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法师复仇记》 休刊公告 各位亲爱的读者,不觉间《亡灵法师复仇记》已经更新半年了呢。 但实际上,加上写筹划的时间,大约一共用了一年多。 写这本书时,发现了自己很多不足,也学会了很多东西,还有很多想也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 比如,我本来的计划是这本书大约一百万字左右就完本了,第二章预期只有十来万字。可当我真写完第二章时,竟发现写了二十万。而第三章刚开了个头,就已经三万来字了,这么算下来,这本书如果按我设想的写完,恐怕长度会大大超出我的预期。 比如,一开始有闲有空有精力,一到两天已更,每更8000左右,可是没有人看。 比如,写着写着,突然发现有一章被屏蔽了。 …… 说实话,我一直想写一本自己的小说,不图别的,就为了脑海中的几个画面,所以一直没签约我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这次休刊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一方面,工作原因。现实工作的原因让用在写书上的精力越来越少,如我之前所说,我想干点别的事情,有必要将有限的精力移到目前更重要的事情上,干一些能令我快乐的事,能让我在未来有更充裕的时间的事情。 另一方面,身体原因。也许是年龄大了,不再能一写写到晚上一两点第二天早上起来还精力十足。写书是个磨人的事,尤其是写这本书。读到后来的读者应该明白,这本书不属于小白文那种类型,所以写起来十分消耗精力。就算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我最快也只能达到每小时一千字的速度(很多时候,因为情节的设计与修改,加之生活的影响,会比这个慢得多。),去年年末的一场病,让我确实感觉身体大不如前,我需要一定程度的休息。 再一方面,经济原因。这一点就不说了。但我现在去要去挣些钱来,不然活的实在是有些窝囊。 以上,就是这次休刊的原因。 感谢这一路走来的朋友们。 感谢希灵帝国指挥官,你是第一个评论加投票的人。 感谢银发的天然卷和就是那只魔物控,谢谢你们长期的投票与支持。 感谢qq阅读的狐韵,谢谢你的评论与鼓励。 感谢各位书友数字哥们,谢谢你们的关注。 我希望我能在四月底五月初复刊,将这个故事讲完。 最后,愿每一个梦想都不被辜负。 愿复仇者找到救赎的路。 萧伯仁 2020129 I`M HERE, WE GO.(复刊公告) 那个,我回来了。 这半年的辛苦白费啦o(╥﹏╥)o 工作没换成,考博没有推荐信,一顿操作打出gg。 现在又因为疫情被隔离了,嗯嗯,太魔幻了。 不过我现在回来了,本书正式复刊。 但因为工作没有变动,加上自己有些感兴趣的东西想学习,为了追求质量,本书进入【不定期更新状态】(大概就是我每天都写一个小时,能写多少是多少,写一章发一章)。 额,说到质量,我把【第三章】的【幕间】【重写】了(现在已更新),先前因为一直赶更新周期,对内容不太满意。 以后只管质量,不管什么时候更了。 嗯嗯,就是这样。 感谢一直关注本作品的读者们~ 这个公告在会先挂在第四卷上,后期再删。 now, i` here,we go the story ntues…… 萧伯仁 2020623 2:38 序章 当星星下落时 逃亡 呼—— 呼—— 狂风在耳畔呼啸,绝望谷地(the valley of desperation)外围的风炽烈无匹。 一队衣衫褴褛的人顶着风,向前跋涉。 “风太大了!补给车的锁链断了!” “队长!不能再赶路了!我们会被吹飞的!” 呼—— 呼—— “那儿!”老队长布兰卡斯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山丘,“我们在那儿重整队伍!天黑前一定要到!” 呼—— 听到队长的呼喊,疲倦的队员们长舒了一口气,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不觉间又充满了力量,很快便到达了小山丘。 “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我们就出发!”布兰卡斯大吼着。 不高的小丘无法挡住所有的狂风,但队员们还是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休憩。工匠们迅速拿出锁链修理起了补给车,几名重甲战士则在边缘提防起了可能袭来的野兽,一些医师检查着队员的身体状况,而在队伍最内侧,一名祈灵师则趁此机会呼唤出了火元素,点了个小火,热了些汤。 难以想象,刚刚还疲惫的快要散架的队伍竟转瞬间缓了回来,而布兰卡斯对这一切早习以为常。 每一批人,至少,他见过的,都是这样,在这儿喘口气儿就倍感振奋。他们一定认为布兰卡斯是一个严酷的监工,不让他们这些雇佣军中的精英们有一丝一毫的喘息。 对于这些想法,布兰卡斯心里清楚,他只是叹了口气便找了个孤僻的角落蹲了下来,铺开一张地图,再一次确认前行的线路,面露苦相的在右上角的预期到达时间上又加上了十五分钟。 肉汤的香味开始飘散,布兰卡斯偶尔能听到队员们幸福的喘息。 他猛地一下和上了地图,扫视了一圈正在修整的队伍,真是一片祥和。 只是…… 这些人根本不明白他们要去哪儿! 末日地堡! 如果去的晚了,他敢保证,他们所有人都会不得安息! 与队员们不同,布兰卡斯已经负责这个押运任务十多年、上百次了。只是每一次,想到那个目的地,恐惧就会油然而生。 那座被层层山峦包围的堡垒有着各式各样的传闻。 有人说它封印着暴戾恣睢的风魔,谷内终年呼啸的狂风就是它们将要逃脱的证明; 也有人说他是恶鬼的实验室,绝望谷地那遍地的尸骸与骇人的生物就是他们的杰作; 甚至有人怀疑这座堡垒是“十大最恶”真正的老巢,“千屠”葛兰卡多、“碎肢”亚拉多斯、“人魔”门菲迪尔布……这些令人绝望的名字在这儿隐匿。 布兰卡斯一个猛子站了起来,久蹲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抓起腰间的烟袋,深深地抽了一口。每每想到那些传闻,他都会皮笑肉不笑咧一下嘴,“传奇?哪有那么多传奇。” 少些,在莫名的情感的驱使下,他暂时放下队长的责任,开始向小丘的山顶爬去。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看看与远处最高峰融为一体的末日地堡。 驱动他的是什么?忧郁?麻木?还是别的什么? 布兰卡斯说不上来,但他觉得在看见末日地堡的一瞬,他就会明白。 往上没走几步,风再次大了起来,他险些被吹出一个趔趄。不过,还好杵着手杖,没有跌倒。 他向前望,黑云翻滚的天空下,绵延起伏的丘陵如海浪般层层叠叠,越叠越高,直至最终形成了一座环形山,牢牢地封锁住谷内腹地。 而在山的中央,一座险峰冲破云霄,巍然耸立。 那儿,末日地堡( doo castle of underlyg)。 接着,布兰卡斯用牙齿咬了咬下唇,心中满是畏惧的默念了一个名字,也许,这就是原因。 “艾斯艾弗。” 对于末日地堡,世上的万种传言或多或少不是空穴来风,可鲜少有人知道它的主人——这个布兰卡斯心中“绝望”的代名词。 每记起这个名字,布兰卡斯便止不住的颤抖。 当年,“裂魂”奥斯凯恩带领着另外三位最恶之徒试图一探末日地堡,他们有足够的自信—— “裂魂”奥斯凯恩擅长扭曲存在,被其所扭曲的地点就算是高阶祈灵师也无法与元素建立连接; “人魔”门菲迪尔布拥有深渊般黑暗的智慧,无数次释放出只应该存在于人类噩梦中的怪物; “碎肢”亚拉多斯那巨大的双手曾生生捏死祈灵教令人闻风丧胆的执行者(the executor); 而“千屠”葛兰卡多更是万夫不当的屠夫,他一个人仅凭着一把巨剑便平息了奥里司布平原的战争——那场战争,没有人活着。 他们四个在一起,就算是联邦首都比艾城,也能来去自如。 只是…… “真是愚蠢。” 布兰卡斯望了望手中的拐杖——一根连着头颅的脊梁骨,颤抖着问道,“你说对不?‘可怜虫’奥斯凯恩。” 头颅的眼睛转了几圈,满是黄牙的嘴一张一闭“嘶……嘶……”的回应着。 十五分钟在这时竟显得这么漫长。 布兰卡斯甚至希望时间能够永远的停留在这十五分钟。 可他知道,这不可能! 当修理的敲击声渐渐平息以后,布兰卡斯用鼻子吭出“哼”的一声苦笑。 转过身,他仿佛气球泄气一样大喊:“出发!” 队伍再次跋涉起来,愈向前,他们身边赤红色的山脉便愈加收拢,本来宽阔的道路被陡峭的山壁不断地挤压为一条通向环形山内部的小径。 在山壁包围间,这条逆风狭道是通向末日地堡的唯一通路。内中的风极为猛烈,哪怕是身穿重铠的勇士也有被吹飞的风险。 “逆风狭道就要到了!准备好武器,加上重量,系紧防护链!”布兰卡斯大喊着。 听闻布兰卡斯的命令,小队成员纷纷从货车上取下石头背包,并紧紧地用铁链把自己、伙伴和货车系在一起。 老队长抬头望望那片绝壁,不怀好意的眼睛已经从岩壁中探出。 如果可能,布兰卡斯绝不选择走这么一条路。 它不安全。 狂风和落石只是一方面。 而这些正看着他们的岩穴蜘蛛才是不安全的根源。 它们平日里用自己的丝和八条约两米长、满布钩爪的腿将自己固定在岩壁之上,在没有猎物时,就潜伏在岩壁的缝隙内休息。 一旦有生物进入逆风狭道,及至目标进入过半,全力与狂风搏斗时,它们就会发动奇袭。 届时,它们长而坚硬的四条前腿会从背后死死地抱住猎物,而另外四条腿顺势弹起,借助风力将猎物拉走——或带入蜘蛛群中饲喂幼崽,或直接摔死在岩壁上饕餮享用。 在布兰卡斯最开始走这条路的时候,死在这些怪物手下的队员至少有两打,有几次他自己都差点陷入危险。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如何去应付这些蜘蛛了。 “调整队形!” 喊声过后,小队最擅长战斗的四名成员紧握着手中的短锥与小盾,在队伍后方依凭着防护链倒步前进。除了抱摔以外,这些蜘蛛正面作战能力并不算强,只需要用短锥让它们感到疼痛它们就会放手。车队全员已经用防护链系成了一个整体,是不可能被拉走的。 一切布置妥当后,队伍徐徐进入了峡谷。行至过半,狂风压迫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突然,一声暴喝! “蜘蛛!!!” 纵使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但很多人还是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股浓浓的恶臭与锁链强烈的拉扯感从队伍前方传来。 老布兰卡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回,岩穴蜘蛛居然是从前方冲过来的——甚至有些直接是被吹飞过来的——这甚至就像一场蜘蛛雨。 “嗙!”“嗙!”“嗙!” 被吹飞的蜘蛛撞在货车上发出沉重的巨响。 在蜘蛛群不停地向前冲击下,队伍陷入了停滞。 一行人虽然因遭受奇袭而感到惊慌,却发现这些蜘蛛并无战意。 只要能躲开它们,它们就不会像以往一样主动攻击。仅仅有少数几名队员因为在这种环境下无法规避而与蜘蛛陷入缠斗。 这场离奇的蜘蛛雨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正当队伍要从惊骇与冲击中重新站稳脚跟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随着队伍的斥候一声“大蜘蛛!”的高吼,一只能够塞满整个狭道的巨大岩穴蜘蛛疯了一般的向队伍冲过来。 “哦,天哪!”在此地经历过数次生死的布兰卡斯咽了口唾沫,当机立断,半身下蹲,一只手拍向地面,另一只手中的手杖“可怜虫”奥斯凯恩发出诡异的光。 在大地的一阵颤动后,一道坚硬的土墙横向将狭道堵了起来,顿时风力大减,“墙坚持不了多久,准备好长矛!” 队员们毕竟战斗经验丰富,转瞬间,三把长矛就已经架在墙头。 可布兰卡斯显然低估了这只蜘蛛的力量。土墙根本没有起到一点儿防御的作用,巨型岩穴蜘蛛只是挥动镰刀一般的前爪,一击将土墙击穿了一个大洞,其过长的前爪甚至斩断了两名队员的手臂。 狂风再一次席卷而来,裹挟着鲜血在空中拉出长长的红线,但这骇人的一幕并没有让这群老手退缩,补上的三只长矛稳稳地插入了蜘蛛的腹部。 蜘蛛发出“唳——”的超高音尖叫。 在一瞬的迟疑后,它旋即用四只腿牢牢锁住地面,另外两只腿紧紧地扒着土墙的残骸骑了上去。它高高举起自己最前的两条腿,做出威胁的动作,赶跑了周围的长矛手。 土墙便再也承受不住蜘蛛的体重,轰然倒塌。 情势危急下,小队的斥候喊了出来:“在它打乱阵型前拦住它。” “拉起锁链,不能让它冲过去!”匠人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着,试图用铁链绊住蜘蛛的脚步,“祈灵师(voker),做点什么。” 作为人类国家的元素联邦,人们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寻求作为元素使者的祈灵师的帮助。 可那名精通火元素祈灵术的祈灵师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这倒也不能怪他,就算是车队里战斗力最强的布兰卡斯,在这狂风呼啸的环境下召唤火元素的话,弄不好就会玩火自焚。 见此情景,凭借身体能力战斗的战士们则显示出他们是值得依靠的存在。五名长矛手再一次集结完毕,立即排成一条弧线逼了上去,将蜘蛛的暴走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可蜘蛛在丝毫不在意逼近的长矛,它不断挥舞着前肢,硬是用庞大的身体将楔形的队伍撞出一个缺口。在战士与工匠的配合下,虽然偶有几只脚被铁链绊住,但羸弱的人类躯体又怎么能减缓巨兽的步伐? 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抵抗部队很快便被蜘蛛冲散,整个队伍毫无防备的暴露在蜘蛛面前,尤其是这个阵型下,防护链的存在此刻竟成为调动队伍阵型的最大制约。 更糟糕的是,队员们又不能离开这些防护链。狂风让队伍彻底的失去了抵抗力,部分队员已经飘在空中,全凭防护链才没被吹飞。 “队长!死斗竞技场的斗士在哪?!我们需要他,普林保证过的!”最前端的工匠与后勤人员绝望的叫了起来,不擅长近身战的祈灵师拖着锁链想要往后跑些。一旦这些人受袭,那么车队与伤员将无法继续前进。 布兰卡斯暗道不好,他已经失去了对队伍的掌控力,可此时此刻却也来不及抱怨,艾斯艾弗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心中,逼迫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如若情况更糟糕一点的话,货物被狂风吹走…… 不!相比艾斯艾弗的愤怒,这只蜘蛛什么都不算! 布兰卡斯一口咬破自己的小臂,抹了一把鲜血涂在自己的脸上。他要用人类与元素的“血之契约”,强行役使自己并不熟悉的雷元素。 只见他一边将手杖抵在地上拖行,一边铆足全力向队伍中后段跑去。 “可怜虫”奥斯凯恩在地上地上划出的印记,不断汇聚着闪电的能量,这些能量逐渐汇聚成一道道闪着亮银色光芒的竖长符文!一个极具杀伤力的法阵渐渐形成。 而就在布兰卡斯奋力奔跑时,惨叫声响彻长空,又一名挡路的队员被拦腰斩。 不多时,人与声却都消逝在风中。 蜘蛛的突进已然无可阻挡,它在队伍中胡乱的挥舞着自己如镰刀一般的前肢,如割草一般收割着脆弱的生命。从它腹部所插着的数根长矛上,粉色粘稠的体液从伤口中溢出,顺着狂风不断地腐蚀着临近的人群。 幸好此时布兰卡斯所绘制的复杂图纹已经形成。 发疯的蜘蛛一脚踏进了法阵。 眨眼间,十二道闪电从法阵四周刺出,全数命中了蜘蛛巨大的身躯。 伴随着一阵“滋滋滋”的响声和烤糊的味道,它的身上冒起火来,浓烟在狂风的吹动下完全阻碍了布兰卡斯的视线。 致命一击。 就算是这般的猛兽,也不可能在同时触发『雷牢』的十二道闪电后依旧存活。 “咳咳。”布兰卡斯背过身去,让自己在浓烟中能喘上气,“真要命。” 只是一口气还没呼完。 一根黑光锃亮的柱子破烟而出,突然插在了他的面前——腿——一只蜘蛛的腿。 布兰卡斯猛地一转身,正好和大蜘蛛八只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目目相对,一股焦糊味灌入鼻腔。 蜘蛛那硕大的前颚一张一合,口水四处飞溅,而它另一只前肢已经高举,上闪烁着夺命的凶光。 死。 这是布兰卡斯此时唯一的想法。 蜘蛛的前肢举起,又狠狠落下。 随着击碎地面的一声巨响,布兰卡斯应声倒地。 队长的受袭让全队都失了魂,浓烟混杂着飞灰掩盖了众人的视野,让他们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而巨型蜘蛛趁此机会,借着风势迅速地穿过了整个车队,逃入了绝望谷地。 狂风下,烟尘转瞬即逝。 布兰卡斯并没有死,甚至连一点儿伤都没有。他愣了愣神,望了下自己身旁的大洞,不自觉的摸了摸脸、腿和身体,蜘蛛那一击根本没有瞄准他,只是走路而已。 布兰卡斯内心满是狐疑,他大喘了几口气,两腿发软,勉勉强强的爬了起来。 环视四周,车队损失不大。除了三四名队员死亡或失踪、少部分队员致残以外,大部分人只是受到轻伤并无性命之余。 “还好,还好。”就在布兰卡斯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时,一道柔柔的紫光从环形山的内部射出,将一切都笼罩了起来,终年不息的狂风也随之停了下来。 整个逆风狭道陷入诡谲的气氛中。 “到底怎么了?!”布兰卡斯心中奇异,反常的事太多了,末日地堡一定发生了什么。但稍作思考后,还是选择继续向末日地堡前进——有艾斯艾弗在,那里总归是安全的。 “趁没风,赶快走!”现在没有时间安抚队伍了,在等下去,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没有狂风的阻拦,也没有岩穴蜘蛛的追击,队伍的行进速度一下快了起来,不多时便要穿出逆风狭道。 可越是往前,紫色的光便越是明亮,以至于有些刺眼,同时一股腐尸的臭味飘散而来。 “嘶……嘶……”奥斯凯恩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个锤子。” 以为奥斯凯恩在看笑话的布兰卡斯拿起它在岩石上敲了两下。 以往,奥斯凯恩犯神经的时候,布兰卡斯只要这么做,他就会停下来。 可如今,奥斯凯恩不但没停下,反而笑的快要断气了。 “嘶……嘶……嘶……” “安静点,蠢货!”布兰卡斯把法杖反了过来,将奥斯凯恩的脑袋抵在地上拖行才好不容易让他安静了些。自从被艾斯艾弗做成手杖以后,奥斯凯恩就完全的疯了,但布兰卡斯从没有见过奥斯凯恩像现在这样的狂笑。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也明白为什么那只蜘蛛疯了一般的逃命了。 因为在逆风狭道出口处,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法阵将整个环形山都圈入其中。 布兰卡斯还来不及仔细观察情况,随着法阵光芒的一阵暴涨,天空中的黑云剧烈的搅动了起来,形成一个旋涡,一束亮紫色的光芒从旋涡中心射出,如一把利剑劈向末日地堡。 紧接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布兰卡斯看到了他人生中所见过的最壮观的一幕—— 星星掉下来了! “嗑……咦……嘶……叻……”奥斯凯恩满脸幸福的看着天。 序章 二 陨星 (1) 就在布兰卡斯穿出逆风狭道几分钟前,在末日地堡最顶端的露台上,一个目光迷离、表情呆滞的人躺在一把摇椅上,机械地摇动着。他看着环形山内凭空出现的七角星法阵,看着巨大的蜘蛛跑了出去,看着天上的黑云如沸腾般的翻滚,他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些都不能让他眨一下眼、皱一下眉。 此人正是艾斯艾弗。 他只是摇动着椅子,脑海中闪过这几天的一幕幕。 那是在三天前,逆风狭道两侧山崖上出现了一群颇为狼狈的人。他们领头的两人,一人肤色苍白,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铠甲,胯下骑着一团似马非马的黑影;另一人则身穿破袍烂衫,手持着一根漆黑的木杖站在队伍最前方,木杖顶端散发着一缕缕青色的光芒,指引着他们身后蹒跚跋涉的军队。 想到这里,艾斯艾弗在躺椅上稍稍挪了挪身子,开始了毫无生气地自言自语,可他一开口,却是万种语言同时回荡: “徘徊游荡,失途之灵。(wander around, lost spirits )(……) 气空力尽,陨落如星。(wear out as a fallg star)(……)” ——话音刚落,以艾斯艾弗为中心,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扭曲,法阵的光芒竟不再是笔直的向四周照射,就连山峦也开始显得歪歪斜斜,好似有人用力挤压或是撕扯这名为现实的空间。 (2) 想来,这个法阵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进攻了。 三天前,那只蹒跚的军队在此之前已经尝试过进攻末日地堡了。 那是一只又骇人又新奇的军队,以兽尸为主、辅以少量的骷髅与行尸,还有一只由无数腐肉堆积而成的巨人。 简单地说,是一只死者的军队。 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出现。虽不是一支大军,但也足以屠戮小型城镇了。 也许,会有人对这些死尸如何动起来感兴趣。 可对艾斯艾弗来说,这实在无聊。 他扭了扭脖子,叹了口气,可那空洞的眼神却未有所改,低声吟到: “带仇扬鞭,带恨同行。(horse of hatred is ridden aga to go with you this endless bane)(……) 无始无终,徒劳无功。(and the start is the end, efforts you tried are all va)(……)” ——伴随着吟唱的继续,现实空间似乎再也无法承受那巨大的力量,开始支离破碎。或扭作一团,或露出其后无尽的空虚,就连世界的色彩也开始向现实破洞流去,艾斯艾弗四周的一切开始渐渐地褪色。 (3) 不过,尸骸的军队也算是一次有意义的尝试了。 艾斯艾弗思考着。 那次小小的进攻,根本没有对末日地堡造成任何威胁。 虽然在阵仗上,往往只有军队才能抗衡军队。因为数量的本身就是一种暴力。 更何况这来进攻的是一支磨牙吮血、噬骨如麻的不死军队。 可这只军队还未穿过末日地堡前方的风原,便遇到了两位从末日地堡中走出的重甲武士。 这两位武士一人双臂无比健硕,另一人的手持巨大的长剑。相比黑压压的不死军队,他们太过渺小。 但就在两者相遇时,一场另类的埋葬发生了。 巨剑肆意挥舞,剑刃所到之处气浪翻飞,冲击波令复活的死者溃不成军,丝毫看不出任何由数量所带来的优势。 腐肉巨人虽有挣扎,但在与力士的较力上竟略输一筹,不多时便被闲下来的剑士斩为两段。 没过几招,行尸走肉的大军已然被屠戮殆尽。 但就巨人被斩为两段的瞬间,伴随着一阵战马的嘶鸣,战局重新回归了平衡。 那位面色苍白骑士拔出玄色长剑,架着阴影战马从山崖上一跃而下,破空而来。 这一击力拔千钧,与巨剑碰撞的声音就连在高处的艾斯艾弗都听的一清二楚。碰撞间,剑士小腿竟足有一尺多没入了大地。 对苍白骑士的反击随即而至,腾出手来的力士已经一把抓住了战马的腿,将战马抬了起来。眼看骑士即将跌落马下,三根骨矛从山崖上的射出,那破袍烂衫之人阻止了巨臂力士的企图,从新划分了战场。 “……那是一场还算激烈而又有些残酷的战斗。”艾斯艾弗这么会想着,“受了这么沉重的伤,还能支撑着使用『禁咒·陨星』,确实值得夸赞。” 少些,他僵硬地动了动嘴唇,硬是挤出一个笑容: “行将就末,困兽犹斗。( fightg like beasts and walkg like the dead)(……) 长日漫漫,无止无休。(even the lonst day has an end, but forever has none)(……)” ——艾斯艾弗身边褪色的范围随着他的吟唱而不断地扩大,至如今,在被紫红色光芒笼罩的环形山中,只有艾斯艾弗所在的末日地堡的顶点毫无颜色,就连黑白也没有,好似从来就不曾存在。 艾斯艾弗不再回忆,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向天空。天空中的黑云已露出一眼,紫黑色的光流在云眼中汇聚,凝结。 最终,一道亮紫色的光包裹着一颗硕大的流星探出头来。 艾斯艾弗抬起了手,伸在眼前,微微握拳,仿佛比大小一般,将大拇指放在流星旁边。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做出过表情了,但此刻的他竟然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命运,还是虚妄?(is that fate? is that fake?)(……) 这是机缘,还是定数?(fake or fate, fate and fake)(……)” 陨石坠落了下来,摧枯拉朽。世上少有要塞能抗住这一击。 然而,艾斯艾弗洪亮的声音竟然掩盖了呼呼风声,成为了此刻的唯一。 “预兆之星,吾为所因。(i` the seer of the foretold)(……) 永恒之末,但听此……(lonvity awaits its end, we know it when we hear…)(……)” 艾斯艾弗大拇指轻轻挥动,从左抹向右,划过了呼啸而来的流星。 “轰!” 流星在空中崩解,如一颗大大的礼花,渐渐落入虚空的领域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艾斯艾弗看也不看的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再一次机械的摇了起来。 硕大的平台,又只剩摇椅发出的声音。 “吱……呀……吱……呀……” 序章 三 旧识 (1) “不可能……” 在逆风狭道旁的山崖上,一把木杖悬浮在一个小型的七角星法阵的中央,在它的下面,一位黑袍青年匍匐着大口的吐着鲜血。 他记忆中最恐怖的法术——蛮族术士们的禁咒——『陨星』,并未如预期的那样摧毁末日地堡,而是在空中就消失了。 如今,反噬的力量在黑袍青年体内横冲直撞,加深了他那本已沉重的内伤——三天前重铠力士的那一拳几乎要了他的命。 “比格诺斯,怎么了?”法阵外,那位高高瘦瘦,面容清秀而苍白的骑士颇为关切的问道。它(注:此处指代这名苍白的骑士,并非错别字)的双耳尖尖长长,这是精灵独有的特征,可眸子却是紫黑色,与传统精灵的翠绿色相去甚远。此时,也许是情绪略有激动,它的双耳一动一动,眼中也隐隐向外散发着淡紫色的荧光。 这名骑士也负伤沉重,它的右耳被削去了半截——那是前些天战斗留下的痕迹。它背后的盔甲上也有一道夸张的剑痕,翻白的血肉里肋骨和脊柱骨清晰可见,这不得不令人怀疑它为何还能站在这里的。 “没事,幽,没事。”黑袍青年一重一轻的说了两声,又吞咽了一下,接着他抓着空中的木杖,勉力爬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相互苦笑了一下。 “现在,我们无计可施了。” 末日地堡就在前面,可却这么的遥远。 现在该怎么办? 两人凝视着末日地堡,长久的沉默。 “……” “……” “……” 法阵消去后,渐渐地,风再次裹挟着碎石呼啸起来,吹飞了一切痕迹,仿佛这儿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突然,那位黑袍青年突然跑向骑士身边的阴影战马,只是那战马一个趔趄,竟也差点倒地——那场战斗,损伤实在太大了。 骑士马上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臂。“你疯了么!再遇到那种战斗怎么办!” “可是末日地堡就在前面了啊!艾斯艾弗就在那里!” “你冷静点!我们已经没有底牌了!”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如果释放他……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没有……”黑袍青年哽咽了。 “但……” “让我试试……” “……”苍白的精灵骑士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精灵超常的知觉让它看见了一行人。 “比格、比格。你先别急,你看那儿。” 黑袍青年顺势望去,看见一行车队在逆风峡谷对的出口处徘徊。那车队的特征太显着了,为首的一人手持怪异法杖在四处观望,整个车队都在安抚托运货物的八足兽。看来刚才的陨星使它们受到了惊吓。 “布兰卡斯?!”两人异口同声。 (2) 布兰卡斯从不相信有什么人敢(能)在艾斯艾弗的地盘上动土,可眼前的一幕又让他犹犹豫豫。 受惊的八足兽需要安抚,队员也对继续运输颇有微词,毕竟没有人愿意为了钱,真把命搭进去。 布兰卡斯陷入了两难。 如果他放弃的话……布兰卡斯瞥了一眼手上的“可怜虫”,奥斯凯恩那蜡黄的眼睛打了个轱辘。 如果继续前进,谁知道前面又有什么等着呢? 要是真死了,还管什么艾斯艾弗呢? 头疼。 哎。 “叹什么气啊,这可不像你。布兰卡斯!”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入布兰卡斯耳内。布兰卡斯转身看去,看到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两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 “比格诺斯!幽!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还当你们在困死在奥里司布平原了呢!!”布兰卡斯激动的唾沫横飞,可以直白的感觉到他的欣喜。 因为这二人,就是黑市之主普林给他找的保镖。自从与他们失散后,布兰卡斯就一直欺骗队伍中的人,这两人在暗中保护着他们,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比格诺斯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见鬼的,我们从那里逃出来后,就直接到这儿了。怎么知道会碰见你们。” “普林没给你们说此行到哪么?算了,先别管这些了。你们看见刚才那个好家伙了么?那么大一颗星星从天上掉下来了。”布兰卡斯双手转了一圈,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圆。 看着他滑稽的动作,比格诺斯和幽相视一笑。 “当然,一群蛮族的术士看起来想干点什么,你们要是走进那个圈,八成就完蛋了。不过,在他们进一步扩大法阵的时候被我们抄屁股了。” 比格诺斯顿了顿,指了指自己和幽身上的伤口,“你别说,他们还真有点本事。你队里还有医师?” “有的有的,”布兰卡斯急忙指了指,示意队友赶快去帮助他们,并顺口问着:“这么说这附近安全了?” “咳咳,我们三天前就到这里了,但因为迷路,一直不知道怎么出去。”幽用手捂住嘴咳了两下,缓缓地搀扶着比格诺斯一瘸一拐的向车队走来,哪怕负伤沉重,它的声音还是那么轻灵,有一种让人沉醉的魅力,“除了山顶上那群亡命之徒,这附近可以说是相当荒凉了。” “那就好,你们去医务车上好好歇着。我就说嘛,普林安排的保镖从不出错。” 在安顿好两位青年后,车队再次出发。从逆风狭道到末日地堡中间会穿过一片遍布骸骨的风原,但这里的风和狭道内相比不值一提,只是偶尔有几只秃鹫在天空发出凄厉的哀嚎,显得环境甚是凄凉。 这些风儿裹扎着经年不散的腐臭味在环形山内徘徊,逼得众人捂口掩鼻。还好不多时,车队便到达了与山峰融为一体的末日地堡。 在那刺入天际的山体底部,一扇高达20米的巨门众人眼帘。见那扇熟悉的门,布兰卡斯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了些。他高喊一声:“我们到了!” 全队瞬间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继而渐渐转为唏嘘声,有的骂骂咧咧的庆祝自己终于活着到了,有的暗自庆幸自己已经因为完成了黑市中最昂贵的任务而身价倍增,也有的只是单纯的感叹——这荒野的深处竟有这么一座堡垒,这扇巨门后是不是住着一位传说中的巨人。 而布兰卡斯则是抬头望了望天,想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时候了。 他心里清楚,这趟旅程最为危险的时刻到了! 可当他抬起头,才想起绝望谷地终年都被翻滚的阴云所笼罩,永远看不见太阳。 所以,他到底迟到了没? 布兰卡斯稍稍放松的心又紧绷了起来,但拖延终究不是办法,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用粗糙的手掌使劲拍了两下厚重的石门。 闷雷一般的响声之后,巨门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缝。 出来的会是什么?众人瞪大了双眼。 巨人?机械?还是龙? 都不是,只是两排寻常装备的重铠武士。 众人大失所望,而布兰卡斯却松了一口气。 艾斯艾弗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那么,只要依照惯例,把货物交给这些不知面目的铠甲武士,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又成功的跑了一趟。回去后,他能休息半个多月了。 布兰卡斯急忙往前走了两步,从衣服里掏出货物的明细递了上去。这块烫手的山芋赶快让这些武士接了,事情就完了。 “唰!”“咔——咔——” 看到布兰卡斯前来,两排武士同时立起了手掌,摇了摇头。他们动作之整齐,就好似提线的木偶,震慑了在场的所有雇佣兵们。 这是一只正规军。 这两排武士没有验货的打算,而是给布兰卡斯让出了一条通向大门的道路。 “难道,我要进去?”布兰卡斯冻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我可从未被允许进入末日地堡啊!这……” 此时,暖风掺杂着黑色与白色的羽毛从门缝中吹出来,空气中弥漫起了一阵奇异油脂的芬芳,一道柔和的光线从门缝中打到布兰卡斯身上。 “进来。” 一个温暖的意识出现在布兰卡斯脑海,点亮了布兰卡斯的心房。虽然不是艾斯艾弗,但布兰卡斯明白,这是艾斯艾弗在邀请他,他没有资格拒绝。 于是,他只能半是好奇半是遵从的进入堡内,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着。 原来,为了修筑末日地堡,这座宏伟的山峰内部早已挖空。 抬头向上望去,这里高不见顶,从门缝中渗入的光芒根本无法穿透那深邃的黑暗,让人感觉好似在凝望倒吊的深渊,其中只有几点微弱的灯光能偶然被看见,宛如夜空中的稀疏的星星。 这头顶的深渊中好似盘踞着某种令人畏惧的存在,布兰卡斯不敢再继续望下去,只好低下头想要寻找到一丝平静。可他刚低下头,目光便穿透了地面上所铺着的硕大水晶,透过水晶,另一个深渊出现在了布兰卡斯眼中,这个深渊甚至比上层还要更深邃宏伟——原来,地堡之名并非虚传。 在这两个互为镜像的深渊之间,布兰卡斯所处的大厅之中,一个巨大而丑陋的粉色肉球悬浮着。 布兰卡斯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是它在等着他。 那肉球身上长着稀稀拉拉的长毛,两黑两白的四只翅膀毫无规律的插在肉球身上,似搧非搧,似挥非挥。它的四足更说不上是蹄子、爪子、还是手,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个生物就像是各种各样的生物拼接在了一起,是无限堆叠的肉块——是一团混沌。 布兰卡斯傻傻的看着这个生物,一时失语。他有种直觉,这个生物虽然没有耳朵,但在等着听他说话,虽然没有眼睛,但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它的观察。 那肉球轻微抖动了一下,发出了声响,之前的芬芳气味渐渐变得有些恶臭。 “你们来了。主人等你们很【久】了。” “神异种!”布兰卡斯终于反映了过来,心中暗暗惊道,“没想到竟能看见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 那怪物轻轻呼扇了两下翅膀,漂浮到了布兰卡斯面前。它巨大的身躯填满了布兰卡斯的视线:“【今天】主人有重要决定要向你宣布。” 肉球话音刚落,一个毫无平仄的声音悄然在他心中响起,取代了其他一切的声音。 “你解脱了。” “艾……艾斯艾弗大人……”伴随着下半身的一阵暖意,布兰卡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以拜,“这次送慢…不…我……我不会再迟了……不……大人……慈悲……请赐予我慈悲。” “如你所愿。” 跪在地上的布兰卡斯被一股浮力抬了起来,只觉得好似漂浮在液体空气的海洋之中,他闭上了眼,等待着必然的结局。 那一定是一个比死亡更为恐怖的结局。 这是他应得的,因为他让艾斯艾弗失望了。 “奥斯凯恩……”艾斯艾弗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果然…… 布兰卡斯嘴角笑了一下,十多年了,他早就想解脱了。想到会变成奥斯凯恩的模样,他到是释然了。 至少没有更糟。 此刻,他反而感觉到满足。 就连肉球散发的恶臭都闻起来是芬芳。 就在他走马灯一般将自己这十多年来单调的生活过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艾斯艾弗终于以不慢的语速传完了音。 “……归你了。” 布兰卡斯猛地张开眼睛,他心中好似又重新燃起希望。 什么?!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定是艾斯艾弗考验他的圈套。 在半空中的他想跪下来,却没法下跪。只能带着哭腔高声哀求:“大人……我……” 这时,肉球柔和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哭腔:“安静。主人赐你自由。奥斯凯恩也归你了。” 肉球一收一缩,无形的大手缓缓地将他放了下来。刚一落地,布兰卡斯的腿便不争气的跪了下来。刹那间,整个末日地堡里响起了孩童转瞬即逝的嬉笑,继而肉球如旋律一样的话语再次响起。 “走。 走。 不要辜负了主人的慈悲。 毕竟,你已经是【故】事了。” “走。 走。 接下来的不是你的【故事】。” 布兰卡斯用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膝关节上仿佛锥了千斤巨石,拉着他又一次跪了下来。他全身好似被雷击了一样止不住的颤抖,只能用双手扣着地板的缝隙,连滚带爬的出了大门。 门外,他的队员、八足兽、货车已悉数不见。 “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这不是属于他们的故【事】。 骑上你的八足兽,走。 走。 去寻找【你的】故事。” 已经完全停止思考的布兰卡斯内心一片空白。人类或许在面对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物时,会本能的进入一种白日梦的状态。但当他从末日地堡中出来时,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真的自由了。 布兰卡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跨上八足兽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绝望谷地。但他可能感觉到了,在那高耸的山峰顶处,有人在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也感觉到了有人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在末日地堡内…… 序章 四 故事 “那么,我的客人们。请你们出来。主人在等着你们。”空中的肉球发出淡黄色的光芒,驱散了在大门附近的两片暗影,来者正是黑袍青年与苍白骑士——比格诺斯和幽。 两人面面相觑的看着那肉球,从看见那两排铠甲武士开始,他们就决定潜入此地进行斩首行动了,可没想到,刚进来就被发现了。 而且,还是被这种不可名状的怪物发现了,就从刚刚怪物的行为上,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这肉球的厉害。 那肉球看二者不作攻击,便直奔主题,它翻滚着,挥打着翅膀,从那混沌的一团中甩出一只手,在空中硬是拉下一副卡死的旋梯: “让我来带路。【请】来,【请】来。” 比格诺斯和幽望向旋梯,只见其笔直的刺入了倒挂的深渊,在其上每升高一段距离,便有一个出口连接着不同的楼层。在魔力水晶的映照下,楼层之间精美的壁画隐约可见。 读出了两人想法的神异种解释道:“主人说,这座塔的每一层都保管着不同的故事。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随意【看看】,不过主人在最顶层,别待的太久。” 面对着最高阶神异种的邀请,重伤之下的两人别无选择,只能缓步走上那座旋梯。只是刚到楼梯的入口处,二者便被墙上的壁画所吸引,那是一群持刀的人在追赶一位老者。图画的画风奇诡,甚至有些扭曲,好似在不停的蠕动。比格诺斯总觉得这画中人物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到底是谁,只是觉得异样。 看到两人刚走了两级台阶便停了下来,肉球吹出了一阵强风,推着二人的后背,再次催促道:“快走,路还很长。” 在肉球的催促下,二人跨过了底层的壁画,到达了二楼。 这儿只有一个没有门的房间,房间内外的东西一览无余,除了武器,还是武器。有许多武士把守着房间,看他们的装扮,与门外的重铠武士并无二致。 看到二人好似有兴趣,肉球拍轻轻拍打着它的小翅膀,使自己始终与楼梯上的二人保持同一高度,它缓缓地道:“这一层是仓库,存储着所有客人(vaders)的礼物(presents)。” 门口的重甲战士看到肉球与二人来到这里,便挥手示意,邀人前去。比格诺斯和幽见识过眼前铠甲武士的实力,心中自是忌惮,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可这时,幽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音,他指着房间前武器架上挂着的墨绿色双刃斧,道:“比格,你听。” “……” 好似有低沉的呼唤从斧子上传来,离得有些远,听不太清。 站在门外的一名武士看了看斧子,又望了望比格诺斯和幽。虽然他头盔下漆黑一片,看不清面容,但他却将双手举到胸前,胳膊和脑袋一起使劲地晃了晃,表示无所谓。 比格诺斯和幽相互对视了一眼,身后的肉球也没有反应。于是,他们缓步走近那巨斧,仔细地观察起来。只见那双刃斧上一边刻着“万般皆是命运”,另一侧刻着“一切在你手中”。 “……” 那战斧依旧以及其细微的声音发出呼唤,好似在邀请着两位不速之客拿起它。 比格环顾四周,所有的武士都已经退到了门内。 “随我们意么……?” 就在比格诺斯刚伸出手,准备拿起战斧时,肉球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请不要【触摸】!” 继而双刃斧也发出刺耳的尖叫:“杀人……杀人……我要杀人……” 比格猛地一缩手,两人受惊往后一跳,险些没站稳,还好是幽一把扶住了他。 “血腥裁决会把人变成毫无意识的杀戮机器。主人至少【目前】还希望你们是你们。”那肉球警告道。 心有余悸的两人不敢在此逗留,快步走上旋梯,肉球也跟着飞了上去。 二楼和三楼间也填充着壁画,画上是一位老者在火堆旁翻着书,在篝火的另一侧坐着一位身材矮小的人,他或她深深地低着头,用兜帽遮住侧脸,以至于看不清容颜,只是那兜帽下的头发在难以察觉的飘荡。 走过壁画,三楼的房间有一扇孤零零的石门。 “这里是主人的书房。”肉球简短的介绍道,“储存着穷尽一生也读不明白的书。” 话音刚落,肉球仿佛受到了轻微的电击一般颤抖了一下。不过这一异常转瞬即逝。随后,肉球继续说道: “那些书是用主人的语言写的,我觉得您们可能看不懂,所以我们向上走。” 跨过三楼的房间,在四楼之前的壁画又变了样子,老人不在出现。而是一个青年在法庭上被审判,只见法官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上的锤子,看似情绪十分激动。 看到这里,比格诺斯和幽终于知道画面的异样感来源于何处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些画意味着什么,还因为这些画既不精致,也没有美感,甚至连作为画的韵味都没有。 换句话说,画中没有情感、没有灵魂。 只是冷冰冰的表达了某一个场面,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 这种让人压抑的画催促着二人加快脚步,没两步路二人就到达了四楼本应是房间的位置。 可是这儿没有房间,只有一个被荆棘填满的大厅。在荆棘丛的深处,一尊头戴皇冠的精灵雕像突显而出,所有的荆棘都环绕着它,好似它就是这儿的中心。 看到这里,幽微微触动了一下,放缓了脚步。它拉了下比格诺斯的衣角,咬着嘴唇,指着雕像道: “比格,你看那尊雕像。像不像……我……” 比格诺斯停下脚步,看看雕像,又看看幽。 “像……不过,更多的是神似。”比格琢磨了一下答道,在他看来精灵长得都差不多。 幽并没有关注比格诺斯的回答,它走出了旋梯,径直走向那尊雕像。 它将右手伸向那尊雕像的面庞,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而就在它抚摸雕像的同时,四周的的荆棘像活了一般不断向上簇拥,最终紧紧的缠绕着它的手,以至于刺进皮肤。但它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痴痴地摸着雕像,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低声道:“妈妈……”。 “幽!”比格诺斯担心的大吼道。听此暴喝,幽身体虽然打了个激灵,却只是扭过头,对比格诺斯笑了一下,便又全神贯注的抚摸起雕像来。 看到幽沉溺于此,比格诺斯转身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肉球。 肉球仿佛读懂了他的意思,道:“这里是主人的工坊,主人在这里造物。但主人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来过了,就连那个雕像,也是差我放过去的,说是要等‘人’。请你放心,这儿绝对安全。” 听到肉球这个回答,比格诺斯快步走上前去拍了拍幽的肩膀,在它的耳边轻声呼唤道:“幽?”。 幽再次扭头看着比格诺斯,眼神迷离。 “不好意思。比格。你要做的事情在上面,而我要做的事情在这儿。”言罢,它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的长剑,一把塞到比格诺斯手中,便又回头盯着雕像,连眼皮都不肯眨一下。 比格诺斯用力地摇了摇幽,他犹豫着是否要强行把幽拉走。但幽并没有理他。 此时,肉球对比格诺斯如谄媚般的建议道:“不如我们先上去?主人还在等着。我亲爱的主人的客人们,请放轻松。你们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后面我接他上来。” 比格诺斯最后使劲的捏了一下幽的肩膀,幽却连头动都没有动一下。 “哎——” 比格诺斯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将长剑系在腰间,悻悻的回到了旋梯,继续向上走去。 只是在他离开这一层时,幽的左手一把伸向了王冠,将之拿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而四周的荆棘也因此动作,如潮水一般扑向了幽,将幽紧紧缠绕,深入幽的口中、耳内、盔甲里、伤口上以至于全身以及体内,包裹着与幽融为一体。 在和幽分开后,比格诺斯又向上走过了多少层呢? 比格诺斯渐渐地有些记不清晰。 下三层的壁画有大片留白。 又四层的房间是异域风情。 再上七层,是什么来着……? 比格诺斯一个人向上走着,步入那只有水晶微微发着光的高处。 这里只有肉球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着。 “你咋知道么?荆棘皇冠曾长时间被森之国埃达·所罗兰的精灵们所拥有,但最后又被精灵族的‘叛徒’带回联邦境内。它前不久才回归这里。” “啊,啊!你要找的那个人,在最底下,但你必须去最高处。” “你所追求的,可能和我所追求的一样,都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 就在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语中,比格诺斯不知走过了多少房间,也不知看过多少壁画,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好似进入了一个梦境,在这个梦里就连肉球的话语也变的抽象。 壁画上,有王侯、有囚徒、也有草莽…… “戏剧,是仇恨,也是命运。” 房间也是种类繁多,或是阴暗压抑的监狱、或是空空如也的悬崖,当然,也有房间内中连接着更多的门…… “命运,要笃信,也要选择。” 看着那壁画,仿佛时而能见到别离的情侣与前方的长路漫漫,时而身处恢弘的角斗场与激动的人群中,时而能听闻繁华街道僻静处那可怜弃儿的哭泣…… “选择,有观众,也有祝福。” 走过那房间,见到过金山银海,闻到过酒香四溢,听到过娇喘淫呻…… “祝福,是磨难,也是诅咒。” 高顶在上,旋梯漫漫; 繁星点点,塔黑如幕。 门扉过处,不识归路; 此间沧桑,只顾往前。 “故事(chaos)啊,你下去。” 又不知走过了多少楼层,比格诺斯走到了最高处。 也不知在何时,那巨大的肉球已悄然消失。 旋梯的尽头只有一扇不大的门。 比格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了手。 嘎吱—— —— —— 风。 迎面而来。 门外天空翻滚的黑云触手可及。凄厉呼啸之声如山崩海啸,雷声阵阵更是难以平息。 山顶的平台上,一人躺在躺椅上轻轻摇着。 比格诺斯向他走去,随着视线的拉近,他发现那人的近旁放着一把普普通通的椅子。 听到比格诺斯走来,那人弹出一根手指,指着那椅子,示意比格诺斯坐下。 看来,这人便是末日地堡之主了。 比格诺斯在那人的对面坐了下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进入了他的眼眶。那男子穿着宽松的大衣,腿上披着不知名的兽皮。无神的双目就如同末日地堡中的两个深渊,难见其底。他的面上似乎没有任何地方在用力,气质上显示出不符合年纪的苍老。 这个人让比格诺斯感到很不舒服,于是比格诺斯将头深深地埋在兜帽里,不希望让他看见。 可那如黑洞一般的目光却怎么也避不开。 艾斯艾弗就这么看着比格诺斯。 比格诺斯沉默了许久,也许在等着对方说话,也许是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否还活着。 不过,最终,还是末日地堡之主先开口了。 “我是艾斯艾弗。”那是一个干涸的声音。 “我知道。” “奈克洛·梅·加斯在末日地堡的最底层。” “我也知道。” “你不去么?” “我能去么?” “哼。”艾斯艾弗哼笑了一下,好似是古旧钟楼的齿轮又走了一下,比格诺斯不确定他的眼中是否闪过了一线光明。 艾斯艾弗瞥了一眼比格诺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这个人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讲故事。” “在故事中,‘秩序’是向前的大路,‘混沌’是向上的阶梯,在它们的交点处,就是命运的所在。而在这里,有太多的疑问没有答案,又有太多的答案没有来源。以至于,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故事没有结局,又有太多的结局没有开端。” “既然你愿意坐在这里,听我讲故事,那么我决定讲一个你的故事……” 序章 结 背德之书(一) ——跳过背德之书章节不影响后文剧情阅读,但阅读背德之书可能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未知或许是它最大的特色。 不同的种族用不同的方式探索着各自的世界。 他们看见的世界也着实不一样。 自人类八英雄击败盘踞在大陆中部(至少他们自以为是的)的元素暴君后,重获自由的元素返回了元素界。在融入自然的同时,它们与人类建立了广泛的链接,也因此,元素联邦的人类可以通过沟通元素界,请求元素的帮助。这样的人,被称为祈灵师。 而精灵们的森之国与蛮族的蛮之国则坐落在元素联邦的北部,他们的历史是那样的古老、领土是那样的广大,以至于人类根本不知道他们帝国的另一端是怎样的存在,强大的法师和术士们掌握着这些古老种族世世代代积累的智慧。 南部数个小国则瓜分了芳海以北、人类目之所及的剩余地方,这些国家各个都是自由港,虽说是龙蛇混杂之地,却也是冒险家的乐园,每年有无数人从芳海架船而出,去探索世界的其余地方。 在芳海的对岸,是由信奉至高神的人们组成的教国,牧师与圣骑士保卫着他们心中最为神圣的领土。不过,因为他们对至高神的信奉过于虔诚,价值观的不同导致两岸的人类并没有形成太紧密的同盟。 而在这大片的领土以外,仍有一些地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被探索。 在那不为人知的角落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龙、亚人、妖精、怪物、兽…… 这不完全的大陆,住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们。 战士、铁匠、教师、诗人、修女…… 他们的活动也在不停地拓宽文明认知的边界。 而此时,一位不知名的旅人在不知名的土地上走着。 他嘴唇干涸,衣衫褴褛。 既忘记了从哪里来,也忘记到哪里去。只是依稀记得自己曾经骑着一只八足兽,但却连那只八足兽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也记不清晰。 他一手拿着一根畸形的拐杖,另一只手中紧紧地抱着一本书,那是一本极其厚重的书,这位旅人需要用手将其捂在胸前才能抱的动。 那书封面蜡黄,看不出是用什么皮革制成的,书上也没有书名与署名。但从旅人的一举一动中都能看出对本书的珍重。哪怕它的重量让他步履蹒跚,这位旅人也不曾松手。 他抱着书,不吃不喝的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肉体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咣当一下摔倒在地。 濒死的他趴在地上喘着气。 神情癫狂的打开了那本书。 第一页上有些许文字,也许是书名,也许是什么其他东西。 ……基塔·阿尔·阿吉……罗洁爱尔……大……缺一……罗门之钥……索亚……伏尼契……法之…… 旅人眨了下眼,而这一瞬间竟令这些字迹统统消失不见,只留下空空如也的书页。 旅人咽了口唾沫,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页是空的。 第三页也是。 第四页…… 第五页…… 整本书翻来覆去都是空的。 那旅人扔开了自己的法杖,合上书,将一只手按在书面上。 闭上双眼,极为虔诚的祈祷。 之后,他再一次翻开了那本书。 第一页上如今画的有一只大大的眼睛。 眼睛上方的睫毛与下方的眼影都是由旅人从未见过的文字构成的。 可奇怪的是,他竟能读懂这些抽象文字。 睫毛处的是“背德之书”。 眼袋处的是“我看见了你”。 旅人欣喜若狂,不停翻动着书页。 如今的书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 这些文字不停地变换,如同活了一样。它们或真或假,却包罗万千,已经远远超出凡人认知的上限。 旅人就这么一直翻啊,一直翻。 好似忘记了一切。 也忘记了死亡。 ※以下内容为《背德之书》中的记载,内容奇诡,真伪莫辨,仅可一观,切莫深信: 可解读部分: ?布兰卡斯[记录编码六六六] 称谓:无 种族:人类 性别:男 年龄:54 身高:166 体重:66kg 保有状态: 【智力】:正常 【理性】:正常 【感性】:正常 【人格】:不健全(胆怯、麻木、绝望、轻微自暴自弃) 【身体能力】:战斗专家、年老 【世界认知】:祈灵师(火焰专精)、专家(专家级以上祈灵师释放祈灵术无需吟唱) 【保有物品】:奥斯凯恩(自带奥斯凯恩所能释放的法术,赋予二重施法、无咏唱化能力) 描述: 原名布兰卡·罗·内斯,火之国人士,黑市之主普林的手下,深的普林的信任。 经历了十年前十大最恶袭击末日地堡的那场战役,自此吓破了胆。不过,也因此成为了艾斯艾弗忠诚的奴仆、世界上少数几个知道艾斯艾弗存在的人。 因为本名太拗口,被艾斯艾弗赐名布兰卡斯。常年负责向末日地堡运送补给。 —————— ?八足兽[记录编码五零三七二] 称谓:无 种族:野兽 性别:雌\/雄 年龄:最大寿命一般二十到三十岁 身高:225 体重:1200kg 保有能力: 【智力】:野性本能 【理性】:野性本能 【感性】:野性本能 【人格】:野性本能、温顺 【身体能力】:驼运类野兽、强壮、惧水、畏火 【世界认知】:野性本能 【保有物品】:丝 描述: 这种野兽它看起来很凶,是岩穴蜘蛛的近亲,但实际上很温柔。身体外被几丁质外骨骼,腹部宽大而厚实,便于安放各类货物与乘坐。善攀爬,因此特别适合极端环境下的运输工作。还有,它吃素。 —————— ?葛兰卡多[记录编码七三七] 称谓:十大最恶“千屠”、奥里司布平原的送葬者 种族:人类 性别:男 年龄:44 身高:192 体重:95kg 保有能力: 【智力】:较高 【理性】:较低 【感性】:高 【人格】:易怒 【身体能力】:勇猛、不屈、血战、蛮力、傀儡 【世界认知】:战士(剑类专精)、大师、魔法师(见识)、屠戮(行为) 【保有物品】:巨剑悲风 描述: 奥里司布平原的战斗给了他“千屠”“送葬者”的名号,但要明白,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坏人。 —————— 旅者翻啊翻,翻啊翻。无数熟悉的名字在他眼中飞过,无数诡异的事迹在他脑海中闪过,但这些都不是他想看的东西。终于在一处夹缝中,他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可是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 ?艾斯艾弗[记录编码零一] 称谓:末日地堡之主,……(这里有很大一段,但旅人看不懂) 种族:人(无法确定是这几个字) 性别:男(无法确定是这几个字) 年龄:约30岁(无法确定是这几个字) 身高:约180(无法确定是这几个字) 体重:约67kg(无法确定是这几个字) 保有能力: 【智力】:这里写的文字读不懂 【理性】:这里写的文字读不懂 【感性】:这里写的文字读不懂 【人格】:这里写的文字读不懂 【身体能力】:这里写的文字读不懂 【世界认知】:这里写的文字读不懂 【保有物品】:这里写的文字读不懂 描述: 这里写的文字读不懂 —————— ·其他神秘的大段记录与文章 暂时无法解读 除以上外,还有很多内容可以解读…… 旅人不停的翻了下去…… 首章 当命运来敲门 出巡 三年前。(联邦历九九二年八月十一日) 冰之国艾希·邦尔德南部的翡翠森林。 这里作为冰之国与雷之国间的天然屏障之一,西边是永星湖和林望镇,而南方紧挨着万仞山地的刀锋石林,啸歌平原与联邦合都比艾城则坐落于森林的北方,中间一条“人”字型悬崖将森林分为东、西、南三个部分。 永星湖所在的西部森林是人们主要活动的地方,整片森林地势西高东低,巨大的落差导致西部通往其他两个地区各自只有一条狭窄而险峻的路。以至于东部与南部近乎于被隔绝开来,至今仍是大片郁郁葱葱原始森林,鲜少有人知其内中奥秘。 于是,巡察好两条小路、确保西区安全便成了维护冰之国边境线安全的重要任务。 如今,正有两个人在巡逻。 “他娘的,凭什么队里去南边的又是我们俩?”比格诺斯一边骂着,一边砍开挡路的杂草灌木向南部小径走去,全然没有一点欣赏四周美景的雅致,“还有八个人呢!什么你们俩去得多,更熟悉,南边就是一坨屎!” “因为奥古斯都有个好爹呗。”格雷里克含糊的说着,这一路他已经听够比格诺斯的抱怨了,说实话,他心里也不开心,“但也就那样了。真牛逼谁来这里啊。” 说来这两人运气也真是不好。 在林望镇的十二支边境巡逻队小队中,除去三个主管后勤的小队,每月都将在其余队伍中抽出一队人马,对整个西部地区进行巡查,来确保作为西部森林的安全。 这两人所在的小队——已经连续被抽中四次了。 而这两人则更是倒霉——每次在队内抽签的时候,都抽中去调查最远最不好走的南部森林。 想到这点,格雷里克便忍不住的抱怨:“当初,我们就不该同意抽签。” 队里的人都戏称这项工作是“加料”,因为就算做了这项工作,别的工作也并不会减少。 想来,任谁都不会开心。 格雷里克喘着粗气,背上的背包压得他有点走不动路。 “呼呼……快到了,快到了。不知道哪个狗日的给那个老不死的奥莱拉说边境生活太无聊了,结果那老东西就说让我们加点不确定性,结果就成这样了。” 从体力上讲,比格诺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天了可却还没到,心中颇有怨言。 “好了好了,至少出来能多吃点野味。” 骂归骂,要干活时,他们也不会推辞。 两人心里都清楚——边境巡逻队毕竟是由国家统一管理的,而在冰之国主要木材供应地的翡翠森林巡查,更是边境荒地的一份肥差,没点关系是进不来的。 格雷里克啃了一口干粮,也许是过于饥饿,糙饼干面的,竟也意外的好吃。 “真香!”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可气氛上却像林间叽叽喳喳欢快的小鸟。 又走了些许。 直到夜幕将至,山林中鸟兽开始归巢,才终于到达了每次例行扎营的地方。 这儿离南部小径不到两公里,又是一个小丘的背风背阳面的平地,用来驻扎颇为不错。 格雷里克卸下背的大包,呼呼的穿着粗气:“呼……呼……呼……他妈的,走这么远还得自己扎营,这是最累的。” “喂,比格,这次我扎营,你去检查周围情况顺便收集柴火了啊。别跟索克一样,被蛇直接咬死了啊。” “切,”比格诺斯对朋友的唠叨不屑了一声,也卸下了背包,向外掏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你当我跟他一样蠢啊,大晚上的跑进南部森林。倒是你,赶快把营地扎好啊,我先去弄点柴火和水来。” “得嘞!” 说实话,比格诺斯还是很喜欢和格雷里克一起来的。因为他布置的营地一向温暖舒适,烤肉的手艺也是一绝,最重要的是,若是闲下来,他是一个很能侃的人,他脑袋里装着不少从他那个吟游诗人舅舅那儿听来的趣闻。 想到这儿,比格诺斯不觉间又充满了动力,他要快些去弄点柴火和水来——没有火怎么烤肉啊? 于是,比格诺斯赶忙紧了紧自己的皮甲与锁子甲,将水壶系在腰间,从包中掏出一面小盾绑在自己手臂上,带上了趁手的匕首和单手斧。 他的在入夜前,检查一下营地附近的环境。西部森林基本上没有什么凶兽,只是营地离南部的原始森林实在是太近了,偶尔会有些游狼跑上来。 比格诺斯在营地四周转上一转,大体上看,这儿的情况和上个月类似,不算坏。此处营地是早先开拓时留下的,已经经过了一定的处理,没有什么树木杂草,比较荒凉。 四周虽有少许野兽的足迹和粪便,但明显看出来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没有老鼠,也没有蛇出现的痕迹,所以也不用担心装备损坏。只用在周围撒上些草木灰,驱除蚊虫和蝎子就可以了。 而水源……恐怕只能去更远一些地方的永星河取了。这附近的小水塘因长期堆积腐败物已不能饮用了。 柴火呢?嗯毕竟是森林里,找些柴火不难。但要烧烤的柴火,还是的去远处找些,我记得用上次那种树烤出来的肉有茴香的味道…… 比格诺斯咽了口口水,望了望天。不觉间,他已经离营地有一定距离了。 “大约还有一个半小时天黑,往返上还来得及。天气状况也不差,明天可以起晚点,在南部小径的路口随便晃荡晃荡就回去拉倒。” “调查个毛啊!” 想到这儿,比格诺斯的肚子应景的叫了两声,他加快了步伐,快点回去吃肉,这才是正事。 可就在这时,一声震天的巨响吓得他一个哆嗦。 “嘭!” 林鸟也为之惊骇。 比格诺斯寻声望去,只见瑰红色的烟花已经在空中爆裂开来,这是巡逻队的信号弹——营地,营地出事了! 其他几个小队的信号弹也应时升空,表示他们即将赶来支援。 格雷里克一定受到袭击了! 见此情景,比格诺斯也顾不得什么柴火和水了。转身就折返营地,还好本身没有离开多远,十来分钟便已然到达。 而此时的营地已经初具雏形,在石灰和焦油的防虫圈中,土坎和小灶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点火了,而帐篷…… 刚刚搭建了一半的帐篷被信号弹点燃了,正在慢慢燃烧,浓烟直冲云霄。 在帐篷旁边,一片血红,格雷里克面朝下的倒在地上。 周围连虫叫都没有,安静的有些异常。 “格雷里克!” 比格诺斯三步并做两步走的冲入圈内,俯身蹲在格雷里克身旁。 他拍了两下格雷里克的肩膀。 “喂,喂。” 没有回应。 ……难道。 比格诺斯腾挪了一步,细观之下,格雷里克的脖子处已经缺失了一大块,鲜血正汩汩的流出。 某种野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一击致命。 格雷里克就这么死了。 比格诺斯倒吸一口寒气,心里感觉毛毛的。 “南部森林的野兽怎会入侵这里?!” 一般来说,除非领地食物极其匮乏,否则野兽不会入侵人类的领地,西部森林更是人类的地盘,入侵这里这往往得不偿失。 “可如果真是南部森林食物极其匮乏……”比格诺斯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巡逻队中老猎人的忠告,如果在西部森林发现队友遇害,万不可以独自支援。 可此时想起已然太迟,比格诺斯虽然迅速地扭身站起,但却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部传来,他不禁失声大叫,疼痛瞬间驱散了他意识中所有的疲劳。 他被偷袭了——这是致命的危机。 循着痛感,他条件反射般的挥斧劈砍,这一击足以重创袭击他的野兽。 可那野兽早已松口,他劈了个空。 赶跑了野兽,比格诺斯急忙动了动腿,万幸的是,因为刚才的扭身站起,他的肌腱避过了攻击,仍可活动。 比格诺斯顺势转身,将盾侧压胸前,单手斧做出准备劈砍的动作,摆好战斗的姿势,双眼快速的在山地的阴影中寻找着敌人。 而他看见的,却是令他大为惊骇的恐怖。 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一团浓浓的黑烟紧贴在地面上。 两颗腥红色的眼睛悬浮在黑烟之中,闪烁着暴戾的光芒。对视间,黑烟中又露出了紫黑发亮的牙齿与墨绿色的舌头。 “那是什么?!!”比格诺斯惊厥道。 一瞬心惊、一瞬逼命。 黑烟中的怪物猛然窜动了起来,它身上的黑烟激荡飘洒,残影闪烁,几个打拱,那助跑跳跃的动作越发清楚,甚至可以听见肉垫踩踏泥土的“嗦嗦”声。 比格诺斯虽然年轻,但巡林员还是当了几年的。虽然天色昏暗,怪物的细节实在是有些看不太清,但这种声音预示的无疑是猎食者的在长期进化中所形成的狩猎“标准动作”,尤其是狼,它们最喜欢扑击咽喉。 “若果是孤狼的话,那就好办了。” 见此情景,比格诺斯心里稍稍有了些底气。 只见他重心略微压低,握着斧柄的手略微下移,在尽量增加自己的攻击距离的同时并用那小小的盾牌护住自己的全身。 身若满弓,引而不发;怒目而视,气若吞泓。 比格诺斯深知自己已经被咬了一口了,若是再来一下,可能等队友赶来,就只能为他们收尸了。 落日前的微风和吹拂了周围的树叶,沙沙的声响仿佛开战的欢呼。 就在那怪物迅速靠近并跳起扑击时,“嗖”的一声,一把匕首飞了出来。 原来比格诺斯用小盾掩盖了从腰间拔出的匕首。与常年在野外求生的饿狼近身搏斗无疑是愚蠢的行为,在这个距离投掷武器才是最佳选择。 战斗的胜负往往只在一瞬,现在胜负已分。 输的,自然不是比格诺斯。 首章 二 怪狼 野兽毕竟是野兽,智慧不及人。 飞扑的怪物闪躲不及,被迎面而来的匕首稳稳命中。 比格诺斯乘势追击,猛地向前突进一步,双手紧握斧柄全力挥下。 手臂上传来真实的打击感。 一个酷似狼的身影从黑烟中飞出,重重的摔在地上,包裹着它的黑烟随之飘散。 它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深深插入了这怪狼脖颈处,斧子的劈伤更是一直从狼的右耳延伸到身体中央。 这绝对是致命伤。 “呼——” 比格诺斯长舒了一口气,在觉得安全后,他才仔细地观察起那狼形怪物来——这狼为什么会冒黑烟? 可这一看,却让他感到脊背发毛。 这是哪门子的狼啊?! 只见那“狼”头部的两只眼睛已经完全的凸出到了眼眶外,紫青色的眼皮包裹着肿胀的眼球,就像被水泡肿的浮尸。 而它的身上没有一点儿毛发,裸露的皮肤虽是光滑细腻,但颜色确是蓝到发黑。 四肢倒是正常的肉色,可是在那之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令人作呕的脓包,有些脓包已经破裂,散发出一种炎症独有刺鼻的气味,其内中再次露出了深蓝色的皮肤。 看到这畸形的怪物,一阵恶寒与莫名的恐惧袭上比格诺斯心头,他不由得退了两步。 这时,小腿的疼痛将他从心悸中拉了回来,他观察了下自己的伤口,又望了望不远处的格雷里克,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已经死了,都死了。等大家来了再处理,先保住自己的腿要紧。” 可就在这时。 (嘶嘶。) 嗯?什么声音? (嘶嘶。) 比格诺斯的近旁传来了热油沸腾般轻微的嘶嘶声。 (嘶嘶。) 比格诺斯左右望望。 (嘶嘶。) (嘶嘶。) 不…… (嘶嘶。) (嘶嘶。) (嘶嘶。) 不。 (嘶嘶。) (嘶嘶。) (嘶嘶。) (嘶嘶。) 不! 比格诺斯盯着倒在地上的怪狼,再退了两步。 怪狼的尸体在抽搐! 那声音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嘶嘶——嘶嘶—— 忽然,嘶嘶声变为了有如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怪狼周身本已消散的黑烟凭空爆发了出来,有如一团漆黑的火焰,将它包裹在其中。 而在那黑烟之中,恶狼的躯体产生了难以言表的变化。 先是凸出眼眶的眼球直接掉在了地上,两根尖锥从空荡荡的眼窝中刺了出来。恶心的脓包一个接一个的破裂,下面新露出的蓝黑色皮肤与原有的皮肤彻底融为一体。 紧接着,被斧子砍出的伤口中,赤色的血水凝结为了一颗巨大的眼珠,堵住了骇人的裂缝。 继而它墨绿色的舌头在一阵颤抖后,卷起了插在脖子上的匕首,用力一划,剖开了自己的脖颈,显露出其中一排又一排的牙齿。 怪狼毫不在意剖开的脖颈,它的舌头分泌出绿色的粘稠液体,像岩浆一般将舌头与匕首熔融在一起。 最终,一把好似螳螂臂膀的锋利镰刀出现在了怪狼的脸上。 黑炎逐渐熄灭,怪狼转身爬起。 它活了。 比格诺斯极为惊惧,后退连连,险些失了平衡。他震惊于眼前所见的不可名状之物,握着斧头的手下意识的攥得发白。 虽然人已经吓傻了,连逃跑都忘记了,但他的身体还在本能的反抗,机械般地再次摆出之前的姿势,试图保护自己。 可很快,比格诺斯就为丧失冷静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怪狼晃了晃头上的镰刀,好似在尝试新的武器。 在呼呼作响的挥动了两次后,它刨了两下地。 在一声牛叫一般的嘶鸣后,怪狼奔袭了起来。 目标依旧是——咽喉。 怪物的袭击不出新意,它再次跳跃在半空中。 紧接着—— 它凭空消失了! 比格诺斯来不及反应,背后却已经挨了重重一击——皮甲已经被击穿,锁子甲的链条掉了一地,勉勉强强的挡住了锋利的镰刀,救了他一命。 “!!!!!” 诧异间,比格诺斯急急转身,只见那怪物破土而出,上半身与镰刀悬于地上,而下半身却埋入地下,高悬的镰刀蓄势待发,第二击已如狂风一般袭来。 比格诺斯奋力往后跳了一步。 这一步本应完美的躲避开镰刀的斩击,可镰刀的路线竟跟随者比格诺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平移。 这怪物好像和比格诺斯粘在了一起。 不得已,他抬起左手,以盾相抵。 “啪——咔擦——” 小盾破碎、骨头断裂,左手被镰刀如切朽木一般的贯穿。 剧痛占据了比格诺斯的大脑,可求生的本能却催促着他反击,比格诺斯一个猛子突进到怪物身旁,右手挥斧便准备痛击怪物脑袋。 这一斧理当结结实实的砍在怪物身上,但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这怪物竟无故平移了十公分左右,正好避开了呼啸而来的斧头,而比格诺斯甚至没有看清这怪物是怎么闪避的。 ——好似那怪物本来就不在那位置上一样。 可怪物的这一动,带动了勾在比格诺斯胳膊内的镰刀,制造出了足以让人丧失斗志的疼痛。 生存?还是死亡? 比格诺斯选择了前者,他将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忍下了这剧痛。并以此为契机,右手挥斧,直劈怪狼头部;左腿前勾,瞄准了怪狼后背上巨大的眼睛。左右夹击之下,他确定,怪物避无可避。 可就在此时,怪狼再一次变的透明,进而凭空消失后,出现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比格诺斯打了个空,现在轮到怪狼了。 只见它弓着身子,已经在准备进行下一次突击。 而那对比格诺斯来说,将是致命一击。 猎人和猎物反了过来。 重伤之下,比格诺斯的左胳膊已经完全麻痹,刚才的攻击更是让已经负伤的左腿彻底没了知觉,别说防守了,现在就连站稳都很困难。 但求生的欲望使他仍然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他还记得信号弹已经发出去有一段时间了,等队友赶来,只要拖下去,一定能赢! 可那怪物气势正盛,脸上的镰刀高举,挥击产生的破风之声呼呼作响,比格诺斯丝毫不觉得他能拖得下去。 又一次奔袭。 比格诺斯本能的右倒翻转躲避。 只是,他觉得那镰刀会一定贯穿自己的身体,结束自己的生命。 千万不要死啊,他闭上眼,想要向庇护着人类的元素之灵们祈祷,请求它们赐予自己奇迹!在不久前的博学者圣殿测验中,他已经被元素拒绝一次了。 那么,至少,在现在,救救我! 可是,在这逼命关头,人又会真心相信曾经拒绝了自己的东西? 元素自是不会回应这种不虔诚的呼唤。 失去了所有希望的比格诺斯的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一阵风从他面前略过。 比格诺斯摔倒在地上,他害怕地睁开眼,生怕会看见了自己被劈成两半、开膛破肚的样子! 可当他下意识的动动脚时,脚却回应了他。 比格诺斯一个猛子翻了起来,他还有希望! 那怪物竟只是从正面略过,它的攻击被比格轻松闪了过去。 它没击中比格诺斯,甚至还因为冲击力太大停不住脚步。 就在这怪物要扑入夕阳的余晖中时,只见它四肢疯狂地蹬地,长长的镰刀死扣住地面,在划出长长的一道后,才在阴影中刹住了步伐。 看到这一幕的比格诺斯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顺着就往下想: “它……它好像很讨厌阳光?!” “阳光……阴影……背后……” “影子!这畜生难道能穿过影子?!” 比格诺斯恍然大悟,可是,激烈的战斗中哪里容得他稍作喘息? 怪狼刚刚站稳脚跟后,便再次迅速的袭来。 不过,和比格诺斯设想的一样,这怪物果然在奔跑的过程中空中消失了,这一次,比格诺斯的影子是在背后。 赌了! 比格诺斯一个侧翻身 “果然!” 他轻松躲过了从自己背后袭来的镰刀。 这里虽然是小山丘的背阴处,也是一块扎营的好地方,但夕阳微弱的光线还是能在比格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怪物就是从影子中钻出来袭击他的! 格雷里克也是这么死的! 在弄清楚了怪物进攻的真相后,比格诺斯又重拾了希望。 造物者赋予了野兽力量,也赋予了人类智慧与勇气。 他看着快要落山的夕阳,摒着一口气,使出全身的力量,背对着夕阳、向山丘的另一侧跑去。 看到猎物逃跑,怪狼也追赶了起来。 只是这怪狼显然没有适应使用脸上的镰刀与侧身上的眼睛,步伐比先慢了许多,竟追不上比格诺斯。 “为了缩短距离,它一定会再次从我的影子中钻出来。”比格诺斯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这是他搏命的最后选择了,“一定!” 这一次,他赌对了。 怪狼眼瞅着追不上,渐渐停下了脚步,只见它屁股高高抬起,双腿向前伸展,在原地作了一个扑击的准备动作。 而比格诺斯憋着一口气,全力冲刺到小山丘的向阳侧才敢停了下来。在那儿,他借助着如血的夕阳,让自己的影子打在那隆起的山丘之上。 他咬紧牙关,大吼着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左右两只胳膊上,高高地举起斧子,死死地盯住在原地准备扑击的怪狼。 刹那间,恶狼突然扑到了半空中,它的身形渐渐透明,在即将扑入阳光前,完全地消失了。 另一边,比格诺斯的双手像闸刀一般落下。 “嗷!!!!!!!!!” 腐败的肉体与飞溅的血液四处飞溅,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那狼不出意外的从山壁上的影子里钻了出来了。 也不出意外的挨了斧子的重重一击。 因为夕阳的角度颇低,所以本来长长的影子打在山壁上就只有短短的一片。这一击避无可避! 比格诺斯是对的,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斧子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怪物满是利牙的嘴中——那里原本是它的脖子。 巨幅的动作带来了钻心的疼痛,外溢的鲜血几乎也带走了比格诺斯模糊的意志,但比格诺斯知道,他若倒下,便会没命。 因为这狼,还没死! “还不够!还不够!”潜意识中本能的声音不断地催促着比格诺斯再次攻击。 于是,比格诺斯渐渐地放开握着斧子的右手,用意志力强迫着左手将斧子向更深处推去。 而他腾出来的右手则抓起山壁上的石块,直接向怪物侧身的眼睛砸去。 “噗!” “嗷!!!!!!!!!!!!!!!!!!!!!!!!!!!!!!!!!!!!!!!!!!!!!!!!!!!!” 比格诺斯在这一击上使出了吃奶得劲,他的小臂甚至完全没入了饿狼侧身血红色的眼球。 怪物剧烈的挣扎起来,粗硬的镰刀以极大的力量将比格诺斯撞到一丈开外。 在撞击中,怪狼脸上的镰刀却侧面撞击到了比格诺斯的左臂,因为角度的原因,适得其反地将斧子更深的地嵌入了自己的脖子内。 到如今,只有半截斧柄还露在外面。 腥红色的液体大滴大滴的从它侧身破损的眼球中流下。 这怪狼在滚几下后,伴随着一阵抽搐与愈来愈弱旳呜咽声,最终停止了活动。 怪狼死了。 比格诺斯赢了。 他活了下来! 可……对他来说,这好似并不是结束。 他大喘两口气,四处张望了两下,捡起一块大石头,慢慢的向那倒下的怪狼移动过去。 他喘着粗气,举起那石头,砸了下去! 怪狼一动不动。 但……它真死了么? 比格诺斯不敢相信,更不敢停下。虽然体力已经透支,但他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力气,硬是从怪狼的脖子中拔出了斧子,使劲又劈了下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咚咚的声音中,那饿狼的脖子被劈为两半,四肢被砍了下来,锋利的镰刀与可怖的肉体也不再完整。 他怕。 他怕这狼再一次活过来。 所以,他无休无止的砍着。 直到夕阳落了山,直到四周暗下来,直到“咔”的一声,斧柄断裂开来。 比格诺斯抖动了一下,呆呆的坐了三秒,一阵无法控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了一般的笑着,看见眼前碎成肉块的怪狼,他感觉自己心脏简直要蹦出来了一样。 他真的赢了,真的活了下来! 可这狂喜不足几秒,随即取而代之是不由自主的泪水和发自内心的恐惧。 战斗的本身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在战斗时的未知。而当未知变为现实后,后怕便如潮水一般用来。 太多的如果,太多的可能,如果当时留在营地的是他而不是格雷里克,如果那怪物第一口就咬断了肌腱,如果自己今天没有穿锁子甲,如果天黑的在早一点,如果怪物袭击的再晚一点…… 与野兽搏斗,他以前也有过,但西部森林能威胁到人类的猛兽并不多见,他从未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除了这一次…… 他觉得,自此以后,他可能再也无法战斗了。因为那种逼命的恐惧,将战斗所带的疼痛刻入了骨髓。 他没有受过系统而专业的战斗训练,只是在入队时稍微学了两下子。骁勇善战与他毫无关系,他也不是一个胆大如斗的人,他只是…… 只是…… 一个普通人。 依靠着父母才找到边境巡林混口饭吃,每天骂骂人,开开心。也到了结婚的年纪,心里也有意中人。 他在心里许下了一万个诺言,以后要去做各种自己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各种混乱的思绪在大脑内横冲直撞,比格诺斯陷入了呆滞,如同一个孩童一般,茫然失神。 队友们应该就快到了。 随着天黑了下来,四周再次出现有规律的脚步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队友,一定是队友!” 比格诺斯笑了起来,但他却没有站起来,因为他站不起来。 他趴着转身,映入眼帘的是—— 绝望。 血红的眼睛似曾相识,周身环绕的黑烟比刚入夜的天天空更加暗淡。 狼,是群居的。 他早该想到…… 一只、两只、三只…… 身后,身前,小丘上,草丛里…… 更多的怪狼陆陆续续的冒了出来,包围了他。 比格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完了”,仰面躺在了地上。 放弃了。 只是在最后,好想再见见自己的父母,再见见拉娜。 “咳咳……” …… “咳咳……” 这些狼并没有扑上来。 “咳咳……你还好么……” 一个嘶哑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缓缓传来,比格诺斯满怀希望地猛睁开眼,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寻去。 只看见营地旁的山丘之上,一个黑影杵着一根微微发着紫光的木棍站着。黑色的烟雾不断从他身上成丝成缕的冒出来,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气氛笼罩了全场。 就连怪狼都只能安分的在他的四周趴下,丝毫不敢躁动。 那黑影身形佝偻,头部微低,仿佛失去那根木棍支撑随时都会倒下。 深紫色的火焰从它空洞的眼窝中散发来,映照出一张干瘦并且高度腐烂的脸。 在眼中紫光的微微照射下,它脖子上一个倒三角锥形的吊坠闪闪发光,而那之下是说不上颜色的破衣烂衫与半是骸骨、半是皮肉的躯体。 “尸体……”比格诺斯完全傻掉了,他从未听闻过如此的怪物,一具尸体居然像活人一样在行走、言语,那不是老人用来吓唬孩子们的恐怖故事么?! 只见那残破的躯体蹒跚地前行了两步,想尽量离比格诺斯近一些,同时那个沙哑又饱受折磨的声音再次响起: “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但……” 这活尸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甚至有两次手明显从漆黑的木杖上滑下了一定距离,好似很快就要摔到在地。可是,它竟无视陡峭的山崖,向着比格诺斯破空而来。 直至走到比格诺斯的身旁,那活尸才勉力抬头,用两个深陷的眼窝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一种说不上来的吸引力强迫着比格诺斯的目也光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漆黑的洞。 “求求你……救救我……” 仿佛被那深陷的眼窝吸入无尽的深渊,无数的“救我”声在比格诺斯心中跌宕,他已分辨不出那是饱受折磨的声音还是脑海中沉沦的回响。 活尸将自己身上的吊坠挂在了比格诺斯脖子上。 比格诺斯失去了意识。 首章 三 梦境 这是一个离奇、单调又冗长的梦。 四周漆黑而狭窄,比格诺斯感到自己在这片黑暗之中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不知被带向向何处。 水流是如此的湍急,行程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感觉不到环境被改变了…… 而后,不知过了几天,四周偶尔有水泡咕噜咕噜的声音,水流也渐渐变的寒冷,只是湍急不改,像尖刀一般刺扎着皮肉。 这刺骨的寒冷持续了多久呢…… 几个月么…… 后来啊,一道光亮点亮了朦胧的世界,急速的水流渐渐变缓,可四周的水压却增大了数倍。偶尔会有鱼出现,啃咬着已肿胀不堪的肉体。 麻木。 孤独。 这漫长的旅途,不知何时才是一个终点。 这漫长的时光,有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 可是,脑海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从未有过一丝的间断。这低语声牢牢锁住了他最核心的意识,让他一直保持着清醒。 就这样又过了多久呢…… 几个月么…… 又或是几年呢…… 昏迷。 清醒。 昏迷。 又清醒。 永星湖的湖水被不知名的瘟疫所污染,纵然镇上的祈灵师很快便对湖水进行了了净化,但不慎喝了着湖水的人,身体上的瘟疫却很难治愈。 这之中,就有自己。 当时昏迷了多少次呢…… 又清醒过来了多少次呢…… 这种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 是到现在么…… …… 比格诺斯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脑子像炸裂了一般的疼痛,一时分不清过去记忆、梦境与现实。 虽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还活着,就像他曾经战胜了恶疫一样。 头晕脑胀的懵懂间,他不觉又闭上了双眼,庆幸着自己活了下来,这总归是好事。 可他刚刚舒缓一口气,突然间,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有什么在盯着他看。 他的脑海中再次闯入了那头怪兽,一口咬碎了他刚刚获得的平静。 受到惊吓的比格诺斯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醒了。”小镇里医师的话音刚落,比格诺斯的父母就冲了进来。 “孩子,你还好,孩子?”比格的母亲满脸泪光的扑到在病床前,她挽着比格诺斯的手,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再次伤到自己的孩子。 “妈。我……” 比格诺斯的父亲倚靠在门旁边,也关切的看着比格诺斯,但他并没有走上前去,好似在那儿提防着什么。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比格诺斯的父亲脸上色一沉,这温馨的家庭时刻持续了还不到一分钟,就有三个不认识的人冲到了门口。 这三人中二人较为年轻,身穿淡蓝色长袍,头戴方帽,手上拿着经典的长木法杖,木杖最顶端镶嵌的水晶闪闪发光。 这是冰之国祈灵师的典型打扮。 而为首的一人面色庄重、衣着考究,他左右两腰间分别佩挂着两把短剑与短杖,华美的衣服下隐约可见光亮的链甲——这样的装束并不常见——纯熟的祈灵师可以依靠一种名为元素屏障的护身气甲来保护自己,穿戴链甲纯属多余。 “你们来干什么!”比格诺斯的父亲把住门,挡在三人之前,语气中有些着急,“该查的都查了。现在他需要休息!” “请您不要激动,”为首的那人双目直视比格诺斯的父亲,他目光锐利,自然地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与严酷,说起话来也是柔中带刚,“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有些问题必须马上弄清。” “最好是这样,”比格诺斯的父亲没好气地说,“这件事我们也是受害者。巡逻队和祈灵教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以元素之名,我保证会调查清楚事实。”那中年人一再解释,却声色不改,“就几个问题。为了林望镇的安全,您知道这是必须的!” 搬出林望镇的安全这一项大帽子以后,比格诺斯的父母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退了出去。 而这位领头的中年人率众走入病房,他走到病床傍边,就近拿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又从上衣的口袋中摸索出一个小记事本。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亚门内尔,祈灵教执行者(the executor)圣殿第三席,”亚门内尔看着比格诺斯,好似在审视一个犯人,“既然你醒了,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执行者……比格诺斯深吸一口气。 他多少有些耳闻,这些人隶属的祈灵教执行者圣殿,那是为了对付“十大最恶”而成立的组织,也是祈灵教的直属部队,他们独立于国家军事力量之外。 执行者们无一例外他们有着极强的战斗力,尤其是其中的至高十二席,堪称一人之军,就算是十大最恶也被他们联手剿灭。 而面前的这位,居然自称第三席?!一只怪狼,真的有必要惊动第三席么? 亚门内尔明显看出了比格诺斯的讶异,但他丝毫不予理会,只道:“那么,比格诺斯,关于你们小队被袭击的事,你了解多少情况,或者说,你还记得什么?” 他的语气很有力,好似在尝试穿透比格诺斯的记忆,催促着比格诺斯尽力地回忆了起来。 比格诺斯微微缓了缓神,答道:“我……我记得我被派去巡查南部小径……然后遇到了袭击。怪物……一只怪物袭击了我们。对了,格雷里克和我一起去的。他先被袭击,我不确定他是否是死了,但当时他已经没了气息。” 亚门内尔翻了翻本子,略微点了点头。他望向比格诺斯,目光灵动,继而用一种不大的声音惋惜道:“他已经魂归元素,永享安宁。但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袭击你们的到底是什么,你有看清么?” 比格诺斯看着亚门内尔的眼睛,那灵动的眼中闪烁着真挚,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关心这次的事件。那是一种长期作为守护者所特有的目光,似乎能看寻找到前一切危机。 面对他,比格诺斯不由自主的坦诚了起来。可就算他尽力回忆,却还是有很多细节记不清晰,大脑好像有些抗拒,只有那惨状历历在目。他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 “……它很像是某种狼,不,或曾经就是狼。搏斗中我明明砍中了它,我确信它应该受到了致命伤,在这之后它就变成某种难以名状的怪物又活了过来。影子!它能从影子中钻出来袭击我们!” 比格诺斯看向亚门内尔,很显然,这个语无伦次的答案亚门内尔并不满意。只见他面色凝重、嘴唇紧绷,低头陷入沉思,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但这绝不是相信比格诺斯的表现。 “它的尸体应该还在我那附近!我还是砍死了它!” 比格诺斯极欲解释,他知道那怪物的可怕,但就在他条理不清的东拼西凑时,亚门内尔忽然抬头,收起了板着的面庞,温柔的笑了一下。 他摆了摆手,示意比格诺斯不要紧张,道:“那儿确实有一堆骨粉,应该是某种野生动物的骨头风化后留下的,看起来有些时日了。但具体是什么,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嗯?!”比格诺斯发出了疑惑的惊叹,他心里疑惑道,“怎会风化成粉呢?!这才多久?!” 亚门内尔见比格诺斯吃惊的样子,遂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和比格诺斯的距离。就似特地强调接下来的问题很重要一样,他一字一顿地说:“除了这些,你。还。记。的。什。么。呢?” “我……我就记得这些了,额……在我昏迷前……”比格诺斯右手抚头,全力思考,总觉得他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额……” 亚门内尔叹了口气,头微微的摇了摇,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啪的一下合上了笔记本,示意两名祈灵师随他离开,道:“没事儿,你刚起来,需要调理一下。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 而在亚门内尔离开后,比格诺斯的父母还未进屋坐稳,一位身材娇小可爱的女性却站在了门口,门外金黄的阳光打在一件白纱上衣与蓝白格子相间的短裙上,显得质朴却不失气质。 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微微有些婴儿肥,好像一块温润的白玉。 “拉……”比格还未叫完他意中人拉娜的名字,就闻到了一阵女子香。 “比格!”那女子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比格诺斯,“你已经昏迷五天了。我还当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我……昏迷了……五天?”比格诺斯呆滞的抱着拉娜。 首章 四 疑惑 (1) “这不可能!” 走出病房的亚门内尔在心中不断地否定着。可每当他思索回忆比格诺斯的陈述时,他又只能确认比格诺斯所讲的都是真的,因为那些内容和奥莱拉递交的报告出入不大。 但,比格诺斯所形容的怪兽…… 那毫无疑问就是“影兽(shadow beast)”。 它们最开始只是感染了脓疮的野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渐渐为不祥的黑烟所包裹,就算是最为博学的祈灵师,也无法探明那黑烟的本质。只知道,当黑色的烟雾完吞噬这些野兽,它们的形态将完全改变,直至具现化出某种难以言表的存在——某种不应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而那些往往是人类心中最为惊恐的形象。 亚门内尔曾在十二年见过这种怪物。 彼时,他率队追杀正试图将某种神话传说中的魔物带入现实的“人魔”门菲迪尔布,而影兽就是他所创造的恐怖护卫。 亚门内尔之所以亲自前来调查这起微不足道的案子,就是因为他不相信他从奥莱拉的报告上猜出的怪物真的在林望镇出现了,那可是足以动摇地区安全的怪物啊! 难道十大最恶又出现了么? 不,不可能。 亚门内尔不能相信。 他做出这个判断的理由很多。 也许是因为门扉迪尔布所有的邪恶造物在七年前就被执行者部队消灭殆尽,就连他本人也被逼入绝望谷地,甚至消失在了那里! 也许是因为在四国祈灵师合力围剿“亵渎”提尔斯后,“十大最恶”几乎可以肯定已殒六人,就连排名第一的“魔王”也多年没了消息,作为一个组织,他们早已丧失了兴风作浪的能力。 但那些理由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理由是是没有任何消息从把守着绝望谷地入口的火净堡传来。火净堡侯爵斯塔拉·蒂·威尔连一只苍蝇也不会让它从绝望谷地跑出来,因为那里除了消失的十大最恶,还关着…… 亚门内尔而使劲的晃了晃头,他不想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旁边的两名随行祈灵师急忙上前,以为他有什么吩咐,却一把被亚门内尔推开,落得尴尬无比。 亚门内尔心中烦躁,无论他再怎么推算可能性之低微,再怎么告诉自己比格诺斯他们不可能遇见影兽,再怎么相信没有人能从绝望谷地跑出来,血粼粼的事实还是摆在他的眼前——他检视过奥莱拉取回来的那堆骨粉——那是影兽被阳光曝晒后崩解的肉身。 影兽确实是出现了。 而且,这只影兽还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全灭了巡逻队的第七小队,那是整整十个人啊! 亚门内尔无法相信。 影兽的攻击再强,也不会比一只老虎强多少,它不可能同时袭击十个不同方向的人!就算巡逻队的这些人全是白痴,看不出影兽的攻击方式,也应有人能逃回来才是。 可除了比格诺斯以外,他们全死了。死了! 若除了影兽,没点别的什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而除了十大最恶,又有谁能够制作影兽呢? 难道,有人能从绝望谷地出来了么?! 这也是亚门内尔在询问比格诺斯时陷入深思的原因,还好在那时他用假笑掩盖了自己对绝望谷地的担心。 亚门内尔不敢深思这个问题,因为他所恐惧的不仅仅是十大最恶…… “喂。博学者圣殿最近有收到火净堡的消息么?”亚门内尔停下神来,扭头问道。 他身后的两名祈灵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口:“啥?” “我说!博学者圣殿最近有收到火净堡的消息么?!”亚门内尔没好气的说,心里却骂道,这帮人,总是指不上。 两名祈灵师被他的态度震慑,颤巍巍的说:“没……没有。” 亚门内尔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又继续向前走着。 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没有人能从作为祈灵教异端审判所的末日地堡中逃出来。 于是,亚门内尔梳理了心中的想法。 首先,没有人逃出绝望谷地。 其次,只有“人魔”门扉迪尔布能够制造影兽,他至多把这技术教给十大最恶,可他们,连同他们制造的影兽,已经一同消失在绝望谷地很多年了。 接着,单体战斗力并不算强的影兽出现了,还消灭了足以反杀它的一个小队。 最后,唯一能让亚门内尔相信的解释呼之欲出了——有人,掌握了制造影兽的技术!而他所制造的影兽,一定不只一只! 而那个人,现在一定还活着! 比格诺斯! 亚门内尔相信了! 比格诺斯很可能是影兽的制作人及帮凶,他一定还知道什么! 只是他没有说! 亚门内尔需要把真像挖出来,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他需要证据! 决定性的证据! …… 不觉间亚门内尔一行人已经走到边境巡逻总队所在小楼门口。这栋两层的小楼里不但负责边境的安保,连镇上的大小事务也是由他们一并负责的。可以说是镇上最重要的地方了。 亚门内尔一把推开那厚重的门,他的大吼声整个楼都听的清:“奥莱拉!明天我要亲自去现场看一趟!” (2) 当夜,比格诺斯躺在病床上,静静的发呆,脑海中闪过的全是清醒过来后的画面。 有关心自己的父母,看见自己平安无事后的安然。 有温柔可人的女友,相互倾诉爱意。 有屋外的阵阵虫鸣,与薰风带来的清香。 劫后余生的性命,总能轻易发现世界微小的美好。 盯着那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天花板,均匀的颗粒给他一种致密的舒适,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倦意。 又一个梦境袭来…… 和煦的阳光从八角琉璃华彩穹顶中射入。 温暖与舒适近在咫尺。 可是,隔着窗,却又觉得光亮是那样的遥远。 淡黄的阳光透过穹顶的彩色天窗,被分成了白、红、蓝、棕四色,歪歪斜斜的投向四方,在精心的设计下,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穹顶周围的浮雕也极为精致,栩栩如生的描绘着英雄们抗击元素暴君的史诗。 再往下看,大约能估计出这建筑内部宏伟壮丽,有八座神态各异的英雄雕像均匀排布在圆形的大堂内,配合上四色的光域内高耸的圣台,这一切显得神圣而庄严。 然而,这些就是能看到的全部了。 比格诺斯正躺在这一切的中心。视角死死的卡住,不能移动,甚至连闭眼也做不到,只能直直的盯着那华美的穹顶。 时间久了,渐渐也会觉得那柔和光芒有些刺眼。 他隐隐约约觉得那天空中有“什么”在盯着他看。 周围的声音熙熙攘攘,因为太过嘈杂,让人心神不宁。 眼角的余光微微能看到三位衣着华服的法官站在白、红、蓝色的圣台之上,虽然光线充足,却看不清晰面庞。 他们在宣读着什么。 “有罪。” “有罪。” “有罪。” 有罪的声音一次次的回荡在这神圣的殿堂…… 回荡在漆黑一片的比格诺斯的梦中。 首章 五 调查(上) 次日午时,在巡逻队总队长奥莱拉的带领下,亚门内尔与随行的两位祈灵师已经到达了出事的宿营地外围。 这并非是他们走的快,而是托了比格诺斯他们的福。道路已经被清理干净。纵使在深夏,疯长的草木也无法在五天内掩盖开拓出的道路。 同样,营地也清晰可见——已经损坏的帐篷、搭建了一半的篝火……看来自从出事以后,这里就被闲置了。 接近营地,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逼的众人连连后退。 亚门内尔环顾营地四周,很快便注意到这里是一个小山丘的背阳面。就算是正午,营地也在山丘的影子之下,整个区域干净凉爽。 “这么大片的影子,这里是影兽偷袭的绝佳位置!”亚门内尔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立即做出了判断,他指向随行的祈灵师,“你们,召唤两只活体之水!” 两名祈灵师闻言,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法杖,两人协作的吟唱道: “沉睡在元素界的诸灵啊,尔等无言,予我肉身;尔等无名,吾尊汝名;其名为大地、冰霜、火焰与风暴,您意志的奉行者于此请求,聆听我的呼唤!” “奉八英雄之意志,灭元素之暴君,助诸灵于元素界永享无拘的意志,故于现世,予大地以束缚,予冰霜以凝结,予火焰以困顿,予风暴以平息,在那元素不愿到达的彼岸,吾乃其接引者,其支配者,其役使者,其天命者,那无拘的意志啊,听从我的命令。” “出来!活体之水!” 在淡蓝色的光芒一闪后,元素界的大门被微微打开,一股清凉之意以法杖为中心扩散开来,紧接着,无数的水花如喷泉一般从法杖顶端的水晶中四溢而出,洒在周围。 但这些水花却并没有渗入地面,而是不断旋转着聚集起来,渐渐地一个一人多高、没有固定形态的构造体——活体之水出现了。 活体之水是冰之国祈灵师常用的元素仆从。 一方面这种造物有轻微的洁癖,会主动寻找并净化令它们反感的污秽,因此它们可能会发现某些之前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另一方面,活体之水又有着不俗的战斗能力,其喷出的高速水流能轻松贯穿皮肉。最为重要的是它们对劈砍、撕咬等常规的攻击方式完全免疫——也就意味着它们能有效的与影兽缠斗。 伴随着活体之水的出现,四周的腥臭味清淡了些。亚门内尔对两名祈灵师微微点头,以示认可,并开始向营地内部走去。 而为了让自己也显得有些价值,也为了在亚门内尔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奥莱拉顾不得一把年纪,健步跑过了亚门内尔,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站在了营地的边缘,他指着一处暗黑色的地面,道:“当时,我们在那里发现了格雷里克的尸体,其余队员的尸体不在营地附近,而且也没有集中在一起,所以我们推断……” “嗡!” 奥莱拉的介绍被一大群扑面而来的苍蝇打断了,有几只苍蝇甚至飞到了他的嘴里。 原来,在他不厌其烦的重复报告上的内容时,亚门内尔已经自顾自的深入了营地,走到了那血迹的边上,赶跑了血迹上的苍蝇。 亚门内尔在倒塌的帐篷旁边观察着,这里混乱不堪,大片大片的土地被血液染得腥红,足迹、抓痕、摔坑……各样的痕迹错从复杂,虽无法推断出搏斗的细节,但可以确信,这里确实有一场搏斗,而且,很激烈。 带着对比格诺斯的怀疑,亚门内尔无法确定,这些搏斗的痕迹到底是比格诺斯与影兽搏斗留下的,还是格雷里克与影兽搏斗留下的。他可以想象出比格诺斯指挥着影兽撕咬格雷里克的场景,那一点问题也没有。 亚门内尔蹲下身来,呼唤出元素,用薄冰覆盖了他的手掌。他轻轻触摸了一下地上的血迹。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血迹的一刹那,那干涸的血迹好似沸腾了一般,大量的黑烟从血迹中升腾而出,险些扑在了他的脸上。亚门内尔跳起后退连连,急忙打开了寒冰屏障,用护身气甲将自己与黑烟隔离开来。 黑烟佐证了这血迹是影兽的……亚门内尔最后的一丝幻想也被打破了,他多么希望袭击巡逻队的是某种其他的怪物啊。 在失望之余,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手上传来。他低头一看,发现包裹着手的薄冰已然变为深紫色,正在侵蚀着他的皮肤。 “怎会?!”亚门内尔震惊了,他急忙用力将薄冰手套甩了出去,脱手的薄冰瞬间变化作了一缕黑烟,飘入空中,与之前的黑烟汇聚成一团,久久的徘徊不散。 “这和以前的不是一种影兽!”亚门内尔断定,这与他之间见过的影兽性质不同,门扉迪尔布所制造的影兽一旦死亡,会立刻燃烧起来,他们身上冒出的黑烟会逐渐变白,就和普通的烟尘一样。 而面前的这些黑烟居然具有感染性……这……影兽不但出现了,甚至变得更强了……有人在一直研究它们。 一滴汗顺着亚门内尔的脸颊留下。 他以一道火焰将黑烟焚烧殆尽,更加迫切的想要找出决定性的证据。可又左右看了看,这里的痕迹只能证明有影兽存在,却不能驳斥或者佐证他对比格诺斯的猜想,他需要更多有力的证据。 “啊!大人,您居然能役使两种元素,真是天纵奇才啊!”奥莱拉再看见亚门内尔使用火焰后,马上谄媚道。 亚门内尔丝毫不理会奥莱拉,尽力搜索着其他线索。很快他发现除了成片的被鲜血浸透的土地外,有一条血迹伴随着一人一兽的脚印向山丘的另一侧延伸过去。 “那边是?”亚门内尔指了指血迹延伸的方向问道。 “山丘的另一边,”奥莱拉讲了一句废话,“我们在那里发现了晕倒的比格诺斯和被他砍得七零八落的兽骨,那里应该还有一场战斗。” “过去看看。”亚门内尔勾了下手,示意众人跟上。 一行人顺着血迹走到山丘另一侧,此时正是晌午,山丘的影子底底矮矮,正巧将此处包裹住。 在倾斜的山壁上,血迹漆黑如墨。亚门内尔一眼便看出,这不是人的血迹,而是影兽的。 “他具体倒在哪里?是山壁边上?还是那边?影兽又是在哪里发现的?”亚门内尔问道。 “就在您脚下。”奥莱拉指着一处痕迹说道,“那处痕迹是人体受到冲击后与地面摩擦而形成的。” “嗯。那被发现时,他是正面朝上还是背面朝上的?”亚门内尔应了一声,继续发问道。 “呃……背面……不,不……正面,对,就是正面,这个问题太细节了,有点记不太清了。” “也就是说,假设他体力仍然足以支撑自己的身体的话,他应该没有从背后受到袭击。”亚门内尔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总结道:“而是从前方受到某种冲击而昏倒的。” “对的。”奥莱拉肯定到。 亚门内尔嗯了一声便转身看向墙上的血迹。其实,他还有一个想法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比格诺斯是自己体力不支,无法控制影兽而跌倒的。而失控的影兽会去反噬主人,所以比格诺斯负伤沉重…… 可…… 这解释不通。 亚门内尔皱了皱眉头,若是影兽反噬,那么比格诺斯就不仅仅会是重伤了,他应该被影兽啃食的四分五裂才是! 现如今,山壁上只有一头影兽的血迹,其他影兽去了哪里? 难道…… 就在亚门内尔思忖之时,一阵狼嚎从山壁中发出,紧接着便是一道黑影从山壁上墨色的血迹中飞跃而出,直奔亚门内尔面门! 果然,这是陷阱! 首章 六 调查(中) 身经百战的亚门内尔反应极为机敏,他一抬手,便掐住了那黑色闪电的脖子,紧接着,极度的严寒从他手上散发而出,甚至连周围的气温都低了几度。那被亚门内尔抓住的影兽很快便彻底冻成了一座冰雕。 亚门内尔将那冰雕往地上一掷,摔得粉碎,他心知一般的祈灵师第一次面对这个数量的影兽,很有可能出现闪失,于是大喊道:“影兽就在这里,你们全部退出阴影,站到太阳下面去!” 奥莱拉闻言,急忙跳出了山地的阴影。另两名祈灵师则迅速展开了寒冰屏障,缓缓的向后退,与之同时,他们役使活体之水开始行动。 与之相对的,浑身散发着黑烟的影兽一只又一只的从山壁上的血迹中钻出,足足有八只。它们的形态千奇百怪,有的四只变为了锋利的尖刀,有的屁股上长出了第二个脑袋,也有的浑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但无一例外的像是从噩梦中走出的怪物。而这些怪物们已经将亚门内尔视为最大的威胁,成一个扇形向他包围而来。 亚门内尔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双手和十继而五指相对,一个深蓝色的光球在他手中汇聚起来,他用力将这个光球向地面一摔,酷烈的严寒随即向四周席卷而去,地面上的水汽尽数被凝结,一片寒冰以亚门内尔为中心,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在前头的两只影兽躲避不及,踩入了冰面。一开始,还并无什么大碍,但它们刚走了没几步,就发现寒冰顺着它们的四足开始向上生长,最终完全将它们冻结在原地。 亚门内尔后的两名祈灵师见状,一边惊叹于亚门内尔与元素牵绊之强烈,竟能完全不需吟唱便可释放『极寒领域』这种高阶祈灵术,一边极为默契的控制两只活体之水向影兽射出了两道水枪。 水枪经过冰面,瞬间化作了冰枪,精准的贯穿了两只影兽。 还剩六只。 其他的影兽见状,急忙分散开来躲避了蔓延的冰面。其中两只身形渐渐开始模糊,它们遁入了阴影中,从亚门内尔身体的两个侧面袭了上来,面上的武器在跃动之间闪出一道寒光。 只是亚门内尔早有防备,他伸腿后压,一脚踩碎了脚下的冰面。无数碎裂的冰片霎时间飞向空中,形成了从地面拔地而起的数条冰锥,从下巴将两只影兽头部贯穿。 还剩四只。 眨眼之间,影兽已被消灭一半。纵使是畜生,也看得出者之间战力质的差距。 这次,它们碰见了硬茬! 兽类的本能开始驱使剩下的影兽逃跑。可中午的山崖下只有短短的一节影子,它们无路可退。 就在亚门内尔盘算着给这些穷途末路的影兽补上致命一击的同时,一只影兽扭头张开它歪歪斜斜的嘴,狡黠的笑了一下。 紧接着,它发出一声令人脊背发毛的长嚎。 “拦住他们!”亚门内尔对身后的两名祈灵师喊道,此刻,他本能的想到了林望镇百姓的安危,影兽这种东西,哪怕跑了一只,边境的百姓都将不得安生! 现在这些影兽要穷猿奔林了! 可随行的两名祈灵师明显没有亚门内尔那种实战经验,看到影兽,他们更多地想到了自保,所以只是傻傻的躲在活体之水后方,准备再一次指挥喷射水柱。 而就在两名祈灵师缩手缩脚之时,四只影兽快速的两两分为一对,一只趴在另一只的背上,好似狼狈一半,飞速的冲出了阴影。 阳光炙烤在它们身上,上方影兽的身体开始快速崩解,惨嚎之声不绝于耳。可这样确实有效果,下方的影兽驮着身上的影兽就往茂密的丛林中跑,一旦跑进去,再想找,恐怕就难了。 “没那么容易!”亚门内尔打了个响指,两名随行祈灵师竟然发现他们对活体之水的控制权竟瞬间被亚门内尔抢了去! 在亚门内尔的控制下,两只活体之水体积膨胀了一倍有余,它们发挥流水的特性,如汹涌的洪流,无视了地面上的所有障碍,直扑这两只影兽而去,成功地将四只奄奄一息的影兽挡在了树林之前。 冲在前面的影兽闪躲不及,径直撞上了一只活体之水并陷入其中。那影兽尝试游出去,可它每动一步,活体之水也跟着动一步,让它一直保持着溺水的状态。影兽虽然凶残,这种状况下却也无计可施,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溺毙。 而后面的影兽见状,急忙停下脚步。现在它前有来势汹汹的巨浪,后有逼命而至的亚门内尔,就连它背上替他遮挡阳光的影兽也快被炽热的太阳焚烧殆尽。 只剩一只了。 出于调查的考虑,亚门内尔想要活捉这最后一只影兽,所以留了手。可他显然没有料到,那影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狼顾了他一眼,再次进入了阴影之中,而附近有大片影子的地方,只有亚门内尔脚下。 “这畜生居然打算折返回来舍命一搏,真是不自量力。” 诚如亚门内尔所想,就在活体之水所喷出的高压水柱即将贯穿最后一头影兽时,影兽穿过了影子,化作一道飞影,直扑亚门内尔面门。 欻(chuā)! 亚门内尔轻蔑的笑了一下,以炽烈的火焰包裹了自己的小臂,一个手刀下去,那影兽顿时被劈为两截。 可当他看清被劈为两半的究竟是何物时,亚门内尔只能暗道不好。 被他劈为两半的是那只被背在背上、奄奄一息的影兽,而最后一头影兽不知跑向何方。 “难道这影兽还想声东击西?”亚门内尔哼了一下,“这畜生还没认清我们实力上的差距么?!” 与一般祈灵师所使用的元素屏障不同,像亚门内尔这样的超高阶祈灵师所使用的寒冰屏障已不再是一层简简单单的护身气甲,而是可以具现化为元素实体的防御性结界。那影兽若是袭上来,正好可以将它冻在坚冰之中! 亚门内尔仿佛听见了影兽牙齿啃到坚冰而崩断的声音! 可是,那清脆的响声并未如期到来。反而是两个活体之水为了追击敌人而在冲过了亚门内尔眼前。 亚门内尔急忙转身,发现那影兽在抛下自己的同伴后,正努力地沿着绝壁向山顶爬去。 算计落空的亚门内尔在心里感觉自己被这畜生戏耍了,不由的怒上心头,他高抬右手,一杆冰枪在他手上凭空出现。 ——活捉什么的就算了。 他瞄准影兽,将那寒冰长枪向影兽用力一掷。至于这只影兽到底是爬上山顶被阳光晒死,还是被这长枪贯穿而死? 哼,无所谓了。 在山壁上的影兽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它双腿在绝壁上使劲的蹬着,踢落了无数的岩石碎块,眼瞅着马上就要被长枪贯穿,它不可思议的蹦了一大步,跳上了山顶。 在山顶,晌午的阳光正烈,影兽承受极度的炙烤,浑身上下不断地冒出屡屡黑烟,但它丝毫不在意自己即将崩解的事实,而是阔步昂首的站在山头,用血红的眼睛俯视着亚门内尔。 “挑衅?!”亚门内尔快被这影兽气的鼻子都歪了,他顺手一挥,便扔出了第二根冰枪,这次,他誓要取这影兽狗命! 而两只活体之水也从两个方向夹击着影兽,但由于先前的寒冰长枪狠狠地砸在了山壁之上,如千斤巨石一般地将山壁击垮了一片,封死了一边的路,只有一只活体之水跟上了攻击。此刻,这只活体之水将自己身体拉的细细长长以冲上山崖,它就像一条急速的鞭子,向穷途末路的影兽呼啸而去。 无论是亚门内尔的寒冰长枪,还是活体之水的冲击,它们都能要了这最后一只影兽的命! 可这最后一只影兽却不闪不避,就站在那里,任凭阳光把它烤的全身都是黑烟。 电光火石之间,亚门内尔的长枪先至,活体之水后到。就在这些攻击逼近山顶,即将击毙影兽时,却被什么拦了下来。 长枪直接崩解,活体之水更是因为用自身攻击而直接消失了。 这…… 不可能…… 元素凭空的消失了?! 首章 七 调查(下) 亚门内尔立即尝试着去感应着山丘顶部的元素,可在那儿亚门内尔近乎没有感觉到元素的涌动。平常,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感受元素环绕所带来的舒适感,火的热烈,冰的清凉,地的芳醇,雷的明快。可现在,这些奇妙的感觉统统化作了一种苦涩与空虚。 元素界在山顶被关上了! 亚门内尔依稀记得确有两起元素消失的情况——一次是森之国的精灵大法师用魔法放逐了元素,而另一次则是在无尽海中的死亡岛上,那里根本就没有元素。 可这里,怎么会?!这里是元素联邦的腹地啊! 就在亚门内尔诧异间,山顶影兽从山顶一跃而下,从它身体中逃逸出来的黑烟缠绕在它的身上,隐去了它身上所受的伤,可是经受了这么长时间阳光的炙烤,在场的众人一眼便看出它的身体已经变的破破烂烂,一只眼睛掉了下来,两只耳朵也已消失不见,就连骇人的利爪也变的残破不堪。 这影兽并没有扑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直直的扑向了另一只爬不上山丘的活体之水,融入了它的体内。 ?! 就在最后一只影兽裹夹着黑烟进入活体之水体内时,亚门内尔明显的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那是一阵恶寒与生物最本能的恐惧,好像自己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中,而那黑暗中有“什么”正在盯着他看。 就在这一样的感觉还未消失之际,伴随着水沸腾的声音,活体之水突然躁动起来,它通体由澄澈的蓝色变为了诡异的紫色。 “影元素?!”亚门内尔惊疑道,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存在,他不禁怀疑眼前之所见的真实性。 门扉迪尔布通过血祭和诅咒制作了影兽! 元素是纯粹的,不可能和影兽一样受到诅咒啊! 一个小小的比格诺斯绝无这种本事! 到底是谁布下的陷阱?! 若说亚门内尔都感到诧异的话,在场的其他人就更是目瞪口呆了。而在他们愣神的一刹那,紫色的活体之水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任何人,如海浪一般向南部森林方向汹涌而去,不觉间已与众人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追!”亚门内尔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了短杖,甩开膀子追上了上去,这只活体之水一定能带我们找到幕后的黑手,亚门内尔是这么想的。 两名祈灵师自是不肯落后一路紧紧跟随,而奥莱拉看见刚才的战斗更是吓得不轻,生怕跟丢了。 “不能跟丢了。” 亚门内尔毕竟是执行者,在附魔的皮靴的帮助下他疾步如风,若是在平地,不出百米定能追上。 但那活体之水跑的实在迅速,又或者说是以一种流动的方式在向南移动。它不管不顾路上的一切障碍物,任凭拦路的石头与树木直接撞入自己的身体中,仍继续向前。 可亚门内尔就不行了,他想用火系祈灵术为自己开出一条路来,可这是森里啊,以他的实力,若使用火系祈灵术开路很可能引发一场庞大的山火,绝对是得不偿失啊! 不过亚门内尔还是打好了算盘,那只活体之水跑不了。 因为前面不远就是南部小径的悬崖,那里避无可避,在那他可以一击将这活体之水蒸发或是冰冻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又超乎了他的预期。 那活体之水跑到南部小径的悬崖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冲出了悬崖。 亚门内尔脚步急收,俯身低头地趴在悬崖边上向下望——没错,那活体之水确确实实的掉了下去,掉下了这五百余米的悬崖——就算是元素造物,也必死无疑了。 亚门内尔向悬崖下啐了一口唾沫,失望的抬起头来。 但就在他抬起头时,他已经完全不在乎那只活体之水了,因为他面前的南部森林更然他感到不安。 南部森林好似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一般,无数的树木被掀翻在地,一条条沟壑将南部森林割裂的像老人的皮肤,地下巨大的岩石被掀的到处都是,而一道黑色的由枯死的树木和干涸的土地所组成的黑色长带从南部森林更南方的万刃山地钻出,自南向北地将整片南部森林一分为二。 绝对有什么糟糕的存在穿越了万刃山地的刀锋石林。 穿越了那由刀岩组成的山丘——哪怕摔一跤都可能会死——绝不可能有什么生物能活着从那地方走出来。 而万刃山地之外的地方,在人类的眼中仍是一片未知。 “这是什么情况?!奥莱拉!你的报告里没有提起啊!”亚门内尔质厉声质问道,“你到底将边境的安全视作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当时只看了营地附近……”奥莱拉诺诺的答道,五十多岁的他就好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 …… …… 在亚门内尔一行人去追击活体之水的同时。 营地旁的山丘之上,出现了两个人影,背着光,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喂,那个什么苏什么的……”一个轻灵爽朗却有些咋呼的声音冒了出来。 “苏尔格恩。”另一个轻灵悠长的声音回答道。 “对对。刚才他的尸体差点就被发现了,现在怎么处理?” “丢到南部森林当肥料。”另一个声音有些不耐烦。 “啊?那可是奈克洛·梅·加斯的老师啊。” “丢!” “哎——” 没有风,丛林却沙沙作响,好似在嬉笑。不过没多久便又归于平静。 最先开口的人影再次开口,声音确是平静认真:“喂,你说,刚才他是故意暴露我们的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 “如果暴露了怎么办?要杀了那些人么?”第一个声音声色不改的说。 “要。”第二个声音虽是干脆利落,却如丧钟一般似有余音。 “那还真是如了他的愿。”爽朗的声音有些调皮。 “不会的。他一定更希望亲自动手。”。 “嗯……那他图个什么?”爽朗的声音继续问道。 “信任——”回答者拉长了声音,“他——,还不信任我们。” “是么?都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了。”爽朗的声音嬉笑道,继而他指着亚门内尔的方向,“不过那人,还是挺单纯的。” “但单纯的人——有时候——”另一个声音应道,他在这儿顿了一下,却又轻轻地说,“最可恨。” “那那人还会对那个少年动手么?” “对于人类来说,会的,一定会的。毕竟末日地堡里藏着的可是他一生唯一的污点。” 又是一阵风儿吹过,带来一阵丛林中树木与花朵的芬芳。 那山丘之上,已然没有人影。 …… 首章 八幸福 “呜……啊……” 躺在病床上的比格诺斯发出阵阵呜咽声。他身旁的母亲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把他叫醒。 “孩子,孩子。” “呜嗷嗷……” “比格!” “呼呼……”比格诺斯喘着粗气的从梦中醒来,猛地一睁眼看见母亲颇为担心地看着他。窗外夜色依旧,此时正是午夜。 “妈,”比格再喘了两口气,缓缓地做起来,平复了一下心绪,发现自己的床单都为所汗湿,“又是一个梦……” 比格的母亲从病床旁的椅子上做起来,转而坐在了床上。轻轻搂着自己的孩子,轻抚着他的头发,“梦都是反着的,别怕,别怕。你梦见什么了?” “可是这些梦都好真实啊……”比格心有余悸的说,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这一次我梦见自己在刀山上行走……一步一步……痛的刺骨……” “没事,没事,孩子,那都是假的。”母亲将比格诺斯挽在怀中,额头轻抵,给出一个慈祥的微笑,“都过去了。” “过去了……过去了……”比格默默地念了两次,在母亲的均匀的呼吸声中又渐渐的睡去了。 比格诺斯的母亲轻拍着比格诺斯,照顾一个青年却如照顾一个三岁的孩子。她面上已然不见之前的笑容。 只见她腾出一只手来,用手和上牙撕着自己的唇皮,双眼出神的望着一旁桌子上的火烛。 灯火摇曳,这位母亲不免想起了比格诺斯刚被就回来时的样子。 他伤得很重。腿部被生生撕下一大块皮肉,伤口愈合所产生的肉芽更是将其衬托的血肉模糊。背部的锁子甲烂了一大块,紫黑色的淤青布满了从背心扩散开来。而左上臂得伤最为骇人,那里肌肉被削去大半,露出中间黄色的骨架。 想到这里,这位母亲抱着比格诺斯的手不禁用力,生怕自己的孩子在受到一点点儿伤害。可这么一用力,却好似勒住了比格诺斯,让他发出几声呻吟。 比格诺斯的母亲赶紧松手,本已疲惫的双眼霎时间瞪大了,未了,那目光有自然的下垂,被失落所填充。 她好似在责备自己。 为什么自己没本事?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想不明白。 但她应该至少能做些什么才对…… 尽管祈灵教生灵圣殿的祈灵师已经对比格诺斯进行了充分的治疗,让他的性命无虞,并且应该不至于残疾。 “……但毕竟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后遗症。如果想治好这一身的伤,还是去比艾城找好点的大夫。”她是这么想的,“可……去比艾城看医生的费用那么高……我们就是一年挣的钱,也看不了几天啊。” 这位母亲,借着昏黄的灯光望了望房间内的镜子。她的脸色有些蜡黄……要不……我减少些治疗自己心脏病的药……每次少吃两粒不会有事的,但却能省出不少钱来……父亲的祖屋,虽然是在很偏的地方,但,也能卖些钱…… “我就连钱都没有啊,真没用……”这位母亲还在责备着自己,她想起自己的生活,那是日复一日的忙碌。一家镇上的小酒馆,能带来多少钱,又有什么意义?! 比艾城里的那些人,一天挣得比她一个月勤俭持家所攒的都要多得多。 比格诺斯的母亲降头微微靠向自己的儿子,闻了一闻儿子头发的味道。这味道是那么的熟悉,可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了。这种气味总是能让她觉得安宁。 这时,比格诺斯又似乎陷入了某个梦魇,哼叫了两声。 一瞬的安宁瞬间从这位母亲身上消失了,她不禁又思索起来,“身体上的创伤就算治好了,可心灵上的创伤又怎样才能平复呢?” 她开始责怪起自己没有天赋,不能让比格诺斯成为一名祈灵师…… 如果可以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比格诺斯自己偷偷去参加测试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她更知道,她们家祖祖辈辈就没有一个祈灵师,就连她的丈夫——也不过就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可天赋与运气这种事,从来就不公平。 她恨这种不公平。 她恨自己的无能。 可就算她再怎么恨自己,她还是将比格诺斯抱在怀里。在这儿,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是她的命。 不管怎么样,只要活下去,总归是好的。 活着,才还有希望。 有希望,才能有明天。 有人说,世界上没有天生的勇者,也不存在着无畏的英雄。大部分人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会恐惧,也会担忧,更会因为人生的平淡而懊恼,可只有在经历大灾大难后才会明白,平安是福啊。 七尺男儿,二十多岁的年纪,如今宛如一个孩子般的沉睡在母亲的怀中。 人说女子柔弱,为母则刚。 此刻,谁弱,谁又强? 又过了许久,时间到了清晨,天才蒙蒙亮,比格的父亲也来到了病院,却见比格诺斯已经醒了过来,他始终无法平静的入眠。 “你这憨小子这么早就起来了?还记得你平常可是不睡到个九十点不肯起啊。”父亲笑道,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又随手递上了两碗汤。 “来来来,孩儿他妈,辛苦了。” “比格,这是你的。” 这汤味道鲜美,入口香醇,喝了两口只觉得口齿留香。内中骨肉肥而不腻,粉白的肉内中稍稍有些泛着灰。 “这不是鸡肉?” “啊,家里那两只鸽子天天叫太烦了,我把他们炖了。” “啊?”比格诺斯吃了一惊,他知道,父亲素无大志,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逗弄那两只鸽子,养了也有四五年了。可以说是呵护有加,竟然杀了吃了? “小镇离的偏,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这东西说是对身体好,吃了就吃了,改天再捉两只就是了。这汤里还放了不少你发小克洛宁送来的东西。他来的时候,你还在昏迷。” 看着比格诺斯捧着汤碗沉默不语,父亲打了个哈哈:“反正都是要吃的嘛。” “怎么会,”比格诺斯咧了下嘴,在心里否定到,“给这个鸽子加食比自己吃饭都准时。” 比格诺斯的父亲,没什么大本事,也就是俗称的老实人。 到这个年纪,比格诺斯是看不起自己的父亲的。他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天赋平平,甚至还有些脱离了时代的食古不化。 “当祈灵师有什么好?!你看看隔壁老王家的小王,现在也就是镇上一医生,混的还不如我!” “可……” “可什么可,这酒馆将来就是留给你的,成天跟别人比什么?!” 就连他说出来的话,也是无比伤人。 这些话比格诺斯永远记的。 就像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父亲当年没认出来他感染恶疫,把高烧的他丢在家里自己出去遛鸟这样的事。 他很愚蠢,愚蠢到总是以为你好的名义害着你。 说实话,比格诺斯讨厌他的父亲。 真的。 可是现在…… 他看着父亲的笑容,不觉见眼眶却湿了。 也许他还记得别的东西。 记得他小时候闹着要吃镇子另一头的炖肉,父亲在大雨天里跑出去买。 也记得他因为两个铜币的糖果,和镇子上看起来最凶的小商店老板打了一架。 更记得为了把他弄进巡逻队,他父亲不知道拉下老脸去求了多少人。 …… 几滴泪水滴入了鸽子汤里。 比格诺斯用碗挡着脸,大口大口的喝着。 这汤……怎么又苦又咸啊。 见到二人吃完早餐,一家子唠磕到了太阳升起,比格诺斯的父亲兜了好几个弯,才说了出来: “家里的酒馆不能一星期都不开门,看来你已经清醒,今天我和你妈就不陪你了,让你妈也好好休息一下。” 稍作停顿,父亲又道: “不过拉娜说她今天过来。你昏迷这几天她和我们轮流照顾你啊。你是没看见她哭的样子,和你妈年轻时候一样让我心痛啊。” 比格诺斯的母亲虽然略显疲惫,但也点了点头,“她是个好女孩。” 从父母期许的目光中,比格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微笑回应。 父母走后,比格诺斯依靠在床头,回想着他和拉娜的甜蜜。 ——相识,啊,那是在五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在和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了她。 那时便被她吸引,娇小的身躯,粉嫩的脸庞,清澈眼眸楚楚动人。 她成为了我心中的美丽的代名词。 情人眼中的西施,口若芳兰,指似拈花,一颦一笑,含羞似露,音容笑貌,皆成文章。也不知是难以自拔,还是心有灵犀,分离时两人的相视少许。 还记得当初自己不由自主的傻傻一问:“怎么,跟我走么?” 她却也不说话,只是一笑。 那随手撩动的长发,牵动的是我的心。 ——后来啊,那次眼缘之后,才知道她是隔壁镇上过来找朋友玩的,若不是交换书信地址,我们之间竟差点失去了联系。 也不知是她暗示我,还是我主动,我们再次联系上,再次见面了。 两个不认识的人本来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她喜欢音乐美食,喜欢舞台庆典;我喜欢旷野自然,喜欢乡间小径。 不知为何我们愿意向对方打开自己的世界,可还是发现两人的世界差得很远。 我也曾怀疑是否适合,也曾为了找个话题绞尽脑汁。 现在想想,那时可真是幼稚。那种在一起的感觉,需要为什么么?需要有话题么? 嘎吱—— 拉娜推门进来,“比格?”,还是那清爽的纱衣,好比是阳光照射下的云彩。 比格诺斯躺在病床上,他满面笑意的望着拉娜。 ——不久前,我知道了,那叫做陪伴。 喜欢一个人就会自卑。 就会害怕失去。 我觉得我不够优秀,我配不上她。 虽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在这小镇谋的一份差事,但工作却是尽心尽力。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却又无法逃离。 于是,我也在不断努力,自己做过生意,也偷偷参加过祈灵师的筛选。 我想要改变,哪怕知道自己天赋有限。 ——如今,我明白了,她应该是不在乎。 因为她在乎的只是“我是我”而已,就像我喜欢的就是她而已。 许多人穷尽一生想找到爱情的意义,就像哲人不断质问着自己为什么活着。 可如今我明白了。 感情这东西,根本就没什么为什么。 就像活着本来就没有意义一样。 大千世界,人烟浩渺,惊鸿一瞥,我看见了她,她看见了我,就这么简单。 而在面对怪狼时,你和我的父母一起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那时我明白了,我早已视她为家人,我是在为他们活着。 如果说成长是一个人与世界不断妥协的过程,那么成熟就是妥协到哪一步后就绝不妥协。 我知道了,拉娜,你就是我的底线。 ——我一定要说出来! “拉娜。”比格诺斯叫了一声刚坐到病床旁的拉娜。 “嗯?”拉娜以为比格需要什么,身体微倾。 比格用尽全力身处右手,一把将拉娜到身边,给了她一个深情的吻。 “呜……嗯?” 热吻过后,比格一脸幸福的看着她。 “我们结婚。” 拉娜一脸茫然的看着比格。 “我们结婚。”比格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我们能找到幸福。 随即拉娜即是害羞又是惊讶的捂住了嘴,些许,眼中微微有泪光闪过。 “康复后我们换一个地方生活。斯塔尔福兰,咱们去冰之国首府斯塔尔福兰,那里自然风光美不胜收,又有联邦最好的祭典,每年的冰雪节更是热闹非凡。在那里,我们也开一家小酒馆,过着……” “比格。” “嗯?” 热烈的双唇再一次触碰在了一起。 “拉娜(比格),你愿意么?” 首章 九 质问 就当幸福的小情侣在病房中爱意绵绵时,另一行人也是气喘吁吁,心跳加速。 首先是奥莱拉,他觉得自己遇到麻烦了。 今年他已经年近六十了,再过个几年他就退休了。所以他不希望这最后几年出什么岔子。他的原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他给亚门内尔的报告多有删减——以往上面来检查也都是草草了事,只要把他们伺候好了,好吃好喝的送走不久什么事都没了。这里太偏远了,冰雷火三国的注意力都在尖啸雄关上,提防着之国的再次发难,哪有人闲得无聊管这儿。 只是没想到这回遇到了亚门内尔。 这亚门内尔到底是个什么套路?好吃好喝溜一圈回去不就完了么?管他边陲小民的生死呢? 怎么办? 我还能平稳退休么?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以后这里的边境工作肯定不好干。这次受害者的家属已经闹了好几次了,安度晚年没指望啦。 哎!奥莱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可亚门内尔也不好过。调查结束他就明白了,比格诺斯绝无能力做到如此地步。 进化影兽、布置陷阱、掀翻南部森林。 就算是他,第三条也不一定做得到! 自十大最恶消失后,盟国内部就没遇到这么奇诡的情况,所以他只能往最坏的方面想——十大最恶又出来了。 哎! 这可是一等一的坏事!必须火速调集执行者部队前来围剿。如果是“人魔”门扉迪尔布的话,在他制造大量影兽之前,自己还应付得了。若是“裂魂”或是“碎肢”……他对付不了。 更糟的是,事情的影响远不止如此,对大局的影响才是亚门内尔真正担心的。 自联邦内实力最为雄厚的地之国与其他三国决裂、退出合都比艾城后,元素盟国内部便摩擦不断,地之国频频发难。如今,已拥有联邦半数之地,与其他三国对峙于尖啸雄关。 而四国的纷争也使得国教祈灵教一分为二——三国派与地国派。虽说整体上祈灵教还是试图维系着元素四国的关系,但只不过是两派的分歧并没有国家间那么大而已。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风吹躁动都可能被过度解读,对动荡不安的局势无异于雪上加霜。 “十大最恶”最后集体出现的地方——绝望谷地——那是火之国的境内,由火之国负责监视。 作为不直接和地之国接壤的国家,冰之国负责着三国联盟的后勤工作。如果一名在火之国消失的最恶之徒,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出现在了冰之国与雷之国交界处…… 哎!亚门内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未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上方的位置。 那儿的内兜里装着一个小本子。自从亚门内尔完成火之国的巡礼、成为高阶祈灵师以来,他随时都带着这个小本子,记录着周遭的一切端倪。 对外,他一向宣称正因为如此小心谨慎的做事,他才能多次与“十大最恶”较量。因为他们执行者圣殿是祈灵教的剑——更细地说,是冰、雷、火三国的剑——他们有责任抵御包括地之国在内的敌人。 但这个小本子上,其实也记录着他最大的心病,一件事关末日地堡的、他永远也不想忘记的事…… 每每想到这里,亚门内尔便心神不宁。 如果十大最恶能跑出来,就说明绝望谷地的火净堡不是密不透风的墙,那么他尘封的过去也有可能再次出现! 突然间,他的妻子在他脑海中闪过——生灵圣殿的圣女——他的青梅竹马——法塔莉提。 不! 不行! 他必须搞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既然比格诺斯活下来了,那么他一定还知道什么! 他只是没有说!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清楚还是遗忘,我要把真相挖出来!” 想到这里,亚门内尔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们一行人连夜赶回了林望镇。但夜路毕竟难走,人疲马累,在快到中午时,他们才到达镇上。 “祈灵师,跟我走。奥莱拉,加强镇子上的警戒!把人员从伐木场撤回来,派出你的斥候,把仓库里所有的火源晶石都拿出来!” 亚门内尔急促地命令道,除了他看起来还精力充沛以外,其余人赶了一晚上的路,早已疲惫不堪。可看到亚门内尔如此气势,两位随行的祈灵师自是不敢怠惰,紧紧跟随着亚门内尔向镇内的医疗室走去。 “咚”的一声,医疗室的大门被狠劲推开。 还沉浸在爱河中的比格诺斯和拉娜被吓了一跳,急忙整理好衣衫,拉娜更是被惊的面红耳赤,惊叫连连。 可三位祈灵师丝毫不在乎他们在做什么,径直冲了进来。 “清除无关人员。”亚门内尔铿锵有力地命令道。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 “拉娜!你们要干什么!” 丝毫不解风情的两位祈灵师驾着拉娜就往外拖,丝毫不予任何解释。 亚门内尔向前挺近两步,挡住了比格诺斯的视线,再次从腰间拿出了短杖。 “比格诺斯先生,”他清了清嗓子,“两天了,你。有。想。起。什。么。呢?” “你!你他么……干什么!不会敲门么!”在关键时刻被打断的比格诺斯自是怒火攻心,又看到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被如此粗暴的对待,他觉得亚门内尔是这样的傲慢无礼,险险破口大骂。 亚门内尔看着比格诺斯,就像看着影兽一样,轻蔑的笑了一下。他一把揪住比格诺斯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不屑地说:“作为小队唯一的幸存者,你是值得怀疑的。现在,我要知道,昏迷前,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幸存?!”比格诺斯双目瞪的滚圆,嘴张得老大。难怪,这些天巡逻队里就只有他的发小克洛宁送了些东西过来,此外就再也没有人来看望过他。比格诺斯曾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缘有那么差么? 不过,此时没时间让他多想与反应,亚门内尔把他提得更高了,他的裤子都掉了下来。同时,另一只手上的法杖也已经靠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可能有点疼。”亚门内尔说道,但他毕竟考虑到比格诺斯是无辜的可能性,还是有手下留情的。 随即,他手中的短杖散发出一阵橙黄色的薄雾,将比格诺斯的脑袋包裹其中。 人也是由各种各样的元素组成的,如果能够与组成人的元素进行沟通,那么就能知道这个人所有的想法,但这样强行干扰元素的稳定性,无疑会对受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现在没有办法,亚门内尔要强行呼唤比格诺斯体内的元素。 “那么让我看看,你脑袋里究竟有什么?” 在一阵颤抖后,比格诺斯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又昏昏沉沉,脑袋好像在承受着极度的高温,又如同刺入了极寒的冰锥,想要嚎叫,却又叫不出来。身体失去了控制,意识却仍保持清醒。 与此同时,亚门内尔短杖前端的水晶渐渐由乳白色变为了透明,再进一步显现出五彩斑斓。 些许,一个倒三角锥挂件显现在了那水晶球内,接着是一具腐烂到难以辨认的尸体矗立在山丘之上。 不过,这画面明亮了没两秒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就在这两秒间,比格承受着极度的痛苦,他遗失的记忆一下回到了脑内——狼群、活尸……与之而来的还有那个嘶哑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不要相信他!” 话音刚落,比格诺斯所承受的巨大痛苦烟消云散。 纵使亚门内尔的施法仍然继续,那水晶球却怎么也不肯再度闪亮,一直保持着那一片黑暗。 又做了些许尝试后,亚门内尔停止了施法,一把松开了手,让比格诺斯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刚才的疼痛让比格诺斯心有余悸,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稍微回过神,却看见亚门内尔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他双眼出神地看着仍半举短杖,即使那水晶球已经恢复了乳白色。 比格诺斯似乎听见了亚门内尔磨牙的声音。他看到亚门内尔踉跄地向退了两步,轻微地扭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中竟然带着恐惧。 屋中一片寂静。 直到寂静的有些尴尬,亚门内尔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比格诺斯长出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只是他不知道,那极其细微的磨牙声,其实是亚门内尔的喃喃自语: “奈克洛·梅·加斯……” 首章 十 阴谋(上) 入夜后,林望镇的酒馆一直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何况今天是这家酒馆时隔一星期后重新开张的日子。 就算和镇上的祭典相比,其热闹程度也毫不逊色。时而有酒客抛金撒币,也有酒保韵琴推波,麦酒与肉食的香气将气氛烘托的温暖欢愉。 在这一片喧嚣鼎沸之中,没有人愿意靠近的酒馆冷清的角落,但还是有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闷酒。 一杯一杯又一杯。 辞去了欢愉,埋葬了喧嚣。 送走了宾客,告慰了寥寥。 直到夜已深沉,人声落寞,天空渐亮之时。 这两天来的疲劳尽数写在了亚门内尔的脸上,他没有一点的雅致与惬意,也不去品味麦芽的醇芳,只是生硬的把酒灌进肚子里而已。 胃胀的像快要炸开一样,眼睛动一动都会感到疼痛。 但只有喝下去,才能让他忘记看见的一切,忘记那个十几年他前亲手给奈克洛·梅·加斯带上的吊坠。 一切的谜底都解开了。 “奈克洛·梅·加斯……是你……”亚门内尔喃喃自语,他眼睛半开半闭,面上带着痴笑,“呵呵呵呵呵呵呵……” 不受控制的手托着酒杯划过桌面,杯中的酒半是入喉,半是洒出,溅了一桌子。 “再来,再来。”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正在打扫其余地方的酒保闻言后颇为担心的提到 “再来!” “先生!这是您的第三十四杯了!” 亚门内尔不予理会,只是从上衣内兜里抓了一把钱,塞到酒保怀里。在这种小镇,没人能拒绝他,他是亚门内尔。 只是在掏钱的同时,不慎把笔记本从怀中也带了出来。 亚门内尔急忙伸手去捡,却一下没坐稳,摔了下来,不少椅子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可他不管这些。 趴在地上的他,紧紧地抓着那个本子,痴痴地笑着。 本子已经半湿,很多页也粘在了一起,可亚门内尔还是一下就翻到了他想看的地方。 那页里记录的是很多年前,他在火之国进行巡礼时的事。 这一页沾了些酒水,部分内容看起来也模糊了,但亚门内尔还是透过他的醉眼,死死地盯着中间的一段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奈克洛·梅·加斯————绑架——————罪—————————————————————————地之国公主……” 他抬抬头,又低低头,醉意让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双眼几度睁开又闭上,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个倒三角锥吊坠又在前方,就像挂在墙上一样。 他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那面墙走去,一路跌跌撞撞,不过他也没打算避让就是了。 走哦——直线! 直到趴在墙上。 “呸。我是有多倒霉。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这种东西。” 亚门内尔伸手就去抓那个吊坠,他知道,这么独一无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那一定是他脑海里的幻象。 但就是幻象,也不应该在他眼前出现! 至少喝醉的时候不行! 直到…… 他的手和吊坠重叠在了一起。 他切切实实的摸到了那个吊坠。 真的!! 瞬间,他的酒醒了大半。手像触了电一般的缩了回来。 他给了自己两巴掌,尽力保持清醒。 接着,他又轻轻地伸手去摸那个吊坠,既害怕是假的,又害怕是真的。 冷冰冰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确实是真的。 亚门内尔抓住那个吊坠,在手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搓着。 这上面有我的刻印。 真的是他,是奈克洛·梅·加斯,他逃出来了。 不但如此,他还和十大最恶扯上了关系,连影兽都能制造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莽夫了么? “呵哈哈哈哈哈哈……”他干涩的笑着,笑中的意味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不过,他奇怪的举动自然吸引了酒保的注意。 不多时,酒保便把老板叫了出来。 而来者,正是比格诺斯的父亲。 “亚门内尔?!”比格诺斯的父亲惊到,“怎么是你?” “我——?”亚门内尔的舌头还在打转,一时说不清话,他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吊坠,转向了来者,“我——当然——是来——喝酒的——” “哦?”比格诺斯的父亲有些担心,下午拉娜和他说亚门内尔又来了,而且态度蛮横,他着实担心不少,“那就是说这件事已经和犬子无关了?” “无关?嗝——你儿子当然是清白的。”亚门内尔打了个嗝,嘴中一阵反酸,一种想吐的感觉涌上心头,但还是强压着进行对话,“原来这——是你们家的酒馆啊——” 比格诺斯的父亲长出一口气,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低声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嗝儿——装修还挺别致的。这个吊坠挺好看的。哪里买的?我也想搞一个。嗝儿——”亚门内尔指着吊坠说到,他心中还是抱有一丝丝的期望。 “这……我也不知道,这个小挂饰是我们去医疗室为比格诺斯换衣服时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拉娜送的。” 亚门内尔的脑子绷了一下,好似坠入深渊之中,他眼睛直愣愣的,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尽量装的语气平静,醉意是他最好的掩饰。 “呵呵,我年轻的时候,也有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如果他俩,要结婚了,一定要叫我。嗝儿……” “一定,一定。能得到大祈灵师的祝福这对新人真是幸运!” “哈哈哈!嗝儿——,您太抬举我了。” 再又寒暄了两句后,困意袭上头来,亚门内尔随意找了处柔软的多座位椅子一斜,潸然入睡。 而酒馆的老板则满心欢喜的吩咐酒保去联系奥莱拉,叫他来接已经烂醉的亚门内尔大人。 只是,作为父亲的这个男人,死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安排,改写了所有人的命运。 不多时,奥莱拉来到了酒馆,他一身黑色风衣,虽然从穿着上显示出他的精明干练,却不能掩盖他和亚门内尔一样近乎两天没睡的疲惫。 加强镇子上的警戒,调回伐木场的人手并派出斥候去盯着东部和南部森林——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而此时,居然还要他扛着满身酒气的亚门内尔回去? “凭什么我就要在退休前遭这罪啊!”奥莱拉心中很是不满,这感觉糟透了。 但上司毕竟是上司,将他接回去也是自己的本分。(a an high position is “virtually distguishable” fro apical doance) 在向酒馆致谢之后,奥莱拉背着亚门内尔离开了酒馆,夏夜的风有些凉爽,屋内屋外温差这么一激,亚门内尔又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 “嗯嗝儿——奥莱拉——是……你啊,”亚门内尔趴在奥莱拉背上,酒气熏天的说。 “哎——大人,我来接您了。” 想着自己劳心劳力拼命地干活,亚门内尔却在这里花天酒地,奥莱拉一肚子气。可他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堆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背着亚门内尔就往回走。 毕竟这是祈灵教的高位执行者,他的一句话就算是三国联盟的皇室也要给几分面子。 “您布置的任务已基本完成了,只等明早斥候回报就能明白具体情况了。”奥莱拉旁敲侧击了一下,前些日子的相处让他觉得亚门内尔还算讲道理的人。 “任……务?嗯哦……那根本……不……不不重要……不重要……”亚门内尔在奥莱拉背上迷迷糊糊的回答着,“你可以叫他们回去,都回去。” “大人,您喝多了。” “多?——根本不多。我很清楚那是冲我来的。我记得……”亚门内尔说话声由大转小,至最后变为极为小声,但毕竟听者有心,“那是冲我来的”这句话让奥莱拉精神一振,他屏息凝神,想听听亚门内尔到底会说出什么秘密。 可是,亚门内尔突然使劲推了一把奥莱拉,从他背上跳了下来,自己勉力站起,在身上胡乱的摸索了起来。 “本子?我的本子!”他嘴里叫嚷着,转身就欲回酒馆。但走不出两步,他就差点摔倒在地上,若非奥莱拉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胳膊,亚门内尔的头肯定已经撞到墙了。 只是奥莱拉却并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亚门内尔借力一勾,紧紧地锁住了他的脖子。 “呕……呕……” 消化液的酸味混合着发酵恶臭难当,亚门内尔吐了奥莱拉一身。 可奥莱拉毫不在意,他甚至擦都不擦。反而是双耳竖的像猫一样,脸紧紧地贴上亚门内尔正在呼臭气的嘴,口中不停地轻声说道:“大人,我给你擦擦,我给你擦擦……”。 “扶我去拿我的本子……快……” 亚门内尔哪里还有什么意识,他只是凭着本能,拽着奥莱拉就往回走,可跌跌撞撞地没走几步,便连着奥莱拉一起趴在了地上,还差一点就扑倒在呕吐物上。 这下,奥莱拉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算醉成这样,亚门内尔还是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说。 他只得先扶着亚门内尔靠着街边的墙先坐下。 “本子……本子……”亚门内尔继续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 终于,即使愚笨成奥莱拉这样,也意识到了关键的所在。 “亚门内尔大人,我去帮您拿把。您在这里先休息一下。” “不……不用你……我……自己去拿……拿……”亚门内尔意识模糊的回应着,后半段说话时,已明显传出了鼾声,“本子……本子……” 奥莱拉见状,他觉得,翻身的时候到了。 只见他立刻丢下烂醉的亚门内尔,肋生两翼,脚底乘风的回到了酒馆门口。 面对着酒馆不算厚重的木门,奥莱拉使出了最大力拍了下去,恨不得把酒馆的门都砸开,可内中过了好些时候,才传来一声慵懒的回答:“谁啊?” “巡逻队长奥莱拉!!亚门内尔大人有东西遗忘在此。”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时,恨不得把这条街的邻居都吵醒。 “哦。稍等。”伴随着一阵稀疏的脚步声,门打开了,睡眼惺忪的酒保将奥莱拉请了进去。 酒馆已经打样,昏暗的大厅中一盏半亮的灯发出微微的黄光。 几把椅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显然自亚门内尔走后,这里就没有继续打扫了。 反正也就是几把椅子,明早再扶起来也是一样的。毕竟酒馆开门晚。 这倒是方便了奥莱拉,他一眼就找到了亚门内尔在哪里待过。 在酒柜台前的地上——亚门内尔曾摔倒地方——奥莱拉轻松地找到了他的笔记本。 这个本子如今已是肮脏不堪了,奥莱拉发现它时,它打开着铺在地上,上面还有几个脚印,其中的几页已经松松散散地掉落出来。 “应该就是这个了,”他自言自语着,弯腰捡起了那个本子,看了看其中的内容,“什么东西看的跟命根子一样。” …… …… …… 奥莱拉扭了扭头四处望了望,酒馆里填满了静谧的夜。 只有酒保倚着大门,打着哈欠,门外的月光相当的皎洁。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奥莱拉匆匆的离开了,他要把在街头酣睡的亚门内尔被回去。 毕竟,天气凉,可不能让别人久等了。 首章 十一 阴谋(下) 翌日。 亚门内尔睁开眼,只觉得头昏脑涨,口渴难耐。他爬了起来,想找些水喝。 睁眼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位于巡逻队总部二楼的奥莱拉的办公室。 “我怎么在这?”亚门内尔的脑袋确实很痛。 窗外的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应该是奥莱拉把他扛过来的,而他所坐着的箱式躺椅边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一杯水。 亚门内尔干涩的吞了一口唾沫,拿起了桌边的水润了润喉。 “昨晚……” 随着回忆的唤醒,他一下清醒了过来,快速的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起来。 没有! 我的本子呢?! 亚门内尔变了脸色,摇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搜索了起来。 在一通寻找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本子就好好地放在水杯旁边。 亚门内尔急忙伸手去拿,可就在他的手要摸到本子的时候,却又缩了回来。 他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沉默不语。 一刻后,对奥莱拉的呼喊响彻整个楼层。 画面一转,此刻,奥莱拉的四肢被冰冻在自己办公室的墙上。 一根成“l”形的冰锥从地面延伸至他的眼前,那冰锥还在缓慢的生长着,不多时就会插入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脑壳,绞烂他的脑子。 而亚门内尔就在他的正对面坐着,他翘着二郎腿,两手和头搭在椅背上,闭着双眼不看奥莱拉。而那个本子,还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奥莱拉想过一万种亚门内尔发脾气的方式,但这种无疑是最糟糕的。 其实,自他将亚门内尔背来此地后,他就一直在门外面守着。亚门内尔一喊他,他就冲进来了。 可谁想,他刚把门关上,就被一阵狂风压到墙上,四肢也被坚冰牢牢地与墙壁冻结了起来。 “说说,你都看见了什么?”亚门内尔头不动,眼不睁的说。 “什么都没看。”在某些方面,奥莱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拖些时间。 可话音刚落,那冰锥“呲呲呲”的又前进了几厘米。整个房间的温度也骤然下降,四周的墙壁完全被冰封了,丝毫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我不喜欢撒谎的人。”亚门内尔冷道。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相信我!” “冰之国林望镇边境巡逻队长奥莱拉,”亚门内尔突然正坐了起来,目翻三不似,瞪着奥莱拉,“因饲养影兽,又企图行刺,已被就地处决。你觉得怎么样?” “!!!”奥莱拉挣扎了起来,可亚门内尔眼皮也没眨一下,只是催动冰锥缓缓向前。 “大人!大人!我确实什么也没看!但我觉得这件事和比格诺斯有一定关系。”眼看着冰锥越来越近,奥莱拉面红耳赤,大声的吼了出来,生怕亚门内尔听不见。 “嗯?”冰锥还在向前突进,但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大人!您想,不,您肯定想过为什么全队的人都死了,但比格诺斯却活着?这其中有大关系啊!” “嗯……”冰锥顶在了奥莱拉的眉心,停止了突进,但封冻注奥莱拉四只的冰片依旧坚固。 亚门内尔陷入深思。 空气冷的就像结了冰一样。 奥莱拉总是说废话,可这句废话好像点醒了亚门内尔。他调查过这个问题,也几乎确定比格诺斯是无辜的,但如今让奥莱拉这么一问,他突然发现自己先前的所有推论以及怀疑都可能是在求证错误的答案。 也就是说,他的调查一直是想求证比格诺斯就是影兽的制造者或者制造者的帮凶,是杀害了第七小队的凶手,而并非是想就事论事的调查这个事件的本身。 那么,换个思路,就事论事的看…… 如果原本比格诺斯就和影兽没有关系呢? 事实也是如此,比格诺斯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绝没有造成如此混乱的能力。 所以任凭我再怎么调查,都不会有结果。 但…… 如果比格诺斯是在遇见了影兽后,产生了什么新的关系,致使比格诺斯幸存呢? 自南部小径回来后,他就沉浸于往事不可自拔,时刻担心着自己的仇人前来报复。 现在仇人在暗,他在明。可仇人却留了比格诺斯一命。 也许以前比格诺斯确实清清白白,但如今…… “大人!”看见亚门内尔进入沉思状,奥莱拉都起胆子继续讲了起来,“无论这件事背后有什么势力!他们没有杀比格诺斯,那么就说明比格诺斯对他们还有用啊!” “嗯,你的意思是说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用,但……”亚门内尔完全坐直了,他用手摸了摸下巴,思考些许,“用他可以把幕后黑手引出来?” “是!大人!大人明鉴啊!” “嗯……”亚门内尔又思索了些许。 室内的气温缓缓地回升,四壁的坚冰开始退去,奥莱拉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立刻翻身,用冻得僵硬的四肢跪倒在亚门内尔面前,深深地低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你最快多久能准备好镇民集会?”亚门内尔发问了。 “后天上午,大人。召集民众毕竟需要时间。” “太慢了,就明天。关于这次的事情,该有一个了结了。”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奥莱拉一口答应下来,他跪着,倒退着,准备退出房间,而就在他靠近房门时。 “等下。”亚门内尔又说话了。 “怎么了,大人?”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千真万确,我的大人。”奥莱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只是,他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又看见什么。 “行了,知道了。走。”亚门内尔把桌子上的笔记本拿了起来,一团火焰从他的手心蹦出。 纸张燃烧的飞灰散落在地。 直到看到那些飞灰,奥莱拉才谨小慎微的退出了房间。 他关上门,久久的跪倒在房间门口,僵硬的四只让他几乎无法移动。 但他面上却是保持着满意的微笑:“如果两个人想保守一个秘密,那么最好的方式是其中一个人死掉。但假设从一开始使就只有一个人知道呢?” 些许,奥莱拉像狗一样,爬着远离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两天来的疲惫一下子全然涌现,他现在要去睡个好觉。 不。 还不行。 他还有些事要安排,镇民的集会。 奥莱拉爬着,直到走廊的尽头,才如释重负的低声自言自语道:“终于可以安心退休了。” 首章 十二 集会(上) 八月二十一日。 平常空空荡荡的林望镇城镇大厅前的广场上熙熙攘攘。 今天,来自祈灵教执行者圣殿的亚门内尔要在此公布对最近骇人听闻的“南部小径屠杀事件”的调查结果。 一下子死了九个人,还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以说震惊了小镇上的所有人,因此哪怕时间仓促,此地也聚集了五百多人,而且还有人在陆陆续续的赶来。 在场的人有一百来个是巡逻队的队员,毕竟这件事和他们有着直接的关系。 而事件相关死者家属来了七十余人,他们之前已经去巡逻队闹个很多次了,如今看到能有个说法,自是全员到齐。 其余的人有酒馆的常客、有伐木场的工人、也有镇上饭店的老板……形形色色的人们聚在一起,对事件的讨论众说纷纭。 “你知道么,前天奥莱拉陪着下来的执行者一起去了南部小径,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了不得的情况!” “具体怎么了?” “南部森林没了,现在所有伐木场的工人都撤了回来。而且你看,这两天本来围着镇子的木质栅栏已经开始被加固成坚实的城墙了,甚至哨塔都建了起来。而且我听说现在连比艾城都被惊动了,在考虑放弃这里,开发新的林场呢。” “不是?咱们这边的林场要彻底关闭,那在林望镇从哪赚钱啊?我正是需要用钱的的头上呢。” …… “我悄悄地给你说啊,前天晚上在酒馆,那个叫亚门内尔的人喝的烂醉,赶都赶不走。” “啐。我大侄女的男朋友都死了,他还在那里喝酒。这么不务正业,难怪啸歌平原的农民们都活不下去了。” …… “嘘,人多嘴杂。你看那边站的一个人是不是亚门内尔,但祈灵师应该还有两人啊,他们去了哪里?” …… “你们啊,大祸临头了还在担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看看那天执行者从那个叫比格诺斯的幸存者房间里冲出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那个样子。你们,说该不会爆发和几年前的瘟疫一样的灾难?” …… “看来将会是一个多事之秋啊……那我还是搬走好了。” …… “肃静!肃静!”几声嘹亮的喊叫后,全场安静了下来。巡逻队员也同时在城镇大厅的讲台前清理出一片空地。 “镇上的各位朋友们!”奥莱拉在讲台上铿锵有力的讲着,“我们林望镇一向是一个平静的小镇。” 他清了清嗓子:“但是,前不久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紧接着,就是一个俯首闭眼叹气的表情。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森林巡逻队的第七小队除比格诺斯一人外,悉数遇害。死状惨不忍睹,令人悲痛不已。” “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也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他语音有些缓慢,本应让人无比急躁,但却没有人显示出不耐烦,大家都知道,例行惯例的废话后,就将直接进入最关键的部分。 “执行者亚门内尔来到我们镇上。在他的领导下,我们对这起事件进行了详尽的调查。” “调查后,我们发现这起事故的直接凶手是影兽。” “大家请看。” 在奥莱拉示意下,巡逻队挂出了一副根据比格诺斯的描述画出来的大图。上面是一匹似狼非狼,背上长眼,脖上开嘴,脸部长有诡异镰刀的怪物。 “卧槽!这是什么鬼东西!”看到这诡异的怪物,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人甚至叫了出来。 “这种可怖的怪物是由消失已久的十大罪恶所创造出来的。”奥莱拉话音刚落,人群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炸了锅。 “十大最恶!是他们!我马上要离开这里!”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怎么办,祈灵教会保护我们的安全的,对?” “别慌,执行者在这里,先听他们怎么说。” …… 奥莱拉语气平静的说完这一句话后,任凭人群喧嚣,他只是侧目看了看身旁的亚门内尔,而后者回应似的点了点头。 “当然,目前没有十大最恶出现的证据。”奥莱拉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可却重读了目前两字,让人惴惴不安。 “而且,如大家所见。我们也加强了镇上的防卫工作。所以,大家应该是不用担心安全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应该两字又被重读了。 “可是,”他吞了口唾沫,语速逐渐加快,“我们仍不能放松警惕。就算是十大最恶的残党,其威胁也非同小可。我们都知道,他们的名号能治儿夜啼。” 他的音色微微有些颤抖,台下的人更是慌乱不堪,屏息凝神。 “泰莱城畸变杂交惨案、康宁镇铁处女屠杀、奥里司布平原战争的送葬者,……这些魔头所待过的地方不是无人生还就是人间地狱……在蒂路亚琪拉,他们甚至进行过无端的拷问,一边说着没人知道怎么回答的‘说’一边将炽热的洋梨从肛……” 台下一片唏嘘,闻者无不面色惊骇,几欲先走。 “够了!不要危言耸听!” 亚门内尔突然打断,“剩下的我来。” 他快步走上讲台,示意奥莱拉下去。 “我就是他先前提到的亚门内尔,也是祈灵教执行者圣殿的第三席。”亚门内尔用目光扫视台下,那种自信的气度让现场平复不少。 “执行者!第三席!没问题的!” “哦,感谢老天。” 台下无不洋溢着对执行者的信任与赞美之词,毕竟这是联邦内最为可靠地一股力量了,他们无往不利。 “十大最恶虽然强横无匹,但并非不可击败。”亚门内尔停顿少许,继续讲了下去:“我曾同恶毒的影兽搏斗,亲自追击它们的创造者门菲迪尔布,将其逼入绝望谷地。自那以后,十大最恶的传说便渐渐消失。没错,我们了解他们,我们有信心应对他们。” 他的声音渐渐加大,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气势也在此时直至高昂。在这种嘈杂环境下,让人觉得稳重大方,极具说服力。 “但是,这次事件与以往的事件不同,这次的事件,有一位很明显的幸存者。” “比格诺斯!”,“比格诺斯!”台下喊了起来。 “没错,就是比格诺斯。”亚门内尔回应道,“只有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我们调查过他知道些什么。” 言罢,亚门内尔走下讲台,抽出腰间的短杖插在了地上。他打了个响指,短杖前端的宝石再次释放出橙黄色的薄雾,薄雾慢慢聚集,最终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圆盘。 “大家请看。”亚门内尔伸手搅动圆盘,将其打穿成一个烟圈,烟圈之中一幅特殊的画面呈现其内。 那是一具活尸站在山丘之上的可怖图景,他脖子上挂着那个三角吊坠闪闪发光。 “这是我在比格诺斯脑海中提取出的画面。画面中的的怪物应该是他见过的。而南部森林的毁灭,也应该是由这个怪物造成的。” 由巨大光圈所映射的景象非常清晰,显得那活尸的脸格外可怖。 画面定格于此,在民众间激起了一片恐慌。 “天哪,这是什么怪物!” “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尸体!” “死人……复活了?!” …… 亚门内尔任由民众惊叹讨论,直到最后讨论声渐渐平息,有人喊了出来,那个他想要的问题—— 这个怪物现在在哪里? “很不幸,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这个怪物的资料。只知……不,也不知道这个怪物是否和十大最恶有关。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我们希望有线索的民众能及时向我们联系!”亚门内尔颇为惋惜的说到。 惶恐的不安的讨论再一次响了起来,总有人脑子简单,一只带头羊便能引发一阵声浪。 “问比格诺斯!他最后见过这个怪物,他肯定知道!”群众们纷纷大喊。 在群众的一阵呼喊后,亚门内尔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 “今天,我们请来了比格诺斯。请他来确认一下他当天看到的情形。虽然他负伤沉重,但我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亚门内尔示意巡逻队员们在人群中隔开一条道路来,直达他所在的这片空地。 之前不在场的两位祈灵师,此时架着比格诺斯出现了。他们自一早便前往医务室,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将已经好的差不多的比格诺斯架了出来。 当然,一同而来的还有拉娜,不过她并没有被允许与比格诺斯待在一起。 人群熙攘了起来,半是叫嚷半是怀疑——比格诺斯看起来没什么伤啊? 亚门内尔用手指着光圈中的画面,让比格诺斯细看,同时问道:“那么,比格诺斯先生,如今我在这这里再问您一次,您记得这个画面么?” 之后,他用一种极其理性的目光看着比格诺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被带到现场的比格诺斯自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要调查的话,除了最后那天突然想起来的那些场景和那个沙哑的声音,他知道的一切都讲了。 可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他那天回想起来的东西。 “这我……” 就在比格诺斯想要回答他记得时。脑海里突然又响起了那个沙哑但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不要相信他!” 他犹豫起来。 而亚门内尔看出了他的迟疑,便不再等待,面向大众继续说道: “也很不幸,灾难过后,他好像失忆了。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 紧接着,亚门内尔耸了耸肩,瞥了下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我们也在寻找办法让他恢复。” 场面些许冷静,随即—— “比格诺斯,你到底记不记得!” “你别装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 “为了你的家人考虑考虑!” “你捡了一条命,就做点什么!” “十大最恶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人的,你能从十大最恶手里逃出生天你一定知道什么对!” “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啊!” 群众们的声音爆发了出来。 …… 追问声阵阵不绝,亚门内尔不得不再次示意群众安静。 同时,他也对呼喊做出了回应,可话锋确实一转: “是的,我们都知道十大最恶不可能放过任何人。但他却……” 亚门内尔语言又止。 全场再次冷寂下来,但紧接着以比格诺斯父亲的一声大喊作为开场: “这和他无关!” 他显然听懂了亚门内尔的言外之意。 “我曾经是这么以为的,但作为祈灵教的执行者,我的职责让我不得不怀疑。哪怕在一位父亲那里背上失信的恶名,我也不能将众人的安全置之不理。”亚门内尔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这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内。 亚门内尔微微挪动脚步,让整个画面都显现在众人面前。他指着画面中的倒三角锥吊坠,道:“但自从在您家里看到这个,我就不那么认为了。这个吊坠,您自己也看到过?” “这……”比格诺斯的父亲一时语塞。 “哎,成长的孩子总会超出父母的预期。这么危险的东西希望您们一会把它交给我,不,还是我上门去取。”亚门内尔满是担忧的说。 继而,他又转过身来面向比格诺斯,道:“比格诺斯先生,这个吊坠您可有印象?” “呃……我……” 不等比格诺斯回答,周遭的众人中便有人喊了出来。 那是某位常去比格诺斯家酒馆的酒客。 “他肯定是装的!那个三角锥吊坠还好好的挂在他家酒馆里!” “比格诺斯不是那种人!”拉娜也喊了出来,看得出她很焦急,可那瘦小的身躯怎能抵挡在场众人的声音。 “小姑娘你被他骗了。” “他和十大最恶是一伙的!吊死他!” “为我的孩子偿命来!” “十大最恶的门徒!” “拷问他!” “烧死他!” “我……”比格诺斯百口模辩。 “我也相信他!”比格诺斯的发小克洛宁居然在此刻站了出来,高吼了一声。 “那你就是同伙!”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个鸡蛋直直的砸到了克洛宁。 “大家冷静。目前还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比格诺斯就是凶手。一切都只是推测。” “他就是凶手!” “就地处决。” 自一个鸡蛋后,群情激奋的众人开始向比格诺斯丢出各式各样的东西。一时间石块纷飞,仿佛比格诺斯就是十大最恶一般。 就在此时,亚门内尔出手,以元素屏障挡住了所有飞来的垃圾。间歇时,他意味深长的在比格诺斯和群中间看了几眼,好似相当的无奈。 “大家安静!安静!”在亚门内尔的一再示意下,奥莱拉开始维护现场秩序,过了很久才平息暴躁的群众。 “大家稍安勿躁。现在只是怀疑,只是怀疑。毕竟比格诺斯也可能是受害者。” “一定要他偿命!” “他的死,他不死后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群情难抑。但亚门内尔难以下台,他面露难色,对众人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们不能仅凭现在的证据就下结论,但为了保护大家,我可以把他带去比艾城,由执行者圣殿继续调查。” “好!就这么办!” “快把这个瘟神带走!” “别再回来了!” 众人对这个结果倒是认可,亚门内尔遂转身望向比格诺斯和他的家人,道:“那么,比格诺斯,为了查清记忆中那骇人的尸骨,你需要和我一起去比艾城的执行者圣殿,对这个决定你有意见么?” “我……”比格诺斯刚要开口。 “不要相信他!!!” 心里那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再次发作,这次竟然是以一种嘶吼的方式爆发出来,吓的比格诺斯在轮椅上一震,可那声响随即又平息了下去。 “我们相信执行者大人!”亚门内尔背后的群众又叫了起来。 仿佛是在给比格诺斯台阶下一样,亚门内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你看见的那个怪物明显盯上了你,若你跟我走,我还能保护你的安全,你留在这里对镇民、对你的家人都不好!” “嗯。”看到众人的态度,纵使心中那个声音一直在嘶吼着不让比格诺斯相信亚门内尔,比格诺斯还是应了下来。 在与比格诺斯确认后,亚门内尔面对民众,大声道:“大家看见了,比格诺斯将会与我一起前去比艾城,请相信祈灵教。” “来人啊,先把比格诺斯关在巡逻队地下的监狱里。后天早上,我们一起前往比艾城。” 在众人的欢呼与赞美中,对于“南部小径屠杀事件”的公审集会就这样以比格诺斯的入狱结束了。 年轻的比格诺斯并没有明白,民众并不关心死的是不是凶手,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心理上的安慰而已,一个让他们觉得自己仍然安全的安慰。 首章 十三 集会(下) 是夜。 比格诺斯家里的酒馆早早地打烊了。