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粮仓》 第1章 改革前夜 “农垦总局要摘牌，农场也要企业化，铁饭碗都没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聪明人早都跑了，谁像你那么傻，你就留在这守着你的破粮库！” 随着一声咆哮，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拎着行李箱摔门而去。 那扇八十年代的老门本就已经锈迹斑斑，这一下更是直接摔断了门轴，摔在门框上又弹了起来，兀自摇摆不止…… 此时正是八月盛夏，北方大地的三伏天远没有南方那么严酷闷热，特别是一马平川的松花江流域，辽阔碧绿的平原上，总是会有风儿习习刮来。 杨硕果走出家门，来到外面的公路上，最后望了望远处随风飘拂的绿油油稻田，狠了狠心，头也不回的离家而去。 头发花白的杨乃林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只觉胸口憋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此刻冲上了脑门。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瘫坐在了椅子上。 杨乃林今年已经59岁了，是地地道道的下乡知识青年，上世纪70年代，他从哈尔滨下乡来到这片北大荒，已经41个年头了。 当年知青大返城他没走，改革开放遍地下海他没走，苦熬了这么多年，日子总算一天天好起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却在这个时候，想要离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他心里清楚，导致这件事的原因，就是上头传来了农垦总局即将摘牌的消息。 当然了，摘牌并不是取消，更不是倒闭，而是体制改革，是为了解决制约农垦系统发展的问题，是为了向农垦集团化、农场企业化发力，这是一个新时代的站位，也是历史性的变革。 可是农场改革就意味着以后要自己过日子，政企分家就意味着没有了过去的铁饭碗，对农垦系统的几十万职工来说，这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杨乃林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却来不及细想，这会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便撑起身子，踉跄着伸手去拿柜子上的速效救心丸…… 此时，拖着行李箱已经走出家门的杨硕果，却对此毫不知情，甚至心中还在忿忿不平。 因为在他心里，始终觉得老爹死脑筋，当个粮库仓储科的破科长，工资没多少，还总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睛，一门心思拦着自己出去闯荡。 如果早几年不听他的，现在说不定都已经闯出名堂了，何必窝在这个小地方，活生生熬到三十多岁一事无成？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匆匆走来一个小伙子，迎着习习凉风，却仍然跑出了一头的汗。 这小伙子二十多岁，浓眉大眼小平头，穿着件白衬衫，脚下健步如风，斜刺里拦住了杨硕果。 “硕果大哥，师父说你要走，这咋还真的走了啊？” 来的这个人，是杨乃林的徒弟，目前在四道泉农场粮库当保管员的沈扬。 他的父辈和杨乃林算是战友，两家关系很好，沈扬在很小的时候就是杨硕果的跟屁虫，长大后参加工作更是拜了杨乃林当师父。此时见杨硕果真的要走，不由上前拽住了他的行李箱。 杨硕果还在气头上，看了一眼沈扬，没好腔地说：“沈扬你别多管闲事，反正我也没家没业没媳妇，他凭什么拦着我出去闯，这次我走定了！” 沈扬嬉皮笑脸地劝：“怎么就没家没业啊，师父前几年不是给你娶了个媳妇么。他让你留在家也是为你好嘛，因为农场改革也是一个机会啊，再说他毕竟年龄大了……” 杨硕果说：“别跟我提这件事，那娘们过了两年就嫌弃我穷，让人勾搭跑了，老头子要是真为我好，能连个新房都买不上，全家挤在那个老房子里么？”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管仓库这个活，自古以来就是个肥差，可杨乃林当了这么多年的粮库保管员，全家四口人还挤在以前那个50多平米的老房子里，这实在是让杨硕果感到憋屈。 眼见杨硕果铁了心要走，沈扬也没办法，恰巧此时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杨硕果拉着箱子上车，关上车门后，想了想，终于又摇下了车窗。 “我告诉你小子，别看我不在家，不许欺负我妹妹，还有……告诉老头子，我这次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的！” 看着出租车载着杨硕果扬长而去，沈扬无奈地挠了挠头，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掉头就往杨乃林家中跑去。 片刻后，沈扬冲进了那扇断了轴的房门中，发现了已经陷入昏迷的杨乃林。 或许是杨乃林一辈子积德行善，没干过一件坏事，没贪过公家一分钱，沈扬赶来的刚刚好，第一时间便把他送到了医院抢救。 四道泉农场医院虽然不大，好歹也是个二乙医院，抢救设备还是齐全的，加上沈扬送医及时，杨乃林总算是保住了命。 病房内。 刚刚脱离危险的杨乃林，微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匆匆赶来的女儿杨盼盼，还有徒弟沈扬，心中感慨万千，不知是什么滋味。 “小沈，多亏你了。盼盼，你哥不听话啊……” 杨盼盼今年二十三岁，在粮库做财务工作，闻言不由垂泪，拉着杨乃林的手说：“没事的爸，我哥走了还有我和沈扬呢，您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别再生气了，医生说了，您本来就有冠心病，不能劳累上火。” 沈扬也跟着溜缝：“就是，您只管养身体，以后有事让盼盼喊我就行，毕竟一个徒弟半个儿嘛。” 杨乃林看着他们两个，叹口气说：“我倒是不生气，就是挺难过。其实我这两年就担心我这个身体，这回躺下了，医生建议我休养一段时间，我琢磨了一下，反正我也快退休了，休养就休养，回头我跟领导打个申请，推荐你代理这个仓储科长……” 沈扬一听师父居然要推荐他代理仓储科长，顿时吓了一跳。 “师父，这可不行啊，我还很年轻，再说咱们科好几个保管员呢，你让我代理，人家会有看法。” 杨乃林摆摆手：“那都无所谓了，反正就是暂时代理我的工作，我就是提了这么一句，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再说等垦局一摘牌，咱们农场也要变成企业，很多行政职能都要发生变化，到时候你还能不能继续当这个仓储科长，都不一定喽。” 听到杨乃林提起垦局摘牌的事，沈扬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起来，他很清楚，体制机构大改革在即，对于农场的每一个职工来说，未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小小的四道泉农场，说不定也要面临一场狂风暴雨。 第2章 代理科长 杨乃林心脏病发作，其实也是积劳成疾，医生嘱咐他说什么也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能再拼了。 对于杨乃林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事，要是依着他过去的脾气，说什么也不会在家休养，不过这一次他想到了很多，本来自己就快要退休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沈扬，也是一件好事。 当天下午，四道泉农场粮库的主任尹升也赶了过来，还带着慰问金、水果，前来探望杨乃林。 别看尹升是主任，还兼着党委书记，但杨乃林在粮库的资历和威望都是顶呱呱的，十多年前尹升刚调过来农场的时候，还曾经在杨乃林手下实习过呢。 一看领导来了，杨乃林想起身，尹升赶忙扶他躺下，同时说了一大堆好话，劝杨乃林好好休息，年轻人的事让他自己做主，人家想出去南方闯荡闯荡也是好事，干嘛总拦着呢？ 尹升好意相劝，但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杨乃林想起此事，心里就堵得慌。他告诉尹升，并不是阻拦儿子去南方闯荡，而是自己岁数大了，想有个接班人，要不然等自己退休了，不放心啊。 尹升随口接了一句：“接班人啊，那还不简单，你儿子不想留在农场，那就让他走呗，盼盼不是还在粮库工作吗，再说，你还有一个徒弟沈扬，也很优秀啊。” 杨乃林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说道：“沈扬这孩子倒是挺合我的心，人聪明，还正直，脑子也活，鬼点子多。可就是有点懒散，工作上的态度还不是十分端正。” 尹升笑道：“年轻人不都是这样嘛，我当年在粮库实习，您老人家不也批评过我不认真？多给点机会，锻炼锻炼就好了嘛。” 杨乃林趁热打铁，也笑了笑说：“既然尹主任都这么说，要不然我就提议一下，我养病这段时间，就让沈扬先暂时代理我的工作，不知道领导意见如何？” 尹升本来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杨乃林直接顺杆爬，不由也是笑了起来。 他对沈扬的印象其实也很好，那小子看起来不着调，其实正如杨乃林说的，是个聪明又正直的年轻人。 最重要的是，沈扬在粮库也是有根底的人，他的父亲沈长江，就是自己的上一任，在粮库干了一辈子的老书记。 前几年老书记因病去世，尹升才接了这个班，而且沈扬也挺出息的，大学毕业后没有在外就业，而是选择回到家乡，继续在粮库工作，这也让尹升颇感欣慰。 这小子虽然有时候不认真，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所以，如今杨乃林提议让沈扬代理仓储科长，也算是顺理成章，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尹升琢磨了一下，便答应了杨乃林的请求，不过他没有直接拍板，而是说回去在会上提一下，看看其他领导的意见。 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杨乃林这次必须要好好在家休养，同时要帮助指导沈扬的工作和思想，以后作为青年骨干好好培养。 这个当然没问题，就算他不说，杨乃林也会这么做的。 两人说着说着，又提到了机构改革的事，但这次尹升就显得比较谨慎了，因为他也只是一个粮库的头头，上面的政策怎么定，他就怎么执行，至于具体的事情，那就要场长来操心了。 杨乃林自然明白，面对尹升的谨慎，他也只能苦笑着，心里默默的想：四道泉农场的场长李明远，也是个快退休的老头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应该已经快要愁白了头？ 事实正如杨乃林所料，此时此刻的李明远，虽然还没愁白头，但也是一把一把的开始薅头发了。 从1947年就成立的农垦系统，经过北大荒战天斗地的年月，如今早就发展成了我国耕地规模最大、现代化程度最高、综合生产能力最强的国家重要商品粮基地和粮食战略后备基地。 2016年，黑龙江垦区国有农场产粮4119亿斤，是名副其实的中华大粮仓。 而且垦区内拥有四千多万亩耕地，一千多万亩林地，几百亩的草原和水系，更是下辖9个管理局，辖区总面积554万平方公里，有着113个农牧场，总人口170多万，仅仅在岗职工就有375万人。 而且垦区和农场完全是一个独立的系统，承担了地方所有的行政管理职能，教育、医疗、交通、治安……大到空间环境，小到衣食住行，全部是由农场自己管理。 如此庞大的一个巨人，如今要政企分家，完全退出行政管理职能，转变成企业化运营，这其中的难度和阻力可想而知。 大了且不说，就光这四道泉农场，虽说在垦区一百多个农场里算是起步较晚，现代化耕作程度也不高，地也不算多，但也有近万人居住在这里，也有两千多职工的眼睛在看着他李明远啊。 远了且不说，眼下就有一个很挠头的事情在等着李明远。因为今年的秋收在即，可农产品积压是四道泉农场的老大难问题。所以，他计划着成立一个专门负责销售的部门，找几个年轻人带头来干，帮助农户先把眼下的困难度过。 但偏偏赶在了这个改革的节骨眼上，李明远担心没人愿意接这个事，因为后面还会有一系列的人事变动，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辛苦，到底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过，好在如今垦局摘牌的事情还没落地，第一批改革试点农场的名单还没出来，李明远觉得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不能因为要改革了，就不做事了，那样是不对滴。 所以，他还是宣布了要成立市场销售部的决定，同时打算在农场的全体职工中选拔人才，竞聘上岗，担任销售部负责人。 选拔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由各个部门推荐名额，每个竞聘者都要写一份可行性建议，然后再择优面试，层层筛选。 农场要成立市场销售部，这事也没啥新鲜的，不过报名的人还真不少，毕竟名额有限，而且也是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包括四道泉粮库，也拿到了两个推荐名额。 但此时的粮库主任尹升，却是正在为仓储科长的事挠头。 他从杨乃林那里回来后，就开了个会，提出了想让沈扬暂时代理工作的事。 会上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毕竟沈扬是老书记的儿子，又是杨乃林的徒弟，工作上也还可以，而且大家知道尹升是有心提拔沈扬，谁也不会出头得罪人。 唯独就是购销科的科长赵长海，对此表示反对。 尹升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这个赵长海在上头有后台，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轻易不得罪人，所以这次他站出来，并不是完全针对沈扬，而是因为杨盼盼。 第3章 竞聘名额 这杨盼盼可是粮库一枝花，长得漂亮又是大学生，谁见了她就没有不喜欢的。 赵长海也不例外，给杨盼盼献殷勤已经一年多了，但人家压根对他不来电。 因为杨盼盼跟沈扬从小青梅竹马，俩人关系很好，虽然并不是男女朋友，可在粮库谁要是敢缠着杨盼盼，沈扬绝对会给他怼回去。 对于沈扬来说，杨盼盼就和他亲妹子差不多。 至于杨盼盼怎么想的，外人的猜测就多了…… 但不管怎么样，因为有沈扬的存在，加上杨盼盼对赵长海并不感兴趣，甚至还有点讨厌，所以赵长海就一直看沈扬不顺眼，总想找他的别扭。 这回杨乃林病了，想让沈扬接班，那赵长海自然是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赵长海反对的理由倒也正当，当时他在会议室直接就说：“沈扬平时连本职工作都干不好，而且一贯的吊儿郎当，几次账目都出了纰漏，这样的人当保管员都不合格，如果推荐上去，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 话里话外，他也是在暗示尹升：别以为他是杨乃林的徒弟，就能顺利上位，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呢。 赵长海也是粮库党委班子成员，而且他的后台也算挺硬，是上面的一个副书记，所以他这一反对，尹升倒也不好太偏向沈扬了。 于是尹升只能打了个圆场，说这个事只是初步提议，也是杨乃林推荐的，至于可不可行还是要集体表决，既然今天有不同意见，那咱们下次再议。 结果正在尹升为难的时候，农场要在各部门竞聘市场销售部经理的通知就传了过来。 对于这些事，沈扬倒是并不在乎，他也听说了尹升在会上提议自己暂代师父工作，结果被赵长海拦了一道。 人们都说赵长海是因为杨盼盼的事，故意为难沈扬，其实沈扬心里清楚，赵长海是另有打算。 因为赵长海所在的购销科，和仓储科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师父杨乃林也一直看不上这个赵长海，认为他就是一个走关系拍马屁上来的小人。 所以，赵长海一边惦记杨盼盼，一边对杨乃林溜须，一边又对沈扬怀恨在心。 如果沈扬当上了仓储科长，那今后还有赵长海的好日子过吗？ 下午两点左右，尹升把沈扬喊到了办公室，先是拐弯抹角地跟他闲聊了几句，又问了问杨乃林的身体情况，然后还勉励他要好好工作，继续努力。 沈扬见他这样，心里就明白了，这仓储科长的事多半要泡汤。 不过尹升话题一转，对沈扬说：“小沈啊，有一件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就是农场要成立市场销售部，关于竞聘上岗的事，咱们粮库也有两个名额。这个名额很宝贵呀，真要是成功了，比窝在咱们这个粮库强多了，我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打算给你一个名额，回头你琢磨琢磨，写个报告上去，你看怎么样？” 尹升这一手玩的不错，只字不提仓储科长的事，反而提出要给沈扬一个竞聘名额。 这样一来，他就哪边也不得罪了，用一个竞聘名额堵了沈扬的嘴，也堵了粮库所有人的嘴。 沈扬其实对那个市场销售部也没多大兴趣，想了想说：“主任，我不是驳您面子，问题是我当初来粮库的时候，就想在这好好干，真要是去了什么市场销售部，我舍不得您呀。” 尹升笑骂道：“你小子别忽悠我，你以为那么容易呀，咱们农场算下来几百个人竞聘，哪那么容易就落你头上了？再说，市场销售部归场长直管，真要是能去上，比在粮库有发展，这是好事。” 沈扬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但他本来就生性懒散，让他去一个天天都得跟打了鸡血似的部门，他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而且他知道，市场销售部这次竞聘的岗位一共就七八个，回头要是写了报告没选上，怪丢人的。 想了想，他对尹升说：“这样主任，我非常感谢您的厚爱和栽培，发自肺腑的感谢，不过这个事我得告诉我师父，也得跟家里说一声，然后我明天给您回信，行不？” 这个理由也正当，尹升便点头同意，让沈扬回家考虑去了。 其实沈扬答不答应去竞聘，对尹升来说都不重要，关键是他这样一弄，就把仓储科长的事给化解了，起码最近这几天杨乃林没法追着他问了。 但是尹升没想到，他和沈扬的谈话，让随后赶来打小报告的赵长海给听去了。 等沈扬一走，赵长海就敲门进了办公室，先是汇报了一番工作，然后磨磨叽叽的不肯走，尹升见他这个德行，就知道他肯定有事。 “长海啊，你要是还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尹升的话音一落，赵长海便开了口：“主任，我其实是想跟您说，竞聘名额的事，能不能算我一个？我觉得，我才三十岁，也还挺年轻，如果能去市场销售部，帮助咱农户销售农产品，这也是好事，我愿意为大家做贡献。” 他嘴里说的好听，尹升看了看他，心说你小子倒是不傻，你那是想要帮农户销售产品吗？你是想获得在场长身边工作的机会还差不多，我还不懂你？ 尹升皱了皱眉，假意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事不大好办啊，咱们一共就两个名额，现在报上来的已经有四五个人了。” 接下来的话无需多说，那意思已经很明白，好几个人抢名额，我凭啥给你？ 赵长海说：“主任，我也不是争名额，但是您刚才直接给沈扬一个名额，我觉得他不合适。” 尹升一见他居然直接跟自己对着干，顿时火了，但还是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 “长海，我知道你们平时有点小摩擦，工作嘛，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你已经拦了他的代理仓储科长，现在又拦他的名额，这就不太好了？以前老书记在的时候经常说，咱们做人做事，还是要大度一些，正所谓能者上，庸者下嘛。” 尹升这句话已经是说的很明白，你赵长海又想拦人家升官，又想拦人家竞聘，你算老几？你要是不老实，小心哪天我给你这个购销科长也扒拉下去！ 第4章 新官上任 赵长海心里也明白，好事不能都是一家的，他要想拿到竞聘名额，就必须舍了另一头。 反正，沈扬当了仓储科长，就不可能再去竞聘，如果去竞聘了，就当不了仓储科长。 赵长海的目标，当然是进入市场销售部。 很多人都觉得，在粮库购销科也是个肥差，旱涝保收的，经常能吃到一些回扣。 而那个市场销售部，以后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如果垦局摘牌的事定了，农场企业化改革了，那个部门能不能存在也是个问题。 可赵长海的眼光还是很长远，他觉得这是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因为市场销售部是什么时候都需要的，即便以后改革，政企分家了，农场企业化了，那么市场销售部只会更重要，绝对不可能被裁掉。 一个粮库的购销科长，别人眼里的肥差，并不能满足赵长海的野心，谁不希望自己以后的路能越走越宽呢？再说他还有上面的关系，回头交个报告上去，再找人打点一下，进入市场销售部一点都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赵长海皮笑肉不笑地说：“主任批评的对，是我狭隘了，其实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也好，更何况还有杨科长的推荐，我今天不该在会议上直接发言，不该拦这个事，是我欠考虑了。” 赵长海这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告诉尹升，仓储科长你爱给就给他，但是名额你得给我。 尹升看着他，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我刚刚告诉沈扬，给他一个名额，你又冒出来想抢，合着什么好事都是你一家的，你咋那么不要脸？ 但赵长海的后台毕竟也很硬，尹升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只能打个哈哈，算是把这个事糊弄过去了。 他心里想，如果赵长海能竞聘上岗，离开粮库，那倒也是个好事，起码自己眼皮子底下是清净了。 对于他来说，宁可把沈扬留下来，也不想要这个赵长海。 但实际上，沈扬压根就没把竞聘的事放在心上，他从来都没想过离开粮库。 关于竞聘的事，他回家没说，也没告诉师父杨乃林，就当无事发生，该吃吃该喝喝。至于尹升那里，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说家里人不同意。 而且沈扬心里也有数，知道仓储科长的事遇到阻力，尹升也是想给自己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甜枣，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竞聘名额换仓储科长，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他才不干呢。 第二天上班，沈扬本来打算悄咪咪的不吭声，没想到下午又被叫去了办公室。 见尹升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沈扬打算先下手为强，于是主动开口说道：“主任，我跟您汇报一下，我这边的情况实在是有点为难，可能没法去竞聘那个……” 他话音未落，尹升就截了他的话，笑呵呵地说：“不去就不去，尊重个人意见，年轻人嘛，以后机会多得是……另外我今天上午开了个会，又研究了一下仓储科的情况，我的想法是，如果你不愿意去竞聘，那这个代理仓储科长就还是你来担任，接下来要是有阻力，让他找我。” 沈扬不由愣了下，心说这家伙变卦咋这么快，昨天还劝我去竞聘，今天就这么痛快的把代理科长给我了，而且说的这么言之凿凿…… 他琢磨了一下，暗想难道是赵长海把那个名额抢走了？ 不过，沈扬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却没表现出来，露出一副很惊喜惶恐的样子，感谢了尹升一番，又表了决心，这个事就算是拍板了。 从杨乃林提出让沈扬代理的建议，到赵长海阻拦，再到现在的一锤定音，全程沈扬都没跟赵长海接触，两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较量了一场。 好在结果皆大欢喜，沈扬顺利当上代理仓储科长，赵长海也得到了竞聘名额。 从表面上看，赵长海处处拔尖抢先，但实际上得到好处的还是沈扬，毕竟仓储科长是实打实的，那个竞聘名额可就没准了…… 新官上任，沈扬也是秉承着杨乃林的指示，一如既往的按照以前的工作方法和工作态度，真正接过了杨乃林的接力棒。 而对于他来担任代理科长，仓储科的员工也都没意见，甚至很希望是这个结果，尤其一些工龄较长的老同志，见到沈扬的成长更是激动高兴。 这天下班，仓储科的人集体聚餐，为沈扬庆祝，其实沈扬是拒绝的，他觉得师父的话很对，人在得意的时候一定要低调，不能忘乎所以，否则就容易生出事端。 大家可不管那么多，一下班就簇拥着沈扬走了，他想跑都没跑成，只好乖乖的跟大家去了饭店。 粮库门口，同样刚下班的赵长海坐在小汽车里，看着沈扬春风得意的样子，脸色很是不悦。 他心里暗想，区区一个代理科长就让你这么高兴，等我上去了市场销售部，到时候资源和好处大把，你就窝在这个小粮库待一辈子！ 赵长海一边腹黑，一边望向了办公楼的方向。 此时已经下班，他至今没走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看沈扬，而是在等杨盼盼。 要说赵长海也是个狠人，明明留在粮库能更好的接近杨盼盼，不过他觉得，只要自己走得高走得远，不怕杨盼盼到时候不去攀着自己。 他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终于看到了杨盼盼的身影。 今天杨盼盼穿了一条花裙子，身段窈窕，脸庞俏丽，看的赵长海眼睛都直了，见杨盼盼身边没有人，赶忙下车颠颠跑了过去。 “盼盼，才下班呀，我在这等你半天了。” 他满脸堆笑打招呼，杨盼盼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好气地说：“我也没让你等我啊，你有事？” 第5章 两张影票 杨盼盼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赵长海早都习惯了，而且他脸皮厚，压根没把杨盼盼的话放在心上，赔着笑脸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买了两张晚上的电影票，想请你去看。”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电影票，杨盼盼却连看都没看，说：“不好意思，我要去聚餐，你自己看去，以后不用下班等我，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杨盼盼的性格向来是想说就说，今天这已经算是给赵长海留面子了，不过赵长海不死心，见杨盼盼要走，跑上两步拦住，说：“给个面子嘛，你看我票都买了，都说这电影可好看了……” 杨盼盼知道他是故意截胡，知道自己要去参加沈扬的聚餐，才弄了这么一出，想让沈扬难堪。 恰巧此时，财务室的张旭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圆脸蛋的小姑娘，跟杨盼盼岁数相仿，离着老远就喊。 “盼盼，你咋还没走？” 杨盼盼回头：“啊，这就走……” 这时候赵长海已经把电影票递到了杨盼盼眼皮子底下，杨盼盼心里有气，一把接了过来，随手就递给了张旭。 “呐，赵科长请看电影，你去不？” 张旭比杨盼盼更泼辣，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故意笑道：“哎呀，赵科长就买两张电影票，是请咱俩看的吗，你一张我一张？” 杨盼盼笑道：“不，是你一张他一张，你俩去。” 张旭一撇嘴：“我有病啊……” 说着，她拿过一张票，转身塞给了随后走来的一个女化验员。 “给，赵科长请看电影。” 那女化验员叫程艳，人倒是挺好，就是有点胖，都三十多了还是单身，见此情景都乐开花了，拿着票扭捏道：“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谢谢赵科长……” 赵长海看着杨盼盼远去的背影，一股无名业火涌上胸膛，干脆把手里另一张票也递给了女工。 “不用客气，两张票都给你了，你自己去看。” “啊这……我一个人怎么用两张票啊？” “没事，你胖，俩座正好！” 赵长海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上车，追着杨盼盼尾随而去。 片刻后，他隔着车窗见到杨盼盼进了一家饭店，沈扬还在门口接她，两人脸上的笑容都跟花一样。 赵长海牙都快咬碎了，暗地里发誓：沈扬啊沈扬，别看你现在当上了这个代理仓储科长，我照样能给你弄下去！ 另一边，已经转身走进饭店的沈扬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外。 “赵长海跟着你过来的？” 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沈扬当然认识赵长海的车，杨盼盼也回头看了看，说：“这人跟癞皮狗一样，阴魂不散的，刚才还想约我看电影，我把电影票给程艳了。” 沈扬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没事，他蹦跶不了几天了，我估计尹主任肯定把竞聘名额给他了，他肯定会使出吃奶的劲往上拱，到时候咱们就清净了。” 杨盼盼撇撇嘴：“就他能老实？只怕到时候蹦跶的更欢，除非……” 她话没说完，沈扬替她接了下去：“除非你能先找到对象，哈哈哈哈，你放心妹子，有哥在，我高低不能让赵长海接近你，回头有合适的小伙子，我给你介绍，包在我身上！” 他拍着胸脯许愿，杨盼盼却是咬了咬嘴唇，狠狠一脚踩在了沈扬的脚上。 沈扬哎哟一声，抱着脚跳了起来。 “你看看你，我就是随便说说，这咋还不好意思了，你使那么大劲干啥……” 一旁，仓储科的老保管员葛远航目睹了这一幕，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沈扬。 “你呀，活该。” “凭啥我就活该啊……” 沈扬看着气鼓鼓离去的杨盼盼，露出了一脸迷惑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沈扬这个代理仓储科长好歹是成功了，接下来依然是按部就班的上班，其实工作内容和以前也大概差不多，就是多了些责任。 而且当上科长后，沈扬也听了师父的话，收起了以前不认真的态度，他知道现在粮库上下都在看着他，他的表现不光是代表他自己，也代表了杨乃林，更代表了他的父亲：沈长江。 另一边，赵长海一边焦头烂额的弄报告，一边四处活动找关系，想要让自己进入市场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这个竞聘的报名时间，只有一个月。 此时此刻，场长李明远刚刚结束了一个会议，是关于垦局改革的事情。 因为上面有较为确切的消息传来，四道泉农场大概率不会出现在第一批试点名单里。 其实没在名单里，就代表他们农场没啥代表性，也没在领导的眼里，不过这对于李明远来说更好。 反正他明年就退休了，第一批试点里没有他，那就能拖下去，最好拖到自己退休，到时候农场改革的事情，就让别人去操心。 他只管顾好眼前的事，抓好今年的农产品销售，站好最后一班岗，那就已经可以了。 所以今天的会议重点，是关于市场销售部的事。 因为这个通知发下去之后，李明远发现报名的还挺踊跃，甚至有的地方还跟自己提出能不能增加名额，这让他有点意外。 会议讨论了一个小时，也没弄个结果出来，看着大家纷纷发表意见，李明远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乱，最后只能先散会，下次再议。 散会后，他想着刚才会议上那些年轻人的发言，越发的觉得自己老了，似乎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就在这时，外面来了一个人，也没让人通报，直接就进了李明远的办公室。 见到这个人，李明远激灵一下子，丝毫没敢怠慢，赶忙起身迎接。 因为来的这个人，是四道泉农场的老场长，今年已经八十多岁的陈保国。 别看李明远也一把年纪了，但在陈保国面前，他还是个新兵蛋子。 第6章 拓荒老兵 陈保国，当年是抗美援朝老兵，下了战场就直奔东北建设兵团，就地专业屯垦，成为了北大荒第一代拓荒老兵。 说起北大荒，很多人都听过，却并不知道这名字从何而来。 北大荒一词，最早出现在山海经中，当时出现这个词语也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土地贫瘠，而是因为这里风沙大，野兽多，不适宜人类居住。 由于没有人类在此居住，导致出现了荒凉的景象，但其实这里不仅仅是植物的天堂，更是许多动物的天堂。 这个地方，位于我国最北方的黑龙江，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以前，这里还是人烟稀少、野兽横行，沼泽成片、冰雪苦寒。 可以说，那时候北大荒是大片的沼泽地，夏天到处都是水，冬天一片白茫茫，压根没有人在这里生存，一直是我国最荒凉的地区之一。 然而，这里却有着世界上最肥沃的一块黑土地。 黑土地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壤，有着“一两土二两油”的比喻，全世界仅有三大块黑土区，分别是乌克兰的乌克兰平原、美国的密西西比平原、中国的东北平原。 黑土并非是指黑色的土壤，而是指腐殖质含量很高的土壤，其黑色来源于腐殖质的黑色。 这种土壤中的腐殖质中有机质含量极高，且含有大量植物生长所必须的氮、磷、钾、镁等矿物质元素，肥力极高，且土壤保水性好，有利于植物吸收。 由于黑土地土地肥沃，世界三大黑土区都是很重要的农业产品基地。 1947年，按照中央关于“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重要指示，从部队和地方抽调一批干部奔赴北大荒，从此拉开了北大荒开发建设的序幕。 1958年，中央又发出《关于动员十万转业官兵参加生产建设》的指示，要求全军转业官兵去开发北大荒，屯垦戍边。 当年4月12日，进军北大荒的总指挥王震上将，从北京来到黑龙江密山车站广场，召开了“万人大会”。一望无际的北大荒，由此播下千万具有顽强生命力的种子。 4月29日，1200多名来自抗美援朝上甘岭英雄部队“十五军”的转业官兵来到黑龙江汤原农场，用最原始的木棍插坑下种的方法开始了最初的创业。 从1947年至今，先后有14万转业复员军人、10万大专院校毕业生、20万内地支边青年和54万城市知识青年在这片荒原上耕作，创造了人类开垦史上的奇迹，铸就“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北大荒精神，也成为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财富。 陈保国就是那个时候来到北大荒，从此扎根在这里，为这片黑土地奉献了一辈子。 见到老场长来了，李明远赶忙起身迎接，亲自把陈保国搀扶着坐下，又递上了一杯温水。 “老领导，您有事让人喊我一声就行，这大热天的，还亲自跑一趟。” 李明远笑呵呵的说，他看着老场长，就像是见到了自家父辈亲人一样。 大约在二十年前，也就是1998年的时候，农垦系统改革，成立了北大荒集团，恰好那年陈保国退休，李明远接任了四道泉农场场长。 如今眼看着又是二十年过去了，李明远也即将退休，却是刚好迎来了又一次改革。 陈保国当年在朝鲜战场负过伤，一条腿有些不灵便，他慢慢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小李呀，我听说这次试点名单快要出来了，没有咱们农场是吗？” 李明远点头：“应该是的，前两天我问了分局的高处长，他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第一批试点是跟咱们没啥关系了。” 他所说的分局，就是四道泉农场的上一级管理单位：兴隆分局。 在整个农垦总局，有下属九个分局，兴隆分局在其中也算是规模较大的，下辖十二个农场，四道泉刚好就在其中。 提到这个兴隆分局，那也是来头很大的。 大约在1800年前的汉魏时期，这里就有人类居住，古称挹娄王国，是中国古代的一个民族，据说来源于肃慎族。 1945年以前这一带也是抗日联军的活动地，后来拓荒屯垦，来自全国各地的铁道兵、转业官兵在各地建立农场，所用的名字就是以原来的部队番号改编命名的。 再后来，还组建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并开始对所属十七个国营农场改组，编成十四个团，两个独立营。 一直到1976年2月，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撤销，成立黑龙江省农垦总局，下设国营农场管理局，为正处级单位，原来的那些兵团也都恢复成了农场的名字。 此时陈保国听到试点名单里面没有四道泉农场，慢慢点了点头。 “小李啊，你还有两年就该退休了？” 李明远听老领导问起这个，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不到两年，准确的说还有一年零五个月，我就要变成老李啦。” 陈保国呵呵笑了起来：“是啊，二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不过你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在这个改制的关键时刻，你就是咱们农场全体职工的主心骨呀。” 李明远自然知道老领导的意思，是想告诉自己，不要因为快退休了就放松状态，要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 他笑着说：“老领导，您才是咱们农场全体职工的主心骨，要不是上次您鼓励我，要在年轻人里面选拔人才，成立市场营销部，估计这会我也是在喝茶看报纸呢。” 陈保国伸手指了指他：“你呀，就是有惰性。” 李明远苦笑：“倒不是有惰性，主要是现在年轻人的思路太活跃，明显有点跟不上了呀。” 陈保国说：“跟不上是正常的，你以为我能跟得上呀？我比你还懵呢，所以说，我让你成立这个市场营销部，就是要把这些脑子活跃的年轻人都抓起来，给他们机会，给他们平台，不然光靠着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的连上网都弄不明白，能跟得上形势吗？” 李明远连连点头：“是啊，您说得对，我就是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刚才开会，大家讨论了一下产品销路的问题，听那些年轻人讲的东西，我都有点头疼，研究了半天也没弄出什么名堂。” 陈保国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你们跟不上形势，不过这都是小事情，当年十万官兵开垦北大荒，那么艰难的环境都过来了，现在咱们要啥有啥，你怕个屁啊？！” 第7章 困难重重 陈保国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用手指敲击着李明远的办公桌。 他的手很有力，布满老茧的手指就像小棒槌一样，敲的桌子砰砰作响。 李明远很清楚，当年陈保国在垦荒的时候，那是带着上战场杀敌的气魄，和战友们硬生生开辟出了今天的这片天地。 当年的北大荒，早已在他们的手中成为了中华大粮仓，如今已经连续多年年产粮量在400亿斤以上。 对于陈保国这样从战场上转业回来的老兵来说，北大荒就是他们的战场呀。 一个老兵在战场上，怎能不保持斗志昂扬的状态？ 李明远有些被感染了，笑着说：“老领导说的对，所以我这次竞聘上岗，还是要坚持搞的，咱们这年年农产品滞销，年年到了丰收的季节就发愁，这种局面一定要打开了。” 陈保国说：“你说说，现在滞销的主要是哪些产品，滞销的原因是啥？” 李明远说：“咱们现在滞销的主要是叶菜类，像小白菜、生菜、芹菜、韭菜这些，还有西红柿草莓这种不宜储存的也是。至于原因，主要是咱们销售模式太传统了，信息不对称，宣传不到位。” 陈保国说：“现在采摘园那边的情况呢？” 李明远苦笑着说：“来咱们这边旅游的本来就不多，咱这地方远，特色的东西少，再说采摘园到处都有，人家犯不上跑到咱们这呀，这来回一趟都不够路费的。” 陈保国有些不高兴，沉着脸说：“他们不来，你就不能想办法让他们来？” 李明远一摊手：“所以这不是正在研究成立市场营销部嘛？” 陈保国说：“还有一件事，咱们农场外面那条路，修了得有一年多？好好的双向四车道，封一半留一半，干瞪眼修不完，还有一段路坑坑洼洼，从那坐车过来，肠子都能颠出来。就这破环境，换成你愿意来吗？” 这个事的确是老大难，李明远也想早点修好，可这件事他也说了不算呀。 本来修路的钱就不是农场出的，而且修了这么久也有原因，那就是经常面临没钱状态，导致修修停停，说是修了一年多，实际上只有几个月干活，其他时间都扔着没人管。 为此，李明远到处跑腿，去疏通各个环节，求爷爷告奶奶的，最后给人家弄烦了，说要不然你们农场自己出钱，要不然就得等，要不然干脆别修了，剩下的路段，整点砂石混点土，填上就得了。 李明远也知道，这不是针对他，而是现在到处都没钱，指望上面拨款就是这样，不可能给你一步到位，一条路别说修一年，修两年都很正常了。 其实这倒也正常，财政就是娘，下面那么孩子要吃奶，凭啥就给你一个人啊？ 所以说这件事，李明远也是干着急，每次出门他也是被颠的七荤八素，回来骂一顿娘，然后还是没辙。 他对陈保国说：“唉，那条路我是真头疼，每次出去办事，我也是被颠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跑了无数地方，就是搞不到钱。” 陈保国说：“你被颠散了无所谓，那些农产品不行啊，那西红柿，青菜，哪个能禁得住颠？不等运到地方就烂了一大堆，造孽啊。” 陈保国说的确实是事实，李明远也只能苦笑。 众所周知，将蔬菜从农家往城市中运输，如果路程颠簸的话，很容易导致蔬菜的挤压破损。 举个例子，假如运输黄瓜，要是路况不好，在黄瓜之间的接触面就容易造成轻微的压痕，这是必然的。 如果要是路况很不好，那就不是压痕，而是撞痕，甚至直接断裂。 “我……下午再开个会，定一下市场营销部的事，再研究一下，怎么能把路尽快修好。” 李明远这样说着，但底气明显有些不足，在老领导的气场压迫下，他就像一个新兵蛋子，在老班长的批评下有点心虚。 当然了，陈保国的话也算不上批评，顶多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但李明远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因为他当初接过场长的时候，是跟老领导打过包票的，一定要把四道泉农场发展好，不辜负农场上千职工的期望。 可是现在，却连一条路都修不好，这让他感到很惭愧。 陈保国看着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的李明远，叹了口气。 他知道，四道泉农场在垦局下属的众多农场中，并不算拔尖的，甚至连中等都谈不上，简直就是有点拉胯。 从基建到生产设备，到机械化程度，四道泉农场起步都比别的地方要晚，在土地面积和产量上，也不突出。 造成这些局面的原因，有历史遗留问题，也有一些客观因素，比如四道泉农场土地面积少，人口也不多，地理位置又挨着一片山地，比不得那些大平原上的大农场，甚至可以说是先天不足。 可正因为这四道泉农场是一块硬骨头，当年陈保国才会被派到这里，说实话能有今天的成绩，也已经不错了。 陈保国拍了拍李明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都是小事情，我今天来也不是批评你的，我是想跟你说，当年我选中了你当接班人，现在你也要选一批信得过的接班人，这些人不但要把农场经营好，更要坚守北大荒的精神底色，不怕艰苦不怕困难不怕牺牲，要把这种精神血脉传承发扬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保国的话，久久在李明远耳畔和心里回荡。 他知道，农场在转型后将成为企业化运营，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可以说从此之后就完全要靠自己了。 他很是担心四道泉农场的发展，因为这关系着农场上万人的生活和未来。 第8章 守门之人 此时的四道泉粮库，沈扬的日子倒是过得忙碌又充实，自打当上了代理科长，很多人都来祝贺，但他倒是没觉得比过去强到哪去，反而是给自己找了很多活儿。 因为这个代理科长，其实就是口头的，也没有正式任职，连工资都和以前一样。 哦对了，尹主任倒是给他多加了几百块钱补贴，但也仅此而已。 管粮库的活，很枯燥，别人都说有油水，可在沈扬眼里却只看到了责任，看到了沉甸甸的担子。 这粮库里的储备粮，那都是国家的，沈扬实在是搞不懂，那些借着粮库中饱私囊的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敢打国家储备粮的主意？ 以前他的父亲沈长江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说一句话。 “在古代，谁敢打国家粮仓的主意，那是要掉脑袋的！” 可实际上，粮食贪腐问题，从古至今都没能杜绝，靠粮吃粮的现象一直都很严重，这些“粮仓硕鼠”也是屡禁不止。 以次充好，以陈顶新，在采购上动手脚，套取差价，甚至还有人胆敢出具假的购销合同，虚报价格和运费，伪造台账，侵吞公款…… 杨乃林曾经语重心长地跟沈扬说，咱们这些管粮库的，就是粮仓的“守门人”，别看官儿不大，职责却不小，这粮仓外面要是来了老鼠，咱们得打，要是内部有了老鼠，也不能放过。 不过多年来，在沈长江和杨乃林这两个“守门人”的严看死守下，四道泉仓库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问题。 在这种良好风气的影响下，四道泉粮库的职工从上到下都很守规矩，尤其尹升也是一个正派的人。 否则的话，他也就不会同意沈扬来当这个代理科长了。 唯独一个有些问题的人，就是购销科的赵长海…… 但在杨乃林的严密监视下，赵长海就算有啥花花肠子，也不敢弄的太过分，只能偷偷摸摸搞点小动作。 所以，这次杨乃林休病假，特意嘱咐沈扬，现在快要收粮了，一定要盯住了这个赵长海！ 沈扬在粮仓里一边转悠，一边想着这些事，巡视了一圈之后，才安心回到办公室，拿起了今天早上的报纸。 结果刚看几行字，门外就晃晃悠悠进来了一个人，笑呵呵的跟沈扬打招呼。 “哟，沈科长这么爱学习，看报那。” 沈扬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赵长海来了，但他虽然讨厌赵长海，表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哎呀，赵科长这么闲着，坐坐坐……” 沈扬都没起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然后随手从地上拿了一瓶矿泉水。 “喝水呀赵科长？” 赵长海没接矿泉水，笑容满面地从兜里拿出两包茶叶，放在了桌子上。 “总喝凉水不好的嘛，我给你拿了两包好茶叶，正经的安溪铁观音，以后多喝点茶，对身体好。” 沈扬笑了起来：“哟，感谢赵科长，但是我不喝茶呀，我不习惯那个味，我还是喝矿泉水舒服。” 赵长海说：“矿泉水喝多了没啥好处，养生要趁早嘛。” 沈扬说：“我这么年轻，养生不着急，等到了赵科长这个岁数也来得及……对了赵科长，你多大来着？” 赵长海有点尴尬，硬着头皮笑道：“我31，是比你大几岁，以前咱俩接触少，现在办公室都挨着了，常走动走动哈。” 说着，赵长海也没坐，拍了拍沈扬的肩膀，转身就走。 沈扬看着他，心想这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特么安好心。 这购销科和仓储科的办公室本来就是挨着的，难道你赵长海今天才知道啊？ 前几天开会公然反对代理科长的事，是不是也忘了？现在又来套近乎，还整了两包茶叶，来试探的吗？ 见赵长海要出门，沈扬随后起身，拿起那两包茶叶，看看刚好保卫科的老王路过，于是直接把茶叶塞进了老王的兜里。 “王哥，送给你喝，这是赵科长刚拿来的，我也不喝茶，你们分了。” 老王愣了下，看看沈扬又看看赵长海，顿时明白了。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那就谢谢沈科长，谢谢赵科长。” 老王倒是没客气，拿了茶叶笑呵呵的走了，对于沈扬和赵长海的事，这么大点的粮库，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当然明白这是赵长海想主动示好，人家沈扬没打算搭理他。 不过对于他来说，那都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一个看大门的。 赵长海都还没来得及进屋，眼睁睁的看着沈扬把茶叶送给了老王，当时脸都绿了。 老王转身走了，沈扬歪过头看了看赵长海，呲牙一笑，然后砰的关上了门。 赵长海心里这个恨啊，牙齿都咬得咯吱咯吱响，随后也回到自己办公室，直接把门摔出很大的动静。 他当然清楚，两包茶叶就想让沈杨买他的帐，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想到，沈扬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就当着他的面，把茶叶送给了一个看大门的。 不过这一下子也试出了沈杨的态度，基本上是要跟自己对立的了。 “跟他那个死心眼的师父一个臭脾气，等我回头有机会再慢慢收拾你……” 赵长海咬牙切齿地想。 其实，那个市场部跟粮库仓储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就算他当上市场部一把手，也不会跟沈扬发生什么接触。 但他本来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而且他的野心也很大，去市场部只是他第一步计划，在他的计划中，一旦他拿到了市场部的话语权，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整个农场。 一旦当上了场长，哪怕是副场长，到时候想收拾一个粮库的小科长，那不是太容易了吗？ 听着隔壁摔门声，沈扬忍不住想笑。 他明白得很，赵长海就是看自己当了代理科长，想过来拉拉关系，套套近乎。 杨乃林早就说过，要当好仓库保管员的一个要点，就是不要跟任何人拉关系，否则你就做不到铁面无私，做不到公平公正！ 所以，对于赵长海这种人，沈扬一向的态度就是：我不待见你，你也别来跟我套近乎，咱们之间只有公事公办，你要老老实实还则罢了，你要是敢在规章制度和原则问题上搞小动作，那不好意思，我必须不能惯着你！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差不多就到了午饭时间，沈扬起身溜溜达达去了食堂。 赵长海在隔壁听的清楚，他却没有急着去吃饭，而是在电脑上自己跟自己较劲。 因为要参加竞聘嘛，需要写一份自荐书，包括一份关于市场营销的方案，和农场未来发展规划建议书，这三份材料缺一不可。 但对于赵长海来说，这玩意实在是个硬活，他绞尽脑汁好几天也没鼓捣出几个字，最后找人草草写了一个，不过很多地方还得他自己调整修改。 赵长海耍嘴皮子拉关系是强项，要说真本事，那几乎是没有，所以写这个东西着实让他头疼。 但刚才他让沈扬又给刺激了一下，所以心里憋着劲，想要赶紧弄出来。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杨盼盼银铃般的笑声。 “沈扬，走呀，一起去吃饭，今天有四喜丸子和红烧肉，你多吃点，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接下来沈扬的声音说：“瘦什么呀，就掉了三斤称，你都能看出来？” 杨盼盼说：“你本来就不胖，掉一点就能看出来呀。” 旁边另一个女声说：“就是，小沈……呀不对，现在是沈科长了，人家沈科长身材好，本来就瘦，掉一点称很容易看出来，你又不像赵科长，别说掉三斤，掉八斤也看不出来呀。” 几个人哄笑着去了食堂，笑声渐远，在办公室里的赵长海却是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他跟沈扬比起来，的确是胖了点，差不多170多斤，快接近180了，人家沈扬年轻小伙子，才130多斤，身材好着呢。 但这无异于在赵长海的心灵上又扎了一刀，尤其刚才杨盼盼的笑声，让他怎么听都是在嘲笑他。 “杨盼盼，我要是得不到你，沈扬也休想！” 第9章 改革建议 经过一天的忙碌，差不多在下午四点之前，赵长海终于是把鼓捣了好几天的三份材料交了上去。 为了怄这口气，尤其是不愿意看见沈扬和杨盼盼一起吃饭的场景，赵长海一直忙到快一点才去食堂，结果饭菜基本都快没了，就剩下点四喜丸子汤，还有红烧肉碎渣，凑合着吃了一顿。 此时交了材料，赵长海心里高兴，伸了个懒腰，开始盘算起了下一步计划。 对于他来说，其实材料就那么回事，关键还是要看关系和门路。 所以，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跑关系。 先前他已经跟自己在分局当副书记的舅舅打了招呼，明天再去跑一趟，多买点礼品烟酒，到处活动活动。 此时，尹升收到了赵长海的材料，打开扫了两眼就明白了，这肯定是赵长海在外面找人写的，然后自己再稍微改改，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摘抄来的，压根就不贴合实际，都是一些假大空的废话。 他随便看了看，心里有气，暗想这玩意要是提交上去，都丢粮库的脸，让场长觉得粮库也没啥人才，这种货色都往上推荐？ 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尹升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关于竞聘上岗的通知里面还有一条，鼓励各单位自愿提交关于农场改革的建议，也就是针对农场转企业的一些合理化建议。 这个建议并不占用竞聘名额，也跟市场营销部没啥关系，可是愿意写建议的人却没几个，因为这玩意太复杂，上面的政策也还没出来，谁也不敢冒进，更不敢胡说八道。 就拿粮库来说，尹升也在会上提过这件事，可是没有一个人响应的，大家都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尹升想了想，又抬头看看时间，刚好也快下班了，于是就打了个电话，把沈扬喊到了办公室。 沈扬正在仓库里，接到尹升电话有点纳闷，心说都快下班了，这个时候喊我过去干嘛？ 他放下手里的活就往办公室跑，结果刚到门口就和赵长海撞了个满怀。 此时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赵长海却是拎着包要跑了，沈扬也是猝不及防，直接给赵长海撞了个趔趄，手里的包掉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沈扬低头瞥了一眼，只看到红红的一角，没认出来是什么。 赵长海冷不丁的，差点让沈杨给撞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小子特么的是我克星，走到哪都能撞上你！ 沈扬反应快，立刻低头帮忙捡包，同时辨认了出来，那包里的东西分明是两条中华香烟。 他把包递给赵长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呵呵地说：“不好意思啊赵科长，着急下班，没留神把您给撞了。” 赵长海忍着气，挤出一丝笑意：“没事没事，这么着急下班干嘛去呀沈科长？” 沈扬顺嘴说了一句：“也没啥事，约会看电影。” 这一下子又扎了赵长海的心，他打了个哈哈，没再多说什么，急匆匆地出了门，来到停车场，发动了自己的车子。 上次他约杨盼盼看电影失败，还被几个女生撞到，本来就够没面子的了，今天沈扬这句话，分明就是在嘲讽他。 刚才那两条中华香烟，是前段时间他特意带过来，打算送给尹升的，但是尹升没收，原封不动拿回来了。 现在他打算拿去送给舅舅，还特意提前下班，就是怕被人撞上，没想到直接让沈扬给撞露馅了。 在车里足足生了三分钟的闷气，赵长海才一脚油门，匆匆离开单位，去跑自己的前程了。 而此时沈扬也来到了尹升的办公室，一脸懵逼地听尹升夸了自己一番，然后甩给他一个任务。 那就是，让他写一份关于农场改革的合理化建议。 沈扬一头雾水，他问尹升：“主任啊，这玩意咋写啊，我也没有经历过农场改革，我也不懂啊。” 尹升笑容满面：“不懂怕啥，难道我经历过农场改革？大家都不懂，但是我们光在这里等政策，那就会比别人动作慢，咱们四道泉农场为啥一直不拔尖，还不是因为处处都比人落后？这次李场长搞市场营销部，让咱们写合理化建议，就是为了扭转这种局面，同时也是想从年轻人里面选拔一些有才干的人。小沈啊，我看来看去，咱们粮库就你想法多，你就当帮我个忙，琢磨琢磨，写个建议交上去，万一被领导相中了，对你也有很大好处嘛。” 沈扬挠了挠后脑勺，苦笑着问：“主任，咱们粮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写了这个？” 尹升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就你一个，别人我没找。” 沈扬心说你这个老滑头，那是你没找别人吗？那明明是没人给你写！ 其实沈扬的内心是想拒绝的，他和赵长海不一样，基本上没什么野心，就想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守好粮仓。 不过这时候，尹升又说了一番话。 “其实……这个建议已经有了，咱们单位竞聘的两个人都写了，一个是赵长海，一个是咱们质检科的刘忠建。但是小沈啊，我心里总想着给你更多的机会和平台，别看你以前只是个保管员，但是我始终记着老主任对我的栽培和教诲，要不然这次能直接给你提上来吗？仓储科比你资历老的人太多了，大家为啥这么拥护你，我想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所以，你应该多多的追求上进，要有干劲，有闯劲，不能像以前一样偷懒，你的目标不应该是干好本职工作，还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和目标。” 这些话真是语重心长，虽然沈扬心里明白，其实这就是没人给尹升写材料，他就拿这些话来激自己，让自己没法拒绝。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尹升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沈扬就是应该比别人更积极要求进步，谁让他爹是沈长江呢？ 沈扬歪着头，嘴角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苦笑，点点头说：“我明白尹主任，您都是为了我好，那我今天回家就写，不过我不确定啥时候能交上来。” 尹升丝毫不给他打退堂鼓的机会，当即说道：“那不行，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现在马上就要到收粮的时候了，我可没时间等你，回头你再给我拖黄了，再说距离截止日期也就只剩半个多月了，就算我有时间等你，李场长那也没时间。” “那……好，我下周就交给你。” 沈扬这纯粹是赶鸭子上架，一步一步被尹升带着，被迫接受了这个任务。 尹升笑了起来，然后又放松了语气，说道：“而且，在咱们单位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你还很年轻，以后机会多得很，像这样的建议啊，报告啊，多写点，就算没啥实际用处，好歹也能在领导那里混个脸熟。” 这倒是肺腑之言，沈扬连连点头，然后心事重重的领了任务走了。 说实话，对于农场改革的事，他早就有一肚子想法，也曾经跟杨乃林说过，结果被骂了一顿。 杨乃林说他都是纸上谈兵，很多摆在面前的困难都解决不了，就比如农场外面那条路，修了一年多都没修完，这个问题要是不尽快搞定的话，说什么都是空话。 连最基本的运输都不畅通，何谈发展呢？ 沈扬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一直想着这个改革建议，到底应该怎么写呢？ 沈扬没对象没结婚，一直是和母亲住在一起，他们家这也是一个老房子了，差不多跟杨乃林家是同一个时期的，都快四十年了。 实际上，沈扬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是最小的，只不过那两个在上了大学之后，就都留在了外地发展。 沈扬读书的时候成绩就不是太好，勉强上了一个二本，大家本以为他毕业后也会留在外面，没想到他选择了回到农场，还进了粮库当保管员。 有人说，他这么做很聪明，毕竟这是一个铁饭碗，端上了就是一辈子，也不用发愁就业的事了。 也有人说，这是一个一眼看到底的工作，这辈子基本上也就这样了，年轻人还是应该出去闯一闯才好。 可对于沈扬来说，能留在家里陪伴母亲，还能每天在父亲工作过的地方上班，他心里很踏实。 而且，这也是他父亲沈长江去世前的心愿。 第10章 父亲心愿 沈扬的父亲沈长江，一直是四道泉农场人人敬佩的党委书记，和主任。 直到现在，提起老主任，不管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还是满街跑的娃娃，全家都会竖起大拇指。 在外人眼里，沈长江正直、踏实、睿智而又和蔼，工作尽职尽责。 在家里，沈长江是一个温和而又慈祥的老父亲。对待老婆和孩子们，他总是笑呵呵的，少有发脾气的时候。 多数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但沈家却正好相反。母亲严玉华像东北地区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勤劳能干，性格刚强。 她既能下田种地，也能巧手烹饪，沈长江很以自己的老婆为荣，经常对外人夸奖严玉华遇大事不慌，做小事心细。农场的女人们有什么事，也都乐意向严玉华讨主意。 父亲沈长江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农场的建设与管理上，家里的事情，和照顾孩子们的重担，就全落在了母亲的身上。 严玉华要强，她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在女子的教育上，也十分严格。 母亲虽然文化不高，但却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哥哥和姐姐继承了母亲的性格特质，成绩优异。 而跟哥哥和姐姐相比，沈扬从小就十分顽皮，于是，四道泉农场的田间街头，经常会看到严玉华挥着扫帚追赶沈扬回家写作业的身影。 在沈扬的记忆里，小时候他闯了祸，挨了训，通常都是父亲笑呵呵地在母亲面前帮他说话，甚至在母亲罚他不许吃晚饭的时候，悄悄塞鸡蛋给他。 沈长江的形象，在沈扬的心里，一直是温暖而又伟岸的。 他经常会跟在父亲的屁股后面，看父亲后倒着双手，走在田间，看今年的麦田长势。也特别喜欢往粮仓跑，看父亲查检粮食质量。 沈长江夜里在昏黄的灯下，戴着老花镜写文件的身影，也深深地印在了沈扬的心里。 沈扬聪明，但却没有哥哥和姐姐身上那种拼命三郎的劲儿，拼命不是他做事的风格，所以，他也只是考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大学。 母亲严玉华责怪他但凡上点心，也不至于只考个二本。 沈长江却只是笑呵呵地拿着录取通知书，点头说“挺好，挺好”。 对于小儿子沈扬，沈长江总是有更多的耐心和欣赏。 而且，一家出了三个大学生，在当地，已经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足够让严玉华面上有光了。 就这样，沈扬踏上了前往大学的列车，临行前，父亲沈长江抓了一把没有褪皮的麦粒放在了沈扬的手里。 沈扬就这样紧紧地抓着那把麦粒，从窗户里看着父亲和母亲远去的身影。 或许，正是父亲的这个动作，让他的心，永远地和这片土地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严玉华看着心不在焉的儿子，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吃饭就好好吃饭，胡思乱想，糟蹋了好粮食。” 沈扬赶紧收回神，向母亲嘿嘿一笑。 母亲是从最艰难的时代走过来的，也最珍惜粮食，从小就告诉他们每一粒米一片菜叶都应该好好珍惜。 她一向严厉，即使是如今上了年纪，头发也如年轻时候一般，梳得利利索索，衣服干干净净。 丈夫的离开，和岁月的洗礼，让她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般要强，但多年的磨砺，也仍让她无法完全将内心的温柔绽放出来。 像是猜到了沈扬的心思，严玉华给沈扬夹了一块红烧肉，淡淡地说道：“你爸书房的柜子落灰了，你一会去擦擦。” 沈扬端着碗的手顿了顿，快速地解决了晚饭，就钻进了沈长江的书房。 严玉华看着小儿子的背影，笑着骂了一声“臭小子”。 沈长江的这间书房，并不大。 因为经常熬夜写文件，怕影响老婆和孩子们睡觉，就把正屋单独隔了一个小屋子，当成书房。 其实，严玉华每天都会把书房打扫一遍，柜子上根本没有灰。 只有父亲的遗像挂在墙上，温和的笑着，目光睿智，凝望着他的小儿子。 “唉，爸，您说我现在可咋办。我也不会写啥改革建议啊。还合理化，咋能合理？” “没人干的活都让我干，就因为我是您儿子？！” “您说说，这合理吗？” 沈扬对着父亲的遗像发着牢骚。 照片上的沈长江沉默无言，沈扬叹了口气，认命地垂下了头。 “行，干就干！谁让我是您儿子呢？” “写就写！” 摆明是赶鸭子上架的事儿，但已经被尹升赶上了架子的沈扬，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写这份没有一个人愿意写的合理化建议。 他拿来了笔记本电脑。 这台笔记本电脑上学的时候，沈扬还用它干点正事，写写论文作业什么的。 但是回到家乡之后，这台笔记本电脑基本就搁置了。 沈扬拂了拂上面的灰，接上电源，等了好一会儿才开机。 但看着屏幕上的文档，沈扬却迟迟没有打出一个字。 也想起了曾经自己对于农场改革的想法。 他想起了曾经跟师父杨乃林提出建议的是个，被师父狠骂了一顿的情形。 “摆在面前的困难都解决不了，你说的那些，不是纸上谈兵吗？！你自己看看农场外面那条路，修了一年多都没修完，这个问题要是不尽快搞定，说什么都是空话！” 师父的话也对，如果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有搞定的话，其他的全都是扯淡，是空中楼阁。 “那就从修路开始！” 沈扬做出了决定，清脆的键盘声响了起来。 严玉华此时就站在门外，刚才沈扬对沈长江说的话，她也全都听在了耳里。 这会儿看到沈扬皱着眉头，奋力敲打键盘，不禁露出了笑容。 严玉华没有打扰沈扬，而是转身离开了。 就这样，沈扬一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合理化建议，也是写了删，删了又写。 等他停止敲打键盘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好家伙，我高考都没这么认真！” 沈扬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不经意间转头，忽然瞟到了窗上映着的自己。 坐在书桌前的他，像极了他儿时记忆里伏案写文件的父亲沈长江。 沈扬揉了揉眼睛，笑出了声来。 “这眼睛咋还进沙子了？” 第11章 一份建议 四道泉农场需要改革，但它所面临的问题与困难不是一点点。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改革合理化建议书，也不是随随便便写一个项两项就完事儿的。 正如沈扬所说，这份合理化建议书，他写得比自己大学毕业论文都认真。 为什么？ 因为大学毕业论文只关乎他自己。 但四道泉的改革却关系到整个农场的未来；关系到那些顶着烈日种粮食的农民们；更关系到那些脚踩黑土，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北大荒黑土地的几代人。 他得对得起这些人，对得起尹升对他的信任，对得起师父杨乃林对他的栽培。 对得起父亲沈长江。 所以，他必须认真对待，交一份完美的答卷。 这几天，沈扬都在琢磨四道泉农场改革合理化建议的事儿，他是早上也想，晚上也想，走路也想，吃饭也想。 母亲严玉华从来没有见过小儿子这么认真的样子，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这几天家里的伙食明显比从前好了很多。 临出门，严玉华还强迫沈扬吃了个鸡蛋。 “干啥呀，妈，整得我跟要上战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要参加一次高考呢！”沈扬嘴里塞得满满的都是鸡蛋，说话嘟嘟囔囔的。 “你还有脸说？当年你哪怕能拿出来现在一半的认真劲儿，还用得着上二本？”严玉华板着脸数落。 “合着我认真还认真错了呗。”沈扬嬉皮笑脸，屁股上挨了母亲一脚，便“滚”出了家门。 才跑出去几步，又奔回来抱着笔记本电脑跑了。 到了粮库，沈扬忙活完手头上的工作，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 这可不是沈扬平时的风格。 一个平时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人，突然变得闷声不响。 沈扬的反常，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第一个就是杨盼盼。 沈扬整天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跟杨盼盼一起吃午饭了。 ——他甚至连杨盼盼敲他办公室的门都没听见。 直到杨盼盼推开门，喊了他一声，沈扬才回过神来。 “忙活什么呢？”杨盼盼正想凑过来看沈扬的笔记本屏幕，沈扬立刻“啪”的一声，把屏幕扣上了。 “干啥呢你，有啥秘密不让人看？”杨盼盼皱起了眉头。 其实杨盼盼长得真是挺好看，眼下眉头这么一皱，樱桃小口微噘，格外的俏皮可爱。 沈扬打了个哈哈，想起什么似的叫道：“是不是该吃饭了？到点儿了？” “那还用说？我刚才都设半天门了，想喊你一起吃午饭，你就像没听见似的。”杨盼盼不高兴地说。 “那快走！我说我咋这么饿！”沈扬说着，拉着杨盼盼就走。 走到门口，杨盼盼才反应过来，沈扬这是在转移话题。 她挣开沈扬，刚想继续追问，沈扬却再次拉着她就走，一副真的饿坏了的样子。 杨盼盼就这么着被沈扬拉着，路过了赵长海的办公室。 赵长海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他早就听见了杨盼盼和沈扬的对话，也看到了沈扬正拉着他的女神往外走。 说实话，赵长海的心里就像打翻了十瓶醋坛子似的，他真想赶紧跑过去，把沈扬轰到一边儿。 但是他现在必须忍耐。 在杨盼盼和沈扬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赵长海特意在笔记本电脑上认真地敲敲打打，好像在写什么重要文件。 其实打出来的，根本就是一串乱码。 他之所以假装很忙，完全是为了给杨盼盼看看，他是一个多么勤奋工作的好男人。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麻痹沈扬这个敌人。 沈扬这几天实在太稳了，天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不知道在琢磨啥。 按说，尹升已经把沈扬提到了仓储科长的位置上，虽然只是个代理的，但他应该兴高采烈，热火朝天地干活才对。 毕竟像这种傻子，给点甜头就能乐上大半年。 但现在，情况太不对劲了。 毕竟共事这么长时间，赵长海对沈扬的性格多少还是有点了解。 这家伙比自己还不着调不靠谱，也不知道杨盼盼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赵长海猛地一拍脑门。 自己真是三句话离不开杨盼盼，正琢磨沈扬呢，又想到杨盼盼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像这样闷声不响的做事，沈扬肯定有事儿！ 赵长海决定趁沈扬不在，去他办公室一探究竟。 看着两个人走远，赵长海也停下了乱敲键盘的动作，他站起身来，确认杨盼盼和沈扬已经走远，便迅速站起身来，冲到了沈扬的办公室。 这是赵长海第一次闯沈扬的办公室，开始他还担心沈扬会不会把办公室的门锁上。 好在那个家伙没有这个心眼，一拧把手，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赵长海高高兴兴地溜进了沈扬的办公室。 粮库的办公室都配有电脑，虽然速度堪比蜗牛，但好歹也是电脑。 作为仓储科长，沈扬的电脑更是不可或缺，出库入库的表格，全都存在电脑里。 这么重要的工作他竟然也不锁门，真是个愣头青。 赵长海想着，按了两下键盘。 处于休眠状态的显示器亮了起来，但屏幕上的显示，却证明了愣头青的不是沈扬，而是赵长海。 想要打开电脑，是需要输入密码的。 “哟，赵科长，您这是想要在我电脑上找啥呢？” 正当赵长海绞尽脑汁地猜密码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口，传来了沈扬的声音。 他一惊，猛地抬头，却见沈扬站在门口，抱着双臂一脸笑容。 而站在他身后的，正是赵长海的女神，杨盼盼。 原来，沈扬和杨盼盼其实并没有走远。 刚才他们俩就藏在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从安全门的门缝儿里悄悄地瞄着赵长海。 “这赵长海，可真不要脸，偷摸进你办公室干啥去？”杨盼盼一看到赵长海那副猥猥琐琐的样子，气得柳眉都竖起来了。 “他要是真要脸，就不是赵长海了。” 沈扬哈哈一笑，打开安全通道的门走了出来。 第12章 天下无敌 “走，咱俩看看赵长海上我办公室干啥去了。” “走！” 杨盼盼一直嫌赵长海缠着自己，怪烦人的，这会儿终于有机会狠狠奚落赵长海一把，她当然不能错过。 沈扬放轻脚步来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赵长海正尝试着输入一串“”来开启沈扬的电脑。 可惜，他还没等去敲键盘，便被沈扬打断了。 这下，无异于抓了个现形。 最要命的还是当着杨盼盼的面儿！ 但赵长海就是赵长海，他哈哈一笑，立刻迎了上去。 “哎呀，沈科长，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我电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卡住不动了。本来想喊你，结果你跑得太快了，我从办公室追出来，你就没影儿了。” 说着，他又看向了杨盼盼。 “盼盼，饿了？今天食堂有没有好吃的？要不，咱们去外面吃？”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杨盼盼是真没想到，赵长海被抓个现形，还能这么谈笑自如。 “赵科长，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啊。”杨盼盼奚落道。 “哪里哪里，为了工作嘛。我一向认真工作，盼盼你也不是不知道。”赵长海居然这时候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杨盼盼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赵长海，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着急。”沈扬示意杨盼盼等等，“赵科长的电脑不是卡死了吗，走，我帮赵科长看看。” “不用！” 赵长海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一个箭步冲到沈扬身边，拉住了他。 “不用不用，咱们先吃饭，吃饭！” 说着，他又想伸手去拉杨盼盼，谁想被杨盼盼嫌疑地躲开了。 赵长海也不尴尬，打着哈哈，拉着沈扬往外走。 “走走走，吃饭去。要不咱们下馆子，我请你们！” 就算是去外面吃，也没人愿意跟赵长海一起。 让杨盼盼看着赵长海吃饭，她能吃得下去就怪了。 沈扬就更不可能跟赵长海去吃饭了，他知道赵长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长海不过就是想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忙活啥。 他想偷看电脑，却被自己抓了包。 这家伙非但没有被抓现行的羞愧，反而想换种方式套自己的话，还想借机会拉上杨盼盼亲近女神，这如意算盘让他打的叮当响。 可沈扬也不是白给的，岂能让他如意？ 尹升当初让自己竞选销售，突然又改了口让他仓储科科长，摆明就是被赵长海这小子给摆了一道。 偷看自己的文件，那不是笑话吗？ 他沈扬可不是傻子。 赵长海不死心，虽然没能去外面吃饭，但在食堂里还是挨着杨盼盼做把杨盼盼烦的要死。 沈扬跟赵长海浪费时间，扒了几口饭就匆匆地回到了办公室。 杨盼盼吃饭，慢见沈扬走了，正想喊他等等自己，可沈扬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还不等杨盼盼叫住他，早就没了影。 杨盼盼未免有些泄气。 “盼盼，这几天沈扬在忙什么呢？怎么一天天的就闷在办公室？他平时也不这样啊！”见沈扬走了，赵长海便立刻向杨盼盼打听，还把凳子往杨盼盼的身边挪了挪。 “什么样你知道吗？在说了，人家现在跟你平级，都是科长，你称呼客气点！”杨盼盼板着脸，嗔道。 “他不就是个代理科长嘛……”赵长海的话还没说完，杨盼盼就豁然起身，端着餐盘走到张旭和程艳她们那一桌去了。 赵长海也想过去，但那一桌毕竟都是女同志，而且还有那个胖乎乎的程艳一直在向自己送“秋波”，他便也只能悻悻地待在原地了。 这段时间，赵长海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 他的舅舅，一向很是简爱自己。但这次赵长海找舅舅刘副书记，让他帮忙自己竞聘农场销售部的时候，舅舅给出的答案却是模棱两可的。 舅舅既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只是说，四道泉农场第一次成立销售部。老农场要改革，就势必要有所作为更何况，四道泉农场还面临着即将摘牌。 这意味着为什么？ 这意味着四道泉农场销售部的成立，受到了上层领导们很大的关注。 接下来的话，舅舅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赵长海是何等精明，自然听出了舅舅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暗示自己，这次四道泉农场销售部领导的竞聘，只有一个主旨——能者上。 舅舅的潜台词就是——你要是没那两把刷子，趁早就别惦记这件事。 要是这么说，赵长海可就不乐意了。 “舅舅，你外甥好歹也是个人才。销售这职位，我肯定能干好！您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就您外甥这口才，整个农场能有几个跟我比的？” “我可是您亲外甥啊！都说三代离不开姥姥家，我这口才，我这事业心，全随您了！将来我儿子也得随您！” 赵长海这一番话说下来，刘副书记被他给逗乐了。 “行了，你回去准备一下参加竞聘。打铁还需自身硬，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别的就到时候看。” 离开前，刘副书记还没有最后松口。但从他脸上满是笑容的表情来看，赵长海觉得自己起码有80的把握。 但是，沈扬这小子又在忙活啥呢？ 他不会是也想参加销售的竞聘？ 赵长海想了半天，觉得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尹升根本就没有给沈扬名额。 粮库这边一共就俩名额，沈扬再蹦跶也蹦跶不上去。 这么一想，赵长海才终于放了心，嘴里的饭也香了起来。 “啧，这个赵科长吃饭怎么还巴唧嘴啊？”张旭是半个眼睛都看不上赵长海，杨盼盼自然也是一样。 “哪巴唧嘴了？不挺好的吗？”程艳说着，还向赵长海的方向笑了一笑。 “不会，你眼睛没问题，赵长海好？他哪好？”杨盼盼不可思议地道。 “我觉得赵长海挺帅的。”程艳脸颊红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含情脉脉的样子，差点让杨盼盼呛住。 不过，杨盼盼毕竟是个挺顾及别人感受的女孩，她硬是忍住没有表现住来。 张旭可就没那么有功力了，她一口饭喷了出来。 第13章 我学街舞 沈扬回到办公室就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打开入笔记本电脑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这个赵长海真是低估了沈扬，也高估了他自己。 且不说像四道泉农场改革这么机密的文件，沈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外人看。 单是电脑里那些仓储糖食的重要表格，就足够重要的了。 电脑怎么可能不设置密码呢？ 沈扬真想，越觉得好笑。 办公室的门确实是沈扬故意开着的，这段时间以来，沈扬天天关着办公室的门。 所以只要他开门，赵长海都会找机会路过，在办公室门前探头探脑，一门心思地想要知道沈阳都干什么。 其实沈扬知道赵长海最怕这时候有人影响他往上爬，如果说沈扬最开始的时候，是觉得自己被赶鸭子上架，看在尹升信任自己的份上，才被动地去写改革合理化建议。 那么他现在，就是主动想要把改革合理化建议写好。 不蒸馒头争口气。 沈扬就看不惯赵长海这种倚仗着自己有后台，遇到机会就拉踩别人，然后自己脑袋削个尖儿往上钻的小人。 这会儿的沈扬，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人有了斗志，脑子似乎都灵光了许多。 沈阳这次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余下的那部分合理化建议都写完了。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肩膀和手全都酸疼无比。 沈扬不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他顿时就乐了。 “看起来我还蛮有潜力呀！”沈扬给了自己一个表扬，然后盘算着要不要把文件交上去。 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平时看起来是个活跃型又不着调的人，但其实沈扬的心细着呢。 太快拿出来的东西，领导不一定就会觉得你认真。 再完美的文件，在领导眼里也是个需要打磨的璞玉，搞不好还得给你返回去，让你再完善完善。 沈扬算算日期，领导给自己一周的时间，他现在用了五天。 还有两天的时间，压一压，静一静，想想还需要有啥需要改进的。第六天重新检查一遍，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踩着点儿交上去。 可谓皆大欢喜。 沈扬高兴起来，情不自禁的在办公室里扭了几步舞。 这还是他大学毕业的时候，寝室的几个兄弟非要在毕业典礼上整个节目，拉着他一起学的街舞。 沈扬的脑子确实灵光，学东西也快。 人都说，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一般太聪明的人，四肢都不太协调。但因为沈扬平时吊儿郎当的也不爱用脑，所以四肢也还算发达。 这种街舞，他比别人学得都快，跳起来也得心应手。 这会儿因为高兴，更跳得带劲儿。 正在他跳得欢腾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 杨盼盼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不是，沈扬，你每天关起门儿来，就干这个？” 说着，她快步奔过来，一把看过沈扬，就把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你发烧了？烧傻了？！” “嗐，什么呀！”沈扬挥开杨盼盼的手，一转头，便瞥见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 他急忙奔过去，先存好了文件，然后“啪”地一声扣上了电脑。 “你到底在干什么呢？你电脑里有啥？”杨盼盼越看沈扬越觉得不对劲儿，她走过来想要打开电脑，沈扬却早就把它放进了背包里。 “沈扬，你到底咋回事？每天神神秘秘的！”杨盼盼其实也挺担心沈扬，她和沈扬青梅竹马，沈扬的性格，她最了解。 这么憋声不响的样子，还是杨盼盼第一回见。 印象里，好像沈扬当初高考那会儿，都还骑着自行车满哪儿溜达玩。 如果不是他妈严玉华提着扫帚给沈扬揪回家去了，可饶是这样，也改变不了沈扬的玩儿心。 这么一个人生大事面前都没心没肺的人，突然变得这么神秘，要么是在憋坏心眼，要么是在憋大招。 这未免让杨盼盼有点急。 “你该不会是跟我哥似的，要辞职往外跑？！”杨盼盼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个，她走过去，捉住了沈扬的袖子，连声音都有点变调儿了。 就在昨天，沈扬突然对杨盼盼感慨，大城市上班，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在农场，干活的不干活的，全都挤在一起拿钱。 这铁饭碗，从个人角度上看能养老，也能旱涝保收，但从大局上看，这么臃肿的机构真是在拖国家的后腿。 杨盼盼当时没觉得啥，后来却越想越不对劲儿。 好好的，干嘛突然抱怨起农场的“大锅饭”来了？ 难道沈扬也像杨硕果那样，想去大城市了？ “嗐！瞎说什么呢？！”见杨盼盼的眼睛里都噙了泪花儿，沈扬的心里就有点不得劲儿了。 他不能让杨盼盼担心，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着把改革合理化建议的事说出来。 想了想，便灵机一动，故做认真地道：“行，我告诉你，但是你别告诉别人啊！” 杨盼盼急忙点头：“我绝对不说。” “我，其实……在学街舞呢。”这谎话说得沈扬自己都不信，偏偏杨盼盼信了。 她终是松了口气，猛地拍了沈扬一巴掌，道：“吓死我了！学个街舞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呀！你就学呗！” “我倒是想，在家，我妈说我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鸡崽子，在单位……在单位那不也得关门嘛！” 沈扬说着，背起了背包：“走，请你吃好吃的去！” “行！”杨盼盼高兴地抹去了眼泪。 其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到底为什么那么怕沈扬离开。 虽然说很多人都看得出来，但沈扬却一直待她像从前一样，单纯的感情里没有混杂任何东西。 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但这些其实也不重要，杨盼盼觉得，能跟沈扬每天在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她最大的快乐了。 “对了，你昨天咋突然想起来问我农场人员臃肿的事情啊？”杨盼盼问。 第14章 一匹黑马 “你都说了突然想起来的，知道为什么，就不叫突然想起来了，是？”沈扬唯恐杨盼盼再深究，打了个哈哈，便赶紧催她走了，“赶紧走，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两个人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 赵长海比沈扬下班还积极。 这段时间，可是把赵长海累坏了。 他下在竞聘文件上的时间没多少，跑人情的工夫可是花了大力气。 从上到下，他能想到的，几乎都跑了个遍。 舅舅那边给他的答复模棱两可，让他心里怪没底的，尹升又是个软硬不吃的角色。 将军不打没有把握之战，赵长海索性把能想到的关系都走动了一圈。 做完这了些，赵长海才真正松了口气，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沈扬这段时间打磨合理化建议，也累得不轻，周末躺在家里睡了差不多一整天。 周一刚上班，他就敲开了尹升办公室的门，交上了四道泉农场的改革合理化建议。 当合理化建议放在尹升桌子上的刹那，沈扬便像卸下一个重担似的，长长地松了一大口气。 尹升其实没想到沈扬真的能在一周之内就把改革合理化建议交上来，这小子，关键时刻还真没掉链子。 “行啊，小沈，这效率可以。” “那是，那是，我得听主任您的，年轻人追求思想进步嘛。”沈扬打了个哈哈，见尹升要去翻建议书，立刻上前用手盖住了建议书。 他这一着急，用的劲儿不小，像拍桌子似的，把尹升吓了一跳。 沈扬急忙满脸尴尬地收回了手。 “好家伙，你这交个建议书，得把领导吓出心脏病。”尹升又好气又好笑。 “对不住，对不住！我就觉得，这建议书也就是我的自己一点个人看法，不成熟，您还是等我走了再看。”沈扬挠了挠头。 虽然说建议书是他熬了几天写出来的，但领导当面儿看，他还是觉得怪不得劲儿的。 这份建议书，沈扬真是当个任务完成的。 他的出发点就是，尹升让他写，他就写了，为了不辜负尹升的信任和老爸的名声，沈扬确实本着极为负责的态度认真写的。 沈扬不图表扬，就像考试，六十分及格，五十九分白费，六十一分浪费。 要是达不到尹升的要求，那就是五十九分，要是超出了尹升的要求，那就六十一分。 但沈扬现在毕竟已经不是学生了，所以，完成任务，他就溜之大吉，后面的事情跟他没关系了。 所以跟尹升汇报完，他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看着沈扬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尹升不禁摇头。 “这小子，还不好意思了。” 说着，他翻开了改革建议书。 才看了几行，尹升的表情就变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建议书的表情，也多了几分认真与郑重。 四道泉农场改革合理化建议书整整有十三页之多，尹升有时候看完一页，还会翻过去，把前一页，乃至前几页再看一遍。 就这样前前后后地翻看，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久。 等他把全部的改革合理化建书看了好几遍之后，才缓缓地将它放在桌子上。 这会儿的办公室安静极了，墙上的钟表滴哒声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升才发出了一声感慨—— “果然虎父无犬子！” 他打开抽屉，把所有竞聘人员交上来的资料全都装进了牛皮纸袋，然后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距离上交竞聘资料，和合理化建议书，其实还有一周的时间。 但像赵长海这样的积极份子，早早地就把资料全都交上来了。 所以这段时间，尹升其实一直在等。 等一份能拿得出手的合理化建议书，等一个能让他作为粮库主任拿出去脸上有光的人。 四道泉农场的改革势在必行，如果所有的建议书全都是像赵长海那样的假大空，或者一些平平常常完全没有半点可圈可点之处的平庸文件，那尹升可实在是在农场里抬不起头来。 好歹尹升也是个要强要脸的领导，如果满粮库扒拉都扒拉不出个人才，他真是都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好在有沈扬。 想起沈扬，尹升的脸上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说起来，确实得感谢杨乃林，把沈扬这小子推到前面来了。 而自己也慧眼识人，给了沈扬一次机会。 没想到他果然不负众望，是一匹出人意料的黑马。 尹升有预感，沈扬的合理化建议书，将会是整个竞聘文件里，最出彩的。 拿着装满了文件的牛皮纸袋，尹升觉得自己手里捧的完全是个宝贝。 大宝贝！ 沈扬可不知道那份被自己认为勉强达到六十分的合理化建议书，已经被尹升当成了宝贝。 他只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专心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收粮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沈扬得先着手清点库存才行。 沈扬办公室的门，重新大敞四开，这让路过的赵长海不禁又觉得奇怪起来。 他借路过之机，探头观察了沈扬一番，见沈扬正拿着一摞表格，对着电脑核对着什么。 但表情却是相当的轻松，跟上周的紧张凝重完全判若两人。 赵长海奇怪不己。 “哟，赵科长，你这是干嘛呢？”正当赵长海犹豫着要不要进沈扬办公室探探底的时候，沈扬倒是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赵长海。 “脖子怎么了？落枕了？”沈扬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关切地走了过来。 原来，赵长海是站在他和沈扬办公室之间，探着脖子往里瞧的。 这个姿势不仅看上去有点奇怪，还相当的猥琐。 “啊……那什么……”赵长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太明显了，急忙假装揉着脖子点头，“是是是，落枕了。” “哎呦，我帮你看看！”沈扬说着，走过来，按住了赵长海的脖子。 本来赵长海的脖子也没啥事，沈扬故意捉弄赵长海，下手不轻，赵长海刚想躲，忽然就听到了杨盼盼的声音。 女神来了，他怎么能错过，扭头这么一看，只听“咔”的一声响，赵长海的脖子扭了。 第15章 心生敬佩 粮库这些小年轻们闹出的动静，尹升自然是不知道。 他这会已经到了场长李明远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李明远简直忙得连坐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自从决定成立销售部门之后，就开始有络绎不绝的人登门拜访。 想要找关系进入销售部门的，不止是赵长海一个人，谁不知道农场即将摘牌？有点危机意识的人都知道，这个在摘牌的节骨眼上成立的销售部，是一个能保住饭碗的位子。 就算农场有多大变动，新成立的部门，总不可能立马裁员！ 所以，借着交材料的机会，前来走关系的人，多得都快把李明远办公室的老沙发坐塌了。 李明远最初的时候，本着走关系免谈，但可以谈谈对农场改革的建议这一想法，来接待这些人的。 可惜，他一次比一次失望。 来的这些人里，对于销售倒是侃侃而谈，个个滔滔不绝，激情澎湃。 虽然这些年轻人说的话，他大多数都听不太懂，但李明远倒是很高兴看到年轻人的上进，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充满希望之光，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回到了刚来农场的时候，那种具有开创精神，不怕天不怕地的初生牛犊的劲头。 不过，当李明远问到他们关于改革有什么建议的时候，这些小年轻要么避而不谈，要么言辞闪烁，有的都不敢直视李明远。 李明远知道他们心里咋想的，改革是一件大事，别说他们没有啥想法，就算真有，怕也间不敢说。 毕竟这农场的人，从祖辈就在这里生活，四道泉走一圈，谁不认识谁？ 说多了，万一真的领导大刀阔斧的裁员减人，那得罪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几家人。 以后还怎么做人？ 可要是人人都这么想，四道泉农场就会成为永远拖农垦局后腿的那个！ 所以，李明远从一开始还抱有希望，到后来看着这些人就来气，也是经历一个相当无奈的过程。 本来，他以为他们落笔写不出啥，但脑子里起码应该有点想法。 没想到这些年轻人压根就没想过改革这种事，他们仍然认为农场改革跟他们没啥关系，也不是该他们操心的事儿。 完全就是一副被动接受命运的样子，跟一群绵羊没啥区别。 现在生活好了，年轻人们的脑子都灵光得很，只可惜当年开垦北大荒的魄力，都被他们丢光了！ 李明远很惆怅。 看到尹升来，他总算松了口气。 “场长，您这段时间可是很辛苦？”尹升眼见李明远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头发也没有了平时的顺溜，显得整个人都有点邋遢。 李明远叹了口气，他示意尹升坐下，正要给他倒杯水，落座的尹升突然“哎呦”一声，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 这沙发，到底给坐塌了。 李明远急忙放下手里的杯子，走过去把尹升“解救”了出来。 “您这老沙发，从老场长在这的时候，就有了？”尹升费力地站起来，哭笑不得地问，“我记得我之前来，每次坐沙发，这木头都吱嘎吱嘎响，我总怕它散架子。” “可不，几十年的老家伙喽！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李明远说着，又关切地问，“没伤着你？” “那倒没有，不过，您这沙发是真该换一换了。”尹升苦笑。 幸好沙发是老式木框包着一层绿色绒布套，没伤着尹升，不过，倒也确实吓了他一跳。 谁好端端的坐沙发被摔这么一下，都得会吓一跳，更何况尹升现在满心想的全都是如何跟李明远隆重推出沈扬的改革合理化建议。 还没等张口，就先被沙发来了个“下马威”。 “换沙发？哪有钱？”李明远让尹升随便找个椅子坐，给他倒了杯水，叹息道，“眼看就要进入收粮环节，农场积压的库存却已经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库存还没有销售，新粮也不能不收，也不能厚着脸皮给农民们打欠条，但没有销路，何谈收入？没有收入，要怎么收粮？！” “哎呀，愁得我绞尽脑汁想办法！”李明远说着，捋了捋已经被自己薅得鸟窝似的头发。 尹升其实也挺上火。 毕竟他是粮库的主任，粮库存多少粮食他能不知道吗？ 库存没有销售出去，新粮食收上来，别说是没钱给农民，就连存放都是个问题。 所以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那杯水，怎么都觉得烫手。 “这些资料，全收上来了，愿意来谈一谈的，把沙发也都给坐塌了，结果呢？一条有用的建议都没收集着！”李明远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尹升的错，便转移了话题。 四道泉农场想要改革，不是依靠一个人的力量能扭转的。 更何况，他这个年纪去想改革的事情，已经是觉得脑子锈住一样，根本跟不上时代。 ”农场改革是大事，年轻人们有冲劲，有活力，可对于农场的了解还不深，关于改革的事情，不是对农场了解很深的人，也确实说不出来什么。“ 提起这些年轻人，其实尹升心里也挺感慨的。 每次看到像沈扬这种有文化又心怀家乡建设的年轻人，都让尹升心生敬佩，同时也心生羡慕。 后生可畏。 而且他们生长在最好的时代，国家给了他们最好的教育，而他们没有忘记家乡，没有忘记这片黑土地。 真的很令尹升感动，所以，他和李明远一样，愿意给这些年轻人创造机会。 尤其是像沈扬这样，是真的把农场改革放在心，又非常有想法的人。 “说到改革，您看看这个。” 尹升说着，拿出了资料。 “场长，这里是我刚收上来的资料，这里面也许就有您想要的好点子。” “是吗？我看看。”李明远说着，接过了文件袋。 尹升工作也有年头了，作为粮库主任，他性格一向沉稳，但此时此刻，心里也未免有一点按捺不住的欣喜与紧张。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明远还没有来得及看，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第16章 千里之堤 李明远本意是想跟尹升多聊两句，留尹升坐下来等他一会儿。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尹升看了看表，估摸着李明远也许太忙，回不过，便起身走了。 走到楼下，尹升还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李明远办公室的窗户。 “尹主任，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农场的会计刘强涛走过来，笑呵呵地看着尹升，问。 刘强涛是位老会计了，平时乐呵呵的，跟尹升的关系也还不错。 尹升笑着对刘强涛道：“没事，没事。我就随便站一会儿。” “我看您在这站了半天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心忡忡，也不像没事的样啊。”刘强涛一眼就看穿了尹升的心事，但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执着下去，而是笑问他，“我看你们粮库的赵长海最近来得可是挺勤快，怎么着，又给他捞着往上爬的机会了？” 刘强涛这个人，倒也不是爱打听消息，实在是因为他太耿直。 做会计的人，最主要的特质就是认真，这还是说的好听的，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较真儿。 人一较真儿，就会有很多事情看不惯。 对于赵长海， 刘强涛是半个眼睛都看不上他。 “年轻人活跃，有机会就喜欢参与，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嘛。”尹升笑呵呵地道。 说老实话，尹升还巴不得让赵长海别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烦自己，这小子一天天没个正事，还满肚子花花肠子，净给尹升添堵。 但尹升不想留的人，别地儿也不见得乐意要。赵长海曾经有一次因为到场里报资料，倚仗着上头有人，鼻孔抬得比眼睛还高。除了看见领导，会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笑脸，其他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就这么个角色，连狗都嫌。 刘强涛也是农场的老人儿，哪能不知道尹升的心思，他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尹主任，别怪我没提醒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像赵长海这样的人，怕是进到了农场，也是要给您丢面子的哟。” 尹升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往下沉了一沉。 刘强涛是会计，莫不是他看出了赵长海的什么猫腻？ 但也不对呀……赵长海就算偶尔过来送点材料，跟刘强涛也扯不上什么关系，毕竟报账报销都在粮库。 而且，有杨乃林在，粮库的收粮向来丁是丁，卯是卯，就算赵长海有什么花花肠子，也使不出来。 刘强涛要么就是纯粹看不惯赵长海……也有点说不过去，以尹升对刘强涛的了解，他不会无原无故做这样的事。 于是尹升走过去，一脸严肃地问刘强涛：“老刘，你不是那种空穴来风的人。这个赵长海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 “嗐，犯错误什么错误！”刘强涛打了个哈哈，笑道，“小事见格局，细节看人品。赵长海啥样，你这个主任不比谁都清楚？当然，我就这么一说，这么一说。” 说完，刘强涛就拍了拍尹升的肩膀，笑呵呵地倒背着双手，走了。 尹升看着刘强涛的背影半晌，方才若有所思地上了车。 大家都是职场老人儿，谁还听不出对方弦外有几个音？ 尹升听出来了，刘强涛说的意思有三层。 第一层是赵长海这个人不咋地，不咋地不说，还有可能是一个蚂蚁洞。 别看这蚂蚁洞现在不起眼，但很有可能就腐蚀了整个堤坝！ 而且，到时候真的有了什么问题，矛头指向的不仅是赵长海，还他这个把赵长海推荐上报到农场的引荐人。 尹升这好不容易交上份完美改革合理化建议的轻松心情，再一次堵了起来。 这个刘强涛，好端端的来了这么一出！ 赵长海的资料，尹升已经给报上去了，还能现在去给人家撤下来？ 再说，就算他敢这么干，副书记那边也不好交待。 虽然心里不是那么太得劲儿，但尹升想了想，还是开车走了。 他面色凝重地回到粮库的时候，正看着赵长海歪着脖子，一步三挪地往外走。 这小子本来就胖，脖子这么歪着，下巴上的肉都被衣领卡得多出来一圈。 在他旁边，走着满脸笑容的杨盼盼等几个女同志，还有憋着笑的沈扬。 尹升一看赵长海这副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赵长海看到尹升也满脸尴尬，连忙解释着说自己不小心扭到了脖子。 沈扬也急忙解释道：“这事儿怪我，我就觉得赵科长歪着脖子往我办公室看，咋这么奇怪，原来是他落枕了！” “我就心思帮赵科长正一正，哪成想赵科长回头看美女，反倒扭了！” “你的意思是赖我了呗？”杨盼盼顿时盼起了眼睛。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不好。我去医院看看！主任，我请个假。”赵长海说罢，尹升便点了点头，他立刻得到大赦一般溜走了。 其实赵长海平时晚来早退是经常事儿，只不过今天正碰上尹升，所以演了这么一出。 尹升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配合他罢了。 看着赵长海一溜烟儿地走掉，而那些年轻人则笑成了一团。看看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再看赵长海，年纪轻轻就没了活力，比尹升这个岁数的人还油腻…… 尹升不禁摇头叹息。 当然，没有得到李明远的明确肯定，尹升也没有给沈扬任何夸奖。 这倒是沈扬最希望得到的结果。 交上任务就完活儿这种心态，跟完成暑假作业上交没啥区别。 沈扬是到家就放飞自我，先是玩了半宿游戏，然后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四道泉农场改革合理化建议，正被一个人拿在手里，反复地研究。 这个人，正是李明远。 李明远一忙活起来，就忘了尹升。 等他匆匆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尹升已经走了。 李明远坐下来，喝了今天的第一口水，感慨自己真是老了，越来越忙活不动了。 不过，就像老领导陈保国所说，作为场长，他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做好改革规划，为他的下一任接班人铺一条好路。 第17章 眼前一亮 李明远坐了下来。 直到坐下来，李明远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已经站酸了，整个人都有一股从胸腔往外的累。 上了年纪，身体真是不行了，也怪不得国家会有退休这一说。 桌子上倒的水，早就凉透了，就连暖壶里的水都是凉的。 李明远将就喝了一口，然后拿起了被他放在桌上的那个文件袋。 这正是尹升给他送过来的、装着粮库参加竞聘者的资料和文件。 李明远从头开始看，第一份资料，中规中矩，在递交上来的材料中，既不出挑，也并不比其他的资料差，只是没有什么新意亮点。 李明远摇了摇头，又拿起第二份。 这第二份的材料，差点没把李明远的鼻子气歪了。 这份材料，摆明了就是糊弄上来的。 他虽然跟不上时代，但是这种全部都是用场面话堆砌起来，却一点都没有从实际出发的材料，只能用三个字来评价——不走心。 每一个农场都有自己的特定情况，地理位置决定了不同农场的条件和发展方向，这种摆明了就是糊弄事的人，要么是对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兴趣，要么，就是对自己的竞聘胸有成竹。 李明远看了看署名，心里顿时了然。 原来是赵长海，刘副书记的外甥。 他摇了摇头。 农场之所以建立销售部，为的就是为四道泉农场的农产品开创出一条崭新的销售之路。 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开创精神，还有清晰的思路，和脚踏实地能够做事的员工。 如果是这两个人，李明远宁愿选前者，也不会要这个赵长海。 他将赵长海的资料放到了一边，继而看到了第三份资料。 粮库那边只有两个名额，交上的材料却是三份。 而最后的一份，厚度得远远超过了前两份加一起的总厚度。 李明远看向题目。 “《关于四道泉农场的改革合理化建议》……沈扬？” 李明远一心一动，立刻翻起了这份厚厚的建议书。 他越看眼睛越亮，越看心情越好。 看看完最后一个字，李明远把建议书拍在桌子上，叫了一声“好”。 “好，好哇！老沈，你后继有人呐！” 对于沈长江，李明远是相当敬佩的。 当年，身为知青的沈长江下乡的时候，就住在李明远家里，两人是同事也是战友，也都是老场长陈保国的“兵”。 沈长江肚子里有墨水，做事情也特别认真。 陈保国早就说过，把粮库交给沈长江，是最放心的事情。 而沈长江也尽职尽责，这么 多年，一直是李明远的至交，和最信任的工作伙伴。 当年沈长江病逝，李明远悲恸不己，如今看到沈扬如此出息，他十分的欣慰。 而且，沈扬又是年轻一代的农场人里的凤毛麟角的大学生之一，可谓根正苗红。 平时看他，笑呵呵的，不太着调，没想到工作能力还挺强。 李明远心里这个高兴，可转头再去看申报名单的时候，却发现，沈扬根本就不在竞聘名单里。 这是咋回事？ 他直接拿起电话，就想打给尹升，但想了想，又把电话放下了。 他得亲自会一会这个沈扬。 已经被场长李明远列为重点关注对象的沈扬，这段时间可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现在正是收粮的时候，也是整个粮库最忙的时候。 其实作为仓储科，在这个时候是尤其紧张的。 因为他们不仅要核对收上来粮食的重量，还得检查质量，以防以次充好，以陈充新。 沈扬这几天，一直在仓库埋头苦干，细细检查。 他这个劲头，跟师父杨乃林如出一辙，以至于粮库的人都跟他开玩笑说，看沈扬弯背检查粮食的背影，还以为是杨科长呢。 沈扬一脸苦笑。 事实上，在收粮开始的前几天，他被师父杨乃林特意叫去，耳提面命地叮嘱他，一定要看好这批收粮。 因为这是第一次，沈扬独立收粮，也是他作为仓储代理科长工作的第一次收粮。 所以就必须要拿出比从前还要认真的劲头儿来，严把质量关，核查好每一批粮食的质量。 沈扬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杨乃林这才放下心来。 “你小子这段时间，长进了不少。” 杨乃林拍着沈扬的肩膀，笑着说道。 “我听说，你还写了四道泉农场改革的合理化建议，干得不错啊。” “您可别提这一茬了！”沈扬现在怕是落下写合理化建议书的后遗症了，一提到四道泉改革合理化建议书，就脑袋瓜子疼。 “我这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熬了好几天，终于交上去了。这玩意儿我有生之年可再不想写第二回了！” 杨乃林看着沈扬薅着头发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 “爸，您笑什么呢？”杨盼盼从外面进来，看到父亲的笑容，也禁不住心头一松。 自从哥哥杨硕果离开了家以后，杨乃林的脸上就再没有过什么笑容。 杨乃林和许多老一辈的知青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片黑土地。 用杨乃林的话说，他从来就没想过离开这片黑土地。 他在最好的年华来到里，在这片土地上开垦、劳作，一点点地看着这里从贫瘠到丰饶。 他们这些知青，早就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在了黑土地里，还能往哪儿走？ 但是杨硕果却总想着往外走，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不顾一切地想要挣开这片黑土的牵绊。 而且，不顾年迈老父亲的阻拦，即使病发倒地，他也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从杨硕果走了之后，杨乃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大多数的时间，他都躺在病床上。 杨乃林的心，已经被儿子伤透了，他的身体，更是在常年的辛苦工作中透支，积劳成疾的他，被医生勒令先住院一段时间，再回家休养。 这是杨乃林自从下乡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好好地躺下来休息，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与惬意。 杨盼盼知道，想要从哥哥离开的打击里走出来，父亲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18章 不掉链子 幸好还有沈扬。 每次看到沈扬，父亲杨乃林才会露出笑容，这让杨盼盼更加盼着沈扬的到来。 而今天，杨乃林让沈扬下班直接到医院来，杨盼盼更是可以欢喜地跟沈扬一起下班，她的心里甭提有多甜了。 知道杨乃林有话要跟沈扬说，杨盼盼便借口去买饭走出了病房。 约摸时间差不多，她才回来。 当杨盼盼带着饭菜和水果回来的时候，恰巧看见杨乃林的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杨盼盼感觉到由衷的高兴。 “我笑沈扬呢，这小子被合理化建议书吓成了这副熊样。”杨乃林说着，还笑着在沈扬的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合理化建议书？！”杨盼盼的眼睛就是一亮，“你也写了合理化建议书？我可知道赵长海写了，还给我显摆来着呢！” “我听见他吹了，把自己说得就跟文曲星下凡，李白再世似的。咱们得亏是粮库，不是牛棚，要不这牛个个都得被他吹到天上去！”一提起赵长海，沈扬就忍不住开始吐槽。 杨盼盼花枝乱颤，杨乃林也哈哈大笑：“你小子，损人都不带打草稿的。” “这真不是我损他，师父，这个赵长海，典型的拿个芝麻就敢说成是西瓜，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整个粮库都知道，就他觉得自己才华横溢。要我看，这叫心里没数！”沈扬想起来赵长海那天在餐厅夸夸其谈，一副销售部经理都非他莫属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也要去竞聘销售部？”杨盼盼小心翼翼地问。 “他竞聘什么销售部，一个刚上任、屁股还没坐热的仓储科长，还是个代理的。”杨乃林知道闺女在担心什么，便道。 杨盼盼的脸红了一红，但紧接着又好奇地问：“你的合理化建议书在哪儿呢，我看看！” “早交上去了。”沈扬越不想提的事情，就越被提起来，他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尹主任说什么让我追求进步，逼着我写一个农场改革合理化建议书，连我爸都抬出来了。” 提起来这个事，沈扬还觉得很窝火。 “我一瞅这架势，不写也不行啊。不写，那不是给我爸丢脸吗？而且，我这个仓储代理科长，还是师父您老人家给我力荐上来的，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掉链子，那也太寒碜了。” “所以，我就闷头写了整整一个礼拜！总算把这个合理化建议书给鼓捣出来了。” “你写了一个这礼拜？”杨盼盼怔了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惊道，“啊，好哇，你之前天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该不会就是在写合理化建议？” “还骗我说是学什么街舞？！你可真能编啊你！你干脆别写建议书了，你写小说你！”杨盼盼说着，生气地噘起了嘴巴。 “哎呀，这你生啥气呀！”沈扬全都被拆穿，只得无奈地解释，“你没看见赵长海啥样呀？都跟那间谍似的，都恨不能在我办公室安摄像头！” “他跟我办公室挨那么近，他要是真有心听，我说点啥他都能听见。虽然我不是去竞聘什么销售部，但也不能啥都让他知道啊！” “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坏事儿来！” 沈扬的话，说得也在理。 赵长海悄悄溜进沈扬的办公室，去解锁他办公室电脑密码的场面，杨盼盼是亲眼看到的。 她不是不能理解沈扬想背着赵长海完成改革合理化建议书，让她难受的是，就算是私下里，沈扬也没有把他写合理化建议书的事情告诉自己。 他们之间的联系，又不仅限于上班的时间…… 杨盼盼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杨乃林合笑呵呵地说道：“这事沈扬做得对，有些事情，该保密的还是得保密，这才是尽职尽责的人！” 看着自己的徒弟，杨乃林很是满意，道：“这也是尹主任给你个机会，让你露个脸，在场长那也混个脸熟。 说罢，杨乃林又道：“说白了，这是让你服众。是尹主任在抬举你。你好好写，好好干，别辜负尹主任对你的栽培啊！”” “哎呀，这抬举差点没让我把头发薅秃了！”沈扬的一席话，又逗得杨乃林笑了起来。 杨盼盼看沈扬的样子，也不再生气，笑着拿出了饭菜。 “来，今天咱们吃点好吃的！” “行，我来搬桌子！”沈扬说着，便起身去搬立在墙边的一个小桌。 看着忙活的这两个青梅竹马的年轻人，杨乃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女婿半个儿，要是沈扬真能成为自己的女婿，那他就是撒手人寰也能放心了…… 杨乃林越想越高兴，心里一直以来的憋闷，也舒缓了不少。 心情好了，胃口也就好了，罕见地吃了两碗饭。 这可把杨盼盼给高兴坏了，沈扬也乐得端着碗打趣道：“师父，您这是先恢复饭量，再恢复体力啊？” “滚一边去！”杨乃林一脚踢了过去，“我病了一大场，你不盼我点好，吃两碗给你笑这样？” “不敢不敢！”沈扬一边说，一边从去盛饭的杨盼盼手里，接过杨乃林的碗，恭恭敬敬地给师父端了过去。 杨乃林知道沈扬是故意让自己开心，才开这样的玩笑，便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该留的走不了，该走的留不住。硕果那小子，走就走，强留他，到最后都成了冤家。” “爸，您这么想就对了。我哥一个大老爷们，愿意折腾就折腾去呗，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用担心他！”杨盼盼见父亲想终于想开了，便笑着说道。 其实自从杨硕果走了以后，杨盼盼都不敢去劝父亲，就怕说多了，老人家再上一股火，反而对身体不好。 “我那叫担心他吗？我那叫了解他！”杨乃林气得瞪了闺女一眼，“他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连狗刨都不会，还想下海？那大浪给他拍回来都算他命大！” 狗刨是东北地区，对于游泳的一种说法，也是戏谑地称呼不会游泳，在水里胡乱比划的一种称呼。 第19章 画蛇添足 杨乃林对于出外闯荡这种行为的理解，还停留在八十年代经商下海的阶段。 他知道大城市的变化已经天翻地覆，儿子这种从小就生长在农场，又没学历，又没啥本事，还心比天高的行为，让杨乃林深深地感觉到无奈。 “嗐，师父，您也盼我硕果哥点好。保不齐他就赚个盆满钵满的回来了呢！”沈扬又劝。 “屁！他能要有那本事，我还能拦他？”杨乃林说着，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沈扬和杨盼盼对视，全都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杨乃林终于从郁闷和恼火里走了出来，他们也终于放心了。 三个人一起吃了饭，沈扬又陪杨乃林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临行前，杨乃林又再三叮嘱沈扬一定要认真地查核收粮的质量，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沈扬也郑重点头。 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沈扬一直跟着师父杨乃林工作，对于粮库的情况他颇为了解。 仓储科一共就五个保管员，大家相互都了解。 杨乃林铁面无私，认真负责，所以这几个保管员也都挺认真，沈扬也不需要放什么火，认认真真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但这次收粮入库不一样，其实沈扬也很清楚，这是自己刚上任的第一次主管收粮入库工作，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他呢。 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质量关看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能给任何想要偷奸耍滑之人以可乘之机。 正因如此，沈扬在核实入库的时候，才格外的谨慎认真。 让沈扬没想到的是，他这么认真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出问题的是一批刚刚入库的粮食，它被很巧妙地堆在仓库的最里面，被一排新粮挡住了。 这就很有心机了，肯定是送粮的人故意把它放在最里面，如果遇上心大的保管员，匆匆看一眼外面的粮，这事就过去了。 但可惜，沈扬的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 他是每一批粮食，都抽查质量的。 沈扬先是看了下日期，三天前收上来的。 其实如果只看表面，眼前的这批粮食，色泽也算是不错，如果不是经验丰富，对粮食有极深了解的保管员，也很难一眼就辨认出来。 不过沈扬可是被师父杨乃林手把手教出来的，杨乃林之所以对沈扬如此高看一眼，不仅仅因为他是沈长江的儿子。 沈扬的悟性很高，学东西也特别的快。 每个新入职的保管员要学习的第一个功课，就是辨识新粮和陈粮。 传统的辨识新粮的方法，不难。 先看颜色，如果大米的颜色有些微微泛黄，甚至已经是淡黄色了，有些还会有细小的裂纹，并且黯淡无光，这样的米则表示是陈米；如果大米颜色发白，有光泽，而且透明度高，则表示是新米。 其实是闻味道。 新鲜的大米，是有股子米香味的，而且这种香味非常怡人；如果是闻到一股米糠味或者是霉味，则表示大米要么是陈米，要么就已经变质了。 当然，粮库收粮，就算是以陈米冒充新米，他们也不敢太过。这就给辨识陈米提供了很大的难度。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作为慧眼识米的老人儿，杨乃林自然有他的方法去辨识。 第一个绝招就是——搓。 抓起一把大米，使劲搓几下，然后再闻一闻，如果是淡淡的米香，那就是新米，如果出现刺鼻的气味或者是米糠味儿，就是陈米。 看硬度也是辨识新米和陈米的方法之一。 陈米受气温、湿度、氧化、虫蚀的影响，所以质地较脆；反之，新米的质地较硬。 所以，只要拿起几粒米，咬一下，如果轻轻一咬就碎了，就是新米；如果咬一下，不碎而且很硬，那么，就证明这是新米。 杨乃林的第二个绝招，是抓。 用手抓一把大米，扔掉大米后，手心上会沾有一层白白的粉末状的物质，这种粉，就是糠粉。 众所周知，大米是有稻谷脱壳，变成糙米后，再次打磨后才是我们日常吃到的大米，而在最后的打磨阶段，肯定会有部分外皮、胚芽打磨成的糠粉，粘在米粒上。 而陈米由于时间久，经过长时间的落灰，反复的干燥、受潮，导致这层糠粉比较粘手。 所以，用手抓一把大米，再把大米扔掉，看看手上的糠粉。 如果用嘴轻轻一吹，糠粉就吹掉了，则表示这是新米；如果粘在手上，吹不掉，甚至有有些油腻，那么则表示这是陈米。 正因为有了杨乃林总结的这些绝招，所以粮库的粮食质量，一直非常被把控得非常严格。 当然，也正是因为有了杨乃林的这些绝招，让沈扬对这批粮食问题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这批米，表面看起来颜色也还算白，如果没有新米对比，可能打冷眼还看不出啥。 但当你仔细闻的时候，就会觉得这味道不是那么对。 沈扬捻了一捻，又闻了一闻，忽然明白了。 这是一批经过处理过的陈米。 现在时代进步了，一些改变陈米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 有的通过抛光将陈米、发霉大米米表层变质的部分去除，以次充好，将陈米卖新米价或掺杂在新米里卖掉；有的无视大米抛光只能使用水作为媒介的规定，掺入植物油甚至矿物油，不光导致大米品质的改变，还让本来可以食用的大米变成“毒大米”；有的大米被人工香精提味，让长期储存后香味消失的陈米摇身变为新米或香米。 而沈扬现在检查的这批陈米，正是被重新抛光过的陈米。 怪不得颜色这么艳亮。 只不过，用手用力这么一捻，就全碎了。 本来就软，打磨了一遍就更易碎了。 沈扬笑了：“这是把画蛇添足玩出了新高度啊！” 他把这一批以次充好的陈粮全都做好了记号，准备回办公室查一查这批陈粮的来源，没想到，刚走出仓库，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第20章 谁是蛀虫 打电话的人，沈扬不认识，但对方却认识沈扬。 对方张口就称呼沈扬为“沈科长”，还说自己想去拜访沈扬，问他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您哪位呀？”沈扬问。 对方支吾了一下，只说见了面就知道了。 沈扬觉得挺纳闷，就让他去自己办公室，说自己也马上回去。 对方好像挺高兴地挂断了电话。 沈扬满腹疑虑地走进办公室，打开了电脑。 先不管那个要来拜访自己的人是谁，陈粮的事儿他得查清楚。 电脑上的记录显示，这批陈粮确实是三天前收购的，收购的价格，却是新粮的价格。 “看起来，又得打老鼠了啊？”沈扬暗道。 印象里，在师父杨乃林在任的时候，曾经出过一次这样的事儿。有人以次充好，以陈充新，用新粮价格收购旧粮。 沈扬的父亲沈长江，对这种事情是最深恶痛绝的，师父杨乃林更是铁面无私。 看到有人以陈充新，杨乃林直接就向上级举报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农场改革的重要关头，又有人胆大包天想套国家的钱！ 沈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一定要查出来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像这种想套国家钱的硕鼠，他见一个打一个，绝不姑息！ 就在这个时候，沈扬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沈扬急忙把电脑上的文件关掉，然后应了一声“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方脸，身材矮胖，穿着蓝色的衬衫，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 这打扮，真有点八九十年代的味道。 沈扬注意到，这个人一进门，就快速地把门关上了。 进屋先关门，这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儿啊！ 沈扬看破不说破，脸上带笑地看着这人到底想干啥。 “沈科长，久仰久仰！” 那人说着，伸出手就走了过来。 沈扬不慌不忙地伸手与他相握：“您是？” “哦，我叫方强，是给咱们送粮的。”方强赶紧介绍自己。 “送粮的？走错办公室了？送粮找仓储科，我们这是仓储科。”沈扬说着，就要走过去替方强开门。 “哎，沈经理，别呀！”方强急忙拦住了沈扬，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信封挺厚，里面装的什么，不言自明。 “您这是？” “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方强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信封塞进了沈扬的手里。 这个方强，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还这么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最主要的是，偏偏在自己检查粮食质量的时候，找上门来。 可见，是粮库有内部人在给他报信。 这个人，甚至对沈扬的工作节奏了如指掌。 沈扬没急着打发方强走，而是捏了捏信封，笑道：“您这诚意挺足啊，至少向几千？” “小意思小意思。”方强连连摆手。 “我说方老哥，您给我这么大一份厚礼，总得有个原因？所谓无功不受禄啊！”沈扬道。 方强见沈扬还挺上道，便松了口气，笑道，“我们的粮食已经送来了，就在仓库里。希望沈科长多加照顾……” 沈扬心头一动“已经在库里了？” 方强点了点头。 沈扬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这批粮食是早有人收进来，然后再让方强给自己送钱，想让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这节奏安排得可以啊。 沈扬心里暗暗地说了声“佩服”，他的脸上带着笑，让方强误以为沈扬是默认了这笔“交易”，而彻底放了心。 “那沈科长您先忙着，咱们再联系？”方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告辞走了。 送走了方强，沈扬便将那叠钱扔在办公桌上，看着它陷入沉思。 这个跟方强串通一气的人，到底是谁呢？ 就在沈扬沉思的当儿，杨盼盼来了。 “干什么呢？敲了半天门你都不应。”杨盼盼走进来，笑着说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得秘密琢磨啦？” 沈扬一怔：“你咋知道？” “那还用问？”杨盼盼笑道，“你现在可是堂堂的仓储科科长，需要处理的事可多着呢！尤其眼下还是收粮的节骨眼儿。” 杨盼盼真不愧是杨乃林的女儿，聪明又机灵。 “快拉倒，我就是一个代理的！”沈扬说罢，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叠信封。 杨盼盼顺着沈扬的示意看过去，顿时惊讶了起来：“钱？！” “果然是财务，一猜就猜中了。”