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人间受香火》 第1章 一座庙 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咯! 惊蛰前后,阴雨沥沥,墙外传来‘梆、梆、梆’打更声,梦醒五更寒。 败破的庙宇中,一个早已魂飞魄散的的人灵识汇聚,逐渐褪去蒙昧状态。 开始……复苏! “这是哪?” 陈长寿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又冷又硬的供桌上,一尊铸铁香炉落在地上,撒了白茫茫一片灰。 茫然间抬头,看见了一座等人神像,连配祀都没有,孤零零的站在神坛上,身上油彩已经爆皮剥落,露出黄色的本质泥胎。 似乎是一座庙…… 冷风从木门缝隙吹来,陈长寿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穿越了。 现在是大丰朝,崇皇十年。 皇权旁落,朝廷腐败,人祸引发了天灾,瘟疫、霍乱不断,白骨蔽平原。 另有妖魔趁势而起,以人族精血脑髓为食,邪神树立庙宇,收集香火,愚弄世人。 煌煌大世,竟似鬼蜮,在他熟悉的历史观中找不到任何对应的年代。 横竖过来了,仔细想了片刻,便从记忆中炼狱般的百姓生活中总结出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吃人! “陈公祠……第四代孙……输光家产……” 一炷香后,陈长寿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神坛之上,是他的太爷爷,曾经在这邺城当过一任知县,因为治理有方,公正严明,很受百姓爱戴,死后有人为其立祠,享受人间香火。 大小也算官宦之家,高低也是书香门第,但这些辉煌都已经成了老黄历。 连续三代的败家子,把家产都挥霍的差不多了,‘自己’在不久前孤注一掷,连祖宅都押了出去,以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就来到太爷爷的陈公祠啃老,当起了庙祝。 君子之泽,三世而衰。 百余年匆匆而过,这里已经败破,平日鲜少有人来上香,施舍香火钱的就更少了。 于是在长达数个月的饥寒交迫里,莫名其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对!” 陈长寿融合完最后一点记忆,发现自己竟然是被谋害的! 凶手十分诡异,裹着一阵阴风而入,而后神坛之上的泥胎睁眼,传出一声怒斥。 铸铁香炉滚落,飞起了白蒙蒙的香火。 然后……没了。 陈长寿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神仙狐怪,立刻断定是有‘人’针对太爷爷,顺手把‘自己’给收拾了。 那一场大战唯一的证据就是地上的香炉。 至于胜败… “太爷爷?” 陈长寿向着神像恭敬的施礼,可惜泥胎没有半点显圣的意思。 他说了一声得罪,然后爬上了供桌,用手一摸神像,心中顿时冰凉,泥胎上有不少裂缝,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变成一堆黄土。 由此可以推断,自己的太爷爷八成是输了,已经形神俱灭。 陈长寿坐在供桌上发了一会儿呆,随后便收拾起来。 扫干净香火,重新摆上香炉。 戏还得继续唱。 祖宗虽然走了,好在不耽误啃老。 既然来了,就得活下去。 风停雨住,东方熹微。 陈长寿刚收拾停当,准备睡个回笼觉,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露出诧异之色,紧接着看见一个戴着方巾学究模样的老者拎着食盒而入。 “朝闻道,夕可死矣!” 那老者满脸欣喜,向着泥胎跪拜,然后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只滋滋冒油的烧鸡,毕恭毕敬的放在了供桌上。 黄金油亮,显然出锅不久,还冒着热气呢。 陈长寿喉结跳动了一下。 邺城附郭县,老百姓平均伙食大碴子粥,逢年过节碗里也不见得有荤腥。 这老头拿烧鸡奉神,出手不是一般阔绰。 就是,想的不够周到。 “我太爷还喜欢喝两口……” 陈长寿善意的提醒,但却遭到了对方的怒目而视。 “陈公一世英名,可惜家门不幸!” “接连出了几代的败家子!” …… 老者义愤填膺的数落。 陈长寿一脸莫名其妙,家门不幸,败家子,指我? “感谢陈公入梦解惑!” “答应的食祀香火,鄙人拱手奉上!” 老头亲手捧着三炷香插在了铸铁香炉中,然后横了一眼某个不肖子孙,拂袖离去。 “慢走。” 陈长寿将其送出门外,刚一转身想要大快朵颐,突感觉精神一阵恍惚。 铸铁香炉中,三柱清香烧的正旺。 那云雾袅袅的香火,自动飞入他的体内。 精神为之一振,饥饿、乏力、昏沉等百病全消。 于此同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本书,名曰:功德录。 上面显现出一篇字迹,记载着陈公入梦为老者解惑的全经过。 指点迷津,八等功德! 一座纸糊的山落在了陈长寿手中,此山惟妙惟肖,峰峦叠嶂,云山雾罩,深锁山峰,看上去给人无尽神秘感。 【黄梁山:世间一切名利客,尽是黄梁迷梦人。】 “奖励?” 陈长寿满脸错愕,看向了不远处泥胎,恍惚间好似自己坐在了神坛上。 享受香火,积累功德。 这一世,我是神? …… 第2章 黄梁 有求必应,庇佑十方。 一切神迹皆载于功德录。 原来那位老学究乃是邺城的落第秀才,为人虽然质朴勤勉,却天资不佳,读了大半辈子书都没能考上举人。 有一日咏读经典,于某处困惑,碍于颜面拉不下脸向人请教,于是偶入陈公祠,向着泥胎发了些牢骚。 没想到陈公显圣,于梦中为其解惑,这才有了老者感激涕零拎着烧鸡前来供奉的事。 “……” 陈长寿看完功德录上的记载,眉头皱了下来。 他感觉泥胎中的太爷爷形神俱灭,应该跟这件事有关系。 小小的邺城附郭县,光大庙就有十八座之多。 这里指的是香火鼎盛,有祭祀知客打理的庙宇。 如陈公祠这种败破到几乎断了香火的,更是多如繁星,无法统计。 每一座庙宇,都有各自的辐射的地盘。 并且彼此之间,竞争激烈。 跟前世一样,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冤家。 想想看,屯门本来清一色,东星突然踩进来…… 陈公祠平日里只有这油瓶巷附近百余家穷苦百姓偶尔来上香,虽然油水不多,范围也很小,但也算有自己的地盘,几十年了与地面上的一些牛鬼蛇神相安无事。 而昨晚,就很突然。 陈长寿沉吟了一番,有了一些推断。 太爷爷虽然不曾在自己面前显圣,但还是默认了被啃老。 为了不让老陈家的独苗饿死,他不惜铤而走险去了一趟屯门接了一次业务,结果被某个扛把子盯上了,落了个形神俱灭。 是谁呢? 那个老学究家里颇有资产,居住的地方是邺城附郭县最繁华之地,沿街庙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陈长寿琢磨了片刻,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座,只能叹息一声,留待以后追查真相。 铸铁香炉中的三柱清香已经燃尽。 他点燃了手中的黄梁山。 神秘的山峰烧起大火,云雾不散,映射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有仙女载歌载舞,有金山银山享用不尽,有子孙满堂膝下承欢,有金榜题名独占鳌头…… 名利荣辱,王图霸业,娇妻美眷,皆藏黄粱山内。 陈长寿于幻境中流连忘返,忽黄梁梦尽,灰尘坠地如金石交击。 当! 他身躯一震,骤然醒来,随后嘴角掀起一抹微笑。 与此同时,心中多了一术。 【织梦法:以神念幻黄梁,入梦显圣,启示吉凶。】 这一法虽然不可以用来防身御敌,但却是蛊惑人心的好手段,用来赚点香火还是不错的,陈长寿非常满足了。 八等功德,就有如此神奇妙法。 七等,六等,甚至那二等一等呢? 他很期待。 只需要慢慢积累,总有一日能杀入屯门。 …… 日头逐渐爬了起来,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陈长寿用烧鸡祭了五脏庙,百无聊赖在庙门口打盹,等着香客登门,可惜直盼到日落西山,也没有等来第二位。 他并没有失落什么。 门可罗雀是正常的,不节不寿的,有人跑到这里上香才奇怪。 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伸了一个懒腰,正式打样。 走入庙宇,于神像后拿出自己的破铺盖卷,然后进入了梦乡。 翌日,鸡鸣三声。 陈长寿于睡梦中醒来,发现香炉中三炷香烧的正旺。 一名老妪拎着竹篮子,从里面取出三个冷硬的馒头,然后放在的神像下。 “陈公在上,保佑吾儿张令儿考上秀才,老妇人一定月月供奉,香火不断!” 她毕恭毕敬的叩首,口虽不言,但心中请愿却传入陈长寿的心海。 秀才代表功名。 虽然是最低等的功名,但考上之后就可以见父母官不拜,还能免除徭役等等。 “这……我可帮不上。” 陈长寿苦笑一声,忍不住摇头,可惜了一次做功德的机会。 如今天下妖魔横行,大丰朝已经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小小的邺城县,九年死了十个父母官。 暴毙、失踪、疯癫、不祥、自缢,结局都很阴间。 这也导致了无人敢来赴任,衙门里已经大半年没有知县了,至于县试,断了五六年了吧? 没有考试,哪来的秀才? “大娘。” 陈长寿看了一眼供桌上的一碟馒头,微微一笑道:“无须担心什么,心诚则灵,我太爷爷一定会保佑你家公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 老妪听了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陈长寿轻咳一声,又看了一眼那碟馒头,道:“问题是你……真的心诚?举头三尺有神明,是不可欺的。” 老妪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随后翻白眼,刻薄的笑:“你想吃什么?” 陈长寿皱眉,一脸严肃道:“不是我,是我太爷爷。” “呸!” 唾沫星子飞溅,老妪骂骂咧咧的走了。 陈长寿摇摇头,用一个硬馒头就想换秀才,这杠杆加的也太高了。 他收起馒头当以后几天的干粮,随后准备睡个回笼觉。 可就在这时,又有人进来上香。 与那老妪一般,也是乞求保佑,想要考上秀才。 这是一个中年人,穿着粗布衣服,但与干粗活的农户不同,面皮白净,透着一股子迂腐之气。 他并没有带供品,仅是上了三柱清香,在跨出门槛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肉疼的从袖口里掏出三个铜板,丢给了陈长寿说是香火钱,随后飘然离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长寿看着手里的铜板,感觉自己像是走入了黄梁山。 原本无人问津的陈公祠,怎么突然就门庭若市了? 陈长寿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后开始贪婪的享受着人间香火。 这种神秘物质无法填饱肚子,更多的像精神食粮,浸润着他的魂魄。 暂时还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肯定是好东西。 不然,那些本应该在深山野林子里的精怪,又何必来到人世装神弄鬼,建立庙宇呢? 午后,又有几个读书人登门烧香,全部都跟考取功名有关。 “有些蹊跷。”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陈长寿感觉很不正常,这些读书人怎么在今天一个个都冒出来了? 如今的大丰朝礼崩乐坏,儒家虽能考取功名,但已经逐渐势微。 邺城地界上更是如此,第一等人是各路仙庙的祭祀,第二等人是有头有脸的财主,第三等人是身怀绝技的武夫……至于读书人? 呸!百无一用是书生! 平日里这些腐儒一个个低调的很,上街都耷拉着脑袋顺着墙根走,害臊的跟小媳妇似的。 今天却半夜寡妇门响,迎来了第二春。 联想到昨天给自己送烧鸡的老学究,突然又开始用功苦读…… 难道科举要恢复了? 八成是朝廷委派了新知县,这些人听到了一些风声。 “勇气可嘉。” 因为本地民风过于淳朴,陈长寿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仿佛看见了一只小绵羊正在往老虎嘴里钻。 飞蛾扑火呀。 啧~ 但凡能留个全尸,都算是祖宗保佑。 不过,这些跟他无关。 陈长寿只想安享人间香火,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功德。 并不是躺平。 邺城这潭水太深,实力不足就得低调行事,不然堤高于岸,浪必摧之。 …… 第3章 完美闭环 邺城上空惨淡的阴云散开,旭日东升。 晨曦普照大地,让这方世界显得一派勃勃生机。 陈长寿起了个大早,先把庙内打扫了一遍,然后等待着香客登门。 让他没想到的是,相比于昨日,今天的香火更加鼎盛。 不断有读书人或者其家属来,向着那座等人高的神像焚香叩拜。 “陈公保佑!如果我能考上功名,一定回来给您再塑金身!” “陈公在上,如有一日我能考中秀才,一定回到这里,给您翻修庙宇!” …… 祷告声不断,并许下重诺。 陈长寿看着这些穷酸拿出来的供品,忍不住一阵皱眉。 扬言再塑金身那位,从口袋里掏出一捧核桃,满脸肉疼的放在了供桌上,临了手一抖噼里啪啦,掉地上半捧,这家伙捡起来居然又揣入了自己口袋……上供还兴回首掏,长见识了! 说翻修庙宇那位则拿出一块饼,足有半寸厚,巴掌大小,冰凉梆硬,仔细看上面还有牙印……好家伙,自己都咬不动,送这来了! 更有甚者,拿着一个大南瓜来上供,说什么只要以后两榜有名,一定照拂老陈家的独苗,资助其娶媳妇,让老陈家血脉不断香火不断云云……破衣烂衫,冒昧问一句,你有没有媳妇吧? 求神拜佛界的杠杆玩的比金融界还玄乎。 因为饼味太大,陈长寿已经开始消化不良了。 在持续的胃抽搐中,他度过了一天。 收获的供品虽然少之又少,但香火还是很受用的。 得到这种神秘物质浸润的陈长寿,感觉自己的好像有了一点变化。 并非血肉肢体上的变强,而是魂魄上的成长。 具体点说,那就是——精神头儿更足了。 日落西山,天色渐黑。 陈长寿点燃青灯,豆大的火苗散发出点点清辉。 他盘膝而坐,闭上双目,眼前云山雾罩。 黄梁山中,有稀疏的星光。 那是随着香火被收集上来的‘念头’,此刻如同一个个坐标。 陈长寿可以清晰感知到,这些星辰对应的是谁。 一枚星辰最亮,那是属于老学究的,此人上香时,心意最诚。 剩下的那几枚暗淡无光,分别代表馒头老妪、核桃哥,饼哥、南瓜哥…… 想要庙宇持续得到香火供奉,光有流量是不行的。 陈长寿深知回头客的重要性,于是施展织梦法,开始做…嗯……客户回访。 黄梁山云雾缭绕,将馒头老妪的坐标覆盖。 星辰如镜,里面映射出老妪的脸。 陈长寿用山中云雾显圣,对着星辰微微一笑:“你儿子张令儿天资聪颖,只要努力用功,必然能够高中!” 此言掷地有声,但经不起细琢磨。 考中了,那当然是陈公庇佑。 如果考不中,对不起,那是你儿子还不够努力。 糊弄一下善男信女,足够了。 果然,老妪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激动的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陈长寿正要指点对方几句举头三尺有神明,拜神必须心诚之类的话,突然头颅一阵昏沉,织梦法被迫中止。 “通话时间有限制……” 他睁开眼睛,眉头微皱。 准备俩小时,通话五秒钟,就很耽误事。 陈长寿摇摇头,等昏沉的感觉消失,然后再次施展织梦法,这一次是核桃哥。 …… 庙外鸡鸣三声,天色逐渐大亮。 陈公祠出现了少有的热闹景象,馒头老妪、核桃哥、饼哥、南瓜哥纷纷前来。 老百姓很现实,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这一次,他们拿的东西明显好了不少,虽然依旧是饽饽一类,但粗粮细作,是精心准备的。 另外,还有香火钱施舍。 尤其是南瓜哥,疑似把老婆本都拿出来了,竟然给了十个铜板的香火钱。 这让陈长寿很受感动,含泪收下。 几天过后,靠着口碑相传,原本冷清小庙,竟然出现了门庭若市的迹象。 很多不得志的读书人赶来焚香祭拜。 陈长寿奇迹般的积攒下了十几天的干粮,外加百余枚铜板。 发了一笔小财。 最最重要的还是香火! 陈长寿终于知道了这种神秘物质的作用,是滋养魂魄的大补。 随着魂魄的强大,织梦法的通话时间与日俱增。 原本的通话时间只允许说一句话,现在已经能嘚吧嘚半注香时间了。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一切法术的维持,靠魂魄,而魂魄的成长靠香火。” 陈长寿做出了总结,然后拿出了全部积蓄,第一次走出了庙门。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敲开一个准备打样的福寿店的门,然后用全部积蓄买了香烛。 返回陈公祠时,天已经大黑。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梢的沙沙声。 陈长寿站在泥胎神像庙前,点燃了买来的香烛。 他要卡一波bug。 香客登门,最多手捧三注香。 一百个登门,也就三百炷而已。 而自己用香火钱,直接买上五斤,速度何止提升百倍? “咳咳咳……” 烟熏火燎中,陈长寿一阵咳嗽,被呛的脑瓜仁疼。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自己给自己烧香火这条路,似乎不通。 “上香祭拜,心诚则灵……” 陈长寿开始反思,对香火了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单纯的当劈柴烧是没用的。 香火之所以能让自己变强,并非是云雾般的物质,而是因为祭拜人的‘信仰之力’。 原来信仰跟自信两回事。 嘟嘟嘟! 就在这时,庙门被人敲响,非常急促。 陈长寿心里一紧,露出凝重之色。 难道树大招风,它——又来了? …… 第4章 五星杀手 阴风顺着门缝吹进来,蕴含着一丝杀气。 咣当!咣当! 叩门声粗暴又急促,给人的感觉,不是来报丧的,就是来撞丧的。 总之,得死一个。 陈长寿眉头皱了下来。 这几日他非常的小心,就算显圣也只是在陈公祠‘地盘’之内,从来没越界捞油水。 哪怕偶尔有屯门、铜锣湾、钵兰街的香客过来,他也不曾给过半点回应。 因此业务虽然跑的很勤,但收获很少,少到哪怕被发现,也应该不至于斩尽杀绝。 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 他强行镇定,知道该来的躲不掉,硬着头皮正要开门。 就在这时,门发出一声巨响,从外面被撞开了。 一个肥胖的身影站在门口,五短身材,有些肥胖,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善。 说是土匪吧,他身穿一袭黑色道袍。 说是出家人吧,胸口衣襟敞着,露出巴掌厚的护心毛,腰间挂着皮囊刀鞘,看样子似乎是牛心刀。 不伦不类,凶狠中带着猥琐。 “原来有人!” 那人冷笑一声,然后走了进来。 陈长寿看对方风尘仆仆的样子,疑似的外地来的,于是小松了一口气。 再狠,也狠不过同行。 “你是……” “借宿的。” “借宿?” “就是想在这睡一晚。” “哦。” 陈长寿苦笑一声,原来是个赶路的,错过了宿头,见陈公祠里面有烟火,所以就奔着这来了:“这里没有床铺……” 他委婉拒绝,想离这人远点。 “没关系。” 那胖子有点不客气,走到供桌上把铸铁香炉往里面一推,拍了拍冷硬的桌面,然后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再说,今天晚上就睡它了,一转头脸上横肉乱颤,凶巴巴的道:“放心,不白住。” 陈长寿没想到这位长的跟土匪似的,竟然要交房钱,人不可貌相啊,于是伸出了手,等着大爷赏。 胖子却不掏银子,道:“我替你杀个人?” “……” 陈长寿有些无奈,给不给房钱都行,耍哪门子横? 他连忙一摆手。 “五个?” 胖子脸上横肉一颤,咧嘴道:“你仇家不少啊!可以,不过……得加钱!” 陈长寿哭笑不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 胖子傲然道:“这是你不要的,怪不得田某!你可知请五行狂刀田不让宰一个人需要多少钱?” 这装逼的话茬,让陈长寿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胖子一个人风尘仆仆的赶路憋坏了,见捧哏的不给力,随即说起了单口,简直就是喷子本喷:“起步一百两,玄关之上五百两!你这破地方,连个鸡毛店都不如,十个铜板绰绰有余,刚才田某说替你杀人,你可是起码占了九十九两的便宜……” 这家伙越说越离谱,陈长寿一阵翻白眼。 感情你蹭老子地方睡,合着老子还得给你钱呗? 这杀手是账房先生改行的吧? “玄关?” 他急忙转移话题。 自称姓田的胖子一脸鄙夷,道“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知道代表很厉害就对了。” 陈长寿懒得搭理这家伙,从神像后面找到自己的铺盖卷,准备睡觉了。 田胖子却喋喋不休:“邺城还有多远?” 陈长寿:“这儿就是邺城。” “哦?!” 胖子露出一抹喜色:“终于赶到了,马上就要有大买卖了!” 联想到对方的职业,陈长寿主动搭话道:“大买卖?” 这句话正好搔到痒处,田胖子点头,然后抽出牛心刀,就着铸铁香炉开始磨刀。 “邺城要换县太爷了!你可知是谁?京城万家的公子,这小子心高气傲,已经放下狂言,要在半年之内,让邺城变成一片净土!此地的牛鬼蛇神,肯定要砍杀几个。” “他一个读书人靠谁?我的买卖不就来了吗?万家有的是银子,随便接几单生意,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让人牙酸的金属打磨声伴随着他嚣狂的笑,显得格外诡异。 陈长寿露出恍然之色,有点明白了。 京城有个大财主的傻儿子要来这地方当官,江湖上这位五星……五行什么狂刀嗅到了商机,想来这边接几单买卖。 “你认识新任县太爷?” “呃……” 磨刀声顿止,田不让脸上的得意也僵硬了,嘴硬道:“重要吗?认不认识的,我可以上门自荐。” 陈长寿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人家万公子是来当县太爷的,不是黑帮头目。 就算买凶火并或者保护自己,也会找知根知底的啊! 自荐? 自投罗网还差不多! 就是一个憨货,懒得搭理了,倒头就睡。 田不让却感觉自己的计划没毛病,他擦了一下神案上的香灰,想要睡觉突然瞥见了神像,沉默片刻后,白嫖了三炷香插入铸铁香炉。 “虽然你不认我,我也不认识你,但看在这三炷香的面子上,保佑田某发财!” 他说的十分诚恳。 上香之后就躺在神案上睡觉了,不一时便传出了如雷般的打鼾声。 黑暗中,陈长寿睁开了双眼。 田不让刚才提到的那个什么玄关,应该是跟划分实力的境界有关。 此人虽然挺能吹嘘,但应该是有些实力的。 大丰朝乱成这样,这家伙一人一刀,从京城而来,横行万里安然无恙……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闭上眼睛,黄梁山浮现。 其中有一枚‘星辰’正是这位五星杀手的坐标,织梦法起,于梦中显圣。 “名利名利,先有名后有利!邺城境内,十八座邪庙,妖言惑众、草菅人命,你可速去斩一座扬名!只有如此,万家公子才会相信你的实力,相信你与邺城的牛鬼蛇神没有勾结……” …… 翌日,清晨。 田不让悠悠醒来,猛然一个激灵从神案坐了起来,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死死的盯着泥胎。 “走眼了!走眼了!” 他慌忙跳起来,喃喃自语道:“原以为是一座空泥胎,没想到……还在!感谢点化,如果田某发财,一定重重有谢!” 上香还愿。 “我去也!” 大笑声中,肥胖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长寿爬起来,看着铸铁炉里的三炷香。 昨晚他给田不让指点了几座邪庙。 全部都是在太爷陨落这件事上有嫌疑的。 就算杀错了也没关系。 邺城地界上香火鼎盛的庙宇,有一个算一个,金身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收的供奉是老百姓的心肝肠肺,至于南墙上鲜艳的朱红,那是老百姓的血。 嗡! 功德录自动浮现。 排忧解难,七等功德。 陈长寿手里多了一株香,上有五色,青黄赤白黑,对应五行,金木水火土。 【五彩香:金精、建木、真水、天火、息壤调制,得之可掌五行妙法。】 …… 第5章 御物术 陈公祠内,铸铁香炉都变得不平凡起来。 厚厚的香灰里竖一炷特别的香,上有五色,点燃之后形成霓虹倒流香。 陈长寿吸入腹中,由腹上脑,刹那间领悟五行妙法。 心肝脾肺肾,五脏共振,气血如沸,洗精伐髓。 心海中多了一种法——五行御物术。 金木水火土,五脏蕴五行,神念为引,皆可御之。 五彩香燃尽。 陈长寿睁开双目,眼神清澈,落在了神案的铸铁香炉上。 距离足有一丈。 他心念方动,肺脏中蕴藏的庚金之气以意识为桥梁,与铸铁香炉共振。 嗖! 香炉无人碰触,却自动飞起,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饶陈长寿一匝,快速破门而出,咔嚓巨响,砸断十丈之外一株手臂粗的歪脖树,倏然飞回落于供桌。 仿佛不曾移动过。 牛刀小试,威力不凡。 铸铁香炉又笨又重,属于钝器,不是很适合攻击,敲在敌人头颅上,顶多一个血洞。 但如换成剑,绝对可以百步之外,取人首级。 道家法术,玄而又玄。 陈长寿微微一笑,明白了五行御物术的原理。 铜山西崩,洛钟东应。 这一法,可安身。 …… 日升日落,转眼三天过去了。 陈长寿兢兢业业,白天享受香火,晚上做客户回访。 有了上一次的惊吓后,他更加的谨慎,因此收获寥寥。 相比于前几天,也就是按部就班。 虽然身在陈公祠,但一直关注着邺城的风吹草动。 邺城地面也不太平,每天都有各种八卦花边。 比如,东街老马家的公公扒灰,导致寡妇儿媳怀孕,跟死去的儿子当了同道中人,这等没羞没臊之事,肯定是见不得光的,老马家的公公为了门楣的体面,竟让儿媳妇拿夹竹桃当饭吃,好家伙一尸两命!到现在家里还闹邪祟呢,半夜总能听见孩子女人的哭声…… 再比如,小西街的诸葛家里养了一条黄金狮子狗,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因发现家中小厮偷吃了属于黄金狮子狗的荤腥,失手将其打死,父母找上门要说法,不但挨了一顿毒打,还被逼着当街刓下大腿肉一块,赔偿了贵犬之口粮,方才领走儿子尸首。 …… 人命如草芥,一致如斯! 对于这些,陈长寿没有愤慨,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带上面具,做几回警恶惩奸、匡扶正义的大侠,但听到这些事,却没有丝毫出手的欲望。 烂的不是树叶,而是数根,坏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世道啊。 转眼间又过去了两日,可依然没有半点关于五星杀手的消息。 陈长寿在心里开始犯嘀咕,有不好的预感。 那几座邪庙可是好惹的? 田某人估计、大概、可能,的确已经死了。 因为此人之死,既没有老马家让人想一探究竟花边伦理,也没有冯员外人不如狗的惨绝人寰,所以死的连个浪花都没有。 这年头死的人还少吗? 不是谁都有资格能上口碑的。 第六日,陈长寿出门了。 并不是去探听消息,而是想换一换胃口。 因为香客多半是穷酸读书人,拿来上供的东西一天不如一天。 连续吃了多日杂粮饭,陈长寿都忘了肉是啥滋味了。 邺城虽然不如京师那般繁华,但白天也十分热闹。 五行八作,熙熙攘攘。 推车的、担担的,卖米卖面的,卖烧饼油条的,卖茶叶鸡蛋的,好家伙!这人可太多了。 碍于囊中羞涩,陈长寿在路边摊要了一碗炸豆腐。 这小吃虽然是黄豆子做的,但浇上肉汤,多少也算荤腥了。 陈长寿尝了一口,嫌弃的差点拍桌子:“这…这…这没卤虾油啊!” 小贩翻了个白眼,态度蛮横:“只收三个铜板,给客官碗里放一只斤半重有须有尾的大虾好不好?” 那意思很明白了,爱吃吃不吃就滚! 陈长寿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随即赶紧把碗里的扒拉干净,放下三个铜板。 “不用找了。” 他潇洒的挥手。 小贩看着三个铜板迷惑了半晌,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愣是没数出第四个。 他一阵咬牙切齿,这等装逼人,下次恕不招待! “嗝~” 吃饱喝足,陈长寿看见前方一座高楼里热闹,于是就走了进去。 蕴香茶社。 邺城仅有的茶楼,老板据说是乃是岭南人士,能在这混账地方立足十余年,绝对堪称奇迹。 传闻此人背后的势力,就连十八座邪庙也忌惮不已。 在这座茶楼里,可以看见难得的太平盛景。 是一片少有的净土。 此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约五十岁出头,腰板笔直,精神矍铄。正在台上说书。 声音洪亮,口齿清晰,难得的是活儿使的不错,包袱响,扣子用的也巧。 “客官来了,给沏壶高哒!” 茶博士迎来送往,看见来客,高调的喊了一嗓子,声音尖细,像是宫里面出来的。 陈长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不消片刻,所谓的高哒端了上来。 他掀开茶盖,发现就是一杯茶叶渣滓,顿时一阵无语。 东西不咋地,起了个装叉名。 不过仔细一想,又很快释然了。 邺城这地方,满大街都是活不起的主,有几个人喝得起好茶叶? 这杯高哒只收两个铜板,还无限续杯,另外顺带着听一段书,性价比没得说,确实挺高哒。 他吹开浮沫,浅尝了一口。 味道还算不错,总比白水要强吧? 安心听书,此刻台上人讲的是一段神魔斗法的故事。 贴合时事,半真半假,让人不知不觉就沉迷其中,随着故事的走向而惊叹连连,大呼过瘾。 落在陈长寿的耳朵里就很一般了,并不是说书先生的能耐不行,而是本子不行,通篇都是套路,故事的结尾当然是邪不胜正,让听众老爷们无比满足,如释重负,仿佛自己的生活也得到了解脱。 “阳躯……阴神……” 陈长寿喝了一口茶,说书人提到了一些阳躯修炼之法、阴神出窍之术,让他有豁然开朗之感。 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留下一个扣子,说书人歇了,茶馆里的听众老爷们传出意犹未尽的唏嘘声。 陈长寿目光自然瞟向了窗外。 对过,是春宵楼。 邺城最大的勾栏。 与前世不同,这等伤风败俗的行当,竟然堂而皇之的开门迎客,让他很不齿。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春宵楼门口出现,身上的道袍虽然换成了绸缎,腰里的牛心刀也不见了,但那种特别的身材,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这年头,谁家有余粮吃成这样啊? 陈长寿一阵愕然,意外的低语道:“没死?!!” …… 第6章 九祭祀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陈长寿走入了春宵楼。 这里也非常热闹,但与茶馆听书的那种热闹不同,卖艺人与顾客之间互动程度明显更高。 “大爷,有相好的吗?” 大茶壶前倨后恭的迎上来。 陈长寿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摸银子。 逛勾栏,吃豆腐渣,该省省该花花。 大茶壶会意,殷勤的道:“给您……” 陈长寿看了一眼那些穿着暴露的风尘女子,也想帮助一下这些可怜人,但临了改口:“来盘瓜子。” 他掏出十个铜板丢给了大茶壶,对方一脸懵逼,来春宵楼嗑瓜子,过干瘾啊? “呃……好!” 大茶壶笑的有些轻蔑,随后端了一盘瓜子。 陈长寿找个角落坐了下来,留心寻找田不让的踪迹。 可死胖子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好在大厅里的高台上有歌姬表演节目,让他磕着瓜子也不至于多尴尬。 那是一个徐娘半老的女子,技艺很不错,抱着丝竹唱着咿咿呀呀的风情小调,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终。 突有大茶壶高调的喊了一嗓子:“苏茉儿小姐来了!” 喧嚣的大堂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向的二楼。 只见那里走下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袅袅聘聘姿态婀娜,怀里抱着琵琶。 她碧玉年华,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像是美瓷,胸前如满月,腰间一束系着红丝带,胯部渐宽长裙下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光着脚丫子走下来,圣洁中带着一丝妖冶的魅惑。 浅笑一下,露出精致的梨窝,颇有颠倒众生之感。 陈长寿眉毛微颤,没想到勾栏之中,竟然还有如此绝色。 误入风尘,实在是有点可惜。 可怜人呐,如果以后有机会,就帮就帮一把吧。 叮叮咚咚! 琵琶弹奏,大厅中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一副知音人模样的听着。 苏茉儿技法明显比刚才那个半老徐娘要高得多,弹奏到动情时,柔夷拨弄,靡靡之音竟然转变为大江大河奔腾不息的高亢。 她脸色绯红,满月摇晃。 “好大的累赘……” 旁边传来一声猥琐的低语。 陈长寿侧目,发现竟然是那位五星杀手。 死胖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衣衫不整很是狼狈,站在不远处,此刻一双眼睛跟带钩子一样望着台上的花魁,他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嘴角还有一丝亮晶晶的涎水。 明明是猪哥相,但看上去像是要吃人。 “到哪了?” 陈长寿走近,轻轻的拍了一下对方肩膀。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正欲翻身……” 田不让头也不回,只是顺手擦了一下口水,突然反应过来,回头一副生人勿进的瞪眼道:“嚯!你……你谁啊?!” “……” 陈长寿一阵无语,道:“陈公祠……借宿……” “哦!” 田不让眼中的敌意褪去,有了一点印象,但显然把陈长寿当成了路人甲乙丙丁之类,不耐烦的摆手道:“别耽误大爷消遣!” 陈长寿恨得牙根痒痒。 还欠本公子房钱呢,有对债主子这么横的吗? “赏你了!” 就在这时,阁楼上传来一声豪爽的声音,然后一片金叶子飞了下来。 花魁并没有伸手去接,继续独奏不止,微微抬头,樱桃小口一吹。 柔和的风让那片金叶子又飞了起来。 宛如一只金蝶。 噗! 花魁一笑,露出一对精致的梨窝,手中拨弄琵琶,不断的向金叶子吹气。 竟然丝毫不乱,让人目不暇接。 陈长寿也不禁感叹,脱口道:“好口技。” 而田不让则豪爽的感叹道:“真他么能吹啊!” ……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中,阁楼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玄色绸缎,长眉细眼,颌下还留着一点胡须,给人阴柔的感觉。 他一露面,大堂中顿时掀起一阵惊呼声。 显然这人身份非同一般。 琵琶声顿止,花魁伸手拿起了那片金叶子,盈盈矮身:“谢九大人。” 中年人有些意外:“你认得我?” 花魁:“邺城谁人不知九大人。” “哈哈哈!” 那位九大人开怀大笑,邀请道:“苏花魁是否有空,上阁楼一叙。” 花魁欣然点头,随后在一片酸溜溜的目光中上了阁楼。 直到倩影消失,陈长寿方才回过神来。 他知道这位九大人是谁了。 黄仙庙的九祭祀! “诶!” 突然有人拍肩膀,竟然是田不让。 死胖子收起了猪哥相,面无表情的道:“你快走吧。” 陈长寿看着那盘没有嗑完的瓜子,道:“我花钱了。” “随你便。” 死胖子看着那位九大人的阁楼,深沉的道:“我要干活了。” 陈长寿眉毛一挑,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位五星杀手是来蹲九祭祀的。 他……更不想走了。 …… 第7章 阴神不死 春宵楼,温柔乡,销金窟。 来这里的都是喝花酒找乐子的人,其中不乏一掷千金博美人笑的豪客。 但今天却来了一个吝啬鬼,连一杯酒也舍不得喝,冷冷清清躲在角落嗑瓜子。 咔咔咔! 陈长寿非但不尴尬,反而磕的很来劲。 他现在感觉十个铜板值了,因为待会有大乐子可以看。 这九祭祀可是邺城的大人物,黄仙庙供奉的那位存在座下有九名弟子,分别负责庙宇中的知客、香火、金钱、赏罚等等,那位九祭祀就是掌管香油钱的。 金银过手,绝对是大财主。 听说腿上拔掉一根汗毛,都可以压塌衙门里的银库。 从刚才拿金叶子打赏看,就可见一斑。 陈长寿没想到死胖子这么有种,找上此人扬名立万。 “诶?!” 看见死胖子转头就走,他满脸困惑,指着阁楼道:“不是要干活吗?” 田不让满脸不爽,一副大爷什么时候动手,轮得到你废话的表情,横肉一颤:“先干这个,再干那个。” “……” 陈长寿看这家伙那一副土匪的凶相,好奇道:“你……给钱吗?” “废话!” 田不让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傲然道:“盗亦有道,淫亦有银!”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一个房间。 陈长寿满脸歉意,想不到这位原则性还挺强,然后他想起了房钱的事,刚有的那点敬意立刻变成了鄙夷。 呸!死胖子! 就是一个只配露天作业的货。 看着盘子里的瓜子,陈长寿觉得自己磕的有点快了,不远处大茶壶嘲弄的眼神递过来,让他考虑要不要续一盘。 没想到磕到第六个的时候,一道寒光从田不让的房间里飞出。 刷! 宛如匹练一般,精准的斩灭了春宵楼内的所有灯光。 陈长寿一眼就认出来了,五行御物术! 春宵楼内光线为之一暗,有一道黑影的身影悄然而出,刹那间握刀在手,悍勇的冲向的九祭祀所在的阁楼。 轰! 牛心刀下,木门像纸糊般破碎。 惊变突起,刹那间温柔乡一片大乱。 陈长寿安静的躲在角落,眉毛微挑露出惊讶之色。 并非震惊于田不让的速度,而是诧异对方似乎施展了什么秘法,整个人向着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遮住了容貌身形,唯有一口牛心刀寒光闪烁。 “大胆!” 不等田不让冲进去,阁楼里面传出九祭祀一声怒斥,随后迈步而出。 “你是什么人?!” 九祭祀又惊又怒,感觉到了危险,第一时间举起右手。 他的拇指上带着一个白玉扳指,明显是法器,上面有一个黄鼠狼的烙印,此刻闪烁出微光。 “杀你的人!” 田不让速度很快,牛心刀一挥。 当! 白玉扳指破碎,连大拇指都被削了下来。 九祭祀脸色惨白捂着右手狂退,大喊道:“黄仙姥姥不会放过你!” “哼!” 田不让冷哼,大义凛然道:“一只黄鼠狼而已,居然敢竖立庙宇,蛊惑世人,摄取民脂民膏,今日我五行狂刀要为民除害!” 牛心刀化作寒光。 噗! 九祭祀狰狞的头颅飞起,无头躯体倒下。 陈长寿看的目不暇接。 不愧为专业人士,干净利落。 “此人死有余辜!” 田不让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站在尸体旁开始口沫横飞:“九祭祀乃邪庙爪牙,今日斩杀,为邺城除去了一大害,我五行狂刀与那些妖魔小丑势不两立!” 他果真按照陈长寿所教的,先用人头纳了投名状,紧接着表明自己立场。 目的达到之后,正欲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地上狰狞的头颅突然睁眼,驾驭一阵阴风破窗而出。 “嗯?!” 事发突然,田不让措手不及,传出惊疑之声,没想到此人竟然懂得一点修炼之法,阳躯虽然被毁,但阴神不死,竟然逃脱了。 他拎着牛心刀快速的追了出去。 陈长寿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掀起一点波澜。 说书先生故事中的一些事,在现实世界得到了印证,听书真能长知识。 就在这时,一个绝美的女子从刚才的房间里走出,如此大的变故,她不曾有半分花容失色,美眸一扫,不经意间与陈长寿对视。 正是那位真特么能吹的花魁。 嫣然一笑,露出两个精致的梨窝。 换成别人早就血脉喷张的飘飘然了。 而陈长寿却只是摸了一下干瘪的荷包,咕哝一声不要脸、下贱、人尽可夫,随后转身离开了是非之地。 门外,明月高悬。 邺城的狗在疯狂的乱叫。 九祭祀被斩,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 陈公祠内。 “阴躯……阳神……” 陈长寿心中还是有些困惑,决定明天接着去听书,最好找那个说书的好好聊一聊。 他打开铺盖卷,想着田不让能不能彻底斩草除根,在昏昏沉沉中睡去了。 夜半,突然庙门一阵响动。 砰! 阴风卷入,让陈长寿惊醒。 他起身发现庙门已经被吹开了,大着胆子走出去,却没有任何发现。 皎洁的月光让门前如白昼。 远处传来夜风吹过树杈的沙沙声。 原本以为是意外,可当一转身,发现庙中供桌上多了一物。 跟铸铁香炉摆在一起,赫然是一颗带血的头颅。 …… 第8章 一问一答 缘分像一道桥,头颅飘啊飘。 就是这么奇妙。 陈长寿被吓了一大跳,而后露出无奈之色。 “不要害怕。” 九祭祀开口,仅存一颗头颅,虽然阴神不死,但明显元气大伤。再加上有一个某人穷追不舍,声音沙哑难听,还透着惶恐。 陈长寿表情古怪,似乎在问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大步走了过去,坐在了一个蒲团上,平静的与其对视。 九祭祀明显闪过一抹诧异,感觉眼前的年轻人有点高深莫测。 换做一般人,就算不亡魂皆冒,也必然会惊慌失措。 但这个人很淡定。 不止淡定,那清澈的眼神中透着一抹好奇,似乎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 九祭祀感觉自己遭到了冒犯有些恼怒,但最终还是忍耐下来,道:“不要声张,天亮我即离开。” 陈长寿沉默片刻,抬头:“房钱怎么说?” 九祭祀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居然敢跟老子要房钱,要你个头! “算了。” 陈长寿大度的摆了一下手,道:“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吧,算是抵房钱了。” 九祭祀眉头微皱,更加感觉眼前人有些高深莫测了,好在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衡量利弊良久道:“你问。” 陈长寿道:“头颅都被砍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死?” 九祭祀冷笑道:“天地分阴阳,人亦有阳躯阴神,阳躯被毁而已,但阴神不死!” 陈长寿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奇道:“阳躯不重要?” “当然重要!” 九祭祀脸色顿时惨白,想起了与某人的深仇大恨,脸上浮现出狰狞,良久方才到:“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失去了阳躯,我从今以后只能当一个孤魂野鬼了。” “当了孤魂野鬼又如何?” “哼!天地如烘炉,没有了阳躯的保护,就算阴神再强大,也难逃魂力消散,形神俱灭!” “哦。” 陈长寿露出恍然之色,结合说书人提到的一些事,总算有点明白了。 阴神乃法力之源,是修炼之根。 而阳躯是阴神的载体。 正如刚才九祭祀提到的那句话,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 失去阳躯的阴神,等同于大树被断了根。 而失去阴神的阳躯,那是植物人。 “既然难逃魂力消散,形神俱灭,那你为什么还要逃出春宵楼?” 陈长寿叹息一声,长痛不如短痛,左右都是死,让自己痛快一点不好吗? 九祭祀脸上露出惊恐,失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陈长寿轻描淡写道:“恰好去找乐子……” 九祭祀看对方不想说谎,这才逐渐放松了警惕,咬牙道:“我不同!你可知我是谁?” 陈长寿道:“似乎跟黄仙庙有些关系。” “看来你确实知道一些事!” 九祭祀傲然道:“只要黄仙姥姥庇佑,哪怕只剩下一缕幽魂,我也可以永生于天地之间!” 陈长寿挑眉道:“跟香火有关吧?” 这一次九祭祀并没有惊讶,冷笑道:“不错!只要有远远不断地香火,我的阴神就不会消散!” 深夜小庙,青灯一点。 一个年轻人坐在泥胎下的蒲团上,供桌上摆着一颗狰狞的头颅。 两人一问一答。 这画面说不出的惊悚诡异。 陈长寿进入这个世界有段时间了,心中有很多疑问,有了这位的解惑,心中立刻透亮多了,他突然话题一转:“你为什么不回黄仙庙,而是逃到了这里?” 九祭祀懊恼的道:“那人……追的太急,封住了所有去路,黄仙姥姥不会放过他!” 陈长寿道:“所以说,你是慌不择路,所以才逃到陈公祠?” 九祭祀察觉到了什么,冷笑道:“年轻人,你到底想问什么?” 陈长寿道:“十天之前,也有人半夜闯入陈公祠。” 九祭祀皱眉道:“什么人?另外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那晚,我太爷爷的阴神被灭,我也差点小命不保。” 陈长寿说的很平静,似乎是别人的事,话语突然一顿,看着对方道:“这件事跟黄仙庙有关系吗?” 九祭祀露出轻蔑之色,道:“一座香火断绝的祠堂而已,黄仙姥姥还看不上,不过……也不一定。” 陈长寿道:“怎么说?” 九祭祀道:“如果有阴神在黄仙庙的范围收集香火,黄仙姥姥必然不会忍,是不是跟黄仙庙有关系,大祭祀掌管刑罚,他应该清楚。” “哦。” 陈长寿点点头。 不排除黄仙庙所为,但确实跟眼前这位没什么关系。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叹息一声,幽幽的说道。 九祭祀道:“什么?” 陈长寿:“脑袋跟生铁,到底哪个硬?” 九祭祀一脸懵逼,这是什么问题?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刚想要遁走已经晚了。 陈长寿肺脏中蕴藏的庚金之气与铸铁香炉共振——五行御物术! 砰! 香炉飞去,照着那颗头颅的后脑勺就是一记重击。 “啊啊啊啊~!” 尖戾的鬼啸异常刺耳。 九祭祀头颅飞去,宛如无头苍蝇般乱飞。 陈长寿一阵皱眉,铸铁香炉这样的钝器到底是不行啊,换成刀剑什么的,早就一击必杀了。 嗖! 他再次施展五行御物术。 铸铁香炉飞起,宛如流星赶月。 轰! 漫天香灰飞溅,那颗头颅轰然爆碎。 里面的阴神想要遁走,但失去了头颅的保护,简直比婴儿还要脆弱,陈长寿让香炉盘旋一匝,就将其彻底搅碎。 九祭祀凝聚阴神,明显虚弱的太多了,几乎是完全透明的。 夜风从门窗吹进来,此人宛如受到了凌迟之刑,快速磨灭消散,什么也没剩下。 陈长寿收回铸铁香炉,满意的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风光霁月,远处一株老槐树的枝杈在风中摇摆,静谧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陈长寿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铁硬。” …… 第9章 再起波澜 夜里黄仙庙方向传出一个咆哮,让方圆数里的生灵战战兢兢。巨大的阴影掠过虚空,阴风阵阵,明月骤然暗淡。 似乎有风雨将至,沉闷的让人窒息,邺城附郭县内家家户户关紧门窗,就连更夫都开了小差。 诡异的气氛,弥漫在邺城附郭的每一个角落。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而此刻,陈长寿早已进入了黄梁山。 翌日,清晨,东方熹微。 九祭祀被斩的消息早已传开,成为了街头巷尾的大新闻,传的沸沸扬扬。 黄仙庙在邺城何等地位? 大庭广众之下斩下九祭祀的头颅,等若打了那位存在的脸。 这是捋虎须啊! 黄仙庙昨天搜捕一夜,也没有找到凶手,早已放出话,谁若能擒拿凶手,黄仙姥姥会将其收为关门弟子,传授长生之术。 可惜,连续数日过去了,凶手宛如人间蒸发,没有半点音讯。 这一切都不关陈长寿的事,他深居简出,安享人间香火。 新的县太爷即将上任,重开科举早已不是秘密。 因此每日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连带着有些跟科举不沾边的人,也来上一炷香。 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庙,但崇然有了香火鼎盛的迹象。 功德录也在这几日翻了几页。 劝人向学,九等功德! 这是邺城一个富家子弟喜欢打猎,放着圣贤书不读,每日跟着猎人进山里搜捕豺狼虎豹,乐此不疲。陈长寿于梦中幻化惨死的虎豹索命,这位富家弟子吓得再也不敢进山,重新捧上了圣贤书。 奖励是一碗百兽汤。 一次性的大补之物,饮下之后身轻体健,行走如风。 浪子回头,九等功德! 这是一个香烛店里的不肖子,整天从柜上投钱去赌博,陈长寿于梦中幻化,让其输了一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梦醒之后痛改前非,竟然开始学着帮家里做生意了。 奖励是一颗香火银。 也是一次性的东西,效用的滋补阴神。 …… 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但都是一些滋阴壮阳的东西。 连续数日下来,陈长寿被补的差点流鼻血,实力也有了全方位的提升。 如果说原先是细狗,现在则是猛兽。 织梦术再也没有时间限制,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另外阳躯也有了莫大的提升,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开碑裂石不在话下。 田不让自从春宵楼的惊艳出手后,真的人间蒸发了。 连续十日过去了,都没有丝毫动静。 陈长寿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避风头逃离了邺城,可就在第十日,消息再次传来。 柳仙庙六祭司惨死家中! 同样的头颅被斩下,只不过没有了春宵楼那位的好运,泥丸宫破碎,连同阴神一起被灭了。 墙上用殷红的鲜血写着几三个大字——为正义! 下方是小字署名,写着五行狂刀。 这件事宛如一滴水落入油锅。 地界上的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全都震惊了,纷纷纳闷这位猛人到底何方神圣。 同时扇了两座大庙的嘴巴子,这是要捅破天的节奏啊。 陈长寿得知后微微一笑。 田不让的出现无疑把邺城的水给搅浑了,如此高调的作风,把那些大庙的火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算越界收一点香火,那些牛鬼蛇神都不见得搭理。 这是好事。 于陈公祠有利无害。 第二日。 陈长寿再次来到了蕴香茶社。 台上,说书人口若悬河,依然是一段神魔斗法的故事。 他照例来了一倍高哒,然后津津有味的听着。 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留下扣子,玉子一拍,说书人歇了。 陈长寿叫来茶博士,让其去请那位说书先生。 很快,说书人便带着疑问走来了。 陈长寿与其寒暄了一阵,然后请其落座,开始请教一些事。 “书中事,当不得真!” 说书人十分谨慎,不愿意多说。 陈长寿明白,这靠张嘴吃饭的营生,不给钱想套话那是不可能的,于是掏出十个铜板放入对方手里,低声道:“前几日在春宵楼,我亲眼见人头落地不死,头颅破窗飞出,可见阳躯阴神确有其事。” 说书人收了钱,态度果然不同,点头道:“那件事我也听说了,阳躯阴神,一阴一阳,修炼之道,当然是真的。” “年轻人,你与老夫有缘,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话匣子打开,就再也止不住了。 与陈长寿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说了很多奇闻异事,但多是道听途说,有真有假,不足为信,陈长寿笑呵呵的应付着,从里面提炼对自己有用的一些信息。 比如说书人提到了关于境界的说法,让陈长寿很感兴趣。 妖修、佛道、魔道、儒道、仙道、武者,各自有各自的修炼体系。 万法归宗,被人总结出五大境界,以区分强弱,供人参考。 分别是玄关、先天、宗师、泰斗、生死劫。 但因为体系的不同,哪怕同一个境界强弱也有差别,并且有可能是天渊之别,还是那句话——仅供参考。 比如邺城附郭县的那位黄仙,本身是一只得道黄鼠狼,先天孱弱,单纯武力而言,同境界的武者可以轻易将其撕碎,如果要论综合实力,那就是未知数了。 因为黄鼠狼天赋神识强大,能使用幻术迷惑人心。 武者如果心志不坚,就容易坠入幻境,引颈待戮。 在比如魔道残忍暴躁,儒家不修体魄身躯孱弱,仙道依仗法宝等等。 每一个修炼体系都有自己的长处,但也会有对应的短板。 当然,不是绝对,还是那句话,仅供参考。 “我现在是什么境界?” 这几日滋阴壮阳,陈长寿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玄关,但又好像没有真正的迈入那个境界,如果硬要说到了那一步,嗯——骑墙上了。 …… 第10章 你也有这一天 蕴香茶社。 陈长寿与说书人聊得很投机,深感收获匪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真心道谢。 “不敢当。” 老说书人非常谦逊的客气拱手,眼巴巴的看着陈长寿等着接大爷赏。 “我太爷也喜欢听书,可惜他老人家作古了,有空先生可去上柱香,说不定梦中显声,传你几篇孤本。” 宣传了一下自己的业务,陈长寿在说书先生错愕的表情中潇洒离去。 ……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玄关……” 泥胎下,陈长寿盘腿而坐。 收集香火,汲取信仰之力是仙道。 锻炼筋骨,淬炼阳躯是武道。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仙武双修的意思。 收集香火汲取信仰之力,阴神每日都在壮大。 可功德录这几日奖励,如百兽汤之类,让他有筋骨力量也在逐步变强,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打几个流氓绝对没问题。 “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 他想起了九祭祀提到的一句话,隐隐觉得仙武双休才是正途。 偏执一端,难免狭隘。 如仙道修炼阴神之流,阳躯孱弱,很容易被人偷袭,从而变成孤魂野鬼。 如淬炼筋骨的武夫,如意志不坚,也容易被人趁虚而入,被斩杀阴神。 反正功德录在手,得天独厚,根本没有必要走极端。 只是这玄关…… 陈长寿思索着修炼的方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半,墙外传来了打更人‘梆、梆’的打更声。 陈长寿起身在泥胎前上了三炷香,然后在后堂打开铺盖卷,开始做客户回访。 子时刚过,月光皎洁。 忽一阵阴风吹入。 陈长寿警觉的断掉了织梦法,于黑暗中望向了前堂。 只见一块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供桌上的铸铁香炉上。 那里趴着一个身影近乎透明的‘人’,脸上带着惊慌之色,躲在那缥缈的香火里。 好像是阴神…… 陈长寿眉毛微挑,露出诧异之色。 那个身影很淡,似乎离开香火雾气就会立刻被天风吹散。 明显没有修炼过,比之九祭祀的弱太多了。 就是一只孤魂野鬼。 也不知道是如何躲过天地烘炉的煎熬,竟然跑到了陈公祠。 “咳……” 陈长寿轻咳一声,脸色阴沉现身。 那身影露出明显的惊慌,像是做贼盗窃被抓了现行,阴神差点当场溃散,但恐惧过后是一阵张牙舞爪的恐吓。 “我是鬼……” 阴神传音,充满的怨念戾气。 陈长寿差点被气笑,脸上露出玩味之色,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然后,鬼毛了。 “我错了!” 那个阴神见吓不到陈长寿,非常果断的道歉,随后满脸惶恐的磕头,一阵痛哭流涕。 那张脸上没有眼泪,集痛苦、晦气、衰败、怨毒等等不祥,再加上凄凄惨惨的哭声,让人感觉格外瘆得慌。 陈长寿不耐烦的冷哼一声。 那个阴神被吓得险些溃散,连忙止住了哭声,叙说自己的悲惨遭遇,请求不要将其赶出去。 原来此人生前是本地一个财主家的小厮,那财主对待下人异常刻薄,不但想尽办法克扣工钱,还立下一个规矩,所有下人只能吃他家里的残羹剩菜。 财主一家子吃完,小妾庶子接盘,然后是管家,再然后才是下人。 至于能吃多少,能否吃饱,全靠运气。 日子虽然凄惨,但好歹能够苟活。 直到有一天,这个财主不知从哪买了一条黄金狮子狗。 这狗金贵无比,排在了管家之前。 有一天,这小厮实在扛不住饥饿……偏巧碰上了一只护食的狗,惊动了财主。 …… 陈长寿听完对方的悲惨遭遇,露出原来是你的表情。 这事他听说过,但也仅此而已。 “人死灯灭,你走吧。” 他叹息一声。 这事管不了,也管不过来。 “我母亲曾来陈公祠上香,只求大人收留几日,等见我母亲一面,我立刻离去!” 小厮不断叩首。 陈长寿考虑了一下,既然有点香火缘,那这个忙还是要帮一下的。 他问了姓名,随即施展织梦术,找到了一个妇人的坐标。 黄梁山中,母子团聚。 君子远离庖厨,陈长寿不愿意看着人间疾苦,于是退了出来,于泥胎前静坐。 直到窗外有鸡鸣,他才散掉的法术。 “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小厮跪香火雾气中,虔诚的跪拜。 嗡! 功德录翻页。 了却遗愿,七等功德! 陈长寿手中多了一物,竟然是一只金蝉,于是同时,脑海中多了一段信息,知道了此物的妙用。 “你走吧。” 他站起身,下了逐客令。 小厮欲言又止,最终不舍的离开了香火范围,向着门外‘走’去。 陈长寿目送对方远去,眼底无喜无悲。 这等没有修炼过的阴神,能当这么多天的孤魂野鬼肯定有一点奇遇,但终究难逃天地烘炉的煎熬,相信用不了几日,就会永远消散在天地之间。 但这些,与他无关。 香火缘以尽,世间本就有万般疾苦。 “哼!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外面传来一声宛若夜枭般的诡异笑声,月光里浮现出一个人形的阴影,整个人都罩着一个大斗篷,给人神秘冷酷的感觉,如同行走在夜间的阴差。 “大……大……大人,救命!” 原本想走的小厮阴神,被吓得险些溃散,直接掉头而回,向着陈公祠飘来,乞求得到庇护。 “谁也救不了你!” 阴影如浮光掠影,抬手间手心里多了一个黑色瓶子。 “啊啊啊啊!” 小厮阴神惶恐不安,化作一团鬼火被吸了进去。 陈长寿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宛如一个路人。 阴影冷哼一声收起了瓶子,但并没有立刻离去。 他一双眼睛犹如金灯,带着点点杀意投向了陈公祠。 陈长寿平静的与其对视。 这不是一具阴神,而是一个真正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捕捉这些孤魂野鬼做什么。 此人极度危险! “你没有多管闲事,这……很好!” 阴影中的人再次传出如夜枭般的声音,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只要生在邺城,你也会有这一天。” 风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一段话,让陈长寿不寒而栗。 生在邺城……也会有这一天…… 他目送如阴差的神秘人离去,良久抬起了手掌。 掌心,一只金蝉正在蠕动,艰难的褪去厚重的皮壳。 …… 第11章 老邻居 五更天,鬼龇牙。 墙外传来零碎的鸡鸣犬吠。 陈长寿于庙中安坐,他的掌心捧着一只金蝉。 仿佛紫金铸造,但却是活的。 此刻不断颤抖,正在艰难的褪去那一层厚重的虫壳。 波儿~! 背脊上的‘铠甲’裂开缝隙,露出一抹嫩绿。 崭新的生命在里面挣扎,想要破茧重生。 这个过程漫长而又艰难。 陈长寿目光清澈,看的很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波儿! 紫金虫壳的缝隙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扩大,一只嫩绿的知了从里面艰难的探出了头颅。 它太稚嫩了,仿佛一株嫩芽。 紧接着,触角、口器、翅膀…… 波儿~! 它彻底挣脱出来,稚嫩的翅膀徐徐展开,完成了涅盘重生! 陈长寿眼睛里闪过一抹震撼,有了一道刻骨的明悟。 知了在陈公祠飞了一匝,然后消失不见。 它褪去的皮壳也在瞬间化作飞灰。 陈长寿身躯一震,宛如醍醐灌顶,心中多了一法。 【出窍术:阴神离阳躯,可日行千里,可通鬼神!】 施展此术。 刷! 一道近乎实质的身影字自泥丸宫而出。 陈长寿看见‘自己’盘坐在泥胎下,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微微一笑,而后穿墙而出。 庙外,天风如刀透骨寒,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寒意。 陈长寿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好在虽然难受,但并非无法抵挡。 阴神虽有万般妙用,却畏惧风雷,修为不到,终究要忍受这天地烘炉的煎熬。 这也就是他,换做一个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站在这天风中,不消一个时辰就会被吹的魂飞魄散。 “咯咯咯~!” 雄鸡报晓,天边逐渐出现了鱼肚白。 陈长寿感觉到莫大的危机,又退回了陈公祠。 阴神归窍。 他徐徐睁开双眼,喃喃道:“玄关……” 按照昨日说书人的仅供参考,这玄关共有五重,分别是登堂入奥、烘炉炼神、白昼通行、极阴生阳、法天象地。 第一重登堂入奥的参照就是阴神出窍,能够承受住天地烘炉的煎熬。 “那些大庙中的存在,不知到了何等境界?” 邺城地面上不太平,大白天闹邪祟的事都发生过。 由此推断,那些大庙中的存在起码修炼到了玄关第三重白昼同行。 陈长寿觉得自己起码也要修炼到第三重,才有资格到屯门走一走,调查太爷之死的凶手。 …… 清晨,东方熹微。 “杀人啦!” “又死啦!又死一个!” 庙外隐隐传来吵杂的声音,疑有凶讯。 陈长寿两耳不闻窗外事,起床捡起扫帚,默默的把自己的方寸之地打扫干净,然后打开门静等香客。 直到午后。 通过来往的香客,他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河神庙的一个祭祀今早被发现惨死家中! 同样的人头落地。 凶手在其卧榻的墙上用鲜血留下四个大字——为民除害! 下方还留下了署名五行狂刀。 整个邺城都沸腾了。 黄仙庙、柳仙庙、河神庙,全部都是邺城地界上香火能排入前五的大庙。 就算历任县太爷也忌惮不已。 而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五行狂刀,得罪了一个又一个,刀剑上跳舞,根本不怕死! 并且杀人留名,简直不要太嚣张。 三座大庙里的存在震怒,发出重金悬赏,并且派遣得力弟子组成的缉凶队,想要除掉这个不速之客。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在闹市中传开了。 五行狂刀乃是没有到任的知县派来的,想要肃静境内邪庙,斩杀三个祭祀只是一个开始。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邺城的上空愁云惨淡,笼罩着一层不祥。 入夜,家家紧闭门窗,更夫也不再出现。 陈长寿于庙中静坐,安享人间香火。 “幸好有黄仙姥姥等人在前面顶着,不然遭殃的可能就是咱们了。” “被瞎猜了,怪吓人的,到底是不是朝廷出手还不一定呢。” …… 门口传来细碎的嘀咕声,似乎在讨论五行狂刀不断杀人的事。 这大半夜的来陈公祠门口嚼舌根,作为主人的陈长寿眉头微皱。 出窍法起! 阴神离开了泥丸宫,站在门口隔窗一看,只见门前月光下蹲着两只‘妖怪’。 一个是刺猬,通体雪白,足有磨盘那么大,被扣的尖刺上红红绿绿扎着不少果子。 另外一个是地老鼠,比猫还大三圈。 两只妖怪你一言我一语,风中传来朝廷……黄仙庙……赶尽杀绝等字眼。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远处哼哼了一下。 似乎是猪叫。 刺猬跟地老鼠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快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陈长寿看向了三只妖怪离去的方向,在那里一株粗壮的老槐树顶天立地。 竟是他的老邻居。 …… 第12张 老鼠、山猪、刺猬 夜,四野静谧。 一株老槐树顶天立地,歪曲的枝杈如魔鬼的手臂,随着天风微微摇摆,显得阴森恐怖。 没人知道此树是何人所种,已生长了不知道几百年,主干粗壮,需要数人合抱,树皮疙疙瘩瘩犹如龙鳞,高足有十丈,偌大是树冠枝叶稀疏,一副随时都会死去样子。 别看病恹恹的,本地人都知道,这株老槐树且活呢。 因为从他们的爷爷的爷爷记事开始,这株老槐树就是这样,熬走了七八辈人,它还是这样。 早已系上红绸,被奉为神祗。 平日里香火不断,乞求这位长生仙能庇佑一方平安。 因为很少显灵,业绩不咋地,所以在十八座仙庙中存在感最低。 傍晚,三头本地大猹,来到了老槐树的地头,一阵交头接耳。 “那个什么五行狂刀是何方神圣?竟敢同时得罪黄老婆子、大长虫、癞蛤蟆!” 说话的是一只刺猬,通体雪白,足有磨盘那么大,说话的过程中不时伸出爪子,从背后的尖刺上拽下几个果子,放在嘴里啃,还嘟囔着这果真甜。 “我总觉得来者不善,八成真是没露面的知县老爷派来的,听说要清理邪庙……这么多年,杀人放火的事我就没干过几次,若是被盯上可就太冤了!实在不行我就走,唧唧……唧唧!” 一只比猫还大三圈的地老鼠,趴在树杈上瑟瑟发抖,胆子非常小,跟有迫害妄想症一样,说话中还从白刺猬身上拽下一枚果子,理由是路上当干粮。 “怕他个卵!那个五行狂刀如果欺到咱们头上,我会出手!” 说话非常社会的是一头山猪,比牛犊子也小不了多少,皮糙肉厚不断的在老槐树上蹭来蹭去,愣是从干瘪的老槐树上榨出了几滴树脂,舒服的直哼哼。 沙沙~ 老槐树一阵抖动,枝杈宛如巨手,把那头占便宜的山猪扫了一个跟斗。 “我就蹭蹭……” 山猪在地上打了个滚,心虚的嘟囔,屁股扭来扭去,显然占便宜没够,但却不敢再继续放肆。 “不必杞人忧天。” 老槐树开口了,声音苍老,奄奄一息,似乎随时都可能咽气。 在这群妖怪中,它具有很强的威信,简单的几个字,就让胆小的灰老鼠如释重负,放弃了跑路的打算,随后又从白刺猬身上拽了一个果子,理由是压压惊。 “听说新任知县来头很大,搞不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啧……我猜等正主露面肯定更热闹,有一场大厮杀。” 白刺猬津津有味的吃瓜,并给出自己的分析,吓得旁边的灰老鼠又拽了一个果子,理由是刚才的干粮压惊了。 “来头大怎么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不信这此人敢赶尽杀绝!惹了众怒,让他血溅邺城!” 山猪哼哼着,有些愤慨。 同行是冤家,本来邺城地面上的庙宇之间彼此不对付,可五行狂刀接连出手,导致兔死狐悲,让这些地仙同仇敌忾起来。 灰老鼠很胆小,颤声道:“万一那位知县老爷真要赶尽杀绝呢?咱们是不是应该早做打算……先去外地避一避……” 白刺猬还等着吃瓜呢,压根不想走,道:“好戏没开始就走?再等等吧,等等看。” 山猪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好戏已经开始了,我出门的时候在衙门附近感觉到了黄婆子跟那条长虫的气息,说不定要出手……” 大丰虽然距离分崩离析不远了,但毁掉衙门等若公然挑衅朝廷,必然会引来庙堂震怒。 “是吗?!” 白刺猬有些激动,想现场吃瓜,邀请:“我想去看看,一起?” “不去!” 灰老鼠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趁机又拽下一枚果子,理由是减轻负重,快去快回。 山猪则一阵哼哼,表示谁灭谁都没关系,反正别惹我就行,不然蹭到它家的树没皮。 “不要多事。” 老槐树心事重重的叹息一声,指点道:“安分守己,静观其变。” 白刺猬怯怯作罢,跟灰老鼠、山猪又叽咕了几句,然后各自散去。 夜风阵阵,吹的老槐树沙沙作响。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不远处,陈长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白刺猬、灰老鼠、山猪,这三位地仙他都有过耳闻。 邺城邪庙十八座,各个榜上有名,只不过是垫底的存在,远远无法跟黄仙庙相比。 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那一株老槐树。 平日里鲜少显灵,好死不活的杵在邺城地界上,没想到是隐藏强者。 实力应该很强! 从三位地仙对它敬若神明上,就可见一般。 关键是这株老槐距离陈公祠太近了,这让陈长寿有些不安。 “它应该知道……” 穿越那一晚,陈公祠泥胎中的阴神被斩。 这株老槐树说不定是目击者。 陈长寿很想过去询问,知道凶手是谁,也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但在经过慎重考虑后,他转身离去。 虽然老槐树没有恶名,但不能拿自己性命当赌注。 等自己强大起来,再去询问不迟。 …… 清晨,旭日东升。 陈长寿刚把庙宇打扫完毕,突然听到庙外传来一阵炮竹声。 他推门而出,发现原来是不远处有个铺子新开张。 这油瓶儿巷,住的都是一群泥腿子苦哈哈,连个杂货铺都养不活,也不知道是哪位生意天才,竟然选择在这地界做生意。 就在此时,掌柜的抱着一个幌子从里面走出来。 四目相对,竟然的老熟人。 “死胖子!” 陈长寿一阵愕然。 这家伙把邺城搅的满城风雨,不老老实实的躲起来,竟然还做起了生意,是真不怕死啊! 他凑近一看,心里大骂晦气。 竟然是一个棺材铺。 田不让此刻把自己的幌子挂了起来,上面写着缝尸、敛容、超度、挖坑等业务介绍。 陈长寿直呼好家伙。 联系到死胖子的职业,这是真一条龙服务。 赚钱也太狠了点,不给外人留一点汤。 “还没开张呢。” 死胖子满脸笑容的凑过来,道:“要不你来一套回家备着?” “……” 陈长寿心中破口大骂。 谁家没事备着棺材玩,这死胖子太不会说话了,没有这么赚钱的。 “有槐木的吗?” “这个……没有!” “你看那边有一株老槐,起码做十几副棺材,你把它砍了,说不定我会考虑留一套。” “噫……确实是好木料!” 死胖子盯上了老槐,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 第13章 高邻 大清早的,被人拽着安利买棺材,别提多晦气了。 陈长寿在心里使劲的问候死胖子。 这家伙想赚钱想疯了,他一抬手不厚道的指向了老槐。 死胖子激动的很打了鸡血一样,一眼就相中了。 “简直就是天生的棺材板,打十几副好棺材,起码卖个几百两……” 他一阵碎碎念,转头刚想询问这树有没有主,却发现陈长寿已经走远了。 ……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又是香火鼎盛的一天。 陈长寿盘坐在泥胎前,在他的掌心有一磕米粒大小的银子。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并非黄白之物,而是香烛雾气浓缩而成的神秘物质。 香火银! 前段时间功德录翻页,曾经奖励了一颗,足有二两重,让陈长寿的阴神突飞猛进,一举迈入玄关。 而这一颗,大概只有一钱。 并非功德录奖励,而是陈公祠一天的收成。 相比于大庙少的可怜。 陈长寿默然片刻,施展出窍法。 刷! 阴神自泥丸宫而出,用力一吸将香火银吞下,然后快速吸收炼化,更加的趋于实质。 这一晚他没做客户回访,而是穿墙而出,躲在黑暗中看着不远处的棺材铺。 白天死胖子明显心动了。 那株老槐树深不可测,正好让他试一试斤两。 轰隆隆! 天空雷声隐隐,邺城阴风阵阵,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但这对阴神没有影响。 在陈长寿看来,如同白昼。 约三更时分,棺材铺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肥胖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肩膀子扛着一把半丈长的铁锯,配合他那一脸横肉凶相,压根就不像是去伐木,而是去砍人。 这家伙没有丝毫遮掩,直奔那株老槐而去。 陈长寿跟了上去,并没有靠的太近,在距离十余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田不让不是一般的简单粗暴。 上去一脚踹翻了香炉,向后扯下了系在主干上的红绸,然后饶着老槐转圈,找地方下锯。 这家伙真把老槐当成了枯树! 陈长寿看的目瞪口呆,这位五星杀手真的很——勇。 但沉下心来仔细一想,又变得有些理解了。 这株老槐枝叶稀疏,看上去好死不死病恹恹的。 欺骗性太强了! 只有邺城本地人知道老槐的跟脚,而田不让一个外来户,不把老槐当根葱也正常。 “就这了!” 田不让找到了下锯子的位置,把道袍往下一拽,露出皮糙肉厚的半个肩膀,然后就准备开干。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手下留情……” “噫?!” 田不让吓了一大跳,直到看见老槐树摇动,才明白是谁在说话。 他满脸诧异,没想到这株老树竟然真的修炼成精了。 “给个理由。” 死胖子显然不是好说话的人。 老槐树声音苍老且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可能咽气的样子,道:“草木成精,本就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寿元将近,如今苟延残喘而已,没有几年可活了……我死后,这副躯干任你取用。” 香炉被踹,红绸被拽。 关乎脸面,换成其他仙家,早就动手一战了,可老槐非但不生气,反而处处示弱,将姿态放的很低。 死胖子根本不为所动,理直气壮道:“大爷的铺子新开张,缺一副棺材板当镇店宝。” “徒增杀孽……” “不好意思,干的就是这一行。” “等几年不行吗?” “有人看上了你,大爷等钱用。”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死胖子一点也不买账。 “那好。” 老槐树病恹恹的开口了,叹气道:“我只能拼死自保了。” 哗啦啦! 顶天立地的躯干一阵摇晃,宛如魔鬼手臂的枝杈扫下来, 田不让感觉到巨大的危机,汗毛都乍了起来,这才发现踢到铁板了。 “斩!” 他低吼一声,御物术起,腰间牛心刀逆向虚空一阵狂砍。 炽烈的刀芒纵横,照亮虚空。 可惜在树杈下宛如烟花般破灭。 砰! 田不让踉跄跌了出去,吐出一大口鲜血,吓的亡魂皆冒,跳脚大骂道:“刚才你跟大爷这装孙子呢!?” “油灯灯枯,勉强一战。” 老槐树的声音依旧病恹恹,但出手却十分狠辣,树杈宛如钢铁浇筑的樊笼,就这么压了下去。 田不让吓得浑身肥肉一阵乱颤,堪堪躲过一击,而后如丧家之犬般消失在黑暗中。 老槐树抬起了枝杈,并没有追击的打算。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破空声,三位地仙出现在老槐树下,分别是一只比猫还大的灰老鼠,一只磨盘大小的刺猬,还有一头跟牛犊子般的山猪。 “树爷,您没事吧?” 三位地仙异口同声,充满了担忧。 老槐树微微晃动,良久才传出病恹恹:“无碍。” “树爷,你压压惊吧?” 灰老鼠很会来事,从刺猬身上薅下一个果子递了过去,见老槐树没有接,随手放进了自己嘴里,嘟囔着:“我压一压,可担心死我了。” “树爷,刚才那是什么人?竟敢对您出手。” 刺猬是吃瓜专业户,眼睛里满是好奇。 老槐树有气无力的道:“五行狂刀。” “妈耶!” 灰老鼠吓得差点把果子扔出去,失声道:“屠刀都挥刀树爷头上了,此地不宜久留!” 它反手就冲刺猬身上拽下七八个果子当干粮,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老槐树道:“应该不知道我的跟脚,另外……已被我打伤。” “妈拉个巴子!真的欺负到咱们头上了,管他背后是不是朝廷,惹树爷就不行,我一定要出手!” 那头很社会的山猪义愤填膺,哼哼着快速消失在黑暗中,向着死胖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不要鲁莽……” 老槐树开口阻止,但已然不及。 白刺猬与灰老鼠彼此交换个眼神。 “一起去看看?” “不去!” 两位地仙叽咕了几声,然后各自离去。 陈长寿在远处目睹的全过程,对老槐树的实力感到震惊。 一击就将五星杀手打成重伤。 这是何等强大? 要知道,田不让杀大庙里的祭祀如屠狗,基本上不用第二招。 可愣被老槐树压的无还手之力。 深不可测啊! 他神色复杂,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邻居是福还是祸。 就在这时,陈长寿突然心生警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老槐安静的于黑暗中矗立。 但陈长寿一万个肯定,对方发现了自己。 “路过而已,前辈勿怪。” 他硬着头皮开口,但老槐没有任何回应。 陈长寿转身就走,再继续窥探,惹毛的对方指不定会是什么后果。 …… 翌日,清晨,日上三竿。 陈长寿打扫完庙宇,发现不远处的棺材铺竟然开门了。 田不让躺好死不死的躺在一副棺材上,精神萎靡,好家伙整整瘦了一圈。 “你……这是怎么了?” 陈长寿感觉有点匪夷所思,昨晚老槐一击,难道让其受了重伤? 田不让闻言如诈尸般坐起来,疑似精神都不正常了,开始倾诉昨晚的黑暗遭遇。 “我昨晚被一头猪拱了你能信?!一头榨汁猪!” “榨汁猪?” 陈长寿脑补画面,一脸刺猬相,详扣细节道:“怎么拱的?” …… 第14章 万家公子 榨汁猪横行。 道德在沦丧,人性在扭曲。 陈长寿一脸刺猬相,刨根问底想吃大瓜。 可怨气冲天的死胖子戛然而止,憋的脸红脖子粗。 “不提也罢!” 他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陈长寿道貌岸然的安慰道:“说出来,说出来会舒服很多。” “滚!” 田不让直接炸了,他怎么会感受不到这个家伙是在幸灾乐祸,眼珠子都气红了,破口大骂:“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昨天大爷差点当了那株老槐的肥料知道不知道?!” 他一把揪住了陈长寿的衣领,横肉乱颤,扯着嗓子一顿咆哮。 若不是还惦记着陈公托梦指点迷津那点香火情,估计都想杀人了。 “……” 陈长寿叹息一声,终究一个人抗下了所有,分明是你利益薰心好不好,怪我喽? “那株老槐不适合做棺材?” 他一脸无辜。 “适合!很他娘的适合!” 田不让咬牙切齿,好在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放开了陈长寿,深吸一口气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一次……算了!反正算算日子,万家那位也快上任了,棺材铺本来就是一个落脚点而已……三份大礼已经送上。” 他越说声音越低,又开始打算盘。 陈长寿听明白了。 这家伙开店只是兼职,主业依然是杀人放火。心心念念等着那位京都来的财主傻儿子到任,然后斩杀牛鬼蛇神,赚个盆满钵满。 “气大伤身,好好休养。” 陈长寿留下一句安慰,然后快速离去。 死胖子怨气冲天,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跟这种杀人放火的主在一起太危险。 陈公祠内,香火鼎盛。 仅仅半日,竟然就收集的一钱重的香火银,还有几粒散碎银两。 收成出奇的好。 陈长寿兢兢业业的迎来送往。 “这座陈公祠供奉的,可是曾经当过邺城知县的那位陈大人?” 午时刚过,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陈公祠。 陈长寿眉毛耸动,忍不住为之动容。 这个年轻人剑眉星目,身材略显消瘦,一身绸缎锦衣在他身上格外得体,称得上丰神如玉,乃是少有的美男子。 最重要的是举头投足间流露出贵不可言的气质,让人不敢轻视。 陈长寿不禁想起了一个词——人中之龙。 见到此人,方知此言不虚。 这绝对不是邺城本地人! 无论是庙宇中的祭祀,还是地界上的门阀公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度。 “是。” 陈长寿含笑点头。 当! 贵公子一伸手,在供桌上放了一块香油钱,淡淡道:“一点心意。” 陈长寿眉毛一挑,心中大呼卧槽。 一块马蹄金,起码有五两重,按照邺城的物价,置办一套小宅子不成问题。 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 他立刻热情侍奉,找到了三炷香交给了对方。 贵公子神色肃穆,瞻仰了泥胎片刻,然后恭恭敬敬的把香插在了铸铁香炉内。 “今日终于得见先贤!” “等邺城内妖邪之气散尽,人人不拜邪神而慕圣贤,晚辈一定会来这里,给陈公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他说完就拜了下去。 陈长寿在旁,琢磨着这个哪个财主家的傻儿子,好大的口气。 嗡! 脑海中功德录翻页。 高山仰止,五品功德! 陈长寿身躯一颤,没想到奖励来的这么突然。 他感觉胸中似乎多了一团火,呼吸之间,周围的阳光仿佛都被吸附过来,进入到体内,熬炼筋骨皮肉。 【浩然圣体:胸中一点浩然气,锻至刚至阳之躯,神魔不侵。】 陈长寿一阵哑然。 读书人不是一般身躯孱弱吗?可这分明是儒家炼体术。 至刚至阳,神魔不侵,无法被夺舍…… 于此同时,他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这就是那位京城来的万家公子,邺城的新任父母官! “你是这里的庙祝?” 万家公子上香完毕,背负双手在陈公祠内巡弋,他看的很仔细,入眼尽是败破,眉宇间逐渐浮起了一抹怒意。 一任好官,自己崇拜的先贤,百年之后被人遗忘,以至于祠堂失修败破,竟到了这种地步。 “算是吧。” 陈长寿苦笑道:“这是我太爷爷。” “失敬!” 万家公子略显诧异,态度上明显亲近了不少,关心道:“听说陈家书香门第颇有家资,你……怎么会……”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陈长寿叹息一声,无奈的道:“我太爷生前曾经为邺城为官一任,教化一方,做过不少功绩。可百年之后祠堂逐渐荒凉败破,身为后人的我看不过去,所以才到这里……也算尽一份孝心吧。” 如果泥胎中的阴神还在,此刻一定会跑到衙门口击鼓鸣冤。 明明就是你这个不肖子孙啃老,怎么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就变成了尽孝?! 冤啊! 真他娘的冤! 万家公子却肃然起敬,道:“想不到阁下还是一位大孝之人!” 爱屋及乌,听说是陈公后人,他本来就有好感,听到陈长寿如此行事,更是敬重不已。 儒家立身,无非就是忠孝! “惭愧!” 陈长寿很谦逊了一句,而后请万家公子后堂落座喝茶聊闲篇。 “礼崩乐坏,民不聊生啊!” “不信圣贤却去拜邪神!若邪神庇佑苍生,又何来现在的民不聊生?!” 说起邺城的风土人情,万家公子义愤填膺,拍案立誓:“我一定要拨乱反正,把那些牛鬼蛇神斩草除根!” 陈长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邺城对于大丰来说只是弹丸之地。如今天下大乱,妖魔沐猴而冠居于庙堂,岂是一任知县所能改变的? 有志向跟自不量力是两回事。 万家公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话题一转,道:“对了,你可听说过一个叫五行狂刀的人?” “呃……有过一点耳闻。” 陈长寿道:“此人这几日斩杀了三人,都在本地香火鼎盛的庙宇中担任要职祭司,如果要斩杀牛鬼蛇神,似乎可以联系联系……。” 他并非给死胖子拉业务,主要同行是冤家! 邺城收集香火的庙宇,都是陈公祠的死对头。 如果全部斩草除根,只留一座陈公祠…… 那时候还愁没香火? 没想到万家公子断然拒绝,眉头微皱恨声道:“此人坏吾大事!绝不可用!” 他怨念冲天,似乎那位五星杀手砍的不是邪庙爪牙,而是他的一家老小。 …… 第15章 影 敌人的敌人不应该是朋友吗? 这位知县老爷提起死胖子怎么有股子咬牙切齿的劲? 陈长寿一脸懵,有点摸不清对方的脑回路。 “邪庙蛊惑百姓,荼毒苍生,当然要铲除。” 万家公子冷哼一声,道:“但要遵循正道,以煌煌法典光明正大镇杀!” 陈长寿有点不理解。 反正都是要铲除,暗杀跟光明正大的杀不一样吗? 目的达到不就可以了。 哎,读书人就是迂腐。 “我并非迂腐,也不是顽固不化。” 万家公子背负双手,沉声道:“铲除邪庙容易,但铲除邪神难。” 陈长寿道;“怎么说?” “斩神之难,因为神不在庙中,而在百姓心头。” 万家公子神色肃穆,坦言道:“庙中的妖魔容易铲除,但斩杀百姓心头的邪神……难!像那个五行狂刀一样搞暗杀,那么杀了黄仙,百姓拜柳仙,春风吹又生!于事无补……” 陈长寿恍然了。 原本以为这是京都财主家的傻儿子,没想到气度见地是如此不凡。 有点老成谋国的意思啊! “江湖任侠,为民除害,我本来是敬佩的。” 万家公子摇头道:“但他不该冒朝廷名讳,搞得满城风雨,打乱我的方略,未到邺城就陷入众矢之地。” 陈长寿想起了自己的房钱,附和道:“确实挺可恨的……” 万古流面无表情,淡淡道:“杀人偿命!只能委屈他了……” “……” 陈长寿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是一个狠人。 就在这时,一道油腻的身影出现在陈公祠,进来规规矩矩的上香,而后露出诧异之色:“嚯!兄弟你有客人啊?!” “……” 陈长寿一阵无语,没有表演天赋,就不要侮辱演技两个字。 尾随就尾随,装哪门子偶遇! 那一脸横肉表演出来的做作,简直惨不忍睹。 他侧目看向了万家公子,对方神色如常,应该不知道死胖子就是他刚才扬言要砍了的任侠。 “我是陈兄弟的邻居,小姓田……” 田不让腆着脸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凑过来,打了个稽首:“未请教?” 万家公子点了一下头,道:“万古流。” 田不让妆模作样,失声道:“万?田某听说邺城新任知县也姓万,那是你的本家啊……” 万古流不动声色,但眼底闪过一抹警惕,坦然道:“不才,正是本官。” “原来是知县老爷。” 田不让满脸谄媚道:“早就听说朝廷给派了一位父母官,没想到大人如此年轻有为!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啊!大人一到,这邺城就太平了,大人一到,青天就有了!” 这家伙一阵溜须,跪舔的极其肉麻。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急忙使眼色,让其不要这么丢人。 可惜,死胖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风骨,唾沫星子飞溅就是舔。 “如果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效劳,大人尽管开口!” 田不让把胸脯拍的山响:“水里火里,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啊大人!” 陈长寿:“……” 万古流饶是涵养很好,此刻也有点不耐烦了,道:“你……是干什么的?” 田不让道:“小生意,开店的。” 万古流道:“那就好好做生意,祝你生意兴隆。” 