好?” “战场上嘘寒问暖,可不是你的性格。”李良泓目光有神,似能将他看穿,“罔顾左右而言他更不是你的脾性,你这是怎么了?” “二哥,近日身边可有一女子?” “你认识?”李良泓明白,她有问题。如若不然,他不会问。 “她叫许念桐。” 第43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3 许昌德赐婚李良樾,护国公府筹备婚礼那段时间,正是李良泓带兵御敌误入沙漠深处的时候。李良泓只知李良樾将迎娶公主,并不知道公主名唤什么。 “能让你如此犹豫不决,看来她不简单。”李良泓反而言语轻松,“良铖,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明说吗?” “许念桐,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珺璟公主,”边说边看向李良泓,捕捉到他稍纵即逝的惊慌,“也就是哥的……”话说至此,那两个字他实在不敢说出。他怕,怕他二哥真的对许恩生了情意。 “我知道了。”李良泓几乎没有思考就回应。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自然,“我明白你的顾虑,放心。” “好,那我走了,二哥小心。” “嗯。” 李良泓回到原地时,许恩还没有醒。 这一路走回来,走得急,也走得乱,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 直到许恩的睡颜映入瞳孔,才恍然回神。 他静静地注视着睡梦中的许恩,这一觉在他留下的熏香中,睡得格外香甜。 “醒了。” 许恩揉揉惺忪的睡眼,随口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以前都是你看着我,等我醒来,换我等你一回。” 许恩一僵,他什么意思?我何时等过他?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暧昧? 这一次,李良泓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勾起的唇角蕴了满满的似水柔情。他摸了摸许恩的头,细碎的星河闪烁在他眸中,“饿了?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你……”一堆的话堵在喉咙,吞吐皆难,许恩只能干张嘴。 “先吃饭。”李良泓没有给她提问或是拒绝的机会。 这感染了粉红泡泡的空气,甜腻弥漫。让她觉得极为不适。 怎么可以这么宠?这么甜? 不行,不能同行了。心脏不沦陷,错觉也会让自己失守。 “在想什么?” 又是这种泡在蜜罐里的语调,许恩抬眸,一瞬间竟觉得有些难言。 李良泓撞上那双瞪着自己的明眸,水汪汪的写满矛盾,嘴唇抿得平平的,大约委屈更多。 有悖人伦却一往情深,李良泓觉得自己魔怔了。 “若是即日起,绑了你同我游山玩水,不再过问世事,你可愿?” 绑?为什么是绑?我是激发你什么额外属性了吗? 她眉头拧成了包子,嘴巴咬的死死的。 这是变相表白吗?他不会跟李良樾一样病态?拒绝他会不会被囚禁? 他抬手轻轻揉开她咬死的唇角,和声细语地说:“不愿便说,我没有真的要绑你。” 清凉的触感令许恩蓦然后撤,眼底的委屈换作惊吓。 李良泓也是一怔,虚在半空的手,几秒后才收回。 旖旎的氛围急转尴尬。 “良人。”静到空气翻出热浪,许恩缓缓开口。 “我在。” 许恩目不转睛盯着脚面,咬了咬嘴唇,说:“我成亲了。” 一句简单的解释,让李良泓悬着的心落入荒野,庆幸也心酸。 她不是奸细,没有目的,同样也没有别的期待。 许恩的头一下一下轻点,盯得脚尖随着摆动,“我有夫君,他很好,我很爱他。”虽然他带给我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李良泓释然一笑,“走。” “去哪儿?” 李良泓没有回答,脸上暖人的笑意诱着许恩随他而去。 许恩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脑中遐思不绝,暗暗决定,一会儿到了目的地就与他分道扬镳。 看脚不看路,黑着头只管走,结果,冒冒失失地撞到了李良泓的后背。 许恩揉着脑门抱怨:“怎么停了?” 没听见回应,发现他直愣愣的背对着自己。 许恩绕过他,才看见对面站了好些人,李良樾带着李良铖和成家四兄弟。 “将军!”许恩有些意外,脚下不由自主朝李良樾走去。 刚与李良泓擦身而过,手腕就被一把握住。 侧身低头,视线从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顺着胳膊一路向上,李良泓的目光依旧直视前方,手掌却在暗暗使劲。许恩不解,准备开口询问,就听见李良铖的声音。 “二哥。”带着担忧的轻颤。 二哥?许恩在他们之间看了几个来回,最后落回李良泓脸上,不可置信地说:“李良泓?” 李良泓松开手,喉咙滚动了几下,艰难吞咽。目光在地面游弋了好一会儿,摘下面具,明媚的笑容绽开,“哥。” 李良樾回之一笑,看向许恩,说:“念桐,回来,好吗?” 许恩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一众神色复杂的人,突然笑了,边笑边惶惶后退。 竟是这样! 她笑得无阻,尖利的音色穿透空气如剜刀一样将在场的人刮得赤身裸体。 李良泓第一时间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上手就要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滚。”还有什么看不明白,我是笨些,但不至于那么傻,“好玩吗?过瘾吗?” 许恩的质问让李良泓一慌,她误会了。 不想再听任何人狡辩,许恩走近李良铖,笑得气虚无力,“如你所愿了。二公子,好计谋。” 说完,看也不看李良樾一眼就逃开了,任由眼底的绝望被泪水冲出。 余光扫过的面目,熟悉到胆寒,敬畏至凄凉。罢了,疮痍满目的心到底坠了寒渊,万劫不复。 “不是的,大嫂,不是我。”李良铖也看出许恩误解了,见李良樾已然追了出去,急得大喊:“哥,我没有。” 风起阵阵凉意,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暖,有些冷。 “人,送到了。我先走了。” “二哥,”李良铖声音颤得厉害,“你也不信我吗?” 李良泓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克制着席卷全身的落空感,声音轻而缓:“良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吗?” 李良铖心虚,连他的背影都不敢直视,“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李良泓转身,口中酸涩漫溢,“怕她在我和大哥之间摇摆离间?” 李良泓一步一步走向李良铖,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李良铖的胆怯之上。 “二哥,对不起。我不想这样,我只是,只是,不知道。” “去,大哥身体没有恢复完全,你带人赶紧跟上。”李良泓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这个弟弟,心思沉得厉害,却受不得打击。 第44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4 上一次,李良樾没有责怪,这一次,李良泓也没有责备。可不知道为什么,李良铖的心脏彷佛静置在莫名的黑暗之中,时刻会停跳,时刻会被吞噬。 “二哥,你骂我,要不打我一顿也行。” 少年老成,志向高远昂昂千里之人,此刻慌乱的如同稚子认错,李良泓百感交集,过重的苛责终究没有说出。 “良铖,你怀疑,没有错,只是,欠商量。你被怀疑扰乱了头脑的时候,连最该信任的人也不敢信了。” 李良铖急于争辩,拽着李良泓的衣袖,生怕他不信自己。 “我没有不信哥和二哥,真的没有。” “可你在事情最容易解决的时候,选择了隐瞒,任其发展,误会致难以解释。”李良泓看他的眼神透着几分诘问,“所以,你后悔吗?” 后悔吗?李良铖被问住了,他做事一向谋划得当,从未出过差池。此次是因为牵扯了他最为在意的人,才会一次又一次质疑自己。那么,究竟后悔吗? “悔的,怎能不悔?”他失意喃喃,大哥二哥都对自己失望了,即便嘴上不说,可那落寞的神情早就将他鞭挞在怆痛的深渊。 李良铖自责懊悔间,李良泓离去。 另一头,李良樾追上许恩。 “念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自从许恩从承恩阁走失,李良樾在悔恨里反复折磨自己,情感瓦解到难以自控。然而,战场之上不容有失。他是一军主帅,身处多方势力虎视眈眈的权谋漩涡,身负重责,唯有强行将有关她的思绪封锁心底。 直到昨夜,接到李良泓的传信,所有的心墙壁垒轰塌得体无完肤。 什么隐忍克制,什么伪装欺瞒,什么阴谋诬害,都抵不过一个许恩的相依相伴。 自己是怎么伤害她的?又是怎么纵容李良铖去揣测她的? 他突然觉得呼吸好难。一吸,烙红的利刃穿肠入体,从口腔灼烧至心肺。一呼,浸毒藤鞭上的倒刺挂着脏腑血肉撕扯而出。置身岩溶,将生的泪水和汗渍随着剧痛在体内蒸煮发酵。 他拽着许恩不肯松手,一下一下重重的踢打落在身上,他也不松手。他明白,此刻松手,就真的失去她了。 “怎么?李大将军还没玩够?要不要把我丢进军营任人戏耍,来消您心里那点疑虑?” “我说信你,就一定会信你。” “那李良铖呢?”许恩的愤怒带着身体都在抖,“任由他这样设计我?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 李良樾无法辩驳,尽管昨夜李良铖才将事情坦白。 “念桐,对不起。” “将军,你的道歉,我受不起。” “我知道我的解释显得刻意,但是,相信我,你与良泓的相遇绝不是他设计的。” “所以呢?我就该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乖乖跟着你回去?继续充当许昌德的细作,让你们试探?利用?” “不是。”李良樾抓着她的手控制不住的收紧。 许恩冷眼扫过他泛白的手指,“怎么?又要将我囚禁起来?” 淡漠的语气,冰冷的面庞,是她,那个埋在他记忆错层里毫无生气的她。 “我……” “还是说,将军想要的是我这个人?一个方便你肆意玩弄掌控的皇家公主?” “你非要这样说话吗?”仿佛有什么要冲破头颅,压不住的胀痛使他头疼不已。 “那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她的声音早已嘶哑,不想再与他争辩。 “念桐,别走!”他一手摁着太阳穴,一手死死地抓着她。 “将军多虑了,没有一纸休书,我如何走得了?除非身死。我只有被将军抛弃的份。” “我不会,永远不会。”眼底猩红,浓厚的情感波动喷涌而出。李良樾把许恩箍进怀里,“你休想离开。” 许恩没有挣扎,磨牙吐出两个字:“放手。” “我不,凭什么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李良樾提起她的胳膊,将她抵在树上。 许恩冷眼相待,一丝讥笑挂在嘴角,“难不成将军还要发疯?” 冰冷控诉,李良樾心口一悸。 那日自己被欲望摧毁理智的画面顿现,身下是泣不成声人儿,不堪蹂躏而崩溃的支离破碎。 李良樾手下松了几分,心虚和冲动交替揉磨神经。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对不起……” 他把头埋进她肩颈,声音越来越低。 正在这时,远方狼烟迅起。 李良铖带着成家四兄弟正好赶到,“哥,你看!” 李良樾猛一回头,表情瞬间凝重。 再看回许恩时,一身凛然之气化开百转柔情,句句肺腑强压回肚中,低头刹那,一半凄楚,一半凛然。 艰难咬出二字:“等我。” 转身飞驰而去,对着虚空发令:“照顾好她。” 李良樾变了几变的表情,许恩不是看不到,只是绝望至极冰冻了所有感情。 “出来。” 何去:“小姐。” “说。” 何去:“我们是自小姐从挽月楼出来才跟上您的,之前并未疑心过良人的身份,才没有去调查。” “我不是要听这。”许恩冰冷的气息令何去有些发怵。 “何从来信,三皇子以边境五城为酬劳,欲借宛国之力助融国将边防军和护国军打散且不能致边境失守,方便其整顿重编。最好是将李家主力将领全员击杀。宛国似乎想要更多,便周旋在融国和三皇子的势力之间。” “暗线是谁?” “霍环声。”何去解释:“三皇子生母姜贵妃与霍环声早年相识。霍环声曾因公然顶撞皇帝被判了刑,姜贵妃私下为其说情才免去重刑。” “他知道吗?” “还没有来得及跟将军说。”何去想了想说:“我来见小姐之前,看到钱欢混出军营,朝融国驻军溜去。不过,将军也发现了,命林穆跟上了。” 许恩看着四起的狼烟,个人私事与家国大事她还是拎得清的。更知道李良樾是使命感、责任感极强的人,此刻抛下她是必然,她不怨。 眼泪不争气地肆虐,她怨的是自己。狼烟迷了眼,战火燎尽情,费尽心力讨不来一份信任。她不明白,李良樾为何能做到如此多变,对她容忍又逼迫。 她不与家国情怀争,她只求他护国佑民外的一颗真心。 第45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5 道不明的情感作祟,许恩脸上浮现丝丝苦笑,他不过是仗着她喜欢他有恃无恐。 何去:“小姐。” “何事?” “今日您生辰,不宜哭。”何去直来直往惯了,想安慰许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生辰啊,谢谢你啊!”也就你记得了。可笑的是,我的夫君,李良樾竟送了我这么荒诞的一份生辰礼。 垂落的手攥紧衣摆,下唇破开丝丝血痕。许恩抬眸,泪水彻底决堤。 何去还想说些什么,就见边防线上方红烟翻腾,如嗜血猛兽吞噬天际。 “小姐,你看。” 许恩下意识的命令:“带我过去。” 何去二话不说,携了许恩向浓烟处去。 边防线上,浓烟四溢,残骸断戟,遍地狼藉。流窜的士兵咒骂疾呼,许恩在横冲直撞的人群中举目四望。 “怎么会这样?” 看见何来自远处奔来,许恩焦急追问:“什么情况?” 何来:“钱欢叛逃,李耀烽将军欲将计就计,带了李良烁和数十名亲兵深入融国阵营被俘。消息很快传回,主帅被俘,军心散乱。宛国趁机发起进攻,兵分几路在外围挑衅,导致边防军兵力分散更甚。” “谁在坐镇?” “副将范焱亭。” “其他人呢?” “霍环声带人抵抗敌军,安显去营救李耀烽将军了。” 许恩闻言一怔,而后笑了。 呵,这人员分配,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如若这些人都按照之前猜测的有所投靠,那么,现在的局面就是,宛国的帮凶在抵御宛国,融国的奸细引兵融国,二皇子有意拉拢来搅乱边防军的人去救边防军主帅,奉皇帝之命欲接管边防军的人在坐镇大本营?这冥冥注定的安排真是明明白白的为了推进剧情而刻意分配的。 “李良樾、李良铖呢?” 何来:“未见。” 未见?那人呢? 许恩头疼,脑细胞不够用了,这情节走向太丝滑了,简直就是为了让每个角色都发挥应有的作用故意为之啊。 何来:“小姐,现在怎么办?” 何去:“此处太乱,已混入其他势力,小姐,安全起见,我们送您回临城。再来接应李将军。” 十几个人名、几条人物关系链在大脑里飞旋了几个来回,许恩气笑了,真过瘾。 放弃了,就这样,遂说:“既然到这儿了,就赌一把。” 何去、何来:呃,什么意思? 二人一脸茫然,许恩露出一抹奸诈,“赌李家军高层的忠心。” 何来:“小姐何意?” “我就不信,为国为民的李耀庭和李耀烽带出来的人那么轻易就背叛他们。除非真如我最初的臆测,李耀烽是背后大boss。” 虽然没听明白许恩后一句说的什么,但大概意思他们懂了。 何来虽对许恩的武断有所怀疑,但身为护卫,他不能去质疑的主子。故而斜眼朝何去看去,发现何去竟一脸淡定。 “公主这大胆的赌法还真是出人意料啊。”背后突然传来人声,“末将钱欢参见公主。” 他怎么在这儿? 转念一想,许恩觉得自己胜算很大。 “听闻钱将军酷爱赌博,不如来帮本宫推测一下,这局,本宫是否能赢?” “公主天潢贵胄,自有上苍庇佑,怎会输呢?” “话虽如此,可若是钱将军挟了本宫,去向你的国君邀功,那当如何?” “公主说笑了,我是融国人不假,可融国待我如弃子。”钱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反而李耀烽将军视我为亲生,在我伤病将死之际,将我救回还尽心培养。我便立誓此生效忠李耀烽将军,岂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这样说来,我赌对了,钱将军乃忠义之人。” “我与旁人不同,他们是忠国忠民,我是独忠李耀烽将军。说白了,将军若是想推翻昏君建立新政,我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呃,许恩语结,当着当朝公主的面说当今皇帝昏庸,还要推翻他,合适吗? 钱欢嬉笑:“怎么?公主要拿罪卑职?” “不敢,钱将军不是还要去助霍将军抵抗宛国进攻吗?” 闻言,钱欢敛起玩世不恭,审视起许恩,“看来公主并不如传言那般。” 许恩笑笑,“所以,耳听为虚嘛。” “末将先行告退。”走了几步,又回头,“少将军往驻地去了。” 何来:“小姐?” 许恩看着一片混乱,眉头紧皱,这局面,总觉得怪怪的。 论兵力,单挑的话,离国远胜融国和宛国。只要边境不离心,藩国不合纵,离国国门谁也打不开。 眼下,融国若是俘虏了李耀烽他们,应该早早就将几人作为人质来要挟了。可现在只有传言被俘,且钱欢还出行无阻。说明李耀烽等人只是被困,并没有被囚禁。 再说宛国,明知这边主帅被俘,军心涣散,兵力分散多处,为什么还只是在外围摆势?兵力不够?找融国帮忙啊,他们不也没事吗? 综上,边防线上的混乱是幌子。至于真正的目标,许恩想了半天,估计是离国皇帝的宠公主的夫婿、国防军主帅、那个瘫在大本营的“残废”李良樾,以及他手里的西要关兵力部署图和国防军军令。 “咳咳~~咳咳~~”烟越来越浓了,周围人声混杂,却没见哪里燃大火。这怕是干放烟,混淆视线,就是忒呛了。 何去:“小姐,我带您离开。” “何去,你说我对李良樾不管不顾,合适吗?”活了这么多年,许恩自认为是个能够很好调节自身心境的人,可也是在不牵扯命中注定之人的情况下,尤其这命中注定真的纯粹是命中注定。 一个时辰前,愤怒冲昏了头,委屈瞬间倾泻,所有情绪都在自己认定被戏弄那一刻爆发。 现在冷静下来,脑袋里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塞的满满当当。 许恩有些烦躁,不好的预感萦绕于心。 “走,去帮他。” “是。” 许恩咳得止不住,浓烟像有指引一般直往肺里钻。 何去担心,劝道:“小姐,让何来送你回临城,我去帮将军。” “咳咳~~不用,走出这片儿就没那么呛了。” 不知道李良樾那边怎么样了,虽然清楚以那人的杀伐决断配上李良铖的谨慎敏感,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但还是由不得担心,毕竟为达目的那人对自己都够狠,指不定诱敌深入时又干出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来。 只是没想到,刚进密林,激烈地打斗声就传出。 第46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6 “少将军,成败已定,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哦?是吗?”李良樾不屑一顾。 “少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被敌国虐杀,不如交出兵权。有公主在,您还能安享余生。”见李良樾不为所动,田禄继续诱劝:“兵权依旧归属离国皇室,少将军依旧能遵守李将军的遗愿保家卫国,细想下来,并未改变什么。” “田将军还真是好谋划。”李良铖阴阳怪气道:“只怕你说的并不作数。” 田将军?许恩于远处听得不大清晰,是谁啊? “田禄,临城前守将。”何去看出了许恩的疑惑,解释道。 “就是引李良泓入流沙的那个人?” “是,他是不久前出现的,重伤才愈。李耀烽将军相信他是被迫害的,故而留他继续任职。” “是真的相信,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那就不得而知了。”何去语气略沉,“小姐,李家几位将军心思皆深不可测。” “呵呵,看出来了。”一群武将玩人心,还一套一套的,难怪许昌德容不下他们。 许恩这边腹诽着,李良樾那边话不投机半句多,刀剑争鸣声再起。 许恩:“去帮忙。” “是。” 何去、何来飞身前往。 李良樾原本从容不迫的坐在轮椅上凭轼旁观,忽见两道身影闪现。看清来人,勃然大怒:“谁让你们来的?” 话刚落,许恩慢悠悠地从后方晃过来,边走边咳,李良樾的表情从愤怒到关切。 “你怎么来了?” 许恩没回应,不是不想,是嗓子实在痒的难受,咳得顾不上出声。 “你怎么了?” 他愈发紧张了,许恩不忍,爱搭不理地回道:“烟呛的。” “你去边防线了?” “昂。”她视线瞥向一旁,倏又转回,我心虚什么,去就去了呗。 看出许恩的小心思,李良樾知道她在担心自己。 “念桐,你我虽相处不久,但我知道你了解我,一些话我不说,你也懂。之前许多事,是我错了,给我个机会解释,好吗?至少让我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我对你从未有过恶意,我只是怕。”李良樾借着身前有成家四兄弟的抵挡,语速极快地说了一通话,说得许恩饱觑冷笑,“将军嘴皮子挺利索啊。” 成家兄弟手上不停,心下惊叹自家将军也能语速极快的讨好人,而且将军居然会怕。 一旁打斗的李良铖也诧异不已,边制敌边说:“大嫂,别怪我哥,是我做错了事情。” “怎么?这个工夫跟我算账,你们是欺负我心软吗?”许恩气恼,还真会挑时候啊。 田禄不曾见过许恩,隐约听见李良铖叫她大嫂,才恍然,忙于远处施礼,“末将参见公主。” 许恩挑眉,轻蔑一笑,不予理会。 田禄只当许恩不知他是许昌德的人,暗示说:“公主,陛下深知少将军忠君为国,身受重伤。如今边境战乱,为了您和少将军的安全,不如末将派人送您和少将军一同回京。” 许恩故作愁眉,不解道:“话虽如此,不过,田将军就是这样护送本宫吗?” 田禄神色一变,不是说珺璟公主懦弱好拿捏吗?她不是陛下安插在护国公府的吗?怎么感觉不太像啊。 “田将军,怎么不说话了?是本宫没有表达清楚吗?”许恩双瞳剪水,盈盈无辜,惹得李良樾把人拽向自己。 “别闹。”许恩推开他,娇嗔:“坐轮椅都不老实。” 田禄本来对许恩的表现感到奇怪,再看两人的互动,还不明白自己岂不是个傻子。也就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立刻发令:“将人拿下。” 后退一步,又补充道:“除了公主,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是?许恩苦笑,心酸摇头。自己在许昌德那儿真是没什么地位,连远在临城的田禄都晓得,呵,这公主当的。 “失望了?这么委屈?”李良樾起身,杀气四射,“有我,你不用委屈。” 田禄震惊,“你,你的,的腿?” “你疯啦?”许恩欲将李良樾按回去,却被李良樾反抱起,放到轮椅上,“坐好,等着。” “你?” 李良樾按着她的手,眼神坚定,“以前顾虑太多,让你误会了。从今日起,证明给你看。” 她有些恍惚,怔怔地注视着他,眸若冷电,枪贯长虹,莲步生风,似蛟龙掠影一般游刃于对手之间。 莫名的心悸来得猝不及防。 历经三世,许恩不是第一次遇见厮杀场面。想当初,自己不也当过一回杀神。然而,此刻的心慌意乱不是她能左右的。 一道明光在脑海炸开,熟悉的抽痛让意识陷入错乱。不尽的影像于虚空浮现,似曾相识的他,素昧平生的他,阴鸷决绝,缱绻缠绵,最后凝成一人。 心跳异常,呼吸杂乱,丢失的记忆中争执声炸耳。 她想稳住心绪,看清眼前。 对敌的李良樾令人胆寒,凌厉的气势仿佛要将这空间撕裂,不对,刺穿耳膜的割裂声,分明有什么已然撕开,许恩骤然惊起,“那是?” 一支利箭在无人觉察间破空而来,许恩倒在了李良樾身后。 “念桐!” “大嫂!” “小姐!” 倒在李良樾怀里,许恩意识迷糊地盯着他后上方的虚空,喃喃:“我分明,分明看见……” 额蹙心痛,她抓上他胸口的衣服,却在未发出声音时,眼神失了焦。 李良樾当机立断,腾跃而起,留下一句冰冷的:“全杀不留!” “是。” 挽月楼后院。 “李良樾,你到底行不行?”花娘怒不可遏,“怎么我每次见她,都是从你那儿受了伤来?” “以后不会了。” “以后?哼!”花娘双臂抱胸,“那你是不是能给我解释下,上次在承恩阁发生了什么?” “我需要和你解释?” “你!”花娘正欲上前动手,被哲明允从后抱住,“淡定,人家俩夫妻的事情,少管。” 花娘甩开哲明允,讽刺道:“那你别把人送我这儿啊,自己守着啊。” 李良樾不想与她争辩,静静等着何往救治。 院里寂静的剑拔弩张。 哲明允凤眸点笑地看着花娘,宠溺又无奈;花娘一双美目盼兮,怒视着李良樾,气愤又烦闷;李良樾面无表情的盯着许恩房门。 第47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7 何往自门内出来,就看到三张表情差异极大的脸,嬉笑、嗔怒、凝重,凝滞的氛围堵得她不敢言语。 李良樾:“她怎么样?” 何往一犹豫,说:“没有伤到器脏,休养一阵就好。” “照顾好她。”李良樾自然知道她话没说完,但以目前的状况,他不能细问。余光掠过那个还在瞪着自己的女人,他反而放心了。 “是。” “李良樾,站住,她还没醒,你要去哪儿?” 哲明允单臂搂住准备冲出拦下李良樾的花娘,“好啦,他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哟,你倒是通情达理啊。” 哲明允给花娘按揉着肩膀,把人往屋里推,“走,去看看你的笨丫头。” “哥?”李良铖意外李良樾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大嫂怎么样了?” “大嫂?大嫂怎么了?”李良烁起身问道。 “没事,在挽月楼,很安全。”李良樾坐定,“什么情况?” “宛国已经退兵,融国损伤严重,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至于人嘛,父亲说,人各有志,为自己谋前途并没有错。况且民族大义面前,守家卫国仍是他们心底坚不可摧的信念。所以,”他嘿嘿一笑,“论功行赏了。” “按叔父的意思来。” 李良铖:“密林里的人悉数斩杀,田禄及其副将收押,等待大哥发落。” “直接处理掉。” “是。” 李良樾看了看手中的密信,问:“良泓呢?” “二哥先行回京了。” “知道了,你们出去。” 李良铖转身往出走,见李良烁抬了几次脚都未动,“三哥?” 李良樾抬眼:“还有事?” 李良烁顿了几秒,说:“大哥,你真的决定好了?” 李良樾看着他,没有说话。倒是李良铖先开口了:“三哥,李家军可以覆于保国安民的战场,可以没于开疆扩土的征途,但绝不能毁于昏庸贪婪的政权。” 道理他都懂,李良烁压低声音:“可是大嫂……” 李良铖沉默,这也是他一直忧心的。 李良樾将手中的信笺折叠,置于烛火之上,微弱幽光照不穿他深邃的瞳仁。 “小姐,感觉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许恩悠悠转醒,穗青一脸担忧。 “水。” 穗青心疼的给许恩喂着水,自家小姐真的是命苦,这些年过得如履薄冰,罪受了一遭又一遭,本就孱弱的身体更甚雪上加霜。 “小姐,你躺着,我去给你熬些粥来。” 穗青刚出去,何往进来了。 “小姐!” “说。”她知道,除了穗青,他们几个人没有事情的话不会唤自己。 作为杀手,何往早已被驯化得面冷心冷,即便有感情也不能表露。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宠公主,嫁给了受人敬仰的护国战神,本该是人人艳羡的绚丽人生,却过得这般艰辛。 “不说就出去。” 许恩态度一冷,吓得何往低下了头,“小姐恕罪!” 她靠近窗边,低声说:“小姐,您体内有毒。” 毒?她能这样说,必然不是中箭致毒。 “多久了?” “一年多。”何往如实回答。 那便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 许恩记得许念桐出嫁时,皇后特意命人送来的酒菜,说是恭贺公主嫁得如意郎君的。 “一开始就被牵制了啊。”许恩望着天花板喃喃。 “小姐?” “知道了。” 许恩不问怎么中毒,不问如何解毒,何往心里没底,试探性说道:“是一种需要诱发的潜伏性毒药,小姐肺里有大量烟尘,应该是致您毒法的原因。” “若是一直潜伏,我能活多久?” “至多三年。” 许昌德给的时间还挺充裕。 “现在呢?” “一个月。”何往神色带了些怜悯。 啧啧,被一个死侍同情了,看来自己这人生确实悲惨。 “知道了,出去。别告诉任何人。” “是。”何往走了两步,停下缓了一瞬,说:“我会尽最大努力治好小姐的。” “谢谢。” 何往眼神一暗,不明的情绪在眼底闪动,她的“谢谢”不带一丝温度,刚过了十七岁生日而已,对生死为何这般从容。 一个月啊,许恩坐起,靠在床头,这一世连三十五岁也没有了吗?还是说,看得真切,要被未知的力量清理了吗? 那支箭,来的诡异。 那射箭之力,出自虚空。 那发剑之人,看不清的面容散发着浓浓的熟悉。 “笨丫头,醒了?”愣神中,花娘推门进来。 许恩敛起悲伤,换了一副笑颜。 花娘是什么人,久经风尘,看得最真切的就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行啦,在我这儿,就别伪装了。” “没有啦,睡了一大觉,挺舒服的。”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好。”许恩撒娇般笑笑。 穗青做了一桌子清淡的饭菜,怕她胃口不好,还专门做得极具卖相。 “要回京城吗?”花娘问。 “他说的?” “如果不想再牵扯到这堆糟心事里,我可以帮你。”花娘面上是少有的郑重,“皇城,不适合你。” 许恩本想回绝,可一句“皇城,不适合你”令她动容。 入目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她不急不缓的一筷子一筷子叨入口中,细嚼慢咽,呵,竟食不知味,滑入食道还有几分干疼。 “笨丫头,活了十多年,都任人摆布。既然眼前人并不是心底渴望的那个,何不放手?大胆去追求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许恩重复着这句话,低头苦笑:“我可以吗?” 我不可以,最初的自己对生活就没有什么期待,更何况是经历了两世轮回的现在。 从随遇而安,到完全认命,我的选择就是顺应天意走完这命定的人生。不拒绝、不突破,仅有的努力是活下去。 许恩的萎靡令花娘恨铁不成钢,逼问:“你就甘心当棋子?不想破局吗?” “破局?一个月够吗?”轻言细语,似在自问,却是毫无底气的心知肚明。 花娘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花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不等花娘回答,许恩继续说:“我其实是个没有什么目标的人,一直以来随波逐流而已。若说有什么特别想的事情,就是想替我娘讨个说法。” 第48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8 许恩没有隐瞒,她能这样说,是知道花娘对她的种种早已了若指掌。 她说的是实话,她是真想替许念桐的母妃洗刷冤屈。后宫险恶不亚于前朝暗斗。皇帝自皇四子后,再有所出已是淑妃去世之后。由此可见,淑妃独占恩宠十二年引来了多少嫉妒怨恨,她的死是必然,是一群女人争一份荣宠的必然。 当然,她的死也就不是意外。 “所以,我得回去。”淡淡地语气说出了坚决。 她没注意到对面而坐到花娘在听到她漫不经心的认真时,电光石火间闪现的震惊致使眸中水雾氤氲。 花娘侧头,闭目,待心底波涛归于平静,才说话,声音依旧含着一丝不稳:“过几日,成江会来接你。” “好,咳咳~~” “怎么还在咳?” “咳~~无妨,那天被烟呛久了,咳咳~~过几日就好了。” “行,那你再休息休息。” “嗯。” 出了房门,哲明允倚在廊下,形输色授。 花娘朝他走去,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哲明允轻摇折扇,“感动了?” “你说,我该放她回去吗?” 哲明允抚了抚她的脸,将人揽入怀中,温声娓娓动听:“人各有命,随她去。” “可是……” “你若想,我陪你回去便是。” 几日后,许恩除了还有些咳嗽,再无其他症状。 成讲本来想等许恩彻底康复之后再启程,许恩反而不想拖着。 挽月楼前,许恩抱着花娘不撒手,花娘嫌弃的把人扒拉开。 “多大人了,还撒娇?” 花娘对自己的好很纯粹,是许恩接收许念桐这具身份后,除了穗青等人之外,唯一一个对自己好到不求任何回报的人。 许恩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再次搂脖子抱住。 “说不出道别的话就别说,瞧把你难受的。” “今日一别,怕是很难再见了。” 花娘目色一暗,意有所指地看着远方,自顾自地说:“会再见的。”很快,就会。 抵达西要关关口,许恩打发成江回去。 成江:“将军特令我一定将夫人护送回京,交至老夫人手中。” “是怕我跑了?来监视我?” “不敢。” 许恩淡然一笑,还有他不敢的吗?怕是回京后,是另一场血雨腥风。 “他呢?” “将军,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便会追上我们。” 不似来时那般赶,路上走得很稳,加之许恩的身子骨实在看着弱不禁风,成江挑的都是风景舒适的线路走,更像是在郊游。 许恩的咳疾好得慢,一路上穗青和何往一刻不敢松懈的顾着她。 阳光姣好时,许恩会停下寻摸一处晒晒太阳。 暖意铺满全身,和风拂面,偶尔路过鸟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惬意的如同上一世最后那几年,许恩几乎有种错觉,自己快到时间了。 “成江。” “夫人。” “在你眼里,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成江:“英雄,应受世人称颂的英雄。九岁上战场,十二岁领兵御敌,十五岁边疆封神。” “你跟他多久了?” “我们兄弟七岁左右就跟在了将军身边。将军九岁那年,跟随老将军征战归来,途径成家村。成家村战后残破,又赶上疫情,整个村子里尸横遍野,几乎没有完人。老将军携夫人带兵将周围染病村落全部隔离,命军医救治,虽说结果不尽人意,却也救下不少人。” “我们兄弟四个同族并无直接血缘,父母不是死于战乱就是亡于疫病。少将军收了我们四人,让我们陪同他一起习武学文。为我们取名江河湖海就是想让我们不拘泥于一方水土昂扬于天地。” “后来,三公子、四公子也先后入边境,将军担心他们年幼身边无可用之人,便让我与成海跟了四公子,成河和成湖跟了三公子。” “那林穆和孙落蒙呢?” “林穆比将军年长些,跟在将军身边更久。至于孙落蒙,一直经营着承恩阁,我跟他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总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那双眼睛多看一会儿就觉得瘆人。” “你倒是老实,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成江正色道:“临行前将军叮嘱,夫人所问,知无不言。” 许恩嗤笑,这是要跟自己交老底了吗? 她不再多问,反是调笑道:“这李家四位少将军我也算是都见过了,只是除了李良烁一身英武容姿,颇具久经沙场的将才之风外,其余三人怎的都不像带兵打仗之人。” 成江皱眉,“怎会不像?” 许恩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李良樾阴沉多疑,薄情冷意,生的面如冠玉,像个谋臣;李良泓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一言一行无不透着吟游诗人的清雅淡然;而李良铖更是白的病态,眉眼中透着不尽算计,满脸都写着你已在我掌控之中。一个个肤若凝脂的,怎么看都不像驰骋疆场饱经战乱的武将。唯有李良烁揣着少年将军的洒脱和英姿,有着风沙磨砺后的蜕变。” 成江郁结,“呃,有,有吗?”转而一想,好像是,是这么一回事儿。 “也就初见时的惊鸿一瞥,会让你觉得他们是良善之人,温而无害。” 好,成江不语,成江默认了,这一通分析下来,他也这么觉得。 午后的天极为多变,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成江:“夫人,起风了。” 许恩拢了拢外搭,“回。” 客栈里,何往熬好了药,依着许恩的体质又备了一桌药膳。 “小姐,这些药能减轻你体内毒素。” 许恩看了看美味的食物,口中却涩得只有苦味。 “好。” 良久,何往又说:“小姐,会有办法的。” “嗯。”依旧是淡淡地一声。 走了约莫快十天,因为许恩突发不适,晕的厉害,只得停在了半路,在郊外搭起了帐篷。 成江堵住从帐篷里出来的何往,问:“夫人的病很严重吗?这么十多天不见好?” 何往:“小姐畏寒,身子娇弱,本就受不住边疆气候。加之反复受伤,又被毒烟窜进肺里,此刻还在赶路,自然好得慢些。” 成江不再问,但何往的话他不信。 几步外,立在树下的何去一直面向这个方向,只是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49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49 穗青见何往进进出出的忙着,想问又怕打扰她,只得泪眼婆娑地伺候在许恩身侧。 “瞧你这样子,好像我快不行了似的。” “小姐惯会胡说,就不忌讳吗?”穗青气急,态度有些冲。 许恩没有责怪她,反而安慰她说:“有你们在身边陪着,我舍不得早死。” “呸呸呸,”穗青忙呸了几口,双手合十,念叨起来:“菩萨莫怪,菩萨莫怪,保佑我家小姐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嗯,长命百岁,一生顺遂!”许恩顺应着。 睡到后半夜,许恩惊醒,一身冷汗,思绪还处在麻木之中。 她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有那渗入脊髓的寒意冻得五脏六腑都自内而外的发颤在诉说着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异常惊悚的噩梦。 醒来便睡不着了,看着守了自己多天的穗青和何往眼下乌青的累倒在自己身旁。许恩过意不去,自己不争气,连累身边人也过得辛苦。 若是哪日死了,这些人要怎么办?鼻头发酸,不由抽泣了两声。托付给花娘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就怕,就怕死侍不易主。 许恩轻手轻脚的绕过二人,向外挪去。 月明星稀,挺适合幽会漫步的。 她走了没几步,何往就跟了出来。 何去:“你休息,我在。” 何往一点头,回了帐篷。 许恩没有走很远,不想躺着,就绕着附近来回走。 她知道何去和成江都在不远不近的跟着。 兴许自己真的是个累赘,总是惹得别人忧心。 愈静愈乱,越冷越清醒。 他的爱来得突然,如他所说,初见便心动,却不是一见钟情,更像是久别重逢。那份爱带了理智、荒诞,强烈却克制。 他的偏执来的莫名,他说是一场梦搅扰了他的理智。摧心剖肝的曾经,无欲无望的未来,一个个没有结果的结局如晴天霹雳捣毁了他的神经脏腑。那份爱多了偏执、桎梏,迅猛又冲动。 至于我自己,再一次完成了自我攻略。如上天之愿,接受这份感情,理解这份感情,被这份感情伤害。 猖獗的笑从四面八方涌来,送来风中的嘲讽:原来,你都懂啊! 走累了,许恩就近找了块较为平整的石头坐下。 靠着何往的药吊着,许恩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离三十五岁才过了一半。 点点星辉,照不亮夜的幽深,那渗不透的漆黑之后似乎有一双能望穿轮回的慧眼,俯瞰她百态人生。 极目夜空,她目光如炬,“是因为我窥见了你的存在吗?” 或许回去,许昌德觉得我还有用,许我多活几年。 晚风醉人,多思令脑袋逐渐晕沉,乏得厉害,她索性侧躺在了平石上。 有些凉,她紧了紧披风,暖了些。 成江想着要不要把夫人抱回去,毕竟夜里睡石头上,病再加重就麻烦了。 刚迈出一步,侧头看了一眼平行在自己不远处的何去,无声询问:你去还是我去? 无奈何去根本不看他。 何去察觉到了成江的目光,顿了几秒,走向许恩。 临近时,何去一个闪身,浑身警惕的防御。 一道身影从后方闪出,拦在了何去和许恩之间。 许恩睡到第二日下午都不见醒。 “去把何往叫来。” 成江:“是。” 何往给许恩施了针后,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出来。 “将军。”却依旧不敢直视李良樾那双像是能划开皮肤看到骨骼的眼眸。 “说。” 何往把之前对成江的说法重复了一遍,久久不见李良樾回应,躬身抱拳,“将军,我先去给小姐煎药了。” 何往离开,成江闪身,恭敬道:“将军,要不要我……” “何往是死侍,除非她的命令,否则不会开口。” 许恩醒来在行进平稳的马车里,她正躺在李良樾怀里。 “将军?” 李良樾将人扶起,撑靠在自己胸口。动作温柔得像托着一片雪花,易消易散。 许恩推开肩上的手,直起身子,依着车厢。 马车里只有两人,本是夫妻亲昵,该有的是旖旎的香甜才是。可实际上却充斥着紧绷的气息,似有一触即发的火药滋生。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她没有回避,苦情贻笑。 她的笑……他目光下沉,“不原谅我吗?” “我有什么资格?” 失了温度的眸光,存了一丝期许,稍纵即逝。 李良樾忍不住低下了头,他以为他还有时间,他强迫自己忽略一切的有迹可循,欺骗自己都还来得及。直到怀里拥上病弱不堪的人儿,心如刀割的无可奈何汹涌而来。 终究是不会是一场梦。 许恩的笑容凝固在嘴边,李良樾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水在她的无措后泛滥成灾。 狠心的话语卡在喉咙,只剩张开的嘴在无声劝慰。 他,哭了? 一滴滴泪水如沙漠久旱后的绵绵细雨砸在她心间,滋润干涸贫瘠也留下万点斑痕。 是福也是祸。 她刚抬起的手被他一把握住,他低哑的嗓音响起:“早些回京,好吗?” “好!” 许恩昏昏沉沉睡得多,醒的少,不知第几天,他们回到了京城。 穗青扶着许恩,跟随被成江推着的李良樾进了护国公府。 胡漾雪和蓝沫卿早已在门内等待。 “母亲。” “姨娘” 许恩倚着穗青的气力,随着李良樾施礼。 “怎么会闹成这样?好好的人,去一趟边疆,一个个都……” “姐姐,孩子们已经回来了,就不要说其他了,后面在家好好将养就好。” “对,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都进屋,站这儿做什么。” 进了房门,胡漾雪和蓝沫卿刚坐定,李良樾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两人面前,重重的跪在地上。 “孩儿不孝,让母亲们担心了。” 胡漾雪忙起身要扶,“这是干什么,回来就好。” 李良樾膝行至胡漾雪身前,搀胡漾雪坐下。 “孩儿不孝,怕是要连累母亲了。” 胡漾雪听出了李良樾话中有话,与蓝沫卿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退无可退的决绝。 许恩随着李良樾的步伐正准备跪下,蓝沫卿快一步将她扶住,“你身体不好,别学那臭小子动不动就跪。”说着,又看向穗青,“扶少夫人先回去休息。” 许恩很明事理地倾身:“念桐告退!” 胡漾雪:“去,叫府医再给你瞧瞧。” 第50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0 许恩离开,房门再次紧闭。 胡漾雪沉默良久,问道:“决定好了?” 李良樾依旧跪着,“我不能用父亲的毕生心血去赌一个早已抛弃仁心的人是否还残存着人性。那是数十万李家军的荣耀和性命。” “不过才二十多年的太平,不知又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这不是将军想要看到的。 “姐姐,你是否怀疑过将军的死因?” 静得敲心碎骨。 怀疑过,但胡漾雪明白他的将军戎马一生求得只是一个太平盛世。 蓝沫卿眼里蕴了泪珠,“姐姐,我知道将军的一心所求。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所愿唯有夫君孩儿的陪伴。将军身死,孩儿蒙屈,我不想我的夫君被他守护的江山辜负。” 字字珠玑,道尽血肉。固守本心经不起恶人相磨,再顽强的意志也受不住反复摧残。 胡漾雪清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将军的死只是许昌德下权的开始。 “我懂了。”胡漾雪看向李良樾,“樾儿,你可想好?那个位置,最是锉磨人心。况且,你还有念桐,你真的要……”后面的话,她问不出口。 “离国需要的是明君,体谅离国众生的明君。李家永远遵循父亲的遗志,守护国土不被侵犯。”至于她,她比我更懂我。 “念桐是否知道?” “尚未与她说过。” 胡漾雪叹息:“若是选了这条路,你就再也无法回头。” “孩儿知道。” “那么,你与她?” “母亲不必担心,我与念桐是夫妻,一切自会商议。” “好,既如此,便依你计划行事。我不会干预你们的想法,亦不会拖累你们。” “谢母亲,谢姨娘。”李良樾深深叩首。 “去,去看看念桐。” 另一边,许恩刚踏入院门,就听见疾风打斗。 不明所以,许恩加快了步伐。 “小姐,慢些!” 熟悉的场景再现。 何从与何来打得不可开交,何去在一旁静静观摩。 穗青和何往扶着许恩刚踏进院门,何往就要上前,被许恩轻轻拉住。 “你们,在干嘛?”穗青看着满院子乱飞的二人,莫名其妙。 听见声音,何从一愣,转而嬉笑:“小姐回来了。穗青丫头,好久不见,想哥哥没?”说完,躲开何来,一个翻腾,停在穗青身前。 何来闻言,也停了动作,看着嬉皮笑脸的何从,皱眉,“何从?” “你认识我?”何从围着何来转了一圈,“你是哪个?” 穗青懵了半晌,开口道:“这是何来、这是何往,小姐在临城收的随从。” “什么?”何从一脸委屈地看着许恩:“小姐,你嫌弃我们了?” 呃!许恩头疼,站得累了,懒得搭理他,让穗青扶了自己回屋。 何从不依不饶的又拦下何去,质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何去:“你没问。” “哈?”何从被这个回答一噎,见人走远了。就喊:“这我怎么问?我又不会预见?你不说,我倒是能想到啊?” 又回神扯住何来,“你身手不错,咱们再比划比划呗?” 何来也没理他,飞身隐去身形。 继续转身拦人,“诶?女生,你功夫也不错?女孩子不要打打杀杀的,你是临城人吗?” “话多。”何往白了他一眼,边说边往后厨去,路途乏累,她还惦记着许恩的身体。 “呃,一个木头不够,小姐是打算招一群何去吗?” 何从正吐槽着,李良樾回来了。 他犹豫了两秒,生硬地恭敬道:“将军!” 李良樾只有起初受伤隐匿荒村的时候见过何从,当时何从看自己的眼神就很奇怪,此刻依旧。 “你认识我?” “将军忘了,我们在荒村见过。”何从忽略李良樾眼中的冷意,语气轻蔑,“将军身负重伤,还不忘照顾随行的赵姑娘。” “所以,”李良樾语调变得危险,“那时你就认出我了?” 何去替许恩不平,说话也不客气,“要不怎么能替我家小姐更深入的了解将军?” 李良樾心跳空了一瞬,也就是说,那时起,她便知道他是谁。那她为什么……突然,李良樾后脊冒出冷汗,一阵后怕。 她,在试探他,在了解他。 而他,表现给她的是他的多疑,是他对她的不信任,甚至有他故意制造的误会和背叛。 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怕他误解,她宁可被伤害也不愿在许昌德制造的事端里挑明身份引他为难。 所以,从一开始都是她在迁就他,在他的疏远中保持合适的距离,在他的疑虑中委屈着自己去靠近他。 而他做了什么,将自己不明了的心动归咎于她刻意引诱,将自己的不负责任开脱为她的不良企图。 哪怕是后来,说好彼此信任,依旧在纵容李良铖一而再的试探她。 更甚至将她的一片真心禁锢在荆棘之中,践踏欺凌。 她无所求无保留的付出,他却可笑至极的以为自己在保护她。 何从不是何来何往那种不主动惹事的死侍,也不是何去那种闷声做事的人。他受恩淑妃,终身守护许念桐。既然李良樾对许念桐并不如期待中那般好,他也没必要对他客气。 他不能容忍他家小姐受委屈,不怕激怒李良樾。 若是知道了许恩后来的经历,估计让他宰了李良樾,他都不会犹豫。 “怎么?将军这会儿露出的懊悔算是什么?”何从不是没看到方才许恩进门时的虚弱,他不知许恩中毒,只当是路途奔波,“我家小姐本就身体差,为了将军受了多少累?还得为你那颗遍地开花的心受委屈。” 何从直白赤裸的话让李良樾本就煎熬的灵魂又过了一遍油锅。 他想驳回,可何从真真切切的话一刀一刀拉开了他故作震惊的外壳。 可他不愿承认,尤其现在,身上背负了……他将满腹心虚懊悔伪装成怒意铠甲,藏起内心。 “何从,你僭越了。” 悲戚放大成寒气,铺散开来。 何从一滞,故作镇定,“我不是将军的兵。” “何从!” 见李良樾动怒,许恩从屋里出来。 何从忙回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姐。” 许恩经过何从,挥手示意他退下。而后,走向李良樾,“将军是要拿我的人出气吗?” 第51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1 许恩出声的瞬间,李良樾戾气全消。 “我没有。”他的音色急转而下。 不是第一次了,眼前的人面对自己时的患得患失……他究竟在怕什么? 许恩心情复杂的看着李良樾,他的梦,是经历了我所感知的一切吗?亦或者更多。 “路途劳累,将军早些休息。” 太累了,我不想猜了,也没有时间让我继续猜了。你若是说,我便听着,不说,便等着。 但愿我等得到。 “等一下,念桐。” “将军还有事?” “我答应过你,要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本是当初情至深处的承诺,此刻说出却显得单薄无力,虚无缥缈的似乎只是为了遵守约定罢了。 许恩抿唇轻笑,点头应道:“好啊。” 轻快地语调让李良樾有片刻的失神。 夜里,洗漱过后,许恩在窗前放空,敲门声响起。 李良樾静立在门口,凝视着她。 “这么晚了,将军有事吗?” “我……” 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畏畏缩缩,战场上勇谋果敢的李良樾对待感情怎滴这般战战兢兢? 许恩只怕自己活着的时候是等不到他的坦诚相待、推心置腹了。呵,看来这层身份是他心底抹不去的芥蒂。 “夜深了,你还没睡吗?” 李良樾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许恩皱眉。是要睡了,这不是被你吵醒了吗?知道夜深了,还不去睡?跑来这儿……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侧身让开。 “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是你的房间。” 嫁进来,这间屋子便是她的婚房,她一直住在这儿,倒是忘了这是他的房间。 见李良樾已经走了进来,许恩抓起外衣,“将军,早些休息。” 李良樾赶忙拽住往外走的许恩,“你去哪儿?” 去哪儿?许恩讪笑,也对,我能去哪儿。 李良樾怕她真的会走,立刻说道:“你睡,我去良铖那儿将就一晚,明日我命人收拾了房间出来。” 憋闷感顿时涌入心口,好似一团棉花糊在那里,使不上力。 压抑的呼吸,无法维持大脑运作,不能保障心脏正常跳跃。 许恩厌倦了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模式,这种窝火的相敬如宾还不如真刀真枪的互殴一回。 “李良樾!”不就是夫妻吗?有什么不能说开?睡一起又如何? 突然增大的嗓门多少喊了些愤懑。 李良樾被呵得停了脚步,怔忡不敢作为。犹如等待宣判的犯人木讷地目光紧随许恩的动作。 知道自己失态,许恩挂起手中的衣物,深吸一口气,“将军,就在这儿歇下。” “那,你呢?”是询问,也是渴求。 “你我夫妻,没有分房的道理。” 说完,许恩自主上前为他宽衣。 看着被自己笼在自己身形下的小女人,李良樾抬起双臂想拥抱她,又生生忍住。只是手还没有垂下,就被身前的人儿搂腰抱住。 他的小心翼翼让许恩烦躁,生活本来就苦,能不委屈就别委屈自己了。 “念桐?”他的声音颤动。 许恩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强有力的心跳无规律的加速,直到头顶传来粗重的呼吸。 “说彼此要坦诚的是你,说要彼此信任的是你。”许恩仰头,下巴抵在他胸前,“可不坦诚、不信任的人也是你,将军,你太霸道了。” 李良樾苦笑,“对你,我哪里敢霸道?” “若不是你的霸道,我怎会与李良泓相识?” 许恩直白,李良樾双臂垂得更低。 许恩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眉头轻挑,“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有……” “不对,我依旧会与李良泓相识。”感觉到身前人轻微的颤栗,许恩双臂搂得更紧,两只手甚至在他背后紧紧拉着。 “但是,绝不会是以那种尴尬的方式相遇。而是在某一天,被将军引着介绍说‘这是我二弟李良泓’。” 闻言,李良樾蓦地低下头,不可思议的眸中满是惊喜。 目光纠缠,呼吸交错,近在咫尺的两颗心近乎同频。 “念桐……” “我信你不知我与他相识。我信李良铖只是猜测我与李良泓同行,而不是放任我们在一起。我也信李良泓对我生了别样情愫,可他更多的表现是在试探我。所以,将军,你可信我?”许恩拉开两人的距离,伸手在李良樾的心脏位置点了点,又点在自己的心脏处,“所以,将军,你信我这里只有你吗?” 堵了多日的郁结,瞬间冲开。 他不再纠结,不再忐忑,长臂一伸,将人重新拥进怀里。 “咳咳~~” 发现自己由于激动用力过猛,赶紧松开手,“对,对不起。” “咳~~,我没事。”许恩拉起他背后的手,“能不能不要这样患得患失?我的将军?” “你?说什么?” 许恩坚定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蹦出:“我,的,将,军,我,的,夫,君。” 一字一顿,踏着他的心跳,节奏欢悦。轻飘飘的柔意诱着压制的欲火妖娆弄姿。 “念桐!”齿缝里流出的音节裹着欲念,明显沙哑。 瑟瑟气音换来她张扬明艳地笑,“将军是觉得我的名字好念吗?这一会儿工夫,唤了好多次了。” 蕴藏繁星璀璨的眸,洋溢希冀娇媚的笑,红润清透挠心的唇,每一处都勾着他坠落沉沦。 “唔~~” 猝不及防,她随他堕进红尘。 游风戏语裹着蜜意,抽芽新枝藏了春酿,吻在情浓情乱时。 意外的脸红心跳中,还没一会儿,许恩就软了身子,往下跌。 李良樾将人捞起,抱到床上,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着急了。” 许恩抢了几口空气,肺里得以回旋,才缓缓道:“将军的道歉是在拐着弯暗示我身体差吗?” 呃,我没有。李良樾不知道怎么解释。 “呵,战场上那个趾高气昂的护国军主帅呢?”许恩戏谑道:“是被我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收服了?” 李良樾压着许恩的头,与自己鼻尖相触。 “于你面前,我从来没有自信。” 许恩歪头,轻点即分,“那我给你自信。” 回京第二天,宫里就来人宣李良樾和许恩进宫。 第52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2 许昌德此时召见是何意,两人心照不宣。 李良樾神情恭谨,眼神幽暗。田禄死,范焱亭卸权,已把李家和皇室的矛盾摆在了明面,就差一句话来捅破最后的平静。 他这个时候回京,是反是降,朝臣们都在等,等他向皇帝复命。 所有的争论都聚焦在李良樾的腿伤上,黯然归来,无疑是战神陨落。 离国百姓皆知,李家四位少将军,三公子李良烁善战却冲动、四公子李良铖善谋然多疑,唯有大公子李良樾和二公子李良泓智勇兼资。 可眼下,即便有官员知道皇帝打压李家军用了恶劣的手段,也没人敢公开声援。毕竟最能扛起李家军的两人,已是一死一伤。 许恩大概知道李良樾想做什么,他若不反抗,他就要残废一辈子,李良泓就无法活过来,李良铖就不能回京。 只是,他不说,她就当作不知。 她告诉过自己,她不猜了。 皇帝看见坐着轮椅的李良樾和明显病态的许恩,藏不住的心疼挥洒自如。 “参见皇上。” “念桐拜见皇上。” 李良樾一愣,侧眸看向许恩,她为何如此生疏。 再看许昌德,似乎习以为常。他并不在意许恩如何称呼他,自顾自的表现出一副慈父对儿女的思念与疼惜。 “快,快,都起来。”抬手命人将二人扶起。 许昌德眼神犀利的盯着李良樾貌似还能动的双腿,假意关心道:“樾儿,你的腿?” 李良樾:“回皇上,末将地腿能撑起,但尚不能直立或是行走。” “军医如何说?养的好吗?”许昌德言词关切,“朕命太医为你诊治。” “谢皇上。” 见李良樾没有推脱,许昌德对他装病的疑虑消了几分。 同时,许恩皱起眉头,他是真把自己又弄残了? “樾儿,太子在御花园设宴为你接风,你且去寻他们,我与珺璟说说话。” “末将告退。” 李良樾与许恩眼神交汇后,离去。 许昌德屏退两侧,只剩他和总管太监。 “珺璟,近来身体如何?” 许恩冷笑,好不好你心知肚明。 “回皇上,念桐身体如何,皇上不知吗?” 这揶揄的口吻,许昌德一愣,转而狞笑:“珺璟是不愿维系我们父女情谊了吗?” “皇上,这些从来都不是念桐能决定的。” “既如此,”许昌德收起虚伪的态度,稳稳地坐在高位上,“李良樾的腿,是真的残了吗?” “皇上不是看见了吗?” 对于许恩的态度,许昌德并未气恼,对着身边总管太监一抬手。 总管太监将一瓶药端到许恩面前。 许恩唇角勾出了几度嘲讽,将药瓶接下。 “珺璟身体不好,这是朕命太医院特为你配的药。”许昌德恩赐一般的姿态令许恩反胃。 “念桐谢过皇上。” “珺璟,只有这天下还是许家的天下,还是朕的天下,你才能坐稳你的宠公主之名。” “宠公主?皇上你信吗?”还真是君心难测啊,许念桐的母妃是怎么死的?许念桐囚禁受辱的时候,你在哪儿?宠公主的宠体现在哪儿?哼! 许恩鼻腔下意识的冷哼,接二连三反问冒犯,激怒了许昌德。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朕的江山若是被推翻,你以为你作为前朝公主还能安然做你的将军夫人?李良樾若是称帝,岂能容你?况且,李家未必有这个实力。” 许昌德是多没自信,能说出这些话,还拿最后一句自我安慰。 若是没有实力,你又何故惧怕?又何必留我在这里? 许恩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自以为是的又矬又怂。 “你好好想想。”许昌德压着火气,看了眼许恩手中的药瓶,意有所指地说:“这药对你身体好,最好能按月按时服用。” “念桐谨记。”许恩跪谢,“念桐告退。” 总管太监:“皇上,公主她?” “不急,她体内毒已诱发,她会听话的。”许昌德望着许恩离去的背影,眼神阴翳。 御花园,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下是一捅即破的暗涛汹涌。 太子许敬贺处事低调,心系百姓,却不受皇帝重视,自然也就得不到觊觎储君之位的皇子和背后力量的尊敬。 皇二子许敬敏和皇三子许敬澜私底下为了皇位勾心斗角,对太子只有面子上的敷衍。借着今天的宴会,上演了一出十足的兄友弟恭。 许恩远远过来看着这一对哥俩好,直犯恶心。 再看李良樾,嗯,养眼多了,就是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让人望而却步。 “念桐来了?来,过来,坐。”许敬贺看见许恩站着愣神,忙招呼她。 “参见太子殿下。” 许敬贺看出了许恩的刻意疏远,不再多言。 许恩刚坐下,许敬桓就端着酒杯过来。 “皇……” “见过四皇子。”许恩把许敬桓的话堵了回去。 她躲了这么久,才断了许念桐对他的心意,绝不能前功尽弃。 许敬桓虽然性子软,但不傻,如果说上次离宫时是为了避嫌,那这次……就太明显了,从对太子的称呼到对他的态度,她在远离这个皇室。 许敬桓凄楚一笑,“敬皇……,应该说,姐姐姐夫永结同心。” “啊!” “念桐?”许恩突然身形一晃,李良樾慌忙把人揽进怀里。 “皇姐?你怎么了?” “谢四皇子关心,我没事。”许恩抬手挡下许敬桓扶着自己的双手,却没有注意到他神情落寞的撤手,退回自己座位。 怎么会这样?没边没落的落空感搅得许恩心神不宁。 为什么还会在意许敬桓的态度?好疼,无形的力量在心脏上恣意揉捏 捂着心脏的手将胸前的衣襟抓得变了形,垂在腿间的手也死死的捏了一团裙摆。 怀里人病白的脸色在冷汗的衬托下更显羸弱,李良樾沿着她手臂一下一下轻捏下滑,揉开她紧握的拳头,帮她放松紧绷的身体。 “好点了么?” 感觉到轻拭自己额头的手,许恩恍恍惚抬眸。水雾充盈的双眸,晃了几晃才看清近前满眼焦急还故作镇定的面孔。 她反握住他有些抖的大手,强行勾起一抹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们回去?” 第53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3 听到李良樾的声音,许恩糯糯点头:“好。” 李良樾将要起身的人儿压回怀里,“坐着。” 继而看向主座的许敬贺,恭敬道:“太子殿下,念桐身体抱恙,末将就带她先行离开。” 许敬贺起身,“要不宣太医的来瞧瞧?” “不了,谢过太子殿下。”又看向其他皇子,说:“末将告退。” 成江会意,推他离开。 走出众人视线,开阔园景让流通的空气里酿了甜甜花香,丝丝缕缕沁人心扉。 “我好多了,刚才,刚才只是突然,突然……” “突然什么?”李良樾意外打断了她此刻本就不连贯的思路,脑子跟不上行为,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溢满迷雾,好似在求助。 李良樾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轻柔地顺着她长发,指缝间冰凉的触感,贯入心脏。 “你很不会撒谎。” 他眼中尽是晦涩难懂的情愫,淡墨层层叠叠,浓至深不见底。 许恩读不懂,娥眉轻蹙。是哀伤?是疼惜?是懊悔?是……追忆!他? 谜团散开,脑中明光流窜,他的目光穿透了她。 似有若无的颤音从多次开合的唇间慌乱逃出:“你是不是……” “李将军留步!”许敬贺的声音将许恩从错愕中抽出。 “太子殿下!” 许恩站起身来,倾身:“太子殿下!” “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 “连日赶路,还未曾好好歇息,就被父皇召进宫来。你身子自小柔弱,要多加注意。”说完,敛起柔色,对李良樾说:“李将军,可以单独聊聊吗?” “成江,陪夫人走走。” 成江:“是。” 许敬贺望着不远处失意徜徉的少女,“我以为你对她只有防备,根本不会在意她。可是刚才,我看的出,你的关心急切,是装不出来的。” “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不管你想做什么,她都是无辜的。”许敬贺始终看向花园的许恩,“她受了太多的苦,面对的所有抉择都不是她能做主的。” 许敬贺顿了顿,转向李良樾。见他无动于衷,继续说:“你的选择,没有人能够阻止。只是,别伤害她。哪怕,哪怕不愿意护着她了,也请放她离开。以她的性格,是不会缠着你的。” “好。” 下意识的答应后,李良樾自己都愣住了。 许敬贺将他的怔愣看在眼里,就笑了,“李将军,看来我猜对了。”说完,擦身离去的时候,他微微低头,于李良樾耳旁低语:“护好她。” 李良樾面有动容,我定会穷尽一生护着她,何需他人嘱托? 回府的路上,两人没再交流。 他想的是如何开口,她想的是他在透过她看谁。 “何往!”许恩一回到家,就唤来何往。 何往:“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恩把许昌德的药递给何往,“你看看这个。” “是。” 何往守着药房捣鼓了一下午,拿着药刚走出房门,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 “何去?” “需要什么?我去找。” “嗯?”何往不明白。 “药,”何去面不改色,“小姐的药。” 他怎么?何往迟疑了一下,说:“好,你随我来。” 自皇宫出来,许恩一直呆呆的,她不在意许昌德的威胁,对自己寿命长短更不会在乎。 她纠结的是李良樾的想法和态度。 “在想什么?”李良樾从后方搂上她。 许恩握着他搭在身前的双手,仰头回望。他的怀抱真的很暖很舒服,她舍不得。那双只有看向自己才会亮的多情眼,陷进去就不想出来。 “为什么这样看我?” 许恩低下头,轻咬了下唇,“将军,有话同我说吗?” “你想知道?” “不了。”呵,你能这样问,必然是我不能知道的。 李良樾倾身靠近她,脸颊贴着她鬓边,来回蹭着。 许恩心底泛起淡淡苦涩,“将军是在撒娇吗?” “不喜欢?” “喜欢,就是不真实。”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京城的月柔和温暖,藏乱的心跳在暖暖的光晕下渐渐冰凉。 “将军喜欢权倾天下高高在上的感觉吗?”不知过了多久,许恩平静开口。 “你愿意陪我吗?” “陪。”陪你登顶,黯然退场。 “陪我君临天下,却不陪我共享盛世,是吗?” 嘻嘻,她笑了,原来他都懂。 他笑了,他猜对了。 她沉默了。 他扶住她肩膀,将人转过来面向自己。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 昨夜受了风,睡了一觉依旧昏昏沉沉的。 何往:“小姐!” 许恩揉着胀痛的脑袋,无精打采地回应:“怎么了?” “这药可以短时间克制您体内的毒素扩散。” “好,拿水来。” “我分析了药性,结合小姐毒发的状态,推测了几种有助于调理小姐身体的药物。” “好,尽管去找。” 何往站着未动。 “还有事?” “何去猜到了。”何往说:“他来找过我。” 呵,许恩轻笑,“没关系,去。” “那将军那边?” 他啊,他又怎会不知。“不用告诉他。” 淡而无味的日子许恩过了一天又一天,李良樾每天都在忙,不是日日能见到。 回京后的尔虞我诈,自保和反击,还有日渐热闹的护国公府。 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的影,许恩的心淡如水。 看到过孙落蒙,精明算计的眉眼游刃有余地玩弄于商贾和官宦之间。 看到过一袭青衫,半遮面的良人,笑的依旧温良。 两人遥遥点头一笑,就此别过,再无交集,再无良人。 “穗青,逛街走。” “小姐,新嫁娘,还是少出门。” 许恩打量着里里外外都在整修的护国公府,按着她的期待在觉醒。 “无妨,出门看看。从出生到现在,还不曾细细看过这京城的繁荣。” 没有战乱,没有疫病,不会有流离失所,不会有曝尸荒野。 “真好啊。”许恩感叹。 “什么好啊?”穗青觉得许恩很奇怪。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 两人走着聊着,突然冲出几人将二人围住。 “两位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第54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4 许恩失笑,这才几天?就有人急不可耐了。 穗青:“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您还是乖乖跟我们走。” “穗青,等下你躲到高处。” 穗青:“小姐,那你怎么办?” “这几个杂碎,我还不放在眼里。” “小姐,你的身体?我,我去找何去何从。” “你们嘀咕什么呢?赶紧走,别逼我对两个小姑娘动粗。”对方没了耐心,“动手。” 见人围上来,许恩将穗青护在身后,“穗青,走。” 对方人数不多,若是没有毒发,对付他们问题不大。 可是现在,没有内力护身,单靠体力输出的许恩又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 没几分钟,她便体力不支,单膝跪地,摇头苦笑。 点真背,才把人都派出去。 穗青忙上前扶住她,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小姐,怎么办?小姐?” “傻丫头,让你走,不走。” “小姐,你还笑?” 许恩强撑着身体,揉了把穗青的头,“放心。” “别听她们废话了,直接动手。” “嗖~~”一柄折扇于再次围上的坏人前展开,爽朗不羁的笑声阻在二人与歹徒之间,“两位美女,是否需要帮助?” “哲明允!” “笨丫头,怎么到哪儿都让人操心啊?”哲明允轻松退敌还不忘调笑。 “谢谢你。”笑容还挂在脸上,人就晕了过去。 “小姐!”穗青惊呼。 体力透支过度,许恩躺了两天一夜才醒。 “笨丫头,终于醒了。” “你?”一张出水芙蓉般乖巧精致的小脸言笑晏晏地对着自己,陌生又熟悉。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把我忘了?” 这傲娇的姿态,伶俐俏皮的双眼闪着狡黠的光,许恩瞳孔逐渐放大,“花,花娘?” 终于,那副文雅娴静的面容在许恩吓得合不拢嘴的惊疑声中破了功。 花娘绷不住,上手揉了几把许恩的脑袋,“笨丫头,我来投靠你了。” 许恩还在缓冲认知,这素净犹妆的女子,“你不是,你不是……” “不是什么?”澄澈的大眼睛里闪着奸诈。 卸了妆的花娘分明是个软萌妹子啊,她是怎么做到浓妆艳抹后一副盛气凌人的职场成熟女性的? “你多大了?”许恩着实收不住震惊的表情。 “十七啊。” “怎么可以这么年轻?” 花娘蹙眉瘪嘴,“你几个意思?” “啊,不是,”许恩语无伦次道:“你不是在临城经营挽月楼已经二十余年了吗?” “哈哈~~”花娘笑得更大声。 一旁的哲明允摇起扇子,淡定地说:“花娘,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嗯?许恩怔了半晌,恍然。 花娘捏了捏许恩的脸,调侃道:“把嘴闭好,一直张着,不累吗?” “主要是太意外,太惊喜了。” “那是惊多,还是喜多?” 许恩凑近花娘,“你看我眼睛里全是你,你觉得呢?” 花娘假意用力拍开她的脸,沉着眸子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带着几分薄怒问道:“说说!” “说什么啊?”许恩眼神躲避,佯装不知所云。 “哼,再装?” 轻哼声令许恩愈发心虚,大咧咧地赔笑:“哎哟,就是路上赶得紧,累着了。我这病弱之体,你还还不知道吗?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嘛。” “真的?” “真的。” 许恩坚定的眼神换来花娘的白眼加冷笑,她是一点也不信。 “行啦,你睡着。” “你去哪儿?” 花娘没好气地说:“都说是来投靠你的,我能去哪儿啊?” “好,”许恩讨好地笑笑:“穗青,给花娘和那个家伙安排收拾房间出来。” 那个家伙?哲明允扶额,“拜托,我救了你耶,不配拥有姓名吗?” “穗青,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翩翩如玉的哲明允公子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许恩瞄了花娘一眼,“再把某人洗白白送哲公子床上。” 花娘:…… 哲明允:“噗~~谢将军夫人如我所愿。” 穗青:……小姐是彻底不要矜持了。 许恩不是觉多的人,可近来愈发嗜睡。 精神好点,想出去走走,推开房门,阴云避月。 “哟,笨丫头醒了?” 许恩走向凉亭,“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你还想要谁?” 许恩轻笑,在花娘身边坐下。 “要变天了。”花娘略有担心地看向许恩,“你?” “与我无关,我只安心做我的新娘。” “你倒是心大。”许恩一脸淡然,花娘反而心安,“其实也挺好。” “你呢?”许恩表情不似曾经满不在乎。 花娘被问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无事。”许恩拿不准花娘的想法。 深陷囹圄,她挣脱不了命运的编排;灵魂入戏,她左右不了前尘,改写不了末路;非梦胶葛,了悟轮回,一腔不甘也只是在印证她的平庸。 许恩空洞的目光令花娘心下一凉,“你该不会是?” 话说一半,花娘怕说出来就成真了。 “我才不会想不开。”许恩笑得无谓,“我舍不得。” 皎月逃离浓云,于稀薄的缝隙间撒下银辉,却无法覆盖凉亭下的阴翳。 许恩打了个哈欠,“不行,又困了,去睡喽,安啦。”说完,摆手离开。 少女垂首,带着她的心事关上了房门。 花娘有节奏地轻叩石桌,“看够了没有?” 哲明允从黑暗中走出,嬉笑:“不是怕打扰你们姐妹情深吗?” 花娘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她为什么困?” “她倒并不如你想得那么单纯无忧。”哲明允绕到她对面,坐下,浓烈的茶香入口,呛了一口,“你怎么喝茶?还这么浓?” “不行?”花娘嫌弃的斜视着他,“这么凉的天,你扇个什么劲?” 哲明允动作一滞,默默收起扇子,喟叹:“我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废话了。说,什么情况?” “比我们想象中动作快多了。” “看来是没有回头路了。” “你要插手?” 花娘端起茶杯,浅笑,“我有什么资格?不过一个看客罢了。” “浓茶好,后味醇香,萦绕不绝。”哲明允又品了一口,嘴角噙着玩味,“我发现了有趣的事。” 第55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5 “什么?”花娘对哲明允的激动也格外好奇。 向来清淡如水的谦谦君子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贪婪之色,“一只牢笼之外的机诈狐狸,一只被低估的漏网之鱼。” “谁?” “你我都小瞧了的商人竟能将一众高官、商贾玩弄的是非不分。” 花娘想了一瞬,“孙落蒙?” 哲明允颔首。 “不算太意外,李良樾不养闲人。”花娘继续问:“鱼呢?” “良人,”哲明允眸中精光更甚,“李良泓。” “是他!”这个倒是意想不到,但也不难接受。 “相较而言,我期待孙落蒙给我更大的惊喜。”那激起凉意的折扇再次轻摇。 关上门,许恩并不困。 何来:“小姐。” “说。” “一切都按将军的计划进行着。” “我知道。”李良樾算无遗漏,又怎会不顺?清闲下来的脑袋开始摆烂,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你跟去,又改变不了什么。” 何来:“小姐不想让将军得天下?” 想吗?不想,真到那时,我该怎么办? 何来以为许恩不说话是因为自己多言了,低头:“对不起。” “嗯?”许恩看他后退了半步,才反应过来,“我说过,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是。” “何来,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我若放你自由,你有什么打算?” 何来眼底的光弱到自己都察觉不到,“死侍不易主。” “你是我的护卫。”许恩强调,“不是卖身,你为我工作,我付你月钱,你一直是自由身。” 这些何来都明白,只是从小被灌输的思想让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拥有自由,他不想要希望过后的无望。 “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跟何往就离开。我给你们足够的盘缠,去做你们想做的事。” “小姐,我……”何来还想说什么,察觉到窸窣动静。 许恩屏气凝神。 何来:“是将军。” “你下去。” “怎么还没睡?”李良樾一进门,余光扫过半开的窗户。 “许是下午睡得久了,这会儿不困。” 许恩的上上下下的扫视着李良樾,如同一台扫描仪要将他里里外外全面扫描分析透彻。 李良樾神色一软,失笑:“我没有折腾自己。” “随你。” “我既敢让他来验,自有应对之法。” “不用同我解释。” 李良樾搂腰抄腿将人抱起,“好,那睡觉。” 许恩顺势搂上他的脖子,小小的举动让他错愕,慌神过后嘴角久久不能落下。 呼吸交织在彼此耳畔,似有蚊虫轻搔撩痒。 “念桐。” “嗯。” “你信我吗?” “信。” “我不会辜负你。” “嗯。” “我是说,此生,我惟你一人。”李良樾侧身,将许恩转向他,四目相对,“我不贪心,不会妄图天下,丢了你。” 许恩笑笑,“我知道。” “那你烦闷什么?” “闲来无事,找点事做。” 他拨开她额前青丝,“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好。” 平行侧卧的两个人,千斤重的知己知彼令他们之间伸手便无的距离如鸿沟般谁也不敢逾越。 “别再把人派出去了,你现在身边不能离人。我不会瞒你任何事,我只是,”李良樾的声音突然变小,“怕我做的事被你误解。” “其实,你不用顾及我的,我根本不在意那些。” “那我呢?我,你在意吗?” 许恩欲笑不笑,单手撑起脑袋看向他。 李良樾学着她似笑非笑,单手撑起脑袋对着她。 “我觉得你很矛盾。” “我认为你也很矛盾。” “想说不敢说,还骁勇少将军,切。” “想问不来问,还跋扈宠公主,啧。” “你在讽刺我?” “对啊。” 许恩一噎,眼睛瞟向一旁,嘟囔:“怎么不学了?” 李良樾后仰躺平,右手一带,枕边人失力入怀,“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许恩右手搭上他的腰,“我在这儿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哎,为什么就不能直接点告诉我呢?” “好,”许恩翻身压住他,“在意,只在意你。”被她直接送进了他唇齿之中。 李良樾翻身压了回去,稍稍带了些力气撞了撞她额头,“你还真够直接的。” “不满意?” “满意,非常满意。”他伸出一根手指把脱离了枕头的小脑袋戳了回去,“睡觉。” 许恩听话乖乖躺好,然后拉起他的胳膊抱进怀里,“这下,没有距离了。安啦。” 几分钟后,紧贴着他前胸的耳朵里接收到了擂鼓般的心跳,那只耳朵的主人,唇角微勾,喃喃自语:“还有三天。” 呃,他彻底睡不着了。 一半期待,一半慌乱。 三日后,枝头喜鹊鸣唱,许恩静坐于梳妆台前。 这一次,是李良樾来迎娶她。 “何往。” “小姐。” 许恩组织了半天的语言,不好意思的含糊其辞道:“有没有什么药?就是那种,可以让我身体暂时好起来的,或者看起来有精神的。” 何往没懂她的意思,“小姐是要做什么?” 被这不明所以的一问,许恩瞬间红了脸,好羞耻啊。 手撑额头,遮住自己此刻应该色色的双眼,背过头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最低音量解释道:“我不是今天结婚吗?那什么,夜里,嗯,不是要拿什么,你懂的。” 我,懂,的?何往眼珠子在眼眶里快速转动,努力理解着许恩的话。 许恩没听见回应,透过指缝看了眼何往,那一脸呆萌的样子,让她无声叹息:这种话,我要怎么开口?难不成告诉她,我想洞房吗?郁闷。 终于,在许恩就要放弃之际,皇天不负有心人,何往想通了她的话。 “小,小姐?” 许恩看见何往耳根泛红,知道她懂了,试着又问:“有吗?” “有,但是,对你身体不好。” “多不好。” 何往表情怪异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很不好。” “那算了。”许恩认命般放弃,她不能这么快就把命搭进去。 正因为李良樾那句“我会风风光光迎你入府,给你一个美满的洞房花烛夜”暗自神伤的时候,院子里响起震天的锣鼓声。 第56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6 穗青兴冲冲地跑进来,“小姐,小姐,迎亲队伍来了。高头大马,将军太帅了。” 听闻,许恩更郁闷了,那么帅的老公,不能只看着啊。 她仰头,带着微弱的期待,再次开口:“何往,如果不吃药呢?” 何往只几秒,很快理解了她的话,面目纠结,“小姐……” “啊,好,好,我知道了,我自己看着办。”许恩已经不想听她后面的话了,绝不是自己想听的。 何往犹豫了半晌,赶着迎亲的队伍闯门之前,快速离开又回来,扭扭捏捏的把一瓶药递给的许恩,“小姐,若是觉得力不从心了,吃。” 力不从心,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许恩眼神询问。 何往眼神乱飞,羞于启齿道:“就是完了,喘不上气的时候。” 许恩抬手,示意她闭嘴,“懂了,不用再说了。” 门被打开,一身红衣的李良樾翻身下马。 举手投足间肆意洒脱的少年,逆光而立。被初晨第一缕曦光裹了一身夺目的铠甲,自信张扬。 轻狂肆意的笑撞得许恩心跳加速,眼睛一眨不眨呆愣愣地看着他的将军。 “夫人,我来接你了。” 一声轻唤,许恩回神,别开眼想掩饰内心的雀跃,才发现看呆的不止自己。 “啧啧,打扮得这么骚包,真是的。”许恩环顾四周,果然进来内院的都是自己人,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 李良樾知道她努起的嘴意味着什么,靠近她,带着几分撒娇,露出不羁的笑容,引诱道:“夫人,是不愿我给别人看吗?” 许恩嗔视着他,索性不说话了,省得显得自己迫切。 李良樾也不等她回答,倾身在她耳边低语:“许恩,嫁我为妻,可好?”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迷人清亮的嗓音再次响起:“我要你,也只是你。生生世世,惟你一人,不离不弃。” 这么司空见惯的表白,一点也没有新意。 许恩偷笑,那就勉强答应。 两人的婚礼并没有完全遵从礼制,许恩按她渴望中的婚嫁模式变更了婚礼流程。 李良樾不想留遗憾,不想委屈他她。出门这几步他抱着她走得坚定又执着。 轮椅孤零零的等在院门前。 只是,李良樾抱着她还未踏出府门,圣旨就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女许念桐冒充珺璟公主,欺上瞒下,依律当严惩不贷。然念其年幼为恶人所用,免去死罪,即刻收监。钦此!” 宣读完圣旨,震惊的只有迎亲乐队。 满庭的淡定让宣旨公公不淡定了。 李良樾抬眼,冷意森然。 许恩气笑了,许昌德竟如此下作。 宣旨公公强装镇定地将皇帝口谕传达:“奉陛下口谕,今感李良樾将军对珺璟公主真心,实不忍得知真相后继续隐瞒,有违与耀庭兄相交。今已寻回真正的珺璟公主,特命其与李良樾完婚,以完成与耀庭兄昔日之约。” 哟,真公主。许恩眼中泛起寒霜,知晓真相后,第一件事不是为淑妃平冤报仇,而是将自己收监来拿捏李良樾。许昌德果真没有心。 在围观人群的二次震惊中,赵瑛以一身公主礼制的婚嫁仪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下,终于看到许恩眼中的惊诧。 她下意识的看向隐在暗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的花娘和哲明允。 只是一刹那视线碰撞,许恩眸中的难以置信就侵占了花娘眼底的若有所思。 哲明允少有显出一丝紧张,“她?知道?” 花娘不确定地摇头,“我不知道啊。” 宣旨公公一席话说完,没有人搭理他,甚至没有人接旨。想发怒又被李良樾的眼神震慑回去。 狠狠地咽了几下口水,说:“少将军,接旨。”也不敢催促,就继续等着。 正在疑惑的许恩被十指相扣引得看向身旁人。 “夫人想我如何?”如此严肃压抑的氛围,李良樾这问题问得多少有些不正经。 许恩屈指抠了抠他手背,“这毕竟是于将军而言与众不同的人,岂不是随了将军最初的意?” 李良樾抿嘴憋笑,有些头疼,小女人太过记仇,怎么办? “别跪着了,膝盖不疼吗?”边说边伸手扶许恩起来。 宣旨公公震惊了,“少,少将军,您还没接旨呢?” “等会儿,没看到我夫人生气了?” 宣旨公公大脑停摆。 许恩按着李良樾肩膀,沉声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去接旨。”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李良樾微怒,抓着她手腕: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处境? 他没出声,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把甩开他胳膊,拽着领子把人拉近,耳语道:“舍不得?没关系,许昌德不是还给你留了个赵姑娘给你吗?” “你在跟我置气?” “没有,”许恩言不由衷地说:“我不是真正的公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李良樾脑子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一直都知道?” “不然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气定神闲的接受这一刻?” 李良樾底气不足,“对不起。” “我还以为之前的对不起是最后一次了呢。”许恩无所谓地笑笑:“放心啦,我能这么坦然的说出这些话,就证明我不会再因为这些生气了。” 花娘遥遥看着挤眉弄眼的两个人,不解道:“他俩嘀咕什么呢?” “呵,能将所有人视若无物,他俩还挺般配。” “啊?” 场面一度尴尬,全场都在围观李良樾和许恩打情骂俏。 赵瑛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实在忍不住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暗暗对宣旨太监使了个眼色。 “还不速速将这个冒充公主的女子拿下。”宣旨公公旋即命人羁押许恩,又对李良樾谄媚:“少将军,公主还等着你呢?” 赵瑛优雅的向前迈了一步,娇柔轻唤:“将军。” 穗青咬牙闷声:“将军到底在干什么?还嫌小姐不够委屈吗?” 何从:“他本来就对赵瑛有意,这回真是合了他的心了。” 穗青:“果然是个花心大萝卜,我一开始就说让小姐趁早跟他和离,省得受委屈。这下怎么办?难不成真看着小姐坐牢?” 何从:“放心,何来何往在暗处待命,一会若是李良樾不管,你跑你的,我跟何去带了小姐走。” 说着,他手肘碰了碰何去。 何去:“闭嘴。” 第57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7 李良樾将三人的话尽收耳中,还真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回事,这么大声,是生怕自己听不见吗?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拿下啊。”宣旨公公再次发话。 刚才还畏惧李良樾的官兵见李良樾并没有阻止的意图,就大着胆子上前要缉拿许恩。 “我看谁敢?” 蠢蠢欲动的官兵们立刻噤若寒蝉,满庭鸦默雀静。 李良樾的目光一直未从许恩身上挪开。 赵瑛壮着胆子靠近李良樾,瑟瑟发抖的身躯,泫然欲泣,“将军,与您有婚约的本该是我,我才是母妃的亲生女儿。当初母妃误以为我没了气息,将我交给了赵太医,才抱回了她顶替了我。然而我命不该绝,在赵太医的细心照拂中活了下来。” 由于没人拦着,她就真哭了起来,受了莫大委屈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诉苦:“彼时,赵太医为逃脱追杀,不得已带着我去了西要关,做了军医。她占了我人生十七年,如今该还回来了?” “还你什么?”许恩冷眼,“公主的身份?皇帝的宠爱?还是李良樾?” “难道这些不该本就是我的吗?” “所以,”许恩逼近她,“你做的第一件事是联合许昌德构陷我,胁迫李良樾?” “什么?” “难道你不应该先为你那受屈枉死的母妃平冤报仇吗?” 赵瑛被许恩的质问逼得大脑空白,步步后退。 “你就这样原谅了你的好父皇?原谅了要将你扼杀在襁褓中的人?还是说,这些你都不在意,你要的只有李良樾而已。” “我,我……” 字里行间都是凌迟赵瑛的刀,剔肉见骨。 许恩的声音很小,可赵瑛依旧觉得自己被曝光在嘲讽的迎流中。 没错,当二皇子找到她,告诉她,她才是真正的公主时,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本该嫁给李良樾的人是她。 此刻,许恩冷血绝然,毫不在意的态度令她惶恐。她咬着牙撑起自己的声音:“那又如何?毕竟现在我才是真正的公主,才是该嫁给将军的人。” “哦?你确定?”轻蔑的语调从许恩口中飘出,洞悉一切的姿态让她不安加剧。 赵瑛扬袖一挥,喊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把这个女人拿下?” 随行官员上前,“少将军,您别为难下官。” 李良樾从轮椅上站起,两步跨到许恩身旁,提起她手腕,轻声道:“决定权在你,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许恩耷拉着脸,无语的看着站得稳稳的人,冷哼:“你倒是给我机会啊。” 从李良樾长腿阔步的那一秒起,周围的太监、官兵、看客们都满脸惊悚。 “少,少将军,你,你的腿?” “你,没,没有残废?” 此起彼伏的惊疑声中,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要蹿出府门。 “成江。” 李良樾一声厉喝,成江随即将府门紧闭。 “你,你要,要做什么?” 李良樾扬起与许恩相握的手,高声说:“今日大婚,留诸位喝完喜酒,再走不迟。” 宣旨公公脑袋已不会转弯,满心想着怎么给许昌德通风报信。手足无措的语无伦次:“不,不了,将军,咱家还要,还要回宫复命呢。” “不急。”人畜无害的笑容,落在旁人眼中阴寒森森、脊椎发麻。 许恩扫了一眼堵在门上的何从、穗青,“哼,你们倒是听话?” 何从:“呃,不是,小姐,我这不是怕他们跑了吗?” 李良樾原本的计划是从自己院子接人,出了府门,绕城一圈。一路锣鼓喧天,敬告世人。最后回到胡漾雪所在主院举行仪式。 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被许昌德又是圣旨拿人,又是口谕赐婚,乱搅一通,迫使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 安全起见,只得将在场的太监和官员以及赵瑛全部关在偏院,又禀了胡漾雪和蓝沫倾,安抚好府内众人,欲带人直逼皇宫。 “念桐,我又食言了。” 许恩惋惜:我的风光大嫁,我的洞房花烛夜,哎。 “无妨,将军为了我这一介孤女拒绝了万千宠爱的公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还说?” “不说了。”许恩收起玩闹,问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现在有几成把握?” “在家好好等我,误不了你的洞房花烛夜。” 许恩:我倒是想啊。 护国公府里一派喜庆,整个京城都知道今天护国公府少将军李良樾娶亲,取得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珺璟公主。甚至主街道上都有护国公府的仆从在派发喜果。 没有人知道不久前发生的那场闹剧被封死在了偏院中,传不出护国公府,就传不回皇宫。 成河、成湖、成海都在西要关,他身边只有成江和林穆,虽然不知道他部署到什么地步,但慌乱的心跳令许恩坐立难安。 “何去、何来。” 何去、何来:“小姐。” “你俩去帮忙,看情况,如果不需要,就立刻回来。” 何来:“那小姐你?” “我不去就没事,还没人敢到护国公府行凶。” “是。” 何从纳闷,“小姐为什么不派我去?我功夫比他们差吗?” 许恩怼了他一眼,“你留下给我解闷。” 何从:…… “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当年淑妃专宠,皇后嫉妒,命人将未满月的公主捂死在摇篮中。当时,是赵太医救治的。淑妃担心自己失宠,就求赵太医把公主带出去偷偷埋了,弄回一个弃婴顶替。” 弃婴?经历了三世,许恩已经不期待能找回亲生父母了。 “可谁知他抱出的死婴又活了过来。但淑妃那里已经有个孩子了,他再把孩子带进宫,不论是皇后还是淑妃,他都得罪不起。索性自请去西要关做了军医。” “那赵瑛是怎么回事?” 何从不明白许恩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但还是如实禀报:“赵太医的夫人当时刚产下一女,与公主只差几天。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女婴赶至临城,途中不慎将其中一女婴弄丢。” “所以,丢掉的是真公主,现在关在偏院的赵瑛是赵太医的女儿?” “理论上是这样。” “什么意思?” 第58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8 许恩眉眼间写满疑惑。 “判断公主身份的是许昌德亲自命人为她打造的玉牌,淑妃自觉对不起亲生女儿,遂让赵太医将玉牌随公主一同埋葬。而后给小姐仿制了一块。”何从继续说:“玉牌同女婴一起丢失。不久前,二皇子只查到赵太医将公主抱走,并不知道他夫人同期产女,加之现在赵太医夫妇都已过逝,无从考证。他自然而然的认为这留下的孤女就是淑妃当年的孩子。” 还真戏剧化。 好期待,会不会有更大的反转呢? “花娘呢?” 何往:“花娘和哲明允在将军离去后也走了。” “也好。”总归,她去报仇是她最想看到的。 何往:“小姐,先吃药。” 婚房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静谧的一方天地,心脏悸动,在冰冻消融间反复窒息、复活。 许恩低头,“又来了,这种感觉。” 心动,则痛。 痛终,则亡。 “何从。” “小姐。” “带我去见他。” 宾客随着主院阑珊的烛火各自归家。 皇宫外围归于死寂,正殿被层层围住。 许昌德:“李良樾,你李家要造反吗?” “我只想守住家父一心保下来的国泰民安。” “他李耀庭打江山,朕坐江山,你们李家为朕守江山,有什么不对?” “我们李家守的江山从来都不是哪一个人的,是这离国千万万百姓的。” 许昌德咆哮:“有什么不一样?这离国都是朕的。” “怙恶不悛,冥顽不灵。”李良樾不想再与他争辩。 “当初是你父亲不要这江山的,如今你又违背诺言来抢,怎对得起你父亲?” “皇上误会了,江山依旧姓许,只是您,该让贤了。” 许昌德大笑:“原来如此,哼,那你李家要扶持谁?老二还是老三?” 李良樾嗤笑,许昌德既然心里跟明镜似的,还任由他的儿子割裂朝堂? 许敬敏阴毒狠戾,许敬澜残暴狂妄,许敬桓胆小怕事,唯有太子许敬贺仁爱宽厚。虽少了帝王的威严,却是目前唯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选,但不是许昌德看重的人选。 许恩赶到时,李良樾已带人把控局面。 原来,许敬敏将赵瑛找回,本想留到逼宫的时候用来牵制许念桐令李良樾为他卖命。结果皇后说在皇帝面前说漏了嘴,被皇帝提前将人要去。 既然毒不能胁迫许念桐牵制李良樾,那就趁二人大婚之日,揭穿许念桐假冒公主,冠其谋逆之罪。 许昌德以为只要囚禁了许念桐,就能拿捏李良樾,就能号令李家军。 许敬敏听闻许昌德已命人携圣旨送赵瑛去了护国公府,就猜到这个节骨眼,威逼李良樾绝对得不偿失。非但不能掌控李良樾,反而会迫其反抗。 于是,他联合皇后将自己筹备多年的计划提前实施,而第一条就是杀许敬澜,灭其母妃一族势力。而后,在许昌德和李良樾两败俱伤时,以平乱之名救驾,趁乱杀了许昌德和许敬贺,他便可以顺利即位。 李良泓带成江、林穆、何去、何来分四队去寻四位皇子时,只有许敬贺安然于自己寝殿。许敬澜身死,许敬敏失踪,许敬桓遭围杀时被救下。 许恩刚跑到李良樾身边,就被一嗓子呵退。 “你怎么来了?” 李良樾一变脸,许恩怕了,“我不知道,就有些担心。” 哆哆嗦嗦的模样看得李良樾不由心虚,将人拉近,“我没有凶你。” 许昌德此刻已妥协,开始拟定退位诏书,看见许恩来了,抱着一丝希望,说:“李良樾,若想保住许念桐的命,即刻带兵撤离,并交出兵权。” 刚才还认命服输的人突然嚣张起来,许恩自然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怡然自得地对许昌德说:“皇上以为我为什么敢出现在这里?你以为我还能任由你摆布?” “不可能,你不可能有……” 许恩打断他,“没什么不可能,一月早过,我不是精神抖擞的站在这儿?” 最后的希望破灭,许昌德开始自言自语。 李良樾拽着许恩的手下意识用力,低头质问:“他什么意思?” “呃,就是,”许恩正想着怎么解释,就发觉从远处又围上来一伙人。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是许敬敏。 听闻有人救驾,许昌德立刻从龙椅上冲了下来,撞开许恩和李良樾。 李良樾追身而去,“何从何往,护着夫人。” 随着许敬敏人马的到来,被钳制的护龙卫再次奋起反抗。 刀枪争锋,嘶鸣再起。 何从夺了刀,将随身软剑递给许恩。 混乱的厮杀,打到分不清敌我。 许恩来时吃了药,可终究坚持不了多久。 何从:“小姐,你没事?” “无事。”许恩看了眼远去的李良樾,说:“何从何往,随我来。” 许恩领着二人趁乱溜进许昌德寝殿,“何往,找药。” 何从纳闷:“什么药?” 何往:“只要是药,你都找来给我。” “好。”不管什么,先找药。 “我去御书房看看。” 许恩刚推开御书房房门,一刀自背后劈下。幸亏刚才吃了何往给的药,才及时闪开。 “皇后?你怎么在这儿?” “许念桐?你还活着?” “呵,这话说的,我母妃的仇还没报,我怎么能死呢?” “你,你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不知道吗?”许恩斜睨着她,“那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你不过是那贱人不知从哪里抱来的野种,还敢在这儿叫嚣?”皇后见自己人多鼓起了几分勇气,“去把这个小贱人宰了。” 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真是自古传下来的吗?许恩气结,刚缓了些力气,又要败光了。 “哎哟,又要我来救,啧啧,新娘子待婚房里,不好吗?” 听这傲娇的贱兮兮声音,许恩翻白眼,“我是在等我家花娘来救,你走开。” “给我家花娘添麻烦就更不对了。” “我发觉听你俩斗嘴,还蛮搭的。”花娘看着拌嘴的两人,格外和谐。 许恩凑近花娘,贴脸问:“吃醋了?” 哲明允委屈巴巴地抢答:“嗯,吃醋了。” 许恩回身一脚,“谁问你了?” 第59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59 “你们是谁?胆敢夜闯御书房?”被三人忽视的皇后,开始刷存在感,“把他们给本宫拿下。” 许恩、花娘对视一瞬,而后阴狠狠地看向皇后,异口同声道:“要你命的人。” 两个小姑娘,怀揣相似的故事,目标一致,如魅身影,杀意随之弥漫。 当短刀以极慢的速度一寸寸捅进心脏的时候,皇后内心的惊恐也达到巅峰。无限睁大的瞳孔在缩散的最后一秒才正视眼前的两个女孩,用早已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抖出:“是你!” 哲明允解决掉了随皇后而来的侍卫,走近花娘,那把插在皇后胸口的刀还紧紧握在她手中。 “结束了。”他握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是啊,结束了,花娘抬手,拭去脸颊的湿意,“我哭了?”好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哲明允深呼一口气,拉回她因握刀而僵硬的手臂,温柔的把人抱进怀里,轻轻安抚:“哭!” 许恩看着二人,心情无比舒畅。 真好,至少有一份幸福展现得酣畅淋漓让我由衷祝福而不是嫉妒。 “我没事了。”花娘从哲明允怀里退出,转身看到放松下来的许恩向后栽去。 哲明允眼疾手快,一手将人搂住,一手探脉。 凝神片刻,眉头一紧,中毒? 花娘焦急地问:“她怎么了?” “中毒了。” “怎么会?” “体虚脱力。”哲明允抱起许恩,“走,找何往。” “小姐。”何往与何从向他们跑来。 哲明允把许恩放下,何往忙把一颗药送入她嘴里,为她运功疗伤。 “放心,何往能照顾好她,咱们去找你要的东西。” “好。”花娘看了眼在给许恩疗伤的何往,又看向守在一旁的何从,“我很快回来。” “何往,歇歇,我没事了。”听到许恩开口,何往扶她靠在自己身上。 “那是?” 漫天火光笼罩着红砖绿瓦守护着的琼楼玉阁,狰狞的火舞勾着世间无边的欲望妖娆弄姿,爱与恨都为之疯狂,痴与怨都与之沉沦。 许恩起身,看着何往手里的包袱,说:“你拿着这堆药,先回去。” 即便很担心许恩的身体,何往已习惯性的服从了命令。 天空乍亮,李良樾将许昌德堵在宫墙下。 “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许昌德疯笑不止,“看来这个不孝女还真是把你收服了。不能为我所用,她就等死。你救不了她,这世上根本没有解药,哈哈哈。” 李良樾身影隐隐不稳,潜藏在心底的忧虑终究破土而出,印证了那场时不时鞭挞灵魂的荒谬竟如此真实。 “先把他囚禁起来。” “哈哈,我不会让你痛快的。”说完,许昌德夺了身旁士兵的刀,自刎而亡。 李良樾手心一松,踉跄后退,不会的,只要是毒便会有解。 身后混乱持续。 不论是哪个时代,人们对大火的恐惧都是颤自灵魂的。 混乱的兵戎厮杀,又增添了太监宫女们的尖叫逃窜。 许恩跑到火势最旺处时,迎面撞上篡权失败已然疯癫的许敬敏。 何从被许敬敏的人围住,许敬敏直接逼着许恩往火焰中心去。 许敬敏:“我的好妹妹,没想到你隐藏的如此深。” 连续输出,不得停歇,许恩没精力与他废话,只得强撑着闪躲抵抗。 “许恩!”追了许敬敏一路的李良泓赶来正好看到许敬敏挟持了摇摇欲坠的许恩往大火深处去。 “哈哈哈,这么多人给我陪葬,不亏。” “许敬敏,放了她。”李良樾也带人从远处赶来,却被厮杀逃窜的人堵得难以靠近。 许敬敏清楚自己已到末路,垂死挣扎,掐着许恩继续往火里走。 见许恩几乎是被拖拽前行,李良泓不假思索地跳进火里,与许敬敏缠斗起来。 李良樾遭围堵,心急如焚,不停地冲许恩大喊:“念桐,快出来啊,念桐。” 许恩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努力睁眼抬头。浓烟伴着火烤,燎得泪眼朦胧,呛得口干舌燥。剧烈的咳嗽震得她脑袋发晕,看不清眼前。 灼热氧气吸进肺里,滚烫的气流,她难以呼吸。 那颗冷颤到几乎离体的心脏,终于在大火中趋于平静。 即将失去意识前,李良泓击退了许敬敏。抱起许恩就要逃离火海时,远处一声惊呼:“啊!” 李良泓回头,许敬敏手握长剑,刺穿了挡在他身后的许敬贺。 “带她走!”许敬贺反手退剑,抓着许敬敏,双双没入火海。 终是大火吞了罪恶,烧了阴谋,同时也焚了希望。 许恩救了回来,何往带回来的一堆药里,有压制毒发的药,却没有彻底清除毒素的药。 护国公府里,李良樾麻木的杵在园中,深邃的黑眸下藏着无尽落寞。 “大哥。” “何事?” “你,”李良泓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你不知她没有内力,不会轻功吗?” “你说什么?” 一帧帧画面闪过,解释着李良樾产生过的疑问。 局促、懊悔、挣扎、彷徨,最后妥协、顺从。 世界一片混浊。 晨曦澄澈,洗尽一夜无梦。 许敬桓作为活着的皇长子,收拾着残局。 李良樾留下孙落蒙帮忙,又命成江、何去、何从去压制残余暴乱。 两天后,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许敬桓敲响了护国公府的大门。 许恩醒来了,李良樾日渐消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他原本的计划是扶持许敬贺为帝,自己带领李家军继续守护离国山河。可现在,无法预判的混乱下,能称帝的皇子只剩下许敬桓了。 李良樾没有心情与他周旋,面无表情地问道:“不知四皇子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许敬桓:“皇姐,不,尊夫人身体可好些?” “劳四皇子挂念,念桐已无碍。” 许敬桓双手于袖中揉搓,怯懦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李良泓失望摇头,“四皇子有话不妨直说?” 许敬桓咬了咬唇,低头轻声问:“两位将军是要让我当皇帝吗?” 李良泓:“四皇子不肯?” 许敬桓抬头,鼓起勇气说:“我无才无德,无勇无谋,坐上皇位,终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傀儡,于离国无益,于离国百姓无益。” 第60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60 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明白将军没有谋逆的心思,只是我父皇昏庸,又想改立我三哥为太子。三哥贪婪,二哥残暴,我知道你们是想拥护我大哥。只是现如今,其余弟妹尚在孩提,只剩我了。” 许敬桓太了解自己了,连一宫寝院都管理不好,何谈治理天下。 “况且,我虽未经历,也知前朝旧政是父皇与护国公一起推翻的,这离国疆土,更是护国公带领李家军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他定了定神,眼神赤诚,“索性,这离国就姓李。” 这是李良樾最怕的结果,所以即便李耀庭死得蹊跷,他也谨遵父命不反不抗。直到李良泓生死未卜,李耀烽遇袭,昔日李家军遭受重创,他才不得已起了逼许昌德退位之心,毕竟数十万李家军不能毁于他的愚忠。 他有想过建立新政,可自从与许恩交心后,他畏缩了。 这皇位,他坐不得。若坐了,她怎么办? 所以,许敬贺死了,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在了,李良樾心乱如麻,他不能把天下让给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否则他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杀孽。 李良泓淡淡,“四皇子这般没有信心吗?” “不是,是太了解自己了。” “那四皇子有何打算?” “将军若肯放我离去,我想踏遍这离国大好河山。”毕竟,从出生就被困于宫中,又因胆小无为被边缘化不受重视,守着小小寝宫,日复一日。 许敬桓走了,李良樾一言不发,满腔烦躁快将他撑爆。 皇帝薨,其成年四子亡三走一。其余育有子女的嫔妃及其家族仰仗一群稚子闹腾了近十天,前朝后宫争执不休。 李耀烽带着安定了边关的李良烁和李良铖回京了。 紧接着,护国公府拜帖不断,直至朝堂无主第十五日,京城百姓自发跪在护国公府门口请愿。 暴君无德失政,已被天收。护国公府,顺天承德,护国安民。 离国得以安定,国土得以扩张,皆是护国公李耀庭率领李家军以命搏来的。 李家四位儿郎,少年英雄,智勇双全,奋战边疆,守离国安宁。 推翻暴政,这天下本就该是李家的。 护国公府,庄严肃穆。 闭了十多天的大门,更显威压。 正厅中,胡漾雪、蓝沫卿、李耀烽端坐,下面依次跪着李良樾、李良泓、李良烁、李良铖。 胡漾雪:“都起来,别跪着了。” “是。”四人分坐两侧。 闭门谢客十多日,如今百姓请愿,求护国公府开辟新政,李家不能再不闻不问了。毕竟这一出是李良樾弄出来的。 胡漾雪:“国不可一日无主,说说你们的想法。” 李良烁:“我只会带兵打仗,等前朝安定,我继续驻守西要关。” 李良铖:“我去给三哥当军师。” 李良泓:“我无心权势,自由散漫惯了。” 李良樾:“我不想当。” 胡漾雪、蓝沫卿、李耀烽:…… 李耀烽气笑了:“李良樾,你小子是连借口都不找了吗?” 李良樾:“因为我没有借口。” 李良泓:“良烁冲动不谋人心,良铖多疑不善用人,如今能服众的只有大哥和我。” “然而,你常年驻守边关,对朝堂之事不甚熟悉,不如我应对自如,是?”李良樾把李良泓没说的话流水一般抖搂完整。 李良铖强忍笑意,一旁李良烁却笑出了声 李良泓奉承道:“果然还是大哥了解我们。” 李良樾叹气:“叔父,您听到了?我是真找不到借口了,所以,我不想当。” “哼,行啊,你们都看不上皇位,那不如我来?” “这主意不错,”四兄弟立刻两眼放光,“求之不得。” “都给老子滚蛋。”李耀烽骂道:“去给老子商量出个结果来,要不然轮流给老子坐上去。” 众人:…… 胡漾雪:“二弟,他们……” “大嫂,你们别管,这几个怂小子就是不想担责任,今天绝不能放任他们。”说完,李耀烽拍拍屁股走了。 蓝沫卿展了展紧皱的眉头,无奈道:“他们不是不想担责任,反而是想要担责,才相互推脱。” “哎,”胡漾雪哪里看不出缘由啊。“烁儿和铖儿确实不适合,樾儿若是当了这皇帝,那念桐……前朝悠悠众口,她如何承受得住啊。若是泓儿肯,最好不过。” 蓝沫卿赞同,“可看泓儿刚才的态度,似乎也不愿啊。” 屋里讨论的如火如荼,屋外四兄弟各自沉默。 李良烁思想斗争了半天,先开口问道:“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当皇帝?” 他知道大哥不当皇帝是因为大嫂,那他哥不想当皇帝是因为什么啊?李良泓接下这个担子不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李良铖摇头不语。 李良泓似下了决心,对李良樾说:“大哥,要不我来?” “我都不愿,又怎能勉强你们?”李良樾苦笑:“即便我不做这皇帝,做个亲王,那些人就能容我娶个前朝公主做正妃吗?” “哥。”李良泓还想再劝,可将要面对什么,他心知肚明。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还说什么不会妄图天下弃了她,可结果呢?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天下乱就乱呗,百姓苦就苦呗,国土被侵占又何妨?我不过一个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的莽夫,却还异想天开要拯救离国苍生,真是可笑。” 李良铖苦笑:“哥,若是你真能想通这些,就不会有今天这局面。” 李良樾继承了李耀庭心系天下的情怀,保疆护土是他骨子里的血性。 李良泓长叹一声:“算了,漂泊久了,这皇帝还是我来当。高高在上,万人敬仰,挺好。”若你不是皇帝,至少还能争取唯她一人。 “少将军,二爷有请。” 李良樾:“何事?” “左相纪翡刚才来拜见。” 李良樾一怔,才浮起的一抹喜色瞬间消散,应道:“好,我就来。” 李良烁:“大哥怎么了?我哥不是答应当皇帝了吗?他怎么还不高兴?” 李良铖望着那全然失了坚挺的脊背,说道:“三哥,你觉得左相此刻前来所为何事?叔父又为何只叫了我哥一人?” 第61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61 “嗯?” “走,三哥,我们去买些好酒,晚上我们兄弟好好喝一回。” “哦,啊?” 李良泓看着这两个弟弟,一个依旧精明,一个依旧天真。 他在花园里等到李良樾垂头丧气的出来,那灰蒙蒙的眼眸看不出多少生气。 “大哥。” “良泓,你还在啊?” 李良泓玩笑似地说:“要不我去毛遂自荐?毕竟是我的话,你我态度坚决些,反对的声音不会太大。” 李良樾眼中无光,“你想当吗?”问完,他自己都笑了,怎么会想啊? “我与大哥的想法相差无几,我只是少了你那份后顾之忧罢了。” 入夜,四兄弟喝的酩酊大醉,昏天暗地的世界里,酒诉衷肠,无欲无光。 李良樾回房的时候,许恩坐在床头等了他半宿。 他推门一怔,“你还没睡啊?” 许恩扶着步履蹒跚的人坐到床上,说:“在等将军就寝啊。” 李良樾把转身离开的人用力拉回,跌坐在自己腿上,“你去哪?” “去给你弄醒酒汤啊。” “别走!” 许恩双臂搭在他肩上,笑得甜美,“我不走。” 李良樾眼眸模糊地盯着怀里人,颤抖着抬起手,轻抚她的脸,絮语:“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心疼他,他的骄傲,他的不可一世,在这场惊变中磨灭。 她没有回应,她懂他的意思。 同样是责任,国大于家。 “如果,”他声音哽咽,“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好吗?” 许恩点头,“好!” 如果我还有时间,一定等你。 天晴,群臣聚谈金銮殿。 一群人围着李耀烽七嘴八舌的苦口婆心。 “老将军啊,如今山河动荡,必须有人主持大局啊。” “内忧外患,国不可一日无君呐。” “当朝许氏失德,早已丧失民心,京城之外,怨声载道啊。” “国之无主,必将天下大乱。老将军啊,这离国天下是李家打下来的,李家民之所向,必须早做决断啊。” “对啊,百姓皆已自发在护国公府门前跪请李家主持大局了啊。” 一句一个“啊”,“啊”得李耀烽脑瓜子嗡嗡的。 忍不住怒视人群外,事不关己的李家四兄弟表情各异的看着喋喋不休的群臣。 李耀烽怒火直冲天灵盖,“你们四个混小子给老子滚过来。” 李良烁第一个灰溜溜地晃过来,懒洋洋地说:“诸位叔叔伯伯们,你们看哈,我若是说我来当这个皇帝,你们能乐意吗?” 刚刚还激烈讨论的朝堂像按了暂停键,好一阵子,才闪过几个眼神交流。 “这……” “诶,这位不知是叔叔还是伯伯的叔伯,您不用这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我自己什么德行我清楚,您别怕。”接着,混不吝的扭向李耀烽,“爹,您看见了?不是我不当,实在是……昂,是?”说完,无可奈何地摆摆手。 “滚蛋!” “好嘞。” 李良铖一看这状况,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跟着说:“诸位叔伯们,良铖年纪尚轻,难堪大任。就不混淆诸位的想法了。”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李良樾上前一步,威压随之而来,“诸位不妨有话直说,不必以离国百姓为借口。” 左相:“既如此,少将军,老夫代表朝臣们恭请少将军主持大局。” “请少将军建立新政。” “请少将军登基。” …… 李良樾的脸色冷到了极致。 “樾儿,你……”李耀烽想要开口说几句,又不知道怎么劝他。 “诸位叔伯,觉得良泓如何?”正在这时,李良泓提步上前,态度谦卑又自信,“良泓虽不如兄长沉稳持重,但自认亦能胜任这个位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良泓!”李良樾抓住李良泓手腕,神色复杂。 “大哥既然无意,不如就让让弟弟。”李良泓适时的展露出几分野心。 李良樾一时进退两难,他不能让别人去承担他犯下的错。 “小李将军文武双全,自幼随护国公及老将军征战南北,离国内外亦是威名远播。自是能当此重任。” “不错,小李将军少年英雄,在百姓中的威望不亚于少将军。” “对,不论两位谁登基为帝,我等皆愿臣服。” 李耀烽:“泓儿,你可想好?” 李良泓点头。 “你久在边疆,对京城之人之事,并不熟悉。朝堂上,恐不能游刃有余。” 左相思索片刻,说道:“两位少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良樾、李良泓恭敬道:“左相,请。” 见此场面,李良铖叹气,负手离去。 李良烁看李良铖走了,跟了上去。 “你怎么走了?” “结局已定,还留着做什么?” “结局?什么结局?” 李良铖停下,无可奈何地看着李良烁,说:“三哥,你看啊。于军中,哥和二哥的威望不相上下,于西要关百姓,二哥的威名略胜一筹。可于朝堂之上,哥的存在感远大于二哥。所以,左相才会跟他们两个私下交谈。” 李良烁大概明白了,“你是说……” 李良铖点头,“朝堂上尔虞我诈,权术争斗,人心复杂,不是边境战场可比拟的。” “所以,左相担心我哥应付不了?”李良烁调侃道:“那不如你来?这个你擅长啊。” 李良铖无言,瞥了李良烁一眼:我这个没心没肺的三哥哟,真让人头疼。 烟火后的皇宫在紧急翻修,噪杂的人心在李良樾顺应民意后归于平静。 然而,一切就绪,李良樾已开始处理堆积了数日的政事,却迟迟不肯举行登基大典。 “少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又来了,又开始了。 “是啊,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于理不合啊。” 李良樾盯着忧国忧民的众人,冷言厉色:“我应了你们的意,当了这皇帝,可诸位不愿遂了我的愿,我又能如何?” “少将军,我知您与夫人恩爱有加,可她毕竟是前朝公主。前朝暴政,怨声载道。前朝公主绝不能当本朝皇后。” “少将军,老臣可是听说了,当初她是许昌德安排到护国公府的奸细。” “有这回事?” “我也有所听闻,许念桐执意要去边境,还闹出了不少动静。听说还惹得三公子和四公子受了重罚。” “如此嚣张跋扈,胡作非为,怎能担起一国之母?” …… 第62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62 近几日,许恩身体在何往的照料下有所缓和,毒虽没有完全清除,但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不至于整日昏昏欲睡。 “何去!” “小姐。” “去看看将军怎么还不回来?” “是。” 穗青瞅着许恩愁眉不展,安慰道:“小姐别担心,许是今天琐事太多,耽误了会儿。” 许恩看向大门口,“只怕不只是政务繁重。” “那是什么?” 是满朝的迂腐顽固逼得他难以喘息,是对她不离不弃的诺言压得他心力交瘁。 “穗青,若是我此刻离去,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了?” “离去?小姐要去哪儿?” 去无人之境,去许念桐命之所终。 不多时,何去回来了。 “小姐,将军被群臣堵在朝堂上,逼他登基。” 许恩垂眸,果然是这样。 穗青疑惑:“登就登呗,反正将军也已经答应了啊。” “将军要立小姐为后,跟大臣们对峙。”何去难得有了情绪波动,“看样子,将军今日不定下此事,是不能脱身了。” “小姐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将军当皇帝,皇后自然应该是小姐,关那些大臣什么事情?” 何去:“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 “穗青,你在家等我。”许恩深吸了几口气,“何去,你同何从随我进宫。” “是。” 许恩刚走到金銮殿门口,就听见里面正义凛然的劝谏声层出不穷。 “少将军若是执意要留下许念桐,后宫之中可给予她一席之地。只是,恩宠和名分,还请少将军三思。” “不错,以她的身份,断不能育有子嗣。否则……” “若是我说,我不但要成为这后宫之主,还要做这后宫唯一呢?” 许恩带着何去何从昂首阔步地踏进殿门,自信张扬,声音洪亮,威慑全场。 “念桐?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吃饭。” 李良樾起身,就要往许恩跟前走,却被大臣们团团围住。 “少将军,断不能让她成为后宫之主啊。” “许氏残余力量尚存,若她有了子嗣,再次逼宫,该当如何啊?” “够了!”李良樾暴怒,若不是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真想一刀一刀砍至许恩身边。 许恩看着李良樾在崩溃边缘反复追回理智,这一刻,她深深的意识到,他的爱意噬骨,蚀得他心口痛到无以复加。她的情意汹涌,颠得他心魂俱颤。 真的很痛,全身都痛。 算了,口舌似剑,字句如刀,将他伤得无力喘息。 许恩痴痴望着那双一往情深的眼,世间纵有百媚千娇,那双眼也清澈的只会映出她一人。 真好,许恩微微一笑,纷纷扰扰皆化在瞬美的笑意中。 “笑这么甜?要不要帮你解围?” 耳边陡然传来催眠音,许恩一懵,讶异道:“花娘?你怎么在这儿?” “想让你一直这么幸福地笑下去,”花娘回给她一个灿烂地笑,“所以,来帮你解围。” 许恩闻言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将花娘拉至身后,冷静过来,说:“不用。” 又对随时跟在花娘身后的哲明允厉声:“带她离开。” 花娘审视着她的微表情,她真的知道了。 许恩低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警告你,离开了就别再回来。” 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花娘和哲明允往外推,“离开这儿!” 在一片争执嘈杂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绕过太监、侍卫,慢慢靠近殿门口几人,一把短刀从袖口划至其手中。 等几人发现的时候…… “小心!” “让开!” 哲明允第一时间把花娘往怀里拽,同时许恩也在把花娘往旁边推。 “念桐!” “笨丫头!” “是你!”许恩顺着插在胸口的短刀看过去。 大火吞噬了房屋,浓烟漫溢,掩盖了许敬贺将许敬敏推进火海后,将许敬敏紧紧地护在身下,任由烈火烧灼、重物坠压。直到人声渐消,火意殆尽。于救援的混乱中,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意识不清的许敬敏送到宫墙下。 “放下执念,好好活着。你和母后的罪,我来赎。” 不,不要,兄长,不……昏迷前,许敬敏看到浑身烧伤的许敬贺倒在了身前。 大殿里,传来许敬敏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死啦,死!” 花娘抱着血流如注都许恩,撕心裂肺地大喊:“杀了他,哲明允,杀了他啊!” 嘴里含着腥甜,也没那么疼了。 许恩看着冲过来的李良樾,突然觉得释然了,“好了,你不用为难了。” 她无意识开合的嘴唇随着眼睛一起闭上。 真好,应该还有下一世。 应该还能再见。 三天后。 李良樾登基,建立新政。 封李良泓为镇国公,统领边防军; 封李良烁为护国公,统领护国军; 封李良铖为摄政王,协管朝堂。 做皇帝的日子枯燥无味,李良樾几乎干成了两点一线的上班族。雷厉风行的操作打得残存异心者措手不及。纳言求治也独裁专断,本身就冷峻凌厉的气场更是在初生的政权里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 半年后,前朝安定,李良泓请旨前往西要关驻守。 夜里,护国公府花园里,一张石桌,围坐着李家四兄弟。 李良烁:“我备了好酒,今夜一醉方休。” 说是要把酒言欢,可一杯杯下肚,一壶壶入肠,酒未停,言未起。 月明星稀,朗朗夜空,诉不尽百转愁肠。 酒将尽,人将去。 半年的压抑不只堆积在李良樾一人身上。 无形重荷令兄弟四人太多话积压在心口,不知从何说起。 “决定要走?” 李良泓无所谓地笑笑,“西要关总要有人去守的。” 沉默继续。 “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李良樾突然开口。 李良铖懵了一瞬,眼底震惊不言而喻:“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良烁没反应过来李良樾话中所指,茫然地看向他。 李良泓轻嗤,仰头一杯酒下肚,“大哥什么意思?” 李良樾闷着头喝酒,“你远在边境,若是愿意,藏她一人,并非难事。” “所以呢?” 第63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63 “你不用忧心朝堂上的逼迫,不用担心她遭受骂名威压。你若愿意,请护她一世周全。” 李良铖忍不住站起,压不住嗓音质问:“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良樾面色无波,自顾自地说着:“我知道她还活着,边疆苦寒,她身子弱,你要费些心思了。” 他忘不了她倒在花娘怀里,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对他说着:“我等你!” 可漫无止境的等待,她能忍受,他也不能自私的放任她等。 他欠她太多了。 他知道那个期限,却不想让她忍受孤独。 “大哥倒是大方啊!”李良泓第一次对李良樾表现出嗤之以鼻。 李良烁也坐不住了,“啊,不是,哥,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李良铖气不过他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明知道二哥对许恩的心意,“哥,你过分了。” 他第一次对他哥产生了怀疑和怨怼。 知道李良樾和李良泓需要冷静私谈,他拉起李良烁要走。 “坐下!”李良泓面有愠色,却始终保持着嘴角浅浅的笑意,“不想听听大哥的安排吗?” 一触即燃的燥热,让李良烁和李良铖乖乖坐下,想问不敢问,余光左右窥视。 李良泓此刻的温文尔雅显得异常惊悚,近乎平常的语气暗含汹涌的情绪,“大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良烁如芒在背,舌头打结:“哥,你,怎么了?” 李良铖桌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负重的尘埃将所有鲜活的心思深深埋葬,一杯接一杯的酒灌入,浸润覆尘,却无法滋养生息,只会将其彻底溺毙。 李良泓淡漠地看着酒不离手的李良樾,再次逼问:“大哥,是要说自己刚才都是醉话吗?” 李良铖想要去夺下李良樾的酒壶,刚抬起胳膊,就听到一声:“让你们坐着,就安静坐着。” 他忙收回手,这样的李良泓是他没有见过的,温和的态度遮不住他浑身散发的凛冽。 一壶酒终,传来李良樾无力的回应:“对不起!” “怎么?大哥当了皇帝,说话反而失了底气?”满满的嘲讽令李良烁、李良铖目瞪口呆。 李良烁:哥是疯了吗?为何如此反常,说话这般咄咄逼人? 李良铖:哥这样是真的过分了,难怪二哥生气。只是,二哥也会生气?还这么严重? “我错了,可我不敢承认,我怕面对指责无力辩白。毕竟,我终究也没有错。”我错在自负,而不是反抗。 难明的情绪在李良樾眼底翻涌,却激不起任何波动,那里依旧灰败无生机。 这样的淡漠令李良泓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 他大步走向李良樾,一个重拳将其打翻在地。 “哥!”李良烁、李良铖同时惊呼起身。 “坐下!”又被李良樾、李良泓不约而同的命令喝止。 “你这一声‘对不起’是说给谁听的?对她?对我?还是你自己?难不成是这天下?不对,你最对得起的应该就是这天下了。” “那又如何?我曾经有多庆幸自己理智沉稳,如今就有渴望自己自私冲动。” “所以呢?大哥也想摧毁我的理智?想我义无反顾吗?” 李良樾直视着他,“你不愿吗?” “不愿。”李良泓回的决然。 片刻后,他伸手,拉起李良樾,“你我很久没有交手了,比比?” “好。” 高手过招,迅如疾风。 看着逐渐衍变成拳拳到肉,你狠我更狠的对殴模式,作为弟弟的两人丝毫不敢干预两个哥哥的较量,微表情和小动作时刻在暴露着他俩的内心,毛骨悚然。 鼻青脸肿、泥沙四溅,昔日一身傲骨的常胜将军如同稚子争球一般打得毫无章法,似乎只为将对方打倒。 “过瘾了吗?” “过瘾了,”李良泓缓了几喘,“我明天就走。” “好,一路顺风。” “好。” 酒终人散。 李良泓独自慢悠悠地在花园徘徊,无比平静,什么也没想,却想通了很多。 “二哥。”李良铖追了上来。 李良泓早有预料地转身,“说。” “二哥,你就不能跟我客套两句吗?” “你是那种需要客套的人吗?” “二哥。”这声‘二哥’带了些许黏腻。 “三句话三声‘二哥’,何时学了良烁,那般爱撒娇?” 李良铖手里拎着一壶酒,灌了一口,递了出去。 “二哥,你……” “我想试试。”李良泓望着远方漆黑一片,依旧一副明月清风,笑得从容:“与其说我气大哥,不如说我在气自己。” 李良铖坦然地接受了这些话,“还是二哥勇敢。” 勇敢吗?李良泓自嘲,我所有的胆量都用在了战场上。 他带了些力气捏了捏李良铖的肩膀,“好好辅佐大哥。” “嗯。” 李良铖心中苦闷,半年间,李良樾耗尽心思阻断了自己所有的情感走向,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心底那微弱的责任感操控。 他也感到麻木,微弱的责任感吗?他哥所有的感情就只剩那点责任感了。 苦笑,转身。 “三哥?” 李良烁怔怔地望着二人刚才交谈过的地方。 “我哥,喜欢大嫂?”李良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问出这句话的。 他虽然反应迟钝,从刚才李良樾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开始,他大脑就飞速运转,事态发展到这儿,再迟钝他也明白过来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李良铖默认,他反而别扭起来,“我也挺喜欢大嫂的。” “什么?” 听到耳旁的惊疑,李良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慌乱解释道:“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大嫂的性格挺招人喜欢的,也就你这孤僻性子不待见她。” 李良铖心口一酸,“我没有,只是她的身份,让我不得不防备。” “她其实挺可怜的。”李良烁想了想,说:“大哥现在身不由己,她跟了我哥也挺好,是?” “是挺好。”只是,她不会愿意的。 一切按照大部分人所愿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似乎发展到现在就该这样圆满。 然而,皇帝勤政为民、睦邻安边,却没有子嗣传承,必然会引来朝堂上各种新的劝谏。 第64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64 这种时候,李良樾总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习惯了忍耐,忍耐无休止的逼迫,因为他不能肆意妄为,如果可以,他想封了那些闭上又张开的嘴。 国事繁重,还不够,一天天管到自己娶妻生子上。 黑着脸的李良樾听了一上午的劝谏满脸丧气的挪回寝宫,一只脚刚迈进门,就看到端坐的胡漾雪。 李良樾脑子里想着给胡漾雪请安,动作却没跟上,人就这样木在原地,看起来就像是在等着胡漾雪发话。 本就意冷情薄的人,此刻更显孤傲。 胡漾雪无声叹气:“你让我怎么劝你?” “那就别劝了。”李良樾回得毫不留情。 “既如此,你当初为何接下这担子?” “那你们是允许亲王娶前朝公主为正妃,还是愿意放我自由?” “樾儿!” “我说错了吗?所有人都吃准了我不会放弃离国,不会背弃父亲留下的李家军。”所以,我就放弃了她。 “樾儿,当初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你就该预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所以,我不怨。我都接受了。” “你开心吗?” “重要吗?” 李良樾的每一句话都在胡漾雪说完之后脱口而出。又在胡漾雪准备再次开口时直接说道:“母后不必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 “樾儿!” 李良樾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几天后,李良铖被李良樾召进宫来。 “皇上。” 李良樾一抬手,道:“不必行礼。” 李良樾招呼李良铖坐到跟前,为其斟了一杯酒,说:“今夜无君臣,只有你我兄弟二人。” 李良铖知道李良樾在烦什么。 为帝一年,没了许恩的李良樾行尸走肉般日复一日地重复枯燥。 胡漾雪和蓝沫卿理解他,给他时间消化,自我说服。可前朝不会顾及这些,群臣多次奏请皇帝选妃,充盈后宫,绵延子嗣。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坐这天下?”良久,李良樾开口。 他哥的变化李良铖看在眼里,他懂,他无从开口。 “良铖,我已同意选秀,为这清冷的后宫选一位女主人。”李良樾神情淡漠,似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哥,”李良铖知道他心底的苦,只是在这个位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然而,李良樾随后的话给李良铖带来了一波又一波的震惊无措。 “秀女名录,我已看过。我会纳左相之女纪莜婵为妃。” “哥!”纵使平日里持重惯了的李良铖此刻也惊得无法言语。 “你且听我说完。”李良樾端起酒一饮而尽,再斟满一杯,才说:“我命人择良日迎纪莜婵入宫为妃,堵了满朝文武之口。此后,后宫有且只有她一人。” “我知你与她两情相悦,只等一切安托,便要上门提亲。你不要怪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娶她,不会碰她。大婚之日,你留宿宫中,与她洞房。”在李良铖越来越震惊的面孔中,李良樾又一杯酒饮尽,再斟满,“我会在宫中为你们私设一处宫殿,寻常夫妻该有的你们都有。” “等来日,她怀了你的孩子,我便给她皇后之位,立你们的孩子为太子。” “这样,我便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她。” 说完,李良樾竟跪在了李良铖面前。 李良铖木然地望着他,“可我不能再许她承诺,无名无份的将她锁在深宫。” “我深知此法,对不起你。我真的别无他法了。良铖,只此一次,哥求你。若这江山能给你,我愿将其一并送上。” 良久,李良铖回神,“哥,你要我怎么答应?我如何能答应?” “对不起,对不起。” 为了不确定的未来,李良樾的脊背弯了一次又一次。 是夜,无雨。 却将两个七尺男儿淋得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离国、融国、宛国,三国交界的沙漠腹地一幢百年前久经战乱的旧宅,残破不堪却依旧笔挺地矗在那儿。 不知哪一天起,这荒凉残垣竟被人修复,一座轻奢客栈如黄沙中被岁月蒙尘却依旧难掩光辉的明珠,深藏再燃,孤傲闪耀。 耀眼的明珠有一个位清淡又张扬的老板娘,此刻正仰在客栈屋顶,欣赏着万里黄沙中茫然彳亍的过客,拎着一壶酒自斟自饮。 “哟,挺清闲的啊。” 一道戏谑的笑声,随着一个娇媚的俏丽身影跃到她身旁。 “花娘?”抑制不住的兴奋,许恩大力抱住花娘,“你怎么会来这儿?” “你还说,我找了你快两年,都快把离国踏平了。”花娘拽着许恩的后襟,把人从怀里扯出来,“说走就走,无情无义这种事,玩得挺溜啊。” “别气啦,来,喝一口。”许恩将手里的酒强塞给花娘,谄媚得相当顺手,“你好不容易敞开了心扉,我不是不想成为累赘,耽误你跟某人的二人世界吗?” 某人闪现,熟悉的折扇轻摇,“看来我依旧不配拥有姓名啊。” 花娘:“那你就不怕我担心你吗?” “知道我死不了就行啦。” “你还说?” “好啦,好啦,我错了,别打我,我不经打的。” 花娘抢过酒壶,丢给哲明允,“毒解了没?就喝酒?” 许恩眼神暗了下来。兜兜转转,何往寻了不少法子,询了无数名医,这毒起起伏伏,要不了命也去不了根,就这样一点点耗着她的精气神。 她心里大约有数,估计是解不了,自己都躲到这无人之境了,若是再想要自己的命,不得有点理由吗?所以,这毒,注定解不了。 她望向皇城所在方向,还有十六年。 战火又起,远处黄沙遮天蔽日,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借着沙尘绵延千里。 一个伙计打开店门,正伸着懒腰,就看到院子里躺着个人。 走近一看,是个伤兵。 “老板娘,快来看!” “何去,去看看。” 何去扶起人一看,怎么是他?忙把人抱回屋里,“小姐!” “成河?”许恩扭头,“何往,救人。” “救,救将,救将军。”成河神智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许恩凝眉,将军?成河口中的将军,是……李良烁! 第65章 我的将军,不威武65 时隔五年,融国卷土重来,应承了宛国诸多利益,再次联合。 可广袤无垠的沙漠,给予众生是平等的机遇和考验。善变情绪营造了诸多财富,掩埋于暴戾黄沙中,等候任何人历经磨砺去发掘。 三国拼争持续百年,征服沙漠、飞越沙漠,就能直插邻国疆土,满足人性不尽的征服欲。 “何去、何从、何来,跟我去救人!” “是!” 考验总是比机遇来得直接,接连突袭的狂风卷起前所未有的绝望,任谁都不再顾及身份、地位,有的只剩求生的本能。 昔日门可罗雀的荒地客栈,随着接连不断的伤兵被救回,仅一天,前厅后院都被安置满了人。何往、穗青忙的瞻前顾后,连带着花娘和哲明允也被挥来喝去。 哲明允忍不住抱怨:“这笨丫头是见人就救吗?” 花娘笑笑:“她眼里只有救人,才不会管你是哪国人呢。” 以李良烁的性格应该会趁着这场天灾,偷袭敌军大本营,杀他们个猝不及防。 许恩头疼,他是对这沙漠多熟悉才能有这份自信啊。 等在融国主将的营地里找到杀得不亦乐乎的李良烁的时候,许恩彻底无语。 就看见一脸兴奋的李良烁撒欢野马似的跑到许恩面前,大嘴咧得合不拢,“大嫂,你怎么在这儿?” 许恩反拿长剑,用剑柄狠狠捅了下李良烁肩膀,“玩得挺嗨啊!” “嘻嘻,哪有?”李良烁看了看不远处数丈高的沙尘,“大嫂,快走!” 许恩:“何去,回客栈。” “哇,大嫂,这是你的客栈吗?这些年你一直在这儿吗?你过得怎么样啊?对了,你为什么不回京城啊?大哥一直在等你。还有,你有见过我哥吗?他有来找你吗?” 这么多问题,“闭嘴!” 还没进客栈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打斗声。 “你们在干什么?”各国伤患打成一团,许恩直接吼停混乱。 一个个缺胳膊断腿的还不忘国仇家恨,站直了都玄乎的人搁这儿体现民族气节呢。 许恩讥笑,鼠目寸光。就你们现在这点占地面积,最终都是我华夏土地,我骄傲了吗? “我告诉你们,不要命的滚出去打。在我这儿,没有国界之分。谁要是不服气,就滚进黄沙里,看看是命重要还是什么?” 边说边瞪向袖手旁观的何从几人,“看什么看?把这帮家伙按国分开,不听话的扔出去。” “是。” 全程目瞪口呆看着许恩毫不拖泥带水的勒令决断,由衷感叹,“大嫂,你跟我大哥愈发般配了。”同时心中默哀,我哥怕是拿不住你,你还是当我大嫂。 “你呢,若是精神还不错,就去外面给我守门去。” “不是,大嫂?外面刮大风啊。” “那你还不闭嘴?” 呃……我闭嘴,我可不想去吃沙,不好消化。 风沙持续了大半个月才慢慢消停。 在许恩各种威逼苛待下,三国的伤兵早就摒弃前嫌,和平共处。 沙漠息怒的第三天,许恩敞开客栈大门。 站在客栈三楼,居高临下地说:“行啦,风沙停了,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白吃白喝了半个月了,干占着资源不付出。” “多谢老板娘连日来的照顾。”一人出声致谢就会引来不断的道谢。 “哼,”许恩冷坑:“有空在这儿两手空空的感谢,不如回去拿了钱来把这些天吃我的喝我的全补给我。” 众人:…… “一个个要真有民族气节就守好自己的家园,若是想当掠夺者,就别怪旁人觊觎。” 李良烁:大嫂霸气。 许恩:“你!” 李良烁:“嗯?” “带你的人滚蛋。” 战事未平息于人心,而平息于自然馈赠的灾难。 荒凉客栈继续着它荒凉的等待,璀璨夺目。 “笨丫头,我一直有个疑问。”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是母妃的祭日。你腰间玉牌可是招摇得很呐。” “所以,你第一眼就猜到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你走啊?” 李良樾称帝第二年,纪莜婵诞下一女。 纪莜婵被册封为皇后。 李良铖:“哥。” 纪莜婵始终惧怕李良樾:“陛,陛下。” 李良樾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胸中郁结,一股血气堵在喉咙。 强颜欢笑,“无妨,朕来看看公主。” 李良樾远远看了眼孩子,转身离去。 “婵儿,你休息会儿,我去看看我哥。” “好。” 听见脚步声,李良樾笑笑:“怎么跟来了?” “是不是失望了?” “怎么会?” “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良铖这两年也愈发冷了,“你希望是个男孩。” “良铖,谁说这天下非男子不可?” 李良铖笑了,“也对哦。” 李良樾月下自饮,遥望无边星河尽头,那与他对饮之人。 “还在等?”花娘日日看着许恩发呆,一张明艳的小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 许恩默认。 “他娶妻立后了。” 许恩不言。 “他也生子了。” 许恩不语。 花娘掰着许恩的脑袋,揉捏着,“真想知道你这脑袋瓜里装的什么?” 许恩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答道:“李良樾。” 郑重其事的样子,花娘忍不住气笑,“你就这么信他?” “信!” 李良樾登基第四年,纪莜婵诞下一子。 “他又生了。” “嗯。” “哎!” 花娘纳闷,怎么她眼里的光愈发明晰了? 第十二年,三十二岁李良樾相思成疾,不治而终,举国悲痛。 其八岁儿子李延泽,由摄政王李良铖、右相孙落蒙辅佐继位。 习惯了许恩的淡定从容,面对李良樾的死讯,花娘内心毫无波澜。 “他死了。” 许恩眺望京城方向,“还有六年。” “什么?” 时隔十二年,荒凉客栈迎来了一位踏破万里黄沙风尘仆仆的客人。 他逆光而立的影,被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毫无保留的映入开门待客的许恩眼中。 曾几何时,肆意狂傲的少年,眉眼间洗去桀骜,多了一分柔软。 三十二岁的李良樾和二十九岁的许恩。 他们逃离纷扰,坐拥静谧。 看朝阳初升,品落日余晖,感风沙无情,叹酥雨有意。 自此隐黄沙万里,朝朝暮暮。 第1章 离恨天,琼台境 暖流拥裹全身,温润舒服,浸透肌理,让人不忍醒来。直到泉水呛进口鼻,自外由内的冲洗,许恩一个激灵,找回意识。 窒息感触发求生欲,她奋力挣扎,手足无措中渐渐失力下沉。就在绝望自己出生即亡时,身体突然腾空而起,然后被重重抛在地上。 “哎哟!疼!”许恩无奈的揉着屁股,抬眼看见一个古装书童模样的少年正对着一块石头自言自语。 少年听见人声,吓了一跳:“你是谁?” 被问得一懵的许恩,大脑中快速搜索整理,然后更懵了。 空?空的?为什么没有代入这个人物的记忆? 难道我回家了?不该啊。她环顾四周,这儿分明不是自己的世界,倒像是个世外桃源,清幽静雅。 或者是结束了?我彻底死了?这儿是天堂?毕竟这风景,这空气,不可能是地府。 “问你话呢?你是谁?”少年拔高了音量。 “我,是,谁呢?”许恩观察这少年的表情,含糊其辞。 “我问你呢?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吗?” “呵呵,呵呵。”许恩陪笑,看样子这人不认识自己,那就随意了,“你好,我叫许恩。” 少年一脸警惕的审视着她,“许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恩苦笑,我也想知道。 不过她断定自己没有死,这儿应该是另一个世界,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导致她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许恩看少年对自己带了几分敌意,笑嘻嘻地说:“我是突然出现在这儿了,这儿是哪儿啊?” “离恨天七十二境之一,琼台境。”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刚升上来的地仙?” 地仙?许恩一脸错愕,这是仙侠篇?还有离恨天什么鬼?《红楼梦》吗?七十二境?意思是还有七十一个?这么广的吗? “你在想什么?”意识到许恩是新升上来的地仙,少年顿时热情了许多,“我是灵童子,我带你去找仙尊。” “哦,好。”反正现在茫然无措,索性跟着灵童子去看看。 “我们这儿还没有来过地仙,总看别的境地仙和生灵不断,甚是羡慕。”灵童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对了,咱们先把它送回去。” 它?许恩瞧了一眼,灵童子手里一块水润的石头,泛着微微荧光。 “好。” 许恩以为还有得走,想多打听打听,结果两步就走到了。 灵童子把石头埋到它原来的位置,扭头对许恩说:“走,带你去见……嗯?人呢?” 许恩也很懵圈,刚才眼前黑了一秒,再恢复视觉,灵童子面对面地就看不到她了。 “我在这儿,这儿。”许恩不停地在灵童子眼前挥舞双手,甚至来回蹦哒,灵童子就是视而不见。 “为什么看不到我了?”许恩盯着还在找人的灵童子,“连我说话也听不到了吗?” 灵童子纳闷地挠头,“奇怪!人去哪儿了?” 眼见灵童子一脸大惑不解的离开,许恩想追上去,可几步之后,身体被遏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我被圈在此处了? 接受了自己的活动范围被限制了之后,许恩心里反而没太大波动。不被承认的存在,不如先观察一下自己的处境。 身旁就是高大的银杏树,巨大的树冠覆盖了很广一片园子。 许恩走到刚才灵童子埋石头的地方,不是她刻意记住了位置,而是这里有一株明显高于周围花草的植物。 许恩盯着那血满欲滴的红果,怎么这么眼熟? “诶,我去,绛珠草。”许恩惊呼。 她想起曾经在《红楼梦图解》中看到过这种植物。 她眉头紧蹙,这是什么故事?离恨天、绛珠草,还有刚才自己出现的地方,那沁人心肺的泉水……她环视,四下找寻,“三生石呢?”若是有,自己九成九掉进《红楼梦》了。 对了,那颗石头。 许恩忙扒开浮土,那块石头还散着幽幽的光。 “嘶!”还没碰到,就被那看似柔和的光晕蛰得指尖剜心得痛。 她不由咂舌,妥妥《石头记》无疑了。 许恩看了眼脚下大片阴影,抬头,那这银杏树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认错了?自己虽然不太观察植物,但银杏还是很好认的。 许恩靠在树下发呆,顺便等待。等待该来的记忆,发呆不明的现状。 不知过了多久,一成不变的景致让人陷入无尽恍惚。 时间流逝仅仅表现在许恩模糊的感觉中。这一方世界,没有任何时间波动的痕迹。包括她自己,坐了这么久,不渴不饿,不困不乏。 似乎整个世界是静止了。 偶尔吹动的风挑弄着发丝,彷佛在提醒她,这一切是鲜活的。毕竟,树有影、叶有纹、花有清香、水有波。 许恩忍不住给自己把脉,心脏的搏动沿着脉搏跃在指尖。 嗯,是活着。 没有日出日落,不辨黑天白夜,只有偶然路过的风,不时袭来的雨,再次出现的灵童子,告诉着她,时间在走。 不出意外,灵童子仍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灵童子是来浇水的,对着那株绛珠草。 许恩坐在旁边,自娱自乐地说:“呵呵,灵童子,你是神瑛侍者吗?还是这琼台境的园丁?” 灵童子听不到耳旁的絮叨,同样自言自语:“我日日来给你们浇水,费了多少心思,你们一定要早日生灵啊。” 说着,期待的语气低沉起来,“这儿太无趣了。哎!” “灵童子,灵童子。”一个与灵童子同样装束的少年跑了过来。 “是你啊,妙童子,有事吗?”灵童子怏怏地问。 “还在为他们发愁呢?” “对啊,早日生灵,早日化形,咱们这里需得多些生机才行。” 妙童子也惋惜道:“放眼整个离恨天,咱们琼台境灵气最足,生息最旺,孕出的灵却最少。” “哪里是最少啊,压根就没有。” 听着他们的交谈,许恩猛吸一口,“哇哦,是挺舒爽的!”那种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清洗过的通畅感,真的很舒服。 然而,他们走后,许恩的烦闷继续上头,“又剩我一个人了。” 单靠隔三差五明目张胆的偷听个把句,她何时能搞清楚现状啊。 第2章 绛珠草 时光不解,枯燥乏味的日子百无聊赖。纵使性子清冷也架不住这般磨耗,连个打发时间,排解寂寞的玩头都没有。 思维停摆,人已呆滞,心脏的跳速接近冬眠。 一场来去无息的雨走后,身旁的绛珠草陡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耀,让活雕塑一样的许恩瞬时觅回五感。 她眯起眼睛努力窥探,那团光铺散,萦绕着绛珠草明灭闪动,似乎在汲取能量,饱和后再次凝结成团。 许恩刚准备睁大眼,那团光炸了。 “我去!”差点失明。 在许恩猛揉眼睛想要恢复视觉的时候,听得耳旁如泉水贯耳般柔柔一声轻疑:“刚才……是错觉吗?”他分明看到有一个装束奇异的女子在此,怎么眨眼间就消失了? 他?看见我了?许恩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明澈无瑕的眸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 诶?不对啊,绛珠草不应该是女子吗?他怎么是男的?呃,至少外型看起来是男的。 似有若无的对视过后,他如初生孩童般绕着银杏树踱步、张望、沉思。而后,静坐、闭目、休憩。 周而复始,不骄不躁。 果然,能修炼成人的,耐性绝非一般。 索然无味的生活持续着,多了一个他并没有改变什么。无法交流、不能倾诉,看似陪伴、实则无用,好像更抑郁了。 她望着繁茂枝叶,约莫下时间,灵童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了,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吗?虽然与其也无法交流,但好过眼前这位,除了养眼,安静得像块木头。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要将体内所有的憋闷呼出。 气还没完全呼出,她就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有谁在那儿吗?他本在打坐,汲取灵力,耳畔骤然传来一声长叹。 许恩倏地站起,“你能听到我说话?” 四目相望,一双期盼,一双探求。 半晌,他撤离的目光让她惊喜的神色转而黯淡。 “白激动了。” 算了,生活还要继续。既然改变不了生活,那就勇敢面对生活的蹂躏。 为了避免长时间压抑导致自闭或是崩溃,她强迫自己与他开始对话。虽然是单方面的自我调节,总好过憋出病来。 他睁眼,“嗨,你醒了?做什么梦了?” 他起身,“你打算去哪儿啊?此地我待得比你久,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散步,“空气是不是很香甜?我也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四季如春。”若是不被困在这里会更喜欢。 他驻足,“在想什么?你看过《红楼梦》吗?”里面也有绛珠草。 他静坐,“你不喜欢聊天吗?为什么不说话呢?”长相安静,人也安静,你的生活是多无趣啊。 他闭目,“要休息了吗?祝你好梦。”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在她的“唠叨”,他的“倾听”中度过。 她发现,他同样走不出冥冥中圈定的范围,但他似乎毫不抗拒,欣欣然接受一切。 他偶尔会说话,简单的疑惑和自我解答,她却像小助手一样句句有回应。 除了一点,他会对着那块石头窃窃私语,就像相依相伴很久的老友一般。而这些话她一句也听不到。只能从他不断开合的嘴和微颤的喉结来判断他有出声。 “奇怪,”她纳闷地搓着下巴,“他究竟在说什么?” 她蹲到他身旁,凝神。 他一双明眸深情款款,不张嘴也能道尽世间温情。眸若清泉的目光化作蜜意柔情将顽石打磨,赋予它一身华光。 她听不到他在说着什么,却陷进那双流盼生辉的眸底难以呼吸。似一汪清泉,静谧幽深,温养了金风玉露,蕴含希望、播撒爱意。 情不知所起坠进迷惘,胜却人间无数。 她轻声呢喃:“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好看吗?” “好看。”不过脑的回应后,她反应过来,吓得一个激灵,身体后撤,脚却原地生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听得到?” 十分钟后,他依旧对着石头痴语。 她丧气,坐回到银杏树下,仰头哀叹:“我就知道,怎么可能会听到?” 他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靠在树下小憩。 树枝轻摇,沙沙作响。 她侧目,“怎么你就睡得着啊?” 他微微皱眉,是谁?为什么总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是化形那天一闪而逝的身影吗?她为什么不愿现身? 风袭来,风吹去,摇曳花草弄姿,枝叶起舞;雨飘来,雨散去,润泽枯木化泥,花叶换颜。 他醒来,他睡去,缠绵她呆滞神思,自我入梦。 焦躁在胸腔发酵、膨胀,到忍无可忍而爆发,她指天怒骂。 “玩够了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我困在这里,是何意图?” “阴谋阳谋的摆在明面上不行吗?这玩得什么手段?” 我是在等谁吗? 许念桐死在三十五岁生日前夕,毒素攻入五脏六腑,终是不治而亡。 与李良樾扎根沙漠,荒凉客栈了望塔一般守望着三国交界,维系和平、传播良善。却死的凄惨,生命的最后,压不住的毒发蚀骨灼心,在一次痛胜一次中熬至命终。 许恩失笑,还能更狠吗? 骆骁,李良樾,下一个是谁?眼前这个纵使相逢然不识的人吗? “判官?编剧?月老?有没有谁在啊?出来指点个迷津啊?到底算怎么回事?好歹给个提示或是能感知时间的东西啊。”许恩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以前教唆我自我攻略的时候,怎么着还有个搭戏的,现在算什么?他?全息投影吗?看着我搁这儿自我陶醉,意乱情迷,你们都不觉得猥琐吗?” 疯狂的吐槽过后,她身心俱疲,竟也沉沉睡去。 直到被一阵持续惊呼吵醒。 “哇,你看到了吗?妙童子,你看到了吗?化形了,他终于化形了!”灵童子激动地抓着妙童子疯狂摇晃。 妙童子虽然也很欣喜,但不妨碍他嫌弃灵童子的过分情绪。“看到了,看到了,你松手,抓疼我了。” “对不起,我就是太激动了,终于看到新面孔了。”灵童子尴尬地挠挠头,收了收激动地情绪,依旧压不住兴奋,说:“这里是离恨天七十二境之一的琼台境,我是灵童子,他是妙童子。” 他躬身施礼,恭敬说道:“承蒙日日浇灌,佳言相赠,我才能无忧化形,修得人身。” 第3章 无衣 “你居然记得,”灵童子再次激动起来,“不用客气,同在琼台境,见你生灵,我自是期待得很。必然要日日相伴,为你多谋些福泽。” 他再次拜谢。 “只是没想到,这次因修习有两百多年没来,你竟自行化形。无法给你做个见证,挺遗憾的。” “多少?”许恩震惊,以至于后面几人的交谈一句也没听进去,直至三人离开,她还在晃神。 “我是起猛了吗?” 二百多年?开什么玩笑?浑浑噩噩,我竟把两百年熬过去了?这个世界时间流速这么快吗?还是我这一觉睡了两百年? 不过,老天爷这是放过我了?三十五岁魔咒解除了? 人呢?等许恩回神,银杏树下只剩她一人。 空荡荡的四周,绛珠草迎风而动。 “看来需灵童子或是妙童子引领,得了许可才能离开。”可是,为何要禁锢我?种种迹象表明我根本不属于这个空间。 这世界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她就像异世界的游魂,观摩着这里的变化,无法融汇,无法干预。 许恩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也许我就是作为旁观者来这里的。没有记忆,是因为需要我去发现,去发现命运操纵者想让我看见的。若要离开,需要一个契机或是媒介。 她学着他在可行的范围内踱步、观察,于绛珠草旁静坐、沉思。 闭目的刹那,整个人沉入浩瀚无垠之中。 绛珠草泛出幽弱的光,星星点点附着在她身上,形成一圈温和的光晕。 轻柔的抚触使她放松下来,身与心的洗涤,陶染。 似醒非醒间,风云骤换,无数苛责声充斥脑海。 错乱的情感如沸水翻腾、撞击,于虚空撕开一道又一道口子,不尽的委屈倾泻而出。 哭不出声,漆黑中,听心碎,碾成尘埃。 很疼,和煦的光凝为实质,暖流尽消。一段段冰刺,破体而入,洞穿脏腑。寒意在血脉中流窜肆虐,所经之处霜覆雪掩,轻轻一咳,痛达灵魂。 颤抖的眼睑和唇,在亦真亦幻中抗争。覆在双膝上的手不由自主紧握,用力到指节发白轻颤。 汗水浸湿衣衫,发丝黏在额间,脖颈因长时间用力而僵硬。 许恩醒了,行尸般起身,她将自己丢进了那汪清泉。 最后看到的是一道惊雷,银杏树燃起滔天烈焰,倒下的同时,焚尽这里所有生机。 她不再需要呼吸,冬眠一般沉入水底。 “咦?这温泉水怎么结了一层薄冰?”他执意要在银杏树下修行,灵童子无奈陪他回来。却看到恒温的清泉覆上薄冰,难以置信道:“这里并无四季之分,怎么会结冰?” 说着,用手戳了戳冰面。 “咔!” 裂痕如叶的脉络绵延、炸裂、破开,碎成万千剔透的镜面,映着他俊朗清秀的颜,在湖面勾勒、描摹。 凑出过往,悦动成诗。 待画成,冰片下坠、消融,泉水回温,沉在水底的她睁开了眼睛。 灵童子虽然纳闷,但也没多想。 “无衣侍者,仙尊已许了你在琼台境的身份,日后你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修炼。” “是。” 千万年来,琼台境除了仙尊,仅有他和妙童子归属于此。每每看到别的境生灵升仙,日渐热闹,他都羡慕不已。所以当初发现绛珠草与顽石生灵,他恨不得寸步不离的守着。 哎,灵童子有些失落,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个人,却是个不喜言辞的。 “那好,我先走了。”罢了,总归多了个伴。“改日再来看你。” “好。” 灵童子走后,他一人静静凝望浮冰消融。直至水面像有了呼吸一样冒出一串串气泡,才悠悠离去。 睡了个囫囵觉,灵魂冰封再复苏,她忘了很多事情。多了一些零星碎片,拼不出完整的篇章,却占着大脑空间,无法清理。 兴许是睡得深了,也可能是冷水里泡久了,她打了个冷战,思维和行动都有些迟缓。 定了定神,瞳孔聚焦,只是那里一片雾霾,久久不散。 凭着感觉走到银杏树下。 那个人……他的眼睛,她下意识歪了下脑袋,好熟悉。滋~心脏一震……神思归位,好像,不认识。 穹极尽白,无星月同悬,无朝暮轮替。 他习惯性静坐,她习惯性看着他静坐。 等风、等雨,等银杏叶铺满目之所及,红果落地,沁润泥土。 等天火降罚,顽石焚成飞灰。 等妄念落地,魂归实处。 “风起了,还不醒吗?”他痴痴呓语,希冀的眸光闪烁。 “雨落了,还要睡吗?”他垂首沉吟,眼底期待不灭。 心口空落落的,她下意识揉了揉,蹙眉,是什么?不得踏实。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他莞尔轻泣,“对不起,是我心急了。” 慢慢来,等你! 记忆里寻不见因果的痛,即使空无一物,也会抽搐。 她轻嗤,掌心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 树影间遗漏的光,在刀刃处流转,销魂卖弄,诱人生孽。 她不假思索的把刀插进心口,生生剜了一刀。又迅速拔出,心头血喷射而出,落地须臾,顽石蜕变,化形成人。 一脸憧憬的俏皮少女赫然出现,灵动双眸宛如星河,盛满崇山繁花、奇石清泉。仿佛整个世间美好都是孕在少女眼底,差个引子,便能华丽耀世。 少女莞然,一顾倾人。 许恩醒了,笑得泪流满面,血从她捂紧心口的指缝流出。 “好像,就应该是这样。”她倒地昏厥,泪水流过她嘴角的笑。 “你好啊,这是哪里啊?”洋溢着喜悦的少女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你好。”难掩的激动令他气息微乱,“这里是琼台境。” “哦,那你是谁啊?”少女凑近。 他扫了一眼脚下,看向少女。眉眼轻扬,眼里化不开的暖意似要将少女拥裹,“我是无衣侍者,我带你去见仙尊。” “哇,你的声音好好听啊。”少女雀跃地紧紧跟随,不忘追问:“仙尊是谁啊?” “随我来。” 他在前面引路,少女于身后言笑晏晏,“好的!” 把少女送至仙尊处,他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回到了银杏树下,平静地盯着绛珠草下被鲜血渗透的泥土。 久久,久久,沉默。 是谁? 第4章 恩怨两消,许你一世繁花 是谁? “无衣哥哥,我回来了。”少女蹦蹦跳跳,“我有名字了,我叫恩许,好听吗?” 他回神,少女笑靥如花,“好听。” “仙尊说,恩怨两消,许世间一世繁花。”少女手撑下颚,一脸不解,“说我眼有山河,却心难承载。” 他眉心一紧,忧虑一闪而过,“无妨。” “仙尊还说,让我暂且在这儿历练,机缘到了,送我去上境。” 上境啊,他心下暗叹,这里留不住你吗? “无衣哥哥,上境是哪里啊?是你之前说的七十二境之一吗?” 离恨天之外,无人无心之境,造世之境。 “你且慢慢修习,以后就会知道了。” “好,那我能同你一起吗?” “当然。”他的宠溺溢于言表。 她睁开眼,眼前的他清素淡雅,较之之前添了几分内敛。 “无衣哥哥,仙尊又要罚我。”少女眼中的活泼少了些许,“总说我跳脱,都关了我好多次。” “你是该稳重些,不要总是这般玩闹。” “我不想去,”少女情绪低落,“太无聊了,被圈在那里打坐静思,什么也做不了。走神还要挨训。” 他不禁忧心,少女聪颖,学习能力强且灵活善思,实践起来更是求异创新。然而,规行矩步的离恨天容不下少女的张扬散漫。 三天两头的受罚,只会愈发叛逆。 “只盯人学习,不叫人验证,有何意义?” 