沈扬说着，把自己在仓库看到的那批以陈充新的粮食的事，以及有人来给自己送钱的事情告诉了杨盼盼。 杨盼盼一边听一边笑：“行啊，一个代理科长就有人给你送钱啦！” “这是想拉我下水啊！”沈扬颇为恼火地道，“我现在就是不知道，到底谁是这咱们内部的蛀虫！” 他本来想问方强的，但是估计问了方强也不可能会告诉他，不仅不会告诉他，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怎么，你还想把这条蛀虫揪出来？”杨盼盼问。 “不然呢？”沈扬反问，“我还能留着这条蛀虫，把它养肥？” “关键是，他们现在是也想拉着我跟他们一起做虫子！这我能忍？！” 看方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看沈扬年轻，没有啥经验，想要趁着他刚上任的时候，就把他拉下去。 东北有句俗话——“打下啥底是啥底”，意思是说，如果从事情开始的时候，奠定了什么基础，后续都得按照这个标准来，想改都难了。 所以，方强可以说是一个试探气球。 “其实这条虫子也不难猜是谁，”杨盼盼笑道，“你只要往粮食从哪儿收上来猜就知道了。” “购销科？”沈扬说罢，眼睛就是一亮，“赵长海？！” “嘘！”杨盼盼把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小心，那人就在隔壁！” 沈扬心头豁然开朗。 对啊，粮食都是从购销科收上来的，而且，所有收上来的粮，都得经过赵长海签字，要说这事儿跟他没关系，那绝对不可能。 第21章 得意洋洋 再者，赵长海的办公室就在自己旁边，他只要站在门口就知道自己走没有，回没回。 而且赵长海的窗户，正对着仓库，他只要往窗口站一站就知道自己去没去仓库。 “好家伙，还真有可能是他！”沈扬一跃而起，“盼盼，你还真聪明啊！” “我不是真聪明，我是真知道他。”杨盼盼笑道，“这个人每次报销的时候，都想方设法的多报一点，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爸之前在的时候，他就想偷偷的搞小动作，但是都被我爸给挡回去了。现在你上任，他当然得想办法蹦跶蹦跶。” 杨盼盼说得太有道理了。 沈扬沉吟道：“现在他们是不管不顾地往我手里塞烫手山芋啊！我要是不拿出点态度来，那就太窝囊了！” 如果说，“打下啥底儿是啥底儿”，那么沈扬就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让他们以后想打坏主意都不敢！ 杨盼盼赞许地点头：“说得好！” 赵长海今天的心情很美丽。 很美丽的原因在于，他接到了方强的电话，说事情办成了。 “你确定办成了？”起初，赵长海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扬那小子把钱收下了？” “收了收了！”方强一边走，一边朗声笑道，“一点都没犹豫，直接就收了！” “好小子！”赵长海不由得在心里嗤笑出声。 他之前送沈扬两包茶叶，那小子连看都没看，直接当着赵长海的面送人了。 赵长海还以为沈扬有多高尚！ 弄了半天，他不是高尚，也不是清高，而是看不上赵长海送的茶叶！ 想想也是，茶叶再值钱，也终究还是喝的东西。 但钱不一样，有了钱，人家想买啥不行？！ 沈扬当着自己的面把茶叶送人，那是在故意给自己看呢！ 幸好赵长海精明，这次拿捏到了沈扬的需要。 “赵科长，咱们的粮，这次算是稳稳的了？”方强的声音，打断了赵长海的思绪，“后续的粮，啥时候可以送过来？” “急什么？”赵长海有点不耐烦，“先等两天，我告诉你送再送。” 方强也是一条千年的狐狸，立刻明白了赵长海的意思。 这小子是看自己给了沈扬那边钱，自己也想再捞点好处。赵长海之所以对自己这么横，意思就是在敲打方强，别以为傍上了仓储科那边就行了，收粮，还是得经过他购销科这边。 于是方强立刻赔着笑脸道：“行行行，哎呀，看把我急的，当然得您方便的时候再说。赵科长，您看看这几天哪天方便，咱们出来喝个茶？” “再说，电话联系。”赵长海说罢，挂断了电话。 别看赵长海的态度挺横，但心里却挺舒坦。 真是不敲打就不知道谁是大王，谁是小王！ 能搞定沈扬，还不是因为他赵长海够聪明，要不然就凭方强？他就算是想送粮进来，也得能找着门儿才算！ 赵长海高兴得哼起了小调，现在，他不仅能安安心心地收下那批以陈粮冒充新粮的钱收好，还能再吃一笔方强的回扣。 更让他得意的是，他抓到了沈扬的小辫子。 这次收粮，赵长海可以结结实实地捞上一大笔！ 反正农场现在销售不力，就算是新粮也卖不出去，不管收起来陈粮还是新粮，谁知道？ 在赵长海升职到农场销售部之前，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自然不知道，在挂断电话之后，方强气得大骂自己。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影响赵长海的好心情，对于他来说，利益就是王道。 怀着雀跃的心情下班，赵长海在看到沈扬的时候，也觉得他顺眼多了。 他甚至好心情地跟推着自行车往外走的沈扬打起了招呼。 赵长海把车停在沈扬旁边，按了下喇叭。 “沈科长现在还骑自行车呢？上来我捎你一段儿？” 沈扬停下脚步，看到赵长海这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愈发印证了自己今天跟杨盼盼的猜测没有错。 “赵科长啊，您的车我可上不起。”沈扬笑道，“哎，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来来来，上车！”赵长海热情地招呼着，沈扬却只是摆了摆手。 “不敢，不敢，我怕坐上您的车，下不来了。”赵长海可没听出来沈扬话里的弦外之音，正想说些什么，杨盼盼也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走哇，沈扬！” 杨盼盼像是没有看到赵长海似的，径自跟沈扬打着招呼。 沈扬应了一声，骑上自行车，跟杨盼盼有说有笑地走了。 沈扬年轻帅气，杨盼盼婀娜多多姿，两个年轻人骑在自行车上要多养眼有多养眼。 可惜，这一幕只会让赵长海觉得刺眼。 “呸！装什么清高，装什么两袖清风！嘴上说得自己挺清白，收钱比谁收得都麻利！”赵长海朝着沈扬的背影啐了一口，又愤愤地道，“等老子升职到销售部，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他到农场上班，当上了销售，杨盼盼到时候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农场都快摘牌了，沈扬这个代理仓储科长保不齐就得没饭碗，到时候，杨盼盼还能多瞧他一眼？ 想到自己即将升职，赵长海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再次哼起小调，发动了车子。 从回到了家，沈扬就开始琢磨要怎么把赵长海勾结供应方，以陈粮冒充新粮的事情汇报给上级。 沈扬准备明天就去找尹升，把那个信封也如数上交。 其实他是打从心眼里看不起赵长海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这种人混在集体里，就像是一颗老鼠屎。 但赵长海毕竟是个有后台的人，就算是沈扬这次举报他，也未必就能把赵长海踢出粮库。 但举报还是得举报，要不然沈扬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职位，怎么对得起尹升对自己的信任，怎么对得起师父杨乃林？ 更何况，他是沈长江的儿子！ 打定主意，沈扬便有了底气，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比平时多吃了一大碗。 第22章 机会来了 第二天一早，沈扬早早的就来到了粮库。 他原本是想等尹升上班的时候，向他举报赵长海收陈粮冒充新粮，还想要贿赂自己的事情。 但是没有想到，他刚到粮库，就听到通知说今天场长李明远惠来粮库视察。 沈扬一听，顿时乐了。 这真是天赐良机。 赵长海，我看你这次还往哪儿跑？ 沈扬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其实高兴的不仅仅是沈扬，还有赵长海。 自从交了资料之后，赵长海就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去拜访李明远。 可惜李明远太忙了，就算他有这个心想要见李明远，给人家场长表表“心意”，人家也没这个时间见他。 今天，偏巧李明远自己来了，赵长海又惊又喜，开始琢磨着怎么在李明远的面前表现一下。 领导来视察，陪同的人肯定不少，送礼表心意，估计是没有这个机会。赵长海只能想办法，让自己显得是很优秀。 于是他从抽屉里拿出镜子，把头发拢了又拢，梳了又梳，还特意把电脑打开，找出了一份文件。摆好了这一切之后，他就静等着李明远来，只要一听到动静，就立刻假装成正在努力工作的样子。 赵长海是假工作，沈扬是真工作。 收粮时期，仓库的所有工作人员，就像接力棒似的，这边忙完了那边忙。 仓库则是最忙的。 他们不仅要负责清点库存，还得纳新，检查和核对。 而沈扬今天，为了迎接李明远，还得进行一项特别的工作——搬运。 是的，他要把赵长海购进来，又偷偷藏到后面的那批陈粮，搬到前面来。 这批粮进得可不少，沈扬一袋袋地搬出来，可把他累得够呛。 当李明远前来视察的时候，基本上有点心眼，懂点事的都跑过去打招呼去了。 赵长海原本是打算让李明远看到自己勤奋工作的一面，没想到这边才有人在走廊上喊了一声“李场长好”，他就像被火烧着屁股似的，一下子“窜”起来，冲到外面去了。 李明远笑呵呵地，在尹升的陪同下，挨个办公室打着招呼。 赵长海满面笑容地迎了过去，热情洋溢地向李明远打着招呼。 “李场长！”他朗声笑着，伸出手迎了上去，“好久不见，李场长！” 这语气，这份热情，就像是现两个很亲近的人见面了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长海是李明远的老熟人。 李明远自己也是一怔，等他看清赵长海的时候，人已经到近前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李明远下意识地伸出手跟赵长海相握。 “哎呀，李场长亲自视察工作，真是心系基层员工，太认真，太负责了！” 赵长海握着李明远的手，晃了又晃。 周围的人看得全都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尹升更是尴尬不己。 但赵长海不尴尬，只要脸皮足够厚，天上地下随便走。 李明远对赵长海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从赵长海交上的资料，李明远就能看出来，赵长海这小子是个眼高手低，一心只想钻营的人。 如果不倚仗他有一个身边副书记的舅舅，这小子根本没这个可能进粮库，更别提有这个机会当什么科长。 不过，李明远倒是没把此时的心情表现出来，他跟赵长海握了手，象征性地问了他几个问题，就去看别的了。 赵长海今天一想要在李明远面前表现，怎奈李明远就跟自己说了几句话，这可把他急得够呛。 见李明远继续往前走，他便不死心地在后面跟着。 尹升自然看出了赵长海心里的小九九，他本来想喝斥赵长海回去工作，还没来得及说，李明远就说话了。 “这是仓储科办公室？” “啊，对。”尹升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见李明远伸手去敲门，尹升的心里顿时明白了李明远此行的目的。 尹升是李明远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很明白领导的心思。 其实自从把沈扬写的四道泉农场改革合理化建议的时候，尹升就笃定李明远一定会对沈扬的合理化建议书眼前一亮。 所以从那天起，尹升就一直等着李明远的电话。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没等来李明远的电话，等来的却是他老人家本人。 而且，李明远也没有提前通知，而是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检查工作，然后就来了。 懵圈的尹升有点懵圈，他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明白李明远此行的目标到底是啥。 虽然也想过是不是为了沈扬的合理化建议书而来，但又不敢太确定。 尹升又不好直接问，只能是配合着李明远，以便观察领导真正的用意。 直到看他直接去推沈扬办公室的门，尹升才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李明远是奔着沈扬来的！ 尹升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但又必须强装镇定。 李明远这边已经敲了三下沈扬办公室的门，但里面却没有人应。 尹升上前一步，直接把门给推开了，看到的却是空空荡荡的办公室。 “哎呀，这个沈科长，领导来视察，他也不在，这人可真是，工作时间干啥去了。” 赵长海是唯恐天下不乱，好不容易能找到机会踩沈扬一脚，还是在场长的面前，他怎么能不高兴？！ 赵长海的话显然已经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李明远的脸色果然微微地变了一变。 尹升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心里自然也不太痛快。 人家李场长百忙之中，还惦记着给他一个机会，没想到这小子关键时候掉链子，真让他生气。 尹升直接拿出手手机，拔通了沈扬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沈扬才接起来，还是气喘吁吁的。 “你干啥呢？咋不在办公室？！”尹升的语气里，已经是克制不住的不悦与焦急，沈扬却老生在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干活呢。” “干什么活？你在哪干活呢？！”尹升气得差点吐血。 “仓库呢，啥指示呀，领导？”沈扬问。 “仓库？！这时候你去什么仓库？！你快赶紧给我……” 第23章 谁最精明 尹升刚想说让沈扬赶紧回来，李明远却给了他一个手势，尹升会意，说了声“没事了”，就挂断了电话。 “走，咱们去仓库看看。” 李明远说着，率先转身走出了沈扬的办公室。 这下，赵长海可就不痛快了。 这个沈扬，心机还挺深！ 场长来了，别人都去迎接，就他去仓库干活，这不是显摆自己能干吗？ 赵长海越想，就越后悔刚才自己为啥要出办公室，他就应该好好地坐在那，假装办公！ 但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只能厚着脸皮跟着李明远，去看看沈扬到底想在起什么幺蛾子。 别看李明远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腿脚可并不比年轻人慢。 他兀自在前面走，尹升赶紧在后面跟上，赵长海也迈开步子往前走，尹升知道赵长海一肚子的坏水，听到赵长海的脚步声，他立刻站住了。 “赵科长回去工作。” 尹升板着脸，语气也不是那么客气，赵长海见状，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跟着。 再说了，沈扬那么精明，跑去干活，他再跟在场长屁股后面，好像他没事闲的，不好好工作似的。 “好，那主任您有什么事就喊我哈。”赵长海赔着笑脸点头，待看到尹升和李明远走了之后，脸上的笑容便眨眼间收了回去，转身悻悻地走了。 李明远也不跟尹升说话，直接来到了仓库。 仓库里，沈扬正汗流夹背地拆着粮食袋子。 从刚才尹升打电话，沈扬就知道，场长李明远肯定是来了。 这个时间刚刚好，沈扬刚把最后一袋以陈充新的粮食搬到前面来。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沈扬顾不上休息，赶紧去拆粮。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明远和尹升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沈扬，李场长来了。”尹升急忙出声提醒。 沈扬的手里还拿着剪刀，见李明远来，赶紧放下剪刀，抹了一把汗，迎了上去。 “李场长好，尹主任好。” “你好，沈扬。”李明远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浓眉大眼，身材挺拔，意气风发，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我们刚才路过你办公室，说你在仓库，正好就来看看。”李明远说着，走向了那些粮食。 看着沈扬这满头大汗的样子，尹升倒是挺欣慰。 他拍了拍沈扬的肩膀，道：“李场长特意去你办公室看的你。” “辛苦李场长！”沈扬也不是很会说场面话，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李明远笑了：“怎么样，收粮的季节很忙活啊？” “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忙一阵。”沈扬点头，他也不多客套，直接走过去，打开了那袋陈粮的袋子。 刚打开袋子，他就皱起了眉头。 李明远本来还想跟沈扬多聊两句，当面问问他对于农场改革的想法，但看到沈扬的脸色有变，还直勾勾地看着那袋粮食，不禁也走了过来。 这一看之下，李明远的脸色也变了。 尹升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凑过来看。 当他看到那袋粮食的时候，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尹升顿时怒了，李明远的嘴唇也紧紧地抿着。 如果不是尹升在这里，李明远可能也会发火。 但尹升毕竟这里的负责人，所以有他在，自己也不好发火。 不发火，不代表李明远不生气，他沉默着，很明显就是在等尹升表达。 尹升也是一个非常认真负责的人，他是沈扬的父亲沈长江一手带出来的“兵”。 他跟沈长江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沈扬跟杨乃林一样。 从工作之初，就被沈长江耳提面命地强调，坚决不允许有人打国家粮库的主意，那种想占国家便宜的硕鼠，坚决要见一个打一个，绝不姑息！ 而尹升在沈长江离世前去探望他的时候，沈长江就再一次郑重地叮嘱了尹升。 尹升也郑重答应了。 这是尹升对于老主任的承诺，也是尹升一直以来的工作准则。 但是这一次，却有人敢公然以陈粮冒充新粮，还被场长李明远看见了，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他的脸吗？！ 尹升怒不可遏。 沈扬见火已经拱得差不多了，便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信封。 “这是什么？”尹升怒问。 “有人塞给我的。”沈扬说着，把信封递给了尹升，“尹主任，李场长，我对天发誓，以我爸的名义发誓，这信封我连打都没打开！” 李明远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尹升。 尹升当然知道，李明远是在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以尹升处理事情的方式，他是绝对不可能估息这种行为的，更何况领导还在场。 他拿过信封，打开来，里面不出所料地是一迭钱。 “这批陈粮，数量有多少？”尹升问。 “不少。”沈扬指着面前的这些陈粮，道，“这些都是。” 尹升的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 这些粮食，如果全都是按照新粮价格收购的，那中饱私囊的钱，是一笔极为不匪的数目。 农场现在本来就压力很大，陈粮卖不出去，新粮又不得不收，已经不是“入不敷出”四个字能形容的了。 却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侵占公款，尹升的肺都要气炸了！ “领导，恕我直言，这八成是有人想趁着机构改革，各方混乱，想大捞一笔！”沈扬不失时机地说道，“当然，也是趁着我这个代理仓储科长刚上任，就给我来这么一出，想要拉我下水！” “这件事情，要是不处理，以后我的工作也不好展开。李场长，尹主任，您二位看呢？” “知道了，这件事尹主任会处理。”李明远说着，又对沈扬道，“沈扬，你做得不错，没有在利益面前低头，也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 表扬完了沈扬，李明远拍了拍尹升的肩膀。 “交给你了，尹主任。” 说完了这一句，李明远便离开了粮库。 尹升急忙走上前，想要送一送李明远。 李明远却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尹升这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转头，瞪向了沈扬。 第24章 一只硕鼠 “上我办公室说去！” 尹升扔下这句话，也转身走了。 沈扬倒也不生气，他乐呵呵地，拍了拍这些粮食：“干得漂亮！” 他从仓库走出来，锁好了仓库的大门。 这一幕，刚好被站在窗前的赵长海看个清楚。 赵长海是被尹升喝斥得回到了办公室，但他哪里有心情干活？ 他的心思全都飘到场长李明远身上去了。 李场长到仓库，都说了啥？ 那个沈扬该不会一顿给领导灌迷魂汤，把李场长给忽悠懵了？ 赵长海越想越气，越想越坐不住，索性站在窗户前往下看。 但很快，他就发现李明远走了出来。 赵长海急忙蹲下身，把大半个身子藏起来，只露半截脑袋，观察着。 李明远的脸色似乎不是那么太好看，就连尹主任从后面追上来，他都只是摆摆手，连句话都没说。 看起来沈扬处心积虑的表现，根本就没得到李场长的夸奖。 不仅没夸奖，还把人家领导给惹得不高兴了。 哈哈，沈扬，你玩儿砸了！ 赵长海乐坏了。 他可不知道，这正是沈扬所追求的效果。 他不怕领导生气，就怕领导不生气。 而且，只生一点点的气还行，必须得很生气。 只有很生气，他才能把赵长海这只掉进米缸里的“蛀虫”给清出去。 沈扬确实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他也不能费这么大的劲儿，把那些被藏在仓库后面，伪装成新粮的陈粮搬出来。 等沈扬来到尹升办公室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累得走不动道儿了。 “主任。” 沈扬打了声招呼，还不待尹升让他坐，就一屁股坐到了尹升办公室的沙发上。 “行啊，沈扬，现在当上科长，学会摆架子了？”尹升看着沈扬，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不是我不尊敬您，主任，是我实在站不住了。您看我这手都直哆嗦。”沈扬是真没戏儿了，了那么多袋的粮食，全都是他一个人倒腾，真是累到脱力。就算是想装，都装不住了。 尹升看着沈扬这说话都透着一股子虚劲儿的样子，差点被他气笑。 “怎么着，为了算计领导，把自己累得没劲儿了？” “领导英明，都被您看穿了。”沈扬知道自己的这点小心眼，肯定瞒不过尹升。 人家是领导，也是长辈，见过的世面比沈扬吃过的盐都多。 要是在这个时候，沈扬还扭扭捏捏装模做样，那就是在找死了。 所以，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了。 “其实我今天本来是打算直接找您汇报的，但刚一上班，就接到通知，说场长今天过来。我一琢磨，干脆也别费二遍事，直接就在您二位的面前，把这事儿说出来得了。” 其实，这只是沈扬说的其一。 其二，沈扬也是给尹升一个，他不得不对赵长海开刀的倚仗。 没办法，赵长海的后台太硬了。 沈扬不确定尹升有没有这个魄力直接去扳赵长海，如果不能，那么这件事情最多，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虽然能把这批粮食退回去，再给赵长海一个批评，但就凭这小子一肚子坏水的德行，恐怕他不仅下次再犯，还得想尽一切办法报复自己。 最主要的是，赵长海要去农场销售部竞聘了。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一只硕鼠在粮库就作威作福，占国家便宜，昧着良心吃回报，报假账，到了农场的销售部，让他来负责粮库的粮食销售，那能放心吗？ 到时候，吃亏的是粮库，是农场，是国家！ 沈扬也不是那种有多高思想觉悟的人，但是他却很清楚，国家的粮食绝对不能交给像赵长海这样的人。 尹升看着沈扬，似乎猜到了他的一点小心思，继而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沈扬也不客气，接过水来就喝。 “你是酒翁之意不在酒？有怀疑对象了？” 沈扬顿住了，他刚喝了一口水，脑子里转了一转，然后把水咽了下去。 “这我上哪儿有怀疑对象呀。”他笑嘻嘻地道，“来给我送钱的，说他叫方强。我反正是没见过他，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 “不过，他有我的手机号，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而且……”沈扬沉吟片刻，又道，“不知道别的科室什么样的，反正我们仓储科，收上来的粮食，都得我这个当代理科长检查完质量，在表格上签字，才能入库。我估计别的科室也差不多？” 沈扬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尹升也很快就明白了沈扬的意思。 “行了，你出去。” 尹升的脸色沉了下去。 “好嘞！” 领导没好脸色，沈扬也不恼，立刻起身，走出了尹升的办公室。 走出去他才想起来，手上还拿着尹升给他倒水的杯子呢。 不过，这会儿的尹升肯定没这个心情要这个杯子了。 要是沈扬现在进去，保不齐还得挨顿骂。 他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算计了领导一大通，得了便宜可就不再卖乖了。 这么一想，沈扬就捧着水杯，一路乐着回办公室去了。 沈扬到底还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刚才在尹升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又喝了点水，体力多少恢复了一些，就是肩膀酸疼。 他坐回到办公室，活动了一下肩膀，心想今天的劳动量真是超标了，今天缓一天，晚上胳膊腿就得疼得不行，明天估计他的手都得抬不起来。 不过，能把赵长海这条大肥耗子捉住，再累也值了！ 沈扬正坐在这儿高兴呢，杨盼盼来了。 一进办公室，她就立刻关上门，一脸紧张地问：“咋回事呀，刚才尹主任黑着脸找我查账，让我把购粮款的票据全给他找出来。你向主任举报赵长海了？” “我可没举报他，我就是让领导们看看那批陈粮。”当着杨盼盼的面儿，沈扬就不用装了，他得意洋洋地笑道，“好家伙，这批陈粮可把两个领导看得，脸都青了。” “两个领导？！”杨盼盼一怔，随即便意识到什么似的，惊叫出声，“李场长也看到了？” 第25章 胆大包天 杨盼盼没有想到沈扬竟然能做到这一步，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当着两个领导的面，演了好大的一出戏。 “你还把尹主任算计进去了，你可是胆大包天！”杨盼盼想想都替沈扬捏了一把汗，“于情于理，你都得先言语尹主任一声呀！现在这样，你等于把尹主任装进去了，你就不怕尹主任给你穿小鞋？” “我就这么大的脚丫子，小鞋是穿不进去了，爱咋样就咋样！” 沈扬把双手枕在脑后，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相信尹主任的为人，他干不出来这种事。不过，不乐意那也是必然的。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轻飘飘的把赵长海饶了，以后他得变本加厉的干坏事儿！” “而且，他不是要竞聘农场的销售吗？他要是真到农场那边去了，不得把粮库掏空？！这小子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一屎耗子屎坏一锅汤。可留不得这种人。” “你呀！”杨盼盼这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对沈扬的不理解，她板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儿，严肃认真地道，“沈扬，你就是一个仓储科的科长，还是个代理的。有些事儿，还没到你做主的份儿。” “赵长海是贪心，是坏，但是上面有领导，该怎么处置他，那是领导说得算的事儿。你手伸这么长，到时候影响的是你自己！” “人家赵长海是有后台的！你现在觉得挺得意，将了尹主任一军。我知道你是为了粮库好，让尹主任把赵长海给开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让尹主任很为难？” “如果尹主任不得不扳倒赵长海，那上面要是给尹主任施压，或者想方设法的刁难尹主任，这也很麻烦呀！” “农场马上要改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万一上面借着摘牌儿调整人员工作岗位的借口，把你开除了怎么办？你的铁饭碗就没有了！” 不得不承认，杨盼盼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沈扬其实早就想好了自己所作所为有可能带来的后果，对他的教导至今还响在耳畔，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沈扬可做不来，委曲求全，为了工作昧良心的事儿。 既然要举报赵长海那就把这件事情做到大，做到赵长海就算是想要反扑，也无力回天的地步。 一切的结果也只能取决于李明远和尹升，如果领导们铁了心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无视粮库的利益，那他也无话可说。 换而言之，如果上面都是这样的领导，他捧着这个铁饭碗又有啥用？ “嗐，放心，我心里有底儿。走，咱去买点好吃的看师父去！” 沈扬也不想再跟杨盼盼多说了，两个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其实怎么说都有理，也都未必见得能说服对方。 况且沈扬做都做了，还能把时间倒退咋的？ 杨盼盼也了解沈阳，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性格像极了沈长江都倔强如驴。 通过这件事情，杨盼盼也看到了沈扬的正义感和担当，担忧归担忧，她对沈扬的感悟，竟由好感中生出了一丝敬佩。 于是他们再去买饭的时候，杨盼盼还特意买了几样沈扬特别喜欢吃的菜。 沈扬是满心轻松，啥也不放在心上了，但却把尹升闹心坏了。 他的想法一点都没错，这个赵长海真是个烫手山芋。 而且还是个扔不出去、黏到手上的山芋。 尹升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赵长海干的。 赵长海是购销科的科长，收购陈粮冒充新粮的事情，如果没有他的首肯和签字，那批旧粮根本不可能被搬到仓库来。 而且，尹升从杨盼盼那里拿来的收购粮食的凭证上，看到了赵长海的签字，还有那个叫做方强的人的签字。 钱，对方倒是还没有拿走，因为付款单需要向上审批。 但如果不是沈扬举报了这件事情，粮库将会面临着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而赵长海为了堵住沈扬的嘴，还特意让人给他送钱，这种行径简直可耻至极！ 如果换作是别人，那么尹升给他开除八百个来回都不解气。 他甚至都可以报警，把这条蛀虫给逮起来。 可对方偏偏有过硬的后台。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可把尹升给难为坏了。 不过沈扬有一点说对了，这种行为绝对不能姑息。否则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尤其是尹升还让他参加了农场销售部的竞聘，这样的东西去到农场，因为贪财闹出更大的乱子，那恐怕就连尹升也得跟着受连累！ 想到这儿，尹升的心头忽然就动了一动。 他想起了农场会计刘强涛。 尹升去给李明远送农场改革合理化建议的时候，刘强涛就曾经意味深长的跟自己说，赵长海这个人就像是一只蚂蚁，可以使千里江堤溃于一旦。 那个时候，尹升心里就觉得很不对劲儿，现在想想，真的很有可能是刘强涛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这么一想，尹升就再也坐不住了，他有心想要起身去农场找会计刘强涛，可是看看表，这个时间都已经是下班的点了，去了也是白去。 没办法，纵然尹升心里有再多的焦急，也只能是等待明天。 尹升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陷进了椅子里。 “沈扬啊沈扬，你小子可真行！” 其实，发出这声叹息的，不仅仅是尹升，还有李明远。 李明远是铁青着一张脸走出粮库的，但等他回到场长办公室的时候，李明远却笑了出来。 沈扬这小子，是个好样的。 姜还是老的辣，李明远当了那么多年的场长，怎么能不知道沈扬脑子里的那点小算计？ 别人看到场长来，全都前簇后拥地赶过来，跟他打招呼，跟他套近乎。 尤其是那个赵长海，恨不能自己走哪他走哪，像影子一样地黏着他。 但这个沈扬却反其道而行之，跑到仓库干起了体力活。 他这是摆好了龙门阵在等着自己上勾呢！ 不仅是自己上勾，就连尹升也被他算计进去了。 第26章 是个人才 “老沈，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哈哈！” 李明远不仅不为自己上了沈扬的勾而气恼，反而还觉得这小子有点东西。 不仅是肚子里有墨水，脑瓜儿转得够快，还足够有担当。 最主要的是，他有足够的责任心和正义感。 这样的年轻人，不可多得。 “嗯，是个人才。” 这是李明远给沈扬的评价，也是他工作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给一个人如此高的评价。 李明远觉得，沈扬担得起这样的评价。 现在，他就等着看尹升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李明远知道，沈扬如此大费工夫地当着自己的面，举报以陈换新的事情，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表现自己。 这小子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难道是为了竞聘销售部？ 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或者说，其实在李明远的心里，暗暗地希望沈扬来竞聘销售。 他挺欣赏这个小伙子，也产生了想要把他调到农场这边来的想法。 仓储科确实需要稳重又责任心强的人来管理，但沈扬的才华，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仓储科科长的职位。 他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李明远这么一想，就愈发地高兴起来。 他休息了片刻，拿起这份改革合理化建议，就走出了办公室。 没错，他要去找陈保国，把这个好消息跟陈保国分享。 此时的李明远，就像是捡到了宝贝那般的好心情，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的老领导分享。 陈保国家正要吃饭，见李明远满面春风地跑来，不禁笑道：“这么高兴？有啥好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李明远这会儿有点飘，竟然敢跟老领导开起玩笑来了。 陈保国了解李明远，知道如果不是有特别好的事，他也不会飘成这样。 于是他便喊自己的爱人给李明远添了双筷子，还给李明远倒了一小盅白酒。 李明远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先说说坏消息。”陈保国道。 “坏消息是，今天发现仓库那边有人进了一批以次充好的陈粮，数量可是不小。” “什么？”陈保国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谁胆子这么大，敢侵占国家的利益？！” 四道泉农场什么情况，没有人比陈保国更清楚了。 作为一个老农场，四道泉农场现在可谓步履唯艰。 每年为了扶持农场，扶持农业，国家一直在补贴。 农民们辛勤地耕着地，农场的员工们也在尽职尽责地收着粮，可因为卖不出去，新粮一批一批地压成了陈粮。 每每想到这件事情，陈保国这个扛过枪，上过战场，凭着一股狠劲儿与韧劲儿在北大荒奋力开垦荒地的老兵，都会觉得愧对国家的信任。 他愁得头发都比同龄人白得快。 以陈保国为首的这些四道泉老领导们，全都把毕生的心血和热望倾注到了这片黑土地。 老主任沈长江更是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可却偏偏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 陈保国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谁还不知道，不过，尹升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李明远说，“尹升这小子办事靠谱，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我今天也查了账，粮库那边的收粮款还没报上来，钱还没往下发，这个举报的时间拿担得刚刚好。” 陈保国的眉头，这才略略地舒展开。 但是他瞧着李明远的表情，却有几分意味深长。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这么乐呵，看起来，这个好消息的份量，能抵得过这个坏消息啊？”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李明远也不绷着了，他哈哈大笑，拿出了公文包里的那份四道泉农场改革建议，递给了陈保国。 “您看看这个。” 陈保国早就猜到了李明远在卖关子。 虽然李明远也是一把年纪了，但在陈保国面前，还像许多年前一样，是个新兵蛋子，毛头小子。 他也藏不住什么事儿！ 假如李明远真的因为有人侵占农场利益的事情烦恼，他绝不会上门找自己，只会自己默默地把事情解决好。 但是，他揣着这么大的糟心事儿，还能乐得合不拢嘴，可见这小子心里有美事。 当陈保国接过来那份文件，看到开头的题目的时候，也不禁有些惊愕。 而当他继续往下看的时候，眉头，却越来越舒展，心情越来越舒畅，甚至端起酒蛊来，喝了两口。 陈保国边喝边看这份改革合理化建议书，一杯喝完了，就示意爱人给他满上。 三杯酒下肚，陈保国的爱人孙艳红不禁有些不悦。 “哪有人就着文件下酒的？你好歹吃口菜呀！” 陈保国顿时就不乐意了：“怎么没人就着文件下酒的？那是你没瞧见！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酒没了给我倒就完了！” 孙艳红也瞪起了眼睛：“你这今天都超量了知不知道？！自己血压啥样自己心里没数？” 别看陈保国在外面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在家里可是被爱人孙艳红管得严严实实的。 但是眼下自己的下属还在，陈保国哪里肯服软？ 更何况，今天还有这么高兴的事儿。 孙艳红见陈保国又上来那股牛脾气，气得也不理他，转身进屋了。 陈保国也顾不上理孙艳红，转头又去看建议书。 看了几行，下意识地又去拿酒盅。 李明远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赶紧给陈保国倒上了酒。 陈保国满意地“嗯”了一声，抿了一口酒，继续看起了合理化建议书。 李明远也不吭声，就这么怀着喜滋滋的心态看着陈保国，就像是交上了作业的小学生似的。 陈保国看到最后一页，发现署名是沈扬，不禁怔了一怔。 “沈扬？是那个沈扬？” “对，就是那个沈扬，老沈的小儿子！”李明远高兴地说罢，又问，“怎么样，这小子，是个人才？” “确实是个人才。”陈保国满意地点头，又禁不住重复了一遍，“确实是个人才呀！” “老沈这儿子不白养，有功啊！” 第27章 假装糊涂 “有功，可不是有功嘛！” 李明远说着，也举起酒盅，喝了一口。 “这小子不仅脑子灵活，还挺有胆子。” “有胆子？”陈保国一听来了兴趣，“怎么个有胆子法？” 像陈保国这种老兵，在当初开垦北大荒的时候，平的都是一股热血和魄力，所以他最欣赏有胆识又有智慧的年轻人。 “这小子，连自己的领导尹升都敢算计。”李明远说着，就把今天去粮库的事情，讲给了陈保国。 陈保国哈哈大笑，一高兴，又喝了一盅酒。 “他这是将了尹升一军？” “可不，结结实实的将了一军！”李明远笑道。 “看这份合理化建议书，就知道这小子有点东西，而且，做事也有条理。他可不是凭白无故的就算计尹升。怎么，是这回购进陈粮的人，尹升自己拿不下？”陈保国是谁？一眼就看出了沈扬的目的是什么。 李明远自然也早就看得明明白白的，他笑着点了点头：“应该是，这小子，鬼得很。” “有意思，有点儿意思，”陈保国连连点头，他退休这么多年，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过了，“那咱们就等着，看尹升最后怎么处理，看沈扬这小子，到底能不能得逞。” “好！”李明远举起了酒盅，陈保国也举杯与他相碰，两个四道泉农场的重量级人物，就这么像看好戏似的，等待着粮库那边的动向。 一向以沉稳周全的工作风格而着称的尹升，这次，可是被沈扬这个毛头小子给摆了一道。 让尹升一个头两个大。 第二天一早，尹升早早地就来到了农场，偏巧今天刘强涛去镇里开会，尹升只好等，一直等到差不多快到中午，刘强涛才慢慢悠悠地回来了。 “哟，尹主任来了。”看到尹升，刘强涛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依旧是笑呵呵的。 “来，正好我这有我闺女给我买的新茶，你尝尝。” 刘强涛说着，把尹升引进了他的办公室。 刘强涛是会计部的主任，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他把尹升请进来，放下公文包就开始给尹升泡茶。 尹升哪有这个心情喝茶？ 但是又不好人家一回来就张口问赵长海的事情，只能耐着性子喝了一口。 茶确实是好茶，但他的心思也没在茶上，所以当刘强涛问起茶怎么样的时候，尹升也就随意应了一声。 “尹主任看样子是没休息好，这个岁数可不能太劳累，该养生的时候还是要养生。”刘强涛道。 “没事的时候能休息好，有事的时候哪还能休息好。”尹升也没这个耐心再闲聊下去了，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老刘，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赵长海的事？” “赵长海？赵长海有什么事？”刘强涛老生在在地喝了一口茶，问。 这老家伙的眼睛里含着笑，你要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恐怕尹升第一个不相信。 “哎呀，老刘，你就别跟我装糊涂了！”尹升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恼火地道，“我这一宿，满嘴都起了泡！你知道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话，绝对不是信口说说，也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看着尹升这副急火火的样子，刘强涛却并没有着急开口，只是垂着眼睛，又喝了口茶。 “哎呀你就别喝了！”尹升跟刘强涛认识多年，交情还算不错，他也顾不上别的，直接上去夺下了刘强涛手里的茶杯，怒气冲冲地道，“赶紧跟我说！” 刘强涛也不生气，笑呵呵地看着尹升，说：“看你这么急，你是知道了些啥了？” 这个刘强涛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尹升只好不再隐瞒，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把从杨盼盼那里要来的收粮票据，扔在了桌子上。 刘强涛拿过这些票据看了看，乐了。 “咋，着急报销啊？那也不用您尹主任特意跑一趟，我这边直接做就行了呗。” “少费话，我要是只为了报销，能特意来找你？你仔细看看这些票据！要是新粮，我也不说啥了，但这些收来的都是陈粮！”尹升气急败坏地道。 刘强涛眨着细长的眼睛，看着这些票据，票据的后面，有粮库购销科的员工，和科长赵长海的签名。 刘强涛仔细地看完了这些票据，然后默默地放下。 他也不去看尹升，而是直接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一个信封，挺薄的。 尹升疑惑地看了看刘强涛，见刘强涛面色凝重，便知道，这信封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份量。 于是他养生地打开了信封。 信封最上端，用很显眼的字体写着三个大字——举报信。 这是一封举报赵长海以新粮价格收购陈粮的举报信，上面详细地记录了购买数量和购买价格。 “这举报信怎么会在你这儿？！”话说到这里，尹升才忽然想起来，刘强涛的侄子刘淼，恰恰就在粮库的购销科！ 四道泉农场的地方虽然大，但人口却不算多。 下乡来的知青们在这里结婚生子，而随着年轻人大量进城，留下来的年轻人已经寥寥无几，所以虽然都在农场上班，沾点亲带点故的，也是正常，只要不在一个部门，也不算违反原则。 “刘淼给你的？”尹升问。 “倒不是他给的，是被我强行扣下的。”刘强涛见尹升猜着了，一张凝重的表情也放松下来，笑着说道，“这份举报信，可不是那么容易往上交的，是？” 尹升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他把举报信放在桌子上，不悦地道，“老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以为我会因为赵长海是刘副书记的外甥，就袒护他？” 刘强涛的笑容里，明显带着一点心照不宣的意味，但嘴上却说道：“我知道您尹主任一向正直，但是这毕竟涉及到上层领导，一是怕您难办，二也是为了保护刘淼。” 第28章 将帅之才 “这小子刚参加工作，初出茅庐，不知道江湖险恶。真要是得罪赵长海不怕……万一让刘副主任不愉快了，这小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农场混下去了。”刘强涛说着，也是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容易，父母当年进城务工，遇到了事故，他爷爷，也就是我老爹一个人拉扯他。现在老人身体不好，他要是被挤兑走了，生计可没法保证呀。难道还能让这孩子进城打工？那老爷子绝对不带让的，您说这让我怎么办？我也很为难哪！” 尹升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为难什么为难，你这是故意跟我兜圈子呢，让我自己来找你，到时候责任都是我的，保全了你家刘淼。 他这一天天遇上的都是什么人，全都揣着八百个心眼算计自己！ 尹升很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狐狸窝。 但是，现在的尹升，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余地。 退一万步讲，如果刘强涛不把这封举报信拿出来，尹升也说不出来啥。 毕竟，写举报写是需要勇气的。 像赵长海这样的小人，说他不会打击报复，那基本不可能。 而且像刘淼这样刚刚上班没多久的新人，就想扳倒赵长海那样有根基有后台的角色，确实需要深思熟虑。 尹升坐了一会儿，忽然又笑出来了。 是了，他在这纠结个啥，领导让他查，他查完了，至于怎么处置赵长海，那得领导说了算。 就算是人人都算计尹升，但只要能清除这颗毒瘤，尹升也是功劳一件。 毕竟，他的性格在地摆着，姑息养奸的事，就算是打死他也做不出来。 “行，举报信给我，这事交给我来办。” 尹升说着，把举报信放进了口袋里。 刘强涛也不傻，他看到尹升突然由忧转喜，肯定是想出了好主意。 认识这么多年，刘强涛还是了解尹升的。 虽然扳倒赵长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相信他肯定毕竟能够做到粮库主任的位置上，他是有责任心和正义感的。 尹升打定了主意，心情也好了起来，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水都凉了，糟蹋了好茶，再给我泡一杯。”尹升把茶推给了刘强涛。 刘强涛知道尹升是故意在给自己摆架子，气人，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笑呵呵地拿过了茶杯，放在一边，又重新给尹升泡了一杯。 “刘淼在咱们农场工作了能有一年多？”尹升也不再提举报信的事儿了，而是跟刘强涛唠起了家常。 “快两年了。这孩子也算争气，考了了个大专。只是父母死的早他心里惦记着我家老爷子的身体，琢磨琢磨，还是回来了。”刘淼就是尹升手下的员工，刘强涛也没啥好隐瞒的。 尹升点了点头。 其实他在心里盘算的是另外一件事。 眼下赵长海作死，正值销售部竞聘的关键时刻，他想要上去是绝对不可能了。 那么，销售竞聘的人选就等于空出来了一个。 按照场长李明远对沈扬的赏识，估计他老人家肯定会让沈扬进入销售部的竞聘角逐里。 自己就等于一下子少了两个人。 粮库这边也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是谁不想要好人儿呀？ 沈扬是大学生，尹升本来想把这个人才留在身边好好培养，眼下是被李明远给挖走了，白白损失一员大将。 亏是亏了点，但是这个刘淼也是大学生呀！ 有胆有识，有正义感，有责任心。 这样的年轻人，必须得重点培养。 这么一想，尹升就觉得即便是被这些老狐狸算计，自己也不算亏。 有人说，士兵是领导说一句，就想到一步。 帅才，是领导说一步，他能想到两步。 但老将，是还没走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三步。 尹升是李明远的兵不错，但他毕竟是自己粮库的老将，所以，在人才还没有流失之前，就算想不到三步，他也至少得想到三步。 尹升再一次满意地点了点头，倒把刘强涛给看糊涂了。 “我说尹主任，您这是在想什么呢？”刘强涛问。 刚递上去举报信，刘强涛本来以为这个时机成熟了，交了就交了，也没什么。但看眼下尹升的表现，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没底了。 “没什么，茶挺好，我先走了啊。”尹升说着，站起了身来。 “哎，你不对劲，别走，把话说清楚了，到底咋回事？”刘强涛心里更没底了。 他想要拉住尹升，但尹升却连理都不理他，直接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这可把刘强涛急坏了。 又说不出来什么，只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担心起来。 说实话，尹升看着刘强涛急的样子，心里很是受用。 嘿嘿，让你这个老家伙算计我，活该你着急。 尹升得意洋洋地敲开了李明远办公室的门。 李明远今天倒是不忙了，销售部竞聘的文件，基本上已经都交上来了，该留什么人，不该留什么人，他基本心里也有数了。 所以今天，李明远罕见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尹升就在这个时候来了，李明远正好也在想着关于粮库那批以陈粮充新这件事呢，本来以为尹升还得过几天能有信儿，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哟，你小子来的挺是时候，我刚坐下喝会儿茶。茶叶在架子上，你自己拿了泡。”李明远说着，指了指架子。 尹升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 “不来了，不来了。”尹升刚才在刘强涛的办公室喝了一肚子茶，可是一点也喝不下去了。 李明远看着尹升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样，事情解决了？” 尹升的脸色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还有点喜色。这么看起来，他已经把事情办好了。 “解决一半。”尹升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所有的资料都拿出来，然后郑重其事地把口袋里的那封举报信递给了李明远。 李明远看了看尹升，又看了看手里的信封。 “您先看这个，就什么都明白了。”尹升说。 第29章 摸不清底 李明远闻言，便打开了信封。 只看了一眼，李明远的脸色便微微地变了一变。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都知道对方在玩什么聊斋。 这个尹升，是来找他拿令牌来了。 而再看下方的内容，李明远也就完全理解了尹升为什么要把这个皮球踢给自己。 他是怕得罪了刘副书记。 李明远倒也没急着说什么，而是拿过所有的票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行，按规矩办。” 说完，他就把这些东西都扔回给了尹升。 “按规矩办？” 李明远的干脆，让尹升有点傻眼。 这么干脆的吗？ “不然呢？农场的规章制度是摆设？”李明远反而是一副费解的表情，看着尹升，“怎么，难道你把这些东西拿过来给我看，是想替赵长海求情？” “不不不不，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尹升急忙摇头，刚才拿捏刘强涛的得意劲儿，全没了。 赵长海这只硕鼠，就知道占国家便宜的蛀虫，尹升要是替他求情，那不就等于自己也是跟他同流合污的了吗？ 他可不干！ “那你是担心刘副书记那边？”李明远看尹升的样子，不禁乐了。 “是呀，场长，毕竟当初是刘副书记把人塞进来的……我就怕这么直接开了他，刘副书记会不会不乐意咱们呀？”尹升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在李明远的面前，尹升也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新兵蛋子那般的窘迫与忐忑。 谁知李明远只是呵呵一笑。 “那你有没有想过，赵长海现在胆子就这么大，要是再包庇他，将来捅出了更大的娄子，谁负责？你负责，还是我负责？咱们还能找刘副书记负责去？” 李明远说得有道理，尹升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习惯了吃粮仓米的老鼠，能不能改了这个习惯，你说说？” “不能。” 尹升当然知道赵长海不可能改，其实李明远还是挺文明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狗改不了吃屎，赵长海也不可能规规矩矩。 他只会变本加厉地贪。 把这么号人物放在粮库，粮库迟早会被他闹得乌烟瘴气。 看他这次三番五次地阻拦沈扬就知道，在赵长海的心里，就是全天下的便宜都得他占全了，别人休想占到他一丝一毫。 尹升不想要他，那李明远肯定也不想要。 不如干脆就直接给清走，以后都清静了。 “行，领导，我知道怎么做了。” 尹升说着，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进了包里。 李明远点了点头，见尹升收拾好东西，站起了身，便又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自己还有话要对他说。 尹升知道李明远要跟自己说啥，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于是便坐稳了，等着李明远开口。 “赵长海是不可能进农场销售部了。” 李明远说了上半句，尹升就接了下半句。 “是，那是肯定的。他一走销售部的竞聘，我们就再找一个人参加。您看沈扬怎么样？” 李明远乐了。 “行，那就他。你先把赵长海这件事解决了，然后让沈扬来找我。” 领导都发话了，尹升当然满口答应，他说了声“好”，就起身告辞了。 其实，要说尹升心里没有一点憋屈，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也很清楚，沈扬的才华，如果真的只待在粮库，那确实是耽误了这孩子。 不说别的，就说他写的那份合理化建议，确实有模有样。 就算是让尹升写，尹升也写不出来。 他和大多数的四道泉农场人一样，了解是真的了解农场现状，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改变，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突破。 年龄和常规化的工作，以及局限的环境让他们不了解外界的变化，换句话说，是他们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但是沈扬这种上过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又有灵活头脑的年轻人，确实可以给农场带来不一样的氛围。 更何况，他还是沈长江的儿子。 就算是念在老主任的知遇之恩，尹升也会在这个时候推沈扬一把，让他有一个更高的台阶，更大的舞台。 反正，他还有刘淼这个年轻力量。 这么一想，尹升就更高兴了。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把赵长海搞定。 像赵长海这样的滚刀肉，来硬的肯定不行，但是也不能来软的。 来软的，根本没用，降不住他。 要是来硬的，顾及到刘副书记那边，也确实是太扫人家面子了。 那就软硬兼施。 不过，在见赵长海之前，他还得做个全面的安排。 尹升回到了办公室，先是找到了刘淼。 刘淼早就接到了二叔刘强涛的电话，虽然说他在写举报信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有可能面对的一切，但在进尹升办公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点慌神。 尹升看了眼刘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材偏瘦，戴着眼镜，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 刘淼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裤子的两边，神色有点紧张不安，但在尹升眼里，这小子整个人看着还是觉得挺端正，一身正气，比刘强涛那只老狐狸看着顺眼。 “来，坐。”尹升和善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刘淼点了点头，刚坐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都是汗了。 “没事，别紧张，我找你就是随便聊聊天。”尹升说着，给刘淼倒了一杯水。 刘淼又点了点头。 领导说随便聊聊天，可他要是真以为领导真的随便聊聊天，那就太傻太天真了。 刘淼虽然职场的经验不多，但胜在聪明。 所以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只是喝了一口水，忐忑不安地等着尹升开口。 尹升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问：“购销科的业务，你都还熟练？” 刘淼本来以为，尹升会直接问他举报信的事，但万万没有想到，尹升竟然会问自己这个，因而禁不住张大嘴，“啊”了一声。 “怎么，工作快两年了，连业务都拿不起来？”尹升的表情里有点戏谑的成分，这就更让刘淼摸不清尹升的底了。 第30章 能人熊样 尹升看刘淼一副紧张得六神无主的样子，便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 这一敲之下，倒把尹升吓了一跳。 刘淼霍然起身，然后深深地朝着尹升鞠了一躬。 “主任，我错了！” 说罢，眼泪竟然流下来了。 尹升被刘淼这一躬鞠得一头懵，诧异地问他：“你这是干啥？啥意思？还鞠上躬了？咋，你是要跟我告别啊？” “没有没有！”刘淼的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我是真诚地清楚地意识到了我的错误，这个举报信，我就不应该写！” “我二叔早就跟我说了，有后台有背景的人，我们惹不起。要是因为这个丢了工作，我就没法照顾我爷爷了。他年纪大了，我在咱们农场，好歹也有个铁饭碗，要是因为一时头脑发热举报了人家有后台的人，那我这饭碗也就保不住了……” 说到这儿，刘淼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埋头抹起了眼泪。 尹升耐着性子听完了刘淼的话，不禁笑了起来。 “这些话，都是你二叔跟你说的？” 刘淼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用力地点点头。 “行了，坐下。” 尹升见刘淼这副怂样，实在是有些无语。 不过，想想看，刘淼毕竟刚参加工作，年纪不大，经验不足，再加上有刘强涛这么个二叔，老给孩子灌输这样的思想，也难怪人家那么点血性，也被磨平了。 “你这二叔，一天净给你说这些丧气话。照他这么说，那些见义勇为，路见不平的好心人，都没好下场了？” 尹升说着，把那杯水推给了刘淼。 “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今天找你来，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要开除你。你之所以写举报信，是为了粮库，应该表彰你还差不多。” “真的？！”刘淼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你二叔说得才是真的？” 眼见尹升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不悦的神色，刘淼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尹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说实话，尹升这会儿多少都有点不耐烦了。 他开始还挺欣赏刘淼的勇气，还想着，虽然沈扬被场长李明远给挖走了，自己好歹还有刘淼这个年轻人可以培养。 现在看起来，想要把刘淼培养成沈扬那样，且得花上一番心血。 毕竟，人家沈扬有个正直有魄力的爹，而刘淼，失去了父母，刘强涛虽然是农场会计，但能给刘淼的帮助终究也是有限。 尤其是在赵长海这件事情上，刘淼心里没底，也可以理解。 尹升今天把刘淼叫来的目的，其实有两个。 一个是试试刘淼的底，看看他的能力上限和下限，没想到，他以为刘淼是个能人，结果却是这副熊样，让尹升哭笑不得。 另一个，也确实是有几分提拔的意愿。 现在，他既然探到了刘淼的底，跟刘淼说话也不再转弯抹角，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刘淼低下了头，几秒钟之后，他叹了口气。 “我其实相信主任，相信公平，相信主任会公平公正地处理这件事。赵长海这么干，他占的是国家的便宜！这叫公饱私囊，是不对的！” 说着，刘淼竟然激动了起来：“我二叔虽然告诉我，这件事情要考虑周到才能做。但是我毕竟是个成年人，我也愿意承担一切的后果。虽然……虽然我挺想要这份工作的。” 先一秒热血澎湃，下一秒又怂了。 尹升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行，我也看出来了，你确实挺热爱这份工作。挺好，就冲着你热爱本职工作这一点，我也不会开除你。放心，我还不糊涂，也不至于被赵长海的后台给压住。”尹升说，“记住一点，原则大于一切。” 刘淼被尹升的一番话说得眼睛都亮了，看着尹升的表情，就跟看英雄似的，那叫一个敬佩。 尹升很受用。 “你这段时间把该掌握的资料都掌握一下，保证赵长海走了之后，所有的东西你都能拿得起来。能做到吗？” 刘淼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明白了尹升的意思，当即乐得站起来了。 “尹主任，您放心，我这边一定没问题！赵长海挂着个科长的名头，其实啥也不干，基本上活都是我干的。可以这么说，他要走，夹个包就能走，因为工作上这一块儿，他根本啥也不知道，每天就是混日子！” 小刘的劲头，完全是一副“天又晴了我又行了”的架势，尹升差点让他给逗乐了。 “行了行了，让你把工作接过来，没说给你升职。坐下。” 尹升挥了挥手，刘淼的热情顿时就滞了一滞，他“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我再问你一件事，赵长海是怎么把那些陈粮卸进仓库里的？” 尹升问的漫不经心，刘淼的表情便又是滞了一滞。 尹升不说话，只看着刘淼。 没有接手的人，东西不可能进仓库。 也就是说，沈扬那边，其实也有内鬼。 仓库的钥匙，只有仓储科才有，沈扬想必自己也知道这个仓储科有内鬼的事情，只不过，他是个新上任的科长，还是个代理的。 而且这个内鬼跟赵长海要么是一伙的，要么是刚刚一伙的，趁着沈扬刚刚上任，放个试探气球来探探底。 多少，也有欺负人的嫌疑。 所以沈扬才会选在有李明远在场的时候，演这么一出，其实是在表态，他决不那那些人同流合污。 而且，也是下定了决心，要狠狠地收拾一把这些伺机而动的大耗子。 让那些已经参与了的，一个也跑不掉，让那些没有参与但是心里有啥歪心思的，也都吓一跳，以后再不敢动这个念头。 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兵法都让沈扬这小子给玩全了，用得明明白白的。 脑子还真是管用。 尹升心里，对沈扬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同样是有心眼儿，但赵长海的心眼就全用偏了，人家沈扬就全都用在了正地方。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赵长海果真是留不得。 第31章 必经之路 “怎么样，是说实话，还是让我查？”尹升见刘淼迟迟不语，便直截了当地问。 刘淼抬头看了尹升一眼，终是咬了咬牙，道：“我说。” 他虽然有点怂，但也不傻。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到最后一道关卡默就掉链子了。 前期都做了百分之八十，临门一脚拉胯，那害的可就是自己。 “是大伟叔。” 孙大伟算得上是仓储科的老库管了，平时虽然有点偷奸耍诈，但也没犯过啥大错，所以这么多年了，干得也还行，算得上无功也无过那一种。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也许孙大伟平时没犯错，是因为杨乃林看得够严，所以谁也没法起什么妖蛾子。 眼下杨乃林退居二线休养，这个孙大伟，就立刻被赵长海的粮衣炮弹收买，做了这么糊涂的事。 尹升的脸色，沉了下来。 刘淼也没有再说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挺复杂。 尹升看了看刘淼，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记住一句话，原则大于一切。” 刘淼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工作。今天的事情对谁都不要提起。” 尹升对刘淼说。 刘淼再次用力点了点头，起身告辞了。 尹升看着刘淼的背影，心里颇有几分感慨。 他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可能都已经越出了刘淼的认知范围，可能会让他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但刘强涛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举报信好写，接下来的责任，也要相继承担。 这是个沉甸甸的分量。 也是刘淼成长必经之路上，必须要面对的。 刘淼离开之后，尹升就陷入了思索。 既然现在人证物证都全了，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赵长海这条蛀虫挖出来了。 自从上次尹升找过沈扬之后，就再没有下文。 沈扬也不急。 毕竟是被自己的父亲沈长江一手提拔起来的，沈扬虽然后来一直在外地上学，但偶尔放假回家的时候，还是会经常见到尹升。 工作以后，沈扬也多少了解一些尹升的性格，尹升不是那种会姑息赵长海的性格。 更何况，沈扬已经当着李明远的面儿，把尹升架起来了。 所以现在沈扬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着看尹升怎么处置这个赵长海。 赵长海还在做着他的销售大梦，一心筹划着进了农场的销售部，就等丰杨盼盼对自己投怀送抱，事业美人双丰收。 这几天他处处针对沈扬，变着花样地挤兑沈扬。 上次场长李明远黑着脸走出库房，赵长海看得真真切切，这可把他乐坏了。 很明显沈扬这是惹场长不高兴了，而且这几天，尹升好像也没啥搭理沈扬，每次看到他也没太给沈扬好脸色。 看起来沈扬的前途是没啥希望了，到时候沈扬一摘牌，沈扬保不齐就得失业！ 杨盼盼选择自己，才是最明智的！ 赵长海是越想越高兴，在粮库也越来越趾高气扬。 杨盼盼可是烦死赵长海了，眼看赵长海总是跟沈扬过不去，气得收拾了赵长海好几回。 赵长海又气又恨，但又没法跟杨盼盼发火。 谁让他喜欢杨盼盼呢？ 但杨盼盼却已经对赵长海的厌烦，深到了骨子里，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公饱私囊这件事情之后，更加不想给他好脸色。 “你看看这个赵长海，脸皮越来越厚了！” 这天下班，沈扬和杨盼盼说好了一起去探望杨乃林，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骑着自行车，聊着天。 杨盼盼一提起赵长海，气得脸都红了，小脸儿气鼓鼓的。 “嗐，别搭理他，小人得志。”沈扬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他现在可是蹦着高的跟你叫劲儿呢，你咋这么沉得住气呀！”杨盼盼恨铁不成钢般地道，“我都恨不能踢他一脚！” “哈哈，别生气别生气。”沈扬笑道，“他最多也就是各应你几天时间了，放心，以后你想见都见不着他。” “真的假的？”杨盼盼将信将疑。 “不信咱俩打赌。” “赌就赌！”杨盼盼负气地道，“赌啥的？” “就赌一场电影，新上映的那个大片，怎么样？” “行！”沈扬的话，让杨盼盼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她猛地一踩自行车，轻盈地超过了沈扬。 杨盼盼不大相信赵长海真的会被开除，毕竟人家的后台在那摆着呢。 不过，这个赌打得她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不管是谁输了，都可以一起去看电影。 杨盼盼顿时觉得夕阳都更加美丽了几分。 当第二天，赵长海被开除的消息在农场传开的时候，大家全都震惊了。 甚至连沈扬也是。 他想到了尹升会处理赵长海，但没想到能处理得这么彻底。 一大早，大家陆陆续续地来到粮库，各个办公室人还没坐全呢，赵长海就带着东西，在门卫李大爷的“护送”下，离开了粮库。 据说，他走的时候，脸青得就跟铅似的，谁跟他打招呼，他也不搭理，只是恨恨地瞪着沈扬办公室的方向。 沈扬完全没预料到，他正在仓库忙着清点刚进库的粮食，杨盼盼就兴冲冲地奔进仓库，一把拉过他，兴奋地道：“你还是真说对了，赵长海真的被开除了！我们以后就是想见都见不着他了！” 沈扬被杨盼盼说得一脸慒，半晌，方问道：“赵长海被开除了？” “对！”杨盼盼用力地点头，“刚才走的，说是李叔看着他，直接拿了东西就走，连电脑都没让碰！” “我刚才问了一下，说是赵长海刚来粮库，还没等进办公室呢，就被尹主任直接叫走了！尹主任可真是雷厉风行啊，好像没说几句话，就把李叔给叫去了。李叔都不知道咋回事，懵懵懂懂地就跟着赵长海去他办公室了！” 杨盼盼越说越兴奋，拉着沈扬的胳膊，用力地摇了摇。 “李叔说，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他懵，只能板着脸，看着赵长海拿东西，交钥匙，然后直接看着他上车，确认他开出农场了才松口气。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第32章 是不是梦 沈扬目瞪口呆地听完了杨盼盼说的这些话，然后对杨盼盼道：“你掐我一下。” “啊？”杨盼盼倒是被沈扬给弄懵了，沈扬不得不又催促了她一遍。 “快点，掐我一下！让我确定一下这是不是一场梦！” 杨盼盼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地掐了沈扬一把。 “哎呦喂！”沈扬疼得得叫了起来，但脸上却尽是欣喜之色，“不是梦！赵长海这只大耗子终于走了！” 他开心坏了，也顾不上和杨盼盼说话，直接冲出了仓库。 “哎，你干嘛去啊？！”杨盼盼在沈扬的身后喊，可沈扬却像没听见似的，一溜烟儿地就跑没影儿了。 他去找尹升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的时候，尹升就猜到，来的人肯定是沈扬。 “进来。” 尹升的话音刚落，沈扬就打开门冲了进来。 “主任！” 由于过于兴奋，尹升的嗓门有点大，饶是尹升已经做好了沈扬会来的准备，也还是被他这嗓门吓了一跳。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不干什么，不干什么。”沈扬嘿嘿地笑着，关上门，走了进来。 “尹主任，我听说赵长海走了？” “啊。”尹升点头。 “就这么走了？”沈扬看尹升这么淡定，突然又有点不敢相信了。 “那我还请他喝点儿？” “哎呀，主任，您真是我的偶像啊！”沈扬也没等尹升请他坐下，就拉过椅子，坐在了尹升的对面，一脸兴奋。 “快拉倒，还偶像，你不算计我就不错了！”尹升一提这个就来气。 “摆了这么大一个阵，演了这么大一出戏，满意了？” 沈扬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这点水平，哪敢摆什么阵，这不是正好想要举报赵长海的时候，赶上李场长来视察工作嘛。” 其实，就算是沈扬有这个打算，他也不可能在尹升面前承认呐，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尹升也没这个时间跟沈扬计较，只是对他说道：“李场长让你下个礼拜一下午两点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啊？”沈扬怔住了，“让我去干啥呀？赵长海这个事儿不是过去了吗？” “领导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尹升板起了脸，心里却在想，你小子摊上好事儿了，偷着乐去。 不过，他可不想这么早就告诉沈扬有什么好事，沈扬算计了自己这么一大圈，尹升多少也得扳回来一局。 沈扬看尹升板着脸，心里有点打鼓。 他也知道自己算计尹升不好，毕竟赵长海的后台太硬了，极有可能会对尹升工作上造成影响，不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尹主任，其实我有点愧疚，挺对不起您的。”沈扬由衷地看着尹升，道。 他这么说，倒把尹升给逗乐了。 “你对不起我什么？赵长海给农场、给粮库，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幸好你发现的及时，挽回了损失。但这种行为带来的影响非常不好！” 尹升说罢，叹了口气：“幸好提前做了保密处理，赵长海和孙大伟同时开了。” “孙大伟？”沈扬错愕。 “怎么，你事先没想到这一层？”尹升戏谑地看着沈扬，道，“没有库管，赵长海就算是再有心想要占公家便宜，也没有办法把陈粮放到库房里去。仓库的钥匙，只有你们仓储科有。” 沈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尹主任，我承认我料到了会有库管跟赵长海同流合污，但我真没想到会是大伟叔。” 孙大伟是老人了，在农场也算是工作了半辈子。 别看孙大伟总是偷奸耍诈，但对沈扬，确实是挺好的。 因为沈扬也是那种不太着调的样子，一天没事儿就是穷开心，跟谁也不争，跟谁也不抢，安稳地干好一天的本职工作。 他是沈长江的小儿子，父亲的为人好，大家伙儿都承着老主任的情，对沈扬多点照顾。 况且沈扬又年纪小，还非常幽默，所以这些老库管对沈扬都是特别的好。 正因为跟这些老库管的关系都挺好，沈扬才下不去这个手自己查。 但他刚才光顾着为赵长海的离开而高兴，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得被处分。 而那个人，正是孙大伟。 意外，也不意外。 见尹升正在盯着自己，沈扬便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尹主任。” 沈扬没有装模作样，他确实是打从心里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尹升。 其实，沈扬并没有比刘淼年纪大多少，他和刘淼一样，会对发生的事情而几天缓不过来。 开除赵长海，后续的收尾工作，且得花很多精力处理。 他就像是一块发臭的馒头，扔在面堆儿里了，扔是扔出去了，周围的污染，且得清理清理。 尹升拍了拍沈扬的肩膀：“既然要为粮库做点好事，就至少要做好接受这种结果的准备。准备准备，下周去李场长那。新的库管，我到时候会找人顶上。” 沈扬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意识到，尹升特意提的那一句，“新的库管，我到时候会找人顶上”的深层含义。 本来，如果只是孙大伟被开除的话，少一个库管，也能将就。 毕竟现在摘牌的事情已经提上了日程，农场进行改革是迟早的事情。这时候招人上来，还真是件比较棘手的事儿。 万一人家干个半年一年的，就人事变动了，尹升作为粮库主任，又得多做一个人的工作。 但现在，少了一个孙大伟，沈扬又被提拔到农场销售部，仓储科就等于少了两个人。 少了两个人，活可就没法干了。 但沈扬却没有听出来尹升话里的意思，他还在为开除孙大伟而心里有点不太自在。 但尹升毕竟是尹升，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开除了赵长海，就直接把孙大伟给叫进办公室，通知他离岗了。 赵长海也是头一回感受到什么是天堂地狱一念间。 尹升叫他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有好事，甚至在敲门的时候，还在幻想自己马上就可以去农场销售部上班了。 哪成想，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尹升板着脸坐在那。 第33章 气急败坏 尹升的脸色让赵长海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 于是便站在门口，忐忑地问道：“主任您找我？” “坐。” 尹升抬头看了眼赵长海，便示意让他坐下。 赵长海迟疑了一下，想到最近似乎自己表现得也还不错。 而且根据时间推断，农场销售部的事情，确实差不多应该快要下来消息了。 尹升板着脸，也许……是为了要点好处？ 或者，想要自己舅舅那边记个大人情？ 这么一想，赵长海便放下心来，走过去，坐在尹升的对面。 “你们购销科最近工作压力挺大？”尹升突然问道。 赵长海摸不清尹升的脉，只好顺着尹升的话往下说。 他点了点，回道：“可不是咋的，主任。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下面的人一个个的都不行，啥事都得我自己亲力亲为，您说压力能不大嘛！” 说着，他还像模像样地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尹升望着赵长海一本正经地样子，就气就不打一处来。 “哦，那这段时间可真是辛苦赵科长了。” 赵长海根本没听出来尹升的弦外之音，他还沉浸在自己制造的英雄形象里呢，猛地一拍大腿，义正辞严地道：“嗐，说哪儿的话呀，尹主任，这不是应该的嘛！领导放心，只要有我赵长海在，什么工作都保证完成得有模有样！” “是嘛。”尹升简直要被赵长海的厚脸皮气笑了，“赵科长可真是任劳任怨啊。” 赵长海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像他这么优秀的小青年，要是不被提拔，那整个粮库还真没有能提拔的人了。 赵长海心里想着，腰杆都挺得直了几分。 “哦对了，赵科长。我听说有人在海山大酒店遇着你了，海山大酒店，消费挺高？”尹升像聊家常那样地问了一句。 赵长海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尹升在这时候问自己这句话是啥意思，到底是在暗示自己该请他去消费一把，还是有其他的含义呢？ 之前他给尹升送礼，尹升可是连看都没看就把自己打发走了。 但是现在…… 难道真是因为农场销售部下来信儿让自己上任，所以他特地把自己叫来，让他表达一下意思？ 见尹升也在用考量的眼神看着自己，赵长海急忙汪服清嗓子：“嗐，您说海山大饭店啊？那算啥高档饭店啊！尹主任今天下班有时间没？咱们去天堂岛大酒店吃饭去！我安排！” “你安排？”尹升似笑非笑地看着赵长海，道，“天堂岛大酒店可比海山大酒店消费高多了？你那工资能够花吗？” “请您必须够花呀！安排领导吃饭，那档次必须不能低了！海山大酒店不行，那鱼都不上档次。挺多品种的鱼都没有！上次我请朋友去吃饭，点个鳟鱼都没有……” “鳟鱼？那一条就是好几百，你随便请朋友都去那种地方吃？行啊，赵长海，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吃两顿饭的？” 尹升看着赵长海这种恬不知耻的嘴脸，再地沉不下气，直接就拍了桌子。 “说，是不是为了这种奢靡的生活，在收粮上做手脚，以次充好。用陈粮冒充新粮，从中间牟利？！” 赵长海万万没有想到，尹升会突然翻脸，整个人都怔住了。 许久，他才慌忙摇手，解释道：“主任，冤枉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可从来都没干过这样的事！” 尹升冷笑了一声，道：“哼，没干过？你这是把领导当傻子，把粮库当摇钱树呀。还想要带着这身臭毛病，到农场当销售，继续占国家的便宜？” 这番话说得赵长海脑袋轰地一声响，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激动地解释道：“主任，您这是从哪儿听到的流言蜚语？！一定是有人看我干的好污蔑我！我赵长海从来就不干这种没良心的事！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谁敢造我的谣，那真是良心都长歪了！天打雷劈！” 尹升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此时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怒视着赵长海，将一堆票据，“啪”地一声砸在桌子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还在这装廉洁？！” 赵长海心里一惊，急忙拿过票据。 越看，脸色越白。 他偷偷瞄了一眼尹升，见尹升的脸上尽是怒意，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刀子似的，不免心里直哆嗦。 但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可能认。 要是认了，那真是傻子他妈给傻子开门，傻到家了！ 于是赵长海便急忙解释道：“尹主任，这票据没啥呀，我都是按流程走的，财务让我咋签我就咋签。以前也是这套流程呀！这有什么问题？这没问题呀！” “没问题？”尹升已经被赵长海这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气得肺都要炸了，直接把一封举报信甩给了赵长海。 “票据是没问题，流程是没问题，但是粮食有问题！你以为我没看到那些以陈充新的粮食？！事实摆在眼前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赵长海把举报信打开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事情已经彻底败露，顿时气极败坏地嚷道：“这t是谁干的，我找他算账去！” “算账？”尹升冷冷地开口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都已经查明，现在铁证如山，赵长海你就算再找谁也没有用。你自己走！” 闻言，赵长海顿时傻眼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也根本没有准备。 愣了半晌，赵长海才回过神来，急忙恳求道：“主任，看在我这些年为粮库兢兢业业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是我一时糊涂，被利益熏晕了头！您就饶我这一回！” 说着，赵长海举起手发誓：“尹主任，我保证！下回我绝对不敢了！我赵长海再做这样的糊涂事，天打雷劈。” 第34章 留得青山 现在尹升的状态，用一句话就可以完全概括——我静静地看着你演。 一会别人天打雷劈，一会又他自己天打雷劈，也不知道这赵长海一个月得给人家雷公开多少工资。 尹升心里早就把赵长海骂了几百回，但表面上，还是沉稳地道：“我没把这些材料交到上级，就是念在你曾经也为粮库做过不少实事，所以给你个最体面的方式离开。你直接走，工作也不用交接了。” 说是不用交接，其实是根本没啥交接的。 尹升现在算是给赵长海留足了脸面。 这个赵长海在粮库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占着茅坑不拉屎，开着科长的工资，活都是底下的员工干的。 说白了，粮库根本就是看在刘副书记的面子上，养着他。 现在有这个机会把他开了，那真是省钱省事，省得碍眼。 赵长海可没想到尹升能这么绝情，他是软的硬的都上了，好话也说得低声下气。 但看这形势，尹升是铁了心要开除自己。 既然这样，赵长海也索性撕破脸。 不让他好过，那谁也别好过！ 这么一想，赵长海便狞笑道：“尹主任，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就这么把我开了？您可真是想好了？” “怎么着，合着我还得再考虑考虑？”尹升漫不经心地问。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这么做，确实不大好啊。”赵长海重新坐下来，整了整衣服，“如果我被开除了，后果您能接受吗？我是可以随便让您拿捏欺负，但刘副书记可不一定那么好说话？” “开除我，就等于打我舅舅的脸。我劝您还是想想清楚，您觉得呢？” 尹升被赵长海给气乐了。 “赵长海，你还想威胁我？刘副书记是你舅舅，这没错。但你真想把这事儿闹到你舅舅那？你要是真想这么做，那也行，我明天就把材料复印一份送到刘副书记手上。” 赵长海的脸，顿时就变了颜色。 舅舅刘副书记职位虽然挺能唬人，但这几年，他一直是副职，没有转正。 前几天，赵长海在找刘副书记的时候，被特地告诫了一番，过一阵子，会有一个机会，让舅舅再往上晋一级。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刘副书记一再叮嘱赵长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 赵长海那时候满口答应，还在心里暗自窃喜了好一阵子。 他正在竞聘农场销售部，舅舅要是升职，那个销售部的职位肯定是妥妥的坐稳了。搞不好，还能混个经理啥的当当。 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尹升抓住了小辫子。 赵长海虽然横，但他也很清楚，在自己和前途之间，舅舅肯定会选择后者。 不仅如此，他还会狠狠把自己骂一顿，以后还能不能给自己机会，都是两说着。 他是个精明的人，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眼下这形势，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尹升自然看出了赵长海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直接打电话叫来了门卫李叔。 当李叔推门进来的时候，赵长海知道，一切己成定局。 “行。”赵长海咬着牙点头，“算你狠！” 说罢，他起身摔门而去。 “尹主任，这？”李叔显然被眼前这一幕弄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尹升却摆了摆手。 “跟着他，把他送出去。以后粮库绝不允许他再踏进来半步。” 李叔瞬间便明白了尹升的意思。 赵长海，这是犯事儿了。 其实整个粮库的人，早就都看赵长海不顺眼了。 赵长海就像是一个赖蛤蟆，不咬人，隔应人。 只不过，仗着他的后台，还有他这个购销科科长的身份，大家伙都是敢怒不敢言。 赵长海铁青着跟，在李叔的监督下，拿了东西，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叔还把他所有的钥匙都要下来了。 赵长海心里这个恨，走出粮库大门，还愤愤地看着粮库，心里发狠：“姓尹的，你可别后悔！今天的事儿，肯定是沈扬那个王八蛋搞的鬼。老子要是不把他搞死，我以后赵字倒着写！” 说罢，他把东西往车子的后备箱里一扔，也不管是掉没掉，直接开车走了。 赵长海是解决了，但孙大伟可不太好弄。 毕竟，他是粮库的老人儿了，在粮库工作了十几年，如今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倒不是说，四十多岁有多老，而是这十几年里，大家都相对比较熟悉，抬头不见低头见，要张这个嘴，其实不容易。 按理说，开除孙大伟这件事，应该由身为仓储科科长的沈扬来做。 但考虑到沈扬刚刚上任没到两个月，他还是个代理科长。 让他去说这个事儿，确实有点为难他。 让杨乃林去说，也不合适。 杨乃林的年纪大了，又被杨家宝那个逆子气得住了院。 现在让他老人家做这件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没办法，只能尹升亲自上阵了。 孙大伟接到尹升电话，心里就是一惊。 好好的，主任找自己这个库管员干啥？ 他本来就有点心惊，刚走出仓库，就听说赵长海被尹升开除了。 孙大伟的腿直接就软了。 不仅是腿，就连腿肚子也抽筋了。 他心里有一种想要立马跳跑的冲动。 可是，他能往哪儿逃？ 四道泉农场这种地方，除了粮库这个铁碗饭，他还能干点啥？ 四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出去端盘子？ 当了一辈子库管员，孙大伟知道，自己只要出了粮库这个门，用“啥也不是”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心里哆嗦，腿打颤，孙大伟几乎是扶着墙来到尹升办公室的。 ——他就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尹升坐办公室里等了半天，也不见孙大伟来，正要再给他打个电话，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进来。” 尹升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门被推开，尹升看到的，是孙大伟病恹恹的一张脸。 “怎么回事？”尹升皱眉问道，“你咋的了？” 第35章 自作自受 “我……”孙大伟张了张嘴，他鼓起勇气走进来，“扑通”就给尹升跪下了。 好家伙，这可把尹升吓了一跳，他急忙跳起来，连扶带拽，才把快要瘫软成泥的孙大伟给拎起来。 “尹主任，我错了！我糊涂啊！”孙大伟哭道，“我真不应该被赵长海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我真不该做那种糊涂事啊！” 尹升是又生气，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也是粮库的老人儿了，怎么能跟赵长海同流合污？！” “我……我……”孙大伟支支吾吾了半天，脸憋得通红，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他能说什么呢？ 他那点心思，哪还好意思说出口？ 但尹升就用这种混合着无奈与责备的目光看着自己，孙大伟嗫嚅了半天，终究还是说道：“我其实真不想这么干的！您也说了，我是粮库的老人儿，我知道粮库是国家的，我不能占这个便宜！” “可是……可是架不住赵长海天天蛊惑我……给我送烟，送酒，还给我包了个大红包……我，这半年的工资，都没那个红包多……” “赵长海跟我说，让我趁着杨乃林休息，沈扬还只是一个代理科长的机会，把这批陈粮塞进去。” “其实，如果是杨乃林杨科长在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不敢做这件事情的……这次我也没这个胆量呀！但是赵长海说……” “赵长海说，他会搞定沈扬那边……反正咱们粮库这边儿，这粮食也都卖不出去。就算是有新粮，也都存成陈粮了……” “胡说八道！” 孙大伟这番话说得尹升暴跳如雷。 “合着你们干出这缺德事儿，还有理了？！”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孙大伟吓得都语无伦次了，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尹主任，您别生气，您听我说，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是我一时利益熏心！” 孙大伟越说越害怕，眼泪都掉下了来了。 “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再不干这糊涂事了！您念在我为粮库兢兢业业的工作十几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您说我这一把年纪了，四十多岁，我到哪儿找工作去啊！我家的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没了这份工作，我可咋办呀！” “我把我收的那些钱都交上来，我一分都没动，真的！这钱我其实拿着也哆嗦，您就放过我这一回，别把我开除了！” 孙大伟鼻涕一把，泪一把，看得尹升是又愤怒又无奈。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尹升是绝对不可能再给孙大伟机会了。 “这个事，是咱们粮库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中饱私囊的事，连上头的领导都知道了，而且上头交待，一定要严办。” 尹升沉着脸，斩钉截铁地说道：“赵长海都被开除了，我也保不了你。你把工作交接一下。” 说着，尹升便再次叫来了门卫李叔。 李叔一进尹升办公室就有点傻眼，刚才送走赵长海的时候，李叔还正儿八经地高兴了半天。 可是没想到，这回要他“送”的居然是孙大伟。 李叔也算是在粮库工作了一辈子的人了。 之前，李叔还不是门卫，而是仓储科的一名库管。 他在粮库兢兢业业了一辈子，老了，就想发挥点余热，直接当起了门卫。 李叔当门卫，也不要啥工资，他有退休金，家里儿孙都大了，不需要他操心。 老伴走得早，李叔一个人，在家里终归还是寂寞，于是特地找了领导，请缨来当门卫。 尹升这个人，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但也是个念旧的人。 听李叔这么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所以，李叔和孙大伟，也算是有些交情。 毕竟从前一起工作了好几年，李叔在看到满脸泪痕的孙大伟，心里的震惊也是难免的。 “尹主任，您别赶我走，我求您了！我求求您了！”孙大伟现在恨不能下跪，但尹升却摆了摆手，直接转身，站到窗户前，望起了风景，只给孙大伟留下了一个背影。 这一刻，孙大伟也明白了，事已成定局，就算是他再怎么求，也没有用了。 他面如死灰地走出了尹升的办公室。 李叔跟在孙大伟的身后，眼看着孙大伟把钥匙交了，又看着他收拾了东西。 仓储科的职工们，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孙大伟。 现在，大家伙已经差不多都知道了赵长海已经被开除的事情。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孙大伟的事儿。 孙大伟把库房钥匙交给沈扬的时候，满脸都是惭愧之意。 沈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张了好几回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孙大伟这会儿也多少有点冷静下来了，看着沈扬那充满了担忧的眼神儿，摇了摇头。 “小沈，你啥也不用说，我都知道。这事儿，谁也不怪，就怪我自己。想占公家的便宜，欺负你年轻，啥也不懂……” “但是仔细想想，我这良心就是没摆正！到眼下这个境地，都是我自作自受！” 说罢，他把钥匙交给了沈扬，抹了一把眼泪，道：“也挺好，我走了，也是给大家都敲一个警钟。做工作，必须得把心摆正，我也算是起了点作用。” 沈扬的鼻子有点酸。 孙大伟说得没错，做任何事，都得承担结果。 违反了工作原则和规定，就必须承担结果。 好在，孙大伟还不算糊涂，明白事理。 “大伟叔……您保重。” 沈扬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孙大伟点了点头，也没有去看大家伙一眼，转身走了。 李叔默默地跟孙大伟一起走出了办公楼，一路走向了大门。 “老李，你也不用陪我了，我没事儿！”孙大伟想要挤出来一丝笑脸，却没想到还是哭出来了。 李叔本来想责备孙大伟怎么这么糊涂，竟然被赵长海拉下水了。 但看到孙大伟这副样子，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36章 你们懂啥 李叔伸手拍了拍孙大伟，叹息道：“唉，等我帮你寻摸寻摸，万一有哪个地方招人，我告诉你。” 孙大伟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 他也没吭声，抹了把眼泪，点点头，便迅速地走了。 孙大伟在粮库工作了十几年，他为人又有点邋遢，办公室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多，手里端着的箱子，满满的装了一大堆，又因为走得惊慌，东西都洒了一地。 他也顾不上拣，就这么慌里慌张地跑了。 李叔想要喊他，但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沈扬。 “让他一个人静静。”沈扬说。 李叔叹了口气。 他很明白，不去看孙大伟那狼狈的样子，是他们能给他的最大的体面。 于是沈扬和李叔默默地把孙大伟掉的东西都拣了起来。 “我这几天给大伟叔送过去。”沈扬说。 “行。”李叔说着，又不免惋惜，“你说说，这老孙，在粮库干了半辈子了，还干出这么糊涂的事！” 李叔越说越气，索性狠狠地啐了一口：“都是那个赵长海，净不干好事儿！” 唉，苍蝇不盯无缝儿的蛋啊。 沈扬想这么说来着，但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只能说，不是每个人都在利益的面前，坚定原则。 如果不坚定自己的意志，那么就算孙大伟这次不被诱惑，下次也一定会被诱惑。 时间早晚的问题。 整整一天，沈扬的心情都不是那么太好，兴致也不是那么太高。 赵长海走了，普天同庆，但孙大伟的离开，却将这股高兴劲儿冲淡了很多，以至于，大家都没了之前那种兴高采烈的劲头。 杨盼盼也知道沈扬心情不好，老想跟他说说话，但沈扬整整一天都板着脸，杨盼盼也有点惆怅。 她不停地找机会想跟沈扬说话，但沈扬只是默默地点头，也不太搭话，直到杨乃林的电话打过来，让沈扬下班之后去家里，沈扬的脸色，才向往好看那么一点点。 看到父亲出手，杨盼盼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的杨乃林，已经出院了。 只不过因为身体虚弱，还得多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 本来医院是打算让杨乃林住久一点院的，但杨乃林辛勤工作了一辈子，哪里能在医院躺得住？ 他死活就是要出院，不管医生怎么说都不行，就连院长亲自出动也劝不住。 没办法，医院只能同意杨乃林出院。 其实杨乃林在家里也闲不住，每天都研究报纸，实在无聊，就鼓捣花花草草。 以至于沈扬再去杨乃林家的时候，差点要被放了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给晃花了眼。 其实不仅是花花草草，还有一些小树苗似的植物，沈扬一个也不认识。 就在他打量那些植物的时候，脚下还被绊了一下，直接就趴地上了。 “哎呀，咋回事？来了就直接给师父磕个大头啊？”杨乃林手里拿着喷壶，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咋的，太久没见着师父，激动成这样？” “激动是真激动，但疼也是真疼啊！” 沈扬从地上爬起来，咧着嘴揉着手。 这一下猝不及防，他的手掌都被地上的小石头和砂粒擦出血了。不过，同时也把沈扬之前阴郁的心情，给摔没了。 此时此刻的他，在师父杨乃林的面前，又变成了率真活泼的沈扬。 刚才沈扬和杨盼盼买了挺多好吃的，蔬菜，熟食，还有水果和饮料。 沈扬是个男人，把这些全都拎在了手里。 他这一跤可是跌得挺热闹，水果蔬菜掉了一下，地上都开花儿了。 杨盼盼惊叫一声，赶紧跑过来检查沈扬的手，然后跑进屋里拿碘酒去了。 “这孩子，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地上的东西不要了？男子汉大丈夫，擦破点皮儿还能要命了？”杨乃林看着杨盼盼慌里慌张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扬急忙蹲下来，去拣地上的水果和蔬菜。 杨乃林也弯腰帮他拣。 沈扬哪敢让师父干活？扶着他就给按到旁边的藤椅上去了。 “我说师父，您咋种这老些花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开苗圃呢。”沈扬先拣起一瓶饮料，用衣服擦了擦，拧开递给了杨乃林。 “什么苗圃？你没见过苗圃啊？苗圃起码有我这个院子十倍大！”杨乃林坐在那儿，接过徒弟递过来的饮料，心里还挺受用。 他现在既不能喝酒，也不能喝茶，只能偶尔喝点饮料，算做享受。 只是饮料也不能多喝，平时都是杨盼盼看着他，只有在沈扬来的时候，他才能喝上一瓶解解馋。 “是是是，您老人家说得对。”沈扬对自己的师父，那肯定是哄着来，尤其现在老爷子被气病了一场，他哪儿还敢拧着来？ 于是，沈扬便一边拣菜，一边道：“师父您这些花花草草，种得也太多了！您看，这院子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您要是种那些长在花盆里的也就算了，还整这些爬藤类的植物干啥呀？！您看这都在地上转好几圈儿了，我们年轻人绊一下就绊一下，可是您这么大岁数的人，要是真摔一跤那可真够呛啊！” “说得就是！”杨盼盼已经拿着碘酒回来了，她给沈扬清理了伤口，不满地数落杨乃林道，“我早就说过他，也不听啊！趁早把这些爬藤的都送走得了！” “你们懂个屁！” 杨乃林生气地把饮料瓶扔在桌子上，恼火道：“你们知道啥？这些爬藤的，和这些小树苗，都是我用来做实验用的！” “做实验？！” 沈扬和杨盼盼异口同声，杨乃林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道：“我这把老骨头，也拼不了体力去上班了。索性就退下来，在家里研究点东西。” 说罢，杨乃林叹息了一声：“咱们农场，早晚要摘牌。后续的形势，咱们也不知道。反正，都交给你们，有你们这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在，糖块只会越来越好。” “我也闲不住，研究点品种，准备种点农产品。” “啊？”杨盼盼顿时就怔住了。 第37章 面子里子 “您老人家，要种农产品？！” 不仅是杨盼盼，就连沈扬都怔住了。 “怎么，我不能种农产品？”杨乃林喝了一口饮料，不满地瞥了一眼沈扬和杨盼盼。 “你们俩是瞧不起我这个老家伙，是不是？” “不敢不敢！” 沈扬急忙摇手，这毕竟是他师父，沈扬可不敢得罪这老爷子。 但杨盼盼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爸，您快别开玩笑了。当年我妈养花的时候，您都嫌弃占地方，嫌弃费事，现在，您要养农产品？” 杨盼盼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是最喜欢养花的。 但是杨乃林却嫌弃这些花占地方，总是吐槽老伴儿。 后来，老伴儿走了，杨盼盼本来是想要好好照顾这些花草的，但却被杨乃林嫌弃太费事，让杨盼盼全都送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其实自从杨乃林出院以来，每天一个人在家，大把的时间给自己的时候，就突然间感觉到了寂寞。 老伴都的时候，他不想看到那些花草，就是因为不想睹物思人。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把心思扑在工作上。 如今闺女上班，他自己宅在家里的时候，回忆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让他瞬间陷入到了孤独里。 听到杨盼盼这么说，杨乃林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了黯然的神色。 杨盼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有些无措。 所幸沈扬有够机灵，立刻转移了话题：“师父，我好奇，您为啥忽然想种农产品了？这些，都是柿子啊？” “是柿子，但不是普通的柿子！”杨乃林正待解释，看沈扬已经上去去摸旁边的妹株柿子秧，立刻伸手“啪”地一声打开了沈扬的手。 “别乱摸，这柿子刚种上没几天，别再给我摸坏喽！” 沈扬急忙缩回了手，杨乃林道：“你当我愿意伺候这些玩意儿？我又不是没事儿闲的！” “你不就是没事儿闲的嘛。”杨盼盼说着，吐了吐舌头。 杨乃林气得瞪了杨盼盼一眼，道：“咱们农场的农产品销售难，卖不出去，都坏了！就算是自产自销，本地的购买量也赶不上腐烂的速度。更何况这一片，家家都有地，有几个买菜吃的？” “前几天，我给一个老朋友打电话，他们刚研发出来一个新品种，甜度高，果子漂亮，存放的时间还更长。” “我琢磨着，我现在也没啥事干，不如就种种研究一下。先种上一点看看，要是真行，就移到地里种种看。万一这品牌要是一下子火了呢！” “然后我就让他们给我送过来几株，这不，长得还挺好！” 杨乃林说着，颇有些得意地拂弄了一下这株新型柿子，满脸都是老园丁的喜悦，就像是望着子女的慈祥老父亲。 “那您，是真不打算回去上班了？”沈扬虽然知道师父的身体不太适合回去上班，但依照他对杨乃林的了解，真要是不上班，老爷子恐怕还真挺受不了的。 “明知故问！”杨乃林又瞪起了眼睛，“我要加能回去上班，哪还轮得到你坐科长这把椅子？” 沈扬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着说了声：“谢谢师父。” 杨乃林看了看沈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人哪，到什么时候，就说什么话。所谓在其位，谋其正，既然坐了这个位子，就不能想那么多。” 说着，他又轻轻地拂了拂柿子绿油油的叶子：“就拿我老人家来说，既然从这个位子上下来了，就安心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晚年，也算是为农场发挥余热了。” 沈扬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深沉了下来。 他明白，师父这是早就知道了赵长海和孙大伟的事情，也知道沈扬在为这件事情而郁闷，所以，借这个机会给自己讲道理。 他低下头，默不作声，杨乃林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个人感情是个人感情，但工作，就是工作。有时候坚持原则，就必须要放下个人感情，这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原则大于一切，国家的利益大于一切，我们肩上的责任大于一切。” 师父语重心长的话，让沈扬的心里受到了深深的触动，他抬眼，看向了杨乃林。 “好好干，这次的事情，就是你能力的最好的证明。师父看好你。” 杨乃林的目光里，充满了信任，也充满了欣慰。 沈扬的眼睛都未免有些湿润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杨盼盼看着这一幕，不禁吸了吸鼻子，又笑道：“好啦，你们这师徒情深的，看得我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似的。行了，你们聊，我做饭去。” 她的一席话，把杨乃林和沈扬都说乐了。 沈扬心里的郁闷和阴云也都一扫而空，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杨盼盼拿着蔬菜进了厨房，听到从院子里传来的阵阵谈笑声，脸上也有了笑容。 沈扬这会儿其实还不知道，他师父杨乃林早就知道场长李明远要面见沈扬，而且，给他安排了一项重任。 只不过，他没有告诉沈扬。 倒也不是杨乃林想要坑自己这徒弟一把，而是他真的对沈扬有信心。 自从当年，沈扬来到粮库的第一天，杨乃林就看出了沈扬不着调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才华和能力。 沈扬，绝对是一匹黑马。 而且，将会是带领整个四道泉农场走出困境，走向崭新未来的黑马。 沈长江，生了个好儿子，他杨乃林，教了个好徒弟。 杨乃林越想，就越高兴，晚上的碗，都多吃了半碗。 沈扬的心情也好了，这顿晚饭，他吃得既香，又高兴。 除了因为孙大伟的事情感觉到惋惜之外，四道泉农场粮库的职工们，全都为赵长海的离开而兴奋。 只有赵长海本人除外。 眼下杨乃林家欢声笑语，赵长海窝在家里，拎了一瓶啤酒，喝得满肚子都是怒气。 要是竞聘不上销售，他顶多是觉得有点丢脸。 但是现在，他连最起码的铁饭碗都没了，赵长海是从面子到里子全都丢尽了。 第38章 关键一环 且不论赵长海是怎么咬牙放屁地发誓要混出个人样，再找沈扬报仇雪恨的。 单说沈扬这边，孙大伟走了之后，尹升很快就招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当库管。 小伙子叫吕文，中专毕业之后，回农场的。 虽然还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但这小伙子胜在踏实认真，学东西也快。 沈扬教给他的东西，说一遍就记住了。 吕文眼里总有活，看着他忙前忙后，仓储科的老职员们，都不禁感慨。 “到底是年轻人啊，手脚就是麻利。从前孙大伟在这的时候，那真是八杆子都支使不动……”库管周萍看着吕文，由衷地叹了口气。 “嗐，老胳膊老腿的，咋跟年轻人比啊？孙大伟是糊涂，要不然，混一混也退休了。”另一位库管李爱国，一提起孙大伟，也有些惋惜。 两个人说着，又悄悄地看了一眼沈扬。 他们都了解沈扬，知道也因为孙大伟的事情颇为不是滋味。 不过好在，沈扬现在经过杨乃林的劝解，已经多少调整过来了一些。 所以，纵然是心里有一丝怅然，也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在其位谋其政，沈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吕文尽快把这摊工作拿起来。 就这样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该去农场向场长李明远汇报工作的时候。 尹升先前对沈扬说的是，场长要见见自己。 但周末下班的时候，尹升又特意跟沈扬叮嘱了一句，别忘了周一早点去场长那汇报工作。 沈扬当时就怔住了。 “不……不是说就是见见我吗，咋还整上汇报工作了呢？” “你懂个屁！”尹升当时就瞪起了眼睛，“让你汇报就汇报，好好准备准备，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 啥？ 沈扬顿时傻眼。 “尹主任，我到底是去干啥去呀？我还咋表现呀？再说，我汇报啥呀？！” 沈扬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尹升却连搭理都没搭理，直接摆了摆手走了。 “这咋回事啊！” 沈扬忤在原地半晌，方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他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到家，连吃饭也没有胃口，直接进屋就倒在了床上。 汇报啥，咋汇报？ 表现啥，咋表现？ 沈扬是完全懵圈中。 直到母亲严玉华摆好了饭菜，叫了他好几遍也没个回应，气得严玉华奔进屋里，直接一巴掌拍了下去。 “小兔崽子，装聋作哑呢你？！才上任几天，就跟你老娘玩这一套？！找抽！” 严玉华说着，又给了沈扬一巴掌。 沈扬吃疼，哎呦哎呦地叫着跳了起来。 “哎，等会儿，妈，您句刚才说什么？” “说你是个聋子！才当上几天代理科长，就开始装聋作哑，喊你吃饭也不吱声！”严玉华看着沈扬驴唇不对马嘴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沈扬却笑着猛地拍了一下手。 “行啊，妈，还是您智慧呀！装聋作哑，装聋作哑好！哈哈，哈哈哈哈！” 沈扬越说越高兴，严玉华见他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在看一根不可雕的朽木，摇了摇头，扔下一句“给我滚出来吃饭”，便走出了房间。 沈扬“哎”了一声，但却并没有着急行动，而是在脑子里盘算了起来。 按照眼下的形势，李明远基本不会为难自己，顶多是因为赵长海的事情已经解决，让自己去做个总结汇报。 而至于尹升说的，让自己好好表现，他就装聋作哑，假装没听见了就得了。 他一个小小的仓储科的代理科长，有啥好表现的？ 沈扬的心愿，无碍也就是好好地把本职工作干好，不想别的。 干好了本职工作，他就完成了任务，简直完美。 这么一想，沈扬心里堵着大石头就落了地，高高兴兴地去吃饭了。 从始至终，沈扬都没想到李明远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大惊喜在等着自己。 以至于他周一早上去找李明远的时候，听李明远跟他说，让他准备一下，参加销售部的竞聘，都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场长，您说啥？” 这次，可不是沈扬装聋，是他真的有点聋，而且，是八不得自己聋的那种。 “我说，让你参加销售的竞聘。”李明远看沈扬愣头愣脑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但紧接着，又正色道，“不过，这个竞聘……眼下还有点麻烦。” “麻烦，是有点麻烦，那可不是一点点的麻烦呀！”沈扬的脑子到底还是转得比较快，听李明远这么一说，赶紧道，“您看，我刚当上仓储科的代理科长，这才几天哪，屁股还没坐热呢，哪能说走就走！” “更何况，我们刚招上来一个新人，我还得带新人呢。我要是去竞聘销售，我们仓储科更没人了！” 看着滔滔不绝的沈扬，李明远都被他给气乐了。 “我说的麻烦，不是你说的麻烦，你们粮库那边的事，自有尹升尹主任解决。你就放心，安心做你的事，不用你操心。” “啊？”沈扬眨了眨眼睛，又急忙摇手，“不行不行，李场长，作为一个职员，哪能让领导操心呢？那我这个代理科长也太不称职了不是？” “行了，我说不用你操心就不用你操心。”李明远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沈扬这小子，不是谦虚，是真不想来当销售。 可惜了一身的才华胆识，却一点野心都没有。 不过，李明远是不可能让沈扬就这么窝在仓储科当个小科长。 所有的竞聘资料，以及关于四道泉农场的改革建议，李明远全都看过了，就数沈扬写得最精彩，而且也最到位。 从农场现状，到人员编制，再到结合市场运营的销售趋势，沈扬写得有条不紊，面面俱到。 这样的人才不收于麾下，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我说的麻烦，是现在的销售人员，基本上都招上来了。” “招来了啊？”沈扬的眼睛就是一亮，“啊，那可太好了！招上来了好，我们的农产品销售终于有望了！” “是有望，但还差关键的一环。”李明远笑道，“还差一个销售经理。” 第39章 销售经理 “销售经理”这四个字就像晴天忽然响起的炸雷，炸得沈扬脑袋轰轰作响。 而李明远在沈扬还在心里做最后挣扎的挣扎的时候，断了他的念想。 “所以，我跟领导们商量了一下，这个销售经理的竞聘，就给你一个机会。” “我……我可不行，李场长，您这是太高抬我了！”沈扬说话间，有一种想要跳起来逃跑冲动。 “哎，年轻人，就不要自谦了哈。”李明远老生在在地端起了茶杯，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过度谦虚，就等于骄傲。给你一周的时间准备准备，下周一的竞聘大会，你就把你的改革建议书拿到大会上做个演讲，要是能说服在场的领导们，这个销售部经理，就是你了。” 沈扬这回，是彻底傻眼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李明远的办公室，怎么回到粮库的。 一进粮库的大门，杨盼盼就迎面走过来了。 她本来是要去场里送表格的，这会儿看到沈扬像丢了魂儿似的往回走，不禁吓了一跳。 “沈扬！沈扬！” 杨盼盼一连叫了好几声，沈扬才回过神来。 看着杨盼盼，沈扬悲呼了一声：“完蛋了！” “啥完蛋了？谁完蛋了？！”杨盼盼被吓了一跳。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杨盼盼也都始料未及，联想到赵长海和孙大伟都被开除的事情，杨盼盼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一把抓住沈扬，连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了，你要被开除了？！” 杨盼盼这一嗓子喊的声音太大，立刻引来了几个路过职工的注意，他们全都围上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沈扬，你这是咋了，粮库要开除你？！” “你也参与赵长海的事儿了，不会？” “还是你有啥别的事儿啊？是不是尹主任误会你什么了？” “要是遇到啥难处，跟我们说说，不行咱们一起找主任去，帮你解释一下！” 大家伙儿这么一凑上来，沈扬那迷糊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骤然清醒了下来。 “沈扬，到底咋回事，你说呀！”如果是平常，杨盼盼肯定不会这么失态，但这会儿她是真着急了，一张小脸儿，都急得红了。 杨盼盼这一急，大家伙也跟着急，非接着沈扬去找尹主任。 “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你是啥样人，要是有人敢诬陷你，我们都可以给你证！” “对，小沈，你放心，我们都会帮你！” “别，大家伙别激动，我没事，没事！”沈扬急忙安抚众人，虽然大家伙这么急切，让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但同时也很感动。 这证明，对于自己，大家伙还是挺认可的。 “我说的完蛋了，是我笔记本电脑坏了，这领导还让我做个表格，全存笔记本电脑里了。”沈扬笑呵呵地解释，“早知道我就在单位电脑里备份一份了。” “嗨，早说呀！” “你这小沈，一天就知道吓唬我们这些老家伙！” “真吓人，你这小子！” 大家伙闻听只是一场乌龙，有的无奈，有的又好气又好笑，有的则给了沈扬一下。 等到众人慢慢散去之后，杨盼盼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刚才。不过，到底咋回事了，发生啥事儿了？” “咋也没咋！”沈扬笑着向大家伙挥手，等人都各自回到办公室，才拉着杨盼盼进到自己的办公室。 “我的姑奶奶，你在外面那么大嗓门喊啥。” “我那不是……着急了嘛。”杨盼盼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鼓起了小脸儿，道，“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看你的样子，跟丢了魂儿似的。你今天不是去农场找李场长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李场长都你说什么了？” 提起这个，沈扬便是仰天长叹。 “唉，真是天要亡我！” 说罢，他便将李场长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跟杨盼盼说了一遍。 杨盼盼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沈扬，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急切，半晌说不出话来。“你这又是咋了？！”沈扬被杨盼盼看得直发毛，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杨盼盼的一双大眼睛慢慢溢满了泪水。 “你咋了，盼盼？！你可别吓我！”沈扬被杨盼盼吓坏了，直接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又晃，“你能看见吗，能听见我说话？” “走开！”杨盼盼拂开了沈扬的手，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你要飞黄腾达了，你要当销售部经理了，你要离开粮库了……咱们也再见不着了。” “嗐！”沈扬一拍大腿，“什么销售部经理呀，那都八字没一撇呢！” 杨盼盼摇了摇头，她抹了把眼泪，道：“其实，从你写改革合理化建议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在粮库待太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快别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了，哪儿跟哪儿啊！”沈扬都快要薅自己的眷属了，眼下他自己销售经理竞聘的事情还没理清思路呢，杨盼盼这么一闹，他脑袋都嗡嗡的。 “我压根就不想当这个销售部经理！肯定又是赶鸭子上架，没人敢竞聘那个经理，就让我上去晃一圈。” 杨盼盼看到沈扬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道：“沈扬，你还真当这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吗？场长要是没相中你，能今天单独把你叫过去吗？这个销售部经理，是随便谁就能上去晃的吗？” “其实，你的才华和能力，早就被领导相中了。只要你好好的对待这次竞聘，销售部经理的位置， 肯定是你的。” 杨盼盼的这番话，倒把沈扬给说傻了。 沈扬有能力，也有才华，但是他这个人就是不想当官。 不过，想想看，让自己写改革合理化建议，如果只是因为没有人写的话，也能说得通。 但是让自己上去演讲这件事呢？ 真的也是因为赶鸭子上架？ 还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定人选？ 眼下，沈扬也沉默了。 办公室里，两个年轻人各怀心事地坐在那，不发一言。 第40章 鸭子上架 许久，沈扬方喃喃地说了一句“原来我早就被赶到架子上去了啊。” 杨盼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何止是早就被赶到架子上去了，你是一直在架子上待着呢！” 听杨盼盼这么说，沈扬顿时垂头丧气了起来。 “领导们赏识你，是好事。”杨盼盼拍了一下沈扬的肩膀，尽管心里有些酸楚，但还是笑道，“金麟岂是池中之物，加油，沈扬，我知道你肯定行。” “你肯定行”这几个字一说出来，杨盼盼的鼻子又酸了。 沈扬看她这个样子，赶紧求饶。 “哎呀，大姐，你这是干啥呀？我就去参加个竞聘，又不是上刑场！再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 杨盼盼点了点头，抹去了眼泪。 沈扬现在是一个头三个大，只想好好静静。 下了班，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家，但想了想，还是去找了自己的师父杨乃林。 杨盼盼没想到沈扬能来，下班时候，她还特意叫了沈扬一声，可沈扬依旧像丢了魂儿似的没听到。 这让杨盼盼心里挺难受，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前脚刚进门，沈扬后脚就来了。 杨乃林早就料到沈阳会来，正坐在院子里看文件等他。 沈扬一进院子，就看到杨乃林看的文件，正是自己写的那份改革建议书。 “您也早就知道了？”沈扬苦着脸问。 “这么好的报告，当然得学习学习。”杨乃林笑道。 沈扬哀叹一声：“赶情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杨乃林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指着这份四道泉改革合理化建议，对沈扬道：“你这份建议书写得好，但有两个地方，不太符合咱们农场的实际情况。” 沈扬一听，神色便是一凛，刚才的沮丧和苦恼此时全都顾不上，直接坐到师父杨乃林的身边，跟他一起看起文件。 其实当尹升把这份文件给杨乃林看的时候，杨乃林也有几分惊诧，但很快，他便由衷地感慨，后生可畏。 他想起当初，沈扬也曾给自己说过对农场改革的看法，但全都被杨乃林否决了。 否决的原因，就是农场的那条路，多年无人修，导致农场的农作物运输不出去。 杨乃林不是没提过建议，尹升，以及李明远全都反映过这个问题。 但现实情况在这里摆着，整个农场都穷，上面需要帮助拨款的地方又多，哪里顾得过来？ 这就像是一个贫困又孩子众多的家庭，仅有的那么一点吃食，又要顾及家里每一个人的口粮，所以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做其他的事。 因为这个，杨乃林一直耿耿于怀，甚至苦恼。 碰壁的时间太长，会让人失去斗志和热血，也会让人认命。 但看到沈扬字里行间洋溢着的热情，那对于农场发展前景的热望与热忱，竟不知不觉间令杨乃林湿润了眼睛。 他又想起了自己初到四道泉农场时候的那份干劲儿，不怕天，不怕地，一腔热血地投入到生产和建设之中。 如今，这片黑色的土地上已经有了粮食和农作物，成为了祖国的大粮仓。 可是，他们这些老家伙，却渐渐地失去了那股斗志，安于现状。 想想真是羞愧。 大概是看出了杨乃林的心思，尹升也推心置腹地跟杨乃林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想让沈扬当这个销售经理，在他看来，也只有沈扬最能胜任销售经理这个职位。 “场长也觉得，沈扬这小子哪儿哪儿都好，有胆识有才华，可偏偏就是没有野心，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太安于现状了。”尹升当时指着沈扬交来的报告，“就连这报告，都是被我逼着才肯写的。”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陷入沉思的杨乃林：“我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东风了啊！” 论最了解沈扬的人，莫不是他师父杨乃林了。 能给沈扬送东风，让他烧起一把熊熊烈火，最好烧得他雄心大起，带着四道泉农场大刀阔斧地改革创新！ 可尹升也不敢太给沈扬压力，毕竟万一这么好的苗子给压跑了可怎么办。 杨乃林一听就不乐意了，当即表示让尹升放心，他一定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保准沈扬全心全意去准备销售经理的竞聘。 杨乃林将这么多年的经验，结合沈扬的报告，把不妥之处指给他。 “修路，是肯定要修的。但是怎么修，还是得好好琢磨。” 这么多年，他们不止一次提过修路，可迈步过去的坎儿，就是钱关。 “不修路，农产品即便运出去，也打不住耗损的量。” 沈扬的想法是，如果农场的销售能提上去，利润就能提上去，就有钱修路。 而他所提议的全新种植模式，是为了让整体产量和质量都能提升，到时自然能卖个好价钱，利润也就会随之上升。 “你的想法很好，可新的种植模式从推广到成熟，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至少是两三年的事，农场里那么多人等着吃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说服他们？” “这……是销售经理应该考虑的事？我就是写了一个报告，说说自己的想法。” “那也总要想得深，想得透彻。改革可不是纸上谈兵。” 沈扬脸上有点热，他点点头。 和师父聊了几个小时，把那些，仔仔细细地聊着从想法到落实可能遇到的阻碍和解决办法。 这一聊，就聊到深夜。 等聊完，沈扬有一种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甚至让他冒出一点“如果是我当上销售经理，我一定带领大家怎么怎么”的心思。 临走前，他师父杨乃林一脸欣慰地看着他，感慨了一句：“你小子现在，真是大有长进了。要是那天你做了销售经理，你爹看到都得夸你一句‘好小子’！” 这话，让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心，变得更加不安。 