田不让:“谢大人吉言” 万古流:“对了,你是卖什么的?” 田不让:“棺材。” 万古流:“……” “大人!” 田不让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小人粗通武艺,如果大人有什么不方便出面办的事,不方便除掉的人,小人愿意效犬马之劳,价钱好商量。” 万古流有些懵逼的陈长寿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那意思很明白了,这货到底干啥的? “咳。” 陈长寿尴尬的咳嗽一声,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其实跟这厮不太熟。 万古流一阵皱眉,打量着田不让片刻,怎么看也不像好人。 田不让感觉对方似乎在质疑自己的实力,低声道:“实不相瞒,小人除了武艺,还懂得一些道法。” 他极力的自荐。 万古流沉默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帮我杀个人?” “没问题!” 田不让激动的浑身肥肉乱颤,终于搭上京城万财主这条线了。 邺城那么多牛鬼蛇神,砍一个就够活好几年。 他一阵狂喜。 万古流道:“他叫五行狂刀。” 田不让如遭雷击,笑容骤然凝固在了脸上,没想到生意做到了自己头上,尴尬的道:“为什么啊?!据我所知,五行狂刀乃是侠中之侠,专门锄强扶弱……不知他哪里得罪大人了?” 万古流轻蔑一笑,以为此人口嗨而已,被五行狂刀的名头吓怕了,微微摇头:“以后本本分分做你的生意。” 他说完起身,向陈长寿一拱手。说了一句叨扰了,随后飘然离去。 “大人留步!为什么啊?五行狂刀是好人呐!斩妖除魔,警恶惩奸……你不能这么对他!” 田不让反应过来,带着哭腔追出去,发现早已没了人影。 站在陈公祠门口,他脸上横肉一阵乱颤,肝疼肝疼的。 “就当为民除害了。” 陈长寿老神在在的安慰,实际上差点笑出声。 死胖子欲哭无泪,一阵碎碎念;“三个人头,三三得九……妈的!亏大发了!” 他算盘打的精熟,越算越肝疼。 “兄弟,你有钱吗?” “做什么?” “你给我五百两,我帮你砍了万古流!” “……” 陈长寿无语道:“没钱。” “你凑凑!四百两也不是不能商量……” 死胖子心态炸裂,恼羞成怒。 “谁让你多事来着?” 陈长寿翻了个白眼,转身入庙,留下死胖子一阵无风凌乱。 …… 万古流正式上任邺城。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的发海捕公文。 缉凶五行狂刀,谁若是能提供线索,赏银五百两两,如果抓到人赏银一千两。 这个到在陈长寿的意料之中。 知县大人这是在向黄仙庙等传递信息,五行狂刀的背后不是朝廷,更不是他的授意。 至于买不买账,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万古流做的第二件事,是拜访了邺城的乡贤名宿。 他以知县之位,屈尊降贵的去拜访,并送上金银财帛等礼物,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博得了所有读书人的好感。 原先上街顺着墙根走的酸儒,现在一个个趾高气昂。 很快,万古流又做了第三件事。 发布告示,择期科举! 这一举动让陈长寿成为了最直接的收益者。 仅仅几日,陈公祠门庭若市,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风头竟隐隐盖过了十八座邪庙。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陈长寿并没有被突然的幸福冲昏头脑,反而危机感越来越重。 还是那句话,同行是冤家。 一个荒凉败破的陈公祠突然香火鼎盛,不遭嫉妒才怪!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陈长寿突感到一阵不安,出窍法起,阴神走出泥丸宫,向外一看,黑暗中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厉鬼在游弋。 …… 第16章 我帮你 阴风阵阵,百鬼夜行。 陈公祠的门窗咣当作响,似乎有无数厉鬼在外面疯狂叩门。 森然的气息吹进来,让人不寒而栗。 陈长寿面色平静,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在第一时间阴神出窍,然后看见了门外的邪祟。 无尽鬼火聚散,时而化形为骷髅,疯狂冲击陈公祠,让这片区域犹如忽明忽暗。 这不是阴神,而是煞鬼。 乃是拘禁魂魄炼制成,已经彻底丧失‘人性’,沦为杀人工具。 足有数百,可见杀孽之重。 腐朽的门窗,此刻如纸糊的般,随时都可能破碎。 但即便如此,愣是挡住了无尽煞鬼,让其难以逾越雷池一步。 陈长寿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庇护陈公祠。 “是他……”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丰神如玉的英俊男子。 自己在邺城是一个绝户,除了那位知县老爷有理由帮助自己之外,再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可他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 正恍惚间,突然听到庙门之外传来一声怒斥。 “放肆!” 一言既出,鬼神皆惊。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迈步而来,身穿官服挡煞,犹如幽冥阎罗,举手投足散发着大威严。 轰! 如蜂般聚散的森然鬼火四散奔逃,传出一阵鬼哭神嚎,让人头皮发麻。 无尽煞鬼如潮水退散。 那人赫然是万古流,他大步而来,挡在了陈公祠前,目光如电,扫视八方。 一门之隔,陈长寿瞠目结舌。同样是喷子,有人开口溅别人一脸唾沫星子,有人开口惊鬼神。 早听说儒家亦可修出神通。 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小觑了他……” 陈长寿阴神归窍,微微一笑,今晚安矣。 门外,短暂褪去的煞鬼再次凝聚,阴森的鬼火多了十倍不止。 很显然有幕后黑手在操控,用这些煞鬼试探。 万古流神色平静,于门口站立,背诵圣人之言。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 他整个人沐浴在圣光之中,至阳至刚的声音传出。 犹如冰雪消融,无尽煞鬼嚎叫,被神秘的力量灼烧为虚无,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片刻之间,邪祟荡尽。 只剩下零星的鬼火逃之夭夭。 “子不语怪力乱神,只要尔等本本分分,本官懒得理会!” 万古流背负双手,藐视黑暗中的阴风,沉声:“陈公乃邺城大贤,谁若在此放肆,本官必斩之!”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远远的传了出去。 四下寂静,牛鬼蛇神尽失声。 万古流转身推开了陈公祠的门,然后就看见了那位大孝之人。 “大人,深夜来访……有事?” 陈长寿睡眼惺忪,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 懵懂无知,浑浑噩噩。 万古流嘴角掀起一丝苦笑,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喝退那些煞鬼,此人早就一名呜呼了。 陈公乃大贤,在世上就这么一根独苗,自己说什么也要保住他。 不然,民心尽失,还谈什么拨乱反正。 “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毫不居功,微微一笑轻描淡写。 “哦。” 陈长寿打了个哈欠,一副困觉的样子,道:“我刚才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万古流微笑道:“应该是风。” “风?” 陈长寿憨厚的挠挠头,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大人稍等,我给您沏茶。” “不必了。” 万古流婉拒,道:“你无恙就好。” 他从袖口一摸,掏出了一个红绸包着的东西,打开之后是一块玉。 与其说是玉珏,不如说是一块玉符,两指宽一指厚,上面雕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天禄,就是龙生九子的那个光吃不拉的貔貅。 肉疼的犹豫了一下。 “此物送你。” “无功不受禄……这多不好意思?” 陈长寿嘴上很客气,手却很诚实。 这块玉晶莹易透,还泛着一层说不出的神圣之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挺贵重的吧?少说也值几十两!” 他一惊一乍,完全是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万古流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一块千年古玉,乃是一位经世大儒的贴身之物,日久年深,里面侵染了一丝浩然气,佩戴在身不但可以静心,还能辟邪。 几万两银子都不见得买得到。 “贴身收好。” 他嘱咐了一句,随后飘然离去。 陈长寿站在门口目送对方远去,看着手中的玉符,嘴角泛起一抹弧度,喃喃道:“好人呐!” 他关上庙门,刚一转身,看见神坛上的泥胎睁开,正看着自己。 “你……” 陈长寿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曾孙长寿……不认得我了吗?” 泥胎开口慈眉善目,说不出的和蔼,声音带着蛊惑之力。 陈长寿皱眉道:“太爷爷?” “是我!” 泥胎叹息道:“今晚百鬼夜行,你本已大难临头,是我点化知县,让他前来救你,可惜……” 外面无尽煞鬼他亲眼所见,难不成泥胎真是太爷。 他……没死? 陈长寿将信将疑,道:“可惜什么?” “可惜知县先一步遭了不测,被一只厉鬼夺舍。” 泥胎道:“现在你可知自己,危在旦夕。” 陈长寿困惑的摇摇头。 泥胎道:“那块玉是厉鬼之物,可以吸人精血……” “什么?!” 陈长寿手一颤,如避蛇蝎的将玉珏丢弃。 泥胎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道:“这就对了。” 刷! 一道黄色的虚影从神坛扑了下来,赫然是一只狰狞的黄鼠狼。 它倏然冲入陈长寿的泥丸宫,想要夺舍。 “你们爷孙一个凡质一个泥胎,也配享受万家香火?” 奸笑声从陈长寿的体内传出。 原来它的目的是占据这个身躯,鸠占鹊巢,抢夺陈公祠源源不断的香火。 “滚!” 泥丸宫中,陈长寿怒斥。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会把你炼制成一只煞鬼,让你陪着我永生于天地间!” 进入泥丸宫的黄仙激动的说道,声音里带着无尽诱惑,扑向了陈长寿。 但下一刻,它传出一阵惨叫。 “啊!!” 黄仙尖啸,亡魂皆冒的退出了泥丸宫,它的阴神被灼伤了,露出大片白骨。 陈长寿微微一笑。 浩然圣体,神鬼不侵。 至刚至阳之气,险些把黄仙阴神焚为灰烬,可惜这只地仙太谨慎,哪怕进入泥丸宫夺舍也始终没有放松警惕,落得个重伤逃遁的下场。 “装的不够像,你跟我太爷爷差距还有最后一步——形神俱灭。” 陈长寿泥丸宫光芒大炽,阴神迈步而出,森然道:“我帮你。” …… 第17章 雷帝 装完大辈就想走,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出窍法起! 陈长寿的阴神一步迈出,在瞬间追上了那头黄鼠狼虚影,招式简单粗暴,一脚宛如大斧般劈出。 这不是法术,也算不上什么高深武学,而是魂力的直接对冲。 浩然圣体灼伤了那头黄鼠狼,让其元气大伤。 趁它病要它命。 “你……阴神出窍,玄关?!你迈入了玄关!” 黄鼠狼失声大叫,消息有误,这不是一介凡躯,它彻底慌了神。 “怎么?还需要通知你一下吗?” 陈长寿嘲讽了一句。 轰! 一腿扫出,那道虚影传出哀嚎,犹如被利刃拦腰斩断。 黄鼠狼快速凝聚魂力,再次化形想要逃遁。 但陈长寿根本不给它喘息的机会,直接骑了上去,勾住脖子就是擂。 砰! 砰! 砰! 每一拳落下,黄鼠狼的阴神都一阵扭曲,差点被当场锤爆。 它憋屈的一阵嚎。 “吾名黄七!动我一根汗毛,会有大祸!” “你名王八也不行。” 陈长寿莫名其妙,这时候报字号,想套近乎? 对不起,敌我以分,只能生死相见。 黄七亡魂皆冒,阴神被锤的差点溃散,大叫着搬出靠山道:“黄仙姥姥是我娘亲!” “黄仙姥姥……” 陈长寿停手。 原来今晚的幕后黑手是那张黄皮子。 想想黄仙姥姥的名声,再看看大胯下的阴神,证据确凿了。 眼红陈公祠香火鼎盛就想鸠占鹊巢来截胡,确实符合那只黄皮子贪婪又霸道的性格。 “哦,那更要斩草除根了。” 他口吻不咸不淡,下手更重了。 砰!砰!砰! 勾脖暴击。 轰! 黄七的阴神溃散,活生生被锤爆了。 它再次凝聚身躯,借机摆脱了陈长寿的控制,化作一道虚影向外逃遁。 陈长寿不可能放过他,如如光掠影般追了上去。 刷! 黄七尖叫着骤然回头,双目犹如两团鬼火在跳动,闪烁出妖异的光芒。 陈长寿一阵恍惚,坠入幻术之中。 高楼大厦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城市霓虹灯照亮了现代都市。 仿佛回到的前世。 太真实了! 陈长寿深吸一口气,眼前的场景如梦幻泡影般破碎。 黄七的幻术很厉害,如果换做普通人恐怕到死都走不出来,但在元气大伤下施展,根本就无法困住一个迈入玄关的人。 正要追击,没想到虚影倒转而回,竟然从胯下钻了过去。 陈长寿还没有回头,就听到了一阵怨毒的奸笑。 供桌地下徐徐站起来一个瘦长的动物,赫然是一头黄鼠狼。 它人立而起,似模似样的站在泥胎下,足有半米高。 神态动作,真的太像人了。 “卑微的蝼蚁,竟敢伤我阴神!现在你连当一只煞鬼的资格都没有了,形神俱灭是你唯一的下场!” 黄七满是绒毛的脸显得有些狰狞,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审判口吻,让人很不舒服。 它认定了这个守祠人只是机缘巧合下迈入了玄关,根本不具备这个境界应有的神通跟实力。 从刚开那么简单粗暴的阴神暴击上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没有必要逃走,完全可以反杀。 陈长寿眉头微皱,这才明白原来这家伙把真身藏在了供桌之下。 刚才逃走只不过是误导自己而已。 不愧黄鼠狼,心眼子就是多啊! 但要论心眼子,大家都有吧? “谁来了?!” 陈长寿突然指向了后堂。 黄七骤然回头,可除了一座泥胎外什么也没看见,紧接着后脑勺一疼。 砰! 五行御物术起,铸铁香炉狠狠的砸了下去。 黄七眼冒金星,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阴我!卑鄙无耻!啊啊啊!” 它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幼稚的伎俩偷袭。 陈长寿没有任何回应。 在他看来,敌我关系就是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弄死你! 什么卑鄙无耻?这叫战术! 只有不肯接受失败的怨妇才会这么嚎叫埋汰人。 嗖! 铸铁香炉化作流星锤,照着黄七的脑袋就是一顿开瓢,直接撂翻在地。 陈长寿一脚踏在了黄七身上,看着那一身油亮的皮毛,考虑做个围脖还是做个坎肩。 “黄仙姥姥不会放过你……” 虽然是动物,但已开灵智,从某个角度来说,跟人没有区别,比如打架输了就搬家长。 陈长寿一阵皱眉,没新意啊!淡淡道:“还有别的遗言吗?” “你……” 黄七彻底怕了,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但求生的欲望还是占据上风:“能不能放过我?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报复!还可以送你几两香火银……” 陈长寿考虑了一下,道:“你这是在求我?” “是在求你!” “上仙饶命!我再也不敢放肆了!” 黄七挣扎着翻身,跟人一样跪在地上叩首。 陈长寿点头道;“行。” 黄七楞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好说话的吗? 它哪里知道,陈长寿刚一点头,脑海中功德录自动浮现。 以德报怨,六等功德! 功德录翻页,落下一口木剑。 【雷帝:千年雷击木打磨,内蕴雷霆天威,专破阴神】 陈长寿满意的看着手中的剑,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果然,这样也行! 唯一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六等功德。 奖励的品质之高,超乎预料。 黄七颤抖的跪伏在地,内心还在挣扎,还在怀疑。 下手毒辣,做人又卑鄙,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我走? 一定是奸计,一定有阴谋! 它一阵怀疑人生,八百个心眼子都猜不透为什么陈长寿答应的那么轻松。 “我……我真的能走了?” 良久,黄七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你走吧。” 陈长寿不耐烦的摆手。 “我……真的真的要走了!” 黄七还在怀疑人生,被砸的变型的脑袋滋滋冒血花,cpU都快烧坏了,不符合常理啊。 陈长寿有点恼了脸色一沉,呵斥道:“滚!” “……” 黄七大喜,虽然这种情绪有点贱,但能捡到一条命,它是真的狂喜。 “多谢!大恩大德容当后报!” 它眼底闪过怨毒,亡魂皆冒的向庙外而去。 噗! 还没到门口,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黄七低头发现一截木剑贯穿了自己胸口,阴神似乎被点燃了,那种灼烧痛苦胜过夺舍时的十倍,然后就没了知觉。 “回!” 陈长寿施展五行御物术,雷帝贯穿黄鼠狼带出一蓬血雾,回到了他的掌中。 此剑长约两尺,黝黑如铁,像一截被削成剑形的烧火棍,剑体沾染了点点鲜血,不等擦拭,突有电弧如水波荡漾,殷红的液体瞬间蒸发。 陈长寿非常满意,这武器虽然卖相不好看,但杀伤力比铸铁香炉可强太多了。 嗡! 就在这时,脑海中功德录再次浮现。 “嗯?” 陈长寿有些意外,不知道这次给什么奖励。 等了半天功德录也不曾翻页,只是微微颤抖,良久书皮上浮现出八个大字——出尔反尔,道德败坏。 …… 第18章 黄仙姥姥 翌日清晨,日头渐高。 陈公祠的门口热闹起来,一口十八道朱漆的水曲柳棺材摆在了门口。 另外还有纸人纸马、童男童女,金山银山,孝子贤孙唢呐匠。 “谁死了?” 前来上香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 只见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身穿道袍正在忙里忙外。 “这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田不让满头大汗的张罗着,一副主事人的样子,道:“大家卖力一些,等发送完了就开席。” “兄台,到底谁死了?” 有看热闹的人拉住了死胖子。 “义弟长寿……” 田不让捶胸顿足,但脸上横肉褶子里的那点悲怆,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假。 “陈公绝后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暴毙,天妒英才啊!” “就是那个叫长寿的年轻人?你确定?” “我亲眼所见,可惜救援不及,义弟啊!为兄恨不得随你而去!” “呃……先别号丧,你告诉我那是谁?” “什么谁……嚯!!!” 田不让一惊一乍,仿佛活见鬼了一样。 陈公祠门口,站着一名身穿青衣的年轻人,眉清目秀,两鬓垂肩,身材挺拔,算不上多英俊,但有一股天然的亲和力,看上去很舒服。 陈长寿清澈的目光扫过阴财纸宝唢呐匠,以及那一口十八道朱漆的水曲柳棺材,露出懵逼之色。 干啥呢这是? 谁死了? “你……没死?” 田不让差点把舌尖咬破,走上来激动的用手捏捏这,捏捏那,一顿捅咕后方才确定一个事实,没有被夺舍。 似乎、好像、真的——没死! “那张黄皮子昨晚明明……这……妈的!” “这不符合常理啊?你这么弱鸡,怎么可能活呢?!”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家伙神色复杂的一阵碎碎念,满是失望的样子。 死胖子这是给自己发丧呢? 作为邻居,昨晚百鬼夜行某人肯定知道,并且从刚才的话里推算,这家伙也发现了黄七,以为自己已经暴毙,如今陈公祠香火鼎盛,对于修炼阴神的人来说,乃是一座无价之宝。 所以某人大清早的张罗了一棚白事,以义兄的身份来吃绝户? “艹!”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缺德带冒烟的死胖子,真特么的损啊。 “人生在世,谁也难逃一死,气氛都到这了……你看……要不将就一下?” 田不让搓着手不死心。 陈长寿额头上冒出一茬黑线,咋地?还要活埋我啊! 他真想祭出雷帝,给这家伙刮刮油。 “滚!” 攥着拳头一声怒斥。 “好嘞!” 田不让答应的异常爽快,转头抱头鼠窜。 这样的乌龙事件,看的一众香客面面相觑,全都一脸懵逼。 给活人发丧,这是唱哪出啊? 很快,一蓬风光的白事从陈公祠门口挪开了,又是香火鼎盛的一天。 陈长寿照常迎来送往,仿佛昨晚的事不曾发生过。 午后,一个特别的人物走入了陈公祠。 这是一个中年人,穿着极为考究,夹在一群寒酸的读书人中显得有些扎眼。 此人行径古怪,并没有上香祈祷,而是在陈公祠内转了一匝,似乎有什么特别目的,在寻找着什么。 陈长寿将一切看在眼里,始终神色如常。 “这是一点香火钱。” 中年人最终找上了陈长寿,掏出一粒银疙瘩。 “小兄弟,可是在此居住?” “是。” 陈长寿坦然承认。 中年人问道:“昨晚可能有什么特殊遭遇?” 陈长寿微微一笑,挑眉道:“你想问什么?” 中年人神色出现一抹尴尬,随即很好的遮掩了过去,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他正准备离去。 陈长寿突然开口,道:“我昨晚睡的很熟,但却被门外的喧嚣吵醒了……” 中年人道:“喧嚣?” 陈长寿道:“如鬼哭,如神嚎,非常可怕,但……” 中年人道:“但什么?” “但万大人告诉我是风,” 陈长寿如实道:“昨夜万大人夜访陈公祠,与我闲聊的几句,其余没有什么特别的。” 此人的来历,他心中雪亮。 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让大个的顶在前面罢了。 反正万大人之心,仙庙皆知。 虱子多了不怕咬。 “多谢相告!” 中年人眼神中闪过阴鸷之色,随即大步离去。 …… 邺城西街有一座大庙,房屋鱼鳞栉比,气势辉宏,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一尊三足青铜鼎摆在门口,数人都合抱不过来,每日香灰都能积累一寸厚。 陈公祠与其相比,只不过是一个荒芜的破祠堂,有着天渊之别。 黄仙庙! 这里供奉着一只得道的黄仙,于邺城已经收集了百年香火,曾经有过数次显圣,每一次都是写入县志的大事件。 在庙宇的后院,有一座阴暗的地宫。 布局与地面上的黄仙庙一般无二,最大的不同是地面上庙宇中神坛上的是泥胎,而此处神坛上的则是真身。 一头老态龙钟的黄鼠狼坐在神坛上。 它裸露在法衣之外的毛发已经灰白,手里拿着一个金丝银线的拂尘,身躯似乎沐浴在神光中,看上去没有半点妖邪之气,像极了一位神祗。 门外,一个中年人虔诚的叩首而入。 “姥仙!” 如果陈长寿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此人正是不久前去陈公祠打探消息的那个人。 “没有夺舍!没有踪迹!七公子……下落不明。” 中年人惶恐的趴在地面上,恨不得把头颅埋入尘埃中。 神坛之上,苍老的黄鼠狼睁开双眼,眼里闪过一抹悲怆:“什么下落不明?小七分明是死了!” 它说话的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息浩荡。 中年人也懂得一点修炼之法,但阴神还是止不住的战栗,颤抖。 “此事应该与新任知县有关!” 他连忙把自己进陈公祠探听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告。 苍老的黄鼠狼慈祥的面容骤然变得狰狞起来,怨毒道:“儒道小辈,安敢害我孩儿?!” 它一步迈出,已经走下神坛。 “你去一趟河神庙、柳仙庙,通知两位道友,邺城太平的太久,是时候该出手了!” “遵法旨!” 中年人战战兢兢答应,叩首之后退了出去。 苍老的黄鼠狼眯起了眼睛,喃喃道:“大丰的国运不济,民心一失,那一身官服便护不了他。” …… 第19章 登门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陈公祠的泥胎下,盘坐着一个年轻人,正在收拾着白天的香火。 掌心三枚米粒大小的香火银。 掂量一下,足有两钱半。 自从那位知县老爷造访过陈公祠,并发告示择期科举后,这读书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收成是一天好过一天。 陈长寿一阵感叹,有衙门背书就是不一样啊! 出窍法起! 泥丸宫中阴神倏忽而出,将香火银吞下。 这种神秘的物质快速被炼化吸收,能够感受到阴神更加强大,趋于实质。 陈长寿穿墙而出。 夜风寒冷,如刀刮骨,那种滋味让他感觉十分难受,但好已经迈入玄关,天风再大,也不至于把他的阴神吹散。 除非迈入玄关第三境,不然只要阴神出窍,就逃不了天地烘炉的煎熬。 四野寂静,黑暗中传来更夫的号子声。 远处株老槐顶天立地,仿佛从亘古就矗立在那里。 吹了一会儿风,他又返回了陈公祠。 阴神归窍,睁开双眼。 “远远不够……” 陈长寿估算着自从迈入玄关之后,大概吸收了三两香火银。 天风的威胁明显在降低,但要达到彻底无视天风的地步,还差的很远很远。 起码需要百两香火银。 现在陈公祠虽然门庭若市,但每天能收集上的也就那么一点散碎香火。 按照这个速度,想要迈入玄关第二境,起码需要一年时间。 “这世道,能不能活到下一年都难说……” 陈长寿苦笑一声。 邺城就这么大,香火是有限的,狼多肉少,竞争激烈。 昨晚不就有一只黄皮子觊觎自己手里的这点香火吗? 不能冒进啊! 保命第一,修炼第二。 好在他并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身后的那座泥胎上。 功德录才是大头。 只要运气好,奖励一大块香火银、百兽汤什么的,可以抵得过数日,甚至数年的积累。 织梦法起,黄梁山云雾缭绕。 搬砖人兢兢业业,开始做客户回访。 …… 翌日,清晨。 陈长寿被门外的雷声惊醒,他起床推门而出。 天空愁云惨淡,春雷滚滚。 “要下雨了?” 他眉毛一挑,赶紧把昨天洗的几件衣服收起来。 可足足等了一天,也没有半点水滴掉下来。 就这么干打雷,不下雨! 怪异的天象,让陈长寿从空气里嗅到了一丝不祥。 “你可知城东的那眼古井一夜间干了,打上来的都是泥浆?” “呀!上千口子指着那口井河水呢,这下可遭了!” “听说了吗?昨天刘家、洪家、赵家……七八个孕妇于夜晚分娩,都是不足月的,清一色的死婴,这事你说奇不奇?” …… 怪事频出,加上奇怪的天象,一群前来上香的酸儒,无不摇头晃脑,念着奇哉怪哉。 陈长寿却似乎有点明白了。 这么多怪事同时发生,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邪庙在造势,在制造恐慌。 这是给那位屁股还没有坐热的县太爷上眼药啊! 果然。 天黑的时候有消息传来。 邺城之所以突然出现这么多怪事,是因为县太爷上任不曾祭祀地仙,神祗震怒这才降下灾祸。 流言比瘟疫传播的更快。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很快某人的官声急转直下,只有一群期待着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不信谣不传谣,并极力反驳。 但笔杆子下的之乎者也,怎能挡住老百姓嚼舌根的快乐? 什么谣言止于智者,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耳…… 说给老百姓,谁听? 但你要是抓住一个人,跟他说你知道天不下雨的秘密,知道不足月的孕妇为什么会分娩的原因,那对方保准会来劲,两眼冒光的道一句说来听听! 风言风语在发酵,连续数日邺城地界怪事接连不断。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位父母官。 “可恨!” 衙门里,一个锦衣青年仰望苍穹,眉宇间浮现出恼怒之色:“妖言惑众,蛊惑愚民!” 他攥着拳头,手背青筋凸起。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呐! 这事如果处理不好,自己的抱负将功亏一篑。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陈长寿白天收集香火,晚上兢兢业业的搬砖。 只有变强,才能让他在这如炼狱般的世界找到一丝安全感。 至于外面有多乱,他压根就不关心,把独善其身做到了极致。 可惜,有人坐不住了。 这一日,衙门里南墙上多了一张告示,引起了老百姓的围观。 是知县老爷亲笔写的。 先是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安抚百姓,然后解释自己因为刚刚到任,正在处理积案公务繁忙,所以忘记了祭神云云,已然知错,会立刻补救。 你们不都在传怪异的天象,以及种种不祥都因为本官不敬神而起吗? 那就祭祀! 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个意气风发,扬言要荡尽邺城邪祟的孩子,终究向邪祟低了头。 春雷不断,苍穹愁云惨淡。 午时刚过,衙门口走出一个丰神如玉的男子,他身穿官服,神色肃穆。 早有衙役搬来神案。 上面摆着三牲三禽。 三禽祭天,三牲祭地。 万古流于众目睽睽之下施大礼三拜九叩。 昂藏七尺之躯,只拜天地! 但这引起了围观百姓的不满。 天地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祭不祭的不关自己鸟事,现在天象异常,怪事不断,真正应该祭祀的是邺城本地的那些仙家! “还需祭神!” “对!” “只有祭祀了神祗,才能保佑邺城风调雨顺!” 人群中有人开口挑理,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纷纷附和。 民声沸腾,并不满意。 万古流目光如电,有一种大威严,立刻压制住了喧嚣,胸有成竹的沉声道:“当然要祭神!” 而后,他大步而行,在一众衙役百姓的簇拥下,向着陈公祠而来。 陈长寿正坐在门槛上嗑瓜子。 咔咔咔! 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香火不济,但难得清闲,这五香的磕着还挺上瘾。 突然,不远处有铜锣开道声响起。 而后,陈长寿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乌央乌央的。 为首的赫然是那位京都来的万大人。 在他的身后有仪仗队,还有浩浩荡荡的无数百姓。 “猪牛羊三牲,鸡鸭鹅三禽……” 陈长寿看见有人抬着好几桌的供品,什么三禽三牲,米面寿桃,鲜果干货等等,那场面蔚为壮观,做梦都不敢想这出。 他咽了一口唾沫。 好家伙,来大活了! …… 第20章 家被偷了 今天香火不济,陈长寿坐在门槛上嗑瓜子打发日子,偷得浮生半日闲。 真没打算开张,打工人还有星期天呢! 可谁承想来了一个大活儿。 大生意怕跌,小买卖怕歇,他是真不敢耽搁。 “大人,您这是……路过?” 陈长寿把瓜子往兜里一揣,如果是误会,就掏出来继续嗑。 自己这一间小庙,什么时候收过这么隆重的礼? 送上门都不敢信呐! “本官来祭神。” 万古流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陈长寿一阵恍惚,幸福来的太突然,咧嘴一笑,连忙迎客。 流水席一样的供品搬入了陈公祠。 门口人山人海。 万古流神色肃穆,手捧三炷香,朗声道:“本官刚刚上任,因为公务繁忙,以至于忘记了敬天礼神……天若怒,罪我!神若怒,诛我!不可伤害邺城百姓!” 他诚恳的语气中夹杂的愤怒,真情流露,让在场的百姓无不动容。 “跪!” 司仪官喊了一嗓子。 万古流在陈公祠门前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 一种百姓见状也连忙跪伏下来。 刹那间之间,万人朝拜。 陈长寿身躯一震,感觉到一股纯净的香火向自己涌来。 片刻之间,竟然收集了一块数两重的香火银。 抵得过平日里一个月的收成了! 于此同时,他听到了无数吵杂的祷告。 “陈公在上,保佑邺城风调雨顺。” “那眼古井是我等的命啊,求陈公显灵,让它再涌清泉!” 数千人同时乞求,无不与最近发生的怪事有关。 如果完成一件,岂不等于积累上千功德。 脑海里的那本术,还不冒火星子的翻页啊? 陈长寿一阵恍惚,真的很难抵挡这种诱惑。 “礼毕!” 朝拜过后,司仪官高喊。 万古流缓缓站起,他威压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百姓,沉声道:“天地神,本官已经祭祀过了,如果异像不止,那便是妖魔作祟!” “如果是那样,本官一定会查个水落日出,管它是妖还是魔,敢为祸人间,定然让它形神俱灭!” 很显然,他心中早有定论。 最近的怪事就是妖魔作祟。 之所以敬天拜地礼神,只不过是做戏,为的就是堵住万民悠悠之口。 天地可敬,祭拜一下没什么。 陈公乃大贤,当神祭拜,不违本心。 “请求陈公显圣,庇佑邺城百姓!” 万古流转身,向着庙宇中的泥胎作揖,然后向陈长寿微微点头后离去。 一众百姓纷纷涌入陈公祠敬香。 日落西山,关门自醒。 陈长寿手里掂量着一块香火银,估摸着足有十几两重。 他阴神出窍,一口吞下,快速的炼化。 短短片刻间,修为明显增长了一大截。 莫大的好处,让他一阵恍惚。 躺赢太慢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真的不想多事,邺城地界上的那些妖魔邪神,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如果自己能完成其中一件事,不但能得到香火,功德录八成也会冒火星子的翻页。 富贵险中求。 “保命第一,修炼第二!” 短暂的浮躁过后,陈长寿冷静下来,依然坚持原则。 自己如今在玄关第一境,虽然有了点压箱底手段,但相比于地界上的那些妖魔邪神还是太弱。 要知道,那可都是积累的上百年的老不死啊。 香火当然要! 但冒险拼命的事不能干。 咣当!咣当! 就在这时,庙门被人在外面叩响,声音大的像报丧。 “谁?” 大半夜的砸门,还这么粗暴,换成谁都不爽。 陈长寿一阵无名火起。 无人应答,只是敲的更响了,并且极其暴力,门楼子落下一层灰。 陈长寿下意识的想到阴神出窍看个究竟,好在按捺住了这个念头。 阴神最怕的就是风雷。 尤其是天雷。 玄关第一境根本无法抵挡,一个运气不好就会被震得形神俱灭。 他拿起木剑雷帝,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扒着门缝向外面瞅。 可除了无尽黑暗什么也没有。 “风?” 陈长寿刚一转身,门又剧烈的响了起来。 他懊恼的直接打开门。 庙前空空荡荡,依然什么也没有。 谁特么的搞恶作剧?! 陈长寿第一时间望向了不远处的棺材铺。 这损事,也就那死胖子干的出来。 可旋即他就打消了这个怀疑。 风中隐隐传来鼾声,夹杂在苍穹传下的滚滚雷音之中。 “不是他……” 陈长寿眉头皱了起来,目光扫向远处四方,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哼哼……”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诡异的猪叫。 陈长寿这才发现不远处蹲着一个庞然大物,原本以为是谁家门口石狮子呢,没想到是活物。 那庞然大物上前几步,露出了真容,是一只牛犊子大小的野猪,两颗獠牙如同弯刀,一双漆黑的眼睛不时闪烁出凶狠的精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榨汁猪!” 陈长寿一眼就认出了这家伙,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庙门,不知道什么木头做的都快沤透了,能出什么榨油水? “砸门的……是你?” “是啊。” 榨汁猪点头承认,一歪脑袋挺社会:“咋地?不服?!” 卧槽…… 还特么挺噎人!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忌惮的看不远处那株老槐。深吸一口气道:“何故?” 榨汁猪哼哼了一下,很坦诚的道:“砸着玩。” “艹!” 陈长寿心态炸裂,是可忍孰不可忍,天王老子当靠山今晚也必须吃猪肉! 五行御物术——起! 肝脏的草木精气与雷帝共振。 木剑飞出,在虚空中盘旋一匝,宛如娇龙,而后直斩过去。 嗖—— 榨汁猪根本不接招,撒丫子就跑。 别看它块头大,但奔跑起来快如疾风。 陈长寿接雷帝在手,并没有追赶的意思。 撵走就算了。 这头榨汁猪实力不俗,更何况背后还有一株深不可测的老槐。 可没想到远处传来哼哼声。 逃走的榨汁猪又回来了,伸着脑袋在远处拱火:“怂了?”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 “真怂了?!” 榨汁猪更加的嚣张了,着又上前几步继续拱火。 陈长寿一言不发,拎着雷帝大步追去。 老槐来了也照剁不误! 嗖—— 榨汁猪非常警惕,看见追杀过来立马逃走。 这一次陈长寿彻底急眼了,一路追杀了过去。 眨眼以过数里之遥。 陈长寿停住了脚步,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这位地仙绝对有一战的实力,可为什么只是一味的逃? “来来来!老子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榨汁猪见陈长寿不追了,折返回来非常社会的挑衅。 但这一次陈长寿没有搭理它,而是转身就走。 “喂!实话实话啊,你家的门该换了,什么玩意儿啊那是!疙疙瘩瘩,麻麻赖赖,一点也不水润……” “明天我还要去蹭!” “不服?你打我啊!” …… 那头榨汁猪则十分欠揍,跟在后面叫板。 陈长寿更加的不安了,根本不搭理这货,如浮光掠影般狂奔。 陈公祠门口。 “风紧扯呼!” 一只磨盘大小的白刺猬门口格外扎眼,看见主人回来赶紧报警,然后撒丫子就跑。 “妈耶!” 陈公祠内传出一声惊呼,一只比猫还大的老鼠窜出来,跟刺猬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陈长寿阻止不及,推门而入,而后一阵咬牙切齿。 家被偷了。 …… 第21章 手下留情 半夜三更,陈公祠内传出一声怒吼。 白天收的那些祭品,全部被搬空了。 陈长寿脸色阴沉,鼻子都气歪了。 三位地仙分工明确,一个调虎离山,一个把风接应,一个进去抄家,非常标准的团伙作案。 在邺城地界,自己好像那路边一株草,谁都可以踩一脚。 黄仙庙派了子嗣想要夺舍,老鼠、刺猬、猪也来偷家。 那就打! 当然了,陈长寿不可能的去傻乎乎的上门一挑三。 他沉吟片刻,走向了对面的棺材铺。 “嚯!家里谁死了?” 田不让睡眼惺忪,披着道袍,一只手探出来,在那一大片黑乎乎的护心毛里挠痒痒,突然动作停顿,抓到一个虱子,拿出来瞅了一眼,波儿的一声捏爆,然后继续挠。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真他奶奶的晦气。 “没人死!” “哦!忘了你是绝户了。” 田不让清醒了一点,随即露出恼怒之色:“不买棺材你大半夜砸门干啥?有病?” “……” 跟那头榨汁猪一样欠揍,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想报仇吗?” 田不让一脸懵:“报什么仇?” 陈长寿:“榨汁猪的仇。” “嗯?!” 田不让立刻来劲了,向后腰一摸,抽出了牛心刀,红着眼珠子就出门了。 “哪呢?!在哪呢?!” 他一副怨念冲天的样子。 自从被糟践之后,田不让郁闷坏了,把那一晚视为奇耻大辱。 …… 邺城一角,三座小庙为邻,里面分别供奉着灰仙、白仙、山仙三位仙家, 平日里它们庇护一方,因此这片区域很少闹邪祟。 虽然偶有劣迹,但在老百姓里的口碑还算可以。 只是这个地盘太穷了,比陈公祠好不了多少,所以香火一直不济。 好在三位仙家和睦相处,因此一直很太平。 山仙庙里,某个团伙正在分赃。 一头牛犊子大小的山猪哼哼着,对分配方案很不满意,指着身前的一堆米面寿桃,不满意的哼哼:“爷不吃细糠!” “我给你换!” 灰老鼠爽快的答应,一把搂走了米面,然后丢过来一个卤猪头。 “找茬啊你?!” 山猪眼珠子都红了,这特么在怎么说也是它的本家啊! “对不住啊。” 灰老鼠把猪头又拽了回来,好家伙白得了一堆米面寿桃。 榨汁猪不干了,一阵哼哼,表示自己冒的危险最大,但是这么分配很吃亏,必须重新来,让自己先挑。 “这不行!” 灰老鼠一阵摇头:“树爷说过,那人不过刚刚迈入玄关,你有什么危险?论出力我最多!搬东西好累的!” 分赃不均,两位仙家争吵不休。 最后,榨汁猪跟灰老鼠都看向了蹲在一边的白刺猬,让它来主持公道。 “你们继续,我都行。” 白刺猬吭哧咬了一口苹果,提议道:“如果吵不出啥,不妨动手……” 吃瓜不分内外。 没办法,就好这口。 榨汁猪跟灰老鼠眼光不善的看向了吃瓜的大猹,觉得有必要先解决它,省的真打起来两败俱伤,让这厮白捡了大便宜。 眼前一场内讧即将爆发。 砰! 一声巨响,庙门被踹开了。 “猪呢?!猪呢?!” 田不让红着眼珠子,拎着牛心刀冲了进来,那头牛犊子大小的山猪太认了,进门就锁定了目标。 “原来你躲在这!” 没有任何废话,牛心刀化作一道匹练直斩而下。 当! 榨汁猪不忿的哼哼,猪头一抬,獠牙宛如弯刀,把牛心刀给撞了回去,两眼冒火:“原来是你!” 此人冒犯过树爷,是它认定的死敌。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人一猪快速大战起来。 牛心刀爆发出炽烈的刀芒,但全部被那两根弯刀般的獠牙给挡了回去。 榨汁猪哼哼,横冲直撞,每一次冲击都给田不让造成不小的麻烦。 噗! 田不让施展御物术,牛心刀脱手,砍在了榨汁猪的后臀上。 可惜对方皮糙肉厚,好似一层铠甲。 愣是一滴血也没流。 可饶是如此,榨汁猪惨叫不已,落在了下风。 “妈耶!” 灰老鼠吓得一机灵,嗖的窜到了泥胎神像的头顶瑟瑟发抖, 而白刺猬则蹲在供桌上,津津有味的啃着一个梨。 “帮忙啊!” 榨汁猪怒吼。 它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人族的对手。 白刺猬啃着梨子,道:“我一直在帮你你压阵啊……” 它砸吧着嘴,这果真甜! “我帮你看着祭品!” 灰老鼠正在打包赃物,连同榨汁猪那份一起收,完全就是跑路的样子。 “哼哼!” 被仇家堵门也就算了,还被兄弟背刺,榨汁猪心态炸裂,气急败坏的怒吼。 它不想战斗破坏了自家道场,用獠牙顶开牛心刀,嗖的窜了出去。 “别走!” 田不让杀红了眼,那晚自己被老槐击伤,被榨汁猪追杀,差点没命。 今天非报一蹭之仇不可。 他立刻追了过去。 一人一猪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去看看?” 白刺猬眼里的光没了,看向打包的灰老鼠提议。 “不去!” 灰老鼠非常干脆。 “那……我去。” 终究无法抵住吃瓜的诱惑,白刺猬犹豫了一下,立刻追了过去。 灰老鼠目送对方远去,然后默默的解开包裹,连同白刺猬那份往里装。 刷! 就在这时,一口雷霆交织的木剑倏然而至。 “妈耶!” 灰老鼠亡魂皆冒,扛着包裹想跑路。 可门口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挡住它的去路。 轰! 泥胎破碎,小庙一阵摇晃。 灰老鼠堪堪躲过一击,缩在角落叽叽乱叫。 “是你……” 它认出了陈长寿,色厉内茬:“冒犯仙家,你……想找死吗?!” 陈长寿面无表情,淡淡道:“冒犯我,你想找死吗?” “我……我……” 灰老鼠咬牙:“我跟你拼了!” 它大声的放狠话,然后转身开始挠墙,想要打洞跑路。 陈长寿冷笑一声,直接祭出了雷帝。 刷! 木剑爆发出雷霆,可以灭杀阴神。 眼看灰老鼠就要陨落,地面突然破碎,一条树藤冒了出来,碗口粗细宛如大蛇。 啪! 雷霆湮灭,木剑倒飞而回。 陈长寿接剑在手,后退一步,惊疑不定的看着突兀出现的树藤。 “手下留情……” 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在心海。 是那株老槐。 …… 第22章 大机缘 地面龟裂,一根树藤钻出,宛如大蛇盘绕,护住了那只正在刨墙的地仙。 “树爷!” 灰老鼠又惊又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搂着树藤嚎啕大哭。 “树爷您可算来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呜呜……我差点死了!” 它扯着嗓子哭诉,仿佛在外面受了欺负,找到家长告状的怂娃。 陈长寿面无表情,目光中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胸有惊雷啊! 草木之精先天孱弱,不似动物成精,可以四方奔走,甚至飞天遁地。 它们扎根大地,一般来说是无法移动的。 此处距离老槐足有数里之遥,就算感知到也应该无法出手,这也是陈长寿敢来这个找场子的底气。 可是,它还是出手了。 根茎到底覆盖多广?无法想象! “树爷,您要为我做主啊!” 灰老鼠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个人还有帮手,小黑现在恐怕已经遭到了不测……若不是您及时赶到,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刚才那口剑上没有杀气。” 树藤里传出苍老的声音,似乎随时都可能咽气:“不要哭了,他只是想教训一下你。” “树爷!” 灰老鼠带着哭腔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老槐道:“你们不该偷盗祭品……” “您……” 灰老鼠哑火了,两个小爪子不好意思的撮:“树爷您都知道了?” 老槐不答。 “小辈贪嘴……哎!永远也长不大。” 它仿佛是一个明事理的家长,孩子做了理亏的事,让其很惭愧:“年轻人,看在我这个老邻居的份上,一笔揭过如何?” 明明强的一塌糊涂,却处处示弱。 陈长寿苦笑,老槐出面了,自己想不一笔揭过都不行。 “可以。” 他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恭敬的道:“不过我有一事想请教前辈。” “空活了几年而已,不过一截行将就木罢了,如果你不觉得委屈,也可以如这些小辈叫我一声树爷。” 老槐平易近人,没有丝毫强者的架子。 陈长寿一阵恍惚,感觉眼前的不是一株藤,而是一个头发花白够搂着身躯的慈祥老者。 “树爷。” 论年岁,对方当自己祖宗都够了,叫声树爷不吃亏。 “你可认识陈若辅?” 他说了太爷名讳。 “陈若辅?你问的是那个曾经当过一任知县小辈吧?……认识。” 老槐似乎记性不太好。 “小辈……”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那是我太爷爷。” “哦!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死后万民祭拜建造祠堂,魂魄不散阴神不死,是一个不错的小辈。” 老槐的评价颇高。 陈长寿沉声道:“一月之前,有人夜入陈公祠,我太爷形神俱灭!” 老槐惊讶,良久道:“有这等事?” 陈长寿道:“树爷可知道是谁?” 老槐一阵摇头,叹息一声道:“哎!我如今苟延残喘,剩下的寿元不多,平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沉睡。” 陈长寿露出失望之色。 老槐道:“不过……” “不过什么?” 陈长寿有些就激动,以为老槐想起了什么,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却不料对方话锋一转。 “邺城的地仙多如牛毛,为了争夺香火,彼此之间攻伐不断,活几个死几个,如风吹树梢,如明月永照,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如何立足,切勿重蹈覆辙。” “……” 陈长寿隐隐觉得这株老槐知道什么,只是不肯告诉自己罢了。 “你阴神初成,如果没有看错,刚刚迈入玄关吧?” “是。” “报仇的事不着急,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多谢指点!” 陈长寿真心的道谢。 这个世道太残酷了,如老槐所说,邺城地界上地仙若如牛毛,毁庙斩仙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自己最要紧的是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然后才能考虑报仇的事。 老槐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年轻人,你可知自己有一场大机缘。” 陈长寿茫然摇头。 “今日知县大人率领万民祭拜,陈公祠香火鼎盛,真是让人羡煞。” 老槐道:“知县大人乃儒道后学,对邺城地仙有很强的戒备心,但却去了陈公祠祭拜……如果你能帮助他治理一方,则万民归心,陈公祠将成为邺城第一香火圣地。” “你完全可以趁势而起,称雄一方。” “我也想……” 陈长寿一阵苦笑,道:“可我法力低微,能帮什么忙呢?搞不好被人惦记,落得个形神俱灭。” “机缘以至,能不能把握看你。” 老槐叹息一声,道:“今日我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 陈长寿挑眉。 老槐声音苍老,悠悠道:“你放出阴神,去外面走一遭。” “这……” 陈长寿露出为难之色,如今天象怪异,雷声不绝,这种天气对于阴神来说乃是禁忌。 另外,自己阴神刚刚迈入玄关,抵挡天风都勉强,天雷一响,怕会立刻魂飞魄散。 老槐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苍老的声音很慈祥,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恶意,有的只是对晚辈的勉励。 陈长寿沉吟了一下,最终选择相信对方。 大不了看苗头不对,自己就躲回来。 顶多重伤,不至于魂飞魄散。 出窍法起! 刷! 阴神瞬间走出泥丸宫,一步跨出,已然到了门外。 轰隆隆! 苍穹愁云惨淡雷鸣不绝。 陈长寿露出古怪之色,阴神竟没有丝毫的不适。 这……不符合常理! “离地十丈,你会明白一切。” 老槐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陈长寿没有任何犹豫,阴神冲天而起,向着苍穹而去。 不过他非常谨慎,按照老槐的吩咐,只飞高十丈。 停留片刻后,他俯冲而下。 阴神归窍,陈长寿睁开双眼,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苍穹之上,虽雷声不绝,但却感受不到丝毫天威。 老槐道:“呼风唤雨乃大神通,邺城没有这样的存在,之所以天象大乱,是因为有人在施展障眼法。” “什么人?” 陈长寿心里一阵激动。 老槐慢悠悠道:“邺城一位有一位地仙,子孙众多,生性聒噪,那一族的叫声,与天雷有七成相似,应该与它有关。” “多谢树爷指点!” 陈长寿心中顿时雪亮,真心的道谢。 这是人情太大了,白白把机缘送到自己手里。 只要破除这怪异的天象,万古流必然会感恩戴德,率万民朝拜,陈公祠还愁没香火? 崛起不远! …… 第23章 魇镇术 生存不易,地仙叹气。 灰老鼠有点想不通,树爷不帮自己教训这个人族也就算了,还平白无故的送上一份机缘。 “唧唧……” 它小声的抗议。 “这份机缘只属于他。” 老槐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结一份善缘,说不定能够萌荫子孙,于你们将来也有好处。” 恰在这时,两个影子进入庙中。 一头黑山猪,一只白刺猬。 陈长寿眉毛一挑,这两位地仙平安归来,那田不让…… “他无恙。” 老槐的传音进入心海。 陈长寿这才放心,毕竟是自己撺掇死胖子来报仇的,真有什么闪失,良心不安。 “谁干的?!” 榨汁猪一声哀嚎,然后眼珠子就红了。 自己的泥胎法相被毁,庙宇也坍塌了小半,让他彻底暴走。 “唧唧!” 灰老鼠生怕有什么误会,赶紧甩锅陈长寿。 事实上,这确实是雷帝造成的,并不算冤枉。 “老子不过拿了你点供品食物,你却砸老子的锅!” 榨汁猪眼睛通红。 庙宇对于地仙来说不单单居所,更是收集香火的门户,它顿时大怒。 “不要鲁莽。” 老槐开口,想要止干戈。 榨汁猪不忿:“树爷!” “是你们有错在先,各退一步吧。” 老槐树苍老的声音响起。 树爷发话了,榨汁猪哪怕再也不情愿,也不敢放肆,只是狠狠的瞪了陈长寿一眼。 “可惜!” 旁边的白刺猬狠狠啃了一下小爪子上果子,没吃上现场瓜,它比山猪还要遗憾。 “咳。” 陈长寿轻咳一声,老槐送了一份大礼,足以抵得过供品被偷,自己一剑差点砸踏人家道场,确实说不过去:“树爷,这些供品我不要了,送给大家,权当见面礼。” 老槐微微点头,表示嘉许,道:“明河上游有一处浅滩,那位天性聒噪的仙家未曾得道时,就居住在那里。” “多谢!” 陈长寿大喜。 有了这句指点,可以省却很多功夫。 门外鸡鸣三声。 陈长寿返回陈公祠时,天色已经快大亮了。 老远就看着有一个人影在自家门口晃荡。 走近了早发现,好家伙!脚没着地。 陈长寿差点破口大骂,哪棵歪脖树不能上吊啊,偏到这恶心人。 “你可回来了!” 那人随风摇摆,传出奄奄一息的声音。 陈长寿这才发现,竟然是田不让,这家伙被一株树藤绑着双臂,吊在了屋檐上荡秋千。 “你这是……” 他明知故问。 田不让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被那株老槐偷袭了!妈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把它劈了做成棺材板!” 陈长寿装糊涂:“老槐?你不是杀猪去了吗?” “别提了!” 田不让满脸晦气:“又被榨了!我~@#¥%……” 嗖! 他身上的树藤好似有灵,自动松绑,然后没入屋檐消失不见。 田不让落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陈长寿叹息一声,连忙搀扶住对方,语重心长的道:“你看上去……有点虚啊,注意身体。” “我~@!#¥%%……” 田不让眉毛都竖起来了,拿出牛心刀冲着远处的老槐一阵比比划划。 “此仇不同戴天!!” “迟早有一天剁了你,做成棺材葬那头猪!” 他壮怀激烈,立下自己的誓言。 …… 日上三竿。 经过昨日知县大人的祭祀,香客明显增多。 原先来上香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而现在则扩张到了三教九流五行八作。 陈长寿照例迎来送往。 铸铁香炉里的灰,积了厚厚一层。 日移天中,正是香客云集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泼皮。 咔咔咔! 瓜子皮嗑的满天飞,唾沫星子乱贱。 “放着众位真正的仙家不拜,到来这拜一个死鬼?!” “昨个知县大人三拜九叩,上了香,给了供!今个还不是照样干打雷不下雨?有个鸟用!” 泼皮咔咔咔磕着瓜子,把皮子往香炉里面丢,吓得其他香客连连躲闪。 “今天早上,我听邻居接生的那个稳婆子说,一夜跑了七八家,接生下来清一色的死婴!” “这破陈公祠一点也不灵,屁用没有!” “大家伙别拜了,还是上个什么万言书,让知县大人去拜一拜真正的仙家,不然天怒人怨,大家伙迟早死光光!” 他大喇喇坐在了供桌上,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突然手一轻,一捧瓜子被人掏走了大半。 “咦!原味的……狗都不吃!” 陈长寿满脸嫌弃,随手又丢了回去。 “你谁啊?” 泼皮瞪眼,从供桌上跳了下来,挽起胳膊就像动手。 陈长寿知道这家伙是来找茬的,背后肯定与地界上的那些邪庙有关系,无非就是散播谣言,败坏知县大人的名声。 “我姓陈。” 他微微一笑,一副谦逊的样子。 “噢!” 泼皮露出恍然之色,出言不逊道:“你就是那个孙子吧?” 陈长寿咧嘴一笑,丝毫不恼。 他知道这号人,拿手本事就是扯皮。 你若碰他一下,立马嚷嚷着什么杀人啦,然后躺地上装死。 自己的香火买卖还干不干? 报仇很容易,没有必要掷一时之气。 “傻乎乎的!” 泼皮见陈长寿不上当,恶狠狠的咒骂一声,然后又坐回了供桌上,指着泥胎问道:“孙子,我问你!你家老爷子到底灵不灵?” 陈长寿:“灵!” “好!你说的!” 泼皮冷笑一声,拿起供桌上的三炷香点燃,大喇喇的道:“保佑我发财!” 他说完把香插了上去,转身就一阵妆模作样的从兜里摸,头一抬凶巴巴的道:“孙子!你不是说灵吗?大爷兜里怎么没银子呢!”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露出厌恶之色,哪有这种人,上了香就想立马发财? 蒸馒头放笼屉里,也得一时三刻才能出锅。 分明就是来碰瓷的! 陈长寿却一脸认真:“掉地上了吧?” “哪呢?” 泼皮立刻低头,转着圈的找。 陈长寿从兜里触出一磕二两重的银疙瘩,脏腑庚金之气共振。 咣当! 泼皮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脑袋瓜滋滋冒血,刚想要破口大骂,一看地上真有一个银疙瘩,放嘴里一咬,咧开嘴笑了:“这就是本大爷掉的!” 他此话刚出。 陈长寿脑海中响起黄钟大吕的声音。 施人于惠,九等功德。 功德录翻页,落下一个草人。 上面密密麻麻,扎着不少银针。 与此同时,陈长寿心中多了一法。 【魇镇术:以鲜血毛发为引,以干草小人为媒,银针刺草,入骨三分】 陈长寿有些愕然,二两银子买了一个邪术。 扎小人! …… 第24章 巨头 魇镇术,扎小人。 陈长寿有些恍惚,似曾相识啊。 哦。 上次看见这东西好像在容嬷嬷的手里。 “真有银子?!” “陈公显灵了!” 围观的香客一个个瞠目结舌,没想到泼皮刚上完香念叨了一句保佑发财,立马就从地上捡了一块银疙瘩。 拿着银票上钱庄兑都不带这么快的。 “嘶——哈!” 那泼皮捂着滋滋冒血花的脑袋瓜子,龇牙咧嘴道:“这块银子本身就是大爷掉地上的!” “你不就是东街的麻六吗?我认得你,家徒四壁,整天游手好闲,穷的连铜板都没有,你的银子?谁信啊?” 有人拆穿了他。 “放你娘的屁,财不露白,大爷是低调!” 泼皮麻六兀自嘴硬。 “这就是大爷的银子。” 陈长寿凑过去一脸认真,夺过来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还了回去。 没有人发现,一滴鲜血不留痕迹的落入他的指尖。 “算你这孙子懂事!” 泼皮麻六喜滋滋的把银子揣到了怀里,换做一般人,见好就收,早就拍屁股走人了,可这号人天生的无赖,占便宜没够。 “你不是说你家老爷子灵吗?大爷怎么还没发财?” 好家伙,翻脸就来个不认账。 陈长寿微微一笑,心道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 他双手拢在一起,施展了一招袖底乾坤。 鲜血抹在了干草小人上,拔掉一根银针,刺在在合谷穴上。 泼皮见不搭理自己,立刻横眉怒目,挽袖子道:“孙子!拿大爷问话当放屁是吧?” 卟~! 他的后部人中,冒出一股毒烟,臭屁又脆又响。 哄堂大笑,周围的人纷纷捂住鼻子躲避。 饶是泼皮脸皮很厚,此刻也感觉有点羞耻,尴尬的恨不得扒开地缝钻进去,怎么就这么寸呢? 陈长寿一副憨厚的样子,上去拱火道:“不是放屁吗?” 泼皮抓狂:“我……” 卟~! 又一股黄烟冒出来,以至于陈公祠变得乌烟瘴气。 陈长寿一脸耿直:“确实就听见放屁了。” “我……” 卟! “你特么……” 卟卟卟! “我!@¥%……” 轰隆隆! 连环屁不绝,泼皮在一股滚滚黄烟中,掩面狂奔而走。 送走了瘟神,陈长寿赶紧打开门窗通气。 好在后堂有天窗,过堂风一吹,味道立刻散了。 “这是陈公显灵啊!” “有求必应,三柱清香真的保佑泼皮麻六发财,可对方贪心不足,所以才小惩大诫。” 香客们议论纷纷,大呼灵验。 唯有陈长寿一阵摇头。 三柱清香换二两银子,哪有这样的财神爷,他也愿意拜一拜。 刚才陈公确实显灵了。 不过不是他太爷爷,而是他陈长寿。 ……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今天经过泼皮一闹,非但没有影响收成,香火反而比平日多了三成。 隐隐已经能与地界上的那些大庙争一日之长短了。 但陈长寿很清醒,自己只不过是侥幸借了势而已。 看似香火鼎盛,可一旦知县大人被搞臭,自己这买卖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魇镇……” 陈长寿掏出干草小人,开始研究起来。 只有巴掌大小,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部是一块皮子,上面画着眉眼五官,说不出的邪气。 这当然不是什么正法,应该是巫术、诅咒一类的手段。 陈长寿不嫌弃! 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扎咽喉穴闭气……” 他沉吟了一番,这才捻起了银针。 魇镇术扎哪疼哪,早就烂熟于胸。 但陈长寿爱琢磨,愣是触类旁通,给整出了组合,玩出了化学作用。 噗! 银针刺入咽喉穴。 中魇镇者立刻闭气。 噗! 银针刺入了合谷穴,后部人中立刻放屁。 一进一出,可把某人折腾惨了。 邺城一个落魄户的家里,泼皮麻六突然脸红脖子粗,仿佛被恶鬼掐住了脖子,紧接着后部人中开始放屁。 三声巨响,好家伙,整个人都廋了一圈。 …… 陈长寿一顿鼓捣,配比出了很多组合,只进不出组合,不上不下组合,欲罢不能组合,就……挺好玩! 足足折腾了半宿,方才意犹未尽的罢手,打算明白再继续。 开玩笑! 某人就因为借宿没给房钱,让他至今耿耿于怀。 那泼皮可是拿走了他二两银子! 此仇简直不共戴天! “大柜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墙外传来‘梆、梆’的打更声,月黑风高。 陈长寿施展起了出窍法。 刷! 阴神穿墙而过,宛如幽灵般暗黑中低空飞行。 邺城不太平,他非常的谨慎。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一炷香后他按照老槐的指点来到水边——明河。 这条小河紧挨着邺城,水域虽然不够宽广,但却异常重要,不但养活了沿岸的无数渔民,更有着无比重要的交通作用,从这里顺流而下,可以直抵省城。 逆流而上,是去京都的选择之一。 夜风寒冷,水面平静,只有几艘小渔船停泊在河边。 陈长寿逆流而上,转瞬间飞过了数十里后,果然看见了一片浅水滩,那里传出聒噪的蛙叫。 老槐曾说,邺城有一位仙家未曾得道之时,就居住在这里。 生性聒噪,住在浅水滩。 除了河神庙里的那只大蟾蜍还能有谁? 他拎着雷帝,小心的接近。 浅水滩里,娃叫如雷,还真有几份相似。 等看到了全貌,他吓了一大跳。 方圆数里的浅水滩上,密密麻麻趴着一片蛙类。 小的不过指肚大小,蝌蚪的尾巴都不曾褪去,大的足有磨盘大小,少说也有十万! 陈长寿一阵咋舌。 胎生跟卵生真的没法比啊,瞅瞅人家这生育率……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阴风吹过。 “呱呱呱!” 天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叫声。 陈长寿抬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只足有房屋大小的蟾蜍在虚空纵跃,正在快速向这里而来。 它眼睛如灯笼般大小,黑色的皮肤上全部疙疙瘩瘩的毒囊,看上去丑陋又恶心,几个纵跃,就跨过了大片区域,磅礴的威压,让十万蛙鸣立刻失声,全部匍匐在地,战栗不已。 妖气熏天! 哪怕相隔很远,陈长寿也心惊不已。 他立刻知道了这是谁。 河神庙里的那只大蟾蜍,邺城十八座邪庙中的巨头之一! …… 第25章 挺直腰板 大妖出行,气焰滔天。 “呱呱呱!” 丑陋的蟾蜍叫声如雷音,降落在浅水滩。 它的身躯太庞大了,趴在地上向一座肉山,遍身毒囊,看上去十分恐怖。 陈长寿相隔很远,都感觉到一阵心悸。 这只大蟾蜍的强大,远超想象,以至于让他分不清看见的是阴神,还是真身。 如果是阴神,那这只大妖的修为应该在玄关第四境,甚至第五境。 如果是真身,那就更可怕了。 阳躯飞行,代表已经迈入先天。 “呱!” 它聒噪的叫了一声。 浅水滩上立刻出现无数蛙鸣。 哗啦啦! 地面突然裂开,一个古怪的东西升了上来。 那是一块长条形的青石,长足有十丈,顶部不规律的排列出七个孔洞,宛如苍穹之上的北斗,天工造物,神奇的让人惊叹,竟然是一块天然的石喇叭。 底座则是一块白石,四角分别蹲着一个磨盘大小的蟾蜍,驮着石喇叭走上的岸边。 “老祖!” 四只蟾蜍放下石喇叭,匍匐了过去。 “呱!” 河神一声蛙鸣,沉声道:“从明天开始,你们四个亲自出手,每隔一个时辰对七星喇叭叫一个时辰,我要让邺城所有生灵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一只蟾蜍上前,呱了叫了一声:“老祖,需要坚持几日?” “别问!” 河神呵斥一声,眼睛中露出凶光:“好好做你们的事!” 它张嘴一吐,飞出四粒香火银。 四只蟾蜍张嘴吞下,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好好修炼,等做完了这件事,老组我会重重赏赐。” 河神把人族恩威并施那一套玩的精熟,道:“你过来!” 刚才问话的蟾蜍上前叩首:“老祖!” 河神道:“你是我最有出息的后辈之一,如果没看错,即将突破玄关第二境了吧?” “老祖英明!” “好好做事,我已经跟黄老婆子以及那条大蛇打好招呼了,等你突破,就可以去邺城开牙建府,享受人间香火。” “多谢老祖!” “呱!” 河神勉励了一番,然后纵跃虚空,向着邺城而去。 陈长寿站在远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没想到蛤蟆叫竟然还有一招大喇叭。 邺城苍穹之上雷声不绝,应该跟这件东西有关。 刚才河神让那四只修炼有成的后辈亲自出手,摆明是急了。 费了那么大力气造势,原本是想迫使知县大人低头,叩拜邪神。 可没想到这位儒道小辈颇有韬略,敬天礼地之后,玩了一招概念偷换,去了陈公祠烧香。 “不可力敌……” 陈长寿没有出手的打算。 四只大蟾蜍摆明都修炼有成,最强大的那只更是即将迈入玄关第三境,哪怕有雷帝在手,也不适宜冒险。 另外,这玩意太恶心了。 在十万只癞蛤蟆里冲杀,那黏糊糊的毒液……就算当部荡平,自己估计也会恶心半个月,得不偿失。 在观察了一会儿后,他转身退走。 陈公祠里,阴神归窍。 窗外,正值五更天鬼龇牙的时候。 陈长寿微微一笑,老槐给的消息无误,织梦术起,进入到了黄梁山。 里面有一颗璀璨的星辰沉浮,那是属于万古流的坐标。 他翩然入梦。 “明河上游有一处浅水滩,地底埋葬着一个石喇叭,天像怪异与其有关,击碎石喇叭,异像自然消散!” …… 自己该做的,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剩下的就要看那位知县大人的本事了。 衙门里,一个英俊威严的青年从床上骤然惊醒。 万古流脸色凝重。 “浅水滩……石喇叭!” 他回忆梦中,话犹在耳,但是告知自己的是谁却记不清了。 “浩然之气,神魔不侵,就算再厉害的邪祟想要对我夺舍入梦也没有那么容易。” 万古流皱眉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什么,失声道:“陈公!” 上香叩拜,乃是极其古老的祭祀仪式。 等若将自己的信仰之力,拱手奉给神祗。 也只有那位儒道前辈,才能无视自己体内的浩然之气阴神入梦。 他露出狂喜之色。 有了这个消息,自己就可以戳破妖魔邪祟的伎俩,还邺城一个朗朗乾坤。 天光大亮。 邺城上空愁云惨淡,雷声滚滚! 浩大的天威肆虐,不少体虚孱弱的人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热闹的早市更是人仰马翻,百姓惊骇莫名,纷纷抱头鼠窜。 一群愚民百姓纷纷进入邪庙烧香叩拜,乞求得到庇护。 河神庙、黄仙庙、柳仙庙一时间香火鼎盛。 “这都是知县大人惹的祸,姥仙也爱莫能助!” “知县大人倒行逆施,藐视神祗,这才导致邺城天象大乱!” “……” 邪庙中的祭祀异口同声将矛头指向了万古流。 天怒人怨! 被蛊惑的百姓全部涌向了衙门,于鸣冤鼓前跪下,请求知县大人出来平息神怒。 万古流从容走出,威严的目光中扫过治下百姓。 “此乃妖孽作祟!” 他缓缓开口,掷地有声,盖过了苍穹之上的雷霆。 “给本官一个时辰,还邺城一个朗朗乾坤!” 有仆人牵来一匹马,他翻身上马,欲要离去。 可百姓拦路,不让通行。 “大人,您不能走!” 愚民叩首,迫使知县向他们信奉的神祗低头。 “放肆!” 万古流横眉呵斥,声音中蕴含有浩然之力。 百姓胆怯,吓得如潮水般退开。 一骑绝尘,狂奔而去! “狗官这是要丢下我们呐!” “狗官!你这么做对得起朝廷?” 怒骂声不绝于耳,一时间民怨沸腾。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 城门口有人策马而入,万古流官服染血,像是刚刚从杀场归来,马鞍两侧,挂着四个硕大的蟾蜍头! 苍穹之上的阴云消散,雷声止歇,久违的阳光洒下,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百姓瞠目结舌的看着刚才痛骂的‘狗官’浴血归来,被那四个蟾蜍头吓了一大跳。 真的有妖孽! “大……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姓的目光中的憎恨变成了敬仰,跪伏在地不断叩首。 万古流面无表情,对于自己如何斩杀妖孽没有提起半个字,只是淡淡的说了四个字:“陈公保佑。” 邺城,某个小庙里。 正在打扫道场的陈长寿突然挺直了腰板。 …… 第26章 突破 邺城上空,阴云散去。 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驱散了百姓心头的惶恐。 “呱!” 河神庙中传出一声凶厉的叫声,震晕了大片的信徒。 黄仙庙的地宫中,那只老态龙钟的黄鼠狼突然睁大双眼,两道实质般的金光刺破地宫,直抵苍穹。 柳仙庙中,一条大蛇虚影冲出,向着天空的太阳吐着蛇芯,像是在叫板。但很快消失在虚空,很多人都看见了,将其奉为神迹,跪在地上叩拜不止。 “这么快就解决了?!” 陈公祠内,某人突然挺直腰板,露出惊讶之色。 那片浅水滩里,可是有河神的亿万子孙呐! 四只大蟾蜍背负石喇叭,各个修炼有成。 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了黄钟大吕般的声音。 指点迷津,七等功德。 功德录翻页,落下一个阴仙人参果。 宛如瓷娃娃般,四肢俱全,五官宛然,虎头虎脑,盘膝而坐,手脚宛如莲藕,一节一节的肥胖可爱,嗦一口香气神清气爽,咬一口果肉甜美多汁。 陈长寿不像唐长老一样迂腐,知道这是好东西。 几口下肚,心中多了一法。 【乞子术:得此术者,不患无嗣。】 传闻海南巫女精通此术,尝尝走入无嗣之家,收取巨额银两后实战法术,妇人不出月余就见喜脉,主人对巫女敬若神明,巫女在家中居住数月,接受长期供奉,榨干家财后飘然离去。 十月怀胎,呱呱落地。 主人的惊喜变成了惊吓,婴儿模样古怪,形体残缺,犹如一只讨债恶鬼,真是作孽! 其实乞子术并非邪法,用之善则善,用之恶则恶。 那巫女为了图省事,不养魂育灵,随手拘谨孤魂野鬼,让其投胎做人。 孤魂野鬼在这天地烘炉中忍受煎熬,本性暴戾凶残,浑浑噩噩,生下的婴儿岂能健全? 就算养大,也是一个凶顽逆子,其家必败! …… “乞子术……海南巫女?” 陈长寿觉得这暗有所指,但诽谤不诽谤的先搁到一边。 这奖励未免太差了! 天象大乱,民不聊生,自己阴神出窍,冒着形神俱灭的风险,在河边喝了半宿的风,确定了消息无误后,方才通风报信,这才让邺城有了朗朗乾坤。 可以说救民于水火! 竟然只定为七等,真的失望。 那不是功德录,那是耻辱柱! 就一本乞子术,这不埋汰人吗? 他心里怨气冲天,可不等发牢骚,功德录已经消失。 “看来以后还是要亲力亲为……” 怨念只是一时的,不能解决问题。 陈长寿冷静下来后,认真想了一下。这一次确实是大功德,起码五等起,而最后功德录只定为了七等。 为何? 功劳被人抢走了! 自己只能算间接有功,虽然功德录这样评判很客观,但他心里还是老大不是滋味。 换成任何一人也一样。 公司暗示做了这单业务奖一辆奥迪,结果你干完了到手一辆奥拓。 换成谁也不开心。 好在正餐之后还有零零碎碎的小甜品,这才给了陈长寿一些安慰。 午后,陈公祠出现了少有的盛况! 香火氤氲,直上青天! 百姓纷纷赶来叩首,感谢陈公出手相助,尤其一些男子,出门再也不用担心天打雷劈了。 功德录浮现。 翻页、翻页、翻页、冒着火星子翻页! 九味地黄丸、狗皮膏药、虎骨大补汤、缝衣术、养马十八法、逍遥汤秘方…… 零零碎碎的东西,数不胜数。 这九味地黄丸是一个药房掌柜还愿所得,听名字就知道是升级版,吞下之后可以拥有一副铁肾。 狗皮膏药来自一个走江湖胸口碎大石卖野药的。 虎骨大补汤是来自一个猎户。 缝衣术是来自一个鞋底子纳的最棒的老大娘,养马十八法来自一个车夫,逍遥汤秘方是卖胡辣汤的。 奖励全部来自五行八作,普通百姓。 ……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陈长寿一阵龇牙咧嘴,一堆东西,数量不少,有用的不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垃圾堆里还能捡到金坷垃呢。 确实有几件好东西。 比如,一张千金方,那是一个郎中还愿得到的奖励,里面不少秘方,可以治疗百病。 比如,一碗禽兽高粱大米饭,吃下去后可以听懂禽兽之言,口吐禽兽之语,无论什么年代,多一门外语都是很重要的。 再比如,一本疯狗拳,虽然都是一些插眼睛、锁喉、掏裆的招数,但简单实用,在不动用法术的情况下,对付几个流氓还是没问题的。 就像上次碰见那个泼皮,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祭出雷帝劈碎他吧? 有了这本疯狗拳,就可以轻松将其打出去。 唯一的缺陷就是,出招的时候就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叫声……有点社死。 最最让陈长寿看重的,是一件烂披风。 表面看上去大窟窿小眼,破烂陈旧,连大户人家的擦桌子布都不如,乃是一个戏法师还愿所得,平日里用来施展障眼法,大变活鸡活鸭什么的。 他拿起烂披风遮住了一堆零零碎碎,一抖胳膊,遮住的东西全部凭空消失,再一抖烂披风,那些东西又全部再次出现。 非常实用,可以用来收东西。 当然也是存在缺陷的,消失之物只是被藏起来了而已,重量全部在陈长寿的身上。 一番疯狂的滋阴补阳之后,直到过了三更天,这些零零碎碎才被消化干净。 陈长寿这才两眼放光的拿出一锭香火银。 沉甸甸的,足有拳头那么大! 这是白天收集,大概有七八十两的样子。 其实,乞子术、五行御物术、魇镇术,这些东西再多,也只是手段而已,阴神强大,才是根本。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对于这点,陈长寿很清楚。 出窍法起! 阴神一步迈出了泥丸宫,拿起拳头大的香火银一口吞了下去,开始快速炼化。 磅礴又纯净的神秘力量,让他快速变强。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 陈长寿的阴神睁开双眼,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感觉已经跟阳躯没有什么区别了。 穿墙而出,外面风光霁月。 远处的大槐树的枝杈在风中为微微摇曳。 暴虐的天风吹过,阴神再也感受不到刺骨寒。 陈长寿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终于迈入了在玄关上更进一步,从登堂入奥迈入到了第二境烘炉炼神。 …… 第27章 出马仙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一场救民水火的大功德,让香火银哗啦啦的流进来。 实力的大幅度跨越,让陈长寿在这个世界多了一丝安全感。 玄关第一境阴神出窍,承受天地烘炉的煎熬不散,只要有足够的香火就可以,换句话说有钱就行! 一旦突破到第二境,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所谓烘炉炼神,就是借助天威锻炼阴神。 陈长寿抬头。 一轮冷月寂寥的挂在苍穹,今天不合时宜。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突破了。” 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抹历尽沧桑的感慨,一株干枯的老槐沐浴在月光中,宛如魔鬼手臂的树杈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陈长寿一步迈出,阴神跨越百丈。 “多谢树爷指点。” 他微微躬身,表现的很尊敬。 “那是专属于你的机缘,谁也夺不走,我只是成人之美罢了。” 老槐丝毫不居功,沉默良久,突然一声长叹,道:“惊才艳艳,好一个后辈!” 陈长寿连忙谦逊道:“不敢当!” 老槐微微摇晃:“没说你。” 陈长寿:“……” 老槐道:“邺城的那位万大人,未来不可限量。” 陈长寿露出惊讶之色。 这株老槐树是名副其实的活化石,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存在了多久,扎根邺城坐看人世沉浮。 这么长的岁月中,它肯定见证过无数天才崛起,也目睹过无数巨擘大妖陨落,早已心如止水。 能让它心有波澜,感到惊艳,可见万古流天赋有多强! 老槐道:“今日万大人单骑出城,一人独闯浅水滩,以一己之力荡尽那只蟾蜍的子子孙孙……可怕!” 陈长寿挑眉道:“他就算再强,相比树爷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辈。” “你错了,我只是一株寿元不多的草木之精而已,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 对于恭维,老槐几乎是严词拒绝。 “……” 陈长寿一阵无语,明明强到变态,却总是表现出马上就要咽气的样子,明明是树爷,却喜欢装孙子。 大家都是邻居,这……就很见外! 老槐树冠摇晃:“万大人的可怕之处在于天赋潜力!儒道不修阴神,不炼阳躯,养胸中一点浩然正气,修炼起来远比仙道、魔道要难得多。” “此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堪比玄关第四境,未来不可限量。” “最重要的是,今日我感觉到他的浩然正气中,有一股神秘力量……” 老槐的声音低了下来,流露出一抹忌惮。 陈长寿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位活化石都感到恐惧:“神秘力量?” 老槐道:“那道力量正在萌芽,一旦成长起来,足以让天地变色,鬼神哭泣……” “……” 陈长寿一脸懵逼,什么天地变色,鬼神哭泣,说话怎么东里东气的。 就不能说具体点? 老槐微微摇晃:“你懂了吗?” 陈长寿:“???” 老槐道:“如今朝廷气数将近,妖魔横行天下,大劫一至,几乎无人能置身事外。” 陈长寿越听越懵逼。 树爷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他怎么越听越糊涂,刚才不还说万古流体内的浩然正气中有一股神秘力量吗?怎么突然扯到了天下大势。 难道……老糊涂了? “树爷,能不能说明白点?” 他有些尴尬的搓着手。 老槐道:“我困了。” “……” 这次陈长寿听明白了,面容呆滞了一下,道:“再见树爷,不打扰了。” 他微微躬身,然后返回了陈公祠。 刚到门口,突然听到一阵聒噪的夜枭叫声。 不远处的歪脖树上,一只猫头鹰盯上了麻雀窝,一只大麻雀张开翅膀,嘴里发出凶狠的叫声,将几只雏鸟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陈长寿脑海中如醍醐灌顶。 他如触电般回头,感激的望向老槐。 终于领悟树爷刚才为什么前言不搭后语了。 其实表达的意思很明白,万古流惊才艳艳,未来不可限量,是一条金大腿! 未来大劫将至,搂好大腿保平安。 “为什么不明说呢?” 陈长寿拧巴着眉头,旋即有了一个猜测。 树爷是为了照顾自己这个后辈的自尊心。 毕竟搂大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啧! 不愧是活化石,把人性都研究透了。 可能这就是老槐的处世之道,也是能活这么久的原因。 那就是尽可能的不去树敌,哪怕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哪怕这个人比自己弱的多,也会谨小慎微。 …… 回到后堂,陈长寿又开始了打工人日常。 织梦术起,开始做客户回访。 足足搬了两个时辰的砖,直到天光大亮方才收起术法。 繁絮琐碎的日常,让他一阵郁闷,好在现在有了一种解压渠道。 扎小人! 只出不进组合、不上不下组合…… 然后,爽了! 打扫脚下的一亩三分地,露出灿烂的笑脸迎客。 又是香火鼎盛的一天。 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仅仅小半天,就攒下了一两香火银。 虽然远远比不上昨日,但却是从前的数倍。 陈长寿非常满意。 毕竟这种事,讲究的是积沙成塔。 午后,一个特别的人走入了陈公祠。 她就宛如黑夜中的萤火虫,千万人中看一眼就觉得不简单。 这是一个老大娘,看上去七八十岁的样子,手巾包头,穿着黑布棉袄,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篾编的篮子。 但从外貌形象来说,邺城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一抓一大把。 之所以会引起陈长寿的注意,是因为这个老大娘的模样很古怪,走起路来何止如风,那简直要飞啊! 双脚几乎不怎么挪动,轻轻一点,就跨过一段距离,一蹦一跳,像是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此人上了一炷香,凝视那座泥胎良久后微微摇头,似乎确定了什么事,随后找到了陈长寿。 “你就是陈公的后人?” 她眼睛瞪的如金灯,精神头过于矍铄,显得格外诡异。 陈长寿点头道:“是。” “昨天万大人出城除妖,回来说陈公保佑,可你家太爷好端端的在神坛上坐着,老太婆想不明白,陈公到底出了什么力。” 邺城小地方,愚夫愚妇向来是不缺的。 这个问题也有香客打听过,陈长寿全都高深莫测的吐出两个字:“天机。” 但是这一次不敢糊弄了。 走路一蹦一跳像僵尸,眼睛瞪的像灯笼,说话的时候那脖子像是二弟,一会儿粗一会儿细。 摆明就是一只蟾蜍精! 陈长寿心里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动物到底是动物,模样的变了,却改变不了自身的一些习性。 这应该是出马仙—— 那只大妖找上门了。 …… 第28章 隐身术 南有茅山术,北有出马仙。 早在前世,陈长寿就听过出马仙的名头,只是不曾亲眼见过。 所谓出马,就是一些萨满巫师之类,通过符箓咒语等请‘仙家’上身,借助‘仙家’之力,降妖除魔。 其实说白了就是阴神附体,民间俗称鬼上身。 唯一的区别就是,出马仙是主动请仙家,而鬼上身则是阴神找冤家。 河神蟾蜍精附身在一个老大娘身上,来陈公祠打探跟脚。 它显然已经看出,神坛之上的泥胎是空腔子,所以才找上了陈长寿。 “我家太爷确实帮了大忙!” 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得抖若筛糠,连忙撇清关系,要知道这可是邺城巨擘,一只法力滔天的大妖,绝户之仇不共戴天,但陈长寿却反其道而行。 蟾蜍精眼如金灯,瞪的更大了,道:“怎么帮的忙?” 陈长寿压低声音,一副神秘样子道:“你知道什么是爱豆吗?” “爱……豆?” 蟾蜍精茫然摇头,道:“我只听说过秀逗。” “……” 陈长寿一阵翻白眼,道:“就是偶像!” 蟾蜍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陈长寿丝毫不把对方当成一位巨擘,跟老头老太太街头嚼舌根拉闲篇一样:“我家太爷乃是官场前辈,饱读圣贤书,万大人推崇备至,无论是为官还是做人,都处处效仿。” “昨日万大人除妖之时,心中想着我家太爷,这才如有神助,荡尽妖魔。” 他说的煞有介事。 蟾蜍精眼睛瞪的更大了。 心中想着一个人,就会如有神助? 升级版出马仙? 不用上身? “我少读书你不要骗我。” “以你的智慧我骗得了你吗?” “那倒也是!” “……”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动物就是动物,哪怕成精被人供到了神坛上,一样不太聪明。 “所以说万大人除妖归来第一句话就是陈公保佑。” “合情合理!” 蟾蜍精赞同的点点头。 “其实万大人公务繁忙,除了偶尔来上香,我根本没有过多接触,这些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陈长寿这才开始撇清关系。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我跟那位万大人只是泛泛之交,这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找错人。 蟾蜍精道:“谁?” 陈长寿压低声音道:“树爷。” 蟾蜍精失声惊呼道:“那株老槐?!” 它忌惮的看向了庙外,显得有些惊骇。 “你……认识它?” “何止认识!” 陈长寿道:“树爷经常在梦中显圣,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跟亲人没区别。” 蟾蜍精神色复杂的低声喃喃:“不应该啊!” 很显然,它对那一株老槐谨小慎微的性格有一些了解。 “树爷对我很好!” “经常在梦中相见!” “前段时间树爷说我太爷走了,要出一趟远门,我太爷不是死了快一百年了吗?走了出远门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我问树爷,树爷不说,只是表示以后它会照顾我。” “树爷挺好,就是有些神神叨叨,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 陈长寿张嘴一个树爷,闭嘴一个树爷。 无非就是扯虎皮做大旗。 蟾蜍精听的一愣一愣,然后神色古怪的匆匆而去。 陈长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 黄仙庙的地宫中,香火缭绕,阴神诡异。 神坛上,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黄鼠狼。 不远处的柱子上,缠绕着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蟒,不时吐着蛇芯,发出丝丝的声音。 “呱!” 外面传来一声聒噪的蛙鸣,一只背部长着无数毒囊的大蟾蜍跳了进来。 它太庞大了,蹲在那里犹如一座肉山,恐怖又恶心。 丝丝缕缕的毒气从毒囊中飘出来,把地宫的金顶都熏黑了。 邺城的三仙聚首。 黄仙姥姥看着金顶一阵皱眉,但终究没有发作出来,道:“道友查的怎么样了?” “呱!” 蟾蜍叫了一声,道:“陈公祠里的泥胎是空的。” 黄仙姥姥似乎早就知道了会是如此,点点头:“意料之中。” “呱!” 蟾蜍精:“儒道小辈斩我子孙,还让我损失了一件天宝,此仇不共戴天!” 