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孤儿团》 第1章 民国往事 本书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也是我写的。 1944年三月,缅甸,大洛,百贼河。 被我们钓出来的鬼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朝我们进攻了,一成不变的三三制,依旧是贼兮兮的样子,老死不换的战术,炮兵轰完步兵冲锋。 战壕里的水都淹没到了膝盖,似乎还在往上涨,王云强用头盔向外面舀水,一边嘟囔:“这破地方是要把老子淹死么?欺负老子个子小!” 李华抓起一把泥丢过去,大声取笑:“你刮出去的水还没有我尿的多呢!” 杨娃子用刺刀挑掉胳膊上的一只胖嘟嘟的蚂蝗,发着牢骚:“老子吃了三天的牛肉罐头就生了这么点血,都被你他妈的给吸了!” 我趟水路过他身边,一巴掌打他后背上,气得他大骂:“你狗日的想拍死我?你手多大劲,心里没数么?” 我给他看手心里蜻蜓一样的蚊子:“蚊子,蚊子!大舅哥,光看人家新38师都干掉了一千多鬼子了,人家在洞房里挺热闹,咱们只能在墙头外面听得脸红,裤裆干硬,今天说啥都得好好干他一票!” 他拍着胸脯说:“放心,不会让我妹妹守寡的!” 又来了,你妹妹啥样子我还没见过呢,你说好看,谁知道你那照片哪里淘换来的? 鬼子的子弹吹着哨子从头顶飞过去,两门山炮放屁一样,断断续续地崩着我们的阵地,泥水溅得我们一脸一身,有人骂道:“除了能弄我们一身泥水,还有啥用?” 汤姆森冲锋枪昨天才擦过枪油,味道有点冲鼻子。背着的时候像两个破酒瓶子打架,哗啦哗啦地响,开枪的时候像抱着一只乱蹬腿的兔子。 美国货还真好用,一扫一大片,换弹匣也快,比步枪还快。想想在国内,那破汉阳造只能打个两百米,枪栓一用力还可能给拽掉了,鬼子到跟前的时候,很多人来不及退弹上膛就倒在鬼子的刺刀下了。 陶大勇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机关枪,机枪口上落着一只很好看的花蝴蝶,不对,是两只,一只骑在另一只上面,翅膀上的花纹好像美国女护士化妆后的眼睛,颜色多样又显得灵动,我溜达到他身边,敲了敲他的钢盔提醒说:“别下神了,美国大爷给你机枪不是当戏台的!” 他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挥手赶跑了来战场上秀恩爱的那对蝴蝶。我忽然就想,这家伙不会是想自己媳妇了,都死了好几年了,他想学梁祝了?就他那笨猪样,就算变成了蝴蝶也够呛能飞起来,估计也得让绿豆蝇子戴了绿帽子。 麦克张还在认真地向身边的几个小屁孩推销他的外国神仙,那几个家伙听得还挺认真,见我过来了,一个家伙赶紧起身趴战壕边,小声提醒其他人:“团长来了!” 我把手枪递给麦克张,拍拍他的肩膀说:“赶紧祷告一下,让上帝保佑你别打着自己脚趾头!”这家伙不知道信的啥教派,打仗从来不愿意拿枪杀人。 我趴在这几个小家伙身边,拿起来望远镜,撩起左边一个兄弟的衣服擦擦镜片,看着鬼子的动向。 这帮家伙咋这么不要脸呢?还在不紧不慢地溜达,我们村里九十岁的老头都比他们走得利索。 第二道战壕里面传来吵闹声,不用问了,老荣鬼手他们这会又在跟美国联络官赌博呢,这是美国佬又输急眼了,昨天丹尼斯输了个精光,真的是精光,衣服都不剩,被要求头顶着柳条帽子围着阵地跑了一圈,一群中国士兵看着他,又摸摸自己裤裆,暗自叹息:哎,跟人家不在一个级别上呀! 一百米,八十米,老太太们终于快拱到脸前了,轻重机枪同时开火,李华的迫击炮也开始发威了,也该让鬼子尝尝被扔泥巴的滋味。 在一道道火墙面前,日军的前锋部队瞬间被打烂,特别是打头的那个鬼子,脸上和肚子同时被打中了三枪,往前挪了两步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鬼子军曹在第一轮机枪扫射中就被打掉了脑袋,半跪在地上,手里还抓着日本刀不愿意倒下,硬得跟屎橛子一样。 汤姆森在众人手里都是一扣到底,中间不带停火的,反正子弹多的是,打得越多,美国大爷就越高兴。 日军的第一轮进攻破产了,陶大勇还在用机枪在鬼子尸体上来回检验着美国机枪的威力,都给人家尸体打碎了。 老荣丢给我一包从美国人那里赢来的香烟,对我说:“团长大人,可劲抽,洋鬼子输了两条呢!” 不错,我是他们的团长。本来应该在老家用平板车拉甜菜疙瘩挣老婆本的,也是因为平板车,跟着那帮叫花子兵莫名其妙地就混成了个小团长。 我的家乡在四战之地彭城,村子后面就是一条运河,七八十米宽,运河的一头连着长江,另外一头连着微山湖。 民国时期,微山湖里的渔民被称为猫子,常年住在船上,有句话说:渔猫子屁股大,三个板凳坐不下。 他们夏秋两季打鱼为生,可是一到了冬春两季,摇身一变就成了土匪。他们会成群结队的上岸抢劫湖边的农民,不光抢粮抢钱,连人也抢。 那时候军阀混战,治安很差,各地为了防止土匪抢劫,都成立了各种民团。 后来民团的势力大了,也变成了土匪。搞得方圆百十公里内的老百姓深受兵患匪患毒害,日子总是过得提心吊胆。 可有个村子却是例外,这就是大王庄村,村里住着两百户多人家,总共有四大姓氏,称为胡宋闫王四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农民,平日里相处倒也和睦。 土匪之所以极少来招惹这个村子,是因为村里姓闫的家族里有一个能人,大号闫宗儒,晚清时期曾经混过义和团,性格火爆却为人刚直,非常讲义气,黑白两道都有些交情,方圆几十公里名声震天,却从不欺凌弱小,经常给人主持公道,提到其为人,无不竖起大拇指。 那个时候还是实行大家长制度,闫宗儒一家38口人,攒了150多亩地,去掉皇粮,除了能维持一家温饱之外,也是略有盈余。 微山湖西边,有一支土匪队伍,经常在彭城铜山县西北为祸一方,当时的县长人称耿聋子,他不是真的聋子。这个人的性格也是非常霸气,也算是执政有方,当时整个铜山县已经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凡有小偷小摸,抓住必然严惩不贷。 之所以被人称为耿聋子,是因为他执法严厉,别人给罪犯求情的话,他一概听不进去。有一次,一个小偷牵走了别人的一头牛,这在当时可是重罪,人抓起来之后就要枪毙,小偷的家人找到了耿县长的亲舅舅去求情,爷俩在前面说的好好的,正准备下令去放人,结果,卫兵说:人已经被枪毙了。 气得他舅舅一辈子没跟他说话。 耿县长对土匪深恶痛绝,1921年冬天,组织了上万老百姓,跑到微山湖边直接把猫子和土匪藏身的芦苇荡给烧个精光,土匪被迫离开湖西,跑到湖东继续作祸。这里最有名气的要数团练头子李子义,他有船有马还有刀枪,当地巡捕房都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大王庄村一个姓宋的女子坐船到运河北岸走亲戚。结果一上岸没多久就被李子义的人给绑架了。 这帮土匪在运河北岸安营扎寨,让人给宋家捎个口信:七天的时间必须送过来50块大洋,不然就撕票了。 当时50块大洋,可不是小数目,宋家人东挪西凑好几天才搞到,然后又遇到了最大的问题:没有人敢去跟土匪交涉。 于是宋家的几位老人求到了闫宗儒这里,后者二话没说,骑着毛驴就过河去救人,村民们隔着河远远地看着。 年近五旬的闫宗儒和身后一帮土匪的李子义对坐,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互相报了家门。 闫宗儒把一袋大洋丢给李子义:“钱我带来了,人我要带走!” 李子义颠了颠手里的大洋耍着无赖腔调说:“这女人呢,我已经占了,这钱呢,我就留下当嫁妆了!” 闫宗儒斜了一下嘴,很不屑地问:“不准备讲江湖道义了是?” 李子义冷笑着说:“我跟你讲不着道义!你不配!” 一个土匪喽啰,立刻把一把大刀架在闫宗儒的脖子上,后者依旧面色沉稳。 李子义拍着腰里的手枪说:“现在讲究的是这个,江湖道义不好使了!我就问你,你凭什么跟我讲道义?” 闫宗儒正色说:“就凭你是个瘪十!不要觉得有几杆破枪就了不起了,你今天就算是杀了我,我照样可以保证你在湖东这块混不下去!” 李子义生气了,第一次被人当面骂成瘪十,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他掏出枪来指着闫宗儒的脑袋恐吓说:“那我就试试!” 远处传来几处枪声和马蹄声,李子义心中疑虑,始终没敢开枪,盯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来的是两拨人,也是附近黑道上的,一波是地方团练,另一波也是土匪,两波人马起码有上百号人,手上也是拿着各式武器,有手枪土枪大刀片子红缨枪。这些人是来给老闫站场子的。 这两波人带头的骑马来到河边,用挑衅的语气对李子义说:“有种的就开枪试试!就看你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了。” 李子义不服气地说:“他骂我瘪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哇!他算啥东西,凭啥敢跟我叫板!” 闫宗儒呵呵一笑:“凭啥?凭我敢干的事,你不敢!” 李子义回头说:“那就亮亮本事呗!” 闫宗儒趁拿刀的土匪喽啰不注意,抓住刀背直接把刀抢到手里,直接把自己的左边耳朵给切了下来,左边脸颊瞬间被鲜血染红了,他把耳朵扔在地上,眉毛都不皱一下:“有种你也留下一只耳朵,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李子义这帮土匪彻底被震住了,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个中年人竟然玩起了天津卫青皮斗狠的那一套。他收起枪来,拱手说:“姓闫的,以及各位道上的兄弟,我刘子义今天服了,人和钱你们都带走,以后我们兄弟绝对不在此地做活。” 宋家女子回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个时候未婚女子怀孕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家人把她赶了出来,在河边搭了一个窝棚,捡来了一点荒地种一些庄稼,独自一人艰难度日。村里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说着各种风凉话,让她受尽屈辱。 这宋家女子就是俺娘,她在窝棚里把我生下来,用牙齿咬断脐带,用旧衣服把我包起来,我就这样出生了。 俺娘生下我之后一天月子都没坐,就得去收庄稼,曾经把俺娘救下来的闫宗儒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媳妇照顾了我们娘俩一段时间,还给送来了一些米面。 至于俺娘的娘家人,就像瞎子聋子一样,全当我们不存在了。我也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 第2章 苦难的日子 解放前那时候没有化肥农药,粮食产量很低,俺娘生下我之后,日子很难过,又受不了村里人的白眼,决定带着我离开那个贫瘠的小村庄,去追寻一片新的生活天地。那是一个清晨,阳光洒在村庄的土路上,俺娘背着我,手里攥着几个干瘪的玉米,踏上了未知的旅程。我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背后是那些议论纷纷的村民和那片贫瘠的土地。她靠着挨家串户乞讨要饭好不容易把我养活到了五岁。 1927年,那时候彭城又打仗了,我记得清楚,好像是南边来的姓蒋的,带兵打北边姓孙的和姓吴的。 老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你打仗,我们就把粮食埋起来跑反,找不打仗的地方去寻亲访友,你们打完了,我们再回来,反正家里也没啥可抢的东西,不过损失最大的就是门板,经常被那些大兵给拆了盖工事或者当担架。 俺娘带着我在外面流浪了五年,我那时候的饭量很大,总跟吃不饱一样,要来了饭,总是可着我先吃,害得她经常饿肚子,后来我懂事了,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俺娘先吃。我那个时候瘦的像麻杆儿,从脸上看就像一个小老头, 全身到下只有脑袋大。 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艰难活着,我们不光受尽白眼,还受野狗的气。那种日子只有要过饭的人才能有切身体会。 有天,我们娘俩拄着棍晃晃悠悠地从一个村子里走出来,我只感觉两眼冒星星,双腿沉得拔不动,已经三天没吃一口馍了,肚子早就饿得没了知觉。我们接连几个村子一口吃的都没讨到,只能去别的村子试试运气。 俺娘从路边拔了一把草,在河边涮干净,把草根塞进我嘴里:“扁舌咽下去,先保个命不死。” 一个骑着大马的军官看我们娘俩可怜,塞给我们一块饼子,让我们暂时活了下来。 俺娘求人家把我带走当兵去,他不要,说我太小了,成天行军打仗的,肯定不能带着孩子的。 大人还可以! 俺娘说:“你带俺走,俺把孩子托人养着!” 那个军官把我们扶上大马,他在前面牵着,那是我第一次骑马,一颠一颠的特别好玩。 俺娘找到闫宗儒,扑通跪倒在地:“闫大哥,妹子实在活不下去,这孩子跟着我迟早得饿死,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求你把这个孩子收下来,当个小猫小狗养着,长大了当个劳动力用,让他给你养老。” 闫宗儒看我们实在可怜,不顾他家里其他人的反对,对俺娘说:“孩子我留着了,你也寻个好人家去,这辈子还长着呢,别给耽误了。” 俺娘把我按在地上,让我跪着给面前的汉子磕头,让我叫他爷,在我们家那块,称呼自己父亲都叫爷,管祖父叫老爷。 我当时很听话,也知道俺娘要把我丢下了,可是我一滴眼泪都没掉,我知道,只要我一哭,她就不舍得走了,带着我,可能会饿死的。 在村口送俺娘离开,我咬着牙,紧紧抓着俺爷的手指。 俺爷摸着我的头说:“你行!是个硬汉子!记住了,以后,你就姓闫了,你就是我家老四了!” 那年,我五岁。 俺爷牵着我回到了闫家,闫家是个大家庭,俺爷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儿子,我排行第四,成了闫家的老四。闫家的日子并不富裕,但相比之前乞讨的日子,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我有了自己的床铺,虽然简陋,但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家里的嫂子们都很和善,凑几块布给我做衣服,吃大锅饭的时候,总给我多盛一点。我在闫家慢慢长大,虽然生活艰辛,但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闫家的人教我识字、教我耕地,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慢慢忘记了那个离开我的娘亲。 第3章 幼年学艺 俺家大哥闫继文,识文断字,能写会画,会吟诗作赋。就是不干农活,但凡有闲暇时光,就打着竹板走街串巷唱莲花落,那词都是现编的,看见啥就唱啥,他们管这种行当叫做花丐。谁都想听两句吉利话,所以比那些单纯的乞丐日子过的好,也能攒下一点散碎银子。 我认识的字都是他教的,我的兴趣爱好不在这里,是在树上,在河里,就是不在书本上。 我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所有淘气孩子干的事我一样不落。 除了俺爷,我是谁都不怕。 有一天,闫继文带着我走在街上,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指着一家门前新贴的婚联说:“小子,你看这联如何?” 我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红纸黑字吗,有啥好看的。” 闫继文摇了摇头,开始低声吟唱:“红纸金字映日辉,龙凤呈祥喜气随。新嫁娘如花开艳,新郎君似玉琢成……” 我当时不服气地说:“这有多难的?我也会!” 我大哥抬手说:“那就请我家小神童吟上一首!” 我摇头晃脑的说:“新郎男的挺有钱,新娘女的怪好看,亲朋好友来喝酒,都别忘了随礼钱!” 大哥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学点好的不行吗?你打算抢我的饭碗了?” 他又问我:“想吃喜酒不?” 我说:“咱俩身上一个豆都没有,又不认识人家,咋吃?” 他从路边捡了一个破碗片,用一个石头块敲了敲:“我让你见识一下你大哥我的本事!” 他敲着碗来到办喜事的人家门口,在人群面前一边敲碗一边高声唱:“三棵榆树中得知门前,便知主家很有钱,房后弯曲一条河,头胎肯定生个儿,酒不醉人人自醉,全家都能过百岁…” 他越唱越起劲,中间都不带停的,来看热闹的人纷纷鼓掌叫好,主家也是乐不可支,非常豪爽地给我们拿了五个铜板,还邀请我们上桌吃席。 那顿饭我吃了个肚子溜圆。我开始知道有文化真重要,起码可以吃饱饭。 从此之后,我每天都跟着他走街串巷,走再远的路都不喊累。 闫继文开始教我识字念诗,他说这样才能挣到更多的钱,也能让我有更好的前程。 我并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我喜欢跟他学习,喜欢那种把字句变成歌声的感觉。 有一天,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瞎子,他拿着一个竹竿,一边敲一边唱:“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就是老百姓……” 我听得入了迷,闫继文却皱起了眉头:“这是哪里来的野瞎子,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却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他一样,走遍天下,唱遍天下,那该有多好。” 时间如白驹过隙,我跟着闫继文走遍了铜山县的每个角落,也学会了越来越多的诗词和莲花落。 第一次单独出门唱小曲能挣到钱的时候,我才十岁。 本以为我就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结果俺爷是坚决反对。说我们这是下九流的东西,说难听点,就是要饭的,终究上不了台面,我大哥脾气倔,都30岁的人了,总不能打他一顿! 反正我是被揍改了,再也不敢出去瞎溜达吃江湖饭了。 然后我就落到了二哥闫继武手里,于是又开启了一段苦难生活。 二哥从小练拳,农闲的时候,就跟着马戏团走南闯北耍把式。 俺爷说,学武能强身健体,将来也有个吃饭的家伙。 于是,我就跟着二哥闫继武开始练拳脚。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被二哥从被窝里揪出来,先绕着村子跑一圈。跑完之后,开始扎马步、扔石锁,打拳、练刀枪棍棒。 二哥说:“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背后受罪。要想出人头地,必须吃得苦中苦。” 我虽然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想像瞎子一样走遍天下,唱遍天下,就必须先练好武功。 于是,我咬牙坚持着,无论多么辛苦,都没有放弃过。 后来,也能跟着他们一起走街串巷耍把式挣点粮食。 第4章 师父和媳妇 我12岁那年,我正在树下练棍子,俺爷坐在附近编筐。 一个衣衫破烂的外地人,从旁路过,说是讨口饭吃,俺爷对待穷苦人,一向十分热情,便让他坐下休息,还给了他一个玉米饼子。 那人接过饼子,却并没有立刻吃,而是仔细打量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看向了我手中的棍子。 \"孩子,你练的这是什么棍法?\"他开口问道,声音沙哑而低沉。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这是我二哥教我的。\" 那人点了点头,突然,他捏着手里的饼子,身形如风般朝我冲来。我惊恐地挥舞着棍子,却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攻势。 我的棍子打在他胳膊上,就像砸在石头上一样,根本就伤不了人家。 俺爷一边喝茶,一边淡然地看着我们两人交手。 我累的气喘吁吁,人家手里的饼子完好无损,他三口两口就把饼子给吞下去了。对俺爷拱拱手说:“多谢老哥!” 俺爷也冲他拱手说:“听兄弟口音,是河北人氏?看兄弟身手,怎么至于流落至此?”说着给他递过去一碗茶水。 那人面露惨色的说:“老哥您果然也是有见识的!兄弟我来自沧州,几年前中原大战,再加上灾荒不断,生活艰辛,我带着全家出去逃荒,碰上一场瘟疫,也只剩我一个活的了!” 俺爷叹气说:“这狗日的世道呀!老百姓活得太难了。你看我家小子这两下子练得如何?” 那人笑呵呵地说:“说了不怕您生气,花拳绣腿而已。” 俺爷也笑着说:“事实如此,怎么会生气?这小子身体结实,只是遇不到名师指点,也只是练个花架子。如果兄弟没有更好去处,不如在此落脚,我们这个地方算不上富庶,也算能混个囫囵饱。我给你匀上一亩地,没必要在四处奔波了。” 那人感动的快哭了,指着俺爷缺失的耳朵说:“一路上都听说过附近有位义士闫宗儒,侠肝义胆,扶危济困,应该就是老哥您了!” 俺爷摆手说:“虚名而已,不值一提!” 我赶紧接话说:“闫宗儒就是俺爷!” 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兄弟莫林风,多谢老哥收留,日后但凡有个需要,你尽管开口,兄弟万死不辞!” 俺爷把他扶起来说:“兄弟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还真有一个要求,你得给我这个小子当个师父,人活在乱世,没有个一技傍身是不行的。” 这个叫莫林风的汉子拍着胸脯说:“老哥,放心!兄弟我绝不保留!” 俺爷踢了一脚,让我跪下给人磕头叫师父。 从那之后,我就跟莫师父住到了一起,他教我的功夫看起来简单,每一招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按照他的说法,武术就是杀人技,越简单越快越好,花里胡哨的招数,只是吓唬人的。 他教我了通背拳和八极拳,还有他祖传的刀法。 那时候我的手上腿上都长满了茧子,就这样练了三年,门口那棵大树都被我用拳头打出一个窟窿。 记得是1937年的时候,他去跟俺爷告别,说是北方闹了鬼子,他要去杀鬼子。 我问他鬼子是啥? 他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沉声道:“鬼子,就是那些从东洋来的野兽,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我们的仇敌。”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子,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就是为了这一刻。你要记住,武术不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更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为了守护这片土地。” 俺爷请他喝了一顿酒,送他五块大洋作为盘缠,又让三个嫂子给他烙了20斤大饼当干粮。 临走之前,他又给俺爷叩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走之后,我一有空就接着练武,本家的一个小兄弟叫小山,比我小六岁,那一年他九岁,瘦巴巴的,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不为别的,因为我总能弄到一点好吃的。 他家孩子多,分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我那时候体力消耗也大,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那个时候没成家,我的个子又特别大,分给我的口粮也压根不够吃,我就得想方设法的去找补。 捕鱼抓鸟,已是我的常规操作,冬天的时候挖老鼠洞,老鼠的子子孙孙和他们存的粮食都会成为我的口粮。 下雪的时候,兔子跑不快,也会成为我的盘中餐。即便是他们躲在洞里,我也有办法把它们抓出来。 只要我一出门,从来不会空手回来,即使抓不到活物,也得从别人地里面顺点青菜红薯土豆回来,其实就是偷。 有不少人上我家来告状,说俺爷捡回来一个祸害,这土匪的孩子,终究还是匪性不改! 只要听到这话,俺爷绝对没有好脸色,一定会把来人骂一顿:“这是我们家老四!谁要再敢说他是土匪的孩子,我不饶他!” 没人敢当面这么说,可背后还是叫我土匪羔子。 为此,我没少在外面跟别人打架,仗着自己的拳头硬,已经打遍十里八村无敌手,我在家也没少挨俺爷的揍,他揍我之前都会问清楚原因,如果我没错,他还会夸我一顿,如果我有错在先,那完了,一顿柳条抽打免不了。 当时跟我这么大的孩子谁在家里挨揍了,准会跟大人吹胡瞪眼,我从来不敢,不是不敢,而是俺爷把我打得心服口服。 那个时候大家结婚都比较早,十五六岁就该说媳妇了,俺爷也托媒婆给我说媳妇,女方的家人,听说可以给俺爷当亲家,那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可是一看到我的混不吝的样子,就打起了退堂鼓,咱那时候长得也丑,特别是那眉毛,跟个扫把一样,还往上翻着,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可把俺爷愁得不轻。 正当全家为找不到媳妇而发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俺爷把我叫到他面前,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 我心中一阵激动,难道是俺爷终于找到合适的姑娘了? 可当他领着我走到院子里,指着地上一只母鸡说:“这就是你未来的媳妇。”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那只正在啄食的母鸡,半天没缓过神来。 “俺爷,您这是啥意思?您是要我娶一只鸡当媳妇?”我目瞪口呆地问道。 俺爷笑着点了点头,说:“这只母鸡下了不少蛋,算是咱们家的功臣了。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委屈你一下,跟它拜个堂,也算是有个媳妇了。” 我一听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跟一只鸡拜堂?这算什么名堂?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跟一只母鸡成亲?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坚决不同意,可俺爷却板起了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咱家现在这情况,能找到个媳妇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这只母鸡可是个会下蛋的宝贝,比你那些成天只知道玩的伙伴们强多了。你要是不同意,那就永远别想找媳妇了!” 看着俺爷严肃的脸,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为了能让家里省心,我就委屈一下。于是,我硬着头皮跟那只母鸡拜了堂。 俺爷那时候迷信,一个道士跟他说,我是个光棍命,必须跟母鸡拜堂才能破解。 可惜我那个“媳妇”也是个短命鬼,跟我拜堂没两天就被黄鼠狼给咬死了,连一颗鸡蛋都没下。 我含着眼泪把母鸡给炖了,陪着俺爷和俺三个哥哥喝了一顿小酒。 第5章 我的平板车 俺娘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脚老太太,向来没有什么大主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俺爷做主。 那天她埋怨说:“咱家老四成天舞枪弄棒的,也没有一个正经营生,在家里耗着也不是这么回事!跟着老大老二这整天走街串巷的,靠人赏饭,终究不是个办法!” 俺三哥剔着牙说:“那就让老四跟我去贩卖甜菜疙瘩!他这一身力气,正好可以用来拉平板车。” 三哥名叫闫继斌,头脑灵活,是一个生意精,秋天甜菜疙瘩下来的时候他就去收货,从滕州那边收过来,再拉到邳县糖厂卖掉,一趟也能挣个一块8毛的。 我娘叹了口气,“老四那个性子,怕是不愿意干这个。” “有啥不愿意的?挣了钱娶媳妇,难道他想打一辈子光棍?”三哥剔完牙,拿出一个烟袋锅子,装上烟丝,滋溜滋溜抽了几口,吐出一口烟圈。 俺爷也点头说:“我看,也行!比成天在家里跟那帮半大孩子惹祸强!” 他都说话了,我哪里敢呲牙? 可是我没有平板车呀!家里的平板车还是木头轮子的,轴得要命,拉起来费劲死了。三哥的平板车是橡胶轮的,拉起来特别轻松。可是那个轮子真的太贵了,听说从上海那边贩卖来的,需要两块大洋。 我把手伸向三个哥哥,他们三个瞬间一脸懵,异口同声的问我:“干什么?” 我指着他们面前的鸡骨头说:“干什么?你们把我媳妇吃了,就得给我凑钱买平板车,好让我挣钱再娶媳妇!” 俺爷抽着烟袋,给我帮腔说:“老四说的没错!掏钱!” 这三个哥哥又变成一脸懊恼,只好老老实实的解开布腰带,那条腰带也是钱袋子,平时都把钱藏在里面,根本不怕被贼偷去了。偷走了钱袋子,等于把人家裤子扒了。 钱凑够了,把赵楼村的赵木匠爷仨叫过来,用家里存的木料打造了一副车架子,我屁颠颠地跑到邳县县城买了胶皮轱辘,一路推着回家,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我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平板车。 木匠没收工钱,但必须一天管两顿饭。管了六顿饭之后,车架子打好了,安上胶皮轱辘,围上六条车筐,这就是我的老婆本了。 我乐呵呵地跟着三哥去了山东滕县,到了滕南,在一个分叉路口,三哥指着左边的村子跟我说:“你去那边收甜菜,两分钱一斤,看好了称,别让人给坑了。傍晚在这个路口集合。” 别看我之前曾经走街串巷的唱莲花落,这第一次进村里面收甜菜,居然不好意思张嘴吆喝。 进村之后蹲在路口不知所措,有村民问我干啥的,我才扭扭捏捏地说:收甜菜疙瘩的,两分钱一斤! 结果还不错,这个村民说他家里有甜菜疙瘩,让我跟着他去拉,事情就是这么顺利,第一天做生意就收到了800多斤的甜菜。 我拉着车来到路口跟三哥见面,他已经收了满满一车,见我收获也不错,自然是替我高兴。 可是他一看我拉的东西就直接给我后脑勺一巴掌,气急败坏的骂:“你是头猪啊?这甜菜疙瘩和咸菜疙瘩分不清啊?” 我心里一惊,赶紧解释说:“这不是长得差不多吗?” 他抓起一个我收的货往我嘴里塞:“你尝尝!你还跟猴子差不多呢,你咋不上山当猴王呢?” 我咬了一口,一点甜味都没有,可不就是咸菜疙瘩吗? 现在疙瘩不值钱,当时每家每户的田间地头种一点就够全家吃一年的了,白送都没人要。 我气的跑到那户村民那里找后账,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承认,还把一个村子的人都叫来,把我们哥俩围在中间,说我们是外地的泼皮来村里找事儿,硬是把我们哥俩给赶出去了。 那天的货没送进糖厂,被我灰溜溜的拉回家了,俺爷没怎么责怪我,让我把咸菜疙瘩倒进院子里,又给我拿了两块钱本钱,安慰我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注意点!” 我特别不甘心,第二天又去了那个村子,说啥都要收到真的甜菜疙瘩。 他们村的人好像故意不卖给我,溜达了一上午,一点货没收到。 感觉肚子里面有点不舒服,把车停在路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拉粑粑,拉完之后用土疙瘩擦擦屁股,提上裤子回到放平板车的地方,我一下子蒙了:我的平板车被人偷了! 着急忙慌的问过路人,有没有见过我的车? 结果没有一个人回答我,没把我气的呀,七窍生烟,真当我是好欺负的?这辆车,可是我的全部家当,我还指望它给我挣个媳妇钱呢! 我当时把心一横,来到村里的一个小酒坊,花五分钱买了半斤酒,咕咚咕咚灌下肚,脑袋瞬间晕乎乎的。 我看到了路边放着一块石头碾盘,直径一米多,我解开外面的腰带,顺着碾盘的眼穿过去,一使劲把碾盘直接背在身上,走到村中间人多的地方,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你们村的人太孬种了!拿咸菜疙瘩,冒充甜菜疙瘩也就算了,还偷我的平板车!今天要是不给我交出来,我血洗了你们村,鸡犬不留!” 说着我直接把后背的碾盘甩了起来,那玩意在我手里跟个皮球一样,玩起来轻轻松松。 别人看来可不这样觉得,那碾盘起码将近200斤,平时需要三个人才能抬得动,在我手里就像一个小玩意。 我年轻那会力气确实大,80斤的石锁我能扔七八米高,然后再接住,俺爷曾说我是牤牛转世。 我搞这么一出,可把他们的村民给吓坏了,纷纷往家里跑,连门都不敢出。 我从南骂到北。从东骂到西,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就是没人敢接腔。 我来到昨天用咸菜疙瘩糊弄我的那户村民家门口,直接用碾盘把他的大门给砸烂了,接着又把他的土墙给推倒了,他们一家人吓得连连向我求饶。 我丢下碾盘,提着那家伙的后脖领,像提一只小鸡一样,在村里又转了一圈,我在村里大喊:“这个孬鸡日的骗我的钱还偷我的车,如果你们村里不出来一个放屁能听见响的,今天我就捏死他!” 这时候,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穿着破旧的衣服,但双眼却炯炯有神。他向我走来,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小伙子,我们村的人确实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愿意代表他们向你道歉。你的车我们帮你找回来,但请你放过我们这些无辜的村民。”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老者转身向村里大喊:“把那辆平板车给这位小伙子送过来!”不一会儿,我的平板车就被推了出来,送到了我面前。 我接过车,心里五味杂陈。看着眼前的老者,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些过火。我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拉车就要离开那个村子。 骗我钱的那家伙追上我,把两块钱毛票塞我手里,点头哈腰地说:“英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给你赔个不是,是我猪油蒙的心,我叫王世刚,以后但凡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看他倒也真诚,就没怎么难为他,找他五毛钱,跟他说:“这是找零,我是闫老四,铜山耿集的。你家有真的甜菜疙瘩卖吗?俺今天要是收不到货,俺三哥还得揍我。” 那家伙头点的像啄米鸡:“有的有的,全村的甜菜疙瘩都卖给你,绝对不作假!”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行,我记住你了!带路。” 第6章 劫道的 那天我拉了满满一车甜菜疙瘩,跟三哥会面之后,他替我认真检查了一下,恩,不错,这次收获还行,没有假的,比他收的还多,共有八百斤左右。 天色已经晚了,要放在以前,俺三哥绝对不敢走夜路,有我做伴,胆子就大了一些。这一片经常出现劫道的,一旦遇上了,那身上的衣服鞋子都得给抢走。 所以很多人就会选择在大车店过夜,一晚上五分钱,就是一个大通铺,男女老少都睡一起,出门在外的,也没那么多的破讲究,能将就就将就一下。 那些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会自己带铺盖,因为大车店里的被褥实在是太脏了,臭得熏死人。 三哥也想住店,但一想想这五分钱也挺难挣的,我们拉这一趟货不过才挣个几毛钱。干脆咬咬牙,趁着今天夜里月亮比较亮,点上马灯走个夜路。 就着土井里的凉水吃了块玉米面饼子,接着赶路,打算到邳县再歇脚。 我从土井里抓了一把泥,抹在三哥脸上,他推开我说:“捣啥蛋呢?” 我说:“俺师父说了,抹成小鬼,能吓跑劫道的!” 他一听就来劲了,主动接过泥巴往脸上抹,我说:“够了够了,再抹就看不见人样了!” 我就是哄他玩的,谁见过鬼还会拉平板车的,还有这么重的货? 心里念叨着千万别遇着劫道的,都说徐州地邪,真是怕啥来啥。 在藤县和徐州交界的地方,从路边草丛里跳出好几个大汉,手里拿着菜刀锄头剪刀,甚至还有擀面杖,目测有七八个人。 带头的举着菜刀念念叨叨:“过,过,过…” 哟呵,这个家伙人还挺好的来,直接让我们过去呢。 谁知道这家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才把话说完:“过不去了,不留下钱财就,就,啊就留下命来!” 原来是个结巴。 三哥一听,顿时就怂了,哆嗦着嘴唇说:“大,大,大哥,我们是穷人,没,没多少钱。” 结巴劫匪挥舞着菜刀说:“少废话,把钱都拿出来!” 三哥哆哆嗦嗦地把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劫匪一看,顿时怒了:“就这么点钱?你们骗鬼呢!” 我说:“大哥,我们真没钱,钱都用来买货了。” 结巴劫匪一瞪眼:“货呢?” 三哥说:“在,在,在车里。” 结巴劫匪一挥手:“卸,卸,啊卸下来,我们看看。” 旁边一个劫匪凑过去说:“老大,他学你!” 结巴劫匪生气了,拿刀指着三哥说:“你,你作死呢?敢学,学我?” 三哥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敢…” 我看着这群劫匪,心里有点发慌,还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我走到劫匪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各位大哥,我们真的没钱,这些货是我们一家人的生计,都是一些甜菜疙瘩,不值得几块钱,求你们放过我们。” 结巴劫匪看着我,似乎有些意外,他皱了皱眉头,说:“你,你个小鬼,倒是挺,挺有胆量的。” 我笑了笑,说:“谢谢大哥夸奖,我们真的是穷人,求你们高抬贵手。” 结巴劫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三哥,最后挥了挥手,说:“本来,可以,可以放你们走的,他,学我,就不行!平板车留下!” 想要我们的平板车,那不等于要了我的命了么? 我对三哥说:“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你躲开点,别崩你身上血,我今天得跟他们教练!” 三哥一听我说这话,顿时就急了:“老四,你可别胡来,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我笑了笑,说:“三哥,你放心,我有办法。” 然后转身对结巴劫匪说:“大哥,平板车是我们吃饭的家伙,不能给你们。如果你们真的想要,那就让我跟你们比划比划,如果我赢了,你们就放过我们,怎么样?” 结巴劫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你,你个小鬼,还,还挺有胆识的,行,就,就跟你比划比划!” 于是,我就这样和一群劫匪在夜色中打了起来。虽然我年纪小,但我从小就跟二哥和师父学习武艺,身体比一般人都要壮实,好久没人跟我练练了,早就手痒痒了。 结巴劫匪首先抡着菜刀就朝我砍过来,我不躲不闪,在他快到我跟前的时候,我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他下巴处,他直挺挺地向后倒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又一个人拿着剪刀朝我劈过来,又被我一脚踹在胸口上,退出去好几步,剪刀扔得老远,捂着胸口不停咳嗽。 一个拿锄头的家伙仗着自己家伙长,朝我砸过来,我闪身躲过去,锄头砸在地上,我一脚踩在锄把上,那人没来得及松手,被带着趴在地上,来了个狗吃屎。 本以为被我放倒三个,其他人会知难而退,其实并没有,一个哥们手拿擀面杖在我面前摆了个不伦不类的姿势,冲我大叫:“大洪拳,来呀!” 你可真能装,我大步跨过去,闪电般给了他一巴掌,他丢着擀面杖捂着脸坐在地上,居然哭出了声。 看着剩下三个人吓得哆哆嗦嗦,我指着他们问:“你们也要练练不?” 他们丢下家伙,扑通跪在地上求饶:“错啦,错啦!大侠饶命呀!我们兄弟几个今天晚上就是想弄点喝酒钱,就饶了我们!” 我说:“那恁咋不跑?我又不撵恁!” 有人回答:“腿软了!” 我蹲下来拍拍结巴劫匪的脸,那家伙慢慢醒过来了,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屁股一直往后挪。 我问他:“还要我的车不?” 他哆嗦着说:“不要,不要了!” “不要就拉倒了?你得赔钱!”我抓着他的领子吓唬他。 这哥们快哭了:“有钱,有钱…” 我伸手说:“有钱就拿出来!我不为难你!” “有钱谁还来劫道?”他终于把话说清楚了,又把我腰闪了一下。 我接着说:“没钱也行,总有劲!都给我拉车去,送我们到邳县!” 于是,我和三哥轻轻松松地坐在甜菜疙瘩上,几个劫道的前拉后推,走了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到了目的地。 我一路睡得特别香,三哥全程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他们变猫猴。 这个时代,谁拳头大就是大哥。 七个劫匪放下车,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从此之后,看到拉甜菜疙瘩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天亮了,我和三哥把两车甜菜疙瘩推到一家收购站,过完秤。人家很爽快地给结账了。 我和三哥对视一眼,都笑了。虽然一夜未眠,但看着手中的钞票,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我们把钱分好,小心翼翼地装进裤腰带里。这趟活,我挣了五毛六分七厘钱。 那时候的钱挺乱的,有清朝的铜钱,也有民国的铜钱,最大的面值是二十分的,还有纸币,以及大洋。 我当时盘算着,这样干个两年,肯定能说上一个媳妇了。 真得要感谢我的平板车,拉得多,走得稳,比山东小推车好用多了,那小玩意左摇右晃的,反正我推那玩意感觉特别累。 第7章 苦力中的霸主 很快,那些同行们以后走这条路都安全多了,我闫老四的名头也彻底打出去了,关于我的传说也开始蔓延,说啥的都有,有人说我身高九尺,像个巨人,有人说我的拳头像个小砂锅一样。只要遇到劫道的,提我的名字可以保个平安。 我挣到钱了,虽然不多,相亲的成本是够了。那时候相亲见面,如果不成的话,也要给女方二尺花布,这是规矩。 后院的三婶子是个专业媒婆,那段时间有事没事就来我家串门,催着我跟姑娘去见面。 同时,又怕我的长相吓着人,就把我的眉毛给剃了,只留下正常人大小的一部分,还用锅底灰抹了抹,剃掉的那部分皮还泛着青色,别提多别扭了。 跟我见面的姑娘也是让我长了见识,三婶子口中所说的柔弱文静,一说话就捂嘴的,那肯定是兔唇。 她说人家姑娘非常本分,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到人家一看,那是瘫痪在床的。 更过分的,她居然还给我介绍有男人的小媳妇,实际上就是让我去给人家拉帮套。 我挣的那点糟钱几乎全买了花布了。见一次面,等于一天白干,这谁受得了? 后来我也烦了,她再来我家,我直接朝她泼水,有多远滚多远,我这媳妇没找着,三婶子的脸都吃圆了。 也遇到过互相看对眼的,人家那姑娘长得确实挺俊,人家问我是干啥的,我就说自己是拉平板车收甜菜疙瘩的,而且在滕县和邳县一带属于霸主。 人家就接着问我:拉平板车的霸主是什么? 我挠头想了想,回答说:还是拉平车的! 结果人家说不想跟一个干苦力的过一辈子,把我恼得够呛。 收甜菜也只有一季时间,没有甜菜可收的时候,我就学着同行,在镇上接一点拉货的活干,当看到那些马车骡车甚至毛驴车的时候,我瞬间感觉自己的平板车有点掉价了,我就幻想着,啥时候我也能买一头骡子给我拉车,咱也舒坦舒坦。 那个时候谁家里要是有一头毛驴,或者骡子马之类的,就相当于现在的家庭里面有一辆半挂汽车,那可是富裕人家的标志,只有那些大一点的地主才能有这些。像我们家,只有一头小黑毛驴,那是俺爷的坐骑,平时也干点拉磨的活,赶上我在家,这个牲口连拉磨的活都不用干。 毛驴的家庭地位,比我们兄弟三个都要高,这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地位,除了俺爷,它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有一次我用几根胡萝卜,骗着它去给我拉车,刚到村口,它就撂挑子不干了,推着也不走,拽着也不动,让俺爷给看见了,拿着柳条追着我打,结果,我还得把这个货给背回家来。 俺大哥看见我的糗样,编了首调子嘲弄我:自古只有人骑驴,如今看到驴骑人。可笑可笑,真可笑,日月调换乾坤倒! 1937年腊月的时候,想趁年前挣点钱过节,我和三哥在镇上连续趴了三天也没接到一炮活,我们就决定去滕县碰碰运气。 路过滕南的时候碰到王世刚,打过招呼之后,我问他:“现在藤县拉货的活怎么样?” 他急头白脑地说:“现在谁还拉货呀?鬼子从北边打过来了,现在有钱人都在往外跑,城里缺黄包车,现在拉人的活都干不过来了!价格随便开!” 听了这话,我们哥俩也不跟他扯淡,飞速拉着空车进城。 从去年开始,就天天听说北边打仗了,南边也打了,那个上海南京也让日本人给占了,死的人海了去了。 咱当时就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只要自己的日子还过得去,谁关心那些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事情呢?顶多感慨几句。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麻木! 也难怪我们麻木,作为地道的徐州人,早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打仗,那些军阀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无论谁来了都要征粮,而且还不要粗粮,老百姓都巴不得他们都死光了才好呢,天天自己人打自己人有啥意思呢? 后来听说是大家自己不打了,开始合伙打日本人了,老百姓反而没有怨言了。 王世刚说的没错,滕县的活真的好干,那些有钱老爷家的下人满大街找车给他们家拉人拉箱子往火车站送。 至于价钱,只要不离谱,基本都能成交。 忙活了一天,一盘点,好家伙,比之前拉甜菜疙瘩半个月挣得都多。 我们哥俩终于可以豪气一把了。 不仅要住店,还要住单间,而且是连续住上好几天,烧鸡,猪头肉,兰陵小酒一定要安排上。 在我们看来,这打仗也不是坏事嘛! 有钱人跑了,只剩下穷人该干啥还干啥,也没地方可以去,听说那些有钱人都要坐火车去南方避难了。 干了将近一个月,快到年三十了,我们也打算回家了,腰包鼓鼓的,这下能过个肥年了。对我来说,讨个媳妇都不成问题了,有钱还怕找不到媳妇么? 准备回家的时候,我接到了最后一炮活,这家人是在县城里开布店的,把最后一批货处理完了才舍得离开。 我帮着他们把大大小小的皮箱装上车,老人小孩坐在车上,大人帮我推车。 我问他们准备去哪? 当家的说:现在北方已经沦陷了,我们准备去四川避难,有2千多里地呢,日本人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过去。 我说:这趟子可不近呢!你们还打算回来吗? 他摇摇头说:谁能说准呢?国军打不过日本人,咱们老百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出发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给你商量个事,车钱我就不给你了,我家里还有一些家具,也剩下了不少布头,卖也卖不掉,带也带不走,日本人一来,房子都得给炸光了,干脆都给你了。 我赶紧点头答应,假如我要娶媳妇的话,就不用再做家具了,反正我唯一不缺的就是力气。 这下我是真的赚大发了。 把这一家人送走之后,我和三哥一起,把这家房主屋里的东西能拉走的全部装车了,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甚至把堂屋的门都给卸了,他们家剩下的布头可不少呢,我盘算了一下,起码够我相亲用两年的。 第8章 瞎老太太 两挂平板车装的满满的,那100多里路也感觉不到累了,可以说根本不值一提。三哥不愿意走夜路,我用五尺花布哄骗着他跟我一起连夜行路,我要用最短的时间把属于我的家当拉回家。 我就问你们,15六岁的年纪就凭自己的双手挣了一套豪华家具,除了我闫老四,还有谁? 下半夜下起了鹅毛大雪,地上很快就有了积雪,就算是这样,都没挡住我们回家的脚步。 一路磕磕绊绊,不知道滑倒了多少次,回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在村口桥头上碰到了胡传勇的瞎眼老娘。老太太坐在石头上,抱着一根小棍,脚上穿着破旧的茅窝子,手上布满裂缝,头发凌乱,满面沧桑,身上落满了,厚厚一层积雪,像一尊雕塑一样。 我放下车把,搓搓手走过去,喊了一声:“大娘,下雪了,回去!” 老太太伸手在空中抓着,嘴里说着:“是老四啊!你见到我们家传勇了吗?” 我抓住他的手,假装很兴奋的说:“见到了,他现在当官了,带兵去打日本人了,现在是大英雄了,他现在得打仗,不能随随便便回家看你,让我给你带点钱,还有花布,等打完仗了,他就接你去享福了!” 我把一袋子铜钱塞到她手里,又从车上扯出好几块花布,塞到她怀里,老太太十分爱惜地摸着花布,嘴里念叨着:“俺家传勇出息了!不用我操心了!老四,你啥时候娶媳妇?” 一提到这个话题,我就头疼,我很敷衍的高声说:“快了快了,大娘你就别操心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你们几个熊孩子,可把我们这些当老的愁死了。” 我说:“你老人家就别操心了!等着传勇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走,家去,我驮你!” 让三哥帮我看着车,我躬下腰,把老太太驮在背上,她双手搂着我的脖子,感叹说:“传勇这孩子是个混蛋,就交了你这一个好兄弟!跟恁爷一样,是个仗义的人!” 胡传勇的家,根本就不算个家,他家原来的老房子塌了,就在断墙之间搭了个窝棚,几块砖头支着一块门板,当做一个床,床上放着破旧的被褥,露着黑乎乎的棉花,这就是他家唯一的家具了。 我把老太太放下来,揭开了他家的锅,里面啥都没有,窝棚角落里面的面缸也是空空的。 我把怀里揣着的一块肉火烧塞到老太太手里,这是我昨天晚上没舍得吃的:“大娘,你先垫垫肚子!回去让俺娘多包点饺子,晚上我送过来陪你一起过年。” 老太太摸摸嗦嗦的把肉火烧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真香!这是肉的?等传勇回来,给他吃!” 我的鼻子酸酸的,骗她说:“你赶紧吃!他现在吃的比咱们好多了,顿顿大鱼大肉!” 老太太嗫嚅着说:“那就好,那就好,我尝尝,尝尝!” 安顿好老太太,我搬来两捆秫秸,把窝棚的门堵上,这风雪太大了,别把老太太冻个好歹出来。 回到桥头,三哥冻得原地跺脚,略带埋怨地说:“我看你对这老太太比对咱娘还好!你这无亲无故的,图个啥呀?” 我一边拉车一边说:“三哥,你不懂!我这叫义气,胡传勇没走的时候,对我可不赖!临走特别托付我,让我照顾好他娘,咱不能言而无信。再说了,她一个老太太,能吃咱多少东西?” 三哥叹气说:“就你得理多!回去!” 回到家,俺娘看到我拉来这么多好家具,自然欢喜的不得了,俺爷坐在门楼下擦着他那杆土枪,抬头看了一眼我和车上的东西,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这把土枪挂在墙上好多年没动过了。 我问他:“俺爷你把这老掉牙的家伙拿出来干啥?还能打响不?” 他举起枪对着门外瞄了瞄,叹气说:“我老了,枪也老了,这把土枪跟着我可是打过八国联军的,我要是再年轻个30年,肯定还是要去打小日本的!” 俺娘埋怨说:“都黄土埋胸口的人了,还想着在义和团的时候呢,安生的过日子!这年头活着就够不容易的了,你可别让我们操心了!” 俺爷不说啥了,把土枪收起来,招呼我说:“恁娘包好饺子了,你给胡传勇他娘送两碗过去,老太太都断粮好几天了。” 俺娘略带怨气地说:“你们爷俩真是欠他家的!” 俺爷说:“他爷当年替我挡过刀,这份情咱不能忘!” 那年的饺子,我是陪着胡传勇他娘一起吃的,我们一老一少有说有笑,老太太高兴了一晚上,吃饱饭,我给火盆里面加了劈柴,伺候老太太睡下才离开。 我对胡传勇他娘这么好,跟俺爷和他爷没多少关系,单纯就是因为我们兄弟两个关系好。 他比我大五六岁,他爷当年在义和团瘸了一条腿,靠打铁为生,50多岁讨了一个瞎眼的婆娘,生了胡传勇,胡传勇五岁的时候,老头病重吐血撒手人寰。她娘就拄着拐杖到处要饭养大了胡传勇, 胡传勇就是一个无赖混不吝,坑蒙拐骗偷无恶不作,唯独对他娘特别孝顺。 我12岁的时候,仗着自己个子大拳头硬,也是到处耍横,不知道为啥,就跟胡传勇杠上了,我们两个约着在运河边打了一场架,结果我被他揍了一顿。 等我跟着师父练了两年好拳法,想找他报仇的时候,这哥们因为偷东西被抓起来关了半年。我看他老娘在家里挺可怜的,就经常偷家里的粮食给她送去,我跟胡传勇有仇,她娘对我却很热情。 俺爷也知道我的做法,从来都是装不知道。还到处托关系,把胡传勇给保了出来。 他出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家里头,给我们爷俩一直磕头。 这家伙也是膀大腰圆力气大,我在外面惹祸,有一大半是他带我去的。 我们两个在一起纯粹是臭味相投,处得跟亲兄弟一样,被村里人称为两大祸害。 只有在村里人跟外村人因为抢水灌溉打架的时候,他们才会把我们两个当好人看,只要我们两个出面,对方绝对认怂。 一年半之前,这家伙也不知道用的啥方法,居然爬上了村里王二愣媳妇的床,被人家抓住现行,在几十个人的围追堵截之下跑出了村,两天之后,他半夜跑到我家,求我照顾他娘,他在村里呆不下去了,想去当兵谋一个前程,如果他能混个一官半职回来,就把他娘接走。 作为好兄弟,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打死,我把家里的煎饼都给他带上了,临走还穿走了我一条裤子。 从那之后,他娘天天坐在村口,等着儿子回来,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逢人就问:你见过俺家传勇么?他啥时候回来? 吃完那天的年夜饭,第二天一早,胡家人就来敲门:胡传勇的娘昨天夜里去了。 第9章 老爷子发火 我听到这个消息,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可能?她昨天还好好的,还跟我一起吃的饺子,还笑着跟我说话,怎么可能今天就去了? 我跟着胡家人来到胡传勇的家里,看到老太太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生机。 老太太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她没有寿衣,把我昨天给他的花布紧紧的裹在身上,她走的很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俺爷问胡家人:“你们打算怎么给老嫂子出殡?” 胡家一个老头说:“胡传勇这个家伙也不干正事,我们胡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他作为孝子也不在家,我看干脆买个席子卷了埋了。” 我猛地站起来,冲着老头说:“没有你们这么办事的!你们胡家不给出殡是,好,我来出!” 那老头撇着嘴对俺爷说:“你瞧瞧,到底是土匪羔子,这里哪有他说话的份?他来出殡,不是打我们家的脸吗?你们姓闫的不能这么欺负人?” 俺爷冷笑着说:“就欺负你怎么着?你们胡家人还要脸的话,早些年就不会让人家娘俩出去要饭。你们胡家也是一个大家庭,怎么就养活不了这孤儿寡母?怎么就忍心看着一个瞎老太太拄着棍儿牵着孩子走街串巷卖可怜?你们都说胡传勇这孩子混蛋,我看你们更混蛋!” 见俺爷要生气,胡家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宋家和胡家沾亲带故的一个老头站出来劝说:“闫大哥,你别上火,土匪羔子说的愣种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俺爷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高声说:“你们宋家人也一个样!我豁出一只耳朵帮你们把人救出来,你们转身就把人赶出门了,纯粹是给我难看是?特别是你宋老二,不管老四这孩子是谁的种,反正他是你的亲外孙,你管他喝过一口水吗?让她们孤儿寡母沿街要饭,你还觉得脸上有光是不是?” 一句话,把宋家老头呛得说不出来啥,我也对他怒目而视,我是今天才知道,这个老头竟然是我的亲外公,以前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我上他家吃一口馍馍。 狗屁,掐死我也不可能认这个亲戚。 俺爷一手叉腰对一院子的人数落开了:“你们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记性不太好?十年前我就给你们说过,这个孩子是我家老四,谁喊他土匪羔子就是在打我的脸,怎么着?我闫宗儒的脸,现在不值钱了是吗?” 那一刻,我终于见识到俺爷的威风了,这都快60岁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火爆,讲话还句句在理,很难想象他年轻的时候有多厉害,他的名声能响遍周围几十里地,看来真不是吹出来的。 一群老家伙被俺爷训得跟乖孩子一样,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 俺爷看他们不说话,有些不耐烦的说:“老胡,赶紧表个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这个丧事该怎么办?” 胡老头微微诺诺的点头说:“老闫,都按你说的办,你说咋办就咋办!” 俺爷有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胡传勇虽然不在家,但是你们胡家有责任,把老嫂子风光送下地,胡家老少必须全部到场,当晚辈的披麻戴孝,必须置办一口棺材,不能让外边人看咱们王庄村的笑话。” 宋老头不好意思地说:“其他的都好说,就是这棺材…你也知道,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手里都紧了哈的。” 这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我插话说:“不用你们为难,胡传勇是我哥们,这棺材钱我出了!你们准备好大锅饭就行了。” 俺爷板着脸说:“俺家老四把话都说到这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哈腰地说:“没有了,没有了!” 俺爷冷哼一声,很不屑的说:“一群大老爷们儿,都不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把年纪都活狗身上去了,我呸!” 有人奉承说:“要不怎么是你闫老大养大的孩子呢?” 俺爷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别拍马屁了,赶紧干活!” 胡传勇老娘的丧礼办的很隆重,不仅有棺材,还有唢纳班,灰盆是我给摔的,这本该是孝子的活,胡传勇呀胡传勇,你这个家伙欠我大人情了! 在滕县挣来的轻巧钱一下子花了一半,剩下的钱我也不敢装着了,全部让俺爷帮我换成大洋保管着,足有五块大洋,剩下的毛票和铜钱就当是我的零花钱了。 年初五之后,又相了两次亲,结果还是白白扔出去四尺花布。 我心烦的要命,决定不在家待了,继续去滕县挣钱。 三哥胆子小,担心鬼子突然来了跑不掉,说啥都不跟我一起去了。 俺爷嘱咐我:“情况不对就赶紧跑回来,钱啥时候都能挣,命可只有一条。” 第10章 变天了 年三十下的雪还没完全融化,道路有点滑,我穿着俺娘给我打的橡胶底茅草鞋,防水又防滑,关键是很暖和,就是走路快不起来,不跟脚。 我是有新棉鞋的,不舍得穿,像我们这样天天在外面跑的,鞋子磨得快,除了冬天,我们基本都是光着脚丫子走路,脚底板上老茧都很厚,感觉难受了,就用修脚刀割一下一层来,就像修理驴蹄子。 那时候的老百姓基本都这样,根本就没有脚气那么一说。 出了镇子就发现不对劲了,这附近出现了特别多当兵的,汽车,马车,大炮,机关枪,我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了,十年前,姓蒋的北伐的时候我就见过,不过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的。 作为地道的徐州人,早就习惯了打仗,只要超过五年不在徐州打一仗,我们老百姓都反而感觉不正常了。 这些当兵的在行军,去哪里的都有,衣服的颜色也是五花八门,肩膀上扛着长枪,让我心里痒痒,俺爷的那杆土枪从来不让我摸,怕我惹事,可把我给急坏了。 老百姓都得给他们让路,路上的雪也都让他们给踩化了,地上开始泥泞起来。 我还见到不少女兵,背着方形的箱子,上面画着红十字,她们穿着军装显得特别精神,还没有裹脚,不像我们村里的娘们都穿着大棉裤,扎着束腿,显得小脚更明显了,往那一站,跟圆规一样。 当官的骑着大马,不停催促着部队快点走。 我想起了俺亲娘,我五岁跟她出去要饭的时候,跟着一个骑马的军人走了,料想应该是个军官,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咋样了,应该不会再饿肚子了。 运河上架起来了浮桥,白天不让我们老百姓走,当兵的聚集在河边等着过河,人山人海的特别壮观。 运河的水面被寒冷的天气冻得结结实实,但仍有一些冰块在浮桥下漂浮。我看着这些士兵们,在寒风中等待,有的坐在雪地里,有的靠在马背上打盹。那些女兵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特别想往跟前凑,想听他们聊的啥,可是那帮当兵的看我要靠近,就挥手让我离远点,小心枪走火,口音怪怪的。 有啥了不起的?等俺有媳妇了,就天天让她陪我聊天说话。 我还是乘洋灰渡轮过去北岸的,然后马不停蹄地往滕县奔。 路过滕南,我去了王世刚家里,他家也在收拾各种物件,把值钱的东西在院子角落里埋了。 他看到我来了,赶紧招呼我,寒暄之后,他对我说:“你咋挣钱不要命了?现在鬼子快到济南了,说话几天就到。” 我问他:“你这都听谁说的?他们打他们的仗,咱小老百姓还不得生活吗?” 他给我倒了一碗茶递过来:“这几天过年都没安生了,打北边跑来好多逃难的人,听说南京都让日本人给占了,都不知道往哪跑了。” 我开玩笑说:“日本人来就来呗,你可以把你家咸菜疙瘩卖给他!” 王世刚不仅没笑,反而更不耐烦了:“老四,我不跟你说着玩的,到时候别说咸菜疙瘩,咱这肩膀上的大肉疙瘩还能不能保住都两说呢!听我的,回家,外地有亲戚的话就赶紧去投靠!” 我完全不以为然,你就觉着打仗与我无关。只是没想到这次滕县之行也直接把我拖进了战争的深渊,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赶了一天的路,肯定不甘心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一根筋的要往城里扎。 城外依旧满是积雪,白茫茫一大片,无论是麦苗还是枯草都被埋的死死的,只有几条进城出城的道路被踩得稀烂,就像一块白布上画上了黑线,县城里的人拖家带口的往外走,见得最多的自然是那种独轮车,一侧装着行李,另外一侧做着女人和孩子,女人都是小脚,走不了长路,男人们推着车,高声吆喝着,让前面挑扁担的人让一让,到路上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在往城外跑,只有我拉着车往城里去,他们对我骂骂咧咧的,说我不长眼睛,挡了他们的路。 好不容易进到城里,早已经饥肠辘辘,这一家烧饼铺子买了几块烧饼,塞进肚子里才算好受点。 烧饼铺子老板也劝我说:“爷们儿,你也赶紧走!听说日本人肯定也要来抢我们滕县的,他们杀人抢东西,比疯狗还狠呐!” 城里剩下的都是穷人了,没有多少人舍得雇车,我溜达了半天也没接到活,路过火车站的时候,看到火车站里匆匆忙忙地走出好多人,是被那些当兵的给赶出来的,我觉得这地方应该能接到活,就在一个角落里停下来,坐在板车上,把手插进袖口,缩着脑袋等雇主。 面前的人群推推搡搡,那些靠手艺吃饭的偷儿可忙坏了,我就眼瞅着两个小偷趁乱偷走了一个人的钱袋子,这俩小偷还非常嚣张的指着我,示意我不要多嘴。 这种破事我见得多了,只要不偷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才懒得管呢。要是偷到我身上,我肯定捏死他们。 那个时候大家的思想觉悟没有现在这么高,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这些小偷小摸都是有靠山的,他们要按月给巡捕房交钱的。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拎着两个大箱子,身后跟着一个背着铺盖的女人和两个孩子,孩子不大,大的顶多五六岁,小的三四岁。 长衫男人问我:“兄弟,是拉活的?能送我们去徐州车站吗?” 我赶紧起身回答说:“拉的,拉的,这徐州可不近呢,得有200多里地呢!” 这男人放下箱子,把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三块大洋对我说:“你看这些够不够?” 看见大洋,我眼睛都快放光了,一手接过钱,一手抓起他的大箱子就往车上装。 他们坐上车之后,打开铺盖卷,用被子盖上腿,我们这就出发了。 拉着四个人比拉货要轻巧多了,琢磨着这一趟怎么也得两天时间才能到徐州,我又到烧饼铺子,买了十几块杂粮饼子,装进布袋子里挂在车把上,那位穿着长衫的男人也买了一堆烧饼带着,那两个孩子抱着烧饼啃的挺香。 我们也加入逃难的大军,平板车不断和周围的扁担以及独轮车相互碰撞着,我也学会了骂骂咧咧地发牢骚:都走啊,磨磨蹭蹭的干啥呢?老母猪下崽子也比你们利索! 第11章 飞机酿惨剧 才走出二三里地,我的棉帽子就戴不住了,跟着人群拥挤最是累人,所以我也最是讨厌赶大集。 这位穿长衫的先生挺会聊天,我也是一个碎嘴子,我们很快就聊的很热乎了,他让我叫他老陆,他就直呼我老四。 老陆是在济南教书的,济南已经被韩司令放弃了,城里人能跑的都跑了。他们一家人坐着火车准备去重庆的,要在徐州转车,结果刚到了滕县,那火车就被当兵的给征用了,现在只能雇车去徐州了。 老陆的媳妇一路都不说话,只是偶尔点头笑笑,一笑就把牙齿露出来了,被我冷不丁回头看见一次,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牙齿,里呲外八,这要是被咬上一口,大夫估计都猜不出是什么样的动物咬的。俺也常说,人无完人,当真不假,挺好看的一个女人牙齿咋这么难看呢?我也想不通,老陆跟他媳妇亲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滕县北方和东方忽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声音不大,却能明显的猜出来,这绝对不是打雷的声音,冬天可是很少打雷的。 老陆跟我说:“那是大炮的声音!看来鬼子已经打到滕县外围了,他们的动作太快了!” 我问老陆:“咱们中国这么多人,怎么就打不过他们呢?” 老陆叹气说:“武器比不过人家呀!人家有飞机大炮,还有坦克,再加上前些年自己人内战打个没完没了,这下外敌来了,才知道团结起来,打了半年了,死了好多人呀,结果还是一败再败,现在整个华北都被日本人给占领了。” 他说什么飞机坦克之类的,我都很少听说。我觉得鸡都是会飞的,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不知道坦克又是什么壳。 前面的人群又开始乱哄哄的了,开始纷纷向路边靠,把左边的半幅路面给让了出来,我歪着脑袋往前看,原来前面来了一支队伍,带头的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举着大旗子,等他们走近的时候,我才看到旗上的字:国民革命军第122师。 我也赶紧把车往路边靠,给人家让路,他们是去打仗的,如果不让路,肯定会挨揍。 可是队伍后面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去打仗的,那样子比我们这些逃难的人还要显得狼狈。 衣服破破烂烂就不说了,颜色款式也是五花八门,这么冷的天,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还穿着草鞋,被冻得发肿发红裂着口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个头都不高,人手一个烟袋锅子。 他们有人挑着扁担,有人扛着大铁管子,老陆告诉我说那叫重机枪。扁担里面挑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锅碗瓢盆也就算了,子弹手榴弹自然不必说,可是挑着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呢? 那孩子看起来顶多四五岁,穿着破棉袄,头上包裹着一块毛巾,鼻涕流的老长,不哭也不闹,自顾自的在筐里摆弄着一把手枪,整个人随着扁担上下晃悠。 别的我都不怎么关心,我就是喜欢那高头大马,心里想着,如果我也有一匹这样的大马,就不用受家里那头毛驴的气了,我天天让它给我拉车,喂它吃胡萝卜,急死那头毛驴子。 老陆那会儿却兴奋的要命,他起身站在平板车上对着队伍举手大喊:川军威武,民族万岁! 喊累了,才老老实实坐下来。 我问他:“啥是川军?” 他告诉我:“这是从南方的四川省调过来的部队,离这里有2千多里地呢!” 正说话间,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这是从天上传过来的,我循声望过去,天边的两个小黑点,快速靠近我们,变得越来越大,它们飞得很低,把地上的积雪都给卷飞起来了,从我们头顶飞过去的时候,我能清楚地看到这个大翅膀的玩意上面画着一个红色的膏药,显得特别恶心。 人群大呼大叫着四散逃离,包括那群当兵的,也从路上跑到两侧的空地雪地里趴下来,机枪被人架起来,向天上瞄着。 老陆对着我大喊:是日本人的飞机! 我也学着其他人拉着车往空地上跑,结果车轮子卡进了沟里,把我栽了一个跟头,掉进沟里,没等我爬起来,飞机回头又朝我们飞过来,扔下几十个黑乎乎的小东西。 老陆着急忙慌的从平板车上跳下来,结果摔了个狗吃屎,一脑袋扎进沟里,平板车上的女人孩子吓得哇哇大叫。 那叫声我很快就听不见了,因为一个铁疙瘩砸中了我的平板车,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爆炸声,我在沟里又被一股强风吹着打了一个滚,一下子就没了知觉。 我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瓜子嗡嗡乱响,眼睛里的景象胡乱晃悠着,啥都看不清,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的平板车,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在我不远处的老陆,满脸都是泥土,在刚被炸出来的坑里使劲扒拉着,人还在撕心裂肺的嚎叫着。 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四下寻找我的车,哪里还有车的影子?我只找到一个被炸成麻花的车轮,还有我那个破烂的棉帽子。 我手拿破轮子,欲哭无泪,可以让我挣钱娶媳妇的家伙没了。这可是坑了我三个哥哥的钱才搞来的,因此,我没少被三个嫂子嘟囔。 我感觉脚底下软软的,低头一看,发现脚底下竟然踩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看身体的衣服,应该是老陆的媳妇,我把人翻过来脸朝上,瞬间把我吓得跌倒在地上,我自觉得自己的胆子是非常大的,但当时的情况确实差点把我吓傻了。 这个女人的脸全是烂的,几乎看不到什么皮肉了,只有那凌乱的牙齿特别显眼,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吓人的是,尸体只剩下上半身了,屁股和腿不知道哪去了,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和肠子都拖拉到地上,肉烂得像破布一样,血早就流干了。 我找到尸体的地方,距离那个坑起码有十步远。 我大声喊着老陆,他好像根本也听不到,我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提着领子把他拽过去,直接扔在他媳妇尸体面前。 老陆瞬间瞠目结舌,双手举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搭在尸体上面一个劲的晃,人已经死成这样了,怎么晃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我在不远处又找到了老陆的大儿子,死相也是非常凄惨,肚子像被狼掏了一样,空荡荡的一点内脏都没有了。 我呆立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突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夹杂着雪粒,吹得我睁不开眼。隐约间,我听到老陆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他跪在雪地中,双手紧紧抱着他媳妇的尸体,泪水与泥土混为一体。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又传来隆隆声,新的敌人飞机正在逼近。我心头一紧,啥也顾不上了,急忙拖着老陆往更远处的树林跑去。我们踉踉跄跄地穿过雪地,滑倒了又爬起来,直到躲进了一片密集的树丛中。 我喘着粗气,回望了一眼那片被轰炸过的荒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愤。这场战争,夺走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包括我赖以生存的平板车。 那些川军兄弟开枪了,机关枪哒哒哒的朝着飞机扫过去,那飞机也是非常嚣张,迎着机关枪往下打出两排子弹,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积雪和泥土被打得上下翻飞。不断有当兵的被打中,身体瞬间被撕烂了,鲜血和碎肉乱飞。 一架飞机被打中了,冒着黑烟爬上天空飞走了,另外一架见势不妙,也跟着跑了。 第12章 当兵去 我和陆先生此刻早已失魂落魄,我也是在这个时候认识杨娃子的。 日本人的飞机,又是炸又是打机关枪,死伤了不少老百姓,毕竟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就算是天上掉下一个羊屎蛋的都能砸到人,何况是那么多炸弹。那一片地方哭喊声不断,没有损失的人疯狂地逃离现场,家里有人伤亡的,也跟我们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那些当兵的重新排起队伍,一部分人去帮忙抢救受伤的老百姓。 一个小个子军官冲着我们大喊:“你们两个瓜皮,愣着做啥子?等着你们家人被野狗吃了吗?”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口音,圆溜溜,说的非常快,又让人感觉他有些不耐烦。 之所以知道他是军官,因为俺爷之前说过,军官腰里面都是挎着小枪的,这个人就挂着一把盒子枪。 陆先生缓过神了,哭喊着奔向他老婆孩子的尸体。 我们又在十几米外的地方找到了他老婆的下半身,小儿子彻底找不到了,那个军官说,孩子可能被炸碎了,那就别找了,先把这娘俩给埋了。 尸体已经被冻得邦邦硬,血腥的气味也被冻住了,只有雪地上留着的一摊摊血迹证明着刚才的惨剧是确实发生过的。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凄惨的死相,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昨天我还说,这打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今天就被啪啪打脸,我赖以谋生的平板车没了,我找媳妇的道路,再次坎坷起来。我现在可不想再走街串巷唱莲花落,或者是摆摊卖艺,按照俺爷说的,那终究不是一条正路。 当兵的借给了我们两把铁锹,在一个炮弹坑里掩埋了陆先生的妻儿。埋上了土,坟包比周围的田地高不了多少,没有花圈,也没有草纸,但也只能如此了。 我掏出棉袄里面的三块大洋,想着要不要还给人家,本来咱也没把人送到徐州,而且人家现在已经这么可怜了,这个钱我挣的不安心。最终一咬牙,干脆把钱递给他说:活没干完,钱还给你! 陆先生呆坐在地上,没有接钱,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要去当兵!我要找小鬼子偿命!” 我傻不拉几的问:“那你知道是谁炸的吗?你能找到他人吗?” 他恶狠狠的说:“找不到他本人,总能找到他同类!反正都是畜牲,杀谁都一样!” 我真有点瞧不起他,就他那小身板,走路都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还想杀人?简直痴人说梦!我练武这么多年,都没说敢把人打死。 他愣愣的站起身,对身旁的军官说:“长官,给把枪!我要去当兵打仗!我不能窝窝囊囊的活着了。” 那个四川军官摊着手说:“当兵可以,多余的枪没有,不过没得关系,跟我走,我们有人死嘞话,他嘞枪就归你了!” 我还傻不拉几的问:“你真的不去徐州了?那钱我可不退你了!我得买一辆新板车。” 陆先生回头酸不拉几的说:“去,回去继续窝窝囊囊地当个亡国奴!” 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土匪羔子,另外就是最恨别人说我窝囊,以前在家里跟别人打架,如果打输了,俺爷就会骂我窝囊,让我必须打回来。 那个四川军官也斜着眼睛说:“真是扯卵蛋呢!你的破板车是日本人炸的,有能耐的话,找日本人赔钱去!白长这么大个子,瓜怂!” 最后一个词,我听懂了,他这是骂我软蛋,于是我又多了一个忌讳的词语。 我把三个大洋往地上一摔,尖着嗓子说:“你们俩瞧不起谁呢?给我一把刀,我砍几个鬼子给你们看看!” 那四川军官立刻兴奋起来:“刀子有的是!” 他解下身上的砍刀递给我,我用手一掂,轻飘飘的,随手丢给他:“这薄刀片子,杀个鸡都费劲,有没有重点的?” 他又斜眼对我说:“你娃是孙猴子吗?要不要老子给你整一根金箍棒?” 我又弯腰把大洋挨个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泥,自言自语的说:“没有趁手的家伙,当个屁的兵?还是回家拉车!” 那个军官急了,过来想搂我的肩膀,结果够不着,就改拍我的胳膊哄我说:“我们师长那里有一把宽背大刀,只要你娃耍得动,就去找他要!” 我把大洋重新揣回棉袄里面的兜里,瞪着他说:“可不带哄人的!” 他伸出小拇指对我说:“儿豁!” 我问:啥意思? 他说:骗人是儿子的! 那就行。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当兵了。 第13章 啥时候开饭 四川军官让我们叫他杨排长。 我问他:排长是不是很大的官。 他说:比班长大! 我又问:我啥时候也能当官? 他很不耐烦的回答:等我们死光了! 有几十个川军正在埋葬尸体,杨排长,把我们两个带到另外一人身边,让我们叫他张营长,大名叫张大林,不能随便叫。 那个张营长看了我们一眼,继续用铁锹往一个坟头上拍土,头也不回的问:“杨娃子,可是你拉来的壮丁?” 杨排长回答说:“自己要来的,一个教书匠,死了老婆孩子,一个方脑壳,丢了平板车!” 教书匠是指陆先生,那方脑壳肯定是说我了,我问杨排长:“方脑壳是什么意思?” 陆先生替他回答:“他说你脑瓜子灵光,还会铁头功。” 我很高兴,暗地给杨排长竖起大拇指,这当官的真了不起,我都没说,他就知道我是练过硬气功的,而且头脑灵活,人打小就特别聪明。 张营长头也不回,丢下铁锹,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坟前站好,敬了一个礼。 然后冷不丁的对杨排长说:“你现在是二连长了!” 杨排长指着那个坟头高声问:“二林死了?” 张营长没有回答他,弯腰捡起铁锹,一把盒子枪,指着一个方向对我们说:“那边死了十几个人,自己去找把枪!”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杨排长站在原地,脱下帽子,朝着坟头鞠了一躬。 陆先生问:“这大林,二林是亲兄弟吗?” 杨排长擦了一把眼泪说:“亲的!兄弟四个,已经死了两个,老三在山西战场死的。” 我有个疑问:“亲兄弟死了,营长咋不哭两嗓子?这我们老家,死人家属一定是要哭的,不然下辈子会投胎当哑巴。” 杨排长瞪我一眼:“哭啥子嘛?能把人哭活地话,我花钱请你娃使劲哭!找枪去!” 我又问他:“连长是不是比排长大?” 他刚点了一下头,我就接着说:“这升官太容易了!只要活下来就行呗?” 这下两个人都斜眼瞪我了,我感觉很委屈,我说的不对吗? 我和陆先生都分到了枪,不过我还是心心念的想要一把大刀。 我问杨排长:哪一个师长? 他指着前面正在指挥抢救伤员的军官对我说:“那个圆脑壳的就是王师长了!” 我又问他:“师长的官有多大?” 杨排长有些不耐烦的回答:“比营长的官大一点!” 那我就放心了,我直接快步朝那个圆脑袋的师长走过去,到他跟前开口问道:“你是师长吗?” 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我就是!小娃你要做啥?” 我当时也不怕他,指着他马背上的大刀说:“听俺排长说你有一把宽背的大刀,我想要!” 他居然哈哈笑出了声,真的就把刀取了下来,然后对我说:“我这把刀可有18斤重,你娃如果耍得动,我就送给你了!可吹不得牛!” 我拍着胸脯说:“别说18斤了,80斤我都耍得动!” 他把刀扔给我,让我耍两下给他看。 还别说,真的很趁手,刀把是实心的,抓在手里不会感觉到前面的刀刃太重,用我师父的话说,就是平衡性好。 我就在原地耍了一趟刀法,好多当兵的都围上来看,这让我想起摆摊耍把式卖艺的时候,人来的越多,我们耍得越来劲。 我耍完刀,气不喘心不慌,很得意地对师长说:“说话算话呗!” 师长拍着手说:“行行行,老子小看你娃了!你今年多大了?” 我直接回答:“虚岁16了!” 杨排长跑过来一把打在我后脑勺上,气呼呼的说:“瓜娃子,你要先说报告王师长!” 师长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疑惑地问:“你娃吃啥子长大的?16岁就这么大个子了?” 我说:“吃玉米面饼子,煎饼咸菜,老鼠长虫我都吃过。我想问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当官?” 我这一句话把周围人都给逗笑了,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军官,看年龄顶多30岁,他问我:“为什么想当官?” 他的口音跟其他人都不一样,鼻音有点重,一哏一哏的。 我回答说:“我听人说,当了官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其他人又跟着笑了。我不知道他们笑啥。 这个年轻的军官笑呵呵地说:“只要你能砍死一个鬼子,我让你当班长,能砍死十个,我这个团长让你来干!怎么样?” 我说:“行,江湖规矩,咱击掌为誓!” 说完我在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示意他跟我击掌,那人愣了一下,然后也学着我,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跟我击了一下掌。把旁边人恶心的不行,杨排长还假装要哕,真是没见识! 天上飞机又来了,不过,没冲我们来,而是朝着城里去的,不停地下蛋,城里瞬间浓烟滚滚。 王师长大手一挥,下令说:“快速去城外布防!外围阵地破了!” 杨排长把我拉回队伍,着急忙慌地朝城北方向跑。 等我们到了城北,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丢下身上的东西,开始挖沟,他们说这叫挖战壕,可以躲炮弹的。 挖坑这个活咱熟悉,在家里没少干,可是在这结冰的土地上挖沟,确实很费劲,得用铁镐凿一层,再用铁锹铲一层。 速度快不起来,等我们把沟挖到半人多深,天已经黑下来了。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就问身边的人:啥时候开饭? 那家伙开口就说我是饭桶,气得我想揍他,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是人总要吃饭的嘛,不给饭吃,我当啥兵呢?不如回家继续拉车。 晚饭当然有了,而且还不错,是猪肉炖白菜,配的大米饭,这可是好东西,我们这里不种大米,我这么大,只吃过几次,还是我跟着大哥在外面唱莲花落的时候,主家给的。 可是有个大问题,我和陆先生没有碗。 看着其他人吃的喷香,我们两个干着急,杨排长踢了一脚身旁的一个人:“乔木匠,把你在山西捡来的狗食盆借给两位兄弟。” 那个叫乔木匠的家伙不情愿的放下自己的大碗,在身旁的扁担筐里翻了一圈,递给我们一人一个猪腰子一样的绿色铁盒子,嘴里念叨着:“用完别忘了还给老子!” 这帮四川人真是奇怪,都是自称老子。老子我从来都不这样说! 菜炖的很辣,确实又很香,毕竟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猪肉,以前俺爷出门吃大席的时候会给我带回来两片肉来解馋,这两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办大席也很少见到大碗的肉了。 人都吃不饱了,哪有剩菜剩饭喂猪啊?碰上年景不好的时候,麦麸子都要用来烙煎饼吃,那时候猪瘦得都跟狗一样。 第14章 这就是打仗 一盒米饭,根本就不够我吃,反倒感觉越吃越饿,想再去盛一点饭,结果那木桶里的米饭一粒都不剩,煮菜的大锅比狗舔的还干净,转头再看其他人,一个个都伸着舌头,把脸埋在碗里,他们这是在舔碗,那时候全国的农民都这样,绝对不允许有一丁点的浪费。 垂头丧气的走回来,坐在陆先生身边,他心情不好,饭盒里面的饭只吃了一半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端着饭碗一直发呆。 我也是盯着他的饭碗发呆,一劲咽着口水。 我相信人是有心灵感应的,他缓过神之后,直接把他的半碗饭倒给我,我也不客气,直接三口两口就给吞下去了。还用树枝做的筷子把饭盒里面的米粒扒拉干净。 我指着陆先生的棉长衫说:“你说你穿个长褂子,怎么打仗呀?跑都跑不起来!” 他自己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叹口气说:“果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连穿的衣服都是屁用没有,反而挡住了前进的脚步。” 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不然会疯的。 不过很快我就要疯了,因为我当天晚上就被安排站岗去了,天寒地冻的,站在风口抱着枪,哆哆嗦嗦地四下乱看,其他人都猫在战壕里面睡觉,他们两两合作,一个人的被子铺在地上当褥子,另外一人的被子盖在身上。我和陆先生都没有被子,他也是冷的睡不着,干脆就陪着我一起站岗。 我们俩站岗的那一片地方都被我们给踩平了,越到半夜越是冷,那小风吹的嗖嗖的,直往身体里灌,眉毛和睫毛上面都挂上了白霜,天上的月亮,越是明亮,地上越是清冷。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的像怪兽,远处黑乎乎的群山之间似乎也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好像随时都会蹦出来,把我们吞下肚去。好在远处偶尔能传来机关枪的声音,才让这个夜晚显得不那么孤寂。 后半夜总算有人来替班了,我们两个在战壕里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到处躺的都是人,那呼噜声此起彼伏,仿佛进了猪圈一样。这些人的心也真够大的,马上就要打仗了,还能睡得这么死。 我们两个干脆也不睡觉了,找了一些干树枝,生起了一堆火,围着火堆聊天。 那时候生火挺麻烦的,把火石用破棉花包着,和另一块火石撞在一起,迸出来的火花会点燃棉花,慢慢把火星吹大一点,再点一些干树叶,等树叶点着了,再点燃细树枝,树枝上的火旺了一点,再点燃粗树枝。所以有时候我们宁愿喝凉水也不想烧开水喝,太麻烦了,等点着火,估计也渴死了。 不过这些当兵的有洋火,就是火柴,这玩意确实好用,现在看来这玩意不值钱,在我年轻的时候,那可算得上是好东西,咱自己不会造,只能从洋鬼子那里进口,所以才叫洋火,是不能随便拿来挖耳朵浪费的。 我们两个开始摆弄手里的枪,杨排长白天教我们用过,告诉我们怎么拉栓上子弹,怎么开火,怎么瞄准。他还特别交代,咱们的枪只能打200米,鬼子靠近射程之前不要随便开枪,别瞎浪费子弹,子弹可是十分金贵的,一次每人只发五发子弹,打完就没有了,到时候只能用刺刀和大刀片子了,他还说,日本人拼刺刀的技术可厉害了,咱们三个人都不一定能打过他们一个人,他说这话我就很不服气了,说啥我都要一个人单挑一个鬼子试试,不然我这五年武术就白练了,特别是我师父教我的杀人技巧,可是十分阴狠的,招招都朝着裤裆里和眼睛上招呼,我还见过他一掌把胳膊粗的树给劈断了。 我的枪比陆先生的要好一点,我的可以压五发子弹,他的只能上一发,听说还是清朝时候的老古董,也不知道这帮四川人从哪淘换出来的。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才坐在地上背靠着背打了一会儿盹,不过很快就被人给踢醒了,那人扯着喉咙大喊:“都别他妈睡了,鬼子上门了!” 我们两个被惊得一下子倒在地上,睁开眼睛四下观察,可不是咋的,北方出现了一些人影,还能听到轰隆隆的机器声音。 我们被拽进战壕里,按在坑道边趴着。 这一片战壕有300多米长,弯弯曲曲的,这就是我们连的防区了,整个连有80多个人,杨排长说过,刚从四川出来的时候还有150人呢,在山西打了几场仗,也只剩下这80多个脑袋了。 一连和三连的阵地分别布置在我们两侧,距离有200多米,排成一个三角形。 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日本鬼子了,我的手心里面都是汗,有点小激动。 对面的人影越来越近,在距离我们有一里多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杨排长扯着喉咙大喊:“鬼子要打炮了!都把乌龟脑袋缩起来!” 于是我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抱着脑袋蹲在战壕里。 一颗炮弹在我身边战壕外爆炸,土块扑簌簌地掉在我身上,地面也跟着震动,本以为只有这一颗炮弹会打到这个位置,刚一抬头,又一颗炮弹落下来,随着土块砸到我身上的是一只胳膊,把我吓了一大跳,那条胳膊骨头茬子都露在外面,皮肉翻卷着,看着就瘆人,我抓起那只手朝身后一甩,也不知道砸谁身上去了,反正传过来了一声咒骂:“狗日的,真晦气!” 炮打了好长时间,落下来的土已经埋过了脚脖子。 杨排长再次大声叫喊:“鬼子要上门了,把王八脑袋伸出壳来呀!” 我和陆先生再次被人抓着趴在战壕边,我扶了一下头上的破棉帽子,露出眼睛,认真观察着眼前的情况。 对面的人像做贼一样,端着枪咧着腿,枪上面的刺刀亮得晃眼,他们一边向我们这边走,一边猫着腰左看右看,好像在防备突然窜出来的看家狗。 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胆子可真够大的,就凭这十几个人,还想攻打我们几十个人把守的阵地,我当时都想不明白,为啥咱这么多中国人都打不过他们呢? 杨排长还在喊:“先别开火,等我命令!” 我歪过头问我旁边的四川兵:“怎么鬼子就这几个人?” 那哥们头也不回地说:“你娃懂个屁,他们是在搞火力侦察,想知道我们机枪的位置,然后再开炮打我们的机枪。” 原来打仗还有这么多道道,真是长了见识了。 我已经能看清日本鬼子的鼻子眼睛了,他们长得也不像鬼呀,反而跟我们中国人长得差不多,不知道咋就这么难杀呢?难不成他们也练了金钟罩铁布衫,能扛住子弹?这种功夫在哪里练的?或者是像俺爷说的,义和团当时喝了一种符水,就可以刀枪不入。 杨排长率先开枪了,我们也跟着开枪,那是我第一次打枪,压根没想到开枪的时候枪托会这么有劲,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差点把肩膀顶脱臼了。 陆先生被震得头晕眼花,摇头晃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我明明是按照杨排长教我的方法瞄准了一个鬼子,可是子弹打出去之后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反正我瞄准的那个鬼子还在活蹦乱跳。 我们的机枪没有开火,我知道这是在隐藏实力。 乒乒乓乓一阵枪声之后,那十来个鬼子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往后撤,有受伤的被他们拖着走。 我们七八十条枪竟然只放倒了不到一半的人,也真是令人着急。 再看左右一连和三连的阵地,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这些鬼子是看中在中间的我们了,想直接通过我们这里从北门冲进城去。 杨排长又开始大喊大叫:“停火!节省子弹!” 原来这就是打仗,看起来也没有多复杂呀! 第15章 坦克 没等我们喘口气,鬼子的炮火又开始在我们阵地上翻腾,整个阵地前沿都被炸开了花,我脚都被震得发麻,脑袋瓜子始终在嗡嗡作响。 杨排长弯腰溜达到我旁边,在我耳朵边大叫:“你娃爽不爽?还敢在师长跟前吹牛皮不?知道这是啥炮不?” 我使劲地摇头,他听着炮声,挨个给我解释:“这是75山炮,这是95的,这是105的,看来鬼子是来真格的啦!” 陆先生抱着脑袋哇哇大叫,当然,爆炸声比他的声音大多了。 杨排长拍着我肩膀大喊:“你娃还不错,不知道害怕!第一次都怕炮弹的,不丢人的!” 其实,我想跟他说:尿裤子了,算不算丢人? 我的棉裤一条裤腿已经能拧出水来了。 炮声终于停了,鬼子也已经靠近了,这次他们来的人更多了,目测有上百人,确实动真格的了。 杨排长把我拽起来,跟我趴在一起,指着正在靠近的一个鬼子说:“瞄准那个刺刀上挂膏药旗的军曹,枪口向上一点,稳住别慌,控制呼吸,手指慢慢抠狗腿子。” 他管扳机叫狗腿子。 鬼子距离我们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他开口说:“打!” 我按照他教我的,勾一声之后,那个被我瞄准的鬼子脖子上喷出一道血箭,他丢下枪捂住伤口,血还是止不住从手指之间往外喷,然后跪在地上,慢慢倒下了。 我打中了! 杨排长拍拍我肩膀说:“你娃可以当班长了!” 想到可以当官了,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再打死九个,就可以当团长了,真好!这也太简单了。 其他人也全部开火了,这次鬼子不再愣头愣脑地朝我们这边跑了,反而趴在地上和我们对射。 杨排长继续喊:“放狗日的走近点,他们是给咱们送子弹的!” 有人大叫:“铁王八上来了!” 我抬头看过去,想知道铁王八到底是什么鳖。 那玩意确实像个王八,圆不溜秋的,身上长个一个铁管子,那是炮管,不时朝我们这边开炮,炮口还冒着青烟。这个王八没有四条腿,是靠着两根大铁链子走路的,浑身铁壳子,子弹打在上面只冒出一个火花而已,根本打不穿,这铁王八过来了有两台。 刚才冲锋的鬼子躲在铁王八后面,慢慢朝我们靠近,我们打不到人,急得哇哇乱叫。 杨排长破口大骂:“营里的炮是干啥用的?咋还不开火?” 他刚骂完,鬼子铁王八附近落下一颗炮弹。杨排长又改口夸赞:“这他妈的才像样嘛!” 然后在我耳朵边解释说:“这是战防炮,能专门打坦克的!” 原来这铁王八就是坦克呀,真是长了见识了。 随着战防炮的怒吼,一道火光再次划破天际,准确地击中了靠近的坦克。坦克的铁壳在炮火下扭曲变形,冒出一股黑烟。鬼子的坦克似乎没料到会遭到如此猛烈的打击,一时间停止了前进。 杨排长兴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火力支援!” 另外一辆坦克见情况不妙,退着离开了战场,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一百多个鬼子,我们又一次打退了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我们身边冲出,朝着坦克冲去。是陆先生!他大喊着:“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冲啊!” 杨排长眼疾手快,爬出战壕,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硬生生地拉进战壕。还冲常先生大吼:“想送死不差这一刻!你给我老实待着!” 眼瞅着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了,鬼子两轮进攻耗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他们似乎也需要吃午饭了,退下去之后好大一会没有动静了。 杨排长大叫:“抢救伤员,重伤的送城里去!” 这时候他的嗓子有点沙哑了。换了谁叫喊了一上午也受不了。 我们伤亡了十几个人,都是炮弹给炸的,我旁边的一个兄弟外面没有啥明显的伤,刚才还笑呵呵地抽烟呢,结果,嘴里突然吐出一团血,然后身体一软,躺倒在战壕里不动了。 杨排长又过去摸了一下他的脖子。对我说:“把人抬后面去,死球了!内脏震碎啦!” 我力气大,直接把死人扛肩膀上,爬出战壕送到城门下面,省的被鬼子的炮火给炸烂了。 一连那边跑过来一个人问杨排长:“杨娃子,顶得住不?要不要给你派两个班过来?” 杨排长摆手说:“要不得!我们还能顶得住,你们守住阵地哈,不然我们没的侧翼咯!” 我们的厨师挑着扁担过来了,有人回头对他喊:“耍马勺的,今儿中午吃啥东西哟?” 厨师暼了他一眼,冷冷地回答:猪食! 中午吃的炖豆腐,还是挺辣的,不过我很喜欢吃。 就在我们准备享用那顿被戏称为“猪食”的午餐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一个侦查兵气喘吁吁地跑到杨排长面前,脸色苍白地说:“排长,鬼子又出动了,这次他们……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坦克!” 杨排长立刻扔掉手中的碗,站起来,脸上露出严峻的表情。他迅速下令:“所有人,立刻进入战位,准备迎战!” 我紧张地握住手中的枪,心中既害怕又兴奋。 有人快速扒拉几口饭,嘟囔说:“临死连口饱饭都吃不到,真是造孽哟!” 第16章 重机枪 这次鬼子来了四辆坦克,来的人更多了,目标不仅是我们二连,一连和三连那边也热闹上了。 我朝着杨排长大叫:“我没子弹了!” 他没功夫搭理我,瞪着眼睛大声骂人:“不会过日子的吗?” 我不服气:“我打中了两个!” 他的脸色立刻好看多了,冲他旁边的人大叫:“二独眼,你狗日的就别摆架子装相了,把你的子弹给他!” 这个叫二独眼的,右眼睛是瞎的,眼皮上面是一个很大的伤疤,看起来很吓人,像一颗肉瘤子坠在外面。他猫着腰向我这边跑过来,把子弹塞到我手里,在我耳朵边大喊:“替老子也打死两个!老子眼睛瞄不准!” 说完拍拍我的肩膀,满战壕溜达开了,他是去摸那些伤亡兄弟身上的子弹了。 陆先生那边老半天没有动静了,他一直在我的右手边不远处,我扭过头问他:“你打着几个了?” 他把枪收起来,蹭到我身边说:“你别笑我,一个都没打着,我早就没有子弹了!” 我从弹桥上抠下一颗子弹递给他:“你别打了,留着保命用!” 说完我就把剩下的四颗子弹压进枪膛了。 陆先生也照做,可是他压根就没听我的,眯起眼睛朝着鬼子方向瞄起来,然后开枪了,结果还是啥都没打着,我分明可以看到子弹从枪口里出去的时候是打着滚飞走的。 他又可怜巴巴的看向我,那表情仿佛在说:再给我一颗呗! 我喳喳大叫:“你别打了,那破枪的年龄比俺爷都大,再去找一杆!” 他气得把手里的破枪直接扔了,晃晃悠悠的去找别人丢的枪了。 日本人的小炮筒子打的特别准,不断有炮弹落在我们身边爆炸,有直接落进战壕里的,直接把里面的人给炸飞出去了,人刚落地,又一颗炮弹过来,把身体炸烂了,碎肉到处乱飞,有一块肉直接砸到我脸上,我揭下来一看,是一小块肝脏。 把我恶心的不行,赶紧在土里面把手蹭干净,结果从土里抠出一根手指。 鬼子的坦克一边前进一边开炮,打得我们抬不起头,坦克里面的机枪不断喷射着火舌,在我们阵地前面扫了一圈又一圈。 杨排长气得大骂:“炮呢?咱们的炮呢?” 借给我们饭盒的那个乔木匠也对着他大喊:“喊个锤子?咱有几颗炮弹,你娃心里没屌数吗?”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啥说老打不过日本人,手里的家伙,确实不如人家呀! 有两辆坦克直直的向我们开过来,越来越近了,我再次朝着杨排长大叫:“排长,我想拉屎!” 他不耐烦了,抓起一块土疙瘩朝我砸过来:“憋着!” 我说:“憋不住了!” 他继续大叫:“憋不住就从嘴里吐出来!” 谁有本事把大粪从嘴里吐出来?反正我没有,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俺师父说过,遇到打不过的人,又不想认输,那就赶紧跑,越快越好,最好别让亲戚朋友认出来,那样子太丢人。 进攻的鬼子躲在坦克后面,从我这个角度来看,我的枪瞄不到任何人。 没有了战防炮的助威,我们干着急没办法。 张营长从我们身后的战壕里探出半个身子,冲着杨排长大吼:“杨娃子,你们去把那铁王八给我炸了!” 杨排长红着脸大骂:“啷个又是我们?” 张营长手里举着一条正在滴血的断腿继续喊:“老子有腿的话,咋个会轮到你们!” 杨排长不再冲着营长大叫,不过还是发着牢骚:“有你这样当营长的吗?三个连长,让你带死了一对半!” 然后他又朝着左右大喊:“再来几个活腻味的!” 然后对我喊:“傻大个子去把手榴弹扛过来!” 我指了指自己鼻子,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在叫我,杨排长不耐烦地说:“愣啥子?等老子枪毙你吗?” 得,干活去,我跑到存放弹药的坑里,抱起两箱手榴弹就跑回去。 这时候已经有四个人我在杨排长身边了,其中就有那个独眼龙。 我刚把箱子扔下来,他们就用刺刀别开箱子,开始用绑腿快速把十来个手榴弹捆绑在一起,然后就往脖子上挂。 杨排长还在念叨:“看在老子请过你们逛窑子的份上,到了那边,别忘了替我在阎王爷面前说两句好话!省得老子过去之后再受罪。” 其中一人一边忙活一边说:“杨娃子,回去告诉俺媳妇,赶紧改嫁!老子回不去了。” 杨排长不耐烦的说:“你娃自己托梦去说!老子今天也要躺这了!” 那家伙啐了一口:“啥都指望不上你!” 四个人把手榴弹牢牢的绑在身上,趴在战壕边盯着前面的坦克。 杨排长拖着我来到百十米外的机枪阵地,这里摆放着一部重机枪,枪管下面用一根水管连着一个铁桶。机枪手趴在战壕边一动不动,副射手摆着奇怪的姿势坐在战壕里,胸前一个大血窟窿,人死透了。 我抓着机枪手的领子往后一拽,那人便直挺挺的倒下了,他的半个脑袋被炮弹削掉了,脑子里面的东西不知道飞哪去了,只剩下半个空脑壳。 容不得我尖叫,杨排长把我按在机枪旁边,教我拉枪栓,从豁口处瞄准,大拇指按扳机开火。我按照他说的,突突突乱打一气,结果被打了后脑勺一下,他训斥我说:“子弹都飞天上去咯!点射,点射,懂不懂?按一下,松一下,谁露头就打谁,这个打的远!” 我听得似懂非懂,扶正自己的棉帽子以化解尴尬。 陆先生不知从哪里跌跌撞撞地溜达过来了,被杨排长一把拽了个跟头,又扯起来按在我旁边:“书呆子,乱跑啥子?在这给傻大个子当副射手!” 我看着他的长衫,上面沾满了烂泥和血迹,越看越别别扭,真想给他扯掉扔了,他看着我穿的棉袄大棉裤到处漏棉花,也有点看不惯。 我们这边的枪声越来越稀了,鬼子的坦克越来越近了,杨排长用一个子弹壳当哨子,吹了起来,就见那四个胸前捆着炸弹的兄弟轮流爬出战壕,跳进附近的炮弹坑里躲起来,然后继续往前跑,动作很灵活,鬼子的步兵把头露出来朝他们开枪。 我又被拍了一巴掌,杨排长大叫:“愣啥你?开枪掩护噻!” 我对准坦克附近的鬼子兵就开火了,结果,他们就把枪口对准了我们这边,我总算明白他所说的掩护是啥子意思了,就是吸引火力呗。 一颗子弹从我肩膀上面飞过去,卷出来一搓棉花,我根本就顾不上了,继续朝鬼子群里开枪,枪管上外面的水冷罩开始往外喷蒸汽,甚至挡住了我的视线。 杨排长拿出一块破布毛巾缠在漏气的地方,继续给我指着射击方向。 那四人快跑到一辆坦克旁边的时候,其中一人猛然起身,浑身冒着烟,直愣愣地朝坦克扑过去,然后扑倒在地,钻进坦克肚子里,随着一声爆炸,坦克开始冒火了,躲藏在坦克后面的一队鬼子兵被爆炸冲击波顶出去好几米远,暴露在我们的火力之下,他们只能趴下躲避子弹。 剩下三人开始朝另外一辆坦克运动,有一人刚起身就被子弹打倒了,趴在地上不动了。 后面的那个依旧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进,也把鬼子的坦克吓得往后退,已经晚了,一个兄弟直接扑在坦克上,爆炸声响起,坦克炮塔飞上了天,像被揭开了盖子的乌龟,后面的鬼子四散奔逃,生怕被炮塔给砸中。幸存的那个兄弟解开身上的手榴弹,挨个扔向鬼子兵,那人正是二独眼,他还活着呢。 我们这边用三条人命换了两辆坦克,算算也不亏。幸运的是,鬼子退兵了,连带着进攻一连和三连阵地的那帮鬼子兵。 第17章 营长死了 大棉裤子被我给捂干了,里面的棉花硬邦邦的,束脚的绑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宽大的裤脚胡乱甩动,冷风从脚底下钻进去,从下半身冷到全身,没有一处能感到温度的存在。两根大脚趾头也耐不住寂寞,钻出脑袋来到外面看热闹,这双棉鞋是为了赶远路子特地换上的,结果一天多就报废了。 抡马勺的厨子再次把饭送进战壕里,那米饭被冻得邦邦硬,炖豆腐变成了豆腐脑,根本就夹不起来,我管不了那些了,把饭盒放在火堆上烤了烤,把米饭化了冻,跟豆腐脑搅和在一起,一股脑的塞进肚子里,这是我大半天以来吃的第一顿饭。 杨排长端着饭碗到处溜达,回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的说:“死了一多半了!”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晚上厨子再送饭的时候就不用抢了,饭菜肯定能管饱了。 他转身向我们后面的指挥部大喊:“张大林,你死了没有?出来说个话,这仗怎么打?” 张营长没有回答他,反倒是一个满脸血污的人站起来回答说:“你狗日的叫个鸡儿啊?营长死了!” 杨排长愣了一下,然后又提高嗓门骂回去:“你狗日割猪蛋的军医,他刚才不还是大呼小叫吗?啷个就死了呢?” 被叫做割猪蛋的军医回答说:“大腿动脉断了,流血流死的!” 杨排长抓起一块土疙瘩恶狠狠地砸过去,被那军医低头躲开了,两人隔着战壕继续对骂:“你娃来当军医是走了后门的吗?莫不是只会割猪蛋?” 那军医也是不依不饶:“杨娃子,你说话要讲良心的噻!老子的绷带都是洗过三次的,又没得磺胺了,压根就止不住血!” 乔木匠蹲在战壕里,一边扒拉米饭,一边嘟囔:“狗咬狗,一嘴毛!马上都死球的人了,还吵吵个没完!上辈子多大的仇哟!” 杨排长不说话了,自顾自地爬出战壕,去搜索阵地前日军尸体身上的东西,其他人见状,赶紧丢下饭碗,呼啦啦的跑去抢东西。 他们这些人啥东西都要,首先会把日本人的子弹袋连着腰带都给解下来,在把日本人的枪挨个捡起来,还要在日本人的上下口袋里面摸一个遍,所有零零碎碎的东西都给搜罗回来。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财迷的样子,多少有一点鄙视:真是一群穷棒子! 杨排长把几杆步枪和一堆子弹袋扔在战壕内,跳下来之后又扔给我一双日本人的胶底大头棉鞋,指着我脚上的破棉鞋,示意我换上。 我接过鞋子,在脚上比划了一下,直接就是给扔了,那鞋子又小又臭,爱谁穿谁穿,我宁愿光着脚。 他也闻了一下那双鞋子,又丢到一边,然后皱起眉头在鼻子面前扇扇风,叽歪说:“这个狗日子是不是把屎拉鞋子里了?” 接着他又递给我一把日本人的枪,拍的枪杆子跟我说:“三八大盖,打得远,能打四百米,刺刀也长,拼命的时候好用的很!” 我翻腾着鬼子的子弹袋,还不错,里面还有30多发子弹,这帮家伙真是富裕,有好东西,谁还用那破汉阳造? 刚歇了一会,天上的三架飞机就来送鸡蛋了,不过是给一连送过去的,那边的阵地被炸翻了天,那一颗炸弹能炸出二三十米的大坑,百十斤的人,就像树叶子一样,直接就被吹飞了,直接落在头上,可就连渣渣都剩不下了。 我下意识地看着自己双手上的老茧,那是我常年练拳的证据,暗自感慨着:拳头再硬,有个屁用? 我听身边人念叨:“一连,遭不住咯!” 从城里跑出来一个传令官,跳进我们战壕里喘着粗气大喊:“你们营长呢?” “死了!”有人回答。 那人又问:“连长呢?” 杨排长用沙哑的嗓子喊:“别叫唤了!我是排长,这里就数我的官最大了!有屁快放!” 传令官踢开挡路的人,跑到杨排长身边说:“团部命令你们再坚持一天!务必坚持到明天中午!” 杨排长炸毛了,猛地站起身,指着阵地上仅剩下的40多个脑袋说:“坚持个锤子坚持?一天不到就剩这几个人了,你娃看看一连和三连那糗样,能不能守到天黑都不知道呢!” 一颗炮弹在阵地附近爆炸,传令官抖了抖头上的土块,戳着杨排长的胸口说:“那个我管不了,我还明着告诉你,鬼子这次有上万人,咱们城里总共只有2千多人,别给自己留后路了,没的后路!” 传令官说完转身又跑回城里了,杨排长一脸沮丧地坐在战壕里,乔木匠笑话他说:“你是临死也在找不痛快!死就死了嘛,你娃怕个锤子?” 杨排长不服气了:“哪个说老子怕死了,我在想咋个能坚持一天!” 然后他起身冲着我大叫:“傻大个子,你去把一连的人都叫到这边来,那边守不住了!木匠去三连那边,把他们也叫过来,咱们要集中兵力防守!” 乔木匠虽然怪话连篇,在执行命令方面还是不打折扣的。 我提了提松垮的大棉裤,背上大刀,提着一把三八大盖就朝一连的阵地跑。 一连的阵地刚刚经过飞机的轰炸,早就看不到了战壕的样子,全被炸平了。 各种枪支和人体的碎片扔的到处都是,几乎每次落脚都能踩到破碎的肢体。 阵地上静悄悄的,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我在原地茫然地转着圈。胸口像一个气球,被越吹越大,最终憋不住了,我大声喊起来:“还有活的吗?还有喘气的吗?” 土堆里伸出一只手,我赶紧蹲下来抓住,一用力把里面的人拽了出来,那人出来之后就一个劲的咳嗽,不断地从嘴里往外面吐着泥土,两眼都是血丝。 我问他:“我是二连的,你们这里还有人吗?” 他没有搭理我,晃晃脑袋,又使劲拍了自己脸几巴掌?待清醒了一些,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起来。 吹了一会,陆续有人从土里钻出来,像春天耕地时候钻出来的蝼蛄,总共还有十来个人。 这人指着这些人说:“赶紧带走,就剩这几个货了!”他说的不是四川话,反而跟之前跟我打赌的团长很像。 他努力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使不上力气,试了几次之后,苦笑着放弃了。 我伸手想扶起他,他推开我说:“我不走了,给我留下几个手榴弹,刚当上连长就把人带死光了,你们走!” 其他人晃悠悠地走过来,围在他身边,啥也不说,这人挥手驱赶说:“去跟杨娃子混,都走,都走!” 我们只好转身离开,他却忽然叫住我说:“大个子,过来,送你个小玩意!” 他把身上的盒子枪取下来扔给我说:“带着它,替我再杀几个鬼子!” 然后他就挨个拧开手榴弹的后盖子,挪到一个土坑里,靠在那里喘粗气。 我有小手枪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心里像被石头堵住一样难受。我转身想跑,却被他叫住:“大个子,记住了,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护国家和人民。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坚持到底!” 我握紧了手中的盒子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跑向我们的阵地。我知道,这人,是个好汉子! 当我回到阵地时,杨排长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我。我把一连的情况告诉了他,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好,继续整起!” 第18章 第一次白刃战 三个连的人加在一起过才100来人,老兵告诉我,原本一个连就有100多人,现在只剩下三成兵力了。原本122师就只是一个乙种师的建制,下属两个旅四个团,从山西到徐州之后又进行了整编。 这里最大的官是杨娃子这个排长,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办法再来战斗了。 我们利用鬼子进攻的间隙,马不停蹄地加固工事,把被血浸透的土,从战壕底下铲出去,拍在掩体上。 鬼子有几十号人快速冲向原本属于一连的阵地,那里还有一个活人呢,尽管我不知道那是多大的军官,虽然距离我们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却无能为力,因为我们这边也要全力对抗日军的进攻。 一连阵地接连发生爆炸,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个军官拉响手榴弹跟鬼子同归于尽了。 鬼子把剩余的两辆坦克直直的开向我们,炮弹不断落在我们阵地上。 一连阵地陷落之后,那一波鬼子转向朝我们这边跑过来,一旦被他们闯到我们战壕里来,那可就麻烦了。 重机枪的子弹已经消耗光了,成了没用的铁疙瘩。 杨排长还在大喊大叫,爆炸的声音太大,我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不过我看到他身边的人都在往步枪上面装刺刀,然后其他所有人都照做。就连文弱书生常先生也这么干。 再笨也知道,这是要跟鬼子拼刺刀了。轮到我发挥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跟在众人后面,冒着炮火冲出战壕,迎着侧面的鬼子直直的撞了过去。 喊杀的声音盖过了炸弹的声音。 我没有喊,只是憋着一口气,莫师父说过,开战之前要气沉丹田,千万不能泄气,大喊大叫的只是为了壮胆,打架靠的还是硬实力。 两拨人马迅速撞到一起了,刀枪碰撞的声音叮叮咣咣响起来,我跑在队伍中后方,等我加入战团的时候,双方已经有十几个人被刺到攮倒在地,痛苦地打滚。 以前耍大刀,只是为了表演,顶多砍一砍树墩子或者稻草人,这可是我第一次面对大活人,忽然不知道该朝什么地方砍。 跟我对上的那个日本人手里举着一把刀,呲牙咧嘴的就朝我砍过来,那一口牙排列的乱七八糟,让我想起了陆先生的媳妇也是这样。陆先生这会儿举着刺刀不知道要干啥,还在原地转圈圈。 我下意识地举刀格挡,那日本人的刀磕到我的大刀上,把他震的往后退了两步,他很不甘心,把刀举过头顶接着大吼大叫向我冲过来,我上前两步,横刀一扫,他举刀的两只手被我齐刷刷的砍了下来,连带那把刀飞出去好几步远落到地上,人跪在地上看着自己喷血的双手哇哇大叫。这一幕一下子把我看愣了,我可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把人伤这么狠,以前当泼皮打架的时候,顶多把人肋骨打断。 杨排长举着手枪,一边开火一边跑到我身边,对我喊:“傻大个子好样的!直接砍脑袋!” 得到他的指点,我也不再含糊,直接一刀抹了那个日本人的脖子,喷出来的鲜血糊了我一脸,腥臭无比。 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我心底里的一股火突然涌了上来,所有的恐惧紧张疲惫都感觉不到了,感觉自己的喉咙干的冒烟,只有喝下鲜血才能缓解这种痛苦。 我把平生所学全部发挥出来,每一个靠近我的日本兵都是来送命的,这帮小个子在我面前就跟猴子一样,虽然上蹿下跳,就是没有人能接住我的一刀。 这把大刀被磨得很锋利,凡是被我砍中的,不是掉了脑袋,就是开肠破肚,刚砍掉了一个鬼子的胳膊,回身抽刀又把身后的鬼子拦腰砍断,给还在跟他对着攮的川军兄弟解了围。 中国士兵拼刺刀的技术真的太差劲了,三个人围着一个鬼子都占不了多少便宜,让我看的干着急,四处解围。 但是他们的勇敢也更让我热血澎湃,但凡有一个兄弟被刺刀扎中,他就会丢下枪死死地抱住鬼子的枪杆子,用自己的生命给其他兄弟争取反杀的机会。 我耳朵里已经听不到身体外的任何声音了,只有一个声音在我脑袋里一直重复:杀杀杀! 我仿佛用鲜血在洗澡,浑身上下无比通透。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砍倒了几个人,最后剩下的十来个鬼子看向我的眼神充满着恐惧,最终崩溃了,转身就跑,我迈开腿去追,却被几个兄弟给抱住了,杨娃子双手抓着我拿刀的右手,试图抢下我的刀,嘴里大叫:“傻大个子疯了,把他按住了!” 我用力一扭身体,把抱着我的几个人全部摔倒在地上,杨排长也被我一把推开,又有十来个人一起冲过来,把我围在中间,抱住我的四肢,让我动弹不得,又把我按倒在地上,我还在嘶吼着挣扎。 有人说:“大个子怕是中邪了,童子尿,快!” 我脑子清醒了一些,张嘴大喊:“别尿,放开我!” 结果还是晚了,不知道哪个上火的家伙把一泡又黄又骚又臭的尿浇在我脸上,我不停的扭头躲闪,这家伙好像有意的,还在瞄准我的脸撒尿。 我想骂人,又不敢张嘴,等我被放开的时候,恶心的只想吐。 我用棉袄的袖子使劲擦着脸,结果袖子上面全是鲜血,那味道比尿好不到哪里去。 我坐起来破口大骂:“他妈的,这是谁干的事儿?” 冲着我撒尿的那哥们提着裤子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我们重新回到战壕内,鬼子的两辆坦克停在原地不动了,刚才两军展开了白刃战,他们的炮兵和坦克也不敢轻易开炮了。 杨排长不再对我大吼大叫,反而笑眯眯地问我:“我的宝贝,你叫啥子名字?” 他也真行,跟着他两天多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啥。 我回答说:“我就叫闫老四,这就是我的大名!” 他一个劲的摇头说:“不对不对,你应该是能在曹军阵营中杀个七进七出的赵子龙!” 我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笑嘻嘻的样子,嘴咧的跟裤腰一样,看起来真别扭。 乔木匠反驳说:“不对不对,应该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二爷!” 我还真不习惯这样被一群人拍马屁,脸烧的难受,我问杨排长:“排长,我杀够十个鬼子了,我啥时候能当团长?” 第19章 夜袭 杨排长酸溜溜地说:“你娃可别叫我排长了,你牛批死了!你要是能去把日本天皇的脑袋拿过来,我就让军长给你个师长当当!” 我问:“那天皇是个啥?” 他耐心回答:“就是日本人的皇帝!听说他爹和自己亲妹妹结婚生下的他!” 我瞪大了眼睛,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震惊。我咽了咽口水,试着想象把日本天皇的脑袋拿过来的场景,那是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冒险和挑战。 “杨排长,我……”我犹豫着开口,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哈哈,你娃别想太多了,那是个玩笑。咱们这种小兵,哪有可能去动日本天皇呢?”他大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干,等咱们打赢了这场仗,你小子说不定真能当个团长呢!” 被人按在地上锤了一天了,还想着啥胜利,我还是问出来心里话了:“我想说的是,那个啥天皇还可以管他爹叫舅舅,还能管他妈叫姑姑,他们一家子咋这么乱呢?” 这下子让所有人都沉默了,都摸着脑袋去思考这个问题。 面对众人对我的崇拜,心中自然是万分得意,忍不住又问陆先生:“你今天开荤了没有?我看你都冲到最前面去了!” 他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十分懊恼地说:“没用,没用呀!我一个都没打死,连鬼子毛都没摸到!” 我真后悔问这个问题。 鬼子的飞机诚心不想让我们轻松一会,又成群结队地飞过来了,不过,这次没来炸我们,全部朝城里方向去了,又用炸弹把这个县城给犁了一遍。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防守其他方向兄弟咋样了。我们打了一天就损失这么大,他们应该也不太好过。 怪不得鬼子坦克不动了,是怕他们的飞机炸错了自己人。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鬼子也彻底停止进攻了,是人就会累,也要休息。 厨子给我们送来了鸡汤,所谓鸡汤,比白开水也强不到哪里去,连个鸡毛都看不见,我都怀疑厨子是不是只拿鸡的洗澡水给我们煮的汤。就像中华鳖精也是老鳖的洗澡水一样,卖了好几年,厂子里的那只老鳖还活得好好的。 杨排长不知道又在憋啥坏呢,跟几个川军兄弟交头接耳的商量之后,跑过来问我:“大个子,晚上我们去偷个鸡,你敢去不?” 我来了精神,这事情我专业呀,我偷鸡的时候,鸡都不带叫的,忙问:“去哪里偷?谁家还有鸡?” 他指着前方鬼子驻地的方向说:“别扯淡,老子是说,夜里去鬼子营地里杀一圈,你敢不!” 我举手说:“哪有我不敢的事?算我一个!” 陆先生也举手了,结果直接被无视,他悻悻地蹲战壕里低头不说话了。 我们挑出了三十多个人,每人一把大刀,两颗手榴弹,收集了十来把手枪,压满了子弹。 裹着被子安生地睡到半夜,这时候我和陆先生都有被子了,死了的兄弟把被子当遗产留给了我们,而他们,已经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了,点子背的,还会被鬼子的炮弹给炸出来,只能拼凑起来继续埋下去。 我们趁夜朝鬼子营地摸过去,这帮家伙真的嚣张,知道我们没有炮弹了,干脆把营地放在距离我们不到三里地的树林里。 这一片估计有四十个帐篷,密密麻麻地摆在一起,两个哨兵打着哈欠在来回晃悠,旁边的树上挂着一盏马灯,生怕我们找不到他们一样。 营地里没有巡逻的人,只是点了几堆篝火,现在也快熄灭了,偶尔飞起几个火星子。 与其说鬼子大意,不如说他们太自信,就凭这样的防备水平来说,纯粹找死,一定是觉得我们被打残了,没有勇气和力量来他们营地里转悠。 可我们偏偏就来了,你们岔开了腿摆出这个架势,不就是欢迎我们过来吗? 我们借着微弱的月光,用手势进行交流,杨排长指着前面站岗的一个鬼子,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我和他分别从两个方向朝他们摸过去,其他人原地待命。 我躲在大树后面,先来了一个投石问路,朝哨兵方向扔了一根树枝,制造出一点动静,其中一个鬼子立刻警觉起来,端着枪朝出声的地方慢慢走过去,另外一个人也端着枪仔细朝这边看。以前我和胡传勇一块半夜偷人家西瓜的时候,就这样干的。 眼瞅着鬼子距离我越来越近,当他走到我藏身的大树旁边的时候,我快速从另外一侧转到他后面,猛然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刺刀直接扎进他的心脏,这个玩意立刻全身绷直,四肢僵硬,倒在地上蹬了几下腿之后彻底没动静了,连枪栓都没来得及拉。 杨排长也得手了,我动手的同时,捂住鬼子的嘴巴之后,直接抹了鬼子的脖子,然后把尸体慢慢放在地上,好在这点动静没有引起鬼子其他人的注意。 川军兄弟们踮着脚尖闯进鬼子的军营,开始布置诡雷,用麻绳扯着手榴弹的拉线,横着在鬼子帐篷口设置成绊线。 我和杨排长继续往深处走,中间的大帐篷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帐篷里的马灯还亮着,不过看不到人影,再靠近一点,就可听见里面打雷一样的呼噜声音。 我悄悄地掀开帐篷的布门帘,闪身钻进去,里面一股酒味,只有一个鬼子军官正躺在行军床上睡得挺香。 我没给他醒来的机会,靠过去,一手按住他的嘴,另外一手攥着大刀直接抹了他的脖子,动作一气呵成,没有拖泥带水,跟杀鸡一样。 杨排长进来之后,关了马灯,又在鬼子身上一阵摸索,估计没找到啥东西,悻悻地扯掉鬼子的肩章装口袋里。 我比他强多了,我摸走了鬼子的指挥刀,这要是拿回去给俺爷,指不定他多高兴呢。 不能耽误时间了,得赶紧出去干活了。 出来之后,大家也都把诡雷搞好了,只要鬼子出了帐篷,就能拉响手榴弹了。 咱们国家那时候工业水平落后,造子弹的工艺又很复杂,手榴弹就简单多了,所以那时候国军携带的手榴弹都比子弹还多。 第20章 给老陆的礼物 我们又摸到鬼子的炮兵阵地周围,这里整齐排放着六门山炮,还有一堆迫击炮以及掷弹筒,大小各种型号的炮弹堆得像一座小山。这里的鬼子更嚣张,连一个哨兵都没有。 我忍不住朝杨排长发牢骚:“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们川军,都穷成啥样了?跟着你们吃屎都赶不上热得!” 他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耳朵边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就给你热得吃!管饱!现在给老子闭嘴!” 我点点头,示意他我懂了。我们悄悄地靠近炮兵阵地,鬼子炮兵们正裹着毯子靠在弹药箱边睡觉,时不时抠一下鼻子,看样子睡得不太踏实。 杨排长低声问身后的人:“谁还有蛋蛋?”他说的蛋蛋就是手榴弹。 “没了,一个都没了!” 我有点不耐烦了,晃了晃手中的大刀说:“一炸就全没了,咱们抢他妈的!” 身后也有兄弟附和:“对的,抢他妈的!” 杨排长一咬牙,拍着大腿,下令说:“动手!” 我们30多个人,各自找准自己的目标,抡着刀子就下场了。 夜幕下一阵鬼哭狼嚎,鬼子炮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被砍死的惊醒之后,在炮兵阵地上四处躲闪,一时间阵脚大乱。 200米外的军营里面也响起了哨子声,但是很快就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这是诡雷被触发了,杂乱的枪声越来越密集,这是他们在胡乱开枪的,反倒把这边冷兵器作战的声音给遮盖住了。 我们很快结束了战斗,这些没来得及拿武器还击的日本炮兵死的死逃的逃。 被他们欺负一天多了,总算是捡了个便宜回来。 川军兄弟每人一箱子迫击炮弹,扛起来就跑,有人捡起鬼子的香瓜手雷,拉了环又磕一下,扔进那些山炮的炮孔里,然后抱起鬼子的迫击炮飞一般的逃离了。 杨排长拿起一颗迫击炮弹,磕了一下后屁股,甩手扔进了剩下的炮弹堆里,也转身跑回自己阵地。 要说什么人的力气最大,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是贼!都说贼劲大,可不是胡说的,人在做贼的时候,在心虚的情况下,手脚会特别灵活,所有疲劳都会被大脑选择性遗忘。 我们扛着战利品,一口气跑出几里地愣是没觉得累,直到回到自己的战壕里才喘上口气,鬼子那边乱作一团,炮弹殉爆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他们唧唧哇哇乱叫的声音传出去好几里地。 杨排长看到我扛回来的东西之后,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我的脑袋大骂:“你娃拖头猪回来做啥子?” 我笑嘻嘻的说:“给老陆带的小礼物!” 这不是真的猪,而是一个鬼子伤兵,也算他倒霉,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正好给我来了个对脸,我一拳打在他耳朵下方三寸的地方,直接把他给打晕了,这也是莫师父教我的。我把大刀别在腰里,左肩膀扛着炮弹箱,右手抓着鬼子的脚脖子,一路磕磕绊绊地给拖回来的,拖到半路的时候他就醒了,醒了能咋的?难道可以从我手下逃跑吗? 这个鬼子被两个兄弟按着,嘴里还在哇哩哇哩的乱叫,没人懂他说啥,不过咬牙切齿的样子还挺有种。 老陆闻讯跑过来,上去直接给鬼子来了一个大嘴巴。还解释说:“这个狗东西在骂人!” 我们感到很疑惑,难道老常听得懂日本话? 他自己也摸着脑袋解释说:“我媳妇就是日本人。”然后他又拼命的摆手说,“不过不是日本鬼子,是东北开拓团的,人很好的,跟鬼子不是一路的!” 乔木匠给他竖起大拇指夸赞说:“日本鬼子杀咱们的人,你睡日本女人,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鬼子还在叽哇乱叫,我们不再扯蛋,让常先生认真听听这鬼子说的啥? 老陆继续翻译说:“鬼子说他们来攻打滕县的部队有1万多人,会把我们撕成碎片,一个不留。” 我递给老陆一把带刺刀的步枪,剿鬼子努嘴说:“你不是一个鬼子都没杀吗?现在让你开个荤,动手!” 这哥们还真不含糊,端着枪直直的朝鬼子胸口扎下去,结果没捅进去,扎到排骨上了。鬼子疼得大叫,老常也憋的难受,天黑看不见他脸色,料想,这会也是红的。 我对老陆耐心地说:“攮胸口的时候,刺刀要平着,就可以从肋骨缝扎进去,心脏在左边,可以一刀毙命。攮肚子的时候,刺刀要立着,这样可以割断肠子,肠子里面的东西只要一淌出来,一袋烟的功夫就能毙命。” 二独眼问我:“你娃是不是杀猪的?啷个这么熟呢?” 没等我再说下去,老陆就照着我的方法向鬼子左胸口攮了下去,那鬼子并挣脱束缚,双手抱着枪口不撒手,血沫子不断从嘴里往外流,老陆也是发了狠,双手抓着步枪又往前送了一下,还左右拧了几下,那鬼子兵终于蹬直了腿,死了。 老陆似乎还不罢休,把刺刀拔出来,在鬼子肚子上又捅了十几刀,看得我们直咂舌头感慨:这读书人发起狠来,比杀猪的还狠! 做完这些,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媳妇呀,孩子呀,我替你们报仇了! 我禁不住撇嘴摇头:至于吗?有能耐自己去抓一个杀着玩。 但这些话终究说不出来。 天快亮的时候,鬼子的进攻再次打响了,不过这次炮火弱了不少,轻重机枪的火力交织成一片,我们的步枪火力压不住他们,只能躲在战壕里,等他们靠近了用手榴弹招呼。 我们的伤亡很大,不断有人被机枪扫中,身上被打出一个个血窟窿。 弹药也用的差不多了,手榴弹每人就剩下两颗了,省着用也只能打退鬼子一次冲锋。 我们扛回来不少炮弹,可惜没有人会用迫击炮,于是只能决定把这些炮弹当手榴弹用。 在弹药即将耗尽的危急时刻,杨排长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命令所有人立即停止射击,战壕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鬼子以为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于是更加嚣张地向前冲锋。就在他们即将冲入我们阵地的一刹那,杨排长猛地站起来,高举一颗手榴弹,用尽全力向鬼子群中扔去。 “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在鬼子群中爆炸,其他人也照做,顿时一片血肉横飞。