晚上，沈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意朦胧的，仿佛看见父亲他老人家就坐在床边，翻看着他那份改革建议书，他揉着眼喊了一声爸，沈长江一脸欣慰地看着他。 沈扬正要说话。 闹钟响了。 他睁开眼，摸了摸枕头边的改革建议书，心里暗暗有了决心。 第41章 竞选预演 杨盼盼觉得，沈扬的精气神不一样了。 昨天还愁眉不展的，现在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精神百倍。 李明远让他好好准备，但沈扬以前连班干部都没怎么竞选过，更何况是销售经理了。 思来想去，他拿出了大学毕业答辩的准备架势。 先将改革建议书再仔仔细细修改一遍，把所有的资料补齐，做到有一处数据就有一处佐证资料。 然后将在演讲的时候，大家可能提出的问题列成表，并给出合理的答案。 有好几次，杨盼盼看到沈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沈扬神游太虚一般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连喊他去外面吃饭都不去了。 杨盼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吃晚饭的时候向杨乃林说了这件事。 “爸，沈扬最近也不知咋了，天天魂不守舍的，是因为竞选的事，压力太大了？不会出什么事？” 她可听说，压力太大的时候，能把人整出精神病来。 电视里精神病就是每天精神恍惚的。 “能出什么事？” 杨乃林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他是了解得很，丝毫不担心。 “他这几天都没来看您了！”杨盼盼说。 杨乃林看了一眼闺女，乐呵呵地笑了。 “爸，您笑什么？”杨盼盼问。 “你担心那小子啊？” 杨乃林笑眯眯地看着闺女，杨盼盼的脸一红。 “谁担心他啊？我就是担心万一他出点什么事，您急上了怎么办！”杨盼盼匆匆吃完晚饭，找了个借口就进屋了。 杨盼盼拿了本杂志看，看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杨乃林在外面喊：“盼盼，快出来，沈扬来了！” 杨盼盼有点恼了，自己不过是问了几句，怎么她爸还拿她打趣上了？ 哦！肯定是吃完饭了，想让她去洗碗的。 “碗放在那，我马上来！” 杨盼盼不紧不慢，花了几分钟看完杂志上的一篇小文章，这才推开凳子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坐在凳子上，正在和杨乃林聊天的沈扬。 “盼盼，快去，倒杯茶来。”杨乃林手里拿着几张纸，正是沈扬写的“改革建议书问题列表”，他看得满面红光，显得十分激动。 “你小子，让你上心些，还真上心了！好！真好！”杨乃林将那些问题仔仔细细地看了，问题有深有浅，有些连杨乃林都没有想过。 “都是师父您教得好！”沈扬笑道，“没有您，我哪能想出这么多东西呢？” 他说的是实话，大学学的，终究是理论知识，只有真正干起来，实践才能出真知。 这么些年，他从师父这里学到的，受用一辈子。 这马屁拍得杨乃林心情十分舒畅，但还是瞪了沈扬一眼：“好的不学，可别学别人溜须拍马那一套！” “是是是，师父您说的是。”沈扬笑着附和。 杨盼盼端了两杯茶出来，见他们这样，忍不住笑了。 “沈扬，你今天来，不会就是来拍我爸的马屁的？”她放下茶，麻利地将碗筷都收拾起来。 “当然不是，我今天来可是有正事。”沈扬起身想帮杨盼盼收拾碗筷，杨盼盼拂开沈扬的手，没让他碰，“我来就行，你忙你的。” “那等你忙完了。”沈扬笑道，“今天这正事，没你不行。” “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杨盼盼来了兴趣，“那你等等，我先把碗放水池里！” 她把碗筷碟子都收进厨房，又拿了抹布把桌子擦了，这才回来坐下。 “说，有我什么事？”杨盼盼问。 沈扬今天来，就是来预演竞选演讲的。 虽然他做足准备。但那些准备都是他一个人，暗暗地使劲儿。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觉得一切准备充足了，指不定在别人眼里，就能看出几个漏洞来。 他师父杨乃林，在四道泉农场干了几十年，半生都奉献在这里了。 而杨盼盼，进农场比他还晚，算得上是四道泉农场的新鲜血液。 他们，也正代表农场里的老一辈和年轻一辈。 杨乃林听他说了目的，点点头，很欣慰地夸他“考虑周全”。 沈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杨盼盼认为，预演就是预备性演习，一切都按标准的来，于是主动担当了报幕员。 杨盼盼报幕：“下一位竞选者，是来自四道泉农场仓储科的代理科长沈扬，大家掌声欢迎！” 沈扬有些无奈，只能在杨盼盼的掌声中站在墙边，开始他的竞演。 “大家好，我是来自仓储科的沈扬……” 沈扬拿出预演毕业答辩的劲儿，认认真真地开始他的改革建议书的演讲。 杨盼盼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只觉得他意气风发。 而那些改革的建议，也让杨盼盼这个四道泉农场人听得心潮澎湃。 什么打造品牌，什么全新的农业形态，光是听着都觉得厉害。 如果沈扬的建议能实施，那么肯定能给他们四道泉农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乃林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拿着笔在小本本上记上几笔。 等沈扬演讲结束，杨盼盼发自内心地为他鼓掌。 “沈扬，你可真厉害！” 这下轮到沈扬不好意思了，他谦虚道：“第一次预演，还有点紧张，如果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提出来。” “还真不少问题。”杨乃林拿着小本本，从气场到内容提了不少建议，最后，又随机提了几个刁钻的问题。 沈扬还在消化师父前面的建议，蓦地听见问题，那角度刁钻得他心里一激灵。 “说啊，怎么解决？”杨乃林没好气地催促。 他一催，沈扬就紧张，一紧张，说话就开始磕磕巴巴。 杨盼盼安慰他：“你别着急，慢慢想。” “慢慢想？”杨乃林对沈扬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到时候，下面听你竞演的那些人，肯定比我态度还差，问题还刁钻。谁会给你时间慢慢想？你这准备，还不够，回去再好好准备！” 沈扬被杨乃林一骂，反而不紧张了，他干脆地应了一声，收拾起带来的资料，把杨乃林的建议一条条记下来。 临走前，回头一笑。 “师父，我明晚还来！” 第42章 冤家路窄 沈扬说来，就开始每天晚上吃完饭就到杨乃林家报道。 杨盼盼嫌他不怕麻烦，不如晚饭直接在他们家吃了得了，饭桌上还能她爸多聊聊。 沈扬一想也对，后来下了班就和杨盼盼一起去，路上总要去切点蹄髈牛肉之类，杨乃林也乐得有人陪他喝一杯。 在杨乃林的打磨下，沈扬的竞演预演效果越来越好，到最后，他已经能将一切和稿子相关的问题烂熟于心，还能脱口而出。 “后天就是竞演了，明天就别来了。” 晚上，沈扬走的时候，杨乃林说。 “师父，我不用休息，我觉得每天您给我提点意见，我才能准备得更加充分，到时候上场了才能不怯场！” 沈扬大有明天再来的意思。 “谁叫你休息了？我让你去收拾收拾你自己，把头发剪剪，挑身合适的衣裳，到时候一上去让人眼前一亮，就能驳个好的印象分。” 杨盼盼“噗嗤”一笑：“爸，你这是让他用美男计吗？”说着打量着沈扬，“别的不敢说，要是收拾一下，穿上件白衬衫，保准能拿到不少场里妇女的票！” 沈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抓了一把头发，好像头发是长长了不少。 杨盼盼捂着嘴笑：“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你要是能拿到在场妇女的票，那也不少啦！” “盼盼，你别打趣我了。”沈扬笑着跟杨乃林道别。 杨盼盼送沈扬出去，送到门口叮嘱沈扬一定记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争取赚个印象分。 沈扬点头道：“我明天就剪头发去，就是这白衬衫……我家里倒是有，但都穿了不短时间，恐怕还是得买件新的。” “那你可得好好挑挑！”杨盼盼笑道，“挑不好，那美男计可行不通了！” 沈扬倒不想使什么“美男计”，他是去竞聘产品经理的，又不是去选美的。 但师父说得对，印象分很重要。 大学就业课的时候，老师也说过，如果要去面试，就要穿得最符合那份工作的专业形象。 因为当你觉得一个人穿着专业的时候，你会下意识觉得他就是一个专业的人。 不过，在沈扬眼里天底下的白衬衫都一样，也就杨盼盼这样的女孩子，能说出他哪一件白衬衫比哪一件更显得人精神了。 “盼盼，明天是星期天，你有事吗？” “没事啊，怎么了？” 她的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沈扬还没说，她已经猜到沈扬为什么这么问了。 “要是没事，帮我一起去挑件衬衫，我请你吃好吃的。”把挑衣服的任务交给杨盼盼，他很放心。 “什么好吃的啊？”杨盼盼笑眯眯地看他。 “你想吃啥就吃啥！”沈扬笑容真诚无比。 “行！” 解决了形象问题，沈扬心情大好，回去之后，把这几天已经被他翻烂了的演讲稿重新誊抄了一遍，这才去睡觉。 第二天上午，沈扬早早地起了，先去捡了个头发，然后洗了个澡。 吃完午饭之后，沈扬骑着自行车去杨乃林家接杨盼盼。 到的时候，杨乃林正在午睡，杨盼盼轻手轻脚地出了家门。 她今天穿了一件碎花裙子，身材窈窕，头发在脑后编成一根麻花辫，整个人看起来比上班的时候明艳了不少。 “怎么样？”杨盼盼大大方方地问。 “我懂了。”沈扬竖起大拇指，“这就是师父说的‘让人眼前一亮’了，看起来和平时不同，更有精神了。谢谢你，盼盼！” 杨盼盼傻了眼，呆呆地看了他几秒。 “不客气！”她一跺脚，转身进院子去推自行车。 沈扬这个呆子，就是一个石头脑袋！ 这边，沈扬还兀自高兴，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师父的用心良苦。 两人去了街上的服装店，杨盼盼先让沈扬自己挑衣服，结果挑了几件都被杨盼盼否决了，后来杨盼盼看不下去了，给沈扬搭配了一件合身挺括的白衬衫，再配上一条黑色的西装裤。 “你有皮鞋的？”杨盼盼问。 平时沈扬在农场，穿休闲运动鞋比较多，皮鞋就很少穿了。 见他犹豫，杨盼盼直接拉着他去了旁边的鞋店。 两人正试着鞋，谁也没注意外面窗户趴了个人，正贴着玻璃往里望。 赵长海这几天闲得发慌，中午刚和一帮朋友吃完饭喝完酒，出来就看见一个身影特像他的女神杨盼盼。 追过去一看，可不就是杨盼盼吗！ 杨盼盼和那个害得他丢了工作，想起来就牙痒痒的沈扬正手牵手逛街呢。 等贴着玻璃看到杨盼盼正认真帮沈扬挑选皮鞋，赵长海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他才走多久，这沈扬就把他的女神给追到手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狠狠地揍沈扬一顿，反正现在他也没工作了，打人也不用担心被开除。 但想到杨盼盼还在，只能把这口气忍下去。 正在心里骂着，就看见沈扬已经付了钱，拎着鞋子和杨盼盼走了出来。 “盼盼，逛街呢？”赵长海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扑面就是酒臭味，杨盼盼下意识地皱起眉。 “你怎么在这？”她看见赵长海，就觉得反感。 “和朋友吃饭呢，这不刚吃完就遇到你们了。” 赵长海见沈扬手上拎着的都是男士品牌的袋子，打心眼里瞧不起沈扬，约他女神逛街，竟然只顾着给自己买东西。 “盼盼，这条街有好几家女装店，不如我们去逛逛，但凡你喜欢的裙子，我就买下来送给你！”赵长海冲杨盼盼笑。 他今天一定要在沈扬面前，争下几分面子。 “不用。今天我是陪沈扬买衣服的，明天他就要竞聘销售经理了。”说着，连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赵长海，“现在买完了，我们走了，再见。” 说着，拉着沈扬就走。 沈扬回头看了一眼，赵长海瞪着他的眼神，要吃人一样。 “沈扬，我要吃那个雪糕！”杨盼盼说。 “行！我去买。” 沈扬转身去旁边的店里买雪糕。 看着杨盼盼笑容灿烂地跟进去，赵长海狠狠一脚踹倒了路边的垃圾桶。 “沈扬你给我等着！” 第43章 竞聘现场 沈扬买完衣服，时间还早，就陪着杨盼盼也逛了一会儿，然后就去吃东西。 等把杨盼盼送回去，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晚饭饭点。 母亲严玉华正在做饭，沈扬打了招呼就进房间去了。 等严玉华做好饭，喊沈扬来端，半晌没见有人回答，她端着一盘炒青菜，进屋就见沈扬穿着身崭新的衣裳和锃亮的皮鞋，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 严玉华放下菜，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干什么呢？一个大男人跟个花孔雀似的，饭都不吃就顾着臭美了！赶紧洗手吃饭！” 沈扬揉了揉脑袋，答应一声，进屋把衣服换下来了。 严玉华已经布好了饭菜，她给沈扬盛了满满一碗饭。 “妈，我在外面吃过了，我喝点柿子汤就行。”沈扬将饭推过去，拿了碗盛汤，顺便把白天和杨盼盼去买衣服的事告诉了严玉华。 听前半截的时候，严玉华还以为儿子开窍了，知道谈恋爱了。 听到后面，才明白，这是为了竞聘做准备。 这些天，沈扬整个人攒足了劲儿为竞聘做准备，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心中都觉得欣慰。 想当初高考的时候，都还没下过这样的苦功夫。 “准备得怎么样了？有多少把握？”严玉华淡淡地问。 “五成，一半一半。”沈扬笑道。 严玉华看着儿子，想起丈夫来，一时间有些思绪上心头。 “明天，农场的老人也会去？” “对，估计四道泉农场明天不忙的人，都会去。” “好好讲，别让那些老人看笑话。” 四道泉农场的老人，都是沈长江的老同事，沈扬这孩子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长大的，在他们眼里，沈扬不仅是沈扬，还是老书记沈长江的儿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哎！放心妈！” 晚饭之后，沈扬一头钻进书房，预演竞聘演讲直到深夜。 临关灯前，他看向墙上沈长江的遗像。 “爸，我知道妈担心什么。”他笑着看着父亲的照片，“放心，我明天一定不会给您丢人的。” 第二天上午，四道泉农场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所有人聊的都是同一个话题，就是今天销售经理竞聘的事。 销售经理竞聘演讲，就在农场办公楼旁边的大礼堂举办。 九点半时只有开大会和搞晚会的时候才用的大礼堂里，已经坐满了过来看热闹的人们。 竞聘演讲，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以前无论是什么职位，都是领导们直接下通知，大家都觉得新鲜的很，但凡手上没什么活儿都，都过来看看热闹。 观众席第一排摆着几张席卡，中间就是场长李明远的名字。 眼尖的年轻人发现，李明远席卡旁边，放着的是老场长陈保国的席卡。 一个个议论纷纷，看来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要知道老场长陈保国那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当初他管理农场时，一向要求十分严格。 “怎么样？”杨盼盼将水杯递给沈扬，问道，“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 然而抿着的唇角还是出卖了沈扬的内心，他深吸一口气，问，“师父怎么还没来？” 话音才落，杨盼盼就指着远处的人影：“我爸来了！” 看见杨乃林的，沈扬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虽说这竞聘演讲最终上场还是得靠他自己，可是只要师父在，他就有底气。 就在这时，有人来通知沈扬去报道，沈扬匆匆杨乃林打了招呼，就进去了。 “爸，我怎么看着沈扬有点紧张呢？”杨盼盼看向沈扬的背影，扭头问道。 “这小子，何止是有点儿。”杨乃林笑着说，“盼盼，你觉得他能行吗？” 杨盼盼握拳：“沈扬指定能行！” 杨乃林哈哈大笑：“对，指定能行！” 上午十点，礼堂下面的椅子座无虚席。 农场里的老人都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他们不仅要听，李明远场长还特地叮嘱他们，一定要问，最好能把竞聘的人问得哑口无言才好。 大家一片哄笑，胆大的直接笑问：“场长您这是故意为难他们？” “必须要为难他们，”李明远十分严肃地说，“这销售经理可不是组长队长，不是你做事认真，或者你有点能力，就能当上的。他要管的，不仅仅是卖咱们的农产品，还要懂得怎么能带领咱们四道泉农场越办越红火！” “李场长说的没错。”陈保国也站起来，看向前面几排的老员工，“在座的，都是在咱四道泉农场干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人。今天啊，你们就是炉子里那能烧铜化铁的火，真金不怕火炼，咱们就是要用这火去把真金烧出来！只有能过你们这一关，才能配成为销售经理！” 一时间，大家纷纷正襟危坐，都顿时觉得肩上多了一份重任。 李明远扶陈保国坐下，竖起大拇指，敬佩地说：“还得是您！” 陈保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示意李明远赶紧让开始。 报幕员上去报幕：“现在，四道泉农场销售经理竞聘演讲正式开始！下面有请第一位竞聘者，仓储科贾建刚！” 贾建刚上去时，有员工把演讲稿也给第一排的各部门领导发了一份。 尹升拿到手赶紧匆匆浏览一遍，看完之后，一颗心也定下来了。 这份改革建议书，有不少场面话和空话，完全比不了沈扬写的那份。 还是他手底下的兵给力啊！ 尹升靠在椅背上，看向台上竞演的小伙子，默默把沈扬的排名往上提了一位。 沈扬和其他竞选者们一起，坐在左侧靠近舞台的椅子上。 和一众正在翻演讲稿的竞聘者不一样，沈扬坐的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听着台上对手的演讲，不时地在心中默默和自己的内容比一比。 贾建刚演讲结束，报幕员上台询问是否有人想要提问，老员工们刷地举起手，一眼望过去，至少有十几个人。 好家伙！沈扬在心中默默惊叹，也趁着这机会摸一摸负责提问的老员工们的脾气。 古人不是说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第44章 剑走偏锋 沈扬抽的位置是中间靠后，比起其他人不安，他反而是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听了半场的竞演。 一路听下来，他心中就有数了。 前面演讲的人分了两种，一种是在四道泉农场工作了很多年，凭借着多年的工作经验写的改革建议。 但四道泉农场的员工，你在什么部门，那很有可能到退休，你都没有挪过窝，还在那个部门。 这种员工竞演的内容都是以自己所在部门工作为主，观点也是偏部门化，若是改革一个部门来说，还是适用的，可要是放在一整个农场上，那就显得太过片面了。 而另外一种，多是进农场没几年的年轻人。 年轻人会上网，能查到不少网络资讯。 有几篇的内容，和沈扬在找资料时看到的参考内容，几乎没有区别。 然而，一片土地有一片土地的脾气，他们的黑土地啊，可不是其他土地能比的。自然，也就没法完全照搬别处的经验。 到了沈扬上场时，已经快到中午。 “下一位竞聘者是粮库仓储科科长沈扬，让我们掌声欢迎！”、 除了仓储科的员工热烈鼓掌，其他的掌声都稀稀拉拉的。 沈扬走上台，将演讲稿放在发言台上，抬头看向在座的四道泉农场的员工。 大家听了一上午的竞演，明显都听得累了，有的已经打起了瞌睡，有的频频看时间，等着时间到了就去食堂吃饭。 看来，现在已经没几个人能听得进竞演内容了。 杨盼盼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旁边，一个男同事站起来，像是要走。 少一个人，就减少一个支持的可能。 “听完这个再走。”杨盼盼好声劝道。 “我还有事。”男同事摆摆手，走了。 见有人走，其他人就蠢蠢欲动，也想离开。 “听了一上午，大家都累了？”沈扬说着，拿起话筒，笑着看向下面坐着的人，“这唠嗑，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就不觉得累了。” 他边说，边走下了舞台，笑道：“不如，我们来唠唠嗑。” “这小子，搞什么呢？这不是胡闹吗？！”尹升有点着急。 “尹主任，别着急嘛。”陈保国十分淡定，笑着端起杯子，“听听我们的小沈同志要和大家唠些什么，我很好奇啊。” 李明远也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他笑道：“我猜，是要聊聊改革之后的新农场？” “大家没有想过，再过几年……”沈扬卖着关子，看向大家。 李明远笑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 “大家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李场长，你猜错了啊。”陈保国笑呵呵地说。 “嘿，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李明远也笑。 沈扬继续说：“或者，我换个方式问，过个三四年，你希望过怎样的生活？” 这提问式的发言，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沈扬将话筒递出去。 “俺想给俺儿子盖个大房子！” “我希望能出去旅游旅游，也能坐坐大飞机，感受一把在天上飞的感觉！” “我希望能买辆小汽车！那开起来，贼拉风！” …… 大家描绘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沈扬将话筒递给下一个男人。 男人长得憨厚朴实，脸上是饱经风霜的纹路，他今年才四十多，但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了。 “俺想粮食能卖个好价，然后把家里的房子好好修修，再……”男人说着，憨笑两声，“再娶个媳妇儿！” 礼堂里大家都哄然大笑，有相熟的邻居打趣道：“老李你不是有媳妇吗？” 有人大声说：“他媳妇嫌他穷，结婚没多久就跟人跑啦！” 又是一阵大笑，老李也跟着笑。 毕竟，在四道泉农场，媳妇儿跑了的也不是一家两家。 有些外地来的女人，是奔着过好日子来的，可嫁过来之后，才发现这地儿比他们那还穷，这日子越过越苦，越过越煎熬…… 四道泉农场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不仅是农场穷，这一片能像赵长海一样家里有小汽车的，都非常的少。 饭倒是能吃饱，可比温饱线高出有限，依旧有不少男人娶不上媳妇的，也有不少女人想嫁去外面过上好点的日子，年轻人有不少都出去打工，就再也不肯回来了。 生产力不足，也让这片土地，总在农忙时捉襟见肘。 “大家觉得，如果四道泉农场一成不变，三年后，你们想过的生活，还能过得上吗？”沈扬问，“回想过去三年，大家拿到手的钱够实现你们的愿望吗？” 他看向大家，语气凝重：“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都心中有数。” 原本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此时，表情逐渐变凝重。 谁都知道，那些愿望，只能是一个梦。 现场的气氛太过压抑，杨盼盼替沈扬捏了一把汗。 “所以，四道泉农场必须改革！”沈扬目光沉稳，语气坚定，“只有改革，才能带领大家走上致富的道路。只有改革，才能让大家的钱包鼓起来，日子好过起来，才能让那些你觉得遥远的愿望，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沈扬大步走回舞台，他真诚地看着每一个人。 “我认为，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把咱们的农产品卖出去！”沈扬话锋一转，“你们一定要说了，就咱们农场外面的路，一路上颠过去核桃都能给颠开裂了，更何况咱们那些容易磕碰的蔬菜，黄瓜和柿子什么的。” 大家纷纷点头。 “你们肯定觉得我要说修路，那你们就又要说，哪有钱来修路啊？”沈扬顿了顿，笑道，“那就要从农产品产量提升、多元化农产品种植说起……” 沈扬将自己的改革方案，转换成口语化，在互动间将他对四道泉农场的改革规划，在大家面前一点点构建出一张蓝图来。 他讲得逻辑缜密，生动又有趣地带着大家体验了一把畅想改革带来的变化，这让礼堂里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向往的神色。 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这个小伙子，真的能带领他们过上，他们心中向往的好日子！ 第45章 竞聘成功 当沈扬演讲完，向大家鞠躬，询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的时候。 老员工都笑着摇头，表示没有问题了。 陈保国也跟着笑，对李明远说：“这小子贼得很！在竞演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就把问题都套出来，回答完了，现在还装模作样问大家有什么问题。” 李明远哈哈笑道：“看起来老老实实，实际上一肚子鬼点子，这一点，比老沈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真不愧是沈长江的儿子！ 沈扬竞演完，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一个小时后，竞演继续。 李明远特地叮嘱了今天食堂加菜，为了给竞选的选手改善伙食，这一下，食堂里比往日都要热闹。 沈扬是和他师父杨乃林，以及杨盼盼一起去吃饭的。 平日里就有不少人认识沈扬，这经过刚才竞演，有不少看着面生的员工都乐呵呵地同他打招呼。 沈扬也笑呵呵地回应，虽然直到对方走了他都没认出谁是谁来。 吃完饭，沈扬他们又回了礼堂。 吃饱喝足，正是犯困的时候，下午第一个竞演者一上台，下面就睡了一片。 饶是台上的竞演者使出十八般武艺，连秧歌都扭上了，也只是让下面笑了几声，并没有多大作用。 等到最后一个竞演者上台，才讲了一分钟，杨盼盼就笑眯眯地看杨乃林。 “爸，下午这些，都没沈扬说得好。” 杨乃林拧开塑料瓶，喝了一口饮料，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杨盼盼也替沈扬高兴，闻言竖起大拇指：“是是是，您最厉害了！” 杨乃林很受用，饮料喝在嘴里，都觉得比平时甜了。 最后一名竞聘者演讲完毕，李明远和陈保国两位现任和前任场长，结合所有参与提问老员工给每位竞演者打的分，以及所有领导级对竞演者的评价，最终毫无悬念地将明显获得大家一致认可的新销售经理的名字公布出来。 李明远站在舞台上，微笑着看着所有人：“今天的竞演很精彩，我的内心深受触动。”他欣慰地看向竞选者的坐席，“是你们，让我看到了咱们四道泉农场，还有这么多有想法的同志，你们在台上演讲的时候啊，我都听得心潮澎湃的。” “我真希望销售部经理的名额能多一点，因为在我心中，有好几位同志，都非常的优秀。”他话锋一转，“但是，现在咱们这个销售部才刚成立，规模还不够大。这又是一个新部门，想要领导这个部门，那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他得有想法、有魄力，有敢于大刀阔斧改革的胆量，也要有敢于面对批评的勇气，这个位置啊，他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领导一个部门，他必须要有领导咱们整个四道泉农场走向更好将来的能力。” 大家都纷纷点头，低声议论。 沈扬也在点头。他打心底赞同李场长的话。 在之前，大多数人都觉得，销售经理就是个官，甚至有不少人想要靠后台把人塞进来。 但只有参加过竞选，真正研究透农场现状，再把改革方案写出来的人，才知道，销售经理意味着什么。 李明远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这是一场事关农场改革的大事，所以他是一个人情都没有看，铁了心要公平公开公正地选拔人才。 “经过老员工们和领导层的共同投票，我们选出了一位优秀的，有想法有魄力的年轻人。” 他的视线看向沈扬。 原本上台竞演都没有紧张的沈扬，此刻，手心里全是汗。 他悄悄地将手掌心在西装裤子上蹭了蹭，抬头看向李明远。 “我宣布，四道泉农场销售部经理就是——”李明远一挥手，“来自仓储科的沈扬同志！” 李明远让沈扬上台。 沈扬大步走上台，站在了李明远的旁边。 “沈扬同志是一名很优秀的同志，他的改革建议书，不夸张地说，每一条都狠狠地打在咱们农场应该改革的点上，让人眼前一亮。我相信，由沈扬带领咱们的销售部，要不了几年，一定会让我们四道泉农场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李明远笑问，“沈扬同志，有没有信心把销售部带好？带领大家过上理想的新生活？” 沈扬有些犹豫，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奔着销售经理去的。 即便做了那么多准备，凭借的还是一腔冲动，至于信心嘛…… 沈扬抬头看向李明远笑眯眯的眼神，再看向大家期盼的目光。 那一刻，有一种责任和冲动，让他热血沸腾。 他大声地，坚定地回答：“有！” 哗—— 礼堂里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李明远用力拍了拍沈扬的肩，露出赞许的目光。 “沈扬，你今天可得多吃点。这可是我爸为了给你庆功，亲自下厨房做的猪肉炖粉条！”杨盼盼眨着眼，小声说，“要知道我爸可是一向两手不沾阳春水，我妈都没吃上过他做的饭！” “胡说什么呢！”杨乃林佯怒。 “我才没胡说呢！”杨盼盼说着，吐了吐舌头。 杨乃林瞪了闺女一眼，给沈扬夹了一筷子猪肉：“场长今天的话，你也听到了？销售部经理这个位置不简单，想要领导这个部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扬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将猪肉塞进嘴里，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这第一，你要改革，必然得改以前的模式，但按照你的改动，恐怕遇到的阻力不会小。” 杨乃林端起酒杯，杨盼盼赶紧叮嘱他，“爸您慢点喝，您今天可是只能喝这一小杯的。” 杨乃林无奈地抿了一口，看向沈扬：“说说你的想法，你准备怎么应对。” 沈扬像是噎着了，吞下嘴里的肉，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才开始说自己的想法。 “边吃边说。”杨乃林又给沈扬夹了几块肉，沈扬连忙推辞，“师父，我先说完再吃，不然我吃不下。” “难得见你这么认真。”杨盼盼看着沈扬，笑着夹起一块猪肉塞进嘴里，下一秒，脸色一变，把肉整个吐到桌上，端起水杯灌了好几口。 杨盼盼苦着脸道：“爸！您这是把半罐子盐都放进去了吗？齁死我啦！” 第46章 沈扬上任 这一晚，沈扬和杨乃林聊了很多，杨乃林把改革可能遇到的阻力都帮着沈扬分析了一遍。 他叮嘱沈扬，如果遇到不服他管的，不肯配合他的，绝对不能硬碰硬，要有技巧地去了解问题所在，去沟通解决。 沈扬郑重地点点头。 对于沈扬，杨乃林还是十分放心的。 和他那个让他头疼的儿子比，他真巴不得沈扬才是他儿子，这样他还能多活几年。 不过，这么多年的徒弟，也和亲儿子差不多。 所以，杨乃林才会这么郑重地叮嘱沈扬。 沈扬也明白杨乃林的这份心，加上他父亲走得早，他也是把杨乃林当父亲一样看的。 晚上回到家，沈扬卸下了这么久以来的紧绷情绪，疲惫感紧跟着就涌了上来。 洗漱之后，沈扬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沈扬早早的就起床了。 昨天晚上睡得很不错，但终究心中惦念着今天新官上任的事，醒的比平时还早。 母亲严玉华今天也起的格外的早，还早早地给沈扬做了早饭。 “干啥呢？妈，您怎么一大早起来包饺子？”沈扬接过严玉华端过来饺子，“还有煮鸡蛋？这营养也太丰盛了？” “吃饺子好，吃饺子寓意一切顺顺利利。”严玉华说着从厨房走出来，把漏勺里刚出锅的饺子，全都扣在沈扬面前的饺子盘里。 沈扬拿了碗筷，两人坐在桌子旁吃饭。 “你现在是销售经理了，是不是就不在仓储科了？” “嗯，销售部是新成立的，场长特地批了新的办公室，我昨天去看了，里面还有一个小的会议室和会客的地方，别说，还真和别的办公室不一样。” 看着沈扬眉飞色舞地讲着新部门，一向严肃的母亲脸上也露出笑容。 等沈扬吃饱喝足去上班，严玉华收拾着桌子，笑道：“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老沈啊，你看见了？你儿子现在，越来越有出息啦！” 沈扬背着笔记本电脑，骑着自行车，一路骑进了农场。 路上有不少人和沈扬打招呼，喊得都是“沈经理”。 销售部的办公室，就在办公楼里。 以前，农场是按照单位办公室划分要求，各个部门有自己的小办公室，所有的桌椅布置都有文件规定，人均面积都是有要求的，不可能有办公场所过大，过于奢侈的情况。 然而，销售部就是一个企业的门面。 考虑到未来可能会有外面的人来洽谈，李明远早早的让人把一楼一半的办公室都给腾了出来，给销售部做办公室、会议室和接待室。 沈扬昨天参观新部门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会议室布置得有模有样，墙上，还挂了一些农场的宣传画。 接待室里放着红色绒布和茶几，窗户上还挂着白色的窗帘，就连灯都换过了。 沈扬在红沙发上坐下来，沙发又软又有弹性，坐起来十分舒服。 想到场长办公室坏了修修了坏的绿沙发，沈扬顿时就明白，李场长有多看中销售部了。 他还记得昨天，参观完销售部准备离开时，李场长十分郑重地和他握手，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沈扬，以后，我就把销售部交给你了。我期待着，你能带着销售部，带着咱们农场，干出成绩！” 沈扬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办公桌上，洗了抹布，将办公桌、茶几和沙发都仔仔细细地擦了。 他环视着干净明亮的办公室，心想，以后的几年，这里就是他的战场了。 他坐下来，打开桌上的台式电脑，想着今天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先确定销售部的工作目标和方向，然后把销售部的几个年轻人都聚在一起，开个会，彼此熟悉熟悉，也好为日后安排工作做准备。 有人敲了敲门：“沈经理，您要的资料我给您拿来了。” 沈扬听着是女生，起身就要帮忙搬，就看见杨盼盼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拉着一个小推车，小推车上放了半人高的资料。 “盼盼？怎么是你送来的？” 沈扬很意外也很惊喜，他连忙过去帮杨盼盼一起把小推车推进屋。 昨天，他昨天提出要看的历年销售报表，以及和生产销售有关的数据资料，李场长就说过今天让人送。 不过，他没想到是杨盼盼送来的。 “财务那边忙得很，我把仓储科的资料送过去的时候，顺带帮他们跑一趟。”杨盼盼想着之前在办公室随时都能见到，现在也只能借着送资料的名头见上一面，顿时眼圈都红了。 “你咋了？咋送个资料还给送委屈了？”沈扬连忙从杨盼盼手里接过一沓资料，“肯定是这么多资料搬累了？你坐着，我来搬。” 杨盼盼噗嗤一笑：“哪儿有经理亲自搬资料的。” “嗐！”沈扬连连摆手，“你可别叫我什么经理，听得我浑身都不自在的。” 杨盼盼被他的反应逗乐了：“那你手底下的人这么叫你，你也不自在？” “那不一样，他们是工作上的同事。”沈扬将资料一摞一摞地码在桌上。 杨盼盼的大眼睛眨了眨，问道：“那咱们就不是同事了？” “是同事，也不是。你说，谁家同事打小就认识？我连你小时候去池塘里钓小龙虾，结果——” “好啦好啦！不许提！”杨盼盼打断他的话。 小时候去池塘里钓虾不成，反而成了落汤鸡，这么丢脸的事她早假装忘了。 这沈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扬，你要这些资料干什么？”杨盼盼看着沈扬翻看资料，问道，“你竞演之前，不是已经知道咱们一年收了多少，又卖了多少吗？” “这不一样，”沈扬笑着将一摞销售资料放在桌上，转头又抱起一摞，“演讲稿只要知道总数就行了，现在真成了销售，那必然是对整个农场的市场销售情况有百分之百的了解，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才能解决问题。” 沈扬神秘道：“我现在，是在给咱们农场诊脉呢！” 第47章 拔犟眼子 赵长海听说沈扬当选销售经理的时候，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偷偷开车去了趟四道泉农场，远远地往里张望。 这天沈扬正带着销售部的人，实地勘察农田的情况，赵长海不远不近地跟着。 看着沈扬意气风发地和其他人讨论着什么，他心底跟被火燎了一样的难受。 这沈扬，就是在针对他，先是使手段把自己弄走，还想办法把他的女神杨盼盼迷得五迷三道。 可偏偏这些人都看不清沈扬的真面目，只有他一个人看破沈扬虚伪的嘴脸。 赵长海咬牙切齿，压根都痒痒。 他暗暗发誓，只要他赵长海还活一天，就要想尽办法让沈扬没有好日子过！ 眼看着沈扬他们从田里出来，赵长海猫着腰偷偷地跑了。 “李场长已经答应，批出一部分的土地搞有机种植的试验田。”沈扬笑着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早就该这样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二十出头男生说。 他看向一大片土地，现在麦子已经收过了，地面只剩下一大片的麦秆。 “是。”沈扬同意他的观点，他说，“但是这事也急不得，毕竟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我觉得你把事情想复杂了，在别的城市，有机种植早就已经规模化，就咱们这还总跟不上，哪儿都比别人落后。”钱浩扶了扶眼镜，继续说，“照我说，别人的先进经验就是教科书，咱们直接照搬，把优秀的经验拿过来，把好的种子种过来，把先进的机器买过来，这还愁效益上不去？” “但现实中，经验不是依葫芦画瓢，没办法直接照抄别人的。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问题，咱们四道泉农场在垦区一百多个农场里起步比较晚，现代化耕作程度也没有那么高，加上土地也不算多，又面临没有公路、种植理念陈旧、机器也不够先进等等一系列问题。” 他耐心解释：“所以，我们不能直接照抄，只能因地制宜，只把适合咱们的搬过来。不适合咱们的，搬过来也没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呢？”钱浩问道。 “可以试错，但试错成本太高，明知道有失败可能的事，那就应该想办法踢除可能导致失败的元素，提高成功率。”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导致失败？”钱浩追问。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其他员工看向较真的沈扬和钱浩。 有人悄悄拉了拉钱浩的袖子，示意他别和领导杠。 然而钱浩却梗着脖子，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沈扬盯着钱浩，表情严肃起来。他想到师父杨乃林对钱浩的评价。 钱浩中专毕业读了两年大专，之后出去闯了两年，然而总是因为总是和别人有分歧，加上无法适应那些人的做事方法，总觉得外面人心险恶，就回家来找了一份安稳工作。 但杨乃林还是很看好钱浩的。 “销售部这几个人里，我最看好钱浩。这小子啊，脑子不够灵活，导致他这个人固执得很，也轴得很，就是个拔犟眼子！” 沈扬忍不住哈哈大笑，问：“师父，我怎么听着您这不像是夸人的话呢？” 拔犟眼子是东北话里形容人认死理，太较真的。 “拔犟眼子咋不能夸人了？你得看是从哪个角度去说的。”杨乃林举了个例子，“之前他跟着他师父学农用机械维修，有天非说一辆拖拉机有问题，他师父不信，结果他不管不顾，自己去拆了检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最后发现转向器杆件之间有螺母松动了，要不是他提前检查出来，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沈扬咋舌。如果转向器突然失灵，那么拖拉机很可能会发生转向失控，甚至造成翻车压到人的危险。 要知道，全国每年农机事故造成死亡的人数都有一两百人！ 就在沈扬开始佩服钱浩的细心时，杨乃林又举了个钱浩因为了一个自认为对的问题，和他师父杠了一个多星期，直接把他师父气得高血压都犯了的例子。 当时沈扬笑了笑，觉得这小伙子挺好玩。 “人无完人，他应该只是知识储备不够，但这份执拗劲儿，在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很难得了。” 说到底，沈扬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旁观者立场。 现在，看着站在自己对面，梗脖子的小伙子，沈扬深深体会了一把钱浩师父的心情。 这几乎是一场辩论，从天亮一直说到天黑，别人都下班回家了，沈扬和钱浩两人坐在会议室里，还在讨论“经验能不能照搬”这个在他来看都不能算是问题的问题。 好在，钱浩虽然执拗，却是个讲道理的人。 在被沈扬的观点说服后，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主动向沈扬道了歉，还要请沈扬去吃饺子。 沈扬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也顾不上吃饺子，拉着钱浩去外面吃了一碗面，主动付了钱。 吃碗面，两人各回各家。 回到家，沈扬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这才刚开始，他就已经体会到了改革的艰辛。 母亲严玉华从外面回来，看见沈扬疲倦地倒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吃饭了吗？”她问。 “吃了。”沈扬坐起来看向他母亲，“妈，我头一回觉得和人相处真难。今天为了说服别人，我一天说的话抵得过我以前说三天了！还是和一个人说的。” 严玉华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晚上吃的什么？”严玉华皱起眉。 “吃的面。”沈扬问，“咋了？” “那肯定是没吃饺子的缘故，我去给你煮饺子吃。” 严玉华说着，转头进了厨房。 沈扬已经吃饱了，忙跟过去阻止，却看到灶台上的碗还有一大碗的饺子。 想到母亲默默的关心，沈扬眼睛有些湿润。 严玉华往锅里倒热水，边说：“这天热，今晚不吃可就坏了。” “啥？”沈扬愣住。 “我说，今天这事，你同我说说。” 沈扬站在厨房门口，把今天这事简单提了，末了加上一句“也没有多大事，都已经解决了”，生怕他母亲担心。 严玉华听了，若有所思：“说起来以前你爸手底下也有个拔犟眼子，那老钱啊每次——” “谁？” “老钱钱爱民，你钱叔。”想到以前，严玉华笑道，“你以前淘得很，有回你钱叔带儿子过来玩，你嫌人家小你几岁不跟人玩，还给人起外号叫人耗子，把钱浩那孩子气得直哭！” 耗子？钱浩？ 沈扬一时语塞。 敢情，这是君子报仇，二十年不晚啊…… 第48章 人心惶惶 沈扬这些天忙得，鞋底都磨掉了一层。 几天后，他就意识到，钱浩只是农场改革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儿，在前面，还有许许多多的石头等着他去碰。 改革是改旧革新，是在原有制度基础上，做根本性的调整。 换句话说，没有不伤筋动骨的改革。 四道泉农场从建立之初，后续所有的制度都是在原有基础上调整，而沈扬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积累起来的问题，直接一起打碎，然后重建一个新的制度。 关于新的制度，沈扬在跑销售之余，就抽空去和李场长开会。 在他看来，土地要转换，就意味着人员岗位需要调整，如果能够适应新模式进入新工作岗位的员工，可以继续留下来工作。 而无法适应新模式的员工，就只能和他们解除劳动合同。 场长办公室里，李明远翻看着沈扬的最新提议，面色凝重。 “你要裁员五百人？”李明远的眉头凝成川字，他抬头看向沈扬，“你知不知道，从四道泉农场建立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一次性裁过这么多人！” “不止是没有一次性裁过这么多人，”沈扬将后面的一份资料放在李明远面前，“可以说，只要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咱们农场就没有裁过什么人。加上农场一直以来有鼓励员工子女进农场的政策，很多时候，招进来的人并不是最适合这个岗位的人。场长，现在是人才型社会了，如果咱们走企业化路线，一定要把人才放在第一位。” 李明远下意识地薅了一把头发，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 干了那么多年，他也知道改革好，创新好，可是一直都下不了决心。 这一次，要不是垦局面临摘牌，他也下不了决心成立销售部，更下不了改革的决心。 “您放心，辞退并不是不要他们了。”沈扬说道，“按照我们的想法，以后如果能开展其他产业，比如说养殖和深加工等等，有合适的岗位，大家还是可以回来的。” 李明远点点头。 他也明白，改革的头几年，一定是最艰难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改革的结果是好是坏，但是可以肯定的，借由改革来进行人员调整，裁掉一批没有能力只是混日子占着岗位的员工，才能引进新的人才型员工。 只有像沈扬这样，有勇有谋的员工多了，农场才能不断向前迈进，才能欣欣向荣。 改革就像是刮骨疗毒，不狠下心痛这一回，换不来长远的进步。 “好，但还是要做好被辞退的员工情绪安抚以及经济补偿工作，他们都是为农场做出贡献的人。”李明远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喝了几口茶，才继续说道，“而且，五百个人不是五个人十个人，如果情绪安抚不好，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原本改革是件大好事，然而又牵扯着众多利益，如果没有做好安抚工作，五百个人集结在一起闹点什么事的话，那可是涉及社会安全稳定的大事。 到时候别说继续改革了，他这个场长都会被撤职。 “我明白。所以我先设置了岗位调整，还会给大家自由选择调整岗位的机会，并且进行新岗位的培训和试用，只要通过岗位测试，就可以留下来。其他如果符合国家提前退休规定，可以让他们提前退休。未到退休年龄的，会按照工龄进行补偿。” 沈扬考虑的还是很周全，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李明远让沈扬先不要直接公布裁员的事，要循序渐进，找最合适的时机公布。 沈扬答应下来。 一时间，两人肩上都负了重山，气氛都变得沉重。 “这样，你回去，先拟一个名单，及具体的补偿政策给我。”李明远放下沈扬交上来的资料，冲他笑了笑，“到时候，你就放心大胆去做。人员安置问题，我来解决。”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天下午，往销售部跑的人就多了许多，都是在打听裁员的事。 这事除了沈扬，下面的员工并不知道，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人得到确切的消息，到了第二天，竟然传出农场改革大换血，要裁员一千多人的谣言来。 这下，坐不住的人更多了。 仓储科的人也按捺不住，想从尹升那打听点内幕消息，尹升笑道：“我知道的，和你们知道的一样，我哪儿来的内幕消息？不过，在我看来，裁掉一千多人，不太可能。” 沈扬当上销售经理前，他们还觉得沈扬当经理不可能呢！ 于是，仓储科的同事借着和沈扬熟，约了沈扬吃饭，还特地带上了好酒。 然而一晚上，没人能撬开沈扬的嘴，得到裁员的具体信息的。 到后来，沈扬被灌得多了，装醉先走了。 “真是当了领导就飘了，不知道根在哪儿了！”有人愤愤地说，“吃饭倒是积极，事儿半点不做！白瞎了这一顿饭！” “还有我那两瓶好酒！”旁边同事附和。 “明天就举报他吃拿卡要！”有看沈扬不顺眼的同事提议。 然而等一行人准备结账走人，才知道沈扬已经提前把单买了，不仅如此，还让餐厅老板帮忙转交了酒钱，说是大家很久不见了，这顿饭算他请大家吃的叙旧饭，就不让大家破费了。 这下，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 沈扬喝得醉醺醺，回去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 上班的路上，想着恐怕昨天不是最后一拨来打探的人，自行车都骑得慢了许多。 “沈扬，你一大早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很快杨盼盼蹬了几下自行车，和沈扬并行。 “呀！怎么有点酒味？”说着，她恍然，笑了起来，“你昨天被仓储科的同事们灌酒了？” 沈扬点点头。 “你要裁人的事我可听说，现在农场里人心惶惶的，你真打算裁掉一千多人啊？” “怎么可能？”沈扬反问。 “我爸也说不可能裁一千人，最多裁个小几百。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师父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扛不住了，就去找他聊聊天，他传授你几招武林秘籍！” “啥？武林秘籍？” 师父他老人家最近，没少看武侠剧？ 第49章 暗流涌动 沈扬停好自行车，去了办公室。 开完早会之后，出去跑业务的两个销售就先走了，其他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事。 裁员对农场来说，是一件大事。不过销售部是刚成立的新部门，所以即便是裁员，也裁不到销售部的头上，大家都没有被裁的危机感。 加上沈扬的工作目标明确，就是把农场的农产品销售业绩冲上去。在他的带领下，销售部的同事们，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工作氛围十分积极向上，也没人有心思去管别的事。 但他们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诺大的农场一时间暗流涌动，每个人的心里都揣着一个小心思。 当谣言愈演愈烈，农场里的工作氛围都有了变化。 原本就勤恳踏实的员工，为了在领导那挣个好印象，工作更加认真起来。 而一些靠着关系进来，实际上肚子里没有几两货的员工，都纷纷紧张起来，很多人都动起了小脑筋，各种找关系送礼，想要把自己的饭碗给保住。 这下，可难住了李场长。这次的改革，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插手，只会帮助沈扬更快的大刀阔斧。 再说了，他要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了，现在的他，只想在退休之前，真真正正地为四道泉农场做实事。 他想要带领农场的几千名员工，过上更好的日子，想要带领四道泉农场，走向更好的明天。 可送礼的人还是摸到了他家，几乎要把他家门槛给踏破了。 李明远只能躲着，躲到后来，被逼得晚上回自己家都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进了家门灯都不敢开，拉严了窗帘假装自己不在家。 据说有人托关系找到了市里面的领导，由领导出面请李场长吃饭，李场长都称病没有露面。 又有人把找关系的主意打到了杨乃林身上，不过杨乃林直接闭门谢客，没有给想走后门的人一点机会。 于是大家都明白了，送礼找关系压根没有用。李场长这回是铁了心的不卖一分一毫的人情，看来，这次的改革是真的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也改变不了了。 这也让那些平日里就喜欢投机取巧，只想着摸鱼度日，拿着工资糊口过日子的一拨人急得要跳脚了。 他们一琢磨，如果没有沈扬的改革建议书，就不会有要裁员这事。四道泉农场不改革，大家的日子都是一如既往的安安稳稳。 思来想去，一群人觉得，改革这件事，一定是沈扬想要出风头，赚名利的手段。 有对改革不理解的，就有对改革十分支持的。 李明远发现，有那么一小拨人表面上高喊着应该进行企业化改革，不仅如此，他们还十分支持重新选举有能力的人新公司部门领导。 实际上私底下偷偷地拉帮结派，大有要借着支持改革的旗号，趁机捞好处的意思。 杨乃林人虽然退居二线了，但消息还是灵通得很。 这天晚上，他特地让杨盼盼叫沈扬来家吃晚饭。 饭桌上，他提醒沈扬注意农场里其他人的动静，已经有人想要借机牟利了。 沈扬听了，冲杨乃林笑了笑：“师父，你都知道这事了？” 杨乃林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事沈扬恐怕已经知道了。 “你不担心，有人趁乱搞事？”杨乃林问。 “不担心。”沈扬笑道，“从我做改革建议书的那天起，额就知道会有人打歪主意，听说，有人找关系都找到您这了？”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杨盼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咋了？”沈扬觉得奇怪，问道，“盼盼，你笑啥？我说了啥吗？” “不是笑你，”杨盼盼忍笑，“我是笑那些想要走后门的人。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惨！” “啥？” 沈扬被她说的糊涂。 “你问你师父去。”杨盼盼憋着笑，夹了一筷子菜。 “师父，你对他们做啥了？”沈扬转头看向他师父，问道。 杨乃林哼了一声：“我可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杨盼盼会说那些人惨？ 就在沈扬一脸怀疑的时候，杨乃林接着说道：“我不过就是在院子里除除草，没理他们。” “您是没理他们，但也没赶人家走，害得他们啊以为您能松口，”杨盼盼捂着嘴，乐不可支道，“一个个的都献殷勤一样，又是帮您除草，又是给您打扫院子，才一下午的功夫，把您需要干好几天活都干完了！” 沈扬听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冲杨乃林竖起了大拇指：“师父，您也太厉害了！” 杨乃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吃着饭道：“我从头到尾可是没答应任何事，是他们自己非要无事献殷勤。” 笑完了之后，沈扬这么多天压在肩头的重担仿佛轻了不少。 他告诉杨乃林，其实下面那些人的小动作，李场长都看在眼里。 “原本场长还在为难，要裁的具体名单怎么定。”沈扬表情严肃起来，“如果大家都认认真真地做事，到时候恐怕还会尽可能少裁一部分人。而现在，李场长自己就列了不少的名单。” 这次改革是不可撼动的，索性就让他们自己把问题暴露出来，等到合适的时机，杀鸡儆猴。 再按照大家的表现，该提拔的提拔，该劝退的劝退。 看着目光坚定的沈扬，杨乃林颇有一种儿子成熟了，能顶天立地的欣慰感，给沈扬多夹了好几筷子肉。 晚餐之后，杨盼盼去送沈扬，被明令禁止喝酒的杨乃林偷偷摸摸地喝了一口小酒。 杨盼盼回来时，杨乃林惬意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向满天星斗，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京剧。 杨盼盼去收拾碗筷，路过杨乃林身边时，一阵风刮过。 她敏感地闻见酒味，顿住脚步，回头盯着杨乃林：“爸！你偷偷喝酒了？！” 杨乃林一愣，没想到偷偷摸摸那一口酒，竟然都能被亲闺女闻到。 “没有。”他心虚地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几口。 “真的？”杨盼盼不信。 “真的，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杨盼盼将信将疑，进了屋。 杨乃林才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杨盼盼拿着白酒瓶出来，指着瓶身上的一道线：“爸，我做了记号了！你看！少了至少一两酒！ ” 杨乃林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机灵了？ 第50章 退居二线 沈扬回到家，母亲严玉华还没有睡，正在客厅里做针线，缝的好像是他的一件衬衣。 沈扬换了鞋，问道：“妈，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在等我吗？” “准备睡了，看见你这衬衣放在那好多天了也没动。你说你，扣子松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早说我就早给你缝好了。桌上有苹果。” 沈扬应了一声，拿起苹果啃了一口，笑道：“妈，你早点睡，我来。” “算了，你这一天天的忙得都快不沾家了。再说了，就你那手艺，缝出来能看吗？反正我也没有事，帮你缝牢些。” 看着母亲鬓边的白发，沈扬眼睛有些发酸。 “谢谢妈。” 严玉华笑了笑，她将纽扣缝好，线打了结，用剪刀剪掉。 “我听说，你们农场要裁人了？” “您听谁说的？”沈扬问道，“不会有人找到咱家了？” “还真不少。”严玉华想到白天的事，心情复杂，“你爸走了那么些年，也没几个人来家里。然而这些人啊，今天全冒出来了，还带了各种各样的礼品盒。” 沈扬神经都绷紧了，他连忙问：“妈！您没收？” 严玉华瞪了沈扬一眼，一巴掌已经招呼到沈扬的后脑勺了。 “小兔崽子，你也太小瞧你老娘了？你当你是咱们家第一个当领导的？你爸当年当书记的时候，来咱家送礼的人少啦？你爸从来不收，他不在的时候，你老娘又有哪次收过？” 沈扬举手投降，主动认错。 严玉华戳了他脑门：“倒是你，可千万记住了。该你的你能拿，那些不该你的，你可一分钱都不准要！” “知道。”沈扬笑着说。 母亲这态度，让沈扬完全放心下来。 “您放心，妈。”沈扬认真地说，“我不会给我爸丢人的！” 严玉华点点头，把缝好扣子的衬衣递给沈扬，催他去洗澡休息。 洗完澡，沈扬回到房间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拿着笔记本电脑去了书房，整理着这些天销售部的同事们出去跑回来的数据，他将数据整合分析，对着电脑屏幕思考了很久。 农产品卖不出去，原因有很多。总结起来主要有两大原因：一是因为路况太差，只有经得住颠簸的粮食才好运送，其他蔬菜瓜果也只有一小部分能经得住农场出去的路。二是合作商的采购能力不足，农场直接接触的市场面趋于饱和。 现在农场的粮仓里屯了不少的新粮，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一批粮食卖出去。 沈扬想了想，制定了销售激励政策，给了大家提成分红，谁能销售出去更多的粮食，谁就能拿到更多的工资。 激励政策颁布没几天，肖莹莹亲戚家的食品加工厂需要用粮食，就和农场签了一笔订单，数量不少。 沈扬在完成订单交易的当月，就把提成给批了送到财务，下个月随工资一同发放。 没有什么比实际到手的钱更有吸引力了。 销售部的同事们知道肖莹莹提成拿的比工资还高，一个个更是铆足劲出去跑销售，都想要拿到提成。 销售部目前一切向好，沈扬便抽空琢磨起四道泉农场改企业制后，新公司领导的事。 原本沈扬以为，四道泉农场改制之后，李明远就会直接担任四道泉农场的董事长。 没想到，就在几天前，沈扬向李明远汇报了销售部近期的工作之后，聊到新公司的长远经营，李明远却表情复杂。 “沈扬，等以后公司做大做强了，你一定得给我讲讲。”李明远端着茶杯，感叹道，“我怕是不能亲自和你们一起迎接那一天的到来了。” 沈扬当场就懵了。 “场长，您不会是……” 李明远想到自己的年纪，退休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光是引进有机种植，土地转换期都得三年，他怕是那会儿早退休了在家里养花喝茶了。 他点点头。 “确定了？” “那还有假？” 李明远笑着说。 “您怎么不说呢……”沈扬看着十分不舍。 看到沈扬的反应，李明远多少有些感动，没想到农场里的年轻一辈对他，也还是有感情的啊。 “沈扬，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会农场改制的事落到实处。” 就冲沈扬这份心，李明远都得豁出这条老命，陪他干到底！ “场长，您先别管农场改革的事了。”沈扬红了眼圈，“我大学时候有一个同学是北京的，那边的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医院也就是个二乙，肯定会有误诊的！” 这下，轮到李明远懵了。 仔细咂摸两下，便明白了沈扬话里的意思。 他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不可置信地问：“你……怀疑我得绝症了？” 沈扬抬头问：“不，不是吗？” 李明远把茶杯顿在桌上，给了沈扬一个脑瓜崩。 “你小子不知道盼老场长点好？我除了血压有点高，我身体好着呢！我说的是过两年我就退休了！”李明远气呼呼地说。 “啊？”沈扬一怔，原本红着的眼睛里面又有了光彩，“那太好了！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呸呸呸，您就当我胡说八道！” “不过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李明远想到刚才沈扬差点急哭了，心情又舒畅起来，“有你带着咱农场，我放心！” “您放心我？那我还不放心我呢。”沈扬拿起热水瓶给李明远的杯子添了热水，然后将茶杯端起来，恭恭敬敬地递到李明远手里，“李场长，我需要您的领导指挥。咱们四道泉农场的上千名员工也需要您的带领，我想在这片黑土地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和您一样，了解咱们农场，也了解咱们每一寸土地的领导了。” 沈扬这番话，说得十分真诚。 李明远听得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场长，您还年轻呢。”沈扬眨了眨眼睛，笑道，“再说了，您都说了，您除了血压有点高，身体可是好着呢！您身体这么好，那不得多带我几年，多带四道泉农场几年？” 他认真地说：“我跟您保证，要不了几年，咱们四道泉农场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 第51章 老骥伏枥 此时，四道泉场长办公室里，坐着两位场长。 一位是现任场长李明远，而另一位就是老场长陈保国。 “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嘛，”李明远给老场长泡了杯热茶，“真没想到他把您都请出山了。” 陈保国接过茶，吹了两下茶叶沫子，笑道：“别说你没有想到，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陈保国越想越觉得有趣，“顾问？哈哈哈，没想到退休那么多年了，还能再回来当个顾问。” 其实，沈扬当时找到他时，他更多的感受是意外。 虽然陈保国打过仗扛过枪，总觉得自己老当益壮，精神抖擞的。 但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啊，别人家像他这个年纪的，有的人出门都得拄着拐，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无法跟得上年轻人的脚步了。 所谓的顾问，在他看来，就是来坐镇，压住那些想要闹事的人。 毕竟，他虽然退休了，威望还在，大家多少都给他一些面子。 李明远笑着说：“您肯回来啊，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陈保国打趣道：“你个小李，我看你是因为被沈扬连哄带骗推上了董事长的位置，心里头没底，所以才希望我这个老家伙在这。你回头一看，嘿，他都能行，我还能不行？” 李明远被他这话弄得坐立不安，连连摆手道：“老领导，您真是折煞我了，我可不敢这么想，您的思想比我先进，眼界也比我开阔。其实啊，只要您在这，我只会觉得心里头安稳、踏实。您身上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可太多了。” 陈保国本就是和他开个玩笑，见他如此较真，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聊起销售部的情况，李明远把沈扬送过来的工作汇报以及关于改制之后岗位调整和裁员的新建议拿给陈保国，请他提提意见。 陈保国看完，叹了口气。 “有时候啊，看着他们这些年轻人，总觉得昨天还是才刚走会跑的小娃娃，今天就已经能够独立做事了，才觉得时间流逝。”陈保国感叹完，将报告和建议都放在桌上，“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销售部带的好，这改革建议也做的不错。” “您也觉得这建议好？”李明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道，“那就这么实施了，您见多识广，您的决定肯定没错。” “谁说我就没错了？”陈保国板着脸，“毛主席在《实践论》中说过‘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现在咱们还没吃上梨子，咋就能知道梨子是酸的还是甜的呢？” 李明远笑着点头：“是，您说的没错。这制度只有改革之后，大家伙才能知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时间是检验一切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放下茶杯，走到窗边。 远眺出去，是办公区的大院，院墙外是一片绿油油的黑土地，再望远便是一片树林，树林外是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 几年后的农场，会是怎样的景象？ 在这一刻，曾经让他日日牵挂着的，一年多后即将到来的退休日，也仿佛变得不再重要。 他不再焦虑退休之后的无所事事，也不再念想退休之后的闲弄花草的日子。 此刻，望着那一望无垠的农场，嗅着那边黑土地独有的泥土和农作物的芬芳，心中逐渐燃起了斗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同样都是要老去，又何惧再拼搏一把？ 他就不信了，两界老场长，还能带不好一个四道泉农场？ 很快，李明远出任新公司的党委书记和董事长，兼任总经理的通知就下来了。 公示的那几天，农场里议论纷纷。 在之前，有人觉得，李明远要改革，纯粹就是想要在退休之前弄出点动静，轰轰烈烈一把再退休，就是瞎折腾人。 到时候改革开始，上面派来新领导出任新公司董事长，年轻有为能够带领农场走得更远的。这样李明远挂个职，天天喝茶看报，退休前这改革的功劳还是他的。 可谁都没想到，李明远竟然出任了新公司一把手！ 这李场长放着清闲的大好日子不过，到底图什么？ 还有老场长陈保国，也被请来当了顾问。 纵使陈保国在农场很有威望，也经不住有人嘀咕起来：那可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啊，说难听点，没几年活头了。走路都走不稳了，还要插手农场的事。 怎么感觉这改革，第一步就走得这么不靠谱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话很快就传到沈扬耳朵里。 他气得不行。在他心中，两位老领导就是四道泉农场的风向标，不管别人怎么看，那都是他心中非常尊敬的人。 但人家也没有当他面说，他也不能冲过去同人理论。 他只能在销售部开早会的时候着重提了这件事，要求所有人不信谣不传谣，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 叮嘱完自己人，他又担心两位老领导听到这些话，气出个好歹来。 刚好销售部又谈了两单生意，需要找场长签字。 沈扬拿着合同，去了场长办公室。 签完字，沈扬磨磨蹭蹭地半天没走，又是讨了杯茶喝，又是请教问题，旁敲侧击地问了些问题。 从李明远十分淡定的态度来看，他十有八九还不知道下面传得那些不堪的谣言。 晚上，沈扬拎着猪头肉去看望杨乃林，聊起了现今农场的一些传言。 “师父，李场长和老领导为了咱们农场尽心尽力，那点儿对不起他们了？”沈扬愤愤不平，“他们为啥那么说？” “为啥？没捞到好处呗。还有眼红你——”杨盼盼差点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失言 ，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有些人就见不得别人好，我们办公室都还有人嚼舌根子呢，不过被尹主任一顿骂后才消停！真是该！” 听杨盼盼说，以前的同事还有眼红他的，也有背后嚼两位场长舌根子的，沈扬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行了行了，人家正主还没发话呢，你俩在这瞎气愤什么？”杨乃林眼馋地看了一眼沈扬面前的酒杯，端起自己眼前的饮料喝了一口，“你当老领导的仗是白打的？当年不服管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后来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沈扬和杨盼盼异口同声。 杨乃林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腹中缺酒，影响记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第52章 打改革仗 “爸！”杨盼盼不高兴道，“您现在什么身体您不知道？医生怎么说的您忘记啦？您不能喝酒！” 沈扬知道他师父这是馋酒了，他干脆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干掉，然后倒了一杯饮料。 “师父，我陪你喝饮料。”他笑着说。 杨乃林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见他师父不高兴，沈扬给杨乃林把饮料满上。 “师父，您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咱们的眼界哪比得上？您的格局和眼界都是这个！”沈扬竖起两个大拇指，然后看向杨盼盼，给杨盼盼递眼色。 杨盼盼秒懂，立马也跟着竖起两个大拇指。 “还请您不吝赐教！” 沈扬说得十分真诚，台阶也铺得很到位，杨乃林也就不好一直端着架子，他顺势而下。 “想知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杨乃林问道。 沈扬和杨盼盼齐齐点头。 “后来，还不是被老场长解决了，那没有一个不服的。” “怎么解决的？” 看着两个孩子渴求的目光，杨乃林嘿嘿一笑：“问老场长去啊，问我干啥？” 他起身拿了一把蒲扇，笑着道：“今晚有风，我吃饱喝足出去散步喽！”说完，直接出了门，剩下沈扬和杨盼盼面面相觑。 “我爸这怎么年纪大了，越来越像个小孩似的？还跟咱俩卖起关子，记起仇来了！” 杨盼盼望向沈扬，十分不解。 “老小孩，老小孩。都说人老了就变成小孩了。”沈扬说着，站起身，“盼盼，我去陪师父散步，肯定能把他的话给套出来！” 晚上沈扬陪着杨乃林散了好一会儿的步，最终也没能让杨乃林松口说出以前故事来，无论怎么问，杨乃林都是一句话：“以后你就知道了。” 随着四道泉农场正式改企业制，改革的步子正式迈了开来，除了岗位调整之外，一些不适合市场经济的规章制度也都纷纷改动。 四道泉农场大多数员工都安于现状太久了，一开始很多人都不适应改革的方法，尤其是当他们得知要竞争上岗的时候，一个个的都怨声载道。 也有人去李场长，也就是现在的李董事长的办公室闹过。 然而里面还坐着他们的老场长，现在的公司顾问陈保国。 陈保国给他们一个抗议的机会，只要他们能达到公司对各个岗位的最新能力要求水平，他就可以不按照原本裁员计划，和他们续签合同。 但同时，他又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如果觉得自己能力无法胜任岗位工作要求，可以现在主动提出离职，公司会在原本补偿金的基础上，再多给两个月的补偿金额。 这个话一发，不少原本就是摸鱼混日子的人就坐不住了。 对他们来说，他们只想做一两样工作，然后混吃等退休，根本不想去学什么新技能，也没有想要提升职业技能的规划。 与其在这浪费时间，最后被淘汰，还不如现在直接拿钱走人。 两三天内，陆陆续续有上百人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签了离职补偿协议，办理了离职手续。 沈扬带着新签的采购合同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正目睹了一批员工主动离职，一个个面带微笑拿着李明远签字的条子，去财务那里领一次性的补偿金去了。 沈扬在门口等了片刻，等他们都走了，这才拿着文件进去。 李明远刚签了一批的字，送走了一波人，这会儿才闲下来喝口茶，看见沈扬，就笑了起来。 “小沈同志这是又有新战果了？” “对，大家都很努力，又有签了两份新的采购合同。”沈扬将合同打开放在李明远的桌上，“麻烦李董您签个字。” 李明远倒抽了一口气，嫌弃地说：“别叫李董，听着怪渗人的，仿佛被资本主义浸透了。还是叫我场长。” 沈扬笑着又喊了一句“场长”，李明远这才舒坦了。 “场长，我看他们走的时候看着都怪高兴的。”沈扬说，“我还以为他们会——” “会闹起来？”李明远笑着问。 沈扬挠了挠头，点点头。 四道泉农场的工作，在大家的眼里就是个稳定的铁饭碗，现在要把大家伙饭碗给砸了，大家能乐意吗？ “老领导有句话，说的特别好。”李明远敲着桌子说，“这管理企业，就像是打仗，你得把正确的战略和有效的战术相结合，才能打胜仗。” 不愧是上过朝鲜战场的老领导，他一出手，那些蠢蠢欲动想要搞事的人都不敢再闹腾了，有些干脆选择拿钱走人。 “最开始大家伙也是不乐意走的，但是新的考核制度已经出来了，到时候适应不了被开了，那面子上也过不去。还不如找个理由自己走，还能多拿一笔赔偿金。说到这赔偿金……” 李明远提到赔偿金，不免一阵难受。 “这可是很大的一笔开支啊，这笔钱赔出去，咱们农场的账上，更是捉襟见肘了。”李明远感叹道，“咱们粮仓里的粮食和地里的农产品倒是不少，接下来就要看你们销售部的本事了，你们可是肩负起养活大家的重任啊。” 李明远的话，让沈扬顿时觉得像是有一座山压在了背上。 如果是在进入销售部以前，他可以没有胆量挑起这么重的一座山。 但现在，他已经有信心把销售部带好，把农场的销售量打上去。 “我知道，您放心，我们销售部一定会做到最好。” 看着沈扬信心满满的模样，李明远笑了：“小同志口气不小。” “我可是基于现实谈未来，”沈扬认真地解释，“以前，咱们农场没有销售部，从无到有虽然艰难，但也意味着会有更大的市场和更多的机会。您看，我们的订单变多，不就是一个反馈吗？” 李明远拿起合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虽然这次两份合同的金额只有万万多，但比起以前，订单的确在变多了。 他点点头，拿起笔签了字。 接过签好字的合同，沈扬没有急着离开，他拿着合同看向李明远。 “场长，上次给您的有机土地转换方案，您再给提提意见？” 第53章 市场经济 李明远拿起放在办公桌一角的《四道泉农场有机土地转换方案》，这是几天前沈扬交上来的材料。 这其中就写明了把黑土地转化为有机土地的原因，也提出了对策建议。 李明远正琢磨着要怎么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就知道来的人精神头十足。 脚步声近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李啊，沈扬那小子的土地转换方案我看了，写的还是有点东西的啊！” 话说完，陈保国才迈步进了李明远的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里，陈保国一进门就和正等着听意见的沈扬撞了个正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你来得正好。”陈保国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来，把手里的《四道泉农场有机土地转换方案》材料放在桌上。 “老领导，您来啦！”李明远见到陈保国，从老李变成了小李，他起身拿起陈保国桌上的茶杯，给他放了茶叶。 沈扬十分尊重陈保国，所以李明远放茶叶的时候，他已经拿起了暖水瓶在旁边等着了。 沏好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沈扬将茶送到陈保国的左手边，认真问道：“老领导您也看了我写的材料？” “你这话说的，”李明远跟着笑，说道，“你这是忘了老领导现在是咱们新公司的顾问了？你这意见啊，还是让老领导来给最好。要知道，1958年咱们老领导就已经来到这北大荒了，没有人能比他还了解这片黑土地的脾气了。” 1958年，陈保国跟着第一批抗美援朝转业官兵一起来到这北大荒，从此就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待了一辈子。 他清楚这里每一年的粮食产量，也深深明白，这么多年的重用轻养，让黑土地肥力退化得厉害，生产力也明显有所下降。 就像沈扬材料里写的，四道泉农场的土壤现在已经存在变薄、变瘦、变硬的情况。因为水蚀风蚀，以及东北冬季高寒造成的冻融侵蚀导致水土流失问题，导致土地变薄变瘦，而机械的使用也让土地出现有机质下降和机械压实的变硬情况。 不仅如此，化肥施用过量会让土地变酸，除草剂农药残留会让土地变毒…… 这一条条让陈保国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看来有机种植势在必行，不仅如此，黑土地的保护也迫在眉睫。 “有机种植的推广，不仅仅是为了让土壤变得肥沃，更适合种植。”沈扬坐在两位场长的对面，从市场角度分析了有机化的必要性。 “现在咱们从四道泉农场改成了企业化，企业化的运营就和传统模式完全不同。说得难听点，市侩点，转型企业就代表了抛开了之前的行政职能，而一切的中心只有两个字”他竖起两根手指头，强调道，“利润。” 听到这，李明远的眉头蹙了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领导。 果然，陈保国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沈扬也看出了陈保国的不高兴。 陈保国那刀锋一样的眼神盯着沈扬，让沈扬如坐针毡，手掌心都沁出汗来。 “你是说，以后一切都是利益至上？”陈保国冷声问道，“你这是走资本主义路线！” 这话听得沈扬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在他们那一代人的思想里，工作就是奉献，努力工作是为了国家的富强和民族的进步，他们的追求是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社会，他们格局更加高远。 在陈保国这类老兵的眼里，资本主义那可就是赤裸裸的敌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就算改了企业制，那也是市场经济。”沈扬连忙解释，“市场经济只是一种经济模式，他不是独属于社会主义也不是独属于资本主义，它也不是个贬义词，这是非常适合咱们国家的一种经济模式。” 沈扬把现在建设特色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的联系一一解释给陈保国听。 陈保国听得连连挥手：“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绝对不赞成一切以利益至上的这个观点，法理之外，都还有情理，就算是追求利益，也不能是冰冷地追求利益，咱们还是要做有热血的中国人！” 李明远点点头：“老领导说得对，咱们啊，就算做企业，也要做一个有温度有良心的好企业！” 原来刚才，是他自己想得浅了。 还以为老领导是理解不了市场经济，差点就要发愁起以后销售部要怎么做事了。 “两位领导说得都对，”沈扬笑道，“我们要做一个有温度有良心的好企业。” 但只要是企业，就不能再向以前那样，束手束脚，什么都得层层走程序、开会讨论去审批，以至于有时候因为这些繁冗的流程，让一些怕麻烦的人干脆不愿意去做事。 在他们看来，反正拿得都是一样的工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扬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既然公司要改革，那就必须全面改革，从种植方式来说，不仅要开展有机种植，还要摈弃传统的种植模式，开展多元化农副产品种植。 就像他当初竞聘销售经理这个位置的时候说过，他希望农场改革后，四道泉农场越来越好，大家的生活也都越来越富裕，那样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只是，目的说出来容易，要做到就难了。 加上四道泉农场固有的土壤问题、道路问题、种植方式问题，这目标就更显得艰难了。 看出沈扬的担忧，陈保国拍桌子说道：“你小子年纪轻轻的，这么瞻前顾后的怕什么？告诉你战场上只有不怕死往前冲的人才能活下来！” “老领导，你别吓着我们的销售经理了。”李明远笑道，“小沈同志是脑子活想得多，有担心也是正常，有什么担心的说出来，大家商量着解决。你的建议书写的很好，但你这里面写的……” 李明远翻开一页，给沈扬看。 “你这里说在土地转换器内，至少有三年的时间产量都会减少，这就意味着收成也会同样减少，大家到手的收入也会减少。”李明远认真地看着沈扬，“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和大家伙解释？又有多少人能理解你的做法？” 第54章 集体请愿 怎么和大家伙解释？ 又有多少人能理解他的做法？ 沈扬不敢打包票，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太大的信心。 毕竟，企业员工的工资，和企业的效益是挂钩的，企业挣得多，效益好，那就工资高福利好。反之，则工资低福利差，说不定还有被裁员飞风险。 “您是相信我的？”沈扬看向李明远，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第一张支持票。 “我当然相信你。”李明远毫不犹疑地说。 沈扬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李明远继续说：“但即便我相信你，我也不敢直接在这个决策上拍板。” “可……”沈扬欲言又止，他想说“相信我，就应该支持我”，但是一想到李明远作为一个企业的一把手，他的肩膀上担着一个企业的生死存亡，他必须为他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责，他就说不出这么任性的话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建议是正确的。 然而，有人等不了那么久。 赵长海自从被辞退之后，原本靠着后台，还是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的。 但是自从沈扬当上销售部经理之后，赵长海心里的愤愤不平几乎到了极点，他觉得就沈扬那种平平无奇的没后台的人，凭啥就能和他争。 现在不仅和他争了，还想办法把自己弄走了，那速度，连他找人求救的机会都没给，这不就是为了当个官，铆足劲对付自己吗？ 可别人都没看出他的用心险恶，好不容易拉拢一批，偏偏那批人都被裁员了。 赵长海那叫一个着急，整天开着车在农场附近瞎转悠，遇到相熟的员工，就拉着人去吃饭。 有不少知道赵长海有后台的，也乐意被他拉拢的，就成了赵长海的情报信息来源。 从他们口中，他知道了沈杨当了销售部主任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精神焕发，三天两头往场长，不，现在应该叫董事长的办公室跑。 谁都知道，沈杨是董事长面前的大红人，改革这件事，董事长都听他的。 “张哥，改革进行到哪一步了？”赵长海竖起耳朵，打听道，边给人倒了一杯酒。 “今天刚发布的，下一步就是有机土地改革，说是要分段分时间把所有土地都转化成有机土地！”老张一口闷了一杯酒，腹中酒虫大呼过瘾，话匣子顿时就打开了，“要我说，改什么有机土地？他李明远马上就要退休的人了，到时候改得好改不好他两手一摊不管了，倒霉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就是就是！”赵长海附和着，“我可是听说要把土地转换成有机土地，那得减产个两三年才行！现在大家伙的工资都和企业效益挂钩呢！” 老张一脸愤愤，感叹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销售部干得好，不也是带动企业效益的好事吗？沈经理这都上任这么些天了，那肯定大单谈成好几单，跟着他肯定不用愁了！” 赵长海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听说，沈杨虽然是销售部经理，但实际上，销售业绩却是整个销售部最差的。 甚至可以说，连一点儿销售业绩都没见到。 所以，当赵长海一提到谈成大单的时候，老张一张脸都愁得垮了下来。 “大单？我可是听说他们销售部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谈成了不大不小的几单生意，就他一个啥单都没有！”老张拉着赵长海，吐槽起他心中的种种不快来。 原本他就担心自己被第一波裁员，给淘汰掉。 这好不容易熬到挺过第一波，原以为沈杨会向他在竞演时说的那样，带大家过上好日子。可谁能想到，好日子没过上，先要带着大家过几年苦日子！ 现在有了销售部，农场的效益是比往年强出不少，然而哪儿经得起他这么瞎折腾啊？ 赵长海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震惊道：“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他这简直就是拿着大家伙的饭碗乱搞啊！场长就没阻止他吗？” “提到这个，更来气！也不知那小子给场长和老场长灌得什么迷魂汤，处处都听他的！上次裁人也是他提的，这次三年转有机，又是他提的！哎！不知道后面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赵长海表面上站在老同事的立场上一番安慰，然而话里话外却都透出挑拨的意味，一顿饭吃完，原本还只是有些担忧的老张，被烧起腾腾怒火，推了餐桌就往同部门的同事家里去了。 赵长海喜滋滋地嘬着酒，心道：沈杨啊沈杨！群众的力量可是无穷的，掌握了群众就掌握了舆论！我就看你威风到几时！ 第二天下午，沈杨被李明远叫到办公室里。 他拿着仔细修改的有机土地转换的材料，兴冲冲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然后就被一张“请愿书”震得说不出话来。 上面几十个手印和签名，都在控诉他的“有机土地改革”，上面义愤填膺地写着“维护农场利益”，就好像他才是那个拉农场前进后腿的罪人似的。 这一切，本就是意料之中的，没有改革是一帆风顺。 可是，当这封“请愿书”放在沈阳面前时，他还是觉得浑身冰凉。 愤懑、失望和委屈，几乎占据了沈杨的心。 看着沈杨明显越来越不对劲的表情，李明远开口道：“小沈同志啊。” 沈杨抬起头，看向李明远，眼圈都有些微微发红。 他打定主意，如果李明远看了这些请愿书，也和他们一样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有损农场利益的，那他就辞了这销售部经理的职位，继续干他的仓储去！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李明远一句话，让沈杨鼻子一酸。 “改革这件事，关系重大，其中的道理又和他们都讲不清。”李明远亲自给沈杨倒了一杯水，将温热的水杯塞进他手里，安慰道，“用老领导的话说，就是‘这些兵不好带，这场仗也不好打’啊。但你一定要坚守住阵地，你不仅得继续做，还得做的出彩做出成绩！让他们知道，你沈杨，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第55章 挑起重担 李明远的一番话，让沈扬心情复杂。 他听得热血沸腾，但同时，也忧心忡忡。 说得难听一些，当初的竞选，他完全就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那时候的他，从最初的不愿意，到后来为了竞选认真准备，他是想要为大家做实事，想要看着四道泉农场变得更好的。 竞选上销售部经理之后，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然而，除了李明远和陈保国两位领导，除了杨盼盼，这农场里又有多少人相信他？ “小沈同志，你知道我当初从老领导的手里接过场长的工作，当初有多少人不信任我吗？”李明远问道。 沈扬看着李明远，摇摇头。 他是大学毕业之后才进农场的，那时候李明远就已经干了十多年的场长，早已成了人人信服的大领导。 李明远笑呵呵地指了指沙发：“来，坐，我给你讲讲，我当年的故事。” 陈保国是从朝鲜战场上下来的军人，他不仅擅长带兵打仗，也擅长管人用人，再加上他是在四道泉农场建立之初就来到了这里，所以他在四道泉农场所有员工的心中，那就是四道泉农场的主心骨。 沈扬听得直点头，虽然老领导已经退休那么久，但现在四道泉农场的新老员工都十分敬重他，就看得出他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当初我刚上任做四道泉农场的场长时，遇到的问题啊，可不比你少。员工不服管，做的决定总有人反对，一次因为决策失误给农场带来了不小的损失，我当时那个沮丧啊……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李明远端着茶杯，他看向沈扬，边说边摇头，“不怕你听了笑话，我当时甚至萌生出‘干成这样太丢人了，还不如辞职算了’的想法。” 沈扬愣住。 他没有想到，现在人人都很尊敬的李场长，原来也曾经有想要甩手不干的念头。 “那是什么，让您继续坚持下来的？”他问。 “是老领导的一句话。” “那一定是很意义深远的一番话，才能给您力量，让您有信心坚持下来。” 沈扬的话，让李明远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猜他说了什么？” “什么？”沈扬洗耳恭听。 “他说，”李明远站起来，学着陈保国的语调，指着沈扬的鼻子说道，“李明远你个鳖孙！亏得老子看得起你，你就是个怂蛋！能干就干！不能干趁早滚回你娘老子怀里吃奶去！” 沈扬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那么威严的老领导，竟然会说出这么粗口的话来。 “这话啊，这辈子我也就听老领导说过那么一次，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见到他都不敢直视他，生怕他又逮着我骂上一顿。” 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李明远忍不住笑道：“不过你别说，还真有用，挨了那顿骂之后啊，治好了我不少毛病！” “哟，谁骂人这么厉害，还有治病的功效？” 门口，传来陈保国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领导来了？”李明远迎上去，“您来得可真是就巧，这不正需要您呢！” 沈扬一听这话，顿时觉得皮都紧了，他对陈保国，原本就是尊敬加敬畏，他可不想被自己敬爱的老领导指着鼻子骂“鳖孙”！ 他飞快拿起“请愿书”，认真道：“两位领导放心，我会正式我自身的不足，想办法证明自己，改变大家对我的看法！就不打扰两位领导了，我先去工作了。” 沈扬礼貌地退出董事长办公室，顺带把门关上了。 陈保国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问李明远：“我怎么觉得，他看起来很怕我？” 李明远忍笑，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陈保国听。 “好啊你个小李，竟然敢拿我当枪使！” 陈保国晃着手指，点着李明远，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当年他的脾气，那可是当真火爆！ 沈扬回到办公室，好一通琢磨。 越想越觉得，原本的一腔热血，此刻都化作沉甸甸的担子压在肩头。 他既然当上了这个销售经理，就是想要带着大家伙过上好日子的。可是按照目前农场的农场生产情况，就连维持现状都有困难，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发展？ 但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四道泉农场蒸蒸日上，正是发展最好的时候。 那哪儿轮得到他一个没有销售经验的新人，来当这个销售经理？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这回不过是恰巧赶上了。 想要做好这份工作，那必须认真思考，从长计议。 毕竟，当初在隔壁的大礼堂里，他可是拍着胸脯给大家打的包票。 如果他做不好，那以后他在整个四道泉农场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沈扬打开电脑，做起工作规划来。 这边沈扬干劲儿十足。 在农场外面，赵长海也是干劲儿十足。 他从老张手里接过折了两折的纸，打开来上面赫然是一封“请愿书”，在那篇控诉沈扬的请愿信下面，赫然是几十个红色指头印。 “长海兄弟，这就交给你啦！”老张叮嘱道，“这可是事关我们四道泉农场员工的利益，还请你一定帮着上上心！” “您放心！”赵长海喜滋滋地把请愿信塞进口袋，拿起酒瓶给老张把酒满上，又给他夹了一大块牛肉，“虽然我现在不是四道泉农场的人了，但是我的心永远跟大家伙在一起！我早就知道沈扬那人啊他不靠谱，可当初没有人听我的啊！就连场长都被他灌了迷魂汤了！” 赵长海愤愤不平，老张听了连连点头：“对对对。” “你放心，大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不能让沈扬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赵长海拍了拍口袋，“明天我就帮你们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让沈扬那小子滚蛋！” “那可太好了！”老张陪着笑。 虽然他以前不喜欢赵长海这人，觉得他狡猾，但他也知道赵长海上头是有人的，要想扳倒沈扬，这还非得借赵长海的力不可！ 赵长海端起酒杯和老张碰了一杯，抬眼看见玻璃窗外远远地从四道泉农场门口出来一个人，眼睛顿时都直了。 第56章 死缠烂打 杨盼盼和几个女同志一起推着自行车，从四道泉农场走出来。 兴许是天太热，她今天穿了一条碎花吊带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个轻薄的衬衫，头发梳成一个侧马尾，用碎花吊带裙同款的丝巾扎着，看起来清纯又美丽。 赵长海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几天没见，他的女神长得那真是越发标志了。 “老张，你继续吃。”赵长海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票子，放在桌上，匆匆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张应了一声，就看见赵长海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他看着桌上还没咋动的酒菜，看了看时间正是饭点，干脆喊服务员打包，带回家吃去了。 赵长海跑出餐馆时，杨盼盼刚骑上车，正往这边来。 他连忙跑到自己车旁边，顺带从一旁的绿化带里摘了一朵红色的月季，背靠着车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poss。 然而眼看着杨盼盼的都要骑过去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杨盼盼边骑车边想着沈扬说晚上来家吃饭，她一会儿路过菜市场去买点菜，再顺便切半只鸭子，沈扬最喜欢吃菜市场一头的那家啤酒鸭了。 忽然就看见前面蹿出了一个人，她吓得花容失色，惊呼一声捏住车闸，整个人往前栽去，她连忙踩地，这才好不容易稳住没有摔倒。 她捂住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看向前面，赵长海叼着一朵红色月季花，露出一个油腻腻的笑容，冲她一挑眉，将花拿在手里：“盼盼，几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啊！” 看见他，杨盼盼的眉心都皱了起来。 “赵长海，你有病啊？突然冲出来，是想要碰瓷吗？” 以前看在同事的关系上，勉强还能维持和平相处，现在连同事都不是了，杨盼盼是一点儿面子都不想再给了。 更何况刚才他这么突然冲出来，吓了她一大跳，要不是她反应得快，这会儿已经撞上去了！ 赵长海怎么样她不管，她自己摔了算谁的？ 看着杨盼盼气呼呼的模样，赵长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只觉得女神连生气起来都那么好看！ “哎呀，盼盼你别生气啊！”赵长海将花递过去，“娇花配美人，我送花赔罪。” 杨盼盼嫌弃地看了一眼沾着他口水的花，又看看他：“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 说着，骑上车就准备走。 然而赵长海立马挡在了她面前，笑着说：“我知道你觉得一朵不好看，毕竟无论是花还是人，成双成对才漂亮。这样，我正式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只要你赏脸吃饭，我马上去包一大束的玫瑰花送给你！” 杨盼盼给气笑了，她推着车看着赵长海，只觉得赵长海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谁要跟你一起吃饭？”杨盼盼白了他一眼，推车绕过他就要走。 然而赵长海今天刚喝了酒，这会儿酒胆上来，打定主意非要缠着杨盼盼跟他一起吃饭不可，于是杨盼盼往哪儿推车，他就往哪儿堵。 路过的行人不时把视线投过来，有农场里的员工认出他们，看着赵长海拿着花的样子，都以为赵长海特地过来追求杨盼盼，一个两个都捂着嘴露出了八卦的笑。 这下，杨盼盼更恼了。 “你让开！”杨盼盼气得跺脚，“你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盼盼，你别生气啊。我又没干什么，我就是想——” 沈扬远远就看见赵长海纠缠杨盼盼，还抓着她的车把不让她走，他连忙快速蹬了车骑过去，一下子就横在了赵长海的面前，把他和杨盼盼隔开了。 “赵长海！你想干什么？！”沈扬质问。 “哟这不是一单都没谈成过的沈经理吗？”赵长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沈扬，“你自己工作都快没了，还有心情管别人闲事呢？” 杨盼盼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蹙眉问道：“赵长海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在背后搞破坏了？” “这轮得到我破坏吗？”赵长海指了指沈扬，“你的好同事被老员工集体写请愿书控诉的事，我可是都听说了。” 这事杨盼盼并不知道，她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沈扬竟然提都没有和她提。 “真的吗？”杨盼盼看向沈扬。 那关切的眼神，让赵长海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实在忍不住，阴阳怪气开口道：“何止是真的，我还得到小道消息，” 赵长海小心地看一眼周围，神秘兮兮地说：“他们已经准备往上面告去了。啧啧啧，沈经理你这经理的位置才坐几天啊，怕不是屁股都没坐热？” 沈扬懒得理会赵长海，他冲杨盼盼招了招手：“盼盼，走，回家。” 回家？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亲昵，赵长海听得心中酸水都要冒出来了。 “盼盼，你真要跟他啊？”赵长海指着沈扬，“他可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啦！你不如跟我，我虽然没有了这里的工作，但是我有钱！”赵长海把月季花塞回嘴里叼着，靠着他的车摆poss，“我上头还有人呢，过几天我就去新工作单位了，比四道泉农场那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杨盼盼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骑上车用力一蹬就走了。 看见女神要走，赵长海急了，就要去拦。 然而沈扬比他更快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长海恼羞成怒，瞪着沈扬，骂道：“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吗？” 被他骂，沈扬倒也不生气，毕竟你被狗咬了一口，还能咬狗去吗？ “赵长海，你不知道吗？”沈扬眼神瞥了一眼路边花坛里的月季，“这路边的花，都是被你们这群酒鬼的尿，养出来的。” 说着，嫌弃地摇了摇头，骑上自行车走了。 赵长海吐出月季花，看了看月季花，再看向脏兮兮的花坛，顿时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想到他把这样的花含在嘴里半天，顿时一阵阵地泛着恶心，终于忍不住扶着路灯，俯身干呕起来。 第57章 解决问题 杨盼盼没有走远，她把车骑出去了一段路，就在前面路口等着沈扬。 果然没几分钟，沈扬就骑着车过来了，两人便推着车一起去菜场。 他把刚才走时说的话告诉杨盼盼，把杨盼盼逗得笑弯了腰。 “活该，叫他堵我。” 但一想到刚才被不少同事看到，就觉得丢脸。 杨盼盼生气道：“今天有不少人看到了，明天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传我呢。” “实话实说，就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就是在明着夸她好看，是个白天鹅了。 “可不就是？”杨盼盼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又偷偷藏了几分羞涩。 “刚才我真该留下来看看他的糗样，”杨盼盼捂着嘴笑，“肯定很解气！” 沈扬也跟着笑着点头。 没想到杨盼盼放下手，突然秋后算账，她话锋一转：“沈扬，请愿书是怎么回事？” 沈杨挠挠头，笑道：“这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咱们边走边说。” 请愿书这件事，沈扬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所以两人去菜市场的功夫，沈扬就已经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他们怎么这样？”杨盼盼替沈扬鸣不平，“改革又不是做账本，你拿来数据我给你加班加点做完，这有机土地不是还要弄个好几年才能成吗？” 橱窗里面，大婶剁烧鹅剁得菜板邦邦直响，然后麻利地装盒，从出餐的小窗口递过去。 沈扬付了钱，从窗口接过装好盒子的烧鹅，笑道：“谢谢大姐。” 两人就又往里面走，沈扬接着刚才的话说。 “是啊，可总有人觉得，我可能会动到他们的利益，会让他们收入减少，甚至可能像之前那批人一样，被动下岗。” 他理解他们的担心，但同时，他也现在无法给出让他们放心的实际保证。 毕竟信心和未来，这两件事，都是信者信矣，不信者，你就算剖了心肝出来给他们看，他们也不会信。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杨盼盼问。 “能怎么办？”沈扬笑了笑，“走一步算一步呗！” “就这样？”杨盼盼急了，“你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啊！” 看着杨盼盼急得直冒汗，沈扬连忙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别急，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什么办法？”杨盼盼问。 沈扬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我今天认认真真做了一份策划案，我打算想办法把整个四道泉农场的销售量提上去。” “那太好了！”杨盼盼拉住沈扬的袖子，“销量提升了，就代表农场效益提高，大家伙的福利和奖金也就都有着落了，看到时候他们还能不服你？！” 看着杨盼盼一双笑盈盈的大眼睛，沈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到时候等大家有好处拿，看谁还不服他！ 买好了菜，沈扬和杨盼盼一起回家。 杨乃林正在院子里倒腾他的柿子树苗苗，正在蹲在那施肥。 “爸，我们回来了。”杨盼盼一进院子，停好自行车，就迫不及待说，“你宝贝徒弟给你买了烧鹅，我再去炒几道菜，一会儿就能吃饭啦！” 杨乃林应了一声，头都没抬。 “师父，您在弄啥呢？我帮您。”沈扬在杨乃林身边蹲下来，见他在施肥，也上手帮忙。 沈扬动手，杨乃林也乐得清闲，他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去旁边洗手。 “我听说，你被人弹劾了？” “弹劾？”沈扬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师父说的恐怕是请愿书的事。 沈扬笑了起来，问道：“您消息也太灵通了？早上的事，您这就已经知道了？”说着，冲杨乃林竖起大拇指。 杨乃林很受用，笑道：“你当我这师父，是白当的吗？没点本事怎么行？” 说着，杨乃林看着沈扬脸上没有一点愁容，就知道这次的请愿书危机，恐怕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对策。 “看你这样子，是想好怎么解决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您！”沈扬三两下将剩下的肥料施好，将土掩上去，起身去洗手，“我今天来，就是想和您说这事的，想让您帮我拿拿主意。” 杨乃林来了兴趣，拉着沈扬进屋坐下，就催着他讲。 沈扬这件事，在他来之前，杨乃林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问题嘛，哪儿出现哪儿解决就行。 既然现在问题出在，大家伙儿觉得沈扬的改革计划会影响大家的收入，那么只要让大家明白，无论改革结果如何，都不会给大家的收入造成影响，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但问题是，如何能让大家相信呢？ 他想了很多办法，最终觉得，提高销售是最快的解决途径。 只要企业效益提高了，那就代表收入提高。这样，就不会发生因为经济效益不好而失业的情况。 为此，他下午打了不少久未谋面的老朋友的电话，甚至还头一回厚着脸皮电话问候许久不联系的老客户。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杨乃林给沈扬倒了一杯凉白开，催促道。 沈扬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杯水，这才开口说道。 “师父，您也知道的，之前咱们四道泉农场，销售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路面问题。”沈扬笑着说道，“这个问题，场长已经着手解决了，要不了多久，咱们外面的路就会好起来。” 这件事，杨乃林也听来看望他的老同事们提起过。 可是，即便是道路修好了，农场的销售能力还是不太够。 虽然销售部成立以来，农场的营业额比往年涨了不少，但是也只是小有成效，达不到让人刮目相看的程度。 “不过，即便是路修好了，还会面临着新的问题。就是销路有限。”沈扬分析着目前农场存在的问题。 四道泉农场在整个垦区的竞争力本来就小，加上现在的销售都是靠大家两条腿跑出来的，所有的目标用户也就是以四道泉农场为圆心往外展开。 销售部人力有限，连车都没能给配上，光凭着销售部自己跑，能跑多少地方？ 而放眼望去，外面的市场，有着大片的可供开发的空白。 第58章 天然优势 “如果我们现在就把外面的市场解决了，那么就不用担心农产品滞销的问题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却又是废话一句。 杨乃林在四道泉农场干了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市场铺得越大，收益就越多这个道理吗？ 但是，有机土地转换需要时间，开拓新的市场就更需要时间了。 四道泉农场这些年的农产品，主要以耐长途运输的粮食以及玉米、豆类的为主，至于其他蔬果类，因为运输这个老大难问题，一直都处于滞销状态。 现在修路提上日程，以后只能说在运输这一环节上能提升不少的效率，但说到开拓新市场，那可是需要大把的人力、物力、财力的。 这三样，哪一样四道泉农场都占不着优势。 就算着手开拓，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些写请愿书的员工，愿意等那么久吗？ 沈扬正心潮澎湃地讲着自己的新构想，丝毫没有注意到师父脸上的担忧。 “师父，您猜猜，不久的将来，咱们的农产品都运往哪儿？” 沈扬卖着关子。 “往外运呗，不然还能往哪儿运？” 杨乃林敷衍的回答，让沈扬有点急，他追问道：“您说个地儿，最远您觉得能运到哪儿去？” “左右也不出东三省。”杨乃林说着，见沈扬笑着摇摇头，比划了一个更大的圆圈。 “您再往大了猜。” 杨乃林认真想了想，就算整个四道泉农场做大做强，到最后能开拓的最大的市场也就是全中国了。 可事情就没有一蹴而就的，市场自然也是没有一天就开拓出来的。 他摇摇头，说道：“那猜不着。” 沈扬也就没有再卖关子，他把凳子往杨乃林跟前拉了拉，一脸认真地问：“师父，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来买咱们农产品的，是很远地方的人。就比如说，是上海的人，深圳的人，又或者是海南的人。” 杨乃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瞪了沈扬一眼，严肃说道：“你小子，画大饼都画到我这里来了？这些话就算我肯信，那些在请愿书上按手印的那些人，他们能信？再说了，人上海、深圳和海南的公司，特地来咱们这地方买农产品？说出去谁信啊？” “不是公司。”沈扬笑着说，“我说的市场，可不是针对公司的，而是个人。” “个人？”杨乃林想了想，实在没忍住，敲了一下沈扬的脑袋。 沈扬疼得揉着脑袋瓜，看着他师父恨铁不成钢地瞅着他。 “真是越说越离谱，咱们整个四道泉农场有多少农场品？就算来十几个公司，也吃不下，你还卖给个人？你指望他们在你这囤上年的口粮？这又不是要闹饥荒了！” 好好的一个徒弟，咋当上销售经理 “师父师父，您别生气。”沈扬陪着笑说，“您听我解释！” 杨盼盼简单炒了一道青菜，又煮了一盘盐水毛豆，正端出来，就嗅到外面的气氛不对劲。 也不知道沈扬又怎么惹她爸不高兴了，这会儿老爷子脸都快撂地上了。 “爸，沈扬，你们都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杨盼盼放下菜，“有什么问题，吃饱了再说。” “就是，师父，咱们边吃边说。”沈扬笑着站起身，见杨乃林起来，连忙去扶，却被杨乃林直接推开。 “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 然后气呼呼去洗手了。 杨盼盼走了过来，小声问：“沈扬，你说啥了？能把我爸气成那样？” “我就是说，我准备以后咱们的农场品除了卖给公司和一些作坊之外，主要客户是全国各地的人民群众——” “什么？”杨盼盼听得直皱眉，“他们能买多少啊？” 这一点，沈扬还真研究过。 这类从一斤试吃，到正式装3斤5斤及10斤20斤都有。 “最多不超过20斤。”沈扬回答。 杨盼盼皱起眉，伸手碰了一下沈扬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变得成憨货了？” 说完，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沈扬，进厨房端饭去了。 沈扬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最亲近的人当成傻子了。 坐在饭桌旁，沈扬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刚才说，要把农产品卖给个人，不是开玩笑的。”沈扬继续刚才的话题。 “对，你不是开玩笑的，你是来逗乐子的。”杨乃林没好气道。 “不是，师父，盼盼，你们听过电商吗？”沈扬问道。 杨盼盼摇摇头。 杨乃林也摇摇头，问道：“电商是个啥？” “电商就是电子商务，买卖双方不碰面，靠上网完成整个交易的过程。”沈扬想了想，说道，“就是网上购物！” 杨盼盼立马就明白了，但依旧十分担心。 杨乃林摇摇头，说道：“那要修的就不仅仅是咱四道泉农场外头的路喽！” 四道泉农场位置偏远，不管是在什么平台买的东西，又或是亲朋好友寄过来的快递，都是没办法送货上门的，最多给你送到几十公里外的镇子上，还得想办法自己去取。 所以，杨乃林认为，就算四道泉农场出去的路都修好了，也很难打通电商平台这条路。 “您说的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过。但是那种情况是在我们是收货方的情况下，”沈扬笑着说，“只要咱们卖出去的农产品够多，需要用的物流多，那一定会有物流公司愿意和咱们合作，为我们打通这一条物流线。” “可是，你有多少把握，把咱们的农产品都卖出去？”杨乃林十分了解农场的情况，“这垦区的一百多个农场相比，咱们的竞争力都不够啊。” “这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做电商，竞争对手就不是垦区的其他农场了。” 杨乃林听了，一颗心刚要放下，就被沈扬的下一句话给说得悬了起来。 “以后咱们的对手，是全国所有的农场品销售商！” 这听起来，好像竞争更大了啊。 “您也别对咱们农场没信心，现在城里人喜欢的元素，咱们这里可都是现成的。”沈扬掰着手指头数给杨乃林听，“咱们有青山绿水，有独特的黑土地，有朴实的农民，有新鲜的空气……” 第59章 停职调查 原本在杨乃林的心中，先进的生产技术、最高端的生产设备以及科学的生产方式才是优势。 他没想到，这些在这里最常见的那些东西，竟然能成为他们的优势。 沈扬把自己有一个同学在做电商的事告诉了他们，他已经在和老同学商量，想和她合作，共同打造四道泉农场线上线下的销售渠道。 “那人家乐意吗？”杨乃林问。 “共赢的事，为什么不乐意？”沈扬笑着说道。 这件事一解决，杨乃林心中的担子也卸除下去。 他催促杨盼盼：“盼盼，这好事可得庆祝一下，去给我倒杯酒去。”见女儿瞪着自己，又补充道，“半杯也行。” 杨盼盼从听沈扬说起“请愿书”，就十分担心，现在知道他有这么漂亮的解决方式，也替他高兴。 于是，破天荒地主动给杨乃林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喝了一杯。 晚上回到家，沈扬又把“电商销售”策划案重新改了改，第二天一早就直奔董事长办公室。 翻看着这份策划案，李明远很意外，他没想到这才一天时间，沈扬就已经从困境中找到了转机。 只是，这所谓的电商平台真的有这么神？能带动他们这穷乡僻壤的经济？ 李明远让沈扬把策划案留下，等他研究之后再给他答复。 等沈扬走了之后，李明远仔仔细细读了策划案，原打算给其他农场的朋友打电话咨询咨询，后来想着这些东西都是年轻人在搞，就给在上海工作的侄子打去电话，打听电商销售的事。 等了解了电商销售的市场情况之后，李明远心中十分激动。 要不然是年轻人呢？思想就是活络！ 既然有销售的路子，那修路得尽快了，总不能人家订单都排到门口了，这农产品运不出去？ 李明远立马着手推进修路事宜。 等忙到下午，李明远才要找沈扬好好聊聊，就接到调查指令——有人举报四道泉农场的销售经理沈扬“吃拿卡要”，不给回扣不卖产品，并且有贪污的嫌疑，农场内很多员工都知道内幕并且对此十分不满还上了“请愿书”。 面对一纸调查令和专门负责调查的上级同事，李明远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相信沈扬。”李明远毫不遮掩对沈扬的信任，“你们这样，会让真正为农场做事的员工心寒的！” 上级调查人员也很为难。 “我们只是照章办事，有人举报他，咱们就得来调查。希望您能理解。” “谁举报他？”李明远问。 “虽然对方是实名举报，但是我们得保护举报人，所以不能向您透露身份。但您放心，要是这个沈扬没有问题，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李明远幽幽地吐出一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就算沈扬是清清白白的，可一旦开始接受调查，整个四道泉农场那么多人，若是有人有心以讹传讹，就算调查结果证明沈扬没有问题，光是那些流言蜚语也能让沈扬脱层皮。 他不忍心一个这么积极向上，一心为农场着想的年轻人遭受这样的对待。 调查组的同事耐心劝道：“按照流程……” 李明远也知道，自己不满也没有办法。 现在已经有人往上头举报沈扬，很快整个四道泉农场的员工都会知道这件事，预期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查，对沈扬的伤害才是最小的。 于是，李明远亲自打电话叫来沈扬。 接到电话时，沈扬还以为李明远是看完了他的策划案，有了想法，叫他过来询问细节。 然而一进董事长办公室，就有两个调查科的同事等着他了。 被一堆莫须有罪名砸在头上的沈扬愣在当场。 “我贪污？吃拿卡要？”沈扬都气笑了，“你们见过吃拿卡要然后骑自行车上班的销售经理吗？”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群众举报，我们就得调查。不过，沈扬同志你放心，只要调查结果证明你是清白的，你就不会有事。” “调查需要多久时间？” “这我们无法回答。不过，按照规定，接受调查期间，你需要暂时停职，以及停止一切工作。” 沈扬顿时就急了：“凭什么还要停职？” 李明远也提议，让沈扬边工作边接受调查，然而却被无情拒绝。 沈扬也明白，这种事是硬性规定，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知道了，我愿意接受调查。”沈扬冷着脸说。 李明远提沈扬委屈，但又无可奈何，他拍了拍沈扬的肩，想说些什么安慰沈扬。 沈扬却主动开口：“场长您放心，我会配合调查争取尽快回来。” 李明远点点头，目送沈扬跟他们走。 很快，沈扬被带走调查这件事，在四道泉农场不胫而走。 虽然李明远在第二天开早会的时候，重点强调这次沈扬是被人盯上了，是被诬告的，可是还是有各种版本的谣言飞了出来。 有说“难怪农场改革几个月效益都不见明显增长，原来都是被销售经理私底下吞了。”，也有说“沈扬的销售经理就是个绣花枕头，什么都不会，跑市场全靠手底下的人。”，甚至还有人在传，当初沈扬就因为和赵长海不对付，所以设计陷害了赵长海，才害得他被开除。 一时间，人们似乎已经忘了赵长海是怎样的人，纷纷表示如果这样，那沈扬这人心机也太深沉了。 风口浪尖上的沈扬，在接受了第一次调查之后，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他知道自己没有问题，可是当面对调查人员冷冰冰的话语时，他觉得自己被当成嫌疑人对待，心中憋屈得不行。 可又偏偏不能立刻就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要等他们的调查结果。 这种被误会的委屈，职场生涯的挫败感，让沈扬一颗炙热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都快凉透了。 严玉华买了菜回来，见儿子在家门口来回溜达，出声问道：“咋了？没带钥匙？” 沈扬立马搓了搓脸，打起精神笑了笑。 “早上出门着急，给忘啦。” 从母亲的数落声中，接过菜篮子，沈扬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烦恼甩在家门外，跟着母亲进了屋。 第60章 前来挑衅 知子莫若母，严玉华看出沈扬有心事。 晚餐时候她问了一嘴，沈扬不肯说，只说最近销售业绩不是很好，所以有点着急。 “着急什么？”严玉华给沈扬夹了一筷子鸡蛋，“这麦子种下去也还要等收成时候才能知道结果，你这才进销售部几天？这就能定性说不好了？” 沈扬扒拉着米饭，他也明白这个道理，然而现实是，那些人连个证明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迫不及待想要把他拉下马了。 吃完晚饭，严玉华喊沈扬陪她散步，两人散步回来，就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他们的家门前，正焦急等待。 “盼盼？”严玉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拎着个袋子，穿着长裙的身影是杨盼盼。 “阿姨。”杨盼盼笑着过去打了招呼，然后看向沈扬，见他看起来状态不算很差，也算松了一口气。 “来找沈扬的吗？”严玉华笑着问。 “我爸让我来的，”杨盼盼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严玉华，“下午我爸摘了好多葡萄，让我给您送些。” 家里有院子的，多种些果树，邻里乡亲的互相送些水果再正常不过了。 严玉华收了下来：“那替我和老杨说声谢谢。”说着，又笑着看了一眼儿子，“正好沈扬刚才嫌散步时间太短，你再陪他走走。” 沈扬一怔，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 杨盼盼打断他的话：“那正好，陪我走走，沈扬。” 杨盼盼都开口了，沈扬也就没有再说下去，目送严玉华进了屋，两人往外走。 走出几十米，杨盼盼站住脚步，看向沈扬，一脸焦急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就停职了？” 早会上听了这事她就一直想问，然而一直在忙，没有时间过来。 只能下了班，过来问问清楚。 “而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呢？你知道我——”杨盼盼突然一顿，然后磕磕绊绊地说，“我，我爸有多担心你吗？” 被调查这件事，实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沈扬压根就不想提。 “没什么好说的。”沈扬看着树梢的一轮弯月，抿起唇，说道，“清者自清。” “我相信你，沈扬。”杨盼盼望着沈扬，认真地说，“你怎么可能做出他们说的那些事？调查结果肯定会还你清白的。” “希望。”沈扬叹了一口气，他可没有杨盼盼这么乐观。 这次的事件，明摆着有人针对他，只要不把他撂倒，这人恐怕不会罢休。 杨盼盼陪着说了不少的话，安慰了他很久，看时间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开。 调查期间，沈扬被暂停了一切职务，也不能去农场。 但为了不让母亲严玉华担心，沈扬每天照样吃完了早饭骑车出门。 他想去农场里找场长聊聊，但又觉得丢不起这个人，现在整个四道泉农场还不知道怎么传他呢。 师父杨乃林那里，他也不敢去了，总觉得对不起师父。 除了每天被通知接受调查，其他时间他都在附近的书店里打发时间。 第二天一早，沈扬照旧按照上班时间起床吃早饭，发现面条汤里多卧了一个鸡蛋。 沈扬拿起筷子喊了一声“妈”，严玉华拎着包从卧室出来。 “妈，您早上吃鸡蛋了吗？”沈扬问，“咋给了我俩？” “吃了的，看你最近太累了，给你补补。”严玉华笑着说道，“这两天新莲藕下来了，我去买两根，晚上给你顿莲藕排骨汤喝。” 沈扬最喜欢和他母亲炖的汤，闻言满脸期待，笑着点头。 严玉华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回头看向沈扬，见沈扬正专心吃面，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孩子大了，不像小时候，什么话都爱和父母说。 尤其是工作了之后，总是报喜不报忧。 但既然他不肯说，想必是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自己就假装不知道，不要再让他多担这一份的心了。 严玉华将门关上，迎面碰见邻居，笑着打了招呼，径直往菜市场去了。 沈扬早饭吃得很饱，吃完了饭，匆匆把碗洗了，骑上车去农场。 骑出去才反应过来，现在他被暂停了一切工作，压根不需要去四道泉农场报道，还紧赶慢赶的怕迟到做什么？ 沈扬自嘲地笑了笑，将车子骑得慢些，免得路上碰见同事，显得尴尬。 骑到农场附近的书店，沈扬将自行车停好，进了书店。 进去之后，直接去了经济类的图书区，拿了昨天还没看完的一本《从零开始做电商》的书，站在书架旁边翻看起来。 书里说，随着经济发展，电商也进入高速发展，而电商的崛起对实体经济产生了巨大冲击。 沈扬昨天看到这本书，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已经在思考电商对于四道泉农场的可行性。 然而，这一切，都还在他的构想阶段。 因为，现在的他，还在接受调查。 虽然他知道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万一有人陷害他，有没有人相信他，那该怎么办？ 沈扬没敢去想，他一心想的，是这世界上公道自在人心。 相信调查员，一定会还给他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到了中午，沈扬站得腿酸肚子饿，他走出书店，去旁边一家小吃店点了一份地三鲜盖饭，拿起勺子吃着。 吃了没几口，一群人推开门，浩浩荡荡地进来。 沈扬没留意，就听见一个人扯着嗓门大声说：“哟！这不是四道泉农场销售部的沈扬沈经理吗？” 他们的嗓门实在太大，引得周围的食客都纷纷看过来。 沈扬放下勺子，打量着他们，这七八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一个个穿的流里流气，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金链子，手指上戴着金戒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十有八九是街上的小混混。 沈扬不想理会他们，拿起勺子，继续吃饭。 小吃店的门再次打开，这回进来个老熟人。 赵长海从外面进来，那群混混就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什么沈经理？人家都已经因为拿回扣，都被停职啦！”赵长海一脸得意，问道，“是不是啊？沈！经！理！” 第61章 我举报的 赵长海话音一落，周围就是一阵哄笑。 沈扬捏着勺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腔，他真想把这一盘盖浇饭按在赵长海那面目可憎的脸上，然后恨狠地给他两拳。 赵长海也跟着笑，甚至几次主动靠近，像是就在等他出手揍他似的。 就在沈扬的怒火几乎压不住的时候，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次他接受调查，十有八九，和赵长海脱不开干系。 这个念头，让沈扬腾腾的怒火，被理智压住。 赵长海是什么人？ 他以前和自己不对付，因为犯错没了工作。看他交的朋友就知道，这赵长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混日子呢。 自己和他可不一样，如果打起来，先别说这么多人他一定吃亏。 这一群人打起来，那就是群殴，比打架要严重得多。 那可真是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的下场。 更何况，现在他还在停职接受调查期间。 如果在公安局留了案底，就算是老场长出面，恐怕都保不住他，最后定然落得开除的下场。 赵长海今天怕不是就打着这样的主意来的？ 沈扬的脸都气白了，硬是忍下来，一声不吭地低头继续吃饭。 “怎么怂了？”赵长海拉开沈扬对面的椅子，一脚踩了上去，趾高气扬地看着他，问道，“你这闷不吭声的，是默认了我刚才的话了吗？吃拿卡要！” 沈扬见这饭是吃不下去了，他放下勺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举报我让我接受调查，就是干的？” “对！就是老子！”赵长海一脸得意。 沈扬只是笑了笑，他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赵长海愣了一下，一把拽住他：“你不准走！” 沈扬被拽住衣领，他回头看向赵长海，脸上是忍耐的神色。 “你想走，先问问我的弟兄同意不同意！”赵长海大声说道，其他人一阵哄笑，纷纷起哄“不准走！”“不给我们海哥面子！”。 餐厅里其他人见他们要打起来，纷纷爬起来就往外跑。 老板娘连忙去追饭钱，老板躲在柜台后面抱着固定电话报警。 