黄仙姥姥劝道:“不要冲动,那个小辈不简单,又是朝廷敕封的命官,不弱于我等中任何一个。” 蟾蜍精背部毒囊中冒出更多的毒烟:“不能忍!” 黄仙姥姥眯着眼睛,提醒道:“我也死了一个后辈,并不是忍,而是要用最小的代价除掉他。” “姥仙说的对。” 盘绕在柱子上的大蟒吐着蛇芯赞同,随后垂下两条亮晶晶的口涎,贪婪的道:“如今陈公祠香火鼎盛,不能浪费!如果你们不出手,那不如让给我。” 黄仙姥姥不说话,只是目光投向了蟾蜍精。 难听的话,最好让其他人来说。 却不料蟾蜍精呱了一声,直接同意:“可以。” “多谢!” 大蟒贪婪的吐着蛇芯,已经迫不及待了。 只要能得到那一处道场,自己就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未来说不定可以压蟾蜍精、黄仙姥姥一头。 蟾蜍呱了一声,嘲弄道:“只要你不怕死。” 大蟒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凡人而已,怎能奈何我?” 蟾蜍精道:“那株老槐经常与那个凡人在梦中相见!” “老槐?!” 大蟒失声,黄仙姥姥动容。 对于那株不知道扎根邺城多少年的草木之精,它们何止是忌惮。 没有人知道老槐的跟脚,但邺城地面上呼风唤雨的地仙换了一查又一查,它却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 ……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又是丰收的一天。 陈长寿并没有吸收香火银,而是攒了起来,而后于泥胎下静坐。 这一夜,他停止了做客户回访。 白天虽然惊退了蟾蜍精,但天知道对方会不会铤而走险。 毕竟被斩尽子子孙孙,这个仇太大了。 对万古流它应该不敢放肆,但保不齐会来这里发泄。 听墙外的更夫,把时辰报了一遍又一遍,虽面沉如水,但心里一阵焦躁不安。 为了缓解情绪,他又拿出了小人开始扎。 一夜平安无事。 就在鬼龇牙,天快朦朦亮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陈长寿豁然起身,披在身上的烂披风一抖,整个人在原地消失不见。 一叶障目,隐身术。 …… 第29章 白小虾 烂披风,障眼法。 并非真的隐身,而是藏到了披风下。 陈长寿手握雷帝,小心的戒备着。 已经盘算好了,如果对方闯进来并发现自己,那就第一时间出手,然后夺门而出,去找树爷。 嘟嘟嘟! 庙门声响了三次。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敲门声非常规矩,轻轻叩响而已。 不似田不让那次的报丧,也不像榨汁猪那么粗暴。 但陈长寿并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时间不对。 谁家起五更天串门? 嘟嘟嘟!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外人似乎怕里面的人听不见,敲门的力道明显大了一些。 陈长寿小心的戒备着,没有丝毫开门迎客的打算。 很快,敲门声消失了,并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响起。 就在陈长寿松一口气,想要出来的时候,门突然传出吱呀的声音,裂开了一条缝,然后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有人吗?” 翠灵灵的声音,像一只黄鹂在叫。 陈长寿躲在披风下,露出古怪之色。 来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凶恶,甚至还有点……可爱。 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青色薄棉衣,外面套了一个白坎肩,身材高挑,亭亭玉立,脚下蹬着一双名贵的牛皮靴。 她一回头露出一张精致的脸蛋,白里透红,芙面花容,显得那么娇俏可爱。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宛如宝石,非常的有灵气。 “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躲在披风下的陈长寿一脸懵。 这大半夜的,哪钻出这么一个标志的小妞? 有点诡异。 他并没有现身,而是继续观察看看。 如今天下,妖魔横行,邪门的事多了去了。 女鬼跟书生在前世是故事,在大丰朝是真事。 “有人吗?” 小姑娘小声的打招呼,悄悄的走入了后堂,不到片刻走了出来,脸上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看见供桌上有一些水果糕点,很不客气的拿来就吃。 她似乎饿狠了,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点也不淑女。 “这里打扫的很干净。” “哦!对了,后堂有一床铺盖,应该有人才对……可能出门了吧?” “不管了……待会儿休息一下。”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嘟嘟囔囔,可爱的脸鼓成了包子。 那么多东西,竟然如风卷云残被消灭了个干净,吃饱喝足一抹嘴,向着后堂走去。 可不到片刻又出来了。 “睡了那人的床,万一回来他生气怎么办?” 小姑娘拧巴着眉头,一阵纠结。 躲在披风下的陈长寿一阵无语,有这觉悟早干嘛了?偷吃东西,我就不会生气吗?! 突然,小姑娘的目光看见了地上掉落的烂披风。 旧是旧了点,但确实能够御寒。 “嗐!” 她好像发现的新大陆,走过来想捡烂披风,但……没拽起来。 要知道障眼法是把东xZ起来,重量并没有消失。 那么多零零碎碎,加一个大活人,她能拿起来才怪,伸手往底下一掏,有个东西梆硬。 顺着往下,薅到了什么发毛。 她瞪大眼睛满是惊奇,嘴巴张成了o形,用力一拽竟然还有惨叫声传来,再拽又有惨叫声,继续拽惨叫声更大了。 “啊!” 小姑娘惊恐的大叫,整个人都缩到了供桌底下,拿起铸铁香炉就想砸。 在斯哈的声音中,烂披风一抖,陈长寿龇牙咧嘴的捂着天灵盖现身。 娘的! 那小手劲真大,差点把他薅成秃子。 雷帝在手,陈长寿脸色阴沉的看向对方。 “你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盘问对方。 “我先问的!” 又是一模一样。 气氛有点尴尬, 陈长寿这时彻底放松了警惕,小姑娘似乎真的不是什么坏人,烂披风一抖,雷帝消失,他揉着头发一脸无语的道:“这道场是我的。” “嗐!” 小姑娘满脸惭愧,放下铸铁香炉连说对不起,跑过来一阵手忙脚乱。 “让我看看,没有弄疼你吧?” “要不……我帮你吹一吹……小时候我哪里受伤,姑妈就是这么做的,很管用……” “……” 对方仿佛一只受惊的金丝雀,芙面花容,我见犹怜。陈长寿有点懊恼,吹一吹,诱惑力很大,可为什么被薅的是头发呢? “你低头……呼……呼……” 小姑娘点起脚尖,嘴鼓成了包子吹气。 可惜她哪怕点起脚尖也比陈长寿低半头,根本够不着。 “你过家家呢?!” 陈长寿烦躁的将其推开,皱眉道:“所以,你是谁?” “我……叫白小虾。” “不是问你名字。” “那你问我是谁?” “……” 陈长寿无语道:“你从哪来?为什么大半夜的闯入这里,还偷吃了我的东西!” 小姑娘脸立刻红了,低着头看着脚尖,粉嫩的小手叠在一起,玩起了抠指甲。 陈长寿摇摇头,觉得已经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虚惊一场,就是一个胆小单纯的小姑娘。 “你回家吧。” 他摆摆手,表示不想再计较。 白小虾头更低了:“我……家离这很远。” 陈长寿看着外面,晓星残月,估摸着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现在撵小姑娘走人,确实有点不妥。 “不嫌弃的话,就在这休息一下。” 他凶巴巴的说道,走入后堂把自己的被褥抱了出来,丢给了对方。 “谢谢你啊!” 白小虾抬头,大眼睛里满是感激之色,突然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灿烂的笑容让这清冷的陈公祠都多了一丝暖意。 陈长寿于泥胎前盘坐,不近人情的道:“天亮走人!” “哦!” 白小虾犹如霜打的茄子,默默打开了铺盖卷,抱着被子卷住自己,一双雪白的牛皮靴露出来,晃来晃去,津津有味的看着陈长寿,然后没话找话的搭话茬,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嗐!你真是一个好人!” “哼!”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莫名其妙被发好人卡,换成谁都不爽! 白小虾道:“我叫白小虾,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虽然对方长相甜美,满满的少女感,但陈长寿只觉得聒噪,闭上眼睛不回应。 “我是从家偷偷跑出来的,为了找堂姐。” “我家住在一个大山里,有湖有树,还有吃不完的果子,风景非常漂亮,可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看厌了,所以很不开心!” “只有堂姐回来的时候,才能让我感觉到快乐。” “她给我讲很多外面的事情,说有个大官叫皇帝,谁见了他都得磕头……嗐!你见过皇帝吗?” “可惜姑妈不让我出门,就是偏心!为什么堂姐可以,我就不可以!”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见过我堂姐吗?” “……” 陈长寿脑瓜仁都疼了。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家风严谨,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养出了一个傻白甜。 太容易相信人了吧? 自己只是扔了一场被褥,小姑娘就主动交代了家底。 哎!叽叽喳喳,让人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坚持了半个时辰,陈长寿睁开双眼,淡淡道:“天亮了,你该走了。” 白小虾瞪大眼睛,那吃惊的样子仿佛遭到了背刺。 她似乎觉得两人已经是朋友了,可是现在朋友却要撵她走。 “我饿了!” 良久,少女捂着肚子,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 第30章 人间白月光 天色微亮,陈长寿迫不及待的下了逐客令。 叽叽喳喳,吵的他脑瓜仁疼。 可少女似乎不想走,表示自己饿了,大眼睛眼巴巴的望过来,楚楚可怜。 陈长寿扫了一片狼藉的供桌,嘴角抽搐道:“你刚才吃的,是我三天的口粮。” 白小虾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可是……我真的饿了!” 她刚说完,肚子竟然发出咕咕的声音。 “……” 陈长寿拧巴着眉头,像是在看怪物。 这是什么肠胃,消化的这么快! “饿了就去吃东西,现在卖早点的应该出摊了,出门右拐。” 他面无表情指了一个方向。 “我……” 白小虾更不好意思了,道:“我是从家出来以后才知道的,原来在外面吃东西需要给钱,住店也需要钱……什么什么都要钱,就是金子银子铜板什么的。” 陈长寿哭笑不得,这不废话吗? 白小虾:“可是……我出门没带钱。” 陈长寿明白了,这是赖上自己了,临走还想蹭自己一顿。 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 白小虾整个人缩在阴影里,不自然的把被子往身上用力的裹了裹,仿佛只有从暖和的棉被里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陈长寿凶巴巴的看着对方,有种撵人的冲动,可终究没有狠下心。 “正好我也饿了,要不……一起?” “好!” 白小虾爽快答应,立刻扔掉了被子,就等着这句呢。 “你真是一个好人!” 她兴奋的又甩出了一张好人卡,惹得陈长寿一阵翻白眼,暗暗腹诽,你才好人呢!你全家都是好人! …… 一家茶点铺子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几桌客人。 陈长寿近日来收了不少香火钱,可即便如此,也肉疼的眼角直抽搐。 他眼睁睁的看着白小虾吃了三碗云吞面,外加五屉小笼包,可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真是人不可貌相! 苗条的身材,可以说没有一丝赘肉,甚至显得有些清瘦,没想到这么能吃! “真好吃……我在家里,是吃不到这些东西的。” “姑妈也不允许我随便乱吃,她总说沾染了烟火气的五谷不好,离开家之后我才明白,都是骗我的。” 少女嘴里吃着东西,也不耽误絮絮叨叨。 她的吃相很不雅,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说话中又吃下去两碗云吞面。 陈长寿额角青筋直跳,盘算着自己损失多少。 真是一个大胃王! 也就是生在了大富之家,换做寻常百姓,估计长不了这么大,早就饿死了。 “吃饱了吗?!” 他几乎的咬着牙询问。 白小虾不好意思的擦擦嘴,有些可惜的叹气:“就差一点点了!就这样吧……” 陈长寿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再上一碗云吞面!” 白小虾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状:“你真是……” 陈长寿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头,神经质的话脱口而出:“你才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 白小虾大眼睛中满是莫名其妙,良久认真的点头:“谢谢。” “……” 陈长寿被彻底打败了,冷冰冰的道:“赶紧吃,吃完了回家!” 白小虾正在吸面条,突然停止动作,有些沮丧的道:“我……家离这里很远。” 陈长寿翻个眼皮子:“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 白小虾茫然摇头,道:“我从家里出来,看见有人烟的地方就去打听,问他们认识不认识我堂姐,有人说兴许在城里,我就进了一个叫龙渊城的地方。” “等等!” 陈长寿表情古怪,道:“你说龙渊城?” 白小虾认真的点头。 陈长寿冷笑一声摇摇头。 龙渊城乃是大丰南疆重镇,距离邺城足有万里之遥。 这么一个傻白甜只身闯荡江湖,恐怕走不出百里就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白小虾自顾着又说起了自己的遭遇:“后来有人说带我去找堂姐,然后我就被带上了船,有个婆婆给了我一把琴,让我弹曲子,说弹好了曲子,大家才会喜欢,这样就有很多人帮助我找堂姐。” “……”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分明是让人拐卖了! “我在船上足足待了一个月,婆婆说快到京师了,晚上有个客人上船,他知道堂姐的消息。可是等见到了那个人,我问他,他却说不知道。” 白小虾道:“那个人说让我当神仙,等当了神仙就不想姐姐了……” 陈长寿露出一脸刺猬相,道:“然后呢?” “然后船不知道为什么沉了。” 白小虾大眼睛里有些迷糊,沮丧的道:“婆婆人也找不到了,我只有登岸,继续找姐姐。” 陈长寿有些无语。 他现在已经相信了,这个少女真的是横渡万里来的,这么一个傻白甜在江湖上流浪这么久安然无恙,真是一个奇迹啊。 沉默了片刻后,陈长寿肉疼的摸出几粒碎银子。 “银子你收好,吃完自己回家!” 他说完起身就想走。 “我不想回家!” 白小虾拉住了陈长寿,道;“我还没有找到堂姐。” 陈长寿看着对方那一脸的单纯执着,耐着性子没有发作,抚摸对方头顶道:“回家吧!说不定你堂姐已经在家等你了。” “不会!” 白小虾坚定的摇头,恳求道:“你帮我去找堂姐好不好?” 陈长寿摇头。 “那你收留我几日好不好?” 似乎生怕陈长寿不答应,白小虾极力的推销自己:“我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洗衣服做饭缝缝补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 瞄了一眼对方身段,陈长寿有些意动了,但考虑了一下还是坚决摇头:“江湖不是你待的地方。” 邺城太乱,身边多一个拖油瓶,会有很多麻烦。 白小虾失望的道:“为什么?” 陈长寿:“因为有坏人。” “可还是好人多啊!” 白小虾认真的道:“比如在船上教我弹琴的婆婆,比如……比如你!” 艹! 陈长寿差点掀桌子,拿老鸨子跟本公子比? 可看着对方那清澈纯净的大眼睛,还真不好发作。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犬吠。 然后扯皮的声音响起。 “我的包子!” 早点铺子的老板痛心疾首的大叫。 原来有一只恶犬被香味吸引过来,撞翻了笼屉偷包子吃。 “号什么丧?我这只可是纯正的黄金狮子犬,就喜欢吃带馅的!” 铺子里走进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身材臃肿富态,满身的绫罗绸缎,拇指上带着一个金扳指,少说也有半斤重,晃的人眼睛疼,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他大马金刀的坐下,扔出几个铜板:“再蒸几屉包子,让我的狗吃饱了为止!” 得了钱的老板停止号丧,连连赔笑。 陈长寿抬眼一看,露出意外之色。 他不认识那个人,却认识那条狗。 黄金狮子狗,邺城就这么一条。 为了这条狗,曾经有一个小厮被活活打死,其父母也被逼着从身上剜掉了二两肉。 陈长寿笑了,转头低声道:“江湖险恶,人面兽心的多,你认不出坏人而已,喏!那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不像!” 白小虾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认真的摇头:“他那么喜欢小动物,那么有爱心。” “……”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叹气道:“对狗好,不见得对人好!想知道他是不是坏人很简单,你走过去对他笑一下,然后再回来。” 对他笑一下? 白小虾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照吩咐做了。 她起身走到那个财主面前,灿烂一笑,大眼睛变成了月牙状,清纯又可爱,然后转身又坐了回来。 财主眼前一亮,闪过一抹惊艳。 “小姐你好,今天我做东,可否认识一下。” 他走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白小虾看向了陈长寿,后者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回头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呀。” 财主如沐春风,道貌岸然道:“我叫欧阳诗篇,不知小姐芳名?” 他色迷心窍,自报家门,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陈长寿在心里一阵鄙视,浑身上下透着土财主的气息,名字却像个读书人。 欧阳诗篇? 颇具浪漫主义色彩嘛。 诶,好像那里不对,欧阳失偏…… 欠日? …… 第31章 江湖傻白甜 大早上遛狗都能有艳遇,这让欧阳诗篇如打了鸡血一般。 不得不说,白小虾是真的很漂亮。 她身材清瘦,皮肤白皙,芙面花容,一双大眼睛宛如宝石,清澈有灵性,笑起来立刻变成了月牙状,灿烂的好像小太阳,温暖的阳光能直接照进人的心坎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白小虾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笑起来也能让人迷糊一阵。 更何况,这欧阳诗篇本身就是一个老色批。 “我叫白小虾。” “原来是白小姐,失敬!你……不是邺城人吧?” “你怎么知道?” “小姐如此漂亮,如果是本地人,早就轰动邺城了。” “哈!有吗?我真的很漂亮?” …… 两个人竟然相谈甚欢,大有一见如故的意思。 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本身就是喜欢絮叨,另外一个老色批刻意恭维。 “……” 被晾到一边的陈长寿被欠日兄偶尔飚出的肉麻情话膈应的一阵反胃。 叽叽喳喳,竟然聊的相当热闹。 妈的! 自己的原意是想让白小虾见识一下江湖险恶,可现在这两人都快成知己了…… “我家住在大山子,有山有水,还有很多树,风景非常漂亮,可惜这么多年我早就看厌了!只有堂姐……对了!你有没有见过我堂姐?” 白小虾又说起了自己离家出走的事。 那单纯的样子,真的让人捉急。 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我现在无亲无故,可以随便欺负吗? “没见过,但小事一桩!我可以派人去找!小姐不如到我府上暂住,相信很快就会有你堂姐的消息。” “真的?那太好了!你真的一个好人!” 白小虾又习惯性的甩出一张好人卡。 旁边的陈长寿白眼都翻到了天上。 够了! 真的够了! 他一拍桌子起身,想要离开。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自己又是收留,又是管饭,还给银子当路费,已经仁至义尽。 就算白小虾今天晚上被一百遍,被嚼的骨头渣滓都不剩,又与自己何干? 江湖上每天杀人放火,逼良为娼的事多了。 “嗐!” 白小虾似乎没料到陈长寿会走,一惊一乍,扯住了陈长寿的袖子,有些困惑的道:“你……你怎么要走啊?” 陈长寿翻白眼:“不然呢?” 白小虾也慌忙起身,对着刚刚认识的知己道:“对不起啊,我也要走了。” “啊?” 欧阳诗篇扫了陈长寿一眼,显然搞不懂两人的关系,道:“此人是白小姐的……” “恩人吧……” 白小虾道:“他是个好人,收留了我,还给我好东西吃。” 她竟然就这么毫无保留的把自己进入陈公祠的经过说了一遍。 欧阳诗篇微微一笑,道:“白小姐还是不要跟他走的好。” 白小虾:“为什么?” “你不想找你堂姐了?” 欧阳诗篇阴阳怪气道:“只有我有这个能力帮你,另外…… 白小虾困惑道:“另外什么?” “另外很不妥!” 欧阳诗篇道:“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呢?” 白小虾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孤男寡女为什么不能共处一室。 “再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欧阳诗篇看出了少女的单纯,到嘴的鸭子,怎么会任其飞走,道:“你看他瘦啦吧唧,破衣烂衫,估计连养活自己都够呛,收留你还请你吃饭,分明是打肿脸充胖子,别有居心啊!” “你跟着这么一个人很危险!如果他动什么歪念头,我没办法救你。” “等他露出丑陋嘴脸的时候,一切可都晚了!” 这家伙显然目中无人惯了,当面把陈长寿一顿埋汰。 “说够了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陈长寿面无表情的问道。 欧阳诗篇瞪眼,闪烁出凶光,很有威胁的意思在里面,冷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滚妮玛!”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一拳直接将其放翻在地。 砰! 欧阳诗篇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陈长寿脸色阴沉铁青,异常吓人,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说我穷,我认了! 说我坏,我也认了! 你特么的说我丑?! 若不是众目睽睽,他会毫不迟疑的祭出雷帝,将其劈碎! 陈长寿余怒未消的冷哼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白小虾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欧阳诗篇,又看了一眼陈长寿,最终选择了后者。 “等等我!” 她立刻追了出去,可没想到陈长寿竟去而复返,红着眼珠子跟脱缰野马野马似的,直接冲向昏厥的欧阳诗篇,骑在身上大嘴巴子一顿抽。 “你才丑恶嘴脸!” “你一家都丑!” 噼里啪啦一顿发泄。 旁边的白小虾打了个冷战,大眼睛悄悄看向陈长寿的脸,好像……是有那么点狰狞! 良久陈长寿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哼着小曲施施然的走了。 白小虾立刻追了上去。 早点铺子里,欧阳诗篇顶着猪头一样的脸醒了,他懵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怒吼道:“人呢?!” “走……走了!” 早点铺子老板战战兢兢的指了一个方向。 “要你何用!” 欧阳诗篇嗖了的站起来,看着还在啃包子的黄金狮子狗,上去就是一脚扁踹。 “呜汪汪!” “别叫了,待会儿给我狠狠的咬!” …… 旭日东升,邺城逐渐热闹起来。 陈长寿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坊市里转了起来。 存粮都被大胃王吃完了,不及时采购就会断顿。 白小虾像是跟屁虫一样尾随。 “我以后就跟着你,你帮我找姐姐好不好?” “不好!” “我可以帮你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 “哪来的回哪去!” “嗐!有卖鱼的,买一条吧,这个好吃!” 白小虾拽着陈长寿的胳膊一顿晃,引得周围人一阵侧目。 后者脸色阴沉,已经在咬牙了,最终掏银子买了。 “不是为你而买,别跟着我了!” “噢……嗐!粉丝!红烧鱼要放粉丝才好吃!” 少女像是导购,各种指点,某人不买就是抱着胳膊一顿晃。 “……” 陈长寿脸色铁青,在心里破口大骂,后悔早上出门没有烧香,在无可奈何下花了不少银子买食材。 就在他想要返回的时候,突然一阵犬吠声传来。 欧阳诗篇牵着一只恶犬,带着几个恶仆气势汹汹的杀至。 “阴魂不散!” 陈长寿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抹杀机。 …… 第32章 还是好人多 “汪汪汪!” 黄金狮子犬比牛犊小不了多少,脖子处长着一圈浓密的金鬃,身上的发毛很短,露出凸凸凹凹膨胀的肌肉,再加上一嘴狰狞的獠牙,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诸葛诗篇牵着这条恶犬,带着几个恶仆招摇过市,人人避之不及。 陈长寿没有一皱,带着白小虾快速离开了这里。 并非害怕什么,而是某种武功施展起来太社死。 “嗐!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少女左手拎着鸡,右手拎着鱼,咯吱窝还夹着两捆粉丝,两腮都股成了包子。 可陈长寿理都不理,脚下反而走的更快了。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出城,在一片荒郊野地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乱葬岗,到处都是坟包子跟散落的阴财纸钱,是死人安息之地,也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呼——呼——” 白小虾喘着粗气追上来,芙面通红,光滑的额头沁出一层细汗,累累硕果把一粒扣子撞开了,大幅度的起伏,呼之欲出。 陈长寿露出惊讶之色,心中大呼深藏不漏。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白小虾有些嗔怪。 陈长寿:“我怕狗。” “哪有狗?” 白小虾刚才压根就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此刻左顾右看找狗。 烂披风一抖,障眼法起,陈长寿凭空消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犬吠。 诸葛诗篇气喘吁吁的牵着恶犬带着恶仆人追来了。 “嗐!真的有狗!” 白小虾回头呆住了,除了一片坟包子,哪里还有陈长寿的踪迹? 她满脸困惑,刚才明明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陈长寿并没有走,而是躲了起来,于暗中观察一切。 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又处在风口浪尖,身边带着一个小姑娘确实不妥,最最不能接受的是,少女是一个大胃王! 太能吃了,饭量吓人呐! 如果白小虾被欧阳诗篇的花言巧语骗走,那么他不会出手。 这年头,能有一口饱饭吃,就已经很奢侈了,更何况是大肚女。 虽然肯定会被糟蹋,但起码衣食无忧。 这大概就叫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反之,如果诸葛诗篇用强,白小虾宁死不从,那陈长寿一定会出手。 回家糟蹋她是一回事,当面糟蹋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渣男不犯法,但强暴算。 “呼——呼——” 诸葛诗篇追了上来,喘的跟破风箱一样,捂着肚子半天说不出话。 “人……人呢?!” 他顶着鼻青脸肿的猪头问道。 “嗐!是你啊?” 白小虾迟疑了片刻,这才认出对方,道:“你问谁?” 诸葛诗篇:“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个人!” 白小虾摇头:“刚才还在,一眨眼就不见了。” “一眨眼?” 诸葛诗篇一愣,看着满是坟茔的乱葬岗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小子不会是邪祟吧? 他立刻熄了报仇的心思。 “白小姐,跟我走吧。” “去哪?” “跟我回家,我帮你找姐姐。” “我想……等他回来。” “那小子八成不是人!” “你怎么知道?” “白小姐的美有目共睹,只要是男人无不想请回家殷勤伺候,那个人却把小姐带到这乱葬岗子,就算是人也不是男人!就算是人也是衣冠禽兽……不对!禽兽不如!” 诸葛诗篇把陈长寿埋汰到了尘埃里。 不远处的坟茔上,一个烂披风猎猎作响。 “嗐!” 白小虾难以置信的瞪眼:“他有你说的那么坏?” “有!” 诸葛诗篇斩钉截铁,随后又打出感情牌:“跟我回家吧,不想找你姐姐吗?” “当然想。” 白小虾摇摇头:“但……我还是想在等等他。” 诸葛诗篇噎的说不出话了,是挺单纯挺好骗,可却有点一根筋! 不好糊弄,有点费劲。 他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觉得反正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没有必要装什么温文尔雅的君子了,强扭不强扭的,瓜都一样解渴,于是直接撕扯下了伪装,阴恻恻的道:“这事由不得你!” 白小虾大眼睛如宝石,清澈明亮,充满了求知欲:“为什么?” “因为我等不及了!” 诸葛诗篇有点暴躁,眼里露出淫邪之色,直接扑了过去。 白小虾吓的惊慌躲开:“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当神仙!” 欧阳诗篇上去直接开始扯衣服,然后脸上就遭到了暴击。 什么鱼啊、鸡啊、粉条子,铺天盖地的扔过来,让他一阵惨叫。 “敬酒不吃吃罚酒!” 欧阳诗篇抹了一下脸上黏糊糊的鱼腥味,牵着黄金狮子狗冷冷道:“由不得你!说跟不跟我回家?!” 恶狗龇牙,欲择人而噬。 白小虾花容失色,瑟瑟发抖的后退。 暗中陈长寿叹息一声,正要站出来大喊一句放开那个女孩。 可就在这时,欧阳诗篇冷笑一声直接放狗了。 “咬她!”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在乱葬岗子回荡,冲破云霄。 陈长寿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少女的体内突然冲出无数炽烈的光团,每一个都如拳头大小,围绕着她犹如萤火般聚散。 倏然,一个光团冲出,竟然是一口剑,虚空中仿佛有只大手轻轻一挥。 噗! 头颅滚滚! 诸葛诗篇连同来的恶奴全部人头落地,唯有那只黄金狮子狗瘫软在地发出呜呜的低吼,眼里充满了恐惧。 那口剑倒飞而回,又一个光团飞了出来,竟然是一方青铜大印,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神秘的符箓,就这么压了下来。 轰! 这片区域大地震动,无头之躯连同那条黄金狮子狗瞬间被压为肉泥。 青铜大印飞回。 又一个光团冲出,竟然是一杆火红的旗子,上面的图腾有点抽象,像是火山口,又像是睁开的人眼,在虚空中猎猎作响。 无尽火焰汹涌而出。 地上的血泥瞬间被烧为了虚无。 杀人、毁尸、灭迹,一气呵成! 陈长寿瞠目结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单纯少女能在江湖上横行万里,而碰到的都是好人了。 因为坏人连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他一阵后怕,庆幸自己没有动歪念头。 尖叫声终于消失了,那些光团又进入了少女的体内,白小虾睁开双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 烂披风一抖,陈长寿神色复杂的现身。 “嗐!你刚才去哪了?” 仿佛一件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白小虾有些激动的迎了上去。 陈长寿本能的后退一步。 “你怎么了?有人找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喜欢小动物的欧阳诗篇。” “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奇怪!” “嗐!你不知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他……可能看我不愿意,所以就走了。” 白小虾一阵叽叽喳喳,回想刚才,一阵感叹道:“知错能改,本性不坏,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 第33章 弥补遗憾 心地善良白小虾。 她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而一边的陈长寿只觉得可怕。 刚才出现的仙剑、铜印、火旗,每一件都强大到变态。 而这样的法宝,少女的体内起码有几十件! 她……究竟什么来历? 陈长寿很不淡定,看着少女半晌说不出话。 “你刚才去哪了?我还想你是不是要丢下我!” 白小虾想起了刚才,有些委屈,有些嗔怪,芙面花容,娇俏可爱。 陈长寿给了对方一个满意的解释。 “拉屎。” “嗐!是这样啊!” 白小虾立刻释怀了,宝石般的大眼睛变成了月牙状。 陈长寿挑眉道:“你说你家在山里?” 少女曾经自报家门,可他只觉得很烦,但现在觉得还是必要认真听一下的。 白小虾眨眼:“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陈长寿唔了一声,不自然的道:“那山叫什么名字?” 白小虾:“不归山。” “……” 这个山名没有听过,陈长寿沉默片刻:“家里除了你姑妈还是堂姐,还有什么亲人?” “还有很多叔叔伯伯,大概几百人吧。” 少女天真烂漫,根本没有半点心机。 “几百?” 陈长寿眼角抽搐了一下。 几百人的修炼大家族,那是何等辉煌? 绝对算门阀! 如果再出现几个大修士,就算叫板朝廷,也是有资格的! “还有旁支,仆人什么的,几千人吧!不过他们大多都住在不归山下,平常接触的不多!” “家里对我最好的就是我姑妈,只是她对我管束很严。” …… 少女又开始了叽叽喳喳,把家底翻了个底朝天,说给陈长寿听。 后者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嫡系几百,旁支几千、还有奴仆…… 这是什么家族! 不归山白家,按道理应该人尽皆知才对,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过呢? 突然,叽叽喳喳的白小虾闭嘴了,大眼睛中闪过一抹警惕:“你不会是想送我回家吧?” 陈长寿面无表情的点头。 他确实有送少女回家的意思,让一个无比辉煌的门阀欠自己一个人情,这个诱惑不小! 但如此做,不符合陈长寿的性格。 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送还是要送的,但不是现在。 大概得等一年吧。 家里那么多长辈,不能让这位小公主出趟远门空手回去,最起码得给家长带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礼物才完美。 让门阀欠人情,哪有加入门阀好? “我不回去!” 白小虾哪知道对方脑子里的歪歪绕,哀求道:“帮我找堂姐好不好?” 陈长寿断然拒绝:“不好!” 开玩笑,找到你堂姐还有我什么事? “那你收留我好不好?我自己找?” 白小虾道:“我可以做很多事,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什么的,一定让你满意。” 陈长寿拧巴着眉头,脸上带着老大的不情愿,但眼底眼藏不住的奸诈,怎么看都像是欲擒故纵。 “求求你!” 白小虾楚楚可怜,大眼睛里满是哀求。 陈长寿道:“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还有做饭什么的都可以?” 白小虾立刻点头:“可以!” 少女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立刻答应。 生活秘书兼保镖,还能一起生宝宝。 上哪找? 但某人骨子里就喜欢白嫖。 “先说好,没有工钱的。” “我不要工钱!” 白小虾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就像当初被老鸨偏上花船一样开心,心里一阵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 “那……行吧。” 陈长寿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仿佛吃亏般叹气:“走吧。” 白小虾展颜一笑,立刻跟了上去。 “诶!我买的鱼呢?” “嗐!” “还有鸡!” “嗐!怎么都不见了?” “还有粉丝?” “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欧阳诗篇,把这些东西带走了,还是你说的对,江湖险恶!还是有坏人的!” 少女很认真,都气成了包子脸。 “……” 若不是陈长寿亲眼看见自己的食材跟那个老色批一起被烧成了灰,此刻真就信了,幽幽的道:“你得赔我。” 白小虾不好意思的道:“那个……我没钱。” “肉长。” 当然这个句话陈长寿只敢在心里想,并没有宣之于口。 这事得慢慢来,不能轻举妄动,不然搞不好就要接受好人审判,连骨灰都剩不下。 “可以拿东西赔,你身上有没有剑啊、铜印、旗子什么的,我都可以接受。” 陈长寿惦记上了对方的家当。 白小虾茫然的摇摇头:“剑印旗?嗐!我身上怎么会带那些东西。” 大眼睛纯净如宝石,没有一丝的杂质,单纯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搞得陈长寿一阵恍惚。 是真的不知? 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着急。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锅里面的肉,迟早跑不了。 陈公祠内,又是香火鼎盛的一天。 与往日不同的是,庙里多了一个少女道童。 她长相甜美,笑起来的时候,大眼睛变成了月牙状,逢人不叫施主,站在门内迎来送往,婆婆伯伯大哥姐姐喊,格外招人待见。 陈长寿彻底歇了。 坐在门口嗑瓜子,翘着二郎腿望起了夕阳景。 “这里人来人往,你好生看护,指不定哪天你堂姐会来这里烧香!总之比你出去大海捞针强。” 事必须得说清楚,我不是占你便宜,而是给提供一个平台,帮你找姐姐。 要让其心怀感恩。 “嗐!你说的真对!” 单纯的少女被大饼砸晕了,白小虾笑的很灿烂,大眼睛弯了月牙状,赞同的连连点头。 陈长寿一脸欣慰,不到半天,把夕阳景都看腻了。 拍拍屁股,直接去逛街了,好一段日子没听书了。 走入蕴香茶社,照例来了一杯高哒。 台上还是那个说书先生,不过这一次的本子换了。 以前说的是神魔斗法,而现在则变成了才子佳人。 郎才女貌、棒打鸳鸯、金榜题名、破镜重圆一样不落,台下的人听的津津有味。 “有意思。” 陈长寿喝了一口有些烫嘴的茶叶梗子,嘴角掀起一抹笑意。 最近的邺城变化很大。 随着知县万古流强势斩妖,再加上科举在即,本地读书人的威望与日俱增。 原先这些酸儒上街都耷拉着脑袋,像是害羞的小媳妇,现在则趾高气昂的出入一些公开场合高谈阔论。 比如今天这茶社中,就坐了不少读书人。 神魔斗法的本子,是说给那些整日里求神拜佛的愚夫愚妇,而这才子佳人的戏本,自然是拍读书人的马屁。 砰! 玉子一拍,说书人歇了。 “好活当赏!” 陈长寿从兜里掏出一个银疙瘩,直接丢了过去。 那一日,他曾向说书人请教,可以说受益匪浅。 完事对方巴巴的等着赏,不是不想给,真的囊中羞涩。 这段日子香火钱收了不少,当然要弥补一下当初的遗憾。 说书人捡起银子,显然认出了陈长寿,抱拳表示感谢。 “嘿!” 陈长寿也点头回应,书听完了。 他眼神自然的投向了窗外。 对过,春宵楼灯火通明。 只见一个死胖子满身绫罗绸缎,穿戴的像个土财主,一走路浑身肥肉乱颤,火急火燎的一头扎了进去。 竟然是田不让。 陈长寿看着对方消失在春宵楼门口,而后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遗憾。 …… 第34章 花魁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陈长寿刚到门口,就被一群莺莺燕燕拉了进去,迎客的大茶壶走出来,看清楚是谁后,瞬间冷了脸。 “呦!再给大爷上一盘瓜子?” 他阴阳怪气的嘲弄,眼神说不出的轻蔑。 啪! 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个大逼兜。 “你特么……” 大茶壶瞬间竖起了眉毛,挽起袖子就想发飙,可喉咙像是被利刃划破,后半截骂人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他看着眼前那块明晃晃的马蹄金,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脸上逐渐堆起了笑脸。 “贵客来了!上酒上菜!” “大爷!雅座请!” 大茶壶立刻换了一副态度,前倨后恭客气的不得了。 陈长寿背负双手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我还是喜欢刚才桀骜不驯的你。” “……” 大茶壶笑脸僵硬,腮帮子鼓着,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叮叮咚咚! 大厅的舞台上,一位风骚的半老徐娘正在弹着丝竹,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调。 陈长寿只觉得嗲的肉麻。 比那位真他妈能吹的苏花魁差远了。 “嚯?!” 惊疑的声音响起,陈长寿肩膀一沉,回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兄弟,又见面了!” 田不让热情的打招呼。 陈长寿一巴掌将他的手打落,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相请不如偶遇。” 田不让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拿起酒杯给自己倒满,喝下去之后又夹了一口菜,这才开口:“刚才那一杯,敬同道中人!” “……” 陈长寿一阵翻白眼,谁要跟你当同道中人? 本公子向来喜欢单挑! “有相好的吗?” 田不让一副熟客的样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自己人,说来听,指不定是连襟。” “谁跟你是连襟?” 陈长寿心里别提有多膈应了,一副雅士的样子,轻咳一声道:“我只是来听曲的。” 田不让叹息一声:“书香门第就是不一样。” 陈长寿微微点头,这还算句人话。 田不让道:“就是比一般人能装。”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有种掀桌子的冲动。 田不让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讨厌,滋溜又喝了一口酒,又夹了几口菜。 连吃带喝,别提多自在了。 陈长寿看的牙根痒痒:“这一桌算你的。” “凭什么?” “忘了当初是谁收留的你?” “靠!” 提起房钱,田不让就一阵不爽,怨气冲天的道:“你还有脸提,就你那太爷爷,瞎给我支招!我#¥%¥……亏大了!” 两个喝花酒的鸡贼,大眼瞪小眼,都想让对方花钱。 陈长寿笑了:“声音再大点,要不要我喊一句,五行狂刀在此?” 田不让脸瞬间垮了下来,被捏住了软肋。 如今在邺城地界上,五行狂刀这个名头算彻底臭了。 邪庙恨之入骨,官府也在通缉。 可以说黑白两道共同的敌人,如果被人戳破身份,他在邺城就没办法待下去了。 “有些事烂肚子里,别逼我杀人灭口!今天这桌……我请了!” 死胖子一阵咬牙切齿,好似被割掉了几斤肉。 陈长寿满意的点头,这才悠然吃菜喝酒。 “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我怎么会乱说呢?” 看着死胖子吃瘪,他跟喝了蜜水一样开心。 田不让重重哼了一声,浑身肥肉乱颤,懊恼不该过来蹭吃蹭喝。 陈长寿打量对方,死胖子满面红光,一身的绫罗绸缎,还是骚包的红色,不有一阵摇头。 衣品堪忧,实在不咋地。 不过,确实能感觉出来,这家伙最近的日子过的不错啊,似乎赚了不少银子。 “最近没少杀人放火吧?” 他似笑非笑的打趣。 田不让郁闷的喝了一口酒,深沉的道:“以前我是迫不得已,现在我想当个好人。” “……” 陈长寿一阵翻白眼,装什么刘德华? “已然金盆洗手了。” 田不让悠然长叹,随即得意洋洋的道:“最近邺城发生了几件大事你可知道?” 陈长寿有些茫然。 这地界哪天平静过? “你指哪几件?” “老马家闹邪祟,自从知县大人上任后,家里就开始天天死人。” “还有呢?” “最大的那眼古井突然干涸,半夜往外冒黄泥汤子,现在的邺城水比油贵,渴死了不少人,另外不断有孕妇分娩死婴……” 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件事。 每一件事的背后都牵扯到好几条人命。 这些陈长寿都有过耳闻。 田不让得意的道:“所以我就小赚了一笔,没有必要再出去打打杀杀了。” 陈长寿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这位是做什么营生的。 丧葬一条龙。 原先是管杀管埋,现在所谓的金盆洗手,只不过是把前端业务砍掉了而已。 “当然,如果价钱合适,我会考虑重出江湖。” 话没有说几句,田不让就暴露了贪婪的本性。 “……” 陈长寿道:“刚才你说迫不得已,想当好人……” “没人买凶,我怎么杀人?这不就是迫不得已吗?” 田不让翻着白眼,像是在看傻子,随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最近我上以批好棺木,要不要给你留一副?” 陈长寿脸立刻黑了下来。 田不让一副被冤枉的委屈,严肃的道:“真是一片好心!现在是年初,我敢打赌,你绝对坚持不到年底!” 陈长寿冷笑:“你看我像短命的?” 田不让道:“陈公祠这几段日子可是香火鼎盛!邺城就这么大,会有人不高兴,你……” 他摇摇头,根本不看好。 陈长寿知道这家伙的意思。 同行才是赤裸裸的冤家,如今的陈公祠在某些邪庙眼里,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他无惧什么。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正欲起身离去。 突然有叮叮咚咚的美妙乐章传来。 只见一个婀娜的女子抱着丝竹,于舞台上独奏。 她青丝如瀑,用一根银簪盘在头顶,绝色姿容,巧笑倩兮,顾盼生嫣,上身只穿了简单的肚兜,胸前饱满,犹如夸张的满月,往下是盈盈一握的小蛮腰,青色的罗裙下露出一双精致的赤足。 正是那位真他妈能吹的苏花魁。 浅浅一笑,露出两个精致的梨窝,让在场不少人都为之销魂。 都是美女,陈长寿忍不住拿这位跟白小虾比较。 很显然这位苏花魁更胜一筹。 不是赢在相貌上,而是那种能勾起最原始冲动的妩媚风韵,有点要人老命! 陈长寿情不自禁想起的一首诗。 噫吁嚱!何能上青天,上摸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探冲波逆折之回川… 旁边田不让犹如打了鸡血般,脸上的青春痘一粒粒都快涨破了,两眼放光特别的狠,在那位花魁的身上游弋。 一曲终。 死胖子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如飞般冲了过去。 “兄弟稍等,我去试试深浅。” …… 第35章 独上绣楼 春宵楼里,歌舞升平。 苏茉儿一曲终,立刻被拥趸者乌央乌央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巧笑倩兮,风情万种。 噼里啪啦! 银子、首饰如天花乱坠。 不乏一些豪客,疯狂打赏,想要获得佳人青眼。 现场画面,让陈长寿想起了前世的某些直播间,看来无论什么年代,都不缺少大冤种。 只不过,这些拥趸者要相对理智的多。 罕有那种痛哭的,尖叫的,上去搂住就亲的乱来者,生怕唐突佳人。 哦! 有一个。 只见田不让仗着体肥膘厚,连挤带拽的冲到了前头,把一大块马蹄银举过头顶。 “脱裤子放屁的事就别提了,苏小姐陪我一晚,这银子就是你的!” 不愧是杀手。 哪怕是求爱也讲究一刀封喉,干净利落。 苏茉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黛眉微扬有些愕然。 而现场也变得死一般寂静。 “苏小姐,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见对方没有回应,田不让豪爽的表示:“不够,我加钱!” 他话音未落,突然后脑勺一疼。 砰! 似乎是一个茶壶,砸的他眼冒金星。 “哎呦!” 田不让怒不可遏,回头怒道:“哪个狗娘养砸的?!” “我!” 声震天地,足有上百人异口同声,然后红着眼珠子的拥趸者含怒一起出手。 哪怕田不让不是一般人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被掀翻在地,然后就成了一个肉沙包。 “亵渎苏小姐,你真该死啊!” “苏小姐虽然流落风尘,但也不是你这种货色可以染指的!” “呸!什么东西!” …… 拥趸者下手的同时,义愤填膺的批判。 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去好几条街。 不远处,陈长寿同情的叹息一声,在心里原谅了这个死胖子。 原本以为只是针对自己不会说话,现在看来冤枉他了。 这家伙是真的情商低! 恐怕此生也只配花银子做买卖了,就算有一天用重金得到了花魁,也永远无法解锁更多姿势。 陈长寿在心里一阵鄙夷。 “谁敢乱来?!” 一声怒吼,刀光闪现。 田不让急眼了,从后腰上拽出了自己吃饭的家伙,这才避免了被当场打死。 疯狂的护花使者们这才一哄而散。 有婢女站出来道:“苏小姐今天身体有恙,无法招待诸位,还请见谅。” 此话一出,在场的无不对田不让怒目而视。 得,这下好了,谁也无法一亲芳泽。 死胖子也只能怏怏作罢,鼻青脸肿的走了回来。 陈长寿眉毛一挑道:“深浅如何?” “滚!” 田不让直接炸毛了,满脸晦气咬牙道:“你行你上!” 陈长寿沉默。 “呵!” 田不让不屑的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些人动起手来可是没轻没重,搞不好你小命不……”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陈长寿真的向那位苏花魁走了过去。 “苏小姐留步!” 陈长寿喊了一声。 苏茉儿正欲离去,闻言回头,看见一个相貌俊雅的男子站在楼梯下。 虽然算不上丰神如玉,但也温文尔雅,尤其是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让人很有好感。 “公子有事?” 这本是一句下意识的询问。 “有!” 陈长寿点头,然后直接上楼。 一群婢女大茶壶面面相觑,都没有阻拦,因为不知道这算不算苏花魁默许。 在无数火辣辣的目光中,陈长寿贴面跟苏花魁咬耳朵,如此轻薄惹得无数人咬牙。 一顿拥趸者更是义愤填膺,不少人开始挽袖子,准备再收拾一个。 “既然如此,公子可否楼上一叙?” 苏茉儿开口,让在场的人无不如遭锤击。 田不让更是瞠目结舌,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长寿笑眯眯的道:“可以。” “请!” 在苏花魁的邀请下,陈长寿上了阁楼。 客厅中顿时一片哀鸿遍野,然后议论纷纷,都好奇那个横刀夺爱的小子到底给苏花魁灌了什么迷魂汤。 要知道作为春宵楼的当家花魁,是不接待一般客人的。 能够走入她闺房的,一定邺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非富即贵! 当然也有例外,前几日有一个读书人才高八斗,于大厅中七步成诗,也得到了这份殊荣。 …… 花魁的闺房不大,但布置的很典雅。 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让人心猿意马。 陈长寿于桌子边独坐,伸出三根手指头把脉。 良久之后,微微点头。 “苏小姐身体无恙,之所以不适,可能是刚才受到了惊吓,我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吃下就好了。” 他说完拿起笔,开始写方子。 苏茉儿美眸中压着一模差异,错愕道:“你……真的大夫?” 她当然知道自己身体无恙。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搪塞那群拥趸者而已。 不巧陈长寿突然出现,趴在她耳边说自己是大夫…… 一个老色批,总比一群好对付。 “懂一点医术。” 陈长寿吹干墨迹,笑道:“苏小姐放心,我的方子吃不死人的。” 苏茉儿莞尔,露出两个精致的梨窝。 她接过方子看了一下,认可的点头,显然也懂得医术。 “还没有请教公子大名?” “陈长寿。”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庇佑一方的陈公祠……” “那是我太爷爷。” “原来是书香门第,真是失敬了。” 苏茉儿谈吐不俗,没有丝毫风尘气息,更像是一位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 陈长寿道:“苏小姐似乎不是本地人。” 他在记忆力搜寻了一下,前身没有半点关于这位花魁的记忆。 苏茉儿露出哀伤之色,道:“家门不幸,流落风尘。” 陈长寿道:“苏小姐怎么来的邺城?” 他真的很好奇,客观上讲,如此尤物,完全可以去京都之类的大城市卖,指不定还能载入青史,成为一代名妓呢,窝在邺城这个小地方,实在是宝珠蒙尘。 “我家本在龙渊城,父亲好赌,欠下赌债,被人打死了,母亲一病不起,不久后也离开了人世,举目无亲的我我只有投奔姨娘……” 说起自己的身世,她绝美的脸上出现一丝落寞,眼眶中竟有点点晶莹。 换做另外一个男人,早就狠狠的共情了。 但陈长寿却只是微微皱眉。 父赌母病……这说辞有点熟啊! 苏茉儿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有些梨花带雨的脸上勉强一笑:“不应该跟公子说这些的,坏了公子的兴致。” “没关系。” 陈长寿坦诚的耸耸肩膀,道:“今天我没花银子,因此不算是你的客人,你不必强颜欢笑,我也不用逢场作戏,这样……就挺好。” 苏茉儿嘴角掀起一抹弧度,又翻了个白眼。 似嗔非嗔,似喜非喜,流露出小女儿的风情。 陈长寿一阵恍惚,忍不住心波荡漾。 他一阵狠掐大腿,告诫自己这不是自己能消费起的。 另外想加入大门阀,是不是应该守身如玉?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起身提出告辞。 “公子等等!” 苏茉儿似乎有些不舍,咬着嘴唇走向的床边,然后把一件东西塞到了陈长寿手里。 “听说陈公祠挺灵验,改日我想亲自去上一炷香。” “好啊!欢迎!” 陈长寿微微一笑,然后飘然离去。 他刚一下楼,就被死胖子拽住了。 “够快的啊!” 田不让酸溜溜的嘲弄。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个六瓜子速度还好意思埋汰别人! “说!你到底在里面对她做了什么?!” 仿佛又夺妻之恨,死胖子攥着了陈长寿的衣领。 后者一巴掌将其拍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淡道:“一个老色批,一个风尘女子,你说躲在房间里能做什么?” 陈长寿知道对方羡慕嫉妒恨,于是狠狠的再刺激对方一下,而后飘然离去。 …… 第36章 人心叵测 “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刚一出春宵楼,陈长寿就拿出了绝色花魁送的东西。 是一个很漂亮的荷包,上面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密,里面还装着一粒红豆。 暗示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一两银子没花,就得到了花魁的青眼。 这让陈长寿感觉有些不真实。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的通,那就是——长得帅。 毕竟老鸨子爱钱,姐爱俏嘛。 烂披风一抖,他将其收了起来,心里已经有些期盼那位苏小姐来上香了。 “嗐!你回来了!” 刚一进门,白小虾就开心的凑过来,大眼睛成了月牙状:“饭已经做好了。” 陈长寿老神在在的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饭菜端了上来。 “这是你做的?” “嗯!快尝尝!” “……” “味道怎么样?” “挺好!就是下次别做了。” 米饭是夹生的,吃到嘴里崩牙,一条清蒸大鲤鱼在盘子里翻着白眼,时不时的垂死挣扎一下…… 陈长寿并没有嫌弃,毕竟加入门阀也是赘婿。 再说,人家可是离家出走的小公主,能够降下身段给自己做饭,已经很不错了。 单纯的白小虾还以为自己的厨艺得到了认可,在一边开心的啃着苹果。 “你怎么不吃?” “我在外面吃饱了。” “嗐!今天有一个伯伯来上香,说我长的像他出嫁的女儿,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 陈长寿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你被揩油了?” 白小虾:“什么揩油?”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严肃的道:“以后接待香客庄重一点,不要有肢体上的接触。” “那个马伯伯看起来不像坏人!” 白小虾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他还说自己家里闹鬼,所以过来上香,祈求平安。” “姓马?” 陈长寿的脸更黑了,大概猜到了是谁。 邺城马姓是大户,但最近因为闹鬼沸沸扬扬的就一家。 那是一个大财主,以开当铺为生,并且在这小小的邺城连开九家。 这是一门缺德的买卖。 走进典当行的主,没有不急等着用钱的。 但您急,他可不急。 赚的就是趁火打劫的钱。 一件上好的貂皮衣,毛发油亮浓密,市价十两银。 他接手一看,愣说虫吃鼠咬,光板没毛,只给三两银子。 你若是不卖扭头就走,再回来可就变成二两五了! 靠着这门缺德生意马家赚的盆满钵满,可兴许的老天有眼,财原广进但人丁不旺,就那么一个儿子,还早早夭折,留下一个貌美如花的俏寡妇。 马财主想闲着也闲着,就动了歪心思,做出了扒灰的事。 后来儿媳妇身怀六甲,眼看瞒不住了,为了自家的声誉,就给儿媳妇喂药,结果弄了个一尸两命。 从此之后,就开始天天闹邪祟。 白小虾听后难以置信,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她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坏的人,真的是江湖险恶。 “什么是扒灰?” 懵懂少女,好奇心挺大。 “……” 陈长寿看着那一双纯净没有杂质的大眼睛,心里生出一种罪恶感,哼了一声:“小孩子不要乱问。” “你还听说过什么事?给我讲一讲!”白小虾特别感兴趣,对江湖充满了好奇。 少女就像一块无暇玉璧,还是不要被污染的好,陈长寿觉得还是讲一些猫妈妈兔宝宝的事比较好,又治愈又有教育意义。 “狗大哥跟猫小妹是好朋友,有一天狗大哥跟猫小妹说:你猜猜我手里有几颗糖,猜对了全给你!” “嗐!狗大哥真笨,自己说出来了。” “嗯,但猫小妹更笨,她说我猜有五颗!” “完了,没糖吃了。” “错!狗大哥把手里的两颗全部给了猫小妹,说你猜对了,我还欠你三颗。” “嗐!” 白小虾一惊一乍,显然意料不到,大眼睛里满是感动,追问道:“后来呢?” 陈长寿面无表情道:“后来猫小妹吃下糖后晕了过去,原来里面有蒙汗药,就……被苟日了。” 白小虾面容呆滞,手里的苹果掉在了地上,良久方才回过神,拍着胸脯惊叹江湖险恶。 “这狗……怎么日的?” 她眼里冒星星,一副刺猬相。 陈长寿愕然。 他怀疑少女的单纯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是老司机。 …… 翌日。 陈公祠香火日隆。 门口,一个甜美的女道童迎来送往。 陈长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自从有人替自己搬砖后,他的日子格外舒坦,在门口瞧了一会儿夕阳景,然后就出去逛街了。 先是在蕴香茶社听了一会儿书,依然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在座的大半都是读书人。 陈长寿喝了一口高哒,眼睛心不在焉的往对过瞟。 等了一天也不见某人来上香。 她……是不是病了? 拿出那个荷包,他嘴角不禁掀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神女有意,襄王岂可无梦? 邺城千万人,唯独对自己青眼。 她本就是身世可怜,孤苦无依,如果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陈公祠有求必应,为了声誉,自己也不能寒了她的心。 啪! 台上玉子一拍,说书人歇了。 一群听众纷纷慨慷解囊。 陈长寿突然愣住了,看见有人拿出了一模一样的鸳鸯荷包…… 一个!两个!十五、十六…… 艹! 他一阵不适,差点破口大骂。 原本以为是定情信物,结果是到此一游的纪念品。 “咦?你也有!” 有个读书人注意到了陈长寿手里的荷包,似笑非笑的打招呼,那表情似乎在说咱俩是连襟。 “捡的!” 陈长寿撂下两个字,扭头就走。 人尽可夫什么的骂了一路,懊恼自己道行终究太浅! 还没有到陈公祠,就听见一阵喧嚣。 里面影影绰绰的站着不少人。 “陈公保佑……逢凶化吉……那邪祟害人不浅……祈求庇佑!” 祈祷声浮现在脑海。 陈长寿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是谁。 扒灰的老马,今天又来了! 此刻的陈公祠内,香火缭绕,神案上摆着三牲祭品。 一个年约花甲的老者,带着亲族家眷,跪伏在泥胎下虔诚的祷告。 他脸色灰败,一副将死之相,其余家眷亲属也个个印堂发黑,所有人身上都似乎笼罩着一层不详,即便是肉眼也可以清晰可见。 供桌旁边,站着一个大眼睛的女道童,看着那只摆在中间的烤猪,嘴角流出一丝亮晶晶的口涎,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马伯伯你放心,陈公一定会显灵,斩妖除魔,庇护你的家人。” …… 第37章 除祟 陈公祠内,香火氤氲。 供桌上,摆着猪牛羊三牲。 这种祭品,只有在最庄重的祭祀仪式上才会出现。 若不是到了穷途末路,马家绝对不会如此破费。 “但愿吧,不然老夫……恐怕时日无多!” 马财主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心诚则灵,神祗一定会庇护,趁热赶紧走吧……” 白小虾看着热气腾腾的卤猪,虽然努力装作肃穆老成的神棍,但嘴角不时溢出来的口水,成了其最大的败笔。 什么叫趁热赶紧走? 马财主一脸懵逼。 “嗐!是安心回家。” 白小虾连忙修改措辞,不好意思的把嘴角擦了一下。 “但愿如白姑娘所言。” 马员外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重:“这是一点香火钱。” 白小虾大眼睛立刻变成了月牙状:“马伯伯,你真是一个好人。” 她习惯性的甩出一个好人卡。 本就是美人胚子,再加上纯净烂漫的笑容,犹如晨曦照入对方的心坎里。 马员外眼前一阵恍惚,拖着那白嫩的柔夷,有些失魂落魄。 “把你的爪子拿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冷哼,陈长寿黑着脸走了进来。 马员外连忙收起咸猪手,轻咳一声道:“你是……” 陈长寿面无表情道:“我姓陈。” “原来是陈公后人!” 马员外露出恭敬之色,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才是正牌庙祝,是神祗的仆人加血脉,得罪不得。 陈长寿冷淡了嗯了一声。 对于这种为富不仁的老色批,他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若不是对方又送三牲为祭,他根本不会搭理。 “老爷,天色已晚,咱们早点回去吧。”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在旁边说道,此人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布衣,神色有些木讷。 马财主点点道:“祁先生说的是。” 他似乎根本没有把对方当下人,而是当成了客卿,言语之间非常尊敬。 “陈兄弟,白姑娘,叨扰了!” 马财主提出告辞。 白小虾明显想要回应,却被陈长寿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马财主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带着家人灰溜溜的走了,还没有出门,就听见了身后的争吵声。 “嗐!伯伯是好人来着。” “屁!就是一个为富不仁的老色批!忘记他干过啥事了?” …… 供桌上的三牲少了一头。 已经祭了白小虾的五脏庙,少女实在是太能吃了。 一顿一头猪,吓人呐! “嗝~” 看着她打个饱嗝,把小油手伸向了那只烤羊,陈长寿急眼了,先撕扯下一条后腿,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以后我若不在,看见姓马的直接轰出去!” 白小虾唆了一下手指头,天真的道:“可是我真的觉得老伯没有那么坏,并且很可怜……” “……” 陈长寿都懒得说了。 这号无知少女,就缺少社会的毒打,坏人的蹂躏,若不是碰见自己这个天字第一号善人收留,哼哼…… 白小虾看了一眼泥胎,问道:“太爷爷会庇护他的,对吗?” 陈长寿不置可否,擦了一下油腻腻的手,指着满地的狼藉道:“你收拾!”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墙外的更夫巡夜,传来三长一短的梆子声。 夜深了。 陈长寿与后堂独坐,听着前堂传来细密的鼾声,他睁开了双眼。 三牲大祭,请求斩妖除魔。 如果办成这件事,绝对能得到一锭很重的香火银。 另外功德录也会翻页。 应不低于七等! 虽然不齿马财主的为人,恨不得对方全家死光光,但毕竟是一笔好买卖。 赚钱嘛,不寒颤! 他深吸一口气。 出窍法起! 阴神一步迈出了泥丸宫,烂披风一抖,身影在原地消失。 门外,月黑风高。 烂披风飞临邺城上空,陈长寿俯视马家大宅,露出诧异之色。 高强大院,深锁不祥。 里面阴气森森,透出一股强大的怨念,隐约间能够看见点点鬼火在闪烁。 陈长寿悄然潜入,犹如巡夜人一般在里面游弋。 “报应!这都是报应!当铺的生意本来就损阴德,我早就劝你修桥铺路,多做善事,你不听!如今求神拜佛又有何用?现在好了,大家都等死吧!” “臭婆娘!你给老子闭嘴!平日里养戏子、打首饰,你花的银子少吗?也没见你做一件善事!” 正堂里,灯火通明。 听声音是马员外,正在声嘶力竭的跟一个老妪争吵,应该是糟糠之妻。 不起眼的柴房里,一名四十岁左右的贵妇人跟一个仆人模样的男子依偎在一起。 “留在这里就是一个死,不如咱们私奔吧!” “再等等吧!老爷应该命不久矣,你好歹是侧妻,到时候能分到不少财产,等拿到钱咱们再远走高飞!今生今世都不分开!” “我……就怕等不到那一刻,那个女人跟那个孩子……迟早会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放心,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后院阁楼,修建的十分漂亮。 二楼窗户上,映射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应该是马财主的一个宠妾。 只见那位管家祁先生鬼鬼祟祟,从后窗爬了进去。 …… 陈长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被雷的外焦里嫩。 他在想一个问题,这个大院子里,还有好人吗? 家风不正,必出妖孽。 不闹邪祟才怪了! 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想揭露什么,很纯粹的一个看客。 自己来,只为斩杀邪祟,积累功德。 至于那种狗血琐碎的人间俗事,真的懒得理会。 “哇……哇……” 深夜寂静,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让人毛骨悚然。 整个马宅都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被吓得躲到被窝里屏住了呼吸。 陈长寿一抖烂披风,循着哭声追了过去。 “宝宝……不要哭……乖宝宝!乖宝宝!” 婴儿啼哭声中,突然多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让人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一名初为人母的妙龄女子,正用臂弯摇晃,哄着还在襁褓的孩子。 这本是无比温馨的一幕,可是此刻听来,却让人魂飞魄散。 烂披风一抖,陈长寿悄然而至。 “这……” 他看见东跨院的影壁上,有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正在来回走动,如泣如诉的低吟从里面传出。 “摇啊摇,要到外婆桥……” 就,很渗人! …… 第38章 子母煞 月黑风高,深宅大院的影壁上,一个女子低声吟唱,哄着襁褓中的婴儿。 那如泣如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陈长寿倒不觉得害怕。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的状态,也是一个‘鬼’。 只不过阳躯还在,有根有源,修炼有成而已。 哗啦啦! 烂披风猎猎作响,传出一声叹息。 影壁上的婴儿啼哭跟女子的歌谣立刻停止,一双如鬼火般的目光,森然的投过来。 “你是谁?!” 女子开口,说不出的凄厉。 陈长寿于烂披风下现身,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一只子母煞! 与那些被某些牛鬼蛇神炼制的煞鬼不同,乃是横死之人怨念太重而形成的天然煞鬼。 这也是陈长寿皱眉的原因。 被邪法炼制的煞鬼,就是一具被人操控的阴神傀儡,无知无觉,没有生前的半点意识,仅凭着本能行事。 而眼前的天然煞鬼,明显还保留一丝神智。 这让陈长寿不好直接斩杀,因为对方也是一个可怜人。 “离开此地,或者形神俱灭。”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影壁上的身影走了下来,披肩散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你是那个负心人找来斩杀我们母子的?” 陈长寿点点头:“是。” “让我们连鬼也做不成……啊!!” 女子惨白的脸逐渐扭曲,突然发出尖锐了鬼啸,然后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阴风阵阵! 陈长寿叹息一声,然后出手了。 烂披风一抖,里面飞出一口木剑。 雷帝瞬间破开阴风,将那名女子一斩为二。 煞鬼乃是一团阴晦之体,在刹那间又凝聚身形,狰狞的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想要遁走。 但雷帝如影随形。 就在陈长寿打算一击斩杀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尖锐的啸声。 子母煞! 鬼婴! 他嘴角掀起一抹冷笑,雷帝倒飞而归,里面蕴含的雷霆之力在此刻爆发,轻轻一扫。 噼里啪啦! 雷霆如牢笼,困住了那个小东西。 鬼婴还没有碰触到陈长寿,就发出凄厉的惨叫。 雷霆之力,乃是纯阳,可破阴神,更何况鬼煞?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正在假装逃遁的女子立刻又扑了回来,竟然不顾雷霆之力,径直冲了进去,将那只鬼婴护在自己的怀里。 母爱如山,无论生死! 噼里啪啦! 雷霆之力,差点让女子魂飞魄散,身上的煞气蒸发了大半。 即便以陈长寿的冷漠,都不禁为之动容。 他心念一动,收起了雷霆之力,但并没有收起雷帝。 那口剑悬在虚空,如果这对母子煞有什么异动,可以随时将其斩杀。 “有什么遗言说吧。” 陈长寿面无表情的道:“如果是顺手为之的事,我会帮你完成。” 女子没想到对方会手下留情,如鬼火般跳动的双瞳中露出感激之色,旋即就变成了怨毒:“帮我杀了马大用!让他陪着我们母子一起形神俱灭!” 马大用,马财主的名字。 陈长寿摇头拒绝。 那可是金主,自己还等着对方还愿呢! 女子有些疯癫的嘶吼:“我不甘!我恨!我好恨!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陈长寿神色麻木,安静的看着对方发泄。 “他是我公公……自从丈夫死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谁让我命苦呢?死了丈夫,本就命苦,可还要承受大夫人的刁难!她说是我克死了她儿子!” “若不是公公护着,我早就投井而死了。” “可有一天公公喝醉了……他敲开了我的门,说娶了几房妻妾,却无人能生养,只要我从了怀上孩子!他就会将我收为妾室,并赶走那个黄脸婆!” “为了报复!我从了他……” “后来我真的怀上了,他对我百依百顺,虽然外面传的风言风语,但是我不在乎!” “只要他真心的对我好,并赶走那个黄脸婆,一切都不重要!”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态度大变,竟然要已有数月身孕的我堕胎。” “我不守妇道!我瘾荡!我下贱!我死有余辜!可孩子是无辜的!” 说到这里,女子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状若疯癫的嘶吼:“他……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亲生骨肉?!杀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生儿子!” …… 陈长寿面无表情,淡淡道:“人死灯灭,你的遗愿陈某以知晓,安息吧!” 他说完扭头就走。 悬浮在虚空中的雷帝一剑斩下! 子母煞瞬间形神俱灭。 刷! 雷帝破空,钻入烂披风中消失不见。 “哎!” 烂披风里传出一声长叹,消失在茫茫夜空。 …… 翌日清晨,东方熹微。 一觉醒来的陈长寿看着正在打嗝的白小虾一阵失神。 “这些……都是你造的?” 供桌上干干净净,地上一堆骨头架子,比狗啃得都干净。 白小虾有些不好意:“嗐!我太饿了……”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大早上的……你……你就不腻吗?” 白小虾大眼睛完成了月牙状:“谢谢关心,你真是一个好人!” “……”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我这是关心你? 他觉得自己应该加快脚步进行入赘计划了,不然迟早会被这个大胃王吃破产! 早点带着可可爱爱的小礼物去不归山认门,吃大户多好? 就在他想着如何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竟然是马财主带着管家到了。 让陈长寿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对方脸色依旧呈灰白之色,还是那副将死之相! 并且丝毫没有半点喜色! 按道理说自己昨日帮其斩杀心腹大患,应该是欣喜若狂才对吧。 噗通! 马财主行色匆匆,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刚一进门就跪在了泥胎下。 “陈公保佑!” “请陈公速速出手,不然马某一家三十余口,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连连叩首,并且许下重诺。 无非就是只要救马家,就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之类。 似乎并不是来还愿的,而是来催债的,陈长寿眉毛一挑,露出诧异之色,道:“邪祟以灭,你这是……” “胡说八道!” 马员外有些懊恼,怒道:“老夫将死之人,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陈长寿一阵皱眉,昨晚自己明明斩杀了母子煞。 看来马家的事,另有蹊跷啊! …… 第39章 再入马家 陈公祠的泥胎下,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泣血叩拜。 马员外脸色灰败,一副大难临头,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当听到陈公后人说邪祟以灭时,口吻悲凉的反驳。 陈长寿有些错愕。 自己昨晚明明祭出雷帝,斩杀了子母煞。 “马家的不祥到底是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 马员外神色微变,明显犹豫了一下,事关自己全家性命,最终还是咬牙说了出来:“冤孽!是马李氏,老夫的那个儿媳。” 陈长寿不置可否。 他知道马员外一定还有话说。 “想必你也听到过一些关于马家的风言风语,家丑不可外扬……虽然个中内情不足以为外人道,但大致差不多。” 马员外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冤孽!老夫是对不起马李氏,但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她如此阴魂不散,是要让整个马家陪葬啊!” “……”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厚颜无耻。 那个女子死了丈夫本就是苦命人,你还不顾伦理纲常勾引人家出墙,吃干抹净之后始乱终弃,好家伙一尸两命! 现在一句已经知道错了,就想揭过所有? “昨夜太爷入梦,告诉我已经帮马家斩杀了邪祟。” “有这等事?!” 马员外很震惊,神色复杂的喃喃道:“昨日四更天,那女人的哭声确实没有再出现过,可是……” 陈长寿淡淡道:“太爷不会骗我。” “怪了!” 马员外惊疑不定。 旁边管家模样的人就在这时站出来,低声道:“老爷,您身体不好,咱们该回去了。” “嗯!” 马员外点头,向着泥胎又磕了三个响头。 “陈公保佑!” 他起身后留下一锭十两重的银子,转身离去。 陈长寿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马大用!” “嗯?” 马员外回头,带着不解之色。 陈长寿面无表情的道:“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马员外道:“你说。” 陈长寿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要逼迫马李氏堕胎?” “这……” 马员外脸色阵红阵白,这是他不愿意提及的丑事,冷哼一声道:“都是谣言!那只是一个意外!” 他推的一干二净,但慌急的样子,很明显的不打自招。 陈长寿淡淡道:“虎毒尚不食子,无论怎么说,那也是马家的血脉,你的亲生儿子。” “儿子?” 马员外情绪有些激动,道:“你……是从哪里得知?” 陈长寿:“太爷告诉我的。” “哼!胡说八道!” 马员外憎恨的看了一眼神坛上的泥胎,缓缓摇头讥讽道:“不可信!”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陈长寿看着对方背影,眯着眼睛露出思索之状。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确实有蹊跷。 马李氏死的很冤,有些事马员外也蒙在鼓里。 …… “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一出陈公祠门口,马员外就脸色阴沉,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管家。 祁先生不慌不慌道:“不知道老爷指的是哪件事?” 马员外目眦欲裂:“刚才陈公后人说,那个女人腹中的是儿子!” “江湖骗子,不足为信。” 祁先生缓缓道:“您忘记了吗?那个女子腹中胎儿究竟如何,老爷是请黄仙庙中祭祀施法亲眼看过的,是男婴还是女婴,您还不清楚?” 马员外陷入沉默。 当初那个女人怀孕,他喜不自胜,终于有后。 十八代独丁,怕为鬼神所忌。 为了安心,他不惜花费重金,让祁先生从黄仙庙请来了一位祭祀施法保胎。 在这个过程中,他亲眼看见女子肚皮上趴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女婴,吓得惊骇莫名。 祭祀说那是祸胎,如不打掉,遗祸无穷。 马员外当时如晴天霹雳,但为了全家的安宁,最终选择堕胎,而后一尸两命,家里闹起了邪祟,搞得几乎人尽皆知。 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 一个女婴而已,更何况是祸胎! “老爷,不要胡思乱想了。” 管家祁先生道:“那位祭祀大人再有几日就出关了,只要请来他老人家出手,马家一定能平安渡过这一劫。” 马员外脸上满是疲惫,叹了一口气道:“那就麻烦先生了。” ……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功德录没有翻页,陈长寿略有失望,觉得有必要再走一趟。 等到前堂传来细密的鼾声,他阴神出窍,隐藏在烂披风中,消失在茫茫夜空。 马家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可能只有火光,才能让那些自知罪孽深重怕冤魂索命的人得到一丝安全感。 “老爷,你怎么了?看上去心神不宁的!” 某个寝室内,一个穿着珠光宝气的老妇人正在梳妆台前,正在拆解身上的装备。 头顶一个凤头簪足有小拇指粗,上面还镶嵌着不少宝石,少说也有半斤重,脖子上挂着一串紫珍珠项链,丽丽圆润如一,是少有的极品,十根指头上,带了七枚戒指,特别显富贵,就是有点遭罪。 另外,即便戴再多的珠宝,也掩盖不住韶华以逝的苍老。 就是一个满脸皱纹的糟老太婆。 马员外有些神经质的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老妇人道:“三更天了吧?” “听!” 马员外道:“外面有动静吗?” “好像……没有!” 老妇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惊又喜道;“那个贱女人终于走了!老爷喜事!大喜啊!” 可马员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马李氏……儿子……” 他想到了白天陈长寿所说的话。 邪祟以灭! 虎毒不食子,那是你的亲生儿子…… “不!不!不是这样的!” 马员外突然崩溃,状如疯癫的大喊大叫。 老妇人吓了一跳,道:“老爷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邪祟今天没有出现?!” “难道这不好吗?” “不!不好!” 马员外红着眼睛,突然一声大吼,把桌子上摆着的瓷器全部给推翻在地。 老妇人吓得大声尖叫。 “来人!来人!” 马员外红着眼睛低吼,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咆哮道:“把祁先生找来!快给我找来!” 吱呀~!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赫然管家模样的祁先生,他嘲弄的看着眼前发癫的马员外,冷冷道:“不用找了,我自己来了。” …… 第40章 报应 马家大宅,亮如白昼。 可即便点再多的灯,也无法驱散黑暗中的不祥。 三更刚过,马员外突然发狂,将桌子掀翻,脸色狰狞的嘶吼。 管家推门而入,惨白的脸上带着冷笑,用嘲弄得眼神盯着自己的主人。 “祁先生……” 老妇人惊慌不已,见来人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颤声:“你快看看老爷怎么了?!突然发狂……像是疯了。” 祁先生讥讽道:“他没疯,相反很清醒。” “这是清醒?” 老妇人怀疑祁先生是不是也疯了,主仆两人怪异的神色,让她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八成是鬼上身,祁先生你快去黄仙庙请你堂兄,看看他出关没有!” 这座大宅里天天闹邪祟,现在老爷还疯了,她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聒噪!” 祁先生脸色说出的冷漠,突然伸手扼住了老妇人的喉咙。 对方的脸突然涨红,嘴里发出赫赫赫的恐怖声音,不消片刻便没了声音。 扼住喉咙的手一松,老妇人软倒在了地上,双眼外凸,死不瞑目。 马员外看见这一幕打了个冷战,似乎清醒了一点,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待你不薄啊!” 