自比格诺斯被公审后,他们全家都茶饭难进,他的老父亲不停地在屋里踱来踱去,他听闻过执行者圣殿是如何对待异端的,那种手段简直令人发指,比格诺斯毕竟年幼,想不到自己将会遭受的是何种的命运。 而他的母亲则默默地收拾着他的衣物,眼角不是有泪划过。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叹气声和自问自答不停地在屋内飘荡。就算在酒馆外也能感觉到那对过去的抑郁、对当下的无助和对未来的焦虑。 拉娜推开门。 “哦。您的每一步脚步声都踩在了我的心里。” “孩子,比格诺斯的事,哎……” “比格诺斯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拉娜这么说着,她的眼眶红红的,看来是已经哭过了,“我相信他。我们说好了他要来娶我呢。” “你……孩子……不,我的女儿……”比格诺斯的母亲听后,先是震惊,然后给了拉娜一个拥抱,“一切都会过去的。” “对的,一定会没事的。” “哎。”比格的父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穿上外套便出门了。 而此时的比格诺斯刚吃过晚饭,正躺在巡逻队地下监牢的稻草堆上。作为巡逻队的一员,他自是知道这里。他曾数次把偷猎的人送了进来,只是没想到这回进来的人是自己。 这里的空气混浊而略带臭味,但房间还算是干净。比格诺斯在牢内盘算着,亚门内尔为了平复公众的情绪,有必要把他关在这里,公审时也在为他着想,以至于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心里似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囚犯,所以倒也不觉得恐怖。 况且,他自己也挺想去比艾城的,因为他也想搞清楚自己最后遇到的到底是什么。 回想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就在不久前,他还觉得自己的人生平淡无奇。 如今,他的生活是改变了,想到这儿,他甚至有些兴奋。 怪狼、执行者、祈灵师……难道自己的命运将在比艾城迎来转折? 也许,他也具有着成为一名祈灵师的天赋,只是他自己还不自知。 但执行者圣殿一定有办法的,这也算是一段奇遇。 想到这些,比格诺斯就辗转反侧,他有些小激动,也许这正是他人生逆袭的机会,执行者圣殿的至高十二席中,有很多都是从本来平平无奇的人中挖掘出来的。 没准,我也是呢!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比格诺斯有些兴奋,本不应当很快睡着,可一阵难以抵挡的困意莫名的袭来,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也再一次进入了诡异的梦。 一开始是一种清凉舒爽的感觉,就像游完泳后回到了岸上一样。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一条浅浅的河流里。放眼望去,四周白色的浓雾,被莫须有的光亮映照成了紫罗兰色,空中零零星星飞着的萤火虫发出青黄色的光芒,在迷雾的折射下,将这一片山峦映照的格外神秘。 比格诺斯向上望去,天空中翻滚着深紫色的云朵,偶尔有树枝从浓雾中伸出,悬挂在半空,显得天空格外低沉。 这儿没有光亮。 也没有风。 没有一点儿声音。 与以往的梦境不同,在这次的梦境中比格诺斯格外清醒。 他走上岸,踏上那一片鸦青色的草地。 有什么在呼唤他。 让他向着远方模模糊糊的一处山丘前进。 穿过厚重的迷雾,比格诺斯靠近那山丘,却只见一棵粗壮而漆黑的树耸立在山顶,它的根系发达,已经让人难以分清哪里是山,哪里又是根。 这棵树的上半部分隐藏在浓雾中看不清晰,但从远处下垂的枝条大概可以判断出来,被它树冠所覆盖的面积极为广大。 这是一片除了它便没有任何树木的草地。 空旷,孤寂。 比格诺斯在山丘之下,仰望着这巨大的树木,不觉间一阵心悸,意识好像被麻醉了一样。 这棵树也在看着他,他有这种感觉。 他向那棵巨树伸出手臂,而那巨树也像活了一样,将须根向他伸来。 两者接触在一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静谧感,他觉得自己已经和这棵树融为了一体。 “你就是那两个人最后的选择?”一个空洞的声音从山丘中传来。 缠绕的须根与手臂渐渐分开来,比格诺斯的意识恢复了清醒,但他的身体极为留恋那种感觉,烦躁涌上心头,他恶狠狠地寻找着这个不速之客。 而从那纵横交错的根须所组成的洞窟中走出的,却是一具骷髅。 “之前是死亡的躯体与不相匹配的灵魂,如今是一个半的灵魂与一具躯体么?”那骷髅走出来后,站在山丘之前,用空空如也的眼眶看着比格诺斯,说着令人费解的话。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看见一具走动的骷髅,比格诺斯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只是心中还是微微觉得有些瘆得慌。 那骷髅站定,俯视着着比格诺斯,没好气的说:“让你偷走一根影木的枝条已不知会产生怎样的祸患。是什么让你有勇气再次站到我的面前?” “我懂了,你知道我没法杀死一个不该死的人,”那骷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比格诺斯的面前,双手搭在了比格诺斯肩上,颧骨离比格诺斯只有一个鼻子的距离,“所以你有恃无恐,甚至还把影木藏在他身体里是么? 比格诺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具骷髅在讲什么。 不过,骷髅也发现了这一点,“你一头雾水的样子真让人厌烦。不过,你是无辜的。以后,叫另外那个人来见我。” 比格诺斯确信,只有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话音刚落,骷髅就按住他的肩膀,轻轻向前一推。 比格诺斯应力而倒,整个世界渐渐支离破碎,化作飞灰。 他睁开眼,在草堆里睡了一晚果然很难受,但天已经亮了。 首章 十四 将夜(上) 二十二日早。 刚开业没两天的酒馆如今又变得混乱不堪,厚重的木门上布满了漆黑的鞋印,酒保已经辞职离去,连招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两条空空荡荡的铁链在风中凌乱,门口的小花园更是一片狼藉,残枝败叶间不时露出赤裸的土地,好似脑袋上斑秃的头皮。 自今天早上开始,巡逻队其余死难者的家属纷纷踏上门来,或宣泄怒火,或讨要赔偿讨。 酒馆大厅中值钱的物件几乎都被他们搬空了,只留下几只瘸了腿的椅子。它们虽摇摇晃晃,但勉强可以一座。还好有了它们,才让这硕大的空屋看起来还像个家。 集会着实平息了巡逻队与民众间的矛盾,也不知是不是人有意为之。可显然,公审并没有成为事件的终结,入狱的判决坐实了比格诺斯的罪犯身份。为此,那些痛失至亲的家属们把无处宣泄的仇恨瞄准了比格诺斯一家,肆意的将自己的怒火诉诸暴力。 首当其冲的便是比格诺斯的母亲。这一切让她亲疲于应付,妄为的群众掠夺了她的财产,无妄的灾厄摧毁了她的家庭,孩子的入狱更倍增了她的恐惧,如今,绝望中的她能做的只有和摇晃的椅子一起坐立不安的祈祷。 可,她不是祈灵师,她的祷告元素之灵们听不见。 而伤心的人不止一个。 拉娜虽然多次多次安慰比格诺斯的母亲,但她也是在哭泣中度过的。热恋中的女人坚硬而脆弱,她相信比格诺斯的的无辜,可又无法说服自己他会平安无事。这份对情人的担心,让她心力交瘁。今天上午,她曾两次去巡逻总队找奥莱拉求情探问,可结局……她甚至没有进成功进入那两层小楼。 她们的苦难也并非没有一点儿希望。比格诺斯的父亲昨晚便出去了,他总会有办法,一如他总是保护着这个家。 可时至晌午,比格诺斯的父亲才推门而入。他风尘仆仆的,一脸疲惫,就近找了杯水两三口吞了下去。 比格诺斯的母亲和拉娜急忙向他望去。正午明媚的阳光也趁着他开门的空隙涌了进来。 但这阳光并不讨喜, 比格诺斯的父亲在咕噜噜的咽完一瓶水后,转身关上了大门,他一边喘气一边出声,脸上的疲惫也转化为了憔悴:“情况糟透了。” 原来,昨晚他出门先是去打探消息,家中开着酒馆,巡逻队内部的人多少还是认识些的。可是这回的事情很不妙,没人敢通融一下或是向上级反映,奥莱拉已经交代了完全禁止探望比格诺斯,亚门内尔也以公正为由不接受任何传话。 眼看此路无望,他连夜去了离这里最近的次都冰临城,去恳求他认识的有权有势的朋友给予保护,可他的朋友们一听到执行者圣殿的名号便表示无能为力,更有甚者急忙送客,生怕在和他们扯上一点关系。 于是,垂头丧气的他只得回到了镇子上。 “见不到亚门内尔,也没人愿意帮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与他自己的运气了。”比格诺斯的父亲无奈的说。 就在众人长吁短叹之时,伴随着一次剧烈的踢门声,屋外传来了刺耳的吼叫: “开门!快开门!我看见你滚进去了!你那狗杂种他娘的干的好事狗日的害死我儿子,今天你得偿命!” 众人面露难色。 “再不开门撞进去了,先给门口泼两桶粪给你们点颜色看看,再让你们从粪门里滚出来。听见没,吃屎的东西。” 拍门声愈发响烈,就在众人准备起身去承受着无妄之灾时,突然——门外的叫骂声突然平息了。 过了一阵,一阵平缓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请开门!是我,亚门内尔。”亚门内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是来取吊坠的。” 屋内的几人愣了一下。 保护孩子的本能让比格诺斯的母亲最先反应过来,她疾声道:“快,把那个该死的吊坠藏起来。那是重要物证,只要没有那个他们就不能证明比格诺斯和这破事有关系!” 拉娜眼疾手快,一把那吊坠扯了下来藏在胸围里。 敲门声逐渐急促起来。 门外,亚门内尔带着奥莱拉一起来到了比格沃斯家的酒馆,如他所说,他会来取那个吊坠的,只是当时谁都没记得。 在久叩而不得入后,敲门声渐渐平息,可门背后的木头挡板却被拉起,弹飞到地面上,不知亚门内尔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门。他推门进来,带着刺眼的阳光,绷着嘴,目似冰霜的扫视了一下众人,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在门外众人面前显示出他的公正。 “所以,请交出来。” …… 一阵交流后。 亚门内尔从屋内狼狈的出来,面上的表情直白的表现出他很不开心。 他没有得到那个吊坠——并不是找不到——而是实在没法拿。而比格诺斯一家更是咬死了没见过这吊坠。光天化日之下,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那个吊坠很重要,是他当年亲手为奈克洛·梅·加斯施加的封印。在正确的术式下,它够暂时性地彻底剥夺一个人的感知与意识。这是祈灵教押送犯人时都会给他们挂上的东西。 可那吊坠……当年是吊在一个顶角上,如金字塔一般镇压着意识,而如今却是吊在一面的中心,让一个顶角朝下。如果当年的吊坠能够剥夺一个人的五感,那么现在的挂法…… 一个极为不好的想法出现在了亚门内尔心中…… 不好! 我要么的拿到吊坠,要么弄死比格诺斯! 本已改道的命运河流在这一刻又开始分叉,也许,是一瞬的善心;也许,是可怜比格诺斯的无辜。亚门内尔最终并没有选择去弄死有如瓮中之鳖的比格诺斯,而是选择去拿吊坠。 而这,竟成为数年后亚门内尔自认为最明智的决定。 “奥莱拉!” “嗯?大人?” “不准任何人靠近这个屋子,也不准里面的人出来,直到他们把吊坠交出来为止!” “好的!” 亚门内尔悻悻的离开了,小酒馆也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首章 十五 将夜(下) 二十二日傍晚。 在牢里的一日了无生趣,颇为漫长,除了几只潮虫外,比格诺斯就没有见过别的东西,他想见见亚门内尔,但都被拒绝了。 此时,咣咣的几声后,地牢的门打开了。 这时应该还不到晚上,但两位祈灵师还是拿着水和面包走了下来。 “这是你今天的晚餐。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亚门内尔大人?”比格诺斯问道。 两位祈灵师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开口答道: “在他想见你的时候。可能是到达执行者圣殿以后。” 其实,亚门内尔心中早有盘算,只要到了比艾城,就是他的势力范围,他的老仇人绝无半点胜算。至于比格诺斯,既然老仇人留了他一命,那么他就是一个筹码! 亚门内尔早已嘱咐过两个随行祈灵师,不用在意比格诺斯的要求,只用让他活着就行,所以给他的食物和水中都加了安眠药,昨天也是一样的。 在给比格诺斯送完吃的后,两位祈灵师并没有过多言语就离开了,毕竟这地牢阴暗潮湿,没什么人愿意多待。 而比格诺斯再次躺在那稻草堆上。 药效很快发作,他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梦境是一片漆黑。 些许,仍旧是一片漆黑,没有天,也没有地。 突然一个声音带着一束光打破了这片漆黑。 “比格诺斯。” 这个声音……没错! 比格诺斯与漆黑中扭头,两束白光打亮了黑暗中的两片区域。 一人一尸四目相对。虽然比格诺斯听到这声音心中便有所准备,但还是被那活尸骇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是……是你!” “你遇到危险了。”那活尸用它独特的嗓音说道,它抬起手向前走了一步,“我要帮你。” “帮我?”比格诺斯警惕的看着面前的活尸,连连后退。 活尸又向前进了两步,“没错,帮你!就像你帮了我!” “亚门内尔曾经陷害了我,现在他又来害你了!” “你!你别过来!”显然,这活尸这骇人的模样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就连说话都让比格诺斯觉得恶臭扑鼻,只得连连后退。 活尸见状,将手放下,长叹一声。 比格诺斯脑海中的灯光一黑,却又是一亮。 当光束再次出现时,与比格诺斯四目相对的却是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他眉目刚劲,身材健硕,较为合身的软甲衬托出良好的曲线,一看便得到过良好的锻炼。 比格诺斯满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是?”他问道。 那少年笑颜开口,声音爽朗,道:“怎么?换了个皮囊就不认识我了?” “是你?!那!你!”比格诺斯有无数的问题想问,真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问什么。 那少年伸出食指,放在比格诺斯唇上,示意他安静,道:“我是奈克洛·梅·加斯,你叫我加斯就行了。” 见比格诺斯不再抵触,加斯收回了手。他给了比格诺斯一个笑容,“不要急。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你现在处境危险了,必须赶快从这里逃出去!” “危险?什么危险?”比格诺斯不解。 “亚门内尔就是危险!”那少年厉声道。 听到少年这样说,比格诺斯却沉默了,他心中想到面前的这个少年若真是那具活尸,他必然和那自己遇见的怪物、和小队全灭、和格雷里克的死脱不了关系——简单地说,他一定不是好人。 那少年一眼便看穿了比格诺斯的思想,直截了当的说道:“嗯……你可以那么想。我确实和那些事脱不开干系。但请你相信我,这一切并非我本意,那时我的躯体过于残破,实在是控制不住那些影兽了。” 未了,他突然鞠了一个大躬,继续道,“真的很抱歉……真的。” “你……你……”被眼前少年说中心思,又看到眼前少年极为诚恳的道歉态度,比格诺斯又是惊奇,又是无奈,竟再次陷入难言。 不过,那少年完全把握了对话的主动权,他挺起身板,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我再道歉,死者也不能复生,恐怕我很难再获得你的信任。” 少年顿了一下。 “所以,我救不了格雷里克,救不了那一队的人,但我一定要救你。” “救我?!” “我和亚门内尔有不共戴天之仇。因为他的诬陷,我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末日地堡里,直至今日已经有二十年了。如今在你脑海里的,不过是我意识(灵魂)的复制品罢了。这二十年来,我没见过光明,就连现在你看见的这副皮囊,也是我记忆中年轻时的样子。”少年苦笑了一下,“但我确信亚门内尔一定不会忘了我。他会为了找我,对你用尽各种酷刑。可就凭身为意识的复制品的我……根本无力对抗他。” 比格诺斯心头一紧,末日地堡?!那是祈灵教声名显赫的异端审判所,在其中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那眼前的这人,所说的话能有几分是真?! 年轻的比格诺斯直接把话撅了回去,“亚……亚门内尔不是那种人!他是祈灵教执行者圣殿的第三席,是保护我们的剑!” “哼。”那少年冷笑了一下,“那你告诉我,‘保护你们的剑’明显认识我是谁,却为什么选择在集会上闭口不谈?我和林望镇镇民素无仇怨,他知道我是冲着他去的,只要他离开,林望镇就会安全无比。可他为什么要把你控制在他的手下啊?!” “他……他……”比格诺斯还想为亚门内尔辩解,“他可能只是为了不引起骚动。” “骚动?呵,”那少年轻蔑的呵了一声,言语中尽是对比格诺斯的不满,语速越来越快,“拜托你动动脑子,他都引导着民众把这件事和十大最恶扯在一起了,还怕什么骚动?” “啊?这……”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比格诺斯却找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角度。 “难道你忘了么?他可是矢口否认知道任何关于那活尸……”奈克洛·梅·加斯说到活尸时,语气突然慢了下来,充满了尊重,“……的资料,生怕与巡逻队全灭的事牵扯上任何关系,他到底想隐瞒什么,你不好奇么?他的走狗奥莱拉更是和他在集会时一唱一和。这种一哄而集的群众会,根本不能讨论问题,也不能查明事实的真相,只是最便于这些阴谋家的操纵罢了!你连这都看不出么?!你到底是单纯还是傻?!” “我……” 被这名为奈克洛·梅·加斯的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痛骂,比格诺斯支支吾吾,他仔细回想了下集会当天的场景。确如加斯所说,奥莱拉一开始便将集会闹的人心惶惶,搞的人人自危,生怕骚乱不起来。也因此,在场众人无一不把亚门内尔视作救命稻草。与之相对的,莫名其妙,作为受害者的他却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比格诺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时,那少年好似对自己刚才痛斥比格诺斯的行为感到了内疚,他低下头,言语温柔道:“抱歉。我有些急躁了。这么短的时间我知道难以得到你的信任。可我们没有时间了!……事实是怎么样……你想想我的下场,再想想你现在在哪里,你将来又会怎么样?一向是被诬陷,难道你要来末日地堡找我么?!” “而且,有危险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 “啊?!”比格诺斯一惊,“我的家人!他们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个吊坠么?我的意识(灵魂)本来寄生在那之上。第一次遇见你时,原来的寄体即将消亡,我只得将它挂到了你身上,让我的灵魂(意识)与你共生,你之前做的那些梦一部分就是我所携带的记忆。” “可是,当你被救回去时,这个过程被打断了。我仍有一半的意志在那个吊坠之上。亚门内尔在集会上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他会去取那个吊坠?!” 少年打了个响指。 “一旦他拿到那个吊坠,聪明如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其中的玄机。很快就会发现我到底在哪里……” “而那时……就是你的末日。” 比格诺斯惊若寒蝉! 他顿时觉得这小小的监牢是恶毒的陷阱,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在浪费生命。 比格诺斯望向奈克洛·梅·加斯。 “我得出去!” 而加斯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在比格诺斯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然拿出了一根漆黑的木杖置于胸前,他看着有些急躁比格诺斯,笑而不语。 “这是……?”比格诺斯不解的问。 那少年依旧只是笑,他双手捧着木杖,向前递出,道:“一半的我可是没有办法直接帮你的,但那些怪物可以。” 比格诺斯变了脸色,“什……什么?!” 那少年一字一顿的继续道:“虽然牢门不是问题,但亚门内尔就守在这栋楼里,如果现在出去的话,无疑是自投罗网。我们必须引开他。” “那些影兽是我杵着‘影木’一路走来时,被影木扭曲而形成的怪物。当你将这‘影木’的枝条插入你的意识时,那些影兽就会被这道标所吸引,奔袭而来。而为了保护镇子,亚门内尔必会出战,届时,就是你逃跑的时机!” “可……可那些怪物岂不是会袭击镇民么?!我将他们吸引来了……那……” 加斯沉默了,面上也看不出喜怒,比格诺斯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些许,加斯铿锵有力的说道:“不,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少力量。但还是能影兽还是多少能控制些的。更何况有亚门内尔在,你不必担心那么多。快!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未了,他不在双手捧着影木,而是侧过身去,一只手握着影木伸出,立在比格诺斯面前,满不在乎道:“当然,伤亡是不可避免的,我们需要牺牲。(of urse, casualties are evitable, we need sacrifice)不过,出去,还是不出去。选择则权在你。(but,to be, or not to be, it`s your decision)” 被加斯这么一激,比格诺斯险险就要拿起那影木,不过他还在犹豫。 “想想你的家人。” 拉娜。 比格诺斯一把抓过影木,问道:“我该怎么做。” 加斯扭过头来,转怒为喜,“把它插入咱们现在踩着的地面,置入你的灵魂之海中,让它在你身体中植根,影兽自会感受到它的呼唤。” 听罢,比格诺斯双手握住那木杖,用力向地面刺去。在影木插入地面的一刹那,漆黑的意识空间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影木的孤枝好似活了过来,粗壮的须根不断从其内中伸出,或深入地面,或指向天空,它们与影木一起不停地膨胀,变高、变大。 与此同时,星星点点的粉色萤火莫名的出现并向周围扩散,驱散了四周的混沌,从视觉上区分出天与地。 继而,莫名的恐惧感从天空中压逼而来,一双双深红色的眼睛从深邃的天空中钻出,它们似云朵一般游荡徘徊。 影木不停地生长,壮大…… 树根取代了地面,树冠遮蔽了天空。 比格诺斯诧异于眼前的变化,一时闪躲不及,为漫延须根所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有雾,空气微微有些潮湿,树木的芬芳弥散开来。 他抬起头,望向已然参天的影木,它已然独木成林。 霎时间,他回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梦。 “这里……难道……那只骷髅呢?”比格诺斯喃喃道。 在一旁的加斯明显听见了这句话,他攥紧了手心,却选择默不作声。 等到影木的生长渐渐平缓了下来,加斯才走上前去,扶起了比格诺斯。 “好了,影兽应该已经和亚门内尔打起来了。” “啊?这么快?” “意识空间的时间可快可慢,但我们没有时间了,快走。” 本应陷入昏睡的比格诺斯猛然睁开了眼,发现牢门已经某种利器切开了。 “走。先去把吊坠找回来,我的另一半意识还在上面呢。”加斯在心里对他说道。 首章 十六 夜袭(上) 二十二日。 初秋的傍晚,西部森林吹来的风中带有秋日特有的醇味,暑气逐渐退却,几分寒意却让人觉得格外清爽。 只是,小镇上的民兵并没有这么觉得。 累,才是他们的感觉。 这并不是秋乏,而是托了亚门内尔的“福”,加之奥莱拉一味地谄媚,致使他们的工作量翻了几倍,更何况有很多民兵都是在这短短几天内征召来的壮丁。 他们的活很多,先是帮助撤回各个伐木场的驻点人员并封存相关资产,接着又马不停蹄的把小镇的围栏加固成坚固的城墙。最后还在林望镇东边的城墙旁新建了一座哨塔,用来监视西部森林。 本来清闲的小镇生活荡然无存。 至于这样么?民兵们不解。 在那座哨塔上,甚至还不惜重金用火源晶石点燃了元素之火,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 要知道,这火源晶石是极为稀有的矿物,只在火之国有出产,整个林望镇也没有多少存量。它好似火元素的精华,能够拉近现实世界与火源界的距离,哪怕是最为劣等最低的红色矿石,只要有拇指般大小,便足让一个家庭全年都不为照明而发愁了。 虽然抓住了比格诺斯,但因为没有拿到那个吊坠,亚门内尔还是很紧张。不过,塔下的民兵,却不这么认为。 “你说这么做真的有必要么?”一名民兵一边打哈欠一边向自己身边的同伴说到。 “上头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呗。”另一名民兵倚靠着刚加固的城墙,慵懒地站在新安装的铁质闸门旁,他也跟着打起了哈欠,“只不过我算是知道税金都去哪了。” ——也对,在这种穷乡僻壤树立如此森严的警备让人难免感觉小题大做,有浪费税金之嫌。 “哎,我给你说,上次我在伐木场往东的一块地方看见了一群鹿啊!” “真的?下次去的时候一起去打两只!” “哎,要不是亚门内尔那个混蛋封了门,咱们现在都吃上了。”民兵用手了拍了拍闸门,发出金属铛铛的声音。 “还不是最近不安全。你想毕竟是死了那么多人。” “估计是那个比格诺斯和队里人不对付,都骗到南部森林毒死了。现在应该没事了。” “话可别乱说,亚门内尔展示出来的可是相当骇人的怪物。” “怪物?那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尸体还会动的道理?” 两人的闲谈吸引了周围的民兵,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毕竟是和十大最恶有关的人。造出什么怪物也不奇怪。” “俺倒是挺支持他的看法的,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嘛。俺可不想和尸体战斗。” “哎,你不想不意味着不存在啊。还有你们有听说过他们让我们提防的影兽么?” “那种玄乎的东西,也不可能是真的?” “咦噫——要命的东西我宁肯信其有。我一个朋友从他远方亲戚那倒是听过这东西,老邪乎了。说是异常灵敏的怪物,常规的武器几乎刺不中它。有时候,你甚至要杀它两次。而且啊……” 讲到这里,另一名民兵抢过话来,展示起自己的博学。 “我可是从朋友那听来说,它们能从黑暗中突袭,包括你的影子,只要周围黑到一定程度。他们几乎无所不在。所以上头才不惜重金点燃了元素之火。” 就在这帮民兵七嘴八舌的交换着关于影兽的信息时,一位身强力壮,很有上进心的民兵哼了一声,他说话好似总有一种火气,大家都不喜欢他:“切。也不用太吓唬自己,要真是像他们说的那样,那也就是说还是能靠手里的武器杀死的。它们敢来我一定让他们知道厉害。” 周围的民兵看他来了,只是笑笑,没人愿意应他。按理说在现在冰、火、雷三国与地之国对峙尖啸雄关的时代,这样的人应该会有一番作为,可无奈生在这个边陲小镇,大环境就是他的命运。 有好心的中年人赶紧打圆场:“克洛宁,你可别这么乌鸦嘴了。无事生非可是活不久的。林望镇这几十年来就没有过什么危险。不是战略要地,除了木材更是什么也没有。这些年来,几个老猎人就能保护镇上了,真来怪物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哩。” 原来,这个人就是比格诺斯的发小克洛宁,因为他这种脾气,鲜少有人喜欢和他做朋友,也就比格诺斯这种老好人能和他相处了。最近,他更是因为偷偷去看望比格诺斯以及在集会时为比格诺斯发声,被奥莱拉开除出了巡逻队,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农夫而已。 还好,一个团队中,总有几个和事佬,这不,有民兵跟着好心人的话就往下走,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想给克洛宁一个台阶下:“要真说怪物,好像最近芳海那一边的教国也不太平?说是有人召唤出恶魔造成了不小的动乱呢。” 生硬的转移话题无疑愣了气氛,若是刚才,这群民兵应该闲聊的火热,突然间所有人都想不再说话,嘈杂的环境一下变得宁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顿觉无聊,有些颇为迟钝的民兵会心虚的左右看看——难道我们偷懒被领导发现了? ——哦,还好,没人! 气氛缓和了些,民兵们有些走动,渐渐地将克洛宁再次排在圈外,准备继续刚才八卦。可这时,一名民兵突然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发出嘘声。 “安静!你们听!” 这名民兵指了指墙外西部森林的方向。 一阵细碎却尖利的响声传来。 “吱吱——啪嗒啪嗒啪嗒——吱吱吱——” “你们有听到么?” “没啊。你听到了什么么?” “我听到了,好似某种老鼠叫,可是还有拍打翅膀的声音。” “那不是蝙蝠么!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响声断断续续,又渐渐加强,到最后好似变成海浪翻滚的声音。有些民兵开始惊慌了。 “喂喂!就算是蝙蝠这也数量太多了点!” “我们去看……” 就在此时,一阵痛苦的哀嚎声打断了这群民兵的闲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哨塔上站岗的一名民兵掉了下来,脸上还有一团漆黑的烟在不停的蠕动着。 “弄下来,额啊————它在吃我的脸,它在吃我的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民兵为眼前的景象惊到,真的,原来真有怪物! 很多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那位颇有上进心的民兵(故事讲到这里,比格诺斯拉长了脸,死死地盯着艾斯艾弗,怒火在他眼中燃烧。看见他这个样子,艾斯艾弗只是笑了一下,语气颇为轻松:“哦不,不,是克洛宁,他有一个名字,瞧我这记性。”)已经当机立断,从城墙的卡槽内拔下了火把,直接按在那被袭击的民兵脸上,发出嗞嗞的烤肉的声音。 在火焰的炙烤下,那黑烟挣扎了起来,民兵的惨叫也越发狠厉。在一声撕纸般的声音后,这怪物终究还是承受不住火焰的温度,放开了民兵的脸。 它带着被点燃的皮毛,在半空中扑腾了两下,之后便掉在地上抖动着。此刻,众人看准机会,一拥而上,五六只长矛瞬间就将怪物贯穿。 “这……这是什么怪物?!!” 一名民兵将怪物插在长毛头上提了起来,众人惊叫了出来。从背面看,那两只翅膀着实是一只蝙蝠才会有的,可在另一面,却没有一点儿蝙蝠的样子。 正面的怪物没有五官与四只,只有一张血盆大口挂在形似肉球的身体之上,口内遍布尖牙利齿,光是看着,就让人冷汗直流。 还好,这只蝙蝠现在死,在惊叹连连后,众人才如梦初醒般的想起了坠塔的民兵,急忙围到他的旁边,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可他们刚刚靠近,便又倒吸了一口寒气。 那民兵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整张面皮血肉模糊,鼻子与上嘴唇已被啃食殆尽,就连眼球也没了一只。 在众人围观之时,克洛宁已经推起这名民兵的后背,向周围的人吼道:“快帮帮我,把他抬回去!” 和平惯了的民兵们哪见过这等架势,竟不敢上前。还好在这时,这里的骚动成功吸引了民兵小队长的注意。这名队长在巡逻队工作多年,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他看到这惨状,立刻就发出了命令:“弗兰克,你快帮克洛宁把伤兵送回去,其他人返……” 队长的话音未落便被哨塔上传来的一阵号角声打断,紧接着传来的是哨塔上另一名民兵声嘶力竭的呼喊: “怪物!一大群!” 紧接着亮黄色的信号弹伴随着一道闪电已经升上天空——这是最高等级的求援信号! 来犯的怪兽至少有200头以上! 众人不觉间心里一揪。 然而,事实比这更糟。 一会儿,本应在哨塔顶部驻守的民兵连滚带爬的冲了下来。 “完了,我们都完了!”那民兵绝望的哭着。 众人慌忙围了上去,想一问究竟。可那民兵却只是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不说话。 民兵队长一把把他提了起来,给了他一巴掌,厉声道:“到底怎么了?!” 那民兵挨了一下,清醒了些,却是哭腔不改: “呜呜——天空中是一片黑色的巨浪,呜嗯啊啊(吸鼻子的声音)———刚才的那种蝙蝠根本数不清,如果算上地面上在黑暗中蠢动的影子,难以估计总数!至……至少有3000以上……还……还在不断增加……” “不可能……” “这个数量……太夸张了!” “傻愣着干啥!跑啊!” 民兵们骚动了,吵闹之声不绝于耳,很多人瑟瑟发抖,更有甚者已经偷偷地逃跑了。 “都给我安静!”眼见民兵队即将溃散,队长厉声道,“按亚门内尔大人教给我们的阵型,两人一组相互掩护!” 可是,这没有效果。 “掩护个屁啊。这么点人还不快跑!”一位民兵喊完就跑了。 其实,他说的没错。亚门内尔教他们的对付影兽的阵型最多应付些在地面上前进的小型影兽,拿巨型或飞行的影兽毫无办法——亚门内尔并非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的本意也只是让民兵拖住点时间就行——拖到他赶来。 民兵队长显然体会到了亚门内尔的意思,他一把拉住那位逃跑的民兵,高吼道:“逃?能逃到哪里去啊?!城墙和哨塔后面就是镇子了,这些东西冲进镇子里我想都不敢想!” “想想你们的家人!我们的守住这里!支援很快就到!”队长继续喊道,接着,他拿起了火把与长矛,向着城墙走去。 民兵们愣了一下,是啊,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里失守了,林望镇这种小镇就再也无险可守了。 他们都会死。 “啐!见鬼的!”又一名民兵捡起了长矛,他刚刚成为一名父亲。 “啊啊啊啊啊!”再一名民兵揉散了自己的头发,下了很大决心,也拿上长矛跟了上去。 “支援多久能到?祈灵师,我们需要祈灵师!” “十分钟,看见火光后十分钟内他们肯定能到!” “那我们就坚持十分钟!” …… 一名、一名、又一名的民兵站了出来,此刻他们已经不再是镇民,而是儿子,是父亲,是丈夫,是士兵,是勇者! 渐渐地,一种粪便的臭味与炎症独有刺鼻相混合的气味席卷而来,空中的蝙蝠多了起来,颇有蝗灾的感觉。慌乱中有两名民兵被影蝠抱住了脸,不过很快便被同伴救下。 “长矛刺不中它们!点火!点火!把火把全用上!像克洛宁一样!”被救下的民兵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大声叫嚷着,把讯息传递了出去。 民兵们纷纷举起了火把,挥舞着,不断驱赶天上的影蝠。这些影蝠时而会碰撞他们,并时时有想抱脸的冲动,搞得民兵好不狼狈,挥舞火把的动作颇为滑稽,但此刻,没人笑得出来。 虽说这些影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火,但随着数量越来越多,那小小的火苗已经不足以惊骇它们。或者说,前方的影蝠虽然看见火光不敢上前,但后方的影蝠却已经扑了上来。 不多时,天空中影蝠所形成的的黑色浪潮上了城墙,继而越过城墙,淹没了希望的火光,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在影蝠之后,那漫山遍野的影兽也到达了城墙边上。不幸中之万幸,虽然守卫们溃不成军,但城墙依旧坚固。虽然时而听见沉闷的撞击声,但没有冲车,想要凭借牙尖爪利攻破这种铁质闸门近乎是不可能的。 林望镇在我们倒下之前,还是安全的。 只可惜,布置在城墙上的两辆小型投石车用不上了。 民兵队长有些遗憾。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他们根本没时间去用那些投石车攻击城墙外面的影兽。 而铁质的闸门虽然坚固,可对于林望镇这样小镇,城墙基底都是木头的,就算再怎么加固也不可能长久的等挡得住这么多影兽啊! 若舍出性命便能保卫这里,他们已经舍出了性命! 可这行不通! 想守住这里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人的拼命,他们需要的是勇猛的战士,是强大的祈灵师,是一支军队,是能与如此数量的影兽相抗衡的增援! 可增援还没来。 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增援再也不需要到达了。 首章 十六 夜袭(中) 亚门内尔正马不停蹄地前往东边的哨塔。 他心急如焚。 亮黄色的信号,隐隐约约的响声,伤兵惨烈的模样,飞翔的影蝠…… 他对影兽数量的估计错了! 城墙下的那些人,绝对守不了多久。 亚门内尔夹了夹胯下的马匹,催促着它跑的更快些。 快,他必须快。 这是奈克洛·梅·加斯最后的机会了。 就像当年一样。 亚门内尔心中暗自祷告,企望一切顺利。 林望镇不是一个大镇,快马扬鞭之下,他很快便到达了城墙与哨塔附近。 此时,天空中已经出现了些许黑影。 其中的一团黑影径直朝着他扑了过来。 亚门内尔伸出手去,一阵深寒从他手上喷涌而出,将那黑影包裹其中,及至黑影撞入他手上时,已经冻成了一具冰雕。 亚门内尔看了看那冰雕,如他料想的一样,那是一张长着蝙蝠翅膀的大嘴肉球。 影兽。 能飞的影兽。 看来这次要面对的应该不止是以前见过的犬型怪物,森林中的各种动物应该都被转化了。 那么点儿民兵根本守不住。 亚门内尔向前望望,城墙那边极为昏暗,所有点燃的火把全数熄灭,就连哨塔顶端元素之火产生的光芒也变得朦朦胧胧——倒不是熄灭了或是减弱了,而仅仅是因为影兽太多了,挡住了光芒。 说实话,像成群的影兽这种威胁,奥莱拉那种水平的地方治安官根本无力抗衡,更何况这些影兽的背后还有一个奈克洛·梅·加斯。 亚门内尔绷紧了脸,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翻身下马,立刻张开了烈焰屏障,火元素环绕在他的身旁,形成了一层灼热的护身气甲。 如今正是夜晚,天色有些暗淡,冰系的祈灵师并不擅长在这种环境下作战。 可亚门内尔却不同,大部分的祈灵师终其一生也只能听见一种元素的声音,但亚门内尔却因为当年剿灭“亵渎”提尔斯时的奇遇,获得了冰与火两种元素的首肯,成为了为数不多的不依靠“血之契约”便能使用多种元素的人,这就算是元素青睐之人也是做不到的。 也因此,他的战斗力就算放在执行者圣殿的至高十二席里,也是出类拔萃的。 现在他所使用的烈焰屏障虽不如寒冰屏障能提供更多的保护,但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照亮周围的环境,这对人类来说尤为重要。而且,火焰屏障能一定程度上灼烧敌人害,虽然聊胜于无,但对于兽类也有出色的惊扰效果。 在这层火焰气甲的保护下,亚门内尔向着哨塔与城墙挺近,空中时而有黑影被弹飞或点燃。 一时间,影蝠纷纷避让。 可是,就像之前民兵无法用火炬驱赶成群的影蝠一样,亚门内尔也不能指望火焰屏障能一直保护他的安全。 随着他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影蝠扑了上来,前面的刚被烧死,后面更多的就压了上来,没多久,亚门内尔就被密密麻麻的影蝠完全覆盖了。 这些影蝠没有能力直接穿透护身气甲,但它们却能一点点的削弱屏障的效果。每有一只蝙蝠被点燃,火焰护盾便变得暗淡一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几分钟之内,屏障便会被突破。 见此情形,亚门内尔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了双手,在心中祈唤火元素的现界。 响应他的呼唤,炽烈的风屏障内集聚,熊熊的烈火自亚门内尔肩膀而起,继而向他全身蔓延。以亚门内尔为中心,屏障内的风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了火焰的龙卷,不断挤压着护盾那本已稀薄的边界。 终于,薄薄的护盾再也拦不住狂风,瞬间破碎,耀眼的橙色光芒好似初升的太阳一般爆发而出,穿透了一切覆盖其上的影蝠。 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 “轰——” 灼热的气浪所组成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呼啸而去,以拉枯折朽之势消灭了附近大半的影蝠。 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哨塔和城墙清晰的出现在了眼里,它们之上,有一层如鱼鳞般的影蝠,数不清具体的数量。 亚门内尔快速的扫了一眼,地面上没有影兽,看来城门还未破开,哨塔内模糊的光亮也昭示着火源晶石没有丢失。 他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只要火源晶石在,他就能极大的拉近自己和火源界的距离,再多的影兽也不是问题。 几秒钟过去,影蝠如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冲击波所驱散的天空已经再一次被漆黑的羽翼所遮蔽。 过不了多久,亚门内尔就会再一次地被飞翔的灾厄所淹没。 对着些如蝗虫一般的影蝠感到厌烦,亚门内尔啐了一口,他对奈克洛的厌恶又深了几分。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了短杖对准哨塔顶端,加强了自己与元素界间的链接,口中喃喃有词的念出了几个音节。 空气中继而出现了数道火焰所形成的螺旋纹路,丝丝缕缕地在短杖前端汇聚成一个不断散发着日珥的“小太阳”。 及至小太阳成长至约有半米宽时,便像出膛的炮弹一般射入了哨塔顶部火源晶石所在的隔间,打入了火源界。 霎时间,隔间中的火源晶石被激活。 暗淡非常的哨塔再次被点亮,既而整座哨塔燃烧了起来,匍匐于其上的无数影蝠大片大片的被点燃,在空中胡乱翻腾、相互点燃,与哨塔一起构成了一颗巨大的火树。 受到火树的惊扰,附近的影蝠纷纷落荒而逃。 可是这样还是不够。 一颗火树并不足以遮蔽整个天空,影蝠依旧从四面八方飞翔而来,很快就会再次越过这里。 此时,第二发火球打入哨塔中,内中晶石被进一步激活,火源界与现实世界的距离被极大地缩短了,哨塔顶端开始向四周迸发火球,如四散的炮弹,又如点燃的火花,令人眼花缭乱。 遮天蔽日的影蝠群被这些炮弹分割开来,视野再一次开阔起来,亚门内尔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更觉定乘胜追击。 就在第三枚火球蓄势待发之时,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瞄亚门内尔心脏,令他猝不及防,被射了个结实。 还好有惊无险,那只箭普普通通,不怎么厉害,其箭身一半已经没入屏障中燃烧了起来,根本没有穿透他的护身气甲。 亚门内尔急忙循着弹道望去,只见城墙下,两三个弓箭手正以一种极不协调的站姿在向他射击,他们的脸上紧紧地抱着一只背部已经出现了眼睛样的纹路的影蝠,就连身上也出现了令人作呕的脓包。除此以外,还有一小队同样被影蝠抱脸的人马正在向他逼近。 民兵们!他们还活着?! 但他们脸上的影蝠…… ——同化。 亚门内尔知道这种能力。 在地之国与森之国交界处的噬骨森林中,有一种名为鬼枯藤的藤蔓,它能够同时在人或植物身上寄生。有时,这种藤蔓会一端寄生在人身上,另一端寄生在植物身上,进而将两者连通起来进行同化,将宿主变为半人半植物、不死不活的存在。 而面前的影兽所展现的能力已经不仅仅『同化』,更亲向于某种『感染』。 怎么影兽拥有这种能力了?亚门内尔诧异道,奈克洛·梅·加斯到底想干什么?! 这已经不仅仅是向他复仇所需要的能力了,这甚至……甚至是能动乱一片地区的能力。 必须净化它们!这些影兽一只都不能放跑! 亚门内尔打定决心,要先处理这些被影蝠同化的人们,他心里也有一丝期望,期望着当他消灭这些抱在脸上的影蝠后,这些人还有救。 一名被同化的民兵已经从右侧冲了过来,他挥枪刺击,动作缓慢而别扭,亚门内尔根本不需要动,他刺都没刺中。看来,这些影兽虽然控制了这些人,但却没能很好的适应他们的身体,战斗力并不强劲。 就在第一名民兵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时,亚门内尔的左侧有第二名民兵攻了上来。亚门内尔侧身一闪,用左手上的短杖清点了一下第一个民兵,将他冻了起来,同时右手应力转身,交叉于左手之上,一把便按在了第二名民兵的脸上,径直将他按在了地下。 一阵火焰过后,抱在第二名民兵脸上的影蝠被烧了个干净。 亚门内尔希望能救下这些人。可是,一阵轻微的疼痛却从亚门内尔手上传来。 低头一看,那被他按着的民兵已经没有了脸与脑,只有一张与影蝠一模一样的大口挂在脸上,内中的利齿尖牙正隔着火焰屏障、撕咬着亚门内尔的拳头。 见此情景,亚门内尔只得叹了一口气。 他咬咬牙。右拳上火光泛起,他用力下沉,拳头直通地面,一个火球在大嘴内爆开,给予了这名可怜的民兵安息。 他们无药可救了。 而奈克洛! 你无可救药! 咱们的仇怨是咱们的仇怨,伤害平民,算什么本事?! 亚门内尔虽然会为了掩盖自己的污点,去做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但那是为了法塔莉提! 除此以外,老子心里还是有些正义的! 我绝不会让无关的平民百姓陷入这样的无妄之灾,因为我在成为祈灵师时就立下过诺言,要保护元素四国的百姓,我要成为祈灵教的剑! 亚门内尔怒上心头,决心对挑衅自己的奈克洛·梅·加斯还以颜色。 他一边在左手的短杖上继续凝结着刚刚被打断的第三发火球,另一边右手凌空挥舞,手上迸发出苍蓝色的雪花,随着他手滑动的方向,蓝白色的冻气便向着城墙席卷而去。这冻气好似一场风暴,一切接触到它的物体表面都会迅速出现冰凌,继而彻底的被冰封了起来,当然,那些刚刚同化的民兵也并不例外,只是在这场『深寒风暴』中,肉体一旦被冻结,便会因为只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而碎成几块。 这些英勇的民兵理当获得一个平静的安息! 我决不允许你用影兽亵渎他们! 『深寒风暴』不断向前延伸,直至冰封了城墙。而亚门内尔手中短杖所凝集的火球也不断膨胀,颜色由橙变黄。 当那火球有一人大小时,他再次用力将其向哨塔一推。 第三发火球像一颗流星一般砸入哨塔中。 火源晶石被完全激活,满溢的火元素能量向四周迸发而出,不再是火球,而是一条条连接在一起的火舌。它们在空中交错盘踞,形成了一张致密的火网。 这张火网以哨塔为中心,向下覆盖城墙顶端,向上直通云霄,将漫天的影蝠封锁在外。 最精湛的祈灵师能够使用『元素共鸣』,随心所欲地解读与操纵元素在现界的样子,就好似捏在手里的黏土,形状由心。 如今亚门内尔所构筑的这张火网已经点燃了整片天空,形成了一道影蝠难以逾越的火墙。而城墙却因为有冻气的保护,在火网中安然无恙。 此刻,冰墙火网将林望镇和西部森林完全的隔开,亚门内尔一人立于其中,万夫莫开。 亚门内尔缓步走向城墙,他看到一名民兵倒在了城墙下的投石车之前,这名民兵并没有被影蝠抱脸,而是被几根长矛贯穿——显然,是死于自己人之手。 亚门内尔走上前去,单手将那已经被冻僵的民兵抱下,用火微微温暖了他的躯体,望了一眼他准备了一半的投石车。 亚门内尔咬了咬牙。 他攥紧了自己的短杖,两辆小型投石车上放置的燃烧弹瞬间点燃。 他用手轻轻一划,燃烧弹飞过城墙,巨响后传来的是影兽的声声惨叫。 他带着自己满腔的怒火,阔步走上了城头,扫视着城墙下影兽的千军万马。 两辆投石车所投掷的燃烧弹砸死了十几只影兽,在黑压压的海洋中点亮了两片光。 那微弱的光亮之中,有正在啃咬城墙的兔子,有难觅其踪的昆虫,也有昂首挥刃的怪狼…… 很多怪物已经无法用外形判断了,他叫不上名字。 光芒被黑暗掩盖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亚门内尔就是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令百兽沉浮的冲击波,用洪亮地声音呼喊道:“奈克洛·梅·加斯!你听到了么!我是亚门内尔!祈灵教执行者圣殿第三席!冰与火的执行者!是你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审判者!” 他相信,奈克洛一定在听着。 他伸出食指,勾了勾,指着那黑压压的一片。 “来啊!” 首章 十七 夜袭(下) 亚门内尔并非就是这么草草的冲去和城墙与影兽大战,因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re the eney away fro his base)。 甚至,亚门内尔都猜得出来,奈克洛·梅·加斯一定会这么干。 因为这场战斗的关键还是比格诺斯,不管影兽怎么样,奈克洛现在显然没有实力直接从他手里抢人(不然,他早就抢了)。 可林望镇过于脆弱的守备,让亚门内尔不得不中这个“计”,毕竟,只顾着守比格诺斯,却把影兽放入手无寸铁的镇子里,是要出大乱子的。 所以,亚门内尔在去“中计”之前,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应对措施。 他先是命令两名随行的祈灵师留守在比格诺斯的监狱外,寸步不离。接着,又把巡逻队剩余的兵力全部留在了总部,只让民兵把守关口。这样,就算奈克洛来袭,战斗力稍强一些的巡逻队多多少少也能拖住一些时间。 这些时间足够他把影兽处理个七七八八了。 ——当然,这是在他知道阴兽真正的数量之前。之前调查时的那几只影兽的确误导了他对数量的估计。 此外,他敢打赌,奈克洛一定想不到,在比格诺斯的牢前会有一个用蛮之国术士的卷轴布置的传送法阵。一旦有人进入,这个法阵就能瞬间把自己传送回来,给入侵者一个出其不意的反击。 不过,布下这个法阵,确实是让亚门内尔心痛不已。能够布下『传送』法阵的魔法卷轴可是一顶一的宝贝,没想到居然用在了这里。 元素联邦本是不会使用法阵魔法的,那是蛮之国术士的专长,不过,据说精灵族的法师也对其颇有了解,只是不屑于使用罢了。但多亏了森之国和蛮之国之间的百年战争,祈灵教才得以从蛮之国那交换到法阵魔法的秘密。 可法阵魔法毕竟是舶来品,会使用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是极其复杂的『传送』法阵,能使用的人在联邦内屈指可数,而这其中,并不包括亚门内尔。 但,当年交换来的物资里,可是有些蛮族术士做好的稀有卷轴,只要打开它,就能使用这种魔法。作为执行者圣殿的第三席,论物资,从末日地堡逃出来的奈克洛,肯定比不过自己的。 亚门内尔是这么想的。 可事实,真如亚门内尔所想的那样么? 临夜时分的永星湖畔,天气多多少少有些潮湿,总是潮气翻涌,水雾团团。 夜晚的林望镇总是给人一种静谧祥和的感觉。成堆的木材在白天曝晒之后,被夜晚的水雾那么一激,便散发出一种原始的芬芳。 那是一种干燥与潮湿相碰撞所散发的醇厚,伴随着小镇的人群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这夜晚有着林望镇镇民们心中久违的平和。 没有各求已利的辛苦营生,没有前恭后倨的声色犬马,也没有惨案震慑的人心惶惶,只有一些小店中传出的喧嚣在寂静中深入骨髓,却反过来衬托出镇子的宁静安详。 在亚门内尔因为翠绿的求救信号奔走而去以后,潮湿的气氛才真真正正的化为雨,下了起来。 在这和美的季节,酒馆因为比格诺斯出事而关闭。只有巡逻总队的大屋一直保持着灯火通明。 倒不是他们热衷于奉献,而是近来的事务实在是太多了,有些处理不过来。 举火巡夜的人气喘吁吁,他刚回来便要再次出门,可出了门却又发现自己要多穿一件薄衣,在这样的夜晚才不会着凉。 而带来这凉意的雨也下了起来。 从最开始的微微潮湿到小雨绵绵,再到中雨如帘、大雨飘飘,根本没用多少时间便形成了积水,漫入了巡逻总队的地下室,甚至就快漫上台阶了。 在巡逻总队的地界里,雨一直下个不停。 而在顶层的办公室内,气氛也不太融洽。 奥莱拉没心情去观察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在看到亮黄色的信号后,他心情十分焦虑,因为那代表着最糟糕的情况——200只以上的影兽已经袭来了,虽然对于亚门内尔这个等级的祈灵师,这不算什么大威胁,但对于一般人来说无疑是一场致命的灾难。 他之前有向亚门内尔请示过“拉响警报,疏散全镇的民众”这样的计划,但亚门内尔不置可否,只留下一句“相机行事,如有需要,我会发信号”便匆匆离去。 这就让奥莱拉很难受了,这个年纪的他最讨厌自己做决定,“相机行事”到底是怎么办? 在出门前,亚门内尔更是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加强守备,多派些巡夜人出去,确保宵禁。 可十一个巡逻队的人都被亚门内尔布置在总部内了,哪来的人再去巡夜? 而就在亚门内尔出门后不久,克洛宁和弗兰克就趟着水抬进来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那没有鼻子与嘴唇的脸给奥莱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气管与食道完全暴露在外,令人不寒而栗,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毛毛的。 奥莱拉想拉响警报,让所有人戒备。但没有接到亚门内尔的信号,他又不敢拉。 拉,还是不拉? 拉响警报等同于将全镇推入巨大的混乱,平民百姓若是知道200多头影兽来袭……届时若真是被亚门内尔笔记本中记载的那个人再趁虚而入……亚门内尔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什么都干得出来,自己苟活至今完全依靠比格诺斯背锅。如果他被救走,谁知道一怒之下亚门内尔会干什么。 可不拉响警报……如果影兽冲了进来,面对没有一点防备的镇民…… 而且事发突然,他甚至没有时间将自己的家人接到总队里。 他不敢想下去,一点儿也不敢。 雨打在他办公室巨大的窗户上,啪嗒啪嗒的敲在他的心房。他好像陷入了一个困难的哲学困境,满脑子都是浆糊。 就在他举棋不定,来回踱步的时候。 窗外一阵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急忙看过去,西部森林那边的哨塔熊熊的燃烧了起来,燃起了冲天的火苗。 随即,那被火焰包围的哨塔炸裂开来,几秒后,又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炮声。 奥莱拉嘴角抽搐了一下,磨了两下牙,那吸入嘴里的冷气让他有些牙疼。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眉头紧锁的盯着西部森林那边。心中五味繁杂,不知是焦虑还是害怕。 就在他心中纠结不堪时,一张铺天盖地的火网遮蔽了整个天空,其迸发的火光点亮了整个小镇,已经惊醒许多镇民时。 奥莱拉才明白原来他根本不用选。 在亚门内尔的计划里,他无足轻重,甚至可能死了更好。 “啐!!”他吐了一口唾沫,又使劲的跺了一下脚,仿佛要将这些天的压力全部发泄出来一样的咆哮,“他妈的!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平平安安的退休啊!!” 今晚是亚门内尔在林望镇待着的最后一天。等亚门内尔走了,他一定要休一个长假。 他努力的告诉自己,自己已经尽力了。 “传讯员!传讯员!”他吼道,“拉响警报!全镇戒备!” 没有回音。 “传讯员!!”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给我滚过来!!” 一片寂静。 “传讯员!!!!!!!!!”他的吼声就算是整栋楼的人应该都听得见,然而还是了无回音。 奥莱拉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他屏息凝神,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长剑和盾牌,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边。 虽然十多年没有正儿八经的战斗了,但他大体上还记得应如何战斗,他握紧了剑柄,随时准备刺击。 轻轻地打开门,门外却是空空如也。 仔细望望,长长的走廊中只有几盏烛灯闪烁。 在这昏暗的夜晚,更显得气氛诡谲。 怎么刚刚还为了救治伤员忙上忙下的人,现在都不见了呢? 在一阵犹豫后,奥莱拉还是走出了房间,进入了走廊。他第一次发觉这走廊是这样的昏暗、压抑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背靠着墙,奥莱拉向前挪动着身体,直到走到走廊的拐弯处。他以一种努力喘气却不出声的方式使劲聆听着拐角后的动静。 可是,他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数秒后,他一个滑步飞快的转向了拐角后的走廊,手中的剑做好了斩击的姿势。 迟钝的身体让他失去了平衡,险些滑倒。 幸好,拐角后真的什么都没有。 突然,他背后一暗,奥莱拉挥剑就砍,剑刃碰撞墙壁发出了星星火光与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背后只有墙壁。 原来,他刚才转身所带起的风带动了墙上的烛火,给了他一种背后有人的错觉。 奥莱拉松了口气,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身上的肌肉稍微放松,便进入了拐角后的走廊。 有惊无恐,二楼根本没有人。 肯定是雨声太大了,传讯员没有听到,要不,就是去上厕所了。 奥莱拉走到走廊中央的楼梯处,这里悬挂着一盏由二十多根蜡烛组成的巨大吊灯。只是不知是谁没有关好走廊的窗户,雨水打了进来,其上的灯具熄灭了一大半。 不。 不对。 这太不寻常了,楼里不可能有人看见这样的情况还不关窗。 奥莱拉踩着满是雨水的楼梯走下了楼。而就在他走到楼梯转角时,一个趴在楼梯上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眼中,那人的身旁洒满了鲜血。 奥莱拉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声道:“喂,喂。” 而那巡逻队员只是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还活着么?” 一阵阴风吹来,吊灯上本只有一半的蜡烛更加摇曳起来。 奥莱拉心头一阵悸动,但还是咬紧牙关,慢慢的走下台阶。 七级、六级、五级、四级、三级、二级、一级…… 奥莱拉一级接一级的顺着楼梯靠近那趴在地上的巡逻队员。直到很近处才借助昏暗的灯光看到这巡逻队员的头上有一个极小的洞,鲜血正从这小洞中汩汩而出。 奥莱拉全身上下的的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本能让他想要夺路而逃。可常年的经验却又告诉他,在这种时候,不长脑子的瞎逃往往更加危险。 但现在他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危险。 是什么杀了这个巡逻队员?如果是影兽的话不可能这般毫无动静。 自集会后,亚门内尔就教了他不少影兽的事情与针对的方法。他明白,影兽的攻击并没有脱离野兽的本质——不过抓、挠、撞、撕、啃、咬。 可如今这个小孔并不属于任何一种。 人的颅骨坚硬非常,若是受到那些野蛮的攻击,必然大片碎裂,形成巨大的创口。而眼前的小孔不过拇指大小,却贯通前后,力道上绝不亚于影兽的猛然一击。可在技巧上,那般精巧准确,绝不是毫无智慧的影兽能做到的。 奥莱拉冷汗直流,却又不得不向一楼走去,留在这里只是坐以待毙。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好似冥冥中有什么在逼着他往下走。 刚刚踩到一楼的地板,便发出了“啪叽”一声。他吓了一跳,急忙抽腿向后猛腿,却被楼梯的台阶绊了一跤,屁股硬生生的磕在了楼梯台阶的棱上,疼得他不由得闭眼吸气。 可是这还不算完,倾斜的台阶并没能让他坐稳,他顺着台阶往下滑动最终一屁股坐在了一楼的地板上,一种冰冷的感觉透过裤子,让他的裤子紧紧地贴上了他的大腿。 他的下半身被水湿透了——此刻,他才发现,门外的积水已经漫入了大厅,延伸至楼梯处。 在楼梯对面的大门被风吹的一开一闭,吱吱呀呀的响着,也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的雨停了下来。 奥莱拉顾不得那么多,他手忙脚乱的从积水中爬起,好不狼狈的进入了大厅。映入眼帘的是——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横七竖八。 血与水的混合物到处都是。 以及—— 虽然被冰封,但仍旧破了一个大洞的地下室入口——按理说,比格诺斯被关押在里面,两位祈灵师在在那里面。可那里,现在静的出奇。 恐怕那两位祈灵已经惨遭不测。 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一时间让奥莱拉两脚发软,大脑一白,但随着心头一颤,他很快反应过来。 跑! 奥莱拉确信,有不知名的猎手潜伏在这血红腥臭的积水中,隐藏在飘摇的灯光里。 此刻,他求生的欲望掩盖了他一切的恐惧,他拔腿而逃,口中不断大喊着:“有没有人啊!救救我!!” 平日里的怠惰习气与享乐态度此时全无踪影,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踏水而去,径直奔向敞开的大门口。 十五米…… 扑通——他被某具尸体的腿绊倒,摔了一个狗啃泥,腥臭的血水灌满了他的鼻孔,口腔——顾不得这些了。 十米…… 刚刚摔倒时的脏水从脸上流进眼里,前方的路渐渐看不清晰,奔跑中所溅起的水花让他浑身湿透,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大腿都没入水中——快点,再快点。 五米…… 在巡逻队的大门前,奥莱拉咚的一下坐在了水中,他全身上下被高压水柱打满了小孔,鲜血从那小孔中喷薄而出,形成了一座人体喷泉。 三米…… 因为惯性,奥莱拉扑倒在大门前,口中发出啊啊的挣扎声。虽然血流如注,全身的骨头更是不知断了多少,他还是挣扎着伸手向前爬去。 他觉得爬出去一定能活,他的孙女还等着他去救呢。 流动的积水冲刷着奥莱拉的双腿,浸泡了他的躯体,淹没了他的头颅。 在那颗仰望着大门的头颅被完全淹没时,奥莱拉永远的退休了。 首章 十八 屠戮(一) 二十二日夜。 林望镇东部城墙外密布着成排的火墙与拔地而起的冰柱。 影兽在四周徘徊游荡,它们虽然数量众多,但却拿亚门内尔一个人并无办法。它们不是被烈焰屏障灼烧后知难而退,就是被森寒的冻气凝固为一座座冰雕。 纵使夜晚已经使周围影影幢幢,影兽频频从难以想象的角落飞扑而出,但都被亚门内尔精湛的技巧与压倒性的力量所击溃。 亚门内尔一手持杖,一手持剑。他短杖的顶端由一条火舌与身后的火网紧密相连,每当他挥动法杖,天空中便会出现新的火网,驱赶着漫天的蝙蝠;另一边,他的短剑也为火焰所包裹,每一次挥舞就是一道由烈焰形成的冲击波。 时而,会有影兽成群的扑上来,妄图以数量优势压制如入无人之境的亚门内尔,可他们无不撞在了凭空出现的冰墙之上,有些扑的太快,甚至直接直接被冰封在了冰墙里。 亚门内尔绷着脸,一下下的挥砍着,像一位勤劳的收割者。他每挥动一下,便有十几只跃跃欲试的影兽失去了头颅。 这些影兽数量虽多,但对善战的亚门内尔来说,和打扫垃圾没什么两样。 唯一要担心的,是藏在暗处的奈克洛·梅·加斯。 就在亚门内尔不断劳作之际,一阵咆哮震慑四方。 周围的影兽纷纷后退,为发出巨响的怪物让出了一条路。 在那条路的一端,阔步走出一只足有一般影兽五六倍大小的熊型怪物。它的脑袋已难以寻觅,好似完全融入到他那饱胀的躯体里。 而在那快要炸裂的身子上,四肢与尾巴也已经不再是成型的爪子与短尾,而被一簇簇恶心的触手所取代,在那触手上遍布着血红色的眼睛。 这只巨熊用他身后的三簇触手站了起来,挑衅着亚门内尔。 它本应脆弱的腹部,如今被一张长满人类牙齿的圆形巨口所取代,那巨口一张一合,开闭之间隐约可以将熊怪身子内部一览无余——内中是一层又一层的牙齿。 亚门内尔吸了一口气,这种模样的影兽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再次向地面掷下冰球,酷烈的严寒随即向四周席卷而去,地面上的水汽尽数被凝结,『极寒领域』再次蔓延开来。 说实话,他没寄希望于这片领域能阻挡这体型巨大的怪物,但假使那巨熊鲁莽闯入这领域,四肢的触手马上就会被冻结。纵使不能将它困在原地,也绝对能减缓它冲击的速度。 可他从没想过这熊怪根本无意拉近距离。 只见这巨熊从腹部裂开的巨口猛然吸气,四周的黑烟不断汇入口中,闭口张口间,数条触手伴随着四处飞溅的黄色液体如狂蟒一般飞扑而来,每一条触手都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恶臭。 触手的具体数量难以数清,但其中最为巨大五条触手泛着内脏的颜色,相互旋纽、打结、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向前飞速而去的钻头。 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亚门内尔及时闪避,蹬地而起,在空中完成了一个转体,将将躲过了致命的钻击。 而触手在擦破了他的火焰屏障后,也为之偏折,将一旁的大树拦腰截断。继而,像巨大的冲车一般牢牢地扎在了城墙之上。 黄色的液体从触手上溢出。在一阵白烟与刺鼻的气味之后,一个深达二尺有余的大洞出现在了加固城墙的砖石上,木头的基底都快漏了出来。 见此情形,亚门内尔自是不敢轻敌,立即展开了反击。他从剑端连射四枚火球,没一枚的威力都不亚于之前投石车所投掷的燃烧弹。 若是一般影兽,这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了。但这些火球在击中熊怪后,却被它身上皮实的肌肤弹飞了。 影兽有强有弱,面前的这一只显然是强的那一种。那凶兽眼见一击不中,身体一抖,电光火石之间,触手已经收回了它的体内,蓄势待发的准备着下一次攻击。 见此情形,亚门内尔将短杖向地上一插,依托元素共鸣的烈焰,在维持着天上火网的同时,在地上织起了一圈火墙,将自己与那只巨熊圈在里面,隔绝了外部的影兽。 他要专心致志的对付面前的这只。 旋即,他熄灭了短剑上火焰,祈求着最为深度的寒冰。刚才的攻击已然证明了,火焰对这怪物杀伤不大。 元素也回应了他的召唤,这是祈灵师与精灵族法师最大的不同。通过元素祈唤,他可以轻易完成精灵族法师冗长的咒语才能达到的效果。换句话说,在元素的领域随心所欲正是他们祈灵师独一无二的优势。 周围的寒气逐渐聚集,最终在凝集在他的短剑上。受到元素之冰的依附,原本半臂长的短剑已被加长到一米多长,上面泛着白色的水汽与亮蓝色的光——『裂解冰刺』——这是亚门内尔的得意之技,极寒的剑刃足以冰冻任何其劈砍的对象,造成极为恐怖的伤害。 大量的触手再一次席卷而来,但亚门内尔不闪不避,只是将那裂解冰刺直直的对着扑面而来的触手。 那堆触手倒也不傻,在接触到冰刺之前便散了开来,以一个巧妙地弧度,绕过了剑锋,呈包裹之势袭向了亚门内尔。 亚门内尔嘴角一提,密集的冰晶碎片突然从裂解冰刺的尖端向四周射出,像一把伞一般庇护着其后的亚门内尔。 转眼间,袭击而来的触手被牢牢的冻在了一起,熊怪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想收回触手,却发现这些触手已经收不回嘴里了。 亚门内尔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在原地使劲搅动手中的冰刺,凝冻空气中的水汽,射向熊怪数道冰锥。 熊怪闪躲不及,连中六记冰锥,可是却没有血液从它的伤口中溢出,取而代之的是那标志性的黑烟。 “嗷——” 巨熊发出凄厉的呼号,挤在肥肉堆中的脑袋竟探出头来,露出一头密密麻麻的眼睛。但这种攻击还不足以致命,只见它一狠心,挥舞着触手的前肢将冰锥尽数拔了出来,而从它的伤口中,钻出了更多的触手。 在狠狠的瞪了一眼亚门内尔后,熊怪蜷缩起来,完全封闭成为了一个球,只留下了外皮上坚硬的触手,化为了一个可怖的流星球。 在触手的推动下,这流星球以极快的速度滚动起来,高山崩石一般向着亚门内尔撞过去。 而亚门内尔却是轻蔑的一笑,只见他以双手紧握冰刺,腰部下沉,双腿微微扭动,向那流星球挥力斩击。 两者交锋不过数秒,冰刺入体,冰冷刺骨,那流星球竟被从中截断。 正如“裂解”其名,直接碰撞的那部分触手与肉体迅速失去活性,进而凝固、碎裂、化为飞灰。与之相对的,亚门内尔手中的短剑虽是以最为上等的材料制成,但也终究承受不住这极度的严寒,碎裂成片。 亚门内尔喘了口气,看也不看那裂解中的尸体,在他眼中这一切理所应当。 他再次拿起插在地上的短杖,打算继续清缴影兽。 渐渐地,多如牛毛的影兽群不再关注突破城墙,而是形成了一个以亚门内尔为圆心的包围圈。 亚门内尔往前一步,影兽群便往后退一步;亚门内尔往后退一步,影兽群便往前一步。 熊怪的惨死,唤醒了它们心中本能的恐惧,让它们不敢上前。 其实,就算亚门内尔一人实力卓群,这不计其数的影兽若是真的一拥而上……一旦火源晶石的能量耗尽,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野兽就是这样,你凶狠,它就畏缩。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现在这些影兽战又不战,逃又不逃,亚门内尔竟被拖在了这里。 不过,对亚门内尔来说拖延并不是问题。甚至说,他也希望拖下去。目前,他在比格诺斯牢门口留下的法阵还没有反应,所以他要做的正是等待,等待着鱼咬勾而已。 他知道,他真正的对手也在等待,等待着他这只鱼咬勾。 而决定到底谁才是鱼的关键便是力量的大小。 目前看来,如果这影兽大军就是奈克洛的杀手锏的话,无疑是亚门内尔赢了。 亚门内尔对此信心满满。 首章 十九 屠戮(二) 就在亚门内尔和影兽大军对峙时,一颗小山般的巨石凌空飞来,虽没有砸中亚门内尔,却是狠狠地撞击在冰冻的城墙之上,大地都为之震颤。 幸好城墙有坚冰的保护,没有被粉碎,可亚门内尔的信心却被打得粉碎。 除了那只熊怪以外,这儿还有什么更恐怖的存在。 就在亚门内尔诧异间,第二颗、第三颗、更多、更多的巨石破空飞来,像一场致密的雨。亚门内尔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蚂蚁,在石块纷飞中苟延残喘。 元素屏障对于这种规模的攻击全无效果,而『寒冰之墙』也只能偏转开巨石的方向,并不能抵挡因巨石冲击所带来的高速碎片——这些碎片如锋利的飞刀,把把都能取人性命。 亚门内尔一边疲于应付接连不断的攻击,一边在夜幕中寻找着攻击的来源。 不多时,随着一阵犹如闷雷般脚步声在空气中轰鸣,不可言说的恐惧感泼洒而出,如打烂了发酵多年的菜坛,极度的不适激起亚门内尔一身的鸡皮疙瘩。 亚门内尔望向西部森林方向。 这…… 不可能。 他不禁发出了声。 山一般的黑影自森林内走出。 那是一颗紫的发黑的巨树。 亚门内尔心中暗暗叫苦,但也疑惑——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妖物呢? 古树(ancient-tree)。 在博学者圣殿的大图书馆中,有一本森之国隐秘史诗的抄本——《斯弗之书》。虽然抄本中的内容并不全面,其中记录只截止到森之国与蛮之国百年战争,但眼前的妖物还是被记录在册,称为古树或树人(treant)。 根据书中描述,树人的皮肤非常坚硬,力气也极大,但移动非常缓慢,算不上厉害角色。可若活过了足够的年月,变可能会成长为古树。 那时,它除了枝繁叶茂的树冠外,本身就会有几十米高。粗壮的躯干就是三四十人合围也包不住。活化的须根与枝丫集结成宽大而厚重的脚掌与手臂,赋予它异常的机动能力,足以成为一台战争的机器。 除此以外,这种妖物每一片枝叶里都蕴含着治愈的魔力,它行走过的土地无不生机盎然、万年长青。在史诗中,森之国的精灵们将其视为圣树,是极其稀有的存在,甚至很多人都认为古树的存在不过个神话而已。 可如今,一个活生生的神话就出现在眼前。 “神异种。”亚门内尔咬了下牙,若是一般的古树他有信心击败。可面前的这棵古树并非描述中的常态,或者说除了体型相似、会移动以外,已经是全然不同的两种存在了。 它浑身的叶子一面是闪着金属光泽的紫色,另一面却尽是血红的眼睛。在夜空中目露凶光,显得极为恐怖。 而它躯干上树皮龟裂的缝隙中遍布着长满尖牙的大嘴,发出音节模糊却又极为真切的喃喃声,长久听之,让人不觉间陷入疯狂。 亚门内尔吸了一口寒气,只觉得脊背发凉,这般扭曲的怪物,他从未见过!可他并没有什么惊叹的时间,扭曲古树(isted ancient-tree)就用蚰蜒腿脚一般的根须疯狂的向城墙冲了过来,它僵硬的枝干不断撬起巨大的石块砸向城墙。 它要摧毁城墙! 这棵古树必然和奈克洛·梅·加斯有关。 看见这般光景,久经沙场的亚门内尔脑子中闪过无数对策。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必须在这里阻止这棵巨树。 因为一旦这颗巨树砸烂城墙,那满山遍野的影兽闯入林望镇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拦住它们了! 虽然林望镇失守是小,但万一它们进入元素联邦重要的产粮区啸歌平原,再四散奔逃开来,一般的地方治安官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 眼下又正是四国内部关系剑拔弩张的时刻,各国平民都因为高额的战争税苦不堪言。啸歌平原土地又因为二十三年莫名崛起的山脉而的贫瘠了。 若农夫再被影兽屠戮,影响到秋收…… 当勤勤恳恳的农夫活不下去的话…… 起义…… 一旦他们开始起义,那就将像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一样,将不是一场两场的问题,而是会闹到整个元素联盟四分五裂为止! 想到这里,亚门内尔倒吸了一口寒气,奈克洛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急忙放了一把大火,从影兽的包围中烧开了一条退路,纵身一跃,借着热风,跳过了城墙,急急而走。 必须赶快赶到哨塔。 只有用火源晶石才能抗衡面前的古树! 眨眼间,亚门内尔以用短杖轻点塔身,塔上燃烧的火焰与漫天的火网便仿佛有意识一般不断地向后收缩,最终回到了塔顶的哨塔内。 影蝠再一次像海浪一样逼了过来,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管它们了! 剧烈的撞击声一次一次的传来,那是被腐化的古树所抛出的巨石砸在城墙上的声响! 也是林望镇沦陷的倒计时! 亚门内尔心中急躁了起来,他三下五除二的爬上塔去。元素之火并没有真正灼烧这座塔,而是将之视为框架依附于其上,就像释放火球的人不会被自己的火球所灼烧一样,依旧保证了塔的完好无损,所以爬上塔顶并不困难。 而在塔顶的隔间里,八角水晶灯笼的正中心此时漂浮着一个极小的蓝白色光点——这是紫、蓝、白、黄、橙、红五阶晶石里第二阶的火源晶石。它虽然微小,但迸发出的光芒是这么耀眼,就像漆黑夜空中唯一的启明星一样,将如洗的光辉洒向所有地方。 亚门内尔丝毫不避讳直视这刺眼的光点,更是安下心来长出一口气。本来他以为之前的大肆使用,会让火源晶石的能量很快消耗殆尽,但目前看来,穷尽镇上所有的应急物资还有价值的,眼前的火源晶石已经压缩了庞大的元素烈焰。纵使有水晶的隔离,他也能感觉到那炽烈无匹的温度。 他打算用这浓缩的火源晶石制作一枚威力惊人的炸弹,将周围的一切夷为平地。 现在只要…… 咚—————————————— 伴着撕裂耳膜的一声巨响,在影兽面前坚不可摧的城墙,如今被扭曲古树摧枯拉朽一般的被弄成了两截——亚门内尔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怎么这么快!”亚门内尔心里暗道不好,嘴上大骂一句,“该死!” 影兽鱼贯而入,来不及制作炸弹了。亚门内尔心里已然明白,这里失守了,林望镇保不住了。 除非…… 亚门内尔看了看火源晶石,又咽了口唾沫。 自爆。 除非以人类和元素之间的“血之契约”在这里自爆,才有可能彻底解决那颗古树和漫山遍野的影兽! 奈克洛·梅·加斯是在逼他! 不,不对,他不能跟着奈克洛的思路走。 在这种生死关头亚门内尔反而清醒了,想到古树,他突然觉得这场莫名奇妙的仗打的就不对! 有古树这样的杀手锏,他早就该拿出来,那么这里早就会被攻破,影兽早就应该攻入林望镇了。 难道……!! 糟了!! 亚门内尔恍然大悟! 他立即启动传送法阵,想要回去带上比格诺斯逃跑。 可是,传送法阵没有反应。 果然! 之前的一切,包括那只影兽的大军,并不仅仅是把他吸引来这里,更重要的是让他心甘情愿的待在这里! 好了,他这下可不仅仅是被声东击西(pretend to ai at one tart while really shootg at another)了! 好一个奈克洛·梅·加斯。 先是派出少量影兽让我轻敌,示弱; 再派出大量弱小的影兽让我盲目的自信,骄兵; 摆明了调虎离山,要救比格诺斯,我却不得不去,甚至欣然前去,阳谋; 背地里请君入瓮,引来古树来抗衡我的力量,用漫山遍野的影兽逼我自尽,阴谋; 我以为二十年来他对外界一无所知,实际上是他利用我对他现在的心中无数,布下了一道道陷阱,失算。 这一局我赢不了,落后太多手了,绝对有人教他! 必须立即撤退,调动执行者部队来这里围剿! 亚门内尔虽然此刻已经将一切都反应了过来,但落入陷阱的他想要脱身也是难上加难。 摧毁城墙后,势如破竹的古树不出两秒就已经逼至哨塔之前。 在哨塔顶端—— 那满树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一眨一眨的盯着亚门内尔,千万种奇异的思绪顿一同挤入亚门内尔的脑海,排空了他脑袋中其他的想法。 这些思绪奇奇怪怪: 有的在教唆亚门内尔加入影兽的行列; 有的告诉他面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象,想破除它,只要勇敢地从塔上跳下去; 有的在向他揭示祈灵教派他前来送死的目的; 还有的化作了他至爱的妻子法塔莉提,只是法塔莉提挽着的人却不是他…… 就在亚门内尔意识恍惚间,哨塔突然土崩瓦解,古树枝干挥击所产生的巨大的风压将亚门内尔与装着火源晶石的灯笼一同击飞了出去。 风压,摧城破寨; 凝视,摄人心魂! 意识受到牵制,亚门内尔一时失去了动作。他在空中翻滚两圈后,同装着火源晶石的灯笼一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头部虽是磕在柔软的土地上,却也是受了重击,亚门内尔在隐约间回想起了自己上一次这么受伤的时候…… 那是…… 那是在围捕奈克洛·梅·加斯的时候,奈克洛奋力反抗,他不愧是大胆到劫持地之国公主的嫌犯,一箭就射穿了亚门内尔的寒冰屏障。 利箭擦着心脏的边穿了过去,将亚门内尔重重的击倒在地,险险要了他的命——这也是为什么亚门内尔作为一名祈灵师却总是穿着链甲的原因。 而那一箭……之前在城墙下,那些民兵是不是也射了我一箭?现在想来,那连身体都不能协调控制的怪物怎么会射的中?! 又是你,奈克洛! 亚门内尔瞬间回过神来,他一个猛子站起来,他对着古树大吼道:“为了你,我天天穿着这沉重的链甲!受到各种祈灵师的嘲笑与质疑!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 而古树也好似听见了他的怒吼,它开裂的躯干上,尖牙拼凑而成的嘴中传出了树木碰撞的声音以示回应。 亚……门……内……尔…… 亚……门……内……尔…… 亚……门……内……尔…… 亚……门……内……尔…… “这……古树怎么会认得我?难道……?!”亚门内尔心中惊到。 不,不对,古树这种妖物虽然性情温顺,但就算在精灵史诗中也从未被支配过,哪怕是历任的精灵大魔导师也只能选择与其为友。 但眼前的这颗古树,哪里温顺了啊! 想来奈克洛没那本事控制古树,否则他早就抢人了。他应该只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把这古树引到了我的面前! 不过,这古树到底是哪里来的?南部森林……? 亚门内尔渐渐补全了自己的想法,可问题越来越多。 但至少,他反应了过来,这嚎叫是扭曲古树通灵的本事,与奈克洛无关。 此刻,伤疲之下,嚎叫摧魂,鬼眼凝视,乱人心神,配上这古树难以言状的恐怖,亚门内尔险些又中了招。他一愣神的功夫,古树早已如泰山压顶般的向他迫近了几大步。 这种精神攻击颇像十大最恶中排名第二位的“禁忌”苏尔格恩的战斗方式。 心有余悸的亚门内尔随即狠下心,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鲜血顿时顺着耳道留下。 这时,他才算真正在地面上站稳了脚跟。可此时,无数的影兽已然包围了他,声若海浪;野蛮生长的须根向他飞扑而来,疾若流星,他深陷在了黑色的“海洋”之中。 这些弱小的影兽之前可以用来把他拖在这里,现在就能用来把他拖死在这里! 这是奈克洛·梅·加斯对他的逼杀! 每一步都是致命的陷阱! 不过,亚门内尔可没那么容易死,他一把将炽热的水晶灯笼拉到身边。凝练的火源晶石所发出的炽烈高温霎时穿透了他的烈焰屏障,烤焦了他的头发,但亚门内尔丝毫不在意,他立即催动了火源晶石,将所有的元素之火集中在一个方向,发出夺目的烈火射线,想要开出一条血路来! 数十只影兽被这射线照到,直接蒸发成了空气,周遭的影兽纷纷避让。眼看着亚门内尔就要破开挡住他去路的黑色海洋,可这时,纵贯一方的炽热的射线突然被四散偏折,威力大减。 “这……元素失衡!”亚门内尔心中再惊到。 是啊,一般的古树都能激活其身边的元素,使经过的地方生机盎然。那么这扭曲古树够偏折元素,将其导向意想不到的地方,也不应意外。 刚刚被射线破开的“海洋”迅速的被新的“海水”所填满,甚至这些影兽还逼的更近了些。 “是么,你要偏折,我就给你偏折。” 亚门内尔灵活应战,他改变了使用火源晶石的方式,向四周不断喷出数道火舌,不断逼退四周靠近的影兽。 他一边喷,一边走,成为了黑暗的“海洋”中移动的孤岛。可是,奈克洛精心设下的陷阱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在四散的火舌真正灼伤影兽之前,就已经被被枯藤与泥土盘根错节所形成的墙壁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古树有保护动物的习性,而这颗扭曲古树在有意识的保护影兽。 “活体护甲!”亚门内尔目瞪口呆,气喘吁吁。 这只神异种妖物怎么这么难缠?! 看来想要把那棵古树撂在一边,直接从兽群中逃跑是不可能的,只能先给它制造点儿麻烦,转移它的注意力。 亚门内尔手向腰间中那么一抓,指向了扭曲古树。 他想要射出一根裂解冰刺,暂时的冻住那颗古树。 可是,当他看见了自己的手臂时,心中愕然失落。 他的手中空空如也。 那作为触媒与增幅器的短杖早在刚刚被击飞的时候,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边还剩下的东西。 只有火源晶石了…… …… 自爆? 放屁! “呸。” 法塔莉提的身影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她还在等我回来。 在不甘心的吐了口唾沫后,亚门内尔一拳杂碎了装着火源晶石的水晶灯笼。 他咬紧牙关,手握爪状,用极度的寒冰包裹着他的右手探入灯笼之中,握紧了那炽烈无比的火源晶石。 万蚁钻心般的痛苦席卷而来,他却凭借着坚韧不拔的意志硬是压抑了下去。 不借助器具强行抓取已经激活的火源晶石正在榨干他所有的精力。 就在他施法的瞬间,影兽也感受到了他无比的痛苦,黑色汪洋翻涌澎湃,惊涛拍岸,古树神力再催,挥舞着巨臂般的枝干拔山倒树而来。 “奈克洛!老子跟你没完!” 亚门内尔在破口大骂后,快速的用左手握住右手肘关节,以保持右手的稳定,一把将火源晶石扣出了灯笼,将之狠狠的攥在手中,极度的寒冰与炽烈的晶石相交映,亚门内尔右手,乃至右臂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能量,开始迅速溃烂。 鲜血喷涌而出。 “血之契约”。 他向元素低发出最为诚挚的恳求,向元素们诉说着自己所陷入的危机。 之后,烈焰燃烧的噗噗声与液体流淌的哗哗声掩盖了一切的喧嚣。 从亚门内尔右臂上滴下的血液在落地后立刻燃烧了起来,并且不断向四周扩散 『液态火』(liid fire)。 这是亚门内尔所能使用的至高绝艺,冰与火两种元素的完美结合。 “真没想到,我竟然需要依靠‘亵渎’提尔斯所发明的技艺才能脱身。”亚门内尔苦笑了一下,“真是亵渎。” 此一击之后,亚门内尔的右手连同小臂被完全烤焦,又被完全冰封,熟肉的芬芳与冻肉的僵硬矛盾的结合在了一起。 他满头大汗的跪倒在地上,剧痛令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的右小臂上的血液已完全流干,估计很难保住了。 但与他的付出相对应的,是元素无比热切的回应。 夜空下,蓝色的火焰在地面上四处流窜,所过之处,一切都无情的点燃,可火焰的蒸汽却是那样的寒冷,映射之处只剩雪白的残渣。 离亚门内尔二十米开外的影兽最先踩到了『液态火』,它们痛苦的挣扎着却又点燃了后排扑上来的影兽,以奇快的速度向后蔓延着,近旁的影兽群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全无死角的『液态火』已经为亚门内尔开出了一条生路。 可把亚门内尔逼到如此地步的并非是影兽,而是那威势难挡的古树。 古树也察觉到这火焰的不对劲,它抓起一节城墙的残片就向亚门内尔丢了过来,期望能挡住火焰的蔓延。 可是城墙在接触到液态火的一瞬间,先是被冻得发白,继而崩解蒸发了。 第二节残片也被丢了过来。 也蒸发了。 “嗷————” 古树发出难以名状的咆哮,大地为之颤动,钢铁般的根茎冲天而起,流土碎石附着于其上,像层层叠叠的墓碑一般将视野牢牢的封锁。 活体护甲再一次的挡在了古树与火焰之间。 可暗潮涌动的『液态火』并不理会那些,它只是默默地淌动着,穿透岩石,渗入泥土,融入树根…… 最终如同鬼魅般地缠上了腐化的古树。 “嗞————————————” 刺耳的尖叫从那獠牙大口中破空而出,掩盖了火焰燃烧的声音。 纵使是身为神异种的妖物,也无法抵挡此等灼烧。树根部分最先被点燃,它第一次慌了神,空中隐隐约约传出大嘴中的低语。 树根……树根着火了……一定要保住我们的根…… 腐化的古树挥动着自己强有力的躯干拍打着火苗,想要尽己所能的掐灭身上的火焰。可是这却导致火焰越扩越大,渐渐地,火焰粘上了树枝,爬上了树梢。 没多久,它的全身上下都布满了蓝色的火焰,通天的火光点燃了整个夜空。 古树叫嚷着,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挣扎了起来。 泥土,被扭曲的树根肆意掀翻,形成黑色高墙; 空气,被挥舞的枝丫无情压扁,传来阵阵哭嚎。 影兽四散奔逃。 “咳咳咳……”亚门内尔跪倒在地上,一只手勉力支撑起他的身体。 抬头看着他的杰作——那燃烧的古树。 虽然眼前古树巨大的身躯已经被点燃,但那火焰却不曾有一点点越燃越旺的趋势。 这古树身上虽然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熊熊烈火,但满树的眼睛却在火中流下了血红色的泪滴,阻止了火势的扩大,将蓝色的烈焰压抑到了普通的橘黄。 而古树身上其他着火的地方,腐败的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对抗着火焰的焚烧。 那生长度速度近乎与烧毁的速度持平。 星星点点的眼泪伴随着古树的不断扭动,在空中飘舞,与火焰一同折射出红宝石般的光芒,将整个区域映照的既美丽又恐怖。 如果有诗人在此,恐怕会高呼出: 这儿——就是地狱——( here es hell!) “我的、快点、撤退。”他在心里想着。 果然,我毕竟不是“亵渎”提尔斯。就算用上了“血之契约”来引发『液态火』,那效果也根本不足以彻底消灭一个行走的传说。 还是一个强的离谱的传说。 “我的、赶快、去通知、执行者圣……”弹尽粮绝的亚门内尔蹒跚的走着。明眼人都知道,他没有能力给这暴走的古树以致命一击。 在这妖物的护航下,那一地的影兽必会成为元素联邦的灭顶之灾。 他必须的快一点,去修好那个传送法阵,如果不能快一点带来增援,不能快一点消灭这颗暴走的古树,那在他身后的林望镇……啸歌平原…… 就在亚门内尔“急速”的撤退时,为了保护自己的根,挣扎中的古树将整个世界都掀翻了。 亚门内尔来不及反应就吃了重重地一击,远远地飞了出去,像一颗流星一般的砸进了林望镇。 首章 二十 屠戮(三) 就在亚门内尔陷入苦战时,一片死寂的巡逻总队内部探出一个人影来,正是比格诺斯。 他变貌失色的站在巡逻总队的门口喘着粗气,像丢了魂一般的挪动自己的脚步。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任谁看见刚才那个场面都要心惊肉跳。 自梦中的奈克洛·梅·加斯说要帮助他获得自由后,醒来的比格诺斯便看见牢门已经被切割成了数段,他轻松的就从牢内走了出来。 地牢颇为潮湿,火把的光亮也是昏昏暗暗,比格诺斯刚跨出牢门,便一脚踩进了水里,弄得好不狼狈。 积水掩盖了地面,看来外面下了一场大雨。比格诺斯记得,每当下雨时,这里总会渗水,这都三年了,还是没修好。 不过,对关押的犯人来讲,还能奢求什么呢? 比格诺斯只能趟着水,扶墙而走。 行不多远,突然,水面以下闪出炫目的白光,惊的他往后一跳。 低头细看,一个巨大的法阵在积水下方若隐若现,它完全占据了整个通道的空间,就算贴着墙走也避不开。 比格诺斯刚刚就是踩到了它。 这个正发着淡淡的白光的法阵是如此的复杂,复杂到甚至不像是人类能画出来的图画。它有内外三个圆环组成,每层圆环内都蚀刻着难以言表的文字,而这些文字又不断地链,接形成了更为复杂的内部图形。 这…… 比格诺斯听格雷里克讲过,他舅舅见过法阵,那是蛮族在百年战争中,为了获得元素联邦的援助,而教给人类的秘技。 法阵只要刻画好了,无需施法者在场便能生效——是绝佳的陷阱手段。 显然,这些是为防止他逃跑准备的。 比格诺斯望而却步。 这时,加斯的声音出现了。 “走。还在犹豫什么。” “加斯,这……?”比格诺斯颤巍巍地问道。 “没事,走。”加斯满不在乎。 听到加斯如此许诺,比格诺斯鼓足了勇气向前一步踏进了法阵。 霎时间,本来闪着白光的法阵霎时间飞出了地面,纯白的图案在半空中旋转着,这个法阵被激活了,吓得比格诺斯一个机灵,又向后连蹦两步,跳了出去。 法阵瞬时熄灭了。 哼(h én)哼(h ēn)—— 比格诺斯好像听见了加斯戏谑地笑。 “加斯?” “没事没事。法阵这种东西……就像精密的仪器一样,如果施法者不在,一旦有个变动,往往效果就大不相同了。把这么精密的法阵刻在土牢里……真是个鬼才。” “何况还泡了水。呵呵呵呵……” 比格诺斯能听见他的哂笑,只是不知他是在笑着法阵布局者的愚蠢,还是在笑比格诺斯的惊慌与无知,抑或两者都有之?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孬种,比格诺斯鼓起勇气,又一次踏进了那个法阵。 法阵再一次被激活,但也就是发发光而已,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你(亚门内尔)打死都想不到。蛮族常年住在不见五指的岩洞里,那里没有光亮就会被深渊行者(pit walker)袭击,所以对他们来说,照明的法阵和传送的法阵,可是是一样的重要的。”加斯自言自语,他好似很开心。 原来是虚惊一场。 比格诺斯胆子大了起来,步伐逐渐加快,不多时已经到达楼梯口。他大步流星的迈上了台阶,可这时,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让他险些滑倒。 还好,他反应的足够快,伸出双手支撑起了自己。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摸到地面,而是摸到了某种沾着粘稠液体的软体。 都怪法阵的强光炫花了比格诺斯的眼睛,他死死地瞪着按着的物体,借着地牢内昏暗的灯光,瞪了好久,才发觉自己所按的正是一个面朝下趴在楼梯上的的人。 “人?!” 比格诺斯连推两下,弹跳起身,却打了一个趔趄,摔得人仰马翻。 纵使屁股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湿意,他也顾不得站起来,只是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情况,可一股血腥味却从他的手上传来。 “?!” 他甩了甩手,低头而视。 血。 一手的血。 比格诺斯连连蹬腿,屁股泡在水里,又向后退了几尺。 此时,传来了加斯戏谑的声音:“哈哈哈。他已经死了。” “死?!”比格诺斯心中惊异,却更难想象,看见人死了,加斯不以为意,甚至很开心。 加斯说过会有牺牲,但牺牲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比格诺斯定睛细视面前趴着的人类。 那人正是与亚门内尔同行的两名祈灵师中的一名。 在他的后脑勺上,有一个三指宽的大洞贯穿了脑壳。由此喷发出的血液处都是而且仍在不停流淌,他应该刚死不久。 比格诺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却也将事情的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 “加斯。”他在脑海中问道。 “嗯?” “是你干的么?” “当然。”加斯性情颇为愉悦,“我说我会帮你的。我……都安排好了。” “但你也不该杀了他啊!”比格诺斯厉声道。 嗯——?! 拥有奈克洛·梅·加斯一半灵魂的比格诺斯能够感受到加斯的喜悦之情突然消失不见,转而变为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难道他不该死么?”加斯冷冷的问道。 “他是听和办事,和我们并无仇怨啊。难道不该冲着亚门内尔去么?”比格诺斯问道。 虽是不甚相熟,但看见一个前几天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人就这么死了,而且死因间接地和自己有关,比格诺斯的道德观驱使着他愤怒起来。 回应他的则是加斯的沉默。 不过,这无声的抗辩没过几秒,加斯就转移了话题。他言语中满是怜悯,好似在给比格诺斯台阶下一般的催促道:“行了行了,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你……!” 如此态度,自是激起了比格诺斯的不满,他有些纠缠不休的意味。 “你的家人还等着呢!”加斯喝了一声,终止了话题。 这一句话说的比格诺斯哑口无言,见此情景,他也不再纠缠,不忿地站起身来,提了提被浸湿了的裤子,闷声不语的向上走去。 而没走出多远,地牢内的温度突然降低了好几度,前方的墙壁、地面多多少少都被极厚的冰封了起来,就算没有被冰封的地方,也都覆盖了一层薄冰。 肯定有祈灵师在这里战斗过。 有了之前的先例,比格诺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拐过了楼梯的一个弯,果不其然,第二位祈灵师尸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位祈灵师仰面朝上,面色惊讶,他的胸前有三个和刚才一样大小的洞,其中一个从心脏那里穿了过去。 看到两位祈灵师得死,比格诺斯感到一阵愧疚。但他明白,现在就是再和加斯讲什么也没用了。 错误可以弥补。 死者不能复生。 祈灵师的战斗的痕迹一直波及到地牢门口,比格诺斯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坐落在楼梯尽头的地牢大门虽为极厚坚冰所覆盖,可中间却破了一个大洞,足以让一人钻过。 仿佛就是给他留的。 比格诺斯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个洞。洞外隐隐约约映出淡淡的月色,他有种感觉,当他出了这个洞,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走。还等什么呢?”加斯催促着。 “加斯,你到底做了什么呢?”比格诺斯问道,想来第二位祈灵师一定是想将什么东西困在这地下。 “我?帮你逃走啊。”有了刚才的事,加斯大概清楚了比格诺斯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语气不似一开始的那么嚣张,却也能听出其中的满不在乎。 比格诺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纳闷,怎么自从自己从牢中逃出来后,奈克洛·梅·加斯就好像变了个人?他觉得,加斯不应该是这种性格啊!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怎么与他相比,亚门内尔看起来更像一个好人啊? 他心中五味陈杂,却又不知如何形容,只感觉一阵难受,但纠缠于此毕竟也不是办法,比格诺斯只得跨过那些尸体继续向上走去,俯身探入了门上的大洞。 瞬间,一股难以言表的铁锈味溢满了他的鼻腔,将他逼了回去。 “呕——加斯,什么情况。” 比格诺斯一阵干呕,这种霸道的气味他从未闻到过。好似将奇丑的鲑鱼和陈年的奶酪扔到臭袜子里一样。 “你……自己出去看看。”加斯的声音很轻。 比格诺斯悚然,面对门那边的未知,他产生了一种恐惧,这种感觉,好似他第一次见到那活尸,也好似面对他意识中那满是眼睛的天空。 加斯不再言语。只是等着比格诺斯做下决定。 出去,还是不出去。(to be, or not to be) 将头探出了洞外。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昏暗的大厅里。 “奈克洛!你疯了么?!”比格诺斯在内心里暴喝了一声。 震惊是他的第一感受,如果说之前为了逃跑,杀掉了两名祈灵师还可以理解,那现在眼前的这一切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逃跑而做的了。 这里躺着的都是他的同事,其中多多少少还有几位与他关系不错。 听到此语,加斯不再如先前般的沉默。与之对应的是加斯同样的狂怒! “只有我的仇人才那么叫我!” “……和亚门内尔比,你才是危险?!” “你……你竟然拿我和他比?!” …… 比格诺斯一边在意识中和加斯吵得不可开交,另一边他急忙跳出洞外,向门口跑去,这瘆人的地方,谁也不想多待。 …… “我……我就不该听……” 比格诺斯一路小跑,可也许是他太过专注于争吵,险险被门口的一具尸体绊倒。 此人正是奥莱拉。 相比别的尸体,奥莱拉的面部表情极为扭曲,整个身体受到的创伤也最为骇人。 他的全身上下布满了如同天花一般的小孔,血液已从小空中流干,各个关节全都向外翻转,脖颈更是扭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仿佛在寻找空气一样。 也许,他是真的在寻找空气。 因为从那青紫的口唇与颜面来看,失血恐怕并不是他的死因,窒息才是。 他死前一定痛苦非常。 看到这具尸体,比格诺斯却沉默了。奥莱拉,亚门内尔的帮凶,得过且过的边境治安官,抽签制度的制定者,也可以说是一切的开始。 他虽然罪不至死,但…… 比格诺斯盯着奥莱拉的尸体,虽是无法苟同加斯的做法,心中却没有多少怜悯。 “怎么了?为何不作言语?”加斯突然出现,“这个人,你想不想他死?” 虽然比格诺斯心里仍觉这样过于残忍,但现在轮到他沉默了。 见到比格诺斯沉默,加斯气焰更甚,他语如连珠:“人啊。还是和二十年前的没什么区别。运气好的,把已经得到的视作理所应当;有本事的,总是喜欢以正义的名义去追求还未到手的;只有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才会刻意的在虚假的道德中寻找优越感。也就是俗称的‘好人’!” “‘好人’的道德标准都很高,像是在刻意刁难自己一样。”加斯嗤之以鼻,“像是发光的气球,见不得一点儿阴暗,可这有什么意思呢?” “你是想,从虚假的道德中获得评判我资本?”加斯厉声问道,“还是那膨胀的阳光给予了你力量?” 比格诺斯的沉默更加深沉了。 “只不过因为一点点不满,便对他的死无动于衷。你道德的气球才碰上了一根针,就砰地一声,炸的四分五裂了。别说正义了,你甚至不是一个正直的人!” 比格诺斯涨红了脸,他只觉得胸闷气喘,又羞又恼,可加斯一语中的,他着实无话可说。 见此,加斯也不再激他,只是一同陷入沉默。 共用一体的两人就这么托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去。 比格诺斯抬起头,门外满天星斗,一轮皎月挂在天空。 “我,不是个正直的人么?”他在内心中想到,当然,这句话加斯也听得到。 “反正,我,不是好人。”这是加斯赌气般的思绪,但这句话比格诺斯若是有心,也能听得见。 比格诺斯在跨出门槛前最后的瞥了一眼奥莱拉扭曲的尸体,门外月色如洗,只是世界已不复原来的模样。 首章 二十一 屠戮(四) 比格诺斯看着屋外的世界。 冲天的火光点燃了半边的天空,不知名的黑影四处飞翔。巡逻总队全军覆没后,没有收到警报的镇子正面临着灭顶之灾。而其中,最为令人诧异的的莫过于一颗着了火的巨树正在镇内横冲直撞。 鬼哭狼嚎之声哪怕是在此地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什么……”比格诺斯瞠目结舌,如此可怖的场面他从未见过,他的双手因为莫名的恐惧而颤抖不已,就连沉重的呼吸也变的急促了起来。 比格诺斯为古树所惊骇,可并非所有生物都被那古树惊骇。 自打他走出巡逻队大门的那一刻起,潜伏在角落里的黑夜猎手就已经展开了娴熟的伏击。 还是那个熟悉的动作。 重心压低,身体拉长。 喉头发出呜与嗯的低吟。 脚步悄无声息。 比格诺斯的后背在这从阴影中而来的猎手眼里,是那样的靠近。它不需要从影子中偷袭也能得手,它有这个自信。 它扑了上去。 比格诺斯果然没有反应。 只是这怪物越过了比格诺斯的头顶,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哇!!!!!!” 比格诺斯打了一个机灵,失声大叫。 他目光错愕,神情悚然,连退后数步,咣当一生跌坐在地。 影兽! 比他之前在森林里杀掉的那只更大、更强、更恐怖的影兽! 虽然都是狼型怪物,但这只影兽的体型足有一开始见到的那只的三倍的大小。而它的面部本应是鼻子和嘴的地方已经被一把锯齿状长矛取代,最令人费解的是它的四肢都已经化为了笔直的尖刺,不知它是如何这样悄无声息的接近的。 比格诺斯手无一物,自知性命难保,大脑竟在瞬间当机,停止了思考。 可眼前的影兽并没有袭上来,而是重心向后移动,带动了后肢的两根尖刺向后倾斜,呈现出一种坐的姿态,并发出噜噜噜的声音。 “咳咳,它在讨好你。”沉默的加斯说话了。 “啊?”吓直了神的比格诺斯倒也没感到刚才吵架时的尴尬。年轻男人的愤怒,也许就是这样,总是容易轻易地被转移,或者轻易地被忘记。 “我说过我能控制部分影兽?”加斯的口气还是那样,充满了一种对比格诺斯不信任自己的不满,“你的家人有它们护着,你应该放心。” 加斯好似知道比格诺斯最关心什么,他说出这句话时,比格诺斯确实松了口气,他全然没想起这场灾难中还有别的镇民,只觉得加斯虽然愤世嫉俗又有些偏激,但确实帮了自己。 “骑上它走。这里离你家在的酒馆可是有一段距离。”加斯的言语好像是一位父亲在教育自己顽劣的儿子,充满了无奈与关怀。 经过这一番波折,比格诺斯对加斯虽谈不上喜爱,却平添了几分信任。他看了看眼前的影兽,从背后跨上去,稳稳地抓住影兽后脖颈上的两根尖刺。这时,他才发现,这影兽可怖的外形下,身体倒是平滑,只是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仿佛刚从水池中爬了上来。 比格诺斯还来不及坐稳,那影兽便后腿一蹬,直立起来。紧接着,它依靠身上的蛮横的肌肉,硬是驱使直愣愣的腿以一种不亚于战马的速度跑了起来,如同飞驰的高跷,既滑稽又恐怖。 五跃一楼,十步过屋,影兽带着比格诺斯在林望镇内穿梭,在加斯的催促下,它快如流矢,眨眼之间已经飞入火光通天的街道中。 这里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残肢碎尸横于道路。有些影兽着了火,四处乱窜,越来越多的房子被点燃。 温度炽烈了。 在这片残砖烂瓦之中,几名守夜人在于影兽战斗着,保护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可不及比格诺斯去帮助他们,他们要么被天空中的黑影袭击,要么死于影兽的屠刀之下。 加斯说,这么多影兽,他能控制着不来袭击我们就不错了。 但比格诺斯却隐隐约约的听见了: “你们看,看那怪物的背上!” “是比格诺斯!” “比格诺斯!他果然是……啊啊啊啊……” …… 若说在巡逻队,比格诺斯还可以安慰自己,加斯只是偏激,是为了让自己逃出去做的过分了些,可现在看见被屠戮的林望镇,听见这些凄惨的声音,比格诺斯捏着影兽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攥得发白,他再也无法忍耐了,内心的大坝轰然倒塌。 九分的泄气、一分的受伤; 二分地疲倦、八分的紧张; 七分的烦扰、三分的脆弱; 四分的窘迫、六分的困惑; 再加上五分对五分的歇斯底里与心力交瘁。 裹夹着说不上来的震惊与无助,这些百分百的感情一股脑的从他的堤坝中冲了出来。 “加斯,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啊?!!!” “……”加斯没有回音,只是驱着影兽快速前进,跳过那些从废墟中伸出来的臂膀。 “我不是个正直的人,但我也不是个坏人啊!!”比格诺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 决堤的洪水化作了一条江河,剩下的尽是木然的河水。 而加斯此时,在这木然的河上,掀起了一丝波澜。 “这是你第二次问我做了什么。”他语言生硬而平静,好似将一根竹竿深入滔滔河水,“我还是那个回答,帮你逃走啊。” 那“竹竿”开始搅动,荡出浅浅的微波。 “只是,出去,还是不出去。我让你做过选择?” “……”(木然。) “亚门内尔是祈灵……他很强。”加斯言语干练,而在比格诺斯意识的湖面中,“竹竿”造成的微波在湖中组成了一幅画面——那是一只影兽的视角——它看到的却只有亚门内尔在冰与火中大肆屠戮,“你觉得怎么从他手底下逃走?” “……”(木然。) “你没有办法。” “……”(木然。) “但我有。” “……”(深思。) 竹竿的搅动加大了,细微的波浪开始翻涌。 “这是你自己的抉择。”加斯以一种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你的选择是出去。那么,我奈克洛·梅·加斯,就是你的办法。” “……”(深思。) “所以这些人是你杀的啊!!” “我……?” 微波已成滔天骇浪,席卷着比格诺斯肉眼可见的那些人——那些在火焰里挣扎的人。 “这些人有谁是无辜的?在集会的时候有谁为你发声?”加斯继续道。 沉默。 “盲从的愚者和毫无意义的看客,死多少都是不足为之惋惜的。” 沉默。 大水冲走了比格诺斯眼前的一切惨状。 加斯说得对么? 比格诺斯不知道,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但他攥得发白的手松了下来。 一种平静取代了木然。 比格诺斯自知没有力量阻止眼前的屠戮,也知道自己和这场灾难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他还是本能的希望一切平息下来。 也不知是他的祈祷有了效果,还是加斯帮了他一把。 沿街密密麻麻的戮影兽突然停止了屠戮,接着立即跑开了。 “加斯?!难道是你……” 回应他的是加斯的连叫三声! “快跑!快跑!快跑!” 旋即,惊雷般的巨响从他的头上略过。 原来,不是祈祷,也不是加斯。就在他们争论时,他们跑到那颗燃烧的巨树近旁了。 嘹亮的尖啸持续地从燃烧的巨树的口中发出,千万道声波激荡回响。 树叶……树叶烧掉了……树枝……树枝烧断了……树根……树根烧完了……火源……消灭火源…… 隔空望去,无论是人还是影兽,只要离它过近,便被声波震的口吐鲜血,毙命当场。 这般怪物,哪怕不做大的动作,只要走动就能让房倒屋塌。不幸的是,它好似正在和什么进行着激烈的搏斗,将周围的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冲击波产生的烈风灼烧着比格诺斯的肺部,还好加斯提醒的及时,才不至于让比格诺斯深受重伤。 可在古树的影响下,比格诺斯的意识,产生了变化。 尸体从他眼前消失,火焰也消失了,就连影兽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本已被屠戮的镇民站在了原本火焰的位置。 比格诺斯在一片和平的幻象中策马飞奔。 “加斯?!这……”比格诺斯问道。 “快跑!那古树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东西。”加斯不再纠结于刚才的话题,他语速很快,“这些都不是真的,现在的我没有办法把你从幻象中拉出来。还好我们只是被波及到了,没有混乱与扭曲。避开那些幻影,我们要加速了!” 加斯的语气不复之前的冷静,比格诺斯甚至是第一次觉得他有些慌张,“我本来只想着呼唤影兽进城吸引亚门内尔的注意力伺机救你,但我没想到我这一路走来,被影木扭曲的竟有‘古树’!” 比格诺斯骑在飞驰的白马上,望了望那颗古树,在幻象中,他只看见一颗参天的绿树遮蔽了半个城镇。 可就这么一瞬间的凝视,他的脑海竟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填满。 “啊!!!”比格诺斯大叫一声,险些跌落到地上。 “不要看它!它差点发现了你!”加斯在意识里吼着,“快跑。这里离你家不远了,快去拿吊坠,快。” “这里离你家不远了”……? 那极其富有冲击力的眼睛让比格诺斯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幻想中一片和谐,但一些可怕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逼迫着让自己不要去想,可那画面就是挥之不去。 比格诺斯夹了夹胯下白马的身子,白马如同疾风一般又拐过两三个街区后,自家的酒馆出现在比格诺斯面前——呼,还好,酒馆还是好好地。 比格诺斯看见自己的父母就站在酒馆门口,向他挥着手。 拉娜也在那里! 还好酒馆安全无事! 首章 二十二 屠戮(五) 比格诺斯急忙拍打着白马向前,可白马在距离酒馆三四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论怎样拍打都不肯向前一步。 就在这时,这一片相合的世界突然出现了杂色的条纹。 这些条纹闪闪烁烁,好似挡在眼前的布条。 条纹越来越多,逐渐将整个视野完全挡住,视比格诺斯眼前一片花白。 进而,视野一闪,幻象为之破碎,现实重归于眼前。 燃烧的小镇、残破的街道、毁坏的房屋再一次出现在比格诺斯面前。 那被称为家的酒馆…… ——已不复之前的温馨。 且不说酒馆的墙壁被人破了漆,图了字,招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今,最为可怕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了酒馆的房顶之上,瓦片被掀飞,火光从内中暴露出来。 怎么……怎么会! 比格诺斯看到此景大惊失色,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加斯,怎……怎么会这样!” “古树……那古树快要被烧死了!我们从幻象里出来了!” 比格诺斯看到残酷的现实,脑海中不住的出现自己父母的样子。可这些样子一旦出现,却很自然地和死亡联系在了一起。 比格诺斯急忙夹了夹胯下的影兽,想要催促它快些前进。可影兽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前进半步。 不得已,比格诺斯急忙从半人高的影兽身上跳了下来,此时,他才发现很多被被烧焦影兽的尸体铺满了四周。 “不好!有什么烧死了这些看护的影兽。”加斯说到。 比格诺斯没心情听他说话,心急火燎的望向自己的家——而此时,正有一个人从屋子中一瘸一拐的跑了出来。那人望了望比格诺斯这边,又看了看渐渐不再移动的古树。 之后,那人转向古树,举起了手里的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道蓝色火舌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了古树,在接触到那火舌后,古树身上的火焰也完全化为了蓝白色,整个古树都完全的笼罩在了火焰里,成为了一座火山,算是彻底的不能战斗了。 “亚门内尔?!”比格诺斯心中大惊,“他怎么会从我家跑出来?!!” 与之相对的,亚门内尔也看见了比格诺斯。在点燃扭曲古树后,他便向比格诺斯这里飞扑而来。 不出两秒已接近了一半。 “比格诺斯,跟我……”亚门内尔声嘶力竭的喊着。 “好机会!”加斯在比格诺斯心中一声暴喝。 声音落,杀机起。 奈克洛·梅·加斯的陷阱这里是最后一步杀招! 一根高压水柱从比格诺斯所骑着的坐骑身上射了出来,亚门内尔来不及闪躲,护体屏障与小腹皆被水柱贯穿,摔倒在地。 “活体之水!!” 亚门内尔大惊,趴在地上口吐鲜血,袭击他的正是之前跳下悬崖的活体之水。那活体之水,被古树从翡翠森林中扔进了林望镇,化为雨解救了比格诺斯,之后它又寄附在影兽的皮毛之上,直到此刻它才钻了出来! 没想到,与神异种交战这么久不落败势的亚门内尔,却栽在了这小小的活体之水手里。但他毕竟能征善战,一个翻滚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他手指在伤口附近连点三下,一层冰霜便覆盖了伤口,让他的身体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可奈克洛看见仇人就在眼前,哪里会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只见他操控着活体之水发出了第二发水柱,亚门内尔侧身闪躲,可因为伤疲加身,那水枪又贯穿了他的大腿,令他跪倒在地。 这次偷袭没能打死亚门内尔。 在一系列的活动后,加斯所控制的活体之水虽有亚门内尔的加持,但也消耗甚巨,两次射击后便陷入间歇。若是能进行第三次攻击,一定能取亚门内尔性命。 加斯的沮丧心情在比格诺斯内心传递。 事发突然,比格诺斯甚至来不及反应。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亚门内尔极为狼狈,全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创口不说,他甚至还失去了一肢小臂,不觉惊讶于他竟然还能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执行者的名号真不是吹出来的! 亚门内尔双目紧锁,他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可没有几秒就跪了下来;他再次尝试站起,却又第三次跪了下来。 他确实是没法再战斗了。 在深呼吸几次后,他瞪了比格诺斯那一眼,又望了望熊熊燃烧的古树,不得已,亚门内尔打了个响指,也召唤出一只活体之水。 “当心!” 由于担心亚门内尔狗急跳墙,在此地强杀比格诺斯。加斯强制活体之水立即打出第三次攻击,而亚门内尔那边的活体之水才刚刚成型,无法反击应对。 眼见第三条水柱就要贯穿亚门内尔的脑袋,亚门内尔龇牙咧嘴的按了一下地面,在一阵冰晶飞舞后,亚门内尔在瞬间将自己完全冰封,完全抵挡了水流的冲击。 “『深结屏障』!他竟能将寒冰屏障发展至此!”加斯惊叫了出来。 在这强制性的第三次攻击后,加斯所控制的活体之水只有开始的一半大小。不过,亚门内尔也无力再战,他身旁刚刚形成的活体之水立刻把被冰封的他吸入体内,继而向着出城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一片烟火中。 “哎呀!可惜……可惜……”加斯哀叹连连,看见亚门内尔逃跑,他心中略有遗憾,但他明白,以比格诺斯和半只活体之水的能力,就算再加上几只影兽,也是杀不掉亚门内尔的,它们即突破不了『深结屏障』,也阻止不了活体之水逃跑,但以后的路还长,还有的是时间较量。 可比格诺斯丝毫不考虑这些,他和亚门内尔之间虽有仇怨,却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如今,看到亚门内尔逃跑了,他满脑子想的只剩下自己的家人了,在他心中,现在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了。 这十米的距离,比格诺斯不需要两步便已然到达了酒馆门口,透过酒馆变形的门框,他看到酒馆内部是一片火海。 他的手指开始颤抖。 心脏怦怦怦的跳了起来。 不顾加斯的劝阻,比格诺斯走进了一片火海之中,活体之水也跟了上来,环绕着他,保护着他,可是他最害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那最为不真实的画面如今印在眼前。 翻滚的浓烟。 着火的家具。 三具焦黑的躯体。 比格诺斯走到近旁,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胸口。 哪怕在心中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 可是心为什么这么这么沉重啊! 加斯也识趣的不再说话。 火越烧越大,活体之水为了保护比格诺斯,只得将他裹了起来,一如无边的黑暗裹住了比格诺斯的内心。 他多么想在听一次他们说话的声音啊! 这是绝望么? “比格诺斯……” 微微的声音传来,点亮了一点儿希望。 “拉娜?!” 比格诺斯马上抬头看了起来,就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他连滚带爬的跑到一具小巧的躯体旁边,跪坐在她的身边,嘴中不住地说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加斯,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啊。你一定可以的。” 比格诺斯的眼泪滴在拉娜焦黑的皮肤上,发出屡屡蒸汽,与呲呲的响声。 “比格……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拉娜拼尽了全力抬起了烧的焦黑的手,拉住比格诺斯的衣领,将他拉致唇边,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吊坠被亚门……” 啪。 手掉了下来。 声音是那么轻,也是那么重。 这一刻比格诺斯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连带着碎掉的还有他的整个世界。 那一闪而过的希望之后,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能感受到两股莫名的沮丧。 眼泪再也忍不住,他哭着,啜泣着,诅咒着,痛恨着,使劲捶打着地面。 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他失去了所有。 他趴在拉娜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直到酒馆被烧为灰烬,活体之水被烧得干干净净。 比格诺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废墟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灵气渐渐地从他眼眸中消失,一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想法环绕在他的心头。 他一个人,徘徊在这被屠戮的城镇中。 或许,他也死于了这场屠杀。 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此生,只剩迥然一身了。 首章 二十三 黎明 比格诺斯失魂落魄的在断壁残垣中徘徊,直到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救救我……” 细微的童音从街边传来。 比格诺斯向街边看去。倒塌的房屋将一名女童压在下面。 “大哥哥。救救我……” 女童哭泣着向他伸出小小的手臂。 比格诺斯赶忙跑到墙边,跪了下来。这名女童身上满是巨石,很难想象她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他开始挖,用手一块一块刨开砖石,直到皮开肉绽。 在使出吃奶的力气移开一根压在女童身上的房梁后,他愣住了。 女童的下半身已经烂如肉糕。 无论怎样,也救不活了。 他停下了手,一种难言的忧郁。 他无言的看着小女孩,可感到身上重量减轻的小女孩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大哥哥,谢谢你。” 比格诺斯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硬是挤出一个笑容。便又开始刨了起来,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大哥哥,你是个英雄,就像我爷爷一样。”小女孩继续夸奖道。 “你爷爷?”自知抢救无效的比格诺斯决意陪小女孩走完她人生的最后一程。 “妈妈总说……爷爷是个英雄……他会保护我们的……可今天,他没有来……” 比格诺斯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空咽了一下干涸的喉咙,“你爷爷在救其他人……我看到你爷爷……战斗得很英勇。” “真的?那我也要勇敢。” “你……很……勇敢……”比格诺斯使劲吸了一下鼻子,让自己不哭出来。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小女孩却说出了实情,“不哭不哭,大哥哥,你也要勇敢。” “嗯……我会的……”比格诺斯放声哭了起来。 “别哭啊,大哥哥。妈妈说,好哭的人会被怪物叼走的。就是因为我好哭,才招来了怪物。”女童安慰道。 “怪物?”比格诺斯一边啜泣一边闻着。 “对啊,跑进了我家后院里。爸爸妈妈为了不让我被叼走,叫我赶快跑。” “后院里可能有人还活着!”比格诺斯想着,他往后望望,又看了看废墟下的小女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边仍旧刨开压着女孩的碎石,一边用无限温柔的声音问道:“?,勇敢的小姑娘,你能再自己坚持一会儿么?我去后面帮助你的爸爸妈妈……” “真的么?大哥哥?”小女孩有气无力的说的。 “我保证……我保证!”比格诺斯哽咽的保证着。 “好的,大哥哥。我也保证我会勇敢,但我好困啊……我要睡一会了……” “嗯。等你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你的爸爸妈妈就会回到你的身边。”比格诺斯不再刨着碎石,只是走去抱起小女孩的上半身,“你的爷爷也会回来。” 他知道,这个时刻来临了。 “呐,大哥哥。我们说好了哦,你也要勇敢!” 比格诺斯一愣。 他想哭,却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只能在嘴里不停地喊着,可女童还是咽气了。 “哇啊!!!!!!!!!” 又一个人在自己怀中断了气,比格诺斯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庞。 暖流从他的脸颊上滚落,染红了这个世界。 到底是泪,还是血? 随后,他张开臂膀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大吼,仿佛要将心中所有压抑的悲伤与痛苦都发泄出来一般。然而听到的却只有: 风声。 火声。 倒塌声。 逃亡声。 撕咬声。 呼救声。 他将头埋在女孩小小的身体上深深的哭泣。 他抱着那女童地踏过倾倒的房屋,宛若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 走进后院。 那里又有两具被啃咬的只剩一半的尸体。 比格诺斯走过去,轻轻地将女童放在两具尸体之间。 不知为何,在那已低落到麻木的心中,他竟有一点儿的羡慕。 内心的大堤再一次崩塌。 只是没有洪水供他宣泄。 他瘫坐在地上。 哭不出来。 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场面,更想也不敢想会死这么多的人。 他想不明白。 但女童稚嫩的话语回响在他耳畔。 “救救我……” “我很勇敢……” “你也要勇敢……” 不知又过了多久。 比格诺斯笑了。 听不出是痛苦还是悲伤,是愤怒还是憎恨。 旁人听来只觉得凄凉。 比格诺斯穿过了这个小屋的后院,木质的围墙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一地灰烬。 他走着,看见一名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巡夜人晕倒在了地上,他满脸都是烟灰,看不出到底是谁。 而在那巡夜人的前方,一个脸上长着干枯手臂的影兽从屋子里跳了出来,它的那只手上,好像还拽着一个正在滴血的圆圆的东西。 巡夜人的头动了一下,他好似清醒了过来,可也许是受伤太重了,他的头抬起了又垂到了地上。 见此情景,影兽望了望比格诺斯,它把手中拿着的圆球往远处一抛,试探性的前进了两步。 而比格诺斯也看了看那影兽,他伸出一只手,指向影兽背后的方向,叫这只影兽滚远点。 也许是这影兽没有那么强大,也许是加斯在其中起了作用,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影兽不再向前,只是跟着比格诺斯,像撒了欢的狗一样,欢快的在周边跳跃着。 而此时,城镇大厅那边也传来了战斗的声音,那是曾经审判比格诺斯的地方,比格诺斯走了过去,这只影兽也跟在他身边。 一人一兽。 只给巡夜人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 不多时,比格诺斯便到达了城镇大厅。 如今,大厅前的广场已经被影兽填满,在一圈又一圈影兽的中间,有一只小队在苦苦坚持。 比格诺斯粗略的估计了下影兽的数目,得有四五百头,哦不,现在又多了一头。 那紧跟着比格诺斯的影兽也加入了围攻的队伍。 这些影兽奇形怪状,但相似的是,它们身上都长着与动物不相符的凶器。 有的是长矛、有的是长颚、有的是毒牙、有的是触手。 被围攻的小队哪里招架得住,已经有两人被影兽的凶器刺穿,血流如注。而剩下的三人手持着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钢盾勉力支撑。 比格诺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几秒间。 蜂拥而上的影兽长长的口器刺穿了濒死的两人,将他们挂在了半空中。 另外有两人被影蝠抱住了脸。 还有一人不慎踩入火中。 比格诺斯看着它们发生,又看着它们平息。 无力感席卷着他。 他的耳朵幻听了,一些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小姑娘你被他骗了。” “他和十大最恶是一伙的!吊死他!” “为我的孩子偿命来!” “十大最恶的门徒!” “拷问他!” “烧死他!” …… 他再次毫无目的游荡了起来。 巨树仍然在默默地燃烧着,影兽继续着他们的屠戮。 比格诺斯走着,哭着,落荒而逃的镇民在火影中摇曳,残肢断臂散落各处,如夏日的杂草。 这又怎么样呢? 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 从心惊肉跳到麻木不仁。 比格诺斯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死去。 有人赤裸着在街上奔跑,背上趴着一只影兽,好似抱对的野狗;有人身上着了火,却将自己的小孩楼在怀中,最终一同化为灰烬;还有人抱着比格的大腿,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被赶来的影兽刺穿。 比格诺斯知道,他无能为力。 窜出的火苗烤焦了他的衣衫,呛人焦烟熏黑了他的面庞。 脑子渐渐变得迟缓起来,好像是生锈的机器。 走啊。 走啊。 不觉中,他进入了一片黑暗,这里黯淡无光,有些像灵魂之海。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这片虚无中传来。 “比格诺斯!” “格雷里克!”比格诺斯瞬间回过神来,在那一片黑暗中,他看见格雷里克拿着盾牌与小斧正在和影兽搏斗。 格雷里克已快招架不住。 而那影兽面上的镰刀寒光逼人。 一闪间,影兽贯穿了格雷里克的小腿。 “比格诺斯,帮帮我!”格雷里克跪着向他求救。 比格诺斯在这一片虚无中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到一把趁手的武器。 “盾牌、头盔、铁甲。” 影兽举起了高高的镰刀。 “利剑、斧子、长矛。” 镰刀贯穿了小臂。 “木棍、石头、树枝。” 撕心裂肺的惨叫。 “没有,什么都没有。” 拳头,还有拳头! 比格诺斯抡起拳头,猛扑向正在实施暴行的影兽。 他踏空两步,穿过了那本就不存在的身躯,格雷里克也随之消失。 不多时,还是在这一片黑暗中,男人哭泣声从他背后传来。 比格诺斯回过头,格雷里克正捂着脸,跪在地上哭泣。他身上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比格诺斯急忙转身想将他扶起。 可格雷里克却放开双手,显现满脸的血红眼睛。 那些眼睛一眨一眨的,流着血泪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比格诺斯向后退了两步。 格雷里克的脸上眼睛也飘散开来,渐渐地填满了整个空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他的声音一直回荡。 受到惊吓的比格诺斯后退连连,摔倒在地上。 格雷里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无边黑暗中的一道光,将周围的一切都驱散掉。 一个人影从光中走出。 “拉娜!”比格诺斯叫了出来。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拉娜,还是身穿白纱上衣与蓝白相间的格子短裙。 碎步婀娜,她走到比格诺斯近旁。 拉娜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盯着比格诺斯。 她笑着,绚若春半桃花,嘴角却是含情脉脉。 比格诺斯的父母也出现在他的身后,拍着他的肩旁,好像在安慰他,也像在支持他。 一家人再次团聚在一起。 “呐,比格。”拉娜的声音甜如浸蜜,比格诺斯沉醉其中,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拉娜伸出纤纤玉手,抚摸着比格诺斯的脸颊。 两人相视。 火焰。 从心底也从拉娜的背后燃起。 比格诺斯的父母走过了比格诺斯,在他眼前一步一步的走入火焰中。 “不!不!”比格诺斯惊恐的叫道。 看到如此惊恐的比格诺斯,拉娜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了比格诺斯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在看见比格诺斯安静后,她抬起食指,在比格诺斯面前轻轻摇动,表达出一个否定的意思。 她收起了手臂,转身和比格诺斯的父母一起,向那团火焰稳步走去。 只是在她步入那火焰的同时,回过首来,芳唇吐出似水如歌的呢喃软语。 “你要好好活下去。” 比格诺斯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团火焰,他想抓住拉娜,可是越往前,火焰却离他越远。 他使劲的伸长手臂,腋下撕裂般的疼痛,但只要能靠近一点儿那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光点,他不在乎。 “拉娜!!” 光点消失了。 瞪眼。 撕心裂肺。 俯首。 痛哭流涕。 就在他俯首时,一声声“有罪”开始回荡在这虚无的空间。 “有罪!” “有罪!” 比格诺斯抬起头来。 却看见面前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宣判台。 亚门内尔和奥莱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巨大的倒三角锥吊坠挂在那审判台之上,如同巨大的钟摆,一下一下的摇晃。 “有罪!” “有罪!” 法槌阵阵,敲出的是事件中的涟漪。 宣判声声,链接的是记忆间的隔阂。 小女孩出现了。 “大哥哥,你要勇敢。” 加斯出现了。 “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我就是你最后的选择,这些人是你杀的啊!” 比格诺斯痛苦的捶胸顿足。 “是我害死了你们!” “有罪!” “有罪!” 黑暗中,奥莱拉嘴中一边念着:“有罪。”,一边走出,站在审判台旁边。 他一把抱起那小女孩,耐人寻味的向比格诺斯笑了起来。 “大哥哥,我爷爷是个英雄。” “他……”比格诺斯锤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呜咽着,“战斗的……很英勇。” “有罪!” “大哥哥。”叫声里蕴含着奥莱拉惨烈的死状与小女孩的啼哭。 “有罪!” “十大最恶的门徒。”这是无数群众的愤怒。 “有罪!” “不要相信他!”这是加斯的惊叹。 “有罪” “不……不是这样的。”这是比格诺斯无力的辩解。 比格诺斯狠劲揉着自己的头发。 “有罪!” “这些人有谁是无辜的?”质问声。 “不……不……”比格诺斯喘着粗气。 “有罪!” “你疯了么?!”这是比格诺斯自己的质问。 “有罪!” 昏暗的地牢。 “有罪!” 倾塌的屋檐。 “有罪!” 丢失的招牌。 “有罪!” 被砸坏的房门。 “有罪!” “你到底做了什么?” “有罪!” “为什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有罪!” “大哥哥,救救我!” “有罪!” “救救我!” “有罪!” “救救我!” “有罪!” …… …… …… 场景飞速的变换,“有罪”声不绝于耳。 直至。 黑暗中传来阵阵脚步声。 亚门内尔拿着吊坠从黑暗中走出。 “对这个决定你有意见么?” 这是亚门内尔的公正。 “不!有罪的是你,是你们!!”比格诺斯撕心裂肺的大喊。 大喊过后,是令人窒息的平静。 比格诺斯觉得喘不过气来,以及心如刀绞的疼痛。 而加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比格诺斯的背后。 他蹲下来,拍着比格诺斯的肩膀。 “加斯……”比格诺斯啜泣着,“悲伤在物理层面上也是如此的疼痛么?” “不,”加斯回答道,“那不是悲伤。” “那这种感觉是什么?” “是仇恨(hatred)。” “是对阴谋的仇恨,对不公的仇恨,也许还有其他什么。最重要的是,对自己的恨?”加斯站起来,走到比格诺斯面前,“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一如当年的我。可我们却没有力量去践行我们的善良,只能任凭自我的小船在命运的大河里浮浮沉沉。” “在被亚门内尔陷害后,我不知道我的未婚妻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的亲人又在何方。在我心里,他们还活着。但在他们心里,也许我已经死了。” 加斯语气低沉的叹了口气,拿出一种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聊天的语气问道: “为了你自己,请勇敢。为了那些爱你的人,活下去。哪怕再困难也永远要记住,不要放弃。因为纵使你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战斗了,命运也会竭尽所能的逼你战斗下去。” “命运?” “命运啊,是不可避免的东西,是鱼儿生存的河流,是渔夫布下的渔网,是情侣看见的星星,是遮住星星的云朵,是下落的月亮,但更多时候是一定会升起的太阳,哪怕你根本不想它升起。” “很残酷,也很真实。(it`s cruel, but it`s true)” “在人生漫漫旅途中,必然会有种种磨难。那些平安与危险共同组成了命运。在命运来敲门前,你可能锦衣玉食,也可能是一贫如洗。但无论怎样,这些都不属于你。当命运还没来临时,无知者总会嘲笑那些笃信者。可当命运无情的踢开你的大门,打碎你的美梦时,又有多少人会学会接受它?” “失去的东西,从未属于过你。而要得到的,无论如何都会得到。所以接受,你命运的长河(the river of fate)已被仇恨(hatred)冠名(the river of hate)。” “我们无法跳出命运的河流,但我们可以选择前进的方向。既然命运没有让我们的小船沉下去,那么我们就挥舞起复仇(reven)的桨。若命运逼我们随波逐流,我们就偏要逆流而上!” “所以从今往后,请不要在能选择主动的时候选择被动,得寸进尺是人类的本性。你自以为是的善良会会让他人在你头上飞扬跋扈,到头来还会被反笑为的愚蠢。” “不要把无用原谅挂在嘴边,不要将虚假慈悲放在心头,收起你无能的狂怒,压抑你匆匆的懒散,蓄势待发的你要先学会蛰伏,而痛苦……将成为我们复仇的进行曲。”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这条发臭的河流,源头到底有什么。” 奈克洛·梅·加斯不再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比格诺斯。 直到不甘的痛苦最终溺毙了他最后一丝理性。 加斯站起身,走到了比格诺斯前方。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加斯扶起了比格诺斯。 “亚门内尔!”比格诺斯紧紧地盯着加斯的眼睛。 “你需要力量。”加斯伸出了手。 “加斯!”比格诺斯紧紧地握住。 “我需要自由。”加斯的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 “帮我!”两人四手现如今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我们都需要复仇!”两人一同喊了出来。 “如果曾经的你生活在一片光明中,那么如今长夜已至。”加斯笃定的说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一起摸黑上路。” …… …… …… …… …… 末日地堡顶端。 艾斯艾弗讲到这里,顿了一下,他没有继续把故事讲下去,而是和比格诺斯闲聊了开来。 “你知道么,种一棵树远比想想的要艰辛。很多人认为,只要种下种子,按时的浇水施肥,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植物的生长需要阳光雨露,将一粒种子随意的插在土里,它不见得就会发芽,发芽了不见得就能成长,成长了不见的就是笔挺,笔挺了不见的就能高大,高大了不见得就能古老。在它成长的过程中,会遇到风吹雨打,会有虫叮怪疾,但毫无疑问的是,所有的种子都需要阳光雨露。种一棵树如此,养一个人亦然。” 讲到这里,他面瘫一般的脸上居然露出笑眯眯的表情,有些猥琐的盯着比格诺斯,问道:“你喜欢阳光么?” 比格诺斯默声不答。 艾斯艾弗好似很失望,他眼睑下垂,头也低了下来,如叹气一般的出声道:“我这辈子播撒了无数的种子。有的成了人,有的还是树。意外的是,阴影中的种子虽然长的扭曲,但它们有时比在阳光下的种子长得还要更快些。” “因为在阴影下的种子,只有长得更快,长的更扭曲,才能看到光。” 末日地堡上空翻滚的黑云中传出一声霹雳响,耀眼的雷光将艾斯艾弗的面色映照的惨白,无根的风儿带着一些秋天的哀愁席卷过平台。 少顷。 风雷声依旧,只是一切轰鸣声和面前的这位中年人的诉说相比,都太过渺小。 “自那以后你和那个人又聊了很久。他让你来末日地堡救他,毕竟他逃不出去。这也是为什么,如今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艾斯艾弗瞟了一眼比格诺斯手中拿着的幽的长剑。 “在我们继续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一个无辜的人与一群有罪的人。救一边,”艾斯艾弗那死鱼般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但仍是难以见底的深渊,“当年的你到底选择的是哪边呢?” “都要去救。” “结果呢?” “都没有救。” “那现在怎么选呢?” “都不用救。” “为什么呢?” “不需要救。” 艾斯艾弗的嘴角微微扬起。 “杀人和诛心哪一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 “都是死了。” 比格诺斯好像听见了艾斯艾弗的笑声,与极其细微的话语:“死人确实不需要救赎。”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黎明会到来么?” “也可能会来,也可能不会。”比格诺斯绷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艾斯艾弗。 “呵呵呵呵呵。”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从艾斯艾弗的嘴缝中震颤而出,他的鬓角渐渐变白,看起来老了五六岁,“那我们继续。” 首章 结 背德之书(二) 那位旅人不知是如何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但他如今气色不错。 现在,他坐在一间温馨的小屋内。壁炉的火焰将房间烤的热烘烘的,雅致的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但这位旅人却不去享用,几只猫蹦上了餐桌,大快朵颐着。 也许是分餐不均,它们打闹了起来,几只酒杯摔碎在地上。 旅人被这声音吸引,他扭过头,又摇了摇头。 他忘记了这些猫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或者这些猫也只是一个幻象?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亮了他的书本,他不在关心这些猫儿们。 只是继续读着他的书。 ※以下内容为《背德之书》中的记载,内容奇诡,真伪莫辨,仅可一观,切莫深信: 可解读部分: ?拉娜[记录编码五一九] 称谓:比格诺斯的未婚妻 种族:人类 性别:女 年龄:22 身高:148 体重:43kg 保有状态: 【智力】:正常 【理性】:正常 【感性】:较高 【人格】:正常 【身体能力】:青年女子、可爱、善良,体型小 【世界认知】:青年女子 【保有物品】:无 描述: 爱,哎。 —————— ?亚门内尔[记录编码四] 称谓:执行者圣殿第三席,冰与火的执行者 种族:人类 性别:男 年龄:45 身高:177 体重:70kg 保有状态: 【智力】:高 【理性】:高 【感性】:低 【人格】:多疑、善良、矛盾、利己、孤独 【身体能力】:执行者(战斗专家)、善战 【世界认知】:祈灵师(冰霜专精、火焰专精)、大师 【保有物品】:祈灵教执行者经典战斗套装、日记本 描述: 这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也是一个公平正义的人; 这是一个行为摇摆的人,也是一个信念坚定的人。 可那内穿的链甲是否又昭示着他对元素的不信任? 他不可言说的过去造就了他如此矛盾的性格,而这种性格会将他引到哪里呢? —————— ?奥莱拉[记录编码四五六] 称谓:边境巡逻总队长、林望镇治安官 种族:人类 性别:男 年龄:57岁 身高:175 体重:72kg 保有状态: 【智力】:正常 【理性】:正常 【感性】:正常 【人格】:慢性子、阿谀奉承、追求安逸、热爱家人 【身体能力】:战斗专家、年老 【世界认知】:政客(入门) 【保有物品】:- 描述: 他终于退休了。 —————— ?古树[记录编码一九四] 称谓:传说中的妖物、圣树 种族:树人 性别:树 年龄:可以很大 身高:不断生长 体重:不断生长 保有状态: 【智力】:自然智慧 【理性】:自然智慧 【感性】:自然智慧 【人格】:动物保护者、自然保护者 【身体能力】:巨型生物、蛮力、触手(树枝及根须) 【世界认知】:神异种(远古、灵物)、古树(活体护甲、元素守恒、法力屏障、读心、通灵、硬化皮肤)、橡木贤者(野性成长、回春) 【保有物品】:宝藏守护者、圣地守护者 描述: 一颗古树平常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据说世界上也存在着它的变种。这很正常,毕竟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还不算人工嫁接呢! —————— 旅人翻过了这么多的资料,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为了继续读书,他一只手离开书本,摸了摸旁边的油灯。没有火,油灯却突然被点燃,旅人吓了一跳。但这时,他转念一想,自己刚刚摸灯的动作是那么的熟悉,但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哼,无所谓了。 他扭过头来,想继续读书,可书上的文字已经改变。那开着的一页,左侧有瑰丽奇伟的图片,还配上了一段似诗非诗的话语,而右边却是一些些档案。 以下书上神秘记录,写的东西旅人好像在哪见过,可他却总觉得不对,不知道可不可信: ?祈灵师与元素[记录编码九八] [书页左侧] 世界是由什么构成的? 很久以前的人类,可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活着。 而活着,就意味着每一天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尽量的继续活下去。 他们无知迷信,拜服在轰鸣的闪电前。 他们瘦骨嶙峋,跪倒在贫瘠的土地里。 没有火,也没有文明。 就连喝水,也会在喉咙里凝结成冰。 这儿没有自然的规律。 火焰会凭空的燃烧,水流能迸射的切割,泥土常无端的移动,空气有电弧的嘶鸣。 这是四位元素暴君的征战,而那场战斗永不停息。 没人想过世界是由什么构成的。 没有! 只是有人说,活着,就是那时的世界。 于是,智慧诞生了。 它告诉人们,只有付出鲜血,才能获得秩序。 自那一刻,自然有了规律。 有了规律,便有了武器。 有了武器,便有了勇者。 有了勇者,便有了英雄。 而有了英雄,世界总会迎来和平。 可来自八方的人们啊! 混沌离开时说它已厌倦了秩序。 但秩序,还是旧的秩序。 混沌真的走了么? 我总是怀疑。 [书页右侧] 1元素之子:元素联邦人类的自称。但元素总是喜欢有些人类多一些。 1元素感应:好像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 2祈灵师(低阶):元素喜欢的人,他们知道元素界是存在的,就好像能透过窗户看见光。 2祈灵术(低阶):点个灯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点个人也是同样。 代表性法术:『元素屏障』、『火球』。 3祈灵师(高阶):我是跨越元素界与现实的桥梁。 3祈灵术(高阶):只要你好好求求元素,它就会帮你的,是不是? 代表性法术:『活体之水』。 4祈灵师(专家):我是元素界与现实位面间的门。 4祈灵术(专家):小家伙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代表性法术:『雷牢』、『极寒领域』、『冲击波』、『寒冰之墙』 5祈灵师(大师):我是元素的使徒。 5祈灵术(大师):你是元素的奴仆。 代表性法术:『元素共鸣』、『深结屏障』、『裂解冰刺』 6祈灵师(宗师):元素? 6祈灵术(宗师):元素! 代表性法术:『液态火』 7元素青睐之人:元素非常喜欢的人,甚至深爱这些人。 7元素青睐:我爱你,所以……你不能离开我哦。 8血之契约:有时候,想起一点儿历史,能让任性的元素有那么一点点的责任感,打破奇奇怪怪的限制。 !……(大段无法看懂的文字再一次占据了这里) …… 旅人眨了眨眼,刚才的文章已然消失不见。他又翻了翻,发现了很多别的东西。 …… ·其他神秘的大段记录与文章 暂时无法解读 …… 除以上外,还有很多内容可以解读…… 旅人不停的翻了下去…… 幕间 九九二年八月底。 她一脚踩碎了一颗野兽的头骨,走进了林望镇城镇大厅的废墟。 来者正是执行者圣殿的第二席希贝儿·罗德尼。 她身穿赤色的外衣与束裤,裁剪有致的衣服显露出其下凝脂一般的肌肤,樱唇之下胸前小有实力,整个人犹如一抹朱红的烈焰一身火红,点亮了这一片荒芜。 尸体腐败的恶臭从她略显稚嫩的脸逼出了厌恶的表情,希贝尔扫视着这片土地,她挥动手中的方底十字长杖,橘红色微光带来灼热的温度,将周围的异味烧了个干净。 在这片微光中的她,高洁傲岸,如圣女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直到…… “法塔莉提,不要再揉我的头啦!”希贝儿娇声叫着。 在她的旁边,不停地揉着她的头的是一位身形比她修长许多的女子——生灵圣殿的女主教法塔莉提。 “小希贝儿实在太可爱了。”法塔莉提搂着她,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希贝尔看起来应该不过十六七岁。 “人家已经二十八了啊!”希贝尔推了推法塔莉提,却没有推开。 “那还是的叫我姐姐啊!” “你……”希贝尔气的涨红了脸,法塔莉提明明一把年纪了,却总喜欢捉弄她。 确实,若光从容貌上看,二者年龄差距应该不大。希贝尔是天赋秉异,天生的娃娃脸,配上较小的身材,所以显得小。可法塔莉提却不是保养有方,她是托了生灵圣殿元素恩赐的福。 生灵圣殿是祈灵教中的后勤保障力量。若说一般的祈灵师是一方元素领域内的原住民,那么生灵圣殿的祈灵师就是游走于各方元素间的外交家,他们并不精于战斗,而是更注重调节元素的平衡,并以此达到治愈的效果。作为生灵圣殿的大主教,法塔莉提更是精于此道,通过元素的协律,她延缓了自身的衰老,所以看起来是二十出头,但实际年龄已经很大了。 不过,爱美是人的天性,谁又会责怪她呢?尤其是当她还有着一颗美丽的心的时候。在法塔莉提的领导下,生灵圣殿向所有的民众开放,为他们除病驱疾。久而久之,法塔莉提在元素联邦中的人气越来越高。那精致的容颜、救人的本职、慈悲的心肠,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周围的人不由得称她为“圣女”。 可如今的圣女,正像吸猫一样,蹭着希贝尔。 “好啦,别闹啦!”希贝尔发起火来,挣扎开来,“我们是来干正事的!一会去四周探查的执行者回来了,被看见了多有损形象!” 法塔莉提嬉笑了一下,停止了女子间的打闹。 没办法,希贝尔实在是太可爱了,尤其是欺负她时,她涨红的脸,总让人忍俊不禁,这一路上法塔莉提忍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一个亲近的机会。 可是话说回来,她们确实是任务在身才会来到这边陲小镇。 前些日子,执行者圣殿的第三席亚门内尔身负重伤的回到了比艾城。他的一只小臂被燃烧殆尽,小腹与大腿的动脉也被贯穿,全身上下更是因为『深结屏障』而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冻创,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若不是救治及时,他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而自亚门内尔狼狈的回来后,执行者圣殿至高十二席中,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一席外,其他十席,包括希贝尔,都纷纷向教宗弹劾亚门内尔战力不济,才不配位。在十大最恶的恶名还未消失时,联邦腹地进行的一次小小的调查,就让执行者圣殿的第三席身负重伤险险毙命,这要是传出去,在如今与地之国对峙的局面下,怕不知会引起怎样的祸患。 而其他圣殿更是趁机借机发难,恨不得拆了执行者圣殿。毕竟,当初组建执行者圣殿时,就从其他的圣殿中抽走了相当多的人。其实,光抽人并不会造成多大的问题,但是执行者圣殿在抽人的同时,将这些人的教区也一并抽走了。要知道,那些被抽走的人,无不是各个圣殿最年轻,最优秀的人才,他们的教区更是神殿中义捐最多的地区。 这问题就很大了。 于是,三国派的祈灵教组成了一个空桶,几个圣殿都往其中撒了一把火药。亚门内尔的失败,则成为了点燃炸药桶的导火索。就因为这么一件事,短短几天内,几大圣殿便你争我夺的展开了争斗,陈年旧账全部翻出,事闹得不可开交,整个比艾城都风风雨雨的。 就连教宗迪门修斯都无可奈何。 而林望镇……嗯……边陲小镇嘛,好像没什么人关心亚门内尔在那边到底遇到了什么——反正,没有什么伤亡的报告。 还好法塔莉提及时医好了亚门内尔的伤势,从他的口中,众人才得知林望镇发生了什么。虽然他隐瞒了关于奈克洛·梅·加斯的消息,但大体上,他并没有撒谎。 那大量的影兽和扭曲的古树,以及……潜在的十大最恶。 这个问题就真的“很大”了。 可此时,面对着“巨大”的问题,各个圣殿又开始为派谁去平息那点儿祸患推诿了起来。 火之圣殿最先表示他们要去调查一下十大最恶是不是真的从绝望谷地跑出来了,率先退出了争论。 冰之圣殿和雷之圣殿因为南部森林界定不清,便相互指责那些怪物是最先出现在对方的辖区内的。 博学者圣殿表示,自执行者圣殿成立后,各圣殿人手奇缺,他们需要去各地培养新人,这事实在和他们没关系。 …… 最终,还是执行者圣殿被推了出来,毕竟它需要机会去将功补过嘛……而生灵圣殿,存粹是因为法塔莉提和亚门内尔毕竟是夫妻,她有责任去平息这场祸乱。 结果就是教宗迪门修斯命希贝儿·罗德尼与法塔莉提率领执行者三十余人前来彻底净化林望镇,这事才得以平息。 也就是她们来这里的任务。 遇到了这么多的糟心事,希贝尔甚为烦躁,但她想不通法塔莉提是怎么保持这样愉快的心情与自己嬉戏的。 看到法塔莉提心情不错,希贝尔择机问道:“姐姐,遇到那么多事,你不心烦么?” “嗯?”法塔莉提疑惑的出了一声,“烦?烦什么?” 希贝尔张大了嘴,樱唇中,她的悬雍垂一晃一晃,颇显可爱,“那些人了啦,分明就是在趁火打劫啊!” “啊?!哪有人?!”法塔莉提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希贝尔,别闹了。执行者才不会洗劫灾区财务,干那些蝇营狗苟的事。” “啪!”希贝尔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她摇了摇头,难道姐姐真的对这些斗争一点都没看出来么? “那……姐姐!”她有些无语,“执行者圣殿对祛除灾厄义不容辞,可你为什么要主动请缨来这里啊?” “啊?”法塔莉提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听亚门说,那只古树被严重的扭曲了,而且它还能导致元素失衡,所以我觉得我必须来看这边的土地是否被污染了。可能的话,我想要重建林望镇。因为无论怎么样,这儿,也是人的家啊。” 听到这席话,希贝尔望了望周围一片的荒芜。 她低下了头。 是啊,她早该想到,她的这位“姐姐”是世界上一顶一的善人,实至名归的“圣女”。 想到这里,希贝尔不禁笑了一下,她觉得这也是为什么,在他人眼中性格乖张的她能和法塔莉提成为忘年闺蜜的原因。作为火元素的青睐之人的希贝尔,时常能从法塔莉提的身上感受到如火般的温暖——那是仁爱的温度。 此刻,希贝尔更是感觉到,自己刚才的所有想法跟法塔莉提的想法相比都太过渺小。不觉间,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这股暖流促使着她决心和姐姐一起好好查查这林望镇到底有什么。 可,眼下这林望镇并没有什么古树的影子。 “呐,法塔莉提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啊?”希贝尔问道。 法塔莉提也已收起了一开始的嬉笑,正经了起来,她集中自己的精神,感受着整个林望镇地区元素的动向。 “嗯……没有感觉到亚门说的会产生元素失衡的古树,只是……” 希贝尔轻笑,她举起法杖,长靴轻点,霎时,从整片废墟的阴影中暴起了数百根炎枪,准确无误地将潜伏在断壁残垣中的怪物穿刺在阳光之下。 阳光是影兽的天敌。只要暴晒在阳光之下,影兽就会崩解死亡,在有阳光的日子,执行者们都会这么对付影兽。希贝尔也是同样,那些被炎枪刺穿的影兽在阳光中剧烈地挣扎起来,黑烟开始从它们身上飘散。但不同的是,影兽们并没有尝试着去躲避阳光,而是想拼尽全力的从炙热的炎枪钉刺上跳下来。 可是给它们挣扎的时间却没有几秒。或者可以说是在眨眼之间,它们的身体就开始从炎枪处融化,最终变成了一具具冒着烟的骨架,从炎枪上叮叮当当的掉在了地上。 这些影兽已被屠戮殆尽。 看见此景,法塔莉提心中不免赞叹:“希贝尔虽然年纪尚小,但她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元素青睐之人,实力非比寻常!就算是亚门,也难以望其项背。” “影兽,四百七十一头,还潜伏在这里。对?”希贝尔捡起了刚才的话茬,一只眼调皮的眨了一下,又好似邀功似得撅了下嘴,眼睛眨巴了眨巴,道:“那姐姐你不怕么?亚门内尔可是在这儿伤成那样了。” 听见希贝尔这么说,法塔莉提双眼放光。她以为希贝尔在关心亚门内尔的状况,“那么点伤死不了的。亚门受过比那重得多的伤,我都能把他救回来。” “噗。”希贝尔没忍住,喷了出来。 法塔莉提不明白她为什么乐,又想了想,便一把拉过希贝尔,将双臂搭在她肩上,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盯着她的双眼,声音轻柔地说:“我为什么要怕啊?这儿有你呢。” 这么一个举动,羞的希贝尔脸一阵飘红。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希贝尔从未有过什么亲昵的动作。虽然娇小可爱,但长这么大,她连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原因很简单,在比艾城里,没谁敢这么接触希贝尔。不仅仅因为她强劲的实力,更是因为她那火爆乖张的脾气,以及火元素的青睐…… 但法塔莉提是个例外。 调戏法塔莉提不成,希贝尔反被将了一军。希贝尔一阵害羞,她抖了抖身体,像落水的猫甩毛一样,摆脱了法塔莉提。转过身去,不想让法塔莉提看见她红如旭日的脸颊。 为摆脱那种羞涩感,希贝尔努了努嘴,使劲甩了两下头。 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归到眼前的任务上。 影兽倒是有——可古树到底去了哪里? 亚门内尔说,他用『液态火』完全烧灼了扭曲的古树,但他没有目击古树的死亡。 可如今,两大祈灵师都没有感觉到古树的存在,哪怕是已死的古树都没有。 此时,二人早先派到镇上各处调查受灾情况的执行者部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与亚门内尔的打扮极为相似,身着灰色劲装,腰间左右各挂着一把短杖与两把短剑——用亚门内尔的话说,作战中一切以实用为准,其他花里胡哨的都没用。 “哎。真是一个没情趣的男人。” 这身装束让希贝尔再一次想起了刚才那个羞涩的场面,以及……嗯……那个不讨喜的亚门内尔,芝麻蒜皮的小事他都要记到小本子上,心头不觉有些火气。她心中纳闷:“这老狗亚门内尔,他到底怎么勾搭上法塔莉提姐姐的?这俩人在一起,岂不是好鞍配了头赖驴?” 带着好花插在牛粪上的可怜与可惜,希贝尔重重的叹了口气,惊的刚回来的几人一个哆嗦,可见他们平时没少被希贝尔欺负。 见那个酷似亚门内尔的几人过来了,希贝尔鼻中哼气,张嘴虽怒,鼻音却带着怒意让人酥酥麻麻: “受灾情况怎么样啦啊?古树呐?” 这句话听起来软绵绵的,可那几人却丝毫不敢怠慢,只是毕恭毕敬的道: “整个镇子已经完全的被摧毁了。从损毁程度上来看,确实有人和巨物在城镇内战斗过。亚门内尔大人所言非虚,但我们仔细搜查过,除了少量潜伏的影兽外,根本没有古树的踪影,甚至连幸存的人都没见到,有的只是难以计数的尸体。” “不应该啊。”希贝尔与法塔莉提二人疑惑了起来。 按常理说,亚门内尔所形容的古树遮天蔽日,就连『液态火』也无法立即将他燃尽,这么大体积的东西那样的燃烧,就算像影兽一样在阳光下崩解了,多少会留下些草木灰才是,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干净”的有些异常,只有翻天覆地的破坏性痕迹证明这里确实有什么存在过。 沉思些许,希贝尔道:“亚门内尔说,古树好像和被毁的南部森林有些关系。去看看么?” “你啊,又想去放火烧山了。”法塔莉提笑了笑,接着拍了下希贝尔的脑袋,“这次冰之国皇室那边之所以没管林望镇,全是因为国王年事已高,三个皇子间争斗的太激烈了,没有空。别再添乱子了。” 不过,她还是表示了支持,“但南部森林我也觉得该去看看,那条枯萎之道是怎么形成的,就连亚门内尔都没有弄明白,没准就和古树的消失有关。不过,还是先听完其他执行者发现了什么?” 陆陆续续又有几名执行者回来了,他们是去调查镇子里的各项财产损失的。 “大人。镇子里基本没留下财物,就连放木材的仓库也被洗劫一空了,什么都没留下。” “嗯?!” “嗯?!” 两人同时发出了豁然开朗的声音。 看来,“鬣狗”已经来过了。 希贝尔与法塔莉提相视一笑。 “走,咱们快点去南部森林!”希贝尔拉着法塔莉提的手就要走。 “没必要了?东西去了哪里不是很明显了么?直接去马尔顿城。毕竟腐化古树要是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哪怕是残枝断叶也非同小可啊。” “姐姐——!”希贝尔半是撒娇半是恳求的似得叫了一声,“我不想去见那个老女人兼荡妇!” 下一刻。 希贝尔还是被法塔莉提拉上去了马尔顿的路。 二章 当人变成了兽 流浪者的命运 自林望镇覆灭之后又过去了多久呢? 比格诺斯不知道。 加斯知道却不说。 两颗仇恨的心一同在漆黑一片的意识空间里跳动着。 “我们要做什么?” 去复仇,去向那些恶人复仇,去向亚门内尔复仇! “……那是人的天性!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恨他们。 “……那只是表层,孩子。你恨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管。 “那,我们要怎么复仇?” 我……我要他们死。 ……笑。 “我们要怎么做?” ……怎么做?? “是啊,怎么做?我们手里有什么筹码?” 金钱……?小酒馆已经烧成了灰。 力量……?没有天赋,未受训练,脆弱敏感,弱小无助。 靠山……?没有拿到吊坠,一半的加斯又能干些什么。一点无用的见识,打不破无形的壁垒。 勇敢的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亚门内尔跑了,留给他们两人的时间不多了。 可他盘算了手头所有的筹码,却在地狱中看不见一条登天的路。 只有无能的焦虑罢。 “对了。” 嗯? “你要不要来找我?” 找你? “我们是同伙啊。” 同伙? “毕竟合作是从复仇中诞生的。” …… “来。来末日地堡。来释放我。释放这二十年的愤怒。” 末日地堡……祈灵教的异端审判所。凭我,怎么能……? “所以……” “你需要积蓄些力量,而我……” “……会帮你。” 咚——!! 一阵沉闷的响声。 比格诺斯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感受不到加斯,他的意识完全地黑了下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加斯也失去了意识。 正相反,他可是相当的清醒。 当比格诺斯的精神在自己面前倒下、消失后,加斯在这漆黑一片的意识空间中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用力滑下。 黑暗的意识被划开了一条缝,好似舞台中漆黑的幕布向两边拉开,漏出藏在其后淡紫色的光亮。 那条缝后的,是之前的影木林。 加斯走了进去,站在影木林下的须根之丘上,仰着头,出神地看着那参天的影木。 在这一片寂静中,一个轻灵悠长的声音没有源头的响了起来,“合作是从复仇中诞生的。我喜欢这句话。” 加斯回过神来,头颅微微低下,他不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只是面朝着树干,伫立在那里,“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你选中的小兄弟,此刻不也在偷听么?” “比格诺斯啊。这里毕竟是他的身体,以他的意识为主,干扰太强的时候,他就听不见我的声音。”加斯咬牙。 “哦?那他还是真是幸福啊。不过,莫说隔墙有耳,荒野与树木总是被迫见证。(fields have eyes, and woods have ears)。为了复仇而合作,和不合作就会被复仇,恐怕不太一样。”那声音哼笑了一下,又道。 加斯转过身来,负手而立,他俯瞰着比格诺斯心中的影木林,这儿比上次又阴晦了些,空旷而荒芜倒是不改前色。只是,在他视野的最远处,在地平线的尽头,隐约可以见到蔓延而来的白雾。 加斯点了点手指头,不在这里,他知道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坏事不会因此而变好,好事不会因此而变糟。”加斯言语淡漠,颇有几分落寂。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继而,丧钟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信任是相互的。我们的诚意,你看见了。那你的……” 加斯笑了一下,“你会看见的,只要你准备好了。”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话音落,这荒芜的影木林中于无处起风,裹夹着本不应存在植物的芬芳,又重归寂静。 …… 一阵颠簸后,比格诺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感觉后脑勺肿痛难忍,好似顶了个铁疙瘩一样,动一下就摇摇欲坠。接着便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熏得他睁开眼了眼。 动一下,又传来手铐与脚镣叮叮当当的声音,笼外阵阵的马蹄声与时而感受到的颠簸让他明白了自己正不知被运往哪里——还是以囚犯的身份。 难道自己还是没有逃出亚门内尔的魔掌? 不,应该不是。 牢笼虽为黑布覆盖,但隐约间还能看见外面的光亮。借着这一点儿光,比格诺斯发现这笼内还塞得有七八个人。他们的身上脏乱不堪,令这本就拥挤的空间更加糟糕。 “加斯,这……?”比格诺斯刚欲向加斯发问,可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突然扑了上来,给了他一记闷拳,顺势就将他放到在地,接着翻跨压身,用手铐上本就不长的铁链缠住了他的脖子,使劲的拽着。 袭击者双臂往一拉,窒息感与求生欲霎时间淹没了比格诺斯其他的意识。巨大的压迫感从脖根处传来,铁链卡着他的咽喉,任凭他怎么大口喘息,也只觉得呼吸困难。每吐出一口气,铁链变收紧一分,仿佛要将他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来,来者要取他性命! 比格诺斯奋力的挣扎着,他双手拽着铁链,想松口气。可袭击者身强力壮,力量尤胜一筹,比格诺斯只觉得脖子上的铁链越收越紧,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升高的血压胀的面庞都有些发痛,在这么下去,身体一旦痉挛了,想反抗都没有办法,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死亡。 “打他的肚子,蠢货。”在比格诺斯即将窒息时,意识恍惚间,他听见了加斯的声音。 眼见无法挣开脖子上的锁链,比格诺斯遂松开了手,重拳一挥,狠狠地打在了袭击者的肚子上。 这么一瞬,脖子上的锁链松了开来,比格诺斯透过气来,可是对手却不休不饶,呼出了一脸臭气,忍着疼痛欺身压了下来,准备再一次进行绞杀,一定要将比格诺斯置于死地。 两者就这么扭打开来,牢笼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发出肉体与金属剧烈的碰撞声,牢内其他人不知所措,只想避开这撕打的两人。比格诺斯踢打着袭击他的人,可被骑在身下的他无论怎么挣扎,脖子上的铁链都是越绞越紧。 就在比格诺斯即将失去意识时,笼外的黑布被一把拉开,一束刺眼的强光射了进来。 比格诺斯此刻才看袭击者的样貌,没想到袭击者竟然是他的好友克洛宁!只见他整张脸都被熏得焦黑,头发被烤的卷曲,干裂的嘴唇上泛着血污,神情癫狂的瞪着比格诺斯,眼里满是杀意。这般模样,险些没让比格诺斯认出来! “比格诺斯!都是你干的好事!死!给我死!”看见阳光照了进来,再也无法隐藏身份的克洛宁大喊了起来,他的力气更大了些。 “额——”比格诺斯痛苦的挣扎着,他嘴唇青紫,双手渐渐有些使不上力 “干嘛呢!干嘛呢!”一个粗暴的声音传了进来,两根棍子戳了进来,想要把比格诺斯和克洛宁分开。 眼看克洛宁不松手,笼外的胖子更加暴躁了。他一把将整个黑布扯了下来,伸手进去将克洛宁提了起来,紧接着一棍子敲在他的头上,克洛宁身子一瘫,昏了过去,比格诺斯脖子间的压力随之消失。 “要打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打。”胖子怒道。 “咳咳咳——”能喘上气的比格诺斯剧烈的咳嗽着,看见胖子手中敲人的大棒,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头会那么痛了。 趁此机会,比格诺斯向四周观望。原来,关他的笼子只是长长的车队中的一个,向前向后还有五六十个相似的笼子,这还不算驮满其他货物的马车。 此刻,有五六名彪形大汉围着他的牢笼,他们手上都拿着皮鞭与棍棒,而刚刚敲晕克洛宁的胖子正用一种观察货物的眼神,仔细审视着笼内七倒八斜的人们,看到他安然无事,便不再理睬他。 “应该没什么问题,”那胖子揉了揉自己满是肥油的双下巴,打量了打量,说道,“准备前进。” “等下!”比格诺斯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他想着至少也得弄明白现在是在哪啊。 “嗯?”胖子摸摸自己的脸,没好气的出了一声。 “我想谢谢你。”比格诺斯想了想,还是从这里入手比较好,“谢谢你救了我。” “呵。”胖子嘴张得老大,眼睛瞪的滚圆,满是横肉的脸挤作一团,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四周围着的壮汉也跟着哄笑开来。 那胖子几步走到比格诺斯的跟前,声调高了八度,道:“哎,小兄弟。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谢我。” “我们这是要去哪……”看胖子来了兴致,比格继而问道。 胖子和四周的大汉相互看了看,紧接着又是一阵哄笑。尤其是那胖子,比格诺斯觉得他都快把自己的下巴笑掉了。 那胖子压下头,将脑袋放到和比格诺斯一个高度,一把捏住比格诺斯的腮帮子,左右摆了摆,耐人寻味地看着他。 “告诉你倒也无妨,咱们马上就到马尔顿了。到了你的新家以后,有你感谢我的机会的。” “马尔顿……?!” 比格诺斯知道这座城市。 马尔顿城本是尖啸雄关旁的一座籍籍无名的小城,可在如今冰、雷、火三国与地之国对峙的局势下,它便成为了沟通双方势力最为重要的桥梁。没几年的发展,就令它声名鹊起,成为联邦中最为特别的地方。 作为双方势力的交汇处,那里龙蛇混杂。本来双方势力都想将之纳入麾下,可经过几番不分胜负的较力后,最终各有退让,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就这样,它最终成为了一座自(法)由(外)之城。无论你是声名显赫的王公贵族,还是臭名昭着的匪首恶党,亦或是布袜青鞋的贩夫俗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人类的冒险家充斥期间,祈灵师、窃贼、神官、战士各凭本事,天下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哪怕是人(奴隶),在这里也是可以买的到的。 这些特点虽然令人印象深刻,但提到马尔顿,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它最着名的产业——死斗竞技场——她的女主人麦泽金,也是马尔顿的城主。 在时下双方对峙的气氛里,比凶斗狠的决斗尤为受到欢迎。城市七成以上的人口都做着竞技场相关的产业,各式各样的医馆与赌场,数不尽的交易中心。时而会有世界各地来到的冒险者在这里搏击,赚取金币;也有狩猎小队将打到的怪物卖到这里,与人搏斗;当然,也少不了新出道的战士来这里炫耀武力,毕竟在马尔顿的决斗中夺得的名次,在元素四国里都是一块金字招牌——那无疑意味着功名爵禄与荣华富贵。 然而,在竞技场所有的比赛中,参与最多的却是奴隶。 道理很简单,要维持城市的繁荣,光靠时而前来报名的散兵游勇之徒肯定是不够的。总会有无法组织比赛的时候。每流局一次,对各种明的,暗的产业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相对于这些损失,买卖奴隶的成本虽然高昂,但终究有的赚。 所以,渐渐地就变成了—— 手痒痒了没架打怎么办?奴隶上。 死斗比赛没对手怎么办?奴隶上。 人兽对决没人接怎么办?奴隶上。 别问,问就是奴隶上啊。 可是,竞技场中的任何比赛都有不低于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很少有奴隶能在竞技场里活过两个月。 因此,巨大的奴隶需求,尤其是斗奴,吸引着全国的黑道贩子,而且中最出名的便是成组织成规模的“鬣狗”。 铁笼内关押的人们听到马尔顿这个名字,纷纷躁动了起来。显然,结合一下他们的处境,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便是落入了这些贩子手中。 “我的心肝宝贝们,你们可都是活生生的金币啊。”那胖子狞笑着,露出了鬣狗般的表情,丝毫不再理会笼子内的躁动。那大手一甩,又将黑布盖了上去,他们离马尔顿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太远了。 “加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比格诺斯问道。 “现在的我做不了什么,你知道的。”加斯道,“走一步看一步,但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二章 二 奴隶主的集市(上) 不出半天,“鬣狗”的车队就到达了马尔顿城附近。 只是他们并没有从恢弘的正大门进去,而是绕着马尔顿城走的更远了一些,进入了一座小山。 这座山脉表面看上去草木繁盛,无人打理,可在绕过几处草木形成的天然屏障后,人声便像绽放的花蕊一样爆发开来。 原来在这深山之中竟别有洞天,一座小城依山傍水拔地而起——奴隶买卖毕竟在联邦绝大部分地区并不合法,而这里,马尔顿城的奴隶区,例外。 但这种多多少少不光彩的行业,任谁都会想掩盖一下。麦泽金伯爵也不例外。这座小城是她的私人领地,也是涉黑商贩最为光明正大的贸易集市。因为在这儿,只要交一笔不菲的入门费,并再交上百分之二十五的税,那么所有的事都是合法的。 据说在这些钱没有被交到马尔顿城的城邦议会由多方势力瓜分,而是直接入了麦泽金的私库,但这些和丰厚的利润相比,谁又在乎呢? 毕竟奴隶生意可是马尔顿城的根。 而这山城,可是让奴隶生意生根的“土壤”啊! 在这里,来自各地的奴隶贩子们也放开了手脚,他们拉着车队招摇过市,只要不堵着路,在哪儿都能交易;只要不强迫别人,想干什么都行。 而除了奴隶贩子,时长可以看见成簇的男男女女交头接耳,他们着装华美,不少人都带着面具,这些人是买主。他们中,有些是马尔顿城里的豪绅,有些是比艾城的富商,还有一些是专程从联邦其他地区赶来的贵族,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在“外面的世界”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地位。 小小的山城,完全是了服务他们两方的需要而设计的集市。虽是建在山中,格局多多少少为地形所限,显得不够大气,但若仔细观察,却会发现它的城建不输于任何一座有名的城邦。崎岖的山路被铺了一层大理石板,披甲的武士整列的巡逻,狭长的街道两旁都点上了火元素的长明灯,旅馆、酒店、当铺、医院、妓院……一应俱全,只要奴隶商贩和买主有需要,这儿就有。 