杨盼盼和几个同事正出来吃午饭，一面走一面吐槽着今天食堂又做了红烧土豆，这个星期还没上几天班，就弄了三回土豆了，就看见有人喊着“打架了”边跑到一家小吃店外看热闹。 杨盼盼刚巧路过，他们好奇往那家店里看了一眼，杨盼盼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透过贴满字的窗玻璃，能看见小吃店里沈扬被赵长海拽着衣领子，周围好几个男人抱着胳膊围着他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杨盼盼赶紧跑进去，一进去显示推了赵长海一把，气道：“赵长海！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打人吗？” 赵长海一只脚踩着椅子，重心本就不稳，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后倒去，下意识撒了手去扶旁边的桌子。 他身后几个人连忙扶住他，赵长海正要怒骂，就听见沈扬问道：“盼盼，你怎么来了？” 赵长海一腔怒火立马熄灭一半了，他可不想让女神看到他蛮不讲理的模样。 赵长海站稳了理了理衣服，笑眯眯地看向他的杨盼盼。 “好久不见，盼盼。”赵长海笑着说道，“你看起来更漂亮了。” “你们是准备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沈扬吗？”杨盼盼挡在沈扬前面，瞪着赵长海问道。 女神就是女神，生气起来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都十分可爱。 “怎么可能？大家以前都是同事，只不过吃饭时候凑巧碰到，打个招呼。”赵长海陪着笑说，“不如这样，这顿饭我做东，大家一起？” 说着，拉开了椅子，请杨盼盼入座。 杨盼盼怎么可能信赵长海的鬼话，她回头看向沈扬，沈扬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看起来没有受伤，两人应该还没打起来。 “你自己吃！”杨盼盼没好气道，“沈扬，咱们走！” 说着，拉着沈扬往外走。 沈扬原本也没打算和赵长海硬碰硬，没有犹豫，跟着杨盼盼出了小吃店。 门外，和杨盼盼一起吃饭的女同事都看向沈扬，叫了声“沈经理”，然后几双八卦的眼睛就在沈扬和杨盼盼两人身上打转。 “你们先去吃，我和沈扬还有点事。”杨盼盼打了招呼，叫上沈扬走了。 才走出没多远，杨盼盼就有些生气地问：“你怎么和赵长海杠起来了？你不知道你还在调查期间吗？万一打起来对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利的！” 沈扬笑了笑道：“放心，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和他硬碰。” “光挨打也不行啊！”杨盼盼抿起嘴唇气愤地说。 沈扬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杨盼盼更生气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沈扬说着，又道，“赵长海承认，这次是他举报的我。” “啊？”杨盼盼只惊讶了一瞬，就撇撇嘴，说道，“是他的话，也不奇怪，他不是一直都针对你吗？我还是认为，清者自清。你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就查不到什么。” 沈扬点点头。杨盼盼对他的信任，让他觉得备受打击的心情，好受了不少。 两人找了一家小面馆吃面，吃面的时候，沈扬接到场长打来的电话，调查员通知他下去再去一趟场里接受调查。 挂了电话，沈扬再拿起筷子的时候，显得心神不宁。 杨盼盼盯着他，想要开口再劝劝，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 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劝说，但是要实际帮得上沈扬，那就要想别的办法。 一顿饭，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下午，沈扬一到上班时间，就到场长办公室等着了。 李明远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沈扬连忙接过来。 “小沈同志，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就应该朝气蓬勃的。”李明远笑着说。 沈扬也想朝气蓬勃，然而调查事件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总是觉得惴惴不安，十分难熬。 李明远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听说，调查到今天就会结束。他们下午过来，应该就是宣布结果的。” “真的？” 沈扬眼睛顿时就亮了。 第62章 调查结束 李明远被他惊讶的表情逗乐了。 “我还能骗你吗？” 沈扬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看着李明远脸上的笑容，试探地问道：“场长，您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李明远坐下来，摇摇头。 “调查组都是组织上派下来的人，直接向上级报告。所以，在结果宣布之前，谁都不知道他们最终调查结果是什么。”李明远说着，又笑道，“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不会让你被冤枉的。” 李明远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沈扬焦虑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沈扬将湿漉漉的手掌心在裤子上面蹭了蹭，身体坐得笔直。 “别紧张。”李明远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这话，说给沈扬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门被推开，沈扬和李明远的目光同时望向门口。 陈保国一推门，就发现两人都紧张地看向自己，头一回被这种眼神锁定，陈保国愣了一下，想到听说的下午出调查结果，就明白他们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老领导，您怎么来了？”李明远站起身迎上去，沈扬也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我听说，调查组下午就要出结果了？”陈保国笑眯眯地问道。 沈扬和李明远一点头，然后几乎是同时看向门外。 “别看了，还没来。”陈保国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指了指他们，“多大点事，怎么一个两个怂成这样？小沈同志年轻，经验不足怵了情有可原。小李，你这是不相信你手底下的兵啊！” 李明远连连摇头：“老领导，您这话说的？在这个场里，除了您，沈扬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他？” “你相信他，那你怕什么？”问。 “我哪有怕？”李明远说，“我相信沈扬绝对是清白的。” 那就是对调查组没有信心。 陈保国没有再问，他接过沈扬倒好的热茶，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三个人默默核查。 李明远喝了几口茶，想到什么，放下茶杯问道：“对了，老领导，您是怎么知道调查组今天下午要出调查结果的？” “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 陈保国表情严肃起来，“这件事不止是我知道，整个四道泉农场的人恐怕都已经知道了。” 沈扬闻言，蹙起眉。 整个四道泉农场的人都知道，那也就意味着，那些一直觉得他不配坐在这销售经理位置上的那些人，以及被赵长海收买的人，甚至赵长海都已经知道了。 这下，就算调查组宣布他是清白的，那些人，恐怕都不会相信，也不会罢休。 沈扬这么想着，心里头又有些沮丧。 然而，当他看向陈保国的时候，突然怔住。 陈保国虽然面容苍老，但是精神矍铄，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临阵的大将军，端坐在那，仿佛就算对面是敌人的炮火，也轰不塌他挺拔的脊梁。 这一刻，像是有一股力量注入沈扬的身体，之前那些紧张和不安，都逐渐被这股力量压下。 沈扬冷静下来，他走到窗口，往外面看了看。 不出所料，看到了之前反对他的几个人，其中就有老张。 “看什么呢？”李明远纳闷，沈扬怎么突然跑去窗口了，等他过去一看，倒抽了一口气。 这些人都是四道泉农场里最难缠的刺儿头，他们聚集在一起，李明远不意外，但还是觉得头疼。 他看向沈扬，沈扬扯了扯嘴角，却像是在笑。 “你笑什么？”李明远问。 “看来，就算调查组宣布我是清白的，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沈扬苦笑一声，抿起嘴唇。 “怕了？”陈保国问。 “只要两位领导相信我，我就不怕！” “我们当然相信你，否则，我们怎么敢把整个四道泉农场的发展规划，交给你？” 看着李明远信任的目光，沈扬点点头，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调查组的人拎着公文包走了过来，穿过聚集起来的四道泉农场员工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老张问道：“领导，能告诉我们，调查结果是什么吗？” “调查结果，只会向当事人宣布。” 然而，这个理由，让员工们愤愤不平起来。 “为啥不敢公布？” “就是！该不会是背后有保护伞！” “那谁知道呢？年纪轻轻就当上销售经理，谁知道后面有多大的官给他撑着腰呢！” “……” 眼见大家越说越离谱，李明远推门出去，迎了上去。 “各位同志，稍安勿躁！”李明远边走边说。 李明远的出现，让人群安静下来，大家纷纷看向李明远。 “场长，不对，董事长，您是最公平的，您可得给大家伙做主！”老张愤愤不平地说，“现在咱们的日子才刚好过一点，不能因为沈扬一个人，再往差了过！” 李明远严肃地说：“老张，你是老同志，你这话说得很严重，这不仅是不信任自己的同志，还是在诋毁。” “我哪里诋毁了嘛！”老张也板起脸，“这调查组的同志都来了，不就是说明沈扬有问题吗？如果他没有问题，咱们这么大个农场，为什么调查组别的人不查，就偏偏查他？！” 李明远要被气笑了。 “为什么，你还问问什么？” 可不就是他们这些人，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去举报了沈扬吗？ “那不正好说明，他有问题嘛！”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 李明远办公室门口，原本一只脚踏出门的沈扬，又把脚给收了回去。 “臭小子，这就怂了？”陈保国瞪了他一眼，“现在在你面前的还只是对你产生误会的自己同志，这要是上战场，对面全都是要你命的敌人，你还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当个鸵鸟去？” “老领导，我……”沈扬对上陈保国的眼神，没有再找借口，最终心一横，大步地走了出去。 沈扬清了清喉咙：“大家伙听我说一句。”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次风波中心的主角，四道泉农场的销售部经理沈扬。 第63章 立军令状 杨盼盼听说农场里集结了一帮人，要去董事长办公室外面抗议，说是无论调查结果如何，都不会让沈扬继续当这个销售部经理。 她急匆匆就往外走，还没出办公室，就遇到了从外面进来的尹升。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着急忙慌的？”尹升问道。 “尹主任，沈扬出事了！”杨盼盼把她听到的消息这么一说，尹升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在调查组面前这样闹，他们是铁了心的不想让沈扬做这个销售部的经理了。”尹升皱眉说道。 “所以我才要赶过去，得让调查组知道，咱们农场不是谁都是反对沈扬做销售经理的，也有支持他的声音！”杨盼盼说道。 “对！”旁边的一个男同事也站了起来，“沈经理可是咱们仓储科出去的，别人不支持他，我们也得力挺他！大家伙一起去！” “说得好！大家一起去！让调查组的同志听听咱们群众的呼声！”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站起身，尹升连忙抬手：“都等等！” “尹主任，您可是咱们的老领导，您不会要反对？”杨盼盼问道。 “不是，我不反对，但你们去了也要注意秩序，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尹升叮嘱。 有人应道：“您放心尹主任，大家都有分寸。” 一群人往外走，尹升觉得不放心，拉住了杨盼盼。 “盼盼，你去把销售部的同志也叫上，他们是沈扬的下属，沈扬口碑好不好，他们才是最清楚的。”尹升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再说了，人多力量大！ 杨盼盼笑了起来：“我这就去！” 杨盼盼一路小跑着往销售部去，结果半路上遇到了销售部的同事们急匆匆地出来，一问才知道，也是听说了有人去董事长办公室抗议，特地过来的。 原来，大家都是支持沈扬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董事长办公室去，杨盼盼原本慌乱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沈扬站在大家面前，他认认真真地说：“大家先不要着急，听我说几句。我知道，相较于在场的老前辈，我进四道泉农场的时间不算久，资历也不算非常深。大家伙不信任我，我也能理解。但是我沈扬可以发誓，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吃拿卡要的事！” “那可不一定！谁能证明？”有人问道。 “就是！”老张跟着附和，“调查组的领导都不敢把结果公布出来，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调查组的人还是头一次见过这样的说辞，其中一个年轻人道：“老同志，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这是规定。” “什么狗屁规定！”老张气呼呼道，“根本就是——” “老张！”李明远拦下口不择言的老张，他都能猜到这后面得跟着多泼脏水的腌臜话。 “几位领导，既然调查结果出来了，您就在这宣布。”沈扬也希望，调查组能在大家的面前，还他清白。 “领导！这可是他自己说的！”老张喊道。 被举报人都开口了，调查组也就没有再坚持，他们打开文件，宣布调查结果。 “……目前，调查工作已完成。未发现相关人员存在违纪违法行为。” 宣布完结果，调查组长将文件递给沈扬，沈扬将文件拿在手里，眼睛里有些酸涩，心中也变得更加坦荡。 调查组和李明远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老张他们原本还想要追上去，尹升一个眼神，仓储科的同事们就围了上去，挤在了老张他们面前。 “调查结果让我看看，万一他们不是照着念呢！”仓储科的同事边挤边喊，成功把老张一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就在他们要调查文件的功夫，调查组的车已经驶出了四道泉农场。 沈扬将调查文件递给他们，他早就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 然而，老张他们还是不肯罢休，没了“吃拿卡要”的理由，又纷纷称沈扬能力不够，不配做这个销售经理。 “沈经理做得已经非常好了！”销售部的同事极力维护沈扬，“你们甚至都没有和他共事过，凭什么说他？” “就是！沈扬以前在仓储科干得也很好！怎么在你们眼里就能力不足了？”仓储科的同事也力挺沈扬。 眼看着两边要因为自己吵起来，沈扬大步走了过去，分开了剑拔弩张的人群。 “张组长。”沈扬看着老张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什么顾虑，你们觉得我年纪轻，工龄短，根本就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坐在销售经理的位置上，对不对？” 老张哼了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杨盼盼急了：“沈扬！” 回头对上杨盼盼担心的眼神，沈扬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转过身继续说。 “这样，我沈扬今天愿意在大家伙的面前，立一个军令状！”沈扬大声说，“我承诺，一年内把咱们四道泉农场的业绩翻一番！” “如果做不到呢？” “做不到，我就主动辞职，离开四道泉农场！” 沈扬目光坚毅地看向众人，李明远皱起眉头，看向沈扬。 农场改革，再加上有一部分的土地要改造成有机土地，今年农场的效益能比去年好一点，他都心满意足。 翻一番？ 这年轻人真是冲动，这种话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来呢？ 还是在大家的面前，这以后，想要后悔都没有余地了啊！ 不过…… 李明远看向沈扬，想到了在竞聘大会上，沈扬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模样。 此刻的沈扬，眼里有光，看起来也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也许，他的翻一番，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早就给自己设立的目标。 想到这，李明远也站了出来。 “大家也都听到了，沈经理愿意立下军令状，承诺一年内把销售业绩翻一番。如果大家没有意见，今天我就做这个见证人。”李明远沉声道，“如果沈经理做不到，到那时，我也不会再挽留他。” 有了李明远的承诺，老张他们小声议论了一阵，纷纷散去。 至此，这场闹剧终于落幕。 “你小子！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夸下海口！” 沈扬一进办公室，迎接他的就是老场长陈保国凌厉的目光。 第64章 远方来客 “老领导，我……” 沈扬正要解释，陈保国就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错不错！敢讲敢拼！颇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哈哈哈！” 陈保国朗声大笑，沈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明远有些不放心，问道：“沈扬，销售业绩一年翻一番，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有把握吗？” 沈扬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道：“场长，您还记得我之前提的电商计划吗？” 李明远连连点头。 “不瞒您说，这几天我也没闲着，我已经联系了做电商的老同学谈合作，相信销售量一定能上去！”沈扬说，“这几天我看了不少电商相关书籍，我琢磨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年时间，说不定翻的不止一番！” 看着他神采飞扬，李明远也跟着高兴起来。 “两位领导，我想请我做电商的老同学佟如敏来咱们农场考察考察环境，我们打算以四道泉农场的山青水美的优势作为宣传点和突破口，打开咱们农场在电商的销售市场。” 没想到沈扬已经默默做了这么多事，都已经约好了合作方准备考察了。 “好，好，好啊！”李明远一脸欣慰，“明早开会，我让所有人都提起精气神，把咱们农场好好打理一番。那这次的接待任务就交给你了。” 沈扬笑道：“保证完成任务！” “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或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找我，我一定尽快给你解决！”李明远叮嘱。 “明白，您放心。”沈扬点头。 事情解决了，工作也汇报完毕，沈扬回去继续工作。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李明远笑着看向陈保国：“这个小沈同志，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的，还真和您当年来做领导时的做事风格有几分相像。” 陈保国端着热茶，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容小觑。我很期待咱们这位销售部经理，能带着四道泉农场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 晚上，为了庆祝沈扬平安度过这次的“诬告危机”，杨乃林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给沈扬庆祝。 杨盼盼破天荒地，主动给杨乃林倒了半杯酒。 师徒俩喝着酒，聊着电商，聊着四道泉农场的未来发展。 杨盼盼喝着汽水看着他们滔滔不绝地说着，也听得津津有味。 沈扬这天喝了不少的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调查结果出来，一直压在他胸口的大石头也就没了踪影，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只觉得明月皎洁，星光璀璨，夏风凉爽，就连路边草丛里的虫鸣，都变得悦耳起来。 回到家，母亲严玉华还没睡。 这会儿已经洗完了澡，摇着蒲扇顶着半干的头发在看一部农村题材的电视剧。 沈扬一进来，一阵风就将那股酒气也带了进来。 严玉华皱皱眉，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喝这么多酒？” “您还没睡呐？”沈扬换了拖鞋，笑着说道，“我晚上在我师父家，陪他老人家多喝了几杯。” 看他喝的满脸通红，脸上一直挂着笑，严玉华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这孩子，怎么喝得高兴成这样？” “妈，你不知道。”沈扬在沙发上坐下来，靠着母亲，“今天我心情特别好。” 看他这样，严玉华就知道，这几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解决了。 她俯身从茶几地下摸出一盒牛奶，打开了递给他，笑着说：“喝点牛奶，对胃好。” “谢谢妈。” 沈扬接过来，靠在沙发上喝着牛奶，陪母亲看了十几分钟电视，就被催着洗澡休息了。 第二天醒来，虽然因为前一天喝多了酒而感到头有些痛，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扬觉得自己今天浑身都是劲儿。 早会之后，销售员们都出去跑业务去了，沈扬就去查看有机土地的情况。 李明远也没闲着，不仅要求各个部门自查，他还亲自下去检查，检查到问题，就在早会上通报负责同志检讨说明，第二次检查到问题的，负责同志和其部门领导一起检讨说明。 这下，没有一个人敢糊弄这次的检查，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做好手里的工作。 一个星期后，佟如敏和一起前来考察的同事落地机场，沈扬开了半天的车，去机场接了人，等回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他安排了四道泉农场附近的宾馆，让他们先放下行李休息，之后又带着他们去旁边的餐馆吃了一顿便饭。 同学见面，忍不住感慨起大学毕业之后，这时间流逝得太快。 这么多年过去，大学的同学早已各奔东西，有的留在大学所在城市，有的去了北上广打拼，也有的回了家乡。 “还是沈扬你的觉悟高，毕业了就回到家乡建设家乡。”佟如敏夸赞道。 “过奖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沈扬谦虚道。 在他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就选择回到家乡。那时候的他，心思十分简单，想着哥哥姐姐都在外地定居，总要有人在家乡陪着母亲，更何况这份工作，还是在父亲生前供职的农场里。 这日子，让他觉得过得很踏实。 但是现在，他有着更高远的理想，希望能够早日把四道泉农场建设成他竞演中描述的模样。 “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更好呢？”沈扬笑着说，“以前我觉得四道泉农场和其他农场相比，竞争力不高，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过，当我开始去了解它的时候，我发现，它其实是一匹潜力无限的黑马。我们这里有着北大荒的黑土地，适合耕种。有没有遭遇破坏的生态环境，很适合开发旅游项目……” 聊起四道泉农场的发展，沈扬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听着他的描述，佟如敏他们也听得十分入神。 晚餐之后，沈扬将佟如敏他们送回宾馆，约定第二天上午见。 第二天一早，沈扬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吃了早饭，再换上熨帖得连一个褶子都没有的白衬衣，和擦得锃亮的皮鞋，拎上包出门上班。 四道泉农场里，大家也提早半个小时到岗，各个都精神抖擞，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远方来的客人到来。 第65章 合作共赢 佟如敏做电商这么多年，每年谈的合作量众多，她眼光挑剔，但凡她谈下来的，都帮客户们创造下可观的收益。 当初和沈扬聊的时候，一定程度上，她是抱着“帮老同学一把”的想法，接触的沈扬。 然而聊得越多，这种“帮忙”的想法反而越少，尤其昨天晚上当沈扬一脸骄傲地描述着四道泉农场时，那种“帮忙”的想法就彻底从佟如敏心底消失。 她决定按照自己一向严苛的要求去考察，这才是对沈扬的尊重。 天气晴朗，沈扬带着佟如敏走在田埂上，向她介绍每一块土地种植的农作物，以及每一种农作物的特点和年产量。 无论是在仓储科，还是后来去了销售部，他都对这里的每一样农作物的情况如数家珍。 路过采摘区，沈扬特地带佟如敏他们感受采摘的乐趣，两人摘了不少新鲜的黄瓜和西红柿品尝，黄瓜清甜爽口，西红柿沙瓤溢蜜汁，得到了两位客人的一致好评。 佟如敏在四道泉农场考察的一整天，十分满意。第二天一早，就和沈扬签了合作的合同，约定了后续电商上架的细节。 一切比沈扬预想的，都还要顺利。 陈保国带着老花眼镜，仔仔细细地看着合同里的条款，等看到承诺的销售量时，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老领导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合同里承诺试售卖一个月的销售量，就已经是原来月销量的两倍，最终定的是年销售量达到往年的三到四倍。 陈保国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几个数值，有些不敢相信：“定这么高的销售量，真的能达到吗？”他问沈扬。 这也是李明远所担心的。 电商公司和他们合作，虽然有着沈扬老同学佟如敏牵线，但合作并不是慈善，是有条件的双赢。 电商公司承诺的销量背后，是在他们的农产品和质量达标的前提下。 “按照咱们农场现有的产量，这个数字还是保守估计。”沈扬对四道泉农场的农产品，那是十分有信心。 “做得好啊，”陈保国将合同递给李明远，笑呵呵地看着沈扬，“最近一直在研究这个电商行业，也是时候让大家见识这传说中的电商的力量。” “咱们老领导还是很少这么夸一个人的，”李明远将合同放好，拍了拍沈扬的肩，语重心长道，“小沈同志，加油干啊！” “两位领导放心！”沈扬拍了拍胸脯，打着包票，“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沈扬的步伐都变得轻快。 下午，他召集销售部的同事开了会，将签下电商合同后，农场面临的机遇和挑战都挑明了，而后亲自挑了两个人，和他一起负责电商项目的对接。 晚上，沈扬买了一瓶好酒，直奔杨乃林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杨盼盼知道沈扬要来，硬是忍住了没有像她爸透露半点消息，只是从回到家，就洗了手开始准备晚饭。 杨乃林刚拔完柿子秧旁边的杂草，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泥，就看见杨盼盼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他跟过去一看，好家伙，这厨房的菜丰盛到像是要过年过节一样。 “今天是什么日子？”杨乃林问。 杨盼盼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笑眯眯地回答：“好日子。” 杨乃林被这回答弄得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问道：“你生日？” “不是。” “我生日？” “也不是。” “这不年不节的，也没有人过生日，你咋弄这么多菜呢？咱爷俩能吃完吗？” 杨盼盼切着五花肉，笑道：“不是咱俩吃，还有一个人呢。” 她这么一说，杨乃林就知道，肯定是沈扬晚上要过来。 不过，以前沈扬没少过来吃饭，可不见这丫头做这么多菜啊。 杨乃林看着兴高采烈的女儿，想到她对沈扬那点小心思，这么高兴不会是…… “盼盼，你跟爸说实话，今天的好事，是不是和沈扬有关？”杨乃林试探地问道。 “那当然啦！”杨盼盼满脸都是笑容。 “具体什么好事，你快和我说说。”杨乃林心头大喜，迫不及待地问。 “沈扬他——”杨盼盼忍不住想要说，但想到这么高兴的事，应该由沈扬自己来宣布才对，于是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我不能说，您等您的宝贝徒弟来了亲自跟您说！” 杨盼盼不愿开口的模样，让杨乃林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难不成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了进展，今天沈扬来的身份不是徒弟，要变成女婿了？ 这可真是好日子！大喜事！那不得整两盅？ 杨乃林喜滋滋地去找酒。 沈扬拎着两瓶酒，进了杨乃林院子，一进来就发现，一向喜欢饭来张口的师父，竟然在端菜。 “师父，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您怎么开始主动做家务了？”沈扬笑着问道。 杨乃林一向只喜欢伺候他的土地里的苗苗，很少做家务。 “你这小子！”杨乃林本想笑骂两句，后来心道今天沈扬的身份不一样了，还是不和他一般见识好了。 “沈扬，你来啦？”杨盼盼将最后一道猪肉炖粉条从厨房里端出来，笑着说道，“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沈扬应了一声，将手里的酒递给杨乃林。 杨乃林接过来，笑道：“这酒可不便宜啊。” “孝敬您老人家，应该的。”沈扬说道，“我给您打开？” 杨盼盼放下菜，催促道：“沈扬，我爸问了我一晚上，你再不宣布你的好事，我可就要替你说啦！” 杨乃林顿时来了精神，跟着催沈扬：“快说，快说！” 沈扬放下手里的酒，满是笑容：“师父，您还记得上回我和您说过的，我有个同学是做电商行业的吗？” 杨乃林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沈扬激动地说：“前两天，他们过来考察过咱们农场。今天已经正式签订了电商合作合同，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一年，咱们四道泉农场的销售业绩就能比去年翻一番！” 杨乃林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不是要来说两人感情的事吗？怎么突然说起了签合同？ “师父？”见杨乃林没有反应，沈扬出声叫道。 “我爸这是高兴坏了！都来不及反应了。”杨盼盼噗嗤一笑。 杨乃林也跟着笑起来：“好事，还真是个大好事！” 就是这心底，咋有点空落落的呢？ 第66章 旗开得胜 吃饭的时候，沈扬又将具体合作的细节告诉了杨乃林。 之前，杨乃林只听过沈扬介绍电商的好处，现在才了解到具体合作的细节，如果选品如何包装，如果销售如何运输…… 听着听着，杨乃林听着也跟着激动起来。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无数量载满农产品的货车，从四道泉农场的大门进进出出，热热闹闹。 这画面虽然只是想想，却已经让杨乃林觉得心潮澎湃。 他端起酒杯，笑道：“好小子，你是真没给你师父丢脸！” 说着，想了想，又连连摆摆手：“不对，你这何止是没给你师父丢脸，那是长了大脸了！”杨乃林乐呵呵地说，“我看以后啊，师父得沾沾你的光了！” 杨盼盼捂着嘴笑：“那是，等以后别人见到你，都只会说——哟，这不是咱们沈经理的师父嘛！” “师父！盼盼！你们取笑我了！” 沈扬被说得耳朵都红了。 “尤其是您，”他连忙端起酒杯，和杨乃林碰了一下酒杯：“师父您以后可千万别说这些折煞我的话了！我自罚一杯，您就放过我！” 看着沈扬讨饶的模样，杨乃林哈哈大笑。 他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以有沈扬这个徒弟为傲！ 合同走完流程，所有的工作都正式开启，沈扬变得更加忙碌。 作为和电商公司对接的负责人，除了日常销售部的管理工作，他还需要负责和电商公司的所有的内容沟通。 从前期选品、定品质、数量、交货时间。到电商平台上架农产品之前的所有的文案、照片、宣传视频，再到后面如何打包，如何配送，都是要一一确认的。 价格方面，沈扬在向李明远汇报后，给了佟如敏那边利润较少的低价。 这价格让李明远签字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心疼。 不过，他做了场长这么多年，目光还是十分长远的。 薄利才能多销，只要销量能达到预期，那整个利润都是比以前要高上许多的。 有了更多的利润，才能将更多的资金放在推动四道泉农场发展的项目上。 更何况，在签合同的时候，电商公司还提供了运输专业价格低廉的物流服务，并且量身订造为四道泉农场的农产品做了宣传策划。 这样一来在成本上，又能给农场省上一大笔开销。 大热的天，三个电商公司的摄影和策划顶着大太阳，在沈扬的带领下满农场跑了三四天，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拍摄结束后，沈扬摘了不少新鲜的瓜果，给人塞到返程的车上去。 一周后，宣传页面制作了出来。 视频的一开始，是航拍的青山间的浓雾，晨雾消散后，整个四道泉农场的山水显露出来，然后是硕果累累的土地…… “嚯！”李明远看着直竖大拇指，“这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以前我都没有注意到，原来咱们这的山水跟人间仙境似的。小沈同志，这个宣传视频拍得好啊！” “这也是咱们的宣传主题，现在城市里的人们都十分注重健康养生，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都开始保温杯里泡枸杞了。”沈扬笑着说，“在吃的上面，就更讲究了。什么绿色产品，什么无公害无污染，别说是消费者了，就连我看了这视频之后，都想要再尝尝这样的山水土地种出来的农产品是什么滋味了！” 李明远哈哈大笑，将宣传视频点开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个月后，四道泉农场的农产品正式上架电商平台，销售首页的宣传语就是“绿色无污染，全家放心吃”。 产品一上架，配合前期的促销活动，很快，就迎来了第一笔订单，是一位上海顾客下单的十斤大米。 负责打包的仓库员工哭笑不得，以前销售出去的农产品，至少也是几百斤几千斤的卖，现在咋成了菜市场，买个米还能买十斤了？ 一个上午时间，整个农场都在议论这第一笔订单。 到了下午，原本个位数的订单迅速增长，到了晚上就已经达到两百个。 沈扬问了佟如敏，佟如敏让他不要着急，现在才刚上架，还没有做其他的宣传，要不了几天，就会有爆发式增长。 为了让沈扬安心，佟如敏给他看了其他第一天一百多销售量，后期订单爆发的合作案例。 即便这样，沈扬还是有些担心，每天睡觉前和起床后看电商平台的销售数据，生怕错过一个订单增长。 果然，如同佟如敏所说，两天后，订单突然增多。 一周后，已经有老顾客再次回购农产品，并且留下好评。 这下，订单量如同井喷，每天的销售都超过了四位数。仓库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是忙碌打包的身影。 每一单的数量都不多，但是积少成多，汇集在一起就成了可观的利润。 这下，原本不看好沈扬的人，也不得不佩服起他来。 然而，几天之后，新的问题出现了。 订单量持续飞涨，包装人员日夜赶工，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虽然在产品上架之前，所有负责包装的员工已经参加过专门的打包培训，但订单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这时候最怕的就是忙中出错，沈扬特地过去帮忙，嘱咐大家一定要仔细打包，避免出问题。 同时，他找到李明远，商议增加仓库打包人员。 “这的确是十分紧要的事，我这就让人发布招聘启事。”李明远打了一通电话，当即解决了问题。 沈扬坐在对面，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还有问题？”李明远问。 沈扬点点头，把最近加班强度和大家的情绪反应告诉李明远。 四道泉农场远离大都市，加上发展比较落后，生活一向是慢节奏，大家习惯上每天按时上班，准时下班的日子。 突然一下忙碌起来，有时候还要加班到晚上，这让许多员工都适应不了。 “咱们这虽然是有加班费，但是一直这么加班，强度的确是有些大。”沈扬提议道，“以前都是大件大件的走物流，现在都是小件，我提议设置一个计件奖金，让大家伙工作起来更有动力。” 对于沈扬的提议，李明远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当月就落实了计件奖金的事。 有了奖金作为动力，这下大家伙也不喊累了，仓库里总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打包好的产品堆成了山，每天都要走好几车的货。 看着后台节节攀升的数据，让沈扬觉得一切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第67章 年终大会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东北迎来了酷寒的冬天。 第一场雪降下时，当天的第一批物流车刚驶出农场。 沈扬穿着羽绒服，站在办公室门口，搓着手看着那四辆装得满满当当的大卡车，向外面驶去。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是四道泉农场一年中最为清闲的时间，土地里的农作物都已经收到了仓库，大家伙在办公室里烤着暖气，等着过年。 不过，今年就不同了。 三个多月的电商销售，每天进出的物流车辆都有两三波，仓库那边的员工，就没有闲下来过。 加上马上就是传统的中国新年，全国上下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电商平台的销量不仅没有滑坡，反而升到了最高点。 刚看完年度报表的李明远，推开办公室的窗户，寒风卷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直往屋里灌。 他看向外面白茫茫的一篇，乐呵呵地感叹：“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啊。” 春节假期之前，按照惯例，四道泉农场开了一次年前总结会，总结今年的工作成绩，再展望新的一年，之后就是发奖金、过节费，和一些年货，让大家伙都回家开开心心过个团圆年。 钱浩拿着笔记本和笔准备去大礼堂开会时，发现沈扬还在经理办公室。 钱浩过去敲敲门：“沈经理，马上就开会了。” “马上。”沈扬敲下最后一行“预祝新年快乐！”，然后将这封通知电商平台，农场仓库于腊月二十八至正月初十放假的邮件点了发送。 而后，拿起会议本和钱浩一起往外走。 走出办公室，外面一片雪白，花园里的雪有半米多深。 寒风呼啸，凛冽的北风刀子一样剌得脸都疼。 沈扬拢了拢围巾，把会议本塞在胳膊里，把手揣进口袋。 到了大礼堂，沈扬还在第一排的桌上找自己的席卡，结果走一圈都没看到。 还是杨盼盼叫了他一声，指指主席台的位置，他才发现，自己的席卡竟然被放在了主席台最右边，旁边就是他的前领导，粮库主任兼党委书记尹升的位置。 除了最中间的位置是董事长李明远的，其他的席卡上也都是工作很多年的老领导。 沈扬回头看了一眼坐的满满当当的观众席，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主席台上。 然而此时尹升已经坐在位置上，正笑盈盈向他招手。 沈扬只能迎着头皮走上主席台。 他才一落座，尹升就笑着打趣道：“哟！我们的大功臣来啦！” 沈扬有点尴尬，他不好意思道：“尹主任，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论资排辈，无论哪一个让我坐在这里，我都应该坐在下面的。” 尹升知道沈扬面皮薄，也不再打趣他了。 反倒是从这边经过的李明远，听见他们的对话，拍了拍沈扬的肩，乐呵呵道：“我们今天不论资排辈，我们论功行赏。” 沈扬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次他的席卡会出现在主席台了。 年终总结大会正式开始，李明远理了理面前的几份材料，将桌上的话筒往下压了压，微笑着看向大家。 “时间过得真快，这一年一眨眼就到了年末。”李明远笑着说道，“这一年啊，对我对你们，对咱们四道泉农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一年，也是改革的关键之年。无论是政企分家，还是销售部以及电商平台的构建，都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挑战……” 李明远讲述着这一年四道泉农场所经历的一切变动，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次改革的亲历者，大家都听得十分认真。 “……相信大家能感觉到，这几个月咱们农场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李明远说着，顿了顿，“这一点，咱们各个仓库的员工一定深有体会。” 话音未落，一个小伙子大声说：“我们打包扯胶带手都扯出茧子啦！” 下面哄堂大笑。 李明远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大家这一年都辛苦了，放心我都看在眼里，不会亏待大家。接下来，我向大家汇报这一年的一些成绩，希望各个部门的负责同志都注意听，成绩超越去年的呢别骄傲，没有超过去年的，请你们好好反思，但也别气馁，新的一年继续努力……” 李明远汇报起这一年农场各部门的工作成绩，沈扬拿着笔，在本子上仔细记下。 到了销售成绩的时候，沈扬虽然还在低头记录，然而他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生怕漏过场长说的一个字。 然而李明远却话题一转：“在公布销售成绩之前，我想说说另外一件事。沈经理，请你站起来。” 沈扬突然被点了名，他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站起来，看向正笑眯眯看着他的李明远。 “提到咱们沈经理，你们都知道。但几个月前，沈经理立过一个军令状的事，恐怕是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李明远环视一圈员工，视线落在人群里当初和沈扬打赌的老张他们身上。 “沈经理立过军令状，他承诺，一年内把咱们四道泉农场的业绩翻一番，如果做不到，他就主动辞职，离开咱们四道泉农场。” 沈扬立军令状的事，大家伙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李明远在大会上提起，这不免让下面小声议论起来。 沈扬心中也有些忐忑，但想到这几个月来电商平台的后台数据，心中就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坏事。这才放宽心，听李明远继续说下去。 “这个军令状的期限是一年。”李明远说着，脸上的每一道皱纹褶子都洋溢着笑，“然而到今天才半年的时间，四道泉农场的销售业绩就已经达到了去年的127倍。也就是说，沈扬同志提前完成了军令状！让我们恭喜沈扬同志！” 下面顿时响起一阵掌声和欢呼声，沈扬看见销售部的同事和粮仓的同事都站起来冲他大喊“沈经理超牛的！”、“厉害了老铁！”…… 沈扬抿起唇，一种骄傲从心底扬起，他冲大家点了点头。 “谢谢大家的掌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成绩，这是大家这半年多共同努力的成果！” 一波掌声之后，李明远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宣布。” 所有人屏气凝神，期待地看向李明远。 第68章 机构重组 沈扬站在座位旁边，见李明远说完了自己的事，就坐了下来。 一偏头，就看见尹主任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没有人比尹升更清楚，这大半年沈扬经历的挫折和困难。 看到他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尹升觉得这整个礼堂里，只有沈扬才配得上大家刚才那样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有了这些销售业绩，想必再也没有人会质疑沈扬了，一想到这，尹升都替他高兴。 而沈扬在得知这半年的销售业绩之后，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和自豪，这一次，面对尹升的夸赞，他没有再觉得忐忑不安，而是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在所有领导层再三商讨下，我们决定机构重组，成立营销发展部。” 成立营销发展部，这个提议是李明远提出的，当初还曾经问过沈扬的意见。 沈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无论是李明远还是沈扬，他们对于四道泉农场的未来，有着太多的想法。 而四道泉农场现在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企业，也该有自己的发展路子，现在就缺这样的一个部门，规划好农场前进的方向，把握好农场前进的步伐。 “……这个新的部门主要负责咱们整个四道泉农场的市场营销及发展战略。关于这个部门的负责人选，需要了解整个农场的销售情况，也要对农场的未来有着符合市场的发展想法。所以，这个新部门的负责人，经由领导班子商定，我们一致推选我们的销售经理——沈扬。”李明远说着，看向沈扬，不禁失笑，“沈经理怎么坐下了？” 下面又是一阵哄笑。 沈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笑，只得又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的掌声中，接下了新部门负责人的委任。 总结大会结束，李明远让会计发了年终奖，并提前发了工资，又将提前采购的年货分到各个部门，让大家回家过个好年。 沈扬兼任营销发展部的负责人，销售部的同事哪儿能放过这个好机会，纷纷起哄让沈扬请客。 这的确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沈扬在四道泉农场附近的餐厅订了一桌，再叫上杨盼盼，请上师父杨乃林，仓储科的主任尹升以及仓库的几位管理人员，以聚餐的名义自掏腰包，请大家伙一起吃了顿饭。 杨乃林原本是没想来的，但沈扬亲自去了家里，磨了半晌，才把他师父给请过来。 席间，听着大家夸着沈扬，讲着这一年沈扬工作上的的成绩，杨乃林脸上的笑容，从坐下来到吃完饭就没消失过。 这一天，大家都喝了不少，也都喝得十分高兴。 散了之后，沈扬虽然被灌了不少的酒，但还是克制地少喝了一些，保有几分清醒。 他将其他同事都送上出租车，有车的就请不喝酒的同事帮忙送回去，所有的车费他来报销。 安排好其他人，最后就剩杨乃林和杨盼盼了。 杨盼盼是女同志，没有人灌他酒，所以今晚没喝几杯。 只剩下他们两个，沈扬放松了不少，两人扶着难得喝多的杨乃林，打了一辆出租车，先将杨乃林送回家。 下了出租车，冷风一吹，沈扬的酒醒了不少。 他驾着杨乃林下了车，杨盼盼打开大门，两人一起把杨乃林扶到床上。 “盼盼，对不住啊，”沈扬抓抓脑袋，“今天晚上让师父喝了那么多酒，他这身体……” “今天高兴，多喝几杯也没事，反正我爸现在的酒量也不行，看着喝多了，其实还不及以前喝的三分之一呢。”杨盼盼大眼睛笑盈盈的，“上次去复查，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偶尔喝一次没关系，你也别自责。” 杨盼盼的话，让沈扬觉得心底很暖。 “谢谢你，盼盼。”他说。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杨盼盼笑着说。 沈扬的嘴唇动了动，实际上，他并不只是谢谢杨盼盼的善解人意。 这几个月来，杨盼盼给了他很多精神的支持，在他遇到挫折的时候，杨盼盼也没少给他鼓励。 然而那几分清醒，让他觉得，他不能冒冒失失地和杨盼盼说这些，想了许久，最终把这些话尽数咽回肚子里去。 “你今晚也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肯定很难受？”杨盼盼看向沈扬，他的脸颊和脖子都是红的，酒劲儿还没退下去，“你去沙发上坐坐，我给你泡杯茶解解酒。” “哎。”沈扬点点头。 他坐在沙发上，看杨盼盼拿了杯子去洗，又是加茶叶又是倒热水，很快沏好了两杯绿茶。 “给。”杨盼盼将其中一杯递给沈扬。 “谢谢。”沈扬接过来，道谢。 晚餐时候，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杨盼盼和沈扬都没有说上几句话，只在集体举杯祝福时说过一句祝语。 这会儿，没有了其他人，杨盼盼捧着热茶，笑着开口道：“沈扬，你能当上营销发展部的负责人，我真替你高兴！祝贺你！” 她发自内心地，举起热茶，为他庆祝。 “谢谢你，盼盼。”沈扬笑着和她碰杯。 “真没想到，短短的一年时间，你进步这么大。”杨盼盼提起这一年，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要知道，去年这个时候，咱们还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呢。” “现在也还是同事。”沈扬提醒她说。 杨盼盼瞪了他一眼，沈扬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插话，他连忙低头喝了一口茶。 “我只是觉得，没想到以前那么喜欢安乐的你，会变得这么奋发向上，让人佩服。沈扬，你真的很厉害！我也想像你一样……” “别啊，盼盼你别这么正儿八经地夸我。”沈扬被她夸得，都不自在了，“你还是向以前那样说话，我听着习惯。” 杨盼盼抿起唇，今晚喝了几杯酒，让她的情绪变得比平时还要多愁善感。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怕自己的絮絮叨叨说的那些话，被沈扬笑话。 其实，她也想像沈扬一样，像她父亲杨乃林一样，不拘于小小的财务，能够有更大的能力去做更多的事，她也想做一个，能够为家乡做奉献，让家乡变得更好的人。 然而，这点小心思，是她不敢宣之于口的。 喝完了茶，时间也不早了，沈扬起身告辞。 杨盼盼把他送到门口，关门之前，沈扬回头看着她，外面天寒地冻的，他说话的时候嘴里直冒白雾：“盼盼，想做什么就去做，你聪明做事又细心人又那么善良，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杨盼盼笑了起来，她点点头。 “新年快乐。”她说。 “新年快乐！盼盼！” 第69章 关于发展 寒风凛冽，沈扬回到家的时候，酒已经被寒风给吹得完全醒了。 他拿出钥匙开门进屋，推开门就闻见了很香的肉香，这熟悉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母亲在蒸每年必做的香肠。 沈扬换了鞋，将外套脱下来挂好，摸进了厨房。 “好香，您怎么这么晚还在蒸香肠？”沈扬扒着厨房的门问道。 严玉华回头，看见沈扬像是小时候的模样扒着门往里看，忍俊不禁。 “狗鼻子！”严玉华切了一块香肠，“来尝尝我今年调的咸淡合不合适。” 沈扬捏起香肠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就这还不忘十分捧场地竖起大拇指：“太好吃了！您这手艺简直是五星级厨师水准！今年这香肠做得也太多了？” “你哥你姐都想要，等过了年，我就给他们都寄点去。”严玉华笑着说。 沈扬嚼着香肠，有些感慨。 哥哥姐姐毕业之后都留在了大城市工作，为了能拼出立足之地，他们往往几年才回来一次。 下午姐姐打电话来的时候，人还在公司加班。 沈扬问：“他们都两年没回来了？” “是啊，谁让他们工作忙呢？”严玉华说着，笑了起来，“等明年过年，应该就能回来全家团圆了。” 沈扬点点头。 见他香肠吃完了，严玉华打开旁边的一只砂锅，一阵米香飘散出来。 “晚上没少喝酒？我给你煮了点粥，吃了暖暖胃。” 她盛了一碗给沈扬，沈扬笑着接过来：“谢谢妈。” 严玉华一巴掌轻轻拍在沈扬的脑袋上：“跟你娘还客气啥？快吃饭去。” 沈扬应了一声，端着粥去外面餐桌上吃。 严玉华倒了一杯热水，坐在他对面喝着，顺带听他讲讲今天发生的事。 在外面，沈扬多少还是拘束着的，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很多话都不便讲。 但回到了家里，他就又回到了在母亲身边的儿子的角色。 像是小时候上学回来，饭桌上，将学校里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全讲给母亲听。 听着沈扬说起李场长在总结大会上点名表扬他，还亲自任命他为营销发展部经理，严玉华心中说不出有多高兴。 她下意识地看向丈夫的照片，心道：老沈啊，你看到了吗？咱儿子现在出息着呢！ 然而，回头看向沈扬时，她却板起了脸。 “臭小子，这可不是什么美差，这是要负责任的。”严玉华认真地说，“李场长他们让你来当销售部经理，还让你负责这个新部门，那说明这是领导们看重你，信任你，认为你担得起这个职责，做得了这件事。” 沈扬放下勺子，认认真真地听着母亲说话。 “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做人做事都不能丢了本心。你爸以前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更要懂得这个道理。要做服务者，不能做——” “资本家。”沈扬笑着接下母亲的话。 “要做服务者，不能做资本家”这也是以前父亲说过的话。 曾经高不成低不就的自己，也终有一天，依照父亲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的位置。 如果父亲还活着，一定会为自己感到高兴？ 母亲说的这些话，恐怕他也会一字不落地，说给自己听。 沈扬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掩饰地匆匆喝完了粥，去厨房洗碗。 深夜，书房里亮着灯，沈扬肩上披着一条毯子，已经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电脑屏幕发着光，word文档上是几个大字——《四道泉农场深度开发战略》。 临近过年，沈扬没有像往年那样，趁着放假找朋友聚一聚，或者待在家里陪母亲置办年货看看电视，他每天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了书房。 现在，当上了这个营销发展部负责人，等于场长李明远将四道泉农场未来发展的方向盘，交到了他的手里，他可是万万不敢掉以轻心的。 现在不比以前，以前只是一个小员工，出了什么事情，还有办公室主任帮忙收拾烂摊子。 可现在他一个人就是两个部门的领导，他必须仔细谋划每一个策略，认真对待每一个工作上的抉择。必须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带着大家一步一个脚印稳妥地往前走。 为此，过年期间，沈扬查了很多资料，做了至少五六版的“四道泉农场深度开发战略”的策划。 关于四道泉农场的未来发展，那他可是太有想法了。 这里的山清水美，在他的心里，可不仅仅是农作物广告的宣传点，也是整个四道泉农场的大卖点，无论是种植、养殖还是旅游、农产品加工，都在他的未来规划之中。 现在的四道泉农场，有很多设施和理念跟不上现代社会的发展。 线下线下齐发展，这是农场走的第一步。 接下来，他还想开发养殖业。这样一来，就可以解决目前收获的不合格的农产品浪费问题。他已经想好了，这些不合格农产品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因为品相有问题，比如破损或者歪瓜裂枣的不能用于出售，但质量没有问题的农产品，就可以直接加工成动物的饲料。而另一部分品质不合格的农产品，就可以做成堆肥，成为土地的养分。 除此之外，还有开发旅游项目。农场里面是有可以体验采摘乐趣的采摘园的，然而旅游方面的配套设施开发跟不上进度，每年过来体验采摘的人很少。 四道泉农场的土地就是一片丰沃的宝藏，以目前的开发内容来说，就像是游戏中的新地图，能开发空间太多了，这些空白的地方一旦填满，那将给四道泉农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一项新项目，都会带来一笔巨大的利润。 他都想好了，有机土地的转换需要时间，又会损失一部分的利润。那就用新开发的项目带来的利润，补给在转换的有机土地！ 不仅如此，其实，沈扬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小私心在里面。 第70章 新年快乐 沈扬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生成长的，除了上大学那几年，他都一直留在这座小城。 可是这些年，走出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回来的人越来越少。 像他的哥哥姐姐，大学一毕业就留在了外地。像杨盼盼的哥哥，回来待了几年，受不住这里工作机会少工资也不高，最终逃离了这里。 沈扬的小私心，是希望随着四道泉农场发展起来，能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随着这里的经济和工作环境变得更好，那些第一选择是大城市的年轻人，会愿意回到他们的家乡。 只有更多的年轻人愿意回到家乡，家乡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严玉华见沈扬整日都对着电脑思考，知道他现在承受着更大的压力，也没有去打扰他，只默默地每一餐都注意荤素搭配，让他吃得更营养健康。 直到大年三十的中午，沈扬才把《四道泉农场深度开发战略》的策划书修改到让自己满意。 在完成之后，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错别字，点击了保存。这也意味着，这份经过无数次修改的策划书，终于形成一份完整的材料。 策划书做完，压在心中的大石头就落了地，沈扬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晚上，他和母亲一起做了一桌子年夜饭，两人边吃饭边和哥哥姐姐开了视频连线。虽然大家身处不同的城市，却还是以特别的方式聚在了一起。 吃完饭，沈扬和母亲一起看春晚守岁。 午夜十二点，主持人拿着话筒大声喊：“三、二、一——新年快乐！” 随着新年的钟声敲响，“砰”的一声，窗外炸响了新年的第一朵烟花，绚烂的烟花将整片天空照亮得如同白昼。紧接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烟花声让这本来寂静的大山变得喧闹起来。 严玉华拿起家里的电话，给亲戚朋友打去拜年电话，打完刚挂上又接到别人打来的电话。 在母亲的拜年电话和不断亮起的烟火中，沈扬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是杨盼盼的来电。 沈扬接起电话。那头杨盼盼似乎在外面放烟花，鞭炮声和烟花声显得格外热闹。 “沈扬！新年快乐！”杨盼盼笑着大声说道。 “新年快乐！盼盼！” 临近十二点半，家里的电话才安静下来，严玉华准备去休息。 “妈，新年快乐！”沈扬也给母亲拜了年。 “新年快乐。”严玉华笑着说，然后变魔术一般从沙发垫下面摸出一个红包，“来，妈给你的压岁钱。” 沈扬不好意思拿，他都工作那么多年了，怎么能像小孩子似的，还拿压岁钱呢？ “拿着！”严玉华用红包拍了一下沈扬的脑袋，塞进沈扬怀里，“在老娘这里，你永远都是老娘的孩子。” 沈扬这才收起红包，然后转身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更厚的红包。 “妈，这是我的年终奖。”他将红包递过去，“也是孝敬您的压岁钱！” 严玉华摸着比往年厚很多倍的红包，乐呵呵地收了起来。 “妈不缺钱，先帮你收着，等你以后结婚了用。” 说着，她打着呵欠起身，叮嘱道：“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早上，还要早点起来包饺子。” 沈扬点点头。 大年初一的早上，沈扬很早就被一阵鞭炮声吵醒，他翻身坐起，打着哈欠去洗漱。 严玉华已经起来了，她早早的将饺子皮的面和好，正在切开擀皮。 沈扬洗漱完，就坐下来和母亲一起包饺子。 吃完早饭，他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就迫不及待带着早已打印好的策划书，拎着年前就买好的年货礼盒，去他师父杨乃林家拜年去了。 每逢过年，外地的游子归家，便是这个小城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 城里长大的孩子们看什么都稀奇，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帽子，裹得像是个小皮球一样到处跑。 沈扬到了的时候，杨乃林和杨盼盼也才刚吃过早饭。 因为沈扬每年的大年初一都要过来探望师父，所以杨盼盼也没有出去，在家看着春晚的回播，和父亲在家一起等沈扬过来拜年。 “师父，新年快乐！” 沈扬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从门外传了进来。 杨盼盼打开门。 “新年快乐，盼盼。”他笑着说。 “新年快乐！”杨盼盼把沈扬迎进屋。 杨乃林这会儿正在喝茶，看见沈扬很是高兴。 “你小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我这有不缺吃的喝的。” “那是，今年的礼物可不只有吃的喝的。”沈扬神秘地从包里拿出策划书，双手奉上，“还有这个！” “四道泉农场深度开发战略？”杨乃林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我说呢！”杨乃林高兴地接过来，边翻看边道，“往年过年前还来个几趟，今年咋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在家里憋着这大招呢？！” “年后营销发展部就要正式启动了，我不得快点做好策划，不然到时候岂不是成了没头苍蝇？”沈扬笑着说。 “就你还没头苍蝇？”杨盼盼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放在沈扬手边，笑道，“放眼咱们整个农场，就属你最有主意了！” 大年初一被这么夸奖，沈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抓了抓脑袋，冲杨盼盼嘿嘿一笑。 杨盼盼被他逗乐了，捂着嘴笑。 杨乃林翻看着这份策划书，心中感慨良多。 作为一个老农场人，对四道泉农场的现状十分了解。但在四道泉农场未来发展这一块，他就明显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徒弟那么灵活的想法了。 这小子，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成长速度像是起飞一样的快，让他这个师父都觉得惊讶和佩服！ 看完策划书，杨乃林笑呵呵道：“你这份策划，不是第一版？” 沈扬点点头。 “改了好多遍，总觉得还有能继续完善的地方。”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直到昨天下午，我做完这个版本，才觉得，这策划书足够完整了。师父，您快给我提提意见，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第71章 万象更新 杨乃林对沈扬的这份策划书，十分的满意，加上又是沈扬仔细琢磨了好几版才定稿的，几乎所有的疏漏都被他自己补上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我觉得很好，非常好。”杨乃林不吝夸赞。 然而沈扬却被这几声赞许，夸得心里毛毛的，觉得以前总有师父把关，现在怎么忽然之前师父就放手不管了。 殊不知，在杨乃林的心里，沈扬的能力早已经足够出师了。 “师父，您别和我开玩笑了。您不给我把把关，我心里始终都是没底的。” “那好，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虽然对四道泉农场的整体规划，杨乃林并不能提出更好的建议，但以他多年的工作经验来说，他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你这策划书里面提了果园、旅游、深加工和养殖业，这很全面。我听说有些农场已经做了起来，不过却没有哪一家敢一下子就这么大包大揽。我就一个想法，你要是做，就先从最好发展又最不容易翻车的项目做起来，毕竟，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沈扬和杨乃林想到一块去了。 “对！您说的没错。”沈扬笑着说道，“您手里的这一份策划书，是我对整个四道泉农场最终的规划，算是理想国。要真的执行起来，那必须脚踏实地。” 提起规划，沈扬滔滔不绝地说：“我打算先从果园和养殖业上开始做，果园现在咱们就有，只需要扩大经营，至于这养殖业，咱们有的是地方，也有现成的饲料——那些不合格的农产品，都能拿来当饲料……” 杨盼盼歪着头听着，眼睛一直盯着沈扬，想着上次看到沈扬这么神采飞扬还是竞演的时候。 那时候，沈扬还是仓储科的一个小科长，然而才半年多的时间，他就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了四道泉农场两个重要部门的经理。 而自己，从进四道泉农场到现在，一直都是粮库的财务。 如果自己努力的话，会不会也有一天，能做更多的事？ 杨盼盼忍不住出神地想了起来。 这边，杨乃林听完了沈扬的计划，他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这些细节问题，他这个徒弟早已自己琢磨了一遍。 “对了，说到果园，我看你这里写着，你打算用承包合同制？由大家伙自己承包土地，收获之后再由农场统一收购？” “是，我想采用承包制，然后再提供一些针对性补贴，比如对有机作物的种植，以及一些特定的副产品的种植都会做一些补贴。这样一来能提升大家的积极性，二来能增加大家伙的收入，而且这样做，还会有新的工作岗位——” 杨乃林接着说道：“能让闲在家里的人不仅有事可做，还能拿到一笔额外的收入，这是好事啊！” 聊完策划书，沈扬就先回去了。 杨乃林和杨盼盼一起送沈扬出去，路过院子旁的柿子树苗，杨乃林想到沈扬说的承包制，心里有了想法。 从大年初一到初三，沈扬陪着母亲到处走亲戚拜年，到了初四的时候，裤腰都紧了一圈。 眼看着这假期没剩几天，沈扬推了朋友和老同学的聚会，猫在书房，专心致志研究起如何落实计划书。 落实计划书，顾名思义，就是如何落实深度开发战略的计划，沈扬从四道泉农场实际出发，又是一改好几版。 等过完年，正式上班的时候，沈扬一大早就拿着两本厚厚的策划，敲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外面天寒地冻，李明远刚到办公室，打了暖气，烧上水，拿了抹布打扫着卫生。 桌子才擦到一半，沈扬就敲了门，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将两本厚厚的策划书放在了他的桌上。 “这是什么？” 李明远放下抹布，拿起上面的一本，上面蓝色的封面上印着“《四道泉农场深度开发战略》策划书”几个字，而另一本则是“《四道泉农场深度开发战略》落实计划”。 “嚯！”李明远惊叹，“这年前开会才决定你任职，才几天，你这策划和落实计划都做好了？”说着，翻开了策划书，只是看目录，就让他无比欣喜。 “你小子！”李明远笑容满面地抬起头，“不愧是年轻人，有干劲！” 他指挥沈扬去给他泡杯茶，然后捧着一杯热茶，研究了一个上午沈扬送来的两份策划。 越看越是喜欢，就如同第一次看到沈扬的竞演材料一样的高兴。 那份欣喜实在无处安放，他忍不住给陈保国打了个电话。 “老领导啊，我向您汇报个事！”李明远语气中都透着得意，“小沈同志一大早送来了新年礼物！这可真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瞧把你高兴的，难不成那小子送了你字典那么厚的策划书？” “您怎么知道？”李明远很意外。 “还真是？”陈保国哈哈大笑，笑完了他说道，“那我这个顾问，可得去看看让你兴奋成这样的策划书，长得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沈扬刚给销售部开完了新一年第一个工作会议，会上，也简单提了未来四道泉农场发展的规划。 散会之后，沈扬就去了一趟仓库。 过年期间，虽然仓库和物流都放假，但是电商平台还是继续营业。 仓库收到了厚厚一沓的订单。 刚过完年的仓库员工们，一个个脸色红润，身板都比年前宽阔了许多，干起活来也是干劲十足，面对堆积如山的订单，脸上有的只是笑容。 巡视完仓库的情况，见一切井然有序，沈扬彻底放心下来。 接下来，要着手准备的，就是营销发展部的工作事宜。 这个营销发展部，虽然是一个部门。 但是这个部门目前只有沈扬一个光杆司令，连个员工都没有。 当务之急，就是招人。 招人方面，沈扬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要现在农场内部招录几个对农场现状熟悉，又有想法有活力的年轻人，然后对外再招录需要的人才。 沈扬做事一向雷利风行，一周之后，销售部旁边的营销发展部大办公室的六张办公桌，已经满员。 第72章 人才计划 随着春天到来，天气逐渐暖和。 枯枝发嫩芽，风也不再如刀般，而是变得和煦起来。 开春之后，沈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落实了土地承包合同。 在方案经过李明远批准之后，四道泉农场将一批土地承包出去。并且按照沈扬最初提议的，为了带动大家的积极性，对有机作物和部分农副产品提供了补贴。 公告发出没多久，沈扬就接到营销发展部打来的电话，说是第一个主动承包土地的人出现了。 这么快？ 这消息才公布两个小时，竟然就有人来了？ 沈扬顾不上看销售部送过来的报表，起身就往旁边的营销发展部的办公室走。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沈扬顿时就笑了。 “师父？怎么是您？” 原来，这第一个来承包土地的，就是沈扬的师父杨乃林。 “怎么不能是我？”杨乃林笑道，“我退休在家这些日子，就伺候那几棵柿子秧，都快闲出屁来了！从你说要搞承包制，我就惦记上了。这不，盼盼一告诉我这消息，我立马就来了！” 去年，杨乃林因为身体问题提前退休。他一辈子都是诚诚恳恳的劳动人民，突然退休一时之间很难适应，总想找点事情来做，后来实在耐不住寂寞，在家里自己研究起新型柿子秧来。 这次，他就是准备承包土地，大规模种植这些柿子树。 杨乃林打头阵签下了第一份承包合同，这对沈扬来说就像是一颗定心丸。 杨乃林不仅自己承包土地，还给已经退休的或者是在家无事可做的朋友打了电话，向他们宣传四道泉农场搞土地承包的事，在他的号召和带动下，陆续有人开始承包土地。 刚开始还是被动，到后来大家了解了补贴政策，加上四道泉农场的技术及机械支持，这么一合计利润比自己种地还要高不少，来承包土地的人就变得络绎不绝起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四道泉农场开辟的第一批承包土地都已经签完合同。 到了播种时节，黑土地里一片欣欣向荣，李明远心中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沈扬忙碌着农场改革的事，李明远作为场长，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将近期四道泉农场的改革事宜，向上汇报，为争取人才做准备。 近年来，国家也出台了不少政策，其中就有黑土地保护和有机土地相关补贴。除了耕地保护之外，国家也在大力推广畜牧业的发展。 而沈扬的改革理念，和推行的政策，和国家政策都是高度吻合的。 他的绿色品牌打造、以全新的农业形态代替传统农业的方式方法，以及电商发展和引进新产品、新技术的思维，包括以提升市场竞争力来加快四道泉农场的发展步伐，都是走在国家的思想政策上的。 四道泉农场，需要更多像沈扬这样，有想法有新理念的人才。 所以，李明远特地向上申请了一批进修名额，想给农场的年轻人更多的锻炼机会和发展空间。 这则通知一发布，杨盼盼就坐不住了。 她翻看着通知内容，进修的时间是一年，进修人员会去技术成熟产品先进的农场学习，主要进修的是科学种植、数字农业，以及现代农业管理。 想起过年期间，沈扬和她父亲杨乃林滔滔不绝谈论起农场未来，而她几乎插不上话时，她就想过，如果自己努力的话，会不会也有一天，也能像沈扬一样，为四道泉农场做更多的事？ 现在，机会不就在眼前吗？ 杨盼盼的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 突然，一张圆圆的小脸蛋凑过来，张旭看了看电脑屏幕，笑着看向杨盼盼。 “盼盼，你是不是想报名啊？” 杨盼盼莫名地心虚，连忙关掉网页。 “才没有，我就是看看。” “看看啊？”张旭捂着嘴偷笑，“你刚才眼睛都放光了！” “哎呀你别乱说！” 杨盼盼忙伸手捂她的嘴，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好在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办公室里这会儿没几个人，没人注意到他们。 “你小声点！”杨盼盼说。 她的确想要报名，可是如果报名没被选上，那得多尴尬了…… 更何况，进修需要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时间里，父亲杨乃林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放心啊。 张旭不知道杨盼盼在担心什么，但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不自信。 “放心，你这么聪明，肯定能选上！” 她说着，她看了一眼时间，“哎呀到点了，人是铁饭是钢。走！吃饭去！” 她这一声吆喝，办公室里仅剩的几个人也都纷纷起身去食堂吃饭。 杨盼盼忙道：“你先去，我晚点去。” 张旭一副“我明白”的笑着点点头，冲杨盼盼挥挥手，吃饭去了。 等办公室的人都走了，杨盼盼这才小心地重新点开通知的网页，然后把报名表下载了打印出来。 趁着中午吃饭时间，杨盼盼将报名表填好，然后夹在了一本会计专业书里，这才起身去食堂吃饭。 杨盼盼到食堂的时候，食堂里的菜都不剩几个了。 她随便打了一荤一素，端着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盼盼，怎么你今天也吃得这么晚啊？” 一抬头，沈扬端着餐盘，笑着在对面坐了下来。 杨盼盼也不好意思告诉他真相，只敷衍地回了一句：“在忙工作。” “哦。”沈扬拿着筷子，问道，“对了，今天早上发的进修通知你看到了吗？” 一句话问得，杨盼盼顿时心虚起来。 “没看见。”她连忙说。 沈扬不疑有他，以为杨盼盼真的没看到，就边吃饭边把进修通知的大致内容和杨盼盼讲了一遍。 杨盼盼听得左立难安。 这一瞬间，她忽然就理解，之前沈扬偷偷参加竞聘不好意思讲，还告诉她自己是在练街舞时候，有多尴尬。 沈扬讲完了进修的内容，一脸认真地告诉杨盼盼：“盼盼，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你可以去试试！” 第73章 电商团队 “我？”杨盼盼看起来有些信心不足，“我可以吗？” 不论可不可以，她自己心中本来就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此时，她想听听沈扬的想法。 “你当然可以！”沈扬笃定地说，“你那么聪明，学新知识的速度一定会比我要快！” 原来，在他心中，竟对自己有着如此高的评价！ 杨盼盼心中欣喜。 沈扬继续劝道：“再说了，盼盼。现在市场发展得太快了，咱们四道泉农场也需要更多的专业人才。而最快发展专业人才的方法之一，除了从外部招揽，其次就是从农场里面挑选适合的年轻人，他们接受新鲜事物快，同时具备学习能力。” 说起四道泉农场的未来，沈扬眉宇间是压不住的神采飞扬，看得杨盼盼移不开眼。 她也想像沈扬一样，为家乡做奉献，让家乡变得好！ “好！我愿意去！”杨盼盼笑着说。 “那可太好了！” 沈扬笑了起来，他由衷地替杨盼盼感到高兴。 下午下班，杨盼盼和父亲杨乃林说了这件事，杨乃林果然是十分赞成。 “只是，爸。”杨盼盼不放心地看着父亲，“我这一走，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 “我又不是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你可别忘了，我还包了一块地，以后啊我天天去我那块地里转悠，我这日子过得丰富得很！” 杨盼盼急了：“我是担心你在家无聊吗？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去年父亲因为哥哥离家出走，气得和哥哥大吵一架，直接住了院，后来因为身体问题办了提前退休。 而进修要离开家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都只有杨乃林一个人在家，她实在不放心。 “这你就放心。”杨乃林笑着说，“就算你不在家，还有沈扬呢，有什么事，我就找沈扬去。” “就是！还有我呢！”沈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推开门走了进来，晃了晃手里猪头肉，“师父，我来蹭个饭，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不晚，快过来坐！”杨乃林说。 沈扬和杨乃林一家太熟了，他知道杨盼盼的顾虑，他看得出杨盼盼想参加这次进修，但心中又有顾虑，今晚，他就是来帮杨盼盼解决问题的。 杨盼盼起身去厨房给沈扬添了饭，拿了筷子。 “盼盼，你放心，家里有我呢。”沈扬认真地说，“我保证把师父照顾得好好的。” 杨乃林也点头：“盼盼，你现在还年轻，就应该趁现在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的牵绊多学习。有沈扬在，你还不放心吗？” 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被抹平，这下杨盼盼总算放心下来，表示愿意参加进修。 几天后，杨盼盼在通过了筛选后，和四道泉农场里的几个年轻人，一起拎着行李箱，踏上了进修之旅。 沈扬也如他所承诺的那样，三天两头往杨乃林家跑，今天送点肉明天送些米面，勤快得没几天杨乃林都开始烦他了。 送走了这批年轻人之后，沈扬的重心还是放在电商和土地开发这一块。 为了更好的促进合作，沈扬抽空去找了一趟佟如敏。 在谈论了新的合作方案之后，佟如敏在附近的餐厅订了位置，请远方来的老同学吃一顿午餐。 “沈扬，我真的很看好你们。”佟如敏举起杯子，“以茶代酒，我祝你们越做越好。” “谢谢。”沈扬也回敬，“那我祝你步步高升。” 佟如敏笑笑：“借你吉言。” 正聊着，她放在餐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佟如敏拿起手机，看了沈扬一眼，沈扬做了个请的手势。 佟如敏接起了电话，她的声音不大，沈扬也没有刻意要去听，但还是不小心从她的对话里，听到了几个“机会”“待遇”之类的关键词。 沈扬忍不住想，佟如敏这是准备换工作？ 挂了电话，佟如敏放下手机。 沈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试探地问：“你是有换工作的打算吗？” “还不确定，只是公司的合约还在谈，其他的也还在观望，倒是有不少猎头公司打电话来，但最终走不走的，还没有定。”佟如敏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安抚他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便是我离开公司，你也可以放心地和现在的团队合作。” 沈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想着佟如敏果然还是有换工作的可能，而现在，也恰恰是四道泉农场最缺人的时候。 佟如敏有着多年的电商工作经验，她对电商行业十分精通，以她的实力，和一定能带出一个优秀的电商团队。 如果她愿意来四道泉农场，那以后农场就等于有了自己的电子商务专业团队，再也不用找外面的公司合作。 而现在，佟如敏有换工作的想法，四道泉农场也恰恰缺她这样的人才。 想到这，沈扬不免有些激动。 沈扬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问道：“你觉得我们四道泉农场的发展前景怎么样？” “山清水美，这个定位找得很准确。我很看好你们的品牌和发展前景。”佟如敏反问，“这几个月节节攀升的销量还不够说明你们的潜力吗？” “如敏，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沈扬开门见山。 “你们准备组建自己的团队？”佟如敏有些意外，但从四道泉农场的规模和发展前景来看，也不难想到，他们必然是要组建自己的电商队伍的。 毕竟，在现在的社会，电子商务飞速发展并且已经超越了实体商务的规模。 “没错。”沈扬十分大方地承认，“我们一直有计划做自己的电商团队，而且随着改革之后农场的发展越来越多元化，我们会有更多的产品，不局限于农产品，还有一些农产品的加工、有机食品的开发。所以，眼下电商市场的扩大和电商团队的组建是我们势在必行，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他端坐好，发出邀请。 “所以，我诚挚得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我们一起挑起四道泉农场电子商务的大梁。” 佟如敏没想到，和老同学的一顿饭，竟会聊到跳槽这件事。 “沈扬，我对你的团队很感兴趣，但我恐怕不能立刻回答你，我需要时间考虑。” 也是，换工作是一件需要深思熟虑的大事。 沈扬没有强求，而是在回到宾馆的第一时间，电话向李明远汇报，然后将一份足以表达四道泉农场诚意的待遇及合同，发到了佟如敏的邮箱。 回到四道泉农场的三天后，沈扬接到了佟如敏的电话。 第74章 市场洗牌 佟如敏在电话的态度，并不是沈扬所期待的，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点的欲言又止。 沈扬是何等聪明，如何猜不到老同学隐藏起来的态度？ 这当然不是合作愉快的先先兆。 于是沈扬当即便邀请佟如敏见面聊。 佟如敏迟疑了一下，方才答应。 这又让沈扬心里的忐忑多了几分。 放下电话，沈扬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沈经理。” 钱皓的声音响了起来，沈扬回过神，这才发现钱皓就站在门口。 “给您送报表，刚才敲了半天门，您没反应。” 钱皓举了举手里的报表示意。 沈扬点了点头，钱皓这才走进来，把报表放在桌上，转身就准备出去。 “钱皓。” 沈扬突然叫住了他。 钱皓转回头来，看着沈扬的神情颇有些疑惑。 沈扬张了张口，见钱皓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钱皓便出去了。 说起来，钱皓跟沈扬，也是光屁股就认识的伙伴。 当年钱皓的父亲老钱跟沈扬的父亲沈长江也是上下属，据严玉华说，老钱的父亲脾气倔强耿直，是整个四道泉农场出了名的“拔犟眼子”。但同时，老钱也是最支持沈长江工作的员工。 钱皓小时候跟老钱去沈家，比沈扬自己小几岁的钱皓因为沈扬不愿意跟自己一起玩，而号啕大哭。 眼下，这对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哥俩，却并没有再现父辈的友谊。 钱皓个性耿直，要是不能说服他，他甚至能不顾场合地梗着脖子跟沈扬叫劲儿。 沈扬对每次都耐着性子跟钱皓解释自己的想法感觉到懊悔，在他的印象里，钱皓是一个很难跟着自己快节奏思维的“慢性子”。 他接受能力，和反应能力都比自己慢半拍。 所以很多时候，沈扬都只是给钱皓下达工作指令。 钱皓的执行力还是不错，只要沈扬交待的工作，他都能尽职尽责的完成。 但两个人的交往，似乎也仅限于此了。 沈扬今天其实是有心想要跟钱皓多说几句的，但钱皓却明显不想跟领导走得太近。 如此一来，沈扬也只好闭嘴。 钱皓关上门之后，沈扬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办公室竟然这么空旷，这么安静。 这安静放大了他心中的忐忑。 沈扬搓了搓脸。 他刚刚向师父杨乃林和老场长陈保国商讨了跟佟如敏的合作规划，也制定了很优厚的待遇。 原本他信心满满地期待着能跟老同学合作，给四道泉农场的销售铺一条又宽又顺的渠道。 但今天佟如敏的态度，却已经不是模棱两可那么简单。 算了，别想了。 兵来将当，水来土淹！ 沈扬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拿出给佟如敏的待遇合同，然后把钱皓刚才送来的报表，放进了抽屉。 他必须为四道泉农场去争取。 沈扬比约定的时间来得要早，他将待遇合同重新细细地看了一遍，在脑子里不断演绎着一会儿要怎么跟自己的老同学好好谈谈。 佟如敏比约定的时间，来晚了五分钟。 “久等了，老同学。”佟如敏步履匆匆，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累？”沈扬忙给佟如敏倒了一杯水。 佟如敏也不客气，端起水喝了一大口。 “老同学，我们那天谈过之后，我想了很久。关于我们的合作，我不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沈扬怔住了。 今天从佟如敏打电话的态度，他就想过佟如敏有可能会拒绝自己，但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直接。 这让一向以口才出众而闻名的沈扬，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怎么，被我拒绝了，很意外？”佟如敏看着沈扬，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现在就要拂袖而去，连饭都不跟我吃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沈扬连忙笑着摇头，叫来服务员。 都是同学，也没有外人之音的生份，沈扬和佟如敏各自点了爱吃的菜，气氛也较之刚才和缓了下来。 “老同学，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合作？是因为待遇？”佟如敏拒绝得直接，那沈扬也不想绕弯子了。 反正都是老同学，买卖不成，还有情谊在。 大家都是聪明人，佟如敏也不想绕来绕去地说一些客套话，她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道：“待遇是一方，但还有更重要的。” 佟如敏的这番话，又让沈扬有些意外。 “知道我为什么要跳槽吗？”佟如敏笑问。 “不知道，”沈扬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你有丰富的电商工作经验，对电商行业也十分精通。我能猜测到的，也只是因为待遇的问题。毕竟，人往高处走。” “只说对了一半。”佟如敏笑。 “一半？哪一半？” “人往高处走。” 沈扬被佟如敏弄迷糊了：“人往高处走，和想追求更好的待遇不是一个意思？” “当然不是。”佟如敏摇头，“我不认为我对电商有着丰富的经验。电商包括的范围太大了，但是现在，市场已经开始全面的洗牌，单单只靠做视频宣传促进购买的方式，已经不够了。” “啊？！”沈扬更加意外了。 他们四道泉农场跟电商合作，正进行进如火如荼，而且也真正尝到了电商的甜头。 这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佟如敏竟然说，市场开始全面洗牌了？ “这……这牌洗得……也太快了。” “市场嘛，就是这样的。”佟如敏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时代在进步，而且几乎是以光一般的速度，我啊，也是一分一秒都不敢倦怠，时时刻刻都在学习，生怕跟不上市场。” “那……那我们，不能一起学习进步？” 佟如敏说的话，沈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马上消化。 但他到底还是清楚自己的任务的，佟如敏目前是能够带领四道泉农场销售的重要人物。 只有她能够带领农场电商团队开创属于四道泉的专属渠道。 沈扬必须把这员大将留下来。 第75章 居安思危 佟如敏看着沈扬，笑了。 “老同学，我们当然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带领一个团队。” “你还没能力？你太有能力了！”沈扬毫不掩饰对于佟如敏的欣赏，和对她能够加入四道泉农场的迫切。 “我们现在，急需你这样的带头人和领路人。如果你需要时间去学习，我可以向农场申请资金，帮助你去进修。工资也照发，怎么样？” 佟如敏听沈扬这么说，笑出了声。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不像个销售经理，倒像是一个企业家。”佟如敏说罢，又补充了一句，“财大气粗的企业家！” 沈扬苦笑：“财大气粗的农民企业家吗？” 佟如敏笑得更厉害了。 “听我说，老同学，不是我谦虚，也不是我找借口。是我现在的能力，真的不够。” 她耐心地解释：“你以为我不想就此停止脚步，安心地做事业吗？我真的很想！可是市场不允许。”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现在电商的趋势虽然很好，可是以宣传片和短视频的方式进行销售的模式，已经趋于饱和。 “你以为，只有咱们的农场在做宣传吗？全国各地的农场、农村，都在努力。努力抓住市场的脉搏，努力宣传农产品。 “所以，想要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走在市场的最前面。” 沈扬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佟如敏说得确实有道理。 四道泉农场之所以一下子就打开了销路，正是因为他们抓住了市场的红利，走在了其他农场的最前沿。 所以他们的销售渠道，打开得又快，又顺利。 可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乏追随者，四道泉农场能做的，其他农场当然也能做。 毕竟电商行业里，不仅仅只有佟如敏一个团队。 他们的成功经验，完全可以复制。 当市场被越来越多的绿色食品和农产品宣传所占据的时候，消费者的审美就会出现疲劳。 而最为可怕的是，当他们的选择越来越多，消费者就会越来越挑剔。 四道泉农场想要立于不败之地，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扬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 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佟如敏看出了沈扬的思虑，她拍了拍沈扬的肩膀以示安慰。 虽然这并不能让沈扬轻松起来。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了，沈扬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佟如敏把筷子给沈扬递了过去，道，“如果你像我一样，身处这个行业之中，还不得愁死啦？” 沈扬摇了摇头：“我虽然不像你那样身处行业之中，但我的背后却有着几百个四道泉农场的员工啊！每个员工都有一个家，那可就是近千张嘴！” 沈扬这么一说，就更愁了。 “要是我不能带着他们致富，那我这个销售经理，岂不是白当了？！” 佟如敏倒是没有想到沈扬想能想到这一层，她先是怔了怔，继而又笑了。 “你这心里装的人也太多了，别这么给自己压力，农场的未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放心，办法一定会比问题多。” 说着，她又把筷子举了举，沈扬这才接过来。 两个人边吃边聊。 “所以你应该能明白，我现在这个阶段，急需投入到一个专业，而又深喑市场需求的团队里去成长。”佟如敏说，“我不没想过跟你合作，以眼前的形势，我们合作的话，至少可以保证半年之内，还可以抓着市场的尾巴，收获一波红利。” “可是我最担心的是，半年之后，市场完成了转型的摸索和试探，开始大规模转型的时候，我们就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那个时候，我也许可以闭着眼睛，拿着你们给我的丰厚工资混日子。可是那样的话，不仅对不起你，也违背我的职业操守，和追求。 “就像你刚才说的，你的背后还有几百个员工，几百个家庭，近千张嘴要养活。我既然跟你合作，自然也要对得起你的信任。 “你给我的工资，每一分都是农场的农民们用汗水换回来的，我不能那么做。” 沈扬感动地点了点头。 他起初以为佟如敏只是因为给的待遇不够而不愿与自己合作，但现在，他为自己先前的猜测而感觉到羞愧。 “沈扬，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要知道，每一个转型的初始阶段，都是微妙的，只有市场嗅觉最为敏锐的专业人士才能察觉。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好好学习，当市场全面转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打一场有准备的仗。那个时候，我再回来带团队，那就是水到渠成。” “好！”沈扬说着，举起了杯子，“那我们就将是如虎添翼，前途一片光明！” “干杯！” “干杯！” 两个杯子相碰，两个老同学为了共同的目标，和各自的事业干杯，同时，也为了短暂的分别而干杯。 和佟如敏分开之后，沈扬回到了四道泉农场。 他的手里还拿着想要给佟如敏的合作合同。 尽管知道老同学说的都是对的，也知道尽管目前不合作，也并不意味着未来就再没有合作机会了，但沈扬还是禁不住落寞。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农场陆陆续续地有人走出来。 原本想要从正门走进去的沈扬，不知道为什么，却绕到了侧门。 此时此刻，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也不想跟别人打招呼，更不想听人家叫他“沈经理”。 到底是为啥呢？ 沈扬自己也理不清楚。 仓库的员工们还没有下班，每个人都在紧张而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打包。 自从销售量上去以后，仓库的员工们是最忙碌的，经常加班加点。 为了免除员工们的后顾之忧，沈扬付的加班费也是相当的可观，这让员工们无比高兴。 可就是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也没能让沈扬高兴起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居安思危。 第76章 由衷感动 沈扬默默地回到了办公室。 这时候，办公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他疲惫地陷进椅子里，拉开抽屉，想将与佟如敏合作的合同塞进抽屉。但拉开抽屉，看到的却是钱皓下午送过来的文件。 如果换作是平时，沈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文件看完。 但是他今天却不想看。 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今天佟如敏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但是他却觉得先前活跃运动的脑细胞，此时全都停摆了。 他整个人也像是燃烬了燃料一般，变得木然。 佟如敏另谋高就，沈扬其实知道，佟如敏之前的团队会尽心尽责地与四道泉农场合作。 可是……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沈扬刚想应声，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哎呦！” 那人看到沈扬，吓得“哎呦”一声，手里的东西“啪”地掉在了地上。 沈扬也被吓了一跳，还不待反应过来，办公室的灯就“啪”地一声被点了。 沈扬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了眼前。 “沈扬？” “钱皓？” 原来进来的人是钱皓。 钱皓的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着沈扬，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沈……咳，沈经理，您怎么在办公室不开灯啊？”钱皓显然还是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想喊他大名。幸好，他的反应也算够快，及时改口了。 沈扬有些无语。 刚才演播在情急之下喊自己大名的举动，让沈扬意识到，这小子打从心眼里就没把自己当成销售经理。 不过，沈扬现在也没心情跟这头倔驴计较，只是看着他手里的文件，问：“你怎么还不下班？” “做份报表。”钱皓举了举手里的报表，走过来，把它放在了沈扬的面前。 “知道您忙，怕您没时间看我下午送过来的那份报表，所以就汇总了一个表格。” 沈扬看着钱皓，这小子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这让他突然为自己没有及时查看报表有些羞愧。 他拿起文件看了看，文件的标题是极为显眼的字体：“关于近期销量下降的研究报告”。 沈扬的脑袋“嗡”地一声响。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近期的销量……下降了？” “是啊，难不成沈经理日理万机，连这个都没有注意到？”钱皓冷哼了一声。 这小子是抓紧一切时机来奚落表达他对自己的看不啊…… 但沈扬也无暇顾及他对自己的态度，便拿起报表就看了起来。 沈扬越看，表情就越凝重，越看，越觉得惊心，当他看完最后一行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背上都渗出了冷汗。 “看起来我这汇总和报告做得还不错，沈经理终于看到了问题所在。” 沈扬抬起了头来。 “坐。” 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钱皓却耸了耸肩膀。 “算了，我今天已经义务加班了，就不奉陪领导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说着，他转身就走。 “等等！”沈扬急了，他霍然起身，却因为太着急，被桌角重重地撞了一下。 但沈扬已经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钱皓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 “走，我请你吃饭！” “我可消受不起……哎，哎，你拽我呀！” 钱皓想挣开沈扬，然而沈扬哪里能放钱皓就这样跑了？他拽着钱皓就往外走，可怜钱皓的小身板又瘦又弱，哪里是身材高大的沈扬的对手？ 他就这样被沈扬拉下楼，直接被塞进了沈扬的车里。 “哎，我说沈经理，可不带劫持员工的啊！”钱皓被沈扬这一通操作，吓得脸都白了。 “不劫持，不劫持，咱哥俩儿找个地方，好好唠唠。”沈扬乐呵呵地说着，直接发动了车子。 这下，就算钱皓想要跑路，也跑不了了。 没办法，钱皓只能是一带自认倒霉的表情，跟着沈扬来到了一家饭店。 饭店不大，但胜在整洁干净。 沈扬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跟钱皓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沈经理还真是把销售精神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啊。”屁股刚一挨凳子，钱皓便奚落。 “啥精髓，不要脸？”沈扬直截了当地反问。 钱皓一怔。 他可没想到沈扬竟然还有这个胸怀自黑。 要知道，所有人都说做销售的人不可信，说好听了，是能说会道，说得难听点，那就是巧舌如簧。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流行一句话：“销售的精髓有三个：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 这也是许多四道泉农场的销售部员工去相亲，看对象的时候，不敢直接说自己是销售的主要原因。 沈扬见钱皓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钱皓，其实不坏。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擅长的也就是戳戳人的肺管子，让人发火而已。 当然，如果他真坏，也不会那么认真地去研究眼下的销售量下降的数据，还如此负责地做了详细的报表，以及汇总报告。 “钱皓，你今天给我的报告，给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你知道吗？”沈扬问。 “啥？麻烦呗，”钱皓自嘲地笑道，“我知道我这个人也不咋会讨领导喜欢，说话又直，脾气又臭。我知道你们怎么说我的，‘拔犟眼子’，是？” 沈扬绷不住乐了出来，他还知道自己是“拔犟眼子”。 “反正无所谓，”钱皓满不在乎地道，“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就把我这摊工作做好了就行了，别人爱说啥说啥。” “犟是真犟，但是认真负责也是真的。”沈扬由衷地说，“我看到你报告的第一感觉是——感动。” 钱皓再一次怔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扬说出的，竟然是“感动”两个字。 “我的第二个感觉，是羞愧。”沈扬继续说道，“你能这么认真地去研究销售量的情况，不仅做了详细的报表，还做了汇总。这已经充分证明了你的认真负责，也说明了你真的把工作放在心上，真正关心我们的农场。” “相反，我这个销售部经理，做得很不够。” 第77章 怎么交待 钱皓有点不解。 他不明白，沈扬这个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人，咋今天这么低调，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莫不是，他有啥图谋？ 不过，自己一个小职员，人家可是销售经理，现在又风头正劲，有啥可图谋自己的？ 反正，事出无常必有妖，自己只要等着听沈扬的下文就行了。 沈扬看着钱皓，自己掏心掏肺，对方却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自己，这实在是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不过，现在可不是他跟钱皓计较的时候。 这小子是个人才，而沈扬也很清楚，他现在需要的，正是像钱皓这样的人才。 于是沈扬也不煽情了，他放下了酒杯，看着钱皓，直截了当地问他。 “钱皓，你说，我们的销售量还会继续往下降吗？” 钱皓给出了一个更加直接的回答： “肯定的。” 尽管心里已经知晓答案，但沈扬还是免不了心里一沉，整个人也沉默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他喃喃出声。 钱皓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太顺了呗。” “太顺了？”沈扬不解。 “月满则亏。”钱皓道，“你啊，就是太顺了。” “这话说的，谁干事业不是越顺越好？”沈扬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钱皓见状，便是一脸的不屑。 “你爸那么沉稳的一个人，就没教过你，路要脚踏实地？” “我咋还没脚踏实地了？”沈扬是本着跟钱皓讨论工作的态度，虚心地向他请教的。 但这个钱皓，简直是说不通话，还没怎么样，就开始炮轰自己。 见沈扬这副样子，钱皓直接不厚道地乐了。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慢条斯里地道：“人太顺，就看不清脚下的路。你从咱们销售部建立起来，就跟发疯的驴似的往前跑，从来就没看到过脚下的路。” 听到钱皓用“发疯的驴”来形容自己做出的那些努力和成绩，沈扬气得肠子都打结了。 但钱皓的最后一句话，却又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我承认你说的，做事业要看清脚下的路。但我有哪一个环节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哪一个不是针对咱们目前农场的现状做出的决定？咋还就看不清脚下的路了？”沈扬不服。 如果说，老同学佟如敏所说的，“市场每时每刻都发生变化，而眼下正是市场即将重新洗牌的时刻，只不过外行人看不出来”的这一点，沈扬可以心悦诚服的接受。 那么，钱皓说的这一点，就带了太多的个人情绪了。 要知道沈扬从小在四道泉农场出生，对于农场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农场的现状，他在做报告和销售方针的时候，都做过非常详尽的调研，每一条都深思熟虑。 更何况，就算他不了解，难道他的师父杨乃林，场长李明远和老场长陈保国都研究和指正过他的报告，难道他们也不了解？ 经过层层把关，条条探讨出来的方向方针，难道还能有错？ “我不否认，你肯定进行了详细的调研，也承认，你的那些方法都是针对农场现状提出来的。但是提出来是一回事，执行又是一回事。” 钱皓又抿了一口酒，继续道：“但忽略了成长周期的方法，都是空中楼阁。” “空中楼阁？” 沈扬怔住了。 钱皓似乎对沈扬的榆木脑袋有些无语，他摇了摇头，叹气道：“沈扬，我承认你让四道泉农场变得生机勃勃，充满了希望，大家伙的干劲儿也出来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四道泉农场，就像是返老还童的老者。即使是重新焕发了生机，也需要重新抽芽、长叶的时间。” “我们，现在算是被这沷天的富贵浇上了，但我们装这富贵的碗，能有多大？” “不说别的，我们现在卖的东西，都是过去的存粮，和近一两年的收成。是，现在的订单爆增，但我们的产量呢，提高上来了吗？” “你新开发的那些农产品，需要时间去生长。农作物不是地上的灰，一摸就是一大把，它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 “你还不知道，咱们农场的存粮不多，已经开始对周边农场的粮食进行收购了。从收购开始，我们的订单就有下降的趋势。这证明什么？” “过度的成长只会造成营养不良，这叫揠苗助长！” 钱皓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沈扬的不屑。 而沈扬，则完全怔在了那里，他微张着嘴巴，错愕地看着钱皓，就像是迎头挨了一棒，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你看那古代的皇帝哈，还知道体察民情，微服私访。可您老人家呢？一屁股坐在销售经理的宝座上，恐怕都不知道现在农场到底是个什么样了。” 钱皓的话，让沈扬汗颜。 自从上一次承包土地之后，他就没有再去过田间。 现在农作物的生长情况什么样，他真的不知道。 虽然说，这些情况也不归他管，作为销售部门，他的主要职责是负责销售。 换句话说，只要能把东西卖出去就行。 理是这么个理，但事儿却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只看眼前的销售，那么，只要做好销售业绩，那自然没有问题。 可是以后呢，未来呢？ 如果农场的后续供应跟不上，或者质量不过关，那么未来，还销售个屁？ 沈扬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上不来气。 给自己倒满了酒，沈扬狠狠地灌下去一整杯。 火辣辣的酒，劲儿特别大，直接就上了头。 可是沈扬却觉得一点都缓解不了心头的憋闷，索性拿起酒，连续喝了三大杯。 钱皓看到沈扬这样，似乎也没了跟他较劲儿的念头，他从鼻子里吁了一口气，拿过酒瓶，给沈扬满了一杯。 “你也别发愁，换个角度想，我们会出现销售下降的现象，是必然的，而且，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建在空间楼阁上的成功，肯定不会持久，可是……我怎么跟大家伙交待？！” 沈扬说着，一仰头，把杯里的酒全都喝了下去。 第78章 成为朋友 沈扬承认，他现在很痛苦。 他不在乎自己的失败，但是他不知道，一旦销量下来了，那些农场的员工怎么办。 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仿佛一下子移到了他的肩膀上，变成了一座山。 压得他几乎连坐都坐不住，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沈扬失态了。 钱皓静静地看着沈扬，忽然之间，他理解了为什么沈扬会一门心思地往前走。 就像是低下头，卯足了劲儿，扬起一对犄角直指苍天，奋力向前冲的、年轻的黄牛。 “你看你这副怂样，还销售经理呢。” 虽然心里有些触动，但钱皓的嘴里，还是说不出好听的话。 “我本来就怂，”沈扬的声音被桌面遮挡得有些发闷，“我本来也不想当这个销售经理，都说我能行，都赶着我这只鸭子上架。” “我站在这个位置上，要是不使劲儿地扑腾，不使劲儿地折腾出来点名堂，我对得起谁？！” 沈扬说着，猛地坐直了身子，又灌了一大口酒。 “确实是个怂包。”钱皓嗤笑一声，“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原来我高看你了。” “啊？”沈扬这会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听钱皓这么说，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逗我呢，钱皓？你还能高看我？你看我那眼神就跟看个废物差不多！” 他顿了顿，又补充：“废物加傻子！” “确实。”钱皓点了点头，“你现在已经充分证明了你是个废物加傻子。” 沈扬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不过，也确实是个负责任的傻子。”钱皓说着，又给沈扬倒了杯酒。 “你为农场劳心劳力，一颗心全系在农场上，这谁都看得见。”钱皓说。 “而且，你付出的这些，其实远远地超出了销售部经理应该做的。不管是用提成的方式激励销售部提升销售量、载掉臃肿的部门人员，还是跟电商平台合作、土地承包，这些都是你为农场做的实实在在的事。” “农场百废待兴，你的努力，给农场再来了实实在在的生机。只不过，我们现在的农场是个刚刚新生的婴儿，他想要甩开步子走，需要一个时间。” “短时间内就迈这么大的步子好不好？肯定是有好处，但也肯定有弊端。” “不过，我们都只不过是普通人，没可能一步到位，迈到那个成功的点上。肯定是在摸索中前进。” “现在，出现了问题，我们就从出问题这里开始着手。一边前进，一边改进，这很正常。” 钱皓的一番话，说得心平气和，也没了刚才针尖对锋芒的凌厉。 “谁还不是从摔跤开始学会走路的呢，是？” 钱皓说着，举起了酒杯：“别怂，大家伙都能理解你。” 沈扬的鼻子酸了，他举杯与钱皓相撞，然后一饮而尽。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憋住，但却没想到，放下酒杯，眼泪就流下来了。 钱皓一脸无语：“没想到你不仅怂，还娘。” 沈扬伸手便给了钱皓一记：“你才娘呢！我酒喝多了，胃里装不下，从眼睛里流出来不行啊？” 钱皓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刻，沈扬和钱皓终于不再是一见面就气冲冲的，谁瞧谁都闹心。 他们终于成为了朋友。 在未来，他们也将成为最投缘的伙伴，最知心的朋友，像为农场前行披荆斩棘的勇士，无坚不摧。 沈扬和钱皓喝到了几乎半夜，两个人畅谈甚欢，聊了很多很多，从农场的现状，到目前销售部针对销售量下降应该做出的准备和工作，再到童年时代两个人的“恩怨”，爽朗的笑声驱散了沈扬心头的晦暗，让他重新获得了自信与前进的勇气。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一开门，沈扬便看到倒在沙发上睡觉的母亲严玉华，他禁不住吓得哆嗦了一下。 要知道母亲严玉华平时对待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相当的严格，自从沈扬当上销售部经理之后，母亲简直就像“纪委书记”，每天都要对沈扬进行训话。 一定要努力工作，一定要廉洁，绝对不能搞收受贿赂回扣的那一套。 要是老妈知道自己喝酒喝到现在，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沈扬原本想要偷偷溜回屋去，但又担心母亲睡在沙发上，不盖裤子会冷，正在兀自纠结的时候，严玉华睁开了眼睛。 平时被老妈管惯了的沈扬，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解释，严玉华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喝酒了？”她问。 沈扬点了点头。 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将是一通教训，但严玉华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起身，给沈扬端了一杯蜂蜜水。 沈扬有些懵，端着蜂蜜水怔怔地问严玉华：“妈，您这是咋了？” “什么咋了？”严玉华倒是一脸不解。 沈扬吞了吞口水：“您就……不打算说我点啥？” 严玉华扬手照着沈扬的后背就是一巴掌：“你妈就这么糊涂？” 沈扬“哎呦”一声，严玉华则板着脸喝斥：“顶不住的时候，就放松。这农场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只是个销售经理，不用什么都往身上揽。” “就是孙悟空，也背不动那五指山。只有大家伙齐心合力，才能把农场建好。” “还大学生呢，搞不清楚啥是愚公移山？” “只有人心齐，才能移泰山！” 本来已经调整过来心态的沈扬，又被老妈这一番话说得，湿润了眼睛。 “行了，早点睡觉，明天上班别迟到。当领导了，得以身作则。”严玉华说着，转身走向了房间。 “妈！”沈扬喊住了严玉华，说了声“谢谢”。 严玉华没搭理沈扬，但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沈扬小的时候，大家伙都说这个淘小子不爱学习，恐怕是几个孩子里最没出息的。 但严玉华一直都知道，沈扬，是最像他父亲沈长江的那一个。 他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有责任心，也比谁都看得远，比谁都韧劲儿足。 严玉华相信，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一定能不负众望。 第79章 厂长远见 沈扬躺在床上。 他没开灯，也没拉窗帘，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此时此刻，他的感觉是复杂的。 他既欣慰，又担忧，既忐忑，又心安。 有人说，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事情，是有人等你，有人信你。 母亲严玉华，沈扬最亲的人；钱皓，一向跟沈扬针尖对锋芒的人。 他们都相信自己，也都在等着自己去成长和面对。 这让沈扬感觉到无比欣慰。 而他最为忐忑的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把眼下的这种情况和境遇解释给领导听。 厂长李明远，老厂长陈保国，他们都那么看好自己，对自己新提出来的电商合作合同，还有眼下热火朝天的销售情况如此期待。 自己，要怎么跟他们张口说这个事情？ “顶不住的时候，就放松。这农场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只是个销售经理，不用什么都往身上揽。” “就是孙悟空，也背不动那五指山。只有大家伙齐心合力，才能把农场建好。” “还大学生呢，搞不清楚啥是愚公移山？” “只有人心齐，才能移泰山！” 母亲的话，再一次响在耳畔，沈扬闭上眼睛，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母亲说的是对的。 钱皓也说，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 想要对每个人负责，害怕失败，恰恰证明了沈扬内心深处的不安。 他不想对不起领导对他的信任，所以拼了命地证明他能行。 而事实上，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不可能永远站在“对”的巅峰。 四道泉农场的未来和发展，依靠的不仅仅是自己沈扬一个人。 而是大家。 这样一想，沈扬那躁动的心就渐渐地平息了下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到底是喝了酒，沈扬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母亲严玉华来掀他的被子。 “都几点了还不起来？手机闹铃响了四五遍，我敲门都敲了三次！” “挺大个人了起床还得老妈叫，你这是当上领导就飘了你？！” 老妈的一通喝斥让沈扬彻底精神了，他连滚带爬地起了床，胡乱抹了把脸就往农场跑。 来到农场门口，他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今天，他该干的事情，是要向两位上层领导汇报。 汇报昨天跟佟如敏沟通的结果，还有关于销售量下降的问题。 虽然心里直打鼓，但沈扬还是硬着头皮，带着钱皓交给他的报表，走进了李明远的办公室。 李明远刚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到沈扬，便满脸都是笑容地招呼他坐，然后捏了一撮茶叶，想要给沈扬泡上一杯茶，却被沈扬给拦住了。 “您老人家快省着点您的茶叶！我知道您这茶叶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天一小撮，一小撮能喝一天……” “说得什么话？！我就这么抠门？！”还不等沈扬说完，李明远就瞪了眼睛。他一把拍开沈扬的手，径自给沈扬泡了一杯茶。 沈扬这个尴尬。 “李厂长，我不是说您抠门，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配不上您的茶叶！“ 本来沈扬觉得自己已经把心态调整得很好了，但坐在这位信任和提拔自己的师长般的领导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竟然红了眼圈。 李明远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 “怎么，合着我给你冲杯茶，还得是你干了什么，配得上才行？在你眼里，我这个厂长就这么精明，这么市侩？” “不不不，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沈扬急忙摇头，李明远则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 ，小子，是不是受什么挫折了？”李明远坐在沈扬对面，笑呵呵地问他。 沈扬的心情，再一次沉重了起来。 他调整了一下思路，继而把昨天见佟如敏的过程，和自己邀请她在四道泉农场建立团队，被对方拒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期间，也将佟如敏对于电商市场的看法，都说给了李明远听。 李明远的表情变得凝重，他端起茶杯，缓缓地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扬有些紧张，连手心都出了汗，紧紧地盯着李明远。 李明远沉思了片刻，转头，瞧见沈扬的表情，再一次乐了。 “这是啥表情？几岁？没写作业，怕老师骂啊？” 沈扬顿时无地自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没有完成领导交待的任务，心虚。” “这你心虚什么？你是没用心去做事，还是存心不想让佟如敏跟我们签电商合作合同？” “没没没，怎么可能？！我恨不能用这辈子的福气，去换跟她合作的机会！”沈扬急得都站起来了。 “那不就行了?”李明远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把沈扬按在椅子上，然后重新给自己的茶叶续了水。 “第一，你努力想要促成我们农场跟佟如敏的合作，而且还挺下工夫的。你的合作合同，熬夜做到挺晚？我这个厂长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是会看合同的。你写的合同非常细致，既尊重对方，也保证了农场和佟如敏团队的利益。” “真诚、尊重，而又坚持原则。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也足见你的心血。” “你做得这么到位，还心虚？那你让我们这些老头子，岂不是等于坐享其成了？” “厂长……”李明远的一番话，让沈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一次泛起了涟漪。 他的眼圈又红了。 李明远摆了摆手。 “你也不要多愁善感，佟如敏是一个专业人士，而且，我相信你的眼光，你既然有想要跟佟如敏合作的意向，就证明她的专业。” “我也相信，佟如敏不会用敷衍的态度来对待我们真诚的合作请求。她所说的话，非常中肯，她的判断，我也是相信的。” “所以，我们虽然看似没跟她合作成功，但你们的这次交谈，我们收获绝对大于付出，这点，是肯定的，是不是，小沈？” 沈扬想了想，然后点头。 果然是李明远，睿智与远见，确实远远超过了急于成功的自己。 第80章 峥嵘岁月 李明远喝了一口茶水，抬起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盛夏的树木，正在清风的吹拂下摇曳着碧绿的叶子，阳光洒在树叶上，在眼中投下一片耀眼的斑驳。 “我记得，我刚被调到农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大夏天。”李明远望着窗外，仿佛以又回到了他来到农场的那一年。 那个开荒垦地的时代。 “那时候，北大荒是真苦啊，我每天脑子里盘算的都是我能咋跑了。也在心里埋怨自己当时，咋就脑瓜子一热，跑这儿来了。” “但是，当老厂长跟我说了那句话，我的干劲儿就一下子出来了。” “一句话？”沈扬有些好奇。 “一句话。” 李明远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形，他的表情里，有着深深的回忆，有着想要克制的冲动情感，也有着难以克制的澎湃心绪。 “他说，我们走过最饥饿的岁月，可不能让我们的下一代，再感受这样的灾难了。粮食，是一个国家最坚实的保障，我们要像打仗一样，攻克这个难关，让黑土地成为全国人民的粮仓！” 李明远的话，像子弹一样直直地冲进了沈扬的心里。 他怔怔地坐在那儿，看着这位满面沧桑的老者，一时之间，感动、激动、震撼，全部涌上了心头，竟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厂长的一句话，一下子就燃起了我的斗志和热情，当时那些来这儿的知青，也全都因为老厂长的这句话充满了干劲。我们开垦土地，建粮仓，流血流汗也不在乎。大家伙为的，就是能够有今天这样粮满仓，谷满地的时代。“ 李明远笑着转过头来，看着沈扬：“可以说，那一场战斗，我们赢了。现在，粮食丰收，蔬菜满园，正是我们当年的愿景。” “虽然时代变了，但是这片土地上凝聚的，依旧是四道泉农场人的热情与斗志。遇到点困难，碰到点挫折，都不要怕。最主要的是，别因为这些失去了斗志啊！” 沈扬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李明远也没有劝，只是这样笑呵呵地看着沈扬，像一位欣赏着茁壮成长的小树苗的老园丁。 沈扬今天，在李明远的办公室坐了很久。 他哭痛快了，才把钱皓写的关于销售量下降的报告拿了出来。 沈扬还是有些自责，但李明远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事业，就得学会经得起大起，也经得起大落。” “你得有钢铁一样的意志，也得有灵活的头脑。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需要我支持，就说话。记着，我和老厂长，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大胆去干，错了也不怕。” 沈扬的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暖流，这次，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支撑。 这支撑，让他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自信。 从李明远的办公室走出来，沈扬红着眼圈回到了办公室。 所幸一路上他低着脑袋，没人看见。 要不然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熊样，还真是丢面子。 锁上办公室的门，沈扬就把自己陷进了椅子里，思索着如何改变已经下降的销售量。 难道，真的如佟如敏所说，市场在进行大洗牌，所以销售量就只能慢慢地由着它下降吗？ 难道，所有的商品，都这样？ 沈扬冥思苦想，也想不明白。 而佟如敏跟他说的那些话题，又太专业，更让他头疼。 就这样一直思忖到下班，他扶着几乎变大了三圈的脑袋，走出了办公室。 “哎呦，沈经理，您这是咋了，脑袋灌铅了啊？”钱皓看到沈扬的样子，坏心眼地乐着跟他开玩笑。 沈扬骂了一声“滚”，钱皓乐得更欢了。 “我还真滚不了，你妈喊我妈今天去你家吃饭，让我也跟着去呢。” “我妈，喊你妈，还有你，去我家吃饭？”沈扬思考了一下午销售量的事情，脑子已经完全木了，理了半天，才理清钱皓这像绕口令儿似的话。 “啊，对啊。”钱皓点头。 “为啥？” “嗐，老姐妹嘛。” 钱皓说着，乐不可支地跟在沈扬后面，走出了农场。 他们骑着自行车往沈扬家里走，钱皓的心情好像很不错，一路吹着口哨，相当的快乐。 这快乐，可让沈扬有点看不惯了。 “你咋这么高兴呢，啊？还吹口哨，你有啥高兴事啊？销售量都下来了，你就不怕年底开不出工资？” “这怕啥，天塌下来有领导顶着呢。你不是销售经理嘛，这事儿得你操心。我就负责拿钱干活就完了。”钱皓说着，还哈哈地大笑了两声。 沈扬气得肺都要炸了，抬腿就踢了过去。 钱皓乐哈哈地躲开了，转了个弯，又跟上了沈扬。 沈扬卯着一股劲儿，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拉开跟钱皓的距离，钱皓也不脾气，加快速度追了上来。 两个年轻人这会儿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你争我抢地向前一路奔去。 沈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等骑到家的时候，沈扬只觉一身轻松，连脑袋也好像小了回去。 