鬼子被炸得措手不及,混乱不堪。我们趁机端起仅剩的步枪,向鬼子发起了猛烈的反击。这一波反击异常猛烈,鬼子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暂时停止了进攻。 第21章 退守 连续打了一天一夜,我们全部疲惫不堪,两个眼皮一直在打架。只要一停下来,马上就能睡着。 杨排长不敢睡,可禁不住疲劳的折磨,人趴在战壕边一直点头。 快到中午的时候,厨子带着副手又来送饭了,每人一个大饼,两桶凉水,他一边帮我们往水壶里面装水,一边埋怨说:“都嫌我做的饭不好吃是?啷个就没人来抢了呢?” 陆先生的长衫也已经破烂不堪,不过胃口却是出奇的好。这家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割猪蛋的军医一边啃着大饼一边数着人头,然后呜呜啦啦的说:“照这么个打法,厨子晚上就不用送饭了!” 我当时还傻呵呵地问:“他们不来送饭,想饿死我呀?” 但是我马上反应过来,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也就不再说话。 我当时是非常后悔,不就是一辆板车吗?炸了就炸了,大不了回家继续唱莲花落,或者沿街卖艺,总不至于把小命丢了。 二独眼不知道从哪溜达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架轻机枪,身上还背着一个铁皮箱子。 他把机枪丢给我,从厨子的筐里卷起一个大饼大口吃起来,边吃边说:“傻大个子就该用这个,我从三连阵地刨出来的,我这瞎了一只眼,也打不了枪,我给你当个副射手,递个枪管弹匣啥的。” 我嘴里叼着半块饼子,饶有兴趣地摆弄那支轻机枪。 杨排长又跑到我身边来,用十分挑衅的口吻说:“好玩?没玩过?”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独自琢磨着这个玩意儿:这个弹匣怎么放在上面呢? 他自顾自的说:“这是捷克式轻机枪,全枪重21斤,使用792子弹,标尺射程1500米,弹夹容量25发,射速每分钟500发。”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凑到他身边问:“杨老大,教我咋玩呗!” 这家伙挺有耐心,教我怎么拆枪,怎么换弹夹和枪管,怎么才能打的准。他跟我说这子弹飞出去的时候其实都是拐弯的,要想打得准,就得向反方向偏一点。 他平时老是大吼大叫的,嘴巴碎的要命,那会儿有点反常,我忍不住说:“在俺老家,如果谁要是改常了,那就是快死了。你不会要死了?” 这家伙突然就急眼了,脱下帽子在我脑袋上拍了好几下,又开始大吼大叫:“你娃就是贱,见不得好脸色!” 其他人都跟着哈哈大笑,陆先生唯唯诺诺地说:“不行就让我给大个子当副射手,我也挺没用的,枪又打不准,刀又不会耍。” 二独眼和杨排长对视一眼,啥也没说,就把身上的箱子拿下来,让陆先生背上,差点把他给压趴下,可他仍旧努力挺起腰杆,生怕别人说他不行,连个副射手都干不了。 城里又来通讯兵了,对着我们大喊大叫:“进城打巷战啦!别杵这里等死啦!” 我当时是第一次听到巷战这个词,起初还觉得挺新鲜,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个词有多么残酷血腥。 从通讯兵口中得知,只有我们北门方向外围阵地还在坚守,南门和东门已被日军攻破,全师人马已经损失近半,本来进城的时候也只有2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一半的人了,而且都分散在城中的各个角落,联络起来已经相当困难。 我们收拾家当,快速向城门后退,我们刚准备进城,城外的鬼子就追杀过来了,所有人都加快脚步向城内撤退,只有我兴奋的不行,非常想试试这把轻机枪的威力,故意跑在队伍的最后面,测算的鬼子与我的距离,然后果断开枪,来了一个短点射,真爽,后坐力还不大,抱着就能开枪,就是不大稳当。 陆先生在我旁边弓着腰一直催:“快点跑!” 一个弹夹很快打空了,几百米外的鬼子被我的机枪吓得不敢抬头,杨娃子在城门口冲着我一边挥手一边大叫:“你个瓜娃子,嫌命长是不是?” 我一手提着轻机枪,一手帮陆先生提着子弹箱,扭头就往城里跑。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我被一阵风刮倒在地上,脑瓜子嗡嗡的,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被炮弹炸了。 城里面又跑出来三个人,两个人架着我往城里拖,另外一个人帮我捡起机枪。 我当时被炸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屁股和后背发凉,我伸手一摸,瞬间摸到了自己的皮肤,后背的棉袄和大棉裤被炸烂了,露出腚瓣子了。 城楼下面快速堆起沙袋,杨排长拍着我的脸吼:“大个子,别睡了,赶紧布防!” 我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隐隐约约看到城外的鬼子,疯狂地向城门处涌来,我的机枪被摆放在沙袋上,我赶紧爬过去,扶起机枪,卸下弹夹,从陆先生手中接过一个满的装上,对着城外的鬼子开始搂火。 这城门是古时候留下来的土城门,已经被炮弹炸塌了一半,城下全是碎砖头,破烂的城墙上面的川军兄弟们正在严防死守,拼命抵挡着日军的进攻。 这帮鬼子昨天晚上吃了大亏,卯足了劲要来报复,成群结队的拱到城门附近,和我们对射。 鬼子不知又从哪里调来了几辆坦克,对着城墙又是一阵猛轰,不断有青砖从上面掉下来,随着砖头下来的,还有冒烟的手榴弹。 攻势之猛,前所未见。 我连续打空了三个弹匣,陆先生在我旁边笨手笨脚的给空弹匣装子弹,枪管已经滚烫了,伸手一摸,烫手。我只能缩着手套着棉袄的袖子把枪管卸下来,伸手向陆先生要新的枪管,这家伙双手乱抓,就是找不到枪管,气得我只能自己翻开铁箱盖子,自己抽出枪管换上,然后继续咬牙切齿的冲着城外的鬼子开枪。 鬼子的火力也不是盖的,子弹在我身边飞来飞去,而且越来越密集,鬼子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甚至都有手榴弹扔到了城楼底下,在我沙包掩体前面爆炸,呛了我一鼻子灰。 猛然间,鬼子坦克的炮口出现在我面前,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 还有啥说的,跑! 第22章 当官的感觉 第一次感觉陆先生真是个累赘,逃跑都得拖着他。 城内到处都是碎砖头块,他每走一步都是踉踉跄跄,甚至会不停地摔跟头,我只能抓着他的箱子,拖着人找地方藏身。 在城墙上面设置阵地的兄弟们也开始向城内撤离,北门彻底失守了。鬼子兵爬上城墙,然后从上面跳下来,在下面坦克的掩护下,和城里的国军挨个房间进行争夺,枪声爆炸声不绝于耳。 城里已经没有完整的房屋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目之所及,全是瓦砾堆,只有那些断墙还可以充当临时掩体。 我们找不到杨排长他们了,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里街道上乱转悠。 我们闪身进到一处院墙内,那里已经有两个川军战士在防守,听到动静之后警觉地把枪口对准我们,看到是自己人之后,继续枪口对外。 他们看我们的装束不像是军人,开口问道:“老百姓都扛枪打仗了吗?” 陆先生回答说:“我们是前两天才参军的,我们的排长是杨娃子,你们认识他吗?” 他们两人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哪个晓得嘛?你们是哪个团的?” 这下轮到我们两个摇头了,当时也没人告诉我们属于哪个团呀,甚至营的番号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二连的。 那俩人有些不耐烦的说:“全乱套了,不管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了,见到鬼子就只管开枪好啦!” 于是我们四个人组成了一个战斗小组,防守着这一个小破院子。 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没有后勤补给了,城里到处都是死人,枪支扔的满大街都是,我感觉最大的问题是没东西吃了,开始想念厨子做的猪肉炖白菜。 背后传来脚踩砖头的声音,我们四个同时转身,该死不死的,三个鬼子误打误撞的从我们身后跑进这个小院子里了,距离只有五六米,我们两波人同时愣了一下,也几乎同时开枪,很幸运,这三个鬼子倒地了,不幸的是,刚才还跟我们说话的两个川军兄弟中枪了,都是伤的要害,这么近的距离被子弹打中,基本上没救了。 又只剩下我和陆先生两个人了,我们收集起来二人身上的四个手榴弹,还有鬼子的两个手雷。 我身上全部挂满了东西,背后两把刀,腰里挂着一把手枪,裤腰带上还塞着手榴弹,走起路来叮叮咣咣,哪一个都不舍得扔,关键时候能保命的。 最难受的是棉裤被炸烂了,屁股后面冰凉冰凉的。 我冲着战死的两个川军兄弟拱手说:“两位大哥见谅,兄弟我借条裤子穿,不同意的话就说一声。” 陆先生翻着白眼说:“要点脸行不行?人都死了,怎么说话?” 我立刻反唇相讥:“你瞧你那破长褂子多耽误事儿,步子都迈不开,还不赶紧扔了!” 他不服气地说:“这是我作为文化人最后的体面了!” 我一边扒死人的裤子,一边嘟嚷着:“真是棺材里面擦胭脂,死要面子!” 这位兄弟的棉裤有点短,却一点都不松垮,走起路来很便捷,我是第一次穿这样的棉裤。 陆先生看着我说:“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连条内裤都没有?” 我问:“啥叫内裤?我们村里人男男女女都这样穿,脱了裤子就是大光腚。” 我们从日本人身上搜出两个米饭团子,也不管脏不脏了,直接塞到嘴里嚼巴着吃下去。我看日本人穿的棉大衣是前后开叉的,所以不耽误他们跑步,于是就抽出刀来走向陆先生,把他吓得直往后退:“老四你想干啥?” 我才不管呢,扯过他的长棉衫,用刀在前面割开一条口子,里面的棉花露了出来,我让他走两步试试,他照做,然后笑呵呵地说:“还别说,这样走起路来确实就方便多了!” 我切了一声:“你们读书人就是死心眼子!” 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我探出脑袋向墙外看去,是两个鬼子正在向对面的一处房子发动进攻,我拧开手榴弹,拉了线之后,顺着墙头扔到鬼子脚下,爆炸声之后,就听到外面传来凄惨的叫声,我拔出大刀,从墙头上跳下去,把两个还没死透的鬼子结果了。 然后冲着对面破房子里面喊:“谁在里面?” “傻大个子,是我!”这是里面的人在回应,走出来的人是乔木匠,这家伙居然还挑着他的两个竹筐,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仗都打成这样子了,还没舍得扔呢。 我问他:“排长他们呢?” 他回答说:“鬼才晓得呢!他只说团部在城中心教堂那里。” 陆先生抱着四把步枪走出来,这是刚才那两个兄弟和两个鬼子的。 我吼他:“你啥时候也这么财迷了?拿这么多枪干啥?拿一把自己用就行了,把子弹带着就行。” 然后我又对着乔木匠说:“你说你也是的,都忙着打仗呢,你这些破烂还不舍得扔,会把你拖累死的!” 乔木匠摸着脑袋皱眉说:“你娃咋个跟杨娃子一样啰嗦了呢?真以为自己当官了?” 是哦,我咋也这么啰嗦了呢? 陆先生打圆场说:“老四说的有道理!”然后就按照我说的,扔了三杆枪,只留了一把看起来比较新的三八大盖。 乔木匠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十分不舍的丢下扁担,依旧有些不甘心,蹲下来在两个竹筐里面一阵翻找,似乎里面有啥宝贝一样。 我再次气火攻心,走上前去两脚踢翻了他的竹筐,丢给他一把步枪,学着杨排长嚷道:“啥东西比命还值钱?命都快没了,要那些破烂干啥?” 他被我训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老老实实的拿起步枪,又去两个死鬼子身上搜罗出几个手榴弹和几十发子弹。 这鬼子真的比我们富有多了,一人最多可以带120发子弹呢。 我那会甚是洋洋得意,我现在手底下已经有两个喽啰了,而且不敢违背我的命令,咱大小也算个军官了? 我都开始幻想着自己骑着高头大马指挥千军万马打仗的场景了。 第23章 张团长 巷战比阵地战残酷得多,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哪堵墙后面就藏着敌军,每一个破窗口里都有可能射出来要命的子弹,裤裆底下滚动的不一定是碎砖头,也可能是冒烟的手榴弹。北门失守的时候,我们那波人马全部被冲散了,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 我们还是比较幸运的,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做贼一样穿过几条破烂的街道,遛溜到县城从中间的教堂处,中间没有遇到日本人。这城中所有的房子几乎全部被炸塌了,唯独这栋教堂还算完整,只是那玻璃已经全部被震碎了。 教堂外面空空荡荡,我刚从一处断墙后面出来,想进教堂内查看情况,几颗子弹落到我脚下,吓得我赶紧又躲回去了。 不用问了,这教堂也被鬼子占领了。 我们在北门外打了一天半的热闹仗,咋能想到日本人早就已经从其他方向进城了,亏得我们还傻不拉几的要坚持到底呢。 乔木匠低声问我:“大个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咋知道怎么办?我可是第一次打仗。我在心里面大声叫唤:我的排长呀,你怎么就自己跑了呢?你咋就舍得把我们兄弟扔了呀?你不会是死了? 但是我没有露怯,毕竟他们两人现在已经把这个当成军官来看了,咱可不能丢人。 现在完全不知道往哪去了,于是我选择相信上天的指示。 我脱下自己的破棉鞋,嘴里念叨着:“列祖列宗保佑,给安指一条活路!” 我把鞋往天上一扔,鞋子落地之后,鞋尖朝着东北方,我把鞋捡起来穿上,大手一挥:“向着鞋子指的方向前进!” 这俩人呆愣愣的看着我的离奇操作,他们现在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听天由命了,不对,是听我的命令。 我们三个人猫着腰躲开教堂,一路迂回着向东北方前进,感谢祖宗显灵啊,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我们在一处大院子附近遇到了自己人,他们还据守着大院附近的几所房子,周围也搞起了简易工事,看样子,这是个指挥部没跑了。 只要能找到一个真正当官的,起码知道我们该往哪里去。 我们被驻守的兄弟放进指挥部,在这里我们遇到了熟人,割猪蛋的军医和厨子他们,杨排长脑袋缠着纱布靠在墙角休息,院子里躺满了轻重伤员,哀嚎声此起彼伏,几个卫生员来回忙碌着,都急得满头汗水。不时有人哀求站着的战友给自己来个痛快。 我跑到杨排长身边蹲下,把手指放在他鼻子下探一下鼻息,他伸手拍开我的手指,骂道:“老子没死呢!拿开你娃的臭爪子!” 我也来劲了,跟他吵起来:“你确实没死,咋就把我们丢在城门口了?” 他倒委屈上了:“老子也被炮弹打晕了,让人抬过来的,全打乱套了…” 我们两个争吵起来,一群人跟着劝架,忽然,杨娃子不说话了,起身立正,我回头看过去,那个承诺让我当团长的张团长从破房子里出来,他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满脸油污。 我也不敢说话了,团长可比排长大多了,听说当官的看谁不顺眼可是会枪毙的。 张团长绷着脸瞪着我们,用西北质问起来:“你们两个吵个啥嘛?鬼子还在外头候着呢,还有没有正经事了?” 我想起他之前的承诺,咬咬牙鼓起勇气说:“张团长,我这两天杀够十个人了,我啥时候能当团长?” 张团长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杨娃子等人,杨娃子倒没有隐瞒,直接点头表示认可。 张团长走近我身边,从我后腰上拔出那把日本刀查看了一下,微笑点头说:“不错,是把尉官刀,你小子真没吹牛,如果咱们能活着回去,我一定禀报军部,给你立功授奖!现在嘛,我连一个馒头都没法奖励你了!” 说真的,当时他如果真的给我一个馒头,我还真就不想着当官的事情了。 张团长站在一个板凳上开始对我们训话:“兄弟们,知道你们打得很辛苦,也不怕把实话告诉你们,现在咱们41军所有的外围阵地都丢失了,中央军的援军迟迟不到,司令部命令我们务必坚守三天,只要再坚持一天就算完成任务了,今天下午,十营二连的兄弟全部阵亡了,东门丢失,我以城防司令的名义下令,今天夜里务必夺回东门,我会与兄弟们一起,生死与共,杀敌报国!” 他说的慷慨激昂,底下人也是表情坚毅,我偷偷数了一下,这个院子里的人加上外面布防的,总共不超过三百人,听鬼子的俘虏说,滕县周围可有上万鬼子呢,这仗咋打呀? 指挥部里所有的弹药被全部分发下去,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们将不会得到任何的弹药补给了。 不过,每人也分到了两个杂粮窝窝头当干粮,这也是我们最后的口粮了。 那些躺着无法动弹的伤兵每人发了一枚手榴弹,没人说那手榴弹是干啥用的,但是都能想的到。 虽然天已经黑透了,外面的枪声还在零零星星地响着,说明城里的战斗始终都没停止过。 张团长挨个从我们身边走过,表情坚毅,到我身边的时候,看我还穿着那件脏得看不见皮的破棉袄,让自己的勤务兵拿来自己的军装,亲手递给我说:“兄弟好样的!从现在开始,你正式是我41军122师的一员,军衔嘛,就上等兵!” 我抱着衣服摇头说:“团长,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不要团长,你也起码给我个…排长!” 杨娃子跑过来大声呵斥我:“大个子,别犯傻,你当部队是过家家玩呢?木匠当了两年兵才是个上等兵呢!不当官的话你能死怎么滴?” 算了算了,我心里琢磨着,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家,就不再说话,这当官的说话就跟放屁一样,还把我当小孩哄着玩呢! 第24章 收复东门 这次夜战,很多人无法参与,因为这些人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一到晚上就看不到东西,我们这边叫这种病是鸡宿眼。 张团长最终组织了一支150人的队伍,亲自带领着朝不远处的东门摸过去。 一路上我们清理了好几处打出冷枪的院子,也收拢了一些失散的兄弟,一起去攻打占领东门的鬼子,四周的视线并不好,行进速度很慢。 我被安排在一处倒塌了一半的房子屋顶设置机枪阵地,为大家提供火力支援。 张团长的衣服我穿着有点小,一抬胳膊就露肚脐,幸亏有一根武装带给扎着,不然非得拉肚子不行,这会肚子里空空的,想拉也拉不出来,只能放出来两个空屁。这衣服的好处就是口袋多,陆先生给我的三块大洋的车费和几毛零钱都装上面口袋里,必须得活着回家,再置办一辆新平板车。 我是徒手爬上房顶的,这种低矮的房子根本难不住我,陆先生根本上不来,上来了也没地方蹲,这上面只有一个屋角还没被炸塌,我用绑腿把机枪和子弹箱子提上去,这次俺自己一个人玩了。 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日军已经在东门断墙上和路口布置了简单的工事,这会估计也累了,留下几个哨兵,其他人都或躺或趴,正在休息。 张团长带人摸到附近,先开枪干掉了哨兵,趁鬼子反应过来之前把几十枚手榴弹扔进鬼子工事内,然后兄弟们躲在各个断墙后面对鬼子进行射击。 随着夜色渐深,战斗愈发激烈。突然,我注意到远处东门的方向,一道强烈的光芒划破黑暗,紧接着是嗤嗤的燃烧声音。那是鬼子的照明弹,想要照亮我们的位置。我迅速瞄准,扣动扳机,机枪的怒吼声在夜空中回荡。照明弹的光芒下,我看到了东门边的鬼子身影,他们正在试图阻止我们的反扑。张团长带着队伍冲了上去,与鬼子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光线忽明忽暗,喊杀声此起彼伏。 我面前的瓦片不断翻飞,这是对面城墙上鬼子的机枪在对我进行还击了。我躲无可躲,只能低下头,就差把脑袋塞裤裆里了。 我仔细辨认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偷偷探出脑袋,结果又是几颗子弹打在瓦片上,把我吓得裤裆一紧,再次缩起脑袋。 陆先生躲在墙角对我喊:“左前方的断墙上有鬼子机枪。” 这家伙总算能派上一点用场了,我换了个弹匣,调整好方向,趁鬼子机枪停火的间隙,猛地把机枪探出去,对着左前方先来个短点射,趁此机会看清了鬼子机枪的位置,又给他来了一个长点射,我们两人对上点子了,谁都不让谁,咬牙切齿得非要把对方放倒不行。 很幸运,我赢了,对面鬼子机枪彻底熄火了。我不断射击,为战友们提供火力支援,直到最后一颗子弹射出。 我没有子弹了,机枪彻底成了烧火棍。 下面还在激战,川军他们拼刺刀确实挺有种,奈何技术真不行,不断有人受伤倒地,我真心看不下去,可是闭上眼睛不看,那也不是我闫某人的风格。 于是从房顶秃噜下来,抽出大刀来加入战斗,也真是奇怪了,那帮鬼子看见我来了,都抢着上来送人头,反倒不管其他人了。 接连砍倒两个不怕死的之后,我摸着腰里别着的那把日本军刀才明白过来,一定是我口袋里的银元碰撞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想来抢我的钱! 聪明如我! 一个黑影直直冲我而来,我闪身躲过,顺便伸脚绊倒对方,让他来了个狗吃屎。我正要上去补刀,一记火光闪火,让我看到这家伙身上是川军的衣服,于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你特么的瞎呀?” 那哥们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胸口直哼哼,我凑近一看,这不正是二独眼吗? 我没骂错人,他是真瞎,看不清衣服还看不清个子吗?谁见过这么高大威武的日本鬼子?他被我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起身之后端着枪又冲别人去了,但愿别朝自己人屁股上扎了。 我们打死了40多个鬼子,重新夺回了东门,自己这边却也伤亡了60多人,阵亡的人被码放在墙角,他们现在连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我早就疲惫不堪,躺在瓦砾堆里就睡着了。 我做梦了,梦见自己抡着大砍刀从南砍到北,从东砍到西,无数长相奇特的妖魔鬼怪死在我的刀下,我眼睛都不带眨一瞎的。猛然间,一个身形巨大的怪兽,抬起大脚丫子,仿佛要把我踩扁,情急之下,猛地一个翻身,脸撞上了什么东西,生疼生疼的,然后我就醒了,醒来就看见杨排长伸脚正要踹我。 他惊奇地说:“咦,傻大个子,你娃睡觉都睁着眼,警惕性真高,真的哟,你天生就是一个战士!” 我没好气的说:“被你们哄死拉倒!” 此刻太阳已经老高了,我睡觉的地方遍地都是血迹,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鬼子的尸体,表情痛苦狰狞。 张团长坐在我不远处的城墙下面低头抽着烟,通讯兵拿着电报跑过来找他:“军部急电,日军已经增兵至3万余人,正向腾县扑过来,命令我们收拢部队,火速撤离!” 3万!守城的部队,就算刚开始满打满算,也不过2千余人,现在队伍全打散了,真的没法继续打下去了。 天上又飞来二三十架飞机,不断往城里扔着炸弹,鬼子的炮兵在城外也开始发威。整个县城没有一个地方不再爆炸,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 听说可以撤退了,我自然高兴的不行,爬上段城墙查看东城外的情况,外面的场景彻底让我心凉透了,远处日军的营地清晰可见,上千名鬼子列队正准备再次强攻。 东门显然走不通了。 张团长下令:“等鬼子轰炸停了,立刻到城里收容部队,坚持到天黑,然后撤离。” 第25章 准备撤离 想想这鬼子也够狠的,这城里面还有没有撤离的日本兵,他们狠起来,连自己人都炸,料想也是急了,1万多人攻打2千多人把守的小小县城,打了三天多了,纵然有着优势的火力,依然是久攻不下,换谁都急,他们想进攻徐州,必须先拿下滕县,这是必经之地。 在日本人的无差别轰炸之下,墙根处,反而是一个安全的死角,两个小时之后,炮火终于停了,本就破烂的县城这下子更烂了,想想年前提前撤走的那些有钱人,他们也太明智了,特别是送我家具的那布店老板,他的家具如果不送给我,这会儿也炸成粉末了,不是估计,而是必然。 县城里依旧到处在着火冒烟,断墙全部焦黑,我们的浑身上下也是漆黑,脸抹得跟鬼一样。 再密集的轰炸都有人活下来,轰炸结束之后没多久,城里又响起了枪声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这是守城的兄弟和进攻的鬼子接上火了。 日本人坦克成群结队地从东门外开过来,我的嗓子都喊破音了:“坦克来了!有十几辆!” 血肉之躯终究无法与之抗衡,张团长下令快速分成几个战斗小组,向指挥部方向运动。 驻守指挥部的留守部队伤亡也是很大,都是日军的轰炸造成的,将近一半的伤员死了。街道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有国军的,也有日军的。 张团长下令让我们抬着伤员走,可那些重伤员却不愿意拖累我们。 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带着我们,大家都走不脱了,我们还有手榴弹,可以和鬼子一命换一命。” 川军不愿丢下自己的伤员,伤员们不约而同地抽出手榴弹,拉线挂在手上,如果我们不走,他们就要拉弦了。 大家给他们立正敬礼,含着泪离开了。 因为我怕不怕死人,这么说,满大街趴着躺着的都是死人,有时候都得踩着尸体走路,死人被冻得邦邦硬,跟死猫死狗没有什么两样,打仗的时候人命都不如一把子弹来的金贵。不是不怕,而是麻木,活人把死人当成木头橛子,跟碎砖乱瓦没有什么区别,甚至都要拿尸体来当掩体。幸亏当时是冬天,不然满大街的尸体能把人熏死。 我当时心想,都是不认识的人,死了就死了。那些受伤不能动的人才可怜呢,躺在那里慢慢等死,有流血流死的,有冻饿而死的,有疼死的,还有受不了自杀的。 后来我们才得知,其中在这个院子里的将近100号伤员,在我们出去后没多久,就被日本人给包围了,为了不当俘虏,他们最终选择了拉响手榴弹自尽,换作是我,那时候我也会这么干,我的骄傲不允许我遭受屈辱的折磨。 张团长把部队分成两部分,他亲自带领一部分去寻找师部,另外一部分让杨娃子带队,一边攻击前进,一边收拢部队,约好在南门附近集合,那边的鬼子数量相对较少。 我早就把机枪给拆了,零件都给分散扔了,现在用的是日本人的三八大盖,腰带上挂着三个子弹盒,一把盒子上,身后依旧背着两把刀。我始终坚信,手上武器越多,活命的机会越大。 我,乔木匠,割猪蛋的军医还有常先生四人一组,沿着街道向西南方向进发,临出发之前,我们还约好了口令。 我脚上的棉鞋实在已经穿不住了,前面漏蒜瓣,后头漏鸭蛋,无奈之下,只能忍住了恶心,从鬼子尸体上找了一双大一点的胶底鞋换上。 陆先生的长衫,也不能替他维护任何体面了,已经烂成了破布条,再加上整个人蓬头垢面,跟乞丐相比,基本没有什么两样了。 出发没多久,就听到坦克发动机的声音,我们赶紧找了一个炸烂的断墙猫了下来,头都不敢露,一直等到坦克的声音远了,我们才站起来继续前进。 现在的任务是保命,而不是跟鬼子拼命。 一路上随处可见衣衫破烂的川军尸体,包括他们的尸体也是破烂不堪,路过他们的时候,我们都不忍低头多看一眼,感觉多看一眼就是一种罪过,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打扰他们,大步迈过去,或者绕过去。 当然,如果遇到鬼子的尸体,我们不光要踩上几脚,刺刀也要在上面戳一戳,反正也费不了多大力气,就当是把刺刀磨一磨了。 我们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一方面是因为脚下都是碎砖头烂石头,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又饿又渴,双腿拔不动。 好在我们找到了一口水井,抱着一块大石头丢进去,砸破上面的冰,用乔木匠的绑腿吊着日本的人的钢盔,从里面打了一瓢凉水,也不管那水凉的刺骨了,先混个水饱再说! 乔木匠在井边一个川军兄弟的尸体上翻来翻去,我以为他是在找子弹,结果他除了找到几张零钱之外,还翻出一个小纸包,指甲盖那么大,乔木匠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里,我问他找到啥宝贝了,他回答我说:福寿膏。 这个玩意儿我知道,以前闹肚子的时候,只要用针尖挑那么一点就水喝下去,腹痛的毛病立刻就好。点着火当烟抽,听说还可以让人有升仙的感觉。 我们决定休息一会儿再走,乔木匠拿出那包福寿膏,用手捻了一点出来,用草纸卷上,让我抽。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怕上瘾,而且我知道这东西抽上几口,一点都不顶饿,不如留着肚子,等会儿找点吃的。 乔木匠有点失望,他从腰里抽出一个烟袋,把那点福寿膏放进去,用火柴点着,嗒嗒抽了几口,看上去十分享受,居然在井边飘飘忽忽地晃荡起来。 割猪蛋的军医气得要命,抡起巴掌,对着乔木匠一顿狠抽,边打边骂:“你个不争气的玩意,成天到晚就知道抽大烟,你要是把这点儿东西留着,万一遇到啥紧急情况,说不定还能救命呢!” 乔木匠挨了几巴掌,也不生气,嘿嘿一笑,继续嗒嗒抽他的烟袋。 割猪蛋的军医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干馒头,掰成四瓣,分给我们每人一瓣,他自己也留了一瓣。 我三口两口就把那馒头给吃了,说实话,那馒头硬得能崩掉牙,不过吃进肚子里,多少能作用,最起码,不那么饿了。 乔木匠吃完馒头,继续抽他的大烟,军医说他也想抽一口,乔木匠不给,两个人差点儿打起来。 我和陆先生一阵无语。 第26章 烤全羊引发的血案 陆先生嘴里嘟囔:“都说川军是两杆枪,果真不假,一杆步枪,一杆烟枪!” 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我立刻警觉起来,拽着还在飘飘欲仙的乔木匠躲进井边的断墙,另外两人也紧紧跟上。 一个鬼子兵提着几个水壶哼着小曲过来打水。陆先生立刻举起枪准备瞄准,被我给按住了,使劲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鬼子装满了五个水壶,溜溜达达地离开之后,陆先生很不满的问:“离这么近,我保证能一枪打死他!” 我皱着鼻子说:“我当然知道,我用砖头都能敲死他!你没看到他提着几个水壶吗?” 军医向我竖起大拇指:“傻大个子不傻呀!他提着五个水壶,说明附近最少有五个鬼子,只要一开枪,咱们几个就走不脱了。” 陆先生依旧不服气:“走不脱就不走了,我跟他们拼了!” 我推了他一把:“去去,我不拉你!” 我话音一落,陆先生就真的准备冲出去,不过这次他还没动,就被军医给拽住了。 军医耐心解释道:“老陆,我知道你枪法好,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咱们兵力和子弹都不够,每一颗子弹都得用在刀刃上,能不开枪尽量别开枪。” 陆先生气哼哼地说:“那要是遇到鬼子咋办?” 军医一笑,说:“遇到就遇到呗,反正跑不掉就拉几个垫背的,有我在,保证让你们死得体面一点。” 陆先生一听这话,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你小子说话倒是挺有趣的,那好,听你的,不开枪,咱就拉几个垫背的!”陆先生虽然这么说,但我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无奈和不甘。 我们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确认鬼子兵走远后,才敢从断墙后面探出头来。陆先生看着军医,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四,这次听你的,咱们先不冲动。” 我点点头,心里明白,在这个乱世之中,每一份理智和忍耐都是宝贵的。 我抬起手就想学着军医打乔木匠一巴掌,没料的,他伸出食指对着我的鼻子发狠说:“你娃想做啥子?老子已经醒过来了。” 我嘿嘿一笑:“我只是想把你叫醒,咱们得出发了!” “你娃坏的很,就是想占我便宜!”乔木匠打了个哈欠,起身主动当起了排头兵。 还别说,这家伙看人真准,我就是单纯想试试手感。 可能这家伙抽大烟的劲头还没过去,在带路的过程中,居然让我们和本想躲开的那五个鬼子遭遇了。 一股烤肉的香味传到鼻子里,我的口水瞬间流到了脚面上,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人肉,人肉烤起来是臭的,这是羊肉。作为地道的徐州人,对羊肉总是情有独钟的,而且我可以确定,这烤的是小山羊,一点膻味都没有。 我扭头再看其他三人,也都在生吞着口水,脚步再也迈不动了。 “干他一票?” “必须干!” 我们瞬间达成一致,这两天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都是饥肠辘辘,刚才那一小块馒头,压根就不顶事。 乔木匠查探情况回来汇报:“五个人,前方20米一个破院子里。” 陆先生从腰里拔出手榴弹,被我们三个人同时制止了,军医说:“别把肉炸飞了!” 我出了个主意:引蛇出洞。 我们蹑手蹑脚的靠近那个院子,越靠近嘴越馋,肚子里面的动静越大,仿佛有几只锣鼓队在胃里面唱堂会。 陆先生用日语从院子里面喊:“有敌军!” 那五个鬼子端着枪从院子里面出来,半跪着四处乱瞄,我们把提前准备好的手榴弹同时甩了出去,随着几声爆炸,现场血肉横飞,其中一个鬼子直接被炸上了院墙,两条腿耷拉下来乱晃。 乔木匠速度最快,跑进院子里,眨眼间就提着一只烤全羊跑了回来,我们顾不上收了鬼子的弹药,也跟着他跑,生怕他独吞美食。 这家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口气跑出三百多米,靠近一处院墙的时候一个翻身就进去了,其余三人一边咒骂一边紧随其后,刚进院子,我们就傻眼了,我们和端着刺刀的三个鬼子对上眼了,短暂的愣神之后,我的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离我最近的那个鬼子胸口,抽出刺刀之后又格挡住另外一个鬼子的刺杀,顺势一脚踢在他裆部,第三个鬼子正要拉枪栓,我丢出手中的刺刀,直接连枪带刺刀都捅进了他的肚子,我抽出大刀,又非常豪爽地送他们一个痛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那三个货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指着乔木匠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再跑,我弄死你,我要前腿加排骨!” 我把大刀在鬼子的衣服上擦干净,两刀就把这只羊分成四块,也不管它烤得几成熟了,先扯出一块肉塞进嘴里,那肉香味沁人心脾,瞬间感觉无比痛快。 正当我们四人在院子里大快朵颐,隔壁院子里传过来一声地道的四川话:“妈卖批,麻婆豆腐!” 乔木匠立刻回了一句:“宫保鸡丁,狗日的!” 我感觉情况不妙,立即加快了吃肉的速度,不怎么嚼就咽下去了,还把嘴里塞得满满的,也不管这肉还带着血丝呢。 杨排长几乎是飞速跑到我们跟前,一把抢过乔木匠手里的羊腿,顺手还在他脑门上赏了一巴掌:“狗日的,学会吃独食了?” 紧随其后的是二独眼等四个人,也是饿狼一样,从我们手里抢过羊肉,用那脏兮兮的爪子撕着就吃起来。 看来也是饿疯了。 或许是因为羊肉的香味穿透力实在是太强了,他们四个人刚啃了几口,墙头上冷不丁又冒出十几个脑袋,没有一个认识的,不过可以确定都是川军的兄弟,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团的。 于是,这只可怜的羊被啃得干干净净,那骨头上连一点肉丝都不留,骨髓都被吸干净了,剩下的那点骨头架子,狗看了都会流泪。 第27章 逃出生天 在这些人里面,我见到了当初川军刚来时候用扁担挑着的那个小男孩,这帮川军挺照顾他的,抢到了羊肉,先扯一块给他吃,他们介绍说,这个孩子是在山西的时候捡来,小孩村子里的大人都被鬼子杀光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他们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坐在父母尸体旁边。川军兄弟们看他可怜,就给带走了,想把它托给其他人家养活,可这个孩子死活不愿意,非要跟着大部队走,于是从山西带到了滕县,还在残酷的战斗中侥幸活了下来。 他们还通报了一个残酷的消息,他们的王团长阵亡了,整个团剩下不到100人,分散在城中各处与鬼子周旋。 统计了一下人数,加上轻伤员,总共30个人,大家把身上所有的弹药集中起来,每人分了十发子弹,两颗手榴弹。那个小男孩腰间也别了一个。 手榴弹现在对我们来说是好东西,在巷战中非常好使,只要看见鬼子就先扔一个,崩他个屁滚尿流。我们现在带的枪清一色的都是日本人的三八大盖,他们的枪有一个好处,就是子弹只有一种,哪里像川军的枪,光子弹就有三种,打光了,都没有办法补充。 大家推举杨排长作为我们的临时指挥官,接下来就要去北门方向,寻找张团长他们一行人。 我们排成两队,分列街道两侧,一边搜索一边前进,在这期间,我们遭遇了鬼子的坦克部队,这次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隐藏在墙角,等鬼子的队伍过去了,我们才继续前进。现在的任务是带领更多的人活着出去,再去拼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到达城中心的时候,我们分散在几栋破房子内休息。刚进院子,陆先生就示意我们安静,他趴在墙根仔细听了听,然后低声说:“隔壁有鬼子!” 我们也过去听了一下,真的就听到墙后面有叽里呱啦的说话声,时不时还传过来狂浪的笑声。 杨排长掏出一颗手榴弹拉了弦,他并没有着急扔,等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才顺着墙头扔了过去。 碰的一声,连带着墙头都被震塌了,我们顺着断墙爬过去,三个鬼子被炸翻在地,在地上爬来爬去哭爹喊娘,我们现在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抢东西,只要鬼子身上有的,而我没有用得上,那就必须全部带走,看着鬼子还没有死透,二独眼用手榴弹给他们每人脑袋都来了一下,像砸西瓜一样,西瓜瓤蹦的到处都是,甚是恶心。 他把人砸死之后还念念叨叨:“你们这些狗日的快谢谢我!是老子让你们死个痛快的。” 其他人也发现了鬼子,我们在各个跑墙头后面跑来跑去,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一会儿他们是猫,一会儿我们是猫。 打得最凶的时候,我们和日本人隔着墙头互相扔砖头。 就这样打了半个多小时,干掉了十来个鬼子,我们这边也损失了五六个人。不能再耽误了,这边打的热闹,鬼子的援军,估计很快就到,现在全县城都是日本人。 路过教堂的时候,那教堂已经被炸塌了一大半,地上扔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122师指挥部,之前这里确实是川军指挥部,后来被日本人给占领了,现在里边已经没人了。 快到北门的时候,我们前方传来枪声,有枪声就预示着前面还有自己人。 我们快速向那里移动,看到五个日本兵围住一个破院子,我们悄悄摸过去,在他们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开枪干掉了他们。 杨排长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割猪蛋的军医替他大喊:麻婆豆腐。 里面回了一声:宫保鸡丁。 确定是自己人无疑了,院子里冲出来一个人,左眼睛缠着纱布,杨娃子他一营长,一营长还带着十几个人在身边。 杨排长用沙哑的嗓子骂道:“狗日的怂包,五个鬼子就把你们给围了?你们的枪是烧火棍吗?你们的刺刀是用来挖鸡眼的吗?团长呢?” 一营长的官比较大,也被他骂的没有脾气,这这后边的破院子说:“死了,正要埋了呢,鬼子就摸上来了!” 我们跑进院子,看到张宣武团长被埋了一半,上半身还露在外面,肚子上血迹斑斑,我分明就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于是跑过去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还有跳动,于是对他们喊:“人还没死!” 杨排长吓唬一营长:“你就等着团长剥了你的皮!”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人从土里挖出来,放在一张门板上。 割猪蛋的军医在他胸口又是砸又是推,张团长咳嗽一声,算是醒过来了,他的腿被炸伤了,肚子上还有一道血口子,人是起不来了。 他转头看了我们一眼,开口说:师长已经阵亡,师指挥部的十几个人都死了,122师完了,马上带着活着人从西门撤退,咱们41军的军部在临城。 说完又昏过去了。 我们转移到一处比较高的院墙里边躲着熬到了天黑,这期间不断有溃兵几号到这里,几乎个个带伤,统计一下人数,附近这几个院子总共挤了200多人。 可把军医给忙活坏了,我们也帮忙从死人身上扒下衣服撕成布条,让他挨个给伤员包扎。 天黑之后,城里的枪声逐渐停止了,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朝西门转移。 一到西门,心凉了半截,城门被土堆给堵上了。怪不得一直收不到西门这边的战报。 没办法了,大家只能轮流上阵,用刺刀铁锹木棍扒拉土堆,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挖出一个缺口出来,大家手脚并用往外爬,那些爬不动的就被其他人拽着拖出去了。 我们轮流抬着张团长,一路向西南方向走,队伍越走越慢,一个个蔫头耷脑,像斗败的公鸡。 大约走了十来里地,最前面的排头兵,突然警觉起来,对后面的人说:“有情况,快隐蔽!” 我们赶紧躲到路两边的田地里趴下来,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到有一个人打着灯笼向我们走来,开口问我们:“是守滕县的川军兄弟吗?” 原来是中国人,听口音应该是附近的老乡,他把灯笼靠近自己的脸,这个人我认识,滕南的王世刚。 我们逃出生天了 第28章 热情百姓 我这人脾气不好,人又横,这辈子没几个好朋友,这个王世刚却是一个值得我信任的哥们。这家伙在他们村也是个爱捣蛋的货,不然也不会用咸菜疙瘩骗我。解放后,我们两家人虽然相距一百多里地,可也一直当个亲戚一样经常互相走动。 之前我对他总是看不起,但是这次之后,我开始敬他是一条汉子。 我跳出去,跑到他跟前,他也一眼认出了我,埋怨说:“老四呀,不让你去滕县,你非不听!遭罪了不是?”他看我穿上了军装,立刻换了口气说,“能活着回来就好,俺在这等你们两天了。” 我拍着他肩膀说:“好兄弟!够仗义!回头请你喝酒!” 他哼了一声说:“怕你是请不起,我们人多!”说着提着灯笼朝身后方向晃了晃,然后就呼啦啦跑过来一群人,把我吓一跳。 王世刚解释说:“这是附近几个乡镇的乡亲们,远的还有沛县那边过来的,都是来接你们的,快把伤员交给我们!” 这么一说我才放心下来,招呼兄弟们说:“出来,是当地老乡接咱们的!” 他们都拉着自己家的平板车来的,还有马车,上面铺着被褥,主动把伤员扶上车拉走,各个争先恐后,生怕抢不到人一样。 我在人群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已经上车的兄弟:“有没有见过俺兄弟,大个子,扫帚眉毛,倒着长的,丑得吓人。” 这是俺二哥的声音,我赶紧回应:“二哥,我在这呢!不带这样恶心人的!” 二哥听到之后激动地高声喊着:“俺爷,老四还活着,在这哩!” 接着俺爷的声音响起来:“你个孬鸡日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扒开人群找到他们爷俩,他们把我从上到下摸了一遍,二哥说:“还行!没少啥零件!俺爷俩在这里找你两天了!” 俺爷抢着问我:“咋穿军装还扛上枪了?” 我拔下来后背的日本刀递给他,很骄傲地说:“说来话长,这是我砍死的一个日本军官的,爷你留着玩!好东西!” 俺也摸着刀身说:“是把尉官刀,不错,不错!” 我好奇地问:“俺爷你咋也认识这种刀?” 二哥接过话说:“憨呀你,咱爷年轻时候是义和团的,跟日本人打过仗的,也弄过一把,后来改成镰刀了。” 看来是我班门弄斧了。 俺爷接着说:“本来想着揍你一顿的,省了,回去让恁娘给你煮鸡蛋吃!” 伤员被老百姓给抢完了,抢到人的拉着车先走了,没抢到人的高声埋怨着,然后招呼没受伤的上车,他们一定要用车把我们拉走,让我们歇歇脚。 我也享受起了特殊待遇,俺家那头倔驴这次亲自拉车来接我了,我拍着他的脑袋得意地说:“你个黑货,看你还傲不?我现在地位比你高!”那家伙对我吹了一下响鼻,如果它会说话,这会估计会说:“我服了还不行么?” 队伍一直又走出十来里地,来到滕南的一个村子口,得知消息的村民们已经打着灯笼在等我们了,他们热情地把煎饼卷大葱往我们手里塞,那些饿了两天的兄弟立刻狼吞虎咽起来,立刻又有村民用碗递上热茶,嘴里说着:“慢点吃,还有,还有哩!” 这里男女老少都有,都是非常热情。多年以后,我总是想不明白,当初打鬼子的时候,山东的老百姓对我们是那么热情,可是解放战争期间,为啥对我们又是那么冷?我们中的很多人还是当初打鬼子的那批人。 伤员没有留在一个村子里,而是被老百姓带回了自己的家里,正如前面所说,最远的都到了沛县,距离滕县这里有一百多里地呢。我们要给钱,他们坚决不要,说我们打鬼子命都不要了,再要我们的钱,等于打他们的脸。 张团长原打算留在了王世刚家里,镇上了郎中被找过来,连夜给他处理了伤口,郎中说,张团长的伤太重了,咱们这没条件治疗,必须送到徐州最好的教会医院去,他的腿需要赶紧手术。 张团长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问:“都撤出来了么?” 杨排长回答:“带出来两百多人!” 张团长叹口气,伤心地说:“我这个城防司令失职呀,愧对王师长,愧对阵亡的兄弟呀!” 我赶紧安慰说:“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鬼子人多炮多飞机多…” 陆先生开始拽文:“团长大人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我军以弱势对强势,尚且坚守四天力保滕县不失,全体将士生死置之度外,前仆后继,虽万死而不辞,实为我民族之魂。” 真是显着他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非得来一段莲花落跟他比一下才行。 我们决定带着张团长连夜乘坐马车前往临城,就是现在的枣庄薛城,那是41军部所在地,再由军车送往徐州,其他人员在临城待命。 那个地方距离我老家不远了,再往南走三十里地,过了运河就到了我家了。 我不想打仗了,太他妈的吓人了,也太受罪了,打了四天仗,饿了两天半。 我要跟着俺爷回家,我把想法告诉杨排长,还把步枪和刀都交给他。 杨排长想了想,点头说:“按理说你这是逃兵,不过,也始终没有你的军籍,你的上等兵也不过就是个口头承诺,做不得真,这也不算逃兵了,再说了,你杀了这么多鬼子,也算有功了,啥奖励也没有。你回去!” 第29章 失魂落魄 这一觉睡得真是踏实,一路颠簸都没把我唤醒。我当时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那些曾经走过得破败街道,到处断壁残垣,满地尸首,目之所及都是断臂残肢,处处都是厮杀声,唯独见不到我那辆心爱的平板车。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二哥踹醒的,那会天还没亮,我睁开眼睛发现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好奇地问:“这么快到家了?” 二哥回答说:“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起来喝汤了!”那时候我们管吃饭叫喝汤,因为平时吃的饭都以汤为主,吃干饭等于过年。 那天的晚饭真的像过年一样,俺娘炒了四个菜,居然有肉,还煮了好几个鸡蛋,桌子上摆了一大壶散酒。 俺爷正坐在主位抽烟,见我来了,磕了磕烟袋锅子,指着他旁边的位子说:“来,咱爷们喝点!” 只要俺爷要是在家喝酒的话,俺娘从来不上桌吃饭,就在锅屋里自己吃。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俺爷旁边,心中既兴奋又紧张。这顿饭对我来说,简直是盛宴。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那滋味简直美极了。我边吃边偷偷观察俺爷,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许多,眼里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看他那表情,仿佛家里要发生一件喜事一样。 我心中一动,难道是要买新的平板车了吗?或者是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媳妇儿? 唉,跟我差不多大的二豁牙子都抱上娃娃了,不跟我一起玩了,我还是劈了叉的树枝,光棍一条。 三个哥哥分坐两旁,俺爷不动筷子,他们也不敢动,看着桌子上的菜咽口水。 我给他们倒上酒,俺爷开口说:“喝酒之前,我唠叨两句,老子我年老力衰,扛不了枪了,保家卫国的事干不了,老四能为国尽忠,我高兴!来,喝!” 俺爷率先滋溜喝了一盅,我们也赶紧跟着喝,老头的话就跟圣旨一样,我们兄弟四个在他面前从小就像乖狗。 我掏出陆先生给的三个大洋递给俺爷说:“这是俺拉车挣的钱,还是你给存着!” 俺爷接过来颠了颠,放在桌子上,看着我说:“我跟你那么大的时候,跟着闹义和团,和洋人打仗,可惜清政府就是软皮蛋,我们前面卖命,他们倒好,直接签订了什么辛丑条约,跟那些洋鬼子一起合起伙来打我们。北洋政府更是白屌搭,就知道舔洋鬼子的腚沟子,我看国民政府这次是玩真格的了,这是咱中国人自己的事,老四你干得好!是个爷们!纯的!” 俺娘不知道啥时候站在门口了,叉腰指着俺爷说:“老东西你什么个意思,就是还想让老四再去当兵呗?你没看见么,死了多少人了?你就是觉得老四不是咱们亲生的,想让他送死?” 我第一次听到俺娘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也是第一次见她敢在俺爷面前发脾气。 俺爷瞪她一眼,拍着桌子说:“老娘们懂个啥?赶紧喂驴去!”然后他就看向大哥,“那句话咋说的来着?” 俺大哥赶紧接上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俺娘还是不依不饶:“反正就是不能让老四再去当兵了!那么多当兵的,又不差咱家一个!老四这次活下来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你能保证下次还能全乎着回来?你自己也看见了,这几十年在徐州打仗的,运河边埋了多少死人?最后连个坟头都没有!反正我不让老四去打仗了。” 那是俺爷第一次在俺娘面前让步,不服气地:“不去就不去呗!说那些干啥?吃饭,喝酒!咱老四砍死了不少鬼子,也算为国尽忠了。不亏,不亏!” 于是我再次穿上对襟大棉袄和松垮的大棉裤,把军装塞在床底下藏起来。 那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跨着粪箕去拾粪,这时候的雪还没有化干净,只要上面有黑点,基本上都是狗拉的大粪,非常好找,把我它们带回去倒粪池里,等开春了就能用来壮地了。 村口的大路上,很多国军部队排着队向运河边跑,人扛着枪,骡子拉着炮,当兵的走路,当官的骑马,我还见到了好多汽车,上面也是站满了人,队伍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村里不少人跟我一样,都出来看热闹,我随着部队跑到运河边,运河上已经被搭起了一座浮桥,上了运河北岸再走十来里地就是台儿庄,料想这些部队就是去台儿庄的。 看样子台儿庄也要打仗了,这鬼子的速度也太快了,前天刚打下滕县,这又要来打台儿庄,如果台儿庄丢了,鬼子可就把我们家这里给控制了,到时候日子可咋过呀? 我孤零零地坐在运河大坝上,眼睛一眨不眨,跟掉了魂一样。 河边枯黄的芦苇随风摇摆,像戏台上面的主角一样显眼,让我看的出神,那些在快速渡河的军队,反倒成了背景板。 看的久了,感觉那些芦苇梢子都能说话了。 有的像杨排长一样唠叨:“大个子,你娃这身板不去打仗,真是可惜了!重机枪好玩不?轻机枪好玩不?来呀,老子叫你打迫击炮!” 有的像陆先生虽然窝囊却也是一腔热血:“我中华男儿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国土沦丧,家园破败,热血青年,岂能坐视?” 有的像乔木匠一样吊儿郎当:“大个子快过来,来抽两口,保准你一口没烦恼,两口成神仙!” 有的像那个西北的张团长慷慨激昂:“我中华男儿皆英雄,岂能任他小鬼子灭我华夏文明!” 有的像那个圆脸的川军王师长满脸怒色:“我把大刀给你娃,不是让你娃拿去劈柴的!要拿去砍侵略军的脑壳晓得不?” 甚至还有的像那个五岁的山西娃娃对我一顿鄙视:“瓜怂!” 有的像割猪蛋的军医笑嘻嘻地说:“你娃莫不是没了卵蛋?开始蹲着撒尿了?” 心烦之下,捡起一块土疙瘩扔到运河里,瞬间炸出十几米高的水柱,水面上出现一个十几米直径的大漩涡,本就破碎的冰块更加破碎, 土疙瘩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这是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一颗炮弹,把岸上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吓跑了。那些过河的部队依旧不紧不慢井然有序地过浮桥,根本不为所动。 炮弹在河面上激起的涟漪很快归于平静,我却平静不下来。 第30章 价格,好商量 “俺四哥,你咋搁这呢?俺大爷到处找你呢?”这是我本家兄弟小山的声音,今年刚9岁,他爬上土坡,把一块黑乎乎的烤白芋递到我手里。 我把烤白芋掰成两半,一半还给他,问道:“找我干啥?” 他满嘴焦黑,一边吃着一边说:“有几个当兵的来家里找你了!” 不用问了,一定是杨排长他们过来了。 我赶紧收拾家伙,快步往家走,小山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我。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俺四哥,你也要去打仗么?听说会死人的!” 我步子慢了下来,等着他,反问过去:“你觉得你四哥我会死么?” 他摇头说:“谁都能死,你不能?” 我问:“为啥?你会算命了?” 小山的回答差点把我气疯:“人家说好人不长寿,村里人都说你是祸害,当然死不了的!” 不过还是挺有道理的,该奖励一下。我掏出身上的零钱塞给他:“说的对!哥奖励你的,买几个烧饼吃去!” 我看他穿的衣服有些单薄,烂棉裤到处漏棉花,脚上穿着破毛窝子,单衣外面套着一个羊皮马甲,手上冻得都是裂口子,过了一个年,连身新衣服都没混上。于是就承诺说:“回头我给你搞一件棉袄过来,” 他倒是无所谓地说:“没事的,马上就开春了,冻不死人了!” 我又问他:“你那个晚娘能给你饱饭吃不?” 他低头不说话,同时也等于告诉我答案了。我安慰说:“没事儿,听说当兵有军饷的,哥以后养着你!” 咱从小就跟着亲娘要饭,知道啥是饥寒交迫,自己淋过雨,就想着为别人也撑把伞。 我家大门紧关着,我敲门进去之后,俺爷确保门口没人之后,随即把大门又关上了。 来人正是杨排长他们,都是我认识的那几个货,还有那个五岁小孩,他们在院子里站着,俺娘正拿着俺侄子的木头玩具在哄他玩,这小家伙好像对那些玩意没任何兴趣,不过不哭也不闹。 杨排长介绍一个陌生的军官给我,说是王师长生前的一个参谋,叫刘子昆,这人直接说明来意:“军部已经转移到邳州燕子埠,我们回去之后接到命令,务必找到王师长的遗体,并带回指挥部,听说你对滕县比较熟悉,所以想请你和我们一起走一趟,王师长为国捐躯,绝不能让他的遗体再受到侮辱。” 我直接反问说:“那死掉的其他兄弟怎么办?” 所有人都低头不语,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俺爷坐在门槛上抽烟,时不时逗弄一下那个小娃娃。 杨排长把手伸紧口袋,掏出五块钱大洋拍到我手里说:“李长官给我们补上军饷了,赏金给你算上一份,留着安家!” 我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俺娘,俺爷也盯着她。 常先生说:“现在国土沦丧,生灵涂炭,所有热血青年都应该投身抗日救亡,日本鬼子是要我们亡国灭种,你说我们能干吗?你一身本事,怎么就甘心跪在日本人脚底下称奴才?好男儿战死沙场也不视为一种豪情!” 杨排长继续煽风点火:“你娃老幸运了,我们打了大半年的仗,这还是第一次拿到军饷!你打了四天就拿了五块大洋了,太让人眼红喽!” 说实话,我心动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一次性拿到这么多钱,上次还是在过年前,忙活了一个月才挣了十块大洋,那还是因为情况特殊,放在平时,我两年都可能挣不到那么多。 我颠了颠手里的大洋,忍不住说道:“钱确实不少了,走一趟滕县是足够了,你们也看到了,我家中有父母需要赡养,三个哥哥已经各自成家,也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 杨排长高兴地说:“行行行,只要你帮我们这一趟就够了!” 我摇头说:“我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去玩命,得加钱!” 俺娘听了我的话,气得起身回堂屋把门给摔上了,俺爷赶紧跟上去劝说。 杨排长立即点头说:“没问题!十块大洋安家费,每月军饷另说!” 我真的没想到这个穷光蛋部队的人居然会这么大方,那个刘子昆很豪爽地掏钱给我了,生怕我反悔一样。 当时我确实后悔了,钱要少了!这是我因为第一次要价低而后悔,第二次是在宜昌,我率领一个团的兵力投靠日本人,那个时候我的价格也要低了,这是后话。 接下来就要得到俺娘的同意了,虽然她不是我亲娘,但是对我视如己出,我不能不孝。 我推门进屋,俺娘正坐在床边生闷气,我跪在她面前说:“俺娘,你就让我去!自打我回来,都快魔怔了,夜里都睡不着觉,我天生就是打仗的命,我不想拉一辈子平板车。那种忠孝不能两全的话,都是骗人的,我知道二老十年来养活我不容易,我这次出去就是要建功立业,然后回来好好孝敬二老。” 俺爷也助攻说:“我今天上午找镇里郑瞎子给小四算过命了,说小四能全须全尾地活到一百岁呢!而且天生就是当将军的命,他的眉毛就叫将军眉,百战不死的命!” 俺娘特别信郑瞎子的话,说他算卦准的要命,不过这次却是将信将疑,终究还是拧不过我们爷俩,气急败坏的拍着床沿说:“滚滚,就当时我们十年养了个白眼狼!” 我把15块大洋全部塞到俺娘手里,对她说:“部队里管吃管穿,用不到花钱,这是给你养老的,等我拿了军饷,一定寄回家给俺爷打酒喝!” 俺娘还是忍不住叮嘱我:“要命的地方不要去,该躲就躲别逞能!还有,一定要带个媳妇回来,这个事可愁死我了!” 不光她愁,我比谁都愁! 但是我也只能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再次承诺说一定要带一个个子高的媳妇回来,因为她经常说,大高个子门前站,不穿花衣也好看。 于是我从床底下拽出我的军装换上了,感觉精气神瞬间又回来了。 杨排长对俺爷说:“闫大爷,还得求你个事,这个孩子我们不能带着了,成天行军打仗,实在是照顾不来他,我们想求你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家里人都死光了,他很听话的!” 俺爷没有直接回答,抱起来那个孩子问:“跟着我学本事,以后你就是俺家老五了,让你大哥教你认字,你二哥教你打拳,长大了为父母报仇,行不?” 那孩子看了看杨排长他们,然后狠狠点了下头。一直躲在墙角的小山也跳出来说:“以后你哥哥我保护你,谁要是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揍他!” 俺也对我们说:“你们赶紧办正事去!” 杨排长把大刀扔给我,又扔给我一把手枪,瞬间让我的腰杆硬了起来。我本来就属于战场,那里才是我的天地。 第31章 出师未捷 马车在土路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咯咯”的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成一首独特的乡间乐章。车厢内,我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幻想着成为排长后的种种场景,而杨娃子则似乎心事重重,一直不说话。 乔木匠告诉我,他们四川过来的41军在这这场大战中伤亡一大半,建制被打残了,损失最惨重的就是他们第122师了,全军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办法投入到战场。 我们通过运河浮桥,绕过台儿庄,直奔滕县。此刻的台儿庄已经陷入一片战火之中,天上的飞机苍蝇一样嗡嗡乱叫,炮弹让地面都震动不已,骡子受惊了,四蹄乱蹦,车夫不得不下车牵着缰绳控制它们。 看这个阵势,仗打的肯定要比滕县还要惨烈。听他们说,这是孙连仲带领的一部分西北军在台儿庄和日军来了个硬碰硬。在路上,我们也不断有部队奔赴台儿庄战场进行增援。 我们一路上都没怎么停歇,拉车的骡子被累得不断喷着白气,我们先去了滕南,我现在需要找王世刚帮忙。赶到他们村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了,让其他人隐藏到村外小河沟里,我自己去敲门,他家的大门已经换了,马上赶上棺材板的厚度了。 王世刚在门内瑟瑟问道:“谁?” 我回答:“我,闫老四!” 他打开门,立刻把我拉进院子,又伸头看看外面,确保安全之后才把门关上。 他神色慌张地问我:“这滕县已经到处是鬼子了,你们回来干啥呀?” 时间紧张,我直接说明来意,就是来寻找王师长的尸体。 这家伙就挠头了:“死了这么多人,日本人前天到村里拉壮丁,附近的上万村民都被拽过去掩埋尸体,县城四周埋的到处都是,想找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我说:“事情再难也得办,人家大老远跑来咱们这里打仗,死人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可不能让活人寒了心啊!” 王世刚拍着大腿说:“是这个理!咱找刘永福去,他是劳工队长。” 他口中的刘永福是他隔壁村子的一户农民,家中也藏了一个川军伤员,鬼子进村拉壮丁的时候,他们家人把伤员藏在地窖里,方才躲过一劫。 刘永福听说我们的任务之后,转身回屋拿出一对领章,没错了,这对领章我非常熟悉,就是那位王师长的。 刘永福解释说:“在城内清理烈士遗体的时候,就发现这位老兵穿的是靴子,猜想是个军官,怕被鬼子发现,就偷偷把领章给撕掉了,几个兄弟把他单独埋葬在城南土坡上了。那些日本鬼子太不是人玩意了,他们会把中国军官的人头挂在城墙上吓唬人”。 我听后恨得牙根痒痒,恳求刘永福说:“大哥,还得辛苦你,我们必须连夜找到王师长,给川军兄弟们一个交代。我们可以给钱!” 刘永福跺着脚说:“老四,你看不起谁呢?咱山东爷们有那么不懂事吗?你要是再说这种屁话,我可不饶你!” 不等我在说啥,他便扛着两把铁锹催我出门干活去。 所有人摸黑赶往城南乱葬岗,这里看不到零散的坟包,只有一片大土包,刘永福解释说,死人太多了,来不及挖这么多坑,就挖了一个大坑,把所有尸体都码放在里面,埋上土之后修成一个大坟,战乱时代,只要不是暴尸荒野,也是一种万幸。 几只野狗正在刨洞,见我们来了依旧旁若无人的继续,这些野狗想干啥,我们自然是知道的。随我们来的川军兄弟们默不作声,他们此刻的心情也是可以想到的。 我快步上前,用刺刀挑起一条野狗,狠狠的摔在地上,这条野狗嘴里还叼着死人的一条胳膊,更让我火冒三丈,用枪托把它砸得死死的,其他野狗被吓得四处逃窜。 刘永福来到插着一根树杈的小坟头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然后对我们说:“这里就是了,我专门做了记号的!” 我们一起动手挖坟,我招呼川军兄弟一起上手,他们却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 一位川军老兵蹲下身子,双手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其他士兵见状,也都纷纷蹲在地上抹眼泪。 我心里也一阵发酸,但还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招呼他们:“动手,让王师长魂归故土!” 一个士兵突然站起来,把手里的枪狠狠地砸向坟堆,然后大声哭喊道:“兄弟们,我们对不起王师长啊!” 其他士兵也都纷纷把枪砸向坟堆,枪托撞在坟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他们心中无尽的悲痛和愤怒。 王师长的遗体被扒了出来,他身中数弹,军装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我们强忍悲痛,把遗体身上的土清理干净,用布包裹着抬走。 在离开乱葬岗的路上,我们个个神情肃穆一言不发,把将军遗体放上马车,连夜赶往邳州燕子埠,拂晓时分赶到运河边,通往燕子埠的军用浮桥已经被拆除了,李子昆用旗语通知对面守军派了一艘洋灰船连人加马车分三趟送到运河南岸。 我们在镇上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把王师长的遗体擦拭干净,换上一身新军装,小心仔细地盛殓了,棺材上盖着一面千疮百孔的军旗,这是王师长生前最喜欢的一面军旗,是出川的时候老百姓赠送的。上面绣着八个大字:出川抗日,杀敌保国。 陆先生忍不住泪流满面,念了一首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师长都阵亡了,可见滕县之战惨烈到什么程度了。全师站着回来的,已经不足200人了。 第五战区司令部就地为王师长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川军集体参加。 那天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将军,一个个也是神情肃穆,满脸悲怆,期间有日军战机来轰炸,所有人依旧不为所动,直到仪式结束。 第32章 我当官了 王师长的遗体被送往徐州火车站,然后就会被送回四川安葬,代表烈士们魂归故里。 一同前往徐州的,还有张宣武团长,他的伤很重,战地医院没有条件治疗。临行之前,他安排手下写了一份立功名单,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临走之前,我和杨娃子他们一起去送行,经过战地医院的简单处理,他的气色好了许多。 张宣武团长紧握着我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小子,你做得很好。”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男儿自当效命疆场,不要浪费了那一身本事!” “团长,我会继续努力的。”我回应道。 他点了点头,然后被人抬上卡车,临上车之前冲着我们大喊:“记住,战士的荣耀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为了国家,活得更坚强!活着看到胜利!” 他是希望我们活着,我相信这是他一个西北汉子心中的实话。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还能不能活着再见面。 我始终相信,天道这个东西是存在着轮回的。前几天我从土里把他刨出来,算是救了他一命,后来我负伤,濒死之际,他为我输血救了我一命。在后来的淮海战场上,无意中我又救了他一次,以至于到了1960年困难时期,全家人都揭不开锅的时候,他用一袋杂粮面救了我全家的命。 缘分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我们回到临时驻地,上百人挤在一个大院子里面,地上铺着稻草,这就是我们的床铺了。 杨娃子告诉我:“军长和李长官,等会儿会给咱们来授奖,你娃可别冒傻气!最好别乱说话。” 我不服气地说:“不说话不就行了吗?”然后又问他,“李长官是谁?” 乔木匠刚抽完大烟,半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呜呜啦啦的说:“李长官,就是咱们第五战区里面最大的官,咱们这30多万杂牌军都得听他的!” 我又好奇起来:“啥叫杂牌军?很厉害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陆先生的知识点上,从草堆里坐起来,饶有兴趣地跟我讲起来:“国军序列里面分中央军和地方部队,中央军里面的将领都是黄埔系的,听老蒋的,所谓杂牌军就是各个地方军队,装备水平和兵员素质自然比不上中央军。” 我点点头说:“原来还是中央军更厉害一点!” 杨娃子十分不屑的说:“无非就是装备比老子们好,我们川军也从不拉稀摆带的好不好?要是那帮中央军真心援助滕县的话,咱们啷个会输得这么惨?” 和我们一起撤出来的军医说:“现在都在一个锅子里面涮马勺了,还提什么中央军和杂牌军?现在是精诚抗日,咱们刘主席说过了,保家卫国,不分你我的!人家李长官部也是桂系的吗?不管是川军东北军西北军还是滇军,只要是打鬼子的,咱都是自己一家人!” “讲得好!”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然后门口就传了一声命令:“立正,迎接李长官和孙军长!” 孙震军长和李长官亲自来给我们授奖,包括他们自己在内,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低落,为了守住滕县及外围一带,整个41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数千生命陨灭在山东战场,阵亡的时候,依旧穿着破烂的军装和草鞋,长眠在远离家乡上千公里的北方,甚至连一个单独的坟头都没有留下,只留下阵亡通知书上那一个个冰冷的名字。 他们曾经可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孙军长站在我们面前,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开口:“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心里难受,但请记住,咱们的兄弟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为了正义,才英勇牺牲的。他们的精神将永载史册。日寇尚在肆虐,我辈仍需前进!” 我被授予了二等忠勇勋章,和杨娃子一样。 然后宣布了任命:由张团长推荐,特任命杨振国为中尉连长,闫老四虽是新兵,但作战勇猛,擅长白刃格斗,杀敌众多,特授少尉军衔,暂代排长职务。 我第一次听说杨娃子还有杨振国这么大气的名字,相比之下,我的名字就有点潦草了。 那个眼神十分犀利的李长官只能指我说:“小兄弟这名字霸气有余,文雅不足呀!可有什么大名?” 我还不会敬礼,只是站直了回答说:“没有大名,我们家老头子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说是贱名好养活。” 同来的几位长官都同时笑起来,李长官笑呵呵地说:“如若不弃,本司令长官就冒昧给你取个大名!在家中是什么辈分?” 咱一个小兵蛋子,哪有嫌弃的值得,立刻点头说:“多谢李长官!我是纪字辈的!” 他略一沉吟,然后说道:“既然从军杀敌报国,就叫闫纪军!望你以后成为我军中楷模,报效党国,也好光宗耀祖。” 我又是一番感谢,这个名字好,咱终于也有大名了。心中自然高兴,高兴的原因嘛,主要是因为真的当官了。 长官们走了之后,这帮川军兄弟立刻把我们两个围了起来,羡慕地查看着我们胸前的勋章。 乔木匠酸溜溜地说:“同样是人,你瞧瞧人家这命!当兵不到七天,成了少尉排长了,老子打了大半年的仗,还是个大头兵!” 杨娃子踹了他一脚,没好气的说:“有能耐,你娃也去给我砍死个鬼子!不然,莫说那些怪话!” 其他兄弟也跟着起哄,乔木匠讨了个没趣,躺在草堆里不说话了。 陆先生似乎心情好了许多,拍着我的肩膀说:“现在有名了,也应该有个字号!如若不弃,我给你取一个?” 我冲她拱手说:“有劳陆先生!” 他摇头晃脑的说:“长官们刚才说了,你作战勇猛,还望你日后继续杀敌报国,光宗耀祖。那你的字就是…” 我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谁知他嘴里蹦出两个字:“日后!” “滚!”这是我给他的唯一评价。 第33章 增援台儿庄 燕子埠司令部距离台儿庄并不远,我们在运河南岸,每天都可以看到天空的飞机,也能听到日夜不断地枪炮声。 我们也奉命在此休整,也没啥好休整的,就是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伤员都在当地老乡家里养伤,也不用我们关心。 人一闲下来就难受,特别是在战场上拼杀几天的我们,更是如此。 川军的老传统发挥地很好,他们跑遍了周围几个镇的烟馆药铺,把能买到的烟土都买来了,没事就凑在一起喷云吐雾,别提多颓废了,他们自己却觉得特别爽,那勋章嘉奖之类的,都不如那一撮烟土更诱人。 陆先生没事就坐在运河边看着对岸发呆,时不时抹一抹眼泪,这是想念自己的老婆孩子了,本来可以安生地逃到重庆去安生生活的,却被无情的战火摧毁了原本幸福的家庭。 我成天戴着那个勋章四处溜达,越是人多的时候越要显摆一下。 惬意的日子没过几天,我们就被叫到镇外集合,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不少轻伤员。 给我们训话的是个大官,介绍自己叫孙连仲,第二集团军司令,现在他的部队在31师师长池峰城指挥下,于台儿庄内死战矶谷师团。 他单手叉腰,声音洪亮,对我们说:“知道大家已经历了血战,也受了伤,可是鬼子不给我们机会休整,如果台儿庄丢了,咱们死去兄弟的鲜血就白流了,整个战略目标就无法完成。所以,我决定组织敢死队进城支援,司令部悬赏了十万大洋,奖励勇猛善战的将士……” 下面的话我没怎么听清楚,唯独听清楚了十万大洋,这是多大的数字呀!这么多钱,别说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我当时就想,如果我去了,会分到多少钱呀! 跟电影里演的一样,那些孙将军原来的部下没有要钱,只要求把钱留着给兄弟们立块碑,然后就匆匆奔赴了战场。 留下我们这些川军兄弟们吊儿郎当地不为所动,盯着那些成筐的大洋发呆。 孙司令虽然心里不爽,依旧耐心地说:“知道川军兄弟们的爱好,如果愿意去的,每人另外奖励一两烟土!” 此话一出,瞬间炸锅,立刻踊跃报名,并表示,除了要钱,要烟土,也要去杀鬼子! 我们每人分了十块大洋,抓在手里沉甸甸的,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卖命钱了。 我们有半天的时间准备,先登记名字,再去领武器弹药,最后把钱全部交到了军部,请军部后勤人员把钱邮寄给家中亲人,包括我也一样。 此去生死难料,凶多吉少,带着钱屁用没有,反而是累赘,那些西北军的伤员说的对,既然是卖命,命都没了,还要钱干啥? 再去领了新装备,然后跑步增援台儿庄,我拿到了布轮轻机枪,陆先生还是主动要求给我当副射手,本来我是不乐意带着他的,步子太慢了。 他现在没有家人了,自己的钱寄存在了军部,说如果死了回不来了,就把钱邮寄给我家人,这么友好的做法让我拒绝不了,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他了。 站在运河大堤上,正好可以看到我们的村子,可是也只能看一眼了,督战队的人不断催着我们快点过河。 但愿郑瞎子这次算卦能准一次,如果我活着回来,一定送他一块大洋作为奖励。 过了汴塘运河,往北十五里地,还要再过一座浮桥,北岸就是台儿庄了,此刻的台儿庄比之前的滕县还要破,毕竟已经打了十几天了,哪里还有完整的房屋,全是断壁残垣,到处冒烟响枪。 不断有重伤员从前线被送下来,被民工抬到南岸来,河北岸就是战地医院,轻伤员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之后,又拿着武器回到战场。 我们已经是最后的援兵了,刚过了河,浮桥就被炸了,这是逼着我们背水一战了,不成功,就成鬼。 回是回不去了,是死是活就靠天意了。 我们是下午增援过去的,没等歇一会,就直接被派去东门阻击日军,带领我们的是31师的参谋长,姓陈,脖子上缠着绷带,还往外渗着血。他告诉我们,现在整个台儿庄已经被日军占领了四分之三,只有南门一带还牢牢掌握在我军手里,全军将士正在城内打巷战,和鬼子逐个街道进行争夺。 要说打巷战,我们还是有经验的,没有愣愣地往前冲,而是以班为单位先逐个搜索道路两旁的破房子,清理一下里面的鬼子。 我作为排长,分了四十个人让我带着,在前面开路,其余的人由杨娃子自己带着,在后面跟着,他不放心我,特别派了二独眼和乔木匠给我打下手,免得我犯浑。 有一处断墙后面有子弹打过来,我立刻趴下来,架起机枪对着那面墙进行压制射击,二独眼弯腰跑过去扔了一颗手榴弹,那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另外一处又开始打枪,把二独眼打得原地乱蹦,闪身躲到断墙后面冲我大叫:“大个子,掩护呀!” 刚把机枪口转过去,左边又开始响枪,有两个兄弟瞬间倒地,子弹正中胸口。我大喊:“藏起来!” 陆先生一边给我递弹夹一边说:“应该叫隐蔽!” 我没搭理他,朝着二独眼指着的方向进行掩护,藏和隐蔽不都是一个意思么?分那么清楚干啥呀? 二独眼这家伙打枪不行,手榴弹扔得还不错,背身甩了两颗手榴弹,正中目标。 左边的鬼子也被压制住了,过去几个兄弟解决了墙后面的鬼子。 乔木匠又指着身后喊:“杨娃子有麻烦了。” 我回头一看,我靠,鬼子啥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了,足足有三十多个,正跟杨娃子他们拼刺刀呢,距离我们只有四五十米。 鬼子人少,却在拼刺刀上有了优势。敌我混在了一起,不能开枪了,我抽出刀,把机枪扔给常先生,径直去增援杨娃子,我这个排的兄弟也跳出断墙跟我冲杀过去。 我的到来鼓舞了士气,把鬼子打得节节败退,手起刀落,一个鬼子直接被我的大刀卸了一个膀子,丢了枪在地上直叫妈妈,原来鬼子也有娘呀,我还以为都是石头缝钻出来的呢。 第34章 敢死队 这台儿庄的战局比滕县还要乱,真正的鱼龙混杂,随处可见满地的尸体,面目狰狞,石板路面原本的青色已经被血色掩盖,每走一步都会溅起一片血水。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死亡的气息,让人窒息。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一群身着灰色军装的士兵从拐角处冲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是31师的人。 “快,快撤退!”一个军官大声喊着,他的声音充满了紧张和焦虑。 士兵们纷纷跟随着他,慌乱地向后退去。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一排子弹射向了这群毫无防备的士兵。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们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军官瞪大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他们注定要成为这场灾难的牺牲品。 我们利用断墙和杂乱的沙袋作为掩体快速布防,掩护刚退出来的那帮国军。 那位军官蹲在我们身边大叫:“鬼子又大举进攻了,你们也撤退!” 就在军官的话音刚落,我们前方的断墙后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爆炸声,烟尘四起,土石纷飞。我心头一紧,知道敌人已经逼近了我们的防线。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烟尘中冲了出来,他手持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大刀,面容冷峻,气势如虹,身后跟着四十多个同样手持大刀的壮汉。 “兄弟们,跟我上!”他大喊一声,犹如猛虎下山,冲向了敌人。我们被他的勇气和决心所感染,纷纷挺起胸膛,跟随他冲入敌阵。 战斗异常惨烈,但我们毫不畏惧,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那位手持大刀的战士更是勇猛无比,他在敌群中左冲右突,刀光霍霍,所向披靡。 完全跟我有的一拼,我喜欢这样的人。 鬼子被我们突如其来的反攻打懵了,一柱香时间后,他们终于也扛不住了,残余兵力再次退到了东门附近,局势暂时被控制住了。 烟尘渐渐散去,战场上只剩下零星的枪声。我们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那位手持大刀的战士走到我们身边,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但双眼却炯炯有神。 “兄弟们,好样的!”他拍了拍我们的肩膀,“今天,我们让鬼子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中国军人的血性!” 我们相视而笑,心中的自豪和骄傲油然而生。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快,快看那边!” 我们抬头望去,只见一队日军穿着奇怪的皮衣服,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头上套着古怪的套子,大大的眼睛,长长的鼻子,他们在我们前面几百米的地方支起来了迫击炮,正准备向我们射击。 我们还想像以前那样趴下躲避,结果陈参谋长大声喊:“毒气弹!带着伤员疏散!” 毒气弹我是听说过的,这个玩意特别阴狠,只要吸进去,就会肠穿肚烂,很快就会死,是鬼子专门用来对付我们中国人的武器。 炮弹落在我们原来据守的地点,没有爆炸,从炮弹屁股后面冒出了黄色的烟雾,随着风四处飘散,炮弹不仅一颗,很快就弥漫了整条街道。 尽管我们撤退的速度很快,却快不过风,陈参谋长观察了一下风向,我们转向了西北以躲避毒雾,还是有兄弟因为吸入了毒气倒地不起,整个人不停的咳嗽,气都喘不上来,脸憋的发紫,脖子都抓烂了,最后活活憋死了。 吓得我都不敢呼吸了,那位敢死队长似乎很有经验,大叫着让我们把棉袄的袖子用水打湿,捂住口鼻,没有水的就有尿。 那毒气的味道,我是品尝过的,我只是吸入了一点点,鼻子里面就像被灌进了辣椒面,喉咙像火烧一样,咳嗽了好长时间,吐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割猪蛋的军医用凉水给我灌了几口,才算是缓过劲来。 虽然有着这些敢死队员的加入,我们收复东门的计划还是破产了,敢死队损失过半,川军兄弟也有十来人殒命当场,而接敌作战的时间,不过短短半个多小时,30多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十来天了,还要不断增援台儿庄了。 夜色渐渐降临,战场上的火光与烟雾交织成一幅凄凉的画面。任务没有完成,我们暂时撤离了东门,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然而,刚回到指挥部附近,我们就看到了枪毙人的一幕。刚刚率队撤离东门阵地的那个指挥官被下令枪毙了,下令的人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人,陈参谋长跟我们说,那就是师长池峰城,被枪毙的是跟随他征战十多年的一个营长。 师长又亲自进行了动员,他要求再次组建敢死队,必须趁夜夺回东门阵地,并且坚守到底。 原来40多人的敢死队动辄损失过半,已经基本失去了战斗力,现在急需补充。 现在能调动的部队也只有我们这不到200人的川军部队了,那位敢死队长来到我们中间,此刻他满脸焦黑,满眼血丝,冲着我们大喊:“有没有好汉陪我一同前往?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后路了,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是一死,为国战死者光荣,后退者耻辱…” 不等他说完,我当时脑子一热乎,举手报名:“算我一个!” 说实在的,当时是因为我不服气,我就没见过比我还有种的人,身手还不错,我就想跟他较一下劲,在战场上分出一个高下,看谁杀鬼子更多。 我以为杨娃子他们为了钱来打仗,肯定会贪生怕死,结果是杨娃子第一个报名,嘴里说的话,却不讨人喜欢:“傻大个子,你娃怎么抢老子的词?老子现在是连长,是不是要造反?” 乔木匠满嘴怪话:“你们抢屎吃习惯了是不?带上我一个!” 二独眼嘟囔说:我瞎了一只眼,打枪不行了,偏偏咋都死不了,这次我去碰碰运气! 陆先生刚举手,我就把轻机枪扔给他:“你就别去凑热闹了,帮我抱住这个宝贝,我明天还得用。”说真的,就他那样的,连个大刀片子都耍不起来,就算去了,基本上等于白白送命。 从东门撤回来的人也纷纷表示,自己丢的阵地,还是要自己去夺回来,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敢死队的成员基本上都是军官,因为只有军官的年龄稍微大一点,身体比较结实,其他士兵大多数年龄不过17或者18岁,身材瘦弱,不适合近身格斗。 像我这样的属于特例,虽然不到16岁,却身材魁梧,力大如牛,除了有时候脑子不太管用,能力都要强于常人。俺师父就曾经说过,像我这样的就属于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才,是可以担负维护世界和平重任的。 第35章 夜战东门 天色擦黑的时候,我们吃了点干粮,敢死队员每人分了半碗酒,说是壮胆的,在我看来,只有怂人才需要用酒来壮胆,像我这样的英雄好汉,纯属多余,不过一口灌下去之后,身上的寒意瞬间被驱离,一股豪气直冲脑瓜子。不得不说,还得是咱中国人自己的酒好,就算是老鼠喝下去,他都敢拿着板砖去找猫咪拼命。 何况是我们这些本身就卯着劲要找日本鬼子拼命的人。 夜幕降临,炮火安静下来,刺鼻的硝烟味消散了不少,但依旧呛得脑瓜仁疼,除了满城硝烟的味道,我也能嗅到死亡的味道。 死亡是真的有一种特殊味道,不可名状,却是真实存在,它也像住在胸口里面的一只野兽,垂涎着跳动的心脏,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它让懦弱的人心生恐惧,也可以让勇敢的人点燃起原始的血性,激活杀戮本能。 我抬头望向天空,星星稀疏地点缀在黑夜的幕布上,仿佛是天上的战士们,默默注视着我们这群地上的士兵。我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恐惧和不安都吸走,只留下燃烧的斗志。 除了燃烧的斗志,街道上还燃烧着房梁,这个毫无还手能力的县城被大火烧了半个月,依旧还有房屋坚挺地站立着,就像那些以低劣武器抵抗装备精良日军疯狂进攻的国军将士。 靠着星光和火光的指引,踩着成堆的破砖瓦砾和冻得邦硬的尸体,我们作为敢死队在前面分成两队悄悄向东门摸去。 日军部队在东门位置占据了不少房屋,此刻正肆无忌惮地点着火取暖,哼哼唧唧地唱着令人恶心的歌,跳着做贼一般的舞蹈。似乎是在提前庆祝胜利。 我们潜伏在阴暗的墙角处,等着他们消停下来,我们要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发起突然袭击。 我紧紧跟着那个还不知道姓名的敢死队长,我还在心中跟他暗暗较劲呢。 临近午夜的时候,那帮鬼子终于安静下来了,不过却派出了好几个哨兵,警惕地盯着四周,工事内的几个鬼子正抱着机枪打盹。 这个时间是人最容易疲劳的时候,也是我们发动突袭的最佳时刻。 我们把队伍散开,尽量接近鬼子阵地,手榴弹被提前拧开了盖子,队长率先把手榴弹扔进了鬼子的机枪阵地,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几十枚手榴弹在鬼子阵营中开了花,刚进入梦乡的敌军瞬间乱作一团。 我抽出大刀,右手拿手枪左手持刀,第一个跳了出去,直直的朝鬼子一个哨兵冲过去,在火光中,我看到那个鬼子拉开枪栓向我瞄准,我闪身躲进一堵断墙后面,子弹从耳边嗖的一声飞过去,这家伙的枪法真是不赖,再慢一点,我就要被掀了天灵盖。不等那家伙开第二枪,我手枪里飞出的子弹正中他的胸口。 这还是我第一次用手枪杀鬼子,以前总感觉这个小玩意就是个玩具,哪有步枪的劲大?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近战的时候,手枪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我们都不傻,能用枪的时候当然也用枪,只有枪用不了的情况下,才会选择使用大刀。 其他人也和我一样,打光了枪里的所有子弹,同时也靠近了鬼子阵地。 接下来就是血腥的白刃格斗了,两拨人马混战在一起,谁也不敢胡乱开枪了,鬼子的子弹又尖又长,一颗子弹都能穿透两个人,他们也怕误伤自己人,可不要觉得他们是在玩啥武士道精神,才会拼刺刀之前把子弹退出来。 火光忽明忽暗,喊杀声不断。冷兵器不断碰撞,发出点点星光,刺刀和大刀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却会造成凄厉的惨叫声。 鬼子阵地上的两辆装甲车不知所措地乱跑,最终被手榴弹给炸趴窝了,里面的鬼子刚爬出来就被拽下来扔进了火堆里。 夜色中,我挥舞着大刀,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我的对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日本兵,他的眼神凶狠而狡猾。我们互相试探着对方的招式,寻找着破绽。突然,我抓住了一个机会,用力一刀劈向他的肩膀。他惨叫一声,手中的刺刀飞了出去。我趁机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然后用力把大刀指向他的喉咙。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挥刀,结束了他的生命。周围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恐惧,再次进入疯狂模式,砍杀每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日军。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东门一带逐渐安静下来,我脱力的瘫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我努力挪到一处断墙根处,现在如果有一个日军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只能拉响身上的最后一颗手榴弹了。好在没有,陈参谋长带着大部队增援过来,接手我们用生命抢下来的阵地,清扫着残余的日军。 东门被我们收复。 头顶的房梁还在逼逼剥剥地燃烧着,不时有灰烬掉落下来,那个敢死队长晃晃悠悠地走到我身边,扔下刀,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挑出两根没断的,递给我一根,我摆手拒绝:“不用烟的!” 他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燃烧的桌子腿点燃了香烟硬是塞到我嘴里:“男人嘛,整两口。” 我猛吸一口,呛得直咳嗽,他哈哈大笑,拍着我肩膀说:“小子,好样的?姓啥?” 我说:“姓闫,你呢?” 他回答:“姓武!” 我问:“你杀了几个?” 他摇头说:“不记得了!你呢?” 我回答:“一样!” 我听到陆先生的叫喊声:大个子,你在哪?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他了,只是举起刀朝天空晃了晃,那把刀似乎也有千斤重,被我扔到了地上,刀上面尽是豁口。 陆先生抱着机枪找到我,把枪扔在地上在我身上来回检查了两遍,然后长出一口气:没受伤,完整的很。 我问他:“杨娃子他们咋样了?伤亡咋样?” 陆先生说:“只剩下八个活的,几乎各个带伤,二独眼,死了,抱着鬼子拉响了手榴弹…” 武队长用后脑勺磕着断墙,看起来很痛苦,他身上的血污沾着泥土,硬邦邦的,我也差不多。 我问他:“你当敢死队长多久了?” 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说:“自从进了徐州战场,一直都是,被我带死的人不低于三百人了。”这话听起来有些懊恼。 我不再说话,靠着墙头睡着了。 第36章 女兵女兵 炮弹在断墙后面炸响,把我吵醒了,此刻天已经大亮,这是鬼子又在进攻了,企图夺回东门,坦克轰鸣的声音再次由远及近。 肚子饿得咕咕叫,掏出干粮袋里的饼子,已经被血给泡烂了,一股血腥味,我恶心得要命,甩手给扔了。 我浑身酸得要命,力气已经恢复了不少,从断墙处往外看,大家都在陈参谋长和武队长的指挥下拼命朝涌进城门的鬼子射击。 杨娃子趴在沙袋后打机枪,他脑袋上缠着绷带,血把半张脸都给染红了,常先生手脚麻利了许多,还当起了观察手。 师部给我们增援了一部分人手帮助我们固守东门。别看这老旧的城墙还是土块堆砌起来的,却非常牢固,在鬼子飞机大炮的轰炸下,依然屹立不倒。 日军的坦克掩护着鬼子从城门处进攻,还有一部分用梯子爬上城墙,而后顺着斜坡滑下来加入战斗,双方距离不足百米,子弹飞来飞去,都像疯狂的野兽一样,要把对方咬死在这方圆不足三百米的地方。 鬼子的掷弹筒给我们制造了不小的困扰和伤亡,别看那小玩意挺简单,却能把炮弹准确地扔进我们的工事。 除了炮火,鬼子的飞机又来增援了。日军铁了心要拿下台儿庄,打了十几天了,死了这么多人,却依旧久攻不下,让矶谷廉介寝食难安,自从进入中国战场以来从未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而对手却是一支装备低劣的杂牌军。同样吃了大亏的还有攻打临沂的板垣征四郎,他的师团在围攻庞炳勋军团的时候,张自忠的29军强渡运河成功,日军被一举击溃了,使其损兵折将,伤亡数千兵马,无力再战,最终只能放弃攻击临沂,派出四个联队过来进攻台儿庄。 日军的飞机比一个星期之前稀疏了不少,听说是大汶口的日军机场被国军给炸了,活该。 这次支援过来的日军飞机都是从济南过来的,差不多有二十多架,不过,这次他们没怎么发挥就退回去了,因为,天空中出现了国军的飞机。两国的飞机在空中也展开了搏杀,地面上的枪声顿时稀疏了不少,日军也暂时退了出去,似乎和我们一样,都在关注着天空中的战况,反而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我亲眼所见,一架国军的飞机连续击落了五架日军战机,看着冒烟落下的日军战机,地面上的国军兄弟疯狂为他打气,然而,正当他击伤第六架日军飞机的时候,在三架飞机围中起火,最后一头栽进了山里,也让我们揪心了好久。 二十架日军飞机被国军的十架飞机给打跑了,无疑是对我们的最大激励,在面对日军地面进攻的时候更加有劲。 杨娃子对我大叫:“愣个锤子!过来打机枪!” 我跑到临时工事内,接过机枪,在杨娃子的指挥下,接连打退了日军的两次进攻。 临近中午的时候,进攻东门的鬼子偃旗息鼓了,我们也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后方给我们送来了大饼咸菜和青菜汤,伤员被抬走了,道路上的尸体被清理到路边,死人太多了,到处都是,有的地方都摞了几层,已经来不及处理了,只能先扔这里了,好多尸体被炮弹炸得不成样子,内脏肠子扔得到处都是,看了都揪心。 那个武队长好像很喜欢跟我聊天,他又特地跑过来给我上烟,我问他:“为啥打仗的时候非要用敢死队?” 这一问不得了,一下子让他的嘴停不下来了。 “敢死队啊,嘿嘿,那都是些不怕死的勇士,为了保卫家园,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在战场上,敢死队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敌人的心脏。他们不怕牺牲,敢于冲锋陷阵,给敌人带来巨大的震慑。当然,敢死队也有很大的风险,一旦失败,就可能全军覆没。但正是这种勇气和决心,让敢死队成为了战场上最强大的力量。” “敢死队不是送死队,也是讲究战术的,通过抵近攻击,拉近双方武器上的差距,让鬼子的飞机和大炮无法发挥威力,以最小的伤亡得到最大的战果,同时激励全军,昨天晚上咱们以不到五十人的代价硬是击溃了鬼子将近两百人的队伍,求生是人类本能,只要超越了这种本能,鬼神都会望而却步。” “知道为啥你越是害怕,狗越追着你咬不?因为人害怕的时候,身上会有一种味道,刺激狗咬人。只要你不怕,直直的朝狗扑过去,害怕的就是它了。” 刚说到这,前面有人大喊:“鬼子又上来了!” 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日军的坦克再次攻入城门,这次只有一辆,它躲在城门下不再贸然前进,朝我们开枪开炮,成堆的鬼子躲在坦克后面不露头,我们的子弹打不到他们,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在我们的视线里,一个戴着托尼钢盔的小个子士兵顺着城墙根摸到城门下,手里提着一捆手榴弹,他这是要炸鬼子坦克的。 杨娃子大喊:“那是个女娃子,掩护,掩护呀!” 听了他的话,我们才注意到那真的是个女兵,因为脑袋后面有两个小辫子,而我们男兵基本上都是光头。 比大洋还能激起我们斗志的就是女兵了,也不知道为啥。 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城门下的鬼子,让他们没有机会露头,那个女兵瞅准机会,探出身体,直接把手榴弹扔进了坦克肚皮底下,然后快速找个炮弹坑躲了起来。 鬼子的坦克被炸得一蹦,熄火了,上面爬出来一个鬼子,瞬间被我们打成了筛子, 杨娃子一马当先,跳出掩体,跑到女兵藏身的炮弹坑,想把人给拉回来,结果,众目睽睽之下,被那女兵一把推开,人家自己跑回自己队伍了,让杨娃子落了个大红脸,十分尴尬地跟在女兵后面回来了。 这下子乔木匠和军医又有了嘲笑他的理由:“你个骚玩意真活该,碰了鼻子了?人家不搭理你呢!” 杨娃子十分不屑地说:“你们懂个锤子!这么多老爷们,让一个女娃子去炸坦克,咱们丢死了人咯!” 他这么一说,还真让我们感到脸红不已。 第37章 被吃了回扣 夜幕低垂,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日本鬼子在黄昏的最后一缕光线中,像疯狂的野兽一样,对着我们的阵地发起了冲锋。他们挥舞着刺刀,咆哮着,每一次冲锋都像是在试图撕裂我们的防线。我们的战士们则坚定地守在阵地上,用枪炮和刺刀回击着敌人的疯狂。 每一栋房屋都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战火在其中熊熊燃烧。房屋的墙壁上留下了弹孔和血迹,仿佛在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夜色渐浓,星辰点缀着天空,而战场上的火光却比星光更加明亮。他们再一次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试图夺回失去的阵地。每一次冲锋,都伴随着刺耳的呐喊和刺刀的寒光。 激烈的战斗在夜幕下持续着,火焰在房屋间跳跃,爆炸声此起彼伏。我们化整为零,时而隐蔽在房屋的阴影中,时而突然从敌人的背后发起猛烈的攻击。身影在火光中快速穿梭,如同幽灵般神秘而勇猛。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终于,像血肉磨坊的战场逐渐安静下来,双方都像受伤的野兽,开始舔舐自己的伤口。火光在黑暗中闪烁,像星星点点的希望,又像是绝望中的挣扎。我们倚靠在残垣断壁之间,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那是我们唯一的依靠。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令人窒息。不远处传来阵阵低沉的呻吟声,那是受伤的战士在痛苦地挣扎。在这寂静的夜晚,这些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插播一条消息,上次发文被封号,三个月的努力付水东流,我猜测的原因是: 血腥和暴力的描绘可能会引起读者的不适,因此我无法继续相关的创作。 在文学创作中,我们应该尊重人类的生命和尊严,避免使用暴力和血腥的内容来娱乐或刺激读者。相反,我们应该关注更加积极和健康的话题,例如家庭、友情、事业等等。这些话题不仅可以提高我们的文化素养,还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了解和处理生活中的问题。 所以,此处省略一万字。人家说的没错,读书嘛,当然是为了获取轻松愉快的情绪价值,而不应该是沉重的叹息,所以,这次我改了,在原版本的基础上进行了大幅度修改,我也试试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做到手撕鬼子。不过,我这个人就像我前女友说的,是个好人,老实人,历史就是可以模糊的记忆,曾经绚烂多彩,而今看来,都像是发黄的照片,故人已去,徒留后人一声叹息。 我想对我最亲爱的书友们说一句,感谢你们的鼓励和支持,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感谢大家的催更和评论! 我们这些川军和西北军的残部并肩作战了一个昼夜,已经相处得十分融洽,南腔北调的互相交流着,我们也吃到了今天的第二顿饭,主食还是杂粮饼子,不过多了一碗小米糊糊,没有足够的饭碗,我们就用钢盔代替,只是苦了那些有舔碗习惯的兄弟们。 杨娃子凑在西北军兄弟群里,有事没事就爱打听那个女兵的消息。 经过战场的考验,我也被任命为敢死队长了,手底下有三十多名好汉,我们吃的比其他人要好一点,有咸鸡汤喝,还有一颗鸡蛋,鸡蛋可是好东西,这在我们老家,只有孕妇和病人才有资格吃鸡蛋。 我却喜欢跟武队长凑在一起,听他给我讲述战场上的一些知识。 听武队长说,敢死队享受好多优待,比如,赏金很高,一般士兵的军饷一个月只有三四块钱,敢死队员冲锋一次就有起码三十块大洋,说难听点,这就是卖命钱,在这场大战中,阵亡的人太多了,大家也明白一个道理,反正早晚都是一死,不如死的有价值一点,所以敢死队从来都不曾断档,一批又一批,前仆后继。受伤的时候,还可以享受优先救治。 他还告诉我,西北军向来以悍勇着称,擅长打防御战,所以就被李长官派驻台儿庄,引诱日军精锐兵力进攻,然后调动中央军对日军进行合围。只是十来天过去了,疯狂的矶谷师团已经被牢牢吸引在台儿庄附近,中央军的汤军团却始终没有动静,着实让人着急,如果台儿庄失守,整个作战部署将宣布失败,一个月多来的努力将付水东流,几万将士的鲜血就白流了。 陈参谋长在步话机里言辞恳切,向师部请求让部队撤下去休息休息,结果被拒绝了。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我和武队长身边坐下,一边啃着饼子,一边说:“还是死命令,要战至最后一人。” 武队长把装着鸡汤的头盔递给他,劝说着:“你都多余请示,师长比咱们难多了,咱们在苦撑,日军也是在苦撑,现在拼的就是一口气,谁能把这口气憋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他们谈他们的正事,我在默默地抠着指头算账:来台儿庄之前,孙长官说每人十块大洋,刚才武队长说每人三十块,这明显是内外有别呀,吃了我们川军的回扣呀!不行,这个账等打完仗,一定好好找那姓孙的算算,我管他中将还是大酱呢! 心里不爽,身体却扛不住了,靠着墙就睡过去了,实在太累了,杀敌可比种地累多了,自从走上了战场,连一个踏实觉都没睡过,真是遭罪,转头想一想那哗啦乱响的大洋,感觉也挺值得,就算我一天不停的拉车,这十块大洋,起码得耗费我两年时间,买头骡子都够了,到时候我的小鞭子一挥,想象着骡子脖子上的领铛哗啦哗啦响,那铃铛一响,黄金万两呀,瞬间让我睡得跟踏实了。 第38章 台儿庄的反攻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陈参谋长和武队长的谈话,他们说整个31师只剩下不到1300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中央军的到来,已经半个月了,马上就要弹尽粮绝。 我睁开眼睛,天还没亮,看到他们两人疯狂的抽着烟,火光在夜幕中一闪一闪。 我继续听他们聊天,武队长说:给31师留点种子! 陈参谋长说: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要啥种子呀?等我们死光了,总司令就要把自己也填进来了。我186团已决定与台儿庄共存亡,以赎多年内战之罪。 武队长说:186团只剩咱们两个了? 陈参谋长说:那又如何?他矶谷师团号称精锐,咱西北军也不是吃素的,他3万多人打咱们1万多人,纵然有飞机大炮坦克,可台儿庄依旧在咱们手中! 武队长说:明天我带人去打北门,你在此坚守。 陈参谋长抢过话说:你已经连续拼杀多日,这次该我了。 听他们两个在那里争执,我脑子瞬间热乎起来,坐起来说:“你们两个别争了,明天我带人去!如果我死了,让活着的人到我老家告诉俺爷,他家老四是条好汉!” 陈参谋长说:“你们川军仅剩不到200人,仍旧冒死救援台儿庄,你们的损失也不小,不能让你们再去送命了,这是我们31师的任务。” 杨娃子从墙头探出脑袋,酸溜溜地说:“这话说的,有毛病,我们川军向来不会拉稀摆带,莫要瞧不起我们,大个子说的对,这个活老子接了!我们师长都死了,老子活着回去也没法给四川父老交待。” 正当我们还在争执的时候,远处天空中亮起三颗红色信号弹,接着城外响起了隆隆的炮声,那声音沉闷异常,陈参谋长抓着我的肩膀激动的晃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榴弹炮,是德国榴弹炮,中央军到了,汤军团的援军到了!” 武队长也站起身激动的大喊:“兄弟们,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接着整个东门阵地都传来兴奋的叫喊声,杨娃子也举着步枪疯狂呐喊,只有我还傻呵呵地坐着:咋了?我这露脸的机会就要没了? 夜幕也被炮弹驱赶开了,南方的天际出现了20多架飞机,让原本就兴奋的人群又癫狂起来:飞机,飞机,国军的飞机! 通讯兵背着电台过来,把话筒递给陈参谋长,后者听了之后,一个劲地答:是是是! 他起身拔出手枪,对天鸣枪,下令说:飞机轰炸之后,立刻消灭东北方向的日军!把他们彻底赶出去! 整个台儿庄县城内,冲锋号的声音到处都在响,喊杀声充斥着这座千疮百孔的城市。 不等飞机的轰炸结束,我们已经突进到西北角附近,这里已是火光一片,鬼子原来在这里囤积了大量的物资,并派重兵把守,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在我军飞机的轰炸范围内,不光我们的飞机在炸,他们自己也在炸,是不想让物资落到我们手里,这些物资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多少诱惑力了,我们现在更想要他们的命。 日军的旗帜还在东北角的城墙上面飘着,甚是扎眼。 我把机枪架在高处,瞄准那些四处奔逃的日军直接开火,我让你们跳舞,让你们跳个够! 大批日军倒在我们的炮火和枪口之下,剩下20多人龟缩到一处高大的院墙内,仍在誓死抵抗,距离太远,我们的手榴弹扔不进去,又没有炮,只能和他们进行对射,连续两次进攻都被打退。 杨娃子不知道从哪里提来一个大铁罐子,招呼我说:“大个子快过来,送你个好玩的!” 原来这个东西叫喷火器,罐子里面的油脂一旦粘在身上就揭不下来,直到把人烧成灰,而且是一扫一大片。 真是个好东西,我背上油罐子,顺着墙根悄悄向鬼子藏身的院子摸过去,所有的兄弟疯狂开火为我掩护。 距离20多米远的时候,我直接把喷火器对准院子喷了出去,一条粗壮的火蛇瞬间吞没了那个院子和院子里的鬼子。我一直把罐里的油全部喷光了才罢休。 其场面过于残忍,此处省去538字,外加五个感叹号。 东北角城墙上面仍有鬼子负隅顽抗,他们居高临下,我们一时真拿他们没办法,有31师的兄弟找到梯子试图爬上去,阵亡了好几人仍旧没有成功。 一筹莫展之际,幸亏后面有人带来了枪榴弹,对着城墙插旗子的方向,连续发射了几颗榴弹,把那几个鬼子的火力点给打哑火了。 我是第一个顺着梯子爬上去的,上面一个鬼子军官举着军刀冲着我呲牙咧嘴,身后还有四个鬼子士兵举着刺刀满脸惊恐的看着我。 我抽出背后的大刀,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指着那个鬼子军官勾了勾手指:“来来来,我陪你练练!” 那鬼子军官举着刀就冲我砍了过来,刚迈出两步就被冲锋枪的子弹撂倒了,他身后的四个鬼子兵也是满身血窟窿。 偏偏这个世界上就有那么多没有眼力劲的人,随后跟上来的国军兄弟压根就不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让我莫名失落。 日军的旗帜被扯了下来,青天白日旗在时隔半月之后再次飘扬在台儿庄上空。 站在高处,回望四周,整个台儿庄完全是一片废墟,全城都在反攻,士气这个东西真的挺可怕的,它能让人忘记疲劳和痛苦,忽略死亡的威胁,十几天的煎熬,让第二集团军的兄弟们太过压抑,反攻的命令,就像一股狂风,席卷着整个台儿庄,也送来了胜利的希望。 城外更是热闹,漫山遍野都是疯狂逃窜的日军,他们把辎重和重武器全部丢弃,仓皇向北方逃离,那场景就像被驱赶着下河的鸭子群。 重炮和航空炸弹在鬼子群中不断爆炸,那人体就如树叶一般被吹上半空而后落下。 我们受过的苦,现在轮到鬼子也来品尝一下了。 四面八方冲出来的国军追着日军打,让他们无处藏身。 “大个子,看啥子西洋景呢?有人娶媳妇没?”我正看得入迷,下面的杨娃子扯着嗓子叫我。 我回过神来,这种热闹的场景不去凑一下,明显不符合我的风格。 第39章 玩命追击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肃清了台儿庄内的所有残敌,整个台儿庄内部完全安静下来,集结号响起,我们迅速到城北方向集合。 李宗仁长官和孙连仲司令亲临台儿庄视察战场,看着惨烈的景象也是神情肃穆。 陈参谋长他们说的没错,整个师原来有1万多人,现在真的只剩下这1千多人了。 其他的我不关心,我只想着找那个孙长官算算账,为啥扣了我们20个大洋。可惜终究没有机会,就被大部队裹挟着去追击日军了。 日军的飞机从北面飞过来掩护自己人撤退,还没等他们俯冲射击,我们就能看见地面上有无数发光的子弹往天上飞,追着鬼子的飞机打,还只有两架被打中了,屁股上冒烟向远处栽下去,其他飞机也不敢转悠了,扭头飞走了,国军的飞机开始追着他们打。 杨娃子啧啧说道:“到底是中央军,太富了,人家可是有高射机枪哟!” 我拍着我的轻机枪:“我的这个能打到飞机不?” 他摆手说:“打个锤子,这轻机枪给人家挠痒痒还够不着屁股呢!” 我当时就特别想弄一条高射机枪玩玩。 在往城外追击的过程中,老常一下栽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痛苦哀嚎,我只能停下脚步查看他的伤势,这是崴了脚了,也是真行,在枪林弹雨中都没受伤,反倒被一块砖头给伤了。 我用学过的正骨技术给他捋了捋,啪啪几声脆响之后,算是给骨头复位了,不过那脚脖子还是肿的跟馒头一样。 与此同时,一个背着药箱的女医务兵蹲下来,认真检查了他的伤势,我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崴了脚,明天就能正常走路了。” 这是我进入战场以来,见到的第二个女兵,第一个就是前两天在东门城墙底下炸坦克的那个,实在是太猛了,让我们这些小伙子都自叹不如。可怜杨娃子想去献殷勤,结果还让人家给嫌弃了。而且这两个女兵都是不裹小脚的,我们村的那些女孩子都是裹小脚的,只能在家里逢衣服搓玉米,放个炮都能把他们吓哭,跑起来更费劲了,我就不喜欢那种小脚,看起来就别扭。 那女医护兵没搭理我,自顾自的给老常的脚脖子缠上了绷带,我感觉那纯属多余。 老陆坚持站起来,要跟着我一起追击鬼子,可是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我不耐烦的说:“你省省,原地休息,我自己背箱子。” 我要强行从他身上把子弹箱子卸下来,老常还挺倔,推开我的手说:“兄弟,我能行!别让我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他的语气有些忧伤,让我顿生怜悯,人都是要面子的,特别是在女兵面前。 杨娃子又在前面催我:“赶紧得哟,不然汤都喝不到咯!” 这打仗就像两只狗在打架,只要一条狗认怂,夹着尾巴跑了,另外一只肯定更来劲,必然追着咬,这是输了气势。现在的日本鬼子就像是失去胆气的野狗,夹着尾巴疯狂逃窜,他们打了半个月都没有拿下台儿庄,现在又被中央军给包围了,如果再不跑,就被包成饺子陷了。这让我想起了在滕县的时候,我们也是大半夜仓皇逃离,想想也挺悲哀。 我们追出北门二里地,连一个鬼子毛都没看到。这帮小短腿跑的还挺快。 继续追了几里地,就看到鬼子,剩下的十几辆坦克跑的比细狗还快,那些步兵追都追不上,被炸毁的汽车,只剩下铁架子,到处都是炮弹坑。 这里曾经是第二集团军的外围战场,遍地都是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死人,灰色衣服的是西北军,黄色衣服的是鬼子…… 我把机枪架在一个土坡上,和兄弟们一起朝着逃跑的鬼子开枪,这次不用节省子弹了,打完一个弹匣,拔下来扔一边,习惯性地朝旁边喊:子弹!子弹! 结果没动静,我才想起来,自己跑得太快,副射手被我远远丢在了后面。 我气得都想把机枪给砸了,没有子弹,这玩意连烧火棍都不如。 正生气呢,有人递过来一个机枪弹匣,我直接拿过来按上去,又开始扫射,眼瞅着不断有鬼子倒在我枪口之下,我就越发来劲,咬牙咬得腮帮子都发酸。 鬼子连还手的欲望都没有了,越跑越远,子弹已经够不着了,冲锋号再次响起来,我们爬起来继续往前追,由于地上到处是尸体和炮弹坑,不断有人摔倒,我跑的快,那个给我递子弹的家伙没跟上来,我没好气的大吼一声:“你娘们呀?快点行不行?” 回头的一瞬,然后我就一下子脸红了,刚才给我递子弹的,就是那个女医护兵,这会儿他正背着箱子,一步一步地跑过来,那子弹箱可不轻,里面不光有子弹,还有枪管,一个强壮的男兵背着都不轻松。 我赶忙跑回去,一只手从她背上提起箱子,想帮她卸下来,这姑娘还挺倔,就是不肯撒手,还用力推开我的手,气哼哼地说:我能行! 她和其他西北军兄弟的口音一样,我问她:“我的那个副射手呢?” 她没好气的说:“死了!” 我靠,不是,老陆真的死了? 我回头四处张望,总算看到老陆了,他一瘸一拐的,从尸体之间跨过去,试图追上我们的脚步。 看他没事,我也不用担心了。这个姑娘说话真是太不友好了,说话大喘气,净说不吉利的。 我打开子弹箱子,抽出两个弹匣掖在腰里,也不管这个女兵了,我得去追日本人,就让她在后面慢慢撵! 昨天冲进城的鬼子有千把人,这会儿剩下不到一半了,他们丢了魂一样玩命跑,我们也玩命的追,都累的够呛。 也不知道追出去多远,前面的枪炮声更加密集,地形也有了变化,出现了不少小山头,山头中间是道路,道路上挤满了鬼子的卡车和坦克,炮弹不断落在道路上,时不时就有坦克和装甲车被炸烂。 不是所有的鬼子都在逃命,他们有一部分人蹲在坑里朝四周打枪,是在给撤退的部队断后呢,大约有几百人。 我们这些从台儿庄追出来的人原地找掩护跟这帮鬼子对射起来,朝鬼子开枪打炮的不只有我们,东面和西面都有人开枪,应该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中央军了。 我在一个土坡上把机枪架起来,朝着鬼子的一个机枪阵地开火,尽力压制住他们的火力。 我连续三个点射就把鬼子的机枪手干掉了,他们的副射手刚接替过来,就有一颗炮弹,落到他们阵地中,直接连人带枪都给炸飞了,烟雾散尽之后,那边阵地上啥都没留下。 一个人跳到我身边趴下,指着前方一个地方说:“左前方,有鬼子指挥官,给我敲掉他!” 我当时心里说:我打枪还需要你指手画脚吗? 一回头,我连屁都没敢放,旁边这个人就是曾经见过的31师师长,人家可是大官,能指挥千军万马作战,咱只是一个机枪手,人家往哪指咱就往哪打呗。 虽然咱现在也是个官,跟人家比确实太小了,手底下的兵还没认识全呢。 枪管子发热的厉害,把地上的土都烤得冒热气,我瞄准池峰城师长所说的那几个人,接连几个点射,子弹落在他们附近,那几人吓得四处躲藏,其中一个不太走运,被我的机枪打中,脑袋上飞起了一片血雾,然后直愣愣的栽倒了。 师长夸我打的好,我怪不好意思的,这距离是有点远,如果是100步以内,我保证他们几个一个都活不了。 枪管子冒烟了,太热了,不能再打了,杨娃子说过,枪管子太热的话,会炸膛的,都能把自己给崩死。 我本来想大喊,后来又闭嘴了,师长还在我旁边呢,咱要注意形象。 给我当副射手的女兵总算跟上来了,也不搭理师长,很熟练地把箱子卸下来打开,递给我一个枪管,又把我丢下的空弹匣拿过去,从箱子里抓起一个油纸包,撕开后里面是子弹,一颗一颗的把子弹压进弹匣,完了还在自己头盔上磕了几下,免得等会卡壳,好像干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日军部队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参与阻击的鬼子越来越多,似乎准备放弃逃命计划,要和我们决一死战。 中央军的大炮小炮歇了一阵子,周围的步兵猫着腰往前冲了200多米又爬下来,打了一会枪,接着又是一轮炮击,炮击之后,人继续往前拱,包围圈越缩越小。 真正的冲锋可不是成群结队,那等于给人家当活靶子,是傻子才干的事,进攻的人都是分散开的,两人相距十来米远,对方不打枪了,这边才起身继续往前跑,跑一段之后继续趴下来,再来一阵火力压制。 那时候真正被子弹打死的人并不多,炮弹和手榴弹炸死的最多,那些玩意一炸一大片,只有靠近的时候子弹才能发挥威力,很多人打了几天枪,一个敌人都没打中,也是很正常的事。 第40章 惹不起的姑奶奶 从本章开始,那个悲惨的教书匠正式改姓陆,请兄弟们相互转告。不然还会把我辛苦的成果再次送进小黑屋。谁能想到一个姓氏会有如此杀伤力。 我们想去凑热闹,却被挡在了外围,中央军那些人似乎比我们憋得还难受,围着落水狗般的一顿猛揍,他们武器比我们好,兵员素质高,就不让我们这些杂牌军参与围剿了。 这帮鬼子只是被包围了,可没有完全失去战斗力,毕竟人家可是赫赫有名的甲种叽咕师团,那帮子被洋娃子他们口中说成毫无作为的中央军除了装备精良之外,其作战风格也是十分顽强,也会抱着手榴弹去炸坦克,也会跟鬼子拼刺刀。 我们这些杂牌军只有看热闹的份,同时也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找不到自己的部队了。 咋吃饭呀?这一打仗,附近的老百姓都跑光了,想要饭都找不到人。 跑得太快,人也杂乱,我找不到杨娃子他们了,我身边只有老陆和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医护兵。 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这么大的怨气,始终摆出一副要吃人的嘴脸。 我问她:“大姐,你饿不饿?” 她白了我一眼,撇嘴说:“你说呢?” 真当我好脾气呢,我也撇嘴说:“我说啥说?饿不饿,你给句话就是了,非让我去猜吗?” 她居然过来踮起脚尖拧我的耳朵,下手真重,咱好男不跟女斗,不跟她一般见识。人家一边拧我耳朵一边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扛机枪会耍大刀就牛大了是不?敢对我吆五喝六的,我看你是没把姑奶奶我放在眼里啊!” 我啥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气?从来只有我拧别人耳朵的份,今天居然被一个姑娘家家的给拧了,幸亏附近没有熟人,不然我这脸真没地方搁了。 我试图挣开,没想到这丫头手劲挺大,揪住我的耳朵就是不撒手,我越是挣扎,她抓的越紧。 我皱着眉头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那天我在台儿庄东门看到一个人就敢去炸坦克的女兵,你敢跟她比比吗?” 她的手更用用力了,咬牙切齿的说:“你是不是眼瘸了?那一个也是姑奶奶我!” 听了这话,我立刻认怂,笑眯眯的说:“好好好,你是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撒手呗!都快给拽成猪耳朵了。” 老陆也拄着木棍过来说情:“小屁孩子不懂事,女菩萨你就饶了他!” 她撒开手,还很嫌弃的拍拍手说:“脏死了,赶紧想办法弄点吃的,马上饿死人了!” 她怎么好意思嫌弃我脏的?她那脸黑的也都看不见人皮了。 这上哪弄吃的去?过往的人倒是不少,不是扛枪的就是扛子弹的,我们三个还被人家嫌弃地推推搡搡,是我们挡路了。 我从路边找到一把刚泛绿的荠菜和车前草,甩了甩土,分给他们两个人说:“先垫垫!咱们也别跟人家中央军去凑热闹了,赶紧回去找自己的部队。” 他们两人没意见,我们像老牛一样,嚼巴了几口野菜,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我从路边的石碑上看到了两个字:韩庄。 把我自己都震惊了,我们竟然从台儿庄一口气追到了这个地方,起码有40里地,难怪会和大部队失散,我当时都佩服自己的脚力,那是因为当时太激动了,早就忘记疲劳了,所以才会跑那么远。 也难怪这个医护兵和老陆都差点没跟上。 一天多了,水米没打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一会儿眼睛都冒金星了,那几根野菜压根就不顶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遇到了兵站,就是临时设置起来提供补给的地方,兵站里的人有人在分发弹药,有人在给过路的官兵分发馒头,那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现蒸出来的,我们三个顾不上疲劳,直接冲过去,伸出三只脏兮兮的手,催促着兵站的人:“快,快,馒头,要饿死了?” 分馒头的人长着一个猪头,光头大脑袋像一个长了耳朵的土豆,他看了一眼我们的军装,把装馒头的筐往后一拉,没好气的说:“你们哪部分的?该上哪上哪,别上我们52军来蹭饭!” 还没等我发火,女医护兵就先炸毛了,她抄出腰间的手榴弹,直接拧开了后盖,在胖子面前的桌子上敲着,恶狠狠地说:“姑奶奶我是31师的,在台儿庄打了半个月,我吃你两个馒头是给你面子,你信不信老娘我掀了你的摊子,都别他妈的吃了!” 说着就要去拉手榴弹的弦,吓得那些排队领饭的中央军纷纷往后退,不少人原地趴下,我当时也来劲了,把机枪往桌子上一扔,指着那小半筐馒头说:“胖子,她可不是吓唬你,她都敢抱着手榴弹去炸坦克,不信你可以试试他敢不敢把你炸成肉泥!” 有中央军的兄弟催促胖子说:“给他们!赶紧给他们!又不差这一口饭,可千万别得罪医疗队的姑奶奶,别说你了,师长都不敢惹他们!” 那胖子还挺识相,直接把几十个馒头连筐一起递给我,眼睛始终没敢离开女兵手中的手榴弹,生怕她一个手抖给拉冒烟了,全部鸡飞蛋打。 我很有风度地单手携着那个筐离开,刚离开人群,我们三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筐内,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把自己噎得喘不上气,都快忘了自己多长时间没吃饭了,这次终于可以吃个饱了。 我在一处干枯的小河沟里用刺刀扒了一个坑,只一会儿的功夫,里面就积满了泉水,医护兵用自己的头盔盛了水,自己喝饱之后又递给我们,我和老陆也不嫌弃,端起来就喝。 擦擦嘴打了一个饱嗝,心平气和的问那女兵:“大姐,怎么称呼?家哪里的?” 她俯身在那泉水里面洗着脸,估计他得有半个月没洗脸了,满脸都是油污,为了把脸上的油污给洗掉,抠了一把泥土往脸上抹,直到把脸洗干净之后才回答我:“徐志凤,老家西安的!你们呢?” 她把脸洗干净之后,我才看清她的本来面目,这姑娘长得还行,圆溜溜的脸上带着俩酒窝,宽额头双眼皮,鼻梁骨挺高,那长相,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比那些跟我相亲的姑娘都好看,就是脾气太差了。 我回答说:“我叫闫老四,李长官给我取了新名字叫闫继军。”我又指着老陆说,“这是一位教书的先生,姓陆!对了,大名叫啥来着?” 老陆很有礼貌的接上话:“不才,陆浩然,字乘风。” 这读书人就是穷讲究,不仅有名还有字。 当时我就觉着,我现在当官了,怎么着也得该有一个自己的字号了,不然总感觉有些掉价。 第41章 川军发财了 利国驿位于徐州正北方向,和台儿庄一样,都是运河边的镇子。运河从南到北弯弯曲曲地绕过徐州连接微山湖,这利国位于微山湖和运河的接口处,运河北边就是韩庄镇,徐州的老爷们都知道这个地方,现在还流行一句话:吃咸菜,喝咸汤,省下钱来去韩庄。之所以名气这么大,是因为90年代和2千年初的时候,这个地方男人喜欢的那个产业非常发达。 可在1938年四月份的时候也出了一次名,因为第五战区在这里把日本鬼子的两个师团围困住,来了一个关门打狗。 矶谷师团和板垣师团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中国军队取得了抗战以来第一场大会战的胜利。 坚守台儿庄之后的事情就跟我没关系了,因为我们失去了建制,找不到部队了。 现代军队有一个界限,就是伤亡率超过百分之十五,那么就需要休整,如果超过百分之二十,部队的战斗力直接减半,超过百分之三十,部队会彻底失去战斗力。这个模式对于大部分军队都是通用的,如果是封建军队,百分之十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只有在不对称的战斗中,才会出现伤亡率大于百分之五十的情况还继续作战。比如陷入绝境,无法投降,困兽犹斗。但是这一类战斗的幸存者,会一生都活在阴影中,他们一下子见过了太多的死亡,生理和心理都扭曲了。 我参军一个月以来就经历了两场防御战,每一次作战,守城部队都是十不存一,但是依然能够坚持战斗,由此可见,这两支守城的部队是何等的坚毅,哪怕只剩一个人,依旧不放弃,至于那什么刺激不刺激的,我还真就体会到了。 我就怀疑那个徐志凤脑子是受到刺激了,我又没得罪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中央军在利国镇和韩庄镇之间搭了一座浮桥,运河南岸增援过来的部队都要通过这座浮桥到河北去作战。所有的部队都在向北运动,只有我们三个人像游魂一样往回走,我们不断询问路过的部队有没有31师和41军的消息,结果是一无所获。 我们想请有电台的部队帮忙联系我们的长官,结果没人搭理。在他们看来,这三个溃兵根本就不值得占用电台这种昂贵的战略资源。 于是我决定渡过运河回到南岸,抄近路回台儿庄等消息,其他二人没啥意见。 可守在浮桥边的宪兵部队却有意见,他们怀疑每一个企图过河的军人都是逃兵,都要进行严密盘查。 这可难不倒我们,徐志凤背着的医药箱可以证明她的身份,而且战场上的女兵基本上都是医护兵,没人怀疑。于是我们就让老陆假装伤势严重,急需过河南下去野战医院,我把他背在身上,他帮我扛着机枪,王彩凤在旁边扶着,累是挺累的,不过成功的骗过了宪兵,回到运河南岸利国驿。 在路上,徐志凤取笑我说:“一看你这就是暴发户,肩膀上扛着机枪,腰里别着盒子炮,身后背着大刀片,屁股后面挂着手榴弹。” 我也只能解释说:“没办法,多一件武器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有大炮的话,我都想拉着。” 话刚说到这,徐志凤就朝着前方努努嘴说:“喏,你现在有大炮了!” 我朝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感觉运气真好,我们看到杨娃子他们了,除了川军之外,还有和我们一起坚守东门的隶属于31师的残余部队一部分人,总共一百多人。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一群人正聚拢在一个村口路旁的空地里,身旁摆了一大堆战利品,有几百根步枪,几十挺轻机枪,十几挺九二重机枪,甚至还有两门九二步炮,炮弹和子弹摆了一堆,他们这是发财了呀,还是大财! 我跑过去,挨个抚摸这些铁家伙,一时间感慨万千:当初在滕县的时候,如果有它们,北门阵地何至于这么凄惨? 老陆把剩下的馒头丢给他们,用骄傲的口气说:“都没吃饭?先垫垫!” 没想到这帮家伙压根不为所动,乔木匠十分不屑地说:“现在谁还吃这玩意儿?给你们看看我们的伙食。” 他搬出一个箱子,用刺刀撬开,满满一大箱子的罐头,牛肉的。 我从里面拿出一盒,用刀尖撬开,直接抓起来往嘴里塞,打了这么多天的仗,总算见到荤腥了,我连续吃了5盒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群人看怪兽一样的围着我,我拿出一盒罐头丢给徐志凤。那个杨娃子,不对,应该叫杨振国连长,他一脸谄笑过去献殷勤,要帮人家打开罐头,结果还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徐志凤一脸嫌弃的说:“滚一边去,姑奶奶我自己有手!还不需要人伺候!” 一下子引起哄堂大笑,杨连长压根就不脸红,若无其事地摆手示意大家闭嘴。 我很好奇地问:“你们哪里淘换这么多宝贝?” 军医一边整理绷带和药品,一边回答说:“点子正呗!你娃跑那么快,加上到处都是部队,乱糟糟的,跟你们失散之后,就想着回台儿庄等你们,结果就在这个村子里面发现了一个鬼子运输队藏在村子里,让我们一口气给端了,一院子的宝贝啊!都是没来得及带走的。” 杨连长搓着手说:“这些东西可以装备一个团了,老子要当团长!” 我也跟着高兴:“那你的连长就让我当呗!” 他非常豪气的摆摆手说:“没得问题!” 徐志凤则是紧张地问那几个西北军的兄弟:“陈参谋长和师长他们去哪里了?” 得到的回答是:“跟随第二集团军去滕县方向了,当时太乱,我们没跟上大部队,走散了,只能跟着川军的兄弟来到这儿了。” 她又对我横眉冷对:“都是你害的,瞎跑啥呢?” 我感觉十分委屈:“当时都打乱套了,好不容易打一次胜仗,不多干掉几个鬼子,我不甘心。” 第42章 抢装备 所谓乐极生悲,以前不懂,但马上就懂了。 我们还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中时,从南边来了一支车队,带头的是一辆军用吉普车,他们停在我们旁边的路上,吉普车上下来两个军官,都是中校军衔,比我们这里所有人军衔都高,后面的卡车上呼啦啦的下来了百十号人,那阵仗把我们吓一跳。 两个军官下车之后,就朝我们亮明身份,说是第五战区军需处的,奉命收缴战利品,所有缴获必须由第五战区统一处理。 所以,川军兄弟们辛辛苦苦弄来的这些装备必须上交。 我们的杨娃子连长差点哭了,抱着大炮不舍得撒手,带着哭腔说:“不行呀,这是我们重新组建122师的资本呀,没了这些,我们师就没希望了!” 所有的川军兄弟们立刻手拉手站成一排。用身体挡住这些战利品,拒绝上交。 其中一个中校军官掏出手枪来,冲着我们大叫:“难道你们要抗命吗?” 我最看不惯这种把枪口对准自己人的家伙,于是我也耍起无赖,走出人群,来到这个军官面前,举起他的手,把他枪口对着自己脑袋,高声说:“来来,照这打!别拿这小玩意来吓唬人!老子是敢死队的,啥都怕,就是不怕死!有种你开枪!” 这招数真好用,直接把掏枪的家伙吓得直缩手,想把枪收回去。 这招确实好使,毕竟咱也是有家学渊源的。 同时也让场面变得没法收拾,两波人瞬间撕扯到一起来了。 猛然一声枪响,把我们两拨人吓得同时趴到地上,开始检查自己是否受伤,不断有人破口大骂:“谁他妈开枪呢?