听着少女倔强不甘的幽怨语调,他说:“先学会容纳,再想着去释放。” “什么意思?” “多思少争,你会懂得的。心有万物,才能再造万物。但需要一个韬光养晦的过程。” 少女怔愣,转而低头思量。 作古正经的模样引得他不由发笑。 “无衣尊者,”灵童子自远处而来,“我来接恩许了。” 少女躲在他身后,全身都在抗拒,“我不去。” 他手停在少女发间,轻言细语地哄着:“乖,别任性。” 尊者?她低声重复,刚醒来,睡意未消,脑子多少有些迟缓。 他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少女随灵童子远去,他目色渐暗,浮于表面的劝慰下,是克制隐忍。 某一天起,持续雨。 院子里的泥土被接连不断的雨水泡的蓬松泛白,花草东倒西歪。 绛珠草初现枯萎,她盯着发怵,揉着心口,“好难受,透不过气。” 他也有所察觉,怔怔愣神。 “无衣尊者,无衣尊者。”灵童子慌急忙乱地跑来。 “何事?” “是恩许,破了天门,往凡世去了。” 他面色一沉,“我去寻她。” “你要快些,仙尊说不定已经发现了。私入凡世,是大罪。” “我知道了。”话毕,他飞身寻去。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竟走出了原本禁锢她的范围。 “我,可以离开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欣喜,努力了几番,都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情绪。 算了。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偌大的琼台境却没有什么人。 亭台楼阁林立,周身雾气时浓时疏,隐约可见是无边的蓝白。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有昼夜交替的。”她回望,那银杏树下究竟是怎样的一方水土?是为了隔绝什么吗? 莫名的情绪催动着她步履坚定地走向云深高阁。 抬头,牌匾上空无一字。 穿过牌坊,踏上阶梯,心口剜空的位置,一步一动。 有些憋闷,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差弥漫全身。 不是期待,而是一股未知在引诱,明知不可而无法自控。 云阶之上,有声在唤;起步之始,有影在追。 “可曾有悔?” “不曾。” “可曾有怨?” “不知。” 前途未卜,来路已失。她意识游离,脑袋晕晕沉沉,机械抬脚、惯性落地。 斗转星移,她顺从攀爬,直到耳边传来怒斥。 “仙君,不可。” 他踏云驭风,凝气化枪,破空而来。 “仙君,万万不可,你此去,修行尽毁啊。” “难道要我看她于阑珊境形魂俱消?” “她命起逆空,又不服管束,一身妄念惹了多少天罚,依旧执迷不悟。仙君何故为了她搭上自己?” “数番天罚断不了她执念,你们可曾想过缘由?” “这……” “损一阑珊境,于上境再创一境,补了离恨天七十二境之缺,未尝不可?” “什么!” 一众惊惧中,他直奔阑珊境。 她惊醒,踟蹰片刻,追他而去。 眼前景致再换。 她跟着他停在半空,目光下落,少女瞳孔浮白,精神涣散,木讷地行走在看不到始终的天梯之上。 站在他身旁,她真切感受着他破境修为,压着翻涌的怒焰。 她内心毫无波澜,从容旁观。 阑珊境外,劝诫声此起彼伏。 他不为所动,持枪聚力,裂空碎气之势直破天阶。 天阶四分五裂,无数碎块崩开四溅。却在少女抬脚的一秒,碎阶定格,下一秒重新凝聚,稳稳托住少女执拗的步伐。 他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多了一抹慌乱,仙尊真的要置少女于不顾了。 谁都可以放弃,但他不能。 他一次又一次枪击天阶,天阶一次又一次碎而重聚。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未入破境修为,终究救不下。 血水顺着嘴角流出,长枪开始若隐若现,他双手却在加劲。 空间震颤,分布均匀的灵力被割裂重组,导致整个阑珊境气流参差错落。 少女对周身变化置若罔闻,执着于自己向上的脚步,看不见他的奋力阻拦。 重创叠加,围观者惊呼,阑珊境将毁,可天阶犹在。 离恨天出现晃动。 她垂眸深思,心口微动,原来如此。 只是一息,她出现在他身前。 长枪穿心而出,沁血再破天阶。 “轰!”爆裂声振聋发聩,天阶碎块的每一处棱角都覆上了血色。 天阶如冰消融,少女止步虚无。 好疼,她眉心微蹙,脱力下坠。 离恨天晃动停止,阑珊境浓雾环绕,开启自我修复。 在众人愕然失措中,他携了少女离去。 琼台境,银杏树下,她与少女一同悬浮在清泉中。 红果入泉,一层血色平铺水面,少女浴血而出。 见他一脸忧心,少女笑颜依旧,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浮于表面,一吹就散。 他神情一僵。 第5章 穿心之痛,太疼了 清泉穿上红衣,点缀金黄。粼粼波光,犹如孤冷的喜服等待令其耀世的霞光。 洞穿的心脏再次跳跃,恢复呼吸,熟悉的泉水呛进口鼻。 “咳~咳~”灌了几大口泉水,她钻出水面。 下意识双手拂面,深呼吸,揉搓了几把,抹去遮住视线的水汽。 银杏树下,她仰靠着望天,入眼一片白,白得漠然,白得惨淡。 不知静坐了多久,忆起了那个历游红尘的愿景。 凡世吗?那就去看看。 本就身形缥缈,她没有一丝阻碍的就离开了琼台境,走出了离恨天。 轻车熟路地入了凡世。 烟火人间,纷纷扰扰,她想不起在哪里有谁说过:“世间重重叠叠,唯有人,心怀纯良,方可自由驰骋。” 她想激起心口曾产生过的微弱悸动,可那里除了无依无靠地空洞,就是无边无际的缺憾。 她努力撇嘴,凄楚一笑,“走,顺着心去看看,还有什么在等我。” 入眼是无比真实的喧嚣,追打吵闹,每一人、每一物,都告诉她岁月静好。 然则,天不遂愿,她无奈仰头。 天空骤然阴霾密布,她窥见愁云之中,他藏身前行。 “是要跟着他去吗?”她目色如水,平缓的语调糅杂了轻蔑反抗,“谁爱去谁去。” 穿心之痛,太疼了。 囚困千年才换来一份自由,何苦忧他人之忧。不如走遍这山山水水,挺好。曾几何时,好像也有那么一个人,花尽心思陪自己览遍山河。 闹市街巷,小吃、玩物、摆件,琳琅满目。 “可惜啊,看得见、闻得着,摸不到、吃不上。”她摇头轻叹,“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走走停停,寻马观花。品百态,尝喜怒哀怨。 她忘记了怎么尽情欢笑,可这安逸簇拥的感觉让她欢喜。 唯一遗憾,她像是深海里同族不同频的游鱼,自由喘息,但永远无法与同伴真正相偎。 婆娑世界,遗憾诸多,无妨。摒弃想不通的烦杂,及时行乐便好。毕竟偷来的闲暇稍纵即逝。 正愉悦地漫步嘈杂里,双脚突然被定住。她一怔,来不及思索,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向后拉扯。 讶异间,两侧景致快速转变,几息间,统统化作虚影。 她像是被定身了,随着冥冥之中的牵引之力转移,无法抗拒。 直到眼前出现封界大幕。 “这是到,两界之交了?这是妖界与魔界之交?” 熟悉的身影出现,他被封界使者以天幕相阻。 果然,她无声哀叹,还是逃不脱命运摆弄。 少女提刀,经历了一场莫名所以的厮杀,眼神空洞又茫然。眸底依旧蕴着天真烂漫,只是那反派浓妆强行塞给她一身邪佞。 七十二境仙尊齐聚,妖尊疯魔,魔尊孤傲,皆围着少女,有声讨、有挑唆。 “逆空所生之灵,本就不该存在,居然纵容她化形?” “阑珊境数次受罚,屡教不改,如今更是自甘堕落。” “融魔化妖,且不失仙灵,倒是本事,只可惜,天道所不容。” “违背万物之始,擅自更改自然本性,后果难以预估。” 数万年来,八方天下,第一次汇聚了这么多破境修为者。 妖尊:“平衡维持了太久,是该有人打破修正了。否则离恨天各位仙尊总觉得创世之初诸界平和,时至今日依旧是海晏河清。” 魔尊:“七十二境亦可增立废设。” 妖尊:“没错,墨守成规有什么意思?来点创新啊。这丫头是没打算侵扰冥川界,若是把那头老鬼也唤醒,就更有意思了。” 她望着少女疲累不堪的娇小身躯,不禁失笑,大脑皮层上百种情绪交织纠缠,无一能表露她此刻内心。 “这么多人,竟无一人能感受到我的存在。还真可笑。” 放眼望去,天上地下,皆是大能。毁天灭地信手拈来,却独独逼迫一个化形仅几百年的少女承认自己的滔天罪恶。 究竟是少女真的错了,还是你们怕了? “古老的禁忌,苦寒之极。”她隐约记得,唯上境可通逆空。上境造世,逆空灭世。逆空即苦寒之极,能够磨灭一切生机。 她的身旁,是被前赴后继的封界使者牵制的他。那双美到不可方物的眸,昔日的沉稳持重尽数溃散,一滴晶莹泪珠牵出他肝肠寸断。 “无衣,你将位列仙尊,不可逆天而行。” “以你之资,踏天指日可待,切勿肆意妄为。” “修行最忌一意孤行,无衣,如此下去,你必将入邪。” 遥感八方天,有倾塌之象。 “七十二境震颤,离恨天异动。再不决断,恐要……” 听不懂上方众人的絮叨,一股执念撑着少女抵抗时不时落下的天罚。 少女天资过人,对抗天罚间隙,尚能破开仙尊法器,制约对应仙尊的行动。然而年纪小,不敌对面老谋深算,轮番攻击下少女疲累不堪,整个人如泡血池。 妖尊:“小丫头,你捕了本尊半身妖力,又吞了魔尊一口魔丹,将自己糅了几糅,才守着你那一身仙法融合干净。怎滴就这么不经打?” 魔尊:“换作是你,身体都盛不下。” 妖尊:“诶,你……我这不是给小丫头鼓劲吗?毕竟你我可被限制着,无法动手。” 魔尊:“并非完全不可。” 妖尊:“别,破旧立新还是留给年轻人,我老了,经不住折腾。” 两人继续围观,随着时间推移少女行动逐渐灵敏,像初生的豹子,在险境中畏缩过后是本能的抗争,愈挫愈勇。 一尊尊法器坠落,一位位仙尊后撤。 “怎么会这样?” “化形不足千年,怎能有如此力量?” “还要犹豫吗?逆空之灵几近破天,若打开逆空,离恨天消散,七十二境将无。” 众仙尊一个个面露惊疑,继而惊惧。 “速速合了七十二境之力,引天火。” 妖尊:“你们疯了?一场天火下来,本尊的地界就全完了。” “待离恨天稳定,我等必于上境为你重塑妖界。” 妖尊:“放屁,你重塑的是外表,我妖界无数生灵何辜?说得轻巧。” 见七十二境仙尊开始聚力,妖尊嗔目怒骂,抬手就要踏天冲阵。 第6章 若保她,你必将重修 魔尊:“要帮忙?” 妖尊:“废话!这儿是妖魔交界,天火降罚,你以为你魔界逃得了?” 顷刻间,赤红妖气与墨青魔气纠缠而上,直插天际,搅得八方天浑沌不辨。 众仙尊大惊失色,“妖尊、魔尊,休要乱来。” 妖尊:“我乱来?好好的一个清晨,本尊美梦初醒,就看你们摆了一排法器引着天罚在这儿狂轰乱炸,还好意思说乱?再乱点也无妨。” 魔尊:“大破大立,不是不行。” “八方天倾塌,万物将不复存在。” 妖尊:“不在就不在了呗,本尊活得够久了。” 争辩声、碰撞声、轰塌声,天地间死灰弥漫。 混沌中心,所有人不擦间,一股力量无声凝聚,妖红、魅青、素白缭绕盘旋,纠结成磅礴之力,仿佛蓄谋已久,膨胀、灼目,蓄势待发。 少女的憧憬中了惑毒,积压的委屈萦绕泛滥。不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引来诸多讨伐。 痴痴地看着手中凝聚的光,焕发着蛊惑的妖冶。 覆灭,万物尽毁方可重生,新的起始便不再存遗憾。 想到那温润亲切的面庞,少女呆呆自语:“守仙之本心,享妖之随性,融魔之命力,怀人之纯良,方可肆意世间。这是你想要的,我只想完成你的心愿,我错在哪里?” 对峙的仙尊们听不见少女的絮语,她却听得一清二楚,恍然,“是因为他呀。” 她屈指撩过面颊,擦去不存在的泪水。 曾无数次见证他对着顽石倾诉,虽不得一言,可他的浓浓眷恋令她一次次沉沦。 她看着他,还在竭力闯界的人,轻声呢喃:“原来,你在许诺她未来。只是,她太傻太天真,听错了意思,走错了方向。” “行,你们都说我错了,那便错下去。”少女双手交替抚弄着掌心的光,“失去希望,不如彻底绝望。索性,你们都陪着我。” 她察觉到少女的动作,会心而笑:挺好,该换天了。 他也听见了少女的话,诧异过后是恐慌。没有多余时间思考,随即横握长枪,一声震怒,枪破力散,冲开周身一切禁制。 少女不察,醉于幻象。 她瞪大双眼看着他一步一散魂,强忍着口中血气,声音是不变的温柔,“不要冲动,有我在,我在。” “无衣哥哥,”少女闻声抬眸,眸底的欢喜涌现,却相隔山海,“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怎会不来?又怎能不来?” 少女哭着笑了,他笑着湿了眼角,她迷路于似曾相识。 忽闻一声:“琼台境仙尊,那顽石生于你处,是得了琼台境的仙缘,你要放任她胡闹吗?” “如今魔尊和妖尊相继出手,我等无法安然引下天火。” “那顽石手握汇聚了三界的力量,会灭世的。” 一位立于众仙尊最末的老者,久久不曾言语。此刻,被让了出来。 老者一步迈出,消失在原地。 同一时间,他耳边响起唯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她已不容于世,送她轮回,可好?” “是这世界不容她,还是你们不容她?” “她乃顽石,无心。听了你的话,却不懂你的意。历尽千帆,对她来说更好。” “不愧是仙尊,竟以苦境磨难视为好。” 一声长叹,“浮世三千,辗转历练,若能令她顽石化心,也不枉你废弃几近踏天修为。” 他心下一凉,“什么意思?”他距踏天只差一步。方才为了冲阵,是散了些气力,并非废了修为。 “若保她,你必将重修。” 眼底泛起绝望,“好。” 老者身影再现。 少女静若止水,那丁点希冀在老者淡漠的瞳仁中撞得粉碎。 “仙尊,是要罚我吗?” 又是一声长叹,银杏树无风自动、无雨自垂。 火焰自根部滋生,沿着粗壮树干一路上蹿,烧得遍体通红。 包不住的火光在皲裂的树皮裂隙中跃跃欲试,看似脆薄得不堪一击,可这层束缚始终无法冲开。 火花随着枝干游走,点亮一片又一片银杏叶。远远望去,整棵银杏树缀满跳跃的火舌,妖娆起舞。仿若吟唱生命的绝章,燃放华丽,舞韵成烬,留一瞬凄美勾魂摄魄。 清泉竭,绛珠草枯,满庭花草尽数焦萎。 长袖一挥,数不尽的银杏叶幻作火蝶,翩然而至。煽动着翅膀,遮天蔽日。轻点戏弄,引燃少女周身所有生机。 他被强行拉离,眼睁睁看着少女周身火舞由近及远绵延跳跃。 少女看不见拽他离开的未知力量,只当他弃自己而去。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愈渐远离的身影,直至虚实难辨。 片刻后,仰天狂笑。 笑过后,心灰意冷。 死气漫尽眼底,少女双手前捧,那团光再现。 嘴角噙着笑,面上再无光。听不见他的咆哮,看不见他的挣扎。 一层层火圈隔开激愤的他、冷漠的少女。 “这场景,好熟悉。”她在火圈上方呢喃,刺痛扎进脑海。 烈火的高温炙烤下,懵懂的娇颜刚刚绽放尚未凌傲枝头,就被迫枯败。 妖尊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什么情况?” 魔尊神色一紧,脱口而出:“她的本命在燃烧。” 妖尊忍不住咬牙切齿:“丫的,真狠,这是要让她魂飞魄散啊。” 少女举起那团光,仿佛在向谁证明:我做到了,只是你不再需要。 天地间一切嘈杂再也入不了少女的耳,万物静止在少女眼中。 须臾,“罢了。”少女恢复了初生时的天真烂漫。 “不要。”他大喊。 “无衣哥哥,来世再见。”不过,我大约没有来世了。 光团自少女手中滑下,和着最后一滴泪,颓然坠落。 霎时间,通天明光反噬大火,将那张娇俏的小脸衬得苍白无助。 疼吗?不疼! 就是空落落的,少了什么。 “别怕,我帮你打通轮回路。”他闭眼,两行泪自由垂落,“我绝不会任由你魂消。” 他释放本魂,化身长枪,破开明光卷了少女的残魂直插冥川。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火蝶,拧成火藤,焚烧生命般穷追猛赶。 她悬在半空盯完全程,状作无知无觉,淡淡了然,“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在赌我心软吗?可悲。” 第7章 爱入骨,恨入土 她揉揉心口,“空不空的不重要了,麻木倒是真的,也罢。” 泉水轻摇银铃的柔声细语回荡在她脑海,那么美好的他,她也曾经拥有。 想罢一跃而下,长枪穿心而过。她岿然不动,看着从自己心口迸射的血,雾散开来,扑灭了一波又一波火蝶。 “咔!”碎裂声响彻天际。 “比预计中要疼。”五官疼到扭曲,她勉强回头,遥望飞进冥川界的他和少女,脑袋一沉,重重地栽倒。 这算是完成使命了?我可以回去了? 她看见,光穿过他几近透明的身躯,在冰岩上打出斑驳的痕迹,似他扭曲的脉络,在一呼一吸间,膨胀、收缩。 他喘得那么费力,似乎每一口气都在耗损他的生命。 唇角勾起的弧度又那么动人,如痴如醉,引你自甘堕落。 眼睛无力闭合,她在他望向她的一瞬将他的温情锁在眼底,安心入眠。 又是一场无梦觉,睡得解乏还去痛。 睁开眼,只是片刻,她淡漠空洞的眸子变得轻浮。 “泉水都烧干了,还非得送我回这里。”她坐起,环顾一圈,无奈自嘲:“倒是不用担心呛水了。” 许恩侧了下身子,揉着屁股嘟囔:“一池底的石头渣,硌屁股。亏我还睡得这么香。” 俏皮的语气令池边等待她的老者露出几分疑惑,“你?” “我怎么?”许恩闻声站起,戏谑道:“我为什么没有失忆?为什么还能情绪多元化?” 老者不语,继续打量着她。 “仙尊,您不捞我一把吗?” 老者长袖一挥,将许恩卷了上来。 “人,受了刺激是容易失忆,再次刺激,还能恢复记忆,兴许会想起更多。”许恩一边拍打身上沾的土渣一遍自觉地解释道:“剜心的时候是疼懵了,大约是把部分记忆也刨了出去。可转头就被丢水里,呛得那叫一个猛,魂都快呕出来了,更别说那点被刻意藏起来的记忆了。” “如此说来,入凡尘轮回前的记忆,你也想起来了?” 许恩冷笑:“哼,想必能让一个破天之灵忘却前尘甘于平凡,唯有将其丢进轮回这一个法子了。” “所以,你一直都在伪装?” “不算是装,就是对这些事情懒得做反应。”许恩无所谓地耸肩,“你们乐意让我以旁观者的角度走一遭,那我就顺了你们的意思。暗示我出力,我就出力。故事总得进行下去。况且,您觉得我反抗有效吗?” 老者怅然,“没想到我也被你骗了。” “您虽然活得久,可所历所往循规蹈矩。我再怎么说也走了几世了,看似优渥的出身,浮华下一潭死水。泥淖里肮脏恶浊,有几人能出淤泥而不染?所以,是你们给我书写了这样的命途,还指望我学乖?” 瞧着许恩一身玩世不恭,老者情绪微动。 “对了,既然要抹去我的记忆,为何每一世还要我带着前世的记忆?是为了让我所受痛苦翻倍吗?仙尊们是有多闲?思虑得如此周到?” 记忆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哀莫大于心死的根源,甚至隐含欺骗。 老者叹而不语,把她逼近轮回封印了恩许的记忆已是极致。逆空之灵,修得踏天之境,岂是他们能够操控的。 许恩看在眼里,转身摆手,“走啦,不耽误您修行了。” “去哪儿?” 许恩头一别,随口说道:“冥川。” 身后,老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想知道他当初为什么做那样的抉择吗?” 许恩脚步一定,垂眸看向心脏位置。一瞬恍惚,轻笑:“无所谓。” 不想,因为一想,必定会万劫不复。 那一日,浸染了天地的不止是火光。 她依旧记得他断然后撤时眼底难明的悲愤;记得隔火相望时,空气都在狰狞,而他目光闪烁;记得她一缕残魂进冥川时,彻骨的悲凉。 记得眼之所见,皆零落凋亡。 她更清楚的看见,他后退的脚步没有挣扎,他烈焰外愤恨后突然的缱绻,和那再也没有温度的长枪将她遗弃冥川。 爱入骨,恨入土。所以,她不能问,她要继续这轮回路。 呼吸痛在血流尽时,情感断章,哪里受伤就把哪里剁碎了埋起来,且看这重组人生,几时走完。 潮水般的记忆随着她踏下的每一步重现脑海,“你可知,你强行将一缕残魂送至冥川界,会面对什么?” 呵呵,知道又如何?穿历极寒,赏赤日悬天,那惊艳生死的冥川界。地棘天荆、波峰浪谷,转身就是天昏地暗。穿越其中,飞沙侵面,走石袭身,呼吸都是奢侈。 许恩晃了晃头,将扰人心乱的思绪甩出大脑。 踏入冥川界,熟悉的陌生感难解难分。 她忽略掉那突袭大脑的难缠,顺着记忆寻到少女瑟瑟将息的残魂。 “值得吗?那么差的理解力,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笨?” “后悔吗?为了自己都不确定的未来,横冲直撞。” 少女好像能听到,虚薄的灵颤抖得更厉害。 有一丝动容,许恩心疼了。真是的,她下意识捂了捂,都碎成渣了,还要难受。 “算了,陪陪你。”许恩表情晦涩地望向前方,似在提醒自己,又像在告知少女,“孤独,真的不好受。” 艰辛可熬,磨难可渡,唯有孤独,是压垮信念的稻草,摧毁意志的虫蚁。一朝陷落,药石无医。 “我经历过,万念俱灰的求死不得、枯木逢春的求生不能。恨过、怨过,可苦无可诉、痛无可倾之后,所有感情也只剩一腔从容。” 就如此刻她笑得从容,说得坦然。 许恩看着少女羸弱虚影,往昔再现。提步无助,落脚无门,步步绝望历历在目。 满心满眼灌溉的明日之花,在绽放绝美的前一瞬凋零退场,甚至来不及为悦己者盛开。 “不如,我跟你聊聊他?估计你的迷惑不亚于我。那个人啊……” 许恩陷入沉思,三分情之所真,三分心之所钟,三分披心相付,一分却步误九分。 第8章 为她轮回 意识到自己记忆里浮现更多的是美好,那点悲伤微不足道时,她倏尔笑出了声:“他呢,是最会陪伴人的人,也是最不懂陪伴的人;是最会付诸行动的人,也是最无能为力的人;是最长情的人,也是情不知所归的人。” “是不是很矛盾啊?没错,他的存在就是一场矛盾。” 如同爱恨相依交织,情怨缠磨,矛盾而不自知。所以,我才会在一次次轮回中,惨遭撕心之痛。 这是离恨天七十二境诸仙尊的赠予,是天道的惩罚。 “曾经的我被迫接受,”许恩轻抚少女蜷缩的灵,风轻云淡,“接下来,你也坦然接受。” 好在,一切总会过去的。 “就看你撑不撑得住。”说完,许恩笑得无奈,“我怎么会产生质疑,看来我是疯了。” “前面就是弱水了,飘了这么久,你也该醒了。”许恩目光幽深,看了看自己透光的身体,“我不能陪你了,这身体的即将报废,经不起极寒了。” 但愿能等到你平安轮回。 少女的灵愈行愈远,化作一个光点渡入弱水。 “入轮回,道长且阻,未知丛生。别怕,这一趟旅途,我替你探过。于你而言,如履平地。”毕竟心死魂消,还有什么可怕的。 唯有千万,千万千万,别放弃! 不过千年,不过孤独,不过诸无所依…… 身子一凉,许恩抬起手臂,衣袖轻扬,“起风了?” 不该啊?这里怎么会有风? 怔忪间,狂风四起,许恩错愕,环顾,生怕出现变故。 发现这狂风只作用在她身上,对原本的事物丝毫没有影响。她瞬间心知肚明,“冲我来的啊?看来我真是该走了。” 话落,周身景致如电影回放般极速转变,闪得许恩眼花缭乱,头胀痛不已。 “咳咳~咳咳~”钻出水面,许恩忍不住爆粗口:“非要从这儿醒来吗?这儿是复活点吗?不是都烧干了吗?还带自动续水的?” 又一阵厉风将许恩卷到岸上。 看着如初繁茂的银杏树,巨大的树冠庇护着满庭芬芳。许恩了然,大声喊道:“仙尊,出来聊聊啊。” 再入冥川界,她突然明晰了一些事情。 老者从银杏树下走出。 “重历旧事,心中疑问颇多,不知仙尊可否解惑?” 老者点头。 “为什么是三十五年?” “你化形三百五十载,命殒。” 许恩乐了,这个解释,我就呵呵了。 “您这也忒牵强了?恩许活了三百五十年,天道就安排我每一世三十五岁寿终?”许恩反问:“您觉得有理吗?这折扣打的,黑心老板都没你们这克扣比例。” “轮回对你而言,三十五载是终也是始。” 许恩气笑了,“您管这叫轮回?什么是轮回?一条时间线由始至终进行下去,且世世有始有终,才能称为轮回。我这能叫轮回?我这叫赶片场,还是个走关系抢戏的。” 老者被许恩的言语逗笑了,再次试探:“你当真不想问问他?” “不想。”许恩回的果断。 “如果你误解了他呢?” “仙尊,好歹您是看着我成长的,怎的一点也不了解我?” 老者露出好奇之色,“哦?愿闻其详。” “把顽石炼化是你们的主意?”许恩瞥了一眼老者,没正面回答,而是自问自答:“依着轮回历世,受尽红尘情爱,是最好的,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不错。” “不过,这过激的方式是谁定的?我谢谢他全家。”这口气许恩怄了三世了,还不知道要再经历几世,“非要把石心一刀一刀割成多份再重新黏合才能生出血肉吗?” “不经痛爱,怎能长情?” “痛到极致,心会死。” 许恩话说得平静,就好像是别人的故事的,轻描淡写。 淡若止水的态度让老者有了一丝自我怀疑。 老者若有所思,“那你呢?” “我?”许恩笑得漫不经心,“长情没有,钟情不会,倒是学了一身博爱的本事。滥情得很!” 发现老者深拧眉头,许恩更加放肆地笑:“所以,怎么办呢?好像有违初衷了?仙尊,阑珊境何在?要不送了我过去?” 许恩一席话怼得老者有些气馁,默默摇头,“你这跳脱的性格是一点没变。” “不然呢?总得有一处保持初心。” 良久,老者忍不住问道:“不问问他现在在何处吗?” “您既能反复提醒我,说明他基本安好,安好便好。”问了就是徒增烦扰。 “他所作所为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你,他……” 许恩制止了老者的话,“仙尊,我知道了,您还是发发慈悲,送我继续。” 压在胸口的话,到底没有说出。老者长出一口气,问:“决定好了?” 许恩挑眉,不屑道:“由得了我?” 老者缓缓闭眼,沉声:“去!” 眼前明光闪现,将她完全包裹的同时,许恩敛起嬉皮笑脸,转为浓浓抑郁。 情深缘浅,一世一情缘,纵然有了血肉真心,我怎忍用残缺的真心换你无悔的曾经?不如,就这样辜负了。 许恩刚消失在原地,绛珠草就泛起柔光。 “可听到?” “听到了。” “作何感想?” 他目色缱绻,酝酿了不尽柔色,“她开心便好。” 老者终是气笑了,一个固执,一个偏执;一个一意孤行,一个甘之如饴,倒是登对得很。然而,一个又明知不问,一个又不问不答,呵,天意啊。 “她误会了。” “她没有误会,只是不愿意信我罢了。” 老者突然放声大笑,“想我活了万年,竟又多了一悟。” 她知他,他知她知他,却骗着这天道,违天逆行。 “千年守护,千年等待,千年陪伴,你可曾不甘?” “一千年守护,一千年等待,一千年陪伴,换不来她一世顺遂。”他似在忏悔般闭目,一滴泪水由眼角溢出,“自然是不甘,不甘于自己的无力,不甘于自己的屈服。” 欲归尘、惧归虚,他步履轻快地离开。 “无衣,你……” “任世间清浊,此身此心为她甘堕轮回,再无所求。” 第1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1 天清气朗,徐徐和风,整片篱落森林从变幻着七彩曦光的晨雾中逐渐苏醒,虫鸣鸟语,簌簌叶落,一张张明艳的笑脸绽放在草丛花叶间。 高枝上,一片宽厚的大叶中,一位娇小可人的小姑娘正在甜甜的做着美梦。 忽地刮来一阵风,树枝微颤,将熟睡中的小姑娘摇落。 “啊!” 落地一瞬,被一双大掌稳稳接住。 “咦?”惊疑未定,小姑娘微微分开捂着脸颊的双手,透过指缝看到一张俊美清秀的颜。 “哇,你真好看!”感叹完,才发现自己与其巨大的身形差异,细细打量过后,忙从他手掌上跳下,惊慌失措地问:“你是人类?” 他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说:“不是觉得我好看吗?躲什么?” 瞧着极不正经的神态,小姑娘忙躲到一处草丛里,警惕地窥视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吓到了小姑娘,他忙收起作弄的心思,哄她:“你别怕,我虽是人类,但不是坏人。” 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指了指他身后,又迅速缩回。 他有些疑惑,顺着她的指向回头,才知道她误会了,柔声细语地解释:“我不是猎人,这是刀,普通的刀,不具备猎杀生灵的能力。” 小姑娘慎重地打量着那张俊美温雅到人畜无害的脸,忖度:生得这么好看,声音这般温柔,应该不是坏人。 见小姑娘的警惕有些许松动,他慢慢蹲下,小心翼翼靠近,把声音放到她能够听见的最低音量,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可否交个朋友?” 刚放松下来的小姑娘听见他捏着嗓子的诡异音色伴随那双盯死猎物的眸子,惊得转头就跑。 “诶,诶,你别跑,我真的没有恶意。” 小姑娘逃得慌不择路,他心口一顿:不行,好不容易寻到的人,不能让她跑了。 随即几步追上小小的身影,手忙脚乱的一边比划一边解释:“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怕吓到你,并不会伤害你。” 小姑娘顾不得他的解释,周身幻出光晕,抬脚就要飞离。 他一着急,伸胳膊就抓住她腾空的身体。 “啊!”小姑娘奋力挣扎,捶打着箍在腰上的手,“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心里着急,可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可亲,“你先听我说,先不要走,好不好?” “我不,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听到她说疼,他将她放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枝桠上,拇指和食指指尖轻重适中的捏着她小手,防止她跑的同时也不至于弄疼她。 小姑娘甩了几下胳膊没甩开,放弃般坐下。趁他不注意,想用瞬移脱离他的掌控,可心里默念了几回口诀,自己依旧纹丝不动。 顿时嘴巴一瘪,眼尾泛红,颗颗晶莹泪珠“嗒!嗒!”往下砸。 把人惹哭了,他也着急,“你别哭啊,你怎么哭了?” 闻言,小姑娘眼泪流得更凶了,嗓音里全是委屈,“你,你还说,还说你不是,不是猎人,我都,都逃不脱,不脱了。” 小姑娘哭得急,加上惊吓,身体抖得厉害,说话一抽一抽的。 “我真的不是猎人,我就是为了求生,学多了些谋生技能罢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生灵。” “那你,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抓我?” “怕你误会,想跟你解释清楚,总归还要见面的。”不能一次就把你吓跑了。 “那,那你是做,做什么的?” “我是吟游诗人,吟游诗人,你听过吗?” “没听过,是,是做,做什么的?” 小姑娘的情绪有所缓和,哭得不那么喘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她后背顺着,“是一种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职业,也是比较清苦孤独的职业。” 安抚的同时,他开始给小姑娘讲述他听过的、看到的不同于篱落森林的人与物。 小姑娘对新鲜事物是好奇的,听得入了迷,就忘记了哭。表情随着他讲述的跌宕而起伏。 一如初见时的可爱,他心里暗喜,是你了! 山山水水,朝朝暮暮,我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不讲了?”小姑娘歪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水光闪闪,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怔愣的他。 他指腹轻抚小姑娘的发丝,蕴了春酿的眸似乎要将她圈禁、滋养。 “日子还长,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这小半日哄她所说的话,超过了他这几十年说过话的总和。 “好。”小姑娘答应得欢快,可转念一想,“不行,你是人类,不能久居篱落森林,封界使者会来抓你的。” 他抿唇轻笑,操心的小丫头,“不会,我遵守越界法则即可。而且,吟游诗人这个职业比猎人更加不受限制。” 小姑娘一脸狐疑,“是吗?” “是啊,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 小姑娘挂着泪珠的笑脸,洋溢着朝气与天真,看得他满心欢畅,故意问道:“你为什么相信我啊?” “咦?你不是说你是好人吗?”小姑娘眉头蹙起,“你好奇怪啊!” “好,你只要相信我是好人,永远不会伤害你就可以了,好吗?” 小姑娘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爱哭又傻笨,不再是那个被磨难敲打得体无完肤的她,真好!这一刻,他是想永远保护着她将这份童真烂漫,永远维持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点儿。” “小点?”他皱眉,这算什么名字啊? “不对,不是小点,是小点儿。”小姑娘刻意加重了儿化音。 她的强调令他再次忍不住发笑。 “你笑什么?” “好,小点儿,我知道了。”他收敛笑容,对一本正经的她提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因为我比同族人个头都小一些,大家就叫我小点儿了。” 他假模假样的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认同道:“是挺小。” 小点儿嘴一嘟,别过头,斜眼瞪着他,“我这是精灵形态,我也是有人形的?” 他故作惊讶,“是吗?那你幻化来,我看看。” 小点儿气得一跺脚,绿光环绕其身。几秒后,一位素面犹妆的娇俏小丫头出现在他身前。 第2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2 他目光下移,看着仅到自己胸口的小人儿正努力仰着脑袋与他对视,一副“你看啊,看见没”的表情,忍俊不禁。 “是大了点。”却也没大多少,还是小小的一只。 “你这是什么表情?” 语气坚定眼神真挚却没有信服力的他和双手叉腰一脸凶相亦没有威慑力的她,无声对峙。如木桩一般,仿佛谁先动谁就认输了似的僵持着。 “小点儿!” 闻声,小点儿回头,“我在这儿呢!” 他循声望去,只见两个挥着翅膀的精灵飞了过来,临近落地,幻化成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 “小点儿,你怎么跑这么远了?” “是啊,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其中一个少年看了他一眼,“不要总是和陌生人说话。” 小点儿眉眼郑重地说:“没有,他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 “他刚才告诉我的啊。” 双胞胎:……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 他捂嘴窃笑:我的小丫头啊,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见三人神色各异的盯着自己,小点儿有些心虚,“你们?都是什么表情啊?” 他拉过小点儿,率先问道:“不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认识吗?” “哦,他们是言弃和言休,是双胞胎。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像啊?” 言弃言休:……你自己都说是双胞胎了,能不像吗? “嗯,是很像。”他随着她认真的表情同样认真地点头。 接着,小点儿又向言弃言休介绍道:“他是我今天认识的朋友,是个吟游诗人,他叫……对哦,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 “小点儿,不要轻信陌生人。阿娘做好饭了,我们回家。” 话落,双胞胎拉起小点儿就要走。 他反应迅速,拽着小点儿一只手,眼含期待地询问:“我在这儿等你,明日再来,可好?” 听闻她有家人,他便知道不能强制把她锁在身边。循序渐进,先从熟悉彼此开始。 双胞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拽着小点儿消失远去。 没得到应允,他有些失落得木在原地,思索着明天该怎么寻她。就听得耳畔飘来她做贼似的声音:“明日见!” 一秒不到,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化开他心头烦闷,让那有节奏的韵律跳出愉悦的篇章。 真好,找到你了。 没有负担,没有烦忧的你。 不知从哪一天起,他踏上了找寻之路。潜藏的意识驱使着他,历山涉水,碧落黄泉,只为一人,不见不终。 这是一个魔幻世界,人、精灵、妖共存的世界。肉体凡胎是为人,植物幻化是为精灵,动物成形是为妖。三者分居不同板块,可交流可互动,仅需遵循世间法则即可。封界使者乃世间法则的监督者和执行者。 他寻摸了一棵高耸的大树,粗壮的枝干毫无遮挡的暴露在星空下,他心满意足地躺在上面,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收不回去。 浩瀚夜空,星月璀璨。 这一瞬,他才发现虚空的美,了无边际的缥缈让人误以为心无所依,其实承载了你的奢求,满足了你的欲望。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乏累,脑袋里装了期待、有过遗憾、生过懊悔、存过侥幸。从出生就记忆回笼的他,在成年的那一天,披了孤独的外衣、挎了救赎的行囊,拜别故土,走向了命之所归。 这一秒,他舒展四肢,沉沉睡去,眉梢的梦铺陈开来。 “嗡嗡~”声盘旋在脑袋里,挥之不去。 他不耐烦的睁开眼,一个绿色的身影忽扇着翅膀在他头顶飞来飞去。 “你来了!”他立刻盘腿坐起,两眼放光。 小点儿停在他膝盖上,仰着脸看他,“醒啦?” “能不醒吗?”他佯装生气,厉声道:“一只大蚊子似的,吓都吓醒了。” 说完,就见刚刚还兴高采烈,翅膀来回煽动的小姑娘,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拢着脑袋沉默不语,嘴角还挂着一抹冤屈。 他立刻慌了神,张了几次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只是开玩笑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耳朵就收到低如蚊蝇的声音,“对不起!” “不,不,我是开玩笑的。就是,就是逗你玩呢?别当真啊。” 小点儿缓缓抬头,眸中氤氲雾气,“你没有生气?”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逗我?” “呃,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呃,他顿时觉得委屈了。我为什么要道歉?因为你那无辜又委屈的泪眼朦胧让我觉得我错了,即便没错,冲你那向下弯的嘴角我都得承认错误。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倒是想说,就怕你再问为什么。 小点儿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等着。 他长出一口气,搓了搓脑门,自言自语:“原以为找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没想到哄她更难。” “你说什么呢?”小点儿把脑袋凑近她。 “没什么,”他顺手揉了揉她脑袋,“我是想问你可不可以化成人形?要不然我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把你吹跑了。” “哦。”小姑娘从他腿上跳下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许承恩。” “许承恩,承恩,承恩。”小点儿觉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自己明明没有听过,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得很? 许承恩看着小姑娘眉头越拧越深,“怎么了?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就是觉得在哪儿听过。 “就是什么?” 小点儿也想不通自己奇怪的点在哪里,索性不想了,“没什么,那你多大了啊?” 多大了呢?他寻寻觅觅走了很多年,孤身孤影,忽略了时间流逝,早就忘了自己多大了。他想了想,说:“三十,三十而立。”而立之年,遇你而立,自此承担关于你的一切。 “你呢?小点儿,你芳龄几何啊?” “我不记得了。” 嗯?怎会不记得,精灵的寿命较之普通人类是会长一些,但也不至于长到自己都记不住。 他刚准备询问,就听小点儿问他:“对了,你还没有吃饭?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她展开手掌,浮现出两颗比她掌心大的浆果。 他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就吃。 第3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3 “好吃吗?” “好吃。”比这些年吃过的任何美味都美味。 看着他吃得急切,小点儿表示同情,“你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吗?”好可怜! 吃得正欢的他一愣,呃? 小点儿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头,把他拍的差点呛住。 “咳~咳咳~~” “都说让你慢点了。”真可怜,吟游诗人这个职业这么惨的吗? 她眼中同情更甚,令他不由冷颤,忙岔开话题:“那什么?你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小点儿抽回同情的心思,反问:“你有事情?” “我就是想着,你能不能带我逛逛篱落深林?” “当然可以,你是客人嘛。”小点儿看起来相当热情。 只是客人吗?算了,慢慢来。不差一时或是一天,甚至一年。 小点儿边走边同他聊天。 “许承恩,你自哪里来的?” “层楼城。” “好奇怪的名字,究竟是楼是城啊?” 他轻笑,“我发现你的问题还真多。” “那不问喽。”小点儿无所谓地一撇嘴,背着手就走到前面去了。 这是?生气了?不是? 他开始心塞了,眉心突突的,有种道阻且长的艰辛感。 走过这么多地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遇见了太多太多,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他大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淡然处之。除非事情怼脸砸过来,否则他抬脚就走,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毕竟都是活见了海枯石烂山崩水竭的存在,早就看淡了命数,世间事岂是他一个看客管得过来的。 可眼前这个小丫头,真实的跳动在他心脏之巅,会哭会闹,有脾气能使性子,是要哄的,好难啊! 正当他以为她真的不问了,有些后悔,担心她不愿再与他交谈的时候,她又开口道:“那你为什么要做吟游诗人啊?吟游诗人就是要流浪吗?你为什么喜欢流浪啊?” 他的懊恼被三连问敲得碎散。 我多虑了,这小丫头的烦扰不过几秒就会飘走。 不等他回答,她继续追问:“你总是一个人吗?不会害怕吗?” “习惯了一个人,”他眷恋地注视她,以后不了。“为什么要害怕?” “孤独啊,你不畏惧孤独吗?”小点儿眼神莫名得深邃黯然,“还有陌生,一瞬间覆盖全身,冲击灵魂的陌生,你都不怕吗?” 一段话令他心神俱颤,宛如一把钝刀在将他凌迟。 她?失去记忆的她,最惧怕的是她昔日反复经历过如今还在经历的? 心脏抽搐,每一下搏动都是旧伤的撕裂再愈合。他早就习惯了无以复加的自我折磨,习惯到某一天开始忽略了那里的痛。可这一秒,在她暗不见底的眼中,下意识的话里,痛,卷土重来,鞭挞灵魂,痛彻心扉。 他极力稳住心神,声音还是带了些颤抖,“我不怕,以后也不会让你再怕。” 她似乎没有听懂他话里意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言不语。 “小点儿。”他轻唤。 “嗯?”她回眸。 以后,我不会让你怕了。他在心底再次承诺。 “我不喜欢流浪,所以,我不是在流浪。”他的笑融进了世间暖意,只为她呈现的暖,“吟游诗人,意在吟唱世间美好。我寻山问路,涉水求因,只为看尽红尘、尝尽因果,抱着一身虔诚和悔意……”来见你。 见小点儿一眼探求的看着自己,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转开话题,“层楼城,和篱落森林不属同一块陆地板块,是人类聚集地。那里倡导自由追梦,你敢想便可做。” 小点儿想不来何为自由追梦,何为敢想敢做。她的记忆固在篱落森林,确切来说圈在别人给予身份里。 循规蹈矩的生活令她很少突破固有思维去幻想不切实际的事物,习惯了顺其自然日复一日。 但现在,她犹豫了。遇见他第一眼,她便开始做梦了,一个有关他的梦。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她可以确定她喜欢这个梦。 梦里,骄阳起又落,浮云聚又散;春至花绽颜,秋过叶尽黄;夏有追雨新虹,冬见映雪梅蕊。万物皆有意,有意皆动情,情之所钟,皆是他。 朝霞流转,暮霭游移,朝朝暮暮,唯一尊身影,熟悉却依稀不辨。陪在她身侧,不知疲倦,不舍不离。 梦里有奢望,有渴求,有打破一潭死水的执念。 所以,这个梦和她的现实生活冲突了。所以,她茫然了,犹豫了。 “在想什么?”她因凝重而紧绷的五官,令他不安。 “我,”她情绪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把话咽了回去,匆匆回避,“没,没想什么。继续,继续走。” “好。”他大约看穿了她的想法,不再言语。 不多时,他眼前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几乎占据了半个森林。树根盘缠、枝繁蔽天、冠幅广展,宛如迟暮老者胡须一般粗壮不一的气根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独木成林。 临近望去,难观全貌,似一方庇护神庇护了一方生灵。 “是不是很美?”小点儿疑问的语气遮不住由心的赞叹和自豪。 “美!”发自内心的惊叹。 一层一层的生灵盘踞在不同高度的树荫下自由呼吸。疏密错落的枝叶层层叠叠,遮蔽风雨的同时还能随着时间推移透下阳光,润养万物。就像是一个自有体系的小世界,自我供给、自我循环。 不过,既然篱落森林有这么一棵生机灵力皆厚重的大榕树滋养,可为何……他掌心紧贴树干,闭目凝神,他感受不到树灵。 这大榕树少说也有几千年了,不可能没有守护灵。 “你在看什么?”小点儿见他绕着榕树踱步沉思,不免好奇。 “这树可生过灵?” “不曾。”小点儿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么肯定?”他起疑,问道:“你才多大啊?” 想到这儿,小点儿就有些恼,气鼓鼓地说:“必然没有,若是有,那天我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树灵怎么不出来接住我?” 他若有所思,指向高处,“你从这上面掉下来过?” “是啊。”小点儿越想越气,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继续抱怨:“当场摔晕,胳膊腿疼了好久,现如今还有头疼的后遗症呢。” 第4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4 “现在还会头疼?”听到她说头疼,他立刻收回思绪,“我帮你看看。” “偶尔,偶尔,没有经常。”见他急切,小点儿忙后退,避开他的怀抱。 他停在空中的双手一滞,她的回避令他失落。可见她面颊娇红,无措的揉搓着双手,有些心虚,“小点儿,你别误会,我为出行方便,习了些医术。” 她突然生了几分心疼,面前这个看似云淡风轻的人究竟经历过什么。她审视着他,那言笑晏晏的眉眼间分明写着悲酸,甚至化作一丝丝实质的情绪钻进了她的身体,引得她感同身受。 好冷,是他不愿表露的内在;好暖,是他释放给她的安心。 他浑身一凛,才两天,我竟带给她这么多负面情绪。 深吸一口气,翻涌的冲动再次禁锢。他强撑出一抹笑颜,却忽略了微蹙的眉心,“又想到什么了?脸都拧成包子了。” 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并没有带给她多少抚慰。稍稍舒展的五官是她在向他说明,她没有乱想。 不再对话的两人,腹内千肠百转。 “小点儿!” 他皱眉,双胞胎又来了。 言弃:“小点儿,你怎么又跑这么远?你伤还没好彻底呢。” 言休:“就是,而且怎么又和这个外来人在一起?” 小点儿看着言弃言休对他明晃晃的恶意,本就堵在喉咙的话急需宣泄,下意识反驳道:“都说了他不是坏人,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自相识从未见过小点儿生气,言弃言休不由愣神,“小点儿?” 发觉自己语气过重,小点儿忙说:“你们不要总是对他充满敌意,他只是一个吟游诗人,途经此地,暂留而已。” 小点儿的态度引来言弃更多的怨念:“可他看你的眼神,一股子不安好心的意味。” 呃,许承恩腹诽:大可不必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我有那么明显吗? 言休附和道:“就是就是,你瞧他看你的样子,跟饿狼似的。” 许承恩:……你更夸张,我没那么饥渴…… 两句话说得小点儿脸通红,带着羞愤地斥责:“你,你们,胡说什么?” “哎,”他不由叹气:“我知两位关心小点儿,但请相信,我并无恶意。” 言休:“你说没有就没有啊。” “言休!”一声喝止传来,大榕树下走出一人,“言弃言休,怎能如此无礼待客?” 又对着许承恩礼貌颔首,“兄台莫怪,他们待小点儿如亲妹妹一般,关心之切,才有所冒犯。” 此人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声音柔和似能安抚心绪,与之相对,如沐春风。 许承恩点头回应:“兄台不必解释,我心亦然,自能理解。” “那便好。” 两人对视一笑,许承恩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人。眼前人越是顺眼,越让人难以忽视他暗藏的意图。故而,这个对视满是探究。 况且,此人刚刚是从大榕树中现身,可许承恩方才并未察觉到此人的存在。那么,他不是树灵,却依托大榕树而生,他是谁? “池佑大哥,他是人类,”言休强调道:“突然出现在篱落森林,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各种族间往来只要不违反封界法则即好。篱落森林一向好客,不会将任何友好生灵拒之门外。” “他背着武器呢,你看!” 哎,许承恩苦恼,穿梭异界身附武器的确是惹人疑心的一件事。但是,他侧目看着被自己裹起来的刀。这刀,他不能丢。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一柄普通的刀,防身而已。” 池佑善解人意的顺其话说:“出门在外,是该多加注意。” “可是小点儿……” “好啦,”池佑打断了双胞胎,转向许承恩,“远来即是客,招待不周,谅解。” “吟游诗人,奉行极简,不必客气。”许承恩面上客套,心下生疑,这个人绝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尔雅。 他眼睛微眯,池佑波澜不惊的瞳孔里似有平息人情绪波动的物质,能让人真切被动的感受到他的友善好客。 “篱落森林,占地虽小,但景致还是很不错的,阁下若喜欢,可多留些日子。”不等许承恩回应,池佑又对小点儿说:“天色渐晚,你也该回家了。” 言弃忙接过话,“对啊,小点儿,咱们回家。” 小点儿有些犹豫,眼神飘忽在几人之间,最后落在许承恩身上。 许承恩不想她为难,遂说:“回去休息,明日见。” “好。” 言弃言休边拉着小点儿一起走,边小声嘀咕:“见什么见?明天谁还要见你?” 小点儿闷闷地跟在双胞胎后面往回走。 她搞不清楚此刻自己的心境,是矛盾的,是犹疑的,是不甘的。 她不明白言弃言休为什么不喜欢许承恩,连看似温和的池佑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欢迎许承恩的到来。篱落森林不是没有来过客人,他们为什么仅对许承恩那么大的敌意? 池佑是树灵,他的本命树毁于暴雨天的一道惊雷。是大榕树接纳了他孱弱的灵,给予他能量,让他独立生存。 他为人谦虚和善,又吸收了部分大榕树的能量,所以,在篱落森林,伙伴们都默认他是大榕树的使者,对他很是尊重。 小点儿随双胞胎走后,许承恩同池佑寒暄了几句,也自行离开了。 池佑注视着许承恩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转身隐入大榕树中。 池佑身形隐去的一瞬,许承恩回头,目光凌厉。 “这个篱落森林……”他眼神阴沉,“我倒要看看你们藏了多少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小点儿风雨无阻的来找许承恩,许承恩日日翘首以盼的等着。 双胞胎每天下午雷打不动的来寻小点儿回家,同样带着对许承恩坚定不移的厌恶疏离。 不知道是第几天,与许承恩再次起冲突的言弃言休,终是激怒了小点儿。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总是针对他?”小点儿实在想不通,她只是认识了一位新朋友,自己以家人看待的人为什么对自己喜欢的朋友充满敌意? “小点儿,我们只是担心你。” “是担心我,还是监视我?”小点儿不由自主的喊道。 第5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5 言弃言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我,我说什么,你们心里清楚。”小点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话就冲口而出了,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了。 她不是敏感的人,可这些天被人盯着、被人催促,心中焦躁成倍增长。 她现在的感觉分明就是被监视了,从他出现开始,她就产生了这种错觉。超出常规的情绪波动让她总是处在不安的浪潮里,跌宕漂泊。 言休的质问也随着心中的愤怒而加大音量,“小点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只是一个外来人,你对他一无所知,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他?” 看出了小点儿的不安,许承恩轻轻握住她的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混杂着丝丝安抚。她目光上游,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眼,是她忽视不掉的熟悉和温暖。 “你在干什么?”言休注意到了许承恩的小动作,抓住小点儿的胳膊就往自己身边拽。 突然的大力拉扯,使小点儿重心偏移,一个踉跄,摔倒的一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松手!”压住怒火,推开言休,许承恩将小点儿揽进怀里,“她把你们当作家人看待,你们却把她当作私有物。” “你胡说什么?”双胞胎急了,“我们是家人。” “是家人就不会阻碍她交友,而是关注她交友。是家人就不会一味的不顾她意愿的影响她情绪,而是在意她所想所为是否真心、是否愉悦。如此,你们还敢说是她的家人吗?” “你一个外人懂什么?就会信口开河的诓骗她。” “我一个外人尚知留意她是否开心、是否顺意,而你们呢?以家人的名义将她圈禁在身边,何曾关心过她的想法?” “你胡说,我们才是真的关心她,你才是那个骗她的人。” “就是,小点儿,你千万别相信他。” 小点儿突然笑出了声,笑得柔弱毫无感情,“我连判断一个人好坏的基本常识也没有吗?还是说,你们觉得我不该有这项基本权利?” 言弃:“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言休:“你不要信他的挑拨,这个外来人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你们不清楚吗?”他接过她的话,“你们给予她最基本的自由和信任了吗?” “我们怎么不信任她了?” “信任她,却不相信她有判断一个人好坏的能力?” 言弃言休见说不过许承恩,且小点儿看起来情绪很不对劲,就想拉着她走。 小点儿顺着他们力气跟着走,余光看到许承恩动作,头也不回地说:“我没事,明天见。” 小点儿低头不语,落寞的身影看得他心脏一阵抽痛。 她的情绪一天天在变,她在受我影响?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他犹豫了。 “小点儿,你不要……” 言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点儿打断,“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先回家。” “小点儿!” 小点儿没有理会两人的呼喊,直接幻身飞走。 言休:“哥,怎么办?” 言弃看着小点儿消失的方向,“先回家。” 言休:“啊?” 言弃:“走。” 傍晚,篱落森林开启睡前抚慰模式, 小点儿隐在大榕树顶端,透过层云审视着这片天空的真实。 “我究竟忘掉了什么?”她自言自语。 没有人能解开她心中迷惑。这些天,她自己也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之快,脑海中不知不觉间萌生了许多不曾有过的欲念,有渴望的,有惧怕的。 “在想什么?”耳朵收到温声询问。 内敛又沉稳的气息,不去看也知道是谁。 “池佑哥哥。” “怎么?我们小点儿也有心事了?”池佑的关心宠溺又体贴。 小点儿摇头,“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以和我说说吗?”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无法解释的情绪在她脑袋里缠成了一团乱麻,无始无终,她根本没有办法理清楚任何一条思路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境。 池佑看着她苦恼的模样,想了想,说:“那就说说这一秒你最想知道的。” 小点儿盯着池佑的眼睛,眨巴眨巴,说:“他来了好多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他?池佑轻笑,“是许承恩吗?” 小点儿点头。 “那你想让他走吗?” 小点儿一愣,她不知道,她没有想过,她只是在池佑问她这一秒在想什么的时候脱口而出这个问题。 “那他要走的话,你会愿意同他一起离开吗?” “离开?离开篱落森林和你们大家吗?”小点儿不明所以。 “我换个方式问,如果见不到他,你会想他吗?” 会想吗?自从他到来,小点儿每天都会见到他,如果见不到他……小点儿坚定地点点头,“会!” 池佑揉了揉小点儿发闷的小脑袋,笑着说:“现在,知道自己在烦什么了吗?” “嗯?”她没有反应过来。 池佑身影缓缓隐入大榕树中,“不急,你会明白的。” 夜深,篱落森林陷入沉睡。 小点儿拖着沉闷的身躯回到住处。 “小点儿?” 小点儿抬头,“阿娘,您还没睡啊?” 阿娘慈爱地看着她,“在等你,这么晚不见你回来。” “我就是玩得久了些,肯定会回来的。您不用担心。” “哎,好。”阿娘顿了顿,又说:“我听言弃言休说,你交新朋友了?” 小点儿盯着阿娘看了半晌儿,确定她眼里只有关心,才说:“是,一个人类。” “好,认识新朋友挺好的。” “阿娘不反对?” “我们小点儿能交新朋友,阿娘当然替你高兴了。”阿娘观察着小点儿的表情,试探性说道:“明天可以邀请你的朋友来家里玩,阿娘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可以吗?”小点儿有些意外,“可言弃言休不喜欢他啊。” “他们只是担心你识人不清,被骗。毕竟人类于我们而言,并不是很友善。” “我真的可以邀请他来家里吗?” 阿娘拉着小点儿的手,抚摸着,“当然可以。” 小点儿兴奋地说:“谢谢阿娘!” 说完,小点儿欢欢喜喜地回屋了,留下阿娘夹杂着担忧的喜悦神色。 第6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6 翌日,小点儿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跑到许承恩跟前。 见她心情大好,没了昨日的低沉,感染得他也心情愉悦。 “怎么这么开心啊?” “阿娘说,让我叫你回家吃饭。” “这就让你兴奋成这样啊?”傻姑娘。 “阿娘不反对我交新朋友,我当然开心啊。” “那你希望我去吗?” 闻言,小点儿一僵,他什么意思,“你,不想去吗?” 又误会了?这小丫头想法真多。他无声叹气,“你邀请我,我肯定想去啊。”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小点儿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说词,开口道:“你不要同言弃言休起争执,他们说话你若不喜欢听,不理他们就是了。” 她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又解释道:“我不是说他们是对的,你是错的。我是说你比他们懂事,让着他们,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好不好?” “好!”他慨然应允,心中不免失笑:居然用懂事形容我?被一个比我小的小丫头说我懂事,哈哈哈。 “你在偷笑?”小点儿歪起脑袋倾向他。 啊?你是怎么发现的?我笑出来了吗? “没有,我在认真思考你说的话。” “嗯,如果,如果他们说话很过分,你心里不平衡的话,忍一下。等后面,后面我补偿你,好不好?” “补偿我?哈哈,好啊,好,你要怎么补偿我?”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 小点儿听不出他的谐谑,清澈的眸子闪着负责的光,“随你说。” “这么郑重的承诺啊,”他搓了搓鼻子,佯装慎重地说:“那我要好好想想了。” “嗯,你想,想好了告诉我就行。” 她慎重其事的模样就好像他真的已经需要补偿了一般,好可爱的傻丫头。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家人救过她,还把她当作亲人看待,他就决定心平气和的吃完这顿饭。期间自然少不了言弃言休的冷眼及冷嘲热讽,他一律视若无睹。好在阿娘很好客,气氛不算太胶着。 饭后,阿娘同小点儿在一旁说话,他独自在院落里闲逛,就碰到同样饭后散步的言芜。 言芜是言弃言休的妹妹,据说身体一直不好,所以甚少出门。 “许先生你好!”这模仿人类的称呼,他听着很不舒服。 “言芜小姐。” 言芜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吃饭喝水都是细嚼慢咽,走路颤颤巍巍,说话有气无力,真真应了那句“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 他不由嗤笑,这家人,还真是有趣。 “许先生自哪里来?” “自此地极远。”他不客气的扫视了言芜一圈,“以言芜小姐的身体状况,怕是到不了那儿。” 这人……言芜眼神一沉,片刻恢复微笑,“我自知出不了远门,所以,每每遇到来客,总想听听外面的世界。” “那太不巧了,我不善言辞,讲不出所见所闻,言芜小姐还是等待下一位来客。” 不等言芜再出声,他抬脚离开。 言芜气结,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跟小点儿说得热火朝天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善言辞了?过分! 小点儿惦记着许承恩,同阿娘说完话,就急匆匆出来,看见许承恩正立在门前等她。 见她飞身过来,他说:“说完话了?” “嗯,”小姑娘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含了些愧疚,“对不起!” 他觉得小丫头更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为什么要道歉?” “我说话算话!”她直视他,语气诚恳坚定。 嗯?反应了几秒,懂了她的意思。 “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当然!” 他略带玩笑的语气换来她更加坚定的回应,他知道她的认真,自然不能这样明着拒绝她。 “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你是要走了吗?” “是,天色已晚,不便叨扰。”他见小姑娘有些不悦的低下头,想伸手把人抱住,又生生忍住。“明天见!” “明天不行。”小姑娘依旧低着头。 “怎么了?” “明天我有事,”她语气有些低沉,倏尔抬头轻笑,“若是忙完早,我来寻你。” “好。”他双手于身后相握,终是忍住了想要伸出去的欲望。 第二天,她果真没有来找他,虽然是已经知道的事情,但他还是等了一天,期待着她能早些忙完来寻他,可事与愿违。 他没有刻意去打听她做什么去了,他清楚的明白,他的出现已经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困扰。在没有彻底了解她所处环境之前,他不能再贸然行事。 只是……那些人,看似有理有据的关心,和若即若离的友善…… 他突然想带她走了,离开篱落森林,然而……他有一个猜想,她可能无法离开篱落森林。 一股横生的烦躁涌上心头。 “还需先去探探那棵大榕树,”和那大家默认的所谓使者。 大榕树下真的是生机盎然,他细细观察着这儿的一草一木,幽幽微光或萦绕或盘旋。 他仰头,这些光点都是从大榕树的枝叶中飘出,轻柔的附着在每一处生命上。将自身的灵力一点点输送至它覆盖的众生灵,直至枯竭消散。 这样一棵灵树,蕴藏着无尽的生机,令无数生命生灵,自己却没有生灵,怎么可能? “许兄,还未休息?” 他垂首低哼,来得真是时候。 “池佑兄不也没睡吗?” “许兄,好像心情不大好。” “哦?何以见得?” 池佑状若无意的绕过他身边,“许兄,今日可有见到小点儿?” 明显在挑起自己情绪的话,他也没惯着,直言:“池佑兄不是明知故问吗?” “许兄误会了,”池佑笑得依旧柔和,“我只是想提醒许兄一些事情。” “池佑兄,有话直说。” “许兄是人类,篱落森林于人类而言还是不宜居住。” “阁下是在送客吗?” 池佑轻笑摇头,“在下只是担忧许兄在此处待久了,身体会有所不适。” “不劳费心,我常年游历于各个陆地板块之间,早已适应浪迹漂泊的生活,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自认还是很不错的。” “那便好,我就不打扰许兄赏景了。” 第7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7 池佑走了没几步,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略带严肃的询问:“这大榕树少说几千年了,蕴养了半个篱落森林,就不曾生灵吗?” 池佑回头,如实说道:“不知,自我有记忆来,就未曾见过此树树灵。” “那就奇怪了,按理来说,树下能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生存圈,此树早该生灵,且树灵必能护佑整个篱落森林。”许承恩紧紧地盯着池佑的表情,目光极具穿透性,“不知池佑兄,可知是怎么回事吗?” 闻言,池佑淡淡一笑,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我想大概是因为我。” “此话怎讲?” “我本命就是一株榕树,于一个暴雨天毁于雷击。我本应是随着树消魂散,可灵将息时,被大榕树吸了进去。大榕树滋养了我数十年,我再次成功化形。”池佑解释道:“我想大约是因为我吸收了它部分灵力,才导致它树灵无法正常显现。” “那倒是池佑兄的机缘了。不知这是何时的事情?” “大约两百年前。” “如此,池佑兄也当得起一方守护了?” 池佑沉默了一瞬,瞳孔透出几分幽暗,“篱落森林有山鬼。” 山鬼算是一方守护,半仙半妖,亦正亦邪,靠汲取信仰而活。 山鬼生于世间生灵的杂念,凝聚的念想不同造就了山鬼的脾性不同。所以,有的山鬼以庇佑换取所在地域生灵的朝拜,有的山鬼以制造磨难来骗取生灵的拜服。 他们的栖息毫无依据,强行摧毁一方守护灵,占地为王也是极有可能的。这是山鬼本身的生存规律,故而,封界使者或许会惩戒他们,但很少去毁灭他们。毕竟,山鬼源自生灵杂念,杂念不消,他们随时会复活。 “说实话,大榕树不会因为救助池佑兄而耗损严重无法生灵,必是有其他原因。”许承恩见池佑不打算回应,继续问道:“你可知这山鬼是何来历?” “不知,他存在的时间较之篱落森林现存的生灵寿命都久远。” “这样啊。”许承恩抱拳施礼,“不打扰池佑兄休息了,在下告辞。” “许兄慢走,恕不远送。” 池佑脸上昔日的温和随着许承恩远离转为了深深的忧虑。他没有撒谎,许承恩所问,他所答皆属实。只是,他心底有一个猜测,尚不能证实罢了。 他望向远处山鬼所居,心中隐隐揣测:十年一约,怕是此次要生变了。 隔天,小点儿出现了,可看着脸色不太好。 许承恩察觉她不对劲,迎着她上前,“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小点儿整个人蔫蔫的,勉强勾起唇角,“没有不舒服,兴许是昨夜没睡好。” 听出了她的敷衍,他抬手揉开她僵硬的笑颜,“在我跟前,不用伪装,不想笑就别笑,想哭就哭,发脾气也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小点儿很快地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压下泪意,声音软糯地应着:“知道了。” “小点儿!” “嗯?” “你这名字叫起来着实拗口,要不我重新给你起个名字?” 他并不是真的想给她换名字,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心情有所好转。结果就真的听到她一本正经的回应。 “这是阿娘给我起的名字,就因为我个头小。”小点儿回忆着说:“我原本应该是有名字的,只是我不记得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会不记得了?”之前,她说不记得自己年纪的时候,他就想问了,结果被她岔开话题就忘记了。 “就是大约一个多月前,我同那天与你相遇时一样,躺在高处晒太阳。那日同样起了大风,我同样被晃得掉了下来,不同的是,那天没人接住我。”说着,小点儿声音变得沙哑,“我摔到了头,是阿娘发现了我,将我带回了家。醒来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闻言,他如遭重击,幡然醒悟。 原以为她失去的只是轮回前的记忆,这一世是因为自己太早找到了她,她前几世的记忆还没有觉醒才会对自己没有丝毫熟悉感。可如今看来…… 怪不得,许承恩心中愤愤,这天道明着无法干预,就暗中使坏制造意外。 忽是想到了什么,问:“小点儿,造成你意外摔伤失忆的那棵树不会就是大榕树?” “是啊,所以我才说那树没有树灵的。” “这么说来,你本不是这里的居民?” “应该不是。我记不得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这里的居民此前也从未见过我。阿娘救我回家后,见我什么都想不起,才收留了我。”说完,她使劲敲了敲发胀的脑袋,试图想起些什么。 许承恩不想刻意刺激她去回忆,故而岔开话题:“如此,你便随我姓?” “随你姓?许?许小点儿吗?”小点儿默念了几遍,皱眉,“呃,好难听。” 许承恩:……的确难听!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给你起个名字。”他装作深思熟虑后的样子,说:“不如,将我名字里的‘承’字去掉,你就叫许恩。” 小点儿没有应声,只是痴痴地望着他,带着探究想将他看穿。而后神色复杂地低下头,涩声询问:“你是喜欢我吗?” 他浑身一僵,某处紧绷的弦铮铮欲断,耗尽心力维持的平静被她简单的一句问询引来浊浪排空。 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从她的眼里看不到喜悦与期待,反而有微弱的伤感闪烁。 他小心翼翼地反问:“你为何会这样问?”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我不傻,世间女子,唯有所嫁之人才会有这样的要求。”小点儿眼神灼灼地看向他,“你若不是喜欢我,为何想娶我?为何想要我随你姓?” 他被问住了,思维出现片刻停滞。 多年来,他只为寻她,寻她只因想见她,只想保护她不受伤害。可见了之后呢?如何保护?他想的是极尽全力,却从未想过具体如何。 娶她为妻吗?这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奢望。不过,现下她忘了一切,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大胆奢求一回? 第8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8 “你若愿……” “对不起。”他话刚出口,就被她阻断,“我不能随你姓。” 她突然害怕听到他将要说出的话。 “为,为什么?”即便失去记忆,你也不愿接受我吗? “我已有婚约,我将于两月之后嫁给山鬼。”小点儿指着远处,“一月前我在合欢树那儿写了婚书,所以,我不能改名字了。” 什么! “你为什么要嫁给山鬼?” “山鬼是篱落森林的守护者,这里的居民寻求山鬼庇佑,每十年都要给山鬼进献一位新娘。”小点儿认真地解释着:“我于一个月前在合欢树下同山鬼签订了婚书,二个月后必须要嫁给他。” “你又不是本地居民,为什么要……”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跟她确认:“你是一个月前坠地失忆的?” “是。” “也就是说,在你不记得所有事情的时候,这里的居民告诉你,你被选中嫁给山鬼?” “不是的,”小点儿摇头,“被选中的是阿娘的女儿,就是言弃言休的妹妹言芜,你见过的。言芜自幼体弱,山鬼又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儿,她身体受不住的。” “所以,他们逼你嫁给山鬼。”他眼神泛起丝丝寒光。 “没有人逼我。我失忆重伤,是阿娘救了我,我是自愿替言芜嫁给山鬼的。” 他瞪大眼睛有口难言,心中冷笑不绝。 自愿?我的小丫头又在消耗她的善心吗?真是万马奔腾过,漫天飞沙起,尘埃落定寸草不生。 怪不得那对双胞胎日日盯她盯那么紧,敢情是怕她逃了。那日在双胞胎家里见过言芜,虽柔弱,但绝非身体极差的样子。这笨丫头,被挟恩图报了。 还有此处的山鬼,十年娶一新娘,必然也不是什么正派的守护者。 还有最为重要的,那棵大榕树的树灵…… 他看着眼前这个傻笨又善良的小丫头,心中喟叹:我该怎么守护你啊,我的小姑娘? “小点儿?” “嗯?” “你可记得我?” “什么?” 那双初见时天真无忧的眸此刻布了一层忧郁,他是心疼又心塞。 或许表露心声是最好的办法。 “还有两个月。” 她不解,“是啊,怎么了?” 他拉起她的手,这次她没有躲,“我们好好相处两个月,好吗?” 小点儿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飘向一边,“怎么相处?” “如你所想般相处。”他的目光真挚虔诚,仿若在面对他的信仰,“两个月后,若一切无法改变,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抉择将要面对的事情。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小点儿似被他蛊惑一般,木讷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人拥进怀里。 耳朵贴着他的心脏,节奏逐渐加快的韵律是那么的熟悉。她沉沦于这脸红耳热中,如痴似醉。 陡然一丝悸动,这份藏在灵魂深处的熟悉为何对应的是一个冰冷的怀抱? 我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心底泛上来的是浓郁怯懦?在她不察间,两行清泪静默无声地淌出眼眶。 我哭了?为什么会觉得委屈? 怀里的小人儿开始颤栗,阵阵凉意穿体而出,贴在他胸口是透骨的寒。 他抱着她双肩,将人稍稍推离。只见小姑娘一脸惘然,止不住的泪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襟。 心头犹疑,他下意识开口:“许?许恩?” 她抬眸,眼底迷惑更甚,几次张合的唇试图说些什么。 她的无声落在他耳中,振聋发聩。 “你们在干什么?”正在这时,双胞胎再次赶来。 他没有再给双胞胎靠近的机会,怀里的小丫头正处在极不稳定的状态,他没精力陪任何人周旋。 阴鸷狠戾的目光将双胞胎逼停在几步之外。 “滚!”无声的口型,震人心魄。他长袖一甩,带着怀里的人儿消失在原地。 半晌后,惊惧过度的双胞胎才回神。 “哥,刚,刚才……”言休的声音还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 言弃也满心畏惧,“我,我不知,不知道。” 尚未散去的威压依旧环绕着二人,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找回了思维,看清了眼前,小点儿被带走了,被许承恩毫无预兆的带走了。 言弃拽起言休:“走,去找池佑大哥。” 言休急不可耐:“对,对,快!” 一阵疾风掠过。 当池佑听完言弃言休慌急忙乱地叙述后,并没有过多表情。平心静气的态度与二人形成了强烈对比。 言休急得快要头顶冒火了,催促道:“池佑大哥,我们要快点啊,要不然,那个外来人就要把小点拐走了。” 池佑长叹一声,一言不发的抬头望向大榕树顶端,眼里是道不明的情愫。 言弃:“池佑大哥,您还在等什么啊?万一小点儿被带出了篱落森林,那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池佑淡然问道:“小点儿为什么不能离开篱落森林?” 言弃言休被问得一怔,为什么不能离开?因为,因为,因为什么?他们不知道。 池佑的眼神变得锐利,继续问道:“小点儿本就不属于篱落森林,早晚离开也是合情合理。所以,你们在担忧什么?或者说,是在怕什么?” “可那个外来人不是好人,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小点儿,明显不安好心啊。”言休急言。 池佑反问:“那又如何?小点儿不是也愿意吗?” “不行,小点儿是要嫁给山……” “言休!”言弃喊停了言弃的直言。 “小点儿是要嫁给山鬼的,你是想说这个,是吗?”池佑笑了,这次的笑不达眼底,失了温和,“所以,你们才是有目的的,不是吗?” “我们?”池佑的反问让双胞胎陷入死寂。 直到池佑隐入大榕树,双胞胎才反应过来,立刻喊道:“不是的,池佑大哥,不是这样的。我们是真的把小点儿当家人,真的觉得那个外来人是坏人。” 良久,大榕树里传来幽幽一声回应:“回去,小点儿没有走。” 浓密的枝叶、厚重的枝干隔绝了树下言弃言休的解释和嘶喊。 他们不懂,他们是真的在关心小点儿,为什么池佑不理解他们。 第9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09 许承恩抱着小点儿坐在大榕树顶端。 怀里的人儿不再颤抖,但眼神还是一片涣散。 池佑那安心凝神的气息应该来自这棵大榕树,他猜得没错,所以,在小点儿状态混乱时,他毫不犹豫的带她到了这里。 果不其然,她很快平静了下来,只是无法聚焦的双眼看得他心如刀绞。 他陷入了思维绝地。 我已经放慢了脚步,我克制了一切冲动选择继续等待。等你找回记忆,等你想起我。可是……对不起,似有若无的言行,我还是把你逼进了死路。 刚才那一瞬,我以为你记起来了…… 他一手揽着她肩膀,使人靠进怀里,一手习惯性的揉捏着她的臂膀,自上而下,反复按压,努力令她放松。 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安抚,在他的手从小臂滑至掌心时,轻轻握住。 他侧头,看向她,“小点儿?” 她仰头,回应:“嗯。” “对不起!” 她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把那层蒙雾挤散,不想却又覆上一层水汽,“为什么道歉?” 迷雾团绕的眸子失了焦,依然透着天真。 他收了收搂着人的手臂,眼尾泛红,“我错在自负,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圈着你,就该一直圈着你,耐心教导,而不是数次放任;若是想你挥洒天性,就不该反复拘着你去认错,诱你违心悔改。 告诉你世间良善、红尘诱惑,却不曾提醒你,那只是梦,与离恨天相悖的梦。 遥不可及。 还自以为是的,确信自己一定能护你周全。 所以,归根究柢,错的是我。 “许恩,是吗?” 他身体一顿,“你?” 她眼中迷雾更浓,“那是谁?好熟悉,你为什么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强忍心颤,勾起一抹笑。他释然了,“她是她,你是你。” “所以,你不停的流浪,是在找她?” 他没有否认,而是说:“我在赎罪,在寻一条救赎的路。”救自己,救你。 他温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进她眼底,从她眼底一路升温,烫到心间。烧得她胸口发痛。 她下意识捂紧胸口。 “怎么了?心脏又疼了吗?” 为什么是又?她试图穿过那双痴情的眼看清这个令她迷途不知返的人,究竟在透过她看谁。然而,无数促人心乱的虚影侵扰了她的视线。 她晃了晃神,有些气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认错人了,对吗?”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错把我认成了你找寻的那个人? “我说了,你是你,她是她。”他毫不迟疑的再次将人搂紧,“没有认错,也不会认错。” 在这个世界,我找的就是你。 种种混乱都是我刚愎自用,不管不顾惊扰了你的无忧生活。 她垂下头,她不信,可她不想再问了。 “睡会儿,等你醒来,若想知道,我跟你解释。或者,听你的决定。” “好。” 他哼着舒缓的调子,轻轻拍着,哄她入睡。 肩头飘来均匀的呼吸声。 “睡!我的小姑娘!” 别再有负担,你若愿意,把问题抛给我,我来解决。 “许兄!” 这几个家伙是天天没事专盯着我吗? 池佑缓缓靠近,“她睡了?” 眼瞎了吗?看不到吗?许承恩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许承恩的嫌弃显而易见,池佑苦笑:“许兄,不要对我那么大的敌意。” “她睡了,你安静点儿。” “此处风大,容易着凉。” 呃,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言弃言休虽有私心,但对她也是好的。”池佑自顾自地说:“当初同意替嫁给山鬼,也是小点儿自己提议的,并没有人逼迫她。” “我知道。”许承恩看了看怀里的人,抚了抚她的脸。 “那许兄为何生气?” “哎!”我能说我在气我自己吗?令人厌恶又摆脱不掉的无能为力。 小点儿睡得迷糊,眼角挂着泪珠,身子偶尔还会因为未知的梦境微微抖动。而许承恩会在她不安时收紧胳膊,继续轻拍。 “她可以离开这里吗?” 话问得简单,但是池佑听懂了,“我不知道。” “你能这样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有所猜测?” 池佑沉思的片刻,“她是凭空出现的,毫无预兆。等我看见她,是在一阵狂风扫过,她已然开始下坠。我来不及反应,她就落地了。” 许承恩眉目紧缩,“你是说,你不是感应到她的,而是看见了她,才发现她的存在。” “没错,”这点池佑也想不通,“我是依着大榕树而生,除了不能操控其灵力的输送,我几乎可以感知到大榕树及其孕养的一切。然而,那天我确实没有发现树上的她。” 从第一眼看见许承恩,池佑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他是带着目的出现的,而这个目的极有可能是一个多月前同样突然出现的小点儿。 彼时许承恩第一次面对大榕树,就丝毫不惧地探其深浅。 池佑灵居树中,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强大的灵力波动,绝非一个所谓吟游诗人可以拥有的。 “甚至可以说,”池佑没有隐瞒,“但凡有外来生灵踏入篱落森林,我多少都能感知一二。唯有她,在我看见她之前,我半分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会不会是……” “我不知道,也无法去探寻。” 许承恩看了池佑一眼,思索起来。他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所以,更多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去查。 只有两个不足月时间,他看向怀中的人,目色缱绻,要怎么做才最恰当。 “你对此地的山鬼了解多少?” “除了每十年山鬼接亲,可以见到他一次,平日里基本见不到。” “那些被进献的新娘呢?” “没有人知道那些被进献给山鬼的新娘是何种结局,似乎她们被接进山鬼的领地后就销声匿迹了。”池佑叹息:“想必不会有好的结果。” 许承恩冷声:“呵!你们就任由山鬼如此?” “百余年前,因一个又一个花季少女下落不明,篱落森林居民的怨念愈积愈深,久而久之就出现了反抗。那一次,没有及时进献新娘,山鬼发怒以示惩戒,将整个篱落森林罩于黑暗之中长达两个月,导致生灵死伤近半。自此,为了维系篱落森林的安定,大家就默认了山鬼的统治。” 第10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0 “可以操控黑暗的山鬼……”许承恩挑眉,“那他的滋养来源是……” “恐惧!” “恐惧!”两人异口同声道。 池佑自嘲轻笑,“许兄果然聪慧异常,瞬间就猜到了。” “你不也知道?” “我并不是立刻想到的。”池佑回忆说:“正因为那场黑暗,让篱落森林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许承恩默默哼笑:“所以,山鬼收割了一大波能量,愈发强大了?” 池佑长叹,第一次放下矜持,坐到了许承恩旁边。 “我耗尽全身灵力才勉强保住一半生灵,大榕树也受损严重,露出大片萎色。”池佑神色黯然,诉说着长久以来不曾释放的压力。 “当光明回归,我陷入沉睡,一睡就是二十年。” 从池佑坐下,许承恩就盯着他,盯得池佑心里发毛。他不自然的摸摸自己的脸,又低头打量自己,才开口:“你看什么呢?” 许承恩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池佑的肩膀,坦言:“对嘛,这样才算活着。见天看你绷着,累不累?” 池佑愣了几秒,转而笑出了声。 可刚放松没一会儿,肩头就挨了一拳,“小声点,她睡着呢。” 呃,池佑被揍得一懵,瞪着许承恩:突然想骂人了,但我的教养不允许。 “哈哈~~”池佑纠结的五官刚松弛下来被许承恩拍得又绷起来,几秒钟的变化逗得许承恩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刚发出声,自己连忙自觉捂嘴。 也惹来了池佑的再次戏笑。 “这感觉挺好。”笑过后,精神彻底松懈下来的池佑目光发散地望着前方。 “看来你这个代言人当得也不轻松啊。” 池佑没听懂,“什么代言人?” 许承恩眼神示意,脚跟着磕了磕。 池佑会意,“受了它恩惠,借了它灵力,总得做点什么?” 许承恩有些动容,此刻的池佑某些方面像当初的自己,本事不大,还总给自己揽事,结果毁人误己,难以善终。 这些话他不能说,只得再次拍了拍池佑肩膀,劝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承受不住那日,受伤的就不单单是你自己了。” “看来许兄经历颇多啊。” 许承恩抬手,于小点儿眉心一点,将人递送到池佑怀中,“送她回家,我离开两日。” 池佑本想问他去哪儿,话到嘴边成了:“那她?” “她若问起,就说我临时有事,两日便归。” “好。” 池佑抱起小点儿,“许兄!” “嗯?” “若是可以,带她离开的同时,希望您能解除篱落森林的恐惧。” 许承恩眉心舒展,欣然应允:“好!” 小点儿睡了美美的一觉。 梦里,阳光明媚,她泛着小舟随波漂流。时不时溅起的浪花轻柔地在身上嬉戏追逐,痒痒的,就像细腻香甜的密吻,安抚漂荡流离的身心。 咸涩的海风,过路的沙鸥,玩闹的游鱼,海天一色,柔柔的,如同孕在母亲的腹中,安心安逸。 许承恩一路疾驰至两界之交,轻而易举地潜入了参差界。 参差界是封界使者的大本营,是界定法则的守护和执行殿。存在于各个生灵界交界的夹缝中,入口藏匿于在两界之交。除了封界使者能够自由出入外,唯有大异能者可闯。 参差界有诡录,诡录记录了万物之始、世间未知和除却生灵外其他特殊成因生命体,自然就囊括山鬼。 许承恩悄无声息潜入参差界,轻车熟路地直奔正殿。 未走出甬道就被拦住去路。 “无衣?”一名封界使者认出来人是许承恩,瞬间瞳孔地震,“无衣,你怎么又来了?” 满满的敬畏都遮盖不住的嫌弃。 另一位封界使者随即轻叹:“你都已经不能算是常客了,走遍一块大陆就闯一次这里。跟回家报到似的。” “哎哟,两位使者大人,好久不见啊。”夸张且敷衍的笑容着实不耐看。 “别,最多半个月没见而已,”封界使者的态度多少有些抗拒,“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许承恩继续揶揄:“嘿嘿,不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啊,就是来看看。” “还看什么?诡录都快被你翻烂了。”封界使者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没好气地说:“你是真不拿我们当回事啊。” “夸张了啊,那是天书,岂会说烂就烂?”许承恩语气带了些谄媚:“既明、顾怀,我们认识也很多年了?” 既明斜觑着他,“单算咱们的交谈时长,咱们不熟。” “别表现得这么疏远嘛,我只是偶尔来解惑,求个明白罢了。” 顾怀冷哼:“呵,之前半年到一年来一次,我们全当没看见了。不过,这回才半个月,过分了啊!” 既明:“就是,你所谓的偶然已经是很多人的极限了。” “通融一下喽?” “呵,你何时需要经过我们同意了?”既明淡定地说:“说实话,你的变化很还真明显。” 许承恩表情一收,唇角微勾,“是吗?” 顾怀:“从喜怒不形于色的冷言少语,到现在的世故圆滑,身上处处布满人情味。” 既明:“你第一次闯参差界时,如同冷面阎罗,半句话没有一路攻进去,不留任何余地。如今反而还有耐心同我们周旋,很是客气了。” 许承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拦在身前的人,“我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既明、顾怀提起兵器,用行动证明不能让步。 许承恩眉梢一挑,“既明、顾怀,你们拦不住我的,何苦呢?” 既明和顾怀对视一眼,“总得意思到,要不然日后别说你会更肆无忌惮,恐怕后来者也愈发猖獗。” “好!”许承恩应的干脆,下手同样干脆。 不一会儿,既明和顾怀就放弃了阻拦。 “态度挺好,出招可一点儿也不温柔。” 许承恩甩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敷衍的“谢啦!” 等既明和顾怀缓过神来,才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整个昊穹殿都被厚重的低气压笼罩着。 两人早有预料般无声苦笑。 只见许承恩双臂撑在极案上,眼神阴沉地盯着案上的诡录。身体由于紧绷而禁不住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质问的声音充满威慑。 第11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1 “我们无法将参差界的法则以任何形式透露出去。”顾怀不掺杂丝毫感情的机械式回答。 他冷漠的诘问在大殿回响:“要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没有人回应。 诡录无法开启,就无法得知篱落森林的过去,和那没有成灵的大榕树……许承恩顿感无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蜷缩,又将胸腔憋闷的那口气费力呼出。 无法得知这只山鬼的来历,就不能贸然去对付它,万一用错了方法会给篱落森林带来灾难,更别说坦然带她离开。就算到时候强行带走她,她也不会同意的。 顾怀:“你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许承恩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既明:“他在找人?” 顾怀:“你以为呢?” 既明:“我一直以为他在苦修渡劫,不然以他那一身本领,做什么吟游诗人啊?” 顾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既明。 “你那什么眼神?”既明微怒。 顾怀懒得看他,遂说:“你果然很适合封界使者这个职业。” 既明莫名其妙,“啊?” 许承恩刚踏入篱落森林,池佑就出现了。 许承恩心头一凛,忙问:“出什么事了?” “放心,没什么大事。” 见池佑言语轻松,他认为自己太敏感了,“那你为什么会杵在这里堵我?” 池佑故意一声长叹:“哎~~有个以为某人不告而别的傻姑娘,默认自己被遗弃了,在大榕树顶坐了两日了。” 话音刚落,许承恩即刻消失在原地。 池佑一愣,这?他垂首轻摇,还真是! 大榕树顶端,她静静地端坐着,漫天星辉裹了她一身银装。呆呆的瞳孔里贯入皎月星河,浮于表面的璀璨令她落寞的身影更显萧瑟。 她屈腿坐着,双臂抱膝,原本仰着的头在察觉到他的到来后,埋进臂弯。 他闪身出现,那小小的环抱着自己的背影让他望而却步。 “小点儿?”他蹑手蹑脚的小声唤她。 “回来了啊。”闷闷的回应从她嘴里传出。 “对不……”起…… “不要总是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她的头依旧沉在双臂间,“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把对某个人的愧疚都补偿在了我这里。” 他一时间慌了,甚至来不及对她的话作出反应。 “我就像个替身一样,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特殊,却还深陷其中,妄图占有更多。”她声音持续低沉,平静如水,“其实,我知道是我贪心了,奢望了本不该属于我的。” 他嘶哑的声音颤出喉咙,“你在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她终于抬起了头,用一抹悲凉撑起最灿烂的笑颜。她望着他,黑不见底的深渊,她仍旧看不清那了无边际里的一点光亮是为谁而明。 一滴泪划过脸庞,她再次低下头,埋起再也藏不住的悲伤。 “许恩,很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她克制着哽噎的嗓音,“可她终究不是我,我也成不了她。” 他失笑,二话不说,上前将人一把捞起,明显带着厉色的眼眸逼近她,“我说过了,你是你,她是她,不存在什么替身,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她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这两日,我想了很多,从一见面你就引导着我走进你的柔情蜜意,任我陶醉徜徉,由着我痴心妄想,所有的情感都随着你的一举一动变得脆弱过激。” 他眼底不明的情绪流动:“所以呢?” “就因为你没有打招呼的离开,我便患得患失,检讨自己,自责懊恼。可是,我哪里有错,我不过是信了你话。”她垂眸,压制不甘的悸动,“我还想着,自己努努力,嫁于山鬼那日,能求得一份解脱。你若愿等我,我不畏重修一回,再化形与你继续前缘。” “你说什么?”他心底的波涛炸开在眼底。 “我是精灵,是植物化灵。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我肯定有本命植物。我活着,就证明我的本命植物一定还在篱落森林的某个角落好好的生长着。山鬼娶亲必有所图,他要什么,我给他就是了,不过一身灵力。我返璞重修罢了。” 心底的震颤传遍四肢百骸,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那现在呢?” “现在?你走后,我恍恍惚惚地度了两日,便想通了。想必你也混乱了,才会在说了那番话后离开。” “你以为我做什么去了?” “自然是去冷静了,篱落森林不是你的终点,你认错了人。是错误,迟早是要被纠正的。” “错误?”他欲哭无泪,也似憋了一肚子委屈,忍不住冲她吼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你误解我,让你一个人闷着头胡思乱想。” “你凶我做什么?”她吼了回去,“我会乱想怪我吗?还不是你到处作恶,给我了做梦的苗头。” “我作恶?行啊,让你看看我究竟有多恶。”他将泪眼朦胧的小丫头狠狠地摁进怀里,毫不客气的吻了上去,带着丝丝啃咬之意。 迎面落下的吻,发泄似的凶狠令她懵了,直到嗅到腥甜,她才想起挣扎。 “你松,松开我。”她捶打着禁锢自己的人,“放开!” 他掐着她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见你第一眼,我就没打算放开。” 她凶狠不起来了,被惧怕围困,无措地轻颤,“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要找谁,你能比我还清楚吗?”他手中力气丝毫不减,即便心疼,也知道此刻放了手,这小丫头指不定还会做什么。“要我说多少遍,您才肯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 “不信,是?”他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信不信?” 她一怔,“你无耻!” 他又啄了一口,“信不信?” 她震惊,“你,你,你,疯子!” 她急急逃开,被他一把扯回,“我会让你信的。” 小姑娘不住颤抖,眼泪哗啦啦地淌下。一句话也没有,直愣愣地瞪着他。 “你瞪我也没用,我会……” 他话没说完,只见一片绿芒闪过,她消失在他面前。 呃!小丫头,这就跑了? 他懵了一瞬,我去,忘了定住她了。 第12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2 一声嗤笑传来:“许兄好雅兴,被扔在这里还能笑出声。” 许承恩回头,“池佑兄更是好雅兴,偷听人墙角。” “我倒是不想听,你俩站在我家门口争执,还聊得丝毫不避讳,我想听不见都难。” 许承恩沉默,他没有心思同池佑拌嘴,满心想着怎么去哄那个钻牛角尖的小丫头,以及怎么去对付一无所知的山鬼。 “看许兄的样子,此番应该是白跑了一趟。” 许承恩没有回答,可满腹心事的模样已然给了答案。 “许兄能毫发无损的进出参差界,想必对付山鬼也不在话下。” 许承恩看向他。 “许兄不必怀疑我,活得久了,自然知道的也会多些。” 许承恩有些烦躁,对付山鬼他倒没什么担心的。小丫头,他也愿意花时间花精力慢慢哄。只是,山鬼与守护地相依存时间越久,牵绊就越多。他灭了这只山鬼容易,但若是引发整个篱落森林动荡,怕是她不能接受的。 池佑大概猜到了他的顾虑,安慰道:“许兄,篱落森林不会轻易覆灭。毕竟单单一株大榕树也有几千年寿命了。那山鬼存在的时间,我猜测不会超过五百年,毕竟唯一的一次反抗发生在一百多年前。” 他何尝不知,若是轮回前的她,傻笨又无知,执拗且不具备同理心,纵然他惹来天怒人怨,她也全然不予理会。 然而,这一世失忆后的她,天真善良,执拗不改还能思会想,就很难哄。能为了报一场救命之恩就将自己卖了。若是他真为了她除去山鬼的同时给篱落森林引发灾难,她肯定不会原谅他。 更为严重的是,若是一不留神她恢复了记忆……他按搓着太阳穴,不敢想象那个不愿意理解他相信他的她回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怕是会毫不迟疑的逆着他的意愿而为。 “很难吗?感觉许兄甚是为难。”池佑盯着他快要拧成包子的五官,不由自主的随着他拧眉。 他长出一口气,“岂止是难,你不了解她。” “看来许兄与小点儿相识很久了,既然了解她。想必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呵呵,正因为了解,反而没有办法。” “这是为何?” 为何?因为我想要的是长久,是生生世世,是她最不愿的。 罢了,他长袖一甩,抬脚离去,“困了,明日再聊。” “哎,相思本是无凭语,何苦又何必?”池佑摇头叹息。 小点儿回到家,一推门就看到阿娘坐在院中。 “阿娘!” “回来了?” “嗯。” 阿娘将小点儿的变化看在眼里,知道是因为那个外来人,短短半个月,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就变得郁郁寡欢。 “回来就好,这两天在外面肯定没休息好,早些歇着,好好睡一觉。” “好!” 刚躺下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 打开门,是言弃言休。 她面无表情地问:“有事吗?” 言弃言休相视一眼,不知如何开口。 “若无事,我困了。”说着就要关门,被言弃抵住。 “小点儿。” 她沉默了一瞬,转身进屋,将二人让了进来。 三人围桌而坐,空气有些苦涩。 言弃言休眼神推脱间,小点儿先行开口:“我没有生气,我依旧会遵守我的承诺嫁给山鬼。我只是想要一点儿自由。” 言弃:“小点儿,我们真的把你当做家人,并不是监视你。” 言休:“我们没有限制你交朋友,你自己看不出来,那个外来人目的性太明确了,他一到这里,所有的感官都在你身上。” 两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见小点儿的反应始终淡淡的,他们不想让她以为他们对她的关心是基于某些条件。连池佑都在误会的事情,她肯定会乱想。 “不行,我必须给你解释清楚。”言休急了,“从你来到这个家里,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与你是否愿意替言芜嫁给山鬼,毫无关系。” 她一直留在桌子上的目光,转向了二人。 二人一滞,她果然误会了。 言弃:“池佑大哥说他是个不错的人。你若是,若是真喜欢他……婚书并非不能改。” “还有一个多月。”她开口。 “什么?”双胞胎不明所以。 “我答应了的事情不会反悔,”她浑身散发着厚重的压抑感,“没有记忆,很多事情让我觉得不踏实,我不知道嫁给山鬼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我想趁着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做一些特别的事情。”存一份特殊的记忆来填充以后无望的孤独。 双胞胎表现出些许迷茫,他们不懂她的意思。 “我困了,明日再说。” 与此同时,日落虞渊,篱落森林裹上流光。 许承恩围着大榕树左三圈右三圈地转,转到池佑犯晕,忍不住抱怨。 “许兄不是困了吗?” 许承恩佯装不知,“我就是散个步,也能影响到你?” 池佑扶额,“着实是许兄的动静太明显了。” 许承恩索性不装了,上前拉起池佑就走,“那池佑兄干脆别睡了,同我去转转。” 看着许承恩一脸理所应当,池佑了然,“许兄何必拉了我去,我又帮不上忙。” “劳烦池佑兄带个路,我自己找太浪费时间了。” 池佑哑然:凭你的本事,探到山鬼所在只需须臾,非要寻个借口拽上我,哎! 但还是善意提醒道:“许兄,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许承恩回头,“何意?” “你去了便知,我也解释不清楚。还望许兄能给个答案。” 两人一迈入山鬼洞府所在地,许承恩立即明白了池佑所言。 极具攻击性的气息浓烈而熟悉。 “这是?”许承恩眼中难得一见的讶异。 池佑苦笑,“这便是我无法直接对抗此山鬼的原因。”也是我一直以来对小点儿存疑的原因。 这弥漫的浅青灵力,分明与大榕树同源,却是在保护山鬼。 池佑静立在原地,“你独自进去,我在这儿等你。我若是再往前一步,山鬼定能察觉到。” 许承恩对着池佑一点头,继续前行。 穿过浅青灵力,黑色雾气开始弥漫,这是独属于山鬼的恐惧。 黑雾里的嘶吼叫嚣,一张张因惊惧而狰狞的面孔如真似幻。 他内心冷哼:这场面倒是能唬住入侵者。 第13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3 山脚下,洞府外,从地面到岩壁,放眼望去,全是枯色。范围不算广,但黑雾所覆盖内,一切生命都被抽去生机,衰颓弥散。 出神间,数道残影。 他屏气凝神,饱觑。 是被炼化的小妖,和一些损了灵智的精灵。在黑雾中披着红霞流窜,时不时的挑衅他一下。 瘙痒一般的偷袭,竟能窃出他星星点点的灵力。 “呵,”他不禁失笑,“这因恐惧而生的山鬼本身也是胆小得不行啊。” 虽是这样想着,他却毫不松懈,因为他能深刻感受到山洞内沸腾的能量波动。 好难,很久没有这般烦躁了。 本想不管不顾地收拾了这山鬼,以自身修为护着篱落森林不受影响,再助池佑彻底融合大榕树成为这一方新的守护者。可现在……或许大榕树化形时出了意外,不可控的分化造就了这只山鬼。 他戳了戳发胀的脑袋,山鬼偏弱,不具备大榕树完整的力量,单打独斗未必是池佑的对手。但他占了篱落森林众生的恐惧,简而言之,它打起架来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来源,典型的持久战选手。 许承恩斟酌后,退了出来,一脸凝重。 池佑:“如何?” 许承恩端详着他,问:“你会不会记忆有误?” “什么意思?” “篱落森林现存生灵,你是除却山鬼寿命最长的?” “是。”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许承恩分析道:“大榕树化形时,渡劫失败,树灵被生生撕裂了?” 池佑听懂了他意思,同时被他的假设惊到了,“许兄是认为山鬼、我以及小点儿都是先后觉醒独立意识的大榕树残缺树灵?” “有没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山鬼只能想办法同化,不能绞杀。 池佑摇头,很是确定地说:“没有,至少我不是。我成长历程的记忆是完整的,没有出现过偏差,亦不会被篡改。” 许承恩沉默,没有什么不可能,这天道什么混蛋事干不出啊。见池佑如此坚定,他不好再质疑。 小点儿在双胞胎走后,一直平躺在床上,眼睛时睁时闭,不是不困,是困却睡不着。 窗外天边隐隐泛白,她起身出门。 大家都还在熟睡,只有莹莹微光绕着努力的生命在呼吸。 合欢树下,她写的婚书在夜风中招摇。 “小点儿,你怎么来了?” “司姻姐姐,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司姻和蔼一笑,“你心情不好吗?” 小点儿垂眸,“不是,我是不知道我怎么了。” 司姻看了看自己树梢新挂的婚书,说:“山鬼择亲的标准是它自己定的,言芜是按它的要求选出来的。你虽同意了替她,但未必会被允许。” 小点儿睁大眼睛,“司姻姐姐?” “我听说了那个外来人,你很喜欢他吗?” “应该是喜欢的。” “小点儿,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首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再去选择怎么做。” “哦。”她似懂非懂。 “记住,你不属于篱落森林,没有承担它责任的义务。” 可是我写了婚书,我不能违背我的诺言,欺骗上天是大过。 她悻悻地走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山鬼居所附近。 再抬头,黑雾环绕。 她给自己打气,打算同山鬼交易,用自己的还算浓厚的灵力换自己离开。她才不相信山鬼是为了讨老婆才娶亲的。 她斗志昂扬地走进黑雾,却在撕心裂肺的咆哮声砸向耳膜时,缩成一团。 不可遏制的恐惧从心底喷涌而出,她紧闭双目缩在枯木下,死死得捂着耳朵,依旧挡不住无边的黑暗在脑海织就一张张毛骨悚然的网,将她网在惊惧重叠的深渊。 “小点儿!” 双胞胎晨起发现小点儿不见了以后,担心她出事,追着她的足迹一直到山鬼的地盘。 他们看不清黑雾里的情形,在外徘徊。 言休:“哥?” 言弃:“看样子小点儿应该是独自去寻山鬼了。” 言休:“她那么胆小,怎么办?” 言弃凝神:池佑大哥,我们在山鬼洞府外。小点儿好像被困在黑雾里了,您快来救她。 唤完池佑,言弃朝黑雾里看了看,咬咬牙对言休说:“我们进去!” 刚进入黑雾,没走几步双胞胎就被迎面扑来的血腥面皮吓得连连后退,摔倒之际,一股气流将二人接住带出黑雾。 “池佑大哥!” “在这儿等着!”池佑一边告诫双胞胎,一边在心底咒骂许承恩。听到言弃呼唤,他第一时间想找许承恩来救人,无奈他根本感受不到许承恩在哪儿。 小点儿和那家伙还真般配,先后摸黑寻山鬼,许承恩人强胆肥也就罢了,小点儿她怎么敢?没有人告诉过她,山鬼的恐惧叠加会陷入梦魇吗? 池佑顾不得许多,匆匆冲进黑雾。 如他所料,小点儿全然堕入深层噩梦,超出承受力的恐惧让她不再发抖,而是全身僵硬。 “小点儿?”池佑近身轻唤。 抬手间,发现她体表覆了一层薄冰,周身虚光明灭,丝丝缕缕的灵力不住外泄。 “小点儿!”他一惊,将人打横抱起,转身,一道黑影骤现。 森寒地声音响起:“我们约定过,互不干涉。” 池佑刚刚还担忧的神色瞬间阴寒,呵斥:“让开!” 山鬼侧身。 “若不是你得了那棵破树的庇佑,哼!”山鬼盯着池佑远去,“迟早吞了你。” 等待外面的双胞胎正焦急的踱步张望,突然一阵风起,卷了二人离开。 再回神,已回到大榕树下。 池佑抱了小点儿隐进大榕树里,留了双胞胎继续在外等待。 天大亮,池佑现身。 双胞胎忙凑上来,“池佑大哥,小点儿怎么样了?” “没事了,不用担心了。” “那她?” 池佑回头看了一眼,“她在休息,你们先回去。” 前半夜跑了一圈,后半夜思绪乱飞,天亮了才生了倦意。许承恩睡得正深,突然觉得丝丝凉意,周身还没着没落的。 “我去!”他一睁眼就看见自己飘在空里,紧接着瞧见裹着自己的灵力,嗤笑:“小丫头,你是打算拖我去哪儿啊?” 眼见自己飘到了篱落森林边界,“不是?你该不会打算把我扔出去?” “就剩一个月了。”声音自虚空飘来。 第14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4 “嗯?” “你说的,我们好好相处的。” 她直白的表达,反而令他不知所措。 他努力平缓心头异样,“小点儿,你要不要先现身?我看不到你总觉得不踏实。” 话落,舞着翅膀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他眼前,她眼睛忽闪忽闪,呆萌不失严肃,“你生病了吗?脸怎么那么白?” 他没好气地说:“被你吓的!” “我哪有?” “好,没有,”他的语气自然而然地软了下来,“现在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小点儿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想去看看你的世界。” “好,我带你去。”说着,他用指尖点了点面前的小脑袋,笑道:“来,你是想坐我肩膀上,还是头顶?” 小姑娘别开头,努嘴:“不用,我会飞。” 好,他选择躺平,任由小姑娘拖着他,听着她喋喋不休地絮叨。 封界大幕近在眼前,她激动雀跃。犹未可知的诱惑在招摇,她加快了速度,却在将近的霎那,一股威压凌空袭来。 他目光一凛,以灵力护着她翻身跃起,身后响起霸道的破空声。 许承恩立刻目露凶光,对着慢慢现身的封界使者。 “容与、东行,你们找死!” 容与无奈:“别激动,无衣。我们只是在遵循封界法则。” “哼,我倒不知封界法则何时不允许生灵自由穿行了?” “你可以,”东行看向他身后,“她不行。” “你们什么意思?”小点儿一急,幻出人形凑上前去。 许承恩将人拉回,护在身后,怒视二人,“理由!” 容与和东行横在二人身前,不再言语。 许承恩估计和自己的猜测差不多,想着能从封界使者嘴里套出真相,结果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实。 算了,先挥霍了这一个月再说,他拉起小点儿就要闯过去。 “无衣,别难为我们。” 他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地模样,说道:“不难为你们,一起上!” 他迈前一步,身后的小人儿就举着拳头跟上一步。 “你干嘛?”他侧身。 “给你帮忙啊!” 一本正经的架势惹得他不禁嬉笑,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小丫头的额头,“站后边瞧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小点儿越瞪越大的眼中,越张越大的嘴里,许承恩速战速决,华丽转身,得意一瞥:“搞定!” 他怎么可以这么厉害,小点儿震惊到只剩不会打转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目视前方。 “我是不是很厉害?崇拜不?”许承恩愈发得意,拉着小点儿的手,理也不理愁眉不展的容与和东行,潇洒离去。 东行:“怎么办?” 容与:“不怎么办,我们尽力了。打不过有什么办法?” 东行耸肩:“也对。” 小点儿由他拽住,心里偷偷乐。 “笑什么?” 正低头偷笑的小姑娘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了脚步,一头撞在他胳膊上。 “怎么停了?” “干笑不看路?” 小点儿揉着额头抱怨:“谁知道你会突然停下。” “我就是比较好奇,谁会走路走到傻乐?” “你才傻!”小点儿胳膊肘顶开他,气呼呼走了。 他默数:一、二、三……八、九。 “对了,”她一回头,皱眉:“你笑什么?” “笑你啊,不出所料,你的情绪最多维持十秒。”他两步追上,问她:“你要说什么?” “哦,我就是问问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他扭头看了一眼篱落森林,若隐若现的封界大幕里数道身影朦胧错落,内心冷笑。 他握着小姑娘的手加了些劲,回望前方,“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 “好的,听你安排。” 那张洋溢着明媚笑颜的脸,绽放着轻松愉悦,他心里说不出的触动。 久违的暖流,琼台境清泉一般的甘甜,润肺养心。 一个又一个千年,从陪伴到等待、到守护,再到这一世一世的轮回,他渴望过太多,遗失过太多,所以从不敢奢求。但此刻,无比真实的满足感将他包围,原来拥抱幸福是这种感觉。 随着她的欢快步伐,他的脚步也轻盈起来。 暖阳一样的人儿,化开红尘万年清寂。 “对了,那些人是什么人啊?” “封界使者,维护各个生灵界之间安稳的执法者。” “那他们应该很厉害?” “自然,没有实力怎么能做惩戒者。” 只听小姑娘不屑地“嘁”了一声:“那也没有你厉害。” 小丫头傲娇的背手仰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厉害,厉害真好啊。 “是不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他不由自主的跟着洋洋自得起来,献媚道:“这么厉害的人,是你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怔住了。 讨好的意味还挂在他上翘的嘴角,眼底的慌乱却倾泻而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刚刚还得意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转为局促,而后眉间尽是愁绪。 他知道自己得意过了头,刚想补救,就见小姑娘无所谓一笑,“嗯,都是我的。” 笑得他心底刺痛。 她记下了他刚才专注地表白,闭眼再睁的一秒间岔开话题,“不要不高兴,你是真的很厉害。”说着,指了指他背着的刀,“你看,你刀都没出手,他们都败下阵了。” 刀,他的表情更沉了。 “怎么?”他又不高兴了? “这刀,我用不了。”他看出来他的情绪影响到了她,笑着解释道:“故人之物,暂代保管。” 他其实并不确定这把刀是不是她曾经的那把,这个世界很大程度复刻了他们原本的世界,所以,他游历冥界时同样碰到那株枯木,炼化了这把刀。 她心虚于自己产生了一丝嫉妒,透过他追忆的神色,她似乎看到了刀的主人。 “不开心?”他问。 “没有。”她瘪嘴。 他敲了下她额头,“你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她回嘴:“是你不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现在陪着你的人,不是你心底期待的那个人。”她指尖点在他心口处,微凉的气流灌进心脏。 他愣了几秒,将那只手压实在心脏处,“不要自作聪明的揣测我的心意。” “会累吗?” “什么?” 第15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5 不过一个月的相处,你的情真意切体现了你对她执念,你的患得患失表达了你对我的不确定。嘴上说着我是我,她是她,我不傻,以你的境界,活了不止几十年,你想找的是轮回中的她,也就是这一世的我。 我初见你时就心之所倾,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可名状的心悸,她努力吞咽,缓解不适。 “我怕我坚持不了一个月,”她抽回手,捂在自己心口,“难受!” 他因她抽回的手感觉掌心空落落的,就听见一句“难受”,心跳猛地一滞。 他想过去解释,然而种种前因于现在的她而言显得牵强又可笑,与其让她记起自己曾稚拙的信了一场天方夜谭,倒不如捏造一回前缘美梦。可是,他不想骗她。 “好啦,我不说了,你也勿需烦闷。从此刻开始,对于你的过往,我不猜不想。我们只看今后一个月的,好不好?”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嘴角的笑一点点落下。 方才,他眼底翻涌的追思一瞬冻结,也将她将吐露的真情彻底冰封。她明白,她不能问,问了便万劫不复。 “好!”她没有看到,她走后,他眼底的缱绻,嘴角的情动。 封界大幕的短暂打斗,引来轻微震颤。 池佑立于大榕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弃言休等到傍晚不见小点儿回家,就到大榕树下去接她。 “她离开了,跟着许承恩一起。一个月后会回来。”池佑怕他们听不懂,强调道:“她只是想去看看篱落森林以外的世界,你们放心,不会耽误与山鬼的婚期。” 言弃解释:“不是,池佑大哥,我们没有不相信小点儿,我们只是……” “那你们相信我吗?”池佑打断他。 言弃言休沉默了片刻,说:“我们知道了。” 我还是低估了他,池佑感慨,随心所欲闯参差界,轻而易举带她过界。他的修为不止踏天了。 一个许承恩,一个小点儿,是池佑无论如何都探寻不到的存在,篱落森林范围内,甚至山鬼的行踪他都了如指掌,可短短两个月就出现了两个进入他视线或者在近旁产生动静,他才能发现的人。 哎!一股燥闷油然而生。 “但愿是篱落森林之幸。” 初入人类城镇,小点儿对一切未知都充满新奇,一步三停五回头,两目四顾六提问,搞许承恩七个头八个大,十分无语。 “你怎么不说话了?”小点儿跑远了见人没有跟上,又退了回来。 幸福降临得太迅猛,许承恩实在合不拢嘴,像个慈爱的老家长看着自家小姑娘在集市上蹿来蹿去的,时不时拿个小玩意过来问东问西。他所有的耐心,所有的废话全都贡献给了此时此刻眼中唯一的影。 “小点儿。”他情难自禁的开口。 “干嘛?”她顾也不顾的回应。 “没事。” “那你叫我做什么?”她蹙眉。 “想叫。”他痴笑。 她盯了他两秒,一个白眼,继续逛。 夜深了,筋疲力尽的人儿终于倒在了寻找客栈的路上。 “小丫头,个头不大,体重不轻。”他看着怀里的人儿,带着宠溺的抱怨。 进了客房,刚把人安顿在床上,余光瞥见门外有影闪过。 他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关上了门。 哼,出现问题解决问题,问题没有解决就更正问题。这帮家伙,执着得很,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时空的封界使者听命于谁。 “晚饭也没吃,就这样睡了,也不怕饿醒了。”他坐在床边,看着熟睡她,静谧的夜格外舒适。 月影悠悠,烛光微醉,他在月色下痴迷,她于烛火中沉沦。 一觉睡到天大亮,她昨日是真累了。起来没有看见他,就独自下楼出了客栈。 客栈旁边是一家糕点铺,她闻着味就进去了。 她没钱,就拿了一包点心坐在糕点铺门口边吃边等他来付钱。 快到晌午的日头晒得身上暖洋洋的。她伸了个懒腰,享受阳光浴,正舒坦,一团影遮住了暖阳。 “小妹妹,你怎么坐门槛上吃东西?” 她抬头,一位身着黑衣眉目冷峻的女子用与其形象极为不符的柔声询问道。 小点儿笑笑不语。 那女子又说:“小妹妹,是找不到家人了吗?需要帮忙吗?” 女子的热心肠仅仅表现在急切的语气中,眼神淡漠无欲。 见小点儿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笑,她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一束凌厉的目光。她没敢回望,选择匆匆离去。 小点儿看着女子略有慌乱的步伐,低头抿唇,而后看向不远处,他缓步走来。 “怎么坐在这里?” 小点儿扬起手里吃了大半的糕点,“等你付钱。” “你睡得香,就没有叫醒你。”他递上买来的甜粥,“见你昨天很喜欢街角那家的甜粥,就又去给你买了一份。” 小点儿接过甜粥,喝了一口,笑得比甜粥还甜。 两个人默契的都没有提起刚才那个搭讪的奇怪女子。 “想继续玩一天,还是去下一个地方?” “一个月时间够走到你的家乡吗?” “你若是想,我能立刻带你到那儿。” 她摇摇头拒绝,“我想走你走过的路,一步一步走到层楼城。去看看你说的自由。” 他揉揉她的头,“我走了几十年的路,一个月哪里会够。”你若愿意,我会用余生带你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那选一条最快的路,我们走过去,好吗?” “好!” 连续几天没有见到小点儿,言芜心慌了。 她若无其事地拦下忙碌的阿娘,随口问道:“阿娘,这几天怎么没有看到小点儿?” “她出去玩了。” 出去?言芜心底愈发不安,“出去是去哪里了?” 阿娘停下手里的活,她自然知道言芜在担心什么,说道:“她同那个外来朋友去外面的世界转转,很快就会回来的。” “什么?”言芜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惊叹,焦急追问:“可是她马上就要嫁给山鬼了,她怎么能一走了之?万一她不回来了,我怎么办?” 阿娘心疼自己的女儿,她清楚的知道嫁给山鬼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说是嫁娶,可大家都明白,不过是送给山鬼换取庇佑的贡品罢了。 第16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6 当初救小点儿是出于善心,后来同意让这个外来姑娘顶替自己女儿是私心。不知道小点儿从哪里听说了言芜要嫁给山鬼,而言芜身体又差得不行,小点儿觉得自己反正无依无靠孤家寡人一个,索性替了言芜,避免他们一家人分离,算是报答了阿娘的救命之恩。 “唉!”阿娘长出一口气,“你别多想了,小点儿那孩子答应了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 “可是,阿娘,谁都知道嫁给山鬼是什么结果,万一她突然不愿意了,我怎么办啊?” 是啊,谁都知道的事情,那孩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言芜急得眼泪直流,阿娘眼里的泪水也包不住了,她心底极为矛盾,私心和良心交织煎熬。 我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等待孩子也是孩子啊。 言芜察觉到阿娘有心软的迹象,哭得梨花带雨,气喘不止,“阿娘,我自幼身体就不好,大夫都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我若嫁去山鬼处,定活不过新婚夜啊。” 从刚刚听到言芜惊呼就进门的言弃言休听完言芜的一席话,各种不是滋味,终是忍不住了。 “你既知道活不过新婚夜,又是怎么忍心让小点儿嫁过去的?你就不怕她活不过新婚夜吗?” 言芜一怔,哭声即刻止住,连挂着脸上的泪珠都显出几分尴尬。 言弃言休被池佑点醒了几次,意识到了他们的偏激,其实他们心底更当小点儿是家人,而不是妹妹的替嫁新娘。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小点儿积极乐观的心态感染了每个认识她的人。她的生命里充满了希望和动力,失忆受伤都不会令她沮丧。 他们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言芜回身挽住阿娘,哽噎更甚:“又不是我逼她,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在怪我吗?” “她为什么会主动要求替你,你心里不清楚吗?” 清楚,言芜当然清楚。是她告诉小点儿山鬼十年一娶亲;是她有意无意的透露自己身体不好且被选做这次的新娘,阿娘因舍不得她日日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是她说,她不是不愿意嫁给山鬼,只是舍不得阿娘,不过现在有小点儿替她尽孝,她也安心了。是她,利用了小点儿的善良天真,和知恩图报的心。 而这一切,言弃言休同样知道。 兄妹三人皆沉默了。 阿娘说:“若是小点儿回来就再问问她的意思,若是不回来,你们也不许再提。” 言芜闻言,更加着急,“阿娘,她已经写了婚书了,不能反悔的。她不能不回来啊。” “好啦,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去。”阿娘继续收拾起手里的东西。 “阿娘!”言芜还想说什么,发现大家都不大愿意理她,只得哭着回屋。 穿过人类城镇,许承恩带着小点儿来到了一座以妖为主的城。 这次没有封界使者的阻拦,只是二人都知道,不是没有拦,而是换了种方式。两人的想法出奇一致,事情砸到面前了再说,否则谁也不提。 “这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或者说,我不能违反什么规定吗?” “不用,有我在,你可以随心所欲。” 小点儿定定地看着他,“你一直这么霸道吗?” 呃?许承恩气笑了 ,“我这么护着你,你居然说我霸道?” “本来就是,”小点儿嘟囔道:“怪不得你能认识封界使者,想必经常惹是生非。” 许承恩无语,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我究竟是为了谁啊?哎! 人类生存在城镇村落,精灵聚集在森林深山,妖就比较随性,它们生于野外却大都喜欢与人类或精灵混居。只要和平共处,不滥用妖术伤害别人就不会引来封界使者。 许承恩带小点儿来的此城名为雁书城,最初是人类的地盘。很多年前,此处领主作恶多端,民怨盈涂。枉死的魂灵难入冥界,盘旋在雁书城上空给整座城笼罩上厚重的怨念,城镇陷入低迷。生机混着怨念变得错乱不堪,久积成患,最终引来了一群渴望力量的妖。 “所以,雁书城就被妖占领了?”小点儿不甘道:“凶恶的领主死就死了,只是妖来统治,封界使者不管吗?” 许承恩解释:“管了,只是来的妖众多,压制了一批会再来一批,除非放弃,让这里成为一座死城。” 最终,他们达成协议,允许这里人妖共存,但此处已然人丁凋零,只得推选出一位颇具灵性的良妖做了城主。 小点儿瞧着生机勃勃的雁书城,一派祥和,“那也挺好,人未必好,妖未必坏,只要能为大伙谋得好的生活就行。” 许承恩笑看她一脸天真,若是所有生灵都如你这般就好了。 他拉起她的手,“走,带你细细转转。” “无衣!” 听见有人唤他,二人循声望去。一个清秀的少年跑了过来。 “无衣兄,多年不见,英姿犹在啊。” “你不也风采依旧吗?” “那不一样,我是妖,你是人,你不老说不过去啊。”说着,侧头看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姑娘,下巴一点,“啧啧,你该不会是练了什么秘法禁术?” 许承恩对他一皱眉,“再胡说,把你打回原型。” “哟,急了?”少年调侃了他一番,歪头冲向小点儿,“在下何时了,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点儿兴冲冲地刚准备认识新朋友,就被许承恩摁进怀里,“收起你那色迷迷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狐狸精在想什么?” 狐狸精?小点儿探出脑袋,男狐狸精?“哇哦,狐狸精可以是男的吗?” “这话说的,什么物种不分雌雄啊?” “别看他。”许承恩把从胳膊里探出的小脑袋又按了回去。 何时了嫌弃地觑了他一眼,“瞧你护的,她是你什么人啊?” 就听许承恩理直气壮地回道:“她不是我什么人,我是她的人。” 她震惊,这人不知羞吗? 何时了瞠目结舌,“你,你,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无衣吗?” “不是,”他镇定自若,把何时了往旁边撞去,“麻烦让让。” 第17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7 “诶?你这人……” 许承恩边走边对小点儿说:“以后见他离远点。” “为什么?他是坏人吗?”她好奇问道:“长得那么好看,可惜了。” 他停下来,哼笑一声,“你是觉得长相和人品成正比?” 她理所当然地回道:“必须啊,相由心生嘛!品性恶劣之人怎会生的眉清目秀?” 他冥思苦想的在大脑里组织语言,导致她看到他的五官在扭致极限间来回。不由得也随着他挤眉弄眼。 “你在想什么?” 他思索良久,蹦出一句:“你小心他把我勾走。” “啊?” “他没定性呢,曾经为了追求我,死皮赖脸地跟了不少地方呢。” 她震惊到结巴:“你?他?你们?咦~~” “你那什么表情?” “我是说他没有定性,他是狐狸精,没定性前可男可女。” “哇哦!”她反应了一瞬,眼中亮起异样光芒。 “你又是什么表情?”怎么感觉你很羡慕的样子。 她掩饰性一摆手,“好奇,单纯好奇。” 编,继续编,看我信不? “好啦好啦,”她撒娇似拽上他胳膊,“我们先找个客栈呗。” 雁书城因妖居多,所以入睡的比较早。来客稀少,整座城仅有一家供外来者居住的客栈。 一进房间,她就开口抱怨:“城小,客栈少,房间小又少。” 他边打地铺边安慰道:“出门在外,别那么讲究。你不是还经常睡在树上吗?至少现在不用担心掉地上。” “那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他失笑:“就因为昨天吃得好睡得好,今天落差太大,你就接受不了了?” “额,你知道啊?” “你嫌弃得那么明显,一点也不难猜。”他铺好褥子,走近她,揉着她的脑袋,说:“今儿我们到的晚了。早些休息,明天带你看看不一样的雁书城。” “哦。”她妥协似的蔫声应声。 然而,一个时辰后,床上不间歇的翻动声依旧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他终是开口,“睡不着?” 传来一声有气无力地“嗯”。 “饿了?” “嗯。” “你傍晚吃了那么多!” “都是果子,水居多,不抗饿。” “好,”他起身,“等着!” 虽说他去给她弄吃的了,但她也没抱多大希望。这儿酒楼没有,饭馆少得可怜,还歇业早,哎!更别提什么糕点铺了。 正当她双目无神地瘫在床上时,一阵馥郁冲进她鼻腔,勾着她起身,追觅。 她顺着香味在楼道找寻,“真香,是烤鸭吗?” 停在隔了几间的客房门口,扒在门上,几乎贴了上去,使劲嗅。 “姑娘?”门从内打开。 馋虫上脑的小点儿堵在人家客房门口,醉眼朦胧的流着哈喇子,就听见迎面的一女声。 “啊!”吓得许恩后退半步,猛地睁眼,满脸尴尬,“啊不,不好意思哈。” 说完,许恩转身佝着腰就撤。 听得身后一声唤,“看姑娘好像饿了,要不要一起吃?” “可以吗?”许恩兴奋地一个回身,撩了下头发,故作扭捏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那女子笑得和善,说:“这雁书城,商铺歇得早,这个点儿也的确没什么吃食了。姑娘若是不嫌弃,就一起?” 小点儿边搓手边往对方房间走,“不嫌弃,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感激还来不及呢。” “那请!” 小点儿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踏进房门,脚刚落地,就顿住了。 身后的女子催道:“姑娘?” 客房内围着一桌子美食的女子热情的招待着:“进来啊,站在门口做什么?” 小点儿看了一眼桌前女子,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女子:随便啦,先吃好了再说。 “没事,就是被这么多好吃的惊到了。”说完,擦着口水,镇定自若的坐到桌边。 身后女子随后坐下,“吃,姑娘,不用客气。” “好嘞!”不客气,谁跟你客气。 小点儿无所畏忌的大快朵颐,反观客房的主人,那两名女子静静地看着她吃,偶尔应付性的小酌一杯。 见小点儿毫无戒备,两人不由起疑。 女子甲:她就这样吃? 女子乙:不怕她吃,就怕她不吃。 女子甲:她就不……好,她挺能吃的。 女子乙:……能吃是福。 小点儿余光扫向二人:怎么?想忽悠我,还不打算让我吃饱? “姑娘,慢点,”其中一女子倒了杯茶递给小点儿,“别噎着!” “谢谢!”小点儿笑眯眯的接过杯子,礼貌道谢,抿了一口,继续啃鸡腿。 “多喝些茶,压压。” “哦,好。” 一杯茶见底,小点儿觉得头有点晕。 她揉着太阳穴,晃晃悠悠地起身,“吃饱了就犯困,多谢二位款待,我先回去了。” “诶?”看着她吃的热火朝天的女子被她的操作整蒙了,“等一下!” “嗯?有事?” 女子一把扶住她,“你好像不太舒服,要不休息一下?” 小点儿努力提起眼皮,我舒不舒服,你心里没数吗?又瞧向门外,内心叫嚷:他怎么还没回来? 眼看自己就要睡过去了,撑着残存的听觉终于盼来了那声:“我竟不知如今的我居然沦落到谁能欺负的境地了。” 许承恩看似平和的问候夹着雷霆之势“哐”得冲开房门。 只见屋内架着小点儿的两位女子视线交换,警惕地握紧手中武器。 “怎么?不认识了?”许承恩似笑非笑地指名道姓:“瑶华、安歌。” 瑶华将小点儿推到安歌怀里,起了防备之姿,“无衣,踏踏实实做你的吟游诗人不好吗?” “我做什么,还不需要你们来置喙。”明的不行,来阴的,许承恩不打算再跟这帮人客气。 居然敢偷偷摸摸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人拐走,呵,许承恩看着已然晕过去还不忘记唧嘴的小丫头,气不打一处来。 再看看两个时刻准备应战的素衣女子,哼,“你们倒是比玄云聪明,知道乔装打扮了。” 瑶华和安歌自知不是许承恩的对手,更别说还要带走小点儿,索性将人扔下,遁走,再寻他法。 第18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8 许承恩接住将倒的小姑娘,满眼无奈,抄腿将人抱起,回了房间。 “你呀,让我说什么好?一个看不住,就让人拿吃的哄了去。”许承恩将人安顿在床上,喂了口水,“就不怕被毒死。” 小点儿脑袋晕的厉害,眼皮重的抬都抬不起来,还不忘替自己开脱:“她们是要抓我回去,不会要我命的。” “呵,你倒聪明,”他在她鼻子刮了一下,“别为你贪嘴找借口,你就不怕我赶不回来。” 小姑娘拉下他的手,抱在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吐出一句:“不怕。” 他坐在床边,仰面靠在床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丝丝暖流伴他缓缓入梦。 翌日。 “哇,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你的词汇量还真是匮乏,怎么形容什么都是好看?” “嘁!”她嗔视了他一眼,而后融入画卷般自然山色中,越陌度阡。 天清气爽,许承恩带小点儿来到了雁书城供幼妖修炼的地方。 这里极富灵力,不尽生灵滋养在温润之中。清风徐来,吹散空气中的雨露,漫天霞光在骄阳下变幻着柔美的色泽,如烟如雾,笼着大片大片的奇花异草,馥郁芬芳。 潺潺溪流,嘤嘤鸟语,翩翩蝶舞,簌簌风影。 他追上无拘无束的人儿,问道:“较之篱落森林,如何?” “比篱落森林富有生命力。”她感慨。 篱落森林所有生机起于大榕树,她不曾见过它的辉煌,她所知的都是现存居民的记忆。大榕树供给受限,篱落森林生灵的植物不少,化形的却少得可怜。加之还有被山鬼掳去的,就更少了。 她陷入惆怅,“篱落森林不如此处让人舒服,那儿总是有一丝微弱的恐惧绕在心头,于安逸平淡外令人难安。” 看着刚才还嬉戏的小姑娘提了一句篱落森林就蔫了下来,他有些懊恼,劝道:“别想不开心的,篱落森林的事情,我来解决。” 她转动脑子来分析他话的深意,只是呆呆的点头,顺从的应着:“嗯。” “这么乖啊!”他忽略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那你先在这儿玩着。愿意的话,吸收些灵力,增加点你的智商。我一会儿来接你。” 增加?智商?几个意思? 瞧着她嗔怒的表情,他笑着捏捏她脸颊,“学聪明点,别一点儿好吃的就被骗走。” 她面上一抽,呵呵! 他拍拍她的头,转身离开的瞬间,看了眼不远处闪过的身影,匆匆离开。 小点儿没敢放肆汲取灵力,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园,还是选择欣赏美景。她反复告诫自己,珍惜眼前,哪怕一念到头终是无。 从大榕树中醒来,她便释怀了。山鬼给予的恐惧远不及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牢笼所带来的窒息。 “池佑哥哥,我想出去看看。” “想去便去,何必来问?” “我好迷茫,也有些害怕。” “怕所求是梦,一场幻境?怕所爱如烟,一片虚无?” 染了水光的眸子任由迷雾侵袭,愈演愈浓。 池佑轻叹,“你信他吗?” 混浊了一夜的眼底难得亮起一分清明,“信!”软糯的声线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 “记住,篱落森林要承担的责任,不是你一个人的。” “司姻姐姐说过同你类似的话。” 池佑笑了,“那你听懂了吗?” 小点儿看着眼前一派自由繁衍的景象,风花传信,雨濯春尘,好像有一丁点明白了。 她低头,脚踝处轻扫的草枝,“我懂了!”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一声清脆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绪。 小点儿看着假意熟络的瑶华、安歌,眉头微不可察一蹙。还是给了一毫笑意,迎了上去:“两位姐姐,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安歌亲昵地靠近,“我们听闻雁书城有一处天养之地,慕名前来。” “哦。”若不是昨夜那顿饭吃得舒坦,小点儿一点儿也不想搭理这两个人。 见小点儿态度稍有冷淡,安歌对瑶华使了个眼色:“转了挺久了,有些乏了肚子也饿了。” 瑶华会意,“先去吃点东西。”侧头看向小点儿:“姑娘,要一起吗?” 小点儿:我看起来像个吃货吗? 安歌:“不如就去昨天那家,他家的烧鹅做得甚是美味。” 小点儿:“好啊!” 走了好一会儿,小点儿发现二人并没有带她往闹市去,便逐渐放慢了脚步。 “小姑娘,怎么了?是累了吗?”安歌察觉到,回身问道。 小点儿还没来得及回答,瑶华飞袖一扬。 “咳~~咳~~” 小点儿被迎面扑来的药尘呛得一阵眩晕。 瑶华:“此处离城已远,不必再同她周旋。” 说完,就要卷了小点儿离去。 倏地一片白雾风起。 安歌大惊:“什么情况?” “谁?” 一道影擦身而过,身旁的小点儿随之不见。 “可恶!” 一处旧宅内,小点儿被喂了药,又被怼脸扑了些水,缓缓转醒。 “呵呵!”小点儿睁开眼,适应了下眼前,冲着正对面灿若桃花的俊颜一咧嘴:“谢谢啊!” 何时了一怔,转而笑开,也对,无衣那种人精身边怎么可能有蠢的。 “你早发现我了?” 小点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满绿的山野里,你那白花花的身影明晃晃的窜过去,想不看见都难。” 何时了尴尬地挠挠头,“那没办法,谁让我是白狐呢。” “他人呢?” “善后去了。” “嗯?” “行啦,休息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何时了笑得隐晦,“万一把你饿坏了,某人不得宰了我。” “好嘞,嘻嘻。” 何时了听到清甜的笑声,略表遗憾,挺好一丫头,让无衣那个冷面阎罗占了去,可惜! 小点儿左等右等,来来回回张望了好几次,依旧不见人回来,肚子叫得愈发响了。 “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遇上事了?”她纳闷,暗自思量:此处是闹市,我独自出门吃点东西应该没什么? 刚走出房门,一股异样让小点儿心道不好:看来何时了布了阵,我出门即破。 果不其然,意外如期而至。 第19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19 才步入后巷的小点儿十分凑巧的就碰到了看起来伤势不轻的安歌。 来不及躲闪,安歌瞄准似得跌跌撞撞地同小点儿撞了个满怀。 “是,是你!”安歌轻微气喘,左顾右盼了一番,才一脸忧色地看向小点儿,言语间是急迫的关心,“你没事?” “我?”小点儿被问得一脸懵,“我该有什么事吗?” “刚刚你不是被人劫走了吗?” “呃,算是,算是。” 小点儿的反应让安歌不好接戏,可她还是说服自己这小丫头不谙世事蠢笨蠢笨的,硬着头皮演了下去。 “我们被坏人袭击了,我逃了出来。” “啊?”小点儿两眼懵,眉梢一挑,忍着讪笑,审视着眼前演上瘾了的人。 “那你休息着,我先走了。”说着,小点儿就往后撤。 一阵冷意袭来,两个黑衣女子拦住了小点儿的退路。 “我都说了,这丫头机灵着呢,何苦跟她废话,直接将人弄晕了带走。” 小点儿:……同为女子,怎能如此暴戾? 玄云:“无衣被引入陷阱,那只多事的狐狸也被困在幻境了,你速速随我们回去。” 小点儿心下一慌,追问:“你们把他怎么了?” 玄云:“你倒是关心他。” “与你何干?我问你,他在哪儿?还有那只狐狸。” 玄云不想与她多言,上手就要拿她,被她一个侧身躲开。 “我一个月后自会回去,你们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原本不屑开口的瑶华闻言,正眼看向小点儿,“你知道?” “哼,”小点儿轻飘飘地瞥了几人一眼,“封界使者,是?” 三人表情转为严肃,慎重得打量起小点儿来。 “我虽愚笨,灵力低微,可你们身上与那日阻我出界的容与、东行别无差异的气息,实在太明显了。” 三人震惊!她怎么可能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息?又是如何作出分辨的? 安歌:“你居然都知道?” “很难猜吗?” “既如此,更不能再拖延了。”言罢,三人亮出了武器。 何时了出门没走几步,就被拉进一片异景中。他知晓自己落入幻境,便凝心静气打坐。直到被许承恩拽了出来。 “她人呢?” “昂?”何时了才清醒过来,思维一时没有跟上。 许承恩气急败坏的捏着他肩膀,厉声:“我问你,她人呢?” “我,不,她,不知道啊。” 许承恩收敛灵力,闭目搜寻,你在哪儿?在哪儿呢?告诉我,你在哪儿? “该死!”她的气息被隐匿了。 何时了突然目瞪远方,抬手指向天空,“那,那是什么?” 许承恩猛地回头,眼睛睁大。 黑云压城。 雷电纠缠,磅礴之力卷着青光宛若游龙,亟待杀破禁锢,以摧城之势倾塌。 “糟了!”许承恩面露骇然。 “你去哪儿?”清醒过来的何时了目追急速远去许承恩,起身跟上,“无衣,等等我!” “轰隆!”一声,爆于天际。 “啊!”何时了抱头痛呼,躬身倒地。 许承恩抬手,一团白光自何时了头顶注入,何时了脑中剧痛慢慢减弱。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雁书城被浓云包裹,众生灵于撼天震地的轰鸣声中瑟瑟挣扎。 背后的刀产生异动,许承恩凝神聚力,费时数分钟才安抚下去。 不好!青光开始着墨,雷电将破束缚。 他眉心一动,消失在原地。 玄云、瑶华、安歌在许承恩赶来之前,就被脑中突袭的轰鸣声震得昏厥过去。 “小点儿?”他循着她骤然爆发的气息只一瞬就出现在她近旁。 她整个人罩在薄雾中,一身残虐之气,手中冥刀随着他背后再次发作的异动若隐若现。 他下意识止步,轻唤:“许恩?” 见她不为所动,他缓缓绕至她身前。 她整张脸冷到极致,一双清澈眼眸此刻全然涣散,层层浊气遮盖了昔日的天真。 他目光一凝,长枪随念而出。 接二连三劈下的惊雷,在他提抢之时,皆被黑云中疯狂游移的墨青灵气挟去,窜进她的体内。 来不及深思,他腾跃而起,即将打入她体内的能量被他尽数吸收。 蓬勃的灵力在他体内冲撞了几个来回,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他耐着将要撑破的痛,自嘲:“看来还是差得远。” 在灵力反噬前,长枪指空,沸腾的力量喷薄而出,直插云霄,压城之威瞬间溃散。 他颓然落地,单膝跪地,长枪隐去。 几个深呼重吸后,他单手撑起身体,看向身旁脱力倒地的人,苦笑:“还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又喘了几喘,敛了些气力,才直起身,走向她。 “哎,明天是不是该劝你少吃点啊?”掂了掂怀里的人儿,尚未意识到的心脏深处,简单的幸福感悄无声息的滋生、繁衍,触地生芽、逢笑散叶、遇暖开花。催走一身疲累,最原始的知足常乐为他披上一身暖阳。 “不过,他们自此怕是不敢招惹你了,”他颇为得意的看了看天边,黑云散尽,夕阳倾洒,“毕竟你体内压制的灵力是我都望尘莫及的,仅一次,就够她们受的了。呵!” 他抱着她不急不缓地走在昏黄的街头,静到四下无人,流动的空气中皆是轻松怡然的香甜。 何时了喘着粗气奔来,“什么情况啊这是?她怎么了?” 许承恩不想浪费力气与他废话,眼神示意他让开:不靠谱又多余的人,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诶,你说话啊,刚才那破天的灵力波动,是有人渡劫吗?”何时了小步追上,扯着许承恩胳膊追问:“你可看到?我活了千年还未曾见过大能渡劫。” “放开!”许承恩驻足,有气无力地出声:“我已经很累了,你若是不打算帮我抱着,就撒手。” 何时了立刻松了手,举起,“松了!” 许承恩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离开,身后还传来何时了地声音:“自己老婆自己抱着呗。” 老?婆? 何时了眼珠子提溜一转,调笑道:“若是你肯把她让给我,我也不是不能免勉为其难。” “滚!” “小气样!”何时了小碎步尾随轻声吐槽,却被没走远的某人一个回眸杀呵在原地,并手动禁言。 第20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0 许承恩其实并没有听进去何时了的碎碎念,因为”老婆“两个字一直在他脑袋里冲过来撞过去的。再听到何时了的声音便觉得聒噪得不行,即便那声音低到快无。 琢磨琢磨着,便破防了,什么自持冷静沉着都是浮云。顺着心意,自然而然的生成了自我攻略技能。最终结果就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心里美滋滋地嘀咕:小丫头,也不是很重嘛,小小的身板,反而有些瘦弱。 (一众被震晕的生灵:瘦是真瘦,弱是真不弱。) 贪嘴的小姑娘,那么喜欢吃,明天要给她弄些什么吃呢? 看着方才还半死不活的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精气十足,昂首阔步。何时了一时凌乱,“他?被雷劈了?” 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男人,啧啧,栽了。”感慨完,便转身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的离开了。 等小点儿再醒来,看见守在身旁的人,她再不好意思说饿了,即便肚子已经饥肠辘辘。 他不动,她不言。 僵持了几分钟,终是他先起身,将早已备好的点心端到她面前,却不急着递给她。 小点儿从他起身就直勾勾地盯着,看见卖相精美的糕点,就差目光化为刀叉开启风卷残云模式了。 听见他窃笑,她才别过头,咬的后槽牙咯咯响,“什么人嘛,不给吃拉到,摆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看着小姑娘别扭的模样,他将手中的糕点又往前送了送。 她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转到一旁。 他无奈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吃!” 听出了他在哄自己,她有些委屈的身体后倾了一些,接过刚刚碰到嘴唇的糕点,轻咬了一口。 他心头一颤,声音不受控地放低,“怎么了?” 一小口糕点,她嚼了半天,艰难下咽,才抬眸看向他,一双瞳人剪秋水。 她解释不清此刻的想法,有什么东西在她沉睡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心脏深处的豁口在某一刻完整复缺失。 这不受控的一来一回,彷佛在告诉她什么。可当她要细究下去时,大脑的胀痛引来心脏的抽搐。 她情绪突变,他不知她所想,“有什么就直接说,心思太重容易老。” 小姑娘的头又垂了下去,拿着糕点的手也垂在身侧。 他大概猜到了她经历了什么,封界使者的举动激发了她的潜在意识,才引来了磅礴的灵力,慑服众生的同时,也唤醒了她的某些记忆。只是记忆醒得太过迅猛,才令她神魂分离,有了片刻失智。 其实,他自己也混乱过,两个世界太像,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错觉了。他的修为是基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而有针对性的修炼,加之时间累积才有如今的成就,与他原本所在世界无任何关联。 可她是怎么回事呢?他不认为她能将她原本的修为带至这个世界。说是轮回,实则是无数的平行时空。修为不似知识或者传统武术,即便你复苏了另一个空间的记忆,也承袭不了另一个你所达到的境界。两个时空再相似,也有着各自的法则,归属不同的领域,怎能任由异世界的穿梭者肆意妄为? 然而,黑云压城时,那毁天灭地的灵力的的确确是属于她的。 如此只有一个解释,也印证了他最初的猜测。 “我要成为你的依靠,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作数。”他认真且温柔地说:“你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相信我,对我无话不说。” 她听见了他的话,眼睛无神转动,机械性的将糕点送进口中,努力的理解着他说的一字一句。 他还想再劝,就听见幽幽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她沉默不语。 他放下糕点,并将她手里的糕点拿走,放回原处。拉起她垂下的双手,握在他掌心,置于唇边,虔诚一吻。 她顿时过电般全身僵硬,呆滞地望向他。 “不要怀疑我,不要回避我,你可以永远永远毫无顾忌地依赖我。” 他放低自己,引着她的双手贴向他心口,微微仰头,深情且专注,看得她如痴如醉。 失神了不知多久,她才意识到他赤裸隐忍的目光,忙转开视线,心口不一地解释:“我,我只是,只是觉得我连着两日,两日被人用吃的骗了去,给你惹了麻烦。所以,所以有些不好意思。”顺势抽出自己的手,快速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眉眼微笑,“你确定是我在胡思乱想吗?” “确,确定。” “好,”他又端起那盘糕点,递给她,“现在,可以好好吃东西了吗?”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感觉更委屈了,吃了两口,还没咽进肚子里,眼泪就不受控的往外冒。 他没再劝,而是拂去她的泪水,捧起她的脸正视自己,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是真实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她带着哭腔的嗓音令他有些哭笑不得,“你觉得我在逼你吗?” “啊?” “所以,还记得你下定决心绑我出篱落森林时的想法吗?” “嗯?”她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他摩挲着她的脑袋,“你那么聪明,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装糊涂吗?” 她再次选择视线回避,嘴硬道:“我没有。” “最多一个月了,你确定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继续下去?” 她盯了他几秒,翻身睡倒,被子蒙头,“困了,睡觉。” 他怜爱地拍了拍鼓起来的被子,“你才醒。” “要你管?” “好,糕点放这儿,你睡起来吃。” 他起身出去,带上了门。 “哟,被老婆撵出来了?”门后等候多时的何时了幸灾乐祸道:“你也有今天啊,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无衣呢?” 许承恩没有接他的话,面色一沉,“有事?” 何时了见他脸色不太好,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不说话?我走了?” “啊,不,别走。”何时了鼓足了勇气,略带心虚地说:“虽说我任务完成的不是很理想,但我尽力了,勉强算完成了。你答应我的,是不是可以兑现下?” 第21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1 许承恩眉心微蹙,不做回应。 何时了以为他要反悔,急于争辩:“要知道,那可是封界使者啊!” 许承恩眼神回应:嗯,我知道。 何时了以极其夸张的肢体动作表达着自己真的尽力了,“实力悬殊啊,我能从她们手里将你老婆安然截回,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能因为她自己跑出去又被抓了而赖我啊。我是下了结界的,她不乱跑,封界使者怎么会找得到她?何况我还受了内伤呢。” 许承恩无奈解释:“你放心,我不会反悔的。只是眼下,我有心无力。” 何时了惊恐,“你不会真被雷劈了?” 这家伙是怎么活过千年还没被弄死的?许承恩无语,留下一句“照顾好她”,闪身离去。 “啊?”何时了还震惊在自己的推断中,许承恩就不见了人影。 “我去,走这么快?”他真的被雷劈了?看他状态还行啊,不该啊?没听说过踏天大能躲不过雷电的。 天马行空的游思妄想中,听得身后房门“嘎吱”一声从内打开。 “我去!”何时了又是一惊,“有事?” 自许承恩闭门离开,小点儿就钻出了被窝,直挺挺地躺着。 约莫一刻钟,不知是哪处气通了,坐起身来,叽里咕噜自言自语了一番。 打开门,准备同他把心里话一次性说个干净。结果开门一看,竟是何时了守在门口,脸立刻黑了下来。 无声抱怨:什么人啊?不就揶揄了他几句嘛,立刻就闪人了? 见小点儿在看到自己的一瞬,从含蓄变得愠怒,不由一哆嗦,这两口子有病? 小点儿沉脸瞪着何时了,正言厉色:“你杵这儿做什么呢?” 呃?“你男人让我照看你。” “他人呢?” 何时了想了想,“也许大概可能,是有点虚,休息去了。” “什么意思?” “大能嘛,被雷劈了,多少有点丢面子,面子丢了,人就虚了。所以,应该是躲在哪里自我修复去了。” 小点儿:…… 小点儿绕开何时了,向外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问道:“你是千年狐狸?” 虽然疑惑小点儿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还是得意的一昂首,“正是!” “你是怎么做到活了千年还没被人打死的?” 何时了:……你几个意思? 小点儿剜了何时了一眼,也消失在原地。 “我去!”何时了对着空气吼道:“你们两口子是都有病?” 许承恩静坐在灵力聚拢的中心,浓郁的灵力环绕着他,逐渐稀薄。几息后,亮白的光自他体内散发,周身灵力又复浓密。 “你这是在汲取灵力,还是在释放灵力啊?”戏谑声由远及近飘来。 “来啦?” “怎么?打扰到你啦?” “糕点吃了没?” 她鼻腔里传出一声轻哼,停在他几步外。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他起身,“走,带你吃烧鸡。” 她双臂垂在身侧,捏了捏拳头:“我有话说。” “好!”他轻声回应:“你说!我听!” 他不催,就平静地直视着她,等待着,清淡的目光含了几分期待。 她被看得红了脸,表情极不自然地变了几变,他想笑又不敢笑。正准备主动开口时,她手指微动。 一道接一道的灵力绳索捆到身上,他哭笑不得:这丫头,话不知道好好说,行动起来倒是挺干脆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这便是你要同我说的?” 她一时哑然,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他眼中多了一丝娇羞。 罢了,她需要一个过程,角色转换的心理历程。只是,他凝视着引着他前行的小姑娘,神色变得沉重,怕就怕她不肯给自己时间消化。 “为什么叹气?”不等他回答,她继续说:“我是迟钝些,但不傻。” “我看你挺傻的。” “你……” “不过,傻得可爱。” 正准备发威的她登时被噎得脸色绯红。见他走向自己,她受了惊吓般瞠目无措。 他眉语目笑,打算解开身上的捆缚,就听见一声唏嘘:“咦,你们玩得挺……那啥的啊!” 何时了未说出口的词被许承恩一个眼神封在喉咙里。 “呃,你不是?怎么看见我立马变脸了?”何时了对上许承恩嫌弃的目光,回敬给他一个加倍嫌弃的眼神。 “有事?”许承恩和小点儿异口同声地问。 确定了,这两口子绝对有病。 小点儿扫了何时了一眼,拖着许承恩继续走。 “诶,你们要去哪儿?” 小点儿:“层楼城。” “啊?哪儿?”人走远了,何时了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追喊:“诶?不是,你答应我的事呢?” 话音止,一片白光燎目,待到亮光消散,全部钻进他体内,许承恩和小点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再会!”于他耳畔久久徘徊。 “问你个问题。” “什么?” “他们为什么都叫你无衣啊?” “无衣算是我的道号?”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叫你许承恩啊?” “因为这个称呼只属于你啊!” 她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你现在真奇怪。” “哪里奇怪?”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她直言:“腻,腻到酸。” “哦,”他挣脱束缚,径直拉起她的手,“腻就腻。”你不反感就好。 她实在接不住他突然的油腔滑调,看向旁边,随口问道:“那什么,你答应那只老狐狸什么了?” 老狐狸?他闷笑,“他破境未破已有两百余年。” “哦。”其实这些她也能想到,此刻不过是没话找话的缓解尴尬。她想说的话太多,到了嘴边又开不了口。 