钱皓的母亲李秀莲已经到了，沈扬和钱皓进门的时候，李秀莲和严玉华两个老姐妹正坐在沙发上研究化妆品。 “哎，你们回来了！”严玉华看到两个小兄弟回来，便赶紧叫他们过来。 “来看看，你李姨给我买的化妆品，牌子呢！”严玉华把一瓶化妆品递给沈扬，满脸都是欣喜。 “哟，真不错啊！”沈扬对化妆品没啥兴趣，但东西是李秀莲送的，他就算不感兴趣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连连点头，对李秀莲道：“谢谢李姨，让您破费。” “哎呀，这破费什么呀！像我和你妈这岁数，就得用点好的。”李秀莲连连摆手，笑得春风满面。 “啥牌子啊，给我看看。”钱皓可不像沈扬这么稳重，直接就把李秀莲手里摆弄的一瓶化妆水抢过来了。 “什么雪什么肌的，这啥呀？我都 没听说过，在哪买的，地摊啊？” “你个小兔崽子！”李秀莲扬手就给了钱皓后脑勺一巴掌。 第81章 恍然大悟 “我给你严姨买东西，还能买地摊的？再说，我什么时候买过地摊的东西？”李秀莲气得浑身眉毛都竖起来了。 “哎呀，就算是地摊货，我严姨也不能嫌弃，是不是，严姨？”钱皓的坏心眼这会儿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嘿嘿地笑着，揶揄着自己的老妈。 沈扬见状，只能强忍住不笑。 严玉华也知道钱皓是故意在跟李秀莲作对，逗大家伙开心，就看着这母子俩直笑。 反而是李秀莲被钱皓气得够呛，抬腿朝着钱皓的屁股就是一脚。 “你给我滚一边待着去！” “你个小兔崽子，以为我像你似的呢，成天就知道网购，买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图片看着都挺好，解说也是天花乱坠，结果呢，买回来都能成笑话。” 李秀莲说着，开始扳着手指头，历数钱皓网购的辉煌史。 “买了个瘦肚子的肥皂，结果没作用，洗衣服倒是缩水，好家伙，赶情是瘦衣服皂啊！还买了个什么洗发水，说是可以防脱发，结果呢，洗头第一天就掉得快半秃了。你们看，你们看看，到现在这脑袋顶上的头发还别比的地方少，好好 一个小伙子，整得跟秃顶老大爷似的！” 说着，李秀莲就薅住钱皓额前的头发，让他低头展示变秃的头顶。 沈扬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弄了半天，这个成天一本正经地挑衅自己的钱皓，竟然是这么个搞笑的人。 “哎呀，行了，行了！有完没完！”钱皓这下可被老妈给弄得臊红了脸，忙不迭地拍开了老妈的手。 “死小子，我是你老妈，还整不了你了！”李秀莲解气地拍了拍手，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 、钱皓这会儿被老妈薅得生疼，凑到沈扬面前，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抱怨：“你看这老太太，没秃也能给我薅秃了！” 沈扬笑得都快要直不起腰了，他好奇地掀开钱皓头顶 的头发，发现还真有一处头发特别稀少，不禁又发出了大笑。 严玉华也笑着劝解李秀莲，道：“哎呀，大妹子，你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呀。” 李秀莲道，“这些臭小子懂个屁！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既不相信网购，也不可能上地摊买东西。只有大品牌，大商场，专卖店的东西，我们才会买！” 沈扬正准备跟钱皓说些什么，听到李秀莲的话突然心下一动。 “李姨，你说什么？”他问李秀莲。 “我说什么？我说你们这些臭小子，啥也不懂。”李秀莲说着，又立刻意识到沈扬现在是钱皓的顶头上司，可不是之前一直被她叫做“臭小子”的沈扬了。 这么一想，李秀莲就马上改口，笑道：“不是你们，是他，他这个臭小子……” “不是，不是！李姨，我不是跟您开玩笑，您刚才说的是什么？” “我说……你们这……不是，钱皓这小子屁个屁……” “不是这句，是下一句！”沈扬的表情，可把李秀莲吓了一跳，就连严玉华也被弄得有些错愕。 李秀莲仔细回忆着刚才说的话，喃喃地道：“我说……我刚才好像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既不相信网购，也不可能上地摊买东西。只有大品牌，大商场，专卖店的东西，我们才会买……” “为什么？”沈扬像是终于抓住了灵感的画家，目光烁烁地盯着李秀莲，问。 “嗐，那还不是因为心里有底嘛！”李秀莲还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让这个“小领导”不高兴，影响儿子的前程，现在看沈扬关注的是这个，也就放了心。 她摆了摆手，道：“你们想想，网上那些东西，全都给你个图片，再不就是看看广告、宣传片什么的。拍得都挺好，谁知道到手里的东西什么样啊？” “再说了 ，你们小年轻会的那些东西，我们也不会。你们就看，真正过日子的人，都是我们灾些上了岁数的。你让我们上网、网购，我们哪有那个闲工夫？” “坐那看电脑，挨个点，挨个看，哎呀脖子都累酸了，也看不明白。有那时间，我们逛逛商场，逛逛菜市场，上超市溜达溜达，多有意思！还能锻炼身体呢！” 李秀莲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化妆品：“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实用！” 钱皓撇了撇嘴：“不会就说不会的呗，还挺能找理由。” “死小子，看我不揍你！”李秀莲说着又要打，沈扬却一把抓住了钱皓。 “我知道了！”他激动地喊道。 “啥玩意儿知道了啊？”钱皓被沈扬吓了一跳，但见沈扬满脸兴奋，两眼发直，用力地将钱皓摇了一摇。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你知道啥了？啥让你知道了？你别整得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魔怔了？！” 这下，不仅钱皓害怕，就连严玉华和李秀莲也都担心地走了过来。 “这孩子一天天的，光想着单位这点事，别是真魔怔了 ！”严玉华说着，一巴掌糊了过来。 这下正打在沈扬的肩膀上，沈扬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疼，哈哈大笑着，冲进书记，拿出了纸笔，朗声笑道：“妈，李姨，钱皓，你们听我说得对不对哈。” 说罢，沈扬便在纸上一边写，一边道：“我们的四道泉农场，是以农产品为主要产品，对不对？” “你那不是废话嘛，农场不卖农产品卖啥，化妆品啊？”严玉华又给了沈扬一记。 “那就对了，农产品，主要是干啥的？” “吃的呗。”李秀莲道。 “不错，怎么吃？”沈扬又问。 “用嘴吃！难道还用鼻子吃？”严玉华又想 动手，沈扬这次倒反应过来，挡住了母亲。 “是用嘴吃，但是，得做熟了吃，对不对？”沈扬目光烁烁地问。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钱皓用力地拍了一下手，哈哈大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第82章 灵感乍现 严玉华和李秀莲面面相觑：“这俩孩子，八成都魔怔了？” 沈扬和钱皓相视一笑，继而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沈扬在纸上写下了依次画下了a，b，c三个栏，在a栏里写下了“产品”两个字，然后在b栏里写下了“销售渠道”四个字，c栏里则写了“消费者”。 “我们的农产品，就是我们的产品，销售渠道，我们可以简单地分为‘媒体销售渠道’，和‘传统销售渠道’。”沈扬一边写写画画，一边说道，“我们最开始的时候，主攻的销售渠道就是传统销售渠道，包括超市、农贸市场和粮油店之类。” “但是自从我们现在开始跟合作之后，一直主攻的就是电商这一块，所有的注意力，全都从传统销售渠道转移了。” 钱皓连连点头：“没错！” 沈扬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钱皓先前做的表格，这是一份复印件，表格已经被沈扬反复看而蹂躏得皱皱巴巴的了。 “你还随携带？”钱皓惊讶地看着这份表格，惊讶道，“还弄成这样了，你这是看了多少遍？” “也就一天八九十遍，”沈扬哈哈大笑，“我总得找到解决方案啊！” 钱皓挑起了大拇指：“牛！” 这是他第一次毫不忌讳地表达他对沈扬的赞赏，这下，沈扬更高兴了。 “你看，这是传统渠道这边，是唯一稳步增长没有下滑的数据。”沈扬在表格的几处，重重地划了几条线，“虽然数量远没有电商这边高，但是只有增，没有减。” “确实。”钱皓点头，“我当时做表格的时候，也特意关注了一下这一块的数据，只是跟电商的销售数目相比，它的数值就显得没有那么显眼，所以我没有过多的注意。” “不错，重点就是因为它的销售量跟电商的相比，没有那么显眼，所以我们都把它给忽略了。可是刚才我妈和你妈说得对，真正做饭的，恰恰是喜欢在传统销售渠道购物的人。” “你看这里，电商这一块，集中购买的时间，基本是中午和晚上的这段时间。也就是说，大多数都是工资家庭的主力，年轻人，起码是会网购的以三十岁、最多四十岁的主力。” “可是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做什么呢？上班！他们做饭的时间，最多两顿饭，很有可能是一顿饭。” “是，”钱皓说，“说得不错。” “还一顿饭？”李秀莲嗤笑，“像我家这臭小子这样的，一天也不做一顿饭。白天在单位吃，晚上回家就蹭饭吃！” “在单位吃！”沈扬眼睛一亮，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抬起头，目光烁烁地看着李秀莲，道，“李姨，你继续说！” “说就说呗，”李秀莲的性格，是比较外向的，她看向严玉华，道，“他严姨，你还记得大芳不？咱们之前的同事，许慧芳。” 严玉华恍然：“许慧芳，记得呀，她结婚之前就特别能干，结了婚以后，听说可是家里的一把好手，饭烧得香，她老头子和儿子，全都让她喂得膘肥体壮的。” “对，就是她！”李秀莲笑道，“你记性好，我都差点把这个大芳给忘了！前几天在路上遇着她，哎呀，瘦得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咋瘦了？”严玉华错愕，“之前挺富态个人儿啊！” “咋瘦的，累瘦得呗！”李秀莲说着，叹了口气，“这女人呐，就不能太能干。大芳能干，婆家指着她，娘家也指着她，自己家就更不例外了。” “她烧饭好吃，逢年过节人都往她家聚，提着点几十块钱的水果，能在她家吃好几天！她老头子又爱面子，她就算是生气也不撵人家，一来二去，老两口那点退休工资根本就不够用。” “好不容易盼着儿子结婚了，结果儿子儿媳带着孙子一年到头地耗在他们家。可怜大芳是一顿饭一顿饭的做，每天忙活得像个陀螺，把自己都累成这样了……” 李秀莲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极为低落，严玉华的心里也不好受。 原本钱皓没啥耐心听李秀莲说话，但今天母亲的这番话，却让他沉默了下去。 沈扬是个善良又正直的性格，听了李秀莲的话之后，更加沉默了。 沉默之余，又另有所思。 “哎呀，这话题沉重了，”李秀莲抹了抹眼角，笑道，“咱们要说啥来的？我是不是跑偏了？” “您老跑偏！”钱皓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习惯性地跟老妈扛，“说说正题呗，你们平时都上哪买东西啊？” “商场呗，还有超市，反正不网购。”李秀莲也不失时机地反击。 钱皓无奈地苦笑。 “所以其实，阿姨们的消费观点其实就是——东西要好，价格要便宜。”沈扬问，“对吗？” “那当然！”这回，严玉华把话头接了过来，“我们这一辈人，省吃俭用惯了，哪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尽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就说这衣服，你们年轻人买，那都是挑好看的，有的还得看包装好不好看。我们买，那是一看价格，一个是看质量。价格高，要是经济条件允许，也会买，但是不会常买。” “有时候，是给比自己重要的人买，自己舍不得买……我们这一代的人嘛，都是这样子的……” 严玉华的话，让李秀莲也连连点头。 她们，是过过苦日子的一代，已经省吃俭用惯了。 有很多好的东西，他们自己舍不得用，但却舍得给最重要的人用。 就像是一个故事里写的，有个小孩看到躲在厨房吃鱼头的母亲，就以为鱼头是母亲最爱吃的东西，还在上学的时候，写进了作文。 直到他后来长大，才发现，母亲并不是爱吃鱼头，而是把最好的肉，留给了自己的孩子们。 沈扬的眼睛不知不觉间有点湿润了。 “你们这是干啥呀，好好给我们点建议不行吗？我们不就是想好好写个销售策划嘛，你们这干啥，整成苦情戏了都！”钱皓嚷嚷着，抹了一把眼泪。 第83章 上进青年 “哎呀，这小子，还哭上了！”李秀莲看钱皓这样，竟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她拍了拍钱皓的肩膀，却被钱皓躲开了。 这下，李秀莲和严玉华都笑了。 沈扬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们都别笑，这有啥好笑的，好好的不行吗？”钱皓也感觉自己不好意思了，急忙抹了一把眼泪，又指着沈扬道，“你不是领导吗，你写半天，写啥了，提取到有效建议了吗？” “死小子，怎么说话呢？沈扬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李秀莲给了钱皓一记。 沈扬乐呵呵地把记录的纸叠上了：“我晚上再好好想想，琢磨琢磨，你也再想想还有没有啥能够提升销售量的点子，咱们俩明天汇合，碰一碰。” 钱皓本来想说沈扬小气，记了这么多也不给自己看看，但瞧了瞧母亲李秀莲，料想他这番话要是说出来难免又要挨揍，还是算了。 严玉华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也挺高兴。 自从杨盼盼走了 以后，沈扬啥事都自己琢磨，也没个商量的伙伴。 这个钱皓，跟沈扬打小就认识，又是在一个部门，人也聪明稳重，有啥事两个人能商量商量。 沈扬这小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事比谁都重，而且责任心还重，啥事都爱往心里搁，想自己扛。 严玉华很多时候，其实还是挺担心他的。 现在是有了钱皓，她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尤其是，看到儿子怅惘低落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 笑模样，而且瞧这样子，沈扬一直纠结着的问题，也找到了突破口。 严玉华更加高兴了。 “走，咱们今天下馆子！”严玉华高兴地宣布。 “哎呀，下啥馆子呀，多贵呀！咱们就在家里吃点得了。”李秀莲连连摆手，钱皓却嘿嘿一笑，揽住了老妈的肩膀。 “哎呀，您这岁数的人，在家吃怎么能彰显您的品味呢？下馆子，下馆子！” 李秀莲气得一巴掌打开了钱皓的手：“滚一边去你，下馆子，你买单！” 所有人都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沈扬这几天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今天两家人全都挺高兴，晚饭也吃得丰盛，沈扬和钱皓一扫先前的沉闷，一直有说有笑，直到深夜才回家。 回到家的沈扬，也没有倒头就睡，而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思忖着今天李秀莲和母亲严玉华的对话，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着自己对于提高销售量的一些想法。 看着书房亮着的灯，严玉华不禁眼睛有一点湿润。 她来到沈长江的遗像前，用干净的手帕轻轻地擦拭着爱人的遗像，笑道：“老沈，你看到了吗，那臭小子还真有你当年的几分样子。”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那点灯熬油的写文件呢！想当年，你也是这样的，一夜就差不多是一夜。” “只不过啊，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孩子们用的都是电脑。这电脑打字，可比你那时候写字快多喽！” “不过，电脑打印有好处，也有坏处。你这一笔好字，可没遗传上你儿子。他 啊，打字打得挺快，那字写得，就跟老蟑爬得似的。没法看，没法看！” 严玉华一边说，一边好像看到蟑螂在爬似的，满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她对沈长江说得话，都被站在门口的沈扬听了个真真切切。 沈扬本来想出来给自己倒杯水喝，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了 老妈对着老爹的遗像在念叨着什么。 走出门来仔细听，才听得清楚。 沈阳的眼圈，在这一刻，也红了。 他又想起了今天他们和李秀莲的对话，想到母亲严玉华在父亲年轻的时候，就默默地支持着父亲，如今，又在默默地 支持着自己，他的心里就禁不住一阵感动。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严玉华。 严玉华冷不防被沈扬吓了一跳，正要抬手打他，却瞧见沈扬递过来的水，不觉怔了一怔。 这一怔，竟让她一直忍着不要掉下来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臭小子，大半夜的吓唬人！” 严玉华抹去了眼泪，接过水，喝了一口。 沈扬也喝了口水，他看着老爸的遗像，乐呵呵地道：“爸，您高不高兴，你老儿子这么出息？您没想到，我现在可当上经理了！” “您就瞧好，我一定把咱们农场的销售量提高上来，让咱们四道泉农场，在全国的农场里，都是这个！” 说着，沈扬挑起了大拇指。 “你就吹你！”严玉华破泣而笑。 沈阳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遗像上的沈长江，似乎也在笑。 那是欣慰的笑，也是充满了期待的笑。 第二天一早，沈阳早早地就来到了办公室。 沈扬路过一片办公工位的时候，一个脑袋探出来，声音闷闷地说了一声“早”。 “我的妈！”沈扬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钱皓。 钱皓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脑袋，和一对大黑眼圈，看着沈扬的表情都带着几分呆滞。 “好家伙，你咋这样了呢？你这是没回去，还是来得早啊？不知道的真要被你吓死！”沈扬惊骇道。 “来得早，但基本跟没回去差不多，昨天压根就没睡着。”钱皓揉了揉眼睛，把打印出来的一份文件递给了沈扬。’ “你先看着，我洗把脸。” 沈扬看着钱皓打印出来的这份厚厚的文件，心底涌现出一阵感动。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上心了，没想 到钱皓比他还要上心。 这头倔驴，真是把一腔热忱全都用在工作上了！ 正当沈扬感动的时候，旁边传来“哎呦”一声，原来是迷迷糊糊的钱皓，一头撞到了别人的桌子上。 “哎，我说，你也别洗脸了，这状态还洗脸呢，你别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 沈扬无奈地走过去，扶住了钱皓。 “得，今天给你放假，你回去睡觉！” “那怎么行，我得跟你说说我这想法！”钱皓着着，突然两眼一黑，直接栽倒了下去。 第84章 重燃热忱 所幸，钱皓只是睡眠不足导致的晕眩，沈扬无奈地开车送他回家好好休息，然后才回到农场。 不得不说，钱皓是真正用心做了这份关于如何提高销售量的报告。 钱皓确实很有见地，他的很多想法，都跟沈扬想到一块儿去了。而且，还有一部分，刚好可以与沈扬互补。 也就是说，综合沈扬自己的想法，和钱皓的一些想法，提高销售量的方法和方案，可谓相当全面。 估计钱皓至少得睡上个一天，沈扬不敢耽搁，将钱皓的报告反复研读了好几遍之后，结合自己的想法，又提出了一些新的方案，重新拟定了一份报告。 他顾不上吃午饭，埋头工作，甚至不知道李明远曾来过他的办公室。 李明远本来是想叫沈扬一起去食堂的。 这段时间沈扬愁眉苦脸的样子，李明远全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李明远是打心眼里欣赏沈扬这个小伙子。 沈扬的身上，不仅有他父亲沈长江的稳重踏实，还有着一股子拼劲儿，最主要的是，他不会被眼前的困难打倒。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想要做企业的人，最关键的是骨子里的韧劲儿。 如果风一吹你就倒，雨一淋你就哭，然后从此放弃，倒地不起，这样的人做事大多也会半途而废。 但好在沈扬不是这样的人，这也证明了李明远看人没有错。 沈扬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当初沈扬在李明远的办公室，拿着销售量下降的报告，交给他的时候，李明远其实早就料到了。 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老厂长陈保国就更是。 陈保国不仅是开辟了北大荒这片土地的一代人的代表，走了那段最苦的岁月，更见过了无数的生离死别。 他压根就没有把销售量降低的事情，放在眼里。 所以李明远把报告拿给了陈保国，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告诉李明远的也就只有一句话。 “相信沈扬那小子，一定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这句话，倒把李明远给听乐了。 “您老人家看样子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你那不是废话吗？沈扬是销售经理，又不是咱们俩。该他操心的事，咱们这两个老东西，还用花那心思？”陈保国说道。 李明远哈哈大笑。 这番话，其实代表着陈保国对于沈扬的信任，而当年，当李明远接手四道泉农场管理事宜的时候，陈保国也是这样的。 当年，李明远经常跑陈保国家，把农场的一些事情拿来和陈保国商量。 而陈保国给李明远的耐心，也不过只有三天而已。三天之后，陈保国直接就把李明远赶了出去。 他告诉李明远，想要做个好厂长，就得自己去解决问题。 “我的经验，只适用于我那个年代。现在，时代变了，你还年轻，有新的思想，新的经验。你该用你的经验和你的思想去解决当下的问题，而不是老依靠我这个老东西！” 扔下这句话之后，陈保国对李明远便采取了避而不见的态度。 李明远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处理四道泉农场的种种事务。 最开始，他的确焦头烂额，也犯了不少错。但陈保国始终不闻不问，李明远便在这些栽的跟头里，一边自己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一边总结经验，逐渐成熟。 如今，陈保国像信任李明远那样地信任沈扬，这不得不让李明远感动。 而事实证明，沈扬确实够努力，一直在寻找着销售量下滑的原因，苦苦地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有好几次，李明远都看到沈扬窝在办公室看文件，时而思索，时而来回踱步。 原本挺精神的小伙子，现在头发蓬乱，胡子不刮，目光也不聚焦，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信任归信任，但李明远还是有点担心这个小伙子。 所以今天的午饭时间，李明远便特意来到沈扬的办公室，喊他一起吃午饭。 然而沈扬一心醉于工作，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明远的敲门，也没有注意到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的李明远。 这会儿的沈扬，虽然同样头发蓬乱，却并不萎靡。 他双眼放光，周身都洋溢着热情，充满了力量感。 这样斗志昂扬的沈扬，让李明远很是欣慰，也很是欣赏。 他最终还是没有打扰沈扬，重新将门轻轻地关上了。 而沈扬也完全不知道李明远曾经来过，他沉浸在工作的热忱和喜悦之中，直到做完报告，才发现，天都黑了。 站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都在咔咔作响，疼得沈扬直咧嘴。 “好家伙，快九点了啊！”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让沈扬意识到自己已经整整伏案工作了十几个小时。 十几个小时！ 他可能快要像钱皓似的，一头栽在书桌上了。 沈扬急忙给老妈严玉华挂了电话，说自己都快饿死了，马 上回家吃饭，然后把文件打印出来。 在确定文件已经存好之后，沈扬才关闭电脑，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路过办公桌的时候，沈扬不禁想起了钱皓一大早上，像鬼一样探出头来的样子，乐出了声来。 钱皓这小子，真跟自己有一拼！ 沈扬笑着摇了摇头，拿着文件走出了办公室。 这一天，沈扬真正把心放回进了肚子里。 严玉华知道沈扬今天必定要忙活到很晚，所以也没打电话催沈扬回家，而是做了沈扬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一直热在锅里。 沈扬高兴坏了，米饭都造了三碗。 严玉华看着小儿子的吃相，嘴上虽然说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脸上却乐开了。 吃得饱，睡得香的沈扬，并不知道，将有一场重大的考验，在等着他。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地来到了农场，钱皓已经早就在办公室等着他了。 “行啊，看起来昨天补觉补得挺好。” 沈扬看到今天的钱皓，已经不是昨天那个顶着黑眼圈，顶头一头鸡窝头的邋遢样子，不禁笑着打趣他。 “什么话，有我这样废寝忘食的员工，你这当领导得不偷着乐？” 第85章 亮出利爪 沈扬都被钱皓给气乐了，他也没这个闲工夫跟钱皓抬杠，把文件扔给钱皓，让他看。 “好家伙，你这速度挺快啊！” 钱皓被沈扬这厚厚的文件吓了一跳，但也毫不废话地坐下，翻看起来。 “你把咱们俩的点子都融到一起了？行啊！” 一边看，钱皓一边点头。 “对，还在结合你建议的基础上，写了一些新想法。”沈扬也坐下来，给钱皓讲解。 “我的想法是，我们昨天虽然听了你妈和我妈的一部分想法，虽然可以借鉴，但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盲目的去进行改变，我们需要的是，是更多人的看法。” “需要更多人的看法？”钱皓怔了怔，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文件，“那你打出来这么多方案和建议？你八成是疯了！” 想了想，又叹道：“要不就是我疯了！” “哎，别这么说，很多想法，要是不及时记录下来，肯定会忘。我们可以继续丰富和提炼嘛，再说，也需要进行删改。” 沈扬笑呵呵地说道：“咱们这回，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切全都由别人主导，咱们得真正走访市场，然后做到心中有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钱皓也不好反驳。两个人研究了一下方案，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两个小时了。 “那咱们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下一步，该做啥？”钱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问。 “要去问一下领导们的意见？” 沈扬摇了摇头。 “那，家属们？” 沈扬还是摇了摇头。 “消费者。”他说，“我们需要打印一些调研报告，让所有人都去市场，去路边，去调查消费者们真实的想法和购买习惯。” 这个操作，可把钱皓震惊坏了。 不仅是钱皓震惊，就连整个销售部的员工们，都震惊了。 “不是？要跑市场还情有可原，还得挨个跑消费者那里问啊？！” “沈经理，我们是销售，不是调研公司啊！咱们委托调研公司行不行？” “是啊，沈经理，这大热天儿的，我们要从农场，折腾到市里，然后挨个地方做问卷……这不是……太折腾了嘛？” “可不，依我看，咱们不是有电商嘛，咱们就把这些问卷做成网页，谁答完了给寄点啥得了呗。这多节省时间，还快，还有效率。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伙到底都是头脑灵活的人，讨论起来，一个方案赛过一个，确实是方便快捷，连流程和赠品都想好了。 沈扬也不着急，喝着茶，默默地听着大家伙讨论。 不出半个小时，这些员工，已经热热闹闹地研究好了一套非常完整的方案。 钱皓也不说话，他一会儿看看沈扬，一会儿又看看这些热情高涨的销售们，只觉耳朵嗡嗡作响，一个头两个大。 他倒是挺佩服沈扬的，就这样，他还能坐得住，他还能听得下去。 其实钱皓知道，沈扬是不会轻易改变他决定的人。 因为他也很清楚，沈扬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但是作为一个年轻的领导，要怎么按住这些完全沉浸在自己节奏里的销售人员，这确实是个问题。 毕竟，市场调研是个苦差事，能少做些，就少做些，能不做，就不做。 就在钱皓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裂的时候，沈扬说话了。 “你们知道最近销售量下滑了多少吗？” 一句话，刚才还闹哄哄的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沈扬看了看大家伙，不急不缓地扔下了第二句话：“你们知道，下滑的销售量已经持续多久了吗？” 在场的所有销售，全都面面相觑，被沈扬的这一番话，直接说得懵了。 沈扬环视一周，淡淡地说了第三句，也就是最为重要的一句话。 “如果照这样下去，我们恐怕这个年底，绩效工资就发不出来了。” 这下，会议室又炸锅了。 “不是，沈经理，您这话从哪说起啊？大家伙也都没少干活，哪个也没偷懒呀，这绩效工资发不出来，那也不是我们不努力呀！”大刘是最先炸的，他嗓门本来就大，性子还急。 他媳妇年底刚好赶上生孩子，这绩效工资对于他来说，比谁都重要。 “就是啊，沈经理，大家伙干活也都挺卖命的，绩效工资它不能说不发就不发了呀！”这次说话的，是小李，他刚谈了恋爱，还计划着年底给女朋友买个三金，求婚。 要是绩效工资发不出来，他之前可就白跟女朋友吹牛了。好不容易处的对象，那说不定就得黄了。 “你们还都挺在乎这绩效工资的哈？”沈扬问。 “我说沈经理，您是光棍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我们这还都得养家糊口呢！”老卫瞪起了眼珠子，“我儿子今年中考，这请家教一堂课就好几百，我还指望着年底的绩效交学费呢！” “看起来生活压力都不小啊？这绩效工资，确实挺重要。”沈扬点了点头，“既然绩效工资这么重要，它值不值得你们去跑这一趟，吃点苦？” 这下，大家伙全都不吭声了。 “好家伙，赶情在这儿等着我呢。”许久，老卫方才嘟囔了一句。 “不然呢？”沈扬这次终于亮出了他的利爪，“你们自己说说，这段时间你们都干啥了？” 大刘刚想张口，沈扬就打断了他。 “别说你没少忙活，忙活着联络电商，是？”沈扬笑着问，“谈成了几个？” 大刘咂了咂嘴巴，懊恼地低下了头：“一个，还没最后敲定合同。” “你呢，小李？”沈扬又问小李。 “我好歹也谈成了两个啊！”小李自信满满，挺直了胸膛，“两个，不少了？！” “是不少，”沈扬点头，“销售量呢？看了吗，关注了吗？” “ ……倒是没有……”小李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很快又反驳，“刚签半个月，这数据还没更新，怎么也得总结一下月销售量啊……” “签了一个半月！”沈扬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第86章 沈扬发威 沈扬这一操作，说实话，可真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李当场脸就白了，钱皓也有点懵。 钱皓万万没有想到，沈扬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之前他一直都是乐呵呵的，充满干劲儿，跟大家伙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鼓励为主。 可是今天，竟然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 好家伙，可真有他的！ “一个半月，对合同成果连看都不看，就高高兴兴地等成果了？这种子种到土里，还得浇水、除虫呢，没耕耘就坐等收获，这对路吗？” 沈扬把一叠文件扔到小李的面前，道：“你自己看看，看看合同，看看统计表！” 小李拿着文件的手都有点不稳，在看到统计表的时候，脸色已经由白转成了红。 “大家伙是不是还处在之前的销售业绩里，没缓过神来呢？”沈扬环视一周，那些原本一脸不平不忿的销售员工们，全都避开了沈扬的目光，不敢跟他对视。 只有老卫，梗着脖子道：“那有啥不对的，咱们至少有合作的电商托底呢……” “合作的电商？！”沈扬在开会之前，就知道老卫肯定是最难搞定的一个。 因为他在四道泉农场工作的年头多，资历老，之前安排工作的时候，也是他每次在执行的时候都有些费劲儿。 但沈扬一直是本着，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的心态，不跟老卫计较。 毕竟一个团队里，什么样脾气的人都会有，较劲儿啥的根本没有必要，大家其实就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共赢。 “老卫，你平时上网不？”沈扬问。 老卫怔了怔，这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他家里没电脑，只有单位有，所以就算是上网，也是趁沈扬看不着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看一会儿。 大家伙其实谁都有摸鱼偷懒的时候，所以基本都是谁也不说谁，悄悄地玩儿一会，看一会儿。 这沈扬，他虽然年轻，终究是领导。 老卫就算是心里有点不服沈扬，也不敢摆在明面儿上说。 他上有老下有小，就算是想要挣面子，也很清楚自己没这个资本。 “没事儿，你直说。” 老卫瞄了瞄沈扬的脸色，这会儿的沈扬倒是没有怒气，但老卫也不确定年轻的小领导会不会下一秒就又变脸了。 但当着在座的人面，他也不好说谎，显得假。 于是他只好嗫嚅着说道：“偶、偶尔……” “那你在网上买东西不？”沈扬又问。 “那可不敢买！”老卫急忙摇头，“我哪儿来的钱啊！我老婆管钱管得那么紧，家里那小子花钱花得跟流水似的。我们两口子恨不能一件衣服穿三年，我兜里更是只有一点烟钱，哪还有这网购的闲心。” “你呢，小李？”沈扬又问小李。 “我偶尔……”小李见老卫已经说了实话，也没啥瞒的了，索性也敞开了说，“我偶尔会买，但是现在谈对象花销太大了，我也就只能一个月俩月的，有点小钱买点不值钱的东西，或者给她买礼物……” “你们呢？”沈扬又问其他人。 其他两个都摇头，在沈扬看向钱皓的时候，钱皓摊开双手道：“我老哥一个，还在家里蹭饭，没啥事儿就买点啥哄自己乐呵呗。” “比如洗衣服缩水的减肥皂？”沈扬笑问。 “啧，啥话呀，这么严肃的场合哪能开这种玩笑？这不是拆下属的台嘛！”钱皓和沈扬熟悉了以后，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总跟他扛了。 就像是一个放下了身上硬刺的刺猬，也开始显露出自己的本色，表现出插科打诨的一面了。 大家伙全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得到了一丝缓解。 “你们看，咱们就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几个人，网购的都没几个，更何况外面的人。”沈扬对大家说，“咱们刚开始跟电商合作，恰恰是电商正值最火最热的时候。所以说，咱们是赶上了市场的这波红利。” “但是市场，是千变万化的。咱们不能销售量一上来，就啥也不管了，不问了，坐享其成。” “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思，那咱们就危险了！” 沈扬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有些羞愧。 “可……这市场的变化，它也不是咱们说得算的呀……”老卫有点委屈地道。 “确实不是咱们说得算，但是，咱们得跟着它走，才能有销售量，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倒是……”老卫这下，才算是转过了弯。 “所以咱们作为销售，想要不断提升业绩，就必须跑市场！”沈扬继续道，“从销售这个行业诞生开始，就没有不跑市场的！” “千万不要以为电商的时代到了，咱们就可以坐在办公室里打打电话，签签合同，寄点产品就得了。尤其是咱们农产品，市场，必须得自己跑！而且，永远不能丢了传统市场！” “传统市场，等于传统客户，等于最稳定的销售群体！你们想想，天天买菜做饭的，都是谁？是那些会上网的年轻人吗？” “老卫，你说，你老婆上网网购，都买啥？” “买……好像 也就买买衣服，或者孩子的书啥的……” “你呢，小李，你对象都买啥。” “哎呀妈呀，那她买的可多了，什么口红包衣服鞋……但好像也真是不买这些农产品，最多就是小零食……”小李到底是年轻，脑子转得特别快。很快就意识到了沈扬这么问的初衷。 “我家那个好像也就是买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我家那个就更别提了！” 沈扬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所以，这市场，我们还真得跑！因为电商行业，在我们还没有完全了解它之前，我们不能把全部的希望压在它的身上。” “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对？”钱皓问。 “不错！”沈扬赞同地点头，“所以，咱们还真得为了年底的绩效工资，为了孩子的补课费，对象的彩礼钱，哪怕是为了咱们能有钱喝点小酒，买盒好烟，咱也得努把力，是不是？” 第87章 燃起干劲 “唉。” 沈扬的话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都是沉默的。 过了许久，小李率先叹了口气，打破沉寂。 “沈经理，你说得对。是我犯懒、倦怠了，这段时间电商做得太顺了，基本就是打电话，核对销售数额，连市场都没咋跑。” 他有些羞愧地道：“咱们这个团队里，我是最年轻的人一个，也最不应该有这种思想。您就说要我们怎么办，我绝对响应！” “行啊，小李，你这思想觉悟还挺高。”钱皓不失时机地送上了他的夸奖，小李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不瞒你们说，我来咱们农场之前，也在大城市工作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农场还真是我有始以来做过的最轻闲的工作，也是压力最小的工作。” “之前在大城市的时候，朝九晚五，那真的都是做梦。早上九点到单位，那是可以保证的，可是想晚上五点下班，不可能，不工作到深更半夜，那都算你不敬业。” “我刚开始去的时候，每天到点就下班，周末撒欢地休息。没想到没几天就被批评了。我这才发现，那些老员工，不耗到半夜都不回家，周末更是几乎都泡在单位。” “他们还管这叫加班文化，全靠自觉！”回忆起之前在大城市上班的日子，小李至今还是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可是来咱们农场之后，我是真觉得咱们上班挺轻松的，慢慢的就放松下去了，最初的干劲儿，好像也没了。” “今天沈经理跟我们说的这番话，我挺惭愧的。您就放心，沈经理，我肯定打起精气神儿来，努力把这个事儿做好！” “好！”沈扬看着小李，心里一阵欣慰。 “咱们销售，干的就是这个工作，说句不好听的，整个农场员工的工资，都指望着咱们呢！”沈扬继续对大家说道，“销售是冲在第一线的，大家伙可要知道一点啊，销售上不来，可不是咱们自己没有绩效工资，而是整个农场都没有啊！” “你们说，如果咱们整个农场的绩效工资都没有，那会不会有人来找咱们销售部？年底大会的时候，咱们哪有脸参加呀？” 四道泉农场上班的这些职工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 大家伙就算在单位遇不见，上班下班买菜遛弯的路上，都保不齐得见一面。 到时候，他们这些销售部的人，可真是会觉得抬不起头来。 “行，那就干，”大刘挽起了袖子，“只要销售量能起来，吃点苦算啥呀？哪家的销售都是这么干起的，咱们之前确实是太悠哉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笼子里，只要咱们把传统的销售渠道打开，以后无论电商这边有多少销售量，都是锦上添花。多多益善嘛，是不是？” “不错，”沈扬赞许地点头，“其实传统的销售渠道，才是最稳的。” “这倒是，”钱皓点头，“最热闹的，永远都是菜市场。” 大家伙全都纷纷点头，沈扬见机，便将准备好的问卷，分发给了销售们。 除了老卫，其他的人全都欣然接受了问卷。 沈扬知道老卫虽然心里都明白，但惰性使然，让他不大乐意跟大家伙一起去做调查问卷。 但，就算不乐意，也得乐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他们没有势如破竹的气势，那想要氛围乾坤，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家各自领了问卷，沈扬又把自己的想法和大家伙说了一下。 大体是大家伙先到各自的负责区域，把问卷留给销售商。 这里说的销售商，指的是零售商。 每个零食商的手里都有问卷，他们负责把问卷发给消费者，每一位答问卷的消费者，都会收到一份四道泉农场准备的礼物。 “礼物是啥呀？”小李好奇地问。 “周一你就知道了。”沈扬笑呵呵地道。 “还卖关子呢！”老卫虽然对跑市场感觉到不快，但提起赠送的礼物，倒是相当的感兴趣。 沈扬笑而不语。 其实，礼物当然就是农场的农产品，为了这份农产品，沈扬还特意跑去跟场长李明远申请。 “怎么，你有别的想法？”李明远听了沈扬的提议之后，便笑着问他。 “李场长，您真是太了解我了。”沈扬乐哈哈地挠了挠头。 “嗯，那是，如果只是普通的赠品，也不至于跑到我这儿来问，直接跟粮库那边打个招呼就行了。”李明远自然是了解沈扬的，沈扬这小子精着呢，早就把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精髓拿捏得死死的。 他既然跑到自己这来儿，肯定是厚着脸皮要好东西。 在睿智的领导面前，沈扬也没有那个必要伪装自己，他直截了当地把自己想要去做市场调研的想法跟李场长说了。 “其实，大家伙说得也没错，市场调研，如果找专业的调研公司，那肯定是最快也最省力的。” 沈扬说。 “但是这费用，也肯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我们现在的情况，销售业绩下滑，势必会影响到年终业绩。我就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花钱了，有这个钱，还不如算到咱们的销售调研成本里，给消费者一些实惠，还能间接推广我们的农产品。” “而最主要的是，什么事都依靠别人，那根本就不行。电商合作就是一个例子，我们必须得有我们自己紧紧握在手里的销售渠道。” “所以，让大家伙跑跑市场，对市场真正的需求有一个全面准确的判断，这样才有利于我们推广产品。” “再说，我们新的产品要上市，电商做宣传片也好，我们做广告也好，都需要投入的。我们自己用调查问卷的形式去推广，那可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和消费者面对面的沟通了，也把我们的产品直接推广给了消费者。” “让我们的销售随机走访零售市场，也可以监督零售商的颁发情况，确保我们的赠品真正送到消费者的手中。我觉得，怎么算，怎么合适！” 第88章 稀疏秧苗 “嗯，行，这小算盘打得不错。” 李明远虽然还在板着脸，但嘴角绷不住的笑意却早已经说明了他的同意。 沈扬自然知道李明远是绝对会支持自己的，而事实上，在从前每一次的工作和决策上，李明远都一直在鼎力支持着自己。 这也是沈扬之所以能够大刀阔斧地做事情的很重要的原因之一，也是他有底气面对一切问题，解决这些问题的主要原因之一。 于是他嘿嘿地笑着，心里倒是相当的暖和。 “说，你想要啥？”李明远问。 “我想在咱们的试验田里选一些有市场前景的农产品。”沈扬直截了当地说。 李明远点了点头：“行，你选去。” “谢谢场长，那我选好了就立马跟您说！” “说什么说，你自己定就行，我还啥都管了？直接打报告申请！”李明远说罢，戴上老花镜，看起了文件。 沈扬本想应一声，却发现话到嘴边，啥也说不出来。 就像是一块骨头堵在嗓子眼儿似的，憋得他眼睛都跟着红了起来。 “干什么，还想从我这儿划拉啥？”李明远见沈扬没走，便抬起眼睛，从眼镜上方盯着沈扬看。 这一下子，沈扬心里涌起的感动，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嘿嘿，那您忙着，李场长，我先走啦！”沈扬说着，立马起身走了。 见沈扬走出办公室，李明远不禁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笑道：“这小子，还整感动了，唉，年轻人，真不错。” 沈扬当然不知道李明远是故意这样，以防止他整得太煽情，把李明远这个上了岁数的人也给弄善感了。 沈扬其实早就把自己想要选的农产品列出了表格，其实钱皓说得对，他虽然是销售，但是如果不把每一样产品的特性做到了如指掌，那是不行的。 销售的责任当然是销售，但不仅仅是销售。 对四道泉农场，他要为销售业绩责任，但是对于消费者，他就要为产品的质量负责。 虽然农产品的质量不归销售部管，但产品的质量却直接影响着后续的购买力。 所以在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扬决定去这些开发新农产品的试验田看一看。 他第一个去的，就是师父杨乃林的试验田。 自从承包土地之后，师父杨乃林就开始专心地种他最稀罕的小西红柿，但是让杨乃林头疼的是，连续两年，小西红柿的成效都不太理想。 在四道泉农场销售量与日俱增的那段时间，承包土地的其他人都卖出了不错的销量，但杨乃林却是收获惨淡。 沈扬这段时间一头钻进电商的销售里，跟师父走动得不多，后来因为销售量降下来这件事情，埋头研究了好几天，更加少到师父这里来了。 现在新的销售计划书制定好了，沈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能来看看杨乃林了。 但是让沈扬觉得奇怪的是，他来到承包地，却压根没看见杨乃林的影子。 “师父，师父？！”沈扬喊着杨乃林，在田边转了一圈，也不见人。 说实在的，杨乃林的这片地，种得真是不咋地。 按说近两年的时间，西红柿应该硕果累累，红彤彤的一片了。 就算是再不济，这苗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稀稀疏疏，像一个个小病秧子似的，惨淡至极。 沈扬给杨乃林打了个电话，对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直接就给按拒接了。 “师父这是干啥呢？”沈扬自言自语着，放起了手机，小心翼翼地顺着垄沟走进田里，查看柿子苗的情况。 “唉，这长得真是不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种豆芽菜呢！”沈扬有点失望。 他本来是想着有一个利好的机会，让师父一直钟爱的小西红柿有机会走到市场上去，跟消费者见见面。 现在看起来，师父管仓库是一把好手，种柿子，实在是……有那么一点的胡闹。 不见师父杨乃林，沈扬其实也有点担心，他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估计杨盼盼应该也午休了。 于是他又拿出手机，在聊天软件中找到了杨盼盼的名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杨盼盼这段时间给沈扬发了好几条消息，但是沈扬一直在冥思苦如何提高销售产品的办法，连手机都没看。 给杨盼盼发过去视频请求，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 杨盼盼漂亮的脸上，仿佛有阳光在闪动。 “哎呀，大忙人，你这几天忙啥呢，也没个信儿。”她的声音也活泼得一如既往。 “嗐，一言难尽。”看到杨盼盼，沈扬其实心里也挺暖和的。 人都是这样，在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时候，一路走过来的那些小坎小坷，和一直坚持的倔强，多少都会有所放松。 眼前的杨盼盼比从前在四道泉农场更会打扮了，也更漂亮了，穿的衣服也洋气，还涂了好看的口红。 她现在就在教室，窗明几净的，学习环境看上去很不错，沈扬也挺为杨盼盼高兴。 看到沈扬脸上流露出的一闪而过的疲惫，杨盼盼也猜到了，沈扬最近肯定是为了什么而烦心。 但她并没有直接问，而是转换摄像头，给沈扬看她的上课环境。 “你看， 这是我们教室，还不错？这是走廊，我带你去操场看看。” 说罢，杨盼盼便站起身来，一边向沈扬介绍着学校的环境，一边往外走。 沈扬是真心为杨盼盼觉得高兴。 她能做出去上学的选择，既明智，又智慧。 杨盼盼也这么觉得，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 “你这边咋回事呀，说说呗。”到了操场上，杨盼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问沈扬。 “唉，等你回来再说。”沈扬不是那种特别愿意把自己的事挂在嘴边，逢人就说的类型。 再说杨盼盼现在这么开心，应该专心学习才是，他可不想让杨盼盼为自己的事情再分心了。 杨盼盼又一次噘起了嘴巴，每次沈扬有事不告诉她，或者她要生气了的时候，就会先噘嘴。 沈扬乐了。 第89章 蓬勃生机 “等你回来，我告诉你。”沈扬看到杨盼盼这样子，也不忍心再逗她了。 “行！”杨盼盼听沈扬这么说，顿时高兴起来了，板着的脸上，立刻恢复了充满活力的笑容。 “你现在在哪儿呢？”杨盼盼问沈扬。 “你看。”沈扬说着，调转摄像头，让杨盼盼去看眼前的这片土地。 “哎呀，这不是我爸的小柿子地嘛！”杨盼盼一眼就认出了杨乃林承包的这片田地，顿时笑开了。 “你来找我爸了？” “对，我前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来看师父，结果今天一来，好家伙，这片地，哪像个种柿子的，跟种豆芽也没啥区别。” “啥呀！说啥呢！我爸为了种这些小柿子容易嘛，你就这么说他呀？亏你还是他徒弟！”杨盼盼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满是笑容。 沈扬只是笑：“事实在这摆着呢，师父也不接电话，是不是伤心了，藏起来了？” “那你可真小看我爸了！”杨盼盼说，“等你看着他现在的新的试验田，准保你得吓一跳！” “试验田？”沈扬一怔，“师父还有试验田？” “那是，只不过，我爸说现在还是试验阶段，他不想告诉别人，就想一个人闷头做试验。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这么瞧不起我爸，哼，是可忍孰不可忍，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爸的新试验田！”杨盼盼再一次噘起了嘴，只不过，这一次，她明显是为了争一口气，表情也相当的可爱。 “行，你快让我见识一下，要不然我真替师父担心了。我都想替他种柿子了！”沈扬说得也是实话。 他其实也知道杨乃林在这片小柿子地里，花了多少心血。 打从他一退休，就把所有的心思全都用了种植新型西红柿上。 那会儿沈扬还没有竞聘销售，更别提做什么销售经理了。 眼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要是真一点成果没有，师父的伤心，肯定显而易见。 “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他呀，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杨盼盼再三叮嘱。 “放心，我就说我一拍脑门，自己想到的。” 沈扬这番话，把杨盼盼给逗乐了。 她告诉沈扬，绕这片承包地，后方的小河边，有一个大棚，那个地方，就是杨乃林的试验田。 沈扬点了点头，跟杨盼盼道了别，便挂断视频，赶紧往杨盼盼说的那个地方走过去。 绕过承包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杨乃林承包的这片土地面积不小，这也可以看出杨乃林的决心有多大。 沈扬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看到大棚。 塑料大棚一共有四个，这规模着实不小。 沈扬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师父就是这个脾气，不管做啥，都一定要像点样子。 那片承包田，他也比别人承包的多。 可惜决心是挺大，真正落实到实处，那可是相当的麻烦。 “又整了这么大一个阵势，师父到底把这西红柿种成啥样了？”沈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迈开步就往大棚里走。 刚到门口，就一头撞上了急匆匆走出来的人身上。 那人走得太急，好悬没把沈扬撞个大跟头，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 “沈扬？”那人看到沈扬，似乎相当的意外。 “师父？！” 沈扬看到眼前这人的感受，已经不仅仅是用意外能够形容的了。 那简直就是震惊。 没错，眼前的这个确实是沈扬的师父杨乃林没错，但此时的杨乃林，邋里邋遢，鞋上全是泥土，裤子像是许久没换，衣服皱皱巴巴，眼睛里都是血丝，连头发都好久没剪了。 “我的妈，师父，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您这是咋啦？！”沈扬吓了一跳，忙走了过去，“您这是受啥打击了？要是有啥事，您跟我说啊！” “哎呀，说的什么话，快让开，我着急呢。”杨乃林说着，就把沈扬往一边推。 “您这是干啥去呀？”沈扬还真开始担心杨乃林了。 本来杨乃林的大儿子一意孤行地离开家，外出打工，这老爷子就受了次刺激住院了。 眼下杨盼盼又不在家，杨乃林这柿子苗种得也不咋地，要是真出了点啥事儿，那沈扬得多内疚！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一心扑在工作上，多来看看师父啊！ 杨乃林可没这工夫跟沈扬耽误，他疾步走到大棚门口的设备处，打开了总水泵的阀门。 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才看到沈扬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杨乃林问完，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警惕起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找……我都快掘地三欠了！”沈扬看杨乃林说话还有些条理，多少放下了心来。 “师父，您这是咋回事呀，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受多大刺激呢！” “我受什么刺激？胡说八道！”杨乃林顿时就不乐意了，他板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别跟这儿捣乱了，回去，我忙着呢。” “您忙啥呀？种西红柿？”沈扬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猛地一拍手，道，“这大棚里也是柿子？我瞧瞧！” 说罢，沈扬转身就往大棚里走。 “哎，等会！别去！”杨乃林急忙奔过去要拦住沈扬。 然而沈扬已经铁了心地要瞧瞧这大棚里的柿子怎么样，能把他师父折腾成这样。 所以任凭杨乃林拉住了他的胳膊，他也像头牛似的，拖着杨乃林，直接撞进了大棚里。 “嚯！好家伙，师父，您这大棚里，别有洞天啊！” 沈扬原本以为杨乃林使劲儿拦着自己，是因为这个大棚里，还跟外面似的，长得稀稀疏疏，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哪成想，面前的大概里一片红彤彤的，绿的耀眼，红的醒目，西红柿长得那叫一个蓬勃，深吸一口气，都是香香甜甜的西红柿的味道。 “哎呀师父，这大棚里的西红柿，也太招人喜欢了！这是啥品种呀？” 沈扬的两眼直放光，高高兴兴地就奔着离他最近的一株西红柿去了。 第90章 无私馈赠 “你给我回来！”杨乃林想拦住沈扬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扬快速地摘下一个西红柿，在身上擦了擦，就放进嘴边，重重地咬了一口。 又脆又薄的果皮，在接触到牙齿的时候，瞬间破裂，汁水在口腔之中四溅，香甜的果肉充斥着新鲜，在口腔里软糯而又略带微酸，沈扬的眼睛都禁不住地眯在了一起。 “太好吃了，师父！哎呀！好吃啊！”沈扬一边口齿不清地称赞，一边狼吞虎咽地把西红柿全都塞进嘴里，生恐下一秒，师父就把他手里的西红柿给抢过去，不让他吃了。 事实上，杨乃林还真打算这么干来着。 不过看沈扬吃得那叫一个香甜，也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忍着心疼，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整个西红柿给吃了下去。 “再来一个！”沈扬自觉没有吃够，伸手就要去摘下一个，这下，杨乃林可不干了。 “得得得，你快给我拉倒啊，吃一个就便宜你了，还想再吃，美得你！” 杨乃林像是护着自己的仔的老母鸡，直接把沈扬给架开了。 沈扬依依不舍地盯着那株西红柿，终是被师父杨乃林拉出了大棚。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一来就不能安好心，白瞎我一个西红柿！”杨乃林站在大棚的门口，完全是一副堵着门，不允许沈扬再进去的架势，脸上全都是疾心疾首的表情。 “哎呀，别这么说嘛，师父，我帮你检验一下成果，别说，还不错呢！”沈扬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高兴地道，“我刚看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受了啥刺激呢，给我担心够呛！” “能受啥刺激？” “那不好说，我师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沈扬正准备调侃师父几句，没想到被杨乃林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胡说八道！” “哎呀，师父别生气，我跟您开玩笑呢！”沈扬嬉皮笑脸地道，“不过，我是没想到，师父您这是一门心思地研究西红柿的种植方法。可真有您的啊！太上心了！” “不上心能行吗？！你看看我那外面的西红柿苗，都啥样了？两年了，我这西红柿种得，自己都上火！”杨乃林叹了口气，道，“我这活了大半辈子，成天跟粮食打交道，活得一板一眼。” “老了老了，开始伺候起这些活物，才发现，这一板一眼可真不行啊！” “一板一眼还不行？”沈扬倒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不由得有些惊讶，“严格按照种植标准来不就行了？” “你懂个屁！”杨乃林瞪了一眼沈扬，“你以为植物就那么好种？按标准给上阳光、空气，水和养分就行了？” 杨乃林说着，用下巴指了指种承包田里的那些稀稀疏疏的小柿子苗，惋惜道：“我之前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之前在家里，用花盆种的那些西红柿，平时连肥料都不施，长得还是那么好，结的果子也格外甜。可是这承包田里的柿子苗，我是严格按照技术指导的要求去浇水、灌溉、施肥，一刻都不敢怠慢。可结果呢？你瞧瞧，长成这个样，别说结果子了，能不能长大都不好说！” 沈扬点了点头，他已经在杨乃林的承包田里转悠了好几圈了，对杨乃林所说的，深以为然。 在杨乃林刚刚承包土地的时候，沈扬还经常来帮杨乃林的忙。 师父是怎么对待这些小柿子苗的，他全都看在眼里。可是最后的收获，还是相当的惨淡，沈扬还曾经帮助杨乃林联系了好几次种西红柿的技术人员。 “后来，我就想，为啥用的都是一样的土，一样的水，还加了有机肥料，这承包地里的西红柿，还没有我在花盆里养得好了？于是我就特地去问了老李头。” “老李头？我李叔？”沈扬惊讶坏了，“我李叔是不是咱们粮库刚退休的门卫啊？您问他？” “问他咋了？你可别想瞧人家，虽然人家就是个门卫，但是花养得可好了！” “那咱们这西红柿，它也不是花啊……” “西红柿不开花，还是不结果？”杨乃林的眼睛又瞪起来了，“都是植物，有啥不一样？” “那倒……也是……”沈扬挠了挠脑袋，“师父，您现在这大棚里的西红柿种得这么好，不会是向我李叔取的经？”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就连专业的种植技术人员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个仅仅是喜欢养花的门卫，能解决？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不咋滴！”杨乃林点头，“就是向他取了经！” “真的啊！”沈扬难以置信。 “真，比真金还真。”杨乃林点头，“你李叔跟我说，这植物，都是有灵性的，它也是活生生的，有感情的！所以你不能就把它们当成商品那样的去种，你得把它们当成宝贝。” “你得跟它们说话，没事儿就得多溜达溜达多看看它们，哎，最好再整点音乐，它们一高兴，就使劲儿地长，结出来的果子也甜。” “啥？”沈扬听杨乃林这么说，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得唠嗑，还得放音乐，哎呀妈呀师父，这是种西红柿呢，还是养孩子呢？” “可不就是养孩子咋的？就把它们当成小孩儿似的照顾，你用心对待他们，它们就用心对待你，乐意用它的果实来回馈你！”杨乃林一本正经，半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以为，为啥古往今来的人，都把大自然比作是无私的母亲？你以为你吃的那些粮食，瓜果蔬菜，都是啥？那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无私的馈赠！” “你以为，是我们人在种粮食，种果子，种菜，付出了劳动，就理所当然地能随便享用了？” “那都是扯淡！就算是咱们种的东西，那也是这片土地，也是大自然无私地馈赠给我们的，那都是有感情，有温度的食物！我们必须得用心去种，用心摘，用心吃！” 第91章 传承精神 “就算是咱们种的东西，那也是这片土地，也是大自然无私地馈赠给我们的，那都是有感情，有温度的食物！我们必须得用心去种，用心摘，用心吃！” 杨乃林的话，像是闷热夏季忽然响彻天空的一记惊雷，轰然炸响在沈扬的耳畔，清凉的雨丝飘进了他的心里。 他从前，真的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父亲沈长江，曾经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说，虽然看上去像是我们开这开垦了这片黑土地，但事实上，是黑土地接纳了我们，愿意将她丰饶的资源分享给我们，让我们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耕耘，播种，去收获可以养育全国人民的粮食。 所以，我们应该带着感恩的心情来耕耘，也要带着感恩的心情去收获，更要带着感恩的心情去享用这种来自黑土地的无私馈赠。 先前，沈扬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迫切地想要实现自己的工作目标，把四道泉的农产品销售出去。 但是他却似乎忘记了自己要做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把这份感恩的心情，也一起散播出去。 沈扬的心情，在这一刻，受到了深深的触动。 杨乃林倒是没有察觉到沈扬的情绪，此刻的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老父亲一样的眼神来看着这些生机盎然的西红柿。 “我听了你李叔的话，就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刚好这有几个我本来打算种新品种香瓜的大棚，正好就用来做爱心西红柿的试验田。这不，用了你李叔的方法，西红柿这得真是喜人啊！” “爱心西红柿？”沈扬刚才还倍受震撼，这会儿听到师父给西红柿取得这个名字，不禁笑了起来，“这是啥名儿啊，您给取的？” “啊，我取的，咋？难道不贴切？” 杨乃林越说越高兴，他这会也不想着去拦沈扬了，而是走到一株西红柿旁边，蹲下来，像托宝贝似的轻轻地托起西红柿，端详着。 “瞧瞧这长得，多红，多圆，多大，啊？你吃起来香不香，香不香，甜不甜？” “倒确实是香，也确实甜。”这点，沈扬倒是不得不承认。 沈扬不像是那些来四道泉农场考察的电商团队的合作伙伴们，他们大多数时间，在城市里吃到的都是急速生长的农作物。 而沈扬生长在这片黑土地上，从小就吃惯了香香甜甜的瓜果蔬菜。可即使是这样，杨乃林种下的这些西红柿，也仍然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没有之一。 “只不过，我就是好奇，只用音乐和照顾就能长得这么好，结的果子又这么甜，真是挺意外的。”沈扬一边说，也一边走了过去。 他蹲在杨乃林的身边，跟他一起研究起了眼前的这株红彤彤的西红柿。 “音乐？照顾？错喽！”杨乃林乐呵呵地道，“是心，有用心种！” 他像是知晓了某个真理或者某个最终答案的高人，笑得那叫一个开怀。 “用心种……”沈扬倒是难得没有跟师父开杠，而是认真地思索着杨乃林所说的话，频频点头。 “对了，你来找我干啥呀？就为了刺探我种的这些西红柿怎么样了？”杨乃林终于把注意力从他心爱的西红柿上收了回来，转头问沈扬。 “嗐，话可不这么说的，师父，啥是刺探呀！我来找您，可是有件大好事呢！”沈扬说着，就把自己想要选一些有法力的新型农产品作为调查问卷的礼物，推广到市场的想法，跟杨乃林说了。 “啥？要把我的宝贝当赠品送，还说这是大好事？你快给我去一边去你！”杨乃林顿时就不高兴了，他站起身来，一副要撵人的架势，惊得沈扬连连摇手。 “哎呀，师父，我刚才都说了，不是赠品，是市场的先期推广，市场先期推广！” 沈扬最知道师父杨乃林的脾气，这老爷子倔得很。 要是不让他心里痛快，他说啥也不会把这些爱心西红柿交出来的。于是他便耐着性子，对杨乃林道：“师父，咱们这批西红柿，是被当成珍贵的礼物送出去的。” “送？那更不可能了！滚滚滚！”杨乃林是一个字都不想听沈扬说，直接就把他往外推。 沈扬还没站稳呢，险些摔个跟头。 可是杨乃林可没这个心情管沈扬，推着他就往外走。 “师父，您听我说，听我说！我说是送，那只是一种说法，咱们农场还是会花钱购进这批西红柿的，按照您的卖价买，多点也行！” “而且您有没有想过呀，这等于是咱们农场给您做宣传呀！会有多少人喜欢上咱们的爱心西红柿呀！” “您也不想这些西红柿就这么全都长在大棚里？您花了这么多心血，难道就不想让外面的人都尝尝？” 沈扬被杨乃林推得踉踉踉跄跄的，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沈扬也急了，干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咱们不能只播种，不传播？这份爱，咱不得传播让更多的人知道嘛！这是围墙精神，爱的精神呀！” 这番话，几乎是没经过沈扬的脑子喊出来的，但意外的让杨乃林顿住了脚步。 沈扬的心中一喜，顿时察觉到有门儿，于是立刻继续说道：“师父，您种这些西红柿，为啥跟外面生长的那些不一样？因为有爱对不对？” “您看，您还给他们取了个这么贴切的名字，叫‘爱心西红柿’，这就证明它们跟普通的西红柿不一样！它代表的是一种爱，黑土地的无私奉献精神，爱的精神！” “这种精神，它不能只有您自己知道，得让所有的四道泉人都知道，让所有的消费者都知道！” “在咱们这片土地上，有着北大荒开垦者们的精神和力量，这种精神和力量，需要传承下去，需要被更多的人知道！” “而且，我们也需要让那些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明白我们的土地是有爱的土地，我们都是有根的！让他们感受到，品尝到这种来自黑土地的爱，来自黑土地的甜！” 第92章 独众乐乐 杨乃林好歹还是停下了脚步。 沈扬气喘吁吁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刚才咋扯着那么大的嗓门，跟自己的师父吼了这么一大通。 就像是迫不及待地把所有能说动对方的话，一股脑地往外喊似的。 杨乃林就站在大棚门口，他是背对着沈扬的，但是，沈扬却还是看到了他的动容。 “师父！” 沈扬喊了一声。 杨乃林深深地叹了口气，举步，迈进了大棚。 沈扬有点傻眼。 他还以为自己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话，已经打动了杨乃林，没想到，这个倔老头儿一点都不为所动。 “还在那杵着干啥呢？还不进来？” 就在沈扬泄气的当儿，杨乃林突然发话了。 沈扬浑身一震，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嘞”，便拔腿就跑进了大棚。 杨乃林这儿就站在大棚门口，望着大棚里那一片红彤彤的、绚丽的生命，目光里透露着不舍，但同时，也有着感慨。 “师父，您是不是舍不得这些柿子啊？”沈扬问。 “舍不得，”杨乃林坦诚地道，“但是你说的对，这么大一片试验田，我不可能永远把它们捧在手里。农作物本来就是给人吃的，我就算是再稀罕，也不可能拜会着这一堆柿子吃一辈子。” “当初咱们开垦北大荒，目的不就是为了全国人民提供粮食，保证大家伙的温饱嘛！这些西红柿，虽然都是我一时心血来潮，想要证明自己这个退了休的老家伙，还能干点儿事儿，才种的。但是……” “你说得对，我用一片爱心把它们种出来，就得让它们发挥它们该发挥的作用。把北大荒人，把四道泉农场对黑土地的这份爱传播出去。” “让更多的人了解咱们的四道泉农场，了解咱们的黑土地……让他们品尝到这种带着感恩心的农产品。” 说着，杨乃林转过头来，拍了拍沈扬的肩膀。 “行，你还是有觉悟的，你师父……老了啊……人一老，就容易钻牛角尖了。” “嗐，啥话呢，师父。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这些西红柿就相当于长在您的心尖尖上，要不您能给它取‘爱心西红柿’的名儿嘛！”沈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道：“再说了，谁不稀罕自己这么精心种出来的宝贝呀。还是您的觉悟高，这可是我，可能我一天造三斤，两天吃没了。” 杨乃林哈哈大笑。 他一改之前的样子，直接给沈扬摘了几斤最红、最好的西红柿，让沈扬拿回去。 这可把沈扬乐坏了，这么香甜，又这么好看的西红柿，谁不稀罕？ 他捧在怀里，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有心想再吃一个，但又舍不得。 看着沈扬的样子，杨乃林也乐坏了。 “看着你啊，我也明白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杨乃林笑道，“拿回去吃去。” “拿我肯定得拿，不过，我肯定也不能独享。师父不是说了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自己留两个给我妈尝个鲜，别的我都送到场长和老场长那儿。您这爱心西红柿种得这么好，搞不好还能当咱们农场的典型哩！” 杨乃林更高兴了，一张因为吹风日晒而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笑容。 看着师父的笑脸，沈扬也挺感慨。 当初杨乃林没退休的时候，虽然管的是仓库，但好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风吹日晒，看上去既精神又年轻。 但现在……他虽然邋里邋遢的，像个普通的老农，但却比从前更加快乐，身体好像也更硬朗了。 “行，你自己定。”杨乃林挺欣慰，自己这个徒弟，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冒冒失失，莽撞糊涂。 他更稳重，更踏实，也更有责任心了。 “现在几点了？咱爷俩吃点饭去。”杨乃林看了看时间，“好家伙，都快七点了，我说我咋饿了。” “您老人家该不会是一天都没吃饭？”沈扬惊问。 “你咋知道！”杨乃林一副被看穿的样子，引得沈扬笑了起来。 “走，咱们赶紧吃饭去！”沈扬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但又舍不得怀里这些西红柿，幸好杨乃林这里还有几个竹篮，沈扬找了些纸和袋子铺好了，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西红柿放进篮子里，才跟杨乃林走出了大棚。 师徒两个一起找了个小饭店，吃了点饭。 杨乃林对于沈扬关于销售的一些打算，也提了一些自己的建议和看法。 但不得不说，杨乃林对于自己的这个徒弟，是越来越欣赏了。 沈扬成长得特别快，快到让杨乃林都觉得惊讶。 而这一次，杨乃林也没有吝啬他对沈扬的夸赞，夸得沈扬都不好意思了。 沈扬这段时间也没太打理自己，趁这个机会，跟杨乃林一块儿泡了个澡，剪了剪头发。 等到回大棚取西红柿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 杨乃林看着沈扬像抱着宝贝似的把西红柿全都抱走，笑得像是看到了丰收盛景的稻香老农。 他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能放松地睡一个觉了。 “分享，就是收获啊！”送沈扬走出大棚的时候，杨乃林这样感慨。 分享，就是收获。 沈扬仔细地品味着师父的这句话，竟也蒙生出了许多的感慨。 他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钱皓家。 看沈扬这么晚来，钱皓吓了一跳。 好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沈扬，神采奕奕，收拾得也挺精神，钱皓好歹还放下了点心。 “这是啥东西啊？瞅你像个抱个鸡蛋的老母鸡似的。”钱皓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拿沈扬怀里的篮子。 “去去去，你才像是老母鸡呢！”沈扬急忙侧过身，护住怀里的西红柿，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上。 “说的什么话，找打不你！”钱皓的母亲严玉华端来了热水，看到钱皓这副样子，气得给了他一下。 “你就这么跟领导说话？沈扬明天你就扣他工资！” “他扣我工资？凭啥？上哪找我这么好的员工去！”钱皓生气地瞪起了眼睛。 沈扬笑得哈哈的。 他喝了一口水，对严玉华道：“严姨，我带了点宝贝，给您两个尝尝鲜！” 第93章 珍贵宝贝 “啥宝贝呀，纸包纸裹的？” 钱皓好奇地迎上来，想伸手掀下去盖在篮子上的保鲜纸，但却被严玉华拍开了。 “别动，没听沈扬说是宝贝嘛！” “啥呀，您就这么向着他？就因为他是领导呗？”钱皓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扬把保鲜纸掀开了。 “柿子呀？！”看到沈扬说的宝贝，居然是几个西红柿，钱皓大跌眼镜。 “我说沈扬，你没事儿，啊？发烧了你，几个西红柿给你宝贝成这样？这玩意儿在四道泉农场不是随处可见？” “哎呀，你懂什么？沈扬说这是宝贝，肯定就有它与众不同的地方！”严玉华损自己儿子的态度，跟赞扬沈扬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下地下。她看着沈扬，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这个西红柿，一定不一般，沈扬？” “还是阿姨有眼力！”沈扬立刻向严玉华伸出了大拇指，“这个西红柿，有个好听的名儿，叫爱心西红柿。它口感特别不一样，阿姨尝尝。” 说着，沈扬拿起一个西红柿，就递给了严玉华。 “啥玩意儿啊，还爱心西红柿，哎呀妈呀……”钱皓原本就对母亲对待沈扬的态度有些无语，虽然知道严玉华是想让自己跟沈扬这个销售经理搞好关系，但这种过于刻意的拍马屁的方法，实在是…… 钱皓更多吐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严玉华已经把西红柿放进了嘴里。 一口咬下去，严玉华立刻叫了声“好”。 钱皓这下可好奇了。 他对母亲的品味是了解的，严玉华是上海知青，跟随丈夫老钱一起留在了北大荒。 她是自愿留下的，虽然上海是一个更加现代化的都市，她生活的环境，也是优渥而又相对舒适的。 当年，初来北大荒的生活，对于严玉华这个娇滴滴的城市人来说，简直是苦到了骨子里。 但是，当她像其他的知青一样，经历了那段艰苦而又充满了热情的开垦土地的岁月，严玉华便爱上了这片美好的土地。 它如此广阔、博大，而又充满生机。那些刚刚来到这里的知青，都带着各自家乡的生活习惯，和对这片土地的抵触，但慢慢地，他们全都放下了那些习惯，那些隔阂，变得朴实，毫无杂质，单纯而又善良。 严玉华觉得，她已经和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 回去固然好，可是她更热爱这片美丽的黑土地。 于是，她成了留在北大荒的知青们的一员。 虽说是留下来了，但骨子里的生活态度还是有的。 严玉华对食物还是挺挑剔的，别人都用大茶缸喝茶的时候，她就会自己弄个小茶壶，花半个月的工资买上一两好茶叶喝。 老钱疼媳妇，尽量大家伙都觉得严玉华这个媳妇太败家，老钱也还是乐呵呵地由着严玉华，甚至攒私房钱给媳妇买个个好茶壶。结果还被嫌弃买的样式太丑，放进柜子里一直都没用。 直到老钱去世，她才把这个壶拿出来每天都用。 这样的严玉华，如果不是让她觉得极为可口的东西，就算是她再给身为领导的沈扬“打进步”，也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钱皓好奇地也拿过来一个，咬了一口。 香甜的汁液在口中飞溅，皮薄肉甜，含水量高，钱皓连话也顾不上说，连交了几大口，才赞了一声：“这柿子，绝了！” “是？哈哈，我说它是宝贝，没错？”沈扬乐哈哈地道。 “是是，这是啥品种啊？哪儿来的？”钱皓一边吃着西红柿，一边口齿不清地问。 “我师父种的！”沈扬骄傲地宣布，那神情，就像是自己种出来似的。 “你师父？杨叔？！”钱皓有些错愕。 “不会，老杨？”严玉华也难以置信，“就他那片地？我前几天路过的时候还看了，那地里种的是啥呀，稀稀拉拉的苗，就跟营养不良似的。还能结出这么好的西红柿？别是他好面子，买来忽悠你们这些小子的？” 严玉华是真的去看过杨乃林的西红柿地，那地里一片稀疏，如同沈扬最初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样。 所以，沈扬这会儿说这些西红柿是杨乃林种出来的，严玉华是真的不敢相信。 “真的，是真的，您不知道，严姨，我师父，还有一个秘密基地，这些爱心西红柿就在他的那个秘密基地里。”沈扬解释道，“他对这些西红柿，就跟对自己孩子似的，每天还跟他们唠嗑，放音乐，那伺候得叫一个精心！” “还唠嗑？”严玉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妈呀，我吃了这些柿子，不能变成话痨？”沈扬说着，又要去摸西红柿吃。 这下，沈扬可不干了，他赶紧把保鲜纸盖上，捧着西红柿就躲到了一边。 “这些可不能给你吃了，明天我还得给李场长他们送过去尝尝。这些爱心西红柿，可是咱们将来的宝贝！” “你不会是想把这些西红柿当成你说的那个市场调研问卷的赠品？”钱皓问。 “聪明！”沈扬向钱皓挑起了大拇指，“就是这个打算，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真挺好！别说是卖到市场上去，就连我也想买着吃。这西红柿，可比水果甜多了！”钱皓连连点头。 “这么培育出来的柿子，我还第一次听说，这是不是就跟电视演的那种，给牛听音乐一个原理？”严玉华接受新事物的速度还脾快的，她带着细细品味的态度，又吃了一口西红柿，连连点头。 “确实不一样，不过，这么好的西红柿，你们说要当成赠品？这也太糟蹋东西了？干脆咱们自己买了得了，明天我找你杨叔买点，多买点！” “哎呀，我的严姨呀，这可不行啊！”沈扬连忙阻止，“我师父那也没多少，一共就那一点，我还指望着它到市场上去给咱们四道泉农场增光呢！您要是都买了，那我拿啥出去跑市场啊？” 严玉华是真心喜欢这些西红柿，但看沈扬急成这个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第94章 有力支持 “行行行，严姨不跟你抢。等啥时候你师父把这些爱心西红柿种满试验田，我再买。”严玉华笑着对沈扬说，那神情，就像是在安抚一个爱护心爱玩具的小孩。 沈扬乐哈哈地点头，然后颇有些得意地问钱皓：“怎么样，这些爱心西红柿作为赠品，也就是将来咱们的压轴好产品，当之无愧？” “当之无愧！确实当之无愧！”钱皓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爱心西红柿’的名字，起得有点土。” “嗐，土生土长的乡土情怀嘛！”沈扬笑道。 其实他也觉得这个“爱心西红柿”名字取得有点土，不过，杨乃林毕竟是那个年纪了，作为老一辈人，能取出这样浪漫的名字已经是很努力了。 “那些西红柿你打算明天给李场长啊？再给我留一个行不？”钱皓只吃了一个，还没过瘾呢，而且看严玉华的表情，也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 但沈扬可舍不得给了。 “你是借严姨的光，吃了一个，要不然，你半块都捞不着！” 沈扬说着，抱着西红柿，转身就要跑。 “哎呀，妈，你看他那样，就像怕我抢似的。”钱皓抱怨。 “你少说两句！”严玉华喝斥罢钱皓，又急急地叫住了沈扬。 “小沈，你说，这爱心西红柿，我们能不能种啊？” “您要种爱心西红柿？”沈扬顿住了脚步，他有些错愕地看着严玉华。 严玉华养生地点了点头：“是，我就是想啊，这个‘爱心西红柿’口味这么好，产量肯定不会太高？因为种植的成本太高了。” “你看啊，每天要放音乐，还要唠嗑。这音乐好放，嗑可不好唠啊！咱总不能放播放器？每天每亩地里溜达一圈，那也累个够呛啊！” “你师父，能一天溜达那么老些圈？我看未必。而且，你严姨也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我吃了这西红柿，就想再吃第二个，喏，钱皓这个馋猫也是这样。” “所以我敢肯定，这个‘爱心西红柿’呀，将来市场需求量肯定很大！要是你师父能乐意传授我经验，我也种！” 钱皓差点没被严玉华的一番话惊得下巴脱臼，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严玉华，道：“妈，你不是认真的？要种西红柿？种地多苦啊！你能吃得了那个苦吗？” “我还不知道种地苦？”严玉华瞪了钱皓一眼，“我以前也不是没种过！咱们家，到现在还有四亩地没租出去呢，在那扔着也是扔着，我退休两年了，天天待在家里也没事做，就去种呗。” “苦虽然苦了点，但总比无聊强。家里没个说话的，我就跟西红柿说呗。”严玉华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出现了 一抹酸楚，眼中更是闪过了一抹泪光。 钱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严玉华是两年前退休的，而钱皓的父亲老钱，则是六年前离世的。 父亲离世之后，严玉华没有表现得特别伤心。 她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怎么打扮，还是怎么打扮。 农场有些人就纳闷，说严玉华是不是根本看不上老实巴交的老钱，要不然就是没心没肺。 “上海女人，心冷的哩。” 有些人会这样说。 这些话，当然也会传到严玉华的耳朵里，但是她选择无视。 然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严玉华都一心扑在工作上，把自己弄得很忙很忙的样子。 其实她原来是农场的出纳，要说忙，也忙，但也没那么忙。 严玉华之所以把自己弄得很忙，不过是不想回到家，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想到已经离开人世的老钱。 这当然也是钱皓到现在也没有搬出去的原因。 他想多一点的时间陪着严玉华，让母亲有点事情做，同时也陪她说说话。 现在严玉华想要种植西红柿，这倒也确实不是坏事。 最主要的，正像她说的，这些西红柿能陪她说说话，把她心里所有想说的，全都说出去。 沈扬也明白了严玉华的意思。 而且，说实话，严玉华所说的，也恰恰是沈扬心里头盘算的。 自从抱着爱心西红柿往回走的路上，沈扬就开始在心里制定计划了。 他是做销售的，自然很清楚“爱心西红柿”未来的市场有多么的广阔。 而且，现在的消费者，都喜欢有故事的产品。 “爱心西红柿”是为了传播和传承北大荒精神的农产品，自然身价不一般。况且口味又这么好，会火遍市场，是必然的。 到时候订单一下来，光凭师父那些承包土地，肯定供应不上来。 全面推广“爱心西红柿”，就是下一步的计划。 只是他没有想到，严玉华会比自己的步子还快，他还没有来得及跟李明远汇报，严玉华就已经跟自己申请种植了。 对于沈扬而言，他当然愿意由严玉华来种，不过，现在，他还不能立马答应。 “严姨，我明白您的心意。说实话，我也觉得种植爱心西红柿是一件好事儿，但是这事我得向上头请示汇报，还得跟我师父谈谈，问他乐意不乐意。” 沈扬实话实说：“今天我从我师父那儿抱走这些西红柿，他都心疼得不行不行的，我做了半天他的思想工作，他才答应。” “所以，您 别急，这件事儿我记下了，我会好好跟我师父谈谈，跟李场长谈谈。等一切条件都具备了，我再跟您说，您看成不？” “成！”严玉华爽快地点头。 有沈扬这句话，她就已经放心了。 沈扬这孩子，她从小看到大，皮虽皮了点，但是说话办事却靠谱。没有谱的事儿，他不能答应，但是只要松了口，那就绝对靠谱。 沈扬点了点头，告别了严玉华和钱皓，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这一趟钱皓家可真没白来，本来沈扬是想要让钱皓和严玉华一起尝尝这个绝妙口味的“爱心西红柿”，这样他的心里就更有底。 但是没想到，不仅得到了肯定，还为将来“爱心西红柿”的推广和种植，找到了最有力的支持者。 第95章 由衷欣慰 沈扬高兴。 他觉得，今天是他最有收获的一天。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古人诚不欺人！ 事情比沈扬想得还要顺利，他把这些宝贝西红柿带回了家，不出所料，李秀莲见了西红柿简直爱不释手，一个劲儿地说没想到杨乃林竟然能种出这么好的西红柿来。 沈扬有些无奈。 估计现在整个四道泉农场都知道他师父杨乃林种了一片又稀疏的西红柿地，连续两年都没个收成。以至于现在看到他拿出来的成果，都难以置信。 不仅是钱皓、严玉华和李秀莲，甚至就连李明远和陈保国都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 “你师父，还能种出来这么好的西红柿？还取个名儿叫什么？‘爱心西红柿’？”陈保国一脸震惊地问沈扬。 沈扬觉得有点尴尬。 作为徒弟，他替杨乃林觉得尴尬。这种尴尬，就像是百岁老人穿了件粉红色的衣裳似的。 但事实就是事实，沈扬也不得不点头。 陈保国和李明远哈哈地笑开了。 “行啊，这个杨乃林，有点儿意思！” 说着，陈保国又吃了几大口西红柿。 “你那个计划，李场长给我看了，想法不错。这个‘爱心西红柿’也不错，前景肯定是好的。你就放开手干！”陈保国几下吃完了西红柿，随意蹭了蹭手，道，“这西红柿产量怎么样？目前有多少？赠完之后，啥时候开始上市？” “已经不是您一个人问这事儿了，”沈扬不管把西红柿拿给谁，都会问了这么一嘴。 原因很简单，没吃够，还想买。 “我师父那边，现在是只有几个大棚种。这种‘爱心西红柿’，他不仅需要阳光空气水，还需要投入关心和爱心，这就是让人头疼的地方。这一个人的爱心，终究还是有限，我师父这么大岁数了，从大棚这头到那头，估计也得费精力……” 沈扬的话还没说完，陈保国就差点乐得咳嗽了。 “你师父这节目整得可是新颖了，照这么整，一年能产多少西红柿啊？不得比人参果还金贵？” “差不多。”沈扬叹了口气，“不过，正因为金贵，才能有这么好的口感，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陈保国点了点头。 “话是这样说，但是未来的产量也得提前计划好。从你们进行市场调研开始，到西红柿上市，间隔不能太久，要不然就会很麻烦，一旦消费者遗忘，或者是被人抢了先机，那咱们就没优势喽。”李明远的一句话，倒是一下子把沈扬给点醒了。 他之前在脑子里盘算过好几遍，这个“爱心西红柿”上市以后，要怎么包装，怎么赠送，怎么宣传，然后再怎么普及种植，说服师父帮助大家进行技术指导，提高“爱心西红柿”的产量，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间差”的问题。 李明远说得对，一旦“爱心西红柿”投入到市场，必然会引起相当大的反响。 一旦大家伙全都被调动起来了胃口，而产品又不能及时上市的话，就很有可能被别人抢占先机。 毕竟，商场如战场呀！ “是我疏忽了，李场长，”沈扬惭愧地道，“我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是你疏忽，是姜还是老的辣。”陈保国哈哈大笑地拍了拍沈扬的肩膀，道，“好菜不怕晚，你先问问你师父，愿不愿意大面积推广他的‘爱心西红柿’。” 他想了想，又道：“要是他舍不得，你就问他，要不要这些推广的试验田都给他一分部产量抽成。” “老杨那么倔，他能要这些？”李明远其实也担心杨乃林未必能舍得这么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拿出来给大家分享，毕竟，“爱心西红柿”花的不仅仅是精力，还有很多的感情。 “那要不就……给他开个讲座，给他戴大红花，反聘他回来做顾问，怎么样？”陈保国这一招可谓高明。 杨乃林这个人，大家伙都了解，钱对于他来说，屁用没有。 他没那么高的欲望，也没啥物质上的追求，这辈子追求的都是一个尽责任。 之所以退休之后就去承包土地，为的也是到老，也发挥点余热。 所以，能够返聘回来做顾问，估计老爷子得激动得掉眼泪。 “事儿是挺好的事儿……不过，我咋觉得……咱们是合伙算计他老人家呢……”虽然说是件好事，但作为杨乃林徒弟的沈扬这么跟两个领导合计自己的师父，怎么都感觉有点怪。 “嗐，这还不是为了你师父的‘爱心西红柿’能广为种植？”陈保国哈哈大笑，道，“这对他来说，可是件好事，就是怕他钻牛角尖。” 沈扬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怕自己的师父钻牛角尖，这老爷子真要是上来倔劲儿，可挺难说服。 自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出售“爱心西红柿”，真不知道还没过一天，就跟他谈，让他推广自己的“爱心西红柿”，他能不能乐意。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也得让他点头。”陈保国又拿起一个西红柿，对沈扬道。 沈扬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市场调查问卷眼看就要发放，却因为“爱心西红柿”而被搁置了。 原本，沈扬是想给自己的调查问卷找个赠品，顺便做个新农产品的推广。 没想到，自己的市场调查问卷，倒成了“顺便”了。 看着沈扬的一张苦脸，李明远也乐了。 “要不然这样，咱们先别急着说‘爱心西红柿’的事儿，让小沈先跑一跑，看看其他的试验田的种植情况，然后咱们一起合计这个事儿，怎么样？” 沈扬顿时眼睛一亮：“行！李场长，就这么办！” 陈保国也觉得李明远这个想法不错，毕竟从两年前开始承包土地的人，就不在少数，说不定还有别的好产品。 到时候一起跟“爱心西红柿”推广种植，倒又是一番欣欣向荣的生机。 想到这儿，陈保国就觉得由衷的欣慰。 第96章 认真负责 沈扬的办事风格，现在完全可以用“雷厉风行”四个字来形容了。 他心里惦记着快点把市场调查问卷做了，这样就可以快一点提高销售量，所以走访起承包土地的速度，就特别快。 真可谓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乐开花。 这段时间承包出去的土地，大多数都很有收获。 除了种植传统小麦和稻子的，还有几个尝试种植了新型水果玉米，还有有机黄豆，以及有机红豆、有机绿豆。 这几种农产品，沈扬全都带回来了一些。 原本他只打算一样就带一点点，考察一下质量，没想到大家伙听说他是在为推广做预热，都高兴地使劲儿给他装。 这么一来，弄得沈扬开着空车去，回来的时候，连后备箱都差点盖不上。 还像上次一样，沈扬把样品每样给钱皓留一些，然后自己留下了一少部分带，其余的都给李明远和陈保国送去了。 “你看小沈，人真不错，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你得跟领导搞好关系？看看咱们家这些东西，这个月都不用买粮了！”严玉华看着桌子上堆着的大包小包的样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地夸自己有远见。 “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东西，别人都没有哎！有机绿豆，有机红豆，哎呀，连洗都不用洗哎，一定香喷喷的。” “您跟这傻乐什么呢？您以为沈扬是白给咱们东西啊？您这收东西一时爽，我得给他每样产品都写试品报告呢！”跟严玉华不一样，钱皓看着这满桌的样品就犯愁。 他太了解沈扬了。 沈扬为什么只给自己，不给别人？ 真当他是跟自己关系铁，有好的都给自己一份？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扬是一个对于商机十分敏锐的人，但凡是有可能抢占市场的先机，他都护得死死的，在没有落实具体的方案之前，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当然，这全都是由于对四道泉农场的保护，钱皓敬佩的也是沈扬的这一点。 个人情谊是情谊，但原则是原则。 这也正是钱皓为啥满腹牢骚，也会尽全力去帮助沈扬，协助沈扬的原因之一。 “写试品报告？”严玉华看着钱皓那一脸苦恼的样子，不禁明白了些什么。 “你该不会是说，这些东西，我今天晚上都得给你做出来？” “您以为呢？”钱皓都快哭出来了。 “我的妈呀……”严玉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其实不仅是严玉华，今天晚上在厨房忙活的，还有李秀莲。 只是过，李秀莲是兴高采烈地做这件事的。 沈长江之前作主任的时候，四道泉农场种植的基本上都是传统的农作物，这些新型的东西，还具是没见过。 那天沈扬把“爱心西红柿”拿回家，李秀莲就新奇得研究了半天。 沈扬惦记着第二天把样品拿给李明远和陈保国，只在家里留了两个。李秀莲在尝过一个之后，就说啥也不让沈扬吃了，非说这么好的东西沈扬吃了糟蹋，放在沈长江的遗像前，自顾自地跟沈长江的遗像念叨了很久。 沈扬无奈，但看着母亲像对待宝贝似的对待这个“爱心西红柿”，也不免有些感动。 今天，在看到沈扬新带回来的农产品之后，李秀莲就更高兴了。 她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又蒸又煮的，然后把每样东西都盛了一碗放在了沈长江的遗像前。 “老沈啊，你尝尝，这些，都是咱们四道泉农场的新型农产品！”李秀莲笑着对沈长江的遗像，道，“你那天吃的西红柿，好吃不？就是老杨种的那个！” “那个西红柿，可给我儿稀罕怪了，硬是没让沈扬吃。你猜怎么着？他一开始还不乐意呢，后来看我把西红柿给你放这儿了，也就不再说了啥。” “这孩子还行，孝顺，咱们老俩口，也算没白疼他。而且你看看，之前那么吊儿郎当的，啥事都不上心，现在这么好，这么优秀，这么有责任心了！” 李秀莲说着，笑了起来。 她轻轻地擦拭着沈长江的遗像，又笑道：“挺好，真挺好。他工作也干得有声有色，还建议农场把土地都承包出去了。你现在吃的这些，就是承包土地的那些人种的！” “我刚才做的时候就尝了，还真好吃。唉，咱们四道泉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卖东西靠网络，种东西又新颖，这些品种，口感比之前的更香，香甜！” “尤其是‘爱心西红柿’，据说是听着音乐长起来的，每天那个老杨还专门陪着唠嗑。哎呀，真是有意思……” “老沈啊，你要是在天有灵，你就回来看看，啊。看看四道泉农场，现在，可真啊……” 沈扬听着母亲说的这些话，眼睛都忍不住有点湿润。 他吸了吸鼻子，笑着对李秀莲道：“妈，你一样给我爸一碗，不怕把他吃撑了啊？” 李秀莲对沈长江说话的时候温柔好听，转过头来瞧着沈扬一脸狡黠笑容，气得扬起了巴掌：“少在这说混话，看我不揍你！” 沈扬赶紧脚底抹油，溜到了餐桌上。 今天的晚餐，沈扬家像钱皓家一样丰盛。 两家人都在品尝承包田的试验新品，气氛相当的愉悦。 而第二天，这种品尝的责任，就落在了陈保国和李明远的身上。 最有戏剧性的是，当天晚上，两位老领导就在晚上街口不期而遇了。 “哟，老场长，您这是……溜弯儿呢？”李明远看到在街上溜达的陈保国，不禁笑着走上前去打招呼。 “哎呀，岁数大了，可不能再这么吃了。我一样就吃了一口，好家伙，给我撑得都不消化了！”陈保国苦着脸道，“我都多长时间晚上不吃晚饭了，这下可倒好，逼得我只能出来溜弯儿，要不然别说 躺着，坐都坐不下。” 李明远哈哈大笑。 “说到底，还是这个小沈啊，太负责任了。您说让他先走访承包田，那两三天走一个就行了呗，哪怕一天也行啊，他倒好，一天走好几个！” 第97章 无需客套 李明远本来今天也撑得够呛，别说是他，就连他媳妇今天也吃得连胃都疼了。 明明是她自己每样都尝了又尝，吃了又吃，反过来还埋怨李明远把这么老些东西带回家，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做这做那不说，还撑得要命。 这明明也怪不得李明远，明明是他媳妇自己要吃的，结果却反过来怪他，这上哪儿说理去？ 媳妇吃完饭就说要跳广场舞消化消化，让李明远收拾碗筷，全当消化食儿了。 吩咐完这些，人家直接就拿着一对儿太极扇出门了。 东北的爷们向来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况且做饭忙活的都是人家，李明远也不敢说啥，麻溜儿地收拾了碗筷。 可这点活动量还真达不到消化食儿的地步，李明远坐也坐不下，躺也躺不下，只好出门溜达消化消化。 没想到，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陈保国。 看着跟自己一样撑到出门儿消食的陈保国，李明远乐不可支。 而陈保国对沈扬的评价，与其说是抱怨，还不如说是称赞。 李明远乐呵呵地点了点头，道：“说得不就是嘛，这小沈，也忒实在了。做事又认真，又主动，你让他做个一，他非得连二、三、四、五全做了，真是没办法！” 陈保国被李明远这番话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是批评他呢，还是表扬他呢？” 李明远被说中心事，自是哈哈大笑，指了指面前的这条小路：“走，老领导，咱们接着散步。” “走！”陈保国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散着步。 “老实说，您对沈扬这个小伙子，也挺赏识的？”李明远问。 “嗯？为什么这么问？”陈保国可是老江湖了，他不急着回答李明远的问题，反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李明远打了个哈哈：“老领导，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我确实是觉得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将来，我退休那一天，他能顶上。” “这么快就选好接班人了？”陈保国笑道，“还早了点？” “是早了点，”李明远点了点头，“小沈现在还太年轻，刚做销售经理没多久，需要磨练。我就是觉得这孩子人真不错，其实他自从担任销售经理以来，给整个四道泉农场都带来了生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哪！” 陈保国也点了点头：“确实，作为年轻一代的代表，小沈确实不错。不过，像你说的，他还太年轻，刚迈出了第一步，未来什么样，都不好说。年轻人，还是多锤打锤打，可不能让他太骄傲。” “好，”李明远也是这么想的，“人哪，都是这样，不怕太谦逊，就怕太骄傲。走着看，希望这小子别辜负了咱们的期待，好好干出个样儿来！” 陈保国颇为赞同。 “对了，老杨这个事儿，您怎么看？”李明远问。 提起杨乃林，陈保国就乐了：“这老家伙倔得很，我看，小沈一个人说服他，分量还太轻。这个‘爱心西红柿’有情怀，有市场，也确确实实能看出来老杨有多上心。” “这样，咱们俩一块儿去，就算不给他戴大红花，也表达一下重视，怎么样？” “太行了！”李明远连连点头，“他这脾气，就跟倔驴没区别，得顺毛抹。高帽子给他戴上，他没个不乐意。” 陈保国哈哈大笑。 估计，要是沈扬听到了这两位的谈话，肯定又会是一脸尴尬，觉得他师父杨乃林被“算计”了。 而事实上，杨乃林还真没那么好“算计”。 陈保国和李明远，在沈扬的引领下，来到大棚找杨乃林的时候，杨乃林正蹲在地上，跟一株西红柿“谈心”呢。 陈保国眼看着杨乃林撅着屁股，跟西红柿喃喃自语，不禁乐了。他从地上拣起一块小石头，照着杨乃林就扔了过去。 石头不大，但也足够给杨乃林吓一跳，他一个哆嗦，差点栽到垄沟里。 “哪个小兔崽子？！”杨乃林痛骂着转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自己的老领导。 他先是一怔，继而赶紧跳起来，站好：“老场长？！” 这副样子，就像是新来的大头兵见到班长似的，乐得沈扬直接嘿嘿笑出了声。 杨乃林这才意识到沈扬也在这儿，一张老脸顿时挂不住了。 “小兔崽子，是不是你跟我捣乱呢？看我不揍你！”杨乃林以为是沈扬在故意戏耍自己，气得就要去收拾他。 陈保国也没拦着，乐呵呵地抄手站在那儿看。 可怜沈扬啥也没干，躲了半天，到底被杨乃林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沈扬也不敢说这缺德事是陈保国干的，毕竟人家是老场长，就算他说了，师父也不会信，只能就这么吃了个哑巴亏。 在场的老爷子们可都乐开了，沈扬这心里苦，却半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可怜巴巴地站在一边。 “两位领导今天咋都来了？”杨乃林问。 “你说呢？你闷声不响地种出来了这么好的西红柿，我们能不来看看？”陈保国说着，朝着那一株株结满了红彤彤漂亮果实的西红柿抬了抬下巴。 要不说师父就是师父，杨乃林这眼力价真是没得说，立刻就摘了两个“爱心西红柿”给陈保国和李明远一人一个。 “师父，给我也来一个呗？”沈扬小心翼翼地问。 “自己摘去！”杨乃林脸一板，沈扬立刻溜溜地绕开杨乃林，自己摘了一个西红柿，也不擦，直接就开啃。 “好吃，确实好吃，真别说，这西红柿让你种的，整个四道泉农场也没有这么好吃的。”李明远道。 杨乃林嘿嘿一笑，爱惜地摸了摸一株西红柿：“李场长，是有啥要吩咐的？” 这句话说出来，跟“有啥事儿你就明说”没啥两样。 沈扬可没想到师父杨乃林竟然这么直接，刚咬一口还没咽下去的西红柿差点没呛着。 李明远笑了起来：“你个老东西，行啊，退休了是？连句客套话也不说了，是不是？” 第98章 对牛弹琴 李明远的意思，很是直截了当，你杨乃林现在退休了，见着老领导，就连场面话也不说了。 “我敢儿敢啊！”杨乃林笑呵呵地道，“只不过，您和老场长可都是大忙人啊，今天能同时大驾光临，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保国和李明远对视了一眼，这个杨乃林倔是倔，精明，也是真精明。 于是陈保国笑道：“确实找你有事。而且，跟你的‘爱心西红柿’有关。” “我的‘爱心西红柿’咋了？碍着谁了，还是咋的？你们吃着不香不甜，还是咋？”杨乃林现在，把自己的“爱心西红柿”护得就像是眼珠子一样，一听到陈保国提起“爱心西红柿”，杨乃林的心便一下子提了起来。 “哎呀，看看你这样，干啥，以为我们是来没收你的‘爱心西红柿’呢？”李明远揶揄道。 “那倒不能，我这老老实实承包种地，也不犯法，不至于。再者说，我这可是签了承包合同的呢！”杨乃林看上去就像是个护崽的老母鸡，引得李明远和陈保国都哈哈大笑起来。 “嗐，你想多了师父，老场长和李场长来找您，是有好事儿！”沈扬实在不忍心看着师父杨乃林这么提心吊胆，干脆直接提示了一下。 “哦？好事儿，啥好事啊？”杨乃林不明就里。 “说是好事，但也得你自己愿意。”陈保国不再揶揄杨乃林，而是换上一正式的语气，说道，“老杨，如果我们想推广你的‘爱心西红柿’，你乐意不？” “推广？”杨乃林怔了怔，他这片刻的停留，顿时让沈扬紧张了起来。 李明远也有点担心，只有陈保国的面色依旧沉稳。 “推广我的‘爱心西红柿’？”杨乃林像是没有真正听懂，再次确认了一遍。 陈保国点头：“对。” “广泛种植的那种？”杨乃林又问。 “对，”陈保国再次点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愿意！咋不愿意？！”杨乃林还不等陈保国说完就打断了他，“我杨乃林何德何能啊！这‘爱心西红柿’要是能在咱们四道泉得以推广，那我……那我这两年吃的苦遭的罪都……都值啊！” 说到这里，杨乃林的声音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快六十岁的他，眼角都湿润了。 陈保国能够体会杨乃林的心情，他与众多同志一同开垦北大荒的那段岁月历历在目，当年，他在面对一望无垠的滚滚麦浪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心情。 于是陈保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明远则拍了拍杨乃林的肩膀，笑道：“行啊，老杨，你这思想觉悟是真高啊！我们起初还担心你不乐意把自己辛辛苦苦研发的‘爱心西红柿’的方法，教给别人呢。” “那咋可能啊？我是那样的人嘛？！”杨乃林顿时瞪起了眼睛，“我要是起那种心思，我杨乃林就是忘本！” “哈哈，好样的。不过，咱们话也说在前头，这个‘爱心西红柿’是你研发的，将来咱们四道泉农场的专项种植田，会按照每年的销量，给你提成。”陈保国说。 “那叫什么事儿了……我不用。”杨乃林连连摇头，“我当初就跟沈扬说了，这个‘爱心西红柿’，就是为了宣传咱们北大荒人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对黑土地的热爱。咱也不能什么事都跟钱挂上钩，凡事总得讲点情怀，是不是？” “情怀是一方面，报酬是另一方面。咱们一码归一码，就算是北大荒情怀，也没有让人白干的道理。”陈保国说，“就按我说的办，具体怎么实施，让沈扬来拟方案。” 得嘞，这事儿又落到自己身上了。 沈扬一脸无奈。 “行，”杨乃林点头，“不过，我就是有点担心啊。就算是我愿意教大家伙，也不一定能有几个乐意这么种西红柿的。因为种是小事儿，浇水施肥也都不难。难的是用一颗心来对待。” “之前也有几个老伙伴，一来我这儿看见我对西红柿唠唠咕咕，就说我魔怔了。还说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用这方法去种西红柿，他们还说什么，让我把我这些西红柿取名叫‘魔怔西红柿’……” 杨乃林越说越气，大家伙却越听越觉得逗，沈扬实在绷不住，都笑了起来。 “‘魔怔西红柿’，这名儿起得可真了不得呀！”一阵笑声从门外响了起来，把大棚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随着说话的声音，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大棚。 “妈？严姨？”沈扬在看到走进来的两个人时，不禁怔住了。 来的人，正是沈扬的母亲李秀莲和钱皓的母亲严玉华。 “你们怎么来了？”沈扬意外地问。 “许你来，就不许我们来？”李秀莲笑道，“你严姨想过来看看，我就陪她来了。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有人给这么好吃的柿子，取了这么个名儿。” “‘魔怔西红柿’，哈哈！”严玉华性格活泼，说罢，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杨乃林没想到隔墙有耳，又好气，又好笑，还有几分尴尬，一时站在那儿，不知道说啥好。 倒是严玉华先给杨乃林解了围：“老杨，你刚才说，怕没人跟你种‘爱心西红柿’？” 杨乃林苦笑着点头：“可不就是，上哪找成天没事跟柿子苗说话的人？八成十个人有九个都 觉得我这种植方法是对牛弹琴，觉得我是神经病。” “话可不是这么说，我看新闻上，好多养牛场都是要对着牛弹琴的哎，还要每天给牛按摩呢。养动物、种植物都是要这样的哎，有感情流动，才能长得好！”严玉华认真地说道。 “说得好！”杨乃林连声称赞，满脸都是喜悦。 “说得确实好，”李明远笑着问严玉华，“看起来你对种植‘爱心西红柿’好像挺有兴趣和信心？” “相当有了！”严玉华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她今天来，本来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第99章 东风己到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老杨，乐不乐意让我跟他学种‘爱心西红柿’的！”严玉华道，“只不过没想到，两位领导也在。” 沈扬摸了摸鼻子。 严玉华把这一切都说成了是一场巧合，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原本他是打算让严玉华再等一等，等杨乃林吐了口，同意推广“爱心西红柿”，再跟她说这个事情，哪成想，她今天就自己“杀”过来了。 而且，还把自己老妈给拐来了。 估计，都是钱皓那小子撺掇的。 不过……他好像没跟钱皓说今天到杨乃林这儿来的事情，难道说……是老妈？ 沈扬用错愕的眼神看向了母亲李秀莲，李秀莲则故意不去接触沈扬的目光。 好家伙，原来真是老妈！ 沈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也不得不感慨，李秀莲和严玉华来得确实是时候。 杨乃林听到严玉华这么说，还有那么一点的小感动。 “哎呀，我真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跟我学种‘爱心西红柿’……我还以为，听说我这种种植方法的人，都会觉得我魔怔了呢。”杨乃林既感慨，又自嘲。 “哪儿的话，要照这么说，我们当初开垦北大荒的时候，那个个儿都是魔怔！”陈保国朗声道。 闻言，大家伙全都笑了起来。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们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先定点种植一批‘爱心西红柿’。沈扬你那边的市场调研，该进行也进行，市场跟种植一起同步，咱们的‘爱心西红柿’的市场绝对差不了！”李明远见差不多了，便开始拍案决定了。 这个结果，对于沈扬来说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大结局，他可高兴坏了。 严玉华今天也很高兴，她自从吃了这个“爱心西红柿”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去种植它。 沈扬虽然给了自己一剂定心丸，告诉自己有消息了必定第一个告诉自己，但严玉华还是不放心。 她最怕的就是杨乃林这个倔脾气不乐意，没少跟钱皓说，让他好好留意消息，没事儿给沈扬打打进步什么的。 哪知道钱皓不仅不帮忙，还让她等着。 严玉华又气又急，思前想后，她决定找李秀莲商量。 李秀莲原本是个急性子的人，严玉华比她更急。 本来严玉华是打算拉着李秀莲就去找杨乃林的，让她跟自己一块儿去问问杨乃林，乐不乐意把“爱心西红柿”的种植方法教给自己。 但李秀莲却拉住了严玉华。 她让严玉华先别着急，“爱心西红柿”是杨乃林花了那么大的心血种植培育出来的，就怕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教别人。 而且，沈扬既然已经说了，他要先做杨乃林的工作，那他们这边就更不能急火火地跑去先问杨乃林去。 万一打乱了沈扬的节奏，那就好事变坏事了。 所以，她让严玉华再等等，自己侧面跟沈扬打听打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然后她们再行动。 严玉华想了想，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种植“爱心西红柿”虽然是好事，但不确定的因素还是会有很多，所以事情不能蛮干，也不能盲目，打听清楚是必要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决定按兵不动，等李秀问完沈扬再决定。 送走了严玉华，当天晚上，李秀莲就给沈扬做了几个他爱吃的菜。 沈扬这几天全都在跑承包田的新型农产品，继前几天一次性品尝农产品，吃得过饱之后，他连续两三天都只喝稀粥，早就盼着能吃点好吃的了。 回到家，他就看到母亲做了那么多自己爱吃的菜，高兴坏了，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 李秀莲看着儿子吃饭香喷喷的样子，心里还是挺欣慰的，但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她给沈扬夹了一块排骨，感慨道：“唉，可惜那些‘爱心西红柿’就只有那么一两个，要不然来个凉拌西红柿，或者西红柿炒蛋，得多好吃呀！” “嗯，确实，”沈扬上一边往嘴里送好吃的，一边点头，“不过别着急，咱们很快就能有‘爱心西红柿’吃了。到时候，什么凉拌西红柿，西红柿炒蛋，随便咋吃都行。” “真的假的？”李秀莲的眼睛一亮，但很快，便按捺住心头的喜悦，叹了口气，道，“唉，你也就想想。你师父那么倔，给咱们拿西红柿，也就拿了那么几个，能值得往外推广，教别人种吗？” “格局小了不是？”沈扬吃得太香了，他扒了一口饭，快速地咀嚼着咽下，方道，“我师父哪是那样的人？再说了，还有李场长和陈场长呢，他们俩知道怎么说服我师父。这‘爱心西红柿’，肯定能推广得起来！” “真的？”李秀莲依旧假装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太信。” “咋还不信呢？我说真的就是真的，明天我们就去我师父那，您就等好！”沈扬信心满满，满心欢喜，却不知此时的李秀莲比他还欢喜。 当天晚上，李秀莲就给严玉华发去了信息，让她准备好，明天她们一块儿去杨乃林那。 听说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严玉华可高兴坏了。 事情既然己经成功了一半，严玉华的心也定下来了，这件高兴事儿，她可没告诉钱皓。 不怕别的，就怕这小子跟沈扬一条心，到时候再坏了自己的好事。 这不第二天，沈扬一走，严玉华就赶紧跑到了沈家去找李秀莲。 这老姐俩商量了一番，约摸时间差不多，才往杨乃林这儿走。 穿过了一片病殃殃的小西红柿苗，李秀莲和严玉华这才找到了种植“爱心西红柿”的大棚。 她们俩这次够聪明，在大棚外面听了大约十几分钟，把事情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才进了门。 没想到，她们俩的出现，就像借到了东风似的，直接就成了。 严玉华高兴，笑得就像一朵花儿似的。 “不过，我可把话先说到这儿，咱们刚开始，还不能让你们立马就回自己的地里种，你们得先给我打工！” 第100章 心满意足 严玉华一怔：“打工？” “对，打工。”杨乃林点头，“因为你们刚开始，还啥也不懂。就算是把西红柿的秧苗给了你们，你们不掌握方法，种出来的，肯定也不是那个味儿。” “到时候种得不好吃，砸的可是我杨乃林的招牌。拿到市场上去，消费者一吃，跟之前的味儿不一样，那不等于欺骗消费者嘛？！” “所以，你们得在我这学，学好了，种一段时间，实习。咱们话也得说在前头，你们可不能关键，必须从种植，一直到收获，实习满了一个完整的周期，才行。”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跟你把外头你那些承包地，全都种满‘爱心西红柿’，然后等它收获了之后，才算实习期结束？”严玉华问。 杨乃林点头：“对。所以你们可得想清楚，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哎呀，还反什么悔呀，求之不得呢！”严玉华笑道，“我们可不怕吃苦，就怕你不教呀！” “哎哎哎，你们俩种‘爱心西红柿’，可别把我带上啊！我可不种！”李秀莲听杨乃林和严玉华两个人，一口一个“你们”，“我们”，赶紧撇清关系。 “种地这苦，我可吃得够够的了，这把岁数，可再折腾不够了！”李秀莲连连摆手，在场的人全都忍俊不禁。 “看你们这把岁数，还在为四道泉农场发挥余热，我作为老场长，也很是感动哪！”陈保国的话，说得极为由衷，“走，我请请你们，咱们吃饭去！” 李秀莲本来想说，她本来想说，她为农场发挥余热，也不是这么个发挥方法。她在家里给沈扬把饭做好，让他吃好喝好，踏实工作，就已经算是发挥余热了。 只可惜，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严玉华拉着，跟大家伙一起吃饭去了。 沈扬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个老妈，表现挺能逞强的，其实心软又好说话，看这架势，她十有八九得被严玉华拉着一起种“爱心西红柿”。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上了年纪的人，运动运动也挺好。 况且，“爱心西红柿”将来肯定会热销，自家的人用心培育，长出来的农作物必定也是相当的好。 今天，除了李秀莲之外的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爱心西红柿”的事情，也这么定下来了。 沈扬和李明远，还有陈保国一起，从承包田送上来的农产品样品里，又选出来了四种，作为市场调查问卷的赠品。 选好了农产品之后，沈扬又马不停蹄地订制包装。 他忙得不可开交，销售部里的那些销售员们，也划好了销售区域，准备开始跑市场了。 “哎呀，我还挺期待的，好长时间没往外跑了，我这段时间想一想，觉得自己胳膊腿都好像生锈了似的。人再这样，是不是就废了？人还是得上进啊，你们说是不是？” 小李作为整个销售部最年轻的人，已经从最开始抵触跑市场，变成了格外期待。 “拉倒，就你，还上进？”大刘瞄了小李一眼，揶揄道，“你是被你女朋友天天催婚，要三金，要彩礼给整缠烦了，想出去躲个清静？” 四道泉农场作为东北黑土地的一隅，观念相对传统。 新人结婚，男方家里都要给姑娘家买三金。 三金，就是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 小李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多，谈恋爱的时候，带人家姑娘家出去压马路，逛大街，花销就已经不是小数了。 眼下又要张罗结婚，需要的钱可不是一点点的。 之前四道泉农产品销售依靠电商这边，他每个月的工资倒是相当的可观。 现在销售量一下来，提成就少了很多。小李是天天愁，日日愁，夜夜愁，愁得头发都开始掉了。 结婚的事儿，已经摆到了桌子上，双方家长也在商量见面的日子了。 曾经温柔可爱的女朋友，一下子变成了“催工”，言语间也比从前厉害了许多，弄得小李更上火了。 他也确实是想躲出去清静一段时间，巴不得快点开始跑市场。 但是想法归想法，被大刘这么一下子戳破，他的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 “哪有的事儿！我这么年轻，不上进能行吗？哪像你，一天天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脑子里想的就是过日子那点事儿。”小李不服气地梗着脑子，道，“我要也像你这样，那真是一点朝气都没了！” “哎呀，给你能耐的！”大刘看小李还较上真儿了，不禁乐了，“要说上岁数，没朝气，那我还真比不上老卫。” 说罢，他又转向老卫，道：“怎么样，老卫，你巴不得在家看家呢？” 这些人里，最不乐意往外跑的，就是老卫了。 他总觉得自己这把岁数还跟小年轻一样往外跑，实在是有够闹心，天天盘算着要怎么样跟沈扬请假。 所以这会儿的老卫，正板着一张脸坐在那一边，心里是七个不平，还有八个不忿。 “咋，我想在家看家还不行？我都多大岁数了，还乐意往外跑，那不是扯呢吗！” “要不然你就跟沈经理说呗，说你不乐意出去，就乐意看家。”大刘说。 “要不然，你说你舍不得老婆孩子得了。或者说你得了肠炎，一天得上八九趟厕所，实在出不去。”小李坏心眼地道。 “得了得了，你们少在这儿撺掇事儿！”老卫黑着脸，站了起来，“时间到了，下班！” 他这么一说，小李和大刘才发现，下班的时间到了。 老卫也不管他们，直接就出了办公室。 “这老卫，还真是一分钟都不在办公室多待啊，下班比谁都着急。”小李道。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大刘和小李经常相互抬杠，谁也不会和谁真正计较和认真，他乐呵呵地站起来，收拾桌上的东西，道，“再说了，老卫上班多少年了，都是老油条了，知道啥活积极，啥活不积极，咱们也下班了。” 两个人说着，相继走出了办公室。 第101章 空有志向 “哎，你看，老卫在那跟谁说话呢？”小李推着自行车往外走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老卫站在一辆汽车的旁边，正弯着腰，跟车里的人说话。 “嗐，爱谁谁呗。谁还没几个朋友啊。”大刘刚当爹，着急回家看孩子，也没工夫去理会老卫。 “朋友？我瞧着那车好像是赵长海的。”整个四道泉农场开车的人不多，大家伙的工资水平都算不上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农场的人住的都不算远，除了家里有承包田，需要开车拉运农产品的人之外，买车的人凤毛麟角。 即使是沈扬，也是在当上销售经理之后，因为不得不四处跑，才买了辆二手车。 但是赵长海可不一样，这小子有靠山，后台硬，家庭条件也好，所以上班就买了辆新车，据说还挺贵。 小李之所以对赵长海的车印象深刻，也是因为要结婚了，女朋友家说给小两口整台车开。小李当然乐不得老丈人给买车，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在留意车型。 当时浮现在他脑子里的，就是赵长海的车，他到网上搜了一下，好家伙，整整三十多万！ 三十多万啊！ 赵长海的家里，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就小李老丈人给的那点预算，也就只能是人家赵长海那辆车的六分之一。 就这，也几乎是老丈人大部分积蓄了。 听小李这么一说，大刘也仔细往那边看了看，他们离得远，看得不是那么清楚。只见老卫说了几句之后，就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 “好像真是赵长海。”大刘望着车子开走的方向，道。 “这家伙找老卫干啥？”小李最看不上赵长海，一方面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另一方向，主要也是看不上他的为人。 “管他呢，他都走了，还能作啥妖。”大刘说，“老卫顶多就是懒点，他也不是傻子，没事儿。” 小李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各自回家。 那辆车子里的，确实是赵长海。 赵长海现在，已经算是从之前的牛角尖里爬出来了。 他起初一心认定自己是被沈扬给害了，丢了饭碗，也丢了女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也没啥心思找工作，就想卯着劲儿地跟沈扬对着干，找他的麻烦，把他也从销售经理的位子上拉下来。 只可惜，他一次次的努力，不仅没有把沈扬拉下来，反而每次都被他化险为夷，平安地度过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依旧干得热火朝天，丝毫没受影响。 赵长海这个气。 但再气，也没有用。 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是都不起作用，还白白地给自己添堵，堵得他的头发都开始掉了。 赵长海的父亲赵富贵看到他这个样子，气得牙根都痒痒，见着赵长海就开骂，有一次赵长海在外面喝了酒 回来，把老爷子气得差点动手揍他。 赵长海母亲刘美娟哪能让儿子吃亏，当即拦下了赵富贵，还信誓旦旦地说，她保证让儿子马上上班，这才让老爷子消了气。 “妈，你要是再给我找那种办公室科员的工作，就拉倒。我可不去！”赵长海一听刘美娟让自己去上班，就开始闹心。 “不想当科员，那你想当啥？”刘美娟问。 “怎么着也得是个经理，要不然不干！”赵长海梗着脑子道。 “经理？你看我像不像经理？！”赵富贵一看赵长海就来气，这会儿听他还在这里说这些混账话，气得扬手又要揍他。 赵长海吓得赶紧往刘美娟身后躲。 “哎呀，你跟孩子生什么气呀？孩子想当经理，那不是挺好的嘛，有志向啊！”刘美娟急忙拦住了赵富贵。 “有个屁的志向！他多大岁数了还‘孩子’、‘孩子’地叫呢？他都三十多了！你看看他的脑袋瓜子，都秃顶了！你见过秃顶的孩子啊，啊？”赵富贵这个人，一喝酒脾气也跟着大，他伸手揪过来赵长海，就拨他的头发。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赵长海扫开父亲的手，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怒道：“我头发咋啦？我头发一点都没事儿！” “还有，我怎么就不能当经理？他沈扬能当销售部经理，我不能？要知道，如果不是当初他害我，这个销售部经理的位子，就应该我坐！” “把我害了，他上位，是个人都干不出来这个事儿！我被四道泉农场扫地出门，我窝囊不窝囊？” “要是下一份工作职业还没沈扬高，我能在别人面前抬得起来头吗？” “我得让人笑话死！” 赵长海越说越憋气，直接摔门出去了。 “你看看他这怂样，还在别人面前抬头，他脑子里有几个脑细胞，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自己不知道？还当经理……”赵富贵的嘲讽还没说完，就被刘美娟给用力掐了一把。 “行了你！那不是你儿子呀，老说他干啥？！”刘美娟不舍得数落自己的儿子，但对老公下手可从来都不心疼。 赵富贵不再抬杠，刘美娟却望着赵长海离去的方向沉思起来。 知子莫若母，刘美娟知道赵长海几斤几两。 赵长海本身，确实没啥强项，除了外貌还算过得去，也会说些漂亮话，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没有啥了。 当初考大学的时候，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自费，才勉强上了个专科。 当初进四道泉农场当购销科科长，也是多亏了赵长海的舅舅，也就是刘美娟的大哥刘副书记。 现在他离开了四道泉农场，想在别的地方做科长都够呛，更别提经理了。 但是，儿子毕竟是儿子，刘美娟也不能真的不管他。 现在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要是再这样无所事事地混下去，那人生岂不就废了？ 这样一想，刘美娟便不禁无奈地叹气。 没办法了，只能再去找大哥了。 第二天，刘美娟就提了两箱大闸蟹，去了大哥家。 刘副书记原本因为赵长海私下收回扣的事情，就很不高兴，这下看到妹妹来，就知道是为了啥来的。 第102章 败絮其中 “你怎么来了？”刘副书记的面上已经写得很明显，并不欢迎刘美娟的到来。 刘美娟虽然平时没少往刘副书记这跑，大包小包的礼物也都没少送，但自从赵长海被四道泉农场从购销科扒拉下来，刘副书记的脸色就一直没好过。 “哎呀，这不是到吃大闸蟹的季节了，我赶紧找人买了两盒最好的，给你和嫂子送过来了吗！”刘美娟笑意盈盈的说道。 她这个人，身材丰腴，面带红光，说话声音高昂嘹亮，总是给人一种十分欢喜的感觉。用东北的老话儿说，就是有个“热乎劲儿”。 而眼下她来到刘副书记家的时候，正好赶在人家正准备晚饭的时候，刘副书记本来想让刘美娟把东西带回去，怎奈媳妇王丽手快，直接就把大闸蟹接过去了。 刘美娟先前就跟王丽通过电话，她平时也没少给王丽买这买那，什么化妆品、高档包，逢年过节从来没落下过。王丽对自己这个小姑子自然是十分的友好，甚至是偏袒。 “你们先坐着，我去大闸蟹蒸一下！美娟啊，你晚饭就留下一起吃，啊。”王丽说着，冲刘美娟递了个眼色。 刘美娟会意，直接坐在了刘副书记旁边的沙发上了。 刘副书记也是一个要脸的人，赵长海以次充好，不仅公饱私囊，还给别人送回扣，企图蒙混过关这件事情，可以说让刘副书记把脸都丢光了。 所以，他现在对自己这个外甥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在刘副书记的心里，已经把赵长海认定成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就不想再在他的身上浪费什么精力，也不再报任何希望了。 所以，他也不想搭理刘美娟，坐在书桌前面，专心地写着毛笔字。 刘美娟还是很有眼力价的，见大哥不理自己，也不急，也不慌，瞄了瞄刘副书记的杯子，殷勤地给他的茶叶续上水，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等。 这下，倒让刘副书记也不太好意思板着了。 “富贵还挺好的？”刘副书一边写着毛笔字，一边随口问道。 “挺好的，他你还不知道嘛，也没个爱好，就知道喝酒。”刘美娟就知道大哥肯定绷不住，当下便叹了口气，道，“哪像大哥，全都是这么文雅的爱好，平时修心养性，心性稳，做事也稳，所以才步步高升呀！” 刘副书记最近已经得到了通知，他很快就会被提拔成主任，所以刘美娟的这句“步步高升”，他还是很受用的。 心情虽好，但板着的脸却依旧没有松下来。 “谁让你当初选了这么个没能耐的人，当初农场那么多知青你看不上，就看中这么个金镶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除了空有个大块头，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刘美娟的脸上红白一阵。 当初她和大哥一起下乡来到四道泉农场，刘副书记是老三届，写得一手好字，人也有文才，很快就被领导赏识，没多久就进入了领导班子里。 刘副书记就刘美娟这一个妹妹，别看刘美娟现在腰也粗了，脸也肥了，但当年的刘美娟，也是个大美人，整个四道泉农场都出了名的。 当初刘美娟一到农场来，就吸引了一大群适龄男知青的目光，上赶着追刘美娟的人快要排成排了。 当初刘副书记看中的人，其实是沈长江。 虽然那时候沈长江对刘美娟没有啥特别的感觉，一心全都扑在工作上。可正因如此，刘副书记才格外看重他。更何况沈长江写得一手好字，肚子里有墨水，人也踏实，因而一直想要撮合妹妹和沈长江在一块儿。 只可惜刘美娟那时候年轻气盛，只喜欢那些能说会道，华而不实的。挑来挑去，最终挑了个长相一般，但是身材高大魁梧的赵富贵。 刘副书记最看不上赵富贵，文化本来就不高，本事也没有多大，无辈就是家庭条件好点。除了这些，简直一无是处。 但架不住刘美娟喜欢，软磨硬泡之下，到底跟赵富贵结婚了。 结果呢，生了赵长海这么个草包外甥，还天天跟人家沈扬攀比。 要知道人家沈扬是正经大学专科毕业的，又摊上那么个有文化的好爹，自己也上进，赵长海还总跟人家较劲，做出那么难收场的事情来，真让刘副书记窝火。 刘美娟也知道大哥看不上自己的男人，只陪着笑，道：“哎呀，这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还能离咋的。当初不是我岁数小，不懂事嘛。要是懂事，肯定听大哥的，谁找他呀！” 刘副书记冷哼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刘美娟有心想要提一句赵长海的事情，但看看刘副书记的脸色，又有些张不开口。 这时候正赶上王丽端了盘水果过来，一个劲儿地朝刘美娟递眼色。 刘美娟正迟疑着要不要张口的时候，刘副书记说话了。 “你们俩也别在那挤眉弄眼的，有啥话直说。”说着，他扫了这对妯娌一眼，道，“我看你们都累得慌。” 刘美娟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明白，是时候张口了。 “大哥……我其实，是为了长海来的。你也知道，自从离开四道泉农场之后，他一天天的也没心思找工作，也没心思找对象。整天消沉的……我看了直心疼……” 说到这儿，刘美娟低声地抽泣了起来。 刘副书记把毛笔“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他还好意思消沉？我都没嫌他给我丢人！” “好好的购销科科长不认真做，去学人家做什么以次充好的事情，还私下给人家回扣。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人家农场没通告，没追责，你现在都得去局子里捞他！” “到时候，我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丢人都丢到家了！” 刘副书记这一吼，把刘美娟吓得脸都白了。 “哎呀，好好的，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呀，把美娟都吓着了。”王丽嗔道。 “她吓着？教育出这么个糊涂玩意儿，她早该吓着！” 第103章 喜上眉梢 刘美娟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我也知道这孩子没啥大本事，但起码他做事还算踏实。” “做事还算踏实”这几个字，跟赵长海根本就不沾边。 刘副书记摇了摇头，在当妈的眼里，自己家的孩子都是好的。 亲情蒙住了她们的眼睛，让她们完全看不到自家孩子的缺点和劣性。 他本来不想再跟刘美娟多话，拿起毛笔就想继续写字，但刘美娟在这时又说道：“四道泉农场的事儿，我是知道的，长海是被那个沈扬给算计了！” “沈扬算计他干什么？！他有啥好值得算计的！”刘副书记皱眉喝斥。 “咋不算计？不算计那个沈扬能上位吗？”刘美娟越说越气，一边擦眼泪，一边道，“要说竞争销售部，沈扬能竞争得过长海？咱们长海要能力有能力，要口才有口才，脑子灵活，还有你这个舅舅坐镇。那销售部就算再怎么轮，能轮得到沈扬去？” “你快拉倒！”刘副书记的脸再一次板了起来，“你知道个啥？人家沈扬才叫脑子灵活，他竞聘演讲那天我也去了，讲得那叫一个精彩！” “而且字字句句都有条理，桩桩件件都说在点子上。一听，就是为了四道泉农场量身定制的销售策略。而且，人家还立下了军令状！” “实话告诉你，我当时也投了沈扬一票。是个脑子清醒的都知道这才是四道泉农场需要的人才，你们家长海，当个小科员还行，让他去开疆辟土，领导职员，那就是个白给！” 说着，刘副书记扫了刘美娟一眼，冷哼：“还一天天的自命清高，以为自己能干多大事业似的……亏你乐意信他！” 刘美娟的脸红得就像是杨乃林地里的“爱心西红柿”，她嗫嚅了半响，方道：“那，就算长海不至于像沈扬那么优秀，当上销售部经理。但像你说的，他当个科员总是好的？” “当初他竞聘销售部的时候，本来也没说道当销售部经理这个事儿，要说是销售部经理，那我们没准还不去竞聘呢！” “总不至于，连当个科员的机会都不给我们？我听长海说了，尹升当初可是跟他说的，让他去当销售！” 刘副书记拿着毛笔的手顿了顿，刘美娟一看有门儿，立刻开始添油加醋起来。 “说好的事儿，临时又把沈扬塞进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还不是摆明了欺负长海老实？” “长海还没竞聘呢，就找机会把长海拿来下了，这公平吗？不仅不公平，而且直接是不把你这个当舅舅的副书记放在眼里！” “行了！”眼看刘美娟越说越来劲儿，刘副书记气得猛地一拍桌子，墨汁飞溅，刚刚写好的字也毁了。 “哎呀，美娟，你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王丽走过来，拉了一把刘美娟，“哪家的孩子没在职场上吃过亏，挨过挤兑？你大哥不是那种愿意跟他们计较的人，估计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等长海走了之后，他们才告诉你大哥咋回事。” “你以为你大哥不生气，不上火？唉，拉倒，咱们吃饭，吃饭。”王丽最了解刘副书记。 他之所以这么生气，多少也跟尹升和李明远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赵长海离职的事情有关。 但木己成舟，他也没法再说啥。 今天刘美娟一通哭哭啼啼，搅得他也心烦意乱。 而王丽的那句话，看似劝刘美娟忍耐，实则给了刘副书记最致命的一刀，等于直接把他架到火上烤了。 “你放心，长海受了委屈，他这个当舅舅的不会不管的。你们也是，咋不早点让长海来呀？就这么一直自己受着委屈，啥也不说？”王丽把刘美娟拉到饭桌上，看似低声劝解，实际上用的，还是让刘副书记能听到的声音。 “你们忍着委屈，整得你大哥这边啥也不知道，你们让他咋管呀？” “要说长海也是的，看着挺精明的，让人家算计了也不吱个声。整得里里外外都觉得是他的不是！” “你们不要小看了沈扬，那小子根本就是踩着咱们家长海往上爬，你知道不？” “当销售经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他要是没点心眼，没点心计，能当上经理？” “指不定他和尹升他们怎么合计的，背后送了多少礼，所以才把长海拿下去。后来抱上了李明远的大腿，才……” “你们有完没完，还吃不吃饭？！”刘副书记板着脸，走了过来。 王丽见火已经拱得差不多了，赶紧笑道：“吃饭，吃饭，美娟买的大闸蟹都蒸好了，可新鲜了，来来来，趁热吃！” 刘美娟见状，也赶紧帮忙盛饭，拿筷子。 刘副书记坐在主位上，也不说话。刘美娟悄悄地看了看王丽，见王丽向自己点头，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前面已经说了那么多，这会儿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就只是默默地吃饭。待到饭吃得快差不多的时候，刘副书记打破了沉寂。 “四道泉农场是别想了，听说王家保农场现在也在进行改制，正是缺人的时候，让长海去那看看。” 刘美娟先是一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喜上眉梢，“哎”了一声，赶紧执勤地挑了最大的一个大闸蟹递给了刘副书记。 刘副书记也没推辞，接过大闸蟹，一边剥着壳，一边道：“不过这事儿还没定死，明天我先打个电话。” “好嘞！”刘美娟一边应着，一边向王丽投去感激的目光。 “你告诉长海，这次要去了新地方，可给我稳稳当当的上班，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踏踏实实的干事，要不然，丢的可是我的人！” “好好好，都听大哥的！”刘美娟喜得连连点头。 刘副书记所说的王家堡农场，是继四道泉农场之后，进行改制的农场。 王家堡农场，比四道泉农场的位置还要更偏远，离山更近，道路也更难走。他们是今年才修好了路，因而正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干一场。 第104章 自暴自弃 王家堡农场的地理位置并不占优势，离他们最近的，也就只有四道泉农场了。 可以说，除了鹤鸣乡农场和玉则农场这两个先锋标兵，四道泉农场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 所以对于王家保农场来说，最智慧的方式，就是借鉴四道泉农场的改制经验。 刘副书记受邀参加过一次王家堡农场的，“关于王家堡农场改制”座谈会，王家堡的书记李树维还特意跟刘副书记握手，表达了他们想要向四道泉农场学习的想法。就在前几天，李树维还给刘副书记打电话，商量想要带领学习组来四道泉农场参观学习的事情。 对方热情高涨，在这个时候，让赵长海去到王家堡农场工作，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再好不过。 于是第二天，刘副书记就给李树维打了个电话，对方一听说刘副书记要介绍一个曾经在四道泉农场工作过的小伙子来王家堡农场，当即便欣喜万分地答应了。 刘副书记当然不可能把赵长海干的那些傻事告诉李树维，只说这个小伙子是自己的亲戚，为了在当初销售部竞聘的时候避嫌，他就让这孩子下来了。 这番话说得李树维十分的感动钦佩，刘副书记在工作上一向沉稳又负责，本身又有才学，又很快荣升书记，能够做这个顺水人情，李树维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他们正是需要借鉴四道泉农场改制的先进思想和经验，自然是万分高兴，直接就让赵长海过去他们的产品部做经理。 刘副书记想了想，拒绝了李树维这个建议，请他帮忙找一个相对低调的岗位，让赵长海先干着。 他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外甥的，如果一下子给他太高的职位，一方面对自己影响不好，另一方面，也怕赵长海又开始飘了。 所以，一步一个脚印，是最好的。 李树维想了想，随即给赵长海安排了个改制组委会的副组长。 这个职位，虽然看上去不算有正式职位的样子，但其实却大有玄机。 因为谁都知道改制是王家堡农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一旦改制完毕，必定是会论功劳大小安排到各个部门的重要岗位。 可以说，是按功分配的意思。 这样一来，赵长海只要干得好，将来无论安排在什么职位上，都是顺理成章，有里有面。 刘副书记很满意。 因为从亲情上来讲，他不得不帮赵长海一把，但从工作职责上来说，他也不愿意徇私舞弊。 李树维的这个办法，可谓两全其美。 要是赵长海还扶不起来，那到时候把这小子开了，也就是仁之义尽。即使是刘美娟这个哭巴精也无话可说，刘副书记也两边都有话说，可谓是可进可守的办法。 事情就这么定了之后，刘副书记才给刘美娟打了电话，让她告诉赵长海，这段时间好好收拾收拾，收敛收敛心性，准备下周去王家堡上班。 刘美娟先是一喜，紧接着便小心翼翼地问刘副书记，赵长海这次去，是个啥职位。 刘副书记心里一堵，气得喝斥她，有个班上就不错了，还想一步登天？ 刘美娟赶紧陪着笑脸，说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想让孩子知道自己去那儿干点啥，也好做准备。 刘副书记的气这才消了一消，告诉刘美娟这次去，是先做改制组委会的副组长。只要赵长海踏实的去干，将来做个重要职业是板上钉钉的。 但要是不好好干，那就算是他本人的面子也不好使。 得到这个消息，刘美娟简直是心花怒放，一个劲儿地感谢刘副书记。 放下电话，刘美娟终于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 “你干啥呢，中彩票了？”赵富贵自从退休之后，就闲下来了，没事儿就在家里喝点小酒儿。 眼下正是中午，他嗓着二锅头，就着花生米，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可比中彩票好多了！”刘美娟道，“大哥给长海找了份工作，副组长呢！” “副组长？”赵富贵嗤笑，“他会组个屁！日上三竿了都不醒，他组团胡闹行！” 说罢，赵富贵就又嗓了一口二锅头。 “滚一边去！你懂个屁！”刘美娟的大好心情顿时减了一半，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她就没见过谁退休了以后，能像赵富贵这样休闲自在的。 人人都想找点事情做，继续发挥点余热，只就只有他，天天啜个小酒就美上天了。 刘美娟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咋看上这么个玩意儿的。 不过，她也不想再跟赵富贵一般见识了，刘美娟现在的心思全都在自己儿子的前途上。喝斥完赵富贵，刘美娟便满面笑容地敲响了赵长海房间的门。 此时的赵长海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敲门声一直在响，响得他懊恼至极，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刘美娟走了进来，他看着被子往脑袋上一蒙，转过身继续睡。 和老爹赵富贵吵过一回架之后，赵长海就更闹心了，他连家都不想回，天天在外面跟一些狐朋狗友胡混，天天晚上都是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回到家就蒙上脑袋睡觉，一直睡到快到晚上。 反正他在这个家里也是遭人嫌，还不如干脆就睡觉，睡醒了就跑出去吃吃喝喝。 刘美娟一进来，看到赵长海这个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她走过来，隔着被子拍了拍赵长海：“儿子，还睡呢？” 赵长海腻歪地闭紧了眼睛，他本以为刘美娟是来唠叨他的，没成想，听到的却是她带着笑的声音：“儿子，快起来！妈带你理理头发，买两件好衣服，下个礼拜就上班了！” “上啥班上班，我一个废物，能上啥班！”赵长海现在可是负能量爆棚，说“自暴自弃”都一点不夸张。 “咋能没班上呢？我儿子那么优秀。妈跟你说，你舅舅给你找了个工作，也是个农场，这回你去啊，可不是科长了，更不是科员，是个副组长！” 赵长海的耳朵动了动：“副组长？” 第105章 不能空谈 赵长海猛地坐了起来：“副组长？干什么的副组长？” “改制组的！”刘美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当即便把来龙去脉跟赵长海说了一遍，包括刘副书记对于这个“改制组副组长”的说法，全都跟赵长海叙述个清楚。 赵长海万万没有想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当即但被这个大馅饼砸懵了，呆呆地坐在那儿，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我早就说过，我儿子有出息，区区一个四道泉农场的销售，咱还看不上呢！”刘美娟越说越高兴，捧着赵长海的脸还揉了一揉。 岂料赵长海一拳砸到了床上，吓得刘美娟“妈呀”喊出了声。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赵长海咬着牙，吼出了这么一句。 刘美娟呆怔片刻，文才反应过来，“噗嗤”笑出了声。 “行了行了，快起来了，去洗个澡，收拾收拾，妈带你买两身衣服。这几天把颠倒的作息时间也倒一倒，下周就要上班了！” 赵长海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到快遮住眼睛的头发，和满脸的胡子茬，点头：“行！” 作为当事人，赵长海一方面喜悦万分，另一方面，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大干一场，一方面给自己争口气，另一方面，也要用实力向沈扬叫板。 他赵长海虽然在四道泉农场被沈扬压一头，但是在新的单位，他必须用实力证明，他比沈扬牛！ 赵长海还要用崭新的面貌去见杨盼盼，让杨盼盼对他另眼相看，拜倒在他卓越的风姿之下！ 赵长海确实是像换了个样似的，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前阴郁不忿的脸上也有了朝气和笑容。 为了给王家堡农场那边留下个好印象，他还特意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四道泉农场的改制变化都写了下来。 去到王家堡农场的时候，赵长海带着打印出来的《四道泉农场改制项目总结》，打扮得板板正正，给王家堡的李树维书记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当即便留下展开了工作。 对于这个空降的副组长，王家堡改制组的一些成员，都颇有些不快。但赵长海毕竟是有后台的人，早就有人听到了风声，说他是未来某书记的外甥，得罪不得。再加上赵长海初来乍到，还是懂得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这些人不好说什么，表面也算是和和气气。 李树维问赵长海要不要给他准备一个单位的办公室，赵长海瞟了瞟改制组组长薛齐的公位，人家一个组长都跟大家在一起办公，他当然不好狮子大张口要单位的办公室，当即便表示他要跟大家在一起办公。 李树维当然也没打算给赵长海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只是侧面试探一下赵长海这个小子到底是不是那种恃后台跋扈的人。看赵长海这么低调，当下也挺满意，交待完工作就走了。 下午，赵长海跟改制组的人一起开了个会。他这个人，还是很会跟领导搞好关系的，一方面诚恳地表明了要跟大家一多学习，多进步，另一方面也跟大家伙分享了四道泉农场的改制思路。 让赵长海觉得心满意足的是，改制组的这几个人，还真的都挺当回事的，还都拿着纸笔，把赵长海说的一些都记下来了。 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赵长海整个人都是春风得意的。 他在王家堡农场做了大概将近三个月，在李树维和薛齐的信任和扶持下，大刀阔斧的进行了很多改制，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刘美娟对于儿子的成长这个高兴，天天喜滋滋的，往大哥家跑得更勤了。 三个月之后，王家堡农场也仿效四道泉农场，建立了销售部。 赵长海因为在王家堡农场改制的时候表现突出，竟然直接荣升了销售经理。 赵长海这个美呀，他想着自己终于扬眉吐气，心里就开始盘算着去找杨盼盼。 哪知道这时候已经去读了成人大学，垂头丧气的赵长海又在这个时候，得知了一个让他整个人都如朝雷击的消息。 王家堡农场的场长肖春平，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沈扬当初在竞聘销售经理的时候，许下了“军令状”的事情，竟然在开农场大会的时候，直接让赵长海也立个“军令状”，确保一年之内，销售部的业绩达到理想水平。 赵长海整个人都呆住了。 但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赵长海硬着头皮，把自己“忽悠”的水平发挥到了极致，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说什么自己用不上一年，只需要半年的时间就能够把王家堡的销售业绩从从前的农产品问题的三成，提高到六成。 肖春平当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紧紧地握着赵长海的手，连声说“好”，与会的成员也掌声不断。 赵长海的脸上笑得春光灿烂，但心里却叫苦不迭。 回到家，他更是想连抽自己的耳光。 纸上谈兵，终究还是不行。 既然立下了“军令状”，赵长海就必须要落实到实处。 要不然，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就没了，自己的面子往哪搁？未来他还怎么追求杨盼盼？ 混是不行了，吹牛也是不行了，赵长海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去四道泉农场，挖消息挖人去。 当初在农场的时候，他跟老卫的关系就还算不错，眼下，他刚到四道泉农场，就给老卫打了电话。 这也是老卫下班就急匆匆地往外跑的原因之一。 赵长海开车载着老卫，来到了四道泉农场数一数二的饭店，老卫一向节俭，孩子现在上学，正是用钱的时候，他更是一分钱都舍不得给自己多花。 像眼下这种大饭店，老卫更是想也不敢想。 他脚踩在地毯上的时候，心里都有点忐忑，生怕这里的服务员嫌弃自己的鞋脏。 但赵长海倒是司空见惯，对这里服务员的殷勤服务，完全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让老卫打心眼里高看了赵长海一眼。 “长海，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老卫问。 第106章 未雨绸缪 赵长海把自己的派头做得这么足，其实就是在等老卫的这句话。 他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摆了个极为不以为然的姿势，道：“高就谈不上，我现在一个农场做销售部经理。” 老卫顿时惊住了，他眨巴了两下小眼睛，立刻朗声笑了起来。 “哎呀，赵经理，了不得呀！来来来来来，”老卫一边说，一这站起身来，打开一瓶啤酒，给赵长海满上了，“满上满上，恭喜赵经理高升！” 赵长海嘴上虽然说着“哪里哪里”，但是心里却相当的得意。 他跟老卫碰了杯，拿着酒直接一饮而尽。 老卫也直接把这一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还把杯子翻转，向下倒了倒。 在东北，这种方法，是一种表示诚意的方式，表明自己喝得一点都不剩，对于彼此的感情相当的在乎。 赵长海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老卫坐下。 老卫屁股刚挨椅子，就开始感慨赵长海当初走得憋屈，他替赵长海感觉到不值，要是赵长海不走，那凭赵长海的才干，销售经理哪里还轮得到沈扬？ “哎，都过去的事了，别提了。”赵长海挥了挥手，老卫立刻识实务地改了口。 “哎呀，看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四道泉农场哪儿能容得下您这尊大菩萨，实事证明，是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不在四道泉农场，您照样是销售经理，照样是这个！”老卫说着，挑起了大拇指。 赵长海心里这个美，但表面上还得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 老卫连连点头称是：“您太谦虚，就是太谦虚。老这么低调可不行啊！” 赵长海乐得嘴都快合不拢，直叫老卫吃菜。 老卫连声答应着，诚惶诚恐地拿起了筷子。 说实话，老卫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菜，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动筷。 赵长海见状，便给老卫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笑道：“吃，别客气。” 老卫连声应着，赶紧把排骨吃进了嘴里。 这大酒店的饭菜就是不一样，老卫吃得是满心欢喜。正在老卫吃得过瘾的时候，赵长海问了他一句：“农场改制之后，已经差不多有两三年了，现在怎么样？” 赵长海要是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老卫心里的不满再一次被点了起来。 他擦了擦嘴，怒道：“要不咋说，沈扬这小子不是个玩意儿呢！当初他来阴的，把您给逼走了，现在又来对我们这些职工下手，心真他娘的黑！” 赵长海最乐意听的就是沈扬的坏话，当下眼睛就亮了起来：“咋回事，说说？” “还能咋回事，他要做市场调查！你说你做就做呗，为啥让我们这帮人都往外跑啊？让那几个年轻人跑就算了，还让我跑，我都多大岁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往外跑，老婆孩子咋整？谁照顾？” “跑市场？跑市场干啥？”赵长海皱起了眉头，“你们不是在网上卖产品，卖得还挺好吗？” 赵长海也看到过四道泉农场的宣传片，当初佟如敏的团队，来四道泉农场拍宣传片的时候，可是热火朝天，沸沸扬扬的。 大家伙全都穿上新衣服，争先恐后地想在镜头前面露个脸。而当宣传片正式播出的时候，四道泉农场谁家不是挤在电视前面、电脑前面看？ 就算 那些不会上网的，也都让自家的年轻人想办法上网看，为的，就是想看看沉寂了这么多年的老农场，出现在屏幕上的样子。更想在人群里瞅一瞅，自己有没有露个脸。 就算是赵长海再看不上沈扬，也不得不承认，宣传片拍得确实不错。 平时他们看惯了的黑土地和乡下的风景，在电视上竟然那么好看，青山如黛，绿水如翠，绿树成荫。 就连赵长海那个酒鬼老爸看着，都掉下了眼泪。 原本，赵长海还在建议书里，建议王家堡农场也请人拍个宣传片，在网上销售呢。 “那些宣传片就是白扯！老话儿说得好，‘花无百日红’，啥玩意儿，火就就火那么一阵。这才火了没多长时间，销售量马上就下去了。唉！说是今年年底可能连迹效工资也拿不上了，真他娘的窝火！”老卫提起这个事就糟心。 赵长海的心里“咯噔”一下，关于拍宣传片这个事儿，赵长海他们已经开了两次会了，马上就要拍板定案。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卫竟然说已经没啥用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赵长海的心里都有点打鼓。 为了套出更多的话，赵长海急忙给老卫点了支烟。 老卫也没客气，深深地吸了口烟，对赵长海道：“沈扬那天给我们开会了，说是什么电商要大洗牌，现在整个市场正在调整。但具体以后朝什么方向走，他也不能确定，所以绝对不能放弃传统市场，必须马上进行市场调研，多方走访市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之前我们一直做的是传统市场，他突然说整电商，搞一堆一堆的人来往这涌，拍什么宣传片，搞得人仰马翻的。” “这好不容易整完了，才好了几天呀？又开始折腾，我看，他就纯折腾，把人往死里折腾！能他娘的好几天？我们累得跟驴似的，到最后又只能好几天，这不是扯呢吗？玩儿人呢这是！” 老卫说得义愤填膺，赵长海的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了。 难怪这段时间四道泉农场都这么消停，也没啥新消息传出来，弄了半天，是沈扬又在悄眯眯的玩花样呢。 电商这么快就不行了？ 这市场变化也太快了！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上，这阵风就过去了！ 幸好王家堡农场还没来得及拍宣传片，要不然的话，钱投进去，没看到效果，自己这个销售经理就完犊子了！ 他前脚刚立完“军令状”，后脚就栽个大跟头，到时候面子里子全都得丢了。 赵长海暗暗地捏了把冷汗。 他真是太英明了，在事情还没开始之前就来四道泉农场挖消息。 未雨绸缪，说得就是自己呀！ 第107章 为人嫁衣 赵长海这边心里打着小九九，那边老卫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沈扬。一边数落，一边喝酒，喝到脸都开始变红了。 “你们也真是不容易。”赵长海又给老卫倒了一杯酒，义愤填膺地道，“这沈扬也真是，咋能东一头西一头的？好好的，把一件事情做到底不就行了？” “哎呀，要不怎么说，沈扬这小子和您不能比呢！沈扬太浮，不稳重。哪像您这么稳，凡事还都替别人想。哎，对了，赵经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卫其实自打听到赵长海在王家堡农场做销售经理的时候，就动了想要去赵长海那儿的心思。 他从坐在这儿就开始贬沈扬，损沈扬，目的也是为了能到赵长海那儿去。 赵长海其实也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只不过他不主动说，而是等着老卫自己说。 老卫见赵长海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自己，便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问：“我就是想问问您，您那还缺人不？” “咋，你要来？” 老卫就等着赵长海这么问呢，他刚想张口应承，赵长海却突然话题一转，摇头苦笑。 “唉，不可能哈，我想多了，你在沈扬那干得那么好。现在工资，也挺高？你继续说，继续说。” “嗐，高啥高，没说嘛，今年连绩效工资都没有！”老卫瞪着眼珠子，气鼓鼓地道，“我早就想走了！沈扬这小子，心眼多，人坏，就知道算计我们这些下属。不像赵经理您，敞亮、大气！” 说着，老卫给赵长海倒满酒，然后举杯道：“赵经理，我今天也厚着这张脸皮，开门见山地问您一句，愿不愿意我跟着您混？要是您那还缺人，也愿意让我去，我老卫从今以后，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说罢，老卫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哎呦，这可不敢当！”赵长海受宠若惊般地站起身来，一脸感动地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在王家堡农场，也正是需要人帮我实干的时候。你能来帮我，那我求之不得！” 赵长海的一番话，把老卫也感动得几乎快要掉下泪来。 两个人推杯换盏，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千里马好不容易遇到了伯乐，老卫此刻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如数告诉赵长海。 赵长海想要得到的消息，在这一天有如神助般，全部收集全了。甚至还超出了他的预期。 等老卫醉得倒倒西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赵长海已经把所有有用的信息全都记录在手机上了。 一顿饭，几百块，足以让赵长海这个销售部经理的座位坐得稳稳的了。 于是他买了单，叫来出租车，把老卫送回到了家。 老卫回到家，就高兴地跟儿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称自己很快就发达了，到时候给儿子请好几个家教都不是问题，把他儿子烦得直接从家里跑去了奶奶家。 儿子跑了，他就跟媳妇说，说自己马上就要高升了，再不在沈扬手底下受这窝囊气。媳妇气他喝多了，直接把他撵去客厅，谁料老卫没走几步，就“扑通”一声栽倒地上，睡着了。 老卫媳妇气得够呛，扶又扶不起来他，索性也不管了。可怜老卫就这么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 他一骨碌爬起来，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迟到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昨天好像已经跟赵长海说定，去王家堡工作了。 但是赵长海是怎么说得来着？ 老卫想了半天，越想越头疼，他唯恐赵长海会变卦，于是立刻拿出手机给赵长海打了个电话。 赵长海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勤奋地写着关于《王家堡改制后销售部的工作建议》，见老卫来电话，不觉乐呵呵地接起了电话。 他知道老卫想来王家堡农场工作的迫切，但却不想就这么快满足他的愿望。 赵长海沉吟片刻，然后暗示想来王家堡农场，总得有点工作表现，起码得表现一些诚意。 老卫当然不知道自己昨天说的那些醉话，已经泄露了多少四道泉农场销售部的商业机密，也让赵长海省去了多少本来应该付出的劳动成本。 糊涂的他，为了攀上所谓的“高枝儿”，当即便拍胸脯表示，无论赵长海要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地做。 赵长海感动地道：“老卫，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我的左膀右臂！我需要你做的很简单，你先耐住性子完成市场调研，然后带着调研结果过来。” “啥……啥？”老卫顿时傻眼了。 他想跑到赵长海那去的原因，就是不想参与这次的市场调研。没想到，他又当孙子，又表忠心，最后还是逃不开去干活跑腿的命运。 这不是白折腾一场嘛？！ 赵长海知道老卫这个人纯粹就是懒，他倒也大方，直接跟老卫表示，他不会让老卫白干。虽然老卫现在还没有入职王家堡农场，但是他个人会给老卫工资补贴。 也就是说，从这个月开始，他就给老卫开工资，一个月三千块钱，一直到老卫做完市场调研。 老卫一下子就动心了。 这意味着，老卫现在就可以拿双份工资，然后到时候直接无缝衔接，入职王家堡农场销售部。 赵长海还许诺，以后不管有什么脏活累活，他都不会派给老卫，还会让他当销售部的小组长，工资肯定比普通的销售高。 老卫乐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地跟赵长海道谢。 赵长海表现上谦虚，心里却在暗乐，市场调研最多一个月就完事儿，等于赵长海只花三千块钱就做完了市场调研。 而且这个调研结果，绝对比那种市场调研公司做的更全面详细，花得钱又少。 到时候，这三千块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报销了。但换来的功劳却是大大的，搞不好，他还会因此而得到表彰，年底混个奖金啥的。 嘿嘿，沈扬啊沈扬，你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自己是在替别人做嫁衣？ 第108章 事出无常 其实，赵长海还真说对了。 现在的沈扬，一门心思就是想赶紧把市场调研做好，别的，啥也没想。 他哪里有什么提防自己替别人做嫁衣的心思？ 定下来了市场问卷的赠品，沈扬又去跑包装。 按说，这些都应该是产品部那边包揽的。 但是产品部的经理乔欣在这节骨眼儿上，阑尾炎犯了，还是疾性的。 沈扬这个气。 四道泉农场现在的人员都很精简，一个萝卜一个坑，从前那种臃肿的人员构架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以，乔欣这一病，产品部拿上来的方案就有点让人头疼了。 四道泉农场毕竟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包装设计不是过去那种大红大绿的风格，就是时下那种特别流行的样式，既没有辨识度，也缺少四道泉农场本身的特色。 最主要的是，没有产品的特色。 这让厂长李明远很不满意。 而最不满意的，是沈扬的师父杨乃林。 “爱心西红柿”可是杨乃林的心头肉，包装不好看，他可是绝对不能乐意的。 那么倔，那么精益求精的老爷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更何况，这次的农产品，关乎四道泉农场的未来。 沈扬早就下定决心，要借着这次的机会，全面占据传统销售市场。至少，也要做到占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五十五以上！ 也就是说，这次看似只是一个市场调研，但却是四道泉农场翻身仗的第一枪。 必须要干得漂亮！ 不仅是沈扬，陈保国和李明远都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二位一商量，直接把这个工作交给了沈扬。 沈扬已经充分认识到，现在的他，就是一颗农场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拧，哪个岗位需要他就得往前顶。 订制好了包装，沈扬就开始带着销售人员一起跑市场了。 沈扬亲自跑市场，这是包括老卫在内的销售部员工，全都没有想到的。 他们都以为沈扬会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收集大家伙交上来的调查报告就好，哪成想，沈扬是亲自带队。 他跟销售们一起住最普通的招待所，吃最简单的盒饭。他们白天兵分几路，按照划分好的区域跑市场，晚上集合在一起总结、分析、研讨，忙得脚不沾地。 “我说领导，我最开始的时候，是以为你亲自下场跟我们同甘共苦，特感动。可是现在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呢？这睁开眼睛就见着你，闭上眼睛之前看的也是你，整得我们比上班的时候，工作时间都集中！”小李下市场一个礼拜，整个人都差不多瘦了一圈。 他跟沈扬住在同一个标准间，相处得久了，就愈发熟悉，话也就说得更随便些了。 “你才发现？这人就是来监视我们的！”钱皓他们结束了一天的调研，这会儿全都聚在沈扬的房间里吃饭，钱皓用筷子戳了戳盒饭，道，“看见没，连馆子都舍不得带咱们下，成天就是吃盒饭，我都快要变成盒饭了！” “早上变包子，晚上变盒饭。”大刘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补充。 “我说你们……咱能不能说点别的？经费有限，等回去我从工资里掏钱请你们下馆子，行不行？”沈扬当然也想吃好的喝好的，但是他们出门在外，经营本来也不多，肯定是能省则省。 “再说咱们呼啦啦一票人，要是胡吃海塞的，给人家看着多不好。”沈扬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所以就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呗。”钱皓道。 “说是艰苦朴素，你们没觉得，老卫挺拼吗？”小李想起什么似的，对大刘道，“大刘，你跟老卫住一个标准间，他天天早得比你早，回来得也比你晚……你真得多跟人家老卫学着点。” 大刘平时没事就跟小李杠，但这个事，他倒真没杠。 “老卫确实挺能拼的，我真没想到，当初他说他不乐意跑市场的，没想到真跑起来，比谁都能吃苦。” “那你看，人还得从事儿上看。”沈扬笑道，“老卫这次干得真不错，今天咱们都吃上饭了，他还没回来呢。这次咱们回去，说啥也得给他开会表彰啥的。” 大刘点了点头。 几个人正说着，老卫提着个公文包，急匆匆地回来了。 沈扬的房间跟老卫他们的房间就住对门，人多聚在一起吃饭，屋子就热，所以沈扬通常都会开着门。 因而老卫回来的时候，自然大家伙就看见了。 见他回来，大家伙立刻招呼他来吃饭，老卫应着，刚要走过来，到了门口却又顿住了脚步。 “我先把包放回去。”他说着，转回房间，放好了东西，才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老卫，我们刚才还说你呢，行啊，比我们都能跑市场，这做事精神，牛啊！”大刘向老卫挑起了拇指。 “哎呀，这话说得，跟你们学习，跟你们学习。”老卫乐呵呵地谦虚道。 “来，老卫，吃饭，多给你加了个鸡腿。”沈扬递过去了一盒饭，老卫满脸都是笑容地接了过来，连声道谢。 “看起来还得是努力干活啊，我们几个今天都没鸡腿！”小李不满地嚷了起来。 “明天你也向人家老卫似的天天最早走，最晚回，我保证给你也加鸡腿。”沈扬打着包票。 大家伙全都笑了。 只有钱皓啃着一块酥鸡豆腐，细细地看着老卫，不发一言。 等到大家伙都散了，钱皓给沈扬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两瓶水。 沈扬知道钱皓也不是那种没事儿喜欢找人搭伴的人，找自己，肯定是有啥话要说，于是二话不说，便下了楼。 “咋，有啥事儿？”一见面，沈扬就直截了当地问。 “你学不觉得，老卫有点反常？”钱皓也不转弯抹角，而是直接对沈扬道。 “是有点，”沈扬点了点头，“不过，可能是想通了？” 毕竟他们之前做了那么久的思想工作，老卫估计也是认清形势了。 钱皓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第109章 无须提防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事出无常必有妖，老卫一下子转性，不正常。” 钱皓皱着眉道。 沈扬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老卫？” 钱皓寻场望去，但见手拿公文包的老卫，正匆匆地走过马路，奔进了一个小门市店。 而那家门市店上，挂着“打字复印”几个大字。 “他进复印打字社干啥？”钱皓诧异地问。 他们都知道老卫是一个没那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人，平时工作上要是有需要用电脑，或者复印机的情况，老卫是能推就推，能指使别人就指使别人。 现在，他居然去复印社？ “他有啥好复印的？”钱皓见沈扬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扬说着，举步就往复印社走。 钱皓跟在了沈扬的身后。 这会儿的老卫，刚把公文包里的一叠厚厚的文件拿出来，见沈扬走进来，吓得手一哆嗦，文件顿时掉落在地。 “哟，老卫，干啥呢？”沈扬笑呵呵地问。 “没没干啥、没干啥。”老卫慌得乱了套，他立刻蹲下来，胡乱把地上的文件收拾起来，一股脑地塞地了公文包。见沈扬和钱皓都看着自己，他咧嘴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从省城的亲戚家借了点高中的考试卷子，他们家孩子在省重点高中，今年也参加高考。”老卫解释道，“咱们农场那边的高中，你们还不知道嘛，教的那些知识，肯定跟省重点不能比。咱们普通人家想改变命运，就得全靠孩子读书了……” “行啊，老卫，你这是为了孩子的前途，能想到的资源全都用上了啊？”钱皓笑着打趣。 “唉，有啥办法呢，我也没啥本事，就是给孩子找点卷子，让孩子拓展拓展思路。到时候是成个龙，还是成条虫，就看他自己了。” 老卫这番话，说得动情，很有那么点真情实感的味道。 “对了，沈经理这是？” 沈扬摇了摇手，渞这：“我不着急，你先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领导先来，领导先来。”老卫连连示意复印社的老板先接待沈扬。 沈扬推辞了几番，看老卫实在坚持，便拿出了身份证，递给复印社的老板：“那就麻烦先帮我复印一下身份证。” 老板应着接了过去，复印好了，递给了沈扬。 沈扬正要掏钱，老卫急忙表示不用给了，算他的。 沈扬也没再客气，点头谢过了老卫，就和钱皓一起离开了。 看着沈扬走远，老卫这才松了口气。 ——他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哎，老哥，您那些卷子是哪个高中的？能不能也借我复印几张？我儿子明年高考，我们也跟着学学呗。”复制社的老板，满面堆笑地问老卫道。 “卷子？啥卷子，哪儿来的卷子？！你以为省重点高中的卷子那么容易要着呢？真要那么容易，人家还能叫省重点？！”老卫刚才一颗心都快要憋爆炸了，这会儿把怒火全都撒在了复印社老板的身上。 沈扬和钱皓走到酒店门口，方才回过头来看向了复印条件社。 “老卫印啥卷子，得印这么半天？”钱皓道，“他不会是把人家省重点的卷子都借了来？” “不好说。”沈扬把手里的复印纸卷成了一个卷，若有所思地道，“但是我看他手里那个公文包，可是走哪儿拎到哪儿……而且他刚才那种慌乱……你说，不过是卷子而已，用得着那么担心吗？” “就是，像干了亏心事一样。”钱皓嗤笑。 回忆起老卫刚才的样子，确实是一副像做了亏心事的样子，沈扬思忖片刻，忽然问道：“这几天老卫的市场调研问卷都交上来了吗？” 钱皓点了点头：“他除了交得最晚，别的倒都没差啥……” 话音刚落，钱皓便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不会……老卫他……不能？” 沈扬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却是十分的严肃。 四道泉农场的市场调研问卷，对于一般人来说，其实是没啥用的。不过就是城里人买粮买菜的消费习惯而已。 但是，假使老卫真的是在复这些问卷，他能用来做什么呢？ “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提防一下？”钱皓问，“或者，跟老卫谈一谈？” 沈扬摇了摇头。 “走，早点休息。” “没用？那就这么由着他随便乱来？”钱皓简直觉得匪夷所思，“老卫万一真复印了咱们的问卷呢？” 沈扬笑了。 他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耽误时间，而事实上，在以后几天的工作里，沈扬也仍像从前那样对待老卫。 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调查问卷都进行得差不多了，沈扬便让钱皓和大家伙先回去，自己要留下来进行一些收尾工作。 “领导，您不能自己在这收尾呀，我留下来，我帮您。”大家伙出发的前一天，当听说沈扬要留下来进行收尾工作，老卫第一个提出了要跟沈扬一起留下来的要求。 这还真把大家伙都惊讶坏了。 “怎么着，老卫，你现在是真有思想觉悟啊，竟然要留下来帮领导？！”大刘像不认识老卫似的，打量着他，道，“你是老卫吗？别是换了个人？” “去去去，我这个人，要么不干，要干就把事情干到底！”老卫挥了挥手，一副相当有风格的样子，“哪像你们，工作做完了就拉倒了，不想想领导辛苦不辛苦。” 钱皓看着老卫这副样子，简直差点相信那天他只是单纯的复印卷子而已。 沈扬笑着拍了拍老卫的肩膀，先是感谢了他和大家伙最近以来的付出，但也表明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只需要他自己来就可以。 “你们先回去好好陪陪家里人，我最多天就回去了，到时候，我给你们开庆功宴，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行！” “妥嘞！” “就这么定了！” 高强度工作了一个月的销售们全都欢呼了起来。 第110章 狐狸尾巴 大家各自回去收拾行李，老卫还是坚持要留下来帮沈扬，这次沈扬没有拒绝。 一回头，发现钱皓也坐在那没有挪窝。 “你怎么不去收拾东西？”沈扬问道，“之前不是你哭着喊着累，想回去吗？” “谁哭着喊着了？”钱皓瞪了他一眼，“我肯留下来帮忙你还挑三拣四的？老卫都有这觉悟，我能没有吗？是老卫？” 老卫呵呵地笑着，冲钱皓竖起大拇指。 “小伙子，有前途！” “那必须的！” 沈扬笑了起来，他冲钱皓道：“三个人肯定不能开三个房间，不符合报销规定。你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搬过来跟我住。” “那不合适？”钱皓道，“你是经理，按照规定是可以单独住一个房间的。我应该和老卫一块住。” 老卫顿时有些着急，他连忙摆摆手：“我晚上打呼噜。” “那还真巧了，我晚上也打呼噜！”钱皓笑道。 “还是不了，”老卫十分为难，“我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早，不像你们小伙子，能熬夜。” “你放心，我晚上关灯玩手机，不打扰你。” 老卫一脸为难，难得大家伙都回去了，他一个人一间房方便搞些内部消息给未来的领导赵长海，钱皓要是一直跟着他，那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行了，就你那呼噜，就别为难老卫了，人家也忙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能睡几天安稳觉。”沈扬做了最终决定，“你就搬过来和我住，快去收拾行李，别耽误别人退房。” 钱皓十分无语，看了沈扬一眼，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起身走了。 他还真不信，沈扬能看不出来，他刚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老卫身边当个卧底，好确认老卫到底有没有问题？ 钱皓走了，老卫的视线落在沈扬身边好几沓调查问卷上，琢磨着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把问卷带离沈扬的视线。 “老卫，最近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休息，晚上我带你们出去吃顿好的。”沈扬起身道。 “不辛苦，我现在还没累呢。要不然我先帮您把问卷整理一下？”老卫说着，伸手就要去抱问卷。 然而才刚碰到问卷，沈扬就拍了拍他的手臂：“老卫，着什么急呢？” 老卫一愣。 难道让沈扬，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今天才累一天，这些活明天再干。”沈扬说着拍拍厚厚几沓问卷，“这么多问卷，明天咱们三个有的忙了！” 沈扬话都说到这儿了，老卫也不好再提整理问卷的事，只能再等一等。 “那行，我先回去休息了，您有事就招呼一声。” “好好休息。”沈扬笑着招呼。 钱皓拎着行李袋敲开门的时候，先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房间里只剩沈扬一个人。 “老卫走了？” “走了，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咱们出去吃饭，我请客。” 钱皓进了门，将行李袋丢在空床上，一屁股坐下来，盯着沈扬看。 沈扬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有。”钱皓毫不客气，“直冒傻气！” “什么？” “我说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的不懂啊？我刚才那么说，就是想帮你看着老卫。”钱皓笃定道，“这个老卫，绝对有问题！” 沈扬笑了笑，不置可否。 “调查问卷，你没让他拿走？” “没有，都在这了。”沈扬指了指桌上的问卷，“一份不少。” 钱皓站起来，走到桌子前面，撸起袖子道：“今天晚上咱俩谁都别睡了，先把调查问卷整理出来，可别让坏人钻了空子。” 显而易见，他口中的坏人就是老卫。 沈扬其实也明白，老卫的反常一定有原因，只是其中的缘由他还不知道。 虽然这次的调查问卷，不过就是城里人买粮买菜的消费习惯而已，就算老卫透露出去也没什么。 但对于农场的人来说，这些市场调查问卷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了解市场才能从最直接的消费者那里了解需求，预测未来走向，评估销售风险。也同时为了“爱心西红柿”打开市场做准备。 不然，何必安排这么多人，跑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从现在的情况看，老卫的确太反常了，这让沈扬不由得想起了 如果老卫把这一个月的成果直接卷走，交给别的农场，那等于将大家辛苦一个月的成果拱手让给别人。 想到这，沈扬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了。 钱皓整理着调查问卷，将其中问卷内容详细，一看就是认真填写的给抽了出来，把一些内容简单的调查问卷放在一旁，整理半天，也没见沈扬过来帮忙。 钱皓回头，见沈扬坐在床上发呆，忍不住催促道：“沈经理，您都不着急吗？晚一点，人家都要抱着咱们的成果投诚去了！” “投诚？去哪儿？”沈扬问道。 “我怎么知道？”钱皓没好气道，“大东北又不是就咱们四道泉农场一个地方，这调查问卷在别人看就是废纸一张，但是对农场发展至关重要，他如果偷了去复印，最终能流向的地方，还不是别的农场，最近不是好几个农场都想改革吗？” “不是想，是有的农场已经开始了，就那个王家堡农场已经改制两三个月了，现在也在准备发展电商。” 钱皓眉毛一跳，问道：“他不会想投诚的就是王家堡？” “不知道。”沈扬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别干了，叫上老卫，咱们吃饭去。” “你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饭？” 沈扬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不一起吃顿饭，怎么能让他露出马脚？” “你是说，准备套他的话？！” 沈扬拿起外套，将自己的打算告诉钱皓：“一会儿我会把话题往改革上引，到时候你就提一提王家堡，看看老卫什么反应。” 钱皓激动地一掌拍在桌上的市场调查问卷上，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他的狐狸尾巴能藏多久！” 第111章 酒后真言 沈扬和钱皓一起去找老卫吃饭，老卫那边才躺下没一会儿，就连忙穿上鞋跟他们出去。 为了这次市场调研，他们在这家宾馆住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周围哪家饭馆好吃早已摸了个清。 “嚯，沈经理，咱们今天吃三国大酒楼啊？”老卫跟着沈扬来到装修得在这个小城镇算是不错的三国大酒楼，兴奋地搓着手，“之前做市场调研的时候，跟他们路过好几回这里，就是没敢进去过，得老贵了？” “是比其他的贵一点，不过今天我请客！” 沈扬带着他们进了三国大酒店，服务员将他们领进一个小包厢，又送上菜单来。 “老卫，这次你最辛苦，想吃什么尽管点。”沈扬将菜单第一个递给老卫，“别跟我客气！” “这菜单本都这么精致啊，跟本杂志似的！”老卫接过菜单，感叹道，“咱们农场门口那几家，就是打印出来，拿塑封纸一封，哪像这，封面摸着跟真皮似的软软和和的。” 老卫打开菜单，看着上面精美的菜品照片，乐呵呵道：“他们走得早真的亏大发了，吃不上这么好吃的菜了！沈经理，咱们这次预算是多少？” “要预算干什么？你随便点。” “随便点？”老卫嘿嘿一笑：“你不怕不好报销啊？”说着还意味深长地冲沈扬眨眨眼。 沈扬一怔，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沈扬就等着大家伙走了，好拿公账请客吃饭，不然那么多人怎么报销？ 还不等沈扬发作，钱皓就憋不住了：“老卫你说什么呢？谁请客肯定是谁自掏腰包，只有贪污腐败投机倒把分子才会想办法从公账里抠钱。沈扬虽然抠门，但是这个错误还是从来不犯的！” 沈扬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钱皓这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真是的，请客还请出罪过来了！都别吃了，出去买盒饭去！” 钱皓气得起身要走，老卫连忙把人拉住。 “我说着玩呢，沈经理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老卫冲沈扬竖起大拇指，“可是带着咱们改制，过上好日子的第一把好手！” 听到老卫提改制，沈扬和钱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方，谁都没想到他们还没开始呢，老卫就主动把话题引过去了。 钱皓这下立马就不闹着要走了，一屁股坐下来：“说到改制，要不是改制我能累成今天这样子？不行，沈经理你今天光请吃饭还不行，酒你也得包了！” 老卫一听要喝酒，顿时来了精神：“就是，请客吃饭哪能少的了酒？” “没问题。”沈扬大气地一挥手，“喝什么自己点。” 老卫没好意思点太多，点了两道荤菜，就把菜单递给沈扬。 沈扬转手递给钱皓，钱皓可没带跟他客气的，点了好几样贵的菜，那架势，就冲着宰他来的。 不仅如此，就连酒都点的比平时贵了许多。 沈扬一阵肉疼。 老卫倒是很高兴。 “来，谢谢咱们沈经理请吃饭！”钱皓举起酒杯道。 “谢谢沈经理！”老卫跟着举杯。 沈扬也端起酒杯。 “沈经理，刚才我也是开玩笑的，虽然改制之后咱比以前要累了不少，但是这工资也涨了好大一截！改制还是好的！敬你！”钱皓说着，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就是，我就知道跟着沈经理干有肉吃！老卫敬你！”老卫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 “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沈扬说着也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白酒。 第一道菜还没上，钱皓已经给他们又满上了。 眼看着钱皓要再次端杯，沈扬连忙一把按住他。 “别喝这么急，一会儿喝醉了，好菜上来都吃不出味道了！” 况且，按钱皓这个喝法，恐怕老卫还没倒下，他就先被这小子给灌趴下了！ “就是，先让我们吃口菜垫垫肚子。”老卫乐呵呵地说道。 很快，菜陆续上桌，三个人这才边吃边喝起酒来。 这一个月，大家吃的都是工作餐的盒饭，有时候不那么忙，沈扬就带他们去小饭馆里改善改善伙食，但那些哪比得上这大酒店的味道好？ 老卫越吃越高兴，酒也喝了不少。 他没留意的是，钱皓和沈扬其实并没有喝多少，两瓶酒有将近一瓶下了他的肚子。 吃饱喝足，三人畅聊起来。 从四道泉农场的建立到农场改革，老卫又是农场的老人，聊起这个顿时勾出不少年轻时候的话题。 他喝了不少，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醉意：“不瞒你说，沈经理，以前我也想过改制，可那时候还早，哪里有什么电商啊，就连大卡车都没有一辆。我这就是……就是没赶上好时候啊！” “我看也是。”沈扬顺着老卫的话接下去，“钱皓，你别看老卫在市场部年纪比较大，可是老卫这个老同志还是有一颗热血的心的，这次的市场调研，他出的力气可不比你们年轻人少！这一点，要向老卫多学习学习。” “沈经理说的是，我这觉悟，还落后老卫一大截呢！” 两人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给老卫戴高帽子，给老卫夸得都找不着北了，腰杆子都夸得越来越硬，口气也越来越大。 “别说是年轻的时候，就算放在现在，给我一个农场，我也能搞好农场的改革和市场！” “说得好！就应该有这样的魄力！”钱皓端起酒杯，“老卫，就冲这大局观，我都得敬你一杯！” 老卫嘿嘿直乐，一口干掉杯子里的白酒。 “我觉得老卫你在四道泉农场都憋屈了，应该去王家堡农场，那边刚改制，这会儿去肯定能干到领导层！” “可是我听说那边都改制好几个月了，也该结束了？”沈扬接道。 “哪儿呢？还在改呢！”老卫黄汤下肚之后，舌头都大了不少，他拉着沈扬道，“你是不知道，王家堡他有多好！” 在他们面前，这么明目张胆地夸王家堡农场，看来这个老卫是真的醉了。 沈扬不动声色，问道：“王家堡哪里好了？是领导好啊，还是规模有咱们大？” “嘿嘿，”老卫的笑容都变得神秘起来，“他们现在上任了新领导，就是……” 沈扬和钱皓耳朵都竖了起来。 然而老卫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头栽倒在桌上，打起了酒鼾。 第112章 幕后黑手 “嘿！他怎么这样呢？话还没说完呢！”钱皓听他说到一半没了下文，整个人都快憋死了。 “老卫，你醒醒！老卫！”他用力晃了晃老卫，然而老卫的鼾声更大了。 “别折腾了，这明显就是醉了。”沈扬挥挥手道。 这感觉，就像临门一脚即将踢出，比赛结束的哨声响了。 憋屈啊！钱皓郁闷地一屁股坐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白酒。 沈扬看他郁闷的样子，忍不住乐了：“你也别这么郁闷，知道是王家堡农场，还知道那边新来了领导，打听打听不就能知道是谁了吗？” “你说得对！”钱皓茅塞顿开，放下酒杯，嫌弃道，“看来喝酒不仅误事，还降低智商，以后可不能多喝了。” 沈扬叫来服务员结账，结完账，两人把老卫给扛了回去。 等把老卫安顿好，沈扬和钱皓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沈扬喘着气道：“今晚这顿饭总算没白吃，好歹咱们想知道的事有了答案。” “是啊，不过不得不说，这大酒店的饭菜就是好吃。谢谢沈经理请客！”钱皓笑道，“为了套老卫的话，今晚你可是大出血！” 沈扬瞪了他一眼，指着他道：“你还好意思说，今晚最贵的几个菜都是你点的！” 钱皓哈哈大笑：“我也不白吃你的饭。”他拍了拍那几大沓的市场调查问卷，“我一定卖命地把这活干好了！” “得了，卖力气就行，你要是卖命，李姨找我要儿子，我哪儿弄一个赔给她？”沈扬打趣道。 “把你赔给她就行，我妈做梦都想要你这样能成为她骄傲的儿子！” 沈扬笑着看向钱皓：“其实，虽然李姨嘴上不说，但是心底一直把你当成她的骄傲。要知道，她可没少在我妈面前夸你啊！” 沈扬的话，让钱皓愣住。 他从来没想过，他老妈整天拿天和沈扬比，其实在心底，早已把自己当成骄傲。 想到这，钱皓的眼圈顿时红了。 他怕沈扬看到他的样子，转过身，开始整理起桌上的市场调查问卷来。 “都这么晚了，早点洗洗睡。”沈扬催促，“明天有的是时间干活。” “我知道了，你先去洗。” 钱皓说着将几张填写得十分认真的调查问卷抽出来放在一旁。 忙活了这么多天，沈扬也是真的累了，他没和钱皓客气，拿着干净的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老卫这一晚的酒实在不少喝，被沈扬和钱皓抬回来之后，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等老卫敲开沈扬他们房间门的时候，沈扬和钱皓两个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开门看见是老卫，沈扬笑着道：“老卫，你可算是醒了，早上我们过去喊你吃早饭，根本叫不醒你。” 钱皓也跟着打趣道：“就是！你那鼾声真跟打雷似的，就差没把宾馆给震塌了。” 老卫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脑袋：“我这人就这臭毛病，酒喝多了谁都喊不醒。” 说完，他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市场调查问卷，被分成了好几份。 显然沈扬和钱皓已经忙了一个上午。 老卫顿时懊恼起来。 这不坏事了吗！怎么睡了一觉，他们就把工作做得差不多了？ 弄不到调查问卷，赵长海那儿，他要怎么交待？ “我也来帮忙！”老卫连忙说。 他拿起一份调查问卷，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头晕眼花。 他把调查问卷放远又拿近看，那字就仿佛小蝌蚪似的，根本看不清。 沈扬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还没有醒酒。 “算了，还宿醉着就别硬撑着了。”沈扬说着，拿起桌上的一份盒饭递给老卫，“我们刚吃过，这份是给你留的，还没凉。你拿回去吃完了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辛苦了那么久，今天就给你放一天假。不过就一天，明天还是要干活的！” 原来明天还要继续，那就不急着今天做了。 老卫接过盒饭，嘿嘿笑道：“放心沈经理，我明天一定早早就起来干活！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老卫拿着盒饭走了，钱皓摇摇头，感叹道：“这赵长海还是有手段的，他竟然能把之前那么懒的一个老卫，改造得这么勤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 “还能有什么？”沈扬对赵长海的为人十分了解，“肯定是许了什么好处呗！” 钱皓点点头，十分赞成。 说起知道是赵长海是幕后黑手这事。 昨天晚上老卫虽然没有说出幕后人的名字，但还是暴露了王家堡农场，可没等沈扬和钱皓去打听，老卫就自己先暴露了。 上午沈扬和赵长海两人出去吃完了早饭，又给老卫带了一份。 昨天晚上沈扬送老卫回去的时候，就从宾馆前台多拿了一张门卡，防止老卫喝醉酒之后出什么事。 结果刷开门，怎么就叫不醒老卫，不仅他们叫不醒，老卫的手机来电响了半天，他也没有醒，还是睡得鼾声如雷。 钱皓留心多看了一眼老卫的手机，来电的是一个固定电话，他上网查了这个电话，竟然是王家堡农场打来的。 钱皓连忙拉着沈扬出去，两人用公用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对面很快接起来，是一个女声。 “您好，这里是王家堡农场销售部。” “你好，请问刚才谁一直用这个电话打我手机的？”钱皓问道。 “刚才是赵经理用的电话，他这会儿出去了。” “哪个赵经理？” “就是咱们销售部经理赵长海赵经理啊。需要等他回来给您回电吗？” “不用了，我打他手机就行。” 钱皓说完，挂断了电话，他回头看向沈扬，整个人还处于震惊之中：“你肯定猜不到，现在王家堡农场的销售部经理是谁！” “赵长海？”沈扬问。 “你怎么知道？”钱皓更加震惊。 “不是你说了赵经理吗？能收买老卫的，姓赵的人，我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赵长海！”沈扬想想还是很意外，“真没想到，赵长海竟然去王家堡农场了，还当上了销售部经理。” “不仅如此，”钱皓提醒道，“他还把歪主意打到咱们四道泉农场来了！你可得小心着点，我看他就是冲你来的！” 第113章 时刻提防 赵长海当然是冲着沈扬来的，当然，也是为了稳固他现在销售经理的地位。 不至于有朝一日，因为完不成“军令状”，被踢出王家堡农场。 所以，这次的市场调研，赵长海比沈扬还急于知道结果。 上午一到办公室，就开始疯狂给老卫打电话，可怎么打都没有人接。 也得亏是赵长海心急打来的电话，沈扬和钱皓才能歪打正着，顺着来电查出老卫幕后主使。 知道敌人是谁，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一直被赵长海盯着的前同事，沈扬可太了解赵长海这个人了。 正经本领没有，投机倒把倒是一把好手。 回到宾馆之后，沈扬就打电话找人打听了王家堡农场的现状，这才知道王家堡农场改革的机制，几乎是套用了四道泉农场的经验。 不仅如此，赵长海也慷慨陈词进行演讲，并且立下了军令状，说是只要给他半年的时间，就能够把王家堡的销售业绩从三成提高到六成。 “好大的口气！”钱皓气道，“难怪他把主意打到了咱们这次的市场调查问卷上来！得亏我机警，不然咱们这次十几个人辛苦一个月的劳动成果，就要被赵长海那孙子偷去了！我真想现在就去把老卫叫起来对峙！然后狠狠揍他一顿！” “别冲动。”沈扬拍了拍钱皓的肩，“咱们现在不是还没有什么损失吗？别打草惊蛇。相信我，就算我们不反击，赵长海这次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你有主意？”钱皓连忙问道，“还是说，你已经开始悄悄反击了？” “当然。”沈扬冲他神秘一笑，把一大沓的调查问卷塞进钱皓怀里：“反击第一步，就是抓紧把调查问卷整理出来！” “必须滴！”钱皓信誓旦旦。 沈扬抱了一沓问卷去旁边的小茶几上整理，看着大家伙辛苦了一个月的劳动成果，沈扬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整天的时间，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沈扬和钱皓都在整理调查问卷。 一直到天快黑了才整理完毕。 “终于整好了！”钱皓最后一份调查问卷放下，将整理出来的递给沈扬，“我感觉我快瞎了，眼睛又酸又涨，看什么都是双份的。” 沈扬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接过调查问卷，捏了捏眉心，用力眨了眨眼。 “你先休息，剩下的名单统计工作我来做。” 钱皓没和沈扬客气，在走到床边往床上一倒，闭上眼休息。 没几分钟，他又睁开眼，转头看向沈扬道：“你说老卫要是知道咱俩把调查问卷都整理完了，得是什么心情？是气急败坏，还是愁得慌？” “愁得慌。” 沈扬将两人整理出的调查问卷放在一起。 钱皓乐出了声，笑道：“没了调查问卷，赵长海那边他是彻底没法交差了，可不得愁得慌吗！” “也不算没有，他自己做的那一部分调查问卷还在。” “就那点儿量能有啥用？统计下来根本没有参考价值！赵长海可不是能吃亏的人，到时候看他怎么办！” 沈扬低头最后过一遍手里的调查问卷。 “你别小看老卫了，他能在市场部待那么长时间，还是有点头脑的，赵长海这一关，说不定真能让他糊弄过去。而且，”沈扬说着，表情凝重，“这次调查问卷也证明，他工作能力不错。留不住人，我也有问题。” 钱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扬，你没毛病？老卫吃里扒外是他自己的人品有问题，你怎么还把责任往身上揽？” “他之所以被赵长海利诱，说明对拿到工资不满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沈扬自我反省，“归根结底可不就是我这个销售部经理的问题吗？” “你可拉倒！”钱皓坐起身，他十分不赞同沈扬的观点。 “咱们这里工资，比其他农场高了快一倍了？而且销售还有提成，越努力拿的就越多，这样还不满意那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他总结道：“这种人，就算你给他开三倍的工资也没用！” 沈扬觉得钱皓说得很有道理。 过了一遍筛选出来的调查问卷后，沈扬将发放赠品的名单统计出来。 在最开始沈扬准备做市场调查问卷的时候，他原打算每一个零售商以及做调查问卷的消费者都送一份爱心西红柿。 奈何做市场调查问卷需要的量太大，爱心西红柿目前还没有推广种植，只有杨乃林那几片试验田，产量还太小，不够支撑这次市场调查。 而且现在就将所有爱心西红柿都作为赠品送出去，那后面会有长达两个多月青黄不接的时候。 所以还是得留一些做推广。 最终，沈扬决定这次的市场调查问卷礼物，只给零售商和认真填写调查问卷的消费者。 等沈扬将名单统计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钱皓睡得正香。 沈扬起身活动活动身体，才感觉到一阵饥饿。 竟然忙得连晚饭都忘了吃！ 好在已经在这住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对附近的小餐馆都很熟悉，这个点还有几家小餐馆在营业。 沈扬叫醒了钱皓，张罗他起床，准备叫上老卫一起去吃饭。 结果两人正要出门，老卫就自己来了。 老卫原本是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拿走调查问卷，然而敲开门就被沈扬和钱皓招呼着去隔壁吃面。 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的好机会！ “我就不去了，我在房间吃过晚饭了！”老卫连忙说，“你们去吃，我帮你们整理调查问卷。” 说着，就要进屋。 钱皓往前一步堵住了老卫的路，笑眯眯道：“那你可来晚了，调查问卷我和沈经理都整理完归档了。” 老卫一愣，诧异地看向沈扬：“都整理完了？这么快？” “可不是吗？”沈扬笑着说，“我们都没想到整理起来还挺快的。” 老卫一脸失落。 “老卫你今天就好好歇着，等明天一早，我们可还有一项重要工作要一起干！” “重要工作？” “十分重要，在这次市场调查问卷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第114章 互相算计 来挖点儿至关重要的消息，可不就是他这次的目的吗？ “那敢情好！”老卫乐呵呵地答应下来，“明早咱们几点开始？” “最迟上午八点。” “行！”老卫一口应下。 他喜滋滋地想，虽然调查问卷拿的不顺利，但如果能从明天上午这件重要工作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能告诉赵长海，不也一样？ “既然你吃过了，那你早点回去休息。”沈扬当着老卫的面关上房间门，“我和钱皓就先出去吃饭了。” “哎——” 眼看着沈扬和钱皓离开，老卫悻悻地揉了揉饿瘪了的肚子。 他刚才只是想要找借口留下来偷调查问卷，现在反而把自己绕进坑里去了。 早知道就不说自己吃过了！ 第二天上午，老卫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七点多就敲响了沈扬房间门。 昨天晚上，他给赵长海回了电话，信誓旦旦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弄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信息，把赵长海激动坏了，承诺只要拿到这个重要情报，老卫过去的第一个月就想办法给他发一大笔奖金。 老卫高兴得觉都没睡踏实。 沈扬和钱皓已经起床洗漱完，便叫上老卫一道去吃早饭。 早餐铺里，老卫迫不及待地问沈扬，关于今天的工作具体内容。 “你这么着急干吗？”钱皓吃着包子道，“吃完回去不就知道了吗？” “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老卫顿时不太高兴，“咋地？我不是咱们四道泉农场的人？” 钱皓含糊不清道：“那谁知道呢？” “啥？”老卫正往碟子里倒辣椒油，没听清他的嘟囔。 “其实也没什么，”沈扬笑道，“就是咱们的爱心西红柿今天到了，我找宾馆租了一个空房间当库房，咱们这几天都辛苦辛苦，把赠品送下去。” 就这？ 老卫十分失望，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怕被沈扬他们看出端倪。 吃完早饭，三个人一起回宾馆，没一会儿四道泉农场的车就到了，沈扬他们一箱一箱往租来的临时仓库搬西红柿，几个人一直搬到临近中午才搬完。 沈扬从电商仓库那边临时借了两个人，专门负责这次赠品的打包。 “就这两个西红柿，还要专门用个手提袋子？”老卫看到的时候，直撇嘴。 “别小看这个袋子，”沈扬笑道，“这可是专门花了钱，请外面的设计师设计的。” “啥？”老卫瞪大眼睛。 赠品本来就不要钱，本来就送一个亏一个，结果沈扬还特地花钱去搞包装设计，弄得花里胡哨的，恐怕这包装都要比那两个西红柿贵。 这可真不就是乱花钱，瞎胡闹吗！ 这个沈扬，迟早要把四道泉农场给搞黄了。 幸亏他有远见，早早投奔了赵长海。 想赵长海，老卫发愁起来，昨天晚上他可是跟赵长海夸下海口，说是今天能弄到至关重要的消息。 现在可咋办？告诉他这至关重要的消息，就是调查问卷送了西红柿？还舍不得送多，一个人就送俩？ 不仅如此，还缺心眼钱多没处花似的找人做包装设计，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放了多金贵的东西。 吃过午饭，沈扬就招呼大家去临时仓库打包西红柿。 老卫借口腰疼，请假休息。 沈扬和钱皓心知肚明，老卫这是在找借口躲懒，但谁都没戳破他的谎言。 老卫躺在宾馆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正愁怎么跟赵长海交待，就接到了赵长海的电话。 “老卫啊，你那边怎么样啊？事情还顺利吗？”赵长海热情地问道。 “算顺利……也不算太顺利。”老卫支支吾吾。 赵长海立马就意识到，老卫事情办砸了。 “咋了？你昨天不是跟我打包票，肯定能弄到消息吗？”赵长海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也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是这消息——赵经理，我觉得他们在防着我。”赵长海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他觉得沈扬和钱皓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在帮别的农场做事，所以这几天事事瞒着他。 “我昨天还以为今天有什么大事，结果你猜怎么着，”老卫气鼓鼓道，“结果就是运来一车西红柿，说是调查问卷的赠品！” 调查问卷的赠品。赵长海仔细咂摸着这句话，暗暗记下来如果以后王家堡农场也要做调查问卷的话，也得准备一些农产品当赠品。 不过，赵长海也并不关心赠品的事，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让老卫带着调查问卷过来。 一想到能摘走沈扬他们辛苦一个月的劳动成果，看沈扬吃瘪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十分舒爽。 “算了，甭管什么赠品了，老卫你把调查问卷整理整理，我今晚亲自过去找你拿。” 还是先把调查问卷弄到手，也好给王家堡农场那群人看看他的本事。 “调查问卷……” 电话那头，老卫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赵长海语气立马一沉，问道：“老卫，你可别告诉我调查问卷也出问题了！” 怎么听赵长海的语气，好像很生气。 这件事要是办不好，那他想去王家堡农场的事，恐怕就要黄了。 老卫顿时冒出一头冷汗，他定了定神，想了个主意给自己拖时间：“赵经理，调查问卷进行的很顺利，不用你过来拿，我去王家堡农场上班的时候，顺带给你带过去。” 实在不行的话，他就再去印一些调查问卷，然后再去跑一圈市场，又或者找人做做假，反正这些问卷没有标准答案。 “多大点事，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赵长海压根就没打算让老卫来王家堡，反正这个月许诺他的私下补给他的工资已经给他打了过去，就当花三千块买他的市场调查结果。 “那可不行！”老卫怕露馅，果断拒绝。 赵长海没想到，老卫的鬼心眼还挺多，对自己还防着一手，看来他就是怕交出了调查问卷，就被踢出局。 不过，他现在是销售部经理，往销售部里安排一两个人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更何况，老卫还有个四道泉农场销售部的光环在身上，到时候就说是从四道泉农场挖过来的销售精英，现在王家堡农场刚改制完，空位一大把。 而且，他在王家堡农场是初来乍到的空降领导，从他们逼他立军令状就知道，他们没拿他当自己人。 这种时候，他也的确需要一个心腹。 “那好，你什么时候能带着调查问卷来上班？”赵长海问。 第115章 偷调查问卷 那么多调查问卷，怎么着不得两三天，保险起见，老卫给赵长海报了三天。 赵长海多少有些不甘心，但他觉得老卫是怕被他骗了才会说先入职再给调查结果。 况且他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老卫，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给出底牌。 赵长海还是答应下来，三天而已，他等得起。 挂了电话，老卫愁得薅掉了好几根头发，他翻出一份空白的调查问卷，打算趁着沈扬和钱皓在下面忙的时候，偷偷溜去复印店，印他个上千份，用这三天时间造造假，过了赵长海那一关再说。 老卫开门出去的时候，路过沈扬他们的房间，服务员刚打扫完房间从里面出来，正要关门。 鬼使神差的，老卫叫住服务员道：“等一下。” 服务员望向老卫。 “这是我同事房间，让我过来拿资料用，不用关门。”说着又补充道，“我们一起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了，四道泉农场的。” 服务员负责每天打扫这一层的房间，对这群熟客自然脸熟，也就没多问，就让老卫进去了。 老卫走进去，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幸好服务员没有多问，否则他还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编下去。 房间的桌上，摆着好几摞的调查问卷，其中有一摞问卷单独放的，数量并不多，看起来也就几百上千张。 老卫翻了翻，发现这里面都是问题回答得很详细的。 显然，这就是沈扬他们筛选出来的赠送礼物的问卷。 他连忙回房间把行李袋给拿来，将这一沓调查问卷塞进包里，再将房间门半掩着，急急忙忙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老卫鬼鬼祟祟探出头，确定沈扬他们都不在宾馆大厅里，这才抱起调查问卷就往外跑。 老卫那边直奔复印社，这边沈扬几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为了方便运输，所有的包装盒都是怎么出厂怎么带过来，需要重新折，钱皓和沈扬带着司机一起负责折纸盒。 另外两个电商仓库的阿姨一个负责装盒，一个负责展开手提袋，将装好的盒子和一张打印版的“手写信”放进去。 “大城市的设计就是不一样啊，”钱皓折好一个包装盒，称赞道，“这上面的西红柿画得真好看，这柿柿如意的谐音梗也有意思！” “是啊，这设计师还是佟如敏介绍给我的。”沈扬说着话，手底下的活一点没耽误，“她说是按照现在很流行的奶茶包装风格类型做的，比传统的礼品包装价格上会便宜不少，但是看着会更精致。” 当时所有的设计都是送到他这里做最终审核。 在两三款设计中，他最终选择了橙色，透明的可视窗口的纸盒，纸盒上是手绘的笑容灿烂的卡通西红柿，还写着吉祥话“柿柿”如意，纸盒上做了可视窗口，也是西红柿的形状，更显得里头的爱心西红柿面圆滚滚红灿灿的。 再配上同款设计的精致纸袋，拿在手里都显得上档次。 “还有手写信也是，”沈扬笑道，“我给她寄了两盒西红柿过去，让她帮忙想想宣传卖点除了好吃和咱们独特种植方式，还有什么能补充的。” “我说这西红柿可不是随手种出来的，是我师父花了好长的时间细心呵护照顾，给它听音乐，陪它说话解闷，这才种出来特别好吃的爱心西红柿。她就给我出了主意，说是将西红柿拟人化，打造品牌形象，就能更加突出产品的独特性和个性化，不仅可以吸引消费者们的注意，还能建立情感连接，给消费者留下深刻印象。” 听着沈扬滔滔不绝的讲着，钱皓想起沈扬一直想要挖佟如敏过来，但是一直都在碰壁。 “佟姐还没答应你啊？”钱皓问道。 “是啊，”提到这件事沈扬就十分挫败，“我们平时没少联系，有事情找她她都第一时间回复，可是一提那事，她就说还不是时候。” 旁边，两个装盒的阿姨互相看了一眼，偷笑起来。 “沈经理，这就是你不对了！”姓张的阿姨笑着说道，“你得主动点才行。” “我已经很主动了，”沈扬叹了口气，“之前我特地约了她好几次，可是都谈不出一个结果。” “你缠着她啊！”另一个阿姨跟着劝道，“这老话说得好，好女怕缠郎！你就缠着她，没事就约她吃饭、看电影。” 沈扬懵了：“啥？” 张阿姨附和道：“还得送礼物，女孩子都喜欢花。” 还是钱皓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拍着大腿哈哈大小：“你们都想哪儿去了？咱们沈经理这可不是要追人家，是想要把人家专业人士挖过来咱们农场搞销售呢！” “这样啊……” 两个阿姨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又看向沈扬，问道：“沈经理，你没女朋友吗？” 沈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都是误会。” “你这个年纪也能该谈啦！你看咱们厂那小胡，跟你差不多大，孩子都能走了。” 话题被引导了催婚上，沈扬尴尬得不行，连忙表示自己现在一心只想把销售部带好，先立业后成家。 几个人忙了一下午，总算将所有的爱心西红柿打包完毕。 趁着天还没黑，沈扬带着钱皓按照名单上的区域地址，先把附近的一波送掉。 老卫拎着装满刚复印好的调查问卷回来时，正看到他们几个出门，吓得他连忙躲在路边的电话亭后面。 直到他们上了车，车开了出去，老卫这才连忙拎着行李袋一路小跑去了宾馆。 沈扬和钱皓一直送到晚上八点多，才将所有的礼物送完。 送礼物的过程，也是和消费者面对面沟通的过程，让钱皓意外的是，他发现沈扬总能从对方的观点切入，打开话匣子。 就好像把每一份调查问卷都背下来一样的清楚。 回到宾馆，沈扬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 结果在大堂里就遇到老卫。 老卫一脸着急：“沈经理，我老婆说我儿子被人打了，我向你请个假，我得回去看看！” 第116章 家中出事 沈扬知道老卫最宝贝他儿子，平时自己都舍不得花钱，一分钱也要攒下来给儿子上学用。 他儿子今年初三，正是叛逆期。 “没问题，你快收拾收拾回去，咱们这边也忙得差不多了，你就安心在家陪孩子。”沈扬安慰老卫。 钱皓也点点头说：“老卫，你别着急，先给嫂子打电话，问清孩子现在的情况。” “哎，我打了，说在医院呢，就知道哭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然我也不急着回去了。”老卫愁眉不展道。 沈扬怕他孩子真出什么大事，找司机要了钥匙道：“现在这个点也不好坐车，这样，我先开农场的货车送你回去！” 这次出来做调查，沈扬没有开自己的车，他带着大家伙一起坐大巴，所以如果要开车送老卫，就只能借这次送货过来的货车。 “沈经理，可不能这样！我坐夜班大巴回去就行，咋能因为我耽误送货呢？” “不碍事，我把你送回去，再开车回来。”沈扬说着，就催促老卫回去收拾东西。 老卫连忙拉住沈扬：“你们都辛苦一天了，好不容易能休息，这一来一去您这一晚上都没法睡了，我咋能干这事呢？” “你别担心这个，我之前为了赶策划书，两天两夜都没睡过觉，我能扛得住。” 老卫连连摆手：“沈经理，真不麻烦你。我有个老表在城里，就在这附近。刚才接到我儿子出事的电话，我就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让我去他家和他一起走，他送我回去。” 听老卫有了安排，沈扬这才没有继续坚持要送他回去，他催促老卫收拾东西，又从口袋里摸出几百块钱尽数塞给老卫。 “这可使不得！”老卫像是摸着烫手山芋似的推开了。 “孩子去医院，可不得花钱？就当我的一点心意。” 沈扬将钱塞进老卫的手心，老卫眼圈有些红，连连道谢，转身去楼上拿行李。 上了楼梯之后，确认沈扬他们没有跟上来，老卫摊开手心，搓了搓那几张人民币。 沈扬刚才把口袋里的钱都掏给他了，有零有整，一共四百六十元。 沈经理真是好人啊。 老卫叹了口气，心里头像是堵住了一样难受。 他也不想骗沈扬，可是水往低处流，这人总要往高处走的不是？ 他下午复印好了调查报告，把复印件放在房间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怕万一沈扬进来看见，那可就糟了！ 想着夜长梦多，他干脆给赵长海打了电话，告诉他不用等三天，他明天早上就能去报道。 赵长海高兴极了，在电话里把老卫一顿夸。 所以，老卫才找了个不能拒绝的理由向沈扬请假，谁知道沈扬担心他，还要连夜开车送他回去。 “沈经理，对不住了。”他将钱塞进口袋，喃喃自语，“这几百块钱，就当你给我这一个月的加班费了。” 沈扬他们目送老卫上楼，想到老卫家生活不易，他老婆身体不好不能上班赚钱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和老人，全靠他一个人赚钱养家。 他儿子学习成绩还不错，老卫经常把他儿子挂在嘴边，说他儿子就是老卫家的希望。 现在又遇到这事…… 真是厄运专挑苦命人。 沈扬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老卫的儿子身体没什么大碍。 等老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钱皓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地问沈扬：“你怎么看？” “今年大家努努力，”沈扬认真思考，“年底绩效下来之后，我争取帮大家伙把基本工资往上涨一涨。” “那可太好了！” 一听涨工资，钱皓立马就乐了。 两个阿姨这个时候也套了外套出来，沈扬招呼大家去吃饭。 跟着沈扬他们走出大堂，钱皓才从涨工资的喜悦里回过神来。 他怎么被沈扬给带偏了？ “不是，我刚才是在问你老卫的事，你怎么和我聊起涨工资了？” “涨工资不好吗？”沈扬笑问。 “涨工资咋能不好呢？”旁边电商部的两个阿姨忍不住接话，“涨工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了！”说完一脸期待地问沈扬，“沈经理，今年能涨工资吗？是大家伙都能涨吗？还是光你们销售部涨工资？” “放心，”沈扬笑道：“只要今年咱们农场的绩效上来，大家伙集体涨工资！” 阿姨们高兴极了。 这种气氛下，实在不适合继续聊老卫。 吃完晚饭回到宾馆，沈扬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拿起名单确认明天要送的范围。 今天下午跑下来，只是把家里有人，能送上门的跑下来了。 还有家里没有人的，沈扬就给他们打了电话，将赠品放在他们家附近的零售商的店里，请他们有空的时候自己去拿。 明天依旧是工作日，恐怕还会有不少上班不在家的人。 钱皓洗完澡出来，看见沈扬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过去一看，他在名单表上几家零售商的名字出来。 这几家他都有印象，有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零售商。 钱皓实在猜不出沈扬圈他们的意义。 “圈他们做什么？”他问。 沈扬拿起下面一张纸递给钱皓：“看看，发现什么了？” 那张纸上面寥寥草草地画了一张城市地图，上面用黑笔画了不少的小圈，每个小圈里都写个一个小区的名字。在一整张纸的圈圈上，零零散散分布了几家用红笔做标记的零售商的店铺名。 钱皓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这几家位置很巧妙！”他说，“他们分散在各个小区之间，哪个小区周围都能找到一家不远的零售商。” “对，就是这样。”沈扬解释道，“今天是工作日，我们之前总认为下班的点，家里就会有人，但后来还是有不少家里没人的。明天但凡出现打电话人不在家，或者不方便让我们上门送的，就把赠品放在这几家零售商，让他们就近领取。” “这主意好！”钱皓笑道，“不用找快递花快递费，少了中间送货的环节，省钱又省时间。而且大家只要下班的时候去拿一下就行，也非常的方便。要是咱们的电商也能这样就好了，那不得省老大一笔钱？” 他的话，让一个近乎荒唐的想法从沈扬脑海里飞驰而过。 有没有可能，有一天，农场品可以从仓库直接运送到全国各地的消费者手上，而不用通过零售商和快递公司？ 第117章 发现破绽 沈扬正想着，感觉钱皓推了推他，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钱皓在和自己说话。 “我跟你说老卫呢，你发什么呆啊？”钱皓问道。 刚才那个念头还只是一个想法，甚至都没有可以实施的方法，在没有雏形之前。 沈扬暂时不打算和别人提起。 “没什么。”沈扬收回思绪，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老卫怎么了？” “你不觉得，老卫今天也怪怪的吗？”钱皓用毛巾擦着头发，拉了把椅子，在沈扬对面坐下来，“今天他一直在拒绝你，从你说要送他开始，他就在找借口。” “那不是因为他有个表亲在这。”沈扬对此毫不在意，“遇到事情，大家都先向亲戚求助。”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钱皓仔细回想着晚上沈扬和老卫两人说话的场景，“我总觉得老卫的着急，并没有那么着急。之前在上班的时候，有一回他儿子打球崴了脚，班主任给他打电话，他二话没说就回去了，连假都是招呼我们帮他请的。” 沈扬笑道：“这次不是你们都不在吗？别多想，也许老卫真的就是家里有事。” “你太天真了。” 钱皓无奈地看向沈扬，一副“真不知道你怎么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表情。 “又或者说，你把人想得太好了。” “没事，老卫这人，你让他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虽然老卫喜欢偷懒，工作上也爱抱怨，但基本的工作都能按时完成，毕竟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沈扬不相信，钱皓也没有证据，只能暂时等等，等哪天老卫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不听好人言，你就等着吃亏。” 他丢下一句话，有些郁闷地用力擦着头发，视线落在桌上的调查问卷上。 想起白天往消费者家里送爱心西红柿的时候，沈扬对每个人的问卷内容都仿佛是了然于胸，他随手拿起一张调查问卷，问道：“你还记得，住在书香小区21幢203的赵思思对咱们的期待是什么吗？” 沈扬正低头研究他的手绘地图，头也不抬道：“希望我们多做推广活动，最好每次线下活动都和线上活动一致，方便不想等快递而希望直接去实体店购买的人线下购买。” “嚯！厉害啊！虽然不说只字不差，意思是大差不离。”钱皓又提问了几个，几乎每个人只要报出地址和姓名，沈扬就能大致说出他们给的意见内容。 “你是把这些都背下来了吗？”钱皓问道。 “差不多。”沈扬笑道。 “也太拼了！”钱皓竖起大拇指，打心底佩服沈扬，“以后真得跟你多学学。” “你这问得还是我最早背的，”沈扬指着那一摞调查问卷，说道，“你要是问最后的几页，我能一字不差告诉你。” “是吗？”钱皓说着，就去翻最后几页，报出了最后一张的消费者姓名和住址。 “等等！”沈扬表情突然一变。 “怎么了？”钱皓吓了一跳，整个人仿佛定住一般，手停在半空，手里还拿着最后几张调查问卷，一动都不敢动。 “给我！”沈扬道。 “怎么了？”钱皓连忙把手里的调查问卷给沈扬，“回答不出来也没关系，这么多问卷，给谁一天能记下来？沈扬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是……你先别说话。”沈扬抬起手示意他别打扰自己。 钱皓不明所以，但看沈扬的表情十分严肃，也就没有敢多问。 不太对…… 从刚才回答钱皓的提问，他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是一时没想起来。 直到钱皓提问了最后一张问卷调查的内容。 他飞快翻阅最后几页纸，然后站起身，拿起最上面的几页，眉心越蹙越紧。 他抬起头，表情十分严肃地看向钱皓，问道：“钱皓，你回来之后，有没有动过调查问卷？” “我可没动！”钱皓道，“统计的工作都做完了，我动它们干啥？” “有人动了。”沈扬沉声道。 “什么？”钱皓没明白沈扬为什么这么说。 “顺序不对。” “什么顺序？” 沈扬抓起手里的几张调查问卷，展示给钱皓看：“你刚才最开始问我的是上面几张，而最后问我的是最下面的内容。可是，我昨天看的顺序，是从刚才最上面这几张开始。” “所以呢？”钱皓一脸疑惑，一时间没能明白沈扬的意思。 “看完之后，我就放在一旁了，所以它应该是在这一摞调查问卷的最下面。”沈扬抿起唇，笃定地说，“看来，今天下午，有人动了这些调查问卷。” “你是说……老卫？” 沈扬点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他。 其他人今天下午都和他们在一起工作，只有老卫下午一个人待在房间，也只有他有时间有动机动这些问卷。 “要想知道是不是他也不难，”钱皓招呼沈扬，“我们去找宾馆的人查查监控不就行了？” “查监控只能证明老卫进没进过我们房间，这么厚一沓的问卷，他肯定不能直接抱着出去。”沈扬想了想，“不过，我想到另外一个地方，或许那里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钱皓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复印社？” 上一次，沈扬和他就在复印社遇到老卫，那个时候他谎称是去给儿子复印学习资料的。 但后来知道老卫在帮赵长海做事之后，两人都猜测，老卫复印的空恐怕就是他自己做的那一部分市场调查问卷。 既然上一次选择复印，那么这一次很有可能选择同样的方法。 “拿上几张调查问卷，咱们我们去复印社问问看。”沈扬招呼道。 现在已经晚上快十点，这边的店铺打烊得都比较早，也不知道复印社关门了没有。 复印社就在宾馆附近，是个小门市店，店里除了复印还卖些日用品零食和香烟。 沈扬他们过去的时候，小卖部还亮着灯，老板躺在躺椅上，正在看电视剧。 “老板。”钱皓进去就直奔主题，问道，“请问今天有没有人过来复印这种问卷啊？” 老板正坐在椅子上面看电视，闻言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 “您再好好想想，就今天下午，一个四五十岁的男的，瘦瘦的——”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板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一天到晚多少人来买东西我哪儿能个个都记住？” 第118章 谎话难圆 “老板，来包烟。” 沈扬指了指玻璃柜里的香烟。 “你买烟干吗？你又不抽。”钱皓问道。 沈扬没回答，笑眯眯看向老板。 老板见来了生意，这才挪了挪屁股，从躺椅上坐起来，慢条斯理走到柜子前面。 “要哪种？” “随便拿两包。”沈扬道。 老板瞥了他一眼，把手伸进玻璃柜，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两包硬中华放在桌上。 沈扬十分痛快地付了款。 这才把话题往调查问卷上引：“老板，我领导让我复印调查问卷，但我记得我同事下午复印过了，可老板偏不信我说的，非得要我再来。” 沈扬把钱皓手里的调查问卷拿过来，放在玻璃柜上。 “我同事手机还关机联系不上，这万一多复印了就得我自己往里面贴钱，能不能劳驾您帮帮想想，今天下午有没有人来复印这调查问卷？”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印得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东西。” “老板，您这监控视频能给我们看看吗？我确认一下是不是我们那个同事。” 沈扬一进门就发现，这店虽然小，但还装了一个摄像头。 老板走向角落里的电脑，调出监控系统：“你们自己看。” 说完，又回去在躺椅上坐下，继续看电视剧。 沈扬和钱皓将监控的时间倒回中午，快进看着下午的监控录像。 到了三点多时，他们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店铺。 “是老卫！就是他！”钱皓指着屏幕，气得要命，“你看他从行李袋里掏出来的，可不就是调查问卷吗？” 之前的种种，他们也只是猜测，这次证据就放在眼前，沈扬这才彻底相信，老卫真的做了四道泉农场的叛徒。 不仅如此，为了向赵长海投诚，老卫还偷走他们整理出的调查问卷最重要的意见部分。 难怪顺序会变，因为他将问卷整个拿过来复印，过程中顺序被打乱了。 幸好沈扬做足了功课，才有机会发现调查问卷被动过。 “报警！”钱皓指着视频道。 “别着急。” 沈扬让钱皓将时间调回老卫进复印社，然后举起手机，把这一整段都拍了下来。 两个人离开了复印社，钱皓气得骂道：“这个老卫简直丧良心！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越想越生气，尤其是今晚沈扬听他说儿子出事，还好心想连夜开车送他回去。 现在看来，他这哪是儿子被人打了啊？ 明明就是做贼心虚想要提前跑路！ 钱皓实在气不过：“沈扬，我觉得还是要报警！” “你让我想想。”沈扬多少有些犹豫。 老卫也是老农场的老人了，从他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就进了四道泉农场，一干就是几十年。 他上有老下有小，是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如果报警的话，他老婆孩子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沈扬都替他犯愁。 也不知道，除了这次的调查问卷，他有没有向赵长海透露四道泉农场的其他事。 “我去找他谈谈。老卫也是老同志，说不定是一时糊涂。” “和他还有啥好谈的？事实清楚，动机明确的，他背叛四道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他人都走了，你怎么谈？” “从这里回去，开车都要三四个小时，他今晚到家怎么都得半夜，我猜他最早明天上午会去找赵长海，我先回去一趟，和他好好谈谈。” 钱皓还是不赞成，沈扬拍了拍钱皓的肩，表示就这么定了。 晚上的车不多，好在沈扬之前跑市场和出差的时候，没少坐过路车。 他联系了这边跑夜班车的大巴司机和过路司机，还真让他找着一个马上就要经过城镇往山里去的大巴。 他告诉钱皓，自己尽量明天中午之前赶回来，上午的时候就由钱皓带着大家送爱心西红柿。 钱皓知道沈扬的脾气倔，一但他做了决定的事，再劝业没用，只能应下。 凌晨三点多，沈扬跟着大巴一路到了四道泉农场附近，下了车又跑了一段路，去农场开他的二手车。 之后，径直将车开去到老卫家门口，把车停在附近，定了两个小时的闹钟，放平座椅躺下补觉。 六点多，沈扬被闹钟叫醒，他起来用杯子里的水洗了把脸，漱漱口，还没收拾完就看见老卫拎着一个行李袋，春风满面地从家里走出来。 那情绪高昂的，丝毫看不出是儿子出事的样子。 果然，钱皓说对了。 老卫昨天晚上说儿子被人打进医院，只是他想要请假的借口。 沈扬开着车远远地跟着老卫，就看到他上了一辆去往王家堡方向的公交车。 老卫抱着行李袋，坐在公交车上，一想到过了今天工资就能涨好几百块，工作还能轻轻松松的，心里就高兴。 然而笑容，在下车的瞬间，僵在脸上。 老卫拎着装满调查问卷的行李袋下车，抬头就看见站在公交站台的沈扬。 老卫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揉揉眼又看过去。 的确是沈扬！ 他脑袋嗡得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反应想转头上公交车，假装自己下错了站，然而一回头，公交车早已走远了。 “早啊，老卫。”沈扬扯扯嘴角，冲老卫笑笑。 “沈，沈经理，您咋来了？”老卫说着，指了指远去的公交车，一脸懊恼，“哎呀，得亏遇到你了，我本来打算去医院看我儿子的，结果坐错车了。” “没事，”沈扬冲路边努努嘴，“上我车，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这架势，可不就是来抓他的吗？ “不，不用嘞。”老卫紧张极了，结结巴巴道，“哪能劳烦您呢，我去对面坐车就行。” 他说着，抱着行李袋就往马路对面走，慌乱间车都没顾得上看，在一辆大货车的喇叭声中，他整个人被往后一拽。 大货车司机吓了一跳，转头骂了一句：“找死啊！”然后驾车扬长而去。 老卫脸都吓白了。 得亏刚才沈扬拉了他一把，否则恐怕今天他就要交待在这了。 第119章 鬼迷心窍 “你咋过马路不看看路？也不怕出事！” 沈扬将人拉回公交站台，把惊出汗的手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你说你这万一出事你老婆孩子怎么办？” “我……” 老卫哆哆嗦嗦，伸手从兜里摸烟，这才想起来最后一根烟昨天晚上抽完了。 沈扬将一盒硬中华递给老卫：“抽我的。” 老卫接过来，撕了好几下都没撕开，沈扬又将香烟抽回来，拆了包装，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他。 老卫颤抖着手指借沈扬手里的打火机点燃，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抚着胸口道：“刚才可真危险，谢谢你沈经理。” 又一辆公交车停下，下来不少来王家堡农场上班的人。 “这个时候就甭和我客气了，”他招呼老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咱们聊聊。” 一大早，周围有几家店铺也都是早餐店，人来人往的不适合说话。 沈扬带着老卫往路旁的田埂上去，直到远远的也看不见几个人，沈扬才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向老卫，单刀直入地问：“老卫，你其实压根没坐错车？你儿子也没被人打。你来这，是和赵长海约好了，要给他市场调查问卷，对？” 老卫夹着烟的手指一哆嗦，烟灰抖落掉在田埂上，他又狠狠地抽了几口，将烟蒂丢田埂上。 “您都知道了，还来堵我干什么？”他问。 “我来，是因为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四道泉农场。赵长海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沈扬越说越觉得不甘心，“老卫，你要是遇到啥难处，你就跟我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我没遇到啥难处，”老卫拎着行李袋，用穿得快要开胶的鞋底，将烟蒂狠狠拧灭，“我就是觉得，我想去个更好的地方，多赚点钱，能给我儿子请好点的补课老师。” “我理解你的想法，可王家堡农场才刚改制，无论从生产规模，还是前景来说，都比不过咱们四道泉农场。” “但那里有机会啊！”老卫有些激动道，“沈经理，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您了。您也知道，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我儿子还得读书！说实话赵长海许了我不少的好处，只要我过去，无论是工资还是待遇都能提高一大截！而且今年的绩效奖金，也照样给我按一整年的发。” “就为了这？”沈扬道，“只要今年绩效好，年底咱们也能涨工资！绩效奖金也都不是问题。” “算了，沈经理，”老卫笑了，觉得沈扬就是在给他画大饼，一时间也不管他还是自己的领导，不客气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亲口说过的，按照现在这样下去，今年年底的绩效奖金就没有了。咱们销售辛苦干活为了啥，可不就是为了年底的绩效奖金吗？” 老卫摆摆手，一脸不耐烦：“反正你也别劝我了，我肯定不能跟着你干了。树挪死，人挪活，这道理你不可能不知道。” “你走可以。”沈扬指了指老卫手里的行李袋，“把你复印的市场调查问卷留下来。” 老卫大惊，抱着宝贝似的瞪沈扬：“不可能！这是我自己做的调查问卷，我想带去哪就带去哪！” 沈扬抿起唇，严肃道：“老卫，你和四道泉农场签订了劳动协议。在协议期间，工作上取得的数据都属于四道泉农场所有。更何况，你那里，恐怕不只有你自己的调查结果？” 老卫怒道：“沈扬！你别诬赖好人！” 沈扬举起手机，将昨天晚上录下的视频播放给老卫看，老卫的怒火瞬间就蔫了。 这可不就是昨天下午，他去复印社复印的录像吗？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给你。”老卫死死护住行李袋，“我要是给你了，我拿什么跟赵长海交待？” 沈扬被气笑了。 他摇着头问：“老卫，你知道你这样想对家农场透露商业机密，还带着我们的调查问卷过来投诚的行为，已经犯法了吗？如果我报警，你是要坐牢的。” “你胡说什么？”老卫压根不相信沈扬的话。 “不信的话，你自己看。”沈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合同，然后拿出笔圈了几处，递给老卫。 早上去办公室拿钥匙开车的时候，他就顺手从抽屉里拿了一份农场的聘用合同。 老卫是不信沈扬的，可是这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如果透露商业机密，将负法律责任，不仅如此，还要赔偿给四道泉农场一大笔钱。 看到这，老卫顿时脚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沈扬原本就没打算报警，只是想要吓一吓老卫。 没想到老卫知道不仅要坐牢还要赔钱，吓得直接跪下来。 “你起来！”沈扬去拉他。 老卫拽住他的手，求道：“沈经理，你可千万别报警，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我儿子才刚上初中，他学习成绩还不错，我就指着他考个好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能不过我这样的日子啊……” 老卫说着，急得直接哭了出来：“是我鬼迷心窍，做了对不起农场的事，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可千万别报警！我不想坐牢，我也没有钱赔啊！” “你快起来，你都这个年纪了，这像什么样子？” 沈扬连拖带拽地把老卫从地上拉起来。 “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老卫死死拽住沈扬的袖子。 “你起来好好说话！我又没说我一定要报警！” 沈扬好不容易把老卫劝起来，把人带回车里，从后面拿了一瓶专门用来招待人的水，拧开递给老卫，让他喝几口水，平复平复心情。 等老卫平静下来，沈扬才继续问他关于赵长海挖人的事。 老卫被刚才那一吓，能交待的不能交待的全部交待了。 起初是老卫的坦白，后来沈扬和老卫聊起工作，聊起四道泉农场，一直聊到老卫主动吐露心声，告诉他自己这次非走不可。 沈扬见他态度这么坚决，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开车将他送到王家堡农场门口。 “我……真进去了啊。” 老卫站在车外，看向沈扬，不确定地问：“你真愿意放过我？” 沈扬点点头，又忍不住道：“老卫，我最后劝你一句。赵长海这个人，不可信。” “俺信。”老卫回答得毫不犹豫。 沈扬摇摇头，告诉老卫他会和厂里打声招呼，让老卫下午就去把离职手续办了，不会有人为难他。 开车走时，后视镜里，老卫大踏步地走向王家堡农场的方向，那背影充满了干劲儿和对未来的期望。 沈扬默默叹气，只希望他这次选的是对的。 第120章 兄弟反目 离开王家堡农场，沈扬给钱皓打了电话。 钱皓正在按照名单送赠品，沈扬问了上午赠送的片区，就开着车直接去找钱皓了。 到了的时候快中午十一点，沈扬开了车来的，便拿了一部分礼品也去送了一波。 等两边都忙完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过来帮忙的电商部门阿姨们一大早就做大巴回去了，中午就沈扬、钱皓和司机三个人一起吃饭。 吃完饭，各自回房间休息一小时。 “还真和你预想得差不多，本来就不是周末，城里人都上班，很多家里都没人。”钱皓将表格放在桌上，“没在家的，我都把赠品放在附近你标记出来的零售商那，让他们下班之后随时去拿。” 沈扬洗了一把脸：“一会儿我睡半小时，然后我们继续送。” “行。”钱皓说着，问道，“你早上堵到老卫了吗？” 刚才司机在场，他都没机会开口聊老卫的事。 “堵到了。” “调查问卷追回来了？” “也算拿回来了。”沈扬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调查问卷，薄薄一沓，最多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 “这叫……拿回来了？”钱皓怀疑沈扬在和他开玩笑。 “那些调查问卷每一张我都看过，大部分的意见都是在我们预料之中。有建设性意见的，我都已经挑了出来，都在这里了。” 钱皓顿时就明白了。 敢情沈扬大半夜追过去，什么都没挽回。 最后别说报警了，甚至连调查成果都让人带走了！ 沈扬看出钱皓对他的处理方式不满意，他解释道：“老卫也不容易。一个人支撑一家人，孩子还在上学。” “那我们就容易了？”钱皓嗤笑了一声，“沈经理，大家伙辛辛苦苦跑一个月的劳动成果，你就因为老卫不容易，就送给别人了？您可真大方！” 这是生上气了。 沈扬知道，钱皓生气也是为了农场的利益。 放眼整个销售部，除了他，就是钱皓对销售工作最上心。 他这么直接放过背叛销售部的人，还让人带着一部分机密投奔了对手，给谁谁都会生气。 “钱皓，我保证，就算赵长海拿到调查问卷，也不会对我们有威胁。”沈扬认真道，“他不可能猜出我们的目标和新规划是什么。” 钱皓没理会沈扬，拿了包转身走了。 “你去哪儿？”沈扬问。 “送赠品去！”钱皓没好气道，“下午送完，晚上回家。” 他一分钟都不想和沈扬这个气人的销售经理待在一个屋檐下了！ 沈扬叹了口气，也没再休息，拿了车钥匙下去搬赠品，打起精神继续干活去了。 两辆车一起送，效率明显提高了不少，天才刚擦黑，所有的赠品就已经送完了。 沈扬在车上简单整理了一下今天的数据，开车回了酒店。 开门才发现，钱皓的东西都不在了。 他给钱皓打去电话，没有人接听。后来还是打给司机才知道，他们比沈扬先送完赠品，这会儿已经在回四道泉农场的路上了。 司机明显是被钱皓强硬拉回去的，电话里一直在解释：“沈经理，不是我没等你，是钱皓说你肯定是开自己车回去。正好我想着，趁着天还没黑透，早点回去。” 司机说得的确没毛病，他把车开来，肯定得开回去。 只是钱皓这小子也太记仇了！ 之所以今天他会放老卫走，不仅仅是因为他挑出了问卷的核心内容，还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而这个新打算，别说老卫，他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只能等回去之后，再找钱皓谈谈了。 沈扬捏了捏眉心，他这一天只有在车上睡了三四个小时，这会儿已经疲惫不堪。 但想着钱皓和司机都回去了，他一个人也不好再耽搁，当即办理了退房。 沈扬开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母亲严玉华正准备睡觉，就看见儿子推门进来。 这一个月没见，沈扬头发长了不少，乱糟糟的鸡窝一样，人也变得黑瘦了。 “不是说最早要明天回吗？”严玉华问道，“吃饭了吗？” “没吃。”沈扬打着哈欠，“今天忙完了，就提早回来了。妈，我去先去洗个澡，您早点休息。” “我还不困。”严玉华心疼地看着儿子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你快去洗澡，我去厨房给你煮碗面。” 想到香喷喷的面条，沈扬饿过头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声音大得严玉华都听见了。 她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拿了一盒饼干递给沈扬：“先吃点垫垫。” “谢谢妈！”沈扬接过去，拆了饼干吃了几块。 等洗完澡出来，餐桌上已经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条上面烫了几颗小青菜，碧绿油亮，用筷子一调，才发现里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冰箱里还有些香肠，给你切了些。”严玉华从厨房拿了一碟香肠，放在沈扬面前。 沈扬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儿大口大口的吃面，都顾不上说话。 严玉华在沈扬对面坐下来，慈爱地看着儿子吃面，等他速度明显放慢了，才开口问道：“这次出差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沈扬笑了笑道。 说完，又想起老卫的事情来，不免有些烦闷。 这天地下，没有比母亲更了解儿子了。沈扬的表情才有一点的变化，严玉华就发现了。 “遇到不高兴的事了？”她问道。 “也不算不高兴。”沈扬低头吃面，“就是销售部被王家堡农场挖走了一个人。” “我以为多大的事呢，”严玉华宽慰他道，“现在四道泉农场发展得这么好，这个时候能挖走的，肯定是原本心就不在这的。” “与其担心别家来挖人，不如多站在下属的立场上去看事情想事情。”严玉华笑道，“想当初你爸在粮库当书记的时候，那可是对每一个人的情况都摸得门清。他曾经说过——” “他们不仅是同事，还是家人，是兄弟姐妹。”沈扬接着说道。 以前四道泉农场多穷，多困难啊。 但即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沈长江都本着有饭大家一起吃的原则，帮助了不少比他们更困难的人。 如果是让父亲处理老卫这件事，他又会怎么做呢？ 按照他对父亲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报警，但他应该会劝老卫留下来，也由着老卫走。 他们是父子，是相像的。 但同时，又有不像的地方。 他觉得，与其把老卫强行留下，不如尊重他的选择。 毕竟，在这个年代，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第121章 钱皓摆烂 然而，这天晚上，沈扬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王家堡农场在赵长海的带领下发展迅速，销售量节节攀升，不仅如此，农场面积都扩大了好几倍。 相反的，他们四道泉农场销售量直线下滑，李明远气得让他在农场的大礼堂做检讨。 他被推上台，销售部的人都围过来要讨个说法。就在这时候，钱皓就冲进来，冲他大喊：“沈扬！你是四道泉农场的叛徒！”然后大声告诉所有人，“沈扬把咱们农场的机密给老卫带走了！不仅如此他也准备去王家堡农场了！” “我不是，我没有……” 沈扬努力解释，却没有人听他说话，他们甚至冲过来，想痛揍他一顿出气。 “我不是叛徒！” 沈扬猛地喊了一声，他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刚才他做了一个噩梦。 他喘息着，摸了摸额头的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刚过六点。 虽然不到起床时间，但沈扬出了一身冷汗之后，也睡不着了。 他起身去冲了个澡。 洗完出来，严玉华从外面刚回来，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 “我买了排骨，晚上给你做炖排骨吃。”严玉华说着，奇怪地问他怎么一大早洗澡。 沈扬不敢告诉严玉华自己做了一宿的噩梦，便找了个借口说是早上起来太困了，冲个澡醒醒神。 严玉华催促他去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等沈扬擦完头发，早饭已经摆上桌，严玉华她从外面买菜的时候顺带买了豆汁和油条。 吃完早饭，沈扬就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沈扬特地去旁边的大办公室转了一圈。 不少人都到了，看见沈扬都和他打招呼。 “早。”沈扬也一一回应，他走到钱皓办公桌旁，才要开口说话，钱皓直接抽了几张纸巾站起来。 “借过，我去厕所。” 沈扬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钱皓这小子，气性还挺大！ 沈扬回到办公室，将房间打扫了一遍，烧了一壶热水，泡一杯热茶喝。 简单地整理了这次做市场调查的一些资料，沈扬去大办公室招呼大家一起开个会。 其他人都拿着本子和笔往会议室走，只有钱皓直接拎起桌上的文件单，丢下一句“我约了客户，就不开会了。”就走了。 沈扬知道，钱皓这是和他杠上了。 早会之后，大家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沈扬打开电脑文档，坐在电脑前思考了很久，才敲下“关于送菜上门的可行性研究计划”字样。 这两天，他一直没有时间去想，那一闪而逝又被他抓住的小想法。 为了这个想法，接下来他连续熬了好几天的夜。 过了一周，新的销售报表送到了沈扬面前。 他仔细翻看了之后，发现这次市场调查还是有效果的，能帮助大家更加了解市场和销售方面的问题，这一周大家的业绩都有明显提高。 除了，钱皓。 钱皓交上来的表，除了之前谈下来的业务，并没有最新的合作，不仅如此，就连之前的数据都没有更新。 沈扬皱起眉，这钱皓是怎么回事？ 因为和自己生气，平时工作都不做了吗？ 沈扬去大办公室找钱皓，然而却被告知，钱皓一大早来了之后就去跑市场了。 每周一次的数据报告，在沈扬看完签字之后，还要送到李明远那里，给李场长看最新的数据并签字。 沈扬翻了翻那几张报表，最后直接把钱皓的报表抽了下来，拿着其他的报表去找李场长汇报工作。 李明远正喝茶看沈扬之前送过来的市场调研报告汇总，一见到沈扬连忙招呼道：“小沈，快过来坐。我可得好好夸夸你，你这次的市场调查报告做得非常好啊！” “您过奖了，都是大家的功劳。”沈扬这周的销售报表放在李明远的桌上，又从下面抽了一张纸，“大家伙这一个月在外面跑市场调查都挺累的，我想给他们申请一笔补贴，希望场长您能批准。” 李明远只看了一遍申请内容，就二话不说，拿起笔签了同意。 “谢谢场长，他们一定高兴坏了！”沈扬笑道。 “沈扬，你还是很有心的，能看到手底下人的辛苦，也知道想尽办法帮他们争取更多的福利。”李明远笑道，“这很好。” 沈扬看向李明远，他总觉得，李明远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话里有话一样。 “场长，您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说。”沈扬认真道，“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就直接批评我，千万别给我留面子。” 李明远被他这话逗乐了。 “小沈同志，别紧张嘛。”他指了指沙发，“坐下说。” 沈扬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 李明远站起身，亲自给沈扬泡了一杯茶。 “沈扬，我听说，之前你们销售部的老卫辞职，是你亲自特批？”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老卫的事，沈扬从开始就没准备瞒着李明远，只是他最近有比这更重要的工作要做，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向李明远提起。 “对，我批的。”他点头承认。 “可我还听说，老卫是被王家堡农场挖走的。” “对，不仅如此，挖他的人您也认识，就是赵长海。” 沈扬说完，没从李明远脸上看出一点惊讶的表情。 看来李场长早已经知道了老卫的事，这次，就是来问责的。 想到这，沈扬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主动道：“场长，关于这件事，我要您承认错误。” “承认错误？” 看着沈扬视死如归的表情，李明远顿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你等等，”李明远神情严肃地盯着沈扬，“你小子可别告诉我，你也准备跳槽了！”说着，气道，“你就直接告诉我！是哪一家农场来挖你的！” 那架势，大有要和别人拼命的意思。 “啥？” 这下，沈扬被问得都懵了。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跳槽？”他急忙澄清，“我爸和我师父这辈子都为了咱们农场尽心尽力，我是要继承他们衣钵的，怎么可能会跳槽？再说了，如果我跳槽，我师父他老人家第一个不会放过我！” 第122章 亡羊补牢 沈扬指天发誓没有人来挖他，就算有人来挖他，他也不会离开父辈们奋斗的四道泉农场。 李明远这才放心下来，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你不知道老人家心脏经不起惊吓吗？你是想要吓死我，自己来当场长啊？”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身体这么硬朗，我还指望跟着您干到退休呢！” “你小子，是想要累死我！” 危机解除，李明远又乐呵呵道：“说，你想承认啥错误？” “在老卫走这件事上，我因为私人情绪，没有追究到底，损害了农场的利益。” 李明远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看向沈扬，问道：“你是说，你让老卫带走调查报告这件事？” 这件事，只有沈扬和钱皓知道，以钱皓这么耿直的性格，恐怕才刚回来，就已经向场长报告了。 可是，为什么李明远从头至尾都没有和他提过？ “看来您真的什么都知道。”沈扬低下头，十分愧疚，“这件事上，我做错了。” “的确是错了，十分的欠考虑。”李明远问道，“你知道这件事可能引起最大的后果是什么吗？” “无论造成什么后果，我都愿意一力承担。”沈扬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无论是扣工资，还是降职，我都愿意接受。” “现在不谈处罚的事。”李明远严肃道，“我就想听你说说，你能想到的这件事最坏可能造成什么后果。” “王家堡农场直接拷贝我们的数据，追上我们的进度。” 沈扬说着，又解释道：“不过，李场长您放心，在给他调查问卷的时候，我已经将最重要最有用的那部分问卷拿了回来，他们拿到的那部分问卷，最多只能达到我们这次问卷内容的百分之六十。” 李明远摆摆手：“我问得也不是这个影响，我问得是对你团队造成的影响。” “这能有什么影响？”沈扬实话实说道，“如果您说的是，老卫为了更高工资跳槽的话，那您也不用太担心。回来之后，我就给他们都申请了补贴，如果今年绩效达标的话，还能涨工资，不会亏待大家的。” 李明远知道沈扬一心都系着农场的发展，而且他心地善良，知道老卫生活困难，就不忍心报警。 李明远理解沈扬，他甚至喜欢这样的沈扬。 作为一个引领农场前进的实干家，他是合格的。可是，作为一个管理员工的领导，他又是不合格的。 “你有没有想过，老卫带着咱们的先进经验，还偷了咱们的工作文件，就这么轻轻松松投奔了别的农场，会给大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李明远板起脸，把其中他认为最严重的后果告诉沈扬，“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哪怕是偷了四道泉农场的东西去跳槽，也是被允许的，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沈扬一怔，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李明远接着说道：“如果这个时候，还有其他农场过来挖人，别的不说，就说如果赵长海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就带着岗位上的数据跳槽过来，我给你们双倍工资。你们看老卫，他偷了资料都事。”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沈扬，“你说，在巨大的利益的诱惑下，又有几个人能坚守阵地？” 沈扬僵住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犯了一个大错误。 “对不起，李场长。是我欠考虑……” 李明远看向一脸愧疚的沈扬，叹了口气道：“小沈同志，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四道泉农场有着很深的感情。对于更多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沈扬抿了抿唇，认真地问：“您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不过，好在老卫带资料跳槽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李明远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见沈扬快等着急了，才继续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老卫已经放他走了，就算了。只要做好预防，下次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扬点点头：“其实我们的合同里面，有保密协议，不过，在赔偿条款上写的很模糊。回去之后，我会请专家过来，开一堂法治课堂，告诉大家作为劳动者有什么权益，又要遵守怎样的法律法规。” 李明远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另外，你研究研究保密合同和竞业协议，咱们四道泉农场的合同这十几年都没变过，也是时候更新成更加适合市场也适合当今社会的新合同了。” 沈扬豁然开朗，除了在道德上面要求大家主动遵守之外，的确在法律上增加约束，才是更加行之有效的方法！ 回去之后，沈扬就请了专业律师着手准备更适合四道泉农场的新合同。 除了合同之外，沈扬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完成“关于送菜上门的可行性研究计划”，这篇材料耗费了他小半个月的时间，结合上次的市场调查报告，也查阅了很多资料，就仓储、物流、销售等方面都做了细致的分析。 完稿之后，沈扬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去给场长看。 而是将文件发给了佟如敏，告诉她自己的新想法，希望她能帮着参谋参谋，这个想法落实的可行性。 沈扬是下班时候发文件，结果才刚进家门佟如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同学，你可以啊！”佟如敏语气中透着兴奋，“我看了你的材料，我觉得这事能干！” 不等沈扬开口，佟如敏就主动说道：“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当面谈谈。” “当然有！”沈扬连忙道。 “行，那明天我去找你，咱们见面说！” 挂了电话，沈扬脸上的笑容都收不住，进家门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母亲。 