祁先生满脸冷漠道:“每月十几两银子,也算不薄?只要你死了,这万贯家财,都是我的!” 马员外目眦欲裂:“你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 祁先生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道:“是你突然发狂,凶性大发自灭全家三十余口……而我是击鼓鸣冤揭发你的人,我怎么会惧王法?” 马员外如遭雷击,没想到对方这么毒,面容扭曲在一起,歇斯底里的怒吼:“你迟早会遭报应!” 祁先生玩味道:“应该遭报应的是你吧?那个女人太可怜了!如今连鬼都做不成……对了,还有那个孩子,你的亲生儿子。” “我杀了你!” 提起胎死腹中的子嗣,马员外被刺激的失去理智,如疯狗般扑了过来。 但,根本就不是对手。 祁先生如赶苍蝇般挥手 砰! 他一巴掌将其抽飞三丈,恐怖的力道直接让马员外半边脸颊血肉横飞。 “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马员外神色复杂的爬起来,痛苦、不甘、愤怒、怨毒,他现在只求不当糊涂鬼。 祁先生微微一笑,道:“告诉你也不算什么!那个女人怀的确实是男婴,而你那天之所以看到有怪物趴在她的肚皮上,是因为有人在施障眼法。” 马员外深吸一口气:“原来你跟那位祭祀大人串通好了!” 祁先生点头:“你还不笨。” 马员外道:“那个女人跟孩子……” “本来是想让她形神俱灭的,可谁知怨念太重变成了煞鬼。” 祁先生道:“有了她的存在,就算马家的人接连暴毙,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只会说冤魂索命,只怪有人多事!让我不得不提前出手!” 马员外如遭雷击,喃喃:“原来……不是她!” 他对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恨之入骨,可明白真相之后只觉得无地自容的愧对。 “当然不是。” 祁先生道:“阖府上下,饮水全部来自后院的那口井,我在里面下了化血咒,所以你们才会逐日气血干枯,有将死之相。” 马员外终于明白了一切。 但现在悔之晚矣,原本以为请这位祁先生当管家,自己就可以跟黄仙庙攀上关系,从此得到庇佑,想不到是引狼入室!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知道必死,于是怨毒的威胁。 祁先生轻蔑一笑,道:“放心,我会让你连鬼都做不成的。” 他的双眼竟然变成了两团鬼火,幽幽目光格外诡谲。 马员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呆滞起来,犹如被抽掉了三魂六魄。 当啷! 祁先生把早就准备好的刀丢在了地上,淡淡道:“捡起来!” 马员外真的弯腰捡起了刀,犹如一个提线木偶。 祁先生淡淡道:“去杀光所有人!” 可这一次,马员外没有动。 “嗯?” 祁先生露出惊疑不定之色,再次下令道:“去杀光所有人!” 马员外突然抬起手臂,直接一刀斩下。 祁先生大惊失色,慌忙闪避。 他速度极快,但依然中招了,胸口被砍开皮肉外翻的伤口,诡异的是竟然没有半滴鲜血流出来。 “这……” 祁先生惊疑不定。 可马员外突然开口,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懵逼状态。 “你也是人。” “……” 祁先生脸色阵红阵白,中了迷魂法的人,绝对不可能对主人出手,明显有人在搞鬼,低吼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马员外面容呆滞,但体内却传出声音:“呵!你这么做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 祁先生冷冷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报应只不过是弱者的一厢情愿罢了!有何惧?!” 马员外:“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神明?” 祁先生脸上浮现出轻蔑,傲然道:“我就是神!” 下一刻,他动手了,一拳轰向了马员外。 可对方如浮光掠影般后退,连一片衣角也没有碰到。 祁先生瞳孔收缩,看见马员外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烂披风。 他并没有追击,而是转身就走。 “想逃?” 冷笑声响起,一口木剑破空。 噼里啪啦! 雷帝剑上缭绕着电弧,夭矫如龙,一冲而过。 轰! 祁先生来不及逃走,肉身立刻炸开。 嗖—— 胸腔中,竟然钻出一只黄鼠狼,足有两尺多长,尖叫着逃遁。 房间里传出一声冷哼。 陈长寿终于明白了这个狂徒刚才的那句我就是神的含义了。 原来是黄仙庙看上了姓马的万贯家财。 哗啦啦! 烂披风猎猎作响,快速追了上去。 一把雷帝携带着天威破空,封住了所有去路。 黄鼠狼根本不敢阴神出窍,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手下留情!我母亲是黄仙姥姥,你若动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已经杀过一个了。” 烂披风瞬息而至,一个人影显露出现,正是陈长寿,他伸手一招,接雷帝在手。 噗! 黄鼠狼头颅被斩下。 雷霆之力,连带着里面的阴神也击杀了。 形神俱灭! 做完这一些,他叹息一声飘然而去。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开吵杂的声音。 白小虾迷迷糊糊的开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马员外带着全家跪在门外,并且携带着三牲三禽当祭品。 她吓得赶紧关门,然后激动的往后堂而去。 “长寿哥哥,扒灰的又来了!” …… 第41章 功德录再翻页 “扒灰的又来了!” 白小虾的声音很大。 不单陈长寿听见了,跪伏在外的马财主也听见了。 骂人莫过于揭短。 如被戳到了肺管子,他的脸顿时憋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公祠后堂。 某人还在睡梦中,脑海中突然响起黄钟大吕般的声音。 斩妖除魔,六等功德。 功德录翻页,落下一张青铜面具。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夔牛神面:古时部落用来祭祀的礼器,佩戴上之后可以改变自身气息。】 与此同时一道信息出现在浮现在心头,让陈长寿立刻知道了这件东西的妙用。 这件东西很特别,功效类似于一件马甲。 “这世道太乱,虽有万贯家财,心里不踏实啊!所以我才想得到大庙的庇护,只有如此才能长治久安,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若不是陈公保佑,险些家破人亡!” 马财主说着自己的遭遇,言语间唏嘘不已:“惭愧!” 他心有余悸,隐晦的提起黄仙庙时,一阵咬牙切齿。 但对于那位可怜的女人跟孩子,只字未提。 “牛鬼蛇神,蛊惑人心,确实可恨。” 陈长寿缓缓摇头道:“但马家之劫,罪魁祸首不是黄仙庙。” 马财主露出惊讶之色,道;“那是谁?” “你!” 陈长寿面无表情道:“家风不正,必出妖孽,牛鬼蛇神只是恰好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马财主唔了一声,尴尬的赔笑不置可否。 陈长寿在心里叹息一声。 救人容易,渡人难啊。 “保佑马家人丁兴旺,生意兴隆!” 话不投机,马财主上了三炷香,对神坛上的泥胎拜了再拜,提出告辞。 陈长寿一脸冷漠。 此人拜的不是神祗,而是心中的贪念。 如不能改过自新,必然还会引来其他牛鬼蛇神的觊觎。 “对了!” 马财主离去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夫纳了一房妾冲冲喜,日子定在了后天,陈兄弟如果有空,光临敝舍喝一杯喜酒。” 陈长寿微微皱眉,沉默良久道:“我一定会去的。” “期待大驾光临!哈哈!” 马财主下了请柬,然后大笑离去。 “嗐!这扒灰的……太过分了!” 白小虾都看不过去,对方前脚刚走就一阵义愤填膺,叹息道:“那个女人真可怜,还有那个孩子……你真的要去喝什么喜酒?” 陈长寿面无表情的道:“答应了,自然要去。” 白小虾咦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鄙视,似乎再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 黄仙庙的地宫中,传出一声怒吼。 几位祭祀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根本不敢抬头仰望那位老态龙钟的地仙。 马家邪祟消失的事,早已在邺城传的沸沸扬扬,逢人便说是陈公保佑,这让那座原本无人问津的小庙,更加的香火鼎盛。 “到底是谁在出手?” 黄仙姥姥的声音里压着怨毒。 子嗣本就不多,现在又死了一个。 可敌人是谁,到现在也没有摸清楚。 虽然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陈公祠,但那里不止经过一次验证,泥胎是个空腔子。 “老槐……” 黄仙姥姥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就被否定了。 那一株草木之精向来以病恹恹的姿态示人,坐看潮起潮落,置身事外无数年,不可能出手招惹是非。 “那个地方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黄仙姥姥眼里浮现出凶戾之色。 两个子嗣之死,都与陈公祠有关系,这让它有些坐不住了,决定今夜前往,去看个究竟。 “你们下去吧,这件事老身会亲自出手。” ……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又是香火鼎盛的一天。 陈长寿的手里多了一锭香火银,足有三十两重。 三牲三禽的大祭祀,非同一般。 比得上平日里一个月的积累。 这份收获十分不菲,加上原先的一些积累,他已经攒了大几十两香火银了。 可惜,这几日天象不对,让他没办法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烂披风一抖,手里出现了一张青铜面具。 斑驳的锈迹,让它看上去非常的古老,凸眼巨口,头上带有两根牛角。 出窍法起,阴神一步迈出。 拿起夔牛神面带在了脸上,刹那间形象大变。 脸盆里浮现出一个倒影,竟然是一个诡异的牛头人。 两根犄角犹如长矛,看上去十分摄人! 改变的不单单是外貌,身形也变成一丈多高,神秘而威猛。 烂披风哗啦啦作响。 牛头人自陈公祠消失,隐没在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梆子走街串巷。 马家大宅,灯火通明。 即便到了深夜,一些下人仍然在忙碌,张灯结彩,布置婚房等等。 一个牛头人站在不远处的屋檐,将一切尽收眼底。 马宅后院里摆着一副棺材。 糟糠之妻还没有下葬,马财主就已经准备迎接新人了。 柴房里,二夫人私会情人,商量着要远走高飞。 阁楼里,三夫人因为祁先生的死惶惶不可终日。 陈长寿默然良久,最终施展五行御物术,厨房里的灶台突然爆裂,无数被点燃的木柴破窗而出,点燃了马财主的寝室、柴房、阁楼…… 刹那间火光冲天! 偌大个马宅,连同一切罪孽,全都付之一炬。 凄厉的惨叫声从火光中传来,让人头皮发麻。 “走水啦!” 下人慌忙打水救火,可火势实在太大,泼水救火成了杯水车薪。 陈长寿于黑暗中冷眼旁观。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雷帝浮现。 剑身上,飘出一团鬼火。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森然的鬼火中,包裹着一团更小的鬼火。 不错,正是那对子母煞。 陈长寿并没有将其彻底击杀,而是用雷霆之力洗净煞气,独留一点阴神本源之火。 “呜呜呜……” 看见马家如此下场,鬼火里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陈长寿面无表情道:“人死如灯灭,你可以安息了。” “多谢大人仗义出手,帮小女子报仇雪恨!” 鬼火幻化,露出了本相,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跪伏下来。 陈长寿脑海中响起了黄钟大吕般的声音。 功德录再翻页! …… 第42章 姥仙出手 马宅大火,烧尽罪孽。 子母煞盈盈委身跪拜,感谢大恩。 怨恨消解,七等功德。 功德录翻页,落下一个陶俑人偶。 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表面上就是路边摊上三文钱一个的那种。 【化身泥偶:五色土制作的陶俑,腹有乾坤。】 哗啦啦! 烂披风猎猎作响,陈长寿来不及研究,将其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撤掉了雷帝,天风立刻吹了进来。 哪怕有母亲的保护,那个婴儿也无法承受,止不住的啼哭。 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又唱起了凄美歌谣。 她们的身影逐渐透明,即将支离破碎。 天地烘炉下,这团本源灵魂之火支撑不了多久,就会永远的形神俱灭。 陈长寿目光平淡,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能做的已经作了,剩下的他无能为力。 倏然,陈长寿心生警兆,当目光投向熊熊烈火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是他!” 只见火光中,有一个身披斗篷,犹如阴差般的诡异人物在巡弋。 不断有阴神从火焰中逃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收入一个瓶子当中。 而救火的人全部对那个诡异人物视而不见,就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陈长寿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只要你身在邺城,也会有这一天!” 那句可怕的话犹如谶言、诅咒,言犹在耳。 神秘人将在大火中死去的阴神全部收走之后并未离去,而是御空而行向着陈长寿飞来。 “嗯?” 陈长寿皱眉,按捺住了逃走的冲动。 他再次召唤出雷帝,背后的烂披风猎猎作响,小心的戒备着。 神秘人竟然直接无视他的存在,掏出一个黑瓶子一丢。 那对即将被天风粉碎的母子在惊恐之中化作两团鬼火被吸了进去。 这个行为,不可谓不嚣张。 对于一个修炼者来说,被另外一个人无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陈长寿之所以没有出手,除了忌惮之外,还因为没有意义。 就算救下那对母子又如何,难逃天地烘炉煎熬,迟早会形神俱灭。 “阁下的面孔有些陌生……让我想起了一个强大的族群。” 神秘人的斗篷下,传出沙哑的声音。 陈长寿这才想起来,自己带着夔牛神面。 强大的族群?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族群跟自己现在的外貌一样? 他不清楚对方是不是故意说谎探听自己的底细,于是摆出冷傲姿态,重重哼了一声。 “邺城乃不祥之地,阁下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神秘人声音里有提醒,但更多的是警告,说完这句话他飘然离去,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陈长寿目送对方离去,心中产生一个疑惑。 他到底是谁? 到处搜集阳躯破碎的阴神,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不成这世界上真的有阴曹地府,而此人就是出来拘魂的阴差? “似乎不是一两日了,邺城一定有人知道他的跟脚。” 陈长寿想起了那株老槐,觉得有机会一定问问树爷。 在沉默片刻后,他御空向着陈公祠而去。 呼——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明月暗淡,天地为之昏暗。 风声鹤唳,犹如百鬼夜行。 陈长寿慕然抬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阴影,长达百丈,横空而过。 妖气冲天! 绝对不弱于河神庙里的那只蟾蜍。 更加可怕的是,方向似乎是陈公祠。 “不好!” 陈长寿脸上变色,立刻猜到了是谁。 八成是黄仙庙里的那位地仙,因为又死了一个子嗣,所以去陈公祠探听跟脚。 如此肆无忌惮的横空而过,摆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根本无视知县的警告! 看来它是有撕破脸皮的准备的。 陈长寿额头冒出了虚汗,来不及多想,立刻追了过去。 阳躯一旦被毁,哪怕阴神再强大,也会在天地烘炉的煎熬下变成一只孤魂野鬼,直至彻底形神俱灭。 哗啦啦! 烂披风猎猎作响,尾随而去。 奈何那巨大的阴影速度太快了,几乎眨眼而至。 陈公祠门口,落下一道佝偻的身影。 它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而是在庙门前站立,目光投向了远处。 在那里,一株老槐顶天立地,仿佛亘古长存。 “沙沙……” 深夜静谧,如同魔鬼手臂的树梢随风摇摆,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果然如此。” 黄仙姥姥冷哼一声。 很显然,它一直怀疑有人在扯虎皮当大旗。 在邺城搜集了百年香火,早就对那株老槐的性情了如指掌。 “让老身折损了两名孩儿,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黄仙姥姥推门而入,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庙门口。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惊悚的惨叫。 “啊啊啊啊!!” 一道黑影从倒飞出来,正是刚才那位黄仙姥姥。 似乎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它一副亡魂皆冒的样子,正欲转身逃走。 就在这时,陈公祠内剑光大作。 一口仙剑飞出,犹如彗星划过长空,瞬间照亮了大地。 噗! 黄仙姥姥惨叫,竟然活生生的被腰斩了。 要知道,这是邺城最强大的地仙之一,可是在那口仙剑下,竟显得如此孱弱不堪。 烂披风飘然而至,牛头人于虚空显形,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被惊的瞠目结舌。 陈长寿一眼就认出了那口剑! 赫然是当初白小虾体内飞出的三件仙宝之一。 黄仙姥姥发出刺耳的惨叫,竟直接舍弃半截身躯,快速的消失在茫茫夜空。 那口仙剑倒飞而回,隐没在了陈公祠内。 陈长寿呆了半晌,这才俯冲而下。 只见那老妖婆子留下的半截身躯已经开始雾化,竟然不是阴神,而是用香火银铸造的法身。 当法身被破,立刻露出了本源。 陈长寿用手一抓,手里多了一大锭香火银。 竟然足有三百两! 他一阵咋舌。 不愧是有百年积累的大庙,竟然奢侈到用这么多香火银去铸造一具法身。 另外一方面,陈长寿也感觉到了黄老婆子的狡诈。 用法身来探跟脚,真正的阴神则躲在暗中。 他收起香火银,惊疑不定的走入陈公祠。 泥胎下,一个少女睡的正香,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嘴角流下一条亮晶晶的涎水。 …… 第43章 等你多时 “可惜了一具法身!” 邺城黄仙庙的地宫中,一个老态龙钟的黄鼠狼坐在神坛上。 往日的慈眉善目早已消失,露出狰狞的獠牙。 “呱!” 门口传来聒噪的蛙鸣,一只房屋大小的蟾蜍跳了进来。 嘶嘶~! 一股腥臭的风吹入地宫,有一条庞然大物迤逦而行,缠绕在一根柱子上,乃是一条大蛇。 “呱!道友,那株老槐可曾出手?” 蟾蜍精迫不及待的问道。 黄仙姥姥脸色阴沉的摇头。 “那是何人?让道友如此狼狈?” 大蛇吐着分叉的蛇信,十分恐怖。 黄仙姥姥深吸一口气,道:“是一个女娃娃,她……很可怕!” “女娃娃?” 蟾蜍精与大蛇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都带着茫然之色。 黄仙姥姥并没有解释太多:“陈公祠里的泥胎是空腔子无疑……那个女娃很陌生,应该来邺城不久,我怀疑她是知县的护道者,如果是那样就麻烦了。” 当下,它把自己一具法身会毁的事说了。 “护道者?” 蟾蜍精与大蛇深深的恐惧。 香火法身虽然不是本命阴神,但对地仙来说也十分重要,没有百年的积累休想拥有。 整个邺城,也就黄仙姥姥财大气粗炼成了一具,实力强大不弱于本命阴神。 “呱!她不会帮着知县,把我等全部赶尽杀绝吧?” 蟾蜍精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大蛇道:“一剑破法身……可怕!我等就算联手,估计也不是对手,应该早做打算!” 黄仙姥姥沉吟了片刻,道:“我等在邺城好不容易才树立庙宇,有了稳定的香火源,岂能轻言放弃?你们不必担心,就算那个女娃是知县的护道者,也不敢轻易对我等下手。” 蟾蜍精道:“为何?” “推平庙宇,斩杀我等容易,但这么做是鱼死网破。” 黄仙姥姥道:“别忘记,庙修在邺城,神却坐在百姓心头。只要我等筹划得当,未必不能保住基业,把那个知县驱逐出境……” 蟾蜍精跟大蛇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某位少女绝对想不到,自己就打地铺睡了一觉,差点让邺城地仙界三大巨头连夜跑路。 …… 前堂细密的喊声偶尔伴随着吧唧嘴。 白小虾睡的很香。 陈长寿阴神归窍,也是心有余悸。 幸亏有这位来历大的吓人的神秘少女在,不然自己恐怕阳躯被毁,已经沦为孤魂野鬼了。 “那口仙剑……” 陈长寿眼里闪过一抹热切,是真的眼馋。 “人迟早是我的,等同于那些仙宝也迟早是我的,不能操之过急。” 好财者,人财两失。 好色者,财色兼收。 所以不能图财,想要仙宝,把人搞定就可以了。 他在心中制定了计划,争取到年底,升级当爸爸。 YY了一阵,取出了这次功德录的奖励。 陈长寿把化身泥偶放在地上,用手拿起,然后一个就变成了两个,愣了一下神,这不就是大毛子套娃吗? 他再次拿起,地上又多了一个泥偶。 陈长寿觉得很有意思,快速耍了起来。 片刻之后,陈公祠的地上摆满泥偶,密密麻麻一大片。 与此同时,他心中多了一术。 【化身法: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抱元守一,即可化身千万。】 陈长寿脸上浮现出古怪之色。 子母煞,化身法。 学会此法,我……生了我? 他一阵哭笑不得,随即开始施展起来。 所谓道生一,这个一就是本命阴神。 刹那间,阴神出窍,在原地旋转一匝,竟然一分为二,再旋转一匝,顿时又多出两个陈长寿。 不消片刻,地上的泥偶被陈长寿取代。 竟然足有数十个之多。 心念一动,阴神合一,又回归泥丸宫。 陈长寿睁开双眼,明白了什么是化身法。 本源是一,虽可化身千万,但整体实力是不变的。 比如,他现在的阴神处在第二境烘炉炼神,多一具化身,境界立刻跌落到了第一境,多一具化身,实力就会削弱一部分。 如果真的化身千万,那就连普通人都不如了,一旦出门,定然会被天风吹的支离破碎,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虽然有些鸡肋,不能直接体现在战斗上,但还是相对实用的。 比如可以剥离一具实力很弱的化身留在阳躯之内,而本命阴神带上夔牛神面出去浪…… 嘟嘟嘟! 就在这时,庙门突然被敲响了。 陈长寿露出诧异之色。 难不成那只老妖婆又回来了? 可当阴神出窍发现是谁后,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无恙就好!” 竟然是万古流,他一袭青衣,潇洒不羁。 丰神如玉的英姿,即便同为男子,也让陈长寿感觉惊艳。 “大人,这么晚了,您这是?” 他迷迷糊糊的问道。 万古流微微一笑:“我睡不着,正在房间里看书,突然感应到有一极强的妖气。” 陈长寿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对方是关心自己的安危,所以过来查看。 陈长寿道:“就听见门外刮了一阵风……” 万古流露出思索之色,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展颜一笑:“陈兄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 陈长寿一阵摇头。 老陈家是有诗书传家的门风,可也就让他读了几年私塾,后来家就败落了。 “本官已经向朝廷上书准备县试,这次的科考,由本官亲自主持,高中者可以得到秀才功名。” 万古流微微一笑,道:“陈兄可想试一试?” “呃……” 陈长寿从来没有想过做官。 如今的天下,妖魔横行,有大乱之相,当官太危险了。 “秀才虽然是最低的功名,却有了考取举人的资格,只要陈兄能够考中举人,出仕为官的事,包在本官身上!” 万古流非常自负,好像朝中的吏部是他家开的。 对于这点,陈长寿并不怀疑。 在就听说万家乃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大财主,花点银子给自己买官,还是很简单的。 “一是才疏学浅,二是家道中落,这些年疲于奔命,早就荒废了学业。” 他苦笑着婉拒。 “要对自己有信心。” 万古流拍了拍陈长寿的肩膀,一副本官看好你的表明,然后道:“不打扰了。” 他潇洒挥手,飘然而去。 陈长寿哭笑不得。 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我是对朝廷没信心! 鸟官有什么可当的,哪里有修炼阳躯阴神来的好。 乱世将至,唯有强大才是保命之道。 他正要关门,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隆! 乌云自西北而至,很快遮住了明月。 地面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眼前着要有一场大风雨。 陈长寿仰望黑沉沉的天空,露出惊喜之色,道:“等你多时了!” …… 第44章 突破 轰隆隆! 雷声不止,乌云低沉,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突有闪电自西北而起,撕裂苍穹一直延伸到东南,刹那间天地亮如白昼,但很快又陷入更黑的黑暗。 陈长寿坐于后堂,疏忽间阴神出窍。 他一步迈出,于黑暗中感受那回响在天地间的滚滚雷音。 玄关共有五境。 第一境登堂入奥,标志是阴神出窍承受天风如刀而不伤。 第二境则是烘炉炼神,标志是阴神忍受天雷震荡而不死。 天雷乃是至阳至刚的物质,对阴神有克制作用,每逢雷雨天气,少有敢阴神出窍者,因为天雷无形,且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一旦被击中,难逃身死道消的下场。 所谓烘炉炼神,并非让阴神直接硬抗天雷,而是利用雷音,锤炼阴神。 哪怕如此,也是极其凶险的,稍有不慎,一样身死道消。 修入玄关第二境的有十人,但能迈过这道坎的,最多也就一二人,陨落的概率大的惊人。 轰! 突然一道雷霆撕裂黑暗。 雷音浩荡,从天而降,其中蕴含天威,一股恐怖的力量让陈长寿头颅剧痛,阴神险些当场溃散,被雷音震的千疮百孔。 剧烈的痛苦,让他都感觉难以承受,快速的退回到陈公祠内。 哗啦啦! 烂披风抖动,一锭香火银出现。 陈长寿大口的吞噬,快速修补阴神。 耗费了十两香火银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强大了一截。 阴神变得更加坚韧,犹如真实之躯! 虽然有陨落的风险,但收获是真的大。 陈长寿鼓足勇气,再次冲向了风雨之中。 外面雷音浩荡,滚滚不绝! 短短一个时辰,他进进出出,正在完成一个里程碑式的蜕变。 阴神变得越发强大。 可是当第九次阴神出窍,危机终究降临。 轰! 一道雷霆撕裂黑暗,在天空蔓延开来。湛蓝色的电弧从天而降。 虽然只有头发丝粗细,但其中蕴含的力量,足以毁灭任何玄关境的阴神。 因为这是天雷! 陈长寿心生警兆,真实的嗅到了死亡。 雷音就已经让他痛不欲生,感觉无法承受了,更何况天雷? 在几乎必死的局面下,他第一时间祭出了雷帝。 黝黑的木剑横在了头顶。 轰! 湛蓝色的天雷劈斩在木剑上,但恐怖的雷音却在耳畔炸响。 陈长寿当场阴神溃散,废了很大的力气才重新凝聚,快速的退回到阳躯之内。 大口的吞噬香火银,足足消耗了百两之巨,方才让阴神稳定下来。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身死道消了。 这烘炉炼神的危险程度,远在他想象之上。 五行御物术起,被丢在外面的雷帝倒飞而回。 陈长寿惊讶的发现,原先黝黑的剑身,竟然显露出了木质纹路,变得崭新! 仿佛是刚刚从树上砍下来,削成了剑器。 一抹稀薄的湛蓝色,如水波般物质在剑刃上游走,洗净污垢。 此剑,好像变得更强了! 陈长寿沉默了一下,立刻猜到了其中的原委。 雷帝本身就是一截雷击木,只不过日久年深,里面蕴藏的天雷之力早已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这次硬抗天雷的轰击,并将那股强大的力量储存起来,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储存天雷!” 他目光中露出一抹炽热。 五行御物术起! 嗖! 雷帝破空,直上苍穹,主动去接引更强大的雷霆。 轰隆隆! 天地刹那间犹如白昼。 这一次陈长寿阴神不曾出窍,但通过五行御物术接引天雷,还是让他遭到了反噬。 肝脏中的乙木之气沸腾,一大口鲜血直接喷出,立刻与雷帝失去了联系。 好在不是什么重伤,在调息了片刻后,终于再次施展起了五行御物术,与外面的雷帝共振,将其收了回来。 木剑之上,湛蓝色的波纹如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剑身。 陈长寿完全能够感觉到里面强大的力量。 他轻轻一挥,剑身上的水波立刻变成了湛蓝色的天雷电弧。 噼里啪啦! 经过雷帝的转载,天威有所减弱。 但却让陈长寿能更好的适应。 他发现自己可以通过雷帝,来控制天雷的强弱。 …… 风停雨住,碧空如洗。 潮湿的空气从外面吹进来,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陈长寿走出门外,深吸一口气,嘴角掀起了一抹笑意。 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是淡定,是从容。 有了雷帝的帮助,他竟然在一夜之间迈入了玄关第三境! 此刻的实力,已经不弱于邺城的大部分地仙了。 如榨汁猪、白刺猬、地老鼠,也就是玄关第三境而已。 “多亏了那张黄皮子。” 陈长寿是真心的感激。 若不是对方昨夜留下半截法身,馈赠给自己三百两香火银,就算有雷帝在手,也不可能这么快突破。 用雷音锤炼阴神,对香火银的消耗实在是太惊人了! 不单单那笔意外之财没了,连多日的积累也消耗的一干二净。 “嗐?!”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惊一乍的声音。 白小虾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大眼睛,不淑女的把嘴巴张到能看见嗓子眼的地步打了个哈欠,道:“这么早?” 陈长寿走过去,伸出一只大手,将少女的头发给揉成了鸟窝。 “废话少说,赶紧接客!” “坏人!我看错你了!” 白小虾十分抓狂,把脚都快躲肿了。 …… 日上三竿,来上香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为富不仁,坏事做尽,都是报应!” “依我看也是报应,应该是邪祟放的火,就是那个……咳!” 不少人说起昨夜马家失火,都唏嘘不已。 偌大的宅子,愣是给烧成了白地,直到后半夜大雨,方才扑灭。 “嗐!马家着火了?是扒灰的那个马家吗?” 少女天真烂漫,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对!就是扒灰的那个马家,那么俊的俏寡妇,谁能忍得住啊?白姑娘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什么俏寡妇,姿色也就一般,比白姑娘差远了!” 自从白小虾到了陈公祠后,香客里就多一群口花花的流氓、光棍,有事没事就往这跑,上了三炷香之后就开始找白小虾聊。 “给!白姑娘,这是我给你买的冰糖葫芦,快尝尝!” “嗐!真甜!你真是一个好人。” “那是!天下美味,冰糖葫芦属第一!” “冰糖葫芦算个屁,少胡咧咧了!要论最好吃,那就得属豌豆黄,白姑娘你尝尝这个!” 一群流氓光棍围着少女大献殷勤。 “都特么滚蛋!” 就在这时,一直粗暴的大手把所有人都扒拉开了,往哪里一站,吓得流氓连连后退。 那张脸横肉乱颤,实在是太凶了。 白小虾眼里却在冒光,一眼就认出了是谁,喜欢助人为乐的好邻居,幽默风趣的好兄长,隔壁卖棺材的田大哥。 这也是个好人呐! …… 第45章 井中 陈公祠门口,坐着一男一女。 一个芙面花容,娇俏可爱,一个满脸横肉,目有凶光。 凑在一个很怪异,像极了大丰版的美女与野兽。 “以后别理那帮二流子,这些人明摆着不怀好意,都是骗子!人渣!” “跟他们厮混,迟早会学坏!” 田不让义正词严的数落,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坛子,神秘兮兮道:“喏!来点这个,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白小虾将信将疑的接过,然后浅尝了一口,大眼睛立刻变成了月牙状。 田不让邀功般的道:“滋味如何?” 白小虾频频点头:“好喝!” “那是!” 田不让也摸出酒瓶子,猛灌一口,酒气喷喷的道:“这可是邺城最有名的玉冰烧。” 白小虾又猛灌了几口,芙面飘起了两朵酡红,娇艳不可方物。 光天化日,两人正在快乐的对吹。 就在这时,陈长寿阴沉着脸出现了。 看见这一幕,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死胖子实在是太无耻了,竟然教白小虾喝酒,她还是个孩子啊! “嗐!” 白小虾吓了一跳,仿佛被监工发现偷懒的搬砖人,赶紧擦掉嘴角的酒渍,想要‘毁尸灭迹’,但那副跟醉猫一样的神态,根本欺骗不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呃……我还有点事!要不……先走?” 田不让假装想起了什么,跟火烧屁股一样站起来,心虚的满脸尴尬。 陈长寿面无表情:“滚!” “好嘞!” 田不让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掉了。 “田大哥……” 白小虾竟似乎有些不舍。 陈长寿回头瞪眼,气急败坏道:“还田大哥!知道对方什么人吗?把你卖了都不知道!以后少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田大哥是好人来着,说要帮我找堂姐。” “呵!听他胡咧咧!” “是真的!刚才田大哥说已经有眉目了,说邺城女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春宵楼,我堂姐有可能在那里,晚上……” “……” 陈长寿一言不发,转身回了陈公祠,满屋子找刀。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经过一系列的事件之后,陈公祠逐渐在邺城有了一些地位,辐射的范围早已远远超过了油瓶巷。 收集到的香火银,也是与日俱增。 但陈长寿并不满足。 如今他已经迈入了玄关第三境,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更多的香火。 以眼下的情况,如果慢慢积累的话,少说也得十年八年。 换做从前,他或许会选择苟。 但随着实力变得强大,陈长寿觉得自己是时候进入屯门争一争了。 今天来上香的人,很多都提起了城中最大的那眼古井。 邺城有上千人指着它喝水,可不久前不知道为何,里面的水突然褪去大半,打上来都是掺满了沙土的泥汤子,根本没办法饮用,这几日更是彻底干涸。 更加可怕的是,城内所有的井里的水位,这几日也在快速下降,让恐慌不断蔓延。 若不是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不知道要渴死多少人。 坊间传言很多,民怨逐渐沸腾。 矛头全部指向了万古流,认为他不曾祭祀地仙,惹得神祗震怒,这才导致让水井干涸。 “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陈长寿觉得如果把这件事做好,自己或许可以在邺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上一个‘分店’。 今晚,他决定去探个究竟。 出窍法起,阴神迈出了泥丸宫,而后又施展出了化身法。 留下一个很弱的分身看守阳躯,真正的本命阴神则带上夔牛神面,变身为威猛的牛头人消失在茫茫夜空。 …… 河神庙中供奉着一只大蟾蜍,即便在夜里也是香火鼎盛。 信徒虔诚的焚香祈祷,希望感化河神,让地底重新冒出甘泉。 在相距不到百丈的地方,有一口直径丈余,以大青石围住的古井。 石栏上长满了干枯的青苔,早已无人问津。 深夜,一个威猛的牛头人从天而降。 远处,河神庙里灯火通明,香烛雾气扶摇直上,通天接地,带着乞求的祷告声隐隐传来,让人动容。 陈长寿幽幽一声轻叹。 这些进入河神庙中焚香的愚民,或许永远也不想不明白自己顶礼膜拜的神祗跟这场水患有什么关系。 世上若无神,或许也就没有这么多灾了。 他一声冷笑,随即投身井中。 湿漉漉的空气有些沉闷,好在是阴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足足下潜了十丈,周围逐渐宽广,等到达井底的时候,陈长寿愕然发现竟然是一个大溶洞。 地上有不少石钟乳。 踩着柔软的泥沙,陈长寿巡弋起来。 不消片刻,他就在一根巨大的石钟乳旁找到了泉眼,曲径幽深,不知通往何处,早已经干涸了。 陈长寿正想溯源,进入其中看个究竟,突然感觉到森然的杀气汹涌而出。 璀璨的刀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溶洞,让这里显得光怪陆离。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陈长寿险而又险的躲避开来。 哧! 刀芒将一根腰粗的石钟乳懒腰斩断,宛如有灵在虚空盘旋一匝,又坠入到了泉眼中。 而后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一个肥胖的‘泥鳅’从全眼里挣脱了出来。 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泥巴,露出一张横肉乱颤的脸,手里拎着牛心刀,目光不善的扫来。 竟然是田不让! “他……怎么会在这?!” 陈长寿有点懵。 死胖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了,贪财好色又缺德,就算全邺城百姓都渴死,他也会拍着大腿叫好,然后挨家挨户的兜售自家的棺材板。 “嚯!” 田不让也是一愣,随后失声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陈长寿恨不得祭出雷帝,给这家伙一剑。 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牛头人没见过? 真是没见识! 田不让打量了片刻,随即道:“蟾蜍精派来的?” 陈长寿不想有什么误会,摇头:“不是!” “哦!” 田不让明显放松了警惕,道:“那你来这做什么?” 陈长寿顶着牛头,正义凛然道:“百姓疾苦,岂能坐视?你……一样?” “嗯!一样!” 田不让重重的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敌意消失了不少。 可随后田不让突然暴然出手,牛心刀爆发出璀璨的刀芒,直取陈长寿头颅。 等若偷袭! 当! 烂披风一抖,雷帝飞出,当下了这几乎必杀的一刀。 陈长寿心有余悸,幸亏自己知道死胖子的德行,要不然非阴沟翻船不可,冷哼一声咬牙道:“一样还动手?” “一样才动手!” 田不让拎着牛心刀杀气腾腾,冷冷道:“你又不是人,关心什么百姓疾苦,想骗谁?无非就是冲着蟾蜍精手里的重宝来的,对不起!那是大爷的囊中之物!” …… 第46章 平天大圣 田不让骤然发难,若不是有防备,差点就中招。 陈长寿一阵郁闷。 妖族走出大山,来人世间竖立庙宇,收集人间香火,表面上看是庇护一方,实际上都是再玩一边扮鬼,一边捉鬼的把戏愚弄世人。 自己刚才说关心百姓疾苦,确实听着有些荒诞。 “我无意与你为敌!” 同时,陈长寿明白了为什么死胖子为何会大半夜来到这处枯井底,沉声:“是什么重宝?” “还装糊涂?” 田不让冷笑道:“河神庙里的那只蟾蜍早年有奇遇,掌握着两件重宝,一件是七星石喇叭,已经被毁掉了,另外一件就是水经石劵!” 陈长寿一阵沉默。 七星石喇叭他见过,在明河上游的浅水滩。 那确实是一件奇宝,可以让声音直达苍穹,模拟雷音改变天象。 至于水经石劵,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他好奇的问道。 “哼!” 田不让懒得废话什么,杀气腾腾道:“大爷看上的东西,其他人休想染指,去死吧!” 他手中牛心刀爆发出炽烈的刀芒,轻轻一挥。 轰隆隆! 溶洞中大片的钟乳石被斩断,而后化作标枪般飞向了陈长寿。 铺天盖地! 死胖子实力不俗,似乎隐隐已经踏入到了玄关第四境。 陈长寿飘然后退,雷帝破空,挡下了飞来的钟乳石,而后化作一条雷龙,与那口牛心刀纠缠在一起。 一刀一剑犹如活物一般捉对厮杀。 “这是什么法器?!” 田不让脸色凝重。 他能够清晰的感应到,对方的实力并不是很强,但那口木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每一次碰撞释放出大量的雷霆,让他肺脏中的庚金之气沸腾,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 牛心刀终究抵御不住,一声哀鸣,坠落而下。 五行御物术被迫中断! 田不让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肺部剧痛。 原本想偷袭,干净利落的杀掉这个牛头人,没想到对方有一口诡异的法器,想要一时半刻拿下根本不可能,指不定还会吃大亏。 本就没有深仇大恨,另外水经石券也不在这里,拼死争斗没有意义。 他已经不想再纠缠了,伸手接刀想要离去。 可就在指尖刚刚碰到牛心刀的刹那,他突然感觉到森然的杀机。 刷! 田不让想也不想向后飞掠一丈距离。 牛心刀如影随形,竟然想取他性命! “你……” 死胖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驱使法器的术法有很多,但大半都是用自身精血为媒介,五行御物术乃是自家独门秘典,对方怎么也会? 在生死之间,他一把扯下身上的道袍,向前一丢。 刀入衣,如泥牛入海。 陈长寿立刻失去了与牛心刀的共振。 他早就知道对方身上脏兮兮的道袍是法器,功效类似于烂披风,去行刺的时候可以遮掩行迹,只是没想到还有竟然这样的妙用。 “住手!” 田不让收起了牛心刀,也穿回了道衣,连忙叫停,赞扬道:“你的法器很厉害,但我未必不如你,咱们都是为了水经石券才来这里,现在这件宝贝下落不明,再斗下去没有意义,很傻!” 他开口止战。 陈长寿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没有意义了? 若不是本公子实力稍弱一点,早就被你顺手灭掉了。 田不让见对方停手,脸上露出了笑容,热情邀请道:“那只蟾蜍精并不好对付,你我不如合作!” “免了!” 陈长寿想也不想的拒绝,这就是一个坑货。 “牛子留步!” 田不让跟狗皮膏药一样纠缠上来。 陈长寿差点破口大骂。 牛魔,牛神,都可以! 牛子? 你特么才长的像个灯儿呢。 “你可以管我叫平天大圣。” 他黑着脸把对方推开,报了一个假名字。 田不让讪笑一声,道:“一看牛老兄就是外地来的吧?为的不单单水经石券,还想在邺城坐一把交椅?” 他显然把陈长寿当成了修炼有成,来到人世间收集香火的妖族了。 “是又怎样?” “是就跟我合作!咱们一起抢水经石劵,然后灭掉蟾蜍精!宝贝归我,河神庙归你。” 田不让道;“这笔买卖不算亏吧?” 陈长寿沉吟了一番。 死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报,对于这次枯井事件,显然比自己了解的要多。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水经石劵,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嗯?” 田不让被问的一脸懵逼,道:“你不是寻宝来的吗?” 陈长寿道:“我路过邺城,偶然得知水井干枯,百姓怨声载道,所以就下来探查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 田不让一阵皱眉,眼神也露出狐疑之色。 一个妖居然真的关心人族百姓疾苦。 听着不是荒诞,而是扯淡啊。 “你……没病吧?” “你找死!” “别动怒!” 田不让咽了一口唾沫,赔笑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牛老兄既然想为民除害,那就更应该跟我合作了。” 陈长寿知道死胖子情商低,也懒得计较什么。 “水经石劵是一件可以控制地下水脉的奇宝!那只蟾蜍精之所以能沐猴而冠以河神自居,大半是这件宝贝的功劳。” 田不让当下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说了一下。 陈长寿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水经石劵是什么东西。 准确的来说是一块玉璧,只要注入法力,上面就会显示出方圆百里的地下水脉。 并且上面记载着一篇理水法,修炼之后,可以通过水经石劵,来控制地下水。 “原来如此。” 他低声喃喃,有些心动了。 只要得到这件宝贝,那自己开‘分店’就有了底蕴。 “想要控制水脉,必须通过水经石券,深入地下,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那只蟾蜍精每日与庙中享受香火,所以应该是将此宝交给了子嗣或者弟子。” 田不让道:“可我找了几日,没有丝毫的踪迹。” 陈长寿挑眉道:“你怎么找的?” “邺城地下水脉是相通的。” 田不让呸了一声,发牢骚道:“白啃了七八天沙子!” 陈长寿道:“难道就只能撞大运,就没有一点踪迹可循?” “有!” 田不让道:“地下水是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的,肯定是被人通过那件奇宝调往了别处!只是……我没有打探出来,所以才来地下碰运气。” 陈长寿微微点头。 有了这个信息就好办的多了,邺城有多少眼井,衙门口肯定有卷宗,只要找出来,挨个看井中水就可以了。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我有办法。” 他胸有成竹的说道。 田不让激动的浑身肥肉乱颤,道:“什么办法?” 陈长寿淡淡:“为什么要告诉你?” 田不让一阵无语,准了!肯定是刚从大山里来了,鄙夷道:“你明不明白什么叫合作?” 陈长寿耸耸肩膀:“我好像从未答应过什么合作,是你一厢情愿。” “你……” 田不让差点吐血,这才想起来,对方确实没有答应过。 套了自己那么多情报! 大山里也出老阴比? …… 第47章 线索 合作不易,胖子叹息。 田不让很郁闷,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刚从大山里走出的牛头人给耍了。 “水经石券只有一个,你不跟我合作,就是我的敌人!” 他气急败坏的威胁。 陈长寿晃着牛头,犄角跟长矛一样,嚣张的道:“要不……再过几招?” “你!” 田不让立刻哑火了。 那口木剑很诡异,克制的他死死的,就算把压箱底手段拿出来,顶多也就拼个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水经石券的事,多谢相告了。” 陈长寿晃了一下偌大的牛头,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快速的消失在了溶洞里。 田不让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平天大圣,爷记住你了!” …… 阴神归鞘,东方熹微。 陈长寿于后堂静坐,这一晚奔波劳碌,虽然没有找到水井干枯的根源,却也查到了一点线索,不算没有收获。 扎了一会儿小人,外面的天色逐渐大亮,传来鸡鸣犬吠声。 陈长寿熟悉了一番,把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绝世容颜,而后叫醒了还在黄梁山的白小虾,让其打扫厅堂,开门迎客,这才悠然出门。 他径直来到了衙门口,自报家门。 听说是陈公祠来的,门房的衙役不敢怠慢,立刻进去禀报。 “陈兄真是稀客,今日来找本官,可是想通了?” 书房内,万古流正伏案练习书法。 他神色平淡,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外面风言风语的影响。 陈长寿惊叹这位年轻大人的定力,随即愕然道:“想通什么?” 万古流抬头,道:“陈兄来找本官,不是为了参加科举的事?” “不是。” 陈长寿摇头。 “可惜了!” 万古流对这位忠孝之人极为看重,随后搁笔道:“那是有什么指教?” 陈长寿开门见山道:“指教不敢当,我来找大人,是想借阅一本卷宗。” “卷宗? 万古流道:“邺城公务荒废的太久了,积案如山,找起来有些麻烦……对了,不知道你想看哪个案子的卷宗?” “我想看关于邺城水井分布的记载。” “水井?” “近日邺城的水井接连干枯,在下也粗通一点治水之法,想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原来如此。” 万古流沉默了一下,道:“卷宗我可以给你找,但本官劝你不要白费功夫。” 陈长寿挑眉道:“为何?” 万古流道:“因为水井干枯不是自然天灾,而是妖孽作祟。” 陈长寿并不意外,对方并非昏庸之人,肯定能够猜到一些:“大人既然知道,可有何良策?” 万古流背负双手,淡淡道:“暂不理会。” 陈长寿一直觉得对方是一个励精图治爱民如子的好官,没想到竟然给出了这种麻木不仁的的回答。 暂不理会? 坐视妖孽胡作非为? “如今已经民怨沸腾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要死很多百姓。” “依你之见,本官现在应该叫上三班衙役,把那座河神庙推平,然后斩了那头蟾蜍精?” 万古流的眼神锐利,带着一抹讥讽。 “呃……” 陈长寿哑口无言,看来这位父母官不单单知道是妖孽作祟那么简单,对邺城的诡异事件,可以说了如指掌。 “若百姓不拜邪神,就不会有那么多邪庙,没有那么多邪庙,就不会有那么多邪祟诡异。” 万古流道:“想要彻底荡平这些牛鬼蛇神,最要紧的是正风气、开民智!所以筹办科举,才是第一等大事!除此之外,都可以不必理会。”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如果渴死很多人怎么办?” 万古流淡淡道:“愚昧造成的苦难,自然有愚昧的人去承受。” 陈长寿忍不住笑了。 这是一个狠人啊,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岂惜小民哉? “你放心!妖孽不过是想借百姓悠悠之口,诽谤本官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真的生灵涂炭,香火断绝,它得不偿失。” 万古流早已看破局势,流露出洞若观火的清醒,微笑道:“另外妖孽能蛊惑人心,本官也可以!我已经命令匠人打造水车,等到邺城之内的水井全部干涸,就会调明河之水源源不断的送进城,救济斯民!” “……” 陈长寿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是要借势利导,跟河神庙里的蟾蜍精打舆论战啊。 现在百姓被人蛊惑,全都在痛骂是新来的知县不懂事,惹得天怒人怨,水井干枯。 可再过几日,水车入城,那群快渴死的人还不感恩戴德? 一口偌大的黑锅,又重新落到了河神庙那只蟾蜍精身上,让其作茧自缚。 嘶! 不愧是读书人,心眼子就是多。 “你现在应该用功苦读,把心思放在科举身上。” 万古流微微一笑,道:“本官答应过你的事,依然作数。” 陈长寿对入仕当官的事根本没有兴趣,硬着头皮道:“大人,我还是想试一试,万一不是妖孽作祟,而是真的自然天灾呢?” 万古流眉头皱了下来,一脸你怎么冥顽不灵的无语,反问道:“重要吗?” 陈长寿哑口无言。 “算了!” 万古流叹了一口气,摆手道:“本官现在就让人给你找卷宗。”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月朗星稀,一个年老的更夫正走街串巷的巡弋。 刷! 头顶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更夫抬头,隐约看了一个身高丈余的牛头人,可眨眼睛又消失不见。 老更夫揉揉眼睛,嘀咕了几声邪门,摇头又继续嘟嘟嘟敲起了梆子,渐行渐远。 一炷香后,附近某个大宅子的水井中跳出一个牛头人。 “不是!” 陈长寿拿到卷宗之后,按图索骥,一夜之间钻了邺城几十眼水井,可却一无所获。 井底要么只存留了一点泥汤子,要么已经彻底干枯,根本就没有一点总枢水脉的迹象。 “难不成死胖子骗我?” 陈长寿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即又被否定。 昨夜田不让迫切想要合作,不可能说假话。 另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陈长寿拿出卷宗,再次翻阅起来,上面记载的大小水井已经找遍了,唯有中间有一页被涂抹掉的看不清楚。 乌漆嘛黑,不知道原先记载的什么,被人有意的勾掉了。 并且墨迹是新的! “难道衙门里有那只蟾蜍精的人,早就预料到会有人翻阅卷宗,所以提前涂抹了?” 陈长寿如是想到。 就在这时,听见了有脚步声向这里而来。 烂披风一抖,牛头人消失不见。 “吾儿睡了?” “已经哄睡了,进入你家门当了七年童养媳,夫君依然不能人事,也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 “子债父偿,不是还有我呢吗?” 竹林之中,传来一对扒灰狗男女的低语。 陈长寿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撞到这种破事,心里大骂晦气,正想离开这座大宅子,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快速的翻开卷宗,找到了被勾掉的一页。 “马家!” …… 第48章 联手 棺材铺里,阴森恐怖。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坐在棺材板上碎碎念。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面斑驳的铜镜,背面刻着一只抽象的异禽重明鸟,似乎是一件法器。 “香火为祭,烛照千里!” 田不让肉疼的拿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香火银。 铜镜背面的重明鸟仿佛复活了一般,睁开了双眼,鸟喙贪婪的把香火银吞下。 嗡! 斑驳的镜面变得清晰起来。 田不让咧嘴一笑,低声道:“平天大圣!” 铜镜上浮现出画面,只见一个威猛的牛头人正在低空飞行,闯入到一片刚经历过火灾的废墟中。 “嚯!扒灰的老马家!” 田不让对这个结果也感觉意外。 …… 马家大宅。 几日前这里亭台楼阁,而现在入目满是疮痍。 废墟深处,幽幽鬼火跳动,让这里显得阴森恐怖。 这是邺城凶名最盛的鬼宅,那场大火之后,百姓更是谈之色变,根本不敢靠近。 虚空中,一个牛头人俯冲而下,在简单的扫视后,向着后院而去。 陈长寿曾经来过这里数次,依稀记得后院有一口井。 等来到后院,发现已经被废墟掩埋。 其中有数根大房梁,每一根都有数百斤之重,横在那里,多少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陈长寿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牛头人本就是阴神之躯,根本无需挪动什么,化作一团鬼火飘然而入。 井口果然在废墟之下。 刚一进入就听到吵杂的喧嚣声。 “两位兄弟,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千万不要说出去。” “我也有一个秘密,要与两位兄弟分享。” “恰好我也是。” “还是我先说吧……老祖已经答应我了,等做好的这件事,就让我开牙建府,也享受人间香火!” “咦?老祖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对我也说过!” …… 井底传来水流的声音,还有一阵蛙鸣。 陈长寿通禽兽语,立刻知晓了其中意。 有妖族守护,并且不是一个。 他知道不可力敌,就算自己能斩杀所有,可万一惊动了河神庙的蟾蜍精,后果不堪设想。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陈长寿还不想跟那位大妖正面硬刚。 烂披风一抖,他遮住的身形。 潮湿的井底,竟然已经被开辟出洞府的样子了,并且还是套间。 深处的石门前,摆放着一块大石头当桌子,上面摆着丰盛的酒菜。 三只穿着衣服的蛤蟆精,挺着将军肚,正在呱呱呱声音中酣畅淋漓的对饮,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潜入。 陈长寿于暗中观察,目光落在了那道石门上。 水流湍急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死胖子口中那件可以掌控地下水脉的宝贝,应该也在里面。 可惜三只小妖守在门口,想要不惊动它们进入其中,哪怕有烂披风也不是一件易事。 “太无耻了!还以为只对我格外看重呢!” “老祖这是什么意思嘛!说好的要栽培我!” “就是!” 三只不太聪明的小妖怨气冲天,开始发起了牢骚,控诉老祖不地道。 陈长寿在旁听的都嘴角抽搐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好像前世几个搬砖人凑在一起控诉许诺升职加薪的老板一样。 只不过,搬砖人是妖,为的也不是升职加薪,而是得到更多的香火。 他沉吟片刻,取出一块五两重的香火银丢了过去。 当! 香火银坠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三只小妖的酒立刻醒了,目光同时落在了地上的香火银上。 嗖—— 一只小妖动作很快,直接用脚蹼踩住,回头道:“刚才你们听见什么了吗?” 另外一只小妖假装在身上摸索,道:“我掉了一块香火银,快帮我找找!你把脚挪开,是不是踩住了?” 两位戏精在切磋。 “你们两个都别装了好吗?香火银,我看见了,应该是五两!” 剩下的那只小妖有些无奈的说道。 紧接着井底就爆发的激烈的争吵,三只小妖大打出手。 陈长寿感觉自己现在撤掉障眼法,对方都不会发现自己。 白长了一双大眼睛,被香火银糊住了。 他悄然的从石门缝隙而入,刚一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一个巨大的泉眼深不见底,大量的清泉从里面汹涌而出,汇聚成一条地下河,横穿石室而过,不知流向何处。 在对着泉眼的正方,放着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一块通透无暇的玉璧。 陈长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伸手一摸,触手温热。 是一块美玉! 形状犹如图卷一般,长约一尺,巴掌宽,两指厚。正面星星点点,宛如星罗棋布,被一条条曲线连起来。 陈长寿一眼就认出来,那些‘星星’正是邺城水井的分布。 翻过来一看,背后有一篇文字,上首写着三个字——理水法! 应该就是死胖子口中的水经石券了。 陈长寿嘴角掀起一抹笑意,有了这件宝贝,自己就可以把分店开起来。 正准备把这件宝贝收走,突然有斥责声传来。 “什么人?竟敢闯入河神水府!” “三个蠢货!水经石券是不是在里面?” “是又如何?” “已经有人进去了!” “香火银待会儿分,先灭了这个家伙!不然老祖怪罪下来,谁都难逃罪责!” …… 熟悉的声音,让陈长寿一阵皱眉。 他立刻听出来了是田不让那个死胖子,只是怎么也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并且,似乎是跟踪自己而来。 争吵声结束,动上手了。 “蠢货!” 田不让气急败坏的练练怒骂,似乎一时间竟拿不下! 三只小妖实力不俗! 陈长寿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收宝的冲动,现在如果走出去,恐怕立刻会被围攻。 一个田不让,他有信心,但如果再加上三只修炼有成的小妖…… 在沉默片刻后,他默默祭出雷帝,小心翼翼的在水经石券上刻画起来。 理水法的抬头,顿时多了八个字——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轰! 就在这时,石门崩塌,乱石穿空。 田不让肥胖的身影出现,拎着牛心刀在三只小妖的围攻下闯了进来,看见那个戏耍最近的牛头人冷冷一笑,回头怒喝道:“我就说有人吧!” 三只小妖愣住了,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里面有人。 陈长寿就在这时大喝道:“死胖子,我答应合作,先联手灭掉它们,然后再公平竞争宝贝!不然惊动了那只蟾蜍精,你我都有大麻烦!” 田不让闻言笑了起来,毫不迟疑的点头:“好!” …… 第49章 信誉 两名利益一致的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先灭小妖,再争重宝。 田不让拎着牛心刀,横劈竖斩,炽烈的刀芒纵横,每一招都致命,凶悍的一塌糊涂。 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两名小妖,不落下风。 “不可力敌,快去请老祖来镇压!” 聒噪的叫声,催促着剩下的那只小妖。 后者如梦初醒,想要逃离这里。 可惜,陈长寿精通禽兽语,立刻洞察先机。 五行御物术起! 哗啦啦! 烂披风中,雷帝飞去。 欲要遁走的小妖拿起手中的叉子兵器,开始舞动起来。 当! 巨大的力量,直接把小妖掀翻在地,兵器都差点脱手。 它刚刚迈入玄关第二境而已,被陈长寿以绝对的实力碾压。 “昂!昂!昂!” 知道不是对手,立刻趴在地上怪叫起来,用声音恐吓。 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如涟漪绽放。 然而这样的音功,根本无法给一个玄关第三境的修者造成一点实质性伤害。 陈长寿只觉得聒噪。 雷帝宛若有灵,在虚空一个盘旋俯冲而下。 小妖见自己的天赋音攻无法奏效,立刻施展出了第二招。 它身上的毒囊鼓胀起来,宛如火山喷发,一道道毒箭宛如雨下。 可惜,雷帝也在这一刻爆发了。 噼里啪啦! 木剑释然出交织的雷霆,瞬间将毒液蒸发,犹如长虹贯日。 噗! 小妖直接被钉死在了地面,翻着白色的肚皮,形神俱灭。 陈长寿扬手召回了雷帝,背负双手看向了另外一边的战斗。 只见田不让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口牛心刀压的两名小妖无法喘息,战斗也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噗! 一个硕大的蟾蜍头吐着长舌被斩了下来。 另外一只小妖亡魂皆冒,刚想要逃跑,就被牛心刀开膛破肚,戳了个透心凉。 陈长寿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死胖子的实力确实很强,并且走的是仙武双修的路子,使用法器,但不依赖法器,一口牛心刀如砍瓜切菜般解决了两个小妖。 若不是雷帝于前几日吸收大量天雷,自己与其交手,估计要吃大亏。 “该咱俩比划比划了。” 田不让转头,满脸凶光,似乎异常有自信,能够战而胜之。 陈长寿猜测上一次交手,死胖子有压箱底手段未出,淡淡道:“何必打生打死呢?水经石券的归属,完全可以商量。” “商量?” 田不让不屑道:“难不成你肯拱手相让?” 陈长寿道:“世间的一切都有价值,只要你付得起代价,我可以放弃水经石券。” 田不让露出惊喜之色,他对雷帝亦有忌惮,激动道:“牛子…… 陈长寿黑着脸,目光能刀人,纠正道:“是平天大圣!” “嘿!平天大圣!” 田不让道:“实不相瞒,水经石券,我志在必得!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 陈长寿沉吟了一番,道:“你身上的那件道袍不错……” “这个不行!” 田不让果断摇头拒绝。 陈长寿道:“那口刀……” “更不行!” 田不让道:“这口牛心刀别看不起眼,却是门内长辈所赐,对于我来说,价值不低于水经石券。” 陈长寿冷哼一声,讥讽道:“难不成你想让我把此宝,白白送给你?” “这……” 田不让也觉得说不过去,这么谈下去的话,只剩下打了,他纠结了片刻,肉疼的咬牙道:“我可以出一笔香火银!” 陈长寿道:“多少?” 田不让道:“一百两!” 陈长寿很惊讶,没想到死胖子这么富! 要知道一百两香火银,就算是某些大庙,也需要一个月的时候积累。 死胖子不竖庙宇,无人供奉,哪来这么多香火银? “一百两太少了。” 他摇头直接拒绝,冷笑道:“水经石券真正的价值在于可以控制地下水脉,有了这件宝贝,就可以竖立庙宇,享受人间香火!香火银源源不断……区区一百两,就想买此宝?” 田不让道:“那你说多少?!” “一千两!” 陈长寿道:“给我一千两,本大圣立刻拱手相让。” “没有那么多。” 田不让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全部积蓄,只有二百两,算我欠你八百两如何?” 陈长寿道:“欠?” “我的信誉你放心!” 田不让把胸脯拍的山响,道:“水经石券价值就是收集香火,坐地的买卖,难不成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陈长寿一阵沉默。 “就算我跑路,你也可以去陈公祠,里面的庙祝是我的生死之间。” 田不让口沫横飞道:“现在那里香火鼎盛,哪天不收几两香火银?不信的话,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陈公祠在邺城,人尽皆知!” “……” 陈长寿想骂娘。 死胖子! 还是一如既往的坑啊! “好吧!” 他犹豫了一下,算是答应下来。 田不让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大锭香火银,直接扔了过来,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用这点钱,买下一件可以源源不断生出香火银的宝贝,简直就是血赚! 陈长寿掂量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把香火银收入烂披风之中。指着供桌道:“它是你的了。” “哈哈哈!请牛兄放心,余下的香火银,最多一个月,你就可以去陈公祠讨要,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田不让已经做好了赖账的准备,丝毫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位高邻。 他咧着大嘴畅快极了,对水经石券爱不释手。 可下一秒,笑容就定格在了脸上。 先是一阵倒吸凉气,而后脸阵红阵白,憋成了猪肝色。 “牛兄……这……自宫是什么意思?” 他生怕自己见识浅薄。 可平天大圣的一记挥刀的动作,再加上你一个你懂的的暧昧眼神,让他心立刻从天堂坠入地狱。 “后会有期。” 陈长寿转身想要离去。 “等等!” 田不让急眼了,后悔的恨不得捶胸顿足,抓狂道:“把香火银还给我!” 陈长寿冷冷嘲弄道:“你反悔了?” “当然不是!” 田不让满脸尴尬,随后道:“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我想清楚了,还是牛兄你把水经石券收下比较合适!” 陈长寿沉默以对。 “有了这个宝贝,你就可以在邺城立足!” 田不让撺掇道:“一千两香火银,血赚啊!” 陈长寿考虑了一下,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再不后悔?” “谁后悔谁孙子!” “可我没有那么多香火银,如果肯让我欠你一千两的话,勉强可以接受。” “欠……没问题!” 田不让咬牙答应下来,忙不迭的把水经石券放入陈长寿的手里,生怕对方察觉到什么,然后摊着手跟讨债鬼一样,道:“我的二百两香火银呢?” “哦。” 陈长寿道:“那算我欠你一千二百两。” 田不让立刻竖起了眉毛,差点翻脸动手。 “我的信誉你放心!” “水经石券价值就是收集香火,坐地的买卖,难不成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陈长寿将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拍着对方肩膀道:“另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最近本大圣即将突破,恰好需要一点香火,等我站稳了跟脚,差你这仨瓜俩枣?要不!水经石券你拿走,你欠我八百两怎样?” “……” 田不让脸上横肉一顿乱颤,心里那个腻歪。 翻脸吧,有可能打不过。 不翻脸,这买卖也太亏了,把水经石券拱手相让,还倒搭二百两。 另外这牛头人油嘴滑舌叽叽歪歪,怎么感觉都像是老赖。 “呱!” 就在这时,石室中那个巨大的泉眼诡异沸腾,一股极强的气息,正通过地下水脉,快速的向这里而来。 …… 第50章 她怎么来了 聒噪的蛙鸣越来越近,恐怖的气息即将降临。 河神庙里的大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通过地下水脉,正在快速向这里赶来。 陈长寿与田不让脸色立变,都露出忌惮之色。 “如果你敢赖账,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千刀万剐!” 现在已经来不及争执了,死胖子张牙舞爪的威胁,算是认了这个哑巴亏。 “我平天大圣的信誉,你放心!” 牛头人一脸正义,把胸脯拍的山响,随后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我断后!” 这个提议让田不让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义薄云天。 大家萍水相逢,还曾经一度刀剑相向,这……简直太仗义了。 “够意思!爷交下了你这个朋友了!不!是兄弟!” 作为一名杀手,田不让的血早已冰冷如手中刀,但这一刻却沸腾起来,感动拍着对方肩膀道:“珍重!” 而后他快速的消失在了石室。 就在这时,那蛙鸣声已经近在咫尺,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把水经石券收了起来,而后陈长寿施展五行御物术,用小妖的鲜血,在墙壁上留下几个字——为正义! 来不及署名,立刻施展障眼法,消失在石室。 轰! 泉眼碎裂,波涛狂涌,大妖降临。 蟾蜍精破浪而出,灯笼般的眼睛流露出凶光,当发现自己的三名属下惨死,水经石券消失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咆哮。 “昂!昂!昂!” 肉眼可见的音波荡漾,比之小妖何止强大百倍。 石室剧烈晃动,好似要坍塌一般。 “为正义!” 蟾蜍精发现了石壁上的留字,瞬间明白了罪魁祸首是谁,眼珠子都红了,开始昂昂昂的叫了起来,这处石室坍塌,将一切掩埋。 夜半三更,阴神归窍。 陈长寿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做客户回访。 这个业务不能丢,蚊子大腿也是肉。 墙外蛙鸣震天响,仿佛一夜之间邺城的癞蛤蟆全部冒出来了。 水经石券乃是操控地下水脉,用来立足的宝贝,根基被夺,那只蟾蜍精不疯才怪! 清晨,东方熹微。 一缕阳光通过天窗,照在泥胎前的空地上。 某位少女在睡觉。 而搬完砖的陈长寿又开始了修炼。 他如今的境界已经到了玄关第三境白昼通行,需要借助日光来修炼。 刷! 出窍法起,阴神迈入泥丸宫,站在阳光里,忍受强烈的灼烧,当承受不住的时候走到黑暗里,吞服香火快速疗伤。 玄关有五境,步步荆棘,每前进一步都无比艰难,所以谓之玄关。 …… 黄仙庙的地宫中,阴气森森。 三大巨头聚首,蛙鸣不断。 “此仇不共戴天!如果让抓到他,一定不会让他死的太痛快!” 蟾蜍精歇斯底里的大叫。 水经石券乃是河神庙的根基,没有操控水脉的法器,还怎么蛊惑世人,收集香火? 嘶嘶! 承梁柱上缠绕着一条大蛇,阴冷的吐着蛇芯,目光中有一丝幸灾乐祸。 河神庙里的香客少了,柳仙庙里的收入必然会增加。 还是那句话,同行是冤家。 不过,现在正在联手对付官府阶段,需要保持内部团结,要不然早就笑出声了。 神坛上那只老态龙钟的黄皮子开口了。 “是谁盗走了你的至宝?” “我昨夜赶到时,宝贝已经消失,石壁上有三个字——为正义。” “五行狂刀!” 黄仙姥姥眼里闪过一抹杀意,阴冷的道:“他……又冒出来了!” 蟾蜍精道:“必须夺回水经石券,不然将功亏一篑!” “错了!咱们都错了!” 黄仙姥姥突然轻叹一声,带着一抹懊恼。 蟾蜍精聒噪的叫了一声,道:“什么错了?” “原本以为五行狂刀是朝廷的人,现在看来并不是!” 黄仙姥姥道:“如果他真的朝廷的人,今天早上就会利用那件宝贝,让干枯的水井涌出清泉。” 蟾蜍精与大蛇交换了个眼神,赞同的点头。 “此人罪该万死!” “扒皮抽筋,也不能解吾心头恨!” 两位大妖无比懊恼。 就是这个五行狂刀打着朝廷的旗号挑衅各路仙庙,后来又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原本以为此人已经离开了邺城,没想到只是蛰伏了下来。 “灭了他就是。” 黄仙姥姥淡淡道:“水经石券必须夺回。” 蟾蜍精激动道:“姥仙有办法找到他?” “半截法身已经无法修复了,老身愿意拿出来献祭,做一次推算。” 黄仙姥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不过……” 蟾蜍精立刻明白,道:“只要能夺回水经石券,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黄仙姥姥露出老谋深算的微笑,道:“好!” …… 日落西山,晚霞漫天。 白小虾提出想去春宵楼找姐姐。 这让陈长寿一阵无语,心里对死胖子破口大骂。 少女无知,真信了他的鬼话。 哪有去窑子里寻亲的? 再说不归山老白家那么辉煌,走出的女子何等尊贵,怎么会在春宵楼上班。 “那是风月场所,正经人谁去?” 陈长寿摇头,道:“里面女子虽多,但你找的人绝对不会在里面。” 白小虾一脸天真道:“田大哥说,他在里面就认识很多姐姐,或许有我的姐姐。” “哼!” 陈长寿不屑的冷哼,道:“他们之间的感情,顶多维持到天亮。” 白小虾好奇道:“为什么?” 陈长寿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春宵楼是做什么生意的掰开了揉碎了解释了一遍。 白小虾的嘴巴张成‘o’形。 “那里面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更有甚者逢人就送纪念品……让你浮想联翩,欲火中烧,但其实是逢场作戏人尽可夫!都是戏精!骗子!” 陈长寿越说越痛恨。 白小虾瞠目结舌,半晌幽幽的道:“你是不是被伤过?” “呃……”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随后厉声反驳道:“老陈家乃是书香门第,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人间尤物,踏着晚霞而来。 “嗐!好漂亮的姐姐!” 白小虾都感觉惊艳。 “你也很漂亮。” 苏茉儿莞尔一笑,满室生春。 陈长寿表情古怪,有点麻。 她怎么来了? …… 第51章 理水法 陈公祠内,一名少女芙面花容,一名女子媚骨天成。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赞美。 “姐姐是来上香的?” “求姻缘。” “嗐!姐姐这么漂亮,难道还怕没有姻缘?” “世上男子千千万,入我眼者仅一人。” “难道那个人看不上姐姐?嗐!不会是个瞎子吧?要不然就是傻子,再或者就是喜新厌旧,姐姐不知道吧?有的男人爱扒灰,前几天老马家……” 白小虾就喜欢聊闲篇嚼舌根,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某人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了。 “一边去!” 陈长寿将少女扒拉开,顺手拿起三炷香,交给了苏茉儿,后者浅浅一笑,露出两个精致的梨窝,如春华绽放,妩媚动人。 上香完毕。 “小女子送给公子的东西,是否还留着?” 苏茉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陈长寿坦然道:“还留着。” 旁边的白小虾露出一脸刺猬相,这俩人居然认识,并且似乎关系不简单! “那一粒红豆,代表鸿运当头,每一位有意参加科考的读书人,小女子都送了一粒。” 苏茉儿道:“希望公子能够考中功名,光大门楣。” 她这么一解释,到让陈长寿有些惭愧。 骂了好些日子的戏精、人尽可夫,原来是一场误会。 难道是我不够帅? 应该骂有眼无珠! “我无意仕途,也不打算参加什么科举。” 他摇摇头,一副名利于我如浮云的样子。那意思很明白了。 姑娘,你送错人了。 苏茉儿显然有些意外,喃喃道:“可惜!” 她似乎立刻对陈长寿失去了兴趣,点点头飘然而去。 陈长寿有些莫名奇妙。 人刚走,白小虾就出来叽叽喳喳。 “为什么不挽留一下?” 她每日迎来送往,长期跟年纪大的香客厮混嚼舌根,最喜欢扫听什么绯闻、怪事,家长里短。 整个邺城论吃瓜,也就那只白刺猬能跟她比一比。 陈长寿回头瞪了一眼,道:“过夜费你给?” “嗐!原来她就是春宵楼的风尘姐姐!可……看上去不像你说的那种人啊!” “没给银子,当然是这种冰清玉洁的样子,你懂毛!” 陈长寿不耐烦的翻个白眼:“该干嘛干嘛去!” ……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陈长寿掏出了小人扎扎扎。 最近他有研究出了很多组合,在只出不进、不上不下等基础之上,花样再次翻新。 如果那个泼皮得知自己最近的痛苦源于来陈公祠碰瓷,一定后悔的肠子发青,就算把祖坟里的陪葬品掏出来,也会凑够银子还回来。 “呱呱呱!” 半夜三更,突然传来一阵凶厉的蛙鸣,一道极其恐怖的气息降临。 陈长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低声道:“来了!” 他按捺住了出去瞧热闹的冲动。 轰! 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 “我的棺材铺!” 田不让肉疼的大喊大叫。 就听见一道冷漠的声音说道;“拍碎你几个棺材便要心疼,你杀我子孙,盗我至宝又待怎样?!” “你认错人了吧!” 田不让憋屈的大叫,不是演出来的。 他确实宰了两个小妖,却没有得到水经石券,还损失了二百两香火银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受害者。 “别装了!五行狂刀,受死吧!” 聒噪凶狠的蛙鸣中,那头大妖出手了。 恐怖的能量波动,让盘坐在陈公祠的某人都感到窒息。 “停!” 田不让气急败坏的大叫。 蟾蜍精冷漠的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的子孙,我确实杀过两个,但拿走水经石券的另有其人,你真的找错人了!” 危险降临,田不让果断的把不久前认下的好兄弟出卖,咬牙道:“那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身高足有一丈,十分好认!” “牛头人?” 蟾蜍精显然不信,冷冷道:“邺城根本就没有牛族地仙,受死吧!” 他杀气冲天,显然听不进去解释。 “我干!” 田不让憋屈的破口大骂:“你个自宫的癞蛤蟆!我!#%……” 一阵地动山摇,一人一妖在激烈争斗。 再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陈长寿方才施展出窍法,阴神一步迈出了泥丸宫。 带上夔牛神面走出门,看清楚情况后,他有些瞠目结舌。 原先的棺材铺,已经彻底成为了废墟。 地上有一个巨大的掌印,赫然与蟾蜍精的脚蹼形状一模一样! “法天象地!” 陈长寿知道河神庙为什么能够香火鼎盛跻身十八座邪庙前列了。 那只蟾蜍精已经迈入了玄关第五境。 “开分店的事,必须谨慎!” 陈长寿如是想到,如果自己现在把平天大圣庙支撑起来,靠着水经石券,香火肯定鼎盛。 但那只蟾蜍精一定会发狂。 在没有解决掉这个麻烦之前,还是要小心为上。 “但愿死胖子能够解决掉它!” 陈长寿摇摇头,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小。 能在那只大妖的追杀下保住一条小命,就已经不错了。 田不让虽然很厉害,但跟玄关第五境的大妖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烂披风一抖,他消失在了茫茫夜空。 趁着蟾蜍精被引出城,抓住机会验证一件事。 某处枯井底。 陈长寿踩着柔软的泥沙,眉头微皱。 昨日这里还有几个小水洼,今日全部渗入地下消失不见了。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三日,邺城将清水贵如油。 掏出水经石券,他将法力注入其中。 玉壁开始发光,上面浮现出地下水脉的走势图。 陈长寿将其翻转,背面刻着一篇理水法。 他按照上面所写,开始掐动法诀,利用水经石券,改变地底水脉的走向。 “庚金引水,地涌甘霖!” 陈长寿手中的水经石券光芒大炽,他手指点向井底。 咕嘟咕嘟! 泥沙翻涌,真的有一股清泉流出来。 陈长寿微微一笑,又开辟了一项业务。 眼下邺城之内水井干枯,百姓怨声载道。 只要分店一开,以平天大圣的身份能把这个问题解决,那香火一定可以排到十八座邪庙之首。 功德录还不冒着火星子翻页啊? 只是蟾蜍精是个大麻烦。 邺城百里之外。 田不让正在进行生死大逃亡。 他身上已经染血,憋屈的眼珠子都红了。 宝贝没拿到,还惹得一身骚! 真是倒霉透顶! 在心里早就问候了那个牛头人母系十八代。 “呱!”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蛙鸣。 “水经石券真的不在你身上!” 蟾蜍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停止了大追杀。 田不让回头大口的喘息,他猜测一定这位大妖感应到了牛头人在使用水经石券。 这很正常,毕竟那是属于蟾蜍精的法器,早已拥有了不知道多少年。 “废话!你才知道啊,大爷也是受害者!” 田不让憋屈的大叫。 然后蟾蜍精早已掉头,在虚空中不断纵跃,快速的向着邺城某处而去。 田不让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哭丧着脸比死了亲爹还难受。 倒不是兄弟情深,担心平天大圣,关键那个牛头人还欠他一千二百两香火银呢! 死了找谁要? …… 第52章 大杀招 枯井底部,清泉涓涓。 陈长寿只是单纯的实验一下理水法,并没有大规模的改变地下水脉的走向。 要想让邺城枯井全部冒出清泉,需要契机。 因为做好事必须留名。 这是他的原则。 水经石券果然是宝贝,这个结果让陈长寿很满意。 刷! 他飞出枯井,正准备离去,突然感应到西北方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向这片区域而来。 “昂!昂!昂!” 聒噪凶厉的叫声,让整个邺城都不得安宁。 “不好!” 陈长寿立刻猜到蟾蜍精在水经石券上动了手脚,自己动用这件宝贝,引出清泉,立刻被它感应到了。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障眼法起。 魁梧威猛的牛头人自原地消失,向着远方遁去。 但已经晚了。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一个死!” 妖气冲天,蟾蜍精快速而至,已经锁定了月光下的那件正在遁走的烂披风,穷追不舍。 它的速度太快了,眨眼睛两者相距不到百丈。 “死!” 一声震天的蛙鸣,蟾蜍精吐出了猩红的舌头,宛如匹练快到不可思议。 陈长寿感觉到巨大的危机,撤掉障眼法,露出了高大魁梧的牛头真身。 五行御物术起! 雷帝破空,缭绕着雷光,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白龙撞了上去。 啪! 蟾蜍精猩红的舌头倒卷长空,犹如绳索困住了雷帝。 但也因此吃了大亏。 天雷之威,即便是达到玄关第五境的大妖也无法免疫。 扎嘴啊! “呱!” 蟾蜍精剧痛中松开了舌头。 雷帝挣脱,飞回主人的手里,木剑竟然被毒液腐蚀,变成了黑色,雷光暗淡不断冲刷,但想要恢复需要时间。 陈长寿一阵动容。 若是普通法器,刚才蟾蜍精舌头一卷,恐怕会立刻报废。 相差悬殊,不可力敌! 他一咬牙果断的向着县衙飞去。 只要自己亮出身份,并交出水经石券,相信万古流一定会出手。 虽然失去了宝贝,但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原来你是朝廷的人!” 蟾蜍精眼珠子都红了,跟灯笼一般大,可谓是目眦欲裂。 “今日正好为子孙报仇!” 它聒噪的大叫,已经彻底发狂,做好了准备跟万古流拼死一战的准备。 可陈长寿最终没有俯冲而下,而是在县衙上空一掠而过。 水经石券若交出去,开分店的事也就黄了。 香火、功德,也不要想了。 徒做他人嫁衣! 陈长寿最终决定搏一搏,去找树爷! “昂!昂!倒要看谁能救你!” 蟾蜍精有恃无恐的冷笑。 可是当看见牛头人飞向那株顶天立地的老槐后,明显变了颜色。 它停止纵跃,踌躇不前,一双大眼凶光毕露,死死的老槐忌惮不已。 “树爷救命!” 陈长寿落到了老槐下。 沙沙…… 干枯的老槐似乎已经死了,宛如魔功手臂般弯曲的枝杈于风中摇曳,良久方才传出奄奄一息的声音。 “哎!我命不久矣……救不了你。” “……” 陈长寿差点骂娘,真想说一句能别装了吗? 明明实力强的一塌糊涂,非得摆出好死不死的样。 他刚想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可是老槐先一步开口了。 “你真的找错人了。” “树爷……” 陈长寿刚想说话,头顶有一根枝杈落下来,宛如一只大手,将他扫出百丈。 强大的力量,根本无法抗拒。 很显然,老槐并不想惹事。 “昂!昂!昂!” 蟾蜍精兴奋的大叫,那株老槐没有多事,它也长出了一口气。 嗖! 它一个纵跃,直接跨过十丈距离,快速杀至。 陈长寿满脸无奈,只能转头向着陈公祠而去。 “这里……” 蟾蜍精认出了这个地方,回头看了一眼老槐,露出懵逼之色。 这座庙,不是老槐罩的? 犹豫了一下,它俯冲而下,紧跟而入。 而后就看见牛头人进入到一个年轻人的体内,那个曾经满嘴‘树爷’的年轻人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你!” 蟾蜍精又惊又怒,曾经唠过嗑,一眼就认出来了。 此刻就算再笨,它也明白过来。 所谓的牛头人根本就是一个化身,偷盗自己水经石券的人,原来是陈公祠的这个小庙祝。 陈长寿脸色阴沉。 算错了一招,惹得大妖登门,心情很差。 “那一日给知县大人通风报信,导致他孤身闯入浅水滩,斩杀我十万子孙,毁我七星石喇叭的人也是你?!” 蟾蜍精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 陈长寿坦然道:“不错,也是我。” “这一次又盗我至宝,新仇旧恨一块算。” 蟾蜍精简直要疯了。 自己立足于邺城的两件宝贝,全部跟这个人族有关系,害的自己断子绝孙,这样的大仇挫骨扬灰都不多啊! “为什么?河神庙于陈公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它暴躁的大叫,满腹躺枪的怨念。 陈长寿面无表情的道:“同行是冤家。” “小小玄关第三境,也敢兴风作浪!我吐一口唾沫,都可以淹死你十次!” 蟾蜍精刚想动手,回头谨慎的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那株老槐。 似乎没有动静。 它这才放心。 陈长寿则叹息一声,目光看向了供桌下,整个身子卷缩起来,正在熟睡的白小虾。 也不知道这少女上辈子是啥,不是一般能吃,不是一般能睡! 隔壁棺材铺都塌成废墟了不醒,现在一只聒噪的大蟾蜍跳进家门一通放狠话还不醒! “原来你与那株老槐之间并无关系。” 蟾蜍精确定了这件事,有恃无恐的冷冷道:“你现在可以去死了,以后陈公祠的香火,由我执掌,算是一点弥补!” “等等!” 陈长寿深吸一口气道:“我手中除了水经石券,还有一件宝贝,可以当做大礼送给你。” 蟾蜍精露出喜色,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迫切的道:“什么宝贝?” “要命的宝贝!” 陈长寿突然一只手伸到供桌下,然后将睡梦中的少女祭出。 这一招惊天地泣鬼神! “昂!” 蟾蜍精瞪着血红的眼睛杀气腾腾,在第一时间吐出舌头。 宛如匹练一般,舔向了白小虾。 刹那间,陈公祠内一道剑光升起! …… 第53章 影响 蟾蜍精走的很匆忙。 当外部危险降临,白小虾体内的法器自动护主。 一口仙剑飞出。 炽烈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 蟾蜍精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一剑斩为两截! 在邺城地界上享受人间香火几十年,为最顶尖的地仙,可是这一刻却是如此的孱弱,不堪一击! 陈长寿有些震惊。 仙剑之下,普通人跟邺城巨头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都是一剑的货色! 于此同时,他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舔女孩子的下场,真的很凄惨。 丁零当啷! 一些零碎的东西铺满地面,闪闪发光。 蟾蜍精被爆了不少装备,还有大量的香火银。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镰槊棒,鞭锏锤抓…… 每一件都是法器。 好家伙,这位河神爷积蓄把陈长寿吓一跳,这么多年没少攒家底啊。 另外还有那一片亮晶晶的香火银,少说也有几百两。 可是还没等他高兴,一方青铜大印浮现,犹如泰山压顶落向了地面。 轰! 地动山摇,灰尘簌簌而落,陈公祠差点解体。 爆出来的法器,全部成了破铜烂铁。 好在香火银并未消散。 只是被砸成了烟霞状态。 即便如此,陈长寿也气的肝疼,把蟾蜍精宰了就算了,那些法器是无辜的! 就在这时,一杆红色的令旗出现,上面的图腾竟然是一只眼睛,在睁开的刹那,火光冲天。 一切有形无形物质,全部被焚烧为虚无! 连香火银也没有留下。 依然是上次的丝滑小连招。 杀人、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剑印旗全部又飞回了白小虾体内,少女裹着被子被一股神秘力量拖着轻轻落在里面,一点也没有醒的意思。 陈长寿此刻已经不止是肝疼了,心疼、肉疼,哪都疼。 恨不得一把将白小虾掐醒。 真是太败家了! 好在最终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并非怜香惜玉,真怕剑印旗冲出来,也给自己来那么一套,如果是那样,可就太冤枉了。 “最起码命保住了。” 陈长寿只能如此想安慰自己。 他还在心疼身外之物,并不知道蟾蜍精的死给邺城带来了多大影响。 河神庙内,香火鼎盛。 一只偌大的泥胎蟾蜍趴在神坛上接受百姓的供奉。 哪怕在夜间,也有人前来上香,祈祷声不断。 夜间的当值祭司小心翼翼的揭开了长明灯的罩子,往里面添加香油,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破碎声从神坛上传来。 他猛然回头,看向了那座完好的泥胎。 一切无恙。 当就在以为是错觉的时候,泥胎再次传来了一阵破碎声。 河神像毫无征兆的四分五裂。 轰! 烟尘四起。 蟾蜍精的泥胎坍塌了,看见这一幕的人无不面色如土。 夜间供奉的香客们更是骇然失色,惊慌失措的跑出庙门。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开了。 老百姓蜂拥而至,在庙门口惶恐的焚香叩首,自称罪孽。 乡野愚夫愚妇,不知内情,还以为河神是不想解救他们,所以在自毁神像,表示决心。 只有邺城地界上的一众仙家知道,那只蟾蜍精死了! 这是大事件! 明月西沉,正是鬼呲牙的时候。 那株老槐树下,来了三位仙家。 “树爷!河神庙里到了癞蛤蟆泥胎塌了,您知道这件事吗?” 磨盘大小的白刺猬,两眼放光的问道,说完还叹了一声气。 没有目睹过程,这让它有些遗憾。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玄关五境都被斩了……我看邺城很危险,不宜久留啊。” 一只灰老鼠吱吱乱叫,都快抖成筛子了。 “怕个卵!” 一头山猪皮糙肉厚,雄壮威武,不是一般豪横,非常的社会,沉声道:“如果邺城真的大乱,我会出手!” 白刺猬上前道:“树爷,是谁这么厉害,竟然做掉了癞蛤蟆?” “是啊,您一定知道!” 榨汁猪上前,用后腰在老槐身上蹭来蹭去,像极了在撒娇,从干瘪树皮里愣是蹭出了几滴树脂,舒服的直哼哼,发出惬意的猪叫声。 “规矩一点!” 老槐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病恹恹的开口,一根树杈垂落,把榨汁猪扫到了十丈之外。 榨汁猪哼哼两声,凑过来不好意思的道:“树爷对不住,看见您我就情不自禁。” “别打岔,听树爷说!” 白刺猬有些恼怒。 等着吃瓜呢,这头猪一直打岔。 “树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再出手?是黄皮子?还是那条臭蛇?” 老槐摇晃着树冠,似乎在摇头,声音奄奄一息,道:“到底是谁……我也不知。” 白刺猬的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就……很失望。 “但河神之死是一个警示。” 老槐语重心长告诫道:“大多时候灭顶之灾都是自找的,这段时日你们要收敛一些,要引以为戒。” “知道了,树爷。” 白刺猬跟灰老鼠老老实实的受训。 榨汁猪敷衍的哼哼一声,似乎不大服气,仿佛在说遇见事不能怂。 黄仙庙地宫中。 巨头聚首,三缺一,那位聒噪的道友,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那个五行狂刀,真的这么厉害?” 石柱上缠绕着一条大蛇,嘶嘶的吐着蛇芯,看上去十分可怖。 神坛上老态龙钟的黄仙姥姥眯着眼睛,缓缓摇头道:“斩杀蟾蜍道友的,绝对不是他!” “那还能有谁?” 大蛇沉思片刻,道:“邺城地界上,除了你我之外……难道是那株老槐?” “更加不可能了。” 黄仙姥姥摇头,道:“它从来不多管闲事。” 大蛇道:“依你看,会不会是衙门里的那个人……” “不必胡乱猜测。” 黄仙姥姥缓缓道:“用不了多久,凶手自然会现身。” 大蛇有些茫然。 黄仙姥姥眯着眼睛,冷冷道:“看哪个接收河神庙的香火。” …… 衙门里。 万古流听完差役的禀报,露出诧异之色。 昨夜,他感知到有一强一弱两道气息在附近徘徊。 蛙鸣聒噪,那股强大的气息明显属于河神蟾蜍精。 应该是在对什么人进行追杀。 牛鬼蛇神为了香火互相火并,这本就不稀奇,他也懒得理会。 可今天早上突然传来消息,河神庙中的泥胎坍塌了。 就算不死,也肯定出了大问题。 “井中水如何?” 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禀报大人,城中水井已经全部干枯,昨日有几口井还能打出黄泥汤,今日除了泥沙,什么也捞不上来了。” “你立刻叫上一些民夫,推着水车出城。” …… 蟾蜍精疑似陨落,这让万古流感觉是时候了。 老百姓去河神庙烧香,该没水喝照样没水喝。 这时候朝廷出手,救民于倒悬之危,谁能不感恩戴德? 他要借这件事,斩掉老百姓心头的那座神像! 只要推到百姓心中的庙宇,没了香火供奉,自然也就没有牛鬼蛇神,井中水自然会恢复如初。 可万古流忽略了一件事。 铁打的庙宇,流水的神祗,走了穿红的,来了挂绿的。 一件怪事,正悄悄的在邺城某个角落发生。 …… 第54章 祭香法 河神庙里的神像塌了,让无数百姓陷入恐慌之中。 邺城地界的水井接连干枯,还指望着那位神祗搭救呢! 现在可好,希望没了。 大量百姓犹如天塌地陷般恐慌,比死了亲爹娘都难受。 没有神祗庇护,这日子还能过吗? 其中还有不少表示愿意捐银子,给河神爷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必须扶起来接着拜啊! 陈长寿将一切看在眼里,面有悲哀之色。 他并不觉得这是愚昧,只是单纯觉得有些可悲。 当面对无能为力的事,庙宇中的神祗是他们唯一的期盼。 只有跪下,方才心安。 刷! 五行御物术起。 雷帝破空,爆发出要耀眼的雷霆。 轰隆隆! 巨响震耳欲聋,乱石穿空。 庙宇前的百姓惊慌失措,他们只看见一道雷霆从天而降,把河神庙主殿斩出一个大洞。 这青天白日的,天打雷劈,太诡异了! 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胆子大的人闯入主殿查看,发现神坛被劈出一条裂缝,将其扒开露出一个宽广的地宫,里面趴着一只房屋大小的蟾蜍,全身长满了毒囊,看上去十分丑陋。 好家伙!百姓们哪见过这么大的蛤蟆,吓了一大跳,纷纷惊呼妖怪。 直到有人高呼河神大人,这才如梦初醒。 好像是有那么点像。 这不就是自己叩拜的神祗真身吗? 只是跟那金灿灿的泥胎神像相比,实在是太丑了,简直丑爆了! 陈长寿也是一阵感慨。 化妆跟不化妆,就是不一样。 不过,地仙界普遍存在照骗行为。 你若丑啦吧唧,甚至有点恶心,老百姓都被吓跑了,谁给你烧香? “河神大人……死了!” 有人硬着头皮去查看情况,轻轻一推,房屋大小的蟾蜍就翻着白色肚皮倒了。 老百姓们恐慌不已,合力将蟾蜍精搬出地宫,还想救治一下。 可太阳一照,尸体竟然快速的腐化,一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熏的人睁不开眼睛。 很快,地上多了一滩脓血。 亲眼看着自己无数次叩拜的神祗死去,这让很多人无法接受,面如死灰。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突然有一个老妇人激动了站了出来,道:“昨晚我梦见了一个牛头人,它告诉我老河神作恶多端,已遭天诛!它还说从今以后,地下水脉由他执掌,只要供奉香火,必保佑邺城风调雨顺!” “我昨晚也梦见了牛头人,自称是平天大圣。” “对!我也梦见了。” 不断有人站出来,传颂平天大圣入梦神迹。 很快,一块写着其名讳的牌位,被请入了河神庙主殿的神坛上。 当牌位放下的那一刻,大地开始震动起来,隐隐传出巨大的水流声。 邺城所有枯井,全部喷出了清泉,直冲天际,而后化作甘霖,普降大地! 沐浴着神迹,一众百姓瞠目结舌,跪在地上叩首不止。 一时间,河神庙香火鼎盛! 从这一刻起,它有了一个新名字:平天大圣府。 与此同时,陈长寿脑海中响起了久违的黄钟大吕声音。 庇护一方,五等功德! 功德录翻页,落下一盏跑马灯。 陈长寿将其点燃,在灯芯烛火的照耀下,白色的灯笼纸上,浮现出一个小人,宛如皮影一般,随着跑马灯的旋转,手捧香火,开始各种叩拜,各种祭祀。 灯油快速燃尽,引燃了跑马灯,化作灰烬消散于天地之间。 陈长寿意犹未尽的闭上眼睛。 他心中多了一术。 【祭香法:以香火为祭,万物为媒,一招可斩鬼神,一招可破万法】 陈长寿睁开眼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这一法的威力可大可小,说白了就是拿香火砸人。 只要有足够的香火,就算跨越一个大境界斩人都没有问题。 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 自身的法力越弱,跨越的境界越大,需要献祭的香火就越多。 比如,他现在如果想用此法斩杀一个玄关第四境的人,可能需要献祭十两香火银就够了,但如果斩杀第五境,就需要一百两香火银,甚至会更多,至于跨越大境界斩敌……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因此是一个只存在理论上无敌术。 真有那个香火,自己修炼不好吗? …… 天降甘霖,让邺城百姓欢呼沸腾。 但衙门里,却有一个人脸色铁青。 万古流背负双手,眉头皱的很深,低声喃喃道:“平天大圣!”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地仙界的接班竟然会这么快。 老河神昨晚刚咽气,这边天不到中午新河神就上岗了。 平天大圣? 到底是何方神圣? 之前从未有过耳闻。 “大人!五百辆水车已经入城了,请您示下!” 有衙役进来禀报,看见万古流脸色不对,吓得不敢抬头。 “不需要了。” 万古流苦笑着摇头。 仅仅就差了半日,功亏一篑。 被人截胡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 邺城少了一座河神庙,多了一座平天大圣府。 这个消息很快在牛鬼蛇神间传开了。 扛把子换届,向来伴随着腥风血雨。 已经有人躲在暗中,等着看热闹了。 站在风口浪尖,虽然风光无限,兼数香火银到手软,但也危机重重,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这个道理陈长寿自然很清楚,他敢开牙建府,自然有这个实力与底气。 日落西山,关门自省。 他分出一具刚入玄关的化身,带上夔牛神面,坐镇平天大圣府。 甚至连雷帝都没有拿。 并不是艺高人胆大,而是陈长寿觉得无人敢对自己出手。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蟾蜍精本身是邺城地仙巨头,昨夜身死道消,被平天大圣取而代之,谁敢轻易与之为敌? 在没有摸清楚跟脚之前,相信无人敢轻动刀兵。 有客人来,就陪着唠唠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墙外更夫打着梆子走街串巷。 夜半三更,忽一阵阴风吹入平天大圣府,门口出现了两道身影联袂而至。 “两位道友何来?” 主殿内,走出一个威猛的牛头人,身高足有一丈,压迫感十足,流露出威武霸气。 “得知平天道友开牙建府,特来恭贺!” 一名蛇头人身的怪物开口,说话的过程中嘴里吐出分叉的舌头,给人阴冷的感觉。 “老身在邺城已有百年,也懂得一点礼数,原谅不请自来,特地欢迎道友!” 说话的披着长袍,明明是一个黄鼠狼,却给人无比慈祥的感觉,她够搂着身躯,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 柳仙庙与黄仙庙的巨头到了。 …… 第55章 梦中蛇 邺城地界上,多了一座平天大圣府。 天降甘霖,万民朝拜。 香火鼎盛,让无数地仙嫉妒到发疯! 眼红是肯定的,但也只能望而兴叹,这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平天大圣是踩着玄关第五境的蟾蜍精尸体上位的,谁敢轻易来捋虎须? 但有两位巨头不在此列。 黄仙姥姥跟大蛇第一时间联袂而至。 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有新人立棍,两位老牌扛把子还做不到无动于衷。 黄仙姥姥跟大蛇非常客气,虚情假意表示为恭贺而来。 陈长寿心里门清。 就是来探听跟脚的。 今晚上如果聊好了,自己就可以取蟾蜍精而代之,安心享受这份香火。 但如果聊不好,惹得两位客人出手……形神俱灭不至于,但会损失一具化身,最重要的是平天大圣的招牌,就算彻底砸了。 “真的是来恭贺的?还是专门来打探本大圣的虚实?” 陈长寿冷冷一笑,口吻略带讥讽。 有点不友好,有点不买账。 主打的就是一个强势! 黄仙姥姥跟大蛇为之一愣,然后更加的客气了。 “仅备薄礼!” “一点心意!” 两位仙家交换了个眼神,各自送出一锭香火银。 陈长寿大手一挥,捞在了掌心,沉甸甸的有些坠手。 竟然足有二百两,真是出手阔绰啊! 收下了礼物,他收敛了敌意,淡淡道:“两位道友有心了。” “平天道友。” 黄仙姥姥开口很平和,仿佛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妪婆,身上没有半点妖邪之气:“老身冒昧,有一事相问。” 陈长寿道:“说。” 黄仙姥姥道:“原先河神庙里的主人,可是你斩杀的?” 陈长寿不置可否,反问道:“道友想为它报仇吗?” “误会了,老身并没有这个意思。” 黄仙姥姥叹息一声道:“只是觉得可惜。” “那只蟾蜍精以河神自居,受尽人间香火,却还要利用法器改变地下水脉,以至于民不聊生。” 陈长寿冷冷道:“我趁势取而代之,有何不可吗?!” 这头老牛的脾气,似乎有点爆。 “道友真的误会了!我与姥仙真的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弱肉强食,天道如此,道友取而代之,恰好合乎天道,我等高兴还来不及!” 大蛇吐出分叉的蛇信肉麻的恭维,声音阴柔,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老身刚才所说的可惜,是因为现在的邺城不太平,我等仙家应该放下芥蒂,共同联手才对,自相残杀,只会引来灭顶之灾。” 黄仙姥姥道:“河神庙的原主人,有玄关第五境的实力……哎!” “灭顶之灾?” 陈长寿冷笑道:“道友危言耸听了吧。” “道友初到此地,不知内情。” 大蛇道:“我等仙家修炼艰难,之所以远涉尘世,就是为了收集人间香火,可是不久前邺城来了一位儒道小辈当知县……” 陈长寿不屑道:“儒道又如何?” 黄仙姥姥眼睛眯了下来,道:“道友似乎刚出山不久吧?” 陈长寿立刻心生警觉。 这是在旁敲侧击。 “哼!本大圣居住在不归山,不久前被族中长辈差遣,来尘世历练。”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 因为不归山确实有一个强盛无比的家族,只不过跟牛头人没有半毛钱关系,人家姓白。 一旁的大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刚从大山里出来,怪不得听到儒家还一副无所屌谓的样子。 “不归山!” 黄仙姥姥则失声惊呼,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大。 能让城府很深的它如此失态,可想而知不归山这个名字给其带来的震撼。 陈长寿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只老黄皮子竟然知道不归山。 该不会露馅吧? 他有点虚。 “道友也知不归山?” 陈长寿表面上淡然的问道。 黄仙姥姥恢复平静,微笑道:“有过一些耳闻,想不到老身这辈子能亲眼看见不归山走出来的道友,失敬了!” 陈长寿心里松了一口气,立刻转移话题,道:“那名儒道小辈很厉害吗?竟让两位如此忌惮。” “看来道友对儒家知之甚少。” 黄仙姥姥感叹道:“从古至今的人族王朝更迭,其实就是一部儒家的兴衰史,这一门十分怪异,不修阴神,不炼阳躯,养胸中一点浩然正气,更可怕的是儒道兴,则国运隆,儒道微,则国运衰。” “百年之前,大儒辈出,国运昌盛,我等妖族只能躲在深山之中艰难苦修,以待天时。” “如今天下,儒道修者早已不似百年前刚正,被财色名利所惑,导致礼崩乐坏,人世间才有了我等立足之地。” …… 陈长寿听的不禁点头。 太平盛景,确实少有妖邪,反之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眼下的大丰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这似乎是历史的必然。 不得不说,黄皮子的这番话,还是有些一道理的。 “如今的朝廷,昏庸腐败,儒家虽然依旧是正统,但已经远远无法跟百年前相比了,儒道修者虽然依旧满嘴仁义道德,但无不想着权色名利。” “这些人早已不是纯粹的儒家修炼者,与我妖魔已无分别,只不过我等在民间收集香火,而那些人在庙堂之上追逐名利。” 黄仙姥姥突然话锋一转,道:“但邺城那个儒道小辈不同……浩然之气极其精纯,有大儒之相啊!这样的人来到邺城,必然不会随波逐流!我等如不出手将他赶走,用不了多久,就将再无立足之地!” “姥仙说的不错!” 大蛇吐着蛇信,忌惮的道:“我曾想过出手灭掉那个儒道小辈,可只要稍微靠近,心中便生出无限恐惧。” 陈长寿露出恍然之色,终于明白为什么万古流一来,这些妖孽就开始搞事。 想想也是,你要当一任好官,让邺城重现太平盛景,就要砸了一众仙家的锅。 能容你才怪! “那个儒道小辈正在准备科举。” 黄仙姥姥道:“留给我等的时间不多了。” 大蛇道:“平天道友,你既然将河神庙取而代之,就责无旁贷,也应该出一份力!” 陈长寿微微一笑,摇头拒绝道:“两位道友神通广大,又在邺城经营多年,足以对付那个儒道小辈。” 他才不会傻乎乎的去当炮灰呢! 退一步讲,就算万古流真有逆天手段,可以拨乱反正,那陈长寿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东边不亮,西边亮。 他还有陈公祠呢! 所以,隔岸观火即可。 黄仙姥姥与大蛇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露出失望之色,作为在人世间蛰伏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它们,早已是人精,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识时务的提出告辞。 “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道友。” “不送!” 陈长寿并没有挽留什么,甚至不曾挪动一步。 平天大圣府外。 “怪了!修为怎会如此弱?似乎刚刚迈入玄关!若不是你暗中传音,我真想灭了它,而后取而代之!” 大蛇贪婪的流着哈喇子,对现在平天大圣府的香火,可谓是垂涎三尺。 黄仙姥姥道:“只是一具化身,能斩掉那只蟾蜍,真正的修为不会太弱。” 大蛇道:“对了!不归山是什么地方?姥仙似乎知道一点跟脚?” “我也只是有过一些耳闻,只知道不归山上有一群强大的修炼者。” 黄仙姥姥轻描淡写一句揭过。 大蛇对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从刚才表现出的失态上就可以猜测一二,这个老东西对不归山的了解,绝对不会只是耳闻,但它并没有揭穿什么,而是问道:“不管他来自哪里,如此不识抬举,终究是个隐患!另外……就这么让他白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 黄仙姥姥眯着眼睛道:“你想说什么?” “你我联手,一切灭了它,接掌河神庙,平分香火!” 大蛇终究按捺不住贪婪。 黄仙姥姥摇头,道:“太冒险了!” 大蛇:“富贵险中求,现在那里香火鼎盛,冒险也值得!” “想要分一杯羹的仙家不少,完全可以借他人之手。” 黄仙姥姥道:“等摸清楚跟脚,你我再出手也不迟。” 大蛇宛如醍醐灌顶,恭维道:“老仙英明!” 它心里一阵感叹,不愧为百年道行的黄皮子,一语惊醒梦中蛇啊! …… 第56章 受死 送走两位不速之客,陈长寿如释重负。 门口传来更夫的号子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关于两位巨头夜访平天大圣府的事,不少仙家在暗中看的清清楚楚,很快就传开了。 “那位平天大圣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白捡了癞蛤蟆的业务,如今那香火……啧啧!如果能取而代之,用不了一年,我就可以突破现在的境界!” “取而代之?身死道消还差不多!也不想想,每天收集那么多香火,难道那只老黄皮子跟臭蛇就不眼红?两位巨头都没有动手,这说明什么?平天大圣的实力,不弱于它们!” “何止不弱于黄皮子跟臭蛇!强大的太多太多了……你们根本不知道平天大圣的跟脚!” “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两位巨头进去,都各自留下了一百两香火银买命钱,不然昨晚能不能活着走出平天大圣府还得两说呢!” …… 地仙虽然是精怪,但久在红尘,早已有了人性,一样的爱嚼舌根、扯八卦。 仅仅一日,平天大圣的威名就已经传遍了邺城。 甚至连陈长寿都听到了一些谣传。 后来越传越邪乎,有‘知情地仙’爆料,平天大圣已经突破玄关,迈入了更高层次,为邺城的无上地仙。 这个消息,让不少地仙都为之惊叹。 邺城千百年,地仙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能够突破玄关的屈指可数。 那位平天大圣何止是牛头人,简直就是牛逼人! 对于这些没由来的谣传,陈长寿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站出来辟谣什么。 传的越邪乎,自己就越安全! 可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半日,就有蛇站出来辟谣了。 “确实赠送了一百两香火银,但那并不是什么买命钱,而是祝贺开牙建府的贺礼!” 巨头之一的柳仙,亲自下场戳破谣言。 紧接着,黄仙庙方面也传来了消息。 “平天大圣只是一个刚刚迈入玄关的后辈而已,并不是什么突破玄关的无上存在!姥仙也留下了一百两香火银,但并非怕它,而是出于提携后辈之心!” 两大巨擘先后发声,透露出一些真实的信息,揭开了平天大圣神秘的面纱,让谣言的风头开始转变。 “什么平天大圣!其实就是一只小妖而已!开牙建府,真身都不敢露面,只留下一具初入玄关的化身看护!” “蟾蜍精那晚去追杀五行狂刀,它的陨落可能跟平天大圣没什么关系!” “原来平天大圣并不是凭实力取而代之,只不过运气好,恰好得到了水经石券!” “妈的!那个牛头人它凭什么?!蟾蜍精尸骨未寒,牛头人就夺其宝物,占其庙宇,必须要讨个公道!” “是讨公道还是抢香火?” …… 日出日落,仅仅一天,舆论就上演了两个极端的大逆转。 这让陈长寿始料未及。 上午的时候,他还是突破玄关迈入更高层次的邺城无上存在,平天大圣的名头简直万仙敬仰。 可到了日落,平天大圣竟成了一个靠着狗屎运捡了大漏的弱鸡! “哎!” 陈长寿叹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终究是自己存了侥幸之心,以为扯虎皮拉大旗,再加上一些故弄玄虚,就可以平安无事。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些幼稚了。 想要保住那里的香火,就必须要有地仙流血,有地仙陨落,只有脚下堆满皑皑白骨,才能真正的在这个乱世之中立足。 夜!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这一晚,连鸡鸣犬吠声都消失了。 整个邺城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陈长寿阴神出窍,一步迈出泥丸宫。 带上夔牛神面,烂披风一抖,化身为牛头人降临在平天大圣府邸。 他站在主殿门口,仗剑而立。 大门之外的黑暗里,影影绰绰,似有百鬼夜行。 一条长达数丈,比大腿还粗的蜈蚣,背部一层黝黑的皮甲,一节一节的闪着寒光,两根触角如剑,无数条手臂踩着阴风,在虚空舞动,犹如狰狞的黑龙,俯视平天大圣府。 一头形如狼的怪物,双眼幽绿,犹如两团鬼火一般跳动,它前肢很短,毛如钢针,血盆巨口中,獠牙森森,竟然是一只罕见狈精! 还有一个身穿花衣,却长着猫脸的存在,盘坐在大圣府门口,仿佛在念经一般喃喃,不过声音凄厉,犹如叫魂,听者无不毛骨悚然,竟然是一头猞猁! 另外还有牛犊子般大小的山猪、背着满身刺的白刺猬、比猫还大的灰老鼠。 …… 邺城的大半的仙家都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晚注定血流成河。 “大家给我个面子,先别动手!”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身穿道袍的胖子突然出现,抢先一步闯入了平天大圣府。 这让一众仙家愕然,随后全都发出冷笑。 有人愿意当炮灰去试探虚实,它们自然欢迎。 陈长寿万万没想到,进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田不让。 这死胖子真是命大,居然没有死在蟾蜍精的手里。 “兄弟……你真的修炼了?!狠人啊!狠人!” 田不让由衷的赞叹,抱拳道:“佩服!” “妮玛!” 陈长寿心里一阵腻歪。 若不是需要保存实力,真想给死胖子一剑。 还是一如既往的膈应人啊! “有话说,有屁放,今晚……我很忙。” 他冷冷说道。 田不让道:“你欠我的香火银怎么说?一千二百两!” 陈长寿压根就没有打算给,冷冷道:“你这条命值多少香火银?” 田不让瞪眼,道:“什么意思?” “那一晚,你被蟾蜍精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是我利用水经石券引开它,并成功将其斩杀救了你一命!” 陈长寿反客为主,呵斥道:“你是蜡烛啊?一千二百两救你一命算多吗?从头到尾我有没有问你多要过一两银子?!” “呃……” 田不让嘴角抽搐了一下,听这意思是想赖账啊。 他并没有恼怒,而是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掏心窝子的真诚。 “兄弟,死到临头,你这就没必要了吧?瞅瞅外面的那些存在,你活不过今晚的!有多少香火银拿出来啊!还有法器什么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死胖子把胸脯拍的山响:“不白要,兄弟一场,我给你收尸,保证你走的体体面面,风风光光,怎样?” 陈长寿满脸晦气,差点祭出雷帝,而就在这时,府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平天!滚出来受死!!” …… 第57章 禁忌 平天大圣府外,无尽黑暗里影影绰绰。 邺城十八座邪庙,大半齐聚于此。 陈长寿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债主子登门了。 死胖子吧啦吧啦,摆明要吃绝户。 正扯皮呢,外面有生灵怒吼,让他出门领死。 “兄弟!你听见了?好些堂口的老大都来了,个个不是善茬。” 田不让催促道:“有多少香火银拿出来,不然一旦形神俱灭,可就连个收尸的都没了。”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 一口一个兄弟叫的那个亲热,可是干的不是人事! 张嘴收尸,闭嘴形神俱灭,好像自己必死一样,比外面那群人更坏,更损。 “我给你香火银,你敢收吗?” 他冷冷反问。 田不让笑了,道:“咋地?你的香火银银烫手啊?” 陈长寿冷哼一声,施展无形御物术,雷帝破空,一剑斩下! 轰! 平天大圣府前,被斩出一道剑痕。 “此线为界,逾越者死!” 陈长寿召回了雷帝,冷漠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但回应他是一片嗤笑声。 “那只老蟾蜍在时,也不敢如此口出狂言,小小玄关第三境真是不知死活!” 阴风阵阵,说话的是一条长达数丈,比大腿还粗的蜈蚣,背部一层黝黑的皮甲,一节一节的闪着寒光,两根触角如剑,犹如狰狞的黑龙。 陈长寿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它,却久闻其名。 这是黑仙庙扛把子。 三大巨头之下,它凶名最盛,早已迈入玄关第四境,并且天赋强大,就算是黄皮子、大蛇都忌惮不已。 “这个道场不属于你,自我兵解吧,不然我等出手,你将追悔莫及。” 开口的是一头形如狼的怪物,双目怨毒幽绿,如同两团跳动的鬼火,是一只罕见的狈精。 陈长寿一眼就知道了对方的跟脚。 这是狈仙庙的扛把子。 “交出道场,给你一个痛快。” 开口是一个穿着花衣服,却长着猫脸的存在,声音凄厉诡异,跟叫魂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陈长寿认出来了,这是猞猁仙。 黑暗中还有很多,三瓣嘴的兔仙、披着黄袍的獐子仙,双目如金灯的猫头鹰…… 摆明是见有利可图,抱团欺负外来户。 当然,可能也有来看热闹的,比如嘴里啃着一枚无花果的白刺猬。 邺城地界上,除了黄皮子、大蛇之外,几乎全部到场了,尤其是蜈蚣、猞猁,狈,早已竖立庙宇不知多少年,十八座邪庙排名前列。 陈长寿面无表情,淡淡道:“凭你们?” “狂妄!我越过界了又如何!” 诡异的啼叫声中,一只猫头鹰双翅一展,俯冲而下。 它的气息很强大,有玄关第三境的修为,天赋加身,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但雷帝更快。 陈长寿全力出手,木剑在虚空中爆发出耀眼的雷霆,犹如银龙一冲而过。 轰! 猫头鹰发出一声哀鸣,被雷霆之力撕扯的粉碎。 虽然同为玄关第三境,但愣是没能抗住一剑,形神俱灭! 它阴神溃散,爆了不少香火银。 陈长寿扬手召回雷帝,面无表情的重复道:“越界者死!” 远处的一众仙家,都感觉到了那口木剑上的杀气,一只灰老鼠吓得抖若筛糠,差点转身逃离此地。 玄关第三境的仙家,被一剑秒杀。 黑龙般的蜈蚣都有些忌惮了,冷冷道:“好强大的法器!怪不得敢占据蟾蜍精的道场,不过还不够!” “法器再强,他也只是玄关第三境而已。” 狈精鬼火般的双目中,除了怨毒还有贪婪。 猞猁仙低吼道:“梦寐以求的香火道场就在眼前!如果放弃,将被黄皮子一辈子踩在脚下!” “一起出手?” “共同执掌!” “平分香火!” 三位强大的地仙达成共识,然后率领依附于它们的仙家在同一时间出手了。 阴风浩荡,杀气冲天! 无数妖魔降临平天大圣府,这一幕极为可怖。 陈长寿目光如电,直接取出一百两香火银,以剑为媒,献祭给未知。 祭香法,请神斩仙! 轰隆隆! 苍穹之上雷声滚动,大片乌云汇聚降落下来,覆盖了整个邺城。 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云中疑似有生灵! “这是……什么?” “天呐!突破玄关!这一定是突破玄关的存在!” 蜈蚣仙、猞猁仙、狈精都忘记了争夺道场,个个骇然失色,实力稍弱一点的,已经开始顶礼膜拜了。 下一刻,它们看见了无比可怖的一幕,云中生灵露出了一角真容。 那是一条人族手臂,可惜早已没了血肉,白骨似乎都快风化了,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就这么从乌云中探出来,足有千百丈之巨! 陈长寿也十分意外。 祭香法这是请来了一位什么存在? 就在所有目睹这一切的生灵惊骇莫名的时候,那条白骨手臂缓缓缩回了乌云之中,气息开始退散。 这让所有仙家都松了一口气。 陈长寿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自己拿出一百两香火银,结果你老人家不出手就算了,连个正脸也不漏? 他一咬牙,又拿出了二百两香火银,继续献祭! 轰! 乌云再次汇聚,白骨大手重现。 那股强大的气息更加真实了,似乎随时都会降临这片大地。 陈长寿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心疼香火银,又拿出二百两,把家底都掏空了献祭。 自己能否在邺城立足,就看这一战了。 哪怕砸出全部身家,也在所不惜! 足足五百两香火! 乌云之上的生灵终于有了反应。 “何事?” 一道有些茫然的意念传音浮现在陈长寿的心海,他立刻做出了回应。 然后,白骨大手动了,从天而降,一根手指头碾压下来。 轰! 鬼哭神嚎,阴神泣血! 踏入平天大圣府邸的所有阴神清空,爆了一地的香火装备!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田不让站在远处,都被吓出了哭腔。 若不是在一众仙家攻入平天大圣府的时候及时退出,他也无法幸免! 白骨手臂缩回苍穹,乌云也快速的消散了。 陈长寿仰望苍穹,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 真实施展的祭香法,与他想象中有很大不同。 原本以为是请来未知存在的力量加持己身,然后一招破万法,可万万没想到是直接把未知存在请来了! 那一指落下的刹那,那道意念传音再次浮现在心海,蛊惑继续献祭香火、乃至献祭阴神! 好在他在惊恐中及时中断了献祭。 乌云彻底散去,天地间一片惨淡。 无数仙家陨落,皑皑尸骨成就了平天大圣的凶名。 今晚过后,这个名字注定要成为邺城所有地仙不敢轻易提起的禁忌。 …… 第58章 二代 祭香法请来了未知存在,一指之下,樯橹灰飞烟灭。 平天大圣府爆了一地香火银。 “兄弟……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田不让震惊到无以复加,道;“你……跟它很熟吗?” 陈长寿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心中却一阵腹诽,熟个屁!就是一笔买卖而已! “你不是想要香火银吗?随便拿。” 他一指地面上的战利品。 田不让激动的浑身肥肉乱颤,这里少说有一千两香火银! 随便拿? 发了! 这个兄弟没白认,就是有信誉,答应过的不赖账!将来肯定能成事,能成大事! “多谢兄弟!” 他真心的道谢。 陈长寿面无表情的冷冷道:“你拿一个试试!” “……” 田不让想伸手捞银子的动作立刻僵硬了,这是让拿?还是不让拿? “兄弟,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随后极力的澄清自己:“其实刚才我真是一片好心好意,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什么!并没有咒你死的意思,更不是想吃绝户……”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所以才冒死想给你料理后事。” “当然了,也顺便赚点辛苦钱。” …… 他越解释约心虚,说的嘴都瓢了。 陈长寿手里的雷帝上缭绕出电弧,噼里啪啦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斩出。 “有账不怕算,欠我的香火银慢慢还……慢慢还就行!” 田不让到不怕这口雷帝,真正忌惮的是那条白骨手臂,说完立刻闪人了,生怕自己也落得跟那些仙家一样的下场。 陈长寿拎着雷帝飘然而出。 刚才冲入平天大圣府的仙家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选择继续观望。 比如,一个山猪、灰老鼠、白刺猬组成的团伙。 “今天晚上真没白来!一条手臂竟然有千百丈,真身到底有多大?回头我要问问树爷,他老人家肯定知道!” 白刺猬一脸享受,显得意犹未尽,它是职业吃瓜,并且是刨根问底的吃,还想着探听那未知存在的跟脚呢。 “哼!” 旁边的山猪不满的冷哼,很社会的道:“躲在乌云里不敢现身,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刚才也就是我没出手,不然……” 一张嘴就老面上猪了! 但瑟瑟发抖的猪蹄子,还是暴露了其内心的恐惧。 “可怕!太可怕了!刚才那根手指头要歪一下,咱们还有命在吗?不行!邺城太危险,必须赶紧逃离这里。” 灰老鼠瑟瑟发抖,伸手就往白刺猬背后薅果子,理由是路上当干粮。 山猪一抬头将其撞飞了,怒道:“别动我那份!” 灰老鼠吱吱乱叫,说自己这次是真的要跑路。 “平天大圣手里的那把木剑,你们不觉得熟悉吗?” 它像是猜到了什么秘密,怕被杀人灭口。 山猪一阵摇头。 木质法器,太多了,一口破剑有什么稀奇的。 白刺猬两眼放光,好像又有瓜可以吃了:“你发现了什么?” 灰老鼠道:“那把剑我见过,在……” 它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白刺猬已经心痒难搔了,迫切道:“在什么啊?”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灰老鼠疯狂的摇头,都快哭了。 白刺猬跟山猪转头,这才发现有个牛头人走了过来,赫然是那位请神斩仙的平天大圣。 “别杀我!我们三个路过,看热闹而已!这就走!这就走!” 灰老鼠扑通就跪地上了,一阵顶礼膜拜。 “哼!谁让你们走了?” 陈长寿一脸冷漠。 这三小只的跟脚他知道,什么货色他也清楚。 到处嚯嚯人,但都是小偷小摸之类,像今天这种抢地盘火并的事,还不敢干,顶多就是被同行撺掇过来,硬着头皮站在最后面吆喝几句。 另外,有那株老槐面子在,不能真个下杀手。 “怎么?看热闹也不行吗?动我们一根汗毛试试,树爷不会放过你的!” 山猪色厉内茬的恐吓,搬出了自己的靠山。 陈长寿直接祭出了雷帝。 轰! 山猪被劈出了十丈多远,饶是皮甲有着惊人的防御力,也被雷霆劈出了烤猪味,在远处不忿的哼哼,却始终不敢上前交手。 “今天给那株老槐面子!但没有下次,不然谁的帐本大圣也不买。” 陈长寿教训了一下那头猪,淡淡道:“你们可以滚了!” 嗖! 灰老鼠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白刺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结结巴巴的开口了:“大大大大大圣……” 陈长寿:“嗯?” 白刺猬战战兢兢的问道:“乌云里的那个……是什么来头?真身到底有多大?” 不把瓜吃明白,真是生不如死。 “……” 陈长寿都无语了,咧嘴一笑,目露凶光道:“请它出来让你见一见?” 嗖! 白刺猬化作一道光,掀起一流烟尘消失在黑暗里。 除了三小只以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地仙,不过在陈长寿走出平天大圣府后,就立刻一哄而散了。 纯纯的乌合之众。 “两位道友,所为何来?!” 陈长寿并未返回大圣府,而是抬头看向了远处的黑暗。 “平天道友果真神通广大!” 苍老的声音响起,黑暗中走出一个身穿法衣,老态龙钟的黄皮子。 另外一边,那只大蛇也现身了,吐着开叉的蛇信,恭维道:“平天道友,别来无恙,真是可喜可贺。” 陈长寿心中冷笑。 今晚这里之所以这么热闹,跟眼前的两位有莫大的关系。 他有心思用祭香法灭了这两个幕后黑手,但一想到刚才未知存在蛊惑自己献祭阴神,就立刻掐死了这个念头。 术高莫用啊! “两位道友是来?” 他不冷不热的问道。 “老身本来想止戈的,眼下的邺城,再也容不得内斗了,现在……黑仙等道友,自取灭亡,实死有余辜!” 黄仙姥姥面有悲悯之色,虚情假意的摇摇头。 “姥仙还说如果无法止戈,就一同出手,助平天道友一臂之力!” 大蛇吐着蛇信,惊叹道:“想不到啊!平天道友竟如此深藏不露!刚才云中存在是?” 陈长寿心中讥笑一声。 对方所说,他连一个字都不信。 若非自己请来未知,让它们忌惮,说不定已经出手取自己性命了。 “家族长辈怕我历练途中遇到危险,所以就分出一个化身暗中保护。”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黄仙姥姥跟大蛇如遭雷击。 分出一个化身,就已经那么厉害了。 真身之强,无法想象! 这平天大圣到底是什么家族的二代啊! …… 第59章 老实 平天大圣府前,陈长寿再次提起了自己背后的那个家族。 黄仙姥姥跟大蛇都吓麻了。 它们交换了个眼神,从彼此的眼底看见了惊骇,心里打定主意,就算不能交好这位平天道友,也无万万不能交恶! 如果触怒对方,那个恐怖家族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自己都会被灭族十次。 “贵族长辈,对平天道友真是呵护有加啊!” 大蛇吐着分叉的舌头恭维,并仗义的表示:“在邺城以后谁若是跟平天道友作对,那就是对我柳仙不敬!” 黄仙姥姥则微微一笑,道:“经此一战,哪个还敢对平天道友不敬?” 大蛇尴尬的道:“也是!” 黄仙姥姥道:“今后邺城地仙,包括老身,愿以平天道友马首是瞻。” “我也是这个心思。” 大蛇道:“平天道友以后如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 两位巨头堪称和蔼可亲。 陈长寿始终没有搭茬,只是在心中一阵腹诽。 我需要香火,你们两个会拱手相让妈? 虚头巴脑的假惺惺,真是让人作呕。 还本公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需要你们两个去死! “既然道友无恙,那就不叨扰了。” “有时间再聚,可以一起坐而论道。” 遭到无视的黄仙姥姥跟大蛇并没有生气,反而非常识趣。 它们并不觉得陈长寿高傲,身后有那么牛逼的一个家族撑腰,就是让它们跪下,也是有资格的。 两位地仙飘然远去。 陈长寿默立良久,不甘心的叹了一口气。 他很烦跟黄仙姥姥跟大蛇纠缠什么,恨不得立刻斩杀,然后垄断邺城的香火。 但实力不足啊! “这一天,不会太远。” 他眼里闪过一抹炽热。 如今自己拥有两座香火鼎盛的堂口,在资源方面得天独厚,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到玄关第四境。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用费劲巴拉的扯什么不归山,装什么家族二代了。 阴风散去,平天大圣府又恢复了平静。 陈长寿带着战利品,悄然返回了陈公祠。 “呼——” 供桌下,那位真正的二代睡得正香,传出细密的鼾声,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不时的砸吧一下嘴,流下亮晶晶的涎水。 陈长寿一掠而过,于后堂阴神归窍。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乱七八糟的东西铺满了地面。 都是刚才祭香法请来的未知一指之下爆出来的。 陈长寿首先把香火银收集起来。 功法、装备再强,终究是旁枝末节,只有不断提高境界,方才能长久的立足。 足有一千三百两之多! 这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陈长寿有些意外,香火银居然越砸越多。 祭香法请神消耗了五百两,然后立刻赚回了一倍还要多! 真是一笔好买卖。 可惜这笔意外之财,不可重复。 十八座邪庙被灭的差不多了,想再来一次都不可能。 清点完香火,他开始清点装备。 零零碎碎很多,但大都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垃圾。 比如一块木牌,里面养着几只煞鬼。 虽然也算法器,但太过低级,对于迈入玄关的修炼者来说,根本就没有一点威胁力,只能吓唬一下普通人。 再比如一把骨刀,不知道是哪个倒霉仙家的大腿棒骨打磨而成,对阴神也有一点克制作用,但对拥有雷帝的陈长寿来说,就是一根鸡肋。 但,还是有好东西的。 有一套狈毫仙针,总共一百零八根,细小如毫毛,比金属的韧性还要好上十倍,是那个狈精用自己尾巴上的最坚硬的毛发炼制而成。 如果那头狈精一上来就使出这个杀手锏,自己不可能安然无恙。 这是一件极其阴损的法器,可以用来偷袭。 陈长寿非常满意的收入囊中,又多了一种攻伐手段。 另外还有一把鬼齿剪刀,刀刃跟狗啃的一样,似万年老鬼龇牙,豁口参差不齐,卖相十分难看,但上面煞气很浓,也不知道杀了多少生灵,稍微开合就有鬼哭声从里面传来。 这是黑仙蜈蚣精爆出来的,算得上这里面最好的一件法器了。 但最让他看重的,还是那只猞猁仙爆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石头,指肚大小,上面有七个孔洞,含在嘴里一吹,发出嗷呜嗷呜犹如叫魂般的诡异声音。 这件法器的作用是勾魂。 阳躯阴神乃生灵之根本,天下流派虽多,但无论仙佛妖魔,大多都在这上面下功夫,只不过侧重点不同而已。 比如武者锻炼阳躯,儒家养浩然正气。他们是不修炼阴神,但不代表没有阴神,只是藏于阳躯之内罢了。 有了叫魂石,可以将其阴神给叫出来。 陈长寿将其视若珍宝,有了此物,将来与同境界武者、儒生争斗,自己就可以攻其最弱的一点,毫不费力的将其斩杀! 清点了一夜,他发出了不少感叹。 比起功德录翻页,还是杀人夺宝快啊! 抢! 才是变强最快的捷径。 当然了,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实力,不然身死道消,辛辛苦苦攒的家底也会便宜了别人。 …… 清晨,东方熹微。 陈长寿熟悉了一番,这才叫醒白小虾,让后者开门接客,自己则坐在了门口,盯着晨曦懒洋洋的打起了盹。 他如今处在玄关第三境,需要不断的‘晒太阳’来修炼。 但这一幕落在某些香客的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 “白姑娘……跟着这样的男人不值啊!” “你辛辛苦苦的迎来送往,这厮却坐享其成!” “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 自从白小虾来了之后,每天来上香的二流子比正儿八经的香客多。 看见陈长寿坐在门口晒太阳,而单纯的白姑娘脑门冒汗的向后忙活,一个个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一个啃祖的落魄户,凭什么? 嫉妒让人行侠仗义。 二流子都义愤填膺了,真心看不下去。 旁边的陈长寿只是翻翻眼皮子,并不想搭理。 因为这群人不只是挖墙头,每次来都上供烧香什么的。 自己出手教训很简单,但那不是断自己财路吗? 万万没想到,他越是不搭理,那帮人骂的越凶,得寸进尺。 “靠女人养活,什么东西嘛!” “就是!骗一个小姑娘,真是无耻,我都干不出来!” …… 二流子们越来越放肆,有几个甚至挽起了袖子想动手。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咣当跪在了陈长寿面前,磕头如捣蒜。 “陈兄弟,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千万要原谅我,不然我就磕死在这!” 扯着嗓子号丧,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二流子们打眼一看,都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人吗? 面黄肌瘦,颧骨高耸,两个大眼珠子黯淡无光,整个一个皮包骨头,像是哪个野坟里爬出来的干尸。 “嘶!好像是麻六!” 有人认出了这具干尸,忍不住失声惊呼。 二流子们一个个毛骨悚然,麻六可是业界前辈,有口皆碑的存在啊。 看着老神在在的陈长寿,跟人干一样号丧的同行,一些人赶紧放下袖子,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顿时变老实了。 …… 第60章 食婴鬼 “你谁啊?” 好家伙,陈长寿正晒着太阳呢,身前咣当就跪下一个人,连号丧带磕头。 打眼一瞅,我嘞个去。 活脱脱一具干尸。 “我是麻六啊!你忘了前几天,小的曾经来过陈公祠……” 干尸控制不住情绪,鼻涕一把泪一把巴拉巴拉的开始讲。 陈长寿还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每天来上香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哪有那么好的记性全部记住。 直到麻六掏出一块二两重的银疙瘩,陈长寿这才想起来,原来是那个捣乱的泼皮! 他一阵啧啧称奇。 前段日子还肥头大耳的,现在整个一大变活人啊。 这是家里揭不开锅了? 陈长寿刚有这个念头,立刻又否定了。 真揭不开锅,又怎么会给自己还银子来呢? 足有二两呢! 省吃俭用,少说够活一个月。 “这钱您今天必须收下,不然我就跪死在这里!” 麻六一副今天必须还钱不可的样子。 这让旁边的一众二流子面面相觑。 六哥这人到处打秋风,是个占便宜没够,借钱从来不还的主,今天这是咋了,转性了? 陈长寿也颇为意外,没想到还能见到回头钱。 “行,我收下。” 他接了过来,真怕这泼皮磕死在这,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吓到来上香的客人就不好了。 原本以为麻六会走人,没想到这家伙号丧声更大了,哭的那叫个痛。 “陈兄弟……不!陈爷!那天是我不开眼,我混蛋!” “我被鬼迷了心窍,所以才在您的地盘上胡说八道!” “麻烦您跟太爷吱会一声,小的知道错了,求求他老人家高抬贵手,从今以后小的一定痛改前非,我从今以后一定做好人!” 麻六指天画地的发誓。 陈长寿一脸懵逼:“什么高抬贵手?你怎么了?” “我……我生不如死啊!” 麻六号丧,随即讲起了自己的痛苦经历。 自从那天来陈公祠捣乱讹到了二两银子后,没到后半夜就生不如死。 “像是被鬼掐了脖子,不能吸气,还一直放屁!” …… 他随后开始说自己身上的各种古怪症状。 陈长寿露出恍然之色,差点拍脑门。 他几乎一有空就扎小人,很解压,爽就完了。 但具体扎的是谁,早就忘了。 现在苦主就在眼前,陈长寿方才知道魇镇术有多可怕。 杀不死人,但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现在知道我家太爷灵了?” “灵!真他……老人家的灵!” 麻六就差咬牙切齿了。 陈长寿拍着对方肩膀,道:“小惩大诫,你以后要好好做人,太爷应该会手下留情……” 他说的有些含糊。 “别介!他老人家一定要手下留情啊,不然我真磕死在这!” 麻六哭丧着脸,哀求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长寿沉吟了一番,幽幽道:“那你得把事说清楚才行。” 麻六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一阵支支吾吾。 陈长寿叹了一口气。 “这事我帮不了你。” 他起身欲要离去。 麻六立刻急了,咬牙道:“我说还不行吗?确实是有人指使!” 陈长寿微微一笑,露出这才对嘛的表情。 “这里……” 麻六向旁边扫了一眼,那意思很明白了,人多眼杂,他不敢说。 陈长寿瞥了一眼那些二流子,微微一笑道:“你们……” 哗! 宛如鸟走兽散,一群二流子跑的一干二净。 不过讹二两银子,就被折腾的生不如死,自己近乎明火执仗的挖墙根,那还能有活路? 恨不得把第三条腿也拿出来帮助跑路。 陈长寿一脸懵逼,摇摇头把麻六叫到了后堂。 对方在犹豫了片刻后,这才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麻六不但是泼皮,还是个光棍,平常就喜欢搞个破鞋,敲个寡妇门什么的,那天他照常敲开了一个相好的门,两人正要胡天胡地,突然有人敲门。 原来他的相好是个稳婆。 有个财主的女人身怀六甲,突有分娩征兆,所以就派仆人到处找接生婆子。 被打扰了好事的麻六十分不爽,看着相好跟财主的仆人而去,想去耍钱又没有银子,于是生出一个歪主意。 何不趁着财主家中大乱,去偷上几两银子花? 那天月黑风高,他翻过了高墙,躲在了花坛之中。 “生了!生了!” 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喊,紧接着传来了一大片哭声。 麻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这是自己下手的好机会,他刚走出花坛,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感觉脑后冰冷刺骨,一回头看见巨大的鬼物站在后面。 身高足以一丈,全身赤红,青面獠牙,腰间挂着一串不足月的死婴。 麻六知道撞了邪祟,急忙跪下来磕头。 鬼物开口道:“想死想活?” “想活!” 麻六魂都快吓飞了。 “陈公祠夺吾香火……” 鬼物授意。 麻六自然忙不跌的答应,这种事对他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还能讹诈几两银子,于是第二天就登门了。 陈长寿听完后沉默不语。 鬼物! 腰间一串死婴! 夺吾香火…… 线索不多,范围太大。 “后来它找过你吗?” “没……没有。” 麻六想起了什么,战战兢兢道:“不过……它一直在!” 陈长寿挑眉道:“什么意思?” “我那个相好最近这段日子被人请去,无论给哪个接生,无论足月不足月,竟清一色的死婴!” 麻六打了个冷战,道:“事虽然办砸了,但我一直卧病在床……可能这是它没有再来找我的原因吧。” 陈长寿道:“你跟那位相好还有联系吗?” “自从冒犯陈公得了怪病之后,我哪还有那个心思!” 麻六苦着脸摇摇头。 陈长寿沉吟了一下,道:“今天你能坦白,足见有悔过之心,放心吧会好起来的!晚上你再去找那个相好,问问她知道不知道邪祟的跟脚。” “这……” 麻六脸上脸无血色。 这事躲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主动往上撞。 “不要怕。” 陈长寿道:“只有将功补过,我家太爷才会彻底原谅你。” 麻六还是觉得有些为难。 去打探鬼物的跟脚,这不是找死吗? 可如果不去,大概率会生不如死。 思来想去,他咬着牙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陈长寿咧嘴一笑道:“我家太爷自会庇护你。” …… 第61章 奉鬼 人生最苦,莫过于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现在这身板……就算找上门,那婆娘也不见得看得上。” 麻六又打起了退堂鼓,说起了自己另外一个担心。 本就是露水姻缘,靠着卖大力气才结成姘头。 现在都被折磨成人干了,拿什么去征服? “喏!” 陈长寿立刻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药丸。 功德录翻页,奖励了不少滋阴补阳的玩意。 “保你龙精虎猛。” “是吗?” 麻六将信将疑的接下来,然后心情复杂的走了。 陈长寿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猜到了麻六是受人指使,所以才来陈公祠捣乱,但没想到跟邺城闹得最凶的那只邪祟有关。 最近一段日子,出生率很高,但生存率极低。 死婴事件,闹的沸沸扬扬。 每天都有人来陈公祠上香,乞求家里怀孕的女人能母子平安。 陈长寿早就盯上了这场功德,只是最近忙着开分店的事,没有腾出手。 谁承想,那只邪祟早就盯上了自己。 日薄西山,天色渐黑。 邺城某个房间里,麻六有些害怕,喝了一斤烈酒壮胆,这才出门。 他战战兢兢的敲开了一位邻居家的门。 “麻六,你还没死呢?” 一名四十出头的女人站在门口,长相平庸,身材雍容,穿着黑色的袄子,姿色嘛可以说没有,满脸的嫌弃。 她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稳婆,叫做喜姑。 因为丈夫早死,迫于生计,就做了稳婆子。 自从麻六病的之后,刚开始她顾及旧情去探望过几次,眼看着这厮日渐消瘦,觉得就是一个短命的鬼,所以逐渐疏远了。 麻六猥琐一笑道:“我死了,谁大半夜的伺候你!” “多的是!” 喜姑有些不耐烦的道:“有话说有屁放!” 麻六嘻嘻一笑,凑到对方耳朵根子上。 “你行吗?还是趁早滚蛋!” 喜姑翻着白眼打量着相好的身板,活脱脱一个干尸死鬼,嫌弃道:“别死老娘肚皮上!” 麻六早就预料到了,拿出了一块银疙瘩,道:“你嫌弃我,难道还嫌弃它吗?” 喜姑眼睛一亮,连忙换了一副嘴脸,欢天喜地的把曾经的相好迎了进去。 两人先是联络了一下感情。 不多时,麻六就喘着粗气躺下了,旁敲侧击道:“这段日子,你怎么样?没少赚银子吧。” “呸!” 喜姑啐了一口,懊恼的道:“找上门的不少,但接一个死一个,主家各个都骂我是扫把星,老娘都快饿死了!” 麻六道:“那邪祟为什么这么闹?不可能家家都有仇啊。” “邪祟害人,还需要有仇吗?” 喜姑讳莫如深,道:“这种事,你最好少打听,免得惹祸上身!” “你这是心疼我吗?” 麻六嬉皮笑脸,道:“咱们一个被窝说话有什么关系……你对那只邪祟了解多少?” 喜姑满脸不悦,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知道每次它出现,老娘就要白跑一趟,主家不给银子都是小事,有的还又打又骂,他们家生死娃,关老娘什么事?” 麻六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那个给自己龙精虎猛药的人猜的没错,自己这个姘头似乎真的知道一点邪祟的跟脚。 他真要继续问,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喜姑在家吗?!” 有人喊门。 “谁啊?!” 正在温存的喜姑满脸不悦。 “我是东街李家派来的,少奶奶要生了!来请喜姑您赶紧去一趟!” “最近身子骨不大好,让李家另请高明吧!” 喜姑借故推脱,压根就不想去。 这几天太倒霉了,死婴一个又一个,自己去了出力不讨好,白跑一趟不说,指不定还会被骂成扫把星。 她都打算改行了。 “哎呀!您就别推辞了,李家说了,只要喜姑你肯来,就先给二两银子!” “那……行吧!” 喜姑这才不情愿的穿衣服,然后踹了麻六一脚。 “跟我一起去!” 当初之所以跟这个泼皮混在一起,就是为了有个靠山。 李家答应先给二两银子,可万一反悔怎么办,带上这个泼皮,谅也不敢不给。 麻六打了个冷战,躲还躲不及呢,自己还往上撞? “你要是不去,从今以后就别来找我!” 喜姑骂骂咧咧起身,然后手捧三炷香,然后插在了自家神龛的香炉里。 麻六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两人又磨叽了一阵,这才在门外李家仆人的带领下离去。 就在这时,一件烂披风随风而至,从门缝里一穿而过,来到了喜姑的家中。 呼啦啦! 烂披风一抖,凭空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赫然是陈长寿。 他游目四扫。 这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民居,除了简单的家具跟破旧的锅碗瓢盆之外,以及一个木制的神龛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三柱清香烧的正旺,奇怪的是神龛里竟然空空如也,只是挂着一块红绸。 陈长寿眉毛一挑,扬手将其摘下。 只见红绸下面悬挂着一张画像,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祗,而是一只恶鬼。 全身赤红,青面獠牙,光秃秃的脑袋呈‘山’字形,模样十分恐怖,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恶鬼的腰间挂着一串头向下的死婴。 “果然如此。” 陈长寿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所以并没有吃惊。 邺城之内,谁家女人怀孕,除了大夫跟自家人之外,只有稳婆最清楚。 若没有人通风报信,恶鬼怎能一网打尽? …… “待会如果听见有人哭,你就立刻冲进去。” 到了李家,对方果然兑现承诺,先给了二两银子。 可喜姑还是有些不放心,在进产房之前,对麻六交代了一句,然后这才在主家的陪同下推门而去。 一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从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比杀猪都惨。 麻六魂不守舍的守在门外,听的心里一颤一颤的,双腿直哆嗦。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脑后阴风阵阵,一时间脖子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艰难转头,吓的差点瘫软在地。 邪祟就站在他的身后,身高足有一丈,全身赤红不穿衣服,腰间挂着一串死婴,眼如铜铃,头顶光秃秃的,正用嘲弄的眼神盯着他。 食婴鬼,又出现了。 …… 第62章 纸扎术 房间里传出产妇撕心裂肺的惨叫,麻六心惊胆战,把知道的神祗全都念叨了一遍,乞求能够得到保佑。 可没想到压根就不灵,刚一回头就撞见了食婴鬼,吓得差点魂魄飞散。 扑通! 他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下了,连连乞求饶命。 谁知道食婴鬼压根就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窗户,鼓着腮帮子吹出一股阴风。 咯吱! 紧闭的窗户裂开了一条缝,里面乱糟糟声音传出来,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食婴鬼探出一条胳膊,犹如簸箕般大的手掌伸向了木床躺着的产妇。 麻六看的清清楚楚。 那条胳膊比水桶还粗,赤红的皮肤下,全部都是如虬龙般的筋,大手如斗,指甲有三寸多长,像刀子一样锋利。 可奇怪的是,房间里的人却视而不见,还在围着产妇团团转。 鬼遮眼—— 麻六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就看见一件烂披风从天而落。 食婴鬼的指甲都已经碰到了产妇,突然停止了手里了动作,猛然回头看了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 “忙着呢?” 陈长寿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他这个招呼,把食婴鬼都吓了一跳,声音沙哑难听:“你是谁?!” “……” 陈长寿一阵无语。 你特么都不知道本公子是谁,还派人砸本公子家买卖? “你又是谁?” 陈长寿道;“邺城十八座邪庙……哦!还剩下那么七八座,好像没你,外地来的?” “去死!” 食婴鬼显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直接就动手了。 他的拳头握起来,犹如磨盘大小,直接轰了过来。 阴风阵阵,似有推山之力。 哗啦啦! 烂披风猎猎作响,陈长寿犹如瞬移般出现在五丈之外。 他露出意外之色。 食婴鬼的实力不弱,竟在玄关第三境。 按道理来讲,可以在邺城坐一把交椅,奇怪的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八成真是外地来的。 “你跑不了的。” 食婴鬼低沉一笑,随后大手张开压了过来。 他的手掌变大,有遮天蔽日之势,化作巨大的牢笼。 轰! 坚硬的指甲插入石板,比刀剑刺入豆腐还要轻松,将陈长寿困在了掌底。 “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陈长寿祭出了雷帝,一剑劈出,直接斩破牢笼冲天而起。 食婴鬼痛苦的惨叫,手掌破了一个大洞。 它五官扭曲在一起,然后就杀了上去。 刹那间,院子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陈长寿以一口雷帝,占尽了上风,在食婴鬼的身上来回穿梭,刺出了无数个孔洞。 食婴鬼惨叫连连,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发出凄厉的啸声,转身就逃。 “留你不得!” 哗啦啦! 烂披风猎猎作响,快速追了上去。 谁知道食婴鬼只是佯败,就在这时突然解下腰间一串鬼婴丢出。 刹那间,百鬼夜行! 无数鬼影尖啸,铺天盖地涌来。 陈长寿冷笑一声,抖了一下烂披风。 嗤!嗤! 细密的破空声不断,狈毫仙针被祭出,足有一百零八根。 大片的鬼婴中招,发出痛苦的尖叫,然后倒飞而回,狠狠的咬在了食婴鬼赤红的身躯上。 作法自毙,被反噬了! 食婴鬼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狼狈的逃向远方。 可惜,就在这时一把巨大的鬼齿剪刀浮现。 两片刀刃上凹凹凸凸,像极了骷髅头上那一嘴漏风的老牙,但威力不是一般的大。 噗! 食婴鬼的身躯被一剪为二! 烂披风猎猎作响,陈长寿这时追了上来,雷帝爆发出百丈雷霆。 轰! 食婴鬼瞬间化作齑粉,被彻底的抹杀了。 虽然同为玄关第三境,但遇见手握数件大杀器的陈长寿是它倒霉,被砍瓜切菜般斩杀。 一个黑色的锦囊落了下来。 陈长寿扬手接住,露出震惊之色。 竟然是一件法器,里面有几十只未足月的婴儿阴神,纯净脆弱。 应该是食婴鬼的口粮袋。 里面传出无助的咿呀啼哭,让人心生恻隐。 “作孽不浅。” 陈长寿一阵皱眉,安抚道:“机缘一到,我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 那些纯净又脆弱的婴儿阴神似乎听懂了,立刻安静了下来。 陈长寿扬手将这件法器收入了烂披风里,随后返回李家。 “你……” 当麻六敬畏无比的看着陈长寿。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小小的庙祝,竟有如此神通法力。 回想到自己曾经讹过他二两银子,后悔的恨不得找一块豆腐撞死。 陈长寿道:“食婴鬼以死。” 麻六立刻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这是他的一块心病。 陈长寿淡淡道:“今晚出手的是陈公辅,而不是陈长寿,你明白吗?” 做好事必须留名,这是他的一贯原则。 但,不能留自己名。 如果邺城里有人知道自己顶礼膜拜的是跟邻家后生般大男孩,这头还磕的下去吗? 但换成已经作古的老知县,那心里就容易接受的多了。 当神,是需要神秘感的。 麻六有些茫然,但还是使劲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传出激动的声音。 “生了!生了!” 紧接着就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陈长寿消失不见。 麻六如释重负,使劲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直接瘫软在地上。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推门而入。 “恭喜!恭喜!此子降生,全是仰仗神祗庇护!” …… 翌日,清晨,东方熹微。 生的大胖小子的李家,一大早上就带着宝蜡香烛前来感谢。 虽然对那泼皮所说的话将信将疑,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感谢陈公出手,驱逐恶鬼!” 三拜九叩,感激涕零。 接待的白小虾睡眼惺忪,听的更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长寿坐于后堂,猛然睁开了双眼。 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响起,许久不见动静的功德录再次翻页。 不断其嗣,七等功德。 哗啦啦! 竟然落下了一大堆的东西。 金银财宝,古董珍玩,牛羊马匹,豺狼虎豹,亭台楼阁…… 惟妙惟肖,全都是袖珍版的。 陈长寿将其点燃,足足烧了小半个时辰,将其付之一炬。 与此同时,心中多了一法。 【纸扎术:一纸在手,可造万物】 …… 第63章 瓶颈 “纸扎术……” 陈长寿随手拽来一张黄纸,就是香客烧的那种阴钞。 他快速折叠起来,不消片刻,就折出了一匹袖珍马。 牙齿、鬃毛、马尾,惟妙惟肖。 甚至四只脚掌上还钉铁蹄子,似乎随时都可能长嘶一声,然后奔跑起来,跟活物一样。 陈长寿觉得很有意思,又抽来一张阴钞。 很快,他就折出了一只麻雀,随手扔在窗台,很快便引来了一只真的,对着纸麻雀叽叽喳喳的大献殷勤。 足以以假乱真! 陈长寿满意的点头,不断的扯阴钞。 哗啦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犹如变魔术般,陈公祠的后堂瞬间起了一座十八层的宝塔! 足有一丈多高,飞檐峭壁,气势恢宏,每一个屋角还挂着小风铃,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真的一样! 陈长寿随手又折起了亭台楼阁。 很快,就出现了一座三进门的大院子。 影壁、花园、水井、厅堂,无不俱全,只是太小了,是按照一定比例折出来的浓缩版。 “可惜……” 陈长寿啧了一声,没纸了,不然他能扎出一座真的出来。 随手一挥,在那双巧手之下,亭台楼阁瞬间解体。 很快,他又扎住了一个大美女。 长发披肩,芙面花容,大眼睛笑起来快月牙,赫然与前堂正在接客的白小虾一模一样。 如果真人站在这,别人肯定以为是双胞胎。 只是没有温度,无法呼吸,更无法走动。 陈长寿心中一动,泥丸宫内走出一具化身,入主其中。 然后,纸扎人竟然动了起来! “有趣!” 纸人开口,露出一嘴的白牙。 陈长寿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又快速的扎出一个胖子出来。 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腰间还插着一把牛心刀,正是那位棺材铺老板田不让。 白小虾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藕臂,走过去抽了死胖子一个大鼻窦。 啪! 脆生生的耳光,听的真,看着爽! 陈长寿又随手折出了榨汁猪、白刺猬、灰老鼠,一起加入战团。 而自己则搂着白小虾在一边鼓掌观看。 就,挺有意思的。 噗! 牛心刀拔了出来,手起刀落,砍掉了榨汁猪的脑袋,诡异的是没有脑袋的猪,一样跑的很欢。 而白刺猬也在同时把死胖子扎成了筛子,也没有流出半点鲜血。 “无法承载太多力量……” 陈长寿原本以为有了纸扎术再加上化身法,自己就可以以假乱真变化万千。 可直到这时才发现,纸糊的终究是纸糊的。 样子货,根本无法用来争斗。 在这一点上,夔牛神面就好上太多了,戴上之后就是平天大圣,缺点就是太过单一。 而纸扎人则不同,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甚至是一块石头一棵大树,缺点就是一旦与人动手,就会瞬间原形毕露。 “也不错了……” 陈长寿并不失望。 虽然扎的都是样子货,但如果利用得当,一样可以有大用。 打了个响指,纸扎作品全部被点燃烧成了灰。 他一拍屁股,又出门晒太阳了。 …… 噼里啪啦! 隔壁鞭炮响,棺材铺又开张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忙里忙外,招呼着几个力巴往里面抬棺材。 赫然是田不让。 陈长寿忍不住乐了。 原本以为这家伙开棺材铺只是掩饰杀手身份,被蟾蜍精一巴掌拍成废墟之后,指不定干什么营生呢。 没想到,还挺敬业。 这才相隔几天啊,又重出江湖,做起了丧葬一条龙。 “忙着呢?” 他磕着五香瓜子,嘴里咔咔的响,走过去热情的打招呼:“房子都塌了,我以为你不干这买卖,离开邺城了呢。” “哼!” 田不让哼了一声,脸上的横肉直哆嗦,咬牙道:“有些恩怨不了结,有些帐不算清楚,我哪也不去!” 陈长寿看着对方脸上那股子怨气,立刻露出的刺猬相:“什么恩怨?什么帐啊?” “……” 田不让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副不愿意多提的样子,瞪眼道:“你挺闲啊!” “还行吧。” 陈长寿咔咔咔的磕着瓜子,大方的给对方一把,道:“你尝尝?” “爷没空!” 田不让冷着脸拒绝了,随后想起了了什么,撺掇道:“今天开张,你不随个份子?” 陈长寿抖落了一下手心的瓜子:“给你了,你不要。” “……” 田不让一阵气结,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拿着一把瓜子随份子。 “不让你白掏银子,晚上请你吃饭。” “吃什么?” 陈长寿挺意外。 这家伙居然也懂得人情往来。 田不让咬牙切齿的道:“全牛宴!牛心牛肝牛肚……” “……” 陈长寿一阵无语,不就是坑了二百两香火银吗? 至于这么大的仇啊! “太油腻了,最近吃素。” 他翻了个眼皮子,咔咔的磕着五香瓜子走了,继续回去晒太阳。 温暖的阳光通过天灵,直入他的泥丸宫。 在源源不断的香火作用下,修为可以说进步神速! 如今陈公祠跟平天大圣府每天的进项加起来,香火银在邺城可以排到第一位。 就算黄仙姥姥跟那条大蛇的堂口都远远不如。 陈长寿本来就有一千三百多两的积蓄,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收成,日子简直过的就跟暴发户一样。 阴神沐浴阳光,上一秒被灼的遍体鳞伤,下一秒就被香火包围了。 就是一顿猛砸,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差钱。 日落西山,陈长寿拍拍屁股收工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弧度。 阳光对阴神的伤害越来越小,近乎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已经摸到了玄关第四境阴极生阳的门槛。 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突破。 最多三五日,就可以水到渠成。 陈长寿不着急,反正日子多的是。 转过天。 他照常的坐在了门口,又磕起了瓜子。 随着日头的升高,香客们逐渐多了起来。 “嗐!又死了一个,为什么不报官呢?” “傻孩子,报官有什么用,官府只能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难道还能管邪祟?” “这倒也是,不过人心惶惶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听说,这事其实就是知县大人惹出来的,他触怒了神祗,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孩子胎死腹中,真是造孽啊!这位父母官没来之前,邺城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白小虾兴致勃勃的跟一个来上香的老妪聊闲篇。 门口晒太阳的陈长寿睁开了双眼,皱着眉头喃喃道:“食婴鬼不是死了吗?” …… 第64章 宴请 陈公祠里,叽叽喳喳。 白小虾正在跟一个老妪聊闲篇,她最喜欢的就是嚼舌根、说八卦。 “食婴鬼又出现了。” 陈长寿眉头皱了下来。 原本以为是外来户,没想到是本地货。 玄关第三境,十八座邪庙无名无姓,那大概率是某位存在的马仔,并且这样的马仔对方不止养了一个。 “是那条大蛇……还是黄皮子?” 如今的邺城,就剩下那么仨瓜俩枣,在非此即彼的情况下,只有这两位有嫌疑。 其他诸如山猪、刺猬等,根本就没有实力养出那么厉害的马仔。 至于那株老槐…… 苟王一个,不可能为非作歹。 “冒失了。” 陈长寿有些后悔昨晚在某人面前露出行迹。 那位存在顺藤摸瓜,一定能找上自己。 他懒洋洋的抬头,看向了不远处那株老槐,但愿树爷的招牌好使。 就在这时,麻六突然来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陈长寿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实在是太瘦了,囫囵活剐也剔不下二两肉,活脱脱一具干尸。 丑没有什么不对,但出来吓唬人实在是缺德。 “陈……大仙!” 麻六本来想称兄道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长寿翻着眼皮子道:“有事?” “没事!” 麻六非常干脆的摇头,随后道:“多谢陈大仙的救命之恩,不然那只恶鬼肯定不会放过我!” 陈长寿摆摆手:“举手之劳。” “您的举手之劳,对小的来说可是救命之恩!” 麻六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另外自从听了您的吩咐之后,连续两个晚上那怪病再也没有犯过,您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陈长寿忍不住乐了。 这两天他确实没扎小人,对方随口这么一提吧,手还怪痒痒的。 “我可不想有你这么一个不肖子。” 陈长寿调侃了一句,道:“得了,没事回家歇着吧,从今以后要本本分分做人。” “那是一定!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麻六连连点头,随后露出讨好之色,道:“回头想想自己以前干的事,真他妈的不是人,如今我浪子回头洗心革面,这全靠您的帮助点拨,今天在家里备了一桌酒席,还请陈大仙赏光。” “哦?” 陈长寿清澈的目光中露出一抹诧异,上下打量着对方。 麻六被看的毛骨悚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了?” 陈长寿咧嘴一笑:“胖了!” 麻六如释重负,额头上沁出大量的虚汗,顺着口风道:“这两日胃口确实好了不少。” “行吧。” 陈长寿点头答应下来,道:“盛情难却,我一定去。” “那小的就恭候了。” 麻六喜出望外,在留下自家住址之后离去。 陈长寿嘴角的笑容冷了下来,无奈的摇摇头。 此人原本是食婴鬼的马仔,后来被自己发展成了线人,现在看来又被某为存在策反了。 墙头草,各种倒…… 啧! 这无关品格,更多的是小人物的卑微,有时候真的没有选择。 “嚯!” 田不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指着麻六的背影问道:“你亲戚?” 陈长寿差点飚脏话。 这厮的情商什么时候能提高上来? 一开口就让人有种把他摁在地上狂抽一顿的冲动。 田不让老神在在道:“瞅着没有几天可活了,给张罗张罗呗?” 陈长寿一脸懵逼:“张罗什么?” “棺材啊!” 田不让瞪眼道:“买我家的棺材准没错,不但价格便宜,躺进去冬暖夏凉,别提多舒服了!你给张罗一下,给你提一成,咋样?” “……” 陈长寿这才明白过来,这家伙是看麻六那副身板快入土了,所以过来推销自家棺材。 真离了大谱。 人家没死呢,只是瘦一点而已。 正想给两句把死胖子膈应走,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不是我亲戚,也给你说不上什么话。” 他沉吟了一下,道:“不过,他要请我喝酒,要不一起去?你亲自跟他说?” 田不让犹豫道:“这……方便吗?人家并没有邀请我。” 陈长寿耸耸肩膀,道:“我邀请你不就可以了。” “那……行吧!” 田不让点头答应下来。 白蹭一顿好酒好菜,顺便开张卖一副棺材。 血赚! …… 夜,繁星点点。 陈长寿敲开了棺材铺的大门。 死胖子为了赴宴,特地穿了一身红,臃肿的身材看上去很是骚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要当新郎呢。 两人结伴而行,很快就来到了麻六家。 “就这……” 田不让一看门楼子就露出嫌弃之色。 黄土夯起来的,连青砖都没有几块,就是一个落魄户。 这种人能有啥好酒好菜?能出多少钱买棺材? “这位是?” 麻六开门,看见一个陌生人,露出了警惕之色。 “一个朋友。” 陈长寿挑眉,道:“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 麻六立刻将其迎了进去。 一张八仙桌,上面三素一荤几碟小菜,还有一坛酒。 实在是有些寒酸。 陈长寿笑眯眯的坐了下来。 田不让则一阵龇牙咧嘴,这也叫请客?纯纯糟践人! 他都有点想走了。 呸!落魄户,谅也买不起他那冬暖夏凉十八道朱漆的好材。 “还有其他客人吗?” 陈长寿意有所指的问道。 刚端起酒杯的麻六手一抖,心虚的笑道:“怎么会呢?今天这顿饭,是专门为您所设。” 陈长寿意味深长的道:“是吗?” 麻六道:“那当然……” 他话音未落,肩膀突然一沉。 田不让拍着对方肩膀,严肃的道:“兄弟,我瞅你没几天活头儿了。” 麻六以为对方看穿了什么,膝盖一软差点吓得跪在地上。 “早做准备,给自己买个寿材。” 田不让咧嘴一笑:“有备无患嘛!” 麻六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道:“你……说我没几天活头儿,意思是让我买棺材?” “不然呢?” 田不让翻了个白眼,道:“恰好我就是做这门生意的,都是自己人,你还有多少积蓄,通通拿出来,七折八扣我算你便宜点。” “……” 麻六稳定了一下心神,然后一脸古怪的看向了陈长寿。 那意思很明白了,你朋友是不是有病? “……” 陈长寿也是一阵无语,正准备让死胖子少说两句。 就在这时,一股阴风吹开了关着的门。 …… 第65章 绝户 破落户的门咣当响,被一阵阴风吹开。 外门影影绰绰,似乎有百鬼夜行。 然后有一颗头颅伸了进来。 足有磨盘那么大,太丑陋了,眼如铜铃,青面獠牙,头骨很怪呈‘山’字形,没有一根头发。 赫然又是一只食婴鬼。 “你的客人?” 田不让被吓了一大跳,转头问麻六。 后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来晚了啊!” 田不让热情的招呼道:“门外站着干什么?快进来,爷要罚你三杯!” 他一只手伸向腰间,已经开始摸刀了。 食婴鬼却先一步动手了。 噗! 它吹出一阵阴风,刹那间屋子里狂风大作,酒桌上的碟碟碗碗乱飞。 “什么东西?!” 田不让抽出牛心刀,疯狂的劈砍向阴风的中心。 嗖! 似乎有一个活物蠕蠕而动,敏锐的躲过刀芒。 旁边的陈长寿突然感觉身上一紧,然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一根类似于捆仙绳的东西,把他捆成了粽子。 低头一看,那是什么动物的筋,被炼制成了法器。 “兄弟,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田不让横刀在胸前,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陈长寿面无表情,淡淡道:“食婴鬼。” “食婴鬼……” 对于城内不断有孕妇产下死婴的事,田不让也有一些了解,挑眉道:“你跟它……有仇?不应该啊!难道白姑娘……” “……” 陈长寿恨不得给死胖子一脚。 这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八卦。 田不让:“它怎么找这来了?” 陈长寿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抖若筛糠的麻六,淡淡道:“那你得问他了。”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屋顶的灰尘大片的落下。 食婴鬼想要摧毁这栋房子,把所有人都埋在废墟里。 田不让胸脯拍的山响,道:“我帮你做了它,你可得给银子!”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在算计。 不能白干! 陈长寿很爽快:“可以!” “稍等片刻,爷去斩它头颅!” 田不让人影一闪,冲了出去,与食婴鬼大战在一起。 “陈兄弟……对对对不起!” 