作死啊!” 等所有人看清情况之后,瞬间安静下来。 不知道啥时候又来了一辆吉普车,开枪的人正站在车上虎着脸扫视着我们,长脸,高鼻梁,从领章上看,来人是个少将,看样子,官可不小。 随从大声介绍说:“这是我们第2师的郑师长!”光从这个师的番号上看,人家的地位就不是我们这些杂牌军的师长能比的。 郑师长脚踩在车门上,拿枪的手搭在膝盖上,用挑衅的语气说:“打!你们继续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闲劲?吃了多少闲饭?” 军需处的人整理一下衣服,上前给来人敬礼自报家门之后,说明要按照规定收缴所有战利品,是在执行军令,而我们这些人就是不服从。 那位郑师长抬起下巴冲着我们说:“你们谁能把事情说清楚?” 此人语调不高,却极具威严,我们这边的人都低头不语。 只有我硬着头皮走向前去,敬了一个很不规范的军礼,用有点发颤的声音说:“报告长官,我们是第122师的,我们打完滕县又去支援台儿庄,整个师就剩下这些人了,我们的枪太破了,就那几门战防炮还没有多少炮弹,太吃亏了,我们想留下这些武器装备,再去和鬼子拼命。为阵亡的兄弟们报仇雪恨。这些beyond非要抢走这些枪炮,不是让我们扛着烧火棍去打仗么?我们不怕死,就怕死得没价值!”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身后的那帮兄弟有的都开始抹眼泪了,要不是当时环境限制,我都想用莲花落唱出这其中的心酸。 徐志凤赶紧也插上一句话:“还有我们31师呢,一万多人只剩下一千多人,很多人的枪膛线都磨没了,子弹只能打个几十米,天天半夜三更去打白刃战,拿人命去填,我们医疗队的医生护士都全部上阵了,每人身上都别着手榴弹,随时准备跟鬼子同归于尽,现在活着的,也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们也太需要这些装备了。一旦上交,哪里还有我们这些杂牌军的份?” 说着,这个倔强甚至霸道的姑娘居然痛苦地哭了出来,刚才还跟我们争执的那群人也低头不语了。 没想到那位郑师长严肃起来了,从车上跳下来,整理了自己的军装,然后很认真地给我们敬了个礼,又走到徐志凤跟前,递上去一块手帕,拍拍她的肩膀说:“姑娘,好样的!” 然后转身高声对我们说:“你们都是好样的!是全军乃至全国的楷模,若全军将士都能有诸位血战台儿庄和滕县之精神,则我中华有望,驱除日寇,指日可待!” 他走到我跟前,摸了摸我身上硬得像石头一样的棉袄,又摸了摸我身后背着的大刀。轻声问:“小兄弟是敢死队的?” 我认真回答:“报告长官,是,在滕县就是,在台儿庄也是,都忘了砍死的鬼子有多少,我这棉袄上的血疙瘩,都是鬼子的。” 我不傻,这个时候,在长官面前哭穷之后,就该卖点功绩了。 郑师长点点头,又对我们说:“31师已经开赴滕县,41军已经转移到河南休整,如果你们暂时没地方去,就跟着我2师,帮我们守住这运河浮桥,至于这些武器装备,留下一部分自己用!” 军需处的两个军官面露难色,难为情地说:“郑师长,我们这军令难违呀!不要让我们难做呀!” 郑师长皱眉说:“什么难做?你们看见啥了?他们缴获啥了?不都是空着手么?真是死心眼!” 那家伙依旧是一副死了爹的表情。 郑师长不耐烦地说:“哎呀,行了行了,让他们把多余的装备留给你们去交差,剩下的我给你们写个条子,就算是我第二师提前领走了这些装备,李长官为人宽厚,不会怪罪我的!” 不等那俩人说啥,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塞进后勤处军官的口袋,还认真拍了拍。 然后转身问我们:“决定了的话,就给个声!” 杨娃子连长敬礼说:“谢谢郑师长,只要是打鬼子的命令,我们愿意服从!” 郑师长很满意,推着那两个军官说:“赶紧去忙活,我们中央军在前面缴获了起码有六百挺重机枪,你们这些车根本都拉不完,不过,好像缴获了一百多辆汽车呢,完好无损!” 那两个军官一听,立刻跳上车,催促自己人赶紧出发去前面接收缴获的物资。 郑师长对我们说:“这利国驿浮桥是全军二十多万人的退路,万万丢不得!希望你们拿出血战台儿庄的斗志,确保完成任务。” 我们齐声答是,这个郑师长,人还怪好的来! 第43章 镇守运河浮桥 杨娃子他们确实捡了漏,他们袭击的是一支仓皇逃窜的日军运输队,如果想在正常的战斗中缴获这么多的武器装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轻重机枪大小炮火加上步枪,真的可以装备一个团,藏是藏不住的,我们就这100多个人,带也带不走,用也用不完,反正迟早都得上交。 可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川军兄弟们心里怎么都不舒服,这发财的美梦,只做了半天,就被一巴掌扇醒了。 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我们收获了一个后娘,这么大的一场会战,参战的部队来自全国各地,无论是打了败仗或是胜仗,只要失去了建制,那就是溃兵,溃兵的日子很苦的,成了一群没妈的孩子,得不到后勤补给,这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让人感觉迷茫,就算是立了再大的功,也找不到地方承认。 溃兵伤了没人治,死了没人埋,上头还会按照失踪人员来处理,家属连抚恤都拿不到。不要相信电视剧里面的那些孤胆英雄有多厉害,武功再高,也是一枪撂倒,一人一杆枪在战场上绝难生存下来。 很多部队都不愿意收容其他部队的溃兵,因为他们不稳定,吃饱了饭就想家,找到老部队就立刻撂挑子,打仗畏缩不前,纪律性很差。 既然有人接收,我们自然也是求之不得,老兵油子称愿意收容他们的部队叫后娘。有奶吃就满足,管他是亲娘还是后娘!等以后找到了自己的老部队,甩手走人便是。 赵师长是湖南人,说话声音挺好玩,跟唱歌一样,他伸手抠掉我领章上的泥土,有些震惊地问:“哟,还是个上校呢!军中啥职务?” 我如实回答:“代理排长!” 他托着下巴如思考状:“让一个上校当排长,第一次见哟!这冒充军官可是要枪毙的。” 杨娃子连长赶紧打圆场:“长官莫怪,这娃在滕县衣服被炸成了破布条条,我们团长觉得他露着屁股蛋去打仗太丢咱国军的脸,就借给他一身衣服,不是有意的!” 我也是感觉很恐慌,第一次听说乱穿衣服也会被枪毙的,我觉得那些用三根绳子当内裤穿,还要跑出来溜达到处亮相的人才该被枪毙。 赵师长也没有要真枪毙我的意思,反倒笑呵呵地说:“你也别代理排长了,我命令,你现在是这些人的代理连长了。” 杨娃子的脸色很不好看,还不等他说啥,那赵师长转身对随从说:“回头让军需给他们送点新军装过来,我不能让人笑话我2师的兵都是叫花子。” 我这兵当的也真有意思,一个多月的时间,换了三个部队。 带着这些留给我们的铁疙瘩再次返回运河浮桥,杨娃子怪话连篇:“你娃命好哟,这下爬我头上去了,幺寿咯!等会儿你来告诉我咋个布置阵地!” “我会布置个屁!”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便宜话我肯定会说,“明面上我是连长,暗地里还不是你当家?你说咋办就咋办,兄弟我绝对听你的,鞍前马后,牵马扶凳,绝不含糊!只要咱们找到老部队,你只要给我这个代理排长给扶正就够了!” 这话让他很爽:“算你娃懂事!”然后用他标志性的大嗓门冲着后面大喊大叫,“都把好腿放前面,抓紧啦!怎么比娘们还慢呢?” 徐志凤不乐意了,跑过去给他一脚,骂道:“娘们得罪你了?你不是娘们生的?” 杨娃子被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不再大喊大叫,低头推着一门山炮朝前走。 这女人比长官还可怕,幸亏我没娶媳妇,不然有的气受了。 天气已经转暖,身上的棉袄棉裤已经穿不住了,也实在没法穿了,那上面的味道,我们自己都受不了,臭的熏死人,全是死人的味道。 中央军那边真的给我们送来了新衣服,我们把那些破棉袄全部扔到河里了,开春后的小鱼非常活跃,疯狂啄食着棉衣上面的污垢,我们也获得了一些食品补给,一车萝卜青菜,还有一桶猪油,两口行军锅,一堆鬼子的猪腰子饭盒,后勤处的人说,这就是我们未来一个月的伙食了,省着点吃。 这不是废话吗?就这点东西,别说一个月了,一个星期都撑不了,我们当时也没嫌弃,琢磨着哪里用到一个月?估计很快就会有川军的消息,到时候直接带着家伙走人。 营房帐篷是没有的,住的地方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对于我们这些乡下出身的人来说,根本就难不倒我们,农村到处都能找到搭建窝棚的东西,几根木头加树枝就能搞定,上面搭上秫秸或者稻草,地面上铺上干草,一个简单的营房就完成了。 我们这里有一个女兵,也受到杨娃子的特别关照,这家伙说为了保护女兵,他会和徐志凤住一个窝棚以方便贴身保护,说这话的结果可想而知,被徐志凤掂一根棍子追着打了半天,那是真打呀,棍子都打断了,我们没一个人劝架,还跟着瞎起哄:打死他!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玩笑归玩笑,我们给徐志凤专门搭了一个窝棚,还搞了一个专用的厕所,我们的厕所根本不用自己清理,附近的老百姓,每天早上准时会把这些大粪收走,经常有人为了争抢这点大粪大打出手,可别小瞧这将近200人造出来的大粪,一天的产量能壮一亩地呢,村里的狗都能撑死一大堆。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的大粪产量也直线下降,那些村民开始对我们有意见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呀,尽管一省再省,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吃,有时候两天都拉不出大便,又怕大便拉出去了肚子更饿。 跟我们一起守运河浮桥的,还有第二师的一个营,虽然伙食质量不咋地,但是数量比我们多,起码每天还可以吃上饱饭。 为了填饱肚子,我们什么办法都想了。 比如从老乡家里借来渔网撒鱼,挖老鼠洞,不光把老鼠的子子孙孙全部吃掉,它们储存的粮食也变成我们的口粮。惊蛰后刚出窝的长虫也被我们抓来下锅给煮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方圆五里地之内没有活物了。路边树上的榆钱和槐花被我们撸得干干净净。 这个时候老百姓家里也是青黄不接,想买点粮食接济一下都不现实,好在靠近微山湖边,鱼还是挺多的,但是吃那东西不顶饿呀。 为了填饱肚子,我们终究还是惹出事来了。 第44章 来活了 我们的那一堆宝贝武器每天都被擦得锃光瓦亮,只是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呀。台儿庄战役原告胜利,进攻的日军被击毙1万多人,残余部队全线溃退,让全国人民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国民政府方面继续向徐州增兵,计划以徐州作为战略支撑点,展开对华北方面日军的反攻,每天从浮桥上面来来回回的部队跟走马灯一样,可以说是络绎不绝。我们却没有任何作战任务。 和我们一起守卫浮桥的那个营跟我们相处得并不融洽。 他们看不起我们这些杂牌军,觉得那些武器装备交给我们就是浪费资源。我们嫉妒他们伙食充足,起码一天可以吃两顿干饭。双方人马经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休,就差动手打架了。 他们营长姓聂,叫聂道兵,安徽宿县人,口音跟我的差不多,也算是半个老乡了,可就是跟我们不对付,每天对我们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我们也能认清自己的处境,毕竟咱是后娘收养的,能忍就忍了。 守桥的日子也算过得清闲惬意,我也有机会好好认识一下身边的这些人。 上等兵乔木匠大名叫乔文武,四川达州的,看名字就知道他父母希望他文武双全,结果还是一个大字不识,却有一手木匠手艺。他的愿望就是亲手为自己打造一套家具用来娶媳妇。 割猪蛋的军医多次主动介绍自己大名叫诸葛丹,是武侯之后,祖籍成都,光这个姓氏就让人显得足够聪明,可是那帮天性开朗的四川哥们还是给他取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号。他号称是学过西洋医术的,可是跟着这么一支穷光蛋部队就没了用武之地,每天只能干点包扎伤口的活,他的理想是搞一套外国进口的手术刀,成为一名真正的外科医生。 我还想认识其他更多的兄弟,结果杨娃子告诉我:“不要记住太多的人名字,不然他们死了,你心里会很难受。” 杨娃子这个人比较有意思,四川眉山人,他15岁的时候,家乡来了一个游方的道士,说他天生慧根,与道家有缘,于是他就去青城山当了道士,立志要修仙得道。还没等他白日飞升,18岁的时候,就被师父赶下山了,原因是他偷看师姐洗澡。回来就赶上抗日战争爆发,于是就跟着部队出川抗日,在山西打了几场硬仗,他的几个前任连长排长都阵亡了,于是他就被任命为排长。 老陆是我们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28岁,黑龙江人,家里早年闯关东在黑龙江置办了一些田地,供他上到了师范学院,毕业之后派到济南教中学语文历史,我们都说笑他从小读书都读傻了,一点都没有东北人的豪爽劲头。22岁回家相亲结婚,娶了一个开拓团的日本姑娘,生了两个孩子,他媳妇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跟那些日本军国主义没啥接触,只知道相夫教子,只是很不幸,倒在了自己同胞的轰炸中。 之前我们从腾县土堆里扒出来的那个张团长是河南人,早些年也参与过军阀混战的,后来就被编入了122师当了一个团长。 徐志凤,陕西西安人,18岁,比我大三岁,原本是第31师186团的医护兵,跟随部队在台儿庄血战半个月,团长身受重伤,全团几乎全军覆没,他们医疗队的人被迫拿起武器参与作战,最后也只活下她一个人,她是我们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有正式少尉军衔的,之所以说是正式,是因为在国民政府那里经过造册登记的,而我和杨娃子虽然都曾被任命为连长,都是被在战场上临时任命的,离开了老部队就没人认账。 我们中有20多名31师的兄弟,他们在台儿庄战役中幸存下来,最后跟我们混到一起了,他们的个子普遍比川军兄弟高,皆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年龄最大的,不过就19岁,家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么看来,好像只有我的年龄最小了,我一点都不自卑,我比他们所有人的个子都高,比他们有劲,还有本事,就算是丑了点,也不算啥多大缺点,那个时代又不是看脸吃饭的。 正当我们为粮食发愁的时候,从军部来了一位少校军官,还带来了一位徐州当地的官员,他把我们所有人聚集起来,包括聂道兵的那个营。 这位少校介绍身边的人说:“这是徐州铜山县耿县长派来的特使,自打开春之后,微山湖西的一伙土匪甚是猖獗,不断上岸骚扰当地百姓,耿县长想请咱们军方帮忙,去围剿这股土匪。师部抽调不出人手,决定从守桥部队暂时抽调一个连参与行动。你们谁愿意去?” 聂营长首先说话:“我营接到的命令是严密保护浮桥,不容有失,况且剿匪这种小事,害我们第2师的人去有点大材小用,就等于高射炮打蚊子。咱们不是新收编了一个连吗?他们闲着也是没蛋拽…”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这种小事只配让我们杂牌军去干。 于是我举手说:“保境安民本来就是我们军人的职责,这个活我们接了!” 杨娃子接了一句:“我们要一千斤粮食作为辛苦费!” 那位县长特使当即答应下来:“完全没问题,知道国军兄弟们辛苦,贵部的军饷也由我县来承担!” 要的就是这句话,我们有地方吃饭了,不就是几个土匪吗?小事情。 这可是我第一次作为军官率队进行军事活动,岂能不兴奋? 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有太多的机缘巧合,这次剿匪的目标竟然是李子义,就是那个和我没有2钱血关系的亲爹。 第45章 火烧微山岛 我们的部队浩浩荡荡向微山湖西南方向出发,耿县长给我们派出了几名向导,一路无话。 行进在乡间的土路上,路边稀疏的几株柳树已经泛青,麦田里的麦苗已经有半尺来高,一片翠绿的颜色,远处传来翠鸟的叫声,一派田园风光。 我走在队伍中间,腰杆挺直,背后背着一把三八大盖,前面挂着一把盒子炮,腰间皮带上面挂满了手榴弹,典型的中国军人形象。 我身后跟着我的一帮兄弟,一个个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我首次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突然,队伍前方一阵骚动,几名士兵抬着一具尸体跑了回来。 我快步走上前去查看,只见这具尸体身穿百姓的衣服,胸口被人刺了一刀,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一名士兵回答道:“报告连长,我们发现这名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了。我们怀疑他是被土匪杀害的。” 我心中一惊,难道我们已经进入了土匪的活动范围? 我立即下令部队加强警惕,同时加快行进速度,争取尽快找到土匪的巢穴,为民除害。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撒在麦田上,泛起一片绿光。我们越接近微山湖,路上的行人就越少,只有偶尔几间孤零零的农舍。 向导告诉我们,国军现在正跟鬼子对峙,地方治安有些混乱,这些土匪就趁机从沛县一带流窜到铜山县来做祸,杀人绑架,无恶不作,比日本鬼子还狠毒,这帮家伙平时隐藏在芦苇荡里,很难被发现踪迹,让人防不胜防。 这么说来,这帮土匪挺狡猾,我们这些人想找到他们的踪迹真的挺难,如果他们声东击西,这么大的一大片微山湖,那么拿他们还真的就没办法,一时间,让人头疼不已。 总不能无功而返,不然那一千斤粮食可就没人给了,还得被聂道兵那帮人给笑话了。 我望着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一筹莫展。 杨娃子酸溜溜地说:“请问闫大连长,咱们该怎么剿匪?请指示!” 这明显是看不起我呢! 我没好气地说:“指示个屁,先吃饭,吃饱再想办法!” 我们在湖边扎营下来,耿县长带人送来了粮食,我们开始埋锅造饭。 耿县长,前文已经介绍过,也绝对是个人物。 厨子从湖边割来干芦苇杆,塞进锅膛里,洋火擦着往里面一扔,干透的芦苇杆瞬间燃烧起来。 随着锅膛里火焰的旺盛,部队官兵们围坐在锅边,等待着饭菜的煮熟。 炊事员老刘揭开锅盖,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战士们端起饭碗,排队打饭,各自找地方狼吞虎咽地吃着。 吃完饭,我召集几个主要人员商量对策,连长以下的人员任用都是杨娃子安排的,我可干不了那活。 我说:“目前,我们只知道土匪隐藏在微山湖里,但具体位置还不清楚。我们不能盲目行动,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杨娃子说:“要不,我们分头搜索,一旦发现土匪的踪迹,就立即围上去,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摇了摇头,说:“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土匪有埋伏,这微山湖太大了,我们的人手又不够,很容易吃亏。就算再来一万人也围不过来。” 那耿县长说:“这土匪不会一直在湖里待着,也会上岸来采购粮食,不如等有人上岸了,抓一个上来,再让俘虏带路…” 我摇头说:“咱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必须设法速战速决。” 看着茫茫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大家再次沉默起来。 转头看到锅底下烧成灰的芦苇杆,我咬咬牙说:“来个狠的,直接放火烧了这芦苇荡,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只要他们出来,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老陆摆手说:“太残忍了,那些无辜的渔民会受牵连的!” 耿县长拍着大腿说:“就这么干,别可怜那些渔民,他们夏秋是渔民,一到冬春就成了土匪,没有无辜的!他们这十几年没少祸害岸上的老百姓,我去组织人手,明天一早就动手。” 我们当天晚上在当地村民院子里对付着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开始行动。耿县长已经组织起了上万名民壮,每人手里都拿着长竹竿,竹竿的一头绑着浸过油的布条。那气势相当壮观,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在湖边,耿县长大手一挥,喊道:“点火!” 随着耿县长的一声令下,民壮们散布在几公里的湖边,看到一处冒烟,所有人都同时点燃了布条,然后快速将竹竿伸到芦苇荡里,顿时,干枯的芦苇荡里火光冲天而起,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看着熊熊燃烧的芦苇荡,我心中暗道:“土匪们,你们就是藏在地下,今天也要把你们烧出来!” 这效果是相当明显,大火一起,就有很多渔船着急忙慌地钻出芦苇荡,朝湖中心划去,跑得慢的,那船上的蓬子都被点燃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和岸上百姓的欢呼声音。 岸上的机枪随即响起,朝着射程之内的渔船射击,水面上跳起来点点水花,封锁他们的逃跑路线,我们并没有把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毕竟里面还有不少老弱妇孺,看着也挺可怜的。 大火过后,湖面上一片黑水,那些渔船全部被驱赶到着离开了藏身的芦苇荡,被机枪封锁的渔船被迫回到岸边束手就擒。 我们一上午的时间烧了十几公里长的芦苇荡,俘虏了三百多渔民,基本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也坦白交代家里的青壮年之前也曾经上岸干过打家劫舍的勾当,但是并没有杀过人,真正会杀人的土匪头子李子义长期窝在湖心岛上,那里有他们的据点。 既然如此,那就设法攻击清剿湖心岛。 那些渔船被我们全部征用了,为了能把两门山炮和重机枪带过去,我们学着曹操找来当地的木匠用三艘渔船连接在一起改成一艘大船,几百斤的山炮放到上面相当平稳,不影响开炮。 五十多艘渔船一字排开,撑着篙直接开向湖心岛。 随着我们逐渐靠近湖心岛,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岛上的树木和建筑,湖心岛边缘也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突然,一阵枪声从岛上传来,紧接着,零星的子弹爆豆子一样向我们射来,看来他们的火力真的不值得一提。 我立即下令还击,战士们迅速开枪还击,同时,山炮和重机枪也开始轰鸣,将炮弹和子弹射向岛上, 但是,岛上的土匪似乎早有准备,他们躲在掩体后面,不断地向我们开火。 我们的船只无法靠近岛屿,只能远远地进行火力压制。 “上鬼子的燃烧弹!”杨娃子咬牙切齿地下令,之所以会咬牙,因为我们只有一颗燃烧弹,不心疼才怪呢。 红色弹头的燃烧弹被打到芦苇荡里,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等大火过后,土匪将完全失去藏身之地。 湖心岛面积不小,我们的船分散在八个方向把它团团围住,里面的土匪铁定是插翅难飞了。 大火被风裹着点燃了岛上的房屋,大火过后,整个岛屿已经是废墟一片,几十个土匪举着白旗朝我们摇晃,这是要投降了。 第46章 鬼子炮艇 土匪放下武器投降了,十来个被绑架的村民也被放了回来。 土匪总共有六十多人,武器大多数是一些刀片子,只有十来支老旧的步枪,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勇气跟我们对抗的。 那帮家伙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等候处理,我问了耿县长的意见,他坚决要求枪毙了这些祸害,土匪为祸多年,方圆几百公里的百姓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了。 我们的意见是:“敌人投降了,就不能杀俘虏了,否则就坏了规矩,应该投进监狱,交给政府来处理。” 结果那耿县长直接说:“我就是政府,我的意见就是直接枪毙了!” 杨娃子提出了一个方案:“现在中日大战,正是缺兵员的时候,不如把他们给收编了,让他们上阵去杀敌,枪毙就太浪费了!毕竟,人长这么大可不容易。” 到底是有经验的老兵,这个方案被我们认可了,至于那些土匪的意见,不需要尊重,上了战场,自然有军法管束。 我环视这一堆土匪,高声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谁是李子义,给我站出来!这个人必须枪毙!” 其中一个土匪颤巍巍地回答:“得知你们来围剿我们,他带着几个人连夜出岛去找援兵了!” “援兵?”我疑惑地问,“土匪也有援兵?谁是援兵?” 那些土匪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我掏出手枪朝那人脚下打了一枪,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着急忙慌地回答:“日本人,日本人,他去济宁那边去投靠日本人了,想求日本人来救援。” 我们哈哈大笑,我说:“这日本鬼子都被我们给打败了,他还去找日本人当干爹,亏他想的出来!” 杨娃子凑到我跟前低声说:“我说,兄弟呀,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他认日本人当干爹,那不是给你认了个干祖父了么?” 我推开他,十分恼火地说:“别说屁话,老子姓闫,跟这个貂毛没有一毛钱关系,我就是要亲手枪毙了他!他害了俺娘一辈子!这又他妈的去当汉奸,没骨头的玩意,更得死!” 他给我竖起大拇指,撇撇嘴,啥都不说了。 有个年龄大点的土匪试探性地问我:“看兄弟的长相,不知道跟我们家老大有啥关系?” 我蹲下来,凑近他的脸说:“你们还记得十六年前耿集运河边的闫宗儒不?” 那人激动地一拍手说:“咋不记得呢,老闫当年那一出玩出来,把我们都给镇住了,太牛了…” 我揪住他的领子咬牙说:“你们当年绑的女人,那是俺娘!我是来给她报仇的!我要把李子义浑身捆满手榴弹,扔湖里炸鱼去!” 有人笑呵呵地说:“那爷们,咱们可以说是一家人了,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呢!” 他的话音刚落,我手枪里射出的子弹就在他脑门上留下一个窟窿。 杨娃子咂着舌头摇头说:“哎呀,这家伙真是自己作死呀!啥话都敢说!” 我提着枪高声问:“还有我的亲戚么?站出来,咱们续一下关系!还有谁?” 确定没人敢在我面前提亲戚关系了,我才把枪收起来。徐志凤在旁边嘟囔说:“这扫帚眉真够狠的,杀人跟杀鸡一样!” 杨娃子予以更正:“准确的说,他杀鬼子比杀鸡还简单!”见徐志凤不搭理他,只能假装没趣地拍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 乔木匠的眼睛好用,指着北边湖面大喊:“汽艇!一艘,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是鬼子的。” 我们都把视线投过去,果然,那是鬼子的一艘小炮艇,那玩意个头不大,上面可以安装一门92步炮,外加一挺机枪,还能拉十来个人。 这鬼子也太嚣张了,就凭借这一艘船还想来解救这帮土匪,这也太看不起我们了。 于是下令迎敌,把两门山炮搬到岛上来,安放在两处烧塌的院墙里,瞄着炮艇来的方向,轻重机枪大小火力蓄势待发。 等炮艇近了,我们才发现,炮艇有两艘,第二艘跟在第一艘后面,距离远了根本就发现不了。 管他几艘呢,现在必须干掉他们,不然,就凭借那些破木船,根本就走不脱。 待他们进入射程内,我命令开炮,两发炮弹呼啸着射出去,第一发偏了,在炮艇后面炸出水柱,第二发则直接命中后面那艘炮艇,在船头爆炸,把那鬼子的炮艇炸出一个大窟窿,船上的鬼子被炸得哭爹喊娘,乱作一团。 船上的鬼子忙着跳水,开炮的炮手欢呼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打中目标,十分兴奋。 机枪手也不甘示弱,朝着鬼子开枪,打得那些鬼子嗷嗷乱叫。 那第一艘炮艇上的鬼子见势不妙,立刻调转方向朝来的方向跑了,顺便捞起来几个落水的鬼子。后面两发炮弹都没打中,真是可惜。 只是开两炮的时间,鬼子就被打退了,他们只知道我们来了一百多人,没想到我们会带着这么牛x的武器。 那落水后没被救走的鬼子被机枪打成了筛子变了鱼食。 俘虏中有人大骂:“狗日的李子义真的投了鬼子了!真是个软骨头!” 有人带头,跟着骂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个义愤填膺,似乎都在着急跟这个人撇清关系。 不知道这家伙刚才被打死没有,如果不死,这可就成了汉奸了,比土匪还可恶。 我当时也疑惑不解,这鬼子不是被国军打败了么,怎么又会出现在微山湖,而且还有了炮艇,显然是最近才调过来的。 我和杨娃子几个人一合计,得出一个结论:鬼子增兵了! 第47章 内讧 剿匪之行无比顺利,不伤一兵一卒就剿灭了盘踞在微山湖20多年的土匪,抓获俘虏65名,还顺道打掉了日军的一艘巡逻炮艇,美中不足的是让土匪头子李子义溜跑了。 下令收兵走人,至于那些时而渔民时而土匪的家伙就交给耿县长处理了,我们只要带走这些铁杆土匪就够了,回去也好给师部一个交代。 临上船前,乔木匠带来一个土匪,个头挺大,身材魁梧,一张毛胡子脸,就是眼睛有点小,头发比较稀。 乔木匠把嘴凑到我耳朵边神秘兮兮的说:“这哥们有重要情报向你汇报!” 我把那大个子土匪带到没人的地方,乔木匠很识相地为我们放哨,我问那土匪:“有啥话要说的?”我说话的时候没好气,本来以为他就是想说出点有用的信息,换一个自由身。 这哥们倒是没有求饶的姿态,反而语气中充满正义感:“这位长官,我不是求你饶了我,那李子义现在投靠了日本人,就不再是我们的头了,虽然我们是土匪,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会干出那些卖国求荣的事。” 我不耐烦的说:“别说那些没用的!说正事!” 这哥们压低声调说:“跟长官说个事,那李子义昨天走的时候带走了不少金条,都是这二三十年弄来的不义之财…” 我有一点恼火了:“他现在投靠了日本人,我连人都找不到,说这些屁话有用吗?” 他不紧不慢的说:“长官别着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还有两箱子大洋,没来得及带走,让我们给埋起来了!” 我的心情瞬间好多了,看了看四下无人,悄悄问他:“这个事都有谁知道?” 他也悄声回答:“这个事我自己办的,只有我知道!”然后他指着岛里面最粗壮的一棵树说,“树底下有一个坟头,那是假的,里面埋的就是大洋!” 这倒是个好消息,我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大个子土匪说:“想求个自由,毕竟上有老下有小,也不想当土匪了,也不能去当兵打仗,只求上岸谋个其他生计!” 我点头说:“成交了!” 于是我招呼乔木匠过来,大声下令说:“这个家伙竟然公然侮辱本长官,把他给我扔湖里淹死!” 乔木匠愣了一下神,我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推推搡搡的带着大个头土匪来到湖边,一脚把他踹湖里,顺便朝天上开了一枪。然后跑过来高声汇报说:“报告连长,那土匪企图逃跑,已被我击毙!” 还别说,这乔木匠心眼就是活泛。 我们带几个人在树底下刨了那个土坟,还真就挖出来两个小木箱子银元,多了不敢说,这里面起码有5千个大洋,我们发了一笔邪财。 杨娃子抚摸着这些大洋眼冒金星,老陆凑在我耳朵边说:“你让人把土匪扔湖里淹死,真有你的!他们从小在湖边长大,要说能淹死一条鱼我能信,淹死一个渔民可不大容易!” 我示意他闭嘴:“老大呀,就你聪明是!你要是再多嘴,我也把你扔下湖去!” 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还不忘嘀咕一句:“算了,我是个旱鸭子!” 我把所有兄弟都招呼过来,指着箱子里的大洋说:“咱们兄弟这段时间来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鬼子拼命,多的咱就不说了,这些钱咱们都分了,也算对得起咱们这段时间流的血汗了。” 现场瞬间一片欢呼。 徐志凤大姐夸奖我说:“你这个货还挺会收买人心的!你能成大事!” 我解释说:“啥呀?这么多钱带回去,我保证会被师部给没收了,咱们毛都留不下,不如分了呢!” 原本在燕子埠拿到的十块大洋都被邮寄到家里去了,只是以后回到家里才知道,到家人手里的安家费只有三块,那七块钱不翼而飞,去查询后被告知,那七块被扣掉当手续费和各种税了,说是为了支持抗战,养一只鸡都要交税,没人知道钱到哪里去了,反正那帮当官的吃的倒是脑肥肠油。尼玛!气得我差点炸了乡公所。 耿县长挺仗义,帮我们筹集了2千斤粮食,用毛驴车拉着送到营区。 一来一回三天不到,收获满满,但是一回到运河浮桥边,看到我们营区的场景之后,我们的肺差点被气炸:我们搭的窝棚被拆了好几个,那些木头和秫秸被聂道兵的那个营给拿去烧火了。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士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叔能忍,老子不能忍! 没等我们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倒是主动送上门了,聂道兵带了一帮人来向我们要粮食。 他趾高气昂地说:“你们所有筹集到了粮草必须全部上交,由师部统一分配。你们带来的俘虏,我来替你们处置。” 这明显是要抢我们的功劳啊,从小到大,我啥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气? 我摇头拒绝:“要上交的话,也是由我们亲自上交,就不劳诸位了!” 聂道兵抱着肩膀说:“那你是打算抗命咯?” 徐志凤挤出人群指着他骂:“你个瓜怂就是想吃现成的!当我们是泥捏的呢?” 聂道兵身后一个家伙指着她骂:“臭娘们,滚一边去!婊子养的呀你!” 我高声问杨娃子:“遇到这情况,你该怎么办?” 杨娃子脱了衣服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说:“揍他狗娘养的!” 必须揍他,我把身上的刀枪全部扔在地上,第一个冲出去,一脚踹在聂道兵的肚子上,这家伙哼都没哼就晕过去了。 两波人瞬间混战在一起,一边打一边南腔北调地骂起来。 徐志凤比我们还勇猛,抓着刚才骂她的家伙一阵挠,直接在他脸上画起了棋盘,血次呼啦的。 我们抓来的俘虏则是坐在河堤上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甚至有人起身挥舞的拳头呐喊助威,当然,也不知道他们是为谁助威。 来找茬的这帮人全部被我们给放倒了,他们营其他人看到自己人吃亏了,纷纷扔下武器,跑过来助战,他们人数是我们的好几倍,这肯定要吃亏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回身找到自己的机枪,拉开枪栓,朝着这帮人前方脚下打了两个长点射,瞬间镇住了他们,有人大喊:“后娘养的杂牌军要哗变了!” 他们回到自己阵地也抄出枪来与我们对峙,事情一下子失控了,打架归打架,一旦开了枪,那性质可就全变了。 我举着枪大声喊话:“你们他妈的的才要哗变呢,我们是来打鬼子的,不是来当受气包的,别给老子惹急眼了,否则老子手里的枪可不长眼!”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他们的人数多,我们火力猛,谁也不敢轻易开枪。 这时,聂道兵醒了过来,他看到自己这边的人被揍得鼻青脸肿,恼羞成怒地大喊:“开枪,开枪,打死这帮杂种!” 他们这边的人被我的机枪给吓破了胆,没人敢开枪。 聂道兵更急了,爬起来朝一个士兵脑袋拍了一巴掌,夺过他的枪,朝着我们阵地的方向开了一枪。 第48章 弹压 眼看着事情要闹大发了,我心里也开始发怵,这鬼子还没打着呢,先跟自己人干起来了,估计长官来了会枪毙我们的。 双方人马面对面站着,枪口都顶到对方胸口上了,吵吵嚷嚷的互相对骂,这时候只要有人敢再开枪,我们绝对会发生大规模火拼。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吉普车直接冲进人群,所有人都纷纷躲避,看到车上的人之后,都赶紧把枪收起来了。 是郑师长亲自来弹压了。 车在人群中间停下来,郑师长跳下车,首先走到聂道兵身边,单手拿下他手里的步枪,聂道兵老老实实地松开手,郑师长拿下枪之后,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那一声响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住了,现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郑师长又走到我跟前,我下意识的弯腰把机枪放到地上,起身后立刻双手捂住脸,他刚一抬手,我不自觉的向旁边闪开。郑师长的巴掌落了空,他厉声说:“站直了!挨打要立正,死活屌朝上!” 傻子挨打才不跑呢,在家里惹祸的时候,俺爷打我的时候,我都能跑墙头上躲着去,能跟老头耗上一整天。 我嘴里回答:“是!”身体却条件反射地躲开他一巴掌。 把郑师长给气笑了,吩咐手下说:“把这小子给我按住了,我就不信打不着他!” 我心里也暗自下决心,这次说啥都不能躲了,千万别惹长官生气,不然真给枪毙了。 那俩国军兄弟个子不小,但在我面前还是矮上半个头,两人一人拽着一只胳膊,不让我动。 郑师长撸起袖子,还在巴掌上面哈了一口气,看样子要来个更狠的,我赶紧闭上眼睛,准备硬扛下这一巴掌。 感觉一阵风朝着面颊而来,即便是闭着眼睛,我的脑袋往下一低,感觉那一阵风就从我头上刮了过去,该死的,我他妈又躲过去了。 “王八盖子的!”这是郑师长骂的,我睁开眼睛,就看他解开武装带,就要朝我身上打,我双腿迈开就跑,抓住我双手的两个国军兄弟被我拖着跑,就凭他们身上的那二两劲,根本就拉不住我。 我可没接受过军队纪律教育,只知道挨打的时候不跑就是傻子。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堂堂一个少将师长抓着皮带追着我打,两人还是死死抓住我不放,地上都被拖出了两条沟,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架的,还把场地让开了一个大圈,整的像耍马戏一样,他越是打不着我,越是着急。现场的两帮人还有那帮土匪俘虏都想笑,却又不敢笑,憋的甚是难受。 郑师长停下来叉着腰喘着粗气,笑着哼了一声:“小东西力气挺大呀!”然后再一挥手,下令说,“再上两个人,把他给我按住了!老子就不信了,我今天打不着他!” 上来的可不只是两个人,是六个人,他们扑在我身上,直接把我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郑师长的皮带雨点般落在我屁股上,我哼都不敢哼。 直到他把气撒完了,我才被放开,我立正站好,面不改色,这算啥呀?俺师父和俺爷揍我的时候可比这狠多了,咱可是练过硬气功的,只是屁股上没怎么练,还是感觉有点疼。 郑师长瞪着我问:“怎么着?不服气的么?” 我昂头说:“不服!” 他又问:“哪里不服?” 我如实回答:“他们欺人太甚!都是抗日的队伍,凭啥欺负人?” 郑师长瞪了聂道兵一眼,后者吓得赶紧低下头。 “凭你是软蛋呗!他欺负你,你就不会揍他么?看你身手不像是打不过他的样子!”我压根没想到郑师长会说出这种话。 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接着说:“国家软弱,就是列强欺凌,个人软骨头,狗都想咬你一口!”他走过来戳着我的胸口说,“你这次干的不错,谁欺负咱,咱就该揍回去!这次我就不罚你了,奖励你三天禁闭!” 我当时不知道禁闭是个什么玩意儿,既然是长官奖励的,我当然是要表示感谢,敬礼致谢之后,汇报了在微山湖剿匪的情况:“报告师长,日本鬼子可能又回来了,他们的船都可以从济宁开到这湖东南一片了!” 他听了之后,立刻更加严肃了,然后跳上车,对还在围观的人群大吼一声:“都该干啥干啥去!聂道兵,你也三天禁闭!” 那聂道兵营长脸立刻耷拉下来,跟死了爹一样,那一刻我明白,这禁闭不是啥奖励,一定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惩罚方式。 郑师长上车之后对身边的参谋长说:“咱们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鬼子一定会大规模反扑,不可能白吃这么大的亏,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必须立刻向指挥部汇报。” 参谋长说:“师座留部队守护浮桥的决策真是明智,不然,全军可能连个退路都没了。校长命令大量增兵徐州恐怕未必是好事呀!” 郑师长点头说:“李长官也曾建议胜利之后主动放弃徐州,徐州会战的战略意图已经达到,此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极适合机械化兵团作战,咱们一点优势都没有。不如保存力量,长期抗战。” 参谋长表示认可,谈完正事,他笑呵呵的问:“以师座的性格,那个大个子家伙这会应该被枪毙了!” 一向性格木讷的郑师长也是微微一笑:“说真的,我刚开始还真想枪毙了他,我打他,他竟然敢躲,我反倒不生气了,还挺喜欢这小子,你说怪不怪?” 参谋长笑得更大声了,拍着大腿说:“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就能扛刀混敢死队,你觉得他能怕啥吗?” 郑师长说:“没错,民族是需要血性的,面对外敌入侵,就必须指望这些热血青年,他们才是民族的希望,这小子身上的那股劲头必须鼓励,乖孩子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参谋长又问:“那三天的禁闭,是不是…” 郑师长抬手说:“一天不能少!没点规矩还行么?还不得上天去日龙?” 第49章 关禁闭 我乐乐呵呵的跟着师部的人去领奖赏,三天的禁闭,我猜想着是不是让我过三天神仙一般的日子。 结果神仙没当成,过得却跟鬼一样。 我被关进了一间低矮的小柴房,在里面站着抬不起头,躺着伸不开腿,门口还安排一个站岗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禁闭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蹲小班房呀! 一天两顿饭不少我的,还给我一个木桶用来装排泄物,我吃喝拉撒全在这个小屋里。 第一天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怎么着,坐累了就躺会儿,躺累了,再坐一会儿,正着躺累了就斜着躺。心里感觉无所谓,这啥都不用干,也挺爽的。 第二天我就感觉无聊了,想跟门口把门的兄弟聊会天,谁知道那哥们居然不理我。 他越不理我,我越想说话,我自己嘟嘟囔囔说了一上午,他是一个屁都没放,我问他:你是不是哑巴? 他不回答。 我又问他:你是不是聋子? 他还是不说话。 我有点生气了:你老妈是不是跟老和尚跑了? 我就这么侮辱他,他都不带还嘴的。反倒让我急得抓耳挠腮。 什么话难听我就说什么,说了大半天,那哥们就像木头橛子一样,依旧不搭理我。 我浑身痒的难受,是从里到外的那种痒,从骨头难受的外皮,我把土墙当沙袋,发泄着体内多余的能量,反而更感觉难受了。 从第二天中午开始,我是一口饭都不想吃了,把身下的稻草都编成了草苫子,天还没黑透,于是拆了从新编,真叫一个度日如年呀。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三天,我的精神都快崩溃了,恨不得把那木头门给拆了闯出去。 我哀求看门的兄弟:哥们,帮个忙,朝我脑门来一枪!死了都比这好受。 那哥们还是不搭理我。 我拍着门板对他说:兄弟,陪我说会话,我给你一个大洋,哦不,三个! 结果,人家根本不为所动,这种人就该去管军需,看看人家,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依然无动于衷。 我从门缝往外看,看到的场景让我笑了,在这个小破院子的另一个角落,一个狗窝里也关着一个人,正是聂道兵,不过他的环境比我好多了,起码可以透过木头栅栏看到外面的场景,不像我这里,只有一条门缝可以透过一点光过来,他这会也正无聊地抠着墙皮。 我扒拉着门缝对他大喊:“聂营长,爽不爽?” 他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不搭理我。 真是傲得一头大便,整得我多想搭理他一样! 一个钟头之后,他居然朝我回了一句:“爽得很呢!”这反应速度也是没谁了。 我猜想他跟我一样,也憋的够呛,于是我也不搭理他。 可最终我还是憋不住,高声问他:“你哪年当的兵?” 这次他没拿劲,直接回答说:“民国24年,你呢?” 有人说个话,真好!我回答说:“今年三月份!你杀过几个鬼子?” 还没等他回我话,门就被打开了,三天没跟我说话的家伙居然不是哑巴,他不耐烦地跟我说:“时间到了,赶紧滚蛋!你他妈的嘴巴真臭,真想枪毙了你!” 我和聂道兵被放出来之后,一起走到大门口,立刻怒目相向,然后冷哼一声,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刚才那两句话的情份这会被撇得干干净净。 村里的一条狗冲我汪汪叫,我蹲下来朝他招手说:“来来哥们,咱俩聊一会呀!” 那条狗见我蹲下之后,立刻夹着尾巴哀嚎着逃跑了。真是怂包! 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个小知识,如果在外面被野狗追着咬,不要着急跑,你跑不过它,你越跑它越来劲,而是直接蹲下来,那狗绝对不敢靠近你,它以为你是在捡石头砸它,甚至可以直接被吓跑。这是咱们的老祖宗在狗身上种下的基因记忆。 还有一种办法,如果有狗冲你汪汪汪,你就朝它喊:兔兔兔。它就会偃旗息鼓,因为它不会说:思瑞! 这关禁闭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下次说啥不来了。可谁能想到呀,在我从军的那几年日子里,关禁闭便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第50章 大撤退 我和聂营长没出师部就同时被叫进了团部,我这时候才知道我们现在的建制是第2师补充旅第二团,团长叫邓忠梅。 邓团长指着地图对我们说:“已经收到确切情报,日军有起码三十万人围攻徐州,战区指挥部命令各部队陆续撤离徐州战场,你们四个连必须继续守住利国驿浮桥,防止日军破坏,掩护运河以北的友军撤往运河南岸。” 聂道兵问出了我也想问的问题:“守到什么时候?” 邓团长背着手严肃说:“没有时间限制,所有部队全部撤离之后,你们才能撤退。” 聂道兵叹气说:“又是一个断后的活!” 我逮住机会恶心了他一句:“你要是怕了,也可以先撤,我们连给你们垫后!” “你他妈的没死过是不是?”聂道兵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娘的看不起谁呢?还想打架的话再出去练!” 我把他的手扒拉开,斜着眼睛说:“我让你两个,你打得过我吗?” 邓团长一拍桌子,我们两个同时闭嘴了,他也不劝架,继续宣布他的命令:“你们这四个连由聂道兵统一指挥,友军全部撤离之后,立刻炸毁浮桥,然后绕道萧县砀山设法前往阜阳一带集结。” 宣布完命令之后,团长朝门外一挥手:“还想打架的话就去河边好好打一顿,打死了,直接往河里扔,多省事!” 我和聂道兵互相抛了个白眼,给团长敬礼之后一起出门执行任务了。 除了指挥部,他就不耐烦的说:“你除了叽叽歪歪的逞能,知道啥叫断后不?” 我不屑地说:“不就是最后一个撤退的么?” 他叹口气,十分懊恼地说:“说的轻巧,这意味着九死一生啊!仗打得怎么这么艰辛?败了,要撤退,刚打了大胜仗,还要撤退!到底撤到哪里才是个尽头?这里距离我家不到200里地,满想着保家卫国,可惜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 我瞬间觉得他也不那么讨厌了,他的情况和我一样,这里距离我家只有不到60里地,我们撤退了,俺那一家子人可咋办呀? 我们两个同时陷入沉默,真是同病相怜,打架的事情就暂时抛到脑后了。 我回去之后把命令转达给杨娃子,他马上就揪着我的耳朵说:“你娃啷个晦气哟?关三天禁闭,就接了一个送死的活!你娃就是一个当炮灰的料!” 我挣脱他的手,委屈的摊着手说:“又不是我主动要的活,上头摊派的!我有啥办法?不行的话,咱们晚上就跑!” 他又拍我脑袋一巴掌:“跑个锤子!你娃想让我们川军的脸丢光了么?布置阵地!” 我摸着脑袋问:“怎么布置?” “你娃蠢死算了!”杨娃子有些不耐烦。 聂营长派人来传话:“你们到运河对面去布防,防止鬼子乘船从河面上搞破坏!” 杨娃子又酸酸地说:“看到没?人家也在看不起你哟!” 诸葛丹替我说话了:“你娃闭嘴!搞得跟个怨妇一样!那聂营长是在照顾咱们哩!” 仔细想想,诸葛丹说的对,他们把北面一线阵地留给了自己人,就意味着他们最后撤退的,而我们可以先他们一步撤退,人家没有把我们当炮灰用。 那传话的人还没走,似乎有话没说完,我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那哥们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聂营长想用借你们的两门步炮用用,我们那边只有五门迫击炮,遇到鬼子坦克很吃亏的!” 杨娃子阴阳怪气地说:“看到没?纯纯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来人面露难堪,乔木匠说话了:“你个牛鼻子说话真不中听,说谁是鸡呢?他们在面前会有坦克,鬼子的坦克会开到运河里打咱们么?你再讲讲,咱们这里谁会打炮?” 他说的没毛病,我们虽然有两门炮,除了杨娃子会简单的操作之外,其他人还真的就不会用。 杨娃子甩甩手说:“还是怪老子说错话了呗?大个子,你娃现在是连长,自己做主!” 他话说的不好听,但话里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于是我拍着大腿说:“拉走!你们得拿迫击炮来换,炮手也要,我们不会打那玩意。” 聂营长的人给我敬了一个军礼,连声说着感谢,把我整的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聂道兵还是死要面子的,他自己不好意思来,就派个人过来接大炮。 按照约定,我们把所有人拉到运河南岸布防,聂营长不仅送来一个迫击炮班,还派来中卫尉副营长过来指导我们布置阵地,人家是保定军校毕业的,设置阵地的本事可比杨娃子专业多了。哪里设置机枪,哪里当炮兵阵地,战壕怎么挖,火力如何配置,人家都轻车熟路。还耐心地给我讲解,让我学到了不少知识。 那战壕一定要隔一段距离就拐个弯,一旦有炮弹落入战壕,拐弯的地方可以减少冲击波对人员的伤害。机枪要设置在中间靠后的位置,稍微高于前沿阵地,相邻的机枪要形成交叉火力… 以前可没有人跟我讲这些。 在这期间不断有前方的大部队通过浮桥撤退,各种车辆人马络绎不绝,像赶大集一样,毕竟几十万的部队可不是小数目,仅我们北线战场上就有不低于三十万大军。 这条浮桥是这一带唯一的退路,听过路的军队说,台儿庄一带又开打了,增援过来的日军来势汹汹,卯足了劲要报一箭之仇,要全歼徐州一带的国军。幸亏李长官提前发现情况有变,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之前10万日军就让我们打的这么费劲,更别说30万了。 我们也不断地打听41军和31师的消息,综合两天打听结果来判断,这两支部队目前应该也会朝河南兰封一带集结。 打此经过的部队也是昼夜不停。晚上的时候,那火把就像天上的繁星,组成浩瀚的银河。 三天之后,大股部队已成功渡河,但仍有零星的小股部队从此经过,前方再次传来消息:郑师长带领第二师的主力部队负责掩护大部队撤退的任务,已经在济宁南部地区与鬼子接上火了,仗打得很激烈。我们在运河边已经能看到天上苍蝇一般的机群,也能听到枪炮的声音传来,而且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为了确保运河浮桥的安全,师部给我们调来了两挺高射机枪以加强防御,我心心念的玩意,终于有机会玩一下了。 那高射机枪是苏联货,枪管子比马克沁长多了,也是水冷的,有一个大底座,枪架在底座上,可以随意转动,能对空也能对地,子弹比步枪子弹两个还大,对空射程可达800米,对地射击有效射程1200米。 自从台儿庄战役之后,到今天已经一个月了,总算又可以大干一场了,心里多少有点激动。 第51章 死心眼 最先和我们碰面的鬼子是来自微山湖的,这帮家伙总算反应过来了,想起来抄国军的后路了,他们来了十来艘改造成炮艇的渔船排着队从西北方向浩浩荡荡地朝我们开来。 浮桥位于运河拐角后面,等鬼子看到浮桥的时候也进入了我们迫击炮的射程内了。 运河两岸的炮兵和鬼子炮兵几乎同时开火,鬼子的目标是浮桥,我们的目标是轮船。 接连几颗炮弹落在浮桥附近,激起的水波把浮桥撞的上下摇摆。有几个正在过桥的国军兄弟没站稳掉进运河,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把人往上拉,有背重物的兄弟一落水就没了人影。 我们朝着浮桥上的人大喊大叫,让他们趴下,不要乱跑,可没人听,还是冒着炮火快速过河。 北岸边等着过河的人被聂道兵的人拦住,拉着他们就地布防,协助攻击河道里的鬼子炮艇。 鬼子的日子也不好过,被我们炸得七荤八素,船在水上动作慢得像乌龟,简直就是活靶子,最前面的两艘在第一轮炮火中就被击中起火,上面的鬼子跳河逃生,可惜,他们生还的希望实在渺茫,岸上飞来的子弹会送他们去河底喂王八。 运河河道不足百米宽,船行在中间,距离我们岸上最近的火力点只有几十米,可以说是脸贴着脸在干仗了。 这改造的炮艇终究不如军舰,没有装甲防护,火力弱,速度慢,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竟然冒冒失失地跑过来挨揍。 后面的几艘炮艇企图后退撤离,水里行船可不比岸上行军,那船可没有刹车,尽管开足马力往后开,船还是被惯性推着往前跑。 我们在高高的河堤上,占尽地形优势,打得鬼子毫无还手之力,夹板上的人被机枪步枪打得抬不起头,接连有人中弹不起。 等他们开始能够倒退的时候,已经有五艘炮艇被击毁,船上的鬼子全部殒命。 那时候运河上的轮船还是以蒸汽动力为主,那锅炉一旦被打中,就会冒出蒸汽,动力就没了,只能停在那里老实挨打。 日军终于为他们的狂妄和疏忽付出了代价。 最终只有三艘炮艇受伤后逃离,其余的全部被击毁在河道里,然后缓慢沉入河底,就因为这一战,这段运河此后因沉船阻塞多年没法通航,最终只能选择改道,这些沉船还是在六十年代清淤的时候被切割了才弄出来的。 炮艇跑了,飞机又来了。 两架高射机枪发挥了作用,二战时候的轰炸机基本都是用俯冲轰炸的方式来提高命中率,这些鬼子飞机也不例外。 只有在它们俯冲的时候,地面火力才有机会打中对方。 三架飞机从北面飞来,目标正是运河浮桥,为了对付他们,除了两挺高射机枪之外,所有的机枪也被利用起来对空射击,飞机速度太快了,很多时候枪口都没来得及转过来,飞机已经飞过去了。 鬼子铁了心要破坏浮桥,飞机丝毫不顾忌岸上的火力,直直地朝运河里扔炸弹,然后开枪扫射。 就在炸弹即将落到浮桥上时,突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一架飞机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住一样,在空中剧烈摇晃,然后失去控制,一头扎进了运河里。 我打中了!利用事先准备好的曳光弹,在飞机俯冲的时候,恰巧击中了飞机的油箱,飞机起火爆炸了。 为了打下这架飞机,我打空了两个弹链,这种机枪火力挺猛,可是操作对空射击的时候必须单腿跪地才行,那蹦出的子弹壳滚烫滚烫的,有几颗落进我衣服内,把我身上烫出好几个血炮,可那会压根就感觉不到疼痛。 现代科学研究表明,中国人分泌肾上腺素的速度和数量是世界各人种之中最高的,所以才造就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战斗民族~中华民族!这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强大基因。 剩余的两架飞机扔下炸弹之后也不敢逗留,直接转头飞走了。 浮桥主体依旧安全,只是有三艘用来搭建浮桥的小木船被打漏水了。整个浮桥都矮下去一截。 第二师的上万人马终于退到了运河边,这应该是最后的部队了,感觉我们的任务即将完成。 我们再次见到郑师长,他的表情更加严肃了。给我们下达了在徐州的最后一道命令:务必再坚持两天,掩护掉队伤员和收容队撤离。 鬼子的水上部队吃了大亏,死了几十个人,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第二天就再次派来飞机轰炸我们的阵地。 这次我们学精了,把空阵地留给他们炸,把高射机枪架在树林里对空射击。 很不幸,运河浮桥被他们给炸断了,河道上只剩下两根钢丝绳,用来搭设浮桥的上百艘木船多数被炸烂,河道上飘满了破木板,剩下为数不多的木船被绳子拖拉着,又被冲到两岸。 聂道兵他们彻底背水一战了。 原本我们对他们还心存怨念,现在又开始同情起来。 鬼子飞机飞走之后,对岸的聂道兵冲我们喊话:“你们走!别都在这耗着了,多活一个是一个!” 我问杨娃子:“走不?” 他这会不发牢骚了,转头又问乔木匠和军医诸葛丹:“你们说啷个办?” 老陆插了一句话:“要不,咱们先走!” 杨娃子炸毛了:“这种不仗义的事老子干不出来!” 他转身又高声问其他的川军兄弟:“瓜娃子们,你们说,咱们要不要抛下同胞自己走?” 结果招来了一群白眼,那些平时吊儿郎当的川军都非常鄙视地说:“别搞那些死了都让人看不起的事!”“哪个怕死,哪个先走!老子不怕死!” “咱们这会跑了,可丢了大人咯!” 老陆这下抬不起头了,他这一句话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于是我冲着对面喊回去:“聂营长,我们掩护,你们过河来!” 聂道兵回答:“我们的任务是坚持两天!” 我心里大骂:真是个死心眼! 第52章 杨娃子的小金库 就因为这次我们共同守卫运河浮桥的事情,我跟聂道兵由一见面就眼红的冤家,到后来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有一次我喝了点酒,问他:“在浮桥边的时候,你咋突然做出这么悲壮的选择?都差点把我感动哭了!是良心发现了吗?” 这个家伙的回答又让我们狠狠打了一架,耳朵都差点拽掉了:“狗屁的良心发现?当时琢磨着反正也不容易走掉了,不如搞两句好听的,让你们这帮家伙愧疚一辈子,最好连觉都睡不着!”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天晚上,就迎来了几批掉队的官兵,抬着不少伤员。没有了浮桥,只能划着小船慢悠悠的过河。 搭设浮桥的木板被乔木匠改造成简易的船桨,破烂的船只也进行了修理,能勉强凑合用。 浮桥虽然没有了,但我们仍在这座河岸边建立了临时的渡口,协助这些掉队的官兵们过河。忙碌了整夜,直到天色渐亮,我们才得以稍作休息。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远处突然冒出一大群人。我们紧张地拿起武器,准备应对可能的敌人。但出乎意料的是,来的是一群穿着百姓服饰的人,他们手中捧着食物和热水,说是听说我们在这里坚守,特地赶来支援。 看着这些朴实的面孔和手中的物资,我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并不孤单。 他们帮忙把伤员转移走,同时他们也问出了让我们难以回答的问题:“国军兄弟们,你们什么时候还能再打回来?” 老陆这个啥用没有的教书先生,这回终于派上用场了,他站在百姓中间,慷慨激昂地发言:“我们有辽阔的国土,有悍不畏死的官兵,有百姓的热情支持,中国不会亡,暂时的撤退是为了以后的反攻。请大家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一定会再打回来的。” 说心里话,我们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杨娃子最近阴阳怪气的话太多了,这次又嘟囔了一句:“这个教书匠真会哄人,把人哄死拉倒!再照这么打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能扛枪的中国人呢!” 乔木匠从来不把他当军官来看,总是在他发牢骚的时候杵他的肺管子:“你娃不是修仙的道士吗?咋个不能把太上老君请下来灭了日本鬼子?” 杨娃子丢过去一块土疙瘩,骂道:“都是你们这帮瓜娃子不省心,害得老子道心不稳,请不来老君!” 诸葛丹反唇相讥:“你娃是看到女娃就乱道心!还怪起来老子们了!” 我们在南岸扯淡打屁,聂道兵在北岸和鬼子的骑兵杠上了。 骑兵自古以来就是步兵的克星,即便是到了热兵器时代,依旧如此。鬼子的骑兵突破了机枪的封锁,冲进了河岸阵地,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 南岸的我们,却无能为力。只有鬼子骑兵出现在我们视野中的时候,才有机会用机枪招呼一下。 聂道兵组织了一个手枪排,勉强打退了鬼子骑兵。 北岸阵地已是一片狼藉,日军的步兵进攻又开始了,炮弹把阵地炸得尘土飞扬,聂营长收缩了兵力,准备与日军硬扛到底,这个时候与敌激战意义已经不大,可是他们压根就没有撤退的机会,一旦下河就会成为鬼子的活靶子。 我们的迫击炮朝着北岸阵地前方盲目地发射着炮弹,希望可以给他们减轻点压力。 北岸的兄弟伤亡越来越惨重,借给他们的步兵炮被推进了运河,这是因为炮弹打光了,又不想便宜鬼子。我们还看到几个重伤员爬到运河边,一头扎了进去… 我下了当官以来最坚决的命令:过河增援! 好在没人发牢骚,杨娃子屁都没放,第一个跑下河堤,跳上一艘木船,其他人也跟着下场,这次我们增援了半数兵力,80多人乘坐20多艘小船,用自己能找到的所有工具拼命划船,都想尽快增援到北岸。 北岸阵地比我们想象的更惨烈。原本300多人的一个营,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还有三十多号伤员,他们仍然坚持战斗,鬼子的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疯狂进攻,想一口把我们全部咬死。目测这波鬼子兵力起码在我们三倍以上,他们有炮兵有骑兵,这场战斗中的双方实力极不对等,显然北岸已无法据守,再坚守下去,只是白白送死了。 聂道兵也受伤了,左胳膊被手榴弹炸掉了一截,被简单包扎了,他面色苍白,依旧咬紧牙关在指挥战斗。 我跑到他跟前大声说:“别他妈的逞能了,撤退!” 他右手指着前方的鬼子说:“狗咬的太紧了!现在撤不了啊!” 他说的没错,双方已呈现胶着态势,如果我们此刻撤退,必然遭到对方掩杀。 我冲着前方战壕里的杨娃子大喊:“杨连长,必须坚持到天黑!” 这一声连长叫得他心花怒放,大声回应我:“不需要你娃废话!老子晓得!” 我们不再节省子弹,轻重机枪全力开火,打退了这波鬼子的进攻。 一片乌云飘到我们头顶,天色越来越暗,时值五月中旬,这个季节的雨水说到就到,我再次朝杨娃子大喊:“道长,赶紧做个法,求这老天下场雨!” 也不知真的假的,这家伙手里拿着一把刺刀,原地迈着奇怪的步伐,念念有词,然后猛然向天上一指,随着几声炸雷,闪电给天空割开一条口子,豆大的雨点瞬间砸了下来,把这干渴的战场浇了一个透,雨水掺着血水,把战壕内外的土都染红了。 乔木匠激动得朝杨娃子竖起大拇指:“你娃牛批死了!” 杨娃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刺刀,摸摸脑袋,疑惑地嘟囔了一句:“老子得道了?” 大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鬼子已经无法再次组织大规模进攻,这是我们撤退的最佳机会。 聂营长身边放着好几个手榴弹,冲着我们大喊:“带兄弟们先撤,我替你们挡最后一道!” 我再次跑到他身边,大声骂了一句:“你他娘的挡个屁的道?显着你了是不?” 然后一记手刀劈在他后脖颈上,把他打晕了,然后扛起来就跑,他身边的两个兄弟分别在我左右扶着,一起冒雨下了河堤上了船。 这次船上的人不仅要划船,还要往外面舀水,不然等不到回南岸,船就沉了。 借着老天的庇佑,我们成功地把所有人撤回南岸,等鬼子踩着烂泥占领北岸阵地的时候,我们已经可以在南岸朝他们扮鬼脸了。 所有的木船都被我们推进运河,让它们随波逐流去,下游的老百姓谁捡到算谁的,反正不能留给鬼子。 我们有近半数人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跟瞎子一样,但也不得不相互拉扯着趁夜撤离战场。 我们的炮弹打光了,每人只剩下不到五发子弹,干粮袋里的面粉已经被泡成了面糊,即便这样也不能扔,接下来还有几百里路要走,也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困局。 穷怕了的川军兄弟们不舍得扔下重机枪迫击炮和高射机枪,抬着他们艰难前行。 我背后的聂营长昏迷过去了,身上滚烫滚烫的,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员也陆续开始发烧。 冒雨赶夜路,时不时就有人摔倒,我们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在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我们停下来寻求帮助,我们敲响了村口一户人家的大门,得知我们是撤退下来的国军,非常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躲雨,人太多,他家躲不下,他就接着去敲其他人家的门,总算能喝上一口热水了。 诸葛丹和徐志凤着急忙慌地给伤员处理伤口,用药水清理完创口之后,撒上磺胺粉或者白药粉,再进行重新包扎,物资紧缺,也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了。 这个村的村长戴着斗笠找到我,劝说我们把重伤员留在村里,他们会帮忙照顾,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是储备粮食和躲避鬼子用的,正好可以用来安置伤员。 我们商量一下之后,感觉也只能这样了,带着这么多伤员,大家都走不脱,行军大半夜了,估计也仅仅只是前进了不到二十里地,照这个速度,鬼子明天一早来一个急行军就能追上我们。 那些重武器也没法带走了,尽管十分不舍,也只能委托村长找一个地窖藏起来,至于以后有没有机会使用,谁也说不准。戏剧化的是,多年以后,这些武器国民党军队没能取回,反而被解放军拿去用了。 我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大洋,感觉不够,又朝杨娃子伸伸手,这哥们啥都没说,也把自己身上的20块大洋掏给我了,接着就是老陆和乔木匠,这些钱还是我们上次从土匪那里搜刮来的,一毛钱都没用。 我把这100多块大洋,硬是塞给这位老村长,他说啥都不愿意要,徐志凤劝说道:“伤员需要请大夫,平时需要吃药吃饭,也需要专人照顾,咱老百姓生活也清苦,这些钱你们必须留下,不然我们也不放心把这二十多个伤员留下。他们好了之后还要追赶队伍,也是需要路费盘缠。” 老头抹着眼泪收下钱:“苦了你们这些孩子了!我们等你们打回来!” 我又朝杨娃子伸伸手,他一脸疑惑的问我:“你娃要干啥?” “再借我20个大洋!”我边说边朝他的口袋里摸。 他一边拍开我的手,一边捂住口袋往后退,神色慌张的说:“老子没钱,刚不给你了吗?你还要钱干啥?都是一人分25块,我又没多拿一个,剩下的都让我买大烟了,没有没有了!” 我解释说:“这次我回不了家了,我想让村长帮忙给俺爷捎点钱去。让老爷子知道我还活着!” 徐志凤听完就要把自己的钱借给我:“姐姐我这里有钱,我借给你!” 我摆摆手说:“不用,这弟们有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倒腾大烟起码挣了五十块!” 杨娃子更紧张了,死死抓住自己的口袋说:“这是我的老婆本,还有我妹妹的嫁妆!” 乔木匠听得不耐烦了,直接上手去抢,咬牙切齿的说:“天天脑袋别裤腰带上,还不知道能活到哪天,留着钱干啥?到时候你把你妹妹许给傻大个,这嫁妆不也省了吗?” 杨娃子似乎想通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抓出一把大洋,认认真真地数了三遍,拍到我手里,严肃地说:“别忘了有钱还我!我妹妹的主意就别打了!” 我接了钱,切了一声:“放心!不稀罕!” 谁知道你妹妹长个啥样呢,万一丑得吓死人,不是白瞎我这一个黄花大小伙子了么? 把钱递给老村长:“大爷,求你个事,我这次回不了家,劳动你跑一趟耿集乡王庄村,交给俺爷闫宗儒,告诉他,俺活得好好的,打跑了鬼子就回来!” 那村长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哎呀呀,原来是老闫家的小子,认识了,认识了,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个事大爷给你办了!” 我现在只记得那老村长姓彭,利国镇龙门村的。 我也挺佩服杨娃子的,这家伙脑子真管用,我关禁闭那三天里,他偷偷摸摸跑到镇上买回来一块大烟膏,然后又高价卖给那帮川军兄弟,还没人敢还价,实打实的一个奸商! 聂营长中间醒了一次,说的第一句话是:“别扔下我,我还能打仗!” 他是长官,肯定是要带着的,不然他的那些兵也不会同意。 我们跟重伤员告别之后,又踏上了逃命的旅程,我扛着轻机枪,背着大刀,身上挂着手榴弹,子弹袋里装满子弹,肩膀上还挎着一把驳壳枪,我估摸着,就算遇到鬼子,凭我这一身全队最好的装备,起码也能拉一个垫背的。 那些留在当地百姓家里的重伤员伤愈之后,极少数能有机会回到老部队,大多数人都留在当地生活了,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伤致残,国军那边只能把他们按照失踪人员来处理。这就是大家无论多难都想回到老部队的最大原因。 第53章 什么情况? 简单休息之后,天还没亮,我们就再次出发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让我们的心情更压抑了。 几十个村民冒雨出来送我们,他们把家里的斗笠都拿出来送给我们用来防雨,还把为数不多的杂粮煎饼都送给了我们,甚至还送了我们二十多副扁担和筐,一毛钱都不要我们的。 雨水虽然冰凉,心里却暖得很。 沿着泥泞的道路一路向南,天亮之后就抵达茅村镇了,聂道兵依旧在发烧,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这里有一条不算高的山脉,东西走向,沿着山脚一路向西就可以到达班山运河,从那里过运河船闸之后继续往西六十里地就可以走出铜钱县地界进入萧县。小时候跟着俺大哥一起唱莲花落的时候去过那里溜达过两次,还算比较熟悉。 我们放出去的两个侦察兵说,镇上已经出现了鬼子的部队,规模还不小。听当地人说,这帮鬼子来了之后不打仗也不抢东西,反而跟当地人做起了生意,他们带来的新鲜玩意还不少。 这让我们有点不理解,难道这帮家伙良心发现了,想做好人了? 这个想法很快被我们抛弃了,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我们不敢进入镇区,只能沿着山脚继续前进。路过一个小寺庙的时候,从里面跑出来十几个伤员,直接跪下来,把手里的大洋举到我们面前,哀求道:“兄弟,带我们走!带上我们!求你们了!” 很明显,这是之前掉队的伤员,以他们目前的情况,是很难活着走出徐州的。 我们扶起来他们,劝说其起来说话,我和杨娃子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下了命令:全部带走!不能丢下同胞兄弟。 这些基本都是轻伤员,大多数可以自己走路,有几个伤在腿上,需要人扶着或者抬着走,我们现在有两百六十多人,带着他们走也不是多大的麻烦事。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继续走了几里地之后,又碰上几个伤员,没啥说的,带走呗。中午的时候,快到班山闸了,从山沟里跑出来几十个人,也是国军兄弟,到我们面前的时候都快哭了:终于遇到大部队了! 我们这队伍也不大呀!不过,收留了他们,我们的队伍更壮大了。 他们这些人口音南腔北调,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撤退中掉队成了溃兵。最引人注意的是一个大个子东北军兄弟,身材健硕,跟我有的一拼,却是一脸愤世嫉俗的样子,身边跟着一个失魂落魄的中尉军官,两人连一把枪都没有,其余人虽然有枪,但是子弹却没几颗。 这些溃兵告诉我们,前面过不去了,有鬼子上百人在那里把守闸口桥。他们被困在山沟里三天了,马上就要上山当土匪去了。 我带一个班的人亲自去查看,果然,那帮鬼子正在生火做饭,帐篷都搭在了运河边,死死堵住了闸桥,这可是我们撤退的必经之路。 回来跟杨娃子商量一下,决定强攻过去,不然就得再绕道二十里地去万寨渡口,估计那边也有鬼子据守。这些鬼子的动作太快了,真不明白他们怎么绕道跑我们后面来了。 把能战斗的人分成三个连,我和杨娃子各带一个连,让溃兵组建一个连,我提议让那个中尉军官负责带队。 结果那个大个子东北军非常嫌弃地说:“你们可快拉倒,那个货把我们一个排都给带死光了,他能带个屁的队!还他妈的有脸叫李连胜,咋就不觉得孬呢?”说完还吐了口唾沫。 我问他:“你叫啥?你能带队不?” “你问我?我才懒得带这帮犊子呢,一个个蠢得跟猪一样!”发完牢骚,报了自己名号,“东北军,张迷龙!哎,你就是他们的头哇?我问你,你毛扎齐了么?真是的,这孩子都能当连长了,废了,废了!” 这家伙说话比杨娃子还不中听。 我咧嘴一笑说:“这么说来,你是不服呗?” 他吊儿郎当地说:“能让我服的人可不多。要么能打得过我,要么能带我们活着出去。都能做到的话,我跪地叫他大哥!” 真是求之不得,正好这会手也痒痒了,我放下机枪,朝他勾勾手指说:“那咱们哥俩就教练,见个真章!” 他不屑地说:“别说我欺负小孩哟,咱说好,打输了不能哭!” 我催促说:“废啥话,赶紧的。还有正事要干呢!” 张迷龙猛地绷直了腿,直接朝我扑过来,攥紧拳头朝我面门打来,典型的流氓街头打架套路,打他的话,真有点掉价,毕竟,论打架的话,我才是专业的。 我身子往右边一闪,轻松躲过他的拳头,飞起一脚踢在他膝盖内侧,这个大个子东北军张迷龙直接倒在地上抱着腿继续发牢骚:“你他妈的下手太狠了!大哥你这不是打架的招数,是想要人命哪!” 那原本迷迷糊糊的李连胜冷哼一声,鄙视张迷龙:“哼,踢石头上了!就你那两下子,也就欺负一下我们这些个子小的了。” 张迷龙不耐烦地指着他骂:“李乌拉,你给我闭嘴,小心老子削哦!” 那个被称为李乌拉的家伙悻悻地不说话了。 我没有心情看他们两个唱二人转,反正这帮家伙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下了一天多的雨总算停了,我们200多人悄悄的摸到距离敌方阵地500米的地方,我们所处的地方无遮无拦,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挠破了脑瓜子也想不明白。 鬼子的哨兵发现我们之后,不但没有开枪示警,反而疯狂冲我们摆手,那意思仿佛在说:你们不要过来呀! 不知道鬼子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我抬手让部队原地停下,就地找掩护。 鬼子的大部队也发现了我们,他们没有进入阵地,依旧悠哉悠哉地做饭,仿佛我们是透明的一样,这也太看不起来了? 我们在泥窝里面趴了将近一个小时,所有人都迷糊了,一时间进退两难。 第54章 离谱交易 鬼子依旧不停地朝我们摆手,我和杨娃子他们凑在一起,一边用刺刀无聊地抠着泥巴,一边猜测鬼子的意图。 那个东北军大个子张迷龙吊儿郎当地跑过来,是这对面的鬼子冲我们说:“你们不是挺牛的吗?上去跟他们干呀!猫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去整死他们!” 我们所有人都给他翻起了白眼,乔木匠不客气地说:“你娃瞅瞅鬼子到底啥意思,你们东北人跟鬼子待一起的时间比我们长!” 张迷龙上来抓着他的领子生气地说:“你个瘪犊子玩意,啥意思?” 乔木匠不为所动,继续刺激他:“一枪没开就放弃了东北,这不是你们的作风吗?” “你他妈的怎么知道我们一枪没开?你听哪个犊子瞎掰的?”张迷龙抬手就要打人,我当时心烦意乱,懒得搭理他们。 徐志凤跑过来,好不客气的给两个人脑袋上一人一巴掌,乔木匠被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那张迷龙张嘴骂了一半脏话,回头看到是个女兵,瞬间没了脾气,松开手拍拍裤子,尴尬地说:“那什么,老妹,我跟这兄弟闹着玩呢,闹着玩的!那啥…”他又转向对我说,“闫大哥是,那帮扯犊子玩意好像在说,你别过来,你不打我,我就不打你。”最后那三句话,他居然是模仿着女人的腔调和扭捏作态的样子,把我们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即便是五月的天气也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好像真有点这个意思。 可是这条路我们必须要过的,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跑过去跟鬼子商量一下,请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于是继续跟鬼子干耗着,看着他们吃饱了饭,又钻进帐篷里睡觉去了,这是一点武士道精神都没有,还把我们搞得不知所措。 正当我们疑惑和不知所措间,一个鬼子偷偷摸摸地钻出帐篷,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像夜间出洞的老鼠一样。这家伙手里举着白衬衫做的小旗子,另一只手挎着一只篮子,身上穿着一件花布衣服,最搞笑的是,额头上扎着一根布带,这种装束看起来真是不伦不类,有点像我们老家死人出殡时候孝子的穿戴。 老陆这一会儿显得特别的机灵,迅速拉响枪栓,开始瞄准,正当他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屁股被人踹了一脚,他回头看去,发现踹他的人正是那张迷龙,也是他的东北老乡。 张迷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步枪,还骂骂咧咧的说:“瘪犊子玩意儿,你懂不懂规矩啊?没打过仗?人家举白旗了,这肯定要谈判的。” 老陆来劲了:“是日本人就该杀!管他举白旗黑旗!” 乔木匠一句话把老路差点呛死:“那你咋还娶个日本媳妇?你怎么不亲手掐死她 于是老陆极不情愿地冲着鬼子大声说了几句日语,叽里咕噜的,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懂。 但是鬼子的话,我却听懂了,那打扮成孝子的小日本指着自己手里的篮子大声喊话:“交易,交易的干活!” 看来当地村民说的不错。这帮鬼子确实有点不一样,特别热衷于做买卖,这会儿仗都不想打了。 说实话,我们所有人都是心存疑虑的,我们不相信鬼子会这么好心和我们做生意。但不管怎么着,人家这么有诚意,咱也不能拒绝,先看看情况再说! 那个要做生意的鬼子态度好得让人不可思议,跑到我们阵地前面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跟那些和我们在战场上不死不休的鬼子判若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敢掉以轻心,在他浑身上下搜了一遍,没有发现武器,再把他带到我跟前。 那鬼子掀开自己篮子上的一块花布,里面的小玩意儿瞬间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力,别看篮子不太大,却是妥妥一个小药铺。 那日本兵蹲下来笑眯眯的挨个介绍自己的货品:奎宁磺胺等药物,有几个在日军那边都非常紧俏的急救包,甚至还有一盒割猪蛋的军心心念的手术器械。 听说有药物,徐志凤踢开围观的兵蛋子,认真的查看,眼睛开始冒光,我们这里有好多轻伤员,这些东西正是我们目前急需的。 我搓一搓手指,示意鬼子给个报价,那鬼子伸出右手五个手指,来回一翻,老陆极不情愿的翻译说:十个大洋。 我冲他伸出五个手指:“便宜点,五块!” 这家伙又伸出八个手指,接我伸出六个手指,那个家伙一个劲的摇头,从徐志凤手里夺下药瓶重新放回篮子里,又把布给盖上了,于是我伸出七个手指,那家伙立刻把手伸向我,让我给钱,这就算是成交了。 我身上已经没钱了,徐正凤自己很爽快地把七块大洋甩到日本兵手里,那家伙高兴地数了一遍,然后起身给我鞠了一躬,笑呵呵的退着离开了,这服务态度真是太好了。 他刚一转身,好像又想起什么一样,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递给我之后用不太熟练的中国话说:不要钱的! 我刚接过来,冷不丁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东北佬迷龙抢过去了,拧开盖子就喝了一口,然后呲牙咧嘴的说:“什么破玩意儿?马尿一样!这玩意小孩不能喝,这玩意有毒,我给你找地方扔了!”话没说完,人就跑没影子了。 这人太讨厌了,真够不要脸的,搞得我们很熟悉一样。 徐志凤如获至宝,非常麻利地把那些药物和绷带装进自己的药箱,她的那个药箱已经空了好长时间了,我们连一条多余的绷带都没有了。做梦都没有想到,帮我们解决困难的居然是我们的敌人。 那个日本孝子回到自己营区之后,刚把自己的收获炫耀给自己同胞之后,马上就又有两个日本兵丢下武器各自挎着篮子朝我们这边跑,不用猜也知道,又是两个要和我们做生意的。 我当时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帮鬼子是不是想把我们身上的钱骗光之后,再大开杀戒。 这次他们卖给我们的东西是香烟和十来斤猪肉。 卖烟的那个鬼子拆开一盒烟,非常殷勤的散给我们的士兵,让我们品尝一下他们的货。那一脸殷勤的表情,看起来比亲儿子还亲。 我们这有200多口人呢,这些肉都不够塞牙缝的,于是我让老陆问他们还有没有更多的,老陆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翻译,而且给仇敌当翻译。 卖猪肉的鬼子听懂之后,起身就往回跑,很快,他带着几个同伴拽着一整头猪给我们送过来了。要知道在当时猪肉是绝对的奢侈品,就算是地主家,一个星期都吃不上一次猪肉,不是抠门,是真的吃不起,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 那头猪叫得撕心裂肺,我们却看得眼冒绿光。还有一头鬼子,抱着一只山羊过来了,这是一头母山羊,那鬼子兵一阵手舞足蹈的比划,老陆翻译说:这只山羊还可以产奶,可以给伤员补充营养。 买,必须买!前段时间分下去的大洋,又被我给收了回来,不管前途如何,一定要先祭一下五脏庙。 这些商贩一样的鬼子乐呵呵的数着手里的大洋,和我们中国官兵相处的其乐融融,让我们短暂地忘记了战争的存在。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太匪夷所思了。 这一群鬼子带来的货物被我们包圆了,我问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好东西,这帮家伙居然邀请我去他们营地里面转一圈,只要有看中的货物,都可以卖。不过最多只能去十个人,还不能携带武器。 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只身前往,部队的指挥权交给杨娃子,徐志凤啥都不管,必须要跟我去,她要在采购一些药品绷带之类的东西,同意。 那个喝的晕乎乎的东北军张迷龙也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去,他咋咋呼呼的:“你们这些小毛孩子道行浅得很,那帮老瘪犊子肯定会坑你们,我以前在东北老家是卖山货的,他们的点路数,我太了解了。所以我必须得去!” 有道理,带上! 尽管老陆有100个不乐意,作为翻译,他也必须跟我去。 聂道兵营长醒过来了,脸色蜡黄,看到我们整这一出,气得大骂一声:王八蛋。然后又晕过去了。 有一个鬼子并指着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老陆翻译说:鬼子那边有医生,可以把这个伤员抬过去治疗,不过要收费的。 简直求之不得,聂道兵的胳膊严重发炎了,断掉的胳膊都开始发臭了,苍蝇成群的围在伤口附近。我们的这点药根本就不管用。 诸葛丹军医怕鬼子的医生搞小动作,也要坚持跟着去监督,好,带上! 鬼子在前面引路,我们抬着聂营长后面跟着。守着桥头的那帮鬼子给我们让出一条道,他们的军医还真把聂营长接过去了,送进了一个帐篷。 我们也是开了眼了,这帮鬼子为了欢迎我们,竟然把营地搞成了一个菜市场,各种乱七八糟的货物摆在地上,随便我们挑选。 我偷偷观察着鬼子的兵力,开始庆幸没有贸然进攻,这帮鬼子,起码有200多人,起码是一个中队,而且一个个身强体壮,满面红光,而且他们拥有各种山炮轻重机枪,那火力不是我们这些步枪能比的了的,如果刚才我脑袋瓜子发热,真的进攻了,估计会把所有人的命都丢在这里。 在这里我也知道了他们的番号:第四师团,又叫大阪师团。 我们买走了他们所有出售的青菜和鱼,还有水壶饭盒行军锅等东西,这些菜起码可以维持我们一个星期的伙食消耗。 一个鬼子向我推销他堆积成小山一样的德制钢盔,钢盔的带子上还沾着血迹,很明显,这是鬼子在战场上捡来的,这里的每一顶钢盔都代表着一位国军将士的生命就此陨落。 尽管心情沉痛,还是咬牙买下了,川军的那帮兄弟现在还是光着脑袋呢,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配备过钢盔。 张迷龙带着徐志凤跟卖药的鬼子拼命地讨价还价,还差点撕起来,不仅鬼子没人生气,还笑着看热闹。 我们溜达了半个下午,中日双方都很满意,他们赚了钱,我们买到了必需品。虽然价格很高,可这些东西却是非常难得的。甚至我们还买到了2千发三八大盖的子弹。 鬼子的医生给聂营长重新做了手术,很成功,切除了坏死的组织,重新包扎好,打上了吊瓶,还送了几瓶药水留着路上用。结果那医生狮子大开口:50块大洋!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35块的价格成交。 我要求见他们的指挥官,而那指挥官就是卖我们钢盔的家伙,是他们的中队长,名字好像叫梅川库头,我直接说清楚意图:我们要通过你们把守的阵地! 没想到那个家伙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但是白天不行,必须等天黑之后,他们会给我们让出一条道,而且保证不会追击。 价格是500个大洋。 我向他一摊手:我们没钱了,最多150块。 那家伙冲我伸出手,握手后,意味着这笔交易达成了。 这些鬼子的售后服务还不错,派出20多人用扁担挑着我们买的东西给送过来,最后连扁担和筐都一起送了。 两千多块大洋,只花了半天,那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奢侈的一次消费。 我们买出了一条生路。 张迷龙回来之后阴阳怪气地说:“你这兄弟有点邪性啊!” 我冲他挥挥拳头说:“你之前说的话要当真!” 他不耐烦的挥着手说:“行行行,你是我大哥,你是我大爷,你是我爷爷,行了?” 李乌拉鄙视地说:“真他妈的不要脸!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张迷龙指着他恐吓说:“有种你他妈的等会别吃饭!饿死你个熊玩意儿!” 夜色渐渐降临,一群人对那头可怜的黑猪围追堵截,张迷龙揪住猪耳朵,整个人压在猪身上,用刺刀捅进猪脖子,连续捅了好几刀,嘴里恶狠狠地还念念有词:“去你妈的东条英机。去你妈的岗村宁次,去你妈的板垣征四郎,去你妈的土肥原贤二…”要不是旁边人拉着,那头无辜的中国黑猪,恐怕就要被捅成筛子了。 烧水刮毛,开肠破肚,大卸八块,这头猪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彻底为抗战献身了。 别看这张迷龙人不怎么讨人喜欢,做饭的本事还不错,一锅猪肉炖粉条让队伍里的几个东北老爷们哭的稀里哗啦,几乎同时哼哼唧唧的唱起那首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 我们吃完用鬼子那帮家伙卖的行军锅煮的饭,享受了开战以来最美的一顿饭。 大约夜里9点钟,我们在梅川库头的约定时间内,悄悄穿过了鬼子营地,经过他们的前沿阵地时,鬼子果然很守信用,没有开枪射击,我们很快就通过了他们的阵地。 等到再回头时,只能看到远处鬼子营地中点点鬼火,除此之外,一片黑暗。 我们暂时安全了,老陆懊恼的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罕见的说了粗话:“我他妈的如果当时开枪了,兄弟们都得死在这儿!” 第55章 大沙河 聂道兵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伤口不再流血。就因为这,割猪蛋的军医没少受兄弟们的嘲讽,特别是杨娃子,依旧阴阳怪气的:“就说你是花了钱走了后门才当的军医,你还不承认,张大林让你给治死了,这姓聂的让你治得半死不活,你娃学学人家小鬼子的医生!” 诸葛丹被数落地没有脾气,也懒得去解释,同是医疗兵的徐志凤可不高兴了,结结实实地给杨娃子脑门一巴掌,还瞪眼骂道:“有能耐等你受伤了,最好别求我们救你!你那张嘴是借来的?着急归还是不是?” 杨娃子挑着扁担,扁担里装着吃剩下的猪肉,他怕别人偷了,就主动要求自己挑着,这会被打得无法躲藏,只能老实挨着,更不敢跟徐志凤斗嘴,这姑娘的脾气太吓人,估计是老虎托生的。 乔木匠的扁担里一头装着子弹,一头挑着那只母羊,那头母羊一到晚上就不想动,怎么拉都拉不动,只能挑着了。 真佩服川军兄弟们的吃苦耐劳精神,有一半的人都挑着扁担,走起路来照样风风火火。 那个张迷龙的嘴比杨娃子还酸,说着风凉话:“真是当苦力的命!这会逃命呢,带着那些破零碎干啥呀?” 我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带路,这手电筒也是鬼子卖给我的,有夜盲症的兄弟紧紧跟在我身后,后面人的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和灯光不紧不慢地走着。听日本医生说,吃猪肝可以治疗这种病,于是就把猪肝都分给他们吃了,希望能有点用。 也难怪中国军人拼刺刀不行,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一个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峋,胸口看不到一点肉,都是皮包骨头,掀开衣服就能看见排骨。 吃了顿肉,大家的体力增强不少,一口气走到了后半夜,估摸着已经走了三十多里地了。下过雨的路面已经干了不少,所以行军速度也快了不少。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铜山县最西边的刘集镇,再往西就是萧县的地界了。 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隐蔽的干河道处停下休息,很多人躺在泥土地上直接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朦胧中看见刘集镇依稀的轮廓,镇上的百姓似乎还没起床,街上静悄悄的。 我走到河边洗了把脸,水还是冷的,很提神。 诸葛丹拿出药箱,开始给聂道兵处理伤口,重新换了药,用绷带缠住,这会他的精神头好多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休息到中午,吃了点干粮垫垫肚子,我们该走了,这里离徐州城区已经很近了,日本人随时会追上来,所以必须抓紧时间赶路。 队伍又开始出发了,我和张迷龙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浩浩荡荡的川军兄弟。 这家伙虽然说话不招人喜欢,也算有点胆气,就是对我有点不服气,处处跟我争风头。 当我们抵达镇口的时候,我发现镇上的情形有些不对。街上的百姓在紧张地忙碌着,一些人正急忙把粮食和财物藏起来,显然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到来,也知道了我们正在逃离的危机。 我拉住一个正在搬东西的老人,询问情况。他紧张地告诉我,日本人已经在昨天夜里从沛县方向进入了铜山县,正在向刘集镇赶来。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都非常害怕。 这个消息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和紧张。我们必须在日本人到达之前离开这个镇子,否则我们将面临更大的危险。 我们加快了步伐,穿过镇子,朝着西方前进。这里地势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必须快速脱离,避免与敌接触。 然而,我们的运气并不总是那么好。在离镇子不远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横亘在我们面前。但是,这条河流却成为了我们前进的障碍。 我们四处寻找过河的工具,但是一无所获。 我丢下装备,脱下鞋子,想下水试试深度,看能不能涉水过河。 结果刚下河就一下子栽了下去,瞬间淹没了头顶,幸好我水性不错,扑腾几下爬回岸边,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我拽上去。 张迷龙埋怨说:“你说你显摆啥呀,这河水一瞅就不浅,你这心眼缺的呀,也不知道你咋当上连长的。” 我一点好心情都没有,这水太深了,岸边都能有一人多深,更别说河中心了。 一个老汉出现在河堤上,朝我们大叫:“老总,这河里不能洗澡!” 张迷龙朝他喊:“你个老碧灯真能瞎掰,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要洗澡的?我们这是想过河!” 老汉瞪了张迷龙一眼,走到我们身边,说:“老总,这条河名叫大沙河,从这里往西,都是平原,一马平川。你们想过河,得找船才行。西游记里有流沙河,我们这里有大沙河,水深一丈二,河宽13丈,河底是流沙,鹅毛飘不起…” 张迷龙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在这跟我俩说书呢?老头,快说咋过河?” “当然是…用船!”老头一句话差点把迷龙给噎死:“哪旮瘩买来的这么多废话?你倒是说说,哪里有船?” 我叹了口气,这正是我们最担心的情况。我们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条船,但是周围并没有看到任何船只的影子。 正在我们焦急的时候,老汉又不紧不慢地来一句,说:“村里有几户人家有木船,可以借来过河。” 我们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催老头说:“大爷,赶紧带我们去借船!” 老头背着手说:“我凭啥给你们借船去?我跟你们有关系么?” 说真的,当时我也想揍他。 杨娃子几张毛票外加一盒烟拍老头手里,那老头立刻喜笑颜开,屁颠颠地回村了。 “看到没,钱,才是开路先锋!”杨娃子为自己的机智感觉很骄傲。 村里人出来一群人,抬着好几条木头船,让我们感觉又过了一道难关。 正打算上船,结果被村民伸手拦住:“给钱,一船一趟只能过五个人,一块大洋!不然,别想过河!” 好家伙,这么算来,我们起码得花五十块大洋,这跟抢劫一样了。 徐志凤上前商量:“乡亲们,我们是打鬼子的队伍,请帮帮忙…” 她的话被嘈杂的人声给压下去了,他们的意思是不给钱就没的商量。 我烦了,直接掏出手枪,指着他们大叫:“要不要给你们几颗花生米当过路钱?穷疯了是不?” 老头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说:“老总息怒,他们都是穷怕了,才想出这个馊主意,您几位就担待点,给点钱,不然他们真不敢让你们过河。”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我知道,这些村民也是被逼无奈,他们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下,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和财产损失。但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被他们敲诈。 我放下手枪,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大洋,扔给老头,说:“这是我们的过路费,但是,如果你们敢在背后耍花样,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支持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解释的事情,那时候的老百姓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都只是为了吃口饱饭而已。 第56章 大沙河惨案 我带十几个人为全队断后,也是最后过河的,村民来来回回好几趟,轮到我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 正当我感叹着又过了一关,没料到几艘船同时停在了河中间不走了,那几个划船的村民抱着船桨朝我们伸出手来:“加钱!不然就停这里了!” 这事做得确实不太地道。我说着好话:“爷们,都是徐州人,给个面子呗?” 有个带头的村民恼怒地说:“别来那一套,我太了解你们这些当兵的了,一来村里就抢东西,我们种地能收多少粮食呀?都被你们给抢了,我们吃啥,喝啥?等着饿死么?前几天来了一帮国军,把我们的粮食都抢了,村里连一只鸡都没剩下,现在老百姓只能啃树皮活命了,我们不管啥鬼子不鬼子的,我们只想活着!你看看你们,又是羊又是猪肉,还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呢!不给钱就一起沉这大沙河里!我们不怕你们,反正早晚都得死。我老娘昨天晚上就饿死了,我老婆孩子现在树皮都啃不上了。” 一番话说得我们无言以对,他说的对,不管谁跟谁打仗,受罪的都是老百姓。 我转头看身边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语,对岸的人都在大呼小叫地催促我们赶紧过河。 我抓枪的手开始哆嗦,我现在完全可以把这些村民杀了,或者赶下水,自己划船过去。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饥饿的滋味。 于是我压低语气说:“这位大哥,知道大家受苦了,是我们当兵的没用又无德,你也看到我们这些人了,刚来徐州的时候,都是上万人的队伍,现在几个上万人的队伍活着走到这的,也只有这些了。都是娘生爹养的,这次是保家卫国…” 我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我们不管什么国家民族,我们只想活着!活着!”他叫得歇斯底里。 算了,语言是不管用了,于是我答应说:“别说了,我给你们一百个大洋,回去买点粮食先救命,等麦收了,就能好过一点了。” 村民们重新开始划船,隔壁船的村民叹气说:“老总呀,麦收了有啥用?你是不知道,打下了粮食,除了交地租和军粮,我们就算把糠都吃了,剩下的也根本撑不到秋年了,所以呀,这条河就是救命河了,让俺有点鱼吃,勉强活命。没农活了就吃个半饱,有时干脆不吃饭,靠晒太阳活命…” 河东岸一群老少村民在看热闹,我放眼望去,确实都是瘦骨嶙峋,精神萎靡。唉,我也无能为力呀! 我们刚上岸,对岸就传来枪声,一队日军正冲上了河堤,趴下就朝我们开枪。看热闹的村民吓得跑到斜坡上趴着吓得不敢抬头。 送我们过河的村民跑到我们后面躲起来,有百姓在对岸,和鬼子混在一起,我们不敢开枪还击,尽管鬼子只有十来个人,我们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下令撤退,尽快脱离接触。 我们刚退下河堤,送我们划船的村民就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回身跑回河堤朝对面看,看到令人发指的一幕,十来个鬼子把老百姓赶到河边,正在开枪射杀,有人跳进河里企图逃命,也被追着射击,河面上流出了汩汩血水。直到所有村民都倒下了,他们还不罢休,用刺刀挨个攮一遍。 “开枪!打死那帮狗日的!”我架起机枪直接朝对面的鬼子来了一个长点射,五六十米的距离而已,打中一两个还没问题。 我们只是第一轮射击有效击中了几个日军,还想再打中就难了,他们躲河堤后面不露头了。 张迷龙手里没枪,找别人借,没人搭理他,这两天时间内他几乎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急得他只能抓起石头块往对面扔,边扔边骂:“死八辈子的小鬼子哟!我草你大爷!” 所有人都恨得牙根痒痒,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刚拿到钱的村民双手捧着钱跪在我们面前哀求:“各位老总,我求你们了,过河杀了这帮人,我把钱还给你们!我们没得罪他们呀,都是什么人呀!” 有个川军兄弟扯着他的领子教训说:“那就是日本鬼子!见人就杀的,我们就是来跟他们打仗的,你就知道要钱,我们多少兄弟把命都丢了!” 这几个村民疯了一样,丢下钱,跑下河堤,死去的人里肯定有他们的家人,我们没来得及拉住他们,对面鬼子的掷弹筒打了过来,两发炮弹接连打在他们中间,同时机枪也在他们身上打出了血窟窿。 都死了。我们愧疚万分,感觉是我们连累了他们。 时间却不能耽误,这是鬼子的小股部队,那大部队就不会太远了。于是下令全速行军,天黑之前必须进入萧县东边那几处小山包里躲起来。 所谓看山累死马,那山看着挺近,走了半天,发现距离好像一点都没缩短。这里的山本来就挺稀罕的,而且山也不高,上面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树,起码可以有机会避免鬼子的坦克部队硬扛。 我们行进在麦田里,麦子已经长得老高了,风一吹过来,麦浪滚滚,挺好。 走到半道,又发现麻烦了,麦子长得太密,人钻进去,走几步就得迷路,而且麦田里麦芒扎得浑身难受,露水一打,衣服都湿透了。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到了第一座山脚下,根本爬不上去,山太陡了,而且上面都是石头,根本找不到可以踩脚的地方。 于是又找第二座山,也是一样,太陡了,山上是石头,根本爬不上去。 最后找到第三座山,比前两座还矮,而且山势比较平缓,可以上去。 我们一群人终于爬上了这座小山,山上的环境不错,树木不算茂密,也没有多少杂草。 等全部上去之后,我喘了半天粗气,往山下看,天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杨娃子在附近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招呼大家过去休息,生火做饭。 走了老半天,厕所都没来得及上,我跑到没人的地方刚要蹲下来,就感觉附近有动静,掏出手枪来问:“谁?” “拉个屎能不能不要大呼小叫?” 是东北佬迷龙的声音,这家伙也在这蹲坑呢,猪肉炖粉条就属他吃的多。 迷龙蹲了半天,回头对我说:“这山不错,风水挺好的,拉出来的屎都是香的。” 我下意识地闻了一下,还真是香的。 不对,这是饭香味道,这里有人在做饭,而且肯定不是我们,我们的锅还没支起来呢。 第57章 一群小孩 抓一把青草擦擦屁股,提上裤子就回到人群里,踢了一脚正在生火做饭的家伙,熄灭火光,让大家保持安静,带着几个精干的兄弟跟我一起在附近搜索。 听我说清楚情况之后,所有人都立刻紧张起来,四处乱瞅。 我对大家说:“别吓得跟鬼撕的一样,我觉得呀,这里的人八成是逃难的百姓或者掉队的国军,天黑也看不清,那波人连火都给灭了,说明他们也在害怕。” 杨娃子说:“那喊两嗓子不就行了?” “你瓜呀?万一是鬼子咋办?”这是乔木匠在说话。 迷龙也附和说:“对,你虎呀?” 懒得跟他们废话,我一手拿手枪一手拿手电筒,在前面走,那张迷龙试探性地问:“大哥,那啥,你那机枪让我扛一会呗,手里没个家伙,总觉得不把握!” 我指着地上的机枪示意他自便,他抱起来之后,跑回去踢了一脚躺草地上愣神的李连胜:“搁着下神呢?给我当副射手去!这里不养吃闲饭的。” 那李连胜还真就乖乖起来背上了子弹箱子跟上了我们。 顺着饭香味道传来的方向,我们小心前行。 月光下,我们穿梭在树影婆娑之中,寂静的夜里,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不确定的风声。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动静,我们立刻警觉地停下脚步,屏息凝听。 猛然间一个身形从草丛里冲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刺刀冲着我胸口扎过来,我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一把抓住枪杆子,把那个步枪给夺了下来,偷袭我的人摔倒在地上,看那身形,瘦的像个小鸡仔。 我伸手把他拎起来,凭感觉可以判断,这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他被我抓住之后,倔强地大喊:“该死的鬼子!有种杀了我!”听这口音,明显是皖南那一带的。 我们这支搜索分队立刻放松下来,把枪挎到肩膀上哈哈大笑。 徐志凤从后面跟上来,拍了我手一下,示意我撒开那孩子,然后弯腰对那孩子轻柔地说:“小弟弟,别怕,我们是国军的,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其他人么?” 没想到这个孩子听完之后,立刻抱着徐志凤的大腿嚎啕大哭,抽咽地说:“姐姐,求你救救我们营长,他快死了!” 徐志凤把他拉起来,轻声地问:“别哭,小弟弟,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营长怎么了?” 那孩子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哽咽着说:“我们是徐州保育院的,我们营长带着我们突围的时候被鬼子打中了,流了好多血,我们抬着他跑了一段路,实在跑不动了,就把他藏在林子里,看到你们上山了,以为是鬼子来了,我就跑出来想引开你们!” 听他说完,我们这群大老爷们鼻子都有些发酸,徐志凤蹲下去对他说:“小弟弟,别怕,我们这就去救你营长,你给我们带路!” 然后转头对诸葛丹大叫:“割猪蛋的你木头橛子呀?现在能用上你了,赶紧的!” 诸葛丹一点脾气没有,抱着药箱子跌跌撞撞的跟上去。 沿着山坡又往回走,我们来到一片小山坳处,距离我们刚才拉屎的地方几十米处,那小孩往前指了指说:“就在前面了!” 我把手电筒照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孩子万分惊恐地聚拢在一起,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看着我们。 带路的小孩对他们说:“别怕,是自己人,是国军的大哥哥来了。” 这帮孩子呼啦一下子围过来,抱着我们这十几个人哇哇大哭,搞得我们不知所措。 小树林里,一块破布搭成一个简易的帐篷,几个孩子哭哭啼啼地围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 我们拨开人群走过去,受伤的是一个上尉军官,右手受伤了,被一件衣服包裹着,满脸血污,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诸葛丹蹲下去检查,天色太黑,徐志凤一把夺过我的手电筒,没好气的骂了我一句:“没一点眼色!都滚一边去,别在这碍事!” 其他人也帮不上忙,只能散开,那个张迷龙搂着我的肩膀说:“我跟你说,如果以后你媳妇就跟刚才那娘们一样,你就削她!女人都上天了,那还得了?你得让她知道谁才是家里的老大!” 他话没说完,身上就被飞过来的一个小木棍砸中了,他压低声音悻悻地说:“这种样的就不能要!这种要是娶回家,还不得天天拆房揭瓦?就得削!” 这人说话真有意思,分明自己被徐志凤压制的屁都不敢放,嘴还是这么硬。 我不失时机的问他一句:“你在家打媳妇不?” 这家伙压根不回答我,抱起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逗弄说:“叫爸爸!我带你吃肉去!” 那孩子挺乖,叫了他一声:“哥哥!” “叫哥哥也行,走!都跟我去吃肉!”迷龙突然变得温柔多了,也逗得兄弟们哈哈大笑。 这帮孩子也已经煮了一大锅饭,用光了他们携带的所有粮食,用的水还是从山上一个小水坑里打来的雨水,他们的饭煮的很简单,少得可怜的大米混着野菜煮了粘粘糊糊一大锅,这帮孩子年龄最大的应该不到13岁,能做出一锅饭来已是难能可贵。 我们这些成年人从徐州撤出来的过程已经是艰辛异常,很难想象这些孩子们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徐志凤在那边招呼我:“傻大个子,还有杨大嘴巴,你们两个赶紧死过来帮忙!”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杨娃子又多了一个外号。 这个中尉军官身上的小伤口已经处理完了,上上下下缝了十几处。最严重的伤是在他的右手,他的手脖子被打断了,只剩下几根筋连接着手臂和手掌,人已经醒了,嘴里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带孩子们快走。 诸葛丹指着那人受伤的手臂对我说:“借你的大刀用一下,把手给剁了,保不住了。” 杨娃子从腰上抽出烟袋,很熟练地装上烟丝,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大烟膏,用指甲戳出一小块塞进烟锅,用洋火点着了,把烟杆嘴凑在那人嘴边:“兄弟,猛抽两口,这玩意能止疼!” 那中尉军官有气无力的照做,徐志凤用一卷纱布塞在他嘴里:“咬住了!”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咬紧牙关,一刀下去,齐刷刷的连筋加肉把那个烂的不成样的手掌给切了下来。 那胳膊上已经没有血可以流出来了,军医快速地清理完伤口。把一整瓶药粉撒在伤口上,徐志凤很熟练地给伤员的另外一只手上扎了针,打上了吊瓶,此时中尉已经疼晕过去了。 做完这一切,诸葛丹擦掉满脸的汗水叹气说:“失血太多了,人能不能活过来就看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了。” 第58章 狼来了 凭空多了六十五张嘴,用三十多斤肉十几颗大白菜煮了两大锅炼米饭,连汤加饭一起吃。真的要感谢那些川军兄弟,很有生活经验,上山之前的路上随手捡起来的干树枝都被带来了,才不至于让我们连做饭的柴禾都没有。 大家挺照顾这帮小孩子,可着他们先吃,他们吃饱了,我们才分着吃剩下的,除了昨天晚上那顿猪肉炖粉条,我好久没吃一顿饱饭了,毕竟我的饭量比三个人加起来还大。但是咱心里是有数的,咱现在可是代理连长了,不能让大家觉得我当官了就欺负人。 所有人都各自找地方睡觉,赶路这么久,都累得够呛了,我都感觉双腿都不属于自己了,不咬牙都指挥不动他们。 徐志凤吃了饭就继续守着那个伤员,她也累得不轻,一坐下就不停地打盹。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也是受罪了。我走过去,劝说道:“凤姐,你休息一下,我替你看一会。” 我只是客气一下,本以为人家会拒绝好意,结果,她直接同意了:“算你懂事,有事叫我!”说完走出破帐篷,在旁边找了块平整的地方睡下了。 天上的星星特别的清晰,山风吹来有些凉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那个试图攻击我的小屁孩跑来陪我,还很贴心地用手试着伤员额头的温度。 我问他:“你叫啥?听口音,你们不是徐州人,怎么到了徐州的?” 那小孩瘦得皮包骨头,两个眼珠子显得很突出,他絮絮叨叨地回答说:“我叫谢安庆,老家安庆的,那些弟弟妹妹们都是安徽的。我们都是孤儿,爸妈都死了,安徽那边天天打仗,政府就把我们带到徐州保育院来了。我们最小的只有六岁。我们也是抗日儿童团的,受伤的是我们周团长,其实就是一个排长。鬼子占领了徐州,周团长带一个排掩护我们撤退的时候被鬼子的手榴弹炸伤了,他带的那个排的人都死了。今天晚上才刚跑到山上躲起来,谁知道遇到了你们。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家伙说话很有条理,比我都强。 我好奇地问:“怎么安徽那边这么多孤儿?” 他回答说:“我爸爸是在南京打仗死的,我妈是鬼子进村的时候被杀死的,一个村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了。其他的小孩也差不多一样的情况。” 他说这些的时候云淡风轻,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不知道说啥,他问我:“哥哥,你们可以带我们走吗?等我们长大一点,也可以跟你们一起打鬼子的。” 我点头说:“放心,不会把你们丢下的,再难都得带你们走?你们原来打算去哪里?” 他回答说:“武汉,听说还有上千里地呢。”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们累死累活两天才走了不到一百里地,如果到了武汉,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呢。 夜深了,星星点缀着漆黑的天幕,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谢安庆靠在我身边,呼吸渐渐平稳,进入了梦乡。我望着他稚嫩的脸庞,心中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些孩子,他们的遭遇让我心痛,他们的坚韧让我敬佩。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了夜的宁静。我瞬间警觉,抓起了身边的步枪。只见徐志凤冲进破帐篷下,神情紧张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她指着远处,声音颤抖:“你你看那里!”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我们被鬼子发现了?我迅速抓起身边的步枪,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同时,我也示意徐志凤保持冷静,不要贸然行动。 我们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山影,那移动的东西似乎越来越近了。突然,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响起,接着,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山影中走了出来。 我惊愕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狼!它的眼神凶狠,露出锋利的獠牙,似乎对我们充满了敌意。 徐志凤吓得脸色苍白,但我却知道,现在我们不能慌。我握紧了步枪,准备应对这只不速之客。而那只狼,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的敌意,它低吼一声,缓缓地朝我们逼近。 其他人都在熟睡中,我大叫一声:“都他妈的别睡了!有狼!” 我端着刺刀跟这头狼对视着,拉上枪栓准备在他靠近的时候开枪,我听老人们说过,如果遇到了狼,千万别把后背丢给狼,不然就死定了。 忽然背后传来小孩的哭喊声还有狼群的吼叫声,妈的,上当了,这狼群太狡猾了,一个在前面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狼群在后面袭击年小体弱的小孩。 瞬间这个营地就炸了锅,杨娃子大叫:“别乱开枪,用刺刀干它们!”他是有经验的,如果开枪的话,现场就会混乱到无法收拾。 我回头朝他喊:“保护好小孩!” 就我这转头的功夫,跟我对峙的狼扑了上来,算他倒霉,碰上了我的刺刀,被我扎进胸口,生生给挑了起来,四条腿乱蹬,哀嚎声不断,一会就没了动静。 我丢下枪,抽出大刀去帮其他人。 杨娃子已经带人跟狼群打在了一起,那张迷龙更是生猛,压着咬住小孩肩膀的狼脑袋,生生把那头狼给掐死了。 最终狼群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剩下的跑没影了。这帮家伙比鬼子还可恶,竟然敢偷袭我们这三百多人的队伍,是太不长眼睛了。 幸亏徐志凤发现及时,才没造成大的损失。一个小女孩的肩膀被咬伤了,狼牙几乎穿透了她瘦弱的肩膀,其他兄弟也有不同程度的轻伤。 不得不承认,我面对鬼子的时候都没怎么害怕,这次差点被狼给吓拉了裤子。狼跟狗不一样,你蹲下来也吓不跑它们,这种禽兽很聪明的。 又把两个医疗兵忙得不轻,给凭空出现的伤员处理伤口。 张迷龙把狼的尸体收拢到一堆,嘴里念念叨叨:“杂牌军就是杂牌军,小屁孩就是小屁孩,连个放哨的人都不留!这官当得太那啥了!” 这明显是在说我呢,偏偏我还无言以对,确实忘记了安排放哨的,以后得注意了。 那家伙还在念叨:“这帮不要命的玩意,不是给俺们送口粮的么?” 没错,又有肉吃了,我又宁愿相信这是老天在眷顾我们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再也睡不着了,我让其他人继续休息,我亲自来放哨。 徐志凤又给那个周团长检查了一下后,抱着膝盖坐在帐篷外面发呆,完全不像平时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 我好奇地问:“你睡着了咋也知道有狼呢?” 她的语气出奇地低沉:“那种腥臭的味道我一辈子忘不了,我老家在西安郊外,我十岁那年大旱,塬上的狼没东西吃,夜里跑进村里祸害人,我爸妈被狼给咬死了,六岁的弟弟让狼叼走了,只有我爬上树才活下来,我是眼睁睁看着狼群把我们一家人给害了!” 我突然觉得她好可怜。 夜幕下,我和徐志凤并肩而坐,各自的过去如同两条交织的河流,在黑暗中缓缓流淌。远处,狼群的嚎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的鸟鸣。我拍了拍身边的地面,示意她坐下。 “天快亮了,你再睡会儿。”我轻声说道。 她摇了摇头,眼中闪着光:“不,我要亲眼看着太阳升起,只要看到太阳,我就啥都不怕了。”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到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士兵慌张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连长!鬼子来了!” 我心中一惊,迅速抓起身边的步枪,站起来喝道:“所有人,立刻集合!准备战斗!” 徐志凤也迅速站起来,下意识地抓住我的胳膊,仿佛在寻找一丝安全感。 我把手枪掏出来递给她:“保护好自己!” 第59章 周正平的委托 我趴在山腰上的一块石头往下看,山下有一队人马,都是百姓打扮,这哪里是啥鬼子,分明是外出逃难的徐州百姓,扶老携幼,成群结队。 抬头看向徐州方向,远处城市里已经有浓烟升起。1938年5月18日,徐州,彻底沦陷了。我呆愣愣地看着东方,瞬间感觉失魂落魄。 张迷龙跑到我跟前,幸灾乐祸地对着发呆的我说:“完了,又丢了一个城市!你也回不去咯!” “回不去又怎样?”我冷冷地回答,心中却满是苦涩。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笑,“咱们这些当兵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别忘了,咱们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过啥?” 我瞥了他一眼,心中却有了些许暖意。是啊,怕过啥?即使徐州沦陷,即使回不去,以后迟早会打跑鬼子,这么大的中国,我就不信他小东洋能吞下去。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去看望受伤的周团长。这个东北二货总算说两句能听的人话了。 那周团长缓过劲来了,依旧是有气无力,几个孩子围在身边给他喂水,见我过来,便迫不及待的说:“兄弟是哪部分的?” 我回答说:“哪部分的都有,有中央军,川军,桂军,西北军,还有东北军。” 他用哀求的口气说:“求你们一个事,带上这帮孩子!一个都不能丢,兄弟我无能,也只能送到这儿了。” 一旁的徐志凤又恢复了冰冷的样子,语气也冰冷:“别说废话,你还死不了呢!” 那周团长有一点尴尬,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没了,但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于是又抬起左手,摸着一个孩子的脸说:“你们先出去玩一会,我跟这个长官有话说。” 那几个小孩很听话,起身离开了,一步三回头。 周团长自我介绍说:“徐州治安队中尉排长周正平,蚌埠人。兄弟怎么称呼?” 我说:“第2师补充旅二团三营补充连代理连长闫继军,徐州本地人,叫我老四就行。” 一个番号里面就有两个补充一个代理,就可以知道我们这个连和我这个连长有多么的边缘化。 周志平无奈地说:“你是长官,原谅我不能给长官敬礼了。” 我摆摆手说:“那些客套话都不说了,时间紧迫,这帮孩子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周正平再次叹气说:“都是烈士遗孤!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的时候,安徽的部队是最早投入的,也是最先被打没的,上海和南京沦陷之后,鬼子又对安徽进行了疯狂的大屠杀,整个安徽已经是尸横遍野,更是无兵可征。上万名孤儿被转移到全国各地,这65个孩子,就是我们带到徐州保育院的,编入了抗日儿童团,我是他们的团长,接上峰命令,要掩护他们退往武汉,再由武汉送往长沙或者重庆。可惜我那一个排的兄弟都阵亡了,我有心无力了。” 我也叹气说:“这翻山越岭的,还要过大江大河,路程遥远也就不说了,能不能突破鬼子的包围圈还是个问题呢。” 他用仅剩的左手抓住我的胳膊哀求说:“所以求求长官了,无论多难都要把他们带走!这是徽军仅有的种子了,也是咱国家未来的希望。” 我点点头,心中满是沉重。这些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是烈士们的遗孤,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我抬头看向远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周团长,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带这些孩子安全到达武汉。”我也只能假装坚定地说。 周正平感激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泪花。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虽然只有一只手,但那份力量,却足以让我感受到他的决心。 “老四,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安徽的孩子们做出的一切。”他哽咽着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周团长,你放心,这些孩子,我会当作自己的兄弟亲人一样照顾。” 话虽这么说,我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我们自己都成了散兵游勇,后来接手了那几十溃兵个个桀骜不驯,手里连个枪都没有,除了跟着我们蹭吃蹭喝,甚至连扁担都不愿意帮我们挑。 我咬咬牙,把所有人召集起来,除了跟我们从运河前线回来的人能做到令行禁止,后来加入的人全部懒懒散散,甚至都懒得起身列队。被临时任命为指挥官的李连胜又拉又扯,总算把人聚集起来了。 站在高处一块石头上,我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说话,心里紧张的要命,我那时候年龄小,也没有多大的心眼,直接和大家说了我的打算:“我决定了,我们现在要保护这些孩子安全到达武汉,我不管你们来自哪个部队,也不管你们以前当什么官,现在我就是你们的老大,我现在有枪有子弹,还有吃的,你们谁要是不服,现在马上就可以滚蛋,想去哪去哪!” 张迷龙在底下附和说:“对对对,谁不服气就整死他!” 我指着他说:“行,你说的,机枪给你,谁不服你就去整死他,不然,我就整死你!” 最后加入我们的那几十个人在底下叽叽歪歪,有人回应说:“长官呀,咱们现在就这些吃的,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张嘴,日子咋过呀?” 杨娃子回头冲那人说:“那就先把光吃饭不干活的给踢出去!”于是川军西北军和中央军的兄弟纷纷举手赞成。 那人瞬间闭嘴,不说话了,包括那些溃兵,他们不傻,如果脱离了大部队,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 我抬手下达了第一个命令:“把这些狼全部剥皮,路上当狗肉吃!” 第60章 这官不当了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后半夜遭遇了狼群袭击,十几人轻伤,但也换来了几百斤狼肉,那狼肉的味道跟狗肉一样,是挺好吃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单枪匹马去内蒙古草原单挑狼群,然后抓了一只尝尝鲜。 这帮家伙剥狼皮的动作比逃命还快,剥下来的狼皮也不能扔掉,可以用来给伤员当毯子。 忙活完的时候已经半中午了,吃完饭之后,收拾完东西,继续踏上南去的路。那帮溃兵扛着血淋淋的狼肉,抬着两个重伤员,走在队伍最前面,孩子们走在中间,有枪的垫后。 这次我们学精了,杨娃子带着一个班的人在前面探路,和我们保持着一里路的距离。 萧县除了有这几个小山包之外,也是一片大平原,我们没敢走县城,绕着城南一路向西,一路不敢停歇。 行路辛苦,那些孩子脚上都磨出了泡,仍旧一瘸一拐的坚持着,脸上透露着倔强的表情。 徐志凤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一路有说有笑,那帮孩子特别喜欢围在她身边,问东问西。 那小女孩实在走不动了,徐志凤边弯下腰,强行把她背起来继续赶路。 那些男兵看到之后,也开始纷纷表现,绝对不能让女兵看笑话,抢着去背那些年龄小的孩子。这些孩子都瘦巴巴的,没有多少重量,一个川军兄弟甚至可以很轻松地挑着两个孩子健步如飞。 谢安庆背着一支没有子弹的步枪,他那个子比枪高不了多少,走起路来,枪托经常会打到脚后跟。这家伙一步不离的跟着我,不停的问东问西,这一路上有人听我吹牛逼,也是一个不错的事儿,他听着我添油加醋的吹嘘,崇拜的小眼睛冒着光,我把自己说成无所不能的战神,过五关斩六将,在日军阵营中杀个七进七出都不在话下,一把大刀挥舞起来,如旋风扫地,杀起鬼子如砍瓜切菜。吹得我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居然深信不疑。 毕竟咱小时候也是靠耍嘴皮子吃饭,吹牛皮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正当我要讲刀劈八岐大蛇的时候,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说:“连长大哥,能给我一颗子弹吗?” 这个小熊孩子心眼子真多,故意听我显摆满足我的虚荣心,原来目的在这儿呢。 为了奖励这个合格的小听众,我回头从一个川军兄弟身上掏出五颗子弹,放在掌心递给谢安庆,这家伙兴奋的一把抓过去,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里。 这帮孩子除了他有一支步枪,其他人只有一顶斗笠,斗笠上面用红漆写着编号。 一路上很顺利,除了几支逃难的百姓队伍,没有遇到鬼子部队。 这些逃难的百姓从衣服看也不是普通人家,想必和滕县的有钱人一样,带着细软举家迁移。古人说过,贫贱不能移,本就家徒四壁,走到哪里都是穷人,只要离开故土,只能沦为乞丐,还不如留在家乡。有钱人不一样,他们到哪里都可以很滋润地活下去。 太阳西斜的时候,我们到达萧县西南五里庙一带,有一片小丘陵,我们不敢在平原上露营,这个地方有一片树林,山也不算陡峭,我们顺着山路来到半山腰,这里地势相对平坦,视野开阔,杂草不多,风景相当不错。我们早就精疲力竭了,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待明日一早继续出发,转向正南朝濉溪方向前进,这条路线也是逃难的人群告诉我们的。听说那里的铁路还在国军的控制中,可以乘坐火车前往阜阳或者武汉。 两个断了胳膊的军官这会精神都好了不少,特别是聂道兵营长,这会都能站起来到处溜达了,不得不说,那鬼子军医确实有点能耐,只是那缺了一只胳膊的身体显得很不协调。 这家伙几天来只喝了点汤,这会估计饿得够呛,盯着那些狼肉流着口水催促做饭的家伙们动作麻利点。 我走过去调侃说:“活过来了?还能打架不?这次轮到你让我一只手了。” 他没接我的话,指着锅里的狼肉说:“都说你们徐州的狗肉好吃,不知道这狼肉味道咋样呢?” 乔木匠抱着一把树枝路过时酸了他一句:“我昨天晚上听这群狼说,你肉的味道贼拉好呢!” 聂营长没说话,用树枝捅了捅锅里的狼肉,冷不丁的给我来了一句:“谢了,兄弟!” 我有点不乐意了:“一句谢谢就完了?你不得给我磕一个?” 他皱着眉头摆摆手说:“赶紧拉倒!算我欠你一条命,等没人的时候我给你磕四个!” 我嫌弃地摆手说:“算了!那四个头我承受不起!给死人才磕四个头呢!” 然后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你都这样了,现在咱们谁当家?” 他握着右手的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不服气的说:“我只是断了一只胳膊,又不是掉了脑袋,我还是营长,你还只是个代理连长,我官比你大!” 听他说完这话,我长舒一口气:“太好了!以后我啥都听你的,你来指挥!” 我说的这是真心话,带队这几天来真把我累的够呛,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这当官也不是一个好活,一点好处没捞到,还要成天到晚的操心烂肺。 聂道兵挥挥手,示意我坐下来说话,他蹲在锅边,用树枝在锅里翻腾着狼肉,说:“等回到部队,我就向团长打报告,把营长这个位子给你,你带着队伍继续打鬼子。” 我赶紧摆手说:“聂大哥呀,你就别折腾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你当我不知道你咋想的?