久久传来一声:“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 “我不想瞒你,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察觉到她言未尽,他没有打断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路,而是拉着她的手微微加了些力气。 “临行时,我告诉自己,决定了就不要畏缩,就随心所欲的同你走这一遭,可……” “是想起什么了吗?” 她点头,又摇头,“只是一刹那的恍惚,片刻便忘记了。” “若是记起,想同我说什么就说什么,”他的嗓音愈发悦耳,“若是想不起,就不要勉强自己。很多事情是注定的,被遗忘的意味着那些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第22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2 “我是不是很矛盾?”她问得小心翼翼。 他笑着将人揽进臂弯,心道:我何尝不是? 误了尘寰、误了你。 “你比我勇敢。” 山水相恋,河风传信。诱晚照流连山色,惹青雨徜徉水光。 一切顺着她心,一切由着她意。 没了封界使者的干预,一切都走向都变得轻松美好。 依着她好吃贪嘴的性子,他领她游玩于各个人类居住领域。 “你这么喜欢吃甜食,就不怕长成小胖妞吗?” 一块糕点刚入嘴的她:…… 她快速嚼嚼,几口咽下,又拿茶压顺了,才说:“你倒是不吃,也没见你多瘦啊!” “因为你已经够甜了。”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直视着她。 她喉咙“咕隆”了下,仔细审视着面前脸皮日渐厚实的人,居然可以这么淡定的说着愈发骚气的情话。 “你的脸……”他话说一半,笑而不语。 “脸?怎么了?”她以为嘴角粘了食物残渣,不由擦拭起来。 “一阵白一阵红,这会还有点……”说着,故作大惊小怪地指着嗔目的小姑娘,刻意提高了几度音量:“看,看,又黑了。” “哼!”只听一声怒点极高的鼻音,接着是磨牙的切齿声:“因为某人的嘴是调色盘。” “这样啊?”他捂嘴轻咳,盖住自己没藏住的窃笑,郑重其事道:“你这样说话有歧义,容易引起误会哦。” “你又想说什么?”她已经摸清他的套路了,表现得越正经,人就越不正经。 “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就别说!”省得我忍不住揍你。 “诶,你去哪儿?” “困了,睡觉!” 望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他调笑的眉眼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总是活泼的笑颜,掩盖不住她逐渐萎靡的精神状态,她却还在努力。 他看在眼里,心疼却不敢表露,他选择在自我怀疑中继续陪伴。 该拿你怎么办?既怕你想起来远离我,又怕你想不起来患得患失,好难啊! “人呢?”他休息了一会儿,约莫着她也该睡醒,“醒来没?带你去逛街!” 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声。 还在睡吗?他早就发现她最近没缘由体虚贪睡,她怕他担心,他懂她的顾虑。所以,她假装自己很好,他假装不知道她不好。 “罢了,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路过糕点铺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又认真。 “方师傅,您看我加点果子可以吗?” 方师傅:“当然可以,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就加什么。” “我是觉得糖放多了会腻,添些果子的甜,味道会自然些。” 方师傅:“你不喜欢吃甜食吗?那怎么要学做糕点?” 她摇摇头,认真的切着果子,“我喜欢甜食,是他不喜欢。”说着,她的声音变得黯哑怯懦,“可是,我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 方师傅有些纠结地看着这个固执中透着傻气的小丫头,“小姑娘,追人呢,是要按着所追人的喜好来的,你这样,是追不到的。” 闻言,她直愣愣地抬起来,娥眉微蹙,似乎在思考方师傅在说什么。忽而红了脸,慌乱解释道:“不是,没有,您误会了,我没有,没有要追他,您不别乱说。” 那手足无措急于辩解的模样惹得门外偷窥的人,心底一阵动容,亦是被暖阳烘烤得不知所措。 “好,不是的。”方师傅一脸“不用解释,我都懂的”的表情,操控自己的语调相信着她的话,“按你的想法来搭配,我帮你处理。” 小点儿读出了方师傅满脸的揶揄,却也只能故作镇定的假装看不见。 “那个,方师傅,您看我这样可以吗?”她尴尬地搓了搓鼻子,蹭了一脸的面粉。 “可以,挺好的。” 方师傅兜不住的笑声随着说话声,蜇得小点儿脸红耳热。 小点儿干脆不说话啦,闷着头只管揉面。 门外的人早就看出了神,陷在那份认真里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捏造型的人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打得泪水直流。 方师傅:“要不你先休息会儿?” “不,不用,我没事的,快完成了。” “你看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要不剩下的我来弄?” “不用,谢谢您。我一定要自己完成。” “可是……”方师傅话没说完,就见小点儿脑袋重重地栽了下去,“诶?丫头?丫头?怎么说睡就睡了?” 小点儿脑袋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引得门外人回神,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吓了方师傅一跳。 方师傅刚准备叫醒小点儿,劝她回屋睡,就见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抱起她就走。 方师傅一急,拽着人就问:“小伙子,你谁啊?” 许承恩见怀里人只是困得不行啦,才回道:“您放心,我是她相公。” “啊?”许承恩走远了,方师傅欣慰地瞧着案上的半成品,“果然是年轻啊,感情真好,都结婚啦,还惦念着彼此。”好好珍惜! 客栈中。 小姑娘在他怀里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沉到连翻身都没有。 他心里突然没了底。 这些日子里,看似轻松愉悦,她努力粉饰的表象盖不住她愈发嗜睡真实状态。距篱落森林越远,小点儿清醒的时长越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因她的远离将她的精气神一点点抽离。 轻抚着她的面庞,很少见你如此恬静的样子。没有束缚,没有羁绊,无忧无虑,无畏无惧,不会被打扰,不会深陷囹圄,不会……呼~~若是能长久如此,该多好!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思虑不周就冒冒失失带你出来。 他思绪远飘,遥望层楼城方向,呢喃:“看来,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什么愿望?”她抬手,抚平他的愁眉,佯装怨怼:“怎么一睁眼就看见你愁眉苦脸的?是觉得我重吗?” 他莞尔一笑,答非所问:“瞧着你睡得香,是做了什么美梦吗?” 美梦吗?与其说是睡得沉,不如说是昏迷。不论睡了多久,醒来后,她依旧觉得困乏,甚至比睡之前更累。 第23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3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撑起身子,不想他挂心。却在坐直后,看到桌子上吃了一半,造型不忍直视的糕点。 “我请教了方师傅,自己蒸烤的。”他轻笑着拿过一块,递给她,“尝尝,勉强算是你我二人共同完成的。” “很是香甜。”她抿唇回味,没有加糖,微不可察的果甜漾进心田。 “下一站想去什么样的地方?” “想回家了。”她答得认真,在与他对视的一瞬别开目光,将稍纵即逝的失落压进眼底。 可是那一闪而过的无可奈何已经烫伤了他,他不忍。 “好。” 篱落绵延,可隔山海,可阻公子,可断其姻。 可将不尽之言匿于丛山,败于落蕊,朽于雨露,腐于尘垢。 “回来了?”池佑看了眼许承恩怀里抱着的人,“她怎么了?” 一个意味深长的对视,话未出,意已明。 池佑:“把她给我。” 大榕树下,许承恩有些烦闷的坐着。 复杂的心绪难缠难解,似一团麻絮长成了荆棘,丛生的密刺又被自己的倔强磨去尖端。一颗心,被戳得又疼又痒,无数坑洞却不见血痕。 “你们比我预期的要回来得早。” “你可是察觉到我们要回来了?” 池佑神色微重,沉声道:“是。” “果真是这样。”无以复加的挫败感围绕着他,大约怎么做都是错。 期望值和实现率在他这个矛盾体面前都是妄谈。 “怪异的感觉几天前就出现了,今儿晨起愈发强烈。直到你们进入篱落森林,我才察觉那是她的气息,且极为缥缈。” 胸口更堵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恢复。”池佑抬头看了番,“自你们离开,大榕树的灵力一直在波动,像是弥留之际的心脏不规则的颠簸。我无法安抚,亦不能感同身受。” 默了一瞬,池佑问:“她是什么情况?” 许承恩如实告知。 “所以,我的猜测是对的,是吗?” “我不知道。”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池佑反驳了他的含糊其辞:“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又是一天一夜,小点儿醒来。 池佑:“看着气色不错。” “嗯,缓过神了。”小点儿假意抱怨:“出门真累,还是篱落森林待着舒服。” “出去转转总归是好的。”池佑没有揭穿她,“别留遗憾。” “我回去看看阿娘,走了。” “好。” 小点儿回来了,除了言芜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激动外,阿娘与言弃言休的欢喜都掺了一半酸涩。 他们算是她的家人,此刻却给了她一份陌生。 言芜心口不一的亲昵,阿娘欲言又止的关切,言弃言休似有若无的疏远。 面对他们的理性与感性的较量,小点儿一律回以淡漠一笑:“你们不必多思多虑,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干。” 还有不到十日,她彷佛能看到篱落森林封界大幕下,他失意彳亍。 进入篱落森林前,她就沉睡了。即便他抱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大榕树,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哪怕踏进了篱落森林,她依旧睡得深。 他将她交给池佑,未等她醒来就离开了。她醒来只看到池佑,便知道他听了自己的话。 她说:“与君相识不足三月,满心幸福也仅此三月。如若可以,我盼我贪心不足,霸占你余生岁岁,至死方休。” 她说:“然红尘路远,小女子命薄难行,又怎敢误君前程?唯有心底妄念,望君情长。” “好,不过,我可不确定长情会有多长。毕竟,心堕红尘,情难自已。”他感慨:“绿黛红颜两相发,千娇百媚情无歇。” 她说:“待以我的方式去了结与山鬼的婚约,便去寻你。届时,不管你现状如何,也不管你是否嫌弃我,我都缠定你了。” “怎么不文邹邹了?” “对你这等粗拙之人,还是直白些好,省得你跑了。” 他笑笑,“无妨,跑了,你追回来便是。” 她冷哼,“追回来必定一顿毒打,看你还怎么跑。” “好,依你。”他将她抱紧怀里:都随你的意思来,解决不了,我来处理,无法收场了,就下个时空见。 山鬼娶亲不到三日,嫁衣喜轿皆备好,只是缺了期待,少了喜庆。 山鬼娶亲,名为娶亲,不下聘、不接亲,没有陪嫁,没有送迎。只是一顶花轿载了嫁衣少女,由司姻以灵力送至山鬼洞府。 “想什么呢?”阿娘见小点儿独自在院中。 “无事,阿娘早些歇息,我出去转转。” 月前还开朗活泼的少女此刻沉闷得毫无生气,阿娘不住叹气。 山鬼娶亲前夕,她身着嫁衣,走出了院落。 她能感觉到他在,生起一抹失了十日的喜悦。 合欢树上,一束束姻缘挂随晚风摇曳。 脚步声“簌簌”将近。 “好看吗?”不见来人出声,她翩然转身,水光潋滟的眸子灿若星河,“我好看吗?” 他由心一笑:“我心怦然!” 翌日,篱落森林一如往日,并无半点不同。 她按照约定穿上嫁衣,在阿娘的搀送下走出房门。 “小点儿!”言芜叫住了她,端来一杯水,“以水代酒,大恩不言谢。” 并不用谢。 小点儿话没有出口,因为不愿。她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红衣锁身,从此再无牵绊。 “小点儿?”言弃言休一直避在门后,直到小点儿上了花轿,他们俩才现身跟上。 “哥,我们要去吗?” “走!” 一同于暗处随行的,还有许承恩和池佑。 “送心爱之人出嫁,感觉如何?” 许承恩觑了池佑一眼,反问:“你何时也这般轻浮了?” 池佑窃笑:“近墨者黑罢了。” 许承恩:…… 看见许承恩吃瘪,池佑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情场失意者,往日再巧舌如簧也会变得迟钝笨拙。” 许承恩加快步伐,甩开池佑,却还能听到身后的闷声偷笑,索性直接闪身消失。 “呃,真不经逗。”池佑喟叹:“果然‘情’字一劫,踏天大能亦难逃。哎,任谁都会为情所困,情动而莽。” “你是怎么好意思讥笑别人的?”另一声嘲讽尾随而至。 第24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4 池佑闻声回头,“你不去跟着花轿,怎么也躲在后边?” “来看看一向装着老成持重作为众人口中大哥哥的精神领导者,是怎么被才出现不足半年的两个外人传染的如此不正经的?” 池佑:…… “司姻,你不也变得不一样了吗?以前的你,甚少过问别人的事情。” 司姻目视前方的花轿,“这不正是她的魅力吗?” 池佑怔愣,忽而轻笑。 的确是这样。 相对于脑袋混乱不堪的许承恩,小点儿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想不到事情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 双目无神,好似失了七情六欲。 困倦和脱力一同袭来,她揉着太阳穴。 “那杯茶……”言芜,她怎么敢? 小点儿使劲晃了晃头,一手撑着花轿,才抬屁股又摔了回去。 怎么办?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且这轿外怕是除了司姻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意识开始恍惚,朦胧的视线里,虚影叠叠。 你在哪儿?有没有跟来?我…… 风止,黑雾起。 山鬼的地界到了。 “还送吗?” “我若踏入,它会知道。” “行。”司姻看了一眼旁边闪出的人,“你二人作伴。” “司姻!” “别问我,我是真不知道。” 花轿停在洞府外。 司姻:“小点儿,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属于篱落森林,没有承担它责任的义务。进了山鬼洞府就再无回旋余地。” 见小点儿不吭声,司姻只当她决意如此,“你且想好。我,走了 。” 快要看不到花轿时,司姻回头,“你可知,他在等你,等你回头。” 孤零零的喜轿静默在黑雾深处。 阴风从洞府内蹿出,掀了轿帘,将睡得昏睡的新嫁娘粗暴的卷进了洞府。 “怎么还没出来?” 许承恩黑雾遮了花轿起就一直在走来走去,每一步都朝里眺望一次,生怕少看一秒就漏了她的身影。 池佑不耐地吐槽:“你少转几圈,指不定我就看到了。” 许承恩顾不上他的牢骚,“你说,她现在怎么样?那山鬼会不会为难她?” “你感受不到?”池佑诧异。 许承恩神色一萎。 “你居然感知不到她?”池佑不可置信地盯着许承恩。在池佑的认知里,许承恩作为这个世界少有的存在,自然能感知到一切他想知道的。可眼下,瞧着某人慌乱无措的模样,说不震惊是假的。 “实在不行,你进去看看。”池佑劝慰道:“你进去,它发现不了的。” 许承恩似才反应过来一样,“嗖!”一下进去了。 池佑:…… “呵呵,大能就是大能,跑得都比别人快!”你倒是闪进去啊,居然用跑的? 山鬼控制了小点儿的行动,眼看就要拜天地,许承恩没有耐心再等了,直接冲了进去。 他刚破开山鬼结界,就感受到身后数道疾驰而来的危机。 他扭头,果然,一个个人影逐一显现。 “既明、顾怀、玄云、瑶华、安歌、容与、东行,”他点名似的将来人过了一遍,倏尔笑了,“来得挺齐啊!” 封界使者的到来彻底冲破了山鬼地界的灵力波动。 池佑瞳孔骤缩,一道绿光,闪进了山鬼洞府。 顾怀:“无衣,篱落森林的事,还请你不要干预。” “理由!” 七人面色严肃,无一人回答。 “所以,你们今天是来围观我抢亲的?” 既明:“你不动山鬼,我们不会出手。” “那就是来给山鬼保驾护航的,”池佑平静惯了的表情也出现一丝龟裂,调侃许承恩说:“许兄,要不你试试跟山鬼商量商量把小点儿让给你?这样就不会触犯封界法则了。” 许承恩白了池佑一眼,对七人组说:“随你们便。” 生灵界自有规律,优胜劣汰自体系内解决,外族不得强行干预,尤其是许承恩这样一出手就毁天灭地的。这套法则其实挺矛盾的,根本经不起推敲。但许承恩懒得与他们争辩,徒劳无功,不如直接动手做自己该做的。 “费劲,要不你们一起来算了,非要等待我宰了那家伙,你们再来教训我吗?” 教训?呵呵,七人面色不改,内心吐槽:能勉强拦你一阵已算是你手下留情了。 能让七位封界使者同时出动的,山鬼即便摸不透许承恩的实力也不敢小觑。只是他还心存侥幸,毕竟篱落森林是他的地盘,他还能间接抽取大榕树的灵力。逼不得已时,他就强行吞了池佑,对付这个外来人应该问题不大。况且,还有封界使者在。 总之,他不能退,过了这个时间点,他的力量会急速下降,到时候怕是会让池佑发现端倪而反吞了他。 “哈哈哈,几百年了,我这里第一次出现这么多人。恰逢今日我娶亲,那便请诸位做个见证。不过可惜,在下未准备吃食,怠慢了。”山鬼说道:“难得,难得得很。” 呵呵,池佑暗讽:笑得欢,死得快! 一堂人看着他自顾自演,默不作声。 山鬼灵念稍东动,一群被黑雾环抱、呆板拙笨的精灵出现在它身旁,呈防守状。 它继续道:“诸位,敬请观礼。” 忍不了了,这家伙是哪里来的优越感? 许承恩扬起随手在洞外折的枯枝,力随心动,枯枝泛起金耀。 山鬼见状,幻化出兵器准备应对,还不忘提醒池佑:“池佑,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 池佑往边上靠了靠,从容不迫地说:“我是全场唯一一个单纯来参加婚礼的,不论新郎是谁。” “聒噪!”许承恩斜睨了他一眼,朝着山鬼袭去,机械性刚要动作的失智精灵们瞬间被定在原地。 山鬼抬手抵挡,可面对许承恩,它无异于以卵击石。瞳孔刚被金芒填充,就被许承恩的力道震得摔在身后墙壁上,又反弹回来,砸在地上。 全身血液灼烧,筋脉寸寸抽痛。显而易见的实力差距,山鬼怔忪了半晌看向池佑,那懵逼的神色仿佛在问:这家伙是谁? 池佑自然理解了山鬼的潜在台词,笑而不语。 许承恩迈前一步,身后七人齐齐出手,一条手臂粗的锁链凝结而来,阻止他继续向前。 第25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5 他低头,“就这儿?” 锁链如蛇,顺着他小腿盘旋缠绕,侵蚀的黑曜,禁锢住他的行动。接着,七人纠集全力,一团裹着电闪雷鸣的混沌朝他劈来。 山鬼半起身,拭去嘴角血渍,暗喜。借空运灵调息。 池佑捏拳,他能感受到山鬼正在抽取大榕树的灵力。 再看许承恩,一脸淡定处变不惊。 在山鬼受伤那一刻,小点儿便恢复了行动力。只是言芜的药,整个人依旧瘫软无力。 许承恩被困,她心急如焚。强撑起力气,惶惶然视线模糊。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淡然自若,只模糊感受到一团蕴含强大破坏气息的灵力朝他袭去。 无暇判断,她拼尽全力跑向他。她喊不出他的名字,却在混沌爆炸的瞬间,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点儿!”池佑瞬移至她身旁,却没有来得及接住她。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将她轰开,砸在墙壁上。 一大口鲜血自肺腑涌出,她滑跌倒地。 “小点儿!”一声怒吼,他回头,眼底充血,猩红。 就在刚才,他挣脱的锁链,手中长枪一秒显现。从容自如,长枪刺穿混沌,膨胀的能量随着爆炸凌乱四射。 他以为他挡住了能量,不会波及身后人。可是他忘了,在危险来临时,她会毫不迟疑地挡在他身前。 惊惧慑入骨髓,瑟瑟胆寒。 “你们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们吗?” 他咬牙克制,收起长枪,竭力平复情绪。却没有发现身后的小姑娘扶着喜案稳稳地站了起来。 被冲开的一瞬间,不尽灵力穿体,削筋剔骨的痛冲刷脑海,记忆深处的团雾轰然炸开。 “小点儿?”在池佑的惊疑声中,许承恩和封界使者停止了打斗,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红帐下鬼魅的倩影上。 她抬起左手,摊开手掌,一团青色火焰蠢蠢欲动。 她暗淡顺从的眸色陡然清明,牵着唇角逐渐勾起,发出一丝轻蔑冷哼,而后嘲笑,最后疯笑。 狼藉的大殿顿时充斥着她如针刺骨的狂笑,将一众小妖和黑化的精灵慑得形神俱颤。持续的笑声扫过一木一石,木裂石崩。笑得山鬼发癫、笑得封界使者心惊、笑得池佑骇然无措、笑得他如坠冰窟。 “小点儿?” 笑过后,一抹邪魅挂在唇边,“这感觉还真不错!” 这?数名封界使者眼神交流,她? 她的变化落在池佑眼里已不是震惊可以形容的了,那熟悉的气息、那张狂的笑容和那无形却随性释放的威慑,无不在印证着他之前的猜测,更是超出了他想象。 池佑木楞得看向许承恩,许承恩的骇然不亚于池佑。不同的是许承恩眼底还糅杂了惶恐不安。 在笑声响起的那一刻,许承恩自动屏蔽了周身的一切,满眼都装着正前方一身红装笑得张扬的女子。 她垂眸,凝视掌心,轻佻的眉眼间尽是嘲讽;她仰首,环顾眼前,放肆狂妄的姿态藐视一切。 当她目光肆无忌惮闯进他眼眸的那一瞬,他忘记了呼吸,放弃了思考。 她想起来了!那毫不掩饰的扫视,赤裸纵脱。 她收回目光,左手手指微蜷,掌心火焰着墨更浓。她缓缓伸出右臂,手掌虚握。 “刀!” 低而沉的一字唤之,莫大的冲力破开一切阻碍,明晃晃地砸到他面前。 他感觉到背后的刀被一字赋予生命,与他心脏同频,越跳越快。仅几秒,跃动至极限,震脱束缚,晕着寒光飞了出去。 刀归旧主,她抽回,森寒冷光射入瞳孔,她轻言:“久违了!” 山鬼终于明白了过来,对着她喊道:“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怎么?很意外吗?”她目光扫过许承恩和池佑,诡谲一笑,对山鬼说:“只能说明你蠢。” 轻蔑的语气彻底激怒山鬼,“那又如何?我占了你福泽三百多年,怪只怪你无能,被天道禁锢,才让我有机可乘。如今,你没了一方供奉,能奈我何?” “哈哈~~” 她的笑令山鬼瑟缩,“你笑什么?”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得彻底。”她小觑的神色,令他头皮发麻,“愚昧又狂傲,谁给你的自信?” “你?”山鬼话未出口就转为惊惧吞回肚中。 只见她捏爆掌心几欲墨染的灵焰,片刻间,横冲直撞的灵力将整个大殿混杂的气息撞得惊慌四散。 “不可能!”惊惧的不只山鬼,还有前来阻碍许承恩的一众封界使者。 这个世界鲜有踏天,即便有也大都选择避世。一个无衣已是意外,怎么会又多一个? “哼!”轻嗤混着她刻意释放的灵力无差别攻击在场的每一个人。 池佑最先清醒过来,拦在她面前,急言:“小点儿,住手。” 她给了池佑一个眼神,似在询问。 池佑说:“那些精灵只是被山鬼控制了,暂时失了心智,你不能就这样杀了他们。” 她轻挽发丝,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接着,抬手一挥,将众多孱弱将消散的精灵送出大殿,“那便送他们重修去。” “不可以!”池佑还想说什么,被许承恩一把拽住,“别激她!” 池佑不解,见许承恩轻轻摇头,只得住口。 许承恩知道,现在的她不只是许恩,不只是恩许。那噬杀的眸光,出手狠辣不留情,是她夹了轮回前的忿恨,混了几世轮回的不甘和对他无力的失望,才糅成现在一个为所欲为亟待疏解她。 她看到了他的动作,飞身至他面前,“无衣哥哥?” 本该亲昵的称呼夹杂了一丝调侃。 他不敢说话,是真的不敢,怕她生气,又怕她不生气。怕她生气是还在记恨自己,怕她不生气是对自己已然绝望。 她没有放过他的心理活动,讽刺道:“怎么?几世不见,无衣哥哥还是那么矛盾?” 他逃避她的追逼,惴惴不安。 “怎么就不改呢?委屈还没受够吗?” 池佑从恐慌变成错乱,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旁若无人的二人。一贯自持冷静沉稳的许承恩此刻的畏缩显而易见,一向善良天真的小点儿突然的阴狠同样众目昭彰。 “池佑!” 第26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6 “池佑!” 冷声传来,池佑尚未意识到是谁,就先作了回应:“嗯?” “送你一场造化!”她淡漠地声音回响在池佑耳边:“感谢你多年来的尽职尽责。” “什么意思?”不安随风扑来。 池佑的疑问淹没在翻滚的灵力漩涡中,他被强行封禁回大榕树中,脑海中是她漫不经心地叮咛:“我本无心,自由散漫惯了,不愿受困于任何一方天地。这万年树灵,送你了。” 池佑无力反抗,他听到自己似有若无的拒绝:“不可,我已受你恩惠多年,不能再贪图更多。何况没了本命树,你将如何生存。” 脑中的声音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我以残魂保篱落森林百年不受侵害,以本命树灵助你快速与大榕树融为一体。待你再次化形,你就是大榕树树灵,是篱落森林的守护者。” 残魂?本命树灵?池佑无意识呢喃:“那你呢?” 陷入沉睡前,他再没听到任何声音。 她没有说错,天道作祟,封不住她的记忆,就以意外致她灵智受损,还真是费尽心机不遗余力的折腾。 这一世,她投身大榕树,化作万年树灵,本该护佑一方,结果化形之日,遭天雷痛击。昏昏噩噩受困虚境,不得出路。被丛生的噩梦纠缠而生出的一分恐惧,竟意外修得独立意识,借助大榕树的灵力化成山鬼,顶替了她做了篱落森林的守护神。 说来可笑,三个月前,她终于突破束缚,得以现身。结果大意轻敌,居然败给了最原始的意外,真丢人啊! 那山鬼本就源于她的恐惧,如今有了自主意识,她也不想强制收回。自己魂魄有损自然无法成为完整的守护神,倒不如将一切送给池佑。 说白了,是她不愿,也是她没有那份善心。 山鬼大殿内,她看着错愕的许承恩,多少觉得他有些窝囊,踏天修为放他身上着实浪费。 “被区区封界使者围困,无衣哥哥,还真如当初一般不作不为啊。” “我没有……”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显得那么单薄。 “啧啧!”她不由咂舌,“你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如往昔。罢了,我替你解决他们。” 一步踏出,刚才还乱窜的灵力瞬间凝聚,将山鬼缚在一旁。一圈一圈环绕在山鬼身上的灵力仿若呼吸般明灭交替,汲取着他身上的能量,引得他哀嚎声不绝。 她扬起手臂,刀指满目骇然尚未得以喘息的封界使者们。 “还真是有趣呢!果然物理输出还是要配合魔法攻击才好玩。”她把玩着掌心再次凝聚出的灵焰,“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封界使者是否依然坚不可摧。” 封界使者具有的是爆发性踏天修为,持续时间有限,对上真正的踏天境除非以多胜之,否则终会落败。而这个世界只是轮回里与上境极为相似的一世,封界使者估计较之上境会逊色一些。 她随意的将灵焰于刀刃抹开,轻声慢笑,眸底决绝森然。 凛冽的杀意瞬间铺开,膨胀血脉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好弱!” 看似无意的杀招被她使得游刃有余,刀光叠影,层层灵刃破开封界使者周身禁制。寒意弥漫,封界使者接二连三受伤后撤。 在他们惊恐的神色中,体内灵力顺着遍布全身的刀伤一丝一丝丝被抽离。 她笑得肆无忌惮。 冥刀再次落下,刺目光耀照亮了整座洞府。 “住手!”许承恩右手聚力,长枪幻出,一道金光在空中炸开。 巨大的争鸣声,让众人不由皱眉闭目,拼尽全力护心稳魂。 金光与墨青灵力对撞,致整个大殿开始震晃。 她瞋目:“无衣!” 他示弱,“不要伤害无辜。” “无辜,这世上,谁人无辜?谁又不无辜?”她冷眼相待,“高高在上的无衣仙尊,你管的过来吗?” 他规避她,侧身,声音透着一丝威慑,“还不走?” 闻言,一众封界使者迅速撤离。 顾怀看向他,“那你?” 容与拽起顾怀就走,“两个踏天境打架,我们管不了。” 偌大的山鬼洞府就剩下对峙的她和他。 “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我,没有。” 她不想与他斗,携了虚弱到几近透明的山鬼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大殿。 “许恩!”他大喊一声,追了出去,却迎来山洞轰塌…… 大榕树依旧毫无保留的为篱落森林的生灵输送灵力。 她将山鬼强行摧回原状,打进了大榕树。 强颜欢笑,“如此,你便完整了。” 等他稳住了山鬼洞府所在的山脉后,赶到大榕树时,她已经走了。 他无力上前,手掌贴向大榕树。 低头苦笑,“这样也好!你自此自由,再无牵挂。” 山鬼地界的黑雾随着山鬼被吸收而彻底消散,篱落森林重归平静。 大榕树中育了一团青雾,隐隐人形孕在当中。丝丝缕缕的灵力自其内散出,沿着树干游走,顺着枝叶释放,一团团小小的青雾笼向篱落森林的万物生灵。 走出篱落森林,他怅然若失,一种拼搏多年终成空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捂了捂几个时辰前还是一腔憧憬的心脏,他讪笑自己还能站得如此稳。 “罢了,罢了,再走一遭罢了。”他望天踟蹰,“许恩,记得等我哦!” 我本青灯不归客,奈何浊酒恋红尘。 冥刀在背,苦酿在手,一身清风洗尘埃,半生痴迷销执念。 不知何时,世上少了一位吟游诗人,人间多了一名荒诞醉客。 何时了已跨过破境,至于踏天,他才懒得急于求成。一朝破境,他便走出雁书城,浪荡凡尘。 “哟,我当是谁呢?”何时了吊儿郎当地晃到一个醉鬼身旁,“怎么醉成这样?” “老狐狸,是你啊。”许承恩醉眼认人,散了几分酒意。 “老狐狸?”何时了震惊,“你居然说我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老?” 许承恩收回目光,扬起酒壶,大口灌下。 “怎么?让那娇俏的小娘子甩了?” 清心寡欲、淡漠一切世俗的人居然如此不顾形象的醉倒街头,何时了怎会不明白。 第27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7 何时了忍不住在心底把他狠狠的嘲讽了一番,才劝慰。 “追女孩子是要哄的,你这万年寒冰好不容易化水升温,受些挫折是必然的。”何时了夺过酒壶,“别气馁,要愈挫愈勇啊,拿出你当年那一飞冲天的劲来。” 许承恩不置可否,上下扫了何时了几眼,冷哼一声,起身要走。 “你去哪儿啊?结个伴呗。”何时了跟在他身后,天南海北的叨叨。 许承恩只管走着,也不搭理何时了。 直到何时了诓了他一顿酒足饭饱,他才开口:“就此别过。” “诶,别啊。”何时了再次追上,“你说你这人,怎么又变得这么沉默寡言了?” 许承恩抬脚就走,并不想与他解释。 “不会真是那小娘子不要你了?”何时了想起来什么,稍显激动,“对了,你那小娘子居然也是踏天,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的。早知道,我当时应该抱她大腿的,毕竟你这个人太那……啊,啊,啊,你干什么啊?” 许承恩迈出去的步子还没落地,听到何时了的絮叨立刻转身回来,钳住何时了肩膀,急不可耐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你见过她?” “疼,疼,疼,松手!”何时了拍开他,呲牙咧嘴地揉着肩膀,“你说什么呢?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你如何知道她修为踏天的?” 许承恩双目血红欲裂,何时了吓得自保式后退半步,结结巴巴回道:“就是,就是你,你把我扔在雁书城郊外不,不管,我被你凶悍的灵力冲的,冲的昏天暗地的时候。” 说到这儿,何时了顿时来了底气,毕竟遭罪的是自己,于是提高嗓门声泪俱控:“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肝胆俱裂啊,心脉俱损啊。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柔和暖意穿插进来,一点点抚平了你的霸道,我才活过来。” “你是说她去了雁书城?” “是啊,要不是她,我差点死你手里。”何时了怒火上头,少了方才的惧怕,抢过许承恩的酒壶,闷了一口,继续道:“同是踏天,差距真大。” “雁书城,她在雁书城。”许承恩没有听进去何时了后面的话,掉入意外的喜悦中自言自语。 “诶?你不是?”何时了一眼就发现了许承恩的问题,“你等等,她在我离开之前就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许承恩恍惚了一瞬,趔趔趄趄,“也对,她不会再停留。” “无衣,你正常点。”本来就醉酒,此刻脑袋还晕乎,何时了真怕他一个不稳摔趴下。 许承恩推开何时了,“我没事。” 何时了觉得眼前的许承恩真是颓得没眼看,“清雅特立,不拘世俗”的形象荡然无存。忍不住扶额叹息,苦口婆心道:“无衣呀,追女孩子,一定要愈挫愈勇,千万不能轻言放弃。尤其是她那样世间少有的,必定无数人追捧啊。知难而退可不是你的性格哦。” 许承恩内心苦笑,何谈放弃,我连机会都不曾拥有过。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 “我谢谢你,好歹还回我一个字。”我就知道,指望块千年冰块开窍,我也是信了你了,“那什么,看在你半死不活的份上,帮帮你。给你个提示,层楼城。” “什么?” “你还真是笨啊,那可是她一心想去的地方。” 许承恩泄气一般,瘫在长椅上,“我离开篱落森林第一站去的就是层楼城,没有她。” “所以呢?”何时了言不尽意地挑眉。 对啊,她当时在雁书城,她一定会去层楼城,是我去早了。 想到这一层,许承恩登时来了精神,眉开眼笑。 “哎哟,不算笨嘛。” “老狐狸,谢谢你。”话落,许承恩化身离去。 “诶,还叫我老狐狸?”何时了对着空气大骂:“忘恩负义的老家伙,咒你追妻路漫漫。” 层楼城,一家门可罗雀的糕点铺里。 “姑娘,你确定咱们的糕点还是不加糖嘛?”芙蕖一脸幽怨的理着货柜,“糕点不放糖,单靠果子那一点儿甜度,实在是……” “没关系的,”青衣女子端着刚烤好的糕点从里间出来,淡淡道:“无妨。” 本就不是为了营生。 芙蕖摇头轻叹,早已习惯了的陈述着:“知道,明白,姑娘做事情只为顺心顺意,其他不重要。” 青衣女子嗤笑。 芙蕖继续生硬叙说:“我们姑娘不差钱,兴趣爱好最重要。绝不能随波逐流,与世浮沉。” “你呀!” 笑声悦耳,朗朗远飘。 不经意间就飘进门外站了许久的人耳中。 不稳的气息引着嗓音轻颤:“不知姑娘的糕点怎么卖啊?” 他进门,她回眸。 他微笑,她莞尔。 糕点铺二楼卧房。 “怎么随随便便就让人进你卧房啊?” “不是你自觉跟进来的吗?” 楼梯口伸着脖子张望,八卦的小心脏快冲出嗓子眼的芙蕖:姑娘是怎么回事?那男人是谁?难不成是姑娘一直在等的人? 芙蕖恨不得变身顺风耳,“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一句都听不到?” “为什么不让我找到你?”他靠近她,“我离开篱落森林第一时间就回到这里,等了半个月才离开。没想到……你是故意躲着我吗?” 她笑笑,没有说话。抬起手腕搭在桌上,示意他探脉。 几息后,他撤回手,心下了然。 “我将毕生所修都返还给了大榕树,想要池佑守护篱落森林不受外侵,必然需给他完整的传承。”她现在说话轻而缓:“本来我能在灵力耗尽前到达此处,没想到去了趟雁书城,碰到飞升卡在瓶颈的何时了,就顺道帮了他。” “那你?” “所以,我没有故意隐藏行迹,我是真的成了一个普通人了。” 他心口一悸,声音轻颤:“你,是在向我解释吗?” 她笑而不语,目光如钩。 我还在矜持什么?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天地间的一切怎敌她敞开心扉的笑颜。润泽万物,春暖花开。 “又矛盾什么呢?”她偏头。 他揽她入怀,“在纠结你会不会推开我。” “会吗?”她回抱住他。 第28章 山鬼的精灵新娘28 我以落花意静待流水情。看游鱼戏浮萍,赏飞鸟弄新叶。与青石诉语,同暖风话别。自以为孑然一身无所依托,却忽略了我能过尽千帆依旧安然全凭你无怨承载。 想说谢谢你,谢谢你不休等待,谢谢你紧步相随。 糕点铺依旧冷清,无糖糕点照旧每日按时出笼。只是闲散老板对坐多了一位食客,四目相对,“你不说,我亦懂”在彼此间传递来回。 时间突然就这样慢了下来,简单平淡的洗礼过后,尽是安逸。 她无拘,他无束,便是换心之言,真实。 “话说,你是直接从上境杀进来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要不然怎么解释你这一身灵力?”她说道:“我是占了万年树灵的便宜,你呢?别跟我说你是一步一步修来的。” “还真是。”他坦言,“这个世界基本还原了上境造世,共通点太多了。我带着记忆,自然比别人容易些。” “哼,骗鬼呢?你还说你才三十呢?”她白了他一眼,“来,你给我解释解释,从你出生开始算,一个人类,三十年修到踏天?呵呵!” 他笑而不语,他着实记不得自己年龄了,当初说三十纯粹骗小姑娘呢。 “没话说了?” “没了。” 她剜了他一眼,“我有一疑。” “说。” “按照天道的尿性,我之前都是暗恋一人,再痴心一人。这一世也理应如此,可我这都快命终了,却并没有。” “嗯?” “虽说失忆时,与你相处的两个月多少也遭了心痛之罚,但较之前几世,未免也太轻了些。” 呃! “我可不觉得天道会发善心。”她手撑下巴,冥思苦想,“如若说山鬼算是一个,那另一个是谁呢?” 她飘来飘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眯起眼一脸鄙夷,“该不会是你?” “你几个意思?是瞧不上我吗?” “那倒没有,”她扬眉含笑,“毕竟你这么好看,我又不吃亏。单纯觉得这一世于我而言有些弱爆了。” 他不想说话,这个小丫头,满脑子跑火车。 “难不成这一世是你的劫?” “啊?” 她似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你看啊,面对一个此生失忆的我,你心里还有一个轮回前的我。很多话你说不出,很多事情你解释不清,所以,这一世折磨的是你,对不对?” “这……”意外得有几分道理…… “被我误会,你却纠结我终究不是我,有口难言、抓心挠肝的,你是不是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啊?”她十分确信自己分析对了,条条在理,“你说你,好好的没事跑来轮回干嘛?被天道逮着了?不折腾你折腾谁?” 呃!他一时不知怎么接她的话,就是觉得好委屈。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我说到你心坎了?又记起那种痛了?” “痛不痛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我竟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小没良心痛,哎~~太不值了。” 这仰天长叹的模样,她忍不住“啧”了两声。 “我怎么没良心了?我都放弃了我的金玉良缘,来赴你的木石前盟,你还有意见?” “呃!”心更痛了! “你怎么嗯嗯啊啊个没完没了了?”她灌了一口茶,继续说:“不过,你为什么要来?” “什么为什么?”他发觉自己跟不上她的思维。 “轮回啊,虽然不知道你受了什么,但总好过困在轮回里。”她目光清澈地望向他,“这一世为什么要选择来?” 她不信,若不是他的选择,还有谁能逼他进轮回。 嗯?他突然明白了,她以为他是这一世才入的轮回。 我的傻丫头啊,怎么就不信我呢?怎么就不肯信我愿意陪你生生世世呢? “难道我一个人受着还不够吗?”她眼底的清澈泛起水波,“他们拿我逼你了?” “谁能逼得了我啊?”他安慰着她,“我就是想陪着你。” 她搓了一把眼睛,将才冒出的涩意揉散,“也是,你那么厉害。” “厉害有什么用?”他晃着手中的茶壶,喃喃:“一盅浊酒落凡世,一颗赤心无人知。” 她倾身,长臂伸向他,手指轻触他心口,“我知!” 他愣神,下意识顺势双手握着她的手,“索性,嫁了我!” 良久。 “我穿红衣不好看。” “我喜欢就好。” 她避开他炽热的目光,“我为旁人穿过嫁衣了。”不配再为你穿。 他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她不单单指这一世的山鬼,还有前几世的他。 他沉默,要怎么告诉她,每一世都是他呢? 说了,会解开她心底的芥蒂,可会令她深陷自责。长久以来,她一直以为只有她在轮回历劫,若是知晓我一路相陪,她恐怕难以接受。何况,前几世没了记忆的自己多少有些混账。 不说,他看向垂首伤神的人儿,至少她少一份负担,也就少一份痛苦。 “哎~~”他后仰抱头,有种作茧自缚的窒息感。不管怎么选择,都是那么难。 “怎么了?” 他轻笑,“万千红尘心头绕,同向春风各自愁。” 层楼城,最奢华的酒楼顶层,望尽全城的美景。 被一个人包下,号称是寻欢作乐,却只为一人散尽千金。 “你不想知道我如今多少岁了吗?”许恩笑得云淡风轻,“三十五岁命陨的诅咒岂会随意更改。” 许承恩无所谓的回道:“不管你多少岁,陪你就是了。” “我算了下,我的意识是从封印在虚空开始的,历经二十九载冲破禁制,然后跟落果似的从树上掉下,脑袋恰好磕石头上。”许恩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到今天,我应该算是三十二岁了。” 许承恩边听边给她剥了个果子,在她说完后喂她嘴里,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说:“还有三年,挺好。” 许恩瞥了他一眼:“你还挺容易知足的。” “知足常乐嘛,你也知道,我们改变不了什么。” 真的改变不了吗? 许恩陪他笑着,心里想着:挺好,这一世算还你了。 爱上层楼,欲说还休。 与君清风明月行,莫问天涯去此生。 第1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1 夜晚的风总是凉的,走在风里的人,沾了一身凉气,心终是冷了。 混战持续了数十年,各方势力割据盘旋。 侵略、争夺,战火四起、硝烟弥漫,有财力或是权力的人都在组建自己的势力,驻守一城或是一方,谋得短暂安宁。 隶城,就是一处拥有短暂和平的地方。 一座高门大院内,隶城守军司令陈瑾意面色温润地坐在园中品茗赏月。 暗处一人影出现。 “司令!” “说!” “属下无能。” “无妨,继续查。” “是。” 黑影隐去,另一人徐步而来。 “司令怎么想?” 陈瑾意把玩着手中茶盏,唇齿轻启,吐出二字:“有趣。” “现下割据势力繁多,外族亦虎视眈眈,混战不止,民自难安。” 陈瑾意淡淡不语。 “司令还要固守一方?” 柔和声音透着威压:“温故,没事别出现在我面前。” 温故躬身抱拳,“是,属下告退。” 约莫又坐了半个小时,陈瑾意起身,感慨:“隶城的风愈发大了。” 这个乱世,人非人,妖非妖,人想成为人上人四处作妖,妖想通人欲装模作样,呵,一切表象不似作伪却处处透着谎言。 挺好的! 夜冷,加衣。人之常情。 隔天,陈瑾意睡到烈阳高照,才懒洋洋得起身。吃过午饭,又于庭院晃了一下午,直到朗月当空。 “来人!” “司令!” “备车,夜澜庭。” 夜澜庭,乱世里的乐土,供显贵们消金寻乐的天堂。入夜便是笙歌环耳,笑声不绝。 “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陈瑾意刚下车就已经有人通知了夜澜庭的老板程俏娘。 陈瑾意并未停留,点头示意后,径直走了进去。 副官郑辉带着警卫紧随其后。 因新人的海报两日前就挂上了宣传栏,所以引来不少纨绔子弟。 整个大厅已是人声鼎沸。 “听说今天新来了一名歌姬,长得那叫一个小家碧玉,清纯得很。” “我也听说了,是老板从街上捡来的,说是来隶城探亲,结果被骗得身无分文,流浪街头。” “那能有多好看?会唱歌跳舞吗?” “哈哈哈,你还真是来听歌的啊?” “哈哈~~” 几人说笑着,一人问身旁陪酒的女子:“娟淑,听说阿俏捡回来的小姑娘十分娇俏,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叫娟淑的女子妩媚一笑,红唇轻触了一下酒杯边缘,留下一抹诱人的唇纹,“老板本来看她可怜,想收回来做个丫鬟。谁知洗干净后,居然是个清纯的可人儿。” “清纯?”闻言,同桌一男子露出一脸贪欲。 娟淑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将那男子玩味的表情尽收眼底,冷哼一声:“霍少,您别惦记了。那丫头年纪小,只唱歌不待客。” “无妨。”霍和临摩挲着他那没几根胡须的下巴,笑容眼见猥琐。 娟淑不再言语,风月场上的这些男人,才不会管你接客与否,哪怕你是良家女子。 果然,当清纯娇柔的小姑娘素面犹妆的出现在舞台上时,引得台下一片呼声。一双不谙世事的明眸清澈无暇,如同魅惑无限的珍馐,惹来无数狰狞的欲望想要沾染。 当百灵鸟般的嗓音响起,台下空前安静,一张张仿若春心初动的脸在不知哪个角落传出一声色笑后,变得疯狂淫邪。 怪笑声此起彼伏,早已盖过空灵的歌声。吓得台上小姑娘双手紧紧握着话筒,身体的颤栗带动嗓音轻颤。潮水般的丑态一浪又一浪涌向她,慌乱无措中,歌声骤然停止。 她的露怯,令台下欲壑难填的人们更加疯狂,叫嚣、淫笑充斥大厅。 话筒滑落手掌,她跌跌撞撞奔向后台。 小姑娘吓坏了。带着希望登台,做自己喜欢的事,却在一分钟后,被满场癫狂的人面兽心吓得落荒而逃,直到躲进后台,那疯癫的笑声依旧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叫许未,因战乱流离失所。历尽千辛万苦来到隶城投靠娘舅,却被告知娘舅早已搬离。又饿又困的她晕死在街头,被夜澜庭老板程俏娘发现,救回了夜澜庭。 程俏娘念她无家可归,便收她作了贴身丫鬟。收拾干净的许未看起来楚楚动人,干净的眼底看得久经欢场的程俏娘也不禁动容。 偶然间,程俏娘发现认真干活时的许未会有意无意的哼唱,声音婉转动听。于是,与她商量愿不愿意做歌姬,不用卖身为奴,收入也会增多。并向她保证,只是唱歌,她若不愿做别的,自己能护她周全。 许未对程俏娘感恩戴德,自然也信程俏娘能给她最好的安排,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程俏娘为她取艺名兰若。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低估了自己所要面对的。即便在登台前,夜澜庭的众多姐姐都警醒过她,此刻她依旧是窝在更衣间里瑟瑟发抖。一张张笑到变形的面容占着她思绪,挥之不去。 二楼雅间。 “不知阿悄是从哪里寻来这么一朵干净的小白花。扔在这群虎狼中间,哎,可惜了。” “你若心疼,领走就是了。”陈瑾意随意说着。 “万万使不得,”兰河笙忙摆手拒绝,“二哥,你可别说笑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个未婚妻有多霸道吗?我哪里敢?” 瞧着陈瑾意不屑的神色,兰河笙调侃道:“你们也别得意,等哪天你们也寻得一个妒妇,就不会在这儿幸灾乐祸了。” 郑辉:“兰少说笑了,我等哪能有您这好福气的。” “别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兰河笙拍了拍郑辉的肩膀,又对陈瑾意说:“二哥,不如把她收了给你当个小媳妇,也省得便宜下面那帮子烂人。” 陈瑾意盯着那慌乱逃窜的娇小身影,沉默不语。 前场表演还在继续,试衣间里的许未在被门隔绝的嘈杂声外渐渐平复。 她搓搓吓软的双腿,缓缓站起身来。她知道自己没有表演完就半途退场肯定会给阿悄姐带来困扰。她刚才真的吓坏了,她现在必须出去。 “哟,原来你躲在这里了,我的小美人。”许未刚一出房间就被人堵在走廊。 第2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2 许未一惊,边战战兢兢地后退边鼓起勇气说道:“贵人,这里是后台,您要看表演请至前厅。” “我就是来找你的。”霍和临步步紧逼,吓得许未举目无措,“小美人,别走啊。” “你,你要做什么?”许未死死得瞪着他,生怕一眨眼人就扑上来。 然而她战战兢兢的怯懦更是勾得霍和临心痒难耐,直接上手将人拉入怀中。 许未不住挣扎,哭喊道:“不要,贵人,不要,您放过我。” “放心,伺候好本少,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我不卖身的。” 霍和临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心上,手上动作愈发粗暴。 “不,不要,阿悄姐,救我,阿悄姐!” “别喊了,没有人会来的。你就乖乖从了本少。” “啊~~你们在干什么?”突然有个丫鬟途径,惊叫声令霍和临分神,许未趁机跑开。 霍和临追上,一脚踹开搅他好事的丫鬟,“滚开!” 许未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身前人的胳膊,几乎发不出声的嘴拼尽全力地张合:“救我,求求你,救我,救我。” 楚望低头,一双干净的瞳孔因恐惧而震颤,急切地撞进他心底。 “你?” 许未见楚望一脸淡漠,绝望地乞求:“求求你,帮帮我。” 为什么如此熟悉?她明明不是……为何会…… “求求你!” “在那儿!”霍和临带人追了过来。 “不要!”许未抱着楚望的胳膊,往他背后藏去。 楚望冷眼看向追来的几人,转而笑开:“霍少?怎么了这是?” 霍和临看清护着许未的人,随即止步。见楚望没有多余的举动,霍和临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不奇怪,奇怪的是霍少你如何会在这儿?” 霍和临一怔,“我,我就是来问候下新人的。” “哦,是么?”楚望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回身,笑得人畜无害,“看过了,霍少,还有事?” 虽有不甘心,可霍和临还不想和楚望正面起冲突。便不情不愿地跟随从说:“我们走。” “霍少,他楚望不过一个戏子,您何必让着他?” 霍和临回望了一眼楚望和被他护着的许未,咬牙道:“他是陈瑾意的人,不得不卖他一分面子。” 待霍和临等人走出视线,许未脱力跌坐在地。 楚望垂首,盯着脚边的女子。 她是谁?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这种不确定性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他怕,怕出现差池,出现他来不及应对的事端。 还在盗汗的许未,尚未稳定下的心绪就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打到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抬头,对上楚望深不见底的凝视,她微颤的身子抖动更甚。 “恩?恩人?” “你是谁?” “许,许未。老板,老板给我起的名字叫兰若。”面对楚望同样的紧逼,许未磨着地后撤,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您,您要做什么?” 在许未快撑不住的时候,楚望弯腰将她扶起,柔声道:“无事,起来。” 楚望颜色多变,许未吃不准他何意,没敢搭手,直起抖到不行的腿,靠着墙壁起身。 “多谢,多谢恩人。” “不用。” 楚望离开好一会儿,许未才依着墙回房。 陈瑾意走出夜澜庭已是后半夜,隶城街道难得的宁静。 兰河笙看着候在夜澜庭门口的人儿,戏谑地问道:“二哥难不成真好男色?” “有何不可?”陈瑾意一脸坦然。 “呵,没什么不可。”兰河笙眯着眼打量着逆光而站的男子,身姿挺拔,眉目柔和。忽而笑了,“粉面朱唇,男生女相,柔中带坚。此等绝色,别说二哥了,我见尤怜啊。” “你说什么?” “诶,二哥,你别误会,我就是客观评价一下。”见陈瑾意脸色不好,兰河笙果断开溜,“很晚了,困,改日再约,走了。” 兰河笙路过楚望时,二人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楚望。” 楚望上前,施礼,“司令。” 郑辉开车,陈瑾意和楚望分作后座两边,微妙的和谐铺散开来。 瑾园主卧内,和谐延伸至睡梦中。 察觉到同屋人呼吸稍重,陈瑾意开口问道:“有心事?” “影响司令休息了?”楚望有些歉意。 “无妨,”陈瑾意语调平缓地说:“你甚少这样。” 是啊,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心神不宁过了。 “可是有那人的消息了?”陈瑾意知道楚望在找人,找了很多年却杳无音讯。 “今日碰到一人,与她极为相像却不是她。” “是夜澜庭新来的那个歌姬?” 楚望轻笑,“什么都瞒不过司令。” “有人看见你维护那个歌姬同霍和临起了争执。” “见不得霍少强人所难罢了。” “入了风月场,岂能全身而退。” “只是碰巧遇见了而已。” 静了约五分钟。 “你若是不好出手,我可以出面帮你保她出来。” 楚望微动,“楚望谢过司令,我自己可以解决。” “好。” 山河动荡,内忧外患。许多手握权势之人选择偏安一隅,也不乏攘外安内的为国之士。然而,选择走进激流,挑战时代进程所造就的漩涡,就要勇于面对浪潮下的暗涌。 陈瑾意是这片国土上少有的清心寡欲淡泊名利之人。他没有蒙城司令贺屿川的赤胆豪情,没有北渊联军统帅晏清的家国傲骨,在一个接一个地方将领呼吁保家卫国时,最为清淡的陈瑾意默不作声的成为御外第一人。 一众惊疑声中,陈瑾意只说了一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所有人,甚至侵略者都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有想到看似最与世无争的人用出乎意料的实际行动做着最狠戾直接的事。 所以,他身边危机四伏,不仅有特务奸细,还要承受时不时的暗杀行刺。 身边可信的人不多,郑辉在明助他运筹帷幄、温故在暗帮他扫除障碍,而楚望就是他遮挡身边一切不必要元素的挡箭牌。 第3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3 陈瑾意与楚望的相识很随意,楚望是夜澜庭白日场的戏子,一张雌雄难辨的脸勾得男女都嫉妒,男女都羡慕。清冷性子遮不住骨子里的狂傲,慕名相邀的显贵数不胜数,而他一律避而不见,导致他来隶城时间不长,树敌不少。 半月前,陈瑾意外出归来,在郊外遭遇袭击,重伤昏迷被路过的楚望救下。两人就这样默契的开始了一段特殊的关系。 楚望需要陈瑾意做靠山,陈瑾意需要楚望做挡箭牌。 然而,长时间的相处下来,陈瑾意发现,楚望绝非他看到的那么简单,楚望有自己的潜藏势力。只是楚望对他并无遮掩,除了陈瑾意有安排,楚望从不主动问及他的事情。 温故调查过楚望,一个过往未知前途难卜的人,神秘且莫测。 陈瑾意一笑置之,如此更好,他很满意于两人的相处模式。 程俏娘知道许未受了惊吓,安抚了一阵,让她休息一天,隔天再登台。 对于楚望替许未拦下麻烦的事,程俏娘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楚望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清汤寡水的生活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提不起丝毫兴趣,即便是他的金主陈瑾意,他都不曾主动过。 楚望到隶城快一年了,到隶城第一天就自荐到夜澜庭。程俏娘见他生着女子都自叹不如的容貌,就收留了他。本指望他能为自己招揽更多生意,结果发现他就是个人形摆件,工作一完成立马消失不见。赏客是多了些,麻烦也没少。 面对他的我行我素,程俏娘哭笑不得。直到不久前,他搭上了陈瑾意,且陈瑾意也毫不在意外人对他与楚望关系的肆意揣测。程俏娘恍然,这家伙是在钓最大的鱼。 楚望与夜澜庭的合约只有一年,不足两月就要到期了。 这是楚望的规矩,一城一年,没有音讯就换地儿。 可如今,莫名出现的许未乱了他的心,真实与虚假交织,他在可以明辨事实中恍惚。 一种脱离掌控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思绪。 空灵清婉的歌声引人步入丛山,一草一木迎风而舞,一花一鸟与流水交欢。只是这一派和美在随即响起的污言秽语中湮灭不复。 程俏娘加派了人手守在舞台两侧,确保许未能够平安回到后台。一转身,看到帷幕后的楚望,盯着台上人的侧影入了迷。 程俏娘不动声色地靠近,“怎么?动心了?” 楚望收回视线,“阿悄姐说笑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陈司令也许看起来很好说话,可处在那个位置,又怎会是良善心慈之人。” “阿悄姐误会了,我没有多余的心思。” “那就好。” 两人交谈中,许未已完成演出,回到了后台。 夜里,陈瑾意受邀参加酒会,喝得醉醺醺的走出酒楼。 “郑辉!”他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扶上身边人。 “司令,我扶您上车。” “不了,陪我走走。” “需要属下找楚先生来吗?”郑辉不喜欢楚望,他觉得楚望的出现败坏了司令的威名。但他又不得不容忍楚望,因为他发现,有楚望在身边,司令长时间紧绷的情绪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陈瑾意摆摆手,示意郑辉跟上。 冷风微凉,吹得他有些上头,步伐飘忽起来。 “司令!” “无妨。” 突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凌乱又急促。 郑辉警惕地将陈瑾意掩护在墙柱后。 “司令,有人!” 停留间,一群蒙面人已至眼前。 “司令,你先走。”说着,郑辉掏出了枪。 来人目的很明确的是想绑架陈瑾意,迅速围困了上来。 看清形势,郑辉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对方开枪。 空寂的街道瞬间惊醒。 楚望刚走出夜澜庭的嘈杂,尚未融进静谧,一声枪响叫醒深夜空旷的街道。他迟疑了一秒,立刻朝着枪声响起的方位奔去。 隐在不远处,看清了被困在墙柱后的陈瑾意和郑辉。 对方还剩六个人,身手和枪法都很一般,应该是普通的士兵。 楚望没有上前,而是等对方子弹打光了,才从后方突袭。 郑辉一愣,“司令,是楚望!”随后震惊:他?他身手这么好? 陈瑾意面色无波地看着动作敏捷、身手凌厉的楚望,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解决了几人,楚望从容不迫地走向陈瑾意,“您没事?” 陈瑾意摇了摇头,看向郑辉。 “你受伤了。”楚望撕开衣服,帮郑辉简单包扎了一下,“车在哪儿?” “司令说想走走,司机先开车回去了。” 不远处,车鸣声响起。 郑辉:“不好,来人了。” 楚望看了一眼,“跟我走!” 说完,和陈瑾意扶着郑辉往他的私人公寓去了。 楚望的公寓不大,他东西极少,一室一厅的房子依旧显得空荡荡的。 看着楚望处理枪伤的手法如此熟练,郑辉下意识质疑:“楚先生,还真是多才多艺。” 楚望听出了郑辉话里带刺,没有接话,回以他惯用的微笑。 而在屋里转了一圈的陈瑾意问道:“你就住在这么小的地方?” “孤家寡人,有地儿住就行。让您见笑了。”说着,他给郑辉清理完伤口,重新包上。起身的同时对郑辉说:“不用对我存疑。” 接着,面向陈瑾意,语气平淡恭敬:“您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关上门,听到脚步声远去,郑辉才开口:“司令?” 陈瑾意明白郑辉的考量,楚望这个人,太过神秘,越是让你捉摸不透就越会引起怀疑,尤其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里。 对于楚望的信任,陈瑾意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骨子里的天性,产生的莫名其妙。 “不必多说,我心里有数。” 闻言,郑辉只得闭嘴了,但总觉得他家英明神武的司令多少有些色令智昏。最主要的是,他们司令这好男色……是怎么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就形成了呢? 楚望此刻正在屋顶逗猫。 “主子,何事唤我?”楚望手边的黑猫吐出人言。 “陈瑾意刚才在主街道遭遇围杀。” “左不过是看不惯他的政敌,主子何必要插手,给自己惹麻烦。” 楚望的眼眸融进黑夜,显得更加深邃晦暗。 第4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4 “卫贺,去看看。”楚望的语气不容拒绝,“如此拙劣的刺杀,明显是故意为之。” 卫贺应声:“知道了。” 公寓内,郑辉因枪伤有些不舒服的仰卧在沙发上。 楚望:“没什么事了,还是送你去医院。” “我没那么娇气,睡一觉就好。” 郑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酒意又上头的陈瑾意,同楚望讲:“劳烦楚先生扶司令进房间休息会儿,我在沙发将就一晚上。” 说完,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司令择床,这天也快亮了,要不楚先生陪司令回府?” 搁以前,这种情况下,郑辉是死都不会离开陈瑾意的。可方才看了楚望的身手,加之陈瑾意对其的绝对信任,他完全放心楚望替他守着陈瑾意。况且,他明显觉得自己开始发烧了。 “好,”楚望看向卧室,“你如果不介意,可以进屋去睡。” “不用了。”郑辉正要拒绝,就听见楚望又说:“书柜下的抽屉里有药。” “好。” 陈瑾意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心如明镜。 “楚望!” “您说。” “今夜的事,你怎么看?”陈瑾意揉着发胀的脑袋,一摆手,“算了。” 楚望看向窗外,天边泛起了白,“天要亮了,您先睡会儿。” 陈瑾意趁着醉酒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白天。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闹腾,夜澜庭日日照常营业,总有需要发泄的达官贵人前来捧场。 “主子。”楚望随一团黑影至一个拐角处,听到卫贺的声音。 “什么情况?” “是探路人。” 探路人,乱世里不明组织,专为各方势力进击方向探路的。 楚望轻笑,隶城的安稳怕是要到头了。 “我倒是很好奇,陈瑾意的意向已经这么明确了,还会有谁来探他的虚实?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只一波,”卫贺说:“向着隶城好几方势力去的。” “看来有人要把矛头引到隶城了,” “还要继续查吗?” “不用了。”楚望嘴角微微勾起,剩下的自会有人去查。 在楚望告知陈瑾意是探路人在探路过后的第二天,温故提醒陈瑾意有一伙军火贩子将到隶城。 然而,三天后,一名叫韩亦无的药商以河清市陷落而转战隶城,并以极快的速度在隶城开展药材买卖。 “司令,程俏娘求见。” 坐在二楼雅间,欣赏歌舞的陈瑾意微微点头。 “司令,兰少,今儿这歌舞可是姑娘们新排练的,二位觉得如何?”程俏娘一进来就讨好道。 “阿俏姐带出来的姑娘,必定出色。只是,”兰河笙瞄了一眼陈瑾意,“难送进我二哥心里哟。” “那是自然,司令岂能同一般的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只要偶有歌声能入二位的耳,舞姿能落二位的眼,就是我的荣幸了。” 兰河笙知道程俏娘不是多事的人,今儿能主动找来,必定是受了重托,直言:“阿俏姐有话直说,我们兄弟可不吃你这套。” “果然逃不过兰少的眼,”程俏娘略一犹豫,说道:“我本不该多事,只是那韩亦无韩老板缠得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也得罪不起,只得来求司令了。” “韩亦无?那个药商?” “是的,兰少。韩老板想接了隶城医院的买卖,去司令府求见了数回,司令都没有见他。”程俏娘见陈瑾意没有要搭理她的样子,鼓着勇气继续说:“韩老板不知从哪里打听来,我与二位相熟,就求到我这里来了。我实在是……” 程俏娘停顿了几秒,陈瑾意淡然地品着歌舞,兰河笙似笑非笑地等着她的话。 她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我就是个舞女出身,在隶城混口饭吃,哪里敢称与二位相熟,我这就去回了他。” “那韩亦无确实来找过我,”程俏娘刚要离开,就听见兰河笙开口:“想必是 在二哥那里吃了闭门羹才来寻的我。” “兰少的意思是?” “此人野心太大,不必搭理他。” 程俏娘边往门口退边说:“我懂了,这就去回了他。就 不打扰司令和兰少看表演了。” “二哥,查过韩亦无吗?”兰河笙冷声:“敢谋国难财,还能从河清市全身而退,此人不简单。” 陈瑾意缓缓出声:“喝茶。” 韩亦无这边托程俏娘去求陈瑾意,自己又连续几天在夜澜庭花了大价钱给楚望撑场子。结果别说陈瑾意了,连兰河笙和楚望的面都见不上。 着实也是被气到了,他来隶城有一段时间了,这小打小闹的根本无法立足,更别提建立自己的信息网了。 隶城最大的医院隶属于部队,其他几家稍大的医院和一些大的药材行都是兰家的。本以为陈瑾意不好接触,没想到浪荡公子兰河笙也这么难见,就连楚望一个戏子,自己多番捧场都不肯约见一面。 “先生,如此下去,隶城这边不好办啊。” “再等等,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有突破口。” “可是……” “实在不行,先礼后兵。” “明白。” 傍晚,程俏娘拦住演出完就匆匆要离开的楚望。 “楚望,你的合约快到期了,不续约吗?” 楚望恍惚了片刻,又一年了。 “我知道你心无归途,不过,如今外面战事不断,司令待你还不错,不如就留在隶城。” “好的,阿俏姐,容我再考虑考虑。” 有了程俏娘的专程保护,虽说还要找事的,但基本都拦下了。许未在夜澜庭的生活也算安稳了。 之前楚望也是没有来的担心许未,连着几夜守着她演出完毕。后来见程俏娘对其还算上心,就没有再看着。直到韩亦无听说了一向不问世事的楚望竟为许未出过头后,就将主意打到了许未头上。 这日,许未演出完毕,韩亦无以送花的名义亲临后台。程俏娘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知道韩亦无只是个贪利商人,并不是个色欲迷心之徒,就没有太过阻拦。 客人送花到后台,演员答谢送迎是常有之事,韩亦无外表是一副文质彬彬的形象且善言谈,故而许未放松了警惕,与其相谈甚欢。又在韩亦无借故要走时,送了送他。就在这一进一出时,许未不备让人绑进了黑暗中。 第5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5 楚望正在公寓床上假寐,想着要不要同夜澜庭续约,在隶城多留一段日子。 阳台传来动静。 他翻身坐起,“谁?” “主子,是我!”黑猫卫贺越窗而入。 “何事?” “您让给我盯的那个姑娘被人绑了。” 什么? 楚望还算淡定地听完了卫贺的汇报,知道是韩亦无的计划,无非就是用许未来引他,再用他来逼陈瑾意。所以,暂且不会对许未造成实质性伤害。 楚望边往囚禁许未的地方走,边对卫贺说:“去把乔淮羽找来。” 立于高处,透过天窗看着茅屋内昏睡的许未,烦躁的情绪再次翻涌。 这个人妖混杂且没有管理者的世界存在太多未知,一个未知的出现又会引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弄得他措手不及。尤其是关于她的,他就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判断,只会更加焦虑。 “主子。”乔淮羽来了。 “去把她带出来,不要伤人。” “是。” 许未是在夜澜庭的后台醒来的,身边是程俏娘和几个歌女。 “我,我是怎么了?”许未想起身,发觉浑身无力,尤其手脚都是木的。 “头好疼。” “你被绑架了,都睡了一夜了。” “绑,绑架?”许未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我不是去送韩老板了吗?然后……” “多亏一位好心公子救了你。” 程俏娘瞪了一眼多话的歌女,说:“行啦,人醒了,你们都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待人都散去,许未抱着发懵的脑袋,记忆有些混乱。 好心公子?许未朦朦胧胧记得是有人救了自己,可是,那似曾相识的气息……许未倏尔瞳孔放大,是楚望! “阿俏姐!”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是,是楚望先生吗?” 程俏娘一怔,随即明白许未在问什么,不置可否地说:“再休息会儿。” 许未一个人在静悄悄的休息室里愣神。自从遇到楚望,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发生了翻天巨变。背井离乡,她看多了冷暖人情。她不敢奢望,所以端不清她对楚望的感觉。 好像,很重要;又好像,那重要不属于自己。 韩亦无这边。 “先生,人被救走了。” “怎么回事?” “突然出现一位白衣男子,将看守全部打晕了。” “是谁?” “不清楚,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资料。” “一群饭桶,再想把人骗出来基本不可能了。”韩亦无忿忿,“隶城究竟藏有多少势力?” “这帮探路人真不靠谱。” 韩亦无沉默了半晌,皱眉,“看来要另想办法了。” 隔天,一批接一批河清市的难民伤兵逃至隶城。 一时间,隶城街道混乱不堪,本地居民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一怕战火烧城,二恐疾病成灾。外来人员露宿街头,哀哭连天。一畏流离失所,二惧伤病索命。 原本尚在祥和的隶城一夜间笼上战乱的黑暗。 陈瑾意当即下令,圈出隶城医院及其周边一片,作为暂时收纳外来人口的聚集地。避免其与本地居民发生争执,引起更广的混乱。 与此同时,祸不单行,外族侵略者大张旗鼓地朝着隶城方向而来。 陈瑾意一边加派兵力稳固隶城第一道防线,一边发兵于远郊拦截侵略者。 “告诉兰河笙,开放所有医院接纳伤患,抓紧时间救治,万不可引发大面积传染病。” “是,司令。” 陈瑾意为了安抚人心,自掏腰包提供药剂及医疗资源,并在衣食上对隶城原本的居民给予适当补助,确保军民同心,度过此次危机。 忙活了几天的兰河笙,精神萎靡地冲进司令府。 郑辉:“兰少,兰少,您慢点,司令还没起呢?” “都几点了?二哥还睡得着?”兰河笙一脸幽怨,“我这几天都快忙疯了,他倒睡得香。” “兰少,知道您辛苦了。可司令也连轴转了好多天了,今儿早起生生累晕的。”郑辉忙叫人给兰河笙泡了好茶,又叫厨房多熬些参汤,“兰少,您先喝茶休息休息,司令才睡下。” 兰河笙半瘫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盯着郑辉,“看你这样子,估计最近也没睡过整觉。”说着,艰难地扬了扬手,招呼道:“来,你也过来坐会儿,我就搁这儿躺会儿,你不用管我了。” “我还好,我让厨房熬了参汤,晚点您和司令都喝些,好歹补充点体力。” 不过半个时辰,陈瑾意便起身下楼了。 “二哥,您起来了啊。” “司令?您多睡会儿啊。”郑辉起身就要去搀扶。 “无妨。”陈瑾意抬手示意郑辉不用起身,又看向兰河笙,“你怎么来了?” “诉苦来了。”瞧着陈瑾意脸色还好,兰河笙就真的开始哭诉了,“我说二哥啊,这回跟你算是遭了大罪了。赔钱又搭人的,我家老头子留的那点家业,我可全都贡献出来了。” “好,知道了,我给你打欠条。” “啊?”陈瑾意一本正经的样子,兰河笙疲累的神经立刻绷紧,内心打鼓:是我听错了?还是幻听了?二哥说要给我写借条? 这时,郑辉让人将做好的汤饭端了上来,“司令,兰少,先吃点东西垫垫。” “对,对,先吃饭。”兰河笙忙岔开话题,奔向餐桌。 暖汤入腹,陈瑾意的胃才舒服了些。他刚才是被疼醒的。这几日事情太多,食难下咽。好不容易睡着,结果胃疼得出了一身冷汗。索性,起来了。 “阿笙,这次多谢你了。” 闻言,兰河笙足足反应了两分钟才惊呼:“我没听错?二哥居然跟我道谢?我的天哪,郑辉,你听到没?” “兰少,这次是真的多亏兰家的无偿资助。全隶城百姓都得感谢您呢。” 兰河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也得亏二哥快速决断,我没那脑子,只能出钱出力了。” “阿笙,兰家的损失,我会想办法补给你的。” “不用,不用,保家为民,人人有责嘛。” “你是商人,不是军人。” 第6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6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兰河笙登时使命感灌顶,义正言辞道:“为军护国,为商兴国。你们军人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商人促经济谋发展,一样的为国为民,有何区别?” “噗~~” “郑副官,你笑什么?”兰河笙没好气道:“耽误我酝酿的情绪。” “啊?没有,没有,您继续!”郑辉立刻表情刹车,憋笑。 “哼!” “不是,我以前觉得兰少您虽说有经商头疼,可身上那股纨绔气质着实太重了,不像是会正经处事的人。然,今日一番言谈令卑职大为改观。真心佩服!”说完,对着兰河笙抱拳致敬。 “呃~~你这恭敬来得猝不及防啊。” “阿笙平日里是放荡些,遇事还是知轻重的。” 放?放荡?“二哥,你这话说的……来,把刚才说的欠条打了。” 紧张了好多天的情绪在这顿饭的愉悦氛围中得到的缓解。 “楚望最近在做什么?” 郑辉一愣,回想了下,答道:“楚先生略懂医术,一直在隶城医院帮忙。” “把他找来。” “是。” 郑辉还没走出门就被陈瑾意叫住,“算了,我们过去一趟。” “司令,您需要休息。” 陈瑾意难得露出苦笑,自嘲道:“如今没他,还真睡不踏实。” 郑辉:呃!司令已经完全不避讳了吗? 陈瑾意说的是实话,自打接手隶城,他很少能睡安稳,也就相识楚望的这段时间,在其陪伴下能够安然入睡。 很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隶城医院不间断有伤病患者送入,靠着兰家庞大的药材市场资源,韩亦无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攻入。 “楚先生,楚先生。” 楚望正在帮助伤患包扎伤口,就听见有人远远唤他。 是陈瑾意警卫里的一员,慌乱的神色让他一惊,“出什么事了?” 警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司令,司令要来找您,进入封锁区不久,车就被流民围堵了。郑副官下车安抚,结果流民中有杀手。我们被冲散了,郑副官让我来找您。” 楚望将手边伤兵交给护士,从容不迫地走出医院。 一声清哨,卫贺现身。 “主子。” “找陈瑾意。” 话毕,一人一猫向封锁线奔去。 杀手有五人,身法灵活多变,明显异于常人。 “司令,是妖!” “此处民众太多,不能伤及无辜。这些杀手是冲我来的,引他们至偏巷。” “是。” 陈瑾意率先冲出人群,跑向偏僻街巷。 果不其然,他与警卫被冲散,其中一杀手尾随他至偏巷。 杀手如魅身影似猫一般顺墙壁而行,跃至陈瑾意身前,拦住他去路。 陈瑾意自然看出这帮杀手绝非一般,并不与其多言,直接与之交手。 几回合下来,杀手未占上风,反倒是常年征战的陈瑾意在力量上更胜一筹,将杀手压制在墙角。 “说,谁派你来的?” 杀手没有说话,打了个口哨召唤同伴。 巷口又一道身影闪现,陈瑾意侧目瞬间,手下杀手挣脱。将被二人夹击时,他借力翻墙而过,跳出二人视线。 此时,郑辉带兵赶到,与两名杀手纠缠起来。 陈瑾意快速离开,没走几步,迎面与另一杀手对上。 相视一瞬间,陈瑾意心头微动,对方一双皓月明眸如鹰隼般犀利深邃。 两人随即大打出手。 对招中,陈瑾意前襟散开,一块玉牌半露半掩。 只一眼,陈瑾意就发现对方震惊地盯着他胸前的玉牌,连手里动作都滞后了,他趁机抬手一扯,对方面罩掉落。 一个容颜清冷的女子正怔怔得望向自己,似乎想从自己脸上读取到什么。 陈瑾意刚准备开口询问,就看到她那难以置信的眼眸里藏了一丝微弱的情难自已。 “天鹰!” 听到同伴呼唤,名唤天鹰的女杀手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忙扬起袖子捂住脸,逃离了。 此时,楚望也赶来了过来,刚好看到天鹰逃离的背影。 楚望惊疑:“那个人是?” 陈瑾意回头,从楚望眼中看到了同刚才那个女杀手看向自己时一模一样的情感波动。下意识张嘴问道:“你认识?” 是她!楚望久久不能回神。不会有错,一定是她! 楚望的大脑彻底乱套了,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思绪混乱的还有陈瑾意。他拿起胸口的玉牌,置于眼前。那是块通体莹白的玉牌,唯有一角藏了一抹隐隐若现的墨绿。玉牌上书“与君行”。 那名女杀手……陈瑾意眼睛微眯,眸色渐深。 “楚望!” “司?司令?”楚望回神,“我……对不起,楚望失态了。” 楚望从未在旁人面前慌乱过。陈瑾意意味难明的看了楚望一眼,“我们走。” “天鹰,你怎么了?”灵鹫有些担心地问道。 从刚才起心口就开始抽痛,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她眉头紧皱,微微摇头,“没事。我们快走!” 灵鹫不放心的看了看她,“好,先离开。” 随着心脏久违的抽痛,被她强行封存的记忆涌进脑海。 九年前,十二岁的她孤苦无依,又因战乱颠沛流离,一身伤病烧懵在街头。彻底昏厥时,是一位少年将领将她送进了医院,垫付了医药费,还给她留了一笔生活费。 彼时,她意识模糊,目光涣散,思维也跟不上。她没有来得及记下救命恩人,只有他脖子上挂的那块一闪而过的玉牌及那一抹深埋的墨绿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手心贴在心口,感受着那里有节奏的搏动。 是他吗? 看着气虚无力却依旧笑得怪异的天鹰,灵鹫一时不知所措,“天鹰?你没事?” “呵,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一出“白月光”的戏码罢了。 灵鹫的脸色看起来比天鹰还难看,“可你脸色很不好,还一直在冒冷汗,你确定你没有受伤或者什么的吗?” 天鹰捏了捏眉心,烦躁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灵鹫,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情。” “什么事?你刚才露了脸,在隶城出行很不安全。”灵鹫担心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任务没有完成,还要继续,你先回去等我。” “那好。你小心行事。” “嗯。” 第7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7 夜里,同寝的二人各怀心思,又不约而同链在同一人身上。 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经过下午的事情,二人微妙的关系更加迷离。 乘车回来的路上,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对方的微表情。 他,认识她! 这是此刻楚望和陈瑾意心照不宣的笃定。 夜深而沉。 陈瑾意熟睡后,楚望起身离开。 只是不过一刻钟,陈瑾意就睁开了眼睛。 窗外,漆黑夜空里一轮残月,半隐云端。 “司令!” “今日先与我交手的是一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爬墙过檐像是一只猫。” 猫?温故略一沉吟,欲言又止。 “说。” “楚望有一只猫。” 陈瑾意侧头,威压铺散开来。 温故吓得直接跪地,回禀道:“司令息怒。” “既然想说就一次说完。” “楚望近身一猫两人,一猫探取消息,一人武艺高强,一人未知。”温故微微抬眸,见陈瑾意面色有所缓和,深吸一口气,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那黑猫机敏灵活,走街探巷,侦察力和反侦察力都是一绝。” “所以呢?” 温故不言,他清楚陈瑾意所遇杀手绝不可能是楚望身边那只猫,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将楚望的不确定性告诉陈瑾意。一直以来陈瑾意对楚望的绝对信任导致他们从来不会主动去调查楚望。 可温故不信楚望。 温故心虚地低下头,陈瑾意冷冷地声音从他头顶落下,“你可曾见过他的猫化形?” 乱世里,不知什么年月就有了一支神秘的队伍——索灵人。他们介于人与妖之间,渴望力量、谋求长生,觊觎世间一切强大的能量,他们是吞噬了妖灵的人。 妖化人形、人形转妖的瞬间都会爆发出强大的能量,这股能量会被索灵人定位,从而极速出击,夺取妖灵。 所以,除非强大到一定程度,大多数妖不会轻易在人与妖之间来回转换。 索灵人的寿命和力量皆高于人与妖,在乱世中更易生存。 而相对应于索灵人,政府曾启用过一个与之抗衡的组织,称维中府,类似于保障人与妖之间平衡关系的部门。只是随着战乱逐渐没落,无人承袭。 温故自然懂陈瑾意的意思,小声回道:“不曾。” “还有一名为‘天鹰’的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我猜测人如其名。” 温故:“是,属下即刻去查。” 与同伴分开后,天鹰独自潜回隶城。 戴着口罩,穿了件高领外套,绕着司令府外围徘徊。 连续几天,陈瑾意都没有出现。 直到某天傍晚,她终于等到了陈瑾意,一路尾随他至夜澜庭。 在陈瑾意进入二楼雅间后,她换了一身夜澜庭服务员的衣服,在可以看到陈瑾意包间的角落里等待着。 在陈瑾意刚下到楼梯口时,她状若无意地碰到身旁的服务员,令其手上端着的酒水洒了陈瑾意一身。 吓得那个服务员赶紧跪在地上道歉:“对,对不起,陈司令,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陈瑾言客气道。 听见声音,程俏娘赶忙过来。 “司令息怒,这小丫头毛手毛脚的,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陈瑾言眉梢微挑,问:“我有生气吗?” 程俏娘一噎,随手拉过旁边等待着的天鹰,“你,赶紧的,带司令去楼上换身衣服。” 天鹰弯腰,恭敬道:“是,老板。” 侧身对陈瑾言抬手,“陈司令,请!” 陈瑾意刚脱下外套,她就拿了换洗衣服敲门。 “进来!” “司令,您的衣服。”她递上衣服,顺势抬眼看向陈瑾意微敞的胸口,那块玉牌完全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真的是他!堵不住心口的涩意,水雾瞬间充斥眼眶。 陈瑾意见身前的服务员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他猛一抬头,直接对上她湿汽弥漫的双眸。 陈瑾意思维一顿,脱口而出:“你?”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的疑声令天鹰回神,忙垂首道歉:“对不起,司令,我这就出去。” 说完,转身快速离去。 熟悉感从大脑一闪而过,“你等下!” 陈瑾意套了外套出来,人早已离开。 “郑辉!” “司令,对不起,我刚去了趟厕所。”郑辉从远处跑来。 “去查刚才那个女服务员。” “是。” 大约半个时辰后,二楼雅间。 “司令。”郑辉回禀道:“问了一圈,任谁对那个女服务员都毫无印象,大约不是夜澜庭的人,应该是混进来的。有位被打晕的女服务员被藏在更衣室。” 陈瑾意眉心微蹙,“程俏娘怎么说?” “说是自己当时随手指了一个人,并没有注意到是谁。司令,要不要我去追查?” “去将温故找来。” “是。” “这是什么情况啊?二哥。”少见陈瑾意对谁起了关注,兰河笙难免好奇。 郑辉知道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瞒兰河笙,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兰河笙闻言嗤笑:“没想到啊,矜持禁欲的陈瑾意,居然让一陌生女子看了去。这可是隶城的大新闻,合该明日上报的。”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陈瑾意身旁端坐的楚望,却见楚望一脸事不关己的姿态,淡定地看着台下歌舞。 他可不相信他二哥是个好色贪欲之徒,尤其还是男色。楚望只是他二哥规避麻烦的上乘选择,毕竟那张男女都自叹不如的容颜还是相当有说服力的。只是……他顺着楚望目光看了眼台上的女子,不由咋舌,楚望眼底那不清不白的缱绻,他二哥是怎么容忍的? “阿笙。”陈瑾意打断了兰河笙的遐想。 “啊?怎么了?二哥?” “兰家名下的药材行,可以试着同韩亦无打打交道。” “明白,”兰河笙打了个响指,眉梢一挑,“二哥放心,我懂。” 司令府内,陈瑾意刚安排了温故去查今夜夜澜庭女服务员的事情,另一边楚望从郑辉的描述中也生了几分疑心,同样命乔淮羽去查。 然而,事情还没有查到,许未那里又出事了。 第8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8 这两日,陈瑾意和楚望的心思都在之前那批行刺的杀手和莫名出现的女服务员身上,让惦记许未依旧屡屡不得手的霍和临有机可乘。 等程俏娘寻到楚望,许未已被囚禁了大半日。 “早起,澜若同几个姑娘一起去逛早市,回来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伙人,不由分说地就将人给绑走了。”好不容易等到楚望的程俏娘,急慌忙乱地说:“我派出去一堆人,只查到是霍和临把人绑走了。” “我去求过霍和临,可连他面都见不到。” “那丫头可怜,被我带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伤痕累累,这才养好没多久。可千万不能让霍和临再给糟蹋了啊。” “那霍和临可不是善茬。我知道你待她不同,也知道你有法子,去救救她。” 程俏娘话没说完,楚望阴着脸就往出走。程俏娘追了上来,“霍和临今儿还没得空,估计人被在哪里关着呢。你要快点,我怕晚了,人就毁了。” 听到人可能还没事,楚望绷着的弦松了几度。 见楚望明显沉不住了,程俏娘知道他是真把许未放在心上了。 “阿俏姐,他能救出澜若吗?” “能,只怕误了时间……”一定要快! 楚望一声清哨,卫贺、乔淮羽立刻现身。 “去找人!” 直逼临界点的怒意惊得卫贺、乔淮羽不由一震,“是。” 楚望在霍家别院的偏房找到许未的时候,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气若游丝。 留下一句:“把所有人处理了。”楚望就抱起人离开了。 许未被绑回来的时候,因为不肯就范,在霍和临施暴时踹了他一脚,霍和临怒得对着许未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到听不见呼救声才住手。之后,霍家有事,霍和临留了几个人看着就走了。 一整天下来,许未滴水未进,加上几次拼命反抗出逃,被看守逮住又是几通打,整个人被救出的时候就只剩出气了。 隶城医院,急救室的灯亮到半夜。 急救室门口熟悉不熟悉的脚步,来来回回。 天亮时分,许未脱离危险。没有性命之忧后,有程俏娘同几个姑娘带保镖守着,楚望就离开了。 霍家的日子过得太轻松了,他要去给霍家添点堵了。 “卫贺。” “主子。” “霍家的布匹生意太安稳了,”楚望冷笑道:“在这乱世,似乎不大合理?” 卫贺:……我看您最近的表现才不太合理,您何时成了多管闲事的人了? “有问题?” “不,不敢。” 许未被转到普通病房,楚望提了汤羹来。 “听说了吗?昨天半夜一连送来两个女孩子,被虐打得那叫一个惨,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快咽气了的那种。”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今儿早听夜班护士说的,进抢救室的时候,医生都看不下去了,身上一块好皮肤都没有,明显是被虐待了很长时间的样子。” “两个人是一起吗?怎么就没有互相帮着,逃一个出来也好报警啊。” “不是的,不是一拨人一起送来的,应该不认识。不过好像都姓许。哎,造孽啊,看着都不过二十岁的模样。” “这世道,能活下来就万幸了。” 听着路过护士的话,楚望完全怔住,强烈的心慌瞬间席卷全身。 许未还未醒,他将汤羹放下就出了病房,下意识去寻找护士口中另一位许姓姑娘。 颤抖遍布四肢,导致步子虚飘。心底的期待一点点放大,直至占据他此刻全部心情感。 难耐?茫然?激动?惧怕?此生此路,他第一次这么无助。 是她吗?盈满空气的熟悉感,令他的步伐愈发凌乱。 “许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声扼不住愤怒的低喝从临近病房传出,直愣愣地敲碎楚望薄弱的屏障,砸进他心底。 许白?是她吗? 他颤颤巍巍地走向声音来源,在抬手将要推开房门的时候,一只飞镖擦着他面庞飞过。 “谁?” 一女子猛地推门而出,门外只有走廊上来来回回的病人家属和护士。 病床上的女子艰难的转动脑袋,“冉乐,是谁?”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以代号相称,平日里以本名相称,应该不会被轻易发现才对,可刚才,的确感觉到有人在偷窥。 难道,是我太过敏感了? 冉乐又看了几眼,拔出插在对面墙上的飞镖,带上门进来,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你先好好休息着,多余的话,你好些了再说。” 在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对面病房,楚望探出头来。 “卫贺,去查一个叫许白的女人的病例。” “是,主子。” 许未还是没有醒,大夫说她身体底子太虚了,遭了一通毒打,估计要好一阵恢复。 “阿俏姐,留两个人在这儿看着她就好,还没有谁敢公然在这儿闹事。我有事,先走了。” “好,谢谢你了。” 程俏娘看着口眼紫青的许未,心疼地叹气:“哎,该说你是命好还是不好呢?怎么就是他呢?” 程俏娘看得出楚望对待许未的不同,她倒是希望许未觅得良人,毕竟这么干净的女孩子不该流落风尘。只是,那个人是楚望,是一个她程俏娘都看不到未来的人,何况还是陈瑾意的情人。许未招惹不起啊。 很快,卫贺就带回了许白的病历。 一条条诊断,一字一词的记录,看得楚望心惊肉跳,站立不稳,瘫软在沙发上。 刀伤、鞭伤、灼伤,针刺、涂毒、断骨……她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 难道是因为我,让她的遭遇变本加厉,伤痛更甚? 久违的阴鸷充斥着他的双眸,猩红血丝诉说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压不住的剧痛剜向心尖,“去查。” 卫贺:“是。” “让乔淮羽一起,把尤路也叫回来。” “遵命!” 楚望强迫自己闭上双眼,曾经的一幕幕重回脑海。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都护不好她? 第9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09 闭上眼睛,眼睑禁不住的震颤,唇色在紧咬牙关下的抽动中逐渐失了血色。他死死地抓着心口,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鞭挞着五脏六腑。 小点儿是怎么死在他面前的,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一个完人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被轰成粒子再重组,如同炸开的烟花,折射出利刺无数的光,伴随着摧心震骨的嘶吼。日复一日的重演,至细胞失活,至生息全消。 那段日子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响彻天地的嘶吼恸哭,比凌迟还要磨人的痛苦,她通通承受了。 而他,只能无力的看着。 楚望的崩溃令卫贺震惊,如此失态和无助的楚望是他闻所未闻的。他跟了楚望十多年,不仅是他,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楚望是冷漠的、沉稳的,是泰山崩于前岿然不动的。如同一尊魔神,笑非笑,隔人千里。 而此刻的楚望,却真实的可怕,让人心慌。 “主,主子?” 楚望抬眸,悲戚的目光瞬间冷然。 “她可是您长久以来找寻之人?”卫贺不敢与楚望对视,垂下脑袋,“既然您在意许白小姐,何不直接去找她?” 当时间的流逝不再刺耳,楚望才压抑着发声:“她身边皆是机警之人,身份不明。不能确保她处境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此地不是上境,我无法护她安然,便不能害她入险,遭受更多。 想至此,楚望懊悔,若是当初自己不那么优柔寡断,岂会累她经历这一切。他内心癫笑:区区上境,天道何惧?怪只怪自己。呵! “属下明白。” “将尤路召回,彻查她身边一切及过往经历。” “是!” 许未住院期间,楚望有去看过她一次,简单问候了几句就离开了。 楚望也适时的路过过许白的病房,见到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进进出出。 几次想要与她相遇的冲动,都被他咬牙忍住。反复告诫自己,没有十全把握绝不惊扰她原本的生活轨迹,上一世就是最好的教训。 唯有让卫贺从医生处不间断的探听许白的近况来压制心底的躁意。 许白身体一天天好转,可得到的消息却让楚望的心情一点点沉重。 随着外围战事的偃旗息鼓,沉寂已久的夜澜庭再次热闹起来。 “二哥,听说那帮外贼突然就停止进攻了,还退避三舍?” 陈瑾意也疑惑,“暂时停战也好,城中太乱,是需要时间调整。” “就怕他们另有所图。” “兰少不必忧虑。”郑辉解释道:“司令早已安排好一切,城外防线绝不会松懈。” “我才不担心呢,有二哥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着,兰河笙指向台下,“哟,那朵小白花又出来了,前阵子听说受伤住院了。也不知道谁那么残忍,这么清纯一朵小白花都忍心下手,啧啧。” 清新的歌声在这样的环境里,让听者全身心的松弛下来。 陈瑾意抬手,“叫楚望来。” 郑辉:“是。” “楚望,楚望,又是楚望,” “你嘟囔什么呢?” “呵呵,没,没什么,二哥,听歌,听歌。” “司令!”楚望推门进来。 陈瑾意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好。”楚望跟随。 兰河笙惊呆了,看着先后出门的二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郑辉身上:这什么情况?二哥真把楚望给……啊哈? 郑辉微微一笑,耸肩摊手:您自个琢磨。 “啊哈?”难不成是楚望把…… “咦~~”兰河笙不由打了个冷战。 几天后,温故带回了关于杀手及天鹰的资料。 陈瑾意快速将资料浏览了一遍,面色一凝,疑声:“麻府十三幺?” “麻府十三幺?”盯着乔淮羽和尤路带回来的信息,楚望眉头微皱,嘴角一抽,“这是什么称号?” 乔淮羽解释说:“麻府十三幺是以麻九姑为首,及其带领的十二杀将:灵鹫何言、天鹰许白、冥蛇叶欢、血兔冉乐、斑虎笑汀、泊鱼游呈、虹蝶宣澜、髯马平添、山猫祁风、剑倾心、易亲泽、木传情,共十三人组成的绝杀组织。” “人?” “哦,除却麻九姑和后三者是人,其余九人为妖。如其名。” 楚望:这些名字……起得真随意,怎么听都觉得不正经。 他默念:“天鹰许白。” “是的,主子。”乔淮羽介绍道:“麻府成立已有十余年,所以,天鹰加入麻府至少也是这个时间。” 尤路补充道:“天鹰性情冷淡,除了任务,几乎不露面。少言寡语,根本没有社交。执行力强,身手在麻府杀将里排名靠前。” 捏着关于麻府的细致描述,楚望思绪飞转。 “她的伤怎么回事?” “麻府十三幺内部有两套惩罚措施,一套叫‘求生不得’,专治叛徒和奸细。一套叫‘求死不能’,用来惩罚任务失败者。” “所以,她是因为刺杀陈瑾意失败受了罚?不对,那日不是有五名刺客吗?” “我们推测许白小姐不是任务失败受罚,而是……”乔淮羽与尤路对视了一眼,踌躇不言。 “而是什么?” 尤路迟疑了片刻,开口道:“我们猜测许白小姐应该是领了任务,执行了一半放弃了,才受了罚。” “什么?” “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陈瑾意?” “什么?” “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我?” 温故点头。 这一次,温故带回的消息太过意外。陈瑾意平静多年的心海终是起了涟漪。 他从领口掏出玉牌,于手中摩挲。 他已然确信,她就是那日的女服务员。她应该认识自己,准确来说应该是认识这枚玉牌。 陈瑾意暗忖:只是这枚玉牌,我自幼贴身携带,从未摘下过,就连外露都少之又少。所以……她认识的是我?为何我毫无印象? 她现在重伤,就在隶城医院。我是不是应该当面问清楚?可每日来看望她的皆是麻府杀手,我若贸然前往,怕是…… 他紧紧攥紧玉牌,心中疑惑更甚。 静到空气凝霜,才听到一声冷到极致地询问: “她与楚望是何关系?” “她与陈瑾意是何关系?” 第10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0 “她与楚望是何关系?” “她与陈瑾意是何关系?” 同一时间两处地方,陈瑾意和楚望得到了如出一辙的回答:“不曾查到二人有过交集。” “没有交集吗?”犹疑爬满询问者眉头。 温故:“天鹰许白儿时的资料被刻意隐藏过。” 尤路:“许白小姐加入麻府十三幺之前的经历被篡改了。” “而加入麻府十三幺之后,她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 “所执行的任务也与楚望\/陈瑾意无任何关联。” 那是什么促使她如此?甚至生死不计。 隶城医院,许白病房。 平躺了一周,能稍稍坐起的许白神色平静,靠在床头,被一群人围观着。 “说!”冉乐率先开口质问。 “没什么可说的。”许白的声音还是有些气虚无力。 “没什么可说的?”冉乐气笑了,“那你这副看淡生死的模样是做给谁看的?” “我不一直这样吗?” “一直?”宣澜附声:“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许白沉默。 以前啊,呵!她脑子里以前太遥远了,已是一片模糊。 祁风也忍不住出声道:“许白姐,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你知道麻九姑的规矩的,放弃任务意味着什么。这次,这次你差点没抢救过来。” “那个陈瑾意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做?”何言有些恼怒,“知道尝过麻府‘求死不能’还能活下来是多大的造化,你还想试第二次?” 宣澜:“非要那么冲动?不计后果吗?” “是啊,”冉乐接过话,“哪怕先同我们商量商量也行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有什么问题不能一起解决?” 许白望向天花板的目光落到几人身上,“解决不了。” “我们不问原因。你好好养伤,不要出面了。” “对,那个人你下不去手,我们帮你就是了,何必去拒了任务,挨这顿罚?” “我若说,我想保他呢?”声音是温和的,目光却是坚毅的。 床边几人一愣,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以及因这句话将要承担的不可估量的后果。 何言审视着许白,问:“你想好了?” 许白苦笑:“并没有。” 床边几人:…… 离开医院,冉乐几人多少觉得憋闷。 冉乐:“你们说,她到底什么意思啊?又怕又要做?” 宣澜:“想知道?你得先弄清楚她跟陈瑾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双双看向何言。 何言茫然:“我只看到两人对招。若是真发生过什么,也只会在她入麻府之前。” “那就难办了。我们入麻府前的信息都被麻九姑动过了。” “哎~~”更憋闷了。 又是一周,劝诫、开导、利弊分析,时常环绕在许白周围,却一句都没能入耳。 这天,许白认为自己能够自由活动了,不顾医生的劝阻坚持要出院。 是易亲泽来接的她。 许白坐在副驾上,撑着下颚望向窗外,余光察觉到驾驶位上的人不时投来的目光。 “有话就说。” 易亲泽轻笑,“你还是那么敏感。” “我是怕你三心二意的出车祸。” “你打算怎么办?”易亲泽不再绕弯子,“放弃了任务,还想护住陈瑾意?” “冉乐跟你说的?” “还需要别人说?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许白深呼一口气,缓慢呼出,淡淡道:“我还没想好。” “我们是妖,没有民族归属。麻九姑不是本土人士,所以,你若是以爱国为由去护陈瑾意,根本站不住脚。” “我知道。” “麻府接任务,只有成功。即便你拒绝,还会有别人顶上。” “我知道。” “麻府向来只进不出,你逃不掉,除非死了。并且你的死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我知道。” “麻九姑强大到以你我之资根本分辨不出她是人是妖,你斗不过她的。” “我知道。”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还是选择这样做?” “我不知道。” 沉闷的发动机“嗡嗡”作响,听不见交谈,却心如擂鼓。 忽是想到了什么,许白转向易亲泽,眸光犀利,“何言他们呢?” 一秒、两秒、三秒…… “停车!” 易亲泽目视前方,默不作声。 “我说停车!” 易亲泽长叹一声,“你伤还没好。” 见许白准备开车门,易亲泽拽着她手臂,将车停靠在路边。 车刚停稳,许白拉开车门就下了车。 易亲泽望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让我说你什么好?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哎,何必呢?” 许白突然停下脚步,顿了两秒,掉头回来,对着易亲泽就是一拳。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这顿操作,惊得易亲泽一愣,而后坐在地上哭笑不得。 许白一口气将车开到司令府,随意逮了个人就打听,转了好几圈才知道陈瑾意出城巡防去了。 她方向一转,开车追出城去。 城内生活逐步恢复往日秩序,城外防线却一刻不能松懈。 一夜好觉,早饭也吃得格外香甜。 见楚望没有要走的意思,陈瑾意对着郑辉嘱咐了几句,便带着楚望一起去远郊防线视察。 一切如常。依旧与蛮族遥相对峙。 见没有突发事件,就返城了。 回城路上,意外发生。 穿越树林时,汽车爆胎。几人下车休整之际,密林里蹿出四名杀手。 “保护司令。”警卫们立刻将陈瑾意护住。 陈瑾意和楚望眼神幽暗,同时望向来人。 没有她! 等许白赶到时,警卫已死伤过半。 她一只脚刚踏下车,心脏猛得一悸,手撑着车门才稳住身体。 又来了,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非得这样吗? 她定了定神,看向前方,陈瑾意正被何言和祁风夹击。 何言一心想解决许白现在的困境,以至于他被从侧方插进来的许白拦截时,都没反应过来是谁,就与其打了起来。 直到旁边进攻陈瑾意的祁风发觉陈瑾意陡然一顿,才看清来人,惊呼:“天鹰!” 第11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1 何言这才发现与自己对招的人是谁,他旋即收手后撤,“你怎么来了?” 许白抱歉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拉起陈瑾意就往车跟前跑。 “跟我走。” 陈瑾意思维有些没跟上,跟着许白的力道离开。 “天鹰?” “她不要命了?伤还没好呢!” 这时,将祁风和宣澜引开的楚望返了回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拉着陈瑾意跑远的人。 真的是她! 这一次他看得真切! 不受控制地,他不假思索的一个闪身出现在陈瑾意和许白面前,速度之快,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只一瞬,四目相触,所有情感化作千缕万缕缠丝,在两人之间滋长胶葛。 “你……”不尽肺腑之言化作一滴清泪,顺着楚望地脸颊缓缓滑落,坠入泥沙,凝成尘。 陈瑾意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唤楚望,却在偏头刹那,全部咽回喉咙。 他和他皆看到,她一脸漠然前,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浓将溢在她闭眼再睁的一瞬消散殆尽。 她几乎克制不住的悲痛,颤抖着发声:“请,请您让一下!” 接着,挤出一抹凄凉的笑意。 那笑瘆进楚望的骨髓,阵阵寒凉迫使他将步子挪向一边,为她和他让路。 许白用力吞咽了两次,看向地面,“谢谢!” 跨步上前,再次拉上陈瑾意。 “天鹰!”宣澜追了上来,一把拽住许白,对其余三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 见祁风飞身过来,陈瑾意推开许白,迎了上去。 楚望拦向冲上来的何言和冉乐。 转眼工夫,打作一团。 宣澜:“天鹰,你重伤未愈,不是我的对手。” 何言抽身过来,拉停许白,满心不甘地问道:“他对就你那么重要吗?你为什么非要救他?”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救他,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这里,”许白指向自己的心脏,一字一顿地说:“这里会痛。” 撕心裂肺的痛! “所以,为了救她,你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冉乐想不通曾经冷心冷情的人怎么突然就变了。 宣澜吼道:“想帮她,就别再跟她废话。我牵制天鹰,你们速战速决。” 身体快要散架了,许白丝毫没有要退却的意思。虚汗顺着她额头大滴大滴地砸向地面,一张脸白到透。 “啊!”冉乐一声痛呼。 楚望知道许白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果断下了死手。 “不要伤她。”许白对楚望喊道:“不要重伤他们。” “可你!”楚望看着许白虚弱地对他摇了摇头,狠狠地将握死的拳头重重垂下。 宣澜趁机控制住许白,对着何言使了一个眼色。 何言会意,以巧劲牵着陈瑾意的胳膊,压在其背后。同一时间,冉乐长镖直冲陈瑾意心脏而来。 “不要!”许白手腕瞬间发力。 察觉到许白要做什么,宣澜一掌劈下,许白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楚望闪至陈瑾意身前拦下了冉乐的飞镖,余光瞥到倒地的许白,隔空击得宣澜也是一口鲜血喷出,连连后退。 他扶起许白,立刻检查她的伤势。 冉乐傻眼了,拽着宣澜领子嘶吼:“虹蝶,你干什么?” 宣澜抹去嘴角的血渍,喘着粗气说:“她要,她要化形。” “什么?” 她居然……居然做到这么不管不顾的地步…… 陈瑾意顺势挣脱何言,走到楚望身边,“走!” 楚望抱起许白上了车,陈瑾意随即驾车离开。 怔在原地地三人,终是在祁风的疑问中回神。 “就这么让他们离开?” 冉乐望着远去的汽车,“不然怎么样?你们没发觉那个楚望一直收着劲吗?” 何言轻叹:“没错,我们几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祁风:“那现在怎么办?天鹰还在他们手里。” “或许,”宣澜揉着胸口,缓缓道来:“若是他们能善待她,或许她能逃脱。” 话说一半,可几人都听明白了。 杀不了陈瑾意,许白的错就会一直存在,就躲不过麻府的惩罚。 可若是那个楚望……几人看得明白,如若是楚望,他大概率保得住许白。 司令府内,陈瑾意意外地慌乱起来,“郑辉,速去寻医生来。” 郑辉没有看到楚望已经抱了许白进入客卧,纳闷到:“医?医生?司令哪里不适?我送您去医院。” “让你去叫医生来,废什么话?”陈瑾意忍不住吼道。 “是,是。”郑辉不敢再问,匆忙跑了出去。 “她怎么样?”见楚望在给许白把脉,陈瑾意焦急问道。 楚望虽然心烦意乱,却也听出了陈瑾意的焦急。 “我问你她怎么样?”陈瑾意的声音多了一丝质问。 “之前伤势未愈,如今加剧了。加上她又强冲化形,被虹蝶硬压了回去,重中加重。”楚望神色复杂地看向陈瑾意,“司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瑾意的脑袋有些胀痛,“明日再说。” 陈瑾意推门离开,“郑辉去找医生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们,你们照顾好她。” “我会的。” 陈瑾意躺在床上,想理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打开思绪才发现一团乱麻。多年来的理智塌得尸骨无存,他无意识笑出了声:“陈瑾意啊陈瑾意。” 许白睁开眼就看到床边直勾勾盯着她的楚望。 她轻咳一声,“水。” 楚望扶起她靠好。倒了温水,没有递到她手中,而是直接送至她唇边,“慢点喝。” 她条件反射性地往后躲了下,接过杯子,“谢谢。” 记不清已是多少年了,楚望压抑已久的情感在这一刻都随着注视她的双眸宣泄而出。 他犹豫着抬起手,想抚摸她的脸。 她在手临近时,偏开了头。 “你,还好吗?” 她点头。 沉默中,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我想带她离开。” 陈瑾意手上动作一顿,看向楚望。 “她留在将军府并不稳妥,我先让她留宿我的公寓,等事情解决了,再说其他的。” 陈瑾意自然知道楚望的意思,和声应道:“好。” 第12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2 楚望把许白安置在自己的公寓,给她倒了杯水,说:“我出去给你买些生活用品,你暂且在这里住下。” “你是要囚禁我吗?” 她态度冷漠,他笑得如水温柔。 他揉了揉许白的头,“你是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眼下,我希望你尽可能不要脱离我的视线。” 她原不想多言,但由不得不想他担忧。还是宽慰道:“你不必忧心,他们不会将我的事情告诉这个任务以外的任何人。目前来说,除了他们几个,麻府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毕竟还没有人能在那套刑罚下活下来。” “一群唯利杀手,你这么信他们?” “不是信他们,是了解。麻府的人所关心的只有自己任务的完成情况,都不愿节外生枝,是我给他们惹了麻烦。” “他们会回来杀你吗?” “不会,他们只会去继续完成任务。即便我阻挡,也无济于事。”否则,他们要承担任务失败的后果。 “好。” 楚望走出房门,还未松开门把手的手指忍不住用力。几个深呼吸后,才让呼吸平稳。 “卫贺。” 黑猫跳到他脚边,“主子。” “看好她。” “是。” “我是说,不惜一切代价。” “我明白。”即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化形也要看好。 许白根本睡不着,浑身乏力,翻个身骨头肌肉都在痛,可就是睡不着。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为什么又来这儿了? 她垂眸,胸口随着脉搏跳动而起伏,“所以,你是在为谁痛?” “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身体疲累得厉害,许白装作无人不予理会,可敲门声并没有中止的意思。 她撑起酸痛的身子,开了门。一张与她极为相近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连气息都如此相似。 不同的是那双眼,少了几分阴霾,多了一丝清澈。 许未看清门内人的时候,惊得手中食盒掉在了地上,洒了一地的汤。 “你是谁?”许未问得小心翼翼。 许白转身回屋,边走边说:“进来坐,他出去了,很快回来。” 阳台上的卫贺有些无措,看着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两人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楚望一开门就看到摔在门前的食盒和傻在沙发上的许未。 霎时间竟有种被堵在犯罪现场的错觉。 而楚望的反应让卫贺很识趣的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喵呜~”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跳出了阳台。 “你怎么来了?” 听见楚望的声音,许未空白的思绪出现一点色泽。 她慌张地站起身,“楚,楚先生。” “你怎么来了?”楚望又问了一遍。 “我看您连续两天没有出现,阿俏姐说您请假了。我担心您不舒服,就熬了汤来看望。”说着,就回身准备拿食盒,才发现茶几上空荡荡的。 汤?汤呢?我明明……许未急红了眼,我的汤呢? 楚望见她快急哭了,顺势看向门口。 许未这才记起刚进门的时候食盒就掉了,“对,对不起!” 说着,踉跄走到门口,俯身要去用手擦拭地上的汤。 看着手足无措的许未,楚望生出几分不忍,伸手将人拉起,“不用收拾了。” “可是……” “吃饭了吗?” 许未一愣,“还,还没。” “坐着等会儿,我去做饭。” 到厨房传来切菜声,许未才反应过来,快速走进,“楚先生,我来帮您。” 楚望头也不抬地回道:“不用,你在外面等会就好。” 许未无声地坐了回去,眼泪不受控的流了出来。她觉得委屈,说不清的委屈。 大约半个小时,见楚望要出来了,许未忙擦了擦微红的眼尾。 楚望摆好两副碗筷,对许未说:“你先吃,不用等我。” 说完,又单独盛了一份端进了卧室。 许白没有睡着。 楚望将饭放在床头柜上,“在这里吃,还是出去一起吃?” “我还不饿,你们先吃。” “好,那我先放这儿,若是凉了,我再给你做。” 饭桌上,楚望吃得悠然自若,他知道对面的女孩在时不时的打量自己。 许未实在吃不下,试探性问道:“里面那位姐姐?” 楚望没有出声,他无法解释他同她的关系。 见楚望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许未又说:“我是不是与那位姐姐很像?” 许未在试探,试探他的内心。 “你觉得呢?”楚望反问。 “我,吃饱了。”许未放下筷子,“我先回去了,先生。” 慌乱的脚步声隔绝在紧闭的门外。 “卫贺。” 黑猫从窗户缝中探出头。 “送她安全回去。” “喵呜~~” 听见猫叫,楚望看了它一眼。 卫贺不想说话,它觉得尴尬。 楚望望着卧室门,调整了半天,终究没有勇气再进去。 再睁眼,天已大亮。 他一宿没睡,闭目养神了一宿。 脑子里全是过往,一幕幕如真似幻。 他又在卧室门前站了许久,调整了数次的呼吸依旧凌乱。 算了,他苦笑。 “咚咚~~” “醒了吗?”话刚落,门从里面打开。 楚望看着略显慵懒的人,柔声细语地问:“饿了么?” “嗯。”她点头。 他突然笑开了,就像发现了自己终于有用了,兴奋道:“稍等,饭马上好。” 快步走向厨房的同时还不忘叮嘱:“洗漱用品都买好了,摆在卫生间,你进去就能看到。洗漱完,你就坐沙发上等着,我马上弄好。” 从卫生间出来,许白就看见铺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 楚望乐呵呵地坐在她对面,专注地为她介绍他为她所学每一味甜品。他十年如一日的钻研各种甜品,就为了再见她时,能看到她吃得一脸满足,笑得满眼喜悦。这是他祈盼的幸福和余生。 许白没有驳他的意,细细品味起这这一桌子的知足常乐。 “好吃吗?” 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满是希冀的星光,是那么明亮、闪耀。仿佛曾经那个寡言淡薄的人早已在岁月流转中搓磨消失。 第13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3 “不好吃吗?”那灼目的光出现裂动,他有些慌乱。 讨好意味明显,她咀嚼着口中的糕点,给了他一个看起来并不敷衍的笑容,“好吃。” 是真的好吃,和我想象中一样好吃。 “我如今在夜澜庭唱戏,已有两日没有去了,再请假不合适。”他试探性问道:“你身体可好些了?” “好,总归我也没听过你唱戏。”她将糕点咽下,续了口茶,“有话直说,你何时能不这样患得患失?” 他轻抚她耳侧,眸中蜜意流转,柔声应和:“好。” 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平心静气地端详过他了。 陌生又熟悉的容颜,映入她眼底依旧那么好看,依旧让她忍不住心动,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笑了,魅惑撩人,“你笑了。” 她一直知道他矜贵高雅不可亵渎,却不曾想,他可以如此耀眼引人向往。 心中就这样泛起愉悦,随着与他目光地交汇漾起层层清涟。 只是,紧随其后的是心底凄楚,激起阵阵悲凉,惹得她一阵心悸。 她收回视线,眼帘低垂:人在黄沙血雨里一滚,那些儿女情长不免变成了痴念。曾经的言笑晏晏,不如留记忆里一片净土,相忘于江湖。 耳边情绪各异的笑,躁得她心烦意乱,她隐在人群中,后撤。却在转身后,被人拦下。 “许小姐,司令有请!” 听闻休息了两日的楚望再次登台,兰河笙就约了陈瑾言来听戏。 兰河笙笑得惬意,“偶尔听听戏曲还是蛮舒服的,怪不得二哥你喜欢。” “赏歌舞,喝酒,你话不停。听个戏,你还是说个不停。” “二哥,你不要总是这么无趣吗?美好的事物总要多些个人口口相传,才能让更多人熟识嘛。” 停了一盏茶的工夫,兰河笙又说道:“对了,二哥,霍家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说来也稀奇,霍家库房不知怎滴钻进去一群猫狗,将满满两仓的布匹挠得细碎。亏损极大,你是没看见霍家老头那张脸,黑红黑红的,何其灿烂?” “你在幸灾乐祸?” “哎哟,二哥,说你无趣,你还真是!”兰河笙猛然看到什么,直起身指着楼下一女子,道:“那女子?怎的与那澜若如此相像?” 陈瑾言顺着兰河笙所指看了一眼,“你怎知她不是?” “呵,你当我傻吗?那澜若一双秋水明眸不含一丝杂质,可这女子一双眼浑沌难探其底。” “难得你聪明。” 兰河笙冷哼,“呵,二哥真这夸赞着实用不着。” 楼下,正打算离开的许白被郑辉拦下,“许小姐,司令有请!” 台上的楚望看到郑辉引许白走向二楼,眼神变得莫测。 “司令,许小姐到了!”郑辉推开房门,许白随后步入。 兰河笙吃惊,“二哥,你们认识?” 陈瑾言没有理会兰河笙,而是对许白说:“坐!” 许白没有动,恭敬道:“不知司令唤我来何事?” “你,”陈瑾意倏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含糊其辞地问:“好些了吗?” “劳您挂心,已无碍。” 巡防那日,郑辉虽不在,但也听说了发生的事情。然而此刻的陈瑾意,欲言又止的青涩模样,亦让他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兰河笙同样震撼,只是郑辉把情绪藏在心里,而兰河笙直接暴露在言行上,“二,二哥?你是吃错药了吗?” 陈瑾意瞪了他一眼。 “呵呵,有生之年能见你陈瑾意这副模样,不枉此生啊。” “什么模样?” “春心萌动,青涩含羞。” “滚!” “好嘞,”兰河笙抬脚就往外走,“你不赶,我也得走了,我怕看多了不该看的,被你灭口。” 临到门口,还拽了一把郑辉,“别杵这儿了,一起走。” 谁知他还没拉门,门就被几乎是撞似的推开了。 兰河笙一惊,结巴道:“楚?楚望?” 见屋里不止陈瑾意和许白,楚望才松了一口气,俯首致歉:“楚望冒失了,兰少。” “没,没事。”兰河笙还没回过劲,“你有事?” 楚望看向陈瑾意的时候,陈瑾意的目光正好看过来。 兰河笙立刻一副“我已然明了的神色”暗自纠结起来:修罗场啊,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他二哥怎么这么不谨慎啊?色令智昏呀色令智昏,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郑辉也是一副预见修罗场的神情,只是他与兰河笙所想截然不同。他是听说了三人之间发生的事情的。在郑辉眼里,这就是一个“他在意,却喜欢她;她喜欢他,却不拒绝他;他喜欢他,还喜欢她”的修罗地狱。 兰河笙幽幽地靠近郑辉,附耳:“我们还是赶紧离开。” 郑辉认同地点点头。 随后,二人绕开楚望,疾步出门,迎面撞上了许未。 兰河笙:…… 郑辉:…… 多么美妙的午后啊! 郑辉:“兰少,你是如何准确无误的选择今日来听戏的?” 兰河笙:“再也不想听戏了。” “楚先生,您在里面吗?我……”许未进了门,才看到一屋子人,立刻低头后退:“对,对不起,我不,不知道你们在忙。” 话没落地,许未就张皇失措地逃开了。 楚望下意识追看了一眼,就听见许白说:“去看看,她应该是有话对你说。” 楚望心虚写在了脸上,“那你?” “我在这儿等你。” 楚望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看了陈瑾意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兰河笙眼神询问:我们走? 郑辉点头回应:好。 楚望慢悠悠地追出来,他知道许未没地儿可去,难受与否只会躲进更衣室。 许未好不容易等来了楚望,本想等他下了台,将准备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儿告诉他的。可是,楚望下台后直奔二楼了。 她不知道二楼包厢里坐的谁,一门心思追着楚望上去。结果,小姑娘被吓得不轻,仓皇逃开。 “咚咚咚~~” 第14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4 “楚,楚先生?”惊慌未定的许未打开门,见是楚望,一时间词不达意:“您怎么,怎么来了?我,我刚才……不是。” “你跑什么?” “我,”许未思维还没归体,“我不知道。” “你喜欢我?” 许未猛地抬头,震惊中揉杂着羞愧。她在他眼中看不到情动,心脏跌入黑暗。垂下头,嗓音沙哑:“对不起。” “不存在对得起对不起,我不适合你。” 闻言,许未鼓起勇气直视楚望,语气带了几分质问:“你帮我,是因为那个姐姐吗?” “是。”楚望回答地直截了当。 她忍着眼中泪水,勾了勾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好,我知道了。楚先生不必烦恼,我,”她缓了口气,“我不是不理智的人。” 楚望面无表情地离开。 这样的她更像她,他看向天空,低声狂笑:这天道,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房间里就剩下陈瑾意和许白两人。 “坐!”陈瑾意烫了个杯子,倒了杯新茶,“尝尝,夜澜庭最醇香的茶。” “谢谢!” 陈瑾意倒茶的手一顿,继续添茶。 许白端起茶杯,将陈瑾意想知道的直接说开:“九年前,承蒙司令相救,才不至于乱世丧命。” “这样啊。”陈瑾意轻声呢喃。 她真的很聪明,聪明得干脆直白,聪明得将他拒绝得毫无回旋余地,聪明得让他惋惜失落。 许白神色淡然,语调平缓:“司令心系天下,此等小事,自然不记得了。” “记得,”陈瑾意打断她的话,那日路灯铺满雪夜,寒风冻醒一城,“你病重昏迷街头,是我将你救起,送到了医院,还留了生活费给你。” 许白略显吃惊地看向陈瑾意,他居然真的记得。 “我并非心慈良善之人。兵荒马乱的动荡时期,伤残病弱随处可见,我岂会一一救助?”陈瑾意见她面色微动,不苟言笑地说:“不过是,路过你时,无意间一瞥,贴身玉牌爆出寒意,心口突发不适。” 他从衣服内掏出玉牌,揉捏在手心,目色迷离,透出缕缕追忆。 “似在催我下马,似在诱我识人。”他的声音逐渐走低,仿佛重回那一刻,身临其境的再相遇。 许白呼吸重了几分,感同身受般身形微晃,伸手探向心间。 “你?”见许白坐姿不稳,手指紧紧抠着椅子边缘,陈瑾意起身靠近,担忧地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许白抬手,胳膊轻轻抵开陈瑾意,“多谢司令关心。” 意识到她的疏远,陈瑾意直起身来,眼底恢复平静,“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他退回到座椅上,又是那副清冷居高的模样:“既然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该珍惜。而不是……” “司令!”楚望回来了。一眼就看到面色苍白的许白和神色冷峻的陈瑾意。 “她身体不适 ,你们先回去。”陈瑾意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好。”楚望拦抱起许白,对陈瑾意示意,“司令,我先走了。” 陈瑾意转开视线,不再理会二人。 出了夜澜庭。 “我能走。” 楚望放下许白,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尚未入夜,街道上成群的人悠闲漫步。 “怎么不说话?” “你想听什么?” “她叫许未,孤苦无依,流落隶城,得夜澜庭老板相救。做了歌女。” 孤苦无依啊,呵! “你没有必要跟我说明。” “我知道你不会误会,但还是怕你误会。” “明知我不会误会,你又为何会怕?” “怕如此刻,你的眼底毫无波澜。” 许白莞尔,“那会不会是你认错了人?” “啊?”楚望怔在原地。 这可不是她能说出来的话,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见他不明所以的傻愣,她竟笑了。 “你笑什么?” 夕阳晚照,余晖柔和,洒在身上格外舒暖。 不知多少年了,她暗叹,如此没有负担的感觉,真好。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边,又依着晚霞的映射,视线移回了她的脸上。 真好,他轻笑,她在身旁,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又笑什么?” 清风有约,佳人相伴,“你管我笑什么?”说完,他夺步离开。 瞧着他傲娇的背影,她笑靥如花:“他在得意什么?” 她刚要跟上,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表情一敛:终是来了! “怎么不走了?”他见人没有跟上,回头喊道。 “来了。” 她注视着前方那个随便一个举动都会让自己丢盔卸甲的人,是她咬碎了多少血肉才没有破防,才忍下冲动的人。 她想哭,却找不到流泪的神经。或许,那根筋早已麻木堵塞。 头好痛,身子越来越重,抬手扶额间,视线变得虚飘。然后,是他飞奔过来的身影,和慌乱无措的呼喊:“许恩!” 许?恩?他是在叫我? 跌入幻想已久的怀抱,她的世界坠入黑暗。 陈瑾意完全失眠了,原本还能眯眼小憩的状态随着楚望抱着许白的离开也一同消失了。整整一夜,他几乎要将天花板盯出窟窿来。那洁白的墙面被他炽热的思绪勾勒出一片火海冥渊。 “那是哪里?”他自言自语。 突然胸口一凉,玉牌上的墨绿又淡了几分。 陈瑾意有些低迷地吃着午饭,郑辉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司令,出事了。” “何事惊慌?” “蛮族进攻蒙城了,蒙城司令贺屿川重伤失踪。”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突袭,城内似有接应,蒙城防线一破再破。早起蛮族已至蒙城外不足十里。贺屿川司令带兵围堵,又中埋伏,身陷囹圄。等到番市司令褚映墨前去支援的时候,贺司令及其亲卫已不知所踪。” 郑辉快速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 陈瑾意沉思片刻,问:“驻守在隶城防线外的蛮族军队还在吗?” “还在。” “看来是早有预谋,我们前往蒙城的路正好被堵上了。” “司令,现在要怎么办?”郑辉焦急道:“眼见我族城镇一处接一处被攻下,将领一个又一个战亡。蒙城离隶城如此之近,若蒙城失守,蛮族很快会大举进攻隶城的。” 第15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5 相较于郑辉地火急火燎,陈瑾意显得格外淡定。 “褚映墨还在蒙城?” “贺司令失踪,褚司令迅速带兵进入蒙城,拦截蛮族进攻的同时对蒙城展开全面救助。” 陈瑾意想了想,说:“让温故即刻潜入蒙城探查情况。” “是。”说完,郑辉转身要走。 “回来。” “司令,还有什么吩咐?” “集结两千精英,随时待命。” “是。” 两天后,温故回来。 “司令。” “直接说。” “蒙城人心不稳,褚映墨已在极力安抚,并且从番市调取了各种资源,用于蒙城救助。同时增派兵力,协助蒙城驻军共抗蛮族。” 调兵蒙城,那番市怎么办? “褚映墨接管蒙城了?” “并没有,蒙城目前统帅是副司令贺清烨,贺屿川的胞弟。” “有何异常?” “暂无。”温故说道:“褚映墨这个人城府颇深,不可轻信,也不可不信。如今他虽没有接管蒙城,但因其是御外发声第一人,在民众中声望极高。此次又火速支援蒙城,即便有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撼动其地位。” “哦?”陈瑾意挑眉,“你为什么会觉得有问题?” 温故不语,他清楚陈瑾意并非看不出。 这边温故刚汇报完蒙城现况,那边褚映墨的求援就到了。 褚映墨分兵支援蒙城,番市防守减弱,蛮族一边在蒙城外叫嚣,一边暗地里进军番市。 番市占地本就不大,人口稀疏,防线单一,蛮族进攻起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温故冷哼,“司令,即便褚映墨不会联合外族,可他舍弃小小番市的意图再明确不过。贺屿川死亡,以褚映墨如今的威信,越过贺清烨担任蒙城统帅,轻而易举。” “那我们还要去支援吗?”郑辉问道。 陈瑾意微微一笑,沉声:“去。” “司令,明知此去损兵折将,是助他人成事,我们为何还要去?”温故不解。 “你呀,跟了司令这么多年,何时能通人性,懂人欲啊?”郑辉调侃道。 陈瑾意看向温故,“我领兵带将不为任何人,只为守我族国土完整。褚映墨可以舍小求大,我不能。” 温故一脸无所谓,“我是庸人,没有豪情大义。这片土地,于我无恩。若非当年司令收留,我怕是早已不在这片土地了。” 庸人吗?庸人才会自寻烦恼。陈瑾意叹息,才会让你多年难解心中仇怨。 温故猜到陈瑾意又在解读自己,遂抱拳,“是我狭隘了。” 夜微凉,月色蒙雾。丝丝水汽,浸湿衣衫。 陈瑾意敲响了楚望公寓房门。 自那日许白晕倒,高烧不退,楚望已经连续请了几天假了。 没了楚望的夜澜庭下午场,着实冷清了不少。 程俏娘自知楚望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人,就想着托许未去问问。 许未面露难色,磕磕绊绊地解释道:“阿俏姐,楚先生几次救我,仅仅是看我孤苦,对我并无他意。” “怎么可能?那楚望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程俏娘不信许未的一番说词,只当她是不好意思,继续劝道:“我与他相识近一年,何曾见过他卖谁面子,就连司令见他,都是眼巴巴地等着。唯有你,你是不同的。” 许未心底升起一丝希冀,眨了眨眼睛,问:“哪里不同?” “你这丫头,自己感觉不到吗?除了你,你可见过他对谁上过心?” 许未脑中闪过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能看出来楚望很在意那个与自己眉目相似的人。可是,自己真的只是替身吗?他明明,明明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缱绻。 见许未双颊泛起红晕,程俏娘继续敲打她,“所以,你不要自轻自贱,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不信,你问问这里的姑娘们。自楚望来到这里,被他拒绝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他独独没有拒绝过你。” 许未黯然,拒绝过,仅一次,断了她所有念想。 楚望开了门,见是陈瑾意,就将人让了进来。 一杯茶递上,“您怎么来了?” “去了夜澜庭,程俏娘说是你已多日未去了。”是她出什么事了吗?后半句陈瑾意没有问出口,他知道,能让楚望挂心的只有她。 “您有话不妨直说。” 察觉到楚望话里欲露还掩的冷意,陈瑾言无奈轻笑,看向紧闭的卧室门,“把她接到司令府,有专人照顾,安全系数高些。” “您是有什么安排吗?” 楚望的聪明让陈瑾意很舒服,“帮我救一个人。” “好。” “不问问吗?” “若非不得已,您不会找我的。” 陈瑾意笑得轻松,“楚望啊楚望,你这样,让我怎么和你争?” “您说笑了。” “好。”陈瑾意一口喝干茶,“蒙城司令贺屿川,与蛮族交战中于蒙城外十里处失踪。” “好。” “行,那我先走了,一会儿和她一起过来。” 楚望刚要答应,卧室门打开。 她笑不达眼底地看着二人,冷声:“你们在安排我去处的时候,要不要问下我这个当事人的想法?” 呃!两脸尴尬! “咚咚咚~~”房门再次响起。 楚望指了指房门,“我,我去开门。” “去,去。”陈瑾意故作镇定地坐下,拿起空杯闷了一口。 “你怎么来了?”见是许未,楚望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许未没敢正视楚望,眼睛一直盯着腹前不自然揉搓地双手。 “阿俏姐让我来问问楚先生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夜澜庭没有您不行。最近下午剧场的人零零散散的,很是不好。” 一口气说完正事,她才抬头,“你……司令?” 许未刚准备说些别的,结果一眼就看见客厅里坐着的陈瑾言,陈瑾言对她点头一笑,自顾自倒了杯茶。许未惊讶未过,余光又瞅见倚在卧室门上似笑非笑的许白,嘴巴张得更大,“许,许小姐?” 第16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6 烧还没退,站得久了,头开始发晕。 “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啊?”楚望被问得一懵。 许白用下巴点了点陈瑾言,又朝向许未,“一个空杯子喝茶,一个连门都不让进。” 楚望笑了,她什么时候变得会暗讽了? 陈瑾意这边是真的笑出了声。他嗤笑着走向楚望,拍了拍他肩膀,“我送澜若姑娘回夜澜庭,你晚点带她过来。” “好!”楚望这一声“好”多少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许未心有不舍的随陈瑾言离开。 “她舍不得走。” “吃醋了?”他走近她。 “重要吗?”她挑眉。 “不重要。”楚望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把将她抱起,侧头,额头相抵,“还在烧,再睡会儿。” “再睡,该废了。” “若是你之前的状态,会废得更快。” “你在调侃我?” “不敢。”他把她稳稳地放在床上,倒了一杯温水,“我一会儿送你去司令府。” 她揉揉发胀的脑袋,克制着微怒的火苗,“可以听听我的想法吗?” 楚望大有深意地盯着她看,而后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勉强又不失礼貌,“不行。” 许白眉毛轻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算了,他的固执自己早见识过了,多说无用。 “别想不该想的,”楚望将水杯递到她嘴边,“别说我了,陈瑾意都不会再任由你胡来了。” “知道了。”她推开水杯,倒头睡下。 楚望看着眼前倔强的小姑娘,无奈摇头。嘴巴是知道了,可脑子是一点也不知道。 许白不耐烦地问:“你叹什么气?” “我在烦恼,为什么和你的年龄差距越来越大?” “呵!” 许白住进司令府当夜,楚望就离开了,留了一只黑猫陪她玩。 天微亮,赶至蒙城外防线。 留乔淮羽和尤路在战场搜寻,楚望独自潜入蒙城。 因为许白的干预,导致刺杀陈瑾意一而再失败。麻九姑尚不知道许白在其中阻挠,毕竟以陈瑾意的本事,想轻而易举地杀他也是不可能的,故增派了杀手。顺便派人来验许白的生死,虽说从未有人能在麻府的刑罚下活下来,但麻九姑下令:死要见尸。 司令府有曾经维中府制造的伏妖阵,一般妖物不敢擅闯。 所以,夜探司令府的是剑倾心和木传情。 许白正在撸猫的手一顿,嘴角微扬,“来了。” “喵呜~~”黑猫从她腿上跳下,长啸一声:总算撒手了,还不如跟主子出去呢,遭这罪。 “有意见?”许白听出了那一声“喵呜!”后的潜台词。 卫贺低眉顺眼地蹭在她脚边:这许小姐怎么跟主子越来越像了。 “我是我,他是他。” 卫贺:……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还说不像。 卫贺再抬眼,只见许白旁若无人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卫贺:…… “进来,把阳台门关上,窗帘拉上。” 卫贺:我是猫! “你不是普通的猫。” 卫贺:……你是会读心术吗? 很快外面响起噪杂声、追逐声,随后,许白房门被敲响。 “许小姐,您没事?” “没事。” 匆匆跑过的脚步声,接着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偶尔还有几声枪响。 看来是雇主加码了。 许白正想着,阳台传来一声闷响。 木传情知道司令府难闯,但没有想到陈瑾意本就是实力不输的人,竟还藏了这么多高手。一时大意,受了伤,掉到了一处阳台。 她见屋内漆黑,推门而入。 身子刚完全没入黑暗,察觉帘后微动,迅速扭身,与身后人纠打起来。 短刀抵在颈间,万籁俱寂。 一席凉风,纱帘轻扬,莹白月光洒了进来。 冷厉面孔对上清冷神色,瞬间惊诧。 木传情难以置信地瞪着许白,脱口而出:“天鹰?” “许小姐?”敲门声再次响起。 许白收起短刀,看了一眼木传情,又瞥向阳台。 木传情随即跳下,隐进月色。 房门强行破开,几个警卫冲了进来。 “许小姐,可看到什么人闯进来。” 许恩看向半敞的阳台门。 “追!”警卫转身跑开。 司令府外,嘈杂声渐远。木传情与剑倾心汇合。 剑倾心冷静的面孔出现一抹慌乱,“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久?” 木传情回头抬眸,看向刚才还幽黑的房间亮起了灯,模糊身影似在与她隔纱对视。她还活着?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司令府? “你受伤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剑倾心挽起木传情的袖子,就给她处理伤口。“发生什么事情了?” 木传情摇头,眼眸低垂,解释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司令府高手如云,我还没有进入陈瑾意办公室就被一群警卫围攻了 。” “无妨,只是探路罢了。”剑倾心安慰她,“我们先回去。” “没事?”恢复平静后,陈瑾意出现在许白房间。 许白摇头。 “你朋友?” 许白不语。 “麻府的人?” “是。” “来救你?” “不是。” “来杀我?” “应该不是。” 陈瑾意笑了,“或许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免得我猜,你还费神回答。” “想必司令将麻府也调查得差不多了。麻府不会重复派人执行同一个任务,毕竟他们对自己的实力都相当自信,即便碰到硬茬也会想方设法完成任务。所以,应该是雇主加码了,要的不仅仅是你的命。今晚的人怕是为了你所拥有的其他价值而来的。” “所以,我的命在你手里?”陈瑾意戏谑道。 明知故问,许白冷哼,这家伙的自以为是的架势怎么与某人如出一辙? 陈瑾意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与他们照面了?” “司令放心,麻府十三幺之间的感情公私分明。” “什么意思?” “任务和任务并不相通。即使协助,也只会顾及分内之事。杀你的人不会将我被罚的前因后果透露出去,今夜的人也不会将看到我的事情捅出去。也就是说,对于所有麻府的人来说,我已经死了,死于杀你失误后麻府刑罚。” 第17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7 “呵,那你们还,还真特别,一群互不信任的人居然能配合得如此默契,令人大开眼界。” “所以呢,司令放宽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如果您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放我离开。” “放你离开,让你丢命?”陈瑾意见她一双明眸黯淡无光,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忽而一笑,“还有,别总是叫我司令,太生疏了。” “呵!” “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嘛!习惯就好。”说完,陈瑾意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你的下属们知道你私下是这副德行吗?” “不知道。”陈瑾意回答得理直气壮。 哈?这傲娇劲,就神了,一模一样。 楚望潜入蒙城后,发现城内城外完全两种景象。 城外荒芜,城内安定。看来褚映墨的确很会聚拢人心。 蒙城司令府,戒备森严,褚映墨和贺清烨正在商讨蒙城战事。 褚映墨:“蒙城势力现都集中在城内,民众得到安抚,伤病员也都有及时救治,一切基本恢复正常。” “一切多亏褚司令相助。”贺清烨说:“只是内奸还没有揪出,城外防线尚未恢复。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褚映墨:“贤弟莫急,先稳住蒙城,再一步一步来。” 贺清烨:“此事不能拖延,河清市至蒙城间村镇都已落入蛮族之手。失之国土,必将追回。否则,清烨对不起兄长护佑。” 褚映墨情绪不明的看了贺清烨一眼,转而叹息:“哎,局势不明,屿川兄又……很多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贺清烨:“正因为兄长昏迷,我更应该替他护好蒙城,寸土不让。” 褚映墨:“话虽如此,但贺兄目前状况还是不要与外人道,以免遭人暗算。” 贺屿川昏迷?看来他们找到贺屿川了。楚望退至司令府院中,观察着这里的格局。 耳畔一阵窸窣,两道身影越墙而来。 楚望隐在树下,看着两人飞身攀墙上了二楼。 妖?楚望冷笑,维中府没落后,各个割据势力的统帅府都设有伏妖阵。这两只妖轻而易举就进来了,还跟入了无人之境一般随意行动。看来,这个内应不简单啊,连伏妖阵都关了。 此刻,司令府守卫都在院内院外巡逻,贺清烨与褚映墨在一楼攀谈。所以,二楼……楚望了然,借势上了二楼。 果然,其中一间房间内传出微不可察的动静。楚望心神稍动。 贺屿川睡在床上,一男子匕首高举,落下时被贺屿川身前突然泛起的金光阻拦。因其使了十足的力气,被光芒反弹得一个踉跄。 与此同时,楚望出现在二人身后。 笑汀和游呈猛一回头,眼中震惊不言而喻。仅滞了一秒,迅速形成反击。但很快他们就发现,眼前这个看着唇红齿白的俊秀男子竟如此难缠。 “你是什么人?” 眼见不敌,笑汀、游呈相视一眼,选择立刻撤离。 楚望并没有乘胜追击,他只是来完成任务,而他的任务只是找到贺屿川。 除了有关她的事物,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次日,收到楚望传回的消息,陈瑾意就带人出发番市。 临走前,陈瑾意约了兰河笙在鸣乐楼吃饭。 “哟,难得二哥破费,居然请客鸣乐楼。” 人未到,声先至。郑辉嗤笑:“兰少还是那副性子。” “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编排我。”兰河笙掀帘而入,爽朗的笑声顿时充斥包间,“郑副官,你跟二哥太久了,学坏了哦。” 郑辉:“兰少说笑了,我们哪里敢说您的坏话。” “切,”兰河笙撇嘴,“某人可不没少说哦。” “行啦,”陈瑾意一瞅对面的位置,示意兰河笙入座,“赶紧坐下,菜都凉了。” 兰河笙一拉椅子,懒散坐下,“您难得请客,我肯定要大吃一顿。” 陈瑾意挥手,“郑辉,坐。” “是,司令。” 吃完饭,陈瑾意放下筷子,说:“阿笙,我要带郑辉去趟番市。” 闻言,兰河笙兴奋道:“二哥要去收回番市?太好了,您放心去。我帮你看着家。” “别一惊一乍的,坐好!” “我这是激动的,前阵子听说蒙城危机,番市陷落,别提多气了。” 陈瑾意没理他,嘱咐道:“我将整个警卫队留下守护司令府。你帮我看着点城内外动向,有急事叫温故来找我,你知道怎么联系他。” “知道,放心,二哥。”兰河笙也严肃起来。 “楚望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也可以找他。” “啊?楚望?”兰河笙思维一顿,“找他?” 陈瑾意没有过多解释,又说:“同韩亦无商谈得如何?” “别提了,那家伙明显另有所图。” “怎么说?” “一开始听说兰氏药行供给不足,韩亦无那叫一个积极,各种货源全都往我跟前堆。眼看跟兰氏的生意往来密切,就开始旁敲侧击地往二哥您这儿打听来了。” “打听什么?” “先是军用物资,后面没有明说,但我也不傻,听得出来。” 郑辉插嘴:“军火?” 兰河笙给了他一个“聪明!”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瑾意不语,看来温故所说的军火商就是韩亦无。 “跟他谈!” “什么?”正跟郑辉吐槽得热火朝天的兰河笙一愣,不太懂陈瑾意的意图。 陈瑾意面无表情地说:“韩亦无若是再探听,你就有意无意地透露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给他。” “哦,好。”兰河笙虽然不大明白陈瑾意的用意,但习惯性听他的话,“然后呢?” “军火,你懂。看着没问题的话,就把郑辉介绍给他。” “明白。” “对了,兰家近来为隶城与军队贴补过多,会不会……” “二哥这就见外了,”兰河笙自信地说:“我兰家哪有那么不经折腾,再者还有我那豪气的未婚妻呢。” 陈瑾意深深地看了兰河笙一眼,“多谢!” 分别前,陈瑾意再次叮嘱:“隶城,上点心。最近,别太贪玩。” “二哥,我贪玩,但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陈瑾意按了按兰河笙的肩膀,会心一笑。 第18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8 陈瑾意走后,隶城平静了十多天。 许白大部分时间窝在司令府养身体、发呆,偶尔到夜澜庭听听歌。在陈瑾意的授意下,他在二楼的专属雅间,归许白所用,包括一切费用都记在陈瑾意身上。 既来之则安之,许白乐得享受。 看着愉己愉众的歌舞,许白发自内心地笑了,整个雅间就她一个人,她笑得放肆,笑得猖狂。 许白啊许白,模糊的记忆开始于四岁,就在流浪。完全记事是在六岁,还在漂泊。九岁遭人贩子拐卖,毒打虐待多半年,被麻九姑带走。三年炼狱生活,磨尽全部锋芒,耗去一身戾气,只剩满腔病态的服从。十二岁出任务重伤不治、无人问津,倒在雪地里,被陈瑾意救下送医。 那一夜,血染雪尽红,雪掩血成伤。 如今,二十一岁,我突然辨不清许白死在了哪一天,就好像她从未来过,就好像我一直都在。 花开正好,颜色正娇。然而,这番风味又是谁在品尝? 台下许未眉目含情,身娇体柔,盈盈动人,不染纤尘的样子与这个风月场格格不入。她不受世俗的影响,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好中,空灵细腻的歌声仿佛能洗尽这满庭污秽。 真好,许白感慨,心底一触而动的怅然被她瞬间抹去。终归是自己想要得太多,才走到这一步。若是她……许白目光随着台上少女而动,若是她,是否无需承受三十五岁命陨的设定。 这样想着,又自嘲般摇头否定,他不会愿意的。 许白暗自耸肩,自我说服:“罢了,顺其自然。” 许未看着走出夜澜庭的许白,单薄的背影那么孤凉,竟生出些许心疼。 夜未深,许白路过一个巷口,被一道黑影引走。 “近来可好?”许白刚走近巷子,暗处传来关切地问询。 “你不该来找我。”许白声音冷冷的。 来人喟叹:“你倒是绝情,走得干脆,没有丝毫留恋。”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哎!”一声叹息,易亲泽走出黑暗,“到头来,看得最通透的人是死得最早的人。” 许白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易亲泽何尝不知,断了联系才是对他们这些人之间那点微末的情谊最直接的保护。 “那群鬼,要来了。” 许白步子一顿,压了压心绪,继续前行。 终究躲不过,可一切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不过是心存侥幸罢了,麻九姑哪是那么容易欺瞒的。 有些心酸,有些想哭,可又有些想笑,偷来的时光总归要还的。 许白发愁,对付其他人尚可,但是麻九姑和那群鬼,哎,毫无胜算。楚望的实力必在自己之上,估计又是仗着他那灵活善思的脑子投机取巧来的,但对上麻九姑和群鬼……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眺望远方,大约等不到他回来了,若是为我收尸,不知他会怎样?许白悲凉一笑,估计会殉情。 天空更黑了。 许白没有回司令府,只身出了城。 群鬼出手只达目的,不计后果。若是留在司令府,怕是会给旁人带来灾难。 郊外一片死寂,细微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 宣澜、何言突然出现,挟了许白就走。 宣澜:“跟我们走。” 何言:“麻九姑已经知道了你假死叛离。” 许白挣开二人,“无妨,你们快走!” 何言急斥:“你到底要做什么?冉乐他们已经去截杀陈瑾意了,你如今跟我一同前去,只要人死在你手里,你就可以脱罪。” 宣澜:“笑汀和游呈的任务也受阻了,群鬼已经到了,在麻九姑眼里从来没有什么法不责众。” “所以呢?你们是认为如今的我杀陈瑾意更容易些吗?” 何言不语。 宣澜怒了,“你做事就这般不计后果吗?” “后果我已经承担过了,‘求死不能’我受了。” “那我们呢?” 话音未落,被一阵邪风卷入高空。 三人皆是一惊,来了! 许白不假思索地攻向二人,招招下狠,逼得宣澜、何言连连后退。 “我们情谊自此断绝,你们快走!” “你可想好,走了这步,再无回头路。” 许白以全力相拼,甚至中伤了何言,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绝。 眼见群鬼将近,许白一柄短刀捅向宣澜。 宣澜以手相接,血从指缝间流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直视着她,“天鹰……” 许白紧接着一掌劈下,语气威慑中夹了一丝恳求:“走!” 疾风更烈,宣澜和何言略一沉吟,飞速离去。 几秒后,两尊高于常人的身影堵在许白身前。 “天鹰,久违了!” 天亮后,陈瑾意带着一身伤前脚刚回司令府,楚望后脚就跟了进来,失心疯似的抓着陈瑾意质问:“你不是答应我要照顾好她吗?她人呢?” 陈瑾意也是在进入隶城防线,碰到等在那里的警卫才知道许白失踪了,忙快马加鞭的回了城。 “我不知道啊。”陈瑾意已经慌上了头,“我也是刚回来,我还……” “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司令府更安全吗?” “我,我……” “你什么?”楚望吼道:“陈瑾意!” 郑辉等人没见过楚望发疯,愣了半天,直到楚望动手要打陈瑾意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开两人。 “楚先生,息怒。楚先生,司令真的不知道啊。” “是啊,司令一听说许小姐出事了,二话不说立刻赶了回来啊。” “您看司令一身伤,都没有来得及救治。” 陈瑾意拿下番市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半路遇到冉乐等人的截杀。幸亏之前陈瑾意告诉楚望自己要收回番市时,楚望有所防备,派了乔淮羽和尤路前来助他,才使他没有丧命。 “那又如何?人是在这儿丢的。”楚望胸口怒火翻腾,早已失去了理智,刚才他一进城,卫贺就告诉他许白失踪了,他瞬间疯了。 第19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19 “陈瑾意,我告诉你,我没有你的家国情怀。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她。你听明白没有?以后有事,别指望我再帮你。” 郑辉抱着楚望的腰,根本不敢松手,“楚先生,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我们先找人啊。” 陈瑾意脑子一片空白,听见找人才回神:“对,郑辉,把人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她。” “陈瑾意,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望着楚望怒气冲冲的离开,陈瑾意跌坐在沙发上,举目无措。 客厅一片狼藉,郑辉等人也是吓懵了。他们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文质彬彬风清朗月的楚望会为了一个女人疯魔到如此地步,毕竟往日里楚望对陈瑾意的恭敬是个人都看在眼里。更没有想到的是向来淡薄寡情处变不惊的陈瑾意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六神无主任人欺辱。 最主要的是,他们曾经真的以为陈瑾意和楚望是彼此的真爱。 结果,这反转,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郑辉战战兢兢地走到陈瑾意身边,“司令,先,先给你治伤。” 陈瑾意眼神空洞,不为所动。 楚望失魂落魄地出现在隶城的各个角落,不修边幅的模样与昔日矜贵的形象截然不符。 一只黑猫追上他的步伐,“主子。” “找到了?” 隶城郊外,一处荒宅,许白几乎被抽干了妖灵,奄奄一息。 魃探了探她鼻息,惊疑:“还没死?” 魈也上前试了试她脉搏,同样讶异:“怎么可能?妖灵都已经枯竭了,为什么还活着?” 魃:“真是命大,她可是受了‘求死不能’之后唯一活下来的人。如今妖灵枯竭 ,还能活?” 魈:“若是真活下来了,那可就有热闹看了。” 魃:“怎么?你也有想法了?” 魈:“我?哼,单纯喜欢热闹。” “麻九姑,真是可怜,养得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许白攒起了最后一丝力气,笑道:“为命者,独善其身;为利者,自私自利;为自由者,各自为战。还真是和谐的团队啊,唯独不会同心协力。” “还能说这么多话,看来妖灵还挺足啊。”说着,魃再次伸出手,绵薄的灵力从许白体内抽离。 最后一口气吐出,许白觉得无比轻松。 能这样死去真好,不会再痛,也不会让他再痛。 “许恩!”一声怒吼震天撼地,排山倒海的灵力攻势将荒宅几乎轰成平地。 魃和魈如同炸开的血人,瞬间红了衣衫。 唯有孱弱的许白被金色光晕包裹,在人形与本体间闪换,自身散发的青绿光泽渐渐熄灭。 魈满嘴血腥,眼中更是血色朦胧,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来人,却只能看见一片猩红,声音是惊恐无比地震颤:“你,你是,是谁?” 而刚刚对许白出手的魃,此刻已是七孔流血,身上更是多处血窟窿,潺潺鲜血不住外冒。 “主,主子?”卫贺也被吓傻了,生怕楚望迷失心智,强行镇定下来喊他。 魃随着楚望的动作腾空而起,妖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仅几秒钟,魃气息全无,其全部灵力于楚望掌心凝成一个光球。 魃坠地一瞬,楚望将光球灌入许白体内。 “带她走!” 听令,黑猫一个转身,幻化成一个俊俏青年,抱起许恩飞身远去。 楚望弑神一般扫视着一片残垣断壁,终将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魈身上。 “你到底是谁?”五感削弱的魈被浓浓的恐惧笼罩着,声嘶力竭地咆哮:“你到底是谁?怎敢得罪麻府?” 魈靠着仅存的求生意识无力后退,四肢在地上擦出长长血印,充血的双耳收到一道仿佛来自地狱的摄魂声音:“是吗?区区麻府?能奈我何?” 令人毛骨悚然,魈在自己的尖叫声中骇破了胆。 许白睁开眼,就是一张惊喜的青年笑颜。 “许小姐,你醒了?” 许白的视线艰难聚焦,吐出的声音孱弱无力:“你?” 听出许白嗓子干哑,青年忙说:“您刚醒,不着急说话。您身体现在极度虚弱,需要好好静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一通话说得人刚醒来脑子还不清醒的许白有些迷茫,这是谁?在说什么? 那人还在继续:“主子有事出去了,您不用担心,主子会处理好一切的,您就安心养身体。” 主子?是他吗?他身边何时有这样一个话多的人? “哦,对了,许小姐,我是卫贺。您再睡会儿,有事您叫我。” 卫贺?她的脑子终于转过了弯。是那只黑猫,楚望?我在哪里?我不是……是楚望救了我? 思绪贯通,眼里修起微弱的光亮。 呵!这样都死不了,看来真是天命难违。 楚望回来的时候,许白刚睡着。 “她醒了?” “是的,主子。”卫贺回道:“醒来过,喝了几口水,又睡了。” “她状态怎么样?” “状态?”卫贺挠了挠头,回忆道:“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楚望:…… “要不你还是变回猫?” 卫贺不解:“嗯?” “智商能高点。” “昂?” 楚望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卧室。 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脆弱易碎,身上斑斑点点的伤痕,看得人心惊,更心碎。 他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一点点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女重合,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轻笑:“明明每次都是不同的脸,怎么就会觉得一模一样呢?” “明明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要惊扰你的生活,却也一次次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明明下定决心在暗中守你生生世世,可依旧想让你知道护你的人是我。” “明明在全力让自己无比强大,但还是令你……” “明明……” 笑着笑着,眼泪淌过他上扬的嘴角,滴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中。 此时,若是她睁眼,就会发现,他的支离破碎更甚于她。 此刻,若是他抬眸,就会看见,她紧闭的眼角,一滴泪滑落,晕了枕头。 此时此刻,他眉心微拧,她娥眉轻蹙,他和她的心都因情动而痛。 第20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0 “主子?”