麻六跪在地上,说话都结巴了,带着哭腔道:“这都是邪祟逼我干了,你到了九泉之下,千万不要找来我啊!” 陈长寿叹息一声,嘲弄道:“你以为照它吩咐去做,食婴鬼就会放过你?” 麻六吓的面无人色。 “如果你白天跟我交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陈长寿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现在嘛……” 麻六止不住的战栗,而后似乎决定了什么,目露凶光的站起身来。 …… 门外,飞沙走石。 田不让一口牛心刀,将食婴鬼死死的压制在了下风。 他出招猥琐又凌厉,每一招都足以致命。 “你是什么人?!” 食婴鬼咆哮连连,又惊又怒。 信息有误,原本以为只有陈长寿一个,没想到还带了帮手。 “杀你的人!” 田不让没有丝毫废话,尽显职业杀手的风范。 五行御物术起,手中牛心刀化作一道长虹。 噗! 穿胸而过。 食婴鬼发出一声怒吼,从腰间拽下一串死婴,然后祭出。 刹那间百鬼夜行。 所有鬼婴发出尖啸,狰狞可怖。 数十只鬼婴围着他旋转,一双双贪婪的目光盯上了这块肥肉,寻找机会想上去咬一口。 “嗯?!” 田不让感觉到巨大的危险,急忙召回牛心刀,疯狂的劈斩抵挡。 这些小东西很麻烦。 食婴鬼冷笑一声,又拿出了另外一件法器。 赫然是一张符纸,他扬手祭出。 恐怖的气息降临,虚空中多了一个庞然大物,真身躲在阴云之中,唯有一双眼睛犹如灯笼般射出两道实质般的光束。 “这……这是什么东西?!” 田不让被盯上了,一阵毛骨悚然。 阴云垂下一根水桶粗细的鞭子,上面有鳞片闪闪发光,赫然是某种强大生灵的尾巴。 啪! 鞭子在虚空中抽出一个完美弧度,犹如死亡镰刀。 七八只鬼婴瞬间灰飞烟灭。 强大! 狠辣! 田不让拼尽全力斩出一刀,紧接着如遭雷击,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在落地的刹那,他毫不犹豫的选择远遁。 食婴鬼并没有追赶,对着虚空虔诚跪拜,阴云散去,一张符纸飘落,落在他的掌心,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这……” 被法器禁锢的那个人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堆灰烬。 而麻六则靠在墙壁上,手里攥着一把菜刀,他瞪大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导致惊惧而死。 …… “果然是鸿门宴。” 陈公祠后堂,一个年轻人睁开了双眼。 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赴宴的也并不是本命阴神。 而是一具纸扎人。 就算落入局中,也顶多损失一具实力很弱的化身而已,无关痛痒。 “有人圈养食婴鬼,并且养了不止一只……” 陈长寿有些为死胖子担心。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比如那件类似于捆仙绳的法器,搞不好要吃大亏,但愿死胖子福大命大吧。 翌日,清晨。 一大早上,门外就吵杂不止,似乎有人哭丧。 白小虾打开门被吓了一大跳。 金山银山唢呐匠,孝子贤孙戏班子。 田不让忙里忙外的正在准备。 “谁死了?” 白小虾大眼睛里都是迷糊之色。 “你还不知道?” 田不让带着悲戚之色,但演技太差了,干嚎没有眼泪,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的笑:“天妒英才!昨晚他约我出去喝酒,谁知道刚一到地方就碰见了邪祟……” “大妹子节哀顺变,今后我会照顾好你。” 昨晚回来之后,他一阵懊悔。 蹚了浑水,一点好处没捞到,还差点把小命留在那里。 可转念一想,某人已经死了,自己是不是可以白捡一座香火鼎盛的堂口? 吃绝户,顺便照顾嫂子。 一箭双雕,血赚!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你是说……长寿哥哥死了?” 白小虾一脸懵逼。 田不让点点头,信誓旦旦的道:“我亲眼看见他被一只全身赤红的恶鬼吞入腹中……” 就在这时,陈长寿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他一打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妈的! 跟这样的人当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嚯?!!” 田不让吓了一大跳,眼珠子都差点飞出来:“你……你……没死?!” 第66章 坦白 金山银山唢呐匠,披麻戴孝戏班子。 灵棚都搭好了,里面还放着一副从隔壁棺材铺里抬出的一口好棺木。 气氛烘托的很到位,可某人阴沉着脸,一点也不配合。 田不让一阵嘬牙豁子。 “不可能啊!” “昨晚你明明中招了!” “应该不会放过你才对!”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有点尴尬了。 陈长寿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不怕贼偷,就把贼惦记。 这货也太没有节操了,憋着劲吃老陈家的绝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滚!” “好嘞!” 田不让脾气出奇的好,赶紧让人拆了灵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挪走。 “嗐!” 白小虾一惊一乍,有些茫然的回头:“长寿哥哥……这怎么回事?” 陈长寿一脸严肃的道:“这人有病!” 白小虾认真的点头。 大早上的,上邻居家门口给活人号丧。 确实有病,而且应该病的不轻! …… 日上三竿。 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陈长寿坐在门口懒洋洋的晒太阳。 就在这时,田不让凑了过来,他一脸郁闷。 陈长寿眼皮子抬起一线,道:“有事?” 田不让憋不住了,道:“能不能告诉我,昨晚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长寿冷哼一声:“让你失望了?” “绝对没有!” 田不让连忙摇头,随后开始解释:“我真不是有意丢下你,那食婴鬼境界不高,可手段不少,不但有驱使鬼婴的法术,还带了一张请神符,若不是我跑得快,险些吃大亏。” 他口沫横飞的把昨晚的经过讲了一遍,并且对天发誓,自己真的不是不讲义气,而是真的无能为力。 陈长寿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并没有怀疑这厮说谎。 昨晚本就是一个杀局,食婴鬼肯定有所准备,携带几件杀器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田不让真的很好奇。 陈长寿沉默了一下,然后泥丸宫如同一颗星辰般亮了起来。 田不让瞳孔骤然收缩。 他通过天灵,看见陈长寿的泥丸宫中端坐着另外一个他。 那具阴神很强大,传出恐怖的能量波动。 “玄关第四境?!” 田不让很不淡定,下巴都差点脱臼。 他一直认为陈长寿是个弱鸡,没想到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隐藏的太深了! 怪不得陈公祠香火鼎盛,却始终能够安然无恙。 原来扛把子不是那座泥胎,而是这个年轻人。 “……” 田不让脸色阵红阵白,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比如初到邺城时的托梦,比如撺掇自己去伐木…… 旧账不提也罢,但是新账必须掰扯掰扯。 “你早就知道昨晚是一个局对不对?” 他红着眼珠子,一阵咬牙切齿。 陈长寿坦然点头,道:“猜到了一点。” 田不让一把揪住衣领,咆哮道:“那你还让爷往火坑跳,若不是逃得及时,小命就没了!” “这不能怪我。” 陈长寿叹了一口气道:“本想与你联手一起拿下食婴鬼的,没想到对方用一件法器禁锢了我,先机以失……” 田不让脸色这才缓和一点:“必须补偿我!” 陈长寿笑了。 死胖子贪得无厌,找机会就敲竹杠。 “可以。” 他非常爽快的答应下来,口吻一转道;“不过……你得再出手一次。” 田不让眉头皱了下来。 “难道你不想报仇?” 陈长寿微微一笑,道:“食婴鬼可以设下杀局,咱们也可以!斩杀之后,所得之物全部归你,既出了一口恶气,又能大赚一笔,如何?” 田不让明显心动了,但并没有立刻答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是个老阴比,指不定稀里糊涂的又被利用了。 “怎么设杀局?” “很简单。” 陈长寿微微一笑,随后耳语了几句。 田不让点点头,觉得这事可行,随即再次确认道:“你说的,一切战利品归我。” …… 西山日薄,天色渐暗。 邺城的某个居民家里,一个妇女惴惴不安,正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稳婆喜姑。 今天她去麻六家里看相好的,走到门口看见里面有几个衙役,细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己那位相好于昨晚暴毙。 尸体抬出来的时候,喜姑被吓了一大跳。 脸色发青,死不瞑目。 根据衙役所说,身上没有外伤,银针刺喉也没有变黑,是染疾而死。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并非如此。 街坊邻居都在说,这麻六伤天害理,这是遭到了报应,被邪祟夺命。 “那泼皮干的一切事,都与我无关!” “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找错人!” 喜姑跪在神龛前念叨,一副无辜的样子。 她说的都是实话,麻六伤天害理的事,确实没有一件与喜姑有关。 可就有一条,赚的钱都给她花了。 不然,喜姑怎么会如此害怕? 她嘴上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心里却虚的很。 嘟嘟!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 喜姑脸色微变,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我是西街陈公子派来的,我家少奶奶要生了,麻烦喜姑您去一趟。” “西街,陈公子?” 原来是有主顾上门了,喜姑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有点懵。 西街官民杂居,三教九流都有。 但顾得起仆人的,必然是大户人家,姓陈? 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家公子说了,只要喜姑肯去,就先给五两银子。” “这就来!” 当听到有五两银子拿,喜姑立刻把疑虑抛到了九霄云外,拿起三炷香,插在了神龛前的小香炉里,又念叨了一番,这才出门。 很快,她便随着老仆来到了陈家。 好气派的院子,门口还摆着一对石狮子,厚实的影壁墙乍一看比城门楼子都结实。 “你家公子是做什么的?” 喜姑忍不住好奇。 这户人家肯定非富即贵,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老仆不答,只是催促;“快些吧!” 很快,她被带入了一个房间,床上躺着一个产妇,鼓着大肚子,正在撕心裂肺的喊,旁边还有两个俏丽的小丫头忙的团团转。 喜姑一阵恍惚,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说不上来,当目光移到桌子上一盏熄灭的油灯上时,瞬间明白了。 从门口一路走来,这家黑漆漆的,竟然一盏灯都没有点。 她冷不丁的打个寒颤,有种不祥的预感。 …… 第67章 黑手 深宅大院,黑暗阴森。 喜姑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生在邺城,干的又是稳婆子,她听过太多关于这方面的邪乎事了。 传闻有身怀六甲的女子不幸夭折,下葬之后一口怨气不散,就可能会化作厉鬼,到处找稳婆子给自己接生鬼胎。 这次,八成是让自己给撞见了。 “怎么不点灯啊?” 喜姑极力的克制自己,但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我家少奶奶怕光……” “什么也看不见,怎么接生?” “这就点上……” 一个丫头转身,用火折子点那盏油灯。 喜姑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可下一秒,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那盏灯确实被点亮了,可燃烧起来的却是一团绿油油鬼火! 喜姑的心一下子提到的嗓子眼,正要转身逃命,床上突然有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救救我的孩子!” …… 月光皎洁,有一道赤红虚影降落在了深宅大院。 它身高足有一丈,丑陋狰狞,赤红的皮肤下全部都是如虬龙般的筋肉,腰间挂着一串死婴,十分恐怖。 正是食婴鬼。 随着那产妇声嘶力竭的喊叫,它悄然而至。 于外面一口阴风把窗户吹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两个俏丽的小丫头站在床畔,一个手里端着铜盆,里面装着清水,另外一个端着托盘,上面摆着剪刀等物。 青色的帷幕垂下来,映出两道影子。 “少奶奶,用力!就快出来了!” …… 食婴鬼冷笑一声,然后伸出了簸箕大的手掌,探向了床榻上的产妇。 两个丫头傻不愣登的站着,对于眼前的一切,无知无觉。 鬼遮眼! “嗯?” 食婴鬼铜铃般的眼睛中露出疑惑之色,帷幕之中,他将手放到了产妇的肚子上,可却丝毫感应不到腹中那纯净弱小的阴神。 这就有点怪了! 难不成早已胎死腹中? 就在这时,食婴鬼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正要收手查看,耳畔突有惊雷炸响。 “死!” 蛰伏的田不让突然现身,牛心刀发出炽烈的光芒。 他本就是一个刺客,擅长的就是偷袭。 这一击,惊才艳艳,纵然玄关第五境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 噗! 刀光迸现,鬼头落地。 但食婴鬼并没有就此死去,无头躯体御空而起,想要逃离此地。 田不让正要追击,地上的头颅张开獠牙,欲择人而噬。 这不是阴神,而是某位存在炼制出的鬼物! 拥有不死特性,若没有克制的法器,极难斩杀。 田不让早有准备,身上的道袍化作一个大布袋。 狰狞的头颅跟自投罗网一样被装了进去,死胖子扛起来就走。 五行御物术起,牛心刀宛如长虹贯日。 轰! 无头的食婴鬼被斩了下来。 田不让速度极快,不等对方拽下腰间那一串鬼婴,就立刻冲上去一通狂砍。 …… 房间内。 不久前还是撕心裂肺大喊的产妇突然坐了起来,把喜姑吓得卷缩在了墙角。 “你怎么认识的食婴鬼?” 产妇明明是个大眼睛的妙龄女子,可是却传出男子的声音。 喜姑更加确信自己碰到了邪祟。 “什么食婴鬼……我不认识……” “狡辩!”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冷冷道:“你若不认识,家中神龛供奉的谁?” “饶命!饶命!” 喜姑惶恐的叩首,连自己家中的事都了如指掌,她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那是我请的柳仙使者……” 她把关于家中神龛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邺城表面上邪庙众多,实际上大头的香火,早已被某些存在垄断了。 上香拜神,那都是有所求的。 求风调雨顺的,大都奔着河神庙去,就是现在的平天大圣府。 求平安发财的,都去黄仙庙里上香,那位姥仙最是灵验。 至于求子孙兴旺的,都会拜柳仙。 喜姑是稳婆子,所以经常去柳仙庙上香。 有人生子,就得找人接生。 她拿那条蛇当财神爷那么拜。 可不久之前,柳仙庙中的祭祀找上了她,并给了一张画着食婴鬼图卷,言称这是柳仙使者,回家贴入神龛之中,以红绸覆盖,每次出去干活之前,上香叩拜,就能得到庇护。 喜姑如奉圣旨,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一照做。 后来,死婴不断出现,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闹邪祟,喜姑更加害怕了,侍奉柳仙使者更加殷勤。 “……” 陈长寿在知道前因后果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真是愚昧! 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供奉的神祗,就是导致死婴不断的邪祟! 哎! 当了帮凶都不知道。 砰! 就在这时,门被人踹开了。 田不让黑着脸走了进来,跟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食婴鬼呢?” 床上的产妇起身下床,行走如风,身上的衣服连同血肉都开始解体。 哗啦啦! 里面显露出一个年轻男人。 喜姑眼睛里满是恐惧。 自己肯定是碰见邪祟了,谁家的娃一生下来就这么大?! 吓人呐! “放心,已经灭了。” 田不让傲然说道,随后脸就垮了下来,憋屈的:“但除了一串没用的死婴之外,什么也没有!” 陈长寿眉毛一挑,淡淡道:“你放心,答应过你的自然作数,战利品归你,所以……你不需要如此。” 他眼神露出鄙夷之色。 那意思很明白了,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需要演戏,光明磊落点不行吗? “爷说真的!” 田不让郁闷的想吐血,道:“都把食婴鬼剁碎了,毛也没看见!不但上次的法器、请神符不见了,身上更是一两香火银没有,毛也没有!”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他还一阵指天画地的发誓。 “……” 陈长寿早就猜到了斩杀食婴鬼不会爆香火银。 但法器…… 应该是被大蛇收回去了。 “这事是你挑的头,所以你得补偿我!” 死胖子可不是吃亏的主,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好处,就开始敲竹竿。 恰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恐怖的能量波动。 只见窗外有大片乌云滚滚而来,一条几十丈长的大蛇,犹如苍龙般露出头尾。 到底惊动了那位柳仙。 陈长寿抬手一指:“你的法器在它身上,找它要!” “我干!” 田不让开口就爆粗,他可不想接这大活,第一时间想要开溜。 可惜,已经晚了。 “何方道友,坏吾好事?!” 大蛇于虚空迤逦而行,磅礴的威压浩荡而下,玄关第五境的实力展露无遗。 深宅大院中,立刻有人回应。 “柳仙大人!救命!救命!” 惶恐的声音中,喜姑又惊又喜的跑了出来,看见自己叩拜的神祗出现,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神祗赏赐下的是死亡。 大蛇开口,一条分叉的蛇芯吐出,隔着百丈虚空把信徒吸入腹中。 尸骨无存! …… 第68章 大蛇 明月当空,百丈大蛇迤逦而行。 它的身躯实在太庞大了,仿佛远古神话中的巨兽。 陈长寿脸色微变,虽然早有预感会与大蛇与黄皮子其中之一交手,但真正的面对,还是有些忐忑。 这可是玄关第五境的强者。 “被你害死了!” 田不让脸都吓青了。 他是奔着杀人夺宝来的,用刺客的方式解决一只玄关三境的食婴鬼,顺带着捡几件战利品,不赚白不赚! 万万没想到,竟然惹出一位巨头。 陈长寿面无表情道:“联手,做掉它!” “这活儿太大,爷接不了。” 田不让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随后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帮你打理陈公祠,顺带着照顾白姑娘,所以……安心上路,后会有期!” 刚一转身,就对外面的那条大蛇交代起了立场。 “不要误伤,此间事与我无关!” 可以说节操全无。 这厮算把江湖混明白了。 一口气干了三件事,不讲义气、照顾嫂子、出卖兄弟。 陈长寿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竖子不足与谋。 遇人不淑啊! “冤有头债有主,还望道友不要伤及无辜……” 嗖…… 田不让的速度极快,化作一道影子遁出了深宅大院。 大蛇也很干脆。 “去死!” 它显然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两只玄关第三境的食婴鬼,好不容易培育起来,如同左膀右臂,现在尽皆被斩杀了。 焉能不怒? 一条蛇尾垂下来,碾压过虚空,抽打在地面上。 轰! 乱石穿空,深宅大院瞬间破灭,化作阴钞漫天飞舞,不知在为谁送葬。 田不让如遭锤击,哪怕第一时间抵挡,也遭到了重创,被扫出百丈之距。 有这个倒霉蛋在前面顶着,陈长寿安然无恙。 “你不是要走吗?” 陈长寿不厚道的上前拱火。 田不让一阵肺管子疼,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憋死,咬牙道:“一起上,做了它!” 陈长寿展颜一笑:“这才对嘛。” “杀!” 田不让低吼一声,祭出了牛心刀。 炽烈的刀芒冲天而起,直冲斗牛。 他知道走不成,开始拼命了。 大蛇俯冲而下,巨尾横扫千军,抽打虚空。 当! 牛心刀无功而返。 田不让接住,被震的气血沸腾。 境界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大蛇临近,张口吐出一道匹练。 赫然是那根捆仙绳类似的法器。 田不让没有防备,立刻被捆成了粽子,眼看就要被大蛇吞噬,他低吼一声,身上的道袍竟然了鼓了起来,硬生生把捆仙绳撑开了三寸。 嗖—— 死胖子赤身跳出,挥舞着牛心刀对大蛇叫嚣不止,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五行狂刀。” 大蛇识破了田不让的身份,目光更加的冷漠与森然。 它咆哮俯冲而下,柔软而狭长的身躯宛如天帝之鞭,在虚空中甩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抽打下来。 另外一边,陈长寿早就动了。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障眼法起,瞬间在原地消失。 他蛰伏在不远处,等的就是这一刻,毫不犹豫的祭出的鬼齿剪刀。 两片刀刃凹凹凸凸,像是万年骷髅漏风的门牙,但威力巨大。 咔嚓! 血雨飘洒! 虽然没能将大蛇一截为二,但也让其遭到了创伤。 大蛇咆哮连连,转头想要一口吞掉陈长寿,但发现那个人连同那把剪刀一起消失了。 “好!” 田不让激动的大叫。 玄关第五境,似乎并非不可战胜,两人合力,完全有一搏之力。 他如打鸡血般,舞着牛心刀又冲了上去。 陈长寿躲在远处,伸手捞了一把蛇血。 液体殷红,正在快速蒸法。 这并非真的血液,而是阴神精气幻化而成。 不过没关系,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媒介。 陈长寿掏出了小人,快速涂满鲜血,然后抓起一把银针,就是一通狂扎。 不上不下组合! 只出不进组合! 欲罢不能组合! 所有的狠活都用上了。 魇镇术,虽然不能杀敌,但如同诅咒,可以影响中术者的状态。 果然,虚空中的大蛇一阵不适,发出痛苦的咆哮。 田不让大喜。 乘它病,要它命! 牛心刀化作一道长虹,在巨大的蛇躯上撕裂出一道数丈长的伤口。 “该死!” 大蛇懊恼的低吼,张口吐出大量毒雾。 粉红色的雾气充斥在天地之间,根本无处躲藏。 田不让剧烈的咳嗽,脸上浮现出一层黑气,就连手中的牛心刀都暗淡了。 就在这时,蛇尾又从天而降。 砰! 田不让眼冒金星,差点直接陨落。 他口中念念有词,不远处的道袍飞来,大喊道:“兄弟,你先挡住,等炼化了体内毒,再来助你!” 陈长寿撤掉了障眼法,坦然现身。 “够义气!” 田不让竖起大拇指,然后快速远去,觅地疗毒。 大蛇竟没有丝毫阻拦,双眸怨毒,化作实质的光束扫过来:“还以为是那株老槐罩着陈公祠,原来是你这个年轻人深藏不露。” 陈长寿淡淡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大蛇漠然道:“你形神俱灭后,一切秘密都不在重要了。” 陈长寿微微一笑,道:“你——行吗?” 他之所以肯单独对上这条大蛇,是因为有绝对的把握。 刚才的一系列操作,已经让这位玄关第五境的强者受了重创,再加上魇镇术影响其状态,足以弥补一个小境界的差距。 “狂妄!” 大蛇咆哮:“玄关第四境而已,吾以不知杀过多少!一境一天地,在吾眼中,你只是蝼蚁!” 嗖—— 落在地上的捆仙绳法器蠕蠕而动,竟然变成了活物,缠绕向陈长寿。 但这一次,它没能成功。 一把鬼齿剪刀浮现,正好克制。 咔嚓! 不知什么兽筋炼制的法器,被剪成了两段。 大蛇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只是佯攻而已,早已俯冲而下。 陈长寿冷笑一声,毫不迟疑的祭出了狈毫仙针。 细如牛毛的法器破空,防不胜防! 大蛇再次吐出毒气。 狈毫仙针落下一大片,但仍有数根突破,刺入大蛇体内。 与此同时,陈长寿祭出了雷帝。 木剑爆发出百丈雷霆瀑布,犹如一条雷龙,逆空而上。 “这……这件法器!” 大蛇一阵惊悚,终于开始恐慌了,亡魂皆冒的大叫道:“你是平天大圣!!!” …… 第69章 慎用 当看见陈长寿祭出雷帝,大蛇忍不住失声惊呼。 它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属于谁的法器。 平天大圣! 那位来自不归山强大家族的二代。 陈长寿面无表情,漠然的眼睛里透出点点杀机。 雷帝逆空而上,犹如一道雷光瀑布冲击过去。 “啊!! 感受到危机的大蛇咆哮连连,与雷帝缠斗在一起。 虚空中,一黑一白,仿佛双龙共舞。 轰! 无尽雷光散尽,木剑无功而返,倒飞而回。 陈长寿露出凝重之色,看着虚空中的大蛇。 它的身躯快速缩小,竟然变成了一个身高丈余的人形模样,头颅依旧,但生出了四肢,后面拖着一条蛇尾,乍一看像极了蜥蜴人。 手里捧着一颗浑圆古朴的石球。 “吾曾经误入上古遗迹,偶然得到了这件重宝,它曾助我斩杀过不止一位玄关第五境的强者,能把我逼到这一步,你足以自傲了。” “……” 陈长寿从那个石球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大蛇冷冷道:“你到底是不是平天道友?” 法器无论对仙家还是修炼者,都是最重要的东西,是立身的根本,轻易不会借人。 所以它猜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位号称来自不归山的二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陈长寿一脸冷漠,挑眉:“重要吗?” 眼下多说无益,唯有一战。 他再次祭出雷帝。 “对!你说的对,不重要了。” 大蛇冷笑一声,抛出了手里的石球。 轰! 木剑释放的雷霆,如烟花般破灭,好在雷击木的本体足够坚硬,换成一般法器,说不定早就被砸成了废铁。 陈长寿眉毛颤动。 那枚石球似乎大有来头,连雷帝都无法阻挡分毫。 生死一刻,他毫不迟疑的祭出了鬼牙剪刀。 咔咔咔! 两片豁口刀刃合璧,刮出一串火星子,没能在石球上留下半点痕迹,反倒自身再次蹦出豁口,哀鸣一声坠落。 连续破掉了两件法器,竟去势不改。 轰! 石球砸下,地动山摇。 哗啦啦! 烂披风猎猎作响,不远处陈长寿现身,一阵心有余悸。 若不是躲开的及时,险些形神俱灭。 大蛇俯冲而下,第一时间把石球捡了起来,叹息道:“若不是境界低微,难以发挥出这件法器威力的万一,你早已被砸成肉泥了!” 陈长寿露出古怪之色。 到现在他才明白,大蛇并没有彻底炼化石球,准确点说,哪怕现在这件重宝也不曾真正属于它。 “去死吧!” 大蛇眼里闪过一抹贪婪。 斩杀这个年轻人,就可以占据陈公祠、平天大圣府两座堂口。 足以弥补食婴鬼的损失! 假以时日,就算那位姥仙,也得让自己三分。 嗖—— 他再次抛出了古朴的石球。 这一击,几乎是必杀。 反观陈长寿一脸坦然的竟然张开双臂,一副引颈待戮的样子。 “认命了吗?” 大蛇嗤笑一声。 对方的绝望,让它无比兴奋。 可下一秒,它诧异的吐出了分叉的舌头。 浑圆的石球威力浩大,可是在距离陈长寿不到一丈的地方居然停了下来。 “果然如此。” 陈长寿的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这件重宝不曾被大蛇炼化,只能当做冷兵器一样用来砸向对手。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件无主之物。 他立刻运转五行御物术。 肺部庚金之气尝试与石球共振,果然有了感应,成功将其阻挡在一丈之外。 “不好!” 大蛇惊恐的大叫。 这件重宝对于它来说比性命还重要,不容有失。 刷! 它忙不迭的御空而来,想要收走石球。 但,已经晚了。 陈长寿施展五行御物术,在夺兵的刹那,用力的掷了回去。 “啊啊啊!” 大蛇惊恐的大叫,想要逃跑,但为时已晚。 轰! 石球掠过,硬生生将它半截身躯砸的稀巴烂。 “……” 另外一边,陈长寿的阴神险些溃散。 石球太过变态,在掷出去的刹那,把他全身法力近乎掏空了。 威力大,消耗更恐怖! 勉强用五行御物术把石球搬运回来,立刻收入到烂披风中,再也不敢用了。 他吞下一块香火银,稍微转换出一丝法力,立刻祭出雷帝,追杀大蛇!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攻守易型了! “姥仙救命!” 失去了依仗的大蛇惶惶不可终日,根本就不敢回身一战。 石球刚才的一击,已经让其崩溃。 它第一时间吐出一张符箓,向着黄仙庙方向而去。 陈长寿不淡定了。 那张黄皮子高深莫测,一旦赶来支援,以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凶多吉少。 他一咬牙,再次使出了祭香法。 必须速战速决,赶紧抹杀大蛇。 “慎用。” 就在陈长寿掏出家当,想要狂砸香火银的时候,突然一道神念传音浮现在心海。 “树爷?!” 他失声惊呼,竟然是那株一向稳健的老槐。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地面破裂,一株藤蔓钻了出来,刹那间疯涨百丈,犹如一杆标枪,刺向苍穹。 轰! 飞向黄仙庙报讯的符箓碎裂。 “槐仙,你可想清楚了自己在做什么?!” 求生的希望被斩断,大蛇又惊又怒,威胁道:“你如此偏袒这个小辈,插手我与他的纷争,今后休想再置身世外!” “你不说?谁知道。” 老槐幽幽开口,依然是那副好死不死的样子,似乎随时都可能咽气。 可是出手,却无比狠辣。 那一根藤蔓突然掉头,仿佛无视空间,刹那即至,直接贯穿了大蛇。 噗! 血雨飘洒,百丈的蛇身重现,被死死的钉在在大地,扎在身上的藤蔓快速吞噬能量,陨落的悄无声息。 “……” 陈长寿瞠目结舌。 树爷真稳健又生猛! 大蛇虽然被石球一击打成重伤,但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可老槐仅仅一击,就让其变成了肥料。 抹杀巨头,如捏死一只蚂蚁。 这还只是一株藤,其本尊到底有多强,简直无法想象。 “多谢树爷。” 他惴惴不安的道谢,生怕那株藤蔓一个掉头,冲自己而来。 “哎!” 苍老的叹息声响起。 “你不该把它唤醒……” “树爷说谁?” “游荡在这片天地间的禁忌战魂。” “您……认识它?” 陈长寿惊了。 祭香法的本质是请神斩仙,用香火银祭祀,召唤未知杀敌。 至于未知到底是何等存在,只有天知道。 可老槐似乎知道它的跟脚! …… 第70章 禁忌 “不认识。” 邺城一角,一株老槐树顶天立地,主干粗壮,需要数人合抱,树皮上面疙疙瘩瘩,犹如龙鳞一般,没有人知道它生长了多少岁,早已不可追溯。 月光朦胧,树影婆娑。 陈长寿怀着忐忑的心情而至,仰望老槐,心绪复杂。 刚才他想施展祭香法,可是被树爷阻止了,言语之间,似乎知道未知的跟脚。 “您刚才提到禁忌战魂是……哪位强者?” 未知存在是如此的强大,生前的境界必然是震古烁今,绝对青史有名。 “哪位也不是。” 苍老的声音响起,老槐像是在回忆什么,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方才道:“禁忌战魂并不是一个人。” 陈长寿挑眉道;“那是?” “在很久以前之前,邺城曾是一片古战场。” 老槐幽幽的道:“那一战太可怕了,无数强者陨落,但他们的意志不灭,游荡在这片天地间,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强大的禁忌战魂。” 陈长寿听的瞠目结舌:“您说的很久以前是多久?” 老槐道:“那一战之后,这里五百年没有人烟。” 五百年? 陈长寿眉毛一挑,相距不太远,应该能查到一些记载。 老槐:“后又五百年,方才有人建城。” “……”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千年! 想要找到相关的记载,恐怕已经不太可能了。 老槐道:“后来城破,王朝更迭,百姓流亡,经过不知多少年修养,又有城池耸峙,如此三次……” “……” 陈长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按照树爷所说,那一战的年代早已不可追溯,少说也有三千年,甚至更早。 未知的跟脚没查出来,树爷的跟脚倒是清楚了一些。 老东西竟然活过了这么久的岁月。 简直就是一株活化石! “不要胡乱猜忌,我只不过是一个历史的看客而已,境界不高,法力又低微,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侥幸……” 老槐苍老的声音响起,吧啦吧啦的说了很多。 反正就是一个意思,除了活得久,它一无是处,特别的弱。 可这话有人信吗? 反正陈长寿打死也不信。 悠悠岁月,大浪淘沙,绝对不存在侥幸一说。 就算一个生灵运气再好,能侥幸一千年,但下个一千年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绝对的时间里,根本不存在侥幸两个字。 老槐严肃的叮嘱道:“不要轻易的唤醒禁忌战魂。” 陈长寿道:“为什么?” 老槐道:“我感受到了它强大的战意,一旦你持续供奉,让它积蓄足够的力量彻底苏醒过来,那一场大战依然会继续……” 陈长寿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道:“树爷……您的意思是,禁忌战魂的敌人还活着?” 天呐! 如果是真的,就太不可思议了! 老槐不置可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提点道:“小心黄仙姥姥,它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踏入先天。” “什么?!” 陈长寿得知这个消息如遭雷击。 禁忌战魂什么的,距离他实在太过遥远,就当是听故事了,大不了以后不施展祭香法。 可那张黄皮子近在咫尺啊! 斩杀大蛇之后,他信心倍增,还想着休整一下,就横推黄仙庙,从今以后唯我独尊呢。 若不是树爷提醒,差点就去送死。 “不愧为黄皮子,生性狡猾,隐藏的够深的。” 陈长寿一阵自愧不如。 百年前就踏入先天,明明可以一统邺城独享香火,却偏偏隐藏真实境界,与蟾蜍、大蛇平起平坐,这份城府之深,让人不寒而栗。 告别树爷,阴神归窍。 陈长寿心疼的掏出了自己的法器。 木剑雷帝黯淡无光。 好在本体并未有本分损坏。 今日一战,里面雷霆之力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想要彻底恢复,需要等待天时。 鬼齿剪刀崩出了一个豁口,显得更加残破了。 这让陈长寿有点心疼。 受损最严重的是狈毫仙针,被蛇毒腐蚀,他用香火银挨个擦洗,足足消耗了百两方才恢复如初。 收起三件法器,烂披风一抖,一枚浑圆古朴的石球出现在眼前。 直到这时,他方才有时间查看这件重宝。 古朴的石球并非实心的,被一条拇指粗细的孔洞贯穿,差不多拳头大小,石皮晦暗,没有丝毫光泽,上面隐隐有字迹。 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快被磨平了,很难辨认。 但陈长寿看大概形状,还是将其猜了出来。 竟然是一个——‘嗡’字! “佛家真言……” 就算见识再差,也知道佛家八字真言,陈长寿脸上露出古怪之色,看向了石球。 这不会是一粒念珠吧? 他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因为除了个头有些大之外,真的很像。 如果是真的,这就不能算是一件法器了,顶多算是法器的残片。 一粒念珠,稍微催动一下,就掏空了玄关第四境近乎全身的法力,那一串念珠需要多强的法力才能够催动? 恐怕先天存在都会被抽成人干吧? 陈长寿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妄加猜测的问题。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怎样才能发挥出这件重宝的威力! 虽然五行御物术可以驱使,但只能当做一块板砖那么丢,实在是暴殄天物。 滴血! 不好使! 注入法力。 如泥牛入海! 他使用了各种办法,但依然没有半点收获,最终只能放弃,默认了这就是一块板砖的事实。 此刻,窗外传来鸡鸣犬吠之声。 天,快亮了。 “去柳仙庙看看。” 陈长寿收起了石头念珠。 斩杀大蛇,柳仙庙就成了无主之物,必须抓紧接收过来,不然很容易被人摘了果子。 当然,这件事上不能蛮干,因为有一只先天境界的黄皮子还在一边盯着呢。 正当他想要出门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溜进了陈公祠。 陈长寿眉头皱了下来,因为认出了是谁。 那走一步身上肥肉颤三次的主,根本不需要看脸。 田不让蹑手蹑脚的走入后堂,看见陈长寿露出惊喜之色,低声道:“兄弟,还活着不?” …… 第71章 摘果 陈公祠内,鬼鬼祟祟。 田不让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脉搏,显然贼心不死,想吃绝户。 似乎没有生命征兆,这说明阴神不曾归窍。 “兄弟,一路走好,后事我一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等踏入玄关第五境,我肯定找那条大蛇,为你报仇……” 他满脸喜色的念着祭文。 就在这时,陈长寿睁开了眼睛。 “嚯!!” 田不让吓的一大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惊呼道:“诈尸?” 陈长寿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更加的阴鸷。 田不让被盯的毛骨悚然,满脸尴尬的赶紧解释:“不要误会!我觅地疗伤之后,想回去帮你……咳!以为你遭了不测。” 陈长寿冷哼一声,淡淡道:“它还杀不了我。” “没事就好。” 得! 绝户是吃不上了,还挨了一顿白眼,田不让正欲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颤声道:“你还活着,那大蛇……” 陈长寿轻描淡写的道:“已经被我斩杀了。” “卧槽……” 田不让瞠目结舌,对于这个结果感到震惊。 那可是玄关第五境的强者,虽然自己离去时拼的对方受伤,但肯定有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按照他的猜测,陈长寿能死里逃生就算不错。 退一步,就算大蛇打不过,但想要逃走,一个玄关第四境的修炼者想要阻拦,几乎难比登天。 他看向陈长寿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在这件事上,爷拼死拼活,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田不让咽了一口唾沫,开始细数自己的功劳:“若不是我将它打成重伤,兄弟你也不能将其斩杀!” 陈长寿早就预料到死胖子会趁机敲竹杠。 “你想要香火银,还是法器?” 他嘴角掀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田不让使劲的摇头:“都不要。” 陈长寿十分意外,死胖子一向贪得无厌,这是转性了? “那你要什么?” “我帮你斩了大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田不让虽然贪婪,却不是笨蛋。 让一个人把吃紧肚子里的好处吐出来,搞不好会翻脸,不如退而求其次,将其投桃报李。 陈长寿:“什么忙?” “讨债!” “什么债?” “有一头牛,把我坑惨了,自己开牙建府,享受无尽香火供奉,过的别提多滋润了。可欠我一千二百两香火银,至今没有兑现。” 田不让怨念冲天,道:“咱们联手讨债,如果它敢不还香火银,就一起动手作了它。” 陈长寿愣了好久,最终微笑点点头:“可以考虑。” “好兄弟!” 田不让大喜,道:“斩杀大蛇,想必你也元气大伤,等完全复原,我再来找你。” 他一拱手,如飞一般去了。 此刻,天蒙蒙亮,东方熹微。 陈长寿阴神出窍,向着柳仙庙而去。 辉煌的庙宇,比之平天大圣府还要气派,但布局相差不大。 他宛如幽灵般潜入,直奔最大的主殿。 刚一进去,就嗅到了血腥味。 两名身穿祭祀服饰的人横尸在神像之下,伤口都在心脏,是一刀毙命。 血还没有干,显然刚刚遇害不久。 陈长寿眉头皱了下来,竟有人捷足先登。 毫不费力的找到地宫的入口,在里面发现了大蛇的真身。 它仿佛陷入了沉睡,传出微弱的生命波动。 阴神陨落,现在就是一条植物蛇,用不了多久,就会化作一堆白骨。 除此之外,毛也没有! “死胖子!” 斩杀那条大蛇,除了嗡字念珠之外,一两香火银也没爆。 作为邺城的巨头之一,绝对不会没有积蓄。 很显然,只是没有随身携带,把家当留在了庙宇之中而已。 所以陈长寿才会迫不及待的赶到这里。 然而却扑了空。 他略一琢磨,立刻明白过来,被某人光顾过了。 死胖子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借着自己牵制大蛇,悄悄的到柳仙庙偷家,等搬空之后,再去陈公祠吃绝户。 真特么的损啊! “……” 陈长寿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敢摘他的果子,怎么咽下去,就怎么让他加倍吐出来! 他转身出了地宫,但并未离去,开始在大殿里搜索起来。 最终,盘踞在神坛上的大蛇神像口中找到了一本簿子,这才满意离去。 …… 晴空万里,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陈长寿坐在门槛,正在翻阅一本书。 “嗐!这是要考秀才吗?” 白小虾一惊一乍,好奇的问道。 昨天邺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科举的折子已经批复下来,知县大人发榜择日县试,无数读书人为之沸腾,都在用功苦读。 “一边去!” 陈长寿翻了个白眼。 他手里的这本可不是什么圣贤书,而是那条大蛇的账簿。 柳仙庙的每一笔业务,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部分都跟求子有关,并且血泪斑斑。 西街某大户家财万贯,老婆过门数年肚子没有动静,就来到柳仙庙中上香叩首。 柳仙让其老婆连续诞下三个女儿,榨干其家财,第四胎才让其降生一个儿子。 那大户全部家底都供奉给了柳仙庙,现在落魄的上顿不接下顿,却依然对柳仙感恩戴德,逢人便说柳仙灵验。 中毒太深…… 类似于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每一笔记载,传出去都足以骇人听闻。 “拦路抢劫不用刀。” 陈长寿越看越心惊,感觉这帮邪庙的作风,比土匪强盗都狠。 吃人肉喝人血,最后再让人跪下感恩一把。 绝了! “孺子可教,你终于开窍了。”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点欣慰。 陈长寿抬头,露出愕然之色。 竟然是万古流。 他一袭青衣,丰神如玉。 “大人,你怎么来了?” 陈长寿连忙收起账簿起身。 万古流微微一笑,道:“县试定于三日之后,本官特地来给陈公上香,告慰前辈!” 陈长寿露出恍然之色,道:“请!” 万古流并没有挪动脚步,饶有兴趣的问道:“本官刚才见你在看书?” 陈长寿尴尬的道:“随便看看。” “你说无意仕途,本官还很失望,原来在偷偷用功。” 万古流道:“看来陈兄只是信心不足啊!” “呃……” 陈长寿一阵无语,谁信心不足了?本公子压根就没想过当官好不好。 “放心吧,既是陈公后人,本官会适当照拂的。” 万古流道:“县试之日,我在教谕司恭候。” 他说完留下无风凌乱的陈长寿,迈步而入。 …… 第72章 妙音 “嗐!原来你真的要当秀才!” 万古流刚走,某位少女就开始叽叽喳喳。 “听人说考上了秀才,就不是老百姓了,再考上什么举人,还可以当官。” 白小虾一惊一乍。 她十分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陈长寿高中状元了呢。 所以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陈长寿只觉得聒噪,就——很烦。 “有你什么事?好好接客!” 凶巴巴的语气,就像某个神秘场所的老鸨子。 陈长寿一阵无奈。 这误会未免也太大了。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别人考秀才考不上那叫落榜,自己考不上那叫瞎凑热闹。 本来嘛! 之乎者也的书就没有看过几本,八股文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考? 净拿文盲开玩笑! 他摇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日薄西山,天色渐黑。 陈长寿阴神出窍。 他再次来到了柳仙庙。 尸体已经被挪走了,听说惊动了官府,但跟邪庙有关的人命案,根本没有人敢追查,象征性的贴一张征集线索的公文完事。 不出意外,又是一桩悬案。 陈长寿潜入地宫。 大蛇的阳躯还在,不过生命力越来越微弱,应该挺不过三五日。 他并没有让其形神俱灭的意思,因为那是多此一举。 更何况,这幅皮囊,还有大用呢。 烂披风一抖,出现了大量的阴钞。 陈长寿一双巧手下,很快就扎好了十几个狰狞的食婴鬼。 原先阴森的地宫,在十几个鬼物的装扮下,显得更加恐怖。 紧接着,他分出化身,让食婴鬼动了起来,活的一样。 就算大蛇复活,兴许都会认错。 做完这一切,陈长寿满意一笑,掏出了那本薄子。 上面清楚的记着一笔笔血债。 他按图索骥,消失在地宫里。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打着梆子游街串巷,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前方的宅子中,有一个魁梧的影子飘然而出。 “有贼!抓贼啊!” 更夫大喊大叫,然后咣咣的敲着铜锣,把正在熟睡的街坊全部惊醒。 巡弋的衙役也追了过来,向着那道影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同样的一幕,在不同的角落上演。 很快,全城喧嚣。 一根根火把照亮夜空,几乎所有人都向着柳仙庙汇聚。 当他们跟着黑影来到主殿,发现神坛之下,裂开了一个大洞,阴冷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 众人结伴而入,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条庞然大物盘踞在地上,十几只食婴鬼正在用未满月的孩童向其祭祀。 不少人眼珠子立刻红了,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死婴事件,幕后黑手是自己顶礼膜拜的柳仙! “妖魔害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怒斥传来。 只见一个头披纱巾,一袭白衣的女子翩然而至,她面如银盆,宝相庄严,芊芊素手一挥,那一群鬼物发出鬼哭狼嚎之声,瞬间化为灰烬。 弹指间,灭了全部! 害人不浅的鬼物,在这位存在的神通下,竟然如纸糊的一般! 这一幕,让在场的人无不震撼,纷纷顶礼膜拜。 “应遭天谴!” 白衣女子抬手一指,一道雷霆从天而降。 噗! 大蛇身首异处,被斩为两截。 腥臭的蛇血染红了地宫。 “吾名妙音。” 白衣女子斩妖除魔,名留人间,做完这一切,飘然离去,他知道,老百姓心中的那座柳仙庙,算是彻底坍塌了。 …… 翌日清晨。 那条大蛇的名声果然臭了大街。 “什么柳仙,就是一个妖孽!” “枉我等上香叩拜,它竟然派鬼物,食人婴!” “若不是白衣仙女指引,恐怕永远也不知道那条蛇的真面目。” “幸好斩杀了,多亏了妙音娘娘!” …… 沸沸扬扬的声音,早已传到了陈长寿的耳朵里,他露出满意的微笑。 柳仙已死,妙音当立,岁在今日,邺城大吉。 从今以后,邺城的求子业务只能有一位地仙说了算。 他不是没考虑过用平天大圣来显神迹,把业务接过来。 但这么做,弊大于利。 河神庙顺带着管求子? 这属于跨界,多少显得不专业啊! 而白衣女子这个新形象,是经过市场检验的。 宝相庄严,面色慈祥,还是一位女性。 就很容易让人接受。 日落西山,关门自醒。 陈长寿翻开了大蛇留下的那本犯罪记录。 织梦法起,开始彰显神迹。 储魂袋中有数十个纯净的幼小的阴神,根本无需培养,利用乞子术,就可以安排投胎。 翌日,刚刚败破的柳仙庙突然香火鼎盛起来。 但原先是神像早就被砸的稀巴烂,一座崭新的泥胎立于神坛之上。 门口的牌匾换成了妙音娘娘庙。 三大巨头又一个被取而代之。 深夜静谧,一株老槐顶天立地。 树下,来了三位地仙。 “妙音娘娘?何方神圣?竟然能取代那条大蛇!不行……我觉得很有必要出去避避风头,最近的邺城太乱了,巨头接连陨落。” 一只灰老鼠瑟瑟发抖,提出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怕个卵!如果她敢惹咱们,我会出手!” 有只山猪不以为然,非常社会的开口。 旁边的刺猬正在啃香瓜,嘴里啧了一声,道:“真想见一见她,要不咱们去拜拜门?” “你可拉倒吧!” 灰老鼠第一个拒绝,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不作死就不会死!” 山猪也哼哼的附和:“她是外来户,咱们拜什么门!如果懂规矩,就应该是她来拜咱们!对吧?树爷!” 老槐的树冠摇晃了一下,一根树杈落下,把山猪扫出十丈远。 “我就蹭蹭……” 山猪不好意思的咕哝,蔫不出溜的又走了回来。 “少惹是非。” 老槐开口,声音苍老,依旧是那副好死不死的样,道:“马上就要有一场大战,邺城的天要变了。” 刺猬精立刻来劲了,听树爷这意思,是要有大瓜啊! “树爷!您说的大战……” “人族有一句话,兔死狐悲,好友接连陨落,某位巨头,一定会出手。” “黄仙姥姥!” 灰老鼠、白刺猬、山猪立刻心领神会,并露出恐惧之色。 相比于蟾蜍、大蛇、那只黄皮子才是真正的恐怖存在。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陈公祠的门被人推开了。 …… 第73章 祥和咒 少女没心没肺,呼呼大睡。 一道人影,轻车熟路,直入后堂。 陈长寿正在黄梁山里跑业务,心生警觉,立刻中断织梦法睁开了眼睛。 当看清是谁后,眉头微皱。 “兄弟伤势如何了?” 田不让一脸关心的问道。 陈长寿淡淡道:“还差一点。” “诶!你听说了吗?不知道哪里蹦跶出一个什么妙音娘娘,占据了那条大蛇的堂口。” 田不让义愤填膺的道:“咱们兄弟拼死拼活,让她占了大便宜,咱们亏大了。” 陈长寿摇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懂送子术吗?把那座堂口送给你,你也支撑不起来。” “嘿!那倒也是。” 田不让尴尬一笑,随即低声道:“我说的大便宜可不是指堂口,而是指那条大蛇的遗产!肯定有不少香火银、法器等……” 陈长寿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嘲弄。 死胖子这是在甩锅啊。 若不是妙音乃自己化身,真有可能信了他的鬼话 “据我所知,有人捷足先登,把大蛇留下的东西带走了,妙音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堂口。” “是吗?!” 田不让满脸震惊的,但怎么看都像是在装傻。 这是一个戏精! 陈长寿懒得跟他切磋什么演技,道:“你还有事吗?” “有!” 田不让不在墨迹,道:“斩杀大蛇,你欠了我一个人情,现在伤势恢复的差不多,是时候该还了。” 陈长寿道:“收账?” “嗯!” 田不让怨念冲天的道:“一千二百两香火银,不是小数目。” 陈长寿笑道;“谁欠你这么多?怎么欠的。” “说来话长。” 田不让道:“我只能告诉你是一头牛!” “牛?” 陈长寿诧异道:“该不会是平天大圣吧?” “就算他!” 提起那头牛,田不让脸上的横肉都在哆嗦,一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 陈长寿一口回绝:“不去。” 田不让急了,道:“你答应过的!” “我是答应过你,可没想到是平天大圣。” 陈长寿忌惮的道:“那头牛深不可测,听说开牙建府的时候,以一人之力镇杀无数地仙,我……不想送死。” “当时我就在现场!” 田不让指天画地,口沫横飞:“那头牛真正实力绝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懂得一些秘法而已!你我联手,足以压制!再说也可能不必出手,咱们先礼后兵!他如果还银子,咱们立刻打道回府,如果不还,再动手不迟。” 陈长寿沉吟了一番,道:“我有什么好处?” 田不让瞪眼:“一世人两兄弟,你给我提好处?” 陈长寿直接道:“五百两香火银。” “一百两!” “二百两!” “可以,不过无论能否讨回来,你都需要付给我二百两。” “这……行吧!” 田不让犹豫了片刻,咬牙答应下来。 花二百两香火银,请一位玄关第四境的强者当打手,可以说物超所值。 陈长寿微微一笑:“你在门口等候,稍等我就来。” “麻烦!” 田不让转身出了陈公祠。 陈长寿泥丸宫突然亮了起来,走出一具化身,带上夔牛神面,化身为平天大圣,从天窗飘然而出。 而他本人则长身而起,对门外人道:“可以走了。” …… 平天大圣府内,长明灯亮着。 里面有值夜的祭祀专门打理,并负责接待夜间上香的信徒。 突然有一阵阴风吹入,伴随着飞沙走石。 祭司、香客惊慌失措,宛如鸟作兽散。 片刻后,两道人影飘然而入。 “平天道友,现身一见!” 田不让声音平和,传入到了主殿。 刷! 神坛上,牛头人睁眼,一步迈出,站到了门前。 它身高足有一丈,头顶生有两根犄角,目如铜铃,威猛庄严,赫然是平天大圣。 “是你。” 平天大圣声音平和。 “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田不让为了施加压力,对旁边的陈长寿一顿吹捧。 “这位是我兄弟,姓陈名长寿,陈公祠就是他的堂口,知县大人的至交好友,邺城中有名的大神通者!你还不知道吧?柳仙庙那条大蛇陨落,就是我兄弟的手笔。” 他口沫横飞:“弹指间,灰飞烟灭!” 不料,平天大蛇只是淡淡的道:“哦。” “……” 田不让差点吐血,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里,直接开门见山了:“还我香火银!” 平天大圣一歪牛头:“什么香火银?” “装傻是吧?” 田不让立刻大怒,咬牙道:“不要逼我动手。” 平天大圣笑了,道:“逼你又如何?” 田不让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 先礼后兵。 现在谈崩了,只能一战了。 “不还银子,爷就抢!看刀!” 他掏出牛心刀,一阵比比划划。 就在这时,平天大圣动了,一步迈出,口中叽里呱啦的一顿数落。 “借都借了!” “好人做到底!” “都不容易!” “孩子还小!” …… 祥和咒! 妙音娘娘庙的神像竖起来之后,功德录又翻了好几页,这是奖励之一。 念起此咒,可以化戾气为祥和,中术者心态平和,难起刀兵。 田不让眼神一阵恍惚,被说的一顿惭愧。 是啊! 借都借了,好人为什么不做到底? 大家出来行走江湖,确实都不容易! 这头牛初出江湖的二代,还是一头犊子,孩子还小,自己跟他一般见识? 一炷香后。 田不让离开了平天大圣府,刚一出门口,祥和咒的影响消散了不少,他一把抓住陈长寿。 “等等!不对啊!” “什么不对?” 陈长寿一脸莫名其妙。 田不让道:“咱干嘛来了?” 陈长寿:“讨债!” 田不让:“讨回来了吗?” 陈长寿:“是你跟那头牛说你先用着、下次再算、不着急要……” 田不让脸上的横肉一顿乱颤,咬牙道:“我刚才好像中邪了!” 陈长寿耸耸肩膀:“你想怎样?” “不能让那头牛开口!狗屁的先礼后兵,一起上做掉它!” 反应过来的田不让越想越气,自己是讨债的,怎么莫名其妙的一阵惭愧呢? 他转身一脚踹开了平天大圣府的门。 这一次,没有任何废话,进去就是一顿嘴上输出。 “牛犊子!我!#¥¥……还钱!” 各种脏话往外飚,然后拽出了牛心刀。 …… 第74章 聚仙令 人不能让一道坎绊倒两次。 二进宫的田不让学聪明了,进门就是一顿唾沫星子乱飞的问候,进行疯狂言语压制。 但,根本无用。 “都不容易!” “还是孩子!” “这大年下的!” …… 平天大圣背负双手,口中咏诵祥和咒。 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刀芒炽烈的牛心刀逐渐暗淡下来。 田不让再次被洗脑,心中的杀意快速消退。 但这一次,他有了防备,脏话变成了一阵碎碎念。 “断人财路,如杀我父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钱,得要啊!” 他给自己来了一波反洗脑,加深自己的执念。 别说,还挺管用的。 祥和咒对其的影响在减低,牛心刀再次爆发出炽烈的刀芒。 可就在这时,平天大圣的咒语突然一变,换词了。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遇到小松鼠。” …… 平天大圣口中低吟歌谣。 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了田不让,他睡眼惺忪,宛如醉酒了般东倒西晃。 催眠咒! 这也是功德录翻页的奖励之一。 妙音娘娘庙有求必应,主抓的是送子业务。 这奖励好像也跟小孩子有关。 催眠咒自然不必说,是哄孩子睡觉的,这祥和咒最大的作用疑似也是劝孩子别打架的。 但用在攻伐上,同样好使。 虽然不能直接斩敌头颅,但却可以影响其状态,让其防不胜防。 拿死胖子练练嘴皮子,陈长寿对效果很满意。 由他口中念咒,对同境界修炼者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嘶!” 田不让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像是两座大山般沉重,就在即将入眠之际,他伸手转着圈的掐自己大腿肉,钻心的疼痛立刻驱散了困意。 “妮玛!” 他举着刀快速杀至。 这平天大圣太邪乎了,必须赶紧斩杀。 可就在这时,催眠咒突然停顿,又换词了。 “喵呜!喵呜!” 平天大圣嘴里发出诡异的声音,仿佛有根羽毛贴着皮肤挠痒,那种感觉特别奇妙,让人忍不住想要挣扎。 勾魂石! 田不让脸色大变,泥丸宫突突直跳,里面的阴神似乎不受控制,想要离体而出。 作为一名偏武道的修炼者,这让他亡魂皆冒。 连香火银都不要了,转身就逃。 可就在这时,平天大圣祭出了一物。 哗啦啦! 五个铁索相连的环碰撞作响,突然飞来,套住了田不让的四肢跟脖子。 他越挣扎越紧,整个人变成了大粽子。 连环套! 这也是功德录的奖励之一,乍看像小孩子益智的玩具,但其实是一件强大的法器。 作用类似于捆仙绳,只不过这东西越挣扎越紧,被困住的人更加难受。 田不让身上的道袍起到了一定的防御作用,不然就刚才挣扎那几下,换做普通人会被生生勒成一团血泥。 “兄弟,救命!” 田不让亡魂皆冒的大叫,但眼看着一只硕大的牛蹄子在自己眼前变大。 砰! 他眼冒金星,头一歪晕了过去。 平天大圣与陈长寿相视一笑,而后飞入泥丸宫,阴神归窍。 “如再遇大蛇,未必没有有一战之力。” 得到了两道咒术跟一件法器,可谓是实力大增。 死胖子有玄关第四境的实力,可连出手机会都没有就被放翻了。 陈长寿觉得自己综合战力完全不怵更高层次的生灵,不但能战,而且能胜! “搜刮了不少啊!” 田不让的道袍不但是一件防御性的法器,竟还有储物的功能。 零零碎碎摸出了不少东西。 光香火银就多达两千两,另外还有一些木牌、旗子等法器。 不用说,这些都是那条大蛇的积蓄。 陈长寿眉头微皱。 如今,三座庙宇香火鼎盛,他并不缺少修炼资源。 虽然两千两香火银不是小数目,但也只是锦上添花。 他最期待的是看看死胖子身上有没有第二枚佛家真言的念珠,但得到的只有失望。 香火银果断收走。 至于那些破烂法器,他没有拿,因为看不上,单手一指,连环套自动脱落。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田不让原地消失。 陈长寿飘然离去。 …… 鸡鸣三声,天色渐亮。 陈公祠内,死胖子悠然转醒,他猛然坐起来,在身上摸索一遍后,发出杀猪般的号角。 “牛犊子!我跟你不死不休!”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心疼的身上肥肉一顿哆嗦。 “别嚎了!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旁边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兄弟,你……” 田不让转头,看着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陈长寿。 “咳!” 陈长寿嘴角流出一缕鲜血,凄然道:“平天大圣,神通广大,幸好手下留情,不然你我都在劫难逃……” 田不让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愧对兄弟啊! 他也想不到,仅仅数日不见,那牛头人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邪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这次损失太大了!” 他一阵肉疼,且十分不甘心。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陈长寿缓缓摇头,警告道:“以后不要招惹它!” 田不让一阵郁闷,他当然不会傻到再去送死。 只是好不容易发了一笔横财,就这么没了,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救命之恩,容当后报!” 他撂下一句场面话,拍拍屁股就想走。 “慢!” 陈长寿叫住了他,目光幽幽道:“说什么救命之恩,只要你把先前承诺的香火银给我就可以了。” 田不让心态炸裂:“香火银都被那个牛犊子给摸走了!哪还有香火银给你,我!#¥%……” 他一阵肝疼。 “有账不怕算!” “你好人做到底!” “兄弟一场!” “都不容易!” 田不让口沫横飞,念了一通祥和咒,灰溜溜的跑掉了。 陈长寿擦掉嘴角的鲜血,忍不住叹息一声。 得! 这二百两香火银估计悬了。 但该要的还是得要, 不能因为平天大圣抢了你田不让的香火银,就赖我陈长寿的帐啊! 嘟嘟嘟! 就在这时,门被敲三声,而后被推开了。 陈长寿以为死胖子去而复返,没想到是一个很陌生的人。 那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面容僵硬,双眸透着一股邪气。 “你是……” 陈长寿挑眉问道。 看样子不像是来上香的。 男子嘴角掀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神坛下,从袖口中取出一张黄纸点燃,眼看着那道黄纸焚烧为灰烬,一言不发飘然离去。 陈长寿眉头皱了下来。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份信笺,抬头写着三个大字——聚仙令! …… 第75章 隼精 聚仙令! 这是一封邀请函,发起人是黄仙姥姥。 上面并未说明什么事,只是让接令者于今晚三更,齐聚黄仙道场。 字里行间,发号施令,略显霸道。 这让陈长寿颇为意外。 那张黄皮子一向不显山不漏水,而这一次如此高调行事,可以说非常罕见。 他略一沉思,猜测到了一二。 应该与科举有关。 对于儒道、国运等,黄仙姥姥一直非常忌惮。 “不怀好意!” 陈长寿觉得有可能是鸿门宴。 自家与那些动物成精的仙家不同,它们的香火都是装神弄鬼,欺骗愚夫愚妇来的,而陈公祠收集的香火,有大半来自于书香门第。 民智大开,儒道昌盛,丝毫不耽误这里的买卖。 道不同不相为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哪是邀请函,分明就是死亡贴。 如果自己应邀前往,八成会被拿来誓师祭旗什么的。 但要是不去,那就等于自绝于同行。 嗖——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一道聚仙令。 有人在平天大圣府发帖子。 嗖—— 又一张聚仙令。 有人在妙音娘娘庙发帖子。 短短片刻之间,他收到了三张。 陈长寿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最终决定还是以平天大圣的身份走一趟。 妙音娘娘那张帖子,无视就好。 斩杀大蛇,抢占柳仙庙的业务,谁不忌惮三分,主打的就是一个高傲神秘。 至于陈公祠这边,可以派个代表去。 “算命的说我儿子有三十年官运,将来比知县大人还了不起呢!” “嗐!这你也信?能准吗?” “当然准,人家可有半仙之称呢!” “是吗?你儿子是做什么营生的?” “杀猪的!小时候也读过几本书,这次去碰碰运气。” “嗐!能文能武啊!” 某位少女吧啦吧啦的正在跟一个老妪聊闲篇,都快成知己了。 陈长寿这时走来,将其拉到了一边。 白小虾一头雾水,道:“有事?” 陈长寿道:“今天晚上三更,派你去串个门。,” 白小虾有点抗拒,因为想睡觉。 陈长寿不愿意强人所难,淡淡道:“你可知道有只老鼠个头比猫大,为何依然整天担惊受怕?你可知道白刺猬的背后扎了多少瓜?黑山猪皮糙肉厚,又蹂躏了多少无辜的她……” 白小虾墨宝石般的眼睛放光。 这——好像比跟老头老太太聊闲篇有意思多了! “它们在哪?” “黄仙庙!” 陈长寿撺掇道:“到了那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白小虾重重的点头,看着刚刚爬起来的太阳,一阵苦恼。 天怎么还不黑!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梆子声,从墙外传来。 “我去了!” 白小虾等的眼皮子都打架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带着疑问一溜小跑的就去了。 陈长寿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光,下一刻阴神出窍,带上了夔牛神面,化身为平天大圣,从天窗御空而去。 黄仙庙内,灯火通明。 “什么人?!出示聚仙令!” 门口蹲着两只黄鼠狼,修为不弱,有玄关第三境的修为。 应该是黄仙的子嗣。 “哼!” 冷漠的声音中,一个魁梧威猛的牛头人从天而降。 “原来是平天大圣!” “姥仙等候多时了,请!” 那一对犹如阔刀般的犄角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如今在邺城,平天大圣凶名赫赫。 两只黄鼠狼露出敬畏之色,立刻放行。 陈长寿一步迈出,已经进了道场。 偌大的殿宇内,影影绰绰,竟有数十位仙家。 修为弱的,刚刚迈入玄关,修为强的竟达到了第四境,并且足有数位之多。 有熟悉的,比如老鼠、刺猬、山猪三小只,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让陈长寿一阵诧异。 邺城哪冒出这么多强者? 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什么!与我结拜的那条大蛇竟然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开口的是一只隼精,目如金灯,锐利如刀,鸟喙跟铁钩一样,全身黑羽没有半根杂毛,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它也是邺城的仙家,只不过道场不在城中,而是乡下。 “就在不久前,道场都被占了,尸体都被烧成渣了,隼仙大人节哀顺变。” “老子节哀的个屁!那条大蛇还欠我一千两香火银呢!” 隼精杀气腾腾:“什么人干的?” “叫妙音娘娘,不知跟脚,但应该是一位强大的仙家。” “大蛇的债,必须从这个什么妙音娘娘的身上讨回来!” 隼精目光如炬,在一众仙家的脸上扫过,无人敢与它对视。 它虽很少来城里,但凶名赫赫。 传言,当初隼精曾经想在城里开牙建府,抢占大蛇的业务,两为仙家大战了一场,最后各退一步,结拜为兄弟,隼精退回乡下,大蛇每月给其一百两香火银分润。 虽是玄关第四境,但天赋强大,不弱巨头多少。 “妙音娘娘来了吗?” 隼精大声道:“哪位是妙音道友?!” 它连问三遍,无人应答。 “是没来吗?” 隼精冷笑连连,立下誓言道:“有哪位道友与妙音相识,就帮我转告一声,此间事了老子一定上门拜会!如果识相早早让出道场,既往不咎,不然站端一开,形神俱灭!” 它可谓十分狂妄。 大蛇的陨落,显然跟那位妙音娘娘又莫大的关系,能斩杀巨头的存在,谁不忌惮? 但隼精就敢放出这样的狂言,这背后源于自身强大的实力。 “你要找死,没人拦着。” 就在这时,有仙家出言嘲讽。 隼精目光如刀:“谁?!” 哗啦啦! 那个方向的仙家全部后退,生怕被误会,一个牛头人显露出来,身高丈余,强大又神秘。 隼精冷笑道:“道友面孔有些陌生。” 陈长寿淡淡道:“道号平天。” “原来是你!” 隼精道:“方才听说有一个叫平天的占据了那只蟾蜍的道场,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你。” 陈长寿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隼精充满敌意的道:“你方才说,我去妙音娘娘庙拜会是找死?” “必死无疑。” 陈长寿朗声道:“我曾经与妙音道友坐而论道,自认远远不如!更何况你?”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妙音娘娘何等人,没有仙家见过,但在场有不少有亲眼目睹平天大圣发威,请出老祖化身,把邺城了仙家屠掉了一半。 它都自认远远不如,妙音娘娘有多强大,简直无法想象。 “坐而论道……远远不如……” 隼精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后来你们是不是惺惺相惜,成为了朋友?” 陈长寿道:“是又如何?” “既然你是妙音娘娘的朋友,就是我隼仙的敌人。” 隼精一字一顿道:“今日,先拿你磨刀!然后再去屠掉妙音!” …… 第76章 疯牛 黄仙庙里,剑拔弩张。 隼天赋强大,本身为猛禽,修炼有成之后,在邺城这样的小地方,乃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若非境界差蟾蜍、大蛇、黄仙等一筹,它早就横扫所有,独享香火了。 当平天大圣出言讥讽,它立刻暴怒,扬言先杀平天,再屠妙音。 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陈长寿咧嘴一笑,有些迟疑的道:“你……行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仙家无不惊悚。 好家伙,这位更狂。 一场大战,似乎无法避免了。 哗啦啦! 所有仙家疯狂后退,生怕殃及池鱼。 “别以为屠掉了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小妖,就觉得自己无敌!” 轰! 隼精爆发出恐怖的气息,它并非阴神,站在这里的就是真身,因为相较于其它妖族,它几乎是没有短板。 阴神阳躯同样强大! 双翅一展,如鲲鹏凌天,快到不可思议。 “斩你如杀鸡!” 它从天而降,鹰击长空。 一双比铁还坚硬的爪子,可以轻易撕金裂玉。 陈长寿心头巨震,嗅到了剧烈的危险。 似乎真的不弱大蛇多少! 陈长寿没有废话,直接用出了杀手锏。 “你才是鸡!” 他手握嗡字真言念珠,一拳轰出。 看见这一幕的仙家无不悚然! 竟然选择跟这只鹰仙硬碰,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可下一刻,它们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轰! 大鲲喋血,黑羽飘零。 隼仙一声哀鸣,狼狈的坠落在地,刚才那只爪子垂落,竟然被砸的血肉模糊! 众位仙家惊呆了。 号称比肩巨头的隼仙,竟然连一拳都没有接下! 过了良久,方才反应过来。 老牛家的蹄子也不是吃素的,似乎更硬! 陈长寿露出一丝错愕。 嗡字念珠有多么可怕,只有他知道。 一击之下,竟然只是断了一只爪子。 这只隼绝对是异种,天赋太强大了。 “嗷呦!” 隼仙发出一声哀鸣,再也不复刚才的嚣张,眼睛里满是恐慌。 它疯狂的扑棱着翅膀,化作一道黑影仓惶遁走。 速度太快,宛如浮光掠影。 可就在这时,所有仙家听到一阵哗啦啦的锁链响动。 遁走的隼仙扑通一声坠落在地。 它的翅膀、爪子,包括头颅都一个古怪的五圆环禁锢起来,在地上疯狂的打滚,挣扎。 连环套! 若不得其法,越挣扎越紧! 鲜血飞溅,一地黑羽。 但连环套也哗哗作响,似乎有被绷断的征兆。 这只隼仙真的很强大。 若非嗡字念珠,根本不可能一招拿下。 陈长寿一步迈出,居高临下道:“你可服?” “不服!” 隼仙十分孤高,即便现在如此狼狈,依然桀骜不驯。 它目如金灯,散发着杀气跟怨毒。 “刚才之所以会败,绝不是因为你的真正实力强过我!境界天赋,老子没有一样弱于你!” 隼仙懊恼的低吼。 陈长寿眯起了眼睛。 好敏锐的灵觉! 竟然察觉到了嗡字念珠的存在,如果留下来,终究是个隐患。 再说,这一战是立威。 为平天大圣而立,也为妙音娘娘而立。 所以隼精必须死! “你连当本大圣的对手都不配,还敢去挑衅妙音道友?不自量力。” 陈长寿冷哼一声,然后祭出了雷帝。 噼里啪啦! 木剑在虚空闪耀,宛如天罚般降落。 “不甘啊!!” 隼精痛苦的低吼,自己天赋强大,这一次受邀入城,在得知蟾蜍、大蛇死后,觉得机会终于来了,可以跻身巨头行列,没想到迎来的竟然是身死道消! 他剧烈挣扎,可是在连环套的禁锢之下,根本无法躲避。 眼看就要形神俱灭。 “平天道友,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主殿里传出一道慈祥的声音,黄仙姥姥迈步而出。 当! 一根白骨拐杖横亘在隼仙头顶,挡住了雷帝的必杀一击。 陈长寿扬手召回了雷帝,露出凝重之色。 那根白骨拐杖不知是什么生灵的骨骼打磨而成,莹白如玉,坚不可摧。 雷帝竟然没能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这黄皮子这件法器很不一般。 “姥仙救我!” 隼仙亡魂皆冒的大叫。 黄仙姥姥扬手召回了拐杖,佝偻着身躯慢悠悠的走来,道:“即将大祸临头,咱们一众仙家在邺城享受人间香火,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隼仙如陨落,将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它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了陈长寿。 “平天道友,卖老身一个面子如何?” “你这是要强出头吗?” 陈长寿口吻冷淡的问道。 “哎!” 黄仙姥姥叹息一声,道:“你就当老身倚老卖老吧!” 它一转头,目光投向了隼精,带着一抹责备。 “姥仙!这头牛来历不明,乖戾张狂!是它主动挑衅我的,不能留它!” “闭嘴!” 黄仙姥姥淡淡道:“平天道友饶你一命,还不道歉?” “这……” 隼仙目眦欲裂,它生性孤傲,在邺城除了眼前的黄皮子之外,谁也不放在眼里。 让它低下头颅,这比杀了它都难受。 黄仙姥姥淡淡道:“难道道友你真的想死?” 隼仙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妥协。 它挣扎着站起来,在陈长寿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仅剩下的一只爪子把石板都抓碎了。 “道友息怒,刚才是我口不择言!” “从……从今以后,有你的地方,我愿退避三舍!” 这番道歉可以说很诚恳了。 但陈长寿并不买张。 刚才是生死战,如果自己技不如人,黄皮子会站住来吗? 如今一句轻飘飘的口不择言,就想一笔揭过? 哪有这样的好事。 “退避三舍就免了。” 他面无表情的道:“你活着,本大圣睡不着。” 噗! 一把豁口剪刀浮现,直接剪下了那颗鸟头。 血如泉涌! “嗷呦!” 破碎的阴神想要出窍,可是被连环套禁锢的死死的。 陈长寿轻轻一挥手,无数狈毫仙针飞出。 悲痛的鸟鸣顿时止歇,形神俱灭! 这一幕,把在场的仙家看的瞠目结舌。 它们万万没想到,平天大圣竟然如此猖狂! 杀一个隼仙不要紧,可这等若当面给了黄仙姥姥一记耳光啊! 让其威严扫地,撕破脸皮! “你……” 黄仙姥姥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机,但随即很好的隐藏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平天道友,你太过了!” “过与不过,我自有衡量。” 陈长寿的意思很明白了,老东西你根本没有资格指责我。 黄仙姥姥有点绷不住了。 可陈长寿下面一句话,让其心中的怒火直接熄灭:“要不,我把家中长辈叫出来给评评理?” “……别!” 黄仙姥姥直接麻了。 那只毁天灭地的手臂,至今仍是它不愿回忆的梦靥。 不光是它,其余曾经目睹过平天大圣府那场大战的仙家也是一阵惊悚,有的甚至动了逃离这里的念头。 妈的! 这头疯牛太不是东西了,一言不合就要连窝端啊! 我们找你惹你了? …… 第77章 老六 平天大圣强势的一塌糊涂! 邺城之内,谁敢不买黄仙姥姥的账?可这位却当面掌掴其面皮! 敢不服? 那就请出牛族老祖化身跟你说道说道,这就是二代的底蕴! 纵是邺城十八座邪庙之首的黄仙姥姥,也只能没脾气。 “隼道友性子太孤傲,今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黄仙姥姥表态,显然不想因为一个死人得罪平天大圣。 此话一出,众仙家也松了一口气。 真要惹恼了牛二代,把那只毁天灭地的巨手召来,估计这里的生灵都要陪葬! “这里太危险了!不行,得赶紧逃离这里,不然可能小命不保!” 一只比猫还大的灰老鼠心有余悸,更有迫害妄想症一样,可刚一转身,就走不动了,抬头看见了一个芙面花容的少女,眼睛跟墨宝石一般,笑起来变成了月牙状,满脸的天真烂漫。 “咦?” 它露出诧异之色。 今天是仙家聚会,哪冒出一个人族少女? 难道是那个什么妙音娘娘? “高抬贵脚,你踩到我尾巴了。” 因为摸不清跟脚,所以非常客气。 “先别走。” 白小虾两眼放光:“你是不是有迫害妄想症的那只鼠?整天担惊受怕什么啊,是不是心里有鬼?亦或者做贼心虚?干过什么坏事啊?”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单纯好奇,就想八卦。 但灰老鼠却被吓的险些魂飞魄散,这么问明显不怀好意,八成是想办自己,瑟瑟发抖的道:“你谁啊?!” 白刺猬刚吃完平天大圣的瓜,一脸意犹未尽,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啊! 然后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回头一看。 卧槽! 满背扎的果子被人薅走了,谁啊?手这么快!它满脸懊恼的找贼,可刚一转头就知道了是谁。 只见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的道:“我叫白小虾。” “哪个堂口的?!快放开鼠兄弟,不然我会出手!” 一头山猪恶狠狠的威胁,非常的社会,非常的嚣张。 “嗐!你的皮真亮啊!” 白小虾满脸羡慕,道:“又糙又厚!” 三小只面面相觑,人族少女不怕仙家,还各种探听仙家隐私…… 灰老鼠传音:“八成是妙音娘娘!” “是她!” 白刺猬两眼放光,感觉今天还有大瓜。 山猪一个激灵,立刻收敛了社会气息。 虽然看上去甜美,但这可是斩杀大蛇的猛人! “我的皮亮吗?蹭出来的!想学吗?我教你啊!” 它毫不保留的分享护肤秘籍。 白小虾兴致盎然,很快与三小只打成一片。 …… “刚才老身听平天道友说,曾跟妙音道友坐而论道?” 黄仙姥姥趁机打探那位存在的跟脚:“比之道友如何?” 陈长寿坦然道:“我远远不及她!” 黄仙姥姥眼里闪过一抹忌惮之色,道:“道友出身大家族,未来不可限量,过于自谦了。” 陈长寿摇头,继续给妙音这个分身造势。 “我平天性格里就没有谦逊二字!妙音道友……深不可测!” 越神秘,越强大,将来的麻烦就会越少。 因为谁也不会轻易去招惹一个恐怖存在。 果然,黄仙姥姥敬畏无比的道:“老身派人给妙音道友下了帖子,平天道友可知她为何不至?” 陈长寿坦言道:“她之行事,不是我等可以猜测的。” “那……算了!” 黄仙姥姥惋惜的摇头,随后道:“如再见到妙音道友,替老身转达问候。” 陈长寿点头:“可以。” 黄仙姥姥露出满意之色,转身面对众多仙家,说出了发出聚仙令的原因。 “老身在邺城已有百年,今天倚老卖老发出聚仙令,感觉各位道友大驾光临。” 它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口风一转,道:“之所以召集大家,想必有些道友猜出了一二!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邺城可能就再无我等立足之地了!” 此话一出,众仙家顿时议论纷纷。 有一头玄关第四境的鬣狗仙站了出来,龇牙咧嘴的道:“姥仙可是指科举?” “不错!” 黄仙姥姥点头,沉声道:“各位道友里不乏修炼过百年的,对于一些事,不比老身知道的少!科举一开,无数读书人功名傍身,儒道势必在邺城崛起,那时候人人诵圣贤书,我等的香火势必会一天比一天少直至断绝!” 鬣狗仙提出了质疑,道:“姥仙……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了,听说皇宫大内之中,也有我妖族被奉为上宾,邺城一个小小的县试,就能把咱们赶尽杀绝?” “小小的县试,挽救不了大丰朝,但却可以改变邺城。” 黄仙姥姥叹息一声,道:“那位知县大人,发宏愿,立大志,他的浩然正气纯净无比,乃是最正宗的儒生!老身的判断绝不会错。” 鬣狗仙被说服了,道:“咱们应该怎么做,就请姥仙发号施令吧。” 其余仙家也纷纷开口,表示愿意听从黄仙调遣。 可黄仙姥姥突然话锋一转,道:“陈公祠的道友来了吗?” 寂静! 没有人回答。 因为某少女关乎护肤方面,跟一头山猪聊的正嗨。 陈长寿一阵无语。 屁话真多,跟谁都能聊。 呵! 女人! “肃静!” 他冷哼一声,立刻压下去所有的喧嚣。 三小只马上闭嘴了,噤若寒蝉。 黄仙姥姥再次道:“陈公祠的道友来了吗?!” “嗐!谁叫我?” 白小虾这次听见,一脸茫然的从众仙家里钻了出来。 后面是三小只面面相觑。 少女是陈公祠的? 不是妙音娘娘吗? 刚才好一顿套近乎,真浪费感情! 尤其是山猪精一阵捶胸顿足,把压箱底的榨汁大法都说了,这下亏大了。 “咦?” 黄仙姥姥见是一个人族少女,显然颇为意外,缓缓道:“你可以代表陈公祠?” 白小虾不确定的道:“可以吧……” “那好!” 黄仙姥姥点头,道:“陈公祠与我等仙家不同,乃是先贤被朝廷敕封,享受人间香火的人族!但既享受香火,就是仙家!不知这次道友帮哪边?” 它这是在逼迫陈公祠站队。 可惜碰上了只知道吃饭睡觉嚼舌根的白小虾。 她露出茫然之色。 什么帮哪边,什么仙家,不知道像人的老黄鼠狼在说啥。 “非友即敌。” 黄仙姥姥声音虽然依旧慈祥,但已有杀意,逼迫道:“必须做出选择!” 旁边的陈长寿此刻站了出来,朗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可能帮咱们一众仙家?不如——杀!” 他使劲的撺掇。 反向助攻,尽显老六风格。 白小虾可是一件大杀器,谁动谁死! …… 第78章 晚辈 “今日聚仙大会,需要有人祭旗!” “必须铲除异己,不然我等怎能安心?” “姥仙,快出手!” …… 陈长寿使劲撺掇,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 “都是邺城地面上的仙家,不能把事做的太绝。” “对,这件事需要慎重。” 有几位仙家反对,只是迫于平天大圣的威严,声音很小。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还需要商量什么?!” 陈长寿冷哼一声,立刻压住了所有质疑,淡淡道:“姥仙你说对吧?” 他想利用白小虾的被动大招干掉这只黄皮子,从而一统邺城,唯我独尊。 黄仙姥姥并没有立刻表态,眯着眼睛似乎在犹豫。 这让陈长寿有些无语。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不是禽就是兽,装什么慈悲人士? 能动手咱就别吵吵! 打呀! 打他妈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陈长寿又添了一把火,字字诛心的道:“如果陈公祠倒戈,肯定走漏了风声,于大局不利,必须灭口!” 黄仙姥姥缓缓点头,散发出了一缕杀机。 陈长寿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向后微微退出一段距离。 某位少女的毁尸灭迹套餐太过恐怖,如果被波及,那就太冤了。 可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挪动,让黄仙姥姥起了疑心。 它眯着眼睛回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平天道友来动手吧?” “……” 陈长寿一阵嘬牙豁子。 不愧是老妖精,这只黄皮子实在是太谨慎了。 想要阴它,真的很不容易。 “道友是聚仙令的发起人,自然有道友动手。” 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黄仙姥姥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叹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陈公祠虽然与我等道不同,但也不可赶尽杀绝。” 它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这让陈长寿一阵腹诽,你个老阴批。 “小姑娘。” 黄仙姥姥转头道:“这样吧,老身愿意出一笔香火银,你们把陈公祠道场交出来,远走高飞吧!等邺城风平浪静之后,可以再回来,老身欢迎。” 此话一出,不少仙家都眼热。 如今的陈公祠香火鼎盛,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白小虾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同意了?” “嗯!同意” “那好……” “不过,我说了不算。” “……” 黄仙姥姥有些动怒的冷哼一声:“既然无法做主,你来做什么?” “串门啊。” 白小虾理直气壮,大眼睛变成了月牙状:“凑热闹。” 