这座小城被分为两个部分,外侧地势稍低的部分由数个自由贸易区组成,买卖的货物包罗万千,奴隶只是其中之一,但它们的来历大多不可说。不过,只要买卖双方你情我愿,交易就能达成,价格也可随心而定。 集市内部是死斗竞技场的专属贸易区域。批量购买的奴隶,一口价每个50金币。这个价格相当的高了,元素联邦内一个平民三口之家,一年也赚不到10个金币。这个价格也成了奴隶买卖的基准价,品相优良的奴隶往往能卖的更高,所以,“鬣狗”们并没有直接前往内城进行奴隶交接,而是将罩在笼子上的黑布拿掉后,在外城兜起了圈来,先去城东将五十余车珍惜木材尽数倒卖,又在跑到城西的自由贸易区,将比格诺斯一行灾民当货物一般的展示。 在城西的自由贸易区,来自各地的奴隶贩子齐聚一堂,时而,会有不知哪里来的士绅贵妇进行挑选,姿色美艳、身体强壮者多有被选走,变成了一袋袋金闪闪的钱币;时而也会传出有气无力的叫喊声:“买我!买我,看这里!” 说来也怪,奴隶贩子没有叫卖,但听到那叫卖自己的声音后,有个牢笼中的年轻人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也自己叫卖了起来。这种叫声不多时便吸引了几个衣冠楚楚的买者。 比格诺斯顺声望去,叫卖自己的是是一名面貌俊朗的男青年,虽然身上满是灰尘,但仍旧可以看到那匀称的体魄,若不是这般遭遇,他应当相当阳光。 而围观的买者上下打点着他,有几人伸手摸了摸,漏出了隔着面具都能感应到的贪婪。其中一人最甚,他伸出修长的手,捏着那青年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又掰了掰那青年的鼻子,最后在青年胸上狠劲的掐了一把,伸手又捏了捏,确定货物完好无损。 紧接着,他转身对着身边的侍者说:“这个多少钱?” “五百个金币,不二价。” “嗯?叫你们老板出来。”那带着半脸面具的士绅肤色本是白净,根本掩饰不住变红的脸颊与憋着劲的下唇,他有些愠怒。 不及侍者说话,听见要发生口角的胖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按着侍者的头就开始道歉。 “抱歉抱歉,在下管教无方。”那胖子满脸堆笑地说,“今个您换了个面具,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是老主顾,打个对折,二百五就行了。” “嗯?二百五?”那怪客用阴阳怪气的变着调儿重复了一遍。 “不不不,213就行。”那胖子连连否认。 “213?”怪客的值得玩味,“上次的女人才要二百,这个要这个价?” “上次那个女的哪有这个聪明啊?您看,他多二(特)——别(逼)——聪明,都会卖自己。”胖子努力的推销着,但他险险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为了掩盖那个错误,他那肥大的舌头打了个嘣,硬是转了回来。 “哈哈哈哈,”怪客被胖子逗乐了,他的笑声干涩无比,接着,他丢给了胖子一袋钱币,道:“这是500个金币,下一个这种货也给我留着。” 也许是距离隔得远,比格诺斯没看清那袋金币到底是飞到了胖子怀里,还是被胖子一把揽到了怀里。 胖子满脸肥肉堆笑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是连连道:“一定一定。” 可他一转手,就板着脸,厉声对着下人说着:“还愣着干嘛?机灵点,我们送货上门。” 下人闻言,拿出一瓶青色的药水对着叫卖自己的青年一喷,青年便昏了过去。不久后,这个青年就会被送到怪客给定的地址,之后就全由怪客发落了。 送走了怪客,胖子一路小跑的将金币放进自己的宝物箱。而比格诺斯在此时叫住了胖子。 “等……等一下!” “嗯?”胖子的头僵硬的扭了过来,比格诺斯甚至觉得他的脖子都没有动,动的只是那张表情不多的脸。 兴许是还记得这个向他道谢的年轻人,那胖子走了过来,道:“怎么?你也想卖自己啊?” “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那么做么?” 看到奴隶主对叫卖自己的青年丝毫不感到意外,比格诺斯斗胆问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要问这个啊。”胖子又摆出了在路上时那种眼睛瞪得滚圆的表情,“你知道你们如果在这里没被人高价买走,下场会如何?” “会如何?” 胖子微微收腹侧身,好似肚子变小了一点,就能让比格诺斯看到更远的地方一样。他向着内城的方向一指:“你们会被卖到死斗竞技场。成为一名斗奴,运气差的话,你们肢体健全的日子大概还有三天,命嘛,最多三个月。” 比格诺斯张开嘴,表情僵住了,他明白那青年为什么要叫卖自己了,那是在求生。 可那胖子仿佛很享受他的表情,伸出那肥大的手摸了摸比格诺斯的脸庞,唧了两下嘴,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歪着嘴道:“看在你给我道谢的份上,我劝你最好别学他。你知道买走他的人是谁么?” 看比格诺斯没有反应,那胖子继续道:“城里的名医福斯特·依德。城里的冒险者、勇士、战士,厉害的斗奴、权贵都以为他只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医术比祈灵教生灵圣殿的一些祈灵师还要厉害许多。” 胖子顿了顿,把比格诺斯的头拉到了他的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可你知道他的医术为什么这么高明么?” 比格诺斯微微颤抖了下头,胖子极低却让人恐怖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你们啊,或许还能肢体健全的活三个月。刚才那个人,估计到明天不是失去四肢成为人棍,就是身上的每个部件都变成器皿里的标本了。这位医生的医术,可都是实战练出来的,人怎么样才能不死,他可是最清楚了。” 听闻此言,比格诺斯瞳孔放的老大,怅然失落。而那胖子放开了手,起了身,又开心的笑了。 他的大手在空中比划了个半圆,用一种只有他和比格诺斯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到:“这些人啊,脱下面具,是城里的独行君子,只有我知道,戴上面具后,他们是人面兽心的混蛋啊。” 说完,胖子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闪闪发光的脑袋,笑道:“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 就在胖子感慨万千的时候,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这么多奴隶商,就您活的最明白。” 二章 三 奴隶主的集市(中) 比格诺斯寻声望去,却被惊艳的长大了嘴巴,何等的美人! 只见声音来源处,一个高高瘦瘦,面容清秀的人正信步走来。在那人的镂空头盔之下,碧玉般的头发与眉毛点缀在粉妆玉琢的面庞上,若翡翠一般幽荧。 此时,阳光正好,来者的皮肤被阳光映的通透,折射出和美的光,好似遗落在人间的珍宝。而贴身的皮甲又突出了此人身形的挺秀高颀,如出水的芙蓉,高洁傲岸,观之令人自觉形秽。 只是,来者的腰间有一柄长剑空悬,侧腹则系着几把匕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巾帼英雄的中性的魅力,不知是男是女。 这般美人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喧嚣的集市竟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在这寂静中,比格诺斯好像听见了加斯惊叹的声音:“哦?!半精灵?” 在一片对仙姿玉貌的叹为观止中,胖子迎了上去。他一手握住精灵的单臂,摆出非常热情的样子,粗糙的嗓音打破了这美好的寂静。 “大角斗士,您来了啊。”职业般的笑容又出现在胖子的脸上,比格诺斯甚至觉他得脸就好像假的一样,想怎么换就怎么换。 “别寒暄了。好货都让你们先在这里卖掉了,我不过来先挑人,竞技场迟早有一天要被你们搞黄了。”那半精灵开口道,它(此处指代半精灵,并非错别字,下同。)声音叮铃,讲起话来,三角形长耳一动一动,琥珀色的眸子中光亮一闪一闪,显得颇为调皮,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它圣洁的气质,让人闻之忘俗。 “好好。那我陪您看看。”奴隶商人知道,眼前这位这位是时下当红的大角斗士——杰,它也是竞技场主管阿曼娅迪欧的亲信,实在是得罪不得,自是前倨后恭的伺候着。 “不用。我问过其他人了,这一批都是些村民,没什么靠谱的。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半精灵话锋突然一转,“你这回你是不是抓了什么精灵过来?” 胖子的笑容僵住了那么一瞬,继而又恢复了那挤做一团的笑容:“没有,没有。您上次警……劝告我们不要再去动精灵们,我就没往森之国去。” “那你们这回去了哪?!” 比格诺斯简直不敢相信,瘦弱的半精灵竟一把将胖子提到了空中,它质问着,翻脸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虽然它的口音让人觉得那只是在嗔怪,但眼中的杀气却是货真价实。 在半空中挣扎的胖子显然不关心那让人忍俊不禁的口音,可比格诺斯却直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嗯?!”杰凌厉的目光直接看向了比格诺斯。 两者四目相对了几秒,杰眼中的杀气有所收敛,紧接着,转化为疑惑。 “不……不对……还有一个……”它自言自语着。 这名半精灵角斗士毫不费力的就把胖子扔到了比格诺斯的笼子前面,又迈开如清风一般的迅捷的步伐,站到了笼子面前。 它纤细的小腿带着长靴,踩到胖子那硕大的肚子上,问胖子道:“这个人,是谁?” “咳咳……我们接到普林大人的消息,说林望镇覆灭了,有利可图。这就是在那儿抓的一个灾民而已。”胖子咳嗽了两声,大喘着气的回答道,他赶紧提及自己主上的名字,希望能撑些面子,看来刚才那一下,他受的伤不轻。 “……”半精灵看着笼子里的比格诺斯,又低头看了看胖子,它走到比格诺斯的笼子旁,腰中长剑出鞘入鞘,一剑斩断了挂着的锁,“你出……” 就在这时,一声颇为戏谑的呼喊声打断了杰的话语。 “哟哦!” 杰的身体为之一震,它马上把腿从胖子身上拿了下来,转身戒备了起来。 “别那么紧张嘛,俏美人儿。胸不大,脾气到挺大。”一个身高在两米以上的巨汉进入了众人视线,他带着覆面式头套,身后披着飘逸的披风,隆起的肌肉走在路上就像一座移动的肉山,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妙。 “来来来,让我摸摸,你到底是男是女啊?”巨汉高声的调戏着,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 而不及比格诺斯反应,眨眼间,精灵已经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它足部蹬地旋入半空,只见白光一闪间,便砍向了来者的脖子。 而巨汉不闪不避,他抬起手臂迎向飞砍而来的长剑,石灰色的岩石开始从他的手掌蔓延开来,直至包裹住他的手臂,这正是大地系的祈灵术。 剑与臂相交,传来了金属的碰撞声。 若单从体型上来看,很难相信纤细的半精灵能与这名巨汉抗衡,可在一声巨响之后,这名巨汉在接下这一击时明显后退了两步,不禁令人咋舌这名半精灵的力量。 眼见这次攻击被巨汉面不改色的截下,半精灵紧握剑柄,顺势借力飞身,在空中完成一个侧翻,扬起鞭腿便踢向巨汉头颅,速度之快只听风声呼呼作响作响。这一击下去轻则脑震荡,重则一命呜呼。 但不出意料的,这一击也被石化的巨臂拦下。 半精灵的动作犹如暴风骤雨,丝毫不见停歇。只见它依托被握住的剑和勾住巨汉上臂的腿这两个发力点,另一条腿在巨汉胸口一蹬。 轻而易举的就拔出了被握着的剑,在空中完成一个优雅的翻滚后,轻盈的落地,拉开了距离。 暴雨袭山山不倒,平风过雨稳如钟。电光火石间,两者已交手三招,半精灵的攻击丝毫没有对身披石铠的巨汉造成一点儿伤害。但巨汉倒也没有轻易的袭上来,两者陷入对峙。 而此时,看着对峙的两者,比格诺斯方才想起笼子的锁已经被砍了,如今正是溜走的好机会。只是,加斯忽然喊住了他:“等等。现在他们二人的神经高度戒备,你一动,和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此时不跑什么时候跑?!” 加斯虽然劝阻,但比格诺斯怎么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他微微对加斯坐以待毙的建议有些不满,一只手已经抓在了牢笼的门上,门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嗙!”一把飞刀插在了门上。 这是那半精灵投掷的飞刀,它把比格诺斯逼了回去,看来加斯所言非虚。 而那半精灵也不再愿意对峙,它头也未扭,只是提剑指着巨汉道:“格雷果,下次再说这种话,我一定把你的舌头砍下来。” 那名为格雷果的巨汉摆了摆手笑,满不在乎的挤了下眼睛,嘴上挂上了轻蔑的笑容:“下次?为什么不这次呢?衣服穿少了?怕我扒的太快?” “哎呦喂啊!我的两位大角斗士。您们不要在这里打了。”之前被杰扔到地上的胖子赶忙爬了起来,刚才的飞刀蹭着他的脑袋就过去了,他实在是承受不起这种刺激,但又舍不得自己的货物,赶紧把一些牢笼挪了挪,又像个小女人一样的委屈道,“我们这小身子骨,受不了啊。” 不过,对峙中的两位大角斗士并没有理他。 见到杰不作反应,格雷果继续着他的挑衅:“怂了?倒也不怪你。毕竟你估计和阿曼娅迪欧那个臭娘们一样,都是没种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杰的双目等的滚圆,三角形的耳朵一动一动,更加的愤怒了。只见它双手握剑,双腿成内八的站法,口中冷道:“注意了。” “哦?”巨汉也认真了起来,他脚踏弓步,双手一前一后,互为掎角之势,全身都被岩石所覆盖,如即将捕食的猛虎,也如一座雕塑。 见到这两者的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平日里凶狠惯了的奴隶贩子们急忙开始收拾摊子,他们好似已经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场面,很是果敢的拉起马匹就跑,根本不管笼子里的奴隶。 四周的鸡飞狗跳,也吸引了负责治安巡逻的武士们,但他们看见是这两人,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万不敢上前一步。 这么两名角斗士不对付,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而他们之间的战斗,也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 这些人都见过这杰和格雷果打斗时的样子。杰手中的那把剑,运使起来,砍铜剁铁,杀人不沾血,哪怕只是剑风,都能切皮裂肉。 而格雷果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一名极为优秀的战士,也是颇为专业的地系祈灵师,凭借这两点,他的打法非常野蛮,常是以伤患伤,摧屋裂地,一般人稍有不慎被卷进去,就是性命难保。 大战一触即发。 二章 四 奴隶主的集市(下) “都给我停下!” 一声抑扬顿挫的喊声制止了正要大闹的两人。寻声望去,一名身着棕色丝质长袍的年轻女子站在了众人围成的决斗圈之内,丝毫不怕被卷入这场争斗。她看起来和比格诺斯差不多大,身材高挑,俊眉平胸,头戴一顶丝绸做的方帽,阴柔中透露出一种阳刚之美,气质上竟和半精灵极为相似。 看她的打扮,是一名祈灵师。而听见她的声音,身为商贩的胖子一路小跑的就过了去,鞠了个大躬,“阿……阿曼娅迪欧大人!您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 阿曼娅迪欧并不理睬,只是绕过了胖子,步伐稳健的走到了格雷果的身旁,霸道如格雷果,此刻竟也不敢造次。 只见阿曼娅迪欧将手放在了格雷果的胸口,一闪的棕光之后,格雷果身上的『岩石铠甲』一片片的碎落在地,紧跟着,他人也被击飞了出去,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线,直到撞翻一个关着奴隶的囚车才停了下来。 “大——角斗士格雷果,怎么连我这个臭娘们都打不过?”阿曼娅迪欧捂着嘴笑了起来,她特地把“大”字念的腔调圆润,略显调皮。此时阳光正好,打在她那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凸显出她宽大的骨架与几分飒爽的英姿。 而与之相对的,格雷果仰面躺在地上,他喘了几口气,坐了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弱女子模样的阿曼娅迪欧竟如此强大,这一击看似轻巧,却出了奇的势大力沉。最恐怖的是,她这一击将将好只击碎了『岩石铠甲』,却没有伤到格雷果分毫,这是多么精湛的技艺啊! “看在麦泽金的面子上,今天我不计较。但你要还想在这里待着,就给我老实点!”她脸色怔了怔,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声不大,确很清晰地叱责道。 见此情形,格雷果也自是识了趣,没必要和竞技场的大管家在这里闹起来,于是嘴上悻悻道:“是。主管大人。”但他心里却转念一想,虽然是自己先挑衅的,但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打起了盘算,“杰这小妮子有阿曼娅迪欧护着,但她好像也在护着什么人?嗯……” 而就在大家都关注着眼前的三名强者时,在比格诺斯没有察觉间,铁链再一次绕上了他的脖子,继而猛力收紧! 怎会! 克洛宁?! 他怎会在这里? 刚才被撞碎的笼子是他的么? 怎会这么巧? 一连串的疑问带着窒息感全部涌入了比格诺斯的脑子。只是,这次的窒息感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阿曼娅迪欧摆了一下手,克洛宁所站的位置重力发生了变化,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被死死的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而比格诺斯却丝毫感受不到铁链的重量。 “『重力操控』!”加斯在比格诺斯脑海中惊叹道,“竟然是元素青睐之人!” “看什么看,都是你们闹的!”阿曼娅迪欧看见格雷果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怒斥道,“还不快滚!” “好,好。反正一会儿还要见的。”格雷果连应两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而阿曼娅迪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心里纳闷:“哎,真不知道麦泽金怎么会重用这种人。见到他就烦。” 格雷果离开后,半精灵紧张的情绪也平息下来,只见它收剑入鞘,恢复了飒爽英姿,继而向阿曼娅迪欧行了个礼。 阿曼娅迪欧也点头示意,道:“杰,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先回去准备。” 只是杰却并未离去,它向前两步,贴着阿曼娅迪欧脸耳语了两句,它边说,便有阿曼娅迪欧的附和:“嗯,嗯,真的?” 安宁下来的众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是两个曼妙的女子在贴耳亲昵,令人赏心悦目,丝毫想不起刚才激烈的战斗,就连比格诺斯也出神的望着。 “别痴迷了。”加斯叫醒了比格诺斯,“那个叫阿曼娅迪欧的人,比亚门内尔还厉害些。” “什么?”比格诺斯愕然,从刚才的战斗中他看出阿曼娅迪欧很强,但却不知她会比亚门内尔还要强。 “这个事情有趣了。一个地元素的青睐之人,不在地之国,待在这里干什么?” 加斯思忖着。 而就在加斯思忖间,半精灵已经讲完了耳语。听它说罢,阿曼娅迪欧瞟了一眼关着比格诺斯的笼子,她招了招手,把晾在一旁很久的胖子叫了过来,道:“这批货尽快送到内城来,我们一个不少,都要。” “可……可……大人,这我们要折本啊……”胖子看着四周的一片狼藉,面露难色,但任人都知道,他是装的。 阿曼娅迪欧不想再纠缠下去,只道:“每个再加25个金币,立刻送过来。别慢了。” “好嘞!下午就给您都送到!”胖子霎时间充满了活力。 杰和阿曼娅迪欧离开了。 在一切烟尘都散尽后,两股不易察觉的花香也随之离去。 二章 五 马尔顿的规则 在经历了这样一场骚动后,那胖子也不再贪财,很快便前往了内城,在和内城管事进行简单的交接后,便将林望镇的灾民们送了进去。 “哈哈哈哈,又来了一批新人。”内城中,一群半身赤裸的角斗士着笼子叫嚣着。原来,在被围观这件事上,城内城外都一样,只是这些角斗士忘了,几个月前,他们也是这样。 “这个月第十六批了,新来的肉鸡,吁——吁——” “女的就不要送给麦泽金了,留下来让我们好好爽爽,这样我们才能上场打人啊!哎哎哎,你别拽我啊,!,格……” 若说刚才在外城,文雅的买主让林望镇的这批灾民们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那么现在,他们才如梦初醒般感到危机。内城中堆满的武器、盖着白布的尸体与成群结队叫嚣着的斗奴无不在刺激着他们的感官,在灾民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求饶起来。 “大人,大人。把我运进来的人不能代表我个人立场啊,我并不想做这一行啊。” “那可不行,我给了他们75个金币。你现在是死斗竞技场的人。”押运管事笑道。 “这样,您给了他们75个金币,我出去以后一定加倍筹钱还给您。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啊!”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竞技场?大人,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求您了,我不要啊!”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但后来,你看,他们在旁边叫的多开心。”管事笑了。 告饶无效,灾民们交头接耳,对所遭遇的一切议论纷纷,一时间广场上发出了如聚堆的苍蝇一般令人头疼的嗡嗡声。 而管事和十几名甲胄披身的武士并没有去维持现场的肃静,他们只是将灾民驱赶至内城的一片广场,而阿曼娅迪欧正站在他们面前。 在初步的清点完人数后,内城的管事跑到她的面前,单膝下跪,道:“本次购得斗奴375名,其中男性220名,女性155名。请主管发落。” 阿曼娅迪欧听罢,向前迈了一小步,她的声音稳重,一种经过长期礼仪培养的气质自然流露:“我是阿曼娅迪欧,死斗竞技场的主管,也是你们的主人。” 可时到此刻,灾民们哪有闲心关心这些细节?他们只停下来了一秒,瞥视了一眼这个自称自己主人的人,转眼间就又交头接耳起来。 人群依旧熙熙攘攘。 很明显,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有个主人。 对这种情况,阿曼娅迪欧并不在意,她继续用不大的声音冷冰冰的说,“你们中的不少人刚才应该已经见过我了。如今来到这里,就要对自己的新身份有所认知。你们是一名奴隶,所以,你们,都给我跪下!” 噗通。比格诺斯跪下了。 倒不是他是一把软骨头,是加斯叫他这么做,“不想吃苦头,就听她的话,怂一点没坏处”。 可其他灾民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又愣了一秒,果然,大部分人仅仅听到这句话是不会听从的。 阿曼娅迪欧好似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只是在这些灾民面前踱步,显出无能为力的样子。 可是,渐渐地,站着的灾民感觉到身上好似背负了重量不断增加的沙包,双膝不由自主的颤抖。 噗通!第一个跪下来了。 噗通!第二个。 噗通!第三个。 灾民们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那巨大的重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现在,广场上鸦雀无声了。 只有阿曼阿迪欧站在跪倒一片的人的前头,显得鹤立鸡群。 “我问你们,奴隶怎么才能活下去?”她声音依旧冷淡,丝毫看不出和半精灵杰说话时的笑颜。 等了些许,她扫视了一圈灾民,自问自答,“一名奴隶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战斗!用你们的双手去争取到活着的权利!” 之后,她向后方勾了下手,不一会儿,杰和格雷果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杰轻快地跳了上去,浮若流云倩影,依旧是英气逼人。可格雷果却是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的头发走了上去。 “嘿,主管,这个奴隶逃跑时摔了一跤,伤得很重,您看怎么处理?” 阿曼娅迪欧瞥了一眼格雷果手上的躯体,那人饱受凌虐,怕是活不长了。 阿曼娅迪欧不做理睬。她继续面对林望镇的灾民,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张唇开口,闭上,又开口:“男人和女人,活下去的方式是不同的。首先,所有的女性,你们都跟着杰走,麦泽金伯爵已经给予了你们免于搏杀的慈悲。” “哼!”听见这种安排,格雷果很是不满,他一把捏断了手中躯体的脑袋,血浆如西瓜爆裂一般的喷出,看的众人皮毛发麻。 跪服的灾民看见格雷果此般凶残,自是噤若寒蝉,杰此刻向前走了一步,相较于凶神恶煞的格雷果,它无疑是这恐怖氛围中的一潭清泉。 跪服的女人们急忙爬起,跟上了它的步伐,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儿多待。杰带着她们进了一片低矮的房屋中。在那儿,她们会被清洗干净后送去马尔顿城。 而剩下的男性身上的重量虽已减轻,却未有一人胆敢站起,哪怕被带走的人中有他们的妻女。 看着这些男人,阿曼娅迪欧叹了口气:“你们,想不想活下去?想不想摆脱奴隶的身份?” 灾民们相互打量了下。 “问你们话呢!”阿曼娅迪欧厉声。 “想!”有灾民答道。 “大声点!” “想!!”灾民们一齐喊了出来。 “像个男人!” “想!!!!!” “很好。”阿曼娅迪欧夸赞道,“眼前你们有一条活下来的路。那就是成为死斗竞技场的一名角斗士,用战斗获得自由。” 她指着一旁的格雷果,继续道:“一人一个交易(a an a deal)。在这里,只有角斗士才有资格战斗。而你们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机会成为一名角斗士。”” 事关自己的自由与生命,在场众人无不屏息凝神的听着。 “你们这些人,我只要四分之一,明天会有一场战斗先淘汰一半,剩下的一半会被当做角斗士训练。三星期后,再淘汰一半,剩下的就是死斗竞技场真正的斗士。我给你们两次机会,让你们向我证明,你们有资格进入死斗竞技场!” “至于那些未选上的人,”阿曼娅迪欧拍了下手,贩卖奴隶的胖子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进来了,“告诉他们。” “大人,处理费一个25金币。”胖子显然没有领会到被阿曼娅迪欧的意思,在被瞪了一眼后,他急忙用双手捂上了嘴。 “我是让你告诉他们你会带他们去哪!” “啊大人。残次品一般就填埋处理了,还健全的有几个矿场倒是需要,那里挖的太深了,把深渊行者(pit walker)挖出来了,伤亡很大。”胖子如梦初醒,油乎乎的手拍着自己滚远的脑袋,憨憨的笑着。 可在场的灾民却笑不出来,填埋是什么姑且不论,深渊行者的传说他们可早有耳闻,那是元素联邦的人们常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 故事中,深渊行者一种深埋于地下的魔物,一旦在地下失去了光亮,就会立刻被它袭击,再强的战士也也无法从它们手下逃脱。在森之国与蛮之国百年战争里,蛮之国数位一骑当千的大领主就是在自己的基地中,被精灵族掐灭了光源,惨遭这种魔物开膛破肚。 但最诡异的却是,哪怕你自认为在黑暗中抓住了这魔物,一旦点上灯,它们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这种怪物真正的样子。 面面相觑的灾民们咽了口唾沫,全神贯注的望着阿曼娅迪欧,期待着从她嘴里能听见些别的消息——除了战斗和回收以外的消息。 可他们听见的,却是他们最不想听见的。 阿曼娅迪欧站定,理了理自己身上的丝绸法袍,面色轻蔑,好似再看一群贪婪的乞丐。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格雷果会安排你们间对战的顺序。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战战斗有什么规则。”有个灾民颤巍巍的说,他接受现实比较快,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在战斗中胜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站在一旁沉寂了很久的格雷果大声的笑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阔步走到提问的灾民前,像提起一只小鸡一样把那灾民掂到了自己的面前。 四目对视,格雷果喷了灾民一脸臭气。 “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二章 六 奈克洛的解释(上) 是夜。 内城中供奴隶们住宿的小屋。 “疯了,他们都疯了!”不大的破屋内,一个灾民来回踱步,大声叫喊,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将气氛推的更为焦躁。 “你们说话啊!他们是不是疯了!”没有人理他,气氛越加的沉重,偶尔能从墙边传来几声啜泣。 也有一些人在闭目养神,为明天必然来临的战斗养精蓄锐。 而比格诺斯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假寐。白天的时间他身不由己,而在夜晚才会想起之前的种种。在遭遇如此激烈的变故后,他虽是不喜欢,却只想一个人待着。 夜晚如此深沉,明天会发生什么? 应该不重要。 窗外没有月光,生活没有希望。 虽然什么也没想,但眼泪却会无端的流下来。 想说的话,想见的人,想来的事,通通都不会有了。 就连这床板,也膈应的让人难受。 支撑着这具身体继续走下去的,唯有想到亚门内尔还活着,自己怎么能够死。 这种时候,最为痛苦的不是失眠睡不着觉,而是在失眠时,满腹心事的担忧着不知何时就会一觉睡到天明,结果真的睡了去——这是夜晚的焦虑。 怀揣着这种焦虑,比格诺斯辗转反侧。 说来也怪,同屋的灾民有不少都参加了当时的集会,但好似并没有人认出比格诺斯,至少,没有什么人抱着克洛宁一般的敌意对着他。 “我说过,一哄而集的人根本不会记得他们在干什么。”焦虑间,加斯的声音突然涌现,“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不是么?” “加斯。”比格倒也没觉得惊奇,他已经有些习惯了这种只要一静下来加斯就会蹦出来的情况,“今天的那个半精灵和壮汉很强是么? “是的。” “而那个阿曼娅迪欧比亚门内尔还强么?” 加斯愣了一下,再肯定道:“是的”。 “那你和亚门内尔比又如何……?” “……”加斯没有应答,他在揣摩比格诺斯的意思。 看到加斯不做言语,比格诺斯继续道:“你们……都很强……强到让我好生羡慕……我需要力量,加斯。” 听到比格诺斯这么问,加斯又愣了一下,道:“别急,孩子。力量的积累需要时间。” “时间?我甚至不知道活不活的过明天!”比格诺斯不禁吼了出来,震惊了屋内的所有人,听到“活不活的过明天”几个字,屋内焦躁的气氛更甚了。 “别急,孩子。”加斯算是彻底明白了,今天看见杰、格雷果、阿曼娅迪欧的几场战斗让他觉得复仇遥不可及,他应该想象不出来自己如何才能和这些人抗衡,可现在除了安慰他,加斯也并无其他好办法,“别急。” 感受到自己被屋中人盯着看后,比格诺斯收敛了些,只是依旧在心中焦躁的说:“时间,可我现在没有时间!我答应了你,去救你,现在林望镇被毁了,所有人都沦为了奴隶,而你自己竟然不急?而你答应了要帮我复仇,所以给我力量,你答应过我的!” 听到比格诺斯如此说话,加斯沉默了,他将比格诺斯拉入了影木所在的意识空间。 须根之丘上下,两人遥遥相望。 加斯跳了下来,快步靠近比格诺斯。 “啪!”他一巴掌打在了比格诺斯脸上! “你是在怪我释放了你?” “你是在怪我屠戮了林望镇?” “你是在怪我害死了你的家人?” “你是在怪我没有给你力量?!” 加斯一声更比一声大。 “我告诉你,如果你认为这一切都怪我,那你尽可以现在就作为一名懦夫去死,让亚门内尔笑到最后!” “或者,你可以选择老老实实的积蓄力量,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别再去渴求不劳而获的力量,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 比格诺斯一只手捂着脸,双目瞪着加斯,虽然是在意识领域中,但他仍能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痛;他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指着加斯背后参天的影木,怒喝到:“没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祈灵师只要能与元素沟通就能获得常人所不能有的力量?那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能用这影木呼唤无数的影兽?凭什么?!!” “趟使你真有心,难道不应该告诉我如何才能变得更强么?哪怕教教我怎么驱使影兽!可这些天来你只叫我苟活!难道卑微如蛆虫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么?就能恶心死亚门内尔么?!” “你……!”加斯明显是被气着了,听到比格诺斯的这番言论,他气得龇牙咧嘴。过了些许,他长出一口气后,才问到:“你觉得祈灵师的力量没有代价么?” “有什么代价?!不就是向元素乞求么!”比格诺斯不忿。 “不。人类早就已经支付过代价了。只不过支付的人不是你。”加斯否定道,“人类所付出的代价,你也听说过,就叫‘血之契约’。” “那是元素联邦最初的历史。在上古的时期,四位疯狂的元素暴君支配了你脚下的这片土地。因为它们,元素界与现实世界被融为一体。所有的元素之灵在现世都被奴役,以实体进行着永不停息的战斗。” “那一段时光暗无天日。直到人类史诗中的八英雄出现,他们带领着人类在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后,击溃了元素暴君,解放了这片土地。” “不再被奴役的元素之灵们从实体中获得了解放,回归于无形的自然间。而为了避免元素暴君的再次出现,元素之灵们与八英雄所带领的人类们缔结了契约,元素们会将自己的力量授予人类。而作为回报,这些人类需要保护这片土地,使元素能够永远归于自由与安宁。这些被元素选中的人,就是祈灵师。” “……”比格诺斯插了句嘴,“可这又怎能称之为代价呢?!” “你还不明白么,你之所以没有祈灵师的天赋,就是因为你和上古八英雄没有任何关系!你的祖先们没有在上古付出过血的代价,所以你和元素之间没有‘血之契约’!” 加斯的声音振聋发聩,比格诺斯后退了两步,“可……可……我已经付出了林望镇……” “被迫的算什么代价!”加斯声如洪钟,他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与你相比,我本就是一个自幼漂泊的孤儿,在地之国与火之国间靠当佣兵为生,接些跨越两国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我技艺纯熟、小有积蓄时,我遇了心爱的人。本以为我这样的人,终于也可以获得幸福,结果呢?!嗯?!” “队友的出卖,不公的审判,你知道我在末日地堡的二十年是怎么过的么?!!” “我被关在一个密闭的囚室里,四面都是墙。二十年不见天日,四壁上的紫龙晶更是无时不刻不在散发出难以忍受的细微声响。”加斯讲到激动时,双手捏着比格诺斯的双臂,指关节攒的发白,“就在你在这儿怨天尤人的时候,我还在那里忍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就连与我相依为命的妹妹,也早就不知下落了!”加斯恨不得把头磕到比格诺斯的头上,他唾沫横飞,大声的问着比格诺斯,“嗯?!这些你知道么?!知道么?!” 发泄完一腔的情绪后,加斯低下头,他好似在哭泣,比格诺斯从不知加斯竟有如此遭遇,一时间也失了语。 二章 七 奈克洛的解释(下) “代价……你根本就不懂代价。”沉默后又过了许久,加斯先出了声,他歪着脖子抬起头,绷着嘴,好似强忍着泪水。 他拉起比格诺斯的手,轻轻一跃,将比格诺斯拉上了须根之丘。 “你把手放到这影木的树干上。” 比格诺斯照做。 可就在他的手掌触碰到影木的一瞬间时,周遭的一切都被无穷无尽的血色眼睛所替代,那大大小小的血色眼睛飞来飞去,一眨一眨,诡异的声音瞬间充斥着他的脑海。 “他在骗你,你只要相信我,我会帮你报仇。” “孩子,我有办法把你的父母、你的爱人带回来,只要你向我敞开心扉。” “你为什么要杀亚门内尔呢?你要杀了你自己,不就相当于杀了这个世界么?动手……” “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相信我,只要在张开眼,一切都将回来。你不过是在翡翠森林做了个梦。” “可怜的小家伙,只要你迎接我来到这个世界,你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这些声音时而悠远,时而贴近,所说的话在理又不在理。 比格诺斯想听时听不真切,不想听时却句句入心。 幻境外,加斯全神贯注的盯着将手放在影木上的比格诺斯,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下。 突然,比格诺斯昂起了头,深紫色的火焰从他眼眶中迸射而出,直冲天际,紧接着狂风呼面般的威压从比格诺斯身上向四周扩散而去,一些无法形容的可怖声音响了起来,一如最开始见到的那具行尸。 加斯眼疾手快,一把把比格诺斯拉了开来。深紫色的火焰啥时熄灭,比格诺斯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这是什么……加斯……?”比格诺斯心有余悸的问道。 “这是我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影木力量的根源。”加斯淡然道,比格诺斯丝毫没有察觉他已经汗如雨下。 “那些红色的眼睛是什么……”比格诺斯继续问道。 “是万界的投影。” “万界……的投影?” “祈灵师只能连接到元素界,获得元素的力量。而影木能连接到无数的世界,你所听见的那些声音。是来自别的世界不知名的存在。他们相互合作又相互排斥,一同觊觎着我们这个世界,时刻刻渴望来到这里。影木的本质,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加斯将趴在地上的比格诺斯扶到树旁躺下,他跨在比格诺斯的面前,两人双目对视。 “我们无法通过影子揣测他们本体的模样。因为在黑暗中,我们会将草木看做怪物,会将烛台看做骷髅,会将衣架看做幽灵,会将活人看做魔鬼。” “影兽只是我用一点儿他们中不知谁的力量制造出的怪物。为此,他们差点就在我身上开了一扇‘门’。还好那具尸体做了我的替死鬼。不然,到底会放进来什么,没人知道。这种危险的代价,你知道么?!” “祈灵师是如此,影木是如此,就算是蛮族和精灵族,它们依靠自己力量发明了法阵、咒术与魔法,但铸就那些力量的知识也是它们世世代代摸索而来的!所以你明白了么?没有不劳而获的力量!” “无论是别人施舍而来的力量,还是你自己积累的力量,亦或是偷来的抢来的……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比格诺斯沉默了,加斯的一番话的确让他从缺乏力量的焦虑中解脱了出来,只是又让他堕入了消极无望的深渊。 “那……加斯……我们能怎么办……别人的力量,我用不了。自己的力量……我没有时间积累……甚至连学习的时间都没有……” 加斯仿佛已经知道比格诺斯会这么问,他即刻给比格诺斯指出了一条明路:“先前确实怪我,没把话给你说明白。我说‘我会帮你’,是去帮你寻找一种最适合你的力量,但如你所见,影木的力量是没法使用的,它太危险了。所以我还需要些时间,为你找到一种足够把我救出来的力量!” “而你……”加斯笑了一下,“不要在为那些你无能为力的事情焦虑了,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只要做好你的那部分就行了。” “我的那部分……?”比格诺斯若有所思。 “你不必去想那些太过遥远的事情,活在当下没什么不好。在一无所有时最重要的时保持冷静,把当下的做好,世上再远的路,其实只是无数个第一步而已。” “比如你的战斗,去,拼尽全力,这就是你现在所能做的。你需要一场胜利给予自己信心。赢了,一切都会变好;输了,已有的也会更糟。” 加斯盖上了比格诺斯的眼睛,他话语越来越慢,渐渐的将比格诺斯引入了睡眠,赶出了意识的空间。 而刚刚送走比格诺斯,加斯便咬紧了牙口,一拳砸在了须根之丘的地面上,他汗如雨下,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要摔倒在地,刚刚让比格诺斯接触影木,果然还是太冒险了。 这时,那个熟悉的、轻灵而又悠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真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啊。不过,这也是你选择他的原因。” “不,他只是格局小了些而已。”加斯虽是喘息,却也果断的反驳道。 “……”轻灵的声音轻微停顿,只有阵阵花香飘出,让人心旷神怡,“这是你第一次向着他说话呢。” 这股花香好似扫除了加斯的疲惫,他不屑地说:“是么?那以后,我还会说更多。” “哈哈哈哈哈。难以想象,难以想象。”无端而来的声音笑了起来,好似微风中的风铃。 而后,加斯站起身,背对着影木,再一次的俯瞰着比格诺斯心中的影木林,之前在地平线处的白雾已经向前蔓延了不少距离,像是远远而来的海潮,不知何时才会抵达岸边。 他的这般举动,自是引起了那个声音的注意。 “时间还够么?”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严肃。 “我这里勉强还够,不过,我希望这傻小子别再胡思乱想了,再来几次,就不够用了。你那边呢?” “嗯?那个半精灵你不是见过了么。” “它啊。嗯……我明白了。”加斯思索了起来,“但那个名为阿曼娅迪欧的人是否会是个麻烦?” “恰恰相反。在来找你之前,杰和阿曼娅迪欧有一场谈话被我们听到了。”空灵的声音否定道。 “哼呵呵呵。”加斯笑了起来,“你们还真是善于倾听啊。” 那声音不理他,只是继续道:“阿曼娅迪欧在寻找影木,他知道苏尔格恩,也知道阿斯塔罗琳。” “……”加斯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缓缓道:“那阿曼娅迪欧明天会来么?” “不。阿曼娅迪欧已经起身去马尔顿主城了。说来也是我们失算,让杰感应到了两个人。结果,阿曼娅迪欧就去追古树的残骸了。” 加斯睁大了眼睛,他嘴角向后拉扯,显出极不安心的样子:“你确定那半精灵明天会来找比格诺斯么?” “我确定,我的伙伴也追去马尔顿了,一切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就等明天的风暴来临,而我相信,风暴会使树木深深扎根。(stros ake trees take deeper roots)” 花香散尽之后,比格诺斯心中的影木林重归寂静。 二章 八 第一次的战斗(上) 翌日。 在格雷果的组织下,灾民聚集于广场之上。 “听好了,废物们。”没有了阿曼娅迪欧,格雷果飞扬跋扈了起来,他嗓门大开,道,“你们现在给爷爷我,站成两边。” 灾民群们在原地骚动了起来。他们昨天见过格雷果的暴虐,自然是不敢反抗的。可他们之所站在原地,却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动——站成两边,到底是怎么个站法? ……几秒后。 “嗯嗯,你们倒是他妈给我动啊!”格雷果又吼了一声,大步上前靠近灾民。他宽大的手掌一把揪起一个灾民的脑袋,顺手就往旁边地上一丢,伴随着“咔”的一声,那灾民的脖子软了下来,瘫在地上不动了,“一半人,给我站到那边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见到这情景,陆陆续续有灾民走出了大群体,向倒在地上的灾民靠近。 “快点,他妈的,别磨蹭。”格雷果又是一声暴喝,他好似一位凶残的牧羊人,挥舞着无形的皮鞭,驱赶着两脚的羊儿。 及至“羊群”分成了差不多的两队,格雷果清了清嗓子,他调戏一般的压低了声音,学起了昨日的阿曼娅迪欧,而灾民们无不屏息凝神,竖耳朵倾听,显得极为驯服。 这就是强者的威压。 “今天你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一会,我喊开始,你们就把面前的人打趴下。然后,站着的留下,跟我走。”格雷果指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胖子,“躺下的,就跟他走。” 身为奴隶商贩的胖子点头如捣蒜,他眼冒贼光,贪婪的欲望昭之若揭,他扫视了一圈林望镇的灾民们,引起一阵恶寒。 “好,规则你们都懂了,那现在开始,”格雷果伸手,向左向右分别一指,“就你们俩,过来,打。” 格雷果所指的方向上,好似有无形的利剑破开了挤作一团的人群,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二人。这倒不是格雷果真有如此实力,而是因为他所指方向上的人群纷退让,这二人不及反应,被孤立了出来。 不过,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如今是什么情况。 被孤立的两人发了发了疯一般的扭头开始冲击退去的人潮,希望能够回到人群当中,只是一次次的被人潮又推了回来。 “你们俩。”格雷果嚷嚷了一声,惊的二人一个哆嗦,“咳咳。” 格雷果已经表达了他的不满,二人见此情景,好似是认了命一般的拖着步子,走到了格雷果的面前。 “打啊。” 这二人素不相识,他们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动手。 但另一人显然早有准备,他先发制人,抡起右拳大开大合的向第一人的太阳穴挥舞过去,看他那夸张的动作,显然没受到过什么正规训练。 这招若在熟练地角斗士手里,绝对是一手杀招,可在普通人手里,便大打折扣了。果不其然,这一拳失去了准头,只是打在了脸颊上。但仍旧抢得了先机,足够令攻击者再补上一脚,将落后者踢翻在地。 可就在先攻者踢人的时候,被击人本能的一把拉住了他的腿,连带着将他一起拉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扭打了起来,竟一时难分胜负。 两个普通人打起架来自然没有什么美感,看起来气势生猛,实际上不过是乱抡一气,正如现在的两人,在地上扭来扭去,活像交尾的蛇。 在一旁的格雷果看得无聊,打了个哈欠,道:“我说过,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两人还在地上扭打,格雷果又望了两眼,再次大吼:“没有规则,你们听不懂么!” 伴随着格雷果的大吼,扭在一起的两人中有一人背部突然一拱,地上霎时淌出了一股鲜血。 紧接着,缠在一起的两条“蛇”分了开来。 最先站起来的是落于后手的人。他手中还拿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小刀。而先攻者肚子上被捅了好几下,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这是你逼我的……不是自愿的……不是。”捅人者显然没有伤人的打算,可此刻,一片白光已换了血光。虽然他拿着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是他却没有把那沾满血的刀子扔开,反而握的更紧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第一组完成了。”格雷果倒是大笑起来,他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这才是想活下去的人该有的样子。” 他摆了摆手,示意四周的武士带走两人,清出场地。众人看了第一场比赛,不甚惶恐,更是纷纷开始寻找其自己有什么武器。 不过,格雷果丝毫不在乎他们,他毫不喘息的继续随便点了两个人,道:“第二组!” 这一次,被他点出来的两人体型差距颇为巨大,一位是瘦弱不堪的男性,是任谁都想遇上的对手。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一百八十来斤的大胖子,又高又壮。 瘦子见此情形胖子,脸上的肉抽动了起来,他口中不住地道:“这……这……” “这什么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格雷果狞笑了一下,戏谑道。 “我……我不比了……不……”那瘦子两腿潺潺,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意。 “不比了?”格雷果把自己厚重的手掌伸向瘦子的脑袋,他话中带着几分凶狠与几分威逼。 瘦子看见这形式,抱住脑袋连退几步,口中不住地道,“别,别,比,比……” 第二场战斗没有什么悬念的很快就结束了,胖子人胖,也心宽体胖,给瘦子留了条命。 这两场比赛下来,灾民们人人自危,一面闪闪躲躲,生怕格雷果点中自己,另一面又不住祈祷,只望遇到一个弱一点儿的对手。 战斗一场又一场的进行着。 渐渐地人们好似已经完全接受了现状,驯服开始在他们身上体现。躁动渐渐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赢,比格诺斯也是一样。 他有些紧张,但昨天被加斯一顿痛斥后,他已笃定决心,一定要赢得这场比赛。 “赢了,一切都会变好;输了,已有的也会更糟。”比格诺斯不经意间回想起加斯的话,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加斯好像他的老师一样,给予他安定。 格雷果的点名还在继续着,比格诺斯被挤在人群中央,一时半会还点不到他,可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 二章 九 第一次的战斗(中) “加斯。你看。” “啊(á)啊(à)!”这时,加斯在他脑海里意味深长的出了一声,“你看,格雷果此时不就是你们的命运?但就算是他,也不能决定到底谁会赢。弱的胜过强的,运气好的胜过运气不好的。” “不,我是说克洛宁。” 原来,格雷果点到了克洛宁的头上,但克洛宁却与他人不同。他并无什么惧意,甚至是踏着步子就走了上去,神情呆若木鸡,哪怕隔得这么远,比格诺斯只觉得那人冰冰冷冷的,说不清是铁心赴死还是心如死灰,以至于一开始差点没认出他来。 克洛宁的这种状态,若说他活着,又似乎没有,身体虽然健硕,却存在的无关紧要。 倒是格雷果打量着走上来的克洛宁,停了一下,他眼珠子打转,好似想起了什么,立掌将克洛宁的对手赶了回去。 “有趣,有趣。”格雷果嘟囔了两声,“我本来想把杰那小妮子看上的人留到最后,亲自弄死。但现在我有了个更好的想法。” 格雷果扭头瞪视,一眼便从人群中盯住了比格诺斯,他勾了勾手,随着地面的一阵摇动,比格诺斯被颤动的大地抛出了人群,一个马趴摔倒在格雷果和克洛宁面前。 “对。对。就是你们俩,开始。”格雷果奚笑着说。 这一切快的来不及反应,比格诺斯还未站起,克洛宁已经一记直拳打在了比格诺斯脸上,压制了他站起的势头,紧接着,克洛宁第二记直拳又打了上来,比格诺斯不及招架,臀部后倾,身体已经开始有些歪斜,全无招架之力。 第三拳,第四拳。 克洛宁虽然壮硕,但身高上却不占优势。在连续的击打四记直拳后,他终于成功的将比格诺斯击倒在地。 不过,连续的受击并没有打蒙决心求胜的比格诺斯,他一倒地便立即翻身,躲过了克洛宁一脚踩踏,又趁势站起,左手护面,右手勾拳,打向克洛宁的头部。 “嗙!”骨头碰撞的声音。 比格诺斯的这一拳成功打在了克洛宁的脸颊,但克洛宁并未摔倒,壮硕的他竟然用脸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拳。 也是,比格诺斯虽然高一些,但克洛宁的身材足足比他大了一圈。这一拳克罗宁还是吃的下的。 只见克洛宁发狠劲扭动自己的脖子,顶着比格诺斯强弩之末的拳头回正了位。他怒目而视,暴喝一声:“去死!!”此时比格诺斯才发现,不知何时克洛宁的目光中又燃起了火焰,那种心如死灰的态度已然消失。 硬吃了后一击侧勾拳后,克洛宁抓住了比格诺斯胸前空洞这一破绽,狠狠的打上了一记上勾拳。 若说力量差了一分,便要十分的技巧才能弥补。比格诺斯和克洛宁本就不会什么格斗技巧,克洛宁的这一击打在比格诺斯身上可谓是相当有效,使得比格诺斯胸前门户大开,进而左一记直拳,右一记肘击全都打在了比格诺斯最脆弱的肚子上,打的比格诺斯嘴中一阵反酸,呕吐感扑面而来。 这次,克洛宁切切实实的将比格诺斯击倒在地。他趁势掩上,挥拳斜下,直瞄头部。 只要这一拳下去,比格诺斯刚刚抬起来的头就要再次受击,后脑勺会狠狠的磕在地面上,就算打不死,也绝对是身负重伤。 这时,一阵翠绿疾风钻了过来。 只见杰插入了克洛宁和比格诺斯之间,它曲腿下蹲,以后背顶着克洛宁的腹部,双手抓住了克洛宁的挥下的拳头,面朝比格诺斯,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紧接着,只听它一声轻喝,双膝发力站起,凭借着身高优势顶住了克洛宁,留出一个倒伏的空档。继而,以左脚为轴,转动半身,右股顶住克洛宁腰部,双臂猛力前拉,克洛宁虽是壮硕,却双足离地悬空。 这一套动作打出来,一阵清爽的体香被杰带了出来,眨眼间,克洛宁过肩而倒,身子左侧敞胸露怀,还未来得及反映便已经被杰掐住了脖子。 就在杰完全有能力一把掐断克洛宁的脖子时,它好似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连忙松手发力跳起,一道黑影从它刚刚蹲着的地方冲撞了过去,带起四周一片尘土。 格雷果出手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叫嚣的声音: “哟欧,我的大美人插手男人间的战斗了。怎么,这小子就是你姘头?” 烟尘散去,只见格雷果正提着比格诺斯的脑袋,把他掂在半空中,而克洛宁则因为挡住了他的路,被一脚踩到土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杰轻巧的落地,它盯着格雷果,手却已经压到腰间的剑上,现场的气氛冷到了极点,就连那些灾民也屏息凝神,空气凝重的难以呼吸。 格雷果狞笑着,他摇秋千似得摇了摇手中的比格诺斯,道:“你知道么,我现在就能捏死他。” 杰拔剑出鞘,它做言语,只是绷着嘴,定目而视,杀气由内而外的迸发,没人怀疑在格雷果捏爆比格诺斯脑袋的时候,杰就会冲上去砍下格雷果的脑袋。 “对,对!就是这个表情!”看到杰这副模样,格雷果更来劲了,他言语颇为兴奋,“我讨厌精灵,但我喜欢它们倔强的表情,这让我更想把他的脑袋捏爆了。” 说着,格雷果加大了手掌的力度。比格诺斯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颅骨咔咔作响。 “会死的!会死的!” “会死的!会死的!” “会死的!会死的!” 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比格诺斯的内心,他在心里无助的呐喊,双手使劲的掰着格雷果的手指,奋力在半空中挣扎着,用可是全无效果。 在一旁的杰已经做好了突击的动作,像拉满的弓箭一般,随时便可能发动攻击。 眼见一场争斗即将以比格诺斯的脑袋爆掉为开始,就在这时,加斯的声音突然涌现。 “别慌。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霎时间,一种被人盯着看的异样感让在场的众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种被掠食者凝视的惊骇,真正无端而来的恐怖,令不少人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僵在原地。 格雷果更是像触电了一般,一把将比格诺斯甩到了一旁。他呼吸与心跳急速提升,好似被什么惊吓到了一样,引发了长久的『恐惧』。 而就是这一瞬的迟疑,杰已经挥剑飞砍而来,它在空中转了个圈,曲臂运势,将亮银色的长剑挥舞的呼呼作响。 “当!” 长剑再一次砍到格雷果的手臂之上。这一次格雷果差点儿来不及反应,手上的石甲还未完全形成,险些被劈个粉碎。 杰这一击力冠千钧,将格雷果挡着的手臂压到了他的胸口,但还不足以击倒格雷果。只见格雷果脚踏弓步,在被击退几米后,便完全的停了下来。 攻击愈强,『反击』愈烈。格雷果如蓄满了力的弹簧,当他的手臂退无可退之时,只见他用力将手臂向外挥出,一把便顶着利剑将杰击飞了出去,手上的石甲也被划掉不少,而杰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后,稳稳下落,站在了离格雷果不远的地方,它挥剑向上,指着格雷果的脑袋。 “我一直很好奇,你那把剑是什么做的。跟我打了这么多次,它一点儿伤都没有。”格雷果看了一眼自己被削掉一层铠甲的右臂,重新呼唤起土元素,将手臂上的铠甲恢复完整。 紧接着,他步步为营的向杰逼了过来,在他逼近的途中,四周的土地与岩石不断地向他身上汇聚,一副包裹全身的『岩石铠甲』即将形成。 杰自是不会傻愣着看他。只见它挥剑砍上,直瞄颈部,那里是『岩石铠甲』最脆弱的地方。可这一击竟一个不慎,被格雷果抓住了持剑的手腕。格雷果顺势一扭,将杰揽入怀中,双臂环绕,将杰的双手死死地扣在背后。 此时,体型硕大的格雷果已经压制了纤细瘦小的杰,完全占据了主动,一旁的灾民们看见两人你来我往,快的难以喘息的攻防,不禁沉溺其中,如看见美女与野兽的共舞,美女已落入野兽手中,但此时,野兽停手了。 二章 十 第一次的战斗(下) “怎么,不打了?”杰扭头瞪了他一眼。 “哼。我想多看看你倔强的表情,扒光你的衣服,”还格雷果贴在杰脸颊的侧面,呼出一口臭气,他腾出一只手,揉了一把杰被贴身皮甲覆盖的胸膛,言语好似有些宠溺,“看看你到底有多平,但我最想的还是这样……” 格雷果提腿便朝着杰的裆部踢去,杰背朝格雷果自是难以躲避。 “如果你是男的这一下下去,就是女的了。如果你是女的,这一下下去,就可以去欢愉之屋了!哈哈哈哈哈。”格雷果大笑道。 “咚。”沉闷的响声。 “嗯?”格雷果一声质疑。 这一击杰确实避不开,不过,并不意味着它挡不下,格雷果马上想起了昨天在外城集市对峙时,杰准备进攻的动作——只见杰双腿成内八站法,生生挡下了格雷果这恶毒的一击。 格雷果力大,借着这一击的力量,杰趁势挣脱。它将手中宝剑向前一掷,牢牢地插入地面,跨步踏剑,将剑身踩弯,再借着剑身回正的力量,转身提膝直击格雷果脖颈。 格雷果不及反应,硬吃了一记『膝撞』,但幸好他身体已为石甲覆盖,钢铁的护膝并没有伤到他,但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趁此功夫,杰一把抓住格雷果的手臂,向前拽动,努力使他失去平衡,紧接着一个转身,再次用膝盖直撞格雷果的肘部,再提腿压上他的大臂,迫使格雷果蹲在地上。 杰顺势按住格雷果的脑袋,一个跨步,跨到格雷果身后左方,一把拉起他的右手,用他的胳膊勒住了他的脖颈。 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格雷果和杰的战斗优劣竟反了过来,比格诺斯看呆在地,“美女”竟能压制了“野兽”! “是这样么?”杰清秀的面贴在格雷果耳畔,它言语轻蔑,而这个动作和刚刚格雷果的动作如出一辙。 “就是这样。”格雷果同样不以为意,他挥臂发力。两者角力,他更胜一筹,轻而易举的就连带着杰一起将右手拉回了原位。 而杰借力使力,趁着格雷果挥力开合,它紧紧地抓格雷果的左手,提起右腿便跨上了格雷果的脖颈,进而用力前倾,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格雷果的左手上,竟拉着体型巨大的格雷果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旁观的人群简直都无法相信,这名半精灵小小的身体里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能将一座石山翻了过来。现在还是这位“美女”占据着优势,它好似一条毒蛇,任“野兽”在威武雄壮,也无法挣脱它的缠栾。 它膝部紧紧地压着格雷果的脖子,道:“就是这样?” “哼。”格雷果哼了一口气,他右手抠着杰的腿,左手则向回收,双足锁定地面,腰椎乏力,平地起身。一把便将杰举在了空中,“就是这样!” 格雷果的石拳顶在杰的肚子上,他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杰拦腰截断。 “当心!那个半精灵危险了!你先后退两步,格雷果在手上聚集了土元素的力量,一根石笋很快便会爆出,贯穿那半精灵的身体!”看见如此高水平的战斗,比格诺斯连躲避都忘了,是加斯及时提醒了他。可这时,他又不敢后退,生怕吸引了正在搏斗者的注意力。 格雷果好似也觉得自己优势很大,他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好似要把杰吞下去:“现在,我想听你求饶了。” “该求饶的是谁呢?”杰依旧声色不改,十分淡然,它的手臂耷拉下来,靠在格雷果脑袋旁边。 “嗯?”格雷果顺着那只手低了下头,只是他头还没低下去,便被某种坚硬的东西挡住了。 一把剑。 原来,在刚才杰在拉着格雷果向前翻滚的同时,已经将它插在地上的剑拔了出来。现在这把剑正顶在格雷果最为脆弱的脖子上,虽然『岩石铠甲』能够极大的缓解任何武器的劈砍和割裂的伤害,但最脆弱的脖子却拿剑类或长矛类的刺击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只要杰用力捅下去,格雷果就会身首异处。 二人如今陷入了一个恐怖的平衡,也不知谁会先放手。四周的灾民们心中虽是希望二人同归于尽,却不敢言语,只是停息偃声的看着。 “你先放手。” “你先收剑。” 两人同时出声,却不能异口同声。 接着的是沉默。 “你能举我多久?” “你剑能抬多久?” 两人再次同时法声,但还是没异口同声。 接着又是沉默。 “一起放手。” “都不放手。” 看来这两人的默契也就只能到同时发声了。 局面僵持不下。 这时,本来躲在圈外的奴隶商贩——那个胖子,不知何时胆子大了起来。他竟然走到了圈中,拉起了被格雷果踩入地面的克洛宁,“这个人的快点救一下,二十五个金币呢。要是死了卖不出去,一来一回我亏得更多。” 胖子看见克洛宁被打了个半死,已经默认他输了这场战斗,急着要挽回自己的“财产”。克洛宁被他一拉,连连叫疼,更是口吐鲜血,看来受了内伤。 这一番举动自然是吸引了对峙中的二人的注意力。 格雷果不敢扭头,但听声音,他猜出来发生了没什么。 “呐。杰,咱们俩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格雷果瞪视这杰的双目,“我有一个主意。” “你的光头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杰也瞪了回去,长剑再往前顶了一分。 格雷果伸出他另一只臂膀,指着克洛宁和比格诺斯的方向,“三星期后还有一场比试对?” “咱们俩别打了,让他们俩打。”格雷果笑了一下,但那笑容相当的丑陋,“你去训练你姘头,我去训练他对头。” “如果三星期后我输了,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格雷果说到,“但如果你输了,你以后就不能穿衣服,只能全裸的活着。” “你敢赌么?”格雷果咬着牙,嘴角上扬的挑衅道。 杰沉下了脸,盘算了一番,却并无发现更好的打破僵局的办法。 讲真,它并不是没有办法脱身,格雷果也是同样。它们二者斗了有几年了,都很清楚对方的底细。只是,如果真的打到那个地步,在场的灾民怕都要遭了殃。 而二者背后的阿曼娅迪欧和麦泽金都不是善茬,再斗下去事情可能就闹大了。 最重要的是,这对杰来说是一个接近比格诺斯的好机会。它一直很想弄明白,那两股紧紧缠绕在他身上的精灵气息是怎么回事。 此刻收手,再好不过。 杰点了点头。 “那,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收手。”格雷果道。 “嗯。”杰应允。 “三。” “二。” “一。” 格雷果放手而下,杰按了一把他的肩部,跳转着拉开了距离,轻盈的落地。 “那就这样,三星期以后,一看胜负啦!”格雷果高声的喊着,他大步流星的向克洛宁走去。 说实话,他很不想让杰去教比格诺斯,不想遂了杰的心意。但他实在是不敢教比格诺斯。 之前,他捏住比格诺斯脑袋的时候,那一阵莫名的恐惧让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一边扛着克洛宁向外走,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捏过比格诺斯脑袋的手。 黝黑的皮肤,厚重的手掌,粗糙的纹路,这确实是他的手,完好无损。 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一瞬间,他确信,在自己的眼中,这条手臂已经被烧焦了,完全碳化的肢体上遍布着流着黄褐色脓液的恶疮,而手掌的中央,还有一只满布瞳孔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他心中一阵凉意,强忍着没有哆嗦,此时不能露出破绽。 他又砸了两下眼睛,手掌又变回正常。 这是一场幻觉。 但这种幻觉绝非杰的『杀意』所能造成的。 而且也不像是精灵族法师的『幻术』,他以前经历过,不是这样的。 那到底是什么呢? 格雷果心有余悸,比格诺斯那小子很邪乎,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让杰当替死鬼好了。 毕竟,三星期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格雷果这么想着,他走到克洛宁的面前,一把推开扶着克洛宁的胖子,将他扛在了肩上。格雷果要先把克洛宁的伤治好,而他认识一位能够很快治好他的人。 “早知道这样,不把他打个半死了。”格雷果在心里嘟囔着,颇有怨气的离开了。 而杰也走到了比格诺斯身边,它收剑入鞘,向比格诺斯伸出了手。比格诺斯还看呆在原地,一时忘了去握。 “比格。比格。”加斯喊了两声,“好好和它学。这个半精灵,很厉害!” 杰笑了一下,抬手弹了一下比格诺斯的脑门,这时,比格诺斯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 “走。你有很多东西要学呢。”杰的笑容灿若桃花。 …… “哎。我说他们走了么。”灾民甲对着灾民乙说。 “是啊。走了。”乙答道。 “那我们还打不打?”甲问道。 “额……” 周围的武士围着灾民不让他们散去,而身为奴隶贩子的胖子则在风中凌乱。 二章 十一 一星期的试探(上) 第一个星期。 九九二年九月初。 自格雷果将克洛宁带走后,杰便开始了对比格诺斯的日夜教导。它并不如外表的高俊冷艳,甚至还有些热情。在它的介绍下,比格诺斯很快就对自己所处的马尔顿城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马尔顿城虽是鱼龙混杂,但基本上还是分为三股势力。 一方是杰所隶属地之国势力。这方势力以阿曼娅迪欧为首,他们把控着死斗竞技场的日常运营,就连麦泽金把控的奴隶买卖等四项关键性业务,他们也插的上手。 可不要小瞧了日常运营。作为城市的核心,整个马尔顿都是为死斗竞技场的存在而服务的——这也就意味着,以死斗竞技场的名义,他们可以进行的产业不胜枚举,旅店、集市、拍卖所、当铺、饭店、歌舞厅、殡葬场、医馆、马车行……只要把控了死斗竞技场这一马尔顿城产业链的最上游,基本上可以说是把控了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 第二方则是格雷果所隶属的投机家与权谋家们。他们以女伯爵麦泽金为首,势力内部杂乱,有很多既不属于三国联盟,又不属于地之国的势力也栖居其下。 他们长袖善舞,通过在三国联盟与地之国间沟通有无,总能在紧张的局势中谋求到马尔顿城的立足之地,让多方势力在马尔顿城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作为城主,麦泽金名义上对城内一切活动都具有管辖权与赋税权,但实际上,她的权力被由多方势力共同组成的“城邦议会”限制着,只能在自己的私人领地内为所欲为。可就算这样,她的权力依旧大得惊人,就连竞技场也有一小半区域专门归她使用。 而作为第三方势力,冰、雷、火三国的代理人掌控着大部分的下游产业、粮食供给以及常规服务业。不过,这方势力并没有形成一股集中的力量——原因很简单,马尔顿坐落于三国联盟内部,如有需要,三国完全有能力随时将马尔顿的一切都收入囊中——而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三国联盟和地之国的战争全面爆发,哪一天就会来临。 目前,这三方势力在城中纠葛不休,没有哪一方能把另一方彻底挤出这个城市,就算能,他们也不想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元素联邦的内战开始后,火之国不再向地之国出售“火源晶石”,地之国也不再向外出售“个皿土”。 前者的重要自不必多说,而后者是只有在地母深渊中才有的特殊土壤。它能在短时间内极大地加强现实世界与元素界的联系,完全重置的元素平衡,促进万物生长发育。再贫瘠的土地,只要撒上一点儿个皿土,就一定能保证来年的丰收,啸歌平原就是在地之国多年的运营下才变了沃土。 可二十三年前莫名崛起的山脉将啸歌平原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西啸歌平原这边的土地由于缺少了个皿土的滋养,是越发的贫瘠了。 于是,在这种地之国没有“火”做饭,三国联盟快要断炊了的情况下,马尔顿城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两大势力在这儿能通过各种渠道交易“火源晶石”和“个皿土”,少了谁都不行。 “真有趣。人类总是这样,”每当比格诺斯想起杰说的这些事,加斯就会蹦出来评论,“相互依赖,又相互妨碍,还不如野兽般畅快。” “发什么愣呢?!”杰的声音,比格诺斯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敲了一下,“我说休息五分钟,该站起来继续啦。” “啊啊。”比格诺斯转过身,看见杰拿着一根木棍。 “真是个负责的好老师。”加斯笑道。 不得不说,杰是一名优秀的老师,擒拿、摔打、赤手对刀枪,只要是它会的,无一不教。 可也许是因为在竞技场里待的时间太久了,它对战斗的理解与一般人截然不同,它所讲出来的理论让比格诺斯觉得有些……嗯……过激,但它自己却浑然不知。 不过,加斯倒是对它所教授的东西颇为欣赏,连夸实用,他总是对比格诺斯说,三个星期学不到什么高超的战斗技巧,但杰绝对能带着他活下去。 活下去…… “菜鸟,好好学着。”为了让比格诺斯专心学习,加斯隐去了声形。 “选择战斗就意味着危险无处不在。因此,要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活下去。而这些手段就是‘武器’。”杰依旧是一身软甲,腰间挂着那把宝剑。它将手中的长棍杵在地上,飒爽的立于比格诺斯之前,叫他好好听讲。 “可,什么武器适合我呢?”比格诺斯以为杰今天要教他如何使用武器,毕竟杰已经教了他好几天的基本功了。 “不。你理解错了。武器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使用武器的思维,也就是‘手段’。” “手段?” 看到比格诺斯露出疑惑的表情,杰进一步解释道:“也就是你有多么的了解自己。” 它抬起自己的手,握了两下,问道:“这是什么?” 比格诺斯不作回答,他一时跟不上杰的思路。 杰抬起自己的腿,弯了弯膝盖,又问道:“这又是什么?” 比格诺斯的疑惑更深了。 接着,杰向前走了两步,紧贴着比格诺斯的面庞。指着自己的樱唇,挺了挺自己微微凸起的胸膛,问道:“这个和这个呢?” 随着杰的动作,一阵沁人心脾的体香顺着鼻腔灌入了比格诺斯腹中。本来沉浸在思考中的比格诺斯脸霎时间红了起来,面对杰这样的美人,看到如此动作,自然是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杰丝毫不在意,它追问道:“手、脚、嘴和身体对么?” 比格诺斯红着脸,点了点头。 杰猛地后退了一步,它将手中木棍往地上一插,道:“不,它们是武器,甚至可能是你最大的武器。手掌外侧、手指的第二指关节、手掌后部、鞋跟、膝、肘、肩、头以及牙齿……它们都是赐的武器,是我们源自自身的力量——用它们以最大的力量攻击敌人的脆弱部位。” “除此以外,平衡也将是你制胜的一大法宝。”杰说着,将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脚跟于右脚立于一条直线上。他上体前倾,双膝微屈,双手成立掌,指尖与眼睛同高,俨然一副防守姿势,以臂膀护住了脑袋,“像这样,就是展开搏斗前最好的姿势。绝对不要让人把你压在地下打,那样你没有任何的平衡可言,而没有平衡便不能借力,不能借力便少了武器。” 听到这句话,好似有人什么在比格诺斯脑中敲了下钟,他只觉得杰所说的与加斯所讲的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己的力量,借来的力量。 “现在你摆好这个动作。”杰指挥道,比格诺斯自是听从。 而就在比格诺斯刚刚摆好杰所教的防御姿势时,杰突然一把抓起立于身边的棍子就朝着比格诺斯的脑袋敲了过去,比格诺斯不及反应,双眼紧闭,急忙抬手护头。 可他并没有被杰敲脑袋,就在木棍要打到比格诺斯时,杰稳稳地停住了,它继续道:“如我所说,如何使用好你的身体决定了你有什么样的武器。你越了解自己,便越明白该怎么战斗。刀、剑、枪、棍、弓、匕只不过是载体。拥有冷冰冰的硬物并不等于变强,真正使你变强的是使用他们的技艺,也就是你的手段。” 比格诺斯睁开了眼,他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在自己护头的双手之上,长棍定在了空中。 呼!虚惊一场。 比格诺斯放松了警惕。 这时,杰突然喊了一声:“别动!低头。(freeze!lower your head)” 应着杰的要求,比格诺斯低头一看,竟惊的脊背发凉。 原来,杰腰间的剑已不知什么时候拔出了鞘,剑尖顶住了他的肋骨。 为了躲避刚刚这虚晃的一击,比格诺斯本能的蜷缩了身体,一刻的放松他的身体又本能的复位,差点儿自己撞进剑里。 “若我真用那一棍打下来,你的手臂必会成功阻挡,损伤并不大。而我虚晃一击,骗得你门户大开,甚至本能的撞到我的剑上,瞄准你本能的弱点,才是我真正的‘武器’。” “我在竞技场中多次同野兽搏斗过,它们没有接受过训练,也不动战斗的技巧,只是为了活下来罢了,但它们远比一般的角斗士要强大,也更为难缠。这三个星期,我所希望的就是你能像野兽一样战斗。” 杰利落的收剑入鞘:“我阿叔说:‘人在活的像人之前,都是一头野兽,人是用器之兽(an is a tool-g anial)。拘泥于自己是人,反而条条框框多了起来。’我父母就是因为规矩太多,才……” 讲到这里,杰目光突然消沉了下去,一种莫可形容的悲伤悄然爬上了它的脸颊,可这一切又转瞬即逝,让人难以察觉。它很快转移了话题:“所以,无论好坏,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扔沙土,踢裤裆,戳眼睛……就像格雷果所说的一样,只不过,不是战斗没有规则,而是活着没有规则,因为活着是一切的前提。” 这一刻,拉娜瞬间出现在了比格诺斯的脑海中,他记起拉娜走向火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好好活下去。” 比格诺斯猛地正了身子,他双目中闪出刚毅,对杰道:“杰!我明白了。” 听见比格诺斯如此回答,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它退开一步,将手中的棍子丢给了比格诺斯,笑道:“你要学会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我们开始练习。” 二章 十二 一星期的试探(下) 就在比格诺斯学习如何战斗时,在意识空间中,加斯也在进行着属于他的战斗。 此刻,加斯已经远离了影木林,他坐在先前所望见的一片荒原上,面前是浓浓的白雾。 白雾仍在向前推进,加斯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又使劲张开,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才不避开这些白雾,任凭这些雾将他裹了进去。 而当白雾完全占据了他的眼界以后,一具骷髅从雾气中阔步走出,它声音空洞却嘹亮:“你还有胆量来见我?” 这话语虽然嘹亮,但加斯却不闪不避,他盘坐在地,双目紧紧地锁定着那走出来的骷髅,面上却故作出轻松地表情,道:“‘你要学会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你越了解自己,便越明白该怎么战斗。’,我喜欢这个半精灵。你喜欢它么?” “哼。”骷髅声带着愠怒,它并不理睬加斯的问题,只道:“可耻的小偷,亡命的狂徒。你将影木和活人融合,如若有个万一,你担待得起么?” “我?我肯定是担待不起。”加斯耸了耸肩,摆出一种泼皮作风,他眼中紫色的火焰再一次迸发出来,与此同时,白雾中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几只血红色眼睛的轮廓,“但,不是还有你么?死之魔,不,终结之魔。” 咔的一声。骷髅一把从眼睛的位置抓住了加斯的脑袋,将紫色的火焰熄灭了下去,红色的眼睛也被更为浓稠的白雾所掩盖。 “你明知道我与活人之间有着遥远的距离,我之所以留着你的命,就是让你替我守好他。”骷髅就这么抓着加斯,将他提了起来,“而你,却一次次的使用影木,破坏这个世界的律。就凭这一点,我现在就有理由终结了你。” “可是你不能,”被提在半空中的加斯下巴一张一合,“我如果消失了,没有人压制影木,万界的大门随时都会在活人体内打开。从死之迷雾那缓慢的行进速度来看,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之前的那些小麻烦,让你一时顾及不到这里。” “……”骷髅不做言语,四周的空气冷的如同结冰。 它一把将加斯扔了出去,些许才道:“那个人,是叫比格诺斯是。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你就不怕他知道?” 加斯被扔出去后,就地躺下,他闭着眼睛,抬起手挥了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你不会告诉他的。因为他信任我,对你来说也更有利。” 骷髅顿了一下,道:“那他要是死了呢?” 加斯的手猛地停了一下,继而又无所谓的摆了起来,敷衍道:“那不也正合你意。反正复仇的路上我需要的是强大的盟友,不是无用的累赘。” “不过,你若强行杀了他,虽然能立即拉近你与他的距离,但身为死亡的‘律’开始肆意杀人,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离开了人类社会,我以为总有些规则无法触动。但果然,只要需要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什么王法。(but as expected,need knows no w)”加斯的言语满是轻蔑与威胁,只叫人觉得下贱。 “你……”骷髅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阴沉的狠。四周的白雾突然更浓密了,甚至有些呛人,气氛更是肃杀了起来,逼得人心惊担颤。 不过,加斯丝毫不在意,他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后,坐了起来,如同面对着多年的老朋友般,轻松地说道:“既然你以死亡守护这个世界,为什么你不借一些力量给他,让影木更为安全呢?讲道理,我也不想使用影木的力量啊。毕竟那不安全……对?” “放肆!” 那骷髅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冰冷,极具压力,愤怒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回荡了起来。 在这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它猛然向前突进几步,加斯吓得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可不及他避让,骷髅已经顶在了他的眼前。 冷汗从加斯的脸颊上成股的留下,他咽了口唾沫。 “凡人!替我看管好那枝影木,你已经被终结的‘律’所标记,无论如何都跑不出我的手心!”骷髅的声音自他耳畔响起。 继而,名为“终结”的魔将手掌放在加斯的胸前,轻轻一推将他击飞出了迷雾,飞过了荒原,砸中了影木的树干,落在了须根之丘上。 加斯连忙爬起,他顾不得自己所遭受的冲击,急忙向白雾方向望去。只见白雾又向前前进了不少距离,已经覆盖了一半的荒原。 此时,他才出了一口气,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刚才的试探确实很危险,稍有不慎他和比格诺斯必会双双毙命。不过,现在已经安全了。 “终结之魔有这么厉害么?!” “!!!” 伴随着花香,那个熟悉的风铃一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加斯一跳。 但在反应过来来者不是终结之魔后,加斯还是舒缓了下来,他再次长出一口气,道:“下次你去试试?” “……”轻灵的声音不作回答,只是问道,“下次我会试试的。不过,你要确定的事确定了么?” “我确定了。一,只要比格诺斯还活着,终结之魔一时还没法从真正的影木林过来;二、它不能违背自身‘律’的限制,也就是说它不能随意杀人;三,它没有注意到我们真正想要干些什么。” “也就是说……”那声音欲言又止。 “借不借,已经由不得它了…” 二章 十三 二星期的心病(上) 第二个星期。 九九二年九月八日。 这两周来,杰即是比格诺斯的老师,也是比格诺斯的陪练。不过,与其说是陪练,不如说是杰单方面的“痛揍”比格诺斯罢了。 这不,练习场内,杰的右臂由背后锁住了比格诺斯的脖子,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而比格诺斯已经举起了手,要投降了。 可这一次,杰没有松开比格诺斯,反而却将胳膊肘收的更紧了,它的话语平淡如水:“实践总比学习来的快,(experience without learng is better than learng without experience,)我是不会松手的。你大概还有十来秒就会因缺氧昏迷,该怎么做,赶快想。” 比格诺斯涨红了脸,他嘴里哇哇的嚷嚷着双手不停地向处于自己背后的杰伸过去,可却丝毫不能造成一点儿威胁。 “你的‘武器’是什么!快想!” 也许是急中生智,也许是杰的话语让比格诺斯恢复了冷静。他举起左手,抓住了杰的右小臂,在下拉它小臂的同时,将自己的下巴经手胸前,尽力撑开杰的胳膊,右手则抓住了杰的右肩。 比格诺斯的双手始终抓牢杰的小臂和肩膀,他用臀部顶撞其腰部,迅速向前弯腰挺腿。纤细的杰就这么被他拽过了头顶,这是一记漂亮的过头摔。 杰在空中对着比格诺斯邪魅的笑了一下,它毕竟技高一筹,这一手是它教给比格诺斯的,自然也有办法破解。 只见它充分借助比格诺斯将他过头摔的冲力,右臂解开锁喉后,顺手就拽住了比格诺斯右侧的衣领,而左手紧拽比格诺斯的左肩,将比格诺斯稳稳地拉住,不让他起身。 当杰背部着地后,它之前紧缩的腿便伸入了比格诺斯与自己之间狭小的缝隙。它的脚掌牢牢地蹬住了格诺斯的胸部,借助翻身的惯性,它小腿猛然发力,将比格诺斯蹬起。双手前推带动着比格诺斯以它的腿为支点转了起来。 比格诺斯哪里想得到会有如此后招,方寸大乱,结结实实的后倒,摔在了地上,还未及他站起,杰已经顺势翻身,居高临下的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不错,不错。”杰再次对比格诺斯笑了一下,它收了手,把比格诺斯拉了起来,“至少以后在被克洛宁锁住喉咙,你起码能能自救了,哈哈哈哈。” 比格诺斯本以为终于能让杰吃一次瘪了,可没想到却再次的被杰狼狈的摔在地上,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啪的一声使劲拉住杰的手,站了起来。 “不打了,不打了。我要休息一下。”比格诺斯连连摆手。 “嗯?我可还没说可以休息哦?”杰依旧笑吟吟的,它是真心为比格诺斯的长进感到开心。 “休息与成功相随。(rest and ess are follows.)”比格诺斯闹起了别扭,他走到一旁坐了下来,“这可是你阿叔说的。” “哦?你学的挺快的么。”杰也走到比格诺斯身旁坐了下来,它心里清楚,比格是一个很拼命的人,现在只是感到有些挫败罢了,一会就会好起来。 看见杰默许了一次休息,比格连忙将腿伸开,不停的揉捏着,高强度的锻炼相当的消耗体力,但也诚如杰所料,他只是不服输罢了,闲聊的心还是有的:“话说,杰,你阿叔到底是谁?平常总听你把他挂在嘴边,可也不见他来看看你啊。” “……”比格诺斯话音刚落,杰本来轻松地表情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种苍凉的安宁,从它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感情。 但也许是两星期以来的日夜相处,让它和比格诺斯间多了些信任,这回,它把话题接了下去。 “阿叔是我父母的仆人,自幼起便是他带我来的竞技场、抚养我长大,对我来说,他就好像父母一样。但几年前,他已经病逝了……”杰言语冰冷,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想看起来像平常一样,但越是这样,反而越显得局促与不安。 看见杰打开了话匣子,比格诺斯一时好奇,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啊?!那你父母呢?” “……”杰闭上嘴,用一种消沉的眼神看着比格诺斯。 直到此刻,比格诺斯才反映了过来,只觉得无比尴尬,张开了嘴,却不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才道:“不好意思……我……” 杰摆了摆手,示意他无关紧要。未了,它想了想,又站起身,拉起比格诺斯的手道:“随我来。” 二人离开了训练场,在不大的内城中绕了几个圈,渐渐远离了人群的喧嚣,最终钻入一处僻静的小花园。 这座花园遍布玫瑰,在它们的簇拥之下一块两人高的方尖碑立在中央。这儿极为僻静,浓郁的花香,斑驳的阳光透过植物的枝叶洒落下来,气氛有些暧昧。 杰十指相扣的抓住比格诺斯,将他拉到方尖碑前,只见上面分三行写着:“无主之花,无名之人。 (第一行: flowers are born 第二行: with unseen, 第三行: does the forsaken)” “杰,这是?”比格诺斯不解,他是真想不明白。 果然,杰对一切都不以为意。它仰头看着方尖碑,带着比格诺斯一同向上望去,阳光正巧扫过方尖碑上段,倾斜的将碑上文字分为两段。 阳光下的那一半从上往下读是“奇花已生。”( flowers are born with ); 阴影中的那一半从下往上读是“弃夫不见?”(does the forsaken unseen?) 杰看着那方尖碑,闭上了眼,阳光下,它深吸了一口气,让浓郁的花香进入自己的腹中,面庞静谧的像熟睡中的孩子。 仿佛饱餐一顿花香之后,它缓缓地睁开了眼,之前的局促已然不见,剩下的只是理清了思绪后的舒缓:“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阿叔既没说她们活着,也没说他们死了,只说我的父母把我托付给了他,他就一定要让我幸福。” “可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在竞技场里,我也知道,这里和幸福没有关系。阿叔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问题一旦有了,就会越来越多。我和别人为什么长得不一样?他们说我是精灵,但阿叔却否认了。我的父母又到底是生是死?我想不明白。” “直到阿叔死前,他可能怕我这么一辈子疑惑下去,才告诉我说这方尖碑上的话和我的父母有关。” “无主之花,无名之人。( flowers are born with unseen, does the forsaken)”杰念了一遍石碑上的话语,“在马尔顿这么多年。我查过了,这两句话是森之国的神秘组织——永劫刺客的口号。想来也是,身为半精灵的我,必然和森之国有着关系。” 讲到这儿,杰松开了比格诺斯的手,它转身在地上划了个圈,背对着方尖碑,面朝比格诺斯。 它微微弓下身,琥珀色的眸子从下方紧紧盯住比格诺斯混沌的双眼,动了动三角形的长耳,这样比格诺斯能更清楚地俯瞰它的脸。 杰的这个动作极为妩媚,令比格诺斯脸颊一红,“额……好美”。虽然知道杰并不是在挑逗他,但比格诺斯在心中还是不由得感叹。 “我无数次思考过我是怎么来的。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是纯种的精灵。多亏了‘鬣狗’,我才明白我不是。真正的精灵长着月牙形的长耳和翠绿的眼睛……和我截然不同。”杰说到,“只是那些精灵看见我后,用精灵语惊呼了几句奥萨恩萦瑞纳德(osn of erenad)” “奥萨恩萦瑞纳德(osn of erenad)?”这个名字极为拗口,比格诺斯重复了一遍。加斯也在心中弄打量这个词语。 “我问了很多人,才知道那是‘叛徒之子’(n of renegade)的意思。”杰挺直了腰背,它并没有让比格诺斯猜测,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叛徒之子?”比格诺斯又重复了一遍,加斯沉默了。 “所以我确定我有父母,但精灵和人类根本就是无法结合的。我的父母到底是谁,我的疑惑更深了。就在我想从那些精灵身上找到更多线索的时候,它们被‘鬣狗’卖掉了,”杰无奈的笑了一下“当时我发了很大得火,结果‘鬣狗’误以为我不希望他们再去动精灵。于是,精灵也没了,阿叔也没了,线索就这么断了。” 杰仰头叹了口气,它回过神来看着比格诺斯:“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会找到你的原因。那天,我清楚的感受到你身上的气息与那些精灵一样,那是一种植物所特有的感觉。” “所以我让阿曼娅迪欧大人保下了你,让我查明我的身世。” 讲到这里,杰不再言语,只是充满期待的看着比格诺斯。它的故事已经讲完,也抛出了它的问题——它希望比格诺斯知道些什么,等着比格诺斯讲出那些精灵气息的来源。 “杰……你感受到的是……”看到杰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并带着自己来到了它内心的深处,比格诺斯极为感动,不禁也想向杰解释它所感受到的是影木。 可这时。 “咔。” 一声脚裁断树枝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有人在窃听! “谁?!”杰反应极为迅速,它好似受惊的猫,在空中连跳三下,一个翻身便蹦到了花园入口,牢牢地抓住了躲藏在暗处的身影。 来者竟是——克洛宁?! 二章 十四 二星期的心病(下) “克洛宁?!”比格诺斯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 如今的克洛宁赤裸着上身,他紧致的肌肉上满是淤青与伤痕,肚子上之前被格雷果踩过的地方现在为岩石所覆盖,不知格雷果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治好了他。 杰将克洛宁提到花园外,质问道:“你来这儿有什么企图?!是格雷果让你来的么!” 克洛宁一声不吭,他只是绷紧了嘴,怒目瞪视着二人。看到他这个状态,想到三周后的决斗,比格诺斯不免有些担心,若是真打起来,一定会找他拼命。毕竟这年头,傻的怕愣的,愣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虽然比格诺斯无从得知克洛宁到底在林望镇的灾难中失去了什么,但比格诺斯觉得,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或人…… 每每看到克洛宁,比格诺斯总会想起拉娜和自己的父母,想到他的挚爱们一次又一次的死去。隔了一些时日,虽然哭不出来,却也有一团悲伤堵在胸口,让人难以喘息。 可凡此悲伤,到最后都会化为对亚门内尔的仇恨,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以及对克洛宁的怜悯。 比格诺斯走到克洛宁身边,对克洛宁道:“我不是你的仇人,我们真正仇人是亚门内尔。是他导致的这一切。” “啐。”克洛宁一口唾沫就吐在了他的脸上。 以为克洛宁要袭击比格诺斯,杰突然使大了力,将他牢牢压住,它本想就在这里掰断他一条胳膊以示惩戒,可念到与格雷果有约在前,又不便伤了他,遂对比格诺斯道:“我把这家伙扔回给格雷果,你先去训练场等我。” 比格诺斯看着克洛宁远去的身影,心中不免感慨,他们之间的误会已太过深沉,那断裂的关系永无再续的可能。昔日的好友反目成仇,这之中的经历可能永远的只能沉埋在心底了。 (同是此刻,马尔顿城中生活区,医生福斯特·依德府邸。) “所以吗,这就成了你长期以来的心病,对么?”福斯特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柳叶刀给一位不久前在事故中失去双眼与四肢的聋哑病人清理腹部的伤口,一边问着坐在他身后皮椅上的法塔莉提。 “对啊。我和麦泽金曾经可是情同姐妹的。谁知道如今……只叫人感叹世事无常啊……”法塔莉提干笑着说到。 也不知是麻药没用够,还是过期了。在福斯特切除腹部的息肉时,时而能听见病人的嚎叫。 “哦,见鬼!药效过了。”福斯特抽了一下手,抱怨了两句,继而又恢复了手上的工作,同时他也问法塔莉提,“自你们二十年前从火之国来到比艾城,关系就一直不怎么和睦?” 法塔莉提想抬头看看天空,可抬头却只看见了福斯特家中华美的吊灯:“我想是的。或许,她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嫁给亚门内尔。” “哎。我是一个医生,可心病我可医不好。更何况连生灵圣殿的大主教都感到难过的事,我想这世上恐怕无药可医了。”福斯特颇为感慨地说,可能是分了心,手下重了,病人惨叫了一声,“但您的悲伤,我感同身受。” “哪里。您能有空陪我聊聊天,回忆回忆往事,已经舒缓我不少的压力了。”法塔莉提感谢道。 作为同是救死扶伤的组织,生灵圣殿和马尔顿的萨莱诺医会有不错的合作关系,法塔莉提与福斯特渐渐熟识了起来。不过,要说他们有多深的交情,倒也没有,最多不过是个熟人罢了。 法塔莉提这次来见福斯特医生就是为了探明“鬣狗”们的情况,在城里的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一些风声。可是,不知怎么的,聊着聊着,就聊到过去的事情了,甚至还帮着福斯特医生做起了手术。福斯特医生温文尔雅,从来不会用道德去评判他人,反而让人更觉得充满魅力,可以亲近。 福斯特挺直腰板,喘了口气,手术终于做完了:“啊。我尊敬的主教,您能为这位可怜的病人治疗祈福么?这是最后一步了,应该对康复很有好处。但您若参与治疗,就会被头顶上医会安放的记录魔石记录,您不介意?” “若是能帮助一个可怜的生命逃脱苦楚,我乐意之至。” 法塔莉提也站起身来,不大的步子凸显出优雅的身段,她走到病人前,两眼微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虽然声音轻微,但依旧可以听清。只是随着吟唱的继续,渐渐地,那祈词听起来非常遥远,无论是手术台上病人痛苦的呻吟,还是房间内明亮的灯光,都逐渐的让人感觉朦胧。四周流淌的元素却渐渐清晰起来,灵感较强的人甚至能看见病人身边元素的躁动不安。 “赐予人类身躯的元素啊,请重归于平静。用你们亲密无间的盟约,来抚平这人的伤痕!” 遥远而空灵的祈灵声结束了,不过十来秒钟,眼前得病人原本满是鲜血的伤口竟已经完全愈合。面对此等“神迹”,就连以医术闻名的福斯特也赞不绝口。 “法塔莉提主教,联邦有您真是人类的荣幸。” “您过誉了。我只是代表元素将福祉平等的给予每一个人。不过说实话,这位病人为何会伤的如此严重?” “啊?他就是之前被送过来的那一批奴隶中的一员啊。我没给您提过么?那群奴隶真的好惨啊,我看这名奴隶实在太可怜了,才将其买下医治。我能力有限,救不了他们,但能救一人是一人。”福斯特皱眉撇嘴,无不难过的叹息道。 法塔莉提身躯一震,女人天生的善良激发了法塔莉提的母性。想到那灾民的惨状与福斯特医生的忧愁,本就善良的她心中慈悲怜悯之心更甚,继而,她予医生说:“医生您宽心,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林望镇的事情。我会和希贝尔一同去拜访麦泽金伯爵,恳请她释放这批镇民。” “您可真是一位善人。以往祈灵教来的人可从未管过这些奴隶啊。”福斯特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柔而迷人,让人难以拒绝,而他听到希贝尔的名字,更是亮眼一亮,“希贝尔主教怎么没进来?” “啊,她今天身体有些难受,在马尔顿的神殿歇息,您到是提醒我了,我还得快点回去看她呢。”法塔莉提扶了一下额头,想起了希贝尔,她确实在医生这里待得太久了,“手术既然结束了,我也不便再多做打扰,有空还请您来比艾城生灵圣殿传授医术。” “在生灵圣殿前班门弄斧我可不敢当,但若是医术交流,我一定会到。”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法塔莉提才转身走出大宅。而在她的背后,福斯特凝视着放在自己手中刻着警戒法阵的魔石,希贝尔正站在他家的大门外等着法塔莉提。她的身姿是那样的柔弱可爱,可实力又是强韧无匹,宛如含苞待放的霸王花,直教人有一种采摘的欲望…… 欲望…… 福斯特的笑容渐渐扭曲,以至于一种病态。他抚摸着病人的胸口,感受着病人急速的心跳与痛苦的呜咽,悄声在病人耳边说道:“慈悲是爱的疾病。(rcy is an illness of love)前些天我将格雷果的爱给了你,现在,我会把刚才那位善良的女士的爱一起给你的。” 继而,是病人奋力的挣扎。 …… 福斯特宅外。 希贝尔终于等到了法塔莉提。 “姐姐!”依旧是那种小孩子奶里奶气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就想要疼爱,“你终于出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法塔莉提连连道歉,“医生实在是太自然大方了,一不小心就聊过了头。” “姐姐!这个城里的人我都不喜欢!那个医生一看就是个伪君子!”希贝尔拉着法塔莉提飞速的离开了,“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待在这里我就感觉毛毛的!” “哪有啊。希贝尔,你多心了!”法塔莉提揉着希贝尔的头,跟着她一起回到了马尔顿的圣殿。 二章 十五 三星期的合作(上) 第三个星期。 一场训练完后,比格诺斯汗流浃背的坐在地上喘着气。 和杰相处三个星期下来,他和杰彼此间算是知根知底了,当然,杰也知道了影木与加斯,但这些信息对它来说,并无什么大用。 不过,杰这个半精灵确实是有意思,也许是因为从小被人类养大,它的行为更像是人类而不像是高贵冷漠的精灵们。在它的庇护下,比格诺斯虽然身为斗奴,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种身份为他带来的不利,为此比格诺斯的感激之情也油然而生。 可想到即将到来的角斗,比格诺斯心里不紧张。在之前被克洛宁啐了一脸后,比格诺斯也不再试图向他解释亚门内尔的事情,而是全心全意扑在武艺的提高上。 经过前两个星期的摔打,比格诺斯的身体倒是健硕了些,只是格斗技巧嘛,拿杰的话说,虽然不是个门外汉,但也就那样了。 这第三个星期,在杰的安排下,主要是和它对练,毕竟学会理论的斗技并不意味着在实战中能够熟练使用。当然,对战的结局无一例外的是以比格诺斯摔倒在地、命门被扣死而结束的。但哪怕是这样,比格诺斯的战斗风格中也多多少少有了杰的影子。他们之间的匹配度越来越高,有时他们甚至会以格雷果作为假想敌,进行协同作战的练习。 在练习中,就连加斯也忍不住夸赞比格诺斯的刻苦,能学的技巧,他一个都不愿意落下。 这倒不是因为比格诺斯好学,而是他发现在他训练时,他才能忘记那些过往的痛苦。如果他停下来,那些悲惨的画面会一次次的浮现在他眼前——那些他不想去想的内容。 或许,人真的具有这样的本能,会主动将复杂的细节简单化——这样才能尽量的忘记所面对的一切悲伤…… 悲伤么…… 克洛宁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即使不知道克洛宁在林望镇的灾难中失去了什么,但显而易见的是格雷果可没有杰的耐性。从克洛宁身上的伤来看,格雷果的教育方式是相当的粗暴。克洛宁时不时的会来瞪视比格诺斯,他眼神中凶狠一日胜过一日,暴戾之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比格诺斯心中不解,怎么好好一个人,就成这样了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望得出神,忽然,一种非常遥远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从这个世界中抽离了出去,以一种第三者的视角看着自己的手,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一个月前,还是细皮嫩肉的,而现在指肚上已经布满了老茧。 正出神间,一只纤细嫩白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他拉了回来。比格诺斯抬头望望,杰正看着他。 人性能承受的恐惧与压力都有一条脆弱的底线,是否自己的这条底线已经被突破了呢? 杰轻灵的话音打断了他哲学家一般的思考。 “歇够了,我们继续。” (同是此刻,马尔顿城中死斗竞技场。) “那我们继续。”一名年轻的侍者正引导着法塔莉提与希贝尔在死斗竞技场里参观。侍者说女伯爵有些事情要处理,想到两位主教来一趟马尔顿不容易,嘱咐他好好侍候。 死斗竞技场确实值得参观,虽然它没有悠久的历史(如先前所说,马尔顿是因为元素联邦的特殊情况而发展起来的城镇,竞技场也是如此),但却代表着联邦内石匠最高的工艺水平。 整个竞技场呈椭圆形的内外两层。看起来庄严宏伟,从硕大的正门到宽阔的内廊再到外环的露台,多立克式的支撑柱鳞次栉比,屋顶地面遍饰浮雕,阳光下白玉般的墙体更是使整个景色蔚为壮观,直教人的赞叹之情油然而生。 可是,法塔莉提与希贝尔却对这里的华美却不感兴趣。自她们来了马尔顿,麦泽金就一直推脱很忙,拒不见客。直至今日,她才派侍者前来相邀,但这侍者竟带着她们在竞技场里参观了起来! “姐姐!”希贝尔用那种独有的撒娇口音向法塔莉提叫嚷着,玉足还在地毯上跺了两脚,“面子也给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很明显,她还是不想见麦泽金。 “希贝尔,再等等。我们一定要见到麦泽金,只有她才知道那些灾民和的腐化古树的下落。”法塔莉提劝慰道,却也对侍者说:“好了,别再转了。快点带我们去见麦泽金女伯爵。” 侍者听罢,微微点头,继续向前引导。在绕过了外环开放游览的区域后,他推开了一扇金黄色的雕花大门。 刹那间,原本宁静的廊道内被滔天的喧嚣所淹没。 “下注啦,下注啦!今天赔率不变,多洛克对阵匹西斯赔率一赔四……” “今天的第六场比赛出结果了,两个人一共失去了九根手指,但有一个人是整个失去了一只手,所以庄家通吃。” …… 震耳欲聋的声浪逼的法塔莉提和希贝尔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希贝尔厉声道。 侍者面色并不慌乱,而是压了两下手,解释说:“穿过内环的业务区是找到麦泽金伯爵最近的路。” 当然,他也强调,“当然,走不走这条路是您们决定的。” 作为元素联邦的精神领袖祈灵师们相当注重自己的形象,一向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的场所。此刻,法塔莉提变了颜色,问侍者道:“就没有别的路了么?” 侍者摇了摇头:“如果走外环的话,嗯……要穿过一些特殊的区域,还有一部分是属于阿曼娅迪欧大人的,可能需要申请,可能还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阿曼娅迪欧?”法塔莉提与希贝尔从未听过这个人,不过想到竞技场里势力庞杂,多出个人少了个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法塔莉提看了看窗外日过晌午的太阳,心中颇为不爽,却也没得奈何,在征询了希贝尔的意见后,她只能示意侍者带路。 毕竟,只是个赌场而已,快点儿传过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然而,刚进入其中,她们就发现这座赌场中的赌客绝非三教九流之辈,他们的穿戴珠光宝气,在赌桌上更是豪气千云,所赌的项目更远不止是竞技场里的比赛,大到内战开战日期,小到马尔顿里某条街上某个随机路人是男是女,只要你开得出价码,都有人赌。 “两位主教,是否上手试试?”侍者一边开路一边询问道,他颇为自豪地说:“这儿和外面的小打小闹不同,一个筹码五百个金币,但麦泽金伯爵嘱咐过了,您们要想玩,都算在她的账上。幸运儿们在这里一天的的收入足以抵得上十辈子的收入了。” “不……”法塔莉提还来不及回回绝,赌场中的一处便突然喷出了冲天的血柱,一颗人头翻滚而落。与之相应的是,另一人跪倒在地抱头痛哭。 希贝尔一步挡在法塔莉提前面,一面火焰护盾霎时爆出,将喷射而来的血液蒸发殆尽。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两只像花仙一样的烈火精灵自发的环绕在希贝尔身旁,保护着她。逼人的热浪更是将整个房间内的温度都升高了五度,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他们被飞溅的鲜血与翻滚的头颅所惊骇,而是被这希贝尔震慑到了,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希贝尔也是一楞,疑惑涌上心头——死人了,怎么还都看着我? 这时侍者急忙解围。 “大家不必惊慌。只是例行安全检查,确保防御法阵正常工作。” 希贝尔疑惑的看着侍者,只见侍者挤眉弄眼,示意她赶快收了神通。 希贝尔摆了摆手,驱散了烈火精灵和『烈焰屏障』,希望他能给个说法。而围观的众人看到已无大碍后,又沉溺于他们的纸醉金迷。 侍者自是明白希贝尔的疑惑,他挥了挥手,招来了在事发处的一位公证员。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惊吓到了这两位尊贵的客人,你好好解释一下。” 被招呼来的公证员先是对招呼他来的侍者鞠了一躬,继而转向后,又对法塔莉提和希贝尔鞠了一躬,慢条斯理的解释道:“刚才那两人对赌,赌谁命长。结果,其中一方为了赢,竟然自尽了。而另一方因为赌输了,失去了所有,才抱头痛哭。” “可……钱财毕竟身外之物,据我们观察,以这些人的地位,就算什么都没了,应该也不难赚取啊!”希贝尔大为不解。 公证员正要解释,侍者却鬼魅的一笑,打断道:“尊贵的主教。侍者说的是所有,而不是所有财产。” “嗯?” “这意味着他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贪图物质的人最终被物质所拥有,不是常理么?您看……”侍者往痛哭的人那儿一指,法塔莉提与希贝尔顺儿望去,只见一群五大三粗的人已经将那哭泣不已的人绑了起来,其中一个胖子拿出打耳器,在他耳朵上打了个洞并挂上了22号的牌子。 “他以后就是22号了。”侍者如是说。 “可他就算输了所有,赢家也死了啊!”希贝尔依旧不解。 “我的大人。也许在祈灵师中,您的实力数一数二。在元素界里,您的知识无人能及。可在这里,年纪尚轻的您还需要一些年长者的常识。”侍者仿佛发觉了自己有些失礼,急忙道歉,“我不是说您没有常识。而是说在这儿,很多事情变得很露骨。您想,遗产是能继承的。” “难道!”希贝尔漏出了惊讶的表情。 侍者肯定道:“是的,如您所想。这个人已经是赢家儿子的奴隶了。在向刚才的‘鬣狗’支付一定的劳务费后,保证能调教的服服帖帖的。” 希贝尔不忿的嘟了嘟嘴,不爽之情写在了脸上。 法塔莉提较希贝尔年长些,看见这些也只是叹了口气。愿赌服输,人间定理,她们也没什么好干涉的。她只好拍了拍希贝尔的香肩,希望她不要在意。同时,朝侍者努了努嘴,示意他赶快带路。 侍者心领神会,及到令公证员尽快打扫好那个赌位后,他再次带起了路。 二章 十六 三星期的合作(中) 这一章改的面目全非了终于放出来了。 —————————— 在进出数个这样的大厅后,在布满鲜花的廊道间,一扇古铜色的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侍者推开了大门,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法塔莉提疑惑了一下,口中喃喃道:“入梦膏?”。 这是极棒的伤药,能够从身体与心灵两个方面抚慰重伤的病患,在兵荒马乱的时下,这可是紧缺的物资。 可这儿不像是角斗场的医院啊。 …… 屋子里不对劲。这是法塔莉提的直觉。 “两位优雅的女士,真的不必紧张。这里是贵族的享乐区。”侍者说道,“就快见到麦泽金女伯爵了。” 而有了先前的教训,希贝尔先往内中探头望了望,随即面露难色。她搂住法塔莉提的胳膊,在她耳边低语些许。 法塔莉提听闻后,先是一愣,继而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目光望着侍者,仿佛在问还没有别的路。 侍者摇了摇头。 想到已经走了半天了,二人最终还是走入了那异味粘人的房间。 这是一间极大的厅堂,在烟雾缭绕中也能看见随性布置的几十张大床与皮质沙发,许多男女在其中或坐或卧。 这些男女们服饰搭配完美,很多都穿着银蚕真丝的外衣,这种外衣极为昂贵,一看就是从教国那边运来的稀有品,而为了凸现身材,外衣下又显示出内部的紧身胸衣,只是,他们大腹便便的身材和紧身衣完全无法搭配,结果却迫使他们的身体轮廓呈现出奇怪的多边形。在他们身边,领结、礼帽、文明杖不一而足。这些都是元素联邦内上层贵族特有的穿着打扮。 而这些贵族们有些正飘飘然的吸着烟,另一些正吞噬着绿色的半流体软膏。时而会有客人突然的呕吐,但站在一旁俊美的服务生很快便迎了上去,将之打扫干净。 纵使法塔莉提听希贝尔讲过了内中的肮脏,但还是为之震惊。 “他们在干什么?”法塔莉提明知故问。 “入梦膏,您知道的这可是通过让食用者进入幻境进而进行治疗的药剂,无论对心灵上的创伤,还是肉体上的创伤都有很好的疗效。” “他们有什么病!”法塔莉提厉声正色道。 侍者退了两步,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唯唯诺诺的说到:“心……心病。这些社会名流在各自的领地里都积攒了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可是总有一些权力他们想的而得不到,总有一些利益他们想要而不可求,高官厚禄,野心权谋,他们不可能尽得。可是世上最苦,某过于可遇而不可求。他们看见的太多,想要的太多,相比之下……” 侍者吸了一口气。 “他们得到的太少……但您看,这些人现在无拘无束,满足了自己一切的愿望,在这里他们可以飞上云朵,鸟瞰万里河山;他们可以潜入海底,探求未知的禁忌;只要他们登高一呼,普罗大众必会一呼百应。在他们的梦里,他们是无上的至尊,世界围绕着他们而转动,这还不诱人么?” 法塔莉提厉声痛斥:“你们就任凭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就来这里挥霍无度!这么多入梦膏能救治多少在前线搏杀的将士们,又能省下多少钱财来改善啸歌平原农夫们的生活!他们都快过不下去了!” “冷静,冷静,主教大人。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确实,我们也知道他们奢靡无度,但是他们如不挥霍,他们仓库里搜刮来的金子也不过就是石头。这些贵族对这种药的需求量可是相当的大,作为原材料的噩梦草都不够用了。现在很多啸歌平原的农夫已经不再种小麦,而开始改种噩梦草了。马尔顿周围的农夫,收入足足翻了三倍。” “更何况这些贵族把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在这里无度的挥霍掉,最终变成马尔顿城的财政,您知道又可以养活多少人么?而且,这些人日复一日的堕落下去,终有一日会倾家荡产,成为落魄贵族,‘鬣狗’可等着呢。吃进去的价值,最终还会吐出来,恶有恶报,不是么?” “这……”法塔莉提对侍者的诡辩似乎无可奈何。倒是一旁的希贝尔对这些毫不关心,她只用心听了最后的几句,便极不耐烦:“又是‘鬣狗’!我看是条跟着人走的癞皮狗!” “哈哈哈哈。”侍者笑了,“您可真会说笑。但他们做的是人的生意,自然是跟着人走啊。” 法塔莉提总觉得侍者的逻辑不对,但却不知如何表达。只得示意侍者赶快带路,去见麦泽金。 侍者继而开路。 再云烟雾饶中不知又经过了几个房间,在希贝尔询问过数次到了没后,侍者带他们来到一扇镂空的金色雕花大门前,门上清清楚楚的刻着“最后的欢愉”。 穿过大门,进入了一个装饰着粉色丝绒锦簇的大厅。 这儿,轻纱飘飘,追欢卖笑,完全一副酒池肉林的景象。 “你怎么带我们来这儿!”两位主教怒道。 “因为麦泽金伯爵就在这儿啊。” “嗯?” “就在那。”侍者往大厅内中指去。透过层层薄纱,法塔莉提与希贝尔发现这屋内别有洞天。通过巧妙的镂空设计,竟硬是在封闭的内环中弄出了一个露台。 露台的中央,整整齐齐的站了六排衣衫破烂的女性——她们目光消沉,和这儿格格不入——一看便是灾民,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而她们的周围站满了戴着面具的人,他们东挪挪,西看看,时而摇摇头,时而点点头,好似在进行着某种研究。 那些戴面具的人时不时的会走到一名身着棕色丝质长袍,头戴方帽的女子负手而立,她身材高挑,看起来是一名地之国的祈灵师。 “这些女人是前不久‘鬣狗’从林望镇送来的,也应该是您们要找的人。一般来讲,负责训练她们的也应该是‘鬣狗’才对。不过,作为主管的阿曼娅迪欧好像想从他们身上调查点什么东西,所以才……”侍者话未讲完,希贝尔的怒喝便打断了他。 “‘鬣狗’!怎么还是他们啊!而且怎么会有祈灵师加入他们啊!”希贝尔大声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首先是这帮人在林望镇洗劫,才导致她得来马尔顿城见那个她最讨厌的人。之后,这帮“鬣狗”又总是在她眼前晃,惹她心烦。现在,她更是踩到了“鬣狗”本来要做的事更是龌龊至极,以至于希贝尔已经将一切的最恶都归结于“鬣狗”贩奴了。 而最令她愤怒的还是眼前看起来有祈灵师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干着这些令人发指的勾当,希贝尔心中的愤怒已然达到了极点,她使劲的跺脚,摧枯拉朽的冲击波将整个房间掀的天翻地覆,房间中的男男女女被重重的甩在了墙上,露台上的人也受到了惊吓。 而火焰的精灵也感受到了希贝尔的暴怒,它们自发的开始在希贝尔身边环绕。那些小小的精灵一开始只是花仙(fairy)一般,萤火虫大小,随着西贝尔怒气的升腾,它们渐渐演化成了朱红的火苗,又进而化出了人类的模样。 作为元素青睐之人的希贝尔,每每当她怒不可遏时,脾性情暴戾的火元素就会自行替她出气——多是将四周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希贝尔!不!”法塔莉提高呼。 可希贝尔怒在头上,难以平静,烈火精灵(fire spirits)已经自主的向那名祈灵师飞扑了过去,好似一条火焰的巨龙带着风卷的火舌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那名祈灵师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从背后袭击她,完全吃下了这一击。熊熊的烈火将她吞噬其中,浓烟滚滚的升起。连带着点燃了屋内好些地方。 法塔莉提连忙使用冰系祈灵术进行扑救,她再次高呼:“希贝尔!你要控制自己啊!” 此时,希贝尔才将自己的怒火压抑了下来,可现在为时已晚。火元素自发的攻击极为炽烈,那名被袭击的祈灵师恐怕已身遭不测。 虽然按元素联邦的法律,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死上百十余次都不为过,但这儿毕竟是马尔顿,外界的规则并不适用。若希贝尔无故烧死了一名为马尔顿城服务的祈灵师,只怕是不好交代。 “姐姐,烟太大了,我去里面看看那人。你在这儿别动。”深知自己犯错的希贝尔抱着一线希望,依凭着『烈焰屏障』冲进了滚滚浓烟,若是祈灵师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才对。 可重进浓烟后,她所看见的却是——一具被水晶包裹着的身体。 那祈灵师的法袍在刚才的攻击中被烧成了飞灰,不知名的地属系的祈灵术保护了那个人。可由于受到火焰的炙烤,土元素被淬炼成了水晶。 伴随着火焰的熄灭、温度的降低,在几声轻微的咔咔音后,水晶从被包裹着的祈灵师身上成片脱落,她的光滑的身躯显露了出来。 “呼。看来她还有点本事。应该没有死。”希贝尔松了口气,急忙开始检视那人的身体情况。被她攻击的祈灵师瘦瘦的,很高,她的仰着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那是一张白净却轮廓分明的脸,对女人来说有点儿阳刚,不过好在脸上没有伤。 而对方也用棕色的眸子出神的看着希贝尔,好似吃惊于刚才的攻击。 希贝尔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对方,直到—— “啊!!!!!!!!!!!!!!!”希贝尔高吼一声,捂住了眼睛。 法塔莉提闻声冲入了烟雾之中,被攻击的那名祈灵师则趁着烟雾逃离了当地。 “怎么了?”法塔莉提极为关心的问道,“希贝尔,怎么了?!” 希贝尔仍是捂住眼睛,只是从手掌的缝隙中看见那身影消失后才放下双手,她言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男……男人……” “啊?”法塔莉提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仔细思考后便明白了,希贝尔所说的定是刚才那人,没想到那人身着女装,却是个男人,想到纯情的希贝尔哪见过这种家伙,便连连安慰道,“没事,没事,那个变态已经走了。” 继而,她定神细想,自三年前的恶疫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马尔顿城,此人她从未见过,他到底是谁? 她遂叫来侍者,声声带怒的质问道:“刚才那个地之国的祈灵师是谁?” 遭遇到如此情况,侍者竟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利索的回答,好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惊奇:“地之国祈灵教的大主教,也是我给您提到过的阿曼娅迪欧。如您所知,马尔顿里什么人都有。” “地之国的大主教?”法塔莉提疑惑了一下,但也释然了。 地之国祈灵教与三国联盟祈灵教的层级架构完全不同,他们并不是分立圣殿,而是统一在长老会的管理下,由数名大主教带领成百上千的主教分管全国的各个区域,虽然大主教是一个处尊居显的职位,但若将他放到马尔顿来,到也说得过去。只是她想不通,为何地之国会派一个变态来这里啊?!! 真是恶心! 这种恶心的地方,别说希贝尔了,就连她都不想再待下去。 “够了!快叫麦泽金来。她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感受她到底有多龌龊与猥琐么?”法塔莉提极少发火,可现在,她愤怒的叫嚷起来。 可侍者丝毫不顾及两位主教的心情,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去,仍想带领法塔莉提与希贝尔继续参观,不觉间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还没发怒多久,她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那侍者喊道:“麦泽金!你的恶趣味该结束了!” “嗯?呵呵。”那侍者的笑声逐渐变态,笑的花枝招展了起来,声音千娇百媚。他变换了步伐,本是阳刚的外八字步竟化为了性感的猫步。身上包裹的衣料也随着她的步伐裂解开来,最终变为一条条缠绕周身的缎带。 法塔莉提猜对了,麦泽金果然一直潜伏在她们的身边,但她也多了一分的同情:“这么多年了,她还穿着这件‘千面’。每一次变化,都如同抽筋扒皮一般,难道她不觉得疼么?!” 而麦泽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见她优雅的转身,手上兰花指微挑,阔臂而立,做拥抱状,保养有度脸上露出如珠似露的笑容。 她用一种酥酥麻麻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一语双关:“我淘气(放荡)的姐妹们。看到你们来这里,我终于明白(得到)了。成功是一种相对状态,它总能带来很多附属品(相关的人)。(y naugty girlswhen i saw you arrived, i fally got itess is a retive ter it brgs any retives)” 二章 十七 三星期的合作(下) ---因为十六章内容修改了,为不影响剧情,以下是原版的简介,如追细节,可以留言------------------- 第十六章三星期的合作(中)讲到: 法塔莉提与希贝尔在侍者的带领下又穿过了两个房间,分别见识了三国联邦贵族们在马尔顿的奢靡生活和麦泽金所组建的名为“最后的欢愉”的寻欢作乐之所与酒池肉林中的男男女女。 侍者对此的解释是从贵族身上榨取的钱财能够反哺马尔顿养活更多的人,酒池肉林也给了流离失所的人一个活下去的场所。 法塔莉提深觉不对却讲不出来哪里不对,希贝尔则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有“鬣狗”的出现而大发脾气,作为元素青睐之人,火元素不由自主的攻击了一名在“最后的欢愉”中工作的祈灵师,烧掉了她的衣服。 而这名祈灵师正是阿曼娅迪欧,她居然是个男人!这让法塔莉提感到一阵恶心,愤怒的催促侍者把麦泽金叫出来。 未了,她发觉侍者为身披神器“千面”的麦泽金所化,马尔顿的女城主终于现身。 麦泽金显然认识并知道二人,她以“我淘气(放荡)的姐妹们。看到你们来这里,我终于明白(得到)了。成功是一种相对状态,它总能带来很多附属品(相关的人)。(y naugty girlswhen i saw you arrived, i fally got itess is a retive ter it brgs any retives)”为开场白展开了交流。 ----------------------------------------- “你是成功的失败了么?(are you eed faires?)”听闻麦泽金话里有话,原本被“千面”所激发出的同情,竟全都消失不见,法塔莉提的口气也变的阴阳怪气,平日里的温柔如水也全然不见。 这一点令希贝尔大为吃惊,她有一种感觉,现在她目前的两人不是叱咤风云的马尔顿城主,也不是被人民誉为“圣女”的生灵圣殿大主教,而是……而是两个普通的女人。 法塔莉提开始了她的进攻: “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一座腐败的都市被用赌博创造,大众为力量与毒物所束缚,在那些为死亡竞赛组织者所建设的房间中,藏着的可都是出类拔萃的美女!” (看看你的内心深处。堕落的城市中堆满了投机而来的钱币,权力和毒物相互交织,你阴谋家的细胞,干的可真是漂亮!) (look to your da city of rruption is ed with gablg,ultitude chaed with power and veno, the cell of deathatchaker, what a beauty it is!)” “但这里从不无趣,对?姐姐!(但这里没有愚蠢的气息,对?妹妹!)(but there`s never a dull ont around here is there?sister!)”麦泽金用手抚了抚额头,满不在乎的说。 “我可是连阵让人快活的风都找不到。(你愚蠢到让我不能呼吸了。)(no, i can`t even take a breath)” 法塔莉提和麦泽金二人相识至少已经有二十年了,从清纯少女到现在的半老徐娘,她们之间共同度过了太多的岁月,有太多的事情都埋藏在她们的心中,所以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交锋,不知过了几个回合,却还是没有人落于下风。 希贝尔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话题古怪。虽然不知她们在怎么争吵,但同是身为女性,她知道,这两人的的争吵非常激烈,以至于每次都会忘记她们见面的理由。 不过,这些无意义的争吵最终都会因有一方说出那句一成不变的话而结束。 “自从奈克……”法塔莉提刚说到这句,马上闭住了嘴,变了脸色,而麦泽金的脸色也不好看。 虽说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但天生聪慧的希贝尔总是能在这种时候为这二人摆脱尴尬。 “好啦!您们就别在叙旧啦!我都烦了!麦泽金伯爵,请问林望镇之前受灾后,可有‘鬣狗’送来相关奴隶和物资?” 听闻此言,法塔莉提方才想起自己前来此处的任务,她立即结束了与麦泽金的争吵。不过,一见面,她们就能吵成这样是她真没想到的。这下看来还不如听希贝尔的,直接自己去找古树残骸容易些,可在各方势力纠葛的马尔顿城,没有麦泽金的帮助,想真的找到那种东西谈何容易?洗劫林望镇的又是“鬣狗”,只有与他们合作最紧密的麦泽金可能知道下落。 于是,她搬出了祈灵教,表明了自己公事公办的立场,补充道:“我们奉教宗迪门修斯之命,在追缴腐化古树。想必神通广大的女城主一定有所耳闻。” 麦泽金则顺水推舟的接上了话题,刚才与法塔莉提同样的阴阳怪气竟瞬间消失,也不知是否被深埋于心底,等待着某种爆发的气息:“是有听闻。不过,那种偏僻的地方竟然会有神异种出现,真是超乎我们的想象。而且我还听说,姐夫不是在那场战斗中身负重伤啊。” “承蒙您的关心。在您还在这里对酒当歌,坐看您的客人鱼肉百姓的时候,我的爱人可是与那古树以死相搏。想必,那古树负伤不轻。” 两人之间的对话虽然还火药味失足,但终究是谈正事了。希贝尔生怕她们又聊歪了,急忙接下话茬:“但腐化古树已然消失,有证据表明它的残骸流落到了马尔顿城。我们希望您能协助我们,将它找出来。” “……”麦泽金沉默了些许,不知她在想什么,直到法塔莉提与希贝尔都以为她会直白的拒绝的时候,才道:“若你们说的是那颗古树的残骸的话,确实在我手里,交给你们也不是不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希贝尔与法塔莉提都是一愣,紧接着便是一阵欢喜。可法塔莉提转念一想,事情绝不那么简单。 “但是……” 是啊,她怎么会这么轻易给我们呢。经历过“地之国公主劫案”,看见过元素联邦险险分崩离析,治疗过无数伤患的法塔莉提深知“但是”的可怕——那是多么奇特的字眼,许多坏事固然幸亏有了它才变好,但更多的好事却因为它都弄糟。 多年以后,每每当法塔莉提想起希贝尔,都会蹙额叹息,要是没有当年的那句“但是”会多好。 果不其然,麦泽金又缓缓地提出了她的要求:“我想用那颗古树和你们打个赌。” 她指着露台中的那些女人们,道:“就赌当灾难来临时,这些灾民身上到底是‘人’的部分多一些,还是‘兽’的部分多一些。” “嗯?”法塔莉提与希贝尔发出了疑惑声。 看到她们疑惑的样子,麦泽金解释了起来:“人为何为人?兽又为何为兽?” “在经历了奈克洛……不,算了还是不提了。我想了很多,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没有意识。” 法塔莉提和希贝尔看着她,不知她要卖什么关子。 “有人说,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有时候不会趋利避害(draw on advantas and avoid disadvantas)的活下去,但在我看来,这不尽然。我觉得,人之所以区别于兽,是因为人不仅能感觉一个事物,而且有对其进行思考与改变的能力。不趋利避害?不,人只是在短暂与长远的利益中选择了后者而已。” “假如地上有一个苹果,兽就只会利用这个果子来充饥,没有果子,它不可能去种一棵果树,它只能利用现成的东西,没有的东西,它不可能去创造,而人则不然。” “人能制造工具和使用武器,将环境改变的适宜自己生存。所以,人能选择不向命运低头,而兽只会消极的适应世界。” “因此,在面对逼命的灾厄时,人和野兽的共同点是都会选择活下去,但不同之处在与怎么活下去。” “我见过有人将无数的‘兽’关在一个笼子里,最终往往只会剩下一头野兽;也见过有兽将‘人’关在一起,而人会想办法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 “所以,我想举办一场这些灾民进行的混战。而我们就赌混战的最后这些灾民是只有寥寥几人活下来了,还是大部分都活下来了。” “你……”法塔莉提开口想要反驳,可仔细一思索又觉得麦泽金所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甚至说和她救下灾民的想法相差甚远。让灾民相互残杀,这是怎样的蛇蝎妇人才会有的想法?! 而麦泽金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不及法塔莉提组织语言,麦泽金便打断了她。 “这些灾民。放任他们不管,他们也会死。而如果这次的混战证明了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人’存在的意义,沦为了‘兽’。那么我们至少可以用这些‘兽’来养活‘人’。” “马尔顿的竞技场就是为此而立的,希望让这些不名一文的人和那些在乱世中无处安家的人有条生路。而且在这里,那些‘兽’有一天也许也能成为‘人’。” “我们都知道,受到天灾的灾民毕竟是少数,而地之国与另外三国必有一战。不久的未来,将有无数的人因为战乱而成为灾民。” “到那种时候,当一切秩序都崩塌,人人求得自保的时候,你们还能否像这用平安地区的税负来填补战乱的无底洞?是否还能保护‘人性’的存在?” “你我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如果说我是在剥夺‘兽’来救助‘人’的话,你们在我眼里,无底线帮助那些不幸的人,就是在剥夺‘人’来救助‘兽’。” “歪理邪说!”听到麦泽金的这番荒谬的人兽之论,法塔莉提正色道,她完全想不通麦泽金是如何从一个正确的开头中得出错误的结论的——难道在她眼里,人已经没有真善美了么? “就是,姐姐。照她这样说,那‘鬣狗’岂不更不是人?”希贝尔亦是脱口而出,联想到这几天的见闻,她不禁道:“这些人就像草原上的觅食腐肉的鬣狗一样,是专门洗劫灾后城镇、掳幸存者为奴的恶徒,哪里有灾祸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只要是活的,有用的,就通通拉走,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只留下毫无价值的废墟。他们对世界没有丝毫的改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将情况推向更糟!” 麦泽金只是闭上眼,鼻子出了口气,她张开嘴却又闭上,好似听闻她们的高论后难以呼吸,也好似十分的疲惫,缠绕在她身上“千面”的带子一动一动。 “并不是这样的。”她道,声音有气无力“‘鬣狗’们的爪牙遍布整个联邦,一如鬣狗发达的嗅觉和强健颚齿,他们到达灾区的速度无人能出其右,办事更是干净利落。” “诚然,奴隶贩卖(除马尔顿城)与洗劫灾区再四元素联邦中是不合法的,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法也是不符合道义的,但‘鬣狗’们之所以没有被剿灭,却是有原因的。” “首先救援成本问题。各国都明白,一旦在对峙时期发生灾害,要救助灾民,往往需要从其他地方抽派大量人手,势必造成其他地区的空虚。加之赈灾势必调拨巨额物资,并需长期关注灾民后续的医疗与安置问题,救灾成本难以估量,有时甚至会超过建造一座新城”。 “其次,个人的政治风险又不得不考虑。灾区打理起来劳时伤神,灾后仍可使用的物资屈指可数,但治理风险却极大,稍有不慎,主事者的仕途可是会被严重影响,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活。而经‘鬣狗’打扫后,他们就只需派几个专业的祈灵师用大型祈灵术将废墟夷为平地,之后由各地的财团出资入住,重新建设即可,省时省力,安全又高效。” “再次,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有一个稳定的渠道去招募视死如归的将士是各国都甘之如饴的。而斗奴往往已经一无所有,性命更是朝不保夕,一旦被从奴隶身份解救出来,无不对施救者感恩戴德,誓死效忠。若将来可以投入战场,又将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 “因此,在这些‘鬣狗’打扫完灾区后,受灾国往往只是嗔怒两声,却不见有任何剿灭行动。相比于剿灭‘鬣狗’所费的心力,若和他们形成一种各取好处的默契,还可以在必要时刻借用他们的情报网来了解全国的地下动向,何乐而不为?” “这……”作为执行者的希贝尔所从事的工作毕竟环境单纯,被麦泽金这么一说竟哑口无言,但无论怎样,希贝尔总是和法塔莉提站在一起的。 “算了,姐姐,我们不用跟她瞎扯。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疯了,她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好的说成坏的。” 法塔莉提做什么事总要强调师出有名,但性情如火的希贝尔可不管那么多。只见希贝尔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说到:“我直接把竞技场烧了,将古树残骸抢了去就是,有教宗在,我还不信马尔顿城能将我怎么样。( what?)” “对那颗古树感兴趣的人可不只是你们!” 看到气焰有些嚣张的希贝尔,麦泽金立即反驳,她强提一口气,将希贝尔的气焰压了下去,“阿曼娅迪欧,死斗竞技场的主管,地之国的大主教,一路追踪追踪那棵古树的残骸而来。他也想要调查些什么。” 她道:“地之国与三国联盟,我哪边都不想得罪。没有比这个赌更合适的方法来确定古树的归属了。你若赢了便给你,你若输了便给地之国。” “这……”法塔莉提一把抱住了希贝尔,生怕火元素又擦枪走火。听见麦泽金这么说以后,她又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刚才那个女装变态竟也在寻找那棵古树?若事情真的牵扯到地之国,那么就更复杂了,莫非地之国才是幕后的黑手?这样的话,事情大条了。 看见说到地之国颇为有效,麦泽金继续道:“相信我,姐姐。在这纷纷扰扰的马尔顿城中,我所见到的事和人,我所听见的悲伤与苦难,它们都使我感到大战在即。” “啸歌平原勤勤恳恳的农夫在税负的重压之下,就算每年风调雨顺,也要借谷才能维持生计。火之国在与地之国大战之后,国力衰微。而雷之国虽名义上是三国联盟的一员,而实际上却是独善其身。” “冰之国与雷之国交接之地,想来应该是最为和平的。可林望镇的这件事,更是让我感到有什么在这之中蠢蠢欲动。我是指……除了地之国以外的势力。” 麦泽金明显猜到了法塔莉提会将这些事和地之国联系起来,可她知道,事实不是那样。 “之前你看见的露台里的人,全是在祈灵教编制之外的自由祈灵师,其中甚至还有几个从精灵国和蛮国回来的人类法师与术士,阿曼娅迪欧花重金请他们来,好似也是为了调查些什么,虽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是了。” “那还把她们弄成那样了!”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些目光涣散、心已经死掉的女性,法塔莉提与希贝尔怒由心发,她们难以想象那些女性遭受了什么,只是高声喝断。 与之相对的,却是平静得出奇的麦泽金,她嘴唇泛白,有些虚弱。 “人要活着,总是要吃饭的啊。不付出些什么,凭什么能够活下去?” 双方都沉默了几秒。 麦泽金从脸上挤出淡淡的微笑,与法塔莉提多年的交往令她无比清楚法塔莉提的善良,而对于善良者,只用给她一个令她心生怜悯的情况就够了。 于是,她说到:“我早就想到你们不会抛下这些灾民。你们看,我并未往这些灾民的耳朵上打上奴隶的标志。” 只是她的声音已不似一开始的那般有力,好似极为的困倦。 “如果你们赌赢了,在给你们古树残骸的同时,我还会释放所有被贩卖来的林望镇的灾民,并出资重建林望镇。如何?这可是祈灵教功劳簿上的一大笔。” “这……”法塔莉提与希贝尔眨巴了眨巴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麦泽金会主动做出这样的退让,“这场赌约与你来说岂不太不公平。” “公平……自从奈……我已经不相信公平了。”麦泽金讲到一半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已然有气无力,好似他很想结束这场谈话,“怎样,你们要接受这场赌注么?如果你相信善良的话,你不会不敢赌?” 激将法虽然拙劣,却总能让人在自以为看穿的情况下上钩,法塔莉提思索一阵,虽心痛这次出这次赌注中可能会出现的上伤亡,但却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便开口缓声道:“依你。” “那……”麦泽金说话的语速甚至比法塔莉提还要慢,但法塔莉提和希贝尔却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把语气变成这样了,“就此别过。” 麦泽金伸出了手。 法塔莉提与希贝尔相互望了一眼,分别上前握了握,她们感觉到麦泽金的手上没有丝毫的力道。 “就此别过。” 她们二人转身离去。 “姐姐”,麦泽金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喊了出来,她的声音有力竭之像。 “在我的精心运营下,马尔顿城少说有三十万人在兵荒马乱中保全了性命,而间接因我谋得生计的人,包括那些奴隶,不下百万。你……就算穷尽一生,又能救多少人呢?” 法塔莉提定住了,些许,她用更坚定的步伐拉着希贝尔加速离开了。 只是,她一边走,一边铿锵有力的回应着: “能救多少,是多少!” 在两人离开后,麦泽金昏倒在了地上。 二章 十八 复仇者的死磕 三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在马尔顿奴隶区的训练场内,两人正在对峙。 这是杰和格雷果之约,也是灾民在成为角斗士前的第二轮战斗中的最后一场比赛。这一轮的战斗允许使用武器,只不过要在开始比赛后,自行想办法去处训练场边缘的武器架上取——至于怎么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取走武器,亦或者怎么阻止敌人拿到武器,那是你的事。 此时,天色有些阴沉,杰和格雷果正傲然屹立于将要决斗的二人之间,四目冷眼相对,气氛剑拔弩张,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无从得知。 比格诺斯与克洛宁也打量着彼此。 昨晚,杰特地安慰比格诺斯说,你就正常打,能赢最好,赢不了也要保住命,格雷果那边,自有它来处理。 比格诺斯从心里是感谢杰的。这三周,他见识过灾民们在这儿的悲惨遭遇,被打掉牙的算是好的,缺个胳膊短个腿算是一般,惨的直接双目失明——眼珠被人活活扣了出来。 “在这儿,你越弱,坏人越多。”杰这么说。 比格诺斯不强,可是在杰的保护下,他甚至有点忘却了他所处的凶险环境,以至于决赛前,他的心理近乎于没有什么波动。 但真到了面对着克洛宁要展开厮杀的这一刻,他虽保持着杰所教导的防御姿势,但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上场之前,他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心脏跳动的都快要蹦出来了一样,加之多多少少有些对克洛宁的愧疚,气势看起畏畏缩缩。 而克洛宁这边却恰恰相反,他身上的杀气简直呼之欲出,整个人的形体都因为筋肉充血膨胀而大了一圈。仔细听之,除了剧烈的心跳外,他捏拳头的骨头已然咔咔作响,连眼睛都已经完全充血变红,完全是一副杀红了眼的样子。这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训练啊! 在他们两人身旁更是围满了人,有浑身是血的角斗士——这些人已经通过了第二轮比赛;也有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场决斗的奴隶贩子们——他们抬走了第二轮比赛的败者。 他们都在等这一场比赛的结果,或是被迫,或是主动,或是有着别的什么目的。 只是现场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前一样安静。 一道惊雷打破了这片宁静。 格雷果声若雷霆。 “三!” “二!” “一!” “开始!” “喝!!” 比格诺斯还不及反应,便听闻克洛宁一声『暴喝』,声音之大震耳欲聋,虽然没有什么伤害,但却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愣了几秒。通过这声大吼,克洛宁成功的震慑了比格诺斯,成功取得了先机。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杰拍了一下脑门,暗道不好,这种粗犷战法与杰细腻战斗特点完全不符,所以它并没有教导比格诺斯,但这是格雷果的惯用伎俩,没想到这次却这里着了道! 见抢得先机,克洛宁也不去想着去拿周围陈列的武器,而是左手径直向比格诺斯以『手刀』直攻比格诺斯的太阳穴。看来格雷果和杰对格斗有着相同的见解——宁放刀枪,不失一先;若攻一先,必取要害。 比格诺斯虽确为克洛宁爆喝声所惊骇,但立于头前的双臂还是成功挡下了这一次攻击。不过,毕竟是失了一先,吃了这一击后有些许站立不稳。克洛宁顺势而击,左手化掌为拳,『猛击』比格诺斯右肩,试图将其彻底击翻。 杰是教过比格诺斯在战斗中平衡的重要性。若比格诺斯此刻侧身而倒,那么克洛宁的右小臂必定会以环抱之势紧紧卡住自己的喉部,进而突进两步,将自己的头部钳制于右臂之下。介时,依凭『绞喉』的姿势,他只需要身体自然后仰便能依靠自身体重,轻易掰断比格诺斯的脖子。 知此一着的比格诺斯,身成弓形,向后猛退,在试图化解克洛宁的冲击时,臀部下沉,重心后移。 一刹间,那只曾经扑向他的怪狼在他眼中取代了克洛宁的位置,一闪而过。 然而,与那时反击还需通过大脑的思考不同。这三个星期的勤学苦练已经让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展开了反击。 借助克洛宁的冲击,比格诺斯提腿蹬向克洛宁的腹部;同时,双手紧抓克洛宁衣领,趁势后座,待臀部着地后,借以为支点,继而后滚,泄力至后背与肩膀,依着惯性,将克洛宁撬向空中。 克洛宁受此冲击惯性影响,竟一时难以控制,被像单腿的桌子一般蹬起。他以一条弧线的形式从比格诺斯的上空翻过,重重的摔在地下,成极为不利的后倒姿势。若此时比格诺斯完成后翻动作,必然会骑坐在克洛胸前上,这是杰使用过的『过头摔』,若是成功,届时,胜负已定。 可克洛宁在这三周也经受了难以想象的高强度训练。在被蹬到空中的过程中,他果断放开了抓着比格诺斯右肩的手,双手转而借后翻的力量掰开了比格诺斯抓着他衣领的双手,在倒地的一瞬间,手与肩同时发力,愣是挣脱开来。 两人此刻双手均被解放,虽然摔在地上,但都立即双臂拍地,由后倒的姿势迅速弹起回正,背对背的站了起来。 这一套交锋下来,动作行云流水,见招拆招,不愧有名师指导,让在场的门外汉们看的目瞪口。 “屌!”不知有谁沉浸于这二人拳拳到肉的格斗中,叫了一声,但随着格雷果的瞪视,现场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可安静也却是两人第二轮交锋的开始。此刻,他们已完全沉浸在战斗中,将仇恨、愤怒、紧张、恐惧统统忘在一边,心中只想着尽快击败对手。 因为复仇和仁慈都是胜利者的特权。 背对背的两人趁此时机,正好迅速跑向放置在一旁的武器架,没有什么时间供他们仔细挑选,就近各自拿起了一件武器。克洛宁找到了一把短刀,而比格诺斯则捡到了一柄长矛。 若单论武器强弱,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无疑是比格诺斯这边占有优势。可矛这种武器威力虽大,善使者却并不多,就算是杰,也是以剑击见长的,没有那么多时间教会比格诺斯所有兵器。反观克洛宁这边就不一样了,刀剑人皆爱用,使用之法亦颇为方便,在熟练度上,无疑克洛宁占优。 拿到武器的两人对峙些许,仗着武器优势,比格诺斯率先进攻,疾奔而去,挥矛弓步『突刺』。 但这一次刺反而令场下的杰捏了一把冷汗。 比格诺斯不但没有发挥矛类武器攻击距离远的优势,更是犯了和刚才克洛宁一样的错误——冲击力无法化消,若这一次不中,克洛宁挥刀上突,比格诺斯定当立毙当场。 “刺中啊!拜托了!”比格诺斯在内心中默默地祷告,在刺出这一矛的瞬间,他也明白自己有多么的蠢。 可幸好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就在祷告时,看不见的能量环扩散四周,被冲击之人都为之心悸,一种熟悉的『恐惧』感再一次出现了。 “!!!” 已经被这种感觉惊吓过一次的格雷果已然呼唤出了碎石拳套,警惕的观察这四周。这正是之前他看见幻觉时的感觉。 『恐惧』感转瞬即逝,克洛宁错失了一刀毙命的最佳时机,只得稳住底盘,将身体向左倾斜闪开正面的突刺,以右手将矛身推离自己的身体。 可当矛身略过克洛宁的那一刹那,他迅速的用右手抓住比格诺斯放在矛上的左手,左脚向前猛进一步,借此推动左手中的短刀扎向比格诺斯咽喉。 一道白光直袭比格诺斯面门,见此情形,他急忙放开持矛的左手,以拳头『猛击』克洛宁的左腕,将将挡住了刺来的短刀。 二人角力,一时间相持不下。一者执矛,一者持剑,眨眼之间,均是杀机。 “你必须学会应用你的身体!”杰的教导突然在比格诺斯耳畔响起,“所有想着拿着载体就变强了的人都是大错特错了。熟练地使用才是真正的变强。” 比格诺斯进一步放开了持矛的右手,右脚跟进前跨以弓步稳定重心,将刚刚解放的右手置于克洛宁持刀左臂后侧,收紧手肘向自己这一方发力,将克洛宁的左手手肘向反方向掰去。 他要用克罗宁的刀砍死克洛宁! 克洛宁见势不对,不得已放开了手中的短刀,却顺势钻入比格诺斯怀中,双手急速上提,稳稳地掐住了比格诺斯脖颈。 不过,这他一手确全然没有注重保护自己,比格诺斯也趁势收手,反过来掐住克洛宁的脖子,两人就这么彻底的陷入一个困局。 要么同时放手,要么同时去死。 这时,克洛宁的复仇心将恐怖平衡推向了最糟糕的一面,他是不会放手的。比格诺斯害死了林望镇的所有人,害死了他的父母妻子,更是害死了他的女儿! 克洛宁此刻决杀比格诺斯! “克罗宁……”比格诺斯从牙缝中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放开手,不然我们都得死。” “死……就死……”克洛宁涨红着脸,他根本喘不上气,本就肿胀的眼睛如今更是有一半近乎凸起在外面,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 一士明死志,何人可奈之。在没有做好拼命打算时,比格诺斯就已经输了,他从未想过自己昔日的好友会对自己恨得这么深。 而他现在从朋友身上感受到的,还不仅仅是仇恨,还有愤怒! 那是一种周遭被破坏的不平,也是一种信任被辜负的敌视,一种想要扭转这一切悲惨境遇的冲动! 比格诺斯理解了。 为什么克洛宁会变成这样。 愤怒,恐惧,憎恨。 满腔悲痛何以泄? 抛心挖肺斩敌颅。 可比格诺斯还不想死。 逼命的恐怖感再一次袭来,本以为无法战斗的人却因为本能,想要活下来。 比格诺斯咬咬牙,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亚门内尔的身影,亚门内尔狡诈的算计、虚伪的笑容、强横的态度、恐怖的实力以及亚门内尔烧死他全家的残忍成性! 此刻,这些痛苦的回忆全数化作了比格诺斯战斗的力量,莫名的被凝视感再一次喷薄而出,只是没人分得清这到底是众人屏息凝神的侧目,还是不可名状的恐怖。 他决不能倒在这里,他一定要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哪怕对手是自己曾经的好友,哪怕对手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行随心动,招随境迁。 比格诺斯一头磕向克洛宁,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两人微微都有些站不稳。 这一手本是偷袭,但没想到自己不精于使用,竟让两人都出现了轻微的脑震荡。 可就算这样,已经癫狂的克洛宁挨了这一击并未松手,甚至还反磕了回来。 两人就这么掐着脖子对着磕了起来。 在场的众人更是看的目瞪口呆,大家都是灾民,虽然拼得惨烈,但也手下留情,就算被卖到奴隶商人手中,也很少有人去伤及对手性命,可这两人怎么死磕上了?! 在这看呆后的一片寂静中,只有头颅对撞发出的咚咚声。 这声音是那么的沉闷,好似沉钟一口不断悲鸣,诉说着满腔的无奈。 这两人一下一下又一下,磕的是满头大包,头破血流。 而除了比格诺斯和克洛宁的死磕外,杰与格雷果之间的气氛也是一触即发,杰几次想出手阻止,却统统被格雷果拦了下来。 “决斗比赛,公平为先,比凶斗狠,一死方休。这是两个人的决斗,容不下第三人!”格雷果挡在杰的面前,搬出了竞技场的规矩。 “算上赌注,真的不是四个人的比赛么?!”杰也毫不示弱,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利刃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互磕的声音却停了下来。 两人的意志虽然不相伯仲,可肉体却已承受不住这反复的冲击,一起昏了过去。 现场一片哗然。 “哼。废物一个,这就倒下了。这算什么?平局?!”格雷果哼了一声,看着杰吐出一句话来:“既然你刚说是四个人的决斗,那该我们来!” “嗞噌嗯——”宝剑铮然出鞘。 眼见情势一触即发,奴隶商贩人群中钻出了一个光头胖子,挥着手打断了即将爆发的争端。 “两位!两位!等等,等等!”来者正是贩卖林望镇奴隶的人,“刚才我看的入迷了,忘了给您们传达麦泽金女伯爵的口谕。” 杰和格雷果对望了一眼,互呛了一声以示不服,继而收起了自己的杀意,转而面向那光头胖子。 “麦泽金女伯爵决定召开一场特殊的决斗赛……” 二章 十九 影木林的呼唤(上) 一片漆黑。 漆黑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的身上有着疾病。”一个阴沉的声音。 “谁?我?”比格诺斯下意识的回应着。他睁开眼。不,自己有没有眼睛?他感觉不到。 “那场疾病来源已久。”阴沉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中反复回响,比格诺斯想爬起来,可他好像并不是躺着。 “谁在那儿?”比格诺斯抹黑问道。 “在那浸泡了尸体的湖边。”那声音是回答了?还是没回答?它没有感情,既不悲也不喜,却直教人觉得阴涔涔的,冷气逼人,“所有人都喝下了我的躯体。” “……”那声音的话莫名的吓人,比格诺斯不知如何回答。可是在那个阴沉的声音中,他好似回忆起了什么,那是三年前永星湖中爆发的恶疫,林望镇大大小小都被感染,无一人幸免,“你……你……知道些什么。” “在黑暗的森林里,我们见过面。”阴沉的声音语句极慢,可语调却很高,好像提着嗓子的轻声细语,“而我知道的,可能会很可怕。” 比格诺斯的思绪好像在被人牵引着,拉向不同的地方翡翠森林……露营地……他的脑海浮现了一把斧子,朝着自己就砍了下来。 他,避无可避。 这样的刺激会使人本能的退后,可比格诺斯此刻却动弹不得,只的看着那斧子朝着自己砍了下去,在受到极度的惊吓后,进而是画面一转。 那个声音仍在继续,比格诺斯不想听,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的四肢好像已然消失不见,就连躯体也无从寻觅,在这片漆黑的空间中他所拥有的好似只有大脑。 “通向真实(reality)的路并不顺畅。除你之外,都是敌人。” 奥莱拉……亚门内尔……克洛宁……父亲……母亲……拉娜……加斯……这些人出现了,但他们表情扭曲,神色疯狂——有的畏缩,有的纠结,有的愤怒,有的忧愁,有的怨恨,有的痛苦,有的癫狂…… 不,不,难道……又要一次…… 担心着被迫再回忆一次所遭受的那些苦难,比格诺斯想用意识拒绝那个声音,可声音挥之不去。 “你的担心是对的。” 亚门内尔被活体之水卷着逃走了……这具焦黑尸体是谁的……不是拉娜的,不是。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比格诺斯的意识在嘶吼,他不知道是谁会这么恶趣味,再让他经历一次这种痛苦。 “外表是会骗人的。” 身为奴隶商贩的胖子一闪而过,他的脖子扭动的十分僵硬。 “一切都变幻莫测,你在用焦虑掩饰脆弱。”可那声音依旧。 而这是……哪里……?那个胖子……格雷果,杰……阿曼娅迪欧……?还有,克洛宁?他们要干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呀……要杀我?! “但看来,你开始相信我了。”阴沉之声更甚。 杰不再盯着我看了……格雷果放手了……阿曼娅迪欧也不能逼迫我跪下……克洛宁的短刀停在了空中…… “你又一次寻找了我。” 这是,影木林……加斯,加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望着远方放的荒原? “死亡的迷雾不过是一场幻象,真正的恐惧是一片的未知。” 加斯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你们都是窃贼。” 他怎么转身了?影木在哪里?那里插着的……为什么是……是我? “你的恐惧化为了现实(reality)”阴沉之声甚至有些虚幻缥缈。 加斯走到了影木(我)身边,敲了敲巨大的影木(抚摸着我光滑的肚子),使劲砸了影木两下(用力锤了两下)。他伸出指甲,在影木(我的)的躯干(肚子)上挖着,力气之大,有些指甲盖都翻了过来。 可影木纹丝不动(我的肚皮虽然很被他挖的发红,但却没有被剖开),加斯咬着牙,神色焦急,连连跺脚,他好像在面对一个巨大的麻烦(他要杀我?)。 “如果他剖的再深些,他可能会看见他并不想看的,而我之中都是未知……” 突然,影木坚实的身躯上有棕光一闪,一块不知名的石头砸中了影木,将树皮砸开了一个坑。(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石头,划开了我的肚皮,漏出鲜红的内脏。) “……而你所渴求的复仇,就在眼前了。” 加斯喜出望外,他立刻将插入那一块树皮的缝隙之中(他将手深入到我的腹腔里),用力的向两边掰开(用力的搅动着)。紫色的流炎瞬间从他掰开的地方迸射而出(血液横飞四溅),影木内部的一片的空虚曝露在外(直到内中空空如也)。 加斯毫不迟疑的将手探了进去。(加斯将手伸到我腹部的最深处。) 与之同时,比格诺斯终于在无尽的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光亮,他的视觉、听觉、嗅觉一并恢复了过来,那种溺水干乍然消失,他终于感觉到自己不止是一只泡在药缸里的脑子。 一只巨大的手伸了过来,将他拉了出去,拉离了那个阴沉而疯狂的声音。 “……别相信任何人。”这是那个声音最后一句话。 …… 马尔顿城,杰的私人房间,比格诺斯被安置于杰的床上,陷入昏迷。 “还好!赶上了!”阿曼娅迪欧站在比格诺斯之前,他将手放下,收起了施法的动作。而杰则在他身后,隐隐可以听到它急促的呼吸声。它将三指压于腰间的剑上,双目猫头鹰般的凝视着并额诺斯,神情极为警惕。 刚才发生的一幕极为惊险,阿曼娅迪欧和杰刚从屋外冲了进来,便发现比格诺斯已然呆滞的睁着双眼,深紫色的火焰从他眼中迸射而出,溅射的屋内到处都是。 可那些火焰却并没有点燃那些东西,而是依附其上,产生了浓浓的黑烟将之包裹,一种带来莫名恐惧的威压填满了整间屋子。 阿曼娅迪欧是这座城里数一数二的强者,杰也是身经百战的斗士,他们两者理应对『恐惧』这种感情有着极高的抗性与自控能力。可就算是他们,也无法忍受这种威压,一股生物最本能的『恐惧』从它们二人的内心迸发而出。若不是阿曼娅迪欧及时用最为纯粹的土元素为比格诺斯铸就了『岩石之心』,才勉勉强强地将紫焰压制了下去,恐怕再过些许,就连他们二人也会拔腿就跑或吓傻在原地。 那紫焰到底是什么?不是祈灵术,也不是咒术、符文或者魔法,杰不解的望着阿曼娅迪欧。 而阿曼娅迪欧在结束施法后,向后退了几步,他长出一口气,可就在这时,一阵眩晕袭来。他险险碰到屋内的桌子,还好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而此刻,阿曼娅迪欧的脑海中正天旋地转,有数不清的色块在他眼中翻滚跳跃。 “元素的青睐也是一种疯狂,是我赐予你的礼物。”一个遥远、阴沉而又疯狂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阿曼娅迪欧眼中的色块在不停地翻滚着,红的、蓝的、棕的、白的……在它们的缝隙间,填充满了黑色。 “它们都看不起你。”阴沉的声音不断冲击这阿曼娅迪欧的思维,眼花缭乱的画面令阿曼娅迪欧头痛欲裂,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吼了出来。 只是,他眼中的这一片花色世界中,棕色的色块迅速扩大,突破了黑影所画出的边界,继而侵吞了周围所有的色块。 直至最后,画面定格在闭眼的状态,亮棕色占了多数,但黑色依旧包裹着外围。 只是阿曼娅迪欧并不记得自己闭上过了双眼。 “疯狂是一种争斗,总有一方会吞噬其余……” “迪欧?!阿曼娅迪欧!!”杰的叫声驱散了那个遥远的声音,将阿曼娅迪欧拉了回来。他打了个激灵,意识回过神来。 “呼——”阿曼娅迪欧长出了一口气,他心有余悸的站稳了身子,“杰,你干的很好——很好!” 二章 二十 影木林的呼唤(下) “这回你汇报的很及时。虽然比格诺斯和精灵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没有想到,你感应到的竟然是影木!”阿曼娅迪欧还未从刚刚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可杰从他的口气明显的听到了激动——这是自它认识阿曼娅迪欧以来的头一次! “影木?”杰不解的问道。 “大约在三十五年前,‘禁忌’苏尔葛恩只身来到地之国面见教皇,影木是他曾给教皇阿斯塔罗琳看过的东西。”阿曼娅迪欧解释道,讲到这里,他笑了一下,“但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所以我没见过那东西。不过,地之国的史官倒是以逸闻的形式,记载了不少影木的特性,其中就包括它能引发人长久的『恐惧』,所以我才能以『岩石之心』控制比格诺斯的情感,压抑影木的爆发。” “自那之后又过了十年,九六七年,在一切平安无事的情况下,祈灵教的教皇阿斯塔罗琳突然失踪了!这几十年来,祈灵教的地之国派系一直在寻找她。可地之国境内并没有她的身影,尖啸雄关又久攻不下,所以长老会才派我来此,寻找她的下落。” “可这和影木又有什么关系呢?”杰问道。 “我们一开始也没有认为有关系。可我们研究了所有教皇可能失踪的原因,在排除了所有的选项后——只剩下影木这一样可能了。” “如今找到了影木,那么找到阿斯塔罗琳就有线索了!”阿曼娅迪欧高兴道,“杰,我终于可以回家了。你说我怎能不高兴!” 提到“家”这个词,杰的面上飘过了转瞬即逝的阴云。阿曼娅迪欧平常是不会漏过这个细节的,可如今他过于兴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杰,我要见见比格诺斯体内的那个人。你说他叫什么来着……?奈克洛·梅·加斯?”阿曼娅迪欧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他问杰道。 “是的。”杰的声音平静如水。 “这个名字……嗯……是火之国的人。我从未听说过此人。”阿曼娅迪欧若有所思,“或许‘鬣狗’知道他是谁。嗯……” 些许,他好似做好了决定。只见阿曼娅迪欧抬起头来,对杰命令道:“好的。摆脱了影木的影响,比格诺斯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而在接下来的混战里,你要保护好他。之后,我要一会这个奈克洛·梅·加斯。” “是。”杰看着阿曼娅迪欧的双眼,简短的回答道。 在得到杰肯定的答复后,春风得意的阿曼娅迪欧急忙走出了杰的房间,他要去找“鬣狗”,去查查“奈克洛·梅·加斯”背后的故事。 而杰留在房间里,它看着阿曼娅迪欧走远后,轻轻地关上了门。门背后钉着一张画像的草稿,微微有些泛黄的之上,几条黑线勾勒出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分不清是精灵还是人类。 杰看着那张画,伸出手去,可在要摸到画时,又收了回来。它转而卸下了脑袋上的头盔,漏出了耳朵的根部——那儿有一个空洞。 它一边用手摸着自己耳朵的根部,口中一边喃喃自语:“家么……” “呜嗯……”比格诺斯在昏迷中出了一声,吸引了杰的注意力。 它回过身来,看着已经没有家的比格诺斯,陷入了沉默。比格诺斯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那儿也是以前阿叔躺着的地方——这里本是它和阿叔共同的房间,只是阿叔已经去了。 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比格诺斯放在阿叔曾躺过的地方。但它缓慢的褪去了自己上身的皮甲,赤裸出上半身。阳光下,它皮甲下的躯体一点儿也不羸弱,肌肉修韧均匀的身体,八块腹肌凸显其上。 可最醒目的,却是它胸前与背后的符文。这些符虽然有微小的区别,可大多尖尖长长,好像精雕细琢的长矛。胸前的四道符文分别指向正上方、正下方、正左方、正右方,而背后的符文却是成扇形竖向排列,好似三对翅膀。 阿叔说,这些是它父亲的印记。 杰用手点了一下胸前的符文,希望能找到一点儿父亲的感觉。它知道,这没有用——因为就算触碰了这些符文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它们只是好看的纹身。 可这一次,有一些不同。在它触碰符文的一刹那,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涌入它的头颅,它一手扶额、一手扶墙才将将没有摔倒。 一个遥远而阴沉的声音回荡在它的耳畔,“它们存在着……我……也是。” 昏暗而诡异的画面一帧又一帧的在杰的脑海里跳过。 那是一片血染的尖顶教堂,一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子站在教堂的彩色窗户之前,她头戴着一顶有金属丝纠缠而成的皇冠,看不清容貌。而一名身穿板甲的骑士,在她面前单膝下跪,他双手扶着插入地面的巨剑,好似受了很重的伤。 “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阴沉的声音虽然遥远,却听得极为真切,“而你,也会加入我。” 就在杰沉溺于那阴沉、恐怖、遥远而又疯狂的声音时,一股呛人的花香填满了整个房间,那浓郁的味道将杰拉了回来。 “咳咳。”杰咳嗽了两声,原来它放在桌子上的鸢尾花开花了,蓝紫色的花瓣错落有致,相互叠加,如两个三角形嵌套在一起组成了双色的六芒星,显得格外美丽。 可, ——这是鸢尾花开花的季节么?它的花香又何时变得那么浓郁了? 杰无法思考,它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晃晃悠悠的走到床边,身子一下瘫软了下来。 它搂着比格诺斯,感受着人类身体的热度,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阿叔也是这么温暖。 就在杰陷入睡眠后,比格诺斯体内,意识界,影木林。 加斯立于须根之丘上,这一次他没有眺望远方的荒原,而是怀中抱着昏迷的比格诺斯,跪坐在地上。 “克洛宁胡来时,你为什么不出手?”加斯质问道。 伴随着花香,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还是那么熟悉:“你不也没出手么。” “……”加斯沉默了一阵,才说:“我令克洛宁产生了『恐惧』。” 此时,影木林的树叶沙沙摇动,好似在笑。 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不是你。” “阿曼娅迪欧去调查我的事了。”加斯又说。 “可他不是已经帮了我们么?” 加斯的脸阴沉了下来,他道:“我不喜欢变量。这一次有阿曼娅迪欧的帮助,我们才救回了比格诺斯。可如若比格诺斯再在‘节点’前陷入险境,我会出手。而再使用影木的力量,会发生什么你我都不知道。” “所以我们要再快一点,”声音轻灵悠长,“不过这一次,长什么树,结什么果(as the tree, the fruit),两人现在都为影木所感染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加斯哂笑了一下,花香随之离去。 …… 而影木林的呼唤所产生的影响的并不只是如此,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的地方…… 马尔顿城,死斗竞技场深处的地牢内传出了木头碰撞的声音。 啸歌平原,影兽的嚎叫此起彼伏,淹没了农夫的山歌。 另一片影木林,一具骷髅孤独的伫立在山头,眺望着马尔顿的方向…… 二章 二十一 克洛宁的抉择 马尔顿城,医生福斯特·依德府邸。 克洛宁躺在手术台上,他的头上遍布大包,身上的肌肉肿胀得如同气球,大块大块的皮肤难以承受如此的拉伸,如蚯蚓一般龟裂开来,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而一旁的法塔莉提捂着嘴,眉提颊沉,面上尽是惊讶之色,这个人怎么会伤的如此沉重? “这是昨天竞技场那边送来的一个难民,他症状奇特,脑袋也受了重伤。”福斯特喘了口气,停下了手上的活,“大部分的外伤我已经一直好了,但这种肿胀我一筹莫展。所以,我想借助您的力量看看如何医好他。” “容我试试。”法塔莉提向前两步,将手放在克洛宁的肚皮上,她感受着克洛宁身上的元素。 这个病人很痛苦。 本应调和的人体如今涌入了难以计数的土元素。这些元素不属于这个人,但却被粗暴的塞了进去。她试了试讲这些土元素赶出去,可这些多出来的元素已经和这个人融为了一体。 “……”法塔莉提沉默了,心中暗自思量着“怎么会呢?就算是地之国的祈灵师也不可能让这么多土元素进入自己的身体……” 她收起了手,开口道:“我……也没有办法让他痊愈。但要保住他一时的性命,到也不难。” “愿闻其详。” “此人正因为体内进入了过量的土元素而导致身体难以承受,我尝试导出这些土元素,可却徒劳无功。既然这些元素无法被导出,就只有为这些元素腾出地方了。” 福斯特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可以将他体内原有的冰、雷、火等元素全部导出体外,只剩下土元素填充其中。可是……”法塔莉提面露难色,在一阵犹豫后,还是道:“这样做,此人会渐渐变成一具石头,恐怕生命也不会超过两年。” “咳咳。”躺在手术台上的克洛宁好像醒了。 “哎呀,怎么回事。最近的麻药老是出问题。都是这年代,让奸商横行。”福斯特叹了口气,准备在向克洛宁施药。 克洛宁费尽全力抬起了如火腿一般的手,阻止了福斯特。从那名为嘴的缝隙中挤出一句话来:“就照您说的做。” 法塔莉提闻言,心中一惊,难道此人一直清醒着?这么重的伤却一点不吭?是什么支持做到这样? 克洛宁满脸的褶皮动了一下,也不知是何表情,但听闻微弱的声音传来:“两年……足够了……” 法塔莉提于心不忍,与福斯特对视一眼,福斯特抿着嘴,等着法塔莉提作出决定。 最终,克洛宁眼里坚毅的目光还是让法塔莉提下定了决心。 “好,这两年内,你一定要成为一名祈灵师。当你能够与元素沟通后,没准还有一线生机。”法塔莉提坚定道,“抽出你体内原有的元素就想抽出脊髓一样,过程无比痛苦,这动摇了你作为人的根本,任何麻药都无法阻挡的,还请你忍耐。” …… 治疗过程中,克洛宁除了轻微哼了几声,安静非常。 是法塔莉提说了谎话么? 不,不是的。从他满头的大汗与握紧的关节可以看出他确实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可有一种肤浅的情感支撑着他。 对法塔莉提来说,那是生命最本质的希望。 而对克洛宁来讲,痛,到底是痛苦,还是痛快呢? …… 治疗结束后,克洛宁的精力已然透支,昏了过去。 法塔莉提在寒暄了几句后,也离开了此地。 此时,福斯特走出了医疗室,进入了隔壁放满了各种器官标本的小房间。 可他刚进去,就发现格雷果正在捣弄这一根长长的“z”型管子,那跟管子可以伸缩,内中装着两面镜子,从一端可以窥视到另一端。 “搞什么呢?快放下。”看到格雷果在那里粗鲁的动着他的东西,医生不免有些生气。 “哎,医生,这玩意是什么东西?”格雷果仍在摆弄,“挺有意思的。” “你别管,放回去就是了!”福斯特的不快显而易见。见此情景,格雷果老老实实的将管子放了回去。 “别在这里晃了,跟我来。”一刻都不想让格雷果在这里多待的福斯特带着格雷果就会到了医疗室里,他指着手术台上的克洛宁,道:“手术很成功。” “医生不愧是医生,这种手术都能成功!您要是公布出去,这可是元素生物和人结合的第一案例啊!”看着已恢复正常的克洛宁,这巨汉恭维道。 “哪里。这可不是我的功劳。”福斯特一边收拾着手术用具,一边指了指法塔莉提离开的方向。 “医者。在我看来是解决人的问题。您虽不能医,却知如何医,人医亦您医啊。”巨汉仍是恭维。 “哎。您过誉了。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福斯特将手在胸前晃了,随即将手扶于腰间伸展了下躯体,“要说医人。谁又比得上麦泽金伯爵医术高超啊。” 格雷果摸了摸脑袋,他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看到他的尴尬,福斯特转移了话题:“不过,格雷果大人。眼前的这位,怕不是生病?” “哈哈哈哈哈。” 格雷果大笑,“真是瞒不过您。确实,他变成这样确实是我造成的。不久以后,就会有一场特殊的角斗大会,林望镇的灾民都得参加,出于某些私人目的,我需要您的帮助。” “您的面子我永远都给,还希望您在麦泽金大人面前多多美言两句。”福斯特停下了手,他双眼瞥向了角落中的幕布,仿佛那里有人似的,道“我们这些小市民,总要找棵大树遮风避雨啊。” “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但我明白一点,没有麦泽金伯爵,我早就死在奥里司布平原了。所以,谁反对伯爵,我就捏死谁,谁帮助伯爵……”格雷果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只见他握手于胸前,继而向前平出以表确信,“谁就是我的朋友” “您帮助麦泽金伯爵研制秘药,又多次助我们医治病患。我们这一系,欠您一个情。” “哦?那……算了算了……” 福斯特欲言又止。 “医生但说无妨。” “也是私事。难以启齿。” “医生,别这么婆婆妈妈。你知道我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哎。”福斯特在叹了一口气后,拿出了了一块魔石,上面映出还在等法塔莉提的希贝尔,“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啊?原来医生是想讨个……”格雷果声大如钟,可看见医生紧张的连连摆手,急忙压下声来,吊着嗓子吐完一句话,“婆娘啊!” 福斯特涨红着脸:“看见她的一瞬间,我就被她俘虏了。我多么想想看看……她的全部。我想亲吻她的肝、深入她的心、看看她的脑,不知哪里是否也会有我。” 格雷果颤抖了一下,感到寒冷般的摸了摸自己满是鸡皮疙瘩的臂膀:“您别这么肉麻了。喜欢就想办法啊。我是个粗人,要不我把她绑过来?在马尔顿失踪个人可不是什么大事。” 福斯特两只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手里的还拿着柳叶刀,可见情绪已经非常激动:“别、别……我只想默默地看着她就好了……她是祈灵教的火之圣女,你……你可别乱来。” “哎呀!”格雷果一把抓住医生的两只手,把他定了下来,“最讨厌你们这种不干脆的人了!圣女最后都变剩女了!” “我警告你,你要乱来我是会告诉麦泽金伯爵的!”医生哪里挣的开格雷果的双手,只能铆足了气在格雷果耳边大吼。 格雷果问音放手,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连退两步:“医生啊!在这么搞我也要成病人了!” 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福斯特忙吸了两口气,屏住神态:“快、你、把你带来的这个病患带走。已经医完了。” “嘿!” 见话已至此,格雷果一把扛起昏迷中的克洛宁。手术台从巨大的重量中解脱,发出嘎吱的巨响。 “真是废物。一个活体之土,有那么难消化么?!医生,谢谢您了啊。您若要帮忙,随时来找我。” 格雷果扛着克洛宁拜别了医生,简单如他,自是难以体会医生嘴角僵硬的笑容,只能听见院子里食腐的乌鸦“嘎——嘎——嘎——”的叫着,凄厉的声音不知在给谁吊丧。 二章 二十二 希贝尔的一天(上) 马尔顿城三国派的祈灵教圣殿。 阳光伴着微风从窗户吹了进来。 “嗯……啊——啊——唔……”希贝尔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将醒未醒,睡眼朦胧。 “唔唔——……”因为手肘压住了自己的头发,她动了动,坐了起来,薄薄的床单从她的身上滑落,粉嫩的肌肤微微有些发凉。她挠了挠自己的肚子,天气有些冷了呢,嗯……是不是以后睡觉时该穿上衣服呢? “嗯————————……”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揉了一惺忪的眼睛,“嗯?早上……?” 没有人来叫醒她呢,法塔莉提姐姐今天也没有来,自从来了马尔顿,她可是一天都没闲着,见完了麦泽金,她就一直在圣殿里向慕名而来的人们祝福、医治疾病。 “呼哈哈——” 希贝尔打了个哈欠,盘坐在床上,既然已经知道扭曲古树的残骸在麦泽金手里,那今天她应该没什么事,是一个难得的假日呢。 嗯……今天穿什么衣服出去呢? 希贝尔瞥了一眼地上,除了丢了一地的衣服外,玩具布偶、书籍、毯子、背包……不一而足。这些她来马尔顿后随性购买的小物件,让偌大的房间显得混乱不堪。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处于花信年华的女子的房间。 而看到堆在一角的束裤与外衣,还有长筒靴内有些脏脏的袜子,就连希贝尔自己都惭愧的闭上了眼——这些东西有几天没有水洗了,哎,早知道带几个下人来了。 “呼姆——”虽然房间里没人,但希贝尔略带害羞的笑了笑。要不,我……再睡个回笼觉? 嗯……还是算了。 希贝尔伸出玉足,先把倚在床头的法杖夹过起来。其实,用不用法杖对她这般的元素青睐之人来说没什么影响,但火元素的脾性实在是太过暴烈了,老是不由自主的做些多余的事情。这根梦炎法杖与其说是帮助希贝尔与元素界加强沟通,倒不如说是限制着火元素,让它们不要没事就冲进来。 希贝尔看了看法杖,在方底十字的杖头中心镶嵌着一个不大的水晶球。