卫贺敲门。 “何事?” “郑辉来了。” 楚望神色一冷,他出事了? 楚望刚走出楼门,就看到在街道踱步张望的郑辉,神色无措,步履凌乱。 “楚先生,您可出现了!”听见动静,见是楚望,郑辉情绪激动。 “有事?”楚望面无表情。 郑辉想说的话因楚望冷漠的眸色生生憋了回去。 天气转冷,街道的人也少了起来。 空荡荡的地方站的久了,不由打颤。 “可是司令有事?” 见楚望语气有所缓和,郑辉立刻上前一步,快速说道:“楚先生,你就去看看司令,自前日您生气离开,司令就一言不发,满城内外的找寻许小姐。听闻 听闻您将许小姐找回,司令绷着的那丝精神线顷刻断了,整个人萎靡不振,滴水未进,已超一日。麻烦您去看看司令!” “他在哪儿?” 郑辉一看楚望还是关心陈瑾意的,“司令府。”说着,迅速拉开车门,请楚望上车,生怕他反悔。 路上,郑辉还在劝:“如今,战事吃紧,还望楚先生大局为重,不要再跟司令置气了。” 在郑辉看来,他家司令更在意的人仍是楚望,对许白,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司令府静得鸦雀无声,楚望一进门,强烈的压抑感迎面扑来。 楚望长出一口气,缓缓迈入正厅,奢华的司令府此刻显得萧条冷寂。 “司令在哪儿?” 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二楼。 莫名有些烦躁,连带着脚步也变得沉重,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大厅里异常清晰。 似是有所察觉,楚望刚站到卧室门口,陈瑾意就打开了房门。 两个身形俊朗的男子相向而立,彼此眼中没有郑辉期待的情愫百转,反而是冷静过后难以言说的克制。 “来了!”陈瑾意侧身,将人让了进去。 沙哑干涩的嗓音令人极不舒服。 随着房门重重关上,楚望的烦躁升至顶峰。 相顾无话。 陈瑾意浑身上下都写满疲累,一张神采奕然的脸此刻病态得一丝血气都没有。 “您先睡会儿,我在这儿。” 陈瑾意听话的躺倒在床上,乖巧的不像一军统帅。 “楚望,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您想听什么?” 沉闷的呼吸声从口腔传至耳膜。 “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我豢养的男宠,可谁都不知道,是我在依赖你。”陈瑾意突然就想把所有的疑问说出,“很奇怪的感觉,真实又不可触摸,似乎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这也是楚望一直以来的疑惑,不似许未那股熟悉感,陈瑾意给他的感觉是道不明的,熟悉中透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仿佛隔着一场生死的前世今生。 可楚望很确信,他们不是这种关系。自己的生生世世的灵魂都是完整的。 “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一股强烈的意念在迫使我把你圈在身边。而你居然也跟我走了。”陈瑾意偏过头,目光渴求地盯着他,“楚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楚望反问:“那她呢?你对她什么感觉?” “如果说我对你的感觉是,我觉得自己属于你,那么,对她的感觉就是,我觉得她属于我。” 楚望一惊,不可思议的神色再也掩饰不过去。 不等楚望回答,陈瑾意又道:“其实,在她出现之前,这种归属感就已经出现了。” “你是说许未?” 陈瑾意一怔,倏尔反应过来,“原来她叫许未,是不是有些太巧了?”陈瑾意再次看向天花板,“你也感觉到了,是不是?否则你不会一而再的帮助她。” “她们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只是那冥冥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才会让你有了第一眼的彷徨。差点认错人。” 楚望坚定道:“我不会认错。” “但你也做不到对许未不闻不问。” 陈瑾意说的没错,楚望一直以为只是因为许未长得像她,他才会一次次为她出头。可事实证明,他会为了许未滞留,而重新思考。 “所以,楚望,你们是什么关系?或者说,我们是什么关系?”陈瑾意坐起身来,直视楚望的双眼,极具穿透性的目光想要突破他所有的防备,读进他内心。 “楚望,告诉我!” 楚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提问:“您有做过奇怪的梦吗?” “暗示性的梦吗?从未!”陈瑾意恍惚了一下,“倒是看到过一片火海。” “什么?” 楚望的震惊,陈瑾意看进眼里,笑了笑:“看来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 只一句,刺痛记忆的伤重新回归楚望的脑海。 “漫天火光,长枪破风,我能感受到火焰的炙烤,灼烧着我每一寸肌肤。”陈瑾意眸中回忆意味渐浓,“直至寒凉拥裹,所有温度凝成一点墨色,坠于长枪。” 楚望失神徜徉在陈瑾意的描述中。 “而后,天地回温,风云骤变,一切归于苍茫,唯余一点翠绿缀在虚空。”沉默良久,陈瑾意再逼问:“所以,楚望,告诉我,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堕入冥川后,他的记忆是模糊的。 楚望的回答令陈瑾意失落蔓延,突然冷笑:“怎么会?我以为你会坦白。” “我不是想隐瞒什么,我不知道我和她的来历,有的只是我们经历过的曾经。那曾经真实的可怕,你看到的火海就是我同她轮回的起始。关于许未,我猜测,她曾经魂残灵碎过,故而许未有可能就是这样产生于这个世界的,但我尚不能追溯许未的因果。”楚望看向陈瑾意,“至于你,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你我之间的依赖是相互的,从我第一眼见你,那种骨子里的依赖性油然而生。这也是我答应你的原因。” “只是这样吗?”陈瑾意似懂非懂地呢喃。 “好啦,您需要睡觉,剩下的,想来再说。” 第21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1 陈瑾意突然笑了,“我发现你总是对我用敬语,说实话,你是不是比我老啊?” 楚望轻笑,“应该是。” 很快,传来陈瑾意平稳的呼吸声,在这令人安心的呼吸声中,楚望也缓缓入睡。 许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从重遇陈瑾意后开始间歇性心痛,时不时抽那么一下,仿佛是灵魂在确认这具身体是否还活着。 从被玉牌叫醒那一刻起,我好像一直在受伤,还都是九死一生的重伤。有一种明知道自己死不了就玩命作死的优越感。 “她怎么样?” 尤路:“许小姐这段时间反复重伤,回回致命,次次旧伤未愈新伤叠加。阎王殿里都容不下她这么闹腾,也就许小姐福大命大,奇迹般的扛过来了,若是搁其他人,怕是一次就死了。命再多也不能这样耗啊!” 楚望注视了他几秒,“你何时废话这么多了。” “对不起,主子,是属下逾越了。” “就说怎样能减少她的疼痛,快速恢复。” 卫贺一旁默默不语,腹诽:明知故问,您这一路怎么过来的,自然知道如何恢复最快。 “还是慢慢养比较稳妥,只是……”尤路不敢妄断。 “说。” “许小姐的心脏似乎出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什么问题?” “目前的医疗情况,很难明断。” 我早该想到的,楚望闭目。 卧室传来声响。 “行啦,你们都撤。” 许白醒了好一会儿了,动弹不了,烦闷得厉害,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就挪了挪脑袋。 “你醒了?” “耳朵真灵!” “没办法,想要时刻关注你,总的练些真本事。”楚望抬手刚要扶起她,想到她浑身都是伤,动了肯定会疼,又收回手,问:“要喝水吗?” 许白摇头,这几日除了水就是稀粥,淡的不能再淡了。 楚望看出了她的情绪,笑着说:“等你能起身了,我给你做糕点。” “好。” 他轻柔的按摩着她的四肢,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她略一皱眉,他立马调整手下力度。 “你不用这样,”许白宽慰,“你知道的,我死不了。” “可你会疼。” 瑟瑟的嗓音融进她心底,随之一乱。 “楚望,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你觉得呢?” “凄风楚雨,望而却步。” “你呀,为什么不能是楚楚少年,翘望佳人?” “不曾见你少年时,想象不来。”有些遗憾,未陪你成长。 楚望满目深情,你见过,少年将军,策马扬鞭。 眼神虚飘,长枪骏马破万里黄沙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我曾遇过一人,与你挺像的。” “谁?”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 楚望动作一顿,装作无意地问:“他?是你何人?” 我的将军,许白神色黯然,隐隐有泪。再起笑颜,换了话题,“对了,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 他知道她在逃避什么,这层隔阂说与不说都是她心底的刺,不拔常常作痛,拔了连血带肉。 楚望顺了她的意,随着她的话问道:“那两个人不止是麻府的杀手?” “你应该调查过麻府十三幺?” “嗯,麻九姑及其带领的十二杀将。” “不是的。”许白否定,“麻府十三幺不包括麻九姑,也不止十三名。” “更迭交替,所以只是一个代号?” “也不是,准确来说麻府十三幺是十三名杀手,我想前十二人你已经了解了。十三幺最后一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鬼。他们不执行刺杀任务,是作为惩罚追命的使者存在于麻府中。他们非人非妖。” “索灵人。”那天对付魃和魈的时候,楚望就有所猜测,若是一般的妖根本抵抗不了他致命一击。 “我不清楚,只知他们强于人与妖,而麻九姑更在他们之上。”许白面色忧愁,“并且我只见过魃魈魁鬾四鬼,至于其他,我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只鬼。” 楚望安抚性摸摸她的头,“不必担心,我说过,一切交给我,在这里同样。” “所以,你实力在他们之上?”反问的话语用的是肯定的语调。否则你怎么救出的我,如若对上麻九姑,你胜算几何?还有,为了这一身本事,你又付出了什么? “从现在起,别离开我的视线。” “好。” “相信我,我能护住你。” 又是半月,番市安稳,蒙城出事了。 贺清烨带了五千精锐投奔陈瑾意。 “出什么事了?” 贺屿川醒了,对褚映墨只守城、不夺回失地的保守战略举措极为反对。蒙城统帅毕竟还是贺屿川,一番争执后,商定要逐步夺回蒙城至河清市之间所有失土。 褚映墨才知道蒙城丢失的防线,是贺屿川故意为之。 贺屿川早已布置了全套的攻防战略,蒙城外围防线崩塌不过是他引君入瓮的计划,岂料他刚出城准备收网,就被身边人引入敌人陷阱,重伤昏迷。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并且贺屿川还拥有战亡河清市统帅遗留的河清市及其周边的军力布防图和调令。 一切超出了褚映墨的预想,他只得妥协。 不料,当天夜里,蒙城就遭受了蛮族偷袭。贺屿川伤势未愈,行动受阻。褚映墨驻守大本营,贺清烨带兵上阵。 敌军来势汹汹,司令府伏妖阵未能正常开启。阵前猛攻,后方偷袭,外有强敌,内有接应。天未彻亮,蒙城迅速沦陷。 贺清烨忿忿:“兄长千叮咛万嘱咐,褚映墨不可信,让我将蒙城和河清市真实军力部署图及调令送至陈司令手中。” 陈瑾意忙问:“屿川兄人呢?” “兄长守卫蒙城十数载,不肯舍弃独活。但为家国稳固,便命末将携了军力部署图和调令连夜撤出。” “什么部署图?” 贺清烨脱下外衣,军力部署图纹在其后背,调令在前胸。 “这!”众人目瞪口呆。 陈瑾意大为震惊,斟酌过后,说:“清烨贤弟,您暂且住下,此事需从长计议。” 第22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2 两日不到,传来蒙城完全归于蛮族的消息,贺屿川下落不明,褚映墨带亲卫逃回番市。 番市现有守军是陈瑾意管制下的隶城军队,得陈瑾意指示,将番市还于褚映墨,全员撤离。 “二哥,你怎的将番市人马撤回了?”兰河笙气得不轻。 郑辉解释道:“兰少有所不知,褚映墨民心所向,司令若强占番市必将引起民愤,得不偿失。” “可我们费人费力的,岂不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兰河笙愤愤不平。 “你倒是操心。”陈瑾意不清不淡地出声。 “我是替二哥你不值。” 郑辉见兰河笙是真气着了,倒了杯茶递给他,安慰道:“兰少莫生气,司令自有打算。” “知道了,知道了,算我多事。”兰河笙大手一摆,靠在沙发上,“战事什么的,我不懂,我只是见不得二哥吃亏。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又过一日,番市守军尚未撤回,隶城外围防线来报,蛮族入侵。 陈瑾意与郑辉兵分两路围堵入侵蛮族。 楚望派卫贺配合温故潜入敌军内部窃取情报。 乔淮羽和尤路也任由陈瑾意调遣。 隶城周边皆已沦陷,唯剩番市。然褚映墨封城固守,小小番市又不入蛮族的眼,他们自认为拿下隶城,番市自会不攻而破。所以,大肆举兵进攻隶城。 四面夹击,隶城兵力不足,撑不久了。 “司令,不好了。” “怎么了?” “西南方向一道防线失守。” 贺清烨闻言惊起,惊道:“怎么可能?” 西南方向一道防线守军说贺清烨带来的五千精锐,听闻失守,他自然坐不住了。 “贺副司令带来的五千精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使用的武器,皆为残次品,根本无法用于战场。”前来汇报的士兵跪地不起,如实汇报:“西南方向防线溃败,蛮族,蛮族将抵隶城。” 贺清烨难以置信地双目怒瞪,呵斥:“怎么可能?那些精锐向来以一敌十,武器也是精挑细选的,怎么会?” “贺副司令,属下所言属实。不敢有所欺瞒。” 陈瑾意还算镇定,“集结亲卫队和警卫队,随我前往西南方向抵御。乔淮羽去通知郑辉调人过来。” “陈司令,我……” “此事回头再说,先守住隶城。” “是。” 十几个小时的激战,蛮族暂时收兵,隶城安全。 陈瑾意拖着伤累,与亲兵相互搀扶着回了司令府。一进门,就看到贺清烨跪地负荆请罪。 陈瑾意两步上前将人扶起,“贤弟这是何意?” “我已问过,确实是我带来的武器出了问题,耽误了战事,致使隶城防线失守。请陈司令军法处置。” “这不是你的错,先起来。” “瑾意兄,您受伤了?” “无碍,我们进屋说。” 贺清烨架起陈瑾意就进了客厅。 “贤弟可知道这批武器来源?” “我记得这批武器是之前兄长失踪,褚映墨进驻蒙城时,为了补充物资,同期购置的。” “从何购来?” “隐约记得是一位从河清市撤离的韩姓军火商。” 郑辉插嘴:“韩亦无?” “对,正是这个名字。” 陈瑾意了然,“那便对了。” 韩亦无果然是温故当日所说的军火商。 郑辉:“司令,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兵力与蛮族相差甚远,撑不了多久了。” 如今蒙城和河清市暗藏军力部署及调令只存在于贺屿川的脑子里和贺清烨的身上。 陈瑾意长叹一声,眉目紧锁。已是紧要关头,不可再一意孤行,逞个人英雄了。遂对郑辉说:“去将兰河笙和楚望找来。” “且慢!”贺清烨面色凝重,下定决心说:“其实,我有一更好的办法。” 陈瑾意:“请说。” 贺清烨一字一句郑重道:“将我后背皮肤剥下……” “不可!”陈瑾意不假思索地打断。 “可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将我后背皮肤剥下,托能者即刻带至北渊。而我领兵上路,佯装赴河清市寻旧部,更能吸引敌人注意力。” 郑辉:“贺副司令,如此,还不如将图描摹下来,也不至于您受伤。” 贺清烨拒绝:“临摹下来,易丢失,还易被抢夺,不可。否则兄长也不会将图绘制在我身上了。” 见众人不为所动,贺清烨继续说:“图在我身上,我若落入敌人之手,终会暴露。这图是家兄以秘法绘制,除非剥皮,根本无法洗掉。我随身带有腐蚀剂,这一路我若被捕,定会第一时间将图毁掉。” “休要再议。一切听我安排。”陈瑾意厉声。 “瑾意兄!”贺清烨急斥。 “我与贺兄多年情义,他命你来寻我,是抱了与蒙城共存亡之心,我必要护你周全,才不负他。”陈瑾意态度坚决,“此事就这么定了。郑辉,去将楚望和兰河笙找来。” “是。” 不多时,司令府内就坐满了人,皆是一脸凝重。 每人身前一茶杯,从热气腾腾到杯芯透凉,都无一人言语。 直至晚风侵袭,城外战火声再起。 “郑辉,你带领之前我让你集中训练的两千精锐出发蒙城,将贺屿川司令救回。他若不肯,打晕了带走。” “属下领命。” “阿笙,你带所有药品物资,由警卫队护送前往北渊,寻你的未婚妻去。” “啊?”兰河笙正仔细听令,听到后半句寻未婚妻,陡然一愣。 陈瑾意如今特别有耐心的对他解释说:“我会找个与贺清烨身形容貌相近的人混在你的队伍里,吸引敌人注意力。再由楚望亲自护送贺清烨去北渊寻其统帅晏清。” 兰河笙焕然大悟,“懂了,二哥,我一定不辱使命。就算搭上自己,也要吸引蛮族火力,保证西北几城的军力部署安然送至我大舅哥手里。” 看着大义凛然的兰河笙,陈瑾意难得露出心疼,“保护好自己,温故已将消息带到,晏兄也摆开宴席,静待我们相聚北渊。” 郑辉接过话说:“是的,兰少,听闻晏沉小姐已经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上门了。” 第23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3 “呃!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情打趣我?” “不是跟你说笑。”陈瑾意语重心长:“此去危险重重,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 楚望:“兰少,我会命乔淮羽和尤路一路相送,护你毫发不损地做新郎官。” 郑辉:“对,我等各备贺礼,恭祝兰少和晏小姐新禧。” “气氛走向怎么变得有些奇怪啊?”兰河笙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那二哥你呢?你要做什么?” “我暂留隶城,吸引蛮族火力,我多守一天,敌人就多一分压力。待郑辉将贺兄救出,我自会撤离。” “什么?只留二哥你一人吗?那怎么行?” 陈瑾意尚未回应,许白淡淡开口:“兰少,是看不到我吗?” “什么意思?”兰河笙反应了好一会儿,惊恐地看向楚望,“你把她留下陪二哥?” “怎么?兰少是觉得我不够格?”许白挑眉。 “啊,不是,我就是觉得……”兰河笙拧巴了半天,再次看向楚望,试探性问道:“你确定把你的女人交给你男人?你就不怕他俩发生点什么?把你踹了?” 楚望:…… 陈瑾意:…… 许白冷笑一声:“兰少,局限了。” “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能是我的男人和我的另一个男人呢?” 呃…… 一厅鸦默雀静,针落可闻。 “那什么,许小姐性格直爽,不拘泥于小节,贺某佩服。”寂静得令人不适,贺清烨忍不住开口。 几分钟的沉默里,许多话萦绕心间,又尽在不言中。一屋子人,相知甚深,早已肝胆相照。 陈瑾意对着众人一抱拳:“诸位,我们北渊相见。” 众人回敬,然后各自回去准备。 “兰少,留步。”兰河笙走出司令府,就被楚望叫住。 “怎么了?” “有一事,还请兰少帮个忙。” 待人散尽,司令府客厅里就剩下陈瑾意、楚望和许白。 许白问道:“她怎么办?” 战争打响,城内早已混乱不堪,夜澜庭自是人散楼空。楚望在人员逃散之际,将许未接回了家中。 “我已托兰少带她一同上路。” “哦。” “哦?”楚望靠近她,嬉皮笑脸,“有没有吃醋?” 许白白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喂,我还在呢。”陈瑾意没好气地打断:“你收敛些。” 楚望目光落在慵懒仰在沙发上的陈瑾意脸上,认真的语气带了些许威慑:“我把她交给你了。” 陈瑾意意外地顽劣一笑:“可以不还吗?” 楚望眼睛微眯,“你变了。” “你也变了。” “你变得随心所欲了。” “你变得称呼我都不用‘您’了。” 许白:…… 这两个人今天是放飞自我了吗?这一身孩子气是为哪般? 许白扶额,“为什么你们每次安排我的去留时,都不愿意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路途太赶,你尚未恢复,还是尽量休息着好。”缱绻神色满是不舍,牵连发出的声音都柔软得不像话,“若隶城真的守不住了,你也不必强迫自己赶往北渊,寻个隐蔽的地方,等我回来。” 许白眉头一皱,轻哼:“怎么听着我这么无用啊?” “有用,有用,”陈瑾意斜着眼笑看楚望,“你留下来不是还能保护我吗?” 只听许白仰天长叹:“哎,好像更无用了。” 陈瑾意:…… 次日,陈瑾意再次领兵出战,许白静静地候在司令府,其余众人各自踏上行程。 楚望一步三回头,“记得我说的话,切勿逞强。” 许白蹙眉,她以为自己这一世早已看淡了生离死别,此刻不过是暂别,怎么会这么不安。许白垂首,起伏的胸口隐隐作痛。 原来,不是不在乎,是要分别的人不是他。 他意识到了她的局促,轻抚她脸颊,“什么也别想,一切有我。” 许白烦躁得点头应着。 城外战况愈发激烈,陈瑾意奋力抵抗,却也改变不了守军日益减少的弱势。 隶城防线一破再破,隶城危在旦夕。许白竟又遇见了麻府的人。 “天鹰。” “又来取陈瑾意的命了?” “你就对我这么敌视?” “这样才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天鹰,有时候我倒希望你自私些。这样我们出手也就不用顾及了。” 许白心烦,看来麻府要下死手,这回死得怕不止是陈瑾意了。 “虹蝶,别再来找我了。若是被麻九姑知道,你未必好命逃过那一套刑罚。” “好,下次再见,就真的无法手下留情。” 许白莞尔,“明白。” 随着破晓巨大的爆破声,城破。 陈瑾意已在夜里让幸存的将士分散撤离,愿意继续从军保家卫国的就各自奔往北渊报到,愿意回归田园的,陈瑾意皆分发了钱物放其归家。 看着偌大的司令府,如今空荡荡的,陈瑾意顿感空虚。掩饰不住的哀伤流露,独自在司令府内徘徊。 突然的呼喊声令他回神,才看见坐在客厅里的许白,与世无争的清淡,立于世俗外的看客,不争不问。 “是来奚落我的?” “是来陪你的。” 陈瑾意本想自我调侃一番,却被许白直白的真情相诉噎得一时难言。 静了片刻,才说:“我发现,很多时候,你同他还真像。” “或许,是因为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和你给我的感觉是相似的。” “直白,”陈瑾意感慨:“话说你俩就不能说话委婉点,这都绝境了,也不知道哄哄人开心。” “你不开心吗?绝境里,我陪的是你,不是他,该他不开心才是。除非,”许白扑哧一笑,“除非,你更想他陪你。”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我无言以对。”陈瑾意走近,“要不依着兰河笙所言,你我相伴,踹了楚望,如何?” “嗯……”许白故作思考,而后点头,“也行。” “哈哈哈哈。” 陈瑾意最后看了一眼司令府,垂头一瞬,满腔悲痛与不舍尽数吐出,一声长叹是他多年的执着和坚守。而后一笑,是彻底的释怀和更好的明天。 “我们该走了。” 第24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4 隶城内已罕见人影,蛮族搜刮了一番,留人驻进将军府,多余人马驻扎城外。 陈瑾意与许白趁夜出了城。 走了不过半日,两人就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还不止一人。 陈瑾意拉过许白,“你身子可好些?” “你要赶我走?” “我说你就不能笨点?非得跟楚望一般,我说前半句,你们能顺出一车的话来。” “这样不好吗?人心最难猜,心意互通,才不会因你未尽之言生了没必要的误会。” “你们就从未生过嫌隙?” 许白沉默,生过吗?生过,只是那不是误会,而是我们都不愿主动去解的心结,愈拧愈烈。 耳边风动更甚,“人来了!” 话落,数道人影至。 陈瑾意如意料之中般风轻云淡,“来得挺齐,既如此,不如自我介绍下,让本司令好好认认将死于何人之手。” “我等皆佩服司令的民族大义,只是我们受制于人,对不住您了。”何言抱拳:“在下灵鹫何言。” “血兔冉乐。” “虹蝶宣澜。” “山猫祁风。” “在下俗人,易亲泽。” 陈瑾意偏头,对着许白一笑,“你呢?” “呵!”许白瞪了他一眼,“天鹰许白。” “咦,女孩子,是只老鹰,啧啧。” 陈瑾意还在笑闹,但他们没有时间了。何言遂说:“陈司令,得罪了。” “慢着,”陈瑾意一抬手,“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老大是喜欢打麻将吗?为什么给你们起名字十三幺啊?这么敷衍的吗?” 问题一出,周围愣了一片,许白扶额,“有一种想让他们把你杀之而后快的想法。” “别气,”陈瑾意敲了下许白的脑袋,“我正经严肃了半辈子,都快死了,还不容我放肆一回?” 许白不再理会陈瑾意,掌心微动,一柄短刀出现。 “动手,别一会儿把鬼招来了。” “啊?什么鬼?” “别废话了。” 寡不敌众,加之人的体质和力量都较之妖差了一些,若不是陈瑾意自身武艺不凡,怕是二人都无法从何言几人围势下逃脱。 早晨山雾浓郁,薄汗混着潮气浸湿了衣衫。 伤累耗损着精气神,体力难支,二人越走越慢。 恍惚间,陈瑾意一头栽了下去。 许白强撑着他,无措地掰着他脑袋摇晃。 “陈瑾意!陈瑾意!你醒醒!”许白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力不从心地呼喊着“你不能死,不要死啊,陈瑾意!” 陈瑾意实在没有精神睁开眼睛,又怕她过度担心,尽量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别喊了,我就是想歇会儿,快要被你吵死了。” 见陈瑾意还有精力打趣,许白一把抱住他,“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放心,死不了。” “你胡说什么啊你?” 陈瑾意勉强抬起手,捏了捏许白的脸,“放心,我还没有把你还给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说完,双臂使力,直起身来,“搭把手,我实在没劲了。” 许白拽起陈瑾意的胳膊搭在肩上。 见她也走得艰辛,陈瑾意调笑道:“要不把我扔下,你自己逃。” 许白怒斥:“闭嘴。” “我没说不让你管我,我是说你先去搬救兵,赶我咽气前回来救我就行。” 许白把他往自己身上掂了掂,“放心,我还没有把你还给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呵,小丫头。嘴上真不吃亏。” “留着力气走路,少说两句。” “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这么凶?” “你再废话,我还能更凶。”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处断崖。 陈瑾意怒极反笑,“哈哈,穷途末路了。陈瑾意啊陈瑾意。” “怕了?” “怕?我怕楚望羡慕我。” “常闻隶城司令陈瑾意淡情薄意,一张冷脸看尽世间百态。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许白将他胳膊从自己肩上甩下,把人按在地上,猛一回身,盯向追来的几人,轻声呵斥:“给我老实坐着。” 陈瑾意方才也察觉到了追兵已至,坐地轻嗤:“行,你多抗会儿,容我多休息休息。” “直接动手。”许白简单的五个字把准备张嘴相劝的何言将出口的话全堵了回去。 几人复杂的情绪溢于言表,罢了。 许白是强弩之末,所以,几息过后,陈瑾意便起身相助。 “你做什么?” “帮你啊。” 许白平静地看了陈瑾意一眼,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陈瑾意一慌,根本没有注意到何言几人僵硬的面容,追问许白:“你吃的什么?” 许白不理,将他护在身后。 祁风在何言、冉乐牵制许白的时候,冲到陈瑾意面前,“真不知道你哪里好?竟让许白姐为你做到这般田地。” 陈瑾意嘴犟,“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我知道她刚才吃的药,会透支她的命。” “你说什么!” 祁风趁陈瑾意大脑空白,一招猛袭,至陈瑾意连连后退,退至崖边都没有收住脚,向后跌去。 “陈瑾意!”许白伏在崖边声嘶力竭的尖叫,而后,一身青光卷过,苍鹰嘶鸣破天,展翅冲向崖底,将下坠的陈瑾意稳稳接住。 “天鹰!”何言等人立刻冲到崖边。 祁风吓住了,“她,她化形了?” 几人都沉默了。 只听一声嘶鸣,苍鹰驮了陈瑾意从崖下腾起,直插天际。 祁风彻底傻了,哆哆嗦嗦地问:“我们,我们现在怎办?” 宣澜看了一眼天际,说:“走,她这么一出,招不来索灵人也会招来群鬼,我们撤。” 体力将尽,许白落在一处隐秘的巨石间。一口鲜血喷出,苍鹰变化成人。 许白脱力趴在地上,看着几步外昏迷的陈瑾意,视线开始涣散。 陈瑾意,好好活着,也许,你比许未更能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许白一掌催向心口,瞬间剧痛令她提了几分精神。她咬破舌尖,再次化身苍鹰,飞离了陈瑾意,在谁也望不到的远空,垂直坠下。 第25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5 楚望以最快的速度将贺清烨送至北渊,送至北渊统帅晏清面前。 拒绝了晏清的挽留,火速往回赶。 他的心脏已彻底跳乱,每次搏动都带神经抽搐,似曾相识的缺失感将他牢牢禁锢在了无边际的陌路。 不用多想也知道她出事了。 没了贺清烨的拖累,楚望很快返回了隶城。 城破人稀,一片死寂。灵力倾泻,覆盖全城,残垣断壁间寻不到许白丝毫气息。他的呼吸愈发粗重,内心的慌乱翻江倒海。 不可以,你不可以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他收敛灵力,正要出城,陈瑾意由远处而来。 陈瑾意脸上是难言的悲痛,“对不起,我又把她弄丢了。” 这次,楚望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没有斥责,没有暴怒。 “她在哪儿?”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有一丝将息的希望在残喘。 “我醒来后,她就不见了。”陈瑾意调整着呼吸,他醒来后发现她不见了,隐约记得自己坠崖后,一声苍鹰嘶鸣震碎耳膜,而后彻底晕厥。追悔莫及,他从野外一路找回隶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是说,因你坠崖?她为了救你?” 陈瑾意痛苦地点了点头。 楚望失笑:“陈瑾意,她究竟欠了你什么?为什么一而再不要命的护你?” “对不起。”此刻,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一切徒唤奈何。 硝烟弥漫,呛进喉咙,迷了眼眸。 锁在喉咙的哽咽颤红了眼尾。 “你去哪儿?” “找她!” 陈瑾意不再多问,紧追楚望的步伐。 两天一夜,二人绕着隶城找寻,终在一处深潭前停下了脚步。 陈瑾意凝望潭底,忽而侧眸看向楚望,“她在底下。” 是肯定的语气。 楚望眼中惊讶一闪而过,“你能感觉到?” 陈瑾意脱口而出:“不是能感觉到,而是这样感觉。” 楚望摊开手掌,一条链索显现。 “拿着。” “这是?” “缚妖索。” “我当然知道这是缚妖索,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有缚妖索?” 楚望一头扎进深潭。 “诶?你!”陈瑾意没喊住他,跟着跳了进去。 一路下潜,穿过一隧洞,摸着窄道上浮。 陈瑾意一边拧着衣摆上的水,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没想到别有洞天。” 楚望随意一转,身上衣物尽干。 “此处应该是麻府大本营,我们小心行事。” 两人走了没几步,原本幽暗的洞府,灯火骤明。 空中传来一声戏笑:“不知陈司令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 陈瑾意回以夸张地大笑,“既是有失远迎,还不速速来迎?” “陈司令都沦落至此了,嚣张气焰依旧不减。”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身形高大于常人的人出现。 楚望看着这一群人形鬼面人,与那日虐待许白的魃和魈形态极为相似。看来这些就是麻府十三幺的最后一将——惩罚使者群鬼。 楚望侧身看了陈瑾意一眼。 陈瑾意退后半步,让出主位,“你打你的,不必理我。” 陈瑾意知道楚望对付这帮人绰绰有余,否则不会这样一副讨债的表情。 楚望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此轻浮的陈瑾意了,欲言又止了几回,说道:“要不你先把眼睛捂上?” “昂?” “我怕吓着你!” 陈瑾意:…… “她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确定你要在这里跟我调情?” 楚望:……我就多余理你。 群鬼周身起了黑雾,仅几息,充斥整个洞府。 “咳咳~~咳咳~~” 楚望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反手塞进陈瑾意口中。 接着,身边金光翻滚,反捕黑雾,视线一点点明朗。 “不自量力。”楚望抬手一掌送陈瑾意进入内间,“进去找人。” 陈瑾意毫不犹豫的走进甬道,身形猛然一缩,贴身玉牌透出彻骨寒凉,就好像有什么在召唤。 与此同时,楚望手中长枪再现。 怎么回事?楚望能感觉到手中长枪若即若离,似在努力聚积力量稳住形态。 他眉头轻蹙,来不及细究,群鬼围了上来。 不出三招,群鬼显了原形,不过六人,其余皆是虚影。 惦记着许白,楚望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儿,手提长枪,鬼魅身形挟了金耀游龙掠影般游移在群鬼之间。只是须臾,群鬼妖灵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满目骇然,刚才还冷意森然的氛围立刻风卷云消,只剩悚然的心跳震耳欲聋。 “你?你是谁?” “为何能……” “不可能,不,不会的!” 真实的感受着生机从体内极速流失,让一张张鬼面下的脸狰狞到不辨人形。挣扎的双手于空中乱舞,仿佛拼尽全力就能抓回流逝的生机。 意识到无济于事时,绝望的咆哮声震得烛火乱舞。也不过几分钟,一切归于寂静,如他来时的深潭,深不见底,亦不见光。 楚望无暇欣赏扭曲至极致的群鬼,大步流星穿过甬道。 更大的洞府内,陈瑾意正与几个人对峙。 不远处的高台上,一妖艳妩媚的女子娉婷而立。蔑视的目光在看到一身戾气的楚望时,闪过片刻诧异。 楚望的威压更甚于麻九姑,锵锵有力的步伐每一重踏都震穿耳膜,如鼓锤心。 “她在哪儿?” 麻九姑心神一震,这刻意释放的威压,毋庸置疑的狠厉,令她数次屏气凝神调整心念才能稳住气息。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她在哪儿?”森然之气更甚。 密闭的空间里气压断崖式下跌,除却麻九姑和陈瑾意,其余人皆心神难控。源自灵魂的惊惧,寒彻骨髓的悚然,心脏仿佛置于缓慢紧缩的荆棘网中。咬紧的牙关挣出满身汗水,失了血色的肌肤透出几乎沸腾的血脉。 顷刻,双膝捶地,一众杀将口鼻充血,欲呼喊却不能发声。 终是再也维持不住镇静,麻九姑苍白的面庞是自信褪去后的茫然和震撼。 她终于想通魃和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消失,且无迹可寻。 面对眼前的青年,绝对的实力碾压,她都艰难喘息,更何况是群鬼和一众杀将。 第26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6 她知道这世上必然拥有超越极限法则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已然顶峰的自己仍会遇见令她肝颤胆寒的人物。 再也无法淡定的麻九姑明白眼前人是为谁而来,强装的镇定依旧掺杂了一抹惧怕,“阁下休要动怒,天鹰乃我麻府杀将,背叛麻府理应受罚,阁下无权过问我麻府内部事宜。” “哦?你确定?”楚望似笑非笑地微表情看得麻九姑心口一凛。 “你,你休要胡来,”麻九姑娇柔的容颜一半强硬,一半怯懦,略显硬气的声音快速吐出:“麻府机关重重,迷障叠叠,擅闯者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岂容你横行妄为?” “聒噪!” 眼之所见的灵力铺散开来。 “你?你居然可以……”不可能,他的灵力为何肉眼可见?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愤怒遍布每一寸肌肤,楚望右手慢慢抬起。 “住手!” 微弱地呼声从虚无传来,落进楚望心头。他动作一滞,阴鸷的目光出现一丝空隙,隐约有光渗出。 一直静观楚望变化的陈瑾意,在已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仍压不住心底的震惊。陈瑾意不解楚望突然凝滞的行动,正准备开口询问,那来自脑海的声音同样传进他心头。 “无衣,不要伤害他们。” 楚望知道她所说的他们是谁,扬臂一挥,除却麻九姑外的众杀将都被送出山洞。 而后,他右手虚握,长枪骤现。 他没有注意到离他几步之遥的陈瑾意因“无衣”二字丢了心神。那陌生的称呼毫无征兆地砸碎在陈瑾意心底,又糅成刻入魂灵的名字。 身侧感受到刺骨寒意,楚望猛得转头,“陈瑾意?” “别,别叫我!”艰难蹦出话语的陈瑾意几乎缩成一团,他捏在掌心的玉牌已化冰作水,形成一层薄膜将其包裹。 原来是你,楚望轻唤:“同戈!” 唯一声,只二字,长枪魂归! 麻九姑彻底癫狂,指空长笑,“是你!居然是你!” 她毫无犹豫将麻府暗处孕养的妖灵全部招出,强行吸收。一阵狰狞过后,是愈发疯癫的笑:“维中府循规蹈矩,终归不会是索灵人的对手。昔日如此,今朝亦然!” 楚望轻嗤:“是吗?” 言语间似有若无的凉薄无压释放。 麻九姑心神紊乱,初显老态。 “百年,放任你太久了。”楚望犹那宛如地狱勾魂的声线回荡在麻九姑的耳旁。 “口出狂言。” 瞬间凝聚的妖灵使得麻九姑灵力暴增,她故意释放,与楚望抗衡。 “以卵击石。”戏谑声从长枪飘出。 急于求成一蹴而就的实力怎敌得过楚望稳扎稳打的一朝一夕。 一人随心所欲地穿行,长枪挥洒,绚烂如银龙,翻卷残云;一影顽力招架,妖媚身形游走间似在耗费生命,如花枯败,容颜渐萎,步履蹒跚。 她才意识到,自己每动一步,灵损一分。 “不可能,”强行催发的灵力消耗的是麻九姑的生息,此刻的她已然白发苍苍,爬满血丝的瞳孔全是恐惧,“怎么可能?维中府的灵力不过药物滋养,你如何强悍至此?”怎么可能?不可能! 最后的不甘随着麻九姑的嘶喊消散在空气中。 楚望踏着她的飞灰走进麻府刑讯室,“我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索灵人所为,怎知不是我的纵容?” 许白安静的等着楚望进来,被捆在石柱上的身躯满是血痕。 疼吗?疼! 疼过之后无法安睡,便会更疼。 所以,疼吗?不疼! 楚望抱着许白走出黑暗,她贴在他胸口,节奏的心跳勾起她明媚笑颜。 “笑什么?” “真好!” “哪里好?” “你护住我了!” “真好!” 阳光娇好,树影温顺。 他倚靠在树下,她靠在他肩头,恬静美好。 “陈瑾意呢?” “我在这儿!”许白刚问完,陈瑾意就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楚望与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要我一起走吗?” 楚望侧脸蹭着她发顶,“要跟他走吗?” 她回:“不去!” 陈瑾意面上一抽:“你们两个可不可以收敛一点?” 楚望还没出声,怀里人嚣张地说声音传出:“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有挥霍的资本。” “没错!” 陈瑾意无奈一偏头,“好,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来寻你。” “我让乔淮羽和尤路都跟了你。” “好,再会!” “再会!” 望着陈瑾意走远,她一声冷哼。 “怎么了?” “没事。” “我怎么听出了一丝搪塞,一丝幽怨,还有一丝不满?” “怎么?你的耳朵还能分区接收情绪信息?” “没有啊。”连日来阴沉的楚望竟也无辜起来,“我的大脑只接收你醋意翻腾的小脾气。” 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化开思绪的浮冰,她一瞬清醒。 许白坐直身体,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神,似有若无的疏离刺入他眼底,激起他的慌乱。 “你想好了?” “想好什么?”楚望不明就里。 “面对我的生死,你的无能为力。” 她一直知道,一世比一世痛苦的死法,折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眼睁睁看着她,无能为力的他。 小点儿死得凄惨,如同弥留的癌症病人,每日痛不欲生的折磨在一点一滴的消耗她的生命。 彻夜的惨叫惊得四邻难安,他带着她隐入山林深处。 日益一日的折磨,他不止一次想结束她的煎熬,可每当长枪刺穿她的胸口,她整个人就会被骤升的痛苦打散。 所以,这份折磨,于她,予他。 穿过她发丝的手,将她的头按向他的肩头。 “替不了你,陪着你也好。” 她承认,她会心疼,可她不想拒绝了。 “不许反悔!” “我早已断了自己所有后路。” 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自私下去,挺好的。 在楚望把贺清烨送至北渊后的两天,郑辉带着被他敲晕的贺屿川抵达北渊。约摸半个月后,兰河笙同他的商队载着他的“嫁妆”还算无恙的见到了翘首以盼的晏沉。 第27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7 晏沉泪眼婆娑的站在箭楼上,看见兰河笙后,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我还以为你要食言了。” 兰河笙强势的将人抱起,顺势原地转了几圈,“我就是要死,也得爬来见了你才行。” 晏沉嗔怒:“你若是敢死,我就敢刨了你。” “不死,不死。”兰河笙嬉皮笑脸的捧着晏沉的脑袋亲了下去。 一贯骄傲矜持的晏沉此刻随了他的胡作非为。 一月已过,兰河笙同晏沉的婚礼一拖再拖。 晏清每日都会登城远眺。 “统帅,您不必忧心,司令说他会来,就一定会来。”郑辉眼神坚定地凝视远方。 “二哥一生赤胆忠心,老天爷不会轻易收他的。况且,他从未失信过。” 晏清不语,眸底着墨更浓。 又是数日,陈瑾意踩着轻快的步点踏进北渊。 兰河笙、晏沉大婚,为战火纷飞的悲世添了几分喜色。 按照约定,乔淮羽、尤路和卫贺至北渊等候楚望,且为兰河笙送上贺礼。 可现在,楚望和许白远走天涯。 几人找到陈瑾意,“敢问司令,临别前主子可又交代什么?” 想着分别那日黏腻的二人,陈瑾意笑笑:“若愿意,你三人以后跟着我;若不愿,我放你们自由。” 三人沉默了一瞬,皆恭敬道:“愿唯司令之命是从。” 接纳了三人,陈瑾意出门看到在屋前徘徊的许未。 “澜若姑娘,有事?” 闻言,许未有些无措。从陈瑾意抵达北渊,告知众人楚望陪许白浪迹天涯,不再回来之后,她就彻底死心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陈瑾意屋前。 她有私心,有期待。期待楚望把她从混乱的夜澜接回家是因为他对自己尚有些许情义,期待楚望将她托给兰河笙带至北渊为她谋一份安定是因为他对她存有一份关爱。 可结果最终令她希望幻灭。 许未自嘲:其实,我早该明白,我不过是你对她的亏欠。 “司令还是叫我许未。”听到陈瑾意的声音,许未回神,抿唇轻笑,“我是来感谢司令给了我最好的安排。” “不必客气,其实你也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知道,但还是谢谢您。” 许未显给外人看的轻松愉悦,在陈瑾意眼里多了点点落寞。 “也罢,你我是局中人,也是局外人。懂与不懂,重要也不重要。”楚望目送许未远去,“你会想起的。” 战火里,避世寻山的二人。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许白话止言未尽,可楚望懂了。 他眼神有一点阴鸷,又有一点懊恼和心疼,尽量用不会惊到她的语气说:“索灵人是吸食了妖灵的人或妖,所以他们各项能力都高于人和妖。而我,是吞噬了索灵人的人,所以我更在他们之上。” 人吞噬索灵人?怎么可能?“那你是怎么……” 她没有问出口,但他还是回答了,“我是将死之人被妖利用,却反噬了妖。而后另辟蹊径来提升自己。” 虽然不合时宜,但许白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犬夜叉里的奈落,有些恐怖。 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没有厌恶、没有畏惧,有的是关切和心疼。 他拉过人,抱进怀里。千言万语都不及此刻一个相拥。 她懂,她抬起双臂,圈住他的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我酸了。”她在他耳边吐气。 他浑身一僵,话不过恼的开口:“什么意思?” 轻灵地笑声搔着他耳膜,“你比我长得好看那么多,我别扭。” 他反应了半天,脑子依旧没追上嘴,“那我去整容?” “笨蛋!” 借着贺屿川对西北局势的熟识,晏清迅速集结兵力,启动西北暗藏兵力防线的同时,兵分几路,不给蛮族任何喘息的机会,打得对方丢盔卸甲。 我族国土一寸寸被收回,侵略者被一点点驱逐。国土日渐完整,民心日渐安稳。 随着蛮族被彻底赶出我族领土,晏清成为最高统帅,陈瑾意、贺屿川、贺清烨同北渊原副将孟澈分管四方。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稳的过下去了,陈瑾意只等这一世过尽,回归命途。没想到战乱刚过,无声的硝烟再起。 眼见海晏河清,天下四分,连有勇无谋的贺清烨都有立足之地,却没有自己的一份,褚映墨难免不甘。恰逢无法在国泰民安中牟利的韩亦无也是满腹唠躁。 两个欲望得不到满足的人,聚在一起,自然是要为自己的未来谋好处的。于是,两人一合计,他们之所以没捞到好处,皆是因为陈瑾意。所以,就寻了个由头,多加润色,命人传扬了出去。 正在司令府里安然喝茶的陈瑾意,长吁短叹地无所事事。 “不好了,出事了,司令。” 一杯茶倒了凉,凉了又添,直到郑辉火急火燎地跑进院中。 “何事?”陈瑾意无精打采地问。 “出大事了。”郑辉急得额头冒火。 “有事说事,别咋咋唬唬的。” “外界传言,您曾经的小妾是昔日麻府的杀手,西北之所以沦陷是因为您沉迷女色、延误军情,又不知悔改宠幸戏子,误信谗言,日日欢歌。连您夺回番市的功绩都被抹杀。” “呵,编的有理有据,少不了韩亦无和褚映墨的手笔?” “啊?”郑辉讶异,“司令,您怎么知道的?” “很难猜吗?”陈瑾意把杯中凉茶泼掉,又续了温的。 知晓自己与楚望和许白关系的,且知道得乱七八糟的,只能是细细探听过自己又探得虚实参半的人。这人怕是与自己身边人相熟却从未与自己深交过。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待到天下安定才出来拉我下水的,又能是谁? 番市之事被扭曲,褚映墨竟不及时出面澄清,作为最有说服力的人,他却选择沉默,其心可见。 郑辉一番激愤,陈瑾意却表现得事不关己。 “司令!”郑辉急了,“现在要怎么办啊?” 这次,茶未凉,便入了口,“统帅那边怎么说?” 第28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8 “麻府的事情完全传开了,又有人刻意煽动,百姓间谣言四起。统帅知道您的为人,只是堵不住悠悠众口,消不了民怨民愤。” “是吗?”陈瑾意玩味一笑,饶有兴趣地问道:“都传我什么呢?说来听听。” “说是之前蛮族之所以能那么快的侵一下一城又一城,导致一名又一名抗击将领阵亡,皆是因您的好色误事。”说着,郑辉的情绪走低,“等到将蛮族驱逐,您又私心藏匿麻府余孽。” “嗯,可以理解。” “司令,您得想办法啊,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污蔑您。” “法子啊,”陈瑾意眼珠子一转,乐了,“要不把楚望和许白找回来,当众惩处了他们?” “司令?”郑辉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随后竟然真的认真地思考起来。 “你还真这么想啊?”陈瑾意翻了个空杯,倒了杯茶递给郑辉,“喝杯茶,灭灭火。” “您还有心思喝茶?” “那当如何?”陈瑾意后仰,悠闲闭目,“别愁了,去歇着。” 郑辉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见陈瑾意丝毫不当回事儿,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总归待腻了,以身谢罪成全了那对苦命鸳鸯也好。不过,陈瑾意挠挠头,以这样的名声死去貌似对不起自己半生戎马。好歹一身正气尽心尽忠,若是落得个好色误国的身后名,着实是不划算。 楚望啊楚望,你倒是自在了,得偿所愿,再无所求。可怜我还要为这意外的一世操心劳力。 罢了,再信你一回! 不过几日,民怨再掀高潮。扛不住压力,也的确是麻府作恶多端,晏清开始清剿麻府余孽。 麻九姑和麻府群鬼都已死于楚望之手。在江湖义士围捕及重金悬赏的利诱下,十三杀将逐一被捕。最后,只剩下天鹰许白一人逃脱在外。 外面闹得满城风雨,陈瑾意关门谢客,闭目塞听。 而此时,闲云野鹤悠悠然的楚望和许白正光着脚在溪里摸鱼。 水花轻溅,欢歌笑语,漫天的粉红泡泡惹得春意复苏,幸福值拉满。 夜深了,晴空转眼浓云密布,两人一边烤鱼一边闲谈。 “或许,你可以……” “不可以,没有或许。” “呃……好。” “嗯,味道好极了。”楚望尝了一口刚烤好的鱼,递给许白,谄媚似的,“尝尝!” “是呀,是呀,味道好极了。” “怎么这么敷衍?” “是真的好吃。”许白直勾勾地看着楚望,还是忍不住开口:“要不我们回去?” “你怕他受冤?” “你吃醋了?” “对。”楚望回答的理直气壮。 许白笑着靠到他身边,扬起头,于他脸侧轻轻一吻。 楚望更气了,“你这是为了他讨好我?” 许白摇头,“他半生守国为民,一身伤皆是见证,亦是勋章。若最终被自己最在意的荣耀背叛,对陈瑾意这个人不公,他受不住。” 受不住?楚望笑了,“那你想多了。” 以前的陈瑾意喜怒不形于色,琢磨不定。如今楚望算是看清了,陈瑾意现在的心境怕是想早死早回归,顶多就是遗憾自己半生军功终成空。 许白当然知道,“就他后来的性格,我又不瞎,他是真随着你的性子放飞自我了。” “所以,你还要回去吗?” “回去,不单单是为他。”还有那十一位出生入死的利益兄弟,相处多年,相背多年,可不都还在互相惦念吗? 楚望随性得往后一趟,“回,回。这过于平淡的日子,还真不适合我。” 只是…… “许恩!”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只是张了张嘴,她背对着他坐着,她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她听到了。 她咬了下嘴唇,而后笑了,含着泪。 黄沙削肉,弱水去骨,风石磨体。一株万年古木枯而不腐的守望着。 血水浸透黄沙、染尽弱水,走尸一样的少女神魂分离,机械前行。 许未惊恐的从梦中苏醒,睁大双眼中是入梦时还未消散的触动。浸湿了被褥的是她惊梦中骇然的冷汗,打湿枕头的是她无法控制的泪流。 “是你!是你!从来都是你!”许未疯了一般捶打着被子,“同入轮回,是我占了你的。是我得了便宜,还妄想更多。是我……” 待到楚望和许白来到北渊,远远就看见许未站在那里。 许未面无表情的走向二人,很明显她就是在等他们。 许白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许未心怀愧疚地看了两人一眼,“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你这是?”许白蹙眉。 三个头磕过,许未依旧未起身。 许白附身要去扶,楚望拦着了他,“听她说完。” “嗯?”许白不解。 许未开口道:“麻府的杀手都已被押在死牢,您一到,必定会一同被处死。” “所以呢?”许白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让我替您去,这是我欠您的。”许未又一个头磕下。 许白笑了,“你欠我什么?” “弱水河畔,一副骨;八百里黄沙中,一身血肉;火海刀山间,一头青丝、一抹娇颜;风霜刀剑里,一腔真意。” “所以,是我剥舍的部分重组了一个你。当你有了自主意识,你是你,我是我。再无牵绊,各自为己。” “可是……” 许白扶起她,“你忘了,我死不了的。” 三十五岁未到,这么容易的死法,天道岂会容许。 “可你会疼。” “这几个字可真暖。”许白双臂环起,抱了抱自己。又扶起许未,抱了抱她,“这一世,还真不赖,多了几个懂我知我且疼我的人,知足了。” 哪怕这人分自我,源自他。 “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发觉楚望和许白没有一丝惊讶神色,许未的眼泪流得更欢了。 “并不难猜啊。”许白笑着拿出帕子,为许未擦拭泪水,像是呵护自己孩子一般。 我若猜不出,冥川路白走了;他若认不出,枉我当初进冥川。 第29章 她的白月光?她的小分身?29(完) 统帅府内。 谁都劝不住,面对众人围攻的楚望和许白,笑看一个个比他们还急火攻心的人,一声声劝说,一句句问责,怎么那么悦耳? “楚望!你还笑得出来?你媳妇要没了,你还笑?” “楚先生,您真不该带许小姐回来。” “您明知回来会送命,还……” 楚望看着气急败坏地众人,傻笑:“我们若是不回来,陈瑾意怎么办?你们忍心看他背负骂名?” “楚望!”见楚望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兰河笙是真生气了,一声怒喝后,转向陈瑾意,“二哥,你就不说句话吗?” “啊?”还在神游的陈瑾意被突然的点名吓了一跳,缓了缓神,才说:“那什么,他俩这么做自有自己的打算,我们着急也没用啊。再说,他俩不来,谁为我正名啊?” 陈瑾意的一通话惊得众人瞠目结舌。 这是陈瑾意能说出的话? “二哥,你……” 郑辉附在兰河笙耳边,悄悄吐槽:“司令不会还在惦记楚望?” 兰河笙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否定道:“二哥一生光明磊落,不会以小人之姿毁人所爱而满足私欲的 。”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 陈瑾意扶额,“你俩要不要声音再大点?” “……” 许白明白这一句句关心与不平都是发自肺腑的,所以她更加坚信自己回来是对的。 “诸位,可否听我一句?”许白放大音量,保证屋里的人都能听见,屋外的人隐约可闻,“不要再纠结这件事的起因了。毕竟我同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若因我毁了陈瑾意以命相搏的荣耀,才是真的得不偿失。你们当真愿意看到半生戎马、一心守国的人受辱蒙冤吗?” 不愿! 这才是众人矛盾挣扎的原因,得与不得皆是错。 骤然安静的空气里,许白一阵窃笑。 她踮起脚,揽过楚望的脖子,对着众人一摆手,“走了。” 艳阳高照,湛蓝的天空水润清澈。 当许白出现在刑场的时候,其余杀将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连话最多的祁风也只是看着不吭声。 听得远处一声令下,依着民愿实施火刑。火把点燃高高的柴垛,“滋滋啦啦”的焚烧声盖不住围观民众的欢呼,仿佛熊熊烈火烧尽了这片国土曾经所遭受的磨难和百姓的凄苦。 一阵风过,火势窜得更高,十二杀将困于火海,却无一声呼救。 随着时间推移,滚滚浓烟卷起愤恨直插天际。烟火交织间,似有一双遮天巨翅舒展开来,人们似听见一声长啸,却又都不确定。 待浓烟熏伤口鼻,围观的众人才一脸错愕地慌乱远离。 隐在人群中的褚映墨被呛得随着人群后撤。 “褚司令不看完就走吗?” 熟悉的声音令褚映墨下意识一慌,不过身经百战善完谋略的人,调整心律也是极快,转身平心静气的同陈瑾意打招呼:“恭喜陈司令!” “喜从何来?” “麻府余孽尽数伏诛,陈司令得以昭雪,自然是喜。” “是吗?可我并不喜。” 面对这些人,陈瑾意给人感觉永远是淡漠疏离的,辨不出喜怒哀乐。 褚映墨听不出陈瑾意嘴里的情绪,但他确信,陈瑾意对楚望和许白的感情是真的。如今许白身死,楚望自是恨陈瑾意的。虽说对陈瑾意的名誉地位没有造成危害,但伤其心断其情,褚映墨更加兴奋。 “看来更像是褚司令达成所愿了?” 陈瑾意过于平稳的情绪令褚映墨隐隐不安,但他努力说服自己这波澜不惊的面孔都是陈瑾意装的。直到陈瑾意眼中布满他从未见过的阴霾时,他意识到了恐慌。 间隔十来米的韩亦无见褚映墨被陈瑾意拦下,第一反应就是逃。只是没跑几步,他身前也拦了一人。 “韩老板,别来无恙啊!” “怎么是你?”楚望给韩亦无的印象就是一个出卖色相的戏子,所以,见拦着他的是楚望,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蔑视。 然而,韩亦无没有想到的,楚望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仅仅几秒钟,他眼中的不屑就凝固在来不及惊悚的脸上。 楚望与陈瑾意一个眼神交汇,含笑的眉眼中杀意蒸腾。 距离北渊百里的荒芜中,十二杀将围坐一团。 一群人互相无言,百感交集。 眼神试探、心灵碰撞,欲言又止的嘴张张合合好几回,终究是一个音符也整理不出。 挤眉弄眼的胶着场面令本就生冷的空气一度跌入冰窟。 许白忍不住笑出声,“行啦,你们不用绞尽脑汁的组织语言了,说些什么违心的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都不觉得别扭吗?认识这么久,谁是什么样,谁不清楚啊。别难为自个了。” 气氛进入诡异的尴尬,持续着此时无声胜有声。是想道声谢,可谢什么呢?救命之恩?于他们而言,死或许才是解脱,可谁又不想按自己的意愿活一回啊。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杀手本能的警惕性同时中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还没告别完吗?”身后传来楚望温声询问。 许白对着楚望深情莞尔,转身对着众人一抱拳,“以后天涯路远,我们再不相识。就此别过。” 挽起注定要相伴生生世世的人,没有一丝迟疑和妥协,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许白和楚望走得潇洒,一身轻松。 没有任何叮嘱和告别,楚望和许白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生活中。 清风伴月,流云追月,娇花窥月,陈瑾意叹月。 “哎,朝朝暮暮,岁岁年年。”手边酒是饮尽一盅又一盅,对影邀月无限感慨:“有人红粉相依,有人功利在握,有人无欲无求,有人自斟自饮说尽愁。” “还有人庸人自扰。” 闻声回头,“你怎么来了?” “来跟您告别。” “啊?要走啊?走了好,走了好。” “迟早还会再遇,不如偷闲,享受一下自由。” “说得对,敬自己,敬重逢!” 于世界留一份痕迹,为生命写一场敬畏。 第1章 小魔女她无心01 天朗气清,千重山百里崖边,一座座恢宏宫殿巍峨伫立。一少年懒洋洋得躺在最高处屋顶上,一根树枝在手中摆来摆去。 “哎~~”一声接一声的叹息从少年口中冒出,那双本应俏皮的眼中全是焦躁。 他是连平宗执教长老的大弟子,却是年龄最小的一个。谁让他婴儿时期就被尚未成为执教长老的连尚捡了回来,顺便收做弟子,取名观尘。不仅是连尚门下,他是这一代连平宗的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观尘大师兄?” 少年依旧思绪离体的望着天,对地面上四处寻他的人的呼声充耳不闻。 什么情况啊?找了这么久,怎么就毫无音讯呢?经历了这么多,就算我来不及去寻她,她也该来找我啊。 难不成她没来这个世界?不该啊,天道已经阴损成这样了? 想着前几世与她的年龄差,观尘懵了片刻,她不会还没有出生? 那我这是要等到几时啊?他更焦躁了。 “大师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青蓝身影,观尘涣散的目光才开始聚焦。 “是你啊,予梵。”观尘没精打采地坐起身,“何事?” “师傅同师叔们在议事堂讨论惩治魔族妖女之事,师傅让各门大弟子及执事弟子一同参与商议。” “魔族妖女?”一听魔族妖女,观尘一惊,抓住予梵胳膊就问:“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你们何时抓了魔族妖女?” “师兄您前几日一直在镇妖楼历练,且对宗门之事不大上心,故而不知。” “呃……”尴尬了。 予梵是掌门大弟子,比观尘大了近四岁。为人持重,性格和善,对宗门尽职尽责,对师弟师妹们尽心尽力。要能力有能力,要威信有威信,在长辈面前是优秀勤勉的,在同辈中是皎皎发光的。简而言之,比观尘这个大师兄更像大师兄。 连观尘自己都见天跟人说:“有事找予梵,你们完全可以越过我当他是连平宗大师兄。” 予梵深知观尘这个大师兄心不在此,也就应下宗门大师兄该承担的责任。 议事堂内,掌门沈端清、执教长老连尚、执法长老修寂以及什么都不闻的长老封岁深和什么都想问的长老施烟客。 往下依次是各长老门下大弟子及执事弟子。一般来说,各门下大弟子和执事弟子应是同一人,可有两门是意外。 掌门沈端清的连兴门,因观尘起不到宗门大弟子的作用,导致予梵事务繁重,所以另立二弟子予音为执事弟子;执教长老的连休门,同样因为观尘起不到大师兄的作用,另立弟子观默为执事弟子;执法长老修寂的连泽门,大弟子及执事弟子都是云毓;封岁深只收了一名弟子,其连留门所有事务归弟子青璃处理;施烟客的连空门,整个山门就他一人,不需要管理。 观尘进入议事厅的时候,予梵已经站在了该站的位置。满厅的人直勾勾的看向观尘,仿佛他才是今日要被处罚的对象。 观尘不由打了个冷战,这气氛,啧啧。 连尚:“还不过来?” 观尘恭敬垂首抱拳:“是。” 不多时,一个颤颤巍巍身形娇小的女子被押了上来。 观尘本来紧张的心情随之一顿,这是魔女?这弱不禁风、体孱气弱、我见犹怜的模样,实在是……若不是她伤口上冒出星星点点的魔气,楚望都不认为她是魔,毕竟自己迷瘴森林里走一圈沾得魔气都比她足。 执法长老修寂絮絮叨叨了半天,总算讲明了原委。 连休门弟子观秋满十八,镇妖楼考核圆满,拿到外出历练资格。本应是多了一名优异弟子该高兴的事,可谁也没想到涉世不深的观秋出门不足一月就与一小魔女勾得魂不守舍,到了时间不归师门不说还私定终身。 观尘不由心生佩服,连平宗这么墨守成规的宗门,竟有比自己还心急的弟子,啧啧,这观秋有得受了……等等,不对,连休门弟子观秋?我去,不会?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自己名字被穿透耳膜的厉声呵出。 “观尘!” 我就知道,观尘内心咒骂,却依旧乖顺地至厅正中。 “弟子在。” “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观尘一脸虔诚的样子落在了解他的众人眼中,实在假得厉害。 观尘应答得那叫一个顺溜,修寂当然知道他不是真心认错,“你身为连休门大弟子,不能为师弟师妹们做正确的引导,理应受罚。” “弟子听命。” 观尘现场受了二十刑棍,还有被禁足在连休门一月。 生挨了十棍子,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位置。观尘瞥了眼一旁的观默,抱怨道:“你为何不事先知会我一声?” 观默满腹委屈,“大师兄,出事时我就将事情告诉您了,您说你没空让我看着办。我将观秋抓回来的时候也跟您说了,您当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理我。” “这样吗?”观尘尴尬得挠挠头。 “嗯。”观默郑重地点点头。 “罢了,罢了,你费心了。”观尘大咧咧地说:“糟心事都丢给你了,我挨顿罚也没啥。” “肃静!”修寂一声呵斥,观尘闭了嘴,“连休门弟子观秋与魔物私定终身,已铸大错。念其年纪尚轻,不知妖魔之恶。罚其闭门思过半年,每日受刑棍十棍。至于此魔女,丢至镇妖楼炼化。” 还挺人性的,没逼着观秋手刃魔女。 执行弟子刚要将魔女押下去,浑身是伤的观秋就硬闯了进来。 观尘问观默:“你处罚他了?下手这么狠?瞧给他打的。” “没有师尊的命令,我岂敢滥用私刑?”议事堂禁止闲谈,观默知道自己这个大师兄是什么性子,问不出个一二三誓不罢休,为了防止他一会儿声更大,便放低嗓音解释道:“抓他回来时,他拼死反抗,又护着那毫无还手之力的魔女。不得已,我下手重了些。” “印象中你素来温和,何时这样暴力了?” 观默选择沉默。 第2章 小魔女她无心02 观秋不顾伤痛,猛地跪在地上,重重几个头磕下,额头顿时青紫。 “求掌门师伯、师父及师叔们网开一面,弟子知错了,恳请您放过她。”观秋痛苦地嘶喊着:“一切过失弟子愿一力承担。” “胡闹!”修寂一声怒喝。 “师叔,她单纯天真,从未诓骗于弟子,一切都是弟子心甘情愿的。” “魔族伪善,诱人之法千变万化,你初入世俗,怎能轻信于她。” “她与别的魔物不同,”观秋争辩,“弟子与她之间,皆是弟子引诱在先,她什么都不懂,是弟子骗了她。” “观秋,你可看清?此刻你愿承担一切,可她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与你同甘共苦之意。” “那是她不懂,她在害怕。”观秋转过头,对上那一双瑟瑟明眸,眼中情愫流转,柔声细语地解释:“她是初生便被抛弃的怨念所化,渴望被爱。是我招惹了她,引她犯错。她什么都不懂,只会随着我的心意而为。” 小姑娘释放出黑气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屏障一般藏在里面不肯出声。直到听见观秋的声音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带着丝丝探究和畏缩的懵懂面庞在对向观秋的须臾笑开了花。 这一幕落入所有人眼中是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对观秋的话信了几分。 观秋回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后,再次转向堂上,语气更加坚定:“所以,一切皆是弟子道心不稳,贪恋红尘,请掌门师伯、师父及师叔们惩戒弟子,放了她。” 沈端清心念微动,戒鞭出现,对着观秋迎面抽来。 观秋不躲不闪闭了眼,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落下,只听“刺啦”一声,他感受到迎面扑来的湿意,夹杂着微弱的血腥气。 他猛地睁眼,一团黑雾挡在他身前,疼得瑟瑟发抖的小人儿呲着牙对他笑,嘴角还挂着血珠。 观秋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张了嘴却发不出声。 “观……秋……”小姑娘像刚学说话的稚子一般发出两个音节,同时抬起自己瘦弱的手去触碰观秋滞在空中的手。 议事堂顿时鸦雀无声,都被眼前这一幕镇住了。 一抹微妙的情愫辗转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间,跳动撩拨。 黑色雾团明灭了几次,开始消散。 “不要!”撕心裂肺炸醒满堂寂静。 观秋慌乱无措的想要笼起那团黑雾,可还挂着笑颜的小姑娘已经闭上了眼。 观秋对着沈端清一阵猛磕头,哭喊道:“掌门师伯,请求放过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接着转向连尚:“师父,救她,求求您,救救她!” 眼见黑雾开始涣散,观尘一个闪身出现在观秋近旁,双掌聚力,将黑雾重新凝了起来。 见此情形,沈端清问连尚:“师弟,此事你怎么看?” 连尚不急不缓地开口:“既然是我门内的事,掌门师兄不如交由我来处置。” 沈端清微微点头,再问其他长老:“你们可有异议?” 无人吱声。 连尚:“观尘,议事堂擅自妄为,禁足期间每日再加十刑棍。” 没有人说话不代表大家都没有意见,观尘知道师尊是在帮他们,所以下跪认罚:“弟子领罚。” 沈端清:“既然无异议,散了。” 连尚长袖一挥,携了几人回了连休门。 观默忧心地说:“师兄刚才不该冲动,平白给自己多添了十刑棍。” 观尘无所谓耸肩,“你没看到观秋那傻孩子崩溃成什么样了,我再不出手,那小魔女真就无力回天了。” 傻孩子?观默无奈摇头,您比观秋还小两岁呢。 观秋和魔女被带回连休门已有两天,连尚如往常一样授课解惑,似乎将这件事忘记了一般。 观秋担心为连休门惹来麻烦,不敢擅自决定小魔女的去留,且她命虽保住,但羸弱的病体似乎随时都会湮灭。 眼见她痛苦的喘息,观秋只得一次次输送轻微的灵力来维系她的命。他是想拼死一救,但他明白搭上自己的命无关紧要,但连累连休门是万万不可的。 一日清晨,观尘刚打开房门,懒腰伸到一半就察觉到身前跪了一人。 他揉揉惺忪睡眼,定睛一看,讶异:“观秋?” 观秋低头应着:“是我,大师兄。” “你大清早跪这里做什么?” 观尘才起床,脑袋还在犯迷糊,见观秋一言不发垂着头,他反应了半晌儿才明白观秋何意。 “我被禁足了,房门都出不去。你去寻观默,让他帮你。” “我自知犯了错,不敢劳烦师兄为我求情,今日来一为感谢大师兄议事堂前袒护之恩,二为因我之错连累大师兄受重罚而谢罪。” 观尘倚着门轻笑,抬了抬手,“起来。去将那小魔女带我这儿来。” 闻言,观秋一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大师兄?” “怎么?听不懂我说话?” “不,不是”观秋一时不知所言,“可是,大师兄……” “没有可是,再不去,晚了小心我反悔。” 观秋跪在地上,内心纠结得不行。他知道观尘有能力救小点,但未经师傅同意,大师兄擅自作主救下小点,必定会受到惩戒。可小点的情况,若是再不救,她就会…… “行,你继续琢磨,我打坐去了。” 说着,观尘作势就要关门,观秋见状膝行上前,抵住门,“我就带她来,大师兄稍候。” 话落,飞身离开。 不多时,观秋返回,观尘留了门,他直接进到屋里。 “大师兄。”观秋轻轻拂袖,一团黑影出现在脚边。 “缩这么小了?” “没有师傅的命令,我不敢贸然为她疗伤,只是勉强维持她生命。” “你这样只会让她更痛苦。” 观尘沉默了一瞬,低声道:“我知道,可我实在做不到看着她魂飞魄散。” “那你打算如何?” “不知,”观秋再次垂下头,悲痛的情感通通砸在地上,而后看着观尘,语调轻缓地说:“若大师兄愿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3章 小魔女她无心03 观尘乐了,“我这无欲无求的,能让你做什么啊?” 观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痴痴地望着观尘。 “你怎么确定她就是好的?虽然她待你真,对别人可就未必了。倘若有一日,她与连平宗交恶,你当如何?” 观秋:“她是诸多未成形的弃婴怨念所化,虽有怨气,但她拥有更多的是婴孩的童真和善良。” “观秋,世事难料。别说她,单是你,也会有不想护她的一天的。” “我不会,小点亦不会。” “你叫她什么?” 观尘一声吼吓得观秋一哆嗦,“小,小点。” “她告诉你的?” “不,不是,是我,是我给她起的。她,她还不太会说话。” 观尘内心拧巴了半天,怏怏地说:“知道了,把她放这儿,你回去!” “是。”观秋不理解观尘突然的低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观尘咋舌,这是舍不得还是不放心我? 小点,他看着那团黑雾陷入沉思。想着想着讽刺般就笑了“怎么会?我是傻了吗?随随便便就学她攻略自己,呵!” 关了房门,他对着黑雾一通捣腾,长吁一口气:“终于又见人形了。”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几枚丹药,化在掌心,随手一扬,药粉尽数朝着小点飘去,被她吸收。 看着如初大小的小姑娘气息平稳的睡在床上,观尘安心的于窗前打坐。与其说是打坐,不如说是在胡思乱想,只不过,想来想去只为一人罢了。 突然,一阵疾风,窗外出现一人。 观尘抬眼,咧着嘴笑:“师父,您怎么来了?”边说边斜眼瞅了下床上。 连尚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嘱咐道:“即日起我要闭关,门内一切事物交由观默处理。” “哦,好。”观尘腹诽:不是一向如此吗?这次怎么又特别交代? “师傅还有事?” “观默虽谨小慎微,但资历尚浅,涉世未深,你要多帮着些他。” 呃,师父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那观默比我还大呢,你说他涉世未深?那家伙思虑之周全,怕是能与予梵一较高低。我帮他?您不怕我越帮越乱吗? 许是年龄小了些,思维也稚嫩起来。有时候突然冒出的幼稚想法,把自己乐得热火朝天,转身一念,又会觉得可笑至极,继而忍不住摇头失笑。 观尘一会儿愣一会儿傻乐的模样,引得连尚一声叹息。 连尚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却活得比谁都累的徒弟,百感交集。别人不知,可他心底有一个秘密。 连平宗年十八可闯镇妖楼。镇妖楼共七层,通过五层即为合格,便可出山门历练。且每次出山都需闯一趟镇妖楼,镇妖楼能根据闯关者实力的提升而更正关卡难度。 镇妖楼第六层无人无物空荡荡的,仿若一道阻隔将第七层与前面隔开。 镇妖楼第七层,观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这一代弟子谁都没有上去过。长老们对第七层也是只字不提。即便有人问,也是天机不可泄露。 观尘是个例外,按理说不满十八连镇妖楼所在的落贤峰都上不去。可谁也不料想不到刚过十五岁的观尘轻而易举的登上了落贤峰,踏进了镇妖楼,且如汤沃雪般过了第五层,若不是几位长老拦下,他便要进入第六层了。 所以,他是个例外。十五岁出山历练,同年决明山大选扬名,实力之强悍丝毫不辱他连平宗大师兄的名头。 可惜他心不在此,自从能出山后,他隔三差五的走一趟镇妖楼,在历练限定时日内尽可能寻摸更多地方。 故而于旁人而言,镇妖楼是自身实力的考核碑,对观尘来说,镇妖楼就是他进出家门的玄关而已。 时日一长,连平宗内上至掌门下到学徒都知道,连平宗大师兄观尘天资过人、实力卓越,只是性情浪荡、顽劣不羁,难堪大任。然而,他师傅连平宗执教长老连尚却纵着他的性子,其他人就更不会过问了。 “收收心,别总是把事情推给观默,予梵那边也帮衬些,多少要有些大师兄的样子。” “徒儿谨遵师命。”观尘算是明白了,师父这是把观秋和那小魔女交给自己处置了。 罢了,反正惹事的总是自己,多担些罪责也无妨。 第二日,观默就来到观尘住处。 “师兄。” “进来。” 观默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小魔女,呆立了几秒便释然了,这是他大师兄能做出来的事。 “大师兄,您打算怎么处置观秋?” “你是执事,你说了算。” 观默一噎,瞥了一眼床上,再问:“那她怎么办?” “她啊,她又不是连平宗的人,咱管不着。” 观默再次语结,“大师兄,你这也太明显了。” 观尘拍了拍观默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师弟放心,为兄会把她藏好的,保证你发现不了。” 观默:我谢谢你! 突然,天空红云骤卷,惊雷明闪齐齐笼来。 “大师兄,你看。” “那是……”落贤峰镇妖楼! “大师兄,镇妖楼有异。” “走!” 观尘、观默赶到时,镇妖楼前一片狼藉。 整座楼被妖红浊气萦绕,楼前地面尽被掀翻,数十名弟子重伤倒地,呼声哭声不断。 “出什么事了?” 听见观尘的声音,维持现场的弟子都看了过来。 予音急忙跑至观尘面前,“观尘大师兄,您快去看看我们大师兄,他快不行了。” 观尘快步走到予梵面前,只见他面色苍白,直冒虚汗,咳血不止。 “怎么会这样?” 半抱着予梵的弟子哭诉:“今儿晨起,又有数名满十八的弟子要闯镇妖楼。予梵师兄担心同时进去人数过多,就一直守在这里。谁知待大伙进去不久,镇妖楼突生变故,数道红光自塔身射出,砸向地面。予梵师兄撑起巨大防护罩住我们,可红色火球接二连三的砸了过来,直至防护破碎。予梵师兄他,他……” 观尘一把握住予梵手腕,眉心一敛。 第4章 小魔女她无心04 灵骨震裂,若不救,待灵骨尽碎,人就废了。 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自手腕传遍全身,予梵出声制止,“不可,大师兄。” “别说话!” “大师兄,师父师叔们都在闭关。我,我已然难救,您即便费尽心力,也勉强护我灵骨。如今镇妖楼有异,七日后又是大选之日。一切还需师兄您坐镇。” 予梵想要抽回手,却被观尘死死抓住。只得急躁呵斥:“大师兄,大局为重!” “闭嘴!”观尘不再理他,转头问予音:“还有人在里面吗?” “有,共六名弟子进入,镇妖楼异动后,被弹出四人,还有两人在里面。” “出来的人怎么说?” “昏迷未醒。” 观尘思虑片刻,喊道:“各门大弟子及执事弟子何在?” 予音、观默、云毓、青璃立刻立于观尘身侧,恭敬道:“大师兄!” “云毓、青璃,你二人即刻将受伤弟子安置好,并临时封锁山门,等我消息。” 云毓、青璃:“是!” 又补充道:“伤势过重的,送至回声谷,请仇师叔!” “是,大师兄。” “予音,之前掌门师伯收的五名灵童呢?” “于藏书楼学习中。” “附耳过来。” 予音听命靠近,观尘一边叮嘱,一边在其身上施了锁言符,他此时所说之言,予音十二个时辰过后就会忘记。 “把灵童送到连空门,施师叔房前有一处温泉,让他们围着泉眼开启四方悬天阵,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 “啊?”予音不知其何意,但还是应声:“是,大师兄!” 但愿镇妖楼异动只是小意外。 安排完,待人都散去。观尘拽起意识不清的予梵飞身进了镇妖楼,留下一句:“观默,在这儿等我!不许任何人靠近。” 观默:“是,大师兄!” 入了镇妖楼,观尘架着予梵直奔六层。 陡然的冷寂令予梵一阵恍惚,“大师兄,这是?” “镇妖楼六层。” “什么?”予梵大惊,“大师兄,擅闯镇妖楼六层,师尊会……” “会什么会?什么也不会。”观尘呵断予梵,一边四处寻摸,一边解释说:“除了你我没人知道我们来这儿了。” “可是……” “没有可是!如今你灵骨俱裂,灌输一定灵力会护其不毁。可要想治好你,就必须以极致灵气重塑灵骨。然而,暴增的灵力又会使你脆弱的灵骨不支,致其彻底断裂,那时候你就怕是连个废人都不如了。” 予梵瞳孔黯淡,垂下头,他又怎会不知,“如此,是我的命。” “你以为我带你来这儿是等死的?”观尘气笑了,指着虚空说:“这镇妖楼六层看似空无一物,实则空气里全是秘法。我带你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能救你的。” 予梵怔忪,似乎在思考其话的真实性,“大师兄怎会知道?” “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我就到六层了。师尊拦我的时,我已从六层回到五层了。所以,他们都以为我没有上来过。” 予梵撑起身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疑惑道:“可我不曾看到什么?” 观尘诡异一笑,走向予梵。 予梵黯然,以为观尘不信,“我的确未看到,或许是因为我灵力不如大师兄浑厚。” 观尘冲他一乐:“我也看不到。” “什么?”予梵不明就里。 观尘再次抓紧予梵的腕部,强大的灵力喷涌而出,自观尘掌心流经予梵手腕飞快的窜进体内。瞬间暴涨的灵力冲得予梵筋脉膨胀,剧痛难以承受,似乎每一寸骨头都被敲断碾碎。 “忍忍,知道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予梵不知。”予梵疼得五官扭曲,还不忘回应观尘:“还请大师兄明示。” “睁眼!” 疼得思维混乱的予梵下意识听令,猛地睁开眼睛。接着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忘了疼痛。而后,听到观尘如真如幻好似梵音的声音,令他坠入深层次的意识海洋。 “在濒死里,有所突破!”别错过了这难能可贵的机会。 整个六层的空中漂浮着密密麻麻地赤金色图文,有所听闻的、闻所未闻的,隶属连平宗的、不知何门何派的,医理、药理、灵修、气修……甚至还有关于妖族和魔族的。 予梵的震惊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看他表情,观尘就知道他看见了。 “看到了?” 予梵木讷地回应:“看,看到了。” “右上角,找灵修。” “嗯,找到了。” “用心念翻看能为你所用的,自己运行灵力游走。” 予梵翻看着关于灵修的典籍,神情一顿,“可是……”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运转。 “庞大的灵力,是?都说了,你只管运转灵力,我这儿给你管够。” 观尘态度坚决,予梵不再推脱。 不知过了多久,予梵周身泛起金光,典籍上的文字似有灵智一般,字字句句钻入他的身体,延其血脉游走,洗尽病灶,又冲体而出于空中重新凝成。 予梵待气息平稳,缓缓睁开眼眸显现出异样的情绪。 “好了?” 与予梵精神焕发相比,观尘此刻显得气弱体虚。 “好了就好。”观尘收了力气,无力的松开予梵的手腕,向后栽去。 “大师兄?”予梵心急,就要起身查看,却发现自己身体僵在原地。 “你别乱动。”观尘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地面传来,“你刚接收了你灵骨所不能承受的灵力,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别乱动,省得身体负担不起。” “可大师兄……”予梵动不了,言语间尽是急切。 “顾好你自己,我睡会儿就好。”观尘声音越来越弱,“不用……担心……我。” 约莫着又过了一天一夜,观尘醒了,看了眼还在打坐的予梵,还没有复苏的迹象,就绕着六层开始转圈。 意识模糊的沉睡中,确切地说,是昏迷中。观尘看见六层的天花板如水晶般通体闪烁着绚丽的光芒,那光洒在身上,清凉却暖心,抚愈透支的精神,驱除他一身疲惫。 第5章 小魔女她无心05 水晶后面是若隐若现的另一方天地,在他想看得更仔细些时,眼前所有的亮熄灭了。 “大师兄!” “诶,你醒了?” 予梵发现观尘依旧面色病白,对其行了一个大礼,“予梵多谢大师兄救命再造之恩。” “不用客气,是我谢谢你才对。若不是我任性,你哪里会有这些压力?” “您性情洒脱,喜爱自由。说句不尊重的话,您虽是大师兄,毕竟年龄小,性格不羁也是可以理解的。” 呃……说得好有道理。 观尘尴尬得搓了搓了鼻子,岔开话题,“那什么,你可知师伯他们为何都闭关去了?” “不知,镇妖楼异象前一夜师尊突然说要闭关,让我暂管宗派事宜。天亮后,各门执事前来汇报,我才知道师叔们皆已闭关。” 观尘沉思片刻,试探性问道:“你可知连空门灵泉?” 予梵闻言就知道观尘何意,连空门灵泉是连平宗灵脉所在,只有掌门及几位长老知道,各门大弟子及执事弟子都不知道。予梵能知道,是因为之前代管宗门时师尊暗示过。他想着观尘之所以知道,想必是因为他是连平宗大师兄,曾也应该被委以重任。 “知道。” “我命人暂封了山门,灵童以四方悬天阵守灵泉。”观尘知道予梵明白他的意图,“你现在出去,恢复连平宗日常,不要引起外界怀疑。” “那大师兄你呢?” “我灵力耗损严重,出去也帮不上忙。不如暂且留在这里,探探镇妖楼为何出现异象。” 予梵知道观尘不会乱来,于是抱拳应道:“是。” “对了,有两名弟子被困在二层。没有危险,只是昏迷,你带他们出去静养即可。” “好,大师兄,万事小心。” “嗯,去。” 观尘又在六层转了几圈,睡梦中的莫名感早已消散,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和空寂。 他席地而坐,静心打坐。既然肉体无法破开束缚,那么精神与灵魂是否能跨越实体的阻隔呢? 凝神聚气,耗尽气力前依旧没有寻觅到通往七层的途径。可之前昏睡的时候明明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动静从上方传下来。不似脚下五层里妖物叠聚,形成了多层次不同空间,七层传下来的气息时强时弱,时而令人生畏,时而平人心忧。 不单单是连平宗,放眼整个虚宵大陆,观尘的实力都是拔尖的。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尽管如此,依旧分辨不出这气息源自何物。 难道是我产生错觉了?那陌生却温暖的光…… “要么是七层的存在远超于我,要么就是被师尊们封印了。”观尘自嘲,“还真是完全判断不出,哎,道路阻且长啊。” 到底是什么呢?是她吗? 解不开疑惑就愈发想要一探究竟,观尘借着养伤之名,从一层开始再次将镇妖楼走了个遍,结果与之前一样,角角落落都找不到七层的入口。 观尘算了算时间,明日便是决明山大选了,罢了,先出去。免得连平宗那帮傻徒弟因师尊们不在被欺负了。 “观默,你怎么还在这儿?” 观默认真严肃地说:“不是大师兄您让我守在这儿,等你的吗?” “呃!我是这么说过,可予梵不是都出来了吗?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予梵师兄也说让我等你出来。” 观尘:…… “大师兄,现在要去决明山吗?大选应该已经开始了。” “不是明天吗?” “啊?是今天啊,没错啊。” “今天?”我去,我算错时间了?“走!” 因为灵力耗损严重,尚未恢复,观尘只得让观默带着他飞往决明山。 决明山是这个世界为各个宗门选拔新一波弟子的地方。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各宗门都会参与,且会派出宗门内出类拔萃的弟子借以武会友的名义较量一番,来彰显自己宗门的实力。 决明山大选类似于统考,在各宗门代表的监控下统一测试,过关者再由各宗门根据报考者意愿挑选合适的弟子。当然,若是有人看上了不中意自己宗门的弟子,也是可以利诱的。 当报考者通过了一系列选拔,那么最终选择权就落入报考者手中了。 参与历炼的可以是人,可以是妖,只要心存善念,便可走上修仙之路。 唯独魔不行,人与妖皆有本体,而魔是人与妖欲念作乱的产物,无形无心,亦无情无念。所以,其善变、不可控,便不被允许修行。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魔伪装成人或者妖进入决明山,也有进入迷障森林自行修炼的。 然而,人对妖的宽容度始终有限,能安然进入各宗门的妖少之又少。 一众宗门代表就坐于决明山观景台,趁着今年的考生入场之际,虚与委蛇,攀比吹捧。 连平宗往年都是由一位师尊带领,今年却是予梵坐在连平宗管事的位置上。且带来了连平宗所有通关镇妖楼的弟子。予梵的本意是想让这些弟子多出来历练历练,与别的宗派弟子交流学习。 可一群小辈由不得引来好事者调笑:“这连平宗是愈发不行了,去年是施烟客那个老顽童前来,今年倒好,丢给一个小徒弟,连宗门大弟子的人影都看不到。” 这些人并非不认可予梵的能力,不过是知道他稳重不主动惹事,找个借口想要奚落一番。 大伙几乎都知道连平宗有个年龄小、玩心重,整日里不务正业、逃避宗门责任的大师兄。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被外人看好、行为乖戾的弟子反而是同辈里天资最高的,十五岁就踏上落贤峰,闯过镇妖楼,将其他宗派弟子虐得体无完肤。 去年,连平宗三大掌事长老因故都没有参加决明山大选,是一向贪图享乐的老顽童施烟客带着几名执事弟子来的。 连平宗日渐强盛,大多数人心里都有嫉妒作祟。然而连平宗宗主加两位主事长老都是人狠话不多的,在虚宵大陆的地位数一数二,谁也不会轻易去招惹他们。 第6章 小魔女她无心06 难得三人都不在,总有人想挑战下权威。 一帮滋事者摸不清施烟客的脾性,也不清楚他的实力,见人一直不出声,以为他就是个三不管的闲散长老,逮着连平宗一众沉默寡言的弟子各种嘲讽戏耍。 没想到碰到观尘那个硬茬,一顿猛烈输出,嘴上将各宗门的老家伙怼得哑口无言,手下把那帮老鬼的徒子徒孙虐得一个个狼狈不堪。气得几个宗门长老吹胡子瞪眼,忍无可忍的亲自动了手。这一闹,早就摩拳擦掌的施烟客彻底坐不住了,正愁没借口收拾这帮为老不尊的老顽固呢。 然后,去年决明山大选就被永久性记录了。连平宗一老一小狂虐其他宗门的豪放事迹被载入了决明山史册,在整个虚宵大陆沸沸扬扬的传了快一年。 同时也证明了连平宗有人狠话不多的,还有嘴毒人更狠的。 再看今年,得理不饶人的老不正经不在,能说会打的小不讲理也不在,一群刻板律己的乖徒弟自然少不了被拿出来说教。 “看来连平宗也不过如此,一次邀战台比试竟一整年都休整不过来。” 予音想要反驳,被予梵按下:“近日千重山不安定,还是少引起关注的好。” 师尊师叔紧急闭关,镇妖楼无故生异,大师兄还在休养,此时不便引起外界过多注意。 “早知如此,去年就该低调点,闹得与所有人为敌,哼。” “就是,一个主事的都没来,连平宗这是怕了?” “怕?怕什么?”一声狂傲不羁的诘问自远处传来,“是怕你们这帮老家伙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吗?还是怕你们身后护得那帮小家伙,不经打要你们这帮为老不尊的出来倚老卖老?” “你?”泛海宗长老怒道:“黄口小儿,休要胡言?” “我胡言?老头,你是不记得去年泛海宗被虐得差点连徒弟都收不到了吗?” 泛海宗长老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一副我不与小儿争辩的姿态。 观尘扫视了一圈刚刚盛气凌人的众人,似笑非笑间散发着凛冽气势。待不再有人挑衅,冷哼一声,朝着连平宗坐席走去。 予梵对着观尘一施礼,“大师兄,您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办?看着你们被欺负啊?” 予音信誓旦旦地说:“观尘大师兄放心,这一年我们都有努力,绝不会任由他们欺辱了。” 观尘一敲予音脑袋,“我们是文明人,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怕你们打不过吗?我是怕你们吵不过。” 呃…… “瞅瞅你们一个个死书本子读出来的,哪个能怼得过那帮老家伙?” 几个弟子皆默不作声,平日里他们就没什么话,吵架更不可能了。连平宗弟子未分门拜师时,一切基础研习都是执教长老连尚教的。连尚本就喜静少言人淡如水,怎么可能教出能言善辩活泼好动的。 当然,观尘这种带着特殊原因的除外。所以,很多人想不通连尚是怎么教出来观尘这样的意外的。 予梵会意一笑,让出主位,请观尘就坐。 观尘按下他,“你坐,你坐,我就是帮你们打嘴仗的,我坐后面就好。” “不可,大师兄,不合规矩。” “坐你的,哪儿那么多规矩?”说着,观尘几步就蹦到最后一排,稳稳坐下。 “观尘师兄,莫急!”程莫玹虽说比观尘大,但按虚宵大陆的记录法则,他依旧比观尘入门晚,还是要称观尘一句师兄。 “哟!这不是程师弟吗?这一年过得可好?” 程莫玹算是这一代的佼佼者,去年稍逊于观尘落得下风。这一年来,日日刻苦修炼,为的就是决明山大选能与观尘再次一较高低,他是万万不能再输给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顽童了。 听着观尘那玩世不恭的语气,程莫玹压着心底怒火,强迫自己的语气友善,“大选尚未开始,不知师弟能否向观尘师兄讨教几招?还望观尘师兄指点一二。” 观尘坐得四平八稳一动不动,淡淡道:“累,不想打。” 明晃晃的被拒绝,还拒绝得那么不屑,程莫玹尚未压下的怒焰瞬间冒上了头,“观尘,休要猖狂,今日比不比的,由不得你。” 话毕,程莫玹手中剑出鞘,凌厉之势破空而来。 观尘担心伤到身边弟子,立刻翻身腾空,抬手一道寒光闪出,与程莫玹剑气相撞。本就没有恢复的观尘被冲击力震得跌落,落地踉跄两步才站住。又一道剑气袭来,予梵右手伸出揽过观尘,一个转身将人卷至身后,握剑左手顺势抬起,剑光骤闪,击破程莫玹二次出击。 “大师兄,您没事吗?” 观尘搓着震麻的手臂,颇为得意地说:“看来你还真没让人失望啊。” 镇妖楼一回“置之死地而后生”令予梵实力大增,可在场的人却不知缘由,见予梵暴增的灵力,生出了几分忌惮。 程莫玹一秒前还在庆幸观尘已不敌自己,转眼间就发现予梵随手一甩便破开自己全力一击,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但很快更大的打击来了,他察觉到观尘不在状态,也就是说,观尘不是病了就是受伤了,才会勉强接下自己一招。 程莫玹顿时被打击得跌回原座,开启了自我检讨。 刚才还调笑连平宗的众人,在予梵的随手回击中沉默了。 可依旧有一些发现了观尘异样的小人,趁着观尘身体有恙跑来挑衅。 “观尘,之前念你年幼,我等不忍对你下手,今日,再来讨教?” 观尘嗤笑,反问:“怎么?今年我就与你同岁了?” 来人一呛,也懒得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直接道:“少废话,出招。” 观尘刚上前一步,予梵抬臂将其拦下,“大师兄!” “就这几个杂碎,我还不放在眼里。”观尘眼神示意予梵一旁观看即可。 予梵知道观尘是傲,可他有傲的资本,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后退半步,垂手而立。 第7章 小魔女她无心07 三人听不见观尘与予梵的对话,以为观尘怕了,更加盛气凌人。 “观尘,看在你刚与人斗战过一场的份上,我就让你一招,你先出招。” “就是,赶紧的,别说我们欺负你。” 看着三人叫嚣的嘴脸,观尘不屑一顾,直接一招手,“一起上,别浪费我时间。” 观尘的自信又令对方拿不准他此刻的状态,担心有诈。听得观尘如此傲慢,正合他意,毫不犹豫地应道:“好,如你所愿。” “年龄不大,口气不小。” “那我们就一起上,灭灭他的气焰。” 三人自以为胜券在握,团团围住观尘。顷刻,在观尘的一声冷哼中,三人被摔了回去。 “怎么可能?” “你不是受伤了吗?” “呵,明知我受伤,还合伙对付我?你们可真是宗门荣光啊。” “你不是灵力损伤严重吗?为何还这么厉害?” 观尘走近三人,自上而下地威压压得三人难以起身,“开玩笑,我是灵力受损,不是四肢残废,对付你们几个废物,绰绰有余。” 那人还不甘心,“你刚刚明明……” 观尘哼声更大,回得毫不客气,“你当你是程莫玹啊,你若有他一半,也不会这么不长眼了。”你要真有程莫玹的实力,我此刻这副身板早躲着你了。 说话间,参与大选的报考者皆已完成试炼,需各宗门派弟子前去引人。 予梵:“观默,你去。” 观默:“是,师兄!” 观默随同一众接引弟子前往山门。 今年通过试炼的考核者较往年多了不少,个个活泼灵动,看见各宗门接引弟子远远走来,都急不可待地跑上前去,寻找自己意向宗门的接引弟子。 观默刚站定,刚准备开口介绍,一个小姑娘兴冲冲地奔过来,笑得无比灿烂。结果脚下一滑,眼看就向前摔去,观默一个闪身上前,将人接了个满怀。 “没事?” 一句寻常不过的问候,可观默天生声线温柔,惹得小姑娘一阵心动,登时眼里开出了花。 “好,好好听的声音啊。”小姑娘抬起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观默。 观默被看得脸红,撤回了手。小姑娘忙抽身站稳,笑嘻嘻地望着观默,“多谢师兄!” 观默对她微微一点头,转身随其他接引弟子一起将通关试炼者引入决明山邀战台。 那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观默远去的背影,脑子里想着一堆有的没得。忽是反应了过来,随手拽住身旁人就问:“麻烦打听一下刚刚那个师兄是哪个宗门的啊?” “哪个?” 小姑娘指着远方蹦得老高,“就那个,那个,着蓝青长衫的那位!” “哦,那是连平宗连休门的观默师兄!” “连平宗,连休门,观默师兄。”小姑娘默记,旋即开始臆想翩翩。不多时,竟满脸红晕的娇羞起来,“连名字都好温柔啊。” 正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小姑娘被人一撞,才想起来,冲着已经看不见身影的观默喊道:“观默师兄,我叫司娩,记得选我哦,我很厉害的,也很努力。” 撞了她的人一回身,“赶紧走,在这儿喊个什么劲。” 所有通过试炼者聚集到邀战台后,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登台展现基础实力,然后说明自己的意向。 第一个上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男孩,浑身上下布满了日积月累的细碎伤口,瞳孔中是与其年龄极为不符的冷漠。 开口的声音冰冷无温,“我叫小宇,十五岁。我要去连平宗连留门。” 大家还在等他的后续介绍或是才艺展示的时候,发现他其实已经结束了。然后,台下议论纷纷。 “十五岁?这么瘦小?” “估计是严重营养不良,这样的人,身体底子肯定差。” “也没什么特长,还好没有选我们。” 予梵看向身旁的青璃,“连留门多年来只你一人,是该多个人替你分忧了。” “是,师兄。”青璃应允,对着台上一点头:“收了!” 小宇恭敬施礼:“谢谢师姐!” …… 这就,这就很符合连留门的师风,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没有。 尽管第一位冷场了,但并没有影响到后面一群活泼的。尤其在司娩出场的时候,人未登台声音先到。 她前面的人刚上台,她就冲着观默连蹦带跳地招手,生怕观默注意不到她。 “观默师兄,我在这里,我是司娩,您还记得我吗?” 声音之大,全场听见。观默是连平宗比较突出的弟子且主事连休门,在场的几乎都认识他。 无数探究的目光投向观默,观默尴尬得无地自容,脸颊绯红。 予音看然不嫌事大的悄摸摸凑到他耳边,“观默师兄,人家小姑娘跟你打招呼呢,你怎么不搭理?” 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捂脸遁逃,闭眼不闻,压低声音声斥二人:“闭嘴!” 左边予音刚闭嘴,右边又凑上来一人,“观默师兄,人家叫司娩,你还记得不?” 观默绷不住了,狠狠地瞪了观定一眼,将其和予音一同按回了座位。 接着,台上传来了脆亮而甜润的嗓音:“我叫司娩,十五岁,唱歌跳舞做饭打扫卫生样样精通,对了,我还会裁衣。我要去连平宗找观默师兄。” 全场寂然。 这哪儿是拜师学艺啊,这分明是以学艺之名追夫啊。小姑娘的意图是赤裸裸的晾在青天白日里。 这下,观默真的坐不住了,恨不得随手劈道地缝钻进去。左右两边是予音和观定咬紧嘴唇都挡不住的笑。 在观尘和予梵同时看向他的一瞬,观默终是低下了头。 小姑娘见台下寂静一片,小心翼翼地开口:“观默师兄?” 予音重复:“观默师兄?” 观默沉默。 小姑娘再问:“您不要我吗?” 观定捏着嗓子重复:“您不要我吗?” 观默:“你们两个给我闭嘴,不然等我回去收拾你们。” 眼瞅着观默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观尘摇头喟叹:“哎,连休门休矣啊!” 第8章 小魔女她无心08 “哎,连休门休矣啊!” 予梵笑问:“大师兄何意?” “连休门本就弟子不多,通关镇妖楼的满共四个人。这小石妖热情主动,观默那沉默的性子恐怕难以招架,栽进去是迟早的事;观秋因那个小魔女自甘沉沦,甚至萌生了以命换命的想法;至于观定,”观尘侧目看了一眼观定,神情更加忧郁,“哎,比我还幼稚。” 观定被观尘一个眼神盯得立刻闭了嘴。 予梵:“大师兄看出她是石妖了?” “你看不出?” “看得出是妖,但她没出手,我不知是何妖。” 过于安静的氛围,导致司娩也有些无措,她有些丧气地垂着头琢磨了半天,再次鼓起勇气说道:“观默师兄,我做饭可好吃了,您就收了我?”说着,眼里就蕴了几分委屈。 一宗派长老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观默师侄,这丫头如此活泼,与你沉默的性子也挺般配的,你就暂且将她收入门内。” 这话劝的,不像收弟子,像相亲。 予梵:“观默!” 观默起身,对着老者一施礼,“青月师叔言之有理。”又转向司娩,“收了!” 而后,快速坐下。 “耶!”台上司娩兴奋地一蹦三丈高,冲向连平宗坐席跑来,“观默师兄,我来了!” 窃笑声不绝,观默认命,权当听不见,坐得板正。 展示继续。 最后连平宗因无长老坐镇,收的弟子最少,除却小宇和司娩自选了去向,另收了五名弟子。 回到连平宗。 予梵:“即日起,你七人便是连平宗弟子,有一年的学习时间,一年后自行决定去留。明日起,你们有七天的时间熟悉千重山的一草一物及各山门的情况。之后进入研学堂学习。” 话落,司娩举起手来。 予梵:“何事?” “我听师兄们说是连休门长老给我们授课,那是不是观默师兄也会来?”司娩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是希冀。 予梵轻咳一声,冲这丫头的主动性,他认为观尘说得对,观默要栽了。 “嗯,连尚师叔近日不方便授课,你们的课程暂由观默代授。” “啊,观默师兄要给我们上课啊!”刚惊呼出声就发觉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司娩忙捂上嘴,手动消音。 予梵忍不住长叹,哎,以后有得愁了。 旋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撤下。 连平宗不是容不下自由恋爱,也不是容不下闹腾的,只是有个这么闹腾的自由恋爱……想想予梵都觉得头疼,观默也是被寄予厚望的,可别…… 决明山回来之后,观尘就回了自己住处。未临近,遥遥就瞧见一个人在他门前徘徊。 “想进就进去呗,在门口瞎转悠什么啊?” 观秋闻声后头,施礼:“大师兄!” 观尘一推门,说:“进来!” 观秋看起来精神状态极差,萎靡不振,像是长久无法休息好。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跟被……”观尘话说一半就住嘴了,因为他看到丝丝缕缕的灵气从观秋身体里钻出,被黑雾牵引着渗入小点体内。 观尘吃惊地望着观秋。 “大师兄,为何这样看我?” “你与她圆房了?” 观秋先是震惊,接着就想明白了,大师兄那么聪慧,怎么会猜不到。他一脸坦然的点点头。 “你可知人与魔交合,即便不是她本意,她都会不受控的汲取你的灵力,而你会日渐虚弱,最后,最后会……”观尘说不下去了,他联想到自己,何尝不是这般偏执。 “会在灵力尽失后生机也随之殆尽。”观秋云淡风轻地接过观尘的话。 见观尘不说话,观秋以为观尘同连尚一样对自己失望了。心有愧疚,含歉意地说:“大师兄,我知道我有悖师父的教诲,对不起宗门。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的情感就再也无法自控。” 想起迷障森林初见,她弱小无助,楚楚可怜的模样惹的他一阵触动。情感深处升起浓浓的保护欲,下意识的想要永远呵护她。 “您知道吗?她看向我的第一眼,满是渴求。她就那样缩成小小一团,任由比她强大的妖魔欺负,动都不敢动。”观秋边回忆着,边比划,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当我替她驱赶了那些欺负她的妖魔,她眼巴巴地盯着我,似乎还没意识到我在帮她。直到我离去,她才反应过来似的,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只要我回头,就会看到那颗充满依赖的小脑袋对我咧着嘴大笑,哪怕,哪怕那张小脸上还挂着伤。” 观尘没有说话,他似乎也看到那个仰着小脸对她笑个不停,日日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曾经也是一身无忧,天真烂漫。却在后来,误信了自己,落得个被逼进绝境再无出路的地步。 观尘苦笑,不同的是,他的她没有义无反顾的“观秋”,只有瞻前顾后的无衣。所以,她最终眼里连失望的情绪都消散不再,只剩没有温度的漠然。 观尘闭了闭眼,将往昔深藏。 “大师兄,”观秋以为观尘彻底对自己失望了,“若我请出宗门……” “那你便会后退无门,再无倚仗。”观尘打断了观秋,冷厉地目光震慑得观秋缄口不语。 “观秋,以后你别来这儿了。” “大师兄……” 观尘抬眼,情绪难明地注视着他:“我会救她,也要保你的命。” 人不是不可以和妖、和魔结为夫妻,前提是,妖与魔要与人同修到一定境界。观秋尚未达到,小点更不可能。 不等观秋再说什么,观尘抬手一挥,将满脸惊诧的观秋送了出去。 静下心来,观尘心口隐隐作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小点周身的魔气在有规律的跃动。仿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与什么遥相呼应。 观尘猛地望向窗外,“落贤峰镇妖楼!” 他身形一虚,再出现已是镇妖楼六层。灵力本就损伤严重,如今强行催动,胸口抑不住血液翻腾。 第9章 小魔女她无心09 “噗~~”浓重的血腥气铺散开来。 手掌按压在心口,紧皱的眉头倏尔展开。观尘目光戏谑地望向头顶,快速擦过嘴角血渍,“那我便再赌一把。” 他强硬运转体内残存的灵力,磅礴之势席卷六层。视线逐渐迷离,意识渐入虚无,他会心一笑,成了! 在彻底丧失自我时,他看见漫天金光为他冲开了所往之路。 与此同时,镇妖楼外聚集了几乎全部的连平宗弟子。 在观尘进入镇妖楼的一霎那,整座楼像活物陷入恐慌般瑟瑟发抖,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红光散射。 “发生什么了?” “镇妖楼又现异象了。” “怎么会这样?快去看看!” “快去通知大师兄和予梵师兄!” 等一众主事弟子赶至镇妖楼,红光已笼罩了整个千重山百里崖。 予音急得不知所措,“大,大师兄,怎么,怎么办啊?” 予梵眼神幽深地盯着镇妖楼,大师兄,是你吗? 观定:“大师兄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师兄去哪儿了?” 观默摇了摇头。 红光持续了一天一夜,在听不见声音的世界里,千重山范围内所有人似乎都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嘶吼咆哮。 予梵安抚了众弟子前去休息,与几个主事弟子寸步不离的守着镇妖楼。 观默:“师兄,我们不需要做其他准备吗?” “暂时不用。” 虽然没有依据,可予梵潜意识里觉得镇妖楼异常与观尘有关,既然与观尘有关,那么……大师兄不是鲁莽之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红光消散,镇妖楼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静静地立在那儿。 连平宗恢复了日常,除了观尘不见了。只是观尘经常独来独往,他长时间不出现大家也习以为常。 很快一个月到了,新入门弟子需前往镜水庄园寻求衬手的武器。 掌门长老闭关时长未知,予梵需坐镇连平宗,不能长久外出。故派了予音和青璃带七名新入门弟子前往镜水庄园。 镜水庄园位居虚宵大陆的正中间,坐拥整个虚宵大陆所有的灵宝资源。每个宗门新入弟子在接受基础教育后,都会前往镜水庄园获取属于自己的随身武器。 按理说镜水庄园之行半月足矣,可半月已过,青璃几人音讯全无。 镜水庄园虽说充满奇遇,但不至于会有危及生命的事物,且青璃的实力属连平宗弟子里紧跟观尘、予梵、观默之后排第四,予音略后,但应付镜水庄园的困境绰绰有余。即便遇到险境,自保逃脱不在话下,为何如今会一点音讯都没有? 除非,遭高手暗害,敢在镜水庄园动手,谁会有那么大胆子? 宗门不能无人主事,予梵只得寻求观尘帮忙。 月余未见,予梵猜测观尘还在镇妖楼内。 他一只脚刚踏上镇妖楼门前台阶,脑袋里就收到了观尘的声音:“别进来!” “大师兄?”予梵停在镇妖楼门口。 “何事?” “青璃和予音带七名新入门的弟子去了镜水山庄,音讯全无,已有半月……” “好。”没等予梵说完,观尘出声打断了他。 予梵拿不定观尘的意思,心中隐隐不安。观尘说话从未这么简洁明了过,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急迫。 予梵有些担心的再次开口:“大师兄?你……” “我即刻就去镜水庄园。” “不是,大师兄,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这样很反常。”为了防止再次被打断,予梵以从未用过的语速一口气把话说完。 观尘声音明显一顿,“无事。” 予梵:……好,你说无事就无事。 “那麻烦大师兄走一趟了。” “好。” 予梵:这?你确定你无事?多一个字都不说? 予梵还在沉思,就看见一道青光从镇妖楼飞速蹿出,直奔镜水山庄方向。 “师兄恢,恢复了?”予梵愣了半晌儿,“好,我多余担心了。” 镜水庄园,青璃和予音带着七名弟子被困在可见度不足五米的浓雾中不辨日月。 “青璃师姐,我感觉我们似乎在迷雾中兜兜转转了很久了,根本找不准方向。”予音心里有些慌,想着身后还有几个半大小孩,一直在努力调整心态。 “等着!”话落,青璃一跃而起。 一刻钟后,落回地面。高处雾气亦浓,她不敢远离,直上直下观察了一会儿,各个方向的雾都没有消散的迹象。 予音:“怎么样,青璃师姐?” 青璃看了四周一眼,皱眉,摇了摇头。 予音回身,看着靡靡不振的几个小弟子,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表现出不知所措,于是安慰起几人来,“你们不用忧心,出门历练,偶遇未知,是险境也是机遇,一切犹未可知嘛。” 司娩丧气的靠在树下,手撑脑袋,双目无神,“进了连平宗不过一月,观默师兄还没尝我的手艺的,就被困在这里,好烦哦!” 闻言,众人一怔,这? 予音乐了,这小丫头的脑回路还真清奇。 “司娩师妹,你这还没有正式入门呢,如此惦记我们观默师兄,也太不矜持了?” “本来是想矜持的,只是此刻困在此地,后悔死了。还不如一进门就主动出击呢,白白浪费了一个月的机会。” 其他人:…… 观尘轻车熟路的把镜水庄园走了个遍,并未发现连平宗几个的任何踪迹。 “奇怪,非但没看到人,连他们来过的痕迹都没有。”观尘心神微动,灵力铺满整个镜水庄园,“其他宗门的人都已离开,除却几处无法探寻的地界,我几乎翻遍了这里。” 那几处我都无法探寻之地,他们肯定是进不去的。 “你说,他们会在哪儿?” “有魔气,”一道空灵稚嫩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很微弱,快消散了。” “不舒服吗?声音怎么这么虚弱?” “没事,我能慢慢恢复。”那声音劝道:“魔气里有阵法。” “你是说,他们被引入魔障,遭人暗算,送至其他地方了?” 第10章 小魔女她无心10 “应该是的。” 观尘出现在即将消散的魔气里,“魔障早已散去,这微不可察的魔气,若非你,不身临其中我根本感知不到。” “很高兴,我能帮你。”软软糯糯的小女生声音挠得他心头瘙痒难耐。 观尘用深呼吸压下身体异样,带着怨念地叹息:“都说了,你在我这儿可以随心所欲,不要用这种客套的语气同我讲话。” “好,”她语气依旧柔缓,“他们应该被送去迷障森林了。” “呵,好得很。”观尘磨着后槽牙看向远处,“看来去年的教训有些人没吃够啊。” “你知道是谁?” “敢这么明目张胆,还自信不会被追责的,能有几人做到?” “肃离宗,擅阵法,去无踪。” “没错,我发现我们开始心有灵犀了。”观尘响指一打,洋洋自得。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还是自信满满地问道:“你是不是脸红了?” 她没有出声,但肯定害羞了,因为他感受到自己心头发热了。 “别,别笑!” “好,好,不笑。”她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观尘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到了迷障森林。 灵力再次铺散开来,观尘睁开眼睛,“找到了。” “青璃!予音!” 听到唤声,予音立马站起,对着浓雾大喊:“观尘大师兄,是你吗?” 青璃也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观尘师兄!” 一分钟后,观尘从雾气中现身。 几名新入门弟子不曾见过观尘,自然不认识他,但见青璃和予音对其极为尊敬,还称他为大师兄,于是也跟着施礼。 予音介绍道:“观尘大师兄,是连休门连尚师叔的大弟子,同时是我们连平宗的大师兄。” 几人恭敬:“观尘大师兄!” 观尘看了一圈,“这是一入镜水庄园就深陷迷阵了?” 青璃与予音相视一眼,羞愧地低下头。 “无妨,先带他们去挑衬手兵器。”说着,带着几人走出了浓雾。 青璃神色一顿,“这是?迷障森林?” “没错,你们误入了旁人的阵法,被送至了此处。” 予音:“所以我们一直都在迷障森林?” “是。” 青璃:“半月已过,各宗门应该已经离开镜水庄园,我们此时过去,今年好的机遇怕是所剩无几了。” “那便不去了。”观尘嘴角轻扬,鬼魅一笑,“迷障森林千万年来,少有人迹,偶有来人也是为了大妖大魔而来,才不会在意初学者所需的小玩意。所以,这里的机遇,岂非更多?” 予音震惊:“观尘大师兄?” 青璃倒是镇静,“观尘师兄,我与予音倒能勉强应对,只怕几位新入门弟子,受不了这里的气候。” “我们只在外围转转,不深入即可。” “是,大师兄。” “你们两个带他们随便转转,我一会儿来找你们。” 走出几人视线后,观尘朝着迷障森林腹地深入。 飞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心头开始发慌。 “你怎么了?”他紧张起来,“不舒服吗?” “有一点,没关系。” 他赶忙落地’“那我走慢点,你慢慢适应。” “没关系,可能是太久没出来的缘故。你不用迁就我,你师弟师妹还在等你呢。” “又是这样。这世界除了你没有谁值得我上心。” 嘴硬,明明对每一个人都在乎得要命。 “到了。” 眼前出现一块石碑,上书“蚀骨洞”。 观尘长袖一甩,小点出现在身前。 他没有动作,仿佛静止了一般,唯有瞳色变得深得不见底。 “怎么了?” “我突然不想那么与人解忧了。”他情绪低沉,“你连实体都没有,我却还想着帮别人排解烦恼。这蚀骨洞于你而言,可能作用更大。” “蚀骨洞孕养能力有限,我需要的能量极多。我若在此修炼,她就没办法成长了。” “我知道。”沉默良久,再出声,冷到极致,“可我想自私一回。” “你做不到的。” “呵!”他自嘲式一笑,手臂一挥,将昏睡的小点送进蚀魔洞。 “小丫头,看你造化了,若真想冲破束缚,与他相守,那就陪他一起努力,义无反顾。” 千重山百里崖连休门,刚起身的观默看到观尘留在案几上的字条。 只一眼,观默瞳孔一缩,面色凝重。 刚接收完各门执事弟子汇报的予梵,还在忧心镜水庄园的事情,抬头见观默并未离去。 “有事?” 观默欲言又止,“大师兄他?” “大师兄昨夜赶往镜水庄园了。” 哦,看来字条是他走之前留的。 观默将字条交予予梵,予梵看完,同样眉心微蹙,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观默不语。 其实,二人都清楚的明白观尘此举意欲何为。 十思谷,四道关,入则亡、出则生。 一道关七思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风雨无晴、苦穿愁肠; 二道关思生死,一梦浮生,冷眼看花,从此山河皆苍凉; 三道关思求而不得,一剑霜寒归无计、一片孤影几何休; 四道关思己心,绝顶揽星河,再无一人恰如故。 一道关一境界,是造化,亦劫难。 “十思谷,虽非宗门禁地,但宗门弟子鲜有人去。非自控力绝佳者,不可入。”观默忧心观秋有进无出,“予梵师兄,大师兄命我送观默入十思谷,其目的显而易见。” 他是打算成全观秋和那小魔女,助他们修成正果。予梵怎么会不知。 “按大师兄说得做。所幸十思谷尽头就是回声谷,若观秋有事,仇师叔会救他的。” 想必那小魔女已被观尘带出千重山了。 观默沉声:“好。” 迷障森林,观尘找青璃几人时,予音撑起防护将一众人罩在其中。 “出什么事了?”观尘侧目,只见小宇嘴唇黑紫,额头乌青,整体肤色透出非活人的死灰,周身还笼着淡淡魔气。很明显意识困在异境里了。 青璃正在为他化解魔气。 大大小小的魔物被小宇吸引而来,围着几人转圈,时不时对着予音的屏障冲撞一下。 第11章 小魔女她无心11 “那少年,有危险。” “不用担心,青璃搞得定。” 观尘边在内心对话,边幻出长枪,肩头一挑,风轻云淡地说:“先处理这帮小魔物。” 说罢,将围攻几人的魔物一一击退。 予音见观尘回来了,撤了屏障,解释说:“方才出现一藤妖,通体赤红,分明是在凝怨池里泡久了,爬哪儿腐哪儿。”说着,恼怒地瞪了小宇一眼,“那小子不知轻重地死追着那藤妖不放,非要收服。结果,藤妖缠了他。若非青璃师姐,他就被藤妖同化了。” 青璃额头泌出汗珠,略显乏力。 予音有些吃味地说:“藤妖还在他体内,青璃师姐想着帮他收服了,为他所用,哎。” “也好,其他人呢?” 其余六名弟子一一展示了自己所得。 “不错,是比在镜水庄园所得好一些,就是多少都沾些魔气。予音,你回去帮他们都清理下。” “是,大师兄。” “观尘师兄。”青璃起身,虚晃了一下,司娩赶紧上前扶她,“青璃师姐,你没事?” “谢谢!”青璃对着司娩点头一笑,看向观尘,眼神询问:“观尘师兄,他?” 观尘瞅了眼还没醒的小宇,说:“这小子邪气太盛,回去将他丢进施师叔的温泉里泡上个几天几夜。” 青璃愣了几秒,泡几天几夜?还是应声:“是,大师兄。” “对了,连那块石头一起丢进去。” “啊?”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石头?” 观尘看向司娩,“一只石妖选什么不好,在迷障森林选块镜石做法器,还是个幻妖的本命石,也不知道最后你俩谁吞了谁?” 司娩是听出来了观尘在说她,一脸迷茫,“什么镜石?什么幻妖?” “镜石是镜水庄园的产物,可以投射一部分生存空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用。常被一些小妖用来当临时储物空间。因为它是一次性的,一进一出就成了普通石头。”予音解释道:“不过,镜石出现在迷障森林就说明,有什么东西在将镜石的空间实体化。” “呃,什么意思?”新入门的几个弟子还是听不懂。 “意思是,司娩的这块镜石已然成了一只妖的躯壳。听大师兄的意思,里面还是只幻妖。”说着,予音凝眉看向司娩手里的石锥,纳闷:“不过,你这玩意是镜石?” 司娩同样不解,扬起石锥左看看右瞅瞅,“我只是觉得这个石头棒子的花纹挺好看的,就捡了起来。谁知到手后,它竟能与我产生共鸣。我就想着这玩意打人应该也挺疼的,干脆拿它当武器了。” 观尘气笑,“能产生共鸣,是因为它也在试探你,都是石头,吞噬起来比较容易嘛,至少不会排斥。” “啊,吞噬?”吓得司娩将石锥扔了出去。 “有只未成形的幻妖化形失败,本体融进这镜石中了,如今在里面沉睡。”观尘卷起石锥扔回给司娩,“拿着,指不定是你的机缘呢。” 司娩再次扔掉,严词拒绝:“不要,我才刚成型,万一我搞不定它,它把我搞定了怎么办?” “呃,就这点胆子?追观默的时候不是胆大的很吗?” “那能一样吗?”司娩脑袋扬得高高的,“观默师兄多温柔啊。” “温柔?”观尘一点予音,“你问问他,就知道观默温柔不?” 予音一阵冷战,想起他在连休门听学的时候,没少挨观默的揍。一个他,一个观定,将观默所有的耐心和好脾气磨得一干二净。 小姑娘不服气地哼着:“那肯定是也是予音师兄太闹腾了,观默师兄是为他好。” 予音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几声,捡起被司娩丢远的石锥,塞进她手里,酸溜溜地说:“是啊,你的观默师兄最温柔,所以,有他在,你还怕搞不定一只幻妖?” “对哦!”司娩突然想到可以利用这个借口没事就去寻观默师兄,立刻乐呵呵地将石锥揣进怀里。 “呃,也不怕戳住你肚子上的肉。” “我是石头,不怕。” 这边予音和司娩拌着嘴,那边听得一愣一愣地五名弟子总算听明白了,惊得差点抱团,指着司娩,“你是妖?”他们倒不是怕,只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是妖呢? “嗯呐!” 青璃打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些气力,说:“大师兄,我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观尘脸上神色一变,盯着远方,冷哼:“哼,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少说也得宰了罪魁祸首再回去。” 青璃经过这段时间也想通了是谁在坑害他们,只是贸然前去寻仇,怕不合适。 观尘看到了她的顾虑,“别想那么多,敢这么给你们下套,就该让他们知道,我们连平宗不是好惹的。” 天色昏沉,肃离宗百分之九十的人还在睡梦中,就听见一声滔天巨响,山门被一道强悍的力量轰开了。 肃离宗大弟子封珏第一个出现在山门前。 “何人敢破我肃离宗山门?” “封珏师兄,好久不见啊!” “观尘?”封珏监管肃离宗已有多年,与观尘未交过手,但自觉胜算不大。见观尘这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心有不安,遂问:“不知道观尘师弟,天不亮就毁我肃离宗山门,是何意?” “扰了师兄清梦,先给您道个歉。”观尘客套地一施礼,而后十分客气地说:“劳烦将霍善师叔请出来,我要寻个仇。” 烟尘散尽,封珏看清了观尘,手提长枪,杀气腾腾。身后跟着的青璃和予音也都亮着法器,连几个新入门的弟子都提着兵器一脸忿忿。当下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开口就要找霍善,自然是因为半月前镜水庄园之行了。 封珏有些头疼,师尊和几位师叔伯早已不问宗门事务,偶有现身也只因有大事发生。唯有这位霍善师叔,不爱修行,热衷于搞些小动作来提升自己的威望地位。 第12章 小魔女她无心12 碍于面子,封珏回道:“观尘师弟这般盛气凌人的硬闯我肃离宗山门,不分缘由直接摧毁我山门大阵,开口就要拿我肃离宗长老,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所以,我才耐着性子在这里同您要人,否则我就直接杀进去了。” 这话封珏信,要不因为自己与观尘没有过什么冲突,怕是以观尘的性子早就杀进去了。 见封珏面色难看,青璃上前一步,施礼:“封珏师兄,半月前我与予音师弟带七名新入门弟子前往镜水庄园,同各宗门一起为新入门弟子求觅法器。不料才进入镜水庄园就深陷迷雾,雾中设有法阵,直接将我等送至迷障森林。” 封珏刚张嘴要说什么,就听予音继续道:“封珏师兄不用否认,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这么无声无息又准确无误的只将我们几人引入迷雾。” “没错,迷障森林的凶险,封珏师兄不可能不知,我与予音尚且只能自保,何况是几位新入门的弟子。若不是我们大师兄及时赶到,怕是这些孩子会就此丧命。” 封珏哑然,他们说得没错,这是霍善能干出来的事。只是,若是直接将人交了出去,肃离宗岂不是脸上无光。 观尘自然知道封珏的顾虑,直言道:“封珏师兄,我不让你为难。” 话落,枪指前方,喝令:“今日,算你们几个的机缘,本师兄带你们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历练,人挡杀人,佛挡灭佛。” 话毕,观尘提枪而起,周身金光乍现,肆意释放的灵力翻涌、倾泻。 封珏大惊:“休要乱来!”掌心一翻,携利剑腾空。 观尘话说得张狂,还是默默传声给青璃和予音:“只困人,不伤人。抓了霍善就收手。” 青璃、予音:“是,大师兄!” 又在意识里嘱托:“帮我盯着那几个小家伙,我怕我杀疯了上头,忘了他们。” “我若出手,势必会引来那些闭关的长老。会给你添麻烦的。” “没事,你悄悄的,我相信你,” “……” 观尘毫不收敛的气息以清洗之力压进肃离宗。 封珏顾不上再劝,传声一众执事弟子,聚在山门前拦截。 长枪平扫,掀翻一片。 观尘动作迅如闪电,封珏余光瞥见弟子被掀飞,不知其伤势,心急如焚。 “观尘,休要伤及无辜。” “封珏师兄,你我虽未正面交锋过,但我观尘的恶名您该早有耳闻。”观尘顽劣大笑,“我,观尘,护短得厉害,即便理亏也要争上三分。何况这次,哼,是你肃离宗欺人太甚。” 剑光迷眼,灵力流窜。观尘攻得无所顾忌,封珏防得瞻前顾后。本就略逊于观尘,此刻,余光见青璃制服了一名执事弟子,更是心慌意乱,只当他们都下了死手。 “观尘!”封珏怒目,“住手!” 一道金光斩下,心神不定的封珏随即落地。 “观尘师侄!”极具威压的声音从肃离宗后山传来。 “你不敌此人。”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观尘收回灵压,落地。同时长枪回旋,将青璃、予音几人卷了回来,护在身后。而后,玩世不恭地道歉:“哎呀,吵到霍擎渊师伯静修了,观尘失礼了。” 身后几人随观尘一同施礼,恭敬道:“霍师伯!” “师尊!”封珏跪地恭迎,“弟子无能!” 霍擎渊虚影凝实,对着封珏一干人一抬手,“起来!” “是。” 霍擎渊赞赏地看向观尘,“观尘师侄,多年未见,不枉连尚当年破例收你,你竟真成为同辈第一人了。” “霍师伯谬赞,我就是个顽劣之人,除了带头打架样样不如封珏师兄。”观尘看似谦卑,实则一点也不谦虚。 霍擎渊笑道:“那你今日,大张旗鼓而来,是断定无人拦得住你吗?” “自然不是,在诸位长老面前,晚辈岂敢卖弄。只是,”观尘笑得无畏,“有仇不报非我辈之志,况且,保护师弟师妹是我连平宗首要门规。霍师伯您与我师尊师叔伯都相识,怎会不知?” 霍擎渊大笑,这小子是在威胁他呀。不过,遥想当年,因护短,带着门人打群架的事,施烟客没少干。连那如今已避世的仇言丘也是个无理争三分、得理不饶人的。 “那不知道观尘师侄想如何解决此事?”霍擎渊虽将门派事务全权交给了封珏,但发生了什么多少还是有所听闻的。 观尘一听,立刻装得大度起来,“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冤有头债有主,劳烦霍师伯将霍善师叔请出来。我若拿得住他,他便任由我处置。我若技不如人,还请霍师伯和封珏师兄放我师弟师妹回去,留我一人,由您惩治。” “大师兄!”青璃拉了一把观尘。 观尘冲她一挤眼,“怎么?你信不过我?” 青璃愣了一瞬,撤了回去 。 予音悄悄说:“青璃师姐,把心放肚子里。观尘大师兄,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青璃略有担心地点了点头。 “好,依你所言。”霍擎渊侧目对封珏说:“去将你霍善师叔请来。” 霍善美梦正浓,被一声巨响惊得差点跌下床。不一会儿就听见弟子来报,说说连平宗的人来找他麻烦了。 他心下一惊,镜水庄园的事,他做的天衣无缝,他就是看不惯连平宗目中无人的模样。按理说,等连平宗发觉人不见了,再到镜水庄园去寻,铁定早就无迹可寻了,怎么会猜到自己头上。不是说连平宗的几个老头都闭关了吗?还有谁有这么大能耐? 也正如霍善所预测,若非观尘将她从镇妖楼里带了出来,他是根本不会发现那微不可察的残存魔气。 霍善心虚地嘱咐弟子,“你且去看看,是谁带的人?速速来回我!” “是!”那弟子飞快得跑到山门看了一眼,火速赶回。 听到是观尘带了几个小弟子前来,霍善松了一口,“几个小顽童,就想来拿我?谁给他们的勇气?” 第13章 小魔女她无心13 霍善知道观尘是同辈里的佼佼者,但毕竟差着一个境界,他并不放在眼里。封珏也不是吃素的,对付一个观尘还不容易吗?况且还有他那隐世的师兄们呢。 想至此,霍善倒头继续睡了。 直到封珏来请他。 霍善睡眼惺忪地懵了一瞬,“啊?请我?什么情况?” 封珏没有明说,“师尊请您前往山门。” 嗯?既然掌门师兄出面了,罢了,那就去一趟呗。一群小屁孩无非就是讨个说法,自己顶多赔些灵药法器,还能怎么着? 到了山门,霍善懵了,更多的是无语。他想不通掌门师兄是怎么同意让自己与一个小辈一较高低的,输赢都很没有面子,好不? 霍善的脸黑成了煤灰。 观尘:“怎么?霍善师叔是怕不敌晚辈吗?” 霍善看着观尘那张惹是生非还沾沾自喜的脸,气得差点心绞痛。 “无知小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我肃离宗长老叫板?” “呵,叫你一声师叔完全是因为你老,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观尘再度激他,“敢不敢应战?不敢就说,废话真多。” 霍善始终不将观尘放在眼里,一个十六岁的黄口小儿,不过尔尔。 “好,看老夫今日如何替你师尊教训你!”说着,幻出法器,凌空袭来。 霍善以法阵见长,他的法器是一尊玲珑盏,内随光晕幻化出多种法阵,可困人与妖、可吸灵灭灵、可耗精劳神……总之,都是收他人之物为自己所用的,投机取巧提升自己的阵法。 这些,观尘自然知道。玲珑盏最大的缺点是它只能作用于人和妖,对魔一点用也没有。这是因为霍善实力有限,不敢深入迷障森林,对不上强大魔物,自是无法提升。 观尘的自信源于他常人所不及的速度,所以,琉璃盏内阵法所落之处连观尘的影子都捕获不到。 几息下来,霍善已感乏力,毕竟每次催动阵法都要耗费他不少灵力。 霍善大怒:“取巧小儿,不敢直面迎战,来回躲避算什么?” 观尘见时机差不多了,长枪幻出,聚力枪尖,趁霍善心烦意乱之际随意投下的阵法,以清心普化之力承接,同时下咒瞬移,倒施于霍善。 霍善躲闪不及,被阵法砸得消失在原地。 观尘随之消失。 迷障森林黑瘴最浓处,观尘冷眼旁观霍善慌不择路。这里之前被观尘设了传送阵,为的就是将霍善一举带至此。 “你!”霍善不见人影但感其瘆骨寒凉,惊慌不已,“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霍善师叔不妨猜猜。”观尘没了在肃离宗时的笑脸,此刻一双冷眸阴鸷狠辣。 霍善不由踉跄,强压下心中惊恐,大喝:“我乃肃离宗长老,你岂敢乱来。” 观尘不再与他废话,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敢是不敢。 他右手高抬,凌空虚握,霍善随之而起。不多时,额头青筋暴起,眼珠外凸。 说不出话的霍善,只得无力地扭动着四肢,以求微弱喘息。 冥界勾魂之音徐徐入耳:“以你之灵育她之灵,以你之魂饲她之魂。收!”观尘手指发力,墨色雾气从他指缝溢出,吞噬般一点点包裹住霍善。 墨雾缭绕下,霍善如同覆霜的离根凋叶,迅速枯萎。 在生命最后一刻,惊惧的瞳孔睁至极限,吐出几字:“你,你居然修魔?” 话音未落,霍善魂飞湮灭。 五指微曲,掌心聚起一团灵。观尘一改方才的狠戾,柔声道:“吸收了它,能让你精神稳固些。” “你太冲动了!” “放心,我是故意引他至此,不会被发现的。” 肃离宗,霍擎渊眺望远方,“结束了。” 宗门除却霍善无一伤亡,先前倒地弟子皆是被定住身形。 霍擎渊喟叹:此子,未来可期。 封珏不解:“师尊?” 霍擎渊身形消散,声音缥缈:“余下的,你来处置。” 封珏还想问什么,就听见肃离宗宗庙丧钟自鸣。顿时心下骇然:霍善师叔亡,亡了? 丧钟再鸣,身死魂消!惊惧更甚! 肃离宗上下皆骇然。 予音几人想到观尘会赢,却没想到霍善会死,还死得尸骨无存。 死寂弥漫下,观尘拎着玲珑盏回到肃离宗,惶恐的众人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观尘将玲珑盏扔回给封珏,封珏下意识接住。 “这?” “恩怨已了,法器归还。”观尘无视所有人的瞠目结舌,抱拳:“告辞!” 回到连平宗,青璃请示过予梵,直接将小宇和司娩带去了连空门,让二人在温泉净泡了一夜。 予音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告知予梵。 听闻,予梵一时难言,五官肉眼可见的往一起聚拢,似乎在商议这件事该如何向师尊禀明。 “师兄?”予音提醒道。 予梵揉了揉眉心,“你且听大师兄的,将诸位师弟师妹的法器拿去净化。” “是。” 大师兄啊大师兄,怎的就随意斩杀了一宗长老呢?哎! 连休门,观尘卧房。 “你可会受罚?” 观尘躺平在屋顶,“别总是担心我,我现在只想让你早些修得实体。” “我不急的。” “我急!”观尘是真的急,“日日听着你的娇声细语,撩人心痒。我却只能心塞,什么都做不了。” 她一顿,似不明白,“你要做什么?” 观尘嘿嘿一笑,一副我已入局的迷幻表情。 听不见声音,突感心口一紧。 “你怎么又害羞啊?” “没,没有。” 观尘贱兮兮地追问:“想到什么了?说说呗。” 良久,糯糯地声音飘出:“我不喜欢这样。” 观尘不明所以,“哪样?” “你可以感知我一切情绪,”声音透着丝丝委屈,“这样,不好!” 观尘忽是意识到了什么,略有歉意地说:“对不起!” 听见他道歉,她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没由来地一抽,可她明明没有身体。 “你怎么了?”察觉她不对劲,观尘慌得坐起。 很久没有动静,他收起所有心思,在脑海里寻她。 第14章 小魔女她无心14 “我没事。”她不想他担心。 “那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就是很难受,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让我弄丢了。空落落的,就像,就像……”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话说得含糊难懂,但他听明白了。 他寻到她时,她只是一团灵识,抑或是一团暖光,飘荡在镇妖楼七层了无边界的虚无里。 不知年月,不辨寒暑,不问来去,不思不醒。 十五岁,他第一次踏入镇妖楼。年纪过小,即便顺利闯入第六层,也因身体发育程度无法长时间承受镇妖楼内的压迫感而心脉尽断。也是在那时,死亡阴影的包围下,他半睡半醒间发现了六层的秘密,更是从诸多秘法中觅得重塑筋脉之法。却因体力不支、灵力不足难以实施。 在他不觉间,灵识飘至七层。惊醒了她,是她拼尽所有助他重塑筋脉。 只是,他醒后,忘记了一切。恰逢连尚进塔寻他,他匆匆返回了五层。而她重新陷入沉睡。 直到小点被擒回千重山,丝丝缕缕的魔气再次将她唤醒。 也正是因为小点的意外到来,哪怕其魔气微弱,也让镇妖楼拘押的魔有了复苏的迹象,致使镇妖楼显异。 那日,他为了救予梵耗尽一身灵力,紧要关头,也是她破开阻隔,用最纯净的光耀为他补充体力,维持灵力不散。 后来,她因小点源源不断汲取观秋的灵力而日渐浓郁的魔气躁郁不安,强烈的情绪波动令他终于确信了她的存在。才有了他赌命入七层,她破封印救他的事情。 最终,她被他以自身灵魂孕养,带出了镇妖楼。 “观尘!”一声压迫感十足的低呵自正前方传来。 “师尊?”观尘惊起,“您,您怎么出关了?” 连尚看向观尘,却不是在看观尘,破势穿空之威朝着观尘压来。 “不要!” 顷刻间,观尘周身爆出浓郁灵力将其护住,在连尚剑气袭来时,碎成万千。 她为他挡下一大半攻势,却依旧令他坠下屋顶,一口鲜血喷出。 “你怎么样?”观尘心头一窒,顾不上自己的伤,忙问。 她的灵出现溃散,“我没事。” “你答应过我什么?”连尚死死地盯着观尘,却不是在对他言语。 “什么?”观尘意识到了连尚是在跟她说话,声音带了几分质问:“师尊?” 连尚没有理他,威压持续,“还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她有愧,硬生生扛下连尚一击,此刻已无力回应。 “连尚!”观尘一声怒吼,他已经完全明白,连尚这一趟是为谁而来了。 眼见观尘眸中怒意沸腾,一柄长枪明灭不定,却蕴着滔天攻势。连尚诧异,这小子是要跟自己拼命吗? “你可知她是谁?”连尚语气缓和了一分。 她是谁?是我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的人,是我罔顾世间法则都必护佑之人,是我赤手空拳对峙天下都要抢命的人。 他能感知到她刚才为了保护自己将不久前才吸为己用的霍善的灵力悉数散尽,即将再次陷入沉睡。 “师尊!我敬您,也愿遵循教诲。但前提是她安然。否则,我不惧做这世间大罪大恶之人,我不怕与整个虚宵大陆为敌。” 观尘与她的羁绊,从连尚把观尘抱回千重山,镇妖楼萌生生命迹象时,连尚就已经猜到了。所以,连尚才将那孱弱的意识体封印在镇妖楼七层,许她可守护他,却终生不得让他知道她的存在。 只是出乎连尚的意料,她与观尘的联系竟能冲破一切阻碍。 连尚松了拳,妥协似地劝慰:“她不能离开镇妖楼。” “师尊当我不知吗?” “那你还……” “我怎能任她被困无尽孤寂中?”千年孤独,千年等待,这些,她早已受够。 连尚深吸一口气,重整心绪,双掌缓缓聚力,“观尘,原谅为师,除非你能胜过我。” 观尘大笑,声声悲戚却满目坚定,出言猖狂:“还请师尊原谅我才是!” 咒由心念起,音落凝成实,拓进空气结世间法则。连尚瞳仁浑白,衣袂无风自动,一道道符文在其掌心星罗棋布,以剥魂夺魄之姿散射,灌入观尘体内,欲将她强行抽离 颅内咆哮声起,咬紧齿关,血水自嘴角漫出。 双臂聚力,观尘将长枪猛插入地,一圈圈法则如水波纹以枪尖为圆心层层漾开。他闭目,她孱弱的气息被他用灵识强势包裹。 她有预感,虚弱地出声劝道:“不要这样,你打不过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观尘深知,如今的他不是连尚的对手。 “我在,镇妖楼,没,没什么的。” “我说过,千年万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不值得。” “值得。” “我根本记不得了,不值得。” “值得!至少你始终记得护着我。”我可以什么都不顾,甚至自己的命。若是死,这次,你我同命,我不会再留你一人。 一声嘶吼,虚实青芒自观尘颅内浮现。 连尚震惊:“你何时过了十思谷?” “在我要带她出镇妖楼时。”观尘笑得疯魔,既定命运又如何,我自在,我自狂,“破!” 生死决两端,七情定杂尘,知何故,问何故,一念斩前情。 明知开局是输,我便输得一干二净,赌一个天道外的恃宠而骄,不枉我观尘生生天赋异禀、傲视无双。 青光刺目,灼灼而妖。“破”字一令,欲火而焚,爆! 连尚被摄得倒退半步,眼中骇然久久不消。 鲜血飞溅,观尘旋即飞身离去。 正在药房查看新培育的药材长势如何的仇言丘,就听院子里“哐当”一声,似有什么重物砸了进来。 仇言丘吓得跳起,咒骂:“大半夜的,谁在搞什么啊?”回声谷何时还有意外来客了? 房门外,一似人形的东西趴在院中,“什么玩意?” 他走近一瞧,还真是个人。 再仔细一看,彻底惊了,“观尘?!?” 第15章 小魔女她无心15 仇言丘二话不说,将人挪回屋里,放在床上。 “怎么会伤成这样?”仇言丘眉头紧皱,这一看就是面对实力远超于自己的高手制约时玩命回击造成的,是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的打法啊。 越探越诧异,越检查越惊疑。 仇言丘看着重伤不醒的观尘,陷入沉思:是连尚,这小子是做了什么忤逆师门之事,竟逼得连尚下这么重的手,逼得自己以命相搏? “罢了,保命要紧!”仇言丘扶起观尘,以自身灵力护其心脉,不至丧命。 连空门灵泉内,司娩觉得自己快泡发了,没有青璃的命令又不敢出来。斜眼看了小宇几十回,发现他居然真的在踏踏实实的修炼。忍不住腹诽:我石头都快泡烂了,他怎么还这么稳?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又是一天一夜,司娩脖子都快抻长了几寸,终于等到了青璃的身影。 “青璃师姐!青璃师姐!”司娩生怕青璃不是来接他们的。 “青璃师姐!”青璃走到跟前,小宇睁开眼睛,施礼。 “走,随我去连休门听学。” 小宇、司娩:“是。” 二人随青璃至连休门研习堂,诸弟子已入座。新入门的其余六人于最后一排落座。 青璃施礼:“观默师兄,小宇和司娩来了。” 观默点头致意,看向二人,“你二人坐在最后面。” “是,观默师兄。” 一堂课下来,所有人都听得极为认真。 尤其是司娩,认真关注的模样,都快把观默盯出洞来了。若不是那一脸痴相看不出丝毫聪慧来,观默就真会以为她在思考。 也幸亏观默定力好,否则被司娩那双灼灼烈日般的目光烫上几个时辰,谁都得被燎得面红耳赤。 连续几日,日日如此,再好的自制力,也受不住了。 又是一天授课结束。 “司娩留下,其他人散去。” “是,观默师兄。” 听见自己被点名,司娩回神,茫然不知所措,“观默,观默师兄?” “我每日所讲,您可曾听懂?” 司娩一怔,心虚地说:“听懂,懂了……一些……些。” 躲避的眼神失了方才课堂上灼目的光。 观默本还想问上一问,看这情形,摇了摇头,没有必要再问了。 “你随我来。” “啊?”司娩不明所以,还是小步子跟上。 眼见前方就是连空门灵泉了,司娩急了,“观默师兄,咱们去哪儿啊?” 观默没有回应,自顾自地继续前行。 司娩一连问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索性直接拦在观默身前,“观默师兄,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听出她的慌乱,观默不急不缓地问:“怕了?” “怕,怎能不怕?我不想再泡水里了。” 观默眼神无温,直视着她,看到她快急哭了,才开口:“为何要怕?” “我不想泡水里了。”司娩真就委屈的哭开了,“别人来求学,都是听课修习,就我天天泡水里,那小宇,大师兄说是邪气太重。我又没有,凭什么不让我听课?凭什么我也要泡水里?”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声质问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随我听了几日课了?” 司娩想了想,“五日。” “可曾学会什么?” “我会……”话到嘴边,司娩才意识到自己这几日一直魂不守舍的,根本没有听进去。 观默绕过她,走向灵泉。 “不要,观默师兄,我知道错了,不要把我泡里面啊。” 观默不语,右手于灵泉上方一捞,泉水轻滚,一根石锥涌出水面,落在观默手中。 “观,观默师兄?”司娩不解。 观默把石锥递给司娩。 司娩一慌,退后一步,“我不要!” “为何?” 司娩泪水涟涟,“你要赶我走!” “为什么不想走?”观默嗓音似冰,冻得司娩一颗心失了活力,“你既无心修行,何必留在这里,辜负一腔热情?” “谁说我没有,”司娩崩溃了,不管不顾地冲观默吼道:“你凭什么说我无心修行?我本是前缘庙前石桥上的一颗石子,日日任人踩踏。我用了几百年的时间为求愿路人祈福,才换得一副身躯。你凭什么否定我虔诚求道的心?” 观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她发泄。 “就因为我是妖,还是没有灵缘没有福泽的石妖。在妖族被排挤,欲求道却受尽了你们各大宗门的冷眼,可这是我能选的吗?好不容易,”控诉过后,司娩的嗓音低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个宗门肯收我。你既看不上我,当初何必收我?” “如此说来,于你而言,修道比我更有吸引力?” “什么?”司娩被观默直白的话语问得一愣。 前缘庙,卜得并非此生命定姻缘,而是为这一世相伴非所愿产生的不甘求一份安置;锁姻桥锁得也不是死生契阔的见证,而是无人可悲的失路之人欲断的一场执念。 锁姻桥上,铜锁密密。铜锁负重,有的只是因缘际会下,心有所念求而不得之人的名字,而扣锁之人卑劣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有勇气刻上。红绳千千结,孤名锈锁,不见生世一双人,只见贪欲繁茂,困一名于一多情心。 终是一日,红绳腐断,锁落。在石桥上砸出一条裂隙,一块碎石崩出。 又是一日,僧人途经,收起落锁,置于几案。远远看去,一排锈迹斑斑,灼目烧心。 “前缘庙,锁姻桥,往生石。本是世间最无情之物,却因吸了多少痴儿的情怨,以痴做心,以情塑血肉,化身成人。”观默看向司娩,“你,可明白?” 司娩摇头。 “你来此为何?” 司娩语气异常坚定,“以妖身修正道。” “回去!” “啊?”犹疑的小脸上两条泪痕。 观默拂袖而去,在司娩看不见的时候,展开笑颜。 回声谷,观尘苏醒,如他预料,仇言丘救了他。 “仇师叔!”观尘走出房门。 正在躺椅上晒太阳的仇言丘,蒲扇遮目,睁开眼睛,“哟,你小子终于醒了。” 第16章 小魔女她无心16 观尘施以大礼,“观尘谢仇师叔救命之恩。” “别,我乃连平宗弃徒,罚回声谷思过,百年不得出。担不起你一声师叔。”说着闭上眼,轻摇蒲扇,悠然自得,没有半分受罚的姿态。 是能行动了,可动一下,疼得骨头缝都在叫嚣。观尘扶膝顺仇言丘身旁坐下,“别人怎么论我不管,在我这儿,您就是师叔。” “呵,你小子是等着我救命呢,否则怎会来此?” 观尘谄媚一笑,“自是跟您感情好呗。” “别贫了,说,怎么惹着连尚了?” “道心不稳,修魔了。”观尘说得隐晦。他知道仇言丘为他疗伤,自然能探出他的真实状况。 “你倒诚实。”仇言丘坐起,神色严峻,“可是去了镇妖楼七层?” “您知道?”观尘有些意外。 仇言丘嗤笑,仿佛早就知晓一般,“小子,你猜猜我是为何会在这里?” 观尘凝眉,仇言丘身上看不到任何魔气,所以,他不可能与她原身有所牵绊。联想到前世……观尘随即否定,仇言丘身上并无任何熟悉或是能引起他情绪的气息。 如此,仇言丘只能是意外到达了镇妖楼七层,可是若无此心又怎么会有意外? 观尘脸上凝重又疑惑的表情惹得仇言丘一阵无奈,蒲扇轻敲其脑袋,“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模样,你这一副老谋深算的眉眼着实难看。” 见观尘紧绷的状态丝毫没有减轻,仇言丘怅然长叹,“你可知,你的那些师叔伯们都不曾去过镇妖楼七层?” “为何?”这倒令观尘很意外。 “一是不敢,一是没必要。” “这是何意?”观尘知道仇言丘有意要告诉他镇妖楼的秘密。 “镇妖楼七层,存在着这世间最大的良善,至上的纯白、清澈干净。虽蕴涵极其强大的能量,但却不是常人所能沾染的。所以,他们没必要上去,因为会被拒之千里。” “那为什么不敢?” 仇言丘直视观尘,“观尘小儿,你能相信世间至纯之善源于至恶之魔吗?” 观尘怔愣。 “所以,他们不敢,因为他们做不到心无旁骛,心有所求就会暴露心中阴暗的一面。他们惹不起那尊魔,亦不想勾起自身心底的魔。” 观尘苦笑,所以,这是她不能离开镇妖楼真正的原因。 她是至恶之魔驱除体外的至上良善,镇妖楼镇的不是楼内无数用来历练的妖,而是楼底困着的魔。而她,就是那道稳固镇妖楼的符咒。 他觉得心底凉透了,翻涌的寒气在心脉游走,冻得他神魂俱损。 他无心再听,随口一问:“那师叔您为何要去七层?” “因为我想救她出来。”仇言丘目色幽暗,再回往昔。 观尘震惊:“什么?” 仇言丘没有察觉出观尘的异样,继续道:“一个小姑娘,像是被遗弃的婴孩在讨求关爱,夜夜啼哭。任谁都会动容。只可惜,唯有我听得见,也就没人信我。”亦或是不愿信我,为求名利,自欺欺人之辈数不胜数。 观尘闻言失色。 仇言丘接下来的话解开了他的疑惑,“小子,你跟她是前世之缘?” “师叔?” “想问我怎么知道?”仇言丘再摇蒲扇,看向落贤峰方向,“连尚抱你进千重山那一刻,我正在镇妖楼内。” 观尘了然,怪不得仇言丘说只有他能听见婴孩啼哭,怕是在自己进入千重山的同一时间,她醒了。 那么,她与连尚之间是怎么回事?她应承了连尚什么? 夜里,观尘喝了药睡下。听见隔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起身打坐。 次日。 “观尘小儿,你是拿命当儿戏吗?” 晕得迷糊的观尘,听得耳旁一声怒叱,想醒却醒不来。 接着,是几声冷笑,“怎么?想睁眼睁不开?想起身起不来?活该,你就在这儿给老子躺着。” 嘴上如是说,仇言丘还是为观尘拿来了护命丹药,捣碎了喂下。 大约一刻钟,观尘才勉强睁开眼,气虚无力地唤了声:“师叔!” “哟,又活过来了?”仇言丘恨铁不成钢地嘲讽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的命从阎罗王那里抢回来,你倒好,一晚上差点又将自己送回去,你小子,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啊!” “师~叔~”这委屈巴巴的一声,仿佛被欺负得多惨似的。 仇言丘不惯着他,冷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心思。哼,既然愿意受,你便受着。” 观尘感觉自己供血不足,脑袋重得厉害。 昨天夜里,他强行将自己堪堪蓄起的灵力一股脑儿地注入她灵识内,撑着她不至于睡得太深,难以唤醒。 一顿操作下来,本就在恢复期的身体就透支过度了。 仇言丘真就没再管他。 熬了大约四五日,观尘再次能下床了,幽幽地在仇言丘附近晃荡,一晃就是大半日。 仇言丘不胜其烦,“别晃了,我眼晕。” 观尘自知理亏,换了个话题问道:“仇师叔,可曾看见过观秋?” “那个为情所困的愣头青?”仇言丘瞧了眼回声谷尽头,“虽说悟性比你差点,但贵在坚持,有时候执念重也是个续命的好法子。” 观尘失笑:“哪里好?撑着残破躯壳,看似一往直前,实则体无完肤,回头无路。” “呵,那小子不是你送来的吗?这会儿装什么感慨?” “仇师叔,您是长辈,能不能稍微端着点?” “哼!”仇言丘白了观尘一眼,转身离去。 观秋那日被观默送至十思谷的时候,开始还不解,想起观尘那日说的“我会救她,也会保你之命”,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大师兄不但要留住我的命,还要帮我渡过这一劫。那么,小点,小点应该也被大师兄送去某一地修炼了。 想至此,观秋毫不犹豫地走进十思谷。 观默不忍,出声挽留:“观秋!” “观默师兄,”观秋笑得通透,“您不必再劝,我愿意一试,了此生无憾。” 第17章 小魔女她无心17 十思谷一道关,七思七情,情情贯穿心脏,剥思抽魂。一遭走到头,心脏千疮百孔。若不是一丝执念撑着,观秋已倒在半途,长眠不觉。 十思谷二道关,思生死,观秋早已看淡。一条命,可报连尚抚育教导之恩,可交小点舍命相付之情,可感观尘护佑引路之义,此为死;一念起,恩不能忘,情不能负,义不能绝,此为生。命由念生,念消命陨。 十思谷三道关,思求而不得,经生死,观秋执念加重,心中住着一人,眼底关有一人,观秋倒在了三道关。 “小点,等我!”一张沧桑面容满是希冀的光。 忘不掉心中住着的人,丢不掉眼底关着的人,注定无解。观秋坠入梦网,不得出路。 同一时间,迷障森林,蚀骨洞中,一尊形态稳定的虚影,在黑雾缭绕里迟缓抬眸,迷茫双眼望向千重山。手掌不受控的抚上心脏所在位置,一下轻一下重的按压着,似在为其复苏。 观尘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才回过神。 委屈巴巴地抱怨:“师叔,您打我干嘛啊?” “想去帮那小子?”仇言丘看穿了观尘的心思,讽刺道:“多大能耐做多大事,你真当自己无所不能啊。” 观尘苦笑:“我有自知之明。” “哼,你真以为连尚不知道你在我这儿吗?” 回声谷和十思谷在宗门大阵之外,依托浓郁的无法吸收的特殊灵气将一切想要探进来的灵识隔绝在外。 “师尊他只是在等我消化这件事。” “那你消化得如何了?”仇言丘明知故问。 “师叔不妨猜猜。” “呵,”仇言丘起身离去,“怕是连尚要白等喽。” 观尘自然知道连尚有多了解自己,即使明知绝无希望还依旧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放弃、去释然,趁着他们还有余力封印镇妖楼的时候。 “你在担心观秋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自量力?” “不是,”她气息还有些不稳,声音软软的,“这是你的本心。” 本心?我的本心怕是无情无义大道天成。 不想她随自己忧心,观尘岔开了话题,“你这样,我还真是不习惯。” “我?哪里说得不对吗?”她声音更柔了。 “当然不是,听你说话,所有的烦恼顿时消散。” 她不解,愈发软糯地声轻柔地搔进他耳底,“可我没有感觉到你开心啊。” “好难受啊,”观尘扶额,仰天长啸,“救救我,谁能带我脱离苦海啊?” “你哪里难受?” 察觉到她情绪起伏,他赶忙解释,“没有,没有,你别激动,我没有不舒服。” 她小心翼翼,“你刚才说你难受。” “此难受非彼难受,哎!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观尘恨不得学亚当掰根肋骨出来塑个她,好过着虚无缥缈地厮守。他斟酌着用词,以免吓到她,“我的意思是……” “我懂的。”她出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我……听到,听到你,心跳,心跳了。” 观尘哭笑不得,我天天听,听得自己都快心梗了。他下意识捏了捏拳头,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离报废不远了。 “你?我,我……”你不是才十六岁吗? “好啦,”观尘反过来安慰起她来,“这一世能这么早遇到你,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是一个知足的人,谢你不计前嫌,对我情根深种。” “你才十六岁!” “……” 沉默,尴尬滋生。 “不能这样算,我其实……” “十六岁的身体强度,连镇妖楼的威压都扛不住的。” “……” 尴尬蔓延。 “那什么,我困了,睡觉。”观尘在无人的夜里落荒而逃。 她在他意识深处自言自语:“那我以后尽量少说话。” 他听见了,“不要,听不见你说话,我心慌。” “可听见我说话,你心乱。” “我喜欢你 这样。我喜欢自由张扬的你,也喜欢温柔软糯的你,但不是唯唯诺诺的你。我说过,在我这里,你可以毫无顾忌的做你自己。” 这一世,她听多了他毫不遮掩的告白,直接又急切地冲击着她仅有的感官。她想抱抱他,感受一下他有温度的怀抱。 “又想什么呢?搞得我心头热乎乎的。” “好!我听你的。”可是,我忘了我自己,对不起。 嘴硬心软,见不得观尘日日卖惨,仇言丘满脸嫌弃为他治疗。 这天,观尘收到予梵的传信纸蝶。 这是彼时观尘撂挑子,予梵受命兼管宗门事务时,观尘赠与予梵混有自己一缕灵识的纸蝶。若是哪日予梵遇到棘手的事,可放出此蝶。观尘应他无惧无畏的帮助。 “仇师叔,承蒙多日照顾,我该走了。”观尘跟仇言丘告别。 “不怕连尚问责了吗?” “怕,”观尘自信一笑,“不过,我担得起。” “去,只要没咽气,尽管来寻我。” 观尘拜别,“好嘞,提前谢过师叔喽!” “滚!” 千重山百里崖边,予梵焦急踱步。 “予梵!” “大师兄,你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 “观秋命灯不稳。”予梵引着观尘快速前往平离宗宗庙。 凡闯过镇妖楼可独自入世历练的弟子,都会立一盏藏了命魂的命灯于宗庙,以便长老们随时知道他们的生命状态,能及时救助。 宗庙内,原本耀目的烛火此刻变得幽蓝闪烁。 “他陷入沉睡了。” “是的,而且已经很多天了。”予梵说:“大师兄,我知道你的计划,可观秋……我们得接他出来,否则他便睡死在里面了。” 十思谷,入则死,出则生。唯有通关者,方可游弋其中。 所以,予梵只得告知观尘。 观尘盯着观秋盈盈弱弱的命火。 几日前,十思谷荧光明灭,他便意识到观秋倒在了三道关,只是他还抱有希望,期待观秋的执念能自我唤醒。毕竟,这场生死劫是观秋能最快与小点相守的方式,可现在……命火将熄。 观尘长出一口气,“罢了,我去带他出来。” 第18章 小魔女她无心18 看得出观尘失落,予梵劝解道:“凡事自有天定,大师兄不必自扰。或许观秋的出路并不在此,也或许他命中注定与魔无终。” 与魔无终……呵,哪有那么多上天注定,不过是时间太短,心不够狠、意不够坚。 “若人人都能一次过,十思谷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总归那叫小点的小丫头一时也突破不了,观秋有的是时间,就看他的执念是否还能撑起他的勇气了。 予梵没有接话,他自知没有观尘一骑绝尘的天赋,过不了十思谷。他苦笑,他有的只是年长三岁多积攒的那份沉稳。 观尘走了几步,回头对予梵说:“对了予梵,镇妖楼多走几趟,你需早日冲破十思谷。” 嗯?予梵不解。 “送我回镇妖楼。” 观尘顿足,“遭了,我忘记你进不去十思谷了” “没关系,你放我回镇妖楼,我等你。” “不行!”他断然拒绝,“我宁可送你去迷障森林。” 一阵银铃般笑声轻扬,“你明知道即便是迷障森林我也无法独立生存的。” “哎!”他有些丧气,“我自是知道,我只是担心送你回去容易,再接出来难。”师尊已然出关,明明白白冲她而来,我怎能不防? “放心,他的封印只可作用于镇妖楼。镇妖楼内,他伤不了我。所以,只要你来,我便跟你走。” 他犹豫不语,她出言相劝:“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不好?观秋拖不得了。十思谷深眠,就再也醒不来了。” 观尘一咬牙,“好,等我!” 议事堂内。 “自观秋与那魔女进入千重山后,镇妖楼似被唤醒,异象环生。”沈端清深邃的眼神露出一抹忧色,“连尚师弟,你可曾后悔过?” 修寂出言:“小小婴孩能有何罪?连尚师兄捡他回来,又怎会预见今日?” “在观尘踏入千重山,镇妖楼七层之物苏醒,我迟疑过。但想着至善之物又怎会引他入邪?况且稚子无辜,我等细心教引定不会令他误入歧途。”连尚实话实说:“至上至纯之善,是我等可求而不得的。不曾想与他牵绊如此深。”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修寂心中亦是烦乱,忍不住多言:“连尚师兄,你当日与她作何约定?为何她能出楼?” “我许她时刻守护观尘,她应我凡存一念便不可出镇妖楼。”连尚无可奈何地说:“谁料观秋带回的魔女仅凭极其微弱的魔气就叫醒了镇妖楼,连带她躁动不安,才将观尘引了去。” 沈端清:“观尘自幼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造诣,原以为他能令平离宗更上一层楼。可自从他十五岁冲上落贤峰起,我便知他志不在此。” “能轻而易举将她带出镇妖楼,天赋能力固然重要。可这孩子的执念深不可测,绝非一朝一夕形成的。” 执念是修行路上的双刃剑,行之成佛,亦可成魔。 听了半天没说话的施烟客一声嬉笑招来所有人目光,“既如此,宰了观尘,将那至善之魔魂剥离出来,我们分吞了,如何?” “……” “这样一来,我等境界再升,合力镇压那镇妖楼未尝不可?”施烟客自顾自的说着,一抬头见几人颜色各异地看着自己,愣了一瞬,尴尬一笑,“我就那么一说,你们就那么一听,不必当真。” 修寂厉声:“施师弟,此事容不得玩笑。” “气氛太过压抑,放松一下而已,”施烟客轻笑,“我是挺喜欢那孩子的,脾性跟我对付。去年同他一起虐打一众宗门长老弟子,何其过瘾?那小子可谓一战成名,自此,我连平宗又多一狂人。” “哎!”修寂无奈,他这个师弟向来容易思维跑偏。 一直沉默的封岁深开口道:“与其商议怎么劝服观尘不如做好后续打算。” “你是说……” “观尘性子我们都了解,否则也不会在她被唤醒后选择闭关去寻求解决办法。如今既然无法强留她,那便需要彻底解除隐患。”封岁深直言:“助予梵观默几人快速成长,再倾我五人之力,拉镇妖楼入冥渊。” 山河有恙,我辈有责。 观尘不归于虚宵大陆,从他能将她带出镇妖楼,众人就已心知肚明。 一阵异动,观尘进入十思谷。 “回去了?”议事堂内,众人皆惊。 “怎么会?” 瞬息之间,五道身影出现在镇妖楼前。 修寂疑声:“难道观尘想通了?”话出口随即自我否定,他自己都不信。 “他应该是去十思谷了。”连尚已然知道观尘将观秋送去了十思谷,也知其用意。 百种愁思充斥在空气中,腐朽糜烂。 沈端清略一沉吟道:“加禁镇妖楼,若还不能改变什么,就此作罢。” “是,掌门师兄!” 连尚、修寂、封岁深、施烟客分立镇妖楼四角,四束玄光自四人身前凝成,直捣云汉。磅礴灵力覆盖整片千重山,落贤峰底霞光万丈,聚作一点明光,极速高升,悬于镇妖楼上方。 一固天地,二定乾坤,三守黎甿,四克本心,一字曰之“锁!” 沈端清立于半空,天剑凌空,剑尖点指明光。 “以我等道心稳万世永固。四方傀锁阵,降!” 明光骤裂,巨大的金色阵法砸向镇妖楼,一声声不被人耳接收的悲鸣炸开在落贤峰。 才将观秋送至回声谷的观尘猛然看向落贤峰方向,伴着一声嘶吼:“不要!” 全身血液倒灌头颅,血洗翻涌。 “观尘!”仇言丘疾驰追去,也只看到观尘消失的残影。不由捶手,“这孩子,要疯了。” 平离宗各门弟子都因落贤峰巨震,从梦中惊醒。掌门同四位长老一起出手的场面,闻所未闻,何况一见。 予梵心情沉重,说不出的郁结压在心头。 观默立于百里崖边,亦然。 “大师兄……” 无声的压抑在不知不觉的人心间滋生蔓延。 当观尘赶至镇妖楼,连尚正等在那里。 “观尘!” 第19章 小魔女她无心19 观尘看也不看连尚,绕过他径直走向镇妖楼。 擦肩而过,连尚再次开口叫住他,“观尘!” “师尊不必再说。” “你何必执迷不悟?” “师尊不就是想听我一个决心吗?”观尘冷笑,“那我便告诉你,我生生世世皆为她来,并非执念,而是满心唯一绝无二。” 连尚不再劝,消失在原地。 月色皎白,银河隐隐。 观尘孤身孤影,浊酒一壶,瘫倒在镇妖楼前阶梯上,颓废且狼狈。 “许恩,你听见了吗?我的心跳,”他点在自己心口,“一下一跳,一跳一顿,是你喜欢的节奏。” “许恩,你看见了吗?”一壶酒尽,手边又现一坛,“我又矛盾了,又这么无能了,又弃你于不顾了。