我不过是个代理连长,就是真的把连长位子给我,我也不敢要,你带队伍带得好好的,突然换了人,下面的弟兄们能服我?我可不想因为这事把队伍带散了,你安心当你的营长,只要你不嫌弃,我跟着你干,你让我当啥,我就当啥。” 他指着休息的人群说:“你这不是带的挺好的吗?这妥妥的就是一个营啊,先当营长,以后再当团长,甚至当师长都有可能,到时候指挥上万人作战,那多威风啊!” “你快滚蛋!这几天都快把我累屁了,我打死也不想当官了!当个小兵蛋子多好,什么心都不用操,大哥,我才15岁啊!我还是个孩子呀,能不能别把我当牛使唤?”我的委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摆手纠正我说:“16岁了!” 我跟他吵:“有啥不一样的么?这差个一岁两岁的有啥不一样?反正从明天开始,必须你来带队,让我歇歇。” “我16岁都当爹了!你说有啥不一样?”他这一句话怼得我没脾气,谁让咱是个光棍呢。 他接着说:“在部队里,不当官不能娶媳妇的!因为当兵的死得快,媳妇马上变寡妇。” 我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假的?是上面给发的媳妇吗?” 聂道兵信誓旦旦地说:“发!肯定发!官越大,发的媳妇越好看,起码比你那个凤姐好看,脾气还好…” 这找媳妇还真是我的一块心病,说难听的,我就算是坨屎,也得有愿意吃我的狗。 他说这话的时候,徐志凤正抱着药箱站他身后,我一个劲朝他努嘴发暗示,这家伙回头就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说:“妹妹啊,没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误会!” 徐志凤却笑眯眯地说:“你们说啥呢?这么投机!聂营长,该换药了!” 聂治国嗫嚅着说:“没啥,我们商量行军路线呢!换药,换药,辛苦妹妹了!我就说嘛,咱们徐军医人美心善,是我们的救命天使!” 我不知道啥是天使,但是我马上明白撕心裂肺的含义了。聂营长的叫声惊飞了林中小鸟,意志不坚定的树叶也扑簌簌地往下掉。 迷龙攥着刺刀屁颠颠的跑过来,嘴里嘟囔着:“哪个犊子杀猪不叫我?猪叫得这么响,肯定是下刀的位置不对。” 第61章 分道扬镳 我终于有机会睡个好觉了,虽然偶尔有几只蚊子来骚扰,睡得也算踏实。 我是被枪声惊醒的,是哨兵发现了情况示警了,所有人迅速起身进入战斗状态,徐志凤把孩子们聚拢起来,找地方隐蔽起来。 哨兵大喊:敌袭,下方五十米! 杨娃子顶在最前方观察敌情,我跑过去问他啥情况。 他指着那些正在向山上运动的几十个人影说:“情况不对劲,这不像是鬼子!莫不是土匪?” 我仔细看着那些人的动作,杨娃子说的没错,这帮人直挺着身体就朝山上爬,即便我们鸣枪了,他们还是不躲不闪的,跟鬼子那贼一般的动作大相径庭。 聂道兵凑过来,也看出了端倪,就朝山下的人群喊话:“下面的兄弟,我们是国军的,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下面的人听了之后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加快了脚步朝我们冲过来,枪声也响成一片,乱糟糟的,毫无章法,这是土匪无疑了,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敢突袭国军正规军! 我们兵分三路,一部分正面防守,另外两部分从两侧包抄,要把这帮人给包围起来收拾。 张迷龙的机枪先耐不住寂寞,突突突泼洒了一阵子弹,打倒了十几个人,那帮人聚集在一起,都不会分散躲避,子弹一扫一大片,太不专业了。 两侧成功包抄了这股敌军,这帮家伙才知道害怕,吵吵嚷嚷地呼喊着饶命。 我们让他们把枪扔一旁,全部抱头蹲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围过去,手电筒照过去,全是农民装扮的人,衣服破破烂烂,瘦骨嶙峋。 检查一下他们的武器,居然全都是中正式,这是中央军才能配备的武器。 我抓过来一个中年人,那家伙畏畏缩缩地不敢站起来,依旧蹲在地上。 聂道兵开始问话:“知道我们是国军的队伍不?” 那人回答:“知道!” “为啥打我们?” “你们都不是东西!该死!” 很让人震惊,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居然还落了埋怨。 我忍不住直接给那人一巴掌,厉声问:“怎么不是东西了?你说清楚,不然,全部枪毙!” 那人不仅不怕,反而哈哈大笑,我又巴掌下去,那人直接被我打晕过去了。 他旁边的人替他回答:“我来说,我们是河南永城的,去年,汤军团的中央军去徐州打仗,路过我们那,把我们的粮食征走了一大半,只剩一点口粮,知道为了打鬼子,咱老百姓苦点就苦点,半个月之前,他们从徐州回来,又路过我们那,这下更狠,别说口粮了,就连他妈的种子都没给我们留下一粒,我们老家的树皮都被我们啃光了,天天都有人饿死,别说死人了,就连活的孩子都要换着吃,我们是一点活路都没有啊!没吃的也就算了,还要抓人去修工事当苦力,累死饿死的多了去了。日本鬼子来了,他们给我们粮食吃,我们才能活下来,你们成天就叫嚷着打鬼子,我们只想活着!各位老总,我就问问你们,行不行?” 我瞬间气短,回头问聂道兵:“聂营长,你是中央军的,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低头不语,等于默认了。 杨娃子气呼呼地说:“怪不得你们中央军天天吃白面馒头大米饭,我们就吃小米糊糊玉米饼子,原来都是抢的呀!” 张迷龙也恼怒地说:“你们,你们干的那就不是人事!这就是那啥,叫啥词来着,那个老陆,你说!” 老陆幽幽地说:“杀鸡取卵。” “对对对,就是杀鸡取卵!”迷龙学会了一个新词语,反而因此有些兴奋。 那李连胜也挤出人群补了一句:“仓库里的装备都是可着你们中央军用,我们这些杂牌军想领东西就得花钱送礼,该给十发子弹的最多能拿到六发,那四发子弹都用来送礼了!有没有天理?” 聂志国和他的中央军兄弟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一个个都低头不语。 现场有些闹哄哄的,令我非常头疼,于是大声喝止:“都别唧唧歪歪了!我还有正事没问呢!” 我尽量把语气放得缓和,继续问那些俘虏:“这些步枪哪来的?” 那人直言不讳:“抢中央军的!” 我问:“他们就没还手?” “都被我们用锄头镰刀打死了!反正都没有活路了,要死一起死!” 众人皆哗然,我接着问:“谁让你们来打我们的?” 他的回答让我们再次炸了锅:“是日本人,只要我们杀一个国军,拿着人头就能换十斤白面。谁给我们吃的,我们就听谁的。” 我们每个人都在默默念叨着:十斤白面,十斤白面。 原来我们的命在这帮农民看来只等于十斤白面。 这让我们想起了大沙河旁边的惨剧,也算是中央军惹出的祸端。 如何处置这些农民又成了我们头疼的事,无非两个做法,要么枪毙,要么放人。 一片云彩遮住了月光,现场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我问一下大家的意见,结果没人说话,他们都跟我一样,也在左右为难,心中五味杂陈。 时间仿佛凝固了,东北军迷龙先受不了了,扯着嗓门说:“你们子弹多烧的是不是?要是农民都饿死光了,地都没人种了,咱们都得饿死,还打个屁的仗?你说说你们谁家不是农民出身?撵他们滚蛋得了!” 我问聂道兵:“你的意思呢?” 他倒是甩得干净,直接说:“我伤口疼得厉害,你做主!” 我问杨娃子:“你说呢?” 他捂着肚子说:“哎哟,我肚子疼,我去拉粑粑!” 诸葛丹扶着他说:“你可能病了,走,我给你检查一下去。” 我最后问了一下徐志凤:“凤姐…” 不等我问出来,她着急忙慌地说:“周排长该换药了!” 卧槽,把难题交给我了是?你们这帮滑头! 得!我对那些农民说:“都是自己同胞,我们打仗也是为了自己国家,你们走,以后别打自己人了。” 这些暴民并没有感谢我,他们啥话都没说,扶着伤员,抬着死人,垂头丧气,跌跌撞撞的下山了。 我对李连胜说:“他们的那些枪和子弹都归你们了!” 李连胜弯腰捡起一把枪挎在肩上,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说:“我不跟你们出去混了,我要去找我们东北军!”说完也转身下山了。 张迷龙这次没骂他,也捡起一把枪,嘟囔着:“跟着你们太遭人恨了,说不定哪天自己的人头就被拿去换白面了。”然后冲着李连胜喊,“李乌拉你个犊子,等等我!” 聂道兵没好气地说:“都他妈的滚蛋!都滚!不征粮都喝西北风呀?” 那四十多个没有枪的溃兵也默默的捡起枪,然后跟着李连胜他们下了山。 我感觉心里凉凉的,忽然看到张迷龙那高大的身影又跑回来了,没等我高兴,这家伙跑到大锅边,提起两条煮熟的狼转身又走了,临走丢下一句:“我自己打死的,我要带走!” 聂道兵问我:“老四,你也走么?” 我回头看这黑暗中的那些孤儿,回答说:“我答应送这些孩子去武汉的!” 杨娃子选择支持我,他肚子也不疼了,补充了一句:“大个子是我们的人,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等咱们找到了自己的部队,再说分家的事!” 徐志凤和几个西北军也对我说:“我们都听你的!你现在是我们的长官。” 李乌拉他们走了,现在还剩下两百二十人,加上周排长和六十五个孩子。 第62章 到达阜阳 此地不宜久留,天还没亮,我们就决定收拾东西出发下山继续南行。我们的粮食加上那些狼肉,尽管一省再省,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李连胜他们下山之后没有传来枪声,说明这边还是相对安全的。 日上三竿后,我们已经走到了萧县和濉溪的交界处,也是徐州和安徽的交界处,迎面遇到了跑反的百姓小队伍,有十来人左右。我们拦住他们打听情况。 有老人告诉我们:河南兰封那边开战好几天了,中日双方打得很激烈,国军好像顶不住了。我们就是从商丘那边逃难过来的。 聂道兵感慨说:“又是一场会战呀,武器装备不如人家,又败了!啥时候是个头呀?” 我们看了看难民带的粮食,哪里有啥粮食呀,都是一些树皮榆树枝还有一些野菜。我们老家人也是家家户户都种榆树的,这榆树是可以在灾荒的时候救命的,树皮揭下来捣碎,加水磨成浆糊贴饼子吃,别的树皮不行,太苦。榆钱和树叶也都能吃,至于口感啥的就别提了,能活命就不错了。 难民中有孩子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徐志凤到底是个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实在看不下去了,从竹筐里撕了一条狼腿给这些孩子吃,难民们一下子疯狂起来,瞬间把那点肉抢的干干净净,于是干脆把整条狼都给了他们,希望可以让他们多活几天,度过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再过半个月,麦子就可以收割了。 下午到了濉溪县城,这里还在国军的控制中,不过已经没有了军队的影子,找街上的人问了一下,得知之前在这驻扎的部队已经赶往河南战场了。我们找到电报局,聂治国的通讯兵给第二师发了电报,打听师部位置,很快收到回电,2师正在阜阳一带驻防,可速往归建,同时得知川军41军由于在徐州伤亡惨重,已经去武汉休整了。 我们赶往火车站,在车站里问询了有没有去阜阳的火车,很不幸,阜阳不通火车。而且濉溪的火车站南通蚌埠,北通徐州,这俩地方已经被日军占领,铁路交通已被阻断。 这里距离阜阳不算太远,不过一百多里地,没办法,必须用腿走过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难民,他们的目标也是阜阳,当时的阜阳还是叫颍上。一路上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很幸运,在我们把乱七八糟的口粮吃完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刚到阜阳城,就被这里的热闹繁华震惊了,这不是一座大城市,几乎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天南海北的难民聚集于此,让这座城市出现了畸形的繁荣,这里是抗战的最前线,却也成了一个大后方,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可事实就是如此,在整个北方全面沦陷的情况下,阜阳城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整个抗战期间都不曾沦陷。有人说,是颖上这个名字有点像日语,日本人迷信,就放弃攻打阜阳。其实就是胡扯。 城外驻军的营房一座接一座,构筑了无数的防御工事,还有骑兵在城外来回巡逻。看到此地戒备森严,我们一路悬着的心,终于算是落地了。 寻找二师的过程也进行得非常顺利,随便找一个卡口询问一下便知道。 邓中梅团长接见了我们,得知我们人员损失惨重之后也是沉默良久,聂道兵的整个营只剩下六十多人,已经失去了原有建制。 我和聂道兵也见到了郑师长,他依旧是十分冰冷的表情,见面后只是对我和聂道兵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我们汇报了收容孤儿的事情,师部也很重视,联系了武汉方面之后便决定两天内由卡车运输队把他们送往武汉,也算给我们解决了一块心病。 下面的事情就是关于部队整编了。 郑师长思考一会之后对我们说:“你们这些人继续整编成一个营,保持原有建制,不足的人员从城里的溃兵中征召补充。” 我当时傻呵呵地说:“报告师长,我们原本是川军的部队,想找自己的老部队。” 师长脸色一凛:“啥老部队?” 我回答:“我们这一百多人里有122师和31师的,他们都想归队。” 邓团长戳着我的额头数落:“你傻呀?我们中央军装备精良,补给充足,跟那些杂牌军在一起混个啥劲?” 我有些不服气:“杂牌军咋了?不要照常打鬼子吗?” 邓团长继续说:“话虽然这样说,没有足够枪炮子弹,就凭一把大刀,你能杀死多少鬼子?那些地方部队装备差,训练水平低,吃不饱,穿不暖,受伤了缺医少药,在徐州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郑师长挥手打断他的话,冲我挥挥手说:“你们想去哪就去哪,我第二师不差你们这100多人,这里距离武汉,还有一千五百多里地,你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不送了!” 旁边的参谋长叹气说:“真是可惜了,原本打算让你当个副营长的,只能换个人了。” 听闻此言,我立刻转变了态度:“报告师长,那什么副营长我倒是无所谓,我就只是单纯想用精良的装备去杀鬼子,我想留下!” 参谋长摆手说:“走,走!你不是我们第二师的人,年龄还这么小,这个重任怕是担不起来。不管怎么着,你也算是给我们帮忙了,回去上军需处领500斤粮食,即刻出发,找老部队去!” 我心里默默数着:排长,连长,营长,只要再升一级就成团长了,上面就可以给我发媳妇了,我的人生大事就算解决了,再也不用天天抱着花布去相亲了。 于是我哀求说:“师长,留下我,有志不在年高,别看我年龄小,我个子大,力气大,18般武艺样样精通,战斗经验丰富,而且我识文断字,能写会画。”这毛遂自荐的能力,我还是有的,不就是吹牛吗? 师长也面露难色:“咱们中央军的营长团长都是黄埔毕业的,让这个小孩大了当副营长,啧啧,很难服众啊!还是当个连长,把代理去掉,待日后有机会,送他去军官训练营进修一下,光凭匹夫之勇,难当大任!” 邓团长和聂营长疯狂给我使眼色,我不傻,立刻敬礼说:“谢师长参谋长栽培!我一定好好干。” 出了师部,我自己总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劝说杨娃子他们随我一同留下来。 中央军就是阔气,我们得到了一卡车的物资补充,最起码的,我们有帐篷住了,不用再睡草地了。 第63章 兄弟反目 保育院的那些孩子到底是天性未泯,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还是比较好奇,休息一晚之后就吵吵着要在城里转悠一下,这个小小的要求必须满足,明天他们就要和我们分开,还挺舍不得的呢。 其他人留在营地休息,我和徐志凤一前一后带着这些小孩来了个阜阳一日游,各种小玩意买了一堆,这些孩子也很容易满足,无非就是买着风车之类的小玩具,至于那些小零食,他们故意装作视而不见,懂事得令人心疼。 徐志凤却大方得很,只要孩子们看上的,都会伸手向我要钱,我手里的钱可是兄弟们的伙食费呀,可又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得抠门。徐志凤给自己买了一块洋胰子,喷香喷香的,还买了一面小镜子和一把木头梳子,还有刮虱子的小篦子,所有姑娘爱臭美的毛病她一样不落。 看着这些孩子天真的笑容,我们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徐志凤忍不住感慨:“看到这些孩子,我就时常会想,啥时候能有自己的孩子呢?”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说:“等不打仗了,我给你介绍个丈夫,你们好好过日子,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她转过头,眼中闪烁着期待和淡淡的忧郁:“真的吗?我能活着等到那一天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会的,一定会的。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你会有一个新家的。再说了,跟着我混,怎么可能让你先死呢?兄弟我可是赵子龙转世!” 她哈哈大笑,踢了我屁股一脚:“打完仗,姐姐我也给你介绍一个脾气好的姑娘,让你带回去显摆显摆!” 我摸着头问:“那聂营长不是说,等我当了团长,上头会给我发媳妇的么?官越大,媳妇越好看!” 徐志凤嗤哼一下鼻子说:“人家说啥你都信!你当媳妇跟军装一样,说发就发的?再说了,好看能当饭吃呀?” 我回答:“那不能,我得要胸大屁股圆的,能生儿子,还不能裹脚,裹脚让我看了就恶心。” 徐志凤下意识地朝自己屁股摸了一把,回身又踢了我腿上一脚:“小屁孩想啥呢?天天想着娶媳妇,还有没有正经事了?现在打仗呢,咱先活下来再说!” 有必要跟凤姐谈正经事了。 我向她坦白说:“我想留在中央军!” 徐志凤轻描淡写地说:“想留就留呗,那是你的自由。” “我的意思是,你们愿意一起留下来么?反正跟谁都是打鬼子。”我劝说道,“跟着中央军条件会好很多。” 她有些恼火了:“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欺负老百姓的?那些中央军跟鬼子有什么区别吗?” 我无言以对,只能闭嘴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不搭理谁。 谢安庆那小子在我面前抖机灵,悄悄问我:“你跟凤姐吵架了?” 我摸着他脑袋说:“不算吵架,小屁孩懂个啥?” 他不服气地说:“我看你才是屁都不懂呢!女孩子要哄的!” 我有点好奇了,低头问他:“说说,咋哄?” 谢安庆贴在我耳朵边说:“送礼物呀,你没看见凤姐的鞋子都破啥样了么?还要我教你吗?” 我嘿嘿一笑,给他竖起大拇指:“对,我带她去补鞋!” 谢安平踩了我一脚:“笨死你算了!就不能买双新的么?你看那些太太们,都穿皮鞋的!你出点血呗!” 我还真不如这个小屁孩,谁让咱以前从来没跟姑娘打过交道呢! 于是我让凤姐先带他们回去,自己偷偷钻进一家鞋店,鞋店的老板见我进来,非常嫌弃地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风,这他妈的是嫌我身上臭呢。在店里挑鞋子的几个女士也非常嫌弃地离我远了点。 我也不废话,直接对老板说:“给我拿双皮鞋,女人穿的!” 那老板不耐烦地问我:“多大脚?” 我大意了,我还真不知道,只能悻悻地从鞋店里出来。 回到营地,就感觉气氛十分不对劲,那帮川军和西北军的兄弟看向我的眼神非常怪异。 杨娃子第一个走向我,冲我伸出手,没好气地说:“还钱!” 问得我一脸懵:“还什么钱?” 他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娃记性不好,老子来给你算一算,微山湖剿匪之后,咱们平分了5千大洋,后来又给我们收回去了,那都是为了生存,老子不说啥,剩下的钱每人分了八块,你是个狗日代理连长,多给你分两块,你在徐州从我这里借走20块,扣掉之后,你还欠我十块!” 他又把手摊到我面前,再次重复一句:“还钱!” 他这账算的没毛病,我口袋里还有三块钱,但是不能给他,那是我留着给徐志凤买鞋的。于是只能哀求他说:“好兄弟,缓一缓行不行?等我发了军饷,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杨娃子哼了一声:“谁跟你娃是兄弟,你娃是中央军,我们是杂牌军,不是一路货,老子不配跟你娃做兄弟!还钱!” 我有点生气了,反问他:“中央军就不打鬼子了么?好,你们清高,你们伟大,那我也来算算账,我跟着你们122师打滕县,九死一生,我弄死的鬼子比你们谁都多,你们谁给我一个铜板的军饷了?人家31师还给了十块大洋呢,反正都是卖命,我为啥就不能卖个好价钱?为啥偏偏就给你们当小工?活着没饭吃,死了没人埋!大姑娘出嫁还得找个好人家呢!” 他的嗓门更高了,脸都憋的通红,指着我的鼻子大吼大叫:“你娃翅膀硬了,想跟老子来摆龙门阵是?” 我也指着他的鼻子吼叫:“我不管什么龙门阵还是狗头阵,我就问你,你是谁老子啊?你算个屁?成天在我面前自称老子?” 话都赶到这儿了,我们两个如果不打一架,明显对不起上百号观众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读者。 他跳起来就搂我的脖子,我顺势勾一脚,把他放倒在地上,我们俩人同时倒在地上扭打在一起。就凭他的本事,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奈何这家伙下手太阴险,抓住我的裤裆不撒手,那叫一个疼啊。我也想抓他裤裆,这家伙早有防备,两腿夹得铁紧。我也只能掐他脖子,把他掐得直翻白眼。 周围那帮看着那个家伙一个拉架的都没有,反而围在我们旁边喝彩。 忽然一盆凉水泼在我们两人头上,徐志凤气哼哼地把一个木盆扔在地上,叉着腰对我们大叫:“吃饱撑的是?有劲没地方使的话就去跟鬼子拼命!跟自己人较什么劲?” 我们两人悻悻地松开对方,杨娃子怒气冲冲地说:“行!钱的事情就算两清了,我们师长的大刀还给我!” 我当时也是脑子上火,回答说:“拿走!我不稀罕!以后我有花机关,不比大刀好用?” 他无奈地指了指我,咬牙说:“行,那我们走!你继续跟着中央军升官发财!我们不跟着你们当炮灰了!” 我朝他挥手:“赶紧走!马上走!一刻别停留!” 他反而不走了,又哼了一声:“你让我走就走哇?我还得吃饱饭呢,不吃白不吃!吃完晚饭,我还得在这睡一觉呢,我气死你!” 我还是没好气:“你爱咋咋地!” 第64章 买皮鞋 聂道兵住进了医院,他那个营除了我之外,也只剩一个连长了,杨娃子和徐志凤他们如果要是走了,就只剩下60多人,如果不能实现快速补充,我们就可能被补充到其他队伍了。 川军那帮家伙晚饭吃得跟狼一样,生怕亏了本,想死命吃回来。我想找诸葛丹说说话,他不搭理我,直接进帐篷睡觉了,我靠近乔木匠,他敲着饭盒跟我冷冷地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饭盒!” 我抓住从我身边走过的老陆说:“陆先生有空么?咱哥俩聊聊呗?” 他笑呵呵地说:“我这今天刚买了一本书,今天晚上要看的。您忙!” 其他人看到我,都爱搭不理的。我被孤立了。 不仅如此,我半夜还被凤姐给挠了一顿。 我想着给凤姐买鞋子的事情,还打算给她个惊喜,就找了根小棍子,估摸着她睡着了,就悄悄钻进她的帐篷,用小棍子偷偷地量着她脚的尺寸,正打算退出去,结果这大姐压根就没睡着,跳起来揪住我的耳朵就是一顿挠,还大喊大叫:抓流氓啊! 营地内瞬间热闹起来,我吓得手足无措,在部队里面钻女兵帐篷,可是要枪毙的,一把推开凤姐,猫着腰撒腿就跑,后面一群人都没追上我,惊慌失措间,直接跳进一条水沟里,才侥幸躲过搜索。这要是被杨娃子他们抓住了,绝对免不了一顿揍。 我绕道跑回营地,钻进自己的帐篷,战战兢兢地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我就悄悄跑回城里,蹲在鞋店门口等老板开门,老板揭开门板看到我之后,把他自己吓一跳,我忙不迭地钻进店里:“老板,皮鞋,女人穿的!这是尺寸。” 我把小棍递给老板,那老板接过小棍问我:“要啥颜色的?什么款式的?” 这一下子又把我问愣住了,只能草草回答:“当兵的穿的,成天行军打仗,要结实的!” 我把小棍递给老板,那老板接过小棍问我:“要啥颜色的?什么款式的?” 这一下子又把我问愣住了,只能草草回答:“当兵的穿的,成天行军打仗,要结实的!” 老板点点头,从柜台里拿出一双黑色皮鞋,捧在手上对我说:“纯牛皮的进口货!老总想要的话,五块大洋,便宜给你!” 我伸手示意他把皮鞋拿给我看看,这家伙生怕我不给钱,身体下意识地还往后撤了撤,见我没有要抢的意思,就递给我一只,我翻过来看看鞋底,然后直接把鞋丢在柜台上,我是一点好气都没给那个老板:“拿江南皮革厂的货糊弄我是?当我不认识字?” 那老板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的无所谓,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跟我说:“真货你买得起吗?” 他这态度连大阪师团都不如,让我心里十分不舒服。我就问他:“你有真货吗?” 他拍着柜台上的这双皮鞋说:“我说它是真货,它就是真货!你爱买不买!” 我实在不想跟他计较,看着皮鞋质量也不错,就问他:“能给个实惠的价格不?” “就这价!全城不二价!”他还挺横。 我掏出仅有的三块大洋拍桌子上:“三块!我要了!” 这家伙瞪着眼睛说:“给我耍横是不是?告诉你,城防司令是我表姐夫!我还真就不怕你们这些大头兵来耍横!” 我把钱收起来装口袋里,转身就往外走:“你牛逼!我惹不起,俺不买了!” 没想到那家伙从柜台里面翻出来,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很无赖地说:“我这刚开门,你就给我放空炮是不是?这多不吉利,问了价格就得买!” 真是见了鬼了,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规矩,这明显是在欺负我这个外乡人,我就问他:“如果今天我不买,你能把我怎么着?” 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那就拿一块大洋补偿金!不然嘛…”说着就朝隔壁门面叫了一嗓子,“老二,来个刺头!” 结果从附近几家店里跑过来四个壮汉,死死堵住大门。 昨天晚上被人撵得跟兔子一样,今天一早又遇上黑店,着实让我上火,我终于控制不住了,决定在这里撒口恶气。 半袋烟的功夫之后,店里躺下了五个人,全部捂着肚子哼哼唧唧,那店主扶着柜台,坚持着站起来,依旧不服软,指着我说:“你狠!有种的就告诉我你的部队番号和名字,不然你就是猴子生的!” 我走过去,顺便踢了一脚试图爬起来的一个家伙,揪住那老板的领子,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记好了,我是第122师,268旅一团一营二连的杨振国,小名杨娃子!你如果不来找我,你就是舅子生的!” 那老板咬着牙说:“你有种!我记住了!” 我出完气,心情好了很多,指着柜台上的皮鞋说:“请老板再给我报一个诚实的价格!” 那老板还硬得像冬天里的是屎撅子,还是咬死价格:五块现大洋! 我拍着柜台说:“行,成交!”然后把空手掌摊开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家伙一脸疑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没说话,点点头,意思是告诉他:你猜对了! 鞋店老板很不情愿的从柜子里拿出五块大洋放我手里。我笑着拍拍他肩膀说:“老板开张大吉呀!” 这种事情我在老家跟胡传勇没少干,不过一次性搞这么多钱还是第一次。 我又踢了一脚躺在地上一个哥们的屁股,问他:“你脚臭不臭?” 那个家伙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点头说:“我看你脚上的皮鞋,正好合我的脚,两块大洋卖我了!” 那家伙疯狂摇头说:“兄弟,尽管拿去,别谈钱!” 我又踢了他一脚:“什么不谈钱?老子忙活了半天,差点被你们打死,你敢跟我说不谈钱?” 这哥们马上反应过来,脱下皮鞋,恭恭敬敬地递给我,外加两块大洋。 我换上皮鞋,还别说,真合脚!瞬间感觉腰杆子更直了,甚至个子都长高了几分,我把破的不成样子的胶底鞋扔给刚才那哥们,顺便教训说:“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那种舔腚沟子的事情,以后就别干了!城防司令算个屁?我杨娃子压根就不尿他!” (感谢书友们的支持,点一点的催更就可以啦,没必要花钱的!) 第65章 突袭永城 等我回到营区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营区里面突然空空荡荡,场地外面留下许多杂乱的车轮印子,我挨个掀开帐篷,一个人都没发现,我在老陆住的帐篷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几句话:“各有选择,各奔前程,愿一切安好,相聚胜利之日。陆昊然留言。” 杨娃子他们走了,徐志凤她们也走了,那些孤儿们也走了。 我瞬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第一次有了十分孤独的感觉,整个世界变得万分虚无。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独自一人坐在营区的中央,那双皮鞋扔在地上,看着那些杂乱的车轮印子,仿佛看到了他们离开时的匆忙和决心。我闭上眼睛,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和欢呼声,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中央军的兄弟带着一群衣衫不整的溃兵过来了,带队的是那位幸存的连长,名叫高翔,个子不高,都没有我们北方的十岁小孩个头高,是福建人,他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所以从徐州到阜阳一路上很少跟他有交流。 他今天早上去师部领来了补充人员,都是之前从徐州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和临时征召的士兵,他们重新被武装起来,再次投入战场。 同时也给我带来了聂营长的一封信,信中写道:吾弟继军如晤,兄残缺之躯无法亲临指挥全营,现由高翔暂代营长职务,望吾弟与之通力协作,共御敌寇,吾将静待弟之立功佳音。兄道兵谨致。 我们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对全营官兵进行整编,傍晚去军械库领取了武器,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全团明日一早增援永城桂永清一部。 说来也是可悲又可笑,第五战区在徐州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胜仗,第一战区就迫不及待的搞了一场兰封会战,集结了,15万优势兵力对抗土肥原贤二的2万余人,首战告捷让桂永清迷失了自我,自认为胜券在握,甚至已经提前向在武汉的校长汇报了即将胜利的消息。结果第二次接触就让15万人溃不成军,桂永清本人逃往火车站,其副手邱清泉得知消息之后也跟着跑了,第一战区的参战部队乱作一团。 由于第五战区的大部分兵力已被调往武汉,距离兰封战场最近的阜阳驻军被紧急命令前往增援,接应前方部队撤离,郑洞国的第二师面临的压力最大,奉命四处救火,迫不得已,我们这个被打残的补充旅停止休整,再次被投入战场。 情报显示,有大约一个大队的日军占领了永城,切断了前方国军南侧的必经路线。补充旅必须不计代价于两日内击溃这股日军。按照计划,我们这个营负责正面牵制日军,主力部队包抄敌后。 我们的装备全部都是在徐州战场缴获日军的,步兵每人一支三八大盖,配60发子弹,五颗木柄手榴弹,一个有着钢板夹层的背包,一张军毯,另外有一个排的老兵配备了德国冲锋枪。全营配备三挺重机枪,六挺布伦轻机枪,3挺歪把子,1门九二步炮,6门迫击炮。我这次作为连指挥官,不用扛机枪了,由于天生缺少安全感,除了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手枪,也扛了一支步枪,我始终坚信,武器越多,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我们有通讯班,急救队,还有专门对付鬼子骑兵的手枪排等等。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还给我们配备了两辆卡车,十匹骡马,用来拉辎重物资。 就这样的装备和配置,确实比川军那帮穷光蛋精良多了。只是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的脸庞,我心里的底气还是不足。那些新兵还是第一次摸枪,一颗子弹都没打过。 军情如火,容不得我们多想,我和高翔商议之后,决定连夜出发,提前侦查敌情,为全旅打个前站。 半夜的时候,我们在距离永城二十里的地方停下休息,天还没完全亮,我亲自带一个排的老兵前出侦查,最好能把城里的鬼子引出来,打攻城战的话,我们没有优势。 这里一马平川,视野开阔,我们首先遇到的就是鬼子设置在道路上的一个哨卡,从望远镜里看,人数十来个,没有重武器,从他们的服装来看,并不是正经的鬼子,应该是鬼子临时武装起来的中国人,此刻他们正在简易木头工事内打盹,一个哨兵在外面来回溜达。 我决定端掉它。 我们兵分两路,从灌溉渠猫腰靠近,虽然我们足够小心,还是被对方哨兵发现了,那家伙笨拙地朝我们开了一枪,子弹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自己却被我方一枪放倒。哨卡里的人仓皇应战,朝我们这个方向胡乱开枪,从枪声上分析,这帮人也绝对是第一次开枪,根本不能形成持续火力。 于是我们加快脚步,轻机枪进行压制射击,冲锋枪在前,步枪在后,一个急冲锋就来到了哨卡前方五十米,里面的人不再打枪,双手把枪举过头顶,投降了,真是出奇地顺利。 我猜测的不错,他们确实是被鬼子临时抓来的农民,配备的是缴获国军的汉阳造,他们拿锄头干农活还行,打枪就太不专业了,有人连一枪都没开就举手投降了。 这十来个农民跪在地上,浑身如筛糠,一个劲地叫着饶命。 我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站起来,对他们好言相劝:“知道你们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不是真心替鬼子打中国人,我不怪你们,脱下这身狗皮,都走!” 一个带头的听我说完,居然哭了,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家里揭不开锅了,鬼子答应一天给我们一斤粮食,这才跟着来打仗的,我们从来没打过中国人呀!” 我安慰说:“知道大家日子过得苦,都是农民,你们的苦,我懂的!” 那些哥们听完,纷纷给我们汇报前面的情况:前方每隔二里路就有一道哨卡,都是中国人把守的,越往前,人越多,鬼子都在城里面,这会都听到枪声了,应该也警觉了,硬闯过去的话会很难。 有个大聪明给我们说了个办法,让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靠近,然后直接下了哨兵的枪。 这是个好办法,这些人主动脱下自己的衣服让我们套上,自己则光着屁股,毕竟那时候农民也没有内裤可以穿,现在只能把阵地前的沙袋里面的土倒出来,用麻袋围在下身当个裙子穿。 我带着十个人向二里外的哨卡跑去,快到地方的时候挥手大喊:“国军大部队来啦,快点跑哇!”我的口音跟永城这边的差不多,没人会怀疑我。 第二道哨卡里的人信以为真,跳出去跑开了,甚至一半人连枪都不要了。 在第三道哨卡遇到了一点麻烦,这里有两个日本鬼子带着二十多人把守。 我们混进了哨卡内,两个鬼子端着枪大吼大叫,不停挥舞着手示意我们回去继续防守。我防守你大爷,靠近他们之后直接一刺刀扎进其中一人的胸口,另外一个鬼子也被我身边的兄弟给结果了。我们把枪对着剩下的伪军大叫:缴枪不杀。 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没人会真的拼命,他们直接把枪丢在地上,抱头蹲在地上。 我命令他们拿起枪,跟着我们一起去哄骗前方哨卡,两个个子小的兄弟扒下鬼子的衣服换上,还要努力学着鬼子的罗圈腿,那样子别提多别扭了。 第四个哨卡同样被轻松拿下,没一人受伤。 此刻已经到了永城县南门外,说是南门,就只是是一个门楼子,没有城墙,人从城门经过也只是给城门一个面子而已,不给面子的话,绕过城门照样可以自由进出。 我们打算用伪军的衣服作为掩护直接杀进城去,结果南城门外的正经鬼子在沙袋掩体内朝我们脚下开枪,挥手示意我们这些假伪军回去继续防守,不许后退。 我们人数不多,也只能退回去,不过也侦查到了鬼子外围阵地的人员和火力配备。 第66章 阵地战 鬼子也朝城外增兵,高翔带大部队从后面赶过来,双方距离二里路都在快速布置阵地,老兵们经验丰富,挖散兵坑的速度也快,那些新兵明显是不知所措。在这个距离上,即便是老兵,也会有些心慌,两拨人马都在对方的炮兵射程之内。 所有连排长都扯着嗓子指导那些新兵布防,我的嗓子喊得直冒烟,终于能明白,当初刚参军时杨娃子作为排长时候的辛苦了。那个时候我对他的大吼大叫还是很反感,感觉他就是在故意显摆自己,现在看着这些四处乱窜的新兵,我恨不得每人给他们一脚,真是蠢死了。 迫击炮很快架起来,朝着鬼子的防守阵地开了火,只是在开炮的水平实在太臭了,第一轮炮弹落点距离鬼子阵地有八丈远,不知道这些炮兵管什么吃的。 两门步兵炮发挥的还算可以,第一炮就干掉了鬼子的一个火力点,把里面的机枪给掀飞了,带走了三头鬼子,第二发炮弹击中了城门楼子,直接把上盖给揍塌了。 阵地里传来一阵欢呼,让那些新兵的情绪稳了一下。 鬼子炮兵的还击十分凶猛,老兵怕机枪新兵怕炮,在鬼子的炮火中,老兵们若无其事地继续猫着腰挖交通壕,这边都是松软的沙土地,挖掘起来也是比较省劲。那些新兵可就不行了,鬼子炮弹一落地,他们就在阵地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哇哇大叫着来回奔逃,似乎在他们看来,只要跑的足够快,炮弹就抓不住他们。结果还是不少人被炮弹的冲击波冲倒。我们的喊叫声已经没用了,他们根本就听不清。只能强行拉住经过我们身边的新兵蛋子,把他们按在地上,顺便给他一巴掌,让他消停下来。 从新兵到老兵,总得需要一个过程,这一仗之后就可以了,可惜很多人都没有机会熬成老兵了。 鬼子炮击终于停了,我们的阵地设置的很分散,损失不是很大,我们阵地周围增加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炮弹坑。 我们设置阵地的地方,原本是一片麦田,日本鬼子为了防止我们偷袭,把周围的麦田全部给毁坏了,四周无遮无拦,双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作为两个多月的老兵,不用看就知道,鬼子的步兵要上门了,这帮家伙向来主张攻势作战,极少被动防守。 那些新兵依旧趴在战壕里撅着屁股抱着脑袋,全部尿湿了裤子,发给他们的枪,也不知道丢哪去了。 我们和老兵们一起把这帮家伙提起来,让他们去找自己的枪,有几个人吓傻了,满脸鼻涕泡,起身后哭喊着撒腿就往后跑,被后方督战队射杀在空地上,这才堪堪稳住局面,才不至于乱了阵型。 鬼子第一轮进攻就用了全力,差不多两个中队的兵力,对我们发起集团冲锋,试图一举把我们冲散。可惜他们出师不利,跟随他们一起行动的一辆坦克被步炮击中起火,我忍不住朝后方的炮兵阵地看去,感叹这个开炮的家伙绝对不简单,是个牛人,这么远的距离,还可以一发入魂,我得跟他拜把子,有这样的人在部队里,太壮胆了。 鬼子以三三制阵型交替掩护向我们阵地扑过来,我身边的一个小个子上等兵按耐不住了,朝着四百米外的鬼子开了枪,他那射击的姿势很怪异,昂着脑袋瞪着双眼,好像不会瞄准一样,这样能打中人才怪呢,我们都是要等鬼子距离我们200米才会开枪的,他这么干纯粹属于浪费子弹。气得我抬脚想踹,他旁边一个家伙却高声欢呼:王大便,你牛逼呀!又打中一个! 我赶紧探出头向鬼子那边看去,果然,一个军曹被两个日本兵拖着往回退。我旁边这兄弟的枪法,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哥们面无表情,继续拉栓上弹,寻找下一个目标,我笑呵呵地问:“兄弟好枪法!你都不用瞄准的吗?” 他平静地又开一枪,然后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玛德,差一点,打大腿上了!”他的口音明显属于南方,勉强听得懂。 果然,对面又有一个鬼子被抬了下去。神枪手,绝对的神枪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的人。 叫王大便的哥们这才有功夫搭理我:“回长官话,我是用心在瞄准的!” 我看他的军装并不属于中央军,就问了一句:“兄弟你原来是哪部分的?这枪法在哪里练的?” “60军,云南滇军,我家是猎户,小意思啦!”他回答完我的话,又开了一枪。 我们的机枪开火了,把进攻的鬼子压制了下来,但很快又爬起来朝我们溜达过来了。 距离300米,不能再等了,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三八大盖的射程,如果再让他们前进100米,就进入他们掷弹筒的射程,别看掷弹筒制造简单,可威力却不小,之前在徐州没少吃这玩意的亏。 我大叫着:“全部开火!把他们全部干掉!” 话虽这么说,事情不简单,我连开了三枪都没打中一个,我瞄准的那个鬼子好像能看清我子弹轨迹一样,每次都能躲开我的射击,气得我咬牙切齿。 王大便依旧不紧不慢的开着枪,还抽出空来指导我说:“你要预判鬼子的下步动作,上山打脑袋,下身打腿,400米瞄右肩膀,两百米瞄胸口,一百米随便瞄,五十米上刺刀!” 他说的像唱顺口溜一样,让我受益匪浅。按照他的说法,还真让我打中一个,虽然没打中要害,那头倒霉鬼子的胳膊铁定是废了。 这土肥原贤二的师团,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单兵素质真不是盖的,即便是我们的火力还算不错,依旧没能让他们放弃进攻的打算。他们的枪法也不是盖的,我左边一个兄弟,即便是只露出一个脑袋,也几乎同时被两发子弹命中,一颗打中了脖子,鲜血像喷泉一样,第二颗子弹击中了天灵盖,人瞬间就倒在战壕内死了,尸体还在不断的抽搐。 甚至有十几个鬼子冲到了右翼阵地前方20多米的地方,眼看就要冲进战壕了,幸亏有老兵及时用手榴弹炸退了他们。 这种平原阵地战伤亡率非常高,日军丢下30多具尸体开始后撤,我们迫击炮经过前期的慌乱之后,这会儿总算是正常了,炮弹不断在鬼子撤退路线上爆炸,给他们造成了一定伤亡。 他们的第一轮进攻宣布失败,我又开始大吼大叫:“防炮啦!”我彻底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就是杨娃子当初的样子,当军官,实在是太累了。 第67章 骑兵 日军第二轮炮火的猛烈程度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松软的沙土被炮弹的冲击波吹上了天,我们仿佛置身于云山雾罩之中,硝烟和尘土阻挡了我们的视线。 炮停了,尘烟被风吹走,日军距离我们已经不足50米了,打的我们猝不及防。 我大声叫喊:手榴弹!上刺刀! 我下意识的往背后摸大刀,伸手摸了个空,才明白大刀已经还给人家川军了。 我们扔出的手榴弹只是减缓了日军的步伐,他们依旧叫嚣着冲进了我们的阵地,双方绞杀在一起。 新兵被日军这突如其来的进攻再次吓懵了,许多人呆愣着不知所措,直到被刺到扎透了胸膛,才忽然想起发出一声惨叫。 冲锋枪和手枪在近战中发挥了绝对优势,我们可不会跟他们讲什么武士道,能用枪解决的,绝对不用刀。 冲锋枪的射程和杀伤力虽然不及步枪,但是射速高,60多名日军敢死队把命丢在了我们阵地上。剩下的人企图逃跑,也被我们的机枪全部撂倒。 我们的损失大多数来自于鬼子的炮火,在敌军进攻的间隙,我们清点了一下伤亡。原本360多人的作战部队,也只剩下240多人还能坚持战斗,两轮下来,我们和日军打了个旗鼓相当。 日军退下去之后又是一轮炮火,我们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阵地了,战壕几乎变成一片平地,我眼瞅着一个防炮洞炮弹直接命中,蹲在里面的三个人被埋在了土里,等我们把他们刨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高翔的战斗经验明显比我丰富多了,他跑到我身边说:“从鬼子炮火密集程度来看,永城里的鬼子兵力绝对不止一个大队,极有可能最少是一个联队。” 他左边耳朵正往外流着血,满脸焦黑。 我把嘴靠近他右耳朵边大叫:“团部知道情况吗?” 他高声回答:“我们不知道团部知不知道!” 他那奇怪的口音在我听来只有三个音:鸡倒不鸡倒。 我催促他:“赶紧用电台联系呀!” “电台被炸坏了,通信兵派出去三波啦!还没回来!”他的回答让我有些紧张。 鬼子的第三波进攻比前两波还要猛烈,这次他们派来了两架轰炸机,把我们这一片阵地犁了一遍,我的耳朵被炸得嗡嗡响,好在捡回来一条命。有一小半的人没有我这么幸运,要么被冲击波震碎了内脏,要么被炸出来的土活埋了,有的直接被命中,连渣渣都不剩。 后面督战队也被迫加入战场,我大声叫喊着高翔的名字,神枪手王大便回答我:别叫了,他人死了,你的官最大了! 我的心更慌了,日军飞机轰炸之后,骑兵也开始集结,我们都知道骑兵的威力,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我急得大喊大叫:“冲锋枪,手枪排,机枪班,还有活的吗?” 我连续叫了三遍,也只凑够了十把冲锋枪,不足20把手枪,只有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和三挺布伦轻机枪还能使用,其他的机枪全部被炸成了零件,机枪手成了碎肉。 我们已经没有藏身的战壕了,我下令把那些机枪布置在炮弹坑边,我拽着一个在地上乱爬的士兵,把他推到一挺机枪旁,又拽过来一个家伙给他当副射手,我啥都不用说,他们两个都明白我的意思,架起轻机枪开始准备。 我大叫:“炮兵呢?还有炮弹吗?” 没人回答我,一个老兵替我大喊:“李大炮,你他妈死哪去了?没死的话,放个屁!” 一个光着上身的大个子从土堆里爬出来,抖了抖头上的土,像极了刚从水里爬出来的狗甩水的样子。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背,然后揉搓自己的眼睛,等能看见东西了,大嗓门回答:“叫个屁啊?暂时死不了!”这家伙张嘴就是地道的河南口音。 他让人帮忙把炸飞的两门步炮找回来,结果只找回一根炮筒子,轮子不知道炸哪里去了。不过这也没难住他,用工兵锹在地上搞了一个小土堆,把炮杆子摆在上面,拍了拍,然后对我们喊:“一门步炮,五发炮弹!” 迫击炮阵地也回应说:“三门迫击炮,12发炮弹!” 我又问:“统计战斗人员和武器弹药情况!” 很快反馈上来了:“还有110个活的,弹药基本见底。” 没有机会感慨,鬼子的骑兵开始冲锋了。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让我们无法判断骑兵的准确数量,总之很震撼。 不等我下令,炮兵一口气把所有的炮弹都打了出去,炸翻了开头的几匹马,接着轻重机枪全部开火,丝毫不吝惜弹药,绝对不能让骑兵靠近。 尽管不断有马匹栽倒在地,剩下的骑兵依旧不管不顾,依然一边开枪一边冲锋,距离我们还有50米远的时候,他们拔出明晃晃的马刀,一字排开向我们冲过来。 那些幸存的新兵丢下枪转身就跑,我们已经管不了他们了,如果老兵们也跑了,把后背留给骑兵,一个都跑不了。 冲锋枪和手枪冲着骑兵疯狂开火,连续火力又打倒了十来匹战马,剩下的骑兵已经冲到我们中间了,挥舞着马刀和我们混战在一起。 他们居高临下,我们的刺刀够不到骑兵,只能向马身上招呼,骑兵摔下马之后,继续挥舞着马刀和我们拼刺刀。 我们的队伍被完全冲散了,鬼子的一匹战马直直的向我冲过来,我闪身躲过,用步枪挡开鬼子的一记刀劈,另一匹马也到我跟前了,我丢下步枪,抓住马的缰绳,直接把马摔倒在地上,不等那骑兵爬起身来,我用手榴弹直接砸在他的太阳穴上,这个家伙四肢立刻僵直起来,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刚才被我闪过去的骑兵回过头来继续向我冲来,那马太高了,我第一次感觉到十分的无助,一个不留神,被那骑兵砍在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传遍全身,我顾不上疼痛,掏出手枪把骑兵打下马来,又在他身上补了两枪,方才解恨。 原本100多人,现在站着的连一半都不到了,绝望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大脑,我已经准备拉响手榴弹和骑兵同归于尽,已经有好几人先我之前这么做了。 一轮冲杀之后,我们和鬼子再次拉开距离,活着的兄弟向我身边靠拢。 我扬了扬手里的手榴弹,对大家说:“兄弟们一起上路,路上做个伴!” 其他人也纷纷拧开手榴弹的后盖。 经历过死亡,便不再害怕死亡,我们30多人不自觉地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笑啥,把鬼子骑兵也看愣了。 第68章 援兵来了 那一刻,我眼睛里像演皮影戏一样,短暂的十来年光阴里所有的故事从眼前过了一遍,我还没娶媳妇生孩子呢,我给徐志凤买的鞋子还没送给她呢,我从鞋店里面坑的钱也要还给杨娃子的,可惜这些事情已经无法完成了。 正当我们梗着脖子准备迎接着最后一刀的时候,鬼子的骑兵惊恐地看着我们身后,然后调转马头退了回去。 我们回过头,瞬间喜极而泣:一支将近200人的援兵队伍快速向我们靠近。 或许是因为精神突然放松,也许因为失血过多了,我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我是被一口凉水给喷醒过来的,等我的眼睛能聚焦的时候,才看见乔木匠那贱兮兮的表情,不管是不是做梦,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水壶,咕嘟咕嘟的灌下去。缓过来一口气,我就问他:“我这是死了吗?” 杨娃子那张讨厌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你娃还欠老子钱呢!你死了,我找哪个要去?我算了一下,我们川军的军饷是一个月两块钱,你跟着我们打了不到一个月,你还欠我九块钱。” 我的背包已经被取下来了,徐志凤正在给我肩膀裹纱布,我指了指背包,乔木匠帮我拿过来打开,我伸手掏出里面的大洋塞给杨娃子,有气无力地说:“连本加息都有了,两不相欠!” 他一把接过大洋,又给我扔进背包里,一脸嫌弃地说:“算了,还是放你娃这里生利息!” 我单手从背包里掏出装皮鞋的小布包,递给身边的徐志凤:“凤姐,给你的,你那天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送你,进口牛皮的!” 她一把推开皮鞋,绷着脸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蛋呢?” 关键时候,救下我们的居然是这帮与我反目的兄弟。 我们放出来的通讯兵终于回来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我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闫连长,快撤退!团部已经撤退,全师转移到武汉归建,立刻撤退!” 话刚说完,他嘴里就喷出一口鲜血,腿抽搐一下蹬直了,人被活活跑累死了,肺炸了。 增援来的兄弟还在挖战壕,杨娃子替我下命令:“都别他妈的瞎忙活,撤退啦!” 此刻天色渐暗,鬼子暂停了进攻,我们收拢残部,能站着走路的不足50人,还有20多个伤员,担架都不够用。 面对鬼子的精锐师团,我们竟然一天都没撑住,差点全军覆没。 来不及掩埋战友的遗体,或抬或背或扶着伤员,我们趁着天黑撤离了战场,给我们拉装备的两辆卡车早就被飞机炸成了铁架子,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两条腿了。 川军的兄弟们还是挑着扁担,那只小母羊已经不用拴住腿了,老老实实的躺在筐里,嘴里反复咀嚼着空气。 一个背重伤员的兄弟不慎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军医上前检查一下,回头摇摇头说:“内脏损伤,人不行了!” 有人伸手去扶那重伤员,被轻轻推开,那伤员说:“你们走,带着我谁也走不了,我还有一颗手榴弹。” “废什么话?带走!”我很严肃的下达命令。 排头兵在前面大喊:“有情况!” 我们迅速原地卧倒,警觉起来。前方黑暗中传出声音:“国军兄弟们,我们是新四军游击队!” 我们没听说这个番号,可以确定绝对不是敌人,他们穿着土灰色的军装,上面还打着补丁,背着老旧的步枪,举着火把朝我们过来,那带头的跟我说:“我们是新四军皖北支队的,奉命在这里接你们,把伤员留给我们,你们轻装前进!” 说着还塞给我们一张地图,借着火把的灯光,地图上用红色铅笔划了一条通往武汉的路线,我从始至终都没看清楚来人的脸,心里却觉得这些人确实可信。 这群人没等我发话,就接过了所有的伤员,留给我们几个火把,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我问中央军那些老兵:“新四军是哪个部队?” 那个叫王大便的神枪手捂着我的嘴说:“不可问,不可说!” 神神秘秘的,真令人好奇。 我们借着微弱的火光,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快速撤离。一路上杨娃子问我好几次:“你娃子什么时候跟新四军搭上线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无辜地摇摇头说:“我他妈也是一头雾水啊!”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到了地图上标注的目的地,一条蜿蜒的小河出现在眼前。 河面并不宽,水流也不急,却阻挡了我们的去路,没有船,只能涉水过河,水只是淹没了我们膝盖,我看到徐志凤手里拎着皮鞋,赤着脚过河,心里一阵欣喜,这个刁蛮大姐是接受了我的礼物啊。 队伍即将到达河对岸的时候,后面有人大喊:“快点上岸,涨水了!” 可不是咋的,水面飞速上涨,水流急的吓人,我们互相拉扯着,好不容易爬上了对岸,仍旧有两个兄弟被水冲得没了影子。来不及伤悲,我们快速离开河道附近。 水面还在上涨,那水浑浊得像黄泥汤,裹着各种树枝杂草,发出沉闷的声音,像老牛在低声唱歌。 “洪水!”有人率先反应过来。 来不及多想,我们四处寻找高处躲藏,这里一马平川的,连个山头都没有。 几里地外有个稍微高点的土坡,于是我们拼命朝那里跑,路上遇到十来个早起的村民在溜达着拾粪,最近部队路过的人多,他们的收获比平时好了不少。我们朝他们大喊:“洪水来了,快通知村民逃命呀!” 结果那些人笑呵呵地不为所动,反而嘲笑我们说:“信球!这干天干地的,哪里来的洪水?这是打仗打傻了!” 李大炮用家乡话回击:“你们才信球哩,不跑就等死!” 结果人家只是笑,没人信我们,继续去溜达了。我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旧是见人就通知,结果一个样,没人信。 等我们跑到土坡上,都差点累吐血了,山羊慢悠悠地爬出筐自顾自地去吃草。 躺在土地上喘着粗气,我们已经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村里的狗开始狂叫不止,也开始有人敲锣了,那些麻木的村民依旧不管不顾,该干啥还干啥,反而觉得这些信球都无聊死了。 第69章 大洪水 洪水到来的速度超乎想象,先是干枯的河道充满了水,那些村民还很兴奋,这就意味着今年不会缺水灌溉了,不等他们笑容退去,河水已经涨平了河堤,开始向外蔓延,他们这会才如梦初醒,跑回村里继续通知村民,结果,还是免不了一顿嘲讽。 等他们所有人都明白事情严重性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蔓延的河水泥浆已经灌满了村子,等他们收拾少得可怜的家当准备逃离的时候,人已经走不开了。 暴涨的河水迅速吞没了村子,甚至连屋顶都不留,十几米高的杨树只剩下树梢还依稀可见。我们容身的土坡面积越来越小,我们只能继续向更高处转移。 当水面停止升高的时候,我们面前已经是一片汪洋,和天边连接起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淹没在了这无边无际的洪水中,只有我们身处的土坡如同孤岛一般。眼前的景象,仿佛末日降临,让人心生恐惧。 我们能看到的村庄已经不复存在,那些土墙经不起洪水的浸泡,全部倒塌了,那些侥幸爬上屋顶避难的村民也被洪水卷走,即便是心生怜悯,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些无处落脚的鸟也落在我们附近,乱七八糟的爬虫也纷纷上岸,鸟可以吃虫子,我们可以吃鸟,起码可以保证我们饿不死了。那些黄泥汤的水是没法喝的,我们在土坡上挖了一个土井,保证是渴不死了,这个土坡成了海中的孤岛,也是我们生存的唯一希望。 我们都是过惯了穷日子的,水里冲过来的东西,我们照单全收,人的尸体除外。 我们第一天就收获了一头活猪,这家伙居然会游泳,我们顺利把它救上岸,它还没来得及表示感谢,就被我们大卸八块,以另外的方式对我们表达了谢意。 一头被水泡得像个皮球一样的死黄牛也被我们拽上岸,好在没有发臭,也被我们烤成了牛肉干,牛皮成了徐志凤的床垫子,作为一个女兵,是唯一可以享受如此待遇的。 我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这还是我当兵以来第一次负伤。 那些漂过来的木头和家具成了我们引火的材料。就靠着打捞上来的物品,我们熬过了三天时间。 杨娃子还是对我横眉竖眼,他不搭理我,我也不理他。我问乔木匠:“你们咋又回来救援我们了呢?” 乔木匠啐了一口,发着牢骚说:“本来打算从阜阳出城直接去武汉的,结果守门的哨兵问清楚我们的番号之后,把我们给扣下了,原因是一个叫杨娃子的打了城防司令的小舅子,还抢了两双皮鞋七个大洋。” 我下意识的盘腿坐在地上,把穿着皮鞋的脚藏在屁股底下。 杨娃子终于忍不住了,骂骂咧咧的说:“也不知道哪个狗日的跟我重名了,想想也不对呀?咋个部队番号都跟我一样呢?” 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跑过来抓住我的领子质问:“你的皮鞋哪里买的?别告诉我说是自己买的!还有那钱哪来的?” 我假装伤口被他扯疼了,嗷嗷叫唤,徐志凤跑过来给了他一脚,算是给我解了围。 杨娃子指着徐志凤脚上的皮鞋,又指了指我,恶狠狠的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娃怪的狠!” 其他人也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徐志凤皱着眉头问:“皮鞋是你抢的?” 我很无辜地摊着手说:“不是抢的,是老板送的!他敬佩我英勇抗日的精神,送了我两双皮鞋,还给了我七块大洋!” 杨娃子更来劲,叫嚷着说:“对上帐了!两双皮鞋,七块大洋!老子差点被你害死!” 我不搭理他,拽着乔木匠,接着问:“快说说后来的事。” “我们被扣了一天,挨揍的老板过来指认,才知道抓错了人,就把我们放走了,晚上就看着你们急匆匆的出城了,就知道你们要去打仗了。杨娃子生气,说啥都要等你回来继续算账。第二天就看到第二师的人全部都转移了,就是没看到你们那个营,一打听才知道你们在永城跟鬼子耗上了…” 乔木匠说到这,诸葛丹接着说:“凤丫头说咱们就这么走了太不仗义了,就硬拉着我们去找你们,看能不能帮上忙,杨娃子也要追着你去要账,结果,就看到你们要拼命了。要是再晚一会,后果不堪设想呀!” 我非常感激的看着徐志凤说:“谢谢凤姐了!” 她指着脚上的皮鞋说:“两清了!” 我心里自然清楚,杨娃子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要账才带着100多人去找我,于是也对他说了一句:“谢谢杨连长!” 他很不屑地扬了扬手,转身找个地方躺着去了。 陆先生说了句公道话:“其实中央军打鬼子更卖命,咱不能只看他们抢老百姓粮食这一个坏处,就拿永城一战来说,如果换了地方部队,恐怕连半天都支撑不住,大个子说的对,只要是打鬼子的部队,也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 听他们这么说,我的心里好受多了,和大家的疙瘩,也算是解开了。 吃饭的时候,我好奇地问那个60军的神枪手:“你的名字咋这么奇怪呢?” 没等他回答,旁边一个兄弟就问他:“这烤牛肉好吃不?” 王大便点头回答说:“当然好吃,像大便一样好吃!” 于是那兄弟向我摊摊手说:“听到没,这就是叫他王大便的原因了!他大名叫王云强的。”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哥们说话这么有意思,但凡是形容东西好吃的,他都会拿大便来比喻,这口味也是没人能比了。 正聊的开心,徐志凤指着水面大喊:“有人漂过来了!” 第70章 活该 三个男人抱着一根大木头在水中起起伏伏,看到这边有土坡以后拼命地扒拉水企图靠近。 在我们的协助下,这三个人成功爬上了土坡,上来之后就直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我们一群人面面相觑,因为我们拽上来的三个家伙居然是日本鬼子。 人在即将溺水的时候,稻草也会被用来求生,估计他们在水里泡的时间也不短了,更是不管我们是敌是友了,或许他们觉得被打死也比被水淹死好受。 那三个鬼子缓过来之后,齐刷刷地低头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反而把我们给弄糊涂了,中国人到底还是善良的,给了他们每人一块猪肉,这三个家伙三下五除二就给塞肚子里了,完事就一个劲地磕头。 不用陆先生翻译,我们也知道他们是在感谢我们的。不过他告诉我们说:“野兽在一起喝水和一起逃生的时候,是不会互相攻击的,所以狮子也是可以跟羊和睦相处的。” 我可没打算跟他们和睦相处,我是有话要问的。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段时间河南没有下雨,知道这大水哪里来的吗?” 回答我的是三人中的一个军官,看肩章是一个中尉:“是黄河决堤了!你们的军队为了阻拦我们的追击,故意炸开了黄河大堤!” 陆先生刚翻译完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拿枪指着鬼子的脑袋大声说:“不可能!一定是你们鬼子炸的!想淹死我们的老百姓和军队!” 鬼子不躲不闪,反而笑呵呵地说:“我们脸盆鸡拥有强大的军队,压根没有必要用这么低级的手段的!现在我们的损失也很大,我的中队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我们的大炮被水冲跑了,我们的坦克和汽车陷进淤泥里动不了,我们的飞机飞不起来,我们的勇士被大水冲跑。” 我们给他们的评价就只有两个字:“活该!” 然后我问了他们的番号和名字,这家伙也很老实,有问必答:石壳一郎,九州人,隶属土肥圆师团105联队,驻守在永城,前天才跟中国军队恶战一场,昨天就被大水给冲跑了,整个联队都失踪了。 这不是巧合了么,正是跟我们拼过命的家伙。 我一时间玩心大起,问他:跟你们作战的那支中国军队战斗力如何? 他的回答让我很骄傲:这是我们遇到的最顽强的中国军队,他们的勇气令我们佩服,竟然敢以区区三百人的队伍硬扛了我们半个联队一天的进攻,给我们制造了重大损失,要知道,我们联队曾经一天时间内击溃过一个中国军队整编师,损失还不超过一百人。他们是我见到的最优秀的中国军队。 听了这话,我自然很高兴,让人给他们搞点水喝,让他们润一下嗓子继续拍马屁。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很幸运,我们就是那支军队!” 这家伙起身给我们连连鞠躬,嘴里重复着:“幸会!幸会!”然后问了一句让我们也头疼的话,“尊敬的指挥官阁下,你会如何处置我们?如果可以,我愿意切腹自尽。” 杀害俘虏的事情,有点不大讲道义。杨娃子在我耳朵边说:“一个鬼子俘虏能换十块大洋和一个勋章的。” 那确实挺值钱的,我们还没抓住过俘虏呢,听说在徐州抓的俘虏好多都绝食自尽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咋跟他妈的麻雀和野鸡一样,只要被人抓住,自己都能把自己给气死。 我问他:“如果你们愿意老实给我们当俘虏的话,我们会带你们去武汉,还是有机会活着回去见到自己老婆孩子的。” 鬼子中尉回答说:“我们大日本皇军是不会当俘虏的,请借给我们一把刺刀!” 为了钱和勋章,我好言相劝:“你没想过自己在日本的老婆孩子吗?你死了,他们多伤心?” 他的回答让我们都为之感叹不已:“我的老婆已经参加了女子挺身队,也在为大脚盆鸡帝国的事业尽忠。” 我问杨娃子:“挺身队是个啥部队?” 他皱眉回答:“小孩子别问这些恶心的问题!”听他这么说,我大概能猜明白了,他媳妇是专门在部队上给官兵洗衣服掏大粪的。 这鬼子也真够虚伪的,想死的话,就不会明明看到我们是国军还要坚持爬到我们这里来。 我指着湍急的水流说:“那就把你们扔进水里,顺着水能到海里,然后顺着海回你们老家,多省事!” 那石壳一郎表示,只要不把他们扔进水里,他会成拜服在强者脚下,老实当我的战俘。 本想留着这三个日本鬼子当战俘,部队里却有不同的声音,有一半人要求处死这三个鬼子,认为他们侵略中国无恶不作,就应该血债血偿。 这就让我们几个当军官的为难了,有了这三个战俘,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升官发财。可是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如果不尊重一下他们的意见,恐怕人心就要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于是我再次选择相信老祖宗的决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儿,中间画一道杠,在一个半圆里画圆,另一个半圆里面或者x号,脱下一只皮鞋,对大家说:“咱们就听天由命!如果鞋尖对着x号,咱们就干掉这三个鬼子。” 当这三个鬼子明白过来我们要用这种草率的方式决定他们的生死,马上炸了毛,瞬间凶相毕露,站起身来和我们的官兵拉拉扯扯,那鬼子中尉抢过去一颗手榴弹,举起来要跟我们一起去见天照大神。 这么着急去死,那就没办法了,怪不得我了,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于是还不等那鬼子拧开手榴弹的后盖,就被几十把刺刀攮成了马蜂窝。即便是死透了,还有人上来补刀。 我对几个颤巍巍的新兵说:“看见没有?这日本鬼子也不是神仙下凡,一刀下去也流血,被枪打中也有窟窿,在战场上,谁要是先害怕谁就先死!你们看我,我从来都不怕死,我就没死过?” 杨娃子非常不屑的给我拆台:“别吹牛批了,某个人在滕县尿裤子的事我还没说呢!” 第71章 抵达湖北 鬼子的尸体被抛回水中,没人愿意给他们挖坑。 三天后,洪水慢慢退去,地面上剩下大大小小的水洼,无数麦田被毁,只要再等半个月,最多半个月,那些小麦就可以收割了,可现在一切都没了,只剩下一望无尽的黄泥滩。 天地之间除了漫天飞舞的乌鸦,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我们浑身都是被蚊子叮出来的红疙瘩,痒痒地要命。 我脱下皮鞋,试探着把腿伸进泥潭,松软的泥巴一下子淹没了膝盖,一股恶臭味道随着泥浆里的泡泡冲出来。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继续行军,虽然我没有地图,但是也找不到路了,原来的道路已经被泥浆掩盖。也只能按照太阳的指示辨别方向,朝着南方有山的地方前进,即便有些绕路,也必须如此,总不可能在泥浆里面歇脚。 没走出多远,负责探路的两个川军兄弟,一下子陷进了泥潭,不等我们前去救援,人已经没了影踪,泥潭上只冒出一串泡泡,这下面一定是深沟。 我们朝这片泥潭敬了个礼,继续前进。我们用扁担一点一点地戳着泥浆前进,避免再陷进深坑。即便是累了,也只能站在泥坑里面休息。 好在还有一些没有倒下的树木给我们当路引,这些高大的杨树,一般都会种在道路两旁,沿着两排树中间走一定不会错。 天黑之前,总算赶到了一处小高地,才勉强有了容身之所。 这片高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老百姓,全部都是满脸苦涩,孩子们饿得哇哇大叫,大人们双眼无神。 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即便是自己饿的肚子,也拿出一部分烤牛肉分给那些孩子,大人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流口水,实在是饿的不行了,他们就嚼巴一口从家里带出来的烤树皮。 这些灾民盯上了我们的羊,眼睛都冒绿光,这可把杨娃子他们吓得不轻,睡觉都要抱着那头羊。 通过和村民聊天得知,他们都是附近镇子上的老百姓,一个镇子,可能也就只活下这百十口人了。 李大炮听完之后趴在地上捶着土地大哭:“我的媳妇呀,我的儿呀!我的个爹娘呀!” 我想去劝慰一下,被中央军的一位兄弟拉住了:“让他哭个够!他老家商丘的,家里肯定也遭灾了,这么大的水,怕是很难有人活下来。” 李大炮的大名叫李华,河南商丘人,三年前被拉了壮丁,稀里糊涂的上了战场,跟着炮兵混了三年,结果成了一个主炮手,那打炮的手法一流,甚至比在军校里专业学习的炮兵军官都厉害,这就跟神枪手王大便一样,天赋这个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我们劝灾民跟着我们一起去武汉,起码到那里还有点活路,他们不同意,坚决要去陕西去逃荒,说这是他们祖宗留下来的传统。确实有点死心眼,陕西也不富裕的。 这种事情不可强求,次日天还没亮,我们简单嚼巴了一点东西,接着踏上行程。 一路上跌跌撞撞,艰苦跋涉,总算在第三天走出了黄泛区,来到驻马店南部山区,我们的双腿都被泡得发白了,叮满了蚂蟥。 迫不及待的跳进山泉里洗了个澡,去去身上的臭味,把甘甜的泉水喝了个够,喝了几天臭水,没有一个不拉肚子的。好在徐志凤他们还有从鬼子那里买来的药,才不至于让我们把肠子都拉出来。 派人去附近几个山村里面买粮食,结果只买来一小堆干瘪的玉米,用石头把玉米粒砸碎了,加上野菜熬了一大锅玉米糊,勉强填饱了肚子,但很快就又饿了。 长年生活在云南山区的王大便发挥了作用,带着几个人连夜在山上套了十几只兔子,几串老鼠,还有一些看着就瘆人的蛇,这些东西勉强可以充当一天的伙食。 半夜时分,小溪边的青蛙叫声把我们都吵醒了,所有人都没了困意,爬起来到处抓青蛙,抓住之后直接摔死,集中到一起剥了皮扔了内脏,这玩意虽然身上没多少肉,但架不住数量多,而且味道还不错。 早上的时候,我们用柳条筐改造的渔网里面有不少半尺多长的鱼,也让我们兴奋的不轻。 不管那些老兵打仗水平怎么样,但是野外生存能力绝对很强。他们总有办法在野外弄到吃的,不会把自己饿死。 一天之后,我们翻越了秦岭,到了湖北和河南的交界,总算遇到了国军的队伍,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坐船渡过长江,来到随县,这里是第二师的驻地。 长途跋涉几百里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再也没有精力吵吵着要去找老部队了,我再次提议在第2师归建,其他人也都没啥意见了,毕竟跟着中央军还可以吃到大米白面,一天两顿干的,这种待遇是地方部队很难企及的,而且武器装备都是优先供应,遇到了困境,校长大人还会亲自下令其他部队努力救援,这可是他的心尖肉,绝不允许打没了。 伤还没好利索的聂道兵营长第一时间出来迎接我们。 我满怀愧疚地对他说:“对不起,全营官兵就只剩下这三四十人了,高连长也阵亡了…” 他没有责怪我,反而安慰说:“是我们的情报出了问题,让你们打了一场不实力对等的仗,回来就好,哪怕回来一个,咱们营就算还有种子!” 我们的师长换人了,郑师长由于不满意上头的人事安排,一怒之下回了湖南老家。我们这些人被编进了补充旅,番号是第二辎重连,负责押运物资粮草,在随县外围进行整训。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我学会了开汽车。 抗战历史上历时最长的武汉会战很快就打响了,我们这个连全程参与,我的战斗天赋也是在这场大战中彻底成长起来了。 第72章 特别行动队 我肩膀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留下了很长一道疤,新长出来的皮肉鲜红鲜红的,看着就特别瘆人。 在辎重连的日子还是挺爽的,起码不用走路了,因为我们有车队。我们的日常工作就是装卸货物,护送货物,跟古代的镖局一个样子。而且把货送到目的地之后都会受到特别热情的欢迎,这些武器物资装备之类的东西好多都是进口来的。 我们来回穿梭于江西湖北安徽等地,每天都闲不住,在这期间,我学会了看地图。武汉会战在1938年的夏天打响了,日军的飞机每天都来武汉轰炸一遍,武汉的居民却很少钻防空洞,大家都站在大街上看戏一般,抬头望天,看着国军的飞机把鬼子的轰炸机一架一架的打下来。每当有一架日军战机掉下来,下面都会传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那个时候国民政府和苏联还是有合作关系的,他们给国民政府提供飞机和飞行指导,帮忙培训国军的飞行员,还有一部分苏联飞行员直接参与战斗,日军的飞机在武汉没占到多少便宜,反而经常被打的屁股尿流。甚至有一架中国飞机连续打掉了他们六架飞机,最后还平安降落。 七月底的一天,我们刚回到住地准备休息,聂道兵拿了一道命令来找我:“师部下令,从所属部队挑选精壮士兵组织成一支搜索救援队,前往江北敌占区救援跳伞的苏联飞行教官。”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在运输队混了一个多月,都快无聊死了,马上接了命令,拍着胸脯说:“哪里都不用去了,精锐就在我们运输队,绝对是卧虎藏龙呀!” 聂道兵劝我说:“这敌后运动不比平常,你们将得不到任何的后勤补给,人数不能超过一个排,没有援兵,不仅要设法突出重围,还要把人完完整整带回来。这个任务可谓艰巨。” 我充满自信的说:“这算啥呀?不就是去找一个人吗?难道要比在徐州的时候更难?你就直接说,有啥奖励?” 他问我:“你想要啥?” 我指着自己的领章说:“再给我加一颗豆子呗!” 他皱着眉头问:“你咋就这么想当官呢?连命都不要了,要官有啥用?” “升官娶媳妇呗!你说的,等我当了团长了,就给我发媳妇!”我的回答让他无言以对,只能悻悻的点头说:“行行行,我会给你争取,你16岁都当少尉了,比我都强!再说说,还想要啥?” 我回答说:“我要美国武器,人家江西74军那边都配上美国汤姆森了,那突突起来太过瘾了!我还要狙击步枪,要苏联货!” 他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摆手说:“行了行了,武器库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我把全连的兄弟都召集起来,传达了命令,没想到这帮家伙比我还积极,这一个多月大家吃的都还不错,身体结实多了,排骨也被肉给遮住了,这会儿正浑身痒痒的,这打过恶仗的人总是闲不住,就是喜欢那种玩命的刺激感。就连文质彬彬的陆先生也主动报名参加,他会说日本话,一定要带上的。 神枪手王云强,眼神特别好的乔木匠,会打炮的李大炮,个子小但是鼻子特别灵的狗鼻子广西兵李玉林,壮得像头牛的河北兵吕文明,会西洋医术的诸葛丹,这几个家伙有特殊本事,一定要带上的。其他人要求必须是打过一年仗的老兵,杨娃子除外,这家伙嘴太碎,如果带上他,脑袋都能吵炸。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两个到目前为止,始终没有分出大小王来,他老是对我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总感觉自己以前是我的排长,甚至升到连长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新兵蛋子,至于我升官的速度太快,这也怪不得我呀,我的长官死的太勤了,瘸子里面挑将军,挑中我了。再说了,我的表现是其他人比不了的,认字有文化,听话,人缘好,还特别勇敢,哪个长官不喜欢我这样的? 看他跃跃欲试,我还偏偏就不搭理他,彻底把他惹毛了,跳起来指着我骂:“傻大个子,你娃看不起老子是么?” 乔木匠取笑他说:“你娃除了嗓门高,还有别的啥能耐?” “老子会求雨!”杨娃子想了一会儿,猛然想起在徐州时候误打误撞求来了一场暴雨,让我们逃了命。 徐志凤跳出来怼他:“你们啥事都吵架,如果都走了,剩下的100多人,谁带啊?争那点功劳有个屁用?明明是送命的活,还跟狗抢屎一样。” 我们都发现一个问题,这帮老爷兵,无论是我,或者是杨娃子都不可能全部指挥得动,但是只要徐志凤开口了,没有人敢不听。我和杨娃子都不例外。 师部确实给力,我们要的装备一样不少,美国的冲锋枪,苏联的狙击枪,小口径迫击炮,火焰喷射器,一个背着电台的通讯兵。除此之外,隶属于空军的一个俄语翻译陈大海也被编入我们队伍,不过这家伙一来就特别不招人待见。这哥们官职不大,军衔挺高,是一个少校,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仿佛他就是这支特别行动队的总指挥一样。 陈大海向我们描述了苏联飞行教官的样子:黄头发高鼻子大个子,眼睛是蓝色的,名字特别特别长,写下来估计能占一页纸,反正我们只听清楚前面四个字,叫什么大个萝卜,其实人家叫达多洛夫。 新任的师长亲自来给我们做动员,他告诉我们,这个飞行教官是否能安全返回,对咱们非常非常重要,关系到苏联方面的关系,也会影响苏联飞行员的作战积极性。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人给带回来,这个家伙的人命价值能顶上咱们的一个整编团。 这个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日本飞机的苦,我们已经吃够了,能把日本飞机按着锤,苏联飞行员绝对功不可没。 我请师长确定一件事情:我是不是拥有这个特别行动队的绝对指挥权? 师长毫不含糊地说:对,不论其他人的军衔有多高,必须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否则你有权执行战场纪律。 他最后又补充一条: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将会奖励20块大洋。 那个时候军衔不值钱,只有真金白银才是很多人关心的。我不一样,我是一个立志要当团长的人。 第73章 舌战酸腐秀才 这个叫大个萝卜的苏联人确实挺值钱,为了营救他一个人,像我们这样的搜索队组织了不下五个,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行搜索营救,其中就包括留在豫南地区的国军游击队。 是的,没错,国军在敌占区也预留了不少的游击队,只是后来好多游击队投靠了日本人,成了伪军。 我们负责搜索的区域是武汉江北笔架山蔡家湾一带,距离出发地直线距离60公里。 由于随县属于武汉下游的一带,江北被日军占领,如果想过长江必须绕道汉口,那么我们就要多走不下于30公里,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果断选择夜间偷渡长江。 为了掩护我们行动,国军大部队在我们偷渡地点下游十公里处对日军的江北防线进行炮击,并集结了数千人的队伍进行佯攻。成效非常明显,成功迷惑了日军,我们当天夜里就乘小木船顺利抵达长江北, 上岸之后立刻清点人数,原本36人的队伍,反而多出来一个人,我有些恼火地说:“徐志凤,你跟着我们瞎混什么?”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这帮家伙也没人告诉我。 在黑暗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回答有些无赖:“我来都来了,有种你把我赶回去?” 船都被我们扔到江里冲走了,这会让她回去显然不现实。我真是不明白,一个姑娘家家的,跟着我们这帮大老爷们混干啥呀?弄得我们拉屎撒尿都不方便。 陈大海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说:“别废话了,赶紧进山!” 我不得不提醒他:“在这里,我才是长官!现在我命令,走山路绕过鬼子防御阵地。” 真是开玩笑,刚过来长江就想抢我的权力,找揍!我可是从小就当孩子王的。再说了,不把指挥权拿稳了,把大个萝卜救回家,这功劳算谁的? 直线距离60公里,走山路的话,起码要翻倍。我们用三个小时的时间就穿越了日军的一线防守阵地,来到了他们的后方,他们把防守方向定在各个山口和主要道路上,也让我们有空子可以钻。夜间行军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好在这里没有太茂密的丛林,不过就是摔几跤的事情罢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吃了点压缩干粮就地休息,计划午后继续出发。 突出地山石硌得我们浑身难受,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凑合,最平整的地方要留给徐志凤,唉,这是带了个祖宗呀! 傍晚时分,我们抵达一个山村叫陶家湾,天空中下起了雨,道路湿滑,于是决定进村借宿,还好,他们同意让我们住在村后的庙里,同时也是陶家的祠堂,可以暂避风雨。 我们生起几堆篝火,把衣服烤干,用头盔烧点热水,喝下去之后身体暖和了许多。看样子这场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估计那老毛子孤身一人日子也不会好过。 村里一个白胡子老头打着黄油伞,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我们休息的祠堂,见面就毫不客气地要见我们的指挥官,我不知这老头要干啥,还主动上去打招呼表示感谢,谁知道老头非常厌恶的摆摆手说:“老夫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请立刻离开我们的村子?” 我不解地问:“我们是打鬼子的中国军队,不偷不抢的,为什么要赶走我们?” 那老头拄着拐棍一字一顿地说:“本村名叫陶家湾,先祖乃一代文豪陶渊明,此地便是其隐居之所,才写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千古绝句。我族人千百年来遵循古训,不入军政两界,不管人间是非,治读圣贤之书,所谓兵者,凶也,请你们离开,也是趋吉避凶啊!” 我不屑地问:“敢问老先生读的是谁家的圣贤之书?” 老头回答:“自然是孔孟先贤之书,老夫乃大清秀才,光绪皇帝亲书匾额,称赞我陶家书香门第。” 我继续问:“敢问老先生,辛弃疾和岳飞算不算古之先贤?苟利国家生死以,不因祸福必须知,算不算千古佳句?” “尔等粗鄙之辈,也敢妄谈圣贤?有辱斯文!”老头恼怒地用拐棍敲着地面。 这个老东西真不要脸,道理讲不过我,就开始耍流氓。我从我大哥那里学来的东西,实在是对付不了这个老东西,于是我朝人群大喊:“老陆呢?别往后躲!你也是耍弄笔杆子的,过来搞两句酸的!” 陆先生满脸不情愿,但还是挤出人群跟着老头杠上了。 “听老先生的意思,我们舞刀弄枪算不上是人间正道。我想问你,如今日寇犯我中华。杀我百姓,凌辱我姐妹,以老先生之见,我辈当如何应对?”不得不说,人家教书先生确实有两下子。 老头一脸得意的说:“我中华地大物博,他日本资源匮乏,人数不及我华夏一成。所谓穷争恶斗,自古以来外族入侵皆是因贫乏所致,只要能令其吃饱喝足,自然会放下刀兵,与我等和平相处,古语有云,化干戈为玉帛,便是如此道理。太后老佛爷有至理名言,以中华之国力,结与国之欢心。如能够效仿两宋,赠其财帛,其必然感念我中华直博大胸怀,自然可避免刀兵相向。” 陆先生不紧不慢地说:“那日寇猛于虎,把他们养肥了,那岂不是养虎为患?到那时,他若执意灭我中华,先生又该如何以对?” 老头依旧不慌不忙:“那日本并非不可教化之徒。我中华泱泱5千年之文明,可对其行教化之道,引导其走文明之路,如若继续对我等刀兵相向,我中华文人辈出,自然可对其口诛笔伐,此乃为上策,穷兵黩武,实在为人所不齿。” 陆先生不怒反笑,用地道的东北话骂:“你个老犊子玩意儿,读了两本破书,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根葱了?”看来老陆也是酸不过他了,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耍起了流氓,“一条没有骨气的狗,还是条老狗,跟我俩在这唧唧歪歪,嘤嘤犬吠,断脊之犬,我中华国土虽大,没有一寸多余,我华夏物博,没有一分富裕,如今我国民都吃不饱,穿不暖,依旧勒紧裤腰带支持抗战。我中华男儿不惜舍命,前仆后继,力救危亡,你们这些老瘪犊子玩意儿,除了会说废话,屁用没有,净帮倒忙,文人误国,说的就是你们这种货,清朝都灭亡多少年了?你这条老狗,为啥不跟着慈禧那老娘们去死了?” 老陆一会文,一会白,嘴巴喷水,嘴角起沫,那老头根本插不上话,气得一直跺脚。 老头身后的村民一个劲的给他打气:“太公,加油,好好羞臊他们。” 真是笑话,我们连死都不怕,命都可以不要,还会在乎那点脸皮吗? 结果老头一时气不顺,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双腿一蹬,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第74章 骂死人了 诸葛丹赶紧上去进行急救,结果被村民们给拦住了,他们又是掐人中,又是推胸口,经过一番努力的操作后,老头终于蹬直了腿,死了。这帮村民对我们怒目而视,似乎想把我们给生吞活剥了。 老陆一脸的无辜,摊着手说:“你们也看见了,我可没动手,你们别讹我!” 眼瞅着他们要闹事,我把手枪掏出来,朝他们脚下打了一枪,这帮家伙立刻跑没影了,老头的尸体也不要了,过了好一会,才又进来几个年龄大的,把尸体抬走了。 老陆叹气说:“文人误国呀!” 我安慰说:“你现在是投笔从戎,改邪归正了,弃暗投明了!古有诸葛亮骂死王朗,现有陆先生怼死老秀才,当真有武侯之风呀。” 诸葛丹有些后悔:“这种事情应该我们诸葛家出面的,真是有辱家风呀。” 众人哈哈大笑,继续休息,这雨一直到次日凌晨才停,山谷被雨水冲刷过之后,显得清新多了。我们可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因为鬼子进村了。 哨兵跑来汇报,有一小队鬼子从村口进来了,还有村民给带路,目标好像就是咱们这个祠堂。 我立刻下令:“带上武器出门埋伏,没有命令不得开枪!” 我们分散躲在祠堂前面道路两旁的高低不平的断墙后,从石头缝里观察着外面的动向,我带着两个兄弟跳进一个村民的院子,那家人吓得躲进房内咣当把门关上,头都不敢露。 鬼子来到祠堂前面,停止前进,把两门迫击炮架起来了,直接开火了,把祠堂门楼给炸塌了,带路的那个村民想上前阻止,却被一脚踹一边去了。 歪把子机枪朝着祠堂疯狂开火,其他鬼子也趴在地上乱瞄,没一会的功夫,那祠堂就变成了一堆废墟,如果陶渊明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耐着性子看完鬼子们表演,没有我的开枪命令,其他人也安静地看他们耍猴。我们的任务是救人,不能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的事情上。况且鬼子数量不少,一旦交战,胜负很难说。 带头的鬼子检查了一遍祠堂,没有发现人或者尸体,于是抓来带路的村民,直接赏赐了两个大嘴巴,叽里咕噜骂了一顿,那村民一个劲点头哈腰,屁都不敢放。 鬼子扑了个空,显然很不甘心,居然去砸附近老百姓的门,估计是想抢点东西当做补偿,不能等了,门后面就有我们的人呢,我把手指伸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马上枪声大作,第一次使用这美国的冲锋枪,果然好使,火力猛,就是哆嗦起来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只是一轮齐射,两侧墙头上射出的子弹把那些扎堆的鬼子干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仓皇逃离,王云墙用狙击枪对他们挨个点名,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还是有一小部分鬼子大约七八个人从村里逃了出去。川军的兄弟习惯性地去抢战利品,步枪子弹是首选,我跳出院子抢过一个兄弟刚捡起来的步枪,拔下枪栓扔了,又把枪在石头上摔烂了,吼道:“现在这破枪没用,还耽误事,全部砸了扔掉,马上出发!” 眼瞅着那些机枪和迫击炮扔这里,确实挺心疼,没办法,必须得扔,我们把这些聚拢在一堆,丢了一颗手雷进去,带不走就全部毁掉。如果这些武器落到这帮村民手里,到时候打谁都说不准。 时间耽误不起,我们再次启程。大顶山位于武汉市黄陂区北蔡店和孝感市大悟县大顶村东北,主峰4645米,总面积约8平方公里,与铁寨山遥遥相望,山峰挺拔陡峭,山上常年云雾缭绕,因整座山体呈笔架状,故又称笔架山。地图上的标注显示,苏联飞行员就是在蔡家湾附近跳伞的,日本人已经在七月中旬占领了这些区域。 前方情况更为复杂,我们换上了德国产的伪装迷彩,让我们更好地融入绿色的山林之中。山林行军不比平原,我是在平原地区生活习惯的人,看着其他人如履平地,我还真有点自卑。我们沿着狭窄的山路走了不知多远,此刻已经完全潜入敌占区,一切必须小心。 我们携带了防虫喷雾,但是乔木匠却更习惯从路边找一些草叶子,揉碎了涂在裸露的皮肤上,虽然味道很怪,防虫效果不错。 湖北的山泉水真的很甜,我们老家土井子里面的水有一股土腥味,如果在这个季节在喝那种水,一定可以喝出小蝌蚪。 我们一路不停,嚼巴了一块压缩饼干,吃的满嘴都是碎渣,那味道真是不咋地。 大家轮流当排头兵,轮到李华的时候,这家伙耍赖,死活不愿意,说炮兵是不能当排头兵的,但是可以断后,也真是个滑头。 结果还是由云南兵王云强和广西兵李玉林充当排头兵,在前面为我们探路,我们都笑话,他们是猴子兵,因为个子小得跟猴子一样。 有人持不同意见:可千万别瞧不起云南军,他们打起仗来狠着呢,记得徐州撤退的时候,在西南那一块断后的就是滇军第60军,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打防守战。 也有人不服气地说:我们西北军也厉害,好不好?我们59军强渡运河,直接击溃了板垣师团,你们知道板垣师团吗?那可是一个甲种师团… 王云强汇报:前方发现鬼子活动迹象。 我们跟上去,在山林中的一片平地处,发现了丢在地上的罐头盒,上面写的是日本字,从罐头盒的数量来看,日方应该有七八个人,从他们留下的大便干湿程度来看,他们是昨天晚上在此露营,如此分析表明,鬼子比我们快了一步。如果我们继续按照当前路线前进,很大可能会和他们遭遇。 关于行军路线问题,我再次和陈大海发生争吵,陈大海说:“咱们的任务是营救,而不是作战,所以必须设法躲开这批鬼子。” 而我的命令是:撵上去,咬死这帮人。救人是任务,杀鬼子也是任务,如果不干掉他们,他们会像蚂蝗一样,咬住我们的屁股,即便是找到那个大个萝卜,我们也回不去。 他说:做贼就要趁天黑,天黑好办事。 我说:我身上流着土匪的血,不会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从来都是明火执仗,如果不想被狗咬,那就把狗给炖了。 我们两个谁都不让,差点打起来,那李华想当个老好人从中调解一下,直接被我踹了一脚。 队员们的意思也有分歧,于是我再次采取传统方法解决纠纷:扔鞋底。 结果是老天选中了我的方案:撵上去,攮日本人的屁股。 第75章 人,熊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在我们前方的这批鬼子是幸运的,他们在我们之前找到了苏联飞行员,同时也是非常不幸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地图标注点附近,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降落伞包做成的帐篷,地上遗落了一些压缩食品的包装袋,显然是苏联飞行员遗留下来的,说明我们选择的路线没错,目标就在附近。 分散搜索,也是李玉林提前发现情况:左前方200米有动静。这家伙不光鼻子灵,耳朵听力也不错。 于是加快脚步在树林里穿梭前进,眼前的场景,让我们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还有八个日军。他们端着大枪远远的围着一只棕熊和一个蓝眼黄毛的苏联人,棕熊这玩意儿脾气可不好,那一巴掌下来能把人脑袋拍的稀碎,只要被它舔一下,马上就会骨肉分离。可这只半人多高的棕熊今天不知道啥情况,和那苏联老毛子相处的像是两口子,一人一熊抱在一起,像是在跳着奇怪的舞蹈,反而对过来的日军视而不见。 我们潜伏下来商量对策,陈大海摸着脑门疑惑地说:这老毛子情况不对呀!他们喜欢玩熊,我知道,这哥们的眼神咋跟喝了一样? 我没好气的回答他:“看不懂了?那些日本鬼子也没看懂呢!”其实,我们都迷糊,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这几个日本人围着一人一熊,一边四下躲闪,一边唧唧哇哇乱叫,可能是想让大棕熊举手投降,可这一人一熊根本不搭理他们。大家都投鼠忌器,生怕伤了那个老毛子,活的飞行员才更值钱。 鬼子最先沉不住气了,一个日本军曹指挥一个小兵上去,那小兵颤巍巍地绕到棕熊身后,瞅准机会卯足了劲一刺刀朝熊后背捅了下去。 没想到那熊皮太厚,一刀没扎透,那熊吃痛,回头给那小鬼子一个爱的抚摸,结果他无福消受,半个脑袋瓜子被拍扁了。 人和熊分开了,其他鬼子开火了,给那头可怜的熊身上添加了十几个血窟窿,那熊临死之前四肢着地,重离他最近的一头鬼子转过去,硬生生的咬断了他一条胳膊。 老毛子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跳舞,两个鬼子丢下步枪,上去之后抓住他的两条胳膊,试图把人放倒,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大个子力气也不小,只是一个转身,就把两个小鬼子摔的七荤八素。于是剩下的六个鬼子全部丢下枪一起扑上去,这才算是把老毛子给制服了。 不等他们庆祝成功,我们的枪口已经顶住了他们的脑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昼夜兼程两天多,要干的事情,让鬼子帮忙完成了,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感谢,我们送他们回老家了。 老毛子还在那里张牙舞爪,扑到棕熊尸体旁边又哭又嚎:达瓦里希!达瓦里希! 我们继续把他按倒在地上,让诸葛丹给他检查。后者也是挠头:该不是脑袋摔坏了? 王云强拿过来一根被啃了一半的粉红色蘑菇说:“这家伙是吃了毒菌子,脑子里出小人了!” 我问他:“还有救吗?这带个傻子回去怎么交差呀?” 王云强一脸淡然的说:“小事情,把人按住了!”说完他伸手在屁股沟里抠了几下,然后把手指凑到老毛子鼻子边,把我们恶心的够呛。 那老毛子一点反应都没有,王云强自己闻了闻手指,叹气说:“药效不足!” 乔木匠一把推开他:“换我的方子!”说完他脱下自己的鞋子,我们分明能看到那鞋子往外冒着白烟,把我们熏得退后好几步,他把鞋子扣在老毛子鼻子上,那效果立竿见影,苏联飞行员直接哇哇大吐起来,花花绿绿的碎蘑菇吐了一地,给他灌下去半壶水,然后再来一次臭鞋疗法,总算把他的胃给洗干净了。 苏联飞行员躺在地上不动弹了,开始呼呼大睡。看样子这哥们也没少受罪。 我们用电台联系了后方,汇报情况之后,又接到通知:由于战局发生变化,原过江渡口无法使用,需绕道上游汉口李家湾一带伺机过河。 看了一下地图,路程可不近,前途凶险异常,不可掉以轻心。 第76章 救人 虽然很不乐意,那个很不友好的蔡家湾依旧还是我们绕不过去的必经之路。 扛着洋鬼子走了几里山路,当真是把我累的够呛。我问王云强:“有没有好方子让这老毛子赶紧醒过来?累死我了!” 这家伙作恍然大悟状:“哦,你早说呀!有的!” 这下子又把我气的够呛,我把人放在地上,催促他说:“赶紧的!现在都想掐死你!没点眼力劲,这辈子别想升官了!” 他也不多废话,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直接扇在老毛子脸上,那苏联飞行员晃晃脑袋,当真就醒过来了。卧槽,就这么简单?是不是欺负我没有脑子? 老毛子睁开眼看到我们身上穿的德国迷彩服,义正词严的对着我们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那个陈大海总算能派上用场,给我们翻译说:“苏联和德国签订过互不侵犯条约的,你们这是侵略!” 我撸起袖子说:“看来刚才药量不足,我再给他加点!” 陈大海拦住我:“别了,我来,我来解决!药吃多了会出问题的,回去不好交代!” 他递给老毛子水壶,又蹲下叽里咕噜一阵解释,这家伙才算完全清醒过来。 这哥们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跟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拥抱贴脸,把我们整的不知所措,轮到徐志凤的时候。这姑娘一脸嫌弃的推开老毛子,那家伙不仅不感觉尴尬,反而强行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唧亲了一口,徐志凤用力抽回手,皱着鼻子在裤子上来回擦了好几遍。 他兴奋地通过翻译跟我们说:“我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我和美丽的姑娘在一起跳舞唱歌,太美妙了。” 我问他:那美丽的姑娘,是不是穿着一件貂皮大衣? 这哥们兴奋的拍着手说:太对了,太对了!棕色的皮大衣! 我们这一群人笑得肚子疼。 一声枪响打断了我们的嬉闹,枪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山下的陶家湾,找到一个树木稀少的地方观察,有大约十个鬼子在村里驱赶老百姓,我们曾在这个村里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以日本鬼子的德性,肯定会拿老百姓当出气筒。 我用眼神咨询了一下大家的意思,鹿先生皱着眉头说:“按道理讲,咱们有责任解救陶家湾的人,可我总感觉情况不对劲,这帮鬼子的人数太少了,我怀疑有陷阱。” 我们基本上都同意他的判断,这帮鬼子显然是来围剿我们的。即便他们再嚣张,脑子再不好用,也不太可能就用这十来个人围剿我们36个人。 我们还在犹豫的时候,苏联飞行员高声说话了:“那是你们的人民,你们有义务从侵略者手中把他们解救出来!消极避战是懦夫的行为。” 他越说越激动,就连陈大海都得挑选能听的话翻译给我们。 “他们杀人了!”有人大声提醒我。果然,有村民试图逃跑,被鬼子无情射杀。我们经历过的大沙河惨剧仍旧历历在目,也终究不是铁石心肠,虽然我们对这些村民没有多少好感,但看着那些无辜的同胞被外族人残杀而置之不理,那是万万不行的。 我径直下山,所有人都不说话,毫无怨言地跟着我。为了防备日军埋伏,我们把队伍分成两部分,我带领突击组二十人从水沟里悄悄靠近村落,火力组由当兵最久的吕文明带领着随后支援,距离村子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我们把每人身上背着的迫击炮弹都卸下留给李华,轻装前进。 此刻日军的行径让我们更加愤怒,他们把村民集中到村口,让村民轮流往村外跑,他们在后面开枪射击,以杀人取乐。 我们猫腰从半人多高的水稻田里隐蔽前进,虽然心里早有防备,可还是被隐藏在水稻田里的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颗子弹从我耳朵边擦过去,然后一个鬼子从我几米外的地方突然起身,端着刺刀向我冲来,我们和一群鬼子短兵相接了。 第77章 又是人间惨剧 突然从水稻地窜起来的这帮鬼子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冲锋枪的威力让我们迅速稳定了心神,这是一场脸贴脸的近战,比的就是火力和勇气。 密集的子弹将夜空划出一道道刺眼的火光。鬼子们显然没想到我们会有如此的火力,现在轮到他们措手不及了,慌乱中开始寻找掩体,可这里根本没地方可以躲藏,除非继续趴在泥水里。我们迅速调整战术,将火力集中,不给他们任何还手的机会。水稻田中的蛙鸣和虫叫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只剩下冲锋枪的咆哮和鬼子们惊恐的喊叫。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鬼子的步枪根本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人就被我们打成筛子。王云强的狙击枪隔着三百米仍旧能准确命中,村里增援出来的鬼子被吕文明的轻机枪和李华的迫击炮压制在村口站不起来。 水稻地里的鬼子成片倒下,血花四溅,我们边打边冲,那个苏联飞行员大个萝卜也挺狠,手拿工兵锹迈着大步追着逃跑的鬼子砸。 老兵强大的心理素质和长期培养的战斗素养加上强大的火力是我们的制胜法宝。当然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现在顾不上那些了,所有人冲向村口剩下的十来个鬼子,这帮作孽的家伙眼看不敌,掉头就跑,钻进村后的山林里没了影子。 三人轻伤,六人阵亡的代价让我们心痛不已。诸葛丹和徐志凤满身泥水,在水稻田里救死扶伤,丝毫不落人后。 战斗结束地太快了,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可是我们还是来晚了,村民有一半被鬼子屠杀了,剩下的人蹲在村口的墙根瑟瑟发抖,一个村民被吊在树上,半死不活。 鬼子的伤兵被我们拖着扔到村口,当着村民的面,用刺刀又捅了一遍,让他们死个透彻。树上的人刚被我们放下来就跑向附近的一具女尸旁边嚎啕大哭,从衣服上看,那女尸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已经身首异处,死状凄惨无法描述。那男子跪在地上除了哭,啥也做不了。 一个小脚老太太起身走过去,一巴掌打在那男子的头上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货,哭啥哭?媳妇死了可以再讨,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你这个媳妇也太差劲了,娶回家五年了,就生了一个赔钱货,一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死了就死了!” 这老太太前半句话说的还挺像人话,后半句话出来,我们就想送她一颗花生米。特别是徐志凤,气得咬牙切齿。 那男子看样子不过20出头,哭的眼泪鼻子一大把,我压根就不同情他,因为我已经认出他了,就是给鬼子带路的那个货。 我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一巴掌扇过去,问他说:“今天拂晓进村的鬼子是你带来的?” 没等这男子回答,那小脚老太太插着尖着嗓子说:“是老娘让他带来的!你们这些扛枪的都是祸害,把我们家老太爷给气死了,又害得全村人遭了难,你们都该死!”看来这老太太是这男子的亲娘没错了。 说着这老太太还要上前来挠我的脸,我把冲锋枪顶在她肩膀上,大吼一声:“滚!” 那老太太不仅不害怕,依旧试图来撕扯我,被我直接推倒在地上,她坐在地上耍泼不止,一边拍着腿一边嚎叫:“打死人啦!国军打死人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呀?” 果然,全中国的泼妇都是一个模样。 要论泼辣,还是我们凤姐,她冲上前去,揪着老太太的头发,连续几个大嘴巴打过去,老太太要反抗,又被她按在地上一顿锤,这下总算安静下来了。我们一群老爷们看得非常过瘾。 刚才嚎啕大哭的男子跪在我面前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老总饶了我们!都怪我们瞎了心!” 我揪着他来到六位兄弟的尸体面前,让他跪在地上,我绕到他身后,掏出手枪,准备打死他。那老太太披头散发的跑过来也跪在我面前,一个劲儿地替他儿子求情。当时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那男子回身对我说:“大哥,别杀我!你带我去当兵!我要给老婆孩子报仇。” 那老太太一听不乐意了,气急败坏地对儿子说:“当什么兵?当兵有什么好东西吗?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这男子立刻怂了,低头不说话。但是这话让我们这些大兵哥心里很不舒服,啥叫好男不当兵? 我用枪顶着他的脑袋说:“我可以不杀你,马上带人给我这六个兄弟挖个坟,好好安葬了!” 老陆这会在那群村民面前开始了说教:“一味的讨好屈服是没有用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想不被人欺负,就应该扛起枪来去战斗。同样是武汉人民,你们看看其他村子,都在全力支持抗战,你们如果继续这么认怂下去,下次可就没有人来救你们了…” 乔木匠没好气地说:“跟这帮人废话干啥?浪费口水!”然后他用枪指着这些村民说,“我们死了六个兄弟,你们必须出六个青年顶替他们!不然我把你们全部毙了。” 结果这些村民把脑袋压的更低了,生怕被我们选中去当兵。乔木匠可不惯着他们,直接派人进去抓了六个年轻人出来,其他人见状都长出了一口气,认为又躲过一劫。 六个兄弟被埋在村外空地上,此时天色已经擦黑,给他们敬个礼之后,收拾装备继续出发,我们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估计鬼子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过来了。 那六个小伙子被我们抓了壮丁,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我们带走了。失去妻女的那个男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不顾他娘的阻挠拉扯,毅然的跟在我们身后,可是没人搭理他。 我们出村刚进山,身后就传来密集的枪声,鬼子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杀进村里了,他们对村民进行了残酷的大屠杀,放火烧毁了所有的房子,我们站在几里外,看着他们烧杀抢掠,却无能为力,很快,村里的哭喊声停了,估计没有幸存者了。 随着我们出村的七个年轻人被村里发生的惨剧惊得不知所措,失声痛哭。 又是一场人间惨剧,这场战争对国人来说,是一次永远无法抹去的伤害。 陆先生挨个把这七个人揪起来,指着远处着火的村落说:“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日本鬼子,没有人性的野兽!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不能勇敢地拉个垫背的呢?都是热血青年,为什么就甘心当亡国奴?你们的敌人不是自己的国军兄弟,而是那些杀人不长眼的日本鬼子!” 失去妻女的男子再次跪到我面前,苦苦哀求:“长官,求你给我一把枪!我要跟着你们去打仗,我不想这么窝囊的活着了!” 看他这表现我挺满意,我问他:“叫啥名字?多大?” 他回答:“陶大勇!23岁。” 我从身旁兄弟手里接过一把冲锋枪丢给他:“算你是个爷们!” 我又对剩下的六个人说:“我不强求你们,如果你们想回村里陪着你们家人一起去死,现在就走!如果想替他们报仇,那就老实跟着我们走,会给你们机会的!” 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村青年经过短暂的失魂落魄之后,也接过了我们阵亡兄弟留下来的枪,成为了新兵。 第78章 他乡遇故知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似乎也是在为这场惨剧表示伤感。我们顾不上那些了,现在必须尽快赶路,摆脱追兵。 山林黑暗,山路湿滑,幸亏有陶大勇他们这些当地人带路,半夜的时候我们就翻过了眼前的山头,他们帮忙找到一个熟悉的山洞,准备在里面过夜。我们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山洞,以前只是在老人们的故事里听说的,黑漆漆的不知道会不会藏着妖怪和野兽。 妖怪和野兽没见到,却在山洞口闻到一股烟火的味道,这说明山洞里已经有人提前进来了,我们随即警觉起来,李玉林独自悄悄摸近洞口,冷不丁被洞口的一个人用枪顶住了胸膛问道:“什么人?” 不是鬼子就好,李玉琳尽量用不太熟练的金陵话回答:“国军二师的!兄弟哪部分?” 那人放下枪,朝洞里喊:“胡连长,有自己人!” 我们也快步来到洞口,洞里走出一个人,用强横的口气问:“你们来干什么的?” 这口音,真是太熟悉了,我忍不住叫了一声:“胡传勇!” 那人一愣,使劲朝我这看,可惜天太黑,压根没认出我来,我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问:“不认识了?混大发了?” 胡传勇一拍大腿叫了声卧槽,然后跑过来抱着我激动地说:“老四呀!又长个子了!快进来烤烤衣服,跟我说说你咋也当兵了?” 没错了,这家伙还真是我的发小,一起作恶多端的损友,村里两大祸害之一的胡传勇。 洞里的空间挺大,里面已经躺着几十个人了,给我们让了位置,又用树叶树枝点起来几堆火,用头盔接了点雨水吊在火上烧。 我脱下上衣一边拧一边说:“先跟你说个事,俺大娘,春节初一去了,我给买的好棺材出的殡。” 胡传勇收起笑容,面朝家乡的方向扑腾跪下,连续磕头四个,边哭边说:“娘啊,传勇不孝啊!娘啊,你受苦啦!娘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娘没受罪,过年吃了我送了饺子,当天夜里笑着离开的,放心,一点罪都没受,活着的时候,一天都没饿着,就是成天坐在路口等你回去。” 胡传勇狠狠给自己几个嘴巴,大骂自己不是东西,把周围人都看呆了。他转身给我磕了三个头,怎么都拉不起来。 他跪在地上跟我说:“老四,我胡传勇这辈子又欠你一条命!” 我坐在他身边,叹气说:“说那些干啥?都是自己兄弟,咱们两个在村里都不受人待见,咱自己再不待见自己兄弟,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稳定了一下情绪,他问我咋也跑来当兵了,来这山里干啥的。 我如实相告,指了指苏联飞行员说:“就是为了这大鼻子,我六个兄弟丢了命。” 他拍着大腿说:“巧了,我们也是为了苏联飞行员从北边被派来的。他是不是叫达多洛夫?” 我点头说是,他长出一口气说:“我这都死了三十多个兄弟了,上头给的是死命令,不找到人就不用回去了!这下可以放心了。” 我问:“你哪个部队的?” “第一战区陈诚的部队,兰封会战打得一团糟,我们就被留在河南打游击了,那日子太难过了,上个月花园口黄河大提被炸开,几十万老百姓和两万多国军被淹死,地里庄稼全毁了。现在吃没吃,喝没喝的,打个屁的仗?”胡传勇怨气滔天。 我们听后唏嘘不已,那场大水我们是经历过的,没想到损失会这么大。我感慨说:“这鬼子太他妈的可恶了!” 胡传勇不屑地说:“啥呀?自己人干的!就是为了挡住鬼子保住武汉,啥都不顾了!”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自己人干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也不敢相信,疑惑地问:“你听谁说的?” 他撇嘴说:“就是我们的部队干的,记住了,外面人问起来,就说是鬼子的事,这种造孽的事,我们担不起,死了跟阎王爷都没法交代。” 沉默了一会,我又问他:“下一步怎么打算?” 胡传勇抬头看着山洞顶说:“我这手底下还有八十多个兄弟,我混到连长不容易,我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受罪了,我打算带他们苏徽一带打游击去,起码那里富裕一点,不至于饿死。没饭吃的话,打个屁的仗?” 我问:“要不要跟我们走?” 他手摆得像荷叶:“可别,我谢谢兄弟的好意,我可不想给别人当炮灰,现在活着比啥都重要。” “人各有志!随便你了。咱们两个无论谁活着回去,一定告诉村里那帮爱嚼老婆舌头的家伙,咱爷们是好汉子。”我和胡传勇做了个约定。 同时他主动要求护送我们到达汉口李家湾渡口。 在这战乱年代,能够他乡遇故知,而且还是儿时玩伴铁哥们,人海滔滔,甚是难得,自然是亲近得很,我们聊了很久,直到睡死过去。 第79章 当一次劫匪 为了避免与敌接触,我们尽量选择有山的地方走,我们现在处在鬼子腹地,被敌人咬住的后果,自然不用多说。可是有一个问题又不得不去面对:我们即将断粮了。 我们特别行动队还好点,压缩干粮起码可以让我们坚持一阵子,胡传勇带着一帮的穷光蛋,身上那点乱七八糟的干粮,还是抢劫附近村里老百姓的。为此,不知招了多少忌恨。不过这也符合他的人设。 早上从山洞里出来,查看了一下地图,在我们西南方向,两山之间有一条道路,我和胡传勇对视一眼,都坏笑起来。以我们两个一起为祸乡里两年零三个半月的默契,自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其他人还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们两个已经开始打鬼子运输线的主意了。 我们100多人穿过山林,对运输线上的几个哨卡进行侦查,鬼子不是傻子,不会干巴巴的在路边横起一根木杆,摆上一堆沙袋,站着两个鬼子,即便是有,那也只是他们的前沿哨卡,在哨卡周围500米范围内,肯定还有他们的支援部队。我们看中的这一段路地形还算不错,处于山路的拐弯口,道路横跨一条小河,河上有桥,哨卡设置在桥头,身后就是山口,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两座山头上分别设置了机枪阵地,火力可以覆盖几百米的路段。哨卡内有十来个伪军,三个鬼子兵,是最弱的环节,抢夺这个哨卡的关键是两侧的火力点。 武汉方向枪炮声迭起,即便是我们这边开火了,也不会引起下一个哨卡的注意。为了一举拿下这个地方,我们兵分三路,一路绕过哨卡去对面高处,一路运动到对面山顶,第三路人马埋伏在路边,两侧高地得手之后,再一举拿下地面哨卡。 半天之后,我们全部抵达预定位置。 鬼子的一个炊事兵挑着扁担去给高地上的驻军送饭,我们在山路上把他截住,捂着嘴抹了脖子。老陆换上鬼子炊事兵的衣服和围裙,把扁担里的馒头换成了集束手榴弹,盖子打开,拉线串在一起,这家伙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双腿还有些哆嗦,我们不断给他打气,才让他稍微稳定了一些。 老陆没让我们失望,鬼子也发现送饭的人换了,对着他叽里咕噜一顿盘问,也不知道他说了啥,竟然让鬼子放松了警惕,成功混进了鬼子据点内,拉了线转身就跑,有日军发现问题抬枪准备射击,被200米外的王云强一枪放倒。随着几声爆炸声响起,十来个鬼子死伤惨重,没被炸死的,现在也是晕头转向,我们一个急冲锋,成功夺取高地。对面的胡传勇也同时得手了,我们同时调转枪口,掩护地面分队袭击路面哨卡,这些所谓的皇协军不过就是为了一口吃的,跟着日本人混,两侧高地枪声一响,他们已经开始规划逃跑路线了,不管那三个压阵的鬼子怎么吆喝,他们也只是躲在临时工事之内胡乱朝外开枪,鬼子兵打电话求援,只可惜电话线早就被我们给掐断了。 不管他们怎么压机给给的叫唤,面对三面火力的攻击,他们也只能死啦死啦地。 正经鬼子被我们干掉了,剩下的二鬼子举手投降,跪地求饶。 战斗在半袋烟的功夫内结束,破天荒地无一伤亡。第一次打这种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仗,实属难得,我个人认为,除了兵员素质高火力充足之外,肯定也有我指挥有方的原因。低调低调! 把鬼子的尸体清理掉,衣服扒下来,简单把上面的血迹清理一下,找个子小的兄弟换上,老陆穿上了鬼子军曹的衣服,那衣服太小了,腰挺直了,上衣就露肚脐眼,腿伸直了裤子下边露小腿,看起来相当别扭,但这个活只有他能干,谁让他会日语的? 我肯定不行,那鬼子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就跟童装一样,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破绽。只能穿上二鬼子的衣服给他当小跟班。 现在就坐等生意上门了,不过我们接下来的运气不是特别好。最先来问候我们的是鬼子的两个电话兵,检修完线路不光吃了我们两个馒头,还把我们骂了一顿,说我们没有保护好电话线,导致麻雀把电话线咬断了。这麻雀也真够冤枉的。 接下来路过的两波车队经过我们的检查之后,发现都是从武汉前线过来的,拉的不是尸体就是伤员,也真是晦气。 鬼子的那点存粮,压根就不够我们塞牙缝的。我们都在默默祈祷,赶紧来一辆鬼子的运粮车!哪怕车里只有一袋子小米也行啊。 下午时候,总算让我们迎来了从北方来的一支运输队,我们只是简单查了一下证件之后就赶紧放行了。这是鬼子一支500多人的辎重队伍,我们惹不起。辎重部队可不是简单的运输队,他们的作战能力比一般的部队都要彪悍,纵然火力凶猛,我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帮助鬼子站了半天岗,结果连个屁都没捞着。正当我们灰心丧气的时候,皇军不负有心人呀,总算来了两辆运送粮食的卡车,外加十二个负责押运的日军。 我举着旗子示意他们停车,老陆像模像样的查了他们的通行证,然后指着前方道路说:前方道路遭到敌军破坏,现正在抢修,预计一个小时方可通行。贵部可在此休息片刻喝点五彩斑斓欢乐无比蘑菇汤。 这帮家伙一路颠簸,也累的够呛,虽然接受了我们的建议,喝完了我们的蘑菇汤,他们一个个快活似神仙,很快就手舞足蹈起来,哼哼唧唧地唱起来让人头皮发麻的歌曲,然后就被我们用刺刀哄睡着了,很安详。 趴在草丛里被虫子咬了半天的兄弟们呼啦啦地冲出来,一起来的还有我们中午从附近几个村子里召唤来的村民,瞬间就把两车粮食和生肉刮分得一干二净,行军锅也被我们给顺走了。卡车被我们喂了两颗手榴弹,发动机被炸成了废铁,堵住了这条交通要道。 收获满满呀!我当时都想,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就留在这里当山大王,也挺爽的嘛!这话我不敢跟胡传勇提,我敢保证,只要我一提,他肯定同意,这个善于吃浮食的家伙就喜欢干无本买卖。 第80章 爱情是个啥 为了把那点面变成饼子,我们也费了不少劲,行军锅只有一口,要全都指望它把我们100多人未来几天的伙食做出来,这辈子是够呛了,那饼子贴出来一个就吃掉一个,等最后一个人吃到饼子,人也估计也饿成相片了。 我们进村求助分到粮食的老百姓,也让我们见识到了人民的力量,全村的妇女一起上阵,仅仅用了一个小时,我们的干粮袋就被装得鼓鼓囊囊,出发的时候还打着灯笼送了我们好几里地,更是有老人抓住我们的手,叮嘱我们注意安全,把我们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让大家感觉到这仗打得值。 这次我们改变了行军方案,为了躲避鬼子的围追堵截,我们选择昼伏夜出,一天之后,再也没有山路走了,我们进入了平原区域,也是日军重兵把守的地方。长江流域最大的特点就是河网密布,也是我们最大的困扰,遇到小河流,我们可以涉水过河,遇到水深的,也只能找渔民借船过河,一次只能过个人,过一次河都要耗费大半夜的时间,严重拖慢了我们的行军速度。 遇到有日军部署的区域,也只能从水稻田里绕过去,就这样绕来绕去,那不到30公里的路程,硬是让我们走了两天多。 鬼子在武汉城以北部署了十几万人,想完全做到人不知鬼不觉,那是不现实的。两天后的下午我们抵达东荆河东岸。 过了东荆河,再向西南前行15华里,就可以到达我们约定的渡河地点李家湾,偏偏就是在东荆河,我们被鬼子的搜索队给咬上了。 东荆河水深河宽,又没有找到可以过河的船只,由于毗邻前线,附近的村子连个人影都没有,为了过河,我们找到一片竹林,决定砍伐竹子制作竹筏作为渡河工具。 大家分工协作,有人割草编绳子,有人去砍伐竹子,忙得不亦乐乎。 通讯兵再次联系总部,总部反馈一个信息,由于战局再次发生变化,武汉长江一北地区已被国军弃守,能给我们提供的帮助不多了,只能是一些空中掩护,以及准备渡江船只。 满足,现在上百万国军在武汉周边跟鬼子恶战,到处乱糟糟的,军部还能有精力关注我们几十个人的安全,已经难能可贵了,这也完全是托了这苏联飞行员的福。 忙活的间隙,我向胡传勇问出了我好奇的问题:“王二愣的媳妇哪里好的,能让你一门心思钻人家被窝?” 他一边用帽子扇着风一边回答说:“你小屁孩懂啥?二嫂子太会疼人了!咱是啥人,你也知道,村里没人待见,狗见了都摇头,就算咱当街饿死了,都没有人给一块饼子吃。有一次我在王二愣家的地里偷红薯,他媳妇抓住我了,没打没骂,还给我挖了几块大红薯,让我带回家,那时候我就觉到人家真好,咱也没事就给人家挑挑水啥的,王二愣这个货也太不是东西了,没事就打自己媳妇,下手可狠了,咱看了也心疼,没事就去关心一下,后来的事嘛,你也知道了。” 我叹气说:“你玩大发了呀,房子让人往家给拆了,自己闹的有家不能回,我也真服了你了!要换了我,我才不会这么傻乐呵的呢!” 他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要不咋说你是小屁孩呢?你还没遇到那个让你啥都不顾的女人呢。你知道啥叫爱情不?爱情就是让人奋不顾身的东西!” 这下又轮到我挠头了:“又从哪学的洋词?这玩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你这大字不识几个的,都是谁教你的?” “我们旅长的三姨太!人家是大学生,都是她教给我的。”胡传勇实话实说。 我冲他竖起大拇指:“你的那啥狗屁爱情我不懂,我看你跟人家这个三姨太肯定有奸情!你没少给人家挑水去?”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你是懂我的!不然我这个连长怎么来的?都是三姨太替我说的好话。不过最近旅长好像发现什么了。就给我派了一个送死的活。所以这次我说啥都不能回去了!咱们小命在人家长官手里捏着呢,所以我得去找一棵大树傍着,我得当大官!官越大,在这乱世活下去的可能性越大!” 我对这个表示认可:“我也想当大官,听我们营长说,大官给发媳妇的!不然就凭我这长相,只能打光棍。” 他用小竹竿敲了我脑门一下,皱眉说:“人家说啥你都信!那是哄小孩的!不过这话也没啥毛病,当了大官就有钱,有钱的话,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你看那些大官,哪个没有三两个姨太太?” 我出来打仗是为了当官挣钱,可是我去就看到好多人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也来打仗,他们到底图个啥呀? 乔木匠抱着一捆竹子从我身边走过,我随口问了他一句:“木匠你是为了啥来打仗的?” 他很不耐烦地说:“你娃废话真多!哪个出来玩命不是为了保家卫国?都想着去当官,这仗就不用打了,干脆投降算了!” 胡传勇听了之后非常不屑地笑了笑,但是也没说啥。我听了这话之后,反而感觉很不好意思,我又想起老陆那天夜里骂死老秀才的那些话,心里突然多了一种感觉,跟他们相比,我好像缺了点什么。 还有,那个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81章 凤姐受伤 我们的谈话被竹林中传出的狗叫声打断了,我们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各自拿起武器。 好巧不巧的,我们和鬼子的一支巡逻队遭遇了。隔着茂密的竹林,我们只能看到鬼子影影绰绰的身形,距离我们已经不足百米了,看样子,起码有二十多人,他们先朝我们开的枪,估计是不知道我们的兵力情况,不然这回早就跑回去喊救兵了。 我们趴在竹林里,忍不住嘲笑说:“这帮傻缺玩意,这么多竹子,都把人挡住了,瞎浪费子弹!” 事实就是如此,他们的步枪和轻机枪一同开火,除了打断几棵竹子之外,一点屁用都没有。当看到有鬼子朝我们扔手雷,这下有人绷不住笑出了声:“这是自己找死呢!” 那颗手榴弹没扔到我们这边,反而撞到一棵竹子,又弹了回去,把自己人崩倒好几个。只是没想到这帮家伙还是不管不顾的撇手雷,可能是觉着刚才爆炸的是我们扔过去的手榴弹。 我让胡传勇带人在原地蹲着,我带人从竹林间的小路绕过去包抄这帮家伙。胳膊粗的竹子不断被子弹击中倒地,他们还在不管不顾地疯狂开枪,好像子弹不要钱一样。 必须尽快干倒他们,不然会把鬼子的大部队吸引过来,到时候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等我带人穿过竹林,距离他们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才火力全开,冲锋枪一搂到底,连人家竹子全部放倒在地上。 一颗手雷跌跌撞撞地透过竹子间的缝隙向我这个方向落下来,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拽倒在地上,拽我的人竟然是徐志凤。手雷爆炸之后的弹片打的竹叶子不断往下掉。 我的手不小心按在了徐志凤的屁股上,我怕挨揍,赶紧收了回来,感到手上不对劲,转头一看,手上有血迹,赶紧又朝她屁股摸去,关切地问:“凤姐,你受伤了?” 她自己也摸了一下,然后一下把我推开,红着脸说:“好好的呢!叫唤啥呢?” 我给她看我手上的血迹:“什么好好的?都流血了!”我又高声喊道,“诸葛丹,凤姐受伤了!快过来!” 诸葛丹离我们不远,却蹲着不动,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对我喊:“你小娃懂个屁!她每个月都受伤一次,几天自己就好了!你娃好好打仗!” 其他人笑得更疯狂,把我和对面的鬼子都给惊呆了。我朝他们大叫:“你们笑个屁呀?脑子有包是不是?赶紧把这帮鬼子送走!” 被我们从陶家湾带出来的七个家伙疯了一样从竹林里冲出去,抱着冲锋枪一阵突突,这帮家伙第一次用枪就这么猛,我都自愧不如。都说山里人比较彪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这帮鬼子的战斗力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差的,只是一个回个就被我们给打趴下了,他们牵着的那条狼狗被从中间炸开的竹子夹住了脑袋动弹不得。 七个陶家湾勇士把那些受伤的鬼子拽到一起挨个打一顿,鬼子咋啦咋啦思密达地求饶,这日本话也不地道呀。老陆高声说:“是高丽二鬼子!别饶了他们,金陵大屠杀就数他们最狠了!” 陶大勇也气急败坏地说:“对,就是这帮家伙祸害我们村的!他们也说这样的话!” 不等老兵动手,鬼子的伤兵就被他们用枪托活活打死了。我忍不住感慨:这仇恨的力量真是强大。 我们最担心的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鬼子的一支大部队朝我们这边开过来了,有起码两辆装甲车。 挖战壕显然是不可能了,我们迅速退往河边,在河堤上布防,竹筏只是勉强扎好了两只,这么多人要过河呢,显然不够用。 鬼子越来越近,我们把所有剩下的迫击炮弹全部交给李华,命令他全力开火压制鬼子部队,不能让他们靠近,即便再怎么用全力,也就剩下三十多枚炮弹了。 我们在河堤上阻挡着鬼子,一部分人在河边继续捆竹筏,麻绳不够了就用绑腿,速度不快,想快速扎出一次性把所有人都送过河的竹筏显然不现实。 胡传勇跑到我身边,拉着我躺在河堤上说:“兄弟,来不及了,你们先过河,我欠你两条命,今天先还你个利息!我们替你们掩护,过河去!” 我挺感动,不过这种拿兄弟垫背的事情我干不出来,所以我坚决不同意,我对乔木匠喊:“木匠,带大个萝卜和两个军医过河,我顶着!” 胡传勇拍了我脑门一下:“又来劲是不?再不走的话都走不了啦!我有办法脱身的!” “你有个屁的办法!”我才不信他呢,对方人数比我们多,还有装甲车,铁定是不能力敌的,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办法来。现在我们的火力也只能减缓鬼子进攻的速度。 心里自然是着急万分,如果都死在这里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任务也算废了。 那苏联飞行员摇晃着手里的左轮手枪对我里叽里咕噜,陈大海翻译:“他说自己是坚决不会当俘虏的,会给自己留下最后一颗子弹!” 我没搭理他,高声喊:“木匠,军医,凤姐,你们带着老毛子先走!快点!” 诸葛丹冲我喊:“我们是不可能丢下兄弟的!!” 我们的炮弹打光了,没有了炮火压制,鬼子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把枪口对准诸葛丹:“别废话,不然我枪毙你,再不走全他妈的鸡飞蛋打!” 胡传勇一脚踹在我屁股上:“老四,你也走!咱俩要是都死在这儿,清明给咱上坟的人都没有了!别忘了,你还没娶媳妇呢!我有办法保命!” 我不是那种肉头巴哄的人,废话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自然是懂的。于是我一咬牙,下令过河。 我们跳上三艘竹筏,两个人用竹篙撑船,剩下的人趴在上面用钢盔拼命划水,胡川勇带着他剩下的兄弟趴在在河堤上给我们拖延时间,鬼子确实很近,不时有炮弹落进河里,炸起一根根水柱,流弹落进河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是第一次感到这30米的河道显得特别特别宽,总也到不了头。胡传勇那边的伤亡不断增加,更是让我感觉愧疚,以他们那点兵力,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总算上岸了,胡传勇那边也彻底顶不住了,趴在河堤下抬不起头,他扯着嗓子冲我大喊:“老四!咱俩算是扯平了!记住了,要活着!” 一下子把我们感动得稀里哗啦,所有人都在夸赞,他是个爷们儿,要跟鬼子同归于尽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都没想到,胡传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面小白旗,插在枪口上,探出河堤使劲摇晃,回头冲我抛出一个坏笑。这哥们所说的办法原来这么简单! 我们这边几乎所有人同时发出一声感慨:卧槽! 第82章 过江 以胡传勇这个家伙的品性,干出什么事了,我都不感觉奇怪,本身就是一个流氓无赖,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不过举手投降这个事儿确实让我闪了一下腰。以前他也曾自诩过英雄好汉,我觉得他为了逃命可能弃卒保车,也可能跳河逃生,我他妈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他要抱的大树,是他妈的日本鬼子。 过河之后急行军十几里路,钻进了一个小山沟里,我们暂时安全了,还是应该对他心存感激的。 其他人的想法跟我也差不多,由敬佩之心立刻变成了不屑与鄙视。碍于我的面子,大家的评价还是比较委婉的。 乔木匠恨恨地说:“他狗日的该跟鬼子血战到底的!软骨头,王八蛋!辱没了祖先哟!” 李华说:“龟孙,我还给他掉了两滴眼泪呢!白瞎了!” 