仔细看来,这个水晶球内部中空,内里半满地填充着暗红色的粉末——个皿土——这些能够重置元素平衡的土壤是抑制过激的火元素的关键。 “怎么了啦!就上次烧掉那个变态的衣服就要用掉一半???”希贝尔的嘴唇都扭曲成了波浪线,没想到之前在“最后的欢愉”里那一击一下就烧掉了一半?这怎么会呢? 啊啊啊啊——头疼。个皿土可是越来越稀有了啊,都怪那个女装大佬,这下回去教宗又要说我了。 希贝尔低下头咬着牙,她气不过,双手把住法杖不停地颤抖,水晶球内的个皿土又少了些。 “呀呀呀呀呀。别别别,我不生气,我不生气。”鸭子坐在床上的希贝尔把法杖放了下来,生无可恋的抬着头看着天花板,出了口气。 “咚!”窗户响了一声。 谁?! 希贝尔立即扭头看向窗户外面,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一丝不挂,难道有色胆包天在偷窥?! 窗外蓝蓝的天上一只黑色的鸟飞过。 啊——原来是鸟啊。希贝尔想了想,这里毕竟是二楼啊,圣殿的高度又比一般的房子高得多,怎么会有人嘛。 可不知为何,希贝尔心中竟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失望。同龄的女性到了她这个年纪,多多少少都会经历些男人的变态之举,可自己,从来都没有过。 难道真是自己魅力不够么?这哪里来的烂鸟啊——大清早就不开心,不对,这已经快中午了,大白天的。 哎。出去转转散散心。 衣服嘛,嗯——洗么——算了——还是像昨天一样处理一下好了。 希贝尔松开一只拿着法杖的手,曲臂展开的同时在空中打了个响指。薄薄的火焰将堆在一起的衣物包裹起来,数只火焰精灵围绕着它们转了几圈,接着便提起那些衣服向希贝尔飞了过来。 虽然希贝尔更喜欢水洗的衣服,但脏东西——烧掉不就好了么?!(dirt——fire away!) 哼着轻快的小曲儿,希贝尔着装完毕,好似一团火焰蓄势而起。 好嘞!屋外正是晴天(fe\/fire day),叫上法塔莉提姐姐,一起像火一般动起来!(let''s t a fire gog!) …… 不过,她走出位于二楼的寝室没两步,就看见圣殿里所有的祈灵师都行色匆匆,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ld)伴随着难以忍受的恶臭扑鼻而来。 一楼大厅里有一条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队伍(a loooooooooong eue)让人看着就直冒冷汗,排队的人大多衣衫褴褛,若不是希贝尔清楚地知道这里是马尔顿城的祈灵教圣殿,她怕不是会以为这里是乞丐的集中营。 “这是怎么回事……?”希贝尔拉住了旁边一位疾驰的祈灵师。 “希贝尔大人,”那位祈灵师怀中抱着大量的抹布与绷带,被人拉住他本是面有怨色,可看见是希贝尔却硬是压了下来,“这些人都是来找法塔莉提大人看病的。” 祈灵师应了一句,低身向希贝尔行了个礼,就急匆匆的跑下楼,加入了维持秩序的队伍。 “啊?”希贝尔惊疑了,但也释然了,这些人想必是马尔顿周边的贫民。 在这个年代,好的医疗可是很贵的,只有祈灵教中隶属生灵圣殿的祈灵师看病分文不取,但总是供不应求,大部分的圣殿每天只要来百来位病人便足以让这些祈灵师忙的团团转了——毕竟,元素可不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可法塔莉提和那些只是把祈灵师当成一种职业来做的人不同,她仿佛将救人当做一种救赎,来者不拒。可这就苦了圣殿里的祈灵师了,那怪那些祈灵师都面色难看。 “哎。”希贝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姐姐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让人有些受不了——希贝尔真想知道,她是不是天生就是这样呢? 看来法塔莉提姐姐是见不到了,圣殿嘛…… 想到那只垢面蓬头的队伍和满屋子的臭气,希贝尔摇了摇头。 我还是出去走走。马尔顿还有哪儿值得我逛逛呢? 二章 二十三 希贝尔的一天(下) 这一更1w字,具体原因后面解释。 ——先去补一觉,后面慢慢精修———— 希贝尔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无所事事的时候她经常这么做,比艾城里的是这样,马尔顿依然。 她听着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孩童的嬉戏和小贩的叫卖一并灌入她的耳中,旅人与小团体们的闲聊她也仔细听着,现在的她不是那个在祈灵教中叱咤风云的希贝尔,而是被嘈杂的声浪淹没的普通人。希贝尔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在这些声音中间才能让她感到真正的放松。 她想起自己每天过的日子,不是在执行者圣殿,就是在元素之心大教堂;不是在元素之心大教堂,就是在去赶往各处的路上。 她很明白,教宗只是把她当作维持三国平稳的锤子,哪里凸起了就把她砸向哪里; 而执行者圣殿的同僚们都是来自不同的圣殿,本来就谈不上什么感情,没有矛盾就是不错的了; 可对一般人来说,年纪轻轻的她作为执行者圣殿的第二席,又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朋友……?她自幼就被发现是元素青睐之人,在祈灵教里接受了极为严格的教育,圈子小的吓人。如今,繁重的公务更是逼的她连一点点兴趣爱好都没有了,她也没有时间有哪些; 父母……哎,安好倒是安好,但和他们也没什么话说。一年难得见上一次面,可见了面四句话里三句都是有没有看上谁家的小伙子。 就连法塔莉提姐姐也仿佛只是把她当作一种吉祥物,没事嘴里总是“小希贝尔、小希贝尔的”。 她感到一种孤独,一种走过了童年却不知欢乐,告别的青春却又无以为伴,不及中年,却胜似中年的孤独,就像一团火焰,在一片漆黑中独自燃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 秋分后的日子还带着那么点儿夏日的余威,就连吹过的秋风中也能闻到即将到来的落寞。 一个人走就会空虚,这不是理所当然? 讨厌!讨厌! 为什么早上起来好好地好心情,才在街上走了几步就全然消失了?接上的人声依旧鼎沸,但欢喜与忧愁都全然与她无关,她仍是一个过客。 希贝尔突然想起了麦泽金说的话,她好像有一点儿理解了麦泽金了。 人,是不可能脱离社会活下去的。 脱离了社会的人,就像曝露于荒野上的野兽,再是强大,也是孤寂,所拥有的一切无人认可,便失去了意义。 希贝尔走着,这条勇者大道笔直的通向马尔顿城的竞技场,道路两旁繁华非常,很难想象,一座离尖啸雄关那么近的城市竟会如此的充满活力。 这就是“人”建立在“兽”身上的繁荣么? 难道麦泽金其实是对的? 希贝尔用力的摇了摇头,她不再想这些。也许是动作过大,也许是她徘徊过久,吸引了路边小店老板的注意。 “那位漂亮的小姑娘!来看看玩偶,刚做好的玩偶。” “小姑娘?是叫我么?”希贝尔左右望了望,发现没有别人。 “别看了小姑娘,就是你。”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从店里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她笑的颇为慈祥,可身材却极为瘦削,“快过来看看。” 被称作小姑娘,希贝尔先是一阵欣喜,可却又感到一阵悲伤,难道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姑娘么?她刚想开口反驳,却看到那位老人走路颤巍巍的样子,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摔倒,也便闭上了嘴。只是她在心中立下誓言,谁要是再在她名字前面加上“小”字,她一定烧死他。 嗯~就是法塔莉提姐姐也不行。 毕竟是被邀请,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去逛逛。希贝尔随那位老太太走入店中,可一进到店里,希贝尔就明白为什么这位老人看起来这么瘦削了。 这是一家玩偶店,可出售的玩偶却极为丑陋,店里也没有其他客人。希贝尔仔细地瞧了瞧,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些落满灰尘的玩偶头部和身体只是两个木质的椭球,球上用黑色的染料草草的勾勒出了五官,身体上面没有任何修饰,可是,镶嵌在身体上的四肢却个个是精雕细琢,就连手指的关节都制作的一丝不苟,让人觉极不协调。 这种货根本卖不出去,想维持生计一定很难。 希贝尔看了看玩偶,又望了一眼老太太,只见老太太满怀期望的看着她。她想要离开这里,却又觉得这老太太也好似被抛弃的人,只能和一群不是人的玩偶作伴。 “拿着看看,小姑娘。这些都是萨莱诺医会制作的,可以拿着玩,也可以提线。你每买一只,都会有30个铜币用来救助伤患。” 希贝尔犹犹豫豫,但最终还是决定拿起一只看看。她伸手抓起一只标价3个银币的玩偶,只见玩偶四肢关节的缝隙中镶嵌着极细的丝,难怪四肢要做的如此精致,而它们身子上则歪歪斜斜的刻着“浅眠”两个字。 就在她想再细致的看看时,一只蜘蛛从玩偶肢体间的的缝隙中窜出,蜇人的网缠了希贝尔一手,惊的希贝尔一把就将玩偶丢在了地上。 劣质的玩偶一碰到坚硬的地面便摔的四分五裂,四肢和躯干完全的分离,根本看不出来它们本是一体。 这时,那老妇人收起了笑颜,她面上微微有些愠怒,可兴许是想到好不容易才拉来一个客人,却也没有发作,只是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希贝尔,仿佛在问她该怎么办。 这种压抑的气氛让希贝尔好不难过,她既不想纠缠也不想多待,丢下3个银币便夺门而出,可刚出门就撞上了一辆装满了草药的马车。 痛痛痛!哪个不长眼的……希贝尔刚要发怒,抬头却从覆盖着马车的布匹中看到马车上装着的草药都是——是黑色的——? 世界上的植物万紫千红,但黑色的植物少之又少。原因有二:一是传粉的昆虫会倾向于寻找色彩艳丽的花朵;二是黑色会令植物在太阳下快速的升温,甚至产生自然,极难存活下来。 接受过祈灵教周全教育的希贝尔瞬间就反映了过来,那些是噩梦草(噩梦丧服)(nightare weeds)。 只有这种草全然不依靠昆虫授粉,也不怕太阳的炙烤。只要有一片肥沃的土地,就会疯狂的向下扎根,它的根会深入到深渊行者出现的地方,所以极难铲除,一般来讲有一颗噩梦草便会荒芜一大片田地。 博学者圣殿也做过研究,依凭强壮的根系,这种草不需要阳光也能存活,只是不会繁衍罢了。而一旦它接收到阳光的炙烤,就会迅速吸收阳光的能量,达到一定程度,这些叶子便会裂为两截,落到地上,诞生第二株噩梦草。两颗噩梦草虽然长得非常近,却不会相互争夺养分。因为它们的根须一旦纠缠,就会迅速的融合在一起,像鬼枯藤一样共养共生,就好像用它们制作的入梦膏,能迅速的与人体融为一体,所以才能快速止血并治愈伤口一样。 可虽然这种离奇的特性就好像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怪物一般,但噩梦草的得名却并非因此。 那些黑色的叶子,如果被人误食,便会使人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在梦中,一切都无比抽象,人们会体味到难以名状的恐惧与极度的刺激。而在梦醒时分,人便会获得短暂的幸福感和极大的满足感,进而产生极大的落差,感到日常生活索然无味。 这种东西,若是用于治疗是一等一的伤药,而若用于消磨时光,却也是极为可怕的毒素。经过解剖,长期使用噩梦草的人最终会完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而在死亡时,他们的大脑只有正常人二分之一的大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分析的黑色粘稠物质。 这些噩梦草要送去哪里? 希贝尔想起了麦泽金的话,贵族——那些贵族!这些噩梦草是为了给他们做入梦膏的原料! 那领队的人……难道是…… 希贝尔向前望去,一个熟悉的胖子牵着马走在队伍的前方。 果然——又是“鬣狗”。 好好的一天,怎么竟遇些糟心的事啊! 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些不开心的事烧掉,我生气了!(i'' on fire!) 那个胖子……也一并烧了,反正这里是马尔顿,在小角落里死个人什么的,并不稀奇。 希贝尔暗下决心,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将这些东西通通烧掉。于是,她一路尾随那个胖子,先是进入了马尔顿城的贸易区。可那胖子七拐八拐,运着成车的噩梦草在贸易区里越走越远,在饶了一大圈以后,竟然进入了人烟稀少的旧城区。 希贝尔不知道这胖子要干什么,可看到人越来越少时,她眼中的火焰也越来越旺(i''ve got fire y eyes!),就在希贝尔决心动手时—— 那胖子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中,用噩梦草堆堵住了巷子的入口,高声道:“请出来。” “……怎么?!我被发现了?”希贝尔惊疑。 “您说的人我确实知道。”胖子在小巷里子不知对谁说到。 “哦?”一个人影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女装变态!”希贝尔差点喊了出来。 只见阿曼娅迪欧从小巷子的阴影中现身,依旧是那一身棕色丝质法袍。 希贝尔本想转念一想,这个人是地之国的大主教,他和“鬣狗”在一起肯定没什么好事,她要看看这“婊子”与“狗”会在一起干些什么。 “那么说你查明白‘奈克洛·梅·加斯’到底是谁了?”阿曼娅迪欧开口问道。 那胖子笑吟吟的,他的言语中无不透露出自豪感:“天下没有秘密,大人。我们‘鬣狗’的消息网遍布全国,哪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是大人,这件事的消息,恐怕会很贵啊。” “在这儿,不许称我大人,你是知道的!况且稳定的个皿土供货渠道难道还不能满足你么?你可不要狮子大开口啊。”阿曼娅迪欧措辞严厉,有警告之意,他不明白为何胖子要在这里叫他大人。他和胖子的关系其实一直不错,但胖子明面上可是和麦泽金更近一些。 而希贝尔则是因为听到“个皿土”这个词而轻声感叹了一下,她更加认真地听了起来,“这……这到底是什么消息竟值得阿曼娅迪欧以供应个皿土来交换?!” “哪里哪里。您肯提供个皿土的供货渠道,我们已不胜感激。只是您看,”胖子往希贝尔方向一指,又一次吓到了希贝尔。 只是,那胖子道,“这些噩梦草的利润已经不比个皿土低了。这年头世道越来越乱,尖啸要是再也拦不住地之国的铁蹄,那个皿土的供货渠道不就没有意义了么。” “……”阿曼娅迪欧不做言语。 “而且这个事情,恐怕价值远比您想象的高啊。”胖子有一点儿故弄玄虚吗,“我也是特地请示了黑市之主普林才得知的消息。” “开价。”阿曼娅迪欧很果断。 “我们希望地之国向‘鬣狗’打开大门。” “不可能!”阿曼娅迪欧厉声道。他原本柔柔的声音竟在这一刻刚毅了起来。 “那……我们希望至少‘鬣狗’可以在地之国私下活动。这也和这件事有关。”胖子见阿曼娅迪欧态度决绝,退让了一步。 “也不可能!”阿曼娅迪欧转身便走。 希贝尔看到这一幕,倒是觉得这名女装变态对地之国还是颇为爱护的,至少不那么令人讨厌。 那胖子看着阿曼娅迪欧渐渐远去的身影,思考了一阵,道:“这件事和‘地之国公主绑架案’有关。” 阿曼娅迪欧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转身,只是冷言道:“说下去。” “那——我就当您同意了。”胖子的语调婉转,想见缝插针的将事情敲定下来。 “讲。”阿曼娅迪欧微微扭头,吐出一句,极不耐烦。 “奈克洛·梅·加斯就是‘强盗王’涅求斯。”胖子轻声说道。 瞬间,阿曼娅迪欧转过身来,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一直掩盖着的喉结也一动一动,双目瞳孔紧缩,眼白曝露,显得极为震惊。 希贝尔看不见胖子的表情,但她能想到胖子的得意,因为就连她都觉得震惊。 地之国公主劫案的主犯涅求斯在元素联邦无人不知,那场劫案可以说是元素联邦内战的导火索。而涅求斯在被火之国捕获后,虽接受了严刑拷打,但也没有交待出地之国公主的下落,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可也因此被祈灵教审判并送入末日地堡。 这名奈克洛·梅·加斯又是谁? 希贝尔心中疑惑,她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前移了移,想听的更清楚些。 “不可能!”阿曼娅迪欧从震惊中脱出后,嘴上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可他看见胖子依旧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后,他又低头仔细思索了下,口中喃喃道:“不,可能。” 些许,他抬起头,吸了一口,向胖子道:“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我还知道有三个人与这件事直接相关,一个是火净堡的侯爵斯塔拉·蒂·威尔,另一个是比艾城的首富克莱蒙·罗·豪森,”那胖子的语气顿了一下,声音悠悠然,“还有一个,是祈灵教执行者圣殿的第三席,亚门内尔。” 火之国本地人的人名字总是又臭又烂又长,希贝尔吐槽过无数次了。可这一次,她用尽了全力记下了这两个名字,不过,她并没有对亚门内尔也和这件事有关而感到好奇,因为亚门内尔就是当年主办那件案件的人——那时的他才二十多岁,正在为成为高阶祈灵师而在联邦各处巡礼,没想到这一巡礼,就办了这么一件大案,算是青年才俊了。 希贝尔竖直了耳朵,可那胖子讲到这里,却僵硬的扭了一下头,他小步上前,示意阿曼娅迪欧低下头,悄声说起了耳语。 而胖子没说几句,阿曼娅迪欧就张开了嘴,再也没有闭上,他的骇怪之色的全部写在脸上。 希贝尔很急,她很想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可她却没有办法,打草惊蛇更是不可能,她只能使劲的捏着法杖,手心都攥出汗来,杖头的水晶球内,个皿土颗粒不停地跳动着。 不过,没要多久,胖子的耳语就结束了。 阿曼娅迪欧抬起头,闭上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瞟了一眼胖子,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哼。”胖子鼻子出了一口气,“证据?证据我还真没有。但证人我倒有几个。” “哦?是谁?”阿曼娅迪欧好似在和胖子一唱一和,他的口气中听不出疑问。 “法塔莉提。”胖子道。 “啊!那可是三国那边生灵圣殿的大忙人啊。”阿曼娅迪欧有意摆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样子,可在胖子看来那非常的假,“没有病,我,该怎么,找到她呢?” 胖子转过身来。 阿曼娅迪欧也望了过来。 “麻烦您引荐一下?希贝尔主教?”阿曼娅迪欧高声的喊了出来。 我被发现了!! 希贝尔下意识的拔腿就跑,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论实力,她应该丝毫不怯才对。 “做贼心虚。”阿曼娅迪欧笑了一下,他也松了口气,要是希贝尔攻了过来,他还真是有点头痛。他向胖子挥了挥手,以示告别,然后咚的一下消失了。 倒也不是真的消失,而是阿曼娅迪欧像一颗石头落入水中那样掉入了坚硬的地面以下,自由的进行『大地穿梭』。如今,坚硬的泥土对他来就像液体一样,在之中行动好似游泳,那在巷子里拐来拐去的希贝尔,怎么可能快的过他? 果然,就在希贝尔以为自己成功的在巷子里甩掉他们时,阿曼娅迪欧站在了她的眼前。 只见他非常礼貌地伸出手,做出一个握手的动作,道:“希贝尔主教?带我去一趟?” “啊!”希贝尔吓了一跳,转身又跑了起来。 “嘻嘻。”阿曼娅迪欧看着希贝尔夺路而逃的身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他甚至觉得这名少女有些可爱。 随着咚的一声,他又再次消失,追逐了起来,不过,他心里清楚,不能再吓她了。如果等希贝尔反映过来不跑了,事情就麻烦了。最重要的是,他本来也没打算拿希贝尔怎么样。 可……怎么才能与希贝尔拉近距离,让她带自己去见法塔莉提呢? “她喜欢叫我女装变态是?嘿嘿。”阿曼娅迪欧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希贝尔不顾一切的向前跑着,火元素也感受到了她的焦躁,烈火的精灵开始在她身边浮现,不停地将旧城区的街边点燃,燃起了一路烟火。 就在她快要逃出旧城区,跑入人员繁多的贸易区时。 噗通—— 土制的墙壁内伸出了一只脚,让她摔了一个马趴。 阿曼娅迪欧慢慢地从墙内走了出来,而希贝尔则是转过身来坐在地上,用腿蹬地后退连连,直到撞上另一堵墙壁。 阿曼娅迪欧走了过来,希贝尔来不及站起。 “咚——”阿曼娅迪欧俯下身来,一只手靠在墙上让希贝尔完全无处可逃,他双眼直视这希贝尔的双眼,看着希贝尔惊慌不已的表情,渐渐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身体的贴近让他感受到希贝尔身上如火一般的温度,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希贝尔作为女性柔弱的一面此刻竟然显现了出来,就连平日里丝毫不听话的火元素也因为内心极度的慌张而被压抑了下去。 “干什么?呐(nà)。”阿曼娅迪欧打断了希贝尔,他用『重力操控』压住了希贝尔,不让她乱动。 “『重力操控』……你,你也是元素青睐之人!”希贝尔惊呼,她立即反映了过来,准备发起攻击。 可阿曼娅迪欧的脸贴的实在是太近了,希贝尔来不及反应,只听闻:“你不是说我是女装变态(死基佬)么?我今天就要告诉你,女装变态是基佬的话,可是喜欢女人的!” 啾—— 阿曼娅迪欧居然亲了希贝尔一口! 轰—— 一道冲天的火柱拔地而起,希贝尔瞬间暴起,她心中乱作一团——有受到的惊吓,有感到的惊恶,也有对这厮无礼的惊怒,但竟然还有一丝丝的,真的只是一丝丝的,惊喜。 若是一般的祈灵师,这道火柱足够将其烧成灰,而阿曼娅迪欧却依靠一道『黑钨壁垒』,防住了『火精灵冲击』。 在乌黑发亮的金属壁垒上,希贝尔看见自己的脸好似都燃烧了起来,这一下,她真的着火了(i'' on fire!)! 失去理智的她疯了一般的追赶起阿曼娅迪欧来,虽然她不知道追上阿曼娅迪欧后她要干什么——但……但……但个球啊,追就是了! 于是,事情就变得具有热度了起来(thgs heat up)。追逐与被追逐的人反了过来。 希贝尔一边追,一边喊:“你给我停下,你不是想知道如何玩火么?( wanna know how to py with fire?don`t you?)” 阿曼娅迪欧一边在前面跑,一边喊着:“我只知道直接问你,你不会答应我;我也知道伸出手,你肯定不会带我走;所以,我只好伸出退,绊了你一跤,你看你果然站了起来,追着我就跑!” “你!”希贝尔气不打一出来,连射三枚『火球』,但这些自然是伤不到阿曼娅迪欧的。只是火球撞击阿曼娅迪欧防身所召唤出土墙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险险伤及无辜。 行人见状纷纷给二人让道,一人在前面奔跑,一人在后面追逐,四周的喧嚣之声被两人热火朝天的追逐所掩盖,可看似凶险的追逐中竟隐藏着嬉戏打闹之感。 在追击中,希贝尔不自觉地笑了。这是她很久没有过的发自真心满足的笑,这一刻她仿佛成为了一名普通人,孤独什么的和她没有关系。因为阿曼娅迪欧也是一名元素青睐之人,她可以放开手脚的追逐他,而不用担心杀了他。 而阿曼娅迪欧也是这种感觉。因为他与希贝尔一样,作为元素青睐之人,自幼便接受了极为严格的教育,在稳重的土元素的影响下,不经意间他拥有了不属于他年纪的沉稳,也失去了本应属于他的童年。他们两人此刻竟在打闹中惺惺相惜了起来,建立了一种奇特的感情。 追击几许,在阿曼娅迪欧的有意牵引下,他们跑出了旧城区,穿过了贸易区,惊动了贵族区,冲入了三国派的祈灵教圣殿。 在追逐中,希贝尔已经完全了解了阿曼娅迪欧的能为,对方在防下进攻时,还能连带着照顾四周的行人,让他们免于无妄之灾——这是除了教宗以外,没有人做到过的。 于是,可以放开手脚的玩一次的她火力越来越大,越来越猛,也让阿曼娅迪欧越来越难以招架。 “呼——终于到了!”满头大汗的阿曼娅迪欧在祈灵教圣殿前停下了脚步,虽然很快乐,但他实在是不想再接希贝尔的攻击了。 “小希贝……”他背对着圣殿,喊了出来,想让希贝尔停下。 “谁才小啊!”希贝尔一边不断释放着火元素,一边嗔怒着,“你这种女装大佬,一定很小!” 希贝尔根本不知道自己汇聚了多大的能量,她法杖中的个皿土已全然蒸发。只见一个与祈灵教圣殿差不多大的『巨型火球』,不,那是一轮『炎阳』从希贝尔手中脱手而出,直到此时,她才发觉阿曼娅迪欧背后的祈灵教圣殿,惊呼道:“不好!” 而阿曼娅迪欧则是看着这轮『炎阳』咽了口唾沫,他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攻守之间,一向是进攻的一方占据优势,刚刚光是无伤的接下希贝尔所有的攻击就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了,而眼前这种规模的攻击他根本没法做到无伤的接下来。最能抵御火元素的『黑钨壁垒』,根本无法做到这么大的展开面积。 但现在也容不得他在考虑了,只见他双手收拢,之后迅速分开,左右手分别在空中连点三下,六层蛋壳一样的『岩石屏障』便将整个祈灵教圣殿包裹了起来,而他自己则展开了『黑钨壁垒』保全自身。他知道,这六层『岩石屏障』虽然能阻挡『炎阳』的冲击,但岩石融化的高温却无法防御,圣殿之中的人只有自求多福了。 『炎阳』撞上了『岩石屏障』,好似一颗巨大的岩石压上了沙滩,将一切都压塌了下去。 第一层屏障很快烧出了一个洞,第二层屏障也没有抵御多久,第三层屏障勉强支撑了一会儿,直到第四层屏障『炎阳』才微微有些暗淡,第五层屏障终于成功的拖住了『炎阳』前进的步伐,将这个小太阳顶在了外面。 可是前几层屏障完全无法抵御『炎阳』的高温,全然融化成了岩浆,就这么淋了下来。第六层屏障被烧得变了形,炽热的高温肯定已经传入了殿堂内,阿曼娅迪欧和希贝尔甚至能想象得出圣殿内人们的惨叫。 但他们毫无办法。 过了许久,『炎阳』才终于熄灭,空气乍然遇冷所形成的雨水下了起来,不断冷却着流淌的岩浆。就在阿曼娅迪欧和希贝尔都以为殿内的人都被烤熟了时,天空的雨更加生冷了起来,好似被什么人操纵着。 淋着这场雨,流淌的岩浆被迅速的冷却为黑色的玻璃(黑曜岩),为圣殿镀上了一层外壳。阿曼娅迪欧与希贝尔躁动的心也渐渐平静,就连他们的疲惫也一并被驱逐了。 紧接着,圣殿大门处传来一声闷响。 坚硬的黑曜岩外壳在那儿轰然碎裂,法塔莉提一脸茫然带愤怒地走了出来:“你们俩!在干什么?!!”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是啊,他们俩都忘了法塔莉提在里面,有她在肯定没有问题。 “姐姐!这个变态要找你!他……他还……”看见法塔莉提,希贝尔习惯性的撒起娇来,可说到一半,脸色一红闭上了嘴。 而阿曼娅迪欧则趁势接过了话茬,他转身望向法塔莉提,娓声道:“法塔莉提主教,今天的义诊就到此为止如何?我……有一个【极具热度】的交易(hot deal)想和您谈谈。” “别听他的姐姐,这个人坏得很!”希贝尔娇嗔道。 听到那种口气,阿曼娅迪欧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强忍笑意,扭头瞟了一眼希贝尔,向她努了努嘴,羞的希贝尔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的嘴烧掉。 而法塔莉提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二人及不正经,眼前的一片混乱她可要让这两人好好地解释清楚。 “够了!”她喝道,“你们俩,都给我进来!” …… 没过多久,三国派祈灵教圣殿的大堂内。 在疏散了惊魂未定的民众后,希贝尔被法塔莉提“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乖乖地”上了二楼,在二楼的一侧,偷偷观察着法塔莉提与阿曼娅迪欧。 “虽然我要感谢您出手救下了圣殿,但我还是觉得希贝尔不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你。简单地说,这儿不欢迎你。”想到希贝尔之前的表现,法塔莉提极不给面子。 “我的大主教。”阿曼娅迪欧行了个礼,“很抱歉惊扰到您们。但事情实非我所愿。之后,我会负责圣殿的修缮工作,请您放心。” “不必。您有什么事么?”法塔莉提再道,她言语简洁,似是在下逐客令,可希贝尔却不由得希望姐姐能再跟他多聊两句——因为聊完了,他就会走了。 “……”阿曼阿迪欧沉默了一下,道:“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奈克洛·梅·加斯。” “……”法塔莉提本来板着的脸,阴沉了下来,她默不作声,气氛好似暴雨将至之前的沉闷。 希贝尔此刻才发觉,姐姐的这个神情在和麦泽金吵架时也有过,那是她们提到那个“奈”开头的人时特有的表情。难道那人就是奈克洛·梅·加斯? “我不认识这个人。”法塔莉提说到。 “啊?”希贝尔在二楼张开了嘴,她心里想到,“姐姐啊。你明明认识他啊,怎么平常乐于助人的你,这时候却这样啊。帮帮他不行么?” 而阿曼娅迪欧似乎早有预料,他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道:“抱歉,我不该这么直白的问。” “不必道歉。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法塔莉提的语速极慢,仿佛生怕说错了话,“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了。” 姐姐啊!希贝尔在二楼差点叫了出来。 “……”阿曼娅迪欧愣了一两秒,他从未想到法塔莉提的反应会这么大,看来“鬣狗”所言非虚。 只是要完全确认还需要一点儿交易。 “一人一个交易。(a an a deal)”阿曼娅迪欧说出了他最喜欢的一句台词,“我是不会让您白给我的。您想要那颗扭曲古树的残骸对?” “与你无关。”法塔莉提急于否认。 “与你无争。”阿曼娅迪欧看碟下菜。 “……”法塔莉提沉默了。 “我知道您和麦泽金的赌,如果我赢了,我就将那颗古树送给您们怎么样?”阿曼阿迪欧抛出了交易。 “……”法塔莉提思考了些许,才道,“我们又不是一定会输。那古树也不一定会在你手。” 姐姐啊!姐姐!在二楼的希贝尔有些无语,就因为这颗古树,她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受那个老女人那么大的气,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的接受了啊!这样古树怎么都会到我们手里啊!人家只是问个人,难道你还要得寸进尺?就是麦泽金也没有你这么会做生意啊! “等价交换!所以,我也不会问您奈克洛·梅·加斯的细节与过去。您只用回答我一个是与否的问题就好了。”阿曼娅迪欧不等法塔莉提点头,便抛出了问题:“奈克洛·梅·加斯是不是‘强盗王’涅求斯?” “……”法塔莉提长久的沉默了。 很久之后,她才望着阿曼娅迪欧,摇了摇头。 而看见法塔莉提摇头,阿曼娅迪欧先是一呆,继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么我没有问题了。”阿曼娅迪欧再次行了个礼,“恭喜您已将古树收入囊中。” 未了,他望一眼希贝尔的方向,再次努了努嘴,便正身道:“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哎呀!这个贱人!希贝尔把法杖往护栏上一砸,也撅着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法塔莉提则注意到了二人的这一幕,若有所思。 是夜,希贝尔躺在房间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今天,她穿上了久违的内衣。 ——倒不是因为心血来潮,而是不知为何,她想起了自己以前和法塔莉提姐姐一块儿去买内衣时候的事。 “姐姐,为什么要穿这个啊。也不是穿出去给大家看的,怪难受的?”(希贝尔问) “啊。希贝尔还是个小孩子呢。这可是为了给人看的那个时候而准备的哦。内衣啊,对女孩子来说可是最后的王牌呢。”(法塔莉提答) “是那样呢?”(希贝尔问) ——算了算了算了,我才不是因为那个呢! ——就是天凉了,觉得睡觉要穿上衣服! ——嗯!就是这样! 希贝尔翻了个身,双腿夹住一个枕头,并将其抱在怀里,她回想着自己的一天。 “今天啊,有点糟心呢。大早上我竟然觉得麦泽金有几分道理。我怕不是疯了。”希贝尔喃喃道。 而现在,她好像知道麦泽金的人兽之论错在哪里了。 人,是不可能脱离社会活下去的。 但自作主张的全面否定别人的价值,强迫别人脱离社会而活下去,哪怕社会仍然接纳他们。 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无论有多少人遗弃了你,就算连你自己都放弃了你,仍然会有人关心你,爱护你,喜欢你。 擅自的决定他人在社会中所要承担的责任、从事的活动,就好比野兽在吃掉猎物之前不会询问猎物是否同意一样,这本身就是一种兽性,而非人性。 我们不是提线的木偶,没有感情。 就像一无所有的灾民,也有法塔莉提所代表的“社会”爱着他们。 就像我,也会有…… 想到阿曼娅迪欧,希贝尔觉得,这还是美好的一天(it`s still a fe\/fire day)! “咚咚——” 不知哪只鸟那么无聊,又敲了两下窗户。 二章 二十四 大混战的开局 九月二十四日,马尔顿,死斗竞技场。 勇者大道与竞技场的入口处耸立着八英雄中的战神马尔斯与斗神泽马斯的雕像。它们一人持剑,一人持枪,枪剑交错,组成了一扇大门,任何人从下面穿过的人都会为这两尊宏伟非常的雕像所鼓舞。 而一群来自林望镇的“角斗士”们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们将面临的是一场只会有一个胜利者的绝命乱斗。 但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只是知道,今天他们要进角斗场了,生死未卜。 原因很简单,因为麦泽金和法塔莉提的赌,为了防止这些男性灾民在混战之前就拉帮结派和互下黑手,没有人告诉他们。 可对观众来说,就不是这样了。以往,这种混战最多三十来人,而这一次足有两百来人,其激烈程度前所未有。 于是乎如今,“角斗士”们离竞技场虽然还有好几百米,可喧嚣之声已如雷霆之响,场内已座无虚席,观众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比格诺斯混在队伍之中,他有些紧张,但却并没有那么害怕。 虽说他本不应知道他将参加的是一场混战,但凡事总有例外。从杰那儿,他了解到他将参加这么一场专门为林望镇的灾民们准备的混战,也告诉了他作为特殊形式的比赛——混战,与一般的战斗不同,混战的获胜者将有机会受到女城主麦泽金特殊的嘉奖。 “那可是你脱离这儿的好机会。”杰对他说。 可当比格诺斯问及自己如何才能胜利时,杰却只是笑笑:“我看过了,那些没受过什么训练的镇民根本不会是你的对手,保存好你的体力。你要担心的只有克洛宁。” “角斗士”的队伍缓慢的前进着,比格诺斯望了望,很容易的就在队伍的前端发现了克洛宁。他走起路来极为僵硬,身体更是肿胀的厉害,好似被塞满了的香肠。 比格诺斯从背后看不见克洛宁的神情,也不想在这时被他发现,甚至在比赛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会隐藏在人群里,不让克洛宁看见。这是杰给他定好的战术。 “不过这次,全看你自己了。如果打不赢他,你就会死……”杰是这么说的,“所以尽可能的让其他人消耗克洛宁的体力。最差也要打个平手,像上次一样。” 及至进入斗场中,黑压压的人群爆发出巨浪般的叫喊声。这是这些灾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们有的面色煞白、脚步越发沉重;有的咽了咽口水,以期缓解心中的不安;还有的鼓起勇气德绷直身体,可微微的颤抖却无从掩饰…… 临到此刻,听着这愈发剧烈的喧嚷声,一种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的颤抖袭上了比格诺斯全身,他突然害怕起来,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好似要从胸腔中蹿出去一样。也许是前几周一直和杰在一起,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在随时可能丧命的竞技场里。 向四周望望,这儿其实与训练场的布置相差无几,四周场地内中空旷,而边缘安置了几十个武器架,上面陈列了各式的武器。 看到角斗士们走入场中,旋即传来的是不知藏身何处的主持人铿锵有力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精彩的角斗即将开始,让我们先给予这些来自林望镇的新人们以热烈的掌声!” 一阵掌声响起,主持人知道这次的比赛规模前所未有,他要将这场比赛的卖店一个个的爆出来,调动全场的气氛。人只有在失去理智时,才会掏出金币,毕竟,蠢人有钱留不住啊(a fool and his oney are on parted)。 而就在主持人用雷系祈灵术『传音』调动气氛的同时,麦泽金正坐在竞技场最佳位置的一个包厢内,她在等待着法塔莉提与希贝尔的到来,请柬虽然送出去了,但她知道,她如果不做些什么,她们是不会来见她的。 像她们那种正直的人,只会在结束后,来清偿赌约,生怕和自己扯上一点儿关系。 可看比赛,自己一个人,未免太过无聊。上一次有人一起陪我看是在什么时候呢…… 就在麦泽金思考的同时,主持人的话语越发激昂:“这些新人们比老人更有勇气。他们居然第一场比赛就是一场‘魔’级的比赛——一场竞技场大乱斗!”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观众席上爆发出阵阵热切的吼声。 可这热切的吼声传到竞技场内的灾民的耳朵内,就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他们刚才说什么……乱斗?! 那是什么?! 灾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傻眼愣在原地。 主持人话音不减。 “我亲爱的观众们,你们想不想看?!”主持人问道。 “想——————!”观众席上传来几阵回答,但很明显,声音不如先前。这是当然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新人菜鸡互啄的,那样的比赛毫无美感。 “你们在撒谎!”主持人反复也知道如此,他点明了这一点,“你们对新人不感兴趣,是不是?” “是——————!”另一部分人喊了出来。 这一下,全场所有人都进入了角色。 “所以,今天我们有请大角斗士——”主持人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格——!雷——!果!” “哦哦哦哦哦!!!!!!!!!!!!!”这一下,全场都爆发出了热切的呼声,更有格雷果狂热的支持者大声的喊了起来:“格雷果!格雷果!格雷果!————吼!吼!” 格雷果举着拳头,从另一侧走上常来,他身上的肌肉紧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灾民们还未从刚才得知的混战中清醒过来,看着阔步而来的格雷果,就像老鼠遇见猫一样吓破了胆。 更有甚者直接小便失禁,跪坐当场。 怎么——要让他们和格雷果作战么? 这……这是送死啊! 就连提前有所准备的比格诺斯也是相当惊骇。 怎么会?!杰不是说这是属于林望镇灾民的战斗么,格……格雷果怎么会参加?!! 杰……杰在哪里? 比格诺斯四处张望着,在人群中找着杰,他的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此刻比格诺斯满脑子想的竟都是杰。 其中,更是有一个画面挥之不去。那是杰赤裸着上身趴在他身上睡觉的样子,精灵们的容貌对人类来说充满了诱惑,身为半精灵的杰也是如此,尤其是那天比格诺斯醒来时,杰对着他温和的笑,那笑容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坚冰。 兽性,总是如此。只有杰能救他——什么时候比格诺斯对杰产生了这样的信任?甚至在脑海中将它视作能传递生命的另一半? 我们不得而知。 可此时,麦泽金则坐在包厢里,用鼻子轻笑了一下,她举起了身边的红酒,小抿了一口,她仿佛听见了远处的门打开的声音。 “‘当灾难来临时’,我可没有骗人。”麦泽金放下了酒杯,玩味地看着竞技场内面带惶恐的灾民,比赛就要开始了,这个赌谁会赢呢? “骗人的,总是别人。”她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 这时,主持人那边突然传出来几声疑惑的声音,进而他“哎呀哎呀”的叫了几声。 “嗯?”就连麦泽金也疑惑的出了一声。 在主持人通过怪声将观众们的注意力从格雷果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后,他又讲到:“格雷果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这场战斗注定血肉横飞,请各位千万不要眨眼,因为惊喜总是不断,除了格雷果,我们还有——” 一个绿色的身影翻了两个跟头,从天而降。 “杰————————!” 进而是又一阵的欢呼与尖叫!精灵模样的杰在角斗场中有很高的人气,丝毫不亚于格雷果。 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二者是死对头的事众人皆知,一场史上人数最多的混战,竟然同时出现了人气最高、赔率最大的两位斗士,这叫观众怎能不兴奋。 一时间呼如雷动,叫如电惊。 伴随着这阵阵轰鸣,阿曼娅迪欧悄然出现在竞技场的拱顶上,他站在最高处观望着场内的一切,面带笑意:“这‘突然而来的灾厄’,你可曾满意?” “哈。这个阿曼娅迪欧。”麦泽金笑了一下,“果然,果然啊。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呢,哈哈哈哈。” 未了,麦泽金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见她小腿一扭,优雅地站了起来。配合着“千面”的浮动,凸显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 “是啊。‘突然而来的灾厄’不会只针对那么几个人,它对有人都一视同仁。”她自言自语道,“对我麦泽金·梅·加斯也是同样!” 她望向竞技场内,舌头舔了一下上唇,又侧着头环视了一圈。 嗯……所有人…… 法塔莉提还没有来找她,希贝尔也是。 麦泽金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几秒后,她打了个响指,将屋外的仆人叫了进来。 …… 主持人看见此刻气氛已经到达了高潮,便废话不再多说,做起了最后的准备:“这次参加比赛的一共222人。各位,我们让他们稍微活动筋骨,现在我们就请麦泽金伯爵宣布比赛的开始!” …… 主持人突然沉默了。 …… 一阵子后,原本热烈的气氛开始逐渐转冷,竞技场内甚至传来了观众的疑问的唏嘘声。 “开始啊,怎么还不开始?!” “退钱!还要赔钱!” …… 又过了一阵子。 …… 麦泽金终于听见包厢外细碎而急促的步伐,鼻子出了口气,轻蔑地笑了一下。 在一阵争吵声与仆人的喊叫声后。 “咚!” 包厢的门被希贝尔轰开了。 麦泽金毫不意外,起身笑对面色铁青的二人。 这三人见面,还未开口,竞技场中主持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好了!由麦泽金伯爵授意,林望镇的灾民全部到齐了,有155名女性也加入了这次的混战!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女性角斗者,还这么多人!!” 这下,就连主持人都无法保持淡定了,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现在总人数是377人!在重复一次,总数377人!有一小半居然是女人!这可是史无前例的比赛!大家切莫急躁,我们马上增派更多荷官!!……” 看到麦泽金的所作所为,阿曼娅迪欧也在竞技场的拱顶上张大了嘴巴,他的惊讶之情难以言表,他无法理解,麦泽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观众们却不需要去理解,他们只需要沸腾就够了! 场下到底是谁去打乱斗,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只要刺激就行! “哈哈哈哈哈哈,别光顾着打了,玩点有意思的给我们瞧瞧啊。”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好不好啊。”叫喊者声音猥琐,叫好声更是无情。 观众们大胆的释放着他们的兽性,他们付了钱,就是为了忘记“人”的躯壳所带给他们的重担。 现在在他们眼前的是他们只有在梦中才会想想的画面—— 衣衫褴褛的女人; 生死予夺的奴隶; 为所欲为的强蛮; 没错,这就是他们想看的东西。 弱者总是喜欢看更弱者的不幸,因为从他人的痛苦中,他们会感受到身为强者的快乐。 那些快乐—— 慈悲、怜悯、同情。 剥夺、强迫、折磨。 ——在可悲的背后难有深意,只剩下最原始的快感。 如今,本来空旷的场地已经被人填满,近四百人在竞技场中乱斗,这是什么感念! 更何况,这些人中近乎一半是柔肤弱体的女人,这场乱斗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纵使有的人知道结局,却也不可能知道过程。 因为这是一场“男”与“女”的争斗、“强”与“弱”的争斗、“多”与“少”的争斗、“生”与“死”的争斗、“人”与“兽”的争斗! 这是一场乱斗,而不是“善”与“恶”、“对”与“错”的争斗! 主持人也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语速越来越快,如连珠炮一般的吐出最后的几句话。 “好!因为这次的调整,赔率再次上升了!这近400人中谁能获胜,让我们拭目以待! “那么,我们最后重复一次,混战比赛,只有一人可以得胜。” “而战斗的规则——” 观众们也像回音壁一样,将炮声反弹回来,声如海浪:“就是没有规则!” “那么,三十!”主持人开始了倒数。 “二九!”观众们声浪阵阵。 “二八!”主持人话语高昂。 …… …… …… “三!” “二!” “一!” “开始!” 二章 二十五 竞技场的混战(上) 血。 顺着头顶留下。 武器。 要从敌人手里抢拿。 倒伏的身体。 阻挡了争斗的步伐。 男人、女人。 不过都作野兽罢。 惨剧是怎么开始。 已没有人记得清了。 ——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会只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他们要么走跑拉距。 在那倒数声中,杰三两步就跑到了比格诺斯身旁。 “杰……”比格诺斯有些欣喜,悬着的心有些放了下来。 可杰却是一把抓起比格诺斯的手,在转瞬间就将他拽到人群外——“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和人群拉开距离!!!忘了之前的战术,格雷果在,没用了!!!!” 他们要么杀人立威。 倒数声也清点着格雷果的脚步,一步、两步,不识好歹挡在他面前的人被像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他朝着克洛宁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面对这么多人,他也需要队友。 而看见格雷果逼近而来,克洛宁身旁不明就里的人向他伸出了手,请求与他一同战斗。 克洛宁的胳膊抬了起来,但却不是去握手,而是一把便捏住了那人的脑袋。 “嘭!” 飞溅的浆液吓傻了四周的人,他们发疯了似得退开,在密集的人群中让出一片空地。 “哈哈哈哈。”格雷果站在克洛宁身旁,拍了拍他的后背,豪放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却如雄狮的嘶吼,激发出所有人的恶寒。 他们俩好似一个炽热的火炉,炙烤出五六米的空地,没有人敢迈入一步。 这些人明白,混乱中的第一条是保全自身。 四百来人,无论是格雷果还是杰,都是应付不过来的。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杰和比格诺斯走为上策,远离人群,因为混战中的人群将会演变成死亡的漩涡,将周围的一切都吞下水去。 格雷果和克洛宁杀一儆百,巍然不动,在这些无辜的绵羊变成凶猛的野兽之前,先给他们套上了名为“畏惧”的锁链。 ——而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也会被迫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漩涡中名为“安全”的“孤岛”已被他人抢占,剩下的鱼儿们只有用自己的身体乃至生命去迎击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倒数结束后,成群结队的男人、女人一开始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还傻愣在原地。 他们毕竟都来自林望镇,之间多多少少有些认识。就算经过三四周的磨炼,就算遭遇环境的激变,也无法改变小镇市民在生命面前纯良的本质。 可是,就算最为纯良的人,心中也有着黑暗的一面;就算最为愚钝的人,面对一系列激变也会有所改变。 “嘭”的一声爆掉的脑袋释放出最恐怖的讯号。 任何人都必须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那些适应力强的人很快反映了过来,上一刻眼前的人或许还是朋友,现在却已然是敌人。 观众们在等待着流血,奴隶商人在等着打扫,死亡在等着收割。 活着,就是最大的利益。 面对着这最根本的冲突,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可能只是一个推搡,可能只是一次碰撞。 混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打了起来。 熟识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小的战斗团体,以期用团队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周全。 落单的人,快速地往竞技场周围跑去,只为求取一把趁手的武器,掌握着资源终究心里有底。 男人们,打作一团,砍下面前人的脑袋,就意味着自己背后的肉被人切开。混战中,他们靠什么才能求得生存,也许只有运气。 女人们,惊慌失措,呼喊着寻求庇护,就意味着承认自己的软弱。混战中,他们有着天生的弱势。软弱的人,也许只能第一个死去。 死者,已经逝去。 活人,要活下去。 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停止这场闹剧,只是这他们注定要将这悲剧继续演出下去。 观众们是在叫喊么? 主持人看见的战况又是如何? 乱斗中意识已渐渐迷离,只剩下本能的叫喊与飞溅的血雨。 ——但他们都不知道,别人干了什么。 乱斗场中的比赛已经开始,另一场比赛也在继续。 麦泽金的包厢中,空气近乎于凝固。 “你这是什么意思?”法塔莉提怒目而视,率先开口。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将全面战争后的情况,提前展现给你们看罢了。男人、女人、你们、我们……这儿有人能够幸免么?” 麦泽金上前两步,挽起法塔莉提的手,将她拉到包厢的窗前,指着场内的混战。 “你看那儿。” ——一个男人在击倒了面前的强敌后,后脑勺挨了自己的朋友一记闷棍,倒地不起。 背叛。 “再看那儿。” ——几个女人躲在一个男人身后,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被打死,随后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 寄生。 “还有那儿。” ——一个看起来年龄很小的孩童,拿着足有自己半身那么高的长剑,面对着汹涌的人群,纵使没有人真把她放在眼里。她无端挥舞着剑,砍着并不会来的敌人。这场混战后,她也许会活下来,只是以另一种方式。 堕落。 “角落里。” ——几个人拿着长矛对着紧逼的群体,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背靠着墙壁,眼中流露出绝望。 逼迫。 “人群中。” ——一名身材魁梧的斗士拿着斧子从人群中跃起,他浑身是血,背上插着两根长矛,口中大喘着粗气。他丢下了已被血脂浸润的斧子,拔出插在自己腿里的匕首,转瞬间就插入了旁边一个人的胸膛中。他已不知历了多少搏杀,但只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替代他。 疯狂。 “观众席。” ——喝彩,欢呼,兴奋,斗殴,下注。场内越是血腥,场上便越是热烈。 丑陋。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对么?” 法塔莉提后退了两步,双手捂着嘴。她并非没有见过这种血腥的光景,只是这一次并非是在战场上,有着“大义”的名号,而仅仅是——一场消遣。 而这场消遣的主导人是——麦泽金……还有……我…… 是的,她也有一半的责任——我……不该赌。 麦泽金好似看穿了她的内心,遂紧抓着她的手臂,就连指甲也微微的嵌入她的皮肤,在她的耳边轻语。 “抛去赌注不谈。但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子女却一如你想象的纯洁。因为他们,也因为我们,那些人们会过的不知饥饿为何物。纵使来源不干净,半块面包亦胜无(half a loaf is better then no bread)。以恶养善,这,不好么?” “……”法塔莉提张开了嘴,吐了两口气,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此时,她不禁想到了这几天义诊的那些穷苦人们——他们都来自啸歌平原的其他地方,大多是老实巴交的村民——而为了保住命,他们不远万里,只为求得一见。 他们确实过的比马尔顿周围的农夫差的多。 此刻,法塔莉提无话可说,只是看着惨剧的发生眼角湿润。 “一派胡言!!!” 希贝尔一声厉喝将法塔莉提拉了回来。 “我没有姐姐那么善良。但我知道,人性是复杂的,所以才会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们没有资格评判这些人的好坏,也无权用自以为是的坏去养活自以为是的好。” 希贝尔快步上前,将法塔莉提从麦泽金的身边拉开。她神展开双臂,小小的身体成“大”字挡在法塔莉提与麦泽金之间,她义正言辞:“我们不是迂腐的教国,也不是不知礼义廉耻的蛮人,更不是薄情寡欲的精灵!人有善恶是因为人性就像布坊中的布匹一样,染上白色就是白色,染上黑色就是黑色。” 希贝尔向前逼近了一步,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的炽热。 “染色的人是你,你非要用黑色的染缸染出白色的布,这是什么,是傲慢!” 法塔莉提看这希贝尔,她从未觉得希贝尔有如今这么闪亮。 “我们的先祖在八英雄的带领下挣脱了元素暴君的奴役,我们的人民在贤主的帮助下击溃了疯王的统治。四大贤者分领一国后,我们才得以建立出元素联邦这一人道乐土。在这长达四百年的和平中,从未出现过如今这样的混乱不堪。” “直到地之国公主绑架案发生,联邦陷入了分裂至今,各地灾民流离失所。世人总说,人心不古。可是我们的先祖们教会我们在险恶环境中渴望生存,在艰难困苦面前渴望胜利,在复杂纷乱前渴望伴侣,那些对同类间自己地位的关心,那些对帮助同类的冲动,以及那些同理心是不会变的!!” “这么看来,亵渎善行,否定人性,肯定兽性的,只有促成当今惨状的你! “麦泽金!你说以恶养善,难道我们就不能以善养善了么?!” 希贝尔情绪激动,她手指着麦泽金,四周空气中的火元素呼应了她的情绪,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电离声。 此刻,法塔莉提突然反应了过来,她立即高呼:“希贝尔!!不要!!麦泽金只是个普通人!” 希贝尔闻言,脸色激变,试图压抑已不受自己控制的火元素。她明白如果杀了麦泽金,马尔顿即将土崩瓦解,失去了最大的一个沟通点,矛盾的积累会促使一场真正的大战就此打响。 可是,法杖里已经没有个皿土了。 一根足有脑袋粗细的炎枪无可阻挡的笔直地向麦泽金突去。元素的青睐令火精灵们往往自行替她做出决定,这一回看来注定要酿成大错。 谁,谁能想到麦泽金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啊! 法塔莉提与希贝尔满脸愧色的闭上了眼睛。 轰! 流炎穿透了包厢的墙壁,火舌冲入了竞技场内,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就连白热化的乱斗都为之停顿了几秒。 直到那些人看到事不关己,随即又陷入了旋涡。 在火焰的硝烟散尽之后,麦泽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死,三道已被烧成黑曜石的流线型墙壁保护了她。 啪啪的掌声响起在包厢门口。 “说得真好!我本来想找麦泽金伯爵请教一下这回的混战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可是”阿曼娅迪欧走了进来,“小……小风激大火啊。(a little …… d kdles, uch puts out the fire)。” 看见阿曼娅迪欧来了,希贝尔先是喜笑颜开,心里对见到阿曼娅迪欧极为的欣喜,可旋即她便撅起了嘴,不知怎么着,她既想看又不敢看阿曼娅迪欧,虽是欣喜,却没有一点儿的感激,好似觉得那是他应该做的。 “哼。”于是,她只能昂起头、歪着脖子,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而阿曼娅迪欧却并没有理睬希贝尔,他好似不想让麦泽金察觉到他和希贝尔的关系。那个女人——会利用一切别人可以利用的弱点,这也是为什么马尔顿能挺立至今——可他忘了,纸是包不住火的(facts are stubborn thgs)。 只见阿曼娅迪欧快步走到麦泽金面前,微微鞠了一躬:“伯爵。一人一个交易(a an a deal),救了您一命,您不介意我和您们一起看。” 女城主不愧是历经风雨,很快已经从刚才的袭击中恢复了神色,示意他不用多礼。 阿曼娅迪欧眼睛弯成月牙,女装的他显得慈眉善目,站在门口的他虽是面朝着麦泽金,目中却印出了格雷果和杰的身影。 二章 二十六 竞技场的混战(中) 本来说昨天更的,结果写着写着写过12点了(笑)。这更小6k5,今天应该还有一更~(要不以后我预告一下哪天会更?) ———————————————— 竞技场中极端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大浪淘沙般的厮杀后,场面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几个团队和些许“孤狼”之间形成了对峙。 团队规模的都不大,男男女女的混杂在一起,但讽刺的是他们之间的大部分都彼此信任有加,纵使知道最终获胜的只有一人,也不见了之前混战时的背叛。 相较于抱团取暖的人们,一些散兵游勇也存活了下来。倒不是他们不想加入团队,而是他们实在没有找到机会。相比于团队作战的人们,他们伤疲更甚,就连手中的武器也已经被血脂包裹,不能再构成什么威胁。 一时间,情况看起来与刚开始时如出一辙,又没人动手了。 现在每个人都投鼠忌器,生怕主动出击导致被动挨打。 原本热闹非凡的竞技场因此竟然渐渐冷落的下来,可这正扫了观众们的兴。 抱怨随之而起。 “你们到底还打不打!”观众们叫了起来。 “上啊!那边拿斧子的那个,我们都等着你呢!”观众们站了起来,指指点点。 “肏!怂逼们搞不搞!!管事的呢?”一名看客把手中的鸡腿扔了进去,满脸油腻的他双手极为的粗糙,看来长期从事繁重的体力工作,他烟熏般的黑眼眶中透露出疲惫与疯狂。 “打啊,快打啊!老子可是掏了很贵的票钱呢!”一位衣衫褴褛的醉汉跟着把手中的酒瓶扔了进去。 “不打,地上那么多娘们儿。干点别的也行啊。你们不行,我们来啊。”四周一片哄笑。 这停战的几分钟间,观众已经将各种物件丢了进来,明确的表示了他们的不满。 但这种拙劣的教唆如今已没了作用,残存下来的角斗士在如此血腥的搏命之后已然明白,这一切和勇武、尊严、荣誉无关,观众们只是拿他们的命寻开心而已。 竞技场的角斗,不过是一件血的产品。 比格诺斯和杰一开始便远离人群,没受到多大的波及,随着战斗的进行,纵使有少量杀红了眼的人们向他们发起过进攻,也被杰两下扭断了脖子,便没什么人乐意继续送死。 ——格雷果和克洛宁那边也是同样。 对于他们,只要不是成为众矢之的,便不会有一点儿的危险。看不见一点儿获胜的希望,与其去他们那儿送死,不如……先把自己身边的垃圾清理掉。 ——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for unto every one that hath shall be given, and he shall have abundance, but fro hi that hath not shall be taken away even that which he hath) 在一片混乱中,你不需要去刻意的做什么,你只要成为混乱的一部分就行了。因为混乱会帮你建立秩序。 ——强者愈强,弱者愈弱。(the strong t stronr while the weak t weaker。) 比格诺斯看着那些或多或少有些面熟的人一个接一个在自己面前倒下,这相似的场景让他想起了林望镇那个燃烧的夜晚。 若说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那天夜晚的激动、惊慌与怜悯,那是不可能的。 可相较于那些,他还有一些小小的兴奋,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想的却不是这一切是否疯狂,而是简单的如何活下去。 他变得麻木了么? 加斯不想打破那样的气氛,他只是笑笑——有时候,人的社会就是这样,在它的逼迫下,人对自己“人”的认同感越来越低。 就在比格诺斯一记勾拳打趴了一位冲向他的男人后,离他不远的杰一个后空翻,贴到了他的背后,悄声道:“没多少人了。格雷果要开始行动了,小心。” 话音甫落,观众席上便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安静了下来。 再确定场上就算所有人都攻过来他也能自保后,格雷果动手了。 一个丢石头的观众正低着头捂着眼睛痛苦地哀嚎着,鲜血顺着他的脸颊留下。他丢出去的石头被格雷果一把抓住,反向就扔了回去,若不是麦泽金不许格雷果过多地伤害观众,恐怕那观众就不仅仅是失去一只眼睛那么简单了。 就在惨叫之声吸引众人目光时,灰色的石麟从格雷果的双手开始向他全身蔓延,场中的他身披『岩石铠甲』,势如奔牛,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径直向身边最近的一个团队冲去。 而在包厢中,看到这一切的法塔莉提惊觉不对,急声高呼:“高阶地系祈灵师?!麦泽金!怎么在平民的混战中安插这种人?!” 哈!麦泽金突然反应过来了,为什么一开始格雷果入场时法塔莉提与希贝尔没有赶过来——原来她们根本就不认识格雷果啊!不过那正好。 “姐姐,这就是‘灾难’啊。”麦泽金面上露出笑颜,她不能让法塔莉提看出自己一点点的动摇,可是看见在场上挣扎的无辜女人们,心中却暗暗感叹——哎,这也许就是命。 阿曼娅迪欧关注着场上杰和比格诺斯的动向,丝毫没有注意到希贝尔往他身边靠了靠。 场中,受到格雷果袭击的团队有足够的默契,充分展示出为什么他们能够坚持到现在。 一名体格魁梧的壮汉已经将抢来的巨大铁盾挡在面前,而在他身后,两位稍显瘦弱的男人举起了长矛,位于最后的一名女性则拉起了弓箭。 格雷果轻蔑的哼了一声,普通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他的攻击? 可以想象,只要他挥起巨臂,抡过去,如山崩海啸一般轰击那块盾牌。钢铁的盾牌就会如纸片一般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变形弯曲,带动其后的男人撞上竞技场四周的石壁,进而重重的镶嵌在墙壁上。 魁梧的男人理应就这么被挤成肉酱。 可这一切,没有发生。 并非是格雷果没有挥拳,而是持盾的壮汉眼看仅凭自己无法挡住格雷果,便使劲将盾牌插入地面。格雷果的一击的确将盾牌打的变了形,但由于受到泥土的阻隔,只是将壮汉向后击退了一段距离,将他击溃在地。 一击不成,破绽便露。 只听“铛铛”两声,格雷果低头一看,而两根长矛已经插在了他的胸口。虽然没有刺穿岩石铠甲,但也确实让格雷果感到了一定的冲击。 这是这些灾民第一次对格雷果进行的有效反击,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他们从未想过的一幕。 就连杰也瞪大了眼睛,双唇微微颤抖着。 比格诺斯看到这个情景,对杰道:“看来格雷果也不是不可击败。只要我们……” “这帮笨蛋……”杰终于说了出来,“他们是在激怒格雷果……” “妮卡,射他的眼睛!”持盾的壮汉命令道,他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乘胜追击。 “不!”杰吼了出来。 嗖—— 一只带羽的长箭划空而过,直瞄格雷果的眼睛。 “中了!”比格诺斯有些高兴,他不理解,杰为什么会那样的不安。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格雷果的脑袋因为受到箭击,已经仰面朝天,而那只箭更是垂直于地面的,插在了格雷果的脑袋上。 全场一片寂静。 那个令所有灾民闻风丧胆的格雷果难道就这么死了? 故事总是没有那么简单。 只见格雷果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岩石摩擦的沙沙声掩盖了众人微弱的呼吸。那声音摩擦的不仅仅是格雷果身上的石头,磨损的更是所有人的心。 格雷果抬起了头,那只箭确实射中了他的眼睛,不过却被他的眼皮夹住了。 持矛的两人看见这一幕双腿打起了哆嗦,连逃跑都忘记了。 格雷果松开眼皮把箭丢了下来,闷声不语。 “他真的生气了……”杰道,“比格,我们……” 杰话音未落,只见格雷果将手伸向持矛的两人,分别把住了两人的左右肩膀。 咔! 清脆的一声响后,接续而来的是满场的恐慌。 只见格雷果轻而易举的捏碎了二人半边肩膀,连带着摧毁了他们的半身,两条手臂突然掉落在了地上,冲天的血柱染红了格雷果的全身,腥红的石铠显得格雷果越发的面目可憎。 两人倒地嚎啕大哭,可格雷果未曾低头,他目光看着前方的壮汉与女人,踏过地上的两个人不断地向他们迫近。 咔——左脚! 咔——右脚! 咔——左脚! 咔——右脚! 地上两人已然没了气息,而格雷果已经走到了吓得不敢动弹的女人面前。 “妮卡,不!”半跪在地的持盾壮汉叫了出来。刚刚格雷果的一击虽是勉强接了下来,可确实是震得他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他一时站不起来。 格雷果听闻到那关切的叫喊,伸出一只手,捏住那女人的腰,把她提了起来。 那女人柔弱的身体被阳光下格雷果硕大的黑影所遮蔽,一如进入无尽的黑暗,她瞳孔瞪的老大,嘴巴张开却只能发出本能的怪音。 “啊恶啊……恶……啊恶啊…………恶恶啊恶…………嗯啊恶恶啊……” 人若受到惊吓,轻微程度上,只会“一惊”,却会很快反应过来进入应激状态; 程度稍重一些,会恐惧的“害怕”,只想躲藏; 程度再重一些,便会本能的“逃跑”或拼命地“反击”,被人称为『惊骇』; 而到了极致,人就被完完全全的吓傻,『破胆』即是如此。 这名名为妮卡的女人如今连声音都不发出来了,她只能张着嘴寂静着,连求救都做不到了。 格雷果将女人举到自己面前,闻了一闻,他身上的鲜血染满了女人的一身。 看见女人呆滞的样子,他伸出自己的毛糙的舌头,对着她的脸上就是一舔,唾液混合着血水极度的刺激着女人的感官。 那女人再也忍不住了,喊破喉咙一般的尖啸了出来! “哇————————————————————————————————————————” 这一下,格雷果好似对那个产生“噪音”的女人失去了兴趣,他拿着那女人,转身走到跪在地上的壮汉面前,说道:“你们这些垃圾想……” “我们不是垃圾!”想到格雷果如此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两位战友,又动了自己的女人。跪在地上的壮汉怒火攻心,他大声打断了格雷果,“你放了她!” 格雷果看着壮汉,沉默着。 场上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沉默着。 “站起来。”格雷果命令道。 那壮汉眼睛死死的蹬住格雷果,眼中神色与克洛宁拼命时颇为相似。 他忍着关节的剧痛站了起来。 这时,格雷果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按在了他的头上。突然而来的重量又将壮汉压了下去。 “站起来!”格雷果再次喝道。 那壮汉虽被一压,却不至于跪下。只见他咬着牙,顶着格雷果的手仍勉力向上。 格雷果鼻子哼了一声,他的大手微微用力,那壮汉已经站起来一半的身体又被压的跪在了地上。 “给你五秒,站起来。不然……”格雷果用手捏了捏女人的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终于唤醒了被握着的女人,她似乎接受了自己必死的命运。 “弗拉加尔。你快跑啊!别管我了——” 听到女人的呼喊,这名名为弗拉加尔的男子咬紧了牙关,仿佛要证明什么似得,用力的顶着格雷果的大手。 鲜血顺着他的头顶留下,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格雷果身上别人的。 “嘣!” “嘣!” 他的两颗牙齿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崩了出来。 “咚!” “咚!” 女人也开始砸格雷果的脑袋。 格雷果如山一般,不为所动。 “对于垃圾,无痛的死亡即是仁慈。”格雷果冷声道,他的言语毫无起伏,仿佛命运的宣判,“可你们,不配。” 也不知是女人的攻击起了效果,还是壮汉的努力创造了奇迹,格雷果抬起了手。 但命运就好像骰盅里的骰子,无论怎么摇,都会有一个确定的点数。 不同的点数代表着不同的希望,而如果骰子每一面的点数都一样,一切的过程不过是套路般的玩笑——也就是所谓的绝望。 格雷果将手中两人面对面的贴在了一起。 杰瞬间明白了他要干什么,见过无数血腥残酷场面的它竟也觉得一阵恶寒。只见它一扭头,一把抓住看呆了的比格诺斯的手,将他拉的再远了些。 它盯着比格诺斯的双眼,双耳不住地抖动,琥珀色的眸子中闪出难以置信的光亮。 它的声音不稳:“比格,后面看你自己的了。” “杰……?”比格诺斯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诺诺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只见杰从自己的剑鞘里拔出了宝剑,指着格雷果,言语却是冰冰冷冷,似湖水波澜不惊:“杀了他。” 格雷果暴戾的举动也震惊了在包厢中的人。 “虐杀,这是一场虐杀!”法塔莉提一把抓住麦泽金的双肩,对她大声的吼叫着,“我要求你立刻停下这场比赛!” 看见这血腥的一幕,麦泽金倒是平静。她缓念道:“姐姐,灾难从不会因为我们不希望看见就不会到来。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与接受。” “可你有能力阻止它!”希贝尔也喊了出来。 “有能力阻止它么……”麦泽金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法塔莉提,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看到法塔莉提没有反应,她失望的摇了摇头。 接着,她坚定地说到:“不,我没有能力。纵使今天我停下了这场比赛。明天呢?后天呢?” “你看看。”麦泽金指着竞技场的观众,那些观众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一个个看的出神,“现在停下,就是砸了马尔顿的招牌。” “只是一场……不会有事的。”法塔莉提声中竟有哀求之意。 “不!姐姐。”麦泽金推开了法塔莉提,厉声道“这是规则的问题。如果我听了身为三国联盟的你们的话,那么身为自由之都的马尔顿存在的本身就会被质疑!这动摇了马尔顿存在的根基!!想想,那些依靠马尔顿的规则而活下来的上百万人,没了这里,他们怎么办??” 法塔莉提沉默了,她总觉得麦泽金的话她无比的熟悉。 而希贝尔也不再吭声。 只有阿曼娅迪欧在看见杰把剑拔出来后,才重重的出了一声:“哎。城主大人啊。” 阿曼娅迪欧想不到,麦泽金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从个人角度,他和代表三国联盟的麦泽金与法塔莉提同样认为这场比赛该停下来,但被麦泽金这么一说,他就不得不考虑如今元素联邦的情势,也不得不看着比赛进行下去。 他换了一口气,轻声道:“一人一个交易,但所有的交易都应该是人们自愿的。尤其是向命运交易时,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时,希贝尔注意到阿曼娅迪欧缓缓的靠近麦泽金,她突然反应过来,若劫持了麦泽金,那么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难道阿曼娅迪欧就是为此才来到这里的?! 可——劫持马尔顿的城主,这……这无疑意味着退出马尔顿。那就是相当于切断了三国联盟与地之国之间沟通的桥梁。是要背负挑起内战的万古骂名的,难道,他真有这个决心……? 答案是否定的。 或者说,还未紧要道那个关头。 只见阿曼娅迪欧分开了麦泽金与法塔莉提、希贝尔,他拥着麦泽金,走到了包厢观望台的边上,指着场内说到:“而场上人的命运,只能掌握在场上人的手里。” 言罢,他紧紧地拉住麦泽金的臂膀。 而场上人的残酷秀还在继续着,只见格雷果将弗拉加尔和妮卡面朝面的紧紧贴在一起,两只手抵住他们的后背不断地向内挤压着,身上的简易装备发出喀啦声响。 格雷果还在用力,他们胸前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叽叽叽的诡异声音。 两人完全清楚了格雷果想要干什么。 ——这家伙要挤扁我们。 巨大的压力迫使痛苦的呻吟声从他们嘴中呜咽而出,两人的头颅碰在了一起,全然没有避开的空间, 为了有更多的一点儿空间,这一对苦命的情侣只能微微扭动头颅,在毁灭中接起吻来。 压迫还在继续,可就算这一对情侣再怎么挣扎,呼吸只会越发的难受与可怕起来,视野也只会越来越小。 ——“一堆垃圾和一堆垃圾在一起,” 听不见。 格雷果说的这句话声音并不小,但这两人已然听不见了。 紧接着便是呕吐声与粗大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响了起来,格雷果手中小小的空间内裹夹着两具痉挛到停不下的身体,他们的面庞已融在一起,好似熔融的蜡烛。 ——“还是一堆垃圾。” 格雷果随手将破布一般的两具一体扔了出去。 在场众人无人胆敢发声。 就连观众也呆若木鸡。 只剩下嗖嗖的风声与自带悲凉的花香。 而这时一道翠绿的倩影闪过。 两具遗体在空中被接了下来,安安稳稳的放在了地上。 “我不太懂你们人类的习惯。”杰扶闭两人的眼睛,面带怒意的站在格雷果侧面,它提剑指着格雷果,冷漠中带着杀意,“但这有些过分了?” 格雷果并不正眼看杰,也不做言语,他只是面带不快的擦了擦身上的呕吐物与说不清是什么的肉泥。 紧接着,直接挥动了手臂,如一条呼啸的石鞭,向杰抽了过去。 杰早有应对,只见它连续两个空翻,继而弹跳而起,从容地躲过了这一击。 而格雷果趁势而上,用力一蹬,欺身压上,就这么跟上了它的动作。 两人就这么在空中面对着面。 格雷果喷了杰一口臭气:“过分?我还见过更过分的事。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切。”杰在空中后仰,避开了格雷果的挥击。它纤细却有力的腿在格雷果胸口一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同时落地。 格雷果转身面对着杰,他扭了扭脖子:“你什么时候有这种仁慈了?还是说你终于发春了?” 杰盯着他,不说话。 格雷果抿了一下嘴唇,脸色一沉:“好,今天我就亲自看看,【可恨】的精灵就算有了人族的血统,到底是男?还是女!” 随即他举起了石臂,猛地砸向了地面。 这一击力拔千钧,配合上土元素的搅动,巨大的冲击力将坚硬的土地打出层层波浪,竞技场的石砖地板顿时四分五裂,地动山摇间,场内的四周的人纷纷被掀飞到了半空中。 “此人不仅仅是个祈灵师,竟然还是一名相当优秀的战士。这……” 在见识到刚才残酷的一幕以后,法塔莉提心中更是急躁,连忙向前两步,趴在包厢的窗台上,向下张望着。而看见杰和格雷果打了起来,阿曼娅迪欧更是使劲抓住了麦泽金,丝毫不跟松开。就连希贝尔也暗暗蓄力,随时准备劫下麦泽金——火焰的精灵化作了一只只小小的凤凰环绕在她的身旁。 刚刚格雷果使用的是他在竞技场里成名绝技『震荡冲撞』。 通过巨力轰击地面同时调动土元素配合,产生强大的震荡波,将敌人掀飞在半空中,使其失去抵抗能力。继而,格雷果将会把双臂环抱于胸前,如石锥一般,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撞而去。 在曾经的比赛中,凡是正面吃了格雷果这冲撞的人,肋骨将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应声折断,进而造成严重的内伤。更可怕的是,由于高速的风压,被冲撞击中的人将很难挣脱,最终会被顶到竞技场的墙壁上粉身碎骨。 见势不对,比格诺斯大叫一声:“杰!”,急忙准备上前帮忙。 而一个木讷却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在、看、哪、里?” 就在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比格诺斯眼前突然闪过了自己脑浆迸裂的场景,只觉得天旋地转。 “快倒下!!!”加斯大吼! 这一瞬的预警,让比格诺斯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忙俯身向前翻滚,与来者拉开了距离。石拳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那凌冽的拳风冲击着他的背部,让他险些失了平衡。 原来,克洛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比格诺斯的背后,他这一击险些要了比格诺斯的命。 诧异间,比格诺斯抬头才发现,克洛宁双目无神,表情僵死,肿胀的像塞满了的香肠一般的身体上皮肤微微开裂,露出其下灰白的粉质,整个人看起来就好似一尊活动的雕像 ——“克洛宁怎么变成这样了?!!” 二章 二十七 竞技场的混战(下) 我叫克洛宁。 我要死了。 但现在,我还活着。 我想,我应该是一个残忍的人。 因为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捏碎了很多脑袋,而被我捏碎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面熟。 为什么他们活下来了? 我不明白。 那天晚上,他们为什么要跑? 我明明差一点儿我就能打赢那个怪物了。 ——只要有人帮把手…… 我抓住了一个靠近我的人。 ——只要我们一起战斗…… “嘭!”周遭尽是惊弓之鸟。 不过,就算都跑了也没有关系。 我怎么会输。 比格诺斯能活下来,我也能。 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咚!啪咔啦!” 一根断裂的棍棒从我头顶上飞过。 嗯?有人打了我的头。 是谁? 我转过身去,看见有三个不认识的人在我的背后。 一个人手中正握着断裂的大棒在颤抖。 另两个人用长矛和匕首刺着我的腹部——不过,我没有感觉到就是了。 你们这些怪物!还想像那天一样击败我么? 不可能!! 没有什么在能阻止我了。 我伸出了手。 “啪咔啦!” 第二十二个。 “啪咔啦!” 第二十三个。 格雷果说:“无痛的死亡既是慈悲。” 果然,我是一个慈悲的人呢。 “啪咔啦!” 第二十四个。 啊,再捏一个,就和亲爱的年龄一样大了呢。 那下一个,一定要是比格诺斯的。 虽然我没有看见亲爱的,但在我眼里的比格诺斯,是跑不掉的。 比格诺斯!! 他人呢?! 我找了半天,啊,他在那里,正被人攻击着。 正义的我果然不孤独。 使劲揍他,使劲。 ……? 那些人怎么没打几下,就倒了呢? 难道,难道——比格诺斯竟然还敢反击?! 果然还需要我亲自动手,才能执行正义。 我望向了格雷果。 他正在拍手。 哈。他也觉得是这样。 我向比格诺斯袭了过去。 嗯?那个绿头发的人要干什么?拉跑了他?还去攻击格雷果? ……我记得他,他好像叫“竭”,真是一个恶趣味的名字呢。 先让格雷果和他缠斗。 等杀了比格诺斯后,就轮到他了。 我靠近了比格诺斯,心中满是怀疑,引发这些痛苦的他为什么还没有死?而且……过的好像比我好多了?那个怪物为什么没有咬死他? 而我……我竟然还去看望过他…… 这…… 这是什么地狱? 比格诺斯,你在注意哪里,格雷果和竭么? “你、在、看、哪、里?” 哪怕夺走了我这么多东西,比格诺斯你还不会忏悔么? 好气。 好气。 我挥起了右拳,想将他打翻在地。 他躲开了。 地面被我砸出一个大坑。 这个坑本应该开在他身上的。 不行,我要追上他,杀了他,捏碎他,就像他对我的女儿所做的一样。 我迈开了追击的步伐。 啊!我摔倒在了地上。 这里…… 为什么有一个坑? 一定是比格诺斯挖出来阻拦我的! 他在说什么? 他在嘲笑我?! 好气。 好气。 “去、死、” 我爬了起来,再次冲向了他,我相信,我一定像西部森林里的角鹿一般迅捷无匹。 虽然双腿有些沉重,虽然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但只要有这活体之土的帮助,我一定能杀掉他。 我又扑了上去。 没有扑中。 不过不要紧,只要击中他一下,我就能够打死他。 可…… 他什么时候跑的离我那么远了呢? 还好,竞技场就这么大。 他躲不了了。 总会有人会想起他的恶行,去拦阻他。 而拦阻我的,他的那些党羽…… 嗯…… “啪咔啦!” 第二十五个。 亲爱的,对不起。 可比格诺斯,你继续跑啊,到处都是我的人,你怎么跑?! 近了! 更近了! 我抓住他了。 谢谢你,帮我拦住他,但现在我喜欢自己动手! 我把手中的人扔飞了出去,他发出划破空气的嘶叫!犹如战鼓般给我源源不断的力量,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我要亲自处理。 比格诺斯张着嘴不知道嘟囔些什么,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直接攻击他肯定会被避开的。 我用右手反手划过他的头顶虚晃一招,紧接着一记愤怒的头槌重击了他的面门! 打中了! 比格诺斯被我打了出了一个趔趄! 他的鼻子被我撞断了! 很好! 我听见了他恶毒的哀嚎,他的攻击对我来说不痛不痒,我将越战越勇! 趁势,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的身体拉了过来,脸朝下的就将他按在了地下! 他在吼! 他在嚎! 咔擦! 我一用力,便拧断了他的胳膊! 大地中传来了他的惨叫! 我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我再用些力,就能捏爆他的脑袋。 没错,我可以! 可这已经不是第二十五个了…… 亲爱的,真的很、对不起。 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应该让他明白我们女儿的痛苦,明白林望镇镇民的痛苦! 明白那天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放开了他的脑袋,只是拽着他的头发,骑在他的身上。 哦? 他吐血了么? 不,那不是,那是之前我撞他时,我流的血。 我使劲拽了拽他的头发,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叫了! 我将头贴在他的耳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我平生最大的音量对着他耳朵吼了出来:“叫、啊!你、叫、啊!” 凄惨的叫声传入我得耳朵。 我无比的满足。 “喈、喈、喈……” 我高兴的笑了。 很难想象,这么恶心的笑声也会从我的嘴里吐出来。 咚! 比格诺斯猛地抬起后脑勺,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支吾了一下,闭住了眼睛,仰了下头。 不是因为疼痛,或是其他。 只是单纯的受到了惊吓。 他居然还想反抗?! 他好狡猾。 恶人的背后果然长了眼睛。 我有些眩晕,又想起了那一夜。 他不是应该被关在地牢里的么? 为什么我会在街上看见他呢? 不行,这一次万一他又跑了呢。 我松开他的头发,侧身伸手握住他的膝盖。 咔擦! 清脆的响声。 这样他就跑不掉了。 在我和活体之土融合前,我从不知道人类与元素相比是这样的脆弱。 “忏、悔。” 他再叫哎! 他好像很开心。 对,他终于可以为自己的过错买单了。 当! 嗯? 从背后飞来的匕首,击中了我的脖子,发出了金属与岩石碰撞的声音。 是“竭”那小子? 切,格雷果难道不能拖住他? 我顺势望去,“竭”为了丢出这一把匕首,硬吃了格雷果一拳,像一个皮球一样连续在地上弹起了几次,看来受伤不轻,不会再来干扰我了。 果然,格雷果不会骗我。 这是我们的完胜。 我还有很多时间处刑。 于是,我俯下身来,将身体全部的重量压在他的腰身。 我可是很任性的! 这份活体之土的重量,这份仇恨的重量,就用你的身体来感受。 我仿佛看见,我女儿。 “你、罪、有、应、得!” 我的臀部与腿大肌同时发力,这种重量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我……是很残忍么? 不,我已经将他的那份慈悲给予别人了。 他会死的很痛苦。 当然,我也很快就会去找他。 不过,因为我的善行,死后我肯定会去往天堂。 而他,永堕地狱,腐烂生蛆。 既然如此,我再做些善事,杀了他后,我再去把十大罪恶找出来杀了。 两年的时间也够了。 天空下起了雨,就连世界也在为悲壮的我哭泣。 我四处扭头望着,看着空中像露珠一样晶莹剔透的水滴。 一阵母亲的香味在空中飘散。 难道?!因为我的善良,我提前上了天堂么?! …… 嗯? 他为什么不叫了? 怎么回事? 他的手上怎么又有了力气? 腿也动了起来? 我再一次掰断了他的手臂。 可……没多久,手臂就自然而然的愈合了。 这…… 不,不对。 四周受重伤倒地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怎么会?! 这些人受的伤没个百来天是绝对好不了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狱?!! 有什么魔鬼在作祟! 在哪里?!在哪里?! 是来救他的么? 那里!那个房间的窗口! 一个女人高举着双手,她的手上放出彩虹色的光芒。 在她的影响下,我的双腿,没有那么沉重了。 手臂,也恢复了触觉。 一种“人”的感觉回来了。 啊——————————! 痛,好痛。 当人会这么痛么?! 这个女人?! 为什么?! 为什么伤害我?! 为什么又要救他?!! 在那个女人的身边,还有一个土元素做成的男人,和一个火元素做成的女人。 他们也是来阻止我的么? 比格诺斯好像也发现了他们。 他口中喃喃自语。 他在说什么? “拉娜?” 我认得那个小姑娘,她在楼上么? “法塔莉提?加斯?” 是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么? 不,不能让他们救他。 没有时间处刑了,我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准备把他的脑袋摘下来。 谁都阻止不了我! 四周安静了下来,也黑了下来。 我一用力,拧下了他的脑袋。 “哈、哈、哈、哈、哈、哈……” 这治愈的雨,总不能把死人也救活了?! 我缓缓地抓着头发,把他的脑袋举到了我的面前。 想看看我完美的战利品。 这颗头颅…… 又大又…… 女儿!!!!!! 怎么会!!!!!! 不可能的!!!!!!!! 我当时埋葬女儿的时候…… 那时候…… 女儿的头确实掉了下来…… 难道不是她的身体太过于破烂?! 而是…… 我?!…… “连你的行为都背叛了你。”一个阴沉遥远而疯狂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难以听清,而活体之土也仿佛在和我争夺身体的主导权,“一切将弃你而去。” 不。 我好似突然清醒了一下。 那时候的女儿还有头么? 是……是怪物,脸上长着手的怪物…… 我惊得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手中的头也飞了出去。 不可能!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睁开了眼,冲破了周围的黑暗。 一块脑袋大的石头从天空落到了地下。 我喘了一口气,感到一阵庆幸。 是不是比格诺斯已经不重要了。 不是女儿就好。 不是女儿。 不是。 不! 比格诺斯呢?! 他人呢? 我的胯下空空如也,比格诺斯排在前方不远的地上。 他以狼顾之像,扭身对着我,紫色的火焰从他眼中冒出,刚刚被我扭断的手在治愈之雨的影响下已经恢复了过来。 而他用那只手指着我的腹部。 口里念念有词。 我听不懂。 每个词都是那么的充满力量。 但那不是忏悔。 一个紫黑色的点在他指尖凝集。 那是什么?! 我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紫黑色的光束向我射了过来。 我听见观众的惊呼。 不要想,不会发生的,不会的。 可我低下头,却看见腹部有一个碗大的洞。 洞内没有流出鲜血,只有石头的纹理。 我还算是人么? 应该不是了。 我要死了么? 应该还没。 趁着最后的力气,我扑到在底下,紧紧抓住比格诺斯的脚踝。 我使不上力,捏不断它,但我绝不能让他跑了。 比格诺斯已经站了起来,他俯视着我,我能想象出他脸上无耻的笑容。 他想看见我放弃,而我却狞笑了一下。 他绝对想不到,我还有最后一招。 格雷果教我的最后一招。 “死期将至。”那个诡异的声音又来了,比格诺斯,你别想再用同样的花招骗过我两次! 不对! 手、手! 你不要背叛我,抓住他啊,听我的命令! 可手却再也握不住,让比格诺斯挣脱了开来。 没事、没事! 这个距离,来得及,我能带走他! 我的身体已经随之膨胀,一触即发的土元素那亮棕色的光芒已经呼之欲出! 自由的元素被囚禁在人体内已受尽了屈辱,感受,这就是仇恨的愤怒! 比格诺斯,我不上天堂了,我在地狱里等你! 自爆即将开始。 一闪过后。 我的视线被岩石所阻挡暗了下来。 至少我对自己仁慈了。 因为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捏碎了很多脑袋,而被我捏碎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面熟。 我想,我应该是一个残忍的人。 但现在,我还活着。 我要死了。 我叫克洛宁。 二章 二十八 大混战的结局 ——周三晚上我来了又是万字大更 qwq—— “……八英雄的荣耀之子啊,遵循元素的盟约,愿生者永享荣耀,愿逝者回归安宁。” 伴随着祈词的结束,治愈的雨丝丝缕缕的下着,负伤的灾民纷纷站起,只是死去的人已经永远死去。 法塔莉提头颅低垂,眼中含着泪光,她双手交叉于头前,支棱在窗台上。 希贝尔抱着她,想尽量给她些安慰。 格雷果的残暴只是法塔莉提伤心的一个诱因,她真正不敢相信的是那些灾民人真的在竞技场里成为相互残杀的喋血恶魔。 “愿这场雨能够唤回他们已经迷失的人性。”法塔莉提在心中默默祈愿着。 然而,当她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亮到难以置信的棕色光芒。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入耳朵。 ——那个她曾救助过的人自爆了。 而大半的灾民都被卷入其中。 …… 随着爆炸的烟尘渐渐散去。 法塔莉提看见了——哪怕出手干预,她终究还是没有救下多少人。 最讽刺的是,最大的伤亡并不是那名叫做格雷果的人所造成的,而是来源于那名被自己所救过的人。 ——而如果不救那个人,那么……别的人就不会死。 ——“我为什么要救他?”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在法塔莉提的脑海中,她就奋力摇头将之驱赶掉了。她一瞬间产生了动摇,可随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慌。 “难道这才是麦泽金想向我证明的?人在自己眼前,又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法塔莉提望向麦泽金,希望从麦泽金的脸上可以看出点儿什么——无论是讥讽、嘲弄还是得意,都好。 这样的话或多或少能减轻她心中的罪恶。 可她看见的,却是阿曼娅迪欧捏着麦泽金的手臂丝毫不肯放松的样子,这两人仍旧盯着竞技场内。 ——因为战斗还在继续着。 在经历了这一场大爆炸后,因为竞技场的保护措施,观众们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们平静了数秒。 继而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好!” “就该这么打!这才值回票价!!” “娘的谁能赌到这种结果啊!亏炸了!” “哈哈哈哈。我就赌的是伤亡大于存活,虽然赚的不多,但也有赚啊!” “呸!刚才那场雨,你尿都快吓出来了!” “别急,还没打完呢。你看场上还站着那么多人。格雷果和杰他们俩怎么也参赛了,为什么没有他们的盘?!” “要知道他俩参赛,那还用赌么?!” “等等!你看——!” 在自爆的中心,土元素狂暴不羁的向周围释放着他们的怒火,四周的一切都被石化。无数的人体与武器都被死死地固定在地上,成为了竞技场的一部分。 而比格诺斯还活着。 他被杰扑到,抱在怀中,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可格雷果倒却在他们的面前,身上的石甲已被自爆产生的冲击炸为碎片。 他替比格诺斯和杰挡住了绝大部分伤害。 当然,这绝非格雷果突发善心,而是杰的杰作。 之前,在向克洛宁投掷那把飞刀后,它狠狠的吃了格雷果一记『拳击』,已然无法和格雷果正面对抗。 但它『压抑』了自己的伤势,凭借速度与灵巧的优势,在格雷果第二拳来临之前,从他的胯下钻了过去,向比格诺斯『疾跑』而去。 格雷果自然不肯放过杰,但他战斗方式太过鲁莽,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以被土元素硬化的皮肤抵挡伤害,绝少进行闪躲。 在追击杰的过程中,体型巨大的他更是需要全力提速才能跟得上。这不,一不小心就冲过了头,当了挡箭牌。 格雷果本应就此倒下,可法塔莉提所下的那场『治愈之雨』却救下了他。 如今,他挣扎了两下,慢慢的爬了起来。 “有点意思啊。渣滓们。”格雷果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舒展了一下身体,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 说来也怪,人在受到极度的疼痛后,神经会本能的记忆那种疼痛。就算是伤好了,也会本能的对战斗产生恐惧,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烧过的孩子恐惧火焰。burnt child dreads the fire)”,可好似刚才的攻击对格雷果来说近乎不痛不痒。 他望了一眼趴在远处的杰和比格诺斯,尝试再次凝聚着『岩石铠甲』。可是,因为克洛宁引发活体之土的自爆,四周的元素极不稳定,那些岩石在他身上的刚刚蔓延开来便迅速裂开,哪怕尝试了几次还是这样。 就在格雷果还在尝试凝聚铠甲的时候,杰已然抓住机会攻上。 只见它握剑挥砍而来,直袭格雷果喉部,格雷果失去岩石护体,不得已退闪躲避。 而杰乘势再起,自下而上直刺小腹,可这一击却被格雷果一把握住手肘钳制了下来。 不过杰立即反映了过来,它被握住的右手松开了剑,而左手接住剑继续刺击,这一击可以为稳稳的刺中格雷果的下腹,对其造成重创。 可是,当的一声,破坏了杰的幻想。 原来,格雷果见势不妙,放弃了在全身凝聚铠甲的想法,只用所有精力保证手臂上被铠甲所覆盖,他成功的用一只手臂挡住了杰的刺击。 进而,他反手就是一记上勾拳直打杰的腹部。 杰立刻腰身后仰,试图躲避。 按杰的设想,格雷果的这一击将将好蹭着它的身体过去,它仍可继续和格雷果进行颤抖。 面对被『封印』了祈灵术的格雷果,它占有绝对的优势。 可是,它刚刚抬头,却只觉头晕目眩,身体难以把控,霎时间失了平衡。而格雷果的这一击如冲车一般,狠狠的打中了它柔软的腹部。 “杰!!”比格诺斯看见这一幕大叫了出来。 只见杰单薄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血色的弧线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就连格雷果也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但他毕竟有祈灵师的底子,很快便反映了过来,他迈着步子向倒在地上的杰走了过来:“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自爆产生的『元素冲击』怎么可能只对我有影响,你这杂种终于扛不住了。” 原来,『治愈之雨』虽然医好了所有人身上的创伤,但元素自爆所产生的『元素冲击』却完全破坏了所有人体内的元素平衡,大量的土元素强硬的冲击着所有人的神经,让他们产生了不可抵挡的眩晕,而格雷果却凭借土元素的相性很大程度上规避了这一点——他是地系的祈灵师。 杰头晕目眩的想要爬起来,可它刚刚站起,就又挨了格雷果一脚。格雷果的这一脚极为阴毒,他瞄准了杰的裆部就踢了下去——这一次可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了。 于是,杰的身体像一个破损的皮球,先是升上高空,接着又被无情砸在了墙上,最终瘫软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和女人没那么大区别,都是一样的疼啊,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格雷果放肆的笑着,但显然,他并没有打算放过杰,只见他走了过去,穿着胫甲的靴子放在了杰的头上。 “老实说,你如果不是个精灵,我还是会喜欢你的。”格雷果的脚开始渐渐用力,杰本来就不厚重的头盔开始变形,“但是杂种。就算阿曼娅迪欧让你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你仍是下贱!” 杰的脑袋被死死的踩住,它明白自己的已然凶多吉少,可它还是在努力的挣扎着。 但纤细的双手怎么掰的开格雷果粗壮的腿脚。 嘣! 它的头盔裂了开来,部分金属的碎片插入头中。 杰死死的扣着格雷果的胫甲,几片指甲盖都翻了过来。 “杰!!!”看到这个情势,比格诺斯心中也是焦急,他大喊着冲了上去,可没走出两步也摔倒在地,但仍用最快的速度向杰跑了过去。 他已问过加斯,能不能再像击败克洛宁那样,再一次使用影木的力量。 可加斯却给了他否定的回答,甚至比格诺斯能感觉到加斯毫不关心面前人的生死,一如他在林望镇时一样。而此刻,微微的花已然香熏染了场内,可却被臭汗与血液所掩盖,无人察觉。 听到喊声,格雷果扭头望了过去,他笑的可怖,声音确是不大,显得更为阴森:“别急。一会儿就轮到你了,还有你们所有人。” 杰的头骨咔咔的响着,它的口中吐出了鲜血。 红色——是人类的颜色。 “好了,该结束了。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格雷果准备个自己的老对手一个痛快。在场观众无不屏息凝神,杰和格雷果一向是所有比赛的焦点,这一次,他们终于要分出胜负了! 而直到此刻,杰仍不明白,为什么格雷果从看见自己的第一眼起就充满了敌意。 就在这危在旦夕之际,一声女人的尖叫响彻了长空。 “啊——————————————————” 是麦泽金!! 格雷果闻声马上向包厢处望去,可是只见麦泽金安全无事。 但在包厢里的希贝尔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里不是滋味——阿曼娅迪欧,他,他摸了一把麦泽金的屁股。这个男人,怎、怎么这么轻薄啊。难道……他……他喜欢暴露的老女人?我……我…… 希贝尔低头看了看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法袍。 “你干什么!”麦泽金此时怒道。 “啊。我手滑了一下。”阿曼娅迪欧嬉皮笑脸,他打了两下自己的手,“都怪城主你天天穿的那么暴露。该死该死。” 不过在一旁的法塔莉提却依然明白,阿曼娅迪欧干了什么。 就在格雷果分心的一刹那,杰脱困了。 比格诺斯将杰拽了出来,两人很快的与格雷果拉开了距离。 “比格,谢谢你。”杰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它把剑插在地上,喘着粗气说到,“他……他的『岩石铠甲』不完整了,你保护好自己。我……我去……击溃他。” 想到格雷果很快便会追击上来,杰使劲将比格诺斯推开,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的它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因为充血而有些模糊,脑袋更是眩晕非常。 它应该明白,这样去向格雷果进攻,只怕是九死一生。 可一生也是生,它不能放弃,好不容易得到了地之国大主教的帮助,它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身世,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不能再犹豫了,趁着格雷果还在观察麦泽金的情况,杰打算进行抢攻。 这时,比格诺斯一把拉住了杰。 杰扭过头来,望着比格诺斯,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比格诺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杰,他张开口,却无话可说。 杰看了他并无要事,哎呀的叹了一口气,好像在斥责他的不懂事。之后,便使劲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进攻。 可比格诺斯看着杰转身的背影,就这么这短短的一瞬,想起了很多。 ——翡翠深林,他无法与格雷里克一同战斗,他不在。 ——集会时,他无法帮助家人一起洗刷自己的冤屈,他不想。 ——林望镇,他无法救下自己的家乡、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他不行。 ——奴隶区,他无法向克洛宁解释清一切的起因,他不会。 ——而就在刚刚,那个看望了他、支持了他却也仇恨着他的克洛宁死在了他的眼前,他毫无办法。 ——现在,杰……也要……在我面前…… ——他不能! “杰!”比格诺斯再次喊住了杰,他坚定地说道:“我也来!如果可以,我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杰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它转身看着比格诺斯,楞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两声。 是啊,若一个人无法战胜对手,那两个人呢? 患难之刻才有患难之情,困难之中方显朋友之益。(a friend need is a friend deed it is good to have a friend trouble) “比格,你若想帮忙,就去附近找一把最重最难挥动的武器。要快!”杰立即指挥了起来,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它听到比格诺斯那样说,心中不觉涌现出一阵暖意,可它明白,现在没有时间感动了。 听到杰指挥的比格诺斯立即去周围的武器堆看也不看的就用双手抬着一把巨斧摇摇晃晃的回来了。 “好的,比格。一会儿,你直接挥动斧子去砍他。若是平时,这东西根本伤不到格雷果,但是现在他也是血肉之躯。只要武器足够重,他不得不避开。”杰指着之前格雷果所消灭掉的团队所使用的两根长矛,说到:“这就为我们创造了机会,懂了么?” 比格诺斯看了一眼那两根长矛,它们因为克洛宁的自爆,被石化于地面上,尖端对准了外面,是极佳的凶器。他瞬间明白了杰的意思,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正面击败格雷果已然是不可能了,但他们还有别的办法! 而格雷果在确认麦泽金的安全无事后方才狞笑着向比格诺斯和杰走了过来。他步伐僵硬,关节好似不再弯曲,看见比格诺斯手中的大斧时,目中更是流露出轻蔑之色,他很欣赏这些人拼死挣扎的样子,他在享受着名为“制霸”的乐趣。 而看见格雷果走了过来,杰也提起了剑,它向比格诺斯四说到:“好!那最后,我阿叔还教了我一句最粗俗的话——别怂,起来,就是干!(never say die! up, an, and try)” 话音刚落,比格诺斯全力抡起百斤的巨斧率先抢攻而上。 格雷果先是一惊,他根本没有想到比格诺斯这种垃圾竟会来攻击他。他微微侧身,便轻松避过抡起的巨斧。那种武器虽然杀伤力极大,但却毫无准头可言。 最重要的是巨大的重量所产生的惯性会令使用者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格雷果确信,只要他在比格诺斯腰间补上一击,就能干脆利落的杀了他。 可未等格雷果站定,杰已然一跃而起,它抬起鞭腿,便朝格雷果的脑袋踢去。它虽然头中晕眩,但如果能踢到格雷果的脑袋,引发脑震荡的话,那格雷果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格雷果自是明白这一点,他左手一挡,顺势一肘的反击却被杰俯身躲过,杰更在空中掷出数把飞刀,直攻格雷果面门。 格雷果往左一闪,堪堪避过,却只见杰已然倒身落地,它双手伏在地上,两腿在空中劈开,成“一”字型,为躲在其后的比格诺斯腾出位置。 比格诺斯已然准备好了下次攻击,但看他再次抡起斧子跨过杰的裆部,对准格雷果的脖子就是一劈。 被他们连击了一套,格雷果不由得怒上心头,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他不再闪躲,一只石化的手臂用力拍打巨斧斧身,将斧子提前砸到了地面上,而另一只手抬起来就砸向了比格诺斯的脑袋。 可他这一拳还没挥出,便发觉杰已然钻到了自己的后背,只见它右腿提膝『直击』格雷果背心,配合左腿一绊,竟将格雷果绊到了地上。 杰双腿一夹,卡住格雷果脖子,手中利剑立即突刺。而比格诺斯也乘势捡起巨斧朝着格雷果就是一击。 但格雷果终究力大,见势危及,他运起蛮力,将杰甩开再次避开致命一击。 这两人联手,终于能与格雷果抗衡了。 虽然比格诺斯根本无法驾驭那斧子的重量,只是挥舞起来便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而杰更是因为头晕目眩,所有招数只能打出一半,但真没想到,他们两个半吊子的攻势配合,却如此厉害,两人联手默契无间,看的众人开口不言。 这一方面要归功于杰的妥善指挥,它的灵巧配合上巨斧的凶蛮以及比格诺斯坚韧的意志,形成了速度与力量的完美结合;另一方面,这一个月的相处令比格诺斯与杰极为熟悉对方的战斗方式,他们好似只是在进行平常的对打练习一样,动作越来越洗练。 此时,杰翻身蛮砍,从头劈下。格雷果抬手便挡,石化的手臂与杰的利剑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脑中的眩晕令杰力道不再,这一击全然没有破开并不牢固的铠甲。可比格诺斯却从杰的背后挥出巨斧,生硬的砍中了格雷果的手臂。 这一下,鲜血顺着斧刃便流了下来。 看到负伤的格雷果乍然暴起,他石臂蛮挥,弹开了杰与巨斧,另一只铁拳呼呼作响的便向比格诺斯袭去。 巨大的惯性让比格诺斯无从闪避,本应吃下格雷果这一击。可杰见比格诺斯已然得手,在身体被弹开的一瞬,便调整角度,踩住了比格诺斯的胸部,将他一脚踢飞,避开了格雷果的攻击。 而杰更是凭借着这反作用力,直刺格雷果脖颈。 格雷果往下一沉,勉强避过,可比格诺斯放开了巨斧,助跑着撞了过来,用惯性和自身的重量逼的格雷果连连后退。 等到格雷果止住退势,反手掐住比格诺斯的腰时,杰的长剑又已然从他背后砍下。 不得已,他只得一把将比格诺斯推了回去,咬牙一个劈叉,勉强躲过又一次的杀招。 可这时捡起巨斧的比格诺斯又抡了上来,身上没有铠甲的格雷果只能迅速起身向后退去。 刚刚避开巨斧,不等格雷果喘息,杰便踩着巨斧的斧身,凌空批下,长剑将将蹭着格雷果的左半身砍了下来。 接连的落入下风让格雷果勃然大怒,他奋起反击,一手『猛击』杰的手腕,打飞了利剑,而另一手石化的手趁势就以手刀的形式,朝着杰劈了下来。 不过,平稳落地的杰,俯身一沉,而比格诺斯的巨斧正好绕了一圈,又再次挥了过来,只是这次时间太快,来不及调整斧刃,格雷果手刀劈到了斧身之上,但却为杰挡下一击。 杰趁势扫腿直攻格雷果下盘,失去岩石重量的格雷果重心不稳,如若摔倒,必会再吃巨斧一击,不得已他只能跳起。 这时,比格诺斯和杰竟一同跳起,扑向了在空中的格雷果。 他们在空中对格雷果这么说道:“没有平衡便不能借力,不能借力便少了武器。今天,我们便要教你。” 在两个人的重量与惯性的影响下,跳起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格雷果只能无助的向后摔去。 而他背部着地的地方——正是那两根被石化的长矛! 噗! 一声闷响,长矛从背后刺入了格雷果的肉体,他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而杰和比格诺斯却是死死的抱住他的臂膀,将他压在矛头之上。那些长矛虽然被石化固定,可因为之前便落在了地上,角度很低,并不能贯穿格雷果的身体,但只要压的足够久的话,格雷果也是扛不住的。 果然,在十几秒后,格雷果最后用力甩开了两人,自己却低下了头,闷座在了那里。 ——他是昏了?还是死了? 比格诺斯和杰不知道,但他们终于可以缓了一口气了,两人拍怕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他们相视一笑,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这么击败格雷果。 比格诺斯能感到加斯的欣喜,而那无人知晓的花香也悄然退去。 就在所有人都放松时,一个硕大的黑影将比格诺斯和杰再次的包了进去。 格雷果! 他,他,竟然站起来了,而且神色疯狂。 “怎么?!他不会死么?!”比格诺斯和杰大惊。 完了,这一下杰和比格诺斯完全避不开!格雷果只要攻上来,他们俩就死定了! 可是,只见格雷果向前走了两步,便面朝下的摔倒在地上,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那两根长矛在他背后捅出了两个硕大的洞,洞里却如克洛宁一样,显露出岩石的纹理——看来『元素冲击』对他造成的伤害也远比想象中的大的多。 杰和比格诺斯长喘一口气,的确是他们赢了。 这时,观众们叫了起来。 “格雷果已经不行了!杰!!你快把他脑袋砍下来啊!” “还有哪些剩下那些角斗士,也都别放过!激斗之后又是一场欺凌秀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我们最想看你,我最好这口了!” “这家伙说得有道理!” “等等,他不会被格雷果踢了一脚……嘿嘿嘿嘿嘿嘿。” …… 在场内观众的呼喊下,死里逃生的灾民们双腿止不住的颤抖。他们纷纷望向扶着比格诺斯、站在场中央的杰,又想起刚刚格雷果的残忍暴戾。 如果这两个人棋逢对手,那么……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在战斗了…… 噗通! 一个灾民跪了下来。 “我……我认输……别……别杀我!” 噗通! “你……,但……但别杀我……”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跪了下来,她想用身体换来生存。 噗通! 噗通! 噗通! 灾民们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求饶之声此起彼伏。 …… 法塔莉提听着观众席上传来的呼喊声,看着场内跪倒一片的灾民们,她吸了一下鼻子。 “希贝尔……”她说。 “嗯?姐姐。”希贝尔扶着法塔莉提转过身来,不再让她看见竞技场内的惨状。 “走。这场赌注。我们输了。” “可姐姐……场上的灾民明明还剩那么多。我们应该赢了才是。”希贝尔轻声回应道,接着她扭起头,高声呼喊起来,“麦泽金!麦泽金!快出来认输。” 而麦泽金已不在包厢内。 “不用叫她了。我们输了就是输了。这些人……”法塔莉提搂住希贝尔,把她当拐杖一样的扶着,而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已经不算是人了……我们走。” 希贝尔全然不知该怎么办,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如此气馁,只能张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阿曼娅迪欧寻求帮助。 而看见了那个水汪汪的大眼神,在一旁沉默了半响的阿曼娅迪欧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二人:“两位主教,请等一下。若论兽性,您可能比麦泽金理解的更多,可若论理解人性,您怕是不如她。” 法塔莉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来望了一眼阿曼娅迪欧。 “就像我会救杰一样,她也会救格雷果。只不过,是用不同的方式。一会儿,她肯定会回来。” 紧接着,竞技场中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没说两句便换成了麦泽金。 “各位观众,各位市民。我是城主麦泽金。” “今天,我们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无论是百人的大混战,还是高阶角斗士精湛的技艺,无不挑动着我们的神经。现如今场内跪服一片,我们已经可以预见,最终获胜者只有一位,它就是——杰!” 观众们议论起来。 “搞什么,明明还没打完呢。” “真没意思,看见格雷果可能会死,就出来阻止了。他们什么关系?” “继续打啊!继续打!” “对啊!继续打!” 要求比赛继续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险些掩盖了被『传音』放大声音后的麦泽金。 “大家的热情我感受到了。但这些斗士们已经跪服,杰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我们都明白,毫无战意的人怎么能参加决斗呢?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闻言,杰马上举起了一只手,宣告胜利。而回应它的是观众的一阵吁声,继而演变成了谩骂,部分观众又丢起了石块。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麦泽金喊道。 “既然大家如此希望看到只剩最后一人。那么就按竞技场的规矩,这些投降的人,他们的生死将由在座的各位来决定。” …… “他们的生死将由在座的各位来决定。”麦泽金又重复了一次。 …… 观众们的叫嚷声渐渐沉默了。 他们也陷入了思考。 若是比赛继续进行,这些人死在其他角斗士手里,他们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以往一对一的决斗比赛,投降的角斗士若是打的精彩,实在技不如人,那么观众们也往往会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可如今,他们要抉择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 而是上百人的生死。 如果他们要杀,那么岂不是自己成了凶手? 短暂的思考后,杀和不杀两种声音彼此交织,争论不休。 争论中,麦泽金说话了。 “我个人还是希望能对这些斗士们网开一面的。若是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比赛只有一人存活,那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参加这种比赛了。” 那些支持杀的观众看起来并不接受这一个理由,能不能组织这种比赛,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过麦泽金好似早已料到这种情况,她再次发声。 “当然,我们总不能扫了观众们的兴致。原本这次比赛被治愈的雨所干扰,一切赌局都应流局。但竞技场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若各位观众愿意放这些斗士们一条生路。所有赌局不但继续有效,而且输家不算,赢家翻倍。” 金钱在此时体现了它的力量。 而在一阵叽叽喳喳的喧嚣声后,一些观众喊了出来:“不杀!” 这些零星的观众带动了更多的人,直至声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形成了统一的意见——不杀这些投降者。 而观众们并没有再听到麦泽金的声音。 主持人又回来了,比赛即将落幕。 …… 没过多久,麦泽金便推开了包厢的大门,眼睛死死地盯着法塔莉提。 阿曼娅迪欧看见她这般模样,眼珠一转,便明白这个气氛,不适合自己再留在这里了——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杰和比格诺斯,他保下来了。在给了希贝尔一个暧昧的眼神,逗的她双颊绯红后,阿曼娅迪欧随即出门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麦泽金、希贝尔与法塔莉提。 短暂的沉默与眼神的交锋后。 法塔莉提与麦泽金同时开口道:“好,你赢了。” “嗯?!”听到这句话的双方大为惊异,几双闪光的眼睛相互对视着。 “你……” 双方又同时道。 “我……” 第三次同时…… “哎……” 宛如镜像一般的行为在法塔莉提和麦泽金之间频繁出现。最终,麦泽金闭眼低头,将手摇了摇,示意法塔莉提先说。 “你是对的,麦泽金。这些灾民……这些灾民……确实没有对自己的同类手下留情。那个我曾救助的人……他……他竟然会选择自爆……更不要提那些观众了,他们不是人,是……” 法塔莉提哽咽了一下,“畜生”这个词本已经走到了她的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是啊,按麦泽金的理论,如果全面战争真的来临,这些观众又有多少会沦为台下的灾民呢? 看到法塔莉提难过的样子,希贝尔轻拍着她的后背,同时,她恶狠狠的盯着麦泽金,仿佛在威胁她接过话题。 而麦泽金抚了一下身上的千面后,颇为幽怨地说:“但我也无法否定人性的存在。马尔顿是一座兽性的城市。驱动马尔顿昌盛的是每个人兽性中最为原始的求生欲。可那个自爆的人……克洛宁……嗯……难道这些一无所有的人,还有什么比生命更为重要么?” 麦泽金顿了一下,些许,她用目光暗淡的看着法塔莉提,脸上的肉动也不动,又道:“姐姐,别忘了,我们这儿的规则是什么?” “……没有规则。”希贝尔替法塔莉提回答了出来。 “是啊。因为没有规则,所以你就算出手,也不能算违规。”麦泽金无奈的漏出了一个笑容,她指着竞技场内,说道,“你看,场上的人既不是大部分都活下来了,也不是只有寥寥几人活了下来。” 麦泽金微微皱眉,给了希贝尔一个眼神,她好似觉得有些话由她来说颇为不妥。 可一心维护姐姐的希贝尔并不懂得察言观色,只觉得她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那……” 麦泽金立即接上了话:“这一场……就算平局。还活着的那些人,林望镇的灾民,你们准备好后,带走就是了。古树……不管是输是赢,你们都能拿得到,对么?” 听到这里,法塔莉提瞪大了眼睛——这……这……麦泽金什么都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姐姐,”麦泽金语速极慢,仿佛怕法塔莉提听不清,“靠希望活着的人终会因饥饿而死(he who lives by hope will die by hunr,),一如正直的你,当年的坚持,真的是对的么?” 法塔莉提突然明白了过来——麦泽金组织这场比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仅仅是为了向她证明,当年的事,是她错了。 可这么多年了,麦泽金还是忘不了当年的事么? 回忆带动了法塔莉提的思绪—— 二十年前,不知名处一间昏暗的小屋,三人围着坐在桌子前,桌上的烛光摇曳。 “你疯了么?!那些士兵明显是在找那个女孩儿,我们被人利用了。”神情激动麦泽金对着法塔莉提大吼,“若把她交出去,我们就死定了。趁现在没人知道,我们应该照原计划把她送走。” 转而,她又用双手握紧身旁奈克洛·梅·加斯的双手道:“只要那样,我们就安全了!奈克洛,这背后有阴谋,我们不要卷进去。这么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她能记得什么!这是她的命!” ——我也忘不了。 ——而当年的我是怎么说的呢? “可是现在我们知道了她啊。我们也是她的命。我们可以偷偷地把她放在什么地方,让那些士兵……” 回忆不断地在法塔莉提脑海中浮现。麦泽金的想法一如当年,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牺牲少数的幸福让许多人,包括自己,获得幸福是合情合理的。而我的做法,也和当年没有区别。 谁对谁错…… 这又能证明什么? 反正奈克洛·梅·加斯已经不在了。 看到法塔莉提陷入了回忆,麦泽金好似很满意:“愿你永远像这么正直,我的姐姐。” 言罢,麦泽金轻扇两下手掌,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而在看到麦泽金的逐客令后,希贝尔本就不愿多留,在神情复杂的看了麦泽金一眼后,扶着法塔莉提走出了包厢。 而麦泽金一直盯着她们,直到目送着她们走出房门。 之后,她屏退房内的侍者,自己轻声从里面锁上了门。 可风还是从窗户中吹了进来,带着一些纸片。 这些纸片是之前“鬣狗”给她看过的——那些灾民的资料。 这些资料在屋中飘荡,纸片上大部分极为简洁,无非是些身体情况。只有那么几页,写满了字,但好像这些字让它们变的更沉重了一样,比其他纸片更先落在地上。 麦泽金捡起了写着一张纸片,却恰巧正是克洛宁的纸片。 她目光失焦地看着纸片,若有所思:“比生命更重要的……仇恨么?” 就在她出神时,落了锁的房门突然发出了响动。 “是谁这么大胆?!”麦泽金心中一惊。 而后,一个胖子推门走了进来,满是横肉的脸依旧挤作一团。 那是他一成不变的笑容。 只是他的声音非常的空洞。 “麦泽金大人,您还好么?看到您房间中的火焰我可是大为担心啊。” “呼——是你啊!”看见是这个没大没小的胖子,麦泽金没好气的说,“有什么事么?” “我还当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我都说中了,您就会视我为心腹呢。哎,没想到。您是这么的薄情。”胖子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不过想来也正常。因为您想要的,是正直者鲜血,而我却并非如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那里,如果她还能露出笑容的话,即使是在心中,您也无法原谅吗,不是么?阿曼娅迪欧的所作所为已经触怒了你,可你却毫无办法,你想要力量,不是么?” 麦泽金身上的“千面”霎时间绷紧,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突然觉得,她看不懂眼前这个胖子,只觉得这个胖子极为的危险。 因此,她的声音慌乱了起来:“你有什么事,你就快说!” “是您托我的事,难道您忘了么。”胖子的头僵硬的扭了起来,他不紧不慢的应道,“我……为您找到了失踪已久的‘魔王’。” 二章 二十九 胜利者的惩罚(下) (同是此刻,马尔顿城中生活区,医生福斯特·依德府邸。) 此时,格雷果正趴在病床上,杰和比格诺斯对他造成的伤害虽然严重,但与他在近距离承受活体之土的自爆所产生的『元素冲击』相比,不值一提。 如今,他后背上的肌肉与血管,被从两处伤口中逃逸而出的土元素撕扯的七零八落,那至深的伤口更是被大量土元素堵住,如龟甲一般的被覆盖着。 不过,格雷果好像并不觉得自己伤的有多重,还有时间与医生打趣。 “嗫。医生。既然您献给麦泽金伯爵的药那么厉害,干嘛不对那小妮子下点。生米煮成熟饭,再拖麦泽金伯爵提个亲。”格雷果百无聊赖地说。 而福斯特正在工具箱里翻找着。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把剔骨刀看了看,面对那么厚的龟甲,剔骨刀本质上和他已经用过的柳叶刀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能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外,全然无作用。 他摇了摇头,将剔骨刀扔了回去,拿出一对极其厚重的斩骨刀与扁铲。 而在听见了格雷果的话后,福斯特再把刚刚翻出来的斩骨刀与扁铲丢了回去,使劲的从箱子的最里面拽出来一根一尺长的凿子与颇大的八角锤。 “我只能用这个凿开伤口了,你真的不用麻药么?” 福斯特并没有接上格雷果的话题,只是将工具拿到他的眼前。 “嗯。您请便。这应该是您第二次救我了。”格雷果对人说话,难得的用了和声。 在得到许可后,福斯特用力的凿了起来,还没两下,一块带着血肉的“甲壳”便被凿开,露出其下新生的粉嫩肉芽,鲜血满溢在骇人的伤口上,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可格雷果没有喊叫。 “医生,您知道么。如果再久一点,这些土元素就会和我的身体完全融为一体。也就是说,我就是下一个克洛宁。” 福斯特并没有搭话,他只是将凿子插入刚才的伤口中,打算从下面撬开紧贴着格雷果后背的龟甲。 嘣的一锤子下去,凿子深入了格雷果后背血肉与龟甲的缝隙,格雷果背后的石板应声断成两截,炙热的鲜血喷了福斯特一脸。 为了防止因为格雷果挣扎而造成的进一步伤害,福斯特马上停手,但格雷果却全无反映。 从手术台旁的镜子上,格雷果看见了一切。 “医生。你知道么?我这个人没有痛觉。”他说。 福斯特顿了一下,而格雷果好形象担心他没听清似得,又说了一遍。 “自从奥里司布平原之战后,我就感受不到疼痛了。” 福斯特收了工具,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所以你再用大点力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那些话,但没事,用力,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我不怕别人对我坏,因为我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福斯特皱了下眉毛,将手中的凿子扔到了一边。又转身从工具箱里拿出刚才的扁铲,道:“粘在你背上的石化的皮肤我已经凿开了。不过,还要用这个把它们铲干净,不然组织会坏死。” 哪怕再这种情况下,格雷果还是抬了下手,示意医生自己全无问题。 “拜托您了。” 福斯特将扁铲插入石板与格雷果背部的缝隙,他本打算立即动手,但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的,停了一下,继而对格雷果说到: “你啊。根本不懂爱情。” …… 二章 三十 圣殿前的请愿 “你啊。根本不懂爱情。”在被问及法塔莉提是谁后,加斯如是说。 “那个人不是拉娜,你知道的。”聊起混战那天包厢内的那个女孩儿,加斯冷言道。 但无论加斯怎么说,比格诺斯还是踏上了去往马尔顿城祈灵教圣殿(三国方)的路。 在之前的混战之中,加斯借用了比格诺斯的身体,以一发『暗影箭』杀死了已经失控的克洛宁。 但也因此,让比格诺斯窥探到了他更多的记忆。 法塔莉提,那是加斯的未婚妻。 比格诺斯至今都记得看见法塔莉提的那一刻,加斯震耳欲聋的吼声。 可令他记忆更为深刻的是法塔莉提身边的那名年轻女子,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比格诺斯简直都以为拉娜活了过来。 世上是否有能让人复活的奇迹? 比格诺斯询问过加斯,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的: “复活?就算是教国,会的也只是『奇迹』而不是『神迹』,别再想那么多了,人死了就是死了。我没有办法,一点儿也没有。”加斯是这么说的。 可是比格诺斯知道,在加斯的记忆中有着很多禁忌的知识——其中就有令尸体再次活起来的方法。 加斯在撒谎,可是为什么? 比格诺斯怀疑了,但看来他并不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想法。对比格诺斯对自己的不信任,加斯有些生气:“为什么?!你难道想看见一具尸体摇摇晃晃的向你走过来么?” 被加斯这么一说,比格诺斯霎时间想起了在翡翠森林见过的那具行走的尸体,若是把拉娜和自己的父母代入进去…… 比格诺斯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急忙把那种可怕的景象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了出去,继续向圣殿的方向走去。 加斯一直在他的耳边嘟囔囔的讲着让人听不懂又十分无趣的话语,什么真正的爱情,什么跨越了生死,什么无论什么都不能分离。 但比格诺斯却发现,加斯没有讲过任何一句不要去,同样,他也没有说一次要去。 也许他们两个人都一样,既渴望又害怕,走在路上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去看一眼自己久违的思念,却也不敢奢求别的什么。 比格诺斯望着前方那座宏伟的圣殿,原先被希贝尔镀上的玻璃,早已被一点点的敲了下来。 如今的它装饰华丽,墙壁上有巨幅的八英雄史诗雕刻与各国风情绘画,即庄严隆重、刚劲有力却又充满欢乐,宛如一颗扭曲的珍珠,散发着自然的光泽,或许,这也是人们心中元素之子的形象——不同于教国的古板教条,将一切归结于神的旨意——而是追求自由奔放的格调和表达世俗情趣。 “所有的圣殿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原型都是比艾城里的英灵殿,那儿也是审判我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意识体,但加斯明显的继承了本体的情感,他从未这么絮叨,絮叨到有些热情,“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再去。” “但你还是跟着我来了。看来你一样不懂爱情啊。”比格诺斯对加斯打趣道。 两人越是靠近圣殿,路上的人也越发的拥挤。 这也难怪,圣殿是联邦大都市内都会有的地方。通过这些圣殿,祈灵教传播着元素的祝福,讲述着八英雄的峥嵘岁月,也聆听着民众的夙愿。在有些城市,圣殿可以说就是市民的活动中心。 在走过四五个街区后,比格诺斯终于到达了圣殿所处小丘。此时虽然是正午,气温微微有些高,但小丘之下仍聚集了极多的民众。 想必他们不是来寻求帮助的,就是来测试自己的元素羁绊的,毕竟祈灵师可是很光鲜的职业,纵然不是万中无一但也是百里挑一了。 比格诺斯向人群众挤了挤,但除了得到几个白眼以外,他根本就没法向前移动一步。这黑压压的人群简直是一堵致密的墙壁。 不得已,他喘了两口气,索性就坐在了街边的台阶上,捏起了自己有些酸疼的腿——没有钱,乘不起马车,走过来还是相当累的。 可这时,圣殿前黑压压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让我们见法塔莉提大人!” “让我们见希贝尔大人!” 呼喊声此起彼伏,人群焦急的情绪难以掩盖。焦急中又隐含着几分焦虑,时不时还传来小孩子的啼哭。 几番有组织的声浪过后,场面安静了下来。 人群的最前面传来了一个人声嘶力竭的请愿声。 比格诺斯只觉得那个声音极为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但他确信,他见过这个人。 “法塔莉提大人!希贝尔大人!” “是,您救了我们!我们感谢您。” “您说要送我们回林望镇,还会帮我找回被‘鬣狗’抢走的东西!我们也记得您的好。” “可是,您想想,林望镇那儿是一片废墟啊!我们还有什么东西?” 比格诺斯这才发觉这些人原来并不是一般的民众而是林望镇的灾民……虽然不是所有的人,但这个人数也很多了。可他们怎么在这儿闹起来了? 灾民的叫嚷声还在继续。 “您把我们送回去不是要我们的命么?!” “您睁开眼睛看看,这儿有七十的老母与七岁的孩子!您忍心让他们回到荒野么?” “哦!大人!我的大人,我给您跪下了,我们给您跪下了!” “帮帮我们。您帮帮我们!” 领队的人应声跪了下来,继而带动着别的群众像倒伏的小麦一般跪了下来。面前的人墙顿时不见,比格诺斯趁机向前张望,在领头的人身边,一位老婆婆正坐在轮椅上,她正牵着一个不大的孩童。 圣殿的前方,还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盖着白布的担架。 领头的人指着那些担架哭诉道:“我们经受了太多的苦难,恶疫、夜袭、怪物、奴隶……” “您看看这些因为对生活,不,对生存失去希望的人们,从竞技场出来,他们竟享受不到自由,而是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我们是人!我们要吃饭!可我们现在分文钱都没有啊,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怎么办……” 情到深处,那领头人双手垂地,言语哽咽。也许是真情流露,也许是感同身受。一时间圣殿下哭声阵阵,这悲怆的景象与圣殿的辉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观者无不动容。 “……”看着眼前的景象,比格诺斯觉得心头难受,在加斯的指引下,他虽已决心北上去末日地堡,但林望镇毕竟是自己的故乡。 “不过是歪理罢了。”加斯提点道。 “嗯?”比格诺斯疑惑了一声。 “法塔莉提不是已经许诺了么,生灵圣殿会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林望镇重建。”加斯说到,“可这帮人所要求的却并不是一起重建林望镇,而是借此机会满足他们的贪婪。” “难道他们失去了的一切,就不能再用自己的双手夺回来么?”加斯言辞犀利的问道,除了向着法塔莉提说话以外,他的态度一如往常,仿佛和怜悯这个词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是,加斯。有些情况你可能不知道。” “嗯?”加斯好像没有想到比格诺斯会反驳他,楞了一下。 “生灵圣殿所能提供的救助不过是支几座帐篷,让我们有个住处,能够活下去。但真正重建家园所需要的钱都是借来的。”比格诺斯继续道,“而且,利率很高。” “……”加斯默默地听着。 “之前治疗恶疫所产生的费用,已经让很多家庭不堪重负了。如果再算上重建林望镇的高利贷,怕是要一辈子白白操劳,就算是后代也会赤贫无比。他们是自由了,但也成为了一个自由的奴隶,金钱的奴隶。” “嗯,金钱的奴隶……”加斯低思考了很久,他不敢相信,比格诺斯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为比格诺斯的成长与成熟又惊又喜之后,他哈哈大笑了几声,问道:“你知道‘亵渎’提尔斯么?” 十大最恶的故事可以说是这一代人耳熟能详了,比格诺斯自是有所听闻,他道:“十大最恶中的第十位。祈灵教的叛徒。在六年前被祈灵教逮捕并烧死在了梵分城。” “是么?他死了啊。”加斯有些失落。 “嗯?怎么了?” “那是一个可怜的老伙计。他可以说是我知道的最有天赋的祈灵师了。但他可不是什么叛徒。他从来就没有加入过祈灵教。”加斯继续道。 “啊?!” “反正现在也是闲着,不如和你讲讲他事。”看到比格诺斯有兴趣,加斯讲了下去,“这是一个关于金钱的故事,不过我们要先从元素青睐开始说起。” “你知道的,自八英雄击败元素暴君,解放了这片土地后,元素之灵们与八英雄所代表的人类们缔结了契约,这些人类的后代如果潜力被激发,就会成为能释放祈灵术的‘祈灵师’。” “但元素并不是慷慨的,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祈灵师所释放的祈灵术本质上是从元素界释放相应的元素到现界,虽然这两个世界重叠,但却存在着壁垒。所以,只有那些拥有‘血之契约’的人,经过锻炼,用自身调控两个世界的契合度,成为跨界的‘门’” “这种能够调节契合度的能力,被称为‘协律’。协律的程度越深,元素界与现实世界便融合的越发紧密,祈灵师的战斗力也就越强。” “可协律在现界与不同的元素界间差异很大,有重叠,也有着相互抵触的地方,所以想要有所成就的祈灵师,往往倾其一生去追求与某一元素界的深度协律。” “但在所有的祈灵师当中,也存在着另类——‘青睐之人(the chosen)’。” “他们大部分是皇室之人,因为是八英雄的后代,在元素的赐福下,天生便与某一元素完美协律,简直可以说是一扇向元素界敞开的‘门’。这样的人你也见过两个,阿曼娅迪欧,还有那个酷似拉娜的女孩儿。若论实力,他们不在亚门内尔之下。” 加斯顿了一下,他好似很感慨:“这就是命运,总是错把不公当不同。就好像投骰子比大小一样,有的人只能投一个骰子,有的人却能投十个。” “一个比不过十个,这是常识。” “但投骰子的命运也会有失误,它在为提尔斯投骰子时,竟然是撒了一把骰子,而且那些骰子都投出了最大面。” “提尔斯,自幼便同时展现出了对所有元素的完美协律,元素对他已经不是青睐,而是天选。” “啊?!那他怎么会成为‘亵渎’呢?!”听到这里,比格诺斯来了精神。 “就是因为钱啊。他出生在啸歌平原的一个贫农之家。过早觉醒的天赋与小孩子的脾气让他总是失控,他若生气,家中的茅屋便会被点燃;若伤心,井中的水便会被冰封;若畏惧,家畜便会死在电击之下;若兴奋,就连大地也会不停地震颤……” “信息闭塞的小村哪里见识过这种情况,所以每次当元素擅作主张的替他做事,就会导致各种各样的悲剧。村里人都说他有病,就连他自己,也一直以为自己有病,很严重的病。” 加斯咽了口唾沫,话语开始偏激。 “他的父母,一如所有的父母,无能而愚昧。他们不知道提尔斯到底有什么病,也不知道怎么去治。他们每天想的都是,怎么让一家八口人填饱肚子。” “直到他七岁时,有一名巡礼中的祈灵师来到了他们村子里。祈灵师的巡礼,是为各地排忧解难而来,提尔斯和他的父母自是满心欢喜,好似看到了希望——这下终于有救了。” “但可笑的是,这希望居然被金钱挡住了。” “虽然那名巡礼的祈灵师到底是谁,已不可考,但发现了提尔斯天赋的他本应带提尔斯去比艾城面见教皇与教宗,好好培养这个人才才是。可,他竟然想起了‘义捐’这么个事。” 讲到这里,比格诺斯突然想起来,自己偷摸着去博学者圣殿测试祈灵师天赋时,确实也交过5个金币的“义捐”,为此他也肉疼不已,但却并非不能接受。 只是听镇子上的老人们说,以前的“义捐”可是以千金币起步的,那是一个家庭几十年不吃不喝都掏不出来的。所以能当祈灵师的要么是贵族,要么就是一个村子里发现了一名有祈灵师天赋的孩子,全村人都凑钱让他去走个鉴定的过场。 比格诺斯记不清晰,“义捐”是在什么时候变成5个了呢……?应该是在小的时候,而就在他思考时,加斯继续讲了下去: “提尔斯贫乏的家庭当然掏不出这所谓的‘义捐’。结果,那名祈灵师经竟对他置之不理。他的父母也是愚钝,给他说家里没钱去治他的病,让他自己学会控制。” “现在想来,如果那时有人好好引导提尔斯,那么以他所展现的天赋,加上良好的教育,祈灵教很可能会迎来史上最年轻的一任教皇或教宗,而元素联邦现在估计都能把南部小国纳入境内了。” “于是,没有人去教导提尔斯如何与元素沟通,如何去调整协律。年幼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关闭长在自己身上的‘门’。” “最终,在贫乏的物质、落寞的心灵、过强的天赋三重影响下,提尔斯被村里人视为灾星,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他不得不小心而谨慎的控制自己强大的力量,生怕被人们打骂或是抛弃。” “你知道那种日子……不能哭、不能笑,内心不能有任何一点儿波澜,像死了一样。” “若他一直这么下去封闭自己,不知道祈灵师是什么,也不会有事。” “但就像生于寒冷的人到死都不知道寒冷为何物一样,只要他们接触一次温暖,就会感到冷的刺骨。” “二十多岁那年,他进城做苦力,也遇到了自己的爱情,可他所喜欢的人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那是贵族的女儿——注定会嫁给一名祈灵师。” “那名贵族的女儿喜没喜欢过他,我不知道。很多故事里讲他们是两情相悦,可那祈灵师非要拆散他们,还用祈灵术攻击他们。但也有些故事说提尔斯陷入了臆想,祈灵师和贵族的女儿才是真正的相爱。” “可不管怎么样,提尔斯在看见了祈灵师那可笑的祈灵术后,他明白了所有的事,明白了这些年他所受的所有的苦,都是祈灵教的‘义捐’闹得。” “也许过去他没有病,但现在他有了。名为仇恨的病。自此以后,他不再压抑自己。对于祈灵师,他见一个杀一个。短短一年间,他杀了近二百人。” “元素保护着提尔斯,就像父母溺爱着孩子。就连那些奉命追杀他的元素青睐之人,都鲜少有能活着回去的。” “他从未学过祈灵术,所以只会拙劣的模仿对手的祈灵术,但就算这样,他所发出的祈灵术却更为强大,能用火焰烧死火焰,用寒冰冻结寒冰。” “善游者溺于水,善骑者堕于马,杀祈灵师最多的,竟然是祈灵师,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人了。提尔斯‘亵渎’之名也由此而来。” “有人说公理无法抵达的地方,金钱代为发声,从古至今,历来如此。” “可历来如此,便对么?” “什么金钱的奴隶。无形的铁链就是再坚固,也只能束缚好人。而当人们走投无路时,就会发现——做个好人的代价是昂贵的。(做个好人太贵了)(it`s too stly to be a good an)” 加斯的故事讲完了,他话中有话,比格诺斯若有所思,圣殿前黑压压的人群仍在喧闹。 这时,圣殿的大门打开了。 二章 三十一 圣殿前的相见 在灾民们的千呼万唤之下,圣殿的门终于打开了,但从里面走出的却不是法塔莉提或是希贝尔,而是阿曼娅迪欧。 他立于圣殿的石阶之上,颇为无奈的一口气。 回想起刚才在圣殿里面的一幕,他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刚刚在圣殿里—— “古树我们已经拿到啦!法塔莉提姐姐也回答你的问题啦!你不去摸老女人的屁股,你跟着我干嘛!哼!”希贝尔边走边骂,她疾步如风,阿曼娅迪欧在后面紧紧跟随。 今天,她难得的换了一件红色的长袍,可虽说是长袍,却不同于传统长袍的平直宽大,这件衣服的风格低领束腰高开衩,做工精细装饰又极为华丽,就是走起路来,下面感觉凉嗖嗖的,大腿时隐时现,让人觉得格外的性感。 这件衣服是前不久才在马尔顿城里买来的。但其实,在看见这件衣服之后,她犹豫了很久才买下它,因为她看见这件衣服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怎么会有人穿这种衣服啦……但……还挺好看的……” 的确,她很想穿这件衣服,可是她当时就想了半天,穿着这件衣服,给谁看呢? 法塔莉提姐姐?额……我不是死姬佬。 自己?额……算了,臭美什么啊…… 还有谁…… 她想来想去,都觉的自己没有机会去穿,可不买又觉得可惜。 但现在,看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阿曼娅迪欧,她感觉没有买亏。 而此刻,阿曼娅迪欧紧紧的跟在希贝尔的后面,自从今天圣殿开了门,他就进来了——也没啥别的事——就是想到古树到手后,希贝尔很快就会离开马尔顿了,总想来看看。 谁知道希贝尔那么喜欢懒床,一等就等到了十点多。 但他不知道的是,希贝尔八点来钟就起来了,也知道他在楼下。这两个小时,她不过是在纠结穿什么,直到她下定决心让侍女把外衣和束裤拿走去洗,才找了个理由穿了新衣服出来。 阿曼娅迪欧看见今天的希贝尔,眼睛不由得有些发直,他也不明白,他眼前这个小鬼到底哪里吸引到他了,只是觉得她很可爱。 有点儿像,小时候的那个女孩。 想到这里,他跟着希贝尔跟的更紧了。 但真到跟上了希贝尔,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每想张开嘴,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的这幅样子倒是让性情急躁的希贝尔很不爽,要说什么就说啊,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 “干嘛老跟着我!”希贝尔跺了跺脚,“难不成你喜欢我啊?!” 被她这么一问,阿曼娅迪欧先是一愣,随即豁然开朗的答道:“对啊。” “你……!”希贝尔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想将阿曼娅迪欧一军,可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导致自己被返将了一军。她羞红了脸,心中又气又喜,只觉得身上燥热,遂大步流星的迈向了大门口,她想出去透口气。 可她脸上的笑容掩盖都掩盖不住。 她想让人看看,长相俊美的阿曼娅迪欧在街上追她的样子。 但——“奇怪,今天法塔莉提姐姐怎么没开门?” 希贝尔刚刚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气浪便带着声浪便涌了进来。 ——“让我们见法塔莉提大人!” ——“让我们见希贝尔大人!” …… “嗙——”她一把把门又摔上了。 外面是什么鬼?! 那一群人,还有地上那白布,是死人么? 希贝尔满面笑容瞬间转换为了一脸懵逼,她转过身去,背靠着门,出了一口气。 她嘚冷静一下,这种阵势她可从来没见过。 这该怎么办? 她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外面到底会是谁。 但算了,这种事情,就让法…… 咚。 她刚走一步,才发觉自己背靠着门真是一个天大的失误。 她又被阿曼亚迪欧按在墙上了。 而且刚刚两个人头对头的硬生生来了一下。 “痛痛痛痛痛……”希贝尔揉着脑袋叨念着,“啊——你这家伙到底……!” 她刚要开骂,可抬起头,又看见阿曼娅迪欧的眼睛出神的盯着自己。 “……”她闭上了嘴,又想起了那天的那一幕。 旋即,她又努起了嘴,脸蛋跳动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再次陷入那天的回想,她伸手就要推开阿曼娅迪欧,可是她的小手推到了脸上,却没有推开。 她又推了推,还是没有推开。 “你……你想干什么啊!又想非礼我不成?!”希贝尔感觉自己的嘴唇在打架,一半向上提,一半在扭曲。 “想!”阿曼娅迪欧想也不想的答道。 “啊——”希贝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大脑开始有些不听使唤,脸颊更是红的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眼看着阿曼娅迪欧又要亲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使大力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拿起法杖追着他就打。 此时,她的心里已然毫无逻辑,只觉得她不能让眼前的人白白占了便宜。 ——这个人当我是什么了! ——我……我是…… ——我…… ——不管,我现在不想看见这个人! 希贝尔追着阿曼娅迪欧打了一路。 直到……嗯…… 把他打出了门。 于是,阿曼娅迪欧现在站在了这里,头上还肿着几个包。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男性的身份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性接触。 她为什么要打我? 他想不明白,希贝尔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甚至到最后,一向条理清晰的他连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得已,阿曼娅迪欧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拉了拉帽子,盖住了那些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仿佛要找回失去的面子一般,转过身来,对着那些在圣殿门口闹事的灾民,大喊道:“还不快滚!” …… 今天绝对不是一个好日子。 这是阿曼娅迪欧第二次吃瘪了。 那些灾民,根本就没打算滚,反而叫得更起劲了。 “是……是阿曼娅迪欧!是他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是他!”领头的人叫了起来。 灾民们仿佛听到冲锋的号角一般,好多人站起来对着阿曼娅迪欧就冲了过去。幸亏他们闹这么大的动静,圣殿周围早有警卫防备,才没让他们冲进去。 “阿曼娅迪欧,你赔我的儿子。” “若不是你,我就不会失去一只右手。” “我们要一个说法!呜呜呜呜呜呜。” …… 哭喊吵闹之声愈演愈烈,也让阿曼娅迪欧听着愈加心烦。他本想用『重力操控』强行镇压现场的骚乱,可看见人群中混杂着不少的妇孺,却也停了手。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这倒没什么,可现在希贝尔可能还在后面看着呢。 “你们再不滚,统统驱逐出城,你们什么都别想要。”他威胁到。 可是狠话一出口,圣殿前哭喊着的灾民们,哭声愈烈。 “看见了么——他不让我们活了。” “我们怎么办啊。” …… 这下,阿曼娅迪欧面露苦相、瞪大了眼。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说来,马尔顿是一座自由的城市,可自由也就意味着要靠自己来养活自己。这……这样靠哭闹来解决问题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扭头看看圣殿那边,果然,希贝尔在门缝里看着他出丑,还对着他吐舌头。 看见这一幕的阿曼娅迪欧在暗暗叫苦的同时心中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情骂道:“这个家伙……” 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决心不让希贝尔得逞。 那个竞技场的大主管又回来了! 于是,他抬手向灾民方向一指,大地震颤了起来,数个正在冲击警卫的男人被弹飞了出去,摔了个半死。 “都给我安静!”他厉声喝道。 这一招果然有效。纵使啜泣声还是会时不时的传来,但灾民们看见阿曼娅迪欧是来真的,渐渐将哭闹声平息了下来。 “马尔顿城是一座自由之都,不是慈善之都。但麦泽金伯爵建立此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战乱中给灾民们一个安身之所。”阿曼娅迪欧朝着灾民大声的讲着,“所以,我们不会让你们陷入困顿。你们想留在马尔顿城的,后续会有竞技场相关人员为你们安排非战斗性的工作,不想留的可以去『金色麦田』酒馆,领取10个金币作为生活费!” 自幼生活养尊处优的阿曼娅迪欧自然明白,金钱的问题,一旦有了钱,就不是问题。 领队的人瞬间明白了阿曼娅迪欧的想法,立即高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们,难道我们的命就值十个金币么?!难道我们遭受的一切就能用金钱打发么?!阿曼娅迪欧,你小瞧我们了!乡亲们,我们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阿曼娅迪欧哼笑了一声,想起了地之国的长老康斯帕罗西(nspilorcy)对他的教导:“阿曼娅迪欧,一人一个交易(a an a deal)。当利益不一致时,你永远无法同一个群体做交易,但你可以与其中的每一个人做交易。” 阿曼娅迪欧深吸了一口气,在灾民们再次被煽动起来前,他大喊了一声:“当然,闹事的人,没有。” 刚刚起来的哭声又完全停止了,这下连啜泣声都没有了。 跪伏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是的,十个金币不多,但也是这些灾民们以前大半年的收入了。 若是身体健康,生活就算有了着落。林望镇被毁了,可繁华的马尔顿城哪里比不上林望镇了?更何况阿曼娅迪欧还承诺解决工作,那拿着这些钱总不至于挨饿。 但总感觉少了些。 有人喊了出来,“10个金币太少了!” 阿曼娅迪欧扫视了一下,并没有找到是谁。 他哼了一声。 “那就8个!” 清晰可见的吸气声。 “大人!” “5个!” 众人沉默了。 加斯却在看热闹的比格诺斯心中不屑的说了句:“切、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阿曼娅迪欧用锐利的眼神又扫了一圈,没有人再敢提出疑义,金币的诱惑显然比哭天喊地还会被打强,聚集的人群很快就将目标转移到了即将到手的金币上。 这些灾民在阿曼娅迪欧的这番管教之下,早已失去了凝聚力,很快便作鸟兽散状,只留下了带头闹事的人。 此时,阿曼娅迪欧心情已然放松,像打了个大胜仗一般扭头望向圣殿,吐了吐舌头,办了个鬼脸。 但没想到,他又吃瘪了。 ——希贝尔早就跑了。 好一个女人,居然能让我吃瘪三次? 我…… 我…… 我我我我我我…… 算了。 我嘚(dé)找个地方泄愤。 于是,在看见带头闹事的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后,阿曼娅迪欧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去,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悄声道:“你的命,确实不值十个金币。” 阿曼娅迪欧本想继续吓吓这个刁民,但突然他看见了什么,便松开了手,并从兜里随手扔下五个金币给那带头人的人。 带头的人像失了魂一样滑落在地,而阿曼娅迪欧并未理睬他,自顾自的从还未完全散开的灾民群众中穿了过去。 他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就在刚刚,通过眼角的余光他看见了站在人群之后的——比格诺斯。 有哲人说:“在与理性的冲突中,感情从未失手过。” 阿曼娅迪欧如今是无比赞同这句话了。 现在想来,他本是想去圣殿和法塔莉提进一步确认关于奈克洛·梅·加斯的事情的,可怎么就被希贝尔迷住了啊! 他下意识的打自己一巴掌,骂自己险些误了事。 他要赶快驱散这些灾民,若让已是自由之身的比格诺斯跑了,再找起来怕不是大海捞针。 虽然信息还不足够,但奈克洛·梅·加斯,该交易了(it`s ti to deal)。 二章 三十二 男主管的忠告 亲们,我赶上了末班车!11:59发出,没有鸽! 这一更近12w,下一更周二或者周三。 ———————————————————————— 在碰面后,奈克洛·梅·加斯和比格诺斯在阿曼娅迪欧的邀请下,来到了竞技场的主管办公室。 加斯知道阿曼娅迪欧想和他聊聊,可比格诺斯却因为当时昏迷了过去并不知道这回事,以至于现在加斯藏在比格诺斯体内打量着阿曼娅迪欧,他掌握着展开沟通的绝对主动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这一点儿意识(灵魂)送出了末日地堡,他实在大意不得。 而此刻的阿曼娅迪则是欧坐在一张舒适的皮椅上,面对着一无所知的比格诺斯一言不发。 他在思考。 思考如何开始。 成功的交易是一场利益的互换。只有知道对方的欲求,结合自己的筹码,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康斯帕罗西长老总是这么说。 阿曼娅迪欧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目的,这也是他来马尔顿城的目的——找到失踪的祈灵教教皇阿斯塔罗琳。 竞技场的混战中,就算克洛宁的自爆再抢眼,阿曼娅迪欧还是注意到了那一发『暗影箭』。它证明了奈克洛·梅·加斯和“禁忌”苏尔格恩以及影木有脱不开的关系。 关于失踪的教皇,奈克洛·梅·加斯一定知道些什么。 而关于自己的筹码,阿曼娅迪欧相信,有着地之国的鼎力支持,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满足对方提出的一切要求。 可对方的欲求…… 奈克洛·梅·加斯的欲求到底是什么?阿曼娅迪欧不明白。 结合着“鬣狗”和法塔莉提的消息,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奈克洛·梅·加斯经历了什么。有那种经历的人所想要的…… 只能是复仇了? 可他要如何复仇? 从杰的口中,从林望镇的惨状里,他都可以看出,此人绝非善类。轻易的答应帮他复仇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阿曼娅迪欧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自幼女装的他有很多习惯都与女性相似,在思考时更是如此。 该从哪里开始?他思考着。 他们之间缺乏必要的信任,但话题总要继续。 要知道对方的欲求,只能一点点儿试探了,而试探的关键就在——法塔莉提,这个女人嫁给了奈克洛·梅·加斯的仇人,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却不肯说。 阿曼娅迪欧压着嗓子,问道:“比格,你怎么会去圣殿了?” “额……想见见救命恩人。”感到加斯的沉默不语,比格诺斯先开口道。 “哈。那你应该先来我这里啊。杰可是实实在在救了你的命。”听到比格诺斯这么说,阿曼娅迪欧正中下怀,这样不但谈及了恩情,更是旁敲侧击的提出疑问——你们去圣殿还为了什么? 目标直指法塔莉提。 可他明显低估了加斯的谨慎与比格诺斯的无知,他得到回答令他大跌眼镜。 “杰……我一直没找到它。”比格诺斯说道。 不过,听比格诺斯这么一说,阿曼娅迪欧这才想起来,自从杰去麦泽金那儿领奖后,自己也没有见过它了,它去哪了?此刻要是杰也在这里,事情一定会顺利的多。 阿曼娅迪欧心中虽疑惑,却知道杰并非此刻的重点。他打了个哈哈,提到杰无非是缓冲一下,关键还是在于圣殿之中,阿曼娅迪欧抛出了自己的假设。 如果比格诺斯和奈克洛·梅·加斯不肯说,那我就引导他们说。 “哦。那你去圣殿是想找法塔莉提表达感谢是?她去准备灾民撤离的事了,可能最近并不在那里。你有什么要找她的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说到法塔莉提,阿曼娅迪欧好像突然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注意力会转移到希贝尔身上了——法塔莉提最近根本就不在圣殿里——他早该想到,毕竟最近也没人找她来看病了。 而比格诺斯则是明显的感觉到加斯的情绪出现了波动,他在脑海中向比格诺斯问了个问题,比格诺斯代为传话:“那,法塔莉提大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阿曼娅迪欧知道自己问对了,他抿着嘴,思考了一下,继而道:“她啊?过得很好。作为生灵圣殿的圣女,在联邦内以仁爱出名,受到万民的敬仰。” 阿曼娅迪欧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他按着自己的大腿,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声调高了八度:“更是和执行者圣殿的第三席亚门内尔结为了夫妻。” “咚!” 正中靶心!阿曼娅迪欧心中庆贺道。 比格诺斯从椅子上斯重重的摔在地上。亚……亚门内尔和法塔莉提是……是一对……? 比格诺斯掩饰不了自己的吃惊。自己的恩人和仇人竟然是一对。她出现在这里不就说明亚门内尔……还活着…… 而得知这个消息的加斯比比格诺斯反应更大,比格诺斯能感受道,那种感情,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接着是痛苦,最后是仇恨,难以掩饰的仇恨,可仇恨的对象既有亚门内尔,又有法塔莉提,可对后者的仇恨却在几秒后就转化为了失落,这更加的助长了对亚门内尔的憎恶。 “比格,他知道我的存在,让他滚进来。我现在有话要问他。”加斯恶狠狠地对着比格说。 “啊?啊。”比格诺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加斯好像也不屑于解释。 “让他滚进来!”加斯怒喝道。 这时,阿曼娅迪欧走了过来,他看着摔在地上的比格诺斯,伸出手来:“比格?比格?你怎么了?” “没……没事。那个,有一个人,叫加斯,他想见见……”比格诺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握住了阿曼娅迪欧准备扶他的手。 就这两人握手的一瞬间,场景瞬间变换,两人都被加斯拉入了意识世界的影木林之下。 可如今的影木林已全然被白白的薄雾所笼罩。感到环境变化的比格诺斯站起身,左右观察了一下,这次他进入意识世界所在的地方离影木有相当一段的距离,能透过薄雾远远地看见影木的轮廓。 现在他面前的影木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大,它好似在努力的生长,想要冲破这一片迷雾。 这儿的环境,和之前他在梦境中见过的另一处影木林越来越像了。 发生什么了?比格诺斯心中疑惑。 而阿曼娅迪欧虽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但在之前比格诺斯昏迷时,他就有感受到影木的存在。如今,一颗参天的影木透过白雾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自是难以掩盖惊叹之情,抬头使劲张望着。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受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好似这些白雾将影木与自己远远地隔离。 “哇啊——”在对眼前的奇景长叹一声后,阿曼娅迪欧低下了头,对比格诺斯道:“比格,加斯人呢?” “加斯?他应该在……”比格诺斯向根须之丘那里望了一眼,可加斯并不在那里。 他去哪里了? “在这儿!”一个沙哑、饱受折磨却又充满力量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背后传来。 两人应声转去,却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在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一张高度腐烂的脸,以及空洞的眼窝中所散发出来的深紫色火焰。 加斯怎么又变回了如此模样?! 可不及二人反应,加斯已经一把将手按在了阿曼娅迪欧的脸上,使劲按着他飞一般的穿过迷雾,像一条紫色的流星一般,向影木直直的冲去,直到死死地撞在影木的树干之上。 “加斯!”比格诺斯大喊一声,向须根之丘方向追了上去,但路途是在遥远,看来一时半会他是赶不到了。 加斯想要对阿曼娅迪欧做什么?! 加斯在背地里到底干了什么,我……我……我一定要知道。 回想过去,比格诺斯才发现他并不是那么的了解加斯, 而在须根之丘之上,加斯用右手按着阿曼娅迪欧的脑袋,将他压在影木之上。 “你胡说!法塔莉提不可能嫁给亚门内尔。”加斯腐烂的脸紧紧地贴着阿曼娅迪欧,喷出一股臭气的嘶吼道。 在身体接触到影木的一刹那,一股未知的恐惧开始出现在阿曼娅迪欧心间,他的脑中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低语,怂恿着他去激怒面前的奈克洛·梅·加斯。 阿曼娅迪欧急忙启动了『岩石之心』,可在这一片领域,元素竟然没有响应他的呼唤。反而,是那些诡异的声音愈响愈烈——抛弃、背叛、绝望、封闭。 “离开了八英雄的血脉,你是不可能放出祈灵术的。我随时可以杀了你。”加斯面上裸露的上下颚相互相合,好似像从阿曼娅迪欧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加斯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他却用手掌近腕的部位顶住阿曼娅迪欧的下巴,不想让他说话。 “你要说实话。不然被按到影木里,会发生什么,你知道的!”加斯言辞愈烈,可手上的劲也越使越大,阿曼娅迪欧能够感觉到,影木已经开始吞噬他的身体。 难道它真想杀了我?!阿曼娅迪欧心中一惊,他手忙脚乱的推了推加斯,可却无法将看似单薄的加斯推开分毫。 不得已,他只的使劲发力张开嘴,支支吾吾道:“这就是事实。” “嗙!”加斯一把将阿曼娅迪欧的下颚推了上去,险险让他咬住自己的舌头。 “再说!”加斯仍是不信。 阿曼娅迪欧努力让嘴能够张开一条小缝,他下颚顶的酸痛,硬是挤出了一句:“我……没必要这么做,你……知道的。” 话音刚落,阿曼娅迪欧感到加斯手上的劲突然增大,好像想要捏爆他的脑袋,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的时候,加斯突然松开了手。 阿曼娅迪欧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哼!”加斯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看着这个世界茫茫的白雾。他一开始就明白阿曼娅迪欧没有撒谎,但他不能相信。 阿曼娅迪欧看着加斯残破的背影在轻微的颤抖,他没想到,法塔莉提在加斯心中这么重要。 看来这里,还是突破口。 “你要是还不信,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她?”阿曼娅迪欧揉了揉自己快要被捏烂的下巴,喘了口气。 “见她……”听到阿曼娅迪欧这么说,加斯自己嘀咕了起来,“不……我不想见她……那不可能……” 看到加斯的这个反应,阿曼娅迪欧对自己的推论自信了起来。 他站起了身,向前走了几步,尽量远离影木。 “在知道她嫁给了亚门内尔后,你是不敢相信那个可能!”阿曼娅迪欧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加斯耳中却震耳欲聋,“法塔莉提出卖了你!” “胡说!”加斯猛地转过身来,他握紧双拳从胸前向外打开,眼中紫色的火焰乍然暴涨,带动着源自影木的狂风,再一次将阿曼娅迪欧砸在树上。 受到冲击的阿曼娅迪欧摔倒在地,他痛苦的呻吟了两声,但他还是一边喘气一边说着:“我……知道……你的过去。了解你的仇恨。” 此刻,阿曼娅迪欧开始感谢康斯帕罗西长老对他的教导——对于一个单打独斗的人,他们往往提不出什么具体的需求。这时,只有你给他们创造需求,他们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这种人,只要你付出一点点恩情,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你,是被冤枉的。而我,可以帮你洗刷。”阿曼娅迪欧说道。 听到这一句话,加斯眼中的火焰渐渐平息了些,他头颅低垂,手也放了下去。 他再次转过身去,看着无尽的白雾,身形微微有些佝偻,道:“说得好听。我怎么被冤枉了?” “因为你即是‘强盗王’涅求斯,又不是‘强盗王’涅求斯。” 阿曼娅迪欧话说完这句后等了些许,刚才的那次撞击实在让他有点喘不过来气,但他明显的看见奈克洛·梅·加斯在听见这句话后轻轻地扭了下头。 于是,他继续了下去: “当年的地之国公主绑架案。绑架公主的并不是你,对?” 加斯不置可否。 “就我收集的资料来看,那时的你不过是一名在地之国与火之国边境靠走私货物为生的佣兵,走私的货物也多是火源晶石和个皿土,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去参加绑架公主这么大的事呢?” 加斯的身体动了一下。 “你因为绑架地之国公主而被审判,被送入了末日地堡。而这个审判的结果,是在巡礼中的祈灵师亚门内尔、法塔莉提和火之国的检察官斯塔拉·蒂·威尔一同作证下判决的,法塔莉提作证箱子中确实是公主,而你的队友克莱蒙·罗·豪森作为污点证人说明你知道箱子里是什么。案子简单明了,审无可审。” 加斯转过身来,看着趴在地上的阿曼娅迪欧,他眼中的火焰平静的燃烧着,发出呼呼的响声。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他们给你安上那时边境中最有名的‘强盗王’涅求斯的帽子!” “所以,你名义上是‘强盗王’涅求斯,实际上并不是涅求斯。你是被冤枉的,绑架了公主的另有其人!” 加斯盯着阿曼娅迪欧,他眼中的火焰有些平息,高度腐烂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亦或是没有表情就是他现在的表情? 加斯开口了:“是我让法塔莉提与克莱蒙·罗·豪森那么做的,他们不应承受这无妄的罪孽。” “可是!”阿曼娅迪欧站了起来,他伸展双臂敞开胸怀的讲到,“当时你被捕时,那个看似装着公主的箱子打开以后却是空的!地之国公主自此失踪。她去了哪里?” “审判时你咬死了说你不知道,而为了找寻失踪的公主,祈灵教留了你一条命,希望有一天能让你吐出真相!” 奈克洛·梅·加斯头颅低下了,他好像陷入了回忆。阿曼娅迪欧见此情况嘴角上扬,笑了一下,他继续道: “你知道审判你的这些人后来怎么样了么?他们过得可都不赖啊。” “检察官塔斯拉·蒂·威尔,在后来与地之国的征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现在是火净堡的主人,火之国的侯爵。” “亚门内尔和法塔莉提因为巡礼中破获了如此大案,被祈灵教重点培养,一个成为了祈灵教执行者圣殿的第三席,其位可热,另一个则是生灵圣殿的大主教,我不必多说。” “你曾经的队友克莱蒙·罗·豪森,他的运气更是好!先是因为态度端正获得了减刑,接着又因为公主绑架案后的九年内战而被特赦,那九年里,他靠着继续你们的事业——在地之国与火之国之间继续倒卖物资发家,现在可是比艾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豪,就算在马尔顿也有相当的产业。” “我……我过的也不差。”加斯下意识的轻语了一句,这句话与他先前所有的话语都不同,仿佛是从一个普通人嘴里说出来的,他是在毫无逻辑的无力反驳阿曼娅迪欧。若是比格诺斯在此,他一定会难以相信,加斯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真的么?末日地堡是什么样,世上有万种传说,但那些传说无不散发着悲伤、痛苦、阴森与恐怖。你现在过得真的好么?” 奈克洛·梅·加斯又抬起头,他眼中的火焰已经完全平息了,只剩下两个空荡荡、一片漆黑的眼窝在用力的撑大。 就如同末日地堡中的旋涡一样,那眼窝中除了黑暗,便是绝望。 阿曼娅迪欧对上了那双眼窝,他的身体不自觉的身体微微战栗,有些无法动弹。世上若真有灵魂,那他的灵魂现在一定已经被吸入那空洞的凹槽中。 在陷入加斯眼中的深渊几秒后,阿曼娅迪欧急忙把头扭开,他不敢再对视奈克洛·梅·加斯,总觉得那黑不见底的眼窝好似一张饥饿的大口,为了填饱自己会拼了命的吞噬一切光明。 既让人觉得恐怖,又让人觉得同情。 也许是为了缓解那两种交织在一起的情感,阿曼娅迪欧急忙将他的推论讲了下去: “清白和利益不能并存(nocency and profit lie not one sack)。谁受益,谁就有嫌疑。” “想来,你一个佣兵何德何能绑架地之国公主?真相就是你根本没有绑架公主,你甚至可能见都没见过公主。所有的罪名,都是他们强行安插在你头上的!而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最不愿接受的现实——法塔莉提串通了亚门内尔和斯塔拉,他们三人为了个人的发展,把你推入了绝路,把元素联邦推入了四分五裂的境地!” “而绑架公主的真凶至今逍遥法外!” 阿曼娅迪欧讲完后,只听见奈克洛·梅·加斯一声不屑的浅笑,他将头扭了回来,想给加斯一个无比坚定的目光。 但他却没有再次对上奈克洛·梅·加斯那漆黑的眼窝。 甚至奈克洛·梅·加斯已经不再面朝他了。 此时,奈克洛·梅·加斯已经再次转过身去,望着山丘之下的一片白雾茫茫,负手而立。 而从背后,阿曼娅迪欧看见紫色的火苗再次冲了出来。 须根之丘上沉默了半响,过了这么久,比格诺斯的身影也出现在了。 奈克洛·梅·加斯伸出手,他指着比格诺斯的身影,说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他听见么?” 阿曼娅阿迪欧不语。 “他无知,所以无疑(he that knows nothg, doubts nothg)。因为无知,所以幸福。(ignorance is the other of happess)”加斯继续道,“他和你一样,本不应该卷入我的仇恨中。但现在,你们都走上了命运的赌桌(you all back to the table)。我会带着他赌赢,而你呢,要靠自己么?” 这时,奈克洛·梅·加斯套用了阿曼娅迪欧的口头禅:“一人一个交易(a an a deal),你想知道关于苏尔格恩的什么消息?关于教皇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而你又能为我提供什么?” “啊?!你知道我要找什么。”阿曼娅迪欧一惊,原来加斯完全知道自己的目的与欲望,这不是他在加斯做交易,而是加斯经过慎重的考虑,同意和他做交易! 加斯哼笑了一下,解释道:“比格诺斯晕了过去,我可没有。像我这样‘邪恶’的人,可是从不休息的(a`t no rest for the wicked)” 听到奈克洛·梅·加斯这么说,阿曼娅迪欧也便放开了胆子摊牌,他指着正在爬山的比格诺斯道:“杰告诉我比格诺斯说他要去末日地堡救你。可末日地堡绝非比格诺斯一人可以攻下,我能提供的,就是他让他拉扯一支队伍的物资。而等价交换,我想知道的是——失踪的教皇阿斯塔罗琳去了哪里?这一切是否和‘禁忌’苏尔格恩有关?” “什么?!阿斯塔罗琳失踪了?!”听到阿斯塔罗琳失踪的消息,奈克洛·梅·加斯惊讶的张开了他的大口。 “啊?你不知道她失踪了么?”阿曼娅迪欧也算是同样的惊讶。 “不……我不知道啊。甚至,我的老师也不知道这回事。”加斯的反应极快,语速也没有丝毫犹豫,他不像在撒谎。 阿曼娅迪欧是这么判断的。可这意味着教皇的失踪的最后一个原因也被排除了? 难道…… 难道教皇是自己失踪的?! 等等……加斯为什么会对阿斯塔罗琳失踪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若是一个陌生人,他的反应不应该这么大! 他知道阿斯塔罗琳,甚至可能还很熟悉! 那他…… 阿曼娅迪欧一边想着一边歪着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奈克洛·梅·加斯。他想起来了,比格诺斯昏迷时,他可是说过教皇失踪的消息的,加斯怎会不记得? 而加斯看见他这个样子,也反应了过来,他以为我还有所隐瞒,只是加斯确实不记得阿曼娅迪欧以前说过教皇失踪的事了——那时,影木对比格诺斯的侵袭让他极为担忧,直到阿曼娅迪欧叫到他名字时,他才开始关心外界的情况。 已经将阿曼娅迪欧视为自己暂时的盟友的加斯自然不希望还未进行的合作产生什么裂隙,他对阿曼娅迪欧道:“别多想。我的老师‘禁忌’苏尔格恩可是不止一次的对我提起过阿斯塔罗琳,他说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却相谈甚欢。