你,怨我吗?” 酒壶坠地,他垂首,“自然是怨的,怎会不怨?” 一次次无能为力,拼得心力交瘁,破不开四方傀锁阵。 “不怨!” “你能听见我说话?”观尘倏地起身,却因酒精作祟又摔了回去,唯有那颗被溺毙的心脏再度鲜活。 “我们早已心意相通,自然能听见你说话。” “对不起!”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三个字。” “好,我不会再说了。”在她身旁,即使无法相望相拥,哪怕只是精神上的交流,他也犹如身处轻松愉快的氛围之中,舒心的暖流抚摸过每一寸肌肤。 然而,愉悦之后,尾随而来的仍是不得不接受的现状。 她无心,记忆缺失,情绪起伏没有规律,倏尔就忘。可他不是,他选择顺着她开心而开心,依着她激动而安抚,由着她发泄,不去灌输自己的压力。 “我很开心。”音色透出几分愉悦,她是真的开心。“感激你没有不管不顾地莽撞,以你修为强行破开四方傀锁阵,也会葬身于破阵一瞬。” 我知道,所以我收手了。不是贪生,不是怕死,是畏惧留你一人不死不灭。 “我是真的开心,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心头一紧,“你,想起了什么?” 她犹豫了,声音变得忧郁,“不好的记忆。” “关于我的?”他呼吸慢了一秒,战战兢兢地问。 “我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穿心,你还将我丢弃极寒。我能听见碎裂声,一粒粒碎石砸在地上,鲜血淋漓。”如果有泪,她在哭,颤颤音色是无刃刀割得他皮开肉绽。 堵在喉咙的冲动,攫取他所有呼吸。痛,无以复加的痛,在缺氧中求缓解。 “无衣,是这个名字吗?” “是。”一个字仿佛淬了见血封喉,锋利的棱角从肺部一路划破喉管溢出口腔,而后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死寂。 “我不懂,为什么碎在地上的真的是石头?”迷茫错愕,她似乎在期待什么,“我没有心,对不对?” 镇妖楼一夜悲鸣,伴随着撼山动地灵力攻势,落贤峰都在颤栗。 待到一切平息,各门大弟子及执事弟子被聚集在议事堂。 掌门及四位长老一脸严峻。 予梵、观默、青璃、云毓、予音肃穆而立。 “你五人接管宗门事务多年,如今该当精进。”沈端清说道:“予梵、观默你二人年将二十,该考虑是要开宗立派,还是接管连平宗了。” 予梵、观默对视一眼,施礼:“弟子愿替师尊分忧!” “既如此,你等加紧修炼,待畅通十思谷,便传你们四方悬天阵。” 除了予梵,四人皆不知何为四方悬天阵。 沈端清解释道:“连空门灵泉下匿有千重山灵根,护我连平宗千年传承。创宗之始立规,除宗门长老,不得告知任何人。” “若让外人知晓,必会有恶意者袭灵泉,断我连平宗千年基业。”修寂接过话,继续道:“若真有那一日,势必要开启四方悬天阵护灵根。” “而四方悬天阵内套有大道灵泉阵,破四方悬天阵即可进入灵泉阵,破灵泉阵大道可成,承袭连平宗。” 连平宗三大逆天改命阵,镇妖楼,十思谷,灵泉阵。 镇妖楼,道修起始。走一回,升一阶,是提升修为最精准的历炼之地。若至六层,有缘者洗髓换骨、聚识塑灵,更有大突破。 十思谷,道心锤炼。摧毁欲念、粉碎杂思,万物万情皆可归墟。于前尘追悔、在绮梦沉沦,夺一寸疯魔叛世间正道。终可自成一道。 灵泉阵,道身大成。一破斩所有,方能开穹宇。 予音心塞,顿感压力倍增,几人里他是最弱的。他看了眼身边四人,不像是有疑问的样子,随开口问道:“也就是说,我们几个现在需要过十思谷,破灵泉阵?” 修寂:“灵泉阵,唯有掌门人选才可进入。” 所以,掌门继承人最终选定的依旧是观尘了。予梵暗忖,观默他们不知,可自己很清楚,四方悬天阵需五人才能开启,驻守同理。且守阵者,不可闯阵;闯阵者,不能守阵。师尊之前选定的五灵童只是在外敌来侵时暂护灵泉的,他们所开启的四方悬天阵徒有虚表,内无灵泉阵。而此刻,师尊打算传授他们五人真正的四方悬天阵,就意味着他们五人都不能成为下一任掌门人选了。可除却他们,能担得起连平宗的,有且只有观尘,甚至他们几个才是观尘之外的备选。 予梵黯然,虽有些许不甘,但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处事引导方面,他亦不如观尘。 不想予梵正沉浸在自己臆造的失落中时,连尚说话了。 “三个月,你们必须安然通过十思谷。” “这么短时间?”予音震惊,环顾一圈,垂下头,为什么只有我惊讶,他们就不担心吗? “之后,传授你们四方悬天阵,只是,”连尚默了一瞬,“四方悬天阵需五人驻守,且守阵者,不可闯阵;闯阵者,不能守阵。” 一、二、三、四、五……予音默默数了一遍,我们刚好五个人,不对,成为掌门要破灵泉阵,灵泉阵在四方悬天阵内,守阵又不能闯阵,也就是说…… 第20章 小魔女她无心20 他有些不平的看向予梵,可怜大师兄了,为连平宗付出那么多。虽然观尘大师兄的实力更强,对我们也很好,但是……人心生而有偏,他更心疼自家大师兄。 沈端清将予音小动作微表情都看在眼里,说:“以目前你五人的资质来说,予梵和观默更为沉稳持重。我等商议决定,你二人谁先走出十思谷,谁来接任掌门。” 此话一出,几人都露出几分意外,毕竟在刚刚的一通说法后,他们都一致认为掌门接班人是观尘了,可……他们一时有些不解。 连尚当然知道几人的迷惑,解释道:“不必诧异,观尘年幼狂傲,且不服管教,担不起一宗掌门之责。” 予梵突然明白了观尘那日随意的劝说,这位名义上的大师兄真的是设身处地地为他们每一个人着想。 “云毓、青璃、予音,因一些原因,没有办法给予你们更多的机会去证明你们自己了,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云毓、青璃、予音:“弟子明白。” “若你们自信可以,我不会阻碍你们去尝试,只是尽力而为,不可冒失。” “弟子谨记!” 予音:“师尊,弟子还有一问。” “说!” “既然四方悬天阵需要五人才能开启,我们不是还差一个人吗?” 连尚:“你们将闯阵法是由我等开启,待你四人学会阵法,再从后来弟子中选取第五人即可。” “哦,这样啊。”予音恍然,“诶,不对啊师尊,你们不也差一个人啊。” 云毓提醒:“回声谷仇师叔。” “对哦,我忘了,”予音尴尬一挠头,而后坚定地说:“师尊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连续几日授课的都是连尚,司娩有些坐不住了。 观默师兄去哪里了?不授课连面都见不到了吗? “观定师兄,观定师兄!”观定刚检查完师弟师妹课业就被司娩拦下。 观定贱兮兮地笑道:“司娩小师妹,何事啊?” “观默师兄去哪里了?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他了。” 观定笑容已经变形,拍着司娩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司娩小师妹啊,别心急,来日方长嘛。” “嗯?”司娩一连问号,“什么来日方长?” “观默师兄是块顽石,需要耐心和毅力,”说着,对着司娩一握拳,“加油,相信自己,感化顽石,拿下他。” 司娩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惊悚起来,“观默师兄是顽石?” “你喊什么?吓我一跳。” “天呐,观默师兄居然也是石头,”司娩开始自我陶醉,表情由镇静转为痴迷,“既然如此,我更要向观默师兄看齐,为我们石妖一族争光。嗯!” “昂?”瞧着司娩自言自语一通,信心十足地走掉,观定顿时懵圈,“什么玩意?啥石头?” 连续几天,镇妖楼前,观尘寸步不离。一些有心闯关的弟子落贤峰上上下下爬了多个来回也没胆靠近镇妖楼。 “你们说观尘大师兄在干嘛啊?他在镇妖楼前守了很多天了。” “不会是又有什么异象?之前就是观尘大师兄独闯镇妖楼的。” “估计是近半年镇妖楼异象频发,观尘大师兄才决定一直守在这里。” “据说观尘大师兄还有好几个月才满十七。” “不会?” “你不知道吗?观尘大师兄十五岁就破了镇妖楼了。” 几个人窝在矮树丛中讨论的热火朝天,突然觉得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一个醉醺醺的沙哑嗓音自上砸下,“聊完了没?” “观,观,观,大师兄!” “大,大,大……” 观尘一抬手,几人噤声。 “聊完了就走,走远点。” “是,是!”几人忙起身,施礼,然后脚赶脚地跑开了。 观尘一步三摇地走回镇妖楼前阶梯,一屁股坐了下去。 “好了,这下没人吵,吵我们了。” “别喝了,这些天,你都没有清醒过。” “醉了好,醉了就忘了自己的懦弱无能。” “不是的,是责任使然。我喜欢你为他人着想时的谨慎细腻,喜欢你遇事时的从容不迫,喜欢你长枪在肩睥睨天下时的狂傲张扬。” “你,喜欢我?”观尘怔愣。 真会抓重点啊,她嬉笑。依旧温婉坚定地给了他他想要的回答:“嗯,喜欢。” “可你说,你记起得都是我的不好。” “是不好,但那些不好是心碎后的眷恋缱绻,是梦醒后的情真意切,是再见你时,忍不住的想要相拥的欲望。” 难以想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观尘彻底醉了,醉在她一字一句的心意剖解中。 “许恩!”他唤得有些怯懦。 “我在!” “谢谢!”谢谢你在我最无力的时候句句有回应,情真不枉然。 起风了,随着冷意轻颤的除了他的身躯,还有他的心脏。 “好想抱抱你。” 心脏颤意更甚,他一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乱想。” 这一刻,时间的流淌有了声音,“嘀嘀嗒嗒”地催促在他心间。 “若我终究无法修出真身,你会如何?” 他满不在乎地一耸肩,“那我们就柏拉图一辈子。” “你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勉强也算修道者,不那么重欲的。” 脑子里传来一阵悦耳的轻笑。 “你不信?” 笑声依旧,挠得他心痒难耐,坐立不安,只得悻悻地承认:“好,我自己都不信,你别笑了。” “好,不笑。”可傲娇的观尘吃瘪,真的好好笑。 “我本想慢慢来,可这一世天不遂人愿。你出现太早,我成长太慢。”心口传来阵阵抽痛,观尘自责:“我没有机会了。” 她想如果她有心,这一刻肯定在为他努力搏动,“其实,我觉得挺好的啊,至少,至少我们可以同岁了。也算是同生了。” 他了然,“是挺好。” 软糯清甜的音色如同轻羽落在他心尖,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似空谷幽兰拨人心弦,鸣奏着与之相和的旋律,沉醉、沉迷、沉沦。 第21章 小魔女她无心21 始于心动,终于心动。 “果然,能感知你的情绪不是什么好事。我觉得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不堕魔必成佛。” 良久,“你可以堕!” “呵呵,你倒大方。” “我陪你便是!” 眨眼间,又是一月。 观秋醒来后,被仇言丘赶出了回声谷。他没有直接回连休门,半途听说观尘一直守在镇妖楼,就上了落贤峰。 “大师兄!” “观秋?你伤好了?”正巧,观默也在。 “观默师兄,”观秋走近,对着二人一施礼,“才出谷,仇师叔嫌我伤好了,继续住浪费他药材,遂将我赶了出来。” 观默窃笑,是仇师叔的脾气,问:“可曾见了师尊?” “尚未回去,师尊出关了?”这些日子观秋一直昏着,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嗯。”观默看了一眼醉眼朦胧地观尘,对观秋说:“你且先回去,踏踏实实修炼,若是想就此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观秋眼神坚毅,“从仇师叔那里醒来,觉得想法开阔了许多。不但不想放弃,反而想要快速恢复,以最短时间提升自己,再走一趟十思谷。” 观默没有很意外,这样的观秋才值得观尘冒险帮他。 “去!伤才好,先去休息。” 观秋有些担忧地看向观尘,“大师兄他?” “我没事,你的那个小家伙也没事,放心。” 观秋误会观尘以为自己找他只是为了小点,紧张到结舌:“啊,不,不是,大师兄,我当然相信,相信你。我只是……” “知道啦,知道啦,知道你是在关心我,”观尘胡乱摆手一通,“赶紧去休息去,休息好了继续。” 观秋还在木楞中,“哦,好,我知道了。” 观秋走远,观默靠近观尘,同样席地而坐。拿起观尘脚边的酒,“大师兄,可听闻四方悬天阵?” “嗯?你知道了?”观尘亦醉亦醒,“这么说,掌门师伯要传你们阵法了?” 观默点头。 “予梵继任掌门?” “掌门师伯说我与予梵师兄谁先走出十思谷,谁接任掌门。”观默情绪没有波澜,暗含微弱的排斥。 “你在忧心什么?” “大师兄啊,你是怎么做到别人眼里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洞察力远超你的实际年龄的?醉酒都麻痹不了你的思维。” 观尘提起酒壶,晃了晃,“酒不醉人的,醉人的是跳乱了节奏的心,是你排解不出的烦忧在自我逃避,无法释怀的不甘在自我麻醉。” 观默把憋了很久的心里话,组织了一番,在喉咙里转了几转,说了出来:“大师兄,虽说您是大师兄,但毕竟年纪小,我大了你三岁有余。为人处事却远不及你。” 观尘嗤笑,“予梵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你易疯易冲动,幼稚狂傲难担重责。其实不然,你只是意在山川,心纳天地。”观默举起酒壶一饮而尽,“相较而言,除了年龄不符,您具备一个大师兄该有的一切。不论责任心还是执行力、思想境界还是修为实力,都在予梵和我之上。” “那又如何?”观尘没有否认。 观默眺望黑夜,不知所谓地说了句:“我想试试,在修道路上多些掌控自己命运的机缘。” “你是说?”观尘恍然。 观默点头,“宗门掌门,不适合我。” 观尘搂上观默肩膀,“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惦记上那个小石妖了?” 观默轻笑不语。 “连平宗也没有掌门不得结婚生子的规定啊,只是咱们那几个老头对这事不感兴趣罢了。” 观默摇头:“我只是没有信心而已。” “你不比予梵差,何必妄自菲薄?” 观默不再说话,又拿起一壶酒与观尘一碰,仰头灌下。 想起那日从迷障森林归来,被司娩堵在山门口,一脸严肃地质问:“观默师兄,你去迷障森林了?” 把观默呵得一懵,不明所以,“是啊。” “你怎么能这样?” 观默更懵,“我哪样了?” “虽然我们是妖,可我们妖有妖的原则,既然已经决定要修正道,就不能再妄想以歧途求速成。更何况,你作为连休门执事弟子,更是掌门的左膀右臂,更是未来掌门的有力人选,多少人以你为榜样的努力着,你怎么能这样?怎么对得起掌门及师伯们的重托,对得起那些尊敬你、仰慕你的师弟师妹吗?” 在司娩一个“更”又一个“更”,接一连串义正严辞地质问中,观默被那双怒目、那喋喋不休地小嘴叭叭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妖?我们妖的原则?“什么妖?” “你不要不承认,我都闻出你一身魔气了。” “我刚从迷障森林回来,身上沾些魔气很正常啊。”小丫头怒其不争的模样令观默云里雾里的。 “看!看!”丝毫不给观默发言机会的司娩气得直跺脚,指向他,“你都承认了!” “不是,我承认什么了啊?我只不过是……” “哼,观默师兄,我对你太失望了。”说完,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而哭笑不得的观默还在试图辩解:“我只不过是因为修行受阻,想去迷障森林寻求突破,怎么就令你失望了?啊,不是,你失望什么啊?” 望着怒气冲天的背影越走越远,观默一时有口难言。 “这丫头是什么情况啊?”观默怔在原地琢磨了半天,才捕捉到了司娩话里的几个关键词,莫名其妙道:“她刚才的意思?不会觉得我是妖?不是,谁跟你说的啊?再说,你倒是给我开口的机会啊!” 难得话多,想起自己那日急于辩白的模样,观默唇角不由上翘。 观尘瞥了他一眼,咂舌:“啧啧,你这是?思春呢?” 观默不置可否,而是意外的拍了拍观尘的肩膀,“大师兄,您才十六岁,想法不要太突兀了。” “呵呵,马上十七了。”观尘冷嗤,“二师弟,你居然敢调侃我?” 第22章 小魔女她无心22 于观尘面前,无论是谁,他总能令你放下肩头负重,畅意由心,挥洒真性情。 “平日里不敢,一身责任裹身固行,拘谨惯了,今日,”观默豁然一笑,还藏了几分撒娇,“今日大师兄您就容我放纵一回。” “好!”观默长袖一拂,两坛酒出现,他随手甩一坛给观默,“如此,敬你此刻任性。” 观默眼神清明,“敬你一生顺遂!” “必当顺遂,必当猖狂!”观尘大笑:“我自人间漫浪,平生事、南北西东。” 观默去了镜水庄园,打算挑些品相好的镜石,帮司娩炼化法器。至于十思谷,他不打算同予梵争,日后有得是时间。 醉了一天一夜,等观尘再睁眼,手边酒壶皆空。 他晕晕呼呼地把围着自己一圈的罐子扒拉来扒拉去。 一声长叹,“没了,喝光了。” “嘻嘻,”观尘一挠头,“你稍等,我再去买些来。” “不许喝了!” “放心,我千杯不醉。” “伤胃。” “那我配些小菜来?”观尘起身,猛一回头,对着镇妖塔嬉笑:“你别是舍不得我离开?” “哎!” “别总是叹气。” “喝酒喝酒喝酒,你瞅瞅你这几日,净喝酒了,都不曾好好吃东西。” 观尘乐了。 “你笑什么?” “笑你像个小媳妇,对着自家相公发牢骚。” “……” “别害羞,我听话便是。”观尘正经起来,“我知道,把自己身体照顾好,才能更好的照顾你。” 说是酒醒了,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 观尘一步三癫地晃下山,沿途碰到不少弟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他们的招呼。 “你听说了吗?予梵师兄去十思谷了。” “若是予梵师兄过了十思谷,可是我们同辈弟子第一人啊。” “予梵师兄实力摆在那儿呢。” “不知观尘师兄有没有去过十思谷?” “观尘师兄一向独来独往,即便去了也不会有谁知道的。” 脑子混乱的观尘隐约地接收到了零散地信息:“予梵去十思谷了?” 大脑瞬间醒神。 十思谷谷口,予梵驻足良久。 “哎,都站在这里了,居然还在犹豫。”予梵自嘲道:“看来我始终比不过观尘。十五岁镇妖楼,十六岁十思谷,若不是他无心权势地位,我何来兼管连平宗的机缘,又怎会有机会去争掌门之位。呵,一切不过是他不肯,而我顺位。” 虽是想通了这些,该走的路还是要走,谁都可以放弃,他不能。 予梵抬脚向十思谷迈去。 临近谷口,右肩被人扣住。 他回头,是观尘,“大师兄?” 观尘目光凌厉,“你嫉妒了!”是肯定的语气。 予梵哑然失笑,“不嫉妒是假的。”可服气也是真的。 疾风骤起,漫起轻尘借着骄阳为观尘穿上一身霞衣,傲然夺目。 予梵大惊,“大师兄?你?” 观尘笑得桀骜,“予梵师弟,既然嫉妒,那便来比试一番,让我看看你这掌门亲传弟子是否实至名归?” 予梵还处在震惊中,观尘长枪已出,他一个闪身,堪堪躲过。 观尘讥笑,“怎么?连与我对招的勇气也没有?” 予梵一噎,而后大笑,摒弃了这些年的沉稳持重,笑得无拘无束,脆声应道:“好!那就请大师兄多多指教。” 青剑苍宿对长枪同戈,暖耀灼冷芒,寒意封炎炽。一时间,截然相反的两股灵力在狭长的山间对撞,风沙飞旋,天地不辨。 回声谷中,刚翻完地在院中喝茶的仇言丘忽感一通地动山摇,就见不远处两簇浓郁灵力纠缠交织,依扶摇而起。 “哪家臭小子在山谷口打架,害得老子茶都洒了。”边说,边起身细探,金色灵光卷着玄青灵气漫天击石,不尽尘埃于炸耳的破空声中上下翻飞。 仇言丘眼睛微眯,“这是予梵和……观尘那小子?哈哈!好样的。看来这是宗门有变啊。” 观望了一会儿,仇言丘继续喝起了茶。 无独有偶,施烟客也摇着茶壶端坐在百里崖眺望这边。 一边乐还一边给连尚传音:“快来看,你家老大跟掌门家老大打起来了。” 连尚:…… “掌门师兄,你家老大跟连尚家老大打起来了。” …… “居然都不理我?得,你们端着。”施烟客目光一转,呲牙咧嘴笑:“老鬼,看热闹不?” “正看着呢!”仇言丘淡定回应:“还有,我才四十出头,五十不到。” “啊?你这么年轻吗?”施烟客摸着下巴上的零星胡子碴,“呀,那你在回声谷还有得待呢。” “闭嘴!” 飞沙定,走石落,少年一身尘埃,风扫过的面庞吹不散岁月的痕迹。浅浅雕琢的几分憔悴是历经阴晴圆缺不再少年的少年心。 予梵敛起苍宿,眉眼间一片释然。 观尘笑问:“可还嫉妒?” 予梵笑回:“更甚!” “那怎么办?”观尘故作为难,深表遗憾:“杂念太重,十思谷专吞贪嗔痴怨妒,予梵师弟,此去难回啊。” “那便不回,”予梵顿觉满身轻松,“洗去一身繁杂,留得魂归,也算是不虚此行。” 观尘笑望前路,下巴微扬,“去!”此去无灾,一路顺遂。 予梵一步踏进十思谷,回首。 “大师兄!”他目光真挚虔诚,“以前称您为大师兄只是遵循入门先后的礼敬,今日这一声大师兄是发自肺腑地尊重。” 观尘,你值得,年龄从来不是你的弱势。你的担当、你的付出都配得上这一称呼。除了你,我们谁都做不到感同身受的去顾及每一位师弟师妹的心境和处地。 连兴门,一盘棋错落无章。 “师弟,真的留不住他吗?” “掌门师兄,难道不比我清楚?” “我只是还心存侥幸。” 一声长而沉地苦笑,“我又何尝不是。若能强留,我怎会舍得任他离去。” “这孩子,心思沉得越过千年,执念重得几乎度尽沧海桑田。也许这虚宵大陆,不过是他轮回里一场大梦。” 第23章 小魔女她无心23 百里崖,茶尽人去,“老鬼,我突然想帮帮这孩子了。” 回声谷,气止声沉,“兴许你只是他路途中一抹淡景。” “那也不是不可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了,遍经风沙,终是磨痕。” 是啊,他的路,注定不凡、亦不平。 “这几日天转冷了,夜里风厉,你别坐在这儿了。” “你觉得我体质很差吗?” “日日喝酒,不好好吃饭,不好好休息。”她语气里带了一抹幽怨,“你看看你,憔悴成什么样了?” “哪里有?你看见了?”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嘴巴,“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说得没错,我是看不见。” “我不是……” “我没有多想,你之前还总劝我,你看看你自己,不也一样总是患得患失吗?” “好,那我们彼此监督,以后谁也不许患得患失。” 镜水庄园,观默捡了满满一兜品相极好的镜石,静若止水的心海偶尔随着他嘴角的上翘漾起微波,丝丝点点的甜泛起如蜜涟漪,腻进肺腑。 只是这份甜腻随他回到千重山,消失在观定的惊慌失措中。 “观默师兄,不好了,司娩出事了!” 观默一惊,手中的镜石差点坠地,声音是他意识不到的慌乱,“她怎么了?” “她不知怎么想的,非要急于炼化那幻妖,谁料幻妖苏醒,入侵了她的身躯,两道灵魂在她体内纠葛不下。” 观默向来镇定的脸上出现了裂隙,“她在哪儿?” “连空门,施师叔的灵泉里泡着呢。” 多日前,予梵安排好宗门事务,进入十思谷。掌门和几位长老选择再次闭关。观尘执拗,带她出镇妖楼是迟早的事,几人需提前筹谋她离去将引发的一系列不可控事件。 而观默在诸位师尊闭关后,坦然出走。 直到昨日,观定按连尚的吩咐,监督一众弟子完成课业。检查到司娩时,发觉其沉闷寡言的模样与平日截然不同,多心问了句:“司娩小师妹,是哪里不舒服吗?” 谁料司娩像拔光了刺的刺猬一般惊恐缩作一团,动作幅度之大把观定吓得不轻。 他怔了半晌儿,忙上前查看。 “你怎么了?” 司娩一言不发,受惊的眼神急转,黑雾瞬间占据瞳孔。 “你?”观定惊诧,后退半步。 只见司娩周身黑雾缭绕,不多时只剩一双黑眸裸露在外。时而恍惚,时而决绝。挣扎迹象显而易见。 “这是?”观定转瞬明了,“遭了!莫不是被那幻妖夺舍了?” 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好在幻妖法力较弱,观定立刻将司娩困在原地,去寻人帮忙。 然而,观尘醉酒不醒,予梵在十思谷,青璃前几日为小宇净化邪气尚未恢复,观默去向不明,只剩云毓能解决司娩的麻烦。可现在整个宗门的事务都堆在云毓身上,替司娩分魂又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云毓便将司娩封印在连空门灵泉内,灵泉有净化效果,司娩魂灵暂时稳固。 云毓让予音一刻不离的守着。并告诉观定,让他赶紧将观尘大师兄叫醒,或是去寻观默回来。 观定快急疯了,叫不醒观尘,寻不到观默,只得杵在山门前望眼欲穿。 观默脚下一动,人出现在连空门灵泉边。 此时的司娩在灵泉内极力挣扎,被灵泉净化而显现的面容依旧乌青,空洞的五官不断喷涌着黑气,似在抵抗灵泉淘洗的力量。 暴虐妖力无法侵染泉水,于其表面覆盖一层厚重浊气,滚滚欲沸。 “观默师兄,您终于回来了。”见到观默,予音悬着的心放下,“您快看看司娩,那幻妖就要占据她身体了。” 观默不再多言,双手掐诀,轻盈灵力自指尖成旋,朝着神智不清的司娩而去。 抵拒的抽搐变成剧烈的撕扯。随着时间推移,黑雾被莹黄色灵力一点点稀释净化。大约一刻钟,灵泉恢复清澈,司娩安静下来,只剩眸底迷茫依旧,衬着浓郁的浊气。 “观默师兄!”观定和予音同时惊呼。 司娩昏厥,身体僵直下沉,一点点没入泉水中,紫青面容尽是死气。 观默不假思索跳进灵泉,拉司娩入怀,一同沉入水底。 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予音和观定思维停滞了很长时间。 “观默师兄,他?” “他们沉,沉下去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应该不会?这种事情,观默师兄应该不难应对。” “可是,水底,他们在下面会不会缺氧?” “……” 两人附身,扒在泉边往水下探,清澈见底的泉水,却觅不见观默和司娩的身影。 “呃,没人?” “这下面不会有别的空间?” “不知道啊,没下去过。” “你们在做什么?”云毓听说观默回来了,一忙完就赶了过来,“观默师兄呢?” 观定反应了几秒,起身,一指灵泉中心,“在下面。” “嗯?” 予音也爬了起来,“应该是在下面。” “观默师兄驱散了司娩身上的黑气,和司娩一起沉下去了。”观定对自己的话也不太确信,模棱两可道:“只是,这泉水一眼就能看穿,我们亲眼看着他们沉下去,却不见了踪影。” “云毓师姐,这下面不会别有洞天?” 云毓不知,但她知道以观默的能力,区区幻妖不足为患。 “有观默师兄在,你们不必忧虑。近日宗门事情繁多,你二人速去内门处理事务。” “是,师姐。” 惧于观尘的威慑,落贤峰许久没有人上来。 观尘半睡半醒间听见有人靠近,费劲睁开眼睛,虚成重影的人像逐渐聚拢清晰。 “观定?你来做什么?”观尘皱眉。 观定把脑袋送到观尘眼前,一双眼睁得溜圆,刚要开口,被观尘一巴掌拍开。 “离远点!那么大张脸凑这么近干嘛?”观尘没好气地说。 观定揉着被扇疼的脸,眼睛忽闪忽闪,委屈道:“大师兄,您醒了?” 第24章 小魔女她无心24 观尘白了他一眼,“没醒!” “那您怎么能跟我对话呢?” 就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平安通过镇妖楼的?拦截他的妖怪怕不都是弱智?还是说本来挺灵光一孩子,被观默给打傻了? 观尘再次感慨,连休门休矣! “大师兄!”观定眼巴巴地再次凑近。 “别卖萌,有话就说!” “哦,”怎么这么凶?观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而言之,“幻妖化魔,要占据司娩身体。观默师兄为她驱魔分魂。魔驱散了,可两人一起沉到灵泉底下去了。那灵泉清澈见底,水底却没有他们。这都两天了,也没见人上来。” “没事,”观尘不耐烦地倒头又睡,“幻妖想要占据司娩身体,被观默制止,便选择孤注一掷,将他们都拽进幻境了。” “啊?”观定大惊,“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薄弱睡意被观定吓跑,观默面无表情地盯着观定。 “怎,怎么了?” “你看我的表情,你觉得他们会有事不?” 观定一愣,生硬回道:“不,不会,!” “赶紧回门内盯着那帮小子去,别在我跟前瞎晃悠。”连只不成形的幻妖都搞不定,这傻子也忒看不起观默了。说不定这一趟回来,是司娩莫大的机缘。 “哦,好,这就去。” 入了幻境,辗转于残破记忆碎片拼凑起的画面里,一帧一帧,由眼入心。观默胸口起伏不定,一根生来沉寂的思弦出现震颤。并不是因为幻妖给他造成了多大影响,而是因为这幻境是幻妖依据司娩的记忆制造的,所以造成了司娩的深度沉睡。同时,观默感同身受着司娩所历所往。 锁姻桥义无反顾的暗恋,化形后遭受着不公和虐待仍孤注一掷的找寻。 往生石误入红尘,融身石桥,被执念重染的情锁砸醒。 日日得见,心自所向。她爱恋着前缘庙代发修行的顾寂,他每日会清扫锁姻桥,会将腐朽的红绳更换,掉落的锈锁捡起。若是还能看清名字,便剥落锈渍重新挂起,若名字已腐蚀不见,就将其收起。 司娩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会记住近旁每一把锁上刻着的名字,生怕哪一天字迹锈蚀,而他不知道。 就这样她不知不觉中吸收了挂锁人的深情遗憾,攒够了痴念,一朝化形。可许久不见的顾寂早已投胎转世。 她带着日渐消散的记忆走进大大小小的庙宇却因石妖的身份轻则被驱赶,重则被炼化。数次九死一生都停不下她的脚步。她从心底认为顾寂干净无暇,一定是会走上正道的,既然庙宇没有,那就去正道宗门找寻。 然而,日复一日,依旧没有改变被轻视驱赶的命运,她忽略了修炼,总是负伤的身体令她记忆愈发模糊。最终,时间抹去了她心中所念,她只当自己是刚化形的小石妖,一心只想修正道。至于为什么要修正道,她早已忘却。 观默道不明这一秒的呼吸急促,莫名的悸动牵着全身血脉逆流倒涌。多少从容不迫瞬间化作仓皇狼狈。 一只化形几百年的妖,撑着一股自己都不记得的执念一往直前。 他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空荡荡的未知令他极度不安。抬手间,承言剑出现,他察觉到自己将要受不住这压抑的幻境。 承言剑剑意涌动,观默深吸一口气,哑声:“破!” 司娩的过往如走马灯一般于观默眼前一一略过,碎成万千星辰,在司娩脑海中告别一般瞬息惊鸿,而后熄灭消散。 连空门,观默抱着熟睡的司娩跃出水面,眸光多了一抹杂念。 观尘终于睡醒了,坐在镇妖楼前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予梵还有多久能走出十思谷。” “你要做什么?”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坐在这里,与你做精神伴侣。”观尘开始畅想以后,“等予梵接任了掌门,我就想办法带你走。镇妖楼这个烂摊子就留给师尊他们解决。”他们会有办法的,否则不会急于托付。 “你舍得吗?我知你不是率性妄为之人” “世间安得双全法?想开些,便没什么。” 观尘思索着如何能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破开四方傀锁镇,若是赔上自己救她出塔,一切将毫无意义。 “无衣!”她讶异。 “在,怎么……”观尘正绞尽脑汁地低头沉思,一抬头,看到丝丝缕缕的魔气自远处飘来,钻入镇妖楼中。 “这是什么?” “有魔族进入千重山了。” 魔族不会擅闯连平宗的,是小点修成归来?不对,不是,这是正在成形的魔。 初生的魔令镇妖楼蠢蠢欲动,兴奋异常,不适感侵袭着她,“是心魔,尚未孵化,快去阻止!” 心魔?心魔!观尘想起观定说,青璃才替小宇压制了邪念,会不会? “我去去就回。” 观尘心念一动,出现在连留门。 果然,青璃与小宇对面而坐,三股力量胶着盘旋。 “呵,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哪里来得这么大邪念?竟然悄无声息成魔了?”观尘审视着小宇,还是初见时那副冷峻无温的眉眼,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戾气。 这小子是经历什么了?不过十五岁,冷酷至此? 青璃蛾眉微蹙,脸色逐渐苍白,看得出她在极力压制小宇心魔成形。 “云毓!”观尘传声云毓。 几息后,云毓至。 “大师兄!”刚打完招呼,云毓就看到被几股力量缠绕的青璃和小宇,惊道:“这是?” “小宇邪念太重,滋生了心魔,青璃未发现心魔贸然为其压制邪念,导致心魔反噬。” 云毓不知该怎么办,“那现在?” “心魔以小宇邪念为食正在化形,而青璃净化邪念的灵力恰好成了其养分。”观尘解释说:“她发现时,想要抽回灵力,却被心魔纠缠上了。” 云毓察觉围绕着二人的魔气仿佛有呼吸一样,一呼一吸间有意识的在向外扩散。她凝神顺着魔气飘散处探去,大惊失色,“大师兄,镇妖楼在吸收这魔气!” 第25章 小魔女她无心25 “我知道,所以要想办法把在心魔成形前将其绞杀。”如此,就要先知道这小子的邪念是因何产生的? 顿了片刻,观尘说:“云毓,我现在进入小宇的神识去斩杀邪念,一会儿青璃脱离了束缚,你立刻拽她出来。” 云毓:“是。” 观尘身形一虚,进入小宇神识。 “这么荒凉!” 小宇神识地处废墟,一派萧条,空气里弥漫着死寂和颓败。 观尘再度疑心这小小少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形成这样一副活人心中无活物的景象。 没走几步,空气愈发混浊,浓烈的腐腥气充斥耳鼻。眼见数丈高沙尘席卷而来,仅几秒,堕入黑暗。即使停止呼吸,尘沙也灌满口鼻。接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静谧里,疾风愈烈,不尽利石在身上划出千万血痕。 刺耳的尖叫声乘风而来,如刀破喉,听得人心惊胆寒。 观尘静心闭目。一双绿色深眸泛着寒光,在漆黑中注视着他。铁器撞击声由远及近,过耳疾风开始絮语,“滋滋啦啦”的电流刺激着神经,将人一步一步推向无望欲海。令你在烈日下满覆寒冰,瑟瑟抽泣。 “啧啧,若不是活得久,还真要被你喝住了。”观尘腹诽:不过,我更加好奇了,人在绝望的极限里到底面对的是什么。 拖地的锁链声停止。睁开眼,那双幽瞳近在咫尺,腕粗得锁链勒得他双臂一条血槽如蛇盘旋。 阴寒目光扫视着观尘,“他”突然咧嘴一笑,刀尖划擦玻璃的声音入耳。 “我去!”抓心挠肝的剐蹭声差点磨穿观尘耳膜。他一个大步跳开,正准备收拾眼前这个“小宇”,猛然间,后方亮起一道光,穿过他射着“小宇”,一寸寸照亮了“小宇”制造的黑夜。 观尘回头,无望的氛围中,一个男人如神降临。 他凝眸勾唇,“原来如此!” 不再迟疑,右手金光凝结。萦绕在“小宇”神识的邪念在光照下变得浊而沉,似尘埃般铺满他整个思海。 观尘乐了,“你这邪念服软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藏得如此显而易见。” 金光铺开,将满地尘埃化为虚无。 连留门,在神识中的“小宇”对峙观尘的时候,缠绕小宇和青璃的魔气就朝着小宇回笼。云毓火速拉出青璃,以自身灵力为其濯洗。 待观尘走出,青璃已经苏醒。 “大师兄!”云毓和青璃一起迎了上来。 观尘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青璃,“还好?” “多谢大师兄关心,云毓师妹已经帮我疗伤了。”青璃担心得看了眼晕倒在地的小宇,“大师兄,小宇他?” “他没事了,邪念已经彻底清除。”观尘目露难色,“只是不彻底感化这孩子,邪念还会滋生。” 还有那将成的心魔,在溃散的前一秒,被强大的引力扯出小宇体外。 方才,小宇倒后的瞬间,青璃、云毓均看到一团黑雾自他天灵盖飘出,在两人来不及反应下向落贤峰方向掠去。 青璃忐忑难安,“大师兄,那心魔方才朝着落贤峰去了。” 观尘不语,这镇妖楼如此明目张胆攫取魔气,此番还有她压着,若是……观尘突然不敢想后果了,他怕再想他就放不下了。 云毓:“镇妖楼最近一直不稳定,如今竟开始吸收魔气了。” 观尘是想出口安慰下,或是解释几句,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宗门最近事务繁重,你多费心。” “我知道的。”云毓迟疑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大师兄,你日日守着镇妖楼,是不是宗门将有大变?” 观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予梵应该快出十思谷了,司娩那边应该也无碍了,再有难就去找予梵和观默。”缓了缓还是安慰道:“镇妖楼的事,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你无需忧心。” 云毓:“明白了,大师兄。” “青璃,小宇他……连留门目前只有你二人,小宇从出生起就经历着世间极恶,生死对他来说其实毫无意义。他之所以选择活下去,大概率是想成为某人手中一把利刃,为其荡尽平世间路。”这些话说得观尘感慨万千,心中几叹都难以平复心绪。 小宇内心深处的那道光,那尊影,将他拉出深渊却来不及教会他认识光明、理解光明。所以,小宇自己找来了。 封师叔啊,怎么感觉你骗了个单纯的小恶魔来。或许你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偶然的善念拯救了一个无望的灵魂。 青璃家境殷实,人聪慧上进,虽性格清冷,却不曾经历过人情冷暖。她努力理解着观尘的话,“大师兄的意思是,他的邪气源自他扭曲的生命观?心魔是他看似放下实则捆缚他生念的执拗?” “差不多,总之,他需要的是正常的爱。”观尘轻叹,“不用刻意关心他,最好引导他融入众弟子之间,真切去感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 青璃施礼:“我懂了,多谢大师兄!” 红光轻盈,如绸似锦,镇妖楼仿若穿上华装的尤物,在午夜妖娆弄姿。 “还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啊,就这点魔气你也看得上?”观尘站在镇妖楼前嘲讽:“看来,这镇妖楼拘着的魔也是饿惨了。” “我有一种感觉。”她不安的情绪传来。 “什么?” “也许镇妖楼里并没有镇压着什么魔。” 观尘思绪里的某根弦在她的猜测中几近崩断,好像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或者可以说,我应该是镇妖楼里唯一的魔。” “所以,一直以来困着这一楼妖的是魔,是魔在镇妖。” “无衣,我……” “别大义凛然地跟我说你不能离开,要为众人考虑这一类冠冕堂皇的话。”观尘呵断了她,“我这一世一世的找寻,可不是为了牺牲自己成全众生的。” 她沉默,记忆残缺,可观尘是什么样的人她看得明明白白。 天亮了,镇妖楼耗尽了那微弱的魔气,睡去了。 第26章 小魔女她无心26 预料之中,予梵走出了十思谷。 稍有预感的观默几人早已候在那儿。 观默:“恭喜师兄!” 予梵与观默对向而立,与周围几人相比,两人更像是棋逢对手知己知彼的老友。荣,与之共荣;辱,与之同戚。 “是你不愿争罢了。” “并非不愿,是有自知之明。”观默笑道:“我有辅佐之能,并无总揽之才。” 予梵戏笑:“似乎清风朗月的连师叔教出来的徒弟个个都是风轻云淡,看山终是山,看水仍是水。” 云毓难得开口,接了句:“应该说,连师伯教出来的弟子都是痴情儿,看山娇娆,看水柔婉,甘为山水多情,敢为多情舍弃山水之外。” 掌声响起,予音赞叹:“哇哦,云毓师姐何时也会调侃人了?而且出口即经典。” 云毓羞涩抿唇,“就事论事而已。” 观默无奈,自认放肆地从予梵一一点过,“我若是没记错,你们可都是我师尊教出来的,怎么不见你们云淡风轻,反倒是一个赛一个能说会道。” 予音努嘴:“曾几何时,我也有过遗世独立的资质,只是那不凡的思绪才冒头,就被观默师兄你当作顽劣叛逆的反骨给绞杀了。” “扑哧!”青璃没绷住,“如此说来,观定不是更惨?” “那是自然,多好天资啊,十八岁生日当天走出镇妖楼,还没得意两天,就被观默师兄给揍了。生生把一身骄傲打得晦暗无光。” 观默扶额,他自是记得那次罚得有多狠,把观定的热情浇得个透心凉。 苍宿未收,直接敲到予音脑门,“我若没记错,观默罚得可不止观定一人?” “呃……”予音噤声。 予音大观定两个月,两人性格相似,趣味相投,故而关系极好。平日里跳脱,没少挨罚。 予音是等观定十八岁当天,两人一起进的镇妖楼。 别人进楼为了历练、成长,他二人首次进楼就一番闹腾。 通过了五层也不出来,反而给一群小妖教授如何守关刁难闯关者。交流得热火朝天,竟还探讨起阵法术攻来,就差在里面喝酒拜把子了。 一些妖被折腾得不胜其烦,竟不顾禁制往楼外冲撞。两人怕真惹出事来,才悠悠然走出。而后,对上观默黑得彻底的脸。 连平宗基础课业名义上是连尚教授,但连尚时常闭关云游。自从观默能独当一面,基本都是观默在教授,加之观默少言鲜有笑容,在师弟师妹中威慑力较予梵和观尘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毓:“我若没有记错,自你二人之后,很久没有人再入镇妖楼。据说紧跟你二人之后的弟子被镇妖楼群妖当作了出气筒,好一通折腾。” “怪我喽?我那不也是想提高训练难度嘛。” “哈哈哈~~” 爽朗轻快地笑声传遍山谷,回荡久久。 予梵回至沈端清闭关处,回过话,漫无目的闲游,不知不觉到了镇妖楼。 观尘和观默正喝得酩酊大醉。 “大师兄,你醉了一月有余了。”这次,他没有用敬语。 “予梵师兄!” 予梵讶异地看了看观默,道:“你何时也这般不稳重了?” “师兄有所不知,酒入愁肠消尽愁,酒过愁肠愁尽消。” “我突然想通了大师兄所言。” “什么?” “连休门,休矣!” “哈哈哈,”手中酒壶递与予梵,观默大笑,亦没有用敬语,“你也有诙谐之日。” “没法啊,两个劲敌嗜酒如命,我已无忧,自当洒脱一回。” 观尘抬眸,冷嗤:“你怎知我不是在醉生梦死中寻超脱?” “哈哈,这话别人说,我不信。你说,我信。” 这一夜,没有师兄弟之间的尊称,有的是真性情的释放和镇妖楼前凌乱的酒坛。 “四方悬天阵我就不去了,”观默抱拳躬身,“遥祝师兄安然过关。” “你要去十思谷?” “正是!”观默目色缱绻,总该为心底潜藏的奢求做一份努力了。 予梵手搭在他肩头,微微用力,“同祝!” 下了落贤峰,二人各走一方。 回声谷。 沈端清推开篱笆院门时,仇言丘还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地晒太阳呢。 “仇师弟!” “哟,掌门师兄,您怎么来了?”仇言丘抬了下眼皮,并未起身。 沈端清知道仇言丘的性子,没有客套,直言道:“予梵要过灵泉阵。” 时间仿佛按了暂停,一分一秒走得无声无息。 日渐西沉,沈端清将藏于身后的一壶酒放在茶壶旁。 清茶润喉,浊酒沁脾,缠着满庭药香,清爽氛围浓到微醺。 仇言丘起身,随意掸去衣摆间似有若无的灰尘,“走!” 时隔多年,师兄弟六人再次相聚,一笑泯前尘。 连空门灵泉,四方悬天阵开启,万籁俱寂。千重山安然如常,无一人能知晓今夜灵泉泉水攒动。 清透幽光明灭,馥郁异香不入鼻直攻心,诱人上前。黑沼外溢,腥臭袭来,拒人靠近。 沈端清说:“去。” 予梵知道阵法是五位师叔以灵力支撑,不敢迟疑,飞身入阵。 随着予梵的进入,四方悬天阵出现排异,激起了进攻模式。 予梵灵力一动,四方悬天阵灵力一换,相扣相抵,相错相交。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走,除了醉酒镇妖楼的观尘和进入十思谷的观默,青璃、云毓和予音皆守在灵泉边。 青璃、云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四方悬天阵内,虽看不穿阵内情形,但泉水灵动可知阵内吉凶。 予音看得揪心,疑问叠叠。师尊及长老们冷眉深凝,他不敢开口询问,憋得拧鼻子瞪眼。 “糟了!”修澞一声惊呼,阵法中涌出一股泉水,携裹了两种相斥灵力,隐隐电闪蕴藏其中,出水须臾,四射开来。 青璃三人慌忙避开,水柱砸在地面,强横的灵力还刺激着泉水不止歇地跃动。持续了足足十多分钟。 予音惴惴不安,来回张望,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什么情况?大师兄遇到危险了吗?” 第27章 小魔女她无心27 沈端清长叹一声,说道:“四方悬天阵会依据闯关者自身实力属性产生与之相抗衡的能量来阻挠闯关者。最差情况,就是与闯关者完全相反的灵力波动。” 予音神色僵硬,“所以,大师兄正好遇到了最坏的情况?” “予梵修得是曦月之辉,柔且温。此刻灵泉呈现的是冰火之力,灼而寒。”沈端清语气沉重,“予梵此关艰难。” 予音慌了,“那怎么办啊,师尊?大师兄会不会……”他不敢推测下去。 “会破阵,只是代价大,”连尚愁容,“怕是灵泉阵凶险。” “那破了四方悬天阵后,可否先出来休息休息?等恢复了继续闯灵泉阵?” “不可,两阵相接,四方悬天阵破,灵泉阵开启。且不说半途能否走出,灵泉阵一人只能开启一次,失败或是错过,将永无再来的机会。况且……”沈端清意味难明地神色一沉,垂眸话止。 月如弓,倒落入泉水,波光粼粼难成真。 敲击耳膜的心跳随微漾起起伏伏,荡至石边,不闻回声。 灵泉爆出明光,四方悬天阵破。 来不及高兴,泉水如沸,大大小小的气泡争先恐后冒出。几人尚未成形的笑容僵在脸上。 玄青灵力倾泻,昭示着予梵此刻的状态。 灵力损失大半,如何破得了灵泉阵啊? 一圈人表情凝重,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正在众人心绪难发的紧绷时刻,一道金光直插四方悬天阵。 连尚震惊:“观尘!” 观尘入阵,四方悬天阵再度运作。 很快灵泉汹涌,错综交织的灵力二次迸发,较之前一次更加急烈。沈端清抽力拦截,才避免了躲之不及的云毓三人被四溅的能量波及。 “发生什么了?” “观尘亦遭遇了极反的灵力桎梏。”这是沈端清也没有想到的,连续开启的四方悬天阵竟连续出极端。 “观尘修的是深寒炎龙之威,凛而炽,灵泉回之的是和风山絮之光,以柔克刚。”修澞脸上爬满惊忧,“难道一切早已注定,只是这两个孩子……” “观尘大师兄为什么要进去?”予音瞧了眼脚边落地即蒸发的泉水,木楞开口。 话说一半观尘离去,感受到他离去的她,没有心脏却心悸难耐,不解七情六欲却情绪混杂。 她努力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聚拢,自言自语:“其实,我有办法脱离镇妖楼,只是,你真的能无所顾忌的离开吗?” 我不懂情爱,不记前生,不追来世,有得只是与生俱来对你的执念。我不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我清楚你。要不,算了?你放不下的太多,就像……如此想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并不存在的心脏……就像残缺的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又无能无力的无衣。 镇妖楼一次次积攒魔气,再一次次宣泄散尽,看似并无保留但处处透着诡谲,那一进一出的魔气真的就是闲逛般在镇妖楼玩耍一圈? 观尘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镇妖楼真的活了?直到听到她的推测,这一进一出的魔气,镇妖楼似乎是在找什么。 真相将近,可他不想揭开。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不想因为我的问题给别人留下难以解决的麻烦。” 他问得小心翼翼,她说:“好。” 他有些后悔没有把事情理清楚就先开口让她等,嘴巴张了几次,想着挽回刚才的话,可费尽心力翻出的字眼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她察觉到他的局促,“不用想着解释,我理解。” 她也的确没等到他的解释或者安慰,静悄悄的几分钟里,四方悬天阵外泄的灵力在别的弟子无法觉察的情况下被观尘捕捉到了。 “出事了!”留下一声惊呼,他消失在镇妖楼前。 “观尘大师兄进,进去了?”随着予音的疑问,众人的目光都投向灵泉。 灵泉沸腾,蒸笼一般。观尘忍不住怒骂,他是想来帮予梵过阵的,结果因为这些日子喝得太多,热水里一泡,麻痹的大脑胀疼胀疼的,太难熬了。 早就听闻这四方悬天阵智能化得很,专抓你软肋磋磨你。 他现在是一副身躯,半边凝霜、半边火焚,定身山涧,风一吹,霜寒成冰、火烧更旺。 一字称之曰“爽”! 屏气凝神,左手绾寒凉,右掌汇酷灼。糅杂在胸前,相斥的能量被观尘全力挤压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爆了! 半池子泉水溢出,浇得躲闪不及的青璃三人火烤的皮肤透心的凉。 青璃、云毓、予音:…… 内冷外热,予音委屈巴巴:“师尊,难受!” “一旁静坐,自己排解。” “奥~~” 灵泉阵,和煦的光晕围着予梵轻轻拍打,像是要把他哄入更深层的梦境,又像是要把他从美梦中唤醒。 观尘刚掉入灵泉阵就看到站得笔直却睡得安稳的予梵。 良宵美梦,观尘嗤笑,竟有了几分期待。而后一步踏入,颜色骤变。 熟悉的漫天火海、熟悉的神罚轰炸,观尘嗤鼻,“信了你的邪了,予梵那模样分明是一场美梦不愿醒,到我这儿怎么是哪里扎心往哪儿戳啊?” 最不愿面对的场景重现,说不难受是假的,可想用这就让我沉沦不醒?当我之前数不清的日子白活了。 灵泉阵,哼,忒弱了。 予梵打量着入梦的观尘,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冷笑地呓语,“大师兄这是做得什么梦啊?如此丰富吗?”想起刚刚自己平淡平凡的梦竟有些吃味。 予梵的人生从有记忆开始就颠沛流离,辗转于各个村镇讨生活,练就了沉稳决然的性子。所以,他最渴望的就是安逸祥和的生活。 在这个梦境里很舒服,他忍不住多体验了些时间。灵泉阵以为他心中所求便能困住他,却忘了遇事冷静到极致的予梵理智得可怕。除非自愿,这种事情困不住他。 反而是他睁开眼,迎面看见观尘时,错愕不已。反应了半晌儿,才确认观尘不是另一重梦境的事实。 “看什么呢?” 第28章 小魔女她无心28 “看什么呢?” 观尘蓦地睁眼,吓得予梵一滞,而后微笑:“在看大师兄于梦境里经历着何种趣事,表情甚是丰富。” “你倒是心大,甘愿流连虚梦?” “梦太美,又真实。出不来。” 观尘冷哼,我信你?“若是这梦能困住你,我就不来了。” “这么说,大师兄是为我而来?” “灵力泄得一塌糊涂,总得有个人替你敛魂送宗庙?” “所以说,大师兄这是担心我来着?”予梵靠近,送上脑袋。 观尘不可思议地斜觑予梵,“我不过是浑浑噩噩了几天,你们一个个都要放飞自我了吗?” 只两秒,予梵读懂了观尘的话,打趣道:“大师兄如此表率,作为师弟,我们自当效仿。” “呃……” 观尘吃瘪,予梵收起玩笑,“四方悬天阵太过极端,若不释放灵力我难以过关。可释放灵力的后果就是,”予梵目视前方,下巴一扬,“前方,我没有把握,索性在这里梦一回,恢复些再去。” 观尘犹疑,“你?察觉不到吗?” “什么?” “这灵泉阵在夺魂。” 灵泉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阵法持续开启中,水面看不出任何异样。就好像刚才沸腾滚涌的泉水是一时幻觉。 此刻的平静格外妖异。 “师尊,现在是什么情况?”鼓足勇气,予音走近灵泉,伸长脖子探了半天,“怎地如此平静?” 是平静,平静得令人心绪腾涌,怅然若失。 完了,完了,予音心中惊呼,连师尊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大师兄他们肯定不好了。 连尚几人全神贯注紧盯着灵泉,心中焦虑不亚于予音等人。 灵泉养魂抚灵,灵泉阵噬魂攫灵。闯阵是继任连平宗掌门的先决条件。若深陷迷阵或久攻不下,入阵者灵力就会被灵泉阵慢慢分解,待其体虚昏厥,魂魄会用来滋养灵泉阵。 沈端清神色清冷,对月映寒。 观尘情感矛盾,内心两种情绪对撞,他们都看在眼里。一边是放不下的责任,一边是抛不开的因果。是幸,也是劫! 所以,他们不想再逼他,选择权在他。只是,连平宗不能断在他们手中,即便…… 灵泉阵存在千年,与连平宗同生。第一次有两个人同时闯阵,一切未知。 观尘清醒历世,情感割舍镌入灵魂,故魂魄不稳。才真切的感受到这阵法在剥离他的魂魄。 “大师兄?” “前面有什么?你可探过?” “未进入,只闻电闪雷鸣。” “你伤势如何?” “灵力亏损过半。”予梵苦笑:“受不住一道天雷。” 观尘眸色变得暗沉,“不知两人闯阵一人通关,你我二人是否都能平安出去?” 予梵了然,“你是说……” “同戈!” 眼看天边露白,灵泉从外围一圈一圈向泉水中心回荡,墨色雾气由中心层层外翻,敲击岸边岩石。 灵泉阵开始反噬。 四周静到只剩呼吸声,和各自振聋发聩的心跳,砸碎日出前前夜的余温,在晨曦即将铺满大地时陷入阴冷的寂寥中。 泉水回旋更快,这下不只是予音。无形的藤蔓顺着脚骨攀爬,一寸寸箍紧,分泌出的毒液渗透肌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扼住了呼吸。 沈端清转身,一滴清泪被他封进眼睑。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仇言丘笑问:“怎么?掌门师兄违背师命唤我出回声谷就是来看连平宗后继无人的?” 修澞:“仇师弟,一直以来,师兄为连平宗背负了太多,你何必再刺他心伤?” 仇言丘冷哼:“从你们要封印她起,就该知道,欠下的,终究要还。” 修澞:“仇师弟,观尘那孩子不知道缘由,你也不知吗?” 仇言丘挑眉,“修师兄确信他不知?” 施烟客:“我等虽然闭关,可观尘昏昏沉沉醉酒了一个月,修师兄,观尘他在这场自我矛盾的抉择中,极大程度上选择了连平宗。” “我怎会看不出?”他迟迟不动,不过是想将未知的磨难降至最低。 “一群大人,何苦去为难一个孩子?”说话的是沈端清,“何况还是一个备受轮回之苦的孩子。” “救世什么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人自有命,观尘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而来的。而她,未必不是因观尘而生的。只是,千年来,为安天下,她镇着镇妖楼日复一日。” 镇妖楼不镇妖、不困魔,唯以镇妖之名囚禁了她,使她与镇妖楼七层空间融为一体,同触同命。 观尘是唯一能带她离开的人,所以沈端清他们才会在观尘来到千重山、她苏醒后时刻防备着那一天的到来。 镇妖楼本身才是唯一的魔。 是蛰伏在千重山的魔神。 魔神淇岸,亦正亦邪。修至瓶颈,差一场机缘便可脱魔成神。淇岸毅然决然以本命引下天劫,欲渡飞升。竟不想来的是情劫。魔神欣然入红尘,尝百态,品千帆。谁知红尘梦碎,一世姻缘一场空,魔神终成魔。 魔神成魔,祸乱苍生。神魂受损,上天入地只为寻一无前世无来生之人。 连平宗开山宗师霍峦修得是无情道,想要飞升差一情字。无情道封情绝爱,霍峦无法情动,修行止步多年。知魔神淇岸因情劫疯癫成魔,起了歹心,想抽取淇岸情根为己所用。 于是以斩魔除恶之名,带领一众无情道修士设计魔神淇岸,又趁机占据千重山,开宗连平宗。 不曾想,魔神之情乃至纯良善,霍峦邪念太重,一旦靠近,蚀骨灼心。 淇岸丧失最后一缕情魂,彻底堕魔。神智溃散,肆虐人间。 霍峦畏惧魔神,担心淇岸会夺回千重山,遂再次用计。他广邀天下正义之士,讨伐魔神淇岸。魔神失智,误入陷阱,被困落贤峰。 而霍峦终因欲念,焚身化灰,荡然天地间。 魔神本体乃九转玲珑塔,霍峦以四方傀锁镇将淇岸催回原形。又诓骗弟子隰泮携带魔神情根入塔镇压。 第29章 小魔女她无心29 情根归体,心绪得到安抚,淇岸竟选择了默默的接受一切。看破天道,他闭魂锁心长眠落贤峰。 隰泮乃六世灵童,一片思海清澈纯净,听师命据守九转玲珑塔。 至纯至善皆在,引来四方妖魔入塔,抢夺吞噬。 魔入塔,被至善炼化吸收;妖入塔,被隰泮以大道束困。 日积月累,情根虚化,融进玲珑塔九层,自成一方天地。 困妖太多,九转玲珑塔承受不住倍增的怨念,隰泮以身化境,诸多怨念被压制塔下两层。不堪重负,两层塔身坐入地下,自此九转玲珑塔化身镇妖楼。 镇妖楼七层,至善开辟别境,非无欲无求之人不可入。 镇妖楼六层,至纯成大道异境,将六世遍览典籍融进虚无,非纯善之人不入轮回不可见。 灵泉内熟悉的气息渐渐消散。 一声沉重地叹息,一尊身影双臂垂落。 封岁深始终面无表情,直到灵泉内二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吐出一句:“再等等!” 其实,他不说,撑起阵法的几人也丝毫没有撤离的意思。 天大亮,暖阳洒下,洗尽大地,水面泛起霞光。 一个、两个、三个……立如松柏的身形,谁也不愿离去。 “砰!” 玄青长衫跃出水面。 “大师兄!”予音第一个冲上去抱住予梵,眼泪哗啦啦。 予梵身体透支,被撞得一个趔趄,宠溺又嫌弃地推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予音,“多大人了,还哭?” “师兄,你,你没事……”哽咽声在看到予梵手中的同戈时戛然而止,“大,大师兄,观……” 青璃:“予梵师兄,观尘师兄呢?” 沈端清几人从予梵站稳就看到了他手中的同戈,只是空气太冷,冻住了嗓音。 予梵垂眸,微微抬起手臂,五指用力。深呼吸几次后,开口:“大师兄将余留灵力灌注于同戈,命我合二人之力,碎飞火、驭天雷、破灵泉,赌一赌两人闯关一人破阵,可否同活?” 予梵转身,灵泉水漫进双眸,酸涩难忍。 “大师兄,你我皆有伤,以你之资破阵概率更大。” “呵,我破阵,我出去了,你若出不去,那怎么办?” “总好过两人都葬送于此。” “你放心我来掌管连平宗?你就不怕千年基业毁于我手?” “大师兄,我深知你懂轻重。” “那看来你还是不大了解我。” 同戈聚力,置于予梵手中,观尘抬手一挥,将予梵送入雷电之中。 云毓轻声,“予梵师兄?” 予梵回头,笑柔如水,“他说,放心!” 灵泉阵破,四方悬天阵自行关闭。 连尚几人无权阻止,一步退了下来。 予音见状,冲上前去,大喊:“师叔,你们什么意思?观尘大师兄还没出来呢,阵法关了,他怎么办?” 青璃拽住封岁深的胳膊,不可置信地问:“师尊,大师兄他?” 尽是无声。 唯有连尚目光幽深地看向远方,似在等待什么。 四方悬天阵关闭须臾,一团墨色从远处强势袭来,撑开阵法缺口,将观尘拽了出来。 同一时间,观尘一口鲜血,栽倒在地,镇妖楼七层一团迷雾渐渐虚化。 “观尘!” “观尘师兄!” 在这众人围上来一瞬,观尘举起胳膊,费力地说:“没事,无妨,还活着。” 予梵和予音要扶他起来,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摆了摆,“没那么脆弱,都让开点,让给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说完就站起身来,结果腰还没挺直,再次一口鲜血,身形不稳。 沈端清心念一动,卷起观尘回到屋内。 意识到沈端清要为自己疗伤,观尘撑着残存的意志侧身,“掌门师伯,不可!” 沈端清不理,观尘急道:“掌门师伯,方才为救我出阵,她强行冲阵,我能感受她气息孱弱,只怕镇不住镇妖楼。且我师尊同几位师叔耗费大量灵力体力保持四方悬天阵整整一天,此时,您若是因救我而耗费灵力,镇妖楼若有异变,就无人能牵制了。” 观尘急切的模样深深刺进沈端清心脏,他下意识开口:“那你?” 观尘无所谓一笑,“掌门师伯,倾你之力换我的命,不划算。” 说罢,观尘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门,一步一步地往落贤峰去。 她在等他,他又累她受难了。 没走一会儿,脚下一软,将倒之际被人扶住。 “一个个什么表情啊?我只是重伤,不致命。”瞧着几人担忧神色,就像被什么堵在喉咙不知所言,观尘笑了,“我没……” 心口猛然一滞,观尘甩开几人,就要往前跑,可身体根本撑不住。急得他气喘不止。 “大师兄?” “送我去镇妖楼,快!” 予音还懵着,被予梵一推,“愣着做什么?送大师兄去镇妖楼。” 予梵破阵,灵力已经耗尽,只能缓缓跟着。 镇妖楼前,予音扶观尘坐稳在台阶上。 “你去,守着予梵,使他尽快恢复。”喘了喘,又补充道:“近日,别让人靠近落贤峰。” “可观尘师兄你?” “我无事,去!” “好。” 待人影不见,观尘出声:“还好吗?” “好。” 他调整着呼吸,可发出的声音是不听心意的颤抖,“我……总是要你来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能?” “我若觉得你无能,便不会救你。” 她的气息孱弱,他感受得清清楚楚,只是关心的话流过唇齿只剩深深自责。 一次又一次,他不清楚自己为何对她总是那么决绝,对旁人却是各种不忍。 他笑了,笑得大声,饱含悲戚,尽是悔泪。 “别哭!”她情绪颤颤,“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坚持,不矛盾不冲突。你去做你该做的,我会跟上的。” “对不起!” 一秒、两秒、三秒…… “观尘!” 他猛抬头,“你,你叫我,叫我什么?” “观尘,你是观尘,不只是无衣。你有你该完成的使命,不要让无衣的执念束缚着你。” 这一世,他胸有成竹,坚信自己能掌控一切,然而此刻却茫然了,一双手脚无措的难以安放。 第30章 小魔女她无心30 “一直以来,以你为先,是我自主意识无法控制的行为。”她似乎在思考,“可刚才,我想起了一切。” “你!”观尘瞠目。 方才察觉到他气息羸弱近无,她不顾一切强行冲破四方傀锁阵,将他生拽了出来。这倾尽她全部能量的一进一出,让她在溃散的边缘徘徊。镇妖楼赋予无畏生命的意义,死则生。 濒死之际,记忆回笼。 她仿佛有了心疼的错觉,从自己的情感角度理解了他的矛盾,半身私念、半身担当,一身煎熬。 “既然你矛盾自责,左右都是情感羁绊,那我来替你选?” 他声音不稳,“你要做什么?” “我若投身为人,你可愿寻我?” “什么!”他惊起,却因身体不支,再度跌坐。冲击大脑的是兴奋激动,可落进心底却多了一丝不安,“你,什么意思?” “镇妖楼内无魔,镇妖楼本身才是魔,我将所有归还于他,留一丝灵智投身为人,你可愿寻我?” “愿,穷碧落下黄泉,哪怕你不要我,我也追你而去。” 她强行离去,魔神终只是魔,夺千重山,灭连平宗,是必然。若她将他情根归还,那就是魔神归位,淇岸有情,不会滥杀无辜。何况,还有隰泮。 她不说,他不问。她要替她选择,他便听从选择。 一道墨青灵光闪过,观尘进入镇妖楼。 “我为你疗伤,倾我灵力助你重悟生死,你会陷入沉睡。”我也会,但愿我能在镇妖楼彻底苏醒前醒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何时醒?” “不知。” “那我不治了,若万年不醒,你怎会等到我?”他回得决绝。 “若你不治,命不久矣。” “不会,我心里有数,十年百年没有,年还是可以的。我最快寻到你,守你几年,足矣。”他说得风轻云淡,“只是,这一世,要你看着我死了。” 悦耳笑声轻盈飘出,“不会的。” 一抹幽光入目,他昏迷在她满是期待的笑意中。 等我,求一颗真心来陪你! 入夜,千重山睡去,落贤峰颤颤而立,仿佛有什么在突破禁制,在逆天换命。 更阑人静,一声惊雷,银索裂空,倾盆大雨挟狂风而来。连绵不断一整夜,洗得石木一尘不染。 “观秋!” 睡梦中,观秋听见有人唤他,以为是梦,翻了个身继续睡。 “观秋!观秋!” 观秋倏地坐起,双眼瞪圆,不是梦,厉声:“谁?” 声音再度响起:“观秋,去接观尘!” 观秋闻言立刻起身,手中剑出,“你是谁?大师兄怎么了?” “来镇妖楼。” 观秋不动声色,环顾四周。 “速来!” 观秋狐疑不决,最终还是因为记挂观尘,提剑赶往镇妖楼。 镇妖楼当初汲取了小点微弱的魔气,才使她能与观秋短暂沟通。只是话刚说完,她就陷入沉睡。 观秋心急如焚,直奔镇妖楼,还没有来得及找寻,就看到躺在镇妖楼前的观尘。 “大师兄!”观秋立刻跑到观尘身边呼喊,见观尘毫无反应,探了探鼻息,才安下心来。 观秋扶起观尘,轻微晃了晃,又唤:“大师兄!大师兄!” 见人依旧没有反应,将人安顿在卧房,忙去拜见连尚。 连尚闻讯赶来,惊觉观尘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心下当即明白了大半。他愁眉不展,强行灵力修复,使观尘陷入深度睡眠。身体需要适应及自我完善,只是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 “观秋!” “弟子在。” “不要让人来打扰他。” “是。”观秋略一犹豫,问:“师尊,大师兄什么时候能醒?” 连尚摇头。 镇妖楼里,她的气息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不出意外应该同样陷入沉睡。这样的她怕是镇不住镇妖楼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日,迷障森林掀起滔天巨浪,蚀骨洞黑气喷涌而出,瞬间充斥迷障森林。阳光无法穿透的黑雾中,八方魔气以极快的速度围拢、聚积,凝成蕴含未知能量的球体,凌空静置几秒后,风驰电掣般朝着千重山掠去。 镇妖楼发出刺穿灵魂的哀泣。 等待沈端清等人带着一众弟子围上落贤峰时,连平宗山门大阵已被撞毁。 伴随巨大的轰塌声,镇妖楼红光漫溢。 灼目妖冶。 “小点?” 那团魔气在镇妖楼前现身,露出真颜。 观秋一步一颤,不可思议地挪至小点身前,缓缓抬起的右手在将要靠近小点时滞在空中,开合地嘴艰难叫出了那个藏在内心深处且在无数夜晚入梦与自己缠绵悱恻的人:“小点!” 然而,那日思夜想的熟悉面容此刻却认不出他。呆滞的神色,木然无光的双眸,即使面对面也映不出他的样子。只会直勾勾地面向镇妖楼,仿佛在等待指示。 镇妖楼楼身肉眼可见的转向透明,萦绕的红光汇聚,褪去浮色,一团白雾飘落众人身前。 一个面容不辨的模糊身影慢慢成形,褪去的红光化作无尽威压,强加在每个人身上,呼吸沉重。 沈端清等人默不作声,悄悄运转灵力,随时准备出击。 从第一次异动出现,他们已做好身死护宗门的准备。 观秋意识到是眼前这尊虚影控制了小点,不顾一切地上前质问:“你是何人?你把小点怎么了?” 虚影逐渐凝实,唇角上扬,邪佞的笑容绽放在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淇岸!”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男人嘴中传出,勾魂摄魄,仿佛他所言的每一个字都是既定的法则,“魔神淇岸!” 温润的面庞,阴冷的声线。 四字落地,以倾覆之势风卷残涌而去。 “撤!” 沈端清、连尚、修澞、封岁深、施烟客和仇言丘立刻腾空而起,双掌聚力,防御巨幕铺展,将一众弟子护在身后。 “予梵、观默!” “弟子在!” “护所有人退出落贤峰!” 予梵与观默相视一眼,知道他们留在此处毫无助益。不如离去,让师尊们没有后顾之忧。 “弟子遵命!” 第31章 小魔女她无心31 观默刚出十思谷就看到铺天盖地的魔气涌上落贤峰,神情一敛,出现在予梵身旁,就听见沈端清的命令。 带领一众弟子往山下撤去,还顺手捞了失魂落魄的观秋。 然而,落贤峰上,早已被套上一圈禁制,阻断了所有出路。 强如魔神设置的禁制,予梵、观默几人合力也纹丝不动,反而将他们的灵力尽数吸收。 察觉到无法走出,予梵命令青璃、云毓、予音等人守护幼弱师弟师妹,他与观默二人返回镇妖楼前。 沈端清高呵:“起阵!” 淇岸讥笑,出尘脱俗的容颜风神俊朗,却镶嵌着嗜血诱媚的黑眸,“杀!” 听令,小点回身,周身黑雾蒸腾,双手魔气翻飞,两把魔刀顺势而生,暴戾残虐的气息霎时间汹涌而起。 密密麻麻的细碎法阵一个接一个从地面浮现,耀着灼目的光辉,将踏入弟子囚困在原地。 一旦弟子被困,法阵光耀更甚。 “啊!这阵法在抽人灵力!” 随着一声惊呼,惶恐声此起彼伏。 阵法外弟子纷纷唤出法器,将飞射近身的黑雾一一击毁。 观秋趁乱冲上前去,“小点,住手!” 小点不断释放魔气,破坏沈端清几人起阵的同时将连平宗弟子一个个打入地面细碎的法阵中。 “这小魔女怎么会拥有这么强大的魔力?” “她为何会被魔神操控?” “想必是她曾经激醒了镇妖楼,才让两者有了联系。” 观秋声嘶力竭地哭喊并不能喝止小点,他飞身而上,趁其不备,将小点困在怀中,“住手,小点,住手啊!” 小点身体骤然升温,烫的观秋双手紧扣,死死不放,以至于他淌在她身上的泪水在接触到她的瞬间蒸发成汽。 小点无动于衷,握刀双臂欲使蛮力,滚烫蓬勃的力量冲得观秋口中憋足血气。 淇岸抬脚,步步生威,踏向沈端清等人将成的阵法中心。沉稳的步子重踏在几人身上。几步之遥,天旋地转,落贤峰半山倾塌,连平宗掌门及五位长老一一吐血坠地。 不尽魔气如天降流火撞击地面,碎成万千绝望洗刷千重山。 哀哭遍地,黑夜唤天明,纷飞的灵力如流星随起即逝,湮没在滚滚黑雾中。 这时,她醒了。 “淇岸!” 闻声,淇岸猛地回头,脸上笑容凝固。 你是谁? “淇岸,不要伤及无辜。” 魔神失智,很多事情在他脑中浑浊一片,只是这声音、这声音的主人,为何如此熟悉? 淇岸眼神凌厉,骤然爆发出凛冽之威,你究竟是谁? “魔神淇岸,我还你完整神魂,助你本魂飞升。” 哦?淇岸傲睨自若,你要什么? “留连平宗,不覆灭。” 若我不同意呢? “你不会的。”待这份纯良回归,你自会恢复所有记忆和神智。 淇岸怔愣,她?在笑? 淇岸心神被扰乱,操控之力减弱,小点停止攻击,法阵也停止了运转。 “小点?”观秋见小点没了动作,快速封住她几处大穴,抱紧她落地。 一团轻而清的雾团飘进了淇岸颅内,顷刻之间,清爽温润的感觉遍布淇岸全身。她察觉到了淇岸的松动,她知自己意识将无,一团浊而沉的污雾自淇岸脚边流出,旋起,在淇岸不察时,飞进了形影虚飘的镇妖楼。 直到楼身稳固,淇岸才从舒适感中惊醒,在回身看向镇妖楼的须臾,不尽画面于脑海明晰起来。 他眼神微眯,是你! 沈端清等人也发现了异常,皆停下。 魔神回归,天空浓云散开,一道明光降下,涤荡满地污邪。 淇岸仰头,一抹轻松释然映在脸上。 你不知,我之情劫,不单单是情爱。 我投身农家,父母恩爱,虽清贫,但和睦。少年挚友两三,上山踏风,下河嬉闹,感尽人世温情。青年离家,路遇孤女,一见倾心,日久情浓。 然乱世容不得温馨,渡劫又怎会让我顺意。天罚至,她横死山匪刀下,我一怒冲进匪窝,遭受万般凌辱,将死之际,神魂归来。灭尽山匪,重回家中,才知父母亲朋亦亡于流寇之手。 浮梦半生,魔神疯魔,上天入地,寻不到挚爱亲朋。 “情”之一字是为毒,无解之毒,魔神堕魔。 镇妖楼内,层层污浊。六层有影凝实,隰泮静坐,双手合十,邪佞之气盘旋在其头顶,一点点地化为清澈薄雾。 隰泮起身,遥望天空,身体渐渐虚化。莫名情绪萦绕于心。七世轮回,唯一世意外,误乱孤女命格,错杂一世,害她成了无往世无来生之人。 愁云散尽,天朗气清。 一切归寂! 一年后,镇妖楼如初。 观秋走出十思谷,神魂稳定的小点等在谷口,笑靥如花。 一度将观尘当作石妖的司娩每每被师兄弟们提及此事,都会躲进早已被收为己用的幻妖幻境。而观默,满目宠溺地在一旁轻笑。 回声谷,药香浓郁,昔日独饮陈茶的老者多了一位隔三岔五来送酒的拌嘴老友。 予梵兼管连平宗,带着予音和观定在决明山大放异彩。 云毓接下了观默训教弟子的事务,还要担起连平宗执法事务。她跟观默抱怨过,执教本就是观默的事,为何要丢给她。观默认为执教执法不必分得太清,他负责授课,云毓负责赏罚,分工很明确。 云毓无语又无奈,她当然知道观默不过是想多抽时间逗司娩玩。 而青璃除了偶尔顶替不务正业的观默授课,大部分时间守在灵泉边,研习阵法。导致施烟客不住抱怨:“你个封岁深家的小丫头天天扎在我连空门成何体统。” 然后,施烟客索性搬进了回声谷。 两年后,观尘醒了,一嗓子嚎得,千重山所有长老弟子都冲进了连休门。 观秋:“大师兄,您终于醒了。” 观定:“大师兄,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予音:“观尘师兄,您怎么不说话?失忆了吗?” …… 在一群人左一句右一句关切追问下,观尘木讷开口:“我睡了多久?” 观默:“两年多。” 两年…… 第32章 小魔女她无心32(完) “镇妖楼……” 众人不知他所问是何,皆沉默不言,唯连尚叹息:“如故。” “哦。”他双眸重影叠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观尘总是痴痴地凝望目之所及,对来往之人的关心问候皆无所动。 陪其者,不知其谓;知其者,难解其忧。 恢复行动力后,观尘第一时间来到镇妖楼。 果真一切如故,唯独少了她。 次日,观尘拖着虚弱的身子一言不发三拜宗门。而后,不顾众人劝说,执意离开了千重山。 恩怨已清,此生再无顾虑。 唯有你,只剩你。 予梵和观默送他至山门。 “其实,你可以养好身子再走的。” “不用了。”她已经等了我两年多了。 “可你这样上路,身体吃不消的。” “无妨!” “大师兄!”予梵和观默望其背影,拜别,“山海有归期,风雨自相逢。”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观尘没有勉强自己,他始终记得要照顾好她,须得先顾好自己。 他可以不急着赶路,但不能不去寻找。 在一步一停的流浪中,他的身体早已恢复,只是走遍虚宵大陆,散尽灵力去搜寻,也觅不到她丝毫气息。 迷茫,错愕,他害怕了。 他告诫自己,他答应过她,天涯海角,他一定会找到她。 纵使不祥的预感在年复一年的找寻中愈发强烈,他依旧催眠着自己:你说过,你会投身为人;你说过,你会在原地等我,你会…… 不知疲倦的脚步看尽日月轮替,重复干涸的眼眶理不清岁月更迭。 我……又一次选择了别人……又一次…… 暖山下茶棚,沧桑少年满覆风霜,棱角分明的面庞写尽凄凉。 她是故意的吗?所谓投身为人只为骗我安心? 如此,我为什么还活着?我是不是又背弃了你? 天鹰许白死于蛊毒,应该是麻府十二杀将皆死于蛊毒。麻九姑的蛊无人可解。在她初显病症的时候,他就去麻府搜寻过解药,不过都是些缓解的药物,皆无法根除。 他千方百计,留她数年。再无计可施时,她开始毒发。 一月一换血,从起初的五官黑血外涌,到后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血流如注。整整一夜,因痒痛,她挠的自己体无完肤。整个人像在血池里泡过一般。他想象不来为何一个人身体里能流出那么多黑血。 后来,缩短至半月。 再后来,他清晨醒来,她已不见。 没有留言,没有音讯。 直到她三十五岁生日前一天,从天空落下一片鹰羽,被他攥进掌心。 他的泪伴着远空一声嘶鸣,砸向地面。 手边茶未尽,泪已干。 所以,她成全了观尘,亏欠了自己? 所以,这一世,我再也寻不到她了吗? 她的选择…… “哟,这不是昌九吗?又去给你家娘子买糕点啊?” “嘿嘿,没办法,怀着孩子,就想吃点甜的,偏偏大夫不让她吃过于甜腻的。” “是啊,许家丫头做的糕点都是果子甜,适合她吃。” “不跟您说了,我得早点去了,一会儿该卖完了。” “好,去去!”茶棚老板娘收拾完桌子,一扭身,一双满是希冀的光的明眸,与其所在的颓废面容极不相符。灼热的目光,仿佛燃起他心底所有的热情,就这样赤裸裸地看着她,“哎哟,小伙子,你吓我一跳。” 他有些慌乱,有些无措,就像很久没有与人交流过一样紧张生涩。 “对,对不起,给您添,添麻烦了。我,我……” 老板娘见他紧张到语无伦次,笑道:“小伙子,有啥就说。出门在外的,别不好意思。” 他吞咽了几次口水,试图让自己的嗓子听起来不那么干涩,“您刚才说的许姓姑娘的糕点铺在哪里啊?” “哦,你也是来买糕点的?买她家的就对了,小姑娘做的糕点特别好吃,香甜不腻。” “对,我是来……慕名而来。”他克制着心底的激动,“您能跟我讲讲那小姑娘吗?” 老板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得大大方方,“原来你不是为糕点而来,是奔着人来的。” “不,我就是问问,问问。” “小伙子害羞什么啊?相寻是个好姑娘。” 相寻?许相寻吗?泪水湿润了眼眶。 “许家丫头叫相寻,是从外地讨饭来的,小小年纪孤身一人,脑子还不太好,被前面六时村的许姓夫妇收养,冠姓许相寻。谁曾想丫头命苦,没几年许氏夫妇也相继病逝,留一个痴傻丫头靠吃百家饭度日。” “不过好在前些年呀,大病了一场,竟把脑子病好了。那丫头乐观,收拾了自家屋子,做起了糕点生意。”老板娘说得极为欣慰,就像是自家丫头成长了让人放心一般,“许是吃不得糖,她做的糕点都是加了各种果子的,清甜。好多人爱吃呢。” 是她!一定是她!相寻!许相寻! “诶?小伙子,慢点跑!不远了,”老板娘一搭抹布,摇了摇头,“跑什么呀?瞧把人急的。” 她没有食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怎么会忍心骗我? 她在等我!一直在,等我! 相识相知且相寻,半路一生。 偿前世姻,祈来生缘,圆今日情。 始终,须有时。 第1章 初恋,骆骁! 银杏树下,少女美眸轻颤,几点晶莹泪珠滚落,滴于细叶,依着倾势下滑,悬垂在叶尖。 下一滴泪水将要溢出眼眶时,少女仰头靠在树干上,望天轻叹。 “又一世结束了!” 凄凄惨惨的结局,蹂了几蹂的残魂,我还是那么顽强。 只是……她眨了眨眼,将泪意收了回去,环顾四周,我为何又回到了这里?他呢?也会来这里吗? 银杏叶片片飘落,顷刻便铺满园子。 一成不变的骄阳抚育下,风轻雨柔,生命自由生长。草香馥郁,花奇斗艳,一片生机盎然。 她垂眸,一抹酸涩漫进眼底。 环臂抱起自己,眼可见的是足尖供养生命的花泥,淡淡清香。刺激感官迷失在安逸的空间里,无法言说的情绪醉在草长莺飞正好时。 “真美!”一声惊叹自身后传来。 闻声,她欣喜回眸,莞尔一笑百媚生。 “笑这么开心?”他信步而来,轻声询问:“是因为我吗?” 她微微仰头,唇角勾起,“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眉目一锁,作沉思状,“好像,嗯,好像是没有其他人了。” 说完,他侧头微低,对上她水雾潋滟的眸子,不由自主向她靠近。 “哎呀!”她突然惊呼。 “……” “怎么了?”他紧张起来。 却听得一声嬉笑:“嘻嘻,无事!” “你要不要这么煞风景啊?”他脸色一沉,抱怨道:“情绪、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让你一声咋呼全没了。” 她一脸无辜,“什么情绪?什么气氛?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明知故问!”他恨恨地照她额头弹了一下,“说,咋呼什么呢?” “哦,我就是提醒你,这儿啊,有别人呢。” “谁啊?谁啊?”他故意左摇右摆地来回瞅。 她踮起脚越过他肩膀,冲后方喊道:“仙尊,出来聊聊啊!” 他按着她脑门将人按了回去,“仙尊忙着呢,哪有空陪你闲聊?” 她揉着额头,低声嘟囔:“不会啊,我每次找他聊天,他都在啊。” “那是因为我不在啊。” “是吗?”她不信,不甘似的又喊了一句:“仙尊?在否?” “我都说了,他不……”他抬手,准备再敲她脑袋时,虚空里默默传来一句:“在,即刻走!” “……” 他:还真在啊? 她:幸亏没有太过分的动作,太尴尬了。 两人以半拥的姿势凝滞了,一对眼珠滴溜溜来回,似在等待,又在确认。 “他,走了没?” “呵,我哪儿知道?不是你把他招来的吗?” “你不是踏天吗?你看看他走了没?” “难道你不是?” 她白了他一眼,拍开他揽着自己的手臂,转身要走。错身间,又被他一把拽回,环得更紧。 眼瞧着他爱意翻涌的吻就要落下,她一个闪身,消失在他怀中。 怀里一空,他一个踉跄,差点向前栽去。错愕回眸,她戏谑一笑,羞红了脸,纵身跳入潭水中。 “诶?你做什么?”他没来得及拦,水面就凝了一层薄冰。 他无奈失笑,都经历这么多了,怎么还害羞得跟个小女生似的。 他也不急,静静坐在岸边陪着,絮说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也不管她听得见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他说得口干舌燥,幽怨地问道:“你待在水底不憋闷吗?出来透透气呗。” 随后一股透心凉的甘泉扬了他一脸。 “洗澡水,可好喝?” “看你这样,我真的觉得很舒服。” 她甩着头发上的水,双手搓着脸上的水,“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目光灼灼,“清淡、美好。” 她动作一滞,木讷地转向他,探究的双眼似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而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喜欢你。” “喜欢我?”她怔怔重复。 “对,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忘乎所以,喜欢了几千年。” 这是她期待了千年的,可愿望成真,真实的落在眼前,她有一瞬的恍惚。应该要欣喜、激动,可为什么心底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泛起浓浓苦涩,情难自控,泪水肆虐。 方才躲入水中,不过就是她突生的亏欠感,令她自欺欺人。那一层薄冰是最好的见证。 她不能,我可以欺骗自己一世一世的轮回里借着别人的身躯,她是干净的。可灵魂回归,记忆不消,她无法否定她爱过一个又一个所谓的命定之人,也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交付。 他将她变了几变的情绪看在眼里,读懂了镌刻着欣喜的心跳为何会突生变故,将欢喜隐忍,故意露出似有若无的疏远。 她在彷徨。 他陡然生了勇气,知道再不说实话,她怕是会带着这股矛盾与他若即若离,最后不会有好的结果的。 “许恩!” 听见这个名字,她从自己的思虑海洋里走出。 “怎么了?” “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她点头,“喜欢。” 他抬手,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我们聊聊。” “聊什么?” “就说说那些每一世存在于你身边的他。” 她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却被他眼疾手快地直接捞进怀里。 她微微颤抖后像是被定身了,动也不动,连方才怕摔倒急急抓着他胳膊的手都忘了松开。 他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她放松下来。 她猜到他是在告诉她放下芥蒂,他不在意。 她生硬地问:“好,你想听关于什么的?” “嗯~~就说说你心里最在意的那个。” 最在意的……对着那双满含柔情的眸子,她迷茫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重重叠叠。 “那么难吗?” “什么?” 他垂眸,看着被她双手紧紧扣着的手臂,“抓疼我了。” “啊,对不起!” 他轻笑,“还没想好吗?” 她目光虚飘,一个名字不受控地脱口而出:“骆骁。” 他手指稍稍收紧,“为什么?” 她反而释怀了一般,对着他甜甜一笑,“初恋。” “什么?”他不明白。 她引着他的手搭在自己心口,“它学着爱的过程中,第一次心动的人。” “仅此而已。” 她摇头,“当然不是,骆骁,他从未给过我任何压力,他只说过要我等,却又不忍心要我等。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做了太多太多的努力。同他一起,我永远不会觉得累。” “如果我说。”他费力地吞咽着,压下心头的躁意和紧张,“如果我说……” “嗯?”她侧头,等待着。眼里的光从轻微的期待变为深深的骇然。 “你!”她看着他的脸,无衣、观尘、楚望、许承恩,然后是李良樾……是骆骁……最后是一张似曾相识却无许多记忆的容貌。 她的思维停止了运转,定格的身体似乎拉停了时间流逝。头颅中有东西在偏离,她脑袋微微一侧,眼睑轻搐。而后…… 第2章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我走后的世界 一幕幕往昔风卷而来,荡尽绵绵情真意切,拆碎看似招摇的笑颜,胡拼乱凑出可笑可悲的自以为是。 是你!都是你!从来,都只有你! 他擦着她止不住的泪水,“所以,你还……”话到嘴边,他却问不出口了。 “对不起,我错了。”她钻进他怀里箍紧他,泪水涟涟,浸湿他衣衫,凉进他胸口,“是我的错,对不起。” “不是的……” “是,”她吼道:“是我愚笨,是我蠢,朝夕相处居然认不出你。” “为什么非要论谁对谁错呢?”若真要论对错,难道错的不是最初的我吗? “所以,真正堕入轮回的人是你,是不是?”她情绪激动起来,“一世一世从出生开始,经历了每一分每一秒的只有你,是不是?我就是个窃取他人人生的强盗,对不对?” 她怎么会这么想?他想要安抚她,却发现她独有的理智碎了一地。 “所以,是我做错了事情,你在接受惩罚?从出生就开始等我,义无反顾的找我,一往情深的陪我?而我在做什么?猜忌你?误解你?然后,任由命运欺凌,任由死亡降临,把你丢在那些陌生无望的世界里孤独终老?” “不是的,不是这样,你不要胡思乱想。”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的人。”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着,又自嘲式沉下头,沮丧懊悔,“也对,为什么要提醒我?我连你都认不出,又有什么资格要你提醒?” “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 挥舞的双手抓不住丧失的理智,她用大幅的肢体动作来掩饰情绪的崩溃,反复攥紧又松开的手指乏力到僵硬。 “许恩!”他稳住她双肩试图让她平静,她却反应过激地拍开他的手,咆哮着:“别碰我!” “对不起,我没有要隐瞒你。看到你一次又一次因为这件事纠结懊恼,我是想告诉你来着,可我也怕,怕你知道一直以来与你相守的人都是我。” “所以,活该我自己委屈?活该我在自责和情难自控中折磨自己?活该我想爱你却没有勇气?” “你说什么?”她说,她说……她说她……爱我…… “我以为是我背叛了你,为你入轮回求真心,却将一颗真心连身体都心甘情愿的给了别人。我以为求得了真心却再也配不上你。” 嘶吼声震穿了他的耳膜,将所有不可思议都封在了五感之外,只剩触手可及的“爱你”在脑海中横冲直撞,撞得他神智混乱。 “许恩” “所以,天道借仙尊之手,以惩罚我之名,将你困在轮回。所以,我尝尽撕心之苦,情动之痛,到头来蹂躏的是你的一颗真心。所以,”她笑得夸张,笑得支离破碎,笑得恨不得身死魂消,“所以,终究是我辜负了你,是我亏欠了你的。” 心脏颤动到无法呼吸,他死死把她锁在怀里,声音里的崩溃不亚于她,“这就是我怕的!” 她的双拳还在捶打,用尽了全身力气。 “从发现了你误会的那一刻,我就在怕。”他深喘了几口气,全力平复着自己的声音,“不坦白,你或许不会这么自责。揭开一切,真相带给你痛苦远超欣喜。” 他抱得更紧,紧到她双臂困在胸前,再也无法挣脱。 “可是,不值……” “值得,为你,一切都值得。”他附在她耳边,“我听见了,听到你说‘爱我’。” 这一刻,她的矛盾胜于每一世的他,两种情绪的对撞,远超心脏撕扯的灵魂撕裂。 一阵风来,银杏叶再次大片大片落下。 怀里的人松软下来,似乎刚才的动作耗尽了她所有坚强。 “许恩!”他让人完全靠进自己怀中,“可不可以完全没有负担的爱我?” 负担吗?可是,我们不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也曾私奔,也曾隐世,也曾入俗,也曾昭告天下。 她的思维经过刚才不管不顾地发泄后,搅成了一团浆糊。分析不了他的话,辨别不出他的情绪。 “我……” 他把她将将抬起的脑袋按回怀中,“什么都不要想了。” 她抬眸一瞬,诧异又迷茫的神色尽数落入他眼中,他知道她把自己关进了死胡同。 “睡会儿。”他抱起她,靠在银杏树下,“我一直在。” 又一场清幽好梦,她在骄阳在懒懒得晒着,和煦的阳光温柔温馨温暖,天地一色青蓝。偶有风,送来绵绵细雨,润泽万物。 正沉醉在安逸中,耳畔传来柔声细语:“好好休息儿,什么也别想。” “你是谁?” “我会永远陪着你。” “可我看不到你。” “我会在你醒来的任何地方等着你。” “嗯?” “一时看不到我,别着急,在原地等我,我自会来寻你。” “好。” 她一个人在树下呆呆地坐了很久,他走了,又走了。 那条幽暗无望的轮回路。 这一世,他投身何处?过得可好?若没有我,会不会更好? “在想什么?” 她木然抬头,循声看去,“是您啊,仙尊!” 老者失笑,“你希望是谁?” 她摇头,明知不可能,要什么希望? “这不像你啊,记忆中你的眼里总有光,即使身处绝境,也不会如此低沉。” 是吗?她揉了揉头,那里一片混乱,记忆开始模糊了。 “仙尊啊!” “何事?”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我走后的世界?” 拥有真心的感觉真不好,因为,一颗真心注定备受煎熬。 还要,还要在煎熬中安慰自己。 须信百年俱是梦,天地阔,且徜徉。 第3章 妖尊千洲01 妖界和魔界的交界之地,三个稚子正在玩石子棋。 红发小男孩气呼呼地将手中石子掷远,忿忿道:“不玩了,不玩了,玩了几千年了,你俩也不腻?” 红发小女孩冷哼一声:“怎么?你还能翻天不成?” “偶尔翻翻天,也总比憋在这儿舒坦。” “那你去啊,也没人拦着你啊。瞧把你能耐的。” 赤发小男孩幽幽地说:“若是不玩,我就走了。” “别,别,我玩还不行吗?”话音刚落,一阵异动,三人齐齐望向封界大幕。 “有人来了?” “人?” “呃,妖?” “是灵!” 红发小男孩兴冲冲地丢下手中石子,消失在石桌旁,“你二人先玩着,我去去就来。” “哼,”红发小女孩将手里的石子摔在桌上,“不玩了,他一时半刻回不来喽。” “走了!”赤发小男孩起身,朝相反方向走去。几步之后,身影消失在密林间。 恩许鬼鬼祟祟地摸进妖界,探头探脑地左顾右盼,却没注意到身后一抹红色的身影偷偷摸摸地紧随其后。 “这妖界怎滴如此安静?”恩许不可思议地一步三回头地打探,“不是说妖界遍地是妖吗?” 绕过了一树又一石,看过了一草又一花,妖在哪儿呢? 别说妖了,连个活物也没看到啊。 前方出现一处矮崖,她一跃而下。 她正探头探脑地往山洞里瞅,余光瞥到一颗红毛蛋越过自己右肩,还发出了人声:“看什么呢?” “啊!”她一个大跳,后撤几步,“你,你,你谁啊你?吓死个人啊!” 红发少年一脸无辜,仿佛被吓到一般,潸然欲泣,“我就是好奇你在看什么呢。” 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让恩许有些不好意思,结巴道:“那什么,我就随便看看,没有吼你。”不过,一个男孩子,这么柔弱不经吓,也忒那啥了。 “可是你刚才好凶!” “对不起啊,你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呃,才出门就吓到一个小朋友,她眼神飘忽,看起来比少年还无措。 红发少年忍不住在心里窃笑:这是哪里来的傻丫头?太好玩了。 “诶,不对,妖界怎么会有小朋友,你是什么东西?”恩许冷眉微挑。 “啊?”恩许一声冷斥,喝得红发少年一脸懵,“什么是什么?” 恩许围着他左转了一圈,右转了一圈,将他从头扫到脚,从前扫到后。 盯得红发少年心里发怵,说话都磕巴起来,“你,你要干嘛?有话,有话说话,这样盯着人看很没有,很没有礼貌。” 恩许脑袋一歪,眉微上扬,“栗子精?” “昂?” “苹果精?” “嗯?” “红毛蛋?” “……” 伪装的小可爱绷不住了,一张脸黑到彻底。 “呃,那什么,我开玩笑的。”恩许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什么精?” “呵,”红毛少年轻嗤,“那你又是什么精?” “我?”恩许琢磨了半天,模棱两可道:“我大概可能也许,勉强算是石头精。” “石头精?呵,这妖界鲜有石头成精的,不错。” “那是,我是灵石,万年灵石,集天地之明辉,孕万物之始终,才化了我这么一颗石头。” “呵呵,那你,还挺厉害!”红发少年似笑非笑地夸她。 “必须厉害,”恩许傲视着他,“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知道妖尊吗?” “自然知道。” “我呀,”红发少年眼珠子一转,“同妖尊一样,隶属妖中之王。” “妖中之王?那是什么?”恩许脑中灵光一闪,“你是榴莲精?” “……” “榴莲,水果之王啊,你不知道吗?” 眼瞅红毛发少年的表情走向嫌弃厌恶,小点尴尬地把头别向一边,“是你不说,让我随便猜的。” “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吃的?” “哦哦哦,动物,”恩许恍然大悟,“狐狸精?” “啊啊啊~~”红毛少年抓狂,“王啊,是王,动物之王啊!” 看着他跳脚,恩许一脸鄙夷,“这么暴躁?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动物之王啊,唯有王才配得上妖尊的身份,王啊,你知道什么是王吗?” 恩许没好气地说:“知道,老虎精呗!” “虎妖!是虎妖啊!”红发少年气得抓头,几乎癫狂喊出:“动物是为妖,植物是为精,像你这种石头是为灵,你有没有常识啊?” “说话就说话,你发什么脾气啊?衬你嗓门大啊?”恩许白了他一眼,嘟囔道:“那狐狸精还不是叫精,切。” “那叫狐妖,狐狸精是说你这样空有皮相没有脑子的女人。” “你喊就喊,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你才没有脑子。”怨怼过后,又自以为得到安慰似的说:“不过,看在你夸我漂亮的份上,原谅你了。” “气死我了。”这个女人简直了,一会儿工夫气得他肠子拧了几拧了。 “诶?你去哪儿?”见人要走,恩许忙追上去。 “要你管。” 他在气什么啊?莫名其妙。恩许不解,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瞬间陪笑道:“那什么,我叫恩许,你呢?” “阿洲!” “阿~洲啊,好名字!”三个字,转了快十八道弯。 阿洲怒极反笑:“若不是你皮笑肉不笑地笑脸,我就信了你的话了。” “哈哈,哈哈,别这么说嘛,出门在外,相遇即是缘嘛。” “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恩许眼睛一亮,“听你的意思,你跟妖尊是亲戚,你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知道啊!” “真的?他在哪儿?” “你找他做什么?” “你别管,你就告诉我他在哪儿?” 阿洲轻嗤,“死了。” “死了?” “没死也快了。” “为什么啊?” “死这个概念很难理解吗?哪有什么为什么?” 恩许气愤道:“他怎么能死呢?” 阿洲气笑了,“我就奇了怪了,妖尊死不死的同你有何干系?你急个什么劲?你找他有事?” “啊?那什么……”恩许眼神下意识回避,满脸写着心虚,“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来夺妖丹的。 阿洲忍不住腹诽,单纯的小石头,就差把阴谋诡计标在脑门上了。不由得想逗逗她,于是故作为难地说:“我可以带你去找妖尊,不过……” 一听这话,恩许又活跃起来,“真的?” 第4章 妖尊千洲02 “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好,好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迷茫的光,还夹着一丝理性的愚蠢。 呵,果真蠢萌蠢萌的。 阿洲反问:“没有好处,我凭什么要带你去?” “诶,你个小屁孩,成年了吗?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想着诓大人?” “我……”阿洲刚想反驳,想起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就是个半大少年吗?也懒得再和恩许争辩,“行,我带你去找妖尊,只是沿途妖魔众多,我可保护不了你。” 恩许闻言,一拍胸脯,“这你放心,我厉害着呢,保护你都没问题。你就踏踏实实带我去找妖尊就好啦。” 临近封界大幕,都是些打闹戏耍的小魔小妖,偶尔碰到些心怀不轨的大妖,也畏惧阿洲,远远躲着。 恩许跟着阿洲畅通无阻地向着妖界深处走去,有些纳闷地问道:“不是说妖界遍地是妖吗?魔族也不在少数,为何我们一路走来,一个也没看到。” 阿洲斜眼瞅了瞅四周还没有靠近就躲闪不及的众妖魔,冷笑:“怎么?听你这语气还略有遗憾?” “就是好奇。” 阿洲话锋一转,说:“我挺好奇的,成千上万年了,都没有人找过妖尊,你找他到底做什么啊?” 恩许默了几秒,摇头,“不能说。” “说说呗,我不告诉别人。”阿州伪装着纯善,继续引诱。 恩许眼中追忆的眸光忽闪忽闪,“是有人告诉我妖活得最为随性,想要徜徉人世须得一份随性才行。” “啧啧,一脸幸福的小丫头,明显一副春心萌动上当受骗的模样。”阿洲咋舌。 “胡说,”恩许急眼,“他才不会骗我呢。” “呵,我说什么了,瞧把你急的。”阿洲打量了她一番,“不过,妖生来随性倒是真的,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天性又不可掠夺,你打算怎么获得这一份随性呢?” 恩许娥眉轻蹙,含糊道:“这与你无关,你只管带我寻妖尊就好。” “你这么执着的找妖尊,难不成是在谋取他的什么?” “哪,哪有?” 呵,还真是,“难不成是妖丹?” “才不是!”恩许立即反驳。 “不是就不是,你激动什么?” “别胡说了,快点赶路。” 瞧着小姑娘慌急忙乱的背影,阿洲原地冷笑,这么容易就套出话了?哼,就这点警觉力,她是哪里来的勇气独闯妖界的? “哟,动心了?笑得这么猥琐?” 阿洲回头,“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用这副发育不全的身体怎么泡妞啊?” “讨打。” 红光劈过,一声惊呼。 “啊~~” 恩许回头,一个小女孩倒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阿州推倒的。 “你干什么?”恩许跑了回来,“你怎么随便欺负人?” 阿州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倒地的小姑娘,反驳:“我?欺负她?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这么明显,我又不瞎?”恩许边指责阿洲,边扶起小姑娘,为她检查,“你没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阿州嘀咕:“我看你就是瞎,眼盲心瞎。” 小姑娘颤颤巍巍地起身,一副娇柔易推倒的模样,“姐姐,我没事。阿州哥哥没有欺负我。” “看,我就说我没……” “你闭嘴!” 我去!阿州被恩许喝得一怔,就看见刚起身的小女孩在恩许视线外对着他得意得一眨眼。 “小妹妹,别害怕,你们认识啊?他经常欺负你吗?” “没有的。” 阿州怒目,没有就没有,你那任人宰割的唯唯诺诺几个意思? “有我在,你不用怕他。”恩许看着同样一头红发的小姑娘,“你们是亲戚?” 小姑娘点头,“算是。” “你也是老虎精?” “啊?”老虎……精?小姑娘表情一滞,反应了几秒,不自然地一笑,“呵呵,是,是的。” “虎妖,虎妖,那叫虎妖,”阿州又暴躁了。 “知道了,虎妖,虎妖,瞧把你别扭的。”恩许不顾阿州的抓狂揶揄道,又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千,姐姐叫我小千就好。” “小千,好温柔的名字啊!”恩许笑盈盈地看着小姑娘。 “喂,你刚才夸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真挚啊。”阿州不满地说。 “哼,能一样吗?她多可爱啊,你呢?” 阿州不服气地扬起脑袋,“我怎么了?” “面目可憎。” “诶,我去,你倒是说说我俩长得差在哪里了?” “就差在……”恩许随意一瞥,两颗红毛脑袋凑在一起,越看越像,“你们……” 恩许表情古怪,抿嘴不言。 “我们怎么了?” “你们,怎么长这么像啊?不会是双胞胎?”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两人同时把脑袋扭向背对对方的一边。 呃,就很难评,这傲娇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恩许瞪了半天眼,一摆手,算了,管他呢,找妖尊要紧。 “那什么,阿洲、小千都好可爱哦,瞧瞧这不灵不灵地大眼睛,这细皮嫩肉的小脸蛋,要多好看就多好看呢。” “……” 小千把脑袋偏到阿州一侧,皱眉,“她,什么情况?” 阿洲扶额,“呵呵,有求于人呗!” “昂?” 恩许倾身,眼睛笑成一条线,“那么,我们去找妖尊。” 说完,兴致昂扬地先走了。 “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傻?” “你才觉得啊?” “话说,她找妖尊干嘛啊?” “偷妖丹呗。” “哦,啊?” “你怎么也一惊一乍的?”阿洲撞了小千肩膀一下,“走!” “去哪儿?” “找妖尊啊。” “啊?你还真带她去啊?” “不行吗?” “行,可太行了。”呵,小千瞅着阿洲一本正经带路的模样,失笑,“挖妖丹?呵,你还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坑。” “小千呢?”恩许侧身只看到阿洲跟了上来。 阿洲头也不回的抬手往后指了指。 恩许大喊:“小千,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 也好,待着也待着,小千即刻追了上去,清脆地应了声:“来喽!” 第5章 妖尊千洲03 越往妖界深处,妖气愈浓。恩许第一次来,多少有些呼吸乏力。 她揉了揉自己胸口,有些不适地蹙眉,哑声开口:“你俩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啊!”阿洲回完话,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不舒服吗?” “嗯,这里的空气太浊了,呼吸不畅。”说着,恩许捶了捶胸口,结果劲使猛了,呛了几口空气。 呃,阿洲忍不住讶异,“你对自己真狠!” “咳咳~~”她又替自己顺了顺气,“我这不是想手动促进血液流速吗?” “呵,呵呵,好办法!” “哎~~” 见小千摇头叹气,恩许关心道:“小千,你怎么了?也不舒服吗?” “呃,没有,”下意识说完,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不,有一点,有一点不舒服。” 恩许想了想,说:“要不你在这儿……” “不要!”小千立刻回绝,“我毕竟是妖,没问题的,走。” 看着小千没事人一样,恩许纳闷,“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恩许跟在两人后面,细微的不适转瞬即消。一颗心满载好奇,探究的眼神四处打量。 阿洲和小千边走边聊,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就她这样,很难能走到临渊。” “没事,陪她玩玩呗,几千年了,好不容来这么个好玩的,不得一次过瘾?” “这小姑娘身上的气息很奇怪,灵力若隐若现,看不出她实力强弱。” 阿洲赞同,“而且杂乱无章,看似是走得修仙路,可又一身邪气。” “她自诩灵石,自当是出自七十二境之一,”小千纳闷:“她是怎么被允许长成的?看情况,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左不过是离恨天下某个老家伙顾不上的小天地里混吃混喝的小石头,那丁点邪念泛不起什么浪。” “我看未必,”小千笑得隐晦,“起码胆量十足,单枪匹马闯妖界夺妖尊妖丹,离恨天仙尊都干不出这事来。” “一个傻头傻脑地蠢丫头罢了。” “也是,”小千不置可否,戏谑道:“若不是你这一路上的威慑,她怕是连这儿也到不了。” “啊~~” 正聊着,忽闻后方一声尖叫,二人同时回头。 只见恩许一手捂眼抱头,一手抽刀横扫,一片青光骤亮,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阿洲和小千目瞪口呆,刚才聊意正浓的话尽数噎在喉咙。 刀光闪爆整片树林,所有草木皆拦腰斩断,眼之所见寸草不生。 良久,小千手肘捅了捅阿洲,干巴巴出声:“我突然觉得她行了。” 阿洲还在怔愣,“什么?” “还去吗?” “啊?” “挖妖丹啊!” “咳咳,”阿洲轻咳两声,掩饰心底震颤的同时,扫了一眼恩许手中的木刀,自我安慰似的说:“许是她刚才被吓懵了,使了全力一击。加之她手里那把刀,嗯,应该就是这样。” 小千斜觑了阿洲一眼,示意他看看后方。一眼望去生机全消,绵延数里,你告诉我是巧合? 阿洲还在生硬地解释道:“你知道的,在极致恐惧下,潜能是无限的。对?再者,那把刀一看就来路不凡,是?” “哼!”小千鼻腔哼出一声轻蔑地嗤笑:“所以呢?临渊,还去吗?” “你是忘记了你我二人同命,一损俱损了吗?” “呵,早些不是还有人说偶尔翻翻天也不错嘛?”说着,目光一点恩许,“这不,机会来了。” 阿洲:…… 感觉到四下安静下来,恩许才缓缓睁开眼睛。刚才骇人的鬼面浮影已不见,她快步跑到阿洲和小千面前,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刚才,你们看到了吗?好多鬼影,龇牙咧嘴的,吓死我了。” 小千无声吐槽:你是没吓死,他们是彻底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却还假装安慰道:“没什么啊,许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恩许眼眸还泛着恐惧的光,声音也染上几分畏缩,“我看得清清楚楚,不只一只。这里不是妖界吗?为何会有鬼?” “我妖界不似你们离恨天那般不通人情,若生命衰亡,暂时不想离开故土,我也不会将其驱赶至冥川。” “啊?” “啊,那什么,我是说,妖界可比你们离恨天有人情味多了。”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阿洲赶紧找补。 好在恩许尚未来得及怀疑就比一句“比你们离恨天有人情味多了”弄破防了,暗自神伤起来。 是啊,妖尚有情,仙却无情。刻板固守,磋磨天性,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丢进繁杂的条条框框里揉搓得循规蹈矩,容不得真心挥洒,忍不下逾规越矩。却从未有人质疑过万万年来的法则是否有错,是否还适行于这个世界。 “你把她说抑郁了。” “呃,谁知道她那大大咧咧地性格会这么敏感?” “去安慰安慰啊。” “你怎么不去?” “又不是我把她说哭的。” “哭了?”阿洲再看过去,恩许眼角果然蕴了泪花,随时都会跌落,楚楚可怜,“呃!” 恩许想说离恨天也有人情味的,比如,比如每次仙尊罚她,都会帮她说话的灵童子,比如每次她闯祸都会帮她兜底的他。可是,灵童子和他依旧改变不了自己受罚的命运,也会在自己受罚后督促自己改正。 细想下来,这番说辞不过强词夺理,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所以,她才选择了逃离,她依然记得阑珊境内,自己尝遍了的所有刑罚,和那道所谓的可塑人重生的轮回环。她从倔强不认错一步一步走到意识全无,从步履坚定执拗到行动僵直机械,哪怕没了自我,脚步仍旧无法停止。直到气若悬丝之际,穿心之痛痛醒了灵魂,她才神魂归位。 茫然扫过围观的众仙尊仙童,最后定格在不远处与自己相向而立的一脸哀容地他身上。 万般情绪,难解难分,缠得她呼吸困难。最后,似乎多吸一口,就拉得嗓子疼痛难忍。 第6章 妖尊千洲04 就是那一刻,她想逃了。他看向自己眼中除了失望什么情绪都没有的那一刻,她下定决心逃离。 看向她的冷眼旁观,看向他的怒其不争,这就是众仙尊所传达的离恨天拥有的真情实感。 她惨淡一笑,逃脱离恨天奴役天性的枷锁。 下意识手搭向心口,她记得,那一刻,她是疼的。 虽不知道恩许在想什么,但她眼底的骤然冰冷令阿洲和小千清晰地感受着她身上明显的低气压。 “去哄哄她呗!”小千推了一把阿洲。 阿洲面露难色,情不甘心不愿地上前,“那什么,你看起来很不好。不过,你难受个什么劲啊,那些留恋故土的亡魂在家门口被你无缘无故砍得魂飞魄散,连难受的机会都没有,你有什么可难受的?” 小千捂脸:……哄得好,下次不要哄了。 闻言,恩许面色一僵,一滴泪挂在眼角,尴尬得流也不是,不流也不是。 “对不起!” 一声怯懦地道歉,反而令阿洲不自在起来,“那什么,我们快走。赶路不影响聊天。” 恩许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往前走,小千刚迈出步子就被阿洲一把拽住。 “干嘛?” 阿洲看了眼后方死气弥漫的焦灰,有气无力地说:“你处理一下。” “处理?”小千不明所以,划拉了一下身前,“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可处理的?” “归拢归拢啊,万一还有没打散的呢?救活一个算一个啊,妖界本就人丁凋零,她这一刀下去,哎!” “呵呵,”小千冷笑:“这会儿子装得慈悲为怀,怕是死在你手下的妖远超于死于你手之外所有的妖的总和了。” 阿洲:…… “人丁凋零?呵,你也不想想为啥人丁凋零?” “跟你没关系,是?” “有啊,所以我不会给自己套一身伪善的皮囊。” 阿洲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死死,整个妖界覆灭了才好,这鬼日子过得人都快疯了。赶紧带着这小石头找到妖尊,剖了妖丹,结束一切。” 恩许走了好一会儿,见依旧没有人与自己并排,回头一看,阿洲整个人包裹着浓浓阴翳之气,跟在后面。 他又怎么了?一个半大小孩怎么那么多情绪? “小千呢?” “走累了,一会儿就跟上来了。” “那我们等等她?” “不用,再等妖尊就挂了,妖丹挖出来也没用了。” “呃,作为一只妖,还是妖尊的亲戚,你总这么盼着他死,不太好?” “哼,我都无条件带你去掘他的坟、生剖他的妖丹了,你跟我说不太好?” 呃,好像是这么个理……不对,坟?什么坟? “妖尊不是还没死吗?怎么要掘他的坟?”忽是想到了什么,恩许大吃一惊,“你们把他活埋了?” 阿洲已经懒得同她解释了,随口敷衍道:“他知道自己快死了,随手刨了个坑,先躺进去了。” 恩许瞠目咋舌:“真狠啊,传说中的妖尊啊,活了千万年的妖尊啊,居然自个把自个活埋了,都不抢救一下吗?对自己这么狠?” 可不是狠吗?都亲自带人去毁尸挖丹了。 小千在一片死寂里穿行,越搜寻表情越凝重。别说妖魔和动物了,地面上的植被尽数枯萎,连地下数尺都无一幸免。 恩许那一刀,不单单是在斩杀生命,刀光所至抽离了一切生机。 小千停止了搜寻,内心震颤,这恩许究竟是何许人也?如若真是她表现出的那副单纯天真的模样,那她不是失了忆需渡劫的大能,就是被人刻意骗进这里的有所图谋的傀儡。那把刀,小千回想着,眼神微眯……妖魔两界休憩几千年了,离恨天那帮执迷不悟普渡众生的仙尊不至于再挑冲突……究竟是什么? 想至此,小千飞身朝阿洲掠去。 此刻,恩许受不住妖界腹地愈发浓烈的瘴气,昏昏欲睡。阿洲怕她走不到临渊就昏死过去,提议让她休息会儿,适应适应。 “好,那你待会记得叫醒我。” “好。”阿洲应着,又寻了妖界特有的醒灵草冲了水,劝她喝下。 “谢谢。”迷迷糊糊道过谢,恩许渐渐睡去。 “真是个傻姑娘,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这时,小千赶上了,看了眼昏睡的恩许,走向阿洲。 “怎么了?”阿洲看出小千的表情不太对。 小千晦暗地眸光深深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明了。 “小丫头下手够狠啊!” “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阿洲桀骜不驯地一瞄天空,“他们若真有那本事,何苦忌惮妖族万年?” 小千一瞅恩许,“万一换个法子呢?” 阿洲自然知道小千的意思,硬得不行来软的,离恨天惯用的恩威并施。不屑道:“那他们倒沉得住气,等了几千年,就等来一块懵懵懂懂的顽石?指望她做什么?” 小千委实受不了阿洲几千年来的自暴自弃,上下扫视了一圈,嘲讽:“也对,总不能是美人计,就你现在……”话未尽,意已到。 阿洲磨着后槽牙冷眉诘问:“你几个意思?” 小千戏哼一声,盯着他某处,直言:“呵呵,有心无力呗。” “你!” 小千不再理会阿洲的怒目,径直走向倚石小寐的恩许。 正巧恩许睁了眼,脑袋还有些不灵光,“小千,你来了啊?” “嗯。” “好些了吗?” “嗯?”小千莫名其妙。 “阿洲说你不舒服,休息会儿,来追我们。”恩许的思绪清晰起来,打量着小千,“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千的眼神立刻软了下来,质问的话语已迫到嗓子眼,又生生吞了回去,只能好笑又好气地看着眼前乖巧呆萌的小丫头,那双清澈眼眸真真不掺一丝杂质。 “哎!”小千无声叹息,罢了,阿洲说得对,毁灭,这了无生趣的日子早过够了。 小千拉恩许起身,“我没事了,姐姐怎么样?” “我也好多了,那我们继续赶路。” “好。” 第7章 妖尊千洲05 恩许搓了搓有些麻木的双颊,枯涩眼眸升起期待的光,暗暗为自己打气,却未注意到身旁二人微妙的神色。 三人心情都有些难言,一时无话。 “小千。”恩许试探性出声。 “嗯?” “你……是不是去收那些亡魂了?” 小千脚步一顿,没有正面回答,“啊?什么意思?” “对不起啊,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第一次出远门,不曾遇到过那些骇人的东西。他们,”恩许声音低了下来,“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恩许知道自己手里的刀是冥刀,刚才小千扶她起来的时候,她就嗅到小千身上冥刀的邪气,很浓很浓。所以,小千不是不舒服,而是去度化那些亡魂了。只是,她也知道,冥刀定会让那些生灵魂飞魄散。哪里还有什么亡魂可度,不过是抱着侥幸去寻一寻罢了。 “真的很对不起,我来妖界只是想……我不想伤害任何生命的。” 小千其实也不会安慰人,只得随口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必介怀。” “小石头,你的刀是哪里来的?”阿洲突然开口。 “冥川随便砍了棵树,雕的。” 阿洲和小千一惊,异口同声道:“你去冥川了?” “是啊,我就是从冥川过来的啊。”恩许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可对上二人瞪圆的双眼,战战兢兢地说:“怎,怎么了?” 二人死死地盯着恩许,想从她无辜的表情中寻出一丝谎言的痕迹,结果只看到她满脸朴实。 小千的心情一言难尽,她从冥川来的,说得这般风轻云淡。若无其事地走一趟冥川,她是怎么做到的?还砍了冥川的树?还安然无恙的带出了冥川? “那什么,”阿洲稳了稳心绪,又问:“你去冥川做什么?” “我没打算去冥川,我是要来妖界的,走错路了。” 阿洲:…… 阿洲很想问她是错得多离谱,能误入冥川? “所以,你是怎么走错路的?又怎么发现自己走错的?又怎么走出来的?” 怪不得二人诧异地三连问,主要正常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不,非正常情况下也不大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冥川是什么地方啊?进出如此随意? 非死不可入,入则死。生魂入冥川,需弱水河中融尽骨,八百里黄沙削去血肉,一缕幽魂穿冥火,一丝残魄历霜寒。说是一趟洗髓伐筋的换命之行都不为过,如今却被恩许轻飘飘一句走错路带过,任谁都接受不了。 可眼前少女一脸真挚,一双明眸闪着“就是这样,绝非虚言”的光,让阿洲和小千如鲠在喉。 语塞了半晌儿,小千自我安慰道:“生魂入冥川,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兴许她就是那个有机缘的呢?” 阿洲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恶狠狠强调:“生魂,生魂,你看她,明显是个完人啊。那把木刀能被带出来就是证明。生魂做得到吗?再说生魂去了也变亡魂了。” 小千继续找补:“或许是因为她是石头呢?石头是死物。” 阿洲掰着小千的脑袋,正对恩许,“她是灵,石头生灵便不再是死物。何况普通石头落入八百里黄沙也会被搓成飞灰。” 小千语结,她承认她一直在为不合理的现象找借口说服自己,结果反而证明这种不合理,合理的发生了。 恩许瞧着二人一阵挤眉弄眼后,目光灼灼地对着自己,一副求知欲爆棚的渴望神色,遂说:“我听闻,沿着封界大幕,走到霾天晦景寸步难行之时,便是人、妖、魔三界相交。” “所以呢?” 恩许窘迫一笑,“我方向感不太好。” “方向感不太好?”阿洲震惊,发出的声音几近破音:“方向感不太好,你也是走进魔界或是重回人界,再不济往上是离恨天,你是怎么掉进冥川的?” 小千也无语:“ 况且冥川并不是你遁地就能进入的,若非你天赋异禀就是鬼王给你单开了一道。” “呃,有那么夸张吗?”恩许不以为然。 “有!”二人再次异口同声。 封界法则不阻断各界生灵自由出入各界,除非你极善极恶的行径造成所处地域与原本的运行轨迹相悖,才会有封界使者出面拦截或驱逐你。所以,人、妖、魔三界基本上可以说是生灵能够自由穿行的。 而离恨天,倡导的修身立性,若你一心向往且恰逢机缘也是有可能进入的。 唯独冥川,不死不入,还需得冥使引渡或是被踏天大能强行介入,才能平安度过轮回路前的种种磨难。且强行介入的踏天大能都只得以灵力相助,而不得踏足冥川半步。 “所以,你告诉我们你如此轻而易举地误入冥川,还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你让我们怎么信?” 听他们这么一说,恩许一时恍惚,记忆里冥川的确是生命禁地,没听说谁能自由出入的。难不成自己做梦了,可看看手中的刀,无比真实的触感,不该啊。 阿洲和小千见恩许陷入迷惘,相顾无言,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换了个问题。 “你这刀,怎么来的?” “哦,沙漠里砍树得来的。” 二人已经从震惊转为惊悚,沙漠里砍树?冥川能被称之为沙漠的只有八百里黄沙,八百里黄沙中只有一棵树——因果木,所以……她砍了因果木,还做了把刀? “在冥川?”小千再次确认。 “是啊。”恩许点头,有什么问题吗?她觉得二人有些怪异,纵使心中疑惑重重,也没敢问出口。 阿洲觉得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了,思维被禁锢了,疯魔大笑起来。 恩许一惊,小心翼翼地问小千:“他怎么了?” “大概率是疯了。”小千缄默,我也快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疯了?” 没有回应,沉寂到耳边只剩呼呼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千沉声静气,凝视恩许疑惑的双眸,缓缓开口:“小姐姐,你觉得你冥川之行,正常吗?” 第8章 妖尊千洲06 恩许不解地眨眨眼:“不正常吗?” “你在离恨天就没有听过关于冥川的传闻吗?” 恩许眉目紧锁,闷声半天,听过?自己玩心太重,除了对如何使自己变得更厉害上心外,只对他的事情感兴趣。那些关于各界的法则禁忌她的确是没怎么留意,连一知半解都做不到。 瞧着恩许蒙头蒙脑的憋了半天也不吱声,小千无奈叹气:“罢了,从你这儿是得不来什么有用信息了。” 恩许觉得气氛不对,想找些轻松的话题,于她而言吃就是最轻松愉悦的话题,于是说:“对了,我看那树是枯木,以为早死了,就砍了最粗壮的枝干。谁料想那树居然结了果子,红灿灿的果子,个大饱满,清脆爽口,甚是好吃!” 阿洲、小千:…… 此时无声,振聋发聩。 连番震惊,震惊、骇然已无法描述二人此刻的思绪跌宕,像是把心脏置于铁桶,拿起重锤狂击桶身,一颗心脏,锣鼓喧天中巨震巨颤还悬空。 “爽……口……”阿洲已无力组织语言。 “对啊,”恩许说得理所当然,“我刚好饿了,就吃了。味道不错,可惜只结了一颗。” “啊~~””阿洲彻底疯狂,狂嗥声慑得整个妖界毛骨悚然。 “他,他,真的没事吗?” 小千也陷入思维盲区,努力的消化着恩许的话。 “这是什么泼天的机缘啊,怎么都让你赶上了?你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阿洲已然不受控的肢体乱舞,想要宣泄体内奔腾的理智。 恩许怔忪,木讷地回应:“琼台境啊。” “谁问你这了?” 呃,恩许汗颜,这两人看起来很不正常,我要不要先行离开,等他们冷静了再说?或是自己去找妖尊? 边想着边不动声色向旁边挪。 小千一把挽住她胳膊,恢复了笑颜:“小姐姐,别担心,我们走快一点,赶天黑就能到。” 天黑?恩许抬头望了望阴霾密布的天空,这情况能判断出黑天白日? 接下来的路途中,阿洲反复在小千耳边絮叨:“她砍了因果木,她吃了血魂果……她砍了因果木,她吃了血魂果……” 小千:…… “知道了,别念叨了,至少解释了她为何会一刀绝生机了。” 阿洲压低了嗓音咆哮:“我在意的是这个吗?我在意的是她砍了因果木,她吃了血魂果。” 小千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扒拉到一边,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她砍了因果木,她吃了血魂果。你没吃上,甚至见都没见过。” 阿洲旋即噤声,一脸心塞:…… 固有思维一朝打破,阿洲和小千被恩许的超凡经历刺激得够呛,已无力与她周旋,索性直奔临渊。 离临渊越近,悲戚的错觉涌上心间。恩许轻拍胸口,不适感再度袭来。 “难受?” 恩许摇头,“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心里怎么会不舒服?” “不知道。” 小千大概猜到了,临渊充斥着妖尊的怨念,初来者自然不好受。 “我知道你是来夺妖尊妖丹的。” 恩许蓦然抬头。 小千忽略她的震惊,继续说:“你可知妖尊没了妖丹会怎样?” 恩许忙摆手,“我不要全部,只要一丁点,一点点就够了。” 小千笑了,“妖丹又不是肉丸子,可以随意咬一口。” 恩许沉默。 “谁告诉你吞了妖丹就能拥有妖的随性的?”阿洲也问道。 恩许低下头,小声说:“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琢磨的。” “除了妖丹呢?”阿洲逼近恩许,“除了妖丹,你还要什么?” “我……” “魔尊魔丹?鬼王鬼骨?”阿洲声音冷厉起来,“所以,你是被人刻意引诱,误入冥渊也并非巧合?” 阿洲虽然这样说,可他无法证明,毕竟能这般从容走一遭冥川在任何人眼中都绝无可能。 “没有,没有人引诱我,”恩许慌忙辩解:“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不喜欢离恨天的条条框框,我讨厌阑珊境的每一道刑罚。我想做人,没有约束,自由自在的做人。” 小丫头有些失神。 “到了!” “到了?”恩许顿步,看着仅差一步就会跌入的深渊,反应了许久才后怕起来。 “怕了?” 恩许没有吱声,向前又迈了小半步,倾身向下探。与其说是深渊,不如说是一口直径百米的黑洞,下视深度不过二十米,冲击感官的黑烟如沸水翻滚腾跃,遮蔽了一切下探的可能。隐约还有惨烈地嘶叫和可怖的影混杂其中。 她不由腿软,后缩了几步,被小千一把扶住。还不忘侧头强撑一抹笑意对小千道谢:“谢谢!” 而后是变了调的颤音:“我,那,我,这是,哪,哪里?” “临渊。”小千面无表情地回道:“妖尊就被困在下面。” “困?”恩许捕捉到了一个词,妖尊为什么被困在下面?强如妖尊,谁又困得住他?正迷惑,耳畔收到阴恻恻自言自语一般的对话。 “是啊,就是困。”阿洲眸色阴寒,“很意外,是不是?强如妖尊也会被困?还被困在自己的地盘?” 小千冷笑一声,渗入骨髓的凉意随话而出:“强有什么用?有几人能做到离恨天那般断情绝爱,但凡感情有私就会有软肋,就会落人把柄,就会任人宰割。” “妖尊?哼,不过一个弱者。” 恩许听着二人与其外表极为不符的语调,发现他们瞳孔几乎浸满黑霾,下意识脱离二人,“你们……” 阿洲那双比临渊还具吞噬性的瞳孔正对向她,阴森森地声音如幻飘至,“要下去吗?” 她似乎能听见自己毫无章法的心跳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恩许再次鼓起勇气立在仿若吃人的黑洞边缘,黑烟中浮起一抹赤色,逐渐浓烈。随后,一只嗔目猛虎呼啸而来。 赤焰勾勒出的虎身,凛凛生威,自黑烟弥散的临渊一跃腾空,震天怒吼还未散尽,赤焰化做星星明光重新坠入临渊。 第9章 妖尊千洲07 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那慑人魂灵的虎威,竟听出一缕悲鸣。明明害怕的手脚发冷,动作都被呵住了,心底依旧升起一丝哀凉。 眼底染上迷惑,仿佛能听到一声声控诉,控诉天道无情,控诉离恨天诸神凉薄,控诉世间准则罔顾人性。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灌入了太多黑烟,呛得几滴泪滑过脸庞,蛰得面颊刺痛。 这身处寒凉的感觉……哪里来的感同身受?为何刺骨的寒意贯穿脊髓? 她张了张嘴,黑烟扼住了喉管。 “要下去吗?”魅惑阴森的声音在脑海回荡,像极了昏睡时引诱自己犯错的心魔,在一次次退缩中的猛推一把。 “妖之随性,”恩许痴痴呢喃:“妖之随性的代价是永恒的禁锢,或是在不被认可的领域里放纵……放纵的结果……” 她侧眸,左侧小千的漠然,右侧阿洲的阴寒。倏是想通了什么,在二人来不及惊诧的神色中一跃而下,消失在滚滚黑烟中。 穿透黑烟,不,应该是融进黑霾,炙灼的热浪迎面扑来,全身血肉拥火犹煎,每一寸肌肤都发出碎裂的声响,炸耳、洗脑。好在,并不呛鼻,吸入肺腑的是无尽寒凉。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的眼眸被墨色浸染。天地不辨间,体外膨胀、体内皱缩,她要被分离了? 倏尔,她想起了什么,自己曾无意间扫过的卷宗,妖尊……妖尊千洲…… 昏迷前,听见有人唤她,两道身影,赤玄交织,冲她卷来。 “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傻?” “是挺傻。” “问都不问就往下跳,都不怕摔死了?”男声气呼呼地指责,“即便没摔死,也得让这妖气噬尽血肉。” “或许她想了,就是还没想明白就先行动了。” “呵呵,我活了上万年了,第一次见这么莽撞的。” “你没这么莽过?” “我……”男声一噎,期期艾艾道:“我起码给自己留后路了。” “五十步笑百步,净是没用的。” 一声叹息。 “她怎么样?” “你自己不会看?” “我没事。”恩许敲着混乱的脑袋,缓缓坐起,“就是你们有点吵。” 阿洲:…… 小千窃笑:“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阿洲讽刺:“你倒是跳得生猛。” “生猛?”恩许瞪了阿洲一眼,“那是形容女孩子的吗?” “跳得那么英勇的时候怎么不在意自己是女孩子呢?都不怕被熏黑了。” 小千:…… 恩许抬眸,环视了一圈,除了过分的阴冷与别的山洞没什么不同。 “这是哪儿?” “临渊底部。” “妖尊在哪儿?” “你脚下。” 恩许一愣,低下头,脚下是巨大的冰面,怪不得这么冷。 一尊人形冰雕悬于冰面下方,看不清眉眼,却透着一股异常祥和的气息。 “这是妖尊?”她觉得不可置信,妖尊怎么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的感觉? 阿洲挑眉,“不然呢?” “他?死了?” “尚未,不过快了。” “快了?是多久?” “你挖了他妖丹之后。” 恩许:…… “那便是死不了,在等我谋他的命?” 阿洲笑得疯癫,“可以这么理解。” 疯了!小千腹诽。 “妖尊千洲,”恩许突然说道:“典籍有载,妖尊千洲,虎啸万山,携赤焰千里而来,留玄雾祸及众生。后化身为人,剑眉星目,俊朗异常,更是为非作歹,不知止息。” “呵,说得挺贴切。” “妖尊千洲,”恩许继续道:“野史相传,妖尊千洲,聚四海之气,延上境余光,润泽一切欣然向上的妖魔。笼临渊瘴气,络妖族凶残,于万山之间开辟妖界,不设防、无拦阻,接纳一切生灵。” 一字一句敲击灵魂,阿洲和小千大脑深处被遗弃的某片满是残垣断壁的空间,骤然落下一团亮,朽蚀断弦再续,蒙尘魂灵有了复明迹象,久违的泪意隐隐欲出。 “妖尊千洲,”恩许还在说:“坊间传闻,妖尊千洲,狂狷不羁,性情乖张,时常游戏人间、欺善为恶。后消失不见,传言其欺男霸女,横行无羁,被封界使者永久禁步于妖界。” 阿洲、小千垂眸不语,沉寂在心底多年的往事再度涌出。 “所以,”恩许看向二人,“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对吗?典籍有误,传闻属虚,唯有野史才是真相?” 阿洲眼尾猩红,嘴角呲出血珠,垂落的双拳捏得关节作响。 小千恍惚了一瞬,忽而笑了,“真相是什么重要吗?” 恩许摇头,“不重要,信与不信,并不能改变什么。” 阿洲同样笑了,“是啊,不重要,比如此刻,什么样的前因都撼动不了你要挖取妖丹的决心。” 见恩许不语,阿洲调侃道:“我很好奇,跳了一次临渊让你理智沉稳了许多?是那浓重的妖气令你恢复记忆了吗?”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没有失忆,不需要恢复。” “那你这前后反差着实惊人。” “面对过程和结果的性格差异罢了。” “所以,你的目的还是……” 恩许没有丝毫犹豫,回道:“做人!” “行,”阿洲妥协似的一摊手,“请!” 他在请她剖妖丹。 他释然了,满足他人一个心愿求得解脱,或许轮回路就不那么难过了。 话音刚落,阿洲身影幻化,小千亦然。 仿若有一声叹息,历经千年终得解脱。 二股气息拧成一股,直击冰面。 “咔嚓!” 接连不断的碎裂声,条条裂纹在冰面绽开,碎成繁花重重,盛放绝美。 脚下冰破,恩许仰头遐思,顺势沉入水中。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似冥川夺命的恶鬼,逼迫着旁人早入轮回。 她哑然失笑,你误会了,我忽然想看看那曾经威慑天道的妖尊是何等风光了。 寒潭果然不负其名,是真冷啊。寒意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冻得瑟瑟发抖。妖尊是绝望心死至什么地步,才选择在这刺骨寒凉中沉睡的? 第10章 妖尊千洲08 闭眼须臾,是怒不可遏的妖尊卷着滔天赤焰攻上离恨天,呵责一众仙尊无情无义还容不得旁人有情有义的模样。一声怒吼,赤焰燎遍七十二境,离恨天顿时陷进火海炼狱。哀嚎恸哭,燃烧的仙灵形色各异,如雨后新虹,绚丽凄美,却是无数亡魂堕入冥川。 一位位盛气凌人的仙尊驾云腾空,以正义之道居高临下。不见他们救助生灵,只是一味围攻妖尊,斥责威吓。 景致骤换,一名与小千容貌相似的小女孩浮现虚空,眉眼间是小千没有的童真。只是,这小女孩早已没了气息。 妖尊心神大乱,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筋暴起,惊惧的面容狰狞可怖,嘶吼声撕裂八方天屏障,微弱的光从上境落下。 迷雾大起,恩许听不见妖尊与诸仙尊的对话,只看到妖尊痛苦闭目,绝望熄灭周身暴戾。天道一罚降下,妖尊展臂,绝望后仰,身躯从离恨天直直砸向妖界。最后砸入临渊,翻起浓浓妖气。 天道二罚降下,摧散的仙灵重新聚结,闪电般劈下,融入妖气之中,一阵电闪雷鸣,炸成沸腾黑烟。 众仙尊望着上境复原,那一束光收回,心满意足地各自离去。 迷雾遮眼的最后一幕,阿洲和小千爬出临渊,一脸痴,看不出情绪的混浊双目在彼此相视一眼后陡然清明,转为漠然。 很久很久,寒潭不再沁凉,耳边偶来簌簌水声。 “小姐姐!”小千声音响起。 恩许睁眼,依旧身处寒潭,四周无一人影。 “小姐姐,去取妖丹。” 不了。 “为何?” 不想要了。 “你不是想修身为人了吗?” 夺取他人命数,我与天道何异? 话毕,恩许脚下一蹬,飞旋而起,激起水浪,随她身姿翩然飞溅的水花,瞬美易逝。 落地回头,冷眸轻凝,久等不闻人声,缓缓开口:“我若将这临渊内妖气尽数吞了,会如何?” 水面大漾。 “你疯了?”阿洲跃出寒潭,呵声上前。 恩许不躲不闪,“会如何?” “这是妖尊都控不住的妖气,你猜他为何会将其释放?” “为了消除天道的惧心。” 阿洲侧目,“我发现你聪明的有点突兀。” 恩许莞尔,抽出刀,尖指阿洲。 “你要做什么?” 眼尾一抹狡黠扯着唇角勾起,“做天道所不容,为天道所不愿。” 声落刀起,一阵气旋裹了杀意直袭阿洲。 阿洲后退之余,以臂撑起护盾,抵消刀刃杀气。右手成拳,举空长呵,缕缕黑烟凝集,猛力一挥,朝着恩许卷去。 刺激口鼻的气味再起,抬手捏诀,指腹化开灵力,涂抹于刀刃,刀身青光萤萤,斩团簇黑烟于面前。 刀沾妖霾,邪气顿时染上黑晕,明灭快速交替,似在抗争。最后竟逼出一丝金耀,就向寒潭钻去。恩许眼疾手快,闪身拦截,一掌将金耀击散,隐约一声愤恨从中露出。 阿洲惊疑:“你?” 那是什么?恩许蹙眉,可不管是什么,必定属于离恨天,离恨天之物在此,断然不是什么好的用途。 她抬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头顶的黑烟不那么浓郁了,反而透出淡淡赤色。 忽是想明白了什么,她大笑起来。 阿洲不明所以,“你被熏懵了?” 刀尖再次指向他,他反而懵了,刚张开嘴就听恩许一声戏笑:“再来!” 恩许步履轻盈,身形多变,顷刻间临渊底部盈满浅浅青色。时不时随躁动的刀意上翻,临近黑烟须臾,黑烟有意闪避般躲着青芒流走。即便稍有不慎相触碰,也如火燃干草,“嗞~~”一声,又是一丝金光炸开。 果然如此,怪不得妖尊受不住这原本归属于他自己的妖气。 因着手中刀出自冥川,自带邪气。这几日一直贴身携带,自己的灵力也染了些许邪气。加之恩许本身六根不净杂念缠身,邪气吸收运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对上那全是妖气的黑烟不该排斥才是。 综上,不是妖尊有恙,而是妖尊的妖气掺了假。 联系之前迷雾幻境,不难推测,定是离恨天又借着天道之名,或者天道借着离恨天之手拿那与貌若小千的小姑娘威胁了妖尊,才使妖尊散尽妖气冰封沉睡。又怕妖尊反悔,留了一道仙灵搅在妖气内,使其不得安宁。 恩许轻嗤,是那帮自以为高高在上总想着惩戒别人的家伙做得出来的。 在阿洲怔愣时,恩许甩出刀,身形一虚,与翻飞刀影合二为一,冲着阿洲斩去。 “住手!”阿洲并未躲闪,却是小千一声高喝,蹿出寒潭,挡在阿洲身前。 “让开!”阿洲正要推开小千,却见泛着青灵的刀凌空扭转,如长虹向上插去。没入黑烟后,化作数道光影,游移穿梭。一阵“噼里啪啦”细碎声,黑烟一分为二。 青气缭绕,依势上窜,直到一眼可看透。黑烟褪去,赤红妖气重现。 阿洲和小千顺着通透的光柱,看向上方阴霾天空,满目骇然。 光柱闭合前,终见一束暖阳射穿阴霾,行过裂隙,于临渊深处摔碎了一地的光,温热了满地寒凉。同时照亮两张错愕的面庞,和他们心底那处阴冷黑暗的角落。 久久难平的心绪撞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是激动,是庆幸,是难以置信。一时间万语千言含在二人口中,化出一丝清甜。不经意间模仿了曾经温润的泥土,孕育出期待盛放的生命。 本就不擅长情感交流的二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 阿洲没话找话来了句:“你挡我身前做什么?” 小千生硬回道:“不由自主,总不能看你被捅。” “你我一体,谁死都是死。” “忘了。” “这都能忘?傻不傻?” “你不知道吗?”小千索性一股脑将从未讲过的话说了个干净,“我是全部的情感化身,虽说几千年来被你冷血决绝的性子感染了不少,但遇事情绪上头不过脑是改变不了的了。” …… “当!”刀落地,恩许摔向一旁,压不住的血气翻涌,喷出口鼻。 第11章 妖尊千洲09 “当!”刀落地,恩许摔向一旁,压不住的血气翻涌,喷出口鼻。 单膝撑地,她垂头笑得邪魅,怎么那么过瘾?金光炸裂声如鞭炮送喜令人心情愉悦。 她觉得自己疯魔了,干预天命的事情做起来真的很舒爽顺意。 “仙尊啊,怕阑珊境的刑罚也救不回我自甘堕落的灵魂了。”咧嘴一笑,血气四溢。 笑声有些瘆人,引来阿洲和小千犹疑的目光。 阿洲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那笑声磨得他耳膜又痒又痛。 小千:“她?怎么笑起来比你还疯?” “估计被烟熏得?” “你俩敢不敢过来扶我一把?”恩许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却还听见不远处两人的吐槽,忍不住喊道。 阿洲边朝恩许走去,边努嘴:“看,我就说她被熏坏脑子了?脾气都变大了。” 小千并行剜了他一眼,“闭嘴!” 恩许被二人扶起,身形还晃了晃,下意识扶头。 小千:“怎么了?” 恩许半眯着眼睛,步子虚浮,“头晕的厉害。” 阿洲坚持:“我就说,肯定是被熏的。” 恩许实在没力气了,懒得与他拌嘴,坐着缓了好一会儿。盯着上方已经完全赤红的妖气,虚弱开口:“怎么还不行呢?” “什么?” “妖尊啊,不醒吗?” 阿洲和小千相视一笑,“醒了,你就挖不了妖丹了。” 恩许面前抬眸,语调诙谐:“我不是说我要吞了这临渊一半妖气吗?” “你当真?” “嗯,我想着效果都差不多,而且能给某些家伙添堵,就挺愿意的。” 阿洲打趣:“仙灵和妖力相冲,你就不怕撑破你这看起来还算姣好的皮相?” “都说了,我是灵石,坚固异常,脏腑抗造,无非就是消化起来费时罢了。”恩许笑得无所畏惧,“再者,还有魔界呢,我哪能就此把自己折腾废了啊?” 小千上下端详了恩许一番,“你现在的状态可不怎么好啊。” “无妨,我就是累着了,待我吃好了睡一觉即可。”说着,打开随身包袱,大快朵颐起来。 阿洲再次被恩许的举动震惊,“你逛妖界,随身带烧鸡?” “有问题吗?我的人生一向吃饱吃好为先。” 一天工夫,阿洲和小千经历的冲击太多,时而玩笑、时而震惊,时而无语、时而震惊,时而震惊、时而更震惊,以震惊为圆心时不时四散发射的极反情绪,起起伏伏在二人的内心已经搅得天昏地暗。在他们以为恩许是来玩闹的时候,发现她是来满足私欲的;在怀疑她是来满足私欲的时候,感觉她是来救赎的;确认她是来救赎的时候,最终肯定她是来唯恐天下不乱的。 好,不问不猜,随着她闹,顺其自然。只是,这性子,她真的来自离恨天?确定不是妖界本土产物? “其实,你这性格,真的已经很随性了,就给别人留些随性的空间吗?” “是吗?”恩许恍然,“估计我是憋久了,既如此,我就做些别的。” 阿洲隐隐不安,“你要干什么?” 恩许得意一笑,“我也说过了啊,我就是要给某些人添堵。” 小千喟叹:“连妖尊都敢算计,你也是没谁了。” “你俩一个占情,一个占狂,怎知他不也是这样想的?” 阿洲、小千:……你话多,你对。 恩许安静下来,我顽劣不堪,比不得他能有大作为,可他被天道被一众仙尊拿礼法压着,我得了妖尊和魔尊的能力,加上自己的仙灵,斩一个天道,为他再创一个上境,未尝不可。 届时,或许就真能达到他所说的境界,陪他走一遭人间繁华。 一觉醒来,果真精神好了许多。 阿洲和小千已不知去向。 她抬头望向犹如蜿蜒火舞的妖气,大喊一声:“来。” 而后盘腿静坐,轻而清的灵气自她体内凝聚、浮出,如呼吸般闪烁其青光,将上方妖气一缕一缕得引了下来。舒缓的面容渐渐紧绷,额头渗细细汗珠,身体也出现抖动。头顶灵气青光渐暗,闪烁也慢了起来,甚至有熄灭的迹象。 直至舌尖尝到腥甜,灵气没了搏动,妖气停止靠近。 恩许一个歪身,躺倒,睡了过去。 “小丫头!” 一睁眼,一张俊郎面容上镶着一双炯炯有神的明眸,深邃有光。 “妖尊千洲?” “小丫头,竟敢直呼本尊姓名?” “额,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 千洲唇角微翘,“何故唤醒本尊?” 恩许信口胡诌:“怕您睡过去了。” “小丫头,在本尊跟前,休要胡言!” “跟你说话真费劲。”恩许在自己身上摩挲了一番,没觉得哪里不适,遂起身,“您也醒了,我走了。” “本尊劝你还是休息几日得好。” “为何?”恩许以为自己哪里不对劲,又低头检查了半晌儿,“我没事啊。” “你若行动,会加剧妖气反噬,过封界大幕必会动气,反噬更甚。” “这样啊,”恩许恍然,“那我走慢些,边走边消化。过界的时候悠着点。” 千洲气笑了,“为何如此着急。” 恩许也不遮掩,“这不怕您反悔吗?我费了老大劲才吸取的妖气。” 沉思片刻,千洲道:“要不然你干脆留在妖界,若能消解了那些妖气,不如做我的妖后,好过去追寻你那虚无缥缈的幻想。” 恩许莞尔,抬手轻摆,“不要。” “拒绝得这么干脆,我很是好奇那诓你孤身闯妖界的男人,究竟是何等容貌?” 恩许剜了他一眼,“肤浅!” 千洲大笑,“我活了上万年,什么人没见过,能任由你不计后果闯妖界夺妖丹,能是什么好男人。只能说明他太会哄你,而你又太傻。” “他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可他却在诱导你做什么。” 恩许一怔,“懒得跟你解释。”语罢,起身离去。 “哈哈哈,小丫头,若是需要帮忙,随时可来寻我?” 恩许没有回头,对空一抱拳,“告辞!” 第12章 魔尊幽琀01 感觉稍稍有了些精神,恩许晕晕乎乎地走进魔界。谁知没走几步,肚子里灼烧感卷土重来,又晕又疼,索性两眼一闭,躺倒过去。 再睁眼,一石桌,一盘棋,一黑袍少年神色清冷,执子而思。 “你是?” 少年置若罔闻,凝视棋盘目不转睛。 长得真帅,一副飘飘然姿态,超然脱俗,遗世独立。可惜年纪小了点。胡思乱想间,揉了揉灼烧感还未散尽的小腹,站起身来。 从妖界过来,封界大幕如妖尊所言,刺激了体内妖气翻江倒海,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痉挛,而且还有烈火高温的灼痛,好不煎熬。即便此刻勉强站立,也如同高烧初退,体乏无力,甚至身上还有因虚汗过后的黏腻。 恩许耷拢着眼皮,借着微弱的视线观察了下四周,除了黑袍少年,别无他物。 果然是魔界,跟进了深秋晨起的森林一样,雾气湿重,能见度到不了脚尖。 有些气馁,本就是擅自出走,想着几天就搞定的,结果……看这情况,自己的几次昏睡就把好几日晃过去了。 “哎~~”走一步看一步,就目前自个的身体状况,抢魔尊魔丹怕是痴人说梦,就是想吞些魔气也有心无力了,“哎~~” 再看一眼黑袍少年,胸口甚至没有气息起伏,莫不是雕塑?放在魔界入口,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雕工不错,只是看多了,瘆得慌。 恩许摆了摆头,刚迈开腿,身后传来一句毫无感情地告诫:“你最好再睡几觉再走。” 嗯?活人?厉害啊,老半天,一动不动。 恩许腹诽完,扶着石桌,于黑袍少年身旁坐下,再次仔细端详起少年来。 的确是帅的,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矜贵清雅,毫无温度的面容上却装了一双暗含星河的眼,璀璨深幽,使人流连。 只可惜,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窒息感,让人与之靠近就呼吸不畅。 恩许努嘴:可惜了,多俊俏的美少年啊,还没长成呢,就先学了一身淡漠疏离的怪癖,啧啧,白煞了这副皮囊了。 她挪了挪屁股,坐远了些。 笑眼盈盈问道:“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何种妖魔啊?”她可不信身处此地还能如此淡定的会是个普通人。 黑袍少年不语,落子。 再问:“你可知魔尊?” 想了想,应该没谁不知道魔尊,又问:“你可认识魔尊?” 黑袍少年不应,拈棋。 恩许笑容淡了几分,锲而不舍三问:“你可是魔尊?” “咔!”再落子。 “无趣!”恩许别过脸,纠结了几秒,耐着性子想要继续。余光扫了一眼棋盘,惶惶然误入了一处异梦。 云海徜徉,惘然若失。好似云中君,偶遇雨来袭,入云寻姻。 垂眸低吟,阡陌交错。黑子夺目,白子诱心。一段情丝散落棋盘。 一步踏空,跌下云端。四溅的讶异点出遍地芬芳,来不及收起的错愕随着百媚迎风轻曳,一颦一笑间皆是爱怜。 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和风送了满嘴清甜,甜得眉眼娇羞,甜得心花招摇。 视野猛然变暗,一只巨掌执黑子自天空落下,于身边定住一方水土。而后白子落,近旁同样定住一方天地。不多时,黑子、白子依次接踵而至,举目无措的脚步踩乱了田间小路,方才还静谧的旷野瞬间局促,凌乱起来。 躲闪不及,她一身泥泞,似云素裙缀了斑斑污痕,如墨晕开,仿佛是要以她为画,记录原本定格的瞬美,或是见证落子无悔。 有些狼狈,有些惊疑,棋局进入胶着,巨掌拿放更快。白子铺开,困黑子于八方。黑子穿插,阻白子欲围合。 她眸底畏色渐消,取而代之是淡然。她稳稳站起,擦去脸颊泥污,抖了抖身上泥点,倏尔抬头,执棋手悬空沉思。 黑子如墨,提笔定河川。叶落有迹,水过留痕,万物皆有始终。暴雨忽至,墨染疆土,画卷铺陈,刷去始终,天地焕然一新。唯酥雨润进泥土,存影于无光处。 白子如雪,掩崇山巍峨、遮峻岭锋芒,盖万艳点苍翠、覆娇颜露莹白。待大地温回,雪融作水,洗尽漫天污浊。低洼处存一汪清澈,映万物本源。 黑白错落,壮阔尽显,一“狂”字傲览全局。 忍不住抬手入局,挥洒间,风云骤改。惊愕的巨掌笼不住棋盘,黑白子被肆意掀飞,高高抛起,重重落下。一阵泥沙翻飞。 尘埃落定,恻然,局中剩一“悟”字。 脑海刺痛袭来,拉回现实。黑袍少年望局静坐,黑白胶着,一切如初。 一席风过,迷了眼,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待视线明晰,棋盘已落满黑子。 哦,原来只是一层浮白。可入梦一回,也恰如一壶老酒,诱得我吃醉。 恩许看向眼前人,带着微红的眼角笑意明媚,“敢问小友,魔尊何处可寻?” “你体内妖气正盛,不可疾行,不可动念。” “有劳挂心,我不急,只是不想停下。”其实是有些怕,怕一旦停留变数突袭,她勾起一抹浅笑,道:“我慢慢走着,这儿雾气深重,我怕是要走错好几回路,才寻得到。” 黑袍少年终是抬了眼,唇角依旧噙着冰冷,“你怎知你不是已经走错了路?又怎知你一定会寻对路?” 她从容不迫,淡定回道:“错不错的总归试了才知。至于为什么那么确定终会走对,是因为我有的是时间,总会熬到魔尊玩弄的兴致散去,放我见他。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非也,足之所到皆是路,对错自有终。” 沉默片刻,黑袍少年轻声道:“在下幽琀,有幸结识姑娘。” “我叫恩许,很高兴认识你。” 本以为自我介绍后就是正式开场了,恩许正想着怎么深入探讨魔界呢,结果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搓了搓笑得僵硬都等不来回应的脸,她强撑笑颜不消,“你叫幽琀?” 第13章 魔尊幽琀02 “你叫幽琀?” “嗯。” “魔尊幽琀?” “在下幽琀,非魔尊。” 想起妖尊的状态,难不成魔尊也被困在哪里沉睡了?那我若助他脱困,是不是能给天道再添一堵,还能白嫖魔气,运气好的话,抠点魔丹也未尝不可,嘻嘻。 想至此,恩许登时来了兴致,凑近,略显谄媚问道:“可要帮忙?” “不用!” 恩许:…… 好干脆啊,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淋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却还是不放弃地问:“你日日在此下棋,不无聊吗?” “还好。” “你不想恢复昔日的强大吗?” “都可以。” “你就不想走出魔界,去看看大千世界?” “看过了。” “那是过去,这都几千年了,早不是你曾经看到的一草一木了。” 见幽琀眼中有了一丝动容,忙趁热打铁继续煽情:“曾经的花只开在你心底,如今的花漫山遍野;你记忆里风过无声、水去无痕,如今外面风起叶簌语、水流石轻咛,处处是鲜活的生命在歌舞纷飞。” 幽琀眉梢微跳,清冷面容终是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好奇,“你就是如此说动千洲的?” “嗯?”恩许激动的情绪一驻,忽而明白,摇头解释说:“我并非帮谁,我生而自私,不过是想要自己过得如意些罢了。” “那你如意了吗?” 恩许沉默,怎会如意?岂能容我如意?却还是扬起笑脸,“所以,我想要变得更强,才能更好的如意。” “不想做人了?” “呀,你知道啊?”恩许讶异,“与其做人,任人摆布,不如做神,睥睨天下的神,掌控天道的神。” “魔界深处,错思崖,崖壁有一朵并蒂莲,魔尊就在那里。” 恩许眼里顿时来了光,“我该如何过去?” 幽琀不再出声。 算了,我自己去寻。望了望远处雾气,不由蹙眉,好像更浓了。 不知过了多久,低头看到起初还蒙着脚的雾已蔓延到腰部,前后左右皆是白茫茫一片。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所有一切都静止了。怎么看都像是进入了虚空,没有时间流逝。 这种感觉很容易将人逼疯,焦躁的情绪来得极快,恩许就快疯了。 “啊~~”忍不住大喊发泄,一刀劈出,可所落之处依旧无波无声。 停留只会更加焦躁。硬着头皮前行,步子愈发沉重,浑身衣衫都被浸湿,仿佛能听见“滴答滴答”落水声。 她席地而坐,凝神静气,欲穿透迷雾看清一切,可事实告诉她,眼之所见浑然天成,不是幻觉。 听觉、视觉于此无用,双手用力握拳数次,触觉无比真实。她从包裹里翻出烧鸡,湿热的空气让鸡肉滋生片片霉斑,酸臭味扑鼻而来。 恩许呵呵一乐:“挺好,一只烧鸡作用还挺大。能吃的时候,管饱肚子。发霉了,在这五感近乎无用的空间里,令我濒死的视觉、嗅觉、味觉又活了过来。也算这烧鸡的圆满了。” 话音刚落,就淹没在迷雾中。 恩许把发了霉的烧鸡随手一丢,意外砸出一片开阔地。 “哇哦!”恩许惊叹:“难不成这雾是活的,喂点吃的才肯指路?早说啊,也不至于让你吃发霉的食物。” 紧赶几步,融入之后才发觉,这不是迷雾散去的魔界,而是另一个世界。 高耸入云的柱状物整齐统一的排列在宽敞笔直的道路两侧,穿着奇特的人们进进出出。一个个可移动的盒状物在地面或快速或缓慢地移动着,里面装载着同样穿着奇特的人们。 崇山远去,草木参差。近旁却是复制粘贴似的,连花朵都被安排的规规矩矩。 “我这是被传送到另一方世界了吗?”不是魔界,不是妖界,外形似人却与人又相差许多,亦非人界。离恨天吗?可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波动。 “难道是冥川?”唯有冥川,她并不了解,也不曾深入,不知其中何状。 她沿着马路边行走,身旁车来车往,行人不绝,没有人发觉她的不合众。路上有许多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她想从中解读出些什么,却发现大多都是她理解不了的词汇。 是幻魔?构造了一方虚假世界,想要困我于此? 不经意回头张望间,一个似曾相识的影映入眼帘。她下意识抬脚追去,一处拐角,手心相向的两个身影闯进视线。 她惊到怔愣。 熟悉的场景不熟悉的人。 认错人了吗?她暗忖,他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只会守着琼台境日复一日,遵循离恨天的准则行事。根本不会如此悠闲牵起女孩子的手漫步。更别说那宠溺又怜爱的笑容……她目光落地,苦笑:“从未属于过我。” 她驻足,不想再跟了,终究不是心底那个人。 想要与偶然的心动作别,抬眼间,前方两人回眸一笑。她来不及看清,未知情绪模糊了视线。 “失望了?” “谁?”她回头,空无一人。 “不是你所期待的,失望了吗?” “你是谁?” “明明你刚才还是满眼惊喜。” 这人是听不见我说话吗?怎么一直答非所问地自言自语。 “如果一开始没有期待,是不是就不会失望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到了谁?” “哼,躲在阴暗里的偷窥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好意思装作高深莫测的姿态挑弄人心?”恩许不客气地怼道。 “若我说,你没有看错呢?” “什么意思?” “就是他。那个骗你在各界涉险,自己却在另一个时空与人柔情蜜语、厮守终生的人。” 恩许微怒:“你胡说!” “哦?是吗?真的是我在胡说吗?”那声音显出几分玩味,“那为何动怒?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你亲眼看到的?” 不得不承认,她被成功激怒了。 “你因他一句话逃离了离恨天,他却弃你于不顾,你不委屈吗?不怨恨吗?不想报复他吗?” 三连问,问得她闭口不言,一双冷眸又暗了几分。 第14章 魔尊幽琀03 静了几秒,不见恩许回应,那声音又说:“怎么?愤怒了吗?那就发泄出来?” 恩许邪魅一笑:“你在揣摩我的内心?” 那声音置若罔闻,而是继续鼓动:“将你内心深处的愤怒发泄出来!以摧毁这个世界为代价,让所有人为他的错误陪葬。” 恩许忽略了那慷慨激昂声音,言语轻佻地反问:“你是心魔?” 那声音明显出现了片刻迟疑,而后佯装镇定,继续蛊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内心。压抑的愤怒、不被理解的付出,你需要情绪的释放,完全的发泄。” 一字字,一句句自以为是的刺激着恩许。 而恩许不再理会洗脑式地诱劝,毫不犹豫抽出了刀。刚刚那声音瞬间的迟疑,令她锁定了其气息波动的方位。刀光掠过,一声惨叫,周身虚影涣散。 “啧啧,就这点能耐,还敢阻我的路?”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脚边一团黑雾羸弱喘息,轻蔑道:“谁给你的权利,窥探我的内心?还激怒我?把你能耐的。” 说着,对着那团雾又是一脚。 瞧着心魔奄奄一息,闪烁地能力就像是在求饶。她心软了,想起此前在妖界因惊吓误斩杀了许多生灵的事情,突然就有些心虚,极不自然地说:“罢了,今日我大发慈悲,留你自生自灭。若是你自个撑不住散了,可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得来招惹我,哼!” 言罢,头也不回,继续凭着感觉前行。 又是静到没有时间流逝的浓雾,全凭一腔执念挪动腿脚。 雾似乎薄了些,视线内隐隐约约出现一座石拱桥。 她戒备的左右打量,孤零零的石拱桥,与周遭极不协调,有一种踏破迷疑将登仙境的感觉。 “呵呵,这是另一波诱我入局的障眼法吗?”恩许慢条斯理地靠近,挑衅道:“那就让我看看是怎样的一番诱惑。” 踏上石拱桥,耳边似乎多了些别的声音。 站在最高处,她故意止步,等待着预料之中的意外。 一秒、两秒……约莫着过去了五六分钟,并没有突发状况出现。 她四下探看,除了桥上视野清晰些,就只有耳畔收到的潺潺流水声。她扶着石栏看去,桥下白茫茫一片,不过几米高,竟有一种如临绝壁的错觉。 是我理解错了吗?这石拱桥原就是魔界一景。 不再耽误,她过了石拱桥,才走了几米,雾又浓郁起来。 她下意识回头,孤寂的石拱桥立在雾中,就像是专门候在那里,可往可不往。 方才的流水声只有站在桥上才能听到,也只有围桥一圈几米范围内,雾薄能视。 恩许不再多想,重新踏上石拱桥。只是须臾,便从石拱桥最高处跳了下去。 果然,别有洞天。 巨幅叙事长诗绘制的画卷随着她下落,自上而下展开。一幕幕场景演绎,一张张面孔滑过,恩许的神色从疑惑到犹豫、从犹豫到震惊、从震惊到迷茫,最后是泪眼婆娑,道不明的无措绕上心头。 不曾经历过的场景,入目一瞬,自动在脑海里准确无误的预演出了下一幕,仿佛亲身经历,真实真切。还有那些尚未相识的人,陌生的面容自然而然的在她眼前活了过来,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都是她本该熟悉的过往。可是……他们,都是谁? 自我有了意识便在琼台境修炼学习,第一次擅闯人间,不过半日就被擒回。这是第二次离开琼台境,第一次踏足魔界。这些人,我不该认识,这些事,我不可能经历过……他们,我是忘了什么吗? “扑通!”掉进一汪深潭。 “咳~~咳咳~~”猛呛了几口水,她浮出水面。 这是什么地方? 抹去水雾朦胧,眼前是一片生机盎然。 巨大的榕树下,少女一袭红装,洋溢着幸福的眼眸满是期待,期待地望向对面痴痴傻傻盯着她看的人。 才上岸的恩许,头发、衣服湿哒哒地还在滴水。正要整理的时候,不经意一瞥,那全神贯注盯着红装少女的痴儿吸引了恩许全部的目光。 是他?又是他,为什么? 少女的不舍,他的缱绻。在他们地对望中,感染着整个大榕树迸发春意。 眼见两人相拥,她心口猛得一抽,蜷身的一瞬,视线再次模糊。 好冷,浸水衣衫紧紧贴在她皮肤上,一层嗜血的束缚,蚕食着她本就走低的体温。 前路绵延,愈见凄凉。 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山林,少女如弱柳扶风,被他拥着倚在树杈上看日出。病白面庞挡不住嘴角幸福的笑意。晨曦第一缕光打在少女身上,一切安逸美好。 少女看着远方,他看着少女。 不远处的树下,她也笑了,眸底闪闪,噙着难言的苦涩看着他笑。 一滴泪无声下落,她转身,失魂落魄,身后是湿漉漉的脚印凌乱的散布着。 恩许环臂抱了抱自己,感受不到丁点儿温暖,渗入骨髓的寒令她身体僵硬,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消耗生机。 再回神,是一座边陲小镇。 一间简陋的糕点铺亮着温馨的烛光。天刚蒙蒙亮,就传出阵阵香气。 应该是太冷了,她被暖光吸引着,不由自主附窗望去。 烛光里,少女熟练的在灶头忙活着。一身粗布麻衣衬得素面犹妆的少女多了几分诱人的娇羞。 她正想叩窗询问,一人推门而入,径直走向笼屉,刚伸出手就被少女一巴掌拍下,还娇嗔地责备着他。而他一脸知足得意地笑。 那张脸,与某个人再次重叠。 她的手僵在半空,一张脸麻木,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恩许乱了,思维不受控的在身体某处掀起惊涛骇浪。窒息的痛感席卷而来,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扯拽着全身神经,不痛不休。 脑袋里突然冒出心魔的那句:“他骗你在各界涉险,自己却在另一个时空与人柔情蜜语、厮守终生。” 第15章 魔尊幽琀04 他真的在与旁人……莫名的痛无根无源却真真切切,不,他不会骗我的。他说过,说过……要一起游历人间…… 在恩许精神混乱,几近崩溃的时候,那个声音真的出现了。 “恨吗?怨吗?” 恩许猛地一颤。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声音反问的语气满是嘲讽。 她捂住耳朵:“闭嘴!” “怨!恨!” 更冷了,身体散发的寒意令湿哒哒的衣服仿佛凝了一层薄冰。 她抖得厉害,那声音更加魅惑:“想报复吗?想让辜负你的人付出代价吗?” “不,我不,不要……”她嗓音瑟瑟。 “你在害怕?”声音问得张扬。 “我没有。”她回答的畏缩。 “我可以帮你。” “不。” “把你的力量给我。” 石拱桥旁,幽琀面无表情,敛起气息,冷眼旁观。 直到她因梦魇身体开始颤栗,冷汗浸湿衣衫,幽琀微微蹙眉,“出不来了吗?” 仅仅如此吗? 她蜷缩在窗沿下战战兢兢,努力寻找着自己的理智,想要将心魔驱逐出脑海。可她似乎忘记了,她的所有理智在牵扯到他时都会变得不理智。 他是她不可遏制的情难自已,是她可以不顾一切后唯一的后顾之忧。 望着她抖动更甚的身躯,幽琀眉头舒展,冷清木然地神色如旧,“想是我的奢望了。” 将要转身时,身形一滞,眸光犀利。 蛊惑的声音还在持续着,并未察觉到恩许的不对劲。 “把你的力量给我,我来替你报仇,替你惩罚辜负了你的人。” 恩许抬眸,眸底因惶恐产生的裂隙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丝毫不掩地嘲讽:“你配吗?” “什么?” 不给发声者反应余地,青芒乍现,以倾覆之势将眼前所有湮灭殆尽。 回归浓雾,她一身戾气,刀意凛然,架在一团人形黑雾颈间,“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本姑娘?真当我是个好说话的?任由你们欺凌?” “若非你心有缺陷,我们又怎会得逞?”幻魔故作强势。 “呵,怪我喽?”恩许勾唇浅笑,手起刀落,黑影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烟消云散。 私窥我内心,欲将我困在专门为我而创造的世界,消耗我的体力,汲取灵力。 幻魔魂飞魄散,她握刀的手轻微颤抖。她在怕,方才她真的深陷梦魇,差点就出不来。 绝望、无助、惧怕,将她从头到脚包裹。窗沿下,一块矮墙,成了她抵御心魔的全部倚仗。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崩溃放弃时,另一个声音从他心口升起,“什么都不要想,做你想做的,把一切你不愿想的都丢给我,我来解决你所有后顾之忧。” “你又是谁?” “我是你永远可以相信的人。” 温情脉脉的嗓音定心丸一般将心魔的蛊惑屏蔽在她的世界之外。一丝暖流、一缕柔意,顺着这声音融化进她的身体,自内而外如骄阳将她冰冷的神经烘得暖暖的。 “别怕,一切有我。” 简单几个字,她理智回归。 冷厉地声音质问:“你配吗?” 恩许强压下最后一丝后怕,收起刀。看到对面而立的人。 “幽琀?” “是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啊?”恩许疑惑,可幽琀平静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有事?” “嗯。” “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吗?若是我不问你有什么事,你是不是就干瞪眼什么也不说?”不等幽琀说话,她抬手挡了一下,“先别说话,让我缓缓。” 是真的需要缓缓,虽说已脱离了不可控,但心慌还在。不单单是后怕,还有它们解读出的人和事,如针刺骨,十根、百根,甚至成千上万。每一根都在警醒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心魔和幻魔可以从我内心和脑海读取我的回忆和情绪,但那些从未发生的事,从未见过的人,是如何被构建出来的?她不认为那些场景是随机产生的,在触及一瞬,她的感觉清楚明白的告诉着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着或是发生过的。 那棵大榕树、那片山林、那座小镇,他在那儿,她去过。可她不记得了。 恩许暗忖:我乃顽石化灵,不曾失忆,无前世。所以那些事情是将要发生的吗?分明是一张张迥异的面孔,为何在我脑海里都汇成同一个影? 我的来生吗?还是我的生生世世?所以,我是要去轮回了?