我却关心起了凤姐,跑到她跟前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这不问还好,一问出来,耳朵差点被揪下来,她恶狠狠地低声说:“你没完了是?你是真傻还是故意的?老娘好好的!没受伤!” 我委屈得要命:“没受伤就没受伤呗!干啥打人呀?真是狗咬吕洞宾!” 老陆补了一句:“吕洞宾没眼力劲呗,活该被咬!” 其他人又开始嘲讽我了,严重影响了我的个人形象,于是高声下令以化解尴尬:“清点弹药!” 经过这几天折腾,弹药已所剩不多,步枪子弹平均每人十来发,冲锋枪子弹每人30发,迫击炮扔河里去了,一挺轻机枪也只剩下了100多发子弹。身上的干粮刚才过河的时候弄湿了不少,不过还可以凑合吃。轻伤员三个,都伤在上肢,已无法战斗。 查看了一下地图,李家湾越来越近,但是却一点都不安全,身后的鬼子距离我们估计也只有几里路了,料想这李家湾一带很快就会有日军部队前来搜索或者驻防,一切还需更加小心。 于是再次联系总部,我们决定于午夜时分抵达李家湾,夜间偷渡长江回去。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还在山里休息的时候,身下突然出现了大批鬼子,有重炮和坦克,还用卡车拉来了大量的木船,显然他们不是针对我们的。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我们的目的地:李家湾。 糟糕,鬼子,这是打算从李家湾一带强渡长江,进攻武汉。 我快速爬上山顶,用望远镜看向武汉方向,对岸码头一片忙碌,各种运输船只络绎不绝,岸上的防御却很稀松,大部队在武汉外围和日军作战,上游江防反而空虚。 于是再次向总部发报,汇报了这一情况。武汉方面的反应确实挺快,不到半个小时,国军的侦察机就飞到北岸转了一圈,随后十来架轰炸机就把这批立足未稳的鬼子敲了一顿。 看的我们热血沸腾,如果咱们的装备水平一直这么高的话,哪轮到他日本鬼子如此嚣张?不过那只是如果,只有在大型会战的时候,才有可能派空军加入,更多的时候,全部依赖地面部队用命去扛。 可是这帮日军并没有打算放弃计划,被炸了一通之后,继续整顿部队,把没炸毁的木船卸下来放在江边岸上,布置了防空火力,看样子是准备在这里长期驻守了。 南岸的国军开始增兵到江岸,也在布置防御阵地。 这下轮到我们又挠头了:过江通道被封锁了! 不断有人问我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 我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一筹莫展。这个小山包不大,周圈全是鬼子,万一他们来一个大搜山,恐怕到时候我们举白旗都没机会。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坐起来,对大家说:“敢不敢陪我玩个大的?” 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回到我身边倾听我的计划:天黑之后,趁乱找鬼子借船过江。 这是兵行险招,一旦失败,将万劫不复。没想到这帮家伙比我还更喜欢刺激,全部举手赞成,诸葛丹还夸赞我说:和尚的房子,妙呀! 我们商量好具体方案,天黑之后便开始实施。 鬼子在山下也是乱哄哄的,老陆带队,我们大模大样的下了山,即便是遇到了鬼子的巡逻队伍也是不慌不忙,用刚学会的日语朝他们打招呼:辛苦了! 我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穿过了鬼子的驻地,我们都穿着迷彩伪装,那七个陶家湾来的新兵和苏联飞行员伪装成我们抓来的劳工低头搭脑地走在队伍中间。我们不时还要踢他们几脚,催他们快点走:嗨扣,嗨扣! 做贼的时候千万要保持镇定,比如在火车站,越是形容猥琐的人越容易被盘查。 虽然心里慌得要命,但是依旧强装镇定。居然真的让我们混到了江边,老陆独自一人走到日军江边阵地,大模大样地说:“我们要过江化装侦查,立刻关掉探照灯,准备渡江船只,悄悄的过江,打枪的不要!” 这些鬼子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我们这三十多人,身上穿得乱七八糟,没有一件日军的武器,居然还真信了,甚至给我们竖起大拇指:太厉害了!居然能化装成中国农民和国军士兵,连武器都是国军的,细节做得真到位。 派出十几个人,把六艘木船推到江里,准备好船桨,我们大模大样的上了船,岸上的鬼子还朝我们问候:辛苦了! 木船离开岸边几十米之后,我们才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对岸的国军兄弟把我们接上岸,营救任务宣布成功结束,损失了六个兄弟。 军部派车接走了苏联飞行员和翻译陈大海,临走之前,苏联飞行员挨个与我们拥抱,当然徐志凤是拒绝的。老毛子上车的时候是光着脚,双手提着裤子的,因为他的裤腰带、飞行夹克和皮鞋被我当成辛苦费给笑纳了,还有他那块重得像铁疙瘩一样的手表。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他身上的东西都是进口的呢?而且他衣服鞋子的尺码和我的脚一般大小,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 给地主家打长工也要收点粮食当回报,这是规矩,请大家不要见怪。 第83章 汉口反登陆作战 押镖的任务完成了,本以为可以回到随县休息两天,没想到却被江防部队给扣下了。不管我们怎么解释,还是被推推搡搡的送进了第二道防线。 次日天还没完全亮,北岸的鬼子开始炮击南岸阵地,他们只是要准备强渡长江了,目前这个李家湾住口防备空虚,所有附近能用的部队都被调了过来,路过得野狗都要被拉过来当军犬,我们当然也别想走了,暂时被编进了14军在江岸驻防的一个营里,营长是贵州人,叫文平,人长的瘦瘦巴巴的,长得像一只大眼睛猴子,说话的声音像一个老太太。 谁都没想到鬼子会这么快选择在李家湾登陆,这里没有永备工事,所有设施都是连夜拼装在这里的,14军的防守阵线拉开了五公里,兵力有些分散,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大部队全部驻守在外围,增援过来也需要时间,我们的任务就是坚守到援军到来。 日本鬼子可不会直接就傻了呵呵的乘船过来给我们当活靶子,他们先派了轰炸机对我们的江防阵地进行狂轰滥炸,我们欣赏了一起大规模的中日空中对战。 地面上的炮兵互相对射,鬼子的二十多艘中型炮艇也不甘寂寞,从下游开上来凑热闹,只是他们很不幸,刚进入这一区域就被江底的水雷给掀翻了两艘,剩下的那些船依旧不管不顾地向上游开过来,我们的炮兵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火力招呼他们,一时间,江面上水柱迭起,爆炸声不断,很快日军这些船也开不动了,之前一位上海江湖大佬自沉在这里的商船阻拦了航道。一艘大型军舰也出现在我们视线中,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军舰,好几十米长,炮管子粗的吓人,他们不光可以对我们的阵地进行炮击,上面的高射机枪也对我们的战机造成威胁,我们有两发炮弹命中军舰,可那个大家伙依旧火力充足。机枪的子弹打在船上跟挠痒痒差不多。 正当我们无计可施的时候,在天空中激战中受伤的一架国军战斗机冒着直直的撞向这艘日军战舰,随着一声爆炸,日军战舰被命中起火,接着一连串的殉爆声响起,日军整艘战舰被炸成两截,缓慢地沉入江底,这是我们的飞行员采用同归于尽的方式中了战舰的弹药仓。 岸上的国军官兵发出一阵惊叹声,天空中的争斗很是惨烈。一架国军战斗机击落两架日本战机之后尾翼起火,它紧急拉升之后猛然掉头直直撞向一架非常嚣张的日本战机,又是一个同归于尽… 他们把子弹打光之后,就把自己和战机作为最后一颗子弹,很少有人跳伞,这是何等的勇气和决绝? 这种空中拼刺刀的做法,让我们下面的人看的热血澎湃,停下了手里挖战壕的动作,昂着头张着嘴巴看热闹。我的喉咙里面好像压着一股火,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如果我也会飞,我也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撞掉一架敌机,哪怕粉身碎骨。 离我最近的一处防空阵地哑火了,是被日军的炮火命中,担架队上去抢救伤员,我手痒痒了,叫了一声吕文明:“吕大个子,跟我走!” 他丢下手里的轻机枪,大步跟着我来到防空的阵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将近三米长的防空机枪,准确的说是高射炮,跟高射机枪区别就是需要躺在地上对天射击,那子弹大的像酒瓶。 地上有一摊血迹,上一个操作手阵亡了,我躺在地上,操作起那玩意儿,对准那些低空飞行的日军战机直接开火,射速不是太高,动静可不小,支架震得地面发抖。但是想打中空中的目标,实在是太难了,本着放屁也添风的原则,尽量给空中的我军战机提供火力支持。吕文明抱着弹夹给我当观察手。一架日军战机发现了我们这个阵地,开始俯冲过来,这是我击落它的最好机会,我咬牙等他靠近,瞄准了它的正面,双方几乎同时开火,我的命比它好,日军的驾驶室被我打烂了,飞机从我们头顶飞过,一头扎到后面的空地上,变成一团大火球。 日军的飞机群先撑不住了,掉头飞走了。国军的战机开始对着江面上的炮艇进行打击,这下也该他们吃吃苦头了。 我也把枪口放平,对准那些向我们开炮的日军炮艇,其他的防空阵地也学着我的样子操作,进行直瞄射击。 长达五公里的滩涂阵地布满了炮弹坑,双方的重机枪打得有来有回,曳光弹拖着尾巴在江面上交织成无数条白线。 鬼子的炮艇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那帮不知死活的鬼子登陆部队划着木船开始渡江,别看木船小,架不住数量多,整个江面上漂满了木船,大炮打这种移动的小木船没多少效果,反倒是机枪更有杀伤力,他们刚到长江中心就被我们给打回去了。 没等我们喘口气,十来艘快速轮船从下游冲上来,这玩意速度太快了,直直朝我们这个方向一边前进一边开火。 我们的飞机没有弹药了,只能飞走了,炮兵似乎打光了弹药,火力弱了下来。剩下的仗只能靠地面部队了。 轮船突破了我们的火力网,冲上了滩涂,船上的鬼子叫嚣着跳下轮船上了岸,疯狂向纵深进攻,那些被打退的木船趁此机会也开始朝这边划过来。我们这边的防守压力陡增。 防守在一线的部队死战不退,但是由于准备不足和兵力分散的原因,没能挡住日军,滩涂阵地丢失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我们第二道防线了。 我踮着脚尖把枪口对准滩头上的日军登陆部队接连开火,打得碎石乱飞,我是没想到这子弹居然会爆炸,虽然爆炸范围不及掷弹筒,但是杀伤范围波及米是不成问题的。 奈何弹药储备不足,我还没打过瘾,没弹药了。毕竟咱不能跟日本人拼家底呀,实在也是拼不起。一个农业国和工业国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登陆的鬼子被我们的第二道防线挡住了,停下了冲锋的脚步,趴在炮弹坑里和我们对射,等待着后续部队。 我和吕文明跑回我们自己的阵地参与防守,我们剩下的三十多人平均每人要守将近20米长的阵地,陶大勇那几个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跟我当初一样,撅着屁股趴在刚挖出来的战壕里不敢抬头,裤裆不停往下滴水,又骚又臭。 老兵的作用这回就发挥出来了,不慌不忙,有规律地对日军进行还击,我们所剩子弹不多,不能随意浪费,步枪还好,可以就地补充,冲锋枪子弹可就没地方补充了,毕竟能配汤姆森冲锋枪的部队并不多。 希望我们可以坚持到援兵到来。 第84章 江边白刃 防守这一区域的部队乱糟糟的,自打日军的炮声一响,一线阵地的人就开始到处乱窜,不知道自己要干啥。那些班排级指挥官叫破了嗓子也没人听。 文平作为营长,在后面架起两挺机枪,用于威胁那些擅自撤离战场的逃兵。那些家伙回到阵地之后,大多数人还是照样头都不敢抬,如果不是我们这30人拼命顶着,这300多米宽的江防阵地肯定早就丢了。眼瞅着局势即将失控,这家伙在电报机里疯狂地呼叫: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大家都各忙各的,这一时半会儿的,怎么可能要来援兵? 我们随身携带的弹药储备严重不足,可日军登陆部队距离我们只有200米左右,人数不过百人,如果等他们所有的登陆部队全部上岸之后,只需要一个急冲锋,整个阵地就算是垮了。 我跑到文平旁边,揪起他的领子没好气的说:“别叫唤了!如果有援兵,这会儿估计在路上,赶紧组织反击啊!” 他那瘦巴巴的小身板,一下子被我拉倒在地上,委屈的大叫:“我这个赢七成都是新兵蛋子,今天还是第一次摸枪呢!” 我也大叫:“把你的老兵全部交给我,还有你后面那两部破机枪也调给我!还有你那子弹手榴弹什么的,都给我送过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他把老兵全部放在最后面,把那些新兵蛋子全部顶到了最前面,没有老兵带着,不乱套才怪呢! “你凭什么指挥我?”这家伙翻看我的领章之后,有些不服气。 我指着前面战壕里与鬼子对射的那些兄弟对他说:“就凭我们是精锐!就凭我们30个人赶得上你们300人!” 这家伙又试探性地问:“莫非你们是教导总队?可我听说这支精锐已经被打没了呀!”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教导总队,也懒得跟他扯蛋:“我就问你,想不想因为丢阵地被枪毙?不想的话,就听我指挥!” 鬼子的一颗枪榴弹落在我们附近爆炸,文平再也不敢废话了,吆喝着那百十名老兵跟我顶到前面去,自己留下来调教那些新兵蛋子。 我们收集了一筐乱七八糟的子弹,丢在陶大勇他们脚下,下令让他们把子弹按照规格归类,然后分发下去。不能让他们在这光撅屁股不干活。 有了老兵和两挺机枪的加入,我们的防守压力小了不少,让鬼子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之前的几场会战,让国军损失惨重。精锐几乎全部打光了,现在打过一次仗的都算是老兵,在部队里面都是相当宝贵的,那些打过三场以上硬仗的更是宝贝蛋子。比如我带来的这些人,上阵经验丰富,心态稳定,即便没有长官指挥,他们自己也知道该干啥。鬼子兵之所以这么难打,装备优良是一方面,作战经验丰富也是最大的原因之一,长官战死了,会有军曹来指挥,军曹战死了,那老兵就可以指挥新兵,不像是我们,长官阵亡或者负伤之后,整个队伍就像散了黄的鸡蛋,跑的跑散的散。 河滩上布满了尸首,像成捆的麦秸倒在地里,无人收拾。登陆作战对于进攻方以及防守方来说都是非常残酷的,同时意义也非常重大,成功与否,都是可以决定整个战局胜负的。 鬼子的后续部队冒着我们的枪林弹雨疯狂的冲上江岸,可我们的援兵迟迟不到。左右两翼的防守压力同样不小,无法指望他们帮忙了。 我们现在尽量使用步枪射击,节省下为数不多的冲锋枪子弹应对鬼子的集团冲锋。 眼瞅着日军越来越近,而我们这边的伤亡也在持续增加,这样耗下去迟早要完蛋。鬼子那边也着急地不行,趴在河滩的碎石堆里动弹不得,他们的指挥官感觉自己又行了,挥舞起指挥刀大叫:压鸡给给! 就等着你们起身呢,机枪冲锋枪疯狂收割着鬼子的生命,一团又一团血雾升起,他们把背包挪到胸前挡子弹,效果还是不错的,一口气跑到了距离我们不足一百米了。 “上刺刀!”喊声在我们战壕里响起来,在敌人又前进了五十米,老兵们冲出被炸得破烂不堪的战壕,迎着鬼子撞过去。后面的新兵已经稳了下来,端着刺刀跟着我们一起冲锋。 狭路相逢勇者胜,谁有种谁能活下来。 我第一次使用刺刀拼杀,经过短暂的适应之后,动作也越来越熟练,鬼子的背包影响他们的动作灵活性,也可以替他们挡住刺过来的利刃。 我要感谢我亲娘给了我强壮的躯体,感谢我师父教给了我杀人技巧,让我在白刃格斗中游刃有余,也可以在三个鬼子的包夹之下,实现完美反杀。 双方激战了不知多久,打到最后,都疲惫不堪,双方上百人,开始在阵地前你追我赶,跟小孩闹着玩一样。 在这个时候,谁的援兵先到,谁就会掌握主动权。 我们是幸运的,我们等到了一支特殊的援兵,准确的说,他们还不算真正的兵,因为他们连军装和步枪都没有,手里拿着的都是从自家带来的工具,有锄头镰刀,有鱼叉,更多的是拿着红缨枪。足有上百人之众,这些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场局势,我们大受鼓舞,一鼓作气把攻上江岸的日军部队给冲散了。 左右两个营的国军兄弟也趁此机会夺回了江岸阵地,日军仓皇逃窜,有人不顾一切的往船上爬,有人慌不择路,直接跳进了滚滚长江。 载着溃逃日军的几条轮船也是伤痕累累,有一艘刚到江中心就沉了下去,船上的鬼子被江水吞没,成了水下王八的美食。 我们总算能喘一口气了,抓紧时间抢救伤员。我的军装早就破破烂烂,胸前和后背上被刮破了好几道,轻伤,不值一提。 第85章 奇葩的进攻 江面上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江岸边躺着数不清的尸首,文平的这个营仅仅和日军接触一天,战斗减员已超过三成,我们这个特别行动队损失不是特别大,三人阵亡,六人受伤退出战场,被送往后方医院,几十辆急救车来回穿梭于各个江防阵地,运输队把急需的物资也送了过来,我们现在急需弹药补给,每人给了两个硬邦邦的裂口馒头。 鬼子那边的损失也不小,且不说那些被我们炸沉在江上满载人员的船只,光我们坚守的这片阵地,前方横七竖八地躺着鬼子上百具尸体,还不包括那些被江水冲走的。从阵亡数字上看,我们打了个旗鼓相当。对于文平这支拥有七成新兵的一个营来说,算是大获全胜。 毕竟双方的装备水平和训练水平压根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没有全线溃退就已经算是胜利了。我们的英勇表现赢得了那些老兵的尊重,心甘情愿的听我指挥。 紧急增援过来的都是附近的老百姓,这些曾经在江边打鱼为生的人性格火爆,民风彪悍,平日里,因为争夺打鱼区域,时常会和别的团队发生械斗。在刚才的白刃格斗中鲜有人掉链子,各个凶猛异常。他们那种鱼叉是带倒刺的,扎进鬼子的肚子里再扯出来的时候会把肠子带出来。简直太残暴了! 双方激战一天,太阳落山时偃旗息鼓,我们也原地休息,江边的泥土腥臭无比,蚊虫漫天飞舞,压根就睡不着觉,只是闭目想伸打个盹。 为了防止日军偷袭,我们在岸边用机油点起了很多篝火,双方除了偶尔打点冷枪冷炮,一夜倒也肃静。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下令所有人退出阵地,后退200米隐蔽。 老陆对我竖起大拇指:“大个子学会打仗了!这是天资聪颖!” 我非常谦虚地表示:“你说的对!毕竟,仗打多了,有经验也有教训了。” 我们撤出去没多久,鬼子的重炮开始疯狂虐待我们原有的阵地,这次轰炸的时间比昨天长多了,预计今天的登陆作战的规模会更大。 左右两边阵地情况可就不好了,官兵一个个蹲在战壕里被炸的抬不起头,不时有人被炸得精神错乱跳出战壕,在阵地上来回乱窜,还要撕心裂肺的嚎叫。 鬼子整整炸了两个小时,火力才逐渐弱下来,他们的登陆艇已经行驶到长江中间了。我们扛着轻重武器迅速进入阵地,开始对着江中的登陆艇射击。这次的规模确实比昨天要大,上百条船同时下水,企图一举拿下我们的江防阵地。 我下令全力开火,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岸边。我们没有空中支援,炮火也是稀稀拉拉,单凭我们的步枪和机枪很难阻拦他们,他们终究还是抵达了岸边。 可是怪异的一幕出现了:负责冲击我们这片阵地的,不是扛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鬼子,而是一群脚穿木屐还把条纹床单披在身上的家伙,那发型怀疑地令人感觉可笑,前面是秃的,后面的头发扎成辫子撅到前面,大多数鼻子下面留着一搓小胡子,跟抗日宣传画上的装束一样,每人手上举着一把武士刀。 这帮家伙上岸之后都懒得隐蔽了,大喊着万岁直直地朝我们冲过来,别看他们穿着不跟脚的木屐,跑得还挺快,难道这是他们的敢死队? 这不是来送死的吗?跑在最前面的几乎全被我们的枪给撂倒了,后面的依旧不管不顾,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我们冲来。 不得不说,太牛逼了! 第一批30多人死光了,后面的又跟上了,这种不要命的冲锋方式,原来不仅仅是我们国军会用,日本鬼子用得也挺熟练,让我们体会到了屠杀的乐趣。 仍有不少命大的鬼子快要冲到我们阵地了,那没办法了,只能继续白刃格斗。 我的刺刀昨天被捅弯了,国产的,质量太差,只能用村民的一把红缨枪作为武器,这玩意儿我从小就练,俗话说,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红缨枪的枪杆子比较长,一寸长一寸强。 这帮日本武士刀法确实不错,动作很简单,但是速度特别快,跟他们搞白刃战,我们有点吃亏,当然不包括我。我一枪下去,说扎他左眼就不会碰到他右眼,动作行云流水,如蛟龙出海,我又感觉自己变成了赵子龙。 连续放倒两个鬼子之后,我和一个穿白色床单的家伙对上了,这家伙也砍伤了我们两个士兵,出刀速度相当之快,让人防不胜防。我们一刀一枪的对练起来,每一下都是杀招,打的有来有回,我很快发现了他的弱点,这家伙第一刀的速度快的让人无法反应过来,但接下来会越来越慢,我假装不敌,转身败走,瞅准机会,一个下身盘腿回马枪,把红缨枪的枪头扎进了他的喉咙,但这个家伙没有倒下,尽管脖子向外喷着血,还是不断向我发起进攻,直到失血过多,重重地栽倒了地上,双手在河滩上不停的抠着泥土,这是窒息之后才有的动作。我懒得管他,已是冢中枯骨,没必要浪费我的力气。听我师傅讲过,日本人的祖先在唐朝的时候在咱们华夏学了几套功夫,坐船回东瀛的时候,晕船,给忘了差不多了,就留下了那么几下子,还美其名曰取了我们的精华。 这100多人绝大多数都死在我们枪口之下,剩下的在白刃战中被全部干掉。 真的看不明白,鬼子第一波进攻就派这些狠货加傻货上来干嘛? 老陆的胳膊被刀划了条口子,皮肉外翻,伤口深可见骨,徐志凤和诸葛丹现场给他缝上了,这家伙满头大汗,居然一声都没出,硬气得不得了,今天他用刺刀捅死了一个鬼子,算是开了荤了,打了几个月的仗,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刃战中击杀日军,兴奋地厉害,我跑过去给他竖起大拇指:“老陆你牛大了!” 他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对我说:“这是日本浪人,东北大街上到处都是,一群祸害,没点正事,只会耀武扬威的街溜子。估计是被他们的军队抓来鼓士气的。” 没等我们歇过劲,又一帮不要命的冲上来了,为啥说不要命呢?这次冲上来的鬼子只穿着一条兜裆布,光着上身,双手举着炸药,导火索冒着烟,直直地朝我们过来,这是把我们这当洗澡堂子了?我们可不提供搓背服务。 第86章 战死沙场 不知哪个老兵喊了一声:“手榴弹准备,别让他们靠近!” 我们疯了一样跑回堑壕内,着急忙慌的拿起手榴弹,拉了弦,就向这帮亡命徒扔过去,一时间,炸起来的沙石泥土在阵地前面形成了一道屏障,即便是这样,依然没有挡住这帮家伙。 一捆炸药被扔到我们战壕里,有三个兄弟被炸上了天,飞起来好几米高,落下来之后一动不动了。地上留下了一米多深的大坑,把那些新兵吓得头都不敢抬。 那些光屁股的鬼子亡命徒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我们打死的,有让自己拿着的炸药炸得粉身碎骨,还会波及到自己的同类。国军步枪的射程虽然不行,但双方距离这么近,想打不中都难,我们稳定了一下心神之后,举着枪对着这群不知道躲藏的家伙一通疯狂射击,把这二三十人全部撂倒在江岸上,最后连零碎都没剩下,眼前的场景让人不忍直视,看了就恶心。 就在我们和这两波近亲结婚产物纠缠的时候,鬼子的后续部队趁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又开始冒着炮火渡河了,这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两波亡命徒是被派过来吓唬和恶心我们的,企图打破我们的心理防线。 现在确实手忙脚乱了,别说那些新兵了,老兵们应对起来也十分费劲,人手严重不足,到处都是防守漏洞。 这么下去,恐怕很难顶住这一波进攻了,我冲着文平大叫:“叫到援兵没有?” 他用沙哑的嗓子回答:“最快也要两个小时。要求固守待援!” 乔木匠烦了,发泄牢骚说:“真是恶心到家了,咱们这是遭的哪门子罪哟!摊上了这糟心的买卖!援兵一天一夜都没到,这仗怎么打呀?” 现在说啥都没用了,无论如何都得顶下这最后一波了,两侧的阵地也已经残破不堪,伤兵满营,可仍旧坚持死战不退。 文平带着所有的新兵补充上来,这次他们每人拿了一根绳子,进入阵地之后就到处找大石头,然后都把自己的腿和大石头绑在一起。令我们大惑不解,我问一下距离我最近的一个新兵:“你这是怕被水冲跑了怎么着?把自己捆住了,咋跑动?” 他的口音我不能完全听懂,也能明白大概的意思:“为了不让自己逃跑!营长说了,就算死了,都要死在阵地上!” 我不再说话,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就连那些平常嘻嘻哈哈的川军们选择了闭嘴。趋吉避凶是人类本能,但是用这种方式克服本能反应,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波登陆的鬼子,似乎也拼尽了全力。不再躲躲闪闪,冒着我们的枪林弹雨冲上岸之后,疯了一样,朝我们阵地扑来。也顾不上什么交替掩护了,哪怕有人不断中弹倒地,剩下的人不管不顾,呲牙咧嘴的继续冲锋,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扎着一根白色布带子,中间是一块红色膏药,嘴里大喊着:板载! 我们的枪管子都快打红了,依旧没能阻拦他们的脚步,似乎眨眼的功夫就到我们眼前了。 老兵们用最快的时间把那些新兵脚上的绳子砍断,文平第一个站起来,嘴里大喊着:“拼了!”一颗子弹飞过来,直接把他放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剩下的人也冲出战壕,再次和鬼子开启了白刃格斗。我能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拼杀了,鬼子的数量太大,气势汹汹,而我们这边大多数是稚嫩瘦弱的新兵,跟鬼子拼刺刀一点优势都没有。 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赞歌,我再次杀红了眼,面对着每一个冲向我的敌军不躲也不闪,直接用速度和力量把他们捅个对穿,身边不断有人倒下,站着的人越来越少,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动作越来越迟缓,而敌人依旧还剩那么多。手里的步枪变得湿滑又黏糊,不断向下滴着鲜血。 我被一群鬼子围上了,尽管我身强力壮,武艺高强,双拳毕竟难敌四手,我的肩膀被正前方的鬼子捅了一刀,那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疼痛感,用戴着钢盔的脑袋顶在这个鬼子的鼻子上,我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我哆嗦着手,仍死死抓住步枪,又有两个鬼子倒在我的刺刀下,剩下四个鬼子颤颤巍巍的不敢向前,但很快又发起狠来,咬牙切齿的一起向我冲过来,我不敢正面硬扛,倒地打了一个滚,他们的刺刀落空扎到了地上,我用最快的速度又滚回去,用一支胳膊夹住他们的枪杆,起身后用尽全力来了一个大转身,直接把他们四把步枪都给夺了下来,丢下之后,一刺刀统在其中一个鬼子的胸口上,这家伙死死抱住我的步枪不撒手,我气急败坏地左右拧着刺刀,我都能感觉到此道在肋骨之间搅动的顿挫感。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刺刀尖从我胸口透了出来,我被偷袭了,胸口被捅穿了,刀从我身体抽了出去,我喘不上气了,依旧坚持着用,最后一丝力气转身不想偷袭扑向我的那个鬼子,死死勒住他的脖子,直到把他勒断了气,依然不撒手。 刚才跟我面对面的三个鬼子吓得面面相觑,也顾不上捡起地上的枪了,转身就跑。 我浑身虚脱,使不上一丝力气,尽管我努力呼吸,可还是憋的难受。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我扭动脑袋,想最后一次看看这个世界,可到处都是硝烟和混战的身影,没有任何一丝美景可言。我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却能看到一群模糊的身影向我冲过来,等他们靠近了,我看到最前面的是徐志凤,身后是张牙舞爪的杨娃子带着一群人加入战场。 我的身体开始无比轻松,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彻底放开了,感觉自己再也不用四处奔逃了,也不用为找媳妇发愁了。我的最后一次愿望就是,来生,请给我一个和平的世界。 这一局人生,以失败告终。 第87章 还我命来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睁开眼睛,发现我已经回到了运河边的那个村庄,我拼命跑向村口那个我出生的窝棚,我想俺娘了,我的脚步踉踉跄跄,我一边跑一边喊:俺娘,我饿了,我渴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窝棚附近,看到俺娘坐在吊着的一个瓦罐旁边,把玉米粒搓下来,用石头砸碎了放进瓦罐,又抓起一把车前草塞进去,瓦罐底下的火苗蓝幽幽的,一股香甜的味道飘进我的鼻孔。 俺娘看见我,笑眯眯地冲我招手:“俺家蛋蛋又跑那调皮去了,快点过来,准备吃饭!咱今天可饱了吃,以后都不用挨饿了!” 我听了之后自然是很兴奋,能跟着俺娘吃饱饭,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我跑过去,发现自己的个子还是五岁时候那么高,我抱着她委屈巴巴的哭着说:“俺娘,我可想你了!” 俺娘非常宠溺的摸着我的脑袋说:“俺家蛋蛋别哭了,以后跟着娘,以后都不用挨饿了!咱家现在有吃不完的粮食了。” 她给我捞了一碗野菜糊糊,吹了吹递到我面前催促我说:“蛋蛋,快吃饭!” 我把碗推向她说:“俺娘你先吃!你吃饱了我再吃!” 俺娘有些生气, 又把碗重重地推给我,带着怒色说道:“让你吃你就吃,废什么话?” 我把碗一下子摔在地上,指着她说:“你不是俺娘,你是谁?俺娘从来不会这么熊我!” 俺娘的样子变了,变成了一个日本鬼子的样子,是我第一次用刀在滕县砍死的那个鬼子,他桀桀地朝我笑着,阴森恐怖,向我伸出光秃秃的手臂,我记得他的手被我用刀砍断了。原本装着野菜糊糊的那个碗里爬出一大堆令人恶心的蛆虫,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他身后升起一团白烟,烟雾散尽之后,又出现了,一群死相非常凄惨的鬼子,其中就有那个穿着白色床单的日本浪人,他们一个个面露狰狞,张着血盆大口,用尖利的声音冲我喊着:“还我命来!” “狗日的!死了也不安生是?那老子就让你们再死一次!”他们的样子让我感觉恶心,想吓唬我,也得看看我是谁! 我朝着他们大吼一声:“都给我滚!”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长大,面前的鬼子越来越小。 空中一道金光闪过,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斜眼一看,正是和我拜过堂的那只老母鸡,它此刻浑身金光闪闪,双目如炬,钢嘴铁爪,没等我动手,它踩着我的肩膀张开翅膀,飞向那带头的日本鬼,爪子直接抠出了他的两颗眼睛,那鬼子立刻变成了瞎子,四处摸索。 我大喝一声冲进鬼子阵营,用尽平生所学,把这些侏儒一样的鬼子全部拍得灰飞烟灭,我四下看去,周围一片寂静,我非常嚣张得大吼一声:还有谁? 四周一片寂静,没人回应,周遭猛然变得十分黑暗,没有一丝亮光,正当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出现一盏黄色的灯笼,那灯笼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每一个花瓣上都亮着一根蜡烛,一声铜锣的声音之后,又有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来:小四,快回来! 我熟悉这个声音,是俺爷的声音,他一遍遍的重复着,于是我忍不住迈开脚步朝着那个声音走去。越走腿越沉,仿佛两根铁链捆住了我的双腿,又给我坠上了两个大石锁,忽然我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胡传勇的瞎眼老娘,她用拐棍猛地抽在我屁股上,催促我说:“小四,跑快点!磨蹭什么呢?” 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身体越来越沉,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呼吸越来越困难。 鼻子里腥臭的味道越来越重,屁股火辣辣的疼,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把我吓了一跳,这颗脑袋也吓得够呛,“汪汪”两声之后跑开了,原来是一条狗。 我用力地抬头看天,天空中繁星点点,我摸了摸自己胸口,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我身边扔的全是死人,我才明白过来,刚才是一条野狗感觉我屁股上的肉比较新鲜,就尝了一口,结果把我咬醒了。 我这是被当成死人给扔了呀,老子还活着呢!这也太不讲究了,就算是真的死了,倒是给一张草席也好呀!扔这里喂野狗,不讲究! 一具尸体压住了我的双腿,我费劲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可是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在地上爬着向一处有灯光的村子挪过去。总算坚持到一户人家门口,用我所剩不多的力气拍打着院门,直到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一个老头端着油灯颤颤巍巍地出现在我身旁,看到我之后,吓得连连后退,我有气无力地说:“大爷别怕,我是活人!救救我!”我再也坚持不住了,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第88章 又活过来了 我感觉有人朝我嘴里灌热水,身体瞬间暖和了起来,眼皮虽然沉得要命,但是我还是努力睁开了。 我躺在一张木床上,很软和,床头点着蜡烛,一个中年妇人正用汤勺给我喂姜茶,我想说话,气却上不来,只能动动嘴唇。 “醒了,醒了!”妇人兴奋地朝身边的人说。这个口音让我感觉非常亲切,好像是我老家那边的,难道我被送回徐州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是金陵口音,他说:“命真大呀!这身体都让人扎透气了,上下都是血窟窿,还能活下来,真不容易!明天一早就送战区医院!” 妇人叹气说:“都是娘生爹养的孩子,真让人心疼!天天都死恁么多人,啥时候是个头呀?” 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来:“姨娘呀,只要咱们不放弃,中华不会亡,日寇必败!” 那妇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惊叹说:“退烧了,这孩子的身体太硬实了!” 她的手很温暖,让我有了一种很久违的感觉,那是我小时候,俺娘也在我生病的时候摸我的额头,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想念的肯定是自己的娘。 泪水说着脸颊滑下,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俺娘!” 那妇人又叹气说:“可怜的孩子,这是想他娘了!你们说,他娘得多担心孩子呀!身上掉下的肉,养活这么多年,唉,可怜呀!” 她猛然想起什么一样,抓起蜡烛靠近我的脑袋看了起来:“这口音!是俺老家那边的!” “我的个乖乖来!”她摸着我的眉毛问,“孩子,你老家是徐州的不?” 我点点头。 “是铜山县的不?” 我继续点头。 “是耿集大王庄的不?” 我还是点头,可以确信,这是遇上老乡了。 她连珠炮一样地继续问:“认识闫宗儒不?”我还是只能轻轻点头。 身旁的男子劝说道:“这孩子重伤了,别问这么多,让他歇歇!” 她抓着男子的胳膊使劲晃,激动地说不成话:“老马,我,他,可能是…太像了…” 说着,她掀开我身上的毯子,解开我胸口绷带的一个角,借着烛光仔细看了看,然后猛地趴在我身上哭嚎起来:“我的蛋蛋呀!真是俺的蛋蛋呀!我是恁娘呀!这胎记都在一个地方呀!我的个老天爷来,俺儿还活着呀!” 她手里的蜡烛歪了,蜡油滴在我脖子上,真疼呀,她的脑袋正好压在我胸上伤口处,让我更喘不上来气了,就算是亲娘在这千里之外重逢了,你也得悠着点呀,这一见面再把我给压死了,就有你哭的了。 我想说话,又实在说不出来。我心里有数,我可能真的因祸得福碰到了我的亲娘,又担心这个粗心的娘再把我给折腾死了,我现在脆弱得像干脆的树叶,一碰就碎。记得她跟我说过,我小时候,她睡觉一翻身差点把我压扁,自己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抱着襁褓中的我,还经常把头脚搞颠倒,我能活下来还真是不容易。 好在旁边的人赶紧把她拉开,我的压力才没了。一阵眩晕感传来,我又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战区医院的病床上了,打着吊瓶。床单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周围都是痛苦的呻吟声,医护人员来回奔走忙碌。 我试着咽了咽口水,发出了一声“啊”,太好了,我能说话了。 “哎哟,卧槽!你小子可醒了,睡了三天了!”这是一个河南腔调,很熟悉,是从隔壁病床传来的,我扭过头,就看到一个大个子拄着拐杖从病床上下来,走到我身边来。 我叫了一声:“张团长!”这人我认识,正是在滕县指挥作战的张轩武团长,我曾经把他从土堆里给拽出来,又带到战区指挥部,保住了一条命,他脚上和肚子上都还缠着绷带。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我闭嘴:“少说话,你的肺被扎穿了,做完手术了,可能还漏气呢!” 我又看到徐志凤急匆匆地跑到我身边,扒拉了一下我的眼皮,如释重负地说:“活了!活过来了!这都昏迷三天了!”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声音也劈了。 她现在穿上了白大褂,上面也满满的都是血迹,脸上也有好几个血点子。 我咳嗽了一声,虽然费劲,还是要开口声讨她一下:“我没死透就让你们给扔了,有没有人性?” 第一次看她的表情委屈起来,马上要哭了:“那天我们把你从江边送到医院,做完手术就断气了,半天都没缓过来,医院就让人把你抬卡车上拉走了。” 我摆摆手说:“不提这个了,鬼子打退了吗?” 徐志凤回答说:“咱们差点全军覆没,幸亏杨振国他们送物资到咱们那里,帮忙打退了日军。增援的大部队实际上是从上游对岸来的,直接端了鬼子的后方营地,武汉保住了。” 听后,我放心下来,又问:“咱们的伤亡怎么样?” 徐志凤表情肃穆,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几乎全部伤亡了,咱们特别行动队的就完整地活下来十个人,陶家湾带出来的人只剩下一个陶大勇。文平营长重伤,肠子切了两米半,全营剩下的人不到五十个…” 确实很惨烈,跟全军覆没没多少区别了。 我又猛烈咳嗽起来,震得整个上半身无处不疼,叹气说:“阵地没丢就好!我都梦见俺娘两次了,还给我喂水喝呢!” 我真的怕那真的是一场梦,多么希望那就是真的。 我感觉小腹胀胀的,对张团长说:“我想尿尿!” 徐志凤听了之后表情有些兴奋:“哎呀,你总算有尿了!” 张团长好奇地问:“你们医院是想收集童子尿辟邪吗?” 徐志凤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陶瓷尿罐,一边掀我的毯子一边没好气地说:“胡说啥呢?有尿了,说明他的内脏能干活了!” 我无力的用手压住毯子,脸红到脖子根,徐志凤拍了我的手背一下:“咋还不好意思了?你身上那点零件,我早就看光了!不就是拇指大点事吗?我现在是医生,你是伤员,撒手!” 张团长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站稳,他把拐杖靠在床边,接过徐志凤手里的尿罐对她说:“小孩子长大了,知道害臊了,我来!” 撒尿也不是个轻松活,感觉小零件火辣辣地疼。 徐志凤在一旁抱着肩膀问:“你在这挺尸三天,还有人天天来看你呢!你在武汉有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有答话,心里却异常兴奋,难不成我不是在做梦? 她一边用毛巾给我擦身体一边继续絮叨:“一个中年女子,还有一个小女子,那小女子还叫你哥哥呢!” 我一兴奋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出一大口脓血,这下轮到徐志凤又兴奋了:“太好了,你的肺又活过来了!” 第89章 探视 那些特别行动队幸存的兄弟多数有伤在身,也住在这个战地医院,徐志凤和诸葛丹干脆就留在这里帮忙,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伤员太多了。 张宣武团长也够倒霉的,当初在藤县受伤,脚骨被打断了,送到徐州一个教会医院里,那洋鬼子大夫给他做了手术,结果骨头接错了,到了武汉之后又重新砸断进行二次手术,一处伤受了两次罪。 那几个家伙知道我活过来了,都跑来看我,一个个身上都裹着纱布,大个子吕文明更是拄着拐杖,他们在我病床边唧唧哇哇,没一句话是关心我的,把我烦得头疼,偏偏说话又费劲,无法骂他们。 吕文明在我面前念叨:“你现在活过来了,你得记着,是我把你从江边背回来的,你那时候都快死挺了,如果不是我,估计你早就被炸成碎片了。为了你,我这腿上也挨了一枪!” 李华把他扒拉一边去,补充说:“他倒地后,是我把你拖回来的,你当时跟个血人一样,浑身到下都是窟窿,为了救你,我后背被炸进去好几个弹片!” 那李玉林也上来讨好说:“他们到处都没找到你,还是我在死人堆里把你找出来的!” 诸葛丹过来给我换药,把那几个家伙推到一边去,不耐烦的说:“莫要听他们吹牛皮了!是徐志凤把你背回来的,你死沉死沉的,把人家累得不轻!” 那几个不要脸的家伙瞬间不说话了。换药的过程中,差点把我疼晕过去,我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谁他妈的把我扔出去的?” 这下没人说话了,赶巧杨娃子和聂治国提着两瓶罐头过来了,那几个货几乎同时指着他说:“是杨连长干的!” 我朝杨娃子竖起大拇指:“你狠!你真狠!” 杨娃子看到我之后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罐头也掉地上了,跑过来抓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傻大个子,原来你没死呀?哥哥我为你掉了不少眼泪呢!你是条汉子,我佩服!” 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跟真的一样,我的手像钳子一样,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捏,借此缓解疼痛感,把这家伙捏的呲牙咧嘴,于是求饶说:“兄弟,哥哥错了!我看你当时都没气了,真的没气了…” 我松开他的胳膊,指着隔壁的张团长说:“张团长在藤县也说没气了,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就算我挂了,你起码也得给我弄一张草席子呀,害得我差点被野狗吃了!” 说完这几句话,我累得差点虚脱了。 好不容易换完了药,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我躺好,洋娃子捡起罐头去看张团长了,一个都没给我分。 聂志国走到我床头,放下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拿出一枚勋章对我说:“这是14军的李军长给你申请的二级忠勇勋章,表彰你在李家湾长江阻击战的功绩和成功营救苏联飞行员,另外,第五战区晋升你为中尉,你是咱们师最年轻的尉官了。” 他把勋章挂在我床头,我看都没看一眼,吃力地问他一句:“奖金啥时候给?我想给那些兄弟们在长江边立一块碑。” 他的表情很落寞,咬了咬牙对我说:“我已经让木匠去办了!你们都是好样的!” 我很不满意的说:“我是问,奖金呢?差点小命都丢了,不拿点钱有点太亏了。” 聂志国朝杨娃子努努嘴,我立刻明白了,这个财迷一定黑了我的钱。 杨娃子欠欠地走过来,道貌岸然的说:“我看你娃不是死了嘛,那钱我就帮你存着了,等以后托人给你送老家去!” 我向他伸出手:“我谢谢你,我谢谢你全家!这个事情我自己办,拿来!” 他悻悻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把大洋,又从里面拿走了两块,无耻地说:“你不是欠我十块钱么,我先拿两块,你还欠我八块!” 我努力的争辩:“六块!” 他把钱塞我手里,叹气说:“六块就六块,都这样了,还想着钱!穷鬼托生的呀你!” 我把钱放在屁股底下压着,再次向他伸出手:“罐头!我要吃罐头!” 张团长马上笑呵呵的让他把罐头给我拿过来,诸葛丹却阻止说:“不行不行,你都昏了好几天了,肠胃不行,在放出屁之前不能吃硬食!”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放屁不让吃东西的,但医生的话,咱还是要听的,于是我再次咬牙切齿暗暗使劲,想憋出一个屁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屁也能憋出来。一声惊雷,把屁股下的大洋震得哗啦哗啦响,病房里的家伙们几乎同一时间捂住了鼻子。 这间小病房破烂的木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家三口,带头的中年妇女满脸担忧的神色,身后跟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姑娘,看年龄跟我差不多。 那中年妇人径直走向我,弯腰捧着我的脸嚎啕大哭:“俺的蛋蛋呀,你可算活过来了,可把你娘给吓死了!” 是的,错不了!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样貌,这是俺亲娘,要饭养活我的亲娘!我不是在做梦,之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感谢苍天造化,时隔十多年,相距万水千山,茫茫人海之中,我们娘俩终于又活着见面了。我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用颤抖的声音说:“俺娘,我饿了,我想吃罐头!” 张团长扶着拐杖下床,驱赶着其他人说:“咱们出去走走,让他们一家人说说话!” 这些家伙挺识相,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俺娘喂我吃牛肉罐头,眼睛流着泪,嘴不停地絮叨:“哎呀,这遭瘟的乱世呀,让一个不到17岁的孩子上阵打仗,遭了老罪了呀!你们看这身上还有一个好地方吗?要不是半夜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会儿都被狗吃光了…” 跟他同来的那中年男子拿起我床头的勋章看了看,叹着气说:“不简单呀,不简单!能拿到二级忠勇勋章,全军也没几个,我当了十年兵,才混上一个五级的。” 跟他同来的姑娘问:“爸爸,拿这个勋章需要什么条件?” 那中年男子解释说:“这是奖励作战勇猛或有特殊贡献的官兵的,单场战斗杀敌超过三人才可以拿到八级勋章,只有一线官兵才有机会可以获奖,你想想这二级有多难拿!” 那姑娘拍着手兴奋地说:“我这个哥哥不是熊包呀!太厉害了!我看以后谁还敢惹我!” 我好奇地指着那姑娘,不等我说话,俺娘拉过那姑娘说:“这是你马叔叔的闺女,比你小两个月,正在上中学,叫马丽丽。” 那姑娘甜甜地叫了我一声:“蛋蛋哥!”整的我很不好意思。 原来当初带走俺娘的人就是这个马叔叔了,他这时候已经不穿军装了,穿着一身中山装,想必是国府官员了。 我自认为是一个很硬实的男人,可在见到俺娘的时候,我又软得像一个婴儿,渴望被呵护。他们三人对我嘘寒问暖,让我心里暖的不行。 但很快我就烦了,特别是俺娘左一个蛋蛋,右一个蛋蛋地叫着我,实在是让我太别扭了。这个名字真是土到掉渣了,小的时候这么叫,会显得很亲切,这个时候再叫,感觉丢死人了。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是小娃娃了。况且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在那里偷偷笑。 第90章 家的感觉 不知道徐志凤啥时候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碗,看到俺娘正在喂我吃牛肉罐头,把碗放床头的破桌子上,抢过罐头说:“这刚活过来,吃两口就行了,再吃会死人的!喝粥!” 她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俺娘也不敢反驳,端起那碗小米粥用木头勺子搅拌着,一边对她说:“谢谢你姑娘!” 我对她心存感激,也用力地说:“谢谢凤姐,没有你,恐怕我早就成一堆烂泥了!” 徐志凤哼了一声:“算你有良心!你不是送我皮鞋了么?咱们扯平了!” 正在说话呢,外面防空警报响起来了,这是鬼子又来轰炸了,徐志凤非常生气地说:“没完了这是!天天炸,天天炸,也不嫌累!” 防空炮和爆炸声接连响起,爆炸距离这个医院很近,那个马叔叔走到窗户边看看外面,回身说:“你们在这待着,我去组织救火救人了!”说完快步出去了。 马丽丽吓得躲在俺娘怀里瑟瑟发抖,我对她说:“不要怕,炸弹来了躲不掉,怕了也没用。炸弹不来,就更不用怕了。” 这是我的经验,飞机扔炸弹的时候,目标下的人只能听天由命,等你看到炸弹快要落到自己旁边的时候,啥都来不及了,就连祈求留个全尸的机会都没有。 徐志凤也说:“肯定又要有伤员送来了,我去忙了。”说着也快步跑出去了。 马丽丽安稳了许多,凑到我身边低声说:“这个女的对你有意思呀!” “有啥意思?她天天都恨不得把我咬死,凶得像狮子!”我实话实说。 这丫头神秘兮兮地说:“我懂的,别看她对你凶巴巴的,其实就是对你有想法的!美女都爱英雄的!这叫爱情,懂不?” 又是爱情,我懂个毛线! 俺娘问我:“你在老家说媳妇了么?” 我摇头说:“俺爷天天让我去相亲,人家都嫌我丑,看不上我。”我把自己在老家是个无赖泼皮的事实隐藏起来了,把耍光棍责任推给了长相。 俺娘叹气说:“都怪我,当时如果不把你丢下,也不会落到这一步!闫大哥这个人呀…” 我打断她的话:“俺爷对我太好了,跟亲生的一样,你别说他的坏话。我去当兵是自愿的。” 我今天说的话有点多,胸口疼了,又开始咳嗽起来,俺娘马上让我不要说话了。 天空中又响起来枪声,这是双方的战斗机又在拼命了,太可恶了,这日本人的飞机怎么总也打不完呢?我们的飞机可是掉下一架就少一架。 俺娘要接我去郊外她们家去住,说那里安全一些,也比这里干净安静,我摇头拒绝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家,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答应,军队才是我的家。不然,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人家住呢?俺娘好不容易重新有了家庭,我不能自私,给她添累赘。 我从屁股底下掏出那二十多个大洋,自己留了几块,剩下的都塞给她:“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俺娘,这是我孝敬你的!咱以后不会饿肚子了。” 俺娘抓着钱又推回来了:“娘不能要你的钱,蛋蛋,咱不去打仗了,让你马叔叔给你在国府找个活干,这次是命大,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我继续摇头说:“这仗我打定了,不打跑鬼子,都没有好日子过,我以前不懂,现在我知道,没有国就没有家,就像这天天被人家炸,老百姓怎么活?我这边死了这么多兄弟,我得给他们报仇!” 我一次性说了很多,又把我累得够呛。马丽丽给我竖起大拇指夸赞说:“哥哥你是好样的!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她这话,我爱听。 外面飞机的声音没了,人声开始变得嘈杂,四处都是叫喊的声音,有烟雾透过破烂的窗户飘进来,呛人。 我催促俺娘说:“你们赶紧回去,我这有战友们互相照应,没多大事!还有,别叫我蛋蛋了,我都这么大了,怪难为情的!” 俺娘不高兴了,叉腰说:“多大都是俺的蛋蛋,有啥难为情的?不叫你蛋蛋,叫你啥?” 我说:“叫我纪军,李长官给我取的名字,叫我小四也行,你再叫我小名的话,那帮货又该笑话我了,我也是要面子的呀!” 我嘴上说着不喜欢这个小名,心里却很幸福,毕竟,这声称呼才会让我有家的感觉。 她们娘俩拧不过我,还是听我的话回去了。她们刚走,张团长带着杨娃子和诸葛丹进来了,他重新躺在床上对我说:“这次能遇到杨娃子他们,也是真巧了,我要带他们回去当种子,帮忙重建122师!这个事还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不解:“为啥部队都老说要留种子呢?” 他解释说:“这是部队精神传承下去的必要方式,越是英雄部队越要如此,新兵是会学习老兵和长官的风格,老兵的精神就像是种子一样,会在新兵心里生根发芽。” 我似懂非懂,不过也没有理由留住杨娃子他们几个,还有从徐州带回来的那帮川军兄弟。 我点头算是答应了,不容得我不答应,显然他们是商量好的,根本就不是问我的意思,而是通知我的。 我试探性的问:“你们不打算带我走吗?毕竟我和杨娃子这些人并肩作战这么长时间,相处还是很愉快的。” 他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是一员福将啊,不光第2师不愿意放人,98军的郑洞国军长,也是你们原来第二师的师长,也点名让你伤愈之后去他那里报到。咱们川军抢不过他们呀!” 听了这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忧。 第91章 初见麦克张 陶大勇这个家伙从部队上跑过来,在医院里给我当起了勤务兵,撵都撵不走,他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身军装穿上,又脏又破,连双鞋子都没有,就那么光着脚,倒是把我的皮鞋擦得锃亮,还在皮匠那给我换了个鞋掌,挺有眼力劲。 有个小跟班也不错,使唤起来挺方便,还特别有面子,让其他病号一看就知道我是个军官。 我恢复的还不错,一周之后,我能下床活动了,也能自己吃东西了。俺娘每天都会来看我,给我带一些自己做的东西吃,鸡鱼肉蛋经常有,战争年代,物资极其匮乏,能搞到这些吃的,看来俺娘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她的气色比那些农村妇女要好得多,年龄也不会显得特别的大。 在这个小病房里憋的实在难受了,就陪着张团长出去转转,不出去还好,一出门看到医院里的惨状,我心里更不舒服了。医院里的各个角落里都躺满了伤员,下脚都困难,哀嚎和呻吟的声音不绝于耳,缺胳膊断腿的士兵满脸沮丧,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这个医院是学校改的,操场上也满是帐篷,到处晾晒着床单和绷带,无论怎么洗,依旧是血迹斑斑。 负责转运伤兵的车辆络绎不绝,每时每刻都有伤兵送进来,也都有抢救无效的被拉出去,登记处的十来个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要记录每个活着士兵的名字和部队番号,也要准备阵亡士兵通知书,桌子上摆满了厚厚的一摞纸,不知道他们的家人能不能收到这些。 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家伙特别惹眼,他头发油光,皮肤白净,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左手始终抱着一本砖头一般厚的书。他来回穿梭于伤员之间,努力安抚他们的情绪。每当有死人被抬出来,他都会快步跑过去,毫不嫌弃地抓着死者的手,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还要在胸前划个十字。 这家伙处处透露着古怪,我问张团长:“这是个啥玩意?跟个黑无常一样!” 张团长回答说:“这是神父,就是外国和尚,他们不信如来和太上老君,信一个叫耶稣的哥们。” 我完全是不屑一顾:“我现在哪个神仙都不信,我只信枪杆子!神仙要是有用的话,就该派下天兵天将收了这帮鬼子!” 张团长却摇头说:“兄弟,此言差矣,你怎么知道神仙没有派下来天兵天将?比如说你,打起仗来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如有神助,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 这话,我爱听,毕竟也是实话嘛! 我们两个坐在破凉亭里聊天,那洋和尚忙活完了,朝我们这里走来,坐下就跟我念叨起来了,好像我们很熟悉一样:“这位兄弟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战争很残酷,但我们要坚强,要相信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我斜着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张团长连忙解释:“他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回答说:“还行,快出院了。” 那神父倒是很健谈,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心里想:你一个外国和尚,在中国遭难的时候你不帮忙,现在跑这来装什么大尾巴狼?还保佑我们?你保的了吗? 张团长好像对这洋和尚很敬重,一直陪着他聊,最后还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硬要塞给他。 那神父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然后把自己抱着的那本破旧的圣经递给了我,说道:“这位兄弟,你可以看看这本书,或许它能给你带来一些安慰。” 我接过圣经,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心里想:这洋和尚倒也有意思,这时候给我推销圣经,难道是想让我信他的耶稣? 我翻开圣经,随便看了看,突然,我的目光被其中的一句话吸引住了:“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我指着这段话对这个洋和尚说:“你该把这本书送给日本鬼子,让他们关爱一下咱们中国人,不要烧杀抢掠,我们还能省不少事呢!” 我的话并不友好,这家伙的理解可能有问题,不仅没生气,反而拉着我的手晃,扯到了我的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这家伙全然不顾,很热情的说:“你我都是神的子女,他们都是撒旦的后代,是恶魔在人间的化身,咱们的使命就是消灭这些恶魔,如果你愿意投入神的怀抱,神会赐予你无上的力量,即便你魂归天国,神也会原谅你的罪恶,让你的灵魂得到永恒的安息。” 我抽回手,没好气的说:“你狗日的咒我死呢?我祝你全家都安息!” 这神父倒是很执着,他并不生气,反而很耐心地继续跟我说:“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咒你死,我是说你死后可以上天堂,得到永生。” 我骂道:“永生个屁!老子还没活够呢,老子要的是现在活得舒坦,死后的事谁管得着?” 张团长见我们吵起来了,连忙打圆场:“神父,我这兄弟是个粗人,说话没遮没拦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神父笑了笑,说:“没事的,这位兄弟很直爽,我很喜欢。我叫麦克张,如果心灵上有困扰,请随时来找我,我会帮助你的。” 说完,他站起来,朝我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他刚离开,我就气呼呼地说:“这家伙脑子有毛病?哪有咒人死的?要不是我受伤了,我弄掐死他!” 张团长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弟,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洋和尚虽然古怪,但心地善良,他的话虽然咱们听不惯,但也不是全无道理。你看他忙前忙后,安抚伤员,给死者超度,这也是一种慈悲心啊!咱们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他们外国人讲究的是灵魂升天,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咱们要尊重别人的信仰,就像咱们要坚守自己的信仰一样。” 我点了点头,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再那么生气了。张团长说得对,尊重别人的信仰,也是一种修养。我抬起头,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也许在这个乱世之中,信仰真的能给人带来一些力量。 第92章 送别 在医院那段时间里,张团长每天都给我讲军事理论,教我怎么排兵布阵,如何布置火力,这些感兴趣的东西我学的总是很快。我现在是军官了,这些知识我是必须要学会的,靠唱莲花落打不了胜仗。 我会忍不住问他:“咱们的军队里面不缺人才,不管是保定军校的还是黄埔军校的,都很优秀,怎么还是一败再败?” 一提到这个问题,他有些伤感:“除了这两个军校之外,还有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那个邱歪嘴还是柏林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失败的原因很多,兵员训练不足,装备落后,归根结底还是国力悬殊,自清朝之后,国家积贫积弱多年,又连年混战。军队里学的各种战术都是在实力对等的基础上进行的,可咱们现在打的是一场十分不对等的战争,只能以多打少,最大程度的减小差距。” 我又问他:“你说,咱们能打赢吗?凭什么打赢这场仗?” 他自信满满的回答:“一定会赢,放眼中华五千年,虽然也经历过多次外敌入侵,但是我中华文明从未断档,我民族骨子里面的热血是不允许失败的,虽然目前处于困境,也正是考验我民族耐性的时候,咱们有无数的热血青年前仆后继,咱们的战斗意志是可以弥补装备上的差距的。跟咱们打消耗战,他日本人赢不了!就算用十个人拼掉他一个人,他也耗不起。” 这话说得轻松,都说生命可贵,可在战争中,生命只是战争熔炉中的一块劈柴。无论胜负,艰难成长起来的生命,最终都会被化成灰烬。 我在这医院里面吃得好睡得香,都长了十几斤肉,胳膊腿都比以前粗了,甚至感觉个子还长高了一点,打仗的时候,我总是吃不饱,现在医院给的病号饭挺多,加上俺娘天天给我送饭加餐,每天都能吃个肚子溜圆。 张宣武团长伤还没好利索,就要求出院了,他已经接到命令,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第122师。 离别之前,张宣武团长瘸着腿把我拉到一处墙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打开之后,在我鼻子面前晃了晃。 我问他:“你是不是又从医院里面偷酒精了?” 他笑嘻嘻的说:“那兑水的酒精,哪有这个好喝?这是杨娃子他们家乡正宗的五粮液,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玉液琼浆!这是正品,以前只有皇帝老儿才有资格喝的东西!” 我还真有点信不着他,上次他骗我喝酒精,烧的我喉咙疼。 我这次选择再相信他,轻轻抿了一口,还别说,真的很香,比俺爷的洋河大曲好喝多了。 他得意地说:“咋样?哥哥我没骗你?男子汉一定要会喝酒,英雄美酒,可是不分家的!” 他又往我手里塞了一小块腊肉,我们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喝的挺来劲,喝完之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腾云驾雾。 他搂着我的肩膀叹气说:“这突然要分开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你在藤县救过我,都还没有机会还你人情呢!” 我也有点舍不得他,忍不住掉了眼泪。他又劝我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人生聚散无常,等我们驱除外辱之后,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 我问他:“你是不是打算用这壶酒还我的人情?这顿算你请的,人情还是要还的!” “你要是不来打仗,绝对是个奸商!”他忍不住骂了我一句。 跟我一起从徐州逃出来的那些122师的川军兄弟们过来接走了张团长,他们用竹子做了一个滑杆,张团长像一个土财老爷一样坐在上面,我们在战区医院门口进行了告别。 杨娃子把大刀给我带来了,郑重的对我说:“这是王师长生前送你的,这把刀是我们122师的魂,你娃记住了,你是我们师出去的兵,别给我们川军丢脸就行!” 我激动地拍了一下胸脯,结果拍的伤口生疼,咬牙说道:“我闫老四什么时候干过丢人的事?从来只会长脸!” 他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撇着嘴说:“你娃记住了,你还欠我六块大洋呢!我等你活着还给我。”说完又塞给我三双草鞋,“这个比皮鞋舒服!” 军医诸葛丹也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以后打仗机灵点,照顾好徐志凤!” 乔木匠也走过来拍着我的胳膊,他似乎想说点什么,终究啥也没说,转身走了。 其他几十个川军兄弟挨个从我身边走过,七嘴八舌地对我喊:老四兄弟,你要保重! 我嘴巴平时挺灵巧的,那一会儿笨的要命,啥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张团长,回头冲我大喊:“记住了,胜利之日,你我再见!” 想说再见,哪有那么容易?这年头战乱迭起,每个人都生死未卜,短短半年的时间,我就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兄弟,下一秒就阴阳两隔。我努力不去记起他们的名字,可他们的样子始终鲜活的活在我眼前,直到几十年之后,我都老的不成样子了,他们依然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一脸沮丧的往病房走,刚进大门就看到墙头后面站着的徐志凤正偷偷的抹眼泪。发现我在看她,立刻倔强地冲我喊:“看什么看?赶紧回病床上躺着去!”我也只能乖乖听话,我实在是惹不起她。 我身上两处贯通伤,一处被子弹打穿了左侧肩膀,高速旋转的子弹带走了我一大块皮肉,半个多月都没长整齐。一处胸膛被刺刀穿透,肺被扎穿了,幸亏没伤到心脏,恢复的还算不错。整个上半身被缝了上百针,像一块块补丁一样。 关于未来的去向问题,我问她:“张团长给我透露了,咱们有可能留在第二师,郑师长又想把我调到98军去,你想跟我一起过去还是继续找31师?” 她白了我一眼:“净说废话!我们已经脱离31师几个月了,估计早把我们定成失踪人员了。你现在是我们的长官,当然是你说去哪就去哪!” 我兴奋地说:“太好了!这样我就有机会还你人情了!” 她又白了我一眼说:“快打住!战场救护,那是我的责任,算不得人情!你以后别犯傻事,就算是报答我了!这帮兄弟的命,可都交到你手里了!” 我重重叹了口气,凤姐说的没错,以前我总觉得当官会有很多好处,现在只能感觉到沉重的责任,甚至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带着大家打胜仗,而且要活着,可是我没做到,还是死了很多人。 第93章 马家小住 陆先生很幸运,上次他在李家湾一战中被炮弹炸晕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仗都打完了。 他也来看我了,部队要调到江西瑞昌一带布防了,这段时间他挺忙的,运输队在扩编,自己担任了文书的职务,每天都要记账,忙得焦头烂额,这次他选择跟我一起留下来。 我问他:“你不跟川军一起走了?” 他回答:“在哪里都是为了抗战出力,跟你一起混更刺激。” 我指着自己浑身的伤痕说:“确实刺激,这小命都差点丢了!” 他却用赞赏的语气说:“你是有打仗天赋的,这当兵不到半年,就打了好几场硬仗,立了好几功,而且大家都服你,别看杨娃子天天阴阳怪气的,他私底下可没少夸你。” 我向他分享了我的喜悦:“我因祸得福,遇到了我失散十几年的的亲娘了。” 陆先生听后大为惊喜,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真是太好了!你能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真是天大的喜事。你们母子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念:“是啊,我们聊了很多,她告诉我许多我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差点认不出她了。” 陆先生感叹道:“战争让人失去了太多,但也让人重新找回了失去的东西。你小子真是幸运,能在战场上找到亲人,这可比什么功劳都来得重要。” 我问他:“有没有想过,再娶个媳妇?”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老婆孩子尸骨未寒,我心中的恶气始终没出,我就不会想其他的事。如果我有你的那身本事就好了!” 陆先生待了没多久就急匆匆地回去了。我在这医院里憋得实在难受,都快一个月了,伤口都结痂了,除了帮着医院干点小活之外就是吃喝睡觉,浑身跟长了虱子一样,就是不得劲。武汉外面打得热闹,我却待在医院养膘,跟猪没啥两样了。 俺娘又来看我了,看我恢复得差不多,无论如何都要接我去她们家住几天,我拗不过她,包了一辆黄包车跟她回去了,命令陶大勇留在医院里帮徐志凤干活。 坐在车上,我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那辆平板车,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鬼子炸了我的车,我的人生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更不可能见到俺娘了。 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被上天安排好的,我从郊外死人堆里爬出来求救,偏偏就敲了马家的门,芝麻掉进针眼里,真是太巧了。 马家的小院子位于武汉南郊,距离城区有点距离,所以才多次躲过了日军的轰炸,城内已经被日军无休止的轰炸搞得破败不堪,几乎成了一片废墟。郊外挤了好多难民,都是一些老弱妇孺,青壮劳动力都被征召去当了民夫协助作战,剩下的人集中到了城外,住在密密麻麻的窝棚里躲避轰炸,那里的卫生状况就没法形容了,到处都是垃圾和粪便,疾病在难民中疯狂肆虐,每天都有不少人在饥饿和病痛中死去。 看到这一切,我不由得感慨万千,这场战争不仅摧毁了我们的家园,还让无数无辜的百姓失去了生命。 第一次回到这个家中,娘亲手做了几个菜,都是我喜欢吃的,她不停地给我夹菜,眼里满是慈爱和愧疚。 我安慰她道:“娘,你别这样,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怪不得别人。” 娘点点头,眼中含着泪水说:“孩子,你受苦了。以后娘会好好照顾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马叔叔因为受伤从部队下来之后就在武汉政府部门上班,马丽丽的学校已经停课了,几乎每天都和同学们一起在搞抗日救亡的活动,他们都是晚上才回家来。 他们回来之后,我就会感觉特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毕竟,我是一个外人。 马丽丽那天是先回来的,进门就气鼓鼓的,不知道生哪门子气,我赶紧从椅子上起身,干站着不知所措,生怕是因为我才生气的。 俺娘赶紧追问:“遇上啥事了?” 她跺着脚说:“还是那周光明那个无赖,天天缠着我,让我和他耍朋友,我才不要呢,仗着他爹是个大官,到处耍威风,没有一点涵养!今天又在路口堵我了,气死人了!” 俺娘起身拿起擀面杖说:“他在哪呢?我去找他去!” 马丽丽赶紧劝说:“算了,以后躲着他就是了,他是个无赖,咱别搭理他,好鞋子不踩臭狗屎。” 我也说:“俺娘,这些小孩子之间的事就由我们小孩子来解决!这个交给我!” 马丽丽兴奋地拉着我的胳膊说:“谢谢哥哥,你要替我出气!估计他这会还在路口呢!” 俺娘担心地说“可别打架了,你这伤口还没好利索呢!” 马丽丽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的保护欲一下子就顶到天灵盖了,哪里还听俺娘的话,直接跟着马丽丽出门替她出气。 果然在路口看到三个流里流气的家伙靠在一棵大树旁抽烟,一个家伙看到我们来了,快步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说:“哟,嫂子来找我大哥了呀!” 我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脑袋直接按在一棵树上,他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我给制服了。 另外两人也跑过来,其中一人嚣张地说:“哪里来的傻大个子?丽丽,这是你家长工么?” 我喝问:“你就是那个啥周光明?” 他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鼻子说:“爷爷我就是!你哪个?” 我松开手,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我是你爷爷!” 说完,我朝着他的脸就扇了一巴掌,他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刚站稳又被我飞起一脚给踹倒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扇他的嘴巴子,打得他嗷嗷乱叫,鼻涕眼泪横飞。 另外两人一看,这是遇上硬茬了,撒腿就跑。 马丽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喊出一句:“哥,你太厉害了!” 我把周光明从地上提溜起来,问他:“还敢不敢骚扰丽丽了?” 他一边哭一边摇头说:“不敢了!不敢了!” 对付这种瘪十,我一只手就够了,撂狠话是肯定要的,我啐了他一口:“以后如果靠近丽丽一百米范围内,我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那家伙疯狂点头,我放开他,周光明撒腿就跑,跑开十几步之后回头对我大叫:“你等着!我会让你好看!”说完转身又开跑,我捡起一块石头瞄准了,在他要拐弯的时候,发出一声狗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嚎叫声。 马丽丽看着我一脸崇拜,她鼓掌欢呼道:“哥,你太棒了!我早就看那个周光明不顺眼了,整天装腔作势的,像个二流子一样。” 我笑了笑,心中暗自得意,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丽丽,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你以后不用怕他。有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马丽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轻轻拉住了我的手,小声说道:“哥,谢谢你。” 我心中一暖,反手握住她的手,说:“傻丫头,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随即我们又立刻同时撒开了手,我脸上火辣辣的,她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着别处不说话,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好像我们也没熟到可以拉手的地步呢。 第94章 找后账的来了 白天打架的事,晚上我们谁都没跟马叔叔说,他对我的到来并不反感,反而很热情的拿出自己珍藏的酒,让我陪他喝点。关于当前抗战时局的问题,他问我有什么看法。 我犹豫了一下,毕竟我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对于复杂的时局并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但是马叔叔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我鼓起勇气,把我平时听来的,看到的一些事情和想法都倾诉了出来。我谈到了日军的残暴,也谈到了我们中国人的坚韧和不屈。我还把从张团长那里学来的东西拿来显摆,从战略的角度分析中日两国之间的优势和劣势,速胜是不可能的,咱们必须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马叔叔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点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有眼光,有胆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坚持自己的信念,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民族。” 同时我也倾诉了我们目前的困境:装备低劣,后勤供应有问题,特别是兵员素质低下,更是难以克服,现在大多数部队里面的战士都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训练严重不足,我的经历就是一个缩影,我今年不到17岁,一天学堂没上,仅仅靠着福大命大,多次死里逃生,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战功,就已经先后被任命为排长连长,军衔升到了中尉,猛一听很儿戏,可这偏偏就是一个现实,对我个人来说自然是好事,可对大局来说,这就是一个悲哀。 他感慨之余也深感疑惑:“听你讲话条条是道,看问题也很深刻,咱们的马丽丽同学读书十年了,说话连你一成的功力都没有,你当真没有读过书?” 他这句话一出来,家里的两位女士瞬间表情各异。俺娘一脸骄傲的说:“这孩子随我,打小就聪明!” 马丽丽耷拉着脸,非常不满的说:“能不能给你女儿留一点面子?” 全家人哈哈大笑,气氛十分融洽。 我解释说:“我十岁就跟着俺大哥走南闯北唱莲花落,我认识的字都是他教我的,唱曲不仅要识文断字,还要会编会唱,所以就比其他孩子多认识了几个字罢了。后来到了部队,认识了教书先生和大长官。他们也经常教我的!” 马叔叔点头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你小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呀!” 听了这话,最高兴的自然是俺娘,谁不希望自家孩子有出息? 我们在家里聊的挺开心,外面敲门加吼叫的声音,瞬间让我们扫了兴,唯一的佣人老赵赶忙去开门,敲门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穿着旗袍,一扭一扭地径直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胖头肿脸的,正是白天被我揍过了那个周光明,看来这是找家长告状来了,真没出息,我以前在家里打架输了,都没有脸告诉家里大人。 那女人进屋之后一手叉腰,一手对着马叔叔指指点点的大吼大叫:“姓马的,我们家老周对你可是不错呀,不就是我们家光明想跟你闺女耍朋友吗?至于下这么重的狠手吗?” 她的嗓子像极了铁水壶烧开水之后漏气的声音,聒噪的令人生厌。 马叔叔毫不知情,此刻一脸茫然,俺娘这会儿已经捋起了袖子,看样子是准备耍起老家泼妇骂街那一套本事了,这技术可是咱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动作简单,语言单调,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无非就是跺脚拍手,加上恶毒的诅咒,拼的是耐力和嗓门。 我见状不妙,赶紧挡在俺娘和马叔叔中间,如果让她骂起来,恐怕今天晚上别想消停了。 我陪着笑脸对那妇人说:“大婶,您先消消气,有啥话好好说,别一见面就咋咋呼呼的。” 那女人一愣,估计没料到我会这么跟她说话,愣了一下神之后,立刻就爆发了:“咋咋呼呼?你个小兔崽子,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到先说起我来了,反了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她就挽起了袖子,准备过来抓我,我一看她这架势,赶紧躲到了马叔叔的身后。 马叔叔一边阻拦,一边回头问我和马丽丽:“你周家婶子说的是真的吗?” 马丽丽吓得不敢抬头,我装作十分委屈地说:“一定是误会了,你看那小伙子膀大腰圆的,我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都费劲,胳膊都抬不起来,风一吹就摔倒…” 那马光明不等我说完就指着我说:“他撒谎!他只用一只胳膊就把我们三个人打趴下了!妈,他想耍赖皮!” 那旗袍妇人又转向问马丽丽:“小女子你说,我儿子是不是你们打的?”语气十分尖刻。 把马丽丽吓得躲到俺娘身后不敢说话,俺娘开始发威:“胡扯呢,俺家两个孩子今天根本就没出门!我儿子还有重伤呢,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三个大小伙子?” 如此看来,我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终于找到源头了。 我也躲到俺娘身后,俺娘就像母鸡护小鸡一样,生怕我们两个受到一点伤害。 旗袍妇人见我们都不承认,瞬间怒了,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挠我们,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俺娘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马叔叔在一边干着急,却插不上手,只能不停的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可是这两位就像两只斗鸡一样,谁也不愿意先松口,屋里顿时一片混乱,俺娘开始占据上风了,我站在一边看着,起初还有些幸灾乐祸,可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我大喊一声:“住手!”然后与马叔叔一起把两个人强行分开,这俩人披头散发,居然都不甘心,还努力的互相蹬踹,鞋子都踢飞了。 我皱眉对那个旗袍女人说:“就算你儿子是被我打的,你就说,这个事怎么才能拉倒?” 那娘们抓狂的说:“我们家老周可是武汉战时委员会的主任,从小到大,我儿子都没受过这么大委屈!赔钱!必须赔钱!” “说个数!”我决定花钱息事宁人。不能给马叔叔一家人找麻烦。 那娘们伸出了一根手指头:“100块大洋!” 我当时更加愤怒了,我们拼死拼活的跟鬼子以命相搏,才能拿到二三十块大洋,一个月的军饷,不过两三块钱,还不能保证每月都发,这个小兔崽,他只是挨了几巴掌就要100块,这是脸上镶金子了? 我掏出两块钱丢在地上,对他娘俩说:“就这些,爱要不要!不是我吓唬你,老子我可是敢死队的,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如果我数到三,你们再不消失的话,我能把你儿子的脑袋揍肚子里面去,不信就试试!死在我手里的鬼子都没有数,我就不信他比鬼子还硬!”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娘俩被我的样子吓坏了,那旗袍娘们捡起地上的鞋子和大洋,拉着儿子灰溜溜的出门了。临出门还丢下一句狠话:你们全家都等死! 第95章 教育小孩 经过这么一闹,喝酒的心情一下子没了。 我问马叔叔:“我给你惹麻烦了,那个啥主任不会给你穿小鞋?” 他哼了一声说:“周立威,战时委员会主任,笑面虎,小人一个,权力现在比市长还大,咱才不怕他呢!你做的没错,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了还不反抗,那是懦夫行为,你安心养伤,这些破事我来收拾!” 俺娘还在那里骂骂咧咧,马叔叔对她开玩笑说:“你呀,还这火爆脾气,你这儿子跟你一个样,绝对亲生的,一点亏都不吃!” 俺娘骄傲地说:“那是当然了!” 俺娘还是有点担心,小声地问:“老马,你不会有事?那姓周的要是为难你,可咋办?” 马叔叔回过头,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低声说:“放心,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我手里有他的把柄,他还得求着我呢!” 俺娘一听这话,也算放心下来了,让我去休息,自己收拾屋子。 他们专门给我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床铺非常干净,床头柜上摆着一盏台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电灯,新鲜的不得了,只可惜,电厂让日本人给炸了,现在只能给汉阳兵工厂供电,全城的民用电全部都停掉了,我们还只能用油灯来照明。 远处还能隐约传来枪炮声,国军和日军在武汉周边已经打了两个多月,现在依然没有分出胜负。我摸着身上的伤口,真希望快点好利索,早点上战场,身上的杀气已经按耐不住了,只有在战场上,我才能找到绝对的存在感。不知道聂营长和剩下的兄弟们现在怎么样了,还真有点担心。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实,直到半夜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俺娘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都没喊我起来吃饭。反倒是马丽丽敲门把我叫醒了,她要带我去参加学生运动,还要把我英勇杀敌的事迹讲述给同学们。 那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但是架不住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妹妹的纠缠,被拉扯着出门了。 他们的学校已经被征用,也改成了一个战地医院,这些学生们聚集在一处小广场,人数有两三百,服装统一,看年龄都跟我差不多,每人手上都举着一面三角旗,见我们过来,几个女生热情地朝马丽丽招手打招呼,她跑过去,不知道跟她同学嘀咕着什么,然后直接学生就把我给围住了,七嘴八舌的问我战场上的事情。第一次身边围着这么多同龄女生,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脸却红到了脖子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过不用担心,双手已经被那些女孩子们给拉住了。 突然让我讲打仗的事情,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一个男生从外面挤进来,一脸的严肃和正经,他问了我一个弱智的问题:“我们全国人民倾尽全力支持你们打仗,可是你们当兵的一败再败,国土一丢再丢,是不是应该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作为战士,你们应该勇往直前,死战不退,我认为,撤退就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他这话一说出来,原本热情洋溢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这些学生们明显被他的言论给震惊了,我明显看到马丽丽气得直瞪眼,估计是在想,这货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不屑的一笑,反问他:“你今年多大?你打过仗吗?你知道战场真实的样子吗?” 这家伙不依不饶:“请不要转移话题,国土沦丧,你们当兵的是不是应该承担责任?” 我轻轻地笑了,摇了摇头,反问他:“你知道什么是战争吗?你以为战争就是双方摆开阵势,然后拼个你死我活?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战争,不仅仅是士兵们在战场上的拼杀,更是国家综合实力、民族意志的较量。我们确实在某些地方遭遇了挫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战士们不勇敢,不顽强。相反,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扞卫着这片土地,保护着我们的家园。” 我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热血沸腾的学生们,继续说道:“至于撤退,那更是一种智慧。在战争中,有时候,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为了取得更大的胜利,我们必须选择撤退。这并不是懦弱,而是策略,是智慧。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战争,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作为战士,你的这些言论,就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作为战士,你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感情!”这家伙说的话让我火冒三丈,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马丽丽走到我身旁,不顾我的阻拦解开我的上衣,流着眼泪带着哭腔指着我身上遍布的伤痕大声说:“这就是战士!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他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你凭什么说他们是懦弱的?你凭什么质疑他们的勇气和决心?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英雄!才是我们民族的脊梁!” 学生们都被马丽丽的话给震撼了,他们看着我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很多人眼眶都红了。那个男生也被说得哑口无言,满脸通红,估计也是被马丽丽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马丽丽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然后,我转身面对那些学生们,鞠了一躬,说道:“感谢你们为抗日所做的一切!我今天带你们去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残酷。目的地,战区医院!” 这些学生群情激昂,一路上举着旗子摇旗喊着一些抗日口号,道路两旁都是被烧得漆黑的房子,碎砖乱瓦被炸的到处都是,失去家园的老百姓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路边,眼神呆滞,神情落寞,到处一片破败景象。 这是这些学生第一次来到战地医院,里面的凄惨场景瞬间让那些女学生哑然失声,甚至掩面哭泣,我揪出刚才质问我的那个男同学,试着满院子的伤员问他:“你现在还有勇气再说一遍刚才的话吗?你今年多大?” 这家伙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今年17岁!” 我冷笑一声说:“呵呵,巧了,咱俩差不多大!我已经打了半年仗了,很幸运,我活下来了。你看看眼前这些伤员和阵亡将士,他们绝大多数都跟你年龄差不多,你现在活的好好的,可他们呢?完整的活着都是一种奢侈!” 这哥们泪眼婆娑,站好了,给我深深鞠了一躬,道歉说:“对不起,我错了,是我过于理想化了!我不应该那么主观。” 看他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继续责备,于是拍了拍他肩膀放缓语气说:“你没错,冲锋陷阵是我们的责任,你们摇旗呐喊也是一种声援。同样都是为抗战出力,怎么说是错了呢?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该死,谁让我们生在这个乱世呢?不是我们选择了这抗日救亡的使命,而是历时选中了我们,咱们都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我自认为嘴巴还是比较利索的,糊弄这些小孩子绰绰有余,我看到不少学生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我说的每一句话。让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个小伙子站在人群前面举手大喊:“同学们,让我们干一点实际的事情!帮助医生照顾这些伤员,减轻他们的痛苦!” 还别说,这哥们挺有号召力的,众人听后,快步走进医院,向医院的管理人员申请工作。 正当我为此感到欣慰的时候,马家的佣人老赵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抓着马丽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出事了!可找到你们了,快回家!” 第96章 救星 马丽丽紧张地不行,我对老赵说:“慢点说,出啥事了?” 老赵的语气可不慢:“家里来宪兵了,说我们家老爷私吞救灾粮款,人被抓起来了,还要来搜家呢!夫人快跟他们打起来了!” 这事确实不小。马丽丽摇头说:“这不可能,肯定是有人诬陷,我爸克己奉公,不是那种人!” 我这人心眼不好,马上怀疑到是周家那个老家伙在使坏,换了我,我可能比他更无耻。 我让他们两个别着急,快步进了医院去找陶大勇,走得快了,喘气一用大力胸口就疼得难受。陶大勇正在帮忙抬伤员,身上背着我的那把大刀。我叫他把我的手枪拿过来,又让他把李华那几个快要出院的家伙带到南郊去,帮我平事去。 我们叫了好几辆黄包车,李华他们又叫上了几个相熟的伤员一起来的,医院的护士拉都没拉住。 马丽丽一路上都抓着我的手不撒开,着急地都要哭了,我也只能劝他:“有哥在,别怕!” 俺娘叉着腰站在院门口跟宪兵对视着,头发凌乱,显然是和门口的几个宪兵撕扯过了,那几个宪兵的脸上基本都有血印子,看来俺娘的战斗力也是不俗,宪兵没有强行搜查,说明他们也是证据不足,不敢贸然闯入。 我们下车后,李华带人直接拦在了门口, 那些宪兵一看这架势,明显有些怵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我走过去,冷着脸对那些宪兵说:“诸位,我家老爷平时待人不薄,怎么会做出这种勾当?你们如果有证据,就拿出来,我们绝不阻拦。但如果你们没有证据,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就来抓人抄家,那也未免太欺负人了!今天有我在此,我看谁敢乱动我家一根指头!”李华他们也都纷纷亮出了家伙,就算进了医院,也是枪不离身,一副要干架的架势。那些宪兵一看这阵势,明显有些退缩了。 我话音刚落,宪兵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宪兵,气势汹汹。他瞥了我一眼,然后转向那些宪兵,说:“你们怕什么?执行公务而已,有人敢阻拦,一并拿下!” 我一愣,没想到这中年人如此嚣张。但我并不惧怕,两步上前,直视他的眼睛:“你又是谁?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如果有真凭实据,就拿出来让我看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来人嘿嘿一笑,回答说:“我是战时管理委员会的周立威!想必就是你打的我儿子?果然一家都没一个好东西,泼妇刁民加贪官污吏!” 马丽丽一听,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质问道:“周立威,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马家待你们周家不薄,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们?” 周立威冷笑一声,说:“污蔑?要证据是?只要搜一下不就有了?来人,给我搜!” 我冷哼一声,一把拦住他:“周立威,你别太嚣张了!你以为你是战时管理委员会的就能随意欺压百姓吗?我告诉你,今天有我在,你休想动马家一根指头!” 周立威反而更嚣张了:“就凭你们这些烂命的兵蛋子就想反抗官府?我看你们是想造反了?” “说谁是烂命的兵蛋子呢?”一个声音冷不丁从人群外传过来,我们回头看去,一个叼着雪茄烟的军官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近了,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深眼窝,塌鼻梁,脸上还有麻子,嘴巴上有伤,嘴显得有些歪,虽然长相不怎么样,却非常有气势。 俺娘主动打了招呼:“老邱你可来了!你这回可要给俺家老马评评理呀!这姓周的乱扣屎盆子,存心捣蛋的!”听这口气,一定是相当熟识。 那老邱不紧不慢的说:“嫂夫人请放心,我与同昌兄共事多年,其为人我自然了解,这件事我一定会替他找公道回来。” 然后他转身对那周立威说:“你执行公务,我不阻拦,尽管搜查便是!” 那周立威虽然有所忌惮,还是挥手让手下宪兵进院搜查,当宪兵正要跨门槛的时候,被老邱一声喝止:“慢着!” 宪兵不明就里,老邱指挥手下说:“为防止有人动手脚,先给他们搜个身!” 周立威显然不想配合,反驳说:“现在是我们在收集证据,而不是被检查对象!” 那老邱也毫不退让:“战争期间,每一个国军官兵都有义务对破坏抗日的行为提高警惕,现在我怀疑你们受日军指派,故意栽赃国府官员。来呀,给我搜,但有反抗者,就地枪决!” 周立威气急败坏的指着老邱大叫:“我可是武汉战时管理委员会的主任,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插手我们的工作?” 老邱身旁的一个副官语气不善地回答说:“这是我们200师的少将副师长邱长官!” “邱…邱疯子?”周立威登时就被惊出一脑门汗,不过他反应还算灵敏,转而拱手陪着笑脸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识邱长官大架,还请见谅!既然是秋长官的同事,自然是要给面子的,搜查就免了!” 我们这几个伤兵也被震惊了,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邱疯子,带兵打仗非常拼命又不走寻常路的那个将军。最高兴的当然是我了,既然此人和马叔叔曾经在一个部队共事,就等于我攀上了一个少将的关系,绝对够我臭屁的。 这邱长官面色阴沉,只是轻轻一挥手,手下那些随从立刻把这些宪兵围起来,宪兵连屁都不敢放,老老实实的站着任凭搜查。 结果出乎意料,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不少金条大洋和法币,在地上摆了一堆,这下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更不好看了。 邱长官皮笑肉不笑地说:“周长官,看来你们生活不错呀!我们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官兵们在前线饭都吃不上,后方每天都有难民饿死,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是你搜查来的赃款!如果今天我不在场,这些黄白之物会不会出现在马家的柜子里?” 那周立威此刻浑身筛糠一般,脑门上的汗水瀑布一样往下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第97章 意外收获 邱长官的意外出现给我们解决了麻烦,其实也不算意外,马叔叔在军界和政界混迹这么多年,总是有些三朋四友的,他出事了,有人帮忙求助到邱长官那里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得罪,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要不也不会被同僚称为疯子。 他原来可不这样,金陵保卫战失利之后,在化装撤离的路上被日军抓去当了劳工,在那里亲眼目睹了日军的种种暴行,逃出魔窟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无论是打仗还是做事都爱走极端,便有了疯子的称号。 这个周立威一心想为老婆孩子找个说法,竟然不惜采用了栽赃陷害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其手法如此拙劣,主打一个不要脸。 邱长官并不想就此罢休,他招手示意那个宪兵的军官到身边来,那军官头都不敢抬。 “中尉,我不管你是哪个部队的,我现在以少将的身份命令你,老实交代你们此行的目的,如果有一句谎言,我敲你的沙罐!”邱长官的话充满着杀气。 那中尉军官立正敬礼回答说:“报告邱长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个姓周的说姓马的通敌叛国,急需要证据,让我们假装在马家搜到大量钱财…” 话还没说完,周立威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一个劲的求饶。 邱长官指着我说:“那个小子,这个东西要害人,你也带人到他家里搜一下!说不定能有一些意外收获。” 一听到这个命令,我们几个立刻活泛起来,俺娘捋起袖子兴奋地说:“我给带路!” 于是架起烂泥一样的周立威,奔他家走去,那十来个宪兵也被邱长官驱赶着一同前往二里外的一处院子。 周家的门从里面拴上了,我们隔着门说明是来搜查他家的,他老婆在里面叫嚣着就是不开门:“你们这些杂种,谁敢进我家门,我让你们不得好死!我手里面可有着全武汉官员的黑帐,谁都别想好过!” 我才不管这些呢,飞起一脚直接把门栓给踹断了,就连邱长官都忍不住感叹:“小子好身手!” 我们冲进这个大院子,把他家的上下人等全部控制住,开始里里外外搜查起来,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大笔资金,现大洋都是成箱的,法币用口袋装,一盒子金条重得要命,需要两个人才能搬得动。最重要的,我们搜出来了周家媳妇口中所说的黑账本,把他交给邱长官之后,他翻开看了两页,气得破口大骂:“前线吃紧,后方紧吃,妈妈的,连军粮都敢倒卖!这些个砂罐,我是敲定了!”他说话还带着一些温州口音,让人感觉怪怪的。 我推搡着周光明的脑袋,很得意的说:“你小子不是挺厉害的吗?再嚣张一个给我看看!”看着他一脸怂样,我有了一种小人得志的快感。 小人得志,虽然不好,但是很爽! 邱长官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向院外走去。我们抬着东西押着周立威紧紧跟上。 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周立威的老婆突然发疯一样扑上来,抱住邱长官的大腿哭诉道:“邱长官,您要为我做主啊!我手里这些东西,都是周立威用来威胁那些官员的,他要是没了,这些东西一定会来对付我们孤儿寡母的,到时候我恐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您一定要救我啊!” 邱长官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踹开她抬腿就走。 周家婆娘失魂落魄地大叫:“我举报,我举报!周立威私下勾结日本人,他们约好明天晚上交易武汉城防图,千真万确!” 真印证了那句古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个消息真是爆炸性的,事关军事机密,绝对比贪污来的重要。 老周这下子彻底散了黄,刚刚还趾高气昂,这下子被抽了大筋,手指着自己媳妇想骂人却发不出声音,喉结一滚一滚的干咽吐沫。如果说倒卖军粮或许有可能不死,这勾结日寇的罪名一旦落实,那就要彻底跟这个世界说goodbye了。 我的间歇性机智症又犯了,欠欠地跑到邱长官身边说:“长官,咱们可以给他们来个狸猫换太子…” 本以为会获得他的大加赞赏,结果他白了我一眼:“显着你了?这事情交军统去办!你们养好伤之后,赶紧归队去打仗!这些事不该你们操心!” 我被熊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真没想到这个邱长官性格脾气这么难以琢磨。 俺娘赶紧过来替我说话:“老邱,这是我家儿子,十几年没见面了,这次拿了个啥二级勋章呢!” 说着从我衣服里翻出来那个忠勇勋章,邱长官饶有兴致地接过来看了两眼,难得的露出笑脸说:“这才像个男子汉!二级忠勇勋章,难得呀!在哪捡的?” 居然怀疑勋章是捡来的,有能耐你捡一个我看看?这话终究是不能说的,我实话实说:“不是捡来的,战功换来的!当过敢死队长,当过特别行动队队长,死在我手里的鬼子数不过来!我之前在徐州会战的时候,李长官也给我发了一个三级的,可惜被我弄丢了。”我没有说谎,从徐州撤离的时候像一只丧家之犬,小命差点都保不住了,那些小零碎早就丢光了。 俺娘看我又开始显摆,怕我挨熊,摆手示意我别说了。 邱长官这次不但没有熊我,反而大加赞赏:“这才是好样的!这才是军人该有的风范,在哪支队伍混的?” 确实有点不好回答,混过的队伍有点多:“最早在滕县是122师,后来在台儿庄又到了31师,利国阻击战的时候又进了第二师,汉口李家湾战斗时又跟14军一起混过。我们营长说,98军郑军长还要调我去他那里。” 邱长官撇撇嘴叹气说:“可惜了,不是我的兵!桂庭兄是个忠厚人,我不能挖他墙角呀!” 俺娘表现得却十分庆幸,对他说:“幸亏没跟着你,你打仗不要命,跟着你太危险了!” 邱长官不耐烦地说:“女人家都懂个啥?赶紧去接你们家老马,晚上我与他痛饮几杯,让这小子跟着倒酒!” 真是喜怒无常,如果跟着他,真够难受的。哪里像郑师长,一直都是绷着脸,就没见他笑过。 第98章 灯下夜话 马叔叔当天就被解救了出来。 老邱和老马两个人喝酒叙旧,不让女人上桌,最尴尬的却是我。他们两个都是浙江温州人,一旦说起家乡话,我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跟呆狗一样盯着他二人的酒杯,殷勤的给他们续杯。 看着他们一会哭一会笑,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配合他们。后来他们总算大发慈悲了,改用不太熟练的北平官话聊天,我才算有了一点参与感。 他们是在一起缅怀当年北伐和东征的日子,又表达了对国土沦丧的愤恨,再就当前的抗战局势交换意见,他们两人谈话的角度很高,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抗战的整体形势:中日双方实力悬殊;国府内部也有分歧,以汪精卫为首一帮人主张与日本和谈,校长主张抗战到底;国共两党再次实现合作,各派军阀戮力同心,共御外辱… 他们也对目前的武汉形势进行了预估,一致认为武汉丢失是迟早的事,国民政府已经开始再次迁都重庆。 想想也挺可怜的,从金陵跑到了武汉,又要跑到重庆,幸亏我中华国土辽阔,不然跑都没地方跑。 聊到最后,马叔叔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他希望邱长官有机会的话,帮忙推荐我去军校进修,说我天生就是一个打仗的好材料。 邱长官正色说:“我向来最厌恶托关系走后门,但这次我可以破例。我用黄埔校训相赠:贪生怕死勿入斯门,升官发财另寻他处!”然后他又问我,“你想当官不?” 还有一句校训就把我的话堵死了,我当然想当官,但是我支支吾吾不敢说。 他拍着桌子吼:“说心里话!小孩子心思太多不长个子!” 我咬咬牙起身立正高声回答:“报告长官,我想当官!” 马叔叔为我解围说:“雨庵,这孩子这么大个子,应该不是心思多的人?” 邱长官似乎并不生气,接着笑呵呵问我:“为啥想当官?” 本来想说当官了就能娶媳妇,但是在这么大的长官面前可不能说实话,我得拔高自己的觉悟,让他高看我一眼。于是义正辞严地说:“我要带领更多的人用我的方式去杀更多的鬼子!个人本领再强,能力也是有限,我想为抗战事业做出更大贡献!” “吹牛皮!”他猛地又收回笑容,让我顿时不知所措,“莫不是一个耍嘴皮子的货?说说你有啥独到的方式?让我也学习一下!” 这下子可让我难受了,让他给看穿了,我还真的就是在耍嘴皮子,但是话赶到这了,总不能掉到地上,这可是莲花落艺人的大忌,就算是牛皮吹破了,也得想方设法的补上。 “我想把拥有特殊技能又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士兵组织到一起,去完成普通部队无法完成的任务。就像我只带了30多个人在日军阵营中来去自如,成功解救苏联飞行教官。在台儿庄的时候,带领60多名会耍大刀的官兵当敢死队,多次收复阵地!”我再次添油加醋地显摆了一下我的战功。 邱长官又笑了,孰不知,我的后背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蛰得伤口处新长出来的皮肉有点疼。 他指着我说:“这话听了有劲,看来能拿到这枚勋章,你是实至名归,我小瞧你了!若不是桂庭兄下手在先,我还真想把你收了。” 马叔叔不失时机地说:“快给你们邱长官敬酒,他可从来没这么夸过人!” 我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下次可不能在长官面前随便吹牛皮了。这个歪嘴少将实在是太吓人了,阴晴不定的。 我依言照做,他很给面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丢给我一根雪茄烟,说是奖励。 临走之前,邱长官用夹着雪茄的手点着我的胸口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不得事,赶紧归队!” 当天晚上,我和亲娘后爹还有马丽丽坐在油灯下谈了很久,俺娘始终攥着我的手,她反复重复一句话:“打仗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你去打仗了。” 马叔叔却说:“男子汉就该征战疆场,建功立业!” 结果迎来了俺娘的一顿臭骂:“敢情俺儿子不是你亲生的,你是不知道心疼!俺娘俩十几年没见面,你是不知道我多心疼!” 我安慰她说:“俺爷找人给我算过命了,郑瞎子知道,半仙,准的很,说我的眉毛叫将军眉,有武圣关公庇佑,百战不死的命格,你看看,我打了几场硬仗,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会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马丽丽也说:“姨娘你放心,你是不知道他多厉害,一只手就把三个泼皮打得屁滚尿流。” 俺娘哪里能放心,唉声叹气地说:“你看这死了多少人了,日本鬼子天天轰炸,子弹满天飞,神仙想保护也都忙不过来…” 马叔叔岔开话题说:“咱们也该准备搬家到重庆了,命令已经下了,我被调到重庆去准备筹建陪都了…” 这话一出,又戳到了俺娘的痛处,抱着我的胳膊大哭:“我的蛋蛋呀,俺娘俩这刚见面又要分开了,老天爷呀,你咋这么狠心呢?” 我和那爷俩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劝说了。其实我心里也挺难受的,这一个月来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间,跟做梦一样,俺娘在我五岁的时候被迫抛下我离开家乡,随着马叔叔四处辗转,我是很不舍的,可那时候我就知道,带着我,娘俩只会饿死,我不敢哭,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能见到俺娘,白天用淘气来掩盖内心的悲伤。我现在也想俺爷了,徐州已经被鬼子给占领了,不知道他和我三个哥哥咋样了,以他的脾气,会不会被鬼子欺负? 我开导俺娘说:“娘呀,你别难过了,我又死不了,等打跑了鬼子,你还得看我娶媳妇呢,到时候你还得给我哄孩子呢!” 马丽丽一听这话,立刻凑过脑袋说:“我看那个凤姐人就不错的,她对你好,还能管得了你,以后你娶她给我当嫂子不行么?” 不等我回答,俺娘来了兴趣,有些兴奋地说:“那丫头挺好,性格跟我很像,我问过了,她家里也没啥人了,明天我去跟她说说,不行先让她过门,圆了房,你去打仗,她留下给我生个孙子,我也好有个念想。” 马叔叔一阵无语,晃悠着手说:“你这还没老呢,你看你这说的啥糊涂话呀?” 俺娘打下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你别管!” 这下弄得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第99章 谈生意 但是一想到徐志凤那凶巴巴的样子我就害怕,忙不迭地跟俺娘说:“你可别给我找罪受了,你是不知道她那脾气…” 马叔叔劝说道:“你这婆娘,孩子才多大呀,这战火连天的,能不能晚两年再说?” 俺娘不依不饶:“不行,我17岁的时候都生了他了,如果在我们老家,他这年龄早就该抱孩子了!”然后她又转头对马丽丽说,“还有你,也该找个婆家了!” 马丽丽甩手说:“咋又把火力对准我了?我是要上大学的新青年,才不要这么早就结婚生孩子呢!” “什么新青年旧青年的,你们现在的孩子就是怪话多!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俺娘才不管那套,依旧发表自己的看法。 马丽丽满怀憧憬地说:“起码也是个大学生,还有,不能是软蛋,要像我哥哥这么英雄的!” 俺娘看看她,又看看我,我们两个马上意识到她可能又要说啥我们都接受不了的话,几乎同时说:“太晚了,我要去睡觉了!” 看着我们两个各自进屋,她忍不住发牢骚:“没一个省心的!” 月光下,我和马丽丽在隔着墙趴在窗户上偷偷碰头。 “徐志凤真的那么可怕吗?”马丽丽好奇地问。 我点点头,想起徐志凤那严厉的眼神和总是板着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过,我觉得俺娘更可怕。”我苦笑。 马丽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对啊,每次提到结婚生孩子,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笑了笑,说:“不过,马叔叔倒是挺理解我们的。” “是啊,我爸总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马丽丽说,眼中闪烁着对马叔叔的敬意。 突然,她神秘兮兮地低声说:“其实,我有个主意,可以让咱们都摆脱这种困境。” 我好奇地问:“什么主意?” 马丽丽神秘地笑了笑,说:“我们可以假装谈恋爱,这样俺娘就不会再催我们结婚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觉得这个主意既疯狂又刺激。但是,我直接准备一口唾沫要吐过去,吓得她把脑袋缩回去了。我没好气地说:“你脑袋里装的是粑粑吗?咱们现在算是兄妹了!” “有血缘关系么?爸爸是我的,娘是你的,你刚才没看出来么?姨娘最后想说啥的?肯定是想让我们两个凑合一下!”她的分析倒是没啥毛病。 我没好气地说:“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俺娘带大的,跟她学得有点不靠谱了!乱点鸳鸯谱!” 我们正聊着,大门被敲响了,声音很急促,老赵去开门,我们也赶紧点亮油灯出门查看情况,手里抓着手枪小心警惕,全家人都紧张兮兮的。 来人是王云强,点名是来找我的,进门后他气喘吁吁地对我说:“连长,出事了!咱们的运输队准备夜间前往江西,刚出城就遭到攻击了。” 我心中一紧,忙问:“情况怎么样?有伤亡吗?” 王云强摇头:“具体伤亡情况还在统计,但据说损失惨重。运输队的马匹和物资被劫走了不少。” 我愤怒地握紧拳头:“这是谁干的?有线索吗?” 王云强说:“据目击者称,是一群装备精良的土匪。他们行动迅速,一击即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妈的,抗日物资也敢抢,反了天了!” 我转身说:“马叔叔,俺娘,我得去追回这批物资,不然前线那边可要难受了!” 马叔叔严肃地说:“军情如火,不容耽误,赶紧去。” 俺娘虽然不舍得,也只能眼泪汪汪地看我收拾东西离开,只能反复让我注意安全。马丽丽却提醒我考虑一下她的提议,我考虑个毛线球,打仗要紧。 我们连夜到了战区医院看望受伤的兄弟,顺便了解情况。 这次有8名兄弟受伤,两人阵亡,从伤口上分析,土匪使用的清一色是三八大盖,伤员是被运输队的卡车送来的,那些没受伤的兄弟即便是遇上这事也不敢逗留,在聂营长带领下,押运着剩下的物资继续前往江西前线。最让人揪心的是,陆先生失踪了,八成是被那帮土匪给绑了。 我气愤异常,就无计可施,因为我手里无兵可调,主力部队已经全部前往江西,目前能用的只有李华,王云强,李玉林,吕文明这几个没出院的伤兵,两支冲锋枪一把手枪,,两支步枪和一支狙击枪,而且子弹只剩下个位数,就凭这些武器和人员去剿匪,完全就是送人头,就这么吃了哑巴亏,绝对不是我们的风格。 情急之下,我心生一想法:效仿刘备借兵! 目标人物:邱长官! 安抚好伤兵的情绪,次日天没亮,我们就马不停蹄的赶往200师的指挥部,卫兵认出了我,毕竟昨天才刚见过面,带我面见邱长官,他听完我的汇报之后也是非常气愤,叫嚣着要砸了这些人的瓦罐,他越是生气,我越是高兴。 但是他马上平静下来,斜着眼问我:“你是希望我亲自派兵清剿土匪吗?” 我赶忙解释:“不劳您大驾,我要亲自前去清剿,为伤亡的兄弟报仇,铲除这帮祸害!” 他一挥手说:“有志气,那就去!” 我站着没动,他又不耐烦地补充说:“愣着干啥呀?走!” 让我空着手走,那我不是白来了。 于是我厚着脸皮说:“邱长官,请借我一个营!” 他瞪着眼睛说:“你咋不说直接借助我一个师呢!没有!” “一个连!”我开始降低要求。 他咧着歪嘴一笑,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我就感觉没好事,他伸出一个手指头:“最多一个排!从警卫连给你抽调。” 于是我继续大胆得讨价还价:“那就再借给我一个连的装备!” 他猛然站起身,向我走过来,吓得我连连后退,他一本正经的戳着我的胸口说:“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死不要脸的样子!说说,这些装备你打算怎么用?还有,我能得到什么回报?” 有门了,我解释说:“我要把即将出院的伤员武装起来,等我剿匪回来,装备人员如数奉还,所有缴获和俘虏全部是你的!” 他伸出手掌,在我鼻尖前面缓慢地攥成拳头:“你征召起来的伤兵,我也都要!这是利息!” 果然是个奸商,我也不客气了,向他伸手:“我要征兵文书!” 他这时候的笑容,立刻变得和气了,抓住我的手晃了晃:“咱爷们成交!” 要论做生意,还是浙江人厉害呀! 第100章 借兵剿匪 在第200师的地下装备库里,我是第一次见到全新的美式装备,我们眼睛都看直了,不论什么武器做工都比苏联要轻巧精致的多,邱长官给我的指令是:随便挑! 我们根据作战需求,挑选了150人规模连队的轻重武器以及全新的军装,借来两辆卡车拉着浩浩荡荡的前往战区医院。 我把征兵文书往医院负责人桌子上一拍,他们立刻把那些即将出院的三百多名伤员集中到空地上,看着地上摆满了先进的武器装备,这些伤兵的也是馋的直流口水,在战场上吃够了装备落后的苦,如今看到这些东西比看到媳妇还亲。 我挨个给他们展示:布朗轻机枪,勃朗宁重机枪,春田步枪,大小口径的迫击炮,威力巨大的手雷,就连子弹袋都是牛皮的。 我对他们许下承诺:“我们这次是执行剿匪任务,任务轻松,完成任务之后可以直接归建到精锐的中央军200师,可以享受最好的后勤补给和待遇。” 这些条件对于那些杂牌军来说,无疑是充满的诱惑,几乎所有人都高高举手报名,没想到征兵会这么顺利和轻松,现在轮到我们挑挑拣拣了,参加战斗次数最多的老兵优先编入战斗序列,那些身体强壮的也可以加入,暂时编入后勤部队,只是我太过于贪心,索性,把这些伤兵全部都给吸纳了,只有一半的人有装备, 剩下的人只能暂时作为后勤人员和补充兵员使用,加上借来的一个排,我的这个队伍就是妥妥的一个营。 从医院借走了十副担架,徐志凤是一定要带走的,我想再借走一个军医,可惜医院也是人手不足,果断拒绝了我。神父麦克张听说我们要出征的消息,死皮赖脸地要求跟着我们一起出发,说是代表他的神陪同我们一起去征战,这哥们不要军饷也不要奖励,这倒挺好,带着就带着,无非就是浪费两口粮食而已。 我现在就要靠着这些临时组建起来的伤兵队伍去剿匪了,我把作战人员编成三个加强排,分别配备后勤和补充人员,军衔较高的伤兵担任临时连排长,资格较老的士兵担任班长,特别行动队的那些兄弟成了我的亲兵,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出来好好活动一下手脚了,卡车拉着装备和物资,所有人轻装前进,开赴武汉东边和随县交界的山区事发点。 这个伤兵组织队伍人员来自全国各地,操着南腔北调的语言,一路上也是相谈甚欢,之前隶属于不同的部队,受伤后住进同一家医院,现在又被编进一个连队,相处的相当和睦。 都是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人,早就褪去了刚参军时的青涩,所有的人表情异常轻松,仿佛这不是去打仗,而是去田里面收庄稼,料想他们听到枪炮动静之后也不会尿裤子了。不过这帮家伙的脸皮都太厚了,对我这个带队的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尊重,毕竟我的军衔还只是中尉,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只有不到17岁,估计他们都没人鸟我了。 为了镇住场面,我把那枚忠勇勋章挂在脖子上露在外面,生怕别人看不见,时不时还要拿起来吹一吹上面的灰尘,我就这么显摆,我就不信他们看不见。结果他们看是看见了,就是装作视而不见,把我搞得很失落,有点太没面子了。 陶大勇这个家伙很会给我捧场架势,不停的向身旁的人鼓吹我的英勇事迹,尽管他说得嘴起沫子,依旧有很多人嗤之以鼻。这把老兵太骄傲了,把我搞得很没面子,也只能故作深沉,装出一副十分威严的样子。 徐志凤始终走在我身边,她看出了我的尴尬,低声跟我说:“如果想要服众,必须要拿出真本事来的!”我点头表示认可。 为了保存大家的体力,众人轮流乘坐卡车歇脚,迈克张一路上也没闲着,那嘴巴一个不停,拉住身边的每一个人继续推销他的外国神仙,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的神不感冒,这家伙也不感觉尴尬,依旧喋喋不休。 我一个躲闪不及,被他凑到了身边,他那张白净的脸凑到我眼前,两只蚕豆大小的眼睛泛着光,一脸虔诚的对我说道:“我的神说了,你是他选中的战士,他会保佑你在战场上无往不胜,消灭一切敌人,建立不朽的功勋。” 我斜了他一眼,感觉这货纯粹是在胡说八道,没好气地说道:“那你的神有没有告诉你,我是怎么负伤的?” 迈克张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撩衣服,露出里面血红的伤口,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子这是被刺刀扎的,炮弹炸的,子弹打的,不是你们这些神仙保佑的,你最好不要在我的队伍里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的嘴缝上。” 他没想到我会如此不客气,一时间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走开。 李华凑到我身边,一脸羡慕地说道:“你这家伙,真是个刺头,连神仙都不怕,估计也就你敢这么跟洋神父说话了。”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少给我戴高帽,我是不信神仙的,他们在我看来,屁都不如。如果这世界上真有神仙,你我就不用出来扛枪打仗了。” 李华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我们一路上碰到了不少被打散的部队,一个个无精打采,满脸疲惫。随机问了一个从江西回来的轻伤员那边的战况,这哥们告诉我,74军在万家岭跟鬼子干上了,精锐对精锐,打得非常精彩,日本人没占到啥便宜,听说我们的第二师打的也不错。这是我们到武汉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行军的速度很快,我们下午就赶到了事发地点,这条道路被来来往往的部队碾压得破烂不堪。之前战斗的痕迹已经模糊了,依然能看到一些散落的子弹壳和斑斑血迹。我们把队伍散开,寻找土匪撤退的痕迹,他们抢走了我们的马匹,一定会在山路上留下脚印或者粪便。 很快就有结果了,有人发现了土匪遗落的子弹壳和折断的树枝,以及杂乱的脚步。我们沿着着这条线索进入山林里进行搜索。 这些土匪非常狡猾,他们在山林里四处流窜,故意制造一些假象来迷惑我们。我们追了半天,连土匪的影子都没发现,山林里到处都是他们故意留下的痕迹,有的故意把破枪丢在显眼的地方,有的把绑在腿上的绑腿解下来扔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逃跑时慌乱中遗落的。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在山林里找到了一处荒废的山神庙,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搜索。 众人忙着在庙里生火做饭,我把几个排长和亲兵叫到一起研究问题:“这些土匪的意图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挠头思考。 猎户出身率先分析说:“这不是一般的土匪,而是非常有经验且纪律性很好,警惕性很高,且狡猾异常,故意制造假象迷惑我们,让我们在这里转圈子。” 来自广东的排长杜毅分析说:“你们发现没有,土匪穿的鞋子并不是普通百姓的布鞋,脚印有胶底鞋的条纹,而且子弹壳都是三八大盖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的敌人很有可能根本不是土匪。” 广西狗鼻子李玉林也补充说:“没错,完整的脚印上面还能隐约看到日本字符。” 听到这些,我心中一惊,如果这些土匪真的是日本特务假扮的,那他们的目标肯定不是马匹和物资那么简单了。我立即下令加强警戒,不得单独离开,并让人爬上屋顶设置警戒哨。 夜幕降临,山林里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偶尔传来远处野兽的嚎叫。我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充满了警惕和焦虑。 突然,一阵异样的响动打破了夜的宁静,我猛地坐起身来,紧握着手枪,屏息凝听。只见庙门外闪过一个人影,动作敏捷地向山林深处逃窜。我立即大喊一声:“抓活的!”然后率先冲了出去。 第101章 盗墓小贼 没追出去多远,我们突然失去了目标,跟着我追出来的起码有五十多人,虽然天色黑暗,但是想在我们面前突然消失也并非容易的事,除非上天入地,我们用手电筒照射周围的大树,树上没有任何发现,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个人也没多大可能上树而不被发现。 难道,这是个鬼不成?就算是鬼,老子也要把他抓过来,让他再死一次。 有人试探性地问:“莫不是山魈,听家里老人说…” “别扯淡!”李玉林指着不远处一个大坟头说,“那个坟头有古怪!” 我们慢慢围拢过去,这个石头圈起来的坟头附近有挖出来的山皮土,转了半圈后就发现坟头旁边有个洞口,正好可以容纳一人爬进入。 李华拍着脑门说:“这铁定是个开封老乡,土夫子!”我们问土夫子是啥,他回答说:盗墓的。 我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洞口,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光轨。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些许土腥味,令人不寒而栗。 “朋友,出来聊聊!”李玉林大声喊道,但洞内一片寂静,只有回声在周围缭绕。 我朝里面喊:“我数三下,如果再不出来,我就要把这个洞给炸了,把这个坟头留给你自己用了!” 洞内依旧一片死寂,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声音。我没那耐心,直接开始数:“三,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咳嗽声逐渐清晰,伴随着一些模糊的呻吟。我们慢慢地向洞口靠近,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突然,一只手从洞内伸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电筒。 我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手电筒的光芒在那只手上跳动,照亮了那张满是泥土和惊恐的脸。 我直接把那家伙给拽了出来,丢在空地上,一群人上去就是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让你装神弄鬼!” 我喝住众人,用手电照过去打量此人,瘦瘦巴巴,尖嘴猴腮跟个猴子一样,蓬头垢面的,双脚赤裸,此刻浑身筛糠一样发抖。 “说话,哪里人?跑啥呀你?是不是土匪?”我连珠炮一样提问。 他跪在地上向四周磕头求饶:“大爷饶命呀,俺只是饿急了,想弄点东西换口吃的!