他甚至还说,如果我有幸从末日地堡中出去了,若无处可去,可以去阿斯塔罗琳那儿寻求一个安身之所。” 这一下,阿曼娅迪欧的疑惑更深了。 他所看的所有逸闻都是说阿斯塔罗琳把苏尔格恩最后闹的是不欢而散,阿斯塔罗琳甚至还派兵追杀过苏尔格恩,从地之国到火之国,再到奥里司布平原、绝望谷地。直到将苏尔格恩逼的完全销声匿迹才罢休……这,这是怎么回事?苏尔格恩最后去了哪里? 阿曼娅迪欧讲出了他的疑惑,而加斯却说:“野史嘛,总是会在事实的基础上有意识的随意杜撰。我的老师‘禁忌’苏尔格恩作为十大最恶中第二位,早年为了追求禁断的知识可没干什么好事,被追杀也是理所应当。有关这种问题人物的信息,当然不能留下好的。我们所看到的历史,大多都是有心人讲的故事。”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说服阿曼娅迪欧,他眨了眨眼皮,面露难色。毕竟那些历史是他从小就阅读、学习的,让他一下就否定这些东西,实在太困难。 看见他无法相信,加斯张开了双手,向阿曼娅迪欧展示着自的身体:“他早已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在我被关入末日地堡之前,他就已经在那儿不知多少年了。你仔细看看这具身体,你觉得他是谁的?” 阿曼娅迪欧仔细的看了看,但那具身体实在太过腐败,难以辨认,他摇了摇头。 加斯苦笑了一下:“这具身体就是苏尔格恩的啊。在末日地堡,他就被关在我的隔壁。故事中的当事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却相信野史,岂不可笑。” “可……你怎么会是苏尔格恩的模样?”阿曼娅迪欧发问了。 加斯出了口气,他想闭上自己空洞的眼窝,可没有眼皮的他却不能这么做,只能无奈道:“别急,这个故事说来就长了。在末日地堡里,我被关在紫龙晶的囚牢中,那种完全不透光的水晶,你应该知道,它会无时不刻的散发出奇异的低语,但那些低语却与这影木不同,它们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无休止的唠唠叨叨下去,直至将你逼疯。” “你能想象么,我的囚牢,那是一个由紫龙晶做成的盒子,内中只有无限的漆黑与无限的恐怖。我忍受了多久呢,我不知道,只知道没多久我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几近发疯。而就在我即将完全崩溃的时候,我听见了隔壁传来的声音。那是我敬爱的老师,苏尔格恩。” “这一片混乱中的人声保持住了我的意识。我就这么和他在一起度过了不知多少年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加斯再次苦笑了一下,“被关着如果不做些什么事的话,我们都将疯掉。不过还好,禁忌’苏尔格恩的脑子中有浩如烟海的知识,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反复琢磨这些知识。” “于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听他讲述那些光怪陆离的知识后,我成了他的徒弟。” “也是唯一的徒弟。” “我们既是师徒也是狱友,还一同想过越狱。但末日地堡确实没有给我们任何逃跑的机会,我们知道监狱外是森严的守备,就连我们吃东西,都不会有餐具。” “越狱不成,我们就想,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想想办法?哪怕只是面对面的说话算也好。至少在这一件事上,我们还是成功了。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相见的么?”加斯仰了一下下巴,有些骄傲地问道。 阿曼娅迪欧摇了摇头。 “指甲。我们用指甲一点一点的把紫龙晶的墙磨开了一个洞。”加斯讲到这里,抬起一只手放在了阿曼娅迪欧眼前,那只手的指甲异常的厚实与畸形。 听到这里,阿曼娅迪欧不禁倒吸一口寒气。 “这……这要挖多少年才能成功啊……”他感叹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挖了多少年。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挖的都记不得了。只知道我们听着紫龙晶的低语就好似听着劳作的乐曲,不停地挖,不停地挖,手指甲裂开了无数次,又长好了无数次,到最后已经全然麻木。”加斯的话语颇为沉重。 “在挖穿墙壁的最后几天,我的老师,”奈克洛·梅·加斯哽咽了一下,“他疯了一般的用手摩擦着墙壁,他摩擦墙壁的声音我甚至掩盖了紫龙晶的低语。” 加斯伸出了另一只手,他五指打开,向阿曼娅迪欧展示着——这只手上的四指极为残破,大多只有一个指关节…… 难道…… 看到阿曼娅迪欧震惊的表情,加斯点了下头:“我的老师,令世人害怕的‘禁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自己的身体磨穿了那面墙壁。” “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便是永远的诀别。他告诉我,让我一定活着出去,让禁忌的知识不要被遗忘。” “可是,我该怎么才能从末日地堡中出去呢?看着我老师的身体,看着牢笼中的排污口,我有了答案。” “我将自己的意识复制进了一个小物件中,灌注到他的身体里。然后,通过排污口丢了出去。”加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死人,是不会再死一次的。所以我虚假的意识逃了出去。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那份意识。” “灵魂就像水一样,容器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因为我和苏尔格恩的身体融合的太久了,我便渐渐被塑形成了他的样子。” 加斯停顿了一下,声音干渴的说到:“又过了好多时日,我才遇见了比格诺斯,他是我逃走的希望。” “接着的事,你大体清楚,我无需多言。” 讲到这里,加斯停了下来,他看着阿曼娅迪欧,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个解释是否满意。 阿曼娅迪欧不置一词,他一时无法否定,更难相信奈克洛·梅·加斯所说的故事。这个故事实在是耸人听闻,但他又找不出不合逻辑的地方。奈克洛·梅·加斯的手指,是血淋淋的证据。 眼看着比格诺斯就要爬上山顶,加斯对阿曼娅迪欧说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我可不想白白被人帮助。不过,要快啊。” “……”阿曼娅迪欧低头思考了几秒,大量的信息开始在他脑海中整合 既然加斯说苏尔格恩和教皇阿斯塔罗琳相谈甚欢,那他们谈了什么内容……? “禁忌”苏尔格恩以扭曲他人的精神出名,会不会奈克洛·梅·加斯已经被苏尔格恩扭曲了?那教皇会不会是被苏尔格恩影响的……? 若论实力世界上能与教皇势均力敌的人寥寥无几,可精神上的堕落却与实力无关。 若是如此,教皇自己消失了……是为了什么? “我想知道苏尔格恩和教皇都谈了些什么!”阿曼娅迪欧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手刀,有力的问道。 “呵呵呵呵呵。”奈克洛·梅·加斯笑了两声,他好像知道阿曼娅迪欧会这么问,他答道:“苏尔格恩游历半生,见过精灵族的法师、蛮人的术士、教国的牧师,他到达过刀锋石林的那一边,也登上了无尽海上死亡岛。” “进步,每一个他见过的种族都在进步,每一个他到过的国家都在向前。” “当然,除了元素联邦。” “这就是他和教皇所聊的。” “进步?”阿曼娅迪欧不解。 “没错,就是进步。你知道元素联邦和别的国家的差距在哪么?”加斯问道。 阿曼娅迪欧摇了摇头。若论战斗力,祈灵师因为无需在施法时吟唱,也没有魔力的限制,可以随心所欲的操弄自然元素,平均战斗力是远高于周边国家的战士们的。 “教育。精灵族生下来并不会那些晦涩难懂的奥术,蛮族们也不懂的那些诡异的咒文,教国的婴儿更并非从出生起便有了诸神的刻印。是教育让他们从上一辈手中传承了那些知识与力量,也因为教育能让他们一代代的走下去,昌盛至今。” “可元素联邦却不是。我们依凭着‘血之契约’,很多人出生时便被元素所赐福。他们不需要学习,只需要接受元素的施舍,便能达到很高的高度。”加斯抬头,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影木,他颇为感慨,“甚至是别人研习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所以祈灵师在和法师、术士、战士等等职业对战中,占有极大的优势。这是一种祝福。” “可是凭借着教育。现在平衡已经渐渐打破了。自从精灵族的大法师成功支配了元素,祈灵师们引以为傲的‘天赋’被所有人超越只是个时间问题了。但人们好像并不关心。于是,这祝福变成了拴在元素联邦身上的枷锁,它牢牢的限制着元素联邦的进步,成为了一种诅咒。” “我的老师,”加斯的语气中充满了尊敬,“苏尔格恩。在看到这些后。身为学者的他,心中有什么改变了。一开始,我以为是老学究的见贤思齐或居安思危精神。” 加斯低下头,看了一眼还在爬山的比格诺斯,叹了一口气:“但直到我看见了懦弱的比格诺斯,我才明白,那种总感觉,叫恨铁不成钢。” “我的老师在刀锋石林以西发现了这颗影木。他希望用这不知来源的力量为元素四国带来久违的进步,可,改变总是伴随着风险,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的。这种追求改变人们熟识的环境的人,总是会把超出人们认知的东西带到人们的眼前……” “而面对陌生事物,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会是恐惧。这是刻印在我们身体里的人性,而一次次挑战这种人性的人,自然会被人们视为‘禁忌学家’。” “直到他找到了教皇阿斯塔罗琳。才算遇到了知音。” “他们聊得不过就是如何让元素联邦进步而已。” “这就是他们聊得内容。”眼见比格诺斯爬上了山顶,加斯极快的结束了谈话,“若我出来了,可以帮你一起找阿斯塔罗琳,毕竟,那也是我老师为数不多的朋友。” 听到加斯这么回答,阿曼娅迪欧则稍作思考,他想起了地之国开始长老会改革的时间,好似就是在那之后不久?他还要确认一下,教皇的失踪可能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而此刻,比格诺斯终于爬上了根须之丘。 “呼——呼——加斯,我……我还当你要杀了他呢……”比格诺斯穿着粗气对加斯说道。 阿曼娅迪欧和奈克洛·梅·加斯相视一笑,道:“怎么会。长路漫漫,朋友便是捷径(good pany on the road is the shortest cut),阿曼娅迪欧向你提供就我的物资,你说是不是?” 阿曼娅迪欧点了点头,身着女装的他向比格诺斯微微一笑,显得极为温柔,他道:“既是如此,盟约已成。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就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 言罢,他便要求加斯送他离开。 看到两人并无什么敌意,甚至结成了同盟。比格诺斯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就在加斯准备将阿曼娅迪欧推出意识之海时,比格诺斯叫住了他。 “阿曼娅迪欧大人,您知道混战时法塔莉提大人身边的那个人么?之前和您在一起的那个人。”比格诺斯问道。 阿曼娅迪欧的情绪突然拨动了一下了,男性本能的警戒让他突然回过神来面对比格诺斯,声音又大又急:“嗯?!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但她和我未婚妻长的很像……”比格诺斯也被吓了一跳。就连加斯都没想到,阿曼娅迪欧会有这么大反应。这个反应,简直就像奈克洛·梅·加斯看见法塔莉提时一样! “哦喔!”阿曼娅迪欧松了一口气,他身体放松了下来,示意加斯继续准备送他离开,“那恐怕你要失望了。那个人是希贝尔·罗德尼,祈灵教火之圣殿的大主教,元素青睐之人,又称火之圣女,三国方面执行者圣殿至高十二执行者的第二席。” 阿曼娅迪欧一股脑的丢出一堆希贝尔的名号,他希望比格诺斯能够知难而退。 而比格诺斯虽然心里早已明白,希贝尔不是拉娜,但亲耳获证后,面上的失落还是无法掩饰,这在阿曼娅迪欧看来却正成了他知难而退的标志。 见到比格诺斯那个表情,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涌上了阿曼娅迪欧的心头,但未了,他还是在被加斯推出意识之海前给了比格诺斯一个忠告:“不要引火烧身(donot draw fire agast yourself)。” 比格诺斯不解其意。 而在送走了阿曼娅迪欧后,加斯立即面向比格诺斯问道:“怎么,你还有事情么?” “啊?!加斯。”比格诺斯拍了一下脑门,“那个,既然我们都回到了命运的赌桌。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赌?” “嗯?!”加斯突然惊异的看着比格诺斯——他?他都听见了?! “是的,加斯。”比格诺斯道,“我了解了你的苦难,知道了你与我共同的仇恨。可是,我发现这里是我的身体,你们说什么,我都知道。但……为何跑起来还是这么累啊?下次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在这里飞?” “以前,你总说要和我合作。可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今天我明白了。就像你对阿曼娅迪欧一样,你总是喜欢把主动权握在在自己手里。是你同意与他交易,而不是他选择与你交易。我也是这样,是你同意了与我合作,而不是我同意了你。” 听到比格诺斯这么说,加斯先是震惊,后是欣喜,他甚至丝毫没有注意到比格诺斯在看见他现在这副腐烂至极的躯体时,一点儿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惶恐与害怕。 他成长了。 那是时候。 “没问题,以后,我们一起赌。”加斯那一长一短的两只手在了比格诺斯的肩膀上使劲拍了拍,然后用力一推,将他推出了意识界,“好好准备,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 在送走了两位伙伴后,加斯再次伫立于根须之丘上,他望着已经将这里层层包围的死之迷雾,放纵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赶上了,赶上了,一切都赶上了。” 就在加斯狂笑的同时,一股微风带着花香驱散了包裹着影木的迷雾。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不满再次出现: “别笑了,树大招风(a tall tree catches the d)。把‘死之魔’引过来,你就笑不出来了。” 加斯停下了狂笑,他向声音来源方向瞥了一眼。 那个空灵的声音继续道:“你不可能杀了阿曼娅迪欧,在这里杀了他,只是把他驱逐回自己的身体里而已。可你把他按在影木上,就很危险了。” “吓吓他,立个威,才不会让他背叛我们。”加斯不耐烦道,“现在节点已经到了。我们开始行动。” 那个空灵的声音轻蔑的出了一口气:“哼——,劫,已经去了。我在等你,也在等它。” 二章 三十三 被囚禁的古树 首先感谢各位的支持,但容我废话几句,最近加班加到眼皮都快睁不开了zzzzzz…… 周一领导更是给我出了个好难的题目,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写在一起。 臣妾做不到啊qaq。 几天的工作干下来,我脑子都是晕的。 哎。 下一章周六再更(应该是晚上),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怕写崩了…… ———————以下正文————————— 退出了意识世界,阿曼娅迪欧送走了比格诺斯,新的同盟虽然形成,但要做的事并非一日之功,离加斯和比格诺斯提出他们详尽的需求,还需要些时间。 阿曼娅迪欧叹了口气,他将身体完全的塌缩进了皮椅之中,感到极为疲惫。本来好不容易才见到奈克洛·梅·加斯,找到一点儿教皇的线索,可看起来又全无作用。 进步?他们仅仅聊了聊进步?这跟教皇的失踪有关系么? 阿曼娅迪欧思考了一下,却又找不出什么因果。只是从时间上讲,奈克洛·梅·加斯好像没有撒谎。因为大约就是在两人见面前后,地之国祈灵教开始了改革。 可当他设法把自己代入教皇的位置时,他却更加疑惑了。因为教皇并不是立即失踪的,而是在与苏尔格恩会面的十年后——那正是祈灵教改革如日中天的时候。 但为什么教皇要在那时候离开?留在地之国,岂不更能追求“进步”? 阿曼娅迪欧想不明白,可他却不能停止思考这个问题。渐渐地,他感到有些困倦,在比格诺斯体内进行意识之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以至于他躺在并不怎么舒适的皮椅上闭上合上了双眼。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咋一想也想不起来。 就这么样,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将阿曼娅迪欧惊醒,他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只见自己房间的门已经被微微打开,而有人故作无知的在门外敲打着,就是意图把他叫醒。 这时,他才想起来,作为竞技场的主管,也作为地之国在马尔顿城的代言人,他有很多公务要去处理,虽然只干了三年,但肩上的责任就像山一般沉重。 而今天下午……他就约了一个让他烦躁的人…… 这不,他刚坐了起来,一位来自地之国达拉大学城的文员就“及时”地拿着一卷布匹,不,是报告冲了进来。 看见这个情景,阿曼娅迪欧双眼上翻,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完了,自从地之国的博学者圣殿被改造成大学城后,虽然这帮人虽然更加专业于“博学”了,但这帮人也更加专业于“啰嗦”了,要不是长老会说他们精于打理,阿曼娅迪欧绝不会带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这边。 这一点他到和与他年龄相仿的女人一模一样,啰嗦的老男人,想想就头疼。 不过,那名上了年纪的文员到丝毫不在意。他微微请示了一下,便打开那如裹尸布一样长的报告念了起来。 可刚刚听到第一句话,阿曼娅迪欧就几近窒息,因为那些东西他都快背下来了。 “至我们伟大的地之国,首先,歌颂地之国国王退位让贤,将大权交给长老会,在五大长老的带领下,我们的工作又取得了巨大的进展。无论是祈灵师的培养方面,还是竞技场的收益方面,亦或是消息的查探方面,都可圈可点。这一周,我们最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了好多奇人异事。有几个自称穿越而来,他们说他们有前世的记忆,还能传授我们叫叫功法的东西;还有几个说他们能看见我们上都是数值,说他自己的数值比我们高,我想他们一定是赌博赌疯了;而最狂的那一个……” “要不是认为自己有某种神秘力量加持,觉得自己能以弱胜强;要不就是嘴里总是念叨着什么任务任务的,说有这个任务他一定能赢,然后他们就去挑衅格雷果,接着就被打成了肉酱是不是?”阿曼娅迪欧不耐烦的咆哮道,他语如连珠,“你每次都重复一遍,然后问我去不去调查看看,我告诉你——这要是这样的内容——我不去!!!!!也不看!!!!!如果有那种疯子,直接把他给我丢竞技场里,不行就直接倒贴50银币,送给‘鬣狗’,让他们去探探深渊行者巢穴到底在哪也是可以的!别来烦我!” “额……”那个年报告的老头几近痴呆的看着阿曼娅迪欧,他的表情极为可怜,好似不敢相信一向有理有据的阿曼娅迪欧会这么暴躁。 看着那委屈的表情,想到毕竟是一名老者,阿曼娅迪欧心中不忍,在长出了一口气平复心绪后,他安慰道:“没事,没事,我知道这是你的职责,最近的疯子是越来越多了,我不应该……” 可这时,他被那名老文员打断了:“大人,这回的混战导致格雷果重伤,他们现在没人挑衅,您不能违背我们的严谨性!那些东西,都是有固定套版的!” “啪!”阿曼娅迪欧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紧接着,他松开手,用脑门使劲在桌子上磕了几下,发出嗵嗵嗵的响声,之后便哀求道:“好好好,行行行,是是是,我求求您了,从关键内容开始,第一部分是什么来着?” “啊……”那老者依旧不紧不慢,“那……我们跳过颂歌部分和华章部分,还有祈愿部分,直接进入第一点中的第一个小点,关于马尔顿城各方势力的构成,以及对造成现状历史的回顾。” “呼——”一股生气从阿曼娅迪欧的嗓子里飘了出去,他已然面无血色。 …… 三个小时后,时间已到傍晚,残阳如血。 …… “……这是第二十九部分,收益的部分,就是这些了。下面是最后一部分,第三十部分,这周竞技场比赛用品的采购汇总。” “最低级的‘怪’类,本周采购258只,阵亡232只,多是些常规生物,包括狼、豹、熊等较为凶猛的野兽。现在这一类最底层的怪物和一般的角斗士总数在1400名左右,但那场混战之后,观众们的阈值好像提高了不少,他们越来越不吃香了。” “而稍强于怪类的‘鬼’类,由达拉大学城送来人造机关50架放逐傀儡(一种由被元素界放逐的元素做成的鬼怪),各类活体元素400只,其中活体之水占了一半以上。这些鬼怪没有理性与感情,遵从支配者的支配或最原始的本能,但其能力已远远超出一般生物的范畴,所以大部分被安排去做安保工作了。这周的调查结果是,观众喜欢看有血有肉的生物间的战斗,这些傀儡打起来太干净利落了,他们完全不感兴趣。” “‘魔’类……”文员顿了顿,插了句话,“啊。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类东西。祈灵教把它们定义为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它们甚至已经不再是生物,而是某种规则的化身。主管,您见过么?” 阿曼娅迪欧了无生气的摇了摇头,回应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讲。竞技场可从来没有捕获过魔物,这周应也不例外。 “好。如果您见过,一定要给我讲讲。大学城的书籍里把它们形容的难以置信。什么燃烧的化身,衰老的化身,季节的化身,还有……死亡的化身。哦对,竞技场这周收获魔类生物为0。” “最后,竞技场中最强的战斗力——妖类,本周收获1只。”那个老文员念完这段后缓了一缓,他喘了口气,“主管,这个妖物,您也许想去见见。” 好不容易听到了最后一部分,阿曼娅迪欧终于不用再忍耐了,他极不耐烦的挥起了手:“不见,不见。无非又是沼泽章鱼什么的。那种妖物,在陆地上,它们根本就没有战斗力。随便找个一小队猎人守上两三个月就能抓过来,卖的还死贵。以后别再那种东西上浪费钱。” “可是主管,这回的妖物拥有完整而另类的思维,它的力量强大,有各种天生异能,可以说与人类或亚人相比,是沿着完全不同方向进化的高级生物啊。您……” “好了好了,杰,送客!”阿曼娅迪欧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已经听够了,其实,这篇报告才念了一多半,后面的有很长的总结,但阿曼娅迪欧不想听了。 “杰!”阿曼娅迪欧又叫了一声,没人响应。 一般而言,如果没有必须出战的比赛的话,杰都应该在他的办公室外守候。 可杰没有进来。 那位老文员不解的看着阿曼娅迪欧,半响,他才说:“主管大人,杰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出现过了。” 阿曼娅迪欧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霎时间,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杰跑哪去了? 去麦泽金那里领个奖,要这么久么?! 阿曼娅迪欧感到不对,他扶着桌子,缓缓地坐了下来。摆了摆手,示意那文员赶快离开。 此时,再被驱赶了两三次后,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明白,自己不受欢迎。文员不再倔强,他也许是有些不满,头朝着阿曼娅迪欧僵硬的扭动了一下,好像是一具玩偶生气的瞪着遗弃自己的主人。 阿曼娅迪欧的心思如今已全然不在那文员身上,他怏怏地打发走文员后,又细细品了品,总觉得杰的消失哪里不对,在熙来攘往的竞技场里,就是藏的再隐秘,也应该有人看见杰才是。 杰一定是出事了。 阿曼娅迪欧火速的站了起来。 他将其他的一切抛诸脑后,飞奔出了门。 先前,他背着麦泽金和法塔莉提做交易,必然会引起麦泽金的不满。他以为,一个弱不禁风的麦泽金拿他没有办法。 可他错了,麦泽金是拿他没有办法,但不意味着麦泽金不会对与他相关的人下手。 而杰无疑是最好的目标。对它下手,既能给予阿曼娅迪欧有效地警告,又不至于伤了地之国的人而挑起事端。因为杰虽然是阿曼娅迪欧的亲信,但却和格雷果不同,它并非是一直是一名自由斗士,而是被阿曼娅迪欧从奴隶身份中解救出的人。 换句话说,对它下手,足够痛,却又并非致命。 出开门,阿曼娅迪欧抱着一丝希望,最先去的地方是杰日常工作的地方。在阿曼娅迪欧的帮助下,杰有了种种特权,包括替他打理竞技场的很多琐事。 阿曼娅迪欧像风一般的闯入竞技场圆形回廊中的一间大厅,可刚进去,他就压低了脚步。 这里密密麻麻的坐着百来名来自大学城的文员。虽然已到傍晚,但这里依旧人声鼎沸,丝毫不见散场的迹象。多亏了他们,阿曼娅迪欧才没有为打理地之国在马尔顿的产业花费很多心思。 阿曼娅迪欧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那名给他汇报的文员,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杰的工作间在最里面——那儿原本是阿曼娅迪欧的工作间,他本应在这里看着这些地之国的文员们,有什么事情及时处理——至少,他的上一任是这么干的。 但阿曼娅迪欧让给了杰。他不喜欢待在这里,一想到像刚才那样的老家伙还有上百个,他就难以忍受。在尽量不惊动这些学城来的书呆子的情况下,阿曼娅迪欧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最里面的小屋。 他轻轻推了下门,却并未能够推开,使劲之下,只觉这门轴已然腐败锈蚀,在一声细微而长长的嘎吱声后,门终于开了。 步入屋内,这里空无一人。自从阿曼娅迪欧将这间房子让给杰以后,他鲜少再来这里。如今,借着窗外微微的光亮,他审视着这间房间,可这房间一如杰的寝室一样简洁,除了墙壁上稀稀落落的几幅画以外,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花来。 杰不在这里,这显而易见,可阿曼娅迪欧还是希望能找到一点儿杰出现的痕迹。 他远远地望着那些挂在墙上的画,它们歪歪斜斜,有一种错落的美感。这些画的内容多是道听途说的森之国,看画风,它们应该大多出自市井艺人之手,值不了几个钱。但在这里挂这么多森之国的画,足以显示出杰的一种执念——想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执念,这也是一种本能。 阿曼娅迪欧观察着那些画,这些画无一例外的都是风景,整体看来,显得极为单调。他走近了两步,想仔瞅瞅这些画中是不是有什么端倪,借着窗外的暗淡的光亮,发现墙上有很多孤零零的铁钉。 这些铁钉……应该是挂画用的? 可画呢……? 阿曼娅迪欧疑惑了,难道杰去掉了其中的一部分? 为什么呢?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想近距离的观察一下这些画,可没走到墙那边,脚下便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一根藤蔓伸进了屋子里。 ……?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这么疯长的藤蔓? 阿曼娅迪欧稳住了姿势,将那根险些绊倒他的藤蔓提了起来,他使劲拽了拽藤蔓,而看起来关着的窗户应景的摇动了两下。 感到不对的阿曼娅迪欧顺着藤蔓在昏暗的房间中摸索,一直摸到了窗边。那儿确实被开了个小缝,但天色昏暗,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他推了推窗户,可窗户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使劲,随着植物的根茎断裂的啪啪声,窗户直接掉了下去——轴承的木质部分已经完全腐烂掉了。 阿曼娅迪欧伸出头去,借着刚刚出现的月光,终于发现窗外的大理石壁上布满了爬墙虎,从地面蜿蜒至此。 难道是……这些植物……偷了……画? 阿曼娅迪欧迅速在脑子里思索着一切可能,未了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秋日的藤蔓怎么可能这样的疯涨?! “森之国的人?!它们再找杰?” 阿曼娅迪欧心中一惊,他顾不得再仔细研究这房间里的蹊跷,便急从窗户中一跃而出,在『重力操控』的帮助下,他沿着墙壁,一路追踪着那些藤蔓的来源。 这些藤蔓生长的地方极为隐蔽,多是石砖的缝隙或建筑的死角,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阿曼娅迪欧顺着那些藤蔓一路来到了——杰的寝室?! 阿曼娅迪欧眨巴了眨巴眼睛,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那根藤蔓确实是从杰私人房间的门缝中窜出来的。虽然自从那次在这里见到了昏迷中的比格诺斯后,他就在没来过这里了,但短短的几天,怎会让一株藤蔓长到如此夸张的长度? 阿曼娅迪欧使劲的拉了拉门,门却被卡的死死地,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打不开。情急之下,他使劲在门上踹了一脚,那扇木门在向里陷进去一点后,突然向外弹了开来,冲鼻的香气裹夹着无数的鸢尾花涌溢而出,逼得他后退了两步。 阿曼娅迪欧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情况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看了看门背后,那里应该有一幅它母亲的像,据说是它阿叔画的草稿,可如今那副画也没了?! 怎会,杰将那副画看的跟自己生命一样重要,一般都会把自己的剑挂在画前—— 剑呢?!剑也不见了?!! 那剑据说是它父母的遗物啊! 难道森之国的人来接杰回家了? 阿曼娅迪欧打了个哆嗦。倒不是因为杰的失踪,而是想到要从森之国到达马尔顿,必须穿过噬骨森林和地之国…… 难道地之国的边境失守了么? 就在阿曼娅迪欧为地之国担心时,一个空灵的声音带着平静与认真在阿曼娅迪欧背后响起:“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它么?” 谁?! 阿曼娅迪欧猛然转身,却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只留下了一股异香吸引了他,是铃兰花的味道。 森之国的精灵?! 追! 那黑影消失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不见身影。可那黑影所留下的花香却是经久不散,好似在指引着阿曼娅迪欧追向何方。 一路跟随着花香,阿曼娅迪欧竟跑到了竞技场地下的第三层,这儿也是关押妖类怪物的地方。 花香从深处的一间地牢中飘散出来。 那些森之国的精灵来这里做什么? 植物……监狱…… 此刻,阿曼娅迪欧突然想到了那个老文员的报告——一只妖物——难……难道是……扭曲古树?! 错不了的……一定是麦泽金看不用再隐藏扭曲古树,就干脆把扭曲古树交给竞技场管理了! 想到比格诺斯所陈述的那颗扭曲古树的威能,阿曼娅迪欧倒吸一口寒气,那些精灵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敌在暗,我在明。阿曼娅迪欧小心谨慎的靠近那一间地牢的大门,向内张望着。只见地牢内中安置着一个约有三米高的铁笼,黑色的烟气丝丝缕缕的从铁笼的缝隙中飘散而出。 的确,那个铁笼中关的是扭曲古树。可在被亚门内尔的『液态火』灼烧后,它只剩下了两米多的核心——一个紫色的树人,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阿曼娅迪欧在牢外又瞅了几眼,可看不见先前黑影,但花香却确确实实的从内中飘散而出。 不得已,他深吸了一口气,启动了元素屏障,像格雷果一般用石甲覆盖了自己的躯体。为了防止从大门进入被偷袭,他使用了『大地穿梭』,从地下进入内中。 他必须找到这个潜入者,因为这不仅仅是马尔顿的安全问题,更是事关地之国与森之国间的防线,若森之国带走了杰,那便带走,我和它……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可若精灵们开始肆意在马尔顿行动……难道……森之国与蛮之国间已达一百五十余年的百年战争结束了么? 这对如今的元素联邦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从地下进入牢中,阿曼娅迪欧并未受到任何攻击。但他显然惊动了被囚禁的古树,几声木头碰撞的震颤音从铁笼中传出,那是树人发出的声音。 阿曼娅迪欧担心的瞥视了一眼树人,出了口气,这只树人虽然发出了声音,但看起来却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样。它好似被牢牢地被关在笼子里,动弹不得。 可他仍不敢小觑,毕竟,这只树人在林望镇险些就要了亚门内尔的命。 只是,树人虽然发声,却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样。 阿曼娅迪欧出了口气,虽然这只树人看起来被牢牢地关在笼子里,但他仍不敢小觑,毕竟,它可是在林望镇险些要了亚门内尔的命。 难道森之国是为了它? 带着这种担心,阿曼娅迪欧向笼子靠了过去,可每近一步,原本沉稳的土元素便躁动一分。它们不断地提醒着阿曼娅迪欧,这儿不安全。 与之同时,一股心悸与被凝视感油然而生,他感受得到,那是笼中生物也在感知他,这种感觉与面对影木时一模一样。 阿曼娅迪欧打量着这暗影与树人结合的怪物。这只树人不像先前传闻的那般骇人,它通体紫色,身上没有一片叶子,那些震颤的声音是从树干上的裂口中发出的。如果它不发声,阿曼娅迪欧简直会直接认为这就是一棵寻常无奇的枯树。很难想象,这么个小东西能够摧毁林望镇。 随着他再靠近两步,那笼子中的树人的树干上突然睁开了血红色的双眼,扭曲的枝干迅速向阿曼娅迪欧攀爬了过来,眼看着就要穿过铁笼的细缝。就在这时,铁笼的栏杆上有十二枚金色的符文闪耀,它们彼此链接,形成一面无形的墙壁将树精牢牢地封锁在笼内。 十二刻印…… 这是祈灵教执行者圣殿的秘法,据说是由第一席结合蛮族的法阵所创造的封印方式,施加封印后至少要有六名至高十二席联手才能打开它,没想到会用在这儿来封印这颗古树残骸。 难怪麦泽金能这么放心的将树精丢在这儿,看来希贝尔和法塔莉提已经来过了。 而古树残骸在触碰到无形的墙壁后,将枝干收了回去,而一种类似声带震颤所发出的语言从笼子中传了出来。 阿……曼……阿……迪……欧…… 阿曼娅迪欧一愣,这树精竟然能说话? 你……的……背……后…… 二章 三十四 精灵国的刺客(上) 听到古树那略带阴森的话语,阿曼娅迪欧瞠目结舌,只感脊背发寒,层层的石壁从他背后拔地而起,他顺势转身,却看见…… 什么都没有? 不对! 树人怎么会好心提醒他呢?! 阿曼娅迪欧心中暗道不好,他迅速转身,直面牢笼,而此时,一个瘦高的身影已经站在之前,面对着他。 “《斯弗之书》已写明了这棵树的命运。它没活过多久,也活不了多久了,而我来取回它的‘种子’,那里饱含着希望。” 那身影开口发声了,那种不辨男女的声音坐实了它的身份——精灵。阿曼娅迪欧借着地牢内昏暗的火光观察着这只精灵,只见它翠绿的头发下,耳若柳叶、目有荧光,身穿兽皮软甲,比杰更为俊俏的面庞上却带着杰不曾有过的阳光。 它两手空空,却毫不畏缩,眼中自信满满,想必是成竹于胸。 见到来者神情如此,阿曼娅迪欧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他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精灵,心中打量着敌我的优劣。 自信地说,元素联邦的祈灵师是周边国家战斗力的翘楚,虽然有些法师与术士们认为自己能匹敌祈灵师,但那都是在相对低级的阶段。像阿曼娅迪欧这个等级的祈灵师,他的祈灵术杀伤力大,影响范围广,又无需什么准备,作为元素青睐之人,更是可以配得上随心所欲四个字。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明显不是一名法师,而是一名靠身体能力进行战斗的战士。 而祈灵师可以说是战士的天敌。 只要和元素界的联系足够紧密,无需吟唱的他们所释放出的任何一种祈灵术,哪怕是最低级的『火球』,只要命中,便能点燃头发,焚烧盔甲,炭化肌肤,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害。 在不被偷袭的情况下,从未有战士能正面击溃一名成熟的祈灵师。 除了这先天的优势以外,现在的环境也对阿曼娅迪欧极为有利。元素联邦研究过精灵战士们的战斗方式——那就是快!它们的身手极为敏捷,战斗技巧高超,更是精通闪躲与避让,从不硬接任何攻击。 可在这密闭的地牢里,它根本无处闪躲。 无论怎么分析,阿曼娅迪欧都觉得自己优势巨大,他想不通眼前精灵为何如此自信。 事若反常必有妖,阿曼娅迪欧不敢上前。 而面前的精灵再看见他严阵以待的模样后,轻笑了一下,它的手开始向腰间移动。 精灵刚刚一动,一根石笋便从它站立的地方破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它从穿刺而去。 阿曼娅迪欧抢先出手,他判断精灵摸腰的那一下,必是要取出武器。虽然不明白精灵为何如此自信,但若放任先发制人的机会,岂不可惜? 而精灵反应也是迅速,它双脚点地,已然腾空而起。阿曼娅迪欧甚至没有注意到它是如何跳起的。 只见那精灵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头朝下、腿朝上的划过一条弧线,从阿曼娅迪欧的头顶翻了过去。它倒挂的头颅正好与阿曼娅迪欧四目相对,只见精灵大小眼一挤,扮了个鬼脸,轻声调戏道:“该拿的我已经拿到了,该走时我就要走了。” 翻过阿曼娅迪欧的头顶,精灵踩到了地牢的墙壁。它应是想以这面墙壁为落脚点,跳向其他位置。 可是,就在它踩住墙壁的一瞬间,坚硬的墙壁突然产生了震颤。阿曼娅迪欧经常观察杰的战斗,他对精灵的身体能力颇为了解,这样突然引发的小规模『地震』,那精灵必定会踩空。 “走?我可没允许你走。”了解到眼前的精灵并非想要与自己战斗,而是自信在于逃跑,阿曼娅迪欧疑虑渐消。他想要活捉这个精灵,看看他到底干了什么。 而精灵虽然一步踏空,可却依靠着自己极佳的平衡力,扭动腰身,它一手扶地,另一手向后伸展,单腿下蹲,另一条腿却向手臂的反方向延伸,整个体态犹如一个三角锥,平稳的落在了地上。 更有甚者,它身躯一转,做出了起跑的姿势。 可阿曼娅迪欧不会再给它机会了,就在精灵要迈开步子冲出地牢时,他已然用『重力操控』锁定了它,虽然来不及将它压在地上完全不能动,但足以影响那精灵对行动的判断。 果不其然,只见那精灵刚跨出一步,便因双腿突然加重而倾倒,露出了一秒的破绽。而就在这一秒的破绽间,五面『岩石壁垒』拔地而起,从前、后、左、右、上,五个方向,冲着磕绊了一步的精灵夹逼了过来,阿曼娅迪欧要让这精灵避无可避,将他关在石牢之中。 精灵显然没有想到阿曼娅迪欧与一般的祈灵师不同,能对重力做出操控。它不及反应,五块大石牢牢地锁入其中。 与精灵的战斗总是这样,电光火石之间,便从开始到结束。阿曼娅迪欧哼了一口气,他踱步走到密闭的石牢前,敲击了两下石板,厉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杰呢?!” “你真的关心它么?还是说,你仅仅是因为性别的错乱才帮助它?”石牢里的精灵嬉笑道,“又或者你更关心的是阿斯塔罗琳?你应该回地之国去,那儿才有你要的答案。” “你……”阿曼娅迪欧言语之中多了几分凶狠,“你知道些什么?” “我……?”精灵的声音本就纤细,在石板之中就显得更为弱小,以至于有些听不清,“《斯弗之书》上已经写明了你的……” 《斯弗之书》? 那是精灵的隐秘史诗,阿曼娅迪欧看见过那本书的抄本。可那本书只使用命令的语气,记载到森之国与蛮之国百年战争的爆发。难道那里有什么蹊跷? 精灵的声音越来越小,阿曼娅迪欧不得已,只能将耳朵趴在石臂上用心听着。 可他刚刚将脑袋贴紧石壁,那些石板便轰然倒塌。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出现在石牢之中,精灵已然没了身影。 阿曼娅迪欧急忙向下望去,只见刚刚支撑石板的,是一种直立生长。看起来还有点像竹子的白底梅紫硬草。 ……支撑石壁的是虎杖草? 精灵从地道跑了?! 怎么办?! 等等,我还来得急追! 阿曼娅迪欧快速反应,他一拍地面,地道的泥土随之动摇,一场坍塌即将发生,将精灵埋在其中。 可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在一阵震颤后,除了将虎杖草完全震塌了以外,地道纹丝不动。 怎会呢?! 眼看地道没有坍塌,阿曼娅迪欧来不及思考便跳入地道之中。 直至落入深处,他才发现,整个地道已然被粗壮的根须牢牢加固。 原来,地道的泥土被植物的根牢牢地吸附着,不可动摇,甚至就连可能出现的深渊行者,也被植物所散发的淡淡的光芒驱散,那名精灵显然做了充足的准备。 精灵的脚步声急骤的在地道中回响着,它还没有跑远。 阿曼娅迪欧顾不得仔细观察这条地道,便牟足了劲追了起来。这条地道并不宽敞,不知名的精灵一直没有拉开与他的距离。 直到那精灵钻出了地道,阿曼娅迪欧才失去了它踪迹。 可无巧不成书,就在阿曼娅迪欧为跟丢了精灵的踪迹而捶胸顿足时,他才发现从此处正是他先前向“鬣狗”中的那个胖子探听消息的旧城区! 甚至那个胖子也在他眼前,他摔倒在地上,双腿不停地向后蹬着,显然受到了惊吓。 “啊……啊……啊啊……”胖子伸出手指着阿曼娅迪欧,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阿曼娅迪欧可没空去安抚他,他一把抓住那个胖子,大声的吼出来:“别啊了!之前跳出来的人呢?!人呢?在哪?!在哪?!” 那胖子仍是说不出话来,他也十分急躁。 情急之下,胖子除了用手指使劲指向阿曼娅迪欧的背后外,更是一把将阿曼娅迪欧转了过去,让他顺着自己的手看向背后的高处。 天空中有一轮圆月。 而在阿曼娅迪欧面前的高楼之上,圆月内一个窈窕剪影进入了他的眼眶。 是那个精灵。 “你果然追来了啦,就好像昂——预言里说的一样。”那精灵居高临下,言语之中仍带着轻佻,哪怕刚刚从石牢中逃出来,也丝毫感觉不到它的紧张。 “森之国的人来马尔顿干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曼娅迪欧仰视着那个精灵,明亮的月光虽不至于刺眼,但却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间,那精灵又消失了。 “我们对你们人类的社会不感兴趣。只不过是遵循《斯弗之书》的指示,来这儿寻找精灵的未来。”精灵的声音空灵,“而至于目的。你还记得你追我的目的么?你来马尔顿又是为了什么?” “别骗我了!《斯弗之书》只是一本史诗。它的内容只记录到二百年前!”阿曼娅迪欧回应道,可他却丝毫没有关注到后面的问题,或许,那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 “哈哈哈哈。”那精灵爽朗的笑了,在这一片月色下,它的笑声好像清脆的风铃,“人类短暂的生命让你很难理解时间么?一本记录到200年前的书,怎么会写到百年战争的爆发呢?” 阿曼娅迪欧楞了一下,这精灵说的没错,这么浅显的问题,他怎么会没注意到?! 那精灵好似很欣赏阿曼娅迪欧吃惊的表情。 “二百年前只是人类来精灵国取得抄本的时候。”,它进而饶有兴致的讲述了起来,“《斯弗之书》并不是一本史诗,它是一本预言书。” 听着精灵的解释,阿曼娅迪欧心里暗暗发狠:“管他是不是预言书呢。这个精灵,我要留下!” 他悄悄地将一只手背到后面,做起了复杂的手势,他要积蓄一些元素的力量,用一根『石矛』将这精灵一举拿下。 这时,那精灵微微低了下头,进而侧过身去,银色的月光点亮了它的明媚笑容,它挥舞起了一片白纸,说到:“《斯弗之书》刚刚昭示了你想用『石矛』把我钉在这里。是这样么?你好坏啊。” 精灵一语中的,阿曼娅迪欧的震惊无以言表。 “哎,算啦算了。不该跟你多话的,要让永知道了,又要说我了。不过,《斯弗之书》可是相对的。通过它,我们的造物主与我们谈话,而有一些话不用我们去做就会实现。但另一些则是要我们去将其实现的。”那精灵话锋一转,“就像你总觉得你能留住我,但书上真的是这样么?” 言罢,那精灵突然挥手,一道黑影从它手上飞出,向着阿曼娅迪欧袭来。 还好阿曼娅迪欧反应迅速,他用刚刚积蓄的土元素立即召唤了一道坚实的石壁,挡在了袭来的黑影之前。 石盾碰上了黑影,如玻璃碰上了铁钉,被击的粉碎。 那黑影在穿透阿曼娅迪欧的石盾后,冲击不减,向着阿曼娅迪欧的胸口就飞了过去。 刹那间,阿曼娅迪欧感到脊背发凉,就算是强弓劲孥的一击也绝无可能击穿他的石壁。这个精灵绝非等闲之辈。 但好在,阿曼娅迪欧也并非凡夫俗子,只见他全身迅速石化,比格雷果的『岩石铠甲』更坚硬的防护转瞬间便覆盖了他的全身,他伸出手一把便抓住了这奔袭而来的黑色的流星! 可这颗流星的余劲之大,竟推得阿曼娅迪欧连连后退。甚至到最后,他力有不逮,流星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的插中了他的胸口。 阿曼娅迪欧被那流星顶到了街道周边的墙上,巨大的力量将墙壁震出了大量裂纹,他听到了胸前石甲碎裂的声音,也感到了那黑影已然刺破了自己的肌肤。 “我……要死在这里了么?” 阿曼娅迪欧低下头来,想看看自己插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而此刻,他才看清,那黑影是一朵花——一朵叶广卵形,通体黑色的花,一朵曼陀罗花。 “永劫刺客……”随着黑花入体,一股无可抵挡的倦意袭了上来,阿曼娅迪欧感到一阵困顿,他口中喃喃,心中却是明亮。 是的,想来也只有它们能做到了,用这小小的花儿插入我阿曼娅迪欧的『岩石铠甲』。 这个精灵来自精灵国最为神秘的组织“永劫刺客”,而这花所代表的意义,也如这些精灵们在与蛮之国的百年战争中所表现出的能力一样——不可预知的死亡。 那朵花儿插在了他的心脏之上,阿曼娅迪欧想伸手把它拔掉,却无能为力。 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想拔花的手伸到一半便垂了下来。他感到,自己生命的力量在被那朵黑色曼陀罗花所吞噬。 不觉间,那个精灵也从高楼之上来到了他的身边。他闻到了精灵身上的清香,他们俩的距离近在咫尺。 精灵的手在他面前一挥,将五颜六色的彼岸花花瓣撒向了他。 “你来马尔顿是为了什么?”精灵又一次问道。 花瓣带着浓郁的异香完全淹没了阿曼娅迪欧,他好像溺在水中,视线彻底的模糊了。 在他丧失意志前,他能听到耳边精灵如深林远钟一般隐约的低语。 “彼岸有追忆,铃兰意归来,书上说……你也是天选的人(计划的一部分)。(you are the chosen)” 二章 三十五 精灵国的刺客(中) 浓郁的彼岸花花香伴随着精灵的耳语冲入了阿曼娅迪欧的大脑,他感觉自己在深渊中下落,身上系满了铁链,直至将他拉入记忆的泥潭。 …… 在三年前的一个黄昏,地之国长老殿的高塔内。 “阿曼娅迪欧,你被长老会抚养长大,至今已有多少年了?”站在高塔的阴影中,长老帕比特(pubbet)问道。 “二十二年。我的长老。”阿曼娅迪欧俯身答道。 “嗯。你今年也正是二十二岁。你自出生起就由我们长老会抚养长大,我们一直将你视如己出。”帕比特走出阴影,让黄昏时柔和的光线透过高塔半弧形的窗口照在自己脸上,显得极为慈祥。 阿曼娅迪欧俯身,极为虔诚,五位长老对他的养育之恩他没齿难忘,道:“我明白,我也将您们视作家人。”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们非常欣慰。”帕比特走出阴影,他拉住阿曼娅迪欧的手,将他拉到了窗边,让他向下望去,“来,从这里,往下看,你看到了什么。” 透过窗户,阿曼娅迪欧向下望去。他看到的是地之国首都盖娅拉农繁华的景象,坐落整齐的建筑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蜂蜜色,城市放眼望去看不见镜头,往来的人如河水中细密的砂砾,在划定好的河道内群川流不息,整个城市秩序井然,好似一台高效运转、从不出错的机器。 “我看到了繁华而美丽的首都。”阿曼娅迪欧回答道。 “是么?”帕比特应了一句,但语气中充满了一种感慨,“可透过这繁华,你还能看见什么?” “透过这繁华?”阿曼娅迪欧不解。 “呵。”看见阿曼娅迪欧的样子,帕比特笑了一下,他并没有强求阿曼娅迪欧回答,而是道,“这二十二年,公主被劫、贵族被废、皇室退位,地之国经历了大的叛乱一场,行省叛乱六场,小的叛乱不计其数,盖亚拉农这座城市也被毁灭了一次,祈灵教教皇失踪,教宗迪门修斯更因为不赞成阿斯塔罗琳的改革而去了三国那边,可这些事情都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的繁华。你可知为什么?” “……”阿曼娅迪欧望着窗户外的城市,他听着帕比特的叙述,心中也略有感慨,道,“因为您们在危难之际坚持了改革,唤醒了人民心中的活力,才让这这座城市焕然一新。” “你说的对,也不对。”帕比特言语舒缓,“这些繁华是每一个决定的积累,是时间的沉淀,是无数人血汗的汇聚。绝非我们几个长老能够做到。” 帕比特转过身来,拍了拍阿曼娅迪欧的肩膀,“甚至,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绩。” “我?”阿曼娅迪欧受宠若惊。 “这十几年来,你一直扮演地之国公主,从皇室的角度支持长老会的改革,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阿曼娅迪欧撩动了一下自己的长裙,以女性的方式向长老行了个礼。 而看着颇有分寸的阿曼娅迪欧,帕比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继续道:“可是时间是会变化的,就像这座城市,在‘贤主’盖亚拉农击败‘疯王’泽尔提布后,历史书上,它一度是祈灵教的中心,可如今,在我们的认知里,祈灵教的中心却成了比艾城。” “我们不知道历史是如何演变,但我们能清晰地感到时代的洪流在这里激荡。”帕比特长老边说边后退,他与阿曼娅迪欧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再次回到了阴影中,“现在,地之国祈灵教已经完全取代了皇室的地位,你无需再扮演地之国公主了。我想为你恢复真实的身份,让你从新站在阳光下。” 阴影完全遮蔽了帕比特的面庞,阿曼娅迪欧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 但想来,自己自幼被当做女孩儿抚养,封闭的环境让他直到十来岁都真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儿,要不是在皇宫中有宫女妄图与他这种大门显贵攀上某种“关系”,他怕是要至今都蒙在鼓里。 对此,长老会的解释是,为了地之国革新的大局,只能让他假扮失踪了的地之国公主,康斯帕罗西长老为此还亲自向他道过谦,请他以大局为重。 难道,终于到了他可以恢复自己的男儿身的时候了么? 阿曼娅迪欧满怀期望的看着阴影中的帕比特,他的眼中好似射出了光亮,却被黑暗吞没。 耳朵中的幸福往往就像蜘蛛网里的蝴蝶,在获得自由前什么也不是(happess ear like butterfly caught web,it keeps bonda until is released)。 阿曼娅迪欧深知,世上好事,总是多磨(the road to happess is strewn with setbacks)。 帕比特长老继续道:“可是,阿曼娅迪欧,在外界看来,你地之国公主的形象根深蒂固,甚至成为了皇室锐意进取的代言人。我不能直接让你恢复男儿身。” 果然…… 听到帕比特长老的说辞,阿曼娅迪欧并没有失望,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希求过,女性惯有的逆来顺受与淡然让他在这时显得极为弱势:“听从长老们的吩咐。” “但我们并非没有办法。”帕比特在阴影中背过身去,不再看阿曼娅迪欧,好似在给他抉择的机会,“只要你愿意。我将授予你大主教的头衔,之后派你到马尔顿去。我们要你去寻找失踪已久的教皇阿斯塔罗琳。” “教皇……阿斯塔罗琳?”阿曼娅迪欧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用疑惑的语气。 “没错,阿斯塔罗琳。你是否愿意?” “……”阿曼娅迪欧沉默些许,从小到大,他的一切都是由长老会安排的,先在让他自己做决定,他却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愿意,不愿意?他没有倾向。 帕比特长老此时又补充道:“这是我私人的决定,长老会里其他长老并不一定知晓。但说服他们,由我来做。” 聪慧如阿曼娅迪欧,刚刚听到帕比特长老的这番话,他就明白了弦外之音。 帕比特长老是一番好意,他怎能拒绝? 在这种时候,被人培养起来的习惯左右了他的命运。他并没有想过这个决定的好坏与必要性,只是拿出了在面对长老会时,那种子女对父母般的百依百顺:“我……听您的安排。” 话音刚落,在阴影中的帕比特转回身来,他向前大踏两步,脚下跨入阳光,上身却仍在阴影中。 “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帕比特很是高兴,“当你找到她的踪迹后,我会将你塑造成祈灵教所培养的暗线,你会被当作英雄迎接回来,而那时,就是你恢复真身,从新活在阳光下的时刻。” “是……!”此刻,听到长老的命令,阿曼娅迪欧心中反而比让他做决定时更为放松,用一种女性所特有的、满是商量的语气柔声肯定道。 可就在肯定长老们安排的同时,经过祈灵教严密训练的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道:“可属下有一事不解。” 这时,透过模模糊糊的阴影,阿曼娅迪欧发现帕比特长老的脖子僵硬的扭动了一下:“何事?但说无妨。” “属下若恢复男儿身,那公主绑架案该如何解释?”阿曼娅迪欧低下头,问道。 他的担心其实是对的。 自公主绑架案后,三国一派的说辞是公主失踪了,而地之国却表示自己成功救回了公主。原先就有很多人对阿曼娅迪欧身份充满质疑,可看到他的容貌与公主并无二致时,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现如今,若是公开阿曼娅迪欧并非女儿身,岂不是承认当初三国的说法是对的?那公主又去了哪里? 帕比特长老沉默了半响。 未了,他开口,用一种威严的语气咬准了每一个音节,听起来有些生气:“阿曼娅迪欧。你没有资格向我问话。” “……” 阿曼娅迪欧地下的头又突然抬起,目光在短暂的接触帕比特后,又将头埋了下去,他有些低三下四:“是……属下告退。” 阿曼娅迪欧缓缓的向后退去。就在他即将退入旋梯的阴影前,帕比特喊住了他:“等等!” 阿曼娅迪欧僵在了夕阳中,低头聆听着教诲。。 “我若不告诉你,你未必会尽心尽力。”帕比特颇为不放心的说到,看来他很重视这件事,“你可以是寻找教皇的暗线,也可以是假扮公主去吊背后势力的诱饵。无论怎样,那些都只是一套说辞而已。至于真相是什么样,始终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 “而其他人,信的始终会信,不信的还是不信。” 阿曼娅迪欧再次扬起了头。 帕比特长老收起了威严,轻笑了一下,继续道:“谎言可是很矮小的(谎言是站不住脚的。lies have short legs)。只要用谎言之后的真实便可将其掩盖。” 帕比特长老微微侧身,示意阿曼娅迪欧看向窗外,夕阳即将落山,有些人家已然点上了灯火,不久后,这座城便会发出如白昼一般的光芒。 “你要记住,若谎言导致了衰败,那便是恶毒的谰言;可若谎言导致了好的结果,那便是良药苦口的诤言。”帕比特长老指向窗外,“算而今,公主绑架案已经过去十七年了,就连地之国皇室都已经退位不问世事。你看这窗外的繁华,这诤言所带来的一切,谁还会去在乎一个和他们生活毫不相关的公主?” “康斯帕罗西也应该教过你。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聪明,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会抓住重点,所以想要忘记一个矛盾,只要找到一个更大的矛盾就行了。” 帕比特正过身来,面向阿曼娅迪欧,他如是说:“只要阿斯塔罗琳回来。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攻击尖啸雄关,你想想看,一旦重归统一的战争打响,所有人都将会去关注这场元素联邦自诞生以来最大的内战,谁还会去注意那些?” 听闻长老苦口婆心的教诲,阿曼娅迪欧若有所思。在康斯帕罗西长老的调教下,耳濡目染的他没用多久就明白了为什么要找回支持改革教皇阿斯塔罗琳了。 原来,地之国之所以不攻下尖啸雄关、直取比艾城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战力不足,而是因为教宗迪门修斯在对面…… 是的,哪怕闹成了这样,迪门修斯仍是祈灵教的教宗。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地之国真的拿下了比艾城,迪门修斯仍是他们名义上的领导者,而且还是一名颇具实力的领导者。 之前的内战,是以皇室的名义打响的。参战的部队,也多是些普通人,绝大多数祈灵师在祈灵教的管理下事实上并未参战。 因此,地之国虽然侵吞了三国联盟不少的土地,但却没有得到在那些土地上的祈灵师…… 也就是说,在没有教皇的情况下,迪门修斯名义上可以号令整个元素联邦的祈灵师。 地之国的祈灵师虽不至于听他的话,但另外的那四分之三…… “不确定是无法排除的。但,你可以掌控那种不确定。”康斯帕罗西长老的教诲突然出现在了阿曼娅迪欧的心中。 毫无疑问,迪门修斯就是那种不确定,而且在没有教皇阿斯塔罗琳的时候,是无法掌控的。 这也意味着即使地之国攻下了比艾城,胜利的果实也有可能被教宗所窃取。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the old an is a fount of wisdo)。理顺了一切的阿曼娅迪欧醍醐灌顶,对帕比特长老心悦诚服,他的眼中闪起了光亮。 而此时,帕比特探出身子,将脸伸到了阿曼娅迪欧面前,借着夕阳最后最后一丝光芒,给与了阿曼娅迪欧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那么,我,等着你回家。” …… …… …… 花香渐渐失去。 阿曼娅迪欧倚靠着墙壁,模糊的画面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冲撞,他头痛欲裂,为什么会想起这一段记忆? 幻象模模糊糊,不多时就几近破灭,他使劲瞪了瞪眼睛,稳定了飘忽的视线。 胸前的黑色曼陀罗已然凋零,他并没有死,那朵花虽然刺穿了他的皮肉,但却在刺穿他的心脏前停了下来。 阿曼娅迪欧一把将插在自己胸口的黑色曼陀罗拔了下来,驱动土元素封堵了自己的伤口。 他爬起身来,四处看看,那些彼岸花落地即溶,而精灵和胖子都已经消失不见。 ——失败了,没能抓住这个精灵。 “砰!” 他气不过,一拳砸到了墙上。 ——这个精灵到底要干什么? 杀了我? 不,刚刚它完全可以动手。 释放古树? 有十二刻印,身为刺客的它做不到。 ‘种子’?‘希望’? 那又是什么…… 它说它是来寻找精灵的希望的…… 精灵……? ——“你真的关心它么?还是说,你仅仅是因为性别的错乱才帮助它?又或者你更关心阿斯塔罗琳?你应该回地之国去,那儿才有你要的答案。” ——“哎,算啦算了。不该跟你多话的,要让永知道了,又要说我了。” 那个精灵的话语再次出现在了阿曼娅迪欧的脑海中。 “杰!” 阿曼娅迪欧恍然大悟。这个精灵口风没那么严,它其实已经说出来它们要干嘛了。 虽然不知道它们找这古树是要干什么,但从办公室和房间的痕迹来看,它们的确在找杰! 而他们之所以还没有离开…… 杰可能还在竞技场里! 阿曼娅迪欧甩了甩头,看着自己所在的旧城区。 这是一个圈套! 我竟然傻到追出来了! 在连骂自己傻之后,阿曼娅迪欧望着竞技场的方向,他要立刻赶回去。可『大地穿梭』土地里移动就像游泳一般,实在是太慢了。 不得已,他顾不得什么影响,奋力跳向了空中,他要从空中赶过去! 可阿曼娅迪欧并非能凌空而行,他所能做的仅仅是驱动大地改变形态,铺就一条凌空的路。 每当他迈步时,坚实的地面都会为之震颤,形成路面的石块被抖动的大地抛向了空中,一次又一次的准确接住了他。一次,两次,三次……越来越多次。阿曼娅迪欧就这么踩着射向天空的石块,从空中追了上去。 在浩瀚的月色之下,一条有石阶拼凑而成的黑色石龙向着竞技场方向呼啸而去,阿曼娅迪欧御“龙”而行,房屋在他脚下匍匐,行人若蚂蚁一般,天空中的月亮好似近在咫尺,就连云朵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梦幻。 不过十来分钟,阿曼娅迪欧就已经踏上了环形竞技场的穹顶。 他记得,这儿是他和杰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就好似种一棵树,这里是种子开始发芽的土地。 ——哪怕这颗种子只是他自己吃剩下的核。 …… 彼时的他刚刚到达马尔顿城,来接任地之国的代言人的位置,就在他在竞技场中闲逛时,悠扬的哨笛声吸引了他。 那也是一个满月之夜,蒲公英漫天飞舞。 杰独自一人坐在竞技场的穹顶的边缘,望着灯火闪烁的马尔顿城,一个人吹着哨笛。 阿曼娅迪欧靠了过去。 笛声婉转而深远,曲调高低相合,时而似山路九曲连环,时而如深林幽僻静谧,亦或有大海往复的波涛蕴藏其间,曲调中蕴含景色之多变,将听者引入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然而,世界虽多,叠音之下,竟透露出一种无奈的彷徨,聆听时胸中好似又一股气难以呼出,难以名状此种悲伤。 在一个长音后,曲子平息了下来。 阿曼娅迪欧看着繁华的马尔顿背景中略显单薄的身影,不禁鼓起掌来。 那吹笛人听闻掌声,轻身一扭,左手撑地,旋转半周站了起来。 阿曼娅迪欧此时才发现,吹笛人是一个俊美的精灵。他停下鼓掌,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吹的是什么曲子?我从未听过。” 背着光,精灵看不清他的面庞,可阿曼娅迪欧却清楚的看见那精灵双眼已闭成一条缝。它脸色微红,嘴角上翘,翠绿的头发中三角形的耳朵耷拉下来,挤出一个略显尴尬与腼腆的笑容,显然不善与人沟通。 “啊,失礼失礼。光沉浸于你的音乐了,忘了介绍,我是阿曼娅迪欧,竞技场新任的主管。”阿曼娅迪欧自我介绍了起来,面对一个陌生人,想拉进距离,必须有人走出破冰的这一步,而简单的方式,莫过于表露身份,以获取尊重。 更何况,阿曼娅迪欧的身份显赫。 听闻来者的身份,精灵诺诺的张了口,它声音空灵,配着这月色,正好似晚风中摇曳的银铃,“这……这是阿叔教给我的曲子。据说是我母亲家乡的歌。叫做迁徙者(the iigrant)。” 听到精灵这么说,彼时的阿曼娅迪欧心里盘算着:“精灵的歌么,确实,这与我站在噬骨森林里听到的精灵岗哨唱的歌颇有相似之处。不过,它说是阿叔,那么它的父母呢?而且精灵为什么会在竞技场里?难道……” 借着月色,阿曼娅迪欧观察着那个精灵,可最先吸引他的却不是精灵如花似玉的美貌,而是在它一只耳朵上的吊牌——这说明它是一个奴隶。 但作为一个奴隶,它怎么能自由行动到这里呢?! 这个奴隶不同寻常,这是阿曼娅迪欧的第一印象。 “迁徙,你是说曲中包含着因离乡(exile)而思乡(holess)的忧愁么。”阿曼娅迪欧故作感叹,他心知肚明,精灵极少进入人类的国家,尤其是在和蛮之国百年战争尚未结束的时候,所以他明知故问,“你家在哪儿?森之国么?” 可精灵的回答却超出了他的预期。 “家?我没有家。”精灵否定道,它摇了摇头,月色在琥珀色的眸子中似乎湖水的微波,嶙峋间除了美丽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琥珀色的眸子……半精灵……”阿曼娅迪欧难以相信,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半精灵。传说中,精灵虽然长得像人,但和人类完全是两种生物,他们的结合是无法拥有孩子的。每一本传说都对半精灵的出身讳莫如深,没想到今天倒是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半精灵一边和阿曼娅迪欧说这话,一边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示意阿曼娅迪欧注意这竞技场,“自打我能记事起,就在竞技场里了,这儿就像我的家一样。” “这儿……别说笑了,没人会把这要命的竞技场当做自己的……”阿曼娅迪欧差点儿笑出声来,他才不相信会有半精灵将这儿当做自己的家,骗人也要有点儿…… 未了,他猛然闭上了嘴。精灵身上所穿的制式软甲残破而又布满血渍,虽然打理干净,但却明显是上了年头的东西。这让他明白,这个精灵所言非虚。 他反映了过来——既然为了防止奴隶逃跑,他们晚上都会被禁止外出,可这个半精灵却能来到这儿……说明,它确实是无处可去了。 看到阿曼娅迪欧突然闭上了嘴,半精灵噗嗤的笑了出来。“您说的对。这种不知何时就会死去的地方确实不能叫做自己的家。” 可它话锋一转,低下了头,把玩着手中的笛子,声音细微:“但就算是野兽,也总要有一个窝。” “你可不像一只野兽。”阿曼娅迪欧打趣道,“你的父母呢?” 半精灵将笛子收入背后,它抬起了头,眼大而无神,没有什么感情从中流露。可阿曼娅迪欧一眼便看出,那空洞的眼神只是它掩盖情绪的面具。 “我……没有父母,就连像父母的阿叔也在上个月死了。” 它是个孤儿。 阿曼娅迪欧马上反应过来,刚才它吹笛子的悲伤,怕不是想起口中的阿叔了。 长老康斯帕罗西教导过阿曼娅迪欧,这样的人,孤独、敏感、自卑却又独立,他们没什么在乎的东西,表面上与什么都有距离。只要给它们指出一条路,它们就会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去;只要给他们一点儿关怀,它们很容易便对人死心塌地。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最适合培养成自己的棋子,用之顺手,失之不惜。 眼下他刚来到马尔顿,要的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没有父母的人可并不是野兽。”阿曼娅迪欧向前走了两步,拉起杰的手,转过身去,站在环形竞技场的边缘,一起望向马尔顿城。 “看,你看见了什么?” “这……夜里的马尔顿城。” “不,我是说天上。” “天上……星星和月亮。” “不,我是说那在月色下飞舞的身影。” “蝙蝠和夜莺。” 阿曼娅迪欧拉住杰的手指向天空,他大声的说:“是蒲公英啊!蒲公英!” “蒲公英?”杰哑然。 “是啊,蒲公英!你不是流浪的野兽,只是一朵蒲公英啊!” “蒲公英是无根的草,在天空中飘舞时,落到哪里,哪里就是它的家。如果以前,你认为这儿是你的窝,像你的家,那么现在,这儿就是你的家!” “这儿……就是……我的……家?” “对,是‘是’,不是‘像’。” 阿曼娅迪欧说着,将手伸向了杰耳朵上的奴隶扣环,凭借着青睐之人的力量,他轻易就瓦解了扣环内的金属元素。他将扣环摘了下来,向着竞技场外的繁杂的夜色就扔了出去。 奴隶的扣环眨眼之间便难以再见,阿曼娅迪欧继续道:“从今天起,我确信,这竞技场就是你的家了。因为我来了,蒲公英终于落到了土地。如果你想找到父母,找到以前的家,那么我来帮你!” “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半精灵注视这阿曼娅迪欧,它的目光盈盈,眼中闪烁着希望与信任。 “你叫什么\/你是谁?(who are you?)” “噗,”杰笑了出来,自阿叔死了以后,它再也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以前我不知道我是谁,现在我知道了,我是一个想找到自己家的半精灵,我叫杰。” …… “杰……” 也不知是不是永劫刺客的影响,过去的画面就是在阿曼娅迪欧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回顾着为杰摘掉奴隶标识时候的想法——反正它无处可去,这东西戴不戴不都一样,不如卖个人情。 在与杰相处的这三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变化,杰在他眼中只是一枚棋子,他单纯的从杰这里压榨,并没有真的去帮杰找寻过它的家人、或是它的身世。 哪怕他知道……杰的背后有故事…… 可那又怎么样? 这世上太多的故事没有开端,又有太多的故事没有结局。 一些故事没人听便已然结束,另一些听者甚众,命运却哑口无言。 但现如今,他感觉到,自己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长老会严密的培养让阿曼娅迪欧并不似常人有着健全的人格,他更像是一个零件,一个让地之国这台精密机器稳定运转下去的零件。 以往的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可自从来了马尔顿城认识了杰后,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爽快。 好像身上重重的铁链被释放了一样,从新获得了自由。 他总说一人一个交易(a an a deal),但现在看来,他和杰的交易并不成立。 他本以为这是自己通过交易获得的好处。 在回忆反反复复的叠加影响之下,他明白了虽然同处于一个没有父母的家里,但他比杰幸运的多。 有关爱他的五位长老,有温暖而舒适的房间,养尊处优的他从不需要为性命而担忧。 而杰呢…… 不但没有父母,就连阿叔也死了,把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竞技场当做自己的家…… 可笑又可悲。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我才理所当然的俯视它。 一边同情它、利用它,一边看着为自己的“高明”而沾沾自喜。 在对比中,我知道了自己的不幸,但更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幸运。 自己成为了它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奴隶身份的解放者,这样的优越感,我……我竟然沉溺…… 自私…… 不……不对…… 阿曼娅迪欧闭上了眼,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对待弱者要温柔。”拉司太特(staut)长老是这么说的。 对!我才不是自私,我只是强者对弱者的温柔而已。 “可是,我说杰对你不重要的时候,你可是发狠了哦!”阿曼娅迪欧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那个精灵调皮的声音,这并不是精灵真的在他脑中,而是阿曼娅迪欧通过“它”的声音,反驳了自己;亦或者,这也只是一个幻象。 “我……我才没有。”不觉间,阿曼娅迪欧开始自言自语,他就像一颗核桃,坚硬的外壳开始碎裂,露出了其中脆弱的“大脑”。 时间所产生的变化开始在阿曼娅迪欧身上显现出累积的效应,他心中五味陈杂。 自己到底是怎么看杰的? 棋子,不,朋友,不,下人,不,恋人,不,奴隶,不,生人,不…… 到底是什么? “杰……你在哪里……” 二章 三十六 精灵国的刺客(下) 阿曼娅迪欧开始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在竞技场里乱撞,却始终找不到杰的身影。 他推开顶层的房间,房间内竞技场的宾客们正在享受马尔顿的夜晚,都是些熟客,没有那种对精灵有特殊癖好的人。 杰,不在这里。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的冲下了楼,打开回廊中所有的门。 一扇,是一群赌徒的狂欢,没有。 两扇,涌出入梦膏的烟气,没有。 三扇,奴隶们可悲的啼哭,还是没有。 对! 治疗区! 如果杰受伤了,他肯定会待在治疗区里。我把我曾经住过的那间医疗室给他用了,他肯定在那儿! 因为,只有他受伤了,才不会及时地来见我。 你看,透过玻璃,那有一个黑影,在治疗室内闪动。 “杰!”阿曼娅迪欧撞开了治疗室的门。 室内的病床空荡荡的,有的只是明媚的月光。 这儿的窗户没有关,轻柔的晚风吹拂着纱帘,掀起层层波浪。 那黑影只不过是…… 咚! 阿曼娅迪欧一拳锤在了墙上。 只不过是窗帘而已。 阿曼娅迪欧不相信自己,他再一次环屋内。 人,没有找到。 可在这间房间内,他却想起了越来越多和它的回忆,这些回忆像秋天的落叶,成群结队的堆积出脆弱的美丽,让人总想多瞟一眼。 于是,他瞟了一眼,看见了一片叶子,属于这里。 …… 在一次和格雷果的死斗后,杰正躺在病床上静养。 嗵的一声,阿曼娅迪欧推门而入。 “阿曼娅迪欧大人……” 看见阿曼娅迪欧进来了,躺在床上的杰想挣扎着起来行礼,自从阿曼娅迪欧将它从奴隶的身份解放出来,又给了它一个“家”后,它将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人类的礼仪都套了上去。 “别……你别动。”阿曼娅迪欧急忙示意他躺下,这么顺手的工具,如果因为他的探视而坏了,他会心疼的。 在示意杰躺下后,他开始自己观察起杰的伤势来,只见杰带着一只眼罩,遮住了它的左眼,原本就俊美的面庞更多了一分病弱,让人怜惜。而为了清理它的伤口,医师不得已褪去了它的盔甲,显露出其下修韧均匀的肌肉。可纵使如此,但露在绷带外的肌肤却柔滑似玉,在其上的纹身更是凸显出诱人的线条。造物主一定是在开玩笑,将男人与女人的美,都让精灵占了去。 这次,它之所以受这么重的伤,也许是因为被格雷果骂烦了,它并没有选择躲开格雷果的攻击,而是以伤患伤,在格雷果的石拳击中它的同时,它用利剑破开了格雷果的皮肉。 直至现在,它的伤仍很重,刚才的扭动,又导致臂膀和大腿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宣红的血液浸润了绷带,可它微微咬牙,倔强的抵抗着疼痛的侵袭。 美丽的事物因为被人喜爱所以美丽着。(beautiful thgs are beautiful becae they are loved) 看着这样的杰,无论是谁都会有一种怜香惜玉的冲动。 从未感受到自身男性一面的阿曼娅迪欧此刻竟不由自主的爆发出了男性的本能。一股僵硬的感觉袭上了脑田。 不得已,身穿女式法袍的他佝偻了腰板,想让身体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这种从未有过的冲动,让他说出了一句可能会后悔的话:“杰。不要在战斗了。凭你的姿色,我可以安排你做些别的。” 而听见这句话,杰眼皮半闭,斜瞟了阿曼娅迪欧一眼,一种从未有过的鄙夷呼之欲出:“让我去‘最后的欢愉’的话,我宁肯去死。” “不。我并没有叫你如那里的人一样,你只用管理……”阿曼娅迪欧话说了一半,杰好似对这种说辞司空见惯,它将身子背了过去,不再理他。 “哎……好。”阿曼娅迪欧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格雷果的手上,他对精灵的仇恨,我们有目共睹。上次那几个看起来被玩坏了的精灵奴隶,落到了他的手上,才让我们明白痛苦是没有下限的……他虽然残暴,却从未如此残暴……我是说,他的那种残暴,特别的残暴,就是那种……” 阿曼娅迪欧的嘴有些打奔儿,他想表达的意思没有成功的表达出来,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而杰并非不通事理,它已然了解阿曼娅迪欧本意是关心自己的,它又转回身来,道:“可是,他从没有用过像……像……” 杰在这里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一股狠劲。 “……像你们那种眼光看我,那种动物想要繁衍后代的眼光。甚至,他从未定论过我是男是女……” 杰显然很在意它的性别,可对于从小被当做女孩子养大的阿曼娅迪欧来说,性的意识是相当的模糊了。 他不以为然,甚至觉得的杰有些小题大做:“是男是女有那么重要么?” 可这一问,竟让杰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自幼生长在人类社会的它,处处与人不同。若说是男性,它没有喉结;若说是女性,它如砧板。 人类的审美影响了它对自我的评判,半人的基因又让小时候的它与别人没有什么区别。 人妖、太监、变态等等肮脏的词语它承受过,娈童者、虐待狂、恋物癖等等失常者它接触过。 它,对自己的性别困惑已久。 “重要,当然重要!”杰喊了出来,“精灵们是不会对人类感兴趣的,我看见过!可是我不同!” “精灵的外貌,是造物者的玩笑!可作为半精灵,我身体里人类的那一半总是想在别人挑逗我时回应!为了证明自己很可爱,我会有想去勾引别人的想法!很多动作我没法控制!” 杰越说声音越高。 “可是,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精灵的那一半又让我对那些行为感到了……” 它突然屏住一口气,仿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阿曼娅迪欧接上了它的话茬。 “恶心……是么?” 听到阿曼娅迪欧这么说,杰压下了声音,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不……是索然无味与极其的无聊……” 阿曼娅迪欧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那种感觉…… 寂寞。 小时候,当那个玩伴女孩告诉他,他们都是女孩子,将来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时候。 他便体味过这种感觉了。 再喜欢又能有什么用,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这种时候,无聊甚至比不上恶心,至少恶心会让人厌恶。 可无聊,只会永永远远的无聊下去,带来无边无际的寂寞。 在看到他人时,肉体的冲动永远带不动精神的冲动,错位的灵魂在别人的欢笑声中假笑,亲密的关系永远停在更进一步的门口,日日夜夜盼望着这种寂寞生活的终了。 “在这里,我知道人类是怎么对待精灵的。你们贪图精灵的身子,我若不战斗,一定会……”,杰讲着讲着,像小孩子一样抱起了床上的被子,将头埋在其中,声音微微有些哭腔:“这些事情,扮成女人的你,难道不明白么?!” 听到杰这么说,阿曼娅迪欧心里一惊,他从未告诉过杰他的性别,杰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杰好似猜到了他的疑惑,只见它将头抬起,看着阿曼娅迪欧,绷着嘴,指着他…… 阿曼娅迪欧回忆不来自己是怎么从当时的尴尬中逃离出来的。 但当时的杰有一点却是说错了。 那就是阿曼娅迪欧是真的不明白杰所遇到过的事情。 他的生活环境养尊处优,在遇到那个胆大妄为的宫女之前,他是女孩。而在遇到那个宫女之后…… 他是男人。 阿曼娅迪欧困惑了,精灵是没有性别的,可是他有。但他从内心上到底认为自己是男是女呢? 哪怕是遇见了希贝尔…… 他也依旧搞不明白。 他只觉得希贝尔和那个女玩伴很像,曾经,他因为是女孩,所以不可能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可如今,他是男人,那么就可以在一起了么? 他看了一眼哪怕现在还穿在自己身上的女装。 恍惚间,他明白了,自己的困惑源于童年。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他对希贝尔大胆的行为源自于他将自己视为一个女性,可他真的喜欢希贝尔么? 男性的冲动告诉他是的,而女性的他却不作回答。 所有的女性都喜欢美丽的事物。 杰…… 窗外的风又一次吹了进来,卷起窗帘,用银光点亮了整片房间。 阿曼娅迪欧再次在屋中转了一圈,看遍了这不大的病房中的每一个角落。 未了,他走到窗户边上,望向外面,月光下的马尔顿一如当年的撩人,这儿虽不如盖亚拉农繁华,但却也喧闹。 抉择会积累,就像一颗种子会发芽。 时间会变化,就像他对于杰的看法。 “我不明白……”阿曼娅迪欧自言自语了起来,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有了这个习惯。 杰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是否它的执念在于自己的父母有着性别? 又或者杰是困惑于性别才会去找寻父母? 它不明白的是像人类一样的感情? 亦或是,精灵的无情? 阿曼娅迪欧伸手把窗户关上,杰不在这里,他确信了。 有些时候,驱动他们的不是作为“人”的意义,而是作为“兽”的本能。 关窗时,他瞥了一眼对面。 那是麦泽金专属的区域。 那边还亮着光。 杰只可能在那边了。 这是他一开始就明白,却在潜意识里无比抗拒的推测。 “最后的欢愉”。 作为地之国的代表,他与麦泽金并不会不加通报的就前往各自专属的区域。 可这一次,他不用再通报了。阿曼娅迪欧再一次在竞技场的回廊中奔跑了起来,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外环中,继而内环。 穿过赌场,叫赌声声,这儿是被时间遗忘的地方。 穿过药屋,烟雾缭绕,那儿是被欲望包裹的地方。 阿曼娅迪欧站在了最后一扇门前,看着门上的大字“最后的欢愉”,这也是竞技场里最后一间没有看过的屋子了。 杰只能在这里了,阿曼娅迪欧推开了大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喷涌而出,就像粘稠的溶液糊在脸上。 腥臭、刺鼻、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阿曼娅迪欧被逼退了两步。 屋内是漆黑一片,欢愉已然不再。 那是一股腐败的臭味。 “杰!”阿曼娅迪欧心中一惊,顶着令人窒息的臭味,猛跨一步,走了进去。可刚走没两步,沥青般的地面就粘住了他的脚步。 他蹲下身,食指在地上一划,好似地上有一层暗红色的油膏。 阿曼娅迪欧拇指与食指搓了搓,这些物质很快便凝固成泥。 “这是……血……” 随着心中一惊,阿曼娅迪欧迅速动摇起了周围的墙壁。被封死的窗户应声弹开,惨白的月光射入进来,照亮了这猩红的大厅。 在大厅深处的宝座之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那里。而在它的周围,插满了黑色的曼陀罗花。 永!劫!刺!客!? “杰!!”阿曼娅迪欧喊了出来,他飞一般的跳了过去,丝毫不畏任何陷阱。 他冲入花圈,仔细地端详着杰的面庞,除了沾染了几滴鲜血,没有什么外伤。 杰还有气息! 阿曼娅迪欧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滴落在杰的面庞上,就像滴落在一汪平静的湖水中,掀起了无穷的涟漪。 周遭的黑色曼陀罗呼应闪烁,营造出最后的幻境。 那是记忆的深渊中,被层层铁链锁包裹的地方。 …… 幻境中。 一个模模糊糊的女人最先出现,她像阿曼娅迪欧抱着杰一样,抱着两个婴儿。 她走了几步,好多黑影们出现在她的身边。 这些黑影到底有几个? 阿曼娅迪欧突然像个婴儿一样,数不清了。 一、二、三…… 一、二、三…… 一、二、三、四。 阿曼娅迪欧一遍又一遍的数着那些波动不息的黑影们,而这时,幻象中,那个怀抱着孩子的女人说到:“教皇留下了这个两个孩子。”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突然闪动了一下,传出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可是他们的父亲是谁?!” 几个黑影都沉默了半响。 “那不重要,地之国的改革刚刚进行了一半,教皇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失踪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黑影中传出,打破了沉默。 “啊啊。可不是失踪,只是她留下了字条,说很久不回来。”女人道。 “那不就是失踪了?” “对外我们是那么说的,如果说教皇遗弃了自己的子民,你会怎么想。”老者补充道。 “……”黑影中的中年人陷入了沉思,继而开口:“那,那个人怎么办……” 众黑影都抖动了一下。 “迪门修斯去了比艾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或者……我们可以让他永远回不来。”又一个黑影朗声道。 “永远?!我早就等不及了?!”听到先前的那个黑影说话,一直没发声的黑影接了一句,他说起话来一惊一乍的,显得很躁动。 “雷布西斯(psues),别那么毛糙。见血的手段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我倒觉得,我们应当换个角度。”之前的黑影声音慢了下来,他的声音颇具磁性。 阿曼娅迪欧知道这个声音,这个教会他“交易”这个词的声音。 ——康斯帕罗西。 黑影们的谈话还在继续,不过,康斯帕罗西在继续前说下去前,就被雷布西斯打断了。 ——没错,是他、雷布西斯长老总是这么暴躁。阿曼娅迪欧捏紧了拳头。 “哼!但见血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的看法。你要不要试试?”雷布西斯的黑影突然间极具膨胀起来,惊得两个小孩哭了出来。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所以应该从什么角度看呢?”老者阻止了名为雷布西斯的黑影。 纵使被雷布西斯打断,康斯帕罗西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他声音依旧充满魅力,“我们真的需要教皇来推动改革么?我觉得她只是一面聚集人心的旗帜而已。” 老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康斯帕罗西的想法很有趣。地之国改革的大部分举措都是长老会提出的,也就是在座的各位。就算没有教皇,我们也能将改革进行到底。” 中年人插话进来:“但,我们决不能让反对改革的迪门修斯回来。” “所以……?”抱着孩子的女人接上了话,她声音慵懒。 阿曼娅迪欧终于认出了那个女人,拉司太特…… 众黑影望向了康斯帕罗西。而后者指向了摇篮中的两个孩子,“我们需要和教宗、教皇做一笔心照不宣的交易。而我们的筹码就在这里啊。只要杀……” 话音未落,一名小孩哭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团棕黄色的光球将两名孩童包裹住。 “这……”老者惊叹道,“土元素的青睐!康斯帕罗西,他们是教皇的孩子,不能伤害他们!” “瞧瞧,瞧瞧,你们吓着孩子了。”拉司太特伸手,在他们额头上点了一下,包裹着孩子们的保护罩渐渐收了回去。她将两名婴童抱在怀中,啧啧嘴,她的声音婉转而悠长,让人困倦,哭闹的小孩渐渐平息了下来,“沉睡……沉睡……睡醒一切都将忘……” 就在拉司太特安抚两位孩童时,康斯帕罗西惊疑的“啊”了两声。 “啊?啊!”名为康斯帕罗西的阴影说话还是那么有磁性,“谁会去伤害这些无价的孩童呢。我的意思是,杀掉地之国与这名女婴年纪相仿的公主,用这个女婴去顶替……” 众黑影沉默些许,继而沸腾了! “你疯了么?!” “这是谋反!” “不!不止如此,一旦事情败露,身为八英雄血脉,其他三国皇室也不会对着坐视不理,届时我们都将陷入绝境!” …… “安静!安静各位!”康斯帕罗西的影子微微跃动,“地之国皇室已被我们架空大半,狸猫换太子并非难事。只要按照我的计划来,我们不但能让迪门修斯再也回不来,还能把教皇逼回来!” 众黑影安静了。 “各位试想,假使另外三国有几个胆大包天的祈灵师,出于对地之国的改革不满,想来刺杀国王,可刺杀失败,转而绑架了公主……” 众黑影像死一般寂静。 些许,沉默了很久的中年男人张口了。 “地之国国王被祈灵师袭击,必会怀疑到另外三国头上,而有能力指挥祈灵师行刺他的人,只有反对改革的迪门修斯。国王老来得子,对公主宠爱有加,绑架案必然令他震怒。那时,我们再假以他的名声,顺势发难,攻占火之国与我国交界的东明矿脉……” “元素联邦间的裂隙,将变成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我们在这边,而迪门修斯将被迫留在那边!” 康斯帕罗西打了个响指,不失时宜的引导道,“于是计划到此,我们即获得了地之国皇室作为新的旗帜,又扩大了地之国的土地,最重要的是迪门修斯是回不来了。” “可这样等于是向另外三国宣战了啊!” “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烂到骨子里的那三国,我是不怕。八英雄的子嗣已经太多了,他们那一半的啸歌平原已经养不起了!”雷布西斯好似很高兴的样子。 “但如果迪门修斯证明了这件事与他无关呢?”拉司太特懒洋洋的,好似对这些计划丝毫不感兴趣,她仍是哄着那两名孩童:“沉睡……沉睡……睡醒一切都将忘……”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老者反问道,“且不说在地之国与另外三国决裂后,迪门修斯在地之国的威信必将一落千丈,单纯从利害关系上看,他既能成为另外三国聚集民心的旗帜,又能在他们的土地上贯彻自己的理念,何乐而不为啊。我想这就是康斯帕罗西给迪门修斯的交易,以此换取他不再干涉我们。” “戴老(dieold),您真是智慧过人啊!”中年人奉承道。 “比你多吃几年饭罢了。可是,以教皇的性格,我们找不到她,就算找到了也劝不回她。怎么和她做交易呢?” 听到戴老的提问,康斯帕罗西毫不迟疑的接上了话:“既然找不到教皇,就给教皇些自由,也给我们保留些时间去做我们想做的事。幸福的本身就是一场交易,等到这些孩子长大还需要十几年呢。” “长大?为什么要等他长大?” 康斯帕罗西又指了指那个男孩子。 “因为只有长大后,地之国的公主,才能许配给祈灵教的大主教……” “?!”戴老。 “?!”拉司太特。 “?!”帕比特。 “?!”雷布西斯。 ——我认出你们了!阿曼娅迪欧长长的指甲嵌入了皮肉。 “他们是亲兄妹啊!”众人异口同声。 “没错啊。就因为是这样,才会有人来阻止……”康斯帕罗西点到为止。 “来阻止的人……名叫……” “阿斯塔罗琳。”众人又一次异口同声。 …… “沉睡……沉睡……睡醒一切都将忘……” …… 伴随着拉司太特悠长的歌声,幻象通通消失不见。 阿曼娅迪欧抱着杰,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要哭,哭不出来。 他想要笑,笑不出来。 只是,眼眶微微湿润,鼻子有些呛。 这些年到底算什么…… 这繁华…… 这时间…… 这抉择…… 这装扮…… 他无法思考…… 他看着怀里的杰,突然发现,自己和杰是如此的相似,其实都是无根的草,都是没家的人,都是别人的棋子。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阿曼娅迪欧既不解又愤怒。 永劫刺客明明找到了杰,为什么不带它走! ——为什么……呜呜……不带它走……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啊…… 此刻,当年那个蒲公英的论调全然无法安慰自己。 阿曼娅迪欧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杰, 听着杰平稳的心跳,大口大口的吮吸着半精灵身上的香气。 杰没事,这太好了! 有人说,真正的朋友是一个灵魂在两具身体里面(a true friend is one ul o bodies)。 但很多朋友,一开始都只是看你在泥沼(fen)中挣扎,想要趁火打劫和你交易(“d”eal)灵魂的恶魔(fien“d”),它们不会将一点点的自我(“i”)交给你,但只要放弃了立场(天地反转,“r”everse),朋友(friend)就意味着恶魔(fiend)的终结(end)。 (fen→fiend→friend) “无主之花,无名之人。( flowers are born with unseen, does the forsaken)” 隐隐约约一阵低语,好似夜枭的飞行,一阵花香在之后悄然散去。 二章 三十七 多难者的归途 混战的十二天后,十月六日,灾民们返回林望镇的的日子。 虽说有不少的灾民决定留在马尔顿,但一只规模甚巨的车队仍在聚集在了竞技场门前。 这只车队中灾民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用于重建林望镇的物资。无论影响怎么样,灾民们先前闹事还是卓有成效的。这些物资多是由法塔莉提从生灵圣殿抽调而来,纵使不能完全重建林望镇,但也大差不差了。 法塔莉提巡视着车队,希贝尔跟在她的旁边,做着出发前最后的检查。她边走边张望着,觉得麦泽金应该会来送送她。毕竟,她们相识有二十年了,虽然关系不算融洽,但多少是个熟人。 但法塔莉提并没有找到麦泽金。 事实上,自从麦泽金将古树和灾民交给她们后,麦泽金便如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去向。 返程的车队很长,已经没有时间连物资一起全部检查一遍了。草草确认镇民到齐后,法塔莉提跨上了车厢前用作扶手的横木,望向队伍的后端——在无数物资货车的最后,有一个用黑布层层包裹的箱子——腐化古树的残骸。 “希贝尔。”法塔莉提轻声呼唤,“这么装着那古树,没有问题么?” “姐姐!”那是希贝尔独有的撒娇一般的声音,“当然没问题啦!那可是十二刻印呐!就算是教宗也打不开的!” 说着,希贝尔将法塔莉提从横木上扶了下来,“而且就算那古树真的出来了,还有我呢。虽然不可能就是啦。” 法塔莉提刚刚落地,车队后方一人就迅速迎了上来,来者是福斯特·依德。 “我的主教,”福斯特·依德点着头,扫视着法塔莉提与希贝尔,目光停留在希贝尔身上两秒后,他的面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颜,继而目视法塔莉提,道,“从这里开始后面六车的常备药品全部在这儿了。原本麦泽金大人安排格雷果送这些难民到林望镇。无奈我医术不精,他现在还不宜移动。这路上可能要麻烦您们了。” “您实在过谦了。”法塔莉提心中欢喜,没想到福斯特回来亲自送行,这位医生确实是实打实的善人。 想到医生此刻还担心着这些灾民,法塔莉提挥手指向车队,道:“护送的事您不必担心。阿曼娅迪欧大人已经派他最值得信任的手下来帮忙了。我们还要多感谢您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提供这么多药品。” “哪里,哪里。您就当这些药品是我送您的践行礼。”福斯特谦虚的摆了下手,又道,“只是两位主教好不容易莅临马尔顿,我却因病务繁多,招待不周。没想到见到希贝尔主教的第一眼便要送她离开,实在有失礼仪。” 听到福斯特这么讲,希贝尔觉得自己好似犯了什么错似得,心里竟产生了一种愧疚感,不觉间头微微垂了下来。 而福斯特却将眼睛咪做一条小缝,打量着希贝尔。他嘴角微微上扬,手却在兜里一阵摸索,掏出两个小瓶递到法塔莉提与希贝尔面前,道:“这是我为希贝尔主教准备的临别小礼物,还望笑纳。” “啊?!”希贝尔猛然抬头,她没有想到,这个在她看起来极为猥琐的医生竟然是如此的体贴。 而法塔莉提似乎对医生的这种行为并不经意,她已然有点儿被医生的魅力折服了,她快速的扫了一眼医生拿出来的瓶子,本想当个人情就这么收下,可看清那些东西时,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医生手上拿的一瓶是颜色鲜红的粉末,而另一瓶却是颜色黄白色浑浊不清的液体。 红色的那个颜色虽然鲜亮了些,但还是能一眼便看出来,那是如今的稀缺物资——个皿土。 “现在,希贝尔法杖里的个皿土空空如也,医生送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法塔莉提对医生的好感又提升了几分,但如此贵重的东西,怎能轻易就这么收下? 希贝尔也是这么想的,她虽然讨厌这名医生,但他所送来的东西让她实在难以拒绝。这几天,没有个皿土的压制,脾气火暴的她已经烧坏不少东西了。 ——尤其是在想起阿曼娅迪欧以后。 ——她总是会很生气。 医生看出了希贝尔的犹疑,他很自然的拉起希贝尔的手,将瓶子放到了她的手中,接着将她的手蜷了起来,示意她收下。 金钱是万能的(oney answers all thgs),收了人家好处的希贝尔自然没觉得福斯特·依德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她望着握着个皿土瓶子的手,全然忘记把胳膊收回去,心中全想的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样给我了?!她全然没有想过,这个医生到底是怎么发现她法杖中没有个皿土的。 而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法塔莉提又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希贝尔回过神来,抬起头,才看见医生也将黄白色的小瓶递到了面前。 也许是刚才已经强塞给希贝尔东西了,如今他并没有将第二瓶东西交给希贝尔,只是放在她的面前。 东西收都收了,那收两样和收下一样也没有什么区别。希贝尔伸手去接,却不知瓶子是没有盖好,还是漏了,有几滴粘稠的液体拉着线,滴在了希贝尔手上。 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从其中飘出,让人想起了石楠花与鱼腥草,配合上粘腻的触感,显得极为恶心。 希贝尔皱了下眉头,想将手收回去,可又碍于礼仪停在了半空中。她瞟了一眼福斯特,又觉得他的目光带着猥琐,心中不禁一阵恶寒,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躲在了法塔莉提身后。 而法塔莉提也闻到这个味道,心中惊异:“这个味道。难道是硫磺草液?!” 福斯特接下来的话肯定了她的想法。 “希贝尔主教。硫磺草液,味道虽然难闻,却是一等一的好货。除了最上等的火源晶石,火元素就爱它了。” “我不要!”希贝尔很是厌恶,她像个小孩子寻求保护一样,紧紧地抓着法塔莉提的衣服,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医生有些面露难堪。而法塔莉提则是在倒吸了一口气之后,让两人同时好下台,她道:“医生。希贝尔的意思是这实在太贵重了,恕我们不能接纳,您给我们个皿土,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哎!”福斯特深深地叹了口气,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他将“硫磺草液”收了起来,又与两位主教对视了几秒。 希贝尔的抵抗导致话题无法继续。 福斯特很是识趣,摇了摇头,示意刚才的一切都无所谓,言语中有些无奈的说:“好。两位主教,那我再去检查下药品有没有保存齐备。改日我去比艾城,我们再续。” “一定,一定。”法塔莉提接道。 几人寒暄了一番,福斯特转身渐行渐远,法塔莉提对着他的背影给了个微笑。“真是个慷慨的人。” “不过,我不喜欢他。”希贝尔哼声。 “你啊。”法塔莉提转身面对希贝尔,将她搂入怀中,摸着她的头,“还不喜欢麦泽金。” 希贝尔脸红的推开了法塔莉提,跺了跺脚,还是娇声:“姐姐!这不一样。” 看着希贝尔急躁的模样,法塔莉提感觉甚是有趣,便打趣道:“那我可爱的小希贝尔,你到底喜欢谁呢?” 就在这两人打趣时,又一声主教插了进来。 阿曼娅迪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二人身后,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可能被看见了,二人心中不觉有些尴尬,希贝尔更是面露红晕,和刚才看见福斯特时截然不同。 “两位主教,”阿曼娅迪欧的目光与二人触碰,最终停留在了希贝尔身上,他的声音十分疲惫,“今日离去,不知何时再会相见。请让我送二位一程。” “这……恐怕不妥。您是地之国的大主教对。”她在地之国三字上略有重读。 阿曼娅迪欧低下了头,显得颇为无奈,确实,目前他们的立场是对立的。一直待在一起恐怕不妥。但…… 在阿曼娅迪欧说话时,希贝尔低着头不看他,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她的舌头不停地在口腔里弹动着。直到她听见法塔莉提回绝的答案才抬起头来。 可她刚抬头便被阿曼娅迪欧如今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好像变了个人,瘦了,苍白了,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媲美于女性的美丽。只见他眼窝深陷,目光中似乎有些很难形容的东西,沉重而疲惫,面色极为难看。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希贝尔有些担心。 “两位主教,”阿曼娅迪欧说的话有气无力,他看了看希贝尔,抿着嘴,假笑了一下。 这种假笑是对自己重要的人所特有的表情,哪怕自己再难受,也不想让对方担心。 可往往越是这样,便越让人担心。 阿曼娅迪欧疲惫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他怀着十二分的惋惜与几分哀愁,对这希贝尔柔声道:“不久之后,我就要回地之国了。我……有一些私事想要去确认。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何时了。” 未了,在法塔莉提和希贝尔说些什么之前,阿曼娅迪欧倒是觉得尴尬,好似此刻他才听到法塔莉提的拒绝,连连摆手道,“不,不,既然不方便,那便算了。” 法塔莉提明显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借故检查,先走一步。在场只剩下了这两人。 气氛更加尴尬了,可这尴尬之中却有着一丝别样的味道。 阿曼娅迪欧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的脸上写满了困难。他之所以来,是怕再也见不到希贝尔了。 世上美好的事物,如旭日,如晚霞,如雷电,如雪花,总是相逢时短,只恨再会无期,而这之中最苦的,要数别离的情侣与前方的长路漫漫。 看到阿曼娅迪欧这般模样,希贝尔倒是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去,她拉起阿曼娅迪欧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像一个孩子看着另一个孩子般地笑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既然你需要回去,那便回去。如果是因为法塔莉提姐姐所说的国家间的事,你大可不必费心。因为我们祈灵教之间还是一家人啊,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比艾城找我,如果我不在那儿,就一定在火之国。” “祈灵教……?” 听见这几个字,阿曼娅迪欧苦笑了一下,他本想放声大笑,可当他突然觉知到真正可笑的人是自己时,那种笑,只能是苦的了。 这些天困扰着他,让他失眠的问题又一股脑的冲了出来。 ——精灵们给他看的幻象是真的么? ——如果是的话,那长老会…… ——可公主确实是失踪了,按长老会的计划,“公主”不应该失踪才是。 ——到底发生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阿斯塔罗琳……是我的母亲么? …… 这些问题无穷无尽,每每想到一个问题便带出了更多的问题。阿曼娅迪欧挤了挤眼睛,只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嗙!” 不高的希贝尔从下方弹了阿曼娅迪欧一下脑门:“想什么呢!是在想我么?!” 伴随着她的声音,希贝尔的形象将阿曼娅迪欧脑海中的那些问题都挤了出去。 阿曼娅迪欧揉了揉脑袋,眨巴着眼,看着希贝尔,他的眼中似有如水的柔情。 这时,希贝尔将脖子上挂的项链取了下来,递给了阿曼娅迪欧:“送给你,礼物!” “啊?!”阿曼娅迪欧没有反应过来。 “拿着啊,要是敢丢了我会生气的!” 阿曼娅迪欧木讷的接了过去,他看了看那条项链,上面有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内中似乎有火焰在跳动着,与火之国皇室的标记极为相似。 “如果你想来找我,还是别去比艾城了,来火之国!”希贝尔说完这句话,便跑开了,其实,她已经很久没回过她的家——火之国了,但如果是阿曼娅迪欧的话,她希望在家里看见他。这是她第一次送礼物给一名男性,能做到这里已是不易。 而阿曼娅迪欧看着希贝尔跑开的身影,似乎一下来了精神,他又想起了什么。 他的嘴巴在打架,内心在纠结。 不过,到最后,还是成功的憋出一句话来,他高声喊了起来:“我会去的!无论多久!因为我喜—— “启程啦!!!!!!”更高的一声掩盖了阿曼娅迪欧的声音,车队的车夫叫了起来,显然,他比阿曼娅迪欧更想回家。 一见钟情者最怕的莫过于初见不逢时,又不知再见时。而时间总是无情的,就算是精神耦合的男女也不能阻止它的流逝。 希贝尔跑开后,阿曼娅迪欧捏紧了手中的项链。无言浸润着他们短暂的相处,阿曼娅迪欧移动起了脚步,他随着启程的叫喊,向着希贝尔跑走的同一方向缓慢前进着,心中没有悲伤,却只是恨着回家的这条路、太长。 然而,随着车队缓缓启程的,却不仅限于这么些。 还有复仇者的命运。 在竞技场的穹顶上,两个窈窕的身影立于日光之下,它们也关注着车队的移动。 其中一名是前日夜袭阿曼娅迪欧的精灵,而另一人却是法师打扮,手中握着一根由荆棘缠绕而成的法杖,法杖的最顶端,还镶嵌着一颗五彩斑斓的宝石。 永劫刺客。 此刻,它们正在讨论着什么。 “劫,”手持法杖的精灵叫了一声它的同伴,它的语气颇为成熟,像晨钟一样悠长,“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阿曼娅迪欧那么憔悴?” “啊?他憔悴?!我差点被他留下啦!你都不关心我!”名叫“劫”的精灵张大了嘴,它的表情极为夸张,一看就是在开玩笑,它一种难以置信的语调,高声说道:“他可是个麻烦人物。真像书里写的一样,能正面接住『凋零投掷』。要不是你给的那张纸同步了《斯弗之书》的预言,我八成要被他留下了。” 言罢,劫努着嘴,缕了一下自己翠绿的头发。 而听到这儿,那法师突然扭头,仿佛难以相信又不得不信,它绿中带紫的头发从兜帽中飘逸而出,却还是打着哈哈。 “好,好。至少我们确定地之国真有这样的人了。”那法师道,“恐怕当年的‘龙’和‘涛’两位将军就是这样在追捕‘叛徒’的过程中被地之国当成入侵者截杀了。” 未了,它看着劫的表情,哂笑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到是真的很想看见你被留下的场景,以前被地之国抓走的精灵可都没回来。如果你也回不来,是不是就能让人类联邦陷入无尽劫难?” “哼。我可要提醒你。我可不是‘无尽’,而你才是‘永’。”劫一跳,岔开腿,坐在了竞技场顶的边沿,背对着另一名精灵,它两腿悬挂在竞技场,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呵。”名为“永”的精灵法师浅笑了一下,压抑了自己把它推下去的冲动,转口道:“别的事情确定的怎么样了。” 劫将手掌抵在自己额头处,做张望状,遥遥地望着缓慢移动的车队,道:“一切都如预期。奥森萦瑞纳德(osn of erenad)手上拿的那把剑,确实是‘无尽星光’,只是被施加了教国的封印。” 紧接着,它将从杰房间中拿来的画向后随性一扔,在轻风的帮扶下,那画准确的落入了永的手中。 “诺,还有这个。”劫道。 永接过画,看了看,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它的意料之中,它肯定道:“确实是‘叛徒’。” “那,你确定的事呢?”劫一拍地面,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平稳的落在了永的旁边,它问道,“该不是又去游山玩水不干活了~” “呵呵。”永笑了笑,它笑的声音非常的假,好似是为了笑而笑。 “接你的活可是很累的。奥森萦瑞纳德(osn of erenad)现在应该在那里。”永伸出手,指向车队的方向,“它在『凋零幻境』中看见到的东西,会引导它去寻找自己的身世。不过,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好像陷入了和它上一辈(previo neration)一样的麻烦。本来它不至于陷入那种困境的,但人类的那一半影响了它。” “那,你处理的干净么?”劫担心道,“毕竟,你可不擅长潜入啊。” “没有什么是一个法师不擅长的(potential depends upon ourselves)。论制作肥料,我可比你擅长的多。”永哈了一口气,对劫的担心表示轻蔑,但转过头来,它以颇为自嘲的口吻继续了话题,“只是没想到,失踪多年的‘叛徒’之子,居然是我们找到荆棘皇冠的希望。” “那奈克洛·梅·加斯那边呢?”劫又问到,“风景漂亮么?”” “那么喜欢,你就该来看看。”永将法杖靠在了自己身上,它双手抱于胸前,道:“现如今,死之迷雾已经将那里团团围住,奈克洛·梅·加斯打肿脸充胖子,他就快坚持不住了。” “不过还好,影木的感染已经完成,两人的协律在战斗中亦有体现,一颗主动地心已经开始跳动……五个条件全部满足了。” “‘终结之魔’……”讲到这个词语时,永和劫之间的谈话突然沉默了,在秋日的冷风里,气氛有些肃杀,“就要来了。” 些许的停顿后,永劫刺客间的对话语速快了起来,像是例行公事的汇报一样,不留一点儿喘息的空间。 “最后,‘十二刻印’大概什么时候会失效?时间已经过了。”永干脆利落的道。 “我不知道。先前阿曼娅迪欧来的太快了,我只擦掉了半个。不过,后来他去找奥森萦瑞纳德时,我又回去用你给的那张纸擦掉了两个。但那颗古树险些冲出来袭击我,我没能擦掉六个。”劫抱怨道,“这样没问题么?” “嗯、没问题的。法阵这种东西,只要能破坏一点,就是破坏了全部。人类毕竟没有全都学会。”永肯定道。 “那就好。不过,那颗古树现在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令人恐惧的东西,我花了好半天劲才和它沟通成功。”劫讲出了自己担心的地方。 “遵循主的指示就是了,你不是成功地从阿曼娅迪欧手下逃走了么。难道你想犯‘罪’与‘罚’犯过的错误啊?”永倒是丝毫不担心,它甚至不想继续聊下去,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打发了劫。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出口,劫面上便略微漏出些愠色。 “别拿我和那两个向日葵比。” “向日葵?” “找日啊。” “噗。”永笑出声来,伴随着它的笑声,周遭的鸟也发出了清脆的叫声,好似在颂歌,“劫啊。我一直在想,那么多灾多难的一对,不但有了后代,最后还需要这名多难者来救我们啊。看来《斯弗之书》说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理(the of sf does not vers all the truth)。那我们这么做真的能够成功么?” 话音刚落,劫突然一把抓出了永的衣领,险些将它完全提了起来。 “真理……?永,你是在质疑我们的主!” “是么?可……真的有什么是既知道过去,也知道未来,永永远远的存在么?(but……is there anythg that knows the past and the future, and eternally sts forever?)”永被掂在半空中,脚尖微微点地,它心中嘀咕,劫要是知道我撕了一页《斯弗之书》,又会干出什么事情呢?这一刻,它不免想起了过去——那些它和“叛徒”在一起的日子。 …… “你相信真理么?(do you believe truth?)” “真理?《斯弗之书》在一端,我和我的法杖在一端。(truth?the of sf is on one side but y stuff and i on the other)” “嘘,隔墙有耳。但对我来说,爱就是真理。(shoooforbidden words has gs to be honest, love is the truth)” …… “你要走上一条危险的路了。”劫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抵在永的胸前,那把匕漆黑如墨,好似将夜幕取下了一块握在手中。 劫的手微微颤抖,“如果你也要成为叛徒,我……” “你的手那么抖,杀得了我么?”永抬头望着太阳,它有些不屑。 兜帽从它头上滑落,晌午的阳光打在了它的青蓝色的脸上,紫绿色的长发中不时有蝴蝶飞舞而出。它抬头望向刺眼的太阳,咧嘴露出了一个笑容,继而微微伸手推开了劫,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转向在闹市区中行进的车队。 “我确实不擅长潜入,但我有我的解决方法——那就是只要没人活着,就没人知道我潜入了!这就像……” 永高高的举起了它的法杖,法杖顶端的宝石在天空中折射出一道长长的彩虹,射向车队的末端。 永朗声道:“我不会质疑我们的主,但我更相信真理只在我的法杖射程之内!(i has never doubted our lord, but i al believe that the truth is y ran!)” 二章 三十八 角斗士的终末(上) 杰骑着马,顺着车队来回走动,它回想着前几天发生的事。 这几天来,永劫刺客销声匿迹,只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其中一个谜团,就是杰在落入麦泽金的陷阱后所看见的幻象。那时,杰并未失去意识,也并没有感受到自己被袭击。它的灵魂好似飘出了身体,飞到了那座被鲜血染红的宏伟的殿堂。 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那座殿堂无比的清晰。 ……在那幻象中。 杰看见了,殿堂宽阔的大厅中跪下的重伤骑士与哭泣的美丽新娘,还有在那被血水浸没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布满的赤裸尸体。重甲骑士虽然戴着全覆式头盔,看不见面容,但沉重的喘息与粉碎的铠甲昭示出他沉重的创伤,那只勉力支撑着他躯体的巨剑,亦是摇摇晃晃——这名骑士已濒临死亡。 杰发现了,那骑士面前的新娘,面容竟是自己的模样。只见她嘤嘤嘤的哭泣着,扑向了骑士,抱住了他。丝毫不在乎血污染红了她的婚纱。 杰听见了,原先那些模糊不清的低语。 ——那骑士说话虽然喘息,但情绪却带着完成了重要使命般的高兴,声音爽朗如夏日的风浪,将一切热情都向面前的人倾撒而出,他仰面看着面前的新娘,如沙漠中的旅人痛饮面前的甘泉:“荆棘皇冠……真适合你。” ——“你真是个傻子……为什么不点亮星光……”那新娘哭哭啼啼,她骂着那名骑士,但身体却努力的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她害怕他倒下了,就再也爬不起来。 ——“我已经点亮了星光啊……”骑士抬起了沉重的手,他带着沾满血污的板甲手套,抚上了新娘的面庞,哪怕是隔着头盔,杰也能感觉到他的笑颜。 ——“那……那你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伤?!”新娘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骑士。隔着头盔上尖尖长长、长矛装的数道缝隙他们两人的目光相望。 ——“因为你才是我的星光……”骑士眨了下眼,他哼笑了一下。可就是这么一笑所带来的微微颤动,让他没有握紧手中的剑,身子就这么倒了下去,压在了新娘身上。 ——“你真傻……”新娘被骑士压在身下,她没有看骑士,而是面朝天花板,眼睛紧紧的闭上,她不想看,也不忍看。 ——“你是第一个说天才傻的人……”骑士倒地后,鲜血从他的头盔中流出,“他们都说我疯。我死以后,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死?!你不会死的。”新娘猛然睁开了眼睛,她使出吃奶的劲,将骑士顶了起来,“我……我会带你回去,我会去求它们救你的……哪怕……哪怕……” ——“嘘!”骑士垂下的手放到了新娘的唇上,“没有什么哪怕。星光在我的腰间沉睡着,我把它做成了一把钥匙,拿着它你就能离开这里了,离开这该死的奥里司布平原……” ——“我……我不要星光……不要离开……你……呜……”新娘泣不成声。 ——“别哭了……让女人哭泣,可不是骑士应该做的……”骑士的血液顺着头盔染满了新娘的胸膛。 ——“我……我不是女人……”新娘咬着牙,“这荆棘皇冠,我……” 杰也咬起了牙。 ——“咳……咳……咳……”骑士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鲜血四处飞溅,喷了新娘一脸,“我想躺一下。” 听到这句话,新娘才发觉自己一直举着骑士。对于自己的失误,她流露出了万分懊悔的表情。急忙翻起了身,卧坐在地,让骑士枕在她的膝上。屋外的光亮透过彩色玻璃,打在新娘的身上。 ——“你真美。”骑士躺在膝上,仰视着新娘。他想伸手再一次抚摸新娘的脸庞,可是手伸到一半却掉了下来。 ——“你别死啊……我们有孩子了啊……”新娘低下头,泪水滴在了骑士的脸上。 那泪水一滴、一滴又一滴的滴了下来,那种感觉无比真实。 就好像滴在自己的脸上。 杰睁开眼,阿曼娅迪欧进入了眼帘。 …… 自从逃出了麦泽金的陷阱后,阿曼娅迪欧就超乎寻常的关注杰的情况。他更是邀请杰和他一同回地之国,阿曼娅迪欧用自己的名字承诺,他一定会帮杰找到自己的父母。 可杰拒绝了他,因为它知道,它所找寻东西不在地之国。 “送走了这批人,阿曼娅迪欧就要回去了……那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杰心中盘算着,“可我要去哪呢……” 奥里司布平原…… 杰对那个地方一无所知。 已经回绝了阿曼娅迪欧的它不想再麻烦他,因为如今和阿曼娅迪欧在一起时,杰总会感觉到他的热情过犹不及,这让杰很不舒服。 在城里没有几个朋友的杰最终找到了“鬣狗”的胖子。 这胖子倒是没什么抵触,他可以说是知无不言了,他说——奥里斯布平原是冰之国、火之国与比艾城直属辖区交界的地方,自从“千屠”事件之后,就没什么人在管那里了。 当然,胖子还说——去那儿的路途遥远,不但要穿过啸歌平原,还要闯过火之国与比艾城的一道关隘——这本不复杂,可对一个半精灵来说就不同了。不过,像你这样的大角斗士,一定有会办法的!你要想去那里,需要一匹好马。而我这里正好就有! 想到这里,杰拉了拉自己胯下马匹的缰绳,胖子卖给了它这匹马,也从它这里拿走了所有的钱——至于那些钱有多少,杰并不清楚,它数学不好,也不知道那些钱能干什么。但它只知道阿叔和阿曼娅迪欧对它很好,给它的钱是十的十的十的十——反正你也用不到了,胖子是这么说的。 但那胖子多少还是有点儿良心的,给杰的马也算是一匹良驹。这马十分高大,步伐也稳健,就算长期骑乘也不会觉得疲惫。骑在其上,不算矮小的杰骑在上面竟有一种羸弱的感觉,它登高而望,一眼就可以看到车队的尽头。 杰估摸了一下车队的长度,勇者大道几乎完全被它沾满,攒动的人头,难以数的清晰。 喧嚷之声有的属于开心的灾民,也有的属于看热闹的市民,还有一些事不关己仍在叫卖维生的商贩,但终归都是属于人类的。 “我们自由了!”有灾民高声喊道! “自由……”杰默默地低语,就算是阿曼娅迪欧把它从奴隶身份中解放后,它也没来过几次马尔顿的这条主干道。 这条街的喧嚣是人类社会所特有的繁华——那种名为“人气”繁华与杰相去甚远。 但不管怎么说,人类的社会……我来了。 杰的内心隐隐燃起了一种激动之情,像是被困在笼子中的鸟,重获从来就不懂的自由一样,即将展翅腾飞。 而就在它打算策马飞驰的时候,它胯下机警的马匹突然停下了脚步。 咚! 杰险险因为惯性掉了下来。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它终于停住了。原来这匹马在疾行的时候,因为杰的分心,没有控制好方向,险险撞住了前面的行人。 而那行人竟是—— 比格诺斯?! “杰……?”比格诺斯被马匹惊吓,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你?!”两人异口同声。 “杰!你没事啊!”比格诺斯拍了拍屁股,爬了起来,他十分高兴,自从混战之后,他就没有见到过这位救命恩人。 “嗯嗯……”杰只是点了两下头,“比格。你要去哪里?” 知道比格诺斯经历的杰,猜也猜得到比格诺斯已经再也回不去他的故乡了,但杰并不明白,仇恨这种情感,以及复仇者所会做的事。 面对着彼此知根知底的救命恩人,比格诺斯本不该有什么隐瞒。但他想去的地方…… 奈克洛·梅·加斯的监狱。加斯嘱咐过他,不要随意透露。 比格诺斯犹豫了。 “说。”这时,加斯倒是没有阻止,甚至罕见的表示支持。看来他也是认可杰的。杰和比格诺斯他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那种一同面对死亡的战友情谊却是相当的深厚。 “我要去末日地堡!”比格诺斯答道。 “末日地堡?”杰重复了一下,它的头微微低下,故作思考。其实,它并不知道那是哪里,低头只是为了掩盖它失望的情绪——它还以为与比格诺斯的巧遇,也会和他有着相同的目的地——伙伴的感觉,是品尝一次就忘不掉的。 “杰,你呢?还待在马尔顿么?”比格诺斯反问道。 “不……阿曼娅迪欧要离开了,我也没必要待在这里……”杰诺诺的说。 “那你要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比格诺斯立刻回答道。 “啊?!”杰猛然抬头。单打独斗惯了的它难以置信,难道结成一路的伙伴就是这么容易的么?只是多问一句? 是的,很多时候,结成伙伴,只是多问一句那么简单。 杰眼中闪出了光芒。它望向天空,晴空中莫名的出现了一道纵贯南北的彩虹。从竞技场的顶端,落到车队的末端。它是那样的美丽,仿佛侵染了杰的内心。 让它二十余年单调如兽的心灵,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 “我要去奥里司布……”杰说到一半,缓缓闭上了口。这并不是因为它有着和比格诺斯一样的顾虑,也不是因为它想到和自己在一起,永劫刺客可能会对比格诺斯不利,而单纯的是因为,骑着高头大马的它看见了,在队伍的末端—— 五彩斑斓的光芒中,一个笼子孤零零的挂在这里。 它裹着一层层的黑布,从中透露出难以名状的压抑。 那里面…… 是什么……? “当。” 视力极佳的杰看见笼子莫名的晃动了一下。 “当。当。” 那笼子使劲的晃动了起来,惊动了周围的人群。 “当。当。咔。” 笼子的门被从内部打开了。黑色的烟尘与无数的须根从铁笼内鱼贯而出,撞飞了它周围的人群,扑向地面,开始扎根。 它虽未伤人,但马车却因为它的怪力而倾覆。 “怪物!有怪物!!!!!!!!!!!!!!”队伍后端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在人群的呼喊声中,一棵比成年男子高不了多少的紫色树人托着与它不相称的庞大根须爬了出来。它的每一条根须都像是巨大的蚯蚓,迫不及待掀翻路面的石砖,急切的钻入周遭的土地。 看见杰的模样、听见“怪物”的喊声,比格诺斯转过身去,当他看见了那弥漫的黑烟后,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牙齿也哆嗦了起来,好似在拒绝相信眼前的真像——那颗古树,回来了…… 虽然,相比于过去,如今的古树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威胁。 而古树的残骸好似也明白自己的变化,它左看看,右看看,抬起自己相当于左右手的枝干,微微摇动了自己干枯的“手臂”,动作是那样的缓慢。 阳光打在阴影树人身上,灼烧着它的皮肤,看来用不了多久,这树人就会被焚烧殆尽。 除了知道这古树厉害的灾民,周遭的人群虽是尖叫退却,却也没人逃离开来,竟都在看个稀奇。 这里是着名的自由之都马尔顿,是个人都多少有点见识与本事,人们总是相信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可面前的东西,显然不属于太阳底下的。 更何况,他们都觉得,要不了多久,这怪物就会像以前一样,被竞技场或者怪物贩子处理掉,现在不看就没得看了。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加斯……那……”比格诺斯问起了加斯。 还未等加斯回答,甚至比格诺斯连问题都没有问完。那树人便猛地伸展开来自己的枝丫。枝杈瞬间延长,将周围围观的活物贯穿,惨烈的叫声如爆浆的水果一般掩盖了市里的喧嚣。 繁华的街道寂静了,只有那些身体被贯穿的人还挂在树枝上痛苦的呻吟。他们的血液顺着树枝汇入了树人的躯干之中,给它提供者恢复繁茂的养料。 “比格,那是什么!!”杰问道!在竞技场里与众多怪物有过战斗经历的它一眼便看出树人身上散发着不祥,那些不断膨胀的阴影,比它所面对过的任何怪物都要阴森可怖。 身为角斗士的本能让它在短短的一瞬间模拟了无数种和那怪物战斗的样子,可却没有想到任何一丝它能获胜的可能。 那怪物对它而言,不可战胜,杰微微有些害怕。 “那就是摧毁了林望镇的古树!快跑啊!!!!!”比格诺斯高吼一声,转身便拽着杰的马匹,准备牵着它一起离开,“来不及解释了,快找阿曼娅迪欧,只有比亚门内尔还强的他才能对抗这神异种!” 可是此时,我们不得不夸赞那个胖子,他卖的马不但镇定,还很认主,任凭比格诺斯怎么拉动,只要杰不动,那马就一动也不动。 杰不动,并非是它不肯领受比格诺斯的好意,而是它看到在比格诺斯的身后,粗如巨蟒的须根已如海浪一般扑了过来,吞噬着沿途一切生灵。 它盘算了一下,那根须的速度极快,而在城市这么拥挤的地方,就算带着比格诺斯一起骑上这匹良驹,他们也是跑不掉的。 ——他们离得太近了。 就在像毛细血管一般扩散开来的根须快要缠绕上他们时,杰轻踏马鞍,侧身跃起,腰间长剑悄然出窍,只见一道白光之后,先至的细小须根纷纷落地。 杰如同闸刀一般立在须根之前,稳住了阵脚。而这座城市的防御系统也像免疫细胞一样的运作了起来。 很快,在杰身边便聚集了数名重甲战士与祈灵师,对植物杀伤力极大地火球射了出去、火墙升了起来,根须竟纵使须根千万竟一时不得过。 可比格诺斯的经验是对的,杰的预感也是对的,须根密密麻麻,更是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虽然守住了当下,却不能突进一步。 “你去找阿曼娅迪欧!”杰对着比格诺叫嚷着,“这儿我挡着,快!” 二章 三十九 角斗士的终末(中) 听到杰的指挥,比格诺斯转身便跑。他并没有选择留下来和杰一起战斗,在这种时候,彼此的信任才是最正确的抉择。 扭曲古树的攻势虽然猛烈,可在杰与马尔顿一众城防人员的紧密防守下,灾厄竟也没有扩散开来。 场面就僵持在这里。 只要古树不会恢复林望镇时的模样,它就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而就在众人和腐化树人僵持的同时,竞技场顶端的永劫刺客也仔细观察着局势。 “它相当擅长使剑呢,你说是继承谁的?”劫说道。 “也许两者都有。”永熄灭了彩虹,它收起了法杖,摇了摇头,道,“那棵树太微弱了,就像我们的希望一样。我们的帮帮它。” 言罢,它从法袍中摸索出来一只黑色曼陀罗花,递给了劫。 “你确定要这么做?”劫问道,“如果预言并不是这个意思呢?” “错误的希望仍是希望,但放弃的希望就只是幻象了。”永伸直了手臂,将花推到劫的面前,“你还记得清书上的话么?” “我记那干嘛,你们法师记住就行了。”劫一把拿过花,把玩了起来,“我记个意思就可以了。” “哎……”永失望的叹了口气,早该想到,劫是这样的精灵,“那你总该只知道《斯弗之书》中关于百年战争结束的预言?” 永不再看劫,它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叹声道,“那个带来绝望的预言。” “……精灵们再次踽踽独行,因为战争永恒抛弃了它们(……elfs walk alone once ore,eternity has abandoned the becae of this war)。 战争将会获得胜利,但破碎的一切却不会重生(wars are nt to be won,but once broken never reborn)。” 就像秋风打碎树叶,它们落处即是隆冬(as autun d dashes leafs,the ter es where they fell)。 它们并不该死,但这是必然(they aren`t daned, but this is will)。 没有人会来,没有人会帮助,就算是书也会有(记载)失误(陨落)(no one ca, no one helped, even the has failed)。 这场瘟疫没有名字,但我们都知道它是未知(this pgue has no na, but we all know that it’s unknown)。 无数的年月被埋葬,却不会有更多(billions of years are buried not anyore)。 精灵们帮着打开了致命的门(elf helps to open that lethal door)。 在外面,我等待着听到天堂的钟声(fro outside here, i wait for hearg the heavens` bell)。” 劫听完永的复述,沉默了。 它用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搓着手中曼陀罗花的茎。 “你为什么要提这些?”劫问道。 永则是低下头来,面对着劫,道:“书中所预言的这场恶疫结束了百年战争,也结束了精灵国永生的根基……我们的同辈(fellow)已不知有多少在恶疫之中凋零。纵使‘斯弗之子’中所有的法师用尽了各种办法,我们还是无法控制这场恶疫。你可知是为什么?” “……”劫依旧是沉默,若说它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那是不可能的。但长于身体战斗的它并不如这些法师们对这种问题有深入的研究。 而永则毫不卖关子,它说道:“因为我们不存在‘性别’的概念,所有的精灵都是由母体分裂而出,我们的血统是纯粹而单一的。” “因为纯粹,我们强大。也因为纯粹,我们脆弱。一个精灵得病,所有人都会得病。就连你我,也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枯萎凋零。” “我们的冬天来了。可我们却不知春天是否还会来。” “永,你别吓唬自己了。”仿佛被永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劫急忙迫使自己往好的地方想,“就算恶疫厉害。现在它还是被控制在西南部的,还是有好的方面的!” “哼呵呵……”永无奈的出了口气,“那你说,给出这种预言的《斯弗之书》是好,还是坏呢?” “永!”劫的声音突变,又快又尖,它瞪大了眼睛,急忙四处望了望,在确定了竞技场的穹顶上只有它们俩后,才低声道,“这种话,咱们两个说说就行了。” 可永毫不在乎,它仍是继续:“一本坏书所写的话总是覆水难收(危害无穷),而一本好书照亮灵魂,(a wicked is the wickeder becae it cannot repent, and a good is a light to the ul)。《斯弗之书》就是这样。它在给我们绝望后,又给了我们希望。” “百年战争之后的预言……也是我们来这里的预言。你应该听过。” 永拉着劫,一同向前走了两步,面向正因为古树而乱作一团的车队,默诵道: “当腐烂的叶子不再下落,当种子不再发芽(when the rotten leaf does not fallen, when the seed does not rate)。 在暗影中埋下古树,看着它走向何方(bury the ancient the shade, watch the tree to go far away)。 树木不擅长运动,背叛和仇恨也是这样(trees are not good with otion, neither the trean nor the hate)。 与天选的一切一同消失,将希望藏在树中(follow the chosen to fade away, hide the hope the tree)。” 听到劫默诵了一遍《斯弗之书》上的预言,永双唇微微张开,眼角下裂,一种失落的神情在它面上一闪而过,它感叹道:“当腐烂的叶子不再下落,当种子不再发芽……该死的《斯弗之书》,为什么你的预言那么残酷。” 未了,它指着那颗古树的残骸,对劫道:“与天选的一切一同消失,将希望藏在树中(follow the chosen to fade away, hide the hope the tree)。我们的希望只有那个了。现在,你明白了么?” 话音刚落,永还不及反应。劫已然将手中的黑色曼陀罗丢了出去,目标直指那颗古树。 “明白不明白我不知道。但既然是预言说的,那准没错!”劫有如莽夫般的回应道。 而在花飞向的方向—— 在马尔顿城卫兵与祈灵师和各路英雄的对抗下,它弥散的根须已经被牢牢压制在一定范围内。 而四周通道处已然全然被火墙所包围,阳光照射在古树残骸身上,不断促使它崩解。 这颗古树如今实在是太弱小了,好像蜡烛细微的火苗,随时都会被掐灭。 但多一个铃铛多一声响,多一枝蜡烛多一分光(uch ore than a bell und, uch ore than a candle light)。有时候,希望的壮大源于自我的努力,还有——嗯……——人多。 杰甚至觉得不需要阿曼娅迪欧,光凭在场的众人就能逼近古树的核心,彻底将它消灭了。 而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如飞来的巨石落入了扭曲蠕动的藤蔓中央。 顿时,深紫色的光芒从古树残骸身上迸射而出,大量的黑色烟雾从它身上的缝隙喷涌四溢,如沸腾的水壶所喷射的蒸汽一样直冲云霄。它的枝干开始迅速扩大,叶片渐渐变红。 那些直冲云霄的黑烟,在天空中翻滚了一阵后,形成了遮天蔽日的一朵朵黑云。天空因此黯淡了下来,气温霎然变冷。 缓缓地,雨水落了下来,霹雳响了起。带有腥味的风从古树残骸处倾泻着不详的氛围,血色的叶片上扭动的眼睛随着不断拔高的枝干悬挂于苍穹之上,如百眼巨人一般俯视着地上的蝼蚁,大地龟裂处粗壮的树根扭曲集结在一起,形成了宽厚的脚掌。 “吼————————————————————————————————————”古树已然比竞技场还要高大了,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地狱将在此(再次)显现! 突然膨胀的古树打破了面前的僵局,脆弱的防线转眼间便被暴走的须根淹没。 发觉到古树变化的比格诺斯扭头一看,在最前线的杰已消失不见。 “杰!” 他不由的大叫一声。 “快跑啊,孩子!”望着像洪水一般涌来的须根,加斯催促道。 比格诺斯只是面对着须根的海洋,面对着漫天的红眼,面对着腐化古树莫名的威压,咬紧牙关的站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他心率急速上升,使劲淹了口唾沫。 “加斯。请原谅我的任性,但你还能再帮我使用一次『暗影箭』么?”比格诺斯在心里问道。 “嗯?”加斯回应了一个疑惑的声音,“别傻了,那颗古树是不会被一发『暗影箭』击倒的。干快跑。” “不……加斯。”比格诺斯意念坚决,他思路倒也清晰,“我们只用一发『暗影箭』打散包围着杰的须根,把他救出来就行。那颗古树已经夺走了我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至少在我眼前不能!” “别冲动!要是吸引到了古树我们就都完了!”加斯仍是劝阻。 “我就是要吸引一下那个古树,杰救了我的命!你帮还是不帮!” “别犯傻!孩子!后面的路还长。”加斯的声音也有些焦急。 “杰在这儿死了,我绝不会去救你的!”比格诺斯脱口而出! “……” “……如果你执意的话。”看到比格诺斯如此坚持,加斯也不再反对,它恢复了冷淡的言语,好似一切都如他所料那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吃惊。比格诺斯不明白,只是以为他十分冷漠,仿佛在处理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那就把你的手抬起来,指着那棵树。我们只打一发『暗影箭』。” 比格诺斯照做。 “回想,回想你在影木林之下的感觉……”加斯道。 比格诺斯想象着,他能感受到影木的叶子在摇动,他能感受到影木再回应着他,有“什么”渴望着借助影木,进入这个世界,而比格诺斯便拿着打开这是世界的门的钥匙。 “在你心中,你要盯着影木看,要用心看,直到看清每一片树叶,每一处竖纹。” 遵循着加斯的指引,比格诺斯努力的在脑海中回忆着影木的样子,回忆着他在影木林中的一幕幕。此时,他才发觉。他从未真正的看清影木的模样,印象中的影木只不过是模模糊糊的一团,徒具树形——但其实,那根本不是树,而是别的什么。 比格诺斯努力的回想着,根须、叶子、纹路……细节的地方,他记不清晰。可这时,一股被凝视的感觉包裹了他的全身,他感觉自己脱离了马尔顿城,真实的来到了影木林。 这里的天空遍布血红的眼睛,和扭曲古树身上如出一辙,这些眼睛在盯着他看,也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有被凝视的感觉,不要试着抗拒它,去回应它,去接受它们是你不了解的‘未知’。只有这样,影木才能作为这个世界的锚点,让‘它们’中的某个进来。” 渐渐地,世界的边界屈服了,真实的世界中不可见的裂缝在比格诺斯身边形成,从中涌出一点点难以察觉的黑色气息。 “对……对!”加斯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前听见的那个阴沉而寒冷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如今有些许的兴奋。而比格诺斯越是回应那些凝视感,那个声音也变的越发强烈与清晰,“就是这样!” 世界的裂口越来越大,黑色的气息开始形成烟雾,就好似影兽身上包裹的黑烟。那古树明显发现了比格诺斯,可它的成长显然没有完成,只有须根在不断的涌动,可这些须根的速度却远不如当初,好似被什么绊倒了一样。 “很好,时间还很充裕。你快引导那些世界的裂口,将它们集中在手指,用你的指尖去触碰心中的影……”加斯仍在引导着、 “不要管他!”阴沉的声音尖叫着、发出了全然不同的命令,“打开大门!让你的‘主’进来!‘主’会帮你们!” 这个癫狂的声音让他分神了,带来了一刹的迟疑。 可这迟疑却是致命的。眨眼间,比格诺斯周身黑色的雾气越来越重,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皮肤。 “比格?!比格?!”是加斯的叫声,他知道,比格诺斯尝试使用『暗影箭』失败了,也知道这个世界通向未知的大门即将打开,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颗古树和如今的比格诺斯相比,根本不算威胁。 可就在比格诺斯不受控制的进一步打开世界的大门时,他心中影木林里白色的雾气突然加深,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墙壁,将天上所有的眼睛都遮蔽了起来。 未知的“什么”退了出去。 比格诺斯身边的黑烟、连同那个声音,也随之消失。心力交瘁的他跪在地上,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一切不过十来秒而已。 “既然失败了,就快跑!”加斯反应很快。 “我?”比格诺斯的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 “你差点变成了和眼前这颗古树一样的东西!” 比格诺斯仍是跪在地上,他的意识受到刚才的侵袭,极不稳定。 “杰……”他口齿不清的讲着。 “它死了,你清醒点……” 比格诺斯狠劲的锤了几下地面,极不甘心。 他依旧没有能力保护对自己重要的东西,悲剧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上演。 现在,更是跑都来不及了,遍地的须根已然冲到了比格诺斯面前。 他应该听杰和加斯的,去找阿曼娅迪欧。 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比格诺斯的注意。 已经冲到他面前的须根全然掉头,扑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比格诺斯想那边望去。 那些淹没着杰的树根被炸的四分五裂。 而在爆炸的中心,杰将手举向汹涌而来的须根,撑起了一面半球形的淡蓝色护盾。这面护盾远比祈灵师的元素屏障更为坚实,撞上护盾的须根如同扑向岩壁的巨蟒一样,只得盘踞其上却不能突入。 杰安全无事,这面护盾阻挡了须根前进的步伐。 而在护盾所庇护的不到两平米的土地上,有一个仅有一人大小的洞。从洞中而来的是——阿曼娅迪欧。 他单手按着地面,显然刚才的爆炸正是他的杰作。 “我原本以为永劫刺客已经跑了呢。原来它们还在这里。我虽然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阿曼娅迪欧站起身来,嘴角上扬,深陷的眼窝中放出了光亮,他抬起头望着那颗古树,打了个响指,“但是不是消灭了你,就轮到它们了!” 二章 四十 角斗士的终末(插曲) “神圣庇护(holy shield)……难怪……”在看见保护着杰的护盾后,加斯浅声叨念了一句。 不过,兵荒马乱中比格诺斯并没有听清加斯的这句浅言,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再次重现的古树所吸引。 诚然,古树还未恢复到在林望镇时那种使人惊惧万分的状态,但它已然令人望而生畏。 疯狂蔓延的根须在『元素失衡』的帮助下,突破了祈灵师们所召唤的一道道火墙,不断扩大着灾厄的范围。带着红色眼睛的叶片越挂越多,已经窜入了大街小巷。 那些远离古树的人们,只是本能的感到恐惧。 而那些就在近旁的人们,却被红色的眼睛带入地狱。 无数的人用震惊瞻仰着,无数的人用喘息颂唱着。 他们所看见的,是环绕的雨云在合力剿杀阳光,是扭曲的藤条盘踞吞噬希望,墨色的杂草刺破了石砖的地面,暴起的古树打碎了归乡的幻想。 此刻,最辉煌的最恐怖,最放纵的最嚣张。 这阳光余晖所绘就的壮美奇景,竟成为末日来临前的一瞬惊鸿。四面而来的积雨云封锁了午时的天空,提前将永夜传唱。 没人说得清是诡异的冷风造就了阴森的气氛,还是阴森的气氛带来了诡异的冷风。 人们因为恐惧彼此相拥,但心中的兽性却在酝酿着更大的惨剧。 活下去。 在这未知的场面中活下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私”。 (艾斯艾弗讲到动情处,使劲拍了一下躺椅的扶手,惊了比格诺斯一跳。) 树之将倒根先觉,祸之将起民先知。 最底层的民众总是对即将发生的苦难有着更为直观的感受。 灾祸开始时那微不足道的一切就发生在古树的近旁。 在旧城区的贫民窟中,一家人隔着窗户望着胀大的古树,一位母亲因为恐惧,将自己的两个孩子锁入衣柜中;而此后,作为妻子的她,则拉紧了自己丈夫的粗布衣服,将身体掩在他的身后。 窗外的一切已然超乎了他的认知,这位贫穷的丈夫,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他不敢看那古树,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那颗古树。 躲在他背后的妻子给予了他力量。 这并非是因为爱情。 而是因为活着。 他们一家本是啸歌平原上的农夫。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他们原先定居的地方的领主西蒙是个好人,不曾过多的征收税赋。而没有什么野心的他们,留些闲钱打发打发祈灵教的“义捐”也是绰绰有余。 可一切都从临近地方发生的“地之国公主绑架案”开始改变了。 先是负责寻找公主的兵士们隔三差五的就来领主管内扫荡,他们并非在领主西蒙的管辖范围内,所以态度极其蛮横。很多时候,他们都是以搜查的名义冲进家门里打砸一通。虽然砸的都是些锅碗瓢盆什么的,但平常人家哪受得了这些,只有交出些劳军费,才能避免更仔细的“搜查”。 后来啊,有一阵,男人一家经常看见领主西蒙的私人军队频繁出的在领地内巡逻,驱赶着那些匪徒一样的士兵。 领主西蒙真是个好人,可这样的好人怎么就窝藏“强盗王”涅求斯,勾结地之国呢? 身为底层的男人想不明白。 但他切实地感受到了,自领主西蒙在城堡中自尽后,周边的几位领主很快便瓜分了西蒙的土地。 新来的领主对他们这些西蒙的领民极有成见,在公主绑架案后的九年战争里,沉重的税赋很快掏空了他的家底——直到如今,男人仍旧没想明白,九年战争的前线和他原先定居的地方相去甚远,按照三国联盟这边属地对抗的原则,怎么就征税征到他头上了? 但男人知道,那名叫克莱蒙什么的领主越来越富裕,后来据说买到了爵位,去了比艾城。 而可恶的地之国攻势在后几年越来越猛烈,同乡的不少人都被抓了壮丁。男人散尽家财,侥幸逃过一劫,可自己十二三岁的大女儿却被一群军士掳走了,说是送去享福了,可至今……仍下落不明…… 失去了所有财富的男人,只能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和两个儿子当了好几年的流民。他的兄弟也在流浪生涯中,为了抢一点口粮被人“挤死”。 直到三国联盟在尖啸雄关遏止了地之国的攻势,他才在那周边的地方找到了一块撂荒的土地。 男人很笨,不会什么别的营生手段,便又开始种地。 还好,几年的时光没有辜负他,让他的女儿、儿子们长大了些,能帮把手。 日子倒也渐渐回到了正轨。 但真正的悲剧从此才开始渐次上演。 先是莫名爆发的恶疫带走了他的父亲和母亲以及刚刚积攒起来的财富; 接着,原本就不肥沃的田地长出了噩梦草,移平了他辛辛苦苦才建起来的房子; 接二连三的不幸,让大儿子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因为和自己赌气离家出走,最后落入“鬣狗”手中; 而为了救出儿子,自己带着家人来到了马尔顿城,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大儿子时,却是在决斗场里…… 男人想不通,他为何命总是这么苦,苦到死的人总不是自己。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没有勇气去死,他总是感觉到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也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 他就像一颗小草,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生命力,能够在岩石缝中求得生存。大儿子死后,他哭闹不止,被竞技场的守卫打断了腿,直至现在行动多有不便。 可在马尔顿城,只要你有点本事,总能活得下去。他依靠着老农夫的手法和对作物的熟悉,以为人加工噩梦草为生,日子渐渐地又一次回到了正轨。 生活一次次的给予他沉重的打击,却在打击中一次次又给他一点点儿的希望。 而他却为了这一点点儿希望,一次次艰难却坚强的活了下来。 也因此,穷人的命总是贱的。 他本以为,逃离了恶毒的贵族领主,躲过了战争饥荒,战胜了毒植恶疫,送走了几位至亲后,在马尔顿城,他终于苦尽甘来了。 他终于可以看着自己仅剩的女儿和儿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 面前的古树却催垮了他一切的希望。 他感觉到,按照惯例,这次无论闹的多么大,他还是会苦兮兮的活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灾厄会带走谁…… 是他的女儿?还是他的儿子? 他的糠糟之妻在他的背后抓着他,他知道这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什么能给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点儿安全感。 他必须面对那颗古树…… 或者…… 面对自己的家人…… 『疯狂』…… 男人看着古树,过去的苦难不断在脑海中重现,像一双双镣铐,将他的兽性激发出来。 他不想在受到更多苦难了。 那为何不…… 男人转过了身,不再看向古树。 他看见自己的妻子面带惊恐。 而从妻子的瞳孔中,他看见自己的双眼已经血红——就好像窗外高挂的树叶。 惨叫…… 他挥起了刀…… 敲打…… 他砸扁了柜子…… 开门…… 他走向了街头…… 群体的『狂乱』已然开始,一场覆盖整个马尔顿的大乱斗在古树的影响下爆发了出来。 人们相互砍杀着,却听不见哀嚎。 只有阵阵的怒吼与丧心病狂的冷笑。 那是对身为人的痛苦与身为兽的卑劣的嘲讽。 在有些时代,活着,意味着或者。 或者这么死,或者,那么死。 但苦者的直觉往往又是对的。 男人会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 ——因为那些理应死去的人,在真正死亡前获得了新生。 他们倒在黑色的草地上…… 被『同化』…… 被『感染』…… 有的人胸前长出了两条手臂; 有的人身上的一切孔洞都化作了贪婪吞咽的大嘴; 还有的人血肉腐烂,流出了致命的浓浆; 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哪怕畸形如野兽,故事才会有后续。 他们活着,却扭曲了。(they alive,but isted) 一如他们被这个疯狂的时代所扭曲了一样。 ——也因为阿曼娅迪欧的加入,让胜利的天平向着有利的方向倾斜。 二章 四十一 角斗士的终末(下) 只见阿曼娅迪欧信步走出了杰所张开的保护罩,他罕见的以元素青睐之人的身份大声的恳求着: “元素之子们,埋葬的征途开始了!(ns of the elents, the burial arch begs!) 岩石的战士们,大地的奴仆,元素之子们啊,听从大主教的召唤!(ldiers of the rock, ns of the elents,io of the earth:hear the beckons of archbishop!) 醒来!(wake up!) 元素的军队们,聆听这声音!灰烬启示开始了!土地将化为巨颚,吞噬这些冒犯者!(aries of the elents,hear the voice!the ash apocalypse has begun!the nds are torn to jaws and nsu the offender!) 大地因为扭曲者的根须而颤抖!亵渎者正目击着我们的力量,元素们!降临!回忆起荒漠与沙尘!(the ground trebled with the roots of the isted!the desecrater witnessg our ightthe earth!befall! recall the desert and dts!)” 元素界与现实的空间为阿曼娅迪欧的恳求所动摇,海量的土元素以阿曼娅迪欧为“门”,山崩般的涌入了这个世界。 那在八英雄诞生之前的洪荒世界再一次出现,天空扬起了沙尘,地面活了起来。 『荒沙送葬』已然开始。 这些土元素们痛恨着入侵地下的须根,无情的攻击着阿曼娅迪欧的敌人。 古树的『元素失衡』全然无法干扰阿曼娅迪欧所召唤的过量土元素,原本四处蔓延的藤蔓被一只又一只的石爪锁死在地面上。偶有挣脱者,也会很快被阿曼娅迪欧用『重力操纵』压的动弹不得。 当然,释放如此巨型的祈灵术对阿曼娅迪欧的负担也是极大的。他并不能这么一直这么压制着这颗古树,但还好,这儿是马尔顿城的中央。与这颗古树战斗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相当数量的祈灵师。 天空中飞扬的沙尘一定程度上遮蔽了满天的眼睛,而减轻了『混乱』。而祈灵师更是通过这大型的祈灵术与阿曼娅迪欧进行『元素共鸣』,铸就了『岩石之心』,隔绝了『疯狂』。 在摆脱了古树通过『通灵』与『读心』所造成的『精神干扰』后,这些祈灵师们的战斗力得到了释放。他们很快便通过冰系或者雷系祈灵术『冻结』或『麻痹』了陷入狂乱的民众,并对古树发起了围攻。 『火墙』再一次升了起来,『火球』与『火矛』从各个方向射向了膨胀中的古树,点燃了它的枝丫。 古树想发动『活体护甲』进行抵抗。可本是由须根与岩石纠缠而成的护甲,却因阿曼娅迪欧的存在丧失了岩石的根基。 这就好像一面徒具框体的窗户,挡不住炽烈的南风。 整个马尔顿城的祈灵师都出动了起来。成群的『活体火焰』开始向古树的中心突进了起来,这些『活体火焰』虽然与庞大的古树相比不值一提,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它们本就是纯粹的火元素化身,对穿刺或是鞭笞攻击具有极强的抵抗能力,加之火焰对草木的烧灼效果,渐渐地古树的身躯都被点燃了起来。 城内其他的英雄们也没有闲着,战士们挥舞着各式的武器,斩断眼前的荆棘,他们与生灵圣殿的祈灵师们形成了极好的配合,在各式元素的加持下,这些战士们成为了对抗古树挥舞的枝干的主力军。 而在城内隐秘的角落,面对着无法与阿曼娅迪欧共鸣的平民们,偶然也会传来对神明的祷告,那祷告声是如此神圣,一次次平息了看似无可遏制的疯狂。 在另一些角落,墙壁上所刻画的各式法阵相继触发,又互有联动,将妄图突破入内的须根挡在了外面。 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况的阿曼娅迪欧虽感到压力,但仍尚有余力。他心中一点儿也不慌乱,因为他明白——城内的元素青睐之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希贝尔——这古树毫无胜算。 古树被压制了。 由它所唤起的黑色杂草枯萎了。 看来林望镇的灾厄并不会在马尔顿再次上演。 可,并非马尔顿城内所有生灵都希望古树堙灭于此。 城内高处。 “永!永!你看那棵树快不行啦!”劫有些幸灾乐祸。 “……”永却是沉默。 “是不是该我们上场啦!你看阿曼娅迪欧好厉害的!”劫甚至有点儿兴奋,它两三步蹦上了竞技场的尖顶,将手扶在眉处,摆出一个了望的姿势,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阳光需要阻挡,“还有,永哎!原来奥森萦瑞纳德会使用‘神圣庇护’(holy shield)啊!你说,到底是它到底是遗传人类的多一些,还是精灵的多一些?” 没有回音。 “永?” 劫扭头看向永的位置,永已然不再。只是在永先前站立位置上,空间破碎了一个洞,洞中的位置正是阿曼娅迪欧和杰的背后。 『传送门』。 这是精灵法师们近来新开发出的法术,虽然有很长的施法准备时间,也传送不了多远,还要用“彩虹之眼”辅助施法,但在特定情况下使用起来却甚为方便。 永劫刺客们正是通过它,翻越了地之国防守严密的关隘。 但劫已经见怪不怪了。 “切。跑的比风(疯)滚草都快。”它自言自语着,却也跟着跳进了传送门。 而在传送门的那边,永悬浮在地上,处于所有人的背后,它双手像拿着长矛一样拿着自己的法杖,尖端对准了阿曼娅迪欧的方向。 阿曼娅迪欧的注意力被古树牵扯,又从没有见过不依靠法阵便能使用的传送法术,已然被永偷袭得手。 一股念力从背后粗暴的将阿曼娅迪欧甩了出去。 瞬时间,阿曼娅迪欧精心维持的大型祈灵术『荒沙送葬』戛然中断,无数的石爪突然崩解释放出毒蛇般的须根。 古树甚是灵性,它明白阿曼娅迪欧是压制它的关键,还未及阿曼娅迪欧落地,铺天盖地的须根在半空中就将他紧地包裹在其中,好似蜘蛛包裹住自己的猎物,形成了一枚树茧。 “谁到此为止了拉~?”劫刚刚跨出传送门,就看见阿曼娅迪欧被永偷袭得手,它俏皮的评论着,也观察着四周,只见失去了漫天的黄沙,失去了阿曼娅迪欧的『元素共鸣』,马尔顿城又陷入了一片混乱。 “别闹了。趁现在只有他一个,快一点。”而永明白,那一下是不足以击败阿曼娅迪欧的。 也诚如它所料,缠绕着阿曼娅迪欧的须根之茧没多久便从空中笔直的坠到了地上。大量的土元素向茧内聚集,茧内中一个石球在不断的膨胀着,将紧绷的须根粗暴地顶了开来。 木质断裂的声音不断发出,这个茧绝对困不了他多久,但腐化古树的『元素失衡』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阿曼娅迪欧的发挥,他一时间也挣脱不出来。 “30秒!做你该做的事。”永对劫言罢,便漂浮着飞向阿曼娅迪欧的茧,它的法杖再次发出光亮,本已断裂的须根在被光芒照射到后,快速再生了起来,不多时便又一次紧紧的将阿曼娅迪欧包裹了起来,成功的压制了阿曼娅迪欧的行动。 依靠着古树的力量,永拖住了阿曼娅迪欧,虽然它没出多少力,但却不敢掉以轻心。 而在另一边,听到永的话语,劫也行动了起来。 它向着杰走了过去。 此刻的杰看着阿曼娅迪欧被困在树茧中,心里焦急,可它却不能前去帮忙,它甚至搞不清楚如今的情况。 在古树的根须淹没它时,它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有想到,它身上的符文开始熠熠发光,反应过来时,这面淡蓝色的护盾就已经出现在了它的眼前,保护着它及从地面钻出来的阿曼娅迪欧。 但这面护盾反过来也限制着杰,它好似一面墙,将杰与外界隔离开来。古树的须根冲不进去,杰也走不出来。 杰感觉到,这面护盾正在一点一点的榨干自己的精力,可它却不知如何关闭这面护盾,只能等着自己的精力被一点点的吸干。 如今,阿曼娅迪欧不在,扭曲古树躁动的须根再一次冲到了杰的面前,它们绕过了面前的劫,积压在了杰的护盾上。杰若冲出护盾,必死无疑。 “你真是会给我们惊喜啊。”须根簇拥之下的劫用手敲了敲护盾,念叨着,“奥森萦瑞纳德。” “你……”隔着墙壁,杰注视着面前的精灵,它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它猜到了,面前的精灵应该就是阿曼娅迪欧口中的“永劫刺客”,也是和它身世有关的人。 “这么无情的事,又让我来做。”看到有如瓮中之鳖的杰,劫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上一辈(previo nerations)。” 言罢,劫从腰间抽出了那把漆黑如墨的匕首。 劫把匕首在杰面前晃了晃,它眼中闪过一瞬的失落,道:“如果当年你的母亲带走的不是‘星光’而是‘夜幕’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你了。” “你……你知道我的母亲!”听到永劫刺客的这番话,杰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它从内部使劲拍打着护盾,想要冲出去问个明白。 劫并不理睬杰,它只是高高地举起了漆黑的匕首,反握刃柄,作刺击状。 就在匕首即将挥下的那一刻—— “离它远一点!”劫的背后传来一声暴喝,是比格诺斯!他看见杰和阿曼娅迪欧同时出现后,想着也许能帮上什么忙,便赶了过来。 看见杰好似陷入了危机,他随手抓起车队上悬挂的长剑,冲上去便是一记剑击。 不过,在永劫刺客面前,比格诺斯实在是太弱小了。 只见劫微微侧身,贴着边躲开了这次攻击,它高举的臂膀顺势反手一勾,锁住了比格诺斯的脖子,紧接着便提膝重击了比格诺斯的腹部。 干脆利落。 劫放开了比格诺斯,任凭他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它完全可以用手中的匕首划开比格诺斯的脖子,但它却没有这么做。 “比格……!”杰隔着护盾喊道,可它仍旧毫无办法。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动么?我就是想让你走过来,毕竟,你知道的,树木可不擅长运动啊。(trees are not good with otion,you know)”劫瞥了一眼地上的比格诺斯,无数的须根缠绕上了他倒下的身体,将他拉向了半空中。 这时,劫转过身去,向古树挥了挥手,高声喊道:“谢谢你!你孕育着希望,我会将种子带回森之国去的!” 古树对劫的话语毫不反应,但蠕动的须根却停了下来,这些须根拉着比格诺斯的四肢,将他固定在了半空中,形成了“古树——比格诺斯——杰”的三点一线。 劫看了看角度,再次面向着杰。 它举起了匕首,瞬息之间便刺了下去! 乌黑的匕首在空中划出暗淡的弧线,好似墨汁玷污了一池的清泉。 坚不可摧的屏障为匕首所刺破,护盾砰然碎裂。受到冲击的杰一屁股摔倒在地,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劫莫名的微笑。 一条须根趁虚而入。 它从古树的核心射出,准确的贯穿了比格诺斯和杰的心脏,将他们连接起来。 不容一点喘息,二人竟就这么死了! 二章 四十二 死亡中的新生(上) “永!得手了!” 劫自己的检查了一下因心脏被贯穿而陷入痉挛的比格诺斯和杰,在确定古树的须根切实的贯穿了他们俩后,用“夜幕”轻易地将贯穿他们的须根整条切了下来。 它用古树的须根将两人缠绕了起来,紧接着将之扛在肩头,飞似的奔进了传送门。 而永在闻言后,再次挥动法杖,用一股念力将阿曼娅迪欧所在的茧远远抛出,自己则跟上了劫的步伐,亦从传送门脱离了现场。 包裹着阿曼娅迪欧的树茧落入繁茂的须根深处后便爆裂了开来。失去了永制衡的阿曼娅迪欧转瞬脱出,他身上如格雷果一样被『岩石铠甲』所包裹,已然刀枪不入。 阿曼娅迪欧做梦都没有想到,永劫刺客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突入马尔顿城,这简直是视他如无物。他看了看,杰和比格诺斯已然不见,只剩下一个微微发光的空间裂隙在他前方不远处漂浮着。 裂隙内是一片荒原。 阿曼娅迪欧欲加追击,可他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过于深入。古树无穷无尽的须根似永不停息的海浪一样缠住了他的脚步,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无法忽视这神异种的妖物。 阿曼娅迪欧怒跺地面,元素感应到了他的愤怒,一道道地震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伴随着暴起的石笋,粉碎了一波又一波的须根。 一条通向传送门的路被阿曼娅迪欧清理出来了。 可是这时—— 阿……曼……娅……迪……欧…… 阿……斯……塔……罗……琳…… 古树发出了恐怖的呼唤,声波之大,竟将冲入内中的『活体火焰』吹的烟消云散。 幸好阿曼娅迪欧有石铠护体,并未遭受太大的损伤。他抬头上望,只见扭曲古树已经停止了生长,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它粗糙的树干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疯狂之喉,扭曲的树干再次形成了粗大的臂膀。 身为元素青睐之人的阿曼娅迪欧,有一颗『岩石之心』。本不至于被古树的呼唤迷了神志。可事实总是祸不单行(fuckg isfortunes never es alone),永劫刺客的突然袭击与接二连三的受挫让他现在怒火攻心,而抬起头来,更是直接与无数的眼睛目光交汇—— 他迷失了心智。 “你为什么要这么作?”他自己的声音平淡的问着。 “为什么……?永劫刺客抓走了杰和比格诺斯,我要追上他们!”阿曼娅迪欧愤怒的回答着自己。 “可你不应该去找阿斯塔罗琳么?”他自己问着自己,“去追杰干什么?这一切毫无意义。” “……额,这……?!” “那你的妹妹又在哪里?”质问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我的……妹妹……?”阿曼娅迪欧喃喃道。 阿曼娅迪欧喘息间,他脑海中另一群声音又响了起来,是长老们:“我们才是你的家人!” “不……你们不……” “阿曼娅迪欧,你要背叛我们!”脑海中的长老们厉声质问。 “没……我没……” “你宁肯去相信精灵?!”帕比特好生失望。 “逆子留之何用?”雷布西斯充满杀意。 “你是地之国最年轻的大主教,你不能忘记你的责任!”戴老十分严厉。 “孩子长——大——了——”拉司太特的声音依旧是充满诱惑,“是个【男人】了。” “一人一个交易。”康斯帕罗西浅谈清唱着,“阿斯塔罗琳……” …… 脑海中这些嘈杂的声音渐渐地平息了阿曼娅迪欧的愤怒,让他陷入了困惑。 四周的风更是让他觉得难以呼吸。 这不但是心理上的,也是生理上的。 那些风是古树枝丫所形成的巨拳狠狠挥舞的拳风。 咚!!!!!! 毫无防备的阿曼娅迪欧像被打地鼠一样的砸入了地面,还好『岩石铠甲』救了他一条命。 可古树的巨力一击所造成的冲击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抵消,就算土元素自发的软化了阿曼娅迪欧脚下的泥土,他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阿曼娅迪欧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内伤已然深沉。 而古树的追击接踵而至,须根所组成的巨足已然准备踩下,情势陷入危机! 就算是青睐之子,连吃两下这样的攻击,也绝对是是遭受不住的。 阿曼娅迪欧咬紧了牙关,重振意识。他急忙发动『大地穿梭』,希望能够隐藏到地面以下,躲过这一次的攻击。他的想法确实是正确的,因为被插在地里的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反击手段。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对手不是古树的情况下…… 在这逼命的时刻,现实再一次与恐怖混为一谈。 “活体护甲!!”阿曼娅迪欧惊叫道。 『大地穿梭』并没有成功的让他潜入土地以下。事实上,他刚刚下沉一点儿距离,就被地下错综复杂的须根挡住了。虽然在阿曼娅迪欧的影响下,古树不能够用须根缠绕岩石构造出『活体护甲』,可却能缠绕尸体与畸变的怪物。 古树就这么生拉硬拽着他们,在地下形成了一面厚厚的死亡之墙。 阿曼娅迪欧无处可退。 完了! 这是阿曼娅迪欧唯一的想法。被活体护甲卡住四肢的他,甚至连保护自己的脑袋都做不到。他只能本能的强化土元素的屏障,形成一个石球将他包裹起来,打算硬抗这次攻击。 ——一次足以让他瘫痪的攻击。 古树的巨足踩了下来。 —— —— —— 可冲击并未如期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娇嫩却高傲的声音。 “哼!”希贝尔以一张火网彻底的烧掉了压下来的巨足,灰烬如雪一般在天空中飘洒。 在燃烧的灰烬中,阿曼娅迪欧抬头望着被火焰护体的希贝尔,好似看见了天使的降临,让他在漫漫长夜中看见了一丝光明。 火焰焚烧了周围须根,给予阿曼娅迪欧站起来的机会。他勉力从坑中爬起,可沉重的内伤让他险些摔倒。 在永劫刺客的偷袭之下,古树击败了他。 他已经不能战斗了。 也没有余力追击。 永劫刺客就要跑了。 而这时,一双手从背后将他扶了起来,从那手上,他感到破损的元素正在回归,重伤的身体正重生。 法塔莉提! 她们俩都来了。 “我可不擅长战斗。”法塔莉提给了阿曼娅迪欧一个迷人的微笑。 看着那微笑,阿曼娅迪欧使劲点了下头。 算上希贝尔,有两名元素青睐之人加入战场,阿曼娅迪欧明白,他们已经赢了。虽然一边是渺小的三个身影,另一边是高耸入云的妖物。但没错,他们能赢。 其实,若从实力上讲,祈灵师战斗起来消耗并不大,只要永劫刺客没有干扰,阿曼娅迪欧自己一人也能击败这古树。 只是要花很长的时间罢了。 可被古树牵(压)制这么久。 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阿曼娅迪欧心里惦记着永劫刺客。一咬牙,准备使出压箱底的招数,尽快结束战斗。 只见他双手合十,躯体上覆盖着的岩石难以掩饰其下暴起的青筋。在向元素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后,元素界与现实世界以阿曼娅迪欧为锚点,铆合在了一起。 大地剧烈地震动了起来,无数的泥土、石块、金属飞向了阿曼娅迪欧,以他为核心不断地聚集着,不断加固着。在这些地的元素无私的帮助下,阿曼娅迪欧像雪球一样越聚越大,从一个石块,变成了一个丘,一座与古树一般大小的山。 “这……”法塔莉提瞪大了眼睛,“山岭巨人。” 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妖物于现界复活了,一座移动的山脉苏醒了。山岭巨人,它们是元素暴君手下最强大的奴仆。哪怕在八英雄的史诗中,击败它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它们名为巨人,但却不具备人形,完全是活动土壤与岩石。 这……就是元素青睐之人的力量么?!与之相比,就算以善战闻名的自己的丈夫,亚门内尔,也相形见绌。 法塔莉提由衷地赞叹。 阿曼娅迪欧以自身为核心,将山岭巨人召唤至现实世界。勇者大道被这座庞大的山脉拦腰截断,整个贸易区也被它的身形占据了一半。与它相比,就算是古树也显得有些瘦削。 在阿曼娅迪欧的操纵下,山岭摇晃着自己的躯体,它的侧峰倒了下来,嶙峋的巨石压向了肆虐的古树,万钧的重量将古树压到在地,眼睛似得叶子散落了一地,从叶片中流出的血红色泪水不停地腐蚀着周围的土地。扭曲的古树第一次遇见在体型上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 扭曲古树也不是等闲之辈,它反应迅速。只见它操纵着自己的须根很快便缠绕上了山岭巨人的躯体,『元素失衡』帮助它安定了山脉不断活动重组的皮肤,它要在山岭巨人的身上扎根。 两者开始了角力。 山岭巨人不断地发动着山崩,砸掉古树的枝丫,折断着它的躯干。而古树则不停地调集着自己的须根对抗着巨人的暴戾,侵蚀着巨人的根基,让它一时也不能轻取。 就在局面微微僵持时,阿曼娅迪欧的声音从山岭巨人身体中传来:“小希,帮帮我!” “哼!你才小呢!小!”希贝尔嗔怒了一下,但还是很快举起了法杖,她身上的元素屏障如新星一般暴胀开来,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浅红色火球。 流动的火焰点燃了空中被热风带动的碎片,四周的空气变得灼热开来。着火处、火把上、蜡烛里,所有可能潜藏着火元素的地方,都回应着希贝尔的召唤。 无数的火元素流炎如进入漩涡一般地不断向球内聚集,渐渐地充满了圆球,圆球的颜色很快的便由橙色过渡为深红色,最后好似变成了一颗永恒燃烧的恒星。 恒星剧烈的闪耀了一下,带来了光和热。 “这……”法塔莉提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见了那从恒星之中诞生的生物——凤凰——那只存在于神话中,永远栖息于火海里的不死鸟。相传它每扇动一下翅膀,便是会带来足以毁灭一座城镇的烈焰风暴,它每掉落一根羽毛,便能将一片沃土化为沙漠,“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 如果说同是神异种的山岭巨人与腐化古树斗的是有来有往,随着凤凰的加入,腐化古树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古树的躯体陷入了山脉的沟壑中,与形成山岭巨人的群山搅作一团,紧接着,凤凰落在了山头,它稳稳地停在山岭巨人与古树之上,无数的羽毛掉落了下来。 在接触到古树的那一刹那,冲天的火焰刹那间燃起,伴随着的是古树震耳欲聋的哀嚎。 异—————主——————— ——是役,马尔顿勇者大道、贸易区、旧城区完全被摧毁,贵族区、服务区、金库区以及竞技场遭受不同程度的波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可因为处理的及时,伤亡并不惨重,林望镇的悲剧没有在马尔顿重演。 损失的只是财产而已,三国的、地国的、教国的、城邦议会的……除了麦泽金的——那个藏在山中的奴隶区。 骇人听闻的扭曲古树被大主教希贝尔、阿曼娅迪欧、法塔莉提联手彻底消灭了。 可群众却陷入了长久的慌乱。 马尔顿城,从未被攻破的马尔顿,武力之都马尔顿,决斗之都马尔顿,城中居然有一只这样的妖物? 山岭巨人和凤凰的出现更是加大了恐慌,骚乱开始蔓延。 古树所烧剩的灰烬,形成了一场大雨,在马尔顿城中无休止的下着。 一座被凤凰火焰烧制而成的水晶山脉屹立在马尔顿城中,与竞技场门口的战神马尔斯、斗神泽马斯德雕像遥相呼应。 只是…… “阿曼娅迪欧。”希贝尔在一地的水晶中寻找着,可她并没有找到。 “嗯?他去哪儿了?” 二章 四十三 死亡中的新生(下) 许久不见的万字大章(?w?) 向一直投票的各位道个歉,这么久没更是因为一直在开会啊开会。 然后今天领导又给我布置了三个不可能的任务,我好难受(;′??Д??`) 你们看这个更新时间就明白我经历了什么。下一章是背德之书~有感兴趣的点速度留言。 但我可能只能下周什么时候在更新了。 年底这两周甚至可能变成周更┭┮﹏┭┮我也不想这样。 但第三章就快开始啦~ —————————————————————————— 说来也怪,明明扭曲古树已经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让永劫刺客来关闭传送门,可在阿曼娅迪欧进入之前,传送门仍然敞开着,好似就在邀请他一样。 而阿曼娅迪欧也接受了邀请,他穿过传送门来到了马尔顿的城郊的一片荒地,从这里依稀可以见马尔顿城内冲天的火光——那颗古树的生命已经走入尽头,它庞大的身躯被只是一具空壳的山岭巨人牢牢压死,已没有什么能阻止凤凰火焰的灼烧。 古树奋力的挣扎着,天空中的乌云肆意的翻滚,数道霹雳之间隐约传来人们哭嚎之声,从城内而来的阵阵热风撩拨着城外的树叶,烘烤出夏天的气味,寂静却又喧嚣。 传送门外,一名手持着藤条法杖的精灵站在他的面前——这正是刚才偷袭他的那名永劫刺客。 “你……很厉害,而且还有底牌……”那名精灵向前走了一步,它法杖点地,荒野瞬间杂草丛生,“但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听到精灵这么说,阿曼娅迪欧本能的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喘着粗气,他小心的提防了起来,刚才的战斗对他来说消耗着实不小,而对方对自己仍有底牌的事一语中的,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他打量着面前的精灵,那精灵一身法师装扮,与先前在竞技场袭击他的皮甲精灵明显不同。 前来的永劫刺客不止一名。 阿曼娅迪欧早该想到。 可他还是为先前被突然袭击打的措手不及而懊悔不已。 不过,这倒不怪他,要知道,永劫刺客是精灵国各类战力中的翘楚,在百年战争中,精灵国曾以区区一名刺客杀死了蛮之国的七位先锋领主。若不是因那名刺客失手被擒,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它们的存在。 听见精灵的话语,阿曼娅迪欧在提防的同时又思忖了一下,它们不是来打架的……? 确实,永劫刺客有数次可以取他性命的机会,可却都没有那么做,说法倒也真实。 可到底有什么值得它们翻山越岭的来到这里呢? 何况,刺客多喜欢单独行动,人多难免暴露,以精灵的模样潜入人类的国家更是难上加难,为什么这次至少来了俩?。 阿曼娅迪欧想不明白。 而面前的精灵看着阿曼娅迪欧,好似在给他思考的时间,也好似在等着什么。 阿曼娅迪欧百思不得其解,但精灵青蓝色面庞上不屑一顾的表情让他紧接着便骂自己傻。 ——答案就在眼前。 阿曼娅迪欧保持着表面上的镇静,他抬起了一只手,用自己的指甲将手掌攥出了血,佯怒道:“不是来打架的?那最好让我看见点诚意,我的人在哪?!” 这本应中气十足的一声暴喝却因过度的劳累显得犹如强弩之末。 可精灵却没有丝毫取笑他的意思,更是为了提防他向后退了些许,缓缓道:“这儿,一直都在这儿……” 法师手杖向空地上一指,地上的杂草低下了头,杰和比格诺斯的尸体出现在了其中。 在他们身上,那根贯穿他们的须根盘疯狂的蠕动着。 感染着…… 同化着…… “你们……!”阿曼娅迪欧先前为古树所牵制,并没有见到杰和比格诺斯死亡的一幕,他本以为永劫刺客只是抓走了他们,以图与他进行某种交易,可如今,两者的尸体出现他的面前,冲击实在过于巨大。 尤其是看到那扭曲的须根在不停地亵渎杰了无生气的尸体时,他就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原本,他的心房已经打开。 他的世界,杰走了进来。 可如今…… 他大声叫喊了出来: “杰!!!!” 他表面的佯怒化为了心中的愤恨—— ——这帮该死的刺客。 阿曼娅迪欧紧握的拳头猛然挥下,四周的大地开始了疯狂的震颤,一只石臂从精灵钻地而出,一把便捏向了精灵法师的位置。 可是一阵花香却从阿曼娅迪欧侧方飘来,石壁并没有捏中那名法师:“别激动……” 怎会?!!阿曼娅迪欧惊出一身冷汗。 “『闪烁』(blk)是刺客们爆发式的强化肉体来突进的独门绝技,但用魔力『模拟』起来也不是特别复杂。”