很快,她否定了自己的臆测,顽石无心无命,怎么会堕入轮回? 一声失笑,她无意错开视线,石拱桥静坐在身侧。 “这桥,是真的?” “此桥名唤渡桥。” “渡什么?” “可渡皆可渡。” 恩许:……一本正经说废话。 幽琀见恩许能置气了,遂问:“可好些了?” “嗯。”恩许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谁助你出来的?” 恩许一愣,“什么?” “你方才明明被幻魔困住,谁助你出来的?” “你这破地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能来帮我啊?自然是全凭我强大的自制力啊。”恩许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夸:“区区幻魔,能奈我何?” 幽琀面上无起伏,可审视她的眼神分明写着不信。 恩许有些心虚地别过脸,而后想到了什么,冲着幽琀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那心魔、幻魔都是得了你的令来戏弄我的?” “我说了,我非魔尊,无人会听令于我。” “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她故意凑向幽琀,带了几分讨好意味,“等我把魔尊还于你。” 幽琀不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悲无喜。 “魔尊幽琀才是一个完整的称谓,而非魔尊,而非幽琀。” 幽琀内心震颤,面上依旧无波。他突然也想如千洲那般偶尔翻天一试,也许成功了呢?也许……倘若失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也并没有什么。 “知道你不信,不信算了。”恩许无所谓一摆手,“说,你刚才说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带你去见魔尊。” 第16章 魔尊幽琀05 “知道你不信,也罢。多说无用,等着结果。”恩许无所谓一摆手,“说,你刚才说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带你去见魔尊。” “啊?”这回是真的不明白幽琀要做什么了,“所以说,刚才闹那两样果真是你在考验我是否有资格见魔尊?” “走。”说着,幽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还真是,恩许有些气恼,平白这样被人考验,好气。啊,不是,我凭什么要被考验啊? 看着长腿大步已走进浓雾的幽琀,恩许气不打一处来。 带路的走那么快?都不管后来人是否跟上的吗?你咋不飞呢?对哦,她从妖界就想问了,你们不都是踏天大能吗?即便被封了本魂也不至于纯靠步行?就不能带路飞过去吗?我时间是多,也不能这样浪费啊。 “幽琀!” 幽琀驻足,回头,眼神询问。 “咱们非要这样一步一步走过去吗?” “你想如何?” “不能‘嗖!’一下过去吗?” “离恨天没有教过你非必要不要疾行吗?” 恩许:…… 恩许气笑了,“怎么?离恨天连你们这些野生的大能都驯化了?” 幽琀:…… “我一个勉强挂名的都不屑于那些刻板礼法,你们一个个能随随便便捅破天的踏天者怎么就甘愿屈服的?”恩许觉得难以置信,“为什么由着他们这些不公的操作?把自己圈禁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年复一年?无所作为?闲散度日?” 幽琀罕见地长出一口,“你可曾见过千洲意念中的小姑娘?” 千洲……小姑娘?是幻境中看到的与小千长相相似的小姑娘吗?她?不是死了吗?是了,妖尊以一敌众不落下风,却在那小姑娘浮现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神般落寞绝望。 “她?”不是死了吗?许是觉得这样问出有些唐突,话到嘴边恩许转了个弯,“她是谁?” “困住千洲的关键,他命之所系。” 爱人吗?可那不是个小姑娘吗?那她是……我去,妖尊千洲恋童?那他被封不亏啊。呃,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恩许重重敲了敲脑袋,再看向幽琀,等待他后面的话。 恩许几秒里变了几变的表情,令幽琀神色微不可察一紧:她想到什么了? 不待恩许开口,幽琀解释道:“千洲心悦的女子,原是离恨天的小花精。” 恩许瞪大眼睛,果然是这样。太可恶了,看着不大正经的妖尊果然不正经。 “千洲向来狂荡不羁,妖界初成时,他为了妖界生灵顺利修炼化形,到处搜刮奇珍异宝,也包括离恨天。隔三差五他就会跑到离恨天闹上一闹,也不伤人。离恨天各境各异的灵力都会被他洗劫大半,再投放至妖界,去滋养妖界生灵。” “那挺好啊,离恨天灵力浓郁,可仙路坎坷,修炼不易,能化形的生灵少之又少。漫天灵力散了聚、聚了散,着实浪费。” “小花精生于离恨天一处小花园,刚化形,尚未等来仙童引路,就先碰到了千洲。小花精单纯无害,初看世界,满脸期待。千洲有心逗她,几番下来,觉得有趣就将人骗到了妖界。” 呃,好过分! “本就是一玩闹之举,却因小花精纯良天真,日久天长动了心。” 这情节走向,怎么这么熟悉啊?“后来呢?” “小花精是仙灵滋养而生,养于妖界,有违世间准则,天道自然不容。”幽琀眸底竟流露出几分追忆,“千洲以为他与小花精是两情相悦,可实际上那小花精从入世便只认得千洲一人,与他亲近完全是他诓骗诱导的。” 恩许沉默,这经过……为何心口苦涩弥漫? “小花精不懂,但知道她来自何处?所以,离恨天趁千洲外出以带她回家之名,轻而易举将她拐回了离恨天。” 故事没有讲完,幽琀却停住了。 恩许稍加思索,便猜出了后续情节。冷哼一声,“所以,领小花精回家是假,控她在手,胁迫妖尊才是真?” 虽是求证的语气,但言词间的轻蔑证明她坚信自己的推断。 而幽琀也无声默认了。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是离恨天的作风。顺应者,愈发苛责,反逆者,必不会留。能让她一个化形百余年的顽石走上没有始终的轮回环,也是没谁了。 后来,妖尊千洲伤了十数名封界使者,杀上离恨天,搅得天翻地覆。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小花精面前,小花精看着悲痛欲绝的千洲,一时不知所措。 “千,千洲,你怎么了?” 千洲看着她不谙世事的无辜面庞,不忍动怒,“来接你回家。” 小花精走近他,才清楚的分辨出他赤色长袍上斑斑痕痕都是血渍浸染。 “千洲,你受伤了?” 千洲抚平她焦急的眉眼,“无妨,我们回家。” 小花精略一犹豫,“我,他们说,说我仙灵不稳,需多待几日。” 千洲搂在小花精腰上的手暗暗使劲,“所以,你就跟他们走了?” “我没有,我只是想家了。” “家?”千洲桀然一笑。 “千洲,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以为有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 “是家,当然是家。”小花精着急解释,不由自主抓紧了千洲的衣襟,“可这里也是我的家啊,我是在这里出生的。” 千洲咽下口中血腥,“那你还要跟我走吗?” “走,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只是这样吗?”千洲眼中是无尽的落寞哀伤,声音低哑:“所以你才会不等我回来,才会不告而别。” “不是的,我就想着我回家一趟看看,很快就会回去的。” “你没有回来。” 面对千洲深不见底的瞳孔,小花精慌乱了,“我,我只是,只是……” 千洲抱着她飞身离开,“不用解释了。” 你解释不清的,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你也不知道我在你心底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小花精想不到的是,他们回家的路早在她离开妖界的时候就彻底断绝了。 第17章 魔尊幽琀06 小花精的本命花在妖界无法存活,所以她的命注定被天道和离恨天所掌控,所以,不可一世的妖尊也终将被天道和离恨天所玩弄。 妖尊冲破一层又一层法阵,接下一道又一道天罚。唇角一抹冷笑定格,眸底狂傲眦裂,不尽杀意汹涌而出。 离恨天的为善除恶的高大形象仅体现在妖尊全力与他们对抗时,没有把刀架在小花精脖子上。 可是,连番对战,即便有强大修为撑着,体力也流失将尽。 小花精抱着血人千洲,感受着千洲愈发颤栗的身躯,温度却越来越低,泣不成声。 千洲柔声安慰:“哭什么?” “对不,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小花精把千洲抱得紧紧的,头埋在他胸前,止不住的泪水早已与血水混成一片,将二人的衣服晕染出大片大片的红粉。“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随便跟人离开,我该乖乖在家等你的。” 千洲抬起手,温柔地顺着小花精的头发,“你只是想家了。” “不是家,没有你,这里不是家。”小花精抽噎的声音带着嘶吼,“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到这里,应有的情节都发生了,故事好像该结束了。唯美的爱情以悲剧收场,摒弃世俗偏见的爱人以殉情结尾。这是幽琀让恩许看见的。 可总有人不甘,就如听故事的恩许,她在故事中动容,在故事里沉沦,在故事的角角落落找自己,而后,自我感动,自我求存,还妄想从别人的故事里谋出路。 “后来呢?”她的确不甘心地追问:“后来呢?小花精为什么会死?” “你如何知道她死了?” “我看见了。在临渊黑烟的幻境里,与小千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的尸身,被众仙尊拿来威逼妖尊了。” “那不是小花精。” “什么?”恩许震惊,那是谁?我明明看到……是呀,那只是一个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严格意义上讲,小花精并没有死。” 小花精意识到自己是妖尊最大的顾虑时,果断选择散尽了本命灵力,将自己的本命花从离恨天连根拔起。 小花精说,她的夫君立志天地间,是最英勇果敢的王,自当无惧无畏。若她的存在令她的英雄受制于人,那便是她的罪过。 手捧小花精本命花,眼见花朵迅速枯萎,千洲仰天长啸,赤焰翻涌。却看见花朵凋零瞬间凝出一颗种子。 “种?种子?” “是的,她怀了千洲的孩子。” 小花精不想让自己的死令千洲心灰意冷或是抱憾终身,将所有情感凝成一颗饱含爱意的心,种在了他们孩子的心里。鲜活跳动的血脉全是对千洲的爱,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念。 “她以为她走的无怨无悔,她以为她把爱和孩子留给千洲,就是千洲活下去的动力。”幽琀淡淡道:“殊不知她也留了一份不甘在这世上,替她叫屈,替她惘然。” “那孩子呢?”恩许嗓音里是她未察觉的颤抖,“千洲,后来呢?” “我说了小花精是离恨天仙灵滋养出来的。” “所以,她的孩子,那颗花种,在妖界同样无法存活?”恩许心底也泛起不甘,争辩道:“可她不也是妖尊的孩子吗?她身上应该有一半妖尊的血统啊,为什么不能在妖界存活?” “她活下来了,费了千洲三分之二的修为,才保她化形成人。” 可没有仙灵,那孩子难以成长,寿命不过数十载。自此,千洲成了人形机器,一次又一次去离恨天盗取仙灵,踏遍各界,讨求可使小丫头正常修炼的秘法。 然而,窃取仙灵能解燃眉之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千洲恍惚了,懊悔自责,时不时自言自语的疯癫让小丫头下意识的审视自己存在的意义。 小丫头一颗心是小花精的全部情感,继承了小花精的情感,尊重、仰慕他的父亲千洲,排斥、怨怼离恨天。同时也继承了小花精的执拗,深刻感受着她的母亲对离恨天的绝望和愤恨,宁可沉睡也不愿远离千洲扎根离恨天。 千洲有愧,他自觉害了天真烂漫的小花精身死魂消,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小丫头也丧命,所以,在小丫头陷入沉睡后,千洲把小丫头重新埋进离恨天小花精化形的那片花园孕养了起来。 最终再次成为了离恨天威胁妖尊的砝码。 “结局呢?”恩许了然一笑,自问自答道:“我猜小花精的女儿和小花精的选择是一样的。” 幽琀点头。 小丫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这天地间最正直的存在,为众妖魔谋生存,为一切渴望自由的生灵建造一片庇护所,敢逆天道不公,敢违离恨天独断。这样的父亲,高大英勇,值得一切美好。所以,他绝不能有软肋,自己更不能成为他的软肋。 所以,她撑着残存的意识,将小花精的那份爱送进了妖尊心中,还加了小丫头自己最甜的笑容和一声:“父尊!”。 彼时,妖尊已经选择散尽妖气,受控于天道,在临渊沉睡。或许,闭眼的那一刻,他想的不仅仅是沉睡,他想的是自此长眠,让生机一点点流逝于岁月长河中。 这样,他就可以去陪他的小花精了,毕竟众仙尊以自身法器起誓,他若散尽妖气,众仙尊就会保他的小丫头如正常花精一样修炼成长。 只是他忽略了,他的小丫头有着小花精的执拗和他的傲骨。 在寒潭凝冰的前一秒,小花精的爱裹着千洲的最初的本心冲出了临渊。 盘旋在临渊半空的赤红妖气在一道仙灵的融入后化作滚滚黑烟,两个弱小的身影从黑烟里爬出。 就是后来自由散漫的阿洲和小千。 阿洲的狂,小千的傲,是这片妖界最后的守护。 到这里,故事结束了。 恩许沉默许久,幽幽开口:“所以,小花精本命花是一朵并蒂莲?” 第18章 魔尊幽琀07 “所以,小花精本命花是一朵并蒂莲?” 幽琀变了脸色,只是雾色又浓,遮住了他如幽潭般深邃的眸底激起的一丝涟漪。 所以,魔尊就是小花精的那抹不甘? 这句话恩许没有问出口,幽琀那平静了几千年的眸子出现波动的那一刻,她已然明了。即便她没有看到,但身侧一直冰冷的气息竟有一刻被阳光照到,她就懂了。 幽琀望天,轻轻颤动的眼眸写着浅浅眷恋,牵着那颗几乎不会跳动的心跌宕起伏。微微失神的眼色潜藏了细碎明亮的光晕。 那是魔尊不该拥有的情绪,故而在产生的一瞬就消散了。 恩许缄口不言,魔尊是孤傲的、冷情的,不该沾染世俗,被低级繁琐的情感荼毒。所以,她不再提问,不去揭穿幽琀佯装的外衣。 魔界存在远比妖界要久远。生命间感情庞杂纠葛,才会有一种又一种欲念冲破生命体桎梏产生自主意识,这便是一个又一个的魔。所以,当生命有了杂念,有了无法满足或是得不到实现的想法,魔便存在了。 幽琀因小花精的不甘而生,却不仅仅只有那份不甘。魔之所以能成为魔尊,或许是那份不甘惊醒了更多的执念,糅杂成了眼前的魔尊幽琀。 至于魔尊幽琀如今为何会同妖尊千洲一般境况,她猜测,妖尊不知魔尊生命之始,可天道和离恨天知道。魔尊同样也杀上过离恨天,同样也对敌过一众仙尊,而且,最终魔尊并没有落败,否则,那朵并蒂莲就不会开在错思崖崖壁上。 所以,幽琀不再自称魔尊,大概率是因为魔尊守护着那朵本来只能于离恨天盛开的并蒂莲绽放在了魔界,耗尽全部魔力,才使魔尊幽琀退化成了幽琀。 “走。”幽琀清淡出声,打断了恩许的沉思。 “好。” 眨眼间,浓雾散去,重峰叠秀,青翠相临。 视野清晰了,紧随而来的虫鸣鸟语,连风都无比温柔,拂身而过好似柔声抚慰。 恩许闭着眼仰起头,这种感觉真好。 幽琀见她不动,遂问:“怎么了?” “没事。”恩许笑笑,又抱怨道:“只是,你既有本事让这浓雾消散,何故累我耗那么久,还差点……”困死在幻境。 “不是我。”幽琀望向远方,“大约是她接纳你了。” 嗯? 有了幽琀引路,就算是步行,也很快到了错思崖。 “到了。” “到了?”这么快? 一路在回想小花精的过往,同情过后是由衷的羡慕。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同样痴傻固执,可小花精等到了他的千洲,自己却仍旧孑然一身,还总是自我安慰我在为自己和他期待的未来努力。 一时晦涩的情感堵塞喉管,咽下去难耐,吐出来不舍,生生卡在呼吸最痛处时时刻刻磋磨自己。 抿唇胡思乱想,咬唇痛定思痛。就听到幽琀提醒到了。 “到了呀!”恩许涣散的目光凌乱地盯着面前的崖壁,含糊道:“是到了。” 幽琀看着她毫不聚光的眼神,问:“怎么了?” “没事。”细细想来,不论是妖界还是魔界,虽是用走的,其实有妖尊和魔尊保驾护航,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除了之前幽琀的试探露出的心魔和幻魔外,会有哪只妖魔上来找霉头啊。 抬头望去,直插云霄,上行无路。 陡直的峭壁,没有侧生植物能够攀爬,甚至连一处可借力的突石都没有。 恩许仰到脖子酸痛,一脸愁容。高耸绝壁险不可攀,并蒂莲一只独立。赤色泥土、褐色岩石,竖起这令人望而生畏的绝壁,拒绝一切想要亵渎攀附的奢望。独留一处静谧,彰显她清冷孤傲,护她明艳招摇。 “在想什么?” “那么好看的花,却单单一只,看起来很孤独。” “也许。” “也很美,就那样傲世独立,睥睨苍生。”恩许眼底羡慕更甚,“若是就这样如采撷,多少有些唐突。” “是吗?” “幽琀!”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 “双花并蒂,各香一处。” 闻言,幽琀猛地一震,转向恩许,希冀中夹着隐忍,几乎是按耐不住地开口:“你说什么?” 恩许同样侧头,直视他,探究的眸光多了一分确信,“所以,并蒂莲是双生花,也就是所谓的双生子。” 她看见幽琀幽暗深邃的瞳仁终究被震惊冲散。 “所以,并蒂莲一花双魂。花精亦然。” 良久,自持稳重的幽琀掩去眸底异色,声音恢复了平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话到嘴边,恩许咽了回去。世间太多因果纠缠不清,何必事事揭穿?他和他又怎会不知,我不过一个过客,没必要破坏他们恪守的平静。 “我想说,”她再次抬头望去,“她看起来好落寞,为什么不将她安在莺啼燕语、风柔雨润处?花红相伴、柳绿作陪,好过孤身在此。” “也许是她不愿。”幽琀换了口气,说:“去,拿你想要的。” 恩许摇了摇头,故意长长叹息一声,“不了。” “为何?” “我恐高。” 幽琀一愣,她笑了,“怎么?不可以吗?” 幽琀难得的也笑了,离恨天屡教不改的混世魔,横冲直撞误入冥川,误砍因果木、误食血魂果,孤身孤胆闯妖界、赴魔界,一腔热血全是胆魄,此刻却显露小女儿家的畏色说自己恐高。 “笑什么?” “其实,无妨。” 恩许自然知道幽琀何意,还是委婉拒绝道:“突然觉得我不配了。” 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低俗,为一己私欲去攀折高洁纯爱,这样想着就下不去手了。 恩许懊恼,动物与植物皆有生命,化形成妖和精也都有一颗炽热搏动的心,而自己顽石一枚,不开化,不可教,做事全凭一腔执念。面对喜欢之人,也是大脑在记忆他的容貌言行,再告诉自己去做他希望的事,而不是心脏告诉自己那是我心悦之人。 第19章 魔尊幽琀08 恩许恨恨地按压在心口位置,不甘地思索着,我会呼吸、会欣喜、会痛……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亦会难过、会流泪,为什么就不能有心跳呢? 不死心地使劲戳了两下,果然,没有搏动,是什么在维系我的生命?她摊开手掌,青色灵力迅速凝结,明灭灼目,是这仙灵吗?细看下,她的灵力中隐隐混了丝丝缕缕妖红。 她恍然,妖气已尽数吸收,看来我不再独独倚仗仙灵过活了。可是,她垂首,看向心脏位置,为何没有喜悦,倒是一股难言的烦躁充斥全身。 正烦闷着,听得耳边一声“轰隆”,错思崖崖壁半腰轰然炸开,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坠下。恩许一惊,身旁已没了幽琀踪影,她忙飞身躲避。 顿时,尘烟缭绕。 “咳~~咳~~”恩许扇着眼前灰尘,眼睛骤然一亮。 一尊高大身影,铺天沙尘将斜照的阳光漫射出异样光辉,如仙临世,他穿光而来,挟了一圈柔和光晕为己所用,衬着那身玄青长衫也多了几分仙姿。 “魔尊?”恩许怔愣,这么帅的吗?真的只是魔,不是魔神吗? “魔尊幽琀。” “是魔尊幽琀,居然还知道强调,看来魔尊也没传闻中那般不知趣吗?” “那是因为千万年来没什么人见过本尊,未知即神秘,神秘即莫测。” “呵呵,”恩许冷哼:“看来是我多忧了,魔尊幽琀才不需要我这样的小人物来救赎呢。” 魔尊轻笑,一只手于恩许面前摊开。 恩许看着那泛着墨色的团子,“魔丹?” “嗯。” “给我?” “你不是要咬一口吗?” 呃,为什么我同阿洲和小千说的话他都知晓? “不要了吗?” 恩许努嘴,学着小千的口气,“魔丹又不是肉丸子,哪能说咬一口就咬一口啊。” “魔丹与妖丹不同。妖丹是后天深修而来,魔丹是意识独立后与生俱来的。”说着,幽琀暗暗用力,魔丹一分为二,“可以分食。” 面对幽琀直白的操作,恩许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置信,“你,你,你就这样,这样把魔丹劈,劈了?还分我一半?” “有何不可?” “可,太可了。”恩许发自内心的称赞,“你的东西,你说了算。” “那你还要吗?” “要,为什么不要?”恩许欣然接过幽琀掌心半颗魔丹,“你既好心给了,我总不能负了你的诚意?” 恩许看着幽琀淡然收起另外半颗魔丹,思索片刻,问道:“可会对你有什么影响?”问完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辛苦千万年修的魔丹,平白被自己拿去半块,怎会没有影响? 幽琀笑笑,“无妨!” 看着幽琀嘴角始终挂着笑意,恩许挑眉,“我发现魔尊幽琀比幽琀爱笑。” “有吗?” “有啊。幽琀的一双眸是初雪暖阳下红梅作妆的血刃,诱人前往,杀人咫尺。魔尊幽琀的一抹笑,是腊月寒冬里赛雪白梅的一缕香,独自芬芳,惹人垂怜。” 幽琀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呢?” “我?”恩许想了想说:“得言以为药,入口乃成毒,毒深不自知,还当是良药养神魂。一呼一吸,和着暖风,毒侵肺腑。痛到没了呼吸,都不愿承认是最初信的那句话招来了这一身后悔无门。” “原来,你并不是不知。” “我知道啊,可是,不重要。”都不重要,我坚持我选择的,一直都是。此刻的迷茫,不过是被幻魔制造的梦魇动了心智,想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走的这条路,这条路的尽头是否真的有他。 “你在怀疑一直信的他吗?” “我不想怀疑,可是,那幻境好真实,真实的好像真的发生了,或者将要发生。”藏了一路的泪水,应声流下。 “后悔了?” 恩许哽咽了几声,嗔怪道:“怎么?魔尊幽琀喜欢戳人短吗?” “分你宽心罢了。” 恩许甩袖子朝脸一擦,大声说道:“不在这儿跟你浪费时间了,我找个地儿吞魔丹去啊。” 幽琀拦住要走的恩许,“你就这样直接吞?” “那还要怎样?” 这倒把幽琀问住了,上境内,八方天下,还不曾有持仙灵者吞妖气食魔丹的。毕竟是三股相斥的能量,互不兼容,圈于同一体内,想想也只有爆炸一条出路。 幽琀不知不答,恩许自行离去。 她其实也没有思路,想到之前吞妖气不过烧肺挠肝了再昏睡几天就熬过去了,这魔丹顶多比妖气更冲些,多扛几天总会过去。 想至此,不再犹豫,仰头一口吞下半颗魔丹。 等了好一会儿,“没事?” 她怀疑地揉揉肚子,捏捏胳膊,的确没有哪儿不适,“就这么吸收了?” 摊开手掌,她心念刚动,一股能量来势凶猛,直接洗扫她四肢百骸,来不及呼喊,就晕了过去。 梦里,她四处碰壁,被憎恶、被虐待、被抛弃、被遗忘,一把把剜心去骨的利刃在她身体随意划刻。仿佛是有人受命要将她雕琢成所需的样子,一回回下刀,一次次否定,一点点更改,一下下更深的刺入。 她感受不到疼痛,是另一种强烈的苦楚在消磨着她的意念。她无法疼晕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失智,然后沉溺在这无休止的蹂躏中。 幽琀寻到她时,她正处在极度不安的浅眠中,好像有什么在撕扯她的灵魂。她反抗、挣扎,却无济于事。四肢被牢牢禁锢,腕部隐约有青痕。想要呼喊,一张嘴尽是血腥,脖颈同样一圈被扼住的紫青。 整整一夜,恩许忽冷忽热,呓语不止。 待她睁眼,已是气虚无力,眼神迷离,苍白肤色映得热气难消的脸颊潮红更重。 “你?”幽琀瞳孔骤大。 恩许红一阵白一阵的皮肤,翻涌的躁意令她出现判断阻碍。 幽琀想上前帮忙,却被恩许厉声喝止:“别过来!” “这样下去,即便你神魂稳固,肉体也会撑爆。” 恩许粗喘几口,运气,压下体内躁动。 幽琀随即明白了,长袖一挥,玄青雾气腾起,卷了恩许消失在原地。 第20章 三界之界,天劫至 临渊底部,千洲正在神游。突感一股强大的力量横冲而来。 “幽琀?”千洲倏尔站起,“他也活过来了?” 话落,幽琀至。 “扑通”,恩许被扔进了寒潭。 “什么玩意?”千洲怔愣,被溅了一身水,目光从疾驰而来的幽琀转向寒潭,“嗯?” 幽琀没有说话,神色阴沉地紧盯潭水。 千洲不解,走至他身旁问:“什么东西?” “咕噜~~咕噜噜~~”纤薄的身躯于水面起起伏伏。 待看清,千洲瞪大眼睛,惊呼:“你把她怎么了?” 可能是寒潭水过于渗骨,恩许思维聚拢了一些,下意识跳出寒潭,摔在地上。 “你怎么了?” 脱离了寒潭,燥热再次袭来,湿漉漉的身躯蜷缩成一团,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因极度虚弱白到病态的肤色又因躁意透着丝丝红晕。 听到声音,抬眸望去,半分清明半分迷茫的目光配着一身惹人疼惜的病体,仿佛明晃晃的诱惑,撩人而不自知。 “你,你,你!”惊得刚要靠近的千洲连连后退,而后怒指幽琀,愤愤然:“禽兽啊你,居然对一个小丫头下手?你个老家伙,没看出来啊!” 幽琀白了千洲一眼,准备上前相助,帮恩许消化魔丹。却在刚触碰到恩许的一瞬,眼前小姑娘浑身一颤,惊吓过度似的,僵硬后撤,糯糯出声:“别,别碰我!” 孱弱音色不具丝毫威慑,反而是藏不住魅惑肆意弥漫。 幽琀和千洲同时僵在原地,这?怎么多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在听到恩许呼吸越来越急促后,千洲猛吞了下口水,开口道:“要不?还是把她丢寒潭?” “好!” 又过了几秒。 “你怎么还不去?” “你去!” “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定性,我怕我忍不住欺负她。” “……”幽琀眸底暗芒一闪而逝,我也怕。 直到恩许彻底失了理智,寂静空气里只剩她大力喘息声。 熬不住的千洲忿忿咬牙,将她重新丢进了寒潭。 接下来,好几个时辰,恩许在寒潭里起伏、彷徨,千洲和幽琀就在潭边看着。 “挺好一丫头,就是有点傻。” “嗯。” “你把魔丹分她了?” “嗯。” “你几时这么大方了?” “你不也是?” “不知忽悠她的那个小子是个什么玩意?是有多能说会道,把她骗得这么义无反顾?” “与你当年不差。” “……” “若是这小丫头熬过这一劫,不如你收了,给你做魔后?” “别用你的恶意揣测我。” “我哪有恶意了?这不是看你单了几千年了嘛。”千洲贴向幽琀,猥琐一笑,“敢说你刚才没有心动?” 幽琀瞥了千洲一眼,淡淡道:“收起你雄性的劣根性。” 千洲低斥:“跟你这种不定性的意识体真难沟通。” 岸上两人不再交谈,水中人还在识海里忐忑盘桓。 半睡半醒,恩许在亦幻亦真中生死沉浮。听得到岸上人的声音,却听不懂他们所说,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头脑就是无法分析出其中意思。 一波接一波的高温烘烤,让身处寒潭的她五脏六腑犹如被寒冰缚裹的火种,蓄势待发却永无出路,不断膨胀,在爆炸边缘挣扎求救。 理智崩塌,眼前万焰燎原,落地焚煞千里。 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她的认知、她的记忆。一分一秒,不止歇地撕痛,她在反抗中妥协,而后沉沦,如身体沉进水底,意识堕入深渊。 头痛欲裂,有什么被抽离了。 “怦……怦……”这是?心跳声? 恩许猛然睁眼,一口冰凉灌进肺部,“咳咳~~” 听到呛水声,千洲和幽琀同时回神,一道青色身形一跃而出,稳稳落在他们身后。 恩许愕然,双手捂紧心口。 刚才,刚才我听到,是我的心跳吗?掌心真的有收到轻微的起伏,她勾唇,是,真的吗?我听到了? “小石头?” 恩许回头,转身间一身湿漉漉水汽全无,对着千洲和幽琀潇洒一抱拳,恭敬道:“多谢妖尊和魔尊不吝相赠。”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恩许精神抖擞得打量着自己,原地转了几圈,兴致勃勃地自顾自说道:“如此,离我自由为人又近了一步。” “你又想做人了?” “又?我不是一直这样想的吗?” “你不是要推翻天道,自己为主吗?” “昂?”恩许一脸诧异,“我说过吗?” 幽琀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恩许凝眉思索,我忘了什么吗?“你是指什么?” “你还记得,你在魔界遇到了什么吗?” “你啊。” “还有呢?” “还有?”恩许认真回想了一下,“没了啊。” 千洲悄悄偏向幽琀,“我怎么觉得这小丫头有点不对劲啊,好像过于兴奋了。” “看来超出她身体负荷的能量冲击使她丢失了部分记忆。”幽琀将魔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千洲。 千洲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她这选择性失忆纯属自我催眠啊。” “是的。” “哼,自欺欺人的小丫头。” 居然在记忆清洗的时候将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事情给覆盖掉了。 “你俩说什么呢?” 千洲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说:“妖气也吞了,魔丹也咽了。现在是要去冥川了吗?” “去冥川干嘛?”他的话里可没提冥川。 “那你是要去找那个把你骗得团团转的小子吗?” 恩许面上染了丝丝愠怒,逼近斥责:“不许这么说他,他从未骗过我。” 得,是真选择性失忆了。 千洲还想调侃,猛的望向三界之交,眉目一凛。 幽琀与其同时消失在临渊。 “诶?人呢?”话说一半,人不见了,恩许诧异。只一秒,她察觉到遮天蔽日的威压倾覆而来。 她心念一动,向着威压所施之地而去。 三界交界,离恨天七十二境诸仙尊尾随天劫而至。 千洲:“什么情况?” 幽琀:“是天劫!” 第21章 三界之界,众生畏 “什么情况?” “是天劫!” 千洲眉心微低,略显愁绪,“是那丫头倒行逆施招来天罚?” 幽琀神色一暗:“看样子是的。” 离恨天诸仙尊本各司其职,同一时间受到天道威压,意识到有人引天罚渡劫。渡劫虽不常见,但不是没有,起初都不大在意。可威压愈发强烈,所蕴天劫明显是亘古未有的激烈。众人担心再出诸如妖尊魔尊之类难以掌控的存在,只得齐聚,随天劫而来。 刚站定,妖尊、魔尊现身,众仙尊大惊失色。 “妖尊千洲?魔尊幽琀?比二人不是自封妖界和魔界不得外出了吗?” “对啊,怎么此刻还能以本体现身?是又出现什么变故了吗?” “天劫莫不是此二人神魂归位所引发的?” 头顶一群人喋喋不休,千洲忍不住抱怨:“几千年不见,这帮老头怎么还是如此唠叨?” 声音之大,毫无收敛。 众仙尊:…… 窃窃私语的众仙尊一阵静默,而后有人出声,客气地打招呼:“妖尊,魔尊,几千年不见,可好?” 千洲横眉冷对:“老头,你这招呼打得太没诚意了,好不好的你们心里没谱啊?” “妖尊这话就不对了,当初我们也是有协定的。” “哼,协定?我都分不清你们这帮老头谁是谁,跟你协定个什么劲?” “怎么?妖尊要出尔反尔?” “哼,你也配我反悔?”妖尊不屑,继续吐槽:“你就说,你们之中有几个年龄比我大的?一天天非把自己捣腾得须发花白,老气横秋,如本尊这般英俊帅气不好吗?” 众仙尊被噎得不想与他争辩,换了口吻问道:“二位可知今日天劫是为谁而来?” 话音刚落,在众仙尊诧异的目光中,恩许骤然出现。 不待众人开口,恩许出现的须臾,第一道天劫降下。 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饱含雷击的闪电照着恩许劈了过来。 “刀!”危险降临,出于本能,恩许一声急喝,刀身横向挡于她头顶,同时双掌聚力撑过头顶。 天劫自黑云而下一路电闪雷鸣旋于恩许身上,持续了十数秒才散。 众仙尊诧异的表情随天劫降下凝固在脸上,转瞬化为惊悚。 “小丫头?”千洲飞身上前。 恩许收刀负在身后,一甩头,“我没事。” “吓死我了。”千洲拍着胸脯道:“你是怎么惹了天道了?哪有天劫不给人准备时间,一上来直接劈的?” 恩许莫名其妙挨了一记雷,更是气愤:“我哪里知道?我还没站稳,就劈我?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要劈我?” 幽琀:“你仙灵之体,强行结合妖、魔之力,乃逆天之举。天道自然不容,故降天劫。” “呵,天道未免管的也太宽了?”恩许气笑了,指天怒喊:“你是不是管太多了?我如何修炼是我的事情,怎么?看我要超越你了,耍阴招啊?” 恩许屡屡受罚阑珊境,频率之高让离恨天七十二境众仙尊都久闻其名。如今兴师动众随天道而来竟还是那块枯恶不悛的顽石,本就令他们无比震惊。在看到她与妖尊、魔尊如此熟稔,顿时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惧意。 “天罚竟是因她而来?” “化形不过几百年,着实惊人。” “一开始便知她天赋极高,没想到……” 众人下意识眼神交流,内心所虑不谋而合。 第二道天劫至。 间隔几十秒,有了准备,恩许蓄力待发时,千洲说话了。 “此天劫来势汹汹,不知后面还有什么惊喜。”说着,暼向幽琀,“不如,你我一人替她拦一次。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石头,刚凝合了三种灵力就被劈死了,属实冤枉。” 幽琀:“好!” 随后,二道、三道天劫被千洲和幽琀依次拦下。 众仙尊看着这一幕,表情相当难堪。离恨天生出来的天赋异禀的小丫头竟被妖尊和魔尊如此护着,脸面实在挂不住。 接着,在各种推测猜忌中,恩许的种种被仙尊们抖搂出来。 “我记得这顽石生于琼台境?” “琼台境自创建以来,乃七十二境灵力最为浓郁的,可万年来不曾生灵。” “没错,直到千年前才有绛珠草化形,和三百多年前这顽石化形。” “话说那无衣也是天资卓越,千余年便已近踏天。” “琼台境仙尊何在?”无人应声,“怕是整个琼台境的仙灵都孕养了二人了。” 一时间,羡慕、质疑、嫉妒充斥在空气中,却碍于颜面,无一人显露出来。唯有暗自寻摸不合理之处,拿来议论。 “听闻这顽石来自逆空。” 对,她命起逆空。一言出,激起千层浪。 “如此,便不能留。” “没错,逆空之物,后患无穷。” 空中争论不休,地面天劫再至。 “还有?”千洲讶异。 “看来天道是想直接将她绞杀。” “天劫最多七道,扛过去了,天道也没辙。” 幽琀瞳孔幽暗,话虽如此,但是…… 四道天劫后,恩许腹内灼烧复起,她一手揉着肚子,一手刀尖点地。视线开始模糊,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滑过下巴,打湿衣服。 五道天劫将起。 “站那儿!”恩许喝退想要再次出手的千洲和幽琀,在五道天劫凝聚成型的一瞬,提刀而上,奔着那片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云团而去。 “小丫头!”千洲想要制止可恩许速度太快。 “她是疯了吗?”千洲对幽琀吼道:“有你我在,还能看她丢命不成?” 幽琀:“大概不愿服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这样也好,她的情况扛七道天劫,最后顶多留一命而已,灵力尽消,修为尽毁,不如一拼。 恩许从起步到飞进雷云,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失望,努力了那么多,奔着他所描述的生活努力,陷入困境,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阑珊境刑罚受遍至失魂失智都没有此刻这般委屈。好似长久以来支撑自己一意孤行的执念不过一场笑话,而笑话的缔造者就是自己傻乎乎的信他之言。 第22章 三界之界,不死不休! 也是,你从来都只叫我听话守则,是我不愿做那个循规蹈矩的人。可不也是你从我化形随你修炼起便告诉我人世繁华,红尘嚣嚣,人与人之间举手投足皆是情。 是你让我生了不安的心,羡慕离恨天之外,渴望八方天下那小小的一方人类世界。 管不住的泪水汹涌而出,洗净了脸上的汗渍和血液,握刀的手因太过用力而颤抖,惹得全身都在震颤。 无衣哥哥,你在哪儿?他们都在欺负我。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陪着一个她散步、下厨、赏月……一个声音响起:“你因他在此渡劫,他却在另一个时空与人相守,值得吗?” 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画面?是谁在说话? 不知不觉间,眼眶血红,伴随着她一声恸哭,她特有的浅清灵力被血浸红,一层一层以她为球心漾开,与黑云内磅礴能力来回碰撞。每一次摩擦都会有能量溢出,化作道道闪电四散劈出。 看着如天女散花般稀碎的能量乱射,千洲和幽琀第一时间开启防护罩住妖界和魔界。 各仙尊分散躲避,虽不致命,也没人想白挨一记打。而人界是天道唯一护着的地界,不用额外操心。 “这丫头怕不是精神错乱了?”瞧着四射的灵力,浅青混着血气,时不时还夹杂妖红、墨青,千洲忍不住发问。 可这一幕同样引起了众仙尊的注意。 “她居然同时化妖修魔?” “此违天之举,她怎么敢?” “难怪会招来如此凶悍的天罚。” “此子断不能留。” “这天劫非比寻常,她居然敢直接攻入雷云,怕是要尸骨无存。” “如此甚好,也免得我等再引天罚。” “不错,因她而来的天罚不会伤及无辜,若我等引来天罚,怕是妖界魔界也难保。” “可惜了,若是能入正道,哎……” “逆空之灵,注定难成正统。” 听着一群自诩正义之位的仙尊啰哩啰嗦没完没了,千洲第一次恨自己听力太好。 “你们这帮子老家伙有完没完?自己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丫头,也能如此狠心。本尊与魔尊同她相处不过几日,都知她纯良,心疼她。可你们呢?不想着护其周全,还冷眼相激?妄称仙尊。” 幽琀附和:“离恨天仙尊的慈眉善目仅存在于对他们不具备威胁的情况下。” “真想推翻了这群伪善面孔的统治。” “妖尊、魔尊,尔等也是倚仗上境才拥有自己一方家园。若是逆空之灵在上境立足且强势长成,对整个上境都是不可预估的威胁。” “放屁,这上境是天道的上境,是你们这群所谓仙尊耀武扬威的地界。本尊与魔尊,你们尚且难容,”千洲忽而心灰意冷轻哼:“也是,早该想通的,一群盗世之徒。” 幽琀面不改色,“无妨,上境而已,破便破了。” “哟,你怎的突然开窍了?” “妖尊、魔尊,休要胡来,上境诸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幽琀呛声:“仙尊多虑了,离恨天未成时,魔尊已在。” 众仙尊:……这是实话,没人敢反驳。 “哈哈哈~~”妖尊张狂地笑声传遍八方天,“不错,不错。哈哈哈~~” 众人一时无语,天地间就剩妖尊不羁地笑。 “闭嘴,吵死啦!” 一声呵斥从雷云中传出,妖尊立刻闭嘴。 静到风过有声的几分钟里,所有人内心翻江倒海。 刚才是……是那顽石?那顽石竟然无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如此威力天劫之下,怎么还有生还机会? 面面相觑,千洲难以置信地与幽琀对望了一眼,发现平日里静如止水的眸子显出裂隙,才确信自己方才没有听错。于是,对着雷云大呼:“小石头?你可还好?” “还没死!” 咬牙切齿地一声回应,定心丸一般让千洲喜笑颜开,甚至兼了几分洋洋得意。而幽琀,欣慰之色显于无形。 与二人截然相反的是半空的一众仙尊,颜色各异却无不是震惊和焦虑。然而,更令他们心神巨震的还在后面。 贯耳雷鸣不绝,黑云倾压,摧毁之势肉眼可见。 “不好!”有仙尊惊呼。 围观天劫者一刻不敢松懈。 黑云层层散开,溃散之迹显而易见,血色灵气叠叠拥起。远远看去,愈卷愈烈的血雾将密布黑云一层一层包裹分吞。惊闪似游龙咆哮其中,声如擂鼓,磅礴之势看似所向披靡却是困兽之斗。不多时,整片天空如星星之火燃烧成熊熊烈焰。 远观众人,皆悚然无声。 雷云轰散,血雾中走出一人,每踏出一步,血色被汲取一分。待人落地,浴血红衣裹身,手中刀身红光漫射,一双墨瞳穿心利刃。 “她,她将,将天劫打,打散了!”发声者语气中全是惊骇。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她不如一块百年顽石,实力竟如此恐怖?” 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众人依旧不肯相信所看到的。各种可能性在他们脑中盘旋,没有一条能说服他们接受此刻现状。 “她,她……”千洲同样,词不成句。 幽琀:“看来是我们低估她了。” 能融合妖、魔之力的仙灵,必定不凡。逆空之石……幽琀心绪微动,上境之外?是该有人出去看看了。 断断续续的质疑声不含丝毫底气,更多的是沉默,不是不想评断,而是不敢、不愿。任何生灵,在面对远超自己的存在时,极致畏惧下都会失去判断力。 沉默之后是一人惊觉,高喊:“逆空之灵几近踏天,若打开逆空,离恨天消散,七十二境将无。” “她刚刚经历天罚,此刻必定虚弱,需立刻将其毁灭,不留后患。” “对!我等联手,轰杀她于此。” “没错,不能给她喘息的机会。” 义正言辞之声此起彼伏,仙尊法器一一祭出。 恩许戾气未消,险境中畏缩过后是本能的抗争,愈挫愈勇。蔑视神色扫过众人,冷嗤。 你们要战,那便战,我孤身一人,何惧?来,不死不休! 第23章 三界之界,入冥川 来,不死不休! 一刀破空,刀意翻腾,直击苍穹,仙尊法则崩碎在脚下,碾成虚无。 火光电石间,灵力错综交织,流光巨幕般展开在天地间。目之所及皆是星辰流转,凄美绝艳,也冷戾狠鸷。 一尊尊法器坠落,一位位仙尊退出。 随着她杀神般游刃有余的刀刀绝命,众仙尊一个个面露惊疑,继而惊惧。 “她体力为何丝毫不减?” “这样下去,我等并无胜算。” “不如……”只二字,众仙尊心知肚明。 “速速合了七十二境之力,引天火。” 闻言,许久不说话的妖尊怒了,“你们疯了?一场天火下来,本尊的地界就全完了。” “待离恨天稳定,我等必于上境为妖尊重塑妖界。” 妖尊:“放屁!你重塑的是外表,我妖界无数生灵何辜?说得轻巧。” 见七十二境仙尊开始聚力,妖尊嗔目,抬手就要踏天冲阵。 “一群天尊,难为一个小丫头,自知不敌,不惜引天火焚世,要不要脸?”又转头对幽琀说:“幽琀!这儿是三界交界,天火降罚,人界有天道护着,你魔界可难逃。” 幽琀:“我知道。” 顷刻间,赤红妖气与墨青魔气纠缠而起,直插天际,搅得八方天浑沌不辨。 众仙尊大惊失色,“妖尊、魔尊,休要乱来!” 妖尊:“我乱来?哼!好好的一个清晨,本尊美梦初醒,就看你们摆了一排法器引着天罚在这儿狂轰乱炸,还好意思说乱?再乱点也无妨。” 魔尊淡淡道:“大破大立,不是不行。” “八方天若倾塌,万物将不复存在。” 妖尊:“不在就不在了,本尊活得够久了。” 争辩声,碰撞声,轰塌声,天地间死灰弥漫。 混沌中心,所有人没有注意时,一股力量无声凝聚,三股相斥的能量在她掌心和谐相融、缭绕盘旋,纠结成磅礴之力,仿佛蓄谋已久,膨胀、灼目,蓄势待发。 恩许一脸漠然,积压的委屈萦绕泛滥。我做错了什?,为什么引来诸多讨伐? 痴痴地盯着手中凝聚的光,焕发着蛊惑的妖冶。 无衣哥哥,你听到了吗?是我的心跳,我听你的话,吞妖食魔,我有心跳了,你听! 无衣哥哥,你在哪儿?听到了吗? 对哦,你听不到,你都不肯来,又怎么会听到? 覆灭未尝不好,万物尽毁方可重生,新的起始便不再存遗憾。 想起那温润亲切的面庞,少女呆呆自语:“守仙之本心,享妖之随性,融魔之命力,怀人之纯良,方可肆意世间。这是你所想所求,我只想完成你的心愿,我错在哪里?” 没有人听到她的絮语,但所有人都看到她掌心的光团,堪比天罚的能量波动被她随意的把玩着。 “她要做什么?” “快!快去阻止她!” 喧嚣声无数,却无人敢上前。 “行,你们都说我错了,那便继续错下去。”少女双手交替抚弄着掌心的光,“失去希望,不如彻底绝望。索性,你们都陪着我。” “恩许!”绝望地嘶吼来自封界大幕。 她一怔,他来了?转头,眸中一片血色,隐约可见的熟悉身影向她靠近。 “无衣哥哥?” 她木然无感,看着他一步一散魂,强忍着口中血气,声音是不变的温柔,“不要冲动,有我在,我在。” 好熟悉的声音! “无衣哥哥,是你吗?”少女闻声抬眸,眸底的欢喜涌现,却相隔山海,“我以为你不会来。” “傻姑娘,我怎会不来?又怎能不来?” 傻吗?好像是呢! 她哭着笑了,他笑着湿了眼角。她迷路于似曾相识。 忽闻一声:“琼台境仙尊,此顽石生于你处,是得了琼台境的仙缘,你要放任她胡闹吗?” “如今魔尊、妖尊相继出手,我等无法安然引下天火。” “她手握汇聚了三界的力量,会灭世的。” 一位立于众仙尊最末老者,久久不曾言语。此刻,被让了出来。 听得一声叹息,她抬头,甜美娇笑:“仙尊,是要罚我吗?” 天火未降,命火燃。 高温炙烤,懵懂的娇颜刚刚绽放尚未凌傲枝头,就被迫枯败。 妖尊目瞪口呆,“这是什,什么情况?” 魔尊神色一紧,脱口而出:“她的本命在燃烧……” 妖尊咬牙切齿:“丫的,真狠,这是要让她魂飞魄散啊。” 她举起那团光,仿佛在向谁证明:我做到了,只是你不再需要…… 天地间一切嘈杂烦嚣再也入不了她的耳,万物静止在她眼中。 须臾,“罢了!”她恢复了初生时的天真烂漫。 “不要!”他大喊。 “无衣哥哥,来世再见。”不过,我,大约没有来世了。 光团自她手中滑下,和着最后一滴泪颓然坠落。 霎时间,通天明光反噬大火,将那张娇俏小脸衬得苍白无助。 疼吗?不,不疼! 就是空落落的,好似少了什么。 “别怕,我帮你打通轮回路。”他闭眼,两行泪自由垂落,“绝不会任由你魂消。” 释放本魂,他化身长枪,破开明光卷了她的残魂直插冥川。 万物归寂。 幽琀看了眼,早已无踪的火影,消失在原地。 千洲一眼哀戚,同样离去。 高高在上众仙尊相顾无言,却如释重负。甚至不愿寒暄两句,逐一返回自己的境地。 三界之界,上达离恨天,下堕冥川。 此刻,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寂寥无声。 生命不可抵达的冥川,冥殿黑水环绕。黑水涤尽妄念,浊厚往事沉于水底,形成生生世世淘不净的泥垢,腐蚀来世奢求。 长枪携残灵遗失冥川,没有谁注意的角落,微弱的喘息声不甘不竭。 冥川凄寒,所有温度凝成一点墨,坠于长枪。 历数年,天地回温,风云骤变,一切归于苍茫,唯余一点翠绿缀在虚空。 长枪破开封界之力,冥殿黑水滚涌。 渗透远古的沉闷厚重声音响起:“是谁?敢强势闯我冥川?” 第24章 冥川,鬼主戮霭01 “沿着封界大幕,走到霾天晦景寸步难行之时,便是人、妖、魔三界相交。”恩许边走边念叨:“诶?应该就是这里了。” 只是,什么味道啊?刺鼻呛喉。 四周都是浊气,她感觉很不舒服,晕乎乎得朝着一个方向走。待到视野开阔,一片荒芜。 “这是?妖界?妖界怎么死气沉沉的?”既是妖族聚集地,该也是生机勃勃才是啊。她边走边看边疑惑。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片沙漠,冷风嗖嗖,不由打了个寒颤。 打量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她嘴角一抽,“我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是哪儿啊? “咕噜~~”肚子不适宜地召唤她。 又冷又饿,真的是欲哭无泪。 最终还是确信自己走错路了,转身就要往回走。结果一扭身,彻底哭了。 哪里还有路啊,一阵风过,黄沙漫天,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只好硬着头皮凭感觉顺着一个方向走。 脚下“咯吱~咯吱~”不断,肚内“咕咕~咕咕~”越来越频繁。她忍不住边走边嘟囔:“出门不利,早知道应该偷偷拓份地形图出来,至少该先背些吃食,也不至于此刻又累又困。” 她心里暗暗发誓,走出这个地界,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人世,打包几只烧鸡带上。 “呀,风停了!”太好了,终于停了。黄沙里的风,吹起来带扬着沙尘,刮得皮肤刺痛。 视野里出现一株枯木。 “这树真可怜,生在沙漠里,不渴死才怪。”脑中灵光一闪,“借你枝干取取暖,别见怪啊!” 她挑了一根看起来较为粗壮的侧枝,轻拈口诀,指尖冒出火苗。 十几分钟后,脑门累出一层汗,那根树枝仿佛吞火的怪物,只吸热不燃烧。 气得她狠狠一摔,“看你那么粗,以为耐烧,费那么大劲折下来。结果,根本点不燃,你是败了芯子吗?怎么比我还怕冷?那么点温度全被你吸收了,到底咱俩谁冷啊?” 刚说完,就发现那根木头就像是把刚刚吸收的热量都摔出来了似的,变得通红,灼得旁边沙子迸溅起来。 她恍然大悟,这难不成是什么宝贝?前后左右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万里黄沙寸草不生,这一株独木,死后不腐不僵,定有不同之处。 “嘿嘿,作为木头,你不怕火?”右手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刀子,怕不怕?” 经过一番雕琢,一柄很是顺眼的木刀成型。随手舞了几下,“还不错!期待你日后令我大开眼界哦。” “咚!”一声闷响。 “什么声?”枯树下出现一颗拳头大的红果。 这是树上掉下来的?她捡起果子端详了一番,抬头,这树连叶子都没有,怎么可能结果? “咕咕~~”肚子适时再唤。 “罢了,吃了再说。”许是饿过了,一颗果子两口下肚,“啧啧,味道还不错。” 垫了肚子,手中刀尚有余温,也算暖和,继续赶路! 谁料,风沙再起,她随手一刀劈向远方。再看清,竟劈出一条明路来。 她乐呵呵地往外跑去,重返交界处,第一时间冲进了人世…… 天地反转交替,物换星移,不知过去了多久,冥川入口始终有一把长枪经年不朽。仅是当初夺目的光泽随着冥川厉风流进了黄沙。反而红缨下一块坠玉,莹白如雪,一抹浮翠似避沙尘没入玉心。 赤日悬天,一缕残魂横穿地棘天荆,虚薄的灵在深眠中轻泣微颤。眼之所见,皆是无望。她是这片天地间仅有的生机,无法感知时间波动的炙烤下,她漂浮数年。途经岩石、枯木时不时因极致缺水发出“咔咔”崩裂声,像是摄魂咒语缠得她抖动更甚。 待凉风扑身,便是波峰浪谷,上境极寒所在。 热而膨胀的灵瞬间冷缩瑟瑟,寒风呼啸,霜舞雪满天。只数秒,便满覆寒霜。 她无知无觉,仅存的应激反应是本能的求生,驱使她适应极端气候变换。 又是数载,弱水畔,残魂滞留。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一个又一个亡灵与她错身,渡水离去,唯有她静滞不前。 某一日,一身影出现在她身侧,轻烟缭绕,辨不清身形面容。自带冷芒,生人勿近的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如同真正的谪仙,来自幽胜,与世无争。 他似乎在审视眼前这团经过酷暑极寒洗礼还没有熄灭的灵,孱弱到一触即散,居然还妄想在冥川汲取灵力。 “你就是伐我因果木、食我血魂果的小偷?”声音平稳没有温度,即便听起来有一丝调笑的意味,也是读不懂的情绪。 盯了不知道多久,“误入冥川?越过酷暑极寒直接踏进八百里黄沙?又安然走出?你是怎么做到的?”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她的灵明显亮了一度。 “你在这儿待得太久了,过往的亡灵都在摄取你流逝的能量。长久下去,怕是撑不到投胎,你就会分魂几处,之后转世也再非完璧。” 她听懂似的轻颤。 “生魂入冥川,也算你我有缘,便送你一程。”掌心力量尚未凝集,那尊身影就停止了动作,微弱地讶异从他口中传出,“居然在自我重塑?” 一丝残魂,攒了半身寒凉、半身热灼在无风无雨的弱水畔修魂聚魄、重塑肉身。倒是绝无仅有。 “不过三百多年的灵,居然拥有如此强烈的执念。”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可惜了,弱水黄沙都去不掉的执念,你的轮回路,只会更加艰辛。” 停留越久,也是只是耗损时间而已,一切都是徒然。冥川“非死不可入,入则死”不是随便说说的。生魂入冥川,必将面临弱水河中融尽骨,八百里黄沙剔血肉,一缕幽魂穿冥火,一丝残魄历霜寒。舍得一命换一新生,可这换命之旅,非生者能受。 故而,此刻即使修回人身,也不过轮回路前重走一遭剜肉去骨的痛。 “人各有命,随你去。”话毕,身影消失。 第25章 冥川,鬼主戮霭02 追溯的记忆终止于遮天蔽日的火海,赖以生存的银杏树肆无忌惮的自燃。无数银杏叶化作火蝶翩然起舞,美得令人窒息,落入她眼中就是万千星辉散落银河,短暂且永恒。 即使体内水分快速流失真切的在告知她生命的流逝,即使她清晰地听到身体发出接连不断的炸裂声,可在心灰意冷的加持下,迷失在瞬美的理智早令她对周身的一切无知无觉,置身火海也感受不到灼烧。 最后的记忆是才学会搏动的心脏被一枪贯穿,来不及微笑或告别,肉身焚毁,她被遗弃冥川。 晕晕乎乎半睡半醒时,她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心动。闭上眼,一切再与我无关。她想的是就这样结束,挺好的。 摒弃所有,任灵魂漂泊,这种感觉……原来死亡比活着更让人轻松愉悦。 不知道他会不会遗憾,模糊记得他流泪了,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没有留下我,还是说他真的后悔了?编织了那么美好的一个未来给我,却发现他的责任与未来背道而驰。 不想了,安心睡,外界和他同我再无交集。 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我该魂飞魄散了,可我的意识还在。 睁开眼,是无边无垠的云海,天地一色。 这是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一望无际地白,没有丛山苍翠,没有百花斑斓,低头所见肤色都是惨淡的白。 她使劲捏了捏拳,没有血色,青色的脉络也消失无踪。 抬了抬脚,可以行走;翻转手掌,储物无法显现;掐了掐了胳膊,没有痛觉;无声捏诀,没有灵力波动。 她有些不悦地蹙眉,“死了吗?” 不对,她走了几步,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甚至,她两手搓了搓,没有触觉。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吐出,连气流灌进口鼻的感觉都没有。 所以……我不是死了,而是灵魂被困在了某个特殊空间里。 冥川吗?我的肉身呢?好像烧毁了,所以,我是在轮回道吗?为什么是如此的开阔空旷? 突然安静下来的世界,静到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心底是难得的平静,她盘腿坐下。 看样子我是脱离了我本来的世界。 脑海里最后一幕,他将同戈甩向我,好像在说送我进冥川,接着,是刺穿心脏的痛。 她垂头,不过,现在好像不痛了。 苦笑了一阵,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我等到了他,又能如何?落得此刻不知魂在何处,身在何方的下场。 不过,也算得清净。 若是这样久坐,收心养性,炼得天地同岁,是不是就可以直登仙班,位列仙尊了? 在心里默数着时间,非但不能静心,随着感官封闭,长时间得不到宣泄的情绪转变成强烈的不甘涌上脑海。 伴随着不知何时骤升的温度,燥热将近乎休眠的细胞一一唤醒,开始躁动、变得不安、继而叫嚣。仿佛有了独立的想法,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刺激这具选择归寂的灵魂。 密密麻麻的痛觉由内至外层层苏醒,诉说着那份不甘。 当执念复苏,期待重启,跃跃欲试的希冀火苗再次点燃,迎接她的却是突袭而来的天寒地坼。 那些才活过来的欲念复堕冰窟,希冀之火成了凝火冰刃,被一声声嘲讽捅进身体,蚀骨灼心。刚刚还跳跃的细胞急速反转,将期待分食,作为它们深眠的养分滋补。 她仿佛真的听到一声讥笑,讽刺她的执念不过是一场哗众的笑谈,在不被认可中莽撞冒失,在坚定不移里患得患失。 体内不再是能量的纠缠,变成了两种情绪的碰撞,一念繁花,一念荒芜。 摊开掌心,一株红果,悄然坠地,血红浆汁染红泥土,和泥土下的顽石。顽石颤动,就像一颗搏动的血肉心脏,听着一声召唤,喜笑颜开。 繁花有他,亲河川、赏星月,步步回首皆是他,念念旋思亦是他。触手是他的心跳,拥吻是他的体温。 荒芜有他,不过荒凉、相依暖身,不过萧瑟,相偎暖心。青石碎瓦,席地而眠,枕边是他轻笑,梦中是他作陪。 她对着一片云海傻笑。 煎熬难耐,她记得他说那些话时的神情,望向远方,眼底是挡不住憧憬漫出眼眶,却在转向她那一刻出现了裂隙,一抹慌乱被他藏起。现在回想起来,是他察觉到她因他的动容而动容,那躲闪隐忍是在逃避她炽热的追逐。 原来,是我会错了意。 原来,我对他的期待从来没有动摇过。所作所为不过是顺从自己的理解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努力的方向是他所想所望。 原来,我被骗了,被自己骗了,被自己的独孤和执拗骗了。 “怎么就这样想明白了?” 会不会有些迟?辛辛苦苦得来的妖魔之力没了,意外获得的心跳也没了。 哎! 无衣哥哥,你现在在何处啊? 没关系,我总会从这里出去的,记得等我啊,无衣哥哥。虽说是我曲解了,但我很喜欢你描述的那种生活,等我来,我们一起试试,好不好? 她在云海漫无目的的走着。 无法调动灵力又何妨,第一批修道者走上修仙之路初始也并不知道世间灵力是助力。此处没有,我便从别处寻来。这个世界没有,我就跳出这个世界去找。倘若哪里都没有灵力,我便开创另一种能量为我所用。 某一天,她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难以承受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谁?” 她一时有些迷茫,这人是谁,周身阴寒的气息令人生畏,可说话又如此平易近人。我到底是在哪里?为何会有旁人? 来不及推敲,就听见来人说道:“你就是伐我因果木、食我血魂果的小偷?” 小偷?是在说我吗?我何时……因果木?血魂果?她记得千洲提过这两样东西,皆是冥川八百里黄沙所有物。所以,我确实在冥川。 他的因果木?他的血魂果?他……她倏尔起了精神,他说是他的,莫非他就是冥川之主——鬼主戮霭。 第26章 冥川,鬼主戮霭03 天呐,鬼主! 鬼主不是于万年前就自我封闭,沉入冥殿底部,不再过问世间琐事了吗?如今为何又出现了,难不成我是被他困在哪里了?他不会是因万年不曾见过生灵,把我当宠物圈养起来了? “误入冥川?越过酷暑极寒直接踏进八百里黄沙?又安然走出?你是怎么做到的?” 闻言,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因她的误闯,扰了这位存在于传说中大佬的清梦。 看来鬼主是很忌讳生魂入冥川的,我该怎么办?我不会一直被囚禁在此? 虽说烦恼,但不得不感慨自己短短三百多年人生还满精彩的。 生于离恨天琼台境,满怀激情刻苦求知,同时好奇善思独辟蹊径,性格漫浪招来众仙尊厌弃,受遍天规刑罚。而后孤身只影进妖界、闯魔界,与妖尊周旋、同魔尊交涉,其间还偶然进出了一趟冥川,做了常人所不为、不可为、不敢为之事。又以仙灵之躯融妖化魔,惹天道不容,引出天劫。自己挨劈不算,竟有幸得妖尊、魔尊相助。数道天劫接连而至,竭力抵抗。一气之下飞身劫云,合仙、妖、魔三灵之力与之死磕。灵力异变,血雾生吞劫云。潜力勃发,致众仙尊嫉妒畏惧,法器齐聚,法阵铺开。而后,浴血冥刀战仙尊,愈挫愈勇,几乎是耗着命魂殊死一战。可众仙尊又怎会舍得以命相搏,见我欲拼死撼八方天,唯有逼迫知我本命顽石的琼台境仙尊出手。最终,育我千年的银杏树自燃,焚烧了顽石生机。至此,我本命魂破,肉身毁。 接着,他护着我一丝残灵入冥川。再睁眼就是这一方不知何物的天地,本以为是耗磨残存意识的静止领域,结果竟意外遇到存在于传说中的传说——鬼主戮霭。甚至自己很有可能被鬼主救下,圈养了起来。 这华丽璀璨的人生,坎坷酸楚却耀眼了一路,话本子都编不出的际遇奇谈。想想真是不枉此生。 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逗乐了,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自己享受不来、摆脱不掉,旁人羡慕不来、求而不得。 一开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拼,可此刻她想明白了,左不过是舍不得死。有牵挂、有不甘,若非要说她没有心,那这份牵挂和不甘就出自于骨髓,与生俱来。 “不行,绝不能受制于人。”想至此,恰好感受到鬼主离去。她奋力凝神,一鼓作气冲破虚境,再次化身成人。 “呼~~”终于逃出来了,流动的空气果然舒心宜人。 调整了一下心情,她四下张望,后方是千里赤石,裂开的缝隙清楚看到内部滚动的岩浆,前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河水,左右堤岸亦是延伸无尽头。 她探身瞧去,河水浑浊不见底,难知深浅。没有码头,没有渡船。 沉思片刻,“这莫不是弱水?” 千洲说过,冥川,非死不可入,入则死。 她之前误入冥川,又稀里糊涂地出去。可如今,想出冥川,只能走轮回道这一条路了。 她有些挠心地打量着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的弱水,思索着该如何渡过。毕竟对于活人,弱水脱骨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可这是必经之路,没得选。 “算了,脱骨就脱骨,肉身我都能重塑,脱骨而已,我还有肉呢。” 想罢,闭了眼,一咬牙一跺脚跳入弱水。 初时,并无不适,她还暗自欣喜传言有虚。可心底的不踏实还是督使她以最快的速度向对岸游去。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弱水之所以这么宽,为的就是让人觉得起步容易,心存侥幸。一旦涉入必遭不幸。等察觉到危险,再回头已是无岸。 乏力感就在入水百米后从脚底窜上眉心,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四肢变得瘫软,连呼救都无法做到,身体直接没入水中,而后缓缓下沉。 向上,看不到水面之外;向下,触不及水底。 悬浮水中,丧失了对身体的操控,意识却无比清醒,就好像是在惩罚擅闯的活物,故意让其真切体验生命如何被耗尽,感受死亡的恐惧。在濒死中,连挣扎都做不到的绝望。 她试着动了动身躯,并不是无感,是有一股力量在把骨骼抽出体外。人无骨,就是一滩血肉,无法成型。 试着聚气,抵御抽骨之力,可这入侵的作用力就像凭空出现在自己体内,将骨骼辨认为体外之物,强行往外推。 没有划破皮肉的痛,她看着自己身体变得半透,血肉与骨骼清晰可见。只是须臾,蚀髓之痛传遍全身。 一把无形的石锤,将她的骨骼一寸寸敲断,每敲一下,身体随之一抽。待全身骨头碎成渣,她疼得汗水、泪水汹涌而出,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地抽搐。而后,两块巨石将碎骨挤压、碾磨成粉,痛苦加剧,她却瘫软无力成一块悬浮的血肉。 无骨之人,依旧在承受碎骨之痛,那些骨粉势必要冲出体外,它们将皮肤毛孔无限撑大,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细胞撑破的声音,碎成粉末的骨头争先恐后地融入弱水之中。 痛到无法昏厥,她突然笑了,怪不得弱水如此浑浊,不知是吃了多少碎骨。 疼到思维极致的清醒,想我血肉就这样沉入水底,或是做你的养料,或者腐成一滩烂泥?哼,白日做梦。 无法咬牙,也阻挡不了她眼底的蔑视,也太小瞧我了。 心中默念:刀! 腰侧幽光一闪,刀出现在面前。 以我之骨,喂弱水之欲,我既已有所付出,就休要断我之路。以冥刀刀气,聚我命灵,化刀意为骨,撑我血肉,引残魂执念,塑我经脉。 从弱水上空向下看,一团血雾于水中炸开,强行逼弱水让出一片空间。 浑白的水面,一块突兀妖冶的红晕,如同远离俗世少女的瞬间娇羞,也好像古井无波避世隐者暴露的欲望,更像是沉寂万年困于囹圄的霸主在破开牢笼前的一声咆哮。 弱水重拢,一具身体浮出水面。 第27章 冥川,鬼主戮霭04 弱水止且静,无波无澜。 不知在水面静了多久,听到一声轻嗤:“刀意为骨,夺枉生魂为筋,有趣。” 她猛得睁开眼睛,惊起,“谁?” 水依旧浑浊,水面腾起浓雾,四下空无一人。 她试探性开口:“鬼主大人?” 无人应声。 “鬼主前辈?” 静悄悄?是我听错了吗? 这鬼主怕不是有偷窥的癖好。 “哎呀!”身体刚一活动,猛得抽痛,她一松劲,沉入水里。 身体还记忆着抽搐,绞痛遍布全身,强行剥离的碎骨留存体内的残影还在“咔咔”作响,仿佛是召唤,声嘶力竭地痛刻进记忆。 她于水面起起伏伏,四肢凌乱挥动,不断呛水。不能灵活调用的躯干让她在窒息和畅快间备受摧残。 令人作呕的气息反复刺激着味觉,在怀疑自己是会被淹死还是呕死的时候,总算摆脱了痛感,协调了四肢。 平稳浮起时,原本辽无边际的水面显现出对岸。 踏上陆地的一瞬,身体浑然一轻,有什么东西随着身体表面的覆水从体内流失,流回弱水。 她回头,隐隐约约看到一副浮骨,背她远离。 眉心微蹙,她低声呢喃:“这全算是脱胎换骨吗?可借来的总归要还的。” 算了,赶路,他还在等我! 他?熟悉的影像脑中一闪而过。她使劲敲了敲脑袋,有些刺疼,还有些……怪异的感觉,就好像,好像……疼,她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更紧。再次回头,水深而静,激不起一丝涟漪。 她莫名其妙摇了摇头,继续往前。 没有日出日落,很难判断时间。她靠着感觉走了约一个时辰,身后狂风大作,几乎是推着她加速前行。当颗粒感触及脚底,她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穿鞋,怪不得时不时传来刺痛。 “我的痛觉已经麻木至此了么?这么多细碎破口,我都没有很不舒服。”她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五感开始退化。 她不能死,死了生命就是重启,就会忘记一切。 八百里黄沙,没有鞋。她望了望,烈日当空,这沙子踩上去会不会把脚丫子烫熟了? 犹豫了半天,她撕下两片裙摆,包在脚上,心里犯难:多少应该有些用? 不出所料,自我安慰式的敷衍作用不大。 隔着薄薄布料,灼烫感也就是蒸肉包子多了层笼布,熟得更透。 此刻竟有些庆幸迟钝的痛觉,否则这路不知道要如何走下去。 很快,她再次发现自己高兴早了。随着脚底布料被磨破,颗颗沙粒钻进脚底细小的伤口,腐蚀、打磨,将溃烂的边缘一点点扩大,让更多沙粒入侵,蚕食血肉。 当无数沙粒硌到脚骨,割裂条条神经,痛觉终于扯着一根根神经开始叫嚣。豆大的汗珠泌出额头,又在脱离皮肤前被烈日烤干,蒸发一瞬带走身体更多的水分。 好渴,皮肤皱缩干裂,头脑发懵,好想瘫倒在地上睡一觉。睡着了,就不渴了,不痛了。 疼都屈膝,而后跪地,到双手撑地。沙粒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膝盖的布料迅速磨破,灼烧感窜进膝盖和手掌。她亲眼看见一丝又一丝暗红色血液流进沙子中,沙漠仿佛有呼吸般,饥渴地允吸着。 “哦,是了,这里是八百里黄沙,我怎么忘记了?”疼痛时刻刺激着她的理智,她想起来了,弱水融骨,黄沙食血肉。 她收起双手,血肉模糊可见骨,扶膝站起,是两块骨头的剐蹭。 不想再看了,停留踟蹰不能缓解伤痛,反而令脚下嗜血黄沙疯狂加剧。 她喘着粗气,疼痛模糊了视线。她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歇的向前,活着走出八百里黄沙。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执拗,仅仅黄沙挫骨磨灭不了她的毅力。狂风袭来,卷起满天沙尘,飞扬的黄沙更加张狂,从四面八方打磨她的躯体。 很快,黄沙借助狂风在她身上刀割剑划般肆意作祟,不尽血丝在风中起舞,再伴随着碎肉落地成沙。 烈日依旧当空炙烤,狂风仍然卷沙狂舞。作乱的中心,一个身影步履蹒跚,不知疲倦的前行。你若细看,会发现,那是半身血光半身白骨的人,亦或者说,她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这一次,她咬紧了牙,牙床上还挂着血肉。好在那双眼还在,明亮清澈中透着一股狠。 这一次,她清楚的意识到,随着那些血肉遗失进黄沙的是她的记忆。毕竟大脑也是一块血肉,虽然此刻还在自己身上,可谁能知道这条路还有多远,它是否能坚持不被丢下。 不可以,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血肉丢了我可以重造,但记忆若是丢了,我该去哪里找寻?我能忘了生死,忘了执念,但不能忘了他,否则我拼尽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要怎么办?无衣哥哥,帮帮我! 她没有停下脚步,拖着愈渐减轻的身体越走越慢。 双脚已是森森白骨,不会痛了,可为什么我反而走不动了? 不能停……不能忘…… 忽然,脑海出现一株枯木,像是什么启示明灭隐现。 对,因果木,血魂果……我,快了,因果木应该就在附近,血魂果……血魂果…… 她的脚步终于加快,尤其是再看见风中萧瑟的枯木时,干涸的眼眶亮起来了久违的光。 她用仅是白骨的右手,凝出火光,火苗微弱,随时都会熄灭。 天空,烈阳穿过狂躁的黄沙灼进她眼底。她不假思索地左手指日,霎时间,一束混混阳光从高空飞向她指尖。 “疼!” 她深呼一口气,半身白骨刹那通红,穿体的烈阳在榨干她身体最后一滴水分,“滋滋”声不绝于耳。 右手指骨的火焰终于稳定,她缓缓将右手触碰到因果木根部。 赤裸裸的火焰令因果木疯狂吸收起来。 如她所料,血魂果结实,坠地一瞬,她抬掌接住。 第28章 冥川,鬼主戮霭05 饱满的浆汁撑得果皮半透明,可以看到果汁红如血,在果皮下暗涌。 她五指轻轻聚拢,怕果子掉地上,又不敢太用力,担心枯硬的指骨会将果皮戳破。 垂下虚握血魂果的手,抬眼看了看前路,一片迷茫。 我现在应该很难看?本来肉乎乎的身体如今只剩一副枯骨,哪怕对面而立,估计他也认不出我来。她忍不住苦笑,可努力扯动嘴角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哪里还有嘴,明晃晃的一排牙,应该会把他吓跑。 “嘻嘻!”她笑出了声。 不经意间,狂风止,她走到了八百里黄沙尽头。 “到了!”她竟生了几分惊喜。 骨头还泛着微微弱弱的红,灼痛感尚未消散。 她坐在黄沙尽头休息,一丝凉爽拂过,扫过骨缝,原来,沁入骨髓的凉是这种感觉啊。 吞下血魂果,静坐。 原以为削肉疼,没想到生肉更疼。 无中生有,还真是……一把钝刀从头颅一刀一刀划拉,慢拉细化,“嘎吱嘎吱”地声音就在耳边,无比清晰。 她听不见似的,眼眶空洞,漆黑一团,看不清别人,也让别人看不清。 接着是灵魂,还是那把刀,好像更钝了。割裂的速度减慢了,疼痛却加剧了。 可是她不能拒绝,疼与不疼都是她的选择,即使后悔也没有退路。 用自己的骨和魂补自己的血和肉,燃自己的灵修自己的神。一切听起来顺理成章,若不是回头望去,那横穿八百里黄沙的一条血路,刺目惊心,我就真的信了这世上的公平。 握紧拳头,真实的触感让人心安。她哑然失笑:“原来我有这么多的血可以流。” 闭上眼睛,收整残缺的记忆。她莞尔一笑,还好,他还在。 因果木下,一具血肉残躯颤颤巍巍,慢慢消隐。 “又偷我一颗血魂果!” 一声叹息自虚空飘来,她置若罔闻,心里默默吐槽:鬼主啊,还真是个偷窥狂。或者是有怪癖,喜欢看人受虐。哎!看来这冥川路上嗜血食肉的一景一难是随了冥川之主的性子。见不得活物,就要毁掉,并且我用的是极致残忍的方式。 先下无心理会,再者自己对上鬼主,她渺小到不值一提。所以,再有意见,她也只能听之任之。 长出一口气,按千洲的说法,赤日悬天的地棘天荆和极寒的波峰浪谷应该在自己被困异空间的时候无意识地经过了。先下,弱水已渡,八百里黄沙已越,剩下的是……我,想不起来了,很多的画面越是用力想,脑袋里的影像虚化得越快。为什么会这样?越是想努力抓取、深深刻画,记忆就溜走得越快。 眼底晶亮的光出现涣散,她张皇眺望,还有多远?如果坚持不到轮回道怎么办? 他……应该有在等我?我记得,记得……好像有说…… 我得走快一些,要来不及了。 遥遥远望,前方道路平坦,气候宜人。倘若忽略掉空中悬浮的幽幽冥火,她会相信磨难已尽,前途无阻。 没有迟疑,既是必经之路,那就一笑置之。 “让我想想,冥火是什么来着?千洲是怎么说的啊?”她无意识歪了歪脑筋,眼中迷惑更甚。 弱水削骨,黄沙食血肉,冥火沥魂…… 对,到魂了,可是,我的魂好像不完整了…… 这样想着,脚步却没有停歇,她始终记得,她没有时间了,不能停。 冥火阴寒,却作用不到肉身,只会直接越过肉体直接焚烧生魂。 冥殿内,鬼主戮霭饶有趣味地观看着她在冥川穿行。 “一个活物,能走到这里,是你的造化了。”戮霭眼中生了几分赞许,“很聪明,只是执念太重,想要的太多,注定失去的会更多。” 他笑得玩味,“小家伙,太贪心了。入了轮回,你会后悔的。” 我睡了太久,竟不知这上境已颓败至此,连一块完整的天地都不存在了。什么样的人都能掌权,都能责令天下。 封界使者?何时出了这样的规则执行者? 妖尊?魔尊?八方天下竟也分化出种族领地,是天道巩固权利的阴谋吗? 隐约记得上一个入冥川的生魂是……一花双魂的并蒂莲,带着强烈的执念和不甘,毫无准备的闯了进来。只是自身太过羸弱,不堪一击。弱水淹一魂,八百里黄沙埋一魂。来得急迫,去得无声,没有掀起黑水异动,故而没有惊扰到戮霭的清梦。 七十二境仙尊?哼,一群仗势欺人的跳梁小丑,以为天道撑腰,鼠目寸光的固守眼前微末的权利,还真是愚昧。 天道?呵,戮霭颇有深意地看向被冥火刮魂的少女,勾起的唇角噙了几分嘲弄:“天道,你所畏惧的,终将成真。” 小家伙,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冥火燎燎,一个身影不急不缓地行走其中。她周身火烧更旺,倒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走着,眼神空洞不聚光,身体僵直木然。仿佛那焚烧的冥火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不是不疼,只是习惯了的疼痛,即使变着法子作用在不同的部位,也能在五官微狞后很快适应。毕竟疼之又疼,疼完了还会疼,换个地方疼时前个地方还在疼。所以,无所谓了,肉体和魂魄都已将各种疼痛记忆,反反复复的提醒自己回忆疼时的感受和疼过去回味。 所以,忍忍就过去了,不忍,也会过去。 自己劝慰自己,步子就会快一些,快一些就没那么疼了。 就这样不知疲倦,不知日月,满脑满眼只有一个想法:向前走,义无反顾。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蒙上黑衣,冥川陷入黑暗。萤萤冥火青光摇曳,她漠然彳亍。薄弱的魂夹着记忆被一层层刮去,离体的瞬间在眼前燃烧,犹如一盏明灯,照亮短暂的前路。只是,一地灰烬,扬起刺鼻的风,卷进呼吸,又是残碎的片段。 她迷离的双眸覆上一重厚重的雾气,口中重复着:“快一点,他在等我!” 第29章 冥川,鬼主戮霭06 黑夜漫长,从冥火走进刀山剑峰。 点点天光照进刀山剑峰,刀意森森、剑光凛凛,不尽锋芒反射出迫人血寒的冷意。她视若无睹,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入刀光剑影中。勉强蔽体的衣物抵挡不了锋利的摩擦,连衣带体,几步以后就出现多道细薄的伤痕,滴滴血珠渗出。 无痛无觉,刮肉流血习以为常。 伤口足够多了,万里霜寒自天而降。几息而已,机械式的步伐几乎被冻在原地。细长的伤口却没有凝结,而是在寒霜侵入下血流成线。 最后一站,万里霜寒淘生魄。 眉睫凝出薄冰,脸颊皴红,嘴唇乌紫,四肢已无知觉。 “快了!快结束了!”自言自语地声音被呼啸而过的风卷走,冰冷的气流入肺,一个哆嗦,她找到些许神智。 搓了搓麻木的双手、冻僵的四肢,呆滞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口中无意识呢喃:“夺生魄吗?” 她眨了眨眼睛,微弱的眸光更加暗淡,痴愣的表情透着疑惑,“怎么不疼了?” 不知何时起,思维开始迟钝,行动早已不受大脑控制,全凭惯性和辨不清的执念驱使。 她有些怔忪地顿了顿,生硬地抬起胳膊,凝视着手臂上血流不止地伤口,不解,“为什么不疼了?” 她知道有什么在夺她生魄,她也知道她不能阻止,她想要疼,因为疼痛可以刺激她清醒。 可是,她不会疼了,她忘记了什么是疼,只有肌肉记忆了抽搐,在一拉一扯间想要激活她的思维。 然而,那里冻住了,厚厚一层冰,隔绝了神智,阻断了知觉。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就如此刻,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记忆深处有个声音在催促她,“不要停下,他还在等你,要快一点儿。” 他?她闭上眼,凌乱的画面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他,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却看不真五官。 他?她在将他遗忘。 空气里全是讥讽:“他是谁?他在哪儿?” “他是……无衣,无衣哥哥,他在……在等我。” “你又是谁?” “我是,我是……” “你是谁?” “我是……” “他是谁?” “他,他是……他在等我!” “哈哈哈~~你忘了。” “不,我没有,我,我记得,记得他。” “你不记得。” “我记得,我不会忘,永远不会!” 天亮了! 原来冥川也有昼夜交替,只是一个白昼五百年,一个黑夜五百年,一个交替便是千年。 她一走便是千年,千年只影,无声无息。 走到浑然不觉,走到思维停滞,走到情感剥离。她,走到了。 那轮回道,泛着魅惑幽光,在召唤! 她却迟疑了,“我要入轮回?可是,为什么?” 一道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丫头,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她转身,一双眼失了所有的光,呆呆回问:“你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记得了。” “冥川之主——戮霭。” “我不知道。” “无妨,”来人淡淡一笑,依旧看不清面容,“小丫头,你没有让我失望。” 失望?我有承诺过你什么吗?她眼中迷雾加重。 “活物入冥川,你不是第一个,却是第一个安然走到轮回道的。” “我是要去轮回吗?” “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众生皆道,‘冥川,非死不可入,入则死’,其实不然,活物入冥川并非只有轮回道一条路,若有实力,回头路亦可走。只是,”戮霭含着似有若无的笑,顿了几秒,“能否回得去,就看你的选择了。” 她垂首,看着身前揉搓的双手,一时恍惚不安,“我不知道。” “需要帮忙吗?” “什么?” “我可以破例送你回去。” 她摇了摇头,“不了。” “为什么?” “你为什么帮我?” “我做事不需要理由。” “太疼了,我疼了一路,疼到没有痛觉,你没有出现。” 戮霭一愣,而后笑了,“你在埋怨我?” “是你说要帮我,可没有出现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所以,我不用你帮了。” 她的直白令冥川之主措手不及,失声轻笑:“反而是我错了?” “不是,你没有理由帮我,我自然没有权利要求你帮助。” “呵!”戮霭对眼前的小家伙更感兴趣了,“你为何进冥川?” “因为他。”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随后一怔,他?他是…… “他是谁?” “他是……他在等我。” 戮霭好奇,“哦?一个你都记不得的人?他在哪里等你,需要你入轮回才能见到他?” 沉默…… 她抿紧嘴唇,眉目紧锁。不知不觉中,轻咬了一下。 “嘶~~” 疼! 而后,心神颤动。 “咚~~咚~~” 是心跳!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要找一颗真心,血肉真心。 看着她舒展开的神色,戮霭挑眉,“想起来了?” 她眼底的光一闪而过,“记不得了,但是,我知道走过轮回,我便能寻回我想要的。” “若是这场轮回之旅与你初想的天差地别呢?” “走过了才知。” “要知道,你这一路过来,费尽心力想要守护的理智和记忆已经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再踏入轮回道,你将会彻底忘记。包括这吞妖食魔的仙灵体。你这一步迈出,将一切从零开始。” “没有关系,我相信,我可以找回一切。” “你走的不是正常的轮回路,你将去之地,没有任何指向,一切都是未知。甚至你所到之处,可能无他,你还是坚持吗?” 无他?不会的。他说过,他会在我醒来的任何地方等我。 她狐疑抬眸,“你不想我入轮回?” 戮霭沉默了半晌儿,忽而笑道:“哈哈,小家伙,太过聪明了,不是好事。” “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怎么突然想帮我做事?” “我砍了你的树,吃了你的果子。” “这样啊,那我若说要送你回去,不让你轮回呢?” 她略一沉思,道:“那请等我归来,再谢你未阻我伐树偷果之恩。” “去!” 小家伙,我等着你,等你重登踏天,冲破上境,让这天道去旧换新,让众生知晓,逆空不止是灭世,上境不只会造世。 第30章 赤手空拳与世界交手,身无长物与命运争锋 他似乎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醒了,一直在银杏树下发呆。 不是说会在我醒来的任何地方吗? 委屈,眼泪哗啦啦地流。 “怎么就走了?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醒来看不到你,心里空落落的。 听着自己的心跳,真实、真切、生动,她抹去泪水,心跳声中全是幸福的节奏,“这是不是就是你所愿?” 轮回路太长,你走得心甘情愿。 她想要想明白的事情太多,可真当她静下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也在逃避,她怕跨出这个圈,得不偿失。她不怕灰飞烟灭,她只怕,没有他。 回到最初那个没有时间流逝的,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银杏叶落了一茬又一茬,满庭花草盛了败、败了盛。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时间多到用不完,就想在这奢侈得浪费干净。 时间没有了,意味着生命到了终点,他是不是就不用再那么艰难地等她了? 一想到他从出生便带着记忆,反复经历成长、学习,在周而复始的等待中始终坚定地向着一个方向努力。为了找她而加快人生进程,只为在寻到她的那一刻就能护她从此人生无忧。 而她,只需坐享其成。 这样对他不公。 或许,或许,她抬头,迎风招摇的银杏叶贪婪的汲取阳光,可这方天亮得荒唐,哪里需要太阳。 不过都是伪善的主宰维系自己的统治撒下的弥天大谎,编织一场又一场童话收拢上进的心无欲无求乐在其中。 我是不是也可以慵懒且贪婪的享受这片泥土的馈赠?做一颗合格的顽石,不问不思不动,由天由命。 “在想什么?” 不抬头也知道是谁,这里还能有谁啊。 “怎么?话都不想同我说了?” 她不答反问:“仙尊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老者一愣,他不知道她问的是她最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轮回过程中时不时出现在这里。 其实,话是脱口而出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就是心头烦闷,感觉压着太多疑惑,憋得心慌。 “想问什么?” “问什么,您都会解答吗?” “我可以试试看。”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想问的。” 老者却挑着他想说的回答着,“上境之主乃天道,逆空之主没人见过。但是,逆空开启,会灭世是真的。” “呵呵,没人见过,没人见过最大的可能就是人云亦云,压根就不存在。是天道树立威信诓你们的。” “逆空灭世,我亲眼所见。” 她惊讶,“真的发生过?” “你以为残缺的八方天下为何会重叠一个离恨天?” 呃?这她还真没细想过。毕竟从一开始,她感兴趣的事情只有研究规则、打破规则、创造规则,当然,还有他以及他所言所想。 “离恨天又为何分化出七十二境?”老者深邃的双眸染上一丝动容,看了看天空,“这儿不过是一堆被撕碎的世界拼凑起来的缺憾。” 她从老者眼底看到了凄凉,若是世界碎裂过,那在碎裂的过程人活下来的人失去了什么,怕是她无法想象的。 “天道之所以成为天道,是他真实的有所作为。”尽管暗含了部分利欲熏心,老者语气冷了下来,“只是,修补了天地,填补不了人心。” 听出了老者的话外之音,她抿唇轻笑。她已经过了好奇心能拐走理智的年龄,那些与己无关、与他无关的事物,不会再占据她的思维。 她看老者,笑得狡黠,“我突然猜到离恨天为什么叫离恨天了。” 老者亦笑,“掩耳盗铃罢了,以为将无数的错误强行汇在一起就会成为一个错误?呵,不过是自取其辱。” “所以,我是那个时候掉到这里的吗?” “不是,那时候连离恨天都没有,何来的琼台境?” “那是什么时候?” “能与逆空相接的只有上境,你应该是被遗留在上境多年,才在后来造世重组的时候,不知被什么带到了这里。” “我什么时候来的,您也不知道吗?” “我只能感知琼台境存在的生灵,你是顽石,没有生命。” “后来不就有了吗?”她笑笑,“如此说来,我是不是挺有仙缘的?” “你是琼台境仙灵孕养的,从你生灵起,你便属于这儿。” “那他呢?” “亦是。”老者心中默语:他是随你而来。 有些话时机未到,他不能说。说了,就会大乱。在一切未成定局前,破损的世界无法承受二次摧残。生灵涂炭,谁都不想看到。 她只当老者不想回答,也不再追问,而是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仙尊,我知道,天上地下,唯有您知道我本命石所在,如何摧毁。毕竟我是借了琼台境才修身成人的。如今,我修得血肉人心,脱离了您的把控,您可后悔?” “当初我确有私心,不过,到今日,都无所谓了。” “仙尊,我知道您的修为早已突破踏天,只是碍于天道,才以分身之法将修为压在了破境。我还知道,离恨天七十二境这般操作的仙尊不止您一位。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忌惮什么,但倘若有一天,你们想冲出上境去看看天外天,我不介意做你们的探路先锋。毕竟,我想揍天道很久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去?” “没理由啊,况且,如今陪着他轮回还挺有趣的。”许恩看了老者一眼,嫌弃道:“说了您也不懂,您可是离恨天的佼佼仙尊啊,岂会眷恋红尘情爱。” 老者轻笑:“我也并非生来就须发花白的。” “可繁花乱世,千娇百媚也没能留住您呐。” “老夫倒是羡慕你。”老者眼中透出几分艳羡。 傻丫头,我们所敬畏的正是你所拥有的,所以……老者眺望远空,这天道忌惮的,是你。 “羡慕我?”许恩挑眉,“羡慕我什么?赤手空拳与世界交手?身无长物同命运争锋?” “哈哈~~去!” “走喽!”再一世,我来了! 第1章 原来是你01 南平市第一中学高中三年级三班转来了一名英俊帅气的男生,人未报到,美名已传遍南平市一中。从家世到才情,从身材到颜值,简直就是人间理想。男生可望不可及的追求,女生跃跃欲试的梦中情人。据说他走到哪里都备受追捧,生得如此令人艳羡却始终不骄不躁,平易近人。 “听说了吗?高三三班马上要来一位贵公子。” “当然,都已经传遍了。” “不知道是真的如传言那么优秀,还是给哪家公子哥造势而已。” “这哪儿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知道,不过,传成这样,人也不会差到哪里。” “是哪家的贵公子?做什么的?叫什么?” “这倒不知道,都只是说背景多么多么厉害,人多么多么帅气有才,可具体的竟没人知道。” “豪门嘛,该张扬张扬,该低调低调,我们就看个热闹,管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还真当自己灰姑娘啊。” “就是就是,我才不信自己那么好命。” “听说贵公子名唤叶鸣舟,是不是很好听?” “叶姓?不太常见,南平市有哪个富豪姓叶吗?” “哈哈,说得你好像知道南平富豪都有谁一样。” “哈哈~~哈哈~~” 几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闹着。 这已经是最近南平一中学生课余饭后都在讨论的话题了,大家都见怪不怪的过过嘴瘾。毕竟这所学校普通人居多,谁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和一个人未至名先到的神秘公子哥搭上关系。 “鸣舟,听到没?”一男生搭上旁边一男生肩膀,“这一路进来,讨论你的人就没停过,你何时名声这样大了?” 另一男生也说道:“是啊,你出行一向低调,这谁啊,提前替你造势?是想把你推向风口浪尖吗?” 被搭肩的男生沉默不语。 身侧一男生道:“猜都知道谁?跟个迷妹似的天天追着鸣舟跑。好不容易把人从国外盼了回来,能不先吹捧一阵?” “你是说钱语嘉?” “除了她还能有谁?再加上安筱那几个大嘴巴,呵呵,想不出名都难。” “话虽如此,不过也不算吹捧,毕竟咱们鸣舟是真的很有实力,妥妥的王子在身边。” “行啦,赶紧去报到。” “好嘞!” 与四人擦肩而过的几个女生忍不住数次回头。 “看到没?看到没?那几个男生好帅啊。” “看到了,看到了,不知道是哪个班的?我们学校何时有这么吸睛的帅哥了?” “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叶鸣舟啊?” “不会?”几个女生一对眼,“走走走,跟上去看看。” 说完,几个女生悄默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们进教导处了。”一个女生激动道。 另一个女生也压低声音兴奋道:“对啊对啊,看来他们真的是新转来的,帅呆了。” 教导处。 叶鸣舟:“霍主任,您好!我们是刚转来的新生,这是入学通知书。” 霍主任接过几人的入学通知书,几人依次介绍自己。 叶鸣舟:“我叫叶鸣舟。” “我是江舸。” “王崇。” “张惊霄。” 霍主任:“嗯,你们的资料我会直接转交你们的班主任肖婕老师。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雷主任简单的跟他们说了一下学校的基本情况和规章制度,又说:“稍等,我叫个学生带你们过去。” 说完,霍主任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学生敲门进来。 “霍主任。” “雷星南,他们四个是高三三班新转来的学生,你带他们去三班肖老师办公室。”接着,又向叶鸣舟四人介绍道:“他是学生会主席雷星南,你们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他。” 四人齐道:“谢谢主任。” 雷星南:“你们好,我叫雷星南,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叶鸣舟四人分别自报姓名。 “麻烦你了,谢谢!” 雷星南客气道:“不用客气,有什么不熟悉的尽管问我。” 雷星南是那种一看就很学霸,也很正义的男生,硬朗的相貌透着丝丝儒雅,言谈举止给人很容易相处的感觉。 几人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就走出了教务处。迎面撞上刚才尾随来的几个女孩子。 她们见几人出来,忙迎了上去。 “你们就是刚转来的新生吗?”疑问的口气,渴望的眼神。 “不是说一位贵公子吗?”女孩明显得激动过头了,想要柔声细语却抑制不住地轻颤:“明显四位啊!” 这话哄得江舸眉开眼笑,故意道:“几位美女好眼力啊,加个微信聊聊?” “好啊好啊。”女孩们兴奋地掏出手机,就开始翻微信。 “走啦,老师还等着呢。”王崇拽着江舸的领子,绕过几个女孩,示意雷星南带路。 雷星南别头偷笑,抬脚离开,叶鸣舟和张惊霄对着几个女孩微微一笑,跟着离开。 “啊啊啊,看到没?他们好帅啊。” “对啊,对啊,那个不笑的又帅又酷,那两个微笑的又暖又帅。” “还有那个最热情的,又帅又可爱。” 路上,雷星南忍不住对四人说:“这样的场面,接下来的日子你们要少不得面对了。毕竟你们未来之前,大名已经在南平一中传开了。尤其是叶鸣舟,早就成了诸多女生的暗恋对象,男生们的假想情敌了。” 江舸颇有兴趣地问:“雷同学,你可知这些夸大其词的传说是哪里传出来的?” “不用那么生疏,叫我雷星南,或者更熟稔的星南都可以。”雷星南的笑让人很舒服,“具体怎么传开的,我也不清楚。突然就有神秘贵公子要来南平一中当插班生的消息在学生中讨论的沸沸扬扬。” “你也是高三学生吗?” “是的,开学就要卸任学生会主席了。不过,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们依旧可以联系我。” “好的,谢谢你了。” 赶中午,四人见过了班主任肖婕。出了办公室,雷星南带着他们熟悉了一下南平一中,带着他们在学生食堂就餐。 不出意外,又引起了一波持久的注目礼。 第2章 原来是你02 因为四人是开学后一周才插班进来的,宿舍已经安排过了,四人就被安排在同一间宿舍。 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下午四五点,四人正商量晚上要吃点什么的时候,张惊霄电话响了。 挂了电话,一抬手,“走,不用烦躁吃什么了,有人请客。” 江舸立刻凑上来,“谁啊?谁啊?” “还能有谁?”张惊霄瞥了一眼叶鸣舟,“某人的迷妹。” “行,总得先应付了她。走!”江舸看了看不说话的两人。 王崇收起手机,跳下床,“走!” 几人刚出了楼门,就看到钱语嘉和三个女生满脸娇羞却难掩兴奋的在那儿手足无措。 见到叶鸣舟四人先后出来,钱语嘉第一个冲上去抱住张惊霄的胳膊撒娇:“哥,来这儿上学也不跟我说,还是姑妈给我爸打电话我才知道的。” 张惊霄皮笑肉不笑地调侃她:“没说都已经这样了,说了你还不翻天?” “我哪有?”钱语嘉羞涩地一低头,然后半抬眸,找了一个自以为最可人的角度看向叶鸣舟,“鸣舟哥哥。” 叶鸣舟对着几个女孩子都一点头,看向钱语嘉:“语嘉,好久不见。” 钱语嘉腻死人的小甜音让江舸忍不住浑身一抖,“语嘉妹妹,这儿还有两个哥哥呢。” 钱语嘉不好意思地看向江舸和王崇,笑得腼腆,“江舸哥、王崇哥。” “哟哟哟,他是哥,他是鸣舟哥哥,到我俩就是全名加个哥,语气态度称呼差距都有点大啊。” 钱语嘉小脸一红,拉过张惊霄胳膊半挡着自己,“我哪有?” 江舸轻哼,“差距不要太明显喽。” 张惊霄把钱语嘉拉到身前,对江舸挤眼,“别欺负她,一会儿说哭了你哄啊?” “对哦。”江舸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小丫头从小爱哭。” “我才没有!”钱语嘉梗着脖子喊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又缩了回去。 几人正聊着,跟钱语嘉一起来的三个女生小心翼翼地上前,拉了拉钱语嘉,小声说:“嘉嘉,你还没有介绍我们呢?” “哦,我忘了,对不起啊。”说着,对张惊霄说道:“哥,她们是我的舍友,万晚秋、顾娜、胡瑾霏。我们也是一个班的。” 江舸依旧第一个主动打招呼,“小语嘉的朋友啊,那都是妹妹喽。我是江舸,很高兴认识你们哦。” 江舸的主动热情,让几人顿时不好意思与他对视,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没怎么说话的叶鸣舟和王崇。 江舸胳膊肘一撞叶鸣舟,“你们俩倒是说话啊!” “这不是给你机会嘛。”王崇道。 “我用你?” 叶鸣舟温柔一笑,“你们好!” 三个小姑娘忙低头示意,“哥哥们好。” 张惊霄看向钱语嘉,“行啦,准备请客吃什么啊?” “哦,对了,离学校不远有条步行街,那儿有家炒菜特别好吃,我们经常去呢。” “那走?带路。” 路上,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是江舸在逗几个女孩子,叶鸣舟和张惊霄偶尔搭几句,王崇生来话少,主要以听参与。 “语嘉,怎么没见安筱?我记得从小你俩总在一起啊。” “筱筱在补课,我通知她了,晚点赶过来。” 正走着,叶鸣舟突然停下脚步。 “看什么呢?”张惊霄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是一家甜品店,一个营业员忙碌着,人挺多的一家店,想来味道不错。 王崇也停步看过去。 江舸和几个女生聊得正欢,见三人没有跟上,一回头,发现三人都朝同一个方向看,奇怪道:“怎么都不走了?看什么呢?” 察觉到身边人都追着自己的目光打量,叶鸣舟收回视线,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走。” “嗯?”江舸莫名其妙,“那快走,我是真饿了。” 张惊霄发现了叶鸣舟的不对劲,靠近他问:“那是谁?” 叶鸣舟摇了摇头,没说话。 饭桌上,看着一桌子偏甜的菜品,江舸笑道:“嘉嘉啊,你这个迷妹不合格啊。” “啊?怎么了?”钱语嘉不解。 张惊霄说道:“鸣舟不爱吃甜食,你瞅瞅你点这一桌子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可乐鸡翅……额…… 钱语嘉满脸歉意,把菜单递给叶鸣舟,“对不起啊鸣舟哥哥,我净按着我爱吃的点了,给你看菜单,他们家菜都还挺不错的。” 叶鸣舟:“没关系的,我都可以。” 张惊霄:“以后你少吃点这些,又是糖又是肉的,还嫌自己不够胖。” “胡说,我哪里胖了?”她捏捏自己并没有什么赘肉的腰,“这顶多叫微胖。” 正聊着,门被推开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是安筱,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对着张惊霄几人一弓腰,“惊霄哥、王崇哥、鸣舟哥、江舸哥。” “瞧瞧人家筱筱这招呼打的,语气态度一视同仁。还按年龄顺序来的。”说着,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来筱筱妹妹,坐哥哥旁边。” “好的。”说着甜甜一笑,坐到江舸旁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立刻嫌弃地瘪嘴,“这一看是钱语嘉点的菜,之前牙医白看了?你忘了王崇哥和鸣舟哥都不爱吃甜的吗?” “王崇哥也不爱吃甜得吗?” 王崇:“我无所谓。” 张惊霄嗤笑:“他不是不爱吃甜的,他是不爱吃。” 江舸补充:“他不是不爱吃,他是什么都不爱。人生淡如水,啥味都没有。” 王崇:“闭嘴!” 钱语嘉和安筱都是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的,再加个江舸,一顿饭氛围相当活跃。钱语嘉的舍友毕竟第一次见面,偶尔被问到会应一两句,多少有些矜持。 “鸣舟哥哥!”钱语嘉突然开口。 “怎么了?”叶鸣舟看向她。 小姑娘脸色微红,极其扭捏地小声问:“鸣舟哥哥,这几年你在国外有,有谈女,女朋友吗?” 第3章 原来是你03 叶鸣舟一愣,正准备说话,被江舸抢先,“怎么?嘉嘉妹妹这是准备表白了?” “我,我,我就是先,先问问。” “先问问?那我告诉你没有,然后呢?” 钱语嘉小脸如同红透了的苹果,垂下头,快速说道:“没有然后,就是随便问问。” “啧啧。”安筱咋舌,“脸红成猴屁股了。也不知道是谁,还没开学就满校园宣传,他的帅哥哥要来了。” 张惊霄挑眉,斜眼看向钱语嘉,“帅哥哥?” 闻言,钱语嘉义正言辞地说:“我那是说我哥呢,我哥本来就帅,追他的人从国内追到国外,又从国外追回来。” 张惊霄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我就静静听着你编。 看着一桌子人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钱语嘉坐不住了,直起身子拔高语调,“看什么,难道你们不觉得自己帅吗?” “帅,当然帅。只是,”江舸意有所指地盯着她,“可从你嘴里出来,只怕是特指某人?” 钱语嘉:…… 安筱淡定地叨口菜放到嘴里,说:“喜欢就喜欢呗,看把你纠结的,表白那么难吗?” “谁,谁要表白了?筱筱,你,你胡说什么呢?” “好,我胡说,等哪天被人截胡了,憋死你。” “你,你好意思说我?你暗恋时间比我还长呢,你怎么不说?”说完,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忙捂嘴。 安筱筷子滞了两秒,继续夹菜。 一旁的江舸来了兴趣,“哟,筱筱喜欢谁啊?跟哥说说,哥帮你。” 安筱头稍低吃了口菜,掩去眼中失落,放下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没有,江舸哥,我才十六,刚高一,不急。” 江舸扫了一眼身边几个兄弟,最后与张惊霄目光一对,这丫头有心事啊!再看向钱语嘉,小姑娘正心虚地偷看安筱。 气氛不太对啊,江舸端起饮料,“来,谢谢嘉嘉和几位妹妹的招待,以后学校有人欺负你们,只管来找哥。哥敬你们一杯。” 之后,又是一桌子欢声笑语。 回到宿舍,洗漱过后,江舸贱兮兮地凑到躺床上的张惊霄跟前,“你猜,安筱小丫头暗恋的是谁?” 张惊霄白了他一眼,“肯定不是你。” “我当然知道不是我了。” “呵,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你当我傻吗?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够淡然自若的跟暗恋对象脸不红心不跳地谈天说地的。” “未必。” “你要相信哥们的经验啊。” “你能有什么经验?”张惊霄直起身来,“那你倒是说说,她暗恋谁?” “首先不是我,其次不是你,再者,她知道你妹喜欢叶鸣舟,她俩关系那么好,肯定不会争同一个人,那么,”江舸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最后带着张惊霄的视线落到斜对角王崇身上,“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唯一的答案了。” 张惊霄半开玩笑地问道:“不是你,我信,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呵呵,那丫头因着嘉嘉天天往你家跑,你教训你妹回回带着她,她若是还喜欢你,她就有受虐倾向。” “呵呵!”张惊霄干笑一声,又躺了回去。 江舸准备回自己床上,就看见叶鸣舟起身要出门。 “你干嘛去?” “没事,出去走走。” “啊?去哪儿?我陪你?” 张惊霄探出头,一把拽住江舸,“你能自己玩会儿不?” “啊?怎么了?”江舸不明所以。 叶鸣舟:“我就随便出去转转,你们先睡。” “他?”看着关上的宿舍门,江舸不解地指向门口。 张惊霄:“来,无聊陪我打会儿游戏。” 叶鸣舟出了校园,不知不觉走到下午路过的那家甜品店。 “真的是她。”他喃喃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收拾顾客走后的餐桌。 “她?”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店里客人都走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推开甜品店的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女孩热情地微笑回头,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定在原地。 傍晚的风扫过街道,步行街的喧嚣隔在门外。 一个长久的对视,隔着玻璃窗看去,久别重逢的浓情蜜意在两人之间徘徊碰撞。临近了才看清两双满目深情的眼眸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唯独爱意浅薄。 叶鸣舟露出一抹温暖地笑意,“许恩。” 许恩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招了招,没敢上前,“叶,啊,鸣舟哥哥。” 叶鸣舟走向她,“我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嗯,我在这里兼职。”许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回来了?” “嗯,不到半年了,想参加高考,就回来了。” “哦,挺好的,回来了好。”许恩揉搓着手里抹布,心脏地跳动有些奇怪,说起话来语无伦次道,“那,那什么,你要,要吃点什么吗?我请你!对了,你不爱吃甜的。你,你等我下,快下班了,收拾完,我们一起。你等下可以吗?” “好,不着急,你慢慢来。” “好,我……嘶~~”许恩慌乱转身,一脚踢到桌子腿,猛得一疼下意识弓腰。 叶鸣舟立刻上前扶她坐下,“磕疼了?” “有点,没事,我缓缓。”许恩拧着眉揉脚。 叶鸣舟突然意识到自己半搂着许恩的动作有些孟浪,后退了半步,说:“店里也没什么人了。你坐着休息会儿,我帮你收拾。” 许恩没有拒绝,静静地看着叶鸣舟帮她整理台案上的物品。 她一直都知道叶鸣舟是一个细心的人,做起事来细致入微井井有条。不管看谁眉眼间尽是温柔,总是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她懊恼自己醒得太晚,这份温柔白白让给别人许多年。 “小恩,我回来了,不好意思留你一个人收拾,”玻璃门被拉开,进来一个比许恩稍大的店员,带着歉意地进门。一眼就看到柜台前拾掇桌子那个阳光帅气的少年。又看了一眼痴迷注视少年的许恩,语气诙谐:“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帅哥啊?怎么平白来我们店里干活啊?” 第4章 原来是你04 许恩被赤裸直白的眼神盯得羞红了脸,正要解释,就听见叶鸣舟温润的嗓音响起,“你好,我是许恩的朋友。” “知道了,不用解释,朋友嘛。”嘴上重复着朋友,眼神却不明不白地在二人间来回,一副“我懂的”的表情。 “我叫屈艳,很高兴认识你啊,小帅哥。” 说完,夺过叶鸣舟手里的杯子,将他推出了餐台,“谢谢你了,这里呀,不用你了。” “没关系,我帮她收拾完,她磕到脚了。” 屈艳一脸姨母笑,“磕到脚了呀?那你就赶紧带她去看看,这里呀,也用不着她了。” 许恩连忙走过去,就要帮忙,“不是的,你误会了,屈艳姐,我们不是……” 没等许恩说完,又被屈艳打断,“我懂,好啦,本来也到下班点了,你们玩去。” “我……” “听话,去!”又对许恩使了个眼色,“男朋友好不容易来一回,约会去。” 叶鸣舟听话地走到许恩跟前,问:“脚怎么样?可以走吗?” 见叶鸣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许恩也就没再开口。对着叶鸣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甜品店。 沿着步行街走了好一会儿,许恩几次想开口,却发现叶鸣舟直愣愣地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显心不在此,她便没有打扰他。 “为什么没有上学?”叶鸣舟突然问。 想起这些,许恩心底泛酸。为什么不上学?因为没钱上学啊。 许恩这样想着,同时嘴里实话实说了,她觉得没有什么要瞒叶鸣舟的。 “你知道的,我是孤儿,没什么钱,义务教育结束,有些基本知识,够我外出打工就好了。” “可以边打工边上学啊。” 许恩嬉笑道:“你以为童话故事啊,一个孤儿边打工边上学?我全职打工都支撑不了我现在的衣食住行,更别提上学做兼职了。没那么容易的。” 叶鸣舟停下脚步,转向她,真挚的目光带了几分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鸣舟的生活一直都是富裕的,他理解不了她的艰难。但他告诉过她,如果需要尽管来找他。可自从他出国,她从来没有找过他。 许恩回望着他,笑得拘谨,“我不想让你在国外还为我的事情发愁。” “我不介意。” “我知道。” “考上了南平一中,是吗?” 许恩点头,“嗯。” 叶鸣舟很多时候觉得他对许恩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在作怪。就如此刻,他很容易得看穿了许恩的想法及做法。她没有说,他也知道,她说考上了高中,没钱上学,心里有遗憾,才会在南平一中旁边打工。 “住在哪里?” “我在学校旁边的城中村租的房子。”许恩指了指不远的一片矮楼。 “我送你回去。” “好。” 城中村鱼龙混杂,巷子两侧各种商贩,道路窄又乱。 许恩租住在一个四层筒子楼房顶用活动板房搭建的简易的五层。一间十来平米的单间,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一张床,一个一米宽组装布艺衣架,一个折叠桌,上面放着一面镜子和几样洗漱用品,下面叠着几个盆。还有明显二手的小柜子,放着一个电磁炉和一些瓶瓶罐罐。 看着连可以待客的座椅都没有,叶鸣舟皱了皱眉头,“这里……” 他抿着唇,住了嘴。 “二百七一个月,”许恩知道他在想什么,“水电是市价,厕所在一楼,旁边有大众浴池。” 叶鸣舟听着,眉头拧得更深。 许恩却语调轻松地宽慰他,“没你想得那么糟,至少我还租得起房子,吃饱穿暖,强过很多人了。” “你……”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堵在喉咙吐不出来,叶鸣舟深吸了一口气,说:“早些休息,我没课了来看你。” 许恩淡淡道:“好。” 送叶鸣舟出了房门,他说:“不用送了,这里晚上太危险,你别出来了。” “好,那你路上慢点。”她其实晚上经常出去,但她不想让叶鸣舟担心,就乖巧地应着。 目送叶鸣舟走到楼梯口,他突然回头,“你手机号换了吗?” 许恩摇头,“没有。” “好,我走了,你回去。”想了想又强调道:“锁好房门。” “知道了。” 叶鸣舟其实挺想告诉许恩,他可以帮她找到好的住处,房费什么的他都可以出,可他忍住了。 今天透过玻璃窗第一眼看见许恩的时候,难明的情绪就环绕在他心头。他不是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只是判断不出他对许恩是不是爱。 许恩是他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一帮一”帮扶活动,他的帮扶对象。许恩比他只小了几个月,但因为是孤儿,攒够了资助才上学,所以比他低了两级。 叶鸣舟帮扶许恩到他初三毕业,他家里就送他去了国外。 与她相见的时候,目光思绪都离不开她,但看不见她的时候也就不想了。所以,他一直捉摸不定这种情绪,所以,懦弱的选择了逃避。毕竟小孩子之间哪里能有可以确定一生的相依相伴。 后来,父母要送他出国,他便答应了。直到去学校办理手续,顺道去跟她告别时,面对面看着她那双欣喜瞬间化作委屈的眸子,他后悔了。这么果断的决定离开,没有跟她商量到底对不对?可转念一想,有什么理由去同她商量呢? 一直以来,看自己只有崇拜和尊敬的小姑娘,在听到他要离开的刹那,眼神变得缱绻悲伤,拉着他袖子几乎是哽咽着问他:“可不可以不走?” 他突然不懂了,她难道不只是把他当哥哥吗? 回到宿舍,叶鸣舟沉闷的情绪与他长久以来的温润差之甚远。 张惊霄看了眼进门一言不发的人,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说完,拿着洗漱用品就去了卫生间。 “怎么感觉他怪怪的?”江舸抬头扫了一眼,继续打着游戏。 张惊霄摇头不语,今天他顺着叶鸣舟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女孩是叶鸣舟当初资助的女孩。 第5章 原来是你05 另一边,许恩同样久久无眠。坐在楼顶房东搭得摇椅上,晃着脑袋,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 无衣哥哥,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醒来得太晚,睁开眼就是一张陌生面容,在跟自己告别。那张脸阳光俊朗,眼底写尽蜜意柔情,唇角挂着淡淡不舍。 只是一瞬间,熟悉感扑面而来,压抑的委屈在心底翻涌。 她控制不住上前一步,扯上他衣袖,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不走?” 他的眼神变得怪异不可理解,似乎还带了些许隐忍。 他在躲。 她松了手,他走了。 她才想起,他是她同校资助她的哥哥。从相识起,关心她,爱护她,在她需要帮助时总能及时出现在她身边。那种急切不似作假,可为什么他与她目光交汇时总是情绪复杂,鲜有爱意? 这些记忆令她的认知出现错乱。 相识多年,只是哥哥吗? 他走了两年多,她想了两年多。她不去给他添麻烦,给他时间消化。她努力活着,等他回来。 凌晨,宿舍熄灯。 叶鸣舟脑袋里一团乱麻,去见她的时候思绪是空白的,一切行动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根本不受他控制。 “王崇?” “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学校附近有间公寓?” “嗯。” 开了口,叶鸣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控制不住的行为让他不安。可他还是顺嘴问道:“有人在住吗?” “一直空着。”王崇没有犹豫,“明天钥匙给你。” 叶鸣舟想拒绝,张嘴却变成了:“谢谢!” 周一,当叶鸣舟四人走进教室门的一瞬,全班寂静。而后窃窃私语不止,无疑都是赞叹、羡慕、花痴。 肖婕拍了拍手,“好了,停止讨论,课后你们再跟新同学了解交谈。” 又对四人说:“你们先坐最后一排的空位,我们会定期轮换座位的。” “谢谢老师。” 入座后,还是时不时有同学回头看,或是偷偷与他们攀谈。 一整天,叶鸣舟始终都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不少同学来跟他打招呼,他都愣愣地似答非答。 “哎哟,终于放学了。”江舸伸了个懒腰,“才第一天,我突然后悔陪你们回来了,压力倍增啊。” 张惊霄:“你压力大,是因为你学习不好,别无他。” “额……要不要这么直白啊?” 张惊霄对他咧嘴一笑,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去哪儿啊?”见人都走了,江舸拽起书包就追。 “吃饭。” “吃饭好啊,吃什么?” “食堂。” 饭后,王崇叫人送来了公寓钥匙,交给了叶鸣舟。 “房子我已经叫人收拾过了,你需要什么自己添。” “好,谢谢!” 王崇捏了捏他肩膀,离去。 叶鸣舟捏着钥匙,摩挲了半晌儿,终究还是站在甜品店外不远处发呆。 步行街披上一层余辉,逐渐亮起的路灯,彰显了安逸繁荣。 “你好?”她接起电话。 “下班了吗?”他嗓音有些哑。 “你生病了?” 他咳了两声,吸了吸鼻子,“没有,在外面,风有点大。” 她看向玻璃窗外,扫视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树下的身影。 “我马上忙完。” “好。” 领了工资,她带叶鸣舟在出租屋楼下吃麻辣烫。 “你每天几点上下班?” “不固定,我是小时工。” 是了,她未满十八,只能做临时工。那是不是挣得更少? “我朋友在附近有套小公寓,一直空着。” 她知道叶鸣舟在说什么,没有应声。 “不用付房租和水电费。” 他强调的样子,让她不禁轻笑,“好。”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她打断了他,“我说好,听你的。” 他怔了怔,说:“好。” 她一直很喜欢他们之间你不说我也懂的感觉,只是和叶鸣舟之间,这种默契总是蒙着一段纱,真实得有些虚幻。她试了下,却捅不破这层隔阂。 也许是心不在焉,叶鸣舟只惯性往嘴里送吃的,没了平日矜贵的形象。直到一张纸递到眼前。 他看过去,只见许恩眉眼弯弯地盯着自己笑。 他一愣,眼中尽是迷茫。她索性直接伸手擦掉他脸颊上迸溅的汤汁。 他木了几秒,在她手撤回之前,回神。第一反应是后撤,可忘了自己坐的是小方凳,没拿住力,向后翻去。 她错愕,拿着纸巾的手僵在空气中。 她不开心?他一慌,站起,“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将她拽回现实,收回手,头微低,看着碗里麻辣烫,“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冒犯了。 “不是……”他想要解释,却无从解释。 “怎么样?在外面没有这么香得麻辣烫吃?” “国外太多的东西,不如家里的好。”叶鸣舟急于摆脱这种无法自控的心绪,说:“一会儿我帮你搬家?” 许恩看了看天,“现在?” “嗯,你东西不多,而且公寓那边什么都有,你需要什么还可以再买。”叶鸣舟语气坚决,“我帮你,很快就收拾好了。” “好。”许恩微笑。 果然,许恩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其他都被叶鸣舟抛弃了,说周末带她去买新的。 许恩看出来眼前这个男孩的纠结和烦躁,所以一一应了。 她猜到了公寓会离甜品店很近,只是没想到,近到甜品店就是公寓的底商。 搬进新家,她以为他把她送到就会离开。 可当她看到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发呆已经超过半个小时的叶鸣舟连挪挪屁股的动作都没有的时候,默默得烧了壶水,倒了一杯给他。 她看了看时间,宿舍应该要锁门了。 “你……” 她刚出声,他猛一抬头,起身脚赶脚地往门口退去,落荒而逃地无措模样让他说出的话声音不稳,“我,不早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哐!” 门关上了,她失笑,他应该没听见她说话。所以,明天应该见不到了。 第6章 原来是你06 许恩叹了口气,她走遍公寓的角角落落,该有的物品都置办好了。两室两厅的房间,摆放得满满当当。 “挺好,除了没有人,该有的都有了。” 阳台上,她吹着风,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冷,她盯着不远处的校园出神。夜景下,暖灯昏黄,拉长三三两两悠闲漫步的身影,好像能填补这逗留的冬寒。 她笑了,因为她确定了一件事,叶鸣舟不记得她了。 亦或许从未记得过。 一口气跑出小区,叶鸣舟才停下。 他回头想看看她所在的位置,可多栋高楼,有无数点亮明灯的窗,他分不清哪一扇窗里是她。 一晃到了周五,叶鸣舟不对劲的情绪在忍着几天没见许恩的情况下变得正常。 “周末要回家吗?”张惊霄问道。 林间是别墅区,叶鸣舟家、王崇家、江舸家都在这里,张惊霄父母在国外,他随外公在国内长大,他外公也就是钱语嘉的爷爷,也住在林间。 放了学,钱语嘉父亲派了一辆商务车将五个人一起接回了林间。 叶鸣舟的父母近几年也在国外,林间是他爷爷奶奶在住着。 晚饭的时候,张惊霄外公在家里设了家宴,将几个孩子还有叶鸣舟的爷爷奶奶都叫到他家里来吃饭。王崇和江舸的父母因为生意一般回来的都比较晚。 安筱也在,她不住在林间,但自幼跟钱语嘉关系好,连带几个男孩也熟悉,钱老同样很喜欢她。 没有威严的父母,老幼同桌的宴席往往都是欢声笑语,老的宠着小的,小的哄着老的,随心所欲,不拘谨不沉闷,只剩其乐融融。 钱老乐呵呵地看着自己满桌子乱窜的孙女,笑得合不拢嘴。 “我这个孙女啊,自从惊霄这几个臭小子一起去了国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叶老说:“哎,那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小舟的父母刚好都要去国外工作,干脆就把他带过去了。结果这几个孩子关系好,非要一起去。” “是呀,一别两年多,几个孩子都成熟了,关系也更好了。” “对了,惊霄十八岁生日都过了,我记得小崇跟惊霄就差几天,是?” 王崇:“是的,钱爷爷,我生日也过了。” 张惊霄:“是叶叔叔在国外给我和王崇一起办的成人礼,请了不少亲朋,挺热闹的。” “我听说了,你爸妈也没空去看看,哎。还要你叶叔叔操心。” “老钱这话说的,咱们关系好,孩子们关系也好,多难得。再者,都是跟着小舟过去的,他们照应着是应该的。况且惊霄父母也不在那边,若是在,能不去吗?” “对,对,幼年时期长起来的好兄弟才能稳稳的走一辈子。”钱老欣慰道:“对了,下一个该是小舟了?既然回来了,就给你大办成人礼,我来准备。到时候,江舸也在这儿。” “行,我没意见,孩子们想办就办,主要还是要听他们的意见。” 叶鸣舟、江舸异口同声:“我们没什么意见,听爷爷们安排。” 闻言,钱语嘉举手跳出来,“我来弄,我来弄。” 钱老嗔怪道:“别总是咋咋呼呼,说话不会好好说吗?你这丫头,要弄什么啊?” “鸣舟哥哥他们高三了,时间紧张,我才高一,时间宽裕,我来弄。”说着,拉起安筱,“筱筱会给我帮忙的,我们年轻人的宴会肯定要年轻人来操办。” 突然被点名的安筱看着一桌子人目光从钱语嘉转向自己,立刻认真地说:“嗯,我会认真给嘉嘉帮忙的,也会盯着她的。” 钱老:“还是筱筱看着稳重些,我这孙女永远长不大。” “爷爷,”钱语嘉开启撒娇模式,见自己爷爷不理,又去抱着叶老胳膊,“叶爷爷,你相信我啊,我真的会很认真很负责的准备鸣舟哥哥生日宴的。” 叶老一脸宠溺地说:“好,好,就让嘉嘉和筱筱准备。” “耶,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叶鸣舟给钱老和自己爷爷奶奶依次敬了酒,“谢谢钱爷爷,谢谢爷爷奶奶!” “这孩子,客气什么啊?” 又端着饮料给钱语嘉和安筱,“好谢谢你们两个了。” “惊舟哥哥,别跟我客气。” “嗯,不用跟她客气,她乐意得很。” “安筱!” “在你身边呢,不用那么大声,听得见!” “哈哈~~” 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散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钱老看天色晚了,就说:“筱筱,太晚了,今天就住这儿,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说一声。” 张惊霄:“以前也经常住这里,正好明天周六,咱们一起出去玩玩。” 安筱笑着应了,“好啊。” 周末两天,几人吃吃喝喝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周天下午快到饭点了,叶鸣舟突然魂不守舍起来。 他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突然手机响了,是钱语嘉。 “鸣舟哥哥,你在做什么啊?” “啊,没事。怎么了?” “哦,本来和筱筱约好逛街的,结果她临时有事回家了。”钱语嘉声音转低,似乎怕被人听见,“你有空陪我逛街吗?” 逛街!对了,我答应要带她去逛街买东西的。 叶鸣舟突然惊醒过来,忙说:“不好意思啊,嘉嘉,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陪你了。” “可是,鸣舟哥哥,你刚不是说你没事吗?” “突然想起有点急事。” “好,”钱语嘉蔫蔫地说:“那下次。” 叶鸣舟挂了电话,打车去了许恩工作的甜品店。 他跑得有些急,几乎是冲撞着推开了门,吓了屈艳一跳。 “怎么了这是?” “许恩呢?” “昂?”屈艳一脸迷惑,“她不是请假说要和你去逛街吗?” 叶鸣舟边往出退边道歉,“对,不好意思。” 出了门,他转身就往公寓跑,越跑越心慌:她在等我?等了一整天? 敲开门的瞬间,看到许恩,心方落地,才急喘起来。 许恩把他让进门,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了?跑这么急?” 第7章 原来是你07 她其实一直在家等叶鸣舟,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来,就是单纯想等着。 夕阳西沉,一颗心跟着贴向天地相接处。 本来已经失望了,安慰着自己,他不是不在意自己,只是忘了而已,会好的。 可眼泪还是由不得簌簌直流。 听到敲门声时,她还在恍惚,直到打开门看见人的一瞬,终于露出了笑脸。 他没有忘,只是在忙。他还是来了。 叶鸣舟坐在沙发上喝着温水,待心跳平稳,才开口:“对不起!” 许恩续了一杯水,递给他,“说什么对不起啊?” “答应陪你逛街购置物品的,可我……”他垂眸,忽略掉她微红的眼角,眼神闪烁,声音低不可闻,“我食言了。” “没有啊,这屋里该有的都有了,其实不用添置什么的。”许恩声音轻轻地,“鸣舟哥哥,你不用这样的。” 这个称呼让叶鸣舟一怔。 看着他诧异的表情,许恩甜甜一笑,“鸣舟哥哥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没关系,你不记得了就慢慢来。若是一直不记得,与我有嫌隙,我也不会强求的。 见她笑得愉悦,叶鸣舟顿时心安,说:“我们出去逛逛?” “好。” 叶鸣舟没有询问许恩的意见,理所当然地带她去了一家高端商场。 看着富丽堂皇的门厅,许恩摇头失笑:叶鸣舟啊,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今世是有多穷啊。 她不想驳了他的好意,默默地跟在叶鸣舟身后,毕竟她的钱买不起这里的一双袜子。 叶鸣舟见她只是跟着,并没有想要进入的意思。将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起她的手走进了就近的女装店,对着迎上来的营业员说:“按照她的尺寸,挑一些适合她的衣服。” 察觉到叶鸣舟像是不差钱的人,店员们忙热情地挑起衣服来,然后抱到许恩面前各种夸。 许恩看着积极热情又忙碌的店员,无奈顺从。 试了一件又一件,每试一件,店员都会给许恩拾掇好带至叶鸣舟面前,一边对着许恩各种称赞,一边观察着叶鸣舟的神态变化。 看多了人情冷暖,许恩抿唇不语。 叶鸣舟走近她,侧头,“不喜欢吗?” 许恩摇了摇头。 “那我们再换一家?” 闻言,店员急了,“我们店还有很多款式,我再找一些来给这位小姐试试。”手是在许恩身上比划着,眼神却一直在叶鸣舟身上。 许恩看着叶鸣舟,眉眼低垂,“你觉得这些衣服适合我吗?” 叶鸣舟眼睛一眨,实话实说:“我觉得你穿着挺好看的,你不喜欢吗?” 许恩还没说话,身旁的营业员先开口了,“小姐身材这么好,我家的衣服正配呢,若是不喜欢,我再给您挑些别的款式。” 许恩默默,哪里是身材好,明明是营养不良。 她无视店员的吹捧,径自去换下了长裙。 拉着叶鸣舟走出店铺的时候,还听到身后店员吐槽她不知好歹,不趁着金主愿意为她花钱多捞些好处,日后被抛弃了后悔都来不及。 叶鸣舟明显也听到了,转身要回去,被许恩一把抓住。 叶鸣舟面色一沉,“你不用受这些委屈,有我在,你永远不用受这些委屈。” 这话听着真暖,就是不知你是以什么心态说出的。 “我没觉得委屈,我根本不在意这些。”许恩笑笑,“这些衣服不适合我,我毕竟不是大家闺秀,穿这些我干活不方便的。” 叶鸣舟反应了片刻,回过身,正对着许恩,“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鸣舟哥哥,为何这次再见面,你总是在道歉?”许恩觉得心口有些堵。 “我也不知道。”叶鸣舟直言:“你这样,我没由来得会心疼,我想让你过得好一些,但不知道该怎样做,才最合适。” “不用刻意做什么啊,顺心而为。你看,我听你的话,搬进了公寓,生活得到了本质的提升。所以呢,”许恩挽上叶鸣舟的胳膊,“现在需要鸣舟哥哥给我买一些耐磨耐造的休闲装或是运动装,好不好?” 看着扬起的小脸,满是幸福地望着自己,他发自内心的回了一个笑,“好!” 两人就这样在外人看起来颇为亲密地姿态走出了商场大门。 一个人影冲了过来,还没看清是谁,许恩被一把扯开。暴怒地声音随即响起:“你是谁?为什么抱着鸣舟哥哥?” 许恩一懵,正不知作何反应时,手被握住。 被叶鸣舟重新拉回身边时,较之刚才更甚的咆哮声再轰进耳朵,“鸣舟哥哥!你为什么拉着她?她是什么人啊?” “嘉嘉,你在做什么?” 钱语嘉再次拍开叶鸣舟拉着的那只手,双手拽上叶鸣舟胳膊,“鸣舟哥哥,你说你有事,不能陪我逛街,就是为了陪这个女孩逛街吗?她是谁啊?” 叶鸣舟回头看了一眼许恩,见人没事,才看向钱语嘉:“嘉嘉,你先平复一下你的情绪。如果不能冷静下来,我们就先不要交谈,因为我说什么估计你都听不进去。” 许恩静静地看着叶鸣舟对着暴躁到失了理智的小姑娘讲道理,内心窃笑:这是这几天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冷静,不过,对于这种状况他的冷静怕是要让小姑娘抓狂。 但是,出乎意料的,钱语嘉吸了吸鼻子,搓了搓快要包不住泪水的眼眶,深吸几口,压着颤抖的声音,说:“我冷静了,鸣舟哥哥,你说!” 许恩有些怔愣,这姑娘还真特别。就见叶鸣舟认真解释道:“我先答应了她,要陪她逛街买些生活用品给她的。” 钱语嘉立刻抓到了重点,“生活用品?为什么要给她买生活用品?她是鸣舟哥哥的什么人啊?” 她是我什么人?这把叶鸣舟问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我是叶鸣舟之前资助过的一个学生,”许恩笑得友善,“我们见过的,我叫许恩。” 第8章 原来是你08 “哦,我想起你来了,从小学就开始缠着鸣舟哥哥,就只会问鸣舟哥哥要钱,让他给你解决各种麻烦。”钱语嘉气得推了许恩一把,“你是不是又没钱了?鸣舟哥哥才刚回国,你就迫不及待来要钱了?” 看到许恩被推得一个踉跄,叶鸣舟忙将人揽进怀里,拔高的声音带着斥责:“你做什么?” 钱语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鸣舟哥哥?” 意识到自己态度过激,叶鸣舟深吸了一口气,“嘉嘉,选择资助她的是我,是我主动要找她的,你不要对她那么大敌意。” “可是,鸣舟哥哥……” “嘉嘉,”叶鸣舟直接打断了钱语嘉还没有来得及哭诉的委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告诉你,一直以来我只当你是妹妹,就像张惊霄对你的感情是一样的。合理的兄妹关系间,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干预我的情感选择。” 一席话,愣了所有参与者。 叶鸣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口气说完这些的,他虽然不确定他对许恩的感情,但这绝对不是让她因为自己受到欺辱的理由,至少目前,她都是自己想要好好照顾的一个人。 许恩也没想到,对自己一向沉闷的叶鸣舟居然会明晃晃地拒绝钱语嘉来维护自己。还有那句他的情感选择,是指自己吗? 钱语嘉立刻哭成了泪人,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凶自己,和自己摆明关系,还是因为另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孩,她哭着转身跑开。 “嘉嘉!”钱语嘉同宿舍的女孩想拉她没拉住,看了叶鸣舟一眼,追了过去。 叶鸣舟还在愣神,许恩拽了拽他衣袖,“其实,我也并不缺衣服,要不今天算了。” 叶鸣舟反手拉住她,“没事的,嘉嘉小孩子性格,她想明白就好了。” “真的不去哄哄吗?”许恩扬眉。 许恩试探的神色,惹得叶鸣舟嗤笑,“你确定你想让我去哄她?” 说完,叶鸣舟再次僵住,他知道自己的心跳乱了。 他错开目光,自我解释说:“我与她只有兄妹之情,与其让她这样下去,不如跟她解释清楚。” 他目光逃避,她却掰过他脑袋,满眼审视,“所以,你只是拿我做了一回挡箭牌?” “不是,我……”他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又顿住了,“给我些时间,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好。”许恩立刻声音嘹亮地答应,“我饿了。” “走,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小笼包,馄饨。” “去哪里吃?” “步行街那边,那边还有卖运动装的。” “好。” 许恩回到公寓已经快九点了,叶鸣舟把她送进屋后就离开了。 坐在阳台上,盯着与叶鸣舟对话框里的转账记录,喃喃自语:“你说我在你还没有记起我之前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你不自觉得对我好,是不是有点贪心啊?” “也不算贪心,毕竟你说过,你会在遇到我之前为我准备好一切,让我无所顾忌的啊。”自我疏导完,她满意地点下确认收款,而后起身,“正好饿了,吃夜宵去。” 这个点的步行街最是热闹,学生们下了晚自习大都会来这里宵夜。 许恩端着刚出锅的麻辣烫往座位走,转身撞上一人。 “啊!”冒着热气的麻辣烫登时倒了那人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烫着没?”许恩抢过旁边桌子上的抽纸就给人擦,然后对着摊位大喊:“老板,老板,哪里有水龙头?凉水!” 老板听见急促地呼喊,探着身子问:“怎么了?” “老板,哪里有凉水,他被烫到了,凉水在哪儿?” 闻言,老板一直身后的门面房,“快去里面,卫生间,赶紧拿凉水冲冲!” 许恩二话不说,拉起被麻辣烫泼到的人,就往卫生间冲。却没注意被她拽得踉踉跄跄的人,一脸呆滞地盯着她,甚至察觉不到身上的烫伤。 卫生间里,许恩小心翼翼地轻轻拉起他t恤的一角,见衣服没有粘到肉上,忙说:“还好还好,没有烫出泡,你把上衣脱了,要用凉水冲,至少二十分钟。” 说着,就去开水龙头。 那人始终一言不发,顺着许恩的动作撩起上衣,放低身体,方便凉水能够冲到他腰腹。 红彤彤一大片。许恩只顾着给人冲水,不知道怎滴,心尖泛疼,一滴热泪滑过脸颊,却在滴落前被一只有些凉的手抚去。 许恩整个人僵住,还未抬头,暖人心安的声音撞进心间,“没事,别哭!” 她僵硬地看过去,是一张清冷无温的脸,仿佛刚才温柔的声音不是出自他。 许恩这才看清眼前的人,身着南平一中的校服,书包斜挎在身后。张扬桀骜的脸上一双本来隐隐含情的眸在许恩抬头看向他的一瞬化作不屑。 “你……”许恩刚想说什么,门口传来吵闹声。 “淮哥呢?” “不知道啊,淮哥说他想吃麻辣烫,应该就在这家啊,人呢?” “不会买完回去了?” “怎么可能?” 许恩还在怔愣,就听见身边人对着外面吼了一声,“这儿呢!” 然后,稀稀拉拉走进来好几个人。 “哟,这是什么情况啊?” “淮哥,可以啊,买个麻辣烫都能泡个妹子?” “淮哥,你也忒性急了,怎么在麻辣烫店的厕所就耐不住了?” 身边人冷眼怼过去,一群人闭了嘴。 “没看见我被烫了吗?” 许恩有些尴尬,被这么多人围观她撩开一个男生的衣服,还冲得人浑身湿哒哒的,实在是没眼看。 “哟,小姑娘害羞了。”一个男生看见许恩红了脸,调侃道。 其他人也立刻跟着起哄。 “小姑娘,追我们淮哥的人不少,你的招是最绝的。” “瞧给我们淮哥烫的,这要落下残疾,你不得以身相许,照料终身啊?” “就是就是,便宜你了,我们淮哥有钱有颜有兄弟。小姑娘,还是你狠啊。” 第9章 原来是你09 许恩被说的脸上挂不住,可终究是自己的错,只得反复道歉:“对不起,凉水冲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去医院看看,放心,医药费,我来出。” “怎么去?”冷冷地嗓音再次传来。 “什么?”许恩没明白他的意思。 男孩低头,看了自己几眼,说:“我除了书包全湿了,外套上还挂着你的麻辣烫,你说呢?” “嗯?”确实也不能这样去医院,许恩想了想说:“可不可以麻烦你朋友帮你去取身衣服来?” “我朋友?”男孩抬眼看过去,一群人立刻心领神会,四下轰散。 “淮哥,我刚叫的饭好了,老板叫呢,我先去吃饭了。” “淮哥,我手机落刚才那家餐馆里了,我去找找。” “淮哥,宿舍要锁门了,我先回去了。” “淮哥,我,我,我妈找我。” 待人跑光,男孩看向许恩,“在哪儿?” 许恩:…… 得嘞,今天是遇到刺头了。罢了,说到底是自己错在先,忍了。 “这样,你稍等,那边有许多卖衣服的,我去先给你买一套凑活下。” 许恩刚直起身,手臂被一把拽住。 “我不穿地摊货。” 许恩:…… “那你想怎么办?” “你问我?” 那高傲的神态让许恩忍不住捏拳。 我忍,“那这样,对面有宾馆,我去给你开间房,你休息会儿,我回家给你把衣服洗了烘干拿给你,可以吗?” “你住附近?” “嗯,斜对面公寓。” “那去你家。” “啊?”许恩一怔,只见男孩眼眸轻抬,“我不住快捷酒店。” 许恩:…… 许恩一咬牙,“行!” 关了水龙头,往外走,却见人没有跟上。许恩回头,眼神询问。 男孩扯下书包,把外套一脱,下巴点了点许恩,“外套。” “嗯?” 见男孩看向自己下身,许恩再次捏拳,将外套一脱,递给他。 男孩用她外套裹在腰上,跟着许恩出了店面。 一阵冷风,她明显感觉到男孩打了个冷战,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三月初的天还是冷的。她刻意加快了脚步,没留意到跟在她身后的男孩在偷笑。 好在公寓之前就备好了浴袍,许恩想着叶鸣舟买的东西必定不会是地摊货。于是,把衣服递给男孩,说:“你去洗个热水澡,衣服脱得放脏衣篓,我一会儿给你洗。” 男孩没说话,接过浴袍去了卫生间。 等他洗了澡出来,沙发上放了一床厚厚的毯子,茶几上还有一壶姜汁可乐。 男孩擦着头发,轻哼:“怎么?这是打算让我睡沙发?” 许恩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天冷,你冲了凉水又吹了风,坐下裹着毯子喝点热的,我去给你洗衣服,有烘干机,最多两个小时。衣服干了,你就可以走了。” “呵,你这道歉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许恩没再搭理他,直接去了卫生间洗衣服。 谁知他却跟了进来,抢过许恩手里的脏衣篓,“不用洗了,不好洗,还那么大味。” 差一点,就差一点许恩就要爆发了,“那你要怎么办?地摊货看不上,给你洗干净你又嫌弃,你也不让你朋友帮你去取衣服,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只见他无所谓地往沙发上一坐,拉过毯子,拿起遥控器,“叮!”电视被打开。 “你!” “明早会有人给我送衣服来。” “明儿早?” “有问题吗?” “那你今晚呢?” “你说呢?” “你!”许恩暴怒了,若不是这副身体弱不禁风,她就上手揍了。许恩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磨着后槽牙道:“好,你很好,晚安,祝您好梦到天明。” “谢谢!” “哐!”卧室门摔得震天响。 然而不到十分钟,卧室门被敲响。 许恩压下胸口翻腾了几回的怒火,打开门,强颜欢笑,“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咦,你笑得真难看。” “说事!” “凶什么?我饿了。” “所以呢?” “你害的我麻辣烫还没吃上还受了凉,难道不该补偿吗?” “行,我去给您买。”说着,抓起外套,往外走,“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麻辣烫,多来点,我饭量大。” “好!”许恩恶狠狠地应着。 瞧着许恩出门,男孩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挂掉了。 不一会儿,许恩提着热腾腾的麻辣烫进了门。重重往茶几上一放,就要回屋。 “你干嘛去?” “您还有什么指示?” “坐这儿!” 许恩愤愤坐下,“说,还有什么事?” 那还掰开筷子递给她,“一起吃。” 许恩白了他一眼,旋即说:“不饿!” “不饿?”男孩觑了她一眼,“不饿你买什么麻辣烫?” 许恩吼道:“那不是你要吃吗?” “我是说你倒在我身上那碗。” 是了,自己是因为饿了,才去买的麻辣烫。这会儿不饿也是真的,被气饱了。 男孩拉过许恩的手,想把筷子放在她手上,却惊得许恩往后一缩。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碗筷摆在她身前,说:“吃饱了再气。” “所以,你是在故意气我?” 男孩吃着麻辣烫,没有抬头,“我叫木落淮,你叫什么名字?” “许恩。” 木落淮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滞了半秒的手火速带了菜塞进嘴里。语气变得轻缓,“南平一中的学生?” “不是。” 木落淮抬眸,“那你……” “孤儿,没学上,四处打零工混日子,这房子租的。”许恩不想与他过多攀谈,不等他细问,一口气说完自己现状。 木落淮轻笑:“那你收入不错,这儿的租金不算便宜。” 呃,把这茬忘了。 “趁年轻,勾搭了个老男人,被养在这儿。” 木落淮愣了一瞬,笑了,“那你这老男人有点抠门。” 许恩懒得搭话,自顾自吃着。 “看你长得还行,要不跟了我,不用你打零工,不用吃街边摊。” “哼!”许恩冷哼一声,放下筷子,“少爷您慢慢吃,我先去睡了。” 木落淮对着许恩喊:“你都不洗漱的吗?” “对啊,我就是这么不爱干净。” “哐!”又是重重关门声。 第10章 原来是你10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开门和关门声,昨夜气得快天亮才睡着也就没理会。 再睁开眼,天大亮,她出了房门,发现人还在睡着,茶几旁边放了一兜衣服。 应该是他让人送来的。 看着蜷在沙发里的人,睡着时,清新俊朗的面容应该会令不少女子流连。比不得叶鸣舟那般温顺的眉眼,却也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想必他那些朋友说得不假,追他的人不会少。可他这阴晴不定又尖锐的性格,畏而远之的人会更多。 许恩窃笑,那么大个窝在沙发里,委委屈屈,看着还挺招人疼。 “喂,你衣服都送到了,怎么还不走?”虽然这样赶人很没有礼貌,但许恩觉得相较于木落淮,自己已经很有礼貌了。 可唤了几声,沙发上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她走近,推了推,就听见几声哼唧。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摸了摸木落淮的额头,果不其然,发烧了。 “木落淮,木落淮,你醒醒,可以吗?我送你去医院。” 额头滚烫,人无意识哼唧。 许恩不再犹豫,拨打了120。 中午下课,食堂坐得满满当当。 端了饭刚坐定,张惊霄问叶鸣舟:“你是怎么惹钱语嘉了?” 江舸:“哟,被你叫全名了?看来那丫头是大闹了一场啊。” “昨天说是约了同学逛街,结果没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回来就开始哭闹,见东西就砸,屋里都快成废品厂了。” “不是?”张惊霄能问叶鸣舟,就证明跟叶鸣舟有关。江舸转向叶鸣舟,“你做什么了?” 叶鸣舟若无其事地说:“只是跟她实话实说而已。” “你这个实话实说耐人寻味啊。”江舸摩挲着下巴,思索半天,道:“该不会是当众表白,被你无情地拒绝了?” 叶鸣舟若无其事地说:“差不多,我不想让她误会。” “误会什么?” 张惊霄大有深意地注视着叶鸣舟,“你是不想让嘉嘉误会你对她有感情,还是不想让那个女孩误会你对嘉嘉有感情?” “啊?”江舸左看看右看看,“哪个女孩?谁啊?” 叶鸣舟一向温润睿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 见叶鸣舟沉默,江舸凑到张惊霄跟前,“哪个女孩?” “还记得当初学校里,他帮扶的那个女孩吗?” 江舸眼珠子转了几转,一拍桌子,“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啊,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面黄肌瘦的,有够丑的。她怎么了?” 张惊霄瞥了一眼叶鸣舟,没说话。丑吗?他记得橱窗里的小姑娘娇小羸弱,温婉可心惹人怜,虽不耀眼,但绝非丑的。 “诶,不是,你们有话就说啊,一个个打什么哑谜呢?出了趟国回来都玩起深沉了?”江舸越看越觉得他们不对劲,目光从意味难明的张惊霄扫过事不关己自顾自吃的王崇,最后落到淡然自若端起汤碗的叶鸣舟身上,问:“你说,那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嘉嘉让鸣舟陪她逛街,鸣舟拒绝了。结果在商场门口碰到那姑娘挽着鸣舟在逛街。” “挽着?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江舸的眼底顿时亮起精光,一颗八卦心被脸上究根问底的表情卖得干净。 叶鸣舟面不改色喝了口汤,“嗯。” 他这一应声,安静吃饭的王崇都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去,这么劲爆的吗?”江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开始回忆,“印象中,好像自打开始帮助那姑娘后,你经常会露出一种‘别问我,我不想说话’的迷离状态。我记得有一次你跟人打架,打得对方头破血流,好像就是因为她?” 张惊霄:“哟,不容易,你还有观察着吗仔细的时候。” “不是我自己,是他在牵扯那姑娘后变化太明显了。” 张惊霄捉摸不定地看向叶鸣舟,连江舸都能发现的事情,叶鸣舟脑袋却一团糟。 叶鸣舟的沉默映在江舸眼里就是默认。 “啧啧,温润如玉的叶鸣舟竟会因为一个女孩子跟人对殴……你不会从那会儿就喜欢上她了?”江舸因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指着叶鸣舟,“禽兽啊你,小小年纪,就有那么龌龊的想法了?” “坐下,”王崇冷呵一声,“好好吃饭。” 张惊霄叹气:“话说你一直都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你跟嘉嘉好好说不行吗?非把她凶哭了?” 叶鸣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嘉嘉当时冲上来就推了她一把,我就没控制住……” 江舸:“你还会发脾气?” “那房子你就是给她住的?”王崇突然出声。 “什么房子?”江舸再次一脸懵。 叶鸣舟点头。 “诶,不是,等会儿。我怎么感觉你们都很清楚来龙去脉,只有我稀里糊涂?” 王崇:“因为你神经大条。” 张惊霄:“那天第一次去步行街,路过一家甜品店,他状态明显不对劲了。我跟王崇顺着他痴呆的目光都看到那女孩了,就你还乐哈哈地逗几个小姑娘聊天。” “嘉嘉请客吃饭那天?” “对。” “我想起来了,所以,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出去,你不让我跟着,就猜到是去找那女孩了?” 张惊霄露出赞许的目光,点头,“嗯,还不算太笨。” “呵,你俩怎么就觉得一定是呢?” 王崇:“你见过叶鸣舟发疯吗?” “不是刚才说过吗?初中跟人打架,打得那几个小子头破血流,拦都拦不……”说着说着,江舸意识到了,“呃,懂了。” 谦谦君子,冲冠一怒为红颜。 木落淮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睁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神情呆滞的许恩。 “喂!” 闻声,许恩回神,目光聚焦,“醒了?饿了吗?我去给你买些粥来。” 见许恩起身要走,他想拉她,无奈身上没什么劲,就说道:“不用,先给我倒杯水来。” 知道他浑身烧得酸痛,许恩没有扶起他,而是拿了个勺子,一勺一勺喂他喝水。 第11章 原来是你11 忽地听见一声笑。 “你笑什么?” 木落淮:“我想到一个名场面。” 呃,许恩瞬间理解了他的脑回路,“闭嘴!” 木落淮笑得更欢,“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啊。” 许恩把水杯放在床头,“感觉你精神不错,自己喝。” “行,我不笑了。”木落淮收起笑容,“你带我手机了吗?” 许恩将他手机递给他。 木落淮拨了个电话出去,“我在中心医院……嗯……知道了。” “你是叫你家人过来接你吗?” “你不想负责了?” 许恩黑了脸,“行,我负责,您说,还有什么指示?” 木落淮对她招了招手,许恩走近一步。就见木落淮往里挪了挪屁股,掀开被子,拍着自己身前床铺,面不改色地说:“知道你辛苦一天了,来,躺这儿睡会儿。” 许恩:……我谢谢你。 而后,摔门出去。 再回来时,手里提了一碗热粥。 “我连着请了两天假了,明天不能再请假了。你还要打两天吊针,如果你实在不想麻烦你家人朋友过来,我明天饭点抽空给你送饭。晚上下班再过来。” 一段话说得平淡无波。 木落淮应声:“行。” “谢谢。” 木落淮不再吭声,“谢谢”二字有些刺耳。 九点多,许恩见木落淮睡熟了,给他拉了拉被子,倒了一杯温水在保温杯,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病房门刚关上,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只是室内昏暗,窗户里透进的那丝光亮止步枕边,照不进他晦暗的眼底。 第二日早上,许恩匆匆送了饭来,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中午同样。木落淮见她着急,也就没有多言。 傍晚,许恩推门进来,顾不上休息,边撑桌板摆饭食,边道歉:“不好意思,今天店里稍稍有些忙,来晚了。饿了吗?赶紧吃。” 话落,筷子递到木落淮面前。 木落淮看着热腾腾的清淡小炒,“你也没吃?一起。” “好。”许恩搬了方凳坐在了旁边。 看得出她挺疲惫的,木落淮神色暗了暗,打趣道:“话说你这儿金主不行啊,还需要你这么辛苦的工作啊?” 许恩也不客气,怼道:“你都说了他抠门,我不得早些自力更生。” “我就说让你跟我,我养你,我可比老头大方。”木落淮观察了一下许恩的表情,“顶多我吃点亏,让你当我女朋友,如何?” “不如何。” “为什么?我条件不好吗?” 许恩只当玩笑,边吃边说:“我嫌你太嫩了。” 木落淮:…… 吃完饭,许恩正在收拾,余光瞥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 那只手僵在半空,手的主人有一丝不悦:“我就是看你来回跑得累,帮你收拾你一下。” “不用,你歇着,没什么可收拾的。”许恩头刻意避开他的一切接触。 木落淮冷声:“我出去走走。” “好。” 木落淮阴沉着脸在医院走廊走了一圈又一圈,打了个电话才回病房。 推开门,许恩已经趴在床头睡着了。 “呵,累成这样,还跑过来?”木落淮上前,弯腰打算将人抱上床。 抱在怀里,他心头一颤,怎么这么轻? 仔细端着怀里人看了又看,无声叹气:“瘦成这样。” 他刚把人放到床上,人就醒了。 许恩一惊,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半撑着身子就往后躲,差点从床那边翻下去,被木落淮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 “你躲什么?”他厉声。 许恩一双眼受了惊吓般死盯着他,猛地一推,质问:“你干嘛?” 见状,木落淮神色一冷,坐在床边,懒散得靠向床头。 许恩见状缩到床尾,然后迅速跳下床。 “你在怕什么?”木落淮神色冷然,忽而邪魅一笑,“怕我对你做什么?” 许恩不说话,只是一脸警惕写满了敌意。 木落淮不怀好意地笑扫得许恩心底发麻,正纠结要不要走掉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淮哥!”来人看见明显被吓到的许恩,兴奋道:“哟,这不是前天晚上那个小姑娘吗?还在这儿呢?” 来人还想说什么,被木落淮一眼都瞪了回去。 木落淮对许恩说:“这儿不用你了,回去睡觉。” 闻言,许恩如释重负,一刻也不停的往外走。心想,他还有一天吊针,看着状态不错,况且还有人陪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脚下脚步更快了。 看着惊慌失措的许恩,木落淮表情更冷,对门口人说:“去送她。” 那人一个致礼,应道:“遵命!淮哥!” 许恩在等电梯,就听见身后有人跑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身旁站定,笑得大大咧咧,“小嫂子,淮哥让我送你回去。” 许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你胡说什么?” “哎呀,小嫂子别害羞,我跟淮哥那么多年了,这种事不用瞒我。”接着,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梁岳,淮哥的跟班,我跟着淮哥……” 许恩气急败坏地打断梁岳,“我管你是谁,该做的我都做了,是他同意我走的,你,你不许再跟着我!” 梁岳被凶懵了:难道不是吗?可淮哥明明…… 他不敢回去,怕没送人回家被木落淮揍,只能偷偷跟着许恩,送她到家,才返回医院。 “淮哥!” “送回去了?” “嗯。” 一路上,许恩心神不宁,回家随便洗漱了一下,蒙头就睡。 她太累了,没几分钟就入梦了,然而梦并不安宁。 梦里,她同叶鸣舟结伴游玩,风和日丽,万物皆宜。叶鸣舟在百艳丛翠中与她相拥,几番深情倾诉后,一个吻将要落下。她闭上眼,感觉突变,暖阳避入阴云,清香消散。她骤然睁眼,渐渐靠近的脸开始扭曲,在她惊恐中,熟悉的人儿变成了木落淮。 她疯一样想要推开身前人,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同样,怎么都醒不来。 抵挡不了的情动,缠缠绵绵。梦里,忽明忽暗的身影令她彷徨无措,也让她无限沉沦。 第12章 原来是你12 次日,许恩顶着两个黑眼圈没精打采的出现在甜品店。 屈艳见她满脸疲惫,“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整个人看着都没精神。” “没睡好。” “上午人不多,要不你回去再睡会儿?下午赶人多过来就行。” “没事儿,”许恩撑起一个笑容。 “小时工而已,别太勉强自己。” “嗯。” 刚换了工作服出来的许恩,就被正面推门进来的人呵住了,“许恩!” 又是到了周五,叶鸣舟放学就直奔甜品店而去。 “你这周不回家了?”张惊霄叫住叶鸣舟。 “你们先回,我明天回。” “行,注意安全。” “嗯?” 张惊霄对叶鸣舟诡异一笑,转身上了车。 依旧是钱语嘉父亲派的商务车一次性拉走所有人。 江舸看了一圈,“嘉嘉呢?” 司机:“小姐不舒服,提前请假回家了。” 张惊霄:“生病了吗?什么时候请的假?” 司机:“周三晚上,看着状态不太好。” 叶鸣舟想安心参加高考,不想让自己心太乱,所以,周内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与许恩相关的一切。可到了周五,心底就升起克制不住的期待,没由来地兴奋一整天,直到站在甜品店门口,紧张到嗓子眼的心脏才有平稳的趋势。 然而,他透过玻璃窗打量了半天,都没有看到许恩的身影。 “您好,请问许恩在吗?” 看清来人,屈艳立刻来气了,“哟,你还敢来?” 叶鸣舟不解,却还是礼貌问道:“许恩今天没来吗?” 屈艳把抹布扔在桌子上,说:“在不在你心里不清楚吗?” 屈艳冷嘲热讽地态度,让叶鸣舟意识到了什么,忙问:“出什么事情了?” “托你的福,她被开除了。” “什么?”叶鸣舟内心升起隐隐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不能处理好自己感情,把麻烦丢给女朋友,你也是挺负责的啊。”屈艳看叶鸣舟的反应是真不知道,干脆一口气把事情说完,“你的烂桃花,兴师动众地跑来示威,又是砸东西又是打人,血流了一地,许恩当场就被救护车拉走了。” “你说什么?” 屈艳气笑了:“怎么?我说的这么明白你听不懂?” 叶鸣舟立刻跑了出去,边跑边打电话。 看着叶鸣舟慌乱的模样,屈艳忿忿道:“渣男,不吓唬吓唬你,你就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另一个店员说:“屈艳,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 “有吗?”屈艳一脸无辜,“那姑娘的确又砸东西又打人了啊,许恩的确流血了,也被救护车拉走了啊,哪句是假话了?” 那名店员给她竖起大拇指,感叹:“说得都对。” 许恩晕晕乎乎地躺在床上,听见电话响,睁不开眼睛,随手接了电话。 “你好?”喉咙在冒火,声音听起来干哑病弱。 电话里传来急促地追问:“你在哪儿?” “叶鸣舟?” “是我,你在哪儿?” 许恩有点懵,“在家啊。” 不出两分钟,传来了激烈地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许恩想起身去开门,无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又是十多秒,门开了。 公寓是密码锁,叶鸣舟知道密码,避免尴尬,他每次来都是敲门。今天敲了几下没人应,等不及就输入密码进了门。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刚从卧室出来的许恩弱柳扶风地倚着门,脖子上一圈纱布,右下颚也是一大块纱布裹着。 许恩扶着门框,眼睑下垂,蜡黄的小脸上两坨微红,看起来虚弱无力。全身重量似乎都靠那双手借力挂在门框上,随时都有下滑趋势,仿佛一碰就倒。看他的眼也蒙上一层水雾,声音轻而软,“你怎么过来了?不上课吗?” 心疼得厉害,叶鸣舟感觉腿软得厉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你怎么了?”发觉叶鸣舟眼里蕴了泪,半张的嘴唇止不住颤抖。许恩一惊大步上前,却忘了自己软得一塌糊涂地身子,才迈出一步腿一软,就要往前栽去。 叶鸣舟瞪大眼同时长腿一跨,将人接个满怀。 拦腰兜腿抱起,发觉怀中人因体温过高,肤色透出异常的红。 “你发烧了?”他抱着人往门口走,“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才从医院回来。”她有气无力地说:“医生有给我开药,吃了药休息会儿就好了。” 在医院躺了三天,挂了三天吊瓶,许恩实在不想待在医院了。得了医生同意,她就出院了。 伤得不重,钱语嘉一看就是在气头上被人怂恿跑到甜品店找麻烦的。二话不说先发了一通脾气,见许恩不说话认为自己被轻视了,顿时恼羞成怒,开始砸东西。 许恩再解释,她也听不进去了,店员越拉她越气,结果自己把自己搞得怒火冲高不下,失去理智,捡起脚边的碎片就朝许恩去了。 侧颈一道口子,右下鄂一道口子,当时就血流不止。 吓得屈艳立刻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见许恩痛苦地后退几步,抵着墙下滑,跌坐在地上。捂着着脖子的指缝间不断涌出血,钱语嘉懵了,而后瞬间清醒,急得喊:“叫救护车啊,叫救护车。” 同她一起来的舍友都吓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救护车将许恩拉走,她们原地站了好久才没了魂一样跌跌撞撞地回了宿舍。 钱语嘉战战兢兢地躲在宿舍一下午,以为自己杀人了,等着警察来抓。后来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晕了过去,被舍友送到医务室。 醒来后就立刻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不舒服,让家里派车接了她回去。 她不知道,不是警察不抓她,而是许恩根本没有报警。许恩非但自己没报警,还叮嘱屈艳她们不要声张。只是,店被砸了,店长肯定知道,她被开除是必然。 叶鸣舟烧了热水,看着许恩把药喝了躺下。 许恩昏昏沉沉地睡了醒,醒了睡。她看到叶鸣舟应该是在她床前坐着,好像还一直盯着她看。 第13章 原来是你13 “叶鸣舟?”许恩半睡半醒间唤了一声。 “我在。”叶鸣舟立刻俯身靠近。 “你不用守着我的。” “我等你退烧。” 许恩脑袋在犯迷糊,思维有些迟钝,她呆愣地注视着叶鸣舟,眼底充斥着迷惑。眼前人重影叠叠,一点也不真切。她试着抬了抬手,却没有知觉自己是否动了。 “怎么了?”叶鸣舟接住她抬起的手。 “这种感觉很不好。”许恩嘟囔着,眸中氤氲弥漫,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过面庞。 “许恩?”眼见许恩的悲伤溢出眼眶,叶鸣舟慌了,“你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伤口疼了?” 