俺是开封的,家乡发大水,一家人都饿死了,只有我逃难到这里,我不是坏人呀!” 他说的应该没错,两个多月之前河南确实发了大水,无数人受灾。我掏出一个面饼子递给他,这家伙两口就给干肚子里了,差点噎死过去,李华递过去水壶,忍不住感慨伤怀:“可怜的孩子呀!我老家也遭灾了,俺的老婆孩子呀…” 等这家伙缓过劲来,我继续问:“你叫啥?知道这山上有土匪不?” 他抹了一把嘴回答说:“大哥,我叫郑三斤,生下来只有三斤…” 李玉林拍了他脑门一下,没好气催促说:“我们不管你几斤几两,就说有没有见过山里的土匪?” 郑三斤赶紧说正事:“见过,见过的,昨天我住在山神庙里的晚上就听到山下路上打枪的声音,就躲在屋顶上了,他们抢了东西之后就上山了,路过山神庙的时候还停下歇了一会,说的话我听不懂,有五六十人的样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顿时紧张了起来。五六十人的土匪队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如果他们真是鬼子的特工,后果不堪设想。 我拍了拍郑三斤的肩膀,说:“郑三斤,你现在是我们的人了。带我们去找那些土匪,如果你能帮我们抓住他们,我就让你吃饱穿暖,怎么样?” 郑三斤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点了点头,说:“大哥,你放心,我知道他们往哪里走了,我这就带你们去!” 于是,我们一行人停止休息,跟着郑三斤,踏上了寻找土匪的征程。夜色中,手电筒的光芒在树林间跳跃,我们的心跳也随着脚步声加速。接下来的路,注定不会平静。 我们跟着郑三斤在夜色中穿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林间小道上。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回荡。郑三斤带着我们绕过了一个山头,来到了一个山谷前。他指着山谷说:“他们就是从这里进去的,我亲眼看见的。” 这个山谷隐蔽在高山密林之间,平时人迹罕至,很难被发现,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下令原地休息,行军一天一夜了,大家都累得够呛,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现在黑灯瞎火的,贸然进入山谷的话,只会吃亏。 天亮之后,有哨兵反馈:山谷中有炊烟! 果然,炊烟不止一股,看来对方人数不少。 李玉林眼睛一亮,说:“看来这群土匪还没离开,咱们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我点了点头,说:“好,进山,把他们一网打尽,记得留活口!” 我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山谷,沿途发现了不少土匪丢弃的装备和食物。看来这群土匪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我们顺着炊烟的方向前进,终于在一个开阔地带发现了土匪的营地,此刻他们正在吃早饭。 我用望远镜看过去,发现了不对劲,虽然这些人穿着百姓的衣服,却都是盘腿坐着的,在南方这一带,这样坐着吃饭的人很少,即使没有凳子石头坐,也会选择蹲着,我把望远镜递给李玉林说:“你眼神好,仔细看看,像不像鬼子?”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回答说:“肯定是,只有鬼子吃早饭的,你见过咱们谁这么早吃饭的?还有,他们那头点得像啄米鸡,说话撅着嘴,等等,陆先生,老陆!”他把望远镜还给我,指着山谷的角落示意我仔细看。 果然,陆先生被捆在一块大石头上,蔫头耷脑的。 这下不好办了,他们有人质,让我们投鼠忌器了。 我心头一紧,没想到这群土匪竟然抓住了陆先生。这下子,我们的行动变得更加棘手了。我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山谷中的情况。我拍了拍李玉林的肩膀,低声说:“我们得想办法营救陆先生,同时干掉这群土匪。” 李玉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三路,一路去营救陆先生,一路去引开土匪的注意力。我让人把郑三斤带过来,对他说:“郑三斤,你腿脚快,敢不敢去把山谷口把鬼子给引出来?事成之后,你就可以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咋样?” 郑三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大哥,你们放心,只要能吃饱饭,啥活我都干!”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事,一种是吃饱饭撑出来的,一种就是没饭吃饿出来的。吃饱了就干闲事,没饭吃的话,啥事都敢干。 徐志凤到我身边低声说:“你小子够坏的!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第102章 剿匪咯 (作为诺贝尔文学奖作品资深读者,曾经在和平精英当过几年特种兵,亿万彩票项目的参与者,世界五百强企业简历投递者,我还是很优秀的,希望不要把我再关起来了!) 没错,这个郑三斤就是单独的那一路人马。 一路正面阻击,再一路绕道土匪后方解救陆先生,并防止土匪朝山谷深处逃离。 我给郑三斤塞了一个面饼子,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把杨娃子送我的草鞋给他一双穿上,再三交代:把他们引出来之后,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剩下的活交给我们! 这哥们点点头,感激地对我说:“谢谢大哥,你对我太好了,我一定把事情干得漂亮的!” 待另外两路人马到达指定位置,我推了一把郑三斤:“兄弟,看你的啦!” 他起身向前,踩着碎石块从山谷出口朝土匪群快步运动过去,距离靠近之后猛然从大石头后面钻出来,朝土匪那边丢了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中一个家伙的脑袋,直接给他开了瓢,脸上血刺呼啦的。 被砸中的家伙大骂一声:八嘎牙路! 那声音在峡谷里回荡开来,麻痹的,果然是鬼子,我们所有人都不再掉以轻心,咬牙准备死战。 郑三斤尖叫着在峡谷里上窜下跳,左右游走,一群假土匪的子弹真的就追不上他,直把石头块打得冒火星。 郑三斤的表演越来越夸张,他故意做出一些滑稽的动作,像是猴子一样在石头间跳跃,引得土匪们哇哇乱叫,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郑三斤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人正在从后方悄悄接近。 他们越是打不中越是着急,眼瞅着郑三斤越跑越远,土匪们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来,他们刚出营地一百多米,李华的迫击炮就开火了,炮弹在土匪群里爆炸,碎石和炮弹碎片四处飞舞,当时就有好几个人倒地不起,没死的也在碎石堆里痛苦地打滚。 土匪的反应挺快,迅速就地寻找掩护,现在能给他们提供掩护的也只有山谷中两侧凸起的石头了。 负责抄后路的那一路人马从两侧山墙滑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干掉了营地里留守的几个土匪,成功解救了陆先生,并在土匪后方快速布防,切断了土匪的后路。 设置在高处的两挺重机枪开始对着山谷里的鬼子进行扫射,这重机枪的威力可不是盖的,被子弹击中的部位直接就变成了碎肉,打中四肢的,直接就连着骨头一起打碎了。 土匪现在彻底成了瓮中之鳖,两个山墙铁定是爬不上去了,后路又被掐断了。 他们也不傻,尽量把自己藏身在我们射击的死角,跟我们对峙上了,居然没有选择突围。 我们双方的距离不过一百多米,虽然我们有这火力优势,却一时拿他们没多少办法,如果在平原地区,只要一个急冲锋,他们就可以突围成功,或者被我们全部干掉。 可是,现在是在山谷里,周围都是高高的石壁,他们突围的路线只有一条,就是正面突围。 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都尽量把自己隐藏起来,不给我们射杀的机会,忍气吞声地挨炮弹的轰炸。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对峙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土匪群里,有人开始大喊:太君,咱们这样下去不行,他们的人太多,我们的弹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得想办法突围出去啊! 那个被郑三斤砸破头的家伙也喊了起来:八嘎,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着被他们抓回去吗? 虽然我们人多,也不想白白增加伤亡,现在谁先动谁就吃亏。 我悄悄摸到李华身边,低声问他还有多少炮弹,李华说:炮弹多的是,可是他们猫起来了,炮弹的威力受限太多。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可不是带着队伍来开采石厂的。 我抬头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山谷两侧石壁上有几处突出的岩石,可以供人攀爬,我指着那些岩石命令:不要抬头硬冲,去几个人,把那些石头炸下来,砸死这帮龟孙。 这帮临时拉来的兄弟还挺架势的,我命令一下,就有人喊道:还有谁会玩炸药的,跟我一起上。 队伍最后面几个没分到枪的哥们举手报名,最先喊话的哥们丢下步枪,猫腰到后面拿炸药和手雷安排爆破去了,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问他:兄弟怎么称呼? 他回答说:山西运城王文栋! 我拍着他屁股说:交给你们了!我记住你了。 负责爆破的兄弟兵分两路,绕道爬上两侧山墙,用刺刀把岩石缝里的碎石块撬出来,把炸药或者手雷塞进去,随着几声巨响,巨大的爆炸力将石壁炸开,几块巨大的岩石滚落下去,将土匪群分隔成了两部分,散落的碎石把土匪砸得哭爹喊娘。 土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惊慌失措,起身四散逃离,我趁机大喊一声:打啊! 暴露在我们火力范围内的土匪瞬间被打倒在地,这种方法果然奏效,王文栋他们好像还没过瘾,又在山上寻找可以爆破的岩石,这些碎石可比炮弹的威力还大。 经过我们这么一折腾,土匪有超过半数人已经无法站起来了。剩下的人稳定下来之后又开始猫起来跟我们对射。 我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山地攻防战,感觉实在太费劲了。我让李华继续不停地用炮轰他们,又派出一个班的人扛着成箱子的手榴弹爬山坡上去,从上往下撇,就算全靠炸也要把他们全部崩死。 王云强找了一个非常舒服的射击位置,用狙击枪对着土匪进行点名。无论地势,火力,人数,优势完全在我们这边了,干掉这些土匪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土匪终于受不了了,开始用熟练的中国话向我们大喊:“前面的,后面的,还有上面的国军兄弟,你们以多打少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出来单挑呀!” 我们这边爆发出狂笑,有人说:“狗日的要玩赖皮了!傻狗才跟他们玩单挑呢!” 我丢过去一个小石子,对他说:“替我喊话,就说老子答应了,知道他们是小鬼子,老子也尊重他们的武士道精神,如果有人能胜过我手里的大刀,其他人可以放行,我用我的脸皮担保,言出必行!” 李玉林白了我一眼说:“你哪里还有脸皮?你脑子有包呀?别玩啦!下令冲锋,一轮就可以解决了。” 我不屑地说:“你懂个屁!哥们我也是要面子的,不能让人看不起!” 徐志凤挪到我身边劝说道:“知道你想立威,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呢!别逞能!”这次她的口气非常轻柔,搞得我都产生错觉了,感觉眼前的人变成了马丽丽。 第103章 单挑王 双方都停止射击,战场瞬间安静下来,我脱下上衣,露出满身尚未完全康复的伤疤,手持大刀踩着碎石起身朝对面走去,立身在双方阵营中间,王云强紧张兮兮地瞄着每一个试图打黑枪的土匪。 对面也站起来一个人,手里拿的是日本指挥刀,我冲他勾勾手指,那人卸下腰里的手枪,直直地朝我走来。 我们两人相隔五米对面而立,我先说话了:“报个名字来,看你也算是条好汉!” 那家伙张嘴就是地道的东北口音:“中国名字宋志达,日本名字丁川刚板。”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说:“你挺有能耐呀,化装成中国百姓来给我们搞破坏,真有想法!” 他嚣张地说:“这是我们的使命,从小就在中国家庭长大,学习你们的语言和文化,就是为了今天能灭了你们!我没想到,你们中国人居然也有崇尚武士精神的勇士,请允许我对你表示敬意,就算你死在我的刀下,也是你的荣耀!” 我抠抠耳朵说:“真是祸害,猛一听,话说得挺中听的,傻一点的人就被你这所谓的武士精神给感动哭了,在我这,不好使!想玩武士道,早点说呀!这占不了风了,又想跟我玩冷兵器了是?败了就是败了,临进棺材了还想着擦胭脂抹粉的,死要面子呀!来,按照我们的规矩,你是客人,我让你三招。别怪我看不起你!” 跟我耍嘴皮子,这个货还真不是对手。 这个丁川刚板被我的话噎得差点翻白眼,拔出刀就朝我脑门上直直地砍下来,我闪身躲过,顺势把大刀竖在身前,他一刀落空后随即横着扫了一刀,正好磕在我的刀上。他抽回刀去,我又把大刀举起来挡住我右边脖子,武士刀正好又磕在我的刀面上。 我摇头叹气说:“玩来玩去,就这三板斧,就不会换个花样?” 丁川刚板的所有路数都被我成功预判了,我防守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身后传来阵阵欢呼声。 这哥们红脸了,也学着我说:“我也让你三招!” 第一次见到想死找窍门的,我也没有多少花架子,直接用刀从上往下劈,我的动作不快,就是要给他留下格挡的时间,我要好好虐一下他的武士道。 就凭他那柳条一样的武士刀根本扛不住我这十八斤大刀加上我浑身力气的一记劈砍,大刀把武士刀压了下去,落在他的肩膀上,锁骨被我给砸断了一根,右边胳膊软趴趴地垂下来。 我问他:“第一招,力劈华山!爽不爽?” 他依旧不服气,换手持刀对我说:“我大意了,没有闪!再来!” “你说的哦!”我继续用同样的招数再次劈下去,这次他一只手连刀都拿不稳了,更别说挡住我的刀了,左边肩膀我被我砍了一刀,“第二招,还是力劈华山!” 这次他退后了两步,摆手说:“第三招不许用力劈华山了!”这时候他的双手都开始发抖了,刀都快抓不稳了。 我呵呵一笑,对他说:“玩赖是不?行,我第三招是力劈泰山,第四招,力劈黄山,如果你喜欢,我们国家的山还有很多,我挨个劈给你看呀?” 丁川刚板哭了,直接丢下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低着头垂着手哭得很伤心。 我朝土匪阵营再次勾勾手指:“下一个!” 一个土匪端着刺刀直直地朝我冲过来,嘴里大叫着,结果没跑几步就被石头绊倒在地,脑袋磕到石头尖上,晕了。 真废物,我朝他们大喊:“别一个一个上来了,两个也行!别说我大个子欺负你小个子!老子也是要脸的人!” 还真有两个不怕死的端着刺刀朝我走来,突然一个家伙举枪瞄准我就要开枪,结果脑袋上升起一团血雾,人直直地倒在地上,王云强迅速继续拉栓上膛瞄准第二个鬼子。 我站着没动,对着正在掉眼泪的丁川刚板说:“你的兵有点不规矩呀!” 这家伙咬牙低头朝我说了一句:“对不起了!”然后用力抓起地上的武士刀,刀尖朝上,刀把顶在地上,自己身体朝前一拱,刀直接扎进了自己胸口,蹬了几下腿,死了。有种!也是有病,如果你求求我,说不定我会亲自送你一个痛快,何苦这么费劲呢? 对面的土匪被这几幕戏惊得目瞪口呆。 我朝着那个还在愣神的鬼子招手说:“你过来呀!” 那哥们再也顾不上啥武士道精神了,丢下枪转身就跑,结果被一枪打在后脑勺上。 紧接着,从土匪后方突然窜出来二十多个冲锋枪兵,由杜毅带领着,咬牙对着他们就是一阵火力输出,把这些认真看戏的家伙全部撂倒。 我拖着刀走过去,踢了一脚还在地上哼哼的土匪,一巴掌拍在杜毅的帽檐上责怪道:“你是过瘾了,我还没玩够呢!” 他不仅不生气,还对我竖起大拇指说:“长官,高,实在是高!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服了!” 我可没傻到非用这种单挑的方式解决问题不可的地步,我恨不得一瞬间就把他们全部给秒杀了,之所以跟他们扯半天废话,就是要给迂回包抄的兄弟争取时间,要不然,就凭那个啥丁川刚板的二两力气,我可以一刀就把他脑袋给砍成两片葫芦瓢。 这招数我是跟小偷团伙学的。他们有人在空地上摆摊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比如用布盖住一块东西,动作夸张地绕着转圈,吸引人群来围观,等人多了,他的同伙就挤进人群里开始大偷特偷,等大家明白过来这个家伙就是故弄玄虚之后,都不会发觉自己的钱包让人给叼走了。 所以,奉劝各位,没事别瞎凑热闹,好好走路,小心没盖子的窨井,有可能是我在底下干活呢。 第104章 发挥口才 没有再多废话,所有人冲进山谷,四下搜索没被打死的日军,老陆跌跌撞撞地快步过来,指着前方山谷说:“老四,快去救人!前面营地…” 不等他说完,我带着一队人马快速朝他指的方向前进,在假土匪搭建的营地里,距离我们三十米,一个土匪手里举着一颗手雷,手雷的拉环已经拽掉了,只要磕一下,马上就会爆炸,而他的身边全是成箱子的弹药,在他身后,是十来个衣衫破烂的女孩,有村民打扮的,甚至学生打扮的,异常惊恐地聚拢在一起。 这个土匪用中国话冲我们大喊:你们不要过来,不然全部同归于尽。 “王云强!”我没功夫跟他废话,直接叫了神枪手的名字。后者也没二话,抬枪就打,那土匪拿着手榴弹的手掌,直接被打飞了,手榴弹应声落地,第二枪直接在他脑门上掏了一个窟窿。 几乎所有人都大呼:卧槽!然后同时卧倒在地。 几秒钟之后,没有听到爆炸声,爆破手王文东走上前去,捡起没爆炸的手雷,弯腰找到拉环,又给插上了,我们这下才全部起身靠近那些被抓来的女孩。 徐志凤把我们这些老爷们赶到一边去,自己去安抚受害者。这些女孩获救之后围着徐志凤嚎啕大哭,老陆咬牙切齿的说:“这帮土匪其实就是日本鬼子,他们假扮中国人混进来,在咱们的军道上搞破坏,这些女孩都是他们抓来的,受尽了他们的凌辱。” 我们借来的警卫排排长杜毅过来报告:“找到了15个土匪伤员,哦不,是鬼子伤员!怎么处理?” 我搂着他的肩膀说:“你看看咱们这些受害的姐妹,还需要问我怎么处理吗?” 他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说:“妈的,我明白了!”说完转身就要去处理俘虏。 我叫住他,声嘶力竭地喊:“你明白什么?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就算死也不能给他们痛快!现在明白了吗?” 他立正向我敬礼,也高声回应:“报告连长!卑职明白了!让他们生不如死!” 在场所有的中国士兵都和我的情绪一样,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这帮鬼子活剥了,不过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我迈步来到那些受害女孩身边,蹲下来和气地说:“我们来晚了,现在什么都不要怕!我们给你们报仇!” 一个女学生气急败坏地捶着我的肩膀大哭:“你们这些当兵的有啥用?连自己的老百姓都保护不了!我们全都被毁了,这辈子全完了!” 我羞愧难当,无言以对,只能任凭她发泄情绪。我身后的所有官兵都默默的低下头,是气愤,也是羞愧。 我起身面对着身后的官兵,用最快的速度给距离我最近的人每人一巴掌,嘴里大骂:废物!窝囊!没用!丢人!现眼!… 我用最恶毒的话骂着他们,也是在骂我自己,没人躲闪,也没人反驳,只是低头不语,最后,我也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然后站在一块石头上对他们训话:“都把头抬起来!把胸脯挺起来!都别夹着尾巴,咱们都是带把的爷们,我问你们,自己的姐妹被人欺负,咱们能忍吗?” 所有人齐声回答:“不能忍!” 我又问:“咱们该怎么办。” 众人几乎都是红着眼睛嘶吼:“杀!杀!杀!” 我趁此机会给大家打气,拍着胸脯说:“我这里被扎透了,我不疼,看到鬼子欺负咱们的老百姓,我疼,很疼!他们供咱们吃喝穿,不是让咱们混日子的,跟着我闫老四,你们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但是,我能保证你们有鬼子可以杀!我会冲在你们最前面,我如果死了,你们尽管可以踩着的尸体前进!如果你们现在卸甲归田,也无可厚非,因为你们已经为国家流过血了,但是,鬼子是不会让我们安心过日子的!所以,咱们还得拿起刀枪来,继续杀杀杀!”众人纷纷随我继续大喊:杀杀杀。山谷内回声嘹亮,草木都为之震颤。 我声情并茂的一番激励确实有用,这帮单纯又可爱的家伙被我的话刺激得热情如火,我真是一个带兵的天才。 有个女学生站起来,看年龄,跟马丽丽差不多大,走到我身边,用坚定的语气说:“长官,给支枪!我不想窝囊地活着了!我也要去打仗。” 她的表现让我想起了年初在滕县的时候,老陆也是这样的神情和要求。我朝身边的兄弟伸出手,他递给我一支三八大盖,我接过来双手递给这个女学生,鼓励她说:“好样的!” 剩下的所有女孩子刚才都被我的演说给打动了,几乎同时起身朝我伸手,叽叽喳喳地乱叫:“我也要,我也要!” 我抬手示意她们安静,劝说道:“各位姐妹,为抗战出力,不一定都要扛枪的,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比如,当医护兵,干后勤,都是…” 不等我说完,她们又把我挤一个趔趄:“不行,不行,她有枪,我也得有!” 我无奈地看向徐志凤,结果她只是耸耸肩膀表示也很无奈。算了,都给枪,但愿她们别打了自己脚面子。 “吕文明,死过来!”大个子吕文明撅着嘴走到我身边,我指着这些新加入的女兵说,“这些,交给你了,给我训练出来!” 他带着哭腔说:“老四,你饶了我,我是个粗人,照顾不好这些姑奶奶!求你换个人!” 我没有好气地告诉他:“谁让你照顾她们了,到了我的队伍,就没有孬种,男女老少一视同仁,给你一个月时间,要让她们每个人都会打枪,会拼刺刀!” 吕文明极不情愿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嘴里嘟囔着:“自己不想干的事,就别让我干呀?” 他说的没错,训练女兵可不是啥好活,深也不是,浅也不是,语气重了她们会哭,语气轻了,她们不搭理咱。女人啊,你的名字叫难伺候。 第105章 重要情报 现在群情激愤,如果我说带着他们去攻打东京,估计也没人退缩。 我们清点了一下鬼子营地里留下的武器弹药,数量不小,光炸药就好几百斤,步枪五百余支,轻机枪十五挺,子弹约六万发,还有若干迫击炮和掷弹筒,另外电台一部,足可以装备两个中队还富余,可现场的鬼子只有不到六十人。几个问题跳进脑海:这些装备是怎么弄到这山沟里来的,这些武器是给谁用的? 杜毅提着一个鬼子伤兵丢在我跟前说:“这个货嘴里有情报!”这个货胳膊被打掉了一块肉,伤口的皮肉像一块破布。 主动交代的鬼子还真不多见,我坐在石头上,用枪口托起他的下巴问:“想拿什么假情报糊弄我呢?” 那鬼子一脸惊恐地说:“报告长官,我不是日本人,我是台湾人,是被他们胁迫来的。” 我催促说:“谈正事!别说这没用的!” 他只好继续说:“我们是日军台湾师团的,接到的命令是伪装成老百姓渗透进来,进行破坏活动,主要目标是桥梁和电话线,还有高级指挥官。” 我问了一个问题:“这些装备是怎么弄过来的?” “空投!”这家伙回答的挺干脆,“今天傍晚还有一批。” 我继续问:“你们还有其他人员么?” 他快速点头回答说:“有的,明天中午之前他们会伪装成难民从黄冈附近码头渡过长江,与我们汇合,起码有五百人。” 我示意凤姐给他做个包扎,别流血流死了,我还有几个问题没问呢。 我递给他一壶水,尽量和气地说:“都是华夏一脉,你又这么配合,我不会杀你的,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接头的?有没有啥暗号?” “有的,有的,他们会把毛巾扎在左手脖上,我们会假装招工的人员,把他们带到这山谷里集合!”这家伙被我的真挚感情打动了,和盘托出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在我们国土上有没有干坏事?老实说!” 有个受害女孩大声说:“他是个畜牲!禽兽!” 我给那女孩让出位置,对她说:“骂是骂不死的!记住了,有仇就用刀枪去报,光靠骂人是不行的!” 这女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端着刺刀很不熟练地朝这个鬼子扎翻在地,又接连不断地补刀,鬼子瞪着眼睛看着我,费劲地说我言而无信,我摊摊手说:我从不骗人,说过我不杀你,你也看到了,动手的不是我呀,你别冤枉好人呀。 最终,这个坦白交代的家伙也成了马蜂窝。旁边的兄弟纷纷给她鼓掌表示赞赏。 宝岛长期被日军占领,对当地居民进行了奴化教育,他们心甘情愿为日本军国主义献身,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同情的必要了。日本鬼子是侵略者,二鬼子是帮凶,一样罪不可恕。 这下我们所有人都有枪支了,现在是兵强马壮,士气高昂,名义上是连长,我现在拥有了一个营的兵力。 鬼子伤兵全部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躺在乱石堆里像烂泥一样,警卫排的那帮人还在想方设法的虐待他们,我们像打家劫舍的土匪一样,扛着鬼子的物资路过他们身边,我撇着嘴对杜毅说:“太残暴了!不忍直视呀!” 跟在我后面的王云强也拍着他的肩膀撇嘴说:“论虐待战俘,你是这个!”说着给他竖起大拇指。 身后的好几个人也都摇头叹息撇嘴说:“对呀,太残暴了!太没人性了!” 麦克张不停的在胸前画着十字:“哦卖噶 ,太血腥啦!比魔鬼还要凶残!” 杜毅一脸委屈:“卧槽!你们这会又充好人了!刚才谁说让他们生不如死的?能不能要点脸?”然后快步撵上我问,“下一步干啥去?” 我转身对他说:“我们现在去给鬼子开个欢迎大会,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给邱长官复命了,请转告他老人家,人呢,我是还回去了,装备我再借用几天!” “你不带我们玩了?”他满脸的不甘心,“我们在警卫连天天闲着没蛋拽,都他妈的快闷死了,还不如跟着你们一起混,太过瘾了!” 我指着衣衫破烂的那群哥们对他说:“你看看我们,跟要饭的一样,吃没吃,穿没穿,连大部队在哪里都不知道,游魂一样。你跟我们混个屁劲?” 这哥们跟我耍起横来了:“如果不留人,那这些武器装备,我们也必须带走!” 我冲他摆出一脸坏笑:“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什么好人,说好听点东西是我借的,实不相瞒,我压根就没想还!让我把实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他不仅不生气,还对我竖起大拇指夸赞:“论不要脸,你是这个!不过,你觉得你能糊弄过去邱副师长那边吗?我这人不喜欢乱嚼舌根子,可我手下那帮兄弟,一个个嘴都碎得要命,他们要是无中生有在邱师长面前告你的歪状,以他的脾气,估计就算你跑到天边,他也得把你拽出来揍一顿都算是轻的。” 他这话还真吓着我了,邱疯子那阴晴不定的性格,我还真就扛不住。 于是只能妥协了:“那就留下!既然你们不怕死,那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李玉林跑过来报告:“有飞机的声音,估计鬼子来空投了!” 我顿时喜笑颜开:“快点放烟,给鬼子引路!别把咱们的补给品给扔丢了!” 几分钟之后,山谷中升起几处浓烟,一架日军的运输机在山谷上方盘旋了两圈,我们在底下疯狂的招手呐喊,天空中绽放出几朵降落伞花,飘飘忽忽的落到山谷中。 我们迫不及待地撬开空投箱子,第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都是咸菜疙瘩,瞬间引来了众人的一阵疯狂哄抢。可别笑话我们没吃过好东西,咸菜疙瘩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是好东西,战乱期间,盐可是很稀缺的战略物资,我们每个月每人的配给不会超过三两,体内盐分不足,人就没有力气,特别是在这三伏天里,身上流出的汗甚至都没有咸味,人就更容易中暑虚脱乏力。 这帮家伙人还怪好的嘞,知道我们缺啥就给我们送啥。所有箱子全部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全部都是生活和医疗物资,军装都是我们国军制式的,毕竟他们目的是要伪装成国军在我们内部搞破坏。至于帐篷和毯子之类的,那是应有尽有,看来他们是打算长期潜伏下来的了,过日子的家伙都准备齐全了。 第106章 收货了 武汉周边各省各县几乎都在打仗,枪炮声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到处一片混乱,所有主干道上人流不息,兵员调动的,伤员转移的,物资运输的,还有难民流窜的,所有人都像战争机器上的一枚螺丝。 尽管吕文明极不情愿,我还是把他和一个班的人留了下来,在山脚下一处平地上搭建了临时营区,用来安置那些新加入的女兵,其他人员马不停蹄地奔赴黄冈长江渡口,要去迎接我们期待中的客人。 今天的长江出奇的安静,甚至没有一颗炮弹落下,也使长江北岸的难民可以平安过江,这其中缘由我们自然是清楚。 渡口上驻守了一个连的人,对过江来的人进行盘查,工作非常仔细,他们会检查难民的脚趾头,还会检查他们所穿的内裤,日本人从小穿人字拖木屐,所以脚趾缝比较大,他们习惯穿兜裆布,所以这是甄别他们最简单的方式。当然还有就是让他们说中国话。可那些台湾师团的人就很难区分了,这也是鬼子奸诈的地方。 上千人聚拢在江岸上等待甄别,我们把目光集中在那些手上系白毛巾的那群人身上,他们分布在各个角落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老陆带了几个人在空地上大喊招工了,难民们生计没有着落,纷纷涌了过来,这可把老陆他们难为坏了,尽管他一再重复我们没有工资发,只管饭,那些难民还是趋之若鹜,让人心疼,毕竟,现在能有个吃饭的地方就已经很难得了。 反倒是那些目标人物还在观望,就算他们想挤进报名的人群也很困难。如果在这里直接下手拿下那些假难民,一定会引发骚乱,到时候就完全失控了,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可就难了。 于是我换了个方子,带几个人走向一个系白毛巾的家伙,低声问:兄弟,我们招工,有兴趣么? 说着,指了指他手上的白毛巾,那人心领神会,贼兮兮地四下看了看,然后点点头,我又问:“人都到了么?” 他回答:“一个不少!” 我抬手大喊:“把那些报名的都给我拉队伍里去打仗!” 这一嗓子下去可不得了了,那些原本围拢在老陆身旁的难民一下子跑没影了,正说明不是所有人都有保家卫国的勇气的。 我们的人一下子把那些没跑的家伙聚拢到一起,他们还对我们竖起大拇指夸赞:真是太机智了,真是完美的迎接。 带着他们离开码头,往附近的山沟里钻,这次我只带了一百多人参与迎接,我们大部队都埋伏在附近树林里等待他们了。 刚进去一处山谷,五百多假难民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停下脚步问我:“等一下,不是说先遣队只有一个小队么?怎么多出这么多人?” 我上去搂住他的肩膀带到没人看到的角落说:“兄弟呀,既来之则安之,人多好办事嘛!”我的手枪顶在他的下巴处,这哥们屁都不敢放,只能被我搂着往前走,其他人不明就里,老实跟在我们身后。 一声口哨之后,两侧山林里窜出了两百多人,我们这边也开始行动,拉了枪栓占据有利地形把这五百多人围拢在一起,这群人紧张地四下转圈,有人一脸无辜地说:“兄弟,这是啥情况?不是说招工吗?干嘛动上家伙了?” 我站在高处用枪指着他们训话:“跟我装傻是?不陪你们玩了,明说,你们的先遣队已经被我们干掉了,你们现在是我们的俘虏了,如果有人想发扬武士道精神的,现在就可以自便了,有想反抗的,我也欢迎,我的机枪子弹管够,如果感觉打仗没啥意思的,蹲下抱头!” 还真是低估了他们的勇气,真的有人企图逃出我们的包围圈,结果全部倒在我们的枪口下。其他人全部抱头蹲在地上不敢动了。 李华对他们大喊:“谁他妈的是带头的?” 有人把目光集中到一个中年人身上,李华走过去把他拽到我跟前,又一脚把他踹倒跪在我面前,高声问:“番号,军衔,性别,姓名!” 我抬手制止:“对同胞要礼貌一点,性别就不用回答了,这个我不关心。” 中年人直接回答:“台湾师团特攻队,我是上尉中队长,我叫张杨次郎。” 我挠头问:“咋起了这么个歪把名字?” 他回答:“父亲姓张,母亲姓杨,在家排老二,就叫这名字了。” “当了几年狗腿子?” “六年!” “杀过人么?” 他拒绝回答,也等于变相承认了。 我正要挥手让人枪毙了他,麦克张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你们不能杀战俘的,这违反日内瓦公约的?” 我向他伸手没好气地说:“啥公约?拿来我看看!这里我最大,我说话就是命令!” 他脸憋得通红,这是真的秀才遇着兵了。也对那啥公约有了点兴趣,于是又问他:“这个公约都说的啥呀?” “各参战方约定不得虐待和杀害俘虏,不得强迫进行超体力劳动,每天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八个小时,每周必须实行双休制度,工资必须按时发放…”他开始念念叨叨。 我不耐烦地打住他:“停停停,你告诉我,这哪里还招收战俘?我也去当战俘去,太享福了!还有,别以为我没读过书就骗我,我明白的很,中日双方可都没签署过这个公约!你好好念你的经,当你的洋和尚!” 我就是特别享受训斥这种迂腐之人的乐趣。如果不是因为实在说不过陆先生,我还早就把他骂个狗血喷头了,这个家伙可是能把前清秀才骂死的狠人,惹不起! 杜毅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我身边,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我说道:“依我之见啊,将这些人交予邱长官处置,不仅可以卖他人情,搞不好还能让您的领章再多添一颗星呢!”说完,杜毅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似乎已经看到了我飞黄腾达的那一天。 我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家伙说话有道理,就这么干,我也好像已经看到上尉领章在向我招手了。 第107章 再见孤儿团 队伍里的一个半吊子通讯兵终于鼓捣明白那部电台了,却没有任何可以联系的频率。我们现在可以说是满载而归,物资俘虏都有了,也算报了一箭之仇。 我们在黄冈城外集合,所有物资全部装车带走,装不下的就让那些俘虏扛着。等中午的太阳小了一些,我便下令穿越黄冈城返回我看复命。 虽然黄冈的战略地位无法与武汉相提并论,但它作为江防重地,在这场规模空前的会战中同样遭受了重创。战火纷飞,硝烟弥漫,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恐慌之中。昔日繁华热闹的街道如今变得冷冷清清,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无辜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 九月的武汉,阳光依旧炽热无比,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烤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尸体腐烂所散发出来的恶臭。这种味道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让人无法逃避。 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行人的身影。偶尔有一辆车驶过,扬起一片尘土,更增添了几分萧条和凄凉。商店和餐馆纷纷关门歇业,原本热闹非凡的街头变得死寂沉沉。 医院里挤满了病人和家属,医生们忙得不可开交。然而,医疗资源极度匮乏,许多患者只能躺在走廊或病房外等待治疗。死亡人数不断攀升,每一个生命的离去都让人感到痛心和无奈。 整个城市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着,人们不知道这场灾难何时才能结束。他们渴望得到帮助,但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的精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身心俱疲。 身材瘦削得像根麻杆儿似的郑三斤,竟然也如同那呆头呆脑、宛如一只木讷大鹅般的陶大勇一般,摇身一变成为了我形影不离的贴身随从!他们二人简直就像是两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紧紧黏着我不放,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仿佛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跟丢了我似的。 路过城南一家孤儿院的时候,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从低矮的墙头向里看去,徐志凤走到我身边说:“我也挺想那帮孤儿的,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说实在的,我真的非常思念他们。那些孩子们如此乖巧懂事,令人心疼不已。他们自徐州起便一直紧紧跟随我们踏上逃亡之路,无论路途何等艰辛困苦,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孤儿院的一群孩子正席地而坐,每人端着一碗野菜面糊糊吃的正香,他们住的房子刚被大火烧过,头顶的大斗笠就是他们唯一的装备。 我见到了一个熟人,让我激动不已,忍不住喊了一声:“周团长!” 没错,照顾这些孩子的正是周正平排长,也抗日儿童团的团长,他右手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手掌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条手臂,他听到喊声之后,向我们看过来,随后也扔下手中的勺子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谢安庆,快看,谁来了?” 谢安庆甩掉头上的斗笠,冲着我们高喊一声:“闫大哥!凤姐姐!”他这么一喊,所有的孩子都放下了饭碗,呼啦啦的向墙外冲过来,瞬间就把我们围拢在一起了。把身后的一众人等看得目瞪口呆。“闫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谢安庆兴奋地问道。 “我们刚好经过这里,没想到会这么巧碰见你们。”我笑着解释道。 “太好了,我们都好想你们啊!”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大家都还好?”徐志凤关心地问。 “嗯,都挺好的。只是……这里刚刚遭到了日军的空袭,我们的房子都被烧毁了。”周正平无奈地摇摇头。 “可恶的日本鬼子!”我愤愤地骂道。 我让部队原地休息,和徐志凤一起走进孤儿院,我掀开他们做饭的大锅,里面只剩下一些野菜面糊,又看了一下他们的面缸和米缸,也都已经见底了,我皱眉问周正平:“之前听说你们去了武汉,怎么又跑这里来了?还有,上头没给你们发粮食吗?” 周正平解释说:“武汉那边轰炸的太凶了,不是特别安全,就把转运过来的孩子们分散到附近各个城市,至于粮食,当地是给我们配发了,这些孩子们看前方粮食紧张,就主动把粮食让给了前线将士,我们吃点野菜也能扛住!” “胡闹!”我有点生气的说,“这帮小孩子是咱未来的抗日力量,天天吃不饱饭,怎么长个子?” 谢安庆笑呵呵地说:“没事的,现在山上的野菜和野果的挺多的,我们每天早上都可以弄来好多呢…” 我没好气地说:“你给我闭嘴!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吃饱饭练好身体,将来才可以为抗战出力!” 我招手让郑三斤过来:“去,让兄弟们把缴获的粮食拿一半过来!” 粮食送来了,孩子们却围上了我们这帮兄弟,摸着他们扛的枪眼睛冒光,目光中全是渴望,这帮兄弟也挺配合,干脆把身上的枪卸下来交给他们把玩,要是仔细算了,我们这些当兵的比他们也不过就大了几岁而已,除了河南炮手李华之外,即便是年龄最大的杜毅也没超过20岁,张宣武当团长的时候不过也才28岁。 谢安庆拉着我的胳膊问:“闫大哥,你能带我去打仗么?我今年15岁了!” 我伸手比了一下他的身高,虽然只比我小了两岁,却才刚到我的肩膀,于是摇摇头说:“等你再长五公分才行!” 他听了我的话,表情十分失落,我赶紧安慰说:“你现在帮周团长照顾好这些孩子,也是为抗战出力,并不是非要扛枪打仗才行。”我的劝说似乎没多大用,不过他也只能委屈巴巴地点头同意。 周正平把我拉到墙根低声问:“兄弟,你给我说个实话,武汉是不是准备放弃了?” 我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说的?你是不是听说啥消息了?” 他叹气说:“已经接到上头命令了,要我们所有孤儿院一周之内赶往武汉集结,然后乘船前往湖南安顿。” 我也只能实话实说:“具体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听邱长官说过,武汉确实准备放弃了,国府各个部门也在往重庆转移,大军将会集结到长沙一带继续作战。” 我看他神情落寞,又安慰说:“别担心,只要咱们不放弃,不会亡国的,鬼子的劲头也有用尽的时候。怎么这么大的孤儿院还只是由你一个人在管理呢?” 他又重重叹口气说:“之前有过几个教官的,后来也被抽调补充到前线了,五个女保育员也被饿跑了…” 看来周团长这个光杆司令确实也挺难的,于是我又让郑三斤把我们救出来的十来个女孩子叫过来。用命令的语气对她们说:“你们现在是军人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今天就给你们下第一条命令,留下照顾这群孩子,他们都是烈士后代,不容有失,以后你们要服从周团长的命令,把这些孩子当自己的弟弟妹妹。” 这些新加入的女兵互相对视着,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疑惑和犹豫。她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那群孩子,看着他们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 尽管内心有些不情愿,但这些女兵们明白,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给孩子们带去快乐和温暖。经过一番思考后,她们终于纷纷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接受安排。 徐志凤从物资里找出一些日常用的药品,交给女兵里那些学生,耐心讲解如何使用。 李华抓着一把大洋和纸币交给周团长:“这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务必收下,让大家吃点好的,你看他们都瘦成啥样了!你这个当团长的也太那啥了…” 一句话把周团长说得羞愧难当,一番推脱之后,收下了钱,用光秃秃的手臂给我们敬礼表示感谢。 孤儿院的那些可爱而又懂事的孩子们,紧紧地拉着我们的手,一直将我们送到了足足有二里远的地方。他们那一双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满含着对我们的不舍之情。当终于不得不与我们分别时,孩子们纷纷流露出悲伤难过的神色,但还是十分坚强地向我们挥手道别。看着这些纯真无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们渐行渐远,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只是我当时怎么都没想到,终于有一天,他们会被我带着投入了血腥的战场,也成了我一生中无法治愈的伤痛。 第108章 再次整编 经过一天多的行军,我们再次回到武汉,也是在东门附近遇到了聂道兵和他带领的运输队兄弟,他们刚从江西运送物资回来,在江西那边就接到了命令,老师长郑洞国亲自发电报给第二师,点名要把聂道兵和我们这一百多人调到自己身边,听说又要有大的整编了。 自从上次路上遇到土匪袭击,这些兄弟们的情绪不怎么好,见到我之后却是异常激动,好多人是自从我一个多月前参加了特别行动队就再没见过我,也有不少兄弟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听闻我用借来的兵和武器已将那帮穷凶极恶、作恶多端的土匪一举消灭殆尽时,众人皆目瞪口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整个过程竟然未损失一兵一卒!这惊人之举令所有人都不禁对我肃然起敬,并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真乃英雄也!”面对如此赞誉和敬仰之情如潮水般涌来,我心中那颗虚荣之心瞬间被填满,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此时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我欢呼喝彩,而这种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聂营长更是不吝惜溢美之词,夸我是个将才,将来成就必然超过他。当兵只有半年就能轻松指挥三百人作战,就算是军校毕业生也很难有这样的水平。这话夸得我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徐志凤却来泼冷水,对聂营长说:“你可别夸他了,不然又飘了,一飘准闹幺蛾子,这次不过是侥幸而已,顺便耍了点小聪明。” 我表示不服:“幸运也是一种实力好不好?” 我们押着俘虏一路有说有笑向位于汉口的200师地指挥部前进。 武汉城内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仿佛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烟雾之中。从远处望去,只能依稀看到一些高楼大厦的轮廓,而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这样的景象让人不禁想起前几天鬼子的轰炸机对这座城市的狂轰滥炸。 那时候,火光冲天,爆炸声响彻云霄,房屋倒塌,人们四处逃窜。街道上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无辜的百姓成为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他们失去了家园和亲人,生活陷入了绝境。 城市中的人们拖家带口、相互搀扶着,再次踏上了艰难困苦的逃亡之路。他们背着沉重的行囊,里面装满了生活必需品和珍贵财物;老人步履蹒跚,小孩则紧紧抓住父母的衣角,满脸惊恐与迷茫。街头巷尾弥漫着紧张而慌乱的气氛,人们匆忙地穿梭其中,不时传来阵阵叹息声和哭泣声。 有些人家将家门紧闭,但更多的人选择离开这座曾经熟悉且赖以生存的城市。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却也明白留下来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汇成一股洪流,向着城外涌动。道路两旁的房屋逐渐变得冷清空旷,昔日繁华热闹的都市如今已面目全非。 当得知我们所押送的俘虏竟然是那帮无恶不作、令人深恶痛绝的鬼子特攻队时,众人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愤怒如同火山一般喷涌而出,难以遏制!他们眼中闪烁着怒火,拳头紧握,咬牙切齿,仿佛要将这些可恶的家伙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若不是有我们的战士阻拦着大家,恐怕这些怒火中烧的百姓们真会当场将这些鬼子生吞活剥了。这些俘虏被四面八方扔过来的碎砖头砸得头破血流,一个个抱着脑袋极力躲闪。 200师的指挥部热闹非常,好几辆吉普车停在外面,这些车只有高级军官才有资格坐的。 卫兵进入禀报之后,从指挥部里走出十几个军官,带头的是一个脸盘方正的少将,应该就是200师的师长杜聿明了,身后是邱副师长和在68军里当了两个月军长的郑洞国,他们三个都是少将军衔,再后面就是一群校官,应该是各个旅或者团的当家的。 这里最得意的自然是邱长官,他快步走到我身边,用马鞭轻轻捅了我胸口一下,说道:“我看错人了!本以为你就是一个耍嘴皮子的货,没想到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快跟长官们说说,如何获得这么大的战绩的?” 我给各个长官挨个敬礼,却支支吾吾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邱长官不耐烦地指着杜毅说:“你全程跟着的,你来说说,这个家伙笨死了,平时吹牛皮停不下来,这一让他谈正经事,又麻爪子了!” 杜毅到底是在师部警卫连混的,跟长官们都熟悉,所以不会像我这么紧张地磕磕巴巴。他添油加醋地把我们这次剿匪的过程汇报了一遍,竟引来了阵阵掌声。 杜师长点头赞许道:“我等与日寇激战多时,一次性俘虏五百多鬼子,还是绝无仅有的战绩,意义非凡,马上汇报重庆方面,为诸位请功。” 又转身对身后军官说:“我要飞重庆面见校长了,整编的事情还要仰仗各位努力了!”两百师可是一个甲等师,人数上万,装备精良,也是校长最看好的部队,所以派了自己最忠诚的学生来当师长。 我和聂营长被叫进指挥部参加会议,我们才得知200师要扩编成新编第五军了,下辖200师,22师和荣誉第一师,师长分别是戴安澜,邱清泉和郑洞国。 聂道兵仍旧担任营长,我被正式任命为连长,副营长,毕竟整个营一大半都是我拉起来的队伍。这可引起不少人的羡慕,当兵半年就升官这么快,全军没几个。 我们这个营却成了邱郑二人争夺的对象,邱的意思是,我们借用了他的装备和部队,且在他的支持下获得重大胜利,所以应该编入22师。 郑洞国脸色阴沉,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却急眼了:“雨庵兄,说好了不跟我抢人的,他们两个自从在徐州,就一直都跟着我,被我留在利国驿为全军断后,历经九死一生,方才抵达武汉,兄弟我并非草木,对兄弟有愧呀,此次有机会补偿,还晴雨庵兄高抬贵手!” 邱清泉笑了笑,拍了拍郑洞国的肩膀,“桂庭兄,你我共事多年,岂能不知我的为人?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这样,让他们自己选择,愿意去哪就去哪。” 郑洞国看向我和聂道兵,眼神中带着期望。我和聂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愿意跟随郑长官!” 郑洞国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邱清泉也哈哈大笑起来,样子挺吓人:“也好,既然他们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强求。不过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他们挖过来。” 他又走到我身边低声骂道:“小没良心的东西!” 我也低声安慰:“500个战俘,这趟生意咱不亏!” 他狠狠瞪我一眼,甩了一下马鞭出去了。 会议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我和聂营长走出指挥部,心情格外舒畅。我们终于找到了归属感,不用再过流浪的日子了。 第109章 你有多少人马?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郑师长一脸严肃的问我们:“你们知道荣誉师吗?” 我是一无所知,聂营长却如数家珍:伤愈归队的军人称为荣誉军人,荣誉师即由荣誉军人编成。 郑师长点头说:“没错,今年二月份成立以来,荣誉第一师在宋希濂师长的带领下,战功赫赫,现任师长林英即将调任,我即将正式接任该师师长,并编入第五军建制。” 我好奇地问:“咱们这个师有多少人马?” 郑师长没正面回答,反问我:“你们现在有多少人马?” 我回答:“算上从徐州归队的兄弟,再加上前几天临时征召来的,我们目前有不多不少正好450人。” 郑师长点点头说:“咱们师现在算上我,总共有官兵451人!” 我一愣,然后跟聂道兵对视一眼,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您现在是光杆司令?” 聂营长拉着我的裤子示意我不要乱说话。 郑师长依旧是那副木呆呆的表情,也不生气:“说的没错。荣一师在之前的三次会战中损失较大,现正在湖南休整,我目前能调动的兵力只有你们了。” 他放下茶缸子起身说:“现在给你们第一道命令就是征兵!主要招募伤愈军人。” 聂营长挠头说:“荣誉军人都是各个部队的宝贝,这让我们上哪抢人去?” 郑师长又转脸问我:你有什么困难吗? 我一看到这张脸就感到害怕,我怕挨骂,就假装坚定地摇头说:“没有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我稍微镇定了一下,又压低声调说:“还有一点小小的困难!” “说!”郑师长只给我回了一个字。 我壮壮胆子直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得给我钱给我粮食!” 郑师长交给我一个文件夹:“这里有征兵文书,还有物资券和金圆券,凭券可以就近在兵站获得补给品和所需军饷。还有问题么?” 我实话实说:“有!你要多少人?”在我看来,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只能说钱不够多。 郑师长说:“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说完后就示意我先出去,居然对我吹牛皮的承诺无动于衷,我猜想应该是有话单独跟聂营长说,就很识相地出去了。 郑师长拍着聂道兵的肩膀问:“你跟着我几年了?” 聂道兵回答:“五年多了,长城抗战的时候就跟着您了!” 郑师长又问:“知道为啥还只是个营长么?” 聂道兵的脸色有点忧郁:“是卑职无能,辜负了师长的栽培!” 郑师长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应该了解自己的优缺点,抛开战术技能不谈,勇猛有余,足够沉稳,但是魄力不足,没有了长官的指令,你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纪军这小子,我很喜欢,说智勇双全也不算过分,但是沉稳不足,情绪容易失控,胸口一热乎准会惹出祸端来,你要多加指导才是。另外你也要抛下长官和兄长的姿态,取长补短才好。” 聂治国连忙点头:“师长教训的是!老四虽然年龄和军龄不及我,确实比我优秀能干,好像这家伙天生就是打仗的材料,努力在天赋面前一钱不值!” “征兵的事急不来,武汉已经保不住了,我要先行前往醴陵收容部队,调配军官,你们可自行前往长沙募兵,而后去醴陵归建。这段时间,没有作战指令,工作由你们自行安排。”郑师长交代完任务之后便起身离开,留下聂道兵独自思考人生。 聂营长被训了一顿之后,励精图治,激情满满,当天就带着100多个兄弟把武汉城的好几个野战医院全部走了一遍。 我能征到兵,可不是吹牛皮的,因为我知道我当初当兵的动机,就是为了挣钱讨老婆。那些慷慨激昂的演讲不管用,得给他们足够的诱惑才行。 我在城中仅剩的一家糕点铺子买了一些糕点,回了马叔叔家,俺娘和马丽丽正在收拾东西,看我安然无恙,自然欣喜的不得了,我没有和她们太多寒暄,把马丽丽拉到屋里,把糕点往她怀里一塞:“哥求你个事!” 她一脸惊恐地把糕点又还给我:“大哥你可别这样,太吓人了!你先说什么事?” 我拉着她坐到床上,把我的计划悄悄跟她说了之后,马丽丽腾得站了起来,指着我吼:“太龌龊了!你这思想真肮脏!” 俺娘这时候正贴着门偷听的,喜不自禁:我家儿子终于开窍了!喜欢就要主动出击! 我又把她拉着坐下来,双手合十祈求道:“大姐,你小点声!不然俺娘又怀疑我想把你怎么着呢!” 她抱着肩膀,一脸的傲慢:“帮忙是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我是一阵欣喜,立刻承诺道:“只要你肯帮忙,十个条件都答应!” 她向我伸出手掌:“给我整一把手枪!” 这还有啥可说的,说着我就要解开腰里的德国20响,这还是川军的一个连长送我的,没想到人家摆着手说:“这个又大又沉,我不要!我要非常小巧的那一种。” 这可有点难为情了,郑师长和邱师长腰里的手枪是勃朗宁的,很小巧,要想从他们手里搞出来应该也不算多大难事。于是我直接答应下来,承诺尽快给马丽丽也搞一支漂亮的勃朗宁手枪。 我们两个谈完正事从房间里出来,一开门,俺娘差点一头栽进来,又赶紧假装啥事都没发生一样扭头走开,还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我要当奶奶了!” 把我和马丽丽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第110章 如此征兵 夜间的一场暴雨让武汉城的燥热消退了不少,次日上午,临时营地里,聂道兵营长一脸颓废地坐在帐篷里,不用问也知道,昨天的征兵肯定非常不顺利。 我走过去拍着他肩膀安慰说:“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师长也说了,征兵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呗!”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头说:“我他妈的都想拿枪去抓壮丁了,忙活了大半天,你猜怎么着?我是一个兵都没征来,人家都说要回老部队的!” 我又问:“你有没有说咱们中央军的军饷高装备好?” “说了!不管用啊!”聂营长无奈地摊摊手。 我一脸得意的说:“这种事还得看兄弟我的!” 我冲着营地外吹了一个口哨,随后营里的几百号兄弟齐刷刷的站起来,衣服没穿好的赶紧跑回帐篷穿戴整齐,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一个个都挺直了腰杆,仿佛在迎接大长官视察一样。 从营区外整整齐齐地走进来50多个身着军装的女兵,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一个个精神饱满,英姿飒爽,让这里所有的光棍汉眼睛都看直了。 就连聂道兵营长也起身整理衣服,十分诧异地问我:“这是你召来的?哪里弄来这么多仙女?” 我故作神秘的说:“这是我的杀手锏,你就准备把营区扩建,我今天最少能招来500人!” 营区里开进来两辆卡车,李华从卡车上跳下来,咋咋呼呼地让营里的兄弟赶紧卸货,这是我一大早从军需处打了条子领来的物资,1千套全新的军装,以及未来一周的口粮。 我站在车厢里对众人喊话:“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把身上全部洗干净了,换上新军装,枪炮擦亮了,把精神打起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是精锐!特别是你,郑三斤,别弓腰哈背的跟个虾米似的,吕文明,走路的时候把腿合起来,别像屁股上生疮一样,把我的皮鞋给我擦亮了!” 其实我说这些都是多余的,对于收拾个人形象,他们比我还上心,男人在漂亮的异性面前都是有表现欲的,这些家伙自然也不例外。 这些女兵就是我让马丽丽找来她的女同学装扮起来的,我就是要请她们帮我去征兵的。 王云强也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当地百姓回来了,对我说:“老四,厨子找来了,调料也买来了!” 我拍了他的帽檐子一下,教训说:“在外面要叫我营长,哦不,叫团长!等会让兄弟们都叫我团长,别掉价了,知道不?” 麦克张一直跟着我们混,也不知道图个啥,他的黑袍子破了好几处,脏得能淌油了。我冲他招手说:“你也来换一身新军装!” 他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指着自己的破袍子说:“这就是我的战袍!我要穿着它去见证恶魔下地狱!”懒得管他,爱咋咋滴,他那做派跟我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徐志凤当然要给这些女学生当领队,还要随时驱赶那些来跟他们撩骚的家伙,我们来到最近的一家汉口战区医院,马丽丽拿起纸筒卷的喇叭,用娇滴滴的声音冲着在墙角纳凉的那些伤兵喊话:“荣誉师招兵啦,我们只招收最勇敢的官兵,保留原有的军衔,军饷也是最高的哟…” 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学生们整齐地站成一排,手中紧握着一张张登记表,她们面带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信。随后轻轻晃动手中的登记表,仿佛在向那些受伤的士兵们施展某种神秘的魔力。 这些女学生就像是勾魂使者一般,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而那帮伤痕累累的士兵们,似乎无法抵挡这种诱惑,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过来。他们迈着蹒跚的步伐,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纷纷主动跑到女学生面前报名。 每一个女学生都用温柔的声音询问着伤兵的情况,并认真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和信息。这个场景既让人感到温馨又令人感动,因为在这残酷的战争背景下,人们依然能看到人性中的善良与美好。 聂道兵营长给我竖起大拇指:“老四,你真的是这个!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想起这个歪门邪道的?居然耍起使用美人计!” 我没笑,很严肃的说:“其实我很不喜欢用美人计来形容这个做法,你把你那邪恶肮脏的想法也收起来,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自打从台儿庄凤姐加入到我们之后,不管是打仗还是行军,无论是面临困难或者绝境,咱们的兄弟都能保持昂扬的斗志,没有一个怂包出现,别的部队还在用现大洋和督战队引诱逼迫官兵们冲锋陷阵,这些方法咱们可从来都没用过,你见过咱们哪一个兄弟掉劲的?别看凤姐脾气大火气旺,她是真的关心大家,只要她跟着咱们,咱们就从来没丢过斗志,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聂道兵彻底的陷入沉思状态,而后猛地一拍大腿,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般地说:“我明白了,大老爷们都不想在女人面前显示自己懦弱的一面,这涉及到尊严问题!” 我补充说:“这是一个方面。前几天,我们在黄冈解救了一批受害的姐妹,当时我手下的兄弟斗志达到顶峰,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大家也会奋勇直前,因为我们知道战斗的意义所在,并不是单纯的杀戮和复仇,还有保护族群的责任。” 聂道兵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他咋舌问我:“你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深度了?谁教你的?” 我挠头回答:“我也不知道,自从我上次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脑子里就经常会跳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中邪了。赶明得找个半仙帮我看看!” 麦克张突然跳出来说:“我知道的,一定是你身体内寄生了一个天使!他会给你提供精神支持,给你力量,让你变得睿智而强大,你就是神选中的人,来,我的兄弟,一起投入上帝的怀抱…” 我尴尬地咳嗽起来,指着忙碌的人群说:“你如果没事干了,就去帮忙维持秩序,顺便也给他们介绍一下你的上帝,我想拉屎去了!”说完我就转身跑开了,我真受不了他这个调调。 麦克张又把真诚的目光投向聂道兵:“这位兄弟,你是不是经常感觉迷茫,是不是需要一个精神指引?…” 聂道兵突然捂住肚子,表情痛苦,一边跟着我一边叫:“老四,给我占个坑,我这肚子咋也突然疼起来了?” 第111章 有话明说了 在第一座医院里就很轻松的完成了两百多人的征兵任务,好多即将康复的重伤员也都强烈要求提前出院,就是怕赶不上我们这班车。 他们原属于各个其他部队,把他们征召到我们荣誉师里来还有很多手续要走,他们要在我们这里说明原部队番号和军衔职务,我们要把这些信息上报到军部,军部再交给总后勤处,把隶属关系变更过来,既防止原部队继续吃空饷,把所需军饷粮草补给发给我们。 登记完的伤员继续留在医院治疗,勉强满足出院条件的,就被我们带回临时营地安置。 中午的时候我们急匆匆赶往下一座医院,王云强已经带人在这家医院的院子里摆起了三口大锅,锅里煮着战地医院都供应不上的牛肉罐头,当然这些都是鬼子送来的。 那香味四处飘散,周边围满了轻伤员,这会儿他们也顾不上天气炎热,流着口水指指点点,王云强还在不断的念叨:“这是我们荣誉师的日常伙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加入我们,天天管饱!” 我们女兵的到来让这些伤兵也立刻变得十分正经严肃起来,靠在墙角呻吟的家伙也选择闭嘴,眼神都变得坚定了,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就差高声说:这点小伤算个甚,就算脑袋截肢了,老子也照样能打仗。 这可真是让马丽丽和她的女同学们手忙脚乱啊!她们不仅要忙碌着给那些排着长队前来蹭饭的伤兵们一一盛上菜,还得面带微笑,语气轻柔地对每一个人都说上一句:“欢迎来到咱们师哟!”这句话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那帮年轻的士兵们个个都如痴如醉、心花怒放。 马丽丽和她的同学们虽然忙碌,但却没有一丝怨言。她们知道,这些伤兵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而受伤的英雄,能够为他们服务,是一种荣幸。所以,尽管工作量巨大,她们依然保持着热情与耐心。 看着伤兵们满足的笑容,听着他们感激的话语,马丽丽和她的女同学们心中也充满了温暖。这种互动不仅仅是简单的饮食供应,更是一种情感的交流与慰藉。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大家共同分享着彼此的关怀与支持。 碰到手受伤了不能自己吃饭的,女同学们很耐心的蹲下来,一口一口的给他们喂饭,这些家伙是就着眼泪把饭吃下,饭吃完了,眼睛也哭肿了,这些女孩子会掏出手绢很认真地帮他们把眼泪擦干净,鼓励他们要坚强,夸他们是国家的英雄,是人民的保护神。 第一天的征兵活动圆满结束,我们成功的征到了500多名可以继续上阵的伤兵,这里最辛苦的除了这些女同学之外,还要数老陆了,他摇着蒲扇忙活了一夜,点着马灯把报名信息归结分类,把不同的兵种分别造册,方便日后安排。 今天的武汉城上空非常肃静,没有出现鬼子的飞机,也没有炮弹落下,城里的老百姓已经走了一大半,整个城市显得越来越空旷,好多散落在道路两旁的垃圾这也没人清理了。 我们要给马丽丽和她的女同学们发放辛苦费,结果没人愿意接收,都说能为抗战出力,已经是无上荣耀,不能收钱,还承诺明天会带更多的同学参与进来,求之不得! 晚上我就被马丽丽拽回家吃饭了,俺娘和马叔叔已经在家里做好饭等我们了,看着他们表情严肃,我们两个心里不踏实了,明显是有事呀! 马丽丽试探性地问:“爸,姨娘,你们这是干啥呢?跟佛爷一样!” 俺娘冷不丁来了一句:“丽丽,你觉得纪军这人怎么样?” 马丽丽一阵错愕之后茫然点头说:“哥哥当然很好啦,又高又壮,勇猛无敌,特别有安全感!” 然后俺娘又问我:“蛋蛋,你觉得丽丽这丫头怎么样?” 我也是一阵迷糊,结结巴巴地说:“人漂亮,脾气好,还知道心疼人!” 然后俺娘如释重负地摊手对马叔叔说:“我就说嘛,两个孩子肯定互相有好感的!你还不信。” 一听此话,我们两个人脸都红到了脖子根,脑袋埋得很低,尴尬到了极点,马叔叔淡然地说:“先吃饭!” 我和马丽丽吃饭的动作那叫一个快,两个大人刚拿起筷子,我们已经把空饭碗往前一推,抹一把嘴,着急忙慌地跑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了,留给他们一脸迷茫。 回到房间我那叫一个激动,俺娘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傻子都能听明白,她这明显是想撮合我跟马丽丽,这都哪跟哪啊?典型的拉郎配!真能瞎扯!不过,我咋还有点特别期待的兴奋感觉呢? 我把脑袋伸出窗户,轻轻咳嗽了一声,隔壁房间的窗户也打开了,马丽丽也探出一张羞红的脸,撅嘴问我:“干啥?” 我轻声说:“俺娘有点迂了,你别听她胡扯,你是新青年,要上大学的。我还要打仗,我觉得,娶媳妇这个事我还不着急的。你觉得呢?” 她嘟着嘴说:“我还小,没主见,我得听我家大人的!”说完就把窗户关上了,真是莫名其妙,今天咋个了,一个个都神叨叨的。 本以为能躲过一劫,结果还是没躲过去,我们被俺娘和马叔叔拉到一起谈正事了。 马叔叔说:“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后天就启程去重庆了,丽丽要去昆明联大去上学,以后咱们聚少离多了,有些事还是提前定一下比较好。” 俺娘不耐烦地说:“真会绕弯子,我就直说了,我们打算给你们两个定个亲,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也到了年龄了,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要!”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回答,把他们两个吓一跳。 俺娘揪着我的耳朵问:“你凭啥不要?” 我咧嘴回答:“丽丽是要上大学的,我天天在外打仗,万一我在外面那啥了,我这不是耽误人吗?” 俺娘连续啐了三口:“不吉利的话别说!丽丽,你啥意思呢?” 马丽丽一句话让我也头大:“他跟那个徐志凤好像有事,我不想做小!” 我指着她提高嗓门说:“你别胡扯啊,我们可一点邪念都没有!啥事都没有,我们是战友,是兄弟!” 马丽丽不服气:“你在医院里挺尸,身体光溜溜的,都是她给你擦洗的,她看你的眼神都冒火,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继续反驳:“那是她的工作,别人受伤了,她也要这么照顾。” 马丽丽假装抹眼泪说:“姨娘,你也看到了,他凶我!为了一个女战友就凶我!这种没耐心的男人我不要!以后一起过日子了,可能他还会打我呢!” 得,俺娘一场精心安排的拉郎配彻底失败,想让马丽丽给我当媳妇,她也真有想法,应该是想省点彩礼。 第112章 武汉大撤退 征兵活动坚持了两天便不能再继续了,不是我们无能,而是武汉城的配给越来越困难,好多补给兵站只剩下空荡荡的仓库,我们作为中央军,溜达了三个兵站连一粒粮食都没领到,更别说那些地方部队了。 这就更加印证了许多人的猜测:武汉保不住了。 马叔叔一家人终于登上了西进重庆的轮船,看着那艘渐行渐远的巨轮,我心中满是不舍与眷恋。此番前去送行,又一次与俺娘分别,离别的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紧紧握着马叔叔的手,郑重地与他约定:“待到时局稳定后,定要想尽办法保持联络。”这不仅是一句承诺,更是我们对未来的期许。然而,面对动荡不安的局势,谁也无法预料明天会如何,前方的道路依旧充满未知与艰险。 我转头看向一旁的马丽丽,她那双美丽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着我,眼中似乎有光。我们就这样默默对视着,千言万语似乎都已融化在这沉默之中。尽管内心思绪万千,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了简单而沉重的两个字——保重! 保重,这个简短的词语承载了太多的含义。它包含着对彼此的关切、祝福。在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唯有互道一声保重,才能稍感慰藉。随着轮船驶离港口,我望着远方,心中默默祈祷着:愿这一路平安,愿失散的亲人都能早日重逢,愿国家太平。 这些心里话不能让麦克张听见,不然这个货又要拉着我去信神了。 征兵的最后一天,我们收到了一摞特殊的入伍申请,马丽丽的那些女同学不愿意脱下军装,跟家人商量之后,毅然决然地入伍参军了,有人亲口跟我说,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她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找到了存在的价值。 我们现在队伍规模已经超过1500人,通讯兵医疗兵后勤兵炮兵一应俱全,而且都是经验丰富的熟手,在战场上流过血,便不会再尿裤子,应对战场上的种种情况更加得心应手,不会像新兵那样一哄而散。 武汉如果真的失手了,我还是感觉挺亏的,来到武汉三个多月,仗没打几场,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里浪费了,一点都不过瘾。 人家74军在万家岭干掉了三千多鬼子,东线战场打的那叫一个热闹,西线的守军自开战之后没坚持多久,虽说打了几场胜仗,可最终还是弃守了长江北岸。 跟我从徐州一起跑来武汉的那帮兄弟更是感觉委屈,一仗没打,还让土匪给欺负了。 仗打得非常惨烈,看看医院里的伤员就可知道一二。我们这些人没有作战指令,就留在几个医院帮忙转移伤员,看到了太多的人间惨剧,让人不敢去回忆,用不恰当的话说,医院就仿佛是屠宰场,很多人活生生的就被卸掉了身上的零件。真的难以想象,那些四肢不全的残疾军人在这乱世之中将如何生存。 我们把所有伤员全部转运到长江边的商船上,武汉城里大街小巷都在敲锣,通知滞留在城里的百姓和官兵赶紧撤离。很多穷家难舍的老百姓选择留在这破烂的武汉城,他们离开了这里,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根本。不像有钱人,到哪里都是天堂,穷人到哪里都是地狱。 空军飞机最后一次在武汉上空飞行,掩护军民撤离,他们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弹药和燃油都供应不上了。 辎重部队得车辆马匹挤满了整个街道,汽车和骡马拉着各种轻重武器,却看不到弹药箱,这说明了啥?已经弹尽粮绝! 作为此次会战的防守核心城市都这样了,可以想象的到其他几个地区会有多穷啊。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补给,那个时候中国太穷了,完完全全的一个农业国家,绝大多数的武器装备都要依赖进口,连年内战已经让这个本就贫穷的国家更加难以支撑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从1937年之后,一年多的时间内打了好几场大型会战,确实也挺难为国民政府的,到处筹措物资,长达四个月的武汉会战把辛辛苦苦积攒来的家当全部打空了。武汉失守,并非我们官兵作战不勇猛,而是综合国力与日本相距甚大,大城市的连续失守,工业体系全面崩溃,想造子弹,连钢铁都不够用。总不能拿泥巴去捏? 我们分别乘坐几艘用商船改造的客轮离开武汉,向上游驶去。我们站在甲板上,看着待了将近三个月的武汉城,心里有说不出的凄凉。整个城市到处都在冒烟,随处可见被损坏的房屋,校长的焦土抗战方针让这座城市消失在一片火海之中。没错,大火是自己人放的,不能给鬼子留一个完整的武汉。 我们的目的地是长沙,船行驶在长江上,冒着滚滚狼烟,可速度就跟蜗牛爬的一样,真是急死个人,长江上来来回回的船只很多,全都是去武汉运送人员物资的。 麦克张这段时间没有刮胡子,没想到这个面色白净的家伙居然是个大胡子,大家都坐在船上,实在避不开他,这哥们推销他的神仙更加卖力了,抱着那本厚厚的圣经在人群中间乱转悠。有人直呼他洋和尚,他也不生气,只是很耐心的解释说,自己其实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人,只是在英国留过学,他不姓麦,而是姓张,外国人喜欢把姓氏放在后面。 有时候他也挺风趣的,跟船上的兄弟讲外国人的风俗,还特别来劲,他说英国女人穿衣服都要把半个馒头露在外面,腰上的衣服特别紧,还要把裙子撑起来,显得胸大屁股圆,还说外国人会当街亲嘴,虽然我们这些老兵油子心向往之,嘴里却气呼呼的骂:真是不要脸! 有人调侃他:你信的是外国的神,你说自己是神父,那岂不是神的爹? 这哥们又开始划十字,嘴里嘟囔着:我的神啊,请饶恕这些无知的人类。 老陆早就没有了教书先生原有的风范,坐在甲板上跟我们一样抠着脚丫子嘻嘻哈哈,跟麦克张斗嘴的时候,就数他最积极。他说,打仗死了这么多人,能不能让你的神下凡来劝劝架,让鬼子别打我们了!或者直接把他们干掉。 平时没有机会发挥,这一下子激起了麦克张的斗志:上帝会惩罚那些发动战争的人,他们罪孽深重,战争和杀戮不是神的意志,而是魔鬼撒旦的行为。 老陆得意地说:那我们不如去跟着撒旦混,起码他可以教我们打仗,让他帮我们多杀几个鬼子。 麦克张差点被老陆的逻辑气得吐血,也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老陆曾经骂死过一个秀才,我可是亲眼目睹的,也幸亏迈克张的心胸宽大,不然这会儿也吐血吐死了。 这是我们难得的轻松时光。 我们这些人住在甲板最上层,下面的船舱被改造成了临时的病房,收容着那些重伤员。每天都有伤员死去,我们会把死去的兄弟抬到甲板上,挨个翻看他们的衣服领子,那有一个小布条,上面写着简单的个人信息,只有姓名以及家乡,还要记录肩章上的部队番号,给他们登记,然后让后勤的人给他们家里发去阵亡通知书。信息模糊的,他们的部队就会把他们定为失踪人员,家人只能拿到少的可怜的抚恤金。 死在船上的兄弟没人给他们披麻戴孝,也不能入土为安,说出来很残忍,他们的遗体被我们扔进了长江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已经是十月份,尸体也存不了两天就会发臭。不能怪我们残酷无情,只是确实没办法。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沉入滚滚长江之前,帮他们整理一下破碎的衣服,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列队给他们敬礼送别。 麦克张做的事比我们要多,他依旧会抱着那本厚厚的圣经,很认真地拉着每一个死人的手, 神情庄重,嘴里念念叨叨那些让我们耳朵起茧的台词,每当这个时候,没有人去取笑和打断他,反倒希望他的神是真实存在的。 每扔下一具尸体,我都会感觉心口被扎了一刀,仿佛旧伤复发,疼得让人喘不上气。看着他们落入翻腾的江水,瞬间就没了影子,我们剩下的只有沉默。 第113章 长江夜话 我们在岳阳港口进行了补给,扛包的重活就落到我们身上了,当地给伤兵提供了鸡蛋,我们往船上挑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一个,那个时候我们不懂什么营养或者不营养,只知道鸡蛋是个好东西,人生病或者受伤了都要吃鸡蛋的,在我们印象中,吃了鸡蛋仿佛就会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 自打稀里糊涂的在藤县参军以后,别说鸡蛋了,我连个鸟蛋都没吃过,只有在武汉医院重伤期间,每天可以吃到一碗鸡蛋面糊,勉强吊住了一条命。 港口附近有很多当地老百姓向我们兜售土特产,有腊肉和板鸭,我们是有一些钱的,之前发的军饷和奖金根本就没有地方花,也没有地方存,不知道哪会儿人就死了,留着钱一点屁用都没有,不如吃吃喝喝。麦克张嘴也馋了,但是他又不想花钱,可能是因为压根就没有钱,跟着我们这么长时间蹭吃蹭喝的,我就没见他掏过一个铜板。 不过他有他的办法,抱着那本圣经在老百姓面前念叨:“我亲爱的兄弟姐妹,我是万能的神指派来拯救你们的,引导你们前往天国之路的,你们愿意拿出一成的资产来供养神的使者吗?” 老百姓才不听他那一套,气急败坏的拿着手里的东西追打他,说他是乌鸦嘴,大骗子,还要送他们去西天,如果不是我们在一旁保护着,估计这哥们儿够呛能活下来。 我拿出自己的钱买了一块腊肉塞到麦克张手里,嘲讽他说:“你的神在这里不好使,钱才是万能的!” 他看了看腊肉,又看了看圣经,无奈摇头叹息:我堂堂一个神父,居然成了一个骗吃骗喝的无赖! 给轮船装满煤炭,我们继续出发,距离长沙还有两天的路程,上岸前的那个晚上,我们在甲板上聚餐,热闹非常,不知道谁买的几坛子米酒也被抱了上来。 我们邀请了徐志凤一起,她大大咧咧的和我们坐在甲板上喝酒说话,我们也早就习惯了她这些做派,那些新招收来的女学生兵在甲板的另一头唱歌跳舞,她们有自己的娱乐方式。 南方的米酒一点劲都没有,喝了完全没感觉,哪像我们北方的酒劲那么大,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徐志凤说的,他说他们陕西的西凤酒那才叫一个够味,我就说我们家乡的洋河酒才是正宗,其他人也各自把自己家乡的酒夸了一遍,而且还约定好了,等打跑了日本鬼子,咱们就把全国的酒都喝一遍。 万万没想到这米酒的后劲大呀,酒喝光了,我们的脸变得通红,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了,一句话能重复100遍都不止。 老陆也难得的放松下来,开起了我和徐志凤的玩笑:“老四,如果在你们老家,17岁都可以娶媳妇生娃了?” 我回答说:“可不是咋的,俺爷去年就要给我找媳妇,但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愣种,没人愿意跟我过日子。不过我是有过媳妇的,只是后来被我们给当下酒菜了。”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全场轰动,都像看恶魔一样盯着我,徐志凤甚至狠狠给了我一个大嘴巴:“禽兽呀!没想到你是个魔鬼呀!” 麦克张也喝得五迷三道,一听魔鬼两个字,立刻挥舞着手里的十字架,说要来降妖除魔,刚起身就踩到了自己的黑袍子,一头栽倒在甲板上睡着了。 我赶紧解释:“跟我拜堂的那个媳妇是一只老母鸡!我们镇上的半仙说我是个光棍命,克媳妇的,必须先娶一只老母鸡才能消灾避难,结果第二天就被黄鼠狼给咬死了…” 这帮没良心的家伙听完之后捂着肚子笑得不成样子。挺伤心的一件事,哪有这么可笑? 老陆接着说:“我看你跟着凤姐就挺合适的,她比你还虎,在台儿庄的时候一个人敢去炸坦克,你猜怎么着,这是还偏偏让她给办成了,坦克给炸废了,人还一点事都没有!我就问问你们这些老爷们,谁有这本事?” 徐志凤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气的,凶巴巴的踢了老陆一脚。其他人继续哈哈大笑,给徐志凤竖大拇指的同时也都说我们两个挺合适的,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会有上天日龙的本事。 我喝了酒也不觉得害臊,就大大咧咧的说:“这事可行,等打跑了鬼子,咱就去提亲!” 徐志凤晃晃悠悠的走到我身边,揪着我的耳朵指着我的脑门大骂:“你小子想屁吃呢?想占姐的便宜是不是?姐姐我要的男人起码得是团长以上的,你这种盲流子还是算了。”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继续开怀大笑。 十月份的夜空很晴朗,天上的星星显得特别近,当时我们说:如果不是因为打仗,日子该过得有多舒坦,可他小鬼子不愿意老实在日本待着,偏偏就要来祸害咱们! 聂营长端着酒碗站起来说:“那就让我们预祝胜利,打到东京去,活捉小天皇!” 明明知道我们是一败再败,半个中国都沦陷了,我们还是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笑够了我们就哭,不断说着那些能叫得出来的名字又死在我们身边的兄弟。我们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身边的人,我们约好了,活着的人一定要把死的人记住了,我们都不想成为没有名字的人,父母都是给我们取了名字的。 酒喝多了,大家或躺或趴在甲板上睡了过去,我睡不着,和凤姐靠着栏杆看着星空,她搂着我的肩膀迷迷糊糊地说:“我记得你,你叫闫继军,徐州人!” 我回复说:“你叫徐志凤,西安人!” 她说:“我娘家没人了,以后,你就是我娘家弟弟了,我出嫁的时候你得来送我,我在婆家受欺负了,你要给我撑腰。” 我点头答应:“行!只要咱们活到胜利那天,怎么着都行!” 她一遍遍的重复着我的话:“活到胜利那天!” 那天晚上在船上,好多兄弟让我记住他,年轻的时候我都能记得住,可老了老了,能记住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第114章 洞庭湖空袭 上一个版本中,凤姐阵亡在洞庭湖边。很多书友为此唏嘘不已,真心希望她能活着看到胜利。战争是残酷而无情的,人心却是善良而温暖的。生死谁又能预料呢? 我们是在中午时分抵达位于洞庭湖南岸的预定码头,这里已经停了很多船只,从武汉撤回来的许多部队也要在长沙进行休整,然后前往预定位置集结。 轮到我们靠岸的时候,防空警报突然响起,从东北方向飞来了多架飞机,像苍蝇一样,足有上百架,是日军的飞机,他们来的太快了。地上的防空炮火开始发威,可是效果并不咋样。防空防空,十防九空。 上岸的人四散逃离,我们慌手慌脚的打开舱门,把跳板搭上码头,开始紧急转移伤员,光我们这条船上就足有上千伤员,由于我们1500多人分散在好几条船上,留在这条船上能向伤员伸出援手的只有400多人,人手远远不够。 我们送第一批伤员上岸之后,聂道兵拎着手枪指着那些趴在地上的士兵大叫:“别他妈的趴着装死!赶紧帮忙去抬伤员!” 那帮人看了看他的领章,知道他是个军官,但是官不大,依旧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愿意起来帮忙。 徐志凤跑过来,指着这群家伙大声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见没人回答, 她扯过一个士兵的袖章看了一眼,回头对医疗队的官兵大喊:“以后只要是遇到郭忏94军的伤员,一律不予收治。” 她居然敢直呼一个军长的名号! 不过他这句话还真管用,战争惨烈,受伤在所难免,一旦被医院给封杀了,那就等于判了死刑。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军医,就算是军长受伤了,也得靠医生来救。 这些家伙不再犹豫,爬起身来丢下枪,转身就往船上跑,背的背,抬的抬,争先恐后地把那些伤员全部抢了出来。 聂道兵用枪口挠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他是没想到,这些当兵的不怕长官,也不怕枪毙,反而怕医生。 有几架飞机朝码头飞来,码头附近的所有人拼命朝岸边树林里飞奔。船上有高射机枪的开始对空进行拦阻射击,却根本拦不住它们。 我一边跑一边寻找凤姐的身影,却始终找不到,我放声大喊,一个女兵拉住我,非常紧张的冲我喊:“凤姐还在船上!” 我回头看去,果不其然,她这会儿在上层甲板上正抱着一箱子药品往下跑,日军的一架飞机直直的飞过来,冲着我们那条船打出两排子弹,子弹在水面上打起两排水墙,开始向甲板延伸,很快甲板上就开始飞起碎片,徐志凤的身影不见了。 我转身逆着人流朝岸边跑去,李华想拉我,却没拉住,我拼命地跑,心里祈祷她可千万别出事。 跳板掉进湖里了,我扔下冲锋枪,一个助跑跳上了船,顺着梯子向甲板上层跑,飞机还在头上转悠,我看到徐志凤躲在船沿钢板后面躲避子弹的射击。 我跑过去拉着她就要往下跑,她仍然执着地要去拿箱子药,我冲她大喊:“都什么时候,还不舍得那点东西吗?” 她也喊:“少废话,没有药,伤员怎么办?” 真是死心眼,拗不过她,我只能抱起箱子准备跑,一架飞机直冲下来,快要靠近船体的时候猛地一个拉升,却扔下一颗重磅炸弹,我下意识地搂着徐志凤直接跳了船,与此同时,炸弹砸穿了甲板,爆炸把整条商船炸成了两截,我们两人被冲击波吹出去好远才掉进水里,瞬间沉到了湖底,在水下我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感觉不断有东西在往下掉,碰到我身上,让人感觉生疼,我始终没有撒开徐志凤的手,此刻她应该在拼命挣扎,还试图抱住我,这是旱鸭子才会有的反应。 我摸索着从身后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蹬掉脚上的皮鞋,另一只手和双脚拼命地划水,用最快的速度浮上水面。徐志凤还在拼命挣扎,双手乱抓,我拖着她往岸边游,却发现根本拉不动她,太不老实了,这是慌了神了,我一巴掌打她脸上,大声吼:“放松,别动!” 我从小在运河边长大,水性自然不用说,八岁就能横渡运河,敢跟轮船比速度。水里救人却是第一次,听老人说,水里救人的时候千万别让溺水的人抱住,不然自己都动不了,溺水的人是没有主观意识的,只是本能地寻找漂浮物。所以,一定要从身后勒住脖子,让他动弹不得,或者直接把人打晕。在这里奉劝各位,水里救人要量力而行,不要盲目。 我这一巴掌起了作用,徐志凤老实不挣扎了,我扯过漂在水面上的一节木头,推到她身边,让她一手抱住,一只手抓住我肩膀上的手枪带,带着她朝岸边游。 天上掉下一颗流弹,正好砸在我的左臂上,嵌进了肉里,整条胳膊瞬间麻木了,鲜血在水里变成一条红色的丝带。 徐志凤恢复了意识,竟然松开了拉住我手枪带子的手,冲我喊:“别管我,你快上去!” 真是傻到家了,我双脚踩水,右手抓住她的衣服袖子塞进我嘴里,用牙咬着朝岸边继续游。体力在飞速衰减,不能再耽误了,必须一口气游上去。 第一次感觉这二十多米的水路是如此漫长,身体脱力的感觉越来越强,却也只能咬牙坚持,快要靠近岸边的时候,有兄弟也跳下水来帮忙,一起把徐志凤拖出水面拽上去,我一放松,整个人无力地躺在水面上,还是被几个兄弟生拉硬拽给救上岸的,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喘粗气。 日军飞机炸沉了两艘船就飞走了,只留下整个湖面一片狼藉。伤亡已经无法统计。 徐志凤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打我一巴掌:“反了你了!敢打我!找死!让你别管我,你为啥不听呢?” 王云强拉住她说:“别犯傻,那是为了救你!赶紧给她包扎!” 她打开随身的药箱子,里面算是水,绷带也全部湿透了,把她急哭了,竟然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之前她可从家不这样,聂道兵整条胳膊被断下来她都没皱眉一下。 我努力坐起来,看着还在流血的胳膊,从王云强腰里拔出刺刀递给他:“兄弟,帮忙,把子弹给我挖出来!” 他攥着刀直哆嗦,迟迟下不去手,又把刀递给胆子最大的李华,这家伙转身想递给别人,发现身边只有麦克张,这家伙更是手摇得像蒲扇。 真是一群没用的玩意,我抢过来刺刀,对他们说:“把我胳膊抓住了!” 我咬着牙,把刺刀尖伸进手臂上的血窟窿里,一用力,把子弹给挑了出来,带出来一股鲜血。 王云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芨芨草,我们老家叫又叫萋萋芽,叶子带刺的,揉碎了,挤出汁来滴到伤口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血被止住了。他把揉碎的草叶按在我伤口上,让徐志凤用湿绷带给我缠上了。 还别说,这猎户出身的王云强生存技能还真不少呢。上一版本里我让大家剁个手指试试这一个方子,结果,不少人对我强烈谴责,我在此道歉了,其实不用非剁手指不可的…,脚趾头也行的。 第115章 征粮 由于这次我们是和战区医院一起行动的,转移和照顾伤员的任务就落到我们头上了,为了给伤员找落脚点,我们也是费了不少周折。 原本繁华热闹的长沙城此刻变得乱糟糟一片,大街小巷挤满了人。有的是从其他地方转移过来的部队,他们全副武装,神情严肃;有的则是逃难至此的难民,拖家带口,满脸疲惫和惊恐。这些人使得原本就不宽敞的街道变得更加拥挤不堪,人们相互推搡着前行,不时传来争吵声和呼喊声。 军队士兵们努力维持秩序,但面对如此庞大的人群也显得力不从心。而那些难民们则四处寻找落脚之处,有些人只能露宿街头或者在废弃的房屋里过夜。城市中的食物和水源供应紧张,人们开始争夺有限的资源,这让局势变得愈发混乱。 城里没有一处空房子,加上医院里的伤员和医护人员,以及我们自己的一千五百多人,想找一处落脚点真的很难,之前都是找学校,现在长沙城里的医院也都被其他部队给占了,实在没办法,我们抢了当地的一所监狱作为临时落脚点。 监狱里的囚犯估计早就被拉上前线了,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了,被我们快速改造成了战地医院和驻地,派人去兵站领取物资,结果回来的人两手空空,不用说也知道,现在军队的供应还没有落实到位。 这里距离醴陵还有不短的距离,没有粮食可就没法坚持了。 我受伤后没多久就开始发烧,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咋了,以前在老家很少发烧感冒的,自从上次重伤之后,身体大不如前,这一点小伤也会让我烧得浑身发烫。我躺在光溜溜的洋灰地上,徐志凤不断地用湿毛巾给我擦腋窝和额头,给我降温,别让我烧熟了。 我清醒一些的时候,睁开眼就看见麦克张单腿跪在我身边,还是一手抱着那本厚厚的圣经,跟托塔李天王一样,另外一只手按在我的脑袋上,嘴里念念叨叨:愿神与你同在,愿主抚平你身体的伤痛,让你的灵魂得到永久的安宁,阿门… 啊你大爷的,我没好气地扒拉开他的手,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们有多烦他的唠叨么? 同时我也看到徐志凤正拉着我受伤的那只手偷偷抹眼泪,她的手很粗糙,可她不过才19岁的年龄,不像马丽丽的手那么细腻。手上满是裂纹,由于长期接触血水,红色的血渍浸入手中的裂纹中,洗是洗不掉的,就留在上面了,显得很是污浊。可就是这样的手,让伤员兄弟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也是第一次见她掉眼泪,忍不住咧嘴笑了,动了动手指,被她发觉了,立刻松开了我的手,也转头不让我看见她流眼泪。 我问她:“你哭啥呀?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她倔强地说:“哪只眼睛看见的?”说着递给我一个茶缸,让我自己喝水。 麦克张这个大灯泡一脸欠揍的表情,念叨着:有时候眼泪不是因为懦弱和悲伤,可能是因为爱和关怀! 只要我一听到那什么爱啦情啦的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老外和城里人就不知道害臊吗?这种事情两口子被窝里都说不出来,你们倒好,拿到大街上去说了,不要脸,还当街亲嘴,更不要脸! 医院的补给属于优先供应,其次才能轮到成建制的军队,而我们这1千五百多人都是临时组建的,荣誉师的建制在这里没有得到承认,我们必须尽快赶往醴陵归建。 长沙城里的粮食贵得要命,我们身上带了这点钱压根就不够用,当务之急是解决粮食问题。我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徐志凤和麦克张见状,赶忙扶着我。我看了看周围,大家的脸色都很沉重。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得想想办法弄些吃的。”我说道。 “可是城里的粮食都被管控了,价格也高得离谱,我们根本买不起。”徐志凤担忧地说。 “那就只能去别的地方找找了。”我沉思片刻,“附近有农村吗?或许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农村?”聂道兵眼睛一亮,“对啊,农村可能有多余的粮食。我们可以组织一些人去农村采购。 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我们开始着手准备前往农村采购粮食。 买粮食之前要先筹集资金,我不得不给这些老兵们打欠条,把他们之前的军饷和抚恤借了出来,点出来一个连的兵力,拿着二十来个空麻袋就出门了,前几天这些麻袋还都是满的。这当家真难呀,只是喂饱这一千多张嘴就让人头疼了。真的难以想象,武汉会战调动了100多万人马,那人吃马嚼的,一天消耗的粮草对我们来说就是不可想象的。 城外广袤无垠的农田里,原本应该长满金黄色稻谷的地方现在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又一片光秃秃的稻茬,仿佛大地被剃光了头发一般丑陋不堪。 我们一行人步履匆匆地穿梭于各个村落之间,但却始终一无所获。每走进一个村庄,我们都会满怀希望地询问是否有多余的粮食出售,但得到的回答却如出一辙:\"收上来的那点粮食啊,早就被上头那些人征收了好几遍啦!留给我们自己的口粮简直少得可怜,能不能撑到来年春节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这些村民们满脸怨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他们辛勤劳作了一年,到头来却连温饱都难以维持,这让人心酸不已。看着他们那一张张愁苦的面容,让人不禁感到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打仗最苦的还是老百姓啊。 我们一直向城外更远处走,大半天过去了,依旧是一无所获。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长沙另想办法。 当我漫步经过一家粮店时,惊讶地发现周围挤满了人群,他们情绪激动,七嘴八舌地指责着店里的老板。众人义愤填膺,声称这家店售卖的粮食价格过高,简直就是趁火打劫、大发国难财!人们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仿佛要将这股怨气传递给每一个路过的人。 店老板手里拿着烟袋锅子,带着瓜皮帽,指着众人破口大叫:“还别嫌我卖的贵,你们挨个打听去,现在市面上就是这个价,不买你们就饿着,别在这耽误我做生意!”那表情真是欠揍。 我拉住一个男人问他:“他们一直卖这么贵么?” 那人啐了一口说:“狗屁,这个货是城防司令沣悌的小舅子,知道要打仗了,上个月才盘下来的店铺,低价从附近村民那里半买半抢弄来的,家里屯的粮食堆成山,联合了其他几个粮行,他妈的现在价格涨了十倍不止,让老百姓怎么活呀?” 老百姓没法活,我们这些扛枪打仗的就更没法活了。这些无良的商家,真是太可恶了! 我回头朝几个亲随看了一眼,李玉林也白了我一眼说:“别这么看我们,太吓人了!你想干啥就干啥,我们跟着你混!” 还是这帮兄弟了解我呀! 第116章 我是一个好人 你们大家是不是在猜想我会派兵抢了这个粮行? 我告诉你们,你们想错了!我从小就是一个极富正义感的人,现在又是一名抗日救国的军官,怎么能干这种拿不上台面的事情呢?保境安民乃是吾辈之职责。 为了防止敌军渗透,长沙城晚上八点钟之后就开始实行宵禁,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部队。 为了帮助城防司令部维持治安,半夜睡不着的我亲自也带了100多人进行巡逻,尽管有伤在身,但依旧热情满满。 后半夜的时候,城西方向传来一声枪响,附近好几支巡逻队都被吸引过去,与此同时,一家叫富贵粮行的地方遭遇数百名身份不明的人员抢劫,粮仓里的粮食被抢走一万多斤。 作为充满正义感的军人,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在我眼皮底下发生? 在这帮暴民经过我们驻地的时候,成功被我们拦截,但是由于天色黑暗,人多手杂,这些暴民实在是太狡猾了,丢下三千多斤粮食就跑的没影了。 富贵粮行的老板张富贵带着一群警察部队追了过来,我们主动归还了作为赃物的3千斤粮食,本以为这个家伙会对我们感恩戴德,顺便拿出几百个大洋感谢我们,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十分嚣张的指着我们破口大骂:“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把人抓住?害得我损失了1万多斤粮食,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我们哪能受得了这个气,也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算什么东西?如果没有我们,连你这点损失都找不回来!不感谢我们就算了,还td敢骂人!当我们是稻草人了?” 这家伙听了之后反而更嚣张了,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姐夫是长沙城防司令!我叫张富贵,你们说我是什么东西?” 我立刻非常热情的上去打招呼:“哦啊,原来是城防司令的小舅子,失敬失敬,我这帮兄弟没文化,也不会说话,您别见怪,你不是东西!绝对不是!我真诚的向你道歉!” 然后我也不等他再回话,吩咐身后的兄弟说:“这位张老板丢了1万斤粮食,咱们这里只有这么一丁点,那肯定不是这位张老板丢的了!全部没收,充当军粮!明天大家一定要帮张老板找回丢失的粮食!都散了!” 那张富贵急得要命,还要张嘴说话,我上去拉着他的手说:“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张老板的事,就是我杨某人的事,叫我杨娃子就行!还希望张老板在司令面前多美言几句啊。我就不耽误各位抓劫匪了!” 这张富贵终于抓住说话的机会了,指着我大叫:“我就怀疑是你们这帮子该死的溃兵干的事儿!最好把粮食给我交出来,不然有你们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比年画还好看吗?你说谁该死呢?老子是中央军的,哪里稀罕你这点粮食?你若再敢侮辱诽谤抗日军人,我可要把你就地正法了,不信可以试试!”我立刻变了脸,用最凶狠的表情对着他说。 没想到这家伙一点都不怂,反而对着跟着过来的警察部队一挥手:“进去搜他们!我就不信抢粮食的能上天入地了!” 我掏出手枪顶着他的脑门说:“没有长官的手令,胆敢擅闯军营者,一律就地枪决!”我身后的兄弟立刻举起了枪,对准了这帮家伙,双方立刻剑拔弩张。 张富贵身边一个军官低声对他说:“张老板,省省,擅闯军营真的是死罪,他们还是中央军的,不好惹!” 我一吹口哨,这座监狱的墙上和塔楼上立刻出现了几百名荷枪实弹的国军兄弟,连轻机枪都架了上去,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 那张富贵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杨娃子是?我记住你了!” 我也指着他发狠说:“我也记住你了!” 一个小伙计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边跑边喊:“掌柜的,不好了!刚才又有一帮人抢了咱的仓库!” 那张富贵都快哭了,也顾不上跟我斗嘴,甩了甩袖子,扭头带人跑回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院子里又堆起了1万多斤粮食,这2万斤白米白面,够我们吃上一段时间了。只是负责抢面的那些兄弟可就受苦了,跟一群雪人一样。 只是玩了一个简单的调虎离山和声东击西,2万斤粮食轻松到手,我真是聪明机智呀!这都是跟胡传勇那个货偷瓜的时候学的,他在前面跟看瓜的人找茬吵架,我就在后面偷瓜。 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我们一夜抢了张富贵两次,附近的难民也照样学样,一窝蜂的涌进了他的仓库,把里面的米面粮油搜刮的干干净净。第二天我派人回访案发现场,回来报告说看到他媳妇坐在门口扶着脚脖子哭天抢地,不得不说,如果换了我,哭的比他们还伤心。 麦克张就着腊肉啃着热乎乎的面饼子,李华调侃他说:“你的上帝应该不会让他的子民抢东西?你吃了抢来的东西 ,你的上帝怕是饶不过你啊!” 这哥们一边嚼着饼子一边回答:“这大半夜的,上帝也需要休息嘛!他老人家什么都不知道的!” 门口的哨兵被门外一群人给推了进来,带队的是一个挺着将军肚的家伙,在这个年头,有将军肚的人还真不多,就连我们的少将师长都是瘦巴巴的。这人军衔只是一个上校,官不大,派头可不小! 他的随从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城防司令,丰长官,你们谁是杨娃子?” 我起身敬礼说:“我就是!有什么事情会劳烦丰司令亲自来一趟?莫不是给我们送给养的?” 丰司令打着官腔说:“有商家举报,说你们纵兵抢劫粮行,我们是来检查的!” 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里是战地医院,欢迎丰司令前来视察!昨天夜里截获的赃物就堆在门口,我们是一点都没敢动呀!” 张富贵从人群后面跳出来指着我说:“我丢的可是将近3万斤呢,你这只有3千多斤,剩下的呢?老实给我交出来!” 我变脸严肃地说:“你敲竹杠敲到老子头上,怕是活腻歪了!拉着一个城防司令就像来吓唬我们,外面有点太瞧不起人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部队!” 然后我高声下令:“兄弟们,亮亮咱们的功勋!” 然后1千多好兄弟齐刷刷的围过来,脱下衣服,露出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疤,我上前拉住那个丰司令的手,把他惊得直往后缩,我的手像钳子一样不松开,拉着他从兄弟们身边走过,很严肃地介绍说:“我手下的兄弟都是百战老兵,荣誉军人,都是死都不怕的主,每一个手上都沾过鬼子的血,那个女兵,看到没,抱着手榴弹炸过鬼子坦克,请问,丰司令的兵有几个可以一比?你觉得,我们会稀罕那点粮食吗?我们荣誉师都是优先享受供给。如果你不信,可以设法联系我们的邱清泉和郑洞国师长!实在不行你可以联系我们的杜军长。” 事到如今,也只能扯几张虎皮了。他这个城防司令说是一个司令,跟战区司令长官比起来就是一个小豆芽。 这位丰司令明显有些忌惮,用稍微缓和的语气问我:“荣誉第一师我是听过的,请问杨兄弟在军中职务是…”说着还看了看我的中尉领章。 我摸着自己的领章说:“兄弟不才,上校团长,老兄你也知道,这鬼子的枪法可不赖,那些狙击手专门打高级军官,所以我们上阵的时候,军官带的领章都要小很多的,我带中尉领章都算高的了。” 他又问我:“请问杨团长有多少人马?”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吹牛:“4500人,这些兄弟是我的三营,是来护送战区医院的,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往前线了。丰司令位高权重,想必也是兵强马壮!” 这位城防司令额头冒汗,明显心虚了,语气更加和缓:“冒犯了冒犯了,不麻烦,都是为抗战出力嘛,兄弟不才,虽然是个城防司令,也就是个保安部队,2千多人的团,可能还比不上兄弟的一个营!” 我非常大度地表示:“都是为抗战出力,只要一心为了党国,不做那些徇私枉法官商勾结,囤积居奇的事,无所谓强弱大小嘛!那些赃物赶紧拉回去,为百姓减少一些损失!” 可能他真的被我的真诚表演打动了,冲我拱手说:“打扰了,这中间一定是有误会!兄弟先告辞了!” 临走还踢了他小舅子一脚,命令说:“还不快给杨团长道谢!” 那张富贵很不服气地抛下两个字:“谢了!” 这帮家伙走步之后,很伤感,我摸着脸问身边的兄弟:“我真的有那么显老吗?难道我这17岁的年龄长了30岁的脸?这个家伙怎么一点都不怀疑我?” 聂道兵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安慰说:“怎么可能呢?你看起来也不过只有40岁左右!” “那是!”等我反应过来之后骂了他一句,“我当你是放屁了!” 李华也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主要是你闫老四太真诚了!” 于是身边的那些货挨个给我竖起大拇指,很认真的夸赞我说:“对!真诚的感人!” 第117章 文夕大火1 靠着我的机智和不要脸,成功为大家弄够了粮食,可以支撑我们到达醴陵集结地,在我们临行前夕,一场灾祸落在了这座千年古城头顶了,不是战火,而是大火。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人们都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突然间,一阵接着一阵凄厉的哭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将我们从沉睡中惊醒过来。那哭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让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顺着风飘进了我们的鼻中,刺激着我们的鼻腔和喉咙。我们惊慌失措地爬起身来,匆匆穿上衣服,登上了附近的岗楼,想要查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我们站在岗楼上眺望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瞠目结舌——只见四周火光冲天,熊熊烈焰如火龙般肆虐,浓烟滚滚翻腾,遮天蔽日。整个城市都被这片火海吞噬,昔日繁华热闹的街道如今变成了一片废墟,房屋倒塌,车辆烧毁,到处弥漫着死亡与毁灭的气息。 火势越来越凶猛,不断向外蔓延,无情地摧毁着一切。人们惊恐万分,四处逃窜,哭喊声响彻云霄。有些人试图扑灭火焰,但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控制;有些人则只顾自己逃命,不顾他人死活。 在这混乱的场景中,我看到了一幕幕令人心碎的画面:老人和孩子们无助地哭泣着,脸上满是疲惫和绝望;警察们忙碌地维持秩序,却难以阻止局势的恶化……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给城市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也让我们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面对如此惨状,不禁让人感到痛心疾首,同时也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我们的营地原本是座监狱,都是砖瓦水泥结构的,防火效果很好,可那些民房屋顶全是木头的,一点就着火,火借风势,瞬间吞噬全城。 炽热的风如滚烫的开水般袭来,让人感觉仿佛身处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炉之中,炙热难耐。我们心急如焚地想要带着受伤的人员尽快撤离这个地方,但当我们打开门时,却被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浪狠狠地顶了回来。 与此同时,附近的居民和难民们也惊恐万分地疯狂涌向我们所在之处,他们渴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丝安全和庇护。人群像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场面混乱不堪,让人感到无从下手。 整个营区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下脚的空都没有了。 有人建议赶紧把营区附近的民房给拆了,不然大火过来了,咱们一样会被活活烤死,也有人建议在地上挖坑,利用地下水降温。这方法可行,于是所有人行动起来,用所有能用上的工具,拆房子的,挖坑的,一直忙活到天亮,都累得够呛,不过也搞出了两百多米的隔离带。 我与几位忠心耿耿的伙伴相聚一堂,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熊熊烈火,我们不禁心生疑虑:这火来得实在太过诡异!四周竟然同时燃起烈焰,仿佛被精心策划一般;更令人费解的是,居然不见消防队前来扑救。种种迹象表明,这场灾难极有可能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火势愈发凶猛,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我们瞪大眼睛,紧盯着那片被火焰吞噬的景象,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他们又为何要制造这样一场可怕的火灾呢? 老陆用木头块在地上写着四个字:焦土抗战!我们低头看去,瞬间不在言语了。 仔细想想,武汉竟然被自己人亲手毁掉,如此一来,长沙城这场大火的起因似乎也能猜到一二了。然而,当初放火焚烧武汉时,城中的军队和平民早已全部撤走,但长沙城内却并未收到任何相关通知。此时此刻,大批的老百姓以及无数难民仍然聚集于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纵火焚城,无异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而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犯下这般罪孽的居然是我们自己人! 熊熊烈火燃烧了整整一夜,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猩红之中。此刻,除了那依旧肆虐的火舌发出的噼啪声外,再无其他声响传入耳中,甚至连一丝哭喊之声都已消失不见了。那些被无情烈焰吞噬的无辜百姓们究竟命运如何?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们是否来得及逃脱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又或者已经在火光冲天的废墟之下永远长眠?每一个念头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人们的心灵,令人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这座曾经繁华热闹的都市如今已满目疮痍、死寂沉沉,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只留下无尽的哀伤与悲痛。 这座监狱里面挤满了上万人,在大火的包围中苦苦煎熬,为了对抗灼热的空气,我们撬开地上的石板,在泥土地上挖出大坑,用井水灌满,做了一个泥浆池,大家轮流下去把自己身上裹满黄泥,为了给那些重伤员降温,医护人员不断地用凉水洒在他们身上,可不管怎么努力,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仍有100多重伤员没能熬过去。 我们辛苦弄来的粮食不得不拿出来和大家分享。总不能看这些无辜的百姓活活饿死。 第二天傍晚,火势小了不少,我们满心欢喜,用不了多长时间,大火就会全部熄灭了。但是我们终究还是太乐观了,晚上的时候,哨兵在墙头上大喊:“外面有人放火!” 我上去一看,果不其然,有一支上百人的队伍举着火把,四处点火,甚至还有人背着喷火器对着房子就喷。我怒火中烧,下令把这帮人全部抓住。 我们抓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居然都是穿着军装的,看到我们也不慌张,依旧放着火。那个喷火兵甚至准备把喷火器对着我们,这怕是疯了,我拔出手枪抬手把他干掉了,那人倒地后,手还死死抠着扳机,结果自己被大火吞没了,估计连渣都不会剩了。 我大声命令:“把这些鬼子奸细全部抓起来!” 那帮人赶紧解释:“我们不是奸细,是城防司令部的人,我们是奉命来放火的。” 事情明了,这就是丰悌那个货干的。 放人是不可能,这些人全部被我抓了起来,推进了院子,有人喊了一声:“抓住放火的人了。” 结果可想而知,这帮家伙被上千人围着打了一顿,当场就打死了一半人,如果不是我们的人拦住,这些家伙一个都活不下来。 第118章 文夕大火2 如果要说抗战中湖南人民的遗憾,那一定是这场大火,史称“文夕大火”。 大火整整烧五天五夜!长沙城成了人间炼狱,毁于一片火海。 大火熄灭,也把当地老百姓生活的希望一起熄灭了。不论你之前如何腰缠万贯,现在一样是穷光蛋一个,也不论你之前有多少房产,现在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原本繁华热闹、车水马龙的长沙此刻变得昏天黑地,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着一般。放眼望去,整个城市一片死寂,昔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天空中竟然四处飘荡着灰白色的灰烬,它们如幽灵般在空中游荡,给这座本已死气沉沉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 走进城内,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人毛骨悚然——满地都是被烧焦的发黑发臭的尸体!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却以如此惨不忍睹的方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身体扭曲变形,有的面目全非,甚至还有些已经残缺不全……其凄惨之状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味,让人作呕不止;而那刺鼻的烧焦味,则时刻刺激着人们的鼻腔和喉咙,使人难以呼吸。这样一幅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惨烈,足以令所有目睹者都心生恐惧与绝望。 幸存者无助地哭喊,此刻他们无法分辨自己亲人的遗体,也无法找到自己的财产了。 在我们军营避难的百姓走上街头,逢人就说是城防司令部放的火,这下好了,几十万百姓蜂拥着围住了南城外的城防司令部。 我们也想为死去的伤员找回个公道,全副武装地随着民众去找个说法。 丰悌的部队拼命阻拦着发疯的民众,他则是若无其事地站在司令部的二楼阳台上用喇叭对下面喊话:“大家不要激动,这都是日本人作下的祸,这个仇我们要记到日本人头上!” 回应他的只有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放屁! 放火队幸存的四五十人被五花大绑着推了出来,一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 眼瞅着糊弄不过去了,沣悌干脆摊牌了:“我们也是在执行焦土抗战的策略!而且要一丝不苟的执行!没有焦土怎么抗战?” 现场也聚集了不少中外记者,他这番逻辑奇葩的讲话,让现场再次失控,人们开始冲击司令部,卫兵们也是很快拦不住了。整个城防司令部的人全部狼狈逃窜。 我向来对凑热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可言,请老陆帮我们深入剖析一下这位丰司令最终可能面临怎样的命运走向。毕竟老陆饱读诗书、学识渊博,他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这家伙绝对死路一条啊!竟然胆敢将如此违背人伦道德之举背后的始作俑者——我们尊敬的校长大人给供出来了。要知道,为了平复民众的愤怒情绪,这个可恶之人必定会沦为替罪羊,承受所有罪责。” 他看我一脸坏笑,凑近来问我:“你到底想干啥?又憋什么坏呢?” 我搓着手说:“我看中他腰里的勃朗宁了!营里的兄弟还有一大半连枪都没有呢…” 这次来讨要说法的除了怨气滔天的当地受灾百姓,还有当地省府和市府的大小官员。 城防部队的官兵被困在军营里不敢出来,四周架起机枪,拉上了铁丝网,我带领全体兄弟分开人群,直接顶到军营的正门口,和他们对峙上,当着记者和百姓的面冲里面喊话:“沣悌胆大妄为,不仅放火烧城,草菅人命,竟然大言不惭的污蔑我们的三军统帅,我们现在就要缉拿罪魁祸首,胆敢反抗者,一律按哗变处理,就地剿灭!” 我的话让那些持枪警戒的城防官兵瞬间不知所措,我冲手下挥手:“下了他们的枪!” 一队冲锋枪兵气势汹汹地闯进军营,还在迷茫中的家伙们只能乖乖地把枪放到地上,老老实实的去列队站着。他们分不出我话中的真假,但是他们心里自己有数,火是自己放的,城防司令也确实说是受到了校长的指示,事情搞得这么大,他们可不想跟着吃瓜落。 我的行为把聂道兵吓得够呛,凑到我跟前低声说:“老四呀,你这玩得有点大了?” 我回应他:“这叫趁火打劫!我不光要他们的枪,我还要他们的粮食呢!这事你就别管了,出事了我担着!” 他用仅剩的一只右手拍着胸脯说:“瞧不起谁呢?就算你把天捅漏了,哥哥我也要跟你一起承担!” 说着他带一队人马直冲仓库,把粮食和弹药全部给抬了出来,我们是万万没想到,一支小小的城防部队,区区2千多人,仓库里的粮食竟然堆积如山,他们十年也吃不完啊! 那些好事的记者把我围了起来,叮叮咣咣一阵拍照,一个女记者端着笔记本问我:“请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我义正词严地回答:“第五军荣誉师的,别问我是谁,我闫继军做好事从来不留名。咱们的统帅爱民如子,所以今天我们要替他老人家用这些粮食赈济百姓!” 我的话瞬间引起阵阵欢呼。 于是乎,城防部队的枪械被我们带走了,包括沣悌的那把小手枪,这是我答应给马丽丽搞得。我们留够了十天的口粮,把每个人的粮食袋子都装的满满的。剩下的就交给当地人官员分发给灾民。 毕竟也是心虚,我带着人赶紧撤离现场,结果没跑成,还是被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给抓了个现行,干了三天的苦力。 第119章 凄惨的火灾 所有人都跟着我心虚,扛着枪支弹药火速跑回营区,带上所需物资,跟医院的医生们简单告别之后就出城去了。 城里街道上随处可见被烧焦的尸体和失魂落魄的民众,我们选择从西门出城,南门那边还在闹腾呢。 我口袋里发出叮当脆响,那是三根金条在打架。没错,我发了邪财了,第一次见到金条这种绝对的硬通货,这是我敲那个丰司令的。 就在刚刚不久前,在城防部队营区里,我带领着手下众人气势汹汹地包围了他所在的指挥部。这家伙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开始变得惊慌失措。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我猛地闯入房间,他立刻向我谄媚起来:“哎呀,原来是杨团长啊!小弟这次真的知道错了,请您高抬贵手,千万不要将我交出去让那些愤怒的老百姓处置啊!否则,他们肯定会把我活活掐死的。我愿意亲自前往重庆去承认罪行。” 看着他那惊恐万状的样子,我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唉,兄弟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竟然纵火焚烧城池,导致如此多无辜生命丧失,现在民众情绪激昂,如果不把你拿下,恐怕我难以向战区长官交代啊!”说罢,还无奈地摊开双手。 他似乎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迅速从身上掏出三根黄澄澄的金条,并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塞进我手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贿赂,我心中暗自窃喜,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收了下来。毕竟,不拿白不拿嘛!而且目前我们队伍资金紧张得要命,正需要这些钱来充当军费呢。 我指着他腰里的勃朗宁手枪说:“你的枪不错哟!” 他马上把枪套卸下来,双手递给我,谄媚地说:“兄弟喜欢的话,那就送你了!” 我不高兴了,接了枪说道:“这可不是送我的,我是拿来交差的,这金条呢,也是拿来替你办事的!我可不是那种敲竹杠的恶人!” 他一个劲点头说:“那是,那是,杨团长高风亮节!那就辛苦您了!” 到底是老油条,就是会说话。 坑蒙拐骗抢的手段我都用过了,料想在这长沙城也混不下去了,不如赶紧跑路。 两辆吉普车带着一百多人的骑兵正从外面朝西门开来,我们赶紧让路,看那坐车两人的气势,绝对是大官,坐在后面车里的是个中将,前面的那个军官没有戴领章,左臂却缠着黑纱,应该是家里有人去世了。 我暗自祈祷他们赶紧过去,结果没戴肩章的军官在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叫住我们:“你们哪个部分的?让你们的指挥官过来!” 聂道兵拉着我去见这个长官,刚敬礼完,那人就说:“我是薛伯陵,你们哪个部分的?要去哪里?” 哎哟,我的个天哪,这就是在武汉指挥一百多万人作战的薛长官,我们不敢怠慢,如实报告了番号和目的地:“第五军荣誉第一师,我们这是刚征来的荣誉军人,准备前往醴陵归建。” 他挥手说:“好,现在你们暂缓归建,我命令你们立刻回城,协助清理废墟和遇难者遗体!我会替你们请假。” 没办法了,只能带着这一千五百多人回城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们经历了今生最难忘的一次清理行动,把那些烧得变形的尸体拉到城外集体埋葬,那味道直冲脑子。 在城外挖掘出了数个巨大无比的深坑,这些坑洞仿佛是大地张开的血盆大口,无情地吞噬着那些无辜的生命。老陆默默地站在一旁,仔细地清点着被丢弃进坑中的尸体数量。随着一具具冰冷的身躯被扔进坑里,他心中的悲痛与愤怒愈发浓烈。当最后一具尸体也被埋葬之后,老陆震惊地发现,这里竟然有超过两万具遗体! 而远处,那群刚刚失去亲人的百姓们,则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恐惧和哀伤。他们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只能选择保持距离,默默地哭泣着。从山上走下来的一群和尚和道士也来凑热闹,他们身穿袈裟或道袍,手持念珠或拂尘,神情庄重肃穆。这些出家人来到现场后,立刻围坐在大坑周围,开始为那些不幸遇难的人们诵经超度。 与此同时,麦克张也加入了其中。他同样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些逝去的灵魂送上一份慰藉。于是,和尚、道士和麦克张各自念起了属于自己信仰的经文,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悲壮的交响乐,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我们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那股味道浓烈得仿佛能够将人活活熏死。女兵们对我们避之不及,仿佛我们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鬼,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她们就会被这股恶臭淹没。 而我们自己呢?我们的嗅觉似乎已经完全失灵了,除了能够嗅到那刺鼻的尸臭之外,其他任何气味都无法进入我们的鼻腔。我们仿佛失去了嗅觉一般,对外界的味道毫无感知。 面对这样的困境,一些有经验的老兵告诉我们一个方法:轮流去旱厕里闻一闻人类粪便的味道。虽然这个建议听起来让人觉得十分恶心,但此时此刻,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大家只好硬着头皮走进那肮脏不堪的旱厕,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去感受那难以言喻的味道。 每个人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后,出来时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表情。但渐渐地,我们发现自己的嗅觉开始恢复了一些,能够闻到更多的气息。虽然还是很难摆脱那股尸臭味的影响,但至少有了好转的迹象。 与此同时,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就在这个时候,十多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年轻道士在他们的师父带领下,来到了我们这里报名参军。这些年轻人怀揣着雄心壮志,渴望像古代圣贤老子那样,在乱世之中挺身而出,手持长剑拯救天下苍生。他们对那些只知道龟缩在山巅之上,逃避救国之责的和尚们嗤之以鼻。 这群热血沸腾的青年道士们坚信,真正的修行不仅仅在于念经打坐,更体现在面对国家危难时的担当和勇气。他们决心用自己的行动证明道教教义中的仁爱精神,并展现出道士们刚正不阿、义薄云天的一面。 他们入伍的第一件事就把麦克张给揍了一顿。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这个人也太没有眼色了,竟然胆敢邀请那些道士去信奉他所信仰的基督教。要知道道教和基督教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宗教信仰体系啊!他这样冒失地行为简直就是对道士们的一种侮辱和挑衅。好在道士们还算宽宏大量,并没有将他打得残废不堪,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这种自以为是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太他妈的执着了。 没想到啊,这哥们儿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整天闲着没事儿干,非得去找那几个道士争论到底哪个神仙更强大。要不是我再三强调绝对不能动手打或者骂神父,不然他九条命也不够这么折腾的呀! 