那法师在阿曼娅迪欧耳边说到,同时,它抬手握拳,法杖光芒一闪,一只石臂反而将阿曼娅迪欧捏了起来,举离了地面,“同样,元素魔法也是这样。” 这,这是他自己的祈灵术…… 阿曼娅迪欧倒吸了一口凉气。 法师确实可以以某种形式使用祈灵术,但那一定要经过繁杂的咏唱。可他却没有看见这名法师进行咏唱,难道说这个精灵是…… 永。 ——精灵国最为出名的刺客。 虽说出名对刺客并非好事,甚至有人定论过最出名的刺客一定是最失败的刺客。 可永却是个例外。 一切只因那次壮举—— 在蛮之国第一次生擒了一名永劫刺客后,精灵国便派出了名为“永”的刺客首领前来交涉,希望能释放那名刺客。 蛮之国深知永劫刺客的厉害,但又不愿放弃这次向森之国狮子大开口的机会。便派出三位战争领主与二十六名血卫迎永进入要塞相谈。 战争领主与以勇猛着称的先锋领主不同,这些战争的艺术家们种族各异,有蛮兽人、有蜘蛛人、也有小巨人,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同时拥有着最野蛮的肉体与最聪慧的大脑,不少人还有术士的学习经验,是极其难缠的对手与可怕的谈判专家。联邦很久以前可是在他们身上吃了不少亏。 而恐怖的血卫们身上更是雕刻满了各色的法阵咒文,虽然雕刻上这些咒文极大地摧残了他们的身体,折损了他们的寿命,却也破坏性的加强了他们身体能力与魔法抗性,只要那些法阵不被破坏,很多种类的攻击对如钢板一样的他们完全不起作用,而他们的攻击又极为猛烈,任何人被他们近身,怕是话都说不出来就要一命呜呼,更别提咏唱了。 战争机器,就血卫们最好的代名词。 可是谁能想到,永只是借交涉之名,在众人的簇拥下堂堂正正的走进了敌营。又光明正大的带着另外一名刺客走出了敌营。 周围的蛮兵们一开始只以为它谈判成功,带走了那名很厉害的刺客。直到他们发现永离开后,要塞中空无一人才觉得不对劲。 没有人知道这之中发生了什么。 也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三位战争领主,也没有人知道那些血卫去了哪里。只知道永劫刺客的首领是一名法师,真的很厉害的那种。 若面前的法师真是永,那它所做出的那些事情,就是阿曼娅迪欧也自认做不到的。 面对此般大敌,阿曼娅迪欧只觉脊背发凉和。 但刺客终究是刺客,法师也终究是法师,在操纵土元素上,毕竟还是比不上土元素的青睐之人。阿曼娅迪欧轻轻一动,捏着他的石臂便有松动崩解的迹象。 他决心已定,要以元素青睐之人的身份使用“血之契约”,将周遭的一切全部『石化』。 可这时,另一个空灵却熟悉的声音从阿曼娅迪欧脑后传来。 “你最好别动。” 与话语一样急速地,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架在了阿曼娅迪欧脖子上。 阿曼娅迪欧不用看也知道,另一名永劫刺客蹲在石臂上,而且就在他的脑后。 “哼……哈哈哈哈哈哈”阿曼娅迪欧心知已无胜算,他放声大笑了起来,因为永劫刺客又一次没有杀他。 他怒在头上,心生一计,便挑衅道:“要杀便杀,那么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而听到他的这个说法,永却摆了摆手,将阿曼娅迪欧放了下来:“我们现在还不能与地之国长老会为敌。” 站在石臂上的劫也轻身一点,一个跟头翻到了永的身边,二人齐声道:“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谈?你们能让死人复生么?!”阿曼娅迪欧毫不退让,他已经盘算好了,打起来,他不是这二人的对手,但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自爆』…… 雷声一瞬平息。 风也沉默了。 马尔顿城中的古树渐渐地不再挣扎。 永劫刺客与阿曼娅迪欧各在火光的一方。 火焰燃烧所衬托出的寂静中,只有阿曼娅迪欧欧孤寂的咆哮: “你们能么!你们……”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常识。 可火焰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又是一道霹雳,将永劫刺客的脸映的惨白。 “能!” 雷声落,永开腔。 “你……你你……你……”阿曼娅迪欧结巴了,他本想说你不能,可仔细听来永劫刺客说的确是“能”这个字。过了好半天,他才在全身上下都微微颤抖的情况下,低声说出了“……骗人……”二字。 永不再盯着阿曼娅迪欧看,它微微走了两步,移动到扭曲古树藤蔓的旁边,用法杖拨弄了两下比格诺斯的脚尖,道:“出来。奈克洛·梅·加斯。” 这时,马尔顿城内,古树死掉了,它体内蕴含的能量向四周爆散开来,将火焰推注的更高,直冲云霄。 在背景的一片火光中,一股黑烟从比格诺斯被贯穿的心脏中涌动出来,渐渐地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具半是皮肉半是骸骨的腐尸。 “你好啊,阿曼娅迪欧。是时候,兑现你的诺言了。”奈克洛·梅·加斯瞥了一眼阿曼娅迪欧,用沙哑的声音说到,“你要帮助我组建一支北上的队伍,去攻打……末日地堡。” “奈克洛……你……你!……是你和它们!”看到奈克洛·梅·加斯的出现,阿曼娅迪欧霎时间明白这一切和他都脱不了关系,可他不知道奈克洛·梅·加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指使着永劫刺客杀死比格诺斯和杰,他大声的质问了出来:“比格诺斯已经死了!杰也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而奈克洛·梅·加斯的腐尸扭曲的面庞却是阴森的笑了笑,他眼睛微闭,头颅略点,好似在嘲笑阿曼娅迪欧的无知:“我知道,我知道。这都是我的安排。” 紧接着,他敞开胸怀,对着天空,高喊道:“因为只有在死亡面前,才有真正的公平(death is the grand leveller)!” 然后,他右转向阿曼娅迪欧,道:“这是你离开赌桌最后的机会。(it`s the st chance for you to leave the table)” 阿曼娅迪欧不做言语,他只是死死地瞪视着奈克洛·梅·加斯,在要求他给出一个解释。 此时,古树上的火渐渐平息,天空也微微漏出了些光亮。一束阳光照在了奈克洛·梅·加斯身上,驱散了缠绕着他的阴影,他腐尸的形象竟变成了熟悉的青年模样。 天,难道要放晴了么? 看到阿曼娅迪欧不肯离开,奈克洛·梅·加斯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那看好。” 奈克洛·梅·加斯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源自比格诺斯身上的恐惧。 气氛刹时改变。 就连刚刚放晴的天空也为之变了颜色,苍蓝变得无比深邃,白云色如腐烂的山楂。 世界改变了,天空连接到了不该连接的地方。 那空洞深邃之中,好似有一双眼,凝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马尔顿城中卑微如蝼蚁的人们将目光看向了法塔莉提,因为只有她抵抗了恐惧,传出了镇魂的希望—— 面对着马儿顿城内一地的尸体,她大声的颂唱了起来—— “求赐他永远的安息。(grant hi eternal rest) 把清亮的光永久的洒在他的躯体上。(let perpetual light she upon hi)” 只是,这歌声虽然能安抚恐慌的民众却无能拯救扭曲的世界。天上的太阳已然化为了一个黑洞,普照的白光已沾染了神秘的深紫,它们在一起奏响出扭曲华章—— 树木被改造了,长出了血色的眼睛; 小草染上颜色,却只有肃杀的玄黑。 冬风凄厉的哭喊着,嚎啕着,诉说出莫名的低语; 火焰在阴影中燃烧,灰烬里闪烁的只有一片寒光。 而在马尔顿城外,连接着杰和比格诺斯的那条须根再次膨胀—— 扭曲的植物将从根中再次重生。 阿曼娅迪欧变了脸色—— 这……这帮疯子要干什么?!!! “看好了!阿曼娅迪欧!就像你能连接元素界一样,影木是连接万界的钥匙!通过它,有无数的存在觊觎着这个世界,它们想要进入它,改造它,扭曲它,吞噬它!” 响应着比格诺斯身上散逸恐怖,奈克洛·梅·加斯再次化为了腐尸,他身上涌现出大量的紫光与神秘烟气,神色也越发的疯狂与兴奋。 阿曼娅迪欧看的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奈克洛·梅·加斯要做什么,只知道他所做的事恐怖非常——难道他们只是想散播混乱,单纯的报复这个世界?! 阿曼娅迪欧望了望永劫刺客,它们却只是冷眼旁观。 奈克洛·梅·加斯的身体畸形的舞动着,向阿曼娅迪欧讲解着: “可是我们的世界,太疯狂了。就连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也奈何不得。” “这个世界为了维持它的稳定会不断地尝试关闭那扇门。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个是世界的‘律’在起着作用。也就是你们说的‘魔’。终结之魔不断终结着外来的侵袭,保护着这个世界的稳定。” “而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奈克洛·梅·加斯指了指比格诺斯,“他就作为限制着大门打开的‘律’。” “可是现在,他死了!他被‘终结’了!那可怖的存在即将进入这个世界!” “而你……有幸看见这一幕。” ——他疯了! 阿曼娅迪欧知道,有奈克洛·梅·加斯那般经历的人,心理扭曲是很正常的。可他从未想到,奈克洛·梅·加斯是如此的疯狂。 人急造反,狗急跳墙(despair gives ura to a ward)。难道奈克洛·梅·加斯因为报仇无望,已经决心对所有人实施无差别的报复了么?! 当一个人化为仇恨的野兽后,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奈克洛、永劫刺客!你们疯了么!你们也会死在这里!”阿曼娅迪欧尖叫了出来,他出手就要攻击奈克洛。 可在这时,奈克洛·梅·加斯神臂立掌,示意他不要动。 永劫刺客也动了一步,威胁着阿曼娅迪欧。 继而,奈克洛·梅·加斯的臂膀划过了四分之一的圆弧,指向了天空。 阿曼娅迪欧向天空中望去—— 如沥青般油腻的天空已不知在何时为厚重的白雾所笼罩。 阿曼娅迪欧认得那些白雾,这和他上次与奈克洛·梅·加斯会面时所见的白雾一模一样。 白雾层层叠叠,不停下压,直至笼罩了所有区域,伸手不见五指。 连番诡异的变化让马尔顿城中的人们越发恐慌,只有法塔莉提的颂唱穿透了重重迷雾,带来一线曙光: “聆听我的祈祷,(hear y prayer,) 我向元素献上牺牲与赞美的祈祷。(i dedicate sacrifices and rewards to the elents)” 只是,隔着这白雾,安宁的颂唱却显得有些死寂。 影木所带来的恐惧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死亡的气息。 它是那样的浓烈,好似所有人都跨出一只脚,步入了上古的陵墓。 法塔莉提颂唱的更加猛烈了: “请为这些灵魂接受我的奉献,(hopefully for the spirit, receive this,)” 在城外,奈克洛·梅·加斯面前,一具骷髅自迷雾中踱步而出。 “你都,干了,什么!”骷髅的话语毫无语气,只是从它的断句中,阿曼娅迪欧可以听出它的愤怒。 奈克洛·梅·加斯不再关注永劫刺客,不再关注阿曼娅迪欧,也不再周遭的一切,他紧紧的盯着那个骷髅,说出了那句已经说过的话语。 “果然,只要需要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什么王法。(but as expected,need knows no w)” “既然你以死亡守护这个世界,为什么你不借一些力量给他,让影木更为安全呢?” “终。结。之。魔。” 听着加斯的话语,白雾中,那骷髅的骨架开始颤抖。在场的众人只觉得心率加快,瞳孔放大,血液直冲头顶——这,是对死亡的迫近的警告。 周遭的空中白雾开始侵袭奈克洛·梅·加斯的身体,那本就腐烂不堪的身体开始支离破碎,但加斯却笑的丧心病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雾不断腐蚀着奈克洛·梅·加斯,不多时,他便快要消失掉了,而在他消失前,却望向了阿曼娅迪欧,用最后微弱的声音说到: “————哈哈哈哈哈哈。阿曼娅迪欧,我们各走一边,将来再会!” 被奈克洛·梅·加斯提到姓名后,骷髅极为平稳有力的将头扭了过来,用空无一物的眼窝看了自己。 骷髅摇了摇头,对阿曼娅迪欧失去了兴趣。 它在消灭了依附在比格诺斯身上的奈克洛·梅·加斯后,无视在场的众人,径直走向比格诺斯与杰的尸体。 这时,永突然举起了法杖,无数的光亮色的羽毛从它面前向终结之魔飘洒而去,这些羽毛与刚才希贝尔所召唤的凤凰火羽极为相似。只是,这些羽毛又与凤凰火羽有所不同,它们是如此的纯粹,好似教国神迹中所说的『天使』现界一般。 但阿曼娅迪欧明白,那些羽毛并非是天使的圣物,而是最纯粹,最简单,也最难防御的能量攻击。他吸了一口气——他眼前的这个精灵——永,是个天才。 仅仅从这么远的地方瞥了一眼,便能将希贝尔的祈灵术模拟了出来,这是怎样的天才。面对这样的能量攻击,就算是雷布西斯长老,也必须全力防御才能力保性命无虞。 看着这漫天飘洒的羽毛,阿曼娅迪欧急忙张开了『元素屏障』保护着自己。他清楚地知道,这些纷乱的羽毛一旦接触到地面,必将燃起熊熊烈火,甚至炸平整个山头。 这个精灵在玩命。 果然如阿曼娅迪欧所料想的,当第一根羽毛飘落在地时,转瞬间泥土中便燃起金色的火光,好像要将整个区域都吞噬了一样,将四周的白雾映照的有如朝霞。 可朝霞只是一瞬,那些火光很快便被蜂拥而至的白雾掐灭了。 而落在终结之魔身上的羽毛则是直接—— 消失了。 就好似它们完全不存在一样。 终结之魔顶着满天的羽毛,步伐沉稳的向比格诺斯和杰走去。 而劫也出手了,它朝着骷髅的咽喉投掷出了一朵黑色曼陀罗花。 可象征着死亡的花朵在碰到终结之魔之前就枯萎、凋零、化为了粉末。 死亡是这样的无可阻挡也无可违逆。 但永劫刺客早已见惯了死亡,就在劫准备挥动“夜幕”攻上时,永拦住了它。 “好了,好了。我不试了。你厉害。”永摆了摆手,收起了法杖也,伸手按住了准备进一步攻击的劫。 而终结之魔并不搭理杰和阿曼娅迪欧,它依旧不做言语,继续着自己的步伐。 “但是……”永向前走了几步,挡在终结之魔与地上的尸体之间,话锋一转,“你带不走他们俩。” 阿曼娅迪欧难以相信,哪怕这样永还会有勇气站在终结之魔面前。 没有人能抵抗规律,没有人! 不过,这样竟然让看似无人可挡的终结之魔停下了。 终结之魔用它的骷髅头抵住永的额头,空洞的眼窝紧盯着永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冷冷道,“你们不当在此终结。我以‘律’的名义与权力,命令你们不得干涉我带走这已死二人。” 被这样一双眼窝盯着,任凭谁都会心里发怵。可永却不退不让,道:“我们从未想干扰你,但作为死亡化身的你真能带走一个没死的人么!” 终结之魔微微退了一步,它的动作上竟显露出一种疑惑。 紧接着,它一把将永甩开,健步走到比格诺斯和杰的面前。 扭曲古树的须根还在蠕动着,只是在白雾的影响下,活动的不似先前那般激烈。 在观察了一阵后,终结之魔的身躯震了起来,四周的白雾浓的有些呛人。 而在马尔顿城里的那些平民们,却已经有人感到窒息——他们将要死去,可又无法死去——他们被死亡拒绝了。 法塔莉提安抚着那些陷入痉挛的人们,让他们的神经得以舒缓,让他们的心灵得到重生,她歌唱着: “让他远离死亡,(let hi go fro death,) 重获新生。(grant hi life)” 马尔顿城外,永也平静的陈述着: “他将远离死亡,重获新生。这是你必须做的。因为在地之国与森之国交界处的噬骨森林中,有一种名为鬼枯藤的藤蔓,它能够同时在人或植物身上寄生。有时,这种藤蔓会一端寄生在人身上,另一端寄生在植物身上,进而将两者连通起来进行同化,将宿主变为半人半植物、不死不活的存在。” 永顿了一下。 “但植物的部分其实还是植物,人的部分也还是人,只是它们连接的中间是半植物半人。” “你们……做了一只鬼枯藤。”终结之魔恶狠狠的说,它的鲜有的说话具有了情绪——已不复之前的冷漠。 “不,不。我们可不敢抵触‘律’。但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你看。” 永指着比格诺斯,“你看,人。” 永又指着杰,“半人半植物。” 永再指着那根贯穿两者的须根,“植物。” “人的部分可能死了大概,可植物的部分可是活动好好地。只要植物的那一半活着,那人就没死啊。” “现在,人半死不活,植物的部分可没有意识去维护世界的大门。一旦你离开,影木所呼唤的什么到底是什么呢,我很好奇。” …… 短暂的沉默。 …… 终结之魔退了两步,它明白了。 之前,奈克洛·梅·加斯折断了一只影木的枝丫,让这个世界与未知的距离大大拉近,逼迫它在不得不留守在刀锋石林之外的影木林。 可现在,它不能仅仅守着那个影木林了,比格诺斯身上的影木与那儿同样危险。 作为制止外物侵扰这个世界的“终结”,它必须做点什么。 最好的办法,是它带走比格诺斯和杰,在影木下看守着他们。 可作为死亡的律,它又不能带走活人。它甚至不能杀死半死不活的杰和比格诺斯。 所以,它所能做的…… 只有为即将失控的影木找一个像它一样的“看守者”。 终结之魔看了看比格诺斯,又看了看杰,咬了咬牙。 它想起了奈克洛·梅·加斯的话语:“既然你以死亡守护这个世界,为什么你不借一些力量给他,让影木更为安全呢?” 它咆哮道:“奈克洛!!!!你算计我!” 一阵咆哮之后,终结之魔一把抓住那还在蠕动的古树须根,使劲一拽,将比格诺斯和杰提在了半空中,无尽的白雾开始向二人体内涌动,将那贯穿二人的须根挤出,也将比格诺斯体内的影木残片挤了出来。 奈克洛·梅·加斯将影木打入比格诺斯体内时,影木已化为碎片,扩大着与这个世界的接触面。而现在,它们必须得到终结。 终结之魔摆弄了下手上的须根,一片一片地将影木的残片插入了须根之中,好似在制作一根精美的工艺品。 …… 古树的须根为影木的力量所侵染,成为了影木的新的载体。 瞬间,不可名状的恐惧再次冲击四周,甚至整个马尔顿城都覆盖在惊悚的气氛之下。 法塔莉提但觉不对,难道——长根之树死而不僵(a giant tree does not ple over even dead)? 她引声高歌,将『镇魂曲』颂唱到底: “予来此者以祝福,(those who es will be blessed,) 予来此者以崇敬,( the na of the elents,) 以元素之名,( will be respected the highest)” 歌声唱闭,天空彻底放晴。 以死亡之名,有人重获新生。 …… 城外的荒地上,比格诺斯和杰睁开了眼睛。 眼前已不见终结之魔的身影,阿曼娅迪欧一人坐在两人面前,他要履行他的诺言,为眼前的这两人北上铺好一条道路。 只是,阿曼娅迪欧的耳边还回荡着永劫刺客的声音。 “无主之花,无命之人。( flowers are born with unseen, does the forsaken)” …… …… …… “无主之花,无命之人。( flowers are born with unseen, does the forsaken)” 艾斯艾弗念叨着这句话,站起身,他的身形有些发胖,脖子僵硬的扭了起来,道:“从死亡中获得新生的感觉怎么样?” 比格诺斯冷声道:“我没有死。因为死亡是一切的终结。” 艾斯艾弗干笑了一下,“是,也不是。” “但只有活着,一切才会有意义。因为那是本能,人作为兽的本能。”边说着,艾斯艾弗边将双臂向两旁挥开,天空中的乌云霎时间停止了翻滚,硬生生的被切列为两半,露出一轮明媚的太阳,“作为人的你渴求着复仇的力量,现在你得到了么?” 看到艾斯艾弗的这个举动,比格诺斯叹为观止。他估摸了一下,这道裂痕贯穿了整个绝望谷地,这可是足有火之国六分之一的面积啊! 放眼望去,乌云的裂缝与最远处的地平线相接,仿佛推开了黑屋的大门,让阳光照射进来,历史上,绝望谷地从来没有过这般阳光普照的日子。 这不是祈灵术,也不是精灵族的魔法,更不是蛮族的咒术,教国的神迹与此相比也微不足道。那些技巧最多只能像他所使用的禁咒一般影响一座城池,而眼前的却是天地的改变。 艾斯艾弗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艾斯艾弗并没有强迫比格诺斯回答,他伸出手指,示意比格诺斯向下看。 顺势而望,原来阳光下的绝望谷地,不过是如此普通的丘陵。 植被虽少,但也不至于全无。在和暖的光芒下,风儿也不似以往的喧嚣。高处虽寒,但其内中却饱含着湿润与温柔。平日里闹得人心惶惶的怪物竟多是各样的野生动物——狗獾、麋鹿、野猪……时而,他还能看见远离尘世的部落中奔跑的猎人。 艾斯艾弗两手归位,乌云重新遮蔽了天空,那个令众人胆裂魂飞的绝望谷地又回到了视野中——那些猎人变成了野兽,而那些野兽变成了猎人。 艾斯艾弗深渊般的目光又回来了,他看着比格诺斯,等待着答案。 “不,还没有,”比格诺斯想了想,答道,“我只是作为兽活了下去。” “呵呵呵呵,”艾斯艾弗假笑了两声,又坐回了自己的躺椅上,他瞥了一眼比格诺斯身旁的影木。 未了,他长出一口气,两种声音同时回荡: “只有活下去,才能获得力量。 哪怕这力量是偷来的,(敲诈!) 哪怕这力量是抢来的,(剥削!) 哪怕这力量是生来的,(继承!) 哪怕这力量是死来的。(终结!) 这是作为兽的力量,也是作为人的力量。 予舍予求,予给予夺。” 接着,他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 “就像你刚刚看见的那些野兽,它们在绝望谷地的阴影里活了太久——太久——了。” “就连我,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我们的眼前一片漆黑。就像这头顶的乌云,阳光下的兽,阴影中的人。” “关于绝望谷地的种种传闻,不过都是因为这漫天的乌云遮挡了阳光。可从没有人想过这一切的原因是头顶的乌云。苏尔葛恩是这样,奈克洛·梅·加斯甚至还不如他,他们颠因倒果,只看得见眼前的黑暗。而你,才真正了解这黑暗所代表的是什么。” “我们永远无法从影子中猜到乌云的样子。因为,那是未知。” “就像我们永远无法从人们的影子里猜测人们本来的样子,是人,还是兽。” 比格诺斯静静地听着,只有一瞬间,他从艾斯艾弗的脸上看见了一丝嘲弄,不过转瞬间又恢复到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艾斯艾弗好似很疲惫,他脸上的皮肤完全松弛了下来,皱纹迅速爬了出来,让他看起来好似老了十几岁。 “我说,你相不相信,有朝一日,你会变成别人的样子?” “不,我从来只是做自己。” “但,有时候,你已经是别人了……哎,算了,我们继续。” 二章 结 背德之书(三) “这个世界的一面自始至终是表象,另一面自始至终始终是意志。——哲人叔本华” 那位旅人痴迷的读着书,他的头越垂越低,眼睛近乎于趴在了书上。虽然过量的信息让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读了什么,只觉得乱作一团,但他正读在兴头上。 可是就在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一瞬间,书上一切的文字都消失了! 继而蹦出来上面那么一句话。 旅人吓了一跳,虎躯一震,猛然抬头,带动着他的身子重击了椅背,惊的气喘吁吁。 叔本华是谁? 旅人不知道。 他眨巴了眨巴眼,想看清那句话。可这一动,眼睛却干涩难忍——他已经太久没有闭上眼睛了。 生理的本能让他的泪水不住地分泌,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下可好,这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让他感到恐慌。 他是人,怎么能屈从于这种本能呢。 旅人赶忙用颇显麻痹的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太久没有洗澡了,他手背上的皮肤粗糙而褶皱,内中更是藏污纳垢,这到着实吸收了些泪水,让他的视野从新开阔起来。 旅人睁开眼,却看见一只灰猫已经趁其不备,跳上了桌。 它蹲坐在书上,尾巴绕到前方,围着前爪,末端上还有一缕白毛,黄底绿瞳的眼睛正水汪汪的看着他。 “喵嗷————”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饿了,猫叫了一声。 可旅人哪有心思去管那只猫!它可是骑在了他最珍视的书上!!旅人抡起胳膊,就想把猫扫走! 那只猫却跳了一下,成功的躲开了他的胳膊。 旅人的这番举动吓住了这只猫咪,只见它弓着背,身上所有的毛都立了起来,竖起的尾巴上那一抹白毛更是显眼。 看见这副模样,旅人经也不敢造次,他微微伸手,想要将猫抱下去。 “乖乖……乖乖……去一边玩……” 可他刚将手掌靠近灰猫,便被挠了一下。 这只猫显然是看上这片地方,或是,看上了什么东西。 这只弱小的猫霸占着书,不肯放开,而旅人竟一时奈它不得。 可旅人太想继续读书了,他不肯离开椅子,也不肯让书离开自己的视线。 人比畜生强的地方就在于会思考。 旅人看着猫,越思考,越疑惑。 这只猫到底想要什么? 他猜不透。 而就在旅人看着猫时,猫显然对这种对峙失去了兴趣。 它撕起了书来。 这下,旅人慌了。他血气上涌,准备用雷霆手段处理掉这只飞扬跋扈的猫。 可这时,他瞥视到,在他的书桌上,有一盆樟脑草(猫薄荷)。 旅人抓猫的手停下了,转而拿起了那盆樟脑草。 这盆草既不漂亮,也没什么味道。可当旅人拿动它时,撕书的猫停下来了。它看向那盆草,舔了舔舌头。 旅人小心翼翼的将草放在了地下,灰猫紧跟着跳了下去,扑向了草,撕咬了起来,脸上充满了幸福。 “哼嘿。”旅人哂笑了一下。 畜生就是这样,你想不明白它到底在想什么。 但你知道,它不能拒绝什么。 扭过头,旅人将心痛的目光投向他的书本——他期待着,被撕坏的书页也许还有救。 可他看见的,却是书本完好如初。 只是上面的话变了。 “表象是无数人意志所汇聚而成的野兽,它不会屈从于任何人的意志。——艾斯艾弗” 旅人深吸了一口气,目瞪口呆。 书上那些消失的内容又回来了,旅人继续读了下去。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脚边的阴影中,潜藏着一只黑猫,它理所当然的分享着灰猫怀中的小薄荷。 ※以下内容为《背德之书》中的记载,内容奇诡,真伪莫辨,仅可一观,切莫深信: 可解读部分: ?格雷果[记录编码三三四] 称谓:大角斗士 种族:人类 性别:男 年龄:33 身高:246 体重:247kg 保有状态: 【智力】:正常 【理性】:较低 【感性】:正常 【人格】:不健全(残忍、易怒、易冲动) 【身体能力】:强壮、勇猛、不屈、蛮力、战斗专家、异常(痛觉丧失) 【世界认知】:祈灵师(大地专精)、专家、战士(徒手战斗)、精灵痛恨者 【保有物品】:无 描述: 他参加过奥里司布平原之战,这场战争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但他从来不说。 他来到了马尔顿城当角斗士,过往的历史让他忠心于麦泽金,但他讨厌精灵。 他曾经和好人在一起,如今他也并非是坏人。 其实,他一直在思考,如果他当年他是葛兰卡多的话,他会怎么做。 —————— ?法塔莉提[记录编码五二零] 称谓:生灵圣殿大主教、圣女、亚门内尔的妻子、奈克洛·梅·加斯的未婚妻 种族:人类 性别:女 年龄:偷窥女性年龄可是不礼貌的 身高:170 体重:55kg 保有状态: 【智力】:正常 【理性】:较低 【感性】:很高 【人格】:善良、单纯、聪慧、后悔 【身体能力】:中年女子 【世界认知】:祈灵师(元素平衡)、大师、善人 【保有物品】:无 描述: 她是祈灵教的圣女,她若哭泣,人民便会流泪。 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是那么单纯。 但或许,正是因为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所以才那么单纯? 亚门内尔和奈克洛·梅·加斯都爱着她,但她到底爱着谁呢? —————— ?克洛宁[记录编码五一八] 称谓:发小与仇敌 种族:人类 性别:男 年龄:23 身高:173 体重:75kg 保有状态: 【智力】:正常 【理性】:陷入疯狂 【感性】:陷入疯狂 【人格】:陷入疯狂 【身体能力】:青年男子、强壮 【世界认知】:农夫、巡林员、民兵、战士、祈灵师(大地专精)、低阶 【保有物品】:无 描述: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 ?永[记录编码九九九] 称谓:永劫刺客的首领、斯弗之子 种族:精灵 性别:没有 年龄:230 身高:195 体重:75kg 保有状态: 【智力】:极高 【理性】:极高 【感性】:极高 【人格】:困惑、孤独、磊落 【身体能力】:精灵、轻灵、年轮 【世界认知】:天才、法师、宗师、斯弗之子、刺客 【保有物品】:《斯弗之书》的残页、母树之枝、彩虹之眼 描述: 在永现身以前,说到刺客,吟游诗人无不歌颂着自由城邦的血刃兄弟会—— 这些人类刺客们藏身于阴影之中,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他们的格言是:“孩童惧怕阴暗,成人痛恨光明。” 久而久之,这句话近乎等同于刺客的本身。 可是在永现身以后,吟游诗人颂唱更多的却是那句——无主之花,无名(命)之人。 原因很简单,从未有人见过如此高调却如此成功的刺客,就连曼陀罗花都因为它身价倍增。 在吟游诗人口中,它所有的刺杀行为都是光明正大的,而且从未失手。 但事实上,有很多不该算在它头上的血债都算在了它的头上。以至于在黑市中,有关它的行踪的消息价值连城——并非是人们想找它报仇,而是为了躲避它,就像躲避死亡一样。 蛮族们称呼它为阿拉卡沙卡马拉克鲁,一层意思是必然来到的死亡,另一层意思是胆大妄为的狂徒。 但从未有人想过,这名行事高调的刺客,之前为何长久的沉默。 (还有,它不在乎让你知道这些。) —————— ※神秘文章: ?战士[记录编码一零一] 每个人生下来就是一名战士。 可很少有人为自己的这个身份自豪。 因为这个身份鲁莽、粗糙又廉价,没有任何让人喜爱的地方。 大部分人千方百计的想摆脱这个身份,就好像急于摆脱自己庶民的身份一样。 可他们很快便发现,他们挣扎的越剧烈,战士这个标签便越深的烙印在他们身上。 于是,他们放弃了挣扎,接受了自己是一名战士的事实。 而在他们放弃的一瞬间,战士的标签却消失了。 他们欣喜若狂。 可是,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些别的标签取代了战士的位置。 有学士、有隐士、有绅士、有游士; 有武士、有义士、有居士、有吏士; 有军士、有穷士、有狂士、有策士; 有修士、有高士、有医士、有教士; 这时,他们才知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失望,再一次的失望。 于是,他们费尽全力,想把战士的标签找回来。 可战士的标签,却又不知丢在了哪里。 他们寻找了一辈子…… 在这辈子里,他们遵从着不喜欢的人的意思,干着不喜欢的事情,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与不喜欢的人过一生。 他们撕扯着自己。 也撕扯了一辈子那些取代了战士的标签…… 直到他们死时,那枚他们抗争了一生的标签才缓缓落下。 标签的背后,毅(依)然写着—— 战士。 每个人生下来就是一名战士。 到死时,也还是一名战士。 …… ·其他神秘的大段记录与文章 暂时无法解读 除以上外,还有很多内容可以解读…… 旅人又痴迷的翻了下去…… 幕间 2020年6月23日本章幕间重置。 ———————————————— “比格!” 谁……? “比格,起来!!” 嗯……?加斯……? “比格,我们没有时间了!快起来!”加斯的声音短促而焦急,比格诺斯从未听过他如此这般。 “睁开眼!比格!你可以的!” 我……? 在奈克洛·梅·加斯的声声呼唤中,比格诺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眼前的确是一片惨白。 雾? 比格诺斯从地上爬了起来,本能的挥了挥手,想要驱散这一片白雾。可白雾却紧紧地环绕着他,仿佛要见他带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或许是为了找到自己仍然存在的理由,他低下头,在这大雾中,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尖,而沸腾的白雾正从他胸前心脏处骇人的空洞中喷涌而出。 我不是……不是……死了么……? 记忆回滚而来,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马尔顿城中,他被那颗古树贯穿了心脏。 现在什么情况?加斯!加斯在哪里? 比格诺斯寻找了起来,他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在白雾中四处乱撞,同时他高喊着:“加斯!加斯!” 咚! 好痛! 比格诺斯揉着自己的头,他撞到了一个乌黑东西。 伸手摸摸,这东西好像一面墙,可又不似墙壁坚硬,它有着弧度,可比格诺斯就算张开双臂也无法将之抱住。 ……影木。 摸着这影木,比格诺斯的内心有些复杂。 从认识奈克洛·梅·加斯以来,这短短的两个月间的经历似乎已经让他觉得像一辈子那样长。 ——苦难的日子总是漫长的。 林望镇的灾厄…… 爸妈…… 拉娜…… 克洛宁 马尔顿的苦楚…… 胖子…… 杰…… 阿曼娅迪欧…… 法塔莉提…… 希贝尔…… 阿斯塔罗琳…… 奈克洛·梅·加斯…… 或许,这个世界太过残酷,每每在绝望中给他希望,又当着他的面将希望掐灭。 直至如今,他献出了生命。 可,使他落入这种苦难的人呢? 亚门内尔——他、他还活着。 活着。 嗙! 比格诺斯一拳砸在了影木坚硬的躯干上。 凭什么? 嗙! 又一拳。 凭什么?! 在比格诺斯的内心世界中,影木莎莎作响,回应着他愤怒的感情。 “加斯!别再装神弄鬼了!你急着叫我起来,你人呢?!”比格诺斯咆哮着,“说好要一起赌的……” 比格诺斯声音哽咽了,他一拳又一拳的锤着影木,可力道却越来越轻,那内心的不甘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可,我筹码都还没下,怎么就输了啊?!” 比格诺斯本来捶打着影木的手随着减缓的频率放开了,最终重重的按在了影木上。 “你已经死了……”一个阴沉遥远而疯狂的声音适时而起,“你该接受这份恩赐。” 死亡是一切的终结。 如今自己死了…… 虽然不甘,但……想必也只有认命了…… 疯声阵阵,可确点醒了比格诺斯去直面死亡——这一最不可接受,却也必须接受的事实。 面对死亡,其实每个人都会是这样的。 ——否认:“不会??不应该啊!” ——愤怒:“干嘛啊!!这不公平!” ——哀求:“拜托了、、什么都行!” ——抑郁:“这样么……没有也罢。” ——接受:“到这了。该结束了。” 现在想想,自己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可以见到父母了,可以见到……心爱的……拉娜。 不成熟的人或许就是这么一种动物,很容易立下志向,又很容易放弃,他们总会被生活逼的步步后退,却总安慰自己这时一种成熟的让步。 可是,真正成熟的人始终懂得,退步到哪里就绝不让步! 于是,命运的车轮又一次转动了起来,仇恨说“不”了。 “废物!”一句熟悉的咒骂声在极近的白雾中传来。 紧接着,比格诺斯手腕上传来冰冷的灼烧感,一只半腐烂的手掌一把将比格诺斯按在影木上的扯到一边。 “加斯!”比格诺斯惊喜。 “那不是他……”阴沉遥远而疯狂的声音仍在尝试抓住比格诺斯,可是因为加斯的进入,声音渐渐远去,比格诺斯发现了在身边的加斯。 只是,未及比格诺斯看清加斯的身影,他的脸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 “没用的东西!睁眼就直冲影木走过去,想死我绝不拦着你!”加斯言语出奇的愤怒,其中,甚至有一些被辜负了的失落。 两束紫色的火焰从奈克洛·梅·加斯的眼窝狂暴的冲出,在难以掩盖的愤怒之下,他腐烂的面庞愈发的狰狞,可就算如此,在比格诺斯眼里却是格外的亲切。 他(奈克洛·梅·加斯)是我(比格诺斯)的救星。 比格诺斯一边笑一边流下了泪水,他看着加斯心情复杂。 而看见这样的比格诺斯,加斯仍旧愤怒当头,他抬起了手臂,第二巴掌就要打下去,如果可能,他甚至想现在就…… 可就在他要一耳光打下去时,他挥起的手臂突然停下了。 这倒不是他舍不得打自己所寄宿的这具躯体,而是他看见比格诺斯一边落泪一边冲着他笑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 那个仍在末日地堡的自己。 ——在绝望痛哭到不再有眼泪,在黑暗中啜泣到不再懂悲伤,漆黑一片的石室透不过朝阳与星光,他唯一的希望—— 只有苏尔葛恩。 当他隔着石壁听见苏尔葛恩的声音时,他是否也像比格诺斯这样抓住了希望? 想来,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影木的恐怖,比格诺斯屡屡陷入影木的迷局着实怪不得他,就像自己也曾差点陷入紫龙晶的低语,走入疯狂的迷途。 苏尔葛恩是一名出色的引路人,是他是我黑暗中的灯塔。 而我呢? 我…… 恍惚间,加斯好似也看见了一些幻影。都是关于比格诺斯的。 有第一次见面时被影兽围攻的狼狈,也有林望镇之夜的慌张;有在一定要活下去的嘱咐,也有让他独自一人成长的决绝。 这两个月间,奈克洛·梅·加斯规划部计,将阿曼娅迪欧、永劫刺客、死之魔、祈灵教玩弄于鼓掌,但他也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比格诺斯,甚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数度救他于水火。 可是…… 就像父母常常给予了孩子们一切生活的物质,却忽略了他们内心的成长一样。 奈克洛·梅·加斯从未对比格诺斯说过自己的计划,也从未将他纳入到自己的计划内,甚至他们之间的沟通还不如杰和比格诺斯多。 可比格诺斯却成长至此。 实为不易。 加斯哂笑了一下,脑海中一幕幕的画面闪过,定格到了林望镇那个屠戮将起的夜晚,以及比格诺斯的那句大喊:“奈克洛!你疯了么?!” 我(奈克洛·梅·加斯)是他(比格诺斯)的先导。 哼。 加斯哼了一口气,将悬停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了下去,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是否这一刻,他的良心有那么一点儿的自责? “也许我是疯了。”他心里想到。 心中的波涛不过一两秒,奈克洛·梅·加斯再次抬起头来,看着比格诺斯。 他的言语平缓了下来:“比格,如我所说,时间快要到了。” “时间?什么时间?”比格诺斯积极地回应着。 “我要离开的时间。”奈克洛·梅·加斯无不感伤的说。 “离开?!”比格诺斯一把抓住加斯的双臂,紧紧地摇晃着他,生怕手中的加斯不过是一场幻影,“为什么要离开?因为我死了么?你脑海里有让尸体动起来的方法,我知道的,哪怕是便成了一具傀儡也好,加斯,我们不能这样放弃啊!法塔莉提还活着!亚门内尔还活着!我们……还没有结束啊!” 加斯看着激动地比格诺斯,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他抬起手,将比格诺斯的双臂向两边拨开,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我怎么会舍得对我亲爱的【徒弟】用『傀儡术』那种低劣的技术。我要给你的是更好的……”加斯扭动头颅,带着比格诺斯一同望向苍天的影木,“更强的……力量。” “如我先前所说,你没有成为祈灵师(voker)的天赋,但你可以成为一名法师(agic caster),一名操纵(anipute)死亡的法师,一名亡灵法师。这是我创造的职业。”加斯扣下了一块影木的树皮,在比格诺斯面前挥了挥,顺带驱散了周围的白雾,“而它就是你的钥匙。” 加斯放开了比格诺斯,他转过身去,在仅有的一块没有白雾的区域中,负手而立。 “徒弟,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给你上课,也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你要听好了。” “先前我告诉过你,影木(the shadow tree)是万界的钥匙,通过它有无数可怖的存在想要进入这个世界。可是,你可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进来么?” “为什么?”被加斯这么一问,比格诺斯猜测道,“因为……它们被封印了?” “不,没有。你那是祈灵师的思路。”加斯否定道,“被封印的元素界本质上还是我们世界的一部分,世界之屋里面的东西,而影木则代表着屋子外面的漆黑森林。” “森林中的怪物们想要进入屋子里面,可是它们没有门。”奈克洛·梅·加斯伸出一只手,指向无尽的白雾,“每一个世界能够独立存在,便是因为它们存在这一套自律的规则,也就是所谓的【秩序】。就像我们人类有着五脏六腑,七情六欲,这个世界也有着生老病死,春夏秋冬。这些无可更改的,不证自明的东西,正是我们世界的『律』。它们构成了一道坚实的墙壁,让墙外的【未知】无法进入,在我眼里,那些【未知】代表着【混乱】。而你面前的这些雾,便代表着我们这个世界中所有『律』中的最上『律』——死亡\/终结的『律』(the rule of teration)。那些想要进来的【混乱】被【秩序】终结了,就像这片白雾包裹着影木一样,他们找不到进来的‘门’。” 加斯转过身来,他注视着比格诺斯,眼中紫色的火焰微微跳动。 “而你,作为一个人类,体内却藏着影木的碎片,这些碎片让你站在了【混乱】与【秩序】之间,你是否经常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那些声音便来自【混乱】。” “你就像我们这个世界墙壁上一处脆弱,只要稍加破坏,便会裂出一道细缝,虽然很小,但足以让未知的混乱进来。” “所以【混乱】想要你的死亡,你的死亡正代表着维持你身体的【秩序】的终结,而你也确实是……不负众望的……死了。现在,这道墙裂开了一条缝。”加斯指了指地面,“就像我们现在站的这一片没有白雾的地方一样。” “可是,你看周围的白雾是否仍未散去。” 比格诺斯点了点头。 “『律』会想办法补上墙上的裂缝,那是它的原生属性,但无论怎么补救,这面墙仍然裂过缝。而我正是利用这一点,给你寻找到了力量——能给我们的仇敌带来毁灭的力量。” “我的第一门徒啊,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每一种力量都有其代价,而你付出的两项代价,其中一项代价就是死亡。” “我……?”比格诺斯看着自己的双手,但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同之处。 看见他这个举动,加斯又笑了。 “别着急,现在你还没有得到它。但很快,你就会有了,在我离开之后。”加斯的言语中仿佛有些失落,但他很快便打起了精神,“如我所说,时间紧迫,我没有时间教你很多细致的技巧。但只要懂得了原理你能很轻松的驱使『死亡』。只要用【混乱】沾染一点儿其他东西,死亡的『律』就会自然而然的创造出不可能的奇迹……比如,你所期望的,令死者复生,也就是大人们用来吓唬小孩儿的传说——亡灵。” 比格诺斯的双眼突然放出了光芒,加斯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对拉娜和你的父母这么做。因为他们虽然复生了,但并没有真正的‘活’过来,它们只是被‘死亡’拒绝了。更可怖的是,因为暗影的侵染,那些被你复活过来的死者思想会极度的扭曲,它们到底会怎么想、会干什么,就连我也不知道,但只要你握着『律』,就能像提线木偶一样,掌控着所有的亡灵。你甚至可以用它们组成一支亡者的军队。” 比格诺斯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不过,加斯没时间宽慰他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自己既定的线路。比格诺斯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那些可以等到他救出真正的自己以后再慢慢来。 “同样的道理,只要你懂得如何驱使『死亡』,那么人们对『死亡』的情感也会为你所用……恐惧、愤怒、憎恨、幻觉、心寒……类似的技巧还有很多,只能看你慢慢摸索了。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秩序】从来不比【混乱】仁慈,以前我是架在你和『律』之间的墙壁,可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和‘终结之魔’周旋了。” “加斯……不,老师……”比格诺斯想说些什么感人的话,可舌头却在打岔。 不过,加斯也不喜欢听那些话,他猛地向前一步,将自己干枯的手指放在了比格诺斯的嘴唇上。 “嘘。我没有时间听那些废话了,我可不是平白无故的教你的。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可不是个好人。”加斯轻声快语道,“你要支付的第二项代价,就是去挑战末日地堡的主人,把真正的我救出来,我们一起复仇。” 比格诺斯给了加斯一个坚毅的眼神,刚刚要开口表示肯定:“师傅,你放心,我一定……” “不,你的力量还不够。”加斯打断了他,并用更快的语速脱口而出,“从阿曼娅迪欧我得知,我们的敌人远比想象中的更要强大。只凭你那不成熟的力量是无法救出我的,甚至会害了自己。” “所以……我要给你一份最后的礼物。”加斯言罢,用食指在比格诺斯眉心一点,大量禁忌的知识似火烧一般被硬生生的插入了比格诺斯的大脑。 “这……这是……四……骑士……”比格诺斯的大脑一时无法接受那些被硬生生塞进来的东西,仍旧将它们当做外来品放在一边,可这却令原有的记忆东倒西歪,一时间让比格诺斯陷入了混乱。混乱中,他微微瞟见了这些知识的核心。这些知识存在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解读。 而不等比格诺斯消化那些知识,加斯便继续说了下去:“集中精力,别去想那些东西。你需要一些伙伴,而我已经为你找好了第一人。” “杰。那个让你从死亡中复生的半人半精灵。继你之后,它是我的第二件创造。因为它与你一同在这场战斗中分担了死亡,所以它也会获得『律』的祝福。” “复仇者从不欠人情。(avenrs are never debt)。我欠永劫刺客一个人情,如今便以让杰成为我导师苏尔葛恩无上杰作中的第一人来报答。” “名为『暗影(幽)』的死亡骑士已经诞生。它将会与你一同到达末日地堡……因为,荆棘皇冠在也那里……” 加斯腐烂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比格诺斯把它解读为笑:“你知道么,它的父亲也是一名骑士。(like father, like n)” ——咚咚。 就在加斯还准备继续讲下去的时候,在这内心世界中出现了巨大声响,比格诺斯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两下自己的脚尖,紧接着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出来。奈克洛·梅·加斯。” 听到这一声,加斯抬头望了望天空,虽然天空是一片白雾茫茫。 低下头,奈克洛·梅·加斯叹了口气,语速倒也平缓了过来,他对比格诺斯道:“好了,我的徒弟。授课到此为止了,我要离开了。” “离开……你……你要去哪里?”比格诺斯失声。 “去哪里?当然是去复仇啊。”加斯淡然的说,“只是在复仇之前,我和死亡有个约会。” 比格诺斯浑身颤抖了一下,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要让他获得力量,所支付的并不仅仅是两项代价,而是三项——这第三项便是脑海中这名为奈克洛·梅·加斯的生命。 “那么,在我离开之前,做一些课后测验。”加斯满是轻松,比格诺斯却是心情沉重,“时间紧迫,我们快问快答。” “我们、要做么?” 去复仇,去向那些恶人复仇,去向亚门内尔复仇! “……那是人的天性!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恨他们。 “……那只是表层,孩子。你恨的到底是什么?” …… “哈,答不上来不要紧。毕竟有疑惑才是学徒。你已经死了,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思考”加斯在长字上拉了个长音,长音刚落,他便话锋一转“那,我们要怎么复仇?” 我……我要他们死。 ……笑。『死亡』即将成为你的力量。 “我们要怎么做?” ……怎么做?? “是啊,怎么做?我们手里有什么筹码?” 金钱(oney)!阿曼娅迪欧正在外面怒吼! 权力(power)!死亡之魔正一步步走入圈套。 威望(presti)!那些无主的花儿正肆意的绽放,无命的狂徒正等待着希望。 勇敢的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格诺斯和加斯相视而笑,两人各退一步,拱手辞别。 加斯转过身去,大步向白雾走去。可就在他即将步入白雾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了什么。 奈克洛·梅·加斯一改往日的向后看的狼顾,而是郑重其事的转过身来,面对比格诺斯道:“徒弟,如果你真能见到我本人,请千万不要将他和我混为一谈。我只是一个意识体,一个和加斯一模一样的赝品,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加斯本人的意志(利益),而复仇就是我(们)的命运。” “你根本……不曾认识我。” 加斯转过身去,背对着比格诺斯,中气十足的冲着茫茫白雾说了出来:“最后,我有两句忠告要送给你,比格诺斯。” 他跨出一步。 “世间的一切言语,不过都是利益。(all the words the world are nothg but terests)” 他又跨出一步。 世间的一切仇恨,不过都是命运。(all the hatred the world is anythg but fake)” 话音渐渐远去,名为奈克洛·梅·加斯的意识体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之中。 …… …… …… “不可能!”在火净堡侯爵的客厅内,一位身穿深红色的丝绒外套的中年男子大声的咆哮着。他头戴一顶冠冕,上面镶嵌着四条貂皮与一个金环,金环上饰八枚红色金叶片,显得极为华贵。可是,与这精致打扮不协调的却是中年男子面上布满的无数细小伤痕,这些伤痕让他显得无比沧桑。而他壮硕的身材、鼓起的肌肉好似快将他的外套撑开了一样,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 此刻,斯塔拉·蒂·威尔侯爵正大声的对着亚门内尔咆哮着:“这绝对不可能!” 面对着不停咆哮的斯塔拉,亚门内尔只是用冷眼凝视着他,等待着他咆哮的停息。只见亚门内尔的装束一如既往,只是他的右手上带了一只黑皮手套,腰间也不再佩着短剑。 斯塔拉又怒吼了些许,可仍不见亚门内尔有离开之意,倒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可他刚一平息,亚门内尔就好像要挑起他的愤怒一般张了口:“不可能?你是指二十年前,还是现在?” “二十年前是不应该,现在是不可能!”斯塔拉往沙发上一靠,撇过头去,他很愤怒,因为亚门内尔竟然带来了一个他不可接受的消息——奈克洛·梅·加斯逃出了绝望谷地。 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消息显然是假的,可亚门内尔却还在劝他相信。 “我告诉你,包含部分绝望谷地在内,火净堡是周围三百里荒地中唯一的绿洲!这里是进出绝望谷地的必经之地!而、根、本、没、有、人、出、来、过!” 而另一方面,确是出于亚门内尔对自己的不信任的愤怒。 “我堂堂一个侯爵,在抗击地之国的入侵中保住了西明矿脉,战功显赫!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这么荒凉的封地?!我在这里一待就是十三年,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看到斯塔拉如此态度,亚门内尔也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一步横跨在斯塔拉面前,将右手抬了起来,并渐渐地用左手握住了右手——很多祈灵术中都有这个动作。 看见亚门内尔这个动作,斯塔拉猛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个手刀就像亚门内尔脖颈劈去——作为一名有着各种元素抗性的『骑士』,他并不认为自己弱于亚门内尔。 而随着斯塔拉发狠,窗外同时传来了一声沉闷却充满『威压』的『低吼』。那吼声穿透力极强,哪怕是火净堡大理石砖块做成的墙壁也无法拦阻它们入脑入心,就连地平线方向绝望谷地处飘来的乌云也好似因为这声低吼颤动了两下。 可手刀在劈中亚门内尔前停了下来,低吼也随之而止。 斯塔拉看见了,亚门内尔手套下那焦黑的手臂。 拜“血之契约”和『液态火』所赐,他的右手已经废掉了,就算是法塔莉提也没能救回来。 斯塔拉出了两口气,低声问道:“谁……伤的你……?他?” 亚门内尔点了点头。 斯塔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收回手刀,走向客厅中的酒柜,倒了两杯酒,拿起其中的一杯一饮而尽。 之后,他长出一口气,将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撇,又拿起酒瓶狠狠的闷了一大口。 气氛沉重了起来。 斯塔拉端起剩下的那杯酒,塞进亚门内尔手中,自己则再次倒在了沙发上。 他摘下了自己的冠冕,放于桌前,闭上双眼,一手便拍向了自己的额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口中则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哦,元素啊。拜托了,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这样啊。” 直到他听见喉咙吞咽酒水的声音才再次张开眼,愁眉苦脸的望着亚门内尔——好像在问他,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而亚门内尔早已经历了这些过程。 只见亚门内尔将水晶杯随手一丢,也出了一口气,坐到了斯塔拉面前,他与斯塔拉对视了一会,才缓缓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条项链。 “这是……?!”不及亚门内尔介绍,斯塔拉便瞪大了眼睛。 “没错。是那条项链。”亚门内尔将项链的一半缠在手里,另一半放在桌上拱斯塔拉观察。 等到斯塔拉面色越来越难看后,他才把项链提了起来。 “威尔。”亚门内尔左手握拳,将项链上的挂坠顶在自己收拢的四指前,道,“你也别太过担心。奈克洛·梅·加斯确实可能越狱了,可他逃出来的却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哦?”斯塔拉本来耷拉下来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他嘴微微抿了起来,眼睛打了个转,示意亚门内尔说下去。 “这条项链上还残存着一半的奈克洛·梅·加斯的精神,只是我无法唤醒它。我来此地即是告诉你奈克洛可能越狱了,也是为和你确认,他到底越狱到什么程度了。可既然没有人经过火净堡,那么我现在有理由相信奈克洛·梅·加斯的本体应该还在末日地堡。可他……”亚门内尔顿了一下,“绝对在想着越狱。如果从内部不行,就从外部。” 斯塔拉挺直了腰背,他全神贯注的望着亚门内尔,问道:“你从哪儿弄到这条项链的?” “林望镇。一个叫比格诺斯的年轻人家里。” “林望镇……?”斯塔拉若有所思,“就是那个被扭曲古树摧毁了的镇子?” 亚门内尔一愣,连忙应道:“对,对。就是那儿。在那里我还发现了漫山遍野的影兽,奈克洛·梅·加斯很可能已经与十大最恶扯上了关系。”他没有想到斯塔拉身处如此不毛之地,竟然会这么及时的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要知道,为了避免恐慌,祈灵教可是将这条消息牢牢地封锁了。看来在这里,也有“鬣狗”。 “十大最恶倒不要紧。有我在这里守着,他们出不来绝望谷地。可那个叫比格诺斯的人,他现在人呢?”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斯塔拉板起了脸,亚门内尔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就像二十年前一样,斯塔拉依旧是最凶又最狠的人。 而这正中亚门内尔下怀。 “不知道。我在林望镇一役中身负重伤,哪怕现在还没有痊愈。但林望镇被摧毁了个干干净净,他应该来不及进入火之国境内。” 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法,亚门内尔补充道:“我来这里时,路过西蒙之墙,检查了一下那里关卡的通行记录,没有看到有可疑的人。” “嗯……(ehhhhhhhhhh…)”斯塔拉长嗯一声,沉眼思考了一阵,“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确定是在冰之国或者……” 亚门内尔点了一下头,道:“比艾城直辖的啸歌平原。” 斯塔拉接上了亚门内尔的话:“可因为绝望山脉的分隔,无论是冰之国还是比艾城的直辖区,只有一条到火之国的路。也就是说……” “只要我们守住西蒙之墙,奈克洛·梅·加斯所找的援军就会送上门来。”亚门内尔总结道。 言罢,两人一拍大腿,好似得到极大的放松,再次靠入沙发中。可马上,他们两人又坐正了。 亚门内尔目光中饱含着真诚,他望着斯塔拉,字字坚定的说到:“老兄。如今我重伤未愈,战力大打折扣。若非如此,我定当亲守西蒙之墙。可现在,我只能拜托你了。” “无妨。多亏老弟带来的消息,才让贼人无机可乘。只是,我身处荒郊野地,不知火之国哪块属地离西蒙之墙最近?” 亚门内尔嘴角上咧了一下,他对答如流:“离得最近的一块属地是克莱蒙·罗·豪森的……他欠你你一分恩情。” “嗯……”斯塔拉点了点头,在思索了一阵后,他明白了,亚门内尔准备的如此充足,一定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让他去对付奈克洛·梅·加斯。 不过,他不在乎。他们本就是相互利用,二十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在奈克洛·梅·加斯这件事情上,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于是,斯塔拉简短却有力的向亚门内尔问道:“你还知道什么,把详细情况都讲给我听。” 而此时,窗外再次传来了令人战栗的低吼。 …… 三章 一 我们的家庭(上) 九九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啸歌平原,纽兰丁镇(newndg town)。 ——凌晨。 此刻,天还没亮,可农夫琼恩已经习惯性的睁开了眼睛。他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冬猎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今天,琼恩感到出奇的疲惫。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只觉得自己的脸像屋外的岩石一样冰冷。 深吸一口气,他只觉得鼻腔又干又冷,好像有某种胶液粘在了喉头,明显是受了凉。 身体在警告他,他需要休息,可是他还是爬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为了填饱肚子。 他是个农夫,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并没有权利选择去睡个懒觉。 为了让家人们更好的休息,他尽量的保持了安静,可翻身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才几个月大的小儿子,哇哇的哭声成为了这冬夜中破晓的鸡啼。 “琼恩……” 因为哭闹,他的妻子安莉也被惊醒了过来,在半睡半醒间,她看见自己的丈夫已经准备离开,便叫了一声。 琼恩愣了一下,随即俯下身来亲吻安利的额头。 可安莉并没有对这个动作有什么反应,只是眼睛半睁的嘟囔道:“琼恩,一定要打些什么回来。冬天还很长,可我们不剩多少大麦了。” “我们还剩多少?”琼恩俯在安莉耳边轻声问道,可安莉回答的声音却一如往常,不见丝毫的轻柔,仿佛根本不担心熟睡的孩子一样。 “三天的量。如果算上还剩下的糙皮面包与少量黑麦和小麦,最多一个半星期我们就断炊了。”安莉说完后,便不再理睬琼恩,她转身哄起了哭闹不止的小儿子。 嘶—— 琼恩吸了一口确确实实的凉气,养家的责任催促着琼恩快离开,他没有时间和妻子更多的温存,便披上一件大衣,拿起昨日已经备好的猎具就走出了卧室。 可他刚出卧室,就被吓了一跳。 黑蒙蒙的屋子中,他骨瘦如柴的老母亲正杵着拐杖站在门口,看来她也是被孙子的啼哭惊醒了,想来看看。 只是,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见了什么。 “儿啊,这么早,你又出去啊?”琼恩的母亲用干燥、褶皱却充满热度的手掌握住了琼恩,言语中颇是关心。 “妈!”琼恩双目注视着母亲,轻声却亮音地答道,“去晚了人多了,兔子就都被吓跑了。” “哎……”琼恩的母亲摇了摇头,避开了儿子的目光,她叹息道:“……好。要早点回来。” 言罢,她从脏兮兮的上衣中掏出一块又小又薄又重又硬的面包,颤巍巍的将之塞入儿子手中,道:“儿啊,妈老了。吃不了多少东西了,这块面包不好消化,你拿去路上吃。” 琼恩看了一眼,这块面包是昨晚的晚餐。果然…… 哎! 琼恩将面包推回了母亲手中,他心中明白,无论他说什么,母亲都不会在吃这块面包了。于是,他岔开了话题,道:“媞拉和崔拉醒来了么?” 母亲摇了摇头。 隔过母亲,琼恩瞥了一眼厅堂的另一边,那是他大女儿和二女儿的房间。 媞拉正值豆蔻年华,而二女儿崔拉也六七岁了,在这般美好的年纪,她们不应当感受到生活的艰辛,可自从那个名叫麦兹的女人来这里定居后,和她玩的近的媞拉就总是话中带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麦兹带坏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要叫她远离那个女人。 “我……尽早回来。”琼恩推开母亲,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并非是他对家中没了留念,而是他实在不忍听到母亲的叹息。 离开了家,没有风,可冷气却像跗骨之蛆一样的由内而发,原来家对琼恩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虽然只有四面土墙与一扇破门,可多少还是比外面暖和些的。 门外的世界仍旧不甚光彩,但天空已经有些靛蓝,路上像他这样的夏农冬猎的人也渐发多了起来。 他认识这些人,这些人也认识他。 这些人与琼恩同路,都要经过镇头去往附近的山里。纽兰丁镇离翡翠森林不远,它坐落于啸歌平原南部边缘地带,肥沃的平原已经渐渐稀少,丘陵多了起来。 他们平日里是邻里,现在却是相互抢夺食物的猎手。除非偶遇野猪之类的大型猎物,否则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的赶路,也不见有人打招呼。 但有一个人例外。 麦兹,先前去林望镇的车队里的一名女人,她来到这个镇子后便没有继续跟着车队继续走,而是选择留在了这里。 用她的话说,林望镇已经是不毛之地了,不如就在这个镇子随遇而安。她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再回林望镇恐怕会被人欺负。 麦兹是冬日打猎队伍里唯一的女人。没有春夏的耕种积累,想要活下去,她必须这么做。 一个女人混在一群男人中间,总是格外的显眼。无论她姿色如何,都会被多看几眼。 琼恩也看着这名女人,与其他人厚厚的棉服不同,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兴许是因为不久前才从林望镇的车队中退出来,她并没有带太多的过冬用品,正冷的瑟瑟发抖。 平日里,这些淳朴的村民们多多少少都会帮这样的独身女人的忙。只是今年,他们没有办法。 谁的家里也没有余粮。 一切本不应该是这样。 纽兰丁的土地虽然不似西啸歌平原中部那样肥沃,但多多少少占了啸歌平原的光。只要勤勤恳恳的种地,总不至于被饿着。 可自从林望镇被大火烧毁后,在秋收的季节,每个晚上庄稼地都会遭灾。 一开始,那些损失微乎其微,镇民们倒也并不在意。 但后来,受灾的面积越来越大。一些农夫开始一探究竟,但他们看见的却大大超乎了他们的想象——那些啃食庄家的动物他们从未见过,甚至难以形容——那就像漆黑的肉块混合着各种五官,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恐怖。 不过,那些诡异的生物体积不大,和一般兔子老鼠没什么区别,农夫们自己倒也能够保护田地,无非是再辛苦点儿罢了。 直到那一天,一名农夫在守夜时死在了农田里,他死相凄惨,而真想如何竟不可言说。 有的农夫在目睹了那些不可言说之物后,向祈灵教寻求了帮助。他们得到的答复却不尽如人意——现在人手严重不足,等有人手了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前来处理。但如何对付那些怪物,我们有些资料可以给你们。 于是,自那以后,农夫们便又多了一个职责——守夜人。 这项工作耗费了大量的人力,有时甚至还会有性命之虞。农事自然因此大为耽搁。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对他们来说更过分的事还在后面。 十月底,有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从马尔顿方向前往了林望镇。 辖区内的祈灵教接到了来自生灵圣殿高层的命令,要从沿途的村镇中对车队进行补给,并抽调相应物资去重建林望镇。 想到这里,琼恩苦笑了一下。 这些祈灵师说啥就是啥,毕竟他们多少还是帮我们清理了一些影兽的。 只是如今,谁的家里都没有什么吃的了。 打猎的队伍继续前进着,他们已经走到了镇头。 这里有一个小塔,上面还缠绕着些许红丝绸。这是镇民们用于祈愿丰收的宝刹,也是一种精神寄托。相传,八英雄中的医圣普罗达蒙就出生在这附近,可是却很少有人提及,“亵渎”提尔斯也出生在这附近。 镇民们在塔前停了少许,很多人低着头,默默地祈祷着,这是他们每天都要做的事。 可是这时,却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婴儿啼哭声。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紧接着便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 哪里……? 人们屏息凝神,哭声的来源渐渐清晰了起来。 紧接着,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塔里…… 有人趁热不注意把婴儿丢进了塔里。 谁……? “一定是翠丝特她们家的。那个蛇蝎妇人最近才生了孩子,没想到直接扔到到这里了!”人群中有人恶狠狠的喊着。 可是,他喊完后便全无下文了。没有人接应他的话,因为没有人真的看见翠丝特将孩子丢了过来,也没有人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又过了许久,才有人又用不大的声音问道。 “那我们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救? ——谁来救? ——带回家的话,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谁能确保渡过这个寒冬? 不救? ——所有人都是罪人。 ——没人管的话,这么冷的天气,这个婴儿恐怕活不过三个小时。 怎么办? “德莱塞!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么?要不你把他带回家?”有人提到了一名至今没有孩子的猎人。 “别……别逗了。我连老婆都没有,怎么给这个孩子喂吃的?”德莱塞先是受到惊吓紧接着就是拒绝。 “那奥莱斯,你把他带走。” “我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这个实在养不活。” “斯梯尔呢?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孩子,老婆也精明能干。” “呵呵呵……你想害死我就直说。你明明知道我地里的收成都被那种东西破坏完了。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推选和推辞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陷入了纠结。既没有人愿意看着这个孩子死,也没有人想要带这个孩子走。 这时,麦兹说话了。她一个才来到镇子上的女人,没有人么积蓄,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众人早已自动的将她排除在外。 “不……不一定是遗弃,”麦兹的衣服很少,她说气话都瑟瑟发抖,“也……也许,是谁先去打猎了。孩子又没人带,放在外面风太大,就先在塔里藏一下。” 听完麦兹的言语,原先争论不休的人们好像听到了一声惊雷,霎时间停了下来。 很快,便有人叫嚷道:“对啊!有这个可能!” “肯定是这样!麦兹小姐,您真聪明!” “是啊,是啊!要是我们不明就里的就讲这个孩子带走了,他的家人回来会着急的。” “对啊,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先去打猎,去晚了万一兔子都被那个人打走了怎么办!” “对啊!对啊!我们快走!” …… 人们边说边走着,渐渐地远离了那座小塔。他们走的很快,带起的风让冷气变得好像一把把刀子,无情的划过本就不温暖的脸颊。 在离开时,琼恩回头看了一眼。 他知道,如此的寒冬,谁都帮不了谁。 …… ……(琼恩狩猎中) …… ——午间,琼恩家。 琼恩的母亲在煮着稀饭,灶台旁边,安莉抱着小儿子,媞拉抱着崔拉,他们一边吸收着灶台的余热,一边用相互的身体取暖。 并非是他们吝啬不想生些火,只是木柴这种资源在这个冬天也越发的宝贵。为了饱腹,青年男人们都去打猎了,青年女人们都大多是都在带孩子,又有谁能去砍那些冻得像石头一样的树木? 原先的生活,男人们可以将打猎和砍柴两件事分配在白天与夜里来做,他们获得的资源会更丰富一些。 可现在…… 晚上是不能出门的…… 因为有“狼(wolves)”……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过冷的天气与营养不良让崔拉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媞拉抱着崔拉,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安莉。她的双眼出神,迷离中充满了忧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的崔拉问道。 “快了,就快了!”正在煮粥的奶奶应道,她摇动手中的木勺,从锅里舀出一碗没有米的热水递给了崔拉,“喝,暖暖身子。爸爸回来,就有好吃的了!” “哼!是么?”媞拉这时候突然回过神来,轻蔑的哼出一句。 “媞拉?!”明显听出提拉语气有样的安莉喊了一声。 “妈妈!你不用再装了。缸里还剩多少大麦,我是清楚的。在这里,我们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媞拉!!”安莉大声的打断了媞拉,作为母亲,她有义务维护这个家庭的秩序,尤其是不能动摇这个家庭的信心,“我们能活过这个冬天的,一定能!” “怎么活!你告诉我怎么活!”媞拉不再抱着崔拉,她一步走上前去,将自己冻皴了皮的手放在了安莉怀中的婴儿脸上。 “哇——!哇——!哇——————!”婴儿立马大声的哭了起来。 安莉一把便抓起媞拉的手,扔到一边:“你要干什么!他是你弟弟啊!” “妈妈!我的手都已经没有感觉了!”安莉歪着脖子仰着头,瞪视着安莉,“您不知道么!在这里!我们活不下去了,您还不接受么!” “啪!”安莉伸手,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媞拉脸上。 媞拉捂着脸,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你打我……”因为愤怒,媞拉难以闭上嘴,口中不断喘着气。 “我打你怎么了!你这死孩子。”安莉大失风度,她不知道该如何教育这个孩子,只能又推了一把媞拉的肩,这一复一日紧巴巴的柴米油盐早已磨平了她所有的耐心,“你要有本事,你说该怎么做啊!” “我……”被推了一把险险失去平衡,但安莉很快又站了回来,不但如此,她还咬紧牙关,有意的挺直了腰背,看着安莉。 虽然生气,孩子的心还是向着家里的。媞拉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马尔顿!去比艾城!去哪里都行!” “你……”安莉这下明白媞拉到底在想什么了,之前去林望镇的车队在这里时,她就一直缠着队里的祈灵师讲故事,一定是祈灵师眼中的马尔顿与林望镇深深地吸引了她,她才会这样。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就凭家里的这些口粮,怎么可能到的了林望镇呢…… 还有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信任的大人的警告……夜里的……“狼”。 除了邻里间守望相助,她们其实并无办法。 而且…… 就算她到了马尔顿或是比艾城…… 无技傍身的她有能靠什么谋生呢? 安莉仔细地审视了一下媞拉,进入青春期的她已经有了几分姿色…… “呸!你这死孩子,我今天不好好教育一下你!”安莉不敢再想下去,那是她的女儿,她一定要保护媞拉。 她说着,就想去拉媞拉的手,可媞拉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表示抗拒。 就在一场家庭间的战争即将爆发的时候。奶奶又从锅里盛起了几碗米汤,她转过了身来,她圆场道:“好啦好啦,别吵了!稀饭煮好了。趁热喝一碗。” 可是安莉与媞拉这一对母女已经在精神上交起了火,谁都不肯让步。 见状,奶奶端起一碗汤,递给了安莉,安利不接。 她又转身递给了媞拉—— “啪!” 媞拉挥手将碗打翻在地,“我不要!” 战火已经开始蔓延。 “爱喝不喝,冻死你这死丫头!”安莉发起了狠来。 “哼!我就是冻死,也不要留在这里!”媞拉不甘落后,她撂下一句狠话后,摔门离开了厨房。 在媞拉离开后,安莉也是被气得不行,她重重的出了两口气,直到看到被吓住了的崔拉才回过神来,她已然失态了。 “哼!不听话的孩子迟早要被‘狼’叼走的!来,崔拉,我们再喝一碗。”安莉上前,用一只手抱住小儿子,另一只手拉起了在一旁傻眼愣住的媞拉,让她再从几碗稀饭中选一碗。 听到“狼”,崔拉露出害怕的表情,慌忙拿起了一碗热稀饭,连吹都顾不上吹便吞了下去,烫的流出了眼泪。 哎—— 奶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熄了火,用木盖盖上了锅,拿起在一旁的铁钳将剩下的半截木柴取了出来。 这些木柴以后还能用,但现在,屋子里,可没有别的地方能够取暖了。 …… ……(琼恩还在狩猎中) …… ——夜里,狩猎归来。 “爸爸回来了!”崔拉的大喊昭示着琼恩的归来。 听到崔拉的大喊,琼恩的母亲马上便出来迎接自己的儿子。 只见琼恩哭丧着脸,今天可不似昨天,他打到了两只兔子。今天,因为在小塔处耽搁了很久,他什么都没有打到。 他走到家门口,摸了摸崔拉的头,向着母亲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的母亲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急忙接过他手中的猎具,将他迎进屋来。 “媞拉,安莉!你们看谁回来了!”琼恩的母亲大声的叫着,可是却了无回音。 “媞拉,安莉!”琼恩也叫了声一声。 没人回应。 “她们怎么了?”琼恩问母亲道。 哎——能怎么,吵架了呗。 “吵架?”琼恩低声重复道。 哎——母亲拉下了琼恩的脑袋,在耳边耳语了两句。 “啊——?”琼恩张大了嘴,“怎么会这样?” 他的母亲摇了摇头,便走向了厨房,将这个难题交到了真正应该答题的人手里。 哎——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 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可到底有事谁错了呢? 琼恩当然想不到这么深入,他只知道作为丈夫与父亲的自己需要从新让家庭和睦。 于是,他将崔拉拉到身边,带着慈祥却疲惫的笑容问道:“崔拉,你去叫姐姐来吃饭好么?爸爸,去叫妈妈。” “好的!爸爸!”崔拉这个孩子,性格倒是开朗。但在她这个年纪,性格也很难不开朗。 在目送着崔拉尽到女儿们的房间后,琼恩则进入了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妻子正在给小儿子喂奶,看见他来了,也不曾搭理。 “安莉,我亲爱的安莉。咱们吃饭了。”琼恩知道安莉心中有火,无不温柔的说到。 “吃饭,吃什么饭!这哪还有饭吃?!”安莉劈头盖脸就是一屯质问,“你打到什么了!媞……孩子们都冻住了!” “不是……安莉……”琼恩刚欲解释,可很快便被安莉打断。 “不是不是什么不是!我最大的不是就是嫁给了你!”安莉粗暴的阻断了给小儿子喂奶的进程,小儿子再次哭了起来。 “安莉,有话咱俩好好说,别吓着孩子!”看到自己儿子哭了起来,琼恩也大起了声。 “孩子,你还知道孩子!你你你……”安莉举起小儿子,就想往床上一丢。但她终究还是没有丢出去。 她的迟疑与他的果敢救下了这个婴儿。但婴儿的哭声却越发的大了起来。 琼恩从背后将安莉抱在怀中,轻声道:“有什么困难,我们都能挺过去的。相信我,相信我,安莉。” “琼……”安莉哭了起来,她抽泣着转过身来,想钻入琼恩怀中。 可是另一声更响亮的啼哭吸引了这对夫妻的注意力。 是崔拉! 琼恩和安莉刚忙跑入女儿们的房间内。 只见崔拉正坐在地上哭泣着,而她的姐姐媞拉则站在面前,狠狠地瞪视着面前的父母弟妹。 “我叫姐姐吃饭,我给姐姐说不听话的孩子会被‘狼’叼走,她不听,还打人!”看见父母来了,崔拉一边哭一边诉苦。 “哼!”安莉看见媞拉,本被琼恩安抚下去的愤怒又一次涌上心头,她一转身又摔门而出。 而见到一向听话可爱的崔拉被姐姐欺负,琼恩也是怒上心头,他上前一步,在媞拉的脸上轻轻的来了一下。 可是,他的轻轻地对提拉来说还是太重。 一个鲜红的手印出现在了媞拉脸上。 “你也打我?!”媞拉眼睛湿润了,话中带有哭腔。 “我……”琼恩看着自己的手,媞拉的发问让他冷静了下来,他马上后悔了起来,想上前看看媞拉伤的重不重。 “别碰我!哼!”媞拉一把将他的手甩了开来,自己则气呼呼的坐到了一把凳子上。 “媞拉……爸爸……”琼恩仍是后悔。 “出去!出去!!!”媞拉的哭腔再也压制不住,她哭了起来。 现在整个屋子都笼罩在孩子们的哭腔中。 哎—— 琼恩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晚上,他是安抚不了媞拉和安莉了。 他所能安慰的,只有介于懂事与不懂事之间的崔拉。 他蹲了下来,将崔拉扶了起来,笑吟吟的道:“好了好了,崔拉。这不是你的错。是爸爸的错,是爸爸的错。” 琼恩揉了揉崔拉的头:“咱们去外面,爸爸陪你玩好不好?爱哭的孩子可是会被‘狼’叼走的哦。在过一会儿,奶奶就做好饭,我们就可以吃啦。” 听到“狼”这个词,崔拉硬生生的将泪水憋了回去。 再次傻愣着眼,看着爸爸,点了点头。 琼恩拉着崔拉冰冰凉凉脏兮兮的手走出了女儿们的房间。 他明白,媞拉需要一些空间。 …… ……(小儿子啼哭不止,一家人各自忧伤) …… ——夜。 晚餐母亲难得做了顿好吃的,她把之前存起来的少量兔肉拿了出来,带着糙皮面包做了几个三明治。 琼恩和崔拉,还有母亲自己都吃的可开心了。 可是,安莉把门锁上了,琼恩今天晚上进不去卧室。 可是,媞拉自己睡下了,崔拉则在大厅里睡去了,她不敢进去找媞拉,只有在爸爸身边,她才有安全感。 这一天的经历归根到底还是让琼恩身心俱疲,他鼻腔内干燥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 他知道这种感觉,要不了几天他就要感冒了。 那时,他就更难猎到什么东西了。 琼恩想哭,可他哭不出来。 他想放弃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要放弃的到底是。 而琼恩的母亲则在一旁安静的坐着,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连上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 琼恩看着母亲,收起了满面的愁容。 没想到,到最后,只有母亲能大度的包容一切。可仔细想想,自己和母亲好好地聊天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难得有此机会,琼恩开口来:“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哎,你不也没睡呢么?妈想再看看你。”琼恩的母亲盯着琼恩。 “嗯?妈?”琼恩不太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他只是感到,母亲有些不对劲。 而母亲却沉默了。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对方,但也不觉得尴尬。 十来秒后,还是母亲先开口了:“孩子,妈想出去走走。” “可……这么晚了,妈,你想去哪啊?”琼恩不解的问道。 “不……妈不是这个意思。妈是说,妈觉得妈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啊?!”琼恩大惊失色,“妈!你要去哪?!” “妈在叶宁镇有几个年轻时的好友,妈准备去那边和她们一起养老。”母亲平静的说。 “可妈!叶宁镇在火之国啊!那么远你怎么去啊。别骗我了妈!”琼恩激动了起来! “可孩子,妈如果不去叶宁镇,咱们这么多张嘴,怎么过冬啊。”母亲坚持道。 “妈,你这是去送死!这大冬天的,怎么过去!”琼恩知道此事的厉害,他一定要阻止自己的母亲。 但琼恩的母亲却去意决绝。 “孩子,妈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活够了。”琼恩的母亲很是感慨,她安然道,“今天媞拉说的是对的,这地方,活不了了。既然留下也是死,离开也是死。不如让我离开这里,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今天我做饭的时候,看见烧剩的半截木柴,我就在想,其实人活着,不就是像一根木柴一样么。”母亲的话中有一种释然,“只要将自己的热量传递给了自己心爱的人,就算烧成了灰,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妈,我们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渡过这个难关的,一定的!”琼恩仍不放弃。 母亲闭着眼,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们连柴火都不剩下几根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孩子,你父亲走的那年,也是个饥年。你应该还有印象。” “是的。母亲。”琼恩严肃了起来。 “傻孩子。当年,所有人都快饿死了,我们吃了能吃的一切。只剩下怀中的孩子们。” “你知道么,人饿极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还记得那几个对你很好的叔叔么?那一天,他们一起带你去河里洗澡。”母亲讲着,头微微颤了颤。 “记得。”琼答道。 “他们当时,是想吃了你。”母亲平静地讲了出来,可她的话语却饱含着一种力量。 琼恩变了脸色。 此刻,不知什么东西惊到了卧室内的小儿子,他又哭了起来。 崔拉被这哭声干扰,翻了个身,在梦中呓语:“乖哦,不哭。听话……有狼。” 听闻哭声,琼恩和他母亲的对话微微停顿了一下,他们扭头观察了一下屋内。发现并无异常,便又继续了起来。 “但你的父亲并不同意。”母亲摇了摇头,“所以他们就把你骗了出去。” “不过,你应该记得。后来,我们有肉吃了,我们靠着吃肉干,度过了那个饥年。” “对的,我父亲是一名伟大的猎人。”琼恩的心里有一个不好的想法,但他还在否定着,他不希望从母亲口中听到这句话。 “哼呵呵呵呵。”母亲笑的又干涩又无奈,她坐在凳子上,将一只腿盘了起来,拍了下小腿,“你的父亲因为一次打猎受重伤而死,而那几个叔叔也不见了,不是么?” “我们都会为了自己的家人战斗与牺牲,而这是我的战斗方式。”母亲坚定地看着琼恩,再一次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不,妈妈!”原本坐着的琼恩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们一定还有办法!如果安莉不用带孩子的话,我们就有更多的人手了,我打猎,她打柴,我们一定能挺过去的。” “别说傻话了,孩子。”母亲也站了起来,她将琼恩按了下去,道,“安莉不带孩子,那我的孙子怎么办啊……” 琼恩被母亲按了下来,却也并未站起。他以手抚额,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之后便站了起来。 他比母亲高了一个头,他俯视着母亲,说到:“妈,我有办法了!你等我!” 之后,他走向了卧室,母亲也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紧接着,卧室的哭声中便传来了短暂的争吵声,啜泣声,悲叹声,关门声。 琼恩怀里抱着什么,他摸黑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融入了一片黑暗。 风儿依旧似把尖刀,只是他的心却也如岩石一般坚硬。任凭尖刀再怎么锋利,也刺不进去。 过了些许,他又回到了家里。 “嗙!”他推开门,捏手捏脚的走到母亲的房间,悄声道:“妈,安莉现在不用照顾孩子了,您留下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可是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回音。 “妈?妈?!” 琼恩的母亲已经离开了这个家。 琼恩再一次跑了出去,只是他既没有找到孩子,也没有找到妈。 屋子里,崔拉浅浅的睡眠着。 她的口中仍旧喃喃着白天吓人的话语:“不听话的孩子,会被狼叼走哦……” 三章 二 我们的家庭(下) ——翌日,清晨。 琼恩很憔悴,他在屋子里踱步了一晚上。 泥土的地面被他踩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那是他焦虑的尾巴。 仅仅几个小时,他就经历了灭亲之难,伤妻之悲,丧子之痛,失母之哀。 而最恨的,恐怕还要数后悔之情。 所有的东西打了个时间差。 母亲走后,他去找寻了一次。无论是母亲或是孩子只要能找到一个,他都可以接受。 可是,出了门,长腿的大活人去哪里找寻? 知子莫若母,母亲若是去意决绝,那么孩子是绝对找不到的。 是啊,孩子是找不到的。琼恩肯定道。 因为当琼恩赶到镇头的小塔时,原本在那里哭泣的孩子已经没了哭声,也不知去了哪里。是被人抱走了么? 琼恩那时是有这么一丝的期望。 可是他的期望早已经亲手被自己打碎了,就在早上没人救走上一个孩子时。 那么,能带走孩子的…… 只有“狼”…… 夜已深沉,琼恩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狼”要来了。 若是母亲或儿子就在眼前被“狼”袭击,琼恩并不缺乏拼命的勇气,可是,这黑沉沉的夜让他害怕了,他怕他既找不到母亲与儿子,又失去了还残存在手上的家庭。 他必须做出选择,是在外面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母亲和小儿子,还是回到家里,保护好自己、妻子与两位女儿? 最终,他选择了后者,这让他感到了可耻。 他感到头顶有些燥热,既可能是因为发烧,也可能是因为羞愧。 在自责中,他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晚上。这个黑夜是如此的漫长,让他根本找不到黎明。(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ds the day)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再一次变得靛蓝。 祈灵教说过,只要有了些许光亮,“狼”就不会出来了。 琼恩再一次跑出了屋子,他直奔镇头,今天他出来的很早,镇上都没有什么人。 他行色匆匆,怀着虚假的期望,再次探看了一眼小塔。 他想到了,昨晚孩子应该是冻僵了,所以才哭不出声。 对不起,孩子,你受苦了! 琼恩攀爬上了小塔,他从塔顶的窟窿中向内张望着。 天还未全亮,微微的光让琼恩有些看不清塔的内部。 只要他站在开口处,塔里就是一片漆黑。 “孩子,你在么?!孩子!是爸爸!!”琼恩朝着一片漆黑嘶吼着,那黑暗仿佛就是一个陷阱,吞噬了他的孩子。 琼恩大喊了几声,塔里除了他的回声外什么都没有。 他弯下膝盖,让一点点的光芒刺入小塔黑色的腹腔。 塔里是空的。 理所当然。 “额啊啊啊啊啊啊——”在一阵的痛苦后,琼恩哭了出来,他背靠着小塔,滑坐在地上。 愤怒。 难过。 悲伤。 痛苦。 仇恨。 他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这么苦,可却又没有苦到让他有勇气自己去死。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要逼他选择一个人的生死,却在他痛苦的抉择后,将两个人都夺了去。 他只是不断地在想,如今活下来的他们,是否是踩在了孩子与母亲的肩膀上? 如果他有机会,他是否真的会为了孩子与母亲牺牲自己? 也许不会,因为他还有安莉、媞拉和崔拉。 琼恩使劲锤了两下塔的石壁,没带手套,他的手早已冻僵,感觉不出任何疼痛。 就好像他的心一样,虽然在滴血,却还是顽强的跳动。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低下的头颅使劲抬了起来,他想仰头大哭,可是,后脑勺却撞在了他壁上。 他昏了过去—— ——午时。 “……琼恩?你是琼恩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声声的呼唤着琼恩,将他从漆黑一片的梦境中唤醒。 他睁开眼,是安——? 麦兹?! “琼,你为什么倒在这里?”麦兹将琼恩扶了起来,“天太冷了,你会被冻死的。” “我……”琼恩揉了揉后脑勺,之前的一切都恍如梦境,“我……记不太清了。” “琼,你的家在哪啊?我扶你回去。”麦兹虽然才来这个镇子,但人并不坏。 “不……不了,谢谢。”琼恩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高烧令他头晕目眩,而就在他即将再次摔倒时,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麦兹。 “没事。我扶你回去。”麦兹说到,“今天山上什么都没有,那些动物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嗯啊?”没心情关心打猎的事情,琼恩敷衍道,不过他还是为麦兹指明了自己家的方向。 一座普通的小破土屋。 麦兹扶着琼恩向那名为“家”的地方走了回去。 可是走了没有多远,就看见安莉冲了出来。她远远地就看见了琼恩,大喊道:“琼恩!琼恩!媞拉不见了!媞拉跑了!” “啊?!”安莉冲到了琼恩面前,她神情癫狂。她瞥了一眼扶着琼恩的麦兹,后退了几步,面上漏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扭曲,“你……你……你害了自己的儿,又弄走自己的妈,就为了和这个女人……” “不,不是的,安莉!”琼恩一把甩开扶着他的麦兹,向安莉摇了摇手,示意委屈。 而安莉却捂着嘴,她的内心已然崩塌。 昨夜,为了让这个家活下去,她交出了自己的儿子。 可如今,她的男人却正在抛弃她,一如抛弃自己的儿子…… 她是一个嫁来这个镇子的女人,除了家人便没什么至亲,但现在,至亲甚至不如路人。 安莉转身便想要逃避,可琼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安莉!你清醒点,我晕倒在外面了,是麦兹救了我!”琼恩朝着麦兹大吼着,“你刚才说的媞拉!媞拉她怎么了?!!” 被琼恩握住双肩的安莉在他面前哭了起来,她不知道的琼恩所说的是真是假,但她只能选择相信:“媞拉……我一起来媞拉就不见了……她只留下了这张字条。” 安莉抬手将一块残破的黄纸递给了琼恩。琼恩接过了它,他看见那黄纸上,有用做饭烧剩的木柴所写下的不成句的几个字: “爸,妈。我走了。勿念。——媞拉(pa & a, i` gone, no worry——ta)” “该死。”琼恩霎时清醒了,在他关注着母亲和儿子时,他的大女儿……其实已经从心里离开了他,就像幼鸟面对找不到虫的成鸟。总会急切的跳起身来,尝试飞翔——或是坠落在地。 “安莉!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的?”琼恩急切的问道,高烧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 “我……我不知道……”安莉的思绪一片混乱,她讲起了废话,“我想着这孩子生气,就没去找她,可谁知,半天她都没出来……等我进去时,她,她已经……” “够了!”在安莉说出“离开了”之前,琼恩打断了她,“她没有带粮食,走不远的,我们现在就去追,你从镇头往外追,我从后镇往外追,总有一个能追上!” “可……可……”安莉说话声断断续续。 “可什么可?!”琼恩有些急了。 “可她带走了家里一半的粮食!”安莉低着头,捏紧了拳头,吼了出来! 琼恩愣住了。他现在必须找到媞拉,否则,无论如何,他们都挺不过这个寒冬了。 但家里……还有一个崔拉。 怎么办,谁去看孩子?!这种时候,若只留一个孩子在家,他们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来到盗取剩下的粮食…… 琼恩左右看看,他看见了麦兹。 他向麦兹跪了下来:“好心的麦兹,求求你,帮帮我们。” 看见琼恩如此行为,麦兹大惊失色,她连忙将琼恩扶了起来,道:“我……我能怎么帮你?” “请你去我家,帮我看着崔拉。她还小,不能一个人看家。我……我……” 麦兹出了一口气,她还当琼恩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可就是这样小小的要求,对如今的琼恩来说,也已难如登天。 麦拉点了点头。 琼恩和安莉各向一方冲了出去。 ——天阳落山后。 琼恩和安莉回到了家。 哪怕找了一下午,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带走了家中一半粮食的媞拉。 这一对苦命夫妻,面上已没了血色。再看见麦兹将崔拉照顾的很好后,便抓了一把大麦给麦兹当作报酬。 哪怕麦兹再三推辞,这对夫妻还是将大麦给了她。 看见父母回来,崔拉很高兴。 她好像放下了什么担心一样的,脸上露出一种自然的表情。 这种表情与刚刚和麦兹在一起时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自以为被抛弃了的小狗从新找到主人的喜悦。 琼恩揉了揉崔拉的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说些什么都没有意义。他向安莉道:“安莉,我们去煮几碗饭。” 而安莉,也像丢了魂一样,托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厨房。 今天晚上,他们吃的很饱。 不是稀饭,而是满满的一碗米饭配上几小块兔肉。 崔拉很开心,她幸福的问道:“爸爸,妈妈,我们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么?(dad, o, did thg good happens?)” “是的,哈哈。(yeah,haha)”看到天真无邪的女儿,琼恩咧着嘴笑了一下,其中滋味,无人可知,“今天你可以和妈妈睡了。” ——夜晚将至。 琼恩双腿伸直的坐在门外,他依靠着土墙,数着天上的星星。 有人说,家人是天上的星星下凡,一位家人如果离开,天上的星星就会多出一颗。 琼恩使劲的数着,他想知道天上的星星是否会多出一颗来。 哪怕,他并不知道天上原来有多少颗星星。 他一边数着星星,一边扣着地面。 原本被冻得瓷实的泥土被他扣松软了,他抓起一把泥土,放在嘴里尝了尝。 又苦又涩。 这是这片土地本来的味道。 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最终也即将他的一切都夺了去。 他的喉咙显然受不住这些泥土的刺激,琼恩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只觉得肺中疼痛。 他咳出了一口浓痰,痰中带血。 在屋内的崔拉听见琼恩的这声咳嗽,便喊道:“爸爸!进来,外面冷。我们一起睡。” 听见崔拉的话语,琼恩再次嘴角上翘毫无感情的笑了一下。 在又数了几颗星星后,他看见一颗流星划过天空。他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走进屋内。 “崔拉,早点儿睡。不听话的孩子……”琼恩走进了卧室,站在床前,安莉如今背对着他,连身也不扭。 只有二女儿面对着他。 琼恩讲起了给孩童听的话(童话)(child`s talks)。 可是,二女儿,也是如今唯一的女儿,并不想听,她元气满满的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会被狼叼走的!姐姐和弟弟就是不听话!” 听到崔拉的话,琼恩讲到的一半的嘴冻住了,他面露吃惊,可崔拉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琼恩显然吓到了崔拉,只见崔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缓缓地将头缩了回去,继而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妈的怀中,轻声细语的问琼恩道:“可是爸爸,我要是听话睡着的话,真的不会被丢出去喂狼么?” 听到这个问题,原本愣住的琼恩猛地眨了一下眼睛,那儿瞬间酸了起来。 他很想回答不是的,可是想到他先前的作为,他无法给出一个让女儿能安然入睡的答案。 “孩子,别说傻话了!”安莉有气无力的安抚着二女儿崔拉,“我们才不会丢你出去喂狼的。我们一起……” 琼恩沉默不语,他背对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床头的一盏残烛将他自己的影子打在了粗糙的土墙之上,好像投射出另一个黑暗的自己。 “别……”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可他很快便压抑了下去,“别傻了。我不会再让狼把你们叼走了。” “可是爸爸……” 二女儿明显想说些什么,但琼恩阻止了她。 “很晚了,乖孩子要睡觉了!”琼恩转过身来,在昏暗的火光中快速走向灯台,他越是靠近火光,身后的影子便被拉的越长、越大。 最后,影子跨过了墙壁,有一半映在屋顶上。 “妈妈我怕!”二女儿拉紧了她妈妈的衣服。 安莉将崔拉搂得更紧了,她轻声责怪琼恩道:“别吓着孩子!” 而琼恩弯腰站在床边,他本想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可是,他的影子也弓着腰,半包裹着床榻。 琼恩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秒,旋即放了下来。 他一口吹灭了蜡烛,只留下转身走向门外的一瞥,便让自己的影子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别怕,有我守着。没有狼能叼走你!”琼恩半只脚跨出了门。 “可是我看见……”女儿想说些什么。 “你没看见。”琼恩走到了门外,他咔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安莉,你哄哄她!” “妈妈,爸爸好奇怪啊!”二女儿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安莉的怀里,不知道是因为破棉被无法保暖,还是因为单纯的害怕。 “别怕,别怕……”安莉轻轻拍打着崔拉的背,“快点睡……快点……呜……” “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没有。崔拉,赶快睡,今天有爸爸守夜,不会有狼……来叼走你了……不会……”安莉将头抵在崔拉小小的脑袋上,她能感到,崔拉瘦弱的身体冰冰凉凉。 “妈妈,你抱的太紧了,我有点喘不上气了!”崔拉用力推开了安莉,可是这么移动,安莉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崔拉额头上,“啊?!妈妈,你别哭啊!我……我,我给你唱麦兹姐姐新教我的童谣好不好!” “……(啜泣)。”安莉再次奖崔拉搂入怀中,生怕有什么再次将她们分开。在黑暗中,她哭着,点着头,吮吸着崔拉身上的味道。 感受到她妈妈的这个反应,崔拉从安莉的怀中使劲抽出了小手,轻轻拍打着安莉的背部,唱起了动听的童话(fairy tale): ——recitation(朗诵): “six dark knights gog to a war,(六位黑暗骑士投入战争,) one got a duel, and then there were five(公平决斗死一个,六个只剩五。) five dark knights ridg with ounts,(五位黑暗骑士骑着坐骑,) a slip dropped one, and then there were four(马失前蹄去一个,五个只剩四。) four dark knights won such war,(四位黑暗骑士赢得战争,) one took the crown, and then there were three(佩戴皇冠要一个,四个只剩三。)” ——sgg(歌唱): “who are those wolves free fro char?(那些脱离了控制的狼群们是谁?) jt break out of the hunter`s trap(它们刚刚跳出了猎人的陷阱。) six of the juped on the shore,(它们中的六只跳上了岸) another half fallen and never seen(另外一半落了下去,再也不见。) they were fightg the shadow like prces of the night,(他们在阴影中战斗,就好像黑夜中的王子,) jt guardg the pce where they were free as chaed(死死地守护着这片令他们自由得像被锁起来一样的地方。) they`ve never beg defeated\/be-fated this cursed nd,(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这从不是他们的命运(失败)[因为崔拉情绪低落,这里具体是什么词安莉并没有听清。] it`s only a rhy that i can sg(我只能为他们唱首童谣。)” ——recitation(朗诵): “three dark knights t away fro the sanction,(三位黑暗骑士逃脱制裁,) the horrible beast ate one, and then there were o(恐怖野兽吃一个,三个只剩俩。) o dark knights enter a castle,(两位黑暗骑士进入城堡,) one said he''d stay there, and then there was one(一人一定要留下,两个只剩一。) st dark knight phed the door,(最后的骑士打开了门,) he free the prin,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囚徒被他释放,一个也不剩。)” ——sgg(歌唱): “they were fightg the shadow like prces of the night,(他们在阴影中战斗,就好像黑夜中的王子) jt guardg the pce where they were free as chaed,(死死地守护着这片令他们自由得像被锁起来一样的地方。) they`ve never beg defeated\/be-fated this cursed nd,(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这从不是他们的命运(失败)[崔拉唱的太久,口内生津,这里具体是什么词安莉并没有听清。] it`s only a rhy that i can sg(我只能为他们唱首童谣。)” …… 三章 三 迎来了客人(上) 清晨的一缕曙光唤醒了沉睡的琼恩。太阳如今已经爬过了树梢,他好久没这么睡过了。 醒来后,只觉得一阵清爽。昨日的病痛消弭了,暂时的或是永远的。 琼恩看了看太阳,阳光很刺眼,空气却不算好冷,甚至有些温暖。 已经这个点了,看来今天打不了猎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许是因为昨晚吃得饱,如今也不觉得饿。 事实上,他很好奇。他记得,昨晚他已经熄灭了所有的灯——哪怕祈灵教告诉他,如果要命就别那么做。 他不应该醒来。 可他终究还是醒来了。 “安莉!崔拉!” “安莉!崔拉!” 他大喊了两声,心中对回音没有任何一点儿期待。 这么喊两声,也许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清醒着。 可黑洞洞的屋中却传来了安莉与崔拉回声。 “琼恩(john)!琼恩!你在哪里?!” “爸爸!” ——她们!她们也还活着?! 这简直是个奇迹! 琼恩连滚带爬的冲到自己的破屋内,可他看见的,却是从未想象过的恐怖。 屋中,数头有狼那么大小的不明生物被破土而出白色尖庄刺穿在空中,痛苦的挣扎着,它们简直是各种器官的集合体,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琼恩刚一入内,这些半死不活的影兽好似突然来了精神,挥动着身上奇形怪状的部分就朝着琼恩袭来,这些一条条暗红色的模糊块状物,在影影幢幢的屋中就好像被关久了的血腥猎犬,暴躁的扑向送到嘴边的猎物。 琼恩吓了一跳,摔倒在地上。而那些袭来的恐怖也在他的脚边戛然而止。这并非是因为这些怪物有好生之德,而是那些穿刺它们的尖庄精确地卡住了它们的位置。它们够不到琼恩。 此刻,铁锈味伴随着手掌上传来的粘滞感涌入了琼恩的脑中,身为猎人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遍地黑色的液体是什么。 “琼恩!这些怪物!它们……”卧室里再次传来了安莉的声音,看来并非在厅堂里有怪物,而是哪里都有。 “爸爸……!我害怕……!!你快来啊,爸爸,救救……我们!”崔拉的声音虽大,却颤抖不止。 显而易见,在冬日漆黑的夜晚中,他们一家并没有躲过“狼”的袭击。 而是……有人救了他们…… 谁?! 琼恩连退两步,移步到门外,他将房屋的破门一把敞开,几缕阳光射入内中。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些还在扑向琼恩的暗红色肉器在接触到阳光后便迅速崩解,化为了紫黑色的烟雾融入了空中。继而是那些怪物们震耳欲聋的惨叫。 借着丝丝缕缕的阳光,琼恩这时才看到,那些刺穿怪物的东西也并非什么白色尖庄。 而是…… 一根根白骨。 而在那白骨所形成的包围圈中,一个身着黑袍,手中拿着一根漆黑木杖的兜帽男子屹立其中。 兜帽隐藏了他的面容,让人难以看清,可他怀中却抱着一个婴儿却是清晰可见。 “哇——哇——哇——”也许是阳光刺激了黑暗中的婴儿,那婴儿哭了起来,可这哭声对琼恩却是那样的熟悉,他甚至甘之若饴。 看见他的神色,黑袍人向前走了一步,冷漠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丢在那里?” “纽曼(newan)!安莉!纽曼!是纽曼!!”琼恩大叫了出来,那是他的儿子,他不会认错的。 “琼!什么?!”安莉闻声,回应了起来,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琼?” 琼恩来不及回应安莉,他上前一步,想从黑袍人手中接过孩子。可黑衣人却退了一步,让他接了个空。 那黑袍人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丢在那里?” 琼恩看着黑袍人,张口欲言,可却被崔拉抢了先:“是他不乖!他不听话老哭,所以狼才会叼走他!” 黑袍人听闻,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又一次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丢在那里?” “我……”琼恩伸出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毕竟,这名黑袍人问的是一件他的亏心事,“我只是想……” “纽曼!真的是他!!”安莉从卧室中冲了出来,她趁人不注意,一把扑倒黑袍人身上,粗暴的抢走了孩子。 见状,琼恩快速反应过来,他一把将安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目光警惕的看着那个黑袍人,他大声叫到:“崔拉,你别出来!听话!” “可……可……爸爸……这里好可怕啊………………”崔拉的声音恐惧感更甚。 此刻,琼恩才想起,在哪不见阳光的内卧中,隐藏着的一定是不亚于刚刚大厅中那种骇人的恐怖。 看到自己怀中的婴儿被抢走,黑袍人只是哂笑了两下,他握着手中的紫黑色木杖,微微点了两下地,大厅中的骨刺瞬间消弭,恐怖肃杀的气氛归于沉寂。 “你……”那黑袍人伸出一只手指头,跨过琼恩指向安莉,缓缓道,“很有勇气。” 紧接着,他的手指微微平移,指向了琼恩,言语中略带阴森:“可你呢……” 琼恩看着面前的黑袍人,刚刚他所展现出的力量绝非自己一个农夫可以匹敌。他的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好像他正直面死亡一般。 黑衣人将攒着的手指伸开,成为爪状,琼恩没什么见识,但他知道在这个国度内,只有祈灵师能用简简单单几个手势,就杀死一头怪物……或者……杀死一个人…… 现在,在琼恩面前的人,无疑是一名祈灵师。只要他的手掌握紧,琼恩相信,自己一定会死……甚至会连带着崔拉……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把他丢在那里?”黑袍人的话语虽然冷漠,却带着一种肃杀的气氛。 琼恩看着面前的祈灵师,他傲慢无礼又咄咄逼人,像极了城里的那些家伙们,一股怨气自他的腹中蓬勃而起,更想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他又会死在这里,心中的委屈与不满又一股脑的化为了勇气。 能够不满的勇气: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的家庭!你知不知道,短短的两天,我没了妈,没了女儿,甚至快没了家!” 黑衣人冷静的听着,隐藏在兜帽下的脸没人能够看清。 琼恩的咆哮还在继续,他恶狠狠地继续着:“就因为你们这些祈、灵、师!!若不是因为林望镇的车队从这里经过,你们这些祈灵师根本就不会管这个镇子的‘狼’!可你们也就呆了那么两三天,却带走了一个多月的粮食!你让我们怎么活!!怎么活?!!!!” 这一次的咆哮,那黑袍人的身体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他显然被什么冲击到了,但很快恢复了长条! 大怒之后是大悲,委屈紧随着愤怒催化了眼泪。琼恩哭着,哽咽着:“我们只不过想多活一天,可怎么就这么难……扔了纽曼……你以为我愿意么……可怎么就这么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我也很绝望……可我必须……” 讲到这里,琼恩不再说了。他擦拭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黑袍人。 他能感到,他背后的安莉紧紧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她在害怕。 可他没有办法。 面前的人显然因为他的弃婴行为极其的不满,定是不会放过他。面对黑袍人,琼恩就向看见了猛虎的绵羊,与其拼命挣扎,激怒了对方。不如在咩咩的嘶吼后,引颈就戮,或许,面前的猛虎吃饱了,便会放过其余。 “好了……好了……”琼恩盯了一会,便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本来我正愁如果我们四个都活着,拿家里的粮食连三天都吃不到。现在我要是死了,倒是能活下去……你动手,你动手……” 那黑衣人轻笑了一声,再次抬起了手,他向琼恩走来。那只手很快表要接触到琼恩。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你……是一个勇者。”那黑袍人拍了拍琼恩的肩膀。 琼恩张开眼睛,只看见黑袍人正在他的面前,这么近的距离,透过兜帽,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人惨白的皮肤。 “只是你……”那黑袍人还要继续。 可这时,麦兹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了进来:“琼~!崔拉~安莉~!你们快来啊,有人在村子里发吃的!快啊!” 听闻到有人前来,那黑衣人都兜帽下的脸微微笑了一下,紧接着,便如飞燕一般略出了屋子。 而在与琼恩擦肩而过的一瞬,琼恩看见了那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紫色的眸子,内中好似有一团火焰在闪动。 黑袍人悄声问道:“如果、还有一次、你能保护你的家人么?” “我……” 未及琼恩回答,黑袍人已经出门走远。 在冬季,深色的衣服并非那么惹人怀疑。琼恩看到,他与麦兹擦肩而过,向着镇中心走了过去。 那里好像有什么,很热闹。 琼恩一家呆呆的看着远去的黑衣人与拿着一袋面包跑来的麦兹,出神几秒后,才像大梦惊醒一样相互看着对方,尤其是怀中失而复得的小儿子纽曼。 只是,纽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球的白底中,一双闪动着紫色火焰的眸子在太阳下闪烁的格外清晰。 “我……是祈灵师么……”那黑袍人一边走着,一边揣摩着刚刚琼恩的话语。 三章 四 迎来了客人(中) “我……是祈灵师么……”在烧成焦土的废墟中,一名小孩咬着指头,含糊不清的发着音。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也被烟火熏黑,好似刚从煤矿中爬出来一样。 事实上,他确实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他倒塌的家。 九九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凯恩村废墟。从影兽的袭击中幸存下来的人为数不多,他们有一个共性,就是追悔莫及,因为一切都如那个黑袍人所警告的那样。 ——只要渡过了夜晚你们就会没事。(you''ll be happy jt as long as you survive the night) 小男孩记得黑袍人的车队离开前最后的一句话,那个男人散发着危险,可也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让人感觉它就像漆黑雨夜中的灯塔,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可小男孩也记得,就在他想要和黑袍人一起离开时,村长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吼叫着:“离开这里,你这深渊行者(pit walker)!” 在村长与父母的拦阻下,偷偷溜出来的小男孩最终还是没有成功离开凯恩村。 于是乎此刻,他只能仰着头,用刻印着恐惧的目光,无助地望着眼前的两位陌生人。 直到那两人说话了: “孩子……没事了。” “你……是个祈灵师。” 一名陌生人走上前来,他伸出一只手将孩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怀中。 “你现在安全了。安全了。”陌生的男人连道两声安全,他的声音很沉稳,可后一声安全中却透露出一种自己心爱的事物被破坏时的凶狠。这名陌生的男人眼带柔光,看着那名孩子。 孩子有些害怕,可是陌生人还是把脑袋贴了上去。 用额头抵着额头,嘴中不住地道:“安全了,安全了。” 他的劲儿越使越大,夹得那还痛有些难受,男童想要推开他,可男人不依不饶。 在一旁的另一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抱着孩子的男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攥得发白。 “基尔!基尔伯特!”另一人叫了他两声,把搂着孩童的男人从失态中叫了回来。 这名为基尔伯特的男人听到同伴的叫声,缓缓地将头从男童身上抬了起来。 他望向自己的同伴,缓声道:“怎么了……?奥古斯塔斯?” “怎么?我知道你又想起过去了,但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名为奥古斯塔斯的男人出了一口气,他对自己同伴的不满显而易见。 “……”基尔伯特抿着嘴,淡漠的看了一阵奥古斯塔斯的脸,叹了口气,他并未放下那个男童,而是抱着他,转身喊了起来:“那边的,过来,把这个孩子领走送到我……送到博学者圣殿去。” 喊话声毕,三名装束与亚门内尔近似的祈灵师就火速放下了手中的活,冲到喊话人身边。他们鞠了一躬,干脆利落的道:“是,大人。” 这三人没有抬头,而基尔伯特也没有将怀中的孩子递出去。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直到奥古斯塔斯再次催促后,基尔伯特才依依不舍的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三位祈灵师,之后便立刻扭过头去挥了挥手,示意这些祈灵师离开。 可就在这些祈灵师将要离开之时,奥古斯塔斯喊住了他们:“等等。你们从那些幸存的村民口中问出什么了么?” 三位祈灵师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些许,其中抱着孩子的那名祈灵师将孩子放入同伴的怀中,整了整衣冠,站出来一步,他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两位大人,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奥古斯塔斯心领神会,立刻示意另两名祈灵师带着孩子离开。之后,那名祈灵师便立即讲了起来:“基尔伯特大人、奥古斯塔斯大人,这些村民描述的怪物和亚门内尔大人所描述的影兽相差无几,几乎可以确定是林望镇所逃逸的那批影兽了,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有在马尔顿出现的那样的古树?!!”在那个小孩离开后,基尔伯特已然恢复了正常。 “不……不……那倒没有。”面前的祈灵师摆了摆手,“但……这些村民都提到了一个黑袍人和他所带领的车队。他们说,在影兽袭击前,曾有一个黑袍人多次警告他们。” “嗯?!”“嗯?!”基尔伯特和奥古斯塔斯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又同时提出了问题:“那名黑袍人现在在哪里?” “村民说他已经离开了,我的大人。”那祈灵师很诚恳地道,“只是他离开时,还诱拐了不少村民和他一同离开。毕竟……您也知道,影兽现在在啸歌平原确实是一场灾害,我们人手有限,只能先保护主要产粮地,像这种偏远的地方……影兽就无法无天了……” 基尔伯特和奥古斯塔斯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虽然不好意思,但这名祈灵师说的也确实是实情。他们祈灵教现在因为各种原因分身乏术。 在对视了两眼,统一了意见后,奥古斯塔斯道:“那剩下的村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么?!” “这……这我没问,大人。只是村民对提起那个人好似很是畏惧,”本想要邀功的祈灵师这一下却愣了神,“具体是什么,我……我马上去问。” “算了算了,你们的活还多,赶快去清缴凯恩村里剩下的影兽,重建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什么异常,及时来向我们报告。记住,刚才向我们说的话,只许你自己知道!” 在得到祈灵师肯定的答复后,奥古斯塔斯摆了摆手,示意这名祈灵师退下。接着,他便邀基尔伯特在一片废土的村落中走了起来。 而就像大家猜想的那样,这些祈灵师都是执行者,而这名叫奥古斯塔斯的男人,正是执行者圣殿中至高十二席的第十一席,而他的同伴,基尔伯特,第十席。 本来,清缴影兽这种事不至于同时出动两名执行者至高十二席的,可是,希贝尔与法塔莉已经向祈灵教提汇报了马尔顿城中所出现的古树,加之先前亚门内尔的遭遇与暗线所汇报的永劫刺客的出现,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背后不仅仅是十大罪恶那么简单,更可能与地之国、精灵国有什么联系,教宗因此下令,不允许执行者们单独出战解决这些影兽。 于是,面对当今的局势和西啸歌平原这么大的一片土地,本就缺乏的人手这下捉襟见肘了。多亏了地之国那边最近突然放松了对尖啸雄关的压逼,他们才能腾出人手来,对啸歌平原的影兽进行清剿。 奥古斯塔斯显然有话想单独对基尔伯特说,他们缓缓地向着村庄外走去。毕竟他们是这群祈灵师的首领,在村子里,他们无论在哪,都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稍稍走出了村子,望着四周苍茫的大地,才发现这片废墟竟镶嵌在皑皑白雪中,就像洁白的肌肤上一块碍眼的痂。 奥古斯塔斯和基尔伯特转身背对着外界,面朝这这块“痂”,看着其中有些许地方还缓慢地向天空飘洒着烟尘,长呼了一口气。 “看到那个孩子,你又想起你的过去了?”奥古斯塔斯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无论发生什么,孩童都是无辜的,他们的身心都应该活下阳光下,而不是活在阳光下惧怕阴影,不是么?尤其……”基尔伯特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是孤儿。” “好了,基尔。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更多的孤儿么?”奥古斯塔斯顺势道,“所以,打起精神来。我们一路追缴那些游荡的影兽,已经卓有成效了。虽然迟了些,可总比没有强,不是么?(better than nothg, isn’t it?)” “不。还不够。”正如奥古斯塔斯所预料的那样,基尔伯特否定了他,“我们应该杀死真正的元凶。这……不也正是你想说的。” “呵。”奥古斯塔斯轻笑了一下,基尔伯特已经看穿了他想要说什么,并且接受了他的想法。 他们俩总是这么配合无间。也许正因如此,教宗才将他们二人分为一组。 来自博学者圣殿的基尔伯特是一名孤儿,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在至高十二席中,也许,他的战斗力是最弱的,可他有一种书生意气,这种心理让他习惯于背上很多不该一人背负责任——这些责任给予了他很强的发现问题根源的能力——也压迫着他过于沉稳,也容易悲伤。 而奥古斯塔斯则是一名雷之国祈灵师,除了超一流的战斗能力与聪慧的大脑外,性格上,他善于引导,就像闪着总是引导着雨水的降落,他能够将悲愤化为动力。但也像闪电一闪而过那样,并非每次都带来风雨,他这个人——没什么责任感。 “你和我的想法一样。”奥古斯塔斯表示了支持,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一路追杀过来,我就感到怀疑,而现在,我更是可以确信了,这些影兽是受人控制的,因为本来在人口密集的西啸歌平原中部地区游荡的影兽群在我们刚刚开始清缴没多久后,就很快的四散逃离,而且越走越偏僻。” “的确,之前我也有所好奇。”基尔伯特肯定道,“这些影兽当年从林望镇逃逸时,最先遭灾的理应是离林望镇较近的这一片区域。可那些影兽确好似跳过了这里,朝着马尔顿的方向,直扑西啸歌平原中部,它们到达那儿的日子又不紧不慢正是秋收。若非亚门内尔提前有所通知,怕不知会引起怎样的祸患。” “直到刚才,我听到那个祈灵师所说的黑袍人。我也才彻底确信了。”基尔伯特讲到这里看着奥古斯塔斯,等待着他的回音。 只是最后,却是两人一同说道:“他的车队出现在哪里,哪里不久之后就会被影兽袭击!” “这绝对不是巧合!我们问的都是不同的执行者,而执行者之间的口风很严,不会走漏向我们汇报的消息!”基尔伯特补充道。 奥古斯塔斯亦说道:“是啊!关于那个黑袍人的车队,有些祈灵师告诉我,幸存的村民说,那些车队里的人看起来面色惨白,死气沉沉的,在白天不那么吓人,可到了晚上简直就像……” 奥古斯塔斯顿了一下。 “就像活着的死人……” “轰……”废墟中的一座房屋轰然倒塌,在寂静中掀起一阵声浪。 基尔伯特板起了脸,沉默些许,才到:“『傀儡术』,《斯弗之书》的抄本上对其有所记载,那是可以将无生命的东西操纵起来的魔法。” “你的意思是……?那黑袍人是一名法师……?”奥古斯塔斯一边提问,一边给出了自己的推论,“而背后的推手是精灵国……?” 可基尔伯特却摇了摇头:“不,从未有村民说那个领队的黑袍人是一个精灵。这么明显的特征,村民们不会认错的。” “那……你认为……那个人会是……?血刃兄弟会的?听村民所说的黑袍人留下的最后一句忠告,它的引申含义和血刃兄弟会的口号异曲同工啊。”奥古斯塔斯再一次猜测到。 基尔伯特又摇了摇头。 “也不是么?” “不……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毕竟,《斯弗之书》的抄本、精灵与蛮人之间百年战争已经让法师和术士对我们来说早已不再神秘。虽然那些技能在元素联邦内被禁止,但无法感受元素光辉的人们,总会想获得自己的力量。你知道的,在自由联邦,人类法师与术士已不再稀奇。就算在元素联邦里突然出现一两个法师或术士,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基尔伯特说道,未了,他又感慨地补充道,“再说,以前的十大最恶,不也只有一名算是正儿八经……的祈灵师么。” “那……你的意思是……”奥古斯塔斯有一点儿被基尔伯特搞迷糊了,弄不清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而基尔伯特则是十分坚定地说道:“只有抓住那个在到处散播灾难的人,我们才能知道问题真正的答案。而凯恩村及附近的几个村落都已经被袭击过了,下一个地方只能是……” “纽兰丁镇!” 三章 五 迎来了客人(下) 纽兰丁镇。 救星! 镇子中出现了救星! 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从今天早上,有车队进驻了阵子!不仅如此,他们还有粮食! “赞美普罗达蒙!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镇民们的欢欣溢于言表,而他们心中想的和手里做的却简单的多——这么大的车队进到纽兰丁镇,无论怎么样,他们必须留下食物——哪怕抢,也要抢到食物。 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的镇民将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车队的队员们勉力维持,还是有很多的货物被镇民们薅跑了。 这样的哄抢,倒不能怪村民们。在早先的饥荒中,凡是家里能用来换粮食的东西,镇民们早已尽数拿去别的地方换了粮食。 现在他们是除了命以外一无所有了。 但说来也怪,这只车队到丝毫不介意这些镇民们哄抢他们的货物,甚至他们还自发地发起了食物。他们不曾刁难过这些镇民,就好像早就知道纽兰丁镇的镇民们已经将家中能换的东西统统换成食物吃掉了一样。 不过,要说这样的大度是因为车队中的人已然温饱倒也不尽然。这些外来者们虽然衣着各异,但除了零零星星的几名头戴兜帽的人看不清面庞外,其他人面黄肌瘦的程度与镇民没什么差别。 “大家排好队!不要抢!也不要钱,但每个人只能拿一份,人人都有。”看见镇民们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涌了过来,一位兜帽客爬上了马车的横梁,他试图用冰冰冷冷的嗓音来维持秩序。这些人在车队中的地位好似要比那些不戴兜帽的高些,但对镇民们来说,这没有什么区别。 对镇民来说,重要的是吃的! 虽然在车队前后分发食粮的人为数众多,可是,好汉架不住群狼,眼看争抢之态势愈演愈烈,就在场面即将陷入无可形容的混乱之时…… ——一股寒意袭来。 这股寒意全然不同与冬日的气候的凌冽,它更像一条跗骨之蛆,一点点的在人的心中啃噬着。 哄抢的众人渐渐地停了下来,他们拉紧了身上的破夹袄,可是肌肉的颤抖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饥饿杀死你们大概需要一周,寒冷只需要两个小时,”一个毫无平仄的声音从车队外围传了过来,声音不大,却刚刚好让每个人都能听清,“所以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就暖和了。” 一名黑袍人从外围缓缓地向车队走去,他一边移动一边诉说,那些真切话语虽然带着温暖,可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却让人感到浑身难受。 这名黑袍人缓步走着,名为寒冷的“毒蛇”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刺骨的严寒压逼着镇民一个又一个的蹲在地上,他们或蜷缩、或拥抱,可宝贵的热量仍在不停地流失。 祈灵师…… 冰之国的祈灵师……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严寒与眼前的黑袍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镇民们理所当然的将面前人与他们认知中所能引发这种现象的强者联系在了一起。 人们心知肚明,祈灵师有维护社会秩序的义务,而面对这种哄抢…… 不知这名祈灵师会如何处罚他们……? 由『恐惧』所产生的『心寒』挥之不去。 纵使他们也知道,祈灵师也向他们收了义捐,有保护他们的义务,却没有人敢提及。 他们就像一个个病人,在看见健康的人后,自卑驱使着害怕让他们选择了放弃。 哪怕如今脆弱的镇子,任何处罚都承受不起。 “大……大……人……” “咔咔咔咔咔咔……” “咚嘭嘭嘭……” 微弱的呼唤与未说出口的告饶从蜷缩在一起的人口中传来,只是牙齿的碰撞与痛苦的喘息很快便让镇民们连说话都做不到了。 在镇民们充满恐惧的目光中,黑袍人目中无人地走入了车队。只见他先是小声地向站在横梁上的兜帽客说了几句什么将其支走,之后便潇洒的转身,带动身上的长袍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 长袍展开又落下,好像一朵花儿从含苞到凋零。 黑袍人审慎的看了一圈在地上冷得发抖的人们,他目光所到之处,严寒不改,肃杀成分。 压逼气氛几近窒息,就在这时,黑袍人开口了,此处的温度也微微上升了几度,他问道:“你们的镇长……或是领主在哪里?” …… 沉默。 纵然温度有所回升,可很多人已然冻僵,答不上话来来;而那些能说的出话来的人,却已然被吓到,不敢说话。 毕竟,确实如那黑袍人所说,若只是拿不到食物,就算饿死,也是一两周后的事,可如果被眼前的祈灵师当成祸首…… 空气像寒冰一样冻住了,而缄默是此时每个人最好的选择。 “你们的镇长呢?有祈灵师在这个镇子里么!”黑袍人的声音微微大了些,但仍不带着感情,可这时的镇民们已经不能再经受任何刺激了。 在他们眼中,这名面前的黑袍男子好似一座耸立他们面前的冰山,只要它发出任何一点声响,都意味着崩塌的来临。 每个人都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于是所有人都难以逃避最坏的结果。沉默从来都逃避不了问题,除非它是问题的答案。 而现在,它显然不是。 “你们这个镇子的人怎么……”黑袍人有些不耐烦了,虽然哪怕周围的温度已经回暖,很多人还是觉得自己后背上的冷汗已经结出了冰,更有甚者难以承受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压逼,晕厥在地。 人们在死亡面前,不敢出声。 这时,一个有力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镇长早就跑了,他拿着最后一笔我们买粮的钱跑了!……而祈灵师……拜托,这种穷乡僻壤,除了你,哪里会有祈灵师。” “嗯……?”黑袍人听到这个声音但觉熟悉,寻声望去,只见回答自己问题的人正是——琼恩。 原来,适才琼恩在失而复得自己小儿子纽曼后,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尤其是麦兹带给他的好消息——有人在镇子里发粮食——这……这如果不努力活下去,如何对得起自己? 而更让琼恩欣喜的是,他来到此处,却发现之前救了自己的黑袍人看起来像是这个车队领袖……他正站在那里向镇民们问着问题……只是……为什么镇民们都蹲下了……?还没人理那个黑袍人?! 他虽然说话不怎么客气,但救人和发粮,这些实实在在东西说明他确实是个好人啊! “有什么问题我来回答你!作为对你的感谢!”在车队外围的琼恩听到黑衣人的问题,他一边叫嚷着回应,一边向车队中心挤了过去。 些许,琼恩挤到了黑袍人面前,他看着黑袍人,可哪怕是有着充足的日光,琼恩还是无法透过黑袍人宽大的兜帽看清他面容,但他能感觉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你救了我的孩子,我谢谢你!”琼恩向黑袍人微微鞠躬,可黑袍人却不作回应,只是静默的站在他的面前。 时间又过了数秒。 琼恩抬起头来,只见黑袍人仍然望着他,不做声响。兜帽下面模模糊糊的面容让人难以分辨他的情绪。 只是琼恩觉得他好像在问——“嗯?然后呢?” 除了言语上的感谢,琼恩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拿的出手来,他觉得有些尴尬,可又不知如何回应黑袍人若有似无的目光。 这种被人单方面审视的感觉让琼恩很不好过,他扭捏了一下身子,却惊讶的发现所有人的目光竟都聚焦在他身上,四周安静的出奇。连喘息声与磨牙声都已然消逝,众人已经将名为“期待”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希望他说点什么,破开黑袍人与镇民们间的寒冰。 “额……额……”琼恩左右看了看,眨巴了眨巴嘴,他本就不太聪明的大脑更是恨不得绞出汁来,可他还是想不出要说什么。 他冲上来本就是一时冲动,当面道谢的想法居多,加上潜意识里也许还有些想和黑袍人及车队攀上关系想法,可平头百姓的质朴,又让他拘谨起来,支支吾吾,难以成句,他并没有想到那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看着他,希望宛如一把把尖刀,刺入他的身体。 此刻琼恩第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目光能杀人。 极度的紧张之下,琼恩的大脑选择了停机,任由嘴巴肆意的表达内心的想法,他说出了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话—— “额……”琼恩挠了挠头,动作有些滑稽,“我还想问,你们还发粮食么……?” …… …… …… “嘎——嘎——嘎——” 几只冬鸟叫了几声,却更显得鸦雀无声。 紧接着—— “哼嗯。”兜帽下的黑袍人先是鼻子哼出了声,接着便传出了轻笑,原本凝重的气氛竟被琼恩傻的可爱的话瞬间打破,只听他话中含笑的说道,“发……发啊。” 而人群则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许是注意力被分散了,也许是人们终于感受到了回暖的温度,他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们刚才一定是误解了这个黑袍人,现在想来,那黑袍人并没有说什么生气的话啊——都是我们自己吓自己。 些许镇民缓缓尝试着站起来。 “那……”琼恩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黑袍人,他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黑袍人还有问题么?还是该发食物了? 这时,先前被黑袍人支走的兜帽客回来了,只见那他一路小跑到黑袍人面前,在微微俯身行礼后,用不大的声音道:“诺斯大人,我刚刚清点了一下,纽兰丁镇的人数超乎我们的想象,若将所有的物资分给他们,最多……最多能支撑他们度过半个星期。” “半星期……?!嘶……”一谈到食物,尤其是和发食物有关的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远处的人听不清,可近处的人却将每个字都刻在了心里。 这个消息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石头,掀起层层涟漪不停地向后传去。发食物的消息喜忧参半,人们为了明天又陷入了忧愁与焦虑。在场的众人但凡听到这个消息,就会情不自禁的嘀咕起来——“半个星期,这怎么够啊……” 这些声音合在一起,便成了一阵又一阵的声浪,内容虽然听不清,但无非是示弱与哀求。 他们抢不到粮食,可叫他们放弃眼前的食物,却也太难。 他们关注着黑袍人的一举一动。 “嗯,我知道了。都给他们发下去。”黑袍人点了点头。 “都发……这……”兜帽客有些犹疑,他稍作思考,道,“大人,我们还有下一站要去?” “……”黑袍人不作回答,他摆了摆手,示意兜帽客照他的意思去办。紧接着,他一个跨步,爬上了马车的横梁,那是刚刚兜帽客维持秩序站的地方。 不高不低,刚刚好让所有人都看见他。 黑袍人站在上面大声的喊了起来,他好像知道这些镇民们在担心什么似的,直奔主题: “纽兰丁镇的各位镇民们!我是这个车队的领袖,诺斯(nors\/north)。大家不必担心,我们一会儿还是会将这些食物发给大家。” 众人舒了一口气。 “可是,我也有一个请求希望大家帮帮忙!”诺斯继续喊道,“这些粮食并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们也是我们逃难时携带的口粮。”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听到这里,纽兰丁镇的镇民们相互打量了起来——这个车队是逃难来的?!那没有什么比食物更重要了!他们想让我们帮些什么? “没错,我们是从达玛镇逃难来的……那里,已经不复存在了。” 达玛镇?那是离纽兰丁镇最近的一个大镇啊。那里不复存在了是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 黑袍人继续道:“不仅如此,沿途的所有村镇,都不复存在了!繁花岭、点翠湖、南眺哨塔、凯恩村……它们都不存在了……” “而下一个,就是你们的镇子了,你们的客人要来了。很不友好的客人!” 听着黑袍人报出一个又一个的地名,那些地名由北向南,由东向西,离纽兰丁镇越来越近,最后甚至直白的说出纽兰丁镇即将遭灾,镇民们心中虽是有所担忧,但耳听为虚,他们只觉得危言耸听。 “谁?是你们干的么?”见到黑袍人如此说话,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质疑了起来,虽是以开玩笑的口吻,但其中不乏几分真实。 话音一瞬即落。 诺斯四处望了望,质疑的人已然藏入了人群中。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他便不再寻找,而是一个翻身,跳上了马车车厢的顶端,一把将盖着车厢的麻布掀了起来。 “不,是它!”诺斯厉声说到,抹布下的车厢里,装的是一个五面封闭的铁笼,只留出一面铁栅栏,让人可以看见内中的…… 怪物。 诺斯话音未落,一阵阴森可怖的嚎叫声就从铁笼内传来,在笼内,数条大铁链牢牢地锁着一个浑身都是手的怪物,那怪物通体成紫黑色,不见头也不见尾,没有口也没有身,让人全然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只是在近旁的人都看见了,因为麻布的掀开,一束光亮打了进去,将怪物身上的几只手切了下来,掉在地上滋滋的冒着黑烟。 怪物因为疼痛剧烈的挣扎了起来,笼内碗口粗细的铁链被它拽的声声作响,就连马车都被拉的晃动了起来,多亏了拉车的马匹好似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微微有些慌张并未受惊,加之御马的车夫技艺高超,才使得车队不至于陷入失衡。 “狼!是狼!!!” “怎么,狼要来了么!可……它们不一直都在么?!” 众人尖叫了起来! 在确定近旁的众人已经仔细地看清了车厢内的影兽后,诺斯一把放下了手中的麻布,将捉住的影兽盖了起来。 “这就是摧毁了沿途所有村镇的客人。而它们有一群……”诺斯顿了顿,“一大群影兽,正在向纽兰丁镇扑过来。它们刚刚摧毁了凯恩村,要不了几天就会到这里了!凯恩村的人根本不听我的话,这只影兽便是在路上抓到的。” “我们车队中所有的人都是沿途村镇的难民,我们逃到这里,这是出啸歌平原前最后一个镇子,再往外便是已经被毁灭的林望镇与翡翠森林——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诺斯的声音铿锵有力,他恳求道:“所以,我希望纽兰丁镇的各位,帮帮我们,在这里击溃这些怪物!保护我们最后的家园!” 诺斯的话音平息了。 可却并没有镇民们热切的响应,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人的质疑:“我们这里穷山恶水,连人都养不活,这些狼来了,也没有吃的啊。” 一些人的退缩:“我们……我们快逃……就算是逃出啸歌平原,林望镇那边应该还有祈灵师会保护我们……” 一些人的斥责:“是……是你们把狼群引来的!你们快滚!” 一些人的求助:“我们……我们应该去找祈灵教,请他们救救我们……” …… 琼恩看着这些镇民,在经历了两天的绝望后,他觉得如今的自己能理解每一种想法,这每一种说法之后都隐藏着道理与委屈。 诺斯会怎么做呢? 琼恩较有兴致的看着他。 而诺斯似乎没有丝毫的惊奇,他的身躯没有任何的不自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还没有在琼恩家里听见林望镇时的反应大。 只见诺斯再次开口:“好了,好了。纽兰丁镇的大家!你们看看手中的粮食!有多少人是每天喝着稀粥还要出去打猎才能勉强维持生计?!镇头的圣塔……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最近发生过什么了……” “我们跑不了!哪怕将我们的粮食分发给你们,因为出了啸歌平原,没有了丰沃的土地,没有任何一处村镇能够养得起我们这样的队伍过冬!”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在想这些影兽是我们引来的,你们在想出了纽兰丁还可以去重建中的林望镇……”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些影兽前进的线路,正是去林望镇车队的线路!是那个喧嚣的车队吸引了它们!” “林望镇如今是一片废墟,无险可守。去那里的车队所携带的物资更是严格计算过的,我们这么多人一旦过去,要不了几天,就算不会死在影兽的尖牙利爪之下,我们会死于饥饿,死于窝囊!” “你们真的要这样么?!如果要这样,就把手中抢到的粮食放下,我需要勇者,和我一起战斗的勇者!只要击溃了这些影兽,我们就能夺回我们失去的村镇,那儿还有很多来不及带走的粮食!” “当然,我不会逼迫你们!想逃命的人可以尽管逃命,但你们看看。”诺斯指向了车队中的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是从纽兰丁镇逃出来的,她冻僵在了在路上,是我们将她救了回来!据我们了解,她才出走半天,便扛不住野外的寒冷。” “媞拉!”琼恩大叫一声,他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一把将媞拉揽入怀中,他只觉得提拉身上冰冰凉凉,“媞拉,我的女儿你还活着!” 而看见父亲的媞拉却没有半点儿激动,甚至他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在父亲的怀中,她既不挣扎也不相拥。 诺斯在马车上看着父女相认的这一幕,再次看向众人,过往的经历让他知道,众人都在摇摆,而乌合之众们需要的仅仅是一只头羊(sheep without a shepherd needs a leader)。 诺斯跳下了马车,他缓步走到这对父女面前,问道:“在场的各位,我最后想问问你们,若你们是年富力力强的男子,你们或许还能够逃得出去,可你们的家人呢,你们的父母子女怎么办!你们若不战斗,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诺斯激昂的讲完了他想讲的话。他再次瞥视了一眼众人,轻蔑的哼出了一口气。 转身不再看拥抱着媞拉的琼恩。 他给了琼恩一些时间,让他梳理自己的心绪。 他也在等着琼恩的回答。 ——那个他已经问过的问题。 冬风凌冽的吹着,可阳光依旧明媚。 琼恩没有感觉到寒冷,这两天的经历改变了他,他感觉不到了。 在热情的拥抱了女儿很久很久后,他松开了手,走到了正背对着他的诺斯身旁,单膝跪倒了下来,他高声说道:“纽兰丁镇欢迎我们的客人诺斯!” 紧接着,他大声的吼道:“欢迎我们的客人,诺斯!我们将和他一起保护我们的家人!” 镇民们终于有了反应,高昂的声音回响在纽兰丁镇的上空。 “欢迎我们的客人,诺斯!” “我们将和他一起保护我们的家人!” 三章 六 他聊胜于无 两天后。 一群男人在纽兰丁镇的外围的必经之路上默默地挖着洞。 铁锹一下又一下的凿击着被冬风冻得僵硬的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冷风灌入他们褴褛的衣服,微微出的汗在冷风的肃杀下,不断地夺去这些人宝贵的热量。 他们在发抖,可是却不能停下。 应该做的事情是明确的。 前一拨人刚刚凿开了泥土,另一拨人便立刻拿着铁铲将凿开的地面挖到足以令一头野猪掉进去,而就算是妇孺们也没有闲着,它们抱着一捆又一捆的柴火来到旁边。这些柴火足有小腿粗细,它们的一端已经被削尖,看起来就像一根根硕大的木针。 他们正在制作陷阱。 现在虽然是晌午,但天上的太阳却因为云层的遮挡而有些昏暗,说不清具体是几点。又或者说,疲惫的他们已经分不清是几点了。 说起来,这两天可是把瘦削的他们累的够呛。加固栅栏、建造房屋、挖起壕沟、堆积易燃的草料……可是就算偶尔有小孩子面露贪婪的看着这些能够带来温暖的燃料,却未曾有人去偷这些东西回家取暖——很明显,他们明白,纽兰丁镇脆弱的围墙根本不可能挡住成百上千的影兽,只有现在多准备一点儿,将来死去的人才会更少。 而这个死去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这群人更加卖力的干了起来。 一个坑、两个坑、三个坑…… 十个坑、二十个坑、三十个坑…… “好了。”琼恩从坑里爬了上来,顺带将一同挖坑的人拉了出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瞟了一眼刚刚挖好的坑,招呼着别人赶快将木桩打进去。 “媞拉,快去叫麦兹拿更多的木桩来。”琼恩喊道。 作为他的大女儿,媞拉也加入了施工的队伍。自从被诺斯救回来以后,媞拉就少言寡语的,和她之前一点都不像,成熟多了。她的眼睛和小儿子纽曼一样,便成了暗紫色,据诺斯解释,那是某种抗寒药物的副作用。当时为了救下这两个快被冻死的孩子,诺斯花了不少力气。 妻子安莉呢,则是留在村子内,帮助诺斯他们一起准备些后勤事务,熟饭、烧水、带孩子。 至于二女儿和小儿子,她们年纪太小过来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就待在镇子里了。二女儿多多少少还能帮助诺斯他们做些事情。 就这么劳作着,恍惚间琼恩有一种错觉——那些平淡的日子又回来了。 打好了木桩,眼前的陷阱还要盖上布和土。 “对了,得撒些有色碎石做标记。”看着做好的陷阱,琼恩从腰间将一袋石头拿了出来,撒在了刚刚做好的陷阱上。 ——陷阱挖成这样就差不多了。 但至于这些陷阱的效果到底怎么样,他也说不准。老实说,他觉得这些陷阱对那些能够从影子中钻出来的怪物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是那个叫诺斯的人还是坚持要这么做。 作为第一个欢迎诺斯入住镇子的人,这两天琼恩与诺斯的接触最多。那是一个对自己意见相当坚持的人,尤其是在挖陷阱与壕沟这件事上,异常的强硬。 琼恩相信,应该还有很多和“狼”战斗过得守夜人也与他有相同的看法,但现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aept undeserved givg is the weak pot to giver,),他们的口粮都由诺斯的车队供给,加之诺斯似乎对影兽这种东西相当了解,所以在如何防御上,他的地位无可撼动。 于是到现在,琼恩只能安慰自己——这些陷阱至少聊胜于无(thg is better than nothg)。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还有半根土制卷烟。 他记得这根烟,那是不久前他陷入绝望的那天晚上,一个人坐在门外等待影兽来袭击自己家时所抽的。那时的他沉溺于接连的打击中,就连这支烟也只抽了一半…… 聊胜于无。他脑海里只有这几个字。 琼恩用自己冻得通红的食指、中指与拇指撵起那根已经皱了的烟,在自己眼前转了一转,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找个火,可是摸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 聊胜于无么?他问自己。 “该死的!火一定是那天晚上丢了。”他跺了下脚。 索性,他将那根烟顺手一扔,专注的看起自己的小队刚做好的陷阱来。 如今的陷阱已经完全被掩藏,就算是他也只能依凭着猜个大概。琼恩在陷阱旁蹲了下来,出神的望了一会儿那些碎石。 他向前走了两步,估摸着到了陷阱边缘,便停了下来,将自己剩下的碎石都倒在了面前。他一粒一粒码放着这些碎石,将它们摆成了小儿子的名字“纽曼(newan)”的形状。 看着那些暗红色的石头排成的名字,他又觉得有些不吉利,想要伸手将之毁去。可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那些石头拼成的字沉甸甸的,让他觉得,他再也拿不起它们了。 琼恩摇了摇头,用鼻子出气地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这只烟有一点点像。 终究还是聊胜于无啊。 他站了起来,不在关注自己的陷阱和做记号的石头,而是转向背后的镇子那边,高声喊道:“壕沟和草料堆放的怎么样了,凯迪亚!” “呼,呼。没问题,足够把镇子都烧了。”名为凯迪亚的年轻人一边领着队伍将成剁的草料投入挖好的壕沟中,一边高声回应着。 这些草料本是用于饲喂牲畜的食料,可现在却被裹上了火油,铺在壕沟中。 ——无论如何,就算升起火墙,也不能让影兽冲入镇子里。 因为那是他们在这片荒芜中最后的家。 听到凯迪亚的回答,琼恩长舒了一口气。安心倒不至于,只是单纯的因为听到壕沟竣工感到一些欣慰,继而他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自己手头的事上。 “剩下的就是把多余的土装到麻袋里做成沙袋,拉上信号铃。”琼恩看着陷阱旁边的土堆,心里想着。他刚要招呼大家开始干活,就被一阵惊叫打断了去,“好了,伊丽丝,把袋子拿……” “哦!见鬼!那是什么!”在一旁的麦兹拉了拉琼恩的衣角,指向了镇口处。 在那里,有一队稻草人走了出来,它们队列有序,步伐整齐,手中拿着简陋的长矛与砍刀,少数还拿着木质的锅盖当盾牌。 这些稻草人虽然“活”了起来,但它们的关节却不怎么灵活,走起路来蹒跚不已,模样有些骇人。 琼恩点了点,它们大约有四十来只,而领头的人正是诺斯。 镇民们哪见过这种架势,长吁短叹,纷纷避让开来。 “这些是……?”就在琼恩疑惑的时候,诺斯领着这只诡异的队伍擦过琼恩所在的陷阱地就向远郊走去,虽然只是擦身而过,可却只叫人觉得阴气逼人,那种第一次见到诺斯时的『心寒』再一次涌现,吓得麦兹连忙躲在了琼恩的身后。 “等……等一下!”琼恩喊了出来。 “嗯?”诺斯狼顾。 “这……这些是?” 听到琼恩的问话,诺斯兜帽下惨白的脸笑了一下,道:“『傀儡』。” 言罢,诺斯摆了摆手,一具稻草人一瘸一拐的走出队伍,站到了琼恩的面前。 “你总不至于想着这么冷的天还要派人去外面守夜?我们的活还有很多,没那个人手,体力也不允许。”诺斯捏了捏那个稻草人,示意琼斯近一点儿看。 琼斯犹豫不前,他能感受到身后的麦兹更是将他的衣服都死死地拽着了。 这些东西有一种违和感,和传闻中祈灵师所制作的『元素傀儡』全然不同。 到是大女儿提拉丝毫不怕,大大方方的走了上去。 “媞拉!回来!”琼恩想叫住媞拉,可媞拉却丝毫不理睬他。 只见媞拉握了握稻草人的手,又踮起脚尖,将稻草人脸上的稻草扒开,从内中露出了一具骷髅——那是一具狼的头骨——之前大家打猎留下来的战利品。 突然,这个稻草人一把搂住了媞拉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媞拉!”琼恩高声吼了出来,本能的想要扑上去。可是那稻草人行动突然迅速了起来,它身体一扭,抱着媞拉—— 在空中转了个圈。 之后便将媞拉平稳的放在了地上。 “……” 也许是没反应过来,也许是仍感到好奇。媞拉双手捧着稻草人脑袋中的狼头骨看了看,又过了些许缓缓地将手缩了回来,退开了距离,依旧不做言语。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了。 却是琼恩一把便将浑身冰冰凉凉的媞拉抱在了怀中,媞拉却也不做抵触。 “魔法。”诺斯耸了耸肩,“你也可以当成祈灵术。” “魔法么……”琼恩若有所思。 “若果没什么事,就继续挖陷阱。我带着这些稻草人去远郊布防。”诺斯见到琼恩并没有什么事情准备离开。 这时琼恩喊住了他。只见他一手搂着媞拉,一手远远伸出的喊道:“等一下!我也能学会魔法么!” 琼恩觉得他好像找到了什么,能够让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让他自己不那么——聊胜于无。 听到他的喊话,诺斯转过身来,兜帽下模模糊糊的脸漏出了一个微笑,好像琼恩的话语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的。” 三章 七 她饱经风霜 黄昏时分。 诺斯刚刚独自一人回到纽兰丁镇,他好似很疲惫。但他并没有带回关于影兽的确切的消息。不过,诺斯确信,如潮水一般的影兽就将在这几天到达纽兰丁镇。 吃过晚饭,琼恩与夜巡的小队一起再一次回到陷阱旁边。他是最早的一个到达镇子外的人。其实他很想在家里多呆一会,可是现在他的家里气氛并不怎么好。大女儿媞拉不怎么说话也就算了,自从他把小儿子扔出去后,安莉和他之间总有一层隔阂,就连睡觉时,安莉也不让他碰。只有二女儿崔拉还认他这个爸爸。 琼恩拿着长矛,站在陷阱前,眺望着远处的荒芜。 今天晚上会有影兽(狼)来么? 他蹲下身子,抚摸了一下自己上午摆好的石头。 纽曼(newan)……起这个名字时,他希望这个新的生命能够拥有全新的生活,与他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夜色渐渐卷了上来,远方开始变得模模糊糊。在那一片模糊中,琼恩被告知有着无数磨牙吮血的怪物。 可是他却紧张不起来,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琼恩!来的这么早啊!”巡夜的镇民陆陆续续的到了,他们举着火把,目光与琼恩一样。 本应紧张起来的心却没有紧张起来。 人有着这样的本性,他无法想象出没有经历过的困难,虽然他们都知道影兽很厉害,可是潮水一般的影兽……他们没见过。 他们能看见的只有手中的长矛,支起的火盆和挖好的壕沟。这些准备让他们安心,觉得他们一定能挺过这场灾难。 “嗯。”琼恩应了一声,却没有进一步的回答,加入了巡夜人的队伍。 冬天的冷风徐徐,可是这一队夜行人却并不觉得寒冷。 原因无他,只因吃的太饱了。 自诺斯来了以后,村里的饮食恢复了正常,虽然只能持续一段时间,但大家依旧很高兴。甚至有乐观的人说,这下,就算是也是个饱死鬼了。 不过,能不死还是最好的。诺斯所展示的那头影兽着实具有冲击力,镇民们从未猎杀过如此巨大而畸形的怪物。如果真是那样的怪物袭来,谁都没有把握确定自己才是猎人。因此,并没有什么人在巡夜时偷懒。 “喂,大家怎么这么沉闷。话都不说一句。”在检查完陷阱完好后,同队的巡夜人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你觉得镇子守得住么?” “……”片刻的沉默后,有人诺诺地回话了,“守不住。” “不至于。之前的那些影兽虽然厉害,但也不算太难杀死啊。咱们几个老猎人就算一对一,胜算也是很大的。更何况畜生们又不会配合。” “……但诺斯说过,影兽这种怪物个体之间差异极大,如果是成群结队的话,一定会产生更恐怖的怪物。他曾经见过一头熊一样的怪物,就说那怪物不仅仅只会撕咬,甚至拥有坚如钢铁一般触手与腐蚀城墙的酸液。” “……不至于,那他怎么跑掉的?”提问的镇民吸了口气,看到琼恩,他突然想起来了,“哎,琼恩,你比我们和诺斯更熟一点。他有没有给你说过什么。” “……”琼恩看了看他们,呼了口气,挠了挠头,道,“我们还是好好检查一下镇子周围的准备。至少诺斯警告过,影兽的袭击一定会是晚上,仅凭我们这些巡夜人,是绝对守不住。一旦发现影兽,就马上通知他。他自有准备。” 一行人走着聊着,渐渐地绕到了镇子侧后方的小树林前。 “影兽们肯定不会从草原或是荒地上冲过来,它们虽然是怪物,但并不傻。”琼恩说道,“诺斯叫我们重点检查一下这里。” 琼恩说完,准备向小树林走去。 “得了。”一名巡夜人叫住了他,说出了自己的疑虑,“琼恩。咱们这一队都是老猎户了,谁手上没杀过四、五只影兽?那种东西能从阴影中钻出来,你真觉得这些陷阱有用么?倒不如让他再做一些稻草人,替咱们守夜,咱们回去养精蓄锐,准备真正的大战啊。” 这名猎户讲出了很多人心中的疑虑,再知道那些稻草人是诺斯做的傀儡后,人们很快的便接受了这一有利武器。 “……嗯。说实话,我先前也有这个疑虑。”琼恩应道,“但那些傀儡毕竟没有自我意识,只会天真的执行既定的命令。比如诺斯给那批稻草人的命令是保护纽兰丁镇。那么那批稻草人就会袭击一切靠近我们的东西,除此之外,它们什么都不会做。所以陷阱什么的,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检查。至于那些陷阱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事关人命,万一的事情也应该是有备无患的。” “嗯……说的也是,那我们分开……” 叮铃叮铃叮铃—— ? 巡夜人小队所有的人突然一下都屏息凝神。 白天布置的信号铃响了起来,紧接着那片漆黑的森林中传出来微弱的声音。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呜噜噜噜咕咕……” 叮铃叮铃叮铃—— 有什么东西要从林子里出来了! 影兽! 一名巡夜人眼疾手快,搭弓便向漆黑一片的树林中射出一箭。另一名巡夜人转身便跑——这是商量好的,他要去通知诺斯——影兽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砰砰的跳着。 弓弦震荡,似有余音;利箭呼啸,淬毒致命。 时间好似慢了下来。 咚—— 箭射中树木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叫喊传来! “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而后,猎人搭弓,定神细视。黑夜中,他的瞳孔放的老大,绝不肯漏过一丝动静。 冬夜的冷风拽着枯木的树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从那漆黑一片的丛林中,传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箭……箭射中了(the arrow……tart……)……痛……痛苦(pa…… the pa,),年复一年,他在痛苦中沉沦(the pa that he feels sts year on year),嘿嘿,嘿嘿嘿嘿……” 从林子中传来的女人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尖细,言语毫无逻辑,在这入夜时分,显得分外诡异。 “谁!谁在那里!”搭着弓箭的猎人大吼一声,“给我出来。” 女人的声音依旧传来,但却不见身影。 “是的,年复一年,他痛苦缠身!(he’ll live this pa, yes, year on year!)嘿嘿嘿,吸溜——” 嘭—— “我警告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快出来!” 巡夜人射出了第二箭,不过并没有瞄准声音的来源,而是瞄准树梢,折断了几根树枝。 就在树枝落地后,女人的声音停止了几秒。 那名巡夜人仍然拉着弓,准备射出第三箭,可琼恩却按住了他。 “等等。”琼恩说道,“你看。”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枯木的背后探出头来。 “额啊……怕……怕怕(eeeee……fe……fear……)……我……我听话(i …… i know the word)……因为他的痛苦我已盲目,否则他的痛苦毫无意义。(i'' bld that his suff’rg bought,else all his pa has been for naught)” 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这几名视力极好的巡夜人都看见了。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衣不遮体的女人。 那个女人两手半举在胸前,一抖一抖的,神情疯癫。 “你是谁!就你一个人么!”琼恩喊了出来。 “谁——是我?(who——a i?)我穿过一片荒芜,他是否听见我的哀求?i braved the wastes, does he heard y plea?” 女人仍是自顾自的说着话,但这个女人开始慢慢向前移动。 “站在那里别动。(freeze!)”搭着弓的巡夜人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疯女人发出了警告。 “我冻住你了,冻住了!(freeze!i freeze for your worst!)穿过那些冰冷的目光,让我过去(通过),让我过去(通过)。(through the eyes i''ve been, let! ! pass! let! ! pass!)” “慢着。”琼恩喊了出来,“前面有陷阱啊!(there is a trap!)” “陷——阱,我像月亮一样,掉进了陷阱,他却像太阳一样升起,一遍又一遍。( tra——pppppp, i fails likes the oon, to the trap, he rises like the sun, aga and aga)” 就在女人要掉入挖好的陷阱时,她突然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跤,正好滚到了一旁。 “为了报上他的姓名,我将屈膝以示。这恐怖的山脉再也阻止不了我!(to reveal his na, i will knee dread ounta where none dared before, anyore!)” 疯疯癫癫的女人爬了起来,继续向前一瘸一拐走了起来。不多时,她竟穿越了陷阱地带的一半。 “你能听懂我们说什么!(don`t you know?)”琼恩向女人大喊,“不要再走了!这里很危险。” “我懂!我懂!他一直在被动的斗争,他让这场战争永恒不朽。(i knew, i knew, that he uld take the pa flicted at the battle, he would ake to bee iortal)” 女人依旧往前。 巡夜人们这下也确定了,这个女人是孤身一人。 在她的身后没有影兽。 但在这昏暗的时分,巡夜人们也不敢贸然闯入陷阱区域的中心地带。 这个女人是死是活只能看她自己的命了。 而女人依旧疯疯癫癫,只是她每走一步,都让守夜的人们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份命运已经被出售,而我的命运已被诅咒封印。他告诉我们:孤独,发狂。一起,受难。(a fate is ld and y fate is sealed he calls to : alone, distraught but not alone, tornt)” 眼见女人就要走出陷阱地带。 这时,诺斯也赶到了。 “琼恩,怎么了!影兽竟然来袭了么?!”就连一向说话声音平静的诺斯竟然也紧张了起来。 “不……不。你……你看。”琼恩向那女人指去。 “嗯?”诺斯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而那个女人也看见了诺斯。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女人的口水从嘴中流了出来,“你们都会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you will suffer venance for all he''s wrond!)” 女人竟奇迹般地走出了陷阱地,她摇摇晃晃,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下。 被先前诡异的情况所吓倒,几名巡夜人一时谁也不敢上前扶起这个女人。 而这时,一个身影从众人身后冲向了那个女人,将她抱在怀中。 竟然是麦兹! 原来,体贴的麦兹本想给巡夜的人们送上一些温暖的热茶,可谁曾想,她刚来便看见一个女人倒在地上。 也许是出于同是作为独身女人的同情,也许只是单纯的没有看到先前发生了什么,麦兹想要帮助那个女人。 可这时诺斯出了声,他叫住了麦兹。 “等等!”只见诺斯伸手指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身后。 “那是……” 就着火把微微的光亮,众人看见了,在女人身后土地上有一溜歪歪斜斜的脚印。 那些湿漉漉的脚印,在夜里上格外的扎眼。 毫无疑问,是那个赤足女人踩出来的。 她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陷阱,到达了众人身边。 诺斯的意思很明确了——这不可能,这个女人有问题。 “麦兹,回来。我们走了。”诺斯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啊?”麦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并没有理会诺斯。而是仔细的看了看怀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臭味。从面容上看,应该四十岁左右。她的衣服破破烂烂,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竟然没有穿裤子和鞋,四肢冻得通红。 麦兹又用手摸了摸怀中疯女人的头,“她烧的很厉害!琼恩、布莱德,来帮帮我!” 听到麦兹的呼喊,琼恩和布莱德蠢蠢欲动,可诺斯却使劲跺了跺脚:“谁都不许动!” 众人屏息凝神。 “麦兹!放开她,我们走了。”诺斯重复了一次。 “你这么做她会死在这里的!”麦兹歇斯底里。 “那就让她死在这里!”诺斯吼了出来,“一个疯子是不可能穿过那么密集的陷阱地的!” “可她都穿过来了过来,”麦兹亦声如洪钟,“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命不该绝!” “嘿嘿嘿嘿,我们都会死,你们都要死,一切只为了那个他,那个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在过大的声音刺激下,疯女人也清醒了过来,她依旧疯疯癫癫: “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就是。就是!——” “艾——(a——) 斯艾弗。” 三章 八 他们错愕不已(一) 就在纽兰丁镇的人们在为了抵抗影兽袭击而进行准备的同期,深夜,一片废土凯恩村。 凯恩村中没有什么完好的屋子可以继续住下去了,祈灵教的一行人在村内开阔处支起了帐篷。 而在帐篷里,基尔伯特正与数名孩童一起入眠。 这些孩子是凯恩村幸存的孤儿们,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可现在,他们可以放心的入眠。基尔伯特裸露的肌肤源源不断地将宝贵的热量传递给这些可怜的孩子们。 几个孩子趴在基尔伯特的腹部与大腿上,睡得甘甜。 基尔伯特轻轻拍了拍一名金发孩童的脑袋,目光似水般柔顺。他深吸了一口气,贪婪的品味着这些孩子们的奶香,沉浸在这平静的一刻。 他知道,如果放任这些孩子不管他们会面临什么。 若是能在凯恩村饿死或是冻死去,那还算是好的。 如果落到了“鬣狗”手里…… 在这个国家中,虽然有着像基尔伯特这样的好人,但也有身居高位的败类与道貌岸然的匪徒,当然,金钱的傀儡也不在少数。 对基尔伯特来说,他们远比祈灵术或是魔法什么更复杂,也更让人难以捉摸。 如果落在那些人手中,恐怕这些孩子会在每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痛哭着祈求一切的终结。 想到这里,基尔伯特一只手捏紧了拳头,另一只手将一名趴在自己小腹上的孩童搂紧了些。同时,一个阴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那是一个肥胖且丑陋的中年男子,他坐在满是珠宝与金币的浴缸中发出令人作呕的猥琐笑声:“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咕噜——口水声。 “呜呜——”那名孩子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发出了一阵呜咽。 基尔伯特却没有放开手,他太担心怀中的孩子了。 他太了解,没有了他,这些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懦弱,苟且,自私,贪婪,残暴,霸凌,那些能够活下来的孩子们为了活下去,应该什么都干的出来。 他们需要治愈。 被他搂住的孩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顶到了,使劲挣扎起来,可他那小小的胳膊怎么能挣脱基尔有力的臂膀? 希贝尔年幼无知。 法塔莉提太软弱了。 亚门内尔满是心事。 古德曼贪欲太强。 罗恩·康奈尔畏首畏尾。 奥古斯塔斯玩世不恭。 就连那个教宗迪门修斯……也不了解孩子们想要什么世界。 基尔伯特这么想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渐渐地,那孩子有些喘不过气,胳膊上的挣扎无力了起来……他陷入了平静的睡眠。 “这世界上也许只有自己才能够治愈这些孩子,”基尔伯特这么觉得。 ——是的,用自己的爱。 ——甚至,可以更深入一点…… “影兽!” ?!! “影兽来袭!!”又一声嘹亮的叫喊打破了静谧的夜,扫了基尔伯特的兴。 怎么会,不是白天已经确认了又确认凯恩村的影兽已经被清剿干净了么! 就在基尔伯特诧异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基尔!基尔!别搞了,我们有麻烦了!” 奥古斯塔斯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神色慌张,一把拉起基尔伯特的手就想往外冲。 出乎他预料的是,基尔伯特一使劲,甩开了奥古斯塔斯的手,他轻柔的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孩子挪了开来,才蹑手蹑脚的从孩子群中钻了出来。 基尔伯特一边从衣架上把自己的衣服拿了下来,一边指了指帐篷外面,悄声道:“我们出去说。” 看到他这样,奥古斯塔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在如此关头,他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只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三步并做两步走的将他拉了出去。 帐篷外,却早已是人心惶惶。 执行者们在村子中跑动,时不时传出来火系与雷系祈灵术的闪光与爆炸声,以及兽类的呜咽声与咆哮声。 “基尔!一批影兽夜袭了我们!”眼下的情况不证自明,可更糟的情况还在后面,奥古斯塔斯并没有怎么解释,只是喊道,“而几里外,如潮水般的影兽正在向我们涌来!看速度,不到半个小时就会冲击这里!” “什么?!”基尔伯特瞪大了双眼,这、这怎么可能! 怀疑是他的第一个反应。 他无法相信,冲出镇子的影兽们竟然杀了个回马枪,又冲回了凯恩村。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它们继续破坏的东西么!? 可是现在没有什么时间仔细思考了,对于奥古斯塔斯的实力,基尔伯特心中有数,连他都如此惊慌,那么——必须立即建立起防线。 两人心照不宣。 基尔伯特和奥古斯塔斯已经配合过很多场战斗了,很多事情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 只见奥古斯塔斯高举手臂,一道『惊雷』从天空中劈了下来,将四周照射的亮如白昼。 霹雳声震慑了周遭的影兽,给予了正在作战的执行者部队反应的时间,雷光虽是一瞬,亦足以让潜伏在暗处的影兽无所遁形。 随即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划破长空,面对执行者部队,本来就毫无胜算的影兽群们因为一道惊雷瞬间溃败。 可是这群影兽只是后继大部队的一小部分。 “冰系祈灵师在村西边入口处铸造冰墙和了望台,火系的快去寻找可燃物,我们要让火光将整个村子都点亮!”基尔伯特果决的命令道。 执行者们也快速地响应了起来。这种时候,多亏了影兽先前已经将村子破坏殆尽,他们没有多少需要特别保护的对象,除了基尔伯特背后的孩子们。 而身为这一群人中战斗力最强的奥古斯塔斯也发出了命令:“克拉尔!安排人把铁链拉起来!然后你去制高点,兽群每靠近过半立即发出讯号!” “是!”祈灵师们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凯恩村并不大,在先前的搜救中,他们已经将抢救出来的物资有序存放,所以点亮村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然而,因为村子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土,冰系祈灵师们想要迅速的建造起面积够大又足够厚实的冰墙显然是强人所难了。 