黄仙姥姥差点忍不住动手。 一群仙家聚会,商量立足的大事,这人族小姑娘竟然是来串门凑热闹的。 把这里当什么?! 白小虾看出了对方不悦,赶紧解释道:“嗐!你别生气,刚才你说的,我会告诉长寿哥哥的。” 黄仙姥姥显然没有多少耐心,淡淡道:“你告诉他,要么远走高飞,要么形神俱灭,你可以走了!” 它下达了逐客令。 白小虾意犹未尽的回头看了一眼三小只,后者生怕被其他仙家误会什么,纷纷把头转开,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但,根本无法阻止人族少女的热情。 “所以你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 “谁做亏心事了?!” 灰老鼠有点炸。 “下次多带点果子跟瓜。” “比我都能吃!” 白刺猬一阵懊恼。 “皮肤真亮啊!所以你到底蹭过了多少无辜的它?” “滚!再不走我要出手了!” 山猪直接暴走。 “走了!” 白小虾笑嘻嘻,挥手告别。 三小只一阵尴尬,生怕扯上什么关系,异口同声的道:“我不认识她!” “咳!” 黄仙姥姥轻咳一声,目光扫过所有仙家,把气氛又拉回到了严肃。 “老身有一个计划,不过需要大家同心戮力!” …… 夜,明月皎洁,四下静谧。 唯有风吹树梢,传出轻微的沙沙声。 一株老槐树扎根邺城一角,仿佛亘古长存,稀疏的枝杈犹如魔鬼的手臂,主干粗壮,树皮疙疙瘩瘩如龙鳞,顶天立地。 黑暗中,一道佝偻的身影一步步走来,于树下仰望参天之高。 赫然是不久前号令群仙的黄仙姥姥。 “晚辈拜见槐仙!” 一向以老身自称的黄仙姥姥,此刻无比敬畏,以晚辈自居。 老槐寂静无言,半晌方才传出奄奄一息的声音:“原来是黄仙道友……” 仅仅一句道友,就让黄仙姥姥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惶恐样子,谦逊的道:“不敢!” 老槐苍老的声音响起,道:“道友,有何指教?” “邺城的这一知县很了不起,他的浩然正气,让晚辈夜不能寐。” 黄仙姥姥随即说起了科举的事。叹了一口气道:“儒道昌盛,邺城就再无我等立足之地,晚辈不得不未雨绸缪,不知道前辈对这件事怎么看?” 老槐树冠晃动,道:“我只是一株苟延残喘的枯树而已,没有几年可活了。” 它显然不想插手。 对于这个回答,黄仙姥姥显然早就猜到了。 这株老槐一向稳健,在邺城是一个特别又超然的存在。 “陈公祠是个隐患,让晚辈非常担忧。” 黄仙姥姥道:“在众多道场之中,它是一个异类,供奉的并非仙家,而是一位儒家先贤!知县大人曾经亲往祭祀……有些时候,不是晚辈想如何,而是真的别无选择。” 老槐叹了一口气,道:“我寿元将尽,自顾不暇,道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需征求我的意见。” 有了这句话,黄仙姥姥明显松了一口气。 它之所以容忍陈公祠的存在,是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株老槐庇佑着那里。 所以才来这里探听口风。 现在招呼打过了,老槐似乎没有意见,那事情便好办多了。 “叨扰了,晚辈告辞。” “不送。” 老槐又重新归于沉寂。 不远处的陈公祠内,白小虾正在汇报着自己看见的一切。 “那只老鼠真的比猫大!” “刺猬真的爱吃瓜!” “还有那头猪!” “还有黄鼠狼、鬣狗等!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那里。” 参加完仙家聚会的少女很兴奋,突然想起了什么:“除了一头又丑又怪的大青牛!嗐!你不知道,那头牛可凶了,跟一只老鹰闹别扭,像老婆婆的黄鼠狼出来劝架,它还是当了刽子手!” “为什么那样狠毒!丑牛多作怪!” “邺城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败类?” 她各种吐槽。 “睡你的觉!” 陈长寿眼神已经能杀人了,呵斥一声,从烂披风里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玉珏,上面刻着一头天禄,乃是万古流所赠。 里面蕴含着一缕纯净的浩然正气,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陈长寿沉吟片刻,将其挂在了供桌一角。 …… 第79章 半残 天禄玉珏。 虽然不是法器,但其价值不亚于法器。 乃是一位大儒的随身之物,日久年深侵染了一缕浩然正气,佩戴在身万邪不侵。 供桌底下,是白小虾的床。 少女已经躺下了,看见头顶被挂了一件亮晶晶的东西,忍不住问道。 “嗐!这是什么?” “床头灯。” 陈长寿懒得解释什么,叮嘱了一句不可随意摘下,转身回后堂安静,等着某位存在登门。 今夜,说不定会是有生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聚仙大会上,黄皮子表面上很宽容,一副不愿意赶尽杀绝的样子。 但这老阴批一向道貌岸然,根本不值得相信。 既然看上了陈公祠这座道场,就必然会出手。 以前,黄皮子或许还会有所顾忌,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县试在即,黄仙姥姥号令邺城的一众仙家,以大势压人,纵然树爷有心罩着陈公祠,恐怕也不能说什么。 窗外,明月西坠,天地间一片昏暗,正是鬼龇牙的时刻。 零星的鸡鸣犬吠声传来,已经有百姓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盘坐的陈长寿睁开双眼,清澈的眼底带着一抹诧异。 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就在他疑惑之际,庙门突然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比我想象中的要败破不少。” 进来的人,竟然是一个侏儒。 弓腰驼背,站直了身高估计都不足三尺,脸色蜡黄,双眼凹陷,骨瘦如柴,一副有大病的样子,但一双眼睛却又明又亮,宛如刀子一般四处扫视。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白小虾,露出羡慕之色。 “冰肌玉骨,资质不凡,这幅皮囊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是女流!” 侏儒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不过,可以当一个化身。” 他天灵的泥丸宫如星辰般亮了起来,有一只黄鼠狼迈步而出,化作阴风扑向了供桌下的少女。 夺舍! 叮! 就在这时,悬挂在一角的天禄玉珏有了反应,发出悦耳的碰撞声,纯净的浩然之气自然流转而出,上面的天禄仿佛复活了一般,发出低声低吼,守护少女。 阴风止歇,化作阴神,忌惮的望着天禄,良久方才带着不甘之色,返回侏儒体内。 陈长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眉头微皱。 明显是一个夺舍重生的存在,但好像出了什么问题,阳躯萎缩,气血干枯,所以想找下一个宿主。 人族的阳躯,黄鼠狼的阴神。 就,很少见。 那么问题来了,这算是人,还是算妖? “陈家道场,谁敢放肆?!” 冷漠的声音中,陈长寿面无表情的现身。 侏儒并没有意外,好整以暇的打量着,眼神不是一般的狠,像是色鬼看见了绝世美女,那种恨不得立刻占为己有的欲望,让人不寒而栗。 “模样俊俏,气血旺盛,根骨不凡!好好好!” 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霸道的点指道:“你是我的了!” “……” 陈长寿一阵膈应,原本以为黄仙姥姥会亲自出手,没想到竟然派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人妖。 “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侏儒激动的自说自话:“当年我修炼初成,阴神出窍,阳躯被敌人算计,害我失去了自己的本体,从此以后就沦为孤魂野鬼,幸亏母亲费尽心机,找来一副近乎完美的人族阳躯让我夺舍!” “但不是自己的本体,终究无法适应,慢慢的气血干枯,肉身萎缩,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我忍受的太久了!六十年!整整一甲子!” 他说到最后,已经尽显癫狂之态。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这边慷慨激昂涕泗横流的诉说这些年的憋屈与不易,陈长寿只觉得很烦。 “不用再辛苦了,我会帮你解脱!”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雷帝被祭出,化作一道金剑光飞去。 侏儒单手结出一个印诀,然后推了出来。 嗡! 虚空中仿佛多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雷帝无法寸进! 这让陈长寿有些震惊。 好高深的法力,绝对达到了玄关第五境,甚至更加恐怖! “好狂妄的年轻人,你大概不是我是谁吧?” 侏儒单手向前一压。 当! 雷帝剧震,倒飞而回。 陈长寿扬手召回,失去了雷霆天威加成的木剑,沦为了二流法器,威力大减,不然刚才绝对不至于无功而返。 “六十年前,我就已经迈入了玄关第五境,并大祭司的身份,帮母亲在邺城扫清障碍,若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早已如母亲一般踏入先天!” 侏儒不可一世的道:“蝼蚁一般的人,也敢与我对手!” “说完了吗?” 陈长寿翻了个白眼,露出极大的不耐烦。 这人妖太能叭叭了! 像是一个压抑许久的神经病。 “你真的很幸运,能够被我夺舍!” 侏儒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膈应人,继续傲然道:“将来有一日,我或许会以你的面目称宗做祖,无敌于天下!” 陈长寿只觉得有些好笑。 挡住自己一剑,就觉得吃定了自己。 也不知道是谁给这只黄鼠狼的自信。 “喵呜!喵呜!” 他口含勾魂石,发出诡异的声音。 侏儒脸色一变,泥丸宫中的阴神竟然有些不受控制。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虚空中嗤嗤声不绝。 狈毫仙针! “法器太强,也只是旁枝末节,绝对是实力下,一切都是空。” 侏儒一边抵御勾魂石的诡秘力量,一边向前迈出一步,双手虚压。 细如牛毛的仙针簌簌而落。 他本就是半步先天,拥有非凡手段。 在实力上碾压! 陈长寿的攻击并没有停止,一口鬼齿剪刀悄然浮现在后方,活口刀片一合。 “没用的,束手就擒吧!我会把你的阴神炼成煞鬼,让你永远追随我,见证我的荣光!” 侏儒张狂又霸道,双臂展开,抵住了鬼齿剪刀,让其无法落下。 他轻描淡写,很轻松的就化解了一连串的攻击。 陈长寿面无表情,一切早就在预料之中,主打的就是一个麻痹作用。 境界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需要动用大杀器! 他悄然掏出了嗡字真言念珠然后祭出。 嗖—— 法力一下子被掏空了! 古朴晦暗的石头似乎没有任何威力。 “垂死挣扎,都说了无用……” 侏儒笑的很轻蔑,一拳轰出,鬼齿剪刀哀鸣坠地,紧接着他双手虚压。 但这一次,没压下去。 脸上的笑容快速凝固,眼底的轻蔑变成了惊恐。 轰! 半截身子都砸没了,血肉模糊,黄鼠狼阴神凝聚,露出惊恐之色。 另外一边,陈长寿疯狂的吞香火银,快速的恢复法力。 他有信心,收拾一个半残! …… 第80章 图谋 侏儒的身躯破破烂烂,被嗡字念珠砸成了半残,连阴神也受到了重创, “你……” 它又惊又怒,没想到阴沟翻船。 身为玄关第五境的强者,虽然名声不显,但邺城之内,近乎无敌啊! 这也是其不可一世的原因。 所以根本就没有把陈长寿放在眼里,一个卑微的人族,纵然懂得一点修炼之法,掌握几件法器又如何? 没想到竟然藏有大杀器,以至于吃了大亏。 “你让我动了真怒,失去了被炼制成煞鬼,永远追随我的资格!” 它有些歇斯底里低吼,近乎疯狂。 刷! 下一刻,侏儒的阴神化作一阵阴风,想要趁机夺舍。 陈长寿大口吞噬香火银,炼化成法力,根本无力再次祭出大杀器。 他干脆放开自己的泥丸宫,直接放弃了抵抗。 这是侏儒所没有想到的,它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然后就发出一阵惨叫。 轰! 浩然圣体,万邪不侵! 阴神被点燃了。 夺舍成了飞蛾扑火! 侏儒快速逃离出来,阴神差点被灼烧为虚无。 “浩然正气!这……这怎么可能!” 它亡魂皆冒的大叫:“你体内怎么会有一团如此精纯的浩然正气?!” 陈长寿懒得废话,此刻已经恢复了一点法力。 他毫不迟疑的祭出了鬼齿剪刀。 趁它病,要它命! 噗! 这一次,剪刀没有任何滞碍,直接把那个虚弱的阴神绞成两截。 “啊啊啊!!” 侏儒凄厉的惨叫着,真实的嗅到了死亡,再次凝聚阴神后毫不迟疑的逃离。 可惜,已经晚了。 嗤嗤声不绝,毫光大作。 狈毫仙针无差别攻击,瞬间没入侏儒的阴神。 紧接着,雷帝浮现。 陈长寿将所有法力注入其中,让其释放出一道宛如雷瀑的能量。 轰! 侏儒根本无法承受,瞬间被劈的形神俱灭! 堂堂玄关第五境强者,半步先天的存在,因为刚开始的大意,死的异常憋屈! 还没有发挥实力,就被砸了个半残,然后被收拾到形神俱灭。 “……” 陈长寿领悟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 如果拼真正实力,就算他掌握嗡字念珠,能否拿下侏儒也未知之数。 对方纯纯是浪死的! 哗啦啦! 烂披风抖动,收起了雷帝、狈毫仙针、鬼齿剪刀等法器。 陈长寿打了一个响指。 地上半截侏儒残躯被点燃,在一阵恶臭中很快被烧成了灰烬。 天窗打开,白色的灰烬随风而逝,地上多了一颗骷髅头。 那是一颗人族的头颅,只有拳头大小,莹白如玉,火烧不尽。 陈长寿捡起来,发现了炼化的痕迹,似乎是一件法器。 他往里面注入了一点法力,眼前突然一阵恍惚,随后就坠入到一个奇怪的空间里。 这里类似于一间石室,但周围是白骨做的墙壁,应该是骷髅的内部空间。 里面除了幽幽几团暗淡的鬼火,什么也没有。 陈长寿对着墙壁自照,发现自己也是一团鬼火。 正琢磨着这件法器的用处。 澎! 突然有一天暗淡的鬼火亮了起来。 “兄长,你成功了?” 传来一段激动的精神传音。 澎! 又一团鬼火亮了起来。 “老五,你这不是废话吗?陈公祠算什么,若不是兄长早年受伤,早已踏入先天之境,可以离开邺城,进入更加广阔的天地呢。” 澎! 又一团鬼火亮了起来。 “恭喜兄长,从此以后有了自己的道场!” …… 鬼火接连不断的亮起来,叽叽喳喳的传来一段段精神传音。 陈长寿终于明白了这件法器的作用。 这不就是家族群嘛? 就差在墙壁上写上快乐一家人、幸福一家人什么的了。 “够能生的……” 鬼火一团有一团的亮起,足有二三十。 “吾儿,如何了?” 就在这时,慈祥的声音传来,那一堆叽叽喳喳的鬼火立刻闭嘴了,齐声高呼母亲。 一团鬼火亮起,幻化出一只慈祥的黄鼠狼,它身穿法袍,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赫然是黄仙姥姥。 被叫儿子的陈长寿一阵不爽。 正准备掀桌子,但考虑了一下,还是忍受下来。 还不到时候。 卧底这个家族群,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碰到了一点阻碍,总体还算顺利,已经成功夺舍。” 陈长寿回答的很谨慎。 因为他不知道老黄皮子对自己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好!好!好!” 黄仙姥姥露出极大的欣慰,幻化出来的身躯都在颤抖,可想而知它有多激动。 “你天资超绝,是我众多后代中最具有天赋者。” “当年连累你失去阳躯,是母亲这一生最大的遗憾,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了!” 她一阵感慨。 面对一位母亲的倾诉,陈长寿只感觉不自在。 黄仙姥姥不无羡慕的道:“你要好好珍惜眼下的这个机会,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呀!” “……” 陈长寿有些懵。 大机缘? “我一定会好好把握。” 他有些敷衍的回到。 黄仙姥姥激动的道:“等吾儿功名加身,将来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朝廷命官,我们这一族都需要你来庇护!” 功名加身? 朝廷命官? 陈长寿有些震惊,听这意思图谋不小啊! “儒道的锦绣才气,可以让你的阴神与现在这一副阳躯完全融合,借此机会,彻底摆脱妖身,以你的天资,转修儒道是轻而易举的事!” 黄仙姥姥道:“就算未来成为一代大儒,也不是不可能!” 陈长寿突然想起了聚仙大会上的事。 这老黄皮子定制了一个计划,让与会的仙家利用出马术全部混入县试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破坏科举的结果。 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些仙家很可能只是老黄皮子找来,为自己天才儿子铺路的‘替死鬼’。 “吾儿,千万小心,衙门里的那个儒道小辈不简单,一旦被他洞悉,后果不堪设想。” 黄仙姥姥再三叮嘱,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陈长寿道:“明白。” “时间不早了,你准备一下。” 黄仙姥姥说完,幻化出来的身影消失,重新变成了一团暗淡的鬼火。 它下线了。 陈长寿也退了出来。 时间不早了,准备一下…… 黄皮子的最后一段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怕识破身份,所以也没敢问。 咣咣咣!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了铜锣声。 陈长寿如遭雷击,宛如醍醐灌顶般悟透了。 县试就在今日! …… 第81章 科举 旭日东升,晨曦笼罩大地,让邺城显得一派勃勃生机。 铜锣声响起,如同石破天惊,驱散了上空的阴风邪气。 陈长寿感觉胸口的一团浩然正气竟也变得躁动起来。 虽然只是最低等的县试,但却关乎国运兴衰。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洗漱了一番,随后叫醒了某位少女。 “开门接客!” “这么早……” 白小虾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简单收拾一番,打着哈欠去开门,然后就看见门外是乌央乌央的人! “陈公在上,保佑我高中!” “晚辈此去,如能得到功名傍身,一定回来给您重塑金身!” “……” 书他们已经读过了,剩下的全靠神祗保佑。 祈祷声不断,陈公祠内香火氤氲。 读书人络绎不绝。 短短片刻间,竟收集了不下百两香火银。 陈长寿眉毛微扬。 如今的他,当然不在乎区区一百两,但却被这些书生的愿力感到震惊。 已经有不下于数百人了,如果有三分之一考上秀才,那功德录不得冒着火星子的翻页? 要知道,功德录的奖励,牵扯到各种因素。 读书人的毕生的执念就是入仕,如果来还愿,肯定不是普通功德可比的。 起码也是七等奖励起吧? 上百个七等奖励落下来…… 陈长寿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不就在某个家族群里听到的一句话。 眼下,是一场大机缘! 黄皮子口中的大机缘,是什么掠夺锦绣才气,摆脱妖族之身。 原本他还在考虑要不要阻止。 毕竟,似乎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另外自己也无心仕途。 而现在…… 去! 一定要去! 只要能让这些书生顺利的参加完县试,自己将功德无量! “喏!这是给你准备的。” 白小虾大眼睛变成了月牙状,递过来一个竹篮子。 陈长寿有些茫然的接过,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些干粮,以及笔墨纸砚等物。 少女很有心,早就准备好了。 “足足要考三天呢!” 白小虾有些兴奋的道:“考状元!娶公主!” 陈长寿一阵翻白眼。 这是县试,考上了也就得一个秀才功名,距离状元十万八千里呢,就算考上状元,那也跟娶公主基本上没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少女跟哪个老太太一块聊闲篇,听到了一些不切实际传言,还信以为真了。 “玩可以,娶就算了。” 陈长寿很认真的摇头,随即叮嘱道:“我不在这几天,挂好床头灯。” 少女体内虽然有毁尸灭迹套餐守护,但碰上夺舍、出马仙等邪法,不见得会触发,所以谨慎一点好。 “防火防盗防胖子。” 陈长寿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棺材铺,伸手把少女的头发抓成鸟窝,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后飘然而去。 日上三竿。 教谕司门口的人熙熙攘攘。 有身穿官衣的书办正在逐个登记。 陈长寿混入人群,也等待着报名。 “嚯!” 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田不让打扮的像个书生,可那一身的肥肉,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怎么来了?!” “……” 陈长寿一阵无语,嘬着牙豁子道:“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一个卖棺材的,竟然也来考秀才,真是奇闻怪谈。 田不让神秘兮兮的道:“有人请我来!” 陈长寿好奇道:“谁?” “业内机密!” 田不让摇摇头,道:“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次不是杀人,而是保护人!” 陈长寿道:“保护谁?” 田不让又吐出了四个字:“业内机密!” 陈长寿嗤笑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他对这种事兴趣不大,八成是哪个大户怕儿子有什么闪失,所以拿出一笔银子请了死胖子来保护。 “嚯!这就是读书人吗?” 田不让突然一惊一乍,满脸逼视的道:“说好的礼义廉耻呢!我都知道找个背人的地儿!” 陈长寿转头,看见一个书生在大街上的南墙根当众小解。 咳!大大喇喇的模样,确实有些不雅! 另外玩的有点花,书生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把一条腿向后抬起,看上去狗里狗气的。 哗啦啦! 一泡尿没撒完,就引来无数人指指点点。 “有辱斯文呐!” “读书人的耻辱!” “这人怎么回事?” 不少穷酸义愤填膺,一副羞与为伍的样子。 陈长寿先是愕然,然后立刻知道了是谁。 鬣狗仙! 这厮也太放肆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咋地? 习性就不能改改? “万一进去后出不来怎么办?树爷说过,不要惹是生非,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有个猥琐的书生在不远处小声嘀咕,那双眼睛冒贼光,看谁都是斜着眼。 陈长寿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那只胆小怕死的灰老鼠。 “黄仙姥姥发出聚仙令,从大局出发,咱们如果不捧场,落了它的面子不太好,以后还怎么立足?” 有一个白面书生手里拿着苹果小口的啃着,有些兴奋的道:“再说咱们只是凑热闹,不伤天不害理的怕什么?” 它盯着教谕司的大门,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 并不是想一鸣惊人,而是想现场第一时间吃瓜。 “哼哼!” 旁边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发出诡异的哼哼声,两眼放光的盯着教谕司的大门。 刚刷的油漆,让它感觉浑身痒痒,屁股扭来扭去。 “矜持!矜持!” 若不是灰老鼠在旁边拦着,这厮说不定会直接冲过去蹭。 陈长寿嘴角狠狠抽搐一下。 短短片刻,他就发现了十几位仙家。 咯吱! 就在这时,教谕司的大门开了。 等待的书生在官员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全部被叫到了里面的一个偌大的祠堂前。 里面香火氤氲,供奉着五座神像。 儒道五圣! 虽然只是泥胎神像,却散发着磅礴的浩然之气,那种神圣的气息,是仙家无法承受的。 鬣狗、灰老鼠、白刺猬等全部躲在了最后面。 “入此门者,皆圣人门徒!” 万古流身穿官服,在一群人的拱卫下飘然而至,他背负双手,锐利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眼底尽是期许之色。 “十年寒窗,一鸣惊人!拿出你们的本事,不负今生所学!” 他勉励了一番,然后率领所有人开始祭祀,叩拜儒道圣人。 嗡! 当所有书生跪下的那一刻,祠堂内的神像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纯正的浩然正气通天接地,磅礴的威压震慑人心。 “这……” 陈长寿都感到心惊,穆然回头发现有不少仙家匍匐在地。 更有甚者,直接瘫软了,大小便失禁。 …… 第82章 圣威 圣人祠堂内,五座泥胎仿佛活过来一般,散发出磅礴的威压。 五道浩然正气冲霄,直贯天日! 陈长寿被这一幕震惊到了。 仅仅是泥胎复刻了这几位存在样貌而已,连化身都不是,竟然能够引发异像。 真身能有多恐怖? 无法想象! 他都一阵心悸,那些仙家更是无法承受。 蓦然回首,发现有不少已经瘫软在地,惊恐的大小便失禁。 更多的则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圣像被修复了!” “可恶!” 有人咬牙切齿,充满了忌惮。 声音很小,但陈长寿还得听到了。 原来教谕司的圣像早已崩塌,所以这些仙家才会肆无忌惮的以出马仙的方式到此。 那纯净的浩然正气,正灼烧着它们的阴神,让其痛不欲生。 “我受不了啦!” 有仙家低吼,离开了宿主的躯体,阴神化作一阵风想要逃离这里。 立刻就有十几位仙家跟上。 刹那间,教谕司内阴风阵阵。 “何方妖孽?圣人面前,也敢放肆!” 万古流横眉冷,大喝道:“当斩!” 他沐浴在浩然正气中,仿佛成为了第六座圣像。 言出法随! 祠堂中的浩然正气被引动,化作一口圣剑。 一剑斩出,阴风顿止! 惨叫声此起彼伏,虫豸虎豹、仙家显形,在那一剑之下,犹如冰雪消融般,瞬间被蒸发了! 这一幕,让亲眼目睹的人无比震撼。 不少穷酸书生热血沸腾! 如今天下,礼崩乐坏,妖魔横行,儒道门徒,为人轻,为人贱。 这一剑之下,荡尽妖魔邪祟。 谁还敢说儒道无人? “儒道兴旺,国运永昌!” 他们激动的攥着拳头,声嘶力竭的高呼。 陈长寿也跟着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黄仙姥姥已经迈入先天,仍然对万古流忌惮不已。 儒家浩然正气一出,惶惶如大日,克制阴神,不是一般的变态! “得得得……” 旁边有个神色猥琐的书生,脸色发青,牙齿不断碰撞交击,嘴角一个劲的往外淌白沫子,被吓得肝胆俱裂。 正是灰老鼠。 刚才它也动了逃走的心思,幸运的是慢了那么一拍。 若是冲动了,现在也是被灭的下场。 “嚯!” 田不让有些诧异的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在吐沫子啊!” 灰老鼠眼神一阵躲闪,连忙擦掉嘴角的白沫子,慌张的解释道:“你看错了……我是在吐奶!” 田不让一脸羡慕的竖起了拇指:“大户人家呀!” 灰老鼠根本没心思搭理这个死胖子,它心里下定决心,此地不宜久留,抓住机会赶紧溜。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请圣像!” 万古流向着祠堂叩拜,让人从里面挪出四座圣像,分别挪到了东南、西南、西北、东北。 唯留至圣夫子镇守中殃。 五道贯通天日的浩然正气连接成一片,笼罩整个教谕司,让这里宛如一片独立的小世界。 陈长寿眉毛一挑,洞悉了万古流的意图。 好手段! 对方摆明知道科举会引来地面上的牛鬼蛇神,所以提前修复圣像布局。 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果然,那些漏网的仙家,各个面容惨淡。 出乎意料的是,万古流并没有把剩下的出马仙揪出来。 拜过了圣人,他宣布了几项注意的规矩。 比如,不许夹带、不许藏私、不许偷窥等等。 而后所有人经过衙役的搜查之后,被带入到了考场。 “可是陈公子吗?” 有差役走来,客客气气的问道。 陈长寿微微点头。 差役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万大人有请!” 陈长寿转头,发现万古流背负双手站在圣人祠堂前,正向自己微微点头。 “你没有让本官失望,到底还是来了。” 万古流欣慰一笑,一副我没有看错你的样子。 陈长寿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道:“机缘巧合吧,说起来大人可能不相信,就在昨天我还没有参加县试的打算。” 万古流眉头微皱,道:“难道你就不想继承祖志?” 陈长寿道:“当然想,但就怕出师不利,让祖宗蒙羞。” 来都来了,再标榜自己什么淡漠名利就没意思了。 显得有点装。 “儒家以忠孝为立身之本,陈兄乃大孝之人,文章必然不会差。” 万古流微微一笑,随即口吻一转,道:“刚才你都看见了。” 陈长寿装糊涂道:“看见什么?” “妖孽猖狂!” 万古流面无表情道:“朝廷取仕之地,它们也敢觊觎!当真是放肆以极!” 陈长寿道:“不是都被大人斩杀了吗?” 万古流缓缓摇头道:“妖魔邪祟,是杀不尽的,刚才之所以出手,不过是在杀鸡儆猴而已。” 陈长寿唔了一声,心里一阵腹诽,原来他知道有漏网之鱼,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也是一个老阴批! 万古流风轻云淡的道:“留它们苟活几日,要让它们死得其所。” 他身上流露出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一介儒生,却杀伐果断,有大气魄。 陈长寿眉毛微扬。 感觉邺城仙家与朝廷的较量,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图穷匕见,双方都已经要掀桌子了。 而教谕司,就是博弈场。 “用心科考,有功名傍身,就不再是草民,本官一定会提携你。” 万古流背负双手,喃喃道:“邺城不过百里小县,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陈长寿抱拳道:“多谢大人赏识!” 万古流摆摆手:“去吧。” 陈长寿在差役的带领下,步入了考场。 刚一进去,就想回头去找万古流了。 条件太简陋了! 一个木板小房,空间比棺材大不了多少,里面摆着一座一椅,还有一个恭桶。 三天吃喝拉撒,全部在里面,那人还不得憋屈死啊。 口口声声说赏识,也不给安排个大一点的单间? “刚才大人说要关照我,差役大哥你看……” “踏实待着吧,大家都一样!” 差役听出了弦外之音,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走了。 陈长寿只能钻了进去,拿出笔墨纸砚等着发卷子。 就在这时,听到隔壁有人叫丧一样的喊。 “贼!有贼啊!” 哗啦啦! 立刻涌过来一群差役,当问明情况后哄堂大笑。 “我说的都是真的!带了十个肉包子,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哭丧的声音在解释。 可是那一群笑声更大了。 陈长寿也不禁莞尔,进来的都是读书人,来考功名的,谁没事偷你几个肉包子啊! 嗡! 就在这时,烂披风中传来一阵波动。 相亲相爱一家人那个群,有动静了! …… 第83章 有贼 烂披风里,那颗骷髅头有了反应。 陈长寿立刻注入法力,进入其中。 “别说话了,大哥来了!” “恭迎兄长!” 刚一上线,一群‘弟弟妹妹’立刻围上来。 很显然,侏儒在年轻一辈中威望很高。 “咳!” 有人轻咳,惊散了迷弟迷妹,黄仙姥姥于家族群里幻化出影像,担忧的问道:“吾儿,刚才那个儒道小辈将你留下,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陈长寿心里忍不住惊讶。 它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也混进来了? “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让我用心科考,然后会看在先祖的份上照拂我……应该没有察觉。” 他沉吟了一番方才回应。 不料,此话一出,引起了‘弟弟妹妹’的激烈反应。 “没想到那个知县大人看起来那么正派,竟然还会干这种事!” “功名被他内定出去了,这对其他人来说根本就不公平!” “卖官鬻爵!怎么对得起他人的十年寒窗?” “狗官该死!” 义愤填膺的批判声此起彼伏。 陈长寿一阵莫名其妙。 一句照拂而已,罪过没有这么大吧? 这些‘弟弟妹妹’就好像那个满脑子阴谋论调的人,女人单独上街,就必然不是好人,但凡是尼姑,就肯定与和尚私通。 退一步说,就算知县真的卖官鬻爵什么的,跟你们这群带毛的畜生有啥关系? “咳!” 黄仙姥姥轻咳一声,那群愤青立刻老实下来。 “没有怀疑就好。” “这一次母亲亲自为你护道,刚才见你被叫去差点出手……你是全族的希望,比母亲的这条命还重要,不容有失。” 它的声音很慈祥充满了舔犊之情。 陈长寿却有点毛骨悚然。 这只老黄皮子竟然亲自来了! 只是不知道以什么方式,是真身降临,还是以出马仙的形式。 “圣人像的气息真的好恐怖,我差点暴露!” “我也差点阴神遁走,幸亏忍住了,不然就会跟那些仙家一样被镇杀!” “那人用圣像将教谕司全部封印了,明显不怀好意,我有点担心。” “就是一个局!但是不用怕,一切都在母亲跟大哥的计算之中。” …… 这群弟弟妹妹都很会接话茬,一有机会就开始叽叽喳喳。 陈长寿一阵愕然。 好家伙! 原来是全家出动,都来了! “咳!” 黄仙姥姥像是得了那个支气管炎,不得已再次轻咳,把所有的喧嚣压了下去。 “圣像被修复,确实没有在母亲的算计之内,但孩儿们不用怕,等你大哥完美的融合这具肉身,就跟真正的人族儒道修炼者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轻而易举的带我们走出。” 此话一出,那群弟弟妹妹对陈长寿更加的崇拜了。 “对啊!大哥不久之后,就会摆脱妖身!” “那时候圣像对大哥来说就是一座普通泥胎,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碎!” “一切都拜托大哥了!” …… 黄仙姥姥显然好脾气都被磨没了,这一次也不在咳嗽了,不耐烦的厉声:“都闭嘴!” 看见母亲发火,一群叽叽喳喳的愤青彻底老实了。 “说了你们多少次,还是这么毛躁!” “现在的教谕司已经被彻底封印起来,就算任何仙家想离开,都不可能!” “包括母亲在内!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万一被发现了行迹,下场将是形神俱灭!” 它这一番痛斥,宛如一瓢凉水浇下去。 那些愤青立刻噤若寒蝉。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难道连母亲也无法救我们吗?” 一堆鬼火中,传来弱弱的声音。 “不能!” 黄仙姥姥的回答很决绝,沉声道:“这里共有五尊圣像,那个儒道小辈可以借圣人之威,镇杀一切仙家,包括老身在内!” “这……” 家族群里,气氛明显变得有些低沉。 “再说,母亲也不会现身相救。” 黄仙姥姥缓缓摇头道:“不可能为了你们暴露行迹,耽误你大哥的前程。” 这明显的偏爱,让陈长寿一阵不自在。 爱恨只在一瞬间…… 别看现在这老黄皮子对他宠溺得不得了,一旦发现这个儿子是假的,还不得红着眼珠子拼老命啊! “吾儿,这一次动用举族之力保你,一定要成功!” 黄仙姥姥目光中的爱有些深沉。 越这样,陈长寿越感觉毛骨悚然,沉声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 黄仙姥姥欣慰的点头。 “考场被划分了四个区域,分别是天地玄黄。” “锦绣才气会在书生落笔时宣泄而出落于之上,母亲会在暗中望气,而后通知你们去摄取。” “小二、小三负责天字区域!” “小四、小五负责地字区域!” “小六、小七……哎!可惜了小七……” 它进行了一番布置,而后目光重新落在了陈长寿身上。 “你只需要安心等待即可,得到锦绣才气之后立刻炼化,在最短的时候内融合这具阳躯。” “好!” 陈长寿这才明白全部计划。 原来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安静等到弟弟妹妹的投喂即可。 只是锦绣才气是什么东西? 他只能听说过锦绣文章、浩然正气。 “散了!” 黄仙姥姥说完这句,幻化出来的身影消失。 “走了,大哥!” “大哥再见!” “预祝大哥成功!” 弟弟妹妹也热情的告别,那群鬼火一个个暗淡下来。 陈长寿也下线了。 恰好此时,差役过来发卷子。 “在三个时辰内答完,否则过时不候!” “知道了。” 陈长寿嘴角掀起一抹悲悯。 窝在这逼仄的小房子里,想躺一下都不能,这三个时辰考一卷,一天考三卷,连续三天,感觉更像是个体力活! 说起体力活,正好有些饿了。 本来就不是冲着功名来的,卷子都没看一眼,就先找吃的。 某位少女给他准备了不少干粮,有糕点、有馅饼等,正好吃着解闷玩。 可刚一打开食盒,陈长寿愣住了。 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不可能啊!” 他翻来覆去把食盒一层一层揭开,每一层都是空的。 好像、似乎、可能、真的有贼! “我!#¥%&……” 陈长寿鼻子都气歪了:“贼!有贼!” …… 第84章 妖孽 不能对别人的苦难幸灾乐祸,因为可能转眼就会降临到你的头上。 “贼!有贼!” 得到现世报的某人怨气冲天,很快就引来了一群差役。 当陈长寿说自己的干粮被偷之后,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到这里来的都是读书人,会偷你的馅饼包子?” “我看你是故意惹是生非,想制造混乱,好借机会抄题!” “再胡乱嚷嚷,以搅闹考场论处!” 一群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官老爷面对苦主的告状,又是幸灾乐祸,又是凶巴巴的恐吓。 就连左邻右舍的邻居也满脸鄙夷的开口,央求官老爷把这个人带走,太耽误答题了。 唯有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同情。 “看!我就说有贼吧?!” “你闭嘴!” 一群官老爷同时回头,用刀人的目光瞪过去。 那位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是一个身穿九品官服中年人,又高又瘦,脸上皱纹不多,但是很深,给人顽固刻板的感觉。 “教谕大人!” 差役立刻规矩了,连忙行礼。 陈长寿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中年就有了老顽固的气质,原来是教谕。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教谕脸色阴沉,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这个人搅闹考场,说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丢了,大人明鉴!所有参加考试的人全部是单间,不允许随意走动,再说……” “别说了!” 教谕一摆手,淡淡道:“万大人爱民如子,对邺城的读书人更是十分重视,这人……” 他瞥了一眼陈长寿。 “兴许是干粮忘带了,所以才谎言被偷,你们去找些吃的送给他。” “大人,这……” “快去!” “是!” 差役们都一脸郁闷。 “我的也被偷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差役们立刻投以刀人的的目光。 刁民! 怎么哪都有你?! 教谕大人摆摆手,有些无奈的道:“也送一份。” 差役老爷们领命而去。 “多谢大人!” 陈长寿起身施礼表示感谢。 教谕的职责就是管生员,斥散衙役是本分,但让差役送吃的就属于情分了。 “哼!” 教谕大人并不领情,冷哼一声留下一句:“做你该做的事。” 然后,飘然离去。 “顽固!” 陈长寿小声咕哝一句,又坐了回去。 很快,差役送来了吃的。 就是几个又冷有硬的馒头,看着就让人没食欲。 比起自己的糕点馅饼差远了。 “不是读书人干的。” 陈长寿开始推敲。 君子不是嗟来之食,再说谁有本事再考场里偷? 就算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偷吃的,偷卷子多好。 所以基本断定是一位仙家。 他想起了一个专门偷偷摸摸的犯罪团伙。 抬头看了下日头,现在不宜调查。 阴神出窍,太惹人注意了,搞不好会被那位知县大人误以为是仙家捣乱,引圣人的浩然正气镇杀。 等晚上的。 总之这件事没玩! 陈长寿一阵磨牙。 他抬手拿起了卷子,题目是一句话——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一句出自圣贤书,意思也浅显易懂,就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都不如上学的时候写作文给个爷爷、父亲什么的题目,让写三千字,好歹有参照物。 他能想出的也就一句话:子说的对。 好赖比交白卷强! 就是不知道字数没有题目多,算不算犯规? 叮! 就在这时,烂披风里的相亲相爱家族群又有动静了。 陈长寿连忙上线。 “小二,天字十三号!” 黄仙姥姥说完这句话立刻下线。 “是!” 一团鬼火明亮了一下,随即暗淡。 陈长寿也退了出来。 他知道有应试的人开始动笔了,锦绣之气外泄,惊动了暗中的老黄皮子。 天字十三号。 逼仄的房间里,一个三十岁的文弱书生正在奋笔疾书。 十年寒窗,等的就是今日。 他倾尽所学,锦绣之气自然溢散。 如果有会望气术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发现,那丝丝缕缕的才气在其考房上形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阴风吹入。 文弱书生打了个冷战,然后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挥毫。 他没有注意到,在其桌底多了一位仙家,赫然是黄鼠狼模样,双手捧着一件瓶子法器高举过头顶。 丝丝缕缕的锦绣才气,全部被瓶子摄取。 考房上的牡丹快速凋谢。 书生感觉越来越冷,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将要不支,但依然在坚持,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回答一吐为快,可还没有搁笔,眼前一阵恍惚。 字字珠玑的试卷,竟然变成了白纸一张! “怎……怎么会这样?!” 他倾注了全部心血,根本无法接受,用颤抖的手捧起了试卷。 可无论怎么看,都是白纸一张。 噗! 终究无法承受,一口鲜血把试卷染红, 就在这时,桌底的阴风趁机遁走了。 “你怎么了?” 书生双眼血红,状若疯癫,很快就惊动了官差,教谕大人快速而来。 “这……这不可能!” 书生双手颤抖,捧着带血的试卷,声嘶力竭的道:“大人!我……我明明已经答完了!” 教谕大人皱着眉头,把试卷接了过来,随后冷哼道:“不要胡说八道!这明明就是白纸一张!” 这个判断让书生急火攻心,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大人,他……没气了!” 差役走入考房,在鼻息上探了一下,满脸震惊。 “试卷一直未答就想蒙混过关,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教谕大人冷哼一声,吩咐道:“抬出去!” “慢!” 出了人命,这可不是小事,万古流被惊动了,大步而来。 他威严的目光在死去的书生脸上一扫,眼里闪过一抹杀气。 “大人!” 教谕连忙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他没有说谎。” 万古流缓缓摇头,沉声道:“书生应试,本应踌躇满志,可他满脸颓败……应是才气被夺!” “才气?” “有妖孽!” 万古流冷哼一声。 教谕噤若寒蝉,沉声道:“属下失职!请大人发落!” “不关你的事!” 万古流摆摆手,沉声道:“但妖孽敢在这里作祟,本官一定会把它纠出来碎尸万段!”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顿时刮起一阵妖风。 似是做贼心虚,有仙家显形,御空遁走! …… 第85章 以凉 教谕司内,妖风顿起。 这边有人死于非命,万古流刚说要一查到底,那边就有人不打自招,慌忙逃遁。 案子破的不是一般的快,一切似乎都水落石出了。 “嗯?” 万古流眉头微皱,目光凝沉。 “做贼心虚!” 教谕拱手断然道:“大人!凶手纵然不是这个妖孽,也绝对难逃干系!” 万古流不置可否,他背负双手,并没有阻止,只是注视着阴风在虚空盘旋,任其逃遁。 那道阴风从南到北,左突右支,都被一股看不见的能量逼退。 教谕司仿佛是一片独立的小世界,禁锢住了它。 阴风顿止,仙家显形。 竟是一头黑山羊,两根犄角打着卷弯曲,颌下的胡须足有三尺长,让它看上去有些苍老。 是一位来自乡下的地仙,境界也很高,达到了玄关第四境。 “咩!” 无路可退,它双眼里都是慌张。 “大胆妖孽,竟敢在教谕司杀人。” 万古流声音不大,但透露着大威严质问:“你活腻歪了?!” 以凡人之躯呵斥仙神。 强势的一塌糊涂。 黑山羊慌张的咩咩叫:“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教谕大人斥责:“那你为什么要逃?摆明了做贼心虚!” 黑山羊咩咩的叫,狡辩道:“不逃就是一个死!” “哼!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万古流冷哼一声,沉声道;“给本官滚下来!” 这一声怒吼,犹如海啸般逆空而上。 浩然正气化作音波摄人心魄。 噗! 黑山羊根本无法阻挡,被震的喷出一口鲜血,如断线风筝般一头栽落下来。 这一幕是震撼性的,让参加科考的生员感觉很梦幻。 谁说读书无用? 养胸中浩然正气,可言出法随,一语出,鬼神惊! 眼前的一切,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不少人心神摇曳,敬畏的望着那个丰神如玉的知县大人。 高山仰止啊! 轰! 黑山羊栽落地面,阴神差点溃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不等万古流等人靠近,再次御空而起。 它知道现在如果不拼命,就真的没命了。 嗖! 黑山羊发疯一般的冲向虚空,想要破釜沉舟。 圣人像的封印被触发了,五座圣像同时发光,浩然正气封锁虚空。 苍穹之上,似乎有五轮太阳。 黑山羊如陷泥沼,被禁锢住了。 磅礴的浩然正气,让它的阴神犹如冰雪碰到阳光般快速消融。 不甘的惨叫逐渐消失,一位强大的地仙就这么陨落了。 “凶手伏诛,罪有应得!” 教谕大人松了一口气。 万古流背负双手,目光犹如星空般深邃,淡淡:“是不是凶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教谕大人愕然道:“除了它还有谁?” “混进来的每一个妖孽,都有嫌疑。” 万古流悲悯的看了一眼死去的书生,吩咐道:“厚葬了吧。” “是!” 教谕大人躬身领命,带着几个差役把尸体抬头了。 这个小插曲,让不少生员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后,又重新投入到了试卷问答当中。 关乎前途,时间不等人呐。 唯有一个人例外。 那是一个长相猥琐的书生,被吓得魂飞魄散,嘴里的馅饼吧唧掉到了地上,嘟囔着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 …… 陈长寿也收回了目光。 他几乎可以肯定,凶手不是那只黑山羊。 替死鬼而已! 只是不知道那只老黄皮子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黑山羊稀里糊涂的慷慨赴死。 正在他琢磨的时候,突然一缕阴风吹过。 “请大哥享用。” 桌子上多了一个小瓶子。 陈长寿知道,里面装的应该就是什么锦绣才气。 他伸手揭开瓶盖。 一缕烟霞飘出,竟然形如牡丹,嘘嘘绽放。 陈长寿泥丸宫闪耀,阴神用力一吸,将锦绣才气吞入腹中。 刹那间,思如泉涌。 试卷上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题目,此刻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难了。 子不语,并不代表子不为。 养浩然正气,百邪不侵,魑魅魍魉,皆小道尓,何足挂齿,何必再言? 吧啦吧啦,编出来的字明显多了,从原先的‘子说的对’这四字扩充到了四百之多。 “脑黄金……” 陈长寿终于明白了锦绣才气是什么东西了。 可以让人才气滚滚。 确实是好东西,只是太不厚道了些。 等若挖了别人的腿骨接在自己的残肢上。 “有用,但作用不大。” 自己又不考状元,用不着才如泉涌,妙笔生花什么的。 另外才气并不是真正悟道,而是能够更好的运用心中所学,以口才或妙笔的方式展现出来。 相比之下,还是一件七等功德来的香。 叮! 就在这时,烂披风里的家族群又有了动静。 “小五!地字十八号!” 黄仙姥姥再次发出了勾魂令。 陈长寿退出后叹息一声,又要有一位才子死于非命。 自己应该怎么阻止呢? 他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动用织梦法。 黄梁山浮现,立刻找到了属于万古流的坐标。 可尝试连线数次,‘星辰’都没有半点反应。 不远处,万古流背负双手,在天地玄黄四个区域穿梭,犹如帝王在巡视自己的疆域。 “嗯?” 忽然一阵困意来袭,他眉头微皱,有些莫名其妙,当即默念圣人言,困意立刻如潮水退散,变得精神奕奕。 “难不成有妖孽想对我施邪术?” 他低声喃喃,眼里闪过一抹杀气。 另外一边,连续数次的挂断,让陈长寿急眼了。 救人如救火,你倒是接啊!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掏出一百两香火银吞下,然后将全部法力都注入到万古流的‘星辰’上。 轰! 那颗星辰犹如被点燃了般,炽烈如大日。 万古流眼前突然一阵恍惚,稍微抗拒了一下,随后闭眼进入梦中。 他有意为之,倒要看看是谁在施展邪法,意欲何为。 “地字十八号!危险!” 陈长寿并没有幻化影像,只传递了一句话,随即挂断。 万古流豁然睁开双眼,稍一振作,立刻变得清澈深邃。 “地字十八号……” 他先入为主,不明白妖孽让自己去地字十八号做什么。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惨叫。 “不好!” 万古流脸色一变,这才明白有人向自己示警,他如飞般而去。 可到了地字十八号,瞳孔骤然收缩。 逼仄的小房子里,有根腰带系在房梁上,有位书生正在上面荡秋千呢。 以凉。 …… 第86章 找贼 教谕司内,有人上吊。 吐着舌头荡秋千,别提多吓人了。 万古流脸色阴沉铁青。 哗啦啦! 教谕大人带着一批差役快速赶来,看见这一幕也一个个脸色难看。 “大人,又是一张白卷。” 他吩咐人把尸体摘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试卷,毕恭毕敬的递了上去。 万古流连看也不看,面无表情的道:“如果刚才那只黑山羊是凶手,这个人又是怎么死的?” “卑职愚钝!” 教谕大人的额头开始冒虚汗:“请大人责罚!”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 万古流沉声道:“另外把身边的人手全部布置下去,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报于我!” “遵命!” 教谕大人擦了一下汗珠子,开始布置。 万古流知道,这么做只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根本无法阻止什么。 妖魔鬼怪,手段诡异,不是那么容易防范的。 “大人……”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突然开口。 万古流道:“有什么话就说。” “小的发现了一个人……一个很奇怪的人!” 差役道:“此人嫌疑很大!” 万古流道:“仔细说说。” “小的刚才巡弋,发现此人不用心考试,反而蹲在地上看蚂蚁。” 差役有些恶心的道:“并且捡起来直接吃了。” 万古流眉毛一挑,这么生猛的人,确实古怪。 “此人在哪里?” “也在地字区域,三十七!” “带路!” 同在一片区域,嫌疑确实很大,不管怎么说,先揪出来,宁杀错,不放过。 没想到还没等靠近,地字三十七方向就传来一声怒吼。 “到底是谁不守规矩,说好了只是大闹一场,为什么要杀人?老子就不走,身正不怕影子斜!” 憋屈的叫声里满满的气急败坏。 显然是有人通风报讯,想让这位仙家逃走,没想到碰上了耿直人,已经被气疯。 也不想想,你身子真的正? 万古流面无表情带着差役而至。 三十七号考房内,走出一个身穿灰袍的人,本来带着方巾有点书卷气,可全部被那络腮胡子破坏了,看上去像个屠户,此刻双目如铜铃,露出愤怒之色。 “大人!就是他!” 差役点指导:“我亲眼看见此人鬼鬼祟祟,从地上捡蚂蚁吃!” 万古流还没有开口,就被那人顶撞的说不出话来。 “吃蚂蚁犯法吗?” 络腮胡子满脸怒色的问道。 “呃……” 差役噎住了。 这事确实不犯法,就是有点膈应人。 万古流面无表情的道:“你是哪位仙家?” 络腮胡子直接摊牌了:“邺城东梨乡,黑甲仙!” 它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坦然承认。 “刚才那人不是我杀的!另有其仙……” “那你说是谁?” “我怎么知道?!” “刚才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这能告诉你吗?” 络腮胡子一拍胸脯,道:“出来混,得讲义气!” 万古流淡淡道:“说出来,饶你不死!” 络腮胡子打了个激灵,开始讲道理,道:“大人,我只是想来教谕司见识一下,罪不至死吧?” “朝廷取士之地,是你这样的妖魔精怪能觊觎的吗?” 万古流道:“是死是活,一言可决。” 他觉得那个通风报讯的有重大嫌疑。 很可能就是凶手,就像刚才在天字区域一样,再找替死鬼。 络腮胡子显然在犹豫。 “刚才天字区域也发生了命案,一只黑山羊被圣像镇杀。” 万古流道:“通风报讯,不见得就是为你好,也有可能是让你替死。” 络腮胡子沉默了一下,随即露出刚愎自用之色。 “读书人最狡诈,你不用挑拨离间了!那位道友不可能这么做!” 它选择了相信。 万古流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道:“那你可以去死了。” 他一言既出,杀气引动了体内的浩然正气。 锵! 炽烈的能量化作刀兵,斩向了络腮胡。 后者露出惊恐之色,果断了离开了宿主的身躯,显形逃遁。 竟然是一只穿山甲! 它速度极快,但陨落的更快。 浩然正气形成的刀兵突然调转方向逆空而上。 噗! 穿山甲发出一声惨叫,被斩成了两半。 刀兵也随时解体,犹如波涛般将其淹没、溶解。 玄关第三境的仙家,就这样被镇杀了。 “大人神威!” 教谕大人看的神驰目眩。 万古流面无表情,道:“可惜此妖不是凶手。” 教谕道:“妖魔之语,怎能相信?” 万古流面无表情道:“无论它是与不是,都不再重要了。” 教谕愕然:“属下愚钝!” 万古流淡淡道:“只要那个妖孽敢行凶,本官就一定可以把它揪出来。” 教谕惊喜道:“不知道大人有何妙策?” 万古流冷冷道:“做好你的分内事。” “遵命!” 教谕立刻不敢追问了。 …… “请大哥享用!” 阴风吹过,桌子上又多了一个瓶子。 陈长寿叹息一声,知道万古流终究去晚了一步,又有一位才子死于非命。 打开瓶盖,才气弥漫而出,化作芍药模样,栩栩如生。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一口将其吞下。 刹那间,才思如泉涌。 作文能从五百字写到了一千字。 陈长寿提笔挥毫,把吸收到的才气渲染于纸上。 叮! 就在这时,烂披风里的家族群又有了反应。 “吾儿,感觉如何?” 黄仙姥姥看见属于侏儒的鬼火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陈长寿道:“很好。” 黄仙姥姥道:“只要吸收足够多的锦绣才气,你就可以以此为根基,养出一团浩然正气,彻底的与这具阳躯融合,摆脱妖族之身。” 就在这时,家族群里的鬼火接连亮了起来。 “我也想为大哥出力!” “还有我!” 一直待命却不曾出手的弟弟妹妹献殷勤。 “闭嘴!” 黄仙姥姥呵斥,脸色无比凝重,道:“等下一场。” “为什么?” 一群鬼火里传出不甘心的声音。 “黑山羊、穿山甲的下场,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吗?” 黄仙姥姥冷哼一声。 “它们本来就是叫进来转移注意力跟替死的,还有很多道友可以当炮灰。” 一群鬼火里有人嘟囔。 “那个儒道小辈似乎很有信心,只要有人锦绣才气被剥夺,就有把握将其揪出来。” 黄仙姥姥道:“母亲感觉他不像在说谎,所以稍安勿躁。” 它这么说了,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家族会议结束。 陈长寿退了出来,恰好有差役过来收卷子,他直接交了。 抬头一看,日薄西山,天色渐黑。 是时候了,找饼去。 不! 是找贼! …… 第87章 变化 日落西山,天色以黑。 教谕司内,点起了一盏盏灯。 距离下一场考试还有半个时辰。 陈长寿决定趁着夜色去教训一下偷饼贼。 他泥丸宫微微一亮,化作阴风消失在黑暗中。 因为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能在天地玄黄四个区域内乱晃碰运气。 陈长寿十分小心,可即便如此,依然惊动了那位知县大人。 “何方妖孽?!” 威严的呵斥声中,一道炽烈的浩然正气从天而降,让这片区域刹那间犹如白昼。 陈长寿如陷泥沼。 如果是一般地仙,被浩然正气困住,只能引颈待戮。 但他不同。 阳躯乃是浩然圣体,万邪不侵,阴神也沾染了一丝气息,儒道的手段对他的克制作用微乎其微。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雷帝飞出,在刹那间斩开禁锢。 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而来,万古流背负双手,目光中尽是冷漠。 陈长寿不想露出行迹,化作阴风慌忙遁走。 阴神归窍,惊魂未定。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考房之内,心里一阵郁闷。 那位知县大人真的很让人无奈。 妖魔杀人时,各种睁眼瞎,自己刚冒头,对方就变明察秋毫了。 这种官说他无能吧,办你没问题。 你说他干事吧,却又只对好人重拳出击…… “嗯?!” 万古流几乎同一时间赶到了这片区域。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一间间小房子,脸色铁青。 追到这里妖孽的踪迹突然消失,由此可以推断,必然与其中一位考生有关。 只是范围太大,排查起来会人心惶惶,以至投鼠忌器。 “参见大人!” 负责看守这片区域的差役见知县大人匆匆而至,连忙跪伏在地。 万古流:“可有什么异常吗?” 两名差役交换了眼神,同时摇头。 “有妖孽混进来,想趁着天黑作祟,你们要小心。” 万古流吩咐道:“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上来!” “是!” 差役领命。 万古流停留了片刻,眼底带着一抹不甘飘然离去。 “……” 陈长寿露出一抹苦笑。 不知偷饼贼具体位置,靠着阴神出窍逐一排查,确实太过冒险。 但他并没有放弃,略微沉吟了一番,随即从烂披风里取出了一沓阴钞。 既然不能偷偷摸摸,那就光明正大的查。 “刚才大人说有妖孽混进来,让咱们小心点,难不成咱哥俩看守的区域真的有邪祟?” 一名差役有些害怕,瑟瑟发抖的问道。 “呵!兄弟,你还是太天真,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另外一名差役嘲弄道:“大人是怕咱们哥俩偷懒,所以才那么说,懂?” “不会吧?” “你刚才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那倒没有!” “这不就结了!当官的心眼子多着呢……你学着点!” 两个差役一顿嘀咕。 “咳!” 就在这时,突然有轻咳声从后面传来。 “谁特么的……” 差役立刻火冒三丈,以为是哪个考生作弄自己,可刚一回头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知县大人脸色铁青,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不是走了吗? “大人!” 两人连忙施礼,脸色阵红阵白,各种心虚。 陈长寿抖落了一下七品官服,抖足了官威,上去一人给了一个大逼兜,横眉呵斥:“想不到吧?本官耳朵灵着呢!” “大人饶命!” 差役捂着腮帮子跪伏在地,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如有下次,定斩不饶!” 陈长寿撂下一句话,然后迈着外八字,开始光明正大的在教谕司内晃悠。 一路走去,畅通无阻。 所过之处,不断有人行礼。 陈长寿体验到了马甲带来了的好处,可惜这只是纸扎术,并非真正的变化之术。 等巡弋到玄字九号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嫌疑人。 一个猥琐的书生吓得哆哆嗦嗦,根本不敢拿正眼看人。 桌子上,还放着半块脏兮兮的馅饼。 好家伙! 直接证据确凿! 陈长寿冷哼一声,站到了考房前。 猥琐的书生装不下去了,哆嗦着站起来,吓得面色如土:“大大大人!” 陈长寿淡淡道:“这饼啥馅的?” “韭菜鸡蛋。” 猥琐的书生连忙打开一个小包袱,里面各种吃的,把馅饼挑出来赶紧献殷勤;“大人想要都拿走。” “……” 陈长寿恨得牙根痒痒。 这特么的慷他人之慨。 “这是赃物,本官不要!” 他冷笑一声。 猥琐的书生被这句话吓得差点昏厥在地,嘴里发出一阵慌急的吱吱声。 惊吓过度,连鼠语都飙出来了。 它立刻阴神出窍,化作阴风想要逃走。 但陈长寿怎么可能放它这么简单的走路。 呼啦啦! 烂披风一抖,九连环飞出。 当啷! 一只比猫还大的灰老鼠,立刻被锁拿在地。 “你……是平天大圣?!” 它从法器中立刻断定眼前人,并非那位朝廷命官。 “不对!你是姓陈的那小子……” 灰老鼠话说到一半,立刻把嘴巴闭上了。 这在邺城属于绝对机密,自己现在说出来激怒了对方,搞不好就会被杀人灭口。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馅饼……看在树爷的面子上,绕我一次!” “放着那么多人不偷,专门逮住我下手,做贼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树爷!” 陈长寿磨拳霍霍,摁在地上就是一顿爆锤。 砰砰砰! “误会!都是误会!” 灰老鼠惨叫连连。 对方身上没有杀气,但下手不是一般的重,都快被打爆了。 “带尖的!揩油的!快来救我!” 它吱吱一顿乱叫,向同伴求援。 嗖! 嗖! 阴风吹来,仙家显形。 山猪跟白刺猬一阵惊疑不定,压根就不敢上前。 万古流借圣像镇杀仙家的时候,它们亲眼目睹,此刻扔心有余悸。 陈长寿回头,吓得白刺猬跟山猪差点扭头就走。 他伸手一指,九连环自动脱落,飞入烂披风中。 出口恶气就算了。 “你们两个,过来!” 陈长寿充不远处的两个仙家勾勾手指头。 白刺猬跟山猪一个激灵,吓得转头就跑。 “别走!他不是……” 灰老鼠连忙传音。 良久之后,在这个考房之内,三小只团聚了,看向陈长寿的目光依旧惊疑不定。 “你真的是姓陈那小子?” “变化之术,怎么做到的?” 山猪跟白刺猬眼神古怪。 陈长寿并没有解释什么,开门见山道:“你们能联系上树爷吗?” …… 第88章 干嚎 来找三小只,并非单纯为了丢失的馅饼。 一口吃食而已。 陈长寿不是小气的人。 “你找树爷做什么?” 灰老鼠、山猪、白刺猬面面相觑。 陈长寿道:“一场考试下来,陨落了两位仙家……” “我知道,是黑山羊跟穿山甲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山猪哼哼着,满不在乎。 那意思很明白了,总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死了认倒霉! 陈长寿微微摇头,道;“它们是被人害死的。” “我知道!” 白刺猬:“被那位知县大人亲手镇杀!” “不。” 陈长寿道:“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是那张老黄皮子。” “不可能吧!” “姥仙怎会这么做?” 山猪跟白刺猬感到震惊,根本就不相信。 因为这于情理不合。 所有仙家是听从了黄仙姥姥的号令方才混入教谕司的,为的是阻止儒道在邺城大兴,它怎么会自断臂膀? “因为它需要替死鬼。” 陈长寿当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当然,以大哥的身份混入家族群的事没说。 “姥仙确实有一个号称天才的子嗣!好多年前就已经深不可测,后来突然销声匿迹了。” 山猪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原来是阳躯被毁,成了孤魂野鬼。妈拉个巴子,太阴损了,这不坑猪吗?” 白刺猬则两眼放光,激动的道:“这瓜保……不是,你说的果真吗?” “吱吱吱!” 灰老鼠叫了起来,瑟瑟发抖:“完了!这次真的完了,现在这里被封印了,姥仙又卖我们,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陈长寿安慰道:“只要你们联系上树爷,我相信以它老人家的神通,绝对能让你们逃出生天。” 那株老槐深不可测。 只要它出手,一定可以把所有仙家带出去。 替死鬼没了,黄仙姥姥就不敢随意掠夺锦绣才气。 除非它肯献祭自己的血脉。 三小只同时沉默了。 陈长寿道:“事关生死,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看出来了。 这三小只有特殊手段,可以联系那株老槐。 “科举开始的前夜,树爷陷入了沉睡。” “它还劝我们不要卷入是非。” …… 三小只有些后悔的说道。 原来,那株老槐察觉到了什么,曾经警告这三个后辈不要蹚浑水。 但三小只被黄仙姥姥一通蛊惑,觉得身为邺城仙家,也应该出一份力。 “都怪你!” 灰老鼠埋怨山猪。 若不是这家伙怂恿,它根本就不回来。 山猪气的直哼哼,怒道:“老子怎么知道黄仙姥姥不安好心!” 两位仙家吵吵起来。 白刺猬在一边隔岸观火,不但不劝阻,还一个劲的火上浇油:“能动手咱就别吵吵……” “……”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 一个只知道甩锅队友,一个各种耍横,另外一个憋着劲吃团伙内部的瓜。 “都给我闭嘴!” 他阴沉着脸呵斥一句,止住了干戈。 灰老鼠跟山猪各自冷哼一声,都老实了。 白刺猬则满脸遗憾。 得! 没热闹看了。 “你说现在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过后,三小只把目光同时投向了陈长寿,显然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如果附近有人死于非命,千万不要心虚什么,更不要阴神出窍……无论谁劝说,都踏踏实实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留下一句忠告,然后迈着官步离去。 “参见大人!” 刚离开玄字区域,迎面碰上了那个教谕。 对方带着几名差役正在巡弋,看见顶头上司连忙过来参见。 “您……怎么在这?刚才……” 他满脸错愕,指向了后方。 很显然,此人不久前刚与万古流见过面。 陈长寿心里慌的一匹,劈头盖脸的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呃……还没有!” 教谕满脸惭愧。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 陈长寿一阵痛骂,疾言厉色的道:“教谕司内,接连出了两个命案!这让本官如何向他们的父母,向邺城百姓交代?!今晚子时之前,如果还没有半点线索,都给本官回家抱孩子去!” “是!” 教谕诚惶诚恐,额头上沁出大量虚汗。 他被训斥的连头也不敢抬。 “哼!” 陈长寿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教谕抬头,眼里闪过一抹迷惑。 “大人,不对啊!万大人刚刚还吩咐您要外松内紧,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一名差役有些懵逼的问道。 教谕神色复杂,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摇头。 …… 纸扎人快速解体,变成了阴钞被收入到烂披风中。 阴神归窍。 陈长寿心有余悸,刚才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吧? 他随即一笑,反正已经脱身了。 就算教谕大人心中疑惑,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 当! 就在这时,清越的钟声在教谕司回荡。 所有生员都精神一振。 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卷子很快就发了下来。 陈长寿扫视了一遍题目,立刻胸有成竹。 他提笔就写,文不加点一挥而就。 这就是锦绣才气带来的好处,虽然不能让他长学问,但是却能很好的运用原有的知识。 叮! 烂披风里,家族群又有了反应。 “玄字第七号!小六!” 黄仙姥姥于家族群里幻化,直接点将。 得到信息的陈长寿立刻运起了织梦法。 这一次,他直接掏出了二百两香火银吞下,让信号爆表,以提高成功率。 万万没想到,很容易就接通了。 “拜见陈公!” 万古流躬身参拜。 陈长寿有些郁闷,他没有幻化影像,只传递了一句话道:“玄字第七号,救人斩妖!” 说完,立刻中断了织梦法。 不远处的某个凉亭中,万古流从假寐中醒来,身躯为之一震。 “玄字区域!” 他喃喃一声,然后快速的向那里冲去。 “妖孽该死!” 呵斥声传遍了整座教谕司,浩然正气直冲天际。 恐怖的能量波动传来,让陈长寿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万古流没有让他失望。 短暂的喧嚣之后,教谕司内再次陷入寂静。 陈长寿有些好奇,不知道战果如何了。 叮! 就在这时,烂披风里的家族群有了反应。 陈长寿刚一进去,就听见了一片哭嚎之声。 一团团鬼火凑过来,哭的那叫个痛,并且很懂事的过来安慰。 “大哥,你千万不要内疚。” “是啊……节哀!” …… 陈长寿为了不暴露,只能狂飙演技,一阵呜呜呜。 反正就是一团鬼火,不需要流泪演技什么的,干嚎就可以了。 嗡!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在在家族群显现。 是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黄仙姥姥。 …… 第89章 内奸 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此刻一片号丧之声。 黄仙姥姥突然幻化出身影。 它没有哭。 但原本慈祥的气质变的明显凶狠起来,一双眼充满了怨毒。 “都别哭了!” 黄仙姥姥有些近乎冷漠的说道。 号丧的声音立刻停止。 陈长寿也停止了呜呜呜。 “六弟为什么会死?” 一堆鬼火中,传出一道抽泣的声音。 “那儒道小辈似乎未卜先知,以至于让母亲根本没有时间找替死鬼。” 黄仙姥姥有些自责,咬牙道:“我的孩儿不会白死!” “报仇!” “对!报仇!” 一堆鬼火沸腾,嚷嚷着为兄弟报仇雪恨,包括陈长寿。 “闭嘴!” 黄仙姥姥呵斥,冷冷道:“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母亲!难道要让六弟白死?” 一堆鬼火里,传出不甘的声音。 “小六不会白死,这个仇一定会报。” 黄仙姥姥断然道:“但不是现在,要学会隐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报仇的事,将来交给我!” 陈长寿站出来,尽显大哥风范。 那一群弟弟妹妹感动不已,化作鬼火围绕着他。 黄仙姥姥也一脸欣慰。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报仇的事,不必着急!等你摆脱妖身,迈入先天,母亲相信你随手一击就可以灭那儒道小辈十次!” 黄仙姥姥道:“眼下要隐忍,尽快的与夺舍的这幅阳躯融合。” “嗯!” 陈长寿声音波动中带着悲怆,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眼下母亲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黄仙姥姥沉吟了一番,道:“那个儒道小辈怎么知道……” “或许是用了什么手段。” “也可能是个意外!” …… 那群弟弟妹妹又开始了叽叽喳喳。 黄仙姥姥摇头:“绝不可能是凑巧,他曾说只要我们出手,必然能知道……” 它说完,眼神扫过每一团鬼火。 很显然,起了疑心。 陈长寿心里咯噔了一下。 自己这个卧底,该不会就这么暴露了吧? 黄仙姥姥良久方才收回目光。 都是自己的血脉,应该不会,除非…… 以被斩杀,被抢走了家族群的法器。 “不能让兄弟冒险,我心不安!” 陈长寿叹了一口气,道:“坐享其成,纵然将来摆脱妖身迈入先天,我也会惭愧一辈子!让我亲自出手吧!” 这老黄皮子疑心太大,他不得不以进为退。 “不可!” 黄仙姥姥摇头:“吾儿你是咱们一家的希望所在,你的兄弟陨落,母亲虽然心疼,但对咱们家族还不算大伤元气,如果你一旦暴露,咱家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是啊!母亲说的对!” “为了大哥,我等虽死不悔!” “大哥不要惭愧!” 一群懂事的弟弟妹妹也连忙安慰。 “哎!” 陈长寿深沉的叹息一声。 黄仙姥姥收起了悲容,严肃的叮嘱道:“黄字第一号,小九!这次交给你,务必小心!” “母亲请你放心!” 一团鬼火飘出来。 黄仙姥姥道:“如果不可为,就立刻放弃。” 很显然,它也不想自己的血脉出事,交代完任务,身影消失,下线了。 一群鬼火也接连暗淡,逐一下线。 “小四!你等一下!” 陈长寿叫住了一团鬼火。 “大哥,有何吩咐?” “你在地字区域多少号?” “对不起大哥,母亲曾有命令,不允许说出自己的藏身地。” “难道连我都不能说?” 陈长寿有些生气的问道。 心里则一阵吃惊,老黄皮子果然够奸诈。 血脉之间,都是单线联系。 就算被人斩杀一个,也不至于牵连其他。 “这……地字二十九。” 那一团鬼火里传出声音波动:“大哥问这个做什么?” “小六死了,我不像你再出事,如果你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出手,哪怕暴露自己也在所不惜!” 陈长寿摆出一副好大哥的样子。 小四感动坏了。 磨叽了一阵,各自下线。 陈长寿立刻运起织梦法,把准确的信息告知了万古流。 而他自己则阴神出窍,化作一阵阴风吹像了地字区域。 二十九号房间内,一个面皮白净,头戴方巾的青年正在审视自己的卷子,捏着笔装模作样。 刷! 陈长寿飘然而至。 “你是……”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碰见小松鼠!” 陈长寿念起了哄孩子的催眠咒。 那青年感觉眼皮子如山一般沉重,逐渐的耷拉下来,可不知道为何突然身躯一震,竟然破掉了催眠咒。 它意识到了危险,在刹那间阴神出窍,想要遁走。 “想走?!” 陈长寿冷哼一声。 当啷! 烂披风中,连环套飞出,直接将其锁拿在地。 一个区区玄关第三境的妖孽而已。 根本就不是陈长寿的一合之将。 “不要杀我!不然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他如果知道我遇见危险,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赶来!” 不久之前,刚刚得到好大哥的承诺,这时候顺嘴就搬了出来。 陈长寿微微一笑:“他已经来了。” 小四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哗啦啦! 烂披风里寒光大作,星星点点的狈毫仙针飞出。 小四陨落。 到死的那一刻,它都在巴巴的盼望着大哥。 陈长寿收起了法器,在地上捡起了一枚骷髅头。 莹白如玉,像是艺术品。 家族群里,又多一个马甲。 他分出一具化身,进了哪个面皮白净的青年体内,掌控了这具身体。 “妖孽敢尔!” 就在这时,地字区域传来了呵斥声,紧接着浩然正气光芒大作。 飞沙走石,喧嚣不止。 很快一切都归于平静。 陈长寿悄然返回。 叮! 烂披风中,再次有了反应。 陈长寿上线,家族群里又开始了哭丧。 “怎么会这样?!” “小九死的好惨!” “我想出手相救,但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九陨落!” 一堆鬼火哭丧。 “都怪我!都怪我!这件事到此为止,各位兄弟不要再为我冒险了!” 陈长寿上线了,也跟着嚎,一副自责不已的样子。 嗡! 黄仙姥姥的身影幻化而出。 它凌厉的眼神扫过每一团鬼火。 如果刚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肯定。 自己的血脉中,有内奸! …… 第90章 回手掏 家族群里,一堆鬼火哀嚎抽泣。 黄仙姥姥的身影幻化而出,它眼神阴冷的可怕。 母子连心。 连续失去了两个血脉至亲,哪怕子嗣众多也不好受。 “立刻中止计划,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绝对不能再连累兄弟了!” 陈长寿被那质疑的阴冷目光扫过,心中突突直跳。 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他立刻站出来痛心疾首的表态。 “相较于兄弟们,我的境界更高,只需要小心一点,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就算被发现也有机会脱身。” “您老人家就答应吧!” “不能在连累旁人了!” 他在家族群里的状态是一团鬼火,此刻传出激烈的情绪波动,主动请缨。 黄仙姥姥不置可否。 但那群弟弟妹妹却纷纷开口。 “母亲说了,大哥是希望、是未来,怎能冒险?” “还是交给我们吧,大哥绝对不能出意外!” …… 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一定会为之感动。 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绝对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黄仙姥姥收起了阴冷的目光,淡淡道:“都住口!” 它并没有把心中的质疑说出来。 “想要成事,就要付出代价。” 这一刻,黄仙姥姥近乎冷漠的审视着自己的孩子,道:“你们怕吗?” “不怕!” 一堆鬼火里异口同声。 “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黄仙姥姥微微点头,沉声道:“小六、小九不能白死,现在放弃等于前功尽弃,事一定要做成,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小六、小九。” “母亲下一步怎么办?” 一堆鬼火传出有声音传来。 “黄字第一号的锦绣才气,必须收上来。” 黄仙姥姥道:“那个儒道小辈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再去一次。” 它环视了一匝,看上了一团鬼火。 “小十。” “母亲。” “这件事交给你,收集完锦绣才气,立刻交给你大哥。” 黄仙姥姥吩咐完之后,身影消失。 陈长寿也跟着下线。 他并没有立刻运起织梦法通知万古流,而是摸着下巴一阵沉思。 那老黄皮子明显已经开始怀疑家族群里有奸细了。 可为什么还要派子嗣去收集锦绣才气? 八成是故意设圈套。 自己一旦发出通知,万古流出现在那片区域,老黄皮子就彻底认定了是家族群内部的问题,如果改变发任务的形式,那可就遭了。 可万一不是圈套,那岂非又有一个书生惨死? “可以让别人去照看一下。” 陈长寿略一沉思,决定去找地仙帮忙,就算被黄皮子发现,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三小只里,灰老鼠太胆小,白刺猬就喜欢吃瓜,只有那头社会猪有胆色。 他立刻阴神出窍。 还没等靠近,就听见一阵擦擦的声音。 某只猪正在房震。 “有完没完了?到底想干什么?!” 动静太大,站岗的差役都快崩溃了。 一个书生不好好答题,一个劲的在墙壁上蹭来蹭去,姿势还极为不雅。 真是有辱斯文!辣眼睛! 连续制止了几次,这家伙越蹭越来劲。 “皮痒!” 某只猪理直气壮。 换成平时,差役早就一棍子过去给对方松松筋骨了,可这是考场之内,对方是生员的身份,不能胡来。 另外,房震不犯法。 “动作小点!” 他翻了个白眼,站的远远的。 “用你管!” 山猪接着蹭,越蹭越舒坦。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入,陈长寿现身。 “帮我做一件事。” “有什么好处?” 山猪瞪眼,一副你在教我做事的不忿。 陈长寿知道这家伙什么德行,于是使出了激将法:“被老黄皮子给坑了,你咽的下这口气?” “当然不能!” 山猪哼哼着,嘴里各种耍横:“等出去的!蹭到黄仙庙的大门没漆。” “……” 陈长寿一阵无语,古惑仔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快速把情况说了一下。 “就这点事?” 山猪爽快的答应,不就是黄字第一号照看一下吗? 惹不起老黄皮子,找一找小黄皮子晦气它还是很愿意的。 当即阴神出窍,向那里而去。 很快。 黄字第一号的隔壁传来了轻微房震声,并持续了很长时间。 陈长寿返回自己的房间内。 直到过了良久,他露出一抹微笑。 果然是个圈套。 可就在这时,地字区域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哞!” 阴风浩荡,有一头黄牛地仙显形,傻乎乎的出来当替死鬼。 也不知道黄仙姥姥对其使用了什么手段,它状若疯癫,直接冲向虚空,想要逃离教谕司。 飞蛾扑火! 在五座圣像的浩然正气之下,很快被净化,陨落的无声无息。 发生的太快,等万古流赶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 陈长寿嘴角的笑容也骤然凝固,好一招声东击西。 黄字第一号果然是故意放出的烟雾。 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幸亏自己没有通知万古流,还能继续卧底。 可是论比心眼子,到底还是小输半招。 “请大哥享用!” 一阵阴风吹过,桌子上多了一瓶锦绣才气。 陈长寿默然叹息。 叮! 烂披风的家族群里,他上线了。 “大哥,感觉如何?” 一团鬼火飘过来献殷勤。 声音波动与刚才留下那瓶锦绣才气的阴神相同。 “很好,多亏了你。” 陈长寿表示感激。 “多亏了母亲才对,是它老人家告诉我,别去黄字一号,去地字区域。” 那团鬼火得意洋洋。 陈长寿故意装作诧异:“是怎么告诉你的?” “当时母亲就站在我身边,它说……” 那团鬼火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了。 因为黄仙姥姥于家族群里幻化出身影。 “母亲,多亏了你及时找到替死鬼,不然孩儿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刚才说话的那团鬼火欣然说道。 黄仙姥姥微微一笑,从容道:“教谕司内的众位道友,都已经被圣像封印吓破了胆,只需要告诉它们被发现了,这些道友就会殊死一搏。” 虽然是精怪,但它可算是把人性拿捏到了极点。 陈长寿也一阵自愧不如。 心眼子真他娘的多! “小十,你在辛苦一趟。” “请母亲示下。” “黄字第一号。” …… 陈长寿有七成把握,这次是真的回手掏。 …… 第91章 团结 小十死了。 被及时赶到的万古流用浩然正气镇杀。 家族群里,又响起了号丧的声音。 黄仙姥姥有点绷不住了,龇牙咧嘴的有些狰狞。 现在连它都恍惚了。 是家里有内奸,还是那个儒道小辈真的有什么特别监察手段? 它阴毒的眼神又开始巡弋。 “不能继续下去了,让我出手吧!” 陈长寿再次痛心疾首的主动请缨。 “闭嘴!” 哪怕对最偏爱的长子,这一次黄仙姥姥也没了好脾气。 “还是那句话,想要成事,就要付出代价。” 它很快就稳定好了情绪,恢复以往那老谋深算的样子。 “再出手,我会单独联系你们。” 沉默了良久,黄仙姥姥想出了一个对策。 代价太大了,它有点承受不住。 “为什么?难不成母亲你怀疑……我们其中有人走漏了消息?” 一堆鬼火中传出诧异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母亲多心了吧?” “兄弟之间,怎会吃里扒外?” …… 一堆鬼火沸腾了,感觉很受伤。 都是家人啊! 黄仙姥姥冷哼一声,道:“不要多问,母亲是为了你们好!” 它并没有解释太多,身影消失直接下线。 “我看母亲是多虑了。” “就是!就算品格再卑劣,也不能害兄弟啊!” 一堆鬼火发出这样的感慨。 陈长寿连忙安抚:“不管怎么说,我是信得过大家的,也不忍心怀疑任何一个人。” 兄长到底是兄长,胸襟磊落! 一堆鬼火感动不已,为这样的大哥而死,虽死无憾! “大哥说的对!” 有团鬼火飘来,激动的道:“问题绝对不是出现在我们之间!” 赫然是那位小四。 某人用小号给自己捧哏。 这番表态,引起了其余兄弟的共鸣,纷纷点头。 陈长寿道:“母亲自然有母亲的考虑,但不管怎么说,咱们兄弟之间要互相照应。” “大哥说的对!” 小号继续捧哏,传出精神波动:“如果出手,一定要互相通气,如果位置相近,说不定可以救援一下,就算不能出手相救,也可以一起死,不枉兄弟一场!” “小四说的对。” 陈长寿的鬼火里传出欣慰的声音,随即惋惜道:“可惜我不能出手!” “大哥!千万不要自责!” “大哥是家族希望,不宜轻动!” 一群兄弟纷纷表示理解。 “同胞兄弟之间,一定要团结。” 陈长寿说完,鬼火暗淡,直接下线了。 但小号依然在积极响应团结两个字,说什么同气连枝共进退什么的。 家族群里,悲壮又和谐。 很快就有了惊喜。 一团鬼火突然暗淡,不久之后又亮了起来。 “二哥,怎么了?” 小四好奇的问道。 那团鬼火道:“我见到母亲了,它让我出手。” 小四:“什么位置?” “这……” 那团鬼火一阵犹豫,很显然黄仙姥姥在线下叮嘱了什么。 “如果你怀疑兄弟,那就别说了!” 小四一副理解的样子,沉声道:“毕竟咱们兄弟之间,很有可能存在一个吃里扒外,出卖兄弟的内奸。你听母亲的话是对的!就当我没有问过好了。” 它嘴上通情达理,但那意思很明白了。 老二你丫挺的是不是看我像内奸?! “二哥!你太过分了!” “是啊!刚才大哥还说要团结!” “怎么能怀疑兄弟呢?” 