第120章 耍无赖 办完长官交代的事情,我们一刻都没敢停,马上整队出发前往醴陵,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结果还是没跑掉,在城门口就被宪兵给截住了,带头的说了,要让我们当家的立刻去战区司令部找吴志毅参谋长,有事情需要我们说清楚。 我和聂道兵面面相觑,那心里是七上八下,缴了城防部队的军械可不是小事儿,都怪我当时脑子一热乎,说啥都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吴长官了。 战区司令部设在城中一个教堂内,这个地方前后左右比较空旷,因此躲过了这场大火。 吴参谋长带着一群作战参谋正在指挥室里研究地图,我们被卫兵带进去,喊了一声报告之后,就站在那里大不敢出,这个参谋长是个中将,我们两个尉官只有仰望的份。他似乎没有想搭理我们的意思,就把我们在那里晾着。过了好大一会儿,他们忙活的差不多了,让参谋们出去休息,自己坐在地图前慢条斯理地喝水,放下水杯之后,再招手示意我们靠近说话。 “知道找你们来的目的吗?”他的话冰冷又威严。 聂道兵赶紧抬手敬礼回答说:“报告长官,我们知道错了,我是营长,这件事情请让我个人承担!” 吴参谋长没理他,转而问我:“你不打算说点啥么?” 我把心一横,决定干脆耍赖到底,于是强作镇定的回答:“报告长官,我不知道错在哪里,请长官明示!” 聂道兵偷偷拽了拽我的衣角,我没搭理他。 吴参谋长笑了:“哦吼!那我有必要给你提个醒了,带兵缴了城防部队的械,蓄意破坏作战部署,这可是够枪毙的!” 我继续咬牙狡辩:“缴械的事情我承认,是我下令干的,但是说我破坏抗日部署,我不承认。” 吴参谋长也不生气,反倒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我装作满脸正气地说:“那个丰司令太不干人事了,大半夜的放火烧城,造成全城房屋被毁,2万多无辜百姓惨死,几十万灾民流离失所,就算是日本鬼子进城了,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如果不对其严加惩治,不给老百姓一个交代,那以后谁还支持我们抗战?我们从徐州撤离的时候,路过河南,我们没有遭到日军的追击,反而受到了当地百姓的攻击,这就是教训!更过分的是,那个家伙居然敢污蔑我们的三军统帅,这跟通敌叛国有啥区别?您和薛长官十年前就同校长一起南征北战,如果二位前几天在现场,肯定当时就把他给枪毙了。” 吴参谋长甩出一张报纸在桌上,头版头条就写着:文夕大火罪魁祸首沣悌等三人被下令枪决,国民政府拨付钱粮赈济灾民。 他又指着最后面的几行字让我看:校长盛赞荣一师中尉连长闫继军当机立断,下令逮捕祸首,并痛斥其污蔑校长的无耻行为,特地命令战区长官予以嘉奖。 聂道兵看了之后长出一口气,这脑袋算是保住了。 吴参谋长问:“你们想要啥嘉奖?” 聂道兵又要说话,我抢过话头说:“这是卑职分内之事,不敢要求嘉奖,只想快点率队前往醴陵归建,养好伤之后重返战场,再与日军一决高下!” 吴参谋长点头说:“如果别人说这话,我肯定觉得他在吹牛。你们的郑师长向长官部求情了,说你参军不到8个月,就能屡立战功。行了,薛长官和你们郑师长的意思呢,就是功过相抵,不奖不罚,回去!” “那些武器弹药呢?”我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没想到他的一句回答让我心凉了:“武器装备全部留下,包括你们之前随军带来的。你们到了醴陵会装备全新的美械和苏械。”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我。 我拍着腰里的德国二十响哀求说:“这枪是阵亡川军连长送我的,激励我继续战斗的…”我绝口不提勃朗宁手枪的事。 吴参谋长不耐烦地说:“行了,这些零碎你自己留着,赶紧滚蛋。我这忙着呢!你别觉得亏,作为补偿我们给你们派一列火车,拿着条子,晚上就去车站!” 临出门,我忍不住嘟囔一句:“堂堂中将,比我还会坑人!”然后后面就飞过来一只马鞭,砸在我后背上,吓得我拽着聂营长飞一般的逃跑了。 我们离开之后,吴参谋长走进薛长官的办公室,试探性地问:“处罚有点过了?缴械对一个军人来说可是大耻辱,咱们是不是有点欺负小孩了?” 薛长官正在看战报,头也不抬地说:“小小年纪不学好,一身的匪气,一肚子小聪明,不给他点教训,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这还是桂庭亲自发电报请求我这么做的。” 吴参谋长哈哈大笑,说道:“我看这个小东西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典型的混不吝,我敢跟你打个赌,你让他上阵杀敌,他不会含糊,想让他把枪丢下,他一颗子弹都够呛会给咱们留下!” 薛长官也笑呵呵地说:“我不信他敢抗命,那咱们就赌二斤浏阳河的!” 结果你们也能想到,薛长官输了。 向来只有我占别人的便宜,没人可以坑我,长官也不行。反正我们现在也不归他管了。 回到部队之后,我就逼着聂道兵下令立刻跑步出城,咱不坐火车了。宁可把腿磨短了,也不能丢下武器,这可是命根子! 醴陵在我们南方,我们一口气往西跑出去30多里地,没有发现有人追过来,立刻转向南方,300多里地而已,大不了多走两天。 聂道兵一路上没少埋怨我:“我他妈的跟你一起打仗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抗命的事你都敢干,还有啥是你不敢干的?你说说,我跟着你耍了几次无赖了?我让你带坏了!” 我当时怼了他一句:“我不敢当卖国贼,连逃兵都不敢当!” 咋样?境界是不是很高? 第121章 算卦 我们当天晚上在一处竹林里面休息,真的要感谢这南方的天气,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如果在我们老家,大棉袄二棉裤早就穿上了,棉鞋也必须套上,不然真的会冻死人。可在湖南就不一样了,暖和太多了。 我们这些经常行军的大老爷们早就习惯这种走路的节奏,可那些女兵们受不了了,她们原来只是学校里面的学生,哪受得了这一整天的行军?脚上都磨出了血泡,小腿肿得抬不动,徐志凤作为大姐姐,挨个给她们挑血泡,抹药,还要不停地安慰她们。 有姑娘受不了哭了出来:“以前只是听说过你们打仗危险,没想到就连行军都这么辛苦,早知道这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女兵捂住了嘴,还训斥说:“早知道怎么样?” 她用力挣脱之后补充说:“早知道这样,我平时就该好好上体育课的!” 她的这句话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夜间的山风一吹,还是清凉清凉的,我们用干竹叶引火,砍了油松点起篝火取暖。 我见到几十个南方兵正在篝火旁忙活,走过去才看清楚,他们在用砍下来的竹子连夜编滑竿,就是两人抬的那种轿子。我把口袋里的两包烟分给他们,这可是我在吴参谋长的指挥所里面顺来的,给他们竖起大拇指:恩,不错,知道怜香惜玉了! 第二天早上吃了饭,我们再次启程出发。 我们的女兵被强制要求坐在连夜编好的滑杆上,分别由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兵抬着,这可是苦力活,可偏偏这个苦力活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干的,要不是我们压着,估计要争个头破血流。 麦克张也受不了了,可惜没人愿意抬他,他那黑袍子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浑身臭得要命,就是不舍得脱下扔了,就像当初的老陆一样。不过老陆这家伙明显皮实多了,早就没有了当初教书先生那种文质彬彬的样子了。 在蜿蜒的山路上,我们一行人唱着各自家乡的民歌小调,欢快的歌声在山间回荡。大家有说有笑,仿佛忘却了身处战争年代的阴霾,也将即将面临的困境抛诸脑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映照着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 此时的我们,像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少年,尽情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欢乐。然而,当歌声渐渐停歇,笑声慢慢消失,现实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们深知,战争的阴影依旧笼罩着这片土地,未来的路途充满了未知与艰险。但在这短暂的欢乐中,我们找到了彼此的慰藉与力量,这将支撑着我们继续前行,去面对血腥的战场。 那几个道士挺招人稀罕的,被兄弟们围着求算命,几个年轻道士挺有耐性,一会梅花,一会六爻,整得挺像那么回事,把这帮老兵逗得哈哈大笑,李玉林算完卦之后跑到我跟前,有些兴奋地说:“那牛鼻子道士说我还有一年的寿命!” 我不解地问:“只能活一年了?那你高兴个屁?”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落寞:“两年前千里驰援上海战场,我们桂军艰苦行军一个多月,结果三天就打光了,我们一个团可能就剩我一个人,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何况还能多活一年呢!” 他这话我认可,自从我扛枪那天开始,就意识到活着真的只是一种奢侈,我们是在用血肉之躯在赌这个国家的命运。 如果这几个道士给新兵这么说话,估计早就把新兵给吓跑了,即便不跑,那也是斗志全无,不过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对于我们这些老兵来说,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些道士的师父道号叫懋守,年龄30多岁,走路的脚步非常快,像踩着一阵风一样,身上背着一把大铁剑,不苟言笑,一看就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有些好奇,快走两步追上去,问他说:“道爷,你不打算露两手?也给我们兄弟算算呗!” 他摇头说:“如今天地不分,妖魔遍地,星辰暗淡,北斗移位,即便是文王在世,也是卦不成卦,道爷我就是奉祖师爷之命,下山降妖除魔!” 我打趣说:“难道你有可以对付鬼子的道法不成?” 他念了一声道号,一本正经地来了一句:“弹道也是道,枪法也是法,”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自打上次把她从湖里拽上来,徐志凤这些天来对我老是不冷不淡的,看我的表情总是奇奇怪怪的,我都怀疑她被水呛傻了,这不,她也跑过来想让懋守师父给算个命。 懋守问她:“你算什么东西?” 结果,道爷后脑勺也被她打了一巴掌,还被教训一顿:“不会说话就得揍!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真是活该,挨揍找窍门,这个母夜叉谁敢惹呀? 懋守被打得一点脾气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地问:“请问姑奶奶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呢?” 她有些羞涩地说:“算算姻缘,我想知道我未来的男人是不是窝囊废!” 报了八字之后,懋守掐着指头,嘴里一阵叽叽咕咕,然后开口说:“卦象显示,你的梦中情人,在外一条龙,在家一条虫,虽然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也不失为英雄好汉。只是你们日后多有波折…” 不等他说完,徐志凤就不耐烦地打断说:“行了,就是说,这个男人会活着来娶我是?” 懋守皱眉回答:“那是当然,难不成你要嫁给鬼呀?” 徐志凤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摆摆手走开了,临走还瞪我一眼,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 女人啊,你的名字就叫莫名其妙。 李玉林绝对是合格的排头兵,他听觉嗅觉一流,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无人可比,我们并没有因为身处战争后方而放松警惕。 他抬起左手,身后的人立刻停下脚步蹲下来进入戒备状态,老兵们不需要多说话,自觉摆出防御阵型。 我弯腰走到前面查看情况,李玉林指着前面的河流说:“前面不稳当。” 第122章 没事找事 李玉林蹲下身去,用捡起的一个木棍,扒拉了一下前方路边的草丛,一只肥大的竹鼠正在那里啃竹笋,他瞄准了一棍子打下去,那只竹鼠瞬间蹬腿,气得我直吹泡泡:“大哥呀!你耍我们玩呢?” 他抓着竹鼠兴奋地说:“这玩意儿烤起来特别香!便宜你了,给你胳膊补点肉!” 既然是送给我的,我也没法说啥了,和聂道兵商量一下,决定改走大路,我们又不是做贼,没必要躲躲藏藏了。 眼前的河挺宽的,水流也很急,好在是冬天枯水期,水并不深,一排整齐平整的大石头露出水面,想必这是附近乡民们过河用的,过了这条河,只需半天时间即可到达目的地。 但是我们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思过河了,因为河滩上有热闹可以看,这里有两帮子百姓正在对峙,双方手持弯刀土枪,已经剑拔弩张,只需要双方带头的一下令,立刻就可以命相搏了。我们坐在河岸上,懒得管这些闲事,老老实实的做一群吃瓜群众。 有湖南老兵介绍说,这些都是土家人,夏天捕鱼放排,秋冬打猎,平常住在山上,很少与外界接触,有自己的语言和信仰,民风甚是彪悍,往往因为一点小事儿就能引起大规模的械斗,官府也轻易不想招惹他们。 不知道谁的嘴欠,吼了一嗓子:“快点打呀!别光摆姿势呀!” 真是太没有吃瓜群众的职业操守了,这下子可惹麻烦了,这两拨人不准备打架了,开始调转方向冲我们来了,眼瞅着他们气势汹汹,手里还有弓箭,我可不敢让他们靠近,掏出手枪对天开枪示警,本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结果他们比日本鬼子还要凶悍,依旧不管不顾地向我们走来。 手下的兄弟立刻把枪举起来对准他们,老陆马上站到队伍前面,冲大家挥手,让我们保持冷静,不要生出事端。 聂道兵也按下我的枪,让我不要惹事。 他们在距离我们三十多米的地方停下了,如果再向前来的话,我真不敢保证没人开枪。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女子,耳朵上戴着一只大耳环,腰里别着一把匕首,明眸皓齿,人长的还挺好看的,她张嘴说了汉语:“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干涉我们两个寨子的事情?” 我们这些人面面相觑,这都说的哪跟哪呀?谁干涉你们了?就算你们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我们也只当哈哈笑。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我上前拱手说:“姑娘误会了,我们是国军抗日的队伍,路过贵宝地,没有干涉你们寨子事务的意思!你们可以继续。” 那姑娘叉着腰说:“气氛被你们破坏了!还怎么继续?” 我摊手说:“那以你们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不行的话,我帮忙挑拨一下,让你们继续打?” “你哪只狗眼睛看见我们要打架的?我们两个寨子是准备联合起来上山剿匪的!正在商量谁当带头的!”这姑娘的一番话让我们哭笑不得,这也怪不得我们呀,谁让你们商量事情的时候,要搞出那种打群架的表情呢。 不过我马上对剿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认真地问:“你们这里还有土匪?有多少人?” 土家族姑娘没说话,有一个小伙子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不过从表情上看,似乎不怎么高兴。 这姑娘一把把他推一边去,回头冲我没好气的说:“这里没你的事!该干啥就干啥去!” 队伍里有个能听懂他们话的一个哥们跑过来在我耳朵边说:“知道他们为啥要争当带头大哥吗?谁要是能带人把土匪剿灭了,这个丫头就给谁当媳妇的!这些土匪可没少祸害这些寨子。” 我顿时来了兴趣,让他告诉这些土家人:“本长官对娶媳妇没兴趣,但是剿匪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如果诸位信得过我们,一切都好办!” 本以为我的话会引起他们的好感,结果他们叫嚷着说:“我们土家的姑娘不外嫁!更不会嫁给当兵的!” “我们说剿匪的事情呢!你们瞎扯什么呀?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把路让开!我们要过河!”这帮人真的是不可理喻,我很不耐烦。 那土家族姑娘却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阿兵哥,你帮帮我!我阿爹被土匪抓山上去了,逼迫我当压寨夫人,只要谁能救出我阿爹,我愿意以身相许!” 徐志凤跑过来拉住那姑娘的手说:“妹妹,别怕,慢慢说!” 土家姑娘娓娓道来:“我叫吴静,阿爹是汉族,是寨子里的郎中,阿妈土家族,我在常德上中学,五龙寨当家人要娶我当媳妇,派人到我家来提亲,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就让我爸给回绝了,结果昨天他们就派人把阿爹给抓走了。” 老陆义愤填膺的说:“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抢亲行为!” 我转头用目光询问其他人的意思,王云强撇嘴说:“一个山寨而已啦,无非就是跑跑腿的事情!” 李华也说:“这不是白捡的的一个媳妇呢?想啥呢?哥哥陪你走一趟!”结果被徐志凤丢过来的一块小石头砸得哇哇乱叫。 聂营长点头说:“保境安民嘛!职责而已,你决定就行了。” 那两个寨子的青年小伙可不高兴了,挥舞着弯刀,跃跃欲试,都想着去争个头功,然后获得美女青睐,不能让我们这些外人占了便宜。 搞得像我多稀罕一样,我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男人,怎么可能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步?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 我点了200人随我一同前往剿匪,剩下的人让聂道兵带着先行归建。 喜欢凑热闹的徐志凤肯定是要跟我一起去的,赶都赶不走。 前往五龙寨的山路狭窄崎岖,真想不明白,他们为啥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山上。吴静解释说,他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乱,就藏身在这巍峨大山之中,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脑子没病的话谁会进这大山里面来打仗? 一处山涧内,一座大山仿佛被刀拦腰砍出了一个口子,五龙寨就坐落在这口子里,无数大大小小的山洞相连着,又被人用木头隔成许多房子,空地上养着鸡鸭鹅猪马牛羊,小孩子们爬上爬下玩的不亦乐乎。 这哪里像什么土匪窝,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山寨。 吴静介绍说,五龙寨是比较贫穷的寨子,远离闹市区,平时也会干一些放排捕鱼的活,可是一旦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他们就四下去抢劫,五龙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所以附近几个寨子的人都拿他们没办法,时间久了,就使他们更加嚣张跋扈,加上土家族和官府的关系不好,官府也懒得管这些破事。 我们查看了地形,确实非常险要,进到寨子的路只有一条只能供两人并排走的山路,道路和寨子交界处是一个山洞,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真是没事找事,这下子让人挠头了。 第123章 刀山火海 面对这样的地形,确实挺让我头疼的。不过也仅仅是我头疼,云南兵王云强这家伙倒是完全不屑一顾,他给我分析说:“这些山民的武器不过就是一些土枪和弓箭,咱们又不是光着屁股上山,怕个锤子?” 然后他回头对那些土家人说:“现在给你们表现的机会,有种的你们上啊!”看他们听不懂,于是就手舞足蹈的示意他们上去冲锋,结果,这些土家族人虽然来势汹汹,面对这样的地形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王云强收上来两个斗笠,这玩意我们几乎人手一个,南方的天气阴晴不定,斗笠是必备的。 他把两个竹制的斗笠叠在一起用麻绳固定,从地上抠了一些泥巴,用山泉水湿了湿,然后糊在斗笠外面,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盾牌,冲我一笑说:“这个媳妇我娶定了!” 我冲他竖起大拇指,这次我们没有带所有人都上去,只挑了十个手脚灵活的冲锋枪兵,人手一个土制盾牌,直接走山路溜达了上去。吴静和徐志凤跟在最后。 五龙寨的人从山洞里朝我们射箭放土枪,都被盾牌给截住了,王云强走在最前面,狗鼻子李玉林持冲锋枪紧随其后,闪身朝山洞方向打了几枪后,山洞里便没了动静,为防万一,我们又朝里面扔了一颗手榴弹,这才继续前进。 进入山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与寂静,环顾四周竟不见半个人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潜意识告诉我,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中计了! 来不及多想,我当机立断下达命令:“所有人立刻背靠山墙围成半圆形蹲下!用盾牌护住自己!”众人闻言纷纷行动起来,眨眼间便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果然不出所料,正当我们严阵以待之时,无数箭矢如雨点般从暗处射来,但好在有盾牌护体,并无人员伤亡。 哼,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不成?本来还想手下留情,可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偏要自寻死路,那可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想到此处,我伸手从王云强手中接过盾牌,低声嘱咐道:“用你的狙击枪给他们点厉害尝尝!记住,尽量不要取人性命,只需将他们打伤即可!这些人还有用处,留着活口。” 三声枪响之后,就是三声惨叫,三个藏身在掩体后面的土匪相继栽倒在地,扶着肩膀痛苦哀嚎,有人过来拉他们,也被直接放倒。 这些家伙终于知道害怕了,这些被历史淘汰的冷兵器终究敌不过现代兵器。 短暂的安静后,土匪们再次发动攻击。这次,他们不仅使用了弓箭,还投掷了石块。这些人躲在石头后面,很难打着他们。 “注意躲避!”我大声喊道。 士兵们艰难地用盾牌抵挡着攻击,但仍有几人受了轻伤。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我再次大喊:“手榴弹准备,把他们给我嘣出来!” 他们朝我们扔石块,我们就朝他们扔手榴弹,这些人第一次见到威力这么大的玩意儿,再也躲不住了,抱着脑袋四散逃离,躲进各个小房间里不敢出来了,从身形上看,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来是全民皆土匪了。 终于安静下来,吴静却大声叫喊:“阿爹!” 我们朝她叫喊的方向看去,一个头上插着野鸡尾巴的家伙用刀架在一个中年人脖子上,自己整个身体躲在中年人身后,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喊道:“不要再打了!咱们谈一谈!” 我们剩下的100多人也循着山路上来了,端着枪封锁了整个山寨。 王云强端着枪瞄着,冲那人喊:“谈什么谈?把武器丢下来,把人放了,给你们一条生路,不然我们血洗山寨,鸡犬不留!” 那土匪不为所动,大声叫喊:“你们不退出去,我的刀就要见血了!” 我起身按下王云强的枪,朝土匪喊话:“你们想怎么谈?” 土匪回答:“拿吴静来换人!” “你他妈的做梦呢?”王云强继续端枪骂过去。 我端起冲锋枪朝土匪头顶的山墙直接搂火,只打得碎石乱飞,吓得那个土匪拽着吴静的阿爹一直往后退,我说:“我们不是来救人的,就是来剿灭你们的,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怎么谈?” 吴静刚要起身,被徐志凤按下来:“这个大嘴巴的话不能信!他是在吓唬土匪呢!我们肯定是为了救人的。” 那土匪的话头软了下来:“按规矩,如果你们有人能过得了我们的刀山火海,我们就放人!” 然后就有人抬来了家伙:两根大木头,上面分别镶着一把大刀,刀刃朝上,另外又端来五个火盆,里面的木炭闪着火星。 我嘿嘿一笑,一边脱鞋一边朝王云强说:“为了给你找个媳妇,兄弟我豁出去了!” 他赶紧拉住我说:“别冒傻气!给我点时间,只要那个家伙一露头,我保证能一枪干掉他!” 我拍着他的肩膀,慷慨激昂地说:“今天我要为了兄弟上刀山下火海!都给我好好看着!” 徐志凤也起身过来拉我:“要不咱想想别的办法!这要是把脚伤了,还怎么打仗?” 我一脸自信地说:“你要相信兄弟我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懋守道长给了我一张护身符,刀枪水火都不能奈何我的!” 所有人胆战心惊的看着我赤脚踩上了刀刃,下来之后又连续踩着五个火盆狂奔,完事之后拍拍脚底板,冲那土匪得意地抬起了下巴:“咋样?要不要我再来一圈!” 不等他回答,我又返回去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然后就听见当啷一声,是刀落地的声音,然后就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的声音。 土匪头子放人了,一脸颓废地蹲在地上不说话。吴静跑向她阿爹,爷俩抱头痛哭。 王云强跑过来,丢下枪,蹲下来端着我的脚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受伤之后,给我穿袜子和皮鞋,袜子已经破了好几个窟窿,被他甩手扔了。 起身后给我竖起大拇指:“真是天人下凡!兄弟服了!彻底的!” 我朝徐志凤下命令:“去给那些受伤土匪包扎一下!” 我的目的是恩威并重,劝这些土匪改邪归正,将来也可以为抗日出力。 至于这上刀山和下火海的功夫,我十岁的时候就会了,那个时候我跟着二哥练武,也跟着他们的马戏团走南闯北耍把式,这上刀山和下火海都是日常操作,至于怎么做到的,也是有些小技巧的,但是我不能说,因为怕我的书友们沉迷于我的这些奇淫巧技,万一回去练废了,后果比剁手指脚趾头要严重的多,责任我担不起的。 第124章 寨主牛宝 这个头上插野鸡毛的是他们的大寨主,年龄四十多岁,寨子里有一百多户人,男女老少加起来有四五百人,人丁不算兴旺,毕竟生活环境恶劣, 这个大寨主显然是见过世面的,起码会说汉语。 这哥们不敢正眼瞧我,垂头耷脑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袋,我问他:“叫啥名字?” 他回答:“牛宝!” 我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牛宝!呵呵有意思!” 他抬头用力重复了一遍:“是牛宝!不是牛宝!” 把我给听蒙了,这怎么个意思?王云强赶紧来解释:“他叫刘宝,不是牛宝!” 真的把我给气笑了,自己的舌头捋不直还怪我了? 我抬起一只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对刘宝说:“这次我不杀你,也不打你,是因为当前是外敌入侵,国难当头,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如果我再听说你们五龙寨干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我会直接把你们一村老小全部杀光。” 刘宝只点头不说话。 我接着说:“如果以后你们见到帽子后面带着屁帘的,说话哇哩哇哩的部队,记住了,那是咱们国人的敌人,日本人,不准帮助他们,有机会的话还要弄死他们!听到没有?” 刘宝听完这话就哭了,几乎是大吼着说:“我儿子刘大才的腿就是在淞沪会战的时候,被日本人给打断的,讨不到婆娘,我这才起了邪念,给他抢一个的嘛!” 我问:“你儿子也是当兵的?” 他摇头说:“不是的,在上海混黑道的。也是因为帮助国军打仗才受伤的。” 我指着他的脑袋说:“你儿子是个好汉,你脑袋瓜子里装的是大便吗?还想着给儿子抢媳妇,妥妥的土匪,真的把你给枪毙了!” 我真后悔没把老陆带着,不然的话,可以把他派出来给这帮土匪上上课。 从一个小木屋里走出一个年轻人,一瘸一拐的,料想就是这个刘宝的儿子了,他走到吴静父女俩旁边,深深鞠了一躬:“真对不起!是我阿爹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然后又走向随我们前来的那群土家人,也鞠躬说:“对不住了,以后我们绝对不干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情了,希望可以和睦相处。以后咱们的敌人都是日本鬼子了!”他说的是土家话,我虽然听不懂,估计也就是这个意思。这些土家汉子也没说啥,摆摆手之后就一起下山了。不过跟着来看了一场热闹,啥忙也没帮上。 吴静的爸爸看到徐志凤正在救治土匪的伤员,也主动跑去帮忙,毕竟他也算是个医生。 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悯。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好样的,也算曾经为国争光了。但你们以后切不可再走错路。” 年轻人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长官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时,徐志凤走了过来,说:“五个伤者有点严重,要带到军部医院做手术的。” 我点点头,看向刘宝,说:“不管怎么说,人是我们打伤的,就送去我们部队医院里救治一下,” 刘宝连忙起身说:“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我盯着正在吃草的猪说:“这头猪长得挺带劲呀!” 刘宝马上反应过来,招呼村民说:“快,把猪杀了,犒劳一下咱们的国军官兵!” 我摆手说:“别,别客气,这一杀猪还得喝酒,太耽误事!” 他咧嘴笑着大喊:“把我存的好酒搬出来!好汉哪有不喝酒的?” 好久没吃过肉了,别说吃猪肉了,就连猪跑都没见过。 杀猪,炖肉,我们也很积极地帮忙,这头可怜的猪用生命为军民一家亲作了个见证。 我们围坐在这个土家寨子中的一片平地周围,吃着肉,喝着酒,欣赏着土家人围着火堆载歌载舞,我们这不会唱歌跳舞的只能跟着鼓掌呐喊。 徐志凤像个管家婆一样,老说我的伤没好利索,不能多喝酒,结果,我一个人就把半个猪头给啃了。 王云强坐在吴静旁边正说着啥,估计正在讨论以身相许作为报答的事情。 没一会,两人走到我身边坐下,王云强对我说:“吴静想跟我们去当兵,她会点医术,她爸也支持的,我觉得她可以跟徐志凤一起去当个医护兵的!” 我有点醉眼惺忪,大着舌头说:“可以!那个,吴静呀,之前你的承诺还好使不?谁把你阿爸救出来,你就嫁给谁的!” 吴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徐志凤揪着我耳朵说:“嘴喝瓢了是不?这叫趁人之危!无耻!” 我赶紧解释:“不是我,王云强第一个冲进山寨的,他是首功,轮不到我的!” 这下轮到王云强不好意思了,徐志凤对吴静说:“别理这两个不着调的!以后到了部队,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别整封建社会那一套了。” 吴静点头说:“我知道了!部队里也是可以谈恋爱的?我看你跟这个大哥处得真好!” 我就纳闷了,她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相处的好了?这天天被一个女兵追着打,还不能还手,这种苦谁懂呀? 这下又轮到徐志凤不好意思了。 我们尽情地狂欢着,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直到深夜时分仍未停歇。在这个充满战乱与动荡的时代,这样的闲暇时光显得如此珍贵和难得。我们放下了疲惫和忧虑,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与放松。 第125章 接受整编 次日一早,我们才收拾东西匆匆下山继续赶路,五龙寨的刘宝带着几个年轻人一直把我们送到河边,看着我们踏着石头过河后才返回山寨。 醴陵城外的一片荒地已经被平整出来,建起了宽敞的临时营地,用木头搭起来成片的房子,密密麻麻,已经有部队在平地上进行训练,人头攒动,甚是壮观,至于有多少人,数不过来。 最吸引我目光的,无疑是那一列列整齐排布、气势磅礴的数十辆美国坦克和装甲车,它们宛如钢铁巨兽般巍然矗立,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而与之相配套的,则是数以百计的卡车,这些车辆如同一条长龙,延伸至远方。 这些装备堪称军中翘楚,无论是其强大的火力还是卓越的防护能力,都让人为之惊叹。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但对于那些杂牌部队而言,却只能望洋兴叹,连想都不敢想。毕竟,这样豪华配置所需的巨额资金和技术支持并非一般势力所能承受得起的,只有中央军中的精锐才有资格配备,那就是我们第五军。 费了好大劲才找到我们师的临时营地,这里也是人头攒动,异常热闹。我刚回到营地就被聂道兵拉去参加师部举行的全体军官第一次会议。 会议是在一片空地上举行的,人太多了,没有这么大的会议室给我们用。 参谋长向我们介绍了荣一师目前的规模:全师算上配属人员,共有一万两千余人,加上补充团,一共四个团,可谓兵强马壮,特别是200师,妥妥的机械化师。 参谋长接着说道:“我们还得到了一批最新的美式装备,包括坦克、装甲车和火炮等。这些装备将极大地提升我们师的战斗力。”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军官们都兴奋不已。 这时,师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各位同僚,我们荣一师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部队。在接下来的整训中,我们要刻苦用功,让部队早日形成战斗力!”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纷纷表示决心,要为保卫祖国而战。 第五军是在200师的基础上扩建的,除了200师和荣一师,士兵算是新招的,一点战斗经验都没有。 我们被分到了三团,团长也姓郑,名庭芨,海南人。聂道兵仍旧任营长,全营560人,有机枪班,侦察排,炮排等等,五脏俱全。 即便拥有上万之众的荣一师此刻也是一片混乱不堪,仿若一锅煮沸了的浆糊一般。来自不同部队的老兵们个个都是性情乖张、桀骜不驯之人,彼此之间谁也看不上谁,更别提相互服气了。自从队伍回归整编之后的头半个月里,可以说是一事无成。这些人整天不干实事,净顾着到处炫耀自己过去的功劳和成就,甚至还争先恐后地争夺官职地位。如此乌烟瘴气、混乱无序的局面实在令人忧心忡忡! 老陆被委派去和师部的几个参谋负责给这些新加入的荣誉军人登记造册,这可是最头疼的活,这些荣誉军人大多数资料缺失,以前的军衔和职位无从查起,部队承诺过要保留他们的军衔,这可是跟军饷挂钩的。为了多领一点军饷,这帮不要脸的家伙都疯狂的虚报自己之前的军衔,为了增加可信度,甚至连年龄都要虚报,包括我在内,年龄写的就是二十岁。 有个叫杨运通的家伙大字不识几个,就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之前是湘军的中校团长,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扯蛋,结果他一亮出证件,竟然是真的。这哥们以前是山里的土匪,手里带着几百号兄弟,也算是一方豪强,后来接受了招安,就给他封了一个团长的官,三年前内战的时候,在赤水河畔被打成了光杆司令,于是再次落草为寇,成了山大王,发誓再也不跟着国军混了,上次就是被同僚给坑死了,淞沪会战爆发的时候,他再次耐不住寂寞,又接受了招安,带人开赴抗日前线,武汉会战的时候,又被打成了光杆司令,他本人肚子也被炸烂,截掉了一米半的肠子。 我们这个营别看只有五百六十人,统计出来的军官占据了绝大多数,其中有团长八十人,营长两百多人,剩下的都是连长,排长都没人当过,这样一算下来,只有郑三斤和陶大勇连军衔是个啥都不知道,只能给填了个二等兵。 经过三次以上会战的人比比皆是,身上的伤痕摞着伤痕,相比之下,我身上的这几处伤还真算不上啥了。 不光我们营每天闹哄哄的,整个团也都是如此,难题转到了团长那里,团长解决不了,又递到了师长那里。 郑师长看着那些统计表,本来就严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哪里是荣誉军人,全部都是些祖宗呀。于是他火速召开了全师官兵大会。 我第一次经历上万人的队伍集结,声势相当浩大,脚步震得大地都发抖,不过队伍松松垮垮,一个个吊儿郎当,毫无气势可言。 郑师长站在台上,对着扩音器讲话:“知道大家功勋卓着,但是来到了我们荣一师,以往的荣耀都必须全部丢掉,在这里,你们都是普通一兵!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职务,立过多少战功,现在统统给我忘记!我们荣一师不养闲人,更不会纵容骗子!从今天起,所有人都要重新考核,根据实际能力安排岗位!”郑师长的话如雷贯耳,台下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明白,这位严厉的师长是动真格的了。一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人,此刻也都收起了往日的骄傲。 接下来的日子,荣一师展开了紧张的训练和考核。有文化会看地图的军官被分到一起学习战术,还要进行沙盘推演,我学得特别认真,我可不想当战场上的文盲,张团长跟我说过,光靠个人能力是不可能带领队伍打胜仗的。 我们每天晚上必须洗澡洗脚之后才能休息,郑团长每天晚上都要监督我们执行,这让平时一身泥巴的邋遢汉子挺不习惯,以前脏了就搓搓,痒了就挠挠,浑身臭得蚊子都不敢靠近。 这个郑团长对内务要求非常高,宿舍必须干干净净,衣服必须天天换,一周必须刮一次光头,一根多余的头发都不能留,麦克张作为非作战人员,也被要求把胡子给刮干净了,换上军装,那身黑袍子直接被扔进了灶坑里。 郑团长的海南口音挺有意思,在他嘴里,洗和死这两个字是分不清的。晚上监督我们洗澡的时候,他会一边敲着铁盆,一边冲我们喊:“死早了!一个一个死!都要死!不死不准睡觉!” 第126章 想家了 1939年2月,第五军正式成立,全部都是精良的美式装备。 那年除夕正好是 18 号,我当兵后的第一个春节就在湖南度过啦! 想家是不可避免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心情并不好,记得那天夜里的月光很美,我独自一人坐在营地哨所外面的石头上,望着家乡的方向发呆,那里已经成了我回不去的地方。 聂道兵提着一个小酒坛子过来了,放下后塞给我一块咸菜,指挥我说:“把酒倒出来,我一只手不方便。” 我照做,把酒倒进两个碗里,他端起一个碗问我:“想家了?” 我也端起酒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咱们北方早就下雪了,啥时候能再去看看呢?以前挺烦下雪的,现在,想见都见不到。” 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面朝北方跪下,把酒碗里的酒洒出来一部分到地上,这是我们的规矩,过年过节的时候,第一口酒是要给先祖喝的。聂道兵咬牙高声念叨:“天上的兄弟们,过年了!喝酒咯!” 半碗火辣辣的烧酒进肚,思乡之情瞬间被点燃。 他问我:“老四,还想着娶媳妇的事吗?” 我摇头回答:“不了!自从汉口死里逃生,我再也不敢想了。” “为啥?” “不想拖累人!不管是死了还是残了,都是祸害人家。” 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聂道兵长叹一口气:“没错!” 我问他:“你有媳妇吗?” 他回答:“有的,还有一个儿子,都在老家,我出来打仗的时候,孩子只有一岁半,我真不敢让他们娘俩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他的表情非常复杂,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我们陷入沉默,望着天空发呆,都在想一个问题:我们还能活着回到家乡么? 他像想起来什么,跟我说:“说真的,徐志凤真的很不错,考虑一下!” 我嘿嘿一笑:“别闹,部队上不让搞对象的!” 他摇头说:“谁说的?王云强不正和那个吴静聊得火热么?不过想结婚的话,必须要当团长才行!” “为啥?” “活着的几率高一点!” 他的一句话又把天聊死了,我埋怨说:“能不能不谈这个生生死死的话题。大过年的!” 看这个话题,好像我们两个真的没啥聊的。 春节之后,部队被调往广西境内,我被抽调参加军官训练营,学习军事理论知识,老陆还当了训练营的文化教员,再次重操旧业。 四月份的时候,国军发动了春季攻势,74军在南昌一战成名,五月份之后,中日双方进入战略相持阶段,谁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双方都在抓紧时间休养生息。 三九年年底,国军又开始新一轮的冬季攻势,在长江以北地区对日军展开了全面反攻,我们都羡慕的不行了,这次主战场也包括我老家附近的区域。 我们在广西境内进行了一年的整编和训练,我在这里把能学的都学了,开车,打炮,国内战场上出现的所有枪械我都熟悉了一遍,身体也是越来越结实,个子又长高了一些。 在驻训期间,我又被凤姐痛打了一顿,比哪一次打得都狠,这都要怪狗逼的李玉林。 这家伙领了军饷没事就喜欢带几个老兵出去溜达玩,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还要当着我的面讲一些让人脸红的笑话。那时候也是血气方刚,听得我心里直痒痒。这家伙还劝我说:咱们当兵打仗本来就是朝不保夕,该乐呵就乐呵,如果不往女人堆里钻一次,那也太遗憾了。 于是我也被他们拐带坏了,被他们拉着逛了一次裤裆巷,就是那种地方,你们懂的。先说好,真的不是我主动的,我那天喝多了,稀里糊涂被他们带过去的。 在我们住的附近的镇子里,七拐八拐,进到一个巷子里,巷子里灯光晦暗,石板街道湿漉漉的,沿街的房门口都站着穿旗袍的女人,搔首弄姿,姿态妖娆,那红嘴唇涂的像吃了死孩子一样,看了我们这些当兵的来了,招呼的相当热情,使劲往院子里拉。 那些老兵一脸坏笑地推着我从街道上走了一圈,李玉林搂着我的脖子神秘兮兮地问:“咋样兄弟?有相中的没?” 我红着脸问:“相中啥呀?” 李华从后面推了一把:“你装鸡毛啊?现在是大人了,也就该干点大人干的事,挑一个相中的,哥哥请了!” 我当时借着酒劲,醉眼惺忪地指着一个娇小的女人说:就那个! 于是我就被推着来到那女人身旁,然后就被拉进屋里,李玉林还在后面叫唤:“我兄弟是童男子!别忘了给红包!” 那个女人大大咧咧的说:“你可不要骗我,等会我让他撒泡尿检查一下!” 她问我多大了,我说自己快18了,她说自己也是18,之所以干这行,是因为家里生活困难,父亲生病没有劳动力,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所以日子过得苦啊。 我当时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于是说:“红包我不要了,我啥也不干,就在你这坐一会儿,等会儿你照常收钱就是了。” 那女人听了我的话,愣住了,她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个好人。”然后她给我倒了杯茶,我们就这样坐着聊天。她告诉我她叫小翠,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如实告诉她,我是被战友带过来的。小翠笑了笑,说:“你们男人啊,总是好奇。”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后来,我在她那里待了一会儿,就独自离开了。走出那条巷子,我感觉自己好像长大了一些。 结果一回到营区,就看到徐志凤掂着棍子在营区门口溜达,见我回来了,酸溜溜的问我:“出去耍了?” 我嘿嘿一笑:“溜达一圈!” 她被我气得咬牙切齿。结果我就被她追着打了一顿,还恐吓我说,如果我下次再敢去那种地方,就去报告师长。 她管得可真宽。 第127章 出兵昆仑关 我们从报纸上看到别的部队打的热闹,心里就痒的难受,每次师部开会的时候,我们总是问,啥时候也去揍鬼子一顿,不然这些大炮都生锈了。 师长总是说:“现在好好练兵,仗有的打!” 终于在1939年年底的时候,我们迎来了一场恶战。 我们接到战报,11月15日,日军第五师团台湾混成旅团以及海军陆战队共3万人在强大的海军空军掩护下偷袭了广西钦州湾,兵分三路,向南宁逼近,直取昆仑关。 南宁很快陷落,于是我们第五军接到命令,在武鸣,宾阳地区以运动战的形式阻敌北进,并破坏邕钦公路。 一个月之后,我们第五军三个师以及99军的92师作为北路军,和东西路军协同收复南宁。 要说这辈子最让我骄傲的战斗,那一定是昆仑关战役。 我们的对手是日本第五师团,又叫板垣师团,师团长叫板垣征四郎,号称钢军,战无不胜,不过在台儿庄的时候,他们围攻临沂,张自忠将军的59军强渡运河成功,一举击溃了板垣师团。 全军上下非常兴奋,真正的勇士就要挑战强者,偷偷摸摸的逮软柿子捏不算什么真本事,我们现在兵精马壮,装备精良,士气高涨,卯足了劲要跟这个第五师团一决高下。 荣誉第一师是先锋部队,接到命令,上峰要求我团派出侦察连对昆仑关一带进行侦查,聂道兵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带队,这带队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我和李华各自带领一个排摸黑来到罗塘和同兴西北侧高地附近,这里驻扎着鬼子的一个中队,他们已经在高地上修筑了工事,如果想要光复南宁,必须先克昆仑关,而这两处高地也是我们大军南下的必经之路。 让我们想不到的是,鬼子居然在树上都设置了观察哨,哨兵用绳子把自己捆在树叉上,一旦发现动静,就立刻开枪示警,这纯粹就是玩命的玩法,他们在我们面前根本就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汤姆森冲锋枪瞬间就可以把他们打成筛子。 就是因为这些哨兵,让山上的鬼子有了准备,我们的偷袭变成了强攻。 我带人冲到半山腰,就不得不退下来,鬼子的防御攻势太过隐蔽,他们把火力点设置在草丛里和石头缝里,夜间视线不好,进攻接连受挫,李华那边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只能悻悻地退回山下,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就让我们两个排损失了十来个兄弟,不过也有收获,一些火力点已经被我们给标注下来了,剩下的活就交给炮兵了。 次日天一亮,师属炮营的大小火炮一起开火,把这个山头犁了一遍,看着真是解恨,想当初,只有我们挨炸的份,今天终于轮到他小鬼子也尝尝密集炮火的威力。 不等炮击停止,五辆装甲车开路,步兵紧随其后,我们用一个营的兵力只是一个回合,就突破了鬼子的第一道防线,躲在战壕内的鬼子享受了冲锋枪子弹的特殊关照。 那些没来得及撤出去的鬼子伤兵被装甲车直接碾压过去,链条下只留下黄白相间的一堆堆肉泥,让我们看了就感觉恶心又感觉爽快,这就是一种复仇的快感。想想在台儿庄的时候,为了炸鬼子的装甲车,我们只能浑身捆满手榴弹,贴身去炸,以命换命。就连徐志凤这样的女兵都可以义无反顾的这样做, 只用了半个上午,这两处高地就被我们轻松拿下,鬼子阵地中剩下十来个没跑掉的家伙,端着刺刀,直愣愣的看着我们,示意他们要用武士的方式进行决斗。 以前玩刺刀是因为没有办法,我们的老枪打不远也打不准,子弹又不够用,迫不得已才近身格斗,我们的教官说了,只要是子弹能解决的,尽量不要用刀,那样太过于残忍。 于是我们就用了非常人道的方式送走这些鬼子,我朝身后大喊:“喷火兵,过来请冤家们烤烤火!” 美国人的这种喷火枪能喷好几十米远,在战壕里还会拐弯,就算鬼子躲在拐角里也可以烧成火人。 河北兵大个子李文明现在是一个喷火兵,他咧着大嘴傻笑,一条火舌喷出,这十来个鬼子瞬间被点燃,扔下枪哭喊着在地上打滚,可无论他们怎么打滚,还是燃烧不止,直到把他们烧成一堆骨架。 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慢慢被烧死,就像看戏一样认真,不忍心错过每一个细节。 一场小胜而已,不值得庆祝,这里仅仅是昆仑关外面一个小阵地罢了。 我们就用这种简单粗暴的进攻方式一路向南,既然占领了仙女岭,老毛岭,400高地和600高地,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完全占领了罗塘和同兴西北侧高地。 略微休整一阵子,我们继续冲杀,一路如摧枯拉朽,又接连攻占了同平和石函隘,速度之快,连我们自己都没想到。作为第二梯队的第200师的兄弟都跟不上我们的步伐了。 我们这些老兵打仗都很鸡贼,鬼子阵地哪里薄弱,什么地方会有隐蔽火力点,打眼就能猜个差不多,根本不用长官指挥,自己就知道如何应对,前线基层指挥官几乎成了多余的了, 甚至还要听从老兵的指挥。 我们在山头上休息,一停下来,才感觉浑身酸软,后面跟上的二团接防了阵地,医疗队派人抢救伤员,后勤部队给我们送来给养,他们还忍不住破口大骂:打这么快干啥呀?是不是想把我们累死! 郑团长通过步话机向师部汇报了战况,他的嘴角一直上扬,表情十分骄傲,和鬼子打了两年多,这么痛快的还是第一次。 现在挡在我们面前的就是653高地了,那里是昆仑关东北侧的战略要点,地势最高,可以俯瞰整个战场,地形陡峭,战车无法上去,易守难攻,有200多鬼子在此地驻扎,攻击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们荣一师头上。 日军从南边派来了一支上千人的增援部队,结果一头扎进了22师的包围圈,邱歪嘴率军以逸待劳,战车火炮一起开火,以碾压性的优势直接打的他们抱头鼠窜,仅用了两个小时,鬼子的援军就被彻底击溃,第五军收获了自组建以来的第一场大胜仗。 我们感觉挺不服气,辛辛苦苦打了一上午,都赶不上人家半个小时的战绩。 第一天的胜利让我们头脑有些不清醒,本以为很快就可以拿下昆仑关,只是没想到,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中,昆仑关彻底成为一座血肉磨坊。 鬼子地飞机也不断来凑热闹,不过在山地作战的时候,飞机的战斗力大打折扣,鬼子的战车跟美国货没的比,我们在训练的时候研究过了,鬼子坦克的炮塔在转动的时候,只要往下面卡一个小石块,都能把它卡死转不动,那爬坡能力更是差得多,更别说那装甲厚度了。 不过鬼子占据了地形上的绝对优势,居高临下,对我们进攻部队造成的杀伤力太大。 我们的战线越拉越长,后勤补给也出现了问题,炮弹总是不够用,经常性地哑火。 邱歪嘴打仗根本不按套路走,杜军长制定的作战计划因为他诱敌深入的举动不得不进行临时改变。 鬼子的另外一支援兵部队带着大量物资从七塘方向浩浩荡荡地开过来,这是辎重部队,可不是普通的运输队,在鬼子的作战序列里面,辎重部队的战斗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就像古代镖局,没有保护辎重的能力,就跟摆设一样了。 这竟然是足有一个三千多人的整编联队!要知道,放在过去,小日本儿的区区一个联队就敢嚣张地追击国民党军队的整个军。原因很简单:他们武器精良、火力凶猛,还有来自空中和陆地的强大火力支援,再加上士兵训练有素,整体素质极高。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我们同样具备了强大的火力支持,可以与这些可恶的侵略者正面对决,一较高下! 22师邱师长决定把他防守的南侧阵地完全放开,把鬼子放进来打,并要求我们配合他们作战。这是一步险棋,鬼子的援兵一旦突破正面防御,和昆仑关内的鬼子合兵一处,我们整个计划就会落空。 这批嚣张的日军援兵果然上当了,直直跑进了22师的口袋阵,埋伏在两侧的大小火炮,轻重火力拼命招呼过去,把日军压制在山谷间的道路上抬不起头,汽车被炸坏了好几辆,各种物资散落一地,也没人顾得上收拾了,各自寻找掩护。 只是一个回合,鬼子援兵就在22师的打击下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他们的指挥官终于反应过来,丢下辎重,轻装前进,全员向西全面突破,企图绕道山林增援昆仑关。 鬼子兵的两次不要命的集团冲锋把西侧阵地突破了,直接冲进了山林,他们一进林子,我们的火炮和装甲车就没了优势,22师没能实现战略目标,反而让鬼子援兵跑掉了。气急败坏的邱师长下令从南侧正面强攻昆仑关,结果屡屡受挫。 我们团接到军部命令,立刻派兵增援22师,转头去打援,另外三个团仍旧在全力攻打653高地,我们是目前唯一可以自由调动的一个团了。 200师正在从西侧强攻昆仑关,进展也是十分缓慢,几次攻进去,又被鬼子设置在两侧山上的火力给打退了出来,伤亡数字持续上涨。 郑团长带着我们一头扎进山林,没有选择盲目追击鬼子援兵,而是从昆仑关西侧进入山林,对鬼子进行堵截,准备与他们进行正面硬刚一波。 日本兵的增援部队小心翼翼地沿着蜿蜒曲折、布满荆棘的山路行进着。他们神情紧张,手持武器,时刻保持着警惕。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目的地时,与我们不期而遇。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双方都意识到这场遭遇战已经无法避免,于是迅速做出反应,各自摆开阵势准备战斗。 我方战士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枪支,眼神坚定;敌人则咬牙切齿,面露凶光,恨不得立刻将我们置于死地。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厮杀就此在茂密的丛林中展开! 枪声、喊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山林之间。子弹呼啸而过,带起阵阵风声。敌我双方短兵相接,激烈交火。每一个人都拼尽全力。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战士们穿梭于树林之间,巧妙利用地形优势进行隐蔽和攻击。他们身手矫健敏捷如猿猴般灵活多变让敌人防不胜防。 血腥与硝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残酷而壮观的画面。每一次扣动扳机都可能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我们身处在茂密的森林之中,四周弥漫着紧张而又危险的气息。那帮穷凶极恶的日本兵,正藏匿于这片密林深处。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我们毫不畏惧,毅然决然地向他们发起攻击。 战斗一触即发,枪声、呼喊声和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惊心动魄的交响乐。 在这场激烈的厮杀中,每个队员都发挥出了自己的特长。有的人擅长射击,精准无误地击中远处的目标;有的人身手敏捷,如鬼魅般穿梭于林间,给敌人造成巨大困扰。大家紧密配合,相互支援,共同对抗强大的敌人。 然而,日军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训练有素且顽强抵抗。但我们并没有被困难吓倒,反而越发勇猛。在围追堵截的过程中,我们不断总结经验教训,调整战术策略,逐渐占据上风。 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的天平开始向我们倾斜。越来越多的日军被击毙,伤员被他们丢弃,他们终于发现面对的对手不是之前见到的一击即溃的中国军队了,战斗意志丝毫不输他们,于是鬼子怂了,快速退回森林。 郑团长命令我们营继续追击这股子日军,终于在傍晚时,让我们咬住鬼子的尾巴,在山林里看不清敌方数量,可那时候我顾不上这么多了,见面就打。 鬼子如惊弓之鸟,稍触即退,开始向北迂回,为了阻挠我们,他们愣是丢下了两个小队在林子里拖着我们,为了干掉这些家伙,我们浪费了两个小时,同时也伤亡了二十多个兄弟。 鬼子大部队失去了踪迹,我们只能原地休息,等明日再战。 广西冬天的山林依旧有些潮湿,十分阴冷,一停下来就浑身哆嗦,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干爽的地方了。 为了御寒,点起来篝火,这里不比北方山林,没有足够的干柴,于是浓烟好一会才散尽。 聂道兵忽然想起来什么了,对郑三斤喊道:“爬上最高的树上去看看,鬼子逃跑方向哪里有烟!”他想的没错,鬼子这会也冷,也需要点火取暖。 别看郑三斤这个盗墓贼个子小,身体却很灵活,是我的专职小跟班,另一个小跟班陶大勇被我送去机枪班了,傻了呵的,我看了心烦。 “西北方向峡谷处,有几处烟!”郑三斤的发现让我们瞬间亢奋起来。 第128章 炸你个鳖孙 我们火速开拔,在漆黑的山林里穿梭,行军艰难异常,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朝着有烟的峡谷摸了过去,看山累死马,等我们摸到附近区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人困马乏,想着鬼子这半夜也不会跑掉,所有人原地休息,待明日一早,再干他一票。 被林间惊飞的小鸟吵醒,天色已大亮,我们一个营的人开始向山谷处继续追击,山谷里树木稀少,我们居高临下,下面的情形一览无余,成群的鬼子还在休息,这两天对围追堵截,也够他们难受的。 李玉林指着山墙边的一处小帐篷说:“那里,有大鱼!” 果然,小帐篷外面探出一根天线,不用想了,这就是鬼子的指挥所了。 在三团大部队到来之前,我们没有贸然进攻,但我也确实耐不住寂寞,把李华拽过来,对他说:“用你的迫击炮,炸他个鳖孙!” 李华也是激动地捋起袖子:“行嘞,炸他个鳖孙!” 在山林里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五门迫击炮终于有机会大显神通了,齐刷刷的全部瞄准了鬼子的指挥部,先来了一个校准射击,稍作调整之后,马上来了一轮齐射,山谷中顿时碎石乱飞,硝烟弥漫,正在休息的日军四下寻找掩护,端着枪到处乱射。 鬼子指挥所的小帐篷被炸塌了,具体伤亡情况不知。十几个鬼兵围住了被炸掉的指挥所,开始抢救他们的指挥官,他们也顾不上还击了,抬着伤员,踩着山谷中的碎石头继续向东逃窜。 已经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了!无论能够消灭多少敌人都无所谓了,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才行!于是乎,我们毫不犹豫地将身上所携带的所有手榴弹用力扔向了山谷之中。与此同时,完全不顾及那少得可怜的弹药储备情况,端起手中的枪便朝着可恶的日本鬼子们疯狂扫射起来。我们要拼尽全力、想尽一切办法去最大程度地杀伤这些敌军士兵,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成功增援昆仑关!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因为我们深知,如果让这群恶狼般凶狠残暴的侵略者顺利抵达昆仑关,那么将会给我方友军带来巨大的压力和威胁。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守住这里,绝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这些鬼子并不恋战,依旧疯狂的往山谷外的劲子里跑,山地作战不比平原,他们一旦进了山林,便很难再被咬住。 日军负责断后的小股部队被我们全部干掉,我们冲进山谷,收拾鬼子伤兵,从他们的番号上得知,这支部队隶属于21旅团,在一处射击死角内,我们找到一个被吓瘫的中国向导,把他拽过来进行问话,其结果让我们兴奋异常,我们第一轮炮火就命中了21旅团的旅团长中村正雄,这家伙之前就已经负伤,不过仍旧带伤坚持指挥,早上军医对他进行手术治疗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炮弹打个正着,肚子被炸开一个口子,里面掉满了土疙瘩和碎石子,军医也不得不放弃治疗,都这个德行了,没得希望了。 虽然弄死了一条大鱼,不过还是让这支日军部队逃跑了。 当我们重新踏上昆仑关前线时,眼前的景象让人瞠目结舌、触目惊心!数以千计的伤员源源不断地被抬下战场,他们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染红了担架和地面;而后续部队则毫不畏惧地继续向昆仑关发起冲锋陷阵,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整个战场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枪炮声、喊杀声响彻云霄。双方士兵在昆仑关 653 高地上短兵相接,每一寸土地都成为争夺的焦点。这场拉锯战异常惨烈,敌我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谁也不肯退缩半步。 荣一团战斗减员超过1\/3,荣2团顶上,以营为单位开启了集团冲锋,先是来了一轮炮火覆盖,二团一营的兄弟趁此机会冲上半山坡,炮火停下后,一股脑的冲向了日军阵地,大炮并没有把上面的鬼子全部干掉,钻出掩体后就和进攻部队绞杀在一起,一营的兄弟刚站稳脚跟,日军的炮火就覆盖了整个阵地,从昆仑关内补充过来的一队日军再次冲上,硬生生的把一营打退了下来。 就这么一轮进攻,二团一营的兄弟就损失过半,无力再战。 郑洞国师长心急如焚,这也只能把二团撤下来休息。 我们团长亲自找到我,他的表情显得很紧张,知道他有话要说。不等他开口,我就主动说道:“给我一支敢死队!我去拿下阵地!” 聂道兵瞪着我说:“老四,你他妈疯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滚一边去!” 团长却抓着我的胳膊说:“鬼子的援兵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南宁派过来,不能再耗下去了,这是师长的命令,两天之内,务必拿下653高地。敢死队长,也是他指定的。” 聂道兵长叹一口气:“我跟你一起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三营的兄弟,李玉林一脸洒脱的说:“你别看我,这是我的广西老家,别人谁都可以不去,我不行,敢死队算我一个!” 其他人也开始叽叽喳喳乱叫:看不起谁呢?我们也去! 我们组织了三个连的敢死队,300多人,将近一百人是全师抽调的连排级军官,他们也不嫌弃我的官小,我现在是敢死队长,所有人必须听我的。 徐志凤从医疗队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画着八卦图案的木牌,挂在我脖子上,我嫌弃地说:“什么玩意,黑油黑油的?” 她拍了下我手,皱眉说:“从懋守道长那里弄来的护身符,别傻愣着往前冲!” 我是第一次听她说话这么温柔,感觉有点破天荒,不过听了让人心里很暖和,我嘿嘿一笑:“那什么,我那天在裤裆巷啥也没干,就在人家屋里坐一会就跑出来了!真的!你不该打我的!” 她瞪了我一眼,酸溜溜地说:“有那想法就得挨揍!别觉得委屈!” 山上炮火再次响起,这是鬼子的催命符,也是我们的,废话不能多说了,我们挥手向战友道别,所有人起身朝我们敬礼,眼神里满是不舍和敬佩。 此去还能不能站着回来,我们想都不敢想。 第129章 冲上昆仑关 我们也学着鬼子的三三制,分散开来,交替掩护,一边射击一边往山坡上爬,我们不追求速度,边走边躲,就是要让鬼子疲于应付,消耗他们的弹药和精力。 新增援上来的日本人火力很猛,我们的行动很慢,要不停的交替掩护射击,还要防备鬼子的隐藏工事,这帮家伙太变态了,在地上挖粪坑那么大的一点地方就可以当藏身地点,上面盖上木板铺上土,甚至还种上草来迷惑我们,他们的人则猫在里面等机会偷袭,跑快了根本不会注意到。即便是炮火覆盖也很难把他们一锅端。 之前退下来的兄弟把这个情况通报给我们,为了对付这些玩意儿,所有人提高警惕,仔细搜索,一旦发现这种老鼠洞,掀开木板,把手榴弹扔进去,然后就会听到下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一声爆炸之后,里面就会彻底安静下来,迈克张的撒旦搂着他们的脖子带他们下了地狱。 距离主阵地还有几十米,我们已经可以看清了鬼子的火力布置,不愧是王牌,虽然是仓皇补充上来的,那轻重火力配备也是相当精妙,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形成交叉火力,远距离的时候,可以有效发挥火力优势,也有一个弱点,就是进行近战的话,几个火力点之间就不能相互支援,威力就会大打折扣,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缩短这段进攻距离。 从下面往上扔手榴弹的风险太大了,我们压低身形,在鬼子的火力网下面匍匐前进,山下的炮兵也在倾尽全力给我们提供掩护。距离鬼子阵地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我们的手榴弹已经可以扔进去了,然后快速起身直直的向鬼子的阵地冲了过去。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最前沿的一处水泥碉堡下面,里面伸出一根机枪管子,正疯狂朝外喷着火蛇,里面鬼子哇哇乱叫的声音非常清晰,我掏出手雷扯掉拉环,默数三下,猛然起身把它顺着机枪口塞了进去,一声爆炸后,这个火力点被拔掉了。 我靠着碉堡的墙壁朝后面的露天工事开枪,掩护其他兄弟行动。 我那几个铁杆兄弟贴上来之后,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了看,同时拔出刺刀,把气喘匀了,等我的指令。 我只是叫了一声李华,他立刻回答:“明白了!所有人手榴弹准备!” 上百颗手榴弹和手雷飞向鬼子的阵地,炸的土屑碎石乱飞,我起身大喊:杀! 我的腿比别人的长,也是第一个冲进鬼子阵地的,更是第一个把刺刀扎进鬼子脖子里的,那感觉跟杀猪一样。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打一仗了,浑身痒的难受。 我们和山上的鬼子捉对厮杀,你来我往,你扎我躲,如果换作是新兵,估计早就尿裤子了。 阵地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们有上百号兄弟躺下来。 我靠在战壕里喘着粗气,不等我们休息,高地南侧又有日军开始往上摸,我们身后也有增援部队往山上涌。 不用想也知道,鬼子马上就要对阵地进行炮火覆盖了,我继续举起枪,朝着兄弟们大喊:“把鬼子援兵踢下去!” 我们剩下的所有人呐喊着从山上冲了下去,把增援来的鬼子直接撞了下去,我们的援兵趁此机会巩固了阵地。 日军已经无力再反攻,653高地被我们牢牢占领。 我脱力的靠在一块石头上喘着粗气,李华从鬼子尸体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塞到我嘴里,抓起地上一根正在着火的木头给我点上:“又看见你冲锋的样子了,跟去年李家湾那次相比,现在更猛!” 我很少抽烟,被呛得直咳嗽,我问他:咋样?过瘾不? 他指着遍地尸体和伤员说:“伤亡过半!” 拿下了653高地,昆仑关就在眼下了,日军的21旅团再次派兵增援,22师为阻敌增援再次陷入血战,六塘阵地一个昼夜内反复易手,双方进入胶着状态。 为了争夺老猫岭,441和653高地,我们师损失了2千多人,然而这么大的损失,也只是开始而已。 主攻昆仑关的任务再次被交给第200师,我们负责牵制两侧日军。 鬼子疯狂的朝我们占领的三个高地反扑,进行了多次集团冲锋,不过都被我们给打退了。 我们的大小火炮发挥了大作用,特别是战防炮,小巧灵便,瞄准简单,鬼子很难突破炮火封锁线。给兄弟部队争取了大量时间。 古老的昆仑关被日本鬼子修成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即便是重炮砸在上面也跟老杨差不多。我们荣誉第一师的防御压力越来越大,战线拉开了将近十公里,步炮协同也会出现问题,那炮弹是不是还会落到自己人头上。 200师的进攻多次受阻,22师同样面临困境,他们坚守两天的六塘和七塘相继失守,邱歪嘴打电话请求增援。怎么增援?我们这边两个师损失都很大,双方已进入胶着状态,真心无力增援。 面临如此困境,如果换作别的部队,或许早就选择撤退了,可我们是精锐中的精锐,面子不能丢,必须力战到底。好在西线的友军第92师及时增援过来,解了22师的燃眉之急,协助他们成功收复六塘和七塘。 鬼子的飞机来助阵了,国军的飞机也不是吃素的,双方战机在天上一通厮杀,后方又飞来几架日军的运输机,丢下补给物资之后又飞走了,也实在是该鬼子他们倒霉,这些物资挂在降落伞下面,被一阵风吹到了我们阵地上,昆仑关内的日本守军连毛都没捞着,反倒让我们享受了一顿牛肉罐头。 第130章 护身符 据守在昆仑关内的日军得知援军已无希望,却依旧死战不降,跟我们进行了最后的厮杀。 我们荣三团和增援上来的补充团被调动协助西侧的第200师打攻坚战,从北侧对日军主阵地发起最猛烈的进攻。 日军依仗着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让我们的部队在进攻时遭遇重重阻碍。尽管战士们英勇无畏,但连续两日来的战事推进异常艰难,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已有数百名勇敢的兄弟在冲锋途中壮烈牺牲,这不仅令我方伤亡惨重,更严重打击了大家的士气和信心。面对如此困境,战士们开始感到迷茫与无助,而这种情绪正逐渐蔓延开来…… 每当面临这样的关键时刻,我都深刻地明白,又是轮到我们这支勇敢无畏、视死如归的敢死队挺身而出的时候了!而这一次,郑师长亲临现场,亲自为我们进行战前动员。 他那坚毅而沉稳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队员,仿佛能够穿透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犹豫;他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战鼓一般敲击在我们心头,激发起无尽的勇气和斗志。在这个紧张而肃穆的氛围中,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郑师长的指示和鼓励。 他的口音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不过却可以从他的每一个表情和肢体动作感受到力量,我也曾暗自感慨,人家能当师长,凭的可是硬实力。 他讲完话之后,从我们每个人的身边走过,和我们每一个人正面对视,似乎可以从他的眼睛里传递出一种力量。 他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帮我整理了一下腰里挂着的一堆手榴弹。点点头问我:“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随便提了!” 我咧嘴一笑,回答说:“我们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向你提的。如果回不来了,就请师长大人在昆仑关立上一块碑,刻上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证明我们的血曾经在这里流过。” 他咬牙点点头,随后高声说:“你们是全军的楷模,敢死队不是送死队,要活着回来,老郑我亲自请你们喝酒!所有人军衔原地升一级!” 说实话,能否活着回来我们自己都没有数,他的后半句话等于没说。 还跟以前一样,先是炮火洗地,敢死队带头冲锋,大部队随后掩杀。昆仑关主阵地上存在着许多炮火轰炸的死角,鬼子就是躲在这些死角里面与我们死磕。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在鬼子的防线中撕开一个缺口,为后续的进攻部队打开通道。 经过十多天的激战,所有人都麻木了,麻木到不计生死,我们一口气冲到距离日军阵地不足百米的地方,各自寻找掩护,恢复一下体力,准备好白刃格斗。我们每个人胸前都别着一颗手榴弹,提前打开了盖子,随时准备跟鬼子同归于尽。 此刻的昆仑关阵地上硝烟弥漫,遮天蔽日,即便是个大白天,也是昏天暗地。 我把气喘匀了,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朝着众人大喊:“兄弟们,准备送鬼子上路了!” 李玉林大喊:“老四你歇会儿,兄弟我先替大家探个路!”说完之后,抱起冲锋枪率先跳出掩体,30多个兄弟紧随其后,边打边冲。 我们尽力给他们提供火力掩护,在付出十来个兄弟伤亡的代价后,李玉林成功突破了日军的正面防线,和阵地里的鬼子脸对脸干上了。 我吹响了子弹壳做成的哨子,剩下的将近200名兄弟一起冲了上去,此刻的日军阵地已经是乱糟糟一片,到处都是炮弹坑,枪支扔得遍地都是,我们冲着反扑过来的鬼子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我和冲在最前面的兄弟丢下冲锋枪,捡起地上的长枪刺刀和鬼子撞到一起,只是一个回合,守在第一线的鬼子就被我们清理干净了。 不等我们喘口气,日军后续部队又开始了一轮反扑,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这倒不是最可怕的,令人恶心的是,那些把自己藏在地下掩体里的鬼子就像地狗子一样钻出来,冲着我们开火射击,令人防不胜防,为了清理他们,我们也是费了不少劲。 鬼子的第二道防线已经近在咫尺,相距不过三十米,里面的鬼子再次集结起来,而我们敢死队的攻势也快到了强弩之末, 不过看到日军使用的武器,我们也宽心了不少,他们除了正常使用的三八式步枪之外,还有很多人使用的是竹枪,这一仗下来,这只所谓的精锐被打成了野人,他们没有子弹了。 日军的白刃战还是有优势的,而且他们的人数也要多于我们,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原地驻守等待援军,已经有一个受伤的兄弟抱着一捆手榴弹一个急加速跑向敌军,跳进了前方鬼子的阵地,好几把刺刀扎在了他的身上,一声爆炸之后,便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疯了,真是疯了!这他妈的比我还疯!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勇冠三军,这位兄弟的做法让我感觉自己很渺小。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又有一个兄弟也猛然站起来,抱着手榴弹和日军同归于尽。 用一条命换好几条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感觉这个生意做的很划算,可是如果换了你去干,你敢不敢?咱们国人太聪明了,聪明到会精打细算,而自己却不愿意做第一个冲锋的人。 其实我们也觉得划算,如果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多拉几个垫背的,这种生意一定要做,绝不能亏本。甚至我自己也做好了准备,把手榴弹的盖子都拧开了,又摸了脖子上挂的护身符,忍不住苦笑:这护身符怕是自身难保了,还能护得住我吗? 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被我们的自杀式袭击搞得没脾气,他们的纵深防线已经被我们炸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残破的尸体,山上的土石已经被鲜血染得殷红。 看着一个个的兄弟以命相搏,说真的,我当时心疼了,朝着那几个准备冲上去的人大喊:“都他妈的回来!固守待援!谁再敢冲上去,我枪毙他!” 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这话不是说了跟放屁没啥两样吗?死都不怕,谁害怕枪毙? 不过我的命令终究还是有用的,我们停止进攻,原地寻找掩护,鬼子却不消停了,继续朝我们冲过来,我们解开身上的手榴弹,在他们面前炸出了一道封锁线,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炸飞,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聂道兵终于带着援兵上来了,同时也带来了好几挺轻机枪,可是这玩意儿基本上派不上啥用场,这一段山头阵地前后左右不足百米,一下子聚集这么多人,双方距离这么近,我们都不敢随意开枪,怕误伤自己人。 “上刺刀!”我们和援兵一起和残余的鬼子再次拼杀到一起,这次我们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一波急冲锋,将这残余的100多名鬼子全部攮死了。 不等我们喘口气,山下鬼子的援兵也到了,两波疲惫之师再次陷入混战,有人累得枪都拿不起来了,只能用牙咬用手指头抠,有的干脆拉响手榴弹跟敌军同归于尽。 眼瞅着山下的日军还在蜂拥着往山上跑,我跑到机枪阵地,从陶大勇手里抢过轻机枪,咬着牙拼命朝山下开火,几乎每一个点射都能干掉一个,可那些家伙像疯的一样,依旧不管不顾地向上冲锋,我们这边的机枪打得枪管子都冒烟了,弹壳抛得遍地都是。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脑门,我下意识的翻身,没曾想,一个浑身是血的鬼子一刺刀扎到了我的胸口上,不过没有扎进去,这要感谢徐志凤给我的护身符,替我挡下来了这一刀,不过这个木头牌子也碎成了两半。 有些时候,不迷信还是不行啊! 第131章 兄弟 陶大勇愣愣地冲上去,把这个鬼子按倒在地,瘦弱的郑三斤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抄起一颗手榴弹,直接把这个鬼子脑袋砸开花了。 我们机枪的拦阻射击打死了不少人,却没有能够拦住一心增援的鬼子,这些家伙光着膀子,迈着罗圈腿,呲着牙咧着嘴,面对我们的火力封锁不躲也不闪,活下来的人直接和我们的部队拼杀到一起了。 中日双方士兵手持刺刀,彼此怒目而视。战场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时间都凝固了。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双方士兵同时发起冲锋,他们高声呼喊着,声音在空中回荡。 刹那间,刀光剑影交错,血腥的厮杀声此起彼伏。每一次挥刀都带着致命的威胁,每一次刺杀都伴随着生死的抉择。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和决绝,他们舍生忘死地冲向对方,毫不退缩。 刀刃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火星四溅。鲜血染红了土地,伤者倒地呻吟,而生者则继续浴血奋战。在这惨烈的场景中,没有人退缩,没有人畏惧,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扞卫着军人的荣誉。 白刃格斗的激烈程度让人窒息,士兵们的身体不断地碰撞、交错。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胜利的渴望,即使面对死亡也毫不畏惧。战场上到处是断肢和鲜血,到处都是惨叫和刺刀扎进皮肉沉闷的声音。 这场白刃格斗是中日双方士兵勇气和毅力的较量,也是对人类残酷战争的控诉。最终,只有一方能够活着离开这片修罗场,而这场惨烈的战斗将永远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中。 我把陶大勇按在机枪位上,拔出背后的大刀,也加入这场白刃战,我们能做到的鬼子也会做,他们在最绝望的时候,也会拉响手榴弹和我们的战士同归于尽。 等补充团的兄弟增援上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肃清了这一区域,所有人都浑身疲软地瘫坐在尸体堆里歇气,都不想多说一句话。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郑团长坐在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聂道兵,我费力爬起来走过去,只看到聂道兵仅剩的那条右边手臂也被炸断了,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整个人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躺在郑团长怀里,郑团长眼睛血红,只能一个劲地重复着:兄弟,坚持住啊,坚持住! 聂道兵回头看到我,咧嘴一笑,笑得很难看,费力地说:“老四,帮帮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我下不去手。 聂道兵继续说:“你了解我,我不想窝囊的活着!” 我咬咬牙,手摸向腰里的手枪,郑团长瞪着我说:“你想做啥?你疯了?” 我没搭理他,蹲下身来,抱着聂道兵的脑袋,在他耳边念叨:“我会告诉你儿子,他爹是一个好汉!是英雄!是我的好兄弟!” 我能感觉到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时我也扣动了扳机,子弹正中心脏,结束了他的痛苦。 我起身伸手帮他合上了眼睛,脱下上衣,盖在他脸上。 郑团长也掏出手枪,打开保险,恶狠狠的瞄着我,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我没有正视他,转身过去背对着他说:“如果我也这样的话,请你送我一程,我也不想窝窝囊囊的活着!” 他连续打了三枪,不过是朝天打的,我没有回头,因为王云强冲我大喊:闫老四,狗鼻子快不行了! 我跑过去,看到李玉林上身完整地靠在一块石头上,笑嘻嘻的看着我,可是腰部以下的肢体都炸没了。他之所以现在还这样活着,医学上称之为休克。 我们几个铁哥们围在他身边蹲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李玉林若无其事的说话了:“老四,其实那天晚上你该收红包的,不然不吉利!” 这都马上要死的人了,居然还有闲工夫扯蛋,放在平时,大家一定会哈哈大笑,可这会儿,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是一脸肃穆。 他又来了一句:“打完仗,我带你们去我老家玉林吃狗肉,很香的!我们的米酒也很有劲…” 说着说着嘴里就开始不断往外冒血,王云强茫然失措的伸手去接,现在做啥都没用,狗鼻子死了,我最好的排头兵没了。为国征战两年多的广西狼兵把身体和灵魂还给了家乡。 战后的昆仑关高地,一片狼藉,萧瑟凄凉。硝烟弥漫,与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满地残骸和破损的武器,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激烈战斗。鲜血染红了土地,形成一片片斑驳的血污,散发着浓烈的腥味。死去的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的面容苍白而僵硬,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不甘。断臂残肢散落在四周,仿佛是这场战争残酷的证明。风中弥漫着烟尘和死亡的气息,让人感到无尽的悲伤和恐惧。 战斗还在继续,200师的兄弟也成功从西侧打进了昆仑关,和荣一师一起把残余鬼子压缩在一条狭窄的战壕里,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敌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被打得瘫倒在地,连站立起身的力量也丧失殆尽。面对如此绝境,那些陷入绝望深渊的日本兵最终做出了极端的抉择——要么剖腹自尽,要么用手雷自爆。 在这血腥而残酷的场景中,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决绝和悲壮。有的日军士兵用颤抖的手握住刺刀,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腹部;有的则引爆身上携带的炸药包或手榴弹,试图以自我毁灭来表达对失败的不甘和对战争的无奈。 然而,无论他们采取何种方式结束生命,都无法改变战局已定的事实。我们的战士们毫不退缩,坚定地执行着任务,一步步将敌人逼入死角。这场战斗不仅仅是武力的较量,更是意志和信念的对决。 我们赢了,全歼昆仑关之敌五千多人,击毙日军少将一名。 经过半个月的激战,昆仑关四周的树皮都被鬼子给啃光了,不得不令人佩服,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跟我们硬扛这么久,就像北方冬天雪地里的屎撅子,硬得梆梆的。 第132章 军歌嘹亮 第二军接手了昆仑关,我们奉命撤出战场休整。 我们进行了战损统计,整个荣一师阵亡1962人,伤4400人,其中营级军官伤亡10人,连排级军官伤亡93人,全师原本1万2千多人,经此一战,只剩下一半人了。 我们营的伤亡最大,近半数人无法归建了。我看了团里准备上报的阵亡名单,却没找到李玉林的名字,我找团长理论,他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要单独聊聊。 我是一点好话没有:“有什么可聊的?谎报阵亡名单,明摆着就是为了吃空饷!” 我们团长瞪着眼睛问我:“一个人的埋烧银多少钱?” 我回答:“差不多6个月的军饷。” 他摊手语重心长地说:“没错,阵亡一个人,他的家人可以拿到30块钱的抚恤金,就指望这些钱,你说他的家人能用多长时间?你以为咱们师长是那种贪财的人吗?他是想给阵亡将士家属多弄一点钱,让他们日子好过一些,人都没了,咱们不能让他们的家属在过苦日子!这个世界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非黑即白,懂不懂?” 我抹了一把眼泪,擤了一把鼻子,把鼻涕甩出去老远,不再争执,他说的没错,这是一种人性化操作。 此战之后的第一次军官会议非常压抑,原本可以坐满一个会场的人,现在剩下的不足一半,会场空旷了下来,我们的心也是空荡荡的。 师长这次没有出现在主席台上,而是坐到我们中间,目光扫过众人,眼中尽是悲凉,我们没有获胜后的喜悦,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剩下的只是深深的伤感。 前几天还在一起谈笑风生,如今,那些可爱的战友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名字。 师长起身后高声说:“都把精神打起来!咱们应该庆祝胜利,想想之前几次会战,咱们哪次死的人不比这次多?这次不一样,烈士的鲜血给咱们换来了胜利!若他们泉下有知,也是死得其所!死得壮烈,死得值得!如果让他们知道咱们现在这副熊样,就真的对不起他们的泉下之灵了!” 所有人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参谋长宣读了嘉奖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念到了,唯独没有我,我内心却毫无波澜,能活着,便是一种幸运,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所有人领了奖之后散会离开,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会场中间发呆,我在想,当初是不是非要把聂营长送走不可? 留在现场的还有姓郑的两位长官,一位是郑团长,一位是郑师长。 师长走到我身边站着,冷不丁来了一句:“是不是感觉委屈?” 我摇头不语。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理解你,换作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但是我肯定没有你的这种勇气。回去,把自己的营长当好了。” 说完他独自走出了会场。团长坐到我身边,塞给我一枚勋章,说:“这是你应得的,之所以不能公开表彰你,是不想让其他兄弟效仿,冲自己兄弟开枪,多大的罪呀?如果上报到军部,都够枪毙的了!你现在是上尉营长了,回去安抚一下兄弟。” 我抓着勋章,第一次感觉这玩意如此烫手,失魂落魄地走回营地。 营里的那些人状况也不比我好多少,他们仿佛都失去了灵魂一般,眼神空洞无物,时不时还会突然情绪失控,破口大骂起来。有些人甚至会对身旁的战友拳脚相加,完全不顾及往日的情分。这种种表现无疑都是典型的战争综合征症状啊!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下,人们的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和恐惧之中,精神很容易崩溃。而这些战士们,虽然身经百战,但终究也是血肉之躯,难以抵挡战争带来的心灵创伤。他们的随身武器都被团里没收了,就是担心这些战士们做出过激举动,伤人伤己,甚至炸营。 麦克张很忙碌,他在极力用他们基督教的教义去安抚这些兄弟不安的心,但似乎效果不大,大多数人对他爱搭不理,甚至嗤之以鼻。 懋守道长跟他剩下的三个徒弟在院子里披着草席,步踏斗罡,嘴里念念有词,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说啥,这肯定是在做他们道家的法事。他们是在长沙的时候随我们参军的,这次是道士们参军后的第一战,如今也只剩下他们师徒四人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变得正常起来,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看天发呆的一个兄弟:“天上有耍猴的吗?给我站起来!” 又踹了一脚正在抠墙皮的家伙:“手指头再发贱,就给你剁了!” 河南兵李华跟河北兵吕文明不知道因为啥红了脸,这会正抱在一起摔跤,一边打还一边对骂,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却没人去拉架。 我拨开人群,赏了他们一人一巴掌,这俩人才悻悻地分开,还不忘朝对方吐口水。 “别停呀,继续,打死了才省心了呢!”我的话很酸,说实话,我也想找个人打一架。可是他们都怕我,没人跟我打。 我冲看热闹的人发脾气:“都闲的没蛋拽了是?滚蛋,别围着了!” 不少人蜷缩在墙角发呆,也不知道在想啥。我朝他们大声说:“都他娘的是老兵了,搞这一出干啥呀?还当自己新兵蛋子呢?没打过仗?” 王云强竟然哭了,抹着眼泪说:“是没打过胜仗!两年了,终于打了一次过瘾的大胜仗!” 我明白了,大家不是因为伤亡太大而伤感,而是太过激动了。 老陆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朝我们大喊:“快!快快!” 几乎所有人同时紧张起来,纷纷起身,都感觉好像又要上战场一样。 他终于把话说完了:“快去训练场,慰问团的来演出了!有名媛跳舞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我朝他们大叫:“列队!别让人家看咱们营的笑话!” 这次他们很听话,排队去了训练场。全师的人都已经坐在那里等着演出开始呢。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所谓的名媛歌舞团,不管舞蹈咋样,光看她们穿的衣服就让人流口水,紧身上衣露着肚皮,短裤露着大腿,看得我们眼睛发直,在那个时代,如果谁在大街上这么穿戴,绝对会被骂作有伤风化的。 徐志凤不知道啥时候坐我身边了,冷不丁问我一句:“腿白不?” 我头也不回地说:“真白!就算李华死了三天的人都不会这么白!” 然后我大腿就被她拧了一下,我赶紧收回目光,朝她嘿嘿一笑,低声问:“你的腿白不?” 她诡异一笑,柔声问我:“想看吗?” 我疯狂点头,她伸手就去撩自己的裤腿,我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她的动作,结果她的一个巴掌飞到我脑袋上,咬牙骂道:“没正经的东西!跟那几个老油条学坏了你!” 三支舞蹈结束后,大家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舞台下面的流氓哨吹得能把鸟吓飞。 一个小姑娘用扩音器报幕:下面请欣赏歌曲《义勇军进行曲》! 上台的是一群精神饱满的青年学生,还有一支西洋乐队,我们对歌曲没兴趣,就想看名媛跳舞。 结果,前奏响起的一瞬间,现场好几千人全部沉默了,表情变得严肃认真。 合唱团的歌声节奏明快,铿锵有力,有一种直击心灵的感觉,一曲终了,我们不满足,叫嚷着让他们再唱一遍,合唱团的学生们也很激动,结果又接连被要求唱了三遍,仍旧意犹未尽。我们很快都学会了这首歌曲,全部跟着一起唱。 我们声嘶力竭地唱起了这首激昂澎湃的歌,歌声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响彻云霄!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冲破云霄,驱散心头笼罩的层层阴霾。我们用最大的力气歌唱,试图找回那份曾经的豪情壮志,让那颗逐渐冷却的心再次燃起激情的火焰。 随着歌声愈发嘹亮高亢,我们感受到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它迅速蔓延至全身,将疲惫与消沉彻底击碎。这股热流让我们的血液沸腾起来,肌肉紧绷起来,精神振奋起来。此刻,我们不再是被阴霾所困扰的个体,而是一支团结一致、勇往直前的队伍! 慰问团被我们的热情打动了,频频朝我们鞠躬敬礼,我们全体起立,为他们送上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后来,这首歌被200师的戴师长定为了军歌。 第133章 再赴五龙寨 真的不是我胡扯,在昆仑关战役期间,着名剧作家田汉先生曾亲到郑将军设在仙女山的荣誉师指挥所,他亲眼目睹了敌我惨烈厮杀、双方拉锯争夺的激烈战况,深为前线抗日将士气壮山河的英勇气概所感奋。 那首全国人都熟悉的歌词就是人家写的。 桂南会战结束之后,1940年春节前,我们在当地进行了补充,然后奉命开赴湘北长江南岸与日军对峙,指挥部设置在松滋市,我们团奉命驻守江边的陈店铺。此时,长沙会战已经结束,日军败退岳阳和临湘一带。 这个江边小镇因为我们的到来变得繁华起来,因为我们这些当兵的花钱从来不知道节省,有钱就花,绝不存钱。 我们在江边修筑了一条三公里长的工事,和北岸的日军隔江相望,师部给我们配备了两门105火炮,朝北岸的日军阵地打几发炮弹是我们每天的工作,日军那边也挺客气,总是双倍奉还给我们。 于是修阵地也成了我们的日常工作。 鬼子打不过来,我们也打不过去,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所以除了炮兵之外其他人都能闲出屁来了,人一闲就容易生事端,特别是我们这支虎狼之师。 我被正式任命为上尉营长,上头给我指派了三个连长,都是上尉军衔,跟我一样,年龄也比我大,一连长李令志,二连长邱业涛,三连长韩涛,都是黄埔小字辈的,平日里一本正经,反倒是我这个当营长的成天吊儿郎当。 他们在训练和带兵方面确实比我强,但是这些老兵油子可不怎么服气,认为这些生瓜蛋子没资格带领他们这些百战之士。新连长来了之后,每天早上太阳没出来,所有人都会被他们叫起来上早操,要求每个人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饭不许舔碗,不能勾肩搭背,晚上点就得睡觉,换岗的时候不许迟到,又给列了一大堆规矩,看了都让人头疼。 起初,这些老兵油子都不愿意出早操,包括我也是,结果,他们三个人冲进我的小屋里,把我给架起来扔到操场上,我想发火,但是又名不正言不顺,也只能配合。 有本大人在此坐镇,哪个不开眼的老兵痞还敢偷懒赖床?一个个都像被猫赶着的老鼠一样,乖乖地起床出早操去了!看着他们那副没精打采、哈欠连天的样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没关系,等他们养成了早起锻炼的好习惯,身体素质肯定会有所提升,到时候打起仗来也能更有精神和力气。嘿嘿,本大人这可是为了他们好啊! 为了能够让他们尽快掌握刺杀这门绝技,我可谓是煞费苦心啊!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将莫师父曾经传授给我的那些技巧和经验进行适当的简化处理,然后再传授给这些家伙们。 毕竟,时代不同了,如果完全按照莫师父当年的教法来训练他们,恐怕效果不会太好。而且,这些人的资质和悟性也各不相同,跟我没的比,我天生骨骼惊奇,所以我必须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调整。 于是,我对莫师父的教导进行了仔细地研究和分析,并结合自己多年来的实战经验,总结出了一套更为简单易懂、易于操作的刺杀方法。 日本人从小就练习剑道,而我们从小就开始抡锄头,所以在战场上,咱们在白刃格斗上没少吃亏。 陈家铺上忽然多出来了一些花街柳巷,供那些老兵消遣娱乐,上头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却明令禁止在外过夜。 那种地方我和王云强可能是不会去的,毕竟,我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主要是怕凤姐打人,她总是以姐姐的名义把我管得死死的。王云强不想给吴静留下啥不好的印象,这个吊毛玩意没事就跑去卫生室帮忙,他啥心思,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我们驻防江边没多久就出事了。本来应该三天内送达的给养物资到第五天才到位。 据送给养队伍汇报称:此次负责从醴陵运送物资至我方营地的运输队遭遇重创!不仅有数名队员身负重伤、状况惨烈,更糟糕的是还有十余匹骡马也在此次事件中被打死,损失了不少粮食和弹药。据他们描述,这支运输队在途经醴陵西北部时突遭一伙穷凶极恶的土匪伏击。这些土匪来势汹汹且早有预谋,让毫无防备的运输队措手不及、损失惨重。而且土匪使用的是制式武器,而且人数众多,有数百人之众,可以肯定的是,这批土匪都是附近山里土家村民。 我第一想到的就是五龙寨,因为他们是有前科的。 团部得知情况之后也是非常震怒,于是我便主动请缨,再赴五龙寨剿匪。毕竟我们是有经验的。 现在不管土匪是怎么获得那些制式武器的,我们这个营精锐尽出,五门迫击炮和两门山炮都被我们带上了,山炮拆开之后,六个人就可以背着走,特别适合山地作战。 作为土家族人的吴静自然是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要把五龙寨一锅端掉,除掉这些害群之马。 王云强这家伙居然还埋怨我上次有些妇人之仁,现在养虎为患了。把我说的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有点自以为是了。如今酿出祸端,我自己也是后悔万分。 然而我们到达醴陵之后,事情的真相却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第134章 围攻土匪 在我们上次归建过河的地方,工兵营的兄弟正在抢修木桥,之前修好的桥被土匪给破坏了,为了保护后方补给线,军部不得不派出了一个连的兵力驻守在河边。可是受破坏的不仅仅是座桥。我们来的路上也发现道路有被破坏过的痕迹,这些举动分明就是有针对性的,那么这些土匪就不会是单纯的土匪了。 我们简单休息一晚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五龙寨。 当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翻山越岭终于快要到达传说中的五龙寨时,眼前的景象让人大吃一惊!只见数百名身着特色服饰、手持各式步枪的土家族人正密密麻麻地围着五龙寨发动攻击。他们气势汹汹,枪声此起彼伏,而五龙寨内则一片混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原本坚固的山寨此刻宛如一座被围困的孤城,里面的人们惊恐万分,只能紧紧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踏出一步。这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 吴静满脸惊愕,嘴巴张得大大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竟然是我们寨子里的人!”她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震惊,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个发现让她完全呆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下我们明白了,那些所谓的土匪并不是五龙寨的人,五龙寨是受害方。 我下令全营兵分三路,从背后袭击这些土匪,务必全歼这批丧心病狂的家伙。 吴静却跳出来拦在我面前说:“营长,让我去劝说他们一下,我一定会让他们放下武器,把事情说清楚!” 王云强过来拉住她说:“别做梦了,他们这是疯了,怎么可能听你的话?” 吴静一把推开他,坚持要只身前去:“求你了,营长,他们很是善良的,也很单纯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的。” 徐志凤也上前来说情:“让她试试,毕竟是她们自己寨子的人,沾亲带故的…” “不行!男人打仗,女人别叽歪!不管她能不能劝降成功,我们的行动都会暴露,就会增加伤亡!你懂不懂?让开!”我的语气非常严厉,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没想到的是,徐志凤挡在我面前,推了一把吴静,吴静立刻转身就朝土匪那边跑去,到底从小在山里长大的,速度比猴子还快,我们想追已经来不及了。气得我想把徐志凤给咬死,恶狠狠地指着她的脑袋却不知道说啥,也只能把手狠狠地甩下来。 她倒是一脸得意。 但是她马上就会明白一个千古传承的道理:女人当家,墙倒屋塌! 吴静一边招手一边高喊着冲进了土匪阵营,很快那些土匪就地趴下,回头枪口对准了我们。 一袋烟的功夫之后,我们看到了让人十分痛心的一幕:吴静被他们寨子里的人拴着脖子挂在树上活活吊死了。 同时土匪也朝我们疯狂开火,虽然他们的枪法不咋地,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各自寻找掩护,躲在山石和树木后面进行还击。 王云强呆愣愣地抱着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徐志凤也呆呆站着不动,我一下把她拽倒在地上隐蔽起来,同时捡起一个小石块向王强丢过去,那家伙总算反应过来了,不等我下令,开始用他的狙击枪对露头土匪进行挨个点名。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突袭变成了强攻,但是我确实不想因为几百个土匪徒增伤亡,于是调整部署:重机枪班到高处设置阵地,李华的炮排快速把山炮组装起来,利用三个连兵力把这帮土匪三面包围。至于那最后一面,就是五龙寨的山门。 为了防止土匪强攻五龙寨,我向陶大勇下令:绕道五龙寨的上方山顶,设法进入五龙寨设置机枪阵地,把土匪的路全部堵死。 陶大勇挠头说:“山寨上边是悬崖,我们怎么下去啊?” 我没好气的说:“你自己想办法!我只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完成不了任务那你直接就跳悬崖,省我一颗子弹!” 这家伙悻悻地带着一个机枪班去爬山了,啥事都问我,这辈子成不了大气候! 瘦猴一样的郑三斤主动请缨说:老大,我去帮他!那头猪成不了事儿! 我挥手示意他赶紧去,那个愣头愣脑的家伙真有可能从悬崖上跳下去。郑三斤的脑筋比他灵活多了,临出发之前向战友们收集了几十根绑腿。 我要分兵一个排下山去借粮食上来,我们要耗死这帮土匪。 半个小时后,陶大勇和郑三斤他们出现在对面悬崖上面,用绑腿和藤蔓做了一条绳子,挨个顺着绳子往下滑,刚好落在五龙寨前面的空地上,然后迅速跑向隘口,在那里布置了一个轻机枪阵地,有土匪发现了,分出一队人马去攻寨门,结果全部被掀翻在小道上,再也没人敢去打山寨的主意,山寨里的人猫着腰跑出来给陶大勇他们送水送吃的,那是相当热情。 我们和土匪对峙上了,现在双方都面临一个缺水的问题。我们倒是不怕,可以派人到山沟的小溪里去打水,他们可不行,被我们团团围住,想突围难如登天,且不说他们那点火力压根就不够看,单凭他们那兵员素质就跟我们这些老兵没法比。 王云强带十几个老兵在拿土匪练枪法,打得土匪不敢抬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面对如此绝境,他们居然没人出来投降,这么有骨气,不去打鬼子,太可惜了。 天黑之后,我们轮流休息,执勤的人时不时的朝包围圈里那个土匪开上几枪,让他们睡不着觉,我们都习惯了,就算是炮弹在身边爆炸,也不耽误我们睡觉。 次日一早,我们又用重机枪给他们提提神,可别指望那些树木能挡住重机枪的子弹,人腰粗的树干只需要三颗子弹就能打断,一颗重机枪的子弹就能在树干上掏出脸盆大的窟窿,如果打中了人的身体,压根就别想站起来。 我们携带的炮弹数量有限,也不想节省了,又朝着土匪藏身的树林打出去一波,痛苦哀嚎的声音在山谷内回荡。 中午的时候,运送给养的兄弟回来了,我们大模大样地原地埋锅做饭,饭香味随着山风弥漫开来,这无疑是对土匪的又一次心灵打击。 临近傍晚的时候,土匪终于受不了了,举起双手投降了,还送来了两个捆得跟猪一样的人。 第135章 人性和兽性 清点了一下土匪数量,有350多人,被我们打死打伤了七八十人。 一个会说汉话的土匪弯腰哈背地认错,并接受我们的审问:“这捆着的两个是什么人?吴静是谁害死的?” 那人立刻回答:“是日本人!他们跟我们说,只要我们听他们的话,就不用辛苦打鱼打猎了,他们会给我们送吃的,还给钱花。吴静来劝说我们放下武器,我们觉得她在挡我们的财路,就听了日本人的话,把她吊死了!” 我咬牙问:“你们的寨主是谁?” 他怯切地指着一个半大老头说:“那个,就是我们族长,是他让我们听日本人的话的。” 我对王云强说:“毙了!” 王云强二话没说,走过去,朝那半大老头脑袋上开了一枪,直接把他的天灵盖给掀翻了,脑浆子溅的到处都是。 我又问:“谁下手吴静吊死的?” 那人指着人群中瑟瑟发抖的两个人说:“是族长的两个儿子!” 王云强不等我下令,又把那两人给枪毙了。 徐志凤又看不下去了,跑过来又想说什么,我第一次给她甩了脸色,对她怒目而视,她这次没跟我争辩什么,又悄悄退了下去。 我又问:“吴静的阿爹咋样了?” 那人回答:“他不愿意替日本人干活,被我们用磨盘坠死了。” “都是谁干的?” 我问完之后,他立刻指着后面的几个人说:“族长的几个侄子!” 继续枪毙。 我问:“为啥攻打五龙寨?” 他回答:“五龙寨的人不愿意听日本人的话,日本人就让我们来打他们。” 我生气地说:“都是中国人,一点情谊都不讲的吗?同样都是一个民族的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他回答:“我们早就想把他们给端了,可是打不过他们,现在日本人给我们抢,教我们打仗,我们这是来报仇的!” 我给他讲起来道理:“咱们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国土上,应该一致对外,日本人才是我们的敌人,你们怎么分不清呢?” 他这会反而不怕我了,侃侃而谈:“长官啊,汉人老是欺负我们,你们才是我们的敌人,日本人才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会帮我们的…” 我实在是无语了,高声喊道:“陆先生呢?你来教化他们一下!” 老陆走上前来,摇头说:“这里有历史和现实原因,他们没有接受过正经的教育,指望他们与我们同仇敌忾,显然不现实,他们只考虑眼前能不能吃饱喝足,哪里有抗日救国的觉悟。别说他们了,咱们汉人当汉奸的还少么?” 这话让我无言以对,让我想起了从河南逃亡时候的经历,那些淳朴的农民拿起枪来朝自己国家的军队开枪,也仅仅只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而已。土家族这些山民活得很艰辛,日本人突然抛出橄榄枝,给了这么大的诱惑,确实让人很难抵挡。假如当初在滕县的时候,日本人赔我一辆平板车,或许我会老老实实当一个亡国奴呢。 五龙寨寨主刘宝的儿子刘大力一瘸一拐的爬上山坡,见到我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长官的救命之恩!我们整个寨子男女老少对你感恩不尽!” 我问他:“你阿爹呢?” 他咬牙切齿的指着那两个被捆起来的日本人说:“这两个鬼子让人请我阿爹去吃酒,结果是想让他当走狗,我阿爹性子倔,死活不同意,就被他们身上绑着石头扔到河里淹死了。他们又劝我投靠日本人,我们寨子的人也都死也不干,他们就组织这些人围攻我们寨子,不让我们出去。如果不是你们到来,我们这次就完了!” 我伸手把他扶起来,拍着他肩膀说:“好样了!有血性,全部是好汉子!” 他激动地说:“我们跟汉人和其他山寨的矛盾,那终归是兄弟之间的事情,跟日本人那是有着国仇家恨的,这一点,我们分得清楚!我们愿意跟着你们一起去打仗!” 我又问他:“你们寨子里有多少能扛枪的年轻人?” 他激动地说:“少说能有两百人,他们都听我的!” 我满意的点点头,指着缴获的那些枪械说:“这些武器弹药都配发给你们了,也都别躲在这山沟沟里了,没事的时候帮我们巡山,防止鬼子和汉奸破坏我们的交通线,这也是为抗战出力了,我回去会向战区申请,给你们拨付一些钱粮。”我话头一转又说,“打家劫舍的事情就不要再干了,不然我可照样就地剿灭了。” 他对我又是一番感恩戴德,表示一定会好好为抗战出力,绝对不会做出有害国家的任何事。 王云强问我:“剩下的人咋办?都枪毙了?” 被问话的那人跪下来求饶说:“不要啊长官,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死啊?” 王云强踢了他一脚没好气的说:“当初袭击运输队的时候,你们就没想过他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现在跟我们装可怜,晚了!”说着就又举起了枪。 我制止他的动作:“全部带走回去交差,把他们都杀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交给上峰处理,当个劳工啥的也挺不错。” 徐志凤抱着无尽的尸体暗自神伤,我走过去,她带着哭腔说:“我承认我错了!你是不是想骂我?那就骂个够!我真没想到,他们这些人居然一点人性都没有,吴静可是他们的族人啊,说杀就给杀了,这是禽兽,就算是禽兽也干不出这种事!” 我没骂她,只是教育她:“以后男人在外,女人不要叽叽歪歪瞎参谋!我感觉现在的你变了,当初在台儿庄的时候,你可一点都不像个娘们儿。” 徐志凤低着头沉默不语,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一般。这次事件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给她带来的心理创伤恐怕永远也无法愈合。 然而,善良本应是人类最宝贵的品质之一,但在某些特定的情境下,却可能成为一种弱点。这里是残酷无情的战场,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拼命厮杀。在这样的环境中,人性和兽性之间的界限变得如此模糊,以至于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存亡。 第136章 家书抵万金 至于鬼子是怎么潜伏进了国统区,以及如何把枪支倒腾进来的,这些问题就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这是军统保密局的事了。 王云强跟着我完成了剿匪任务,但凯旋归来后的他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无精打采、神情恍惚。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沾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要知道,曾经的王云强可是个身强体壮、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啊! 大家心里都清楚,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正是他心爱之人吴静的离世。想当初,他们俩情投意合,可如今却天人永隔……这种巨大的打击让王云强一蹶不振,只能通过吞云吐雾来麻痹自己那颗破碎不堪的心。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他烟瘾又犯了的时候,我让人把他捆在树上,用腰带用力抽打他,这个家伙不仅不怕疼,还拼命叫喊:“过瘾,使劲打!你他妈的没吃饭呀?” 最后,我累得够呛,他被打得遍体鳞伤,人被放下来之后瘫软在地上。 我跟他一起躺在地上看着天空,说道:“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劝人大度的都是没良心的!人已经没了,你这么下去,也不可能让人活过来的!节哀!” 说啥都没用,这个货还是跟个死人一样,气得我又踢了他一脚:没出息的玩意! 师部终于派人将我们期盼已久的信件送过来了!这可是我离开家后第一次收到远方亲人们的消息啊!那种难以名状的激动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我几乎要窒息。 大家像一群饿狼看见食物一般,疯狂地扑向那一堆信件,拼命争抢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封。每个人都紧紧攥住手中的信封,仿佛它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似的,然后转身便飞奔而去,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抢走。而那些没能抢到信的战友,则满脸落寞和失望,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我们随部队四处辗转,居无定所,能把信送到这里已经难能可贵了。 然而,徐志凤却静静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上前凑热闹的意思。因为她深知,自己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根本不可能收到任何来信。此时此刻,“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句诗或许更能表达出她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无助…… 我在一堆信件里看到了王云强的家信,叫了他一嗓子,这会他立刻来了精神,疯了一样从我手里抢过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去看了。那几个不认识字的就把老陆给围了起来,抢着让他帮忙读信。 我收到的是一个小包裹,不光有信,还有一块怀表和几件贴身的衣物,衣服是俺娘给我做好寄来的,怀表是马丽丽送我的,怀表的盖子里面还有自己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马丽丽端庄大方,笑容暖心。信也是她写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些琐事以及家人对自己的关心,可就是这些简单的话,让我的心都要暖化了,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们一家人早就在重庆安顿下来了,几经打听才知道我进了荣一师,确实难为他们了。马丽丽要去昆明上大学了,是个好事呀,她还问我,是不是天天跟徐志凤在一起。 这些东西是三个月之前就邮寄出来了,只是现在才收到。 还有很多信放在筐里没人认领,那是阵亡兄弟的家人寄来的。 我命令:没有收到家信的兄弟把这些信件收下,然后认真给写回信。 这是给死去战友的家人送去一点慰藉,同时也是慰藉自己。 徐志凤坐在营区外的树下黯然神伤,失神地搓着手指,自从剿匪回来,她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料想是自己心里不舒服。 我走过去,陪她一起坐下来,一起发呆。 她问我:“谁给你写的信?” 我把手里的信给她,她眼睛紧紧盯着,手却不接,我还是硬塞给了她,叹气说:“俺娘和马丽丽给我写的信。其实我更想俺爷和三个哥哥,还有小山,那个小五,日本人占了俺家乡,不知道他们咋样了?” 她一边看着我的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定会平安的!别担心!”然后她笑呵呵地拉着我胳膊问,“这个字怎么读的?马丽丽咋还提到我了呢?” 看她情绪好了起来,我开玩笑说:“哦,她一直想让你给她当嫂子呢?” 徐志凤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撇嘴说:“骗鬼呢?再说了,就你这样的,谁跟着你谁难受,坏心眼子太多了!” 我呵呵一笑,跟她说起俺娘要撮合我跟马丽丽的事情,没想当这丫头的兴趣一下子就起来了,一个劲地追问:“后来呢?你答应了没?” 我摇头说:“怎么可能呢?我这成天行军打仗的,不知道哪会就那啥了,不能祸害人呀!” “那你心里面是想答应的?”她继续追问。 我躺在地上,实话实说:“当兵之前一直想娶媳妇,跟我一样大的都抱孩子了,咱长得丑,没人看得上,我就想着多挣钱,以后买个媳妇,结果挣钱的平板车还让鬼子给炸了。后来看到仗打得太苦了,死人太多了,就不想娶媳妇了,我不想让媳妇成寡妇。那样是害人的。” 她拍着我的肚皮说:“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以前总觉得你就是个混不吝,无赖,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靠谱的时候呢!” 我反问她:“你呢?想嫁人了不?” 她鼻孔里呼出一口浊气:“没人要呀!” 我安慰说:“不怕,等打完仗了,我让马叔叔给你介绍一个当官的!” 她把我的信拍到我胸口,站起来气呼呼地说:“我不稀罕!”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营地另一侧传来狼嚎一样的叫声,是王云强,我起身溜达过去,问他:“你这什么情况?家里出事了?” 他仰天长啸:“出大事啦!出人命啦!” 我立刻紧张起来,追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他回答说了之后,气得我又踹了他一脚:“我爸跟我妈又给我生了个弟弟!多了一个抢家产的了!” 第137章 重庆偶遇 1940年4月,我们师被扩编成新编第11军,成为校长钦点的总预备队,负责长江江防,同时随时准备策应第九和第五战区作战。原来的参谋长舒适存成了新任师长。 舒师长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和郑洞国原来是第二师的老同事,为了重建荣一师,郑洞国从第二师借来了很多同僚和下属,补充到指挥一线,特别是舒长官,关麟征将军对他很是器重,但是只凭郑洞国的一封信,就让他义无反顾的跑到荣誉第一师来当一个参谋长。包括后来的历任师长汪波,李弥,我们团长郑廷笈等人,都曾经是郑师长的老部下。后来这些人都发展成为兵团司令级别的大官。 武汉方面的日军蠢蠢欲动,一团和二团的兄弟在各自驻地多次和日军的扫荡部队进行了小规模的交火,成功打退了日军的渗透。 军部距离前线不远,为了保证军部的安全,团长把我们营调回军部以增强防卫力量,我们原来的阵地交给新补充来的兄弟部队来接手。 我们抵达松滋市的第二天,我就被军部警卫处调到军长身边担任贴身警卫工作。这个活我真心不想干,成天待在军长身边,肯定不会自在的,可人家说了,这是军长点名要我去了,不去的话就是抗命。 同时被调过去担任机要秘书的还有老陆,他文化程度高,新军成立,需要处理的文件多,急需文化人的加入。 在路上,老陆对我说:“恭喜你呀!” 我没好气地说:“恭喜个啥呀?在军长身边,放屁都不自由!咱们军长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没见他笑过。” 老陆哈哈大笑:“你呀,到底还是单纯了,这么多人,偏偏把你调到身边当警卫,你没想过为啥么?” 我自以为是地说:“当然是我身手好!” 他晃着手指说:“傻了你!这是军长特意想要培养和锻炼你,军部里都是师长团长级别的,都是黄埔军校出来的高材生,这是想让你多接触他们一下,看他们怎么排兵布阵,怎么处理军队事务,等等,要学的东西可不是看看书能学会的。宰相门前七品官,那是因为门前的人都跟宰相学到了真本事!” 我立刻笑逐颜开,到底是水平高呀,看问题这么深刻,经他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 老陆说得确实没错,每次军部召开各类军事会议时,我都会身处会议室之中,拥有难得的旁听机会。看着那些长官们在地图与沙盘之上仔细地研究敌我双方的局势动态,我总是全神贯注地观察并用心倾听着一切。如此高级别的知识领域对我而言尚属首次涉猎,令我深感获益良多。毕竟,这样宝贵的经验并非仅仅通过在前线作战便能够轻易获取得到的啊! 郑洞国军长为人木讷,平时话不多,下面的师长和团长分析敌情的时候他很少打断,只有认为他们分析有失误的时候提醒两句。不像邱长官,动不动就冲下属大发脾气。 我虽然每天都跟在他身边,却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把我憋得挺难受。 每次他看完的战报就直接丢在桌子上,都会对我说:看完收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可以看那些机密战报,更是验证了老陆的分析。 更幸运的是,到军部的第一周,我就跟着他去了重庆,一起去的还有两个警卫参谋,一个叫胡道明,一个叫房效正,两人一胖一瘦,比我可显得机灵多了,端茶倒水,拎包开门,手脚那叫一个勤快,这些琐事我从来都不干的。 我可是很期待去重庆的,因为我有机会去找俺娘了,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不知道他们过得咋样了。 乘坐火车从湖北抵达重庆,重庆作为战时的陪都,已经被日军炸了好多次,被炸塌的房子比比皆是,好在这是一座山城,又有长江天险,鬼子的陆军进不来,也算相对安全一些的。 军长去参谋总部开会,我跟他请了假,他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两天假期。 我按照信上给的地址去找俺娘和马叔叔的新家,这山城的路真让人头疼,房子高低错落,只能靠一路走一路打听,才能勉强辨明位置。 “大个子!闫老四!”我听到有人叫我,赶紧四下去看,我看到了一个熟人:守滕县时候,我们连的厨子,叫啥,我忘了。 他拄着双拐,右腿小腿没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手里端着一个破碗,里面装着几个铜板,胸前挂着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抗日救亡。这情形看了让人心酸。 我跑过去问:“你是厨子!你咋要饭了?没给你伤残抚恤金吗?” 他没回答我,腾出一只手抓着我的手,激动地说:“没想到在这遇上你了!哎呀,升官了呀,太好了!早就知道你娃不是泛泛之辈!” 我没好气地说:“少屁话,我问你话呢!你咋要饭了?” 他依旧很洒脱地说:“要饭咋了?我可是从徐州一路要饭回到四川的…” 我问他:“吃饭了没?我有钱,请你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他也不客气,带着我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条,两碟子小菜,半斤小酒,我们一边喝酒吃面一边聊起来滕县保卫战之后的事情。 他叫叶青,老家宜宾的,当时滕县失守,我们仅剩的两百多人死里逃生,他在城里被机枪打断了腿,被当地百姓藏起来养伤,半年之后,拄着拐杖,靠一路要饭返回了四川老家,军队给的抚恤金被他全部捐了出去,以支持抗战,现在重庆靠乞讨为生,讨来的钱还是捐献了出去。 他问起来我张团长和杨娃子他们的情况,我如实相告,得知他们去重建122师再返战场之后,他长出一口气,喝了一口酒说:可惜了呀,我没机会再扛枪打仗了,指望着你们多杀几个鬼子哟!我们村的后生全部参军走了,都是主动去的,就是要去打鬼子呢! 我把面前酒盅一饮而尽,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勋章,这是在昆仑关的时候发给我的。我把勋章放在桌上推给他,说道:“这个你拿去,有了这个,地方上每月会给你发钱粮的,回家娶媳妇过日子!你已经为国尽力!” 他把勋章推给我,脑袋摇晃地像拨浪鼓:“使不得哟!这是你拿命换来的,我还饿不死的!” 我拍着包说:“这玩意我多的是!再说了,我拿着也没啥用,不知道啥时候我就死了,那就可惜了,我老家被鬼子占领了,我总不能拿勋章跟鬼子换粮食?我估计他们会把我当成粮食!” 他连续呸了三口:“你娃造化大的很哟!且死不了呢!莫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几番推搡之后,他总算答应收下了我的礼物,吃完饭,我们两个依依惜别,直到我走远了,他还愣在原地看着我离去的方向。 能在千里之外再次遇到老战友,兴奋又心酸。直到四十多年之后,他儿子费劲周折找到我徐州的老家,把这枚勋章还给了我,还跟我说了他父亲后来的情况,自从有了这枚勋章,他确实每个月都可以领到钱和粮食,积攒了一些钱,在家乡市里开了家小面馆,生意还不错,也讨了个媳妇,挣的钱多数都捐了出去,用于支持抗战。解放之后这枚勋章就被藏了起来,临死之前特别交代儿子,一定要设法找到我,如果我活着,就把勋章还给我,如果我没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就在我们曾经一起战斗过的滕县城外埋起来,立一块小石碑,证明我们曾经在这里流过血。 第138章 再遇催婚 突然间,城市上空响起了刺耳的防空警报声,仿佛要撕裂整个天空一般。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瞬间变得混乱不堪,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着,争相寻找最近的防空洞来躲避可能来临的空袭或其他危险情况。 有些人推搡着前面的人,试图挤到更前面去;有些则拎起行李和包裹,匆匆忙忙地朝着防空洞方向奔跑;还有些老人和孩子因为行动不便而被落在后面,只能大声呼喊求救。街道两旁的商店纷纷关门停业,店主们也加入到逃亡队伍之中。 恐慌情绪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无助。然而,在这片混乱之中,军警组织大家有序地撤离,并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共同前往安全地。 我也随着人群进入了一个防空洞,不过穿军装的人要求站在外面,地面上传来爆炸声,防空洞的顶棚往下掉石灰,所有人被惊得抱头蹲在地上,只有我处变不惊,靠着墙根老实站着,耐心等待轰炸结束,对于我来说,这都是小场面,哪次打仗不是用光头脑袋顶着日本人的飞机在坚持? 警报解除之后,大街上重新恢复了热闹的景象,从中有几处楼房被炮弹击中起火,消防队正在紧张的灭火工作,重庆百姓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非常熟练的去收拾杂乱的街道。 好一通转悠,我终于在一处人口稠密的巷口里找到了俺娘的家,这个巷口里面密密麻麻地住了好多人,她们家住房面积小的很,楼上楼下加一起不过才四间房子,比起武汉的院子,这简直就是难民营。 我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般出现在家门口时,俺娘完全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然后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她眼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一边哭,一边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抚摸我的脸庞,但又似乎害怕这只是一场幻觉,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然而,很快她又破涕为笑,笑声中充满了欣慰和喜悦。她紧紧地搂住我,仿佛要把我揉进她的身体里,生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似的。同时,她还不停地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嘴里念叨着:“你个熊孩子,这一年多咋连你的一点信都没有啊?听说你们去打昆仑关了,我都觉得你回不来了!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接着,俺娘松开了拥抱,仔细端详起我来。她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我的身体,好像要确认我是否完好无损。当看到我一切安好时,她再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并拉着我走进屋里,开始忙前忙后地给我准备吃的喝的。 她兴奋朝左邻右舍的邻居炫耀自己的儿子,也有不少人涌进来拉着我问东问西,更多的人是在向我打听自己在部队的亲人:你认识那谁谁不?