这几天总看着沈扬愁眉不展的，今天可算是看到他笑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 “妈，佟如敏明天过来！”沈扬兴奋地说，“就是我大学的老同学，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 严玉华见他这么开心，由衷地替他高兴。 “那太好啦！” 儿子长这么大，终于处上对象啦！ “那姑娘喜欢吃啥？你告诉我，我明天一早就去菜市场买菜去！” “您看着买就行！”沈扬笑道，“我明天可得好好抓住机会。” 严玉华点点头：“然后呢？” “说不定这次就是一个契机，能说服她来咱们四道泉农场工作！” 严玉华一脸期待：“然后呢？” 沈扬懵了：“没有然后了啊，我的目的不就是把佟如敏挖过来，加入咱们农场吗？” 严玉华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还以为臭小子开窍了知道追求喜欢的女孩了，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误会！ 严玉华白了沈扬一眼。 “我去找李秀芬唠嗑去了，晚饭你自己解决！” 第123章 冰释前嫌 第二天一早，沈扬特地很早就去了农场。 除了准备好这次和佟如敏探讨的“关于送菜上门的可行性研究计划”的最新材料之外，还有沈扬关于希望佟如敏加入四道泉农场的一个量身打造的发展计划，以及前景研究。 他希望能利用这次机会，说服佟如敏加入四道泉农场。 除此之外，沈扬还为了堵钱皓。 钱皓这小子的脾气，简直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现在连工作都不肯向他汇报，每天上午准时上班，都等不到十分钟后的早会，提前分钟就拿起东西说是跑市场了。 今天早上不开会，所以钱皓来了之后只在座位上坐了五分钟，喝了几口水，起身拿起手提包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就被沈扬叫住了。 沈扬得亏走得快，稍微晚一晚都抓不到人。 钱皓站在原地没动，只回头看他一眼：“我去见客户。” 这个理由，这一个月里沈扬已经听了无数次。 “我知道，你先过来一下。”沈扬招呼道，“有正事和你说。” 顶头上司说有正事，钱皓纵然不想去，也还是跟着进了沈扬的办公室。 “你看看这个，”沈扬从抽屉里拿出那份《送菜上门可行性研究计划书》，“你看看这个，上午佟如敏过来，她对咱们这个计划很有兴趣，说不定这是一个能撬动她来咱们农场的好时机。” “我还要见客户，我可没时间和你一起招待人。”钱皓站着没动。 “哎呀，你看看，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沈扬说着一把将钱皓按在椅子上，然后直接把计划书塞进他的手里，“看不完哪儿都不准去，这是命令。” 钱皓瞥了他一眼，这才低头翻看计划书。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以为他在偷懒，其实这一个月里，他专心跑自己的市场，即便签了单子也只有财务知道，和沈扬都没有汇报过。 因为老卫事件，他打心底不服沈扬。 所以看的时候也十分敷衍，一目十行。 然而才看完第二页，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甚至将计划书翻回了第一页，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看起来。 等他看完，放下计划书，内心被震撼到。 “现在送菜上门这个市场完全是空白的，如果咱们能抢得先机的话，那得多大产量才跟得上销售啊！”他有些激动道，都忘了自己还在生沈扬的气。 只觉得如果能实现计划里的项目，那又将是四道泉农场的一次历史性进步。 “上午我约了佟如敏，就是聊这件事。”沈扬笑道，“这个项目很重要，无论佟如敏能不能加入，我都希望你能参与进来。” 以钱皓身上耿直和认真，以及那股子“轴”劲儿，沈扬十分放心将新项目的重担交给他。 “我愿意参加。”钱皓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他问道，“佟姐几点到？” “三个小时后落地机场，我正准备开车去机场接她。”沈扬问道，“你去吗？” “去！当然去！” 沈扬笑问：“怎么？不用去见客户了？” “一大早见什么客户——”钱皓随口谁完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天天找见客户的理由往外跑。 沈扬却没再追问，拿了车钥匙招呼钱皓准备出发。 路上，钱皓又把计划书研究了好几遍，和沈扬讨论了一路。 到了机场，距离佟如敏飞机落地还有二十多分钟，两人步行去了出口等着。 借着这个时机，沈扬开口道：“李场长前阵子找我谈话了，关于老卫那件事。” 钱皓面无表情道：“对，就是我举报的。” 这耿直性格，也没谁了。 “你做的没错，那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沈扬认真道，“所以后面才会让核心的员工签订保密协议以及竞业协议，又是开展法治课堂的，都是希望能够亡羊补牢。” “怎么不能？”钱皓身居销售的第一线，消息比沈扬的要灵通很多，“要不是签了协议，上次赵长海挖人的时候，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跳槽呢！” “赵长海又来挖人了？” 这一点，沈扬倒是真的不知道。 “不仅挖了，还挨个挖。”钱皓想想赵长海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听说我和你闹翻了之后，他第一个想挖我，可我没去。”钱皓补充道，“那会儿还没签那两个新协议。” 言下之意，他留下，并不是被协议困住，只是不想离开四道泉农场。 “后来赵长海放弃挖我，再去挖其他人的时候，大家都刚签完协议，也有心动想走的，不过怕赔钱和负法律责任，都不敢去。” 沈扬闻言，真是惊出一身冷汗，得亏他找律师拟补充合同的时候没有耽误时间，否则的话，现在销售部还不知道能剩下几个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佟如敏就拉着行李箱出来了。 接上佟如敏，沈扬开车载着他们去农场，都没等回农场，车上就聊起了送菜上门的话题。 为了让沈扬专心聊天，钱皓和沈扬换了位置，他来开车。 “现在这一块市场上是空白的，我认为很有商机。”佟如敏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结合目前的电商市场热点，我做了部分修改。” 沈扬没想到佟如敏还做了这么多功课，心中十分感动。 从机场回到四道泉农场，沈扬先带佟如敏去农场附近的宾馆放下行李，然后就请她去附近的餐馆吃了顿便饭。 佟如敏吃着饭就惦记起上次沈扬给她记得“爱心西红柿”。 沈扬给她寄了十几个，结果开箱没一会儿，就被家人瓜分完毕，她就吃上一个。 “比现在最流行的千禧小番茄还好吃。”佟如敏夸赞道，“我吃完惦记到今天，我敢打包票，你们这个‘爱心西红柿’一定会风靡整个水果市场。” “啥？水果市场？”钱皓笑出声来，“西红柿不是蔬菜吗？咱平时都拿来炒菜吃烧汤喝，咋就进军水果市场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佟如敏笑道，“现在很多好吃的蔬菜都被冠上水果的名字，进了精品水果店。什么水果萝卜，水果黄瓜的，一旦沾上水果的边，价格至少是蔬菜的倍！” 第124章 热情招待 钱皓一听，直皱眉。 “蔬菜当水果卖，那不是坑人吗？” 佟如敏笑道：“可也不是什么蔬菜都能卖出水果的价钱的，只有那种水分多，口感好的才有资格跻身水果市场。” 沈扬点点头，对佟如敏的观点十分赞同。 “咱们的爱心西红柿不就是吗？水分又足，甜度又高，外表还透红透红的。” 提到爱心西红柿，佟如敏顿时来了兴趣，央求沈扬带她去爱心西红柿的种植地看一看。 她实在好奇，得是怎样的细心呵护，才能培育出品种这么好，让人吃完回味无穷的西红柿。 午餐之后，沈扬和钱皓两人，就带着佟如敏直奔杨乃林的试验田。 这个点，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光是走到试验田，三个人就出了一身的汗。 沈扬走在佟如敏的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总担心佟如敏不肯过来，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工作环境太艰苦。 毕竟在大城市做电商这一块，主要是策划和市场，很少接触到农场品的生长环境。 四道泉农场则不一样了，这里有出产着农作物的肥沃广阔的黑土地，在这里做电商，必然是要经常往田里跑的。 佟如敏以为沈扬担心他走田垄上走不稳路，挥挥手道：“不用担心我，我特地穿了运动鞋来，好走得很。”说着，催促道，“咱们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爱心西红柿了！” 三个人来到杨乃林的试验田，才走到大棚门口，佟如敏就已经闻到了西红柿香香甜甜的味道。 “好香啊！”她深吸了几口气。 走进大棚，眼前是一片的红彤彤，看着实在让人欢喜。 佟如敏走近了看，那一个个西红柿又大又圆，看着干干净净，摸起来十分光滑。 “你摘一个尝尝。”沈扬笑道，“这新鲜采摘的西红柿比经过物流运输的西红柿还要新鲜爽口。” 佟如敏从进来就十分眼馋，想摘个尝尝又不好意思开口，沈扬这么一说，她就没再客气，摘了一个用身上带着的湿纸巾擦了擦，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又沙又糯，还特别清甜！”佟如敏想了想，认真做出比较，“必确是比经过物流运输的西红柿还要新鲜爽口，不过论甜度还是上回你给我寄的甜。” 沈扬笑道：“因为在储存过程中水分流失，糖分升高，所以放几天的话，会比直接吃更甜。” “这也说明，这些西红柿很适合作为水果西红柿出售。”佟如敏笃定地说，“我猜，这些‘爱心西红柿’一投入市场，一定会快速火起来。这可是一个好时机，你们的生产力一定要跟上才行。” 三个人正聊着，杨乃林从大棚另一头进来，他打开一个大风扇，调到摇头的对着整个大棚吹。 大棚里的空气流通起来，一阵阵凉风让人十分舒爽。 “师父，您这是特地给我们送风扇解暑降温来了？”沈扬笑着问道。 “谁给你们准备的，我这是给我的西红柿准备的，这样空气才能流通起来，不至于把它们闷着。” 杨乃林这才留意到，这次来得不止是沈扬和钱皓，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吃他的西红柿。 “你小子，又带人来偷吃我的西红柿了！” “怎么能叫偷吃？”沈扬笑道，“我这是在用师父您的西红柿招待贵客呢。”说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老同学佟如敏，之前和您提起过的。” 原来她就是佟如敏。 “原来是佟小姐！现在四道泉农场电商项目能发展得这么好，还得多亏你！”杨乃林十分豪迈地一挥手，“这里的西红柿你尽管吃，管够！” 沈扬乐了，之前可没见他师父这么大方过。 “您就是杨叔叔啊，”佟如敏也没少听沈扬提起杨乃林，连忙迎上去道，“真的是久仰大名！我听沈扬说这些西红柿是您亲自种的，不仅精心照料，还要放音乐给他们听，陪它们聊天。” “可不是吗？”杨乃林俯身挨个看过去，最后挑了一个最红最圆的摘下来，“再尝尝这个，这个是这一片里最甜的一个。” 佟如敏刚吃饱饭，吃完一个已经有些撑了，就拿在手里，笑眯眯地说，等下午再吃。 佟如敏问了不少关于西红柿种植的问题，她对这片黑土地产出的香甜可口的西红柿是真的很好奇。 杨乃林看得出佟如敏对于这片西红柿的喜爱，他主动带着佟如敏去新开垦的几块地里，给她展示最新栽种的秧苗，又亲自演示如何播放音乐，如何和西红柿说话，两人聊得十分投机，一晃，竟在西红柿大棚待了一个下午。 直到傍晚，杨乃林在演示之余干完了手里的活儿，又拿了个篮子摘了好几个西红柿，笑道：“姑娘，走，今晚上叔家吃饭！” 佟如敏欣然答应：“好啊，谢谢叔！” 这一下午的功夫，两人都已经成了叔侄了。 杨乃林将篮子递给沈扬，嘱咐他一会儿去切点儿猪头肉，再买只烤鸭回来。 又转头道：“今晚叔给你整几道西红柿做的好菜！” 沈扬笑道：“师父，就您那手艺，要不晚饭还是我来做。” “你瞧不起谁呢？”杨乃林哼了一声道，“你以为盼盼不在家的这大半年，我天天光吃大米饭了？我现在厨艺那不比场里的食堂厨子差！” 沈扬连连点头附和，转头就和钱皓讲起杨乃林之前在家做饭把糖当盐放的趣事，被杨乃林一个鞋子丢过去，才乐呵呵地闭了嘴。 杨盼盼出去学习之后，沈扬虽然也经常来探望杨乃林，但是家里聚了这么多人，这么热闹还是头一回。 杨乃林亲自下厨，做了西红柿炒鸡蛋、凉拌西红柿、西红柿疙瘩汤，再搭配沈扬从外面买了的几道荤菜，一个饭桌摆得满满当当。 东北人向来热情好客，佟如敏之前都是在外面吃的工作餐，还是头一回在别人家里吃饭，吃得高兴了还和大家一起小喝了两盅酒。 酒足饭饱之后，沈扬去收拾碗筷，杨乃林和钱皓陪着佟如敏聊天。 “姑娘啊，你听叔说，”杨乃林喝着热茶道，“这四道泉农场虽然地点偏，发展得也不是很先进，但是叔觉得，这就像种西红柿一样，你就得从秧苗开始种，才能体会到成长和丰收的喜悦！” 第125章 再次邀请 佟如敏工作那么多年，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杨乃林这是在帮沈扬劝她来四道泉农场呢！ 佟如敏没有直接回答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只是笑着表示，杨乃林说的很有道理，她会认真考虑。 晚餐之后，时间也不早了，沈扬他们就起身告辞离开。 杨乃林明天还要早起伺候他的那几大棚的爱心西红柿，也就没有留他们，只热情地邀请佟如敏以后有空就来家里做客。 沈扬和钱皓将佟如敏送回宾馆，两人去农场骑车回来。 往车棚走的时候，钱皓忍不住冲着沈扬的胳膊就是一拳。 “沈经理，你藏得还挺深！”钱皓问道，“要不是佟姐过来，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你的新计划？” “我早就和你提过，是你没有在意。”沈扬笑道。 “你提过，什么时候？”钱皓问道。 他对于送菜上门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沈扬想说当时跑完市场调研，在送赠品的时候提到过，但老卫那件事好不容易平息，他也不想再提起来，于是只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你去洗碗的时候，杨叔劝佟姐留下来来着。”想起晚上的事，钱皓道。 沈扬连忙问道：“她怎么说？” 钱皓将手插进裤兜，摇摇头：“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会认真考虑。”说着，望向沈扬，“你说，佟姐会答应留下来吗？” 对于这个问题，沈扬也不知道答案。 但是他心底总觉得，这次是佟如敏主动因为项目过来，那很有可能这是一个转机。 为此，回到农场之后，他借口有东西落在办公室，让钱皓先回去。 沈扬则在办公室加班到半夜，把所有资料重新整理修改了一遍，又做了个关于送菜上门的ppt，等一切做完，这才安心地骑着车回家。 第二天一早，沈扬才进办公室，钱皓就敲门进来。 他两眼血丝，一看就没有睡好。 “沈经理——”钱皓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哈欠，“这是我昨天晚上整理的一些对于送菜上门的一点小想法，不知道有没有用。” 沈扬接过来，一个本子上，用黑色水笔写满了建议，一条条列出来，十分清晰明确。 上面一条条的黑杠划去的文字，都告诉沈扬，昨天晚上钱皓是经过了怎样的反复思考，才整理出来这一份建议的。 他笑了道：“好，我现在就看。如果有我觉得不错的意见，我会列进ppt里，上午开会时候用。” “佟姐几点过来？”钱皓又打了个哈欠。 沈扬忍不住笑道：“昨天晚上为了整理这些建议，一晚上没睡？我和她约了上午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先回办公室睡会儿，她来了之后我去叫你。” “好。” 钱皓昨天才接触到“送菜上门”的材料，晚上带回去越看越兴奋，又从网上查了很多资料。 现在市场这一块是空白的，只能查到快递和外卖里送菜上门的相关信息。但是快递只能走物流寄送，而外卖则需要同城下单，都有限制。 所以他研究了很多对策建议，希望能帮得上忙。 沈扬仔细看了钱皓给的建议，其中有几条的确不错的建议，被沈扬加进了ppt里。 沈扬的ppt刚改完，佟如敏就到了。 她一身职业装，手里还拎着一个文件包，看起来十分干练。 佟如敏站在门口，敲了敲沈扬办公室的门。 “老同学，如果有空的话，咱们上午开个会讨论讨论怎么样？”佟如敏问道。 “当然有空。”沈扬笑道，“会议室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沈扬叫上钱皓，三个人一起去了会议室。 会议的主要研究方向，不再是为了研究送菜上门的可行性，而是解决送菜上门可能出现的问题。 沈扬一直坚信，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思维是有限的，他十分享受大家一起讨论的氛围，而且讨论的时候能够拓宽人们的思维，进而生出很多新思路来。 热火朝天的讨论一直到下午才结束，三个人的午饭都是在会议室吃的。 下午六点半，夕阳西下，四道泉农场被笼罩在晚霞中。 沈扬推开会议室的窗户，外面夏日的酷热已经在逐渐散去。 这场会议从最初的各有想法，到最后商讨出可实施的共同的解决方案，这也带走了沈扬内心的焦虑。 他转过头，看向两位并肩作战的战友：“走！我请客，咱们吃点好的庆祝庆祝！” 钱皓毫不客气：“那必须滴！ ” 佟如敏也笑着点点头。 趁着佟如敏先回宾馆放包，换衣服的时候，沈扬拉住钱皓，让钱皓晚上和他一起打配合。 他想要借着这顿饭，再试探一下佟如敏对加入四道泉农场的看法。 钱皓笑着拍拍胸口：“放心，包在我身上。” 为了庆祝，沈扬特地点了一瓶酒，三个人边喝酒边聊天，大多聊得都是四道泉农场的发展问题。 饭快吃完了，钱皓举起酒杯：“佟姐，我敬你一杯，谢谢你给了我学习的机会。” 佟如敏抿着嘴笑：“小钱，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是说真的。”钱皓笑道，“你是大城市的人，见识广懂得也多，尤其是在电商领域，咱们农场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你的！” “是啊，”沈扬借机开口道，“现在四道泉农场项目多，任务繁重，像是电商的创新发展、送菜上门项目的实施，还有即将大面积上市的爱心西红柿，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其他项目比如其他农场品、以及非常重要的粮食生产方面的工作。” 沈扬看向佟如敏：“如敏，我们现在急缺有着敏锐市场眼光，熟悉电商项目的新领导。” 佟如敏笑道：“我觉得小钱就不错。” 突然被提到的钱皓一怔，连忙摆手：“我可不行，我跟着领导干事还成，要我去领导别人，我知道我能力还不够。” “钱皓你也别太谦虚，”沈扬笑着拍拍钱皓的肩，“你现在算是储备干部之一。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放下筷子，认真问道：“如敏，无论从哪一方面，我一直都认为你是四道泉农场最需要的人，在你的带领下，电商领域一定会有创新和发展。” “而且，出于私心，我也希望你能来。因为，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没有时间去做，我需要你帮忙分担一部分工作，让我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待遇方面你放心，你可以随便开，只要我们能做到，都没问题！” 第126章 势如破竹 佟如敏没有立刻回答，她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 这可把沈扬和钱皓两个人都急坏了，他俩都紧张地盯着钱如敏，生怕她开口就是拒绝。 “要我加入，也不是不行。” 佟如敏总算松了口。 “真的？”沈扬开心极了，他连忙问道，“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你放心，食宿方面我们都会安排好，虽然咱们这里比不上大城市，但是你放心，绝对住得安全又敞亮，吃得干净又卫生。” 佟如敏笑道：“我既然答应来，我就不是来享受的。比起物质方面，我更在意工作上的事。”她说着，正色道，“我的要求就是，你既然想把电商团队交给我，那么就要完全相信我以及我的专业能力。” “那当然！”沈扬毫不犹豫道。 “我的管理范围内的工作，我说了算，别人不能随意插手。” “一定不会。”沈扬保证道。 “好，我相信你。”佟如敏笑着像沈扬伸出手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沈扬连忙握住佟如敏的手，笑道：“合作愉快！” 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沈扬恨不得立刻带佟如敏回农场签合同，让这件事彻底板上钉钉。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和钱皓将佟如敏送回宾馆，约定了明天去农场再聊一聊合同的细节，然后将合同签了。 “有她来，我就彻底放心了！” 回农场的路上，沈扬很兴奋道，“咱们四道泉农场，一定会越来越好！” “必须滴！”钱皓握拳。 “钱皓，等佟如敏来了之后，你一定要跟她好好学学。”沈扬将一直藏在内心的想法吐露出来道，“我希望以后，你能和她一起撑起咱们四道泉农场电商销售。” 其实不用沈扬说，钱皓在佟如敏答应加入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佟如敏是来自大城市大公司的人，她有着很多年的电商以及市场营销方面的经验和先进理念，是钱皓一直想要学习的对象。 “对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钱皓问道，“你那会儿说的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但是没有时间去做，是什么意思？” 钱皓挑眉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想法？说来听听呗？” 他觉得沈扬一定是又有什么像是“送菜上门”这样的新想法，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沈扬坦然道：“我希望能通过各种方法提高咱们的粮食产量和质量，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吃好饭。” “就这？”钱皓压根不信。 这个想法要是十年前提出来，他还相信。 在市场发展如此快速的现在社会，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销量和利润，否则四道泉农场也不会成立销售部了。 “就这。”沈扬笑道。 “你骗人。”钱皓摇摇头，不信他的想法竟然如此简单。 沈扬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他相信，钱皓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第二天一早，沈扬就像场长李明远报告了佟如敏同意加入四道泉农场这件事。 李明远很高兴，让沈扬一定要优待人才，上午沈扬送来协商后的新合同，他二话不说签了字。 佟如敏这次来，只是为了送菜上门的项目，所以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签完合同之后，她就先回去收拾行李，等过几天再过来。 沈扬将佟如敏送去机场之后，就开始着手忙着帮佟如敏找房子的事。 四道泉农场的员工很多都是几代的农场子弟，家就在附近，最远的坐公交车也要不了一个小时，所以除了需要值夜的人有临时住的办公室改成的宿舍，并没有单独设立宿舍。 农场附近倒是有不少农家小院，出租的价格也不贵，就是有些已经很旧了，想要找到干净又新的院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好在沈扬运气不错，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了一间在农场对面步行不到一公里，单门独院的房子，房子有三间正屋加两间做厨房和卫生间的偏屋，院子里还有一小块菜地，种菜种花都很合适。 沈扬当场定了下来，又去市场上买了些生活用品，总算布置妥当。 三天后，佟如敏正式入职四道泉农场，沈扬也如他所说，将整个电商部门以及最新的“爱心西红柿”以及“送菜上门”项目全部交给佟如敏，他不再过问。 钱皓也被调到佟如敏麾下，跟着她工作。 佟如敏的加入，给四道泉农场带来了新的生机。 佟如敏结合“爱心西红柿”的市场反馈，重新做包装定位，最终直接推入水果市场，才一上市，就大受欢迎，短短一个月，杨乃林那几个大棚的爱心西红柿就销售一空。 杨乃林高兴得要命，这说明他的“爱心西红柿”通过了市场的考验，他这一年的投入都有了回报。 他认真教授李秀莲和严玉华“爱心西红柿”的种植方法，但很快，农场和周围慕名来学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在沈扬的建议下，杨乃林开设了“爱心西红柿种植方法”讲座，开班教学如何种植“爱心西红柿”。 为了保证质量，所有加入的人必须和四道泉农场签订合约，保证种植方法完全按照杨乃林的要求来，种植过程也全程愿意接受监督，并同意最终生产出来的西红柿，只有经过四道泉农场的验证，才能打上“爱心西红柿”的标签。 还有电视台特地过来采访他，问他的成功秘诀。 杨乃林面对镜头露出笑脸，毫无保留地讲起他是怎么给“爱心西红柿”听音乐，怎么和他们唠嗑，又是怎样细心照料。 “爱心西红柿”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沈扬带着市场部的线下销售团队，也签下了不少的大单。 而电商部在佟如敏的带领下，终于解决业绩逐渐下滑的问题，突破瓶颈，势如破竹地生长起来。 人才带来的发展，让李明远再次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 他特批了一批经费，让沈扬多招人才，尤其是种子科技、新农业形态这几个方面的人才。 短短几个月，在佟如敏的帮助下，沈扬招揽了不少年轻人加入团队，这其中最主要的几个就是搞种子科技，以及新农业形态和电子商务的。 到了年底的时候，四道泉农场已然成了垦区影响力排名靠前的大农场。 这可把王家堡农场的赵长海急坏了。 第127章 交成绩单 赵长海作为王家堡的销售经理，刚上任的那几个月完全照抄四道泉农场的改制方法，那干得叫做一个风生水起。 后来挖了销售部的老卫过来，他更是信心满满。 可惜他本就只是半吊子的本事，只能学个皮毛，真拿到了市场调研问卷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还是有销售经验的老卫提了点意见，才让他在其他农场领导面前成功糊弄过去。 那之后，赵长海的工作方法依旧只有一条：照搬四道泉农场。 几个月前，四道泉农场的爱心西红柿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 这消息一传开，不仅是王家堡农场，垦区的其他农场也纷纷效仿，开始大面积种植西红柿。 没有杨乃林的技术支持，其他农场只能从杨乃林的电视采访里寻找线索。 依葫芦画瓢的给西红柿听音乐，陪西红柿唠嗑。 然而等了两三个月，最后种出来的和普通西红柿没有什么区别，即便打上“水果西红柿”的标签进入市场，都没有消费者愿意买账。 大家宁愿等四道泉农场的下一波爱心西红柿上市。 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传出一个说法，说是四道泉农场过去发展滞后，所以他们的土地流失不像其他发展靠前的农场严重，再加上他们的水质好，反而让他们有大片的优质土地种植西红柿。 杨乃林听说的时候哈哈大笑：“咱们的确是山好水好土地好，可爱心西红柿，不用心种怎么能行？” 眼看着爱心西红柿种植失败，四道泉农场发展得越来越好，赵长海心急如焚。 小半年过去，在他的折腾下王家堡农场的销售额的确是有所提升，但距离他当初立下的军令状可还差了一大截。 再加上王家堡农场所有领导都盯着他，就等着他有新的想法，带领王家堡农场越来越好。 在一番研究之后，赵长海决定效仿四道泉农场，搞人才引进计划。 就在他还在为人才发愁时，四道泉农场的“送菜上门”项目正式启动。 佟如敏在和团队研究后，将“送菜上门”更名为“农场优选”，并第一时间注册了商标和品牌。 虽然佟如敏当初说了沈扬不能干预她的工作，但因为送菜上门的项目是沈扬提出来的，所以，每次有进展的时候佟如敏都会向沈扬汇报，也会询问的意见。 不仅如此，佟如敏还认为沈扬长得浓眉大眼十分精神，看着就很新农人，很适合作为四道泉农场的宣传形象。 沈扬可不这么觉得，他对镜头多少有些怵得慌，不愿意上镜。 最后被佟如敏半威胁半劝的拉进了拍摄间。 广告投放出去，效果很好，从那以后佟如敏没少拉着沈扬拍宣传视频，后来佟如敏联系不少电视台和媒体的采访，也是将沈扬推到了一线。 一时间四道泉农场年轻的销售经理沈扬，成了网络红人。 在年底的垦区颁奖大会上，他还被作为新农人的代表受邀参加。 眼看着一切一步步走上正轨，沈扬脑袋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逐渐放松下来。 阳历年一过，各部门都在做年终的数据总结，销售部也不例外。 在一年的销售报告出炉后，按照大家的销售额做了全年绩效。 看着这绩效奖金的金额，沈扬觉得今年每个人都能过个好年。 第二天，沈扬带着全年销售报告去了李明远办公室。 敲门进去，李明远刚放下杯子，见沈扬来了，笑着道：“这几天所有部门陆陆续续都来汇报全年工作，我最期待的，可就是你啦。” “场长您过奖了，”沈扬将销售报告放在李明远面前，笑道，“不过，我想今年销售部的业绩，您应该会满意。” “小沈同志很有信心嘛！”李明远拿起老花镜戴上，翻看着销售报告。 沈扬站在旁边等着，闲得没事打量起李明远桌上养着的一盆文竹来。 才想要伸手摸一摸，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李啊，沈扬那小子是不是今天要送销售报告来啊？” 是老场长陈保国！ 沈扬连忙去开门迎接，李明远也忙站起来。 “老场长，您咋来了？”沈扬惊喜道。 陈保国手里拿着一根手杖，看见沈扬也在，顿时就笑了，伸手指了指沈扬道：“你小子也在啊，那就说明销售报告送来了？” 陈保国现在是四道泉农场的顾问，虽然这半年因为身体问题往农场跑得次数很少，但李明远经常打电话或者上门拜访，将四道泉农场的近况告诉他。 这不，听说今天沈扬要过来送全年销售报告，等不及的陈保国亲自过来了。 “刚送来。”沈扬笑着要扶陈保国进来。 大半年没见到老场长了，沈扬觉得他看起来比他印象中的老场长更苍老了，虽然身躯依旧笔直，可脚步没有以前利索，甚至还用上了手杖。 沈扬只是看着，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老领导，您来得可真是时候，我还准备看完了向您电话汇报呢！”李明远将陈保国迎进来，又叫沈扬去泡茶。 “电话什么电话！”陈保国板起脸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走不动路了？” “怎么会？老领导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李明远连忙道。 陈保国这才笑了起来，问道：“销售报告呢？” 李明远将销售报告拿过来，和陈保国一起看。 看完之后，两人都冲沈扬竖起了大拇指。 陈保国乐呵呵地看向沈扬，指着沈扬对李明远道：“我当时就说，沈扬这小子，是个人才！怎么样？老领导这眼光，没错？” “当然没错！”李明远笑道，“不仅老领导慧眼如炬，沈扬的眼光也十分好啊，他今年给咱们农场挖来了不少的人才。” “好啊，好啊。”陈保国感叹道，“后生可畏啊！” “谁说不是呢？”李明远笑道，“等再过半年多我退休了，这里就是年轻人的天下啦！” 沈扬听着觉得心底不是滋味：“两位领导都还年轻着呢，我还想再跟着你们再干个几十年！” 陈保国哈哈大笑：“我都八十多啦，再活个几十年，岂不成了妖怪了？” “您身体这么硬朗，活到百岁我看一点问题都没有。”李明远拉住老领导的手，笑着说，“我还等着给您贺百岁呢！” 陈保国摆摆手，笑道：“别说那些虚的。沈扬小子，我想问问你，从今年的销售商，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李明远一听他这么问，顿时就笑了。 老领导不愧是老领导，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128章 心有梦想 “其实，我是发现了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不是销售上面的问题。” 陈保国笑了，点点头：“继续说。” 沈扬早在整理销售报告时就发现，四道泉农场这两年农产品的销售量节节攀升，无论是粮仓还是蔬菜水果的仓库，库存都剩得不多。 但是，今年无论是四道泉农场的粮食产量，还是收粮的量，和往年相比都没有什么变化。 粮食的价格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国家管控，所以一向趋于平稳，不像是其他水果蔬菜，有应季和非应季的价格区别。 比起种粮食，大家更喜欢利润高的农产品，加上部分土地在休养生息，所以，这一年粮食的产量并没有太大的浮动，和去年差不多。 但其他的农产品产量都几乎翻倍，只有粮食产量没有变化的时候，这就是问题所在。 沈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李明远和陈保国对视了一眼，都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们没想到，沈扬一个年轻人，还是市场部经理，却没有急功近利的思想，在市场和利益之外，还看到了事关国之根本的粮食问题。 李明远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也是我想和两位领导汇报的事。”沈扬笑着说，“以前我父亲是粮仓书记，从小就教育我，吃饭时候不能浪费粮食，还有很多贫困的地方吃不饱肚子。我还记得我父亲曾经的理想，就是希望能提升农作物的产量，扩大咱们农场的粮仓，让中国人永远不挨饿。” “这些年，咱们国家的脱贫攻坚取得胜利，吃不饱饭已经成了过去式。不过，我还是认为，‘吃饭’这两个字，十分重要。‘粮食’也是一个农场的重中之重，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提起粮食种植，沈扬这个前粮仓员工滔滔不绝道：“我想等惊蛰过后，咱们的土地解冻了，开始春耕的时候，能增加粮食的种植。同时再给种子研究组批一块肥沃的黑土地，让他们专心研究种粮问题，等明年种子研究有结果的时候，正好也是第一批有机土地转换完成的时候，到那时就可以正式开始有机土地种植，产出更优质的粮食。” 陈保国和李明远谁都没有打断沈扬的话，两个人喝着茶，笑眯眯地听沈扬说着。 “除此之外，还有可持续发展问题，水蚀风蚀、冻融侵蚀的问题，都要想办法解决。” 东北冬季高寒，冻融侵蚀都会导致水土流失，导致土地变薄变瘦，这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这些方面我们能做的就是节水减排，在环境修复上下功夫。环境好了，不仅对土地好，也可以发展旅游业——这也是我们明年想要加大发展的方向之一，这一点等以后再向两位领导专门汇报。”沈扬笑着说道，“咱们说回黑土地，除了刚才说的，我认为还要更加精准控制化肥农药，防止化肥过量土地变酸，农药残留土地变毒，解决了这两大问题，每年收成之后再给土壤休养生息的时间，那土壤自然也会变得更肥沃更适合种植。” 沈扬总结道：“所以，我的想法是，咱们要搞有机作物种植，这样才能增加粮食产量、质量的同时，增强粮食生产的可持续发展。要知道，现在咱们中国人已经不用挨饿了，农作物产量也足够了，现在的中国人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得好，吃得健康！” 沈扬的一番慷慨发言，让陈保国和李明远两届场长都听得赞叹不已。 “好啊，好啊！”陈保国抚掌笑道，“那我就等着看你小子大展拳脚，把咱们农场的粮仓塞得满满的！” 沈扬立马立正站好，扬声道：“老领导您放心！一定不辜负老领导的期望！” 李明远也笑道：“趁着我还没退休，这几个月你放开了干，只要我能特批的，一定给你特批！” 也不知道等他退休之后，后面再来的场长会是谁，又是怎样的做事风格。 他能给沈扬的最大支持，就是尽可能给他的改革方案开绿灯，让四道泉农场尽快发展起来。 发展稳定之后，无论后面是谁来干这个场长，都一定会认可沈扬的成绩，从而继续重用他。 “我是看出来了。”陈保国拍了拍李明远的手臂，“小李啊，你后继有人了。我看等你退休之后，你这个场长位置交给他，他也有能力胜任。” 沈扬连忙摆摆手：“老领导，您这可折煞我了，我这能力我自己知道，能带领好销售部，在发展方向上出出力，就已经让我绞尽脑汁了。” “你也别太谦虚。”李明远乐呵呵地笑了，“上面一直在催我们公司任命一个副总经理，我问了大家伙的意见，几乎所有人都提议，让你来当这个副总经理，可见这是民心所向。” 四道泉农场改制后，李明远出任新公司的党委书记和董事长，兼任总经理，但是副总经理的位置一直空置着。 副总经理的位置，就等于是副场长。 在李明远心里，放眼整个农场，没有比沈扬更适合的人选了。 然而，这个提议却叫沈扬冒了一头汗。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他知道自己有承担多少责任的能力，也知道自己的理想在哪里。 眼下，他只想专心带好销售部，同时搞好有机作物种植，没有心思去当这个副总经理。 更何况，这些年的改革，他得罪了不少人，这其中恐怕难免有人想要把架到高位去，俗话说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他不能干，也不想干这个副总经理。 李明远万万没想到，沈扬会不愿意当这个副总经理。 他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暂时放弃。 沈扬汇报完工作，走了之后，李明远忍不住感慨道：“老领导，这个沈扬的性格啊，跟他老子简直一模一样，倔得跟头驴似的。” “谁让他是沈长江的儿子呢，那儿子能不像老子吗？”陈保国说着，笑了道，“也正因为他这样，这四道泉农场的未来，才让人充满了期待。” 李明远也感叹道：“是啊，有他在，过几个月啊，我也就能安心退休了。” 第129章 你是主播 过年前三天，四道泉农场正式放假，一年的绩效奖金随着当月工资一起提前发放。 大家伙高兴极了，年会上表演节目都比往年卖力许多。 最后沈扬还被大家伙拱上台，临时表演唱了一首《我的中国心》。 沈扬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唱歌，不仅进错了拍子，还跑了调，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下来的时候，杨盼盼挽着父亲的胳膊，捂着嘴直乐：“沈扬，同样都是大会堂的舞台，你唱歌可比你竞选演讲差多啦！” 沈扬抓着脑袋尴尬极了。 相比沈扬的逗乐版表演，下一首是佟如敏演唱的《梦想天空分外蓝》就显得华丽又隆重。 她穿着蓝色晚礼服，一开嗓就获得了满堂彩。 “佟姐好厉害啊！”杨盼盼一脸崇拜地看向舞台。 沈扬搓了搓胳膊，问道：“你说这大冷的天穿裙子，她不冷吗？” “你懂啥？这叫为了艺术牺牲！”杨盼盼说着，又想到刚才沈扬的糗样，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年会之后，销售部和电商部一起联谊吃饭，沈扬被灌了不少的酒，最后撑着半迷糊的脑袋，将所有人都安排送回家，这才被杨盼盼扶着往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同如果过来向沈扬道别，她明天中午的飞机回家。 沈扬一面说着“一路平安”一面表示明天他起来开车送佟如敏去机场。 佟如敏看着他醉得通红的脸，忍笑道：“算了，还是命比较重要，明天你的车我可不敢坐，你还是好好休息。” 说着，又对杨盼盼挥挥手：“盼盼，我先走啦，新年快乐！” “佟姐新年快乐！”杨盼盼用力挥挥手。 看着佟如敏远去的身影，杨盼盼羡慕极了，她的梦想，可不就是像佟如敏这样，成为一个事业有成又能为四道泉农场做贡献的人吗？ 沈扬回去之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想起佟如敏今天的飞机，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才知道佟如敏已经到机场了。 今年的年格外热闹，沈扬的哥哥和姐姐一家都回来了，难得一家人齐聚一堂。 母亲严玉华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忙活，又提前包了很多的红包，给孙子孙女们。 大年三十这天，沈扬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小时候，母亲和姐姐在厨房忙碌，他和哥哥被指挥着打扫房间。 但又不尽相同，因为今年加入做饭组的还有嫂子，而打扫卫生的男人也多了一个姐夫。 不仅如此，还有三个个子还没到他腰的小娃娃跟着他跑来跑去，有喊“舅舅”的，有叫“叔叔”的，像是三个小尾巴一样，十分可爱。 大年初一，沈扬照例出门拜年，这一年他不仅去了师父杨乃林那，还给老场长陈保国和场长李明远也拜了年。 在师父家时，他听杨盼盼说起，她大哥杨硕果今年还是没回来过年，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杨硕果真的在外面过得好的话，那就是衣锦还乡，不可能不回来过年的。 正月初七，杨盼盼也要走了。 她的进修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结业，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她已经想好了，等回来之后，她想进电商部，跟着佟如敏做事，也能从她身上，学习到更多更专业的电商知识。 沈扬这个年也没闲着，过年期间家里人多，房间不够住的，沈扬就搬进了书房打地铺，将房间让了出来。 正好趁着过年期间好好想一想有机种植的项目要怎么开始。 要不是还有销售部要管，还有其他的发展项目要兼顾，他都想像他师父杨乃林那样，直接包下几亩地，亲自搞有机作物种植。 他跟佟如敏提起这件事，佟如敏乐不可支。 “得了，谁都能去种地，可是能把控农场发展的就那么几个人。”佟如敏郑重其事地拍拍沈扬的肩，“放弃妄想，沈经理，四道泉农场需要你。” 她说完，就将一个文件夹塞给沈扬：“过年期间，我和之前的工作伙伴聊了不少。现在购物软件上商家产品展示已经不仅仅是录一个产品视频这么简单了，他们已经开始做起了直播。” “直播？”沈扬不是很明白，问道，“像是新闻联播那样？” 佟如敏笑着解释道：“那是新闻直播，我们要做的是产品直播，在直播现场回答消费者关于产品的问题，让他们更了解我们的产品。通过现场互动，刺激消费者购买欲。” 沈扬听着就觉得这想法十分可行，现在大家都习惯用手机购物，以前有问题得问客服，一来一回等待还要花不少时间。 在直播间里，商家看到问题就可以直接回答，解决消费者的顾虑。 同时，商家和消费者面对面地沟通，可以让商家更加了解消费者的需求。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直播？”沈扬问道。 “我已经在申请直播间了，暂定这周六的下午六点开始第一次直播。” “这么快！” 沈扬十分期待。 “是啊，没有几天了。”佟如敏说着用手指点了点沈扬手里的文件夹，“麻烦沈经理尽快熟悉一下我们第一场直播的选品内容，周六下午五点准时到电商部报到，为六点的直播开播做准备。” “啥？”沈扬愣在当场，“你说啥？你的意思是让我来直播？” 佟如敏笑眯眯地看着沈扬，就差把“不然呢”写在脸上。 “我不适合。”沈扬连忙拒绝。 之前他虽然拍了不少视频，可那些都是提前录制，如果说错了还能再录一遍。 这可是直播！ 万一不小心说错话，就直接播出去了，都没法重来。 这直播的压力，可比录视频大多了。 “之前的宣传视频大多是你出镜，消费者们对你更熟悉，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佟如敏早就预料到沈扬不会轻易答应，她清清嗓子，说道：“你不来也可以，但是直播是为了提升销售量，你们销售部必须得出一个人。” 沈扬想了想销售部那些人，已经能预想到他们拒绝自己的理由了。 “对了，钱皓可以，这小子形象不错，对咱们的产品也都熟悉。” 佟如敏一句话就浇灭了沈扬的希望。 “沈经理，钱皓现在是电商部的人。” 不等沈扬想出新的理由，佟如敏已经拍拍他手里的文件夹，转身走了，还潇洒挥挥手。 “周六下午五点，电商部，不见不散！ ” 第130章 直播爆红 “你到底在担心啥？” 食堂里，钱皓被沈扬追问不停，只觉得嘴里的红烧肉的不香了。 这几天只要被沈扬遇到，他就一定问会关于直播的细节。 “我从来没直播过。”沈扬在钱皓对面坐下来，问道，“要不然，你替我做直播。” “沈经理，我现在是电商部的人，直属领导是佟如敏佟经理。”钱皓毫不客气地拒绝他，顺便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佟经理说了，这第一场直播至关重要，必须你上。” 沈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很不自信。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还是年会时候沈扬被大家起哄唱歌，被推上台的瞬间，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钱皓看得十分清楚，因为他就是推沈扬上台的“大家”之一。 还是劝劝，谁让沈扬也算是他的领导之一呢。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各个商家直播间看他们的直播，像那种新开的直播间压根就没有几个粉丝看。一会儿我发你几个直播间，你进去多看看多学学。” “粉丝是啥？” “粉丝就是消费者。” “哦，那最少能有几个？” “最少的是个零蛋，一个都没有哈哈哈，”钱皓哈哈大笑，讲述着他昨天晚上的经历，“我昨天就看到一家直播间，从我进来到出去一直就我一个人！主播一直和我打招呼，生怕我走了。对了，主播就是像你这样做直播的人。” 沈扬吃着米饭，总觉得自己就是直播间里那个孤零零的主播。 直播这件事，简直比跑市场和做方案都难！ 然而一晃就到了周末，午休之后，四点多沈扬就骑着车去了农场，直接到电商部报到。 直播间里，佟如敏和钱皓他们正在调试设备。 沈扬进来的时候，佟如敏抬头看了他一眼，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错嘛，还知道收拾一下形象，今天很帅。” 为了上镜不显得邋遢，沈扬今天中午用洗面奶洗了脸，认真刮了胡子，临走时还用定型水把头发梳整齐，甚至特地换上了演讲时候杨盼盼给他挑的衬衣和西装。 好在东北春天外面天寒地冻，暖气把屋里烤得暖烘烘的，穿得少也不觉得冷。 佟如敏又指了指直播的桌子，“你坐到桌子后面，我们调试一下画面和灯光。” 沈扬走到桌子后面坐下，面对佟如敏的镜头。 “灯光不错，画面就这样。”佟如敏盯着手机指挥道，“你随便做点动作，我看看。” 沈扬抬起手，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什么动作，最终理了理西装，然后就放下了手。 佟如敏看着镜头里不自在的沈扬，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你也太紧张了！”佟如敏固定好手机支架，走过去和沈扬聊今晚的直播过程，帮他尽快熟悉直播内容。 在佟如敏的帮助下，沈扬开始了四道泉农场的第一场直播。 六点开始，直播到十点。 四个小时的直播，分为上下两场，每场中间可以休息十分钟，由钱皓串场介绍之后一个小时的产品种类。 刚开始沈扬还很紧张，不过好在他们是新的直播间，除了他们自己人，开播之后有半个小时都没有其他人进来。 佟如敏就让在场的人不停进直播间，让沈扬熟悉流程。 以至于今晚的第一个消费者进来之后，沈扬以为是自己人，熟练地打了招呼然后继续介绍选品。 当这名消费者走了之后，佟如敏才告诉沈扬实情，沈扬在惊讶之余也就定了神。 原来，直播没有想象中困难。 这让沈扬多了几分信心，接下来的直播更加自如了。 晚上十点，直播结束。 “谢谢大家观看四道泉农场的直播，咱们下次再见！” 佟如敏关闭直播间，带头为沈扬鼓掌。 沈扬精疲力竭地靠在椅背上，拿起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我以前都没发现，坐在这里一直讲话也是个体力活。”沈扬感叹道，“简直比种地还累！” 佟如敏和钱皓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地上前。 佟如敏夸沈扬今晚的直播做得很好，钱皓帮沈扬捏肩捶背，诉说着“四道泉农场没了你可怎么办”的敬仰之情。 这话一听就不是钱皓能说出来的，肯定是佟如敏教他的。 就这样，沈扬被佟如敏拉上直播的“贼船”，每周至少做三场直播，好在佟如敏也看出一个人直播的吃力，直接把钱皓也推了上去，每次四个小时的直播每人直播两个小时。 随着佟如敏根据直播情况调整下次直播内容，直播间的人数直线攀升。 沈扬和钱皓这时候也熟悉了直播流程，直播起来也如鱼得水。 不仅如此，在一次地震救灾捐赠后网友发现东北的这个“四道泉农场”从十几年前开始，每年都会向贫困地区捐赠粮食，即便在自己收成最不好的那几年也没有断过。 而这两年，四道泉农场随着发展壮大，捐赠的次数和物资越来越多，这才引起了大家伙的注意。 一时间，四道泉农场成了“良心企业”“爱心农场”的代名词，网友们纷纷涌入直播间，抢购直播间的商品，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个来自北大荒的农场表达敬意和支持。 几天时间，四道泉农场的仓库都要被清空了，沈扬和钱皓连忙在直播间不停提醒大家“按需购买”，两人的慌张的模样一时间成了全网热点。 沈扬在忙着每周三次的直播之余，手里的工作也一点没有耽误，眼看着黑土地即将化冻，春耕在即，沈扬就控制种植期间的化肥农药以及修复环境上都做了可行性计划。 在李明远审核之后，正式实施发布。 三月的时候，垦区的其他农场也纷纷开设直播间，但网友们已经认准了“四道泉农场直播间”，其他直播间无论做怎样的活动，都很难将“四道泉农场直播间”的人气分出去。 赵长海看着“王家堡农场直播间”里个位数的观看人数，再点进去“四道泉农场直播间”里光是看到20多万在线观看，嫉妒得眼都红了。 第131章 造谣闹事 在佟如敏和沈扬的共同努力下，“四道泉农场直播间”在同类直播间里排名十分靠前。 直播间的人气起来之后，销量呈直线上升趋势，甚至有些农产品出现脱销。 “好啊！真好啊！” 李明远翻看着直播间的一周销售报告，看着那些如同坐火箭一般上涨的数字，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笑开花。 看看这些数据，再想想改制之前农场的农作物销量，现在一个月的销量就能抵得过过去一年了。 那时，不仅愁销量，还要愁粮库里的粮食、地里的蔬菜水果卖不掉的如何储存，粮食会变陈，水果蔬菜保鲜期更短，堆积起来以至于不得不大批低价卖给饲料厂，看着都让人心疼。 现在想想那些日子，简直恍如隔世一样的远。 李明远忍不住感慨，现在这个社会，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有了市场的验证，电商部的直播组日渐壮大，分工也越来越明确。 除了沈扬和钱皓两个常驻主播外，佟如敏又从农场选了几个人加入直播组，学习如何直播。 “今天周六，直播间的人数会达到一周的最高峰，今晚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佟如敏给大家加油打气，“不仅如此，今晚也是最新一批‘爱心西红柿’上架的日子，购买量一定会在今晚创下新高，所有人都要集中注意力，最好今晚的直播。”佟如敏说着，叮嘱客服注意及时高效回复顾客信息，又叮嘱沈扬要重点介绍“爱心西红柿”。 沈扬已经坐在直播台上，正在整理今晚直播商品，闻言他抬起头，对佟如敏比了个“ok”的手势。 “交给我，你就放心。” 通过这段时间的直播，他上直播台的时候不会再紧张，在介绍产品的同时还能分出注意力去看一眼直播间提问，及时回答顾客的问题。 晚上六点，“四道泉农场”直播间准时开播。 沈扬上线不到十分钟，直播间里就涌入了数千人，大家一进来就开始询问“爱心西红柿”的上架时间。 按照销售安排，沈扬先介绍其他农产品，在晚上七点，直播间人数达到今晚第一个小高峰的时候，推出“爱心西红柿”。 然而，就在沈扬开始介绍“爱心西红柿”的时候，直播间里突然进来一个网名叫做“四道泉黑心大米”的人，在直播间发言，表示自己收到了发霉的大米，里面黄曲霉素超标，要求赔偿。 佟如敏一直关注直播间里的动向，一看到这条发言，就立刻让客服小赵后台联系顾客，询问具体情况。 沈扬也看到了这一条言论，他看向佟如敏，佟如敏给了他一个继续直播，她来解决的手势。 沈扬在直播界试吃“爱心西红柿”，但是眼睛总下意识看向屏幕。 然而小赵询问顾客对方之后，过了好几分钟对方都没有回复。 对方虽然没有回复，在直播间却是一刻不停地刷着“四道泉大米发霉！黄曲霉素超标！退钱赔偿！”的言论。 佟如敏不得不给沈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在直播间回复。 沈扬早就憋不住了，佟如敏才给了手势，他就立刻严肃开口。 “我看到有一位顾客在直播间对我们进行投诉，内容是收到发霉大米，黄曲霉素超标。这位顾客，我们已经有客服联系你了，请将相关照片发给我们的客服，我们也会第一时间对这件事进行调查。但我能保证，四道泉农场无论是收粮还是储存，都是严格按照国家标准执行，绝对不会售卖发霉大米。”沈扬解释道，“大米发霉，可能是因为气候或者天气的原因，比如大米要储存在干燥避光的环境，如果储存环境糟糕，有可能导致大米发生霉变。” “四道泉黑心大米”的id发了一串的愤怒表情：“骗子！撒谎！赔钱！” 与此同时，佟如敏也在后台禁言了“四道泉黑心大米”的id。 “大家买了我们这么久的农产品，应该都知道我们早已承诺，大家在购买后可以第一时间开箱验货，但凡咱们的农产品出现任何质量问题，我们都将无条件退换。”沈扬认真道。 直播间里，不少回头客都表示支持沈扬，之前购买的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 但很快，又有新的id进入直播间，继续刷屏四道泉农场大米。 沈扬还是头一回遇到当着他的面就空口白牙的造谣的，对方甚至都不拿出任何的证据。 “这位网友，”沈扬板起脸，尽量压住怒火，他严肃道，“如果你有证据，请你发出来，如果没有证据不停地换id进直播间造谣，这是违法行为，我们将报警处理！” 然而这句话没有任何作用，还是不停有人进直播间刷屏。 到后来，佟如敏不得不启动应急方案，她负责第一时间封掉造谣id，并发动电商部所有人参与互动刷屏，但凡一出现造谣的话，就立刻发言将言论顶下去。 到了晚上十点，今天的直播结束，这场闹剧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沈扬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想想还是生气：“这群捣乱的人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下次恐怕还会捣乱，咱还是得报警！” 第二天一早，沈扬和佟如敏带着视频证据，去派出所报警。 然而，却被告知以现在派出所的技术条件，要查出造谣者的身份很难。 “我再问问律师朋友，看看怎么办。”佟如敏强打精神，“下一场直播就是今晚，今晚是钱皓直播，我得提前给他做做应急培训。这家伙脾气比你还倔，还沉不住气，我怕他在直播间里说错话。” “实在不行，晚上的直播还是我来。”沈扬提议，“经过昨天晚上那一战，我也算积累了点经验，咱们一起配合，都不带给他们进来说话的机会。” 佟如敏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你倒是挺乐观。” “不乐观还能怎样？”沈扬耸耸肩道，“人家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咱们就是太有名了，才引来那么多嫉妒的人。我敢打保票，会这样捣乱的人，一定是同行。” 可同行太多了，会是哪一个？ 难道是赵长海？ 第132章 晴天霹雳 一连几天，只要四道泉农场的直播间一开，就有人到直播间捣乱。 沈扬和佟如敏想了很多法子，对方拒绝沟通，不回复客服的任何内容。 短短几天时间，网上已经有不少关于“四道泉农场大米发霉”的消息，到后来，有些媒体不经证实，直接当做新闻播出，引发不少人关注。 甚至有报道拿沈扬做文章，列举沈扬短短几年从粮库的普通员工到销售部经理的过程，称沈扬是靠关系走后门才爬上现在的位置。 刚开始看到的时候，沈扬一笑而过，根本没放在心上。 然而一名自称是四道泉农场销售部前工作人员的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候爆料，称四道泉农场销售经理沈扬，平时尖酸刻薄压榨员工，还克扣年度绩效奖金。 一时间，不少愤愤不平的网友涌入直播间，要求解雇沈扬。 这天是钱皓直播，他的性格向来耿直，一看到那些言论就憋不住了，以“前销售部”的员工身份为沈扬澄清。 可没有人听他的，钱皓替沈扬说话，他们就连钱皓一起骂。 佟如敏给钱皓打手势，让他不要理会那些谣言。 为了工作，钱皓压着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熬到直播结束。 直播间关闭之后，钱皓气得猛拍桌子。 晚上十一点多，沈扬紧急赶去了电商部。 电商部只有佟如敏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佟如敏和钱皓坐在桌子前正在整理近几日的销售报告。 “直播间必须暂停。” 佟如敏将销售报告递给沈扬。 沈扬是销售经理，他不用看都知道，自从直播间有人闹事，电商这一块的销售量直线下滑，甚至跌破了近两年的最低点。 眼下每一次的直播，都是一场闹剧，也只有暂停一条路。 第二天，沈扬和佟如敏向李明远做了报告，说明了这次直播间的风波的影响，和暂停直播的原因。 “是需要停一阵子，”李明远严肃地说，“现在有人要把咱们整个四道泉农场往风口浪尖上推，这个时候必须低调。当然，低调不等于退缩，也不等于怕了他们，咱们得有反击的对策。” 佟如敏点点头。 “维权的事，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即将走法律程序起诉，起诉平台后，就可以拿到造谣者的信息，之后就是直接告造谣的人，等法院开庭审理。” “好，这件事就辛苦你了。”李明远说着，又问沈扬，“传统销售渠道有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目前还没有。线下的客户都是咱们的老客户，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都知根知底的，咱们的农产品啥质量，我这个人啥品性，大家都知道。”沈扬叹了口气，“可如果不解决这件事，四道泉农场形象继续被抹黑，很可能引发消费者的反感，不买咱们的农产品，导致没人敢进货。” “别太悲观。”佟如敏拍了拍沈扬的肩，“法律终将站在正义一方，一旦告赢了，我们立刻发布公告，尽量把谣言造成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李明远沉思道：“在法院的判决下来之前，还是得想办法澄清，不能太被动。” 沈扬和佟如敏都点点头。 李明远看向面前两个明显受挫的年轻人，笑着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沮丧嘛。咱们农场从开始建场到现在，遭受过的挫折和困难，那真是多了去了。记住，困难永远打不倒咱们，只会让咱们变得更强大！” 沈扬最了解四道泉农场的历史，想当初他竞选上销售部经理，开启农场改制的时候，整个农场只有几个人相信他能成功。 现在呢？ 农场无论是粮食生产，还是果蔬种植，都比以前翻了好几番，就连度假村也在稳步推进中。 比起曾经摸着石头过河，眼下的这个问题，最多就是过河的时候踩到了一个小石块，踢开了，记住这个教训，下次再小心点就好。 至于如何踢开，沈扬和佟如敏、钱皓一起开了会，最终定下了反击策略。 沈扬决定，发布一则公告，只要有证据证明从四道泉农场的购买到霉变大米，四道泉农场将赔偿十万元。 沈扬敢出这个方案，就是因为他对自家农场的农产品有信心，他坚信，四道泉农场绝对不会售出有质量问题的大米。 不仅如此，由钱皓联系当地媒体和相关部门，请他们对四道泉农场做一次直击检查，以证明四道泉农场无论是仓储还是农产品，都没有问题。 同时，由佟如敏负责跟紧法律程序，先拿到造谣者的信息，起诉对方。 反击方案敲定完毕，就等第二天向李明远汇报，只要他点头，就可以立刻开始行动。 有了反击策略，也让沈扬他们信心大增。 这一晚，大家都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二天，沈扬起得很早，吃完早饭精神抖擞地出门上班。 他到得比平时要早很多，好不容易挨到上班时间，立马带着方案去了李明远的办公室。 敲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回应，沈扬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李明远是一个时间观念很重的领导，只要上班时间，他一定在岗位上。 沈扬又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李明远来。 反击计划可不能等，沈扬拿出手机，给李明远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李明远那边很吵，隔着手机都能听见嘈杂的音乐声，听起来像是白事时候的锣鼓唢呐。 “小沈啊。”李明远语气中带着疲惫，“有啥事吗？” 沈扬没想到，李明远今天没上班，是因为参加葬礼。 “没啥事，就是想向您汇报工作的，也不着急，等您回来再说。” 这种情况下，沈扬实在不好意思再用工作打扰他。 “好。”李明远说完，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小沈同志，如果你今天有时间的话，来送送老领导。” “啥？”沈扬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啥？” “昨天晚上，老领导走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让沈扬整个人愣在当场。 咋可能呢？ 老领导那么精神矍铄的一个人，他上过战场打过仗，身体比那些小他十几二十岁的人还要好，前一阵还拄着拐杖来办公室听他汇报工作呢，咋能说没就没了？ 第133章 一纸调令 陈保国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沈扬和李明远一起参加了葬礼。 离开墓地前，李明远和沈扬向陈保国深深鞠躬。 在他们的心中，陈保国虽然早已退休，但依旧是四道泉农场的一根大梁，只要他在，就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回去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 “就连老天爷，都在为老领导的离去流泪啊。”李明远感叹道。 这一句话，让沈扬红了眼圈。 到了四道泉农场，沈扬下了车，借口销售部还有事，想要一个人平复情绪。 然而李明远叫住了他。 “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和你说。” 李明远的表情很严肃，这让沈扬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他猜测，也许是询问直播间事件的解决进度，于是在路上就已经默默整理好，打好了回答的草稿。 进了办公室，李明远指了指沙发：“你先歇一会儿，我烧水泡茶。” 沈扬哪儿坐得住？ 他连忙起身，接过李明远手里的烧水壶：“还是您歇着，我来烧水。早上您起这么早，昨晚一定没睡好，还是得多休息。” 若是在平时，李明远一定调侃沈扬几句，可今天，他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等沈扬烧好了水，在李明远的指挥下泡了两杯茶，李明远才又指了指沙发，让沈扬坐下。 “喝茶。” 沈扬捧着热茶，吹了吹，终究因为茶水太烫口，没下得去嘴，又把杯子放了下来。 “我再过几个月，就该退休了。”李明远用盖子拨了拨茶叶，说道。 “就您这精神头，还能再领导我们几十年。” 沈扬十分舍不得李明远退休，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位欣赏自己的领导就已经是幸运了。 而沈扬，遇到了两个。 “领导，您这退休，能延迟吗？” 沈扬听说过，但凡是工作能力很强，或者在任期间有突出作为的，都有可能延迟退休，或者返聘回来。 李明远领导了四道泉农场几十年，这两年农场的发展突飞猛进，在这种情况下，李明远应该有很大概率可以延迟退休或者返聘。 “延迟了两年。”李明远说道。 “那太好了！”沈扬笑了起来，这个好消息就像是一道阳光，穿透了沈扬心中的阴霾。 他没曾留意李明远的表情，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他这么高兴的模样，李明远都不忍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小沈同志，你先听我说。”李明远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纸，放在桌上，“你看看这个。” 沈扬拿起纸，发现那是一张人事变动公示表，而其中赫然写着李明远的名字。 沈扬看了好几遍，才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明远：“您要调到别的农场？” “是上面的意思。”李明远端起茶杯，缓缓说道，“现在四道泉农场发展起来了，上级领导希望我在退休前再发光发热，带好一个目前处于落后水平的农场改制。” 先发展带动后发展的策略，对北大荒来说，是件好事。 出于这一点，李明远无法拒绝。 四道泉农场已经发展稳定，离开了他，还有沈扬顶着。 而新调任的农场，正是改制的关键时刻，需要一个领导带着他们走正确的道路，推行改制，走上新的发展道路。 “共同富裕”，从来不是说着玩玩的。 沈扬虽然有万般不舍，但也知道，调令下来，等于是板上钉钉。 他能做的，就是向李明远保证，无论下一任董事长是谁，他都会全力配合工作。 “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到。”李明远站起身，向沈扬伸出手去，“沈扬同志，以后，四道泉农场就交给你们了。” 沈扬握住李明远的手，他的手沧桑有力，带着共产党人的信念，让沈扬觉得心中也充满了力量。 “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沈扬大声说道。 “好样的！” 李明远笑了起来，用力握了握沈扬的手，又拍了拍他的手背。 调令已经下了，明天李明远就要去新的农场报到，而新领导也将于明天上任。 当天下午，李明远处理完手中的工作，收拾了个人物品，推开窗，最后一次眺望远方。 这是他为之奋斗了数十载的土地，此刻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原本以为，会从四道泉农场退休，没想到在退休之前，他又接到了组织交托给他的新的任务。 李明远本打算低调离开，然而一下楼就遇到了沈扬。 “场长，我帮您。”沈扬上前接过李明远手里放个人物品的袋子。 李明远看向沈扬额头的汗珠，笑道：“等了有一阵了？” 沈扬笑笑，点点头。 “我送您回去。”沈扬说。 “不用了。”李明远连连摆手，“送啥送，我住得又不远。你要真想送，就陪我走到场门口。” “行！”沈扬点点头。 两人并肩向四道泉农场的大门走去，路上，李明远叮嘱了沈扬好些事，尤其是直播间的事，让他尽快处理，免得让新来的领导误会他。 “您说过，认识一个人是要靠相处的，不是靠道听途说。”沈扬笑道，“我相信，新领导和您一样，能明辨是非。” 他的乐观，让李明远也跟着笑起来。 沈扬将李明远送到农场门口，李明远就没让他继续送了，他从沈扬手里接过手提袋，从里面翻出一支磨得发亮的旧钢笔，递给沈扬。 “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支钢笔跟了我十几年了，我就把它送给你，哪天你遇到什么困难，想找个人聊聊，看到他就能想起我来。”李明远放下手提袋，将钢笔放在沈扬手心。 “您放心，我以后一定经常烦您。”沈扬嘴上说笑着，他举起双手，郑重地接过钢笔，小心翼翼地就仿佛捧着的不是一支钢笔，而是李明远对他沉甸甸的嘱托，以及他所交托的四道泉农场的重担。 沈扬站在四道泉农场门口目送李明远离去，心中像是堵住了什么，让他憋得难受，又像是空落落地失去了什么，让他感到茫然。 陈保国过世，李明远调走。 这短短一天，他同时失去了两位他敬爱的领导。 第134章 调离岗位 李明远的调任十分突然，四道泉农场的人听说场长要换人的时候，李明远已经走了，新场长也很快走马上任。 新场长一到位，整个四道泉农场很快就传开了。 沈扬也听说了一些消息，这新场长叫周栋梁，还不到四十岁，之前在垦区的两个农场都做过副场长，干出了不少成绩。 新场长上任的当天上午，就通知各部门的领导开会。 沈扬和佟如敏一起去会议室，半道上碰到了尹升。 自从沈扬去了销售部，和尹升碰面的次数就少了很多，一见到老领导，沈扬就倍感亲切。 “尹主任！”沈扬打了招呼道，“您这也是去开会？” “是啊，刚接到通知。”尹升笑道，“你听说了吗？新来的场长才四十多岁，从别的农场副场长提拔上来的。” 沈扬笑着点点头。 “以前李场长总说自己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尹升感慨道，“现在来的新场长也算是年轻人，你们沟通肯定没有任何问题，说不定啊，这新场长的思想还走在你们前面呢！” 沈扬和佟如敏对这个新场长，也充满了期待。 俗话说得好，要想火车跑得快还得靠车头带。 现在四道泉农场进了很多年轻人，但都是从事基础工作或者技术工作。 这个时候，他们最缺的，就是一个年轻有为的“火车头”，带着四道泉农场跑得更快更高。 沈扬他们到会议室没多久，其他的部门领导也陆续到了。 等人快到齐了，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走进了会议室，他个子不高，梳着三七分头，戴着窄框眼镜，走起路来风风火火。 有人认出这就是新领导周栋梁，连忙起身喊了声：“周场长。” 其他人也都起身打了招呼。 周栋梁笑着抬手：“大家不用这么拘谨，都坐下。” 周栋梁说着，自己先落了座。 “人都来齐了？”周栋梁说着，打开手里的黑色笔记本，拿起一支笔，微笑着看了一圈，“那我们先来互相认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扬总觉得周栋梁从进来开始，就在留意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他好几次。 果然，等周栋梁简单自我介绍了之后，视线就落在了沈扬身上。 “在大家自我介绍之前，我有两个人想认识一下。”周栋梁笑着说道，“哪位是沈扬同志？” 沈扬站起身：“周场长，我是沈扬。” “我听说沈扬同志很厉害，从咱们农场改制到发展电商等等，都是沈扬同志提议的。”周栋梁笑呵呵地说。 “您过奖了。”沈扬谦虚道，“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在改制这件事上，没有老场长李明远的全力支持，没有大家的努力配合，也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不要谦虚。”周栋梁笑道，“在改制上，我可是听闻了不少关于你的传说。”周栋梁说着，没有继续再问沈扬，而是让大家挨个做了自我介绍，同时汇报部门目前工作进展。 一场会开完，已经临近中午，周栋梁让大家回去吃饭，他整理完手里的工作，明天会安排开一个全农场的大会，也算是和所有人见个面。 散会的时候，周栋梁叫住了沈扬和佟如敏，问了他们直播间事件的始末。 听完两人的汇报，周栋梁陷入思考，他想了很久，神情严肃地看向沈扬：“你知道这件事现在在网上传得风风雨雨，对咱们农场的影响很不好。” “我知道。”沈扬点点头，“这些都是谣言和诽谤，等我们告赢了他们之后这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周栋梁神情严肃，“你现在只是澄清，可是网上那群人情绪激动，他们只看他们想看的，谁会看你的澄清？在我知道我要来咱们四道泉农场之前，我就已经在网上看到了很多关于四道泉农场，关于你沈扬的负面消息。” 他摇摇头，说道：“所以最开始告诉我，我调任的是四道泉农场的时候，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周栋梁的话，说得沈扬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场长。”佟如敏开口，替沈扬解释，“这些负面影响，本来就都是在别人计划之中的，无论是四道泉农场，还是沈扬，都是被牵连的。” “我知道。”周栋梁举起手，示意佟如敏不用再说，“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在事情真正水落石出之前，就暂时按照我的解决办法来。” “您打算怎么解决？”佟如敏问道。 这件事，本就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能想到的办法，沈扬和佟如敏他们已经想遍了，都没能找到既迅速又彻底的解决方案。 他们都很想知道，新来的场长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这你们就不必问了。”周栋梁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吃饭时间了，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大家先去吃饭。” 他这么说，沈扬和佟如敏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离开周栋梁的董事长办公室，佟如敏有些不安。 他们对周栋梁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但短短的半小时单独相处，让他们觉得，周栋梁和李明远做事方法很不一样。 如果是李明远有了解决办法，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别管了。每个领导都有自己的做事风格，说不定周场长能想到比咱们更好的解决办法。”沈扬说着，安慰佟如敏道，“不过周场长有句话说得对，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走，吃饭去！今天可是有红烧肉的！” 看着沈扬精神抖擞的模样，佟如敏也被他的积极乐观带动，跟着加快了脚步。 到了下午的时候，四道泉农场新场长周栋梁发布了任职后的第一份通知。 那是一份关于人事变动的通知—— 因直播间事件给四道泉农场造成很大负面影响，经研究决定，销售部经理沈扬，暂时调离销售部岗位，调至粮库担任粮库经理一职。 第135章 沈扬撤职 这份通知一出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四道泉农场。 虽然在粮库也是经理，但粮库的经理哪能和销售部相提并论？ 看着虽然是平级，但实际上就是暗降。 都听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着第一把火就烧到了销售部。 尹升看到通知的时候，急匆匆去了销售部，沈扬的办公室。 沈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将老场长李明远留给他的笔和黑色笔记本一起仔细地收进盒子，抬头看见尹升，顿时就笑了起来。 “尹主任，您咋这么见外，还亲自来接我？”沈扬笑道。 尹升脸色很不好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他快步走到沈扬面前，把他手里的盒子抢过来，往桌上重重一放。 “跟我走，咱们去找周场长说理去！”尹升拉住沈扬，气愤道，“这件事你压根就没有做错，凭啥要降你职？” 他拉着沈扬要走，反而被沈扬拽住了。 “尹主任您别急。”沈扬解释道，“这个问题我和佟如敏讨论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我换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还不是什么坏事？”尹升替沈扬打抱不平，“我是看着你一步步从粮库的普通员工，走到销售部经理的位置上去的。你做了多少事，我还能不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是谣言，凭啥就要你来背这个锅？” “哎呀，我的尹主任！您坐下，喝杯茶消消气。”沈扬把尹升按在沙发上，亲自去给他泡了一杯茶。 坐下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一个被降职的人，正在劝自己的领导别生气。 “现在无论四道泉农场，还是我，都是在风口浪尖上。”沈扬解释道，“因为站得高，也成了别人的重点攻击对象。这个时候把我调走，一来能暂时安抚那些愤怒的网民，二呢，也避免了我继续受到攻击不是？” 尹升瞪眼看他：“你这意思，他还是为了你好？” 沈扬笑了笑：“即便是为了农场，也没什么错。” 在沈扬的劝说下，尹升也暂时放弃了找新场长要讨说法的念头。 沈扬抱着收拾好的东西，和尹升一起回了粮库。 新场长周栋梁这一动作，很快在四道泉农场传开了，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有觉得是因为沈扬风头正盛，新领导看不下去，想要压一压他的风头。 也有说，沈扬这次只是为四道泉农场背了锅，毕竟直播间闹出那么大的事，总要有人负责。 更多的人，是为了沈扬惋惜。 他们看着沈扬一步步从普通员工，走到了销售部经理的位置，这几年，大家因为改制，比前些年收入水平都上涨了不少。 以前在外头，人家都说四道泉农场是个穷地方，连出去相亲都抬不起头。 现在好了，都夸四道泉农场是好单位，走到哪儿腰杆都能挺得笔直。 这几年粮库里的人几乎没什么变动，沈扬重回粮库，最愤愤不平的就是他们。 但尹升提前交代过了，沈扬回来之后，大家谁都不准再提销售部，免得往沈扬的伤口上撒盐。 大家私下聊起来，都有些担心沈扬。 从整个农场福利待遇最好，又是最有话语权的地方降下来，那心理落差得有多大啊？ 毕竟，在粮库再有话语权，也不过是管理着这大大小小的粮仓而已。 杨乃林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他最近都在“爱心西红柿”的大棚里忙碌。 老领导陈保国离世，老场长李明远被调离，他知道这对沈扬的打击有多大，正准备找一天把沈扬喊到家里来，和他好好唠唠，可别让他有了心结。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找沈扬，沈扬那就又出事了，新场长上任的第一时间，就撤了他销售部经理的职，这简直就是给了沈扬当头一棒。 别说年轻人了，这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也得气得半死。 杨乃林没敢耽误，立刻给沈扬打了电话，叫他晚上来家吃饭。 沈扬答应得很干脆。 一下班，他就踩着自行车就去了菜场，剁了半只烧鹅。 卖烧鹅的大婶剁得菜板邦邦直响，而后麻利装盒，从小窗口递给沈扬。 沈扬付了钱，将烧鹅挂在车把上，骑车去了杨乃林家。 夏日天黑得晚，但即便如此，之前在销售部，又兼职电商主播，沈扬常常只能伴着月光回家。 几个月来，这还是难得到点就下班呢。 才进院子，沈扬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屋里桌上已经摆了一盘拌黄瓜，一盘糖拌西红柿，还有一道炒鸡蛋。 厨房里飘出来一股鲜香，闻着是红烧鱼的味，让人馋得流口水。 沈扬循着味去了厨房，杨乃林围着个围裙，正在灶台边忙活。 “师父，您还学会红烧鱼了？”沈扬十分吃惊。 他突然出声，吓了杨乃林一跳，他转头骂道：“你小子，咋走路猫儿似的没声？” 沈扬嘿嘿笑了两声，过去帮忙添柴。 “盼盼不在家，我又不想天天去食堂吃，可不得自己琢磨琢磨吃啥。”杨乃林笑道，“这一琢磨二琢磨，厨艺可不就上来了？” “您最厉害了！”沈扬竖起大拇指。 红烧鱼很快出锅，沈扬将菜端上桌，杨乃林拿了碗筷出来，碗里还搁了两个酒杯。 沈扬眼疾手快，没等杨乃林放下碗，就连忙把酒杯拿过来：“师父，您咋还拿上酒杯了？盼盼可是让我盯住您，不让您喝酒！” “你小子，我要是想喝，你平时不在的时候我就喝了。” 杨乃林转身拿了酒瓶过来，递给沈扬：“你看看，上次盼盼画的线还在这呢！我今天啊，就是想让你陪我喝一杯，一小口都行。” 沈扬看着酒瓶上的线，明白，今天师父喝酒都是因为他，顿时觉得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师父，您今天要喝酒，是因为我被降职的事？”沈扬问道。 “你想太多了，我就是觉得今天的西红柿长得真好！”杨乃林被戳中心中所想，有些尴尬，不愿承认。 沈扬的眼眶发热，他拧开酒杯，给杨乃林倒了一点酒，将将把杯底铺平，后来在杨乃林的强烈要求下，才又加了一点。 端起酒杯，杨乃林喜滋滋地先闻了闻，然后才抿了一小口，心满意足道：“太久没喝了，真是想死这一口了！” 沈扬笑了道：“我算是明白了，师父您这就是借劝我的劲儿，找酒喝了？” 杨乃林瞪了他一眼，放下酒杯道：“外面都在传，新场长上任第一天就降了你的职，说你之前在外面得罪了新场长，到底咋回事？” 第136章 回归粮库 “您从哪儿听来的？” 沈扬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他听到的还是“新场长杀鸡儆猴，拿沈扬立威”这版本的谣言，这才几个小时时间，就已经变成他在外头提前得罪了新场长了？ 这谣言，真是无论在哪儿，都传得飞快又离奇啊！ “您别听别人瞎说，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沈扬笑着解释道，“新场长只是因为直播间的事，暂时撤了我的职，把我发回粮库当经理。其实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那你说说，有什么好处？”杨乃林端着酒杯问道。 “其实，就算是新场长没有调我的职，我都打算等销售部能托出去之后，回粮库去。” 杨乃林听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思来想去，杨乃林只能推测是因为沈扬对粮库有感情。 “你小子，还挺念旧的。”杨乃林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咱爷俩认识，就是在粮库。你回去，我也挺高兴。” 可明明能有更大的发展，为什么要守在粮库这个地方？ “但人往高处走，粮库经理这个位置，你一眼就能看到退休前的路。但销售部就不一样，爬得高，风景也好，只要你好好干，前景总比粮库经理好太多了。以后当个副场长，甚至是场长都没问题。” 沈扬笑了笑，老场长还真提议过，希望他来当这个副场长。但是，被他给拒绝了。 “粮库也是有发展的。”沈扬说道。 杨乃林在粮库干了几十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发展的路子，就当沈扬是在自我安慰。 毕竟，这些日子，这孩子身上的压力太大，担子太重。 “沈扬，虽然你现在去了粮库，但也别灰心。等网上那些事过去了，新场长应该就会把你调回去。毕竟，你的能力在那摆着呢。” “那如果调不回去呢？”沈扬问道。 “掉不回去，那更要好好干！别给咱粮库丢人！”杨乃林正色道，“你别看粮库没啥上升空间，但却是咱们农场——” “最重要的岗位之一。”沈扬笑道，“师父，您之前说过的话，我从来都记得，您放心，我一定会守好粮库。不会给你，还有我爸丢脸。” “好小子！有志气！”杨乃林称赞道。 “我刚才说，粮库也是有发展的，可不是随便说说。”沈扬说道。 “是吗？那你说说，除了扩建，粮库还能咋发展？” “我听盼盼说，现在比较先进的农场，他们的粮仓都是智能化管理系统。” 杨乃林皱起眉头，问道：“啥叫智能化管理系统？” 沈扬想了想，说道：“就比如说引进了智能化管理系统，那么无论是入库还是出库，包括存储、调拨等都实现数据化管理。比如我拿了几十袋大米，这边拿出来，那边就已经显示我拿走了多少，以及拿走的是哪一批哪一种质量的米。” “这都能知道？” “不仅如此，加上自动化设备，可以自动称量、自动包装。还能精准控制粮仓内的温度、湿度。” 现在四道泉农场也有不少设备，但都是用了很多年的老设备，在智能化上，远远跟不上科技的发展。 “你小子行啊！”杨乃林越听越高兴，“以前我总觉得干粮库主打就是一个经验攒足，之后就是一成不变地工作，学会的够吃一辈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能发展能改进的地方。” 沈扬挠了挠头：“这也不全是我想的，主要是盼盼给我的灵感。她现在到处游学，学习的都是其他农场的先进经验。” 这几个月来，杨盼盼一看到什么先进的设备，或者学到了什么先进管理经验，就会告诉沈扬，希望能给他的工作带来帮助。 “那敢情好啊，等盼盼学了一身本事，回来就能给咱农场做更大的贡献了！” 杨乃林喝掉了杯子里的酒，也没要续杯，沈扬怕勾起他的酒瘾，也没有继续喝，两人换了饮料，边吃饭边聊粮库的发展，一直聊到了深夜。 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 严玉华坐在沙发上，吹着电风扇，看着戏曲频道。 电视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严玉华也跟着哼，手里的毛衣针也没停，没一会儿就织了一小段毛衣出来。 听见门口的动静，严玉华看向刚进门的沈扬。 “回来啦？” “嗯，回来了。”沈扬换了鞋，问道，“妈，都几点了，您咋还不睡？” “马上就睡了。”严玉华放下毛线，问道，“饿不饿？” “不饿，在师父家刚吃完没多久，现在还撑着呢。” 沈扬倒了一杯水，在母亲身边坐下。 严玉华打量了他几眼，笑道：“跟你师父俩，怎么忍得住没喝几口酒的？” “他老人家不能喝，我也没敢喝，万一把他酒虫勾出来，我可没法跟盼盼交代。”沈扬一口气喝了半杯水，起身道，“妈，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别担心我，我觉得粮库挺好的。” “谁担心你了？别自作多情啦！”严玉华拿起毛衣签轻轻打了沈扬一下，“快去洗澡睡觉。” “哎！” 沈扬干脆地应道，去房间拿衣服了。 看着沈扬整个人状态不仅没有因为调职郁闷，看着还比前几天好了不少，严玉华这才放心下来。 她起身关了电视机，安心睡觉去了。 这一晚，沈扬睡得很踏实，第二天起来，洗漱之后坐下吃早饭，下意识就回想昨天销售情况，想着想着数据对不上，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在销售部了。 沈扬笑着摇摇头，干了那么多年的销售，早已养成了每天早上回顾数据的习惯。 一时间回到粮库，工作变得轻松，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上午，沈扬找到尹升，和他聊了自己想要改革粮库的一些想法，包括引进智能化管理系统、引进新型设备以及扩大仓储面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开办一家米业公司。 “开办米业公司？”尹升皱起眉头，“沈扬，开米业公司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第137章 势在必行 虽然，现在也有农场将业务扩展到粮食加工，甚至开办米业公司。 可这些毕竟是少数。 开办米业公司，意味着需要建设新的加工厂，需要购置新的加工设备，这都是很大的一笔资金投入。 现在农场发展不易，谁敢轻易去冒这个风险？ 尹升在粮库干了几十年，粮库改革他十分赞成。 随着科技的发展，四道泉农场的粮库设备的确过于老旧，应该更新换代了。 可开办米业公司，他不敢想象。 “沈扬，我知道你是敢做敢闯的。当初你大刀阔斧地改革，就说明了一切，可现在情况和以前又不同。”尹升有些担忧，“李场长这才刚走，新场长刚来，你就要他批一大笔钱去盖工厂、买设备，再加上改造粮库，这恐怕很困难。” 如果是李明远还是场长，那尹升就不用担心，李明远对沈扬的信任，是有目共睹的。 而周栋梁就不一样了。 他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沈扬从销售经理的位置上拉下来，把他送回了粮库。 粮库没有销售任务，就算顶天了能有什么大作为。 所以粮库人一向都是兢兢业业、安安分分地守在粮仓，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尹主任，咱们以前的口号，不就是‘不怕苦、不畏难’吗？” 对于粮库的改革，沈扬势在必行。 “我相信，只要是有益于咱们农场发展的，无论是哪一位场长，都会支持的。”沈扬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按照以前的老办法，先考察好市场、场地、设备等等，把一切资料都整理好了，将米业公司的可行性和盈利方式以及预计收益都做出来。” 沈扬笑着拿起笔记本，说道：“到时候，我把这些资料都捧到周场长面前。我相信，只要周场长看了，就一定会产生兴趣！就算没兴趣，但哪怕他只要有一点好奇，我就有说服他的机会！” 看着沈扬意气风发的样子，尹升又想到了沈扬在竞演时的场景。 当初他希望沈扬去竞演，就是因为他认为沈扬的才华和能力，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仓储科科长的范围。 他应该有更大的舞台，也值得更大的舞台。 如今的四道泉农场，不就证明了这一切吗？ 看着沈扬信心满满的模样，尹升觉得自己都跟着变年轻了。 “好！”尹升笑道，“我支持你！” 尹升打量着沈扬，笑道：“之前你去销售部，很多人都夸你，我知道你干得好，但那些都是听说没有亲眼见到。今天和你这么一聊啊，我觉得你沈扬，值得那些夸赞！以后我啊，都得向你好好学学！” 沈扬连忙摆摆手：“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是我的老领导，我还有很多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 尹升笑了起来：“你小子别谦虚了，你现在可是咱们粮库的经理，部门一把手。以后我还得——” “尹主任！”沈扬生怕他说出什么“听你指挥”之类的话。 在他心中，尹升永远都是他的主任。 “这样，我先回去研究一下粮库改革和米业公司的资料，等有了细节，我再和您讨论。”沈扬说道，“其中肯定少不了有需要请您帮忙的地方。” 尹升听了也很高兴，表示只要有他帮得上的忙，一定全力以赴。 除了尹升，对沈扬帮助最大的就数杨盼盼了。 她每天晚上，都把自己的学习笔记拍成照片，发给沈扬看。 沈扬明明没有离开四道泉农场，却也像是跟着游学了一番。 从知道沈扬要改革粮库，开办米业的那天开始，杨盼盼就将她知道的相关资料都整理出来。 趁着周末放假的时候，抽空回了趟家。 沈扬知道杨盼盼要回来，问了她到达时间，让她在车站等着，他去接她。 然而下午工作一忙起来，等想起来的时候，眼看着杨盼盼的车都要到站了。 沈扬连忙拿了钥匙，给杨盼盼打了电话，向她道歉，告诉她自己要晚十几分钟到。 “没关系，我也刚出站，我等你。”杨盼盼笑声银铃一般，她说道，“你别急，慢慢开，安全最重要。” 挂了电话，杨盼盼拉着行李箱，站在一棵大树底下等沈扬。 不远处，赵长海刚送完一位客户，从车站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拉着浅黄色拉杆箱的漂亮姑娘。 那姑娘烫了一头卷发，戴着一个米色的遮阳帽，白色连衣裙的系带勾勒出纤细腰肢，只是看背影就让人十分惊艳。 赵长海还是头一次在这，看到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姑娘。 以前觉得杨盼盼已经够好看够有气质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比她还美丽的姑娘。 赵长海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墨镜，往鼻梁上一戴，理了理衣领，迈着潇洒的步子就走了过去。 “小姐，等人吗？”赵长海一手撑着旁边的树，用自以为帅气的姿势举起汽车钥匙，在漂亮姑娘眼前晃了晃，用一种广播腔一般的音调说，“我有车，你去哪儿，我送你啊。” 杨盼盼平时遇到不少搭讪的男人，这么夸张的还是头一个。 “不用，有朋友来接。”杨盼盼十分熟练且果断地拒绝，说完瞥了一眼对方，想看看这么夸张又做作的人长啥样。 看清对方，她扑哧笑出声来。 “赵长海？” 赵长海原本正摆pose，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他才认出对方，顿时愣住了。 “哎呀，盼盼！”赵长海喜出望外，“咋是你呢？” 杨盼盼不高兴道：“咋不能是我？这马路你家开的，我不能走吗？” “不是不是，”赵长海赔着笑道，“我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遇到你，我刚才从后面看，我都没认出你来。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杨盼盼听得直皱眉：“啥缘分？这只能叫做地方小，遇到的概率高！” “好好好，你说啥就是说哈！” 赵长海一遇到杨盼盼，不仅走不动道，脑子也跟着不转了，觉得杨盼盼说什么都好。 “走，上车！我送你！”他说。 杨盼盼看向路上来往的车辆，摇摇头。 “不去，我等沈扬呢。” 第138章 耀武扬威 提到沈扬，赵长海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说到沈扬啊！”赵长海拔高了声音，“盼盼，你听说了吗？你们四道泉农场新场长上任才一天，就撤了沈扬销售部经理的职，直接把他发配回粮库看粮仓去了！” 赵长海哈哈大笑，杨盼盼看见他就烦，白了赵长海一眼，没说话。 赵长海理了理衣领，自以为帅气地一甩头：“不像我，进王家堡农场没多久就当上了销售部经理，如今在王家堡农场，谁不知道我赵长海这号人物？” 杨盼盼板起脸，压根不看赵长海。 赵长海一看她还生气了，心想一定是因为自己说了沈扬的坏话。 “也不知道沈扬哪点好，除了个子高点，还能有啥优点？没车没房的，工作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好位置，自己都守不住！”赵长海说着，忍不住嘚瑟，“当初要是我当上四道泉农场的销售部经理，那四道泉农场比现在强好几倍呢！” 赵长海自吹自擂地说完，只换来杨盼盼一声冷哼。 他也不觉得尴尬，他早已习惯了杨盼盼拒人千里的态度，继续说道：“盼盼，咱俩都好久没见了，我请你吃饭去呗？咱这最近新开了一家高级西餐馆，用的都是刀叉，那牛肉又嫩又好吃！走，我请客请你吃牛排去！” 杨盼盼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直接拒绝：“不去。” 赵长海不死心：“走，我最近新换了小汽车，坐垫都带自动加热的，你不想坐坐？” “谁稀罕啊！”杨盼盼说着，忍不住笑道，“再说了，这大热天的，谁还坐加热坐垫。” “嘿嘿嘿，那也是有空调的，可凉快了！”赵长海指了指不远处道，“我车就在那边，你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咱们吃饭去！” 说完，不等杨盼盼拒绝，就跑去开车了。 赵长海觉得，他只要把车开过来，往杨盼盼面前一横，说不定杨盼盼看到他那辆新车，就愿意上他的车了。 赵长海一溜小跑走了，杨盼盼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算走了！烦死人了！”说着看向大马路，“沈扬这家伙，怎么还没来？” 杨盼盼正要拿起手机给沈扬打电话，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她的面前，汽车款式老旧，一看就开了很多年。 沈扬推开车门下车，连声道歉：“盼盼，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忙起来就没注意时间，等急了？” 杨盼盼笑道：“没事，我也才刚出来。” 沈扬打开后备箱，从杨盼盼手里接过行李箱。 “你先上车，车上凉快。”沈扬催促道。 杨盼盼笑着上了副驾驶座，她才刚上车，一辆崭新的小汽车就停在了马路边。 赵长海眼看着就要到了，杨盼盼笑容灿烂地坐进了沈扬的小破车里面，顿时一股无名业火充满胸腔。 又是沈扬！ 明明沈扬什么都不如他，可是每次杨盼盼看沈扬的眼神，就是和看别人不一样。 宁愿坐沈扬的二手小破车，也不愿意坐他的新车。 不过，一想到沈扬现在就是一个粮库经理，恐怕干几十年到退休，也没得升了，只能待在粮库看一辈子粮仓，赵长海心中就一阵暗爽。 等沈扬在粮库待上几年，杨盼盼就会知道，沈扬不过就是一个看粮仓的，跟着他没有任何前途！说不定过几年杨盼盼就后悔了。 哪儿像他，现在事业蒸蒸日上！ 没眼光的女人！ 赵长海开着车，路过沈扬旁边，猛地按了一下喇叭。 沈扬正要上车，回头看见赵长海降下车窗，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做了个不友好手势，关上车窗走了。 沈扬十分无语地上了车。 刚才赵长海的动作，杨盼盼都看到了，她气得不行。 “沈扬！追上赵长海！”她指着前面赵长海的车说。 “追他干啥？”沈扬边系安全带，边问。 “他刚才冲你翻白眼，还比中指！”杨盼盼气呼呼地说，“不能轻易放过他！” “他那人，不从来都那样？”沈扬压根不放在心上，“不用理他。再说了，他看见你在我车上，就这一点就够他气半天了。” 杨盼盼听了，扑哧一笑，将刚才在等沈扬的时候遇到赵长海的经过告诉了沈扬。 沈扬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难怪他看到那个反应。” “你说他好不好笑，竟然来找我搭讪，还是我开口他才认出我。”杨盼盼捂着嘴笑，“我变化有这么大吗？” “咋没有？越来越漂亮了。”沈扬看了她一眼说道。 被他这么一夸，杨盼盼心里头乐开了花。 “你也不一样了。”她说。 “哪儿不一样了？” “黑了。” 调侃完沈扬，杨盼盼乐得花枝乱颤。 杨盼盼难得回来，杨乃林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不少菜，叫上沈扬一起聚聚。 杨盼盼已经几个月没回来，一下车就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沈扬拉着行李箱跟着进了院子。 “好香啊！”杨盼盼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闻起来我爸的厨艺进步了不少！” 杨盼盼一进家门，就把杨乃林撵了出来，让他们爷俩聊天，自己去做还没下锅的两道炖菜。 杨乃林乐呵呵地泡了茶，和沈扬聊天喝茶。 “还是有闺女好，她一回来，我听见动静都觉得热闹！” “您这是喜欢热闹吗？”沈扬一眼看破，“您这就是想闺女了！” 杨乃林也不否认，哈哈笑了起来。 杨盼盼把菜下锅炖上的功夫，抽空把她整理好的资料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让沈扬先看着。 杨乃林一见是粮库相关的，也好奇地拿了一些翻看。 过了半个小时，杨盼盼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催促道：“爸，沈扬，都先别看啦，洗手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沈扬也没闲着，他边吃边聊着改革的想法，杨盼盼适时补充她在外面学习到的相关的新知识，杨乃林则是从几十年的经验里给他们有用的建议。 一顿饭吃完，杨盼盼收拾着桌子，笑道：“这要不是在家吃的饭，我都觉得我这是参加了一次农场会议。” 想到杨盼盼刚回家，还没休息就给他们做菜，吃饭的时候还被他拿工作打扰，沈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刚看完资料，心里面有很多新想法，忍不住就想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第139章 走还是留 “我又不是怪你！”杨盼盼笑道，“你们先坐着，收拾完我去给你们洗水果吃。” “我来洗。”沈扬主动帮忙。 杨盼盼将碗碟和剩菜收进厨房，沈扬端着一盘地里摘的草莓和院子里摘的葡萄进了厨房。 “盼盼，你们的进修什么时候结束？”沈扬问道。 “应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听说是明年四五月份能结业。” “不是说一年就结束了吗？” 之前，盼盼报名参加进修的时候，说的是为期一年。 现在已经一年多了，还没有结束学习。 粮库改革，正是需要专业人才的时候，沈扬已经想好了，等杨盼盼回来，就让她过来帮忙一起参与粮库改革计划。 杨盼盼抿起嘴笑：“原本是一年的，到了一年的时候进行了一次考核，加上平时成绩，只留下了二十个人参与后面的进修课程。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忘啦？” 沈扬有些尴尬，他这才想起来，之前杨盼盼和他提过这件事，他当时正忙着做市场调研，没往心里去。 “对了，我听说等第二次课程结业之后，还会有一次考核。”杨盼盼神秘地说。 “还有第三次培训？” “不，这次考核是为了选拔人才。”杨盼盼笑着道，“听说如果考核通过，有机会进入相关管理部门，或者调职进入其他发展先进的农场。” 沈扬听完一愣：“盼盼你要离开四道泉农场？” 在沈扬心里，杨盼盼是个优秀的女孩。 她努力、上进，对待工作认真又细心。 经过这一年多的游学，杨盼盼变得更加优秀，她所学习的农场相关专业知识，简直就是为了这次粮库改革做准备的。 沈扬需要她的帮助。 更何况，抛开工作不说。 杨盼盼是他师父的女儿，两人的关系本来就比普通同事更亲密。 所以，当沈扬知道杨盼盼很有可能离开四道泉农场的时候，惊讶之余，还有些失落。 他不希望杨盼盼离开。 “咋啦？”杨盼盼看向情绪明显低落了的沈扬，抿嘴唇问，“你不会是舍不得我？” 沈扬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承认这事。 “没有，我只是惊讶，你真的打算离开四道泉农场了吗？” 杨盼盼也不逗他了，问道：“我啥时候说过，我要离开了？” “那么好的晋升机会，你不要吗？” 能通过考核进入第二期的学习，还有可能通过考核去往更高的管理部门，或者更好的工作单位，这可是人生难得的机遇。 “我还没想好。”杨盼盼歪着头说。 听她这么说，沈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杨盼盼凑到沈扬面前，笑眯眯地问道：“那你是希望我留在咱们四道泉农场，还是希望我去更好的地方？” “于公，我希望你有更好的发展。但是，于私……”沈扬坦诚地说，“我想要对粮库进行改革，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的话，让杨盼盼心里美滋滋的。 这么多年来，都是她看着沈扬大步前进的背影，想要追赶他的脚步却追不上。 如今还是头一回，沈扬因为工作的事，需要她来帮忙。 “那有多需要啊？”杨盼盼背着手，端起了架子，“你说出来听听，如果你的理由足够充分，我会考虑留下来的。” 看着杨盼盼骄傲的小表情，沈扬立刻就明白，这小丫头压根就没有打算离开！ 这是在逗他呢！ 不过，既然她有舍弃向上攀登的机会，选择留在四道泉农场，沈扬当然要表明最大的诚意。 “盼盼，你现在学的知识，正是我们改革所需要的。我看了你带来的资料……” “不是不是。”杨盼盼摇摇头，“这可不是我想听的理由。” 不是这，难道是想听实际点的？比如工资待遇？ “如果你愿意回来，我想请你做我的总经理助理，无论是工资还是福利待遇，都比以前高很多” 杨盼盼想了想：“勉勉强强能算其中一个理由。还有呢？” “还有？”沈扬左思右想，实在没想到其他的理由，“没有了？” 杨盼盼抿着唇，瞪向沈扬：“我要洗碗了，请你出去！” 她突然翻脸，沈扬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他端着草莓和葡萄，犹豫半天，试探地开口。 “那个……” “说。” “这里就一个水龙头，要不然让我先把水果洗了？” “你再说一遍！”杨盼盼气得叉腰。 沈扬哪儿敢再说，他连忙端起盘子：“我去用院子里的水龙头洗！”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傻子！”杨盼盼嗔怒，跺了跺脚，“木头！” 晚上，沈扬回到家，严玉华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剧。 电视剧里一对男女正在吵架，严玉华看得津津有味。 “妈，您怎么还不睡？”沈扬将资料送进书房，问道，“您不是一早还要和李姨去爱心西红柿大棚里干活吗？” 之前钱皓的母亲李秀莲向他师父杨乃林学习爱心西红柿种植的技术，杨乃林提出条件，就是让她先给自己打工。 必须得在杨乃林的指导教学下，从种植，一直到收获，实习满了一个完整的周期，通过考核验收之后，才肯让他们独立种植。 当时李秀莲答应得十分干脆，不仅自己去，还撺掇沈扬的母亲严玉华跟她一块去。 美其名曰，两个人做事更有动力，互相还能加油打气。 严玉华之前没少种地，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了，每天除了买菜做饭，就是出去散散步，或者在家看看电视。 本来她是不想去的，后来没经得住劝，就跟着李秀莲一起去杨乃林的爱心西红柿大棚里面打工去了。 每天起早贪黑，虽然人晒黑了不少，可精气神和心情都明显比以前好了不少。 “马上就去睡啦。”严玉华说着，将电视机关上，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过来坐会儿。” 沈扬走过去，在母亲身边坐下。 “我听你师父说，你最近想要在粮库进行一番改革？” 沈扬点点头，笑道：“资料都已经在收集了，我打算等做出方案之后，就去找周场长谈谈。” “行，你自己心里有计划就好。” 严玉华伸手将茶几上的一个黑色笔记本拿起来，递给沈扬。 那笔记本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外皮已经被磨损，露出的页面边缘泛着黄，满是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我今天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你父亲的笔记本，我看里面有不少关于工作方面的内容，我想着兴许你能用得上。” 第140章 不速之客 父亲的笔记本？ 沈扬郑重地接过来。 翻开笔记本，在扉页上，父亲用遒劲的笔迹写了一句话：终有一日，四道泉农场会成为大国粮仓！ 看着这句话，沈扬甚至能想象到父亲写下这句话时，是怎样满腔热血的模样。 沈扬用手指摩挲着这一句话。 父亲最关心的问题，就是粮食问题。 父亲年轻时候过过缺衣少食的日子。 他挨过饿，所以他的心愿是希望有朝一日中国人，人人都能吃饱饭、吃好饭，永不挨饿。 他希望四道泉农场的粮食产量攀升，能成为大国粮仓！ 昔日父亲的心愿，如今，也是沈扬的心愿。 他之所以想要改革，引进新技术、新设备，推广有机种植，为的也是提高粮食产量，将质量更高更好的粮食推向市场，让中国人吃得更好！ “以前你爸可宝贝这个本子了，上班就带着去，下班又揣在怀里带回来，每天晚上都要翻看，然后再写写画画，添些新东西。” 看着丈夫的笔迹，严玉华眼圈泛红。 “只可惜，你爸走得早……我还记得他走之前还一心想着粮库，遗憾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成……” 沈扬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 ：“妈，你别难过。我知道爸的心愿是什么，我现在又回到了粮库，您等着看，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帮爸实现当年的心愿，不会让他留有遗憾。” 也绝不让自己，留有遗憾！ 夜深人静，严玉华已经睡了，只剩下书房还亮着灯。 沈扬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父亲的笔记。 这是父亲沈长江的工作笔记，记着的都是他工作中的点点滴滴，以及对粮库发展的规划和想法。 虽然现在看来，沈长江的规划都已经成了落后的过去式，但是从这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沈扬还是看到了父亲一生的追求和执着。 沈扬合上笔记本，看向父亲的照片。 爸，你放心。你没完成的心愿，就让儿子替你完成。 让四道泉农场成为大国粮仓，不仅仅是沈长江的心愿。 也是沈扬的心愿。 他也希望，四道泉粮库能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粮库，成为这天下的大国粮仓！ 越想沈扬越亢奋，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搭建起理想中粮库和米业公司的构架。 沈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手臂都被枕麻了。 还不到六点，再过半个小时母亲就会起床。 沈扬怕严玉华知道他又熬了一个通宵，连忙轻手轻脚回了卧室，在床上又补了个觉。 上午七点半，沈扬被闹钟叫醒，他打着呵欠出了卧室。 这个点，母亲已经去师父的爱心西红柿大棚工作去了。 餐桌上放着给他准备的早餐，稀饭、煮鸡蛋和馒头咸菜。 沈扬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去冲了个凉水澡，这才精神起来。 他匆匆吃完早饭，就骑车往农场去。 昨天他就已经约了杨盼盼和佟如敏，今天去农场开会，商议粮库改革方案。 之所以叫上佟如敏，是因为现在农场第一批有机粮食种植的试验田，就快要到收获的时候。他需要电商部的支持，为后面新的农产品销售做准备。 沈扬和杨盼盼在农场门口就遇到了，两人将自行车停好，一起往粮库走。 “好怀念啊！”杨盼盼走在四道泉农场里，“才一年多不来，我就感觉像是离开很久了似的，看什么都觉得充满了回忆。” 路过大礼堂的时候，杨盼盼指着大礼堂和沈扬聊销售部经理的竞选。 路过食堂的时候，杨盼盼就怀念起食堂大师傅烧的红烧肉。 两人正走着，沈扬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两人一起转头，沈扬认出叫他名字的，正是新上任的场长周栋梁。 周栋梁穿着白衬衫，戴着窄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往这边走来。 他才刚上任没几天，平时工作繁忙，基本就是待在办公室或者去哪个部门哪个车间处理工作，到现在还没真正熟悉整个四道泉农场。 于是，特地利用周末的时间，来农场走一走四处看一看。 “周场长。”沈扬打了招呼。 杨盼盼也跟着打了招呼：“周场长好。” 周场长没见过杨盼盼，沈扬介绍道，“周场长，这是咱们粮库之前的会计杨盼盼，现在正在全国农场进修培训中。” “你好啊，杨盼盼。” 周栋梁听说过那个青年人才培训项目，是从各个农场选拔年轻人， 去技术成熟产品先进的农场学习，主要进修的是科学种植、数字农业，以及现代农业管理。 看来，杨盼盼就是四道泉农场派去的年轻人才了。 “你们大周末的不休息，怎么跑来加班了？是粮库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您放心，粮库没啥问题。”沈扬笑着解释道，“就是我们对粮库工作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过来和电商部碰碰头，聊一聊。” “哦？”周栋梁顿时有了兴趣，问道，“我能去听听吗？” 沈扬没想到会遇到新场长，也没想到他会想参加他们的会议。 他有些为难。 现在所有的方案都还在构思阶段，没有成熟到能够直接放在场长面前做汇报的地步。 让周栋梁参加会议，有很大的风险。 “不方便？”周栋梁看出了沈扬的犹豫。 沈扬抿起唇，风险大也就意味着这同时又是一次机会。 如果周栋梁在最开始就对这个项目有兴趣，那么，以后等成熟的改革方案出来，周栋梁应该也不会为难他们。 “方便。”沈扬笑道，“只是我们的想法还在雏形阶段，可能还不够成熟，希望场长您别把这个当作最终报告来听。” 言下之意，希望周栋梁能够容忍新想法中的小问题，不要因为这些小问题而影响最终的结果。 “放心，我明白的。”周栋梁笑道。 三人一起往会议室走去，周栋梁没有丝毫架子，和他们闲聊了一路。 到了粮库的会议室，佟如敏他们还没到，沈扬请周栋梁先坐，他去烧水泡茶。 杨盼盼也去帮忙。 烧水的时候，杨盼盼笑道：“感觉新场长没有传闻中那么坏啊。” “周场长本来也不坏啊，你从哪儿听的闲言碎语？” 杨盼盼笑眯眯道：“虽然我现在人不在粮库了，但是我的眼线都在粮库啊！” 第140章 不速之客 父亲的笔记本？ 沈扬郑重地接过来。 翻开笔记本，在扉页上，父亲用遒劲的笔迹写了一句话：终有一日，四道泉农场会成为大国粮仓！ 看着这句话，沈扬甚至能想象到父亲写下这句话时，是怎样满腔热血的模样。 沈扬用手指摩挲着这一句话。 父亲最关心的问题，就是粮食问题。 父亲年轻时候过过缺衣少食的日子。 他挨过饿，所以他的心愿是希望有朝一日中国人，人人都能吃饱饭、吃好饭，永不挨饿。 他希望四道泉农场的粮食产量攀升，能成为大国粮仓！ 昔日父亲的心愿，如今，也是沈扬的心愿。 他之所以想要改革，引进新技术、新设备，推广有机种植，为的也是提高粮食产量，将质量更高更好的粮食推向市场，让中国人吃得更好！ “以前你爸可宝贝这个本子了，上班就带着去，下班又揣在怀里带回来，每天晚上都要翻看，然后再写写画画，添些新东西。” 看着丈夫的笔迹，严玉华眼圈泛红。 “只可惜，你爸走得早……我还记得他走之前还一心想着粮库，遗憾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成……” 沈扬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 ：“妈，你别难过。我知道爸的心愿是什么，我现在又回到了粮库，您等着看，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帮爸实现当年的心愿，不会让他留有遗憾。” 也绝不让自己，留有遗憾！ 夜深人静，严玉华已经睡了，只剩下书房还亮着灯。 沈扬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父亲的笔记。 这是父亲沈长江的工作笔记，记着的都是他工作中的点点滴滴，以及对粮库发展的规划和想法。 虽然现在看来，沈长江的规划都已经成了落后的过去式，但是从这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沈扬还是看到了父亲一生的追求和执着。 沈扬合上笔记本，看向父亲的照片。 爸，你放心。你没完成的心愿，就让儿子替你完成。 让四道泉农场成为大国粮仓，不仅仅是沈长江的心愿。 也是沈扬的心愿。 他也希望，四道泉粮库能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粮库，成为这天下的大国粮仓！ 越想沈扬越亢奋，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搭建起理想中粮库和米业公司的构架。 沈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手臂都被枕麻了。 还不到六点，再过半个小时母亲就会起床。 沈扬怕严玉华知道他又熬了一个通宵，连忙轻手轻脚回了卧室，在床上又补了个觉。 上午七点半，沈扬被闹钟叫醒，他打着呵欠出了卧室。 这个点，母亲已经去师父的爱心西红柿大棚工作去了。 餐桌上放着给他准备的早餐，稀饭、煮鸡蛋和馒头咸菜。 沈扬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去冲了个凉水澡，这才精神起来。 他匆匆吃完早饭，就骑车往农场去。 昨天他就已经约了杨盼盼和佟如敏，今天去农场开会，商议粮库改革方案。 之所以叫上佟如敏，是因为现在农场第一批有机粮食种植的试验田，就快要到收获的时候。他需要电商部的支持，为后面新的农产品销售做准备。 沈扬和杨盼盼在农场门口就遇到了，两人将自行车停好，一起往粮库走。 “好怀念啊！”杨盼盼走在四道泉农场里，“才一年多不来，我就感觉像是离开很久了似的，看什么都觉得充满了回忆。” 路过大礼堂的时候，杨盼盼指着大礼堂和沈扬聊销售部经理的竞选。 路过食堂的时候，杨盼盼就怀念起食堂大师傅烧的红烧肉。 两人正走着，沈扬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两人一起转头，沈扬认出叫他名字的，正是新上任的场长周栋梁。 周栋梁穿着白衬衫，戴着窄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往这边走来。 他才刚上任没几天，平时工作繁忙，基本就是待在办公室或者去哪个部门哪个车间处理工作，到现在还没真正熟悉整个四道泉农场。 于是，特地利用周末的时间，来农场走一走四处看一看。 “周场长。”沈扬打了招呼。 杨盼盼也跟着打了招呼：“周场长好。” 周场长没见过杨盼盼，沈扬介绍道，“周场长，这是咱们粮库之前的会计杨盼盼，现在正在全国农场进修培训中。” “你好啊，杨盼盼。” 周栋梁听说过那个青年人才培训项目，是从各个农场选拔年轻人， 去技术成熟产品先进的农场学习，主要进修的是科学种植、数字农业，以及现代农业管理。 看来，杨盼盼就是四道泉农场派去的年轻人才了。 “你们大周末的不休息，怎么跑来加班了？是粮库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您放心，粮库没啥问题。”沈扬笑着解释道，“就是我们对粮库工作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过来和电商部碰碰头，聊一聊。” “哦？”周栋梁顿时有了兴趣，问道，“我能去听听吗？” 沈扬没想到会遇到新场长，也没想到他会想参加他们的会议。 他有些为难。 现在所有的方案都还在构思阶段，没有成熟到能够直接放在场长面前做汇报的地步。 让周栋梁参加会议，有很大的风险。 “不方便？”周栋梁看出了沈扬的犹豫。 沈扬抿起唇，风险大也就意味着这同时又是一次机会。 如果周栋梁在最开始就对这个项目有兴趣，那么，以后等成熟的改革方案出来，周栋梁应该也不会为难他们。 “方便。”沈扬笑道，“只是我们的想法还在雏形阶段，可能还不够成熟，希望场长您别把这个当作最终报告来听。” 言下之意，希望周栋梁能够容忍新想法中的小问题，不要因为这些小问题而影响最终的结果。 “放心，我明白的。”周栋梁笑道。 三人一起往会议室走去，周栋梁没有丝毫架子，和他们闲聊了一路。 到了粮库的会议室，佟如敏他们还没到，沈扬请周栋梁先坐，他去烧水泡茶。 杨盼盼也去帮忙。 烧水的时候，杨盼盼笑道：“感觉新场长没有传闻中那么坏啊。” “周场长本来也不坏啊，你从哪儿听的闲言碎语？” 杨盼盼笑眯眯道：“虽然我现在人不在粮库了，但是我的眼线都在粮库啊！” 第141章 特别会议 热茶刚泡好，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佟如敏和钱皓各拎了一个袋子，一起进了会议室。 “沈扬，盼盼，你们猜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钱皓一进门就大声说道。 等看到在会议桌旁的周栋梁，顿时僵在门口。 “场长好。”钱皓急忙打招呼。 “周场长，您怎么来了？”佟如敏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又从钱皓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绿茶，“您喝茶？” “不用啦，沈扬给我泡了一杯茶了。”周栋梁笑着解释道，“今天来熟悉熟悉咱们农场环境，结果刚才遇到沈扬和杨盼盼。听说你们在讨论粮库新发展问题，我就想着来听听，不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佟如敏笑道。 周栋梁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大家都别拘谨地站着了，都坐。” 等人都落座了，周栋梁挥挥手道：“你们不用顾及我，我今天就是一个凑热闹的，你们平时怎么开会，今天就怎么开会。” “行！”佟如敏笑着将袋子里的零食都倒在桌上，“今天也不是什么正经开会，算是周末开一个工作相关的茶话会，场长您边吃边听。” 杨盼盼目瞪口呆地看着佟如敏给场长塞了一袋薯片，忍不住偷笑起来。 周栋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开会模式，他本来就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十分融入地拆了薯片。 场长都开吃了，大家也就不再拘谨，都各自拿了零食饮料，边吃边聊。 沈扬将他一上午他对粮库改革的构想简单讲了出来，每讲到一个地方，就会让杨盼盼做些补充，讲讲进修中遇到的例子或者类似的改革方式。 讲完了改革，话题就来到了米业公司。 周栋梁听得眉毛一跳，看向沈扬。 他没想到，这沈扬大刀阔斧地改革，不仅仅是修整粮库，竟然还想开办米业公司。 “开公司，总要有竞争力。”沈扬说道，“目前咱们农场已经有一批人先一步开始搞有机种植，比如我师父，他除了爱心西红柿之外，还种了有机的大麦和稻子。” “除了我师父，有不少人也是承包了土地，种植有机粮食。当时我们给了比普通粮食高一些的价格谈好了收购。今年秋收的时候，这一批有机粮食就能收上来，这算是咱们的有机试验田。” 沈扬将话题引到电商部：“到时候，希望咱们的电商部，能根据有机粮食的特点，做一些比较新颖的营销。” 佟如敏点点头，说道：“有机食品这一块，是目前的市场热点。现在人们已经告别了吃饱饭的时代，进入了吃好饭的时代。所以有机粮食的市场很大，也是未来发展的趋势之一。” 佟如敏十分自信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已经在做营销方案了，既然是新产品，咱们就要用更加新颖的营销方式来推广，做好包装和宣传，争取一炮打响这新产品！” 听着大家畅所欲言地交流，周栋梁也被他们的气氛所感染，对粮库的发展和米业公司的开办充满了想法。 他甚至开始思考，把沈扬调离销售部，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来之前，他听说了很多关于沈扬的评价，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后来，直播间事故影响太恶劣，诉讼需要时间，四道泉农场的口碑一降再降，不能再拖。 他这才做了决定，将沈扬从销售部撤下去。 几乎在沈扬撤职的当天晚上，直播间的闹剧骤然停止，那些维权的人一夕之间全都消失。 也正因为如此，周栋梁才觉得蹊跷。 他意识到，这些人明显就是冲着沈扬来的。 周栋梁知道沈扬委屈，但也明白，暂时只有这个办法能够暂时保全四道泉农场的声誉。 原本，他以为沈扬调到粮库之后，会沮丧会失去斗志。 没想到，沈扬依旧充满干劲，不仅没有消极怠工，反而开始了大刀阔斧的粮库改革。 周栋梁看向沈扬，一个上午，他就已经对这个小伙子刮目相看了。 他暗暗想，如果这次沈扬能够将粮库改革做得好，那到时候，他就将沈扬调回销售部，让他继续做销售部经理。 “周场长，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沈扬说完总结，看向周栋梁。 周栋梁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开口道：“你们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这样，你把可行性方案弄出来，拿来给我看看，我会认真考虑。” “没问题，我尽快做好给您。” 周栋梁点点头，看了一眼手表，表示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 钱皓看得云里雾里，等周场长走了之后，才小声问道：“你们说，周场长的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沈扬和佟如敏对视一眼，都笑出声。 “十有八九能同意。”佟如敏笑道，“但现在我们方案还没出来，周场长也不能轻应允，所以具体能不能同意，还得看沈扬！” “看沈扬？”钱皓不是很明白。 “看我的策划案。”说到策划案，沈扬还是很有把握，“策划案交给我，一定保准让大家满意！” “我们满意可没用，得让场长满意才对！”杨盼盼提醒道。 “好！保准让场长满意！” 一上午的会开完，已经到了饭点，沈扬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他请客。 “我要吃锅包肉！”杨盼盼可不跟他客气，“还有酸菜大骨头！铁锅炖大鹅！” 杨盼盼在外面进修了一年多，天天都怀念家乡菜，她说着说着，掰着手指头数出来十几道东北特色菜来。 “打住打住！”沈扬笑道，“你再数下去，就要数出一整本菜单了。别说咱们四个人，咱们一个部门都够吃了！” 钱皓哈哈大笑。 杨盼盼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别听他的，”佟如敏挽起杨盼盼的胳膊，“被你说的，我都馋了，咱们走快点，我现在就想吃锅包肉、酸菜大骨头和铁锅炖大鹅了！” 两个女孩子挽着胳膊往前走去。 钱皓和沈扬落在了后面，钱皓伸了个懒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转头看向沈扬。 “看来，我白担心了。” “担心啥？” “担心你被调到粮库去，承受不住打击，万一给整抑郁了可咋弄？” “多大的事我就抑郁了？”沈扬笑着，“更何况，回到粮库，本就在我的未来规划中。”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 道销售部的工作，他已经完成了。 而粮库的改革，才刚刚开始！ 第141章 特别会议 热茶刚泡好，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佟如敏和钱皓各拎了一个袋子，一起进了会议室。 “沈扬，盼盼，你们猜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钱皓一进门就大声说道。 等看到在会议桌旁的周栋梁，顿时僵在门口。 “场长好。”钱皓急忙打招呼。 “周场长，您怎么来了？”佟如敏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又从钱皓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绿茶，“您喝茶？” “不用啦，沈扬给我泡了一杯茶了。”周栋梁笑着解释道，“今天来熟悉熟悉咱们农场环境，结果刚才遇到沈扬和杨盼盼。听说你们在讨论粮库新发展问题，我就想着来听听，不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佟如敏笑道。 周栋梁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大家都别拘谨地站着了，都坐。” 等人都落座了，周栋梁挥挥手道：“你们不用顾及我，我今天就是一个凑热闹的，你们平时怎么开会，今天就怎么开会。” “行！”佟如敏笑着将袋子里的零食都倒在桌上，“今天也不是什么正经开会，算是周末开一个工作相关的茶话会，场长您边吃边听。” 杨盼盼目瞪口呆地看着佟如敏给场长塞了一袋薯片，忍不住偷笑起来。 周栋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开会模式，他本来就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十分融入地拆了薯片。 场长都开吃了，大家也就不再拘谨，都各自拿了零食饮料，边吃边聊。 沈扬将他一上午他对粮库改革的构想简单讲了出来，每讲到一个地方，就会让杨盼盼做些补充，讲讲进修中遇到的例子或者类似的改革方式。 讲完了改革，话题就来到了米业公司。 周栋梁听得眉毛一跳，看向沈扬。 他没想到，这沈扬大刀阔斧地改革，不仅仅是修整粮库，竟然还想开办米业公司。 “开公司，总要有竞争力。”沈扬说道，“目前咱们农场已经有一批人先一步开始搞有机种植，比如我师父，他除了爱心西红柿之外，还种了有机的大麦和稻子。” “除了我师父，有不少人也是承包了土地，种植有机粮食。当时我们给了比普通粮食高一些的价格谈好了收购。今年秋收的时候，这一批有机粮食就能收上来，这算是咱们的有机试验田。” 沈扬将话题引到电商部：“到时候，希望咱们的电商部，能根据有机粮食的特点，做一些比较新颖的营销。” 佟如敏点点头，说道：“有机食品这一块，是目前的市场热点。现在人们已经告别了吃饱饭的时代，进入了吃好饭的时代。所以有机粮食的市场很大，也是未来发展的趋势之一。” 佟如敏十分自信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已经在做营销方案了，既然是新产品，咱们就要用更加新颖的营销方式来推广，做好包装和宣传，争取一炮打响这新产品！” 听着大家畅所欲言地交流，周栋梁也被他们的气氛所感染，对粮库的发展和米业公司的开办充满了想法。 他甚至开始思考，把沈扬调离销售部，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来之前，他听说了很多关于沈扬的评价，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后来，直播间事故影响太恶劣，诉讼需要时间，四道泉农场的口碑一降再降，不能再拖。 他这才做了决定，将沈扬从销售部撤下去。 几乎在沈扬撤职的当天晚上，直播间的闹剧骤然停止，那些维权的人一夕之间全都消失。 也正因为如此，周栋梁才觉得蹊跷。 他意识到，这些人明显就是冲着沈扬来的。 