剩余的鬼火纷纷指责。 小四也趁机拱火:“不怪二哥,都怪我多嘴!因为担心它的安危,所以才……哎!” 被指责的那团鬼火明显已经慌了,连忙道:“都是同胞兄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天字第三号!” 它实在承受不住道德绑架,连忙解释。 “各位弟弟稍等,我给大哥取锦绣才气,去去就回!” 说完,它下线了。 而陈长寿早已运起了织梦法,通知万古流。 …… 二哥死的很惨。 刚到天字第三号,摄取锦绣才气的瓶子都还没摆正,就被万古流撞了个正着。 浩然正气炽烈,让它的阴神快速蒸发。 紧接着不远处刮起了一阵阴风。 那是被撺掇当了替死鬼的仙家。 万古流抬手完成双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黄仙姥姥心力交瘁。 单线联系,依然出了问题,这让它有点崩溃。 陨落的都是它的亲生血脉啊! 十个子嗣,已经折损了一半。 鬼火还亮着的,只有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老八。。 “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陈长寿号丧很专业,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闭嘴!” 黄仙姥姥生怕家族的希望失去理智,做出什么蠢事来,呵斥:“现在你还不具备报仇的实力,等你摆脱妖身迈入先天,随时可以报仇,现在你给我忍着!” “不甘啊!痛心啊!” 陈长寿又是一阵号。 黄仙姥姥叹息一声,目光扫过眼前还亮着的鬼火:“母亲曾怀疑是家里有内奸走漏消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儒道小辈似乎有什么特别手段,可……” “母亲……” 有一团鬼火声音有点犹豫。 陈长寿立刻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摆出重感情的样子,道:“都是同胞至亲,我绝对不忍心怀疑任何一位!” “吾儿宅心仁厚!” 黄仙姥姥听到这句话十分欣慰,转头问刚才说话的那团鬼火:“小八,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小八非但不想说了,还觉得很惭愧。 大哥说的对,都是同胞至亲,都是家人啊! 怎能怀疑?! “哎!” 黄仙姥姥叹息一声,然后下线了。 陈长寿以好大哥的姿态又出来唱高调:“小二的死让我心疼!你们如果出手,一定要小心!最好互相通气,有个照应!” 他说完立刻下线。 然后小号站出来呼应:“大哥说的对!” 其余鬼火纷纷点头,唯有小八那团鬼火沉默。 “母亲又派任务了!” 有团鬼火暗淡之后又亮起。 小四道:“位置在哪?兄弟之间应该有照应,我要与三哥一起出手!” “地字十五号!你就别去了,太过危险。” 三哥没什么心眼子,直接就说了出来,然后就下线了。 小八那团鬼火一阵颤抖。 它隐隐觉得,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三哥了。 …… 第92章 肃清 “怎么会这样?!” 家族群里,黄仙姥姥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从容,悲痛的咆哮着。 又死了一名子嗣,母子连心。 接连的丧子之痛,让哪怕迈入先天之境的它都无法承受。 这一次计划非常完美。 单线联系,绝对机密。 并且提前安排好了替死鬼,撺掇一位仙家显形,在黄字区域吸引注意力,然后子嗣在地字区域出手。 然而还是失败了! 那个儒道小辈宛如未卜先知,根本不去理会黄字区域的地仙,抬手镇杀自己的血脉,然后才从容去应对捣乱的仙家。 “可恨!!” 亲手把子嗣送上断头台,这种痛苦让它很欲狂。 可是更加无法接受的是,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母亲,节哀……” 剩下的几团鬼火抽泣着安慰。 “消息一定被泄露了,不然绝不可能如此!” 黄仙姥姥收起了悲伤的情绪,对于这点似乎非常肯定。 陈长寿有些疑惑。 这老黄皮子似乎对万古流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不然,怎会如此肯定? 黄仙姥姥看向了最偏爱的长子,良久方才道:“吾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一人做事一人当!踩着兄弟们的尸骨迈入先天,这让我如何心安?我之所以想变得更强,就是想有一天能够替代母亲,庇护整个家族!” “现在弟弟们接连陨落,仅剩下……如果继续下去,就算有一日,我天下无敌又有什么用?!” 陈长寿痛心疾首的劝阻道:“收手吧!” “妇人之仁!” 黄仙姥姥恨铁不成钢的痛斥,怒道:“吾儿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这件事绝不能半途而废!别说死了几个儿子,就算老身陨落,也要助你成功!” 母慈子孝,画面悲壮又激烈。 为了对方,都愿意舍弃生命,堪称楷模。 “只是要把泄露消息的内奸找出来,把危险降到最低!” 黄仙姥姥笃定道:“不会错!” 它目光阴冷的盯上了仅剩下的三团鬼火。 “母亲,有件事我必须说!” 一团鬼火中传出坚定的声音,似乎经过艰难的心理挣扎方才下决心。 黄仙姥姥道:“小八!难不成你怕了……” 知子莫若母。 这孩子一向没有主见且胆小。 “不是的!” 那团鬼火激动的道:“母亲,我可能知道是谁泄露的机密。” 黄仙姥姥一阵激动:“是谁?” “是……是……是四哥!” 小八道:“您再给其他兄弟派任务的时候,四哥一直很积极的打听,如果有内奸,就一定是他!” “胡说八道!” 一团鬼火里传出怒斥的声音。 那是陈长寿的小号。 虽然小号的作用就是替大号顶雷,但也不能随便浪费。 “就因为我关心了一下兄弟,你就说四哥是内奸?居然怀疑同胞兄弟,你……太让四哥失望了!” 那团鬼火很激动,怒道:“我还说是你走漏了消息呢!” “我是说如果……” 小八变得没有那么肯定了,战战兢兢道:“如果有内奸,四哥你的嫌疑最大!” “狗屁!” 陈长寿的小号愤怒驳斥,一副受了冤屈的样子。 “都闭嘴!” 黄仙姥姥冷哼一声,制止了两名子嗣的争吵。 “小四,你有没有向陨落的兄弟打听过即将摄取锦绣才气的位置?” “我……” “有还是没有!” “有!” 小号坦然承认。 因为有旁边还有俩证人的,这种事是赖不掉的。 “我是出于关心,另外它们说目标位置的时候八弟也在场,所以也不能排除是它走漏的消息,现在贼喊捉贼!” “不错。” 黄仙姥姥微微点头,道:“你现在是何境界?” 它神色缓和,突然聊起了家常。 陈长寿知道,这才是最为凶险的。 “玄关第三境。” “修炼了多少年可还记得?” “一甲子!” “不对,你资质不佳,修炼了将近百年了。” “这么久吗?世间过的真快,都迷糊了。” “呵!” 黄仙姥姥冷笑一声,眼神里已经有了点点杀意,沉声道:“咱们的祖地在何处,你可还记得?” “……” 陈长寿只能用小号硬着头皮道:“这……记不大清了。” 黄仙姥姥回头道:“小八,你来提醒一下你四哥。” 小八那团鬼火不假思索:“我们的祖地在武威州的黄泥坡!因为极阴魔宗迁徙到了那里,母亲才带着我们背井离乡!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回到祖地,让极阴魔宗付出代价!” “对!是黄泥坡!” 陈长寿用小号也跟着激动的道:“报仇!迟早有一天要杀回去!” 可哪怕演技再好,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黄仙姥姥冷冷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坑死老身的子嗣!” “我没有……” “不要狡辩了!在邺城,老身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跟老身作对?平天道友?妙音道友?还是那株老槐?” “……” 陈长寿知道已经暴露,这个小号算是彻底的废掉了。 到这一步,也懒得再装了。 “我是你爹!” 给老黄皮子当了这么久的儿子,临死总得爽快一次。 “找死!” 黄仙姥姥怒不可遏,一指点出。 澎! 那团鬼火轰然爆碎。 教谕司的某个考房内,一枚莹白如玉的骷髅头四分五裂。 小号被彻底踢出了家族群。 化身遁出,归于本尊。 而大号依然在潜伏。 “杀得好!原来真的有内奸走漏消息!可恨!” 陈长寿先是吹捧,紧接着又痛心疾首:“如果早点把它揪出来,弟弟们或许就不会死!” “母亲英明!” “原来我没猜错!” 小五跟小八也是义愤填膺。 内奸虽然揪出来了,但黄仙姥姥的心情并不好。 代价太大了! 总共九个子嗣进来,现在还剩下三个。 不过,总算没有后顾之忧了。 “科考已经过去了两场,今日还有最后一场,必须加快收取锦绣才气。” 黄仙姥姥沉声道:“天字七号、地字十四号,你们两个同时出手,我会让替死鬼门趁机在黄字区域兴风作浪吸引注意力……” 内奸解决,没有必要在遮遮掩掩了。 家族群里,都是自己人。 它说完直接下线安排了。 陈长寿叹了一口气,看着仅剩下的两团绿油油的鬼火,情真意切的叮嘱道:“两位弟弟一定要小心!” …… 第93章 献祭自己 犁庭扫穴,绝对的团灭。 原先热闹的家族群,现在冷冷清清,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黄仙姥姥歇斯底里,近乎疯狂。 十名子嗣,在一夜之间近乎全灭。 这种打击,是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承受的。 就在不久前,它在暗中联络了数位仙家在黄字区域作乱,联手冲击圣像的封印,声势十分浩大。 飞沙走石,群魔乱舞!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万古流并没有赶来镇杀,一个意外的人出现了。 浑身缭绕着厚重的煞气,是一个满脸横肉的死胖子,堪称悍勇无比,以一己之力护住了这片区域,让余波不至于伤害到考试的生员。 堪堪撑住了局面。 请田不让的人,竟然是万古流! 如果陈长寿看见这一幕,一定会错愕不已。 直到过了很久,万古流方才姗姗来迟,他直接沟通圣像,整个人沐浴在磅礴的浩然正气中,抬手镇杀全部。 而自己派去收集锦绣才气的血脉,也如石沉大海,彻底没了音讯。 黄仙姥姥于家族群里幻化,似乎更加的苍老了,它神色复杂的盯着偏爱的长子。 如果真的有人走漏内部消息,明显的非此即彼了。 “若不是因为我,兄弟们就不会接连惨死。” “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意外失去肉身,沦落为孤魂野鬼,就不用连累它们!” “或许我本就不祥,早就应该死!” 陈长寿一阵自责,兼自暴自弃:“接下来,我会亲自出手,去收集需要的锦绣才气,就算死于那儒道小辈之手也认了,最起码再也不用连累母亲你。” 黄仙姥姥原本心中有怀疑,但听到这一番话,最终化作幽幽一叹。 多么孝顺的好孩子。 多么重情义的好兄长。 “混账!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是家族的希望,未来能否回到祖地,全部要靠你!为了这件事,就算母亲陨落,也要保你无恙!” 黄仙姥姥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而后道;“想要成就大事,就必须沉住气!” 陈长寿道;“可……” 黄仙姥姥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道:“母亲会亲自出手。” “不!” 陈长寿道:“太冒险了!” “你放心,母亲早已迈入先天之境,可惜因为资质无法再进一步。” 黄仙姥姥自负的道:“即便如此,邺城之内,除了那株老槐之外,没有谁是母亲的对手,先天之下,皆为蝼蚁!包括那个儒道小辈!” 陈长寿道:“不要欺骗我了,如果那儒道小辈真那么容易对付,母亲早就随手斩杀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黄仙姥姥叹了一口气。 在它眼里,玄关境的存在跟蝼蚁没有什么区别。 但万古流不同。 不但是最正宗的儒道修炼者,更是朝廷皇权册封的命官,有国运护体。 斩杀这样一个存在,一旦被国运反噬,先天强者也得死。 “你只需要安心炼化锦绣才气,融合这幅阳躯即可,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与其让您一个人冒险,不如咱们母子联手,为弟弟们报仇!” 陈长寿如此提议。 他是在旁敲侧击,想要探听出老黄皮子的藏身之地。 可惜,母爱太伟大了。 黄仙姥姥压根就不答应,严厉的道:“做好你的事!” 嗡! 影像散去,它直接下线了。 陈长寿也只能无奈的退出家族群。 考房里。 他一阵皱眉。 这下遭了,老黄皮子要亲自出手。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万古流了。 “我的文章!为什么会这样?!” 深夜寂静,第三卷考试。 所有人都在秉烛疾书,天字区域突然一声凄厉的哀嚎打破寂静。 很快就传来自杀身亡的消息。 砰! 不到一炷香时间,地字区域有人撞墙自毙,临死前的惨叫,让人不寒而栗。 凶案不断。 老黄皮子似乎有意泄愤,在短时间内连续作案。 蛰伏的仙家,也跟着捣乱。 宛如百鬼夜行! 邪祟猖獗,连续有人死于非命,让整个教谕司内都笼罩着一层凝重的气氛。 压抑的让人想发疯。 这样的环境下,能踏踏实实的坐在房间里,就已经不易了,谁还有心思答卷子? 万古流眉头紧锁,在考场四处巡弋,也斩杀了几名仙家,但依然无法改变什么。 呼—— 阴风吹入。 桌子上多了一个瓶子。 陈长寿眼角跳动了一下,连续已经五瓶了。 他觉得不能在等下去了。 织梦法起! 直接与万古流连线。 “拜见陈公!” 这一次陈长寿幻化出了影像,与陈公祠里的泥胎一般无二,很好辨认。 万古流于梦中大礼参拜。 陈长寿叹了一口气:“大人,可有何良策?” 万古流缓缓摇头,叹息道:“斩杀妖孽容易,但找出妖孽难!” 他随即抬头,斩钉截铁道:“不过,血债血偿!入教谕司的妖孽,一个都跑不了!” 陈长寿很诧异。 对方似乎很有信心留下包括老黄皮子在内的全部。 万古流道:“圣像封印,妖孽是走不出去的。” 陈长寿缓缓摇头:“人如果死了,斩杀再多的妖孽报仇又有什么用?” 万古流一时语塞,最后躬身道:“还请前辈指教!” 陈长寿道:“你可知道敌人是谁?” “自然是邺城地面上的妖魔鬼怪。” “具体一点。” “黄仙姥姥!” 万古流并非庸才,自然早就推测到谁在幕后主导一切。 “不错。” 陈长寿道:“你斩杀了它众多子嗣,现在它亲自出手了。” 万古流愤然道:“杀生员学子,等同毁国之根基,我必斩它!” 陈长寿道:“黄仙姥姥早已迈入先天之境,你有把握吗?” “有!” 出乎预料,万古流没有丝毫犹豫,随后解释道:“但不是斩杀,是封印!” 陈长寿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圣像。 “我有办法逼黄仙姥姥现身,你来封印!” “什么办法?” “黄仙姥姥一直以为自己的血脉已经夺舍了我太孙长寿,只需要将长寿豁出去,它自然坐不住,会自己跳出来。” “怎么豁出去?” 万古流听的一脸懵。 陈长寿也是无语。 献祭这个,献祭那个,到末了竟然需要献祭自己。 “逼到绝境!老黄皮子自会现身相救!” …… 第94章 法身 教谕司内笼罩着大恐怖。 黄仙姥姥隐藏在暗中接连出手,摄取锦绣才气。 更有其余仙家趁机作乱,想要破坏五座圣像的封印。 虽然没成功,却搞得人心惶惶。 再这么下去,科举考试将成为邺城的又一篇鬼故事。 陈长寿有点肉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进入教谕司的大半人都是他的香客。 一旦考中功名,自己也将功德无量。 必须阻止。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献祭自己。 利用黄仙姥姥对侏儒长子的偏爱,引它现身。 织梦法起! 与万古流沟通完毕,坐在房间内安心等待。 很快,万古流就带着差役走来。 “抓起来!” “是!大人!” 哗啦啦! 铁索无情,直接就上了镣铐。 陈长寿泥丸宫亮起,想要阴神遁走。 但万古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本官在此,你居然还敢卖弄邪法!” 他脸色一沉,整个人都沐浴在浩然正气之内,犹如神祗临凡,低声道:“封!”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虚空中陡然出现一个‘封’字,在陈长寿的泥丸宫隐没。 后者的泥丸宫立刻暗淡下来。 差役请示道:“大人,如何处置?” 万古流淡淡道:“押送圣人堂,等科考完毕,拘出邪祟,当众问斩!” “是!” 差役押着陈长寿,向圣人堂而去。 后者大喊冤枉,声音传遍了整个教谕司。 “大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一个死胖子追到了圣人堂前,为陈长寿求情。 “这小子是我邻居,虽然是个人品卑劣、精于算计、贪财好色……的老阴比,但绝对跟邪庙不是一路货色。” 田不让一脸严肃的样子。 万古流冷冷审视着对方。 按道理来讲,谁求情谁就有可能是黄仙姥姥出马仙的宿主。 若不是此人是自己花重金请来看场子的,知根知底,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拿下。 田不让被盯的浑身发毛。 “当我没说过!” “其实我跟他也不算太熟。” “不是误会就好!” 心里默哀一句尽力了,然后尴尬的跑掉了。 万古流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微微摇头:“不是他。” “拜见大人!” 就在这时,教谕带着几名差役而至,痛心疾首的道:“礼崩乐坏,邪祟猖獗,这般下去恐怕没有几个真才实学的生员能或者得到功名,必须赶紧找出凶手,明正法典,安抚人心。” 万古流面无表情的道:“知道了。” 教谕似乎想起了什么,拱手道:“卑职斗胆,有一事相询。” 万古流:“说。” 教谕道:“大人把陈公后人抓起来了?” 万古流点头承认。 教谕担忧的道:“大人不是一直很看好他吗?怎么突然……” “本官敬佩陈公,也说过但照拂他的后人。” “那……” “他非他。” “什么意思?” “邪祟上身,占据阳躯。” 万古流道:“押入圣人堂,就是要借助圣人的威镇压,拘出藏在阳躯之内的邪祟,然后斩杀!” 教谕恍然道:“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万古流背负双手,瞥了其一眼,道:“本官怎么做,需要向你解释吗?” “确实不需要!” 教谕神色尴尬,眼底闪过一抹凶厉之色,然后暴然出手。 轰! 万古流体内的浩然正气自动护体,可即便如此在没有防备之下,也遭到了重创。 一根白骨拐杖,宛如山岳之重,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背脊之上。 砰—— 万古流身躯摇颤,宛如断线风筝般飞出。 “恩泽万世,圣光照我!” 他第一时间沟通最近的圣像。 浩然正气从苍穹垂落,照在他身上。 教谕眼里闪过一抹忌惮,没有继续攻伐。 万古流擦掉嘴角了鲜血,冷冷道:“黄仙姥姥?” “不错!” 教谕的泥丸宫闪耀,一个老迈的身影迈步而出,堂而皇之的显形,赫然是黄仙姥姥。 万古流冷冷道:“前辈身为邺城地仙最强者,却偷袭一个晚辈,未免有失身份!” “成王败寇,身份算什么?” 黄仙姥姥眼中全部都是怨毒,忌惮的看着从苍穹垂落的浩然正气。 那是圣像的庇护。 即便是它,也无法在此刻伤万古流分毫。 “你杀我九子,老身却不能杀你一次,可恨!” “不过,用不了多久,这个仇就可以报了。” “老身子嗣中最天才者,即将摆脱妖身,养出浩然正气!一样为儒道弟子,到时候翻手之间,就可以斩杀你!” 黄仙姥姥声音中充满了怨毒。 万古流一言不发,整个人沐浴在圣像庇护中快速疗伤。 咯吱! 黄仙姥姥推开了圣人堂的大门。 里面有一尊至圣夫子像。 泥胎之下,盘坐着一名带着镣铐的青年。 “吾儿,母亲来救你了。” 黄仙姥姥抬起白骨拐杖点出。 莫大的法力下,陈长寿泥丸宫上的封字瞬间崩溃,化作荧光消散。 “你藏身的这具阳躯,已经被那儒道小辈识破,只能放弃了!” “阴神出窍,随母亲走!” 黄仙姥姥上前,道:“教谕司内那么多宿主,任你挑选。” “不了。” 刷! 陈长寿睁开了双眼。 黄仙姥姥突然感觉到一阵惊悚,但却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 面对高深莫测的黄仙姥姥,陈长寿不敢有丝毫留手。 引蛇出洞成功了,但如果不能将其拿下,等于白送人头。 他直接祭出了杀手锏。 嗖—— 嗡字真言念珠被祭出。 这件石器威力巨大无比,瞬间抽干了他全部法力。 轰! 黄仙姥姥猝不及防,半截身子被砸成了稀巴烂! 残躯之上,一颗头颅惊恐莫名。 “你……你……你不是吾儿!” 它眼中流露出绝望。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跟飞蛾扑火一般被斩杀,猜了半天的内奸,原来是家族群里的大孝子、好兄长。 “它……它还活着吗?!” 黄仙姥姥声音颤抖的问道。 长子是家族的未来,是回归祖地的全部希望。 重要程度,更在自己之上。 “你说呢?!” 陈长寿大口的吞噬香火银,积蓄了一点法力之后,毫不迟疑的祭出了鬼齿剪刀。 噗! 一颗狰狞的头颅滚落。 紧接着寒光点点,狈毫仙针被祭出。 残躯跟头颅瞬间成了筛子。 黄仙姥姥闭上了眼睛,身躯开始溃散,化作一堆香火银。 陈长寿眉头皱了下来。 怪不得这么容易解决,原来是一尊香火银铸就的法身,而不是它的先天本命阴神。 “麻烦了。” 陈长寿感觉心惊肉跳。 当知道自己的血脉被团灭,一个绝望的先天强者究竟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 第95章 一等 成功引诱出黄仙姥姥,并将其斩杀。 但陈长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具玄关第五境的法身而已,并非本命阴神。 刷! 一道浩然正气降临圣人堂。 万古流现身,看见陈长寿无恙,方才如释重负。 随后目光扫过满地零零碎碎的香火银露出迷惑之色。 “太爷显圣,可惜斩杀的是一具化身。” 陈长寿有些遗憾的微微摇头。 万古流皱起了眉头,道:“或许进入教谕司的就是一具化身,真身留在了外面。” 陈长寿摇摇头。 按照他对那只老黄皮子的了解,几乎不可能。 虽然对方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但场县试对它来说太重要了,怎可能只派一个区区玄关第五境的化身? 本命阴神一定在教谕司内,甚至真身也进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 这次梁子结大了,老黄皮子一定会发疯、发狂。 必须早做准备才行。 “无需害怕什么,本官会护你周全。” 万古流沉声道:“你就留在圣堂之内好了,黄仙姥姥如果找你报仇,本官一定会借圣人之威,将其镇杀!先天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言语之间,无比自负。 心底也是压着一股气,没想到身边的教谕竟然就是黄仙姥姥出马仙的宿主,方才若不是那老黄皮子偷袭,一个玄关第五境的妖孽,他有绝对的信心斩杀。 对于这份庇护,陈长寿并没有拒绝。 黄仙姥姥一定会找上自己。 待在这里无疑是最佳选择,到时候这位知县大人怎么也能抵挡一二。 “多谢!” 他点点头,答应下来。 “若不是陈公保佑,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 万古流真心的感谢,然后飘然离去。 陈长寿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他感觉这位知县大人让自己留在这里,或许并非单纯为自己安全考虑。 更多的只怕想以自己为诱饵,再次引出急于报仇的黄仙姥姥,然后利用圣像之威,决一生死。 不过,不重要。 他收回了嗡字真言念珠,坐等黄仙姥姥。 只要对方一现身,立刻祭出这件大杀器。 剩下的交给知县大人。 出乎预料,足足等了一日,也不见对方现身。 并且通过送饭的差役得知,教谕司内的邪祟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停止了兴风作浪。 “这……” 陈长寿有点懵。 血脉被团灭,包括被视为家族希望的长子,那老黄皮子按照道理应该发疯才对。 事情反常必有妖! 他心中有一个猜测,这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老黄皮子在酝酿大动作。 日升日落,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县试终于结束了。 每一个走出考房的人都如释重负,这几日邪祟闹的太凶了。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这些人并没有离去,而是全部聚集在了教谕司的圣堂前。 万古流通过感应锦绣才气来判卷,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要当场发榜,赏赐功名。 这让一群读书人如打了鸡血一般翘首以待。 “如今天下,礼崩乐坏,身为儒教门徒,责任重大!” 万古流先是勉励了一番。 他的目光中有期许之色。 邺城能否斩尽歪风邪气,驱逐邪神妖魔,单凭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 科举县试,是为百姓竖立典范,让儒教在邺城生根发芽。 未来,还是要靠眼前这些人。 “张令儿,文采斐然,赐秀才功名!” 万古流说完,冥冥之中似乎有感应,五座圣像微微摇晃。 一道浩然正气垂落,没入一名青年体内。 那青年身躯一震,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圣人言,身上更是暖洋洋的,感应到了体内的浩然正气。 有了功名,成为圣人认可的门徒,得到了类似于灌顶的赐福。 “郭正阳,文采斐然,赐秀才功名!” 万古流说完,五座圣像又摇晃起来。 不断有人被赐福,感应到了体内的浩然正气。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不断赐福,五座圣像散发的圣光在暗淡。 圣像并不是圣人本尊,甚至连化身都不算。 就如同一座有限的宝库,不断的施舍钱财就会枯竭。 但只要这些被赐福的儒生虔诚修行,不断供奉,就可以反哺圣像,让其散发的圣光更胜从前,当然了这需要时间。 万古流一口气念了几十个人的名字方才作罢。 参加的足有数百人,能够得到功名的竟十不足一! “叩拜圣人!” 发榜完毕。 万古流率领所有人在圣堂面前叩首虔诚跪拜,而后站起来道:“若没有圣人,就没有后世儒生,但如果没有大贤,这次科举也不会这么顺利!此间事了,本官必亲自去陈公祠上祭!” “陈公祠?” 一群书生交头接耳,想起了第一天闹邪祟的恐怖,又想起了后两日的太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都是陈公庇护。 于是,纷纷露出感激之色,在心中歌功颂德。不少人更是向陈公祠方向遥遥跪拜。 就在这时,突一阵阴风吹来。 刹那间,飞沙走石。 轰! 位于东南角的圣像轰然崩碎。 眼看着自己顶礼膜拜圣像粉碎,作为儒教门徒露出惶恐之色。 轰! 位于西南角的圣像也崩碎了! …… 隐藏在暗中黄仙姥姥的本尊终于出手了,趁着刚刚完成赐福消耗严重,它连续击碎四尊圣像,并于虚空显形。 妖气冲天! 只见一个九尺长的黄鼠狼,身穿法袍人立而起,一双眼睛境宛如金灯,充满了凶厉之色。 这并非阴神,而是真身! 踏入先天,以血肉之躯便可以御空。 “妖孽敢尔!” 万古流目眦欲裂。 先天之境的恐怖,远在他想象之上。 黄仙姥姥淡淡道:“各位道友,还不现身?” 阴风大作,群魔乱舞。 落榜的书生不少都是出马仙的宿主,此刻全部显形。 鬣狗、山猪、刺猬、苍狼…… “儒道小辈交给老身!得功名者斩草除根!” 黄仙姥姥怨毒的发号施令。 血脉被团灭,它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将儒教门徒全部斩尽。 身为邺城一众仙家的总瓢把子,它彻底掀桌子了。 而此刻圣堂之内。 陈长寿盘坐于泥胎之下。 功德录浮现,不断的翻页、翻页、冒着火星子翻页。 庇护一方,七等功德! 【天罡变】:上应天罡之术,人鸟禽兽变化之道。 庇护一方,七等功德! 【望气术】:山河日月,万物万灵,皆有气象。 庇护一方,七等功德! …… 功德录连续翻了七页之后突然停止。 陈长寿一愣,突然听到黄钟大吕的声音变成了仙乐,而后看见圣堂之内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功德录突然金光刺目,在虚空中印出八字。 护道苍生,一等功德。 …… 第96章 镇狱 功德录映射虚空。 护道苍生,一等功德!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这个结果是陈长寿所没有预料到的,他整个人沉浸在一股奇妙的状态中。 泥丸宫闪耀。 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盘坐着一道伟岸的身影。 那是他的本命阴神。 玄关第四境的桎梏很轻松的就突破了,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升华。 第五境的大门打开,成功迈入到邺城巨头的层次。 刷! 盘坐在泥丸宫的伟岸身影站起。 一步迈出,阴神出窍。 心念方动,瞬间变成一个三丈高的巨人,法力汹涌,让他感觉自己有推山移海的力量,略一转身,高大的身躯又快速缩小,变成了一粒微尘。 圣人堂仿佛成为了一方无限广袤的世界。 玄关第五境,法天象地。 只要实力足够,可以让阴神成为百丈巨人,一巴掌拍碎山峰。也可以缩小成一粒微尘,隐介藏形。 通俗一点讲,就是变大变小。 原先只有阳躯一部分能做到,而现在则是全部。 天花消失,金莲枯萎。 陈长寿从奇妙的状态中退出,有些遗憾的轻轻一叹。 一等功德,异像惊人。 搞得跟白日飞升一样,结果只提高了一个小境界,被挡在了先天大门之外。 此刻,功德录翻了一页,随后消失。 落下一页经文。 洋洋洒洒五千字,分为内篇与外篇。 “镇狱往生经。” 陈长寿读诵了一遍,眼前一阵恍惚,看到了一副震撼性的画面。 那是一片暗无天日的世界,一条大河亘古长存,沿岸开满了鲜艳不知名的奇花,腥臭的河水是静止的,连接向无尽的黑暗,诡异的是河水竟然是脓血。 古老的石桥横架南北,直通彼岸。 更远处似乎有古老的宫殿,有如山的坟茔,模模糊糊,影影绰绰,让人感觉到一种大恐怖。 当镇狱往生经的呢喃声在这片世界回荡,仿佛注入了秩序。 静止的河面波涛汹涌,脓血夹杂着无尽骸骨惊涛拍岸,沿岸的鲜艳的花凋谢,生长出一片片青叶,而后青叶枯萎,再次生长出鲜花,轮回交替。 远处古老的宫殿更加真实了,如山的坟茔在震动,里面的存在似乎要诈尸。 奈何桥、彼岸花、黄泉…… 这不就是地狱嘛! 陈长寿停止诵经,虚幻的世界消失,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故老相传,人死为鬼,会进去一个独特世界,名为地狱。 行善之人进入地狱,可以投胎再世为人。 作恶之人进入地狱,便要忍受刀山火海等苦楚。 阳间因,地狱果,清算一切。 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可又有谁真的见过地狱? 秩序崩坏,缺少了对因果的敬畏,所以才了妖魔横行,涂炭生灵。 镇狱往生经! 咏读此经文,不但可以看见幽冥地狱,还可以洗净自身罪孽,身死之后,免受清算。 “不错!” 陈长寿有些激动。 经文分为内外篇,内篇自己修炼,外篇可以传播,他人虔诚咏颂,自己就会源源不断的收益。 佛家有三宝,佛、法、僧。 儒家也有三宝:圣、典、儒。 只有三者齐备,才算是完整的体系,可万世不朽。 现在他有了镇狱往生经,完全可以开宗立派,有机会成为比肩夫子、佛陀般的存在。 轰隆隆! 圣堂一阵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夫子泥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召唤破门而出。 此刻的外面,正群魔乱舞。 黄仙姥姥彻底掀桌子了,带着一众仙家狐怪,准备在邺城灭掉儒家的道统。 轰! 圣人祠堂的门洞开,一座泥胎飞出,万古流将其背负在身后。 他的浩然正气与泥胎释放的圣光融合,气息在刹那间变得恐怖无比。 “这……” 一众仙家惊悚,就连黄仙姥姥都露出忌惮之色。 这一刻,万古流仿佛就是圣人降世,护住了所有人。 “棋差一着。” 万古流叹息一声。 他早就知道有很多妖魔邪祟混的进来,原本想等到发榜之后,利用五座圣像将其全部封印斩杀,让一众读书人信念更强。 妖魔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遵从圣学,养浩然正气,自然会有降妖除魔的手段。 可没想到黄仙姥姥突然出手,连续毁掉了四座圣像,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没关系。” 万古流神色冷漠。 缺少了四座圣像,依然有无敌的信念。 他背负夫子泥胎,睥睨一众仙家。 “一起上吧!” 自然流露出蔑视,气盖山河。 黄仙姥姥眯着眼睛,冷冷道:“今日他不死,邺城再无我等立足之地,杀!” 它号令一众仙家。 “杀!杀!杀!” 一众仙家激烈的回应,愣是没有一个出手。 其实,这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你黄仙姥姥上去打万古流一个半死,让我上去踹几脚可以。 但你老人家站着不动,让我们当炮灰去送死,这种事谁干? “哎!到了这个地步,还犹豫不前。” 黄仙姥姥有点气急败坏的叹息,沉声道:“那就让老身先出手吧!” 它低吼一声,俯冲而下。 “小小黄妖,也敢坏儒家道统,当斩!” 万古流宛如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磅礴的浩然正气汹涌而出,化作炽烈的刀剑,逆转虚空而上。 无差别攻击! 黄仙姥姥的身影瞬间消失,那群显形的仙家可就遭殃了。 噗!噗!噗! 瞬间就有数位被斩杀。 万古流背负圣像,主动攻伐,浩然正气围剿数十位仙家,都快杀疯了! “快!一起出手!” “没有退路了!” 虽然黄仙姥姥不地道,但出于自保也要拼命啊,一时间法器满天飞。 但根本挡不住。 背负圣像的万古流,仿佛超越了玄关,立足于更高境界。 “太可怕!太可怕了!” 三小只围在一起,勉强自保。 它们在得知自己被利用后,根本就不想蹚浑水,但却身不由己,此刻想逃,也来不及了。 浩然正气凝结成刀剑,在这片虚空穿梭,让一众仙家苦苦支撑。 被灭是迟早的事。 噗!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破裂,钻出一根藤。 犹如长矛般,瞬间破开万古流的浩然正气。 “树爷!” 三小只激动的大叫。 那株本应该在沉睡中的老槐,到底还是出手了。 …… 第97章 杀疯 万古流有无敌之姿。 他背负夫子泥胎,借圣人威仪斩妖除魔。 浩然正气化作刀兵,逆空而上,以一己之力压制邺城的仙家。 就在这时,大地龟裂,一株老藤疯涨,宛如长矛般破开了浩然正气。 那株老槐出手了。 “树爷!” 三小只如释重负,激动的大叫。 其余仙家也振奋不已,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这株老槐病恹恹一副将死的样子,但作为活化石般的存在,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强。 “请槐仙出手!” “不灭儒教门徒,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众仙家纷纷开口,乞求老槐帮忙。 而万古流也忍不住动容:“何方妖孽?!” 老槐没有搭理任何人,那根藤蔓在破开浩然正气封锁的刹那,犹如锁链般将三小只捆成了粽子。 “哎!你们太不省心了。”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抹埋怨。 树藤缩回,将三小只拖入地底,离开了教谕司。 很显然。 老槐并不想插手邺城仙家与儒道的争斗,若不是后辈有危险,根本就不会出手。 “该死的老树,不能这样!” “今日不出手,迟早有一天,这个儒道小辈会清算到你头上!” …… 眼看着老槐遁地消失,其余仙家纷纷开始破口大骂,甚至怨毒的诅咒。 万古流则如释重负。 那根树藤穿破浩然正气的封锁,犹如利刃斩春风,毫无滞碍。 其修为有多强大,简直难以想象。 这样的存在袖手旁观,无疑是一件好事。 “你们可以闭嘴了。” 他眸中是无尽冷漠。 浩然正气化作的无数刀剑瞬间合一,铸成一座百丈夫子像,巨大的手掌拍落,宛如山岳崩塌。 一众仙家亡魂皆冒。 它们疯狂的低吼,想要遁走,但为时已晚。 眼看着就要被拍成齑粉,就在这时百丈夫子像突然龟裂。 咔嚓! 万古流听到身后传来破碎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冷漠的脸终于变了颜色。 只见背在身后的夫子泥胎上,趴着一只老黄皮子,用一双锋利爪子在泥胎上挖出一个大洞。 圣像被损毁,虚空的百丈夫子像也崩溃。 浩然正气盛极而衰。 万古流又惊又怒。 轰! 黄仙姥姥悄然出手,将第五座圣像击碎了。 “以为仰仗一座泥胎,就可以把邺城的仙家赶尽杀绝吗?” 九尺长的妖身一冲而过,口中吐出一根白骨拐杖。 砰! 万古流如遭雷击,如断线风筝一般后退。 失去了圣像的加持,他根本就不是先天强者的对手。 功亏一篑! “妖孽!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他义正词严的呵斥。 “天谴?” 黄仙姥姥冷漠的道:“老身就是这邺城的天。” 万古流没想到对方竟狂妄到如此地步。 “你斩杀黄仙庙血脉,今日老身就算拼的被国运反噬身死道消,也要你为我那可怜的孩儿陪葬!” 黄仙姥姥的声音里充满怨毒。 “想要杀本官……” 万古流擦掉嘴角的鲜血,昂然道:“你有这个资格吗?” “区区玄关第四境。” 黄仙姥姥轻蔑的道:“若不是圣像庇护,老身斩你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它冷哼一声,身上的法衣自动飞起。 这是自身脱落的毛发编织而成,是一件极其强大的法器。 “妖法!” 万古流口中咏颂经典,唇枪舌剑。 浩然正气化刀兵,劈斩在法衣上。 可没有圣像的加持,根本无法损坏损耗。 法衣从天而落,如牢笼困住了万古流。 大局已定! 教谕司内的读书人,各个面孔惨淡。 圣像被毁,知县大人被缚,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的信仰都快崩塌了 读书有什么用? “姥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一群死里逃生的仙家纷纷开始溜须拍马。 黄仙姥姥神色冷漠,怨毒的目光盯上了圣人祠堂。 它感知到陈长寿就躲在里面。 斩杀了家族最天才的长子,又潜入家族群里吃里扒外,把它的血脉一一葬送。 如此大仇,让它很欲狂。 “以为躲在里面就可以苟活了吗?就算你躲在九天之上,逃到九幽之地,老身也会把你挖出来,挫骨扬灰!” 黄仙姥姥冷哼一声,正准备进入其中。 轰隆隆! 苍穹突然阴暗下来,雷声滚滚。 眼看有大风雨将至。 如此天象变得太快,也太诡异了。 群仙悚然,又惊又俱。 天威浩荡,震慑阴神。 刷! 就在这时,一道乌光自圣人祠堂中飞出。 黄仙姥姥小心的戒备着。 但那乌光宛如无头苍蝇般盘旋一匝,随即直入乌云。 “龙虎交兵,照我分明,以剑为媒,雷公助我!” 一段咒语在天地间回荡,正是功德录的奖励之一【引雷决】。 本来就是一个十分鸡肋的法术,能够召来一片乌云,响几声闷雷吓唬吓唬人。 可配合上木剑雷帝,顿时杀伤力无穷。 苍穹之上裂开,雷霆如龙,从而天降! 天威浩荡,一众仙家皆战栗。 刷! 黄仙姥姥脸色微变,在第一时间躲避开来。 但其他仙家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鬣狗仙一声低吼,祭出了狗牙法器,但被雷霆瞬间击碎。 它惨叫一声,阴神被雷霆穿过,而后化作齑粉。 这一幕,让其余仙家感到无比震撼。 嗖! 木剑飞入苍穹,又携雷霆劈斩而下。 速度极快。 噗!噗!噗! 这一次直接洞穿了数名仙家的阴神,之后又飞入苍穹蓄能。 七进七出,彻底杀疯了! 黄仙姥姥狼狈的躲避,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最后一咬牙,直接俯冲而下,如果能斩杀陈长寿,就算陨落在这里又如何。 可刚到门口,突然听到一阵诵经声。 眼前顿时一阵恍惚。 刹那间,仿佛看见了幽冥地狱。 因果的力量,让它一阵恐慌。 “幻境!” 黄仙姥姥咬破舌尖,幽冥地府瞬间消失,可紧接着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一个灰扑扑的石头迎面飞来。 画面有种说不出去的熟悉! 轰! 血雾弥漫。 它惨叫着,被砸的血肉模糊,半截身子都烂了。 嗡字念珠,这件大杀器又立功了。 黄仙姥姥不是没有防备,而是没防住。 它没想到刚一进去就被一段诵经声给带入幻境,虽然只是一刹那,却失去了躲闪的时机。 “你是平天……” 黄仙姥姥看见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子向自己走来,那张脸面目可憎。 “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到了木剑雷帝,再加上一些蛛丝马迹,它立刻洞悉陈长寿的另外一个马甲身份。 同时也明白了老陈家的买卖有多大。 正道一个堂口,邪道也有一个堂口。 退一步讲,也应该两不相帮啊,为什么要帮着那儒道小辈,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陈长寿微微一笑:“邺城不需要那么多仙家!” …… 第98章 五文 黄仙姥姥死了,临咽气时还咒骂不休。 各种脏字往外飚,哪里像仙家,分明就是泼妇! 但这并不妨碍陈长寿替其操办后事。 曾经的邺城第一把交椅,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外面,电闪雷鸣。 引雷诀跟雷帝配合,简直无解,犹如代天行罚。 各路仙家接连陨落,被劈的形神俱灭。 只剩下十几位幸运的还在苟延残喘。 轰! 木剑接引雷霆撕裂虚空,又斩杀了一位仙家。 但这一次没有再次飞上苍穹,而是化作乌光没入了圣人祠堂,被主人召唤了回去。 幸存的仙家欣喜若狂。 原本以为要陨落在此了,没想到逃过了一劫。 “逃啊!” “分头走!” 它们如释重负,惶惶如丧家之犬。 就在这时,突然有裂帛声响起。 被黄仙姥姥法衣禁锢的万古流突破而出,浩然正气自他身上流转而出,化作刀剑如潮汐般汹涌。 躲过一劫的仙家全部被淹没了,在惨叫声中接连陨落。 被团灭是迟早的事。 就在这时,圣人祠堂中走出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靠!你没死!” 惊讶声传来,死胖子出现了,满脸错愕,震惊不已。 正是田不让。 自黄仙姥姥现身击碎圣像,带领一群扛把子气势汹汹,他就预感到大事不妙,于是直接躲了起来。 虽然是知县大人花钱请来的,但就是一笔交易而已,犯不上拼命。 直到现在大局已定,方才现身。 “那只黄皮子已经迈入先天,你没有理由还活着啊!” “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田不让叽叽歪歪,满脸震惊于狐疑。 “……” 陈长寿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失望。 不用说,又憋着吃绝户呢。 “盼着我死呢?” 他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 “绝对没有!” 田不让急忙否认,并一阵解释,但怎么看都像是被戳破了心思的欲盖弥彰。 “那只老黄皮子……” 他惊疑不定的问道。 哗啦啦! 烂披风一抖。 地上出现了半截血肉模糊的黄鼠狼尸体。 嘶! 田不让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可是迈入先天的存在啊。 玄关共有五境,只要有强大的法器或者秘术,越阶斩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大境界的壁垒,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对于先天的存在来说,玄关境的修炼者就是蝼蚁。 这并非夸张,而是事实。 陈长寿斩杀黄仙姥姥,等同于一只蚂蚁咬死了一头猛虎。 “这怎么可能……” 田不让那是相当不淡定。 陈长寿并没有解释太多,泥丸宫如星辰般闪烁了一下,强大的能量波动流转而出。 不是简单的玄关第五境,而是半步先天! “吃了什么大补丸?” 田不让脸上的横肉颤抖着,嘴角一抹带着苦涩的酸。 不久前,对方还跟自己相处同一个境界,这才多长时间?境界暴涨一大截! 相比之下,自己的废物固然有点难受,但邻居的突飞猛进更加让人痛苦。 就在这时,万古流大步走来。 邺城的仙家除了被老槐救走的三小只外,都被杀绝了。 “若不是陈公,邺城儒家道统将不复存在!” 他扫了一眼地上黄皮子的残尸,眼里闪过一抹震惊。 “此间事了,本官一定率邺城所有读书人,亲往陈公祠上祭。” 他真心的感谢。 “恭候大人。” 陈长寿微微点头,随即飘然离去。 “留步!” 万古流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道:“这一次妖邪作祟,所以陈兄并没有完成县试,本官虽不能徇私赐予你功名,但一定会上奏朝廷,给陈兄一个交代。” 若不是那位儒道大贤出手,能活着走出教谕司的恐怕没有几人。 功莫大焉! 萌荫子孙是应该的,给陈长寿一个举人功名都不多。 “不必!” 陈长寿摆手婉拒,傲然道;“明年再来。” 他说完飘然离去。 其实这是一个托词而已。 功名对于一个邪教头子来说,屁用没有。 万古流为之动容,露出钦佩之色。 什么叫淡泊名利? 这就是! 把几乎到手的功名弃如敝履,一句明年再来,尽显自负与气魄。 “自愧不如!” 良久,万古流轻轻吐出四个字。 …… 县试结束了,得到功名的人固然可惜,落榜的人也踌躇满志,打算明年再来。 他们亲眼目睹了邺城仙家的陨落,知县大人的浩然正气一出,谁与争锋。 叩拜邪神,不如低头读书! 万古流派人把黄仙姥姥的残躯暴尸十日。 此是诛心之举。 百姓议论纷纷,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干瘪老皮子跟幌子一样在空中飘来荡去,对仙家的敬畏立刻变成了鄙夷。 原来自己上香叩拜的神祗,竟然就是一个这! 咦! 想想都觉得丢人。 愚昧啊,糊涂啊! 赶紧去平天大圣府、妙音娘娘庙里烧香压压惊,这两位才是神通广大,有求必应的真神仙。 什么?读书人应拜圣贤? 那去陈公祠啊。 几天时间,黄仙庙虽在,但百姓心中的神像早已塌成了土坷垃。 哗啦啦! 陈长寿每天一睁眼就能听到香火银流动的声音。 如今,他有三个堂口,处在了垄断的地位。 得到的虽然多,消耗也不是一般的大。 他使劲的挥霍炼化,想要早一点迈入先天之境。 可法力一天比一天雄厚,始终难以突破。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禁锢住了他。 大境界的壁垒,犹如一座高山,难以翻越。 “玄关境,有香火银就可以,只要有资源,就可以把境界砸上去,但先天……” 陈长寿有点郁闷。 以前自己境界低的时候,很缺香火银。 曾经因为几两几十两都需要去冒险。 现在成为了大财主,香火银不再是变强的唯一指标。 他叹了一口气,停止了挥霍。 “写一封家书多少钱?” “千字五!” 陈长寿带着一个斗篷,在闹市中找到了一个字画摊,对方的报价,让他感到错愕。 “五两?” “客官真是说笑,在下又不是名家,哪来那么高价的润笔?五文!” “啧!” 原本以为写字是暴利,现在才发现每一笔都是血汗钱。 五文? 都不够笔杆子磨损费,这写手是真扑啊! “抄经可以吗?” “可以!价钱一样。” “照着临摹,给我来一万遍。” “多少?” “一万遍!” 字画摊的穷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大活了! “镇狱往生经……” 他接过递来的一页纸,刚念了几行字,眼前就一阵恍惚。 …… 第99章 长生 “可以多找几个人誊抄,三日后来取。” 陈长寿留下一大锭银子,随后飘然离去。 “客官!” 那穷酸猛然惊醒,想找人时,发现已经踪影全无。 他抓起那一大锭银子,立刻收摊了。 夜! 某个房间内,聚集了一大批穷酸写手,都在埋头苦干。 “是真的!我也看见了黄泉、血海,奈何桥!” “地狱不虚,人生在世,莫做孽啊!” “此经不简单,誊写十余遍,心中安乐,似乎全身充满力量!” …… 镇狱往生经,分为内外篇。 这些穷酸写手誊抄是外篇,每写一遍,于他们有无穷的益处,业力消减,心中说不出的安乐。 “我母亲身体虚弱,常念此经,一定对身体有益处!” “我妻子最近心神不宁,也应该多念此经!” …… 一群穷酸誊抄了一夜,临走的时候全都悄悄拿了一份,跟得了狗头金似的揣在怀里,简直如获至宝。 镇狱往生经的外篇,就这么流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展了大量的信徒。 数量增长之快,简直就是裂变式的。 夜里,陈长寿于后堂静坐。 当咏读起镇狱往生经,眼前一阵恍惚。 这一次不是如幻境般的画面,而是真实进入到了其中。 当站在奈何桥上,俯视滚滚黄泉,可以清晰的看见一具具骸骨在沉浮。 远处那诡异的雾气似乎稀薄了很多,一座古老的宫殿真实的矗立在眼前。 厚重的石门碎裂,只剩下小半截,墙壁也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洞,角落的瓦砾中,有幽幽的鬼火跳动,森然恐怖,整个建筑可以说极其败破。 但从残垣断壁上,还是可以看出,这里也曾经极尽辉煌。 “……” 陈长寿感觉很震撼。 如果地府真的存在,那么也已经被遗弃了。 在他的理解中,地府乃是魂归之所,是天道秩序中的一环,是不可能被毁灭的。 而眼前的一切,机具颠覆性。 殿宇倾塌,鬼火幽幽,荒凉的连鬼都没有。 他想走下奈何桥寻觅一下,可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了他。 轰隆隆! 更远处影影绰绰,如山的坟茔震动,里面的未知存在似乎在诈尸。 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吓。 陈长寿没有硬闯,停止诵经后退了出来。 他相信只要有更多的人咏颂此经,自己就可以解锁更多区域,查出地府被遗弃的秘密。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 字画摊的穷酸已经写好了一万份,等着客官来取。 可一直到日落西山,也并没有等到那个带着斗篷的神秘人。 因为陈长寿觉得不需要了。 原本想复印一万张用来布道,可短短三天时间里,镇狱往生经已经烂大街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此经就会流出邺城,传遍整个大丰。 “五文钱一张,不限量供应!” 穷酸第二天咬着牙替某人开始发传单。 被坑了! 只付了一个定金,现在一帮穷酸写手朋友嗷嗷叫着讨稿费呢。 好在镇狱往生经的名气已经打开,不愁没有销路。 仅仅小半天,就卖了几百张。 算上定金,只要卖完就不亏。 噼里啪啦! 不远处传来了炮仗声,引起了穷酸的注意。 他露出诧异之色。 那不是黄仙庙吗? 老皮子半截残躯血肉模糊,挂在衙门口的木桩子上都被风干成腊尸了,怎么还有人拜?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凑了过去。 好家伙,人还不少呢! 男女老少,携家带口的。 当走进去一看,立刻明白了。 庙还是那个庙,但是里面供奉的仙家换了。 长生帝君! 这是哪路仙家? 他一番细打听,才逐渐的明白是怎么回事。 跟镇狱往生经有关。 不少人于夜间虔诚咏读,然后就有了仙家入梦,自称是地府之主,名曰长生帝君。 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嗖—— 穷酸夺门而出,而后把字画摊给搬来了。 就在庙门口卖! “十文钱一页长生帝君经,童叟无欺!” 他使劲的吆喝,买卖更红火了。 …… 陈长寿于后堂静坐,第四个堂口开业,没有在他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因为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邺城原先邪庙有三大巨头,分别垄断不同的业务。 癞蛤蟆是河神,掌管地下水脉,保佑风调雨顺。 现在被平天大圣府给接管了。 大蛇负责的是求子业务。 现在被妙音娘娘接管了。 黄仙姥姥之所以是十八座邪庙之首,是因为它的业务是最赚香火银的。 主打的就是消灾劫难,生死平安。 现在黄皮子已经挂了,这块业务必须赶紧接手,因为市场在那摆着呢,若没有这样一座庙宇在,老百姓有了沟沟坎坎,生老病死,求个平安什么的,给谁磕头? 不抓紧,很容易被人踩进来。 而镇狱往生经的流传,只不过让这项业务更加具有权威性而已。 夜,静悄悄。 咣当!咣当! 陈公祠的大门突然响了起来,并伴随着一阵吱吱哼哼的动物叫声。 “有事?” 陈长寿于后堂盘坐,正用织梦法显圣,感知到外面的动静,立刻阴神出窍。 月光皎洁。 门前有三个动物。 比猫还大的灰老鼠躲的远远的,一双眼睛冒贼光,根本不敢正视陈长寿。 磨盘大小的刺猬眼睛滴溜溜转,看看陈长寿,又看看自己的鼠弟,感觉这俩位之间有事。 “你家的大门真的应该换了!” 山猪在大门上蹭来蹭去用独特方式护肤,但干瘪的木头压根没有半点油水,这让它很不满意。 陈长寿一阵翻白眼,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直接祭出了连环套。 哗啦啦! 铁索响,山猪直接被捆成了粽子被放翻了。 各种猪叫,各种挣扎。 陈长寿黑着脸,一副要当场放血的样子,冷冷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是树爷让老子来叫你!” 山猪很社会的哼哼,明明怕的要死,却还嘴硬的自称老子。 “树爷……” 陈长寿抬头看向远处。 月光之下,树影婆娑,一根根枝杈光秃秃的,犹如魔鬼的手臂,看上去有些阴森。 …… 第100章 战魂 “小子!放开我!” “你不能这样,再不放开我就叫了啊!” “禽兽不如!” 陈公祠前,一头牛犊子大的山猪被锁链绑着发出一连串的哼哼声威胁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呢。 陈长寿一阵翻白眼。 放开你?做梦! 叫吧,随便叫,就算叫破喉咙也没用。 “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山猪气急败坏的像同伴求助。 白刺猬没动。 灰老鼠怯懦的摇头:“打不过。” 山猪急眼了:“那快帮老子解开!” 白刺猬依然没有动。 灰老鼠如梦初醒,连忙上去扒拉连环套,但根本解不开,并且有越收越紧的趋势。 山猪疼的嗷嗷乱叫,跟进了屠宰场一样。 陈长寿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这头猪社会习气太重,就应该给点教训。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株老槐,大步走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白刺猬动了,直接咬住了他的后脚跟。 “嗯?!” 陈长寿回头挑眉。 “你就这么走了?老黑把喉咙都快叫破了,你真就不干点啥?” 滴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星星,充满了对不可描述的渴望。 白刺猬在撺掇、在暗示。 嘶! 陈长寿一阵嘬牙豁子。 “滚犊子!” 他没好气的将其一脚踹翻,然后一溜烟的跑掉了。 白刺猬站起来,眼睛滴溜溜乱转:“是没心,还是没胆……值得思考。” …… “你来了。” 还没有靠近,一道苍老的声音就传入心海。 老槐屹立于大地,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依然是那副有气无力好死不死的口吻,似乎真的油尽灯枯,时日不多。 “树爷。” 陈长寿很恭敬的打招呼。 哪怕现在垄断了邺城香火,成为当之无愧的巨头,他也对位活化石般的存在充满敬畏。 老槐沉默了一下,片刻后语出惊人:“我应该叫你平天大圣?还是妙音娘娘?亦或者长生帝君!” “您……都知道了?” 陈长寿露出愕然之色,但瞬间又恢复正常。 老槐的根茎不知延伸多少里,地面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对方。 “嗯?” 老槐低呼一声,树冠一阵剧烈摇晃,显然很不淡定。 “原来你真是长生帝君!” 对于平天大圣、妙音娘娘,老槐早就知道那是陈长寿的化身,用来发展不同业务的手段而已。 它根本没放在眼里。 对于这等活化石般的存在来说,经历的事太多了,用化身来发展业务收集香火,根本不算什么稀奇事。 但长生帝君不同。 有了镇狱往生经,那是真正的开宗立派。 如果平天大圣府,妙音娘娘庙算堂口、山寨,那么长生帝君庙就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前者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而后者,如果发展下去,将有机会跟儒、妖、仙等道统争一日之长短。 “是。” 原来树爷只是猜测,陈长寿微微一笑坦然承认。 “阴阳交替,生死相依,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一切阳间人,皆为阴间鬼……” 老槐声音低沉,咏读了一段镇狱往生经。 “……” 陈长寿没想到传播的这么广,同时心中有点惊讶。 一篇经文而已,竟然把树爷惊动了。 可老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一阵错愕。 “有些熟悉,在很多年前,似乎听到过。” “什么?!” 陈长寿不淡定了。 他以为功德录奖励,是一页早已埋没在历史长河中或者压根就不存在的经文,没想到树爷竟然知道跟脚。 “什么时候?在哪里?” 陈长寿连忙追问。 “时间太久了,或许是五百年,或许是一千年前,就在邺城……” 老槐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有些不确定的道:“此经的开创者好像是一尊佛。” “佛?” 陈长寿联想到了烂披风中的那一枚嗡字真言念珠。 难不成跟镇狱往生经是配套的? “哎!” 老槐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道:“此经不祥,它的出现让我感觉到了恐惧。” 陈长寿一阵皱眉。 感觉有点危言耸听,就是一页经嘛。 能惹出什么大乱子,树爷的性子就是太稳健了。 “还记得我曾跟你提过的那一场大战吗?” “记得。” 陈长寿点头。 树爷曾经说过,在遥远的过去,邺城是一片古战场。 这里曾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战。 有一方战败了,无数英灵战魂在这片区域徘徊游荡,最终融合成了一个超级战魂。 就是祭香法请来,曾经露过一条巨大手臂的未知。 老槐道:“那一战天地变色,日月无光,陨落很多无法想象的存在……” 陈长寿挑眉道:“跟此经有关?” “对!” 老槐道:“我初次听闻此经,就是在那一场大战当中,那些无法想象的存在最后战败时,都在咏颂镇狱往生经。” 陈长寿露出沉思之色。 当年那一战究竟有多恐怖,他不是亲历者,所以并不知道,但从树爷的只言片语中还是能猜测一二的。 绝对是超越先天的存在。 战败的一方,咏颂镇狱往生经,由此可以推测,是属于地府的一方。 联想到自己曾经站在奈何桥上看见的景象,似乎一切都明朗了。 邺城在遥远的过去,邺城一定与地府有某种关系,甚至可能是连接地府的入口,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小城会成为主战场的原因…… 由此推断,地府真的存在。 开创者可能是一尊佛。 “……” 陈长寿沉思了片刻,有些明白了。 “树爷,你的意思是,此经的出现,说不定会让无尽岁月前的大战再次出现?” “对!” 老槐的树冠摇晃,似乎在点头,沉声道:“我咏颂此经,看见了一片败破的地府幽冥,此经在,地府传承不灭,当年的胜利者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陈长寿苦笑道:“不至于吧?” 祭香法请来的未知很强大,但它只是战败者,无尽岁月过去了,当年的胜利者能有多强? 自己现在虽然半步先天,于邺城内垄断所有香火,是巨头级的存在,但相比于那些胜利者,只怕连蝼蚁都不算。 会被注意到吗? “不要低估传承的力量。” 老槐严肃的警告道:“如你不肯舍弃此经,那场灭顶之灾重现只是时间问题。” 陈长寿拧巴的眉头想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 “如果一切不可避免,那就唯有一战!” 他表明了态度,绝不舍弃此经。 畏畏缩缩,或许能更长命,但也终将一辈子蝇营狗苟没出息。 因为一个遥远到近乎传说的前车之鉴,就放弃镇狱往生经,那不是傻吗? 如果当年的胜利者再次降临这片大地,他愿意召集未知战魂,并肩一战! …… 第101章 辩证 夜,月光皎洁。 老槐树冠摇晃,传出沙沙的声音。 劝告失败了。 面对陈长寿斩钉截铁的回答,它一阵沉默。 “年轻……真好!” 良久之后,老槐发出这样的感慨。 似乎当年它也有过一段峥嵘岁月,曾经也一腔热血无所畏惧,但时间如刀,磨灭一切。如今的它安静的扎根在邺城一角,不争不抢,与世无争。 “不管怎么说,多谢树爷。” 陈长寿是真心的道谢。 他明白,对方完全是一片好意。 “你与我有缘,这算不了什么。” 老槐苍老的声音响起,沉声道:“我油尽灯枯,时日无多,经常用沉睡来苟延残喘,它日你若有难,我会出手……” 树爷似乎被年轻人的血热给刺激到了,也豪迈了一把,霸气承诺。 陈长寿微微躬身,而后飘然离去。 三小只依然在庙门前。 灰老鼠施展浑身解数,爪子扒拉不开,直接用嘴咬,但连环套坚固无比,把它的牙齿都崩了一颗,并且越收越紧。 山猪被勒的嗷嗷叫,四蹄朝天,各种挣扎。 那是真疼啊。 “你用力啊!” “喘不过来气!” “妈的,都出血了!” 它实在忍受不住,对同伴破口大骂;“你个废物!真是无能!除了流我一身的口水之外,还能做什么?!” “……” 灰老鼠无奈吱吱乱叫,一顿反驳。 那意思很明白了,好心没好报! 白刺猬则在一边默默看着同伴争吵,完全一副路人的样子。 就在这时,陈长寿回来了。 “混蛋!给我解开!” 山猪眼珠子都红了,一阵挣扎破口大骂:“有本事放开我,光明正大的较量一番,我!#¥%……” 各种社会脏字往外飚。 陈长寿原本想小惩大诫的,可看见对方那一脸不服的样子,嘴角顿时掀起一抹玩味。 他点点头,单手一指。 哗啦啦! 连环套宛如活物般自动脱落。 “老子蹭到你油尽灯枯!” 山猪嗷唠一嗓子翻身而起,红着眼珠子跟一头山般撞了过来。 但还没到近前,就听见哗啦啦的锁链响动声音。 连环套又将它捆了个四蹄朝天。 如今陈长寿达到了玄关第五境,法器的威力也倍增。 连环套一出,就算同阶强者没有防备也要被禁锢,更别说山猪这样的玄关三境了。 “很明显,你不行。” 陈长寿耸耸肩膀。 山猪疼的直哼哼,嘴硬的道:“你偷袭!再放开老子一次,蹭到你油尽灯枯!” 它依然不断放狠话。 就是各种耍横! 陈长寿微微一笑,为了防止自家大门免受蹂躏,今天非给这厮治服不可。 他抬手一点。 哗啦啦! 连环套再次脱落。 “老子要你的命!” “不死不休!” 山猪嗷唠一声翻身而起,嘴里各种叫嚣,各种社会,各种不服,然而声音却越来越远。 竟然化作阴风,一溜烟的跑掉了。 “……” 陈长寿一阵无语,嘴角抽搐了一下。 算是彻底把这头猪摸透了。 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货! 嗖—— 灰老鼠见势不妙,也化作阴风遁走。 唯有白刺猬没动,意犹未尽的叹息一声:“可惜。” 没能吃上瓜,真的好遗憾。 直到陈长寿瞪眼,它才如梦初醒,慌忙也化作阴风慌忙遁走,生怕被连环套锁拿。 除了吃瓜胆大,剩下干什么都胆小。 风中隐隐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哼哼叽叽喳喳。 陈长寿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老槐,他知道那三个家伙一定在给自己上眼药。 像极了在外面受欺负,回家找家长告状的孩子。 “……” 陈长寿有点想不通。 这三小只平日里嚯嚯乡里,没少惹是生非。 按照老槐的地位跟性格,应该不会跟其产生交集才对。 可事实上,树爷对三小只异常偏爱,屡次暴露实力相救。 亲孙子,也不过如此了。 而三小只仗着树爷,有点持宠而娇的意思,尤其是那头猪,谁家的大门都敢蹭,真是岂有此理! …… 翌日,清晨。 锣鼓声响起,陈公祠的门口异常热闹。 那人,乌央乌央的。 只见万古流身穿官服,带着三班衙役,各色人等前来上祭,刚刚得到功名的秀才们各个意气风发,站在了知县大人之后。 得意的样子,就差胸口绑着大红花了。 祭品准备的很隆重。 三牲三禽,阴财阴钞,香蜡宝烛等。 陈长寿跟白小虾站在门口迎接,乍一看跟金童玉女似的。 祭祀完毕。 万古流直接拿出三千两银票的香火钱。 “受之有愧。” 不愧是京都大财主家的公子,出手就是阔绰。 陈长寿连连感谢榜一大哥。 “本官曾说过,要为陈公再修庙宇,重塑金身。” 万古流微微一笑,道:“如果不够,可以去衙门找我。” “……” 按照现在陈公祠的规模,三千两盖十座都够了。 这位土财主家的公子,不会以为再塑金身是拿真金铸造一座金身吧? “要把这里扩建一番!” 万古流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 意思非常明白,要让陈公祠修成最气派的庙宇。 很显然,万古流心中压着一口气。 虽然推到了黄仙庙,并把这座邪神从百姓心头斩杀,但不知道哪里又冒出一个什么长生帝君。 香火比以前更好了,信徒更多了。 再看看真正庇护邺城百姓的大贤祠堂,败破寒酸…… 一定要修! 并且必须要超过长生帝君的庙宇。 “……” 陈长寿有些无语。 都是我家的买卖,你较这个劲干啥? “好的!” 他收起了银票,爽快答应下来。 “如今的邺城虽然平静了不少,但依然邪庙耸立,如长生帝君、平天大圣、妙音娘娘……” 万古流皱着眉头,说出了三个自己的心腹大患。 “大人!正邪不两立,但正道最兴旺的时候,也没能把妖邪斩尽杀绝,反之天下大乱时,妖魔横行,正道同样不灭。” 陈长寿诚恳的道:“不可偏激,要学会求同存异。” 万古流为之动容,有种醍醐灌顶之感,道:“你说好像对。” 陈长寿微微一笑,有点高深莫测的意思,笃定道:“唯物主义辩证法,肯定对!” …… 第102章 望气术 “唯物主义辩证法?” 万古流露出沉思之色,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位子曰过的观点。 不过陈长寿一句求同存异,让他确实大受启发。 这邪庙犹如地里的庄稼,割完一茬又一茬,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意思。 想要彻底荡尽邪气,不是举办一次科举就可以解决的,任重而道远。 “受教了。” 他并不是完全苟同,但素养极好,并没有争执什么。 “不敢。” 陈长寿微微一笑,表现出应有的谦逊,转头吩咐道:“小白,上茶!” “不必了。” 万古流摆手拒绝,微笑道:“等翻修好了之后,本官一定再来上香,到时候与陈公一起品茗坐而论道。” 他一点架子都没有,言谈之间让人如沐春风。 “好吧。” 陈长寿都一阵酸溜溜的优点小嫉妒。 妈的! 道不公! 人长得帅就算了,还出身富贵,多金又在编,前程远大。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近乎完美。 自己也就在英俊方面跟此人不相伯仲,剩下的则根本没法比。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树爷曾经的对万古流的评价,说此人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连它都忌惮不已。 以前自己境界低微,也没有什么手段,现在可以一探究竟了。 眼睛一眯,运起了望气术。 此法,大可观察日月星相,山川河岳,寻龙脉,算国祚,小可以观人眉宇,看运势,辨休咎。 眼前丰神如玉的万古流,立刻变得不同了。 他的身上竟然散发着紫光。 炽烈如火,腾腾燃烧,隐约间竟好似一副万里江山图。 陈长寿一阵嘬牙豁子,心里大叫没天理。 这运势何止是强,简直就是逆天啊! 人有三衰六运,会呈现出不同光。 印堂发黑,主血光之灾。 印堂发青,霉运不断。 反之,如果一个人有大运,则会鸿运当头。 而万古流,红的发紫! 未来富贵简直不可限量。 “万里江山图,难不成有朝一日,此人能够面南为君?” 陈长寿如是想到。 如今的大丰妖魔横行,几乎到了分崩离析的关口。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国祚不久矣。 改朝换代不远了。 万古流出身在巨富之家,又是儒道中人,杀伐果断文武全才,底蕴跟天资都有了…… 陈长寿深刻体会到了树爷的良苦用心。 傍大腿是可耻的。 但匡扶社稷就不同了! 好好处,如果有朝一日,这位知县大人真的黄袍加身,那陈公祠的堂口,还不发展到全国啊? “叨扰了。” 万古流点点,飘然离去。 陈长寿送到了门口,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在望气术的观测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只见那群得到功名,表面上春风得意的秀才大爷们各个印堂发青。 “不应该如此啊!” 陈长寿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人的运势并非一成不变,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有这么大的变化。 十年寒窗,终于有了功名。 正是春风得意,按道理应该鸿运当头才对。 可这些人,个个都被霉运缠身。 忽然,陈长寿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 只见那青气之中,夹杂着一抹妖异的血色。 “是谁?” 陈长寿摸着下巴沉思。 经过教谕司一役后,邺城的仙家几乎绝迹。 除了那株老槐之外,就剩下三小只。 树爷肯定不会。 三小只也不可能,它们绝对没有这个胆量。 要知道,这些秀才大爷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必然会引起万古流的注意。 “兄弟,你印堂发青,最近运势不佳啊!” 他主动找到一名秀才大爷搭茬。 垄断香火之后,责任心也变强了。 在自家地头上,有人搞风搞雨,若不调查个清楚,自己这个扛把子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混? “哦?”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一袭青衫,带着文士方巾,举手投足都是书卷气。 他眼里闪过一抹轻蔑,不置可否。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 如果你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得到了功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有人冒出来,说你印堂发青什么的,你能信? 这也就是认出了陈长寿。 在陈公祠前,不能太放肆。 要不然,肯定一大口唾沫啐过去,再奉送一句:滚!神棍! “在下所言非虚。” 陈长寿一脸严肃。 “是吗?” 那位秀才大爷眉头微皱,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从袖口里摸出一粒银疙瘩,道:“买点吃的吧。”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 把老子当什么了? 江湖术士? 神棍? 岂有此理! 他一把夺过银子,更加的严肃了,沉声道:“句句属实,不听我言,将来恐有血光之灾!” “……” 秀才大爷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只觉得这骗子是嫌银子给的少。 于是肉疼的又掏出一个银疙瘩。 陈长寿感觉自己再次被侮辱了。 “真不是钱的问题,我不是骗子。” 他接过银子,一脸掏心窝子的真诚。 “……” 秀才大爷一阵无语,不耐烦的摆摆手。 那意思很明白了,别贪得无厌,一边去! 陈长寿见此人冥顽不灵,于是叹息一声,找到了另外一名秀才大爷。 “兄弟,你印堂发青,最近运势不佳!如不听我言,将来恐有血光之灾……” 话还没有说完,一粒银疙瘩就已经递到了面前。 陈长寿转了一大圈,前后找了十几个人攀谈。 可秀才大爷们各个满脸不屑。 除了得到十几两银子外,可以说一无所获。 “以后别在做这种事了,平白辱没了祖先!” “陈公有灵,一定会痛骂你这个不肖子!” “如果实在饿急眼了,就去闹市找卖馄饨的,那是我三舅……以后别做这勾当了!” …… 在一声声训斥与怜悯中,这些秀才大爷纷纷离去。 陈长寿哭笑不得。 有眼无珠的腐儒,把老子当什么人了? 日落西山,关门自醒。 陈长寿阴神出窍,略一转身,就变成了一副文人模样。 他决定去调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在自己的地头上撒野。 …… 第103章 办它 月上柳梢头。 入夜,闹市不散,熙熙攘攘,崇然一副太平景象。 教谕司一役后,仙家几乎在这片大地上绝迹,再也没听说谁家闹过邪祟。 又有长生帝君庇护一方,老百姓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别说男人了,现在就连大姑娘小媳妇也敢晚上出来逛。 陈长寿阴神出窍,运起天罡变化术化,改头换面成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文人模样。 达到了半步先天之境,已经跟血肉之躯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宛如闲庭信步,在大街上闲逛,白嫖了一碗馄饨后,步入了一座高楼。 “客官几位?” “一位!” “好嘞!给上壶高哒!” 蕴香茶社,晚上依旧生意兴隆。 台上老说书人口沫横飞,说的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 大厅里形形色色坐满了人,其中以读书人居多。 其中,不乏在这次县试里考取到功名的秀才大爷。 可以理解。 读了那多年书,就不能享受享受? 这年头,娱乐的项目并不多。 穷的听书,富的听曲。 一个听书中人花前月下,一个找意中人花钱约下。 都挺过瘾。 “借个光。” 陈长寿找了个书生拼桌,不一会儿高哒就上来了,另外还端上一片瓜子。 五香的。 咔咔咔! 他磕的瓜子皮子乱飞。 对面书生眼里闪过一抹嫌弃,冷哼一声。 那意思很明白了,放着那么多空位不坐,偏偏到这借光,真是膈应人。 “兄台,为何愁眉苦脸的?” 陈长寿笑嘻嘻,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别人喝的是茶,此人喝的是酒,听着说书人的故事,泪眼婆娑,不知道是为书中人感动,还是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 另外,望气术之下,此人身上的那缕妖异的血色更重。 书生用袖子遮脸,整理了一下面容,冷冰冰的道:“与你何干?” 陈长寿碰了一个钉子,但一点也不恼,道:“说出来心里总会好受些。” 书生愣了一下,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愁更愁,只是不断的叹气。 咔咔咔! 搭讪失败,陈长寿只能用嗑瓜子来掩饰尴尬,假装听台上说书人讲故事。 “从此,桃花庵里多了一个小尼姑,京都烟花之地,多了一个浪荡子,可叹一段好姻缘,最终有缘无分……” 故事有点俗。 说的是有一位大家闺秀于桃花庵里上香,恰逢阳春四月,桃花烂漫,因为赏花于山中迷路,偶遇一个书生在此结庐而居。 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可天不遂人愿,遭到了大家闺秀父母的棒打鸳鸯,落魄书生上京赶考,留下承诺,说自己一朝高中,必定回来迎娶这位小姐。 分别时,少不了什么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海誓山盟。 可转眼间过去了三年。 那书生在京都中屡次不第心灰意冷,于是流连花丛自甘堕落。 而另外一边,大家闺秀苦等不至,父母竟私自做主,让她交给一个卖肉的屠户,为了守住贞洁,等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于是削发为尼,以明心志。 …… 说书人功力深厚,娓娓道来,一波三折,扣人心弦。 陈长寿听的有滋有味,纯粹当是个乐子。 可对面的那位书生入戏不是一般的深,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喝了一杯又一杯。 与此同时,他的一个举动引起了陈长寿的注意。 叹气的时候,总是有意的往对面阁楼上瞟上那么一下。 陈长寿顺着目光看去。 好家伙! 一盏小粉灯把鸳鸯窗花照的格外鲜艳。 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陈长寿露出恍然之色,好像有点明白了。 对面是哪? 春宵楼啊! 这书生肯定在里面有一个相好,大概率是因为囊中羞涩,爱而不得。 所以才跑到这里借酒消愁,眼巴巴的隔窗相望,看着心头爱投入他人怀抱。 “兄台,相逢就是缘分,待会我做东。” 咣当! 陈长寿直接掏出一大锭银子,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秀才大爷身上的气运衰败,应该是跟春宵楼有关。 只要顺藤摸瓜,就可以把元凶找出来。 不料书生并不买账,反而怒道:“有银子了不起啊!” “……” 陈长寿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两个字——仇富! “有银子确实没什么了不起,但没银子只怕连春宵楼的大门都进不去。” 他轻描淡写,故意刺激对方。 书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阵脸红脖子粗,良久方才道:“她并不是爱银子的人……” 陈长寿眨眨眼。 春宵楼里还有不爱银子的人? “俗人!” 书生眼里充满鄙夷,下巴抬起四十五度,脸上泪痕斑斑:“你根本不懂爱情。” “……” 陈长寿差点掀桌子,爱你麻花情!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眼前这位了。 这叫情种还是智障? “哼!” 话不投机,书生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不断的喝酒,很快就不胜酒力,吧唧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陈长寿摇摇头。 看来今天是打探不出什么了,不过并非一无所获。 最起码知道这事与春宵楼有关。 咔咔咔! 他磕着五香瓜子,专心听书。 忽然,一阵阴风吹入。 陈长寿立刻警觉,目光向窗外扫去。 只见灯光的阴影之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身穿斗篷散发着生人勿进的诡异气息,犹如行走在夜间的阴差。 又是他! 陈长寿心头剧烈跳动了一下。 难不成,秀才大爷身上妖艳邪气,与此人有关系? 只见那‘阴差’取出一个瓶子,对准了趴在桌子上的醉酒书生。 紧接着,对方的阴神被吸了出来。 鬼火幻化出一张充满惶恐的脸,赫然被书生模样,犹如溺水的人般挣扎大叫,但根本无人听到,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到了瓶子当中。 大厅中,说书人依旧口若悬河。 所有人如同睁眼瞎一般。 陈长寿深吸一口气,从窗口飘然而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原先有黄仙姥姥等一众仙家在,他没有理由跟一个诡秘又强大的存在争执什么。 现在,这地盘上只有一个扛把子。 必须摸清楚对方跟脚。 然后,办它! …… 第104章 找人 月光皎洁,阴风凄凄。 穿着斗篷的神秘人犹如在夜间行走的鬼差,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穿行而过。 所有人犹如睁眼瞎般,压根就看不见他的存在。 就这么招摇过市。 陈长寿知道,对方一定是精通类似于鬼遮眼的秘法,所以才敢如此。 他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很快,神秘人进入到一座大宅里消失不见。 陈长寿一眼就认出来了。 竟然是扒灰的财主家。 被自己一把火烧成白地之后,这里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鬼宅了,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他略一思索,飘然而入。 刚一进去,就看见那神秘人。 斗篷下,一双眼睛犹如鬼火般跳动,诡异阴森,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要跟踪我?” 声音沙哑低沉,十分难听。 陈长寿大义凛然的呵斥道:“你不该乱杀无辜。” “呵!” 神秘人略带讥讽的冷笑一声,随后好像意识到了陈长寿的强大,并不愿与之为敌,竟然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句道:“我没有乱杀无辜。” 陈长寿挑眉,露出一抹讥笑之色。 本公子看的明明白白。 有撒谎的必要吗? “我之所以会收取他的阴神,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 陈长寿露出古怪之色。 神秘人冷冷道:“森罗殿只收无主的孤魂野鬼。” 陈长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震惊。 原先,他以为这个跟鬼差一般的神秘人,只是一位隐居在邺城的邪恶修炼者。 现在看来并不是。 对方的背后有组织,名字叫森罗殿。 对方跟那群秀才大爷身上的妖邪之气似乎并没有关系,之所以会出现,一切都是巧合。 “那你告诉我,凶手是何人?” “哼!想追查是你的事!” 神秘人冷哼一声,有些恼怒。 陈长寿微微一笑,道:“行个方便,把刚才那人的阴神放出来,让我一问便知。” “进了森罗殿的生魂,永世难见天日。” 神秘人冷漠的拒绝,摇头道:“办不到。” 陈长寿嘴角掀起一抹玩味。 那一袭黑色斗篷似乎是法器,遮掩住了神秘人的气息,让人无从判断对方处在何等境界。 但绝对不会超过先天。 因为对方远没有那只黄皮子给他的感觉更可怕。 如果动手,有九成把握可以将其斩杀。 但就是太冒失了。 因为这个鬼差的背后,还有一个叫森罗殿的组织。 心中一动,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你刚才说森罗殿只收孤魂野鬼?” “是!” “怎么才算是孤魂野鬼?” “阳躯以死之人,阴神自然就是孤魂野鬼。” “陈公祠里供奉的那位大贤,在阁下看来是否算孤魂野鬼?” 陈长寿低声道:“回答我!” 太爷之死,始终压在他的心底。 可邺城的邪神都荡平了,始终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太爷的陨落,并非是邪庙所为,而是这个神秘人口中的什么森罗殿。 阳躯以死之人,就算孤魂野鬼。 太爷不是正好符合吗? 神秘人冷漠的道:“无可奉告。” 陈长寿眉头皱了下来。 有点不给面啊! 呼啦啦! 铁索声响,他毫不迟疑的祭出了连环套。 神秘人从斗篷之下拽出了一个哭丧棒,晃动之间,上面浮现出无数鬼火幽魂。 咔嚓! 连环套禁锢了五团鬼火坠落在地。 陈长寿面无表情,既然已经动上手了,就没有必要在留什么情面。 全力拿下,严刑拷打! 他正要祭出雷帝,可那神秘人将哭丧棒一收,化作一阵阴风快速遁走。 那黑色的斗篷与夜色完美融合,如鬼魅一般凭空消失。 陈长寿追之不及。 他目光闪烁,单手一指收起了连环套。 只要这人还在邺城,终究有见面时。 他站立了片刻,随即飘然返回了蕴香茶社。 说书人已经离去,一群听众老爷们也散场了。 出了人命官司,谁还有心思找乐子。 “人呢?” 陈长寿抓住正在打扫的茶博士询问。 “什么人?” “死人!” “哦!你说那位客官啊!官府派的仵作验尸之后,被家属领走了。” “这么快。” 陈长寿叹息一声。 原本还想再尸体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想到衙门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有一位实心办事的父母官就是不一样,这要是在从前,那位老兄在这趴上一宿都有可能。 “有什么发现吗?” “能发现什么?汹饮暴毙,只是可怜了未亡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守寡?” “是啊!那位兄台,有一妻一妾,可怜呐!” “……” 陈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以为是什么才子佳人大情种呢,原来就是一个浪荡子! 家里有妻有妾,还惦记春宵楼的姑娘。 他摇摇头,走出了蕴香茶社。 “嚯!” 刚站到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然后一个死胖子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田不让穿着一身绸缎,那气质像极了家财万贯的土财主。 “你在这干啥?” “听书,找乐。” “哦!” “你这是……” “去春宵楼。” “……” “不要误会,只因为答应了一位姑娘,要替她找姐姐。” “死胖子!我误会谁都不会误会你,离小白远点,她还是个孩子啊!” 陈长寿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痛心疾首的咆哮。 田不让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她还是个孩子,所以替她找姐姐,要不……一起?” 陈长寿轻咳一声;“我是读书人。” “我知道。” 田不让点点头,指着对过的大门:“里面的客人,十有八九都是读书人。” “……” 陈长寿一阵无语。 打眼一瞅,还真是这样。 春宵楼进进出出的,大多都是读书人打扮。 其中不乏一些死胖子一样的人,明明长着像屠户,却偏偏附庸风雅,带着方巾,摇着折扇装斯文。 就显得不伦不类。 陈长寿一脸懵逼。 这是玩啥呢? 统一服装,角色扮演? “我没说错吧?” “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如今的读书人可以考取功名,以后说不定能入仕为官,哪个姐姐不爱?” 田不让猥琐一笑:“一起去见识见识?” “呃……” 陈长寿沉吟了一番,严肃道:“帮小白找姐姐的事,我亲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