抑制不住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推开叶鸣舟,提高了音量:“我说这种感觉很不好,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你在说什么?哪里不好?”叶鸣舟以为许恩烧糊涂了,握上她双肩,想要安抚她,“你别激动,先躺好,慢慢说。” 许恩甩开他,“我不要,你走开。” 也许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的感觉在叠加,一直压抑的委屈倾巢而出。她哭得更凶了。 “许恩,我……”叶鸣舟话说一半,电话响了。 是张惊霄,叶鸣舟想也不想就挂了电话,“许恩,你听我说,我……” 电话再次响起,“说!” 叶鸣舟一声吼得,对面张惊霄一怔:“鸣,鸣舟?你还在生气?” “对不起,我刚刚……”叶鸣舟刚想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发怒道歉,就察觉到张惊霄畏首畏尾地态度,狐疑道:“你怎么了?” 电话那边顿了几秒,“你在陪许恩?” “你怎么知道?” 张惊霄试探性问道:“她,怎么样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叶鸣舟声音冷厉了几分,张惊霄的态度突然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从知道许恩受伤,一颗心都记挂在许恩身上,还没细究伤她的人,此刻想来…… “张惊霄,钱语嘉呢?” “得,连名带姓了。”张惊霄长叹一声,这质问的语气,哎!“许恩怎么样了?” 张惊霄一回家就询问钱语嘉生什么病了?家庭医生说是精神高度紧张引起心率增快、呼吸不畅、四肢震颤、短暂性昏厥等症状。 “精神高度紧张?为什么会精神高度紧张?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管家:“不知道,从周三晚上回来,小姐就待在屋里不出来,即使饭送到嘴边也是呆滞的吃两口。” “没问她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事了?” “问了,小姐精神有些恍惚,说话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得问不清楚。” 张惊霄放下书包就往楼上走,“就没问问医生要怎么办?” “医生建议送医院,可小姐被人一拉就像受了惊吓一般,特别抵触别人的触碰。医生说先顺着她的意思哄着,情绪稳定些再慢慢开导。” “她现在怎么样?” “好些了,但是问话还是不说。” 敲了几下门,等了几秒,钱语嘉开了门。看见是张惊霄,“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张惊霄一惊,“怎么了?嘉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哥~~”钱语嘉抱着张惊霄哭得更凶了。 等钱语嘉连哭带喘结结巴巴将事情说完后,张惊霄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轻重的妹妹,可看她吓成这样也不忍心再凶她。可许恩那边……叶鸣舟好说话不过是没有触碰他的底线,若是真…… 思虑半天,他拿起了电话。叶鸣舟第一次挂他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情不好解决了,硬着头皮又拨了过去,结果叶鸣舟一声怒吼,张惊霄心凉了大半。 “她?怎么样了?” “还没退烧。” 哎,声音冷得能冻死人了,“你别这样,这件事是嘉嘉冲动了,她自己也吓坏了,这几天一直担心会有警察上门抓她,可你也知道,知道她……” 叶鸣舟没有说话,张惊霄停了十几秒,妥协道:“好,是她的错,我承认我找不到借口了,这次嘉嘉的确做得太过分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都行吗?” “额,这……”张惊霄知道温柔到极致的人狠起来也是决绝到极致的,“我能求情吗?你知道,我就这一个妹妹,从小也是被惯着长大的。她……” “挂了!”不等张惊霄话说完,叶鸣舟就挂了电话。 “许恩……” 两个人离得很近,张惊霄的话,许恩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叶鸣舟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对钱语嘉做什么,所以,她才没有报警,也没让屈艳她们把这件事说出去。可现在亲耳听见叶鸣舟对钱语嘉的态度,心里还是难受。 她躺下,拉好被子,“头晕,我再睡会儿。” “好。” 空气静到她呼吸局促,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滴答~滴答~”,声音仿佛从她的脑海敲到心间,吵得她无法入睡。 坐在床边的人,静止在时间之外,他不敢,他在藏匿自己。可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无不萦绕在她耳边,闹得她头痛、心烦意乱,她睡不住了。 她动了动,他忙靠近,“要什么?” 他扶她坐起,“喝水吗?” 许恩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就眼巴巴地盯着他。 “你……我……”叶鸣舟磕磕巴巴一言难成,索性摸了摸许恩地额头,“不烧了,你要喝粥吗?” “叶鸣舟,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说着,就打算起身。 “我不会追究钱语嘉任何责任的,你放心!” “你是觉得我会偏向她?” “不是,可她是张惊霄的妹妹……” “她不是孩子了,需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后果。” 许恩深呼一口气,“算了,”话说一半,她打算再次躺下,却被叶鸣舟一把抓住。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在你看来我就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我没……” “或者说,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对你丝毫不在意的人?” 第14章 原来是你14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非要拿话呛我?”许恩声音提高了一些,带了丝丝怨怼:“我不想你为难,不想你在矛盾而不自知的情况下去处理这些难以抉择的事情。你的睿智和理性,在我面前碎得一塌糊涂。我只想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 又是呼吸炸耳的几十秒。 “我,我去做饭,”叶鸣舟边说边往门口退去,“给你做饭,对,做饭。” 许恩气得向旁边栽去,“什么人啊?忍不住想要靠近,又畏畏缩缩地远离。你不愿意主动,我主动,你不接受,非要自己想明白,想不明白还是发脾气,也是没谁了。” 老天爷,踏踏实实给我俩一世安稳不行吗?非得玩什么失忆梗,这么折腾人好玩吗? 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口传来动静,叶鸣舟端了一碗蔬菜粥进来。 “你做的?” “嗯,好吃吗?”叶鸣舟一勺一勺地吹,一口一口地喂。 “好吃。”是真的好吃,这么温柔的人做饭好吃,不算意外,“以后还能吃到不?” “能!” “答应得倒快。” “只要你愿意,随时做给你吃。” “话说得好听!”许恩别过脸,看向床尾,别扭道。 叶鸣舟反倒严肃起来,“信我一次。” “你想明白了?” “没有,”他笑了,带些自嘲,“既然想不明白,就顺心而行。” “那你的心是什么?” 叶鸣舟放下碗勺,从被子里掏出许恩相握的双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自己来看。” 许恩脸一红,不看叶鸣舟,还挺会撩。 “你害羞了?”叶鸣舟却不放过她。 “你这人……” “我没什么优点,情感迟钝,不贴心,不懂得心疼人。理智的时候太多,总想把事情搞明白再做决定。”他松开手,无奈轻笑,“可于你面前,我自信过头了,结果什么也弄不清楚,还害得你……” “我,我又没说什么。” “你是没说什么,全写脸上了。还有,”叶鸣舟望着她双眼,“我不能不负责任的让你等啊。” “谁等你了?” “我等你,好?”叶鸣舟揉了揉了许恩脑门,“吃饱了再睡会儿,瞧你瘦的。” 许恩看了看时间,“你打算住这儿?” “我担心你半夜再烧起来,我就在客厅,我不闭卧室门了,有什么动静我立马能听见。”想了想,又强调道:“放心,没什么事,我不会进来的。” 许恩:……我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中午,有人敲门。 许恩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没有听见说话声。接着是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随后是关门声。 大概是坐在了沙发上,一个男声响起,“说话!” 兴许是带了些许威胁,一个女孩怯懦的声线传来,“鸣舟哥哥!” 钱语嘉?看来是张惊霄带她来道歉了,许恩想都没想闭了眼继续睡。 有人将她的卧室门关紧,但她多少还是能听到外面的谈话。 叶鸣舟冷冷地说:“声音小点,她在休息。” 张惊霄:“她怎么样了?” “很好!” “鸣舟,别这语气啊。我今天带嘉嘉来是真诚道歉的。” “我都已经开门让你们进来了,还想怎样?” 张惊霄:…… 钱语嘉:“鸣舟哥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那天……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没控制住我自己。我本来只是想,只是想去看看你喜欢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我比她差在哪儿了。我没想伤害她的。” “所以呢?”叶鸣舟眼神凌厉地看向钱语嘉,“既然没想伤害她,她是怎么受伤的?” 钱语嘉手足无措的解释:“对不起,鸣舟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哥,你帮我给鸣舟哥哥解释下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哥。”她急得不停地晃着张惊霄胳膊。 “别晃了,我头疼。” “哥。” 看着钱语嘉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张惊霄无奈扶额。 钱语嘉越说越激动,声音不可遏制地逐渐提高。 “别哭了!” 叶鸣舟一声呵得钱语嘉咬着嘴抽泣,带着整个身体一抽一抽地。 “鸣舟,你别凶她了,”张惊霄发愁得揉着太阳穴,“你干脆说要怎么办?我尽量满足,好?” “不需要,你们回去。” “鸣舟,你非要把事情闹僵吗?” “他没有闹。” 三人齐齐向后看去,许恩不知何时出现在卧室门口。 叶鸣舟忙起身,走向她,“怎么起来了?才退烧,不好好躺着?” 许恩对叶鸣舟粲然一笑,看向张惊霄说:“你觉得他在闹吗?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眼里的叶鸣舟是会随便闹性子的人吗?” 许恩似是而非地质问把张惊霄问得一怔。 可许恩没打算放过他,“我平白受了伤,他心疼我。他觉得是因为他,我才会这样,可他又不能拿钱语嘉怎么样。因为在他心里跟你一样把钱语嘉当妹妹。所以,你理解过他的苦恼吗?即使我告诉他,我不会追究钱语嘉任何责任,他依旧担心我是因为他在委屈自己。他不想委屈我,不想你为难,不想钱语嘉受到惩戒。这样的叶鸣舟,你还觉得他在闹吗?” “我……对不起,鸣舟,是我狭隘了。”又对许恩说:“我替嘉嘉跟你道歉,我不是给她找借口,她的确认识到自己错了,只是一直被家里宠大的,怪我们没有教好她,才犯了这么大的错。希望你能原谅她。” “哥。”钱语嘉不知所措地看向张惊霄。 “嘉嘉,道歉。” 钱语嘉站起来,对着许恩深鞠一躬,看起来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对不起!” “原谅了。”许恩一丝犹豫都没有,“顺便提醒你,交友要谨慎。” 钱语嘉泪眼朦胧,不明所以,“什么?” 张惊霄听懂了,对着许恩微微点头,“走,嘉嘉,我们回家。” 门关上了。 叶鸣舟抱起许恩,“回床上躺着。” 许恩挑眉,“你不一起走吗?” “我这周不回家了。” 第15章 原来是你15 木落淮正在步行街吃麻辣烫,有电话打进来。 “少爷!” “说。” “少爷,查清楚了。”电话对面的人说:“许恩小姐无父无母,自幼在孤儿院长大,由于生活问题,晚两年才上学。入学后,学校有‘一帮一’帮扶活动,许恩小姐因为满足被帮扶条件,成为叶鸣舟的‘一帮一’对象。直到初一,初中毕业的叶鸣舟留了一笔资金给她,选择了出国。” “叶鸣舟?”木落淮眼神微眯,“这学期转校来的那个传说中的贵公子?” “是的,同他一起出国,又一起回来的还有张惊霄、王崇、江舸三人。” 没想她只比我小了一岁,可那小身板,怎么看都不像十八岁的样子。从小到大,她是受了多少苦啊。 “他们关系如何?” “似乎挺好的,叶鸣舟是那种对谁都很好很温柔的性格,也正是对谁都一视同仁,反而显得他性子清冷,平易近人又拒人千里的感觉。唯独对许小姐,他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不同。” “哦,哪里不同?” “我也没弄明白,就是很在意,但是在意的很奇怪,该做的都默默地做了,但面对许小姐又故意远离。” “哈~~”木落淮冷不丁地笑出了声。 电话对面因为木落淮的笑半天没敢吱声,听不见声音了,才试探性问道:“少,少爷?” “既如此,许恩为什么又不上学了?” “初中毕业后,许恩小姐为了生活,选择了辍学打工。”那边顿了顿,继续道:“其实许恩小姐学习很好,她考上了南平一中。” “叶鸣舟给她的钱不够她继续上学?” “够,但许恩小姐把钱给了孤儿院更需要的小孩子了。” “叶鸣舟没有再帮她吗?” “具体不太清楚,但听说叶鸣舟走的时候有跟许恩小姐说过,有事可以随时联系他。” “可她没有联系过他?” “嗯,是的。” 呵,这是她的性格。“知道了,那她现在什么情况?” “许恩小姐直到前几天前还在南平一中旁边步行街的一家甜品店做小时工。” “直到前几天?”木落淮听出了对方的欲言又止,“有话一次性说完,别等着我问。” “是,少爷。几天前,许恩小姐被救护车从甜品店拉走,隔天就被开除了。” 闻言,木落淮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对不起,少爷,那天我刚好去孤儿院调查许恩小姐小时候的事,等回来的时候,甜品店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人封锁了。您强调过不能让许恩小姐知道我在调查她,所以,我只是从侧面了解到了一些。有人看到是几个女孩子去店里闹事,跟许恩小姐起了冲突。误伤了她。” “她现在在哪儿?” “已经出院了,在她的公寓。”对面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叶鸣舟在照顾她。” 叶鸣舟……“行了,我知道了。” “少爷,还要继续跟着吗?” “把叶鸣舟以及他那三个朋友的资料给我。” “是。” 叶鸣舟守了许恩两天,周一早上直接去了教室。 一进门,江舸走到他跟前,“怎么回事?周末也没回家,昨天晚上也不在宿舍,你去哪儿了?” 叶鸣舟并没有隐瞒,“在许恩那里。” “咳咳~~”江舸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你说什么?” 叶鸣舟看了眼同样等待下文的王崇,白了一眼江舸,淡定道:“别一惊一乍的。” “啊,不是,这是我一惊一乍的问题吗?”江舸震惊了,左看看右看看,“这难道不是你跟女生同居的问题吗?” “你别胡说。没有的事,她受伤了,断断续续反复发烧,身边不能离人。我只是在照顾她。” “呵,受伤生病去医院啊,她没有朋友的吗?需要你去照顾?还孤男寡女独处了两天三夜?” 叶鸣舟放下手里东西,瞪着江舸,“你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江舸看了看四周,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立刻坐下。压低着嗓音逼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叶鸣舟没有回避江舸的目光,“你想问什么?” “许恩,许恩啊,”江舸急得直敲桌子,“你和她怎么回事?” “我喜欢她,在追她。” “什么?”江舸没忍住一声惊呼,意识到引来不少目光,忙招手致歉。而后伏低身子几乎贴着叶鸣舟,神色怪异地问:“你不会跟她那什么了?” 叶鸣舟无语,死死瞪着江舸。 江舸以为他不说话,是默认了。 “你不是?你们还没成年呢?虽然咱们是兄弟,可你这也太……” 叶鸣舟咬牙切齿,“你闭嘴!” 江舸还想继续,被王崇一把拽了回去,“上课了。” “不是,他……”江舸还想说什么,又被张惊霄按回座位上,“先上课。” “我……” “闭嘴!” 江舸:…… 一上午,江舸都想不通,叶鸣舟那么云淡风轻的人,居然是他们之中第一个谈恋爱的。还胆大得不行不行的,未满十八岁就敢同居?这,这,这……岂有此理? 下课铃声刚响完,江舸就将叶鸣舟堵在了座位上,表情极为严肃,“叶鸣舟,此事可大可小,你不能仗着许恩是孤女无依无靠的就乱来啊。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越说,江舸就越对叶鸣舟失望,“你是男孩无所谓,挨顿骂、挨顿打什么的不会影响你以后,再说还有你家给你兜底。可许恩呢?她一个女孩子,你让她以后怎么办?你能保证以后会娶她?就算你愿意,你家里未必愿意。” 叶鸣舟实在被江舸的想象力惊到了,“江舸,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是那样的人吗?而且,我已经说明了,她受伤了,生病了,发烧了,我真的只是去照顾她了。” “算了,若是别人,我信。可对上这个许恩,你从来没有正常过。你因她做出任何事情,我都不觉得意外。” 叶鸣舟垂首自嘲:“呵,连你这么粗枝大叶的人都能发现,我却还在逃避。” 第16章 原来是你16 “你说什么?” 叶鸣舟一字一句郑重道:“我说我在她面前是有许多不能自控,但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更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所以,我没有任何的逾越行为。” 江舸不太相信地反问:“真的?” 张惊霄拍拍江舸的肩膀,失笑道:“你一上午没好好听课,就在琢磨这些?” “我这不是怕他走错路吗?” “放心,你就是错得退路无门,他都不会走错。” 江舸不屑道:“那是远离许恩的情况下,人总会有软肋,叶鸣舟的软肋就是……啊啊啊,你干嘛?王崇,你不要总是拽我衣领啊?” 王崇反手扯着江舸就往外走,“饿了,吃饭。” 江舸半天挣脱不了,喊道:“你不要总是仗着你比我高那么一丁点,老压着我。” 王崇挑眉:“一丁点吗?” 江舸:“呃……”好气! 食堂里,已经人满为患。 四人排了半天才等到位子。 江舸:“都怪你,害我们这么晚。” 叶鸣舟气笑了,“是你揪着我不放,现在怪我?” “你一次性说清楚不行吗?害我白白担心一早上。” “行,算我错了。”叶鸣舟瞥了一眼江舸手里的托盘,“这顿,算我请你的。” “什么?”江舸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自己手里“残羹剩饭”,不甘地说:“这怎么行?就这儿,能算是你请客?不行,回头得补给我。” “行,那等……” “叶鸣舟学长!”一个女孩走过来,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你是?”有点眼熟。 “我叫顾娜,是钱语嘉的室友。”边说边露出一抹羞涩,挽了挽耳边发丝,“我们上次一起吃过饭。” “哦,你好,有什么事情吗?”叶鸣舟淡淡一笑。 见叶鸣舟没有疏远的态度,顾娜微微向他挪了小半步,不经意间让两人距离拉近了些。 “叶学长,我听嘉嘉说你快过生日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说着,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直视着叶鸣舟,“祝你生日快乐!” “哇,快看快看!有人在跟叶鸣舟表白!” “哪里哪里?终于等到表白第一人了。” “就是就是,贵公子都来了半个月了,终于有人表白了。还以为等不到了呢。” “毕竟大多数人都自知之明,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迟然会到,还是有不少艺高人胆大的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叶鸣舟微笑着接过顾娜的礼物,“谢谢!到时候我会让嘉嘉邀请你们宿舍同学一起来的。” 目的达成,顾娜露出惊喜地笑容,“真的吗?” 叶鸣舟点头示意,而后离开。 江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对着顾娜灿烂一笑,“顾娜学妹,等请帖哦。” 看着心花怒放的顾娜,江舸笑得意味深长。 四人找了座位刚坐好。 王崇漫不经心地来了句:“张惊霄,钱语嘉这交友情况,你都不关注的吗?” “打算好好关注了。”张惊霄尴尬一笑:“已经被人警醒过了。” 连着几天,叶鸣舟都没有住在宿舍,每天下了晚自习不管多晚都会去许恩的公寓,还都会买些宵夜什么的。中午或是下午不忙的时候,还会买些菜去给许恩做饭吃。 江舸从起初的吐槽调笑到后来的见怪不怪,每次盯着放学后铃声一响就急不可耐离开的叶鸣舟咋舌。 “喂,你说这家伙怎么就这样了?” 张惊霄看着那心早已飞走可依旧镇定自若的背影,不由感慨:“春心萌动,久而不自知,好不容易意识到了,肯定不能放过啊。” “好好一个贵公子,怎么就……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王崇:“弥足深陷。” “对,对,就是这个说法。”江舸给了王崇一个“你懂我”的眼神,“花花乱世迷人眼,矜贵公子终是堕了红尘。” “你怎知你就不会有这么一天?” “当然会有,不过我会尽量不让自己这么狼狈的。” 叶鸣舟推门进来的时候,许恩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从叶鸣舟进门,许恩就一直盯着他动作。一手提菜,一手推门。换拖鞋,关门。进厨房,开冰箱。拿进拿出,做好饭前准备工作,烧水。 “叮!”水开了,倒杯水,送到许恩眼前,对她暖暖一笑,不需要回应返回厨房。 接着,是菜刀与案板的碰撞,铲子和锅的刮蹭。最后伴随电饭煲的一声蜂鸣,饭香四溢。 反复确认过餐桌上精美的摆盘,诱人地呼唤声才来,“过来吃饭!” 整套操作行云流水,仿佛是他的日常一般,不存在一丝一毫的违和。 盯得太久,想入非非,以至于许恩没有注意到叶鸣舟说话。直到他的身影挡住了眼前的光,她才木讷地抬头,一双剪水黑瞳盈盈有光。 叶鸣舟俯身,几乎鼻尖相碰,“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许恩脑袋一歪,像是在思考。 “是想让我抱你过去吗?” “诶?”反应过来得许恩下意识往后一仰。 “小心!”叶鸣舟立刻将手掌垫在许恩脑袋后面,“磕墙上了。” “啊,我……”许恩心惊,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慌乱无措过了,“那什么,我是,我……” 叶鸣舟双手握住她肩膀,将人从沙发上拎了起来。 “先吃饭。” “奥。” 饭桌上,许恩的筷子只在她嘴里和碗口范围内活动,不知道又在天马行空地想些什么。 她不主动夹菜,菜也会主动到她碗里,方便她就着米饭往嘴里送。 叶鸣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孩眼神飘忽乱飞,时不时夹点菜给她,她看也不看的就往嘴里塞,压根不管筷子夹到了什么。 见许恩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知道她吃得差不多了,叶鸣舟这才开口:“今天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 “从我进门你就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第17章 原来是你17 “在想你。”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后,许恩麻了几秒,咽下口中米饭,随即找补:“我是说,我在想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在我的理解范围内,你应该是矜贵的、高雅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你不但会做饭,还做得意外好吃。” “吃不惯国外的饭食,所以经常自己研究着做,久而久之熟能生巧。还有,”叶鸣舟状若无意唇角微扬,目不转睛凝视着她,“你可以想我的,不用害羞。” 这含情脉脉的眼,柔情似水的声,谁扛得住啊? 许恩:……合着我找补找了个寂寞呗。 许恩面色微红,尴尬得想立刻起身。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对我可以放一万个心,我虽然没有远庖厨,但我依旧是个君子。” 啊?许恩脸更红了。 “即便我对你有什么心思,我也会经过你的同意。”叶鸣舟微微一笑,“至少也要等你成年,我可不想一时冲动,与你分隔两处。” 呃,许恩听懂了,他不想坐牢。 她表情有些许扭曲,这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一朝开窍就毫不掩饰了吗?什么话都往外说? 许恩瞄了他一眼,低头看碗,佯装吃饭,嘀咕:“还矜贵如兰,高洁不可侵呢,怎地突然就自甘堕落,身陷红尘了?” “红尘有你,自是极乐。” 诶?耳朵这么好使? 许恩讶异抬眸,对面人淡定吃饭,依旧一副谦谦君子、陌上其华的模样。 病了几天的许恩本就稍稍有些慵态,此刻面颊微红,嘴唇微张,一抹娇羞在眉眼间悦动,比起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食更加秀色可餐。 只一眼,叶鸣舟呼吸微滞。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抬手捂住许恩的眼睛,喉咙紧了紧,呼吸有些不畅通,沙哑出声:“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认真的语气里夹杂了些许忍耐。 诸如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等词,不知怎么的就冒进许恩脑海。 “噗嗤!”她没忍住。 “你笑什么?” 许恩边扒拉饭,边摆头,“没什么。” “你在笑话我?” “不行吗?”许恩洋洋得意的表情里满是傲娇,真想看看这张从容持重的脸情动不能自已时是何等疯魔。 “你不用审视我,我承认我所有的沉稳自持在你面前崩的体无完肤,我自愿放弃一切表象,于你身前缴械投降。” 突如其来的表白,许恩眼前浮现了另一个少年,日日与她相伴,时不时甜言蜜语,偶尔还会小心机地暴露点点欲念逗弄着她。 观尘,她在心底呢喃。与少年再相遇是化身成人后的第七年。跨越几度生死的拥抱,在那个阳光异常温柔的午后。他哭得像个孩子,在心爱的东西丢失多年后历经万难才寻回,哭得惊扰了左邻右舍。 她轻抚他后背,任由不知疲倦的泪水打湿她衣衫。那缕洒在她面上的阳光,真的好暖。 叶鸣舟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孩两眼放空却无限痴迷,嘴角渐渐升起幸福的笑容。心口猛地一悸,好像有什么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心口剜了刀,悄然离去。 “许恩?” 一声怯懦地轻唤,许恩回神。僵了一瞬的表情在看向叶鸣舟后,化作甜美笑意。只是落在叶鸣舟心中,那笑,不达眼底。 叶鸣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股患得患失席卷了他的思绪,他贪恋她的笑,可她的笑似乎不仅仅是为了他。 察觉到了叶鸣舟突然的失落,许恩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若是前世来生都能经得起平淡,悠然一生就好了。” 叶鸣舟并不认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那你脑中的前世来生,有我吗?” 许恩被问得一愣,这语气怎么听着是在生气? 叶鸣舟没有等她的回答,默默收拾起碗筷。再从厨房出来,脱了围裙的人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拿了外套,对许恩说:“你在家躺了几天了,带你出去透透气。” “哦,好。”许恩木讷地应着。 天色不算晚,路灯拉长着路人的身影。 许恩忽然想到什么,“你今天不用上晚自习吗?” “我请假了。” “有什么事情吗?” “陪你!” 许恩停下脚步,盯着与自己拉开距离的人。 叶鸣舟烦闷得厉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很明显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走了两步,发现身旁没了人,回头。 “怎么不走了?” 许恩冷了脸,“你在别扭什么?” “我没有。”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脸?” “看不到。” “呵!”许恩气笑了,“行,那你在这儿怄着,我回家了。” “别!”见许恩扭身就要回去,叶鸣舟紧追两步,把人拽住,“我没有别扭什么?我不知道,就是心里不畅快。” “那总该有个原因?” 叶鸣舟不想让许恩知道他是因为她口中那个关于前世来生的天方夜谭在生气,他在她一脸幸福畅想的时候,从看眼中看不到一丝自己存在的痕迹。这种感觉令他心慌。 “周末我生日,家里会给我办成人礼。” “哦。”许恩装作漠不关心地随口一应。 叶鸣舟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来当我的女伴?” “你这算是同我商量吗?” “不是。”叶鸣舟直接抓住她的手就走,余下的声音被风送进许恩耳朵,“是通知。” 呃?还没成为霸总呢,霸总气质就上身了? 叶鸣舟不容分说地将许恩带进了高级商场,随意进了一家他看着还算顺眼的女装店,对着迎上来的营业员说着与上次如出一辙的话:“按她的尺寸,挑一些适合她的衣服。” 又是这一句,切。 “不用。”许恩抬手拒绝了将要上前的营业员,对着叶鸣舟一扬下巴,“你去帮我挑。” 既然你这么霸道,都不问我的意思,那我便好好使唤你。许恩淡定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走向营业员的叶鸣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营业员引着叶鸣舟就去挑衣服了。 不一会儿,两眼放光的营业员抱着几件明显令她兴奋的礼服跟在叶鸣舟后面走了过来。 第18章 原来是你18 呃……许恩无语,且不说这几件衣服的样式和质量,但看营业员笑开了花的脸,就知道价格不菲。 “你是把这家店最贵的都挑出来了吗?” 叶鸣舟一脸无辜,“也没有,她们推荐的。” 许恩上下扫了他几个来回,“以你的气场和穿着,你觉得她们会推荐物美价廉的吗?” “用不着物美价廉,适合你就行。” 许恩看着镇定自若的叶鸣舟,不禁感慨:还真是未经世事的小少爷,不见人间疾苦、不知谋生辛劳。同样出身高门,骆骁历经各种曲折冷暖,妥妥功成名就的霸总,也不见得会有叶少爷这般花钱不眨眼。 似乎看穿了许恩的想法,叶鸣舟稍稍弯腰,附耳,“我总得为我的居心不良付出点什么?否则,你又怎么肯心甘情愿的上钩呢?” 话虽如此,可叶鸣舟明白,许恩清冷的性子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大约都忘了,所有的云淡风轻都是有一个前提的,便是他们不曾相遇。 许恩一根手指点在叶鸣舟胸口,将人推离。 叶鸣舟嗤笑,“放心啦,我不是钱多到没地儿花的纨绔,总是要你喜欢才行。” “你穿什么?” “西装,还没看,无所谓。”叶鸣舟想了想,“或者,你想我穿什么?” 许恩挑眉,“校服,你穿么?” 叶鸣舟颜色变了几变,唇角一勾,略带谄媚的声音化进许恩耳朵,“你若希望,也不是不行。” 呃,怎么突然就油腔滑调起来。不得不承认,这张脸配这个腔调,很难不沦陷。 “又想到什么了?”额头被轻点了一下,“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容易走神。” 许恩无声叹气,“叶鸣舟,挑些适合我的,又能搭你的衣服。你若不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就听我的,好不好?” “从我决定让你站在我身边起,你就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叶鸣舟认真起来,“但是,请相信我,我可以保护好你。” “我信,所以不能让你任性败家啊。”许恩拉起叶鸣舟的手,“走,我们一起挑?” “好。” 最终挑了件自认为自己小身板能拎起来的长裙来搭叶鸣舟的西装。 兴许是她打量那件衣服的时间有些久,叶鸣舟还以为她不喜欢呢,差点错过。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条长裙像极了初遇骆骁时穿的那一条。 高三每个月月初都有月考,即便二月开学不足一月,月考也如期举行了。 周五出成绩,所有学生都挤在榜单下看排名,尤其是增加的叶鸣舟几个传说中的学霸后,排名靠前的同学更是忧心忡忡。 “看到没?这次第一是谁?” “还能是谁,木落淮稳坐第一,从不让人。” “还是他吗?不是说三班新转来的四位贵公子也都是学霸吗?” “他们刚从国外回来,未必适应国内的考试制度。” “呵呵,不适应?你往下细瞅,雷星南被挤到第五名了。” “不会,不会,那中间是谁?” 第一名,木落淮;第二名,王崇;第三名,叶鸣舟;第四名,张惊霄;第五名,雷星南……第九名,江舸…… “我去,我差点就十名开外了!”江舸盯着身旁一脸看笑话的三人,“不行,凭什么你们稳定发挥,拉我这么远?” 张惊霄:“谁让你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瞎琢磨呢?” “切,明明是你诓我打游戏,自个偷偷使劲。”说着,又搭上王崇肩膀,“不过,崇哥,你遇到人生劲敌了,你居然不是榜首?” 王崇眼眸幽深的盯着榜单:木落淮?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说,我考不过你们两个,我认了,居然连叶鸣舟那个整天只知道谈情说爱的都考不过,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张惊霄,“你在讽刺我吗?” “嘿嘿,彼此彼此。” “没想到啊,看来传言不虚,你们真不是一般厉害啊。”雷星南来了。 江舸:“是真的一般,你没看见我们老大才是个榜眼吗?” 雷星南斯文一笑,“木落淮从入学就是榜首,从未掉落神坛过。所以,我们余下的人在争亚军。”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他拉你们的分并不多,想来你们才回国,不适应国内学习。等状态回温,说不定就打破他的不败神话了。” “既是神话,又怎会随意被打破?”一道强势至极,与周围融洽探讨氛围极不相符的声音由远及近。 循声望去,众人自动分至两侧,一条路被让了出来,木落淮一行人走近。 叶鸣舟三人倒没什么,可王者相遇锋芒毕现,王崇一双冷眼与木落淮横眉相对。 同样的桀骜不驯、同样的目中无人,同样的震慑力迫使周围观众颤颤巍巍后退半步。 雷星南见势不好,挡在两人中间,做起介绍来。 “既然认识了,是对手也是同学。”两人间弥漫的火药气一点即燃,雷星南头疼地捏捏鼻梁,他清楚木落淮是个谁都不敢惹的霸王,虽然不了解王崇,但看样子也不是省油的主。借着自己还是学生会主席,试探性说:“给个面子呗,别搞得这么剑拔弩张。”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间气场骇人,生怕一不留神惹火上身。唯有梁岳嬉皮笑脸地揽上雷星南肩膀,“学生会主席的面子必须给。”又趴在雷星南耳边悄声说:“放心,放心,我们淮哥单纯吃醋了,他做事有分寸的。” “他还是第一名,吃什么醋?”问完,雷星南才反应过来梁岳的话,惊道:“吃醋?谁?木落淮?木落淮吃谁的醋?” 没收住内心的震惊,雷星南声音大了些,顿时将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木落淮一个眼神,梁岳收起动作,旋即噤声。 气氛安静得有些瘆人。 叶鸣舟走向木落淮,雷打不动地笑容挂在脸上,伸出手,“叶鸣舟,很高兴认识你。” 木落淮无视叶鸣舟的友好,淡淡道:“木落淮。” 第19章 原来是你19 叶鸣舟不以为然,又说:“周六我生日,不知道木同学可有兴趣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梁岳大手一挥,“我们淮哥当然没……” “好啊。” 梁岳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前人答应了,他满眼震惊地转过头去,不可思议道:“淮哥?” 木落淮没搭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鸣舟,“我会准时赴宴的。” “好,恭候。” 木落淮走后,叶鸣舟又主动同雷星南讲:“周六我生日,记得来。” “没问题,地址发我。” 人散得差不多了,江舸瞧着走远的身影,贴到张惊霄身上,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木落淮的敌意莫名其妙的?” 张惊霄侧眸,“哪里莫名其妙?” “不像是对着崇哥来的。” “哟,你不瞎啊?” “你几个意思啊?” “夸你聪明了呗。” “哼,天天跟你们几个蜂窝煤在一起,笨不起来喽。”说完,撞了撞叶鸣舟,“鸣舟,你惹他了?” 叶鸣舟目光暗了一瞬,“也许。” 张惊霄接了通电话,说:“行啦,车到了,走。” 叶鸣舟:“你们先回去,我晚点打车回去。” “呵呵,”江舸哼笑两声,“是晚点回,还是不回?” 叶鸣舟背起书包,觑了江舸一眼,语气加重:“晚点回。” 许恩以为今天叶鸣舟会很忙,不会过来了,就睡了。迷迷糊糊听到开门声,就爬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能不能的,你不都来了吗?”许恩嘟囔了一句:“回头就把密码换了。” 叶鸣舟长臂一挥,把人捞了过来,“那我下次来,只能撬锁了?” “你还会撬锁?技能挺多啊。” “我还会其他的,要不要了解下?” 呃?这个人,被夺舍了吗? “怎么这种眼神看我?” 许恩挣脱他的束缚,退后了一步,“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明天有得忙,不该在家好好休息吗?” “我忙什么啊?我是寿星啊。” 这个回答让许恩很意外,好有道理啊。 “那请问寿星,不回去好好视察下自己的寿宴准备得如何,在我这儿做什么?” 叶鸣舟认真地看着她,道:“跟我回家。” “啊?” “我明天可能没有时间来接你,你今天跟我回家住。” “等等,你先别急。”许恩又退后两步,保持两人距离两米以上,防止他一把再把自己扯回去。 “我不急,你不用躲。”叶鸣舟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你说,我听着。” “哎,你的淡定我还真接受不了。”许恩努嘴,“你地址发我,我明天自己过去就好了,不用你来接我。” 叶鸣舟沉默,表情复杂难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你看江舸他们谁有没有时间,在你家门口等我,带我进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用为这种事情焦虑。”许恩有些心疼地看了眼叶鸣舟,“我既然答应你去了,自然是做好心理准备了,什么样的局面我都可以面对。” “可是……”叶鸣舟欲言又止。 “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再者,你明天不可能一直守在我身边啊。就算我今晚随你过去,你就能一直盯紧我不被找麻烦?如此,怕是会引来更多麻烦。” “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知道,可若是一个以同学为主的生日宴,我都应付不过来。日后,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 “好。” 许恩把叶鸣舟推出门,“好啦,赶紧回去忙你的事情。” 叶鸣舟走了几步回头,许恩还半开着门目送她。 “明天见。” “嗯,明天见。” 第二天,许恩收拾完,出了楼门口,看到王崇等在那儿。 许恩站着没动,王崇主动走近她。 “好久不见。” 这个开场白怎么有点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啊?许恩对着王崇微笑回应:“你好。” “走,鸣舟让我来接你。” “哦,好。” 许恩其实想说她不用人接,自己打车就过来了,来一趟多麻烦。 王崇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张惊霄要帮忙操持会场,鸣舟和他都走不开。江舸虽然会开车,但不够年龄考驾照。” 呃,懂了。能让叶鸣舟毫无保留放心来接她的人一定是他最信任的人。 “鸣舟一会儿未必顾得上你,你可以跟我坐一起。” “嗯?哦,那会不会影响你?” “不会有人会主动来找我的。” “好,谢谢。” 许恩看向车窗外,王崇的性格一如既往的生人勿近。 记忆里刚被叶鸣舟带着认识他们几人的时候,江舸热情奔放、张惊霄温文尔雅、王崇沉默寡言,叶鸣舟与张惊霄性格相像,总给人彬彬有礼和善待人的感觉。 “你想好了吗?” “什么?” “和叶鸣舟在一起的路,比你想象中要难走。” “想好了。”早就想好了,且一直在这样做。多难的路都经历了,再难的也不会惧怕。 “那就好。别把他扔在半路,纵使他再顽强,也受不住。” “放心,我不会让他孤军奋战的。” 车里空气静了下来,车窗外风景不断变换,真好! “到了。” 许恩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纷纷扰扰的世界。 这是无数人奢求的豪门生活,多少人挤破头得往里钻,里面的人不想被挤出来,所以尔虞我诈每一秒都在发生。 我真的想好要面对这一切了吗?以我的身份,怕是在打开车门的瞬间就会被无数审视的目光剐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要下车吗?”王崇透过后视镜看着许恩。 许恩努力吞咽了几次,手刚搭上车门把手,车门打开了。 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满眼期待,以最绅士的姿态为她铺平脚下的路。 “美丽的小姐,可以下车了吗?” 许恩搭上叶鸣舟的手,“你怎么出来了?” “当然是要亲自迎接你啊,不满意吗?” “荣幸之至。” 叶鸣舟抓紧那只放在自己掌心的小手,顺势将人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软语:“有我在!” 第20章 原来是你20 一系列举动,娴熟且温柔,引来不少人围观注目。 王崇淡定得从二人身旁路过,“人给你接来了,把尾巴收一收,快甩人脸上了。” 叶鸣舟:“是,谢谢老大。” “这姑娘谁啊?居然是王家大少亲自去接的?” “你看叶少那样子就知道了。” “可这姑娘看着年龄很小啊。” “不是说叶家中意的是钱老的掌上明珠吗?你看连叶少的生日宴都是钱老操持的。” “悄悄地,这几家的事情岂是我们可以议论的,好好参加宴会。” 果然,许恩喟叹,不绝于耳地闲言碎语充斥在凝滞的空气中。 手被轻轻地捏了下,“走,带你认识些人。” 许恩点头。 花园里,钱老和叶老相谈甚欢,看见叶鸣舟牵手许恩进来的一瞬,两人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一变。 叶鸣舟笑得灿烂,撒娇式的打着招呼:“爷爷,钱爷爷,你二老聊什么呢?” 钱老首先笑了,“小舟啊,这位是?” 叶鸣舟把许恩拉到身前,介绍道:“我朋友,许恩。” 许恩恭敬弯腰施礼,“钱爷爷好,叶爷爷好。” “好,丫头。” 钱老看了眼两人相握的双手,眼中露出几分探究。 叶鸣舟毫不掩饰的双手握住许恩双肩,“钱爷爷,我正追她呢,她还没答应我。” 话落,许恩侧头微扬,惊讶地望向叶鸣舟,眼神询问:我何时拒绝过你? 叶鸣舟无辜瘪嘴:可你的确没有明确表态啊。 两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惹得叶老一声怒斥:“胡闹!” 叶鸣舟此刻竟混不吝地笑出了声,“爷爷,您何时见我胡闹过?今儿还是我的成人礼,我更不会胡闹了。” 叶老看了许恩一眼,又瞪了瞪叶鸣舟,“进去,注意分寸。” “是,爷爷。” 不远处,江舸和张惊霄看得仔细。 “看,出师不利,我就说没那么容易。”江舸摇头晃脑地看着热闹,“不过,小丫头比前些年俊俏了不少啊。” 张惊霄推了一把江舸,“行啦,进去。” 叶鸣舟随着叶老、钱老牵着许恩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入众人视线,全场哗然。 “别害怕,一切有我。”许恩被拉得更紧。 心里窃喜,有些小得意,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这个世界,她弱小无力,受人欺辱是常有的事,维生已是艰难,更别提随心所欲了。难过的日子里,全凭一颗等他的心在撑着。 许恩垂眸,此刻这个人,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给予她所需的全部安全感。 喧嚣的会场里,叶鸣舟带着她游刃有余地穿插在形色各异的人中,与人交谈或是向别人介绍她时,会随时随地注意她的脸色。 许恩笑着同每一位同他攀谈的人致意,两个人看起来是那么和谐般配。 看着与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人交谈依旧自信耀眼的叶鸣舟,谁能不爱呢? 心中猛地一悸,许恩疼得弓起身子。 “怎么了?”叶鸣舟赶紧半抱着她,关心道:“哪里不舒服?” 这熟悉的痛,怎么回事?似乎一道强烈的视线破开层层人群厮杀过来,如芒在背。 许恩下意识抬头张望,是谁?为什么?却没有任何异常。 疼出一身冷汗,叶鸣舟将人一把抱起,往休息室走。 张惊霄和江舸见状跟了上来,“她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捂着胸口急喘。”叶鸣舟脸上挂满担忧,“你们先去招待客人,我送她去休息一下。” 休息室里,家庭医生看过后,缓过神的许恩满脸歉意:“对不起啊,给你丢人了。” “想什么呢?有没有好一些?” “嗯,好多了。”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下?”叶鸣舟还是不放心,“家庭医生说心口不明原因突然抽痛,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听见外面有人找叶鸣舟,许恩说:“你先去忙,如果我还不舒服,一定去医院。” “行,那你休息会儿,看情况。我等下来看你。” “好的,去。” 许恩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坐着,一杯温水喝了很久。两眼无神地注视着地面,脑袋里不止一个疑问跳来蹦去,交融相斥,最后凝成一片混沌,愈演愈烈,让那双失了焦的眸子阴霾密布。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许恩晃了晃还有些懵的脑袋,起身。 “你怎么来了?”是王崇。 “鸣舟说你不舒服,让我来看看。” 许恩努力勾起唇角,“没事了。” “不想笑就别笑。” 呃…… “他带你过来是为了让你安心的,不是让你来勉强自己的。” “我没有,我这不是出于礼貌吗?” “虚假的情绪表达更不礼貌。” “呃,我错了。但我真的没事了。” “饿了没?带你去吃点东西。” 跟着王崇再次出现的许恩,无疑又招来一波注目礼。议论声此起彼伏,但却没人敢上前,毕竟王崇的脾气即使没有见过也早有耳闻,根本惹不起。 “王崇哥,我去个洗手间。” “嗯。” 目送许恩离场,角落里的三个女生满是厌恶加不甘的窃窃私语。 顾娜:“她怎么也来了?上次被嘉嘉教训得还不够吗?” 万晚秋:“有什么不能来的?” 顾娜:“一个没钱没势,甚至来历不明,连学都没有上的野丫头,凭什么参加这个宴会?” 万晚秋看着顾娜咧到变形的嘴脸,干笑道:“你自己都是借嘉嘉的光来的,她反而是叶鸣舟亲自邀请来的,你怎么和她比?” 顾娜吼道:“你什么意思?” 胡瑾霏:“是啊,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入场都比任何人耀眼,我们凭什么跟她比?” 顾娜:“你们怎么都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士气啊?” “我倒是不想,可没什么用。”万晚秋无奈摆手,走向甜品区。 胡瑾霏盯着许恩的背影,“同样出身不好,她凭什么?” 远远看着钱语嘉花蝴蝶似的围着叶鸣舟转圈,王崇面无表情。 “王崇哥!” 第21章 原来是你21 “王崇哥!” “筱筱,有事。” “没事,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儿,过来陪陪你。”安筱没有说,她是见许恩走了才过来的。 王崇罕见一笑,弄得安筱不好意思别过眼,“你笑什么?” “笑你说谎话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你非得每次都揭穿别人吗?”安筱面上挂不住,气红了脸。 “我只是习惯有话直说而已。” “跟你直说,只会被反复驳面子。”安筱嘀咕了一声,问:“看什么呢?” “看钱语嘉啊,那丫头一腔热情,怕是付之东流了。” 安筱收回目光,小声说:“还真是好姐妹同病相怜,我又何尝不是?” 王崇一拍安筱脑袋,“行啦,好好学习,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得。” “哦。”安筱鼓着腮帮子应道。一抬头,看到王崇眼神骤冷地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许恩跟一个男生在说话。 “王崇哥,那个许恩对鸣舟哥来说……” “很重要。”话未落,王崇朝许恩走去。 许恩从洗手间出来,低着头甩手上的水,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对不……怎么是你?” “几天不见,知道投怀送抱了?” “无聊。”许恩错身就要过去,被眼前人拉住胳膊拽停。 挣脱不开,许恩没好气地抬眸:“有事?” 木落淮的目光软了几分,糅杂着说不清的温柔。 似曾相识的情愫令她失神。 许恩怔愣间,他抬起手,抚上她脖子上还贴着纱布的伤,“疼不疼?” 许恩晃神,等反应过来,冰凉的触感已延及下颚结痂的疤痕。 她吓得一阵哆嗦,后退几步,贴着墙,惊恐地看向木落淮。 “怕我?”木落淮瞬间冷然,仿佛方才的温柔又是许恩的错觉。 许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可眼中的疏离明明白白。 “小丫头,跟了我,我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的。” “怎么?木大少挖墙脚挖到别人生日宴了?”这时,王崇来了。 “哼,叶鸣舟不也说了吗?她还没答应呢。” “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情趣,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置喙。” “裙子,很漂亮,我心怦然!”说完,木落淮抬脚离开,与王崇擦身而过时,冷厉地声音落下:“告诉叶鸣舟,照顾不好她,就滚出她的世界。” “不劳费心。” 木落淮走远,心神震颤的感觉还萦绕在许恩周身。 “我心怦然”四字如雷击,炸开在她脑海。 我?他?为什么会这样? “没事?”王崇上前一步。 “我……”许恩扬起写满委屈的小脸,眼里尽是无措。 “不想说话就不说了,我带你去找叶鸣舟。” “哦,好。”许恩唯唯诺诺应着。 叶鸣舟无意间回头,就看到大步而来的王崇,后面是没精打采的许恩,亦步亦趋。 心有不安,他立刻迎了上来,“怎么了?” 话是对王崇说的,视线却一直在许恩身上。 王崇:“看好自己媳妇,傻乎乎的,一会儿让人拐跑了。” 叶鸣舟一愣,“啊?” 随后看到远处冷眼愠怒的木落淮,顿时了然。轻拍着许恩的后背,柔声问:“你没事?” 水光潋滟的眸,比刚才他送去休息室时,更加迷茫。 “跟在我身边。” “鸣舟哥哥。”叶鸣舟刚拉上许恩,钱语嘉就跑了过来,“鸣舟哥哥,叶爷爷叫你呢。” “好,知道了。” “诶?鸣舟哥哥,你要带她一起去?”钱语嘉拦住了拉着许恩的叶鸣舟。 “有问题吗?” 见叶鸣舟有一丝不悦,钱语嘉心虚地说:“叶爷爷找你有正事,她就别去了。我,我帮你看着她。” 许恩知道叶老不喜欢自己,这会儿找叶鸣舟大概率也是要说自己的事情,于是松开叶鸣舟的手,说:“你去跟叶爷爷好好说话,我在这边等你。嗯?” “那好,有事直接叫我,不用在意别人眼光。” “好的。” 叶鸣舟离开时,深深看了一眼钱语嘉,气得钱语嘉在他走后,对着许恩瞪眼跺脚,凶道:“鸣舟哥哥那是很忙眼神啊?还真是怕我欺负了你不成?” 许恩是真真看出来钱语嘉小姐脾气,问:“那你会欺负我吗?” “那边有吃的,自己吃去,懒得理你。”说完,扭头就走。 经过几次心绪骤变,许恩的确饿了。顶着旁人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她心安理得自顾自吃着。 看,你们顶多多看我几眼,又不能拿我怎么样。我才不会亏待自己呢,吃好喝好最重要。 很快现实打脸而来,还真就有人按耐不住,来找麻烦了。 胡瑾霏端着两杯饮料信步而来。 “你好。”热情的笑容彰显着友好。 许恩点头,“你好。”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是我们冲动了。”胡瑾霏愧疚地垂下眼眸,“嘉嘉是真的喜欢叶鸣舟学长,才误伤了你,还请你不要介意。” 许恩冷哼,不客气地回道:“误伤?” “啊,不是,是冲动了。”意识到许恩并不是好说话的,胡瑾霏忙递上饮料,“我替她跟你道歉,嘉嘉其实是很单纯的女孩子,你不要记恨她。” 许恩盯着那杯明显色泽不对的饮料,内心冷嗤:你也够单纯的,心思摆在明面上,还用这么拙劣的手段。真当我十八啊? 许恩抬手,还没碰到饮料,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你为什么给她端饮料?她凭什么?”钱语嘉抢过饮料就喝了下去。 “诶?你……” “嘉嘉?” 钱语嘉猛如虎的操作给许恩和胡瑾霏整懵了。 胡瑾霏肉眼可见的慌了,“嘉嘉,你,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走,带你去那边吃好吃的。”钱语嘉把酒杯往旁边桌子上一摔,拉着无措的胡瑾霏离开。 许恩:…… 要不要管?许恩揉了揉眉心,好烦!又不是我害的,是她自找的。要不要管?万一出事了……叶鸣舟拿她当妹妹,肯定不希望她出事的。 她烦躁的一抓头发,我何时这么好心了?真是的。 第22章 原来是你22 张惊霄正在跟前来攀关系的人你来我往地扯着,察觉到身旁有一个小身影靠近,侧头一看,笑了,“有事?” “去看看你妹,现在就去。” 闻言,张惊霄神色一凛,“嘉嘉怎么了?” 许恩蹙眉,“你这反应,像是我把她怎么了一样。” “我不是那意思,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要自己去找,她可能喝了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意思?” “我不确定,以防万一,你还是去找找她。” 张惊霄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找人。 叶鸣舟还没有出来,许恩在花园里闲逛,突然眼前一亮。哇哦!左瞅瞅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偷摸摸地靠近酒架,悄无声息得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身心愉悦,神清气爽,空气都香甜起来。 随后,放飞自我,一杯接一杯的送进肚子。 “啧啧,舒坦。”几杯过后,有点飘,“果然,还是要一醉解千愁,一睡梦千年。” “那请问你醉了没?接下来,是不是该睡了?” 呃! “嘿嘿,你来了?”许恩回头,献媚一笑。 “小醉鬼,别的本事没有,居然学会偷酒喝了。” “饮者微醺,宜情宜景。不算偷,不算偷。”小姑娘面颊红润,目色迷离,几分媚态欲露还藏,“再说是你许我随心所欲的,难不成你要反悔?” “是,是,我说的,那么,现在去睡?”叶鸣舟只想把此刻勾人而不自知的小姑娘关起来。 “啊?” 不待许恩反应,叶鸣舟抱起晕乎乎的人就上了楼。 “去哪儿?” “不是你说的喝醉了该睡了吗?” 许恩被放在宽大的床上,醉眼朦胧地打量了一圈,这布置,不像是客房啊。 叶鸣舟将人按倒,“好好睡觉,瞎瞅什么呢?” “睡别人房间,不好?”许恩觉得酒精上头了,“要不你送我回去?哦,对了,你是寿星,不能走,你找人送我回去。” “别人房间?谁告诉你这是别人房间了?” “那是什么?” “这是我的卧室。” “诶?这不是钱语嘉他们家吗?” “小醉鬼!谁告诉你这是钱语嘉家了?” 许恩像是想到了什么,黯然神伤起来,嘟囔着:“哦,钱家连你的卧室都准备好了,看来你跟钱语嘉结婚是迟早的事。” “你想象力还挺丰富啊。”叶鸣舟好笑地敲了几下许恩额头,“这里是叶宅,是我家,是钱爷爷帮我筹备生日宴没错,可依旧是在我家呀。你整日里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这么能胡思乱想。” “装的你呀!”许恩眼睛亮亮,含糊且认真地回答道。 可叶鸣舟听清了,怔在原地。 心底的弦被反复撩拨,他倾身靠近许恩,忍不住想要吻上她红润饱满的唇,品尝那诱人的甜言蜜语。却在将近时,点往了额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叶鸣舟一个警醒,直起身子。 “你先睡会儿,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他?刚才是要亲我吗? 清醒了没几秒,酒精彻底上头,许恩晕晕乎乎睡着了。 张惊霄找到钱语嘉的时候,小姑娘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一张脸蜡黄蜡黄的,浑身上下的衣物早被汗水湿透。 他想到许恩的话,立刻将人送到医院洗胃。急得一群人忙忙活活到后半夜。 待到钱语嘉没事,挂了吊瓶睡去后。张惊霄一张脸阴到极致,压得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许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一睁眼就看到睡在身侧的叶鸣舟,她先是一愣,而后轻笑。隔空描摹着他俊秀的眉眼,自言自语道:“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有多好看?” 许恩吓了一跳,“你没睡着啊?” “睡着了怎么知道你觊觎我啊?” “哪有?”许恩一个翻身卷着被子背过身去。 “害羞了?”叶鸣舟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扒拉出那颗羞红的小脑袋,眼里尽是宠溺,“被子里不闷吗?你是鸵鸟吗?” “我没有,”许恩将那张靠得极近的脸推远,岔开话题:“对了,昨天夜里发什么事情了?” 叶鸣舟看出她的窘迫,顺着她话说道:“嘉嘉被人下药了,连夜送去了医院。” “还真是。” “惊霄说是你提醒他的。” “啊,是的。她的舍友,拿了杯饮料给我喝,我还没来得及提醒,被钱语嘉抢过去一口闷了。” 听完许恩若无其事的描述,叶鸣舟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许恩看着那张阴恻恻的脸,偷笑:“你黑个脸给谁看呢?我又没事,你该担心的是钱语嘉。而且我既然能发现,就证明我不会去喝那杯饮料。” 叶鸣舟脸色有所好转,说道:“医生说嘉嘉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和泻药。” “什么?”许恩震惊了,这么奇葩又惊悚的投毒方式,简直骇人听闻啊。 许恩不觉后背一阵发凉,好狠,这是想让我在睡梦中窜稀啊……呃,想想都恶心,这么毒辣,也是没谁了。 心中一阵咂舌,许恩问道:“那钱语嘉现在怎么样了?” “洗了胃,好多了,人有些虚脱,静养几天就好。”叶鸣舟搂紧许恩,“对不起,说好保护你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知道,我就是怕。”说着,手臂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许恩轻拍着叶鸣舟后背,细语安抚着:“你要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自己,若是遇到棘手事情,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虽是答应了,可声音里是扼不住颤抖。 静静地拥抱了不知道多久,许恩心底升起莫名酸涩。 “叶鸣舟。” “我在。” 话到嘴边,许恩又咽了回去,转而说:“天不早了,我再赖床不合适?” “好,等你洗漱,咱们下楼。” 楼下大厅,叶老、钱老和王崇、张惊霄、江舸已经坐在沙发上聊天了。 叶鸣舟毫不避讳的揽着许恩下楼,走到众人面前。 “爷爷,钱爷爷。” 第23章 原来是你23 “叶爷爷,钱爷爷。” 许恩随着叶鸣舟的动作施礼。 叶老一抬手,“坐。” 叶鸣舟在王崇身旁坐下,又拉过许恩贴自己坐下。 江舸别过脸,“啧啧,真没眼看。” 张惊霄搓了搓鼻子,轻咳一声:“许恩,可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嘉嘉被人下药了吗?” 许恩还没开口,叶鸣舟极具安全感的臂膀就揽上她的腰。 心里一阵窃喜,许恩才开口:“我能知道是因为那药本该是下给我的。” “什么?” 许恩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全场沉默。形色各异的目光或有意或无意地打量起许恩。 张惊霄一通电话打出去后,钱老对许恩说:“小丫头,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 哟!原来都知道啊,一个个假装没看见,这会儿想起来了?许恩咬了咬了唇,面子不能不给,她礼貌性回应:“劳您挂心,已无碍。” “之前是我家丫头过分了,没想到你能不计前嫌,是个好孩子。老朽在这儿跟你道歉了。” “您客气了,再说我也没什么事。您不必替她道歉。” “好孩子,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钱爷爷说。” “谢谢钱爷爷。”许恩没有回绝,人情嘛,先留着,万一呢。 “你叫许恩,是?”钱老刚说完,叶老又开口。 “是的,叶爷爷。” 叶老不耐地看了一眼叶鸣舟,轻咳了一声,对许恩说:“听说你之前成绩优异,以高分考入了南平一中?” 许恩尴尬一笑,垂下头。 叶老继续道:“既是刻苦努力的孩子,就这样放弃学业岂不可惜?” 呃,许恩预感到这老头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我可以出资送你去国外学习,并全权负责你毕业前所有费用,你看可好?” 叶鸣舟诧异,“爷爷?” “你闭嘴。”叶老厉声:“这丫头才多大,自当以学业为主,其他的,学成之后再谈。” 模棱两可的说词。且不说出去还能不能回来,单说所谓的“学成之后”,什么是“学成之后”?怎样又能称之为“学成”? 许恩冷笑,豪横家长惯用的棒打鸳鸯的手段,威逼、利诱,钱?权?未来?总有一款能诱惑到你。 可惜了,可惜许恩统统看不上,她生生世世都只为一人而来。 见许恩抿唇不语,众人都以为她被吓住了。 正在这时,叶鸣舟打破了沉默。 他始终没有松开许恩的手,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许恩:“你信我吗?”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好。”叶鸣舟抬起与许恩相握的手,起身,对着叶老一鞠躬,“爷爷,我成人了,我的事情,还请让我自己做主。”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可你不能耽误这丫头,你有问过她的想法吗?” 叶鸣舟与许恩对视一眼,语气坚定:“我的做法就是她的想法。” “你……” 叶老还想说什么,叶鸣舟拉了许恩就往外走。 “其实,你没有必要跟你爷爷对着来。”走出林间,许恩慢慢说来。 “怎么?你想出国?这就心动了?” “你胡说什么呢?你爷爷有一点说得对,我们还年轻,一切慢慢来。我可以慢慢让他接受我,你不用这样气他的。” 叶鸣舟板过许恩双肩,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必须一次就让他们看到我的决心。” 叶鸣舟随许恩一起回了公寓,两人私下又给叶鸣舟过了一次生日。 一块块品相极好的无糖糕点整整齐齐的摆在叶鸣舟面前。 “你做的?” 原本笑嘻嘻的小姑娘看着眼前人怀疑的目光,撇了撇嘴,“瞧不起谁呢?” 叶鸣舟“扑哧”一笑。 “不信?” “没有,只是觉得这样的你特别真实。”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许恩静了下来,轻声问:“那你喜欢吗?” “喜欢。” 他拿起一块糕点,软糯香甜,没有想象中的甜腻,反而是淡淡清甜入口即融。意外的好吃,叶鸣舟眼眸一亮,惊喜地看向许恩。 “你?” “好吃吗?” “好吃。”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他素来不喜欢甜食,可许恩做得糕点入口淡,入心甜,“这是专门为我做的。” “当然。”许恩双手撑着脑袋,眼里星河璀璨,点点柔光里全是他的身影。 “只为我做?” “必须……啊!” “你怎么了?” 心脏又是莫名抽痛,娥眉微蹙,星光如转瞬即逝的烟花,绚烂过后是一地蒙尘。起了雾的眸子,不安充盈。 怀里的人有些抖,叶鸣舟:“不行,必须要去医院检查下,你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许恩无意识推开了他。 叶鸣舟一惊,“许恩?” “叶鸣舟,我好累,想睡觉了。”她抬头看他,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刺进他眼底,“可能有些兴奋过头,昨天又空着肚子醉酒,所以才不舒服的,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刻,她的疏离显而易见,他应道:“好,你好好休息,我周末来看你。” 大门紧闭,许恩的目光久久不散。 “如果……我认错了人,你会怎么样?” 步行街,叶鸣舟魂不守舍地荡来荡去。 “淮哥,是叶鸣舟。” 木落淮淡淡瞥了一眼。 梁岳看着呆滞的叶鸣舟,“这货是失恋了?” 叶鸣舟被淮哥的小媳妇甩了?那淮哥是不是有机会了? “你们先回去?” “啊?” “听不懂我说话?” “啊,懂,懂,立刻走。”梁岳带着几个人灰溜溜地跑开。 叶鸣舟目光落地,胡思乱想,他安慰自己许恩只是被家里的阵仗吓住了或是因为爷爷的话耿耿于怀,才有了刚才异常的表现。可不用别人劝说他就能推翻自己的猜测,他很清楚许恩的性格,满眼都是自己的她根本不会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同他拉开距离。 所以,她究竟怎么了?是身体原因吗?一天时间,痛了两次,她的心脏? 不行,必须想办法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刚下定决心,一抬眼,十步外站着一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第24章 原来是你24 按照叶鸣舟的性子本应会上前打个招呼,然而他此刻脑袋里一团乱麻,且木落淮眼中赤裸裸的敌意,肆意释放。 叶鸣舟没心情与他周旋客套。微微一笑,准备错身离去。 木落淮叫住了他:“聊聊?” 晚上,叶鸣舟直接回了学校。 前脚迈进宿舍门,后脚江舸就贴了上来,上下扫视。 叶鸣舟随着江舸的目光打量起自己,“看什么呢?” “看你的成人夜是否值了千金?” 叶鸣舟:…… 只一秒,叶鸣舟把江舸推向一旁,懒得搭理。 “惊霄,嘉嘉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养几天就好了。” “那她的舍友,你打算怎么做?” 张惊霄一挑眉,反问:“我像是很好说话的人?” “是,你不好说话,很不好说话。”江舸酸溜溜地说:“除了我整天跟个傻白甜一样,你们一个赛一个腹黑。” 叶鸣舟嗤笑:“你不是傻,你是有恃无恐。有事没事都喊老大,老大耳朵都被你喊出茧了。” “有吗?”江舸爬到王崇床头,“老大疼我,总得罩着我,是?” 王崇:“嗯。” “我去,我幻听了?”张惊霄惊悚道:“老大搭理他了?” “受宠若惊啊,”江舸得意道:“我没有女朋友疼,我有老大疼。” 王崇放下手里的书,按着江舸的脑袋把人往下按,“睡觉去。” “收到,老大!” 一觉睡起来,许恩觉得情绪好多了。 也许我不该胡思乱想,习惯了颠沛流离、接受了万千磨难,面对平淡总是无所适从,路途顺遂便疑神疑鬼起来?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敞开心扉换得这一世的毫无芥蒂,我到底在彷徨什么?他,他只是暂时不记得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才十八岁,还有时间,会来得及的。 整理好思绪,许恩精神抖擞的出了门。 “糕点店不能再去了,得再找份兼职。”看着五花八门的商超,许恩有些烦躁,“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找到的兼职丢了,好烦。” 她不想走太远,就沿着步行街挨家门店看。 被一家又一家门店以未满十八岁且不是大学生兼职为由拒绝,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还是难免失落,总不能没有收入。 一连几天,即使走得稍远一些,也是如此。 许恩垂头丧气地坐在步行街的长椅上愣神,不知不觉一块面包啃到了傍晚。 入夜的步行街迎来它每日光辉时刻。 喧嚣声起,闪烁的霓虹灯映照着或幸福或喜悦的笑颜。 风过,一个冷颤,孤独感爬上心头,莫名失落起来。本就瘦小的体型在宽敞的长椅上更显落寞。 “怎么?连麻辣烫都吃不起了?”一声讽刺意味极浓的嘲讽自头顶飘落。 顺着眼前的大长腿看上去,许恩眼里失落尚未消散。 “叶鸣舟就让你在这儿干吃面包?” 木落淮?为什么总是能遇见这个人?自从与叶鸣舟互通款曲后,这个人就出现了,并且出现频率极高,大都还是自己落单的时候。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戏谑的语气,玩味的态度,加上那双永远看不透的眸子,这人是专门来针对我的吗? 这样一想,许恩突然明白了什么。难不成木落淮是她原本该有的情感剧情走向?同邵厉行、许敬桓一样的存在? 她瞥了一眼木落淮,偏执傲娇腹黑恶少和孤苦辍学贫穷少女?呃……俗!俗不可耐! 一定是这样,否则他怎么一而再的出现,再而三的扰乱自己心绪。 下意识捂住心脏,仿佛手掌能隔绝情感波动。她暗自忧心,绝不能任由故事这样发展下去,必须远离木落淮。 眼见死死盯着自己的小姑娘,从犹疑到恍惚、再到震惊、而后如梦初醒般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眼神瞬间怨怼,满脸写着“你离我远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你是改不了你这胡思乱想的毛病了吗?” 突出的质问,他一怔,她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 木落淮不自觉目光偏移,岔开话题:“你跟着叶鸣舟连饭都吃不起,你图什么?” “与你无关!”许恩起身离去,木落淮看着毅然远离的背影,良久。 许恩黑着头越走越快,她确信这一世的记忆里之前从未出现过木落淮这个人。但是,每当单独与他相处,时不时跳出的微弱熟悉感是那么真实,这绝非偶然,必定是有什么冥冥注定的东西在试图操纵自己。这里是普通的人类世界,人类的情感脆弱善变,她要摆脱原本的命运只能强行让自己远离一切有可能是正轨的剧情走向。 “小妹妹,一个人溜达什么呢?” 许恩只顾着瞎琢磨,不知不觉走出了步行街,走进了城中村里七拐八拐的巷子。 天色已晚,各色的人都活动了起来,很不巧,许恩被几个不良青年拦住了去路。 许恩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明显不怀好意的拦路者,一张张猥琐轻浮的面孔。 她掉头要走,两个混混立刻绕过她,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妹妹,别急着走啊,一起玩玩呗。” “就是,这天还早,着什么急啊?” 许恩扫视了一圈,三个人,若是搁曾经的自己,这个杂毛根本不经打。可现在,这副身子过于较弱,怕是有些费劲。 “小妹妹,看什么呢?是不是在琢磨先陪哪个哥哥呢?” “嘿嘿,看来你还是搁急性子啊。” “太猥琐了,”许恩捏了捏拳,忍不了了,“打了先说。” “小妹妹,说什么呢?” 许恩抬眸,邪魅一笑,声音添了几分媚,“我说,你离近点呗。” “啊?” 趁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许恩抬脚狠踹,侧身弯腰,随手捡了根棍子,照着几人就是一顿猛烈输出。 看着东倒西歪的三人,许恩颇为得意地摩拳擦掌,“呵,是该说我高估了你们,还是低估了自己啊。真不经揍。” “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正自我陶醉的许恩听得黑暗里一声戏笑。 第25章 原来是你25 她狐疑地向声音传来的角落挪去。 “臭丫头,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揍你。” “等着,有种你别跑。” 几人放了狠话,拔腿就跑。 呃……好老套啊,傻子才原地等帮凶来虐呢。 许恩不屑嗤笑,快速消失在原地。 周五放学,叶鸣舟准时到了公寓。惯例开门,一手提菜,一手推门。换拖鞋,关门。进厨房,开冰箱。拿进拿出,做好饭前准备工作,烧水。 许恩笑眯眯地仰着脑袋,目光追随气质清冷一丝不苟的人,在她面前放上一杯温水,又转身回了厨房。 客厅回荡着肆无忌惮的笑声。 叶鸣舟探出脑袋,看向自己乐得手舞足蹈的小姑娘,“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整栋楼都听到了。” “笑你啊。” “我怎么了?” “你好看啊,看着你,我就想笑。” 许恩若有若无的撒娇让叶鸣舟不由想起木落淮的话。 “她好像每次看到你都笑得很开心。” “木落淮,有话直说。”面对木落淮,叶鸣舟发觉自己一点耐心都没有。 木落淮丝毫不在意叶鸣舟生硬的态度,直言:“没什么非要跟你说的,单纯不爽。” “你喜欢她?” “怎么?你不喜欢?” “你应该才认识她不久?” 木落淮斜觑着叶鸣舟,冷哼:“我若是早认识她,她会过得那么惨?” “你在指责我?” “指责?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若不是怕她不高兴,揍你都不为过。” 叶鸣舟没反驳木落淮,而是自顾自地说:“我给她留了足够的生活费,她不是奢侈浪费的性格,我以为在我回来之前她会生活得很好。” “那你知道她为何连高中都没有读吗?” “知道,在糕点店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派人去打听了。她所在孤儿院有个孩子生病了,需要很多医药费,她把钱全给了那孩子。”叶鸣舟情绪低落起来,“我以为她会联系我的。”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她。”木落淮冷笑过后,是浓浓的醋意,“也不知道她喜欢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叶鸣舟垂头自嘲,“就是看着她笑,就会觉得特别舒服。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很奇怪的感觉。” “你这笑是自嘲还是嘚瑟?” “于我,是自嘲;于你,是嘚瑟。” “呵,号称谦谦君子的贵公子叶鸣舟竟然也是个毒舌。” 叶鸣舟回之一笑,“因人而异。” “你干脆说针对我不得了。” “想不到以冷漠凶恶着称的恶煞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行啦,不跟你废话了。”木落淮抬脚就走,两步之后,冷眼回望,挡不住的寒凉直插叶鸣舟眸底,“喜欢看她笑,就让她一直笑下去。否则,我不介意横刀夺爱。” 面对木落淮的威胁,叶鸣舟淡淡,“你不会有机会的。” “发什么呆呢?”温热的呼吸扑到脸上,叶鸣舟看见一张笑开花的小脸正对着自己。 他愣了一瞬,点着额头将人推开,“坐沙发上等着,饭好了叫你。” 许恩扒门上不死心地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没想什么。” “叶鸣舟!”许恩黑了脸,明明就在想事情,表情那么不自然,却还敷衍自己,“你在敷衍我。” “不是敷衍你,是不想说。” “为什么?” 叶鸣舟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却依旧落在案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关于木落淮,你要听吗?” “木落淮?”惊讶之余,瞬间了然,“你在吃醋?” “我若说是呢。” “叶少既然喜欢吃飞醋,便吃个饱。”许恩气鼓鼓地扭身要走,叶鸣舟将人拽回,“若我不单单吃错呢?” “哼,那叶少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瞧着许恩变了脸,叶鸣舟没了底气,转了口气,试探性问:“你?生气了?” 他急了?“我是生气了,不过不是跟你生气,我是气你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乱吃飞醋。” 叶鸣舟长叹一口气,“不想瞒你,那个人太耀眼,又极具威慑性,我会有危机感很正常。” “你在撒娇吗?”许恩乐了,这样的叶鸣舟还真可爱,“你有危机感是不是反向证明我这个人没什么可信度呢?” “当然不是,是我不够自信。” “又高又帅又有才,有颜有钱有气质,多少少女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是迷人而不自知啊。你再不自信,别人可怎么活啊?” “别人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呵!呵!呵!”许恩气笑了,“让你搂,让你抱,房门敞开,你随便进出。还问我怎么想的?怎么?非得我让你留宿,抱着你睡?” 一段话说得叶鸣舟红了脸,见人笑得愈发得意,当即揽腰将人拉近,“你当真以为我是柳下惠吗?” 许恩挑眉,顽皮一笑,“不是吗?” “是。”叶鸣舟放开她,狠狠地敲了她脑门一下。 许恩立刻捂着脑门抱怨:“疼~~” “这次放过你,不过你也嚣张不了太久了。” 呃!许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红着脸出去。 叶鸣舟宠溺地看着她,摇了摇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东西。 回到客厅的许恩,坐在沙发上却看不进去电视了。 满脑子都是叶鸣舟方才的不对劲。 与叶鸣舟的相处自然而温馨,看似合情合理的每一步,许恩细想来,总有一丝微弱的不真实。这微末的不真实却依旧可以令她深陷不可自拔。只是,如梦似幻的享受这份美好时,总会被木落淮惊醒。 许恩确信,木落淮就是这个世界的命定之人,是她与他之间的意外。否则怎么解释她在面对木落淮时那稍纵即逝的心动。 她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叶鸣舟太敏感了。提及木落淮,她能从他眼中读出丝丝忌惮。他不是会怕的人,即使没有记忆,他也断不会生了畏惧之心。 第26章 原来是你26 那么,叶鸣舟为什么会突然在意起我对木落淮的态度?难不成他受原有故事发展的影响了?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被命运牵着走,能随随便便被控制就不是他了。所以……是为什么呢? 许恩敲了敲脑壳,难道是……不对,肯定木落淮来找叶鸣舟了,那家伙肯定跟叶鸣舟说什么了。 想至此,许恩再次扒在厨房门上,打量着那张面色无波有话不说的脸。叶鸣舟这个笨蛋,究竟在纠结什么? “又看什么呢?” “看你好看啊。”顿了顿,许恩叫道:“叶鸣舟。” “怎么了?” 许恩抿了抿嘴,“木落淮找你了?” 叶鸣舟手上一顿,继续,“偶然碰到的。” 许恩嘟囔道:“对你是偶然,对他未必。” 叶鸣舟停下动作,目光带了些审视,“你了解他?” “我不是了解他,我是了解你。”许恩想不通如今的叶鸣舟怎么比自己还能胡思乱想,“如果不是他来找你,你会主动去找他吗?” “不会。” “那不结了?”许恩瞪着他,“皎皎明月脱世而立,何必为了自己已经拥有的去计较别人奢望的?” 叶鸣舟怔了半天,微微一笑,“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说话这么文邹邹的?” “这不是为了配得上你,偷偷自学的吗?”许恩劝道:“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发闷?” “厨房油烟重,你在外面等着,我们一会儿聊。听话!” “好。” 餐桌上,许恩边吃边盯着叶鸣舟看。 “叶鸣舟,你到底在在意什么?” 良久,叶鸣舟咽下喉咙的苦涩。 “他说,如果是他先遇到的你,你的日子就不会那么苦。” “没有如果,”一切假设都是不成立的奢望,“我不觉得日子苦。” 叶鸣舟沉下头,默了片刻,“如果,如果当初我不走,或是带你一起走,亦或是走了之后时刻关注你的动向,也就不会……” “也就不会什么?”叶鸣舟的欲言又止令许恩也烦躁起来,“我并没有过得很惨,我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在犹豫什么?” 是啊,我在犹豫什么?一切太过自然,又自然得让我心慌。 “我不知道,面对你,我总是患得患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我就是觉得我该做些什么,可以让你生活得更好。” 一口饭入口,艰难下咽。 许恩抬眸,发问:“叶鸣舟,你把我当什么?” 叶鸣舟一愣,“什么当什么?” “负担吗?” “当然不是。” 许恩目光冷了下来,“不是吗?叶鸣舟,或许你该好好问问自己的内心了,在你心里,究竟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叶鸣舟神色闪过些许慌乱,“我对你不好吗?” “好,好到违和。”许恩突然想通了她与叶鸣舟之间消不去的隔阂到底是什么了。“你有想过你所谓的好是起于什么?是喜欢?还是说是责任?” “责任”二字不轻不重地显现在叶鸣舟脑海,他喃喃:“责任?怎么会……” “从你接受了我是你的帮扶对象这件事开始,你对我都只是责任,所以才会在得知我过得不好,没有继续上学的时候,产生了愧疚。”许恩近乎平稳的叙述一点一点展开叶鸣舟混乱的思维,“你烦躁的是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不在,我遇到困难时还不向你求助。你的不安、你面对我时的患得患失,都是因为你觉得你没有尽到自己当初承诺的那份责任。” “不是的,”叶鸣舟忙起身,拉上许恩的手,“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许恩没有抽回手,无温地目光却烫得他眼底泛酸,“我问你,你在国外的两年半,可曾想过我?” 叶鸣舟眼眸微颤,他不想骗她。没有许恩的日子里,他根本记不起这个只有见了面才会占据他全部身心的小姑娘。 许恩看着叶鸣舟几欲张合的嘴唇,气息又冷了几分,再问:“你要走时,同我告别,我挽留你,你当时在想什么?” 她不等叶鸣舟回答,继续道:“我记得,你讶异、犹疑,一双眼全是审视,想将我里里外外看个透彻。我揪着一颗心迟迟等不来你的留恋。我以为是我会错了意。所以,我放手了。毕竟年少的爱恋又有几分经得起时间沉淀。” “不说的,”叶鸣舟急于辩解,抓着她的手又重了几分,“我以为,一直以为你只是把我当哥哥,直到跟你道别的那一刻,才从你眼里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我怕,我怕是错觉,才不敢承认自己也……就如你所说,年少而已,我都不确定我自己有几分是真。” 是啊,你与我道别的一瞬,我才醒来,或许之前的许恩是真的只把你当哥哥。 “是我笨,笨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里的平静终究被失落打破,“既然你决定要走了,我没有理由做你的绊脚石,更不能让你在千里之外还为我担忧。其实,你在国外从未想起过我?” “对不起……” “你回来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关心的是我为什么没有继续读书,你在意的是我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不安全。我不想你担心,听从了你的安排。”许恩眼底的光一点点消散,仅存点点期盼在挣扎,“所以,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心驱使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以前是我认不清自己的内心。如今,难道我做得还不明显吗?我把你介绍给我所有的亲戚朋友,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你的存在。当着爷爷的面说非你不可,还不能证明我喜欢你吗?” “你是在向我证明你喜欢我,还是在向你自己证明你喜欢我?” “什么?”一根绷得争鸣的弦,断了。 第27章 原来是你27 “你为什么要在意木落淮的出现?是因为他告诉你,他能更好的承担这份责任。”许恩感觉有泪划过脸颊,“叶鸣舟,喜欢是喜欢,责任是责任,你对我的喜欢不能只有在我出现的时候才存在。那不是喜欢!” 自欺欺人的壁垒被许恩一字一字地击破,她知道?原来她这么懂自己。叶鸣舟声音颤抖:“你?你怎么知道?” “叶鸣舟,我喜欢你,将你的一切都看进心里。你的矛盾、亲近与疏离交织下的无所适从,我不瞎。” 泪水终于砸在了餐桌上,溅点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许恩起身,收拾起餐桌。 “我来收拾。”叶鸣舟温柔地夺过她手里的碗筷。 临走时,叶鸣舟把一张银行卡递给许恩。 许恩不动声色,只是怔怔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这是我的零花钱,既然你认定我对你只是责任使然,那么在你成年之前,你的生活费依旧由我来承担,就如当初对你的承诺。” 说完,把卡塞进许恩手里。 许恩没有拒绝,反而用力捏着那张卡。 叶鸣舟见状,掰开她的手,果然两道深深的压痕。 叶鸣舟揉着她的手说:“我会证明给你看,你以为的都是错的。我的喜欢只是喜欢,不掺杂任何其他缘由。” 不用你证明什么,我都信,只是你自己信吗? 许恩抽回手,拿起那张卡,嘴角微扬,“零花钱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不想笑就别笑,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勉强自己。”叶鸣舟轻柔地揉开许恩嘴角那抹凄凉的笑意,“我手机有绑银行卡,我直接刷手机就好了。” “好,我收下。” “你放心,我零花钱够多,足够我们两个人花了,你不用为我省钱。也不用急着出去打工。” 叶鸣舟走了,关门瞬间,他低声呢喃:“许恩,你也觉得我日日洋溢的笑脸里满是薄情吗?” 夜,总是静得难熬。 许恩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索性套了外套,走出门。 她没有多少地方可去。春寒卷过长街,熙熙攘攘。 她买了一瓶烈酒,蹲在花坛边怅然。 都说婆娑世界,人来人往,放下了,便自在了。可她放不下,刻在骨子里的执念,哪怕一次次失忆,潜意识里的本能都会命她甘之如饴。 步行街热闹非凡,她像是被禁锢在喧嚣之外。孤独油然而生,自己似乎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努力回忆着,大约是从琼台境化形那一刻,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也可能是她第一次从他眼中察觉出别样的光芒时;更或许是她记着他的话,偷偷溜往人世时。 泪水模糊了街景,定格她嘴角的笑。盏盏明灯碎成点点星光,星芒四射。 刺眼、伤目,世界更缥缈了。 “无衣……”一口浓酒,从口腔沿着喉管一路灼烧至肺腑,“我好累,不想轮回了……” 轮回路坎坷又煎熬,在等待中煎熬,在憧憬里坎坷。 轮回里有你,却不是你;轮回中有我,却不再是我。 换心好累,寻你好累,等你也好累…… 无衣,其实,顽石也知冷暖,也懂春秋,也曾在碎裂后颤动……强烈的酸涩从胃里翻涌而上……吐得一塌糊涂。 “唉!下午本就没吃多少,这下吐得彻底。” 好难受,杂乱无章的步伐走不出想象中的路,漫无目的地流浪着。 晕晕乎乎间,她被一群人跟上。 等她发现时,自己已经走到行人稀少的窄巷。 “小丫头,上次让你跑了,今天看哥哥们不好好收拾你。” “给我上,小心点,这丫头厉害着呢。” “别怕,咱们人多,还能再被一个小丫头骗子给欺负了?” 人多?许恩揉着太阳穴晃了晃脑袋,是挺多人的。 懒得跟他们废话,许恩拎着酒瓶子照着临近人就砸了上去。 “啊!”一人捂头痛呼:“给老子揍她。” 劲使大了,手掌发麻,酒瓶脱手,“咣~~” “我的酒……”才喝了几口,浪费了。 窄巷里过堂风呼呼的,吹得许恩迷糊,眼前的人看起来更多了。 靠着肌肉记忆,许恩还算灵活的躲闪反攻,可不给力的听觉和视觉逐渐被酒精麻醉,冷不防就挨了一棍。 木棍敲在肩胛骨上,冷汗立刻布满额头。 她抱着肩,半跪在地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啪嗒!啪嗒!”划过鼻梁砸在地上。 “臭丫头,看你还敢嚣张不?”一声冷笑传来,“给我按住她,今天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眼见有人围上来,许恩咬牙站起身来,对着来人就是一脚,擦肩而过后转身又给后面人一拳。 见许恩还在反抗,一群人再次齐攻而来,许恩轻轻重重地又挨了几下。 许恩委屈,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好累,她瘫坐在地上。看着一根晃成好几根的棍子迎面劈来,她没有闭眼,就睁着眼睛等着那一下疼痛。 疼痛没有落下,她看见从侧面冲过来一个身影,一脚踹飞临近自己的人。 “你谁啊?想要干吗?”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身影侧眸看了一眼坐地发愣的人,眸中杀气骤现。 许恩麻木地看着帅气狠戾的人把一帮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小混混打得横七竖八睡倒一地。 伴随着痛呼,咒骂声重重叠叠落进许恩耳朵里,头疼得厉害,她左摇右摆起来。 木落淮拽起坐在地上一脸生死无畏的人,吼道:“你就坐在这里挨打吗?” 许恩看不清人的双眼使劲地眨啊眨,“我累了。” “打累了就跑啊,为什么坐在这里让人打?”木落淮把人拉近,刚想发怒,就闻到浓烈酒气,皱眉,“你喝酒了?” “嗯,喝了。” 隐约看着后面有棍子飞过来,许恩揽着木落淮的腰,从他腋下钻过去,抬了胳膊就要挡。 木落淮快速回身搂过许恩按进怀里,大力踹向拿棍子的人。而后目光心疼又愤怒地瞪着许恩,“你干什么?” 烈酒是真烈啊,神经都麻痹了,她并没有觉得身上有多疼,她不由自主对着木落淮一笑,“木落淮,你好……” 第28章 原来是你28 话说一半,脸上还挂着迷糊,身子一软,就往下溜。 “许恩?许恩?”木落淮咬牙切齿地将人抱起,“疯了。” 木落淮脱了外套把许恩裹起来,将人抱回了她的公寓。 公寓门口,木落淮摇了摇昏睡的人,“密码是多少?” 许恩:…… “说话,否则我砸门了?” 许恩:…… 木落淮无奈地捏着许恩地鼻子,几个来回,硬是把人憋醒了。 许恩幽怨地瞪着他,语气带了几分娇嗔:“你干什么啊?” 木落淮按着眉心,磨牙:“密码!” 许恩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嗯?到家了?” “是,别废话了,开门!” “哦,好。” 醉酒的许恩乖得不像话,木落淮失笑:“不能喝还硬喝,还一个人喝,就这酒量?把你能耐的。” 进了屋,木落淮把人脱了鞋丢在床上,回客厅打了通电话。 “发你个地址,让家里阿姨带瓶红花油过来。” 闻言,对面明显紧张了,胆战心惊地问:“少爷?您没事?” “不是我,速度!” 挂了电话,木落淮转了一圈厨房,给许恩熬了一锅醒酒汤。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木落淮家里的阿姨过来了。他让阿姨给许恩简单擦洗过后,揉了红花油,换了睡衣。 拾掇完,阿姨走到客厅,看着冷脸的木落淮,低着头回话:“少爷,都收拾好了。” “她身上伤多吗?” “有几块青,看着不重,也可能是还没有发出来。” “醒酒汤喝了没?” “还没,小姐没醒,喂不进去。” “行了,你回去。” “是,少爷。” 阿姨走后,木落淮如一尊雕塑靠坐在沙发上。 一道闪电照亮客厅,他才蹑手蹑脚推开卧室门。 他没有进去,情绪不明地注视着床上的人,窗外透进来的光,照不清她的容貌,照不进他眼底。 “许恩啊许恩,我真的快要被你逼疯了。”见人睡得安稳,他关上门,退了出去。 睡眼惺忪,许恩意识不清地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下雨了?”揉搓着发胀的脑袋,摇摇晃晃起身。天还没亮,窗外窸窸窣窣的雨滴拍打着。 “你怎么在这儿?”刚拉开卧室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醒了?”木落淮瞅了她一眼,把厨房温着的醒酒汤端给她,“喝点。” 喉咙火辣辣的,原本就是出来倒水喝的。许恩接过汤,“谢谢。” “年龄不大,酒量挺猛啊。成年了吗?喝烈酒?”恶劣的语气带着不屑。 喝光碗里的汤,她把碗递给木落淮,“还有吗?” 木落淮起身,“等着。” 长时间无话,淅淅沥沥的雨没有要停的趋势。 “为什么喝酒?” “心烦。” “为什么心烦?” 为什么?宿醉后尚未回笼的智商持续跑偏。她发泄似地搓着脸颊,想把脑袋里的浆糊搓开了,理顺。 手背猛地一凉,她抬头,木落淮递了块浸润的毛巾。 “别搓了,本来小脸就皱。” 许恩瞪了他一眼,为什么喝酒啊?还不是因为你,莫名其妙闯进我的生活,明明一张清心寡欲的脸,扮演好你的高冷贵少不好吗?非要干预我的生活。将我本就起色艰难的生活搅得愈发凌乱。 许恩拧着眉眼不出声,却听得耳旁一声冷哼:“呵,看来你是因为我心烦啊。” 许恩不客气道:“知道还不离我远点。” “我倒是想,可你总往我怀里撞啊。” 许恩白了她一眼,厉色道:“木落淮,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严肃的话语跟木落淮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着实不搭,“我说了,叶鸣舟照顾不好你。跟了我,我绝不会让你吃一丁点苦。” “你喜欢我?” 木落淮沉默了一瞬,说:“重要吗?” “也是,对你们这些人来说,爱不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要却得不到就很没有面子。”许恩失笑,“那请问,你看上我什么了?” 许恩观察着木落淮的表情。这个人是戴了多少层面具,从遇到他开始,他所有的情绪都浮于表面。一颦一笑,喜怒哀乐似乎都是他操控自如的面具,没有一个能抵达他内心深处。波澜不惊的眼底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有所触动,偶尔露出的一抹温柔也虚无缥缈不可靠。 “是因为我孤身一人无所依靠比较好操控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让你玩得没有后顾之忧吗?”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许恩没有看到木落淮眼中一闪而过的隐忍。 “我见都没见过你几次,你还指望我了解你?” 木落淮忽而笑了,“我可以给你机会慢慢了解啊。” “不需要。” “好歹我昨夜救了你,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 不能,一步错步步错,万一你只是这个世界用来牵制我的傀儡呢? “你跟叶鸣舟有过节?” “没有。” “你跟他那几个兄弟有矛盾?” “没有。” 这个世界,许恩的地位根本无法触及木落淮或是叶鸣舟的生活阶层,她无法打探到这些权贵间恩怨,只能靠猜。 她想了各种可能,木落淮回答得一脸坦然,依着他的性子没有必要说谎。那他是因为什么缠上自己的? 许恩认真盯着那双眼,死水一般,没有情动。 他真的不喜欢我,那他到底图什么? “行啦,你的小脑袋瓜除了瞎琢磨还会别的吗?” “那你告诉我答案。” 他目光空洞,言语虚飘,“没有答案,想做就做了。” “你?”这一刻木落淮散发出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闭上眼,探寻内心,想要找到哪怕一丝丝的可能性来推断出一份意外。 木落淮抬了抬胳膊,想把苦恼难安的人抱进怀里安抚,却还是忍住了,再等等。 “你爱叶鸣舟吗?” “爱。” “他爱你吗?” 许恩睁开眼,她不确定。她以为他是爱的,可这份爱是有前提条件的。 “放心,你好好的,我还不至于恶劣到强人所难。”他起身同时,将她印入眼底,“走了。” 第29章 原来是你29 周末两天,许恩的话一直盘旋在叶鸣舟脑海,他无数次彷徨后下定了的决心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可笑,他自己都在怀疑,又怎么有理由去怪她不信自己。 他认真审视起自己的内心,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许恩的?从老师把她带到他面前的第一次见面,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明显矮小于同龄人,怯懦闪躲的神色楚楚可怜。彼时,有什么在他脑海里生根了。 后来,她因为是孤儿又胆小怕事,被欺负了也是默默忍受。直到有一次被欺负狠了,稍作反抗就遭了毒打。若不是发现她刻意躲着自己,把她堵在教室门口,就不会发现她嘴角的紫青。那次,心脏像是被钝刀穿插,他不管不顾地将欺负她的人重伤住院。以至于一直觉得他好脾气的几个兄弟都当他疯了。 再后来,她学会很好的照顾自己,尽量不给他添麻烦。她从来不主动问他要钱,只是每个月按时去老师那里领取补助金。 直到初中毕业,他要出国…… 对了,就是那时,他跟她告别的时候,就在她拽上他袖子的刹那,她眼底的情感变了,不再是感激和恭敬,而是呼之欲出的情动。他看不懂了,犹豫间听见自己心如擂鼓。 他怕了,所以逃开了她的视线,决然离开。 脑中迷雾散开,陡然一片清明。是了,从意识到自己将与她分离不见的那一刻,他对她的感情就发生了变化,不,不是发生了变化,而是真切的写进了心里。 出国两年半,不是不想她,而是不敢想,大脑自动封存了离别时她泪眼朦胧的笑,犹如密密麻麻的刺扎进血肉,溶于血肉。他记忆了那份痛楚,化作了两年半里强行提升自己的动力。 叶鸣舟笑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那个被自己囚困在心底的小姑娘,他从来只想照顾她一辈子,为她铺好余生平坦路途。 他发现,想通得一瞬,心底生出满庭芬芳。 笑自己愚笨,她哪里需要他去证明什么啊?不过是给自己个借口看清自己的内心。 一天午休,叶鸣舟手机响了,他刚入梦,以为是骚扰信息,没有理会。 过了一会儿又响了,依旧没理。 十分钟后,继续响。 江舸不耐烦地翻身抱怨:“谁的手机啊?不能静音吗?” 叶鸣舟手机在书桌上充电,随口道:“估计是系统信息一类的。” “午休时间本来就短,再响我砸你手机啊。” 没多久,短信又来了。 “啊!”江舸咆哮着翻身下床,冲到叶鸣舟书桌上拔下手机就要扔。余光瞥了一眼,大惊:“鸣舟,你卡被盗了?” 叶鸣舟探出脑袋,“什么?” “你看,一水的刷卡记录。”江舸举着他手机,边翻看边咂舌,“这是个吃货?各种蛋糕巧克力,怕不是个小胖妞?” “拿来!”叶鸣舟伸过手。 “你还看什么啊?赶紧先挂失啊,钱多也不能这么糟践啊。”江舸提醒道:“虽说都是吃的,明显也是捡着贵的买的。” 叶鸣舟淡定地翻看着消费记录,眸底微动,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你什么反应啊这是?几千块而已,你不至于就傻了?赶紧挂失啊”江舸正激动,脑袋挨了一枕头,“哎哟,你干嘛啊?” 张惊霄:“你太吵了,闭嘴。” “啊,不是,他卡被盗了,他……” “他什么他,他自己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劲?你要实在不困,你去帮他报警得了?” “我……”还想说什么的江舸,猛然看见叶鸣舟嘴角噙着的笑,竟带了丝丝得逞的意味,恍然大悟,旋即难以置信道:“叶鸣舟,你以色事人还不够,居然还妄想拿钱拴人?” “你还真是……闭嘴!”叶鸣舟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一条接一条消费刷卡记录时,叶鸣舟莫名欣喜。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她想明白了?接受自己了?他自信还是了解许恩的,如若单纯认为他对她是责任的话,她是不可能随便花他的钱的。 “你别笑了,笑得太浪了。”江舸打个寒颤,一脸嫌弃。 “你还站在我床边干嘛?” “哼!” 此刻坐在商场里喝着奶茶的许恩,手中转着叶鸣舟的银行卡,“是不是该买个大件的?小打小闹的,貌似显得我很没品。” 今天出门是想找工作来着,被一家店拒绝后,许恩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刚好肚子饿了,就想着吃顿好的,安抚一下自己那颗屡屡受挫的小心脏。 拿着叶鸣舟的银行卡也没有客气,直奔商场。吃过饭,顺道买了所有她窥视已久却于她而言价格高昂的巧克力和小蛋糕。 不是没想过买些珠宝首饰的,怪只怪天生好吃甜点的她前些年太拮据了,每每瞧着展台上形色各异,可口诱人的甜品都忍不住吞咽口水,没办法看得起吃不起。此刻满脑子都是要吃好,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嘴和胃。 再者,万一叶鸣舟低估了她的消费能力,零花钱不够花,岂不是很尴尬? 正发呆,就收到了叶鸣舟的短信:“少吃点甜的。” “不是不让你买,吃多了对牙不好。” “实在想吃,一次少买点,吃完再买。” “不要光买吃的,给自己买些衣服什么的。” 这么唠叨得吗?许恩盯着叶鸣舟啰哩啰嗦地信息,不由蹙眉。 另一边叶鸣舟乐呵呵地等不到回信,删删减减了半天又发出去一条。 “不是要限制你,想买什么都可以。我只是觉得蛋糕这类买多了一次吃不完,放久了不好。喜欢吃,可以再买现做的。” 许恩:“哦!” “喂喂,叶鸣舟,你够了啊。”张惊霄也受不了叶鸣舟时不时传来的闷笑,敲着床栏抱怨。 “嗯?怎么了?” “你要么大大方方地笑,要么躲被子里偷乐,你这闷声憋笑一抽一抽的,听得我难受。” “啊,不好意思。我不笑了……嘿嘿!” “苍天哪!” “都闭嘴!” …… 第30章 原来是你30 一声低沉的嗓音打破安静。 王崇:“鸣舟!” 叶鸣舟:“嗯?” 王崇:“没几天了,悠着点。” 叶鸣舟:“啊?” 张惊霄:“高考啊。” 叶鸣舟:“知道,我心里有数。” 江舸:“嗯,你心里不仅有数,还有人。” 叶鸣舟:…… 江舸:“指不定还有点别的。” 叶鸣舟:“江舸,再不闭嘴,我不介意给你缝上。” 张惊霄:“鸣舟,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江舸猜对了,你在心虚。” 江舸:“也许还肾虚。” 叶鸣舟:“你们……” 王崇:“不睡都给我出去。” 默默…… “你怎么在这里?” 许恩在琢磨怎么给叶鸣舟回信息,迎面就收到一声很不友好地询问。 她抬头,安筱拽了拽拧眉不悦的钱语嘉,使了个眼色,钱语嘉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就是问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筱微笑着同许恩点头:“许恩姐。” 嗯?她们不上课吗?高中可以逃课的吗?也是,她们学得好坏对以后影响不大。 “你们好,你们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许恩淡淡一笑,对钱语嘉说:“如果实在不喜欢我,不用勉强自己跟我打招呼,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我。若是想过来奚落我,也别了,不值得浪费你时间,我们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 钱语嘉没想到许恩说话如此直白,讶异道:“你怎么这样说话?好没有礼貌。要不是鸣舟哥哥喜欢你,我才不会跟你打招呼的。” “尊重是相互的,以你的姿态,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钱语嘉一时语结,指着许恩气道:“鸣舟哥哥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嘉嘉!”安筱一把拉下钱语嘉的胳膊,看向许恩:“许恩姐,别误会。嘉嘉刚出院,心情不大好,我就是陪她出来散散心。看见你一个人在这儿,想着跟你打个招呼。” 呵,刚出院不好好在家躺着,出门散心就是拿我开涮? “我没有误会什么,对一个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不喜欢同理。我知道钱语嘉不喜欢我,我可以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但也得麻烦她不要故意招惹我。我会为了叶鸣舟忍一次两次,但不会一直忍。” 钱语嘉不服气地说:“谁要你忍?不忍,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不过就是一个孤儿。” “对啊,我不过就是一个孤儿。”所以,我没有后顾之忧。 “你,你,你什么眼神?”一瞬间,钱语嘉被许恩凌厉的眼神慑得一震。 “别说了。”安筱拉开钱语嘉,避免了许恩的直视。“许恩,既然说以名字相称,我们算不得朋友,也不至于是敌人。” “我从未想过与谁为敌。”尤其还是叶鸣舟在意的人。 “鸣舟哥喜欢你,所以,我们也尊重你。嘉嘉只不过是担心你欺骗鸣舟哥而已。毕竟家境悬殊,有担忧是必然的。希望你能理解。” 许恩点头:“理解。” “我们对鸣舟哥的喜欢是出于尊重,是一起长大的兄妹情。”说着,又扯了一下钱语嘉,“嘉嘉刚才是真心想跟你打招呼的,毕竟上次算是你帮了她,她是想谢谢你来着。” 钱语嘉嘟囔道:“谁要谢她?要不是她,我又怎么会喝那杯饮料,又怎么会住院?” “嘉嘉!” “行了。”许恩一抬手,截停了两人的话,随手提起两块小蛋糕,递给安筱,说:“请你们吃,愿意接受,我们算和解,我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道歉。我只是不想叶鸣舟为难。不愿意,就扔了。” 说完,许恩提着剩余的巧克力和小蛋糕就走了。 钱语嘉气得跺脚,“她怎么这样啊?” 安筱不可理喻地瞅着钱语嘉,叹气道:“你怎么这样啊?” “我,我怎么了?” “是你说,你看见许恩在这儿,要过来打招呼的。” 钱语嘉别扭得结结巴巴道:“我是,是想打,打招呼来着,可你看,你看她态度。” “她态度怎么了?你一上来跟讨债的似的,谁态度能好?” “我也不想的,”钱语嘉垂下眸子,委屈道:“就是不知怎么回事,看见她就生气。” “你呀!唉~~” 许恩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吃着小蛋糕,看着电视剧。 门开了。 “你怎么来了?” “我发现我每次进门你都要问一句,好像我不应该来一样。” “不是,我是说又没有到周末,你来做什么?” 叶鸣舟换了拖鞋,随手拆开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口,点头,“嗯,挺好吃的。” “呵呵,你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问罪?问什么罪?”叶鸣舟装作听不懂地又咬了一口。 “不能吃甜的别吃。”许恩夺过叶鸣舟手里的巧克力,冷声:“花着你的钱,还欺负你的小情人,害的你课都上得不踏实,连夜来问罪了。” 嗯?叶鸣舟反应了一会儿,脸色一沉,“钱语嘉找你了?” “哟,承认她是你的小情人了?” 呃!话没过脑,嘴瓢了。眼珠子一转,赶忙找补:“不是,我这不是顺你话吗?怕你受欺负吗?” 许恩转身面向叶鸣舟,直勾勾地盯着。 “怎,怎么了?我哪里又说错了?” “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只是被你这样看着,心慌。” “想清楚了?” “啊?” “你这会儿来找我,不就是觉得我理直气壮花了你的钱,就该信你吗?” “我在你那儿,就这么人品堪忧啊?” “是我人品堪忧,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呃,我就是单纯想来告诉你吃太多甜食,对牙不好。” “你下午发短信说过了,何必跑这一趟?” “我以为你没看见。” “不是回了你一个‘哦’吗?” “‘哦’的意思不就是已阅不听吗?” “呵呵!”许恩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视。 叶鸣舟默数了一下茶几上的包装袋,“你要不要休息下,明天再吃?” “又为什么啊?”许恩不耐烦道。 第31章 原来是你31 “又为什么啊?”许恩不耐烦地翻白眼,“你不是说放久了不新鲜,吃现做的吗?” “那你这,吃得也……牙不要了?” “叶鸣舟!”许恩气得推开小蛋糕,直起身子,呵斥:“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啰嗦的?” “在呢,在呢,这大半夜的,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吵到邻居不好。” “咦~~”叶鸣舟嬉皮笑脸地模样,惊得许恩连连后退,“你吃错药了?” 许恩惊疑的目光,像一台透视仪上下扫描着叶鸣舟,似乎想把这个看起来不大正常的人扒开了,探查一番。 “怎么了?” 许恩眯起眼,冷哼:“哼,叶鸣舟,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叶鸣舟故作不明所以,“什么啊?” “瞧瞧你这孔雀开屏的样子,很难跟之前那个风轻云淡的叶少相提并论啊。” “我只是顺心而为罢了。” “呵呵,那你这颗心还活泼得不行。” 嬉笑过后,叶鸣舟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认真需要时间来证明,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慷慨的给我时间来证明。接下来的时间,我得努力学习,不能太多时间陪你,你可不能因为我们见面少而生气或是跟别人跑了。” 许恩眉梢轻挑,“你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不敢,我就是先给自己不能贴心陪伴做个情况说明,省得日后你翻旧账乱扣帽子。” “我有那么无理取闹吗?” “就因为你不会跟我无理取闹,我才觉得不踏实。” 许恩被逗笑了,这是什么逻辑? “行,我知道了。踏踏实实上你的学,我会乖乖等你。也避免你高考失利怪罪在我头上。” 叶鸣舟委屈,“就不能盼点好?” “好,愿你前程似锦,一路繁花。” “怎么听着有几分揶揄?” 许恩捧着叶鸣舟的脸,“看着我眼睛。” 叶鸣舟心头一紧,“什,什么?” 无比清晰的声音从他耳中砸进心底,“虔诚!真挚!” 时间晃晃悠悠走得飞快,一群人夜以继日地苦学拼搏。 榜单上,木落淮稳居榜首,王崇紧跟其后。叶鸣舟、张惊霄、雷星南在后面跳来跳去,江舸偶尔跳上来一下,又沉了回去。 “不行了,不行了,我受不了了,”面对几乎定型的榜单,江舸无奈摆手,“不跟你们争了,也差不了几分,跟你们上同一所大学问题不大,顶多专业我服从调剂就好啦。不要拼了。” 张惊霄笑道:“这就放弃了?” “也没完全放弃,我这不是还在学吗?” “话说你生日要到了,咱们几个私下放松一把?” 闻言,江舸来了精神,“对啊,差不多高考前两天。必须要发泄释放一下。” 叶鸣舟:“钱爷爷不是说成人礼要给你大办吗?” 张惊霄:“无妨,爷爷办他的,完事咱们再去玩啊。” “好,说定了。” 叶鸣舟也正如他所说,好看将近,剩下的时间回家也少了,只是周六或者周天抽时间陪许恩吃一顿饭,就又回学校奋战了。 许恩不想影响他情绪,整日里吃吃喝喝玩玩,不主动联系他,不添麻烦。偶尔眺望南平一中,张扬的青春在拼搏中恣意鲜活,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我本来也是可以上高中考大学的。” 恍恍惚,手边的果酒见了底。 她记得,记忆最初的许恩,也是孤儿,只在孤儿院学了些常识,没有上过什么学,反而跟着总是来孤儿院献爱心的体育老师学了些强身健体的皮毛。成年后,步入社会,为了生存,也为了满足自己那不能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内心,她选择在各个片场打零工、学功夫。久而久之,做上了动作指导,还能当个替身什么的。 这一世,又是孤儿,孤儿院成长,步入社会,只是带着几世的记忆选择了不同的路。庆幸,九岁就碰到了叶鸣舟。 有时候静下心来,快要分不清哪个世界于她而言是真实的。毕竟所历所往皆刻骨铭心,情爱是真、悲痛是真、幸福是真、绝望也是真。 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她对着夜空,双手覆在心口,轻声呢喃:“若是可以选择,我倒希望我是清心寡欲淡漠薄情的许恩。平平淡淡活到三十五岁,无牵无挂死在那轰然倒塌的场棚下。” 或许,长眠是最好的解脱。 不过,他会怪我绝情? 这样想着,就好像自己这样做过。 她笑得肆意张狂。 “无所谓,大不了你去冥川捞了我出来啊。”许恩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而后在自己都听不见的角落轻泣:“毕竟,是你把我丢进去的。” 天气转暖,夜风温柔。暖暖的,扫过肌肤还是有丝丝冷意。 “好!” “谁?” 一声歉意应承,拉回许恩所有思绪,她警醒地四下张望,并无一人。 可那熟悉的嗓音,刻入骨髓,她怎会分辨不出? 没有人,这里是普通的世界,不存在任何特殊体,所以,那声音……是源自我内心的期待吗? 她苦笑摇头,“原来果酒也会醉人,也会窥探人内心的脆弱。” 拢了拢外搭,她回了卧室。 真的是酒量太差,许恩再睁眼是被接连不断的电话声吵醒的。 “你好?” 刚接通,就传来叶鸣舟急促地询问:“许恩,你在哪儿?” “我?”许恩揉揉不大清楚的脑袋,“我,我在家啊。” “我敲了半天门,你怎么不开门?” “嗯?哦,好。” 放了叶鸣舟进来,许恩不悦地往沙发上一倒,“你不是知道密码吗?” “你把门反锁了,密码也打不开。” “哦。”嘴巴答应着,脑袋还在发懵,我反锁门了吗? 因为知道叶鸣舟会经常过来,她从来不反锁门。 “估计昨晚上喝多了,顺手锁的。”说完,随即意识到自己嘴快了,立马捂住。可还是没拦住犀利的冷笑声传来:“喝多了?” 对上那双自带穿透功能的眸子,许恩谄媚一笑,“口误,口误。” “口误?呵呵,那意思是喝少了?” 第32章 原来是你32 “口误?那意思是喝少了?” 许恩:…… 眼睁睁地看着叶鸣舟在角角落落搜刮罪证。 直至两个果酒空瓶呗叶鸣舟从阳台拎到许恩面前,并举到她眼前。 许恩还在含糊其辞地解释:“这是饮料,昨儿个看剧看得心情不错,下楼买了两瓶饮料。” 叶鸣舟冷哼一声,将果酒二字转至许恩视线正前方两厘米处,并指了指瓶身上的酒精含量。一副“编,接着编,我听着呢”的表情直视着她。 讨好的笑更加夸张,“不用那么较真?我都没仔细看,你看这瓶子包装,打眼看过去都会误以为是果汁的。” “哦?是吗?”叶鸣舟靠近,眼神探究,盯得许恩别过头,沉默不语。 刚才照面,叶鸣舟就发现许恩眼睛红肿,一看就知道睡前哭过。他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想借着她喝酒为由训训她,看她委屈蔫蔫的,又不忍,只得软了语气:“好啦,我不是在怪你喝酒,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喝酒?” 对视良久,许恩抚平因他一言勾起的潮涌思绪。慢慢牵起他的手,走向阳台,遥望远方,缓缓开口:“叶鸣舟,你想去哪里上大学啊?” “跟老大他们商量好了,一起去沧海市。” “沧海市啊……”许恩喃喃重复。 叶鸣舟顺着许恩的目光看向远方,“许恩。” “嗯?” “你是不是心存遗憾?”他记得她的刻苦和努力,记得她为了能平安上学做得所有退让和忍耐。 “遗憾?”收回目光,落在扶着栏杆的手上,微微用力,触手冰凉。她摇头,“错过的,追不回,不必去纠结其原本该不该属于自己。我只想牢牢攥紧我不想再丢失的。” “如果我……” “叶鸣舟,不要做假设,假设本来就是一种奢望,明知道自己得不到还要幻想一回,不值当。” “可我心疼,是我犯了错。” “与你有什么关系?没有你,我的生活仍在继续。有你,是我的幸运。” 偏着脑袋看着她,叶鸣舟眼中情绪复杂,“许恩,我有时候挺看不懂你的。” 许恩侧眸,微笑,没有负担的音色悦耳撩人,“哪里不懂?我说给你听。” “你的眼睛,初看情动、再看倾心。我就这样看着,里面满满的全是我。”叶鸣舟与许恩相向而立,他抬手,隔着薄薄一层空气,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然而,每当我想通过这里看向你的内心,却是一片模糊,就像是隔了一段纱,朦胧氤氲。” “叶……” “听我说完,”叶鸣舟似在抚摸一件易碎易失的异宝,想碰却不敢亵渎,手掌始终停留在离许恩面庞几公分处。他看见了许恩眼底升起的迷雾,温柔地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继续说:“我想要靠近时,它就会告诉我一切都是假象,这不是你该披心相付的。我退缩了,它又开始魅惑我,这不是你生世所求吗?” 许恩微张的唇已经发不出声音,叶鸣舟的话字字挠心乱魂,未知恐惧陡然滋生。 她知道他一直是个矛盾的人,可她想象不来叶鸣舟的矛盾,隔在他们之间的那段纱,不仅仅使得叶鸣舟看不清,她的视线里同样雾起又落。清晰且模糊的相处模式,她同样恐慌、畏缩。 叶鸣舟仿佛身陷奢华美妙的幻境,迷恋的眉眼间宿满深情,痴痴地端详着独属于他的宝,絮语:“渴望又惧怕,缠得我分不清哪样才是我想要的。我觉得你是属于我的,可更深层的意识却总在我将要沉沦时反复提醒我,这一切都是我偷来的。” 叶鸣舟的目光开始涣散,望向许恩的专注深情犹如漩涡,将他整个人连思维带灵魂的卷进无边无际。 “所以,两难间,我选择了逃避。就发现,当你不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的大脑、我的心会同时将你屏蔽。我错误的以为,你只是我生命里少有的与众不同,才会令我踟蹰。”他走进迷雾,白茫茫地广天阔,偶尔吹过耳边的悲泣令他忍不住战栗,“当我确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你。隔着那扇玻璃窗,熙来攘往的街道,我第一眼还是被你吸引了去。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叶鸣舟笑了,许恩怕了。怕预感成真,一切重来。 他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听字里行间的茫然无措,品茫然无措背后的悲伤渴望,看悲伤渴望下,一颗情真意切的少年心如何辗转漂泊。 许恩抓住叶鸣舟描摹的双手,压实在自己脸上,克制着想要大喊的冲动,沙哑着嗓音字字着重地说:“叶鸣舟,感觉到了吗?我是真实存在的,感觉到了吗?” “那天,我其实在甜品店门口站了很久,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你忙碌的样子。我其实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里、为何要看着你。直到店里剩你一个人,我才壮着胆子走进去……” “叶鸣舟!”许恩喊道。 叶鸣舟眨了下眼睛,眸底迷雾凝成一滴泪溢出眼角。 他对着她笑了笑,目光逐渐聚焦,反握住她的手,“不用担心,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在我看来说不说都是错,说了,你不舒服,不说,我难受。” “不,不是的,我没有不舒服。”许恩快速摇头否定,声音凝噎,“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有什么你都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会逼你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管你前世、前前世是谁,这一世你只是叶鸣舟。如果我会让你陷入莫名的记忆纠葛中,那有没有记忆并不重要。 “傻姑娘,不要胡思乱想。在我踏入甜品店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内心。是我迟钝不自知罢了。”叶鸣舟抹去许恩的泪水,“我如今站在你面前,就是最好的证明,我需要你,需要你永远这样坚定的站在我身边。” 第33章 原来是你33 委屈,特别委屈,说不清的状态,道不明的心率起伏。满心满眼都是委屈。眼泪嗒嗒,流得更欢。 倾诉了一番尚未抽回的叶鸣舟一见这状况,手忙脚乱地给她又是擦眼泪又是拍背,“怎么突然哭这么凶?别哭了,我,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把我的想法都说出来。我不是想惹你哭啊。许恩?你,你怎么了?” “叶鸣舟。”她边哭边喘。 “嗯,我在,我在,你别哭了。” “叶鸣舟。” “在呢,你说,我听着呢,不哭了,乖!” “哇~~”许恩搂过叶鸣舟的脖子,“你不要吓我啊,好不好?” 这一世,我就是个普通人,我怕,真的很怕。 许恩使了十足的力,叶鸣舟弓着腰,被勒得喘气困难,还不敢强行拉开,两只胳膊举在半空,抱也不是,拉也不是。他觉得这会儿她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不敢轻举妄动。 “叶,嗝,叶鸣舟,嗝,你千,嗝,千万不能,嗝,能骗我。否,嗝,否则,我废了,嗝,废了你。” “好,好。” 听着她嗝成这样,叶鸣舟忙答应着,轻拍后背安抚她好一会儿,才将挂在脖子上得人拉了下来。怕她不安稳,一只手拽着她胳膊,一只手扶着腰抻了两下。才捏紧她双肩说:“相信我,我叶鸣舟此生绝不辜负许恩。好不好?” “好,信,信你。” 叶鸣舟摸摸她脑袋,“好啦,不哭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惹你哭的,只是想把我的真实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嗯。” “我没有谈过恋爱,你是第一个。很多事情我捉摸不清情有可原嘛,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同样谢谢你还在原地等我。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你的未来有我相陪。” “你跟谁学得油嘴滑舌?” “这是真情流露。” 许恩红彤彤的眼睛泛着水光,瘪嘴道:“就是油嘴滑舌。” “好,你说是,就是呗,在你跟前,我不吃亏。” 气息平稳,许恩才想起来,问:“不到半个月就高考了,今天过来,是有事吗?” “突然想你了,就来看看。” “看过了,你走。” “嗯?”赶人?“不是?这就赶我走?” “那你还想做什么?” 叶鸣舟坏笑一声:“你猜!” “马上高考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走。”许恩把他往门口推,“我又不跑,在这儿等你呢。” “啊,不是,我想什么了?”叶鸣舟好笑道,手肘撑在门框间,“发乎情,止乎礼,我懂……” “行,还藏于心,可以了,出去。”许恩没给他机会,直接推人,关门,一气呵成。 叶鸣舟怔愣了半天,确定门关紧了,不会再开,才喊了一声“走了”,讪讪离去。 门内,许恩关门的双手还紧紧贴在门上,脑袋垂在双臂间,头痛欲裂。 不是第一次了,当她想要与他亲昵的时候,脑袋就有什么在大力撕扯。 她挣得浑身抽搐,泪汗涟涟。 “我好像知道了,是在阻止我把叶鸣舟和他扯在一起吗?”血红的眼眸对视天外,“所以说,这是最后一世了?” 不知用了什么肮脏龌龊的手段清洗了他的记忆,现在也要对我下手了吗? 能对命运下手,却控制不了思维变换。老套的心脏病已经不够了吗?下作! 许恩怀疑过,但她无法否定叶鸣舟带给她的熟悉感,强烈真挚。她试探过,叶鸣舟骨子里暗藏的脾性都与他无异。尤其,是两人之间的牵绊,是天道无法抹灭的,是轮回不能荡尽的。 对比起这一世没了记忆的叶鸣舟,拥有记忆时,许承恩克制隐忍,楚望谨小慎微、观尘果敢重责。 而叶鸣舟…… 没有我的叶鸣舟,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走到哪里都光彩夺目。如他一样,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入巅峰。 许恩面前的叶鸣舟,怯懦、呆萌、彷徨、幼稚、矛盾、随性,一点也不像周围人认知中的叶鸣舟。 想说情感多变的他更加真实,可“真实”这个词好像是两人之间的禁忌,一旦提及,不可预估的连锁反应总是袭入脑海。 那么,是惩罚结束了?还是新的一轮开始了? 是我的?他的?还是一起的? 自己被束缚在过去,腐化为回忆的傀儡,被时不时上头的往昔操控。她不想,他也沦为昨天的提线木偶。 前所未有的冲动遍布全身,“也许,我就不该……等着,这一世结束……破旧立新,未尝不可。” 高考在周日和周一,学校周三就给高三学子放了假,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应对高考。 江舸的生日是周五,因为高考缘故他没有办生日宴,害怕发生意外。钱老有说提前或者过后,他没同意,觉得不是生日当天就没必要办了,无所谓的。 周五晚上,他们四人叫了许恩、钱语嘉、安筱和雷星南吃了顿饭,又一起去唱歌。 听说是熟人局,考前放松,许恩不大愿意去。 “不单单是为了放松,今天还是江舸的生日。他有邀请你哦!”叶鸣舟拉了一个长长的尾音。 “别卖萌!”许恩剜了他一眼,说:“我是怕我去了,会让你们的熟人局变得尴尬。” “不会的,江舸特意命我来接你的。” 叶鸣舟恳求地态度让许恩长叹一声,“哎!我真的不是容人的性子,相反,我脾气很大,易暴躁易动手。如果钱语嘉再出言不逊,我真的不能保证……” 叶鸣舟抢过话,顺道:“她在出言不逊,我揍她,我保证。” “呵呵!你舍得?” 叶鸣舟嘿嘿一笑:“真揍,不大可能。但教训,是必须的。我家娘子的权威,不容挑衅!” “你家?” “嗯!” “娘子?” “嗯!” 许恩问得戏谑,叶鸣舟答得声如洪钟。 许恩乐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字字肺腑,绝无虚言!” “好,那走?” 瞧着许恩得意的小表情,叶鸣舟乐呵呵地拉起她的手,出发。 第34章 原来是你34 祝酒词过后,原本嬉闹的氛围走向逐渐扭曲。 饭桌上,钱语嘉几乎全程盯死叶鸣舟和许恩温馨而自然的互动。身旁张惊霄不止一次示意她好好吃饭,钱语嘉皆置若罔闻。张惊霄又轻咳两声,提醒叶鸣舟收敛一些,叶鸣舟同样屏蔽了他。 几番来回,终于,忍无可忍的张惊霄发出了一声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叹息,“叶鸣舟,今天是江舸的生日,你悠着点。” 闻言,许恩回敬他一个带了一丢丢歉意和羞涩的笑容,而叶鸣舟,根本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只当是饭桌上惯有的闲谈,不予理会。 江舸无奈敲了敲桌子,“某些人,注意一下,行不行啊?到底是一桌子单身狗,你们两个稍微顾及一下啊。” “哦。”叶鸣舟这才勉强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眼看。 张惊霄、江舸扶额:没眼看了,丢人! 许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手从桌下将叶鸣舟往一边推了推了。 “你推我做什么?” 许恩:…… “初见你们的时候,王崇高冷,江舸热情,张惊霄和叶鸣舟是谦谦有礼、温柔和善。你们来之前我就听主任介绍了,想着是四位高冷的富家少爷,一见面,还挺随和。”雷星南说着,看了一眼还在秀的许恩和叶鸣舟,继续说着:“后来,相处中,你们也如最初印象,没什么变化。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叶鸣舟真的是……” 雷星南华说一半,忍不住笑了。 江舸接过话,说:“真的是要多丢人有多丢人,还高冷?还谦谦有礼?恨不得挖个洞把他埋了。” 叶鸣舟:“嫉妒就直说,一群单身狗。” …… “喂,今天我过生日,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哦,对了,寿星在呢。”说着,叶鸣舟放下筷子,提起椅子挪屁股,与许恩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雷星南:“叶鸣舟,学校里那些你的迷妹见过你如此‘高光’的时刻吗?” “那不能,他若是对谁都这样,”张惊霄一点身旁钱语嘉,“就不会有脸黑成这样的了。” 的确,钱语嘉已经不是单单是愤怒了,糅合了震惊、羞愧和伤心、失望。 “鸣舟哥哥,她是给你下蛊了吗?”钱语嘉直接站起身来,厉声质问。 “是啊,”在众人难以置信地惊悚神色下,叶鸣舟淡定地说:“爱情的蛊。” 众人:…… 许恩没忍住转向叶鸣舟,眼睛里亦是你吃错药了的表情:你是疯了吗? “啊~~,我受不了了。”钱语嘉抓狂。 安筱看钱语嘉快发飙了,本来想说点什么,被一句“爱情的蛊”生生噎了回去。 雷星南默默得拿起刚刚放下的筷子。 江舸同样站起,指着叶鸣舟:“来,来,咱们打一架!” 张惊霄附和:“对,我帮你,杀了他给你的成人礼助助兴。” 叶鸣舟悠悠然,“淡定,冲动是魔鬼。” 张惊霄:“我看你才是魔鬼。” 江舸:“还是个百年不开荤,一开荤浪到飞起的色魔。” 叶鸣舟冷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许恩侧向叶鸣舟,身体微倾,以手遮面,“你是不要做人了吗?还是说,活过今天就不活了?” 叶鸣舟无比认真地答道:“他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不用在意。” 看似对许恩悄悄说,实则视线扫过全场,而后补充道:“老大除外,他冷面冷心冷情,所以无情无爱,关键也没人敢追。” “噗!”雷星南喷饭了。 “呃!主席哥,你不想让我吃,直说!” 雷星南一手捂嘴,另一只筷子没来及放下的手忙空摆,“对,对不起。” 王崇终于忍不住了,“鸣舟,要不你先撤?” 平淡无起伏的话里,愠怒十足。 “别啊,我还没吃饱呢。”叶鸣舟情绪还没转过弯,腔调里依旧带着几度撒娇。 王崇握拳,“那就闭嘴!” 听出了王崇语气中明显的威慑,安筱低笑:“难得,某些人居然也会动怒。” 众人:…… 雷星南左看看,右看看,感慨:“这个气氛不太对啊。” 张惊霄赞同:“不对就对了。高考日就是分别日,总有些秘密要被捅破,否则都是遗憾。” 一句话,沉默了全场,各有各的尴尬。 压抑的空气如加热的蒸笼,雷星南坐不住了,问道:“江舸,还有活动吗?” “啊?”江舸建议:“唱歌走?” “可以啊。” 安筱:“那走,今天还是不要玩太晚。毕竟后天你们要考试,精神一定得补足。” “行,走,换场子。” 换到ktv,方才冷掉的场子有所回温。 钱语嘉始终盯着叶鸣舟,她也不是非叶鸣舟不可,就是觉得自己单恋了十多年,天山雪莲般清澈高洁的叶鸣舟竟被一个没有任何优势亮点的野丫头拐走了,怎么想都不甘心。 可又不得不承认,和许恩在一起的叶鸣舟散发着她从未见过的柔光,让人向往,忍不住触碰却又舍不得触碰。 所有,她更气了,更加耀眼的叶鸣舟是许恩的叶鸣舟。 “筱筱,这里好热,陪我出去透透气。” “好。” 安筱跟张惊霄说了一声,就跟着钱语嘉出去了。 “嘉嘉,你在气什么?” “你看不见吗?鸣舟哥怎么能那个样子?” “哪个样子?” “就是,就是,你看嘛。”钱语嘉气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怎么可以对许恩那么温柔?” “许恩是鸣舟哥的女朋友,对自己女朋友好,没问题啊。” “她才配不上鸣舟哥哥呢。” “所以,你吃醋了?” “我就是气不过。” “嘉嘉,你真的知道你对鸣舟哥是什么感情吗?”安筱劝道:“旁观者清,我看的明明白白,你对鸣舟哥根本不是爱情,而是兄妹情居多。” “怎么会?我从小喜欢鸣舟哥哥。” “你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你舍得把他推销给别人吗?甚至你更多时候是在比你优秀的女生跟前毫不吝啬地夸赞鸣舟哥。所以,你只是见不得鸣舟哥选择了一个在你看来各方面都不如你的人。” 第35章 原来是你35 钱语嘉倔强的重复:“不是,我就是喜欢鸣舟哥。” “你是喜欢,可你的喜欢更倾向于仰慕。就像你听到那些女孩子说喜欢鸣舟哥的时候,你会很高兴,而不是嫉妒。并且你会对那些勇于追求鸣舟哥的女孩评头论足,分析她们那里配得上鸣舟哥,哪里配不上,而不是阻止妨碍她们的攻势。” 钱语嘉一怔,好像的确是这样。 “所以,嘉嘉,你的喜欢不是爱情。只是觉得美好的人配美好的事物,你不想你心中圣洁的光被与他不般配的事物所沾染。” “筱筱……” “你仔细想想,当你知道许恩的存在时,你是什么反应?” “我?什么反应?” “愤怒、不可置信、无法接受,独独少了一个暗恋者该有的嫉妒和不甘心。”安筱知道钱语嘉听进去了,“即便你知道是鸣舟哥追求的许恩,你也只是气愤得觉得许恩配不上他。” 被安筱戳中心思,钱语嘉反质问起安筱:“那筱筱你呢?你喜欢王崇哥吗?你的喜欢是爱情吗?” “是,”安筱心里是肯定的,可嘴上却带了几分犹豫,“只是,这份爱只属于我自己罢了。” 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询问,安筱就湿润的眼眶,钱语嘉突然就明白了,安筱说得对。安筱会因爱而不得伤心流泪,而她只会生气,想要发泄。那不是爱,可这跟她看不上许恩并不矛盾,许恩确实各个方面都配不上她的鸣舟哥哥啊。 “筱筱,你为什么不告诉王崇哥?” 安筱看向包间方向,“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王崇哥知道?”钱语嘉不敢相信,“你跟他说过?” 说了啊,他拒绝了而已。 “王崇哥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安筱吸了吸鼻子,泪水压了回去,对着钱语嘉轻轻摇了摇头。 “他拒绝了?” “算是。” 钱语嘉急了,“什么叫算是?到底有没有?” 安筱忽而笑了,“看,都说你对鸣舟哥不是爱情了,随随便便就能把鸣舟哥从你紧绷的思绪中抽离了。” 钱语嘉:呃…… 张惊霄见钱语嘉和安筱好半天没有回来,就跟江舸打了声招呼,出去找人了。 就怕音响声音太大,几个人都把手机摆在台面上,这样屏幕一亮,坐在茶几正前方的人都能注意到。 不多时,江舸接到电话,把麦一扔,立马关了喇叭,喊道:“走,老大让去后巷!” 雷星南:“昂?” 叶鸣舟拍拍他,“没事,你帮我照顾许恩,我们去去就来。” 又转头对许恩说:“在这儿等我。” 察觉江舸神色不对,许恩起身拽住叶鸣舟,“出什么事了?” 见王崇和江舸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叶鸣舟对许恩微微一笑,“等我回来。” “叶鸣舟!”许恩没拽住人,追了出去。 “喂?”雷星南见人都走了,也追了出去。 一群人刚跑出ktv,迎面撞上钱语嘉和安筱。 钱语嘉立刻抱住叶鸣舟,带着哭腔说:“鸣舟哥,有流氓,我哥,你们快去帮帮我哥。” 安筱快速将原委一口气说完:“我和嘉嘉在外面透气,被几个小混混缠上,拽到了后巷,呼喊声引来了惊啸哥,惊啸哥挡着那几个人,让我俩来找你们,惊啸哥在后面巷子里。” 王崇扭头对雷星南说:“你带着她们三个先回家。” “哦,好,你们……”雷星南还没问出口,王崇三人已经跑向ktv后巷。 许恩刚要跟上,被安筱拽住,“你放心,鸣舟哥不会有事的。” 安筱满眼信任,许恩定在原地。 我知道他厉害,但没办法放心。许恩不想给叶鸣舟惹麻烦,选择乖乖在原地等着。 雷星南:“既然放心他们四个,我就先送你们回家。” 钱语嘉眼泪还没干,摇头道:“我不,我要等我哥。” 许恩和安筱同样不想走,雷星南无奈,只好陪她们等着。 几分钟不到,从ktv冲出来七八个人,边走边吆喝,说自己兄弟被欺负了,要过去帮忙。 眼瞧着几个人拐进后巷,雷星南对三个女孩子说:“你们去报警,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去看看。” 雷星南跑开,安筱当即报警,才想起手机都在包间里。 “我去接个电话报警。” 分分秒秒滴滴答答,三人急得原地跺脚。 钱语嘉:“警察怎么还不来?我哥他们会不会有事?” 安筱:“别急,我们帮不上忙,就在这儿等着。” 时间在几人的心脏上疾驰,却等不来任何动静。 “不行,我要去看看。” “诶?嘉嘉?” “钱语嘉,不要去添乱。” 许恩和安筱忙追上跑向后巷的钱语嘉。 果然,后巷打得烟尘四起。 十来个小混混几乎人手一根木棍,个别还拿着水果刀。 王崇五人手中也都有或抢夺或随手捡来的棍子。 见钱语嘉跑来,张惊霄怒吼:“谁让你来的?” 话音未落,看到安筱和许恩紧随其后。 几人彻底炸了,这三个丫头怎么一个赛一个不听话。 王崇:“惊啸,我们拦人,你和雷星南把他们三个直接带回家。” “好。”张惊霄应道。 发现许恩三人,几个混混立刻回身去堵她们。 “小心!” 伴随惊呼声,许恩一个飞踹将冲他们而来的首个混混踢得抱头,混混手中木棍随惯性抛出,落入许恩手中。许恩二话不说,错身对着后来混混迎面挥下,重重地砸在其肩膀。 “啊~~”应声倒地之人引来了几道不可思议的目光。 王崇几人皆是手中一顿。 “哇哦!”江舸惊叹,“叶鸣舟,你的小女朋友,比你下手狠。” 叶鸣舟看着下手决绝的许恩转身捞起被吓倒在地的钱语嘉就往外推,眼中并没有多少讶异,连他自己都奇怪,为何对许恩擅长打架这件事没有任何质疑。 跑到三人跟前的张惊霄和雷星南扫了许恩一眼,没工夫惊叹,拉起三人就主街跑。 第36章 原来是你36 “看来我得好好了解一下你这丫头了,惊喜还真多。”张惊霄打量了一下许恩,说:“先送你们回家。” 钱语嘉知道他哥能打,却不曾见过打群架,尤其还是那么凶狠的场面。吓得直哆嗦。 张惊霄知道钱语嘉吓坏了,直接抱起钱语嘉就往停车场走。 雷星南:“走,先送你们回家。” 安筱心神未定地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不如回家让人放心。 许恩:“你们先回去,我在这儿等着,不用担心我,有事我还能打电话。” 张惊霄回头看了一眼许恩,与雷星南一对视,点头,“行,我们先回去。” 许恩躲在ktv旁边,一直留意着巷子口,她不放心,毕竟那些人手里有刀。她想去帮忙,但知道自己这副身子骨根本不抗打了,万一挨一棍子就剩添乱了。 不一会儿,看见两个人影从巷子口跑出来,是叶鸣舟和江舸,江舸受伤了。 “哪里受伤了?”许恩跑上前,看着叶鸣舟扶着一瘸一拐的江舸,忙问。 “没事,丫的踹我脚踝上了。”江舸咬牙。 许恩看了眼两人身后,“王崇呢?” 突然,远方隐约有警笛声传来,三人目光一对,“糟了!” 叶鸣舟急忙将江舸推给许恩,“你扶着他,我去把老大拽回来。” 江舸:“赶紧去,要被警察抓了就麻烦了。” “叶鸣舟!”跑出几步的叶鸣舟被许恩喊住:“我去!” “什么?” “别犹豫了,这个节骨眼,你们几个谁被抓进去,都影响后天考试,我就无所谓。”许恩轻笑,语气坚决:“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说完,一把扯回叶鸣舟,自己向后巷跑去。 混混倒了好几个,剩下的听见警笛声,发了狠,围攻王崇使其不得脱身。 王崇已经退到后巷另一端,许恩沿途捡了根棍就追上去。 “你回来干什么?” 许恩想也不想地说:“我不来,叶鸣舟就要来。” “呵,”王崇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来救我的。” “目的一样就行。”许恩满不在乎地说:“警察快到了,我拦着,你先撤。” “没事。” “那我回来算干嘛?”许恩靠近,瞥了他一眼,“聚众斗殴,当心赶不上考试,赶紧走。” “我无所谓,路早就注定了,要不然我怎会让鸣舟他们先撤。” “那是别人给的路,你自己选的路呢?” 王崇闻言,侧头看向许恩,眼底着墨情绪不明。 被无视得彻底还在挨打的混混们,开始咒骂:“打了我这么多兄弟,还如此嚣张。我非弄死你,再废了这小丫头。” “话多,等我先废了你。” 王崇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不决。却见许恩动作轻盈,灵活闪避,招招击人痛处。他下手便也狠绝了起来。 “臭丫头,下手真毒,老子不弄死你才怪。” 许恩劈倒一人,抽身回王崇身边,冷眉呵斥:“不能速战速决,就先闪人。” “不行!”王崇回绝。 “警察应该快找来了,不用担心。” “可你……” “我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啰里八嗦的,赶紧的。”许恩不耐烦道:“你走了,我好喊警察叔叔。” “好。” 王崇走后,本已脱力倒地的混混又站起来了两个,对着许恩恶狠狠地说:“真可以,一帮男人跑了,留你一个小姑娘。” “正好,抓了你。哥几个本来也是奔着小姑娘来的。” “抓了你,玩够了,我不信他们不来找你。” 呃,大意了,这帮家伙居然还耍计谋? 许恩绊倒正前方的人,想脱身,另外两个人堵住她的去路。她一边躲避一边祈祷:警察叔叔,警笛我都听到半天了,你们咋还不来,找不到地儿吗? 如她所料,这副身体着实羸弱,几分钟而已,就体力不支。 耳畔收到一声冷冰冰地讥嘲:“在等警察叔叔?” 谁这么无聊?余光扫过斜上方,木落淮稳稳坐在墙头,一副观风看戏的派头。 “要不要帮忙?”冷漠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丁点要来帮忙的意味。 许恩没理他,插空就跑,但总有人堵她。 “警察叔叔进ktv排查了。”木落淮跳到许恩后方,拦了一下。 呃,是安筱没有说清楚吗? “叶鸣舟就这样丢下你跑了?” 许恩是真的累了,一棍子甩了一个人后,在下一个人来时撑地急喘。 木落淮拦腰将她搂了过来,转身给了对手一脚,“找不到借口了?” “你们是在拿我们兄弟练手吗?走一个来一个,走一个来一个,玩过瘾呢?” “太过分了,一口肉没吃上,挨了几通打了,真当我们吃素的?” 木落淮让许恩靠墙坐下,火速将最后三个人撂倒。而后掐着许恩肩头,质问:“你是不是在等我来?” 许恩皱眉,看着他。这人什么意思?谁等他呢? “或者说,你这么有恃无恐,是不是笃定我在你附近?” 神色凝重,一张脸阴鸷无比。这哪里是质问,明明是判刑。 许恩不悦,想要开口否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脑中一闪而过的愕然暴露了她的不安,她方才让王崇离开的时候,内心深处的确有一种自己在被保护着的感觉。原以为自己是自信过头,经木落淮提醒,才意识到她不是自负,而是真的认为会有人救自己于绝境。 一声冷笑再次入耳,“怎么?我猜对了?你在等我?” “才不是,我在等警察叔叔。”许恩回避木落淮的目光。 木落淮生性凉薄,那双眼不带丝毫感情,却总能剖开人心,透过表象读取灵魂,看得许恩心虚无措。 巷子外隐隐传来人声。 “哥,警察来了。”趴在地上的一人抬手指向巷口。 “老子人躺一地,你们居然还当面调情,够可以的啊。” “混蛋,今天非得拽一个赔命不行。” 说着,有人捡起地上的刀扑了过来。 木落淮抬手抓住对方手腕往外一掰,顺势一脚踹在其腹部,转身要抱许恩离开。不曾想身后一人提刀捅来,许恩双手扒拉开他,挡了上去。 木落淮捡起棍子,回手就是一闷棍,那人应声倒地。 许恩蹙眉,捂着刀口一脸平静,在木落淮开口前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警察来了,赶紧走,你不能被抓。我没伤到要害,不要紧。” 他眉头微不可察一皱,目光终是露出一抹担忧。 许恩看不透那抹担忧,威胁说:“赶紧走,你不走,我拔刀了,血滋你一脸,我死更快。” 她不确定这威胁管用不,她只是莫名得觉得木落淮对她的过分在意令她负罪。 “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替我挡刀?” 为什么?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本能的不想让那把刀捅到他身上,她只能用自己去拦下。 面对许恩写满迷茫的脸,木落淮勾唇轻笑。 他脑袋靠近,与许恩额头相抵。许恩下意识后躲,被木落淮一只手搂住后脑勺动不了。 “你……” “够了,我放手了。” 话落,许恩怔愣中,木落淮起身翻墙离去。 待人不见,巷子口人影憧憧,才想起自己中了刀,挣扎着呼救:“警察叔叔!” 被送去医院的路上,许恩满脑子都是木落淮最后的笑。是压抑已久解脱后的轻松,是悲怆克制爆发后情绪瞬间空白的释然,是此生物我两忘余梦皆可的无谓,是许恩看不懂却隐隐作痛的诀别。 也许是血流得有些多,也许是头胀得厉害,刀口并不怎么疼,许恩昏睡了过去。 醒来在第二天晌午,病房围了一圈人,关心的神色溢于言表。 “醒了?” 七嘴八舌地嘘长问短,许恩嗓子干得刺疼,张了嘴却没发出声。 “先喝些水。”安筱端了水来。 叶鸣舟一言不发用勺子喂到许恩嘴边,整张脸阴霾密布。机械性地一小勺一小勺地递水,直到勺子贴着嘴唇,许恩不再张嘴。叶鸣舟放下水杯和勺子,背过身去。 叶鸣舟满脑子的话,可看着醒来的许恩那么虚弱还强颜欢笑,憋了一胸口的情绪,不得发泄。 “鸣舟哥哥~~”几口水润了嗓子,许恩小手伸出被子,拽着坐在床边叶鸣舟的衣角,学着钱语嘉平日里撒娇的口吻,软着嗓音,“你在跟我生气吗?” 叶鸣舟身子一颤,咬着牙没回头,不想本就病弱的声线又增了几分软糯,搔进耳朵,“鸣舟哥哥~~” 病房其他人颜色各异。毕竟许恩这无视众人的操作弄得除了脸红的叶鸣舟外,都觉得自己的探望十分多余。 王崇抬脚往外走,“走了。” 张惊霄紧跟其后,“老大,一起啊。” “呵,你说我是问候一下呢?还是直接走人呢?”江舸皮笑肉不笑道。 安筱:“醒了就好,医生说没有伤到要害,注意好好养着。” 许恩笑笑:“谢谢你们啊,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 安筱:“那好,你休息,鸣舟哥陪你。我们就先走了。” “嗯。” 江舸:“行,那我也走了,不打扰你们两调情了。” 安筱和江舸往外走,见钱语嘉愣在原地,“嘉嘉?” 钱语嘉扭捏了半天,垂着头对许恩,低声吐了句:“对不起。” 许恩看出了这位大小姐的诚意,就是碍于面子不愿意认错罢了。心想着还要哄叶鸣舟,就说:“不用放心上,去救你的是你哥,我是去帮我的鸣舟哥哥的。” 钱语嘉猛地抬头,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忽闪忽闪,仿佛在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了,你实在不喜欢我,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咱们两个不产生矛盾,才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你,”钱语嘉本来想发火,让许恩的一个友善的微笑堵了回去,说:“反正,我算了感谢过你了,你不接受也就这样了,走了。” 说完,傲娇的扭头离去,出门前还不忘拽上安筱,推了一把江舸,“快走,都不嫌碍眼。” 许恩对着钱语嘉背影尽量大声地琀:“我接受了啊。” 病房静悄悄,轻缓的呼吸声落在彼此心尖,轻一下重一下,一点点撬开静置的空气,令暧昧倾泻。 “鸣舟哥哥~~”甜腻的尾音终于撩得背对着许恩地人发出一声长长的无奈,只是怄气的脑袋倔强得不肯回头。 还不理我吗?许恩手肘撑着床,准备起身,“嘶~~” “怎么了?”叶鸣舟慌乱回身,半拥着想要坐起的许恩,“才手术完,不用乱动。” “肯理我了?”头上顿时渗出细汗。 “我敢不理你吗?这样折腾自己?” “我心里有数,”许恩抓着他胳膊,“好不容易得到你,我肯定是惜命的。” “那你为什么会受伤?” 那么大个子,成熟稳重的面容,跟个遭欺负的小媳妇一样,委屈巴巴得瘪着嘴,一脸“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扑哧!”许恩忍不住笑了。 叶鸣舟更气了,“你还笑得出来?” 许恩抬手捏捏他的脸,“笑你啊,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少爷遇到了负心人,被白嫖了,苦无可诉的委屈样儿。” 叶鸣舟气呼呼地拍开许恩的手,怒目而视。 许恩认真地点点头:“嗯,更像了。” “许恩!”他吼道。 “在呢。”她轻应。 “你知不知有多危险?万一再偏差一些呢?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如果警察没有及时赶到呢?如果出现意外呢?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我……”越说越激动的情绪随着一个假设极速转低,叶鸣舟脑袋沉下,落在许恩肩头,“对不起,我哪里有资格指责你?是我放你过去的,是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会放心你去面对危险,我……” “叶鸣舟,你又在胡思乱想吗?你如今怎么比我还能胡思乱想?”许恩一下一下拍着叶鸣舟的后背,安慰着他,“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第37章 原来是你37 “记得。” “那就好好的、努力的、认真的去实现你的承诺。” “可我,总是让你受伤。” “意外,真的是意外,也是我自信过头了。”许恩手举过头顶,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不会了,我会很好很好的保护自己。” 叶鸣舟声音低沉,“这话应该我说,我要很好很好的保护你。” “嗯,信你。”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并没有很多话,简单地对望而坐。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乐,傻傻的,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幸福很简单,有我在,你陪伴,有我闹,你在笑。 敲门声响起,张惊霄带来了下午饭。 “怎么样?悄悄话说够了没?”张惊霄打趣道:“没说完也停停,先把吃饭了,补充点能量,继续腻歪。” 叶鸣舟:“你何时跟江舸学的不会好好说了?” 张惊霄冷哼:“呵,你怎么不说这半年不到,你快换了了个芯子了?” “别说我,你会有这么一天的。” “是,我不否认。赶紧吃饭。” 吃了饭,随意聊了会儿,许恩说:“明天要考试,你们回去。” 怕叶鸣舟不放心,许恩声音响亮,“又不是重伤,我没事的。起身什么的不影响,不用人陪,再说,有事我会叫护士的。” “行,惊霄先回去,我再陪你会儿。” “不用,你回去好好休息,调整调整状态。等你们考完试,我们有的是时间。” 空荡荡的病房,日落而息。 翻身时,刀口还是有些疼。许恩一手按着刀口,一手扶着床,慢慢坐起。 天还没黑透,点点星辰若隐若现。 安逸的夜,皎月躲入浓云,盈盈微光穿过,云层裂成万千,如同沉寂已久的幸福正在努力的破云而生。 一切恬静且美好。 不出意外,叶鸣舟四人如愿考取沧海市国科大学。 许恩住院期间,安筱和钱语嘉奉命来给她送饭,虽说没有融洽交谈,但也不再针锋相对。 就像安筱说的,钱语嘉只是看不上许恩,而不是非要叶鸣舟喜欢自己不可。想通了这一茬,钱语嘉说服自己慢慢接受许恩,因为她清楚,叶鸣舟喜欢许恩,而许恩,这么明显的行为,还有什么配不上叶鸣舟的。 三天后,医生检查过,恢复得不错。许恩选择出院,和安筱、钱语嘉去考场门口信心满满地等待着。 考场外,天湛蓝,一群少年走出考场,明媚的时光里,雀跃欢腾。 “看起来,好像很不错哦。” “必须的,以后的路,我们继续一起。” “没问题。” 青春无悔,绽放在最灿烂的季节,一重接一重的欢浪激起这个季节最美的欢歌笑语,记忆下无畏青春。 一个月,七个人,携手游遍祖国山山水水。 日落登高,夜幕低垂下的温柔,踏着絮语和风,与最为相适的人比肩作伴,奔向满心期待的初升。 日出眺望,水天一色,相接凝蓝。一缕骄阳伴着惊叹和赞美洒下妩媚的光晕,映着天地间一派风光旖旎。 一双双紧握的双手,一个个坚实的臂膀,在山间、在水畔、在雾里、在霞光下,相依相偎。 你说,我听;我听,他笑;他笑,她看。绵延不绝的热情在初生的希望中炸开于天地间,弥漫了一场青春。 “许恩!” “嗯?” “跟我去沧海市!”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是在请求你。” 笑声飘散,她的脸红过晨曦。 瞧着依偎在肩头那张绯红的小脸,在柔光下分外惹人,叶鸣舟突然懂得了什么叫做人比花娇,满山容颜竟比不过她倾城一笑。 “喂喂,你俩怎么又在咬耳朵?说好不撒狗粮的。” “你也是有毛病,好好的日出不看,非盯着他俩干嘛?” “自己找虐,还嫌人家碍眼,我看就是你嫉妒。” “我嫉妒?开玩笑,我嫉妒他?哼,我会嫉妒他?笑话!” “你不嫉妒?美景不看,看虐狗?虐得就是你这只单身狗。” “就是,明知道她们俩腻歪,你还往凑过去找虐?活该!” “我去,怎么都数落我?难道我们不该统一战线,抵制万恶的秀恩爱吗?” “一边玩去,”叶鸣舟将人推远,“别挤我,一身臭汗。” “呃?叶鸣舟你真的变了,”江舸一副泫然欲泣,“你以前从来不会嫌弃我的?” “滚远点!” “啧啧,江舸哥,你好恶心。”安筱立刻与江舸拉开距离。 “筱筱,你也嫌弃哥了?” “不是嫌弃,就是单纯的想离你远点。” “嘉嘉!”江舸又往钱语嘉身旁挤。 钱语嘉触电似的躲到张惊霄身后,“哥,快,江舸哥犯病了。” 张惊霄一脚蹬江舸屁股上,“滚蛋,再恶心人,刨个坑,把你埋这儿。” “杀人犯法,我拉你偿命。” “这荒郊野外的,人烟稀少。等你被发现,我早转世了。” “呃,张惊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了?” “第一次埋人,必须凶残。”张惊霄露出阴恻恻地奸笑,从江舸扫到叶鸣舟,“拿你先练练手,一会儿狗粮吃饱了,顺道把那对‘死得快’埋你旁边。” 江舸立刻摆手,嫌弃道:“不要,我怕被他俩恶心到我投胎的路。” 叶鸣舟从身后把江舸踹到张惊霄身上,“再叨叨,我把你俩从这儿丢下去。” “喂,”江舸揉着屁股,吼道:“有毛病啊,一个个的,怎么都踹我?” “谁让你欠!” 王崇扯着江舸领子把人拽了出去,“你就爱往挨打的位置站。” 江舸委屈巴巴扭身看着王崇,哭兮兮地声音挤出牙缝:“老大~~还是你心疼我,呜呜~~” 转了几转到尾音,让王崇一把将江舸又推了回去,“你还是受着。” “哈哈~~” “哈哈~~哈哈~~” 江舸在笑声中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地上,彻底哭了,“老大~~” “滚!” 一声“滚!”响彻群山,压不住的笑声一浪盖过一浪,翩然这一瞬的青春。 第38章 原来是你38 笑声过后,是群山静谧,七双明亮的眼睛蕴含希冀,齐齐仰望远空。花开正好,笑脸相迎,是下一场动人的开始。 “老大?” “嗯?” “你有没有梦想?” “我又不是机器。” “都不曾见过你对什么有过期待。” “我期待以后的路,与你们同行。” “呃,老大,你这突然的煽情,我有点不适应啊。” “那就闭嘴。” “呃,刚起的情绪瞬间被你扑灭。” “哥。” “嗯?” “你上大学后,会不会很快给我领个嫂子回来?” “这……说不定,这种事情要看缘分的。” “那你得先让我看过,万一我不喜欢呢?” “呃,我找对象,要你喜欢?” “你想啊,你找个和我不对付的,我俩天天吵架,把你夹中间,你多遭罪啊?” “这……好有道理,那我尽量。” “王崇哥。” “嗯?” “我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好吗?” “按你心意来。” “我的心意啊……你不知道吗?” “我是说,你要考虑你的未来。” “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是这样。我的未来就只是我的吗?” “等你来。” “诶?” “嘉嘉。” “嗯?” “我们也考去沧海市,好吗?” “你?告白成功了?” “算是。” “真的?嘉嘉,恭喜你哦。真羡慕你!”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吗?” “你都有王崇哥了,我去不去还重要吗?” “你吃醋了?” “才没有。” “嘉嘉,你们一样重要。” “那……” “别问我你俩掉河里我救谁,我不会游泳。” “不问,不问。爱你哦!” “鸣舟。” “嗯?” “你真的决定了?” “这件事,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怕你不惧年少,下一场梦更甜。” “那我就把这场梦拽进现实,不死不醒。” “好,作为兄弟,愿你如愿。” “谢谢!” “许恩。” “嗯?” “跟我走。” “有得选吗?” “有,但是你不选我,我就哭给你看。” “那你哭。” “呜呜~~” 众人:…… “太恶心了,要不先把他剁了?” “杀人犯法,不划算。” “我们撤?给他俩腾地儿?” “好。” “同意。” “一起。” “我也要走。” “啊?你怎么也走了?” “我也觉得恶心。” “要不我们把最恶心的那个人埋这儿?” “好的,这样每年好有个理由小聚一把,顺道来这儿祭拜祭拜。” “哈哈~~” 一路欢声,满身疲惫,笑意凝眉,一行人睡熟在艳阳高照下。厚实的窗帘能遮住耀眼光照,却盖不住一个个美好的梦在年少的心间盛开、繁茂。 