不过,作为一只善战的队伍,他们刚从尖啸雄关那儿撤下来,队伍的应变能力与纪律严明是寻常部队难以比拟的。就算冰墙不够高大,也足以减缓影兽们奔袭的冲击。只要守住那些缺口,来再多的影兽他们也不怕。 名为克拉尔执行者是这些执行者中较为年长者,除了两名至高席位外,这里就属他职位最高。听到命令后,他立即用一道闪电将面前的影兽结果掉,转身便叫上所有不是冰系与火系的同伴去把铁链拉了起来。 这些铁链并非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攻击。或者说,是为了弥补雷系祈灵师攻击的缺点。 面对成群的影兽,使用火系的祈灵术本应是最占便宜的。不论是火光还是温度,都足以令影兽感到畏惧。他们无论是『火墙』还是『火焰呼吸』,都有着出色的杀伤面积。而那些着了火的影兽会将火焰传到别的影兽身上,进一步扩大杀伤。最重要的是着了,在这黑夜中,一旦影兽身上着火,它们就再也不能隐藏自己的身形了。 然而,这次执行者们的任务并不是杀伤影兽群体,而是剿灭它们。火系祈灵术的惊扰效果会导致影兽的无序逃亡,漏网之鱼将会非常之多。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亚门内尔在林望镇使用了“血之契约”与『液态火』,也依旧有足够多的影兽冲进了啸歌平原。 相比之下,雷系的祈灵师在杀伤力上就要厉害多了。那些强力的闪电能够瞬间令影兽的心脏骤停,只要命中,影兽绝无生还的可能。可惜的是,雷系祈灵术很少有大范围攻击的能力,低阶的『雷音』只能够起到麻痹效果,而较为高级的『雷牢』则需要提前将雷元素埋在地下,高阶的『闪电风暴』在这里估计也只有奥古斯塔斯能够使用的出来,可是那个技能……完全的敌我不分。 所以在听见奥古斯塔斯说的拉起铁链后,克拉尔心领神会。 只要在村子周围布上铁链,必要时,以雷系祈灵术攻击铁链,便能够形成范围极大的『电网』,虽然威力不似单一攻击时那样猛烈,可对付影兽这样凭借数量与攻击方式取胜的对手,却完全足够。 看着手中长长的铁链,克拉尔心中十分安定些。这些铁链是奥古斯塔斯每次出去都会带上的东西,不但能够扩大攻击范围,还能够在必要时埋在土地里,以作伏击之用。有了它们,就连地之国的大主教也拿奥古斯塔斯毫无办法。 在数以十计的祈灵师的帮助下,很快,铁链便将村子围了起来。而冰系祈灵师们制造的冰墙与了望台也应时完成,克拉尔见状便立刻爬了上去。 …… “轰!” 几乎是在爬上去的一瞬间,克拉尔立刻就陷入发动出了一道闪电,并不是影兽群们已经过半了,而是由于被所看见的一幕惊吓。 说实话,在前线战斗这么多年,他见过磨牙允血的蛮族部队,也见过威力无匹的精灵法师,就连地之国长老会手下禁卫军,他们执行者也有信心过上两招。 可他现在看见的东西…… 带给了他本能的恐惧。 惊骇住他的并是不像黑色浪涛一般汹涌而来的影兽群,那样的东西从亚门内尔的叙述中他早有心理准备。 而是一颗眼睛。 是的,在那一群影兽的正上方,有一颗硕大的眼睛漂浮着。 那怪物足有村子宽度的一半大,紫绿的眸子在暗黄色的眼白上轱辘轱辘的打着转,左看看右看看,在克拉尔爬上冰制了望台的一瞬,盯住了他。 那颗眼睛哭了出来,浑浊的橙色液体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土地上,冒出一阵阵烟气。 而随着橙色液体的流出,周遭在天上飞翔的影兽好似一阵风吸了过去了一样,沾上了橙色液体,很快便融入了那颗眼睛的身体。 难怪这次没有看见有会飞的影兽!原来都被那颗眼睛吃了! 那些橙色的液体……是它的口水、一定是的。 这种怪物克拉尔闻所未闻,就连在神话故事中都没出现过。 那!到!底!是!什!么! 克拉尔咽了一口口水,鼓起勇气,再次瞥向远方的影兽。 如今影兽已经过半了。 克拉尔再次发出了信号,并直接从了望台上跳了下来。他必须将看到的东西告诉至高席位们。 若是祈灵师和法师,克拉尔还有信心应对,可眼前那东西本能就告诉自己,绝不是自己能应对的。 这时,他脚下一滑跌了下来。 而在下面的祈灵师在之前听闻两声雷声后,早已加快了进度。如今,看见他掉了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愣住了。 “快!快去叫奥古斯塔斯和基尔伯特!我们有麻烦了!”来不及站起的克拉尔用颤抖的手指着远处的方向,高声的叫喊着,看着那些愣住的祈灵师,他更加着急了,连声音都改变了。 而在他颤抖时,一个身影矫捷的攀上了冰制了望塔,而另一只手从背后把他提了起来。 来者正是奥古斯塔斯和基尔伯特。他们二人听闻雷声便赶往了这里,凯恩村并不大,只要几步路就可以到达。原本,他们正惊异于影兽过快的行进速度,可在看见克拉尔从上面跌下来后,就明白了,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几秒后。 “那是……伊维尔艾(邪眼,evil eye)。”奥古斯塔斯在塔顶不由自主的说出了怪物的名字。 “奥古斯塔斯!不!”基尔伯特喊了出来! 三章 九 他们错愕不已(二) 克拉尔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使劲的眨巴了几下炫花的双眼。世界一片红,一片白,又是一片黑,似乎有着颜色,又似乎没有颜色。无数的光点在他眼前闪耀,可仔细分辨又像只有一个光点在他眼前。 克拉尔揉了揉眼睛,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禁叫出声来:“啊——我的眼睛!!” 紧接着,他听见了,与他同样的呻吟。这在执行者部队里是很少出现的。 “眼睛——” “啊啊啊啊——” …… 呻吟又过了一阵子才平息下来,那些眼前的眼花缭乱也是。 世界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克拉尔的大脑有些昏沉,可仍尽力解析着眼前的光景,慢慢的那些悦动的光点汇聚在了一起,在天空成片的黑云间,形成了一轮弯弯的月亮。 他躺了多久了? 应该不久? 克拉尔这么想着,他用手撑住地面,想要爬起来,可刚一起身,大脑便好似下坠一般,拉着他再次倒下。他似乎睡了一觉,却又未醒来,记忆仍在动荡,头脑中一片混沌。 唯一记得清晰的,只有短暂昏迷前的最后一刻。 就在奥古斯塔斯喊出怪物名字的同时,耀眼的强光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波将天与地都掀翻了起来。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守在西门的执行者部队绝对遭受了重创。 “伊维尔……”他刚想嘟囔出那怪物的名字,细细品味,却好似想起了什么,赶忙用双手按住了自己的嘴。 ——谢谢博学者圣殿的记录,谢谢执行者圣殿的教育,这些东西救了他一命。 虽然不曾见过,但这怪物的名字,他却听过。 伊维尔艾,门菲迪尔布与苏尔葛恩联手做出来的妖物,又被叫做邪眼。它同时拥有着门菲迪尔布的扭曲与苏尔格恩的恐怖,远距离的能量攻击与精神扰乱是它的专长。那些硕大的瞳孔看似是眼睛,但其实却是攻击的发射口,从中能够喷涌出极具腐蚀性的能量射线,一般祈灵师的『元素屏障』根本无法抵挡。 但这些都并不是它危险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正是它的外观。一颗眼睛会让人本能的觉得这个怪物视力奇佳,正是这点防不胜防。 因为它的“听力”也很好。 一旦有人在它的视野范围内说出它的名字(或它认为是它的名字),便会立即唤起它的攻击。当年,围剿十大罪恶时,不少祈灵师都因此吃了它的亏,甚至连第十二席的古德曼都因此而失去了一只眼睛。 ——它的名字即是一种诅咒。博学者圣殿的首席书记官南欧森斯是这么记录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克拉尔心里已经了然了,但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邪眼却是个问题。 不过,作为一名执行者,他更明白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杀掉这只眼睛——邪眼的防御力并不出色,只要是专家级以上的祈灵术都能突破它用于防御的角膜,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里不但有专家,还有两名大师。只要注意点,杀掉那只邪眼简直易如反…… “嗷呜————”一声嘶鸣打断了克拉尔的思绪,一只狼型的黑影撩过了他眼前的月亮。 “影兽……”他咬咬牙,刚刚打起的精神瞬间又萎靡了下去,对啊。他怎么忘了,和那只邪眼一起来的,还有如潮水一般的影兽。 没有时间在躺着了。 克拉尔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攥了攥拳头,咳出一口血,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肋骨断了两根,但不是致命伤,行动应该不是问题。 一般的执行者们的实力相差无几,所思所想也不会差别太大。陆陆续续地其他的执行者们也起来了。一声嘹亮的叫喊为再次展开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目标击溃!升起火墙!背对火焰!” 是基尔伯特。 命令并不明确,可克拉尔看了一眼如今的情况,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具威胁性的邪眼已经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向这边漂浮而来——看来刚才的攻击对它的消耗也是极大的。可因为邪眼的射线,冰墙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 周遭的环境简直和克拉尔的身体状况一样糟糕,本就仓促搭建的工事,现在全然蒸发,凯恩村门户大开,若岭如林的影兽马上就要和他们短兵相接。 好在对他们这些有着对付门扉迪尔布的经验的执行者来说,影兽群的威胁并不大。无论是相比于以往所对付的无羁元素(一种从元素界越狱而来的元素)或是尖啸雄关的地之国部队,都是比它们更为难缠与致命的对手。 可威胁并不是兵种上的,而是规模上的。虽说影兽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专家级的祈灵师相提并论,就算成群结队,十倍于当前执行者人数,也不过是来送死。 但这些祈灵师们面对的并不是千余只影兽,看样子,至少有两万。 应该还有更多的影兽隐藏在天际的黑暗中。 这个数量差距。 一百倍。 “怎么会这么多啊?!!”已经有祈灵师惊叹了出来。 这么多的影兽,一旦单兵相接近身肉搏…… 纵使祈灵师施法对体力与精力的消耗极小,可他们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疲惫。 他们可能能杀掉一开始冲过来的百来只,也可以击溃后续碾过来的千余只。可再然后呢……? 如今乱作一团的他们,怎么可能抵挡那种山崩海啸般的冲击力。 两万只对两百。 就是踩,也踩死了。 而离这一切的发生,还有十几秒。 他们必须从新建立防线。 ——这,可能么? ——可能。 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对队伍的提升就是这样。 答案就隐藏在基尔伯特的命令中。 ——目标击溃!升起火墙!背对火焰! 这三条命令。从根本上改写了战局。 首先,目标的改变解放了祈灵师们战斗的思路。他们原先的目标是剿灭影兽,也就是进攻。可不用多说,这种情况下,他们去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若改变目标,把剿灭换成击溃,那么他们就不用考虑如何杀死这些影兽,而是应当考虑如何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杀伤尽量多的影兽,以此来制造恐慌与威慑。 顺着这个思路,那么火系祈灵术将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火系祈灵术虽然能进行大范围的杀伤,但并没有解决影兽奔袭的冲击力。要抵御冲击,『寒冰之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纵使祈灵师专家的施法完全不需要吟唱,可他们面前有没有什么材料能够像亚门内尔在林望镇那样,直接用冻气冰起来就可以成墙,让纯粹冰晶去形成『寒冰之墙』本身就是一个相对较慢的过程。 显然,他们没有时间了。 而基尔伯特的第二条命令,正是为了应对奔袭的冲击力。 在先前仓促的准备中,执行者部队已经在西门堆起了足够多的草料。既然来不及建起坚实的冰墙,那就用能够造成严重伤害的火墙代替! 不过,克拉尔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怀疑——这些『火墙』并不能真正像冰墙那样提供充足的保护。只要影兽不怕死,敢于冒着自己被火焰烧死的危险,强行越过『火墙』或用自己的身体尝试扑灭『火墙』。 那么就算是由元素火焰点燃的『火墙』也并不能维持多久。 克拉尔是正确的,如果他们面对的敌人是地之国或蛮之国的部队的话。 可惜,影兽毕竟是兽类。 基尔伯特从亚门内尔的阐述中已然明白,火焰并不是影兽的弱点,兽性才是弱点。 在那些最先穿过火墙的影兽惨死后,后面的影兽一定会因此减缓脚步,以图绕过火墙,甚至蹲在外面等火焰熄灭。 这就会给执行者部队极为宝贵的时间去调整队形,进行喘息。 只要—— 只要他们能够防备好影兽穿梭阴影的奇袭。 “不可能。”克拉尔一边以『雷拳』击毙了一只从自己影子中钻出来的影兽,一边在心里否定道。 奇袭的本质,是出乎预料。而在夜间,影兽的攻击之所以是奇袭,就是因为完全无法猜测到它会从哪个方向攻来。 若是在黄昏时分,依靠着太阳的余威,还是可以确定影兽袭击的方向的,可现在是夜里。虽然有几面低矮的『火墙』升了起来,但还不足以延缓影兽冲击的展开。 “啊嗷!!” 已经有祈灵师被咬的叫声传来,大规模的冲击还没开始,就有人因为奇袭而受伤。 虽然听声音并没有受多重的伤,但现在四面鬼影幢幢,怎么可能判定影兽从哪里穿越阴影啊!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些问题克拉尔想得到,其他的执行者自然也想得到。 但没空管那么多了,先保护自己要紧。战斗已然开始,影兽的袭击频繁了起来。 “『闪电护盾』!” 又有三头影兽从阴影中窜了出来,撞在了克拉尔刚刚展开的『闪电护盾』上,在一阵抽搐后,倒在了地上。 虽然还有一些作战方案不太明白,但常年的团队作战让在场的所有祈灵师都知道,现在能做的最好的防御就是信任! 信任基尔伯特最意义不明的第三条命令。 ——背对火焰。 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疑惑时,突然,四周亮如白昼。 这是…… 『启明』。 基尔伯特和奥古斯塔斯在整个战场的大后方使用了『启明』。 这种祈灵术并不复杂,只要有一名最为初级的雷系与火系祈灵师合作便能够使用出来。通过用雷元素撞击火元素的内核,将火焰燃烧所消耗的能量压缩在最小范围,进而将促使火与雷元素最大限度的以光的形式迸射出来,照亮周围的一切。 只是,这个祈灵术将火与雷两种元素所有的能量都用来发光了,所以除了照明以外近乎于没有什么杀伤力。在如此需要与影兽逼命相杀的时刻,也真亏基尔伯特能想到这个。 这个祈灵术哪怕在一般的祈灵师手中,也能够迸发出刺瞎双眼的亮度。现在,两名大师联手使用,在这强光之下,克拉尔看自己的皮肤好似都是半透明的,就算是闭上眼睛,也无法阻挡光芒的穿透。 原来如此! 此刻,他才明白了最后一条命令的意思。 只要背对着『启明』的火焰,那么无论是月光、火把亦或是『火墙』的光芒,都不能够在执行者的背后投下影子。 影兽如果穿越阴影,那么也只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他们现在面前就是无数的影兽! 不会再有奇袭了。 只要他们不退后到『启明』之火后,他们就不会被多面夹击! ——但,同时。 这也意味着,他们没有退路了,只要退过『启明』,影子就会回到身后,那么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他们只能—— 背对火焰,『启明』在前;唯有死战,方可得脱。 好一个基尔伯特! 又好一个奥古斯塔斯! 是的,若论战斗力,他们俩是这一队执行这种最顶尖的存在。只要他们冲锋在前线,成为中流砥柱,阵型一定能够迅速稳固。 可是,这样的话,他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一刻钟? 半小时? 直至天明? 不可能。 不是元素青睐之人,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扭转影兽数量优势的。 到他们伤疲之时,中流砥柱便成为首当其冲,甚至别的祈灵师们为了保护他们,还会被迫牺牲。 两位至高席位的溃败将是执行者队伍的毁灭。 所以在这种关头,他们并没有像一名普通的祈灵师一样,冲到前线用自己的战斗力屠戮影兽,改写局面。而是走到了后方,点亮希望的火焰,为所有人照亮了前进的“路”。 这,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也是元素联邦和平的希望! 短短的一句话,竟然有环环相扣的五重含义在其中。在基尔伯特的指挥下,这只虎狼之师再度凝聚起来。破釜沉舟的气势更让他们士气大振。 能赢!(we ay !) 我们能赢!(we can !) 我们一定能赢!(we are rewared victory!) 数面通天的『火墙』耸立了起来,逼迫着影兽后退。 调整改造的『雷牢』连接着『火墙』,死守着村内的防线。 突破火墙的影兽们,面对的是带电的锁链与锐利的『冰刺』。 就算偶有漏网之鱼,也会很快被『活体之水』缠绕溺毙。 他们的攻击各式各样,有的如云,有的似伞,虽互有抵触,但却着实有效,在黑漆漆的影兽群众爆发出各色的光彩。 一时间只听雷声隆隆,催人再进;电光闪烁,急于星火。 执行者们渐入佳境。 只要能延缓这些影兽的冲击,躲避过偷袭,仰仗着元素的恩赐,影兽来多少都是不怕的! 对的!一切都应是这样的。 如果…… 没有那只邪眼的话。 三章 十 他们错愕不已(三) 影兽的浪潮已经涌向了黑夜中最刺眼的那一点光明——凯恩村的执行者们。这些影兽形态千奇百怪,除了『影袭』的特性,又各有所长,其中零零星星的潜藏着扭曲程度更高的怪物,它们或迅或妖,或蛮或巧,然而面对它们的祈灵师似乎又有万千对策,迅而为冰,妖则亦麻,蛮巧无用,皆付一炬。 在这深夜之中,『启明』之光照亮众人夜行之路,执行者们越杀越勇,雷火冰三位一体,防线若潮起潮落,浪打滩头,虽然来来回回,却从未被突破。来势汹汹的影兽们紫黑色的血液四处飞溅,奔袭之黑浪,纵高百尺,也不过化为一抹涟漪。 不过,影兽的畸形并没有给执行者们留下什么印象,虽然经受冲击不久,但他们已然开始了机械性的收割。克拉尔用一道指尖闪电精准地命中了自己面前肉球的心脏部分,了结了它扭曲的生命。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杀掉了多少影兽,只是手法越来越简约,使用的祈灵术也从一开始对体力与精力消耗略大的高级祈灵术转为了威力刚刚好能杀掉影兽的低级祈灵术。 如今,他甚至有点分不清眼前的怪物和刚杀掉的那一只有什么不同了——看起来都是黑漆漆的一团而已。他就像拿着一把木浆在沾满了墨的水缸中不停地搅拌,每搅动一下,都划开一片墨,却又很快的被补了上来。 数量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还要这么“搅拌”多久,他并不清楚,但在负责治疗的执行者将他的伤痛封冻后,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坚持到这场闹剧的结束。 他们执行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哪怕是在这么仓促之间,依旧稳定了局面。克拉尔的信心有些膨胀,可脑海总有些担心,觉得忘了什么。 哪怕…… 哪怕……? 不对!基尔伯特仓促之间的对策虽然在整个团队的配合下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却实在无暇顾及在这战场上最凶又最恶的存在——邪眼。 他们没有时间喘息!更不能够机械性的对付这些影兽! 那只邪眼休息多久了?! 想到这里,克拉尔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他的嘴不受控制的张开,想要喊出什么去警告大家,可又因为恐惧喊不出来—— 只有瞳孔瞪大了起来。 但瞪大眼睛的不仅仅是克拉尔,还有伊维尔艾(邪眼)。 一束暗紫色的光束如同一把利剑劈开了黑色的潮水,它是那样的夺目,以至于压制了『启明』的光芒。 它瞄准的是黑夜中唯一的光。 邪眼根本不在乎自己杀了多少影兽,哪怕它曾经也是这些影兽中的一员。 于是,火墙吹散了;冰刺蒸发了;数名祈灵师没入光柱中融化。 一道焦黑的路径带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紫色火焰出现在众人眼前,好似摩西分开潮水那般,邪眼在这头,『启明』在那头。 只是『启明』 ——熄灭了。 ——连带着基尔伯特与奥古斯塔斯一同消失在了烟尘中。 而几乎是在『启明』熄灭的同一时间,执行者们的惨叫响了起来。 没有了光,影兽的奇袭猝不及防。虽然部分影兽同样震惊于邪眼的攻击而萎缩了起来,但庞大的数量足以让它们继续维持攻击。 于是,原本富有弹性的防线刹时土崩瓦解。祈灵师们来不及去思考自己的两名至高席位下落如何,便陷入自保的困局。 每一名祈灵师都被数十头影兽盯上了,形成了一个个微小的战场,每一处都是围攻。 索性袭击克拉尔的影兽都是些小型怪物,无法突破『闪电护盾』的保护,但也着实削弱了闪电护盾的能量。原本环绕在克拉尔身边的七个护盾电球也因此只剩下了一个,仅能再抵挡一次攻击。若是在平时,克拉尔在这时便会补充『闪电护盾』的能量,可现在面对这么多影兽,任何一次祈灵术都必须精打细算,发挥最大价值。 没有受到致命伤害的克拉尔是幸运的,可有些执行者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邪眼的炫光让他们头晕目眩,漆黑的夜晚张开了硕大阴影。那些影子交叉重叠,勾勒出不可进入的边界,巨型的影兽已然可以迁跃。 就在克拉尔眼前,一名祈灵师被从背后阴影中伸出的足有梧桐粗壮的扭曲臂膀一把拧断了脖子。他身上的『火焰屏障』还展开着,可显然无法抗衡巨臂的怪力。 “尼克达尔!不!”另一名执行者急于去救那名被袭击执行者,他投出一根冰枪,截断了扭曲的手臂。他向自己的战友奔跑着,想要扶起他来,哪怕他的头颅已经弯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另一只手臂已然从他的背后窜了出来,趁他不注意,捏碎了他的膝盖。 在这个人与兽的战场上,倒下便意味着死亡。 赤红的鲜血飞溢而出,与先前影兽们紫黑色的鲜血混做一团,此刻,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不同。 越来越多的手臂从克拉尔眼前满是地面上钻了出来。 伴随着的是不可思议的寒冷与令人作呕的臭气。 克拉尔后退了两步,作为执行者,逼命搏杀的日子他经受多了,曾有数次蛮族血卫的战斧划过他的头顶,他也没有感到过一丝战栗,可眼前的怪物却让他莫名的心悸,并非是因为对恐惧,而是因为异样。 不多时,一个浑身都是手的怪物,不见头也不见尾,没有口也没有身,通体成紫黑色,正发出着难以名状的呼噜声。 克拉尔前几天才在北眺哨塔见过这种怪物,它身上强而有力的手臂能一击就能将打弯最坚实的盾牌。虽然没有腿,但凭借着胳膊的攀爬,却拥有着奇异的灵巧度与敏捷度。在克拉尔消灭它前,它已经杀死了数十名普通民兵。 但眼前的这只怪物却与克拉尔杀的有所不同。 “怎么会……这么大。”这只影兽足足比当时那只大了五到六倍,光是胳膊就有一人长短。 压抑着心中的惊异,克拉尔没有丝毫迟疑的展开了攻击。 刹那间,耀眼的白光划破黑沉沉的夜空,五道电弧以克拉尔为中心散发出去,点燃了地面与周遭的怪物。 『闪电倾泻』。 这是克拉尔所能够使用的最高级的祈灵术。说是一个祈灵术,但其实它是一个战斗技巧。利用雷元素“快”的特性,将『闪电震击』、『叉状闪电』、『闪电链』、『电光』、『雷音』五个祈灵术一起倾泻出来。它能够瞬间对攻击目标造成大量伤害,并且同时小范围的剥脱听觉与视觉。 只是,这个祈灵术会极大地消耗精神力,催生疲惫感,使克拉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再次释放高等级的祈灵术。 这次的攻击着实奏效。怪物也受伤沉重,它身上冒出烟雾与烧糊的气味,身上的手臂也被电去了大半。 不过,这样的攻击显然还不足以杀掉它的。 随即而来的是怪物暴怒的反击。 巨拳迎着克拉尔的面部攻了过去。暂时无法进行攻击的克拉尔急急后退,将将避了过去。但他脚下的地面却没有那种好运,被直接砸出一个大坑,将克拉尔掀飞了出去。执行者们虽然是颇为精于战斗的祈灵师,但毕竟是肉体凡胎,若是真挨了这一下,怕是当即就会晕厥过去。 好在克拉尔凭借着雷系祈灵术『御风』与还是平稳的落在了地上,他一手按着地面,成蹲跪状,大坑喘了一口气。护体的『闪电护盾』也因此消耗掉了最后一个电球。此番较量,克拉尔心中明白,这个怪物虽然比一般的影兽强得多,但终归还是和他的战斗力有质的差距。不用慌张,只要再一次攻击,一定能击倒这个怪物。 可是再一次攻击能击倒这个怪物并不意味着他有再一次攻击的机会。 身体喘息也不意味着他能休息。 影兽群袭来了。 他刚刚被击飞还在空中时,就有八只小型影兽盯上了他。早已从不同的方位穿越而出,在半空中即将攻击到他。 快『闪电护盾』! 但——来不及了! 他真没想到,魔法免疫的血卫没有杀死他,配合无间的地之国禁卫军没有杀死他,却死在了最不起眼的兽类手里。 “我还当清缴影兽没那么危险呢。哼。”克拉尔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阴沟里翻船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已经放弃挣扎时,一个急躁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克拉尔,趴下!” 混乱中,克拉尔分辨不出这是谁,但不容思考,他果断的向前倾倒,爬了下来。 炽烈的温度从他背后传来,有别的执行者发动了攻击。当克拉尔再次抬起头时,却只见袭向他的八只影兽已然烧成了灰烬,那只已经被他打的半死的巨型影兽也被火焰完全点燃,虽然还能移动,但已是强弩之末,即将殒命。 看到这种情形,克拉尔立刻爬起,跪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那怪物,以一发『闪电箭』补上了致命一击。 “谢谢。谢谢。”他本能的说了两句向队友道谢的话,就想站起来再次战斗,可是当他站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早已寸步难行。 他看见一只大手从他的影子中钻了出来,抓住了他的小腿。而那一只手五指化为了五只小手,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大腿与脚踝。 克拉尔咽了口口水。 又一只这样的怪物。 影兽再一次袭来,不,它们根本就没有停下过。 这一次,克拉尔还听见了从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惨叫。 刚刚救过他的人看来已经死了。 紧接着,天地翻转了起来。 克拉尔自己也被另一只巨怪的手提起,倒吊着脱离了地面。 他被高高举起,看见了这场如今战场的全貌。 一二三四五……数十只的巨怪已经出现在了阵线中。 其中正有一只巨怪用它的两只手,拽着一个筋疲力尽的执行者手和脚高高的举在空中,它要干什么…… 克拉尔虽然知道,但却不敢相信。 骨头与皮肉撕裂的声音,还有飞溅的血液。 那名可怜的执行者被撕成了两半。 这些影兽虽然攻击没有什么特色,只会用蛮力,但每一只都足够的皮糙肉厚,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解决掉的。而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了他们这些执行者的应对范围。 现在克拉尔颠倒的世界中,留下的只有绝望。他能够感到,那只抓着它的巨怪正在用力,至于它想干什么,克拉尔已不在乎。 因为这是影兽们的盛宴。 我们……完了。 —— —— —— 咚。 抓着克拉尔的巨怪突然摔倒在地下,连带着的还有阵线中那十数只巨怪。 它们毙命于顷刻之间。 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至高十二席! “基尔伯特,快一点,你看那只眼睛的触手!是『巨化射线』!”奥古斯塔斯大声喊道,“它正在强化这些影兽!” 倒在地上的克拉尔寻声望去,只见奥古斯塔斯站立在一处小丘之上。他毫发无伤,及时的避开了邪眼的攻击。而此刻奥古斯塔斯双手正捏着两把铁链,刚刚正是他出手,救下了克拉尔等人。 可他之前干什么去了呢?基尔伯特呢? “马上,小托尼和兰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正在找!”基尔伯特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原来,刚刚邪眼的攻击正冲着基尔伯特与孩子们的帐篷,他去救下了这些孩子。 克拉尔翻起身,看了一眼基尔伯特的方向,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基尔伯特全然吃下了刚刚邪眼的攻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漏出了健硕的胸肌,头发已经被烤焦,面上因干裂产生的伤口正汩汩的流着鲜血。 不过,基尔伯特并非是故意抗下这一击。邪眼的『破坏光线』所过之处皆化了焦土,却因为基尔伯特的举动,而在身后留出了一片三角区——那些孩子们就在那里。 “托尼,你在哪里?兰琪?”基尔伯特正在帐篷附近找着什么。 “原来他们俩都没事,那我们还有希望。”虽然有些被基尔伯特不着调的举动吓住了,但克拉尔还是为之高兴,他紧绷的神经再一次放松了下来,咳出一口鲜血。他的下半身因为刚才的攻击全然麻木了,属于他的战斗至此已经宣告结束。剩下的便是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旁观者,能够不拖后腿已是万幸。不过,他在思考——基尔伯特救下那些孩子倒也不能说是错的,但他做的真的对么?把下属的执行者们置于险境。 ——可他这么做,有不对么?救下孩子,又总是对的。 “哎。”奥古斯塔斯叹了一口气,就连他也没法对基尔伯特的行为说三道四,索性不再理会基尔伯特,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当前的战况上。 对上影兽这种怪物这次带来的执行者们已经折损了四分之一,就算从现在开始毫无损伤,也不能说是胜利。 本就自由烂漫的奥古斯塔斯想到这里心中来气,看到在他眼前飞扬跋扈的影兽们更是怒火中烧,只见他先将手中铁链拉倒胸口处,湛蓝的电光在他手中闪动,紧接着便中气十足地用『雷音』扩音而吼:“全都给我趴下!” 克拉尔笑了笑,这个命令和他无关,他根本就站不起来。不过,他知道自己即将见到奥古斯塔斯的成名绝技『雷霆旋涡』了。 三章 十一 他们错愕不已(四) 在这漆黑的夜里奥古斯塔斯的怒吼如一阵秋风,将名为祈灵师的小麦成片地吹倒。纵使上一刻他们还在和面前的影兽舍命的战斗着,下一秒他们也一定是紧紧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绝对不能抬头,这是他们的共识。 奥古斯塔斯,至高十二席中最为放荡不羁的一人,每逢他开始战斗,那么跟他在一起的祈灵师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自保。 哪怕影兽们还在呼啸,邪眼仍在空中蠕动着,可这一刻的时间却好似静止了下来。 直到黑暗中,一缕蓝光、两道波浪、几头游龙。 伴随着一声撕裂空气的电音,直径足有数十米的蓝色光环以奥古斯塔斯为中心迅速地扩散开来,随之而来的强风生硬地将圈内的影兽和祈灵师们推了出去。 一个蓝色的舞台已经形成,而奥古斯塔斯是舞台上唯一的表演者。 奥古斯塔斯抖了抖双臂,电流自他手上倾泻而出,灌满了沉重的铁链。 这些铁链好像活了一样,纷纷在末端抬起了头,发出滋滋的声响。奥古斯塔斯仿佛以为熟练地耍蛇人,握着一条条凶狠的响尾蛇的尾巴,让它们的脑袋冷酷地盯着外面的影兽。 不过,铁链可没有尖牙与利爪,它们不会撕咬,只会威慑。 影兽们在受短暂的惊吓后,亦蠢蠢欲动了起来。在数只影兽触碰铁链被电到焦胡之后,它们很快便发现这些铁链虽然看起来凶狠,但那纤细的身躯与轻微的摇动对整个阵线的覆盖微乎其微。 试想,仅凭区区几条铁链,平着放尚能化作一个圆圈将凯恩村包裹起来,可竖起来——怎么可能像篱笆一样把村子围起来呢?大部分的区域对影兽来说仍是畅通无阻的。对影兽来说,那些趴在地上的祈灵师就像一块块煮熟的肥肉,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一头影兽绕过了铁链、两头、三头…… 漆黑的海洋再一次动了起来。就算有前面的影兽迟疑,也会有后面的影兽推着它们向前冲击。 时间仅仅过去了几秒。 奥古斯塔斯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表演即将开幕。只见他轻轻一拉,强电流导致的过磁不可思议地带动着整个村子的铁链飞舞了起来。刚刚还呆滞地“响尾蛇”在一瞬间化作了一条条夺命的铁鞭,在空中呼啸着散播死亡,画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 ——啪! 音爆声带着惨叫。 嗷嗷嗷嗷! ——呼! 呼吸声夹着祈祷! 千万别打到我! 雷声隆隆阵阵催命,电光火舌似有余影。奥古斯塔斯挥动着手臂,鞭影雷光,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似苍龙过境,眼花缭乱间最后只剩一片蓝光。偶有影兽或御或挡,举起各色凶器,只是触碰到那铁链便如妖蛇缠身,带来紫电青芒,一扯一送,落下的唯有断臂残肢。 铁鞭过处,划开断壁残垣,涌过来的影兽被快速地消灭,前面的影兽受到鞭笞化作飞灰,后面的影兽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会向前涌进。 来不及停下脚步,送命,送命! 横扫八方的铁链形成了一个雷霆的旋涡,贪婪的吮吸着影兽的生命。而和奥古斯塔斯合作多次的祈灵师们只是紧紧的趴在地下,听着铁链划破空气的声音。 克拉尔知道,『雷霆旋涡』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其中的雷系祈灵术,那只是锦上添花罢了。真正造成致命伤害的是那些末端高速飞舞的铁链。虽然奥古斯塔斯只是在一头轻轻地摇摆着,但那些铁链在电磁的作用下甩起来的时后,因为能量逐渐传导到末端,铁链运动的部分越来越少,从而导致速度越来越大,从而创造出不可想象的破坏力——物理层面的破坏力。 想到这里,克拉尔吸了吸气,努力是自己和地面贴合的更加紧密了。这些执行者们可没有办法通过『元素共鸣』豁免『雷霆旋涡』的物理伤害,在这些蚀骨如麻的铁链面前,他们和影兽没有什么区别。当年,那些近乎于免疫各种元素伤害的蛮族血卫被奥古斯塔斯这样活生生打退了。 “哼,”克拉尔笑了一下,“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一次。” 不过,『雷霆旋涡』虽然不大消耗体力,但同时操纵十数条铁链并让它们有序飞舞而不伤及自己的队友也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技术。击退那些血卫时,奥古斯塔斯可没这么厉害,那时…… 奥古斯塔斯只能用两条铁链,而且还敲碎了三四名祈灵师的头。 克拉尔咽了口口水,他微微抬起头,只看见在漩涡的中央,奥古斯塔斯好似一位优雅的舞者,周身盘绕带着数十条跳跃的铁链,这些铁链时而近,时而远,时而快,时而慢,在这位精准的“操偶师”的指挥下,正迸发出无穷的威力。想必操纵这么多铁链,就算是奥古斯塔斯也要全神贯注。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一开始我还以为那些铁链是要分给我们一起用的呢。 什么时候……嗯……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啊。除了那时候因为力竭在萨莱诺医会修养了一年…… 呼唰—— 鞭子从克拉尔头顶飞过,裹挟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人能够想象,奥古斯塔斯竟然还有空闲能喊出话来—— “基尔伯特!你还没好么!我们要快点解决那个!” “那个?!”克拉尔心中一惊,好像想到了什么。 ——也没有人能够想象,这一句话又带来了灾难。 “奥古,兰琪我找到了,但小托尼被邪眼——”基尔伯特的声音从他的营帐那儿传来,克拉尔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他从废墟中翻出来了什么。 但转瞬间一切便又淹没在了暗紫色的光束中。 伊维尔艾,名之为咒,不可记,不可说,不可名状。 最恶之名在黑暗中也会闪耀光芒。(the evil na keeps stre the dark) 『破坏光线』正中『雷霆旋涡』靶心,不止如此,它穿透了旋涡,再一次命中了基尔伯特。 三章 十二 他们错愕不已(五) 『雷霆旋涡』停了下来。 可趴在地上的执行者们却没有反应的时间。在硝烟还未散尽的时候,影兽再次袭来。 在这之中,克拉尔是幸运的,他虽然趴在地上了无生气,却也避免成为了影兽的首要目标,那些挣扎着站起来的人们成了他的替罪羊。 数量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在战略与战术上的任何一点点失误都注定了要用祈灵师们的鲜血来填补。 在又有数名祈灵师来不及站起便被飞扑而来的影兽撕的粉碎后,阵线已经彻底失守了。影兽彻底冲入了凯恩村,与祈灵师们混做一团,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没入黑暗的潮水中,克拉尔咽了咽口水,撤退——这个词打心底里蹦了出来。 从先前的攻击中他明白『破坏光线』并不能杀死基尔伯特和奥古斯塔斯。只要他们二人还在,那么等待硝烟散尽后,撤退并不算困难。 这些影兽实在太多了,又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邪眼在助纣为虐,他们这区区二百人能坚守这么久已经无愧“执行者”之名了。这附近都已经是被影兽破坏殆尽的荒村,也没什么值得坚守的,回去再聚集一只队伍,他们一定能将这些影兽全然剿灭。 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撤退应该是一个共识,克拉尔相信执行者们应该有这样的默契,于是他咧嘴笑了一下。 “而在撤退的过程中,总要有人垫后。”他是这么想的。 至于那个人谁最合适,克拉尔很明白,他相信他的队友们也应当明白。 谁走不了,就该是谁。 作为一个执行者,这觉悟他还是有的。他膝下无儿无女,前些年也送走了年事已高的父母,孤家寡人的他比任何人都适合留在这里、垫后。 他留下来,理所应当,也最为合适。 克拉尔张大了嘴,咬烂了自己的虎口,炙热的鲜血流了出来。流入他干涸的口中。 “血之契约”。 『自爆』。 这就是克拉尔想干的事情。他不像亚门内尔那样屡有奇遇,也不像奥古斯塔斯和基尔伯特资质优异,更也不像希贝尔一样获得过元素的青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祈灵师,可能稍微勤恳一点,但绝算不上出类拔萃。他所能发动的最厉害的祈灵术就是雷系自爆了。那将是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克拉尔相信,它足够分割战场,为队友们争取撤退的时间,也会取走他的命。 “这对战场上的祈灵师来说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感伤的。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元素联邦才能够作为一个人类国家抗衡古老的森之国与蛮之国。”——以前,克拉尔听过也说过这样类似的安慰。 可随着自己灼热的鲜血流入冰凉的喉咙中,克拉尔内心好似总有一点儿不甘。他这一辈子没有坚持不懈的努力,没有强烈的求知欲望,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没有远大的理想目标。他人生的最高峰好似也就是被认定为祈灵师,可这样的人生在普通人眼中可能闪耀着光芒,但在祈灵师群体中又格外的平庸。 他是平庸的,人生一切都按部就班。加入祈灵师的队伍,勤勤恳恳的执行任务,岁月的无情早已磨灭了他曾有的梦想——“我是一名祈灵师,我一定能比八英雄中最厉害的那个‘元素使’福艾斯艾更厉害!”——可岁月告诉克拉尔,他努力了,但总有人比他更有天赋,也更努力。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克拉尔心里的求胜欲慢慢不见了,他不再认为自己应该拥有不平凡人生。 直到—— 咬到虎口上的这一口让他疼痛,也让他清醒,他的血有些甜。 原来自己的血还是热的啊。 克拉尔用将流血的手高高举起,以“血之契约”呼唤着雷元素的降临。 天空中原本稀薄的黑云已不知何时凝聚在了一起,遮住了月亮与星光。 在克拉尔的呼唤下,一个“雷眼”在云层中汇聚,几秒后的那一道惊雷足以成为他人生新的最高峰! 也是最后的高峰。 克拉尔微微笑了一下,闭上了双眼,脑中的思考停留在最后一句话——“如果加入执行者也算的话,那应该有两个。” 轰!!! 雷光撕破了黑暗,照亮了一切,将克拉尔暗沉的脸映的煞白。 数秒后—— 克拉尔再次睁开了眼,他并没有死。 “怎……怎会?血之契约对元素来说是必须执行的契约,更何况是发动『自爆』的契约,那是将自己奉献给元素的术式啊!怎么会失败呢?!!” 克拉尔猛地抬头,想要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天空仍是黑云翻腾,如浪似峰,可“雷眼”却不止一口。 不! 克拉尔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扭正头,左右搜索着。 不!! 他听见了,基尔伯特粗暴的咒骂。 “呸,小托尼死了,真该听亚门内尔的,带上一颗火源晶石或者雷霆花。奥古斯塔斯,为我开路,我们一定要在第四发『破坏光线』前解决它!” 不!!! 他看见了,硝烟散尽后,奥古斯塔斯仍站在那座小丘上,只是他的全身都被雷光包裹着,好似一颗近在咫尺的新星,所有的雷元素都在向他汇集。 这一刻,克拉尔明白自己『自爆』失败的原因了,也明白—— 『闪电风暴』就要来了。 不!!!! 克拉尔怎么也想不到,“火雨”基尔伯特和“闪电”奥古斯塔斯本应如迪门修斯设想的那样相互扶持、相互督促,可却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曲解了向好的本意。 他们两人如今一人因为孩童受伤失去理智,另一人因为受到攻击而变得愤怒。 对孩子们的偏执和毫无责任感的行动让情况便成了谁也没有想到过的糟糕的局面。 『闪电风暴』,雷系祈灵术中相当高级的存在,就像阿曼娅迪欧的『荒沙送葬』一样,是能够改变气候的绝艺。老实说,『闪电风暴』虽然不如『荒沙送葬』具有很强的限制能力,但却有着无法比拟的超大范围杀伤力。只是这类超大型祈灵术若没有元素青睐之人作为核心就会完全的敌我不分——这也意味着离奥古斯塔斯最近的人将会首当其冲。 可是奥古斯塔斯和基尔伯特显然都不是元素青睐之人。 他们如今就是两位暴君,指挥着名为“雷”与“火”的酷吏,奏起残忍的交响。 一声声刺耳的霹雳,惊心动魄,震颤四方,纵影兽千般跋扈,万种嚣张,也只能跪服。 一道道蓝色的闪电,弯弯曲曲,乱摆乱窜,犹如怪形的蛇蟒,盘踞天上,逼的人惝恍。 乌云中的雷眼降下不断地闪电。 雷,像个巨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来了。 空气中的压抑,阻挡不住这位巨人隆隆的有力搏击,撕裂了、破碎了,沉寂中只允风声悲鸣。 电,如只白笔在漆黑的纸上笔走龙蛇。 大地上的污秽,难以改变这只毛笔匆匆的泼墨挥毫,改写着、创造着,光芒后只留炎火回卷。 这才是真正的『雷霆』与『旋涡』。 影兽?哪还有什么影兽。只有被怒雷击飞的黑色狂涛。 人群?又怎会有着人群。奔逃是他们生存唯一的希望。 克拉尔想与奥古斯塔斯进行『元素共鸣』,豁免雷击的伤害,可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奥古斯塔斯只顾着泻掉自己心中的暴雷狂涛,并没有为手下的祈灵师们留下一丝一毫的仁慈。克拉尔只能聊胜于无地为自己点亮了『闪电护盾』。 而很多祈灵师也聚集在一起,想结合众人力量想要在这雷光炽爁中开辟一块安全的地方。不过,一道霹雳便将他们打散了开来。在这种力量面前,他们和克拉尔并没有什么不同。 向元素祈祷,这是他们最后能做的事情,至于能不能活下来(至于会不会被元素听见),就看运气了。(pray, to the elent, and the cky ones are heard) 克拉尔闭上了眼睛。 在眼皮的缝隙中,他看见在电网里有一团飞火流星,破开了影兽的海洋,笔直的冲着邪眼冲了过去;也看见了一个胖子,拿着一团张开大口的混沌,向他走来。 三章 十三 他们错愕不已(六) 在数不清的雷与电之间,基尔伯特正策马奔驰。 他周身都覆盖着燃烧不息的烈焰,俨然一位从霹雳中走出的烈焰骑士,向着漂浮在数万影兽之后的邪眼冲去。 向前,再向前! 基尔伯特决杀邪眼。 影兽群虽然整体上在『闪电风暴』中陷入了混乱,可也容不下一个人如此突入。几乎是在基尔伯特孤身冲入兽海的一刹,数十只影兽便袭了上去。 只是对一般祈灵师造成威胁的影兽群全然威胁不到基尔伯特,他们之间有着无可弥补的实力鸿沟。 火源界为基尔伯特大开其门,致密的火元素在基尔伯特周边形成了一个『抗拒火环』,让他能够在影兽群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这『抗拒火环』虽然与『火焰屏障』系出同源,但却比之精妙复杂很多,这种祈灵术的关键便是以自身为桥,链接火源界与现实世界,让火元素在源源不断地流出的同时,被人为的压缩赋形,形成一个高速回旋的火元素环,它如同一片无形的刀片悬浮在空中,但凡有影兽扑击而上,便会被炽热的火焰点燃,继而迸发出足以震碎内脏的汹涌气浪,将周遭的一切都无情的掀飞出去。 此刻的基尔伯特心里因为小孩的死出离的愤怒,他就像一盘石磨,轻而易举碾碎了近旁的影兽。但他仍然明白,这些影兽是杀不完的。而且,为保证能量的低消耗,『抗拒火环』并不是一个以伤害见长的祈灵术,它灼烧影兽所流失的火元素会立即由火源界进行补给,与之相对的,这样会持续不断地消耗以身体为桥的施术者的精力,产生巨大的疲劳感。 快,必须快! 就算是基尔伯特,也不可能长期维持着这种火环。 好在从刚刚『破坏光线』所激起的烟雾中,突然蹿了出来一个胖子,给了他现在胯下的这匹战马。纵然心中很好奇那个胖子是谁(基尔伯特:村民?不,不可能,先前没有发现过他。),又是怎么没被发现的,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奇妙胖子给的战马的确是匹良驹,基尔伯特的存在让它的全身都被火焰包裹,虽然免于灼烧,但高温的感受、凶残的影兽,邪眼的威压、闪电的轰鸣……这些都没有让它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只要基尔伯特夹紧它的身子,它就会不断地加速,不多时,已然冲入了兽海的最深处,成为了划破暗影的一点孤星。 可是,影兽,实在是太多了。 前面的影兽刚刚被弹飞,可不及落地,后面的影兽又扑了上来,顺带着将前面的影兽又撞了回来。 一只、两只、三只……小型的、中型的、大型的…… 越来越多的影兽“挂”在了『抗拒火环』上,它们越堆越高,让一点孤星变成了一个“肉球”。 而就在这些多余的重量成为阻拦基尔伯特征伐脚步的累赘之时,一道惊雷劈中了这个高高的肉球,电光击破空气产生巨大的气爆,再次在影兽狂乱的海洋中拓开了一片净土。『闪电风暴』中的雷元素与『抗拒火环』的火元素激烈碰撞,爆发出难以言表的紫电青芒。 “闪电”带来“火雨”,基尔伯特与奥古斯塔斯,他们二人此刻无可阻挡! 近了!更近了! 基尔伯特向着兽海深处推了过去,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近乎六尺的『焰枪』,上面缠绕着的雷电劈啪作响。 邪眼就在面前了。 感受到迫近的杀意,邪眼因『破坏光线』而失神的紫瞳重新凝聚了起来,可是眼下还不足以让它再次发动攻击。于是,它召回了上下眼睑处的“睫毛”,这些“睫毛”最细也有成年男子大腿般粗壮的触须,而在它们的末端,镶嵌着一个小小的眼球。 这些小眼球们感受到危机的到来,上一刻它们还在射出绿色的光线强化周遭的影兽,下一刻就闭上了眼睛,与触须融为一体,成为了一根根势大力沉、攻击迅速的肉鞭。它们向着基尔伯特抽了过去。 但那战马实非凡品,左冲右突,竟全然避过了那些开山裂石的触须。 更有甚者,基尔伯特一拉,战马一跃,便跳上了触须,向着硕大的邪眼奔去,只在触须上留下一排排着着火的蹄印。 基尔伯特心里明白,若此刻将手中的『焰枪』投掷出去,已经足以击穿邪眼的角膜,对它造成十足的杀伤,可还不能够准确的破坏位于紫瞳深处的内核。一旦一击不足以杀死邪眼,它剧痛的挣扎无疑会让它的核心更难被命中,拖慢战斗结束的时间。 而无论是奥古斯塔斯的『闪电风暴』还是基尔伯特的『抗拒火环』都不可能支撑更久了。 必须在最近的位置给予它最致命的打击。 基尔伯特策马向前。 嘭!嘭!嘭! 炸裂声带着震荡从基尔伯特脑后传来,原来,那些原先他避开的触须眼见抽打无法阻拦基尔伯特,便再次张开顶端的眼睛,向基尔伯特的后脑勺射出了暗红色的激光。 但这些能量束并未能击穿足以抵御『破坏光线』的『抗拒火环』,可是,它们命中的位置实在是太糟糕了。为了维持火元素的高压旋转,『抗拒火环』的形状并非是一个正球型或星轨型,而是近似于一个扁平的?,中间处虽微微有所凸起,可也是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不足以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隔绝爆炸所传来的震荡。 不过,这样的震荡很难撼动像基尔伯特这样厉害的祈灵师。受了这一击,他只是感觉有些头晕,还不至于有什么“影响”。 可基尔伯特长期维持『抗拒火环』消耗了过大的精神力,精神的亢奋不能够掩饰肉体本质上的疲惫,他下意识的眨巴了下微微有些肿胀的眼睛。 而再睁开眼时,他好像看见了——在他策马穿过的沿途,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白色半透明的小孩子。这些小孩子有男有女,面容大多清秀阳光,可打扮却不符合他们年纪的成熟,甚至有一些暴露与性感,他们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残肢断臂,有的神情癫狂,但更多的却是双目失身、目讷不堪…… 基尔伯特咬了咬牙,想要全力摆脱这些幻象,想要告诉自己,过去了、这些已经过去了…… 可是,当一个大腹便便的裸露大叔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彻底失去了控制。骑着马,便向那个大叔冲了过去,他撞碎了那个令人作呕幻象,也从邪眼的触须上冲了出去。 所幸他胯下的战马并未陷入幻境,它一跃而起,腾在空中,急速流动的冰冷空气与高速腾飞带来失重感压迫着基尔伯特的心脏,让头晕脑胀的他很快回到正轨。 他向下一撇,正与邪眼如紫水晶一般的瞳孔对上,在那如深渊一般的孔洞中,微微闪烁出一点腥红的光。 邪眼盯上了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也盯上了邪眼。 只见他脚踏马镫,狠劲用力,侧身半滑抽腿而出,继而足踏马背,用力一登,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转身,调整好身位双手紧握『焰枪』如一颗流星般地向邪眼瞳孔的正中心刺去。 而在他刺向邪眼的同时,邪眼目中腥红色的光以明亮了起来。不同于先前的『破坏光线』,这些红色以光斑的形式散溢而出,如秋日的落英般飘散在基尔伯特下坠的空中,些许的光斑又柔和地盘绕在一起,形成了四道蜷曲的“红丝”,随性地搭在了他的头上、肩上与手上。进而随着基尔伯特的下落,扭曲、凝集,形成了一个四重螺旋的通道。 紧接着,邪眼身上的轮廓也亮了起来。从眼角到虹膜,围绕着眼白,再到先是绿、再是黄、最后化为和眼中射出红一样的血色。这些光亮渐渐地脱离了邪眼,形成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眼睛的轮廓。它们一旦脱离邪眼后,就一边缩小,一边飞速地向中间连接着基尔伯特的通道聚集,直至融入通道内部,并被四根红线所组成的通道牵引着,向着飞速冲击而来的基尔伯特移动着。 如此的“眼圈”不止一个,邪眼蠕动着身躯,不停地向外吐出着。近乎是在一瞬,那连接着基尔伯特的“通道”竟完全被一层又一层的眼睛填满。 这些眼睛像护盾一样,阻碍着基尔伯特的突入。 可基尔伯特的『焰枪』自高空而下,又有『闪电风暴』的雷元素加成,实非这些只是光芒的眼睛能够阻挡。但见他姿势不改,握紧『焰枪』,做凿地状,对着层层眼睛的中心戳去。 一层层的眼睛盾牌碎裂了,发出玻璃搬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基尔伯特的『焰枪』划破了天空的黑暗,击碎了血红的光芒,刺穿了紧致的角膜,它一往无前——直至狠狠地捅入了邪眼的魔瞳——也带着基尔伯特陷入了邪眼的身体内部。 霎时间,基尔伯特所处的环境变的更加黑暗起来,这种黑暗更甚于暗夜的黑,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能说,这里,没有光。 但基尔伯特并没有时间去关心周遭的变化,他只是握紧『焰枪』,惯性让他不断地在邪眼体内下沉下去,破开肉体,摧毁内核——直至击穿邪眼。 而在那之后……世界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白光,基尔伯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看不见四周,他应该是从邪眼体内出来了,可这里又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地方。 无。这片地方什么都没有。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可又像过了不久。基尔伯特的大脑在这里就像长期缺乏睡眠一样,丝毫无法集中精力,只觉得有千万口洪钟在撞击着,发出难以忍受的巨响。 巨响过后,一个熟悉的、猥琐的又充满欲望的声音,让世界清晰了起来,也让他彻底陷入了疯狂。 ——“基尔,基尔,过来,让我舔舔基尔。” 三章 十四 他们错愕不已(七) 随着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基尔伯特被带到了一处宏伟的殿堂内,阳光从殿堂高挑偌大的窗户中照射进来,可堂内却依旧黑的可怕。 而在房屋的正中,一个贪婪秃头的老“肥猪”坐在满是珠宝的浴盆里,他流着口水,伸出一只肥腻的手掌向基尔伯特抓去。 这般光景,任何人都会本能的想要回击。而像基尔伯特这样的祈灵师,只要一个念想就能烧死眼前的这个胖子,只要一把火…… 他挥起了手,开始呼唤元素,可是一种厌恶的感觉缠绕住了他。不是元素,而是肥嘟嘟的手臂。他纤细的手臂一把被死死地握住,来者并无半点怜惜,用力一拽便将他揽入怀中,基尔伯特甚至能够听到那老胖子粗重的喘息声,与难以忍受的腥臭味。 “痛、痛、放开我……!”基尔伯特失声叫了出来,可传入他耳朵的,确是自己的童音。 “嘿嘿嘿嘿——金发、碧瞳——吸溜——是上等货。”那肥猪痴痴发出了“哼唧”声,他将基尔伯特压在自己的胸口,四周的肥肉将纤细的基尔伯特挤了进去,令基尔伯特动弹不得。就在这头肥猪沉浸于某种禁忌的快乐时,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面色沉了下来。但见他未曾停下手上的活计,却声对一旁的侍者呼唤道,“那个叫克莱蒙什么的来着,倒是懂事,去告诉他,比艾城中会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转而胖子又沉溺于眼下妙年小史,姝貌朝霞。 …… 啪!一个耳光。 基尔伯特不知道是怎样的度过那段黑暗的时光的,但他希望这一个耳光能够打醒他。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扇基尔伯特的是一群成熟的妇人,领头一人面色愠怒,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根木质大棒。 “我看见了哦……看见了哦……你这只下贱的狗!” 啪!又一个耳光。 “明明只是个下贱的男人,居然获得了杜克公爵的青睐!!” 木棍举了起来,敲在了基尔伯特的头上,一下便将年幼的他打翻在地。 “动手动脚!!舔来舔去!!” 殴打! “难道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么!!” 殴打中带着狞笑。 “让我来教育教育你!!” 这群妇人们出于嫉妒,对基尔伯特展开了殴打。但毕竟是公爵大人的“玩物”,她们心中多少有所顾忌,并没有下死手,可年幼的基尔伯特哪里承受的住这般持续的殴打?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胸口朝上的的瘫在地上,失去了任何抵抗的可能。 可这,却并不意味着结束。 摊开的他门庭洞开,妇人们发现了什么,也萌发了更深的恶意。 “哎!明明只是条小贱狗,看见姐妹们竟然这样也会兴奋呢!这是嚣张!” “他膨胀了!膨胀了!” “你认错啊!说话啊!说,你是下贱的狗……”领头的妇人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摇晃着他的脑袋。同样美艳的两张脸庞靠在一起,只是一张残忍、一张残缺。少许后,见基尔伯特不作回答,妇人便像丢垃圾一样将其扔到一边,转身对众人道,“看来……他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呐。姐妹么,你们说该怎么办?” “惩罚他!惩罚他!惩罚他!”妇人们的声音整齐划一。 “对!对!!”领头的妇人转过身来,她狞笑着,双手抱着自己秀气的面庞,小拇指架在鼻梁之上,其他手指至于太阳穴附近,让眼睛夹在之间。她狞笑着,仿佛这样让他更为兴奋。 她抬起了脚。 踩了下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被踩完更加膨胀?!他真的是变态呢!!” 一脚又一脚。 “看来他根本不打算反省呢!姐妹们,一起来!给他个教训!” 妇人们轮着上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这么高兴啊!嗯?” 踩踏。 “哇啊哈哈哈哈哈哈!!” …… 昏迷了多久? 窗外的阳光已经消失了,不过对屋子里来说都是一样。 公爵走了,妇人们走了。 其他的事情,基尔伯特不记得了。 只觉得全身都像在燃烧一般的疼痛,胳膊肘和下身散了架一样的难受。 一天的痛苦与折磨榨干了基尔伯特的体力,昏迷又让他错过了进食的时间。 伤疲交加他动了下,想要爬起来,却没有力气。 那就这么躺着——像垃圾一样。不会有人关心一个垃圾的,不会的。 所以垃圾有权获得平静与安详。 但就算是垃圾也会有人喜欢,有人在乎。 一个壮硕的身影从厅堂的外面走了进来,那是负责“打扫”垃圾的人。 “嗯?这不是小基尔么?!醒醒,醒醒!” 来者摇了摇基尔伯特,可脱力的基尔伯特实在是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回应他,只能从干裂的喉咙中发出—— “水……给我水……” “嗯?你要水啊,难道你又没有吃的了么?真可怜……”壮汉一边说着,一边在口袋里翻找着,拿出一瓶水来,“给。” 壮汉说罢,含了一口水在口中,“毕竟你受伤了,一个人喝不了呢。” 壮汉将水在嘴中打了几个圈,漱了漱口。 “我很温柔不是么?在这里,公爵只是贪图你的身子,妇人们嫉妒你,只有我才这么……爱着你呢。” 壮汉粗暴的掂了起基尔伯特的下巴,口中的舌头仍旧搅拌着含住的水。 “咕呜呜——” 基尔伯特奋力的挣扎,可弱小的他怎么能推得开拉住他的壮汉?只有在壮汉放肆完后,才能一把抵着他的身体,弹到一边去,大肆的呕吐着。 “什么啊……”壮汉的面色阴沉了下来,“明明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把其他小孩子都赶走了……我明明尽全力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那下贱的父母,我给了他们仁慈啊……过几年,你长大了,还要让我为你收尸……我对你的爱你还不懂么?!!” “你为什么要跑啊!!!!!!!!!!!”壮汉突然暴起,一把抓住小基尔伯特的衣领,重拳打了下去,“啊啊啊啊啊!!!” 咚。 不同于那些贵妇人,这一拳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基尔伯特的衣服被撕烂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弹起。 而壮汉看了看自己拳头上的鲜血,突然怅然若失:“我……我又动手了?……” “原谅我!原谅我!我没有恶意的!我是爱你的!”壮汉急忙将摔在地上破烂不堪的基尔伯特捡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中,使劲的吸了两口气。 血液混合着汗水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 “你……你在勾引我。”壮汉又一把将基尔伯特扔在地上,退了两步,舔了一下嘴唇,“这……这怎么可以。” 那壮汉开始宽衣解带,“我……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就让我用我的哎补偿我对你的亏欠。” 壮汉扑了上来。 “小基尔。就让我——”壮汉大声的吼叫着,好像狮子抓到了猎物。而那头,基尔伯特却是一动不动。 “——来告诉你,我对你的爱哦哦!!” …… …… …… 时间又过去了多久? 算了,不重要了。 倘若人生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那就去死——那、就、去、死、。 死、。 基尔伯特嘟囔着嘴,他的双眼渐渐暗淡了下去,直到—— 火。 到处都是火。 人影窜动。 这座不见天日的殿堂外,喊杀声不断。 基尔伯特站在火中,冷冷的看着已经被烧的焦黑的“肥猪”。 嗙! 殿堂的大门被蛮横的推开,一行人走入其中。他们有的身穿长袍,头戴方帽,手上拿着长木法杖,木杖最顶端镶嵌的水晶闪闪在火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有的剑盾批身,钢盔护体,全身铠甲若战车一般挺入室内,对着慌乱的佣人们大肆砍杀,令一片白光换了血光。 他们靠近了基尔伯特。 有的披铠士兵拔出了剑。 也有的—— “这里有个小孩!大人!他!他是祈灵师!”一位祈灵师冲了过来,他抱住了在火光中的。 “你现在安全了。安全了。”发现基尔伯特的祈灵师连道两声安全,他的声音很沉稳,可后一声安全中却透露出几分凶狠,逼退了周围的凶恶。 这名祈灵师眼带柔光,看着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有些害怕,那祈灵师把脑袋贴了上去。他用额头抵着额头,嘴中不住地道:“安全了,安全了。你安全了,这帮畜生……” ……宫殿被“打扫”干净。 是夜。 基尔伯特被这名祈灵师抱在怀中,在宫殿前看着在通天的烈火。 而这一行祈灵师的首领正背对着宫殿,面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在首领的一旁,一名士官长跑过来,单膝下跪:“南欧森斯大人,阿尔弗雷德大人传来消息,娈国全境已被我们攻占,自由联邦议会表示事出有因、不再干预。最后抵抗的大公亦在此地被大火烧死,我们大获全胜。请问这些俘虏怎么办?” 士官长挥了挥手,一队士兵将俘虏压上来了,他们大多是女人,也有少数男人,还有一些小孩。只听他们咽不成声—— “大人,求求您,放过我们。” “我们什么也没干啊大人,就在这深闺。” “我们……我们不过是……” “大人,我们不过是个跑腿的,没参与对元素联邦的冒犯啊。” 南欧森斯微微侧身,看着这些俘虏们,陷入些许沉思。未了,他摆了摆手,道:“这些小孩子应该是受害者,检查一下他们中有没有祈灵师,至于这些男人和女人……” “杀了他们!”基尔伯特喊了出来。 “嗯?”南欧森斯扭头看了一眼被抱着的基尔伯特。 “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也许是那些人的哭喊叫醒了基尔伯特,原本失神的他回过神来,声嘶力竭的喊着。 在场所有祈灵师都看着基尔伯特。 杀!! 杀了你们! “基尔!基尔!” 我杀了你们!!!!! “基尔伯特!”一阵剧烈的摇晃让基尔伯特醒了过来,在他的眼前,他正死死地掐着一位执行者的脖子。要不是奥古斯塔斯出手阻拦,眼前的执行者就要被他活生生的掐死了。 这里……这里是大帐? “基尔!你清醒点!”奥古斯塔斯救下了被基尔伯特卡住脖子的祈灵师,“你中了『直死魔眼』,我们都在为你担心呢。” “啊?我?中了『直死魔眼』?”基尔伯特还未从环境中醒来。 “对,您刚刚还那里嘟囔什么‘死、’、‘那、就、去、死、’什么的。”有执行者补充道,“还好元素福佑,您……” 基尔伯特打断了众人关心的话,再道:“我……我没事,那,那些影兽呢?” “邪眼被您击杀后,那些影兽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威胁。只要『闪电……”有祈灵师回答道。 可就在他想进一步讲解后续过程时,奥古斯塔斯打断了他并狠狠地瞪了那名祈灵师一眼。 “消灭了,要么逃跑了,都无所谓。”奥古斯塔斯说的轻描淡写,好似对先前惨烈的战斗没有一点儿的感觉。 基尔伯特苦笑了下,他心里明白:奥古斯塔斯就是这样,他可能在被影兽袭击的当时感到愤怒,但事后,他不会把这个事放在心里,哪怕这回带来的执行者队伍有很大的损伤。 基尔伯特动了动身子,出了少许擦伤与烧伤外,并无大碍。看来这种等级的敌人并不能穿透『抗拒火环』对他造成有效伤害。于是,基尔伯特想要爬起来看看现在的情况——这些事他不做,奥古斯塔斯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他刚爬起来,只觉得大脑一阵晕眩,险些摔倒。看来他过度透支的精力并没有恢复。他向奥古斯塔斯招了招手,让他搀扶着自己走出帐篷。 帐篷外,外面的天空上云层黑压压的,『闪电风暴』的影响还在,但透过云层传出的微微光亮昭示着如今已经是黎明。 走到一处高地,基尔伯特推了推奥古斯塔斯,与其保持了一定距离。他俯瞰着凯恩村,此时,本已是废墟的凯恩村经此一役更可以说是一片焦土,甚至还有些许地方还无声的燃烧着。 基尔伯特叹了口气,问道:“这次祈灵师的战损情况是?” “不知道。很多死了,还有些失踪了。”奥古斯塔斯答道,“不过我找了些专业的队伍。咱们这回带出来的人真是学艺不精,哎。” “学艺不精?!我呲奥。”基尔伯特在心中骂了一句。这批执行者可不是新培训出来的,他们有不少是从尖啸雄关撤下来的老兵。要是这回有人掩护,稍微拖慢一点儿影兽的步伐,让执行者部队能专心观察战局,再多的影兽也不怕。 可基尔伯特并没有把那句话骂出来。只是因为他总能多想一些。 “要不是……要不是他们没法同时完美的自保和攻击,这些影兽算什么!” “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一心难以二用对执行者也是一样的。到也不怪他们。” “不怪他们。” 想到这里,基尔伯特的眼前又浮现出『直死魔眼』中的幻境,还有那些全身铠的士兵。 ……是不是我们太看重祈灵师了呢? 基尔伯特摇了摇头。 与需要吟唱的法师和术士不同,祈灵术完全不需要吟唱,所以无论如何,祈灵师们集群起来的战斗力是绝对比一般的士兵更厉害的。普通人和祈灵师组成的混合队伍……只有南欧森斯喜欢那么做。只有他不嫌那些无能的皇族麻烦。 想到皇族,基尔伯特的头又痛了起来。他使劲的甩了甩头,示意奥古斯塔斯一同再向外走了几步,随着视野的进一步开阔,他发现些许人影已经出现在焦土上,仔细观察,这些人并不是他们带来的执行者。基尔伯特想了想,心里有了底——那些人只能是奥古斯塔斯找的“专业队伍”。 “那些人是?”基尔伯特明知故问,他不喜欢那些人,事实上,他不喜欢所有的成年人。 但奥古斯塔斯却不然,知意而答:“那些是‘鬣狗’,打扫战场的。我觉得用他们来清点一下此次战损比我们专业的多。” “……”基尔伯特不做言语,他望了望,看见了熟悉的奇妙胖子,他身旁还牵着基尔伯特之前骑过的那匹良驹。想到那个胖子在关键时刻也算立了功,基尔伯特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他始终不明白,这些“鬣狗”到底是怎么隐藏起自己的。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甚至比祈灵师还要优秀……? 这次的战斗有太多可以反思的东西了,基尔伯特想到,我们应当先看看执行者们的损伤…… 损伤…… ?! 我的孩子们呢?! “奥古斯塔斯!那些孩子们呢?!” “啊?!” 三章 十五 他们错愕不已(八) 奥古斯塔斯不会注意那些孩子的,基尔伯特早该想到。想到这里他的头疼立马好了起来,只见他立即抛下了奥古斯塔斯,从高坡上一跃而下,跑向了孩子们应该躲着的大帐。 如同一道烈风,基尔伯特奔驰在一片焦土的凯恩村里,对其他事物毫不关心,他穿过断壁与残垣,只为了心中怀揣着的那一丝希望。 可在他的大帐处,却没有该有的东西。 基尔伯特如一尊雕像般矗立在大帐的残骸前几秒,随即而来的一阵风,让他颤抖了一下。 这风是烈风,也是冬风,带来的寒冷不止从生理,也从心理。 他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很多,与邪眼作战的疲惫此刻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他拖着步子蹭入大帐的残骸中,口中不住地喃喃着:“小吉米、鲍勃、汤姆、缇娜、托尼、兰琪……” 啊。 他险些滑了一跤,脚下有什么东西。 基尔伯特佝偻着,伸手把绊住他的东西捡了起来,看了看。那是一根圆柱,被泥土包裹着,也许是木头。 可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奇异气息。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基尔伯特心头。他搓了搓那根木头,一点点的剥离了外面包裹着的泥淤。 泥土之下,是传来柔软触感的肌肤与玉石般的碎骨。 基尔伯特愣了一下,随即好似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目失去了神采。 影兽们没有道德,不会因为年龄的大小就手下留情。 基尔伯特知道的。 他应该知道的。 于是,他开始啜泣。 奥古斯塔斯也跟来了,只是他在一旁看着,天赋异禀的他了解人们的悲欢喜乐,但他并不能同基尔伯特一同悲喜。 毕竟,他同意成为一名执行者,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只要他完成了教宗交给他的任务,他想理什么人就理什么人。这次的任务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剿灭影兽——至于祈灵师和平民的死伤,看见了虽然不开心,但并不是必须考虑的因素。 他不喜欢别人管他,他也不喜欢管别人。对基尔伯特,此刻的他只觉得麻烦。因为这些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奥古斯塔斯就这么看着,看着基尔伯特哭泣。 “呜……呜……” 基尔伯特痛苦着。 他跪在地上,一拳一拳的锤着地面,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他站起来彷徨着、寻觅着、翻捡着周围的残渣,只为了找到一点儿孩子们的踪迹。 基尔伯特毕竟是这一队祈灵师的领导者之一,他的恸哭渐渐吸引了周边的人,甚至还有一些“鬣狗”。 他们与奥古斯塔斯不同,有着一些同理心,对基尔伯特有些了解的、胆子稍微大点者,上来拉住了他的臂膀,安慰道:“太晚了,他们已经死了。” “这样做无济于事,您回去,休息一下!” “冷静些,这是现实。” 可听到这些安慰声,基尔伯特只是微微扭了下头,瞥了他们一眼,双眼发直,道:“你们……要帮我么?” 没人给他肯定的回答,他知道的,这些大人根本靠不住,于是他又扭过头去寻觅了起来。 因为害怕伤害到可能存活的孩子,基尔伯特放弃了使用祈灵术,而是单纯的用手在那里寻找着,四周燃烧的残骸让他满脸灰尘,呛人的浓烟逼得他双眼布满血丝,炽热的木头蹭过了他的皮肤,烧焦了他的衣服。 实在是有人看不下去了,道:“您别这样!” 基尔伯特却只说道:“你看见小托尼了么?” 有些人希望鼓励他:“你很难过,但你能控制自己的,我们离开这里!” 基尔伯特却只说道:“兰琪……兰琪在哪里……?你看到了么?” 渐渐地,围着的人们摇头叹息着走开了,他们都认为基尔伯特因为失去孩子,过于悲痛而精神失常了。就连奥古斯塔斯也早就走掉了——现在,这周围很安全,基尔伯特不会受到什么别的伤害,也不会给他添更多的麻烦了——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比如封了这些执行者的口,让他们回去别再教宗面前给他添麻烦。 可基尔伯特就这么找着。他已经可怜到就连那个奇妙胖子都来了。 他看了一会儿基尔伯特,将马拴在一边,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胖子毕竟是个商人。他更注重自己的利益。一个伤心欲绝的基尔伯特并不能带领他们安全的走到别的废墟——没有城镇的废墟,也就没有钱财与奴隶——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rus and sves, this is obvio)。 为了这个真理,胖子演出一副很能理解基尔伯特伤心的样子,道:“基尔伯特大人啊,人死着实不能复生,这些孩子若是回归了元素的怀抱,也一定会对您报以感激。这次要不是您的神勇,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基尔伯特没有理胖子,只是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块揉捏着,口中继续囔囔道:“吉米,这一定是吉米。” 看见这样不起效果,胖子转而走到了基尔伯特的身前,双手扶在他的肩上,将他拉了起来。胖子用他滚圆却又细小的眼睛盯着基尔伯特无神的双眼,一边摇一边说:“大人,邪眼死后,这些影兽连人都来不及杀,就往西南方溃退了。” 胖子放开了基尔伯特的双肩,转而将手平齐的伸出,敞开胸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表示极多的数量。他一边比划一边说道:“那么多的影兽,还等着您去清缴!它们藏在周围的山里、树林里、河流里、阴影里!您没有时间再……” 听到胖子说到这里,基尔伯特突然大声的吼了出来:“你说什么?!” 这突然而来的一声甚至吓的胖子有些发蒙,他潜意识的重复了一句:“我……我说……那么多的影兽,还等着您去清缴。” “不,是上一句!”基尔伯特反手抓住胖子的双肩使劲的摇晃了起来。 胖子被摇的一抖一抖,身上的肥肉晃来晃去,只有他的的头僵硬的扭了起来,道:“我说这些影兽连人都来不及杀,就往纽兰丁镇方向溃退了。” 基尔伯特眼中回过神来,他又审视了一下帐篷的遗骸。 没错。没错! 这里没有什么尸体,甚至就连尸体的碎块都不多,孩子们绝没有都死完。 ——他早该观察出来! 地面上的痕迹虽然有被自己踩来踩去破坏掉了大半,但还是能看出影兽的足印和拖拽的痕迹。 ——有的孩子被影兽拖走了!! 一定是这样。 “胖子!”基尔伯特的双臂停止了摇晃,他用力稳定住了胖子,那些被强行按住的肥肉像水球一样震颤着,显得格外滑稽,“你的马我征用了!回去找执行者圣殿结账。” “嗯……嗯……嗯?”这胖子显然还没从剧烈的摇晃中缓和过来,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回应,就看见基尔伯特再一次跨上了那匹良驹——向着纽兰丁镇绝尘而去。 “哎呀呀。” 在基尔伯特走后,胖子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的头,以此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固定住了自己如弹簧一般震颤的身躯。他看着基尔伯特远去的背影,摸着后脑勺,笑吟吟的自言自语着:“去,去。账已经有人……不,反正是结过了。(forward, forward one had already buried your debts and said it''s on hi……not hi, body at least)” 三章 十六 他们错愕不已(九) 基尔伯特再一次纵马飞驰。 只是这一次伴随着他的不再是数不清的雷与电,而是有『闪电风暴』生成的一天乌云。 在这阴霾的天空下,他用破烂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胯下坐骑的缰绳,冲出了凯恩村,发誓追上那些抢走他可爱孩子们的影兽。 ——不论活的、死的。 那些粗糙的绳索切(cut )进了肉里,但基尔伯特丝毫不觉得痛苦,他只觉得慢。 于是,双腿夹紧了马肚,催促着马儿疾驰,扬起身后漫天飞雪如尘。 慢!还是太慢了! 基尔伯特在马背上翻找了起来。 马鞭!没有马鞭?! 这怎么行!他每慢一秒,就有孩子被杀害! 救救孩子! 救救他(我)们!基尔伯特心中那个年幼的自己对如今的自己发出了呼唤。 如此心境中,基尔伯特运起一只手掌,在之上点燃了烈焰,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 “快!”基尔伯特对马匹怒吼道。 马匹也是争气,在嘶鸣出一口气后,又进一步加速,如乌云踏雪风驰电掣,带动两旁风景不停地倒退。 基尔伯特不停地拍着马的屁股,一掌又一掌,只听雪中哒哒哒的马蹄声与啪啪啪的拍击声交相辉映,在荒野中奏响了焦躁的进行曲。 此般催促下,良驹奔驰如梭,引来阵阵疾风。这些疾风带来冷气,裹夹着『闪电风暴』的余威,让冬日的风比之前更加凄冷了,好似昭示着暴风雪即将到来。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天上与地下两片乌云随着基尔伯特,像猎狗追随着猎人,一同奔入了丘陵地带。 他们的猎物并不难找。这些影兽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隐瞒自己踪迹的意思,或者说,它们也无法掩盖。积雪中,只有影兽之前再次袭击凯恩村所留下的径路,并没有什么新的踪迹。 这些畜生们原路返回了它们原先想要去的地方——一如基尔伯特和奥古斯塔斯推测的那样——纽兰丁镇。 基尔伯特顺着影兽的踪迹追了过去,偶尔也会遇到影兽伏击,不过溃退的影兽是如此的零星,丝毫不能对基尔伯特构成威胁,它们无一例外地在瞬间被烧成了灰。 每每这个时候,基尔伯特心中都会疑惑,这些畜生为什么要折返回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难道是因为被那只邪眼逼迫的? 可,那只邪眼又是从哪里来的?十大罪恶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又有谁能放出如此骇人的怪物? 想不通。 基尔伯特摇了摇头,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相比于这些问题,他现在更在乎那些被抓走的孩子们。 在他不断的催促下,马儿好似插上了双翼,飞过了沿途的沟沟壑壑与树丛灌木。有时候,没有队友反而会更快些,若是一群人走的话,凯恩村到纽兰丁镇的路程至少需要一天,可现在,基尔伯特只用了半天就到了纽兰丁镇的近郊。 这一路上,他虽然见到了不少的影兽,可是却并没有见到任何一点儿孩子的痕迹。 “这些孩子死了么?应该没有。”基尔伯特还在不断地安慰自己,哪怕心中不祥的阴影越来越大,他也不断地寻找着理由,“——影兽能够折跃阴影,所以跑的快些也是有可能的。” 但倘若在此刻,他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去勇敢的问问自己——这些影兽为什么要带着孩子折跃着阴影逃跑?这一路上的影兽为何又如此零星?恐怕他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在那个情形下,基尔伯特不可能那么去想。 他让自己变傻、变笨、变得只知道向前冲,一点一点榨取着越来越少的希望——就像一只飞蛾固执的想要冲破蜘蛛的网。 再翻过眼前的几座小山,就要到达纽兰丁镇了。可是到现在,路上还是没有一点儿孩子们的影子,基尔伯特急了,他大声地呼喊了起来:“孩子们!孩子们你们在哪?我是你们的好朋友基尔……” 嗯? 话音还未落,基尔伯特就在前进的路中央发现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倒在那里。那东西不像是孩子的尸体,而更像是影兽。 基尔伯特的瞳孔突然放大,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在这个他好像找到了答案的时刻,他却又突然害怕起答案来。只见他翻身下马,失去了先前的急躁,而是牵着马,先一只手向前伸了过去,又缩了回来;再张开口,想喊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反反复复、犹犹豫豫,不知是否应该上前。 ——他害怕着——害怕居住在山路尽头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面对。 他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步子,慢慢靠近了路中央的黑暗,他跪了下来,翻捡起那坨黑暗。 然后松了一口气。 确实是影兽,而且这只影兽身上有多处劈砍与贯穿的伤口,在这只影兽的喉头处,还插着一根捡漏的铁质长矛——正是这次攻击要了影兽的命——这些应该是人类与影兽战斗的痕迹。 基尔伯特紧绷的心突然放松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还有人在追杀这些影兽。那孩子们被救下来的可能……”他心中这么想道。 基尔伯特跪着,看向前方,前方山坡的后面,传来了微微的杂音,有点儿像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及……孩子的叫声与哭声。 什么都可能认错,这个声音基尔伯特错不了! 有人就在山坡后面为了守护他的孩子战斗着!! 他没有时间了,必须马上去帮他们!救下他们后,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他们的!不管他们是谁!! 基尔伯特飞奔过了山坡,高声喊道:“孩子们,不要怕!我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鲜红的景象。 一些手持长矛与砍刀的稻草人正在以诡异而扭曲的身姿正在杀害那些可怜的孩子!!!而在它们的周围,还倒着一地的影兽。 就在基尔伯特的眼前,一个稻草人把一名孩童高高的挑在了矛尖,在那根并不长的矛上,像串串子一样已经串了两名孩童。 啊!!!孩童发出了惨叫。 现在是三名了。 也是这批孩子们中的最后一人——小兰琪。 在将这些孩子屠戮殆尽后,稻草人们纷纷从自己应该是头的地方掏出什么,随手扔开,然后一把揪下那些已经死去的小孩的头颅硬生生的塞进刚掏出的洞里。每当有一个合适的头颅被塞了进去,稻草人便会高兴地手舞足蹈了起来,好像这是一件十分值得庆祝的事。 但跟眼前三、四十只稻草人的数量相比,孩子毕竟是少数。有些没有抢到头颅的稻草人甚至拿起砍刀,显出极为生气的样子,要抢夺别人的头颅,可就在它们即将打起来时,它们身上微微冒出紫色的烟雾,最终又平息了下去。 看到的一幕让基尔伯特感到难以名状的恐惧与十足的恶心。那些对小孩尸体进行亵渎的行为更是让他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与挑衅。只听他高声尖叫了起来,发了疯似的冲向了那些稻草人们。 “不!!!!!!!!!!!!!!!!!!!!!!!!!” 听闻这些基尔伯特震耳欲聋的吼声,这些稻草人在一瞬间齐刷刷地就看向基尔伯特。 紧接着,它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立刻攻了过来! 三章 十七 他们错愕不已(十) 这些稻草人动作之规整、速度之迅捷让人难以相信它们是笨拙的『傀儡』。 它们的主人——基尔伯特想起了他早就该想起的内容——村民们说过,有一个黑袍人去了纽兰丁镇。 看来这名黑袍人是相当厉害的“傀儡师”。但制造傀儡的技术难道萨莱诺医会也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见鬼,真应该把奥古斯塔斯带上。”一种后悔的苦涩从基尔伯特心中一闪而过,但他没有时间让心情沉溺于其中。在他的面前,恶毒的『傀儡』『冲锋』而至。 基尔伯特再次显露出『抗拒火环』,他心中燃起了无边的怒火,这让他『抗拒火环』的威力更胜,已然成为一条环绕着基尔伯特疯狂旋转的火龙,让身边成为了一片燃烧着的领域,它在与那些稻草人交锋的那一刻,眨眼间就将那些靠近基尔伯特的稻草人们吞噬了进去。 基尔伯特知道『傀儡』的来源,它最初是萨莱诺医会七位奠基人之一的葛雷穆医生医学研究的副产物,本来是想着通过一些附魔的手法,将能量灌入死物内以此制作以假乱真的义肢,但没想到狂暴的能量在死物内完全不受控制,就在葛雷穆医生的实验宣告成功的时候,那只他制作的木头手臂就贯穿了他的躯体。 最初作为失败品,它们是应该被销毁的。可当时适逢蛮之国入侵火之国边境,对元素伤害有着极强抵抗力的血卫们令元素联邦头痛不已,一般士兵又远非血卫对手。 多亏了一名叫艾弗斯的医师提出想法,他大胆地用在失败品上镶嵌了一枚雕琢过的珍珠,以此通过祈灵术将物件内部的能量汇聚于一点,通过雕文提前为物件设定好行动模式,引导限制物件内狂暴的能量,让它们有序行动。如果失控,只要破坏珍珠,就能将能量倾泻出去,让物件回归平常。这枚珍珠也就是最初的『傀儡核心』。 讽刺的是,制作那枚珍珠的技术却和蛮之国的法阵如出一辙,蛮之国术士的技术自那之后便开始在元素联邦大肆流传,险些成为显学,让元素之子们走上歧途。要不是祈灵教付出了巨大代价(讲到这里,艾斯艾弗没忍住,笑了一下,好像讲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才保住了元素联邦的正统地位。 虽然根据傀儡制作复杂程度的不同,核心的要求也不一样,简单的傀儡一般用金属或珠宝作为核心,而高级一些的傀儡会使用更为坚固或特殊的材料,但高级傀儡有着相当的制作难度,非一般人所能制成。听说,在抵御蛮之国入侵时,火之国曾与萨莱诺医会合作,用火源晶石作为核心制作出能够使用祈灵术并极具火焰抗性傀儡,但那只是一个传闻,没人见过那些作品,更别提在战场上使用了。 这也就是说,只要破坏了傀儡们脆弱的核心,就能让它们立即丧失战斗力!不过,高明的傀儡师一般会将核心安置在每个傀儡身上的不同位置,如何找到并破坏这些核心就是基尔伯特要做的事。 对此基尔伯特心中已有打算,这些眼前这些草木制成的『傀儡』一眼看来就十分简易,应该不是那种高级货,用它们来对付以尖牙利爪为武器的影兽尚可一战,但弱点也太过鲜明。 那就是火焰。 这些稻草傀儡外部用于隐藏核心的稻草和保护核心的木架一旦被点燃,就会成为导火索,引导着烈焰将脆弱的核心化为灰烬。 为此,基尔伯特肆意扩大着『燃烧领域』的范围,提升着『燃烧领域』的烈度。在这场大火中,他想烧掉的,除了这些稻草人外,还有那些多灾多难的孩子。 “我的烈焰精灵们(孩子们)啊,拥抱元素,让它们的光芒(火焰)解脱你们的枷锁,净化你们这世界留在你们身上的污秽与创伤。(y war children, ebrace the elent and let the f unleash the bonda, of the body, and purify the arks, of the broken world, on you)”基尔伯特默默地为这些孩子们祈祷着,他一边哭,一边在嘴中不住地叨念:“尘归尘,土归土,火净之后,永享安宁……(ashes to ashes, dt to dt, purd by fire, and rest for all……)” 悲痛之下,赤红的火焰听从基尔伯特的意志,环绕着他,充满了他的视线。可是真正模糊了基尔伯特视线的,却是他眼中保含着的泪水。 就在这时,一根烧的通红的铁质长矛从火焰中窜出,擦破了他的脸颊捅了过去! “!!!”基尔伯特心中一惊,迅速的回过神来,“这些稻草人没有被烧死?!!” 他连忙后退两步,可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冲力和钻心的疼痛。 他被砍了一刀,险些摔倒在地上! “什么?!!”基尔伯特忙向四周发出一道『冲击波』,震退了在火焰中袭击他的稻草人们,同时也驱散了环绕着他的火焰。 视野明亮开来,显露出那些稻草人的真身。 不,或者此时再叫它们稻草人已不妥当,因为火焰已经将它们身上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焚烧殆尽——剩下的只有森森和人类一模一样地白骨还在冒着烟气。 ——还有在那些成年人的骨架上极不相称的头颅:有小孩的、也有动物的、有的甚至就是一块石头…… “不是……木头的?”基尔伯特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骷髅?” 而这些怪我们在稍稍稳定后,还不及基尔伯特有更多动作,便又扑了上来。它们挥舞着长矛与砍刀,处处直逼基尔伯特的头颅,看来对首级相当的感兴趣。 只是,骷髅们和基尔伯特之间的战斗并未打响。因为支撑这些『傀儡』行动的骨头并不是一种能够承受住火焰的高温与冬日的极冷的材料,刚刚它们对基尔伯特发动的攻击已然是强弩之末。 只见它们还没走两步,构成它们身体的骨头便轰然粉碎,散落一地,某种程度上说,它们比影兽更加脆弱。 看见眼前发生的急变,基尔伯特愣了一下,定了定神,他并未放松警惕。之前已经受了一刀了,若再掉以轻心多挨上几下,恐怕自己也会有性命之虞。在环视一圈后,他确定了这些『傀儡』们已经全数倒下,可『傀儡』们的敌意却并没有解除。 这些散落一地的傀儡骨头并不如通常一般,一旦支离破碎便失去行动的能力。破碎的骨片仍在颤动,握着刀的骨臂挣扎着向基尔伯特爬了过来,残缺的颅骨大张着嘴巴,它们仍然想着要对基尔伯特发动攻击——这是『傀儡』从未有过的现象。 这一点当然引起了基尔伯特的注意。 在他的认知里,傀儡的结构一旦被破坏,就会立即失去被赋予的生命,成为一件件冰冷的物件。 “难道这些傀儡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草率,而是用什么特别的东西做的?它们的核心呢?”基尔伯特走上前去,寻觅了起来,可是却发现了让他难以接受的真相。 这些『傀儡』没有核心。 基尔伯特咽了口口水。 他错愕不已。 他相信就算是半个傀儡师的奥古斯塔斯在这里也会错愕不已。 基尔伯特瞥了一眼仍然在地上活动的碎骨与头颅,回想起先前这些“傀儡”的所作所为——杀死影兽、屠戮孩童、换头…… 他好像通窍了。 『傀儡』只会执行核心上设定好的简单命令,决计不会去做任何多余的事。除非…… “这些不是『傀儡』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得出了结论,险些没有站稳。 “不会错的!它们会跳舞、会庆祝,这决不是『傀儡术』所能做到的!!!”他在内心中大声的确认着,“它们应该有着自主的意识,至少是一部分自主的意识,才会去做那些无用的事!原来先前它们是在……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头’……” 基尔伯特屏住一口气不让自己昏倒,他小心翼翼地从骸骨堆中窜了出来,背后的伤口在此刻竟没有一点儿的疼痛,反而是大片大片的冷汗不住地流淌。他望向纽兰丁镇的方向,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惧——“到底是多么黑暗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不详的东西?!!就是十大最恶也没有如此的邪恶!!连儿童……也不放过。” 未了,他吹了声口哨,在山坡那边的马儿飞奔至他的身边。基尔伯特翻身上马,他想要知道纽兰丁镇里面到底有什么?!村民所提及的那个黑袍人又是谁?到底是什么在杀害了他可爱的孩子们!! 他纵马翻过了最后的小丘,纽兰丁镇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可镇里却是更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 这座镇子的防御已经被空前的强化,坚壁肃野,满是陷阱。 武装好的镇民在镇边成队地巡逻着,虽然从他们步伐上还能看出以往猎户的模样,可如今基尔伯特不得不承认他们是一支出色的哨兵。 为了不被这些猎户的『鹰眼』发现,基尔伯特翻身下马,俯卧在地,一边观察,一边思考——纽兰丁镇的人们在干什么?!在防备我们么?还是……? 直到他看见了,一个黑袍人在一群孩子们的簇拥下带着又一队稻草人向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发号施令。 这些异端!我呸! 基尔伯特捏紧了拳头,在心里痛骂,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滴嵌入了早已血肉模糊的掌心。 而与此同时,他的错愕转化为了一团火焰在他的心中燃烧了起来——不是元素的光辉——而是名为“复仇”的烈焰。 三章 十八 只是他们不知道(上) “她还昏迷不醒么?”琼恩敲了敲被称为“门”的破木板,柔声问道。 其实,敲门这个动作一点意义也没有。琼恩面前的这间土屋不大,只有三十来平,但破旧程度可以说是纽兰丁镇之最,它的四面墙就没有一面是不漏风的,四个墙角中,一个墙角上面的天花板漏了,上次下雪的积水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滴着,也就剩下的三个墙角能微微躲躲风尘。 这间屋子很久以前废弃了,到如今也应该有十年没人住在这里。屋子的主人很早便离开了这片郊野,投奔了据说在马尔顿附近的亲戚。 而作为这个村子的外来人,麦兹也不知是从哪位热心的镇民那儿听到的消息,毫不客气地住了进去。考虑到她一个寡妇,又有几分姿色,淳朴的镇民们倒也不曾刁难过她,就是没有人承认挂在门上的那把大锁是自己撬开的。 “来了,来了!”屋内传来了麦兹的声音,“琼恩,是你啊!” 只见打开门的麦兹脸蛋已经冻得通红,可是还是在这种冷天里挽起了袖子,她手上的毛巾正冒着热气。 打开门后,麦兹来不及招呼琼恩便又冲回了屋里,她将毛巾又在热水桶中过了一遍水,扶在了先前捡回来的疯女人头上。 “呜……呜……不要、这不是真的、不是……”疯女人在梦中呓语。 “她还是没有好。”麦兹一边照顾着疯了的女人一边自顾自的说着,“甚至问题更严重了。” “嗯。”琼恩应了一声,将带来的粮食篮放在了门边,道:“知道她的身份了么?” “不,还没有。她说起话来疯疯癫癫又时常昏迷,我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之类的么?能辨明身份的那种。”琼恩又问道。 “不,没有。除额……”麦兹一边说,一边给疯女人盖上被子,就在她刚想说出那个疯女人的腹部有一个纹身时,却被琼恩打断了。 “诺斯……还是不支持我们将这个女人留在村里。他觉得不安全。” “他没有让我们走?!”麦兹劳作中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好像冻在了原地,眼中似有失落,可未及一秒,她又回过神来。 自从那个疯女人说出艾斯艾弗这个名字后,诺斯的态度突然缓和了下来,不再全然抵触把这个疯女人留在村里,但他也绝不支持疯女人留下。 想到可能是诺斯让琼恩来下“逐客令”的,麦兹迅速地走向门边,捡起装着食物的篮子,看了两眼,那篮子虽然用破布盖着,但显然没有装满。 麦兹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旋即又将篮子盖上,放入屋内。接着,她轻柔曼妙地走到琼恩面前,一把抱住了琼恩,猝不及防的亲了他一口。 她抱着琼恩,似有千娇百媚,道:“不安全么?对我一个没了丈夫的苦命人,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麦兹徐娘半老,虽然丧了夫,但天赋异禀,依旧风韵犹存。她眼中水光攒动,神采迷离,只见搂着琼恩的脖子微微倾倒,拉着琼恩的头与自己对视,道:“谢谢你,琼。我知道,诺斯是不会给我们食物的,那些……恐怕是你把自己的份分给我的?” “不……不是的。”不知是被说中了,还是不适应一个不熟悉的女人投怀送抱,琼恩胀红了脸。 “怎么不是的。”麦兹松开了手,她用腿勾了琼恩一下,微微拉开距离,却又没有离开琼恩的身旁,“你这样安莉(重读)姐姐不生气么?要不……你还是拿回去?” “不……不用,没……没几天影兽就要来了,诺斯把剩下的食物都给我们了,我们还有,还足够。”琼恩撒谎的本领并不高明。 听到这里,麦兹退了两步,将手背在后面,微微弯腰,斜向上的望了一眼琼恩:“影兽?那有什么可怕的?对我一个寡妇(重读),无儿又无女,家人也都死在了林望镇,又有什么值得担忧呢?” 未了,她又低下头,眼中流露出一种悲伤,口中用一种哭腔道:“如果诺斯要赶我们走的话……我们……我们……” 到了这个年纪,作为有妇之夫与三个孩子的爸爸,琼恩自是明白麦兹心中所想。可他却不知如何回答。原因很简单,虽然琼恩如今与诺斯颇为熟悉,但他却没有承诺的权力,只有诺斯能决定她们的去留。 琼恩再一次感受了耻辱与自己的无能——就是再弱小的男人,面对女人的投怀送抱与这般的哀求,若是还是爱莫能助的话,只会在心中狠狠地咒骂自己窝囊。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huan nature is the su of all cial retions),可这些关系如今却让琼恩觉得像一条条铁链,牢牢地将自己拴在了一张看不见的蜘蛛网上,一下都动弹不得。 “牵绊成了羁绊,诺言成了谎言,他还是他,不,他不是他,骗子,儿子,嘿嘿,嘿嘿!(tie is a fetter, proise is a lie, he''s still hi, no, he''s not hi, liar, n, heh heh heh!)” 就在琼恩和麦兹面面相觑的时候,昏迷的疯女人突然坐了起来,她看着似乎发生了什么但实际上又没发生什么的二人癫狂的吼叫着。 如此变故让破屋内的二人不及反应,只见那疯女人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光着脚夺门而出,口中还念念有词:“他提前现世了,不!不可以!有人犯下了我的谬误,我们完了!全完了!阻止他,阻止他!(he is previewed, no!can`t be it!one ade y falcy,we are dood!doo!hold hi back!can`t be hi!)” “阿诗(ash\/verse)怎么了!怎么突然?!”麦兹扶在门口瞟了一眼,回头用求助的眼神给琼恩了一个信号。 “阿诗?”琼恩嘀咕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阿诗”是麦兹为那个疯女人起的名字,再仔细想想那疯女人的言行,叫“阿诗”倒也贴切。不对,现在没空管这个了,琼恩也急忙向外探视,只见那疯女人跑的极快,仿佛一点儿也没有伤疲。 “别愣了!快追啊!”麦兹倒是先一步反应过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便冲出门去。琼恩也跟了上来,两人一边追一边高喊着:“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可没人敢接近一个疯子。 只见阿诗在村子里横冲直撞,歪歪斜斜的竟跑到了村中最大的一间仓库——那儿是诺斯制作傀儡的地方。旋即,她扑通一下扑倒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只仓鼠,五体投地,颔首匍匐,一声也不敢出。 她安静的好似一座冰雕,连呼吸的声音都近乎于没有。 只因为她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当然,疯子是不可能因为简简单单的说话声就停下自己冲锋的步伐。 那说话的人,正是诺斯。 (仓库内中) 诺斯正对着空中的一团暗影说着什么。 “……结合着加斯留存的知识,我试验了白骨魔法,也在纽兰丁镇做出了布置,希望一切进行顺利。”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的叙述着。) “先前你说影兽冲回去了,我还不信,但后来看到那个女人,好像确实有问题。那那些影兽怎么样了?”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回答着。) “……嗯——?影兽增殖的这么快是我没想到的。但邪眼……我的记忆里有这种东西,但以当前我的能力还做不出来。你知道是谁放的么?”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回答着。) “你也不知道么?嗯——”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插话。) “它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这不可能!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什么我们计划外的人出现?”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的回答。) “什么?!!变数已经很多了,不能在增加了。别再和那个胖子接触了……”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的打断。) “是的,是的。我明白,‘鬣狗’们确实有时候很方便,但他们难以控制,还有帮助我们敌人的可能,万一目标……”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打断。) “好,希望他能信守承诺。那些影兽现在什么情况?”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答道。) “嗯——这么说,影兽很快就要来袭了。确实,我也感受到我布置在周围的『骷髅』被毁坏了,一会儿我会去仔细调查的。但只要影兽来袭了,我们的计划就能继续。” “……?”(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问道。) “你要说变数,确实我这里也有。就是两个女人,她们不在计划里,但其中一个却知道艾斯艾弗——” 这时! “嘣——”的一声,门被撞开了。诺斯及忙驱散了面前的暗影。 疯女人冲了进来,指着诺斯的鼻子骂道:“直呼其名是为死罪,你的讳言令我受苦,你的命运已经陨落。(a capital offence has been ade by addressed hi without honor, your unspoken word has ade suffer, and your desty has fallen) “啐。恶心。(be sick)”紧接着,阿诗冲诺斯唾了一口唾沫,然后便用一种无比虔诚的语调一边高呼“艾——斯——艾——弗——!”,一边缓缓地朝着西北方跪了下来,俯首在地。 就在诺斯还没弄清楚情况时,另两个人也冲了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饶了她。饶了她。”麦兹跑了进来,她直接扑在了地上,一把抱住阿诗,使劲的用双臂将她揽在怀里,不住地磕头,“是我看管无方,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琼恩进来了:“诺斯,这个事情你听我解释——” 唰—— 诺斯立起一只手掌打断了琼恩。 “出去!”他言辞犀利,语调狠辣,“都出去!” “是,是。”麦兹低着头,拉着阿诗以倒行的姿态匍匐着退了出去,一边退一边向琼恩挤眉弄眼。 而琼恩亦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跟着麦兹一起灰溜溜的向外后撤。 可这时诺斯又说话了:“琼恩,你在外面等我下。” 三章 十九 只是他们不知道(中) 这里我要提前说明一下: 下文中,仓库外和仓库内是两条独立的时间线,两者穿插交替。 仓库内一直是诺斯走出仓库大门前做的事情和心理活动。 仓库外是诺斯走出仓库大门后做的事情和心理活动。 20201020 ——以下正文—— →(时间线:仓库外) 诺斯不对劲。(thg`s up with nors\/north) 不知他到底是否生气。(don`t know if we`re ever gog to ake hi anr) 他一个人在里面,锁在仓库中间。(he`s all alone there locked away side) 一言不发,如死沉寂。(不说一句话,希望他别死了。)(never says a word【hope he hasn`t died】) 麦兹和阿诗已经走了,而琼恩却站在门口,听着仓库内中的动静。他的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上,产生了一种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的心悸。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与其面对诺斯,他更想去面对“狼”(影兽)。 可诺斯没有动静。 诺斯不对劲。(thg`s up with nors\/north) …… →(时间线:仓库内中) 诺斯走来走去。他的近旁再次升起一片暗影。 “这两个女人把我弄晕了。(these o won are buzzg y head)”诺斯徘徊了两步,对着那片暗影低声自言自语,“感觉很奇怪,我说不出来。(will it let be i cannot tell)” 诺斯蹲下身拿起脚旁的一只颅骨,看了看,又扔在了一边:“好多事超出了我得控制。(there`re any thgs i cannot ntrol)” “当我以为我都已得手,可是,(when i thk i`ve got it then at st,)”诺斯从漆黑的仓库内中望向窗外,看见琼恩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 难道我选错人了?(did the wrong pern was chosen i ade?) 诺斯问自己,他选择琼恩成为一名他的『骑士』,是否有错?先前他叫琼恩去监视(onitor)那两个女人,没想到他能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还是说他故意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诺斯看着琼恩,思忖着每一种可能性。就在他几乎要确认时,他看见窗户外面安莉提着分发食物用的篮子冲了过来,她把篮子往地上一甩,内中的米撒了一地,但诺斯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他承诺发给镇民们的量——少了很多,不知去了哪里。 紧接着,安莉一耳光呼在了琼恩脸上,将他击倒在地。哪怕在仓库里,诺斯也觉得这一下疼痛无比。随即,他对着阴影搅动了一下,用意念密令随行车队中的兜帽客将仓库周围的路封堵起来,他要看一看,这对年轻的夫妻到底有什么戏。 而琼恩只是傻傻地杵在那里,默默承受安莉打骂怒吼。直到一刻后,安莉累了,也倦了,她半是怒发冲冠半是绝望透顶的走开。 琼恩动了两下,他想去追安莉,可跑出了两步,又回来了,仍站在仓库门口,等着诺斯。 看见这一幕,诺斯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暗影道:“可答案又不经意的溜掉。(through y bony frs the answer does slip) …… →(时间线:仓库外,安莉暴打琼恩后,又过了很久。) 如果安莉看到篮子里的食物只有一半了(可能还不足,毕竟麦兹和阿诗是两个人),肯定会想到他把食物拿去给麦兹和那个疯女人了。 琼恩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苦笑着。 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想到过安莉会这样,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知道自己伤安莉伤得很深,在决定把小儿子纽曼(newan)扔出去喂“狼”以拯救母亲的那个晚上,安莉的心就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或者说,在安莉心中,他已经死了。 也许,这一次他不再守在仓库门口,而去追安莉,会挽回一点点的希望? 琼恩摇了摇头。他还不能离开。 他亏欠安莉很多,可作为一个聊胜于无的人,他没有办法弥补。他还要考虑自己的孩子,要考虑如何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维持下去。 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份名为“责任”的锁链还没有断。而这份责任作为农妇的安莉不会懂。 “安莉愤怒了,我能任凭她打骂。可我不能离开这里。”琼恩咽了口唾沫,内中带着鲜血的气味。 “可能,弱者应当如锁链一般锁死在强者身上,是一种生存哲学。(可能,依赖强者便是弱者的生存哲学。)(the weak shall cha to the strong, it`s a kd of philophy of survival)” “因为强者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becae the strong break the rules or,)”琼恩想到。 ——粮食只有一半不要紧,而掌握着分发粮食的诺斯才是关键。 诺斯的手中,有着对食物的分配有着不可替代的无上权力——这也是这个镇子的生杀大权。 “或者他们(强者们)本身就是条条框框。(they are the rules as they exist)”琼恩盯着门,心中笃定:“只要在诺斯的身边,他至少能肯定自己一家人能够活的下去。” 这时,“嘭”的一声,仓库门打开了。 诺斯从其中走出,他依旧穿着那一袭黑袍,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琼恩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愤怒,更感觉到的是一种迷惑,但那种迷惑却不是主要对他的,而是对着别的什么。 诺斯微微看了琼恩一眼,语言毫无平仄,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确定,只叫人觉得心事重重。 “琼恩,陪我去郊外的丘陵看看,我感觉到之前做的稻草人被破坏了。”诺斯道,他顿了顿,“影兽……可能来了。” 言罢,诺斯头也不回的就向镇子外面走去,仿佛之前阿诗和麦兹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再提及。 而在他的身后,一打新做好的稻草人一摇一摆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 →(时间线:先前,仓库内中,安莉暴打琼恩后,诺斯出仓库前。) 看见被安莉暴打的琼恩仍然伫立在那里,诺斯回过头,舒了口气。 至少,他还是忠诚的。 “我们之间的锁链(羁绊)还很坚固。”诺斯思忖着,他扭过头,再一次走入仓库的黑暗中,直到一个被几层粗麻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规则物体面前才停了下来。 他望着这座粗麻布覆盖的“山”,轻轻地将手放在了上面,好像在抚摸某种宝藏。 “看你这么疑惑,有什么顾虑么?”一个铃声般的声音从诺斯身旁的阴影中传出。 “有些事我仍不了解,虽努力,但仍然没能忘却(thg here i` not ite ttg, though i keep not fettg)”诺斯抓紧了那些麻布,应道,“就好像过去的事,记不真切(like a ory long sce past)” “就像雪花落入炽热的手掌,(like a snowfke a hot pal,)”琼恩一把将麻布扯了下来,他却不曾去看一眼麻布下的东西,转身便向着仓库更内中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回答着那个暗影,“一下子烟消云灭(hence it is gone a fsh)” 麻布缓缓飘落,在麻布的下面是一座小小的冰山。内中冻结着三具大小不一的遗骸,半是焦黑的烂肉,半是森森的白骨,它们已经腐烂有些时日了。 …… →(时间线:仓库外,诺斯出仓库后,带着琼恩抵达近郊。) 诺斯带着琼恩很快便抵达了近郊一处焦黑的土地上。 刚来到这里,琼恩便发现,地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骸骨:有大人的、有小孩的、也有野兽的。它们有些完整、有些不完整,还有一些碎成了粉末。以及……一些烧了一半的稻草。 不用说也知道,诺斯的稻草人们消失在了这里。 诺斯也在观察着附近的情况,些许他摆了摆手,先让随行的稻草人们在这周围再次分不开来,替补上了缺失的稻草人的空缺。 “琼恩。你看到了什么?”诺斯漫不经心地问道。 “额……破碎的骨头、烧焦的地面、以及稻草。”琼恩就字面意思回答道,不过他也有一些推论,“应该是‘狼’袭击了附近的人们,接着和巡逻中的稻草人打了起来,途中,人们的火把点燃了稻草人身上的稻草……” “然后,我的稻草人因为是『傀儡』,纵使烧着了也会继续战斗。而且,它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纽兰丁镇,所以它们还会袭击一切靠近这儿的东西。”诺斯接上了话,指着地上的碎片与焦黑,“于是,这里陷入了混战。最终火焰烧掉了一切,对么?” “……对的。”琼恩盯着诺斯,思考了半晌,肯定道。 “哼呵。”诺斯从鼻孔中哼出来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夸赞的语气说道,“很棒的推论。这近乎就是真相。” 说罢,诺斯转过身去,面向西南方,凝视了许久,直至气氛有些冷清,琼恩才打断道:“怎么了诺斯?” “嗯?嗯。没什么。”诺斯扭头看了一眼诺斯,又转过身来,在焦黑的地面上一边摇头晃脑地走动,一边自顾自地嘀咕,他的语气中潜藏着一种无法掩盖的失落与悲伤,“这里果然看不到林望镇啊。” 琼恩也在他站的地方,向那边望了望。方向是没错,那边确实是林望镇的方向,可现在那儿毁灭了。 除此以外,他只看见天空黑压压的,厚厚的云层翻滚着,带来阵阵冷风,“这么厚的云,我怀疑暴风雪就要来了。肯定看不见林望镇的。” “嗯呵。”诺斯应笑了一下,内中苦涩。 诺斯将琼恩晾在一边,又转了转,不做言语。又过了些许,在琼恩已经将这片烧的焦黑的土地看腻之后,诺斯才长舒一口气,好似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对琼恩道:“如果你是祈灵师的话,将土地烧成这样,你也能做到。” “我?我不是祈灵师啊?就算是,我为什么要烧?”琼恩的榆木脑袋并未了解诺斯话语的其中深意。 而这时诺斯给了琼恩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眨了眨眼,冻得惨白而僵硬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仿佛在下很大的决心。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努力将一种叫“动容”的情感从心中驱逐出去,那种情感逼迫着他,再给面前的人一次机会,也让自己和那些人有所不同。 如果他现在能看出来的话…… 如果我当时能看出来的话…… 只是不知最后,诺斯是否输给了自己内心的感情,亦或是诺斯真正的赢了自己的内心。他向边上走了两步,弯下腰,轻轻地拨开一些残骸与尘土,示意琼恩过来看看。 琼恩走了过去,只看见一列很深马蹄印,歪歪斜斜的向着背离纽兰丁镇的方向。 “诺斯,这……”琼恩似有所获,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诺斯,极为惊异。 而诺斯也较有兴致的看着琼恩。 直到,琼恩说出:“诺斯!还有人活着逃掉了!我们要去救他们么?” “嗯?!”诺斯那仿佛僵死的表情失控了,他的嘴角不可思议的抽动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只见他直起腰,转过身,将兜帽过得更严实了,向着回纽兰丁镇的方向走去。 “不了,那些人会自救的!我们现在就回纽兰丁镇!已经没多少时间准备了!影兽和暴风雪就要来了!”诺斯说的斩钉截铁。 三章 二十 只是他们不知道(下) 久违的大章,将近8000字。 时间线还是和上一章一样。 ———————— →(时间线:纽兰丁镇近郊,诺斯正带着琼恩返回。) 诺斯不对劲。(thg`s up with nors\/north) 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don`t know if we`re ever gog to ake hi sure)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静静的待在一边。(he`s all alone front, stay away beside) 一言不发,如死沉寂。(不说一句话,希望他别死了。)(never says a word【hope he hasn`t died】) 琼恩不知道诺斯在想什么,只见他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带领着稻草人返回纽兰丁镇。 偶尔,琼恩能听见诺斯的低语,也能看见些许稻草人陆续脱离队伍消失在荒野。 只是诺斯说话声音太小了,以至于听不见。 诺斯状态不对劲。(thg`s up with nors\/north) …… →(时间线:先前,仓库内中,安莉暴打琼恩后,诺斯出仓库前。) “你从林望镇把他们拉到这里又试图什么呢?难道你……”跟在诺斯身旁的阴影在诺斯展示出的冰山旁停留了半响,内中声音欲言又止,可最终铃声般的声音还是发问道。 “不不。”诺斯没有回头去看那片阴影,他只是否定,“我曾经有那种想法,可如今更明白,世界上没有……真正的起死回生。” 诺斯用眼角的余光望向悬停在他身旁的阴影,那声音的来源并不在这里。这些声音通过暗影折跃而出,原理和影兽从阴影中折跃是一样的。 诺斯用深邃的目光望着跟着他的暗影,补充道,“暗影与死亡并不万能。” 诺斯有感而发,面前的暗影并不能像永的『传送门』一样,让他们从中穿过,虽然它确实像虫洞一般连接着另一个世界,但未曾被暗影侵蚀的人若直接进入『暗影』是极为危险的,他们都明白,就好似他们如今的处境。 他们被困在了啸歌平原的南部。 诺斯曾经想要向北走,可在那儿遇到了一堵墙,他过不去。(nors wants north, but a wall locks, he can`t ) 他被通缉了,用的是自己曾经的名字与容颜。看着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和祈灵师,他知道自己过不去。 “亚门内尔……”在仓库的阴影中,传来了诺斯咬牙切齿的声音,他一拳打在了木质的支撑柱上,发出咚的巨响,“现在,你还不放过我么?” 是谁在从中作梗,诺斯看的很清楚。在马尔顿城历经生死后,他仔细了解了他所面对的敌人,他还记得亚门内尔在林望镇那令人畏惧的战力。一切正如奈克洛·梅·加斯说的那样,凭现在的他,一旦暴露,恐怕并不会有什么还手的能力。 只有释放奈克洛·梅·加斯,才能获得抗衡他们的力量。 好在暗影与死亡虽不是万能的,但在拿走很多东西后,它们也给了诺斯很多。 在阿曼娅迪欧的帮助下(主要是财力上的),诺斯利用在啸歌平原内四处肆虐的影兽,勉力拉起了自己的队伍,可加入这批队伍的,多是失去一切的底层社会人民,一旦他们能够再次过上如以往一样平稳的日子,这支队伍立刻就会土崩瓦解,更别提帮助他冲破西蒙之墙了。 他们之间需要“忠诚”与“服从”。 又或者,他更需要的是一种“羁绊”? 诺斯走到了仓库内中最为宽广黑暗的地方,在这里竖立着一排排人骨架,这些骨架有一半完好无损还塞上了稻草,另一半只是一个颅骨插在木头做的棍子上,数量有三十或是五十,一时难以数清,森森而立,显得极为骇人。 而在这一片骨架之中,亮点紫色的光芒飘忽不定,来来回回。 “媞拉,”诺斯向骨架的森林中喊去,“稻草填充的怎么样了?” 话音落后,更无回音。只是那光点由远及近,随之一个女孩儿的身影来到了诺斯身旁。 那个女孩儿手中抱着稻草,使劲冲着诺斯点了点头。她眼中的紫光在黑暗中窜动,将她的面容映的粉扑扑的,显得可爱而又可怖。 “呵哼。”看到小女孩这般模样,诺斯发出了会心的笑声,他俯下腰身,半蹲下来,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掌,抚摸这女孩的面庞,自言自语道:“如果我在早一点,是否可以救下你……” 诺斯盯着小女孩,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个烧的半焦的影子和这个小女孩重叠在了一起,口中还不停滴地呼喊着:“太好了,太好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刹那间拉娜的形象在甜美的笑容和烧焦的骸骨间反复切换,让诺斯头晕目眩。 诺斯摇了摇头,驱散了往日的幻影。极低的温度延缓了眼前小女孩的腐烂,可厚重衣服下的尸斑依然隐隐约约,终归她已经不是她了。 “?,幽。”诺斯问道,“你说人什么时候才会死?” “……砍掉头、刺破心脏人就死了。”阴影回答道,倒也干脆。 “是么?”诺斯收回手,站起腰板,“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心脏早已不在跳动,可她的父母仍然认为她还活着。” 他问道:“只要会动就仍是活着的么?不会动的,又一定是死了么?” 诺斯望向那些骸骨,媞拉做的很好,又一批的稻草人被填装完毕。 “没多久前,这些骸骨还是活生生的人类。可现在就算他们再动起来,又有谁还曾记得他们。与他们相关的一切都已经被抹去了。” 诺斯展开双臂,面对着那些森森白骨,却说给阴影中的彼人听,声音不大,铿锵有力:“可你我还活着,也只是因为我们在不断创造新的连接、新的牵绊、新的故事,简单地说——有人记得我们,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随着他的讲话,在面前骸骨的森林中,所有的颅骨都动了起来,上下额骨咔咔的撞击着,好像在回应诺斯的讲话。 “而正是因为有人记得我们,所以‘过去’两个字才有着意义。” 诺斯的讲话仍在继续,而骸骨们已经动了起来,它们扯离了颅骨,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只剩下自己的头颅插在木棍上,唱起了前行的奏歌。 “我们不过都是为了‘过去’而战罢了。” “我的仇恨也是。”(小声。) …… →(时间线:纽兰丁镇近郊,诺斯正带着琼恩返回。) 那片烧焦的土地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诺斯的记忆。 林望镇。 那是他的过去,可很快就将不仅仅是他的记忆了。 “琼恩,”诺斯打破了许久的沉默,他突然停了下来面对琼恩,“我们马上就要面对影兽的冲击了。我想将大家动员起来。” “……动员?”琼恩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这个纽兰丁镇已经动员起来了啊。 “嗯。祭祖。”诺斯肯定道,“并且我分配一下具体的如何防御,今天晚上,影兽就要来了。我可以确定。” “祭祖……?” “嗯,马上也是新年了。今夜之后,不知会有多少人与祖先团聚,直面死亡,找到归属,一定能提升我们的士气。医圣普罗达蒙成长于此,我想他的英灵一定不会看着纽兰丁镇如此覆灭的。” “我无所谓,只要你觉得好就行。”琼恩并不将事放在心上。 …… →(时间线:先前,仓库内中,无头的骷髅们蹒跚而行。) “为过去而战?……诺斯,我们没有时间感时伤怀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我该怎么帮你?”阴影的那端,从没有过“家”的幽自然更无法理解家乡与乡愁,它更关心的是何时才能解开自己身份的谜团,与诺斯在一起,更像是结伴而行的旅人,不是法师与他的从属。 不过,就算在困难时刻,幽也没有抛下它的伙伴——虽然接受了奈克洛·梅·加斯的记忆与知识后,诺斯觉得本质上它是因为对人类社会毫无了解,离开他存步难行。 患难见真交?(a friend is best found adversity?) 我只相信利益。 奈克洛·梅·加斯的形象在诺斯脑海中一闪而过。 仇恨会吞噬感情,而我会利用你。 但也会被人利用。 “不要急,幽,我们还有些时间。但在我们行动之前,我还有一些疑惑要理清。你也不希望像之前一样身在局中而不知局?”诺斯挥了挥手,三只骷髅走了出来,它们从地上捡起了一些石头,放在自己原本应该是头的地方。其中一只往自己的肚子里塞了更多的稻草,显得大腹便便,另外两只往自己的头上也搭了一些稻草,显得更女性化一点儿。 诺斯围着这三个稻草人转了一圈,对阴影道:“在这些家伙中,有个秘密要去解。( these three little thgs, a secret`s waitg to be cracked)” 他捏捏那些稻草人,脑海中不住地考量着。在奈克洛·梅·加斯部分人格的影响下,一切都走向了怀疑。 一个代替了影兽出现的疯祈灵师——阿诗。(虽然她还没有展现出祈灵师的技术,但她瞒不过我!她要干什么?!) 一个自称来自林望镇可诺斯根本不认识的流浪女人。(谎言!林望镇没有她这号人!她是谁?!) 还有一个……该死的胖子。(幽啊!难道你……?) “这些不速之客让我迷惑(these crashers and vaders nfe ),真讨厌他们但又没有影响我的计划(nfound it all i ade it though)” 为了穿过西蒙之墙,诺斯有自己的队伍,一只无可匹敌的精锐。 奈克洛·梅·加斯的记忆告诉他,他需要“仇恨四骑士”。 在记忆中,这些骑士来源于苏尔葛恩为了从末日地堡中逃走而创造的一种『四骑士』的术式。 这种术式有着鲜明的苏尔葛恩风格——那就是“禁忌”。它能通过完成某种目的的多种执念来培养四名向死而生的骑士,以此最大限度的掌握超乎其能力之上的禁忌力量。这就好像一场抢劫,以偏执强行役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获得超乎上限的强大! 可『四骑士』的术式从未使用过,甚至,它其实只是一个概念。 因为具有能够向死而生执念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要找到四名,除非拥有无尽的寿数,否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甚至直到苏尔葛恩死亡,他也只等到了奈克洛·梅·加斯一人,艾斯艾弗的禁锢终究要了他的命。 如今,诺斯拥有着这份知识,奈克洛·梅·加斯又在苏尔葛恩模糊的概念上对技术加以改进。他围绕“复仇”这个目的,以和仇恨相关的执念取代了苏尔葛恩对每位骑士的要求,又用“暗影”算计了“死亡”,让向死而生不再困难。 现在只要能够成功创造出这些骑士们自死亡而生,保含着阴影的力量的骑士们,他们将无坚不摧,每多一名骑士,他们的力量便会增加十余倍。 在记忆中,囚禁着奈克洛·梅·加斯的末日地堡,它的主人艾斯艾弗具有着不亚于元素青睐之人的力量。 可只要有了这些骑士,元素青睐之人,就算是阿曼娅迪欧,就算是希贝尔,也不一定能从他们手中全身而退。 又哪怕什么艾斯艾弗。 而幽……已经成为了第一名骑士,名为『暗影』的骑士。 而第二位骑士,诺斯选择了琼恩。 本来琼恩应该在影兽来袭中为保护家人而战死,带着那种执念,他将成为第二名骑士。 可,影兽没有按时来。 先前从幽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了影兽折返了回去,也知道了它们的数量莫名的翻倍又翻倍,还知道出现了一只没有见过的『邪眼』,它们一起重创了附近的祈灵师——这姑且算是对我来说的好消息。 “但取代影兽出现的那个女人,我却没有任何消息。”诺斯想道。 她凭空出现,就像不存在一般。 她在大冬天里赤足前行,却没有被重度冻伤。 她以疯了的心智躲过所有陷阱,竟没有用祈灵术。 这般身手,绝非泛泛之辈。她没疯时,一定很有名气。 可她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诺斯抓住一具头上放着稻草的骷髅,使劲得摇,直到将它身上的稻草全部都摇了下来,露出层层白骨,再将它推倒在地,散作一团。 “他们简单到如白纸一般(笨蛋才会看不出)(siple sees nothg ore),但在这之后藏着什么(but thg`s hidden through a door)” 奈克洛·梅·加斯说过,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有人可能在利用我们。 “我不得其门而入(though i do not have the key),有些事情我无法预料(thg`s here i cannot see)”诺斯左一把,右一把地将剩下两具骷髅也退散在地。 是谁?! 是谁?! 他不停的抓着自己的脑袋,奈克洛·梅·加斯已经走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他不能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 “我把我的计划看了好几遍(i`ve check y pn any tis),我知道剧本,我知道节奏(i know the stories and i know the rhyth),我完全明白要怎么做(i know it all by heart)。” 亚门内尔! 格雷果! 死胖子! 他们要干什么?! 不!不! 我……我要把纽兰丁镇夷为平地…… “我的脑子超载了,快要爆炸了(y head overloads, it`s tearg apart)”过度的压力逼迫着诺斯的脑袋,他挥起拳头,使劲的砸着自己的头。 …… →(时间线:纽兰丁镇镇头,镇民们祈愿丰收的宝刹前,诺斯和琼恩已然回来。) 回到镇里后,诺斯和琼恩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已是备战状态的大伙聚集在一起。看到人差不多齐备,诺斯开始讲话。 “镇民们,今夜,影兽就要来了!”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煽情一些,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点点的冰冷,显得有些悲壮。 这样的话本不利于鼓舞士气,但因为长期的准备与精神压逼,所有镇民们都已经处在一种过度紧张的情绪之中,就像知道要在很久以后面对一场考验,一开始可能紧张,但时间一长,就反而期待考验快点来临。 于是,在听到影兽终于要来了之后,他们竟然不觉间觉得有些放松,紧绷的神经一下软了下来。 之后便陷入了面对影兽将来的亢奋! 不得不说,若是奈克洛·梅·加斯在此,也会承认,在调动乌合之众的情绪上,诺斯比他的老师、也比他的敌人做得更好。 “不,他们不是乌合之众。我也曾是他们的一员。”诺斯对自己心中的老师说道,“他们有血有肉,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是自己的主人翁。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理固宜然。但在别人的剧本里他们只是普通人。那些该来的,总要来(命运是虚假的)(fate is fake)。他们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也在别人的剧本中(虚假才是命运)(fake is fate)。但那又怎样,哪怕没有准备好,也要坦然面对。” “安静!各位!(iet!everyone!)”琼恩大声的呼喊着,“诺斯要给我们每个人分派任务。(nors\/north has a special task for each of )” 诺斯并没有去维护场面的秩序,琼恩已为他代劳。 这些人向东,守住入口玄关。 这些人向西,只求寻到退路。 这些人向南,设下陷阱无数。 这些人向北,只为一个信念。 还有些人在其间,保护着自己的执念。 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在他们自己的剧本,以及诺斯的剧本中开始了也许是生命最后的表演。 只是这时,琼恩插话道:“对了诺斯!” “嗯?” …… →(时间线:先前,在仓库内中,诺斯头痛欲裂。) 看到头痛欲裂的诺斯,那片阴影也跳动了起来。它像火焰一般一窜一窜。绕着诺斯转了两圈。 “诺斯!诺斯!你还好么?!” “我看得愈多愈迷糊,(as often as i`ve pn the thg wrong),难以确定自己走对了路。( hard to ph y dead body gog on)”诺斯趴在地上,咬着牙应道。 “比格!冷静!实在不行,我可以用护符向阿曼娅迪欧寻求帮助。” 在阿曼娅迪欧回到地之国前,他给了幽一个护符,其中寄居着一只土元素精灵。阿曼娅迪欧告诉幽,无论怎样,他都是它的朋友,若他需要帮助只要将这个护符埋在土中,土元素就回去找他。 “阿曼娅迪欧说过,他的计划虽然和我们不一样,但两者并不影响!“”他会帮我们的!比格,你没有必要一个人肩负这么多!”阴影中的声音有些焦急,可听起来确是清脆悦耳。 挚友难寻,患难与共。(a faithful friend is hard to fd, it`s need and it`s deed) 这一刻,诺斯恍然大悟,他竟在心中千万般的感谢:“患难得友,实为我幸。(it is good to have friends trouble)” 计划虽然和我们不一样,但两者并不影响! 只见他站了起来,从阴影中抽出一把漆黑的木杖,点了点地。 黑色的烟雾从木杖中喷涌而出,在他面前凝结出了一幅战斗的景象。 ——那是基尔伯特焚烧骷髅的样子。 他兴奋的高声道:“也许不像我想的那么深(or perhaps it`s really not as deep as i`ve been led to thk),我是否想太多(a i tryg uch too hard),近在眼前却错过了(of urse,i`ve been too close to see)” “答案就在我眼前(the answer`s right front of )!近在眼前(right front of )!这么清楚明显(it`s siple really very clear)!” 一种可能在诺斯脑海里不断清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算计的主谋,可在别人算计中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这就像只有通过别人的剧本,才能描述真正的自己——对?一个普通人。 可惜,我(亡灵法师),哪怕在别人剧本中,也不是普通人! 是谁改变了我的计划?! 这个人一定很了解祈灵教、苏尔葛恩、奈克洛·梅·加斯……还有我…… 我不知道! 可影兽虽然晚来了几天,但还是来了。 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这些祈灵师!! 想到这里,诺斯甚至高兴地唱了起来:“像空中有音乐流连(like ic driftg the air),虽看不见,却在身边(visible but everywhere),看不见不代表不能相信(jt becae i cannot see it doesn`t an i can`t believe it)” …… →(时间线:纽兰丁镇宝刹前,诺斯和琼恩在给镇民分配任务。) 琼恩插话道:“我有一个想法,我们是否应该派一小队人去林望镇求援?” “……”诺斯沉默了。是啊,他自以为完美无瑕的计划,竟然在一开始就有一个漏洞,只是很多人没有发现。 ——也可能是发现了,但因为相信或是害怕诺斯,没有选择说。 如果一开始就有人说的话,我们留守这里,之后派人去林望镇求援……无论是道理,还是方式都行的通。 “是我疏忽了,你说的很对。一开始怎么没有想到!”诺斯摆了摆手,他拿出很认真的态度,要解决这个问题,“凯迪亚,卡特。你们两人现在立刻动身前往林望镇求援,如果顺利,援军明天黎明左右就能到达!” “是!”凯迪亚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回答果敢坚决。年迈一些的卡特只是应道:“好!” 诺斯笑了一下。计划哪里有那么多完美,但很多时候,也行的通。或者说,一定行得通。 眼看任务分配完毕,诺斯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十二名稻草人展开排成一排,托举着十二盘酒杯。 诺斯上前拿起一杯,道:“新年将至,影兽将袭。说实话,我们很难守住,不知是否还有明天。所以我想在此刻致敬我们的先祖,向他们祈求奇迹。” “再看一眼你们的爱人,因为过了今晚,你可能将会失去他的拥抱!” “再看一眼你们的家园,因为过了今晚,这里将成为一片废墟!” “再看一眼我们的先祖,因为过了今晚,我们可能就将离开这片土地。” “也有可能,是与他们团聚!” “但我相信,在这片诞生了超凡先祖的土地上,一定孕育着奇迹。” “他们的力量无可比拟,必将祝我们击败不可一世的敌人!” 诺斯没说的是,“医圣”普罗达蒙是这样,“亵渎”提尔斯,也是这样。 诺斯的话语悲壮,而天上的雪花飘飘而至,用自己的卑微书写着大战前的凄凉。 “妈妈!你看!”就在这凄凉氛围中,传来了一声童音。 寻声望去,原来随着诺斯的言语,那些埋葬在宝刹近旁的坟地发出了声响。 墓碑震动了起来。 石棺也开始摇晃。 微微有一些半透明的人影在之中窜动,却看不清晰。 “哦!圣元素啊!先祖!先祖显灵了!” “天哪!” “这一定是奇迹!我们有救了!奇迹会发生的!” 诺斯不理会激动地镇民,而是领在头前,举起酒杯,敬向石塔,举杯,高声:“元素……在上,福佑苍生。” 镇民们跟在其后,纷纷取酒,跟着念了起来:“元素……在上,福佑苍生。” “普罗德蒙,医我心神。”“普罗德蒙,医我心神。” “先祖在上,向死而生。”“先祖在上,向死而生。” “今夜过后,虽死犹荣。”“今夜过后,虽死犹荣。” →(时间线:之前,仓库内中,幽的话让比格诺斯豁然开朗。) 诺斯双手握着木杖,使劲一挥,打散了面前的黑烟。 接着,他手势一遍,单手握着木杖不停地点着地上的骷髅。 他对着阴影彼端高兴地念叨:“我想这东西,没有那么不容易(you know i thk this thg is not as tricky as it sees),有人想要借势(and why should they have all the chance,),机会应该给所有人。(it should belong to anyone)” 他每敲一下,就有一具骷髅站了起来,给自己的身上填充稻草。 只是这一次,这些骷髅不再把自己的头拔下来了。 “诺斯。你……?” 诺斯抬起另一只手,打断了阴影中传来的话语。 因为他的心中已有定数。 “不对,是只给我一个人(not anyone, fact but )” ——有人想因利乘便,除掉他们?! ——是谁?那不重要。 ——现在我可以把他们的计划变成我的! ——甚至这比我原先的计划还要好,近乎于完美! ——不管他是谁,他都是在帮助我们。 骷髅们起来了,列起了队形,好像一位位耐心的听众。而诺斯看着这些骷髅,满怀欣喜:“我可以创造一位仇恨骑士。(i can create a knight of hatred)” “我一定可以胜任这事物。(and there`s no rean i can fd i uldn`t handle it)” “我打赌我也能像我的老师一样改进它。(i bet i uld iprove it too)” “我就打算这么做(and that`s exactly what i`ll do)” 骷髅们鼓起掌来,而诺斯身旁的阴影则悄然退去。 “就是这样!(eureka!)”诺斯拉了拉兜帽,将自己的脸埋在其中。他从活过来的骷髅中选出一打,走向仓库大门,走向光亮的地方。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去现场确认一些情况。以及……确认一些问题。”他这么想到。 “咚!”仓库的大门被打开了。 这一次,我们将获得胜利!(this ti……victory will be ours!) →(时间线:纽兰丁镇宝刹前,祭祖尾声。) 在向先祖敬酒后,诺斯将空的酒杯高高举过头顶,向镇民高声: “影兽(潜藏之人)(幕后之事)(shadow beasts)(sb)( body)(sb)( behds),让他们来!(e!)” “只是他们不会知道!(well thou will never know!)” “我们将在此,击败他们!(this pce……victory will be ours!)” 诺斯将酒杯砸了下去。 “咚!” 三章 二十一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一) 夜晚如期而至(the night beckons)。 这一个夜晚有所不同。(it`s differ) 它很危险。(it`s danr) “只要渡过了夜晚就会平安无事。(you''ll be happy jt as long as you survive the night)”诺斯是这么承诺的,他也派出了许多稻草人守在镇子周围,用来抵御第一波冲击。 纽兰丁镇坐落于这片丘陵中为数不多的较为平坦的地方,也因此它的地形格外简单。就是一个圆圈,东西两个方向开了两个口子。东边是镇头,西边是镇尾。 不过也因为如此,它既容易防守,又难以防守。 容易在于,他们的防守目标很明确——只要挺到白天,当到阳光洒向这片土地,影兽就将不战自溃。 先前因为有诺斯的警告,东西两侧的入口处已经布置好了层层拒马并有重兵进行把守。颇有经验的猎人们成队的盘踞在这两地,据诺斯估计,这两处入口将是决定生死的要地。 而圆形的镇子南北两侧已经遍布插满尖刺陷阱与堆满稻草的壕沟,除了经验老到的猎人外,其他成年男性被分为了三三两两的战斗小组,穿戴着这几天赶制的护具与长矛,他们已经接受了相当的训练,能够相互掩护对方的后背。这些镇民们虽不能像祈灵师一样能轻松升起『火墙』或呼唤『活体元素』来进行战斗,但点燃稻草堆、保护围墙,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原本木质的围墙如今已经被用泥土和石头加固的密不透风。这本来是不可能的工程,试想,一面围墙从垒砌、到风干、到凝固、再到坚固怎么说都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可如今,他们只有短短的几天。 讽刺的是,曾经差点杀死他们的冬日寒风竟在此刻帮了他们。加固工事只需要在原先残破不堪的围墙根基上裹满泥土,之后再用水浇筑即可。不出两天,便能造出堪比甚至更甚于祈灵师『冰墙』障碍。 而以同样的原理,数座简陋的冰塔也在镇子南北两侧耸立而起,内中配置弓箭与信号,使之具有一定的箭塔与哨塔功能。这些冰塔链接城墙,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防御屏障。 小镇中,所有人家已经将全部的木料拿了出来,点起亮如白昼的火焰,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让自己的影子印在自己的面前。 此外,影兽的智力毕竟有限,若能够合理运用战略与战术的化,还能够增添不少胜算。在这之上,还有一道额外的保险——凯迪亚已经出发去林望镇寻求救援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等到林望镇的帮助的——大家都是这么相信的。 可难以防守的地方却也有很多,首先,地形与天气就是最大的问题。纽兰丁镇四周都是丘陵,十分便于影兽藏匿,而镇子自身建在平原之上,根本无法有效抵挡影兽的冲击。而在这种情况下,天空竟然下起了雪,虽然现在只是星星点点,但白天通过观察云彩,有些经验的人都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一场暴风雪来临。这场大雪中,视线与步伐都将受到极大地限制,一旦保证影子落在前方的火光被暴风雪熄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可这些还都不能算是最糟糕的情况,万一……对,只是万一……这场暴风雪过后,天空上厚重的乌云仍就没有散去,明天没有阳光的话……影兽的攻击将没有止境。 其次,孤立无援。纽兰丁镇周围并无其他村落,一旦被围困,不可能有人能够从背后冲散影兽的围攻。而林望镇的救兵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到达?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若是黎明时分或更早到达,他们还能够对战局和救援起到一定的作用,若是当一切都光亮起来后,那他们来恐怕也只能为纽兰丁镇收尸了。最坏的情况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来…… 最后,信息差将对战局造成巨大不利影响。诺斯说过,影兽虽然凶残,但始终没有脱离“生物”这个概念,遇到光也知道惧,被火烧也懂得痛。看见眼前自己一丝不苟建立起来的防御工事,不少镇民都感到非常踏实。可,诺斯所说的影兽到底有多少?又是怎样的形态?会和先前打死的“狼”一样么?它们又会如何进攻?这些消息他们还难以估量,而此刻他们最大的敌人其实正是这份未知。 这不,影兽的袭击其实已经开始了。 “叮铃——叮铃——” 黑暗中,镇子侧后方小树林里传来系在树根上的铃铛响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几个落穴陷阱突然触发。 “影兽!是影兽!”负责在南部围墙眺望的镇民在点燃信号之前就吼了出来。他顺势拿起弓箭就向声音来源处射了一箭。 可是,寒风裹挟着渐渐密集的雪花无情的将那只箭矢吞入肚中,不曾留下一点回音。风雪的声音成为了影兽袭击最好的遮挡,没人知道这些影兽有多少,又前进到了何处。 就在负责了望的镇民惊吼落定之后,武装起来的人迅速将长矛架上围墙之上,静静地等待着影兽的冲击。他们个个手掌都在发抖,但却不是因为吹拂过面庞的冷风或是侵入身体的雪花,而是因为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紧接着,冰塔上黄色的火焰亮了起来,在雪影中模模糊糊,一座、两座……没过多久,南北围墙上所有的冰塔都点亮了信号。 “呃呃……嗷。”一个黑影跳过了墙头,在黑暗中,它的獠牙闪出寒光。 不知是南部先还是北部先,已经有些许影兽跳过了墙头。 “杀啊!!”之后便传来了喊杀声和惨叫声。 但这些趁镇民还未完全反映过来时翻过墙来的零星影兽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很快便被成群的武装镇民以多打少地消灭掉了。 不过这也导致了镇民们第一时间并没有感受到成群影兽的可怕,足够多的陷阱、壕沟和坚固而光滑的冰墙为他们抵御了不小的冲击。那些好不容易穿过“缓冲区”的影兽们,当它们飞扑到冰墙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利爪与尖牙甚至塞不进这一块冰与泥的混合物,更别提攀爬而过,形成有效的攻势了。这些冰墙甚至隔绝了阴影,让影兽连发动『影袭』都做不到! 而就在影兽懵圈的瞬间,最先到达的影兽就为架在墙上的长矛所贯穿,这也太容易了?镇民们似乎产生了一种能够轻易击败它们的错觉。 不过至少,目前他们是安全的。 除了南北侧外,东西门也受到了袭击。 与南北侧不同,进出镇子的道路是无法完全堵上的。也就是说,虽然安置了数以十记拒马,可东西门仍然是纽兰丁镇守备最薄弱的地方。 “影兽这种怪物,没有什么脑子,并不会挑选优先进攻的地方,但碰壁之后如果有路,它们还是会走的。”诺斯是这么判断的,“所以无论那里先受到袭击,东西门都将会成为受到影兽冲击最猛烈的地方。” 在南北两侧的战斗声已经响起来一阵后,细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了东西门。黑暗中亮起了紫红色的眼睛。 这些凶恶的目光缓步靠近着两侧的门口,依靠镇中的火光,才渐渐露出了凶恶的真容。 那是一个个不成形状的肉瘤与骇人的尖牙利齿混合在一起,带着令人目眩的金属颜色渐渐地向人们蠕动而来。这些肉瘤上依萍着一块又一块黑色的大痂,撒发出一种腐烂的臭气与焦糊的呛人烟熏。 “天那!那是什么东西。”虽然杀了不少“狼”,可看见眼前的丑陋之物,不少守门的猎人仍是瞠目结舌。 此等亵渎之物哪怕看一眼都有可能陷入『疯狂』。而在靠近时,它们不住地散发出各种奇异的哀嚎,好像经受了很大痛苦一般,那种源自生命本身的哀嚎每叫响一次,怪物身上的痂便剥落一些,在之下散发出难以抑制地灼热的血气,这种血气的外溢反过来又刺激的它们更加痛苦,发出更加可怖的悲鸣。 这些看起来骇人的怪物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没人敢怀疑这些缓慢蠕动的肉瘤具有着杀人的能力,它们身上那两尺长的尖牙在风雪中闪露着寒光,更别提单从数量上来说,足有百余头,数倍于守门的猎人们。 当然,这些怪物的丑陋并非引的所有人都为之惊叹,随着一声弦响,有人向这些怪物们射了一箭。 这一箭正中肉瘤,但除了激怒了这些肉瘤,使它们加速冲向守门的猎人们外,并无其他效果。不过,先前布置的拒马发挥了很好的效果,有效拦阻了这些怪物的冲击,更有甚者,直接撞死在了拦路的拒马的尖刺上。 若是往常,看见这般可怖的景象,就算是猎杀过不少“狼”的猎人,也会扔下武器,扭头就跑。但如今,作为一个“组织”,他们爆发除了更强的战斗力,猎人们纵使害怕,也没有一人逃跑。 “就是现在!起!”被布置在西门守门的琼恩大声喊道。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猎人们一齐拉起了先前埋藏在此处的陷阱——那是一种由尖木桩订成的木排,有一点儿像篱笆。先前,这些木排被平放着隐藏在雪地里,一旦遇到影兽奔袭冲击入口,便可以顺势拉起,形成一排排外翻的尖刺,依靠影兽的冲击力,让它们直接撞死在其上。而影兽巨大的冲击力,又会推着这些木排插入地里,形成一层层倾斜向外的篱笆,阻止影兽的进一步靠近。 东南西北四处阵线的防御完全达到了效果,若能一直维持这样的情况,那就算是杀到黎明,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可人们总是会在困难刚开始时就过分乐观的估计它的结束。而站在一座冰塔内的诺斯冷静的观察着全区的局势,他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序曲。 现在才刚刚入夜。 影兽的屠戮也才刚刚……开始。 就在镇民们都以为影兽的袭击不过如此时,他们才发现,他们错了。 这些影兽怎么怎么杀都杀不完啊?! 三章 二十一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一) 夜晚如期而至(the night beckons)。 这一个夜晚有所不同。(it`s differ) 它很危险。(it`s danr) “只要渡过了夜晚就会平安无事。(you''ll be happy jt as long as you survive the night)”诺斯是这么承诺的,他也派出了许多稻草人守在镇子周围,用来抵御第一波冲击。 纽兰丁镇坐落于这片丘陵中为数不多的较为平坦的地方,也因此它的地形格外简单。就是一个圆圈,东西两个方向开了两个口子。东边是镇头,西边是镇尾。 不过也因为如此,它既容易防守,又难以防守。 容易在于,他们的防守目标很明确——只要挺到白天,当到阳光洒向这片土地,影兽就将不战自溃。 先前因为有诺斯的警告,东西两侧的入口处已经布置好了层层拒马并有重兵进行把守。颇有经验的猎人们成队的盘踞在这两地,据诺斯估计,这两处入口将是决定生死的要地。 而圆形的镇子南北两侧已经遍布插满尖刺陷阱与堆满稻草的壕沟,除了经验老到的猎人外,其他成年男性被分为了三三两两的战斗小组,穿戴着这几天赶制的护具与长矛,他们已经接受了相当的训练,能够相互掩护对方的后背。这些镇民们虽不能像祈灵师一样能轻松升起『火墙』或呼唤『活体元素』来进行战斗,但点燃稻草堆、保护围墙,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原本木质的围墙如今已经被用泥土和石头加固的密不透风。这本来是不可能的工程,试想,一面围墙从垒砌、到风干、到凝固、再到坚固怎么说都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可如今,他们只有短短的几天。 讽刺的是,曾经差点杀死他们的冬日寒风竟在此刻帮了他们。加固工事只需要在原先残破不堪的围墙根基上裹满泥土,之后再用水浇筑即可。不出两天,便能造出堪比甚至更甚于祈灵师『冰墙』障碍。 而以同样的原理,数座简陋的冰塔也在镇子南北两侧耸立而起,内中配置弓箭与信号,使之具有一定的箭塔与哨塔功能。这些冰塔链接城墙,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防御屏障。 小镇中,所有人家已经将全部的木料拿了出来,点起亮如白昼的火焰,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让自己的影子印在自己的面前。 此外,影兽的智力毕竟有限,若能够合理运用战略与战术的化,还能够增添不少胜算。在这之上,还有一道额外的保险——凯迪亚已经出发去林望镇寻求救援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等到林望镇的帮助的——大家都是这么相信的。 可难以防守的地方却也有很多,首先,地形与天气就是最大的问题。纽兰丁镇四周都是丘陵,十分便于影兽藏匿,而镇子自身建在平原之上,根本无法有效抵挡影兽的冲击。而在这种情况下,天空竟然下起了雪,虽然现在只是星星点点,但白天通过观察云彩,有些经验的人都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一场暴风雪来临。这场大雪中,视线与步伐都将受到极大地限制,一旦保证影子落在前方的火光被暴风雪熄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可这些还都不能算是最糟糕的情况,万一……对,只是万一……这场暴风雪过后,天空上厚重的乌云仍就没有散去,明天没有阳光的话……影兽的攻击将没有止境。 其次,孤立无援。纽兰丁镇周围并无其他村落,一旦被围困,不可能有人能够从背后冲散影兽的围攻。而林望镇的救兵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到达?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若是黎明时分或更早到达,他们还能够对战局和救援起到一定的作用,若是当一切都光亮起来后,那他们来恐怕也只能为纽兰丁镇收尸了。最坏的情况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来…… 最后,信息差将对战局造成巨大不利影响。诺斯说过,影兽虽然凶残,但始终没有脱离“生物”这个概念,遇到光也知道惧,被火烧也懂得痛。看见眼前自己一丝不苟建立起来的防御工事,不少镇民都感到非常踏实。可,诺斯所说的影兽到底有多少?又是怎样的形态?会和先前打死的“狼”一样么?它们又会如何进攻?这些消息他们还难以估量,而此刻他们最大的敌人其实正是这份未知。 这不,影兽的袭击其实已经开始了。 “叮铃——叮铃——” 黑暗中,镇子侧后方小树林里传来系在树根上的铃铛响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几个落穴陷阱突然触发。 “影兽!是影兽!”负责在南部围墙眺望的镇民在点燃信号之前就吼了出来。他顺势拿起弓箭就向声音来源处射了一箭。 可是,寒风裹挟着渐渐密集的雪花无情的将那只箭矢吞入肚中,不曾留下一点回音。风雪的声音成为了影兽袭击最好的遮挡,没人知道这些影兽有多少,又前进到了何处。 就在负责了望的镇民惊吼落定之后,武装起来的人迅速将长矛架上围墙之上,静静地等待着影兽的冲击。他们个个手掌都在发抖,但却不是因为吹拂过面庞的冷风或是侵入身体的雪花,而是因为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紧接着,冰塔上黄色的火焰亮了起来,在雪影中模模糊糊,一座、两座……没过多久,南北围墙上所有的冰塔都点亮了信号。 “呃呃……嗷。”一个黑影跳过了墙头,在黑暗中,它的獠牙闪出寒光。 不知是南部先还是北部先,已经有些许影兽跳过了墙头。 “杀啊!!”之后便传来了喊杀声和惨叫声。 但这些趁镇民还未完全反映过来时翻过墙来的零星影兽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很快便被成群的武装镇民以多打少地消灭掉了。 不过这也导致了镇民们第一时间并没有感受到成群影兽的可怕,足够多的陷阱、壕沟和坚固而光滑的冰墙为他们抵御了不小的冲击。那些好不容易穿过“缓冲区”的影兽们,当它们飞扑到冰墙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利爪与尖牙甚至塞不进这一块冰与泥的混合物,更别提攀爬而过,形成有效的攻势了。这些冰墙甚至隔绝了阴影,让影兽连发动『影袭』都做不到! 而就在影兽懵圈的瞬间,最先到达的影兽就为架在墙上的长矛所贯穿,这也太容易了?镇民们似乎产生了一种能够轻易击败它们的错觉。 不过至少,目前他们是安全的。 除了南北侧外,东西门也受到了袭击。 与南北侧不同,进出镇子的道路是无法完全堵上的。也就是说,虽然安置了数以十记拒马,可东西门仍然是纽兰丁镇守备最薄弱的地方。 “影兽这种怪物,没有什么脑子,并不会挑选优先进攻的地方,但碰壁之后如果有路,它们还是会走的。”诺斯是这么判断的,“所以无论那里先受到袭击,东西门都将会成为受到影兽冲击最猛烈的地方。” 在南北两侧的战斗声已经响起来一阵后,细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了东西门。黑暗中亮起了紫红色的眼睛。 这些凶恶的目光缓步靠近着两侧的门口,依靠镇中的火光,才渐渐露出了凶恶的真容。 那是一个个不成形状的肉瘤与骇人的尖牙利齿混合在一起,带着令人目眩的金属颜色渐渐地向人们蠕动而来。这些肉瘤上依萍着一块又一块黑色的大痂,撒发出一种腐烂的臭气与焦糊的呛人烟熏。 “天那!那是什么东西。”虽然杀了不少“狼”,可看见眼前的丑陋之物,不少守门的猎人仍是瞠目结舌。 此等亵渎之物哪怕看一眼都有可能陷入『疯狂』。而在靠近时,它们不住地散发出各种奇异的哀嚎,好像经受了很大痛苦一般,那种源自生命本身的哀嚎每叫响一次,怪物身上的痂便剥落一些,在之下散发出难以抑制地灼热的血气,这种血气的外溢反过来又刺激的它们更加痛苦,发出更加可怖的悲鸣。 这些看起来骇人的怪物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没人敢怀疑这些缓慢蠕动的肉瘤具有着杀人的能力,它们身上那两尺长的尖牙在风雪中闪露着寒光,更别提单从数量上来说,足有百余头,数倍于守门的猎人们。 当然,这些怪物的丑陋并非引的所有人都为之惊叹,随着一声弦响,有人向这些怪物们射了一箭。 这一箭正中肉瘤,但除了激怒了这些肉瘤,使它们加速冲向守门的猎人们外,并无其他效果。不过,先前布置的拒马发挥了很好的效果,有效拦阻了这些怪物的冲击,更有甚者,直接撞死在了拦路的拒马的尖刺上。 若是往常,看见这般可怖的景象,就算是猎杀过不少“狼”的猎人,也会扔下武器,扭头就跑。但如今,作为一个“组织”,他们爆发除了更强的战斗力,猎人们纵使害怕,也没有一人逃跑。 “就是现在!起!”被布置在西门守门的琼恩大声喊道。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猎人们一齐拉起了先前埋藏在此处的陷阱——那是一种由尖木桩订成的木排,有一点儿像篱笆。先前,这些木排被平放着隐藏在雪地里,一旦遇到影兽奔袭冲击入口,便可以顺势拉起,形成一排排外翻的尖刺,依靠影兽的冲击力,让它们直接撞死在其上。而影兽巨大的冲击力,又会推着这些木排插入地里,形成一层层倾斜向外的篱笆,阻止影兽的进一步靠近。 东南西北四处阵线的防御完全达到了效果,若能一直维持这样的情况,那就算是杀到黎明,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可人们总是会在困难刚开始时就过分乐观的估计它的结束。而站在一座冰塔内的诺斯冷静的观察着全区的局势,他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序曲。 现在才刚刚入夜。 影兽的屠戮也才刚刚……开始。 就在镇民们都以为影兽的袭击不过如此时,他们才发现,他们错了。 这些影兽怎么怎么杀都杀不完啊?! 三章 二十二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三) 诺斯的预言果然没错。 影兽无论从哪里开始攻击,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琼恩刚刚用粗制的矛捅穿了一只奔袭向他的影兽,便顾不得寒风与大雪,大口的喘起气来,这已经是他杀的第六只影兽了,他必须争取每一秒来休息。事实上,别说是影兽了,就是杀掉六只活蹦乱跳的狗或者鸡,对成年男人来说,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这些影兽虽然看起来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但身上的尖牙利爪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它们就算被胡乱挥舞,也具备着可观的杀伤力。好在,它们好像是从一场灾难中逃出来的一样,精神状态受到了极大地打击,相比于主动攻击,它们现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胁迫着袭击纽兰丁镇,并没有什么精神,只要再受到了一定创伤,它们就躺在地上装起了死。 所以,琼恩并不需要真正意义上的杀掉影兽,他只需要攻击到让这些影兽丧失战斗力就可以了。 而他手上的长矛正好能达成这个目的。 琼恩望了一眼手上的“矛”,铆钉做得矛头和鱼竿做得矛身,极为简陋,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杀伤力。不过,这些长长的矛柄能够让他能够在远离影兽的地方开始攻击,让这些蠕动缓慢的肉块们伤不到他,只要多捅几次,影兽便也不动了。 只是在杀死六只影兽后,黑色血液已然裹满了整只矛,这些血液中富含着热气与脂质,在寒风中冷凝成了油膏状的流体,钝化了矛尖,甚至连矛身都有些打滑。 『血脂』…… 和诺斯说的一样,若不是他的提醒,恐怕在用什么“祖传宝刀”、“附魔神器”攻击影兽几次后,就算刀身还锋利,他们也握不稳这些武器。 到那时,恐怕他们就只能用指甲和牙齿去对付这些怪物了。 琼恩在心中默默地感激着诺斯,但手上的战斗却不能停,他将满是血垢长矛之扔到一边,缓缓向刚刚竖起来的拒马后方退去,他要赶到镇子的冰墙后面换一只矛。像刚才他使用的那种矛,都是这几天才赶制出来的,石头、木头或动物的大骨……只要能够磨尖后装在木杆的一端的材料,都被他们装上了。虽然时间紧,但量却足够。 在琼恩退却时,面前的肉块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攻击的好机会,只见它们蠕动了一下,渐渐消失,又在琼恩的影子中出现,一眨眼间就可以发起攻击! 可这时,另一只长矛捅了上来,将这只突入的影兽挑翻在地。 在琼恩后退时,另一名猎人补了上来,他们交替掩护,将东西门守得滴水不漏。 而在另一旁,诺斯也没闲着。 他控制着稻草人在最外围牵制着影兽,全力为纽兰丁镇的防御减少一点儿压力。其实,最开始,他尝试过让这些『骷髅』与影兽交战。在发现影兽后,他控制着五六只稻草人袭了上去。可他很快就发现,一身脆骨的骷髅虽然不会因为受伤而停止攻击,但却因为身陷黑暗中,瞬间就被二十来只影兽通过『影袭』撕了个粉碎。 面对强蛮的力量,正面强攻实非上策。 这是他在竞技场中学到的真理。 虽然现在的诺斯因为『暗影』的内核与『死亡』的外壳,并不会吸引影兽的攻击,就算城破,他一人逃跑也不是问题,哪怕逃跑时遇到了一两只厉害一些的影兽,也能使用『白骨魔法』保护自己的安全。 可是,此次他的目的是成功制造出能够打破西蒙之墙的“仇恨四骑士”。 在点燃琼恩心中的恨意之前,他不能让影兽那么轻易的冲进镇子里,也不能让琼恩死去。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到来年春天,没有那么尖锐的粮食危机,就很难再找到像琼恩这么符合要求的人了。 此外,他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介入了他的计划。 虽然潜伏者目前应该不是敌人,但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如今可不会再有一个杰能够与他并肩作战,也不会再有一个奈克洛·梅·加斯在暗中保护他,一切都要靠自己,如果不能力克,那就智取。 “在那些日子里,你确实成长不少。”(讲到这儿,艾斯艾弗双目无神的看着比格诺斯说出了这句夸奖的话,可那种言语平淡的语气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诺斯的稻草人们虽然不成规模,无法正面和影兽军团们一较高低,但好在这些畜生们在看见会动的稻草人后,注意力明显被吸引了。 这就给了诺斯操作的空间。 轻巧的『骷髅』们比影兽跑的快多了,而挖好的陷阱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影兽开始袭击后,诺斯通过『骷髅』检查了所有的陷阱,结果确如琼斯想的一样,对会『影袭』的影兽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只是也不用高估影兽畜生般的智力,它们只会有在没有攻击目标的时候才会稍稍动动脑子。 毕竟躲避陷阱什么的,哪有眼前的肉和骨头香。 依凭于此,诺斯操纵着『骷髅』在大片大片的影兽面前手舞足蹈,勾引着它们,挑衅着它们,将它们引入一个个落穴之中。 当然,挑衅影兽的骷髅不会毫发无伤,时而有影兽从阴影中折跃而出发动攻击,或开膛破肚斩断肋骨,或砍下臂骨阻止挑衅,但——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腿还能动,已死之物又怎么会再死一次? 哪怕有些影兽们看见了陷阱不上当,骷髅们甚至可以跃入陷阱之中,邀请着影兽一同进来。 诺斯就像一名棋手,精准的利用着每一只骷髅,让它们最大程度的吸引影兽,从而减轻对纽兰丁镇的压力。那些没有损坏的骷髅可以一直重复这种操作,直到它们的躯体彻底粉碎为止。 眼前的一切都掌控的很好,影兽们虽然仍有杀意,但并非斗志昂扬。与之相比,在外围的阵线上战斗的成年男子们却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与亲人拼死奋战,战力更胜。 镇子中央的妇、孺、老、残们在层层的保护下,不停地将柴火、武器、绷带等物资送上一线,又将伤员运了回来。他们虽然不能战斗,但提几桶水,修整并加固冰墙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诺斯所设计的这台屠戮影兽的“仪器”程序化的运转了起来,影兽攻不进来。 但,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呢? 力量悬殊的对比不因任何情况而改变,亦如命运般坚如磐石。 随着时间的流失,真实的情况开始显露。 首先瘫痪的是外围吸引影兽注意力的骷髅。原因很简单,它们能够挑衅影兽的前提是有地方跑,也有陷阱可以用。可随着影兽数量的不断加多,诺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一只又一只的骷髅与他之间的连接被破坏了。影兽到处都是,就连用作陷阱的坑都被它们的躯体填满。下层的影兽们也许死了,可上层的影兽们仍在蠕动,数十倍于纽兰丁镇战力的它们一点一点的,挤压着纽兰丁镇外围的活动空间,将镇子包围的像大海上的一座孤岛。 ——十,则围之。 紧接着,人们的体力开始不支。在寒风与暴雪中战斗绝非一件轻松的事,虽然拼命搏杀所带来的热量一直保持着众人的体温,可人是会疲劳的,但只要他们稍有放松,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寒冷实打实的就在那里,并不因为他们的运动而消失。 琼恩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他的手指发凉、耳垂已经没有了温度。快而浅的呼吸将更多的冷气带入他的的肺部,一冷一热刺激过度,逼的他血气上涌,头晕目眩。 可就算手臂冻僵了、耳垂冻掉了,也不能休息,他甚至强迫自己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只是疲劳和疼痛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它们包裹着琼恩,也包裹着其他的人。可这些伤疲人们却感受不到,能感受到的只有物极必反的温暖。 渐渐地,很多人开始感到全身麻木、冷颤再也无法克制,『冻伤』深入肺腑。他们躯体已经停止工作,双眼也模糊了起来,手中的长矛不自觉的落在地上。 死亡出现了。 “匹西斯,别动!”琼恩高声喊了出来。在他一旁的匹西斯刚刚杀死一头影兽,可又有一头影兽通过『影袭』出现在了他的脚边。 琼恩想要救匹西斯,他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尽管保持着警觉,但步伐却开始不由自主的跌跌撞撞、方向混乱,就连说话都互语无伦次了起来。他想喊的是“匹西斯快趴下,影兽别动!”可话出了口,却给了战友极大地误导。 ——这结局就是匹西斯的肚子被两根尖刺贯穿。 没有时间后悔,没有时间自责。 琼恩向那只影兽冲了过去,但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退却了。 只见匹西斯丢下了长矛,也不去攻击影兽,只是如同醉了一般,用手顺着尖刺,撕开了自己的肚子,一边撕,一边狂笑,还喊着:“好热!好热啊!” 场面血腥,令人不寒而栗。 ——疲,将弱之。 终于,东西两门开始守不住了。影兽层层叠叠的涌了上来,摩肩接踵、密不透风,像一堵肉墙一样,并不是通过杀的方式前进,而是挤了进来。 能活动的圈子越来越小,而接触就意味着粉身碎骨。 更可怕的是,匹西斯的鲜血在琼恩眼前顺着那些尖刺流向了影兽,那只肉球一般的影兽竟渐渐地被这些血液治愈。它身上因为电击与烧灼产生的大痂竟快速的长好,露出了其下蓝黑色的皮肤。肉球中一只只眼睛浴血而生,有几只盯着匹西斯的血液与内脏面露贪婪,当更多的则是紧紧的盯着琼恩,目露凶光。 南北墙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当墙内的守军杀的影兽越来越多时,墙外的尸体也越来越来高。直到与墙齐平,影兽大张旗鼓的攻入内城。 这场防御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写好。影兽好似四溢而出的血液,又如步步紧逼的熔岩,虽然缓慢,但却不可阻挡。 每有一个人流血,影兽都将变得更强。 被血液淹死,说的不过就是这样。(drown the blood, that''s all there is to it) ——势,已去之。 现在,纽兰丁镇里的人们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熔岩吞没,看着情况一点的一点的变糟,可自己使劲浑身解数,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扭转的可能。 最大的无奈,莫过于此。(all the efforts are va) 就如同时间流逝与苍老一般,无可逆转,又最为可悲。(“as ti, as ag, irreversible, and ost pathetic”)(讲到这里,艾斯艾弗给了比格诺斯一个扭曲却暧昧的笑,好似他很欣赏比格诺斯板着的脸。) 不过,这一次琼恩他们还有机会。 再也承受不住堆积而来的“肉山”,琼恩丢开长矛,双手掩在嘴旁,作喇叭状,对着诺斯所在的冰塔高声喊道:“诺斯,我们不行啦!” “见鬼!离黎明还早着呢!”诺斯望了望镇子中央忙于后勤的麦兹与依旧疯癫的阿诗,咒骂了一句,随即敲响了冰塔上的铜锣,“点燃火墙!” “哃!”“哃!”“哃!”…… 在诺斯敲响他冰塔上的铜锣后,纽兰丁镇内的所有的冰塔上铜锣一面面的敲响了,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在喧嚣的战场中传达着信号。 随着铜锣的敲响,堆积在镇子外围壕沟内的材料被点燃了,冲天的火焰竟瞬间将纽兰丁镇包围了起来,隔绝了影兽与镇民! 这与祈灵师的『火墙』别无二致,甚至在火焰上还要更猛烈一些! 本来,在这样的天气里,木材被泼上了油也不易燃烧,就算点着了,也绝无可能迅速的传导开来,形成『火墙』。不过,诺斯在布置这些火焰壕沟的时候,在其中撒上了买来的劣质『火源晶石』粉末(“阿曼娅迪欧也真是抠门!”诺斯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些粉末虽不像亚门内尔在林望镇使用的那颗那样纯粹,但却也能够极大地增强燃料燃烧的效率,更有甚者,它们能微微连接火源界,汲取周围的火元素,让『火墙』持续的更久。 “快,都撤回来!这些火墙能持续三个小时。”诺斯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众人撤入城内。他们明白火墙升起了,意味着战斗已经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三章 二十二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三) 诺斯的预言果然没错。 影兽无论从哪里开始攻击,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琼恩刚刚用粗制的矛捅穿了一只奔袭向他的影兽,便顾不得寒风与大雪,大口的喘起气来,这已经是他杀的第六只影兽了,他必须争取每一秒来休息。事实上,别说是影兽了,就是杀掉六只活蹦乱跳的狗或者鸡,对成年男人来说,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这些影兽虽然看起来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但身上的尖牙利爪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它们就算被胡乱挥舞,也具备着可观的杀伤力。好在,它们好像是从一场灾难中逃出来的一样,精神状态受到了极大地打击,相比于主动攻击,它们现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胁迫着袭击纽兰丁镇,并没有什么精神,只要再受到了一定创伤,它们就躺在地上装起了死。 所以,琼恩并不需要真正意义上的杀掉影兽,他只需要攻击到让这些影兽丧失战斗力就可以了。 而他手上的长矛正好能达成这个目的。 