周栋梁知道沈扬委屈，但也明白，暂时只有这个办法能够暂时保全四道泉农场的声誉。 原本，他以为沈扬调到粮库之后，会沮丧会失去斗志。 没想到，沈扬依旧充满干劲，不仅没有消极怠工，反而开始了大刀阔斧的粮库改革。 周栋梁看向沈扬，一个上午，他就已经对这个小伙子刮目相看了。 他暗暗想，如果这次沈扬能够将粮库改革做得好，那到时候，他就将沈扬调回销售部，让他继续做销售部经理。 “周场长，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沈扬说完总结，看向周栋梁。 周栋梁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开口道：“你们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这样，你把可行性方案弄出来，拿来给我看看，我会认真考虑。” “没问题，我尽快做好给您。” 周栋梁点点头，看了一眼手表，表示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 钱皓看得云里雾里，等周场长走了之后，才小声问道：“你们说，周场长的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沈扬和佟如敏对视一眼，都笑出声。 “十有八九能同意。”佟如敏笑道，“但现在我们方案还没出来，周场长也不能轻应允，所以具体能不能同意，还得看沈扬！” “看沈扬？”钱皓不是很明白。 “看我的策划案。”说到策划案，沈扬还是很有把握，“策划案交给我，一定保准让大家满意！” “我们满意可没用，得让场长满意才对！”杨盼盼提醒道。 “好！保准让场长满意！” 一上午的会开完，已经到了饭点，沈扬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他请客。 “我要吃锅包肉！”杨盼盼可不跟他客气，“还有酸菜大骨头！铁锅炖大鹅！” 杨盼盼在外面进修了一年多，天天都怀念家乡菜，她说着说着，掰着手指头数出来十几道东北特色菜来。 “打住打住！”沈扬笑道，“你再数下去，就要数出一整本菜单了。别说咱们四个人，咱们一个部门都够吃了！” 钱皓哈哈大笑。 杨盼盼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别听他的，”佟如敏挽起杨盼盼的胳膊，“被你说的，我都馋了，咱们走快点，我现在就想吃锅包肉、酸菜大骨头和铁锅炖大鹅了！” 两个女孩子挽着胳膊往前走去。 钱皓和沈扬落在了后面，钱皓伸了个懒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转头看向沈扬。 “看来，我白担心了。” “担心啥？” “担心你被调到粮库去，承受不住打击，万一给整抑郁了可咋弄？” “多大的事我就抑郁了？”沈扬笑着，“更何况，回到粮库，本就在我的未来规划中。”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 道销售部的工作，他已经完成了。 而粮库的改革，才刚刚开始！ 第142章 只批一个 接下来的几天，沈扬一直沉下心准备策划方案。 粮库的人几天没看见沈扬出办公室，还以为沈扬备受打击一蹶不振了。 也就用了一个星期时间，沈扬在杨盼盼的帮助下，将策划方案一再完善，从引进智能化管理系统、引进新型设备和扩大仓储面积几个方面都做了详细规划。 不仅如此，在和佟如敏几次碰头研究之后，商定了米业公司以后的营销方向。 等做完粮库改革和成立米业公司的策划，沈扬将两份策划案同时交到了场长周栋梁的办公室。 之后就是最难熬的等待时间。 周栋梁仔仔细细看了策划案，直到三天之后的下午，才给沈扬打去了电话。 “沈扬同志，来我办公室，我想和你谈谈。” 沈扬挂了电话，风风火火就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一路上，沈扬一面复盘自己做的两份策划案。 也不知道，那两份策划案，能不能通过新场长的审核。 一路赶到周栋梁的办公室，沈扬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周栋梁的声音。 “请进。” 沈扬推门进去。 周栋梁正在看策划案，看到沈扬进来，就示意他坐下聊。 “沈扬，我看了你关于粮库改革的策划案，无论是理由还是案例都很详细。”周栋梁说道，“的确，比起其他先进农场，咱们四道泉农场设备比较落后，也的确应该更新换代了。” 听他这么说，沈扬顿时高兴起来。 “但是资金方面，你看看有哪些地方能再压缩压缩，毕竟这换设备扩大粮仓都是不小的一笔开销。”周栋梁又说道。 沈扬之前是销售部经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四道泉农场的经济情况。 改革之后，这两年四道泉农场盈利了不少，但粮库改革和开办米业公司都需要钱，如果全部尽数投入，也不太现实。 “周场长，我知道粮库改革需要花很大一笔钱，但这也是为了咱们农场更长远的发展。”沈扬说道，“之前在网上很多人造谣的时候，他们抓的一点就是咱们粮库设备落后。当然，咱们能保证绝不售卖变质或是劣质大米。可咱们自己知道，每年因为仓储问题造成的粮食损耗也造成了不少浪费。” 沈扬又从销售的角度，说起四道泉农场近期的销售情况。 自从开始做电商之后，四道泉农场粮食和新鲜瓜果蔬菜等销售额直线上升。 今年又推出送菜上门的“农场优选”销售方式，新鲜瓜果蔬菜供不应求，但粮食销售方面却还是明显落后。 一来是四道泉农场没有自己的加工设备，所以收购米的时候除了收购未经加工的稻子，就是经过加工的大米。 大米是由农民自己将稻谷送去脱壳，变成糙米后，再次打磨成大米再送到四道泉农场。但有的人会选择直接把收来的稻，卖给有加工设备的农场，省时省事。 一个农场的发展，可不就得补齐短板，才能更有市场竞争力。 四道泉农场一旦开办自己的米业公司，在收粮的时候就更有吸引力。 并且，今年的秋收之中，有不少有机稻子。 “关于咱们的米业公司的发展方向，我想做的主推农产品就是有机食品。” 沈扬拿出事实证据。 “在咱们的电商农产品销售中，有机产品虽然价格普遍比较高，但销量一直领先。尤其是咱们的明星产品‘爱心西红柿’。”沈扬趁热打铁说道，“新的有机大米营销方面，佟经理已经把方案做好了，主打的就是四道泉农场出品，全程把控品质，用口碑赢得市场。” 周栋梁点点头，他翻了翻资料。 “沈扬同志，你的想法是好的，策划也是好的。”周栋梁翻看着沈扬交上来的资料，“但粮库改革和米业公司建立同时进行，所需要的经费太高。你看，当初整个四道泉农场的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依我看啊，粮库改造可以先开展，至于米业公司，还是先放一放，等以后再说。” “周场长，米业公司也很重要。这两件事，是相辅相成，一加一大于二的！” 不仅如此，米业公司的开设，和粮库改革，都是在为了四道泉农场成为大国粮仓做准备。 “周场长，您一直在农场工作，四道泉农场有着大片山林和田园，可其中尚未开垦的荒地就有十万亩。您肯定比我还要明白，如果开垦了这十万亩荒地，都种上粮食意味着什么。” 周栋梁心中一震。 是啊，如果开办米业公司、扩大粮库面积，引进新型设备，那等同于促进生产。 大家发现四道泉农场加大收粮量，他们就会扩大种植。 如果把那些荒地都开垦出来，种上粮食，不仅能提高粮食储备，提高土地资源的使用率，还能增加当地农民的收入 而且，开垦荒地扩大粮食种植，对四道泉农场现在正在做种子研究和其他农业现代化方法的探索都十分有利。 这就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可是这资金…… 周栋梁是真的犯愁。 “我再想想。”他没有立刻答应沈扬。 沈扬看得出周栋梁是真的为难，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能先回去等消息。 刚到办公室门口，就遇到了尹升。 尹升刚从粮库回来，看见沈扬愁眉不展的模样，估摸着他又在哪儿碰了钉子。 “咋了？”尹升问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抢着红烧肉？” “您别打趣我了。”沈扬耸耸肩，“我刚从周场长那回来。” 他这么一说，尹升就明白了。 “方案没有通过？还是周场长不肯批？” “您还真猜对了，周场长不肯批，说是经费不足。” 沈扬进了办公室，给尹升泡了一杯茶，将周栋梁的顾虑告诉了尹升。 “你也别怪周场长，”尹升端着热茶，冲沈扬笑，“别说是周场长了，就算是我做到了场长的位置，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批出去一大笔资金，我也得谨慎再谨慎。” 尹升说得很对，沈扬能理解周栋梁。 但是，粮库改革和开办公司，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会放弃！ 第142章 只批一个 接下来的几天，沈扬一直沉下心准备策划方案。 粮库的人几天没看见沈扬出办公室，还以为沈扬备受打击一蹶不振了。 也就用了一个星期时间，沈扬在杨盼盼的帮助下，将策划方案一再完善，从引进智能化管理系统、引进新型设备和扩大仓储面积几个方面都做了详细规划。 不仅如此，在和佟如敏几次碰头研究之后，商定了米业公司以后的营销方向。 等做完粮库改革和成立米业公司的策划，沈扬将两份策划案同时交到了场长周栋梁的办公室。 之后就是最难熬的等待时间。 周栋梁仔仔细细看了策划案，直到三天之后的下午，才给沈扬打去了电话。 “沈扬同志，来我办公室，我想和你谈谈。” 沈扬挂了电话，风风火火就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一路上，沈扬一面复盘自己做的两份策划案。 也不知道，那两份策划案，能不能通过新场长的审核。 一路赶到周栋梁的办公室，沈扬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周栋梁的声音。 “请进。” 沈扬推门进去。 周栋梁正在看策划案，看到沈扬进来，就示意他坐下聊。 “沈扬，我看了你关于粮库改革的策划案，无论是理由还是案例都很详细。”周栋梁说道，“的确，比起其他先进农场，咱们四道泉农场设备比较落后，也的确应该更新换代了。” 听他这么说，沈扬顿时高兴起来。 “但是资金方面，你看看有哪些地方能再压缩压缩，毕竟这换设备扩大粮仓都是不小的一笔开销。”周栋梁又说道。 沈扬之前是销售部经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四道泉农场的经济情况。 改革之后，这两年四道泉农场盈利了不少，但粮库改革和开办米业公司都需要钱，如果全部尽数投入，也不太现实。 “周场长，我知道粮库改革需要花很大一笔钱，但这也是为了咱们农场更长远的发展。”沈扬说道，“之前在网上很多人造谣的时候，他们抓的一点就是咱们粮库设备落后。当然，咱们能保证绝不售卖变质或是劣质大米。可咱们自己知道，每年因为仓储问题造成的粮食损耗也造成了不少浪费。” 沈扬又从销售的角度，说起四道泉农场近期的销售情况。 自从开始做电商之后，四道泉农场粮食和新鲜瓜果蔬菜等销售额直线上升。 今年又推出送菜上门的“农场优选”销售方式，新鲜瓜果蔬菜供不应求，但粮食销售方面却还是明显落后。 一来是四道泉农场没有自己的加工设备，所以收购米的时候除了收购未经加工的稻子，就是经过加工的大米。 大米是由农民自己将稻谷送去脱壳，变成糙米后，再次打磨成大米再送到四道泉农场。但有的人会选择直接把收来的稻，卖给有加工设备的农场，省时省事。 一个农场的发展，可不就得补齐短板，才能更有市场竞争力。 四道泉农场一旦开办自己的米业公司，在收粮的时候就更有吸引力。 并且，今年的秋收之中，有不少有机稻子。 “关于咱们的米业公司的发展方向，我想做的主推农产品就是有机食品。” 沈扬拿出事实证据。 “在咱们的电商农产品销售中，有机产品虽然价格普遍比较高，但销量一直领先。尤其是咱们的明星产品‘爱心西红柿’。”沈扬趁热打铁说道，“新的有机大米营销方面，佟经理已经把方案做好了，主打的就是四道泉农场出品，全程把控品质，用口碑赢得市场。” 周栋梁点点头，他翻了翻资料。 “沈扬同志，你的想法是好的，策划也是好的。”周栋梁翻看着沈扬交上来的资料，“但粮库改革和米业公司建立同时进行，所需要的经费太高。你看，当初整个四道泉农场的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依我看啊，粮库改造可以先开展，至于米业公司，还是先放一放，等以后再说。” “周场长，米业公司也很重要。这两件事，是相辅相成，一加一大于二的！” 不仅如此，米业公司的开设，和粮库改革，都是在为了四道泉农场成为大国粮仓做准备。 “周场长，您一直在农场工作，四道泉农场有着大片山林和田园，可其中尚未开垦的荒地就有十万亩。您肯定比我还要明白，如果开垦了这十万亩荒地，都种上粮食意味着什么。” 周栋梁心中一震。 是啊，如果开办米业公司、扩大粮库面积，引进新型设备，那等同于促进生产。 大家发现四道泉农场加大收粮量，他们就会扩大种植。 如果把那些荒地都开垦出来，种上粮食，不仅能提高粮食储备，提高土地资源的使用率，还能增加当地农民的收入 而且，开垦荒地扩大粮食种植，对四道泉农场现在正在做种子研究和其他农业现代化方法的探索都十分有利。 这就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可是这资金…… 周栋梁是真的犯愁。 “我再想想。”他没有立刻答应沈扬。 沈扬看得出周栋梁是真的为难，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能先回去等消息。 刚到办公室门口，就遇到了尹升。 尹升刚从粮库回来，看见沈扬愁眉不展的模样，估摸着他又在哪儿碰了钉子。 “咋了？”尹升问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抢着红烧肉？” “您别打趣我了。”沈扬耸耸肩，“我刚从周场长那回来。” 他这么一说，尹升就明白了。 “方案没有通过？还是周场长不肯批？” “您还真猜对了，周场长不肯批，说是经费不足。” 沈扬进了办公室，给尹升泡了一杯茶，将周栋梁的顾虑告诉了尹升。 “你也别怪周场长，”尹升端着热茶，冲沈扬笑，“别说是周场长了，就算是我做到了场长的位置，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批出去一大笔资金，我也得谨慎再谨慎。” 尹升说得很对，沈扬能理解周栋梁。 但是，粮库改革和开办公司，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会放弃！ 第143章 资金难题 接下来的几天，沈扬认真做着粮库管理工作，时不时就往场长办公室跑。 一连几天，周栋梁都要被他找怕了，没事就找借口，在农场里四处巡视。 沈扬在各个车间都有眼线，只要周栋梁一到哪个地方，要不了多久，沈扬很快就会出现，把周栋梁缠得一个头两个大。 终于，在一次沈扬抱着改良后的策划案在电商部堵到周栋梁后，周场长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沈经理，你先去我办公室等我。”周栋梁说道，“等我这边工作结束了，就去办公室找你。” “好嘞，我这就去！” 沈扬二话不说就离开电商部，去了场长办公室。 看着沈扬兴高采烈离开的背影，周栋梁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个沈扬同志，这几天快追着我，跑遍整个农场了，别的不说，这股不肯放弃的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 佟如敏笑道：“沈扬从上学时候，就是这种不肯放弃的轴脾气。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来到四道泉农场工作。” 周栋梁十分好奇：“是吗？ ” 佟如敏如何来到四道泉农场的经过告诉了周栋梁。 听她说，沈扬几次特地去了她所在的城市游说她，她都一直没有同意。 直到“农场优选”这个项目出炉，佟如敏对项目十分感兴趣，就来了四道泉农场。 “原来如此。”周栋梁点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沈扬不仅很有耐心，也很有能力。 这几天，周栋梁从四道泉农场员工们的口中，拼凑出一个大家眼中的沈扬。 他热情爱笑，踏实肯干，对市场的判断力很强，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有人问过周栋梁：“周场长，您知道改制之前的四道泉农场，是啥样子的吗？” 周栋梁当然知道，虽然他以前没有来过四道泉农场，但也听说过，四道泉农场技术落后，荒地一大片，每年销售能力有限，在垦区压根就排不上号。 然而这两年，四道泉农场几乎成了垦区农场的风向标。 只要四道泉农场开拓什么新业务，或者开始全力推广种植什么农作物，其他农场就都纷纷跟风去做，也去种。 也许，他也应该百分之百信任沈扬一次。 可是他也的确不能一次性批那么多经费出去，毕竟四道泉农场的日常生产人员工资等等，都是庞大的开销。 从电商部出来，周栋梁直接回了场长办公室。 沈扬一直在等他，见到周栋梁，沈扬连忙站起身。 “这几天，跟着我跑来跑去，辛苦你了。”周栋梁说着，给沈扬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 沈扬实在不好意思，主动认错：“对不起，周场长，我也不想一直烦着您。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错过了这一次的收粮，就实在太可惜了，您再考虑考虑？” 他说着，笃定道：“如果您担心米业公司经营问题，我可以向您立军令状，保证米业公司开办之后，最多到明年秋收，就能开始盈利。” “沈扬同志，你也别着急。我知道你有能力，也有信心去经营好一家公司。” 周栋梁有些为难道：“但开办一家米业公司，要盖厂房，要购买设备，要雇工人。我实话和你说，资金方面，农场现在的确是拿不出那么多。” 沈扬还没来得及失落，周栋梁话锋一转：“不过，这经营方式可以换一换。咱们不独资，可以合资嘛。咱们农场出一半的资金，剩下的一半，你就出去拉拉投资，以你的口才和能力，应该不在话下。” 这的确是个解决办法。 沈扬明白周栋梁的难处和考量，他点点头，将拉投资这件事应了下来。 周栋梁也十分爽快地先批了粮库改造的资金，让沈扬拉到米业公司投资之后，再来申请那一半的米业公司资金。 这天起，沈扬就起早贪黑地往外跑。 可拉投资太不容易，即便是大的销售商，也不敢轻易答应。 毕竟采购和投资是两回事，谁也不能确定投出去的钱，能不能收得回来。 眼见着沈扬几天时间，晒黑了很多，人也跟着瘦了，严玉华看着都心疼。 她特地一早去菜市场，买了排骨回来炖汤，又卤了牛肉炖了猪蹄，做了一桌子菜给沈扬补一补。 这天沈扬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衬衫的前襟都湿了一半。 严玉华催促沈扬先去洗澡，再来吃饭。 沈扬洗完澡，严玉华已经将菜热了端上桌。 “多吃点菜。”严玉华给沈扬夹了几片牛肉。 “好，谢谢妈。” 沈扬拿起筷子就吃饭，他跑了一下午，这会儿饿得很，直往嘴里扒饭。 “别光吃饭。”严玉华又给他夹了个猪蹄，“吃点肉！” 沈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此时虽然身体坐在饭桌前，但是心早已飞到了外面，他将已经拜访过的经销商从心中的名单上去掉，琢磨着明天一早去哪一家。 等经销商拜访完，就只能从投资公司那想办法了。 这一块是他的知识空白，一会儿吃完饭就用电脑上网搜一搜，了解一下相关知识。 看着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严玉华知道，沈扬这次是真的遇到难事了。 “沈扬。”严玉华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沈扬的碗里，“你是不是在单位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没事，妈。” 沈扬怕严玉华担心，只笑着摇摇头。 “还没事？”严玉华一筷子打在沈扬的脑袋上，“你是我生的，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还跟我撒谎？” 沈扬揉了揉脑袋，看向严玉华：“妈，咱这还在吃饭呢！” “沈扬，你以前遇到再大的问题，可都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最多情绪低落一阵子，没多久就能想到解决办法，攒齐精神继续干！” “可这次的解决办法太难了。”沈扬放下筷子，看着母亲担心的眼神，干脆将米业公司的事，告诉了严玉华。 “有几个分销商会愿意投资一家还没有开办，不知道未来，不保盈亏的公司？”沈扬叹了口气，“我跑了这么多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严玉华不解地问：“你们场长不是已经同意粮库改革，这样一来有多少粮食都能收得起，那为什么还非要开办米业公司？” 第143章 资金难题 接下来的几天，沈扬认真做着粮库管理工作，时不时就往场长办公室跑。 一连几天，周栋梁都要被他找怕了，没事就找借口，在农场里四处巡视。 沈扬在各个车间都有眼线，只要周栋梁一到哪个地方，要不了多久，沈扬很快就会出现，把周栋梁缠得一个头两个大。 终于，在一次沈扬抱着改良后的策划案在电商部堵到周栋梁后，周场长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沈经理，你先去我办公室等我。”周栋梁说道，“等我这边工作结束了，就去办公室找你。” “好嘞，我这就去！” 沈扬二话不说就离开电商部，去了场长办公室。 看着沈扬兴高采烈离开的背影，周栋梁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个沈扬同志，这几天快追着我，跑遍整个农场了，别的不说，这股不肯放弃的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 佟如敏笑道：“沈扬从上学时候，就是这种不肯放弃的轴脾气。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来到四道泉农场工作。” 周栋梁十分好奇：“是吗？ ” 佟如敏如何来到四道泉农场的经过告诉了周栋梁。 听她说，沈扬几次特地去了她所在的城市游说她，她都一直没有同意。 直到“农场优选”这个项目出炉，佟如敏对项目十分感兴趣，就来了四道泉农场。 “原来如此。”周栋梁点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沈扬不仅很有耐心，也很有能力。 这几天，周栋梁从四道泉农场员工们的口中，拼凑出一个大家眼中的沈扬。 他热情爱笑，踏实肯干，对市场的判断力很强，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有人问过周栋梁：“周场长，您知道改制之前的四道泉农场，是啥样子的吗？” 周栋梁当然知道，虽然他以前没有来过四道泉农场，但也听说过，四道泉农场技术落后，荒地一大片，每年销售能力有限，在垦区压根就排不上号。 然而这两年，四道泉农场几乎成了垦区农场的风向标。 只要四道泉农场开拓什么新业务，或者开始全力推广种植什么农作物，其他农场就都纷纷跟风去做，也去种。 也许，他也应该百分之百信任沈扬一次。 可是他也的确不能一次性批那么多经费出去，毕竟四道泉农场的日常生产人员工资等等，都是庞大的开销。 从电商部出来，周栋梁直接回了场长办公室。 沈扬一直在等他，见到周栋梁，沈扬连忙站起身。 “这几天，跟着我跑来跑去，辛苦你了。”周栋梁说着，给沈扬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 沈扬实在不好意思，主动认错：“对不起，周场长，我也不想一直烦着您。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错过了这一次的收粮，就实在太可惜了，您再考虑考虑？” 他说着，笃定道：“如果您担心米业公司经营问题，我可以向您立军令状，保证米业公司开办之后，最多到明年秋收，就能开始盈利。” “沈扬同志，你也别着急。我知道你有能力，也有信心去经营好一家公司。” 周栋梁有些为难道：“但开办一家米业公司，要盖厂房，要购买设备，要雇工人。我实话和你说，资金方面，农场现在的确是拿不出那么多。” 沈扬还没来得及失落，周栋梁话锋一转：“不过，这经营方式可以换一换。咱们不独资，可以合资嘛。咱们农场出一半的资金，剩下的一半，你就出去拉拉投资，以你的口才和能力，应该不在话下。” 这的确是个解决办法。 沈扬明白周栋梁的难处和考量，他点点头，将拉投资这件事应了下来。 周栋梁也十分爽快地先批了粮库改造的资金，让沈扬拉到米业公司投资之后，再来申请那一半的米业公司资金。 这天起，沈扬就起早贪黑地往外跑。 可拉投资太不容易，即便是大的销售商，也不敢轻易答应。 毕竟采购和投资是两回事，谁也不能确定投出去的钱，能不能收得回来。 眼见着沈扬几天时间，晒黑了很多，人也跟着瘦了，严玉华看着都心疼。 她特地一早去菜市场，买了排骨回来炖汤，又卤了牛肉炖了猪蹄，做了一桌子菜给沈扬补一补。 这天沈扬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衬衫的前襟都湿了一半。 严玉华催促沈扬先去洗澡，再来吃饭。 沈扬洗完澡，严玉华已经将菜热了端上桌。 “多吃点菜。”严玉华给沈扬夹了几片牛肉。 “好，谢谢妈。” 沈扬拿起筷子就吃饭，他跑了一下午，这会儿饿得很，直往嘴里扒饭。 “别光吃饭。”严玉华又给他夹了个猪蹄，“吃点肉！” 沈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此时虽然身体坐在饭桌前，但是心早已飞到了外面，他将已经拜访过的经销商从心中的名单上去掉，琢磨着明天一早去哪一家。 等经销商拜访完，就只能从投资公司那想办法了。 这一块是他的知识空白，一会儿吃完饭就用电脑上网搜一搜，了解一下相关知识。 看着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严玉华知道，沈扬这次是真的遇到难事了。 “沈扬。”严玉华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沈扬的碗里，“你是不是在单位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没事，妈。” 沈扬怕严玉华担心，只笑着摇摇头。 “还没事？”严玉华一筷子打在沈扬的脑袋上，“你是我生的，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还跟我撒谎？” 沈扬揉了揉脑袋，看向严玉华：“妈，咱这还在吃饭呢！” “沈扬，你以前遇到再大的问题，可都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最多情绪低落一阵子，没多久就能想到解决办法，攒齐精神继续干！” “可这次的解决办法太难了。”沈扬放下筷子，看着母亲担心的眼神，干脆将米业公司的事，告诉了严玉华。 “有几个分销商会愿意投资一家还没有开办，不知道未来，不保盈亏的公司？”沈扬叹了口气，“我跑了这么多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严玉华不解地问：“你们场长不是已经同意粮库改革，这样一来有多少粮食都能收得起，那为什么还非要开办米业公司？” 第144章 全部身家 “妈，您还记得我爸笔记本上写的那一行字吗？” 严玉华点点头，她记得。 丈夫用钢笔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了“终有一日，四道泉农场会成为大国粮仓！”。 “妈，我以前在粮库做个普通员工，总觉得工作就是每天完成领导安排的工作任务，我觉得我的未来可能就是这样了。如果是那时的我，看到了爸写下的那句话，”沈扬说着，笑了起来，“我可能会觉得，这就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但现在，我觉得我有能力去做更多的事。就比如，把爸当年的梦想，当做我现在的目标，然后，完成它！” 他的眼神坚定明亮，笑容自信从容。 严玉华看向侃侃而谈的沈扬，她突然觉得，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丈夫。 她欣慰地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 提起未来的目标，沈扬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妈，您相信吗？以后四道泉农场会成为垦区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终有一天会成为咱们中国最大的粮仓！” “我当然相信。”严玉华笑着点头，眼圈有些泛红，一时间竟然落下泪来。 沈扬吓了一跳，连忙拿了纸巾递给母亲。 “妈，你怎么了？是因为我提起我爸吗？” 严玉华摇摇头。 “我是觉得你现在长大了，成熟了。”严玉华欣慰道。 沈扬忍不住笑道：“妈，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了，在您心里，才长大啊？” “这不一样。”严玉华擦掉眼泪，又笑了起来，“你真的要开一家米业公司？” “当然啦。” “如果这次，你拉不到投资怎么办？” 提到投资，沈扬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但他不希望母亲也跟着担心。 “这些年我当这个销售部经理，还干了很多本该场长干的活，虽然很累，但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我有信心能办好这个米业公司，我也有信心，总会找到信任我，愿意投资公司的人。” 严玉华笑眯眯地看着沈扬，催促道：“先好好吃饭。” 晚餐之后，沈扬去洗碗，洗完碗出来，严玉华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坐。 “你也工作这么些年了，有没有存到钱？” 沈扬工作之后，每个月发工资都会给母亲生活费，用于家庭生活开支，其他的部分就都存了起来。 严玉华也经常叮嘱沈扬，不要乱花钱，要学会省钱过日子，以后就可以攒钱娶媳妇。 “存了有七八万。”沈扬问道，“您不会又要催我结婚？” “懒得催你！”严玉华说着，又从身后拿出一个信封来，“这是这些年你还有你哥你姐他们逢年过节给我的钱，我也没啥能用的地方，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几万块了。” 严玉华说着，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信封上。 “这里面是我的退休工资，这些年你一直给生活费，我的退休工资就没有动过。里面也有好十好几万呢！” “您这是……” 沈扬愣了愣，他已经能猜出母亲的想法，但还是不敢相信。 “拿去开公司！”严玉华毫不犹豫地全塞到沈扬的手里。 那袋钱沉甸甸的，银行卡也仿佛重若千钧。 沈扬知道，母亲是一个农村妇女，辛苦了大半辈子，退休之后花钱也总是精打细算。 然而，为了支持他开公司，她捧出了这辈子的全部积蓄。 “妈，我不要您的钱。”沈扬不敢收下母亲的全部身家，他笑了笑，找了个借口道，“我会找到投资的，更何况，开公司要花的钱比您想得要多很多——” 话音未落，严玉华从沈扬手里拿走了信封。 她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个房产证来。 这下，沈扬是真傻眼了。 “我就知道可能会不够。”严玉华晃了晃房产证，“我听说，房子拿去银行抵押，就能贷款了。你把咱家房产证拿去银行贷款，这样一来，应该差不多了？” 沈扬看着面前的钱、银行卡和房产证，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还有谁能百分之百信任他，愿意将全部身家都交到他手里呢？ “可是，妈，”沈扬看向母亲，“如果公司经营不善，没挣到钱，咱家这些……就都打水漂了。” 严玉华笑道：“臭小子，刚才不是你说你有信心能办好这个米业公司，也有信心能找到信任你，愿意投资的人吗？怎么现在有人给你投资，你又没信心了？” “可这毕竟是咱家所有的财产。”沈扬很犹豫。 “那你就更要用心去做，把公司开好！”严玉华将房产证和钱重新放回沈扬的手里：“沈扬，妈支持你，妈相信你能做到！” 沈扬抿起唇，半晌没说话。 严玉华见他磨磨唧唧的，直接拿起筷子敲在他的脑门上，疼得沈扬直咧嘴。 “我一个退休老太太都不怕失败，你一个小伙子有啥好怕的？”严玉华问道，“就算失败了又怎么样？再站起来就是了！” 沈扬揉着脑袋，他看向母亲，在母亲鼓励的目光中，用力点了点头。 为了开这个米业公司，他已经做了太多的准备工作。 更何况，米业公司又不是毫无资源人脉的新公司，其中还有一半的四道泉农场的股份，以后公司运作起来，还是和四道泉农场合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领域。 再说了，连母亲都不怕，他有啥好怕的？！ 想到这，沈扬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沈扬就跑了一趟银行，询问抵押贷款的事，结果得知目前国家有政策支持个人创业。 不仅可以享受三年的财政补贴利息，贷款额度还很高，以沈扬现在的个人条件，能审批下来30万！ 这样一来，不用抵押房子，就能凑齐投资资金了！ 沈扬高兴极了，他找银行经理留了电话，预约下午过来办理贷款。 然后出门骑上自行车，就直奔四道泉农场而去。 他想在申请贷款之前，先和场长周栋梁好好谈一谈出资比例。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家米业公司，由他来做决策！ 第144章 全部身家 “妈，您还记得我爸笔记本上写的那一行字吗？” 严玉华点点头，她记得。 丈夫用钢笔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了“终有一日，四道泉农场会成为大国粮仓！”。 “妈，我以前在粮库做个普通员工，总觉得工作就是每天完成领导安排的工作任务，我觉得我的未来可能就是这样了。如果是那时的我，看到了爸写下的那句话，”沈扬说着，笑了起来，“我可能会觉得，这就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但现在，我觉得我有能力去做更多的事。就比如，把爸当年的梦想，当做我现在的目标，然后，完成它！” 他的眼神坚定明亮，笑容自信从容。 严玉华看向侃侃而谈的沈扬，她突然觉得，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丈夫。 她欣慰地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 提起未来的目标，沈扬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妈，您相信吗？以后四道泉农场会成为垦区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终有一天会成为咱们中国最大的粮仓！” “我当然相信。”严玉华笑着点头，眼圈有些泛红，一时间竟然落下泪来。 沈扬吓了一跳，连忙拿了纸巾递给母亲。 “妈，你怎么了？是因为我提起我爸吗？” 严玉华摇摇头。 “我是觉得你现在长大了，成熟了。”严玉华欣慰道。 沈扬忍不住笑道：“妈，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了，在您心里，才长大啊？” “这不一样。”严玉华擦掉眼泪，又笑了起来，“你真的要开一家米业公司？” “当然啦。” “如果这次，你拉不到投资怎么办？” 提到投资，沈扬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但他不希望母亲也跟着担心。 “这些年我当这个销售部经理，还干了很多本该场长干的活，虽然很累，但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我有信心能办好这个米业公司，我也有信心，总会找到信任我，愿意投资公司的人。” 严玉华笑眯眯地看着沈扬，催促道：“先好好吃饭。” 晚餐之后，沈扬去洗碗，洗完碗出来，严玉华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坐。 “你也工作这么些年了，有没有存到钱？” 沈扬工作之后，每个月发工资都会给母亲生活费，用于家庭生活开支，其他的部分就都存了起来。 严玉华也经常叮嘱沈扬，不要乱花钱，要学会省钱过日子，以后就可以攒钱娶媳妇。 “存了有七八万。”沈扬问道，“您不会又要催我结婚？” “懒得催你！”严玉华说着，又从身后拿出一个信封来，“这是这些年你还有你哥你姐他们逢年过节给我的钱，我也没啥能用的地方，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几万块了。” 严玉华说着，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信封上。 “这里面是我的退休工资，这些年你一直给生活费，我的退休工资就没有动过。里面也有好十好几万呢！” “您这是……” 沈扬愣了愣，他已经能猜出母亲的想法，但还是不敢相信。 “拿去开公司！”严玉华毫不犹豫地全塞到沈扬的手里。 那袋钱沉甸甸的，银行卡也仿佛重若千钧。 沈扬知道，母亲是一个农村妇女，辛苦了大半辈子，退休之后花钱也总是精打细算。 然而，为了支持他开公司，她捧出了这辈子的全部积蓄。 “妈，我不要您的钱。”沈扬不敢收下母亲的全部身家，他笑了笑，找了个借口道，“我会找到投资的，更何况，开公司要花的钱比您想得要多很多——” 话音未落，严玉华从沈扬手里拿走了信封。 她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个房产证来。 这下，沈扬是真傻眼了。 “我就知道可能会不够。”严玉华晃了晃房产证，“我听说，房子拿去银行抵押，就能贷款了。你把咱家房产证拿去银行贷款，这样一来，应该差不多了？” 沈扬看着面前的钱、银行卡和房产证，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还有谁能百分之百信任他，愿意将全部身家都交到他手里呢？ “可是，妈，”沈扬看向母亲，“如果公司经营不善，没挣到钱，咱家这些……就都打水漂了。” 严玉华笑道：“臭小子，刚才不是你说你有信心能办好这个米业公司，也有信心能找到信任你，愿意投资的人吗？怎么现在有人给你投资，你又没信心了？” “可这毕竟是咱家所有的财产。”沈扬很犹豫。 “那你就更要用心去做，把公司开好！”严玉华将房产证和钱重新放回沈扬的手里：“沈扬，妈支持你，妈相信你能做到！” 沈扬抿起唇，半晌没说话。 严玉华见他磨磨唧唧的，直接拿起筷子敲在他的脑门上，疼得沈扬直咧嘴。 “我一个退休老太太都不怕失败，你一个小伙子有啥好怕的？”严玉华问道，“就算失败了又怎么样？再站起来就是了！” 沈扬揉着脑袋，他看向母亲，在母亲鼓励的目光中，用力点了点头。 为了开这个米业公司，他已经做了太多的准备工作。 更何况，米业公司又不是毫无资源人脉的新公司，其中还有一半的四道泉农场的股份，以后公司运作起来，还是和四道泉农场合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领域。 再说了，连母亲都不怕，他有啥好怕的？！ 想到这，沈扬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沈扬就跑了一趟银行，询问抵押贷款的事，结果得知目前国家有政策支持个人创业。 不仅可以享受三年的财政补贴利息，贷款额度还很高，以沈扬现在的个人条件，能审批下来30万！ 这样一来，不用抵押房子，就能凑齐投资资金了！ 沈扬高兴极了，他找银行经理留了电话，预约下午过来办理贷款。 然后出门骑上自行车，就直奔四道泉农场而去。 他想在申请贷款之前，先和场长周栋梁好好谈一谈出资比例。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家米业公司，由他来做决策！ 第145章 有机大米 “周场长，”沈扬一进场长办公室，就迫不及待道，“我拉到投资了！” 周栋梁放下手里的报表，十分意外。 “这么快？”周栋梁笑呵呵道，“可以啊沈扬，之前我还以为你得跑一两个月才能拉到投资。说说，拉到了几家投资？” “一家。”沈扬如实说道。 “嚯，那肯定是咱们的老熟人，不然不可能贸贸然就愿意掏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周栋梁问道，“哪家给投的资？” “我。”沈扬指了指自己，“周场长，我想以个人的身份投资一半，和咱们四道泉农场一起，合开这家米业公司。” “你说啥？”周栋梁愣了愣，“你自己投资？” 沈扬点点头。 周栋梁挥挥手：“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投资要多少钱吗？” “策划案都是我做的，恐怕没人比我更清楚投资金额了。”沈扬说道，“周场长。我认真考虑过了，开米业公司不仅仅对咱们四道泉农场的发展十分利好，也是我这辈子想做的事情之一。” 见沈扬如此认真，周栋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摩挲着钢笔，思考了很久才开口。 “沈扬，你先告诉我，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沈扬听得心里不得劲，总觉得周栋梁像是意有所指。 他抿起唇道：“您放心，这些钱每一分都是干净的。除了我们家全部积蓄之外，其他的我会向银行贷款。” “我不是怀疑你资金的来路，我是在提醒你。” 周栋梁严肃道：“如果米业公司亏了，这对农场来说，会是一笔损失，但影响不会太大。但对你个人来说，如果失败了，将会成为你人生的一道坎，会给你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 他担心，万一失败，沈扬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我明白您的顾虑，我也仔细想清楚了。”沈扬道。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个晚上，直到完全说服自己，他才决定去银行贷款。 “好。”周栋梁点点头。 沈扬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他已经能够对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 “那我们就来谈谈出资比例，一个公司不能有两个决策人。” “我出51。”沈扬无比坦诚，“我希望能由我来管理公司，并做决策。不过您放心，米业公司还是四道泉农场的米业公司，会按照四道泉农场的发展方向走。因为在我心里，米业公司和四道泉农场是不可分割的。” 周栋梁想了想，最终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以后米业公司就交给你管理。我会让人尽快拟定合同，你也可以先在农场转一转，觉得那块地合适盖公司，尽快告诉我。” “好嘞！”沈扬顿时来了精神，“谢谢场长！” “别高兴得太早，你现在还是粮库的负责人，”周栋梁用钢笔点了点沈扬，“丑话说在前面，不能因为米业公司而疏忽了现在的工作。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您放心！”沈扬举起双手，“它们就像我的左右手一样重要！” 看着沈扬信心满满的样子，周栋梁忽然明白，为什么前一任场长李明远会这么信任沈扬。 他沈扬的冲劲儿和干劲儿，无不彰显着年轻人的果敢和勇气。 曾经他也是如此，只是后来成了一把手，不得不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慎重考虑，不能出半点差错。 还是年轻好啊。 周栋梁竟有些羡慕起沈扬来。 几天后，沈扬和四道泉农场签了合同，周栋梁也如约批了米业公司的项目资金。 沈扬用银行的个人创业贷款贷出的30万，加上家里的积蓄，正式筹备起米业公司。 米业公司的选址，沈扬不带犹豫地将地址选在了粮库附近。 这样一来，以后粮库收粮食，就可以直接送到米业公司加工，节省了运输的时间和成本。 米业公司动工的同时，粮库的改造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每天除了处理粮库工作之外，沈扬就化身成监工，每天戴着安全头盔在粮库和米业公司来回转，一天能接十几个工地工人打来的电话。 夏天就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悄然溜走。 在秋收之前，粮库顺利完成改革，扩大后粮库使用了新型设备，也安装了智能化管理系统，沈扬特地请了系统公司过来给粮库的全体员工进行培训。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道泉米业公司”正式挂牌营业。 沈扬向场长提交了一份“有机粮食收购计划”，提议以略高于收购价的价格，并按照推广有机种植时承诺的，给予相应补贴金额收购第一批有机粮食，以促进有机粮食的种植。 周栋梁十分痛快地签字同意。 得知真的给补贴，第一批种植有机粮食的农民高兴极了，纷纷将稻子送到了四道泉米业公司，加工成大米。 沈扬亲自把关收购和加工环节，并联系佟如敏准备上线“有机粮食”营销方案。 佟如敏打着包票接下了营销任务。 早在几个月前，看完沈扬的策划案，佟如敏就已经开始构思“有机粮食”的营销思路了。 最终以“绿色无污染，有机更自然”作为宣传点，在一场直播中，打开了“四道泉有机大米”的市场。 在首场直播中，“四道泉有机大米”就售出了几千单。 这可把其他农场急坏了，毕竟，谁也没办法一夜之间，就变出一粮库的“有机大米”。 为了能弥补“有机大米”的空白，各家农场纷纷发布公告，高价收购有机大米。 垦区种植有机大米的农民，几乎都是从四道泉农场承包的土地。 他们却不知道，沈扬早在秋收之前，就已经和承包土地的农民签订了收购合同。 即便他们喊出更高的价格，也没有收购到一袋有机大米。 “看来明年的粮食种植趋势，就是向有机种植发展。” 周栋梁看着电商部送来的销售报告，笑着看向沈扬，“这次不仅是销售做得漂亮，你猜猜，还带动了啥？” “有机农作物种植？”沈扬问道。 四道泉农场做过承诺，只要承包土地做有机农作物种植，农场不仅会提供种植技术，还能低价供应种子。 “没错！这才几天时间，就有不少群众主动来承包土地。有的想学有机大米种植技术，还有的想学怎么种出‘爱心西红柿’。”周栋梁欣慰道，“如果大家伙的积极性一直这么高，说不定咱们农场那十万亩的荒地就有着落了！” 第145章 有机大米 “周场长，”沈扬一进场长办公室，就迫不及待道，“我拉到投资了！” 周栋梁放下手里的报表，十分意外。 “这么快？”周栋梁笑呵呵道，“可以啊沈扬，之前我还以为你得跑一两个月才能拉到投资。说说，拉到了几家投资？” “一家。”沈扬如实说道。 “嚯，那肯定是咱们的老熟人，不然不可能贸贸然就愿意掏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周栋梁问道，“哪家给投的资？” “我。”沈扬指了指自己，“周场长，我想以个人的身份投资一半，和咱们四道泉农场一起，合开这家米业公司。” “你说啥？”周栋梁愣了愣，“你自己投资？” 沈扬点点头。 周栋梁挥挥手：“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投资要多少钱吗？” “策划案都是我做的，恐怕没人比我更清楚投资金额了。”沈扬说道，“周场长。我认真考虑过了，开米业公司不仅仅对咱们四道泉农场的发展十分利好，也是我这辈子想做的事情之一。” 见沈扬如此认真，周栋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摩挲着钢笔，思考了很久才开口。 “沈扬，你先告诉我，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沈扬听得心里不得劲，总觉得周栋梁像是意有所指。 他抿起唇道：“您放心，这些钱每一分都是干净的。除了我们家全部积蓄之外，其他的我会向银行贷款。” “我不是怀疑你资金的来路，我是在提醒你。” 周栋梁严肃道：“如果米业公司亏了，这对农场来说，会是一笔损失，但影响不会太大。但对你个人来说，如果失败了，将会成为你人生的一道坎，会给你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 他担心，万一失败，沈扬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我明白您的顾虑，我也仔细想清楚了。”沈扬道。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个晚上，直到完全说服自己，他才决定去银行贷款。 “好。”周栋梁点点头。 沈扬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他已经能够对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 “那我们就来谈谈出资比例，一个公司不能有两个决策人。” “我出51。”沈扬无比坦诚，“我希望能由我来管理公司，并做决策。不过您放心，米业公司还是四道泉农场的米业公司，会按照四道泉农场的发展方向走。因为在我心里，米业公司和四道泉农场是不可分割的。” 周栋梁想了想，最终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以后米业公司就交给你管理。我会让人尽快拟定合同，你也可以先在农场转一转，觉得那块地合适盖公司，尽快告诉我。” “好嘞！”沈扬顿时来了精神，“谢谢场长！” “别高兴得太早，你现在还是粮库的负责人，”周栋梁用钢笔点了点沈扬，“丑话说在前面，不能因为米业公司而疏忽了现在的工作。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您放心！”沈扬举起双手，“它们就像我的左右手一样重要！” 看着沈扬信心满满的样子，周栋梁忽然明白，为什么前一任场长李明远会这么信任沈扬。 他沈扬的冲劲儿和干劲儿，无不彰显着年轻人的果敢和勇气。 曾经他也是如此，只是后来成了一把手，不得不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慎重考虑，不能出半点差错。 还是年轻好啊。 周栋梁竟有些羡慕起沈扬来。 几天后，沈扬和四道泉农场签了合同，周栋梁也如约批了米业公司的项目资金。 沈扬用银行的个人创业贷款贷出的30万，加上家里的积蓄，正式筹备起米业公司。 米业公司的选址，沈扬不带犹豫地将地址选在了粮库附近。 这样一来，以后粮库收粮食，就可以直接送到米业公司加工，节省了运输的时间和成本。 米业公司动工的同时，粮库的改造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每天除了处理粮库工作之外，沈扬就化身成监工，每天戴着安全头盔在粮库和米业公司来回转，一天能接十几个工地工人打来的电话。 夏天就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悄然溜走。 在秋收之前，粮库顺利完成改革，扩大后粮库使用了新型设备，也安装了智能化管理系统，沈扬特地请了系统公司过来给粮库的全体员工进行培训。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道泉米业公司”正式挂牌营业。 沈扬向场长提交了一份“有机粮食收购计划”，提议以略高于收购价的价格，并按照推广有机种植时承诺的，给予相应补贴金额收购第一批有机粮食，以促进有机粮食的种植。 周栋梁十分痛快地签字同意。 得知真的给补贴，第一批种植有机粮食的农民高兴极了，纷纷将稻子送到了四道泉米业公司，加工成大米。 沈扬亲自把关收购和加工环节，并联系佟如敏准备上线“有机粮食”营销方案。 佟如敏打着包票接下了营销任务。 早在几个月前，看完沈扬的策划案，佟如敏就已经开始构思“有机粮食”的营销思路了。 最终以“绿色无污染，有机更自然”作为宣传点，在一场直播中，打开了“四道泉有机大米”的市场。 在首场直播中，“四道泉有机大米”就售出了几千单。 这可把其他农场急坏了，毕竟，谁也没办法一夜之间，就变出一粮库的“有机大米”。 为了能弥补“有机大米”的空白，各家农场纷纷发布公告，高价收购有机大米。 垦区种植有机大米的农民，几乎都是从四道泉农场承包的土地。 他们却不知道，沈扬早在秋收之前，就已经和承包土地的农民签订了收购合同。 即便他们喊出更高的价格，也没有收购到一袋有机大米。 “看来明年的粮食种植趋势，就是向有机种植发展。” 周栋梁看着电商部送来的销售报告，笑着看向沈扬，“这次不仅是销售做得漂亮，你猜猜，还带动了啥？” “有机农作物种植？”沈扬问道。 四道泉农场做过承诺，只要承包土地做有机农作物种植，农场不仅会提供种植技术，还能低价供应种子。 “没错！这才几天时间，就有不少群众主动来承包土地。有的想学有机大米种植技术，还有的想学怎么种出‘爱心西红柿’。”周栋梁欣慰道，“如果大家伙的积极性一直这么高，说不定咱们农场那十万亩的荒地就有着落了！” 第146章 委以重任 荒地的开发，需要适度。 否则很容易造成水土流失，对环境产生恶劣影响。 不过，四道泉农场周围的人口有限，再加上开垦荒地是个苦差事，所以一时半会很难开荒。 对那十万亩荒地，沈扬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但眼下正是粮库和米业公司最忙的时候，无暇顾及荒地。 而且眼看着就要入冬，土地很快会成为冻土，即便想要开垦荒地，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冻土化冻以后。 “对了，沈扬同志。”周栋梁笑着看向沈扬，“这几个月，你用事实证明了你的实力，无论是粮库的管理还是改革，又或者是米业公司，你都做得很好。” 这几个月沈扬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周栋梁全都看在眼里。 “您过奖了。”沈扬也跟着笑道，“我是粮库的经理，管理粮库，带着粮库走向更好的发展，不都是我分内的事？米业公司我是责任人，必须用心去做去经营。” 当初为了开米业公司，他可是向银行借了一大笔贷款，有这个压力，他丝毫不敢放松。 更何况，周栋梁不避嫌，愿意让他在经营米业公司的同时，继续在四道泉农场担任重要职务，已经破例了。 “好好干！”周栋梁叮嘱道，“等年底的时候，我一定让你过一个最好的年！” “谢谢周场长！” 周栋梁的承诺，沈扬只当作是领导对于下属的鼓励，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快过年的时候，周栋梁果然说到做到，他给沈扬申请了一笔年终奖金。 在开年终大会之前，还特地将沈扬叫去了办公室。 “沈扬同志，我说过，一定让你过一个最好的年。”周栋梁问道，“怎么样？没骗你？” 年终奖前一天就已经和工资一起发放，金额是沈扬来到四道泉农场这几年，拿到的最多的一次。 他笑着点头道谢：“谢谢场长对我工作的肯定。” “还不止如此。”周栋梁将一张纸递给沈扬，“这是关于你的工作变动通知，一会儿年终大会上，我就会宣布，你沈扬，重回销售部做销售部经理。并且同时担任四道泉农场生产销售一把手。” 周栋梁郑重叮嘱道：“生产和销售，是咱们农场最重要的两个环节，以后，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周场长，您这也太突然了。”沈扬抿起唇，犹豫道，“您还是让我想一想。” “这还用着想？”周栋梁十分意外，“沈扬，这不仅仅是对你职位的变动，也是组织对你的考验。”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沈扬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还能将工作做得出色，那过几年，他就会向上面推荐，提拔沈扬做四道泉农场的副厂长。 而副场长，并不是周栋梁给沈扬设定的终点。 他觉得，以沈扬的能力，干上几年副场长，之后终会有机会成为一个出色农场场长。 那才是沈扬该去的地方。 “谢谢领导的看重，但您看这件事，能不能先不公布。”沈扬认真道，“我需要好好思考思考，再做决定。” 产销一把手，的确是一个重担。 沈扬希望有时间好好考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周栋梁表示理解，答应他给他一个春节的时间思考，让他年后再告诉自己，他最终的决定。 下午，年终大会之后，四道泉农场就提前放了假。 沈扬开车送佟如敏去了机场，又顺带从机场接回刚落地的杨盼盼。 杨盼盼穿着一件鹅黄的羽绒服，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兔耳朵的帽子，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一个城里姑娘的模样。 “沈扬，我啥时候能去你的公司转转？” 杨盼盼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问。 “今天太晚了，现在开车回去，到家都半夜了。”沈扬笑道，“反正你人都回来了，之后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去。” “那就明天！”杨盼盼一脸期待。 “没问题，”沈扬十分干脆地答应，“不过，现在公司已经放假了，明天你去了也看不到啥。” 杨盼盼压根不在意，她就是想去看看新粮库，还有沈扬的米业公司！ 沈扬将杨盼盼送回家，两人约定了第二天下午去四道泉农场。 下午两点，杨盼盼来找沈扬，还拎着几个礼盒。 一见到严玉华，杨盼盼就叫了声“严姨”。 严玉华盯着杨盼盼，多看了好几眼，才认出她来。 “原来是盼盼啊！”严玉华拉着杨盼盼的手，“这小闺女越长越俊了！阿姨差点没认出来！” 杨盼盼不好意思地笑着，将礼盒递给严玉华：“严姨，我从城里给您带了点新年礼物，都是吃的用的，可实用了。” “盼盼有心了，在外面还记挂着阿姨。”严玉华笑着收下了礼物，听说他们要去农场转转，热情地邀请杨盼盼来家里吃晚饭。 “盼盼来咱家吃饭，那师父不就得一个人吃饭了？”沈扬说。 严玉华瞪了儿子一眼。 以前每次都是沈扬去他师父家吃饭，不用想，讨论的必然是工作。 难得能邀请杨盼盼来家里吃顿饭，这是在给他们相处的理会。 这儿子生的，咋跟生块木头似的？ “没事，我爸今晚约了老朋友聚会。”杨盼盼笑着说，“严姨，晚上我就来蹭饭啦？” “那可太好了，阿姨晚上给你做糖醋排骨！” “谢谢严姨！” 沈扬挠了挠脑袋，感觉此刻自己十分多余。 两人骑自行车去了农场，路上杨盼盼聊起了她在外面学习的近况。 没一会儿就骑到了农场，大过年农场都放了假，只有门卫以及需要值班的几个部门有人轮流值班。 进了农场，两人停好自行车，步行往粮库走去。 “沈扬，你现在一个人又是粮库经理，又是米业公司的总经理，能忙得过来吗？”杨盼盼好奇地问道。 “能忙得过来，就是比以前可累太多了。”沈扬平时是一个部门领导，也不好向别人吐槽工作，难得杨盼盼这个朋友在，他就没了领导包袱，摇摇头道，“你都不知道，年前周场长把我叫过去，说是想让我回销售部，以后负责农场的生产和销售。” 第146章 委以重任 荒地的开发，需要适度。 否则很容易造成水土流失，对环境产生恶劣影响。 不过，四道泉农场周围的人口有限，再加上开垦荒地是个苦差事，所以一时半会很难开荒。 对那十万亩荒地，沈扬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但眼下正是粮库和米业公司最忙的时候，无暇顾及荒地。 而且眼看着就要入冬，土地很快会成为冻土，即便想要开垦荒地，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冻土化冻以后。 “对了，沈扬同志。”周栋梁笑着看向沈扬，“这几个月，你用事实证明了你的实力，无论是粮库的管理还是改革，又或者是米业公司，你都做得很好。” 这几个月沈扬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周栋梁全都看在眼里。 “您过奖了。”沈扬也跟着笑道，“我是粮库的经理，管理粮库，带着粮库走向更好的发展，不都是我分内的事？米业公司我是责任人，必须用心去做去经营。” 当初为了开米业公司，他可是向银行借了一大笔贷款，有这个压力，他丝毫不敢放松。 更何况，周栋梁不避嫌，愿意让他在经营米业公司的同时，继续在四道泉农场担任重要职务，已经破例了。 “好好干！”周栋梁叮嘱道，“等年底的时候，我一定让你过一个最好的年！” “谢谢周场长！” 周栋梁的承诺，沈扬只当作是领导对于下属的鼓励，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快过年的时候，周栋梁果然说到做到，他给沈扬申请了一笔年终奖金。 在开年终大会之前，还特地将沈扬叫去了办公室。 “沈扬同志，我说过，一定让你过一个最好的年。”周栋梁问道，“怎么样？没骗你？” 年终奖前一天就已经和工资一起发放，金额是沈扬来到四道泉农场这几年，拿到的最多的一次。 他笑着点头道谢：“谢谢场长对我工作的肯定。” “还不止如此。”周栋梁将一张纸递给沈扬，“这是关于你的工作变动通知，一会儿年终大会上，我就会宣布，你沈扬，重回销售部做销售部经理。并且同时担任四道泉农场生产销售一把手。” 周栋梁郑重叮嘱道：“生产和销售，是咱们农场最重要的两个环节，以后，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周场长，您这也太突然了。”沈扬抿起唇，犹豫道，“您还是让我想一想。” “这还用着想？”周栋梁十分意外，“沈扬，这不仅仅是对你职位的变动，也是组织对你的考验。”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沈扬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还能将工作做得出色，那过几年，他就会向上面推荐，提拔沈扬做四道泉农场的副厂长。 而副场长，并不是周栋梁给沈扬设定的终点。 他觉得，以沈扬的能力，干上几年副场长，之后终会有机会成为一个出色农场场长。 那才是沈扬该去的地方。 “谢谢领导的看重，但您看这件事，能不能先不公布。”沈扬认真道，“我需要好好思考思考，再做决定。” 产销一把手，的确是一个重担。 沈扬希望有时间好好考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周栋梁表示理解，答应他给他一个春节的时间思考，让他年后再告诉自己，他最终的决定。 下午，年终大会之后，四道泉农场就提前放了假。 沈扬开车送佟如敏去了机场，又顺带从机场接回刚落地的杨盼盼。 杨盼盼穿着一件鹅黄的羽绒服，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兔耳朵的帽子，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一个城里姑娘的模样。 “沈扬，我啥时候能去你的公司转转？” 杨盼盼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问。 “今天太晚了，现在开车回去，到家都半夜了。”沈扬笑道，“反正你人都回来了，之后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去。” “那就明天！”杨盼盼一脸期待。 “没问题，”沈扬十分干脆地答应，“不过，现在公司已经放假了，明天你去了也看不到啥。” 杨盼盼压根不在意，她就是想去看看新粮库，还有沈扬的米业公司！ 沈扬将杨盼盼送回家，两人约定了第二天下午去四道泉农场。 下午两点，杨盼盼来找沈扬，还拎着几个礼盒。 一见到严玉华，杨盼盼就叫了声“严姨”。 严玉华盯着杨盼盼，多看了好几眼，才认出她来。 “原来是盼盼啊！”严玉华拉着杨盼盼的手，“这小闺女越长越俊了！阿姨差点没认出来！” 杨盼盼不好意思地笑着，将礼盒递给严玉华：“严姨，我从城里给您带了点新年礼物，都是吃的用的，可实用了。” “盼盼有心了，在外面还记挂着阿姨。”严玉华笑着收下了礼物，听说他们要去农场转转，热情地邀请杨盼盼来家里吃晚饭。 “盼盼来咱家吃饭，那师父不就得一个人吃饭了？”沈扬说。 严玉华瞪了儿子一眼。 以前每次都是沈扬去他师父家吃饭，不用想，讨论的必然是工作。 难得能邀请杨盼盼来家里吃顿饭，这是在给他们相处的理会。 这儿子生的，咋跟生块木头似的？ “没事，我爸今晚约了老朋友聚会。”杨盼盼笑着说，“严姨，晚上我就来蹭饭啦？” “那可太好了，阿姨晚上给你做糖醋排骨！” “谢谢严姨！” 沈扬挠了挠脑袋，感觉此刻自己十分多余。 两人骑自行车去了农场，路上杨盼盼聊起了她在外面学习的近况。 没一会儿就骑到了农场，大过年农场都放了假，只有门卫以及需要值班的几个部门有人轮流值班。 进了农场，两人停好自行车，步行往粮库走去。 “沈扬，你现在一个人又是粮库经理，又是米业公司的总经理，能忙得过来吗？”杨盼盼好奇地问道。 “能忙得过来，就是比以前可累太多了。”沈扬平时是一个部门领导，也不好向别人吐槽工作，难得杨盼盼这个朋友在，他就没了领导包袱，摇摇头道，“你都不知道，年前周场长把我叫过去，说是想让我回销售部，以后负责农场的生产和销售。” 第147章 四大粮仓 杨盼盼一听，顿时“哇”出了声。 “那你以后岂不是要更厉害？”杨盼盼背着手，后退着走，笑着看向沈扬，“可以啊沈扬，我看你升场长都指日可待！” “盼盼，你可别打趣我！”沈扬连连摆手，“我可不想当什么场长，我也不想当生产销售的一把手。” “啊？还有人不想当场长啊？”杨盼盼问，“为什么啊？” 沈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盼盼，如果你通过了最终考核，他们要提拔你去上级单位 ，你去吗？” “我才不去呢！”杨盼盼毫不犹豫道。 沈扬笑了笑：“我也一样。” “我不去，是因为我想要留在四道泉农场，这里有我爸，还有——”杨盼盼的视线落在沈扬身上，她脸颊微微一红，“还有很多同事，都是我舍不得的。难道你不想当场长，也是因为不想离开咱们农场吗？” 场长是由上级委派，就像是现在的周场长，他已经在两个农场当过副场长，这才调到四道泉农场来当场长的。 难道沈扬是因为怕以后离开四道泉农场，才不想继续往上升吗？ “有一部分原因，但也不全是。” 沈扬正在想要怎么解释，杨盼盼指着前面高大的粮仓赞叹：“沈扬！那就是咱们的新粮仓了！好气派啊！” 远远地，杨盼盼看见了那四座新建的粮仓，白色的圆柱形外墙，就像是四个巨大的圆柱形堡垒矗立地面。 以前四道泉农场的粮仓，用的都是平房粮仓，这类粮仓是单层的房屋式建筑，但进出粮仓作业都需要大量的人工完成。 而新建的四座粮仓，圆形的砖圆仓。 “我能去里面看看吗？”杨盼盼一脸期待地问。 虽然这一年多，杨盼盼在外面见识过不少粮仓，有些比眼前的这四座新粮仓更大也更高科技。 但眼前的粮仓，可是属于四道泉农场的。 用杨乃林的话说，这叫做自家的东西。 光是看着它们，杨盼盼内心就充满了骄傲和欢喜。 沈扬带着杨盼盼参观了粮仓，向她展示粮仓内部的电子测温装置、智能通风系统，以及内环流控温系统等这些目前最高科技的储粮技术和设备，最后还带她去了监控室。 从监控室，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粮仓的每一粒粮食的情况。 “你看这里，有温度显示。”沈扬指着屏幕上的数字，“一旦温度发生变化，高于设定好的最高温或者低于最低温，都会发出警报。” 杨盼盼眼睛都亮了，直竖大拇指。 没想到在外面参观学习的时候，看到过的高科技技术，四道泉农场也已经用上了！ “不仅是粮仓更现代化了，收粮系统也更加智能化。” 提起新系统，沈扬话匣子就打开了，他将新系统的运作方式给杨盼盼详细讲解了一番。 从如何自动称重，如何自动取样，以及粮食自动检验仪、水分容重自动检测仪等等新设备如何工作，巨细靡遗地讲了一遍。 “这样一来，不仅能减少人工成本，还能防止人情粮的出现。”沈扬说着，拍了拍机器，十分骄傲道，“以后无论是谁，想要用陈粮以次充好，都逃不过它们的检测！” 杨盼盼听得捂着嘴笑。 “你笑什么？”沈扬问道。 “我看你刚才的架势，我还以为我回到进修班了。”杨盼盼乐不可支。 沈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觉得你说得挺好的，以后等其他农场的人来咱们农场参观，你就这么给他们介绍！”杨盼盼笑着说道。 沈扬带杨盼盼参观完粮仓，两人又步行去了旁边的米业公司。 从米业公司生产间和操作间出来，杨盼盼跟着沈扬去了他的办公室。 沈扬虽然是总经理，但办公室也不大，只有不到十个平方，除了办公桌椅和一套柜子外，也就是会客用的沙发和茶几了。 “走了那么久，渴了？我去泡壶茶。” 沈扬拿着水壶接了一壶水烧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袋饼干，递给杨盼盼。 “我办公室里也没放啥吃的，你凑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晚上回家吃好吃的去。” 杨盼盼笑盈盈地接过来，拆了饼干递给沈扬：“沈总先吃。” 沈扬顿时尴尬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他搓了搓胳膊：“杨盼盼，你可别这么叫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啦？难道在外面没人叫你沈总吗？”杨盼盼俏皮地眨眨眼。 “有是有，可是外面是外面，家里是家里。”沈扬挥挥手道，“别人都能那么叫，你和师父就不行。” 这话，听得杨盼盼打心底笑起来。 原来在沈扬的心中，她和别人不一样。 杨盼盼坐在沈扬办公室的皮沙发上，喝着茶，吃着饼干。 她想起看到粮仓之前和沈扬聊起的当不当场长的问题。 “对了，你说你不想当场长，也不想做生产销售的一把手。”杨盼盼问道，“那你以后想干啥？就想看着粮库和公司吗？” 如果是周栋梁问这个问题，沈扬一定选择回避。 因为，在他心中还没有最终的答案。 但杨盼盼不同，她是师父的徒弟，是同事是朋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没什么话，是不能对师父和杨盼盼说的。 “我也不想继续留在粮库。”沈扬吹着杯子里的茶叶，说道，“等过完年，我打算辞去粮库经理的位置，专心经营米业公司。” “你说啥？”杨盼盼目瞪口呆，她怀疑要么就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要么就是沈扬脑袋出问题了，“你要辞职？” “也不算辞职。”沈扬认真想了想，“四道泉米业公司和四道泉农场不分家，我只是辞去经理的工作，但还是在四道泉农场工作的。” “这哪能一样啊？社保都不是四道泉农场交了！”杨盼盼说着，往前探了探，摸了摸沈扬的额头，“你没发烧？别人挤着要进来的铁饭碗，别人争破头想要干的经理位置，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第147章 四大粮仓 杨盼盼一听，顿时“哇”出了声。 “那你以后岂不是要更厉害？”杨盼盼背着手，后退着走，笑着看向沈扬，“可以啊沈扬，我看你升场长都指日可待！” “盼盼，你可别打趣我！”沈扬连连摆手，“我可不想当什么场长，我也不想当生产销售的一把手。” “啊？还有人不想当场长啊？”杨盼盼问，“为什么啊？” 沈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盼盼，如果你通过了最终考核，他们要提拔你去上级单位 ，你去吗？” “我才不去呢！”杨盼盼毫不犹豫道。 沈扬笑了笑：“我也一样。” “我不去，是因为我想要留在四道泉农场，这里有我爸，还有——”杨盼盼的视线落在沈扬身上，她脸颊微微一红，“还有很多同事，都是我舍不得的。难道你不想当场长，也是因为不想离开咱们农场吗？” 场长是由上级委派，就像是现在的周场长，他已经在两个农场当过副场长，这才调到四道泉农场来当场长的。 难道沈扬是因为怕以后离开四道泉农场，才不想继续往上升吗？ “有一部分原因，但也不全是。” 沈扬正在想要怎么解释，杨盼盼指着前面高大的粮仓赞叹：“沈扬！那就是咱们的新粮仓了！好气派啊！” 远远地，杨盼盼看见了那四座新建的粮仓，白色的圆柱形外墙，就像是四个巨大的圆柱形堡垒矗立地面。 以前四道泉农场的粮仓，用的都是平房粮仓，这类粮仓是单层的房屋式建筑，但进出粮仓作业都需要大量的人工完成。 而新建的四座粮仓，圆形的砖圆仓。 “我能去里面看看吗？”杨盼盼一脸期待地问。 虽然这一年多，杨盼盼在外面见识过不少粮仓，有些比眼前的这四座新粮仓更大也更高科技。 但眼前的粮仓，可是属于四道泉农场的。 用杨乃林的话说，这叫做自家的东西。 光是看着它们，杨盼盼内心就充满了骄傲和欢喜。 沈扬带着杨盼盼参观了粮仓，向她展示粮仓内部的电子测温装置、智能通风系统，以及内环流控温系统等这些目前最高科技的储粮技术和设备，最后还带她去了监控室。 从监控室，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粮仓的每一粒粮食的情况。 “你看这里，有温度显示。”沈扬指着屏幕上的数字，“一旦温度发生变化，高于设定好的最高温或者低于最低温，都会发出警报。” 杨盼盼眼睛都亮了，直竖大拇指。 没想到在外面参观学习的时候，看到过的高科技技术，四道泉农场也已经用上了！ “不仅是粮仓更现代化了，收粮系统也更加智能化。” 提起新系统，沈扬话匣子就打开了，他将新系统的运作方式给杨盼盼详细讲解了一番。 从如何自动称重，如何自动取样，以及粮食自动检验仪、水分容重自动检测仪等等新设备如何工作，巨细靡遗地讲了一遍。 “这样一来，不仅能减少人工成本，还能防止人情粮的出现。”沈扬说着，拍了拍机器，十分骄傲道，“以后无论是谁，想要用陈粮以次充好，都逃不过它们的检测！” 杨盼盼听得捂着嘴笑。 “你笑什么？”沈扬问道。 “我看你刚才的架势，我还以为我回到进修班了。”杨盼盼乐不可支。 沈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觉得你说得挺好的，以后等其他农场的人来咱们农场参观，你就这么给他们介绍！”杨盼盼笑着说道。 沈扬带杨盼盼参观完粮仓，两人又步行去了旁边的米业公司。 从米业公司生产间和操作间出来，杨盼盼跟着沈扬去了他的办公室。 沈扬虽然是总经理，但办公室也不大，只有不到十个平方，除了办公桌椅和一套柜子外，也就是会客用的沙发和茶几了。 “走了那么久，渴了？我去泡壶茶。” 沈扬拿着水壶接了一壶水烧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袋饼干，递给杨盼盼。 “我办公室里也没放啥吃的，你凑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晚上回家吃好吃的去。” 杨盼盼笑盈盈地接过来，拆了饼干递给沈扬：“沈总先吃。” 沈扬顿时尴尬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他搓了搓胳膊：“杨盼盼，你可别这么叫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啦？难道在外面没人叫你沈总吗？”杨盼盼俏皮地眨眨眼。 “有是有，可是外面是外面，家里是家里。”沈扬挥挥手道，“别人都能那么叫，你和师父就不行。” 这话，听得杨盼盼打心底笑起来。 原来在沈扬的心中，她和别人不一样。 杨盼盼坐在沈扬办公室的皮沙发上，喝着茶，吃着饼干。 她想起看到粮仓之前和沈扬聊起的当不当场长的问题。 “对了，你说你不想当场长，也不想做生产销售的一把手。”杨盼盼问道，“那你以后想干啥？就想看着粮库和公司吗？” 如果是周栋梁问这个问题，沈扬一定选择回避。 因为，在他心中还没有最终的答案。 但杨盼盼不同，她是师父的徒弟，是同事是朋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没什么话，是不能对师父和杨盼盼说的。 “我也不想继续留在粮库。”沈扬吹着杯子里的茶叶，说道，“等过完年，我打算辞去粮库经理的位置，专心经营米业公司。” “你说啥？”杨盼盼目瞪口呆，她怀疑要么就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要么就是沈扬脑袋出问题了，“你要辞职？” “也不算辞职。”沈扬认真想了想，“四道泉米业公司和四道泉农场不分家，我只是辞去经理的工作，但还是在四道泉农场工作的。” “这哪能一样啊？社保都不是四道泉农场交了！”杨盼盼说着，往前探了探，摸了摸沈扬的额头，“你没发烧？别人挤着要进来的铁饭碗，别人争破头想要干的经理位置，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第148章 共同富裕 沈扬挥开杨盼盼的手，冲她笑了笑。 “你还笑？”杨盼盼快被他气到了，“经营公司是有风险的，你知不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沈扬解释道，“我想辞职，不只是为了经营公司。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做。” 听他这么一说，杨盼盼就很感兴趣。 “很多事情？比如啥事？”她问道。 “比如……”沈扬卖了个关子，“保密！” “沈扬！”杨盼盼急得放下杯子，站起身叉着腰道，“你别吊我胃口！快说！” “等开春，等开春之后，你就知道了。”沈扬用手指在太阳穴点了一下，“现在所有的构思都还在脑袋里，还没有形成可行性方案，在没有确定之前，暂时保密。” 之后的几个小时，杨盼盼一直试图从沈扬那打探出他保密“很多事情”都有什么。 然而沈扬嘴巴十分的严，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一点。 晚餐之后，沈扬送杨盼盼回家。 东北的冬天很冷，即便穿着大棉衣，戴了帽子和围巾，风还搜搜地往脸上刮。 沈扬揣着兜，和杨盼盼边走边聊。 聊起过年，沈扬想起了杨硕果，自从几年前，杨盼盼的大哥杨硕果受不了窝在这大山，离家出走去大城市发展，就再也没见他回来过。 当初他离家出走，直接把杨乃林气进了医院。 从那以后，杨乃林再也没提过杨硕果，就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一样。 “今年硕果大哥回来过年吗？”沈扬问道。 “不回。”杨盼盼说起来，就有些生气，“我在广东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现在在一家房产中介干，混得也不咋样，可我让他回来，他就是不回来。” 杨盼盼用力踢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儿。 “你说他在外面图啥呢？要是混出头也就算了，混不出来还不愿意回来！甚至连过年，都不肯回来陪我爸几天。”杨盼盼叹了口气，“别看我爸不肯提我哥，实际上心里老惦记他了。” “可能就因为没混出头，所以才不敢回来的。”沈扬安慰杨盼盼，“以后咱们四道泉农场会越来越好，知名度也会越来越高。等哪天硕果大哥意识到咱家乡已经在飞速发展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杨盼盼抿起唇，看向远处。 希望能像沈扬说的那样，大哥能早日回来。 旧岁在鞭炮声中远去，新年在灿烂的烟花中到来。 过完正月十五，就过完了年。 到了二月，东北还白皑皑的一片，春天就已经悄然而至。 沈扬也在认真思考后，找到周栋梁，向他辞去了所有职务，只保留了米业公司的职位。 周栋梁很意外，他和沈扬谈了好几次话，希望他能继续在四道泉农场任职，职位随便他挑。 然而沈扬还是拒绝了。 一个月后，办理了离职手续的沈扬，再一次踏进场长办公室。 周栋梁看向沈扬，他手里拿着两个平时汇报工作用的文件夹。 “你这是来道别的，还是来汇报工作的？”他问道。 “场长，米业公司就在咱们农场里，紧挨着粮库，我有啥好告别的嘛。” “那就是来汇报工作？” “也算是汇报工作。”沈扬在周栋梁对面坐下，将文件夹双手递给他，“周场长，确切地说，我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 周栋梁笑了起来。 虽然他和沈扬共事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他已经很了解沈扬了。 但凡他郑重其事地带着文件夹过来，那说明对于工作，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让我看看，咱们的沈总经理又有什么新的主意了。” 周栋梁先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承包荒地的申请书。 “你要开荒种地？” “是。”沈扬点点头。 周栋梁继续往下看，看到承包范围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沈扬，你要承包一万亩荒地？” 四道泉农场的土地，可以承包给个人或者集体，但他们承包百亩都是罕见。 沈扬一来，竟然就要承包一万亩荒地。 “是的，场长。具体开荒规划我做成了计划书，就在申请书下面。”沈扬说道。 周栋梁翻开申请书，下面果然放了一份“四道泉农场开荒计划书”，一打开就是沈扬的做事风格。 从开荒原因、开荒方式，以及准备招多少人手，和开荒的开发规划。 而在最后，赫然写着“一万亩，只是开荒计划的第一步。” “第一步，开荒一万亩？” 周栋梁在三个农场工作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大的口气，竟敢说，一万亩只是开荒计划的第一步。 如果是别人，周栋梁一定会怀疑对方填错了数字。 然而沈扬不一样，周栋梁知道他的能力，也明白他的野心。 “对，第一步先开荒万亩。接下来，就是继续开垦荒地，但您放心，我会做好规划，并分区适度开发。这样，才有时间让现有土地休养，恢复土壤养分，让黑土地进入良性循环。只有土壤好了，农作物的产量和品质也会有所提高。” 周栋梁内心激荡，他清楚，如果沈扬的十万亩开荒计划完成，那对于四道泉农场，乃至对于国家粮食储备，都将有很大影响。 “这可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开荒不容易，开荒之后的耕种也将是一个难题。你想过怎么解决人员技术问题、机械设备问题了吗？” 万亩耕地，那得需要多少农用机械，又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我想过，所以我做了第二个策划方案，希望能和咱们农场合作，开一家农业合作社。” 农业合作社，在农村和农场都不少见，而且政府也有相应的扶持资金。 合作社开办之后，农民只要加入合作社，不仅可以使用合作社的土地和农用机械，还可以获得的培训和技术指导，后期也可以共享四道泉农场及米业公司的销售渠道。 这样一来，不仅农民在种植时不再有后顾之忧，四道泉农场在收购农产品，米业公司在收购粮食时，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风险。 “现在四道泉农场有着先进的农用机械，也掌握着科学种植的技术。开了农业合作社，农民在种地时候用上最先进的农用机械，收粮食的时候也不用那么辛苦，而收上来的粮食销售也不会再成问题。”沈扬想到那样的场景，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到时候农民的收入一定会有大幅度增加。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富裕起来，这样咱们的四道泉农场才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说得好！这就是咱们国家一直在倡导的，共同富裕。” 第148章 共同富裕 沈扬挥开杨盼盼的手，冲她笑了笑。 “你还笑？”杨盼盼快被他气到了，“经营公司是有风险的，你知不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沈扬解释道，“我想辞职，不只是为了经营公司。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做。” 听他这么一说，杨盼盼就很感兴趣。 “很多事情？比如啥事？”她问道。 “比如……”沈扬卖了个关子，“保密！” “沈扬！”杨盼盼急得放下杯子，站起身叉着腰道，“你别吊我胃口！快说！” “等开春，等开春之后，你就知道了。”沈扬用手指在太阳穴点了一下，“现在所有的构思都还在脑袋里，还没有形成可行性方案，在没有确定之前，暂时保密。” 之后的几个小时，杨盼盼一直试图从沈扬那打探出他保密“很多事情”都有什么。 然而沈扬嘴巴十分的严，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一点。 晚餐之后，沈扬送杨盼盼回家。 东北的冬天很冷，即便穿着大棉衣，戴了帽子和围巾，风还搜搜地往脸上刮。 沈扬揣着兜，和杨盼盼边走边聊。 聊起过年，沈扬想起了杨硕果，自从几年前，杨盼盼的大哥杨硕果受不了窝在这大山，离家出走去大城市发展，就再也没见他回来过。 当初他离家出走，直接把杨乃林气进了医院。 从那以后，杨乃林再也没提过杨硕果，就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一样。 “今年硕果大哥回来过年吗？”沈扬问道。 “不回。”杨盼盼说起来，就有些生气，“我在广东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现在在一家房产中介干，混得也不咋样，可我让他回来，他就是不回来。” 杨盼盼用力踢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儿。 “你说他在外面图啥呢？要是混出头也就算了，混不出来还不愿意回来！甚至连过年，都不肯回来陪我爸几天。”杨盼盼叹了口气，“别看我爸不肯提我哥，实际上心里老惦记他了。” “可能就因为没混出头，所以才不敢回来的。”沈扬安慰杨盼盼，“以后咱们四道泉农场会越来越好，知名度也会越来越高。等哪天硕果大哥意识到咱家乡已经在飞速发展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杨盼盼抿起唇，看向远处。 希望能像沈扬说的那样，大哥能早日回来。 旧岁在鞭炮声中远去，新年在灿烂的烟花中到来。 过完正月十五，就过完了年。 到了二月，东北还白皑皑的一片，春天就已经悄然而至。 沈扬也在认真思考后，找到周栋梁，向他辞去了所有职务，只保留了米业公司的职位。 周栋梁很意外，他和沈扬谈了好几次话，希望他能继续在四道泉农场任职，职位随便他挑。 然而沈扬还是拒绝了。 一个月后，办理了离职手续的沈扬，再一次踏进场长办公室。 周栋梁看向沈扬，他手里拿着两个平时汇报工作用的文件夹。 “你这是来道别的，还是来汇报工作的？”他问道。 “场长，米业公司就在咱们农场里，紧挨着粮库，我有啥好告别的嘛。” “那就是来汇报工作？” “也算是汇报工作。”沈扬在周栋梁对面坐下，将文件夹双手递给他，“周场长，确切地说，我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 周栋梁笑了起来。 虽然他和沈扬共事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他已经很了解沈扬了。 但凡他郑重其事地带着文件夹过来，那说明对于工作，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让我看看，咱们的沈总经理又有什么新的主意了。” 周栋梁先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承包荒地的申请书。 “你要开荒种地？” “是。”沈扬点点头。 周栋梁继续往下看，看到承包范围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沈扬，你要承包一万亩荒地？” 四道泉农场的土地，可以承包给个人或者集体，但他们承包百亩都是罕见。 沈扬一来，竟然就要承包一万亩荒地。 “是的，场长。具体开荒规划我做成了计划书，就在申请书下面。”沈扬说道。 周栋梁翻开申请书，下面果然放了一份“四道泉农场开荒计划书”，一打开就是沈扬的做事风格。 从开荒原因、开荒方式，以及准备招多少人手，和开荒的开发规划。 而在最后，赫然写着“一万亩，只是开荒计划的第一步。” “第一步，开荒一万亩？” 周栋梁在三个农场工作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大的口气，竟敢说，一万亩只是开荒计划的第一步。 如果是别人，周栋梁一定会怀疑对方填错了数字。 然而沈扬不一样，周栋梁知道他的能力，也明白他的野心。 “对，第一步先开荒万亩。接下来，就是继续开垦荒地，但您放心，我会做好规划，并分区适度开发。这样，才有时间让现有土地休养，恢复土壤养分，让黑土地进入良性循环。只有土壤好了，农作物的产量和品质也会有所提高。” 周栋梁内心激荡，他清楚，如果沈扬的十万亩开荒计划完成，那对于四道泉农场，乃至对于国家粮食储备，都将有很大影响。 “这可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开荒不容易，开荒之后的耕种也将是一个难题。你想过怎么解决人员技术问题、机械设备问题了吗？” 万亩耕地，那得需要多少农用机械，又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我想过，所以我做了第二个策划方案，希望能和咱们农场合作，开一家农业合作社。” 农业合作社，在农村和农场都不少见，而且政府也有相应的扶持资金。 合作社开办之后，农民只要加入合作社，不仅可以使用合作社的土地和农用机械，还可以获得的培训和技术指导，后期也可以共享四道泉农场及米业公司的销售渠道。 这样一来，不仅农民在种植时不再有后顾之忧，四道泉农场在收购农产品，米业公司在收购粮食时，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风险。 “现在四道泉农场有着先进的农用机械，也掌握着科学种植的技术。开了农业合作社，农民在种地时候用上最先进的农用机械，收粮食的时候也不用那么辛苦，而收上来的粮食销售也不会再成问题。”沈扬想到那样的场景，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到时候农民的收入一定会有大幅度增加。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富裕起来，这样咱们的四道泉农场才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说得好！这就是咱们国家一直在倡导的，共同富裕。” 第149章 学成归来 周栋梁十分赞同，他说道：“说得对！一个人富裕了不算富裕，一个公司或者一个农场富裕了，也不叫富裕，只有老百姓也跟着富裕了，这才叫真正的富裕！” 他越说越激动，兴奋地猛一拍桌子，吓了沈扬一跳。 “沈扬同志！我支持你！我们四道泉农场都支持你！” 就这样，周栋梁在沈扬提交的承包申请书上签了字，又催促沈扬尽快将农业合作社计划提上日程。 沈扬拍着胸口立了军令状，就等开春土壤解冻，就能开始开荒。 东北冬季酷寒，春天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晚一些。 直到四月时，垦区的土地才开始解冻。 沈扬也在这个时候，带着一群人和农用机械浩浩荡荡上了山，正式开始开荒。 五月初，杨盼盼完成了进修，她顺利通过了最终考核，被上级破格提拔。 然而，她却谢绝了上级想要调她入职的好意，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四道泉农场。 这是她出生成长的故乡，也是她此生想要为之奋斗的地方。 杨盼盼回来的时候，沈扬还在荒地忙碌，压根联系不上。 杨盼盼坐车了家，紧跟着就去了农场，首到场长办公室报到。 周栋梁在去年粮库改革那次并不正规的会议上，见过杨盼盼。 那次，杨盼盼主要负责补充沈扬的部分发言，虽然只见过那一次，但也令他印象深刻。 “杨盼盼同志，欢迎你愿意回到咱们农场，我可是听说了，你在最终考核里排名第一，上级都想提拔你过去啊。” 杨盼盼笑道：“可是进修的这两年，学了那么多的农业新知识，还有最新农业机械的操作，这些都需要实践。只有回到咱们农场，才能将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 她的回答，让周栋梁很触动。 “你自己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有什么特别想去的部门吗？” 以杨盼盼现在的学习经验，当个粮库会计，就显得大材小用了。 “佟经理可是几个月前就问我要人了，希望你能加入他们电商部。” “我以前是很想去电商部，但我现在有了新的目标。”杨盼盼郑重回答，“场长，我想去沈扬的团队！” 杨盼盼的答案在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杨盼盼的父亲是沈扬的师父，她所学习的，又正是现代化农场相关的知识。 放眼整个农场，的确没有比沈扬那里更适合的地方。 虽然沈扬已经从四道泉农场辞职，但四道泉农场和四道泉米业公司不分家。 加上周栋梁一直认为，沈扬所做的事，是实实在在对农场有利，对农民有利的实事。 所以，周栋梁从没有将沈扬当外人看，权当他还是四道泉农场的人，给予最大的支持。 在沈扬开荒初期，就特批他可以借调四道泉农场的员工。 所以，当杨盼盼想加入沈扬团队时，周栋梁十分爽快地答应，并批了借调手续。 当天下午，杨盼盼去了沈扬的米业公司报道。 结果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沈扬才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来。 他一进来就风风火火地问：“我听说周场长给我调过来一个高新技术人员，人啥时候能到？” 有人往沙发上指了指。 沈扬这才留意到一楼会客厅里坐着个女生，穿着一身白色裙子，头发梳成两条辫子。 “盼盼！”沈扬快步迎了过去，“你咋来了？” 杨盼盼已经有小半年时间没见到沈扬了，这短短几个月，沈扬天天在山上开荒，风吹日晒雨淋，皮肤晒得黝黑，身体看着倒是比以前更结实健壮。 “不是你刚才问人啥时候能到吗？”杨盼盼粲然一笑，“我早早到了，你不高兴呀？” 沈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杨盼盼就是周场长调来的高新技术人员！ “高兴！那可太高兴了！”沈扬哈哈笑道，“我听师父说你考核拿了第一，我还以为你肯定要被别的单位抢走了。” 杨盼盼歪着头冲他笑：“我说过，谁提拔我都不去，还能骗你不成？” “好盼盼！” 听她这么说，沈扬有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然而他刚从田间回来，一身的灰尘，怕弄脏了杨盼盼的白裙子。 “你等我一会，我去洗个脸，换身衣服，一会儿请你下馆子去！”沈扬说着，转身去了楼上。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杨盼盼忍不住笑了起来。 晚上，沈扬和杨盼盼，叫上佟如敏和钱皓，四个年轻人一起去附近的饭店吃饭。 饭桌上，难免聊到沈扬辞职去承包荒地。 “真没想到沈扬这么有魄力，”佟如敏忍不住感叹，看向沈扬，“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可是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果敢的一面。” “咋没有？”沈扬挺直了腰杆，“就那次联欢会上，很多同学都没敢上节目，我们几个男生上去跳了街舞。” “啥？你还会跳街舞？”钱皓目瞪口呆。 杨盼盼扑哧笑出声：“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还在粮库的时候，就在办公室跳过！边跳还边用嘴打节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好了好了。”沈扬脸都红了，他举起酒杯，“我自罚三杯，你快别回忆了！” “罚酒怎么行？”杨盼盼拉住他的手腕，忍住笑看向佟如敏和钱皓，“那不得罚他跳一段街舞给大家看看？是不是？” 最后，在起哄声中，沈扬将钱皓拽了起来，两个大小伙在饭店里肢体僵硬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地跳起了街舞。 笑得两个姑娘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吃完饭，已经过了十点多，沈扬负责送杨盼盼回去，钱皓则顺路送佟如敏。 东北的夏日很凉快，夜间还有些凉。 看杨盼盼穿着短袖连衣裙，沈扬就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 杨盼盼害羞地接过去，披在身上。 天空中漫天星辰，一轮弯月照亮小路。 两人边走边闲聊，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快到杨盼盼家门口时，杨盼盼习惯性看向家的方向。 突然，她停住脚步，拉住沈扬，抬手指了指她家的大门。 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扒着她家门缝，正往里面瞅。 第149章 学成归来 周栋梁十分赞同，他说道：“说得对！一个人富裕了不算富裕，一个公司或者一个农场富裕了，也不叫富裕，只有老百姓也跟着富裕了，这才叫真正的富裕！” 他越说越激动，兴奋地猛一拍桌子，吓了沈扬一跳。 “沈扬同志！我支持你！我们四道泉农场都支持你！” 就这样，周栋梁在沈扬提交的承包申请书上签了字，又催促沈扬尽快将农业合作社计划提上日程。 沈扬拍着胸口立了军令状，就等开春土壤解冻，就能开始开荒。 东北冬季酷寒，春天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晚一些。 直到四月时，垦区的土地才开始解冻。 沈扬也在这个时候，带着一群人和农用机械浩浩荡荡上了山，正式开始开荒。 五月初，杨盼盼完成了进修，她顺利通过了最终考核，被上级破格提拔。 然而，她却谢绝了上级想要调她入职的好意，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四道泉农场。 这是她出生成长的故乡，也是她此生想要为之奋斗的地方。 杨盼盼回来的时候，沈扬还在荒地忙碌，压根联系不上。 杨盼盼坐车了家，紧跟着就去了农场，首到场长办公室报到。 周栋梁在去年粮库改革那次并不正规的会议上，见过杨盼盼。 那次，杨盼盼主要负责补充沈扬的部分发言，虽然只见过那一次，但也令他印象深刻。 “杨盼盼同志，欢迎你愿意回到咱们农场，我可是听说了，你在最终考核里排名第一，上级都想提拔你过去啊。” 杨盼盼笑道：“可是进修的这两年，学了那么多的农业新知识，还有最新农业机械的操作，这些都需要实践。只有回到咱们农场，才能将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 她的回答，让周栋梁很触动。 “你自己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有什么特别想去的部门吗？” 以杨盼盼现在的学习经验，当个粮库会计，就显得大材小用了。 “佟经理可是几个月前就问我要人了，希望你能加入他们电商部。” “我以前是很想去电商部，但我现在有了新的目标。”杨盼盼郑重回答，“场长，我想去沈扬的团队！” 杨盼盼的答案在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杨盼盼的父亲是沈扬的师父，她所学习的，又正是现代化农场相关的知识。 放眼整个农场，的确没有比沈扬那里更适合的地方。 虽然沈扬已经从四道泉农场辞职，但四道泉农场和四道泉米业公司不分家。 加上周栋梁一直认为，沈扬所做的事，是实实在在对农场有利，对农民有利的实事。 所以，周栋梁从没有将沈扬当外人看，权当他还是四道泉农场的人，给予最大的支持。 在沈扬开荒初期，就特批他可以借调四道泉农场的员工。 所以，当杨盼盼想加入沈扬团队时，周栋梁十分爽快地答应，并批了借调手续。 当天下午，杨盼盼去了沈扬的米业公司报道。 结果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沈扬才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来。 他一进来就风风火火地问：“我听说周场长给我调过来一个高新技术人员，人啥时候能到？” 有人往沙发上指了指。 沈扬这才留意到一楼会客厅里坐着个女生，穿着一身白色裙子，头发梳成两条辫子。 “盼盼！”沈扬快步迎了过去，“你咋来了？” 杨盼盼已经有小半年时间没见到沈扬了，这短短几个月，沈扬天天在山上开荒，风吹日晒雨淋，皮肤晒得黝黑，身体看着倒是比以前更结实健壮。 “不是你刚才问人啥时候能到吗？”杨盼盼粲然一笑，“我早早到了，你不高兴呀？” 沈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杨盼盼就是周场长调来的高新技术人员！ “高兴！那可太高兴了！”沈扬哈哈笑道，“我听师父说你考核拿了第一，我还以为你肯定要被别的单位抢走了。” 杨盼盼歪着头冲他笑：“我说过，谁提拔我都不去，还能骗你不成？” “好盼盼！” 听她这么说，沈扬有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然而他刚从田间回来，一身的灰尘，怕弄脏了杨盼盼的白裙子。 “你等我一会，我去洗个脸，换身衣服，一会儿请你下馆子去！”沈扬说着，转身去了楼上。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杨盼盼忍不住笑了起来。 晚上，沈扬和杨盼盼，叫上佟如敏和钱皓，四个年轻人一起去附近的饭店吃饭。 饭桌上，难免聊到沈扬辞职去承包荒地。 “真没想到沈扬这么有魄力，”佟如敏忍不住感叹，看向沈扬，“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可是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果敢的一面。” “咋没有？”沈扬挺直了腰杆，“就那次联欢会上，很多同学都没敢上节目，我们几个男生上去跳了街舞。” “啥？你还会跳街舞？”钱皓目瞪口呆。 杨盼盼扑哧笑出声：“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还在粮库的时候，就在办公室跳过！边跳还边用嘴打节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好了好了。”沈扬脸都红了，他举起酒杯，“我自罚三杯，你快别回忆了！” “罚酒怎么行？”杨盼盼拉住他的手腕，忍住笑看向佟如敏和钱皓，“那不得罚他跳一段街舞给大家看看？是不是？” 最后，在起哄声中，沈扬将钱皓拽了起来，两个大小伙在饭店里肢体僵硬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地跳起了街舞。 笑得两个姑娘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吃完饭，已经过了十点多，沈扬负责送杨盼盼回去，钱皓则顺路送佟如敏。 东北的夏日很凉快，夜间还有些凉。 看杨盼盼穿着短袖连衣裙，沈扬就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 杨盼盼害羞地接过去，披在身上。 天空中漫天星辰，一轮弯月照亮小路。 两人边走边闲聊，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快到杨盼盼家门口时，杨盼盼习惯性看向家的方向。 突然，她停住脚步，拉住沈扬，抬手指了指她家的大门。 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扒着她家门缝，正往里面瞅。 第150章 游子归家 有小偷？ 沈扬将杨盼盼护在身后：“别怕，我保护你。” 杨盼盼点点头，从沈扬身后探出头往家门口望去。 天太黑了，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得出是个高个子男人。 沈扬四处扫了一眼，从别人家菜地旁边拿了一块石头，两人悄悄往那人靠近。 还没走几步，那个黑影竟然跳起来抓住院墙就往上爬！ 沈扬连忙大喊一句：“喂！你干啥呢！”然后丢了石头冲上去，拉住黑影的脚就把人往下拽。 杨盼盼吓了一跳，她连忙跟上去。 赶到的时候沈扬已经把人按在了地上，冲杨盼盼喊道：“盼盼！快报警！你个小毛贼，竟然敢入室盗窃！” 杨盼盼慌忙摸出手机，还没按数字，那“毛贼”就喊道：“盼盼！是我！” 杨盼盼一愣。 “我是你个杨硕果啊！” 这下，沈扬也愣住了。 杨盼盼举起手机，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那男人的脸。 她顿时惊呼：“哥！竟然真的是你？” “硕果大哥？”沈扬连忙松了手，起来之后又将杨硕果给扶了起来。 杨硕果被沈扬拽下来摔在地上，又被死死按住，这会儿疼得龇牙咧嘴。 “沈扬你小子，劲儿怎么这么大！”杨硕果抱怨道。 沈扬没想到竟然是杨硕果，连忙道歉：“对不起啊硕果大哥，我真没想到是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杨硕果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开口道：“刚到，这不……没带钥匙。” 实际上，杨硕果一大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敢进家门。 当初他走的时候孤注一掷的，还让沈扬带话给杨乃林，说自己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的。 可是现在，他在大城市打拼了几年，却还是一无所有。 没有好的毕业证，也没啥大本事，在大城市也不过是打工糊口。 这两年，他在外面经常能看到家乡的农产品广告，听说这几年四道泉农场发展得越来越好 ，大家伙工资都翻倍了。 杨硕果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选择回来。 “没带钥匙你敲门啊，爸在家呢。”杨盼盼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门。 “哥，你回来之前，给爸打电话了吗？” “没打。” 杨盼盼进了家门，回头就看见杨硕果拎着刚才放在地上的大背包，站在院门外头原地一脸担忧地看向家门。 看他垂头耷脑的样子，杨盼盼心里也明白了。 丢钥匙，恐怕只是他的借口，实际上，他恐怕是怕被父亲骂，才不敢进家门的？ “哥，爸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你一会儿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爸起来了再说。” 杨硕果听她这么说，这才拎着包进门。 “沈扬，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公司见！”杨盼盼冲沈扬挥挥手。 “好，明天见。”沈扬礼貌地打招呼，“硕果大哥，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直到杨盼盼锁好大门，杨硕果才不确定地开口。 “盼盼，你和沈扬……在一起了？” “才没有，你瞎想什么呢？”杨盼盼瞅一眼杨硕果，问道，“饿了不？我给你下碗面去？” 杨硕果揉揉肚子，连连点头。 沈扬这一晚，睡得那叫一个踏实。 杨盼盼来公司帮他，那对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刚好可以把技术培训交给杨盼盼，这几天他正愁这件事呢。 杨硕果也回来了，师父这些年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一直在惦记着。 现在他回来了，师父得多高兴啊！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沈扬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半路上遇到了杨盼盼。 杨盼盼依旧骑着她那辆女式自行车，不过今天她没穿裙子，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和黑色休闲裤，十分干练的职场女性形象。 “沈扬，早啊！”杨盼盼笑着打招呼。 “早啊盼盼，”沈扬一见到杨盼盼，就连忙问道，“师父早上看到硕果大哥，啥反应？高兴不？” “哪能不高兴？”杨盼盼眨眨眼，“高兴得抄起笤帚对着我哥就是一顿抽！” “啊？” “没事，等我爸气发出来了就好了，毕竟还是亲儿子，不会真往死里打的。”杨盼盼笑道。 沈扬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几年杨盼盼真是成长了不少，以前杨硕果和杨乃林闹脾气的时候，杨盼盼每次都慌得不行，还经常向他求助，让他劝劝和。 想到当年杨硕果离家出走，把师父气得心脏病发进了医院。 也不知道这次回来，会不会导致师父情绪激动，身体又出问题。 到了公司，沈扬先安排了杨盼盼的办公室，就在他的办公室隔壁。 沈扬给杨盼盼布置的第一份工作任务，就是组织合作社的农民学习科学种植技术，教学内容都给杨盼盼准备好了。 杨盼盼翻看教案文件，咦了一声。 “这不是我进修时候给你的资料吗？” “是啊，所以你来教他们最合适。”沈扬笑道，“这里面，我按照咱们农场的土地条件，以及东北地区的气候环境，做了些修改。你先熟悉熟悉，觉得没问题了就可以准备培训工作。” “没问题。”杨盼盼笑着晃了晃教案，“保证完成任务。” 杨盼盼这边交代好了，沈扬就换了身干活的衣服，戴上帽子，出发去开荒的土地上去。 不过，在去之前，沈扬先去了种植“爱心西红柿”的大棚，去找他师父杨乃林。 以前，“爱心西红柿”大棚只有几个。 现在已经扩建到了二十个。 作为第一批打工的学徒，沈扬的母亲严玉华和钱皓的母亲李秀莲，已经通过杨乃林的考核，晋升导师，开始教其他人种植爱心西红柿了。 沈扬找了好几个大棚，才找到他师父。 杨乃林正蹲在地上，戴着手套，拔西红柿周围刚长出来的野草，汗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往下淌，滴落在刚翻松的泥土里。 “师父，喝水！” 沈扬将一瓶饮料递过去给杨乃林。 “沈扬？你咋来了？”杨乃林摘了手套站起来，接过沈扬手里的饮料，喝了一口，疑惑地问，“啤酒？” “我哪儿敢给你喝酒？盼盼不得找我算账啊？”沈扬笑着道，“这是麦芽味的碳酸饮料，没酒精的。” “盼盼这丫头，都是因为她哥不在家，她才不得不泼辣起来。” 第150章 游子归家 有小偷？ 沈扬将杨盼盼护在身后：“别怕，我保护你。” 杨盼盼点点头，从沈扬身后探出头往家门口望去。 天太黑了，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得出是个高个子男人。 沈扬四处扫了一眼，从别人家菜地旁边拿了一块石头，两人悄悄往那人靠近。 还没走几步，那个黑影竟然跳起来抓住院墙就往上爬！ 沈扬连忙大喊一句：“喂！你干啥呢！”然后丢了石头冲上去，拉住黑影的脚就把人往下拽。 杨盼盼吓了一跳，她连忙跟上去。 赶到的时候沈扬已经把人按在了地上，冲杨盼盼喊道：“盼盼！快报警！你个小毛贼，竟然敢入室盗窃！” 杨盼盼慌忙摸出手机，还没按数字，那“毛贼”就喊道：“盼盼！是我！” 杨盼盼一愣。 “我是你个杨硕果啊！” 这下，沈扬也愣住了。 杨盼盼举起手机，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那男人的脸。 她顿时惊呼：“哥！竟然真的是你？” “硕果大哥？”沈扬连忙松了手，起来之后又将杨硕果给扶了起来。 杨硕果被沈扬拽下来摔在地上，又被死死按住，这会儿疼得龇牙咧嘴。 “沈扬你小子，劲儿怎么这么大！”杨硕果抱怨道。 沈扬没想到竟然是杨硕果，连忙道歉：“对不起啊硕果大哥，我真没想到是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杨硕果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开口道：“刚到，这不……没带钥匙。” 实际上，杨硕果一大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敢进家门。 当初他走的时候孤注一掷的，还让沈扬带话给杨乃林，说自己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的。 可是现在，他在大城市打拼了几年，却还是一无所有。 没有好的毕业证，也没啥大本事，在大城市也不过是打工糊口。 这两年，他在外面经常能看到家乡的农产品广告，听说这几年四道泉农场发展得越来越好 ，大家伙工资都翻倍了。 杨硕果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选择回来。 “没带钥匙你敲门啊，爸在家呢。”杨盼盼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门。 “哥，你回来之前，给爸打电话了吗？” “没打。” 杨盼盼进了家门，回头就看见杨硕果拎着刚才放在地上的大背包，站在院门外头原地一脸担忧地看向家门。 看他垂头耷脑的样子，杨盼盼心里也明白了。 丢钥匙，恐怕只是他的借口，实际上，他恐怕是怕被父亲骂，才不敢进家门的？ “哥，爸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你一会儿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爸起来了再说。” 杨硕果听她这么说，这才拎着包进门。 “沈扬，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公司见！”杨盼盼冲沈扬挥挥手。 “好，明天见。”沈扬礼貌地打招呼，“硕果大哥，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直到杨盼盼锁好大门，杨硕果才不确定地开口。 “盼盼，你和沈扬……在一起了？” “才没有，你瞎想什么呢？”杨盼盼瞅一眼杨硕果，问道，“饿了不？我给你下碗面去？” 杨硕果揉揉肚子，连连点头。 沈扬这一晚，睡得那叫一个踏实。 杨盼盼来公司帮他，那对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刚好可以把技术培训交给杨盼盼，这几天他正愁这件事呢。 杨硕果也回来了，师父这些年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一直在惦记着。 现在他回来了，师父得多高兴啊！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沈扬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半路上遇到了杨盼盼。 杨盼盼依旧骑着她那辆女式自行车，不过今天她没穿裙子，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和黑色休闲裤，十分干练的职场女性形象。 “沈扬，早啊！”杨盼盼笑着打招呼。 “早啊盼盼，”沈扬一见到杨盼盼，就连忙问道，“师父早上看到硕果大哥，啥反应？高兴不？” “哪能不高兴？”杨盼盼眨眨眼，“高兴得抄起笤帚对着我哥就是一顿抽！” “啊？” “没事，等我爸气发出来了就好了，毕竟还是亲儿子，不会真往死里打的。”杨盼盼笑道。 沈扬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几年杨盼盼真是成长了不少，以前杨硕果和杨乃林闹脾气的时候，杨盼盼每次都慌得不行，还经常向他求助，让他劝劝和。 想到当年杨硕果离家出走，把师父气得心脏病发进了医院。 也不知道这次回来，会不会导致师父情绪激动，身体又出问题。 到了公司，沈扬先安排了杨盼盼的办公室，就在他的办公室隔壁。 沈扬给杨盼盼布置的第一份工作任务，就是组织合作社的农民学习科学种植技术，教学内容都给杨盼盼准备好了。 杨盼盼翻看教案文件，咦了一声。 “这不是我进修时候给你的资料吗？” “是啊，所以你来教他们最合适。”沈扬笑道，“这里面，我按照咱们农场的土地条件，以及东北地区的气候环境，做了些修改。你先熟悉熟悉，觉得没问题了就可以准备培训工作。” “没问题。”杨盼盼笑着晃了晃教案，“保证完成任务。” 杨盼盼这边交代好了，沈扬就换了身干活的衣服，戴上帽子，出发去开荒的土地上去。 不过，在去之前，沈扬先去了种植“爱心西红柿”的大棚，去找他师父杨乃林。 以前，“爱心西红柿”大棚只有几个。 现在已经扩建到了二十个。 作为第一批打工的学徒，沈扬的母亲严玉华和钱皓的母亲李秀莲，已经通过杨乃林的考核，晋升导师，开始教其他人种植爱心西红柿了。 沈扬找了好几个大棚，才找到他师父。 杨乃林正蹲在地上，戴着手套，拔西红柿周围刚长出来的野草，汗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往下淌，滴落在刚翻松的泥土里。 “师父，喝水！” 沈扬将一瓶饮料递过去给杨乃林。 “沈扬？你咋来了？”杨乃林摘了手套站起来，接过沈扬手里的饮料，喝了一口，疑惑地问，“啤酒？” “我哪儿敢给你喝酒？盼盼不得找我算账啊？”沈扬笑着道，“这是麦芽味的碳酸饮料，没酒精的。” “盼盼这丫头，都是因为她哥不在家，她才不得不泼辣起来。” 第151章 大国粮仓 “硕果回来了，你知道吗？”杨乃林问。 沈扬点点头，他将昨晚送杨盼盼回家，遇到杨硕果的事说了。 “我就知道，昨天下午我就听老徐说了，说在镇上好像见到硕果了，我还说他看错了。” 沈扬转头看向杨乃林。 “师父，您现在还生硕果大哥的气吗？”沈扬问道。 “生啥气啊，”杨乃林摆摆手，“我现在心里啊，只有我的这些西红柿秧子，还有我那十几亩有机稻田，哪有那功夫去跟他生气！” 听他这么说，沈扬这才放心下来。 “就是，再说了，硕果大哥回家是件好事，有啥可生气的？”沈扬看了一眼时间，“师父，我先去干活了。硕果大哥那边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杨乃林还真有想让沈扬帮忙的地方。 就比如，想让沈扬帮着给杨硕果找个工作。 可是，他杨乃林在粮库干了一辈子，自问从来不徇私，也从来没走过人情账。 现在他也实在没法向沈扬开这个口。 杨乃林最终挥挥手，让沈扬去忙。 沈扬却笑道：“对了，师父。您帮我给硕果大哥带句话，我们公司正缺人呢，他要是不嫌我这累，可以先来我这干着！” 不等杨乃林开口，沈扬又道：“师父，我干活去了。您有事，随时叫我啊！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这小子，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头门儿清啊。 杨乃林叹了口气，希望杨硕果这次真的能沉下心来，好好工作。 不要辜负沈扬的一番心意才好。 沈扬出了大棚，没走几步就听见母亲的声音。 “爱心西红柿是用心种植出来的西红柿，它和普通的西红柿在种植上有很多区别……” 他好奇地循声走过去，就看见旁边的大棚里，严玉华带着五六个中年妇女，边走边讲解爱心西红柿种植方法。 沈扬还是头一次见到母亲工作的样子，她虽然依旧穿着朴素的衣服，但她教授知识时候从容的态度，赋予了她独特的魅力，和一种自信的风采。 也许，母亲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没去打扰母亲，悄悄离开。 荒地上，农民驾驶着农机在劳作，他们正将这片已经沉睡的土地唤醒，然后用科学的方法将不能耕作的荒地转换成为土壤肥沃适合耕种的有机土地。 穿过已经开垦完毕的土地，有一种澎湃的情感，在沈扬胸腔里涌动。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片土地种满粮食，收获时将是怎样生机勃勃又美丽壮阔的景象！ 一群人忙碌了一整个夏天，将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地，一点点变成了可以耕种的田地。 当站在一望无际的耕地中，场长周栋梁心中的激动不亚于沈扬。 他很用力地拍了拍沈扬的肩，冲他竖起大拇指。 “我周栋梁这辈子很少佩服别人，独独就佩服你。说开垦荒地，就真的带了一群人，将这片荒地开垦完了！”周栋梁感叹道，“无论是你，还是这片土地，都让我深感震撼呐！” 沈扬望着辽阔的土地，笑了起来：“您再给我一年时间，等明年，这一万亩土地都种上粮食，到了秋天您再来看，那才是真正的震撼！” “好！一言为定！” 秋收之后，没过多久，东北就入了冬。 虽然土地冻上了，要等明年开春土壤化冻才能继续耕种。 但四道泉农场的各大仓储可没停歇，今年的“有机大米”成了年度销冠。 新米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预定的订单也堆积起来。 电商部加班加点地打单、装货、联系物流运输，眼看着仓库里的“有机大米”没多少存货，佟如敏直接带着钱皓赶到米业公司，盯着沈扬让生产车间的工人加班，赶销售订单。 这一忙，年过得也比往年更快了。 新年之后，就要开始筹备农耕事宜。 四月，稻田开始排水。 五月，便能开始插秧。 在农业合作社的支持下，有了机械化生产设备，即便只有几口人的一家，都能轻松承包上百亩地。 所有的稻苗和农用机械统一发放，农业合作社随时提供农业技术支持，农民们不再辛辛苦苦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他们将小水田变成了大水田，驾驶着现代化的插秧机行驶在田间。 随着稻苗高，拔节孕穗，收获的季节也近了。 当周栋梁再和沈扬来到田间时，饱满的稻穗随风摇晃。 风吹过稻浪，目之所及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远处，一排排全新的机械化设备，驰骋在北方大地的这一片沃土良田。 四道泉农场新修建的高大的现代化粮仓，矗立在祖国神州的莽莽平原。 周栋梁亲眼见证，农业合作社用现代科学技术、生物技术创建了高效可持续发展的智能农业发展模式，形成了新型农业形态。 也为四道泉农场打开了一片粮食生产新天地。 秋收前，四道泉农场迎来了第一批前来考察学习的年轻队伍。 沈扬和周栋梁带他们来到这万亩稻田，讲述着这里如何从荒地，变成如今丰收的良田。 有个年轻姑娘好奇问道：“沈经理，我听说四道泉农场有着整个垦区最先进的机械化设备，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沈扬笑道。 “那有飞机吗？” 一个男生问。 “有，但你来早了。”沈扬朗声道，“我们的农用飞机已经下单订购，明年春耕时，就能用上！到时候欢迎你再来参观！” 参观完稻田，由杨盼盼带着他们去参观米业公司的车间和四道泉农场最新建成的十层楼高大粮仓。 临走时，周栋梁望向这一片稻海，由衷赞叹道：“今年，必然是个丰收年啊！” 沈扬笑着点头。 周栋梁看向沈扬，问道：“沈扬，你想做的事都做成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考虑回来四道泉农场，担任我的生产销售一把手了？” 沈扬却摇摇头。 “科技在发展，咱们农场就不能停下前进的步伐。”沈扬笑道，“种子实验室的研究进展得很顺利，明年开春应该就可以开展超级稻高产试验田的项目，到时候，粮食产量将大幅度增长。” 他俯身从稻穗上摘了一粒种子，用手指碾开，将饱满的稻谷放进嘴里咀嚼，满口都是稻谷清香。 沈扬抬头，他注视着远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相信我们的超级稻高产试验田一定会成功，到那时，咱们四道泉农场，昔日的北大荒，今天的北大仓，就会将真正的‘大国粮仓’！” 是啊，历代像“四道泉”农场这样，兢兢业业在这片黑土地上开垦的人们，从昔日让全国的人民都吃饱饭，到今日的让全国人民吃得健康，像黑土地一样默默无闻，用爱去播种耕耘的农场人，他们的心愿，不就是成为美好华夏的“大国粮仓”吗？ 第151章 大国粮仓 “硕果回来了，你知道吗？”杨乃林问。 沈扬点点头，他将昨晚送杨盼盼回家，遇到杨硕果的事说了。 “我就知道，昨天下午我就听老徐说了，说在镇上好像见到硕果了，我还说他看错了。” 沈扬转头看向杨乃林。 “师父，您现在还生硕果大哥的气吗？”沈扬问道。 “生啥气啊，”杨乃林摆摆手，“我现在心里啊，只有我的这些西红柿秧子，还有我那十几亩有机稻田，哪有那功夫去跟他生气！” 听他这么说，沈扬这才放心下来。 “就是，再说了，硕果大哥回家是件好事，有啥可生气的？”沈扬看了一眼时间，“师父，我先去干活了。硕果大哥那边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杨乃林还真有想让沈扬帮忙的地方。 就比如，想让沈扬帮着给杨硕果找个工作。 可是，他杨乃林在粮库干了一辈子，自问从来不徇私，也从来没走过人情账。 现在他也实在没法向沈扬开这个口。 杨乃林最终挥挥手，让沈扬去忙。 沈扬却笑道：“对了，师父。您帮我给硕果大哥带句话，我们公司正缺人呢，他要是不嫌我这累，可以先来我这干着！” 不等杨乃林开口，沈扬又道：“师父，我干活去了。您有事，随时叫我啊！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这小子，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头门儿清啊。 杨乃林叹了口气，希望杨硕果这次真的能沉下心来，好好工作。 不要辜负沈扬的一番心意才好。 沈扬出了大棚，没走几步就听见母亲的声音。 “爱心西红柿是用心种植出来的西红柿，它和普通的西红柿在种植上有很多区别……” 他好奇地循声走过去，就看见旁边的大棚里，严玉华带着五六个中年妇女，边走边讲解爱心西红柿种植方法。 沈扬还是头一次见到母亲工作的样子，她虽然依旧穿着朴素的衣服，但她教授知识时候从容的态度，赋予了她独特的魅力，和一种自信的风采。 也许，母亲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没去打扰母亲，悄悄离开。 荒地上，农民驾驶着农机在劳作，他们正将这片已经沉睡的土地唤醒，然后用科学的方法将不能耕作的荒地转换成为土壤肥沃适合耕种的有机土地。 穿过已经开垦完毕的土地，有一种澎湃的情感，在沈扬胸腔里涌动。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片土地种满粮食，收获时将是怎样生机勃勃又美丽壮阔的景象！ 一群人忙碌了一整个夏天，将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地，一点点变成了可以耕种的田地。 当站在一望无际的耕地中，场长周栋梁心中的激动不亚于沈扬。 他很用力地拍了拍沈扬的肩，冲他竖起大拇指。 “我周栋梁这辈子很少佩服别人，独独就佩服你。说开垦荒地，就真的带了一群人，将这片荒地开垦完了！”周栋梁感叹道，“无论是你，还是这片土地，都让我深感震撼呐！” 沈扬望着辽阔的土地，笑了起来：“您再给我一年时间，等明年，这一万亩土地都种上粮食，到了秋天您再来看，那才是真正的震撼！” “好！一言为定！” 秋收之后，没过多久，东北就入了冬。 虽然土地冻上了，要等明年开春土壤化冻才能继续耕种。 但四道泉农场的各大仓储可没停歇，今年的“有机大米”成了年度销冠。 新米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预定的订单也堆积起来。 电商部加班加点地打单、装货、联系物流运输，眼看着仓库里的“有机大米”没多少存货，佟如敏直接带着钱皓赶到米业公司，盯着沈扬让生产车间的工人加班，赶销售订单。 这一忙，年过得也比往年更快了。 新年之后，就要开始筹备农耕事宜。 四月，稻田开始排水。 五月，便能开始插秧。 在农业合作社的支持下，有了机械化生产设备，即便只有几口人的一家，都能轻松承包上百亩地。 所有的稻苗和农用机械统一发放，农业合作社随时提供农业技术支持，农民们不再辛辛苦苦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他们将小水田变成了大水田，驾驶着现代化的插秧机行驶在田间。 随着稻苗高，拔节孕穗，收获的季节也近了。 当周栋梁再和沈扬来到田间时，饱满的稻穗随风摇晃。 风吹过稻浪，目之所及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远处，一排排全新的机械化设备，驰骋在北方大地的这一片沃土良田。 四道泉农场新修建的高大的现代化粮仓，矗立在祖国神州的莽莽平原。 周栋梁亲眼见证，农业合作社用现代科学技术、生物技术创建了高效可持续发展的智能农业发展模式，形成了新型农业形态。 也为四道泉农场打开了一片粮食生产新天地。 秋收前，四道泉农场迎来了第一批前来考察学习的年轻队伍。 沈扬和周栋梁带他们来到这万亩稻田，讲述着这里如何从荒地，变成如今丰收的良田。 有个年轻姑娘好奇问道：“沈经理，我听说四道泉农场有着整个垦区最先进的机械化设备，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沈扬笑道。 “那有飞机吗？” 一个男生问。 “有，但你来早了。”沈扬朗声道，“我们的农用飞机已经下单订购，明年春耕时，就能用上！到时候欢迎你再来参观！” 参观完稻田，由杨盼盼带着他们去参观米业公司的车间和四道泉农场最新建成的十层楼高大粮仓。 临走时，周栋梁望向这一片稻海，由衷赞叹道：“今年，必然是个丰收年啊！” 沈扬笑着点头。 周栋梁看向沈扬，问道：“沈扬，你想做的事都做成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考虑回来四道泉农场，担任我的生产销售一把手了？” 沈扬却摇摇头。 “科技在发展，咱们农场就不能停下前进的步伐。”沈扬笑道，“种子实验室的研究进展得很顺利，明年开春应该就可以开展超级稻高产试验田的项目，到时候，粮食产量将大幅度增长。” 他俯身从稻穗上摘了一粒种子，用手指碾开，将饱满的稻谷放进嘴里咀嚼，满口都是稻谷清香。 沈扬抬头，他注视着远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相信我们的超级稻高产试验田一定会成功，到那时，咱们四道泉农场，昔日的北大荒，今天的北大仓，就会将真正的‘大国粮仓’！” 是啊，历代像“四道泉”农场这样，兢兢业业在这片黑土地上开垦的人们，从昔日让全国的人民都吃饱饭，到今日的让全国人民吃得健康，像黑土地一样默默无闻，用爱去播种耕耘的农场人，他们的心愿，不就是成为美好华夏的“大国粮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