还有,你心知肚明的我的心意,我明知故问的你的承诺。 很快到了入学季,许恩跟着叶鸣舟先行来到了新的城市。 看着比南平市繁荣热闹的沧海市,高楼耸立,车水马龙,往来都是匆匆。 许恩感慨,十八年,从未离开过南平市,不对,怕是自己连南平市十分之一都没有走过。贫穷限制了她的眼界,也限制着她的步伐。 也算是知道他为何在寻到自己前拼命成长,势必要为自己打出一片坦途了。是啊,举步维艰的日子怎比得过坐享其成的无忧。 “在想什么?” “没什么。” “感觉你有些低落。”叶鸣舟拉起许恩的手,置于唇边,“相信我,以后带你走遍全世界。” “这样啊,”许恩歪着脑袋看向他,笑道:“你是打算坐吃山空吗?” “你要相信我的能力,牵起你的手,边谋生,边幸福。” “油嘴滑舌。”许恩甩开叶鸣舟的手,嘟囔了一句,往前走去。 “哪有,明明叫甜言蜜语,好不好?”叶鸣舟两步追上,把人搂得更紧。 叶鸣舟因为要为许恩在大学附近找房子,提前几天到了沧海市。 房子其实是叶鸣舟早就让人找了合适的位置和条件买好的,大件家具也依着有意无意从许恩嘴里打听到的喜好备好了,剩下的就是带着许恩去买她喜欢的各种物件和吃食。 心里美滋滋的畅想着与许恩的二人世界,却闻得身旁一声劝。 “其实,没必要,要什么可以慢慢添置的,不用急于一时。”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我这不是为了跟你单独相处几天嘛。” “整个假期都腻在一起,还不够?” “不够,当然不够,怎么会够?”叶鸣舟连续三句拔高声音,好像在叫冤,“再说,几乎天天都有电灯泡,十分影响我们培养感情。” “哈哈~~” “你又笑?” “你越来越像一个小媳妇了。” “那也是一个没人疼的小媳妇。” “叶鸣舟,你是怎么说服自己这样撒娇卖萌的?” “没办法,你吃这一套啊。” 许恩宠溺地踮起脚,摸摸叶鸣舟的发顶,“好,宠你!” “那我们现在……” “逛街,为我们的小家购置幸福的物资。然后哄我的小媳妇开心啊。” “这还差不多。” 紧锣密鼓了几天,望着布置得井井有条的小家,一切按着她的心意和喜好。 “怎么样?满意吗?” 瞧着叶鸣舟一脸讨好的傲娇小表情,许恩眼底的幸福再也包不住了,溢得满屋都弥漫着浓郁的爱意,又酸又甜。 “不夸夸我?” 许恩扶着下颚,故作思考,“我想想啊,要怎么表扬你呢?” “主要看诚意,你可不能敷衍我啊。” “好,好,我会慎重的。必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那我等着哦。” 很快到了新生报到日,王崇三人也到了沧海市,四人再聚,丰富多姿的大学生活开启了。 因着四人所报专业不同,自然不能再住在一起了。 “这下好啦,跟你们同居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不用朝夕相见了。” “诶去,张惊霄,我还没厌弃你呢,你倒先庆幸上了。” “我这不是把你想说的话先说了而已。” “别污蔑我,我顶多是看不上您俩,我对老大可是忠心耿耿啊。” “呵,我一句话没说,你是上赶着讨骂吗?” 第39章 原来是你39 “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新房都买好了,还需要我们吗?” “话虽如此,可我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不是,落个重色轻友的名声多难听啊。还是偶尔需要你们解解闷的。” “叶鸣舟,过分了啊。” “突然想和你们绝交了,这十几年的感情白搭了。” “先别失望,后面还有几十年的,临了了,再绝望。” “你们三个,都给我闭嘴!”王崇捏了捏眉心,“当时就应该把你们三个都埋山顶。” 张惊霄、叶鸣舟、江舸:还得是老大,真狠! 新的校园,新的生活,怀揣新的期待,一批又一批新生步入校园。 只是,新的环境意味着新的机遇,和新的磨难。 在看不到许恩的时间里,叶鸣舟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张随时随地能在他心底激起浪潮的笑脸所吸引。 这是他的意料之外,超出了他的预想,改变着他的固有思维。 开学第一天,叶鸣舟刚坐到座位上,身旁传来一声拨人心弦地问候:“同学,你好,我叫许清音,很高兴认识你。” 叶鸣舟礼貌地侧过身,准备打招呼。只一眼,他的世界凝滞了。 与此同时,正在收拾屋子的许恩一阵眩晕,她赶紧扶着桌子坐下,侧身靠在沙发上。 持续了几分钟,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好难受的感觉,这一世看似平淡无阻,没有意外、没有磨难,简单又真实的幸福时刻包裹着自己。可这难以言说地怪异究竟是源于哪里? 这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许恩掌心用力压上心口,身体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一刻不停地在流失。心脏的抽搐并没有消失,又多了脑袋撕裂的痛,这种不被掌控的不安,让她心慌不已。 “叶鸣舟……”我…… “同学?”许清音看着被定身一般的叶鸣舟,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的唐突吓到了对方,低低出声:“同学?你没事?” 听出许清音的小心翼翼,叶鸣舟才堪堪回神,“啊,不好意思,我,我刚才,刚才突然想到,想到了别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许清音眉眼弯弯,“我叫许清音,同学你呢?” “我叫叶鸣舟,很高兴认识你。”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嗯,是的。”看着看着笑得阳光的许清音,叶鸣舟一时恍惚,愣愣应着。 一上午,心跳随着身旁人的呼吸而动。叶鸣舟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第一眼就印刻在他脑海里的许清音的笑颜。清新柔美的容貌、媚媚动听的细声细语,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似有若无地勾动着叶鸣舟心脏上一条条搏动的血管。 他紧张、错乱,状若无意的偷看着那张认真听课的面庞,是牵着心动地情动,忐忑、焦虑。 时间在叶鸣舟恍惚中飞快流过。放学铃声响起,许清音热情地邀请叶鸣舟:“叶同学,我们一起吃饭?” “好啊,一起。”起身一瞬,叶鸣舟身体一顿,脑子闪过了什么。 “叶同学?还有事吗?”见叶鸣舟没有动,许清音问道。 叶鸣舟想了想,一闪而消的若有所失,是什么呢?他静了几秒,不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没事,走。” 两人结伴到了食堂,打了饭,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哟,我说一下课就逮不到叶鸣舟了,原来是有佳人相伴啊。”叶鸣舟的舍友们老远看到叶鸣舟和一个女生坐在一起吃饭,就过来调侃。 “是同班同学?看着眼熟。” 许清音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微笑着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许清音。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好啊,许同学。我是李飞。” “罗名谚。” “郑烨。” 相较于女生之间的含蓄,男生总是自来熟。 李飞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叶鸣舟和许清音间来回,“可以啊,叶鸣舟,才第一天就有美女相伴,怪不得不等我们一起。” 罗名谚:“那能一样吗?同三个糙老爷们一起,美味也失了些味道。” 叶鸣舟有些局促,“没有,我和许清音是同桌,就约着一起来吃饭了。” 李飞:“知道了,知道了,不用解释,我们只是舍友,哪有同桌重要啊。” 许清音:“嘻嘻,这边空位多,都是同学,我们一起?” 郑烨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叶鸣舟:“你们别胡说,我们就是同桌,顺道一起……” 郑烨:“不用解释,我们懂,走了。” 看着舍友隔了几桌坐下,叶鸣舟尴尬地看着许清音,她对谁都这么热情吗? “你别介意,我舍友都是爱开玩笑的人,没有恶意的。” “没关系,同班同学嘛。慢慢就都熟悉了。” 瞧着叶鸣舟和许清音聊得熟稔,李飞感慨:“哎,叶鸣舟同桌就是美女,我的同桌怎么就是你?上下铺不说,同桌还是你?” 罗名谚:“没办法,咱专业女生少呗,你就凑活着跟我一起吃饭。” 郑烨:“就你这形象,给你个女同桌,你也搞不定。” 李飞:“嗯,有道理,还是你俩陪着我。” 等到七点多,没有收到叶鸣舟的信息,许恩有些失落。想着叶鸣舟第一天上课,肯定有很多事情和人要熟悉,一时忘记联系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没有打扰他。 直到周五,许恩的电话都没有响起过,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的手机似乎只会因为那一个人而响。 心里烦躁阴郁,大学生活有那么忙碌吗?这个身份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自己又不是没上过大学,平日里又不是满课,时间应该很充裕。即便初来乍到,也不至于连个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叶鸣舟刚和许清音吃了晚饭从食堂出来,约好一会儿去学校周五的舞会上玩。结果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有说有笑的二人。 看见屏幕上亮起的“我家娘子”四个字,叶鸣舟猛地一震,才意识到这几天时常出现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第40章 原来是你40 他慌乱地对许清音说:“那个,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去舞会了,不好意思啊。” 叶鸣舟话说得慌乱,许清音见他脸色突然煞白,有些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还在响,叶鸣舟不由的紧握,眼神飘忽,“没有,就是有些事,下次,下次陪你。” “好,没关系的。”许清音察觉到是那个电话让叶鸣舟变得不安,以为是什么突发事件,善解人意地说:“舞会每周都有,学校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不急于一时。先去忙的你事情啊。” “对不起,我得先走了。”不等许清音告别,叶鸣舟慌忙跑开了。 电话直到自动断掉,叶鸣舟也没有接起。 许恩握着电话,眉头紧锁。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心头升起一丝烦闷,许恩开始劝解自己:才开学,新的城市,新的环境,新的学校和同学,他需要熟悉的事物太多。不接电话,可能是在忙,或者,或者手机不在身边。 强行安慰着自己,可缠绕的不快愈发强烈。她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双眼放空。 这套房子的朝向是叶鸣舟特意选的,坐在阳台上能眺望到国科的校园。摇椅也是叶鸣舟专程买的。他告诉许恩,想他了就坐在这里看,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得空了就来陪她,忙的话就隔空对望。 可此刻,许恩坐在摇椅上,看着人影攒动的校园,一点都感受不到叶鸣舟的视线。 “骗子!”许恩委屈,眼睛酸酸的,嘴角下垂。 眼泪快要落下时,开门声响起。 许恩回头,尚未看清来人,就被大步冲上来的叶鸣舟抱了个满怀。 “叶,叶鸣舟?”许恩怔忪。 “别说话,让我抱会儿。”强势的语气不容许恩拒绝。 他,怎么了? 方才不悦的情绪瞬间消散。感受在颤抖的怀抱,许恩担忧起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而叶鸣舟,脑袋一片混乱。从看到许恩的来电开始,“我家娘子”四个字如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双目猩红。五脏六腑都煮在沸水中,焦灼煎熬。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劣不堪,不过几天,沉溺在许清音的言笑晏晏中无法自拔。他怀疑起自己的真心,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一眼失神,真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眼,许清音就这样烙进他心里。入眼一瞬,入心须臾,生生将许恩挤了出去。 电话断了,催命的铃音依旧在耳内鸣响,他疯一样狂奔回来。手指碰到门锁的时候,浑身颤抖。 门开了,阳台上落寞的身影一秒扎穿心脏。 颤颤巍巍将人拥进怀中,彼此心跳在胸腔互动,如此真实。 他看到了,双目相撞,他看到她红肿的眼角,她哭了。他不敢犹豫,快速拉人入怀,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慌乱自责。 许恩始终轻轻地顺着他的背,一点一点的安抚着他。尽管叶鸣舟的双臂箍得她越来越紧,她不出声、不询问,安静地陪着他,等着他。 良久,叶鸣舟的泪水在他不察间滴落在许恩肩头。 “叶鸣舟。” “对不起。” 许恩带着酸涩地轻笑,“没关系。” 叶鸣舟为什么要道歉?因为没及时接她电话?不会的,她了解他,他的道歉,怕是在为这几日他将她忘记了而愧疚。 心好疼,不是往日的抽痛,而是钝刀刺开的痛。即便她说服自己他只是忘了,但压不住的痛让她疼到躬起身体。 叶鸣舟整个人沉在自己凌乱的思绪里,察觉到怀里的人若不是因为自己撑着就要缩作一团时,慌了神,“许恩?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叶鸣舟,”许恩抓着叶鸣舟的衣领,忍着疼,问:“叶鸣舟?” 叶鸣舟神色一乱,她湿漉漉的眸子里失望多于期待。 “我在!”声音很轻,轻到她差点听不到他气息不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许恩摇头,笑笑,“不用,你抱得太紧,我透不过气,一会儿就好了。” 笑得苦涩,密密麻麻的疼从许恩的心里由她的笑射进叶鸣舟眼中,疼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又是一声没由来的道歉。 回应他的同样是不明所以的三个字,“没关系。” 她的嗓音轻颤,她的“没关系”像一把刮刀剜得叶鸣舟赤身裸体,晒在烈日下,满身烧痕。 叶鸣舟心虚得厉害,结结巴巴地说:“我,许恩,我只是,我刚才……” “叶鸣舟,”许恩打断了他,“不要骗我。” “我没有。”叶鸣舟立刻否认。 “我可以不问,你可以有你的私心私事,不必事事都告诉我。但是,你若想说,就不能骗我。相爱之人,若要长久,必须坦诚相待。叶鸣舟,你,做得到吗?” “嗯。” 叶鸣舟没有正面应承,许恩心头一凉,不肯放弃地说:“倘若,倘若有一日你遇到了……你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变了,我希望你实话实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几经斟酌,改了几次用词,许恩才将想法表达出来。 只是这次,叶鸣舟连答应都做不到,唯有微微点了点头,甚至不敢看许恩的眼睛。 空气冷了下来,九月的天,冻得许恩瑟瑟发抖。 叶鸣舟怎么会感觉不到,他与她贴得那样近,却无法温暖她。 “对不起。” 第三次,她笑了,她没有再说没关系。 不疼了,疼过了,也可能麻木了。 叶鸣舟要抱起许恩,许恩抬手挡了挡。 “许恩?”叶鸣舟有些不能接受许恩的冷漠。 许恩笑得温柔,“我没事了,不用抱。” 不等叶鸣舟说话,许恩再次推了推,这回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叶鸣舟。她后退半步,绕过叶鸣舟走进客厅。 许恩走得轻缓,落在叶鸣舟眼底却是决绝的转身。只一个背影,铺天盖地的恐惧入侵了他的心肺,来自灵魂的叫嚣声嘶力竭。 不可以,我不能失去她,不能放她走。 第40章 原来是你40 他慌乱地对许清音说:“那个,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去舞会了,不好意思啊。” 叶鸣舟话说得慌乱,许清音见他脸色突然煞白,有些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还在响,叶鸣舟不由的紧握,眼神飘忽,“没有,就是有些事,下次,下次陪你。” “好,没关系的。”许清音察觉到是那个电话让叶鸣舟变得不安,以为是什么突发事件,善解人意地说:“舞会每周都有,学校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不急于一时。先去忙的你事情啊。” “对不起,我得先走了。”不等许清音告别,叶鸣舟慌忙跑开了。 电话直到自动断掉,叶鸣舟也没有接起。 许恩握着电话,眉头紧锁。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心头升起一丝烦闷,许恩开始劝解自己:才开学,新的城市,新的环境,新的学校和同学,他需要熟悉的事物太多。不接电话,可能是在忙,或者,或者手机不在身边。 强行安慰着自己,可缠绕的不快愈发强烈。她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双眼放空。 这套房子的朝向是叶鸣舟特意选的,坐在阳台上能眺望到国科的校园。摇椅也是叶鸣舟专程买的。他告诉许恩,想他了就坐在这里看,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得空了就来陪她,忙的话就隔空对望。 可此刻,许恩坐在摇椅上,看着人影攒动的校园,一点都感受不到叶鸣舟的视线。 “骗子!”许恩委屈,眼睛酸酸的,嘴角下垂。 眼泪快要落下时,开门声响起。 许恩回头,尚未看清来人,就被大步冲上来的叶鸣舟抱了个满怀。 “叶,叶鸣舟?”许恩怔忪。 “别说话,让我抱会儿。”强势的语气不容许恩拒绝。 他,怎么了? 方才不悦的情绪瞬间消散。感受在颤抖的怀抱,许恩担忧起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而叶鸣舟,脑袋一片混乱。从看到许恩的来电开始,“我家娘子”四个字如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双目猩红。五脏六腑都煮在沸水中,焦灼煎熬。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劣不堪,不过几天,沉溺在许清音的言笑晏晏中无法自拔。他怀疑起自己的真心,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一眼失神,真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眼,许清音就这样烙进他心里。入眼一瞬,入心须臾,生生将许恩挤了出去。 电话断了,催命的铃音依旧在耳内鸣响,他疯一样狂奔回来。手指碰到门锁的时候,浑身颤抖。 门开了,阳台上落寞的身影一秒扎穿心脏。 颤颤巍巍将人拥进怀中,彼此心跳在胸腔互动,如此真实。 他看到了,双目相撞,他看到她红肿的眼角,她哭了。他不敢犹豫,快速拉人入怀,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慌乱自责。 许恩始终轻轻地顺着他的背,一点一点的安抚着他。尽管叶鸣舟的双臂箍得她越来越紧,她不出声、不询问,安静地陪着他,等着他。 良久,叶鸣舟的泪水在他不察间滴落在许恩肩头。 “叶鸣舟。” “对不起。” 许恩带着酸涩地轻笑,“没关系。” 叶鸣舟为什么要道歉?因为没及时接她电话?不会的,她了解他,他的道歉,怕是在为这几日他将她忘记了而愧疚。 心好疼,不是往日的抽痛,而是钝刀刺开的痛。即便她说服自己他只是忘了,但压不住的痛让她疼到躬起身体。 叶鸣舟整个人沉在自己凌乱的思绪里,察觉到怀里的人若不是因为自己撑着就要缩作一团时,慌了神,“许恩?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叶鸣舟,”许恩抓着叶鸣舟的衣领,忍着疼,问:“叶鸣舟?” 叶鸣舟神色一乱,她湿漉漉的眸子里失望多于期待。 “我在!”声音很轻,轻到她差点听不到他气息不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许恩摇头,笑笑,“不用,你抱得太紧,我透不过气,一会儿就好了。” 笑得苦涩,密密麻麻的疼从许恩的心里由她的笑射进叶鸣舟眼中,疼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又是一声没由来的道歉。 回应他的同样是不明所以的三个字,“没关系。” 她的嗓音轻颤,她的“没关系”像一把刮刀剜得叶鸣舟赤身裸体,晒在烈日下,满身烧痕。 叶鸣舟心虚得厉害,结结巴巴地说:“我,许恩,我只是,我刚才……” “叶鸣舟,”许恩打断了他,“不要骗我。” “我没有。”叶鸣舟立刻否认。 “我可以不问,你可以有你的私心私事,不必事事都告诉我。但是,你若想说,就不能骗我。相爱之人,若要长久,必须坦诚相待。叶鸣舟,你,做得到吗?” “嗯。” 叶鸣舟没有正面应承,许恩心头一凉,不肯放弃地说:“倘若,倘若有一日你遇到了……你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变了,我希望你实话实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几经斟酌,改了几次用词,许恩才将想法表达出来。 只是这次,叶鸣舟连答应都做不到,唯有微微点了点头,甚至不敢看许恩的眼睛。 空气冷了下来,九月的天,冻得许恩瑟瑟发抖。 叶鸣舟怎么会感觉不到,他与她贴得那样近,却无法温暖她。 “对不起。” 第三次,她笑了,她没有再说没关系。 不疼了,疼过了,也可能麻木了。 叶鸣舟要抱起许恩,许恩抬手挡了挡。 “许恩?”叶鸣舟有些不能接受许恩的冷漠。 许恩笑得温柔,“我没事了,不用抱。” 不等叶鸣舟说话,许恩再次推了推,这回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叶鸣舟。她后退半步,绕过叶鸣舟走进客厅。 许恩走得轻缓,落在叶鸣舟眼底却是决绝的转身。只一个背影,铺天盖地的恐惧入侵了他的心肺,来自灵魂的叫嚣声嘶力竭。 不可以,我不能失去她,不能放她走。 第41章 原来是你41 感同身受着许恩方才的寒意,彻骨的冰凉游走全身。叶鸣舟惶恐低唤:“许恩!” 许恩回身,没有说话,等着他的话。 叶鸣舟闭眼,努力吞咽了几次,以发誓地口吻坚定道:“许恩,我承认我这几天没有想起你来是我的不对。我只是认识了新朋友,在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我知道,我总是这样很不对。希望你能给我机会,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你在我心上反反复复出现隐身,我不知道怎么纠正这种现状。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在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我?” 话到最后,叶鸣舟带了哭腔,他在懊恼,在后悔。他怕,莫名的恐慌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再说些什么,许恩就会不要他了,他怕,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叶鸣舟,你在害怕什么?” “我看不到你眼里的光,我让你失望了。” “所以,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什么,却仍在看不见我的时候选择让我伤心难过,是吗?” “不是的,我,”叶鸣舟靠近她的脚步生生止住,情绪耐人寻味,“你为什么要这么了解我?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这几天,我除了出门吃饭,就一直待在家里。”许恩重新走向阳台,“坐在你买的摇椅上,看着国科的校园。然而,这么远,我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她摇了摇摇椅,“嘎吱,嘎吱”,有些刺耳。 “这个家,应该可以称之为家,安静得可怕。这个城市,陌生得令人心慌。”许恩拉起叶鸣舟的手带向远方,“你说,我就这样愣愣地注视着那边,喜悦或是难过,你真的可以感受到吗?” 她松开手,他的手自然而然下落。 “所以,该怕不是你,是我才对。”为你而来,为你而在,你若不要我了,我该何去何从。还记得曾经张扬肆意的自己,无惧无畏,何曾这样彷徨过?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变得不再是我,变得依你而生,整个世界除了你就是一片空荡荡的冷寂。 许久之后,许恩去厨房烧了一壶水,倒了满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水温凉。 叶鸣舟还在眺望国科校园。 “你为什么要容忍我?为什么不来质疑我?甚至,”他在哽咽,“甚至不主动打电话来问一问。” “你说过,你会慢慢适应在看不见我的时间里习惯我的存在。” “你就那么相信我吗?” “信啊。”她碰了碰水杯,还是烫,“从决定相信你开始,我便没有退路了。” 否则,我何故步入轮回。 “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你发现,你发现你信错了人呢?” 叶鸣舟一直背对着许恩,他不敢回来,他怕她坚定不移的目光是那把凌迟他的刀,会割开他虚伪的表皮,令他肮脏的心思表露无疑。不过,他也心存侥幸,那层虚伪不过是他的错觉,那层表皮下依旧是忠诚炽热的真心。 “叶鸣舟,你觉得我是在豪赌?” “我怕你输,更怕是我让你输。” 许恩端起水杯,水溢出,流过手指,还是那么烫。 “咣~~”水杯掉下。 “怎么了?烫到了?”叶鸣舟回身,看着还在冒热气的开水,拉着许恩就往卫生间去,“怎么那么不小心?明知道是开水还倒那么满,厨房不是有直饮水吗?不知道掺起来喝吗?” 凉水冲洗了手指,有些麻木。 许恩盯着叶鸣舟担忧的眉眼,眼底的慌乱,手上的温柔,她笑了,“所以,我赌输了吗?” 叶鸣舟动作僵了一秒,继续拉着她的手冲凉水。 “下次再赌,也别以伤害自己为赌注,不值得。不管赌局开得多大,都不值得。” “好。” 叶鸣舟抱起许恩,放到沙发上,“还没吃饭?” “没。” “等着。” 叶鸣舟打开冰箱,一些青菜和鸡蛋,还有方便面和挂面。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摆在了餐桌上。 “你应该吃过了?” “再陪你吃些。”叶鸣舟没有否认。 说实话,面很香,可许恩没有胃口。热腾腾的雾气蒸得她眼眶眉睫挂满水雾。 “没胃口?” “嗯,一天没怎么活动,吃不下。” “带你去我们学校转转?” 许恩抬头,意有所指,“可以吗?” “当然可以,”话落,叶鸣舟意识到了什么,“你还是不信我?” 见许恩不应,叶鸣舟怄气似的,快速收拾完毕,固执地拉着许恩出了门。 “喂,你走慢点。我毕竟没吃饭,这样消耗,我一会儿就饿了。” “我们学校有步行街,饿了,带你吃小吃。” 许恩几乎被叶鸣舟带着一路小跑进了国科校园。 叶鸣舟兴致勃勃地边走边介绍,许恩累得够呛。实在跟不上了,猛地拉出胳膊,怒视着大长腿一时收不住的叶鸣舟。 叶鸣舟手心一空,愣了愣,“怎么不走了?” “叶鸣舟,”许恩气鼓鼓地质问:“你在跟我较劲吗?” “没有。” “呵,”许恩气笑了,“那你这硬邦邦的态度是冲谁来的?” “我,我就是,我,”叶鸣舟理屈,声音软了下来,“我就是想证明给你看,我不会辜负你,不会背叛你。我想让你相信我。” 许恩发愁地看着叶鸣舟,这个人,究竟是容纳了怎样的情感波动?他究竟能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这样的表达方式,他累,她也累。 “叶鸣舟,你不累吗?” 累?是累吗?这个字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不累,我只是怕,与生俱来的怕,刻在骨子里的没你不行。灵魂里的记忆时刻提醒着我,这场人生,为得到你而来。 “叶鸣舟,如果和我在一起让你的思维总是混乱一片,让你原本愉悦松弛的生活变得局促紧绷,那这份恋爱还有几分甜蜜可言?高强度的思想负担下,你又能坚持多久?” 叶鸣舟迷茫开口:“你为什么会认为和你在一起是我的负担呢?” 第41章 原来是你41 感同身受着许恩方才的寒意,彻骨的冰凉游走全身。叶鸣舟惶恐低唤:“许恩!” 许恩回身,没有说话,等着他的话。 叶鸣舟闭眼,努力吞咽了几次,以发誓地口吻坚定道:“许恩,我承认我这几天没有想起你来是我的不对。我只是认识了新朋友,在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我知道,我总是这样很不对。希望你能给我机会,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你在我心上反反复复出现隐身,我不知道怎么纠正这种现状。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在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我?” 话到最后,叶鸣舟带了哭腔,他在懊恼,在后悔。他怕,莫名的恐慌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再说些什么,许恩就会不要他了,他怕,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叶鸣舟,你在害怕什么?” “我看不到你眼里的光,我让你失望了。” “所以,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什么,却仍在看不见我的时候选择让我伤心难过,是吗?” “不是的,我,”叶鸣舟靠近她的脚步生生止住,情绪耐人寻味,“你为什么要这么了解我?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这几天,我除了出门吃饭,就一直待在家里。”许恩重新走向阳台,“坐在你买的摇椅上,看着国科的校园。然而,这么远,我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她摇了摇摇椅,“嘎吱,嘎吱”,有些刺耳。 “这个家,应该可以称之为家,安静得可怕。这个城市,陌生得令人心慌。”许恩拉起叶鸣舟的手带向远方,“你说,我就这样愣愣地注视着那边,喜悦或是难过,你真的可以感受到吗?” 她松开手,他的手自然而然下落。 “所以,该怕不是你,是我才对。”为你而来,为你而在,你若不要我了,我该何去何从。还记得曾经张扬肆意的自己,无惧无畏,何曾这样彷徨过?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变得不再是我,变得依你而生,整个世界除了你就是一片空荡荡的冷寂。 许久之后,许恩去厨房烧了一壶水,倒了满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水温凉。 叶鸣舟还在眺望国科校园。 “你为什么要容忍我?为什么不来质疑我?甚至,”他在哽咽,“甚至不主动打电话来问一问。” “你说过,你会慢慢适应在看不见我的时间里习惯我的存在。” “你就那么相信我吗?” “信啊。”她碰了碰水杯,还是烫,“从决定相信你开始,我便没有退路了。” 否则,我何故步入轮回。 “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你发现,你发现你信错了人呢?” 叶鸣舟一直背对着许恩,他不敢回来,他怕她坚定不移的目光是那把凌迟他的刀,会割开他虚伪的表皮,令他肮脏的心思表露无疑。不过,他也心存侥幸,那层虚伪不过是他的错觉,那层表皮下依旧是忠诚炽热的真心。 “叶鸣舟,你觉得我是在豪赌?” “我怕你输,更怕是我让你输。” 许恩端起水杯,水溢出,流过手指,还是那么烫。 “咣~~”水杯掉下。 “怎么了?烫到了?”叶鸣舟回身,看着还在冒热气的开水,拉着许恩就往卫生间去,“怎么那么不小心?明知道是开水还倒那么满,厨房不是有直饮水吗?不知道掺起来喝吗?” 凉水冲洗了手指,有些麻木。 许恩盯着叶鸣舟担忧的眉眼,眼底的慌乱,手上的温柔,她笑了,“所以,我赌输了吗?” 叶鸣舟动作僵了一秒,继续拉着她的手冲凉水。 “下次再赌,也别以伤害自己为赌注,不值得。不管赌局开得多大,都不值得。” “好。” 叶鸣舟抱起许恩,放到沙发上,“还没吃饭?” “没。” “等着。” 叶鸣舟打开冰箱,一些青菜和鸡蛋,还有方便面和挂面。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摆在了餐桌上。 “你应该吃过了?” “再陪你吃些。”叶鸣舟没有否认。 说实话,面很香,可许恩没有胃口。热腾腾的雾气蒸得她眼眶眉睫挂满水雾。 “没胃口?” “嗯,一天没怎么活动,吃不下。” “带你去我们学校转转?” 许恩抬头,意有所指,“可以吗?” “当然可以,”话落,叶鸣舟意识到了什么,“你还是不信我?” 见许恩不应,叶鸣舟怄气似的,快速收拾完毕,固执地拉着许恩出了门。 “喂,你走慢点。我毕竟没吃饭,这样消耗,我一会儿就饿了。” “我们学校有步行街,饿了,带你吃小吃。” 许恩几乎被叶鸣舟带着一路小跑进了国科校园。 叶鸣舟兴致勃勃地边走边介绍,许恩累得够呛。实在跟不上了,猛地拉出胳膊,怒视着大长腿一时收不住的叶鸣舟。 叶鸣舟手心一空,愣了愣,“怎么不走了?” “叶鸣舟,”许恩气鼓鼓地质问:“你在跟我较劲吗?” “没有。” “呵,”许恩气笑了,“那你这硬邦邦的态度是冲谁来的?” “我,我就是,我,”叶鸣舟理屈,声音软了下来,“我就是想证明给你看,我不会辜负你,不会背叛你。我想让你相信我。” 许恩发愁地看着叶鸣舟,这个人,究竟是容纳了怎样的情感波动?他究竟能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这样的表达方式,他累,她也累。 “叶鸣舟,你不累吗?” 累?是累吗?这个字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不累,我只是怕,与生俱来的怕,刻在骨子里的没你不行。灵魂里的记忆时刻提醒着我,这场人生,为得到你而来。 “叶鸣舟,如果和我在一起让你的思维总是混乱一片,让你原本愉悦松弛的生活变得局促紧绷,那这份恋爱还有几分甜蜜可言?高强度的思想负担下,你又能坚持多久?” 叶鸣舟迷茫开口:“你为什么会认为和你在一起是我的负担呢?” 第42章 原来是你42 “不是负担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在看不见我的时间里自动忽略了我的存在?你怎知那不是你潜意识里的逃避?没了我,你才会过得随心所欲,才会更加像你自己。是这样吗?” “怎么会?”叶鸣舟来不及思索就急于否认,“我承认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想法会变得幼稚、畏缩,可这不也间接证明了我在乎你吗?你为什么总是让我重复思考我对你的感情?还是说根本就是你觉得这份感情不牢靠,是你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是你在逃避。” “叶鸣舟,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叶鸣舟捏住许恩的肩膀,控制不住地用力,“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不知道要怎么控制我对你感情,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不论如何都不能。可你却总是在质疑我,在将我往外推。” 这样的叶鸣舟偏执、疯魔,让许恩觉得陌生。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她对叶鸣舟来说就是一味毒药,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毒药。而他已经上瘾,每见她一次,毒就深入骨髓一分。 怎么会这样?未知恐惧在他们二人的世界孳生、蔓延。寒刀冷剑,蓄势待发。稍不留意,就是胆肠寸断的绝境。 夜幕降临,笼在黑暗里的许恩明眸闪烁,忖度里糅杂了疏离。 叶鸣舟看得真切,不经大脑的冲动操纵了行为。他强行揽人入怀,凶狠的亲吻就要落下,却被许恩大力推开。 看着连退几步的人,避如蛇蝎般警惕地看向自己,他心口一痛,战战兢兢问:“你不愿?” 这是愿不愿的问题吗?面对一个失了理智的人,许恩没有办法跟他沟通。 “叶鸣舟,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聊。”话毕,她转身离开。 “不许走,你为什么不愿?还是不相信我吗?” “你现在的状态,我们怎么交谈?” “有什么不能交谈?不过就是你不肯相信我罢了。” 听着叶鸣舟带着怨怼的哭腔,急于争辩又迫切想得到印证的模样,许恩突然明白了,他不是在害怕她不相信他,而是在拼命说服他自己,他值得她相信。他害怕的是他自己承担不起这份信任。 “所以,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许恩抬手点在叶鸣舟心脏位置。 “我,不是,我没有。”他慌了。 闪烁其词,肉眼可见的慌乱凝成一把利刃扎进许恩心口。 一阵眩晕,许恩腿脚不稳。在叶鸣舟要来扶她时,她抬手拦下。 许恩晃晃悠悠离开,留下失魂落魄的叶鸣舟和一句:“我想静静。” 许恩离开后,叶鸣舟瘫坐在地上,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的行为。那刻意想要证明什么的冲动显得荒唐可笑。 许恩就是一杯毒酒,让他欲罢不能,令他醉生梦死。明知是毒也义无反顾。 那张他强硬想要送出脑海的笑颜,能引起他心脏共鸣的名字——许清音,就是这杯毒酒的催化剂。在明知中毒愈深下,继续饮酒,继续求活。 叶鸣舟觉得他快疯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滥情花心之人,可这颗纠结的心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贪婪和欲望。 头疼到不能思考,许恩买了安眠药迫使自己入睡。 渴望在梦里能寻求一丝预警或提示,可梦里一片空白,白得惨淡,白得绝望。 许恩是疼醒的,前一天没有吃下午饭,空肚子喝药。肠胃在睡梦中便开始叫嚣,天不亮就硬生生疼醒了。 冷汗模糊了视线,摸索着打开床头灯。一杯水摆在床头。 她端起杯子,温水? 玻璃杯,放了一夜,怎么还是温的? 润着喉咙的温暖,不是错觉。 是叶鸣舟吗? 她揉着胃部,弓着腰走出卧室。 厨房飘出淡淡米香。 叶鸣舟半靠在沙发上,睡得并不安稳。 她没走几步,叶鸣舟就醒了。 “你起来了?饿了吗?厨房温了饭,我盛给你。”叶鸣舟起身走向厨房。 天未大亮,客厅没有开灯,叶鸣舟站到许恩面前,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额间发丝都湿乎乎的贴在头上。 “肚子疼?”叶鸣舟毫不犹豫抱起许恩,放回床上。 “怎么总是被你抱着?” 叶鸣舟帮她盖好被子,摸了摸她额头,“你若是能好好照顾自己,吃得胖胖的,让我抱不动才好。” “什么时候来的?” “想着你没吃完饭,知道你心情不好,不会自己去吃饭,就买了菜过来给你做。”叶鸣舟语气平淡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你睡着了,就熬了些米粥,想着你醒了,就有得吃。” “谢谢。” 叶鸣舟端着水杯的手一顿,“我去给你盛碗米粥。” “好。” 热乎乎的米粥装进胃里,舒服了许多。 “好些了吗?” 许恩点头。 收拾了碗筷,叶鸣舟再次进来,坐在床边。 “为什么吃安眠药?”叶鸣舟声音带着责备。 “头疼,困得很,睡不着。” 叶鸣舟张了张嘴,大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来了句:“还疼吗?” 许恩想也不想回了句:“不疼了。” 知道许恩在敷衍自己,叶鸣舟没有追问,而是说:“那再躺会?我帮你揉揉头?” “你不要再这样小心翼翼了。”许恩叹了口气,“我不是瓷娃娃,你大声说话,不会吓到我。你动作大些,也不会伤到我。我们是情侣,可以吵架,可以闹别扭,可以……” 叶鸣舟苦笑:“可我只想跟你甜甜蜜蜜的谈恋爱,再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家。” “哎~~” “怎么?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不是,”许恩无奈,“我只是觉得两个人相处不能像我们这样,在互相试探中消磨彼此的爱意。叶鸣舟,我不需要你证明什么。我倾尽此生,只求你真心以待。” 叶鸣舟掌心温热,握着许恩的手,令她心里暖暖的。 他不想争辩了,与许恩长厢厮守是他浑浑噩噩了数年才确定的真心,若是轻易背叛,岂不是连他自己都辜负了。 他对着许恩酸涩一笑,“不管你信不信,这辈子认定你了。” “你说,我就信。” 第42章 原来是你42 “不是负担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在看不见我的时间里自动忽略了我的存在?你怎知那不是你潜意识里的逃避?没了我,你才会过得随心所欲,才会更加像你自己。是这样吗?” “怎么会?”叶鸣舟来不及思索就急于否认,“我承认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想法会变得幼稚、畏缩,可这不也间接证明了我在乎你吗?你为什么总是让我重复思考我对你的感情?还是说根本就是你觉得这份感情不牢靠,是你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是你在逃避。” “叶鸣舟,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叶鸣舟捏住许恩的肩膀,控制不住地用力,“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不知道要怎么控制我对你感情,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不论如何都不能。可你却总是在质疑我,在将我往外推。” 这样的叶鸣舟偏执、疯魔,让许恩觉得陌生。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她对叶鸣舟来说就是一味毒药,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毒药。而他已经上瘾,每见她一次,毒就深入骨髓一分。 怎么会这样?未知恐惧在他们二人的世界孳生、蔓延。寒刀冷剑,蓄势待发。稍不留意,就是胆肠寸断的绝境。 夜幕降临,笼在黑暗里的许恩明眸闪烁,忖度里糅杂了疏离。 叶鸣舟看得真切,不经大脑的冲动操纵了行为。他强行揽人入怀,凶狠的亲吻就要落下,却被许恩大力推开。 看着连退几步的人,避如蛇蝎般警惕地看向自己,他心口一痛,战战兢兢问:“你不愿?” 这是愿不愿的问题吗?面对一个失了理智的人,许恩没有办法跟他沟通。 “叶鸣舟,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聊。”话毕,她转身离开。 “不许走,你为什么不愿?还是不相信我吗?” “你现在的状态,我们怎么交谈?” “有什么不能交谈?不过就是你不肯相信我罢了。” 听着叶鸣舟带着怨怼的哭腔,急于争辩又迫切想得到印证的模样,许恩突然明白了,他不是在害怕她不相信他,而是在拼命说服他自己,他值得她相信。他害怕的是他自己承担不起这份信任。 “所以,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许恩抬手点在叶鸣舟心脏位置。 “我,不是,我没有。”他慌了。 闪烁其词,肉眼可见的慌乱凝成一把利刃扎进许恩心口。 一阵眩晕,许恩腿脚不稳。在叶鸣舟要来扶她时,她抬手拦下。 许恩晃晃悠悠离开,留下失魂落魄的叶鸣舟和一句:“我想静静。” 许恩离开后,叶鸣舟瘫坐在地上,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的行为。那刻意想要证明什么的冲动显得荒唐可笑。 许恩就是一杯毒酒,让他欲罢不能,令他醉生梦死。明知是毒也义无反顾。 那张他强硬想要送出脑海的笑颜,能引起他心脏共鸣的名字——许清音,就是这杯毒酒的催化剂。在明知中毒愈深下,继续饮酒,继续求活。 叶鸣舟觉得他快疯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滥情花心之人,可这颗纠结的心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贪婪和欲望。 头疼到不能思考,许恩买了安眠药迫使自己入睡。 渴望在梦里能寻求一丝预警或提示,可梦里一片空白,白得惨淡,白得绝望。 许恩是疼醒的,前一天没有吃下午饭,空肚子喝药。肠胃在睡梦中便开始叫嚣,天不亮就硬生生疼醒了。 冷汗模糊了视线,摸索着打开床头灯。一杯水摆在床头。 她端起杯子,温水? 玻璃杯,放了一夜,怎么还是温的? 润着喉咙的温暖,不是错觉。 是叶鸣舟吗? 她揉着胃部,弓着腰走出卧室。 厨房飘出淡淡米香。 叶鸣舟半靠在沙发上,睡得并不安稳。 她没走几步,叶鸣舟就醒了。 “你起来了?饿了吗?厨房温了饭,我盛给你。”叶鸣舟起身走向厨房。 天未大亮,客厅没有开灯,叶鸣舟站到许恩面前,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额间发丝都湿乎乎的贴在头上。 “肚子疼?”叶鸣舟毫不犹豫抱起许恩,放回床上。 “怎么总是被你抱着?” 叶鸣舟帮她盖好被子,摸了摸她额头,“你若是能好好照顾自己,吃得胖胖的,让我抱不动才好。” “什么时候来的?” “想着你没吃完饭,知道你心情不好,不会自己去吃饭,就买了菜过来给你做。”叶鸣舟语气平淡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你睡着了,就熬了些米粥,想着你醒了,就有得吃。” “谢谢。” 叶鸣舟端着水杯的手一顿,“我去给你盛碗米粥。” “好。” 热乎乎的米粥装进胃里,舒服了许多。 “好些了吗?” 许恩点头。 收拾了碗筷,叶鸣舟再次进来,坐在床边。 “为什么吃安眠药?”叶鸣舟声音带着责备。 “头疼,困得很,睡不着。” 叶鸣舟张了张嘴,大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来了句:“还疼吗?” 许恩想也不想回了句:“不疼了。” 知道许恩在敷衍自己,叶鸣舟没有追问,而是说:“那再躺会?我帮你揉揉头?” “你不要再这样小心翼翼了。”许恩叹了口气,“我不是瓷娃娃,你大声说话,不会吓到我。你动作大些,也不会伤到我。我们是情侣,可以吵架,可以闹别扭,可以……” 叶鸣舟苦笑:“可我只想跟你甜甜蜜蜜的谈恋爱,再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家。” “哎~~” “怎么?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不是,”许恩无奈,“我只是觉得两个人相处不能像我们这样,在互相试探中消磨彼此的爱意。叶鸣舟,我不需要你证明什么。我倾尽此生,只求你真心以待。” 叶鸣舟掌心温热,握着许恩的手,令她心里暖暖的。 他不想争辩了,与许恩长厢厮守是他浑浑噩噩了数年才确定的真心,若是轻易背叛,岂不是连他自己都辜负了。 他对着许恩酸涩一笑,“不管你信不信,这辈子认定你了。” “你说,我就信。” 第43章 原来是你43 回到学校,叶鸣舟有心避开许清音。无奈许清音热情活泼的性格,总是主动与他搭话,他也不好次次回绝,日久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过着。 “叶鸣舟,中午要去食堂吃饭吗?” “不了,我中午有事。” “叶鸣舟,选修课,要我帮你占座吗?” “谢谢,我跟舍友约好了。” “叶鸣舟,今天晚上小礼堂有联谊会,我们去参加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不太感兴趣。” 叶鸣舟若有若无的疏离,许清音根本察觉不到,总是时不时的找个话题与叶鸣舟攀谈说笑。 “叶鸣舟,我们宿舍漏水了,东西都被淹了,你能不能来帮我搬东西啊?” 听着电话里许清音略带哭腔的嗓音,叶鸣舟没忍心拒绝,想着同学间互相帮忙是正常的,毕竟是同桌,在班里许清音跟自己是最熟的。 “好的,我马上过来。” 今天是周三,叶鸣舟周三、周四下午都只有一节课。他看了看时间,不到三点半,帮许清音搬完东西再去找许恩来得及。他答应许恩今天陪她去游乐场玩的。 没想到许清音宿舍被淹得那么惨,由于女生宿舍都是上床下桌,许清音的东西基本都被泡了水。叶鸣舟上上下下跑了好多趟,才将东西都搬到广场上晾晒。 “叶鸣舟,谢谢你啊。”看着被泡得不成样子的画纸,许清音眼睛红彤彤的。 叶鸣舟想要安慰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尽量仔细地帮她把画铺开,“这是你画的?” “算是,我喜欢画漫画,却不擅长画画,这些是我描摹的。” 哦,那还好,叶鸣舟心里想着,若是自己辛苦创造的,泡成这样肯定报废了。 刚想说没事,可以再画的,就听见许清音惆怅的声音:“这些是我画了好久的,我本就不擅长,反反复复画了几百张,才出了这些看着还满意的,不曾想还都叫水泡了。” 叶鸣舟把到嘴边的安慰咽了回去。 “朋友都劝我,干嘛非找个自己没有天赋的爱好,强迫自己画了那么多,还是没什么张进。甚至请了老师来教,都没有多大进步。”许清音越说越委屈,“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漫画,我有多想让一个漫画人物能在我笔下活灵活现。我是没有天赋,可是我愿意努力啊。” 讲着自己钟爱的漫画,许清音眼中闪着微光,可随着愈渐低沉的话语那点点亮光被眼泪慢慢遮蔽。 不知是她哪一秒变了调的字眼扯住了叶鸣舟的神经,他的目光定格在她水光潋滟的眸中。那不被理解的憧憬即使满腹委屈、即使藏在不尽酸楚之后,可依旧会倔强地穿透水雾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叶鸣舟按下被牵动的情绪,随口问了句:“你画画的时候开心吗?” 许清音一愣,家人和朋友从来都是问她有没有进步?还要不要坚持?不行换个兴趣爱好啊?没有天赋,努力不见成效,不如换条路。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开不开心。 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淌了满脸。 “叶鸣舟……”一声彻底放开的哭声,宣泄着多年的委屈和不被理解。 见人哭得更凶,叶鸣舟心疼,没忍住伸手拂去她的泪水,柔声宽慰:“别哭啊,你哭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话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叶鸣舟慌张收回手,别过脑袋。 许清音吸吸鼻子,两下抹干泪水,挪开目光。 凝滞的空气,许清音觉得自己应该说着什么,干巴巴地开口:“那什么,谢谢你啊。” “不,不客气。都是同学,应该,应该的。” 石凳上,两人都不自觉的往边上挪了挪屁股,拉开了些距离。 安静得风过有声,气氛转向尴尬。 许清音拨了拨鬓间碎发,生涩地开口:“叶鸣舟,谢谢你。” 嗯?刚不是谢过了吗?叶鸣舟怔怔地转向她。 许清音半垂着脑袋,眼尾微红,眸中水雾尚未散尽,看起来楚楚动人。配上方才哭过,软得恰到好处的喑哑声调,每一秒都在撩人思绪。 “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画画的时候开不开心,大多数人都只看结果。” “其实,最难得的就是一份热爱。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当你从你所爱中感受到独特的欣喜,哪怕别人不理解,这份欢愉就是你最大的成就。” “叶鸣舟……” 叶鸣舟的理解让许清音感动得一塌糊涂。一番话像是多年来不得志的明灯,让她拥有了莫大的希望和鼓励。 “你说得对,画得不好又如何?我又不靠画画谋生,我要的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的那一份愉悦和满足。” 刚才还泪眼涟涟的许清音转瞬眉开眼笑,若不是眼角还挂着泪,任谁都不会把她和刚刚还哭得凄楚无比的人联系在一起。 叶鸣舟看着面前说得眉飞色舞的少女,嘴角不经意勾起。 许清音天真烂漫,一双眼明亮清澈。在谈到自己喜好时,手舞足蹈,好像在绘制五彩缤纷的梦想。清新洒脱的真情展现,将叶鸣舟带入她的梦海,自由徜徉。 酝酿无限春光的明眸,仿若新奇的魅惑,惹人向往,诱人探索。 叶鸣舟猜想,许清音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在万千宠爱下长大,才养成这种毫不掩饰情绪、充满希望的性格。 他沉溺在许清音的笑容里,笑得轻松。 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张笑得隐忍的脸,叶鸣舟下意识喟叹:若是许恩也有一个温馨的童年,此刻说不定也能在校园里畅谈自己的梦想。 许恩?糟了! 说得起劲的许清音见叶鸣舟猛地起身,吓了一跳,“叶,叶鸣舟?”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下了山。 叶鸣舟看了眼时间,拿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他心里有些懊恼,反复提醒自己不能离许清音太近,不能离许清音太近,真是的,帮个忙而已,怎么折腾到这个点了? 第43章 原来是你43 回到学校,叶鸣舟有心避开许清音。无奈许清音热情活泼的性格,总是主动与他搭话,他也不好次次回绝,日久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过着。 “叶鸣舟,中午要去食堂吃饭吗?” “不了,我中午有事。” “叶鸣舟,选修课,要我帮你占座吗?” “谢谢,我跟舍友约好了。” “叶鸣舟,今天晚上小礼堂有联谊会,我们去参加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不太感兴趣。” 叶鸣舟若有若无的疏离,许清音根本察觉不到,总是时不时的找个话题与叶鸣舟攀谈说笑。 “叶鸣舟,我们宿舍漏水了,东西都被淹了,你能不能来帮我搬东西啊?” 听着电话里许清音略带哭腔的嗓音,叶鸣舟没忍心拒绝,想着同学间互相帮忙是正常的,毕竟是同桌,在班里许清音跟自己是最熟的。 “好的,我马上过来。” 今天是周三,叶鸣舟周三、周四下午都只有一节课。他看了看时间,不到三点半,帮许清音搬完东西再去找许恩来得及。他答应许恩今天陪她去游乐场玩的。 没想到许清音宿舍被淹得那么惨,由于女生宿舍都是上床下桌,许清音的东西基本都被泡了水。叶鸣舟上上下下跑了好多趟,才将东西都搬到广场上晾晒。 “叶鸣舟,谢谢你啊。”看着被泡得不成样子的画纸,许清音眼睛红彤彤的。 叶鸣舟想要安慰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尽量仔细地帮她把画铺开,“这是你画的?” “算是,我喜欢画漫画,却不擅长画画,这些是我描摹的。” 哦,那还好,叶鸣舟心里想着,若是自己辛苦创造的,泡成这样肯定报废了。 刚想说没事,可以再画的,就听见许清音惆怅的声音:“这些是我画了好久的,我本就不擅长,反反复复画了几百张,才出了这些看着还满意的,不曾想还都叫水泡了。” 叶鸣舟把到嘴边的安慰咽了回去。 “朋友都劝我,干嘛非找个自己没有天赋的爱好,强迫自己画了那么多,还是没什么张进。甚至请了老师来教,都没有多大进步。”许清音越说越委屈,“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漫画,我有多想让一个漫画人物能在我笔下活灵活现。我是没有天赋,可是我愿意努力啊。” 讲着自己钟爱的漫画,许清音眼中闪着微光,可随着愈渐低沉的话语那点点亮光被眼泪慢慢遮蔽。 不知是她哪一秒变了调的字眼扯住了叶鸣舟的神经,他的目光定格在她水光潋滟的眸中。那不被理解的憧憬即使满腹委屈、即使藏在不尽酸楚之后,可依旧会倔强地穿透水雾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叶鸣舟按下被牵动的情绪,随口问了句:“你画画的时候开心吗?” 许清音一愣,家人和朋友从来都是问她有没有进步?还要不要坚持?不行换个兴趣爱好啊?没有天赋,努力不见成效,不如换条路。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开不开心。 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淌了满脸。 “叶鸣舟……”一声彻底放开的哭声,宣泄着多年的委屈和不被理解。 见人哭得更凶,叶鸣舟心疼,没忍住伸手拂去她的泪水,柔声宽慰:“别哭啊,你哭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话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叶鸣舟慌张收回手,别过脑袋。 许清音吸吸鼻子,两下抹干泪水,挪开目光。 凝滞的空气,许清音觉得自己应该说着什么,干巴巴地开口:“那什么,谢谢你啊。” “不,不客气。都是同学,应该,应该的。” 石凳上,两人都不自觉的往边上挪了挪屁股,拉开了些距离。 安静得风过有声,气氛转向尴尬。 许清音拨了拨鬓间碎发,生涩地开口:“叶鸣舟,谢谢你。” 嗯?刚不是谢过了吗?叶鸣舟怔怔地转向她。 许清音半垂着脑袋,眼尾微红,眸中水雾尚未散尽,看起来楚楚动人。配上方才哭过,软得恰到好处的喑哑声调,每一秒都在撩人思绪。 “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画画的时候开不开心,大多数人都只看结果。” “其实,最难得的就是一份热爱。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当你从你所爱中感受到独特的欣喜,哪怕别人不理解,这份欢愉就是你最大的成就。” “叶鸣舟……” 叶鸣舟的理解让许清音感动得一塌糊涂。一番话像是多年来不得志的明灯,让她拥有了莫大的希望和鼓励。 “你说得对,画得不好又如何?我又不靠画画谋生,我要的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的那一份愉悦和满足。” 刚才还泪眼涟涟的许清音转瞬眉开眼笑,若不是眼角还挂着泪,任谁都不会把她和刚刚还哭得凄楚无比的人联系在一起。 叶鸣舟看着面前说得眉飞色舞的少女,嘴角不经意勾起。 许清音天真烂漫,一双眼明亮清澈。在谈到自己喜好时,手舞足蹈,好像在绘制五彩缤纷的梦想。清新洒脱的真情展现,将叶鸣舟带入她的梦海,自由徜徉。 酝酿无限春光的明眸,仿若新奇的魅惑,惹人向往,诱人探索。 叶鸣舟猜想,许清音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在万千宠爱下长大,才养成这种毫不掩饰情绪、充满希望的性格。 他沉溺在许清音的笑容里,笑得轻松。 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张笑得隐忍的脸,叶鸣舟下意识喟叹:若是许恩也有一个温馨的童年,此刻说不定也能在校园里畅谈自己的梦想。 许恩?糟了! 说得起劲的许清音见叶鸣舟猛地起身,吓了一跳,“叶,叶鸣舟?”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下了山。 叶鸣舟看了眼时间,拿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他心里有些懊恼,反复提醒自己不能离许清音太近,不能离许清音太近,真是的,帮个忙而已,怎么折腾到这个点了? 第44章 原来是你44 叶鸣舟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许清音见他看着表,猜测是自己耽误了他的事情,忙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占用你太多时间,耽误你事情了?” 叶鸣舟有些烦躁地看向许清音,我为什么总是被她干扰? 许清音见叶鸣舟眉头皱得更紧,慌了起来,“对不起啊,不知道你还有事情,那你……” 许清音着急慌乱的模样,显得无措又无助,叶鸣舟忍不住想安慰,他捏了捏拳,说道:“我有事,先走了。” 而后,不敢再看许清音自责的神色,逃似的快步离开。 几乎是小跑着赶往他们的小家。 一路上,叶鸣舟都在埋怨自己。他很清楚许清音对自己的影响,绝非一般同学的存在。 那天同许恩交谈过后,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想了很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初见许清音时,那双不曾沾染世俗干净到极致的眸子如第一眼闯入他世界的许恩一模一样,才会令他动容。 不同的是,许清音天真活泼,许恩娇弱怯懦。他生出的责任心和保护欲都是因为许恩,许清音仅仅是占了一处纯净才会令他错乱。 他是这样为自己开脱的。他不知道这个理由能否站住脚,更不知能支撑自己多久。但却是他唯一可以为自己找到的借口。 他要做的就是减少与许清音的接触,同学而已,仅此而已。 他不能让错觉操控自己。 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走错了,再无回头路。 推开门,许恩安静地伏在桌上写字。 她听见了开门声,没有回头。 叶鸣舟有些心虚,蹑手蹑脚地靠近,看到标题,两个红色的大字“囚心”。 他呼吸一滞,准备放在她双肩的手停在了半空,思绪空白了几秒。 许恩放下笔,转过身子,歪头一笑,声音轻柔,“怎么才来?” “我……”叶鸣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多次出现话到嘴边,却无法组织成句的状况,只得无措得睁着眼睛。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记得,她说过,他可以不用事事都说,但说出的必须是实话。 “我同桌宿舍漏水,被淹了。我帮她搬东西。东西有些多,耽误了好长时间。” “哦,这样啊。” “对不起!” “叶鸣舟,你最近的道歉是不是有点多啊?” “答应一起去游乐场的……” 许恩看了看外面的天,笑着问:“所以呢?” 叶鸣舟恍然大悟,“对啊,我们可以玩夜场啊,明天我第一节没有课,晚睡会儿无妨。” “那,”许恩站起身来,面向他,眉眼弯弯,“走?” 傍晚的游乐场简直就是年轻人的乐土,流光溢彩、鼓乐齐鸣。成群的少年,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是广场追逐嬉闹、或是湖面掌灯泛舟。琳琅满目的玩食街胜过白天,形色各异的小玩意、香喷喷的地方特色美食。吸引着源源不断的年轻人戏笑流连。 叶鸣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端着水瓶,手腕上还系着根绳子拴了两只氢气球。 许恩左手一碗臭豆腐,右手三串烤鱿鱼、一串烤面筋、一串鱼豆腐。一张脸吃成了小花猫。 叶鸣舟跟在她身后傻乐。 “你笑什么?” “笑你啊,吃个烤串吃得那么开心。” 许恩举着串,“要尝尝吗?” 叶鸣舟抬了抬自己双手,“没手了。” “我喂你啊。”许恩分出一串鱿鱼,送到叶鸣舟嘴里,叶鸣舟伸着脖子咬了一口。 “啧啧,吃个串都这么斯文,看着都不香。” “我吃着香就行了。” “那不是,吃串的真谛是,不但自己吃着香,别人看着你吃也觉得香。”许恩郑重解释着,再次递上,“张嘴!” 叶鸣舟乖乖地张开嘴,许恩把鱿鱼放进他嘴里,“咬住!” 叶鸣舟听话咬上。 “咬紧!” 然后,许恩快速抽出签子,叶鸣舟脸颊和嘴角留下一道明晃晃的油渍。 “哈哈哈哈~~” 叶鸣舟叼着半截鱿鱼须,看着笑弯腰的小姑娘,“吸溜吸溜”。 “哈哈~~不行,不行,”许恩忙挥手阻止,“先别咽!” “嗯?” “等我拍个照先。”许恩火速掏出手机,给叶鸣舟抓拍了一张。又举到他跟前,“看,帅不帅?” 叶鸣舟宠溺中挂着委屈,“嗯,帅,是不是可以帮我擦擦嘴了?” “不要。”许恩拒绝,低头喝了一口叶鸣舟手里的果汁,说:“我多看会儿,等我吃完了,一起擦。要不要再尝尝臭豆腐?” “我做得了主吗?随你投喂喽。” “咦~~又撒娇!” 吃饱喝足,许恩靠在叶鸣舟肩头,坐在湖边喂蚊子。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啊?” “我喷了驱蚊水,是你嫌弃味道不好,不要喷的。” “呃,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叶鸣舟,你不要撒娇了,那么大个子,还长了一张禁欲的脸,看得我膈应。” “唉,我好惨啊,没人疼没人爱,我家娘子拿我养蚊子,苍天啊!” 许恩:…… 正抱怨着,突然湖对岸,摩天轮亮了起来,炫彩的灯光夜空下分外招摇。 许恩兴奋地跳起来,“叶鸣舟,我们去坐摩天轮!” “求之不得,赶紧走,快被咬死了。” 摩天轮前聚集了好多情侣和小朋友。 排队的时候,叶鸣舟听到身后情侣的悄悄话。 “你听过关于摩天轮的爱情故事吗?” “什么故事?” “笨,就是在最高处,那什么。” “什么?” 身后男生一脸懵,叶鸣舟也一脸懵。 许恩同样听到了,她斜眼看到叶鸣舟偷偷拿出手机,网页查询摩天轮爱情,心里忍不住窃笑。 看到叶鸣舟目光一怔,脸颊微红,凝视手机几秒后,一脸淡定的关屏,放回裤兜。而后,满眼坚定的仰望摩天轮。 许恩差点笑出声,可叶鸣舟精神紧绷,根本没注意到。 摩天轮里,叶鸣舟坐得端正,直挺挺的姿态一动不动。 许恩忍不住逗他:“你紧张什么?” 叶鸣舟不说话,眼见摩天轮将要抵达最高点,一把拽过坐在对面的许恩,几乎贴脸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话才开头,他电话响了。 第44章 原来是你44 叶鸣舟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许清音见他看着表,猜测是自己耽误了他的事情,忙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占用你太多时间,耽误你事情了?” 叶鸣舟有些烦躁地看向许清音,我为什么总是被她干扰? 许清音见叶鸣舟眉头皱得更紧,慌了起来,“对不起啊,不知道你还有事情,那你……” 许清音着急慌乱的模样,显得无措又无助,叶鸣舟忍不住想安慰,他捏了捏拳,说道:“我有事,先走了。” 而后,不敢再看许清音自责的神色,逃似的快步离开。 几乎是小跑着赶往他们的小家。 一路上,叶鸣舟都在埋怨自己。他很清楚许清音对自己的影响,绝非一般同学的存在。 那天同许恩交谈过后,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想了很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初见许清音时,那双不曾沾染世俗干净到极致的眸子如第一眼闯入他世界的许恩一模一样,才会令他动容。 不同的是,许清音天真活泼,许恩娇弱怯懦。他生出的责任心和保护欲都是因为许恩,许清音仅仅是占了一处纯净才会令他错乱。 他是这样为自己开脱的。他不知道这个理由能否站住脚,更不知能支撑自己多久。但却是他唯一可以为自己找到的借口。 他要做的就是减少与许清音的接触,同学而已,仅此而已。 他不能让错觉操控自己。 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走错了,再无回头路。 推开门,许恩安静地伏在桌上写字。 她听见了开门声,没有回头。 叶鸣舟有些心虚,蹑手蹑脚地靠近,看到标题,两个红色的大字“囚心”。 他呼吸一滞,准备放在她双肩的手停在了半空,思绪空白了几秒。 许恩放下笔,转过身子,歪头一笑,声音轻柔,“怎么才来?” “我……”叶鸣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多次出现话到嘴边,却无法组织成句的状况,只得无措得睁着眼睛。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记得,她说过,他可以不用事事都说,但说出的必须是实话。 “我同桌宿舍漏水,被淹了。我帮她搬东西。东西有些多,耽误了好长时间。” “哦,这样啊。” “对不起!” “叶鸣舟,你最近的道歉是不是有点多啊?” “答应一起去游乐场的……” 许恩看了看外面的天,笑着问:“所以呢?” 叶鸣舟恍然大悟,“对啊,我们可以玩夜场啊,明天我第一节没有课,晚睡会儿无妨。” “那,”许恩站起身来,面向他,眉眼弯弯,“走?” 傍晚的游乐场简直就是年轻人的乐土,流光溢彩、鼓乐齐鸣。成群的少年,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是广场追逐嬉闹、或是湖面掌灯泛舟。琳琅满目的玩食街胜过白天,形色各异的小玩意、香喷喷的地方特色美食。吸引着源源不断的年轻人戏笑流连。 叶鸣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端着水瓶,手腕上还系着根绳子拴了两只氢气球。 许恩左手一碗臭豆腐,右手三串烤鱿鱼、一串烤面筋、一串鱼豆腐。一张脸吃成了小花猫。 叶鸣舟跟在她身后傻乐。 “你笑什么?” “笑你啊,吃个烤串吃得那么开心。” 许恩举着串,“要尝尝吗?” 叶鸣舟抬了抬自己双手,“没手了。” “我喂你啊。”许恩分出一串鱿鱼,送到叶鸣舟嘴里,叶鸣舟伸着脖子咬了一口。 “啧啧,吃个串都这么斯文,看着都不香。” “我吃着香就行了。” “那不是,吃串的真谛是,不但自己吃着香,别人看着你吃也觉得香。”许恩郑重解释着,再次递上,“张嘴!” 叶鸣舟乖乖地张开嘴,许恩把鱿鱼放进他嘴里,“咬住!” 叶鸣舟听话咬上。 “咬紧!” 然后,许恩快速抽出签子,叶鸣舟脸颊和嘴角留下一道明晃晃的油渍。 “哈哈哈哈~~” 叶鸣舟叼着半截鱿鱼须,看着笑弯腰的小姑娘,“吸溜吸溜”。 “哈哈~~不行,不行,”许恩忙挥手阻止,“先别咽!” “嗯?” “等我拍个照先。”许恩火速掏出手机,给叶鸣舟抓拍了一张。又举到他跟前,“看,帅不帅?” 叶鸣舟宠溺中挂着委屈,“嗯,帅,是不是可以帮我擦擦嘴了?” “不要。”许恩拒绝,低头喝了一口叶鸣舟手里的果汁,说:“我多看会儿,等我吃完了,一起擦。要不要再尝尝臭豆腐?” “我做得了主吗?随你投喂喽。” “咦~~又撒娇!” 吃饱喝足,许恩靠在叶鸣舟肩头,坐在湖边喂蚊子。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啊?” “我喷了驱蚊水,是你嫌弃味道不好,不要喷的。” “呃,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叶鸣舟,你不要撒娇了,那么大个子,还长了一张禁欲的脸,看得我膈应。” “唉,我好惨啊,没人疼没人爱,我家娘子拿我养蚊子,苍天啊!” 许恩:…… 正抱怨着,突然湖对岸,摩天轮亮了起来,炫彩的灯光夜空下分外招摇。 许恩兴奋地跳起来,“叶鸣舟,我们去坐摩天轮!” “求之不得,赶紧走,快被咬死了。” 摩天轮前聚集了好多情侣和小朋友。 排队的时候,叶鸣舟听到身后情侣的悄悄话。 “你听过关于摩天轮的爱情故事吗?” “什么故事?” “笨,就是在最高处,那什么。” “什么?” 身后男生一脸懵,叶鸣舟也一脸懵。 许恩同样听到了,她斜眼看到叶鸣舟偷偷拿出手机,网页查询摩天轮爱情,心里忍不住窃笑。 看到叶鸣舟目光一怔,脸颊微红,凝视手机几秒后,一脸淡定的关屏,放回裤兜。而后,满眼坚定的仰望摩天轮。 许恩差点笑出声,可叶鸣舟精神紧绷,根本没注意到。 摩天轮里,叶鸣舟坐得端正,直挺挺的姿态一动不动。 许恩忍不住逗他:“你紧张什么?” 叶鸣舟不说话,眼见摩天轮将要抵达最高点,一把拽过坐在对面的许恩,几乎贴脸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话才开头,他电话响了。 第45章 原来是你45 叶鸣舟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机,是许清音。他目光一缩,下意识按了接听。 “叶鸣舟。” “有事吗?”反应过来的叶鸣舟,语气有些不耐。 许清音听出了他的淡漠,怯怯地问:“我打扰你了吗?” “你有什么事情吗?” “下午看你走得那么急,我想着耽误你事情了。所以,打电话问问,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没有,你不用乱想。”叶鸣舟说话有些许急切。 “好,那挂了。” “嗯,拜拜。” 挂了电话,摩天轮已经过了最高点,开始下降。 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叶鸣舟松开了许恩,这会儿许恩正望着天空发呆。 叶鸣舟有些失神,她与世无争的安静,就这样简单地自顾自望向漆黑的远方,隔绝外界一切,也包括他。 心口蓦地泛疼,双臂发颤,他错过了摩天轮的爱情。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摩天轮。 “刚才是我同桌,她宿舍收拾好了,打电话同我道谢的。” “知道了。” 许恩听到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子,虽没听清说什么,但她声音软软糯糯的,极为好听。想来也是个柔美的女生。 她注意到了叶鸣舟看到来电时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迫切想挂断电话的紧张。 她相信他说的话,所以,那只是他一个同学,他只是怕自己误会才表现出小心翼翼。 可是,许恩心里遗憾,见证爱情永恒的摩天轮最高处的吻,他们错过了。 “你生气了?”叶鸣舟见许恩望着摩天轮一言不发,问道。 许恩转向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和别的女生打电话。”松开了你的手。 “你呀,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小心眼好,小心眼证明你在乎我。” “我在乎不在乎你的,你感觉不到吗?” 感觉得到,所以才怕。 叶鸣舟拉起许恩,试探性问:“我们再坐一次摩天轮?” 许恩看着已经排长的队伍,笑着说:“你要和一群小朋友争吗?” “可是……” “我想玩旋转木马。” “哦,好。” 一个意外的电话,扫了两人的兴致。不是许恩发呆,就是叶鸣舟跑神,导致后面的时间里,两人的话都少了起来。 九月的夜晚,不该冷的,可许恩就是觉得身上发寒。 “叶鸣舟,我想吃麻辣烫了。” “麻辣烫啊,这边好像没有,你等等。”叶鸣舟一个电话打给了李飞,“喂,李飞,学校附近有好吃的麻辣烫吗?” 李飞正在打游戏,“有啊,这么晚吃麻辣烫啊,一起啊。” “不是,我女朋友想吃。” “哦,学校北门出去的巷子里有,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带你……等等,你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许清音吗?” “不是,我先挂了,回去说。” 李飞看着挂断的电话,惊叹:“我去,叶鸣舟速度可以啊,这么快就搞定了?” 罗名谚好奇:“叶鸣舟怎么了?” 李飞:“他跟许清音在一起了,下手够快的啊。” “羡慕不?”郑烨笑李飞,“羡慕不来的,看叶鸣舟谈吐,明显富家子弟,外形又好,没女朋友才奇怪呢。” 李飞酸酸地说:“有什么可羡慕的?人家男才女貌的,罢了。我还是乖乖打游戏。” “你也只能打游戏了。” “滚蛋,你还不一样?” 挂了电话,叶鸣舟准备打车和许恩回学校。 “我舍友说,我们学校北门出去有一家麻辣烫很好吃,我们去吃。” 许恩愣愣地说:“你跟你舍友说你有女朋友了?” 叶鸣舟假意懊恼,一拍脑门,“对哦,我应该告诉他们我有老婆的。” 听了这话,许恩心里舒服了许多,还好叶鸣舟敢在新朋友间坦然他们的关系。 这个点儿,从游乐场回家的人太多,两人等了约莫四十分钟才坐上车。 “明天下午我只有一节课,下了课,我们去看辆车?” “看车?”许恩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考了驾照了,买辆车方便些。以后出门就不用总是打车了。” 许恩一愣,“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周末去看也行啊,你下午时间本来就紧,车是大件,慢慢挑啊。” “我这不是想着明天买了,周末就能带你出去玩了吗?” “买车这么快的吗?可以现买现拿?” 叶鸣舟被问住了,他没买过,家里车多,需要就开,就没有关注过这个流程,有些呆地自问:“不是吗?” 呆萌的模样惹得许恩一阵嗤笑。 “你取笑我?” “不敢,瞧着你可爱。” “呃!”大小伙子小丫头用可爱形容。 不过,经过买车一番讨论,之前的阴郁抛之脑后,两人之间融洽了许多。 “呀,下雨了?” “刚才还是晴空朗月的,怎么突然下雨了?” 叶鸣舟脱了外套,撑在许恩头上,“我先送你回家,我拿了伞去打包一份麻辣烫回来。” “我们一起去吃,说不定吃完,雨就停了。” 叶鸣舟瞧了瞧天,“还是先送你回去。” 知道叶鸣舟是担心自己,许恩听从了他的安排。 雨不小,两人都淋湿了。 “要不算了,这么大雨的,我不是很饿。我们煮些面吃?” “没事,我打伞,快去快回。”叶鸣舟一边说话,一边拿了伞往门口走,“你先冲个澡,把湿衣服换下。” “不用急,你换个衣服再出门啊,都湿透了。” 叶鸣舟笑笑摸摸许恩的头,“我没那么脆,很快回来。你赶紧去冲澡,省得买回来,你还没洗完,麻辣烫都不烫了。” 雨又大了些,还起了风,风吹得雨水斜着往伞里飘,打不打伞的,也就护住个脑袋。 国科北门后面巷子是条小吃街,虽下着雨,学生还不少。 麻辣烫店里坐满了人。 叶鸣舟挑了好多许恩爱吃的菜,站在店门前等着。 地上积了好几处水洼,雨滴打在水洼里“噼里啪啦”的。 叶鸣舟盯着一圈圈水纹愣了神,倏地一人挡了视线,他迷惑抬头。 “你怎么在这儿?” 第45章 原来是你45 叶鸣舟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机,是许清音。他目光一缩,下意识按了接听。 “叶鸣舟。” “有事吗?”反应过来的叶鸣舟,语气有些不耐。 许清音听出了他的淡漠,怯怯地问:“我打扰你了吗?” “你有什么事情吗?” “下午看你走得那么急,我想着耽误你事情了。所以,打电话问问,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没有,你不用乱想。”叶鸣舟说话有些许急切。 “好,那挂了。” “嗯,拜拜。” 挂了电话,摩天轮已经过了最高点,开始下降。 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叶鸣舟松开了许恩,这会儿许恩正望着天空发呆。 叶鸣舟有些失神,她与世无争的安静,就这样简单地自顾自望向漆黑的远方,隔绝外界一切,也包括他。 心口蓦地泛疼,双臂发颤,他错过了摩天轮的爱情。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摩天轮。 “刚才是我同桌,她宿舍收拾好了,打电话同我道谢的。” “知道了。” 许恩听到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子,虽没听清说什么,但她声音软软糯糯的,极为好听。想来也是个柔美的女生。 她注意到了叶鸣舟看到来电时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迫切想挂断电话的紧张。 她相信他说的话,所以,那只是他一个同学,他只是怕自己误会才表现出小心翼翼。 可是,许恩心里遗憾,见证爱情永恒的摩天轮最高处的吻,他们错过了。 “你生气了?”叶鸣舟见许恩望着摩天轮一言不发,问道。 许恩转向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和别的女生打电话。”松开了你的手。 “你呀,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小心眼好,小心眼证明你在乎我。” “我在乎不在乎你的,你感觉不到吗?” 感觉得到,所以才怕。 叶鸣舟拉起许恩,试探性问:“我们再坐一次摩天轮?” 许恩看着已经排长的队伍,笑着说:“你要和一群小朋友争吗?” “可是……” “我想玩旋转木马。” “哦,好。” 一个意外的电话,扫了两人的兴致。不是许恩发呆,就是叶鸣舟跑神,导致后面的时间里,两人的话都少了起来。 九月的夜晚,不该冷的,可许恩就是觉得身上发寒。 “叶鸣舟,我想吃麻辣烫了。” “麻辣烫啊,这边好像没有,你等等。”叶鸣舟一个电话打给了李飞,“喂,李飞,学校附近有好吃的麻辣烫吗?” 李飞正在打游戏,“有啊,这么晚吃麻辣烫啊,一起啊。” “不是,我女朋友想吃。” “哦,学校北门出去的巷子里有,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带你……等等,你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许清音吗?” “不是,我先挂了,回去说。” 李飞看着挂断的电话,惊叹:“我去,叶鸣舟速度可以啊,这么快就搞定了?” 罗名谚好奇:“叶鸣舟怎么了?” 李飞:“他跟许清音在一起了,下手够快的啊。” “羡慕不?”郑烨笑李飞,“羡慕不来的,看叶鸣舟谈吐,明显富家子弟,外形又好,没女朋友才奇怪呢。” 李飞酸酸地说:“有什么可羡慕的?人家男才女貌的,罢了。我还是乖乖打游戏。” “你也只能打游戏了。” “滚蛋,你还不一样?” 挂了电话,叶鸣舟准备打车和许恩回学校。 “我舍友说,我们学校北门出去有一家麻辣烫很好吃,我们去吃。” 许恩愣愣地说:“你跟你舍友说你有女朋友了?” 叶鸣舟假意懊恼,一拍脑门,“对哦,我应该告诉他们我有老婆的。” 听了这话,许恩心里舒服了许多,还好叶鸣舟敢在新朋友间坦然他们的关系。 这个点儿,从游乐场回家的人太多,两人等了约莫四十分钟才坐上车。 “明天下午我只有一节课,下了课,我们去看辆车?” “看车?”许恩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考了驾照了,买辆车方便些。以后出门就不用总是打车了。” 许恩一愣,“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周末去看也行啊,你下午时间本来就紧,车是大件,慢慢挑啊。” “我这不是想着明天买了,周末就能带你出去玩了吗?” “买车这么快的吗?可以现买现拿?” 叶鸣舟被问住了,他没买过,家里车多,需要就开,就没有关注过这个流程,有些呆地自问:“不是吗?” 呆萌的模样惹得许恩一阵嗤笑。 “你取笑我?” “不敢,瞧着你可爱。” “呃!”大小伙子小丫头用可爱形容。 不过,经过买车一番讨论,之前的阴郁抛之脑后,两人之间融洽了许多。 “呀,下雨了?” “刚才还是晴空朗月的,怎么突然下雨了?” 叶鸣舟脱了外套,撑在许恩头上,“我先送你回家,我拿了伞去打包一份麻辣烫回来。” “我们一起去吃,说不定吃完,雨就停了。” 叶鸣舟瞧了瞧天,“还是先送你回去。” 知道叶鸣舟是担心自己,许恩听从了他的安排。 雨不小,两人都淋湿了。 “要不算了,这么大雨的,我不是很饿。我们煮些面吃?” “没事,我打伞,快去快回。”叶鸣舟一边说话,一边拿了伞往门口走,“你先冲个澡,把湿衣服换下。” “不用急,你换个衣服再出门啊,都湿透了。” 叶鸣舟笑笑摸摸许恩的头,“我没那么脆,很快回来。你赶紧去冲澡,省得买回来,你还没洗完,麻辣烫都不烫了。” 雨又大了些,还起了风,风吹得雨水斜着往伞里飘,打不打伞的,也就护住个脑袋。 国科北门后面巷子是条小吃街,虽下着雨,学生还不少。 麻辣烫店里坐满了人。 叶鸣舟挑了好多许恩爱吃的菜,站在店门前等着。 地上积了好几处水洼,雨滴打在水洼里“噼里啪啦”的。 叶鸣舟盯着一圈圈水纹愣了神,倏地一人挡了视线,他迷惑抬头。 “你怎么在这儿?” 第46章 原来是你46 “你怎么在这儿?” “呵,麻辣烫你家开的?” 叶鸣舟脸色一沉,“你也来沧海市了?” “看样子,叶大公子不大待见我。”木落淮似笑非笑,冷冷挑衅道:“你在担心什么?” 听到木落淮语气中的讥讽,叶鸣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木同学说笑了,想着你在高中时一直独占鳌头,现在竟会屈居在沧海市,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放心,打扰不到你。”也不会打扰你,木落淮错身走进麻辣烫店面,淡淡道:“隔壁经世大学。” 叶鸣舟提了麻辣烫没有停留,冒雨往回走。 木落淮定定地看着叶鸣舟离去的背影,走得这样急,这麻辣烫该是给她买的? 上次一别,木落淮撤回了对许恩的所有关注,现在看来,许恩是随着叶鸣舟来了沧海市。既然来了,她肯定需要房子住。按叶鸣舟的性格,必然会买套房子给她。 所以,他们同居了? 木落淮目光垂落在眼前的麻辣烫上,热腾腾的雾气熏得他心口疼。 叶鸣舟对木落淮的敌意初见时便产生了,不单单是木落淮看叶鸣舟不顺眼,叶鸣舟看木落淮也没有来会升起一股邪火。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股相斥的能量,彼此仇视来的莫名其妙。 直到王崇提醒后,才意识到木落淮是对许恩图谋不轨。 烦躁,胸中躁火翻涌。 他怎么也会选择沧海市?就是不想出国,国内适合他的好大学多的是,他为什么偏偏来了沧海市?还选择了与国科比邻的经世,说他不没点什么不良企图,鬼都不信。 叶鸣舟郁郁寡欢地往回走,步子慢了下来,差不多被雨水浇了个透。 心里还在琢磨,自己与许恩之间怎么总有旁人介入?木落淮的心怀不轨,从南平市跟至沧海市。许清音热情主动,自己总是忍不住与她亲近,以至于多次与许恩产生误会。谈个恋爱怎么谈出种腹背受敌的征战感? 烦着烦着,叶鸣舟倏地醒悟过来,木落淮与许恩之间问题在于木落淮,他与许清音之间问题在他……呃! “这样看来,是我情不够坚,完全是自作孽啊。”叶鸣舟被木落淮刺激得醍醐灌顶,懊恼自责顿时在心口泛滥成灾。 “怎么了这是?” 一进门,许恩披着毛巾坐在沙发上。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叶鸣舟见许恩只拿着毛巾擦头发,放下麻辣烫,就去找吹风机。 “没事,大夏天的,吹风机吹得脑袋不舒服。” “头发湿着,完了头更疼。”许恩嘟着嘴,任由叶鸣舟在脑袋上摆弄。 许恩嘀咕着:“干发帽都擦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明知反抗无效还要小声抱怨?” “行啦,行啦,不吹了,麻辣烫要凉了。”许恩钻出叶鸣舟的掌控范围,“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下,别再感冒了。” “好,”叶鸣舟收起吹风机,“你先吃着。” 洗漱完,见许恩盯着麻辣烫发呆,叶鸣舟瞧着她脑门,问:“怎么不吃?” “等你啊。” “再等麻辣烫就不烫了。” 许恩解开包装。慢条斯理地说:“双人份需得双人吃,一人一口,热乎乎地麻辣烫才暖胃更暖心。” 刚坐到凳子上的叶鸣舟闻言一愣,眼里满是温馨惬意的画面。 “想什么呢?”许恩见他不动筷子,瞥了他一眼,“饿傻了?” “没有,”叶鸣舟竟真的傻笑起来,“看你吃得香。” 许恩觑了他一眼,“嘴贫!” 吃得差不多了,许恩放下筷子,双臂交叠放在桌上,盯着叶鸣舟,一副审讯的模样。盯得叶鸣舟不知所措,“看着我干嘛?” “说说。” “说什么?”叶鸣舟不明所以。 “去买麻辣烫的时候遇到什么了?” “嗯?什么?” “回来就耷拉着一张脸,像是上战场打了败仗一样。” 可不是上了一回战场吗?叶鸣舟不想告诉许恩他碰到木落淮了,木落淮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至于许恩……他不想赌,虽不觉得自己差在哪里,但对上木落淮总觉得自己略逊一筹,有时候甚至有种做贼心虚的负罪感。 叶鸣舟目光发散,许恩追问:“想什么呢?” “没有,你太敏感了,就是雨大,淋得急了。” 叶鸣舟不想说,许恩便不问了,“好,很晚了,早些休息,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怎么?这就不想理我了?” 许恩挑眉,“要不打一架?” 叶鸣舟:…… 翌日,雨还在下,叶鸣舟的购车计划只得取消。 叶鸣舟是直接从家里去的教室,踩着点坐到座位上。 上午两节课,听得是心不在焉的。不是他不认真听讲,实在是旁边人动作幅度太大,他想不注意都难。 许清音早早来到教室,本想着跟叶鸣舟道个歉的,毕竟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叶鸣舟的口吻并不是很好。结果叶鸣舟是踏着铃声进的门,入座后,两人也只是微笑示意,话都没说上一句。 课间,叶鸣舟一直在与别人聊天,她也插不上话,只能自己闷着。 许清音心里挂着事,坐立不安,课自然听不进去。间隔一会儿就偷偷观察下叶鸣舟,时不时制造些动静,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将小女儿家活泼且含羞的娇俏样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此,叶鸣舟哪还有心思学习。 一直挨到放学,许清音鼓起勇气叫住叶鸣舟。 “叶鸣舟!” “有事?”叶鸣舟保持两步距离。 许清音想了想,说:“听说二食堂有家冒菜很好吃,我请你啊。全当谢你昨天帮我搬东西。” “我早上起晚了,早饭也就吃晚了,这会儿还不饿。” 明晃晃地拒绝,许清音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是诚心来道歉的,却接二连三碰壁,心里委屈,不由得红了眼。 叶鸣舟一惊,刚抬脚想要上前安慰,猛地收住,踩回原地。 许清音顾着自己委屈,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第46章 原来是你46 “你怎么在这儿?” “呵,麻辣烫你家开的?” 叶鸣舟脸色一沉,“你也来沧海市了?” “看样子,叶大公子不大待见我。”木落淮似笑非笑,冷冷挑衅道:“你在担心什么?” 听到木落淮语气中的讥讽,叶鸣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木同学说笑了,想着你在高中时一直独占鳌头,现在竟会屈居在沧海市,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放心,打扰不到你。”也不会打扰你,木落淮错身走进麻辣烫店面,淡淡道:“隔壁经世大学。” 叶鸣舟提了麻辣烫没有停留,冒雨往回走。 木落淮定定地看着叶鸣舟离去的背影,走得这样急,这麻辣烫该是给她买的? 上次一别,木落淮撤回了对许恩的所有关注,现在看来,许恩是随着叶鸣舟来了沧海市。既然来了,她肯定需要房子住。按叶鸣舟的性格,必然会买套房子给她。 所以,他们同居了? 木落淮目光垂落在眼前的麻辣烫上,热腾腾的雾气熏得他心口疼。 叶鸣舟对木落淮的敌意初见时便产生了,不单单是木落淮看叶鸣舟不顺眼,叶鸣舟看木落淮也没有来会升起一股邪火。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股相斥的能量,彼此仇视来的莫名其妙。 直到王崇提醒后,才意识到木落淮是对许恩图谋不轨。 烦躁,胸中躁火翻涌。 他怎么也会选择沧海市?就是不想出国,国内适合他的好大学多的是,他为什么偏偏来了沧海市?还选择了与国科比邻的经世,说他不没点什么不良企图,鬼都不信。 叶鸣舟郁郁寡欢地往回走,步子慢了下来,差不多被雨水浇了个透。 心里还在琢磨,自己与许恩之间怎么总有旁人介入?木落淮的心怀不轨,从南平市跟至沧海市。许清音热情主动,自己总是忍不住与她亲近,以至于多次与许恩产生误会。谈个恋爱怎么谈出种腹背受敌的征战感? 烦着烦着,叶鸣舟倏地醒悟过来,木落淮与许恩之间问题在于木落淮,他与许清音之间问题在他……呃! “这样看来,是我情不够坚,完全是自作孽啊。”叶鸣舟被木落淮刺激得醍醐灌顶,懊恼自责顿时在心口泛滥成灾。 “怎么了这是?” 一进门,许恩披着毛巾坐在沙发上。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叶鸣舟见许恩只拿着毛巾擦头发,放下麻辣烫,就去找吹风机。 “没事,大夏天的,吹风机吹得脑袋不舒服。” “头发湿着,完了头更疼。”许恩嘟着嘴,任由叶鸣舟在脑袋上摆弄。 许恩嘀咕着:“干发帽都擦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明知反抗无效还要小声抱怨?” “行啦,行啦,不吹了,麻辣烫要凉了。”许恩钻出叶鸣舟的掌控范围,“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下,别再感冒了。” “好,”叶鸣舟收起吹风机,“你先吃着。” 洗漱完,见许恩盯着麻辣烫发呆,叶鸣舟瞧着她脑门,问:“怎么不吃?” “等你啊。” “再等麻辣烫就不烫了。” 许恩解开包装。慢条斯理地说:“双人份需得双人吃,一人一口,热乎乎地麻辣烫才暖胃更暖心。” 刚坐到凳子上的叶鸣舟闻言一愣,眼里满是温馨惬意的画面。 “想什么呢?”许恩见他不动筷子,瞥了他一眼,“饿傻了?” “没有,”叶鸣舟竟真的傻笑起来,“看你吃得香。” 许恩觑了他一眼,“嘴贫!” 吃得差不多了,许恩放下筷子,双臂交叠放在桌上,盯着叶鸣舟,一副审讯的模样。盯得叶鸣舟不知所措,“看着我干嘛?” “说说。” “说什么?”叶鸣舟不明所以。 “去买麻辣烫的时候遇到什么了?” “嗯?什么?” “回来就耷拉着一张脸,像是上战场打了败仗一样。” 可不是上了一回战场吗?叶鸣舟不想告诉许恩他碰到木落淮了,木落淮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至于许恩……他不想赌,虽不觉得自己差在哪里,但对上木落淮总觉得自己略逊一筹,有时候甚至有种做贼心虚的负罪感。 叶鸣舟目光发散,许恩追问:“想什么呢?” “没有,你太敏感了,就是雨大,淋得急了。” 叶鸣舟不想说,许恩便不问了,“好,很晚了,早些休息,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怎么?这就不想理我了?” 许恩挑眉,“要不打一架?” 叶鸣舟:…… 翌日,雨还在下,叶鸣舟的购车计划只得取消。 叶鸣舟是直接从家里去的教室,踩着点坐到座位上。 上午两节课,听得是心不在焉的。不是他不认真听讲,实在是旁边人动作幅度太大,他想不注意都难。 许清音早早来到教室,本想着跟叶鸣舟道个歉的,毕竟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叶鸣舟的口吻并不是很好。结果叶鸣舟是踏着铃声进的门,入座后,两人也只是微笑示意,话都没说上一句。 课间,叶鸣舟一直在与别人聊天,她也插不上话,只能自己闷着。 许清音心里挂着事,坐立不安,课自然听不进去。间隔一会儿就偷偷观察下叶鸣舟,时不时制造些动静,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将小女儿家活泼且含羞的娇俏样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此,叶鸣舟哪还有心思学习。 一直挨到放学,许清音鼓起勇气叫住叶鸣舟。 “叶鸣舟!” “有事?”叶鸣舟保持两步距离。 许清音想了想,说:“听说二食堂有家冒菜很好吃,我请你啊。全当谢你昨天帮我搬东西。” “我早上起晚了,早饭也就吃晚了,这会儿还不饿。” 明晃晃地拒绝,许清音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是诚心来道歉的,却接二连三碰壁,心里委屈,不由得红了眼。 叶鸣舟一惊,刚抬脚想要上前安慰,猛地收住,踩回原地。 许清音顾着自己委屈,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第47章 原来是你47 “哎哟哟,小两口吵架了?”李飞瞧见叶鸣舟和许清音对峙一样面对面不语,立刻走过来调侃。 罗名谚凑过来看见许清音红了眼,把李飞往一边拽,“别瞎凑热闹,没看见叶鸣舟哄媳妇呢?” 叶鸣舟正发愁许清音快哭了,要不要哄呢,结果听见左一句小两口,右一句媳妇,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罗名谚一手把李飞推运,一手拍了拍叶鸣舟肩膀,“女孩子,要哄的。” “昂?”叶鸣舟继续迷茫。 等听到轻微地啜泣声,叶鸣舟才反应过来,敢情李飞他们误会了。 更烦躁了,还要去跟他们解释。 叶鸣舟看了眼,泫然欲泣地许清音,“你为什么要哭?” “我没哭。”说完,许清音扭头跑开了。 望着许清音的背影,叶鸣舟心揪得厉害。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 天气闷,心情闷,空气压抑得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叶鸣舟暴躁得搓了搓发胀的脑袋,冷静沉稳的形象荡然无存。 “在哪儿呢?” “哟,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快一个月没见了,出来坐坐。” “你这口气,听着不像单单要坐坐。” “一句话,出来不?” “行,难得你组织,不能不给你面子。给老大他们打电话没?” “挂了就打。” 三个电话打出去,叶鸣舟心烦意乱地晃进学校附近的炒菜馆,胡乱点了一通菜。 江舸赶到的时候,看着一桌子五花八门的菜,惊讶道:“叶鸣舟,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挑口了?” “废话真多,坐下吃!” “好嘞,有人请客,我不计较。” 张惊霄看着愁眉苦脸的叶鸣舟,“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江舸:“呵,明显是他把人家惹了,愁的不知道怎么办,这才想起咱们来。” “和许恩吵架了?”张惊霄打量着叶鸣舟,“不像啊,感觉你在她跟前应该认错挺快的啊。” 江舸搓着下巴,“蔫了唧的,估计让许恩给揍了。” “嗯,有可能。许恩那身手揍他可还行。” “能不说风凉话了不?叫你们出来吃饭,哪那么多废话啊?”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张苦瓜脸,是为了什么?” 叶鸣舟不语,仰头灌了一大杯水,水顺着下巴流过脖子,滚进衣领里,胸前立刻湿了一大片。加之被自己揉得凌乱的头发,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将空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老大,我能喝酒不?” 张惊霄一怔,“你到底怎么了?” 王崇:“江舸,去拿酒来。” 江舸:“真,真喝啊?” 王崇:“没事。” 这一夜,叶鸣舟什么都没说,那张脸写了脸纠结挣扎。 他毫无章法地闷着头喝,本来就没什么酒量,没几杯就喝得晕头转向。 他不说,其余三人也没问,就陪着一起喝,一直喝到天黑,下午课都没上。 江舸:“这家伙是怎么了?都没怎么喝过酒,还敢这样灌?” 张惊霄若有所思地吃些菜,“看样子就知道为情所困,就是不知是哪段情?” “呃,你几个意思?” “你猜!” “张惊霄,我就不爱跟你说话。老大是啥都不说,叶鸣舟是可说可不说,就你丫最惹人厌,话说一半装深沉,欠得要命。” “呵,你自己笨,还怪上我了?” “像你这种人,也就我们仨能忍着,出门不让人揍死才怪。” “诶,江舸,我发现你不长脑子,光长嘴了。” 叶鸣舟倒下了,王崇打断两人拌嘴,“知道鸣舟买的房子在哪儿吗?” “嗯?大,大概知道个位置,怎么了?老大。” “走,送他回去。”王崇起身,“我去开车,你俩把人架下去。” “好。” 到了小区门口,张惊霄给许恩打电话问了门牌号,同江舸把人送了上去。 “怎么喝成这样?”许恩让他们把叶鸣舟放床上,到厨房给他熬醒酒汤。 江舸在房子里转了几圈,“这小子眼光不错啊,挑得这房子。都不说请我们来坐坐。” 许恩泡了茶端给他们,“那现在认下门了,没事来坐,我整日里一个人也无聊得很。” 江舸摆摆手,“我可不敢常来,我怕被某人阉了。” 张惊霄听出了许恩话里意思,问道:“鸣舟不住这儿吗?” “周末会回来,平常偶尔过来。” 江舸好奇地问:“你俩没同居吗?” 呃……张惊霄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闭嘴!” 江舸无所谓地说:“都确定恋爱关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藏着掖着干嘛?” 许恩笑笑,“是这样说。不过,没有同居。” “啊?为什么?”江舸继续好奇。 “诶,我去,服了你了。”张惊霄看着江舸发愁。 江舸一脸懵,“我就问问,你老戳我做什么?” “你丫真不长脑子。” 王崇看不下去了,“江舸,不行,你下去坐车上等我们。” “呃,老大……” 张惊霄把江舸脑袋推向一边,愤愤:“收起你那张弱智脸。” “没关系的,你们感情胜似亲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许恩对着三人笑了笑,“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锅里的汤。” 许恩进了厨房,王崇对张惊霄使了个眼色,张惊霄心领神会怼到江舸面前,吓江舸一大跳,“干,干嘛?” “你是不是傻?” “我又怎么了?” “你当着一个女孩子面,说那么露骨的话?” 江舸无辜地眨眨眼,“露吗?很平常的疑问句啊?” “你当谁都跟你脸皮一样厚啊?”张惊霄扶额,“以后你少说话。” “行行,话都让你这个大聪明说,行了?” “也就你这种脑子缺根弦的人才会问这么没涵养的问题。” 许恩在厨房拿着汤勺出神。叶鸣舟性子沉稳,处理事情一向理智,几乎没喝过酒。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喝成这样? 同王崇三人出去,只有他喝醉了,明显是他心里有事组的局。其他三人都没醉,看样子都瞧出来叶鸣舟心里有事了。进了门,谁也没有多话,估计叶鸣舟什么都没说。 第47章 原来是你47 “哎哟哟,小两口吵架了?”李飞瞧见叶鸣舟和许清音对峙一样面对面不语,立刻走过来调侃。 罗名谚凑过来看见许清音红了眼,把李飞往一边拽,“别瞎凑热闹,没看见叶鸣舟哄媳妇呢?” 叶鸣舟正发愁许清音快哭了,要不要哄呢,结果听见左一句小两口,右一句媳妇,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罗名谚一手把李飞推运,一手拍了拍叶鸣舟肩膀,“女孩子,要哄的。” “昂?”叶鸣舟继续迷茫。 等听到轻微地啜泣声,叶鸣舟才反应过来,敢情李飞他们误会了。 更烦躁了,还要去跟他们解释。 叶鸣舟看了眼,泫然欲泣地许清音,“你为什么要哭?” “我没哭。”说完,许清音扭头跑开了。 望着许清音的背影,叶鸣舟心揪得厉害。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 天气闷,心情闷,空气压抑得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叶鸣舟暴躁得搓了搓发胀的脑袋,冷静沉稳的形象荡然无存。 “在哪儿呢?” “哟,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快一个月没见了,出来坐坐。” “你这口气,听着不像单单要坐坐。” “一句话,出来不?” “行,难得你组织,不能不给你面子。给老大他们打电话没?” “挂了就打。” 三个电话打出去,叶鸣舟心烦意乱地晃进学校附近的炒菜馆,胡乱点了一通菜。 江舸赶到的时候,看着一桌子五花八门的菜,惊讶道:“叶鸣舟,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挑口了?” “废话真多,坐下吃!” “好嘞,有人请客,我不计较。” 张惊霄看着愁眉苦脸的叶鸣舟,“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江舸:“呵,明显是他把人家惹了,愁的不知道怎么办,这才想起咱们来。” “和许恩吵架了?”张惊霄打量着叶鸣舟,“不像啊,感觉你在她跟前应该认错挺快的啊。” 江舸搓着下巴,“蔫了唧的,估计让许恩给揍了。” “嗯,有可能。许恩那身手揍他可还行。” “能不说风凉话了不?叫你们出来吃饭,哪那么多废话啊?”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张苦瓜脸,是为了什么?” 叶鸣舟不语,仰头灌了一大杯水,水顺着下巴流过脖子,滚进衣领里,胸前立刻湿了一大片。加之被自己揉得凌乱的头发,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将空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老大,我能喝酒不?” 张惊霄一怔,“你到底怎么了?” 王崇:“江舸,去拿酒来。” 江舸:“真,真喝啊?” 王崇:“没事。” 这一夜,叶鸣舟什么都没说,那张脸写了脸纠结挣扎。 他毫无章法地闷着头喝,本来就没什么酒量,没几杯就喝得晕头转向。 他不说,其余三人也没问,就陪着一起喝,一直喝到天黑,下午课都没上。 江舸:“这家伙是怎么了?都没怎么喝过酒,还敢这样灌?” 张惊霄若有所思地吃些菜,“看样子就知道为情所困,就是不知是哪段情?” “呃,你几个意思?” “你猜!” “张惊霄,我就不爱跟你说话。老大是啥都不说,叶鸣舟是可说可不说,就你丫最惹人厌,话说一半装深沉,欠得要命。” “呵,你自己笨,还怪上我了?” “像你这种人,也就我们仨能忍着,出门不让人揍死才怪。” “诶,江舸,我发现你不长脑子,光长嘴了。” 叶鸣舟倒下了,王崇打断两人拌嘴,“知道鸣舟买的房子在哪儿吗?” “嗯?大,大概知道个位置,怎么了?老大。” “走,送他回去。”王崇起身,“我去开车,你俩把人架下去。” “好。” 到了小区门口,张惊霄给许恩打电话问了门牌号,同江舸把人送了上去。 “怎么喝成这样?”许恩让他们把叶鸣舟放床上,到厨房给他熬醒酒汤。 江舸在房子里转了几圈,“这小子眼光不错啊,挑得这房子。都不说请我们来坐坐。” 许恩泡了茶端给他们,“那现在认下门了,没事来坐,我整日里一个人也无聊得很。” 江舸摆摆手,“我可不敢常来,我怕被某人阉了。” 张惊霄听出了许恩话里意思,问道:“鸣舟不住这儿吗?” “周末会回来,平常偶尔过来。” 江舸好奇地问:“你俩没同居吗?” 呃……张惊霄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闭嘴!” 江舸无所谓地说:“都确定恋爱关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藏着掖着干嘛?” 许恩笑笑,“是这样说。不过,没有同居。” “啊?为什么?”江舸继续好奇。 “诶,我去,服了你了。”张惊霄看着江舸发愁。 江舸一脸懵,“我就问问,你老戳我做什么?” “你丫真不长脑子。” 王崇看不下去了,“江舸,不行,你下去坐车上等我们。” “呃,老大……” 张惊霄把江舸脑袋推向一边,愤愤:“收起你那张弱智脸。” “没关系的,你们感情胜似亲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许恩对着三人笑了笑,“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锅里的汤。” 许恩进了厨房,王崇对张惊霄使了个眼色,张惊霄心领神会怼到江舸面前,吓江舸一大跳,“干,干嘛?” “你是不是傻?” “我又怎么了?” “你当着一个女孩子面,说那么露骨的话?” 江舸无辜地眨眨眼,“露吗?很平常的疑问句啊?” “你当谁都跟你脸皮一样厚啊?”张惊霄扶额,“以后你少说话。” “行行,话都让你这个大聪明说,行了?” “也就你这种脑子缺根弦的人才会问这么没涵养的问题。” 许恩在厨房拿着汤勺出神。叶鸣舟性子沉稳,处理事情一向理智,几乎没喝过酒。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喝成这样? 同王崇三人出去,只有他喝醉了,明显是他心里有事组的局。其他三人都没醉,看样子都瞧出来叶鸣舟心里有事了。进了门,谁也没有多话,估计叶鸣舟什么都没说。 第48章 原来是你48 昨天晚上买麻辣烫回来脸色就不对劲,他不愿意说,这顿酒是因为昨天夜里碰到的人还是今天在学校又遇到什么了? 若是这样直白地去问,他肯定不会说。许恩不明白,沧海市是叶鸣舟的期待,可怎么来到这里不足一月,他就心事重重的?到底是遇见谁了? “估计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不用着急。” 许恩回头,“闻着你们也喝酒了,熬好了,都喝点。” “我开车,没喝。”王崇说:“你俩闹矛盾了?” “他说的?” “没有,就是看他心情不好又要喝酒,就由着他醉了一回。” 许恩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学校遇到什么人或者事情了,他什么都不说。” “鸣舟他,”王崇略一犹豫,问道:“有带你去过我们学校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许恩抿唇,“去过,他也有跟他舍友提过我。” “那就好。” “你不放心他?” 王崇没有说话,倒是教训完江舸的张惊霄走了进来,插了句:“鸣舟的情感很奇怪,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总觉得和你确定关系后,他整个人变得没由来的不靠谱。” 许恩笑了,“你们就这样看他啊?” “我倒是不想,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整个一矛盾体。” 矛盾啊,许恩嗤笑,是挺符合他的。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他吗?” 为什么?是个好问题,生生世世为他而来,到从未追溯过初始。有时候会自我怀疑,那遥远的记忆究竟是真是假。连一句承诺都没有,就这样义无反顾,细究起来,是有些不靠谱,甚至可笑。 “不知道,也许是第一眼就命定的。” “不说,你还信前世来生这种魔幻的说法?” “信不信的,只有发生了的剧中人才知道。”锅开了,许恩舀了三碗汤,“出去,先喝点汤。” 张惊霄端起闻了闻,“嗯,闻起来不错,尝尝。”随后又端起一碗走了出去,“江舸,喝汤。” 许恩把汤递给王崇,“有些感情说不清楚的,我决定心无旁骛地爱他时,就会无条件相信他。你的顾虑,也许压根就不存在。” 王崇接过汤,“但愿。” “我去看他醒了没?给他喂点汤。” 王崇心里思索着叶鸣舟今天分明就是两难的状态,若不是有另一个人也撬开了他的心,那他在纠结什么?家里的压力吗?王崇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叶老既然明面上没有拒绝,那背地里就不会再使绊子。何况叶鸣舟的性格,目前也就被许恩拿捏过。 之所以会担心叶鸣舟情感不定,是怕许恩受委屈,谁都能看出来,如今许恩云淡风轻的性子就只会受叶鸣舟影响。若是有一天被辜负了,这姑娘恐怕会万劫不复。 “老大在担心许恩?”张惊霄再次凑了上来,“也是,这年头能拿命去爱一个人的已经绝迹了,她是个例外。” “你觉得鸣舟是怎么了?” “除了江舸那个笨蛋,谁都能看出来,鸣舟怕是一心二用了。”张惊霄轻叹,“纠结成那样,滴酒不沾的人就差把自己泡酒缸了。一个初恋弄得自己像久经情场需要借酒消愁一样。” “啥,叶鸣舟脚踩两只船?”不知何时,江舸也进了厨房。 “我去,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江舸举着空碗,“想再来一碗,就听见你俩说话。来,说说,鸣舟什么情况?” “感觉他,怎么说呢?”张惊霄试图用最简单的描述让江舸理解他的意思。 结果江舸反而自己理解了“你是不是想说丢掉温润外衣,情感丰富起来的叶鸣舟正常得有点不正常了?” “精神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惊霄对江舸的总结能力称赞不已,“可以啊,江舸,我收回说你是笨蛋这句话。你这概括水平一绝啊。” 王崇难得对江舸刮目相看,“就这一句话让你整个人都升华了。” “老大,你大可不必如此夸我,听着像骂我。” “不过,鸣舟这状态的确是个问题。” 许恩给晕晕乎乎的叶鸣舟喂着醒酒汤,叶鸣舟大概知道眼前的人是许恩,非常配合。 “许恩。” “我在。” “对不起。” “没关系。” 一口,两口…… “许恩。”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真的很爱。” “嗯。” “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 许恩端着碗的手一抖,汤差点撒出来。 叶鸣舟惯性张了张嘴,没有喝到汤。 “嗯?怎么不喂了?” 继续喂汤。 “你不愿意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回答?” “怕你不愿意。” “我都在跟你求婚了,怎么会不愿意?” “你现在是个醉鬼,说的话不做数。” “为什么不做数?”叶鸣舟懵懂地瞪着许恩,看起来萌凶萌凶的。 许恩笑笑:“醉鬼说话怎么能当真?酒醒就忘了。” “这样啊,”叶鸣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等我醒来,再跟你求次婚。” “好,还喝不喝?” 叶鸣舟伸着脖子看了眼碗里,“没了。” “嗯,没了,还喝吗?” 叶鸣舟乖巧地摇着头,“没了,不喝了。” 怎么这么可爱?许恩忍俊不禁,“还有,想喝我再给你盛一碗。” “饱了,不喝了。” “那睡。”许恩抽掉他背靠的枕头,把人放倒。 叶鸣舟听话得躺下,还自己给自己拉上被子,边说:“睡觉,睡起来跟许恩求婚。” “好,睡。” 叶鸣舟闭上眼睛,不忘叮嘱许恩:“记得答应我啊。” 许恩长出一口气,“只要你记得,我永远不会忘。” “我记得的。”叶鸣舟含含糊糊地说。 “好。答应你。” 叶鸣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自己睡了整觉,头虽然还有点懵,精神好多了。 坐起来,看到许恩衣服也没,侧卧在身旁。 她?一直守在我跟前? 第48章 原来是你48 昨天晚上买麻辣烫回来脸色就不对劲,他不愿意说,这顿酒是因为昨天夜里碰到的人还是今天在学校又遇到什么了? 若是这样直白地去问,他肯定不会说。许恩不明白,沧海市是叶鸣舟的期待,可怎么来到这里不足一月,他就心事重重的?到底是遇见谁了? “估计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不用着急。” 许恩回头,“闻着你们也喝酒了,熬好了,都喝点。” “我开车,没喝。”王崇说:“你俩闹矛盾了?” “他说的?” “没有,就是看他心情不好又要喝酒,就由着他醉了一回。” 许恩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学校遇到什么人或者事情了,他什么都不说。” “鸣舟他,”王崇略一犹豫,问道:“有带你去过我们学校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许恩抿唇,“去过,他也有跟他舍友提过我。” “那就好。” “你不放心他?” 王崇没有说话,倒是教训完江舸的张惊霄走了进来,插了句:“鸣舟的情感很奇怪,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总觉得和你确定关系后,他整个人变得没由来的不靠谱。” 许恩笑了,“你们就这样看他啊?” “我倒是不想,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整个一矛盾体。” 矛盾啊,许恩嗤笑,是挺符合他的。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他吗?” 为什么?是个好问题,生生世世为他而来,到从未追溯过初始。有时候会自我怀疑,那遥远的记忆究竟是真是假。连一句承诺都没有,就这样义无反顾,细究起来,是有些不靠谱,甚至可笑。 “不知道,也许是第一眼就命定的。” “不说,你还信前世来生这种魔幻的说法?” “信不信的,只有发生了的剧中人才知道。”锅开了,许恩舀了三碗汤,“出去,先喝点汤。” 张惊霄端起闻了闻,“嗯,闻起来不错,尝尝。”随后又端起一碗走了出去,“江舸,喝汤。” 许恩把汤递给王崇,“有些感情说不清楚的,我决定心无旁骛地爱他时,就会无条件相信他。你的顾虑,也许压根就不存在。” 王崇接过汤,“但愿。” “我去看他醒了没?给他喂点汤。” 王崇心里思索着叶鸣舟今天分明就是两难的状态,若不是有另一个人也撬开了他的心,那他在纠结什么?家里的压力吗?王崇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叶老既然明面上没有拒绝,那背地里就不会再使绊子。何况叶鸣舟的性格,目前也就被许恩拿捏过。 之所以会担心叶鸣舟情感不定,是怕许恩受委屈,谁都能看出来,如今许恩云淡风轻的性子就只会受叶鸣舟影响。若是有一天被辜负了,这姑娘恐怕会万劫不复。 “老大在担心许恩?”张惊霄再次凑了上来,“也是,这年头能拿命去爱一个人的已经绝迹了,她是个例外。” “你觉得鸣舟是怎么了?” “除了江舸那个笨蛋,谁都能看出来,鸣舟怕是一心二用了。”张惊霄轻叹,“纠结成那样,滴酒不沾的人就差把自己泡酒缸了。一个初恋弄得自己像久经情场需要借酒消愁一样。” “啥,叶鸣舟脚踩两只船?”不知何时,江舸也进了厨房。 “我去,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江舸举着空碗,“想再来一碗,就听见你俩说话。来,说说,鸣舟什么情况?” “感觉他,怎么说呢?”张惊霄试图用最简单的描述让江舸理解他的意思。 结果江舸反而自己理解了“你是不是想说丢掉温润外衣,情感丰富起来的叶鸣舟正常得有点不正常了?” “精神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惊霄对江舸的总结能力称赞不已,“可以啊,江舸,我收回说你是笨蛋这句话。你这概括水平一绝啊。” 王崇难得对江舸刮目相看,“就这一句话让你整个人都升华了。” “老大,你大可不必如此夸我,听着像骂我。” “不过,鸣舟这状态的确是个问题。” 许恩给晕晕乎乎的叶鸣舟喂着醒酒汤,叶鸣舟大概知道眼前的人是许恩,非常配合。 “许恩。” “我在。” “对不起。” “没关系。” 一口,两口…… “许恩。”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真的很爱。” “嗯。” “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 许恩端着碗的手一抖,汤差点撒出来。 叶鸣舟惯性张了张嘴,没有喝到汤。 “嗯?怎么不喂了?” 继续喂汤。 “你不愿意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回答?” “怕你不愿意。” “我都在跟你求婚了,怎么会不愿意?” “你现在是个醉鬼,说的话不做数。” “为什么不做数?”叶鸣舟懵懂地瞪着许恩,看起来萌凶萌凶的。 许恩笑笑:“醉鬼说话怎么能当真?酒醒就忘了。” “这样啊,”叶鸣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等我醒来,再跟你求次婚。” “好,还喝不喝?” 叶鸣舟伸着脖子看了眼碗里,“没了。” “嗯,没了,还喝吗?” 叶鸣舟乖巧地摇着头,“没了,不喝了。” 怎么这么可爱?许恩忍俊不禁,“还有,想喝我再给你盛一碗。” “饱了,不喝了。” “那睡。”许恩抽掉他背靠的枕头,把人放倒。 叶鸣舟听话得躺下,还自己给自己拉上被子,边说:“睡觉,睡起来跟许恩求婚。” “好,睡。” 叶鸣舟闭上眼睛,不忘叮嘱许恩:“记得答应我啊。” 许恩长出一口气,“只要你记得,我永远不会忘。” “我记得的。”叶鸣舟含含糊糊地说。 “好。答应你。” 叶鸣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自己睡了整觉,头虽然还有点懵,精神好多了。 坐起来,看到许恩衣服也没,侧卧在身旁。 她?一直守在我跟前? 第49章 原来是你49 叶鸣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王崇三人在许恩安顿他睡好后就离开了。 睡了个整觉,头虽然还有点懵,精神好多了。 叶鸣舟坐起来,看到许恩衣服也没换,侧卧在身旁。 她?一直守在我跟前? “醒了?头还疼吗?”听见动静,许恩抬头。 叶鸣舟诧异:“你一直守着我?” 许恩起身,整理着衣服,状若无意地说:“你夜里总喊叫,说头疼,要人哄着才肯睡。” “我要人哄?”叶鸣舟一字一顿,不可思议道。 许恩忍着笑意,郑重点头,“是啊,我若是不哄你,你还哭呢。” “我还哭?”叶鸣舟眼睛睁得更大。 “哈哈~~” “你逗我?” “没有,没有,你昨天夜里是闹着要人哄来着。”许恩像哄小孩子一样摸摸叶鸣舟的脸,“好啦,叶鸣舟小朋友,起床,我给你煲了粥。” 说完,许恩不理会叶鸣舟羞红得脸,径自出了卧室。 叶鸣舟心里揣着报时器,扭捏羞赧的等在餐桌旁,目光战战兢兢地追随许恩进进出出的身影。 “看什么?不饿吗?”粥盛好半天了,叶鸣舟却不动筷子。 “昨天只是和老大他们很久没见了,所以喝多了几杯,是他们送我回来的?” “是啊,我熬了解酒汤,他们都有喝。” “我,”叶鸣舟吞吞吐吐,眼神往许恩脸上来来回回游了四五次,才开口:“我喝多了,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什么……” “求婚算不算?”许恩打断他,“一个醉鬼稀里糊涂的求婚算不算?” “什么?”叶鸣舟拍案而起,“我跟你求婚了?” 动作幅度大得吓许恩一跳,“你这惊恐的模样,会让我以为你后悔了。昨夜真的只是醉酒胡话。” “啊,不,不是的。”叶鸣舟一屁股坐下,慌乱解释:“不是醉话,是真的这样想的。” “那你慌什么?” “我怕你以为是醉话,不可信。” “那你可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叶鸣舟木讷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估计你也不记得你说什么了。”许恩遗憾地耸耸肩,“没关系,先吃饭,吃完去上学。你昨天下午旷课了,今天不能再旷课了。” 叶鸣舟拽住许恩胳膊,目光灼灼,“我脑子是不记得了,但我心里清楚。你认为醉酒后的话不可信,那我现在清醒着跟你说,等我毕业,我就娶你。” 没有问许恩答不答应,而是坚定地通知她,他毕业就娶她。 许恩笑了,“叶大少还真霸道啊,都不带问的吗?万一我不肯呢?” 叶鸣舟没想到许恩会这样说,硬气道:“由不得你了,不肯的话,就直接抢了你回去。” “呃,强抢民女吗?”许恩无语,轻嗤:“还是喝醉了酒的叶鸣舟比较可爱。” 叶鸣舟眼珠子一转,乖巧道:“那你答应嫁给我,我以后天天都可爱给你看。” “呃……” “不说话当你答应了。” 叶鸣舟兴高采烈地回了学校。 他现在是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次揣着忐忑回到他们的小家,在许恩的理解和宽慰中整理好心绪,度过幸福踏实的时光,心情舒畅地回了学校。到了教室,与许清音相处,气氛开始微妙。努力控制的情绪从微弱的排斥在她的感染下快速崩塌。刹那的冷光袭脑,在自责与向往中徘徊。抵挡不了内心波动,继而在许清音热情活泼的引导下,不自觉地融入进去。直到许恩再次突然出现在脑海,他又掉入懊恼的深渊。 如此反复,叶鸣舟似乎进入了没有出路的迷宫,迷茫求索,始终不得出路。 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弄得一个前途大好的有为青年,本是冷静自持的贵公子楷模,却身陷情感漩涡,无法自救。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大脑快要一分为二了。他还无法确定他为什么会被许清音牵绊,但他坚信自己对许恩的感情是刻骨铭心的。 综上,一条无用的经验在叶鸣舟脑海里总结成型:保持初心,远离许清音。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自己的心。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保持着与许清音之间只是点头之交。以至于他的舍友看见偶尔形单影只的叶鸣舟,以为他还在和许清音闹别扭,有事没事就来安慰他。甚至自发地积极主动的在两人之间相互劝说。 起初叶鸣舟还不明白李飞几人的意思,慢慢听懂之后,知道他们也是关心自己,就委婉地表示感谢,并告诉他们自己和女朋友相处得很好,没有闹别扭。 然而,叶鸣舟却不知道李飞几人口中的他的女朋友指的是许清音。 另一边,许清音听着李飞的安慰,莫名其妙了一阵,竟渐渐进入了李飞的思路。 导致在李飞曲解的心理暗示下,真的让单纯的许清音都有了她在和叶鸣舟谈恋爱的错觉,开始用异样的心看待起叶鸣舟来。 想着虽相识不过一月,可叶鸣舟似乎对自己是特殊的,陪伴、随叫随到,也会安慰自己、理解自己。这样一想,更加在心里确认了两人的关系。 这就是谈恋爱吗?许清音不懂,可为什么叶鸣舟不来给自己表白呢?是不好意思吗?所以让李飞传话?可是,他不是男生吗?这种事情男生主动不是应该的吗?他为什么要害羞? 许清音开启了自我攻略,越琢磨越觉得叶鸣舟好,好得自己喜欢得不得了。既然他害羞,那我就主动一点呗。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他单方面付出啊。 只是,从那日帮她搬东西耽误他事情后,叶鸣舟对她好像淡了许多。她忍着委屈时不时找话题与叶鸣舟东拉西扯,始终得到的是不足轻重的回应。 久而久之,身为女朋友的许清音就受不了叶鸣舟整日里不咸不淡地态度了。 直到又迎来一个雨天,天气沉闷得厉害,许清音将叶鸣舟堵在了座位上。 第49章 原来是你49 叶鸣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王崇三人在许恩安顿他睡好后就离开了。 睡了个整觉,头虽然还有点懵,精神好多了。 叶鸣舟坐起来,看到许恩衣服也没换,侧卧在身旁。 她?一直守在我跟前? “醒了?头还疼吗?”听见动静,许恩抬头。 叶鸣舟诧异:“你一直守着我?” 许恩起身,整理着衣服,状若无意地说:“你夜里总喊叫,说头疼,要人哄着才肯睡。” “我要人哄?”叶鸣舟一字一顿,不可思议道。 许恩忍着笑意,郑重点头,“是啊,我若是不哄你,你还哭呢。” “我还哭?”叶鸣舟眼睛睁得更大。 “哈哈~~” “你逗我?” “没有,没有,你昨天夜里是闹着要人哄来着。”许恩像哄小孩子一样摸摸叶鸣舟的脸,“好啦,叶鸣舟小朋友,起床,我给你煲了粥。” 说完,许恩不理会叶鸣舟羞红得脸,径自出了卧室。 叶鸣舟心里揣着报时器,扭捏羞赧的等在餐桌旁,目光战战兢兢地追随许恩进进出出的身影。 “看什么?不饿吗?”粥盛好半天了,叶鸣舟却不动筷子。 “昨天只是和老大他们很久没见了,所以喝多了几杯,是他们送我回来的?” “是啊,我熬了解酒汤,他们都有喝。” “我,”叶鸣舟吞吞吐吐,眼神往许恩脸上来来回回游了四五次,才开口:“我喝多了,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什么……” “求婚算不算?”许恩打断他,“一个醉鬼稀里糊涂的求婚算不算?” “什么?”叶鸣舟拍案而起,“我跟你求婚了?” 动作幅度大得吓许恩一跳,“你这惊恐的模样,会让我以为你后悔了。昨夜真的只是醉酒胡话。” “啊,不,不是的。”叶鸣舟一屁股坐下,慌乱解释:“不是醉话,是真的这样想的。” “那你慌什么?” “我怕你以为是醉话,不可信。” “那你可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叶鸣舟木讷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估计你也不记得你说什么了。”许恩遗憾地耸耸肩,“没关系,先吃饭,吃完去上学。你昨天下午旷课了,今天不能再旷课了。” 叶鸣舟拽住许恩胳膊,目光灼灼,“我脑子是不记得了,但我心里清楚。你认为醉酒后的话不可信,那我现在清醒着跟你说,等我毕业,我就娶你。” 没有问许恩答不答应,而是坚定地通知她,他毕业就娶她。 许恩笑了,“叶大少还真霸道啊,都不带问的吗?万一我不肯呢?” 叶鸣舟没想到许恩会这样说,硬气道:“由不得你了,不肯的话,就直接抢了你回去。” “呃,强抢民女吗?”许恩无语,轻嗤:“还是喝醉了酒的叶鸣舟比较可爱。” 叶鸣舟眼珠子一转,乖巧道:“那你答应嫁给我,我以后天天都可爱给你看。” “呃……” “不说话当你答应了。” 叶鸣舟兴高采烈地回了学校。 他现在是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次揣着忐忑回到他们的小家,在许恩的理解和宽慰中整理好心绪,度过幸福踏实的时光,心情舒畅地回了学校。到了教室,与许清音相处,气氛开始微妙。努力控制的情绪从微弱的排斥在她的感染下快速崩塌。刹那的冷光袭脑,在自责与向往中徘徊。抵挡不了内心波动,继而在许清音热情活泼的引导下,不自觉地融入进去。直到许恩再次突然出现在脑海,他又掉入懊恼的深渊。 如此反复,叶鸣舟似乎进入了没有出路的迷宫,迷茫求索,始终不得出路。 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弄得一个前途大好的有为青年,本是冷静自持的贵公子楷模,却身陷情感漩涡,无法自救。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大脑快要一分为二了。他还无法确定他为什么会被许清音牵绊,但他坚信自己对许恩的感情是刻骨铭心的。 综上,一条无用的经验在叶鸣舟脑海里总结成型:保持初心,远离许清音。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自己的心。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保持着与许清音之间只是点头之交。以至于他的舍友看见偶尔形单影只的叶鸣舟,以为他还在和许清音闹别扭,有事没事就来安慰他。甚至自发地积极主动的在两人之间相互劝说。 起初叶鸣舟还不明白李飞几人的意思,慢慢听懂之后,知道他们也是关心自己,就委婉地表示感谢,并告诉他们自己和女朋友相处得很好,没有闹别扭。 然而,叶鸣舟却不知道李飞几人口中的他的女朋友指的是许清音。 另一边,许清音听着李飞的安慰,莫名其妙了一阵,竟渐渐进入了李飞的思路。 导致在李飞曲解的心理暗示下,真的让单纯的许清音都有了她在和叶鸣舟谈恋爱的错觉,开始用异样的心看待起叶鸣舟来。 想着虽相识不过一月,可叶鸣舟似乎对自己是特殊的,陪伴、随叫随到,也会安慰自己、理解自己。这样一想,更加在心里确认了两人的关系。 这就是谈恋爱吗?许清音不懂,可为什么叶鸣舟不来给自己表白呢?是不好意思吗?所以让李飞传话?可是,他不是男生吗?这种事情男生主动不是应该的吗?他为什么要害羞? 许清音开启了自我攻略,越琢磨越觉得叶鸣舟好,好得自己喜欢得不得了。既然他害羞,那我就主动一点呗。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他单方面付出啊。 只是,从那日帮她搬东西耽误他事情后,叶鸣舟对她好像淡了许多。她忍着委屈时不时找话题与叶鸣舟东拉西扯,始终得到的是不足轻重的回应。 久而久之,身为女朋友的许清音就受不了叶鸣舟整日里不咸不淡地态度了。 直到又迎来一个雨天,天气沉闷得厉害,许清音将叶鸣舟堵在了座位上。 第50章 原来是你50 自我剖析相当透彻的叶鸣舟警惕地看向许清音,淡淡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许清音愠怒,带了些脾气地说:“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吗?” 叶鸣舟蹙眉,“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我还想问你呢?” 叶鸣舟被许清音凶得愣在原地,“我没有躲着你,你想多了。我们天天见面,没有躲你的必要。” 也对,许清音想了想,说:“自从上次让你帮忙搬宿舍后,你就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是不是因为那天我耽误你正事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许清音清澈的眼底透着委屈,“这都好多天,我找你吃饭,跟你说话,你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察觉到许清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叶鸣舟急了,忙阻止她,“我没有,什么冷淡不冷淡的?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许清音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之前都还好好的,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我都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对,你告诉我啊。” 这话怎么越听越容易让人误解,难不成许清音误会什么了? “你没有错,冷静一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叶鸣舟没敢明着问,万一是自己理解错误,岂不是更尴尬。 “我误会什么了?”许清音那股委屈劲被疑惑替代。 “没误会就好。”叶鸣舟长出一口气,耐心跟她解释起来,“男女有别,我总是和你单独相处,会引起别人闲话。我是男生无所谓,可你是女生,对你不好。” 许清音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讶异地注视着叶鸣舟。 叶鸣舟正高兴许清音终于听懂了的时候,就听见耳边低低一声轻问:“若是我不介意呢?” 不介意?叶鸣舟彻底傻眼,她什么意思? 看着许清音瞬间红透了的脸,叶鸣舟心慌起来,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许清音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对不起,如果是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误解,我很抱歉。”叶鸣舟目光下落,他不想受到许清音的情绪干扰,决定一口气把话说清楚,“我想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如果我的积极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我郑重向你道歉。” 一句“误会”让许清音的眼泪决堤,“怎么会是误会?你都跟你舍友承认我们的关系了,你现在跟我说误会?叶鸣舟,你好过分!” 叶鸣舟一惊,“我什么时候跟他们承认了?” “不是你让李飞他们来劝我不要跟你生气的吗?” “我……” 看着叶鸣舟哑口无言,许清音气得扭头跑出了教室。 叶鸣舟抬脚就要追,被李飞一把拉住,好心好意地劝:“哄女孩子要用耐心,你不要动不动就把人气哭,我看你半天了。你这么呆,是怎么谈到女朋友的?” 叶鸣舟气恼,“你在胡说什么?” 李飞误以为叶鸣舟不明白,继续道:“许清音一看就是大家小姐,从小不受委屈的那种。你看你把人惹哭多少回了,不是告诉你,让你收收脾气,好好哄哄她吗?” 闻言,叶鸣舟想要追出去看的心立刻冷静下来,为什么会这样?李飞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误会的? 见叶鸣舟转身回了座位,李飞纳闷,“诶?你不去追了?” 罗名谚指责李飞,“让你少管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倒好,净添乱。” “我哪有?这不是咱们班第一对吗?还发展这么快,我好心帮忙啊。” “我有种预感,你帮了倒忙。” “啊?” 叶鸣舟坐在座位上沉思,虽然不知道李飞他们是怎么误会成这样的,但是李飞的反应让他意识到他绝不能追出去,追出去了不就坐实了他同许清音的关系了吗? 还有许清音,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她在谈恋爱?李飞他们究竟跟她说什么了?我到底是哪里的表现让他们产生这样的错觉了? 郑烨走到叶鸣舟跟前,说:“你别生气,李飞也是好心,想帮你来着。” 叶鸣舟一脸凝重地看向郑烨,问:“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在和许清音谈恋爱?” 郑烨被问得懵圈,疑惑道:“你们没有谈吗?” 叶鸣舟肯定道:“没有啊。” 郑烨无语:“那你天天跟她一起吃饭,跟她一起参加周五活动,两个人聊得那么嗨,她有事第一个找你。全班都觉得你俩在谈恋爱。” “这难道不是同学间的相处模式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吗?” 叶鸣舟一脸愁容,郑烨突然想起什么,说:“你不是那天给李飞说你带女朋友去吃麻辣烫吗?” “是女朋友,可是不是……” 话没说完,上课铃声响起,两人对话中断,误会继续。 接下来的课,老师在上面讲得声情并茂,叶鸣舟在下面是头昏脑涨。 自己当初是多聪明机智的一个人,是怎么变得如此愚昧蠢笨的?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他居然搞得全班都误会了。 叶鸣舟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外面还在下雨,许清音没有拿伞就跑了出去,她现在在哪儿? 他不时向外张望,自我安慰道:我不是在意许清音,是我造成了这场误会,害她伤心。我只是良心不安,毕竟这么大雨,她就这样跑出去,我关心是应该的…… 可心底强烈的担忧赤裸裸的告诉他,他的关心并不纯洁。 雨点无节奏地敲打着玻璃,如同他乱得一塌糊涂地心跳,在灵魂深处震耳欲聋。一声一声地指责他,无所作为。 时间分秒流逝,风雨似在催促,叶鸣舟如坐针毡。 他闭上眼,深呼吸,缓缓吐出,再深呼吸,再缓缓吐出。努力调节自己的心跳,告诫自己:不能乱,不可以胡思乱想。他有许恩,许清音就是一个错误。 这样的自我催眠下,窗外的雨声愈发明晰起来,沉而稳,滴落心田。 风过,簌簌而语。待阳光明媚,一切都会归正。 第50章 原来是你50 自我剖析相当透彻的叶鸣舟警惕地看向许清音,淡淡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许清音愠怒,带了些脾气地说:“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吗?” 叶鸣舟蹙眉,“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我还想问你呢?” 叶鸣舟被许清音凶得愣在原地,“我没有躲着你,你想多了。我们天天见面,没有躲你的必要。” 也对,许清音想了想,说:“自从上次让你帮忙搬宿舍后,你就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是不是因为那天我耽误你正事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许清音清澈的眼底透着委屈,“这都好多天,我找你吃饭,跟你说话,你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察觉到许清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叶鸣舟急了,忙阻止她,“我没有,什么冷淡不冷淡的?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许清音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之前都还好好的,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我都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对,你告诉我啊。” 这话怎么越听越容易让人误解,难不成许清音误会什么了? “你没有错,冷静一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叶鸣舟没敢明着问,万一是自己理解错误,岂不是更尴尬。 “我误会什么了?”许清音那股委屈劲被疑惑替代。 “没误会就好。”叶鸣舟长出一口气,耐心跟她解释起来,“男女有别,我总是和你单独相处,会引起别人闲话。我是男生无所谓,可你是女生,对你不好。” 许清音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讶异地注视着叶鸣舟。 叶鸣舟正高兴许清音终于听懂了的时候,就听见耳边低低一声轻问:“若是我不介意呢?” 不介意?叶鸣舟彻底傻眼,她什么意思? 看着许清音瞬间红透了的脸,叶鸣舟心慌起来,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许清音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对不起,如果是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误解,我很抱歉。”叶鸣舟目光下落,他不想受到许清音的情绪干扰,决定一口气把话说清楚,“我想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如果我的积极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我郑重向你道歉。” 一句“误会”让许清音的眼泪决堤,“怎么会是误会?你都跟你舍友承认我们的关系了,你现在跟我说误会?叶鸣舟,你好过分!” 叶鸣舟一惊,“我什么时候跟他们承认了?” “不是你让李飞他们来劝我不要跟你生气的吗?” “我……” 看着叶鸣舟哑口无言,许清音气得扭头跑出了教室。 叶鸣舟抬脚就要追,被李飞一把拉住,好心好意地劝:“哄女孩子要用耐心,你不要动不动就把人气哭,我看你半天了。你这么呆,是怎么谈到女朋友的?” 叶鸣舟气恼,“你在胡说什么?” 李飞误以为叶鸣舟不明白,继续道:“许清音一看就是大家小姐,从小不受委屈的那种。你看你把人惹哭多少回了,不是告诉你,让你收收脾气,好好哄哄她吗?” 闻言,叶鸣舟想要追出去看的心立刻冷静下来,为什么会这样?李飞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误会的? 见叶鸣舟转身回了座位,李飞纳闷,“诶?你不去追了?” 罗名谚指责李飞,“让你少管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倒好,净添乱。” “我哪有?这不是咱们班第一对吗?还发展这么快,我好心帮忙啊。” “我有种预感,你帮了倒忙。” “啊?” 叶鸣舟坐在座位上沉思,虽然不知道李飞他们是怎么误会成这样的,但是李飞的反应让他意识到他绝不能追出去,追出去了不就坐实了他同许清音的关系了吗? 还有许清音,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她在谈恋爱?李飞他们究竟跟她说什么了?我到底是哪里的表现让他们产生这样的错觉了? 郑烨走到叶鸣舟跟前,说:“你别生气,李飞也是好心,想帮你来着。” 叶鸣舟一脸凝重地看向郑烨,问:“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在和许清音谈恋爱?” 郑烨被问得懵圈,疑惑道:“你们没有谈吗?” 叶鸣舟肯定道:“没有啊。” 郑烨无语:“那你天天跟她一起吃饭,跟她一起参加周五活动,两个人聊得那么嗨,她有事第一个找你。全班都觉得你俩在谈恋爱。” “这难道不是同学间的相处模式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吗?” 叶鸣舟一脸愁容,郑烨突然想起什么,说:“你不是那天给李飞说你带女朋友去吃麻辣烫吗?” “是女朋友,可是不是……” 话没说完,上课铃声响起,两人对话中断,误会继续。 接下来的课,老师在上面讲得声情并茂,叶鸣舟在下面是头昏脑涨。 自己当初是多聪明机智的一个人,是怎么变得如此愚昧蠢笨的?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他居然搞得全班都误会了。 叶鸣舟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外面还在下雨,许清音没有拿伞就跑了出去,她现在在哪儿? 他不时向外张望,自我安慰道:我不是在意许清音,是我造成了这场误会,害她伤心。我只是良心不安,毕竟这么大雨,她就这样跑出去,我关心是应该的…… 可心底强烈的担忧赤裸裸的告诉他,他的关心并不纯洁。 雨点无节奏地敲打着玻璃,如同他乱得一塌糊涂地心跳,在灵魂深处震耳欲聋。一声一声地指责他,无所作为。 时间分秒流逝,风雨似在催促,叶鸣舟如坐针毡。 他闭上眼,深呼吸,缓缓吐出,再深呼吸,再缓缓吐出。努力调节自己的心跳,告诫自己:不能乱,不可以胡思乱想。他有许恩,许清音就是一个错误。 这样的自我催眠下,窗外的雨声愈发明晰起来,沉而稳,滴落心田。 风过,簌簌而语。待阳光明媚,一切都会归正。 第51章 原来是你51 直到午间吃饭,许清音都没有回来。叶鸣舟躺在宿舍床上,李飞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想,但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 强迫自己眯了一中午,下午坐在教室里,刚打开书包,许清音的舍友气冲冲地来到他面前。 “叶鸣舟,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吗?” 叶鸣舟脑子还在停摆,迷茫抬头,“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中午音音回宿舍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 许清音舍友凶得叶鸣舟更懵了,引得一群同学往这边看。 “你说什么?” “你装什么啊?追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殷勤,追到手就不珍惜。” 追人?殷勤?不珍惜?这些词汇围在叶鸣舟脑袋外搅得他愈发困惑,却不能进入大脑那片语言接受系统,整理出他可以读懂的意思。 “你知道吗?音音淋了一上午的雨,从头到脚湿透了,那么大的雨,她在宿舍捂了一中午,你都不怕她生病吗?” 叶鸣舟面上迷惑未消,许清音室友气愤,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一声柔弱无力的声音:“你们误会了,没有的事。” 许清音来了,眉眼低垂,略显苍白的面色上双颊微微透红。她抱着两本书,无声地站在课桌旁,不给叶鸣舟一丝眼神。 “音音,你还替他说话?” 许清音勉强笑了笑,“没有,快上课了,我们坐好。” 舍友不甘心,许清音拉了她一下,正好上课铃声响了。她剜了叶鸣舟一眼,冷哼离去。 许清音对着呆愣的叶鸣舟微微一笑,坐在自己座位上,打开书,不再有动作。 当周身环境完全安静下来,只剩讲台上老师自我陶醉时,叶鸣舟才思维回笼。 果然如李飞所说,全班都误会了。 此刻,叶鸣舟反而不烦躁了,身体放空,有种认命的释然。 目不斜视地盯着讲台,叶鸣舟听着自己毫无波澜的心跳,再正常不过。 诡异的安静不知维持了多久,叶鸣舟发现旁边人的脑袋一点点低了下去。 叶鸣舟侧眸,许清音偏头趴在桌子上,正对着他。只是,红肿的眼睛微微闭着,有些肉乎乎的小脸透着红,鼻尖上也有些红。白皙的脖颈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颤颤的唇一张一合,看起来非常乖巧的样子, 一束暖阳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映得她的脸晕起柔光。 似乎晒到了,许清音娥眉紧蹙,无声嘟囔了几句,将头向双臂间转了转。 叶鸣舟看入了迷,他很少这么细致地观察一个女生。以至于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再次乱了节奏。 在意识到自己竟盯着许清音挪不开目光,还像个偷窥狂一般暗自窃喜时,叶鸣舟一个醒神收回目光。思绪还没来得及回笼,围着许清音打转,就听见她呼吸变得急促,脸颊绯红。 “许清音?”叶鸣舟轻轻唤她。 “嗯?”许清音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鼻音。 “许清音?”叶鸣舟见她没什么反应,轻轻推了推她。 许清音被推得一颤,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水雾蒙蒙极为可怜。 “你没事?” “什么?”许清音蔫蔫地再次将头埋在双臂间,蒙着眼继续睡了。 看着不正常的红晕散布在许清音的额头和面颊,叶鸣舟毫不犹豫将手背贴上其额头,发烧了。 他心头一紧,“许清音?” 温度高到烫手,顾不得还在课堂上,叶鸣舟大力晃了晃许清音,“许清音?” 许清音已经烧懵了,陷入昏睡,对外界的反应只剩无意识地呢喃。 叶鸣舟二话不说,抱起许清音快步往外走。路过讲台说了句:“老师,许清音发高烧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老师扫了一眼叶鸣舟怀里人红得过分的脸,说:“去两个人帮忙,赶紧的。” 话落,许清音的舍友就跟了上去。 老师继续讲课,教室里出现骚动。各种低声絮语,无非就是讨论叶鸣舟和许清音。 尤其是李飞,咋舌声不断,“啧啧,还说咱们误会了。你瞧瞧那火急火燎地,就差把担忧刻脑门上了。” “也是,也不知道他否认个什么,一个宿舍的,还藏着掖着。” “估计是怕你抢他的。” “我跟他抢?呵呵,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叶鸣舟的慌张落在别人眼中也是毋庸置疑的关切,就这一下,彻底坐实了他与许清音的关系。 “冷战几天,把人气得淋雨发烧才着急了,啧啧,男人!” “毕竟发展太快了,没啥感情基础,还不太熟悉,磨合磨合就好了。” “把人磨病了,就好了?” “谁能想到啊,你没看叶鸣舟急成什么样了?” “急了才对,不闹出点动静,就不知道啥叫心疼。” “搞得你们这都跟情感专家一样,人家心思啥样不知道,把你们一个个急得,也没见你们谈个对象。有这工夫,不如把课先听完。” 嘈杂声愈大,老师敲了敲桌子,“行啦,学习不上心,八卦都起劲得很,都给我安静。” 校医务室里,许清音挂着吊瓶,叶鸣舟眼睛一眨不眨地守在床边。 见状许清音两个舍友忍不住再次出声责难。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是,好好的恋爱不谈,非得闹一场才高兴。这下好了,把人折腾到医院了,心里舒坦了?” 一个舍友气不过,冷声:“听说,他还拒不承认,好像跟咱们音音谈恋爱,委屈了他一样。” “什么?”另一个舍友直接暴怒了,“他还不承认,音音配他才委屈呢。亏得音音在宿舍把他夸得跟什么似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斯斯文文一表人才的,结果,哼,徒有其表。” 两人的讽刺丝毫不避讳叶鸣舟,生怕他听不到一样,越说声越大。 一声声讥讽准确无误地砸进叶鸣舟心上,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渣男。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许清音病白的脸刺进他眼中,怎么会这么痛? 叶鸣舟揉着心口,却抓不住疼痛的起源。 第51章 原来是你51 直到午间吃饭,许清音都没有回来。叶鸣舟躺在宿舍床上,李飞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想,但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 强迫自己眯了一中午,下午坐在教室里,刚打开书包,许清音的舍友气冲冲地来到他面前。 “叶鸣舟,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吗?” 叶鸣舟脑子还在停摆,迷茫抬头,“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中午音音回宿舍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 许清音舍友凶得叶鸣舟更懵了,引得一群同学往这边看。 “你说什么?” “你装什么啊?追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殷勤,追到手就不珍惜。” 追人?殷勤?不珍惜?这些词汇围在叶鸣舟脑袋外搅得他愈发困惑,却不能进入大脑那片语言接受系统,整理出他可以读懂的意思。 “你知道吗?音音淋了一上午的雨,从头到脚湿透了,那么大的雨,她在宿舍捂了一中午,你都不怕她生病吗?” 叶鸣舟面上迷惑未消,许清音室友气愤,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一声柔弱无力的声音:“你们误会了,没有的事。” 许清音来了,眉眼低垂,略显苍白的面色上双颊微微透红。她抱着两本书,无声地站在课桌旁,不给叶鸣舟一丝眼神。 “音音,你还替他说话?” 许清音勉强笑了笑,“没有,快上课了,我们坐好。” 舍友不甘心,许清音拉了她一下,正好上课铃声响了。她剜了叶鸣舟一眼,冷哼离去。 许清音对着呆愣的叶鸣舟微微一笑,坐在自己座位上,打开书,不再有动作。 当周身环境完全安静下来,只剩讲台上老师自我陶醉时,叶鸣舟才思维回笼。 果然如李飞所说,全班都误会了。 此刻,叶鸣舟反而不烦躁了,身体放空,有种认命的释然。 目不斜视地盯着讲台,叶鸣舟听着自己毫无波澜的心跳,再正常不过。 诡异的安静不知维持了多久,叶鸣舟发现旁边人的脑袋一点点低了下去。 叶鸣舟侧眸,许清音偏头趴在桌子上,正对着他。只是,红肿的眼睛微微闭着,有些肉乎乎的小脸透着红,鼻尖上也有些红。白皙的脖颈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颤颤的唇一张一合,看起来非常乖巧的样子, 一束暖阳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映得她的脸晕起柔光。 似乎晒到了,许清音娥眉紧蹙,无声嘟囔了几句,将头向双臂间转了转。 叶鸣舟看入了迷,他很少这么细致地观察一个女生。以至于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再次乱了节奏。 在意识到自己竟盯着许清音挪不开目光,还像个偷窥狂一般暗自窃喜时,叶鸣舟一个醒神收回目光。思绪还没来得及回笼,围着许清音打转,就听见她呼吸变得急促,脸颊绯红。 “许清音?”叶鸣舟轻轻唤她。 “嗯?”许清音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鼻音。 “许清音?”叶鸣舟见她没什么反应,轻轻推了推她。 许清音被推得一颤,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水雾蒙蒙极为可怜。 “你没事?” “什么?”许清音蔫蔫地再次将头埋在双臂间,蒙着眼继续睡了。 看着不正常的红晕散布在许清音的额头和面颊,叶鸣舟毫不犹豫将手背贴上其额头,发烧了。 他心头一紧,“许清音?” 温度高到烫手,顾不得还在课堂上,叶鸣舟大力晃了晃许清音,“许清音?” 许清音已经烧懵了,陷入昏睡,对外界的反应只剩无意识地呢喃。 叶鸣舟二话不说,抱起许清音快步往外走。路过讲台说了句:“老师,许清音发高烧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老师扫了一眼叶鸣舟怀里人红得过分的脸,说:“去两个人帮忙,赶紧的。” 话落,许清音的舍友就跟了上去。 老师继续讲课,教室里出现骚动。各种低声絮语,无非就是讨论叶鸣舟和许清音。 尤其是李飞,咋舌声不断,“啧啧,还说咱们误会了。你瞧瞧那火急火燎地,就差把担忧刻脑门上了。” “也是,也不知道他否认个什么,一个宿舍的,还藏着掖着。” “估计是怕你抢他的。” “我跟他抢?呵呵,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叶鸣舟的慌张落在别人眼中也是毋庸置疑的关切,就这一下,彻底坐实了他与许清音的关系。 “冷战几天,把人气得淋雨发烧才着急了,啧啧,男人!” “毕竟发展太快了,没啥感情基础,还不太熟悉,磨合磨合就好了。” “把人磨病了,就好了?” “谁能想到啊,你没看叶鸣舟急成什么样了?” “急了才对,不闹出点动静,就不知道啥叫心疼。” “搞得你们这都跟情感专家一样,人家心思啥样不知道,把你们一个个急得,也没见你们谈个对象。有这工夫,不如把课先听完。” 嘈杂声愈大,老师敲了敲桌子,“行啦,学习不上心,八卦都起劲得很,都给我安静。” 校医务室里,许清音挂着吊瓶,叶鸣舟眼睛一眨不眨地守在床边。 见状许清音两个舍友忍不住再次出声责难。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是,好好的恋爱不谈,非得闹一场才高兴。这下好了,把人折腾到医院了,心里舒坦了?” 一个舍友气不过,冷声:“听说,他还拒不承认,好像跟咱们音音谈恋爱,委屈了他一样。” “什么?”另一个舍友直接暴怒了,“他还不承认,音音配他才委屈呢。亏得音音在宿舍把他夸得跟什么似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斯斯文文一表人才的,结果,哼,徒有其表。” 两人的讽刺丝毫不避讳叶鸣舟,生怕他听不到一样,越说声越大。 一声声讥讽准确无误地砸进叶鸣舟心上,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渣男。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许清音病白的脸刺进他眼中,怎么会这么痛? 叶鸣舟揉着心口,却抓不住疼痛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