琼恩望了一眼手上的“矛”,铆钉做得矛头和鱼竿做得矛身,极为简陋,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杀伤力。不过,这些长长的矛柄能够让他能够在远离影兽的地方开始攻击,让这些蠕动缓慢的肉块们伤不到他,只要多捅几次,影兽便也不动了。 只是在杀死六只影兽后,黑色血液已然裹满了整只矛,这些血液中富含着热气与脂质,在寒风中冷凝成了油膏状的流体,钝化了矛尖,甚至连矛身都有些打滑。 『血脂』…… 和诺斯说的一样,若不是他的提醒,恐怕在用什么“祖传宝刀”、“附魔神器”攻击影兽几次后,就算刀身还锋利,他们也握不稳这些武器。 到那时,恐怕他们就只能用指甲和牙齿去对付这些怪物了。 琼恩在心中默默地感激着诺斯,但手上的战斗却不能停,他将满是血垢长矛之扔到一边,缓缓向刚刚竖起来的拒马后方退去,他要赶到镇子的冰墙后面换一只矛。像刚才他使用的那种矛,都是这几天才赶制出来的,石头、木头或动物的大骨……只要能够磨尖后装在木杆的一端的材料,都被他们装上了。虽然时间紧,但量却足够。 在琼恩退却时,面前的肉块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攻击的好机会,只见它们蠕动了一下,渐渐消失,又在琼恩的影子中出现,一眨眼间就可以发起攻击! 可这时,另一只长矛捅了上来,将这只突入的影兽挑翻在地。 在琼恩后退时,另一名猎人补了上来,他们交替掩护,将东西门守得滴水不漏。 而在另一旁,诺斯也没闲着。 他控制着稻草人在最外围牵制着影兽,全力为纽兰丁镇的防御减少一点儿压力。其实,最开始,他尝试过让这些『骷髅』与影兽交战。在发现影兽后,他控制着五六只稻草人袭了上去。可他很快就发现,一身脆骨的骷髅虽然不会因为受伤而停止攻击,但却因为身陷黑暗中,瞬间就被二十来只影兽通过『影袭』撕了个粉碎。 面对强蛮的力量,正面强攻实非上策。 这是他在竞技场中学到的真理。 虽然现在的诺斯因为『暗影』的内核与『死亡』的外壳,并不会吸引影兽的攻击,就算城破,他一人逃跑也不是问题,哪怕逃跑时遇到了一两只厉害一些的影兽,也能使用『白骨魔法』保护自己的安全。 可是,此次他的目的是成功制造出能够打破西蒙之墙的“仇恨四骑士”。 在点燃琼恩心中的恨意之前,他不能让影兽那么轻易的冲进镇子里,也不能让琼恩死去。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到来年春天,没有那么尖锐的粮食危机,就很难再找到像琼恩这么符合要求的人了。 此外,他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介入了他的计划。 虽然潜伏者目前应该不是敌人,但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如今可不会再有一个杰能够与他并肩作战,也不会再有一个奈克洛·梅·加斯在暗中保护他,一切都要靠自己,如果不能力克,那就智取。 “在那些日子里,你确实成长不少。”(讲到这儿,艾斯艾弗双目无神的看着比格诺斯说出了这句夸奖的话,可那种言语平淡的语气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诺斯的稻草人们虽然不成规模,无法正面和影兽军团们一较高低,但好在这些畜生们在看见会动的稻草人后,注意力明显被吸引了。 这就给了诺斯操作的空间。 轻巧的『骷髅』们比影兽跑的快多了,而挖好的陷阱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影兽开始袭击后,诺斯通过『骷髅』检查了所有的陷阱,结果确如琼斯想的一样,对会『影袭』的影兽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只是也不用高估影兽畜生般的智力,它们只会有在没有攻击目标的时候才会稍稍动动脑子。 毕竟躲避陷阱什么的,哪有眼前的肉和骨头香。 依凭于此,诺斯操纵着『骷髅』在大片大片的影兽面前手舞足蹈,勾引着它们,挑衅着它们,将它们引入一个个落穴之中。 当然,挑衅影兽的骷髅不会毫发无伤,时而有影兽从阴影中折跃而出发动攻击,或开膛破肚斩断肋骨,或砍下臂骨阻止挑衅,但——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腿还能动,已死之物又怎么会再死一次? 哪怕有些影兽们看见了陷阱不上当,骷髅们甚至可以跃入陷阱之中,邀请着影兽一同进来。 诺斯就像一名棋手,精准的利用着每一只骷髅,让它们最大程度的吸引影兽,从而减轻对纽兰丁镇的压力。那些没有损坏的骷髅可以一直重复这种操作,直到它们的躯体彻底粉碎为止。 眼前的一切都掌控的很好,影兽们虽然仍有杀意,但并非斗志昂扬。与之相比,在外围的阵线上战斗的成年男子们却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与亲人拼死奋战,战力更胜。 镇子中央的妇、孺、老、残们在层层的保护下,不停地将柴火、武器、绷带等物资送上一线,又将伤员运了回来。他们虽然不能战斗,但提几桶水,修整并加固冰墙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诺斯所设计的这台屠戮影兽的“仪器”程序化的运转了起来,影兽攻不进来。 但,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呢? 力量悬殊的对比不因任何情况而改变,亦如命运般坚如磐石。 随着时间的流失,真实的情况开始显露。 首先瘫痪的是外围吸引影兽注意力的骷髅。原因很简单,它们能够挑衅影兽的前提是有地方跑,也有陷阱可以用。可随着影兽数量的不断加多,诺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一只又一只的骷髅与他之间的连接被破坏了。影兽到处都是,就连用作陷阱的坑都被它们的躯体填满。下层的影兽们也许死了,可上层的影兽们仍在蠕动,数十倍于纽兰丁镇战力的它们一点一点的,挤压着纽兰丁镇外围的活动空间,将镇子包围的像大海上的一座孤岛。 ——十,则围之。 紧接着,人们的体力开始不支。在寒风与暴雪中战斗绝非一件轻松的事,虽然拼命搏杀所带来的热量一直保持着众人的体温,可人是会疲劳的,但只要他们稍有放松,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寒冷实打实的就在那里,并不因为他们的运动而消失。 琼恩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他的手指发凉、耳垂已经没有了温度。快而浅的呼吸将更多的冷气带入他的的肺部,一冷一热刺激过度,逼的他血气上涌,头晕目眩。 可就算手臂冻僵了、耳垂冻掉了,也不能休息,他甚至强迫自己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只是疲劳和疼痛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它们包裹着琼恩,也包裹着其他的人。可这些伤疲人们却感受不到,能感受到的只有物极必反的温暖。 渐渐地,很多人开始感到全身麻木、冷颤再也无法克制,『冻伤』深入肺腑。他们躯体已经停止工作,双眼也模糊了起来,手中的长矛不自觉的落在地上。 死亡出现了。 “匹西斯,别动!”琼恩高声喊了出来。在他一旁的匹西斯刚刚杀死一头影兽,可又有一头影兽通过『影袭』出现在了他的脚边。 琼恩想要救匹西斯,他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尽管保持着警觉,但步伐却开始不由自主的跌跌撞撞、方向混乱,就连说话都互语无伦次了起来。他想喊的是“匹西斯快趴下,影兽别动!”可话出了口,却给了战友极大地误导。 ——这结局就是匹西斯的肚子被两根尖刺贯穿。 没有时间后悔,没有时间自责。 琼恩向那只影兽冲了过去,但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退却了。 只见匹西斯丢下了长矛,也不去攻击影兽,只是如同醉了一般,用手顺着尖刺,撕开了自己的肚子,一边撕,一边狂笑,还喊着:“好热!好热啊!” 场面血腥,令人不寒而栗。 ——疲,将弱之。 终于,东西两门开始守不住了。影兽层层叠叠的涌了上来,摩肩接踵、密不透风,像一堵肉墙一样,并不是通过杀的方式前进,而是挤了进来。 能活动的圈子越来越小,而接触就意味着粉身碎骨。 更可怕的是,匹西斯的鲜血在琼恩眼前顺着那些尖刺流向了影兽,那只肉球一般的影兽竟渐渐地被这些血液治愈。它身上因为电击与烧灼产生的大痂竟快速的长好,露出了其下蓝黑色的皮肤。肉球中一只只眼睛浴血而生,有几只盯着匹西斯的血液与内脏面露贪婪,当更多的则是紧紧的盯着琼恩,目露凶光。 南北墙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当墙内的守军杀的影兽越来越多时,墙外的尸体也越来越来高。直到与墙齐平,影兽大张旗鼓的攻入内城。 这场防御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写好。影兽好似四溢而出的血液,又如步步紧逼的熔岩,虽然缓慢,但却不可阻挡。 每有一个人流血,影兽都将变得更强。 被血液淹死,说的不过就是这样。(drown the blood, that''s all there is to it) ——势,已去之。 现在,纽兰丁镇里的人们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熔岩吞没,看着情况一点的一点的变糟,可自己使劲浑身解数,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扭转的可能。 最大的无奈,莫过于此。(all the efforts are va) 就如同时间流逝与苍老一般,无可逆转,又最为可悲。(“as ti, as ag, irreversible, and ost pathetic”)(讲到这里,艾斯艾弗给了比格诺斯一个扭曲却暧昧的笑,好似他很欣赏比格诺斯板着的脸。) 不过,这一次琼恩他们还有机会。 再也承受不住堆积而来的“肉山”,琼恩丢开长矛,双手掩在嘴旁,作喇叭状,对着诺斯所在的冰塔高声喊道:“诺斯,我们不行啦!” “见鬼!离黎明还早着呢!”诺斯望了望镇子中央忙于后勤的麦兹与依旧疯癫的阿诗,咒骂了一句,随即敲响了冰塔上的铜锣,“点燃火墙!” “哃!”“哃!”“哃!”…… 在诺斯敲响他冰塔上的铜锣后,纽兰丁镇内的所有的冰塔上铜锣一面面的敲响了,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在喧嚣的战场中传达着信号。 随着铜锣的敲响,堆积在镇子外围壕沟内的材料被点燃了,冲天的火焰竟瞬间将纽兰丁镇包围了起来,隔绝了影兽与镇民! 这与祈灵师的『火墙』别无二致,甚至在火焰上还要更猛烈一些! 本来,在这样的天气里,木材被泼上了油也不易燃烧,就算点着了,也绝无可能迅速的传导开来,形成『火墙』。不过,诺斯在布置这些火焰壕沟的时候,在其中撒上了买来的劣质『火源晶石』粉末(“阿曼娅迪欧也真是抠门!”诺斯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些粉末虽不像亚门内尔在林望镇使用的那颗那样纯粹,但却也能够极大地增强燃料燃烧的效率,更有甚者,它们能微微连接火源界,汲取周围的火元素,让『火墙』持续的更久。 “快,都撤回来!这些火墙能持续三个小时。”诺斯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众人撤入城内。他们明白火墙升起了,意味着战斗已经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三章 二十三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三) 眼见着火墙猛然升起,众人顺势遁入镇内,数只影兽在试图跨越『火墙』失败之后,也放弃了进一步的攻击,它们像野兽一般,既畏惧着火焰却又舍不得到口的肥肉,只是微微向后退却了几步,围着纽兰丁镇,没有一点儿散开的意思。 回到镇内,琼恩顾不上喝一口热水,就奔向了诺斯所在的冰塔下,却见冰塔下已然挤满了人,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诺斯已经开始修整起工事。 周围风雪中各色黑影忙忙碌碌,琼恩分不清哪些是镇民,又有哪些是诺斯车队的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从诺斯那里领到了新的任务。 琼恩看着眼前的冰塔,只觉得在暴风雪中,这根冰塔是这么的突兀,如同一根尖刺,刺破了凝滞的寒冰。 剧烈的搏斗让琼恩的双腿已然酸痛,此刻事实上并不那么高的冰塔却显得高不可攀,诺斯站在塔顶,他的指令在寒风的呼啸声中响起,随即又被吞噬,宛如一根蜡烛,被风吹灭了,又不甘地再度亮起。 “斯凯恩,你带着十二个人去修冰墙!” 呼——呼—— “诺兰,在镇子里到处都放好武器!准备巷战!” 呼——呼—— “我是说,把地洞挖好……呼——呼—— “让小孩子藏进去!不是让你们都藏进去!” 呼—————————————————— 寒风凌冽,未曾有一点儿叹息。 “诺斯!你傻x么!!!!¥¥…… “傻也比死好!叫你去你就去,墓地里如果有可以用的骨头,都做成武器!” 哎—— 琼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战斗的决心却更加坚定。但他的心中有一个疑惑,一直未得到平息。 他左右望望,人们都极为忙碌,也许别人不会听到他的问话? 当时的他,可没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时间宝贵,而他不想在爬楼上浪费时间。 所以,他还是咽了口口水,努力舒缓自己的呼吸,最终大声喊了出来:“呼呼……呼……诺斯!现在什么时间了?!!我们守了多久了?!!” “别再逼逼叨了,如果救不了,就不救了!活着的更……” 诺斯还在指挥着人们应对影兽的进攻,可能他没听见琼恩的问题? 琼恩再喊了一遍:“诺斯!我们守了——多——久——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无比刺耳,就连暴风雪都为之平息。 呼—————————————————— 近旁的所有黑影都停了下来,琼恩能感到,他们都在看他。 诺斯也在。 稍许后,诺斯的声音再度响起:“看什么!快!所有人!动起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支开了大部分人后,琼恩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冰塔上跳了下来,直愣愣地摔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黑影爬了起来,向琼恩走来。 是诺斯。虽然从那么高的冰塔上跳了下来,可他却像没事的人一样,走到琼恩面前—— “刚刚过午夜。这火墙烧到熄灭我们都不会得救。” 琼恩看着诺斯,只见他板着脸,面色又苍白,好像一块坚硬的冰。 “嗯。”琼恩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此刻,琼恩才反应过来,诺斯若真是在高塔上如此回答,只怕人心士气就散了,这镇子也不用再守了。 “那,我有什么要做的么?”琼恩问道。 两人相视一两秒。 “不,你没有。你们从一线回来的人全都没有。你们要做的就是休息。”诺斯回答道,他走上前,拍了拍琼恩的肩膀,“去做你认为重要的事。” “我……重要的事?”琼恩又一点儿的疑惑。 看到琼恩这样,诺斯浅笑了一下。他将手从琼恩肩头拿走,随即将干枯而冰冷的手指放在了琼恩的眉心。 “这样的日子我也经历过。”诺斯用力点了一下。 霎时间,无数恐怖的景象涌入了琼恩脑中。 有无数的影兽、有滔天的火光、有成河的鲜血,有哭喊的悲凉…… 那之中,最可怖的是树一般的怪物,它如山一般高大,仅仅看一眼就可能陷入疯狂。 但疯狂与死亡都不是最可怕的…… 当画面定格在一间着了火的酒馆时,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猛然出现。在画面中,诺斯的手上抱着一具濒死之人的尸体,而他的身边还有两具…… 诺斯哭着,可他的泪水却无法熄灭火焰。 他是无能的,一如琼恩自己。 憎恨。 因爱而生。 这种感觉琼恩以前也有过——那是在他母亲离开的那个晚上。 呜啊——琼恩跪倒在地,呻吟道:“这……这是……” “林望镇。”诺斯收回了手,转向了琼恩刚刚守护的西方,“也是我的故乡。” 琼恩吸了一口气。 接着,诺斯用他手中的黑杖点了点地并从上面掰下一块,塞到了琼恩手里:“这是我的法杖,也许它在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但这一切,都看你。” 琼恩看着那片碎片,它黑黑小小,想一块炭块,但却不会掉色。在发现没什么特别之处后,琼恩顺手将其塞到衣服内。 看到琼恩收好那块碎片后,诺斯摆了摆手,道:“去,去。” 琼恩向着诺斯使劲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冰塔。 冲天的火光将城内映射的通红,也只给诺斯留下了一个琼恩的背影。 那背影既熟悉,又陌生,未了,在琼恩消失在暴风雪中前,诺斯大声喊道:“但行好事,各安天命!相信,黎明一定会到来!” 可琼恩连头也没有扭一下,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 家。 甜蜜的家。 虽然只有四面土墙,屋顶亦是破破烂烂,但琼恩看见这间房子还在,他就感到安心——诺斯给他看见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这太好了! 门,被暴风雪吹开,在风中一开一合着。 琼恩踏进了门,反手将门顺势掩上,屋里的摆设一如往常,只是融了些雪,有些潮湿。没有影兽的气息。 ——这太好了! “呀————我和你拼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内室响起,紧接着一个土灰色的矮小身影从卧室冲了出来,她冲着门口扑了过去,手上还拿着一把生锈的柴刀。 那身影跑得不快,行动也不敏捷,动作也很单调,但琼恩就是喜欢。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虽然他自己没有察觉。 琼恩一个闪身,“咔”的一声柴刀劈进了门里。 琼恩一把抓住了那个身影,稳住她的双肩,紧接着一股熟悉的体香飘入了他的脑田:“安莉!安莉!睁开眼睛!别怕!是我!” ——这太好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莉猛地睁开眼睛,“琼!是你!太好了!我……我还以为你去找麦兹了,不……不要我了呢……” 安莉开始啜泣,眼泪止不住的留下。 琼恩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他弓下身子,平视着安莉:“不……不……那怎么可能。我们是一家人。” “琼,你……”安莉轻轻用手抚摸过琼恩的脸颊,她为琼恩拭去了面上的血与泪,接着,她亲吻了一下琼恩,“受伤了么?” 亲吻后,琼恩顺势搂住了安利的腰,摇了摇头,两人靠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琼看着怀中的安莉,问道:“孩子们呢?” “诺斯说要把小孩子们集中保护起来所以都送到镇子中央了。从影兽袭击开始媞拉就出了门,后来崔拉也去了,我有看见她们在搬柴送水可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安莉的语速极快,说起话来简直文不加点,她从琼恩怀中挣脱出来,从双手极快地上下摇摆着,显得很是紧张。 可这时,从内室传来了啼哭声—— “哇——哇——哇——” 是纽曼(newan)。 安莉尴尬在那里。 “琼,我……我……”安莉愣了一下后,马上退到了卧室的门框处,双手紧紧地把住门框,不想让琼恩进去。 而看见这个场景,琼恩只是苦笑了一下,他缓步走过去。 看见琼恩走来,安莉愈发紧张,她的双臂紧紧地顶住门框,头却低了下来,好像屈服于命运。 只听她口中喃喃:“我……我只是不想再失去……” 琼恩将安莉从门框中搂了出来,他打断了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在她耳边低语:“没关系……我都懂的……懂的。” “都懂的……”琼恩再也忍不出,哭了出来。 在啜泣了两声后,他开始咒骂自己:“是我没用,是我。” “琼,我不想死。”安莉也放纵的哭了起来。 “在镇子里,要阻止那么多的影兽攻击我们……我做不到……”在安莉面前,琼恩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他双拳紧紧地握在腰旁,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我不是祈灵师……” 琼恩抬起头,向窗户外望了一眼,看着火光与风雪中那模模糊糊的尖塔黑影,他也不知是诺斯所在,还是不是。 “更不是……诺斯。” 未了,他再一次将双手搭在安莉肩头,双眼坚定地看着她:“要不,你逃,带着孩子们一起。我去求求诺斯,让他用稻草人护送你们……” 琼恩说着,话却自己打住了。他心里明白,这时的诺斯已然帮不了他们——他甚至帮不了自己。 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你没有力量!废物! ——自己痛恨着自己。 听到琼恩说到一半,安莉却并没理解琼恩的难处,她只是以为,琼恩又一次要赶走自己。 “哇——”她放声的哭了,再次紧紧地投入琼恩的怀中,双手死死地抓住琼恩的后背,仿佛放手就等于失去,“我不走,离开了这里……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用。”琼恩哽咽着,强忍着泪水,他抱紧了安莉。 ——力量,我要力量! “你别哭啊,我来想办法。”他柔声道。 ——呸!什么元素!什么诺斯!只要能救救我的家人,我愿奉上我的一切,什么都可以。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琼恩衣服内的碎片闪出了微光,渐渐刺破了他的皮肤。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一刻好似永恒,却不是,也不可能是。(this ont sees eternal, but it''s not, and it can''t be) 就好像『火墙』的烈度在达到巅峰之后,渐渐暗淡一样。 熄灭只是时间问题。 诺斯看了看火墙,通过明度估计了一下,最多还有一个半小时它们就会熄灭。 “哎——”他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样,不要有什么差错。 此刻最为平静,也最为凶险。 因为你不知道,是谁在暗流下汹涌,又将在哪刻掀起波涛。 就好像疯疯癫癫的阿诗一样,没人知道她的过去,也没人知道她将出现在哪里。 这不,就在诺斯的眼里,除了火墙以外,一个疯疯癫癫的身影也闯了进来。 阿诗在镇子里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镇子南边的围墙旁。她停了些许,口中涎水垂落于地。 一阵风带着雪吹过她孱弱的身躯,冻的她一个机灵,也促使她缓缓地高举双手,然后又五体投地。 她跪的极为虔诚,头颅紧紧地贴在地面,没有一句言语。 她在干什么?诺斯很好奇。 就在这时,一个阴沉而又疯狂的声音咋然在诺斯脑中震荡了起来,那声音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从未有过如此清晰,是如此的恐怖:“你并不知道怎么使用‘真正’的力量。” 话音落,雷声起。 一道直径足有数米宽的紫黑色闪电从镇子南方的小山丘上射出,它破开了漫天的飞雪,熄灭了厚厚的火墙,击穿了破损的残垣,蒸发了诺斯所在的半个冰塔,蹭着诺斯的身体刺入地面,就在阿诗的面前的指尖处烧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与此同时——『火墙』破了一个洞——纽兰丁镇南部暴露在外。 这是『暗影箭』…… 纵使诺斯不会呼吸,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向外望去,『暗影箭』所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痕迹之中,被烧灼的泥土散发出诡异的亮紫色光芒,它们成片成片的排布,好像大地的一道伤疤,在它们的照耀下,一切都消失了。 无论是积雪、泥土、树木、硕石,还是……影兽。 而顺着轨迹,这些光芒组成了一条路,直通远处的山丘。 “来啊。我等你。”那声音说道。 三章 二十三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三) 眼见着火墙猛然升起,众人顺势遁入镇内,数只影兽在试图跨越『火墙』失败之后,也放弃了进一步的攻击,它们像野兽一般,既畏惧着火焰却又舍不得到口的肥肉,只是微微向后退却了几步,围着纽兰丁镇,没有一点儿散开的意思。 回到镇内,琼恩顾不上喝一口热水,就奔向了诺斯所在的冰塔下,却见冰塔下已然挤满了人,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诺斯已经开始修整起工事。 周围风雪中各色黑影忙忙碌碌,琼恩分不清哪些是镇民,又有哪些是诺斯车队的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从诺斯那里领到了新的任务。 琼恩看着眼前的冰塔,只觉得在暴风雪中,这根冰塔是这么的突兀,如同一根尖刺,刺破了凝滞的寒冰。 剧烈的搏斗让琼恩的双腿已然酸痛,此刻事实上并不那么高的冰塔却显得高不可攀,诺斯站在塔顶,他的指令在寒风的呼啸声中响起,随即又被吞噬,宛如一根蜡烛,被风吹灭了,又不甘地再度亮起。 “斯凯恩,你带着十二个人去修冰墙!” 呼——呼—— “诺兰,在镇子里到处都放好武器!准备巷战!” 呼——呼—— “我是说,把地洞挖好……呼——呼—— “让小孩子藏进去!不是让你们都藏进去!” 呼—————————————————— 寒风凌冽,未曾有一点儿叹息。 “诺斯!你傻x么!!!!¥¥…… “傻也比死好!叫你去你就去,墓地里如果有可以用的骨头,都做成武器!” 哎—— 琼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战斗的决心却更加坚定。但他的心中有一个疑惑,一直未得到平息。 他左右望望,人们都极为忙碌,也许别人不会听到他的问话? 当时的他,可没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时间宝贵,而他不想在爬楼上浪费时间。 所以,他还是咽了口口水,努力舒缓自己的呼吸,最终大声喊了出来:“呼呼……呼……诺斯!现在什么时间了?!!我们守了多久了?!!” “别再逼逼叨了,如果救不了,就不救了!活着的更……” 诺斯还在指挥着人们应对影兽的进攻,可能他没听见琼恩的问题? 琼恩再喊了一遍:“诺斯!我们守了——多——久——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无比刺耳,就连暴风雪都为之平息。 呼—————————————————— 近旁的所有黑影都停了下来,琼恩能感到,他们都在看他。 诺斯也在。 稍许后,诺斯的声音再度响起:“看什么!快!所有人!动起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支开了大部分人后,琼恩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冰塔上跳了下来,直愣愣地摔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黑影爬了起来,向琼恩走来。 是诺斯。虽然从那么高的冰塔上跳了下来,可他却像没事的人一样,走到琼恩面前—— “刚刚过午夜。这火墙烧到熄灭我们都不会得救。” 琼恩看着诺斯,只见他板着脸,面色又苍白,好像一块坚硬的冰。 “嗯。”琼恩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此刻,琼恩才反应过来,诺斯若真是在高塔上如此回答,只怕人心士气就散了,这镇子也不用再守了。 “那,我有什么要做的么?”琼恩问道。 两人相视一两秒。 “不,你没有。你们从一线回来的人全都没有。你们要做的就是休息。”诺斯回答道,他走上前,拍了拍琼恩的肩膀,“去做你认为重要的事。” “我……重要的事?”琼恩又一点儿的疑惑。 看到琼恩这样,诺斯浅笑了一下。他将手从琼恩肩头拿走,随即将干枯而冰冷的手指放在了琼恩的眉心。 “这样的日子我也经历过。”诺斯用力点了一下。 霎时间,无数恐怖的景象涌入了琼恩脑中。 有无数的影兽、有滔天的火光、有成河的鲜血,有哭喊的悲凉…… 那之中,最可怖的是树一般的怪物,它如山一般高大,仅仅看一眼就可能陷入疯狂。 但疯狂与死亡都不是最可怕的…… 当画面定格在一间着了火的酒馆时,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猛然出现。在画面中,诺斯的手上抱着一具濒死之人的尸体,而他的身边还有两具…… 诺斯哭着,可他的泪水却无法熄灭火焰。 他是无能的,一如琼恩自己。 憎恨。 因爱而生。 这种感觉琼恩以前也有过——那是在他母亲离开的那个晚上。 呜啊——琼恩跪倒在地,呻吟道:“这……这是……” “林望镇。”诺斯收回了手,转向了琼恩刚刚守护的西方,“也是我的故乡。” 琼恩吸了一口气。 接着,诺斯用他手中的黑杖点了点地并从上面掰下一块,塞到了琼恩手里:“这是我的法杖,也许它在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但这一切,都看你。” 琼恩看着那片碎片,它黑黑小小,想一块炭块,但却不会掉色。在发现没什么特别之处后,琼恩顺手将其塞到衣服内。 看到琼恩收好那块碎片后,诺斯摆了摆手,道:“去,去。” 琼恩向着诺斯使劲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冰塔。 冲天的火光将城内映射的通红,也只给诺斯留下了一个琼恩的背影。 那背影既熟悉,又陌生,未了,在琼恩消失在暴风雪中前,诺斯大声喊道:“但行好事,各安天命!相信,黎明一定会到来!” 可琼恩连头也没有扭一下,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 家。 甜蜜的家。 虽然只有四面土墙,屋顶亦是破破烂烂,但琼恩看见这间房子还在,他就感到安心——诺斯给他看见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这太好了! 门,被暴风雪吹开,在风中一开一合着。 琼恩踏进了门,反手将门顺势掩上,屋里的摆设一如往常,只是融了些雪,有些潮湿。没有影兽的气息。 ——这太好了! “呀————我和你拼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内室响起,紧接着一个土灰色的矮小身影从卧室冲了出来,她冲着门口扑了过去,手上还拿着一把生锈的柴刀。 那身影跑得不快,行动也不敏捷,动作也很单调,但琼恩就是喜欢。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虽然他自己没有察觉。 琼恩一个闪身,“咔”的一声柴刀劈进了门里。 琼恩一把抓住了那个身影,稳住她的双肩,紧接着一股熟悉的体香飘入了他的脑田:“安莉!安莉!睁开眼睛!别怕!是我!” ——这太好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莉猛地睁开眼睛,“琼!是你!太好了!我……我还以为你去找麦兹了,不……不要我了呢……” 安莉开始啜泣,眼泪止不住的留下。 琼恩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他弓下身子,平视着安莉:“不……不……那怎么可能。我们是一家人。” “琼,你……”安莉轻轻用手抚摸过琼恩的脸颊,她为琼恩拭去了面上的血与泪,接着,她亲吻了一下琼恩,“受伤了么?” 亲吻后,琼恩顺势搂住了安利的腰,摇了摇头,两人靠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琼看着怀中的安莉,问道:“孩子们呢?” “诺斯说要把小孩子们集中保护起来所以都送到镇子中央了。从影兽袭击开始媞拉就出了门,后来崔拉也去了,我有看见她们在搬柴送水可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安莉的语速极快,说起话来简直文不加点,她从琼恩怀中挣脱出来,从双手极快地上下摇摆着,显得很是紧张。 可这时,从内室传来了啼哭声—— “哇——哇——哇——” 是纽曼(newan)。 安莉尴尬在那里。 “琼,我……我……”安莉愣了一下后,马上退到了卧室的门框处,双手紧紧地把住门框,不想让琼恩进去。 而看见这个场景,琼恩只是苦笑了一下,他缓步走过去。 看见琼恩走来,安莉愈发紧张,她的双臂紧紧地顶住门框,头却低了下来,好像屈服于命运。 只听她口中喃喃:“我……我只是不想再失去……” 琼恩将安莉从门框中搂了出来,他打断了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在她耳边低语:“没关系……我都懂的……懂的。” “都懂的……”琼恩再也忍不出,哭了出来。 在啜泣了两声后,他开始咒骂自己:“是我没用,是我。” “琼,我不想死。”安莉也放纵的哭了起来。 “在镇子里,要阻止那么多的影兽攻击我们……我做不到……”在安莉面前,琼恩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他双拳紧紧地握在腰旁,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我不是祈灵师……” 琼恩抬起头,向窗户外望了一眼,看着火光与风雪中那模模糊糊的尖塔黑影,他也不知是诺斯所在,还是不是。 “更不是……诺斯。” 未了,他再一次将双手搭在安莉肩头,双眼坚定地看着她:“要不,你逃,带着孩子们一起。我去求求诺斯,让他用稻草人护送你们……” 琼恩说着,话却自己打住了。他心里明白,这时的诺斯已然帮不了他们——他甚至帮不了自己。 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你没有力量!废物! ——自己痛恨着自己。 听到琼恩说到一半,安莉却并没理解琼恩的难处,她只是以为,琼恩又一次要赶走自己。 “哇——”她放声的哭了,再次紧紧地投入琼恩的怀中,双手死死地抓住琼恩的后背,仿佛放手就等于失去,“我不走,离开了这里……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用。”琼恩哽咽着,强忍着泪水,他抱紧了安莉。 ——力量,我要力量! “你别哭啊,我来想办法。”他柔声道。 ——呸!什么元素!什么诺斯!只要能救救我的家人,我愿奉上我的一切,什么都可以。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琼恩衣服内的碎片闪出了微光,渐渐刺破了他的皮肤。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一刻好似永恒,却不是,也不可能是。(this ont sees eternal, but it''s not, and it can''t be) 就好像『火墙』的烈度在达到巅峰之后,渐渐暗淡一样。 熄灭只是时间问题。 诺斯看了看火墙,通过明度估计了一下,最多还有一个半小时它们就会熄灭。 “哎——”他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样,不要有什么差错。 此刻最为平静,也最为凶险。 因为你不知道,是谁在暗流下汹涌,又将在哪刻掀起波涛。 就好像疯疯癫癫的阿诗一样,没人知道她的过去,也没人知道她将出现在哪里。 这不,就在诺斯的眼里,除了火墙以外,一个疯疯癫癫的身影也闯了进来。 阿诗在镇子里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镇子南边的围墙旁。她停了些许,口中涎水垂落于地。 一阵风带着雪吹过她孱弱的身躯,冻的她一个机灵,也促使她缓缓地高举双手,然后又五体投地。 她跪的极为虔诚,头颅紧紧地贴在地面,没有一句言语。 她在干什么?诺斯很好奇。 就在这时,一个阴沉而又疯狂的声音咋然在诺斯脑中震荡了起来,那声音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从未有过如此清晰,是如此的恐怖:“你并不知道怎么使用‘真正’的力量。” 话音落,雷声起。 一道直径足有数米宽的紫黑色闪电从镇子南方的小山丘上射出,它破开了漫天的飞雪,熄灭了厚厚的火墙,击穿了破损的残垣,蒸发了诺斯所在的半个冰塔,蹭着诺斯的身体刺入地面,就在阿诗的面前的指尖处烧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与此同时——『火墙』破了一个洞——纽兰丁镇南部暴露在外。 这是『暗影箭』…… 纵使诺斯不会呼吸,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向外望去,『暗影箭』所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痕迹之中,被烧灼的泥土散发出诡异的亮紫色光芒,它们成片成片的排布,好像大地的一道伤疤,在它们的照耀下,一切都消失了。 无论是积雪、泥土、树木、硕石,还是……影兽。 而顺着轨迹,这些光芒组成了一条路,直通远处的山丘。 “来啊。我等你。”那声音说道。 三章 二十四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四) 原来的二十四章神秘的消失了,我们无法知道它去了哪里,但也许在背德之书中有留存。 2021130 ———————————————————— 包围着纽兰丁镇的火墙被撕裂出一个空洞的大门。 而在门内,诺斯回味着那个呼唤他的熟悉的声音。 在他被克罗宁击倒时、在角斗场的混战中、在奈克洛·梅·加斯的身边、也在林望镇那个绝望的夜里…… 这声音一直都在。 如今,它再次响起,熄灭了其他的一切。 被暗影撕碎的烈焰在暴风雪中无声的燃烧着,影兽们残破的眼睛闪露着凶光,但它们没有上前,只是等待着诺斯。 而诺斯也在等待着…… 死之魔——它正以终结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外延——如今正是它的职责所在。 它应该来。 可是,他观望些许,可除了漫天的飞雪外,不见一点儿迷雾。 象征着终结的死之魔没有来。 是它没有感受到?还是感受到了不肯来? 但无论怎样,只有一点是确定的——来者绝非善类,且实力、非凡。 “是来杀我的么?毕竟,杀了我,‘门’就会打开。”诺斯怀疑着。 可刚刚的『暗影箭』又精准的错过了他。 它想干什么? 一份未知的邀约摆在他面前,而邀请他的则是混沌的眷侣,诺斯心知肚明。 “‘混乱’想要你的死亡。”,老师说过。 可“力量”即是“利益”,老师也教过。 来者是老师所说过的恐怖,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他握紧了手上的影木,死亡无法被死亡所威胁。(death cannot be threatened with death),他无需拒绝、没权力拒绝、也无法拒绝。 ——我要为我的父母爱人报仇。 于是,只能裂动以下干枯的嘴唇,向前迈出了一步,向着『火墙』中的“门”迈去,就好像不久前从林望镇的地牢中迈出一样,门外就是地狱。 然而,这一次,有人拉住了他。 “?!” 谁。 诺斯扭过头来,可却没能第一眼就从纽兰丁镇中奔忙的众人中找出拉他的人。 可是拉力仍旧传来,,拉的是他的衣角。 诺斯低下头—— 拉娜?!! 不,是媞拉。 诺斯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可转而,他心中又惊异了起来! ——这……这么会呢?! 媞拉早已死于荒野,如今的她不过是诺斯的提线木偶。可现在,诺斯却感觉不到媞拉。 ——难道?! 诺斯看着媞拉,虽然她仍旧没有说话,但却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盯着诺斯。 只见她紧紧地拉住他的衣角,好像在说:“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 她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 诺斯伸手捏了捏媞拉的脸颊,依旧是僵硬与冰冷。 可是,他却发现,媞拉的眸子有一半变回了原样,失去了亡灵应有的深紫色。 “媞拉……你……?” 奇迹!这是一个奇迹! 她活了!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种奇迹? 诺斯扭头望了一眼火墙之外的彼方,咽了一下口水(虽然他早已在数月前失去了分泌口水的能力)。 媞拉活了,那么…… 爸、妈……还有……拉娜…… 就在诺斯望着『暗影箭』的来源出神时,原本匍匐在一旁的阿诗突然神色癫狂的站了起来,只见她双手做空捧状,不停地高呼:“该走啦!该走了!(ti to go!ti to go!)”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似在催促,似在责骂。 听到阿诗刺耳的鸣叫,诺斯向着或火圈外的黑暗走了一步,他未曾扭头再看一眼媞拉,只是手持着影木,轻轻地拨开了媞拉抓着他的手。 诺斯抬腿,一步又一步,地上的积雪被他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在嘲弄,似在哭泣。 渐渐地,他又觉得脚步沉重了起来,让他难以向前。 “啊!”娇声一阵,传入心扉。 为叫声所吸引,诺斯寻声望去,却再次发现是媞拉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她抱的是那样的用力,哪怕已经被自己在雪地中拖行了数米,也绝不肯松开。 “该走啦!该走了!(ti to go!ti to go!)”阿诗仍在颂唱。 “我该走了。(i'' gone)”诺斯低头俯视着趴在地上抱住他大腿的媞拉,眼睛里突然燃起了紫色的火焰,紫焰的光穿皮透肉,直映照骸骨,一如曾经的奈克洛·梅·加斯,显得极为恐怖。 “啊……”媞拉显然是被吓住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不觉间松了开来。 诺斯离开了媞拉。 ——我要复仇,我才不管什么代价。(i shall have y reven, whatever it takes) “对的。对的。哈哈哈哈哈。(right, right, hahahahahahaha)”在阿诗疯狂的手舞足蹈中,诺斯踏上被暗影撕开的路。 影兽在路旁呼嚎,唱响着混沌的颂歌。 风雪在路边匍匐,避让着仇恨的信徒。 诺斯顺着紫焰所组成的大道,无视了陡峭的山崖,向着源头破空而去,渐渐地走进了远方的山崖上澎湃的暗影,已不知何时,他与那团暗影融为了一体。 诺斯在黑暗中向前踱步,唯一的光亮是不由自主的从他眼中迸射的紫焰,以至于不知是向前还是向后,但他却在混沌一片的黑暗中听到各式各样的语言、各种各样的声音。 诺斯分辨不清它们来自哪里,只知道自己好似在鸟瞰一个个世界,在旁听他们的喜怒哀乐。 …… “我真的很爱你。”“是的,我也爱你。”“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因为,我也爱她啊。” …… “哥,咱家有钱了。”“可是,咱们没有家了。” …… “二十枚金币!我就差二十枚金币我就能救她了!”“……”“不了,谢谢了,我曾经很想要钱,很想要,但我现在,要去找她了。” …… “这些人已经不中用了。”“陛下,您的意思是……?”“他们吃的饭太多了。” …… “将军,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只有士兵和尸体!”“不,我们还有些,两脚羊。” …… “儿啊!妈老了,赚不来钱,不中用了。” …… “哈,药有进展么?”“额……药品对老年的效果不甚理想,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试验。”“更多试验?!你知道哪些米虫有多能吃么?这可是战争年代!”“是啊,所以我们有很多代替品,更像人的代替品。” …… “签了这份合约,你们家顿顿都能吃上玉米了。”“真的?我签!” …… “爸爸死了,妈妈给我做饭。”“妈妈病了,我给妈妈做饭。”“饭做好了,我喊妈妈吃饭。”“妈妈怎么不起来?”“叔叔,帮我看看妈妈啊。”“妈妈也死了,但我已经是大人了。” …… “啊,痛!”“哇哦,原来这么大的石头的没问题!那试试这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你饿吗?”“饿。”“饿的时候怎么办?”“唱圣歌。”“那首?”“至高神啊我爱你。” …… 这些声音嘈嘈杂杂、纷纷绕绕,多是悲痛欲绝的伤心故事带着黑色的色调,好像白水煮面却连葱都不肯加,单纯地苦涩与霸道,让人避之不及。 诺斯在这些音浪中前行着,它们形成了言语的海洋与湍急的水流,逼迫着诺斯向着没有声音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话语声渐渐地变成了水声,诺斯真成了走在水里。 而他所出现的水域正处在消失已久的影木林旁! “这里?!”诺斯充满了疑惑,“不应该啊,自从奈克洛死后,影木林终日为白雾所封锁,连我都进不去,可如今为何一点儿雾都没有?” 他左右望望,试图寻找死之魔的踪迹,却在在参天的影木下,找到了一个似人的身影。 “奈克洛?!”诺斯本能的兴奋,他趟着水,冲向了那个身影,但很奇怪,明明没有雾,却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 只是很快,他很快就发现那个身影并非是故人。 从黑水中走上岸来,诺斯终于看清了那身影的模样。 只见那身影高约六尺,赤裸上身,面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羊角从额头刺出。壮硕的身体有着青紫色的粗糙皮肤,在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颗粒状肉瘤,看起来好像一只站立的蜥蜴。 他的躯体有着干枯而修长的手指,这些手指仍保留着人类的模样,但关节却放大了一倍,指甲更是长的吓人,闪着寒光。一对漆黑的皮质翅膀从他太阳穴位置延伸到背部的,形似蝙蝠,足足比额头的犄角还高了半个人。 诺斯吸了一口气,面前的身影虽然不是人,但也绝非怪物。他的脚虽然被行形似牛蹄的足部取代了,但下身却穿着一条普通的布制裤子,它挺拔的站姿更是透露出十足的理性,只是那混沌一团的面上,诺斯必须怀疑,他的理性绝对全然不同于人类。 他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或者说,他就是『未知』本身。 就在诺斯还在仔细观察那身影时,熟悉的呼唤声再度响起:“诉说你的愿望,凡人。我在听。” 毫无疑问,那个邀约他的声音就在面前。 “是你叫我来的。”诺斯应到。 “是的,我知道你的愿望。但你必须由你亲自说出口。”那无面人肯定到。 “我要力量,足以复仇的力量。”诺斯毫不迟疑,他目中的火焰熊熊燃烧,“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呵呵呵哈哈哈哈……”就在诺斯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影木林都荡漾了起来,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发出了阴森的笑声。 “代价?哪怕再也不能复仇呢?”无面人冷声戏谑。 “嗯?”诺斯尚未反映过来。 “比格诺斯,抛下你的伪装。为什么你要的是力量,而不是复仇呢?”无面人却声质疑。 “啊?!”无面人的问题打的诺斯措手不及,他一时愣在原地,眼中的火焰竟也瞬间熄灭了大半。 看着目瞪口呆的比格诺斯,无面人摇了摇头,很是失望,他自顾自地道:“我的同类对你很感兴趣,他需要你帮他寻找到混沌与秩序。而你怎么样,我并不关心。” “奈克洛为你启智、谋计,但你却不知如何铸心。” “铸心?”比格诺斯嘀咕了一声。 “这也是你不如奈克洛的地方,他有心,而你没有。”无面人抖了抖身上的翅膀,他走上前来,将手按在比格诺斯的肩膀上,它空无一物的脸完全占据了比格诺斯的视线,压制了他的火焰:“先不急着回答我,好好思考,我们的相遇总有原因,不是恩赐,就是教训。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紧接着,无面人按着比格诺斯的肩,将他转过身去,背朝影木,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比格诺斯来时的那一片海洋,而是燃烧的镇子。 “林望镇,怎么?!” “不,你看仔细点。”无面人在比格诺斯耳边低语。 原来是纽兰丁镇。 如今在比格诺斯的视野中,影木林与纽兰丁镇扭曲的融合在了一起,一侧火光通天,一侧影影幢幢。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祈求。是力量或是复仇?(voke, power or venance?)” 三章 二十四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四) 原来的二十四章神秘的消失了,我们无法知道它去了哪里,但也许在背德之书中有留存。 2021130 ———————————————————— 包围着纽兰丁镇的火墙被撕裂出一个空洞的大门。 而在门内,诺斯回味着那个呼唤他的熟悉的声音。 在他被克罗宁击倒时、在角斗场的混战中、在奈克洛·梅·加斯的身边、也在林望镇那个绝望的夜里…… 这声音一直都在。 如今,它再次响起,熄灭了其他的一切。 被暗影撕碎的烈焰在暴风雪中无声的燃烧着,影兽们残破的眼睛闪露着凶光,但它们没有上前,只是等待着诺斯。 而诺斯也在等待着…… 死之魔——它正以终结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外延——如今正是它的职责所在。 它应该来。 可是,他观望些许,可除了漫天的飞雪外,不见一点儿迷雾。 象征着终结的死之魔没有来。 是它没有感受到?还是感受到了不肯来? 但无论怎样,只有一点是确定的——来者绝非善类,且实力、非凡。 “是来杀我的么?毕竟,杀了我,‘门’就会打开。”诺斯怀疑着。 可刚刚的『暗影箭』又精准的错过了他。 它想干什么? 一份未知的邀约摆在他面前,而邀请他的则是混沌的眷侣,诺斯心知肚明。 “‘混乱’想要你的死亡。”,老师说过。 可“力量”即是“利益”,老师也教过。 来者是老师所说过的恐怖,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他握紧了手上的影木,死亡无法被死亡所威胁。(death cannot be threatened with death),他无需拒绝、没权力拒绝、也无法拒绝。 ——我要为我的父母爱人报仇。 于是,只能裂动以下干枯的嘴唇,向前迈出了一步,向着『火墙』中的“门”迈去,就好像不久前从林望镇的地牢中迈出一样,门外就是地狱。 然而,这一次,有人拉住了他。 “?!” 谁。 诺斯扭过头来,可却没能第一眼就从纽兰丁镇中奔忙的众人中找出拉他的人。 可是拉力仍旧传来,,拉的是他的衣角。 诺斯低下头—— 拉娜?!! 不,是媞拉。 诺斯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可转而,他心中又惊异了起来! ——这……这么会呢?! 媞拉早已死于荒野,如今的她不过是诺斯的提线木偶。可现在,诺斯却感觉不到媞拉。 ——难道?! 诺斯看着媞拉,虽然她仍旧没有说话,但却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盯着诺斯。 只见她紧紧地拉住他的衣角,好像在说:“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 她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 诺斯伸手捏了捏媞拉的脸颊,依旧是僵硬与冰冷。 可是,他却发现,媞拉的眸子有一半变回了原样,失去了亡灵应有的深紫色。 “媞拉……你……?” 奇迹!这是一个奇迹! 她活了!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种奇迹? 诺斯扭头望了一眼火墙之外的彼方,咽了一下口水(虽然他早已在数月前失去了分泌口水的能力)。 媞拉活了,那么…… 爸、妈……还有……拉娜…… 就在诺斯望着『暗影箭』的来源出神时,原本匍匐在一旁的阿诗突然神色癫狂的站了起来,只见她双手做空捧状,不停地高呼:“该走啦!该走了!(ti to go!ti to go!)”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似在催促,似在责骂。 听到阿诗刺耳的鸣叫,诺斯向着或火圈外的黑暗走了一步,他未曾扭头再看一眼媞拉,只是手持着影木,轻轻地拨开了媞拉抓着他的手。 诺斯抬腿,一步又一步,地上的积雪被他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在嘲弄,似在哭泣。 渐渐地,他又觉得脚步沉重了起来,让他难以向前。 “啊!”娇声一阵,传入心扉。 为叫声所吸引,诺斯寻声望去,却再次发现是媞拉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她抱的是那样的用力,哪怕已经被自己在雪地中拖行了数米,也绝不肯松开。 “该走啦!该走了!(ti to go!ti to go!)”阿诗仍在颂唱。 “我该走了。(i'' gone)”诺斯低头俯视着趴在地上抱住他大腿的媞拉,眼睛里突然燃起了紫色的火焰,紫焰的光穿皮透肉,直映照骸骨,一如曾经的奈克洛·梅·加斯,显得极为恐怖。 “啊……”媞拉显然是被吓住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不觉间松了开来。 诺斯离开了媞拉。 ——我要复仇,我才不管什么代价。(i shall have y reven, whatever it takes) “对的。对的。哈哈哈哈哈。(right, right, hahahahahahaha)”在阿诗疯狂的手舞足蹈中,诺斯踏上被暗影撕开的路。 影兽在路旁呼嚎,唱响着混沌的颂歌。 风雪在路边匍匐,避让着仇恨的信徒。 诺斯顺着紫焰所组成的大道,无视了陡峭的山崖,向着源头破空而去,渐渐地走进了远方的山崖上澎湃的暗影,已不知何时,他与那团暗影融为了一体。 诺斯在黑暗中向前踱步,唯一的光亮是不由自主的从他眼中迸射的紫焰,以至于不知是向前还是向后,但他却在混沌一片的黑暗中听到各式各样的语言、各种各样的声音。 诺斯分辨不清它们来自哪里,只知道自己好似在鸟瞰一个个世界,在旁听他们的喜怒哀乐。 …… “我真的很爱你。”“是的,我也爱你。”“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因为,我也爱她啊。” …… “哥,咱家有钱了。”“可是,咱们没有家了。” …… “二十枚金币!我就差二十枚金币我就能救她了!”“……”“不了,谢谢了,我曾经很想要钱,很想要,但我现在,要去找她了。” …… “这些人已经不中用了。”“陛下,您的意思是……?”“他们吃的饭太多了。” …… “将军,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只有士兵和尸体!”“不,我们还有些,两脚羊。” …… “儿啊!妈老了,赚不来钱,不中用了。” …… “哈,药有进展么?”“额……药品对老年的效果不甚理想,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试验。”“更多试验?!你知道哪些米虫有多能吃么?这可是战争年代!”“是啊,所以我们有很多代替品,更像人的代替品。” …… “签了这份合约,你们家顿顿都能吃上玉米了。”“真的?我签!” …… “爸爸死了,妈妈给我做饭。”“妈妈病了,我给妈妈做饭。”“饭做好了,我喊妈妈吃饭。”“妈妈怎么不起来?”“叔叔,帮我看看妈妈啊。”“妈妈也死了,但我已经是大人了。” …… “啊,痛!”“哇哦,原来这么大的石头的没问题!那试试这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你饿吗?”“饿。”“饿的时候怎么办?”“唱圣歌。”“那首?”“至高神啊我爱你。” …… 这些声音嘈嘈杂杂、纷纷绕绕,多是悲痛欲绝的伤心故事带着黑色的色调,好像白水煮面却连葱都不肯加,单纯地苦涩与霸道,让人避之不及。 诺斯在这些音浪中前行着,它们形成了言语的海洋与湍急的水流,逼迫着诺斯向着没有声音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话语声渐渐地变成了水声,诺斯真成了走在水里。 而他所出现的水域正处在消失已久的影木林旁! “这里?!”诺斯充满了疑惑,“不应该啊,自从奈克洛死后,影木林终日为白雾所封锁,连我都进不去,可如今为何一点儿雾都没有?” 他左右望望,试图寻找死之魔的踪迹,却在在参天的影木下,找到了一个似人的身影。 “奈克洛?!”诺斯本能的兴奋,他趟着水,冲向了那个身影,但很奇怪,明明没有雾,却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 只是很快,他很快就发现那个身影并非是故人。 从黑水中走上岸来,诺斯终于看清了那身影的模样。 只见那身影高约六尺,赤裸上身,面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羊角从额头刺出。壮硕的身体有着青紫色的粗糙皮肤,在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颗粒状肉瘤,看起来好像一只站立的蜥蜴。 他的躯体有着干枯而修长的手指,这些手指仍保留着人类的模样,但关节却放大了一倍,指甲更是长的吓人,闪着寒光。一对漆黑的皮质翅膀从他太阳穴位置延伸到背部的,形似蝙蝠,足足比额头的犄角还高了半个人。 诺斯吸了一口气,面前的身影虽然不是人,但也绝非怪物。他的脚虽然被行形似牛蹄的足部取代了,但下身却穿着一条普通的布制裤子,它挺拔的站姿更是透露出十足的理性,只是那混沌一团的面上,诺斯必须怀疑,他的理性绝对全然不同于人类。 他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或者说,他就是『未知』本身。 就在诺斯还在仔细观察那身影时,熟悉的呼唤声再度响起:“诉说你的愿望,凡人。我在听。” 毫无疑问,那个邀约他的声音就在面前。 “是你叫我来的。”诺斯应到。 “是的,我知道你的愿望。但你必须由你亲自说出口。”那无面人肯定到。 “我要力量,足以复仇的力量。”诺斯毫不迟疑,他目中的火焰熊熊燃烧,“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呵呵呵哈哈哈哈……”就在诺斯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影木林都荡漾了起来,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发出了阴森的笑声。 “代价?哪怕再也不能复仇呢?”无面人冷声戏谑。 “嗯?”诺斯尚未反映过来。 “比格诺斯,抛下你的伪装。为什么你要的是力量,而不是复仇呢?”无面人却声质疑。 “啊?!”无面人的问题打的诺斯措手不及,他一时愣在原地,眼中的火焰竟也瞬间熄灭了大半。 看着目瞪口呆的比格诺斯,无面人摇了摇头,很是失望,他自顾自地道:“我的同类对你很感兴趣,他需要你帮他寻找到混沌与秩序。而你怎么样,我并不关心。” “奈克洛为你启智、谋计,但你却不知如何铸心。” “铸心?”比格诺斯嘀咕了一声。 “这也是你不如奈克洛的地方,他有心,而你没有。”无面人抖了抖身上的翅膀,他走上前来,将手按在比格诺斯的肩膀上,它空无一物的脸完全占据了比格诺斯的视线,压制了他的火焰:“先不急着回答我,好好思考,我们的相遇总有原因,不是恩赐,就是教训。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紧接着,无面人按着比格诺斯的肩,将他转过身去,背朝影木,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比格诺斯来时的那一片海洋,而是燃烧的镇子。 “林望镇,怎么?!” “不,你看仔细点。”无面人在比格诺斯耳边低语。 原来是纽兰丁镇。 如今在比格诺斯的视野中,影木林与纽兰丁镇扭曲的融合在了一起,一侧火光通天,一侧影影幢幢。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祈求。是力量或是复仇?(voke, power or venance?)” 三章 二十五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五) 怎么回事?! 『火墙』怎么破了个洞??! 刚刚的一瞬闪光让吸引了琼恩的注意力,在安顿好安莉后,他急忙冲出门去,可眼前看到的却让他不寒而栗。 滔天的烈焰熄灭了一块——『火墙』破了个洞??! 琼恩可以想象,从那洞口处磨牙吮血的肉块们正蠕动着向内中爬来——可天亮还早呢! 诺斯!诺斯一定有办法!他在哪儿?这种时候!真该死! 琼恩向着诺斯所在处的冰塔望去,那座冰塔就该在火墙的破洞的旁边,可进入琼恩眼帘的却是冰塔倒塌的样子——那座冰塔的底座有一个半弧形的缺口,它显然不足以再支撑这座塔的重量了。 冰塔摔在地上,发出隆隆的巨响,溅起无数雪花,可随即又都消失在漫天的暴雪中。 随之一同崩塌的还有琼恩心存的一丝丝侥幸。 “不!!!”他难以克制的高吼了一声,狂奔着冲向冰塔。如果诺斯死了,他不知道还有谁能带领他们活下去。 “不,他一定没事。”琼恩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现实却与他开起了玩笑。 跑至冰塔之前,看见的只有四分五裂的废墟,诺斯被埋在千斤重的冰塔之下——毫无疑问,便是死了。 琼恩的大脑一瞬空白,可旋即又清醒过来,这倒不是因为他能够舍弃对诺斯的依赖,而是他看见一只张牙舞爪的影兽已经爬过了冰塔的废墟,张牙舞爪向他冲了过来。 那只影兽好似一个肉团,它举着两个“l”型的锋利尖锥,从冰塔的废墟之上滚落而下,极具压迫之感。看到这一幕的琼恩深知自己依然身处绝境,因为在这一只影兽的后面,一定还有无穷无尽的影兽。 撤退,这是他本能的选择!这些影兽跑的不快,我还能跑!我还能…… “他在看,他在看,看你们无路可退!哈哈哈哈哈哈哈!(he is watchg, he is watchg,and there''s no turng back!hahahahahahah!)”就在琼恩正打算撤退时,疯疯癫癫的声音刺破了长空,传入了他的耳朵,摇摇摆摆的身形穿透了风雪,显露在他的面前。 阿诗?! 阿诗出现在了琼恩和影兽之间,影兽显然也为之吸引,向着这个离自己更近的目标冲了过去。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影兽挥舞着尖锥要刺入阿诗的身体时,琼恩扑了上去,撞倒了她,将将躲过了致命的刺击。 身体碰撞着在坚冰上翻滚滑行,琼恩将阿诗搂在怀中,可自己却被碎裂的冰块蹭破了皮肤,震动了内脏,好半天难以起来。 但阿诗似乎并不领情,当他们一停下来,她便立刻站了起来。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啦,我该怎么办啊?(he abandons ,he abandons ,what a i gog to do?)”阿诗癫狂的呼喊着,再一次摇摇晃晃的向着影兽走了过去。 阿诗的行为是那样的疯癫,似乎连眼前的影兽也吓到了,它左摇摇右晃晃,感到不解,疑惑的愣在原地,但对于送上嘴的肉,它可没有不吃的道理。 只见阿诗弓着腰,将头送上前去,似乎引颈就戮。 而那影兽举着刺,架在脖颈之下,似有白光血光。 风雪掩盖了二者的身影。 阿诗安静了。 “呃呃呃呃呃呃——!!!”影兽却不知从哪儿爆发出嘶鸣。 风雪中,琼恩出现在了影兽的背后,他手中拿着一根尖锐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影兽的“背部”。 紫黑色的鲜血伴随着腐臭的气息瞬时间从伤口中喷洒而出,与琼恩的鲜血混在一起,渗透而入,在这寒风中给予了他一丝丝的暖意。 再骇人的怪物,血也是热的,甚至有些烫——它们有时像人一样。影兽毕竟皮糙肉厚,用冰锥的这一击并不能对影兽造成什么伤害,但受到伤害也会被惊吓,也会本能的保护自己。 它并不希望受到第二次攻击。 “呃嗷——” 伴随着一声低吼,只见影兽猛烈地扭动起来,飞动肥肉将阿诗与琼恩粗暴的撞了出去。 这只形似肉球的影兽并非没有眼睛,只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它为闪电所伤,被烤糊的血肉化作了层层的肉壁,遮住了它的整个眼眶——它也因此失去了光明。 不过,光明所夺取的,黑暗都会还回来。(but, whatever the light takes, the darkness returns) 雷电(光,the lightg)夺去了它的光,暗影则救它以癫狂。 在黑暗中,一切感觉都被放大了。这只影兽甚至能感觉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才攻击我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动物的本能让它这么想。 于是,它在风雪中挥舞起了自己的刺刀,斩杀着黑暗中的敌人。它在风雪中挥舞着,咆哮着,将周围的冰塔的残骸击碎溅起无数雪花,在雪花所形成的烟幕中,它扭动着臃肿的身躯肆意行施着暴力,心中无可掩盖的杀意再次被激发,它确信只要那个袭击他的家伙再敢上来,它一定能将他一刀两断!不,还是吸他的血,吃他的肉,用他的躯体治愈我的伤痛,来啊,来啊—— 琼恩并没有上前。 影兽知道他在等待,但他一定不知道,它永不停息。 于是,影兽更卖力的挥舞了起来,它被黑暗所包裹的眼中似乎涌出了红色恨意,唤醒了它兽类的本质,让它变得不可阻挡——谁!谁捅了我!难道刚才的雷还不够痛么!! 影兽在雪中用力的跳着舞,它确信有一瞬它一定能斩断那卑鄙小人的肉体。可是,直到它过分卖力的舞动将贴在它的眼睛上的赘肉甩开时,它才发现—— ? 人呢? 影兽迷茫了,而琼恩早已带着阿诗向着自己的住所撤退,跟眼前的影兽拼命并不是自己该做的事,在他的家里还有着——安莉和纽曼——还有着他的根。 “阿诗,一会儿你和安莉躲在一起,我会保护你们的,”风雪中,琼恩拉着阿诗,眼看着就要到自己甜蜜的小家了,他在心中许下誓言,今夜他要拼尽全力,在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于是他握紧了手,“直到最后一刻。” 可是,他的手上却传来异样的感觉,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并未牵着阿诗,手中不过一把被捏瓷实的积雪而已。阿诗再一次消失在风雪中,琼恩甚至都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像她来时那么神秘。 但他现在没时间再去找阿诗了,因为他已然看见,五只“饿狼”已经包围了自己珍爱的小屋。 三章 二十五 只要渡过了夜晚便会平安无事(五) 怎么回事?! 『火墙』怎么破了个洞??! 刚刚的一瞬闪光让吸引了琼恩的注意力,在安顿好安莉后,他急忙冲出门去,可眼前看到的却让他不寒而栗。 滔天的烈焰熄灭了一块——『火墙』破了个洞??! 琼恩可以想象,从那洞口处磨牙吮血的肉块们正蠕动着向内中爬来——可天亮还早呢! 诺斯!诺斯一定有办法!他在哪儿?这种时候!真该死! 琼恩向着诺斯所在处的冰塔望去,那座冰塔就该在火墙的破洞的旁边,可进入琼恩眼帘的却是冰塔倒塌的样子——那座冰塔的底座有一个半弧形的缺口,它显然不足以再支撑这座塔的重量了。 冰塔摔在地上,发出隆隆的巨响,溅起无数雪花,可随即又都消失在漫天的暴雪中。 随之一同崩塌的还有琼恩心存的一丝丝侥幸。 “不!!!”他难以克制的高吼了一声,狂奔着冲向冰塔。如果诺斯死了,他不知道还有谁能带领他们活下去。 “不,他一定没事。”琼恩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现实却与他开起了玩笑。 跑至冰塔之前,看见的只有四分五裂的废墟,诺斯被埋在千斤重的冰塔之下——毫无疑问,便是死了。 琼恩的大脑一瞬空白,可旋即又清醒过来,这倒不是因为他能够舍弃对诺斯的依赖,而是他看见一只张牙舞爪的影兽已经爬过了冰塔的废墟,张牙舞爪向他冲了过来。 那只影兽好似一个肉团,它举着两个“l”型的锋利尖锥,从冰塔的废墟之上滚落而下,极具压迫之感。看到这一幕的琼恩深知自己依然身处绝境,因为在这一只影兽的后面,一定还有无穷无尽的影兽。 撤退,这是他本能的选择!这些影兽跑的不快,我还能跑!我还能…… “他在看,他在看,看你们无路可退!哈哈哈哈哈哈哈!(he is watchg, he is watchg,and there''s no turng back!hahahahahahah!)”就在琼恩正打算撤退时,疯疯癫癫的声音刺破了长空,传入了他的耳朵,摇摇摆摆的身形穿透了风雪,显露在他的面前。 阿诗?! 阿诗出现在了琼恩和影兽之间,影兽显然也为之吸引,向着这个离自己更近的目标冲了过去。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影兽挥舞着尖锥要刺入阿诗的身体时,琼恩扑了上去,撞倒了她,将将躲过了致命的刺击。 身体碰撞着在坚冰上翻滚滑行,琼恩将阿诗搂在怀中,可自己却被碎裂的冰块蹭破了皮肤,震动了内脏,好半天难以起来。 但阿诗似乎并不领情,当他们一停下来,她便立刻站了起来。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啦,我该怎么办啊?(he abandons ,he abandons ,what a i gog to do?)”阿诗癫狂的呼喊着,再一次摇摇晃晃的向着影兽走了过去。 阿诗的行为是那样的疯癫,似乎连眼前的影兽也吓到了,它左摇摇右晃晃,感到不解,疑惑的愣在原地,但对于送上嘴的肉,它可没有不吃的道理。 只见阿诗弓着腰,将头送上前去,似乎引颈就戮。 而那影兽举着刺,架在脖颈之下,似有白光血光。 风雪掩盖了二者的身影。 阿诗安静了。 “呃呃呃呃呃呃——!!!”影兽却不知从哪儿爆发出嘶鸣。 风雪中,琼恩出现在了影兽的背后,他手中拿着一根尖锐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影兽的“背部”。 紫黑色的鲜血伴随着腐臭的气息瞬时间从伤口中喷洒而出,与琼恩的鲜血混在一起,渗透而入,在这寒风中给予了他一丝丝的暖意。 再骇人的怪物,血也是热的,甚至有些烫——它们有时像人一样。影兽毕竟皮糙肉厚,用冰锥的这一击并不能对影兽造成什么伤害,但受到伤害也会被惊吓,也会本能的保护自己。 它并不希望受到第二次攻击。 “呃嗷——” 伴随着一声低吼,只见影兽猛烈地扭动起来,飞动肥肉将阿诗与琼恩粗暴的撞了出去。 这只形似肉球的影兽并非没有眼睛,只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它为闪电所伤,被烤糊的血肉化作了层层的肉壁,遮住了它的整个眼眶——它也因此失去了光明。 不过,光明所夺取的,黑暗都会还回来。(but, whatever the light takes, the darkness returns) 雷电(光,the lightg)夺去了它的光,暗影则救它以癫狂。 在黑暗中,一切感觉都被放大了。这只影兽甚至能感觉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才攻击我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动物的本能让它这么想。 于是,它在风雪中挥舞起了自己的刺刀,斩杀着黑暗中的敌人。它在风雪中挥舞着,咆哮着,将周围的冰塔的残骸击碎溅起无数雪花,在雪花所形成的烟幕中,它扭动着臃肿的身躯肆意行施着暴力,心中无可掩盖的杀意再次被激发,它确信只要那个袭击他的家伙再敢上来,它一定能将他一刀两断!不,还是吸他的血,吃他的肉,用他的躯体治愈我的伤痛,来啊,来啊—— 琼恩并没有上前。 影兽知道他在等待,但他一定不知道,它永不停息。 于是,影兽更卖力的挥舞了起来,它被黑暗所包裹的眼中似乎涌出了红色恨意,唤醒了它兽类的本质,让它变得不可阻挡——谁!谁捅了我!难道刚才的雷还不够痛么!! 影兽在雪中用力的跳着舞,它确信有一瞬它一定能斩断那卑鄙小人的肉体。可是,直到它过分卖力的舞动将贴在它的眼睛上的赘肉甩开时,它才发现—— ? 人呢? 影兽迷茫了,而琼恩早已带着阿诗向着自己的住所撤退,跟眼前的影兽拼命并不是自己该做的事,在他的家里还有着——安莉和纽曼——还有着他的根。 “阿诗,一会儿你和安莉躲在一起,我会保护你们的,”风雪中,琼恩拉着阿诗,眼看着就要到自己甜蜜的小家了,他在心中许下誓言,今夜他要拼尽全力,在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于是他握紧了手,“直到最后一刻。” 可是,他的手上却传来异样的感觉,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并未牵着阿诗,手中不过一把被捏瓷实的积雪而已。阿诗再一次消失在风雪中,琼恩甚至都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像她来时那么神秘。 但他现在没时间再去找阿诗了,因为他已然看见,五只“饿狼”已经包围了自己珍爱的小屋。 第三卷番外 恶疫·一 森之国西南,噬骨森林。 鬼枯藤的存在令这彼岸森林成为了对人类来说的不祥之地。可对精灵来说,便不是这样了。 虽然鬼枯藤可以同时在人类与植物之间寄生,但对于身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精灵来说,只要不是同时寄生在人类和自己身上这种情况,便仅仅是有些麻烦的问题,并非不治之症。 话虽如此,可除了负责巡视边境的游侠外,也很少有精灵进入这片森林就是了。 其实,噬骨森林在百年前并不叫噬骨森林,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梦泽森林。因为四通八达的水系在这片横跨蛮之国与森之国的森林中汇聚,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湿地,因此,各种奇珍异兽数不胜数,是一片如梦似幻的仙境。 可是自百年战争以来,这儿的情况渐渐改变了,躲避战乱的蛮人与精灵们数度穿梭于森林之内。法师与术士们恐怖的交锋让说不清道不明的物质混合着鲜血顺着河流沾染了湿地,两国军队的无休无止的交战,流浪者的没日没夜的狩猎,临近城镇市民的埋葬行为……梦泽森林中的尸体日益多了起来,填满了沟壑,原本极具灵性的异兽们渐渐隐去了踪迹,无论在哪里,战争都会带来伤痛,在这里也一样。 渐渐地,森林的气味变得怪异了起来,莫名不散的雾霾将森林层层笼罩,原本澄澈如宝石一般的森林开始变得阴森可怖,偶有大胆者进入内中,可看见的确是骷髅若岭,白骨如林,还未深入便被恐怖的气氛逼退了出去,自此便再也没有人愿意再深入一步。 所有人都说,那座森林会吞噬白骨,有什么“存在”于其中;可所有人也都知道,森林还是那个森林,不曾有什么改变。 自从改名叫噬骨森林后,这片森林已经沉寂很久了。直到今天,新的客人闯入其中。 “呼……呼……呼……”沉重的喘息声带着急促的步伐践踏着森林中富含水分的落叶,啪嗒啪嗒的响着。 逃亡者失算了,它本意想要逃进迷雾环绕的噬骨森林,想要借助漫天的大雾隐去踪迹,可弄巧成拙的是,这踏地的声响让它一时无处遁形。 “站住!不然我们只能攻击了!” “抓住它!它在那!” “别让它跑了!” 一声声嘹亮的叫喊在逃亡者身后想起,薄雾中,数十个身影隐隐约约。 咚! 逃亡者慌不择路,四脚朝天的跌进了一个覆满落叶的大坑,身影瞬时不见,就连移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它屏住气息,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追击者们不要发现它。 啪嗒—— 啪嗒—— 啪嗒—— 啪嗒—— 追击的脚步声一个个的过去了,逃亡者长出一口气。它拍了几下自己锃亮的脑袋,心情放松下来。此时,它才感到,自己背后有一个石头一样的硬物顶着它的后背,膈的它十分难受。 它翻了个身,将那硬物掏了出来。可这一下,真的吓到它了。 那是一个还未腐烂完全的脑袋,一大部分白骨已经露在了外面,整个头仍然散发着臭气。 “啊——额——” 逃亡者显然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它一把将那个脑袋扔了开来,使劲的蹬着腿,向后连退几步。 本能的想要放声大叫,可它心中却始终记得外面那些追击它的人,便硬是把自己的惊悚伴着一口唾沫咽了下去。 “——嗯——吁咕噜。” 在又等了一阵,确定坑里没有别的动静后,逃亡者左右看了看,坑里还堆积着好几具尸体,情景极为骇人。但逃亡者却通过这一点确定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它明白,噬骨森林里遍布着各样战争中挖下的陷阱,极为危险。好在它没有掉进陷阱里,而是掉进了一个抛尸坑。 逃亡者出了一口气。它不再理会坑里的尸体,而是爬了起来,准备逃离这个坑。 可就在逃亡者两手捏住石壁,靴子踏上卡住山崖的缝隙时,它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下了去,在地上找了一块锋利的石块藏在衣服内。 这个坑不大,没两下,逃亡者爬了上来,它拍拍身上的泥土,庆幸于自己甩掉了追兵,准备继续往反方向逃窜。 不过,当它刚直起腰来,便发现,自己并没有逃出生天。 它的眼前漂浮着一个被微微发光的淡蓝色护盾包裹的精灵。 “邴,你该跟我们回去了。” 那精灵言语冷淡,它的双眼向外散逸着蓝光,手中正握着一根顶端镶嵌蓝白绿三色发光宝石的法杖横于逃亡者面前,没有风,暗红色的披风却在它的背后飘荡着,不用多说逃亡者也能认出,面前的是一名法师,它正以『漂浮术』悬于空中,『法力护盾』也已经撑了起来。 听到这,这名为“邴”的逃亡精灵面露惊恐之色,它连续向后退了几步,逃跑之意显露无疑。但它面前的这名法师声色不改,对邴的意图不以为意。 那么,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邴扭头便跑,接受过一定游侠训练的它,像一头机敏的猎豹在森林里穿梭起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它不想回去,绝对不想! 也绝对不能。 邴就这么跑着,它感到周遭一切的事物都飞速的向后逝去。 直到它累的气喘呼呼,再也跑不动了,才再次的停了下来。 它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未敢放松一丝警惕。 在法师念出那些致命的咒语前,一名身形敏捷的游侠想要甩掉一名法师的追击并不算难,尤其是在林地里。 可是,它刚一停下来,便听见背后清晰的传来了: “不跑了么?我们回去。” “怎会?!没有咏唱?!!”邴心中一惊,猛然转身,却发现之前的法师已然漂浮到了自己的面前,离自己的距离不过五步之遥,而那法师胸前一个酷似书本的“v”字型标志格外显眼。 ——斯弗之子(osn of sf)。 邴瞪大了眼睛,它知道有法师在负责追捕它们这些人,可它没有想到,来追捕它们的竟然是这些法师中的佼佼者,那『无咏唱化』也到可以理解,可……可为什么?! 那名法师虽然追上了邴,却不再靠近。它悬浮在空中,好似在忌惮着什么。 ——为什么。 邴苦笑了一下,答案它已了然。 邴拿出了刚刚藏在兜里的石块,抵住了自己的脖颈。他恶狠狠地威胁到: “我不会回去的!绝不!” “隔离是必须的。你知道。”那法师依旧冷冷道,“若你无事何须逃走。” “我呸!”邴催了一口唾沫,“难道天生秃头就要和那些‘凋零病’们关在一起么!你们是要我死!” 法师的嘴角微微咧了一下,带着一丝无奈,它举起了法杖。 “别动,你这种熊猫啃的东西一下也别动!”邴的情绪相当激动,它用锋利的石头微微划破了自己的脖子,乳白色的血液从其中流出。 看到这种情景,法师将手放了下去,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如果你不是,我们很快就会放了你。” “滚!我才不信你们!把好的坏的关在一起,没病也有病了!”邴向后退了一步,但手中的石块却未曾有一点儿放开,“你们的『法力护盾』是能极大的减免你们可能受到的伤害,可是若我的浆液直接喷洒到你身上,你也没十全的把握幸免?!嗯?!” 邴说出了法师担心的话。 确实,『法力护盾』只是对恶意的侵害有极强的抵抗作用,但却防不住飘洒进来的物质。 “现在给老子滚!滚!”邴伸出未拿石块的手指向森林以外的地方。 法师沉默了些许,转身准备离开,却道:“你一个人,在森林里活不下去的。” “滚!!” …… 法师走了,只剩下了邴。 看着渐渐远去的法师,邴的警惕渐渐放松了下来,它手中的石块缓缓滑落,也没了精神,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它挤着眼睛,干笑了起来,笑声之中满是无助与落魄。 凋零病…… 这种几年前在噬骨森林附近小村庄内爆发的疾病已经将森之国美丽的边境城邦伊欧尼斯(illh)变成了一座瘟城,原本因边境贸易而繁华的城邦渐渐冷清了下来,宽阔的街道上少见行人,有的也只有全副武装的法师和游侠们。 得了这种病,精灵们首先会感到一阵恶心和呕吐,伴随几次干咳,但仅仅就那么一两次,让人难以察觉。而在一开始的难受后,情况便会感觉稍微好些,所有的症状都会平息,这种情况一般持续几天到十几天,潜伏时间长的甚至有长达数月之久,但一旦病发,在加下来几周内都会伴有新的、极为严重的症状。 体内的浆液从眼耳口鼻以及交互器(精灵与外界的物质交换器官,类似于人的肛肠)中莫名的流出是开始发病的征兆,同时伴随着大量腹泻与脱水,整个精灵汇看起来非常虚弱和不舒服。 不过哪怕在这一阶段,很多精灵依旧会以为自己只是没休息好,或是吃坏了肚子。 可第三阶段就无法精灵们无视了,那便是脱毛,染病的精灵们五彩斑斓的头发会逐渐一点一点的掉落,并且在两到三周内完全秃顶,可谓“秃”如其来,而精灵们的季节性脱发不同,这种脱发是永久性的,而就连它们脱去的头发都具有感染性。 而这也是邴被追击的原因。 如果它真的有病,那么下面的症状就更为惨烈了。 病如其名,病情发展到这一阶段,精灵们的皮肤首先可能会出现水泡,变红与瘀血——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殴打了一样。紧接着,会出现开放性溃疡,光滑皮肤持续性的龟裂、脱落,哪怕轻轻一碰,便是一块血肉,就像枯死的树木,只要一点儿的摩擦,就会有一大块树皮脱落下来。这一阶段会产生剧烈的疼痛,让染病者坐立难安,更有甚者会因此患上失心疯,走到街头巷尾肆意的攻击眼前看见的活物,来舒缓身体的剧痛——也将疾病无情的传播开来。有的法师染病了,甚至会肆意释放杀伤性的咒语与诅咒,制造极大的破坏。 而在疼痛榨干了染病者最后一丝体力后,它们便会突然猝倒在地,接下来便是它们最后的时光了。无尽的幻象与幻听会充斥它们的脑海与耳边,没人知道它们看见了什么,只是人们看见了,它们的面庞便的或扭曲、或幸福,无法平静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可这并不是结束,当它们死亡后,腹部会极快的产生胀气,尸体会如同气球一般的暴涨开来,紧接着便是—— 嘭—— 想到这里,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它实在是不敢再想象这种病了。只要短短的九十来天,这种病便能够以残忍无匹的手段夺取一个精灵的生命。 可这种病实在是和它没关系,它只是中年秃头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要抓它……?明明还有那么多可疑人员。 斯弗之子的手段它早有耳闻,大家都是母树上诞生孩子,凭什么它就要遭受那些虐待? 不过算了—— 它逃出来了。 邴爬了起来,缓了缓,检查了一下自己携带的包裹,帐篷之类的生活用品还在。 嗯—— 噬骨森林,它暂时的新家。它要先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 首先,它得在离开的远一点,别让人发—— “啊!!” 邴一扭头,却正与一名身着紫罗兰色法袍的精灵法师打了个照面,一张青蓝色粗糙的脸映入眼帘,这名精灵法师与之前的那名截然不同。它绿中带紫的头发从兜帽中飘逸而出,一根由荆棘缠绕而成的法杖正握在手中,而在法杖的最顶端,还镶嵌着一颗五彩斑斓的宝石。 通过那彩虹色的光芒,邴可以直白的感受到来者的强大。精灵的法师们的法杖越是明亮、越是五彩斑斓,那一半它们的水平也就越高。一般的法师的法杖,不过是闪耀一种光芒,像刚才的斯弗之子,法杖闪耀三色光芒已是万中无一,而面前这人…… 它紫罗兰色的法袍上同样刺绣着一个“v”字型标识。 ——又一名斯弗之子。 “你为什么要逃跑?”这名斯弗之子的声音如钟声一般,与一般精灵们银铃般的声音全然不同。 “我……” 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法杖敲在额头上,晕了过去。 它并未摔落在地,而是被那名法师一把接住了。 第三卷番外 恶疫·一 森之国西南,噬骨森林。 鬼枯藤的存在令这彼岸森林成为了对人类来说的不祥之地。可对精灵来说,便不是这样了。 虽然鬼枯藤可以同时在人类与植物之间寄生,但对于身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精灵来说,只要不是同时寄生在人类和自己身上这种情况,便仅仅是有些麻烦的问题,并非不治之症。 话虽如此,可除了负责巡视边境的游侠外,也很少有精灵进入这片森林就是了。 其实,噬骨森林在百年前并不叫噬骨森林,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梦泽森林。因为四通八达的水系在这片横跨蛮之国与森之国的森林中汇聚,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湿地,因此,各种奇珍异兽数不胜数,是一片如梦似幻的仙境。 可是自百年战争以来,这儿的情况渐渐改变了,躲避战乱的蛮人与精灵们数度穿梭于森林之内。法师与术士们恐怖的交锋让说不清道不明的物质混合着鲜血顺着河流沾染了湿地,两国军队的无休无止的交战,流浪者的没日没夜的狩猎,临近城镇市民的埋葬行为……梦泽森林中的尸体日益多了起来,填满了沟壑,原本极具灵性的异兽们渐渐隐去了踪迹,无论在哪里,战争都会带来伤痛,在这里也一样。 渐渐地,森林的气味变得怪异了起来,莫名不散的雾霾将森林层层笼罩,原本澄澈如宝石一般的森林开始变得阴森可怖,偶有大胆者进入内中,可看见的确是骷髅若岭,白骨如林,还未深入便被恐怖的气氛逼退了出去,自此便再也没有人愿意再深入一步。 所有人都说,那座森林会吞噬白骨,有什么“存在”于其中;可所有人也都知道,森林还是那个森林,不曾有什么改变。 自从改名叫噬骨森林后,这片森林已经沉寂很久了。直到今天,新的客人闯入其中。 “呼……呼……呼……”沉重的喘息声带着急促的步伐践踏着森林中富含水分的落叶,啪嗒啪嗒的响着。 逃亡者失算了,它本意想要逃进迷雾环绕的噬骨森林,想要借助漫天的大雾隐去踪迹,可弄巧成拙的是,这踏地的声响让它一时无处遁形。 “站住!不然我们只能攻击了!” “抓住它!它在那!” “别让它跑了!” 一声声嘹亮的叫喊在逃亡者身后想起,薄雾中,数十个身影隐隐约约。 咚! 逃亡者慌不择路,四脚朝天的跌进了一个覆满落叶的大坑,身影瞬时不见,就连移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它屏住气息,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追击者们不要发现它。 啪嗒—— 啪嗒—— 啪嗒—— 啪嗒—— 追击的脚步声一个个的过去了,逃亡者长出一口气。它拍了几下自己锃亮的脑袋,心情放松下来。此时,它才感到,自己背后有一个石头一样的硬物顶着它的后背,膈的它十分难受。 它翻了个身,将那硬物掏了出来。可这一下,真的吓到它了。 那是一个还未腐烂完全的脑袋,一大部分白骨已经露在了外面,整个头仍然散发着臭气。 “啊——额——” 逃亡者显然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它一把将那个脑袋扔了开来,使劲的蹬着腿,向后连退几步。 本能的想要放声大叫,可它心中却始终记得外面那些追击它的人,便硬是把自己的惊悚伴着一口唾沫咽了下去。 “——嗯——吁咕噜。” 在又等了一阵,确定坑里没有别的动静后,逃亡者左右看了看,坑里还堆积着好几具尸体,情景极为骇人。但逃亡者却通过这一点确定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它明白,噬骨森林里遍布着各样战争中挖下的陷阱,极为危险。好在它没有掉进陷阱里,而是掉进了一个抛尸坑。 逃亡者出了一口气。它不再理会坑里的尸体,而是爬了起来,准备逃离这个坑。 可就在逃亡者两手捏住石壁,靴子踏上卡住山崖的缝隙时,它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下了去,在地上找了一块锋利的石块藏在衣服内。 这个坑不大,没两下,逃亡者爬了上来,它拍拍身上的泥土,庆幸于自己甩掉了追兵,准备继续往反方向逃窜。 不过,当它刚直起腰来,便发现,自己并没有逃出生天。 它的眼前漂浮着一个被微微发光的淡蓝色护盾包裹的精灵。 “邴,你该跟我们回去了。” 那精灵言语冷淡,它的双眼向外散逸着蓝光,手中正握着一根顶端镶嵌蓝白绿三色发光宝石的法杖横于逃亡者面前,没有风,暗红色的披风却在它的背后飘荡着,不用多说逃亡者也能认出,面前的是一名法师,它正以『漂浮术』悬于空中,『法力护盾』也已经撑了起来。 听到这,这名为“邴”的逃亡精灵面露惊恐之色,它连续向后退了几步,逃跑之意显露无疑。但它面前的这名法师声色不改,对邴的意图不以为意。 那么,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邴扭头便跑,接受过一定游侠训练的它,像一头机敏的猎豹在森林里穿梭起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它不想回去,绝对不想! 也绝对不能。 邴就这么跑着,它感到周遭一切的事物都飞速的向后逝去。 直到它累的气喘呼呼,再也跑不动了,才再次的停了下来。 它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未敢放松一丝警惕。 在法师念出那些致命的咒语前,一名身形敏捷的游侠想要甩掉一名法师的追击并不算难,尤其是在林地里。 可是,它刚一停下来,便听见背后清晰的传来了: “不跑了么?我们回去。” “怎会?!没有咏唱?!!”邴心中一惊,猛然转身,却发现之前的法师已然漂浮到了自己的面前,离自己的距离不过五步之遥,而那法师胸前一个酷似书本的“v”字型标志格外显眼。 ——斯弗之子(osn of sf)。 邴瞪大了眼睛,它知道有法师在负责追捕它们这些人,可它没有想到,来追捕它们的竟然是这些法师中的佼佼者,那『无咏唱化』也到可以理解,可……可为什么?! 那名法师虽然追上了邴,却不再靠近。它悬浮在空中,好似在忌惮着什么。 ——为什么。 邴苦笑了一下,答案它已了然。 邴拿出了刚刚藏在兜里的石块,抵住了自己的脖颈。他恶狠狠地威胁到: “我不会回去的!绝不!” “隔离是必须的。你知道。”那法师依旧冷冷道,“若你无事何须逃走。” “我呸!”邴催了一口唾沫,“难道天生秃头就要和那些‘凋零病’们关在一起么!你们是要我死!” 法师的嘴角微微咧了一下,带着一丝无奈,它举起了法杖。 “别动,你这种熊猫啃的东西一下也别动!”邴的情绪相当激动,它用锋利的石头微微划破了自己的脖子,乳白色的血液从其中流出。 看到这种情景,法师将手放了下去,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如果你不是,我们很快就会放了你。” “滚!我才不信你们!把好的坏的关在一起,没病也有病了!”邴向后退了一步,但手中的石块却未曾有一点儿放开,“你们的『法力护盾』是能极大的减免你们可能受到的伤害,可是若我的浆液直接喷洒到你身上,你也没十全的把握幸免?!嗯?!” 邴说出了法师担心的话。 确实,『法力护盾』只是对恶意的侵害有极强的抵抗作用,但却防不住飘洒进来的物质。 “现在给老子滚!滚!”邴伸出未拿石块的手指向森林以外的地方。 法师沉默了些许,转身准备离开,却道:“你一个人,在森林里活不下去的。” “滚!!” …… 法师走了,只剩下了邴。 看着渐渐远去的法师,邴的警惕渐渐放松了下来,它手中的石块缓缓滑落,也没了精神,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它挤着眼睛,干笑了起来,笑声之中满是无助与落魄。 凋零病…… 这种几年前在噬骨森林附近小村庄内爆发的疾病已经将森之国美丽的边境城邦伊欧尼斯(illh)变成了一座瘟城,原本因边境贸易而繁华的城邦渐渐冷清了下来,宽阔的街道上少见行人,有的也只有全副武装的法师和游侠们。 得了这种病,精灵们首先会感到一阵恶心和呕吐,伴随几次干咳,但仅仅就那么一两次,让人难以察觉。而在一开始的难受后,情况便会感觉稍微好些,所有的症状都会平息,这种情况一般持续几天到十几天,潜伏时间长的甚至有长达数月之久,但一旦病发,在加下来几周内都会伴有新的、极为严重的症状。 体内的浆液从眼耳口鼻以及交互器(精灵与外界的物质交换器官,类似于人的肛肠)中莫名的流出是开始发病的征兆,同时伴随着大量腹泻与脱水,整个精灵汇看起来非常虚弱和不舒服。 不过哪怕在这一阶段,很多精灵依旧会以为自己只是没休息好,或是吃坏了肚子。 可第三阶段就无法精灵们无视了,那便是脱毛,染病的精灵们五彩斑斓的头发会逐渐一点一点的掉落,并且在两到三周内完全秃顶,可谓“秃”如其来,而精灵们的季节性脱发不同,这种脱发是永久性的,而就连它们脱去的头发都具有感染性。 而这也是邴被追击的原因。 如果它真的有病,那么下面的症状就更为惨烈了。 病如其名,病情发展到这一阶段,精灵们的皮肤首先可能会出现水泡,变红与瘀血——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殴打了一样。紧接着,会出现开放性溃疡,光滑皮肤持续性的龟裂、脱落,哪怕轻轻一碰,便是一块血肉,就像枯死的树木,只要一点儿的摩擦,就会有一大块树皮脱落下来。这一阶段会产生剧烈的疼痛,让染病者坐立难安,更有甚者会因此患上失心疯,走到街头巷尾肆意的攻击眼前看见的活物,来舒缓身体的剧痛——也将疾病无情的传播开来。有的法师染病了,甚至会肆意释放杀伤性的咒语与诅咒,制造极大的破坏。 而在疼痛榨干了染病者最后一丝体力后,它们便会突然猝倒在地,接下来便是它们最后的时光了。无尽的幻象与幻听会充斥它们的脑海与耳边,没人知道它们看见了什么,只是人们看见了,它们的面庞便的或扭曲、或幸福,无法平静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可这并不是结束,当它们死亡后,腹部会极快的产生胀气,尸体会如同气球一般的暴涨开来,紧接着便是—— 嘭—— 想到这里,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它实在是不敢再想象这种病了。只要短短的九十来天,这种病便能够以残忍无匹的手段夺取一个精灵的生命。 可这种病实在是和它没关系,它只是中年秃头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要抓它……?明明还有那么多可疑人员。 斯弗之子的手段它早有耳闻,大家都是母树上诞生孩子,凭什么它就要遭受那些虐待? 不过算了—— 它逃出来了。 邴爬了起来,缓了缓,检查了一下自己携带的包裹,帐篷之类的生活用品还在。 嗯—— 噬骨森林,它暂时的新家。它要先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 首先,它得在离开的远一点,别让人发—— “啊!!” 邴一扭头,却正与一名身着紫罗兰色法袍的精灵法师打了个照面,一张青蓝色粗糙的脸映入眼帘,这名精灵法师与之前的那名截然不同。它绿中带紫的头发从兜帽中飘逸而出,一根由荆棘缠绕而成的法杖正握在手中,而在法杖的最顶端,还镶嵌着一颗五彩斑斓的宝石。 通过那彩虹色的光芒,邴可以直白的感受到来者的强大。精灵的法师们的法杖越是明亮、越是五彩斑斓,那一半它们的水平也就越高。一般的法师的法杖,不过是闪耀一种光芒,像刚才的斯弗之子,法杖闪耀三色光芒已是万中无一,而面前这人…… 它紫罗兰色的法袍上同样刺绣着一个“v”字型标识。 ——又一名斯弗之子。 “你为什么要逃跑?”这名斯弗之子的声音如钟声一般,与一般精灵们银铃般的声音全然不同。 “我……” 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法杖敲在额头上,晕了过去。 它并未摔落在地,而是被那名法师一把接住了。 第三卷番外 恶疫·二 精灵城市伊欧尼斯。 永和劫回到了精灵国,说实话,对精灵来说,年的时光并不算很长。 可这座城市却大变了样。 比如,这座城市曾经进出相当的自由,但如今,却咔哨林立。 它们进不了城。 “你们是永和劫?我还是罪呢!你们不能入城。”城门口的游侠阻拦道,“现在伊欧尼斯已经完全封闭!除非有兰大人的命令,否则谁都不许进出!” “……”看见守门的游侠如此坚决,劫的面上漏出了一个颇为“丰富”的表情,眼皮下垂,嘴巴张开,一侧嘴角上翘,半是无奈,半是荒谬,半是讶异,半是吃惊。 于是,它扭头看了看永,问道:“永,怎么办,它不信啊。” “嗯咳咳——”永清了清嗓子,“那你问问它,兰去哪里了?” 劫扭过身来,表情依旧古灵精怪,有一种演出来的狐假虎威,或是狗仗人势的韵味,不知在讽刺谁:“呐,你听见了,兰呢?” “兰大人去抓捕逃犯了,很快就会回来,你们等着!”游侠厉声道,它并不喜欢面前这个精灵,明明火都烧到眉毛了,还这样嬉皮笑脸,好不正经。 果不其然,劫有扭过身去,用一种嗲里嗲气的声音问永道:“它说兰去追捕逃犯了!不知道啥时候才会回来。” “恩嗯——”永又清了两下嗓子,道,“我认识兰,它实力不凡。什么犯人能让它去那么久?” “哦~哦!”劫点头如捣蒜的应了两声,转过身来抬起手刚要开口—— 游侠终于不耐烦了—— 直接吼了出来:“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疫区!知不知道这里的疾病有多严重!一个已经发展到‘脱发’这一阶段的疑似病例逃了出来!这有多么可怕你知道么?!!!我从未见过你们这种猪笼草,明知是个坑还有蠢货往里跳。” “……”永和劫沉默了,尤其是劫,它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将手摸向了腰间。 吥?一声—— 永『闪现』到了劫的身旁,用法杖按住了劫的手,摇了摇头。 看到两人的动作,游侠及卫兵们反应极为迅速,五把弓,十二只矛已经对准了它们。 永的『法力护盾』应景的弹开,这面护罩并不是微微发光的一面护盾,而是已经凝练的薄如蛋衣,致密的能量本能的将自己保护在其中。 『法力护盾』的打开是很多法师进入战斗的第一步,游侠们自是明白。 情势一下紧张起来。 “别紧张,别紧张。”永摆了摆手,将本能打开的『法力护盾』收了起来,但卫兵和游侠们并没有相信它所说的话,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为首的游侠甚至还向一个靠后的卫兵努了努嘴,示意它去请援兵,最好叫两个刺客来,这样才能轻易制服眼前的法师。 “我们没想闯关。”永继续道,“只是,我想给你看看你们要找的犯人是不是这个。” 只见永将法杖抬起,在空中划了一下,空间微微的被破开了一点点,一个微微发光的传送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而其中连接的是一个四面都是墙的房间。 这是…… 看到这个,劫想起来了,它们用传送门进入元素联邦时,永有提过,因为扭曲空间所需要的能量太强了,所以传送任意两点的传送门只能传送不远的距离,但若是选择一些特殊的地点,作定点传送的话,不就有一个『万能口袋』了么。 永喘了两口气,这样的技术对它来说消耗也是不小。 众人向内中望去,只见房间中有一个光头精灵爬了出来。 “呼……呼……谢天谢地,终于出来了,这是哪……啊?!!” 邴吃惊不已,怎么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又被送回来了呢?! 而那些卫兵与游侠看见这个光头更是惊恐不已,连连后退,领头的游侠大喊道:“快,快去找个法师过来,能开护盾的那种!快!这两个人准备散播瘟疫,杀了它们!” 咚! “哈,不得不说,作为刺客,水准差就算了,连我都不认识,”话音刚落,劫一个转身快速出拳,打在两名潜伏在它们背后的刺客下巴上,一击就将它们击昏了,未了,它又似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叹息道,“哎,不过也不该认识就是了,毕竟我没那么张扬。” 而永则张开了大范围的『法力屏障』将射向自己的弓箭与刺过来的长毛统统拦了下来。 喧嚣之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驻城守卫,场面愈发的混乱了起来。 一时间箭雨漫天,凶器寒光,火球闪电,霹雳雷响,跑出来的邴只敢躲在永的身后瑟瑟发抖,不敢妄动分毫。 渐渐地,眼花缭乱的攻击让永和劫也有些招架不住。任它们武艺高强,任它们法术玄妙,不能出手杀人,却又要防下一只“军队”的扑杀,这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疫区的驻城精锐。 “永,我们先撤,它们人太多了!太多了。”劫在用手肘击昏射暗箭的游侠后,向永喊道。 可永却不慎着急,道:“别急,等等,在坚持一下。” 就在二人又挺了十几秒后,一声雷鸣般的声音掩盖了交战的声音。 终于,永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声音。 “停手,都给我停手!”先前追捕凡人的那名法师,斯弗之子,兰,现身了。 众人被它『扩音』魔法所惊骇,都停下了手,就连表情一向轻松地劫也严肃起来,它知道,来者绝非易于之辈。 除了永。 永转过身去,取下来兜帽,露出了紫绿色的长发与粗糙的面庞,它的脸上,两块颇具力量感的面纹让人不由得想起了蛮族的血卫。 永望向兰。 “斯弗所载。”兰也望着永,它用一手按住刺在心口上方的“v”字型标志,对永道。 “吾等所行。”永亦做出了同样的回音,它也将手按在了心口,说话的声音如晨钟一般悠长,“兰,你来了。” 两人相视,但兰并未收起周身微微发光的『法力护盾』,与永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它僵笑道:“哈哈哈哈,好几年不见,大人您还是这么厉害。您要知道,您面对的驻城部队可是刚刚从百年战争战场上退下来的精锐啊。” “哼嗯。如果你在里面,我怕是不能全身而退。”永也笑道,“好了,我们刚刚完成《斯弗之书》授予我们在元素联邦的任务,现在要将一些东西带回母树伊欧玛泽尔,借道于此。我还为你带了一份见面礼。” “啊?啊额?”邴的双脚突然悬空,让它一阵惊疑。 永法杖微微摇动了下,一股淡白色的光芒将邴包裹了起来,扔向了兰。 兰也晃了一下法杖,就在邴即将撞在它的身上时,邴在空中停了下来。 “好——好啊。你们要借过,当然没问题。”继而,它马上转过身去,对驻城的游侠道:“晓,好了,你去准备。带永大人和劫大人入城。” 名为“晓”的游侠,看了一眼兰,随即心领神会,转身高喊道:“打开大门!” ——嘎吱。 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行人缓缓走入其中。 恍惚间,永好像想起了什么,可又好像想不起什么。 它不知道,它想起的是否是那句《斯弗之书》中的预言: 精灵们帮着打开了致命的门(elf helps to open that lethal door) 第三卷番外 恶疫·二 精灵城市伊欧尼斯。 永和劫回到了精灵国,说实话,对精灵来说,年的时光并不算很长。 可这座城市却大变了样。 比如,这座城市曾经进出相当的自由,但如今,却咔哨林立。 它们进不了城。 “你们是永和劫?我还是罪呢!你们不能入城。”城门口的游侠阻拦道,“现在伊欧尼斯已经完全封闭!除非有兰大人的命令,否则谁都不许进出!” “……”看见守门的游侠如此坚决,劫的面上漏出了一个颇为“丰富”的表情,眼皮下垂,嘴巴张开,一侧嘴角上翘,半是无奈,半是荒谬,半是讶异,半是吃惊。 于是,它扭头看了看永,问道:“永,怎么办,它不信啊。” “嗯咳咳——”永清了清嗓子,“那你问问它,兰去哪里了?” 劫扭过身来,表情依旧古灵精怪,有一种演出来的狐假虎威,或是狗仗人势的韵味,不知在讽刺谁:“呐,你听见了,兰呢?” “兰大人去抓捕逃犯了,很快就会回来,你们等着!”游侠厉声道,它并不喜欢面前这个精灵,明明火都烧到眉毛了,还这样嬉皮笑脸,好不正经。 果不其然,劫有扭过身去,用一种嗲里嗲气的声音问永道:“它说兰去追捕逃犯了!不知道啥时候才会回来。” “恩嗯——”永又清了两下嗓子,道,“我认识兰,它实力不凡。什么犯人能让它去那么久?” “哦~哦!”劫点头如捣蒜的应了两声,转过身来抬起手刚要开口—— 游侠终于不耐烦了—— 直接吼了出来:“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疫区!知不知道这里的疾病有多严重!一个已经发展到‘脱发’这一阶段的疑似病例逃了出来!这有多么可怕你知道么?!!!我从未见过你们这种猪笼草,明知是个坑还有蠢货往里跳。” “……”永和劫沉默了,尤其是劫,它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将手摸向了腰间。 吥?一声—— 永『闪现』到了劫的身旁,用法杖按住了劫的手,摇了摇头。 看到两人的动作,游侠及卫兵们反应极为迅速,五把弓,十二只矛已经对准了它们。 永的『法力护盾』应景的弹开,这面护罩并不是微微发光的一面护盾,而是已经凝练的薄如蛋衣,致密的能量本能的将自己保护在其中。 『法力护盾』的打开是很多法师进入战斗的第一步,游侠们自是明白。 情势一下紧张起来。 “别紧张,别紧张。”永摆了摆手,将本能打开的『法力护盾』收了起来,但卫兵和游侠们并没有相信它所说的话,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为首的游侠甚至还向一个靠后的卫兵努了努嘴,示意它去请援兵,最好叫两个刺客来,这样才能轻易制服眼前的法师。 “我们没想闯关。”永继续道,“只是,我想给你看看你们要找的犯人是不是这个。” 只见永将法杖抬起,在空中划了一下,空间微微的被破开了一点点,一个微微发光的传送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而其中连接的是一个四面都是墙的房间。 这是…… 看到这个,劫想起来了,它们用传送门进入元素联邦时,永有提过,因为扭曲空间所需要的能量太强了,所以传送任意两点的传送门只能传送不远的距离,但若是选择一些特殊的地点,作定点传送的话,不就有一个『万能口袋』了么。 永喘了两口气,这样的技术对它来说消耗也是不小。 众人向内中望去,只见房间中有一个光头精灵爬了出来。 “呼……呼……谢天谢地,终于出来了,这是哪……啊?!!” 邴吃惊不已,怎么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又被送回来了呢?! 而那些卫兵与游侠看见这个光头更是惊恐不已,连连后退,领头的游侠大喊道:“快,快去找个法师过来,能开护盾的那种!快!这两个人准备散播瘟疫,杀了它们!” 咚! “哈,不得不说,作为刺客,水准差就算了,连我都不认识,”话音刚落,劫一个转身快速出拳,打在两名潜伏在它们背后的刺客下巴上,一击就将它们击昏了,未了,它又似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叹息道,“哎,不过也不该认识就是了,毕竟我没那么张扬。” 而永则张开了大范围的『法力屏障』将射向自己的弓箭与刺过来的长毛统统拦了下来。 喧嚣之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驻城守卫,场面愈发的混乱了起来。 一时间箭雨漫天,凶器寒光,火球闪电,霹雳雷响,跑出来的邴只敢躲在永的身后瑟瑟发抖,不敢妄动分毫。 渐渐地,眼花缭乱的攻击让永和劫也有些招架不住。任它们武艺高强,任它们法术玄妙,不能出手杀人,却又要防下一只“军队”的扑杀,这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疫区的驻城精锐。 “永,我们先撤,它们人太多了!太多了。”劫在用手肘击昏射暗箭的游侠后,向永喊道。 可永却不慎着急,道:“别急,等等,在坚持一下。” 就在二人又挺了十几秒后,一声雷鸣般的声音掩盖了交战的声音。 终于,永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声音。 “停手,都给我停手!”先前追捕凡人的那名法师,斯弗之子,兰,现身了。 众人被它『扩音』魔法所惊骇,都停下了手,就连表情一向轻松地劫也严肃起来,它知道,来者绝非易于之辈。 除了永。 永转过身去,取下来兜帽,露出了紫绿色的长发与粗糙的面庞,它的脸上,两块颇具力量感的面纹让人不由得想起了蛮族的血卫。 永望向兰。 “斯弗所载。”兰也望着永,它用一手按住刺在心口上方的“v”字型标志,对永道。 “吾等所行。”永亦做出了同样的回音,它也将手按在了心口,说话的声音如晨钟一般悠长,“兰,你来了。” 两人相视,但兰并未收起周身微微发光的『法力护盾』,与永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它僵笑道:“哈哈哈哈,好几年不见,大人您还是这么厉害。您要知道,您面对的驻城部队可是刚刚从百年战争战场上退下来的精锐啊。” “哼嗯。如果你在里面,我怕是不能全身而退。”永也笑道,“好了,我们刚刚完成《斯弗之书》授予我们在元素联邦的任务,现在要将一些东西带回母树伊欧玛泽尔,借道于此。我还为你带了一份见面礼。” “啊?啊额?”邴的双脚突然悬空,让它一阵惊疑。 永法杖微微摇动了下,一股淡白色的光芒将邴包裹了起来,扔向了兰。 兰也晃了一下法杖,就在邴即将撞在它的身上时,邴在空中停了下来。 “好——好啊。你们要借过,当然没问题。”继而,它马上转过身去,对驻城的游侠道:“晓,好了,你去准备。带永大人和劫大人入城。” 名为“晓”的游侠,看了一眼兰,随即心领神会,转身高喊道:“打开大门!” ——嘎吱。 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行人缓缓走入其中。 恍惚间,永好像想起了什么,可又好像想不起什么。 它不知道,它想起的是否是那句《斯弗之书》中的预言: 精灵们帮着打开了致命的门(elf helps to open that lethal door) 第三卷番外 恶疫·三 精灵美丽的边境城邦伊欧尼斯展现在众人眼前。 是的,美丽。 地面上木头与石块组建的房屋与四周的自然环境完美融合,城市里参天的巨树林立,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树屋,整个城市显得立体而富有层次,鸟叫声、虫鸣声、湖畔的水声,阵阵不息,斑驳的阳光打在地上,打在花岗岩与石灰石所雕琢而成的殿堂中,整个城市凸显出一种在这喧嚣尘世中难能的静谧。 是的,静谧。 静谧的有些异常。 偌大的城市,街上除了鸟兽,除了永、劫、兰、晓、邴、随行的与四处巡逻的法师外,竟没有任何出来活动的精灵,显得冷冷清清,甚至,有些死寂。 兰开着『法力屏障』,用法杖禁锢着邴,漂浮在最前方,带着路。 也许是这一路上太过冷清,永也感到有些好奇,毕竟它离开时还不是这样的,便问兰道:“精灵们呢?” 兰好像早就知道永会这么问,立即回答道:“都躲在屋子里了,斯弗之子应该通知过您,凋零病。” 有答无应,众人又走了些许,永才道:“凋零病……没想到有这么严重。” “哼哼哼。”听到永这么说,兰哂笑了几下,好似在嘲讽永的不问世事,“恐怕比您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随即,兰伸出手,指着远处的一处土包,问道:“您上次来时,还记得那里是什么?” 那里…… 永望了过去,兰所指的土包处是一块位置极佳的宝地,阳光、微风、山水、树木都极为协调,只有那处土包极为突兀。 “不……不记得了。”永实话实说。 “那里原来是要建造的新的市镇中心,只不过刚打了地基,瘟疫就来了……”兰说着,顿了声,“它来的太快了,太快了。快到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大量的死亡,散落在各处的尸体散播着新的死亡。我们不能让这些尸体在各处散播瘟疫……”兰没有停下脚步,它带着众人靠近了土包,边走边说,只是它说着说着便不说了。 永和劫抬头望了一眼那个土包,只见它已然成了城市中的一座小山,它虽然被烧焦了,但还是散发着阴森的气息,永和劫好像猜到了兰想要说些什么,更明白了之前在门外为何气氛会那样的异常——哪怕是兰见到了地位比它更高的永以后,言语之间还是刀光剑影。 “我们明白了。死伤有多少?”永问道。 “多少?”兰扭头瞥视了一眼永,便继续带路,绕过了土包,“不知道,还在增长。精灵们拥有很长的寿命,所以人口也比一般人类城市多得多。而这些可怕的瘟疫好像能通过呼吸和视线传递一样,越来越多,怎么都控制不住。” “先是周边的一个小村,继而在伊欧尼斯中发现数例感染者,接下来,以伊欧尼斯为中心的这片区域……都……就连我们这些驻城的守卫也都换了三四批了。” “那原先的那些守卫呢?情况这么严重,一定哪里都缺人手,它们应该留在这里才是啊。更何况如果到处乱跑,传染别的精灵了就不好了。”劫半说半问。 兰又扭头瞟了一眼劫。 半响,才无比冷漠地道:“死了。” 劫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作为游走在刀尖的刺客,它原以为自己早已见惯了死亡,可如今,它却被这不见血的死亡吓到脊背发凉。 听到这里,永也突然停了下来,显然,它也不能对刚才的讯息视若无睹。只是,它的反应没有劫那么强烈罢了。它问道:“我听说你们已经成功的将恶疫控制在了西南部,可看这个情况,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个问题,兰也停下了脚步,它抬头望了望被被树枝遮蔽的天空,长舒一口气,没作正面的回答,只是头也不回地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 听到这里,被兰禁锢的邴在灰白色的光球中奋力挣扎了起来,可那如肥皂泡一般的光球中,没有丝毫的着力点,让它难以脱出。就连一丝声音也没有传出来,显得颇为滑稽。 “我们快点走。”兰说道,一行人继续前进。 不多时,便到了一间常规的民居中,这间房子不大,还有些简陋,但对依靠“年轮”来记忆事物的精灵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这狭小的房子中还关着几名别的精灵,几名卫兵把守着房间的门口,不让内中的精灵出来。 “好了,我们到了。”兰转过来身来,对众人说。 而看见那间小小的房子,邴在空中的挣扎达到了空前的力度,可却徒劳无功。 灰白色的光球禁锢了它,让它无力抵抗。 兰摇了摇法杖,光球飞到了房间内,噗的一声破裂开来。 邴掉在了地上,它立刻爬起,嘶吼着、大叫着,想要冲到门外来,可是一扇透明的“门”却挡住了它。 兰不再理会门内的邴,它命令卫兵道:“你们,用砖头封上,和以前一样。” “是!”卫兵干脆利落的回答道,不曾有一点儿的犹豫。 可这时,劫喊停了它们:“等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兰对劫笑了一下,道:“控制疾病啊。它们几个是共生的一个小组,关在一起隔离如果没事就都没事了,如果有事……” “可你们这样不是把它们封死在里面了么?”劫不解的大声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害死它们啊!” 兰瞟了一眼永,只见永默不作声,于是,它便一边继续示意卫兵们继续动手,一边走到劫的身边,刚想伸手握住它的衣领,可看到自己的『法力护盾』,却又把手收了回来,面色突变,收起了笑容,恶狠狠地道:“你懂什么,你知道这三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你有没有见过瘟疫像海浪一样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沿途经过的地区,却又迅速地离开这些地区,奔向下一个目标,如此反反复复不得安宁。赛克尼斯,迪赛尼斯,伊欧门特……瘟疫爆发后,这一个个城镇就像被瘟疫吊在树上的吊死鬼,在树上挣扎着前后摇晃却不得安息。恐惧,你有没有感受过那种就像一个暴徒踹开你的家门,将你打的半死又离去,待你锁好了门,它又一次过来重复一边的恐惧么?!” “你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过我们组织起防疫封锁线(rdon sanitaire)限制了精灵们在城里的活动路线和范围后,共生的精灵们被困在房子里不得外出。可只要房子里有一个染病的患者,就会导致原本健康的好几个精灵也被殃及,越封锁死者数目却越多,最可怕的,它们终归是要出来的,带着疾病出来!那种拼尽了全力,却无可奈何,你有没有经历过?!你有没有?!” “你没有!!” “你……”兰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有没有看见过精灵们就这么死了,暴尸于路上,没有精灵去埋葬他们,因为根本找不到多余的精灵。那个土包,那个死亡的山丘,我亲手烧掉了五位斯弗之子。人太多了……死人也太多了……我们管不过来……那些半掩的尸体被饿狗、被灰狼甚至被野鸟从土里拽出来,撕碎……那种人间地狱,你见过没有,你见过没有?!” “你还是没有!!!” “你以为我不知道拿砖块把它们封死在屋子里,可能会杀了它们?你以为我没看见过了隔离期后打开砖块,看见里面所有人都饿死了的恐怖场面?” “你错了,你知不知道,嗯,知不知道,友情和金钱都不好使了!干净的饮用水被卖到6个银币一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人宣称自己售卖能净化疾病的浆液……虽然最后证明那些浆液不过是果汁罢了……骗子、恶人横行无忌。有的病人得了病,自知获救无望,就四处走动,传染更多的人;镇痛药的不充分,让痛的发疯的精灵无数次冲到我们面前,向我们呕吐、攻击;还有一些人,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坏,凭借着降温魔法和易容魔法,掩盖自己的病情,逃出伊欧尼斯,向伊欧芙伦前进,还好半路被我发现了,要不然……伊欧芙伦若在沦陷……我不敢想,我真不敢想。” “我……”劫说不出话来。 也许兰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它不再面对劫,而是走到一旁,指着城市中央参天的巨树,说道:“那儿,天木之屋,你知道么,当时发病后,两千余名精灵因为疑似感染,被我们封锁在了上面,纵使我们每天为它们提供食物、饮料和其他物资,可疾病却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于是天木成了添墓,那上面的每一间屋子,都有数名精灵的冤魂在其中游荡!” “你知道是谁下的命令,让卫兵们这么干的么?”兰咬着牙,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是我,是我!!!!!!!” 情感的宣泄好似一同带走兰的力气,它紧绷的身体突然松懈了下来。 它声音干涩的说道:“无力,那种无力感你体会过没有,有没有。” 这时,永插话进来,它声音平静:“那……我们斯弗之子总在研究治愈的方法,有什么进展么?” 兰撇了一眼它,道:“我们一直在研究,可你知道。法师的魔法源自于魔力,亦或称作‘模拟’,我们只有不断的学习与改进,拓宽我们认知的年轮,才能获得更大的力量。可……可这场疾病简直就像……” 兰不忍说下去,一旁的晓想上来扶它一把,却被它摆手赶到一旁了,示意它不要再管这里,快去干该干的事。 在微微舒缓情绪后,兰才娓娓道出:“这场疾病就像未知本身。” “……” “……” 永和劫沉默了,静静的听了下去。 “无论我们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解析着疾病的来源,病因与传播方式。”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解析。那就像,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when you look long to an abyss, the abyss looks to you)” “我们每一次的解析,这种疾病的来源,病因与传播方式都不一样,可症状却完全相同。最恐怖的是,你知道的,所有的精灵都是源于母树,我们不会有像人类那样天生『免疫』的人存在。所有人……所有人都会死,会死。” “我们也向外找寻过治愈的方式,是的,同一时间,元素联邦境内也发生了类似的疫情。” “可是,他们的方法却一点借鉴意义都没有!他们只需要让祈灵师调节人体内元素的平衡,强行把命续下去就行了!这完全没有道理!甚至,甚至在我看来有些愚蠢!他们岂不是在用未知抗衡未知?” “呵呵呵呵,难道在面对未知时,保持愚蠢才是唯一出路么?(is stupidity the only way to face the unknown?)” 兰掩面哭了起来。 见到这种情景,永心中也不好过,它走上前来,想要拍一拍兰的肩膀,给予它安慰。 可就在它即将触碰到兰的一瞬间时,它看见了兰抱在怀中的法杖闪烁出了耀眼的光。 兰要偷袭它! 永的大脑立即反应了过来,可是也许是兰的故事讲得太动听了,永的身体却突然感觉晕晕乎乎的,没有跟上节奏。 蓝光命中了永,紧接着它便昏迷了过去。 第三卷番外 恶疫·三 精灵美丽的边境城邦伊欧尼斯展现在众人眼前。 是的,美丽。 地面上木头与石块组建的房屋与四周的自然环境完美融合,城市里参天的巨树林立,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树屋,整个城市显得立体而富有层次,鸟叫声、虫鸣声、湖畔的水声,阵阵不息,斑驳的阳光打在地上,打在花岗岩与石灰石所雕琢而成的殿堂中,整个城市凸显出一种在这喧嚣尘世中难能的静谧。 是的,静谧。 静谧的有些异常。 偌大的城市,街上除了鸟兽,除了永、劫、兰、晓、邴、随行的与四处巡逻的法师外,竟没有任何出来活动的精灵,显得冷冷清清,甚至,有些死寂。 兰开着『法力屏障』,用法杖禁锢着邴,漂浮在最前方,带着路。 也许是这一路上太过冷清,永也感到有些好奇,毕竟它离开时还不是这样的,便问兰道:“精灵们呢?” 兰好像早就知道永会这么问,立即回答道:“都躲在屋子里了,斯弗之子应该通知过您,凋零病。” 有答无应,众人又走了些许,永才道:“凋零病……没想到有这么严重。” “哼哼哼。”听到永这么说,兰哂笑了几下,好似在嘲讽永的不问世事,“恐怕比您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随即,兰伸出手,指着远处的一处土包,问道:“您上次来时,还记得那里是什么?” 那里…… 永望了过去,兰所指的土包处是一块位置极佳的宝地,阳光、微风、山水、树木都极为协调,只有那处土包极为突兀。 “不……不记得了。”永实话实说。 “那里原来是要建造的新的市镇中心,只不过刚打了地基,瘟疫就来了……”兰说着,顿了声,“它来的太快了,太快了。快到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大量的死亡,散落在各处的尸体散播着新的死亡。我们不能让这些尸体在各处散播瘟疫……”兰没有停下脚步,它带着众人靠近了土包,边走边说,只是它说着说着便不说了。 永和劫抬头望了一眼那个土包,只见它已然成了城市中的一座小山,它虽然被烧焦了,但还是散发着阴森的气息,永和劫好像猜到了兰想要说些什么,更明白了之前在门外为何气氛会那样的异常——哪怕是兰见到了地位比它更高的永以后,言语之间还是刀光剑影。 “我们明白了。死伤有多少?”永问道。 “多少?”兰扭头瞥视了一眼永,便继续带路,绕过了土包,“不知道,还在增长。精灵们拥有很长的寿命,所以人口也比一般人类城市多得多。而这些可怕的瘟疫好像能通过呼吸和视线传递一样,越来越多,怎么都控制不住。” “先是周边的一个小村,继而在伊欧尼斯中发现数例感染者,接下来,以伊欧尼斯为中心的这片区域……都……就连我们这些驻城的守卫也都换了三四批了。” “那原先的那些守卫呢?情况这么严重,一定哪里都缺人手,它们应该留在这里才是啊。更何况如果到处乱跑,传染别的精灵了就不好了。”劫半说半问。 兰又扭头瞟了一眼劫。 半响,才无比冷漠地道:“死了。” 劫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作为游走在刀尖的刺客,它原以为自己早已见惯了死亡,可如今,它却被这不见血的死亡吓到脊背发凉。 听到这里,永也突然停了下来,显然,它也不能对刚才的讯息视若无睹。只是,它的反应没有劫那么强烈罢了。它问道:“我听说你们已经成功的将恶疫控制在了西南部,可看这个情况,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个问题,兰也停下了脚步,它抬头望了望被被树枝遮蔽的天空,长舒一口气,没作正面的回答,只是头也不回地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 听到这里,被兰禁锢的邴在灰白色的光球中奋力挣扎了起来,可那如肥皂泡一般的光球中,没有丝毫的着力点,让它难以脱出。就连一丝声音也没有传出来,显得颇为滑稽。 “我们快点走。”兰说道,一行人继续前进。 不多时,便到了一间常规的民居中,这间房子不大,还有些简陋,但对依靠“年轮”来记忆事物的精灵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这狭小的房子中还关着几名别的精灵,几名卫兵把守着房间的门口,不让内中的精灵出来。 “好了,我们到了。”兰转过来身来,对众人说。 而看见那间小小的房子,邴在空中的挣扎达到了空前的力度,可却徒劳无功。 灰白色的光球禁锢了它,让它无力抵抗。 兰摇了摇法杖,光球飞到了房间内,噗的一声破裂开来。 邴掉在了地上,它立刻爬起,嘶吼着、大叫着,想要冲到门外来,可是一扇透明的“门”却挡住了它。 兰不再理会门内的邴,它命令卫兵道:“你们,用砖头封上,和以前一样。” “是!”卫兵干脆利落的回答道,不曾有一点儿的犹豫。 可这时,劫喊停了它们:“等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兰对劫笑了一下,道:“控制疾病啊。它们几个是共生的一个小组,关在一起隔离如果没事就都没事了,如果有事……” “可你们这样不是把它们封死在里面了么?”劫不解的大声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害死它们啊!” 兰瞟了一眼永,只见永默不作声,于是,它便一边继续示意卫兵们继续动手,一边走到劫的身边,刚想伸手握住它的衣领,可看到自己的『法力护盾』,却又把手收了回来,面色突变,收起了笑容,恶狠狠地道:“你懂什么,你知道这三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你有没有见过瘟疫像海浪一样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沿途经过的地区,却又迅速地离开这些地区,奔向下一个目标,如此反反复复不得安宁。赛克尼斯,迪赛尼斯,伊欧门特……瘟疫爆发后,这一个个城镇就像被瘟疫吊在树上的吊死鬼,在树上挣扎着前后摇晃却不得安息。恐惧,你有没有感受过那种就像一个暴徒踹开你的家门,将你打的半死又离去,待你锁好了门,它又一次过来重复一边的恐惧么?!” “你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过我们组织起防疫封锁线(r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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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撇了一眼它,道:“我们一直在研究,可你知道。法师的魔法源自于魔力,亦或称作‘模拟’,我们只有不断的学习与改进,拓宽我们认知的年轮,才能获得更大的力量。可……可这场疾病简直就像……” 兰不忍说下去,一旁的晓想上来扶它一把,却被它摆手赶到一旁了,示意它不要再管这里,快去干该干的事。 在微微舒缓情绪后,兰才娓娓道出:“这场疾病就像未知本身。” “……” “……” 永和劫沉默了,静静的听了下去。 “无论我们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解析着疾病的来源,病因与传播方式。”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解析。那就像,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when you look long to an abyss, the abyss looks to you)” “我们每一次的解析,这种疾病的来源,病因与传播方式都不一样,可症状却完全相同。最恐怖的是,你知道的,所有的精灵都是源于母树,我们不会有像人类那样天生『免疫』的人存在。所有人……所有人都会死,会死。” “我们也向外找寻过治愈的方式,是的,同一时间,元素联邦境内也发生了类似的疫情。” “可是,他们的方法却一点借鉴意义都没有!他们只需要让祈灵师调节人体内元素的平衡,强行把命续下去就行了!这完全没有道理!甚至,甚至在我看来有些愚蠢!他们岂不是在用未知抗衡未知?” “呵呵呵呵,难道在面对未知时,保持愚蠢才是唯一出路么?(is stupidity the only way to face the unknown?)” 兰掩面哭了起来。 见到这种情景,永心中也不好过,它走上前来,想要拍一拍兰的肩膀,给予它安慰。 可就在它即将触碰到兰的一瞬间时,它看见了兰抱在怀中的法杖闪烁出了耀眼的光。 兰要偷袭它! 永的大脑立即反应了过来,可是也许是兰的故事讲得太动听了,永的身体却突然感觉晕晕乎乎的,没有跟上节奏。 蓝光命中了永,紧接着它便昏迷了过去。 第三卷番外 恶疫·四 永醒来了。 它睁开朦胧的双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不大的房间中。 这个房间不同于精灵们常规的住所,一点儿自然的气息与雅致的氛围都没有,有的只有四面冰冷冷的墙壁,就连窗户都被砖石堵上了。 在房顶的四角,刻着数个符文,那是精灵族的法阵,只是因为咒语的便利性,符文很少有人使用。 像永这样的法师看一眼便明白了,这些法阵具有『禁咒』的作用,是为了它设置的。那么在房间地面的四角,也一定有着相似的符文。 ——真是幼稚。 “永大人,得罪了。”兰的声音传来。 永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兰正单膝跪在它的面前,双手捧着它的法杖。 “你胆子就像蒲公英一样大啊。”永站了起来,拿起了法杖,“袭击斯弗之子的高阶成员,永劫刺客的首领,还未成功杀死它,你知道后果的?” “我的命您若想拿去,那便拿去。但我不能让你离开。在外面,您若走我拦不住,只能出此下策。在您拿走我这微不足道的性命之前,能否看在同为斯弗之子的份上,聆听我的解释?” 永理了理衣服,在确认古树的种子还在自己身上后,拿稳了法杖,立于兰之前,声如丧钟:“说。我在听。”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永大人。”兰将深埋的头蒙地抬起,看着永,“您需要被隔离!” “嗯?”如闷钟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永走到一面窗户前,哪怕窗户被封上了,它还是面对着窗户,不看兰,不以为意地轻笑道:“哈哈哈。就因为我帮你抓了一个病人么?” “是的!”兰回答的干脆利落。 “嗯?!”永突然转身,一把抓起兰的衣领,把它从跪着的姿势拉倒,说道,“论『法力护盾』,我不知比你强多少倍。你都不会被感染,我怎么会?” 相对于长相清秀的精灵,永本来就属于丑的那一部分,加之现在它凶神恶煞的表情与强横无匹的实力,从未有人敢在这时凝视它的眼睛。 可今天,它遇到了一个例外。 兰刚毅的盯着它,一字一顿地说道:“大、人,我、不、能、确、定、您、没、感、染!” 两人相互对视一阵子,谁也不肯认输。 最后还是永“哼”了一声,放开了兰。 说实话,永并非不讲道理,至少对自己的精灵同胞们来说是这样的。可兰大胆妄为的举动挑衅了它,它还真就想看看兰凭什么说服自己。 紧接着,永便从腰间拿出了摧毁了林望镇的古树的种子,展示给兰看,道:“我知道,作为此地的防疫官,你有职责不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病例。可我现在要务缠身,必须将古树的种子送回母树伊欧玛泽尔进行净化。否则,我们将失去一颗宝贵的战争古树!你知道,在百年战争中,它们是对抗蛮族洪荒巨兽的主力,若将来再有战事,少了一颗都是我们巨大的损失。” 兰只是微微瞥视了一眼永手中的种子,便抬起头来,继续盯着永的双眼,重复道:“大人,您不能离开这里。” “嗯?!哼!”听到兰如此的冥顽不灵,永真的有些生气了,它一跺脚,转过身去便不再理会兰。 而兰此时才缓缓道出:“但种子,可以托人帮您送过去。” “哦?”永又转过身来,问道,“谁?还有谁能如我一般进入母树核心?如此贵重的种子,交给谁我们才能放心?” “劫大人。”兰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永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很荒谬的事,“它……?它没有『法力护盾』,恐怕比我更应该被隔离?” “原本是这样的,大人。可是,它有……‘永恒夜幕’。”兰解释道。 “嗯……?”永思考了起来。 “我本不该多嘴,可是在我袭击了您后,劫立刻就拔出了那把传说中的匕首。险些杀了我们所有人。”兰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继续道,“我们斯弗之子们对这四……不,两把武器无人不知不是么——星光之中,无尽闪耀;夜幕之下,唯有永恒。” “大人,您知道,永恒是不会被任何事物改变的,所以,持有它的人不会受到感染。现在劫大人就在门外,您若……” “叫它进来。”永打断了兰,它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那大人……”听到永这般说法,兰自是心里明白永已经做出了让步,它喜出望外,瞪大了眼睛,面上的欣喜之色掩藏都掩藏不住。 “要隔离多少天?”永利落的问道。 “最少十四天。这一片区域是疑似感染的法师隔离区。资源紧张,恕我不能为您提供更多了。但每天会有人为您送来水和食物。有什么需要,您都可以和侍者说,这是对您的优待。”兰马上接道。 “好了好了,你下去。” 永已然不耐烦了,但它还是接受了自己需要被隔离的事实。 今天的它可以说是大失水准,可对失去自由这种事,它是深恶痛绝。 第三卷番外 恶疫·四 永醒来了。 它睁开朦胧的双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不大的房间中。 这个房间不同于精灵们常规的住所,一点儿自然的气息与雅致的氛围都没有,有的只有四面冰冷冷的墙壁,就连窗户都被砖石堵上了。 在房顶的四角,刻着数个符文,那是精灵族的法阵,只是因为咒语的便利性,符文很少有人使用。 像永这样的法师看一眼便明白了,这些法阵具有『禁咒』的作用,是为了它设置的。那么在房间地面的四角,也一定有着相似的符文。 ——真是幼稚。 “永大人,得罪了。”兰的声音传来。 永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兰正单膝跪在它的面前,双手捧着它的法杖。 “你胆子就像蒲公英一样大啊。”永站了起来,拿起了法杖,“袭击斯弗之子的高阶成员,永劫刺客的首领,还未成功杀死它,你知道后果的?” “我的命您若想拿去,那便拿去。但我不能让你离开。在外面,您若走我拦不住,只能出此下策。在您拿走我这微不足道的性命之前,能否看在同为斯弗之子的份上,聆听我的解释?” 永理了理衣服,在确认古树的种子还在自己身上后,拿稳了法杖,立于兰之前,声如丧钟:“说。我在听。”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永大人。”兰将深埋的头蒙地抬起,看着永,“您需要被隔离!” “嗯?”如闷钟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永走到一面窗户前,哪怕窗户被封上了,它还是面对着窗户,不看兰,不以为意地轻笑道:“哈哈哈。就因为我帮你抓了一个病人么?” “是的!”兰回答的干脆利落。 “嗯?!”永突然转身,一把抓起兰的衣领,把它从跪着的姿势拉倒,说道,“论『法力护盾』,我不知比你强多少倍。你都不会被感染,我怎么会?” 相对于长相清秀的精灵,永本来就属于丑的那一部分,加之现在它凶神恶煞的表情与强横无匹的实力,从未有人敢在这时凝视它的眼睛。 可今天,它遇到了一个例外。 兰刚毅的盯着它,一字一顿地说道:“大、人,我、不、能、确、定、您、没、感、染!” 两人相互对视一阵子,谁也不肯认输。 最后还是永“哼”了一声,放开了兰。 说实话,永并非不讲道理,至少对自己的精灵同胞们来说是这样的。可兰大胆妄为的举动挑衅了它,它还真就想看看兰凭什么说服自己。 紧接着,永便从腰间拿出了摧毁了林望镇的古树的种子,展示给兰看,道:“我知道,作为此地的防疫官,你有职责不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病例。可我现在要务缠身,必须将古树的种子送回母树伊欧玛泽尔进行净化。否则,我们将失去一颗宝贵的战争古树!你知道,在百年战争中,它们是对抗蛮族洪荒巨兽的主力,若将来再有战事,少了一颗都是我们巨大的损失。” 兰只是微微瞥视了一眼永手中的种子,便抬起头来,继续盯着永的双眼,重复道:“大人,您不能离开这里。” “嗯?!哼!”听到兰如此的冥顽不灵,永真的有些生气了,它一跺脚,转过身去便不再理会兰。 而兰此时才缓缓道出:“但种子,可以托人帮您送过去。” “哦?”永又转过身来,问道,“谁?还有谁能如我一般进入母树核心?如此贵重的种子,交给谁我们才能放心?” “劫大人。”兰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永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很荒谬的事,“它……?它没有『法力护盾』,恐怕比我更应该被隔离?” “原本是这样的,大人。可是,它有……‘永恒夜幕’。”兰解释道。 “嗯……?”永思考了起来。 “我本不该多嘴,可是在我袭击了您后,劫立刻就拔出了那把传说中的匕首。险些杀了我们所有人。”兰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继续道,“我们斯弗之子们对这四……不,两把武器无人不知不是么——星光之中,无尽闪耀;夜幕之下,唯有永恒。” “大人,您知道,永恒是不会被任何事物改变的,所以,持有它的人不会受到感染。现在劫大人就在门外,您若……” “叫它进来。”永打断了兰,它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那大人……”听到永这般说法,兰自是心里明白永已经做出了让步,它喜出望外,瞪大了眼睛,面上的欣喜之色掩藏都掩藏不住。 “要隔离多少天?”永利落的问道。 “最少十四天。这一片区域是疑似感染的法师隔离区。资源紧张,恕我不能为您提供更多了。但每天会有人为您送来水和食物。有什么需要,您都可以和侍者说,这是对您的优待。”兰马上接道。 “好了好了,你下去。” 永已然不耐烦了,但它还是接受了自己需要被隔离的事实。 今天的它可以说是大失水准,可对失去自由这种事,它是深恶痛绝。 第三卷番外 恶疫·结 三天后,夜。 隔离的日子百无聊赖。 虽然这个小房间并不能困住永,可兰所说的话和它的气势还是影响到了永,让它并没有离开。 如今,永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它想说服自己,好好休息,不要再去考虑别的事情了,劫已经拿走了种子在去伊欧玛泽尔的路上,这里是森之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可是,它又担心起来,它们永劫刺客近年来名声大起,难保不会有别的刺客潜入此地,它是不怕,可劫那种性格,说不准就会着了道。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杀人杀的多了,无论怎样都会想起被杀的情况。 永辗转反侧,不做声的嘀咕着:“没想到一直说要好好休息下,这下机会终于来了,却又不知道如何打发啊。” 它伸了个懒腰,若有所思。 “凋零病么……” 先前在元素联邦的时候,斯弗之子就通过暗哨告知过它凋零病的情况下,可是,永真的没有想到,疾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甚至,它觉得,当时给它报信的人说的话有些可笑。 ——“大人,这场疾病虽然厉害,但现在它还是被控制在西南部的。斯弗之子们正在研究有没有对预言新的解读,好的方面的。” …… ——欺骗自己罢了。既然你是一个天才,为什么总要听《斯弗之书》的? 独身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永也免不了俗。 叛徒总是这么说,在它还不是叛徒的时候。 就在永思来想去,思考着关于这场疾病的前因后果时,一个轻柔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了。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永皱了下眉头,它并不确定自己真的听见了这个声音。 ——听,你能听见么?(listen, can you hear that?) 歌唱重复了起来,声大了些: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永所在的地方。那歌声音质曼妙,曲风欢快,却不似出自精灵之口,而更多类似于人类的声音。 想到此刻,夜已深沉,更有谁会在这一片疫区唱歌? 永警觉了起来,它拿起法杖,屏住呼吸,撑开了『法力护盾』,躲在了房间的门背后。 歌声靠近了,是有人经过疫区么? 不,不对,唱歌的人停在了这一片,歌声不变大也不变小。 虽然被四周的八个符文禁咒了,但通过听力,永可以确定,唱歌的人就在门外不远处。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永听着歌声,在数个节拍的重复后,突然歌词产生了变化。 “不,现在轮到我了,该我了(no, it''s y turn now, let it be y turn)。” “咔哒。”开门声。 “咔哒。”又一声开门声。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开门声此起彼伏。 “这一片区域是疑似感染的法师隔离区。”兰的话突然在永脑中蹦了出来。永迅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人在释放那些被感染的法师!虽然法师们觉悟都很高,但只要这些法师中有那么一两个…… 若传播起疾病来,在森之国各地都拥有很高的地位的法师绝对会将疾病带到每一个角落。 来者非善。 想到这里,永用法杖点了两下地面,一个能量圆环从它点地的地方在房间里扩散开来,瞬间击碎了八个符文并打开了门上的锁。 它要看看,外面到底是何方神圣? 永微微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发现这片隔离区是非常经典的“t”字结构,门外的长廊里有一个身材高挑、衣着暴露的女性…… 她的皮肤呈暗紫色,可面容……光线有些暗淡,永看不太清,但这么远远看上去,不像是个精灵。 可,不是精灵,她是怎么进入伊欧尼斯的呢?! 关于疫情的事,它已基本向兰了解了个明白,可不曾记得兰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加之前几天兰的态度,可以看出兰是真心实意的抗击疫情,绝非撒谎欺瞒。 那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永屏息观察着,这倒并非是它怕了眼前的女子,而是它想知道这女子到底要干些什么。经验告诉它,不可以贸然的使用魔力去探查,万一对方也是一名法师,极有可能因此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制! 永仔细的观察着,只见女子哼着歌,边开门边向永这边走来。只见她开门的方法与永如出一辙,无需触碰到锁,便能将门弹开。这是斯弗之子们惯用的手法……来者究竟是什么人?! 永的疑惑更甚。 可但凡被她打开的门,都会有一名神情恍惚的法师从其中走了出来,进而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这……『催眠』?”看到这个情景永立马反应了过来,那些被隔离在房间里的法师因为符文的作用,犹如待宰羔羊一般一个二个都中了女子的咒……来者就是要释放这些被隔离的法师,甚至有意要扩散这场瘟疫。 斯弗之子又出了一个叛徒么……? 她一定和这场瘟疫有关。 必须生擒这个女子! 想到这里,永心生一计,将门再次锁了起来,等待着女子的到来。它要打她个出其不意! 只闻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永也将法杖对准了门口。 它心里估算着时间。 三。 二。 一。 歌声还在继续,可却没有开门的声音…… 相反传来的却是…… “巴拉斯特……(bst)”咒语的吟唱声。 这是在狭窄地形下极具杀伤力的『爆破冲击』咒语!一旦发出,除了最开始的冲击外,爆炸产生的飞石碎屑都将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被发现了?! “……斯提瑞克!(stirek)” 咒语念毕,大门被轰开,一时间烟尘满目,飞沙走石,致命的石块在室内反复弹射碰撞,无数次试图造成致命的伤口。 可在这飞沙走石间,一个蓝色的身影从灰尘间一跃而出。 永凭借着『法力护盾』,完全免疫了这次伤害。它快速迫近还站在门口的女人,抡起法杖猛地挥击了下去。 见到房间内的人没有死亡,那女人也是吃惊不小,可她很快便翻反应了过来,就在被永命中之前,连续两个后空翻,与永拉开了距离。 硝烟散尽后,永走出了房间。 它咳嗽了两声,正面面对着那个女人,才发现…… 这并不是一个女人。 它虽然上半身拥有女人的特征,可下半身……衣着暴露,不男不女,亦男亦女,但那怕这样,那怪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之心。 而它的耳朵却是精灵那样长长地月牙耳。 还有,它虽然面庞清秀……却是一个光头…… “怪物……你是什么怪物?!”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永也没见过这般怪物,脸上写满了震惊。 “哈,我,就是你啊。”那不男不女不美不丑的怪物显然具有理智,它在永面前没有丝毫的怯场。 “你是我?开什么玩笑。”永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强烈的否定了这个事实,“你到底是谁?!” 永吃惊的样子好像逗乐了面前的怪物。 “哼。我说是谁没有被歌声『魅惑』,原来是永啊。你以前可从未漏出过这样的表情呢。怎么……不认识我了么?”那怪物妩媚的哼一声,旋即将一只手伸向了永,它说道:“我曾经是一名法师,也是这座城市的一员,但现在……” 那精灵一边说着,四周墙上魔力水晶中的能量开始向它手中汇聚,形成了一个能量球。 “黑暗精灵(dark elf)来了。” 话音落,攻击再次到来,可这一次永可不再单纯的防守了。它挥动手中的母树之枝,法杖顶端的彩虹之眼闪出炫目的光。 法师们间的战斗与战士们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吟唱与手势的存在,导致法师间很少能打起运动战。虽然会有法师使用诸如『闪现』、『急速』、『轻羽』等法术来进行位移,闪躲对方的攻击,但本质上还是没有脱离两个炮台的对轰。 那些限制战士与刺客们近身的法术,如『减速术』什么的,在法师内战间一点儿用也没有。 吟唱的时间长短与失误的多少往往决定了谁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同样的魔法,多一个音节与少一个音节就是天差地别。魔法的多面性本身就让法师相当全能,而吟唱时间短的法师可以说无惧任何敌人。 这样,『无咏唱化』的能力在法师内战中就至关重要了。 可是,就算再厉害的法师,也不能像祈灵师那样随心所欲,它们只能够将部分简单的魔法『无咏唱化』,极具杀伤力的魔法是无法避免吟唱的。因为精灵魔法的本质是『模拟』,它必须引导魔力去创造自己想要的结果。 简单地说,魔力只是精灵们『模拟』的过程。 而能够加速这一过程的物品,法杖,便至关重要了,尤其是一根能够简化施法动作、引导法术能量。 而现在永手里拿的就是这样的神器。 依凭着从母树伊欧玛泽尔摘下的树枝与能量宝石彩虹之眼的结合,作为天才的永能够使绝大部分魔法『无咏唱化』。 也因此,它是一名—— 法师杀手。 就在那黑暗精灵的能量球尚未出手之时,永的『念动冲击』已后发先至,一股无形的力量重击了黑暗精灵的腹部,粗暴的打断了她的施法,将她甩出了这条长廊。 不过,那黑暗精灵的身手仍旧相当敏捷,只见它在即将失去平衡时,一手撑地借力回旋,之后双脚踏地,顺势后翻地再次卸劲,平稳的站立在了隔离区的门外。 永也追了出去,可冲出这条廊道的大门,它才发现,自己正是在那棵天木之上。 夜已深沉,一轮残月正在梢头。 天木高大,螺旋装的楼梯层层叠叠。而两人所在的位置极为高远,向下望去,人如昆虫,屋似木箱。 风使劲的挂着。 黑暗精灵因为是被甩出来的,所以它翻出来的位置靠上,永所在的位置靠下,挡在了它逃跑的必经之路上。 刚才正式的一次交锋已然让两者都明白孰强孰弱,毫无疑问,永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可这种身为法师,却数次用很强的身体平衡能力化解冲击力的战斗方式,让永觉得异常的熟悉,好似在斯弗之子中,也有精灵奉行此道,它的想法是,如果法术做不到的,就用身体来弥补。 眼前的怪物到底是谁,永的疑惑更甚。见到面前的怪物绝无半点逃跑的可能,永向前进逼了几步,开始了审问。 “你们是谁?黑暗精灵又是什么?” 可那黑暗精灵却不做回答,它向上后退了几步,察觉到逃跑无望后,便翻身跃上了盘绕在天木之上走廊的边缘,擦了一下嘴角因受到攻击所吐出的鲜血,恶狠狠地瞪了永一眼。 永记得那种眼神,在翡翠森林里亚门内尔逼杀影兽时,走投无路的影兽的眼神。 它一瞬间明白眼前的黑暗精灵要干什么了。 “慢着!”它挥起了法杖,可那黑暗精灵已然跳了下去。 永跑了过去,趴在螺旋形走廊的边缘向外望去。 那个黑暗精灵背朝下的落了下去,它带着笑容诡异,一边坠落一边说道:“【血腥裁决】开始了!而你也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就在永以为眼前的黑暗精灵选择自尽的时候,只见那精灵口中喃喃,不知道颂唱了什么咒语,砰的一声,化作了一只蝙蝠,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这是…… 『易形术』…… 难道那个怪物是……念?!是它么?可它怎会? 不过那不要紧,它最后提到的那个词…… 血腥裁决。 和那把连名字都是禁忌的武器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 永陷入了莫名的恐惧。 …… 翌日,老旧的城镇大厅内。 “永大人,昨晚的情况是我办事不利,请您责罚。”兰将头压得低低的,跪在地下。 昨天晚上,添墓之屋中半数关押的法师被释放,虽然因为宣传的到位,它们中很多人在解除了『魅惑』后又返回了隔离区,但仍有少部分法师不见踪影。 永背对着兰,不知它是什么表情,它并不理睬兰的请罪,只是道:“昨天晚上袭击的我的那个怪物法师……称自己为黑暗精灵……你可有听过?” “黑暗精灵?!”兰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极为吃惊,“这……这我实在没有听闻。” “嗯……”永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城镇大厅的椅子上,它示意兰起来,说道,“那个人……可能是念。” “念……?!怎会!”听到念这个名字,刚刚站起来的兰差点跌坐在地。它脸上的震惊已经衍化成了恐惧。 只见兰来不及站直身子,它像个虾米一样的勾着腰,极为不信的问道:“您确定么?!” 永闭眼俯首,连连摇手,话语极为失落:“它……用『易形术』从我手上逃跑了……你知道的,就像『传送门』之类的空间魔法是我的绝技一样,『易形术』是念的独门绝技,斯弗之子中、不、甚至整个精灵国中,没有第二人会用。它的战斗方式……它的开门手法……我都很熟悉。” “啊……?!” 这个猜测对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它摇摇晃晃的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不停地摇着头,口中嚷嚷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怎么了?”看到兰这幅样子,永问道。 兰咽了口唾沫,再次望向永,它目光复杂,疲惫的眼神中隐含着一丝绝望:“念是在我之前的防疫官,我……亲手烧掉了它的遗体……” “……”永不做声响。 整个大厅的空气开始凝重。 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永并没有去质疑兰烧掉了念的遗体,可它也确信,昨天晚上的人就是念。 些许后,永站起身来,挥动了一下法袍,道:“兰,我恐怕不能在这里继续接受隔离了。我要将这个消息带回伊欧玛泽尔去,带去给斯弗之子的高阶议会。我也要调查一下,念……黑暗精灵……还有……” 血腥裁决的名字还未出口,永便压下了声音,那把禁忌的武器,应该还在遗忘之间里,在没确定之前,没必要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毕竟那把武器在《斯弗之书》上的描述是这样的——血腥之外,裁决已至。 永顿了顿,接上了上面的话:“……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大人……您的隔……”兰也站起身来,它伸出手去仍想劝阻。 “你相信我,我是健康的。”永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我有一种感觉,这场瘟疫只是个开始,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 兰看着永,它还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只得长叹一口气,它知道,永若想走,它拦不住的。 永是斯弗之子中的天才,兰没那个本事拦住它。 而仿佛是为了安慰兰一样,永又补充道:“这样,我答应你,我将一直保持着『法力护盾』的开启状态,如果我真的染病,我也绝不会让这疾病传染出去。” “大人……不是这个意思……我……”兰还想在说些什么,可永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它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能做的只有送上临行的祝福。 “此去,愿大人一帆风顺。”兰道。 “此地,愿瘟疫平复如故。”永道。 啪!兰将一手握拳,砸向自己的心脏。 “斯弗所载。” 啪!永回应了它。 “吾等所行。” …… 伊欧尼斯城外。 永孤身一人重新上路。 这并非是兰招待不周,而是永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相见不如不见。 它望着伊欧尼斯高高的城郭,这座城市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可却不像一片宜居之所。 它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不再看这座充满悲伤的城市。 它一个人,走上了去伊欧芙伦的路。 可也许是操劳过度,也许是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它感觉头皮痒痒的。 永挠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它掉了一缕头发。 第三卷番外 恶疫·结 三天后,夜。 隔离的日子百无聊赖。 虽然这个小房间并不能困住永,可兰所说的话和它的气势还是影响到了永,让它并没有离开。 如今,永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它想说服自己,好好休息,不要再去考虑别的事情了,劫已经拿走了种子在去伊欧玛泽尔的路上,这里是森之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可是,它又担心起来,它们永劫刺客近年来名声大起,难保不会有别的刺客潜入此地,它是不怕,可劫那种性格,说不准就会着了道。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杀人杀的多了,无论怎样都会想起被杀的情况。 永辗转反侧,不做声的嘀咕着:“没想到一直说要好好休息下,这下机会终于来了,却又不知道如何打发啊。” 它伸了个懒腰,若有所思。 “凋零病么……” 先前在元素联邦的时候,斯弗之子就通过暗哨告知过它凋零病的情况下,可是,永真的没有想到,疾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甚至,它觉得,当时给它报信的人说的话有些可笑。 ——“大人,这场疾病虽然厉害,但现在它还是被控制在西南部的。斯弗之子们正在研究有没有对预言新的解读,好的方面的。” …… ——欺骗自己罢了。既然你是一个天才,为什么总要听《斯弗之书》的? 独身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永也免不了俗。 叛徒总是这么说,在它还不是叛徒的时候。 就在永思来想去,思考着关于这场疾病的前因后果时,一个轻柔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了。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永皱了下眉头,它并不确定自己真的听见了这个声音。 ——听,你能听见么?(listen, can you hear that?) 歌唱重复了起来,声大了些: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永所在的地方。那歌声音质曼妙,曲风欢快,却不似出自精灵之口,而更多类似于人类的声音。 想到此刻,夜已深沉,更有谁会在这一片疫区唱歌? 永警觉了起来,它拿起法杖,屏住呼吸,撑开了『法力护盾』,躲在了房间的门背后。 歌声靠近了,是有人经过疫区么? 不,不对,唱歌的人停在了这一片,歌声不变大也不变小。 虽然被四周的八个符文禁咒了,但通过听力,永可以确定,唱歌的人就在门外不远处。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玫瑰围成花环,一口袋的花束,啊嚏!啊嚏!我们都会跌倒(rg around the rosi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choo! achoo! we all fall down)。” 永听着歌声,在数个节拍的重复后,突然歌词产生了变化。 “不,现在轮到我了,该我了(no, it''s y turn now, let it be y turn)。” “咔哒。”开门声。 “咔哒。”又一声开门声。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开门声此起彼伏。 “这一片区域是疑似感染的法师隔离区。”兰的话突然在永脑中蹦了出来。永迅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人在释放那些被感染的法师!虽然法师们觉悟都很高,但只要这些法师中有那么一两个…… 若传播起疾病来,在森之国各地都拥有很高的地位的法师绝对会将疾病带到每一个角落。 来者非善。 想到这里,永用法杖点了两下地面,一个能量圆环从它点地的地方在房间里扩散开来,瞬间击碎了八个符文并打开了门上的锁。 它要看看,外面到底是何方神圣? 永微微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发现这片隔离区是非常经典的“t”字结构,门外的长廊里有一个身材高挑、衣着暴露的女性…… 她的皮肤呈暗紫色,可面容……光线有些暗淡,永看不太清,但这么远远看上去,不像是个精灵。 可,不是精灵,她是怎么进入伊欧尼斯的呢?! 关于疫情的事,它已基本向兰了解了个明白,可不曾记得兰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加之前几天兰的态度,可以看出兰是真心实意的抗击疫情,绝非撒谎欺瞒。 那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永屏息观察着,这倒并非是它怕了眼前的女子,而是它想知道这女子到底要干些什么。经验告诉它,不可以贸然的使用魔力去探查,万一对方也是一名法师,极有可能因此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制! 永仔细的观察着,只见女子哼着歌,边开门边向永这边走来。只见她开门的方法与永如出一辙,无需触碰到锁,便能将门弹开。这是斯弗之子们惯用的手法……来者究竟是什么人?! 永的疑惑更甚。 可但凡被她打开的门,都会有一名神情恍惚的法师从其中走了出来,进而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这……『催眠』?”看到这个情景永立马反应了过来,那些被隔离在房间里的法师因为符文的作用,犹如待宰羔羊一般一个二个都中了女子的咒……来者就是要释放这些被隔离的法师,甚至有意要扩散这场瘟疫。 斯弗之子又出了一个叛徒么……? 她一定和这场瘟疫有关。 必须生擒这个女子! 想到这里,永心生一计,将门再次锁了起来,等待着女子的到来。它要打她个出其不意! 只闻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永也将法杖对准了门口。 它心里估算着时间。 三。 二。 一。 歌声还在继续,可却没有开门的声音…… 相反传来的却是…… “巴拉斯特……(bst)”咒语的吟唱声。 这是在狭窄地形下极具杀伤力的『爆破冲击』咒语!一旦发出,除了最开始的冲击外,爆炸产生的飞石碎屑都将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被发现了?! “……斯提瑞克!(stirek)” 咒语念毕,大门被轰开,一时间烟尘满目,飞沙走石,致命的石块在室内反复弹射碰撞,无数次试图造成致命的伤口。 可在这飞沙走石间,一个蓝色的身影从灰尘间一跃而出。 永凭借着『法力护盾』,完全免疫了这次伤害。它快速迫近还站在门口的女人,抡起法杖猛地挥击了下去。 见到房间内的人没有死亡,那女人也是吃惊不小,可她很快便翻反应了过来,就在被永命中之前,连续两个后空翻,与永拉开了距离。 硝烟散尽后,永走出了房间。 它咳嗽了两声,正面面对着那个女人,才发现…… 这并不是一个女人。 它虽然上半身拥有女人的特征,可下半身……衣着暴露,不男不女,亦男亦女,但那怕这样,那怪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之心。 而它的耳朵却是精灵那样长长地月牙耳。 还有,它虽然面庞清秀……却是一个光头…… “怪物……你是什么怪物?!”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永也没见过这般怪物,脸上写满了震惊。 “哈,我,就是你啊。”那不男不女不美不丑的怪物显然具有理智,它在永面前没有丝毫的怯场。 “你是我?开什么玩笑。”永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强烈的否定了这个事实,“你到底是谁?!” 永吃惊的样子好像逗乐了面前的怪物。 “哼。我说是谁没有被歌声『魅惑』,原来是永啊。你以前可从未漏出过这样的表情呢。怎么……不认识我了么?”那怪物妩媚的哼一声,旋即将一只手伸向了永,它说道:“我曾经是一名法师,也是这座城市的一员,但现在……” 那精灵一边说着,四周墙上魔力水晶中的能量开始向它手中汇聚,形成了一个能量球。 “黑暗精灵(dark elf)来了。” 话音落,攻击再次到来,可这一次永可不再单纯的防守了。它挥动手中的母树之枝,法杖顶端的彩虹之眼闪出炫目的光。 法师们间的战斗与战士们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吟唱与手势的存在,导致法师间很少能打起运动战。虽然会有法师使用诸如『闪现』、『急速』、『轻羽』等法术来进行位移,闪躲对方的攻击,但本质上还是没有脱离两个炮台的对轰。 那些限制战士与刺客们近身的法术,如『减速术』什么的,在法师内战间一点儿用也没有。 吟唱的时间长短与失误的多少往往决定了谁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同样的魔法,多一个音节与少一个音节就是天差地别。魔法的多面性本身就让法师相当全能,而吟唱时间短的法师可以说无惧任何敌人。 这样,『无咏唱化』的能力在法师内战中就至关重要了。 可是,就算再厉害的法师,也不能像祈灵师那样随心所欲,它们只能够将部分简单的魔法『无咏唱化』,极具杀伤力的魔法是无法避免吟唱的。因为精灵魔法的本质是『模拟』,它必须引导魔力去创造自己想要的结果。 简单地说,魔力只是精灵们『模拟』的过程。 而能够加速这一过程的物品,法杖,便至关重要了,尤其是一根能够简化施法动作、引导法术能量。 而现在永手里拿的就是这样的神器。 依凭着从母树伊欧玛泽尔摘下的树枝与能量宝石彩虹之眼的结合,作为天才的永能够使绝大部分魔法『无咏唱化』。 也因此,它是一名—— 法师杀手。 就在那黑暗精灵的能量球尚未出手之时,永的『念动冲击』已后发先至,一股无形的力量重击了黑暗精灵的腹部,粗暴的打断了她的施法,将她甩出了这条长廊。 不过,那黑暗精灵的身手仍旧相当敏捷,只见它在即将失去平衡时,一手撑地借力回旋,之后双脚踏地,顺势后翻地再次卸劲,平稳的站立在了隔离区的门外。 永也追了出去,可冲出这条廊道的大门,它才发现,自己正是在那棵天木之上。 夜已深沉,一轮残月正在梢头。 天木高大,螺旋装的楼梯层层叠叠。而两人所在的位置极为高远,向下望去,人如昆虫,屋似木箱。 风使劲的挂着。 黑暗精灵因为是被甩出来的,所以它翻出来的位置靠上,永所在的位置靠下,挡在了它逃跑的必经之路上。 刚才正式的一次交锋已然让两者都明白孰强孰弱,毫无疑问,永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可这种身为法师,却数次用很强的身体平衡能力化解冲击力的战斗方式,让永觉得异常的熟悉,好似在斯弗之子中,也有精灵奉行此道,它的想法是,如果法术做不到的,就用身体来弥补。 眼前的怪物到底是谁,永的疑惑更甚。见到面前的怪物绝无半点逃跑的可能,永向前进逼了几步,开始了审问。 “你们是谁?黑暗精灵又是什么?” 可那黑暗精灵却不做回答,它向上后退了几步,察觉到逃跑无望后,便翻身跃上了盘绕在天木之上走廊的边缘,擦了一下嘴角因受到攻击所吐出的鲜血,恶狠狠地瞪了永一眼。 永记得那种眼神,在翡翠森林里亚门内尔逼杀影兽时,走投无路的影兽的眼神。 它一瞬间明白眼前的黑暗精灵要干什么了。 “慢着!”它挥起了法杖,可那黑暗精灵已然跳了下去。 永跑了过去,趴在螺旋形走廊的边缘向外望去。 那个黑暗精灵背朝下的落了下去,它带着笑容诡异,一边坠落一边说道:“【血腥裁决】开始了!而你也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就在永以为眼前的黑暗精灵选择自尽的时候,只见那精灵口中喃喃,不知道颂唱了什么咒语,砰的一声,化作了一只蝙蝠,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这是…… 『易形术』…… 难道那个怪物是……念?!是它么?可它怎会? 不过那不要紧,它最后提到的那个词…… 血腥裁决。 和那把连名字都是禁忌的武器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 永陷入了莫名的恐惧。 …… 翌日,老旧的城镇大厅内。 “永大人,昨晚的情况是我办事不利,请您责罚。”兰将头压得低低的,跪在地下。 昨天晚上,添墓之屋中半数关押的法师被释放,虽然因为宣传的到位,它们中很多人在解除了『魅惑』后又返回了隔离区,但仍有少部分法师不见踪影。 永背对着兰,不知它是什么表情,它并不理睬兰的请罪,只是道:“昨天晚上袭击的我的那个怪物法师……称自己为黑暗精灵……你可有听过?” “黑暗精灵?!”兰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极为吃惊,“这……这我实在没有听闻。” “嗯……”永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城镇大厅的椅子上,它示意兰起来,说道,“那个人……可能是念。” “念……?!怎会!”听到念这个名字,刚刚站起来的兰差点跌坐在地。它脸上的震惊已经衍化成了恐惧。 只见兰来不及站直身子,它像个虾米一样的勾着腰,极为不信的问道:“您确定么?!” 永闭眼俯首,连连摇手,话语极为失落:“它……用『易形术』从我手上逃跑了……你知道的,就像『传送门』之类的空间魔法是我的绝技一样,『易形术』是念的独门绝技,斯弗之子中、不、甚至整个精灵国中,没有第二人会用。它的战斗方式……它的开门手法……我都很熟悉。” “啊……?!” 这个猜测对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它摇摇晃晃的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不停地摇着头,口中嚷嚷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怎么了?”看到兰这幅样子,永问道。 兰咽了口唾沫,再次望向永,它目光复杂,疲惫的眼神中隐含着一丝绝望:“念是在我之前的防疫官,我……亲手烧掉了它的遗体……” “……”永不做声响。 整个大厅的空气开始凝重。 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永并没有去质疑兰烧掉了念的遗体,可它也确信,昨天晚上的人就是念。 些许后,永站起身来,挥动了一下法袍,道:“兰,我恐怕不能在这里继续接受隔离了。我要将这个消息带回伊欧玛泽尔去,带去给斯弗之子的高阶议会。我也要调查一下,念……黑暗精灵……还有……” 血腥裁决的名字还未出口,永便压下了声音,那把禁忌的武器,应该还在遗忘之间里,在没确定之前,没必要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毕竟那把武器在《斯弗之书》上的描述是这样的——血腥之外,裁决已至。 永顿了顿,接上了上面的话:“……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大人……您的隔……”兰也站起身来,它伸出手去仍想劝阻。 “你相信我,我是健康的。”永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我有一种感觉,这场瘟疫只是个开始,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 兰看着永,它还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只得长叹一口气,它知道,永若想走,它拦不住的。 永是斯弗之子中的天才,兰没那个本事拦住它。 而仿佛是为了安慰兰一样,永又补充道:“这样,我答应你,我将一直保持着『法力护盾』的开启状态,如果我真的染病,我也绝不会让这疾病传染出去。” “大人……不是这个意思……我……”兰还想在说些什么,可永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它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能做的只有送上临行的祝福。 “此去,愿大人一帆风顺。”兰道。 “此地,愿瘟疫平复如故。”永道。 啪!兰将一手握拳,砸向自己的心脏。 “斯弗所载。” 啪!永回应了它。 “吾等所行。” …… 伊欧尼斯城外。 永孤身一人重新上路。 这并非是兰招待不周,而是永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相见不如不见。 它望着伊欧尼斯高高的城郭,这座城市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可却不像一片宜居之所。 它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不再看这座充满悲伤的城市。 它一个人,走上了去伊欧芙伦的路。 可也许是操劳过度,也许是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它感觉头皮痒痒的。 永挠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它掉了一缕头发。 I'M HERE, WE GO.(复刊公告) 1单位实在太蠢了,备考公务员,明年再更(2021618) ------------------------ 那个,我回来了。 这半年的辛苦白费啦o(╥﹏╥)o 工作没换成,考博没有推荐信,一顿操作打出gg。 现在又因为疫情被隔离了,嗯嗯,太魔幻了。 不过我现在回来了,本书正式复刊。 但因为工作没有变动,加上自己有些感兴趣的东西想学习,为追求质量,本书进入【不定期更新状态】(大概就是我每天都写一个小时,能写多少是多少,写一章发一章)。 额,说到质量,我把【第三章】的【幕间】【重写】了(现在已更新),先前因为一直赶更新周期,对内容不太满意。 以后只管质量,不管什么时候更了。 嗯嗯,就是这样。 感谢一直关注本作品的读者们~ 这个公告在会先挂在第四卷上,后期再删。 更新在第三卷。 now, i` here, we go the story ntues…… 萧伯仁 2020623 2:38 I'M HERE, WE GO.(复刊公告) 1单位实在太蠢了,备考公务员,明年再更(2021618) ------------------------ 那个,我回来了。 这半年的辛苦白费啦o(╥﹏╥)o 工作没换成,考博没有推荐信,一顿操作打出gg。 现在又因为疫情被隔离了,嗯嗯,太魔幻了。 不过我现在回来了,本书正式复刊。 但因为工作没有变动,加上自己有些感兴趣的东西想学习,为追求质量,本书进入【不定期更新状态】(大概就是我每天都写一个小时,能写多少是多少,写一章发一章)。 额,说到质量,我把【第三章】的【幕间】【重写】了(现在已更新),先前因为一直赶更新周期,对内容不太满意。 以后只管质量,不管什么时候更了。 嗯嗯,就是这样。 感谢一直关注本作品的读者们~ 这个公告在会先挂在第四卷上,后期再删。 更新在第三卷。 now, i` here, we go the story ntues…… 萧伯仁 202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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