他是在某某军的,你知道他活着么? 这令我哑口无言,全国各地的队伍多如繁星,而英勇捐躯者更是数不胜数。在我脑海中能够清晰记得名字的,仅限于曾与我并肩作战、亲如手足之人罢了。面对众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他们渴望从我这里获得的所谓“答案”,实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解答,而是一种对至亲至爱尚存人世的渺茫希冀。然而现实如此残酷,我心知肚明自己无法满足他们的这份渴求,因为我无力给予他们所期望的东西。每一个问题都如同一把利剑,深深刺痛着我的心,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去抚慰那些受伤的灵魂。 于是我安慰他们说:“大家不要担心,我们在部队上吃的好穿的好,就是信件邮寄不方便,如果没有收到阵亡通知书,就说明他们现在还能战斗!” 我的话里面有多少水分,他们自然是明白的,成天行军打仗的,很多人连像样的一双鞋子都没有,一年四季都是草鞋,仗打了三年了,已有上百万人阵亡,受伤的人不计其数,可是他们依旧选择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或者说是强制自己相信,希望破灭的瞬间会让人崩溃的,所以他们是始终不愿意熄灭心中那摇摇欲坠的一点希望之火。 他们嗫嚅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俺娘能给我拿出来最好的菜就是一小盘青菜炒腊肉,这让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局促,一个劲的解释说:实在没有其他好吃的了,现在重庆物资供应紧张,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你先凑合垫一下!明天一早我去给你买鱼吃。 我安慰她说:“俺娘,这就很好了,就算你给我拿一把青草吃,我都感觉很香!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不,咱们娘俩没东西吃,你都是拿草根来糊弄我。” 说着说着,我们娘俩都哭了,她抹着眼泪说:“哪能不记得?不管你亲爹是个什么玩意,也不管那些人怎么败坏我的名声,你始终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是要把你养活了,那时候没办法呀,真的是活不下去,不然也不会把你丢下不管了!” 我拉着她的手说:“俺从来都没怪过你,俺也想让你活下去,如果带着我,咱都没有活路。咱们现在不都活的挺好吗,我又升官了,我当营长了!” 我把这一年多来攒下来的军饷拿出来塞到他手里,继续说:“这法币是越来越不值钱了,前年1千发子弹只要100多块法币,现在都得五百多了,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你拿着赶紧把它花完,不然就成废纸了!” 俺娘拧不过我,还是把钱收下了:“我让你马叔叔给换成大洋,存着给你以后娶媳妇过日子。” 一提到给我娶媳妇这个话题,她立刻来的精神,一脸兴奋的说:“丽丽也挺想你的,我看你们两个就不错,咱肥水不流外人田…” 又来又来了!我有些不耐烦地说:“人家是要去上大学的人,咱能不能别耽误人家?现在日本鬼子没打跑,我还不想娶媳妇!再说了,我们这关系太近了,人太熟,不好下手呀!” 俺娘拍着大腿说:“你没意见,她不反对,这个事就算成了!现在一切从简,等晚上她放学回来,你们就先圆房!先抱个孩子再说。” 她的话让我脸红到了脖子根,这个当娘的太不靠谱了?这都着急成啥样了?催婚这种传统,果然是自古有之。 马叔叔和马丽丽前后脚回来,二人都是满脸疲惫,看到我之后,又立刻精神焕发起来。特别是马丽丽,跑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确保我完好无缺之后,忍不住抱住我,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味,把我搞的都非常不好意思了,她也忽然感觉有些不妥,红着脸推开我,跑去洗脸换衣服了。 马叔叔关心地说:“听说你们在昆仑关打得很坚决,也很辛苦,这日本钢军也是被你们打败了,现在全国军民都深受鼓舞,以后只要多打几次这样的胜仗,胜利就指日可待了!” 我们坐下之后就开始正式谈论抗战形势,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经过三年的苦战,国力已经十分空虚,战略储备资源早就消耗光了,现在无论是征兵还是征粮已经很困难了,而且南京又成立了汪伪政府,大批的国军敌后游击部队转投日军,成了伪军和汉奸,转身就跟日本人一起为虎作伥,,往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好在现在还能争取到不少国际援助,还有西南和西北可作为战略纵深的大后方,而且日本人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经过几次会战,精锐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从他们国内征调来的新兵战斗素养远不及老兵,而且由于战线过长,他们的后勤补给能力也大不如前,加上各种敌后武装对他们进行不间断的袭扰,其战斗力也是下降了不少。 我们正谈话间,马丽丽换了一身花布长裙出来了,别说,真的挺好看,露出来的那截小腿特别白。就是看到我之后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总是躲躲闪闪,显得非常不自在。 我结结巴巴地问她:“那什么,你啥时候去昆明上大学?” 她假装很随意地说:“要到九月份,我邮寄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我赶紧点头说:“收到了,很好看!” 她又追问:“什么好看?” 我回答:“怀表链子好看!” 她皱着鼻子说:“你个猪头啊!” 俺娘也过来戳着我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说:“还是个死猪头!人家是在问你怀表好看吗?” 我说的没错呀,那怀表的链子确实挺好看的,做得像排列整齐的蛇鳞一样,金光闪闪的。 第139章 娘俩吵架了 我就感觉自己不该来的,也不知道马叔叔为啥就这么听俺娘的话,她说要撮合我跟马丽丽,他这个当爹的居然默许了。 俺娘当天晚上就非常强硬的表示,明天就让我们两个人扯一张结婚证,你们没看错,民国时期也是有结婚证的。 我坚决不同意,很认真地说:“不行!我成天行军打仗,朝不保夕,人命在战场上都不如一片树叶,你难道想让马丽丽守寡守一辈子吗?” 俺娘说话也不客气了:“死了就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当没生过你,丽丽这边你也不要操心,你前脚死,后脚就要她改嫁!” “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是我亲娘吗?”我被他的奇葩言论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没想到马叔叔也帮腔说:“即便是打仗,人也是要结婚的,除非你没看上丽丽!” 我叹口气,耐心解释说:“我是不想心有牵挂呀,如果打仗的时候,我还想起家里有老婆孩子,就会有很大顾虑,就会贪生怕死,就会当逃兵,我丢不起那个人!” 俺娘立刻接上话:“有了老婆孩子才知道为谁打仗,那样才更有种!郑瞎子不是说了吗,你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哎呦我的个天!他瞎了白扯的,那话能信吗?啥都别说了,不打完仗,我绝对不成家!”我立刻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 俺娘也急眼了,捋起袖子叉着腰,语气严厉到底:“说啥都没用!今天晚上你们两个必须圆房,先给我生个大孙子再说!什么上学打仗的事都往后掐一掐!这话我说的!谁要是不听话,我就死给你们看!”说完就要去厨房找菜刀。 马丽丽红着脸全程低头不说话。 我也不惯着她,掏出准备送给马丽丽的勃朗宁手枪,拍在桌子上,对俺娘说:“别找菜刀了,用这个!对准脑袋瓜子,一下子就完事!” 俺娘被气得哑口无言,还真的上去抓起手枪,我们三个没人拦着她,场面一度10分尴尬,看看没人劝她,干脆拿手枪指着我,冷哼一声说:“你这个逆子,想气死老娘!老娘偏偏就不死!你今天晚上要是敢出这个门,老娘我打断你的狗腿!” 马丽丽赶紧上前从她手里抢过手枪,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转头问我说:“这是打算送给我的吗?” 我又掏出一小铁盒子弹推过去,点头说:“这次来就是专门给你送手枪的,可悠着点,这可不是炮仗,会打死人的!” 她很熟练的把弹夹卸了下来,很骄傲的说:“瞧不起谁呢?咱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这枪你从哪弄来的?” 总算把话题扯开了,我一脸骄傲的说:“当然是战利品!” 马丽丽饶有兴趣地缠着我讲战斗故事,俺娘插不进话,气的翻白眼,马叔叔赶紧拉着她上楼了。 半截蜡烛快烧完了,我讲得嘴角起沫子,马丽丽听得磕头打盹,她终于受不了了,打着哈欠说:“明天我们还有募捐活动,我睡觉了!” 我这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了,现在又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他们这个小房子只有两间卧室,我只能睡地板了,不过对我来说也没啥,打仗的时候没几天能睡到床上去了。 我刚铺好凉席准备睡觉,俺娘就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揪着我的耳朵,一脚把我踹进了马丽丽的房间,说实话,我是半推半就的,不然以俺娘的力量他根本拉不动我,当时我是觉得外面地板有点太硬了,楼上屋里的应该平整一点。 她把我推进去之后,还用一把锁把门给锁死了。 我抱着枕头非常尴尬的站在马丽丽房间里不知所措,她比我更不好意思,坐在床上抱着腿低着头,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你打算站着睡觉吗?” 看着她婀娜的身影被蜡烛的火光照得影影绰绰,当时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脸烧得火辣辣的,一股无名之火从裤裆里往脑袋上烧,毕竟我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情节都已经到这了,如果我再扭扭捏捏,真的对不起人了。 于是我就勇敢地跳上了床,蒙上毯子就睡觉了。 第140章 我非禽兽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马丽丽似乎也没有睡着,不时地翻身。 突然,她轻声问道:“你睡了吗?” 我愣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回答:“没有。” 沉默了片刻,马丽丽又说:“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我心中一动,坐起身来:“我也不想耽误你战争时期,生死难料,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苦。” 马丽丽充满感激地说:“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本来以为你看不上我,原来是特别有责任心。” 我说:“等打赢了这场战争,如果那时候我还完整地活着,你如果不嫌弃…” 她把手轻轻按在嘴巴上,不想让我继续说下去:“晦气的话不要说,都会好好活着的!” 我们聊了很久,增进了彼此的了解,分明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却也能愉快地聊到一起去,毕竟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 我们嘴里说着非常理智的话,身体却不自觉的越靠越近,直到感觉对方的体温之后,反而越贴越紧,也只是一瞬间原始的欲望瞬间冲破了理性的防线。 终于明白大家为啥都着急找媳妇了,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我们才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我们顶着熊猫眼醒来,俺娘给我们打开门,催促我们起床吃饭,她却跑进我们房间里检查战果,床单上那摊殷红的血迹让我们尴尬不已,却让俺娘兴奋异常。还把炖好的鱼推到我跟前,说是给我补元气,把我们两个羞得说不出话来,吃饭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控制不了肉体的欲望,那是禽兽行为,经过这不眠的一夜之后,我发现自己禽兽不如。 我们又被俺娘押着去公署领了结婚证,领结婚证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民国时候的结婚证要写清楚介绍人和证婚人,而且一定要让他们盖上私章的,这样才会显得隆重正式。 为了帮我们找证婚人,马叔叔可没少操心,他居然跑到了参谋总部,当天晚上就把我们郑军长给拉到饭店里了,他这么做,很明显是为了保护他闺女,我在郑军长手下当兵,然后请他当证婚人,那么我在部队上就不可能再敢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了,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郑军长不仅欣然答应抽身赴宴,还亲自给我们包了十块大洋的红包作为贺礼,他的两个随身小跟班也被迫极不情愿的每人掏了两块大洋。 郑军长话不多,很郑重的在我们的结婚证书上面签下的名字,又盖了私人印鉴。至于介绍人,呵呵,俺娘和马叔叔他们两个自己早就把名字写上了。 仿佛做梦一般,我结婚了,没有婚礼,没有喜宴,没有其他亲朋好友参与,只是简单吃了一顿饭,拍了一张黑白合影,闹着玩一样。 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仍然感觉很满足,战事频仍,却又喜事临门,让人感觉苦难中也充满了希望。 明天早上天一亮,我就要跟着郑军长一起返回湖北前线去战斗了!这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难舍难分啊! 当晚,我和刚刚结婚一天的妻子马丽丽整夜未眠。我们躺在床上紧紧相拥着,享受着彼此最后的温存与甜蜜时光,但内心却充满了无尽的不舍与酸楚之情。她静静地靠在我怀里,泪水不停地流淌下来打湿了枕头;而我则默默无语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慰着她,并告诉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天亮时分仍不愿分离。这种感觉真是太痛苦、太难熬啦!然而作为一名军人肩负保家卫国重任,虽然心中有万般无奈但还是毅然决然踏上征途,期待早日凯旋归来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按照规矩,马丽丽认真地将学生头梳理整齐,盘成一个漂亮的发髻。在送行之时,她细心地帮我把包背上。 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感,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很轻松、平静,就好像我这次出门不过是一次短暂的旅行,很快便会归来似的。然而,只有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此去一别,归期遥遥无期。 她当然清楚,如果此时此刻她掉下一滴眼泪,我可能就会因为舍不得而无法安心离去。所以,尽管心中满是不舍与难过,但她依然强忍着泪水,微笑着送我踏上征程。 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整个中华大地都弥漫着战火与硝烟。无数家庭被迫卷入这场残酷的战争之中,而类似于我们这样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新婚燕尔的妻子们,眼含泪水送别自己的丈夫奔赴前线,这一幕在华夏大地上不断上演。这些勇敢无畏的男人们背负着国家和民族的期望,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保家卫国的战斗中去;而他们身后的女人,则默默承受着离别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担忧,每一次离别都可能成为永别。 这是我此生最犹豫的一次出行,我在心里劝说自己千万不要回头,可身体却一点话都不听话,昨夜热吻的残香还留在唇边,激情也未褪去,我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手里紧紧抓着镶嵌着马丽丽照片的怀表,当我走远了,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我已经忘了自己多少年没流过眼泪了,原来眼泪的滋味是如此苦涩。 在那个特殊的时代里,爱情仿佛被时间压缩成了一道闪电。匆匆忙忙地结婚,紧接着又是毫无征兆地分别。就像那句古诗所说:“君问归期未有期”,未来充满了无尽的不确定和迷茫。而这一切,都成为了我们心中无法言说的悲哀。 当初的激情与冲动让我们迅速走到了一起,但现实的压力却如暴风雨般袭来,将我们吹散。没有过多的相处和了解,仅凭一时的感觉便决定了彼此的人生大事。 离别来得如此突然,甚至来不及好好告别。我们被命运的洪流推向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那些曾经共同度过的时光,如今只能成为回忆中的片段,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残酷,它总是在我们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予沉重的打击。而我们,则在这片悲哀的海洋中漂泊着,寻找着那一丝温暖的曙光。 第141章 火车上的枪声 火车轰隆轰隆地驶离了山城,我的心仿佛也被瞬间抽空,感觉失魂落魄。 郑军长在包厢内看文件,胡道明和房效正二人在门口警戒,我则在车厢尽头抽烟,以前我没有抽烟的习惯,可是现在却感觉香烟是个好东西,每当我吐出一口烟来,仿佛就是吐出了一口沉闷的惆怅。 不经意间,我发现一个包厢伸出一面小镜子,有人通过小镜子在观察车厢走廊的情况,我心里一紧,感觉情况不妙,但是没有轻举妄动,依旧藏身在车厢尽头,仔细观察着这个包厢内的举动,同时把腰里的手枪打开保险,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火车开始下坡,我心头猛地一紧:不好,前方有长隧道,如果我是刺客,肯定会选择在隧道内动手,因为火车进入隧道之后,车厢内会突然变黑。 于是我快步走向可疑车厢,我猜想的不错,那个包厢里的三个人把门完全拉开,手枪抓在手里起身准备行动,我没有犹豫,直接对着他们开了枪,一人被我当场爆头,另外两人反应很快,抬枪还击,我一击得手之后闪身躲开,隔着包厢的木板朝着杀手大概的位置连续开了几枪,把木板打出几个窟窿,里面传来一声惨叫,有人中枪。房效正二人听到枪声之后立刻警觉起来,蹲下来朝两个方向进行警戒。 火车进入隧道,车厢内瞬间暗了下来,我趁机闪身到另外一侧,屏气凝神,闭眼感受杀手的气息,顺便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感觉有人冲出了包厢,我一口气连续开了三枪,火车驶出隧道,光线亮了起来,三个杀手已经全部毙命。 一个乘务员从车厢另外一头走过来,一句话也不问,就只是直直地走向郑军长所在的包厢,那两个哥们还没反应过来,我就直接开枪打死了那个乘务员。 踩着杀手的尸体来到郑军长包厢出,拉开门,窗外猛然从车顶处出现一个脑袋,举着枪对准郑军长,我伸手拉了一把郑军长,开枪在窗户上开了一个窟窿,同时窗外的杀手顷刻毙命。 郑军长处变不惊,指着车厢顶说:“上面还有一个!” 我朝外面喊道:“两个废物,贴身保护!” 胡道明二人闪身进来,一左一右警戒,我出门朝车厢尽头走去,从两个车厢接头处爬上车顶,刚一露头,一个杀手朝我抬枪就打,我低头躲过,趁着火车再次进入隧道的时候换了个位置继续往上爬,我和那个杀手趴在车顶上都一口气打光了所有子弹。 车再次开出隧道,我起身朝杀手走去,那杀手扔了手枪,从腰里拔出一把短刀朝我跑过来,跟我玩刀,我是他祖宗! 我们二人在接触的瞬间,他横着划出一刀,我后仰躲过,顺势飞起一脚踢在他下巴上,那家伙重重地摔倒了,四仰八叉地躺在车顶上,不等他起来,我快步上前,没想到这家伙来了个鲤鱼打挺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动作,不等他跳起来,我的脚早就迎上了他的鼻子,再次把这家伙揍趴下,鼻子可是很脆弱的,他被我打懵了,我趁机踢飞了他的刀,单腿跪下来掐住他的脖子,没想到这家伙用力一咬牙,然后嘴角就流出血来,人瞬间就死了,看来传言是真的,日本杀手会把牙齿打个聚拢,里面藏着氰化钾,一旦有被俘的风险就会选择自杀。 我在尸体上没搜到啥有用的东西,就一脚把尸体踢下火车了。 重新回到车厢,车厢里的其他乘客被枪声吓得躲在包厢里不敢露头。地板上的血迹流到了走廊上,一股血腥味。 从乘务员身上搜出来了手榴弹,看来这果然是个假货。 胡道明去车头位置让火车在最近的车站停车后,车站警卫队上车来抬走了杀手的尸体,并且对全车的乘客进行了搜身检查,没发现问题之后我们才继续出发,为了确保军长安全,我还把这节车厢所有的乘客都赶到别的车厢了,有钱也不好使,我们有枪,再说了,他们经历了刚才一幕,没人敢跟我们一个车厢了,巴不得被赶走呢。 这是鬼子的奸细得知了郑军长的出行信息,特别派杀手过来行刺的,确实比较专业,只是不巧的是遇上我了。 尽管凶险异常,郑军长全程处变不惊,甚至看都不看那些杀手一眼,只专心看他的文件,似乎完全相信我们三个可以解决掉这几个上不得台面的蝼蚁。 随后我不敢离开他半步,就跟他一起坐包厢里,贴身保护,让另外二人在车厢两头警戒。 我是新婚燕尔,连续两个夜晚没睡好觉,刚坐下没多久就看着车厢睡过去了,郑军长也没叫醒我,反而给我盖上了一个毯子。 当我回到军部时,胡道明和房效正如往常一样趾高气扬,但此刻他们却对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谄媚与敬畏之情。他们满脸堆笑、阿谀奉承,仿佛将我视为神明一般顶礼膜拜。 “哎呀呀!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啊!”胡道明嗲声嗲气地说道:“那枪法,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无人能敌啊!” 一旁的房效正则连连点头称是,并补充道:“对啊对啊!您不仅武艺高强,更有着超凡脱俗的智慧和勇气。此次能够成功反击敌人,全靠您的英明决策和卓越实力啊!” 两人一唱一和,把我夸得天花乱坠。他们甚至还添油加醋地向其他警卫兄弟们讲述起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经历。在他们口中,我成了一个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英雄人物;而那些原本平淡无奇的细节也被渲染得格外生动有趣。 就这样,经过胡道明与房效正二人的大肆宣扬后不久便传遍整个军营内外,令我声名远扬,备受瞩目,一时之间成为众人热议对象,许多士兵听闻此事纷纷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我的风采,我这是一战成名了。 胡,房二人说啥都要拉着我一起拜把子,坚持要让我当老大。 看在他们拿两块大洋给我随礼的份上,这个老大我就勉强接受了。 第142章 救出凤姐 回到营区之后,没有见到徐志凤,我问手下兄弟,都支支吾吾不愿意说,知道情况不对,我抓住郑三斤,逼问:“凤姐呢?怎么今天都不对劲?” 郑三斤把我拽到没人的地方悄声说:“出事了,你离开的这几天,凤姐被国统的带走调查啦!说是怀疑她跟陕北那些人有来往,你不来,我们都没主意呢!” 我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是听说过的,那帮闲了没事的家伙可没少祸害人,只要被他们抓住了和红色武装有瓜葛的人,多数会把人给秘密处决了,虽然他们很讨厌,却拿他们没办法,人家是属于最上头的校长直属机关,就算是军长也可能会接受他们的调查。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抓着郑三斤继续问:“人被带哪里去了?” 三斤赶紧回答:“松滋市政大楼!” 我没好气地朝一连长李令志大喊:“带上一连,跟我去要人!” 带人直接围了市政大楼,还掐断了他们的电话线,我亲自率领一个班的兄弟冲进大楼,进门就骂:“哪个驴日的抓了我的人?” 一个身穿中山装带着眼镜的圆脸中年男人气呼呼地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装扮的人,指着我大叫:“哪里来的兵痞?哪个部队的?敢冲击市政大楼,胆大妄为!” 我压低枪口,直接朝他脚底下开了一枪,那家伙吓得退后了两步,瞬间闭嘴不说话了,郑三斤跑过去从他身上搜出一把手枪。 我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管你是干啥的,抓了我的女兵就不行,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放人,不然,我让你们全部变成烧鸡!” 戴眼镜的家伙抬手对身后的人说:“都别怕,国统的办事,他还没那个胆量动我们!” 然后继续指着我脑袋说:“我们有权力怀疑每一个人,只要跟红色武装有一丝关系的,立刻缉拿归案!你说的那个女子老家陕西的,难免会和陕北的人有过接触,必须接受调查!” 李华跳出来说:“你放弃,凤姐是孙长官带出来的兵,怎么可能是赤色分子?况且现在是双方合作抗日期间,你这属于搞摩擦,破坏抗日统一战线!” 我没好气地对李华说:“废话咋那么多?我很不喜欢那根指着我脑门的手指!” 李华一愣,陶大勇冲出来了,上去直接抓住眼镜男子的手指,往上一折,马上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我指着陶大勇对李华说:“活该你当了五年兵,还是个下士!眼力劲都不如大勇呢!” 留下李华原地挠头,我上去提着眼镜男的领子说:“还有三分钟让你考虑!” 后面有人开口劝说:“张主任,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人放了,不过是一个女兵而已!” 眼镜男却强硬地说:“原则问题不容商量…” 不等他说完,我伸手扯着他的耳朵往上提,我用了最大力气,疼得这家伙呲牙咧嘴,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说:“既然这脑袋不想要了,就摘了!”说完就伸手接过一把刺刀,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不至于要命,血流了不少。 这个姓张的家伙终于知道怕了,佝偻着身体被我拎着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被改成了临时牢房,里面潮湿难闻,里面已经关了十几个所谓嫌疑犯,应该都是我们荣一师的兄弟,都被打得遍体鳞伤。 我看到徐志凤被捆在一个十字架上,身上被鞭子打出了十几条血印子,脚上的鞋子没了,说着脚脖子还有血迹流下,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见此情形,我瞬间火大,跑过去解开徐志凤,她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我身上,人还没死,我把她背上往外走,对带来的人说:“把这些被关起来的兄弟都放了!” 路过眼镜男身边的时候,我一脚踢在他迎面骨上,直接踢断了他的小腿骨,整条小腿反向折了下去,把他疼晕了过去。 那些国统局的人不敢拦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把他们的嫌疑犯带走。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我回头说了一句:“给你们半天的时间,滚出松滋市,不然全部扔长江里喂王八!” 刚出市政大楼,就迎面碰上郑军长带着一众军官过来了,看到我们带人出来之后,问我:“人都放出来了?” 我点头,知道这次惹祸了,我不敢多说话。 郑军长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冷冷说了一句:“带兄弟们回去养伤,剩下的事我来办!” 营区驻地,我把徐志凤平放在床上,她此刻恢复了一些意识,脸色还是很苍白,看到是我之后,泪水说着脸颊落下,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有兄弟端来了水,我用勺子给她喂了几口之后,她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两个医护兵抱着急救箱跑了过来,都是男的,看到受伤的是徐志凤之后,有些不知所措,挠着头说:“营长,得脱下她的衣服给抹药,你看我们这…”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男女有别,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救人再说,于是对他们说:“笨死了,不知道去军部借两个女兵来?你们都出去,我自己给她上药包扎!” 所有人出去之后,我轻声对徐志凤说:“凤姐,咱们是兄弟,是战友,你别怪我,我这是要给你治伤的,等你好了再打我!” 我能看到她闭着眼把头歪向一边不看我,不管了,于是我轻柔地解开她的上身衣服扣子,小心清洗着伤口,抹上了药粉。再闭着眼睛褪下她的裤子,处理她腿上的伤口。 我发现自从我跟马丽丽同房之后,这次这么冒昧地接触凤姐,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了,以前可不这样的。 前面的伤口处理完了,又把她翻过来,后背上也有好几道鞭子抽打后留下的伤痕,我咬着牙给擦了药,然后给她盖上薄床单。 我承认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轻柔过。也后悔自己刚才打人的时候下手轻了,把凤姐折磨成这样,我该直接要了他们的命的! 我在凤姐跟前守了一整天,她晚上的时候恢复了一些体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说:“不怕,是我来晚了,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我给她喂了一碗烂面条,她的气色好了许多,表情也不再蛮横,反而有了马丽丽那样的温柔,让我差点产生错觉。 我们终于又有机会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说话了,上次还是在武汉转移的时候,我们自从在徐州战场认识以后,我就没见过她几次有好脸色,总是一副凶巴巴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开玩笑说:“这要是放在古代,男人看到了女人的身子,就必须要娶这个女人的!” 她笑着说:“想屁吃呢?你躺在武汉的时候,我还把你全身都看了好几遍了呢,还天天给擦身体,那你怎么报答我?” 我嘿嘿一笑:“那咱们算扯平了!” 她没笑,冷不丁问了我一句:“去重庆见到她了?” 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于是点头说:“是的,结婚了!”不知道为啥,我的声音和表情都很低沉,好像结婚就是犯了一个错误一样,而我就是那个犯错的孩子。 她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抽了一下鼻子说:“恭喜你了!”我不能从她的口气里听到任何高兴的成分。 既然话说到这了,也没必要藏掖着了,我抿了抿嘴说:“本来,我根本没想过娶媳妇,我怕耽误人家,俺娘催得紧呀,还把我们两个锁一个屋子里,不圆房不让出来,我都想从楼上跳下去,俺娘要死要活的,还要用刀抹脖子…” 我添油加醋地讲述自己被迫结婚的全过程,也不知道为啥,我一定要在徐志凤面前表现得对结婚很不情愿的样子。 “挺好的!挺好的!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她重复了两遍这句话。 第143章 对国统局专员的报复 正聊天时,房效正跑来跟我说:“老大,军长让你把伤员送到军部医院,还让你马上回军部。” 我自知殴打国统专员罪过不小,徐志凤也流着泪说:“老四,是我害了你!” 我正色说:“别胡扯,是我没能护你周全,是我的错!所有事我担着,你就安心在医院里养伤,其他什么事都别想,不然就是给我添乱!”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很乖巧的点点头, 在军长和师长面前,我依旧高昂着头颅,郑军长拍着桌子大骂:“太过分了!还有没有规矩?” 我不卑不亢的回答:“我没错,如果连自己的兄弟和战友都保护不了,我就不配为人长官!” 郑军长瞪着我说:“我说你了吗?你抢什么风头?你觉得我保护不了手下兄弟?这国统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舒师长呵呵一笑,把军帽脱下放在桌子上,劝军长说:“也难怪,毕竟,咱们的底子都有问题嘛!我本身在红色队伍里干过,你又是红一团王团长的亲戚,跟那边的关系,咱可说不清楚!国统局的那帮王八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没少坑害抗日将领,甚至第五军的杜军长因为其夫人的关系,没少被调查!这个张政华,仗着有人撑腰,可没少害人!” 我梗着脖子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打伤的,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担着!” 郑军长没好气的说:“又显着你了?我郑某人还没不堪到让部下替我背锅的程度!你就把心放到狗肚子里,在我新编十一军和荣誉第一师这里,敢偷偷动我的人,他们是活腻味了!” 舒师长心平气和地对我说:“你暂时回到你们营,听候命令!” 我自然是知道这两位大长官是要商量对策,于是敬礼离开。 我回到营区之后,立刻把几个死忠招呼过来,吩咐下去:马上给我找到那个张政华所住的医院! 这帮家伙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拿我们这些当兵的开刀,很明显是针对军长和师长的,我下定决心要给这帮家伙上上课。 兄弟们很快打探消息回来,这个张政华住在松滋市医院骨科病房。当天晚上,我们换上便装,到了这家医院,直接冲进他的病房,见到是我来了,这哥们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就强装镇定下来,指着我恐吓说:你殴打国府专员,离死不远了,谁都保不住你了! 我哈哈大笑,坐到他床边,用最嚣张的语气说:老子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了,难不成我会被你这一句话给吓死?你觉得你比日本鬼子强多少? 张政华忙不迭地问我:你想干啥? “干啥?我是看看你腿骨接得好不好,这个医院的水平可不怎么样!”说完我用手指敲了敲他腿上的石膏。 不等他在说什么,我从腰里拿出一颗木柄手榴弹,这家伙吓得直往后缩,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这谋杀专员,罪加一等! 我可不想跟他废话,用手榴弹直接把他腿上的石膏给砸碎了,疼得他呲牙咧嘴,正要大声呼救,我捂住他的嘴恐吓说:别的我可能玩不过你,但是要论玩命,你还不够格!我不是吓唬你,只要我们新编十一军的任何一个兄弟被你给害了,我可以保证你们全家老少一个都活不下来,不信就试试! 说完之后我松开他的嘴,这下他不敢再跟我死硬了,要论起耍无赖的本事,我还是得到了胡传勇真传的。 有些人就是贱,不给他的颜色瞧瞧,就觉得所有人都好欺负。 只是没想到,这个家伙第二天就让人抬着到我们军部告状去了,郑军长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只是说了一句:那个家伙是个疯子,他手下的官兵也都神经病,都是敢身上捆手榴弹炸坦克的主,建议你赶紧回重庆,不然等那个女兵出院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那女子比所有老爷们都疯! 张政华这帮人明显是怕了,也不敢再要什么说法了,第二天一早就乘坐一辆卡车去了火车站,半路就让我派兵截住了,理由是搜查奸细。把他们屈打成招弄来的口供全部都给撕了,才放他们离开。 本来我是想直接把这帮人给埋了,又怕给军长惹大祸,就把人给放了,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就够了。 只是没想到这帮家伙回到重庆之后,一个劲的告我们,让军长他们头疼的不得了。 武汉方面的日军蠢蠢欲动,情报显示,他们是要对宜昌和枣阳一带发动进攻了。 我们营接到一项特殊命令:即刻前往华容县掩护留守在那里的孤儿院渡过藕池河撤离到南县,再转送至常德西北的临澧县进行安置。我心里自然是明白,这是几位长官在刻意保护我,把我调离这是非之地。 临行之前,舒师长亲自来给我们作动员,他说,这些孩子都是烈士后代,还有一些罹难民众的子女,要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否则会让所有前线将士寒心,所以此次行动意义重大,不容有失。 道理我们自然明白得很,在巨大灾难来临之际,保护弱小和年长者乃是所有动物与生俱来的天性使然啊!更何况我们身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呢?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尊敬的师长许下郑重承诺:哪怕豁出去我们这500多条命,也一定要确保将这些可怜无辜的孩子们安然无恙地守护好。 舒师长点头说:“如有需要,可用电台向军部求助,儿童团的负责人叫周正平…” 一听这个名字我就乐了,缘分这玩意儿真是妙不可言。没想到时隔一年多之后又能跟这个哥们见面了。 师长不解的问:你笑啥? 我如实回答:这个周正平是我从徐州救出来的,他们那些孩子也是我们千辛万苦带到颖上的。 师长不再说啥,让我们收拾装备即刻出发。这次老陆不参与行动,新军刚成立,他被调到军部当了一名机要文书,也算是人尽其才了。徐志凤的伤还没好利索,就急匆匆的从医院跑回来,背着她的药箱跟着我们一同出发。 第144章 营救 当时的华容县处在第五战区和第九战区两军防区的中间地带,1940年一月份,第一次长沙会战结束,战火把这一带所有的城乡全部破坏殆尽,四月份,东条英机又开始发动了针对枣阳和宜昌的进攻,中日双方军队在湖北湖南北部一带形成犬牙交错的态势,双方不断进行互相袭扰,战火一天都没停息过。 我们通过浮桥渡过藕池河后前行50公里,便到达华容县。这就是三国演义里面曹操赤壁大战败退时经过的地方。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说是营救任务,其实就是给这些孩子们当保镖,带领他们转移到临澧就可以完成任务,没多少难度。 华容县的百姓为躲避即将到来的战火开始举家迁移,扶老携幼,艰辛异常。 我们这次行军没有汽车,重型装备都是用骡马运输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当我们抵达华容县的时候,这里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我们也很快找到了孤儿团,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撤离,是因为他们临时担负着维持城内治安的责任,周正平见到我之后,自然是异常兴奋,把我们带到孤儿团的营区,我当时就被他们团的规模给震惊了,现在的孤儿团已经足足有2千余人,周正平跟我解释说,他们从武汉转移到长沙之后,第九战区把所有孤儿院的孩子全部聚集到一起,就成立了这个抗日儿童团,年龄最小的七岁,最大的15岁,并且配发了500多支步枪,即便是年龄最大的孩子,也只是跟步枪差不多高,那些老旧的步枪又长又重,他们扛起来都费劲,更别说用它们来打仗了。 在正规部队打仗期间,他们儿童团就负责在后方做后勤工作,以支援前方将士,他们帮忙转运粮草物资,维持地方治安等,虽然年龄比较小,做起事来也是有模有样。 除此之外,上头还给他们派了几十名教员,平时对他们进行训练,把有天赋的孩子培养成为通信兵和译电员,把十岁左右的孩子培养成司号员,在实际战斗中,旗手和司号员的损失是最大的,都是敌方率先打击的目标,伤亡率非常高。 这些儿童团的孩子来自于很多地方,多数是安徽和贵州阵亡将士的孩子,按照上头的说法,这些孩子就是中国抗战未来的生力军,反正当时我们的第一想法就是:造孽啊!他们的父母丧生于战火,而这些没成年的孩子未来也要成为战争机器,难道非要把一家人打成绝户不成? 我朝周正平传达了上峰的意思:所有孩子立刻转移,远离前线,到后方进行整训。 一年多没见面的谢安庆带着一帮孩子又把我们围了起来,激动得又蹦又跳,他自己还特意炫耀了身高和步枪:闫大哥,我又长高了!马上就可以跟着你们一起打鬼子了! 我看他那身高也仅仅到我胸口位置,难免在心底里面叹了一口气,不过脸上却表现的很是欣赏:好样的,等到了临澧,我给你换一支冲锋枪! 我们没有耽搁,让所有孩子马上收拾行装,即刻启程。他们也没有多少可以收拾的东西,随身的装备不过就是一顶大斗笠,一个水壶和一个饭盒,以及一张毛毯,能用的运输工具不过就是20匹骡马和五辆马车。 这些孩子自理能力非常强,也是非常倔强,就连最小的孩子都要坚持自己收拾东西,拒绝我们的帮助。 我们把粮食等物资装到马车上,把那些年龄较小的孩子放到马背上,那些孩子一个个都瘦的皮包骨头,我一只手都能抓起来四五个,一匹马上面最少能坐五个孩子,马背上的两个柳条筐里面也能装两个。吕文明那个大个子还挺会逞能,用扁担挑着两个孩子行军。 我们叮叮咣咣的刚出城没多久,天空中飞过一架日军的侦察机,我瞬间感觉不妙,于是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我们这2千多人的部队被日军发现,极有可能被盯上,假如只有我们这一个营的老兵,即便是和小股日军遭遇了,就算打不赢,也能快速脱离接触,可是带着这些孩子,行动就太不方便了。 通讯兵跑来报告:师部通知,日军约一个联队的兵力在洞庭湖北岸进攻失利之后,正快速转向华容县,南县一带,命令我部马上变更行军路线,转向西南,渡过藕池河东支,进入41军防区,不可恋战,火速脱离接触。 不得不说,上头的情报来得非常及时。这次进攻枣宜的鬼子是华北驻屯军第十一军,旗下全是甲种师团,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就凭借我们这些人手,绝难与鬼子的一个联队硬刚。 南县是去不了了,只能按照命令转向西去,但是步行的行军速度确实快不起来,何况我们这里绝大多数都是小孩子,平时营养不良,耐力不足,不时就有孩子因为过度劳累昏倒在地,没办法,只能轮流把他们放到马背上休息,或者由强壮的兄弟背着。 这些孩子们也懂事的让人心疼,年龄大的拉着小的,大家相互鼓励,互相扶持,虽然行军辛苦,却没有一个人掉队,现在只希望鬼子千万不要盯上我们。 只可惜不光徐州地邪,这华容县也够邪门的,偏偏就有一支鬼子的骑兵中队作为先锋追上了我们,不过他们骑的不是马,而是洋车子。 这帮鬼子好像屁股焊在了车子上,没命地向我们追过来,这有点太瞧不起人了,似乎把我们当成了一支溃军,想拿我们刷一点战绩。 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就不知道咱们是开染坊的。 于是下令全营官兵给他来个伏击,儿童团的孩子由周正平带领着继续前进。可这帮任性的孩子不愿意了,那四五百个扛枪的小家伙非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作战不可,怎么赶都赶不走。 我也只能收起笑脸,一脸严肃的给他们下命令:保护儿童团的安全,是你们的首要任务,你们现在扛起枪就是军人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以后想打仗,有的是机会! 连吓唬带哄的,总算把他们支走了,现在他们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拖累,带着他们根本没办法打仗,我可不是赵子龙,可没那本事抱着孩子在曹军阵营里杀个七进七出。 第145章 洋车子不好骑 鬼子的一个洋车子大队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圈,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这是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就这100多号人也敢追着我们打,这侮辱性也太强了,就好像牵着一只哈巴狗去单挑老虎群,这是想把老虎给笑死吗? 这一片地方高低起伏,特别适合打伏击,只要趴在地势较高的位置等着就行了,对方在爬坡的时候根本观察不到高处的情况,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就只能准备挨揍了。 我们随身携带的可是从第五军那边继承过来的美式武器,火力凶猛,只是一个碰面,就有将近1\/3的鬼子被我们从自行车上打下来,剩下的丢下洋车子四下找掩护,我们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仅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打退了这部追兵,他们洋车子也不要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们干掉了将近40个鬼子,己方只有三人轻伤,还是被流弹砸的。 缴获了上百辆洋车子,车子上面还有少量的物资,可把我们稀罕得够呛,这种车子现在可是奢侈品,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听说只有上海那边可以生产。 可是我们这些当兵的没有一个会骑这玩意儿,看鬼子骑起来挺简单的,我们连推都推不稳当,一不小心连人加车都栽倒在地上,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舍得扔,推着车子赶上大部队,有人偏偏要逞能,把那些小孩子放到车桌子后面,可没少栽跟头,以至于再也没有儿童团的孩子敢坐那玩意了。 为了躲避追击,白天我们尽量找有山的地方走,发现情况不对,可以立刻进山躲避,我们连吃饭都不敢停下,只能草草啃几口干粮,便继续行军,实在累的不行了,也只能停下休息不超过半小时。我们的行迹已经完全暴露,鬼子大部队应该很快就会追上。 终于,夜幕降临,仿佛是上天对我们这些疲惫不堪之人的怜悯与恩赐一般。我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钻进茂密的山林之中寻找片刻安宁和休憩之所。人困马乏,但令人欣慰的是,那些来自儿童团的孩子们却表现得异常坚强。尽管身体早已疲惫至极,但没有一个人哭泣或抱怨,显然他们已经适应了这样艰苦且奔波不停的生活。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这群年幼的孩子就如同成年人般勇敢无畏。他们历经千辛万苦,长途跋涉数千余里,方才抵达此地。一路上风餐露宿、披星戴月,每一步都充满艰辛与困苦。 支起十来口行军锅,打来山泉水开始做饭,已经走了一天的路,一口热的都没吃上,米饭里面加一点肉沫青菜和盐,就这么简单的饭食就让大家吃得超级带劲。吃完之后抓紧时间睡觉休息,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现在也没人顾得上地面是否干净还是平整了,倒下之后就鼾声四起。 睡得正迷糊,郑三斤把我推醒了,我第一反应就是摸冲锋枪,他捂住我的嘴,低声说:“老大,山下有动静!” 我起身随着他来到高处,月光下,山下升起好几处白烟,这附近已经没有村民,即便是有,也不会在快半夜的时候生火做饭。最大的可能就是山下有鬼子的部队在驻扎。 我数了数炊烟的数量,估摸着他们大概只有五十人左右。他们很少用大锅做饭,一口锅顶多做十五个人的饭。 又是一帮送死的货。 我们回去悄悄集合了一连和二连的兄弟,三连留守,准备对这些鬼子发动突袭。 下到半山腰,懋守道长过来拉住我,很严肃地说:“营长呀,我刚才起了一卦,风雨领程,坎卦,有陷阱呀!切忌急功近利呀!” 下令众人停止前进,道长很少提到啥卦象,不是我封建迷信,而是刚才也感觉情况很不对劲,鬼子不是傻子,这么少的几十个人就敢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里,还毫不掩饰地生火做饭,是陷阱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脱下自己的鞋子,双手捧着念念有词:请祖宗给指条路! 懋守一脸懵逼地看着我这个奇怪的仪式,我解释说:这是我的起卦方式。 没错,遇事不决,扔鞋底,鞋尖向左就继续攻击,向右就退回去。 结果鞋尖正正的朝向右边,我拍了拍懋守道长的肩膀说:“你说的对!敌人一定有埋伏!” 一连长李令志不服气了:“太他妈的草率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雷电闪过,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这是春天的第一道闪电,可就这一瞬间,我们就发现山底下密密麻麻全是人,有装甲车和卡车。 李令志赶紧闭嘴,转而感叹说:“营长的祖先和道长的祖师爷显灵了。” 我拍着他肩膀说:“学着点!这可是在军校里学不来的!知道为啥我是营长你只是连长了?你们三个连长背地里对我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总算是逮住机会恶心他们一下,这三个家伙觉得自己是军校毕业,而我只是泥腿子出身,表面上言听计从,背地里怪话连篇,整个营的人都对我俯首贴耳,这些话自然会传到我耳朵里。 李令志和邱业涛二人这会的表情应该不会太好看,感谢夜色能掩盖他们的尴尬。 好在老天只是光打雷没下雨,能让我们回去继续睡个安稳觉。山底下等待狩猎的鬼子这下要扑个空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把所有人叫起来,喂了马,绕开山下的鬼子在山林里缓慢穿行,为了能方便进山,轻装前进,昨天我们不得不丢弃了所有的马车,以及马车上的帐篷之类不方便携带的东西,让这帮儿童团的孩子心疼得要命。 中午的时候我们到达鲶鱼胡镇,涉水过了一条小河,好在现在是春天,水位不高。只要再往前行进20华里即可抵达梅田湖镇,在那里过了藕池河东支便可进入41军的防区,我们就逃出生天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鬼子的追兵到了,这个地方地势平坦,无遮无拦,无处藏身,为了掩护儿童团过河,我们不得不陷入血战,同时向师部呼叫增援。 第146章 血战藕池河1 河边有个村子,叫三合村,村里有百十户人家,也算是比较大的了。 我们刚涉水过了藕池河的一个支流,就看到背后有一支鬼子的骑兵部队追的过来,是真正的骑兵,骑马的那种,具体人数不知道,反正是来势汹汹。 来不及多想,让周正平带着儿童团赶紧继续前进,我率队在后面阻击,一连和二连在河岸旁边正面阻敌,三连为预备队。 现在连挖战壕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简单挖一些散兵坑作为临时掩体。我们这次出来没有携带重武器,只有五门迫击炮,十挺轻机枪,剩下的是冲锋枪和步枪,这样的火力对付轻步兵还没问题,但是对付高速骑兵却很吃亏。 为避免伤及无辜,派人通知了附近的村民赶紧离开,告诉他们这里马上打仗了。 鬼子骑兵距离我们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迫击炮和轻机枪就开火了,老兵们都知道的,绝对不能让骑兵靠近,骑兵对上步兵,只能是单方面的屠杀。 鬼子没有任何迟疑,指挥官大声狗叫着压机给给,就率队朝我们冲过来,边冲边打枪,只是在马背上面开枪的准头太差了,只有一个火力压制作用而已。 炮弹落在了马群里,崩倒了两匹马,马身上的鬼子掉下来,爬起来之后继续跟着冲锋,真是够硬的。 他们速度太快了,好像只是一瞬间就跑到了我们跟前,尽管我们的轻重火力同时开火,仍然没能阻止他们的步伐。 好在面前的这条河挡住了他们,我也可以看清楚对方的兵力情况了,起码不下一百匹马。 鬼子骑兵企图涉水继续进攻,速度却不得不慢下来,尽情享受我们冲锋枪子弹的招呼,我们的射击的首选目标是敌军的大马,这是老祖宗教我们的,射人先射马。一时间,鬼子人仰马翻,接连有骑兵被打中倒地,被打下来的鬼子仓皇往后退,又害怕被自己人的马踩踏,甚是狼狈。 我们要用最强的火力最大限度地杀伤敌军,一旦他们反应过来,从上游或者下游来个迂回,我们将会优势尽失。 好在这帮用屁股思考问题的家伙还在直愣愣地来个正面突破,似乎搞迂回是很丢人的事情一样。 已经有马过了河中间,结果连人带马都被打成了血窟窿,这帮家伙显然没想到我们有美国冲锋枪,这玩意对付骑兵绝对是个大杀器,比步枪火力猛,比机枪灵活,我们都把这玩意称为花机关,形容它比新媳妇还招人稀罕。 尽管我们的弹药消耗量很大,但是打得爽呀,骑兵虽然快,但是也有个致命的弱点,目标太大,马也不会来个匍匐前进,只会直愣愣地站着挨打,又不能往后退,因为屁股上会让身上驮着的家伙打开花。 被我们迎面痛击一顿之后,这帮骑兵的智商终于从屁股里冲上了头脑的高地,知道全面后撤了,留下了一地受伤等死的战马,它们哀鸣着在地上挣扎,让我们看着都心疼,我一直心心念能有一匹马给我拉车,哪怕是毛驴都行,这会却要亲手把这么好的生物给打死打残,真是暴殄天物呀! 只是这一轮冲击,他们剩下的马已经不足一半了,没死的鬼子撤到二里开外的地方,再也不敢贸然进攻了。 看看时间,不过只过去了不到十多分钟而已,周正平他们最多跑出去二里地,现在我们还不能撤退,必须给他们争取两个小时的时间。 利用鬼子调整的间隙,我们快速分发弹药,在河西岸挖战壕构筑防线,防备日军的第二波进攻。 鬼子骑兵显然已经被我们的火力给镇住了,不再贸然进攻,反而全体下马休息,和我们远远地隔河相望,不用猜测也知道,这是在等待自己的后续部队呢。 我高声问通讯兵:我们的援兵多久能到? 通讯兵回答:不知道,都在路上呢!这一带的部队都在洞庭湖和新墙河北岸呢,距离太远。 骑兵只是日军的先头部队,我们的援兵还遥遥无期,鬼子的大部队却先到了,浩浩荡荡,足有上千人,携带了火炮和装甲车,无论人数和火力都要比我们强太多了。 我们刚把战壕挖出来,鬼子的炮弹就落下来了,把河里的鱼虾都炸得翻着肚皮漂上来了。 现在只能蹲在战壕里任凭他们轰炸了,咱们的迫击炮射程不够,不能跟他们对轰,那点少得可怜的炮弹还要留着对付鬼子的步兵呢。 炮击总算停了,鬼子的步兵也快拱到河边了,按照规矩,炮兵炸完,他们就该步兵冲锋了。 我从战壕里探出头,观察着敌人的动向。只见鬼子的步兵以扇形慢慢向我们逼近,前排的士兵倒背着包,用包里的钢板挡子弹。眼看敌人越来越近,我低声命令:“等他们靠近再打!”战士们纷纷检查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当鬼子距离我们只有几十米时,我大喊一声:“打!”顿时,枪声四起,手榴弹如雨点般飞向敌阵。鬼子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节奏,前排的鬼子瞬间倒下一片,后面的仍旧叫喊着冲下河滩,跳进水里开始强渡,与此同时,鬼子的装甲车也开到了河对岸,对我们进行压制射击。 我们顶着敌人如雨点般密集落下的炮弹和枪林弹雨,无畏地进行着反击。子弹呼啸而过,炮弹不断在身边爆炸,我们硬生生地将第一批试图强行渡河发起进攻的日本鬼子击退了回去。 同时,我们这边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光一连就损失了十来个兄弟。 看看手表,从遇到鬼子骑兵到现在,过去了不过四十分钟而已,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我再次追问通讯兵:援兵到哪里了? 结果,没人回答,我转身查看情况,他此刻正靠在战壕里,脖子被子弹打穿了,脸色苍白,血流干了,眼睛还睁的老大,我咬牙帮他把眼睛合上。然后继续大叫:备用的通讯兵呢?你前任死了!该你接盘了! 一个江西兵猫着腰跑过来,接过电台自己背上,开始向师部汇报战况,师部回复:务必完成掩护任务,相机撤离。 现在撤离已经来不及了,被咬住了,只能指望着坚持到天黑了。 第147章 血战藕池河2 我问众人:还有多少弹药? 陶大勇回答:我还有机枪子弹九十发! 也就是说,只剩三个弹匣了,那其他几挺机枪也差不多。 李华在后面回答:炮弹十五发,只够打三个齐射! 我摸了摸胸前的装具,也只剩两个弹匣的冲锋枪弹了,已经被我打空了四个。王云强回答:步枪子弹八十发! 吕文明丢过去一块土疙瘩骂道:你丫闭嘴! 他确实没有发言权,这家伙是个不知足的狙击手,每次出门都要带足一百二十发子弹,也不嫌累。按照他的说法,宁可撑死,不能饿死。其他步枪兵也不过每人带30发,打完了再领。我们可是精锐中央军,享受优先配给,换了其他部队,比如川军,在打滕县的时候,每人只给了10发子弹,够干啥用的? 鬼子兵没有冲锋枪,单兵最多携带120发子弹,不过,按照规定,他们只能自由使用60发,想使用备用的60发就需要单独打报告了,也不知道因为啥。 经过统计之后,步枪兵平均每人十来发子弹了,最多能撑过鬼子两次进攻。 期待着太阳下山,可这会太阳还正在头顶,距离它下班还有段时间呢。 我在一线战壕里走了一趟,给大家打气。到了懋守道长身旁,看他正端着步枪闭目养神,他身边的一个徒弟已经阵亡了,手指还紧紧抠着步枪的扳机,我拿下这兄弟的枪,递给身后的小跟班郑三斤,告诉他:别老跟着我,自己也学着打仗,我要是死了,你跟谁去? 郑三斤呸了一口回答:老大,你且死不了呢!他们都说你会活一千年,一万年呢? 我皱眉问道:谁说的?我得奖励他一下! 他偷偷指了指我旁边的懋守道长,我抬手想打人,还是忍住了,给太上老君一个面子。千年王八万年龟,他这明显是在骂我呢。 鬼子的炮弹再次呼啸着落下,我一把拽过懋守,把他按在战壕里蹲下,一颗炮弹落在他刚才趴的地方不远处爆炸,炸起来的土石不断砸在我们的钢盔上,叮当直响。 我高声说:“牛鼻子,再起一卦呗!看看咱们能躲过这一劫不?” 他抬头没好气地说:“你咋不继续扔你的鞋头子呢?你看鬼子这炮打得这么凶,三清来了也得捂耳朵!” 我哈哈大笑:“你这也不灵呀!再不济,你求个雨呗,越大越好,让鬼子跑不动。” 他没好气地说:“你去求那个洋和尚给你派点天使来!” 他说的是麦克张,唉,这家伙哪里去了?咋没见到他呢?不会是死了? 我大声叫喊:“麦克张?死哪里去了?牛鼻子老道要跟你信基督了!” 结果没人回答,我大感不妙,有人伸手冲我喊:“营长,这边!” 我冒着炮火跑过去,正看到麦克张双眼紧闭,脸色青紫,身上没有伤口,这是被炮弹给震晕了,心脏停了。我赶紧把他放平,双手成拳头使劲捶在他胸口,连续几下之后,这哥们吐出来一口土,猛烈咳嗽了几声,又活过来了。 看麦克张手里没枪,我朝郑三斤喊:“给他一杆枪,我这不养闲人。” 麦克张双手摇晃,大声说:“我的上帝不允许我杀人!” 我没好气地说:“你的上帝破事真多!” 他不听我发牢骚,自顾自去给阵亡的兄弟做超度去了,这也是好事,起码让活着的兄弟知道自己即使死了也有人关心。 有人大喊:“鬼子上来了?” 鬼子这次的进攻规模比上次要大的多,我大声喊:“开火!顶住!” 防守的压力比之前那一次要大得多,已经有几个日军冒着我们的子弹雨渡过了河,又被我们打死在河滩上。 敌人的掷弹筒给我们的阵地制造了不少麻烦,我打光一个弹匣之后,再次探出头来射击,又有人大喊:“鬼子搞迂回了!” 我朝两边看去,果不其然,鬼子已经分兵从战场两侧五百多米的地方开始渡河了,人数还不少,就连坦克都开始下水了。 不能再硬扛了,如果他们一旦对我们完成合围态势,那就插翅难逃了。于是下令,交替掩护,退到村子里跟他们打巷战。这是对付坦克最有效的办法,没有战防炮的情况下,在野地里跟他们没法打,只要进了村,所有人的视野和行动范围受到限制,可以最大限度地把双方差距拉近。 带着伤员一起往五百米外的村子跑去,却丢下了五十多具兄弟的尸体,粗略一数,受伤的人竟然有六十多人,伤亡达到了五分之一,如果换作其他部队,估计早就崩溃了。鬼子那边作为进攻方,伤亡比我们这边大的多。一般在打攻坚战的时候,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进攻方要集结4倍于防守方的兵力才有足够多的胜算,当然,伤亡肯定比防守方多的多。 进村之后,我们分散到各个院子里躲藏起来,伺机给日军迎头痛击。 鬼子兵过河之后没有盲目地向庄内冲锋,而是先用炮弹把这个村子炸上一趟,也算是老套路了。 对于巷战这种残酷而复杂的战斗形式,我已经经历过了两次:一次是在滕县,另一次则是在台儿庄。想必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也有着相似的经历!在狭窄、曲折的街巷之中展开激战,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决定生死存亡。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经验显得尤为关键。 在巷战中,熟悉地形和了解敌人的行动模式至关重要。只有通过多次实战积累下来的经验,才能更好地预判对手的位置和动向,并采取相应的战术应对。此外,团队协作也是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之一。战士们需要相互配合、互相支援,形成紧密的防线,共同对抗敌人的进攻。 然而,巷战并非仅仅依靠个人技能就能获胜。还需要有坚定的意志和勇气去面对各种困难与挑战。在枪林弹雨、硝烟弥漫的街头巷尾,恐惧和压力时刻伴随左右。 第148章 血战藕池河3 村子里面看不到人影,连野狗都看不到,家家户户的门都锁着,我们用枪托砸烂锁头,自觉分成人为一个作战小组,分散藏身于石头墙后面。现在部队太分散,命令不能传达,只能各自为战了。 鬼子的大部队已经渡过藕池河,开始在村外集合,各种火炮也准备就绪。 我带着郑三斤和通讯兵从村头走到村后,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形,这出村的路只有一条,房子盖得密密麻麻,村中最宽的路也仅仅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排通过,房子多是木质结构,墙是石板堆砌的,非常牢固,每家每户都种着高大的仙人掌,这个玩意儿在灾年的时候可以救命,就像北方会种榆树一样,因为树皮和树叶都能吃。 村子的地形是前低后高,视野比较好,妥妥的易守难攻的地形。但是如果没有援兵救援的话,我们铁定是出不去了。 我进入到村后的关帝庙内,这个地方是全村最大的院子,徐志凤和五个战友带着两个伤员正埋伏在院子内,此刻正忙着给伤员做包扎,一条伤痕从右侧脸颊一直延伸到脖根处,这是国统局那帮混蛋用鞭子打的,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伤还疼吗? 本以为费劲把她救出来,她可以把那温柔态度再延续两天,结果她又恢复了之前冷若冰霜的样子:你闲的是?有那功夫多想想怎么打仗! 院子里的那几个家伙想笑又不敢笑,捂着嘴憋的难受。 这让我很没面子,也只能开玩笑说:“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她头也不转地说:“想听好听的让你媳妇说去!” 郑三斤扒拉我的胳膊惊奇地问:“老大你啥时候有媳妇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我白了他一眼:“小屁孩滚一边去!瞎打听什么?” 徐志凤也白了我一眼:“自己都还没有屎尖子大,还说别人小屁孩?天天想着娶媳妇,这下如愿了?” 我有点不服气:“你说我小?我哪地方小了?咱们军长结婚的时候年龄比我大不到哪去,而且那些大官家里都有好几个媳妇呢!” “哪地方小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徐志凤的一句话让院子里的其他兄弟一下子忍不住了,全部笑喷了出来。让我的脸红得像猴屁股,感觉特别没面子,好在鬼子的炮火替我化解了尴尬。 鬼子开始进攻了,炮弹把村子里的房子炸塌了不少,村里多处开始冒烟,炮击停止之后,又有五个伤员被送了过来。 日本一个小队的步兵开始做贼一样从村口开始进攻,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我们就是故意要把他们放进来,如果直接把他们挡在外面,鬼子肯定又要开始轰炸了。 我翻上墙头,顺着墙头上了屋顶,趴在屋脊后面用望远镜观察着村里的情况。 第一批鬼子刚进村走了百十米,便停下了脚步,他们应该也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埋伏圈了,便开始分组强攻附近的院子,结果被院子里面的兄弟迎头痛击,刚准备撤离,又被其他院墙后面伸出来的枪打得找不到北,瞬间死伤一片。 不等战斗结束,第二批鬼子再次进村了,更加激烈的巷战开始了。 村中巷战,紧张激烈。狭窄的街道弥漫着硝烟,喊杀声和枪声交织在一起。士兵们在残垣断壁间穿梭,寻找掩护并与敌人展开近距离搏斗。街角处,双方火力交锋,子弹呼啸而过,砖石四溅。烟雾中,人影晃动,敌我难分。 鬼子不再梯次增兵,而是源源不断的把步兵投入村中,甚至两辆坦克车也开进了村里,企图一口气把我们吞掉, 可怜的坦克车进村之后就成了废物,它们撞不倒那些石板堆砌的墙,在狭窄的道路上,连炮管子都转不动,只能替后面的鬼子当子弹。 经过一个下午的激战,日军一无所获,伤亡惨重,被迫撤出村子,其中一辆坦克车撤退不及时,被一个兄弟爬上去,往炮管里面扔了一颗手榴弹,直接给炸瘫痪了。 我们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伤员堆满了关帝庙,医护兵全部被集中过来,关帝庙也成了其中防守的区域。 我们的弹药消耗的差不多了,也只能到路面上去捡日军丢下的步枪,搜罗他们的子弹,村里有兄弟试图生火做饭,结果被鬼子连锅一起给炸了,气的他们破口大骂。 村外的鬼子日子过得可是很潇洒,他们把打死的战马全部煮吃了,那香味顺风飘进村里,把我们馋的直流口水。仗打了大半天,一口吃都没混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能喝点水哄哄肚皮。 我溜达到村里检查情况,三连长黄涛突然从墙根后面露出脑袋说:“营长,我也很想吃肉!” 我没好气的说:“想吃肉就把那些鬼的尸体给煮了!” 他皱着鼻子说:“太臭了,没法吃!” 我突然灵光一闪,招呼他过来,跟他说:“把村里鬼子的尸体和没带走的重伤员全部运到村口去,我给你们这些龟孙换吃的去!” 这家伙平时言语不多,那双眼睛比较特殊,黑眼珠多白眼珠少,跟个老鼠一样,鼻子大得像一头蒜,老家是浙江的,他只要说起家乡话,我们都会怀疑他就是日本鬼子。 这日本人打仗有个规矩,无论胜负,身体都要带回去烧成灰,然后装进罐子里让伤兵带回国内,交给死者的家属用来祭拜。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把尸体放在一堆烧了,是怎么分出谁是谁的?他们的家属对着骨灰坛子磕头作揖的,拜的人绝对不会是自己的亲人。就像咱们常说的,给祖宗扫墓,哭错了坟头。 老陆不在这儿,我们也只能用中国话朝日本人喊了,一般他们都会带着翻译,而且他们中的好多军官开战之前就潜伏在中国做生意或者上学,对中国文化相当了解。 “外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新编第十一军荣誉第一师,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你们可以派人到村口带走你们士兵的尸体回去安葬,我们会用军人的荣誉担保,不会朝你们打黑枪…” 村外的鬼子听得很认真,却始终疑惑着不敢回应,我继续朝他们喊:“你们这里还有几名伤员,作为交换条件,你们送来十匹战马尸体,哦不,十五匹!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等我们吃饱喝足了,咱们明天接着干!看看到底谁更牛x?” 过了一会儿,总算有十来个日本兵放下枪,哆哆嗦嗦的向村里走来,顺顺利利的抬走了几具尸体。 他们总算知道我们不是那种耍赖皮的人,第二波鬼子来的更多了,还真的就给我们用战马拖来了死马的尸体,咱也是说话算话的人,做人光明磊落,搞小动作那不是我的风格。 他们分批把尸体和伤员带走之后,一个鬼子军曹在地上丢下一封信,朝村里鞠了一躬,转身跑出去了。 信被交到我手上,是日本指挥官写的,还别说,他的汉字写的比我好多了,我的字写得就像屎壳郎爬过一样,信中说道:尊敬的中国军队指挥官,本人在中国多年,第一次见到像阁下如此高风亮节之人,是个真正的爱护名誉的军人,我真心希望能和阁下成为好朋友,一起把酒言欢,如果阁下愿意放下武器,和我们一起共建大东亚共荣圈,我们会给阁下及手下官兵提供最优厚的条件,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再坚持下去只能是自取灭亡… 剩下的我没看完,直接丢进了火里烧了。屁话真多!让我投降?我丢不起那个人,回去也没法跟我媳妇交代。 郑三斤凑过来问我:“鬼子说的啥?” 我笑呵呵地说:“日本天皇要招我当上门女婿!可惜呀,我有媳妇了!” 他咂着嘴说:“确实可惜了,你可以收她当个小呀,那你不就是驸马了吗?” 我踹了他一脚:“滚蛋!去给我抢块排骨来吃,还有盘肠!” 要问我马肉好不好吃,这么说,我们的把马的大肠都吃干净了,味道比驴肉还香,有句话怎么说的?吃了驴盘肠,忘了孩子娘!马肉的脂肪隐藏在瘦肉里面,煮的时候只要加点盐,什么材料都不用放,都能香满一条街。我们所有人都吃了个肚子溜圆,那些伤员喝了马肉汤之后,精神焕发,甚至都叫嚷着可以跟鬼子再干500回合。 鬼子在村外点起了篝火,又开始跳那种让人看了就恶心的舞蹈,弓腰哈背,垫着脚尖,脑袋向前伸的像鳝鱼,两只爪子在面前一翻一正,就像半夜偷人家豆角子的贼。 二连长邱业涛跑来找到我,主动请缨说:“营长,让我们连晚上出去掏他一下子!” 第149章 虚与委蛇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就凭你这精神,就该给你记功!”我的夸奖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话头一转,接着说:“咱们的任务是什么?掩护儿童团撤离,不是跟他们拼命,留作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邱连长皱眉说:“你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咱们就撤呗!可是你看,出村的路只有一条,还让鬼子给封上了,村后的坡太陡了,左右两侧都是河,咱们还有这么多伤员…” 我挥手打断他的话:“知道为啥我是营长你只是连长吗?” 旁边有人嘘了一声:又来了! 我继续说教:“因为遇到困难我会想办法解决,而你只会强调困难。” 他有些不服气:“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我不再卖关子,告诉他说:“半个小时之后,你们带领全体人员从村口出去后先向北绕过鬼子驻地,然后转道向西,趁夜撤离,前往梅田湖镇,从那里过河!” 他更不理解了:“鬼子怎么可能这么老实放我们出去了?他们的阵地距离我们不足二里路,拍马就赶上我们了…” 我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本营长今天晚上要单刀赴会,陪那鬼子老大喝两杯去!记住了,你们最多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徐志凤猛然出现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衣服领子质问:“你又要拉什么鲜屎?你不要命了?” 我赶紧求饶:“大姐你别激动,那鬼子不是写信让我投降吗?我去跟他们谈谈条件!你放心,我自然有脱身之计!” 郑三斤兴奋了:“大哥带我一起去!当年关公单刀赴会还带了一个扛刀的呢,叫啥名字呢?”他挠头想了一会子也没想起来。 我拍着他的脑门提醒说:“人家叫周仓!他可以扛着关公的大刀跑的比马还快,你行不行?不行就别跟着扯淡!去了反而是个累赘。” 我卸下背包丢给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马丽丽送我的怀表,打开之后,凑着火光,又好好看了看自己媳妇的照片,自己都忍不住咧开了嘴,感觉端着怀表的手都暖洋洋的。我咬牙合上盖子,塞到徐志凤手里,云淡风轻的说:“如果我追不上你们,就设法把我这些小零碎交给我媳妇当个纪念!” 徐志凤发疯一样晃着我的肩膀大吼:“你能不能别捉妖了?咱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周围的一群兄弟都围了过来,异口同声的劝我说:要死一起死! 我站起来厉声说:“我刚才扔鞋头给自己算了一卦,绝对安然无恙,执行命令!” 陶大勇把懋守道长给推了过来,指着他脑门说:“牛鼻子,你赶紧给咱们老大算一卦!这一去吉凶如何?” 道士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我挥手说:“他那两下子不行!事在人为,我命由我不由天!都他妈的少废话,马上执行命令!” 徐志凤又打了我脑门一下,咬牙说:“如果你死了,我就…”她终究不知道说啥好,转过话头对其他人说,“来人帮我抬伤员,准备转移!” 邱业涛和另外两个连长起身给我敬礼,转身去传达命令了,王云强和李华踹着身边还在发呆的几个兄弟,骂骂咧咧的让他们准备出发。 我起身拍拍屁股,独自一人走向村口,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特别高大。 全营的兄弟都站在村中路边为我送行,一直把我送到村口,我都能听到他们抽泣的声音,于是回头不耐烦地说:“大老爷们儿,哭哭唧唧的干啥?哥们我又不是去送死,我喝酒去了!都赶紧滚蛋,别烦我!” 事出无奈,才出此下策,不是我有多么高尚,只是我会算一笔账,一条命换几百条命,还是比较划算的。 我径直走向鬼子营去,道路两边突然窜出几十个鬼子把我团团围住,这都是我意料之中的,这些人就是他们留在这里观察我们动向的,我叉着腰对他们说:“带我见你们指挥官!” 不管他们有没有人听得懂,我脚步都没停,继续朝他们营区前进,这帮家伙被我的气势给镇住了,端着枪跟在我身后,时刻瞄准着我,真不明白他们怕个啥!我心里念叨着:我的三个傻连长哟,现在就是撤离的最好时机,可别错过了! 此刻月黑风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身上,甚至蹲在装甲车里值守的鬼子都探出脑袋来看热闹。那些在火堆旁休息的家伙也纷纷起身,对我行注目礼。 我被数不清的鬼子围在了营区中间,一个鬼子大佐从帐篷里走出来,这家伙留着仁丹胡子,带着日本军帽,显得脑袋特别尖,一笑起来,满嘴歪牙,把军刀往地上一杵,你的嘴笑呵呵地说:“我是联队长,神崎哲次郎,阁下怎么称呼?”这家伙的中国话说的还真不错。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不卑不亢的说:“我是团长,闫老四,阁下的信我收到了,想来跟你谈谈合作事宜!” 这家伙一脸欣喜,招呼我说:“哟西,原来是闫桑,久仰,请随我进帐篷详谈!” 这家伙把中国人说话虚伪的精髓学得一干二净,第一次见面说久仰,第二次见面说久违。 帐篷门口的两个卫兵伸手拦住我,神崎哲次郎伸手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巴掌,骂道:“八嘎!闫桑是我的朋友!不得无礼!” 这话明显是说给我听的,这两个日本兵怎么可能听得懂中国话? 我也明白两个卫兵的意思,于是把手枪带子解下来递给其中一个卫兵,拍着他的肩膀夸奖说:“吆西,你滴,尽心尽责的干活!” 神崎哲次郎进门之后就开始脱靴子,这是他们的规矩,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不脱了!只要我一脱鞋,那效果跟你们的毒气弹差不多,咱们就没法喝酒聊天了!” 他一愣,马上笑呵呵地说:“闫桑说笑了,毒气弹是国际上禁止使用的武器,我们是坚决不会使用的!” 真是睁眼说瞎话,也不怕遭雷劈! 然后他马上转移话题说:“对对,喝酒,喝酒!我这里有你们中国的老白干,还是我们占领衡水的时候弄来的,正宗的很!” 我心中自然不爽,但也只能强压愤怒,笑呵呵地说:“一直听说你们日本的清酒跟马尿一样,我倒是想尝尝!” 这下轮到他尴尬了,赶紧招呼手下给我们上酒,这日本人喝酒也真抠门,连一盘花生米蚕豆都不给,就那么干喝。 谈正事之前,我夸赞他说:“神崎哲次郎先生的中国话说得真地道呀!” 他跟我说:“鄙人曾在北平担任过十年的外交官,对中国文化非常有兴趣,中日文化交流源远流长,日本的建筑风格还是沿袭你们唐朝时候的,只是你们风光不再,被那无用的清政府带进了落后的境地,饱受列强欺凌。所以我们大日本帝国才要来拯救你们,共建大东亚共荣圈,带领你们一起走向发达。” 我没有接他的话,端起酒杯示意他一起喝一个,一杯酒下肚,差点吐了,说这玩意跟马尿一样,真是侮辱了马尿。 于是我皱眉说道:“怪不得你们不愿意在岛上呆着,偏偏来我们中国惹事,哦不,是来帮助我们,你们这酒简直就没法喝,还是换老白干!” 我的话中带刺,这老小子居然也不生气,又招呼手下给我们换了老白干,我尝了一口,有劲,就是这个味儿。 我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你是做大事的,其他的我都不关心,我只是想问问,如果我带着我手下一千多人到你这来要口饭吃,能给我一个什么前程?” 他慢悠悠地鼓掌说:“闫桑说话果然够直白,我喜欢,这样就省去了很多弯弯绕!” 然后他开始给我画饼:“闫桑部队的战斗力我已经领教过了,虽然你给我们造成了较大伤亡,但是也赢得了我们的尊重,你们是值得尊重的对手,更希望咱们以后会成为朋友。只要贵部选择和我们做朋友,我们将会向南京方面极力推荐,阁下晋升为上校团长是没问题的。” 我表现的欣喜若狂,赶忙举起酒杯说:“那就请神崎先生替我多美言两句,实不相瞒,跟着国军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上尉,论打仗我不比谁差,就是因为我不是黄埔毕业的,所以备受排挤,啥都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说完我独自干了一杯。 我的精彩表演完全骗过了这个家伙,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多了,兴起之时,他还让手下几个兵蛋子脱鞋进屋跳他们的阿波舞给我看,就是我之前说的像做贼一样的舞蹈,我强行压住内心的恶心,很虚伪的笑着给他们鼓掌。 这家伙的酒量真不行,几杯酒下去之后就开始脸红,说话时候嘴里像含着一个石块,呜呜啦啦的听不清楚,一句话可以重复100遍,还从座位上起身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左摇右晃,称兄道弟,仿佛白天打的你死我活的不是我们二人。我抬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我长舒一口气,料想那帮小子这会儿已经跑出去20里地了,我现在就该设法脱身了。 第150章 跑路啦 我催促神崎哲次郎:“咱们空口无凭,必须立字为证,你要用军人的荣誉向我保证,不再追究今日恶战之责任,必须实现今日之许诺!” 这家伙醉眼惺忪地说:“当然当然,我马上起草协议,你我二人就做个君子之约!” 光签协议又耽误了半个小时,我假装不认识字,故意把那份协议反着看,他笑呵呵地伸手帮我把协议翻过来,是我在上面写下名字按上手印,我面露尴尬的说:“真对不住,我不认识字,你给我写的信还是手下给我念的。我就按个手印!为了表示诚意,借阁下的刀一用,我要给自己放点血!” 这家伙晃晃悠悠的从刀架上取出一把短刀递给我说:“这叫肋差,是我们英勇无畏的大日本武士切腹自裁所用!” 我把刀退回去,指着中等长度的那把刀说:“这个不吉利,我用那个!” 这家伙也不抠门,又转身把那把稍微长一点的拿过来递给我,我拔出来之后,凑近灯光认真查看,夸赞道:“果然是一把好刀啊,寒光凛凛,锋利异常,看着上面的花纹,应该是一把百炼钢!” 神崎哲次郎冲我竖起大拇指:“闫桑是识货的!这可是我家族传承了200多年的一把太刀,是我们家族荣耀的象征。” 伸出大拇指轻轻划了一道口子,挤出血来在那份协议上按下了手印,然后又把刀还给神崎哲次郎。我注意到,在我拿着刀的时候,他身后的副官右手已经按在腰里的手枪上了,我把刀还回去之后,那哥们才放心下来。 我假装喝醉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然后冷不丁又栽倒在地上,那神崎哲次郎东倒西歪的过来扶住我,笑哈哈地对我说:“闫桑,你今天可是喝美了?” 我搂着他的肩膀说:“美的很!美的很呀!明日一早,我就带着兄弟们向你缴械,以后升官发财,就指望老哥你了!” 他扶住我,冲我竖大拇指:“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是那俊杰呀!你的功劳是大大的,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不会对不起朋友的!” 我结结巴巴地说:“好说好说,以后就是朋友了!朋友一生一起走,一声朋友你会懂,请神崎先生送送我,我怕你手下的兵不留心走了火,咱们这协议可就白签了!” 神崎哲次郎说:“那是自然!我亲自送你!” 门口的卫兵伸手把我的手枪递过来,我伸手去拿,假装手不听使唤,抓了几次都没抓到,于是指着自己脖子对那日本兵说:“挂上!给老子挂上!” 那鬼子兵看我醉成这样,放下戒备,帮我把枪挂到脖子上,还要帮我整理好,被我一把推开,把枪带着往后一撇,任凭手枪在我屁股后面乱晃荡。 我们两个晃晃悠悠的一直走到营地中间,然后我一把推开神崎哲次郎,一步三斜的走向一匹战马,路上还摔了两跤,惹得周围的日本兵哈哈大笑,神崎哲次郎瞪着眼挥着手示意他们保持严肃。 我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那匹马,一把搂住马脖子,暗中一用力,直接把那匹马撂翻在地上,瞬间引起一片哗然。 神崎哲次郎再次对我竖起大拇指:“闫桑,天生神力呀!” 我压住马脖子支支吾吾地说:“这马怎么不走啊?你们这马不行啊!” 这下把神崎哲次郎给逗笑了,示意左右把我扶起来,我费劲地爬上马背,搂着马脖子说:“兄弟我喝多了,又不会骑马,派个兄弟送我回村呗!明天一早我再还给你!” 神崎哲次郎大手一挥:“这匹马就送给闫桑代步啦!” 我冲他拱手:“谢了!明天一早再见。” 于是继续趴在马背上假装醉的不省人事,一个日本兵牵着马把往村口送,快到村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推了推我,我揉搓着眼睛问他:“我到家了?”这日本兵立正给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跑了。 瞧你那小胆儿!真是个废物点心! 见他走远了,我立刻坐直了身子,抓住了缰绳,骑着马慢悠悠的沿着村边向北溜达,大走出了日军的视线,一拍马屁股,借着满天星光,加速向西跑去。 骑马有什么难的?骑驴才叫一个难,特别是俺爷的那头倔驴。虽然我挺烦它,这会儿还挺想它的,如果我回去它还敢对我尥蹶子,我绝对用它的脸皮熬阿胶! 我纵马狂奔出了很远,直到把马累得气喘吁吁才逐渐放缓速度。然后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踱步前行。此时此刻,周围万籁俱寂,只有马蹄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我抬头仰望星空,只见繁星闪烁如宝石般璀璨夺目;低头俯瞰大地,则是漆黑一片宛如无尽深渊。夜风轻拂脸颊带来丝丝凉意令人心旷神怡;远处传来阵阵蛙鸣与虫吟更显乡间宁静祥和之美。 月光洒在田野间仿佛给它们披上一层银纱显得格外神秘而迷人;路边草丛中不时有萤火虫飞舞宛若点点流星划过天际让人眼前一亮。这样美好的夜晚真是令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啊! 我无法控制地陷入了对媳妇马丽丽的深深思念之中。我们刚刚结婚,但仅仅相处了两个晚上后便不得不分别,奔赴战场。这种分离对于我们两人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折磨,而思念更如同一股无法治愈的病症侵蚀着彼此的心灵。 每一个寂静的夜晚,当月光洒落在窗前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温柔的笑容、关切的眼神和温暖的拥抱。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皮影戏般在脑海中不断放映,让我陶醉其中却又倍感痛苦。 我想象着她独自在家中的情景,是否也像我一样默默承受着相思之苦?她会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流泪,思念远方的我?这些问题萦绕心头,让我心如刀绞。 然而,战争的残酷现实摆在眼前,我们肩负着责任与使命。尽管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但我别无选择,如果不继续战斗,我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思念是一种病,它折磨着身体,煎熬着灵魂。 “不许动!举起手来!”我的思绪突然被一声大喝惊醒,两个士兵端枪对准了我。 我没好气的说:“乱叫什么?别吓着我的马!” 这两个家伙立刻叫了起来:“营长!营长还活着!营长回来了!” 其中一个哨兵屁颠儿的跑回去报告好消息,另外一个挺有眼力劲儿,从我手里接过缰绳,我问他:“你们怎么还不过河?停这里干啥呢?” 哨兵回答说了:“报告营长,前方没有渡口没有船,我们正连夜砍竹子编竹筏呢!” 我又问他:“儿童团的那些还有人怎么样了?” 哨兵回答:“他们一大半已经过河了!” 我嘟囔了一句:“速度太慢了!裹脚老太太都比你们快!” 第151章 再遇川军 上千多人连夜扎竹筏的场景也算壮观,好在南方不缺竹子。如果在我们北方老家,算了,我们老家没这么多河流。 那些年龄小的孩子躺在河滩上睡得很踏实,徐志凤坐在他们中间照看些,显得特别有耐心。 她听说我来了之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踢了我一脚,骂道:“真会显眼!你知道不?吓死我了!”说完把攥得发热的怀表塞给我,又转身回去照看小孩子了。 竹筏现扎现用,先把年龄较小的孩子连夜送过河,一个竹筏只能容纳十人左右,骡马只能一匹一匹的送过河,这些四条腿的家伙太不老实了,下到河里就害怕得乱跳,只能蒙上眼睛送过去。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把儿童团的孩子们全部送过河。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 拂晓时分,我们再次收到师部的电报:儿童团过河之后,即配合增援过来的364旅和骑八师一团阻敌西进,争取击溃神崎联队。 下面兄弟颇有怨言:跟鬼子好了一天不见援兵,现在还要协助他们作战,这援兵要了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干么? 我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肚子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全部吐了出来,脑瓜子嗡嗡的,头晕目眩,灌了一壶水才算缓过劲了。 我原本打算在河东设置阻击阵地,可是看着兄弟们疲惫不堪,还有这么多伤员,感觉没有必要再拿这帮兄弟的命闹着玩,于是下令:全体渡河到达西岸设置防御阵地,等援兵到了再做打算。 过河之后,我们这也坚持不住了,连续行军作战一个昼夜,体力严重透支,全部躺在河岸空地上睡了个昏天暗地,反倒让那一些儿童团的孩子帮我们执勤放哨。 我被谢安平给推醒了:“闫大哥,鬼子来了!” 我快速起身,朝他指着的地方看去,果然,河对岸出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部队,好家伙,动作挺快,反应过来了,估计神歧那老小子被我摆了一道气得不轻,这会忙着来撒恶气的,可以,他们来晚了,哥们我已经过河了。 时间可不早了,已经快中午了。我开枪示警,把人都吵醒了,指挥孩子们快速离开河岸,战斗人员留下在河岸紧急布防。 我拿出望远镜朝对面看去,立刻放心下来,那些骑兵队伍的旗帜是青天白日旗,是自己人,这就是电报里说的骑八师了。 我大喊:“打旗!” 我们的旗帜挥舞起来,对面也发现了我们,两匹战马飞奔而来,停在河边朝我们喊话:你们哪个部分的? 他们有着浓浓的西北口音,没错了,正是来自西北马家军的骑八师。 “我是荣一师三团三营,奉命护送孤儿团南下的!”我喊话回应。 对面说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们来晚了,我们跑了四百多里地,累死了好几匹战马呢。” 这么远过来,那就难怪迟迟不到了,这帮哥们为了增援我们也是出了力了,虽然没帮上啥忙。 我朝他们喊话:“请立刻原地休息,鬼子的大部队估计随后就到。” 正说话间,我们背后又出现一支部队,看装扮,是川军无疑了,看到先头部队的带队人,我一下子乐了:那是老熟人乔木匠! 他慢慢地向我们靠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和疑惑。当他终于看清我时,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没有丝毫犹豫,我们俩像离弦的箭一样,迅速朝着对方飞奔而去。 奔跑中,我们同时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即将碰触到彼此的一刹那,我们默契地将手臂下压,如同两只饿虎扑食般,直直地朝着对方的裤裆抓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我们却毫不在意,尽情享受着这份独特的亲昵与快乐。经过一番嬉闹后,我们才停下手来,喘着粗气,然后互相看着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便是那句再熟悉不过的问候:“哎哟,你还活着呢?咋没死呢?”虽然话语有些粗俗,但其中蕴含的深厚情谊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自从武汉一别,已经一年半多了,在此期间,大家转战南北,双方音讯全无,机缘巧合之下又能再见面,实属难得。 我问他:“杨娃子现在哪里?跟你们一起来的么?” “伤喽!送回四川养伤去啦!”乔木匠回答得云淡风轻。 我半开玩笑地问:“伤哪里了?不会蛋蛋被炸没了?” 巧木匠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娃神机妙算哟!他就是被炸掉了一个蛋蛋!还是诸葛丹给做的手术,为这个事,两人还要闹绝交呢,割猪蛋的军医一个猪蛋没割到,人蛋倒是割了一个!” 我收起笑脸,继续追问:“不耽误找女人?” 他拍了我后背一下,责怪说:“你娃跟着中央军学坏喽!赶紧说说,这仗怎么打?” 总算谈到正事了,我指着对岸的骑兵说:“和骑八师那个团一起合作,揍跑神歧联队,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过河作战的话就是背水一战了,如果不过河,那就把人家骑八师给卖了。” 乔木匠指挥手下两个兄弟去查看河流水文情况,我好奇地问:“你也当官了?” 他指着自己的领章说:“那是当然,老子现在也是连长了,还是侦察连的连长哟!你娃现在是啥官哟?” 我指着身后的一帮兄弟说:“比你大一点,我,团长,这是我的三营。” 他明显不相信:“上尉团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哟,你娃牛皮吹得好大哟!” 太尴尬了,吹牛失败。 他刚放出去的两个士兵回来之后报告:河水最深处一米三,可以徒步涉水过河。 消息一出,我气呼呼抓住身边的郑三斤问道:“是谁他妈的要用竹筏渡河的!?把人累个半死,原来水深只有一米三,谁探的路?” 郑三斤怯生生地回答:“是儿童团的孩子探的路,水深确实可以淹没他们的头呢。” 气得我破口大骂:“真他妈的死心眼!就不会派个个子高的去试试水深?” 唉,真是没办法,那时候大家都太实在了,蠢得实在。 第152章 再见张团长 川军前锋部队开始渡河,在河东岸布置阻击阵地,忙得不亦乐乎,那些骑兵却对这种事情不感冒,骑兵师是用来冲锋进攻的,防御不是他们的工作,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一拍马屁股,跑就是了。 乔木匠告诉我,364旅两个团马上就会到达,剩下的活就交给他们了,我们这个营全程看热闹就行了,现在的川军比两年前阔气多了,当年在滕县的时候,好多人用的还是四川自己仿造的土枪呢,一次只能装填一发子弹,打不了多少子弹后膛线就磨平了。 我们也确实累了,急需休整,往西退了二三里路,给这些援兵腾出地方打仗。 364旅的大部队几乎和鬼子的前锋部队同时到达。 鬼子的骑兵部队迎面碰上了骑八师的这个团,也算他们倒霉,他们剩下的几十匹战马根本不够看,逃跑又不是他们的风格,大吼着压几给给就朝骑八师一个团冲过去,飞蛾扑火呀!也就一个照面,鬼子骑兵,团灭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被砍伤的鬼子兵在惨叫。骑八师再次来了一个冲锋,几百匹战马飞驰而过,这下好了,鬼子伤兵全部被踩死了,这些马家军也太狠了。 364旅把指挥部就设置在距离前线不远的地方,快速搭建起来几个帐篷,炮兵也部署到位。 张宣武亲自带着后勤人员招待我们,现在他已经是旅长了,让后勤给我们烧汤做饭吃,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口干的都没吃到呢。 说了你们可能不信,当时在我们的军队里,即使条件再艰苦,都会优先照顾女兵和娃娃兵,是发自内心地好。 至于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源于愧疚,让本该受保护的对象也加入血腥的战场。 再次见到张宣武,我们两个激动地抱在一起,在对方后背上又拍又打,他把我带到指挥部,一边遥控指挥作战部署,一边陪我喝酒。 还是四川的酒,他一个河南人,跟着川军混,爱喝四川的酒。我们聊起了去年春天分别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聊起了我们的厨子,在重庆乞讨也要支持抗战的叶青,聊起了桂南会战,随枣会战,长沙会战。 一起在徐州同患难,共生死,早就让我们两个成为了莫逆之交,在他面前,我们没有官阶之分,没有年龄大小区别。 从他口中得知,去年从武汉离开之后,他带领杨娃子他们回到四川重整旗鼓,仅仅用了三个月就重建了122师,张宣武也被任命为364旅旅长。兵员得到补充之后,又得到国民政府的装备支持,战斗力得到极大提升,整个41军现在已经成为第五战区的中坚力量之一。只是持续一年多的战斗,让他们的部队损失巨大,兵员已经进行了三次补充,而且都是四川子弟。 源源不断的四川青年踊跃参军,奔赴国内各个抗日战场,四川作为战略大后方,也成了当时出兵最多的省份。 战争之惨烈让我们唏嘘不已。 我向他伸出手说:“我娶媳妇了,这个份子钱,你得补上!” 他也一伸手:“我媳妇生孩子了,这个,你也得给我补上!” 卧槽,扯平,谁都不用掏钱了。两人随即哈哈大笑。 割猪蛋的军医闻讯也跑到指挥部,这家伙的白大褂上面还沾着血迹,应该是给我们的伤兵刚做完手术。我们两个见面之后也是异常激动,话题自然离不开杨娃子。 我很好奇的问他:杨娃子现在只剩一个蛋蛋了,还能继续逛窑子不? 还有伤员需要救治,军医不敢喝酒,只喝水,他摆手说:还凑合用!这个狗日的活该,愣是说我割了他的蛋蛋,就是因为他逛窑子没带我,以为我在报复他。鼻梁骨都给我踹塌了。 我特别喜欢听他们川军这种口音的调调,无论是多么沉重的话题,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跟笑话一样,让人感觉无比轻松。哪怕是战场上的血腥和残酷,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场儿戏而已。 郑军长这个湖南人就跟他们不一样,说话办事都非常认真,连一个错字都不能有,我就没怎么见过他笑。 外面有人大喊:诸葛丹,快点儿回来干活了。 军医丢下茶杯,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指着我的脑袋说:你娃好好活着! 谁不想好好活着? 酒自然是不能喝的太过瘾,我们每人就着干蚕豆只喝了半茶缸。 他起身叫来自己的司机,招呼我说:鬼子大部队到了,跟我去看看。 这家伙也真行,前方忙活地热火朝天,他还有闲心陪我喝一杯,也不知道心咋这么大,如果有一副麻将牌,我都怀疑他会不会带我搓上一圈。 我跟随张宣武来到沿河前线,364旅的一个团已经构筑了简易工事,而骑八师的兄弟却不见了踪影,张旅长指着远处一片树林说:“骑兵藏身在那里,我们负责正面接敌,他们负责背后突袭,这次让鬼子有来无回。” 就在我们喝酒的时间里,神歧联队的大部队已经赶到了河边,二话没说,直接跟364旅先头部队接上火了。乔木匠他们火力不足,不得已,只能退回河东岸继续对抗。 双方机枪打出的曳光弹像极速飞行的萤火虫,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鬼子的一个突击队已经冲到了河岸,双方距离最近的地方只有不到百米,互相砸着掷弹筒,没错,川军也装配了81毫米掷弹筒,就这小玩意儿曾经让我们中国军队吃了不少大亏,我们后方兵工厂也进行了大量仿制,并配发到各作战单元。 我带领着这群孤儿团的孩子跑到高处,趴在泥泞的山坡上观看着这场战斗。 昨天仓皇逃跑,完全没在意鬼子大部队的规模,今天我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场景让我深感庆幸。这确实不是小股敌军,看规模,一千多人,拥有坦克车三辆,装甲车五辆。 如果昨天不是我们跑得快,估计这会早就跟大地融为一体了。现在的鬼子被前后夹击了,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孤儿团的孩子们把我的望远镜抢过去,轮流观察着战场上的动静,个个激动异常。昨天的仓惶狼狈早就被抛之脑后。 张宣武这次真的阔气了,除了五门战防炮之外,还有三门75毫米山炮,这两种炮简直就是鬼子铁皮坦克和装甲车的克星,只要打中,必然使其报废。 刚一开战,就有一辆坦克中炮起火,车组人员一个都没出来,铁王八变成了铁棺材,还带加热功能的,坦克里面的各种炮弹也开始殉爆,从里向外喷着火蛇,没一会就烧成了一堆废铁疙瘩。 骑兵呢?他们跑哪里去了? 这是孤儿团的兄弟问得最多的问题。 正当鬼子正面和364旅打得热闹的时候,骑兵团突然窜出了树林,直接出现在鬼子的后方,让前方试图强渡的日军仓皇回防。 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骑8师的作战方式,说出来可能会让大家感觉匪夷所思,颠覆大多数人的认知。 神歧这家伙也不是傻子,知道被两面夹击了,现在又背水一战,胜算不大,应该打算击溃后方出现的骑兵,然后原路返回。 日军散开进攻队形朝着骑8师的阵地进发,两军相距二里地,当他们突进到一半的时候,就遭到骑8师这个团的迫击炮一顿猛砸,同时轻机枪扫帚一样从鬼子队伍里扫过去,把这股日军压制在战场中间抬不起头。 没错,骑兵有迫击炮和轻机枪。 留守的日军调转炮口对准骑兵阵地进行压制射击,给前方部队提供掩护,让他们有机会继续前进了两百米。 一阵战马嘶鸣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骑兵开始了反冲锋,马蹄扬起阵阵碎土烂泥飞速朝鬼子冲锋的队伍里撞过去。 观战中的我们孤儿团,还有河西岸边的川军都惊呼起来,太壮观了。 起初,真正的骑兵进攻也不是举着马刀大叫着上去一阵砍杀,前排的骑兵双腿夹住马肚子,双手端着步枪或者冲锋枪先是来一顿射击,接着是后面的交替跑到前面再来一顿,距离日军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他们才把枪摔到后背上,一起拔出马刀冲着鬼子步兵掩杀过去。 我们距离远,看不太清楚具体怎么砍人的,只能看到战马在追着日军步兵满地跑,这个时候,鬼子哪里还有开枪的机会,都在抱头鼠窜,骑兵如砍瓜切菜,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骑兵天生就是步兵的克星,你鬼子的刺杀技术再牛逼,可惜没有马腿高,连马蹄子都摸不着就被人把脑袋劈成两半了。如果他们有冲锋枪还可以勉强一战,可惜他们国内生产的百式冲锋枪产量太小,根本不够分,一个联队能分个一把两把就算不错了。 骑兵从鬼子队伍里穿过去之后,转身回来又是一阵冲杀,刚才还斗志昂扬要突围的这四五百名鬼子已经没有几个还能站起来的了。 等河边的这一半鬼子反应过来开炮的时候,骑兵队伍已经快速脱离战场,跑出了二里多地,鬼子的炮兵和机枪打了个空。 骑兵竟然没有一匹战马倒下,这么强悍的战斗力我是第一次见,原来还唧唧喳喳的孤儿团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太震惊了。 而这一切过程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不光我们被震撼到了,鬼子更是心惊胆战,他们把炮口和坦克都对准了骑兵阵地方向,防备着骑兵的冲锋。 川军也没闲着,364旅连夜调来的另外一个团也已经从上游河道迂回到日军侧面,见日军突围失利,也开始从侧面攻击前进,打掉了两个外围哨,进而逼近日军的中心阵地。 日军短暂的慌乱之后,进行了快速调整,收拢从前方撤退下来的伤兵,不再恋战,准备沿着河道向下游方向突围。 他们突围的方向没有道路,坦克和装甲车无法通行,日本人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居然把这么宝贝的东西自己给炸了,你们卖给我们也行呀! 河南岸的川军见日军要跑,趁机强渡过去,要进行追击,鬼子现在穷途末路,必须痛打落水狗。 骑兵团那边也有了动作,原本伏在阵地里的人起身丢下机枪和迫击炮,跑向后面的树林,骑出自己的战马,和之前冲锋的那一部分骑兵一道朝着日军拦截过去。 两条腿想跑过四条腿的,真挺难。 三里多的路程拍马就到,鬼子似乎被骑兵吓掉了魂,丢下伤员四散逃离,任凭鬼子指挥官如何叫喊也没用。 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地跑到河边跳进水里,企图逃离骑兵的砍杀,却成了川军的活靶子,变成河底王八的口粮。 骑8师的兄弟毫不手软,冲进鬼子阵中就是一阵砍杀,仿佛人人都是长坂坡上的赵子龙,本来就占据人马数量上优势,加上天生对步兵的血脉压制,还有西北骑兵特有的强悍作战风格,日军彻底溃败。 空中有几架日军飞机前来助战,364旅的防空火力开始发威,可惜也只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飞机没有恋战,在川军和逃跑的鬼子中间打出来一条隔离带,掩护地面日军撤退。战略任务已经完成,神歧联队损失过半,为了避免较大伤亡,骑兵选择撤离,364旅也放弃追击,转入防守态势。 第153章 如此升官 川军这边有300多人伤亡,骑兵团三人负伤,十来匹战马负伤,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的枪眼汩汩流血,骑兵兄弟用毛巾盖住马的眼睛,跪在地上做着他们回民特有的祷告动作,然后抬枪结束了战马的痛苦。 这一幕看哭了所有的孩子,也让我们这些见惯生死的老兵揪心不已。 骑兵的目标比较大,自从机枪被大量用于战场之后,他们的优势越来越小,不过,在抗日战场上,骑兵却是绝对的宝贝,太适合平原奇袭作战,骑兵第八师一个团1千余人,用极小的代价就干掉了鬼子几百人,也难怪日军对骑八师恨之入骨,冈村宁次数次派重兵围剿都没有完全打败他们,其骁勇程度可见一斑。 再次接到师部命令,务必于两日之内收拢失散的孤儿团,三日内回到军部进行补充,然后前往醴陵,尽快脱离战区。孤儿团不再有作战任务。 我借了张宣武的地图一看,我的个乖乖,这个醴陵可不是远离战区了么?起码得有300里路,这是要干啥呀?分明是想把我们这些累赘当鼻涕给甩了, 骑兵团的兄弟还有任务,埋葬了战马之后,就匆匆离开了,饭也没吃,因为川军队伍吃的是猪油。 战马被他们视为战友兄弟,埋葬仪式相当隆重,各个神情肃穆。 好几个兄弟过来问我:损失了十来匹战马,那没有马的骑兵咋办? 我回答说:你们应该听说过驮马?骑兵出门作战,战马损失在所难免,他们除了有战马,还有驮运物资的驮马,必然有相当数量的备用战马,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骑八师马比人多。 我和张宣武旅长二人再次匆匆告别,临行之前他递给我一个铁酒壶,千叮咛万嘱咐,这是五粮液,从四川带来的,一定要让我省点喝,别给一口闷了。 经此一别,再见已经是多年后,只是他那时候比较尴尬:在淮海战场上被民兵俘虏了。 刚出指挥部,小木匠跳出来,把一大块肉硬塞我嘴里,我嚼起来,还骂道:你狗日的把人家的马给刨出来煮了?那是人家的兄弟! 乔木匠不服气地说:我们磕了头的!马头也给埋回去了!哪里那么多废话嘛?就问你好吃不好吃嘛? 我从他手里抢过来一块肉塞进嘴里,又问他:你说,这骡子到底是马骑驴子生的,还是驴子骑马生的? 乔木匠挠着头想了一会说:哪个知道嘛?我们四川没得驴子。我只知道,你骑猪肯定生不出狗熊来! 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是川军兄弟的好习惯,眼瞅着十来匹高头大马被埋起来,在乔木匠他们看起来,这比杀了亲爹还让他还难受,太浪费了。 得知我们要走,乔木匠给我送上最隆重的祝福:你娃要活到老死! 刚回到军部就接到一道命令,孤儿团正式编入新编11军,我们的番号是预备团,按照甲等军的编制,分成三个营,九个连,所有军官编制不做变动,我被任命为团长,军衔不动,周正平为副团长,三个连长原地升级为营长,营以下的军官我们有权自行委任。 是不是觉得很牛逼,其实不然,实不相瞒,我们这个预备团压根不属于正式国军序列,我依旧还是一个孩子王,跟保育院院长一个性质,军衔还是上尉,就是一个哄孩子的官。孩子们没有军饷,只有生活费。 而且命令上说了,我们补充一些粮草军械之后就要立刻开拔去后方集训,没有命令不得靠近战场。 拿着命令,我是哭笑不得,我在警卫处的两个结拜兄弟都来看我的笑话,嘴上说着恭喜我正式升官了,那嘲讽的表情让我看着感觉恶心。胡道明还煞有介事地对我拱手说:闫团长以后可要多加关照啊!你这都当团长了,让兄弟们羡慕啊。 临走的时候,还把我们的20匹骡马牵走了,给我们扔下一辆卡车作为交换。这哪里是补充,分明就是打秋风。 不提那卡车我还好受一点,一见到那辆卡车我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破旧就不说了,关键是这卡车是不喝油的,是烧煤或者劈柴的,没错,是一辆蒸汽动力车。 我去找郑军长理论,想让他把我调到一线部队,哪怕是当个班长也行。 他正忙着在地图上描描画画。头都不抬地说:培养预备力量也是为抗战做贡献,工作比亲自上阵杀敌更重要。 见我赖着不走,于是决定给我军饷每个月涨五毛。 见军长铁了心让我去当孩子王,我也不敢多说什么话,只能灰溜溜的跑出去了,涨了军饷,也算是一个安慰奖。 不是我不喜欢那些娃娃兵,而是因为我天生就是爱热闹的主,哪怕是玩命也要凑个热闹。 更让我揪心的是这些孩子年龄这么小,就要开始为上战场做准备,让人心里特别难受。 老陆了解我的想法,出发之前来劝解我:你不也是15岁就上了战场了么? 我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个子高,力气大,能扛机枪会刺杀,不去打仗就是浪费。你看他们小胳膊细腿的,瘦得像麻杆。而且,他们死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家庭绝户了。 老陆叹一口气说:现在国难当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小家的破碎,总强得过亡国灭种。就算让你上阵杀敌,哪怕累死你,你一个人又能杀多少?农民纳粮,商人交税,皆是为抗日出力,你若能培养出更多像你这样的英勇战士,可是大功一件。 老陆虽然啰嗦,但他话里的道理多,总是能让人信服。不过我还是要取笑他一番:先生大才呀,陶家湾的老秀才被你骂死,也不算冤枉! 他白了我一眼,不接我的话,看着正在忙碌的娃娃兵幽幽的说了一句:如果我的两个孩子还活着,现在也该有这么大了。 那帮搞后勤的家伙也算要点脸,派了一个机师教我怎么摆弄那台老爷车。 给前面锅炉里面加上水,从驾驶室的右侧打开一个舱门,把点着的木柴扔进去,用一个手压鼓风机把火吹旺了,看着压力表上的指针开始转动到绿色区域,推一把方向盘前面的一个阀门,随着蒸汽喷发的声音传来,汽车开始缓慢移动,这就算开起来了,那动静就跟火车差不多,方向盘重得要命,比得上碾盘了。 那刹车被改得非常有性格,一根木头横着吊在后轮上面,用一根大铁链连接到驾驶室的踏板上,想停车或者减速的话必须站起来狠狠地踩那个踏板。 这车必须两个人才能开起来,需要有一个副手不停地往炉膛里面加柴,压鼓风机。 开着这玩意儿,比背着一头驴走路还费劲。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祖宗还是能倒车的。 管后勤的人说,这是当地县政府捐赠的,属于历史文物级别的宝贝。我当时想说,怎么不把他小脚奶奶捐出来呢? 好在这破车还比较有劲,爬大坡走不动的时候,往炉膛里面泼一碗水,让火烧的更旺一点,就能爬得动了。我们当时真不懂为啥在火堆里面泼水会让火烧的更旺。 在路上的时候,给我当副手的郑三斤一盆水把火给浇灭了,结果,又点了半天的火。气得我把他踢下去给我牵马了。 没有骡马,也只有靠这玩意儿拉帐篷等物资了。 磨磨蹭蹭的走了三天才到达目的地常德醴陵。 城里面挤满了难民,我们也只能在城外稍微大一点的空地上安营扎寨。又忙活了一整天,才把帐篷搭好,床铺是肯定没有的,都是从老百姓家里要来的稻草铺起来的。 当地村民看到这么多娃娃兵也是心疼不已,想来劳军,可是家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东西,给我们凑了二十斤盐送过来。 粮食需要从当地县府征调,可当地难民众多,县里也拿不出多少粮食出来。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2千多张嘴睁开眼就得吃饭,每天光粮食消耗就不是小数目,战争期间,粮食贵得要命,后勤部给的那点生活费压根就不够买粮食,就算把我们四百多人的军饷全部拿出来贴补了,也是杯水车薪,可把我们这帮孩子王给愁坏了。 为了养活这帮小祖宗,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了。 上山套兔子,下河抓鱼,白天挖野菜,晚上掏鸟窝,没用几天,方圆十几里内基本上没有野生动物出没了。 我们给大户人家持枪看家护院,防止灾民抢劫,当然,收费可不低。 湖南湖北山高林密,自古以来一直匪患猖獗,他们也成了我们的目标。根据当地居民的说法,醴陵西边的山上常年住着几帮子土匪,当地警察根本不管事,甚至还吃土匪的好处。 那还了得,我们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得知情况之后,我亲自带领精兵强将三百多人埋伏在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他们抢劫老百姓,我们就抢劫他们,还把人抓回驻地,让人捎信到山上,让他们的头目拿钱粮来换人,否则就全部卖到附近的部队当壮丁。我们真的卖过,一个人能卖五块大洋加三十斤大米。 后来土匪都不敢在我们附近活动了,他们不来,我们就主动上山找他们的老窝,这批土匪的武器多是土枪加砍刀。面对我们的精良装备毫无还手之力,为了避免进攻山寨出现伤亡,从来都是围而不攻,逼迫那些土匪拿钱拿粮食或者山货来买平安。 后来那些土匪也感觉日子没法过了,有的山头主动给我们送好处费,要不就干脆下山改邪归正。 我们来到这里不到两个月,方圆百里内的土匪逐渐销声匿迹了。 我们还和县城里经营窑子和赌场烟馆的帮派火拼,逼迫他们每个月都要给我们交份子钱。 反正,除了没去抢劫老百姓,把能搞钱搞粮食的办法都用上了。 枣宜会战前线进入到最紧张的阶段,军部也是到处转移,已经不能从军部再弄到啥补充了,连我们的军饷都没地方领了,让我们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每天都会有娃娃兵去县政府拿回来前天的报纸,这是我获得前线战报的唯一方式。 当得知33集团军司令张将军在枣阳战役中亲自率队阻击日军的战斗中不幸阵亡的消息,我们都震惊不已,要知道,张将军可是一位抗日名将,抗战之前就与日军周旋多年,自从抗战开始后,几乎打满全场,我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还是在徐州战场,他带兵强渡运河,击溃板垣师团,解了临沂之围,后又参加了武汉会战,1939年的三次大规模反攻作战,战功彪炳,连日军都对其敬畏有加。 虽然经费紧张,我们依旧在营区设立了灵堂,营区外拉起了挽联,举行全团官兵祭奠仪式。闻讯赶来的当地官员和受邀前来的社会各界人员,把不大的营区挤得满满当当。 周正平团长趁机介绍了我们这个特殊的孤儿团,还夸大其词地讲述了之前与鬼子的遭遇战。并把我们的几个老兵拉上讲台,让大家展示胸前背后的累累伤疤,叙述着前线将士如何勇猛作战,控诉鬼子的种种暴行,说到情深处,还忍不住泪洒当场。 他的意图很简单:募捐。 这招确实好用,当天就筹集到了一个月的军费,让我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此后的日子里,十里八乡的老百姓经常来给我们送点家里种的青菜,常德其他县区也会给我们调拨一点粮食过来。 同时也收到过逃难灾民送来的孩子,他们说是来送自家孩子来当兵保家卫国,实际上来这里吃上一段时间饱饭就跑没影了,甚至还会偷偷带走我们的粮食。 知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起初我们也不计较,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就让我们头疼了,这里不是难民收容所,这么下去,真的会给吃黄摊子的。 我们唯一的一部电台也没有电池了,都没有地方去补充。跟军部和师部都失去了联系,让我们慌得不行,真怕就此变成了没娘的孩子。 不久之后,荣誉第一师派人找到我们,给我们送来了旧夏装和宜昌被鬼子占领的消息,以及一道扩军的命令。给养却少得可怜。 连年征战,前线兵员减员严重,急需补充。 征兵得要钱呀,不给安家费,谁来当兵呀?来人一摊手:没钱!自己想办法。 这不是难为人么?难不成让我们去拉壮丁? 没办法,只能把眼睛盯向城里的难民。我们在城里到处张贴告示,敲锣打鼓说要招募新兵,吃饭管饱,每月有军饷,立功有奖赏,受伤阵亡都有抚恤金。 先把人骗来再说,后续的事情交给军部了。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部队跟我们抢人头,税警团的那帮家伙拿着现大洋在大街上公开招募新兵,每月十块钱军饷,我都当了上尉了,还是预备团的团长,一个月才八块,这不是故意气人么? 当时气得我都想加入他们了。人家税警团是真的有钱呀! 不过他们招人的要求很高,身高要求不低于五尺四,有受教育基础,有参战经验者优先等等。这不就是等于在跟我说:兄弟,来,我们要的就是你这样的。 五尺四,就是大概一米七几,在这个本就积贫积弱的国家,老百姓基本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能长这么高的可不算多,还要会读书认字,穷人家的孩子没钱读书又怎么会认字?这又刷下来了一波人。 我们蹲在他们招兵处附近,每当看到有人被刷下来,就立刻围上去,介绍我们的新编第11军,机械化部队,有坦克,有大炮,还有飞机,虽然军饷不如税警团,但是要求低呀,而且升官也快。 在我们连哄带骗下,还真让我们在半个月内凑够了五百多人,年龄都在16岁到18之间。上报师部成果之后,师部命令,训练任务交给我们,待新兵营结束之后,会由军部的人来验收。 我又想骂娘了,这又多了500多张螃蟹窟一样填不满的嘴,让我们拿啥喂他们? 郑军长和舒师长也太看得起我闫老四了,兄弟我也只是不满二十岁的孩子呀。 第154章 做点生意 团里的粮食又要见底了,迫不得已,我把全营的兄弟集合起来,下达了作战命令:去鬼子占领的松木坪镇里去征粮。 好久没打仗了,这帮荣誉军人早就浑身痒痒了,师里其他兄弟在前线打得热闹,他们却只能跟着我在后方带孩子,都快憋屈死了,浑身长毛。再这么下去,我怕真的就带不了他们了。 这次行动,还带上了新兵,就是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脑浆子和鲜血混在一起是啥样的,避免以后上了战场就尿裤子。 李华一路上牢骚满腹:“打一个小镇子,用的了这么多人吗?这不是高射机枪打蚊子吗?” 王云强跳起来拍他脑门一巴掌:“你脑壳方了?团长大人那是怕抢来的粮食太多,人少了,扛不动噶!”然后给我一个很谄媚的表情,“团座大人,我说的对不对呢?” 我笑呵呵地说:“你这是屁股上挂水壶,有一定水平的。其实我是怕你们这帮龟孙趁我不在,去县里祸害老百姓!” 他一脸无辜地说:“冤枉好人咯!老子可没干坏事,专心保境安民!” 我使劲搂着他脖子低声说:“给人家抗属挑水,最后挑到床上去的是不是你?人家告状告到我这里了,我是拿了两块大洋替你平的事!给你面子才不揭穿,现在,你还我钱!”说着我朝他伸出手。 “给你屁的钱!”他还不服气了,“我们两个月的军饷都让你给扣了买粮食了,我们还没找你要账呢!”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恐吓说:“再胡说,我灭你的口!记住了,是上头没发下来军饷,不是我扣了,你明白不?不然的话,你会不小心掉粪坑里淹死的!” 他说的没错,军饷是我扣下的,这么多人要吃饭,这也是无奈之举。别说军饷了,军装都大半年没发了,我们的军装都已经补丁摞着补丁,派出去侦查的兄弟化妆成乞丐都不用换衣服,地上打个滚就是乞丐造型。 我自己的皮鞋都露底了,换个底的钱我都不舍得掏。只能跟大家一样穿草鞋了,我这一肚子委屈还没地方去说呢。 到达目的地,前方侦查队来报: 松木坪镇驻扎了三十七个鬼子,有一辆坦克,一挺九二重机枪,一挺歪把子机枪,还有一门九二步炮, 镇周围设置了三个据点,三个据点相距不到五里路,坦克在镇中心,随时可以增援各个据点。 听闻这消息,我的心凉了半截,这鬼子人数虽然不多,配置可不低。不愧是岗村宁次的精锐部队。要说硬打的话,一个急冲锋就能解决了,但是,为了这口吃的,赔上太多人命太不值得了,回头跟上面也不好交代,我的心理预期是最多五人受伤。 但人已经到这了,岂能空手而归。白天打的话风险太大,那就决定晚上干。 三个连队分工协作,一连分兵两路负责佯攻东西两侧据点,牵制住他们,我带两个连直接从南侧据点突破,然后直接打进镇子中心,收复松木坪。 我们运动到靠近日军设置在主路旁边的最大一个据点附近隐蔽起来,我观察到,这个据点后面搭了一个大草棚子,里面堆着一堆不知道是啥的东西,上面盖着帆布,估计不是粮食就是军火。反正让我们这一趟走不了空就行。 另外两个据点的枪声一响,我们剩下的人作为主力就把据点给围了起来了。 双方叮叮咣咣的开始打枪,这个据点里面只有五个人,就算他的重机枪火力再猛,也架不住我们的交替掩护攻击,我们攻击前进到距离鬼子据点不足一百米的地方,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了,结果,出现了让我都不敢相信的一幕:鬼子举白旗了! 这是我参军两年以来见到的最大怪事,我就从来没见过愿意举白旗投降的鬼子,他们宁可用手榴弹把自己炸成碎渣子。 我挥手示意大家停止前进,双方陷入停火状态。既然他们投降了,我们也省去了不少麻烦。日本俘虏可是很值钱的,把他们卖到军部,不仅能立功而且能换不少赏金。 从碎石板堆砌的据点后面钻出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举着小白旗,穿着绸布褂子,脚蹬马靴,头戴日本小军帽,没错,这就是一个汉奸造型,跟电视上的差不多,躲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日本军官,看那军衔就知道官也不算大。 汉奸走出据点之后冲我们摇旗呐喊:对面的兄弟,别开枪,有话好好说。我们井上小队长诚心邀请你们一起聊聊。 我探出半个身子冲他大喊:不开枪也行,里面的人全部出来,武器放在一边。 汉奸和鬼子军官一阵嘀咕之后,还真就听话了,躲在据点后面的四个小鬼子真的就老老实实出来了,把枪丢在了几米外的地方,规规矩矩地站在墙根。 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邀请我聊天,咱也不能掉份,我收起手枪,大步流星的向他们走去,身后的那帮兄弟为防鬼子有诈,趴在地上瞄准前方。 我和鬼子军官在双方中间的空地上见面了,他还给我鞠了一躬,笑嘻嘻的伸出手来跟我握手,然后叽里咕噜的对汉奸说了一通话。 那汉奸翻译说:我们井上小队长说了,中国有句古话,化干戈为玉帛,我们愿意付出一点物质代价,诚心请阁下退兵,我们不想打这种没有胜算的仗。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了了,对方出钱出粮,我们退兵,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接下来就开始讨价还价,我提出我的心理价位:1000块现大洋,五千斤粮食。 结果那个井上小队长二话没说直接点头答应。 他的这种爽快让我当时就比较疑惑,一个小队就这么富裕吗?我当时还懊恼不已,是不是价格要低了? 要知道当时鬼子刚打下宜昌,宜昌早就是一座空城,城外农民的粮食也早就被国军征收一空,日军也已经粮草不济了,他们一个小队可以轻轻松松拿出这么多钱粮,怎么能不让人心生疑惑? 我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结果得到的答案让我大吃一惊:日军第十一军的第四师团,没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甲种师团大阪师团,来自大阪城市的一帮小贩组成的师团。我们的老熟人了。 那么一切就不奇怪了,这帮家伙不热衷于打仗,一门心思搞生意挣钱。 当时徐州大撤退的时候,李长官带领40万大军从第四师团的防区通过,结果这个第4师团就跟看不见他们一样,慢条斯理的生火做饭,一度让李长官以为前方有埋伏,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这个师团可是日军少有的几个甲种师团之一,战斗力十分强悍,绝对不输板垣师团和土肥原师团。 结果就是那么让人出人意料,第五战区的40万大军坐着火车轻轻松松的通过了第四师团的防区,第四师团给出的理由是,没有收到上级阻击撤退国军的命令。真正的原因是他们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这40万国军,他们的宗旨就是绝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谁的命令都不好使。 他们参加各种会战总是走在全军的最后面。一到了打扫战场的时候,他们总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第一线。 他们师团的原则可以总结为三点:无谓的牺牲不付出,不合理的战斗不参加,穷途的敌人不追击。 我们以前还当个笑话来看,现在看来他们的所有举动都是挺明智的。 这个井上小队长中国话说的不咋样,生意和交易两个词却说得异常标准。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当初被围堵在徐州运河桥头的时候,也是跟这个大阪师团做了生意,花钱买出了一条生路。 经过汉奸的翻译,我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要跟我们做生意。 我们都穷得要当裤子,这都像土匪一样出来抢劫了,还有啥能卖的? 鬼子看出了我的难处,笑嘻嘻地带我去看据点后面草棚里的东西,是成堆的烟叶和药材。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我们拿湖北当地的特产烟叶和中草药跟他们做交易,而这两样东西的主产地基本上都在湖北湖南山区,目前还在国军势力范围内。 我问他们:除了粮食,你们还可以拿出什么? 结果鬼子列出来的东西让我直流口水:白糖,盐,汽油,成品烟卷,保温壶,饭盒,衣帽鞋袜,锅碗瓢勺,甚至一些武器装备,都可以拿出来交易。 我又问他们:你们就这几十来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物资? 汉奸说:第四师团有三个联队已经进驻宜昌,他们位于城南的仓库里收集了大量的物资,只要价格差不多,他们啥都敢卖,现在生意做得很大了。 我们拿到的钱和粮食是鬼子从镇里拉出来的,这次交易是他们中队长批准进行的,他们也明白一个道理:留作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花钱买平安是最合适的买卖。 第155章 发财了 既然鬼子诚意满满,咱们也不能拒绝人的面子,我们当场拍板达成协议,双方停火,以后交易地点就设在松木坪镇。 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说的就是我们这些穷光蛋部队,饭都吃不饱了,没力气扛不起枪拿什么打仗? 说了你们可能不信,鬼子列队欢送我们离开的。 我们没有付出伤亡,收获了大洋和粮食。回去换成粗粮,也够我们这2千多人吃上几天了。 回到营区之后,立刻安排人到附近的村庄集镇去收购烟叶和中草药,由于当时战火不断,商路阻断,曾卖往全国各地的烟叶严重滞销。种烟叶的山民家家户户叶堆成山,根本卖不出去。 听说我们收购烟叶,他们挑着扁担推着车排队把烟叶送到我们营区,一块大洋可以买一堆,甚至半夜时分还有老百姓把货送过来。 第二天一早我就开着满满当当的卡车晃晃悠悠地再闯敌营,不过这次只带了五个人。我不是认可鬼子的人品,而是了解商人的贪婪。 鬼子哨兵把我们带进松木坪镇内,当时的场景把我们吓了一跳,以为遭遇了鬼子圈套,原本只有一个小队坚守的镇子,一下子多出了上百人,不过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争先恐后的向我们展示他们手里的货。 当时的场景就像在赶大集,我们五个人是这个集市上仅有的买家,鬼子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一个个笑脸相迎,积极推销自己手里的货。 没钱没关系,烟叶可以拿来交换。 我开的这辆古董卡车都有人出价五块大洋要买,说这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重大成果,有纪念意义。我当时真想说:去你妈的,再破也比马车强。 我们用上千斤烟叶换了我们急需的生活物资,还咬牙换了一些白糖和绿豆,夏天到了,可以给孩子们煮一些绿豆汤喝。 那时候的白糖真的是很珍贵,跟我一起来的几个孩子用手指头蘸着白糖放到舌头上,很享受地品尝着味道。 鬼子收购大批量的烟叶和草药,然后再倒腾出去,甚至卖到敌后根据地,做成烟卷再卖给鬼子或者国军,赚取军费。 一个日军的军官兴冲冲的拉着我去参观他的货品:一卡车的国军钢盔,预计不低于八百个,都是在战场上捡来的。 你们可以想象我当时的心情,他们每收获一顶钢盔,就意味着一位国军将士失去生命。 我是咬着牙完成了这笔交易,然后指着卡车随口一问:车,卖不卖? 那家伙一愣,然后忙不迭的疯狂点头说:交易的,交易! 他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 这期间可把当翻译的汉奸忙活坏了,最终以五麻袋中药加这辆破老爷车,以及两百斤烟叶的价格成交。而且那200斤烟叶是我打了欠条的,约定两天之内归还到位,他还要走了我的苏联手表作为抵押。 我们带来的货品不到一个上午就没了。那些没有和我成交的日本兵围过来叽叽喳喳,让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先找他们,价格优惠。 开着这辆有车灯的日本卡车回到驻地,门口已经有不少老百姓蹲在墙根抽着旱烟等我们,身边放着成麻袋的中药和成捆的烟叶,他们都是从百里外的地方赶过来的。两天的时间内他们都获知我们这边收购烟叶的消息了。 我们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周正平却心惊胆战,他怕被上头发现,说我们这种行为属于资敌。 但是看到成堆的战略和生活物资,嘴巴又咧得合不上。 和老百姓做交易,用钱、粮食和盐都可以,甚至都有城里的商户向我们订购货品,比如说当时比较紧俏的上海花布。 那帮鬼子真是神通广大,不管打仗能力咋样,好像就没有他们搞不到的货物。 和第四师团的鬼子做生意的行为一直坚持到他们被征调去了东南亚战场,包括在后来的常德会战,第二次长沙会战期间都没中断过。 我们和鬼子之间的交易,上峰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装聋作哑而已,只要不是投敌叛国,爱咋折腾咋折腾。 就靠这种交易,让我们这个团的孩子吃饱了饭,补充了装备,再也不用傻等着上头的军饷过日子。 在我们和鬼子做生意的时代,粮食和大洋才是硬通货,至于金条,我只接触过一次,就是从武汉城防司令手里敲来的三块金条,在我离开重庆的时候,全部交给了我媳妇。 当时在中国,养活一个士兵起码需要100个农民,你说全民皆兵,也只是口号而已,都去打仗没人种地,全部都得饿死光。 国统区几百万军队人吃马嚼的,消耗可不少,老百姓其实是最苦的。勒紧裤腰带吃糠咽菜,交粮纳税,不可谓不艰辛。当时的农民去掉自己的口粮和种子,多余的粮食都要全部上交,可即便是这样,粮食依旧不够吃,一部分依赖进口,另外一大部分来自于日占区,而且都是日本鬼子卖过来的。 可不要以为他们就这么好心,实际上是对国统区的经济掠夺,他们高价卖给国军粮食,挣国民政府的法币,然后让间谍带着法币去国民政府的银行兑换英镑和美元。 我们当时可没有多少大洋和法币和第四师团交易,前期几乎全是靠以物换物。 后来我们才从日本人那里收到过不少五块面值的法币,都是全新的,这种钱用了没多少时间,就收到县城银行的通知,这种五元面值的法币全部要去银行兑换回收,以后不让用了,原因是这些钱都是日本人造的假钱。 当时把我们气的够呛,又没法找日本人说理去。作为报复手段,我们开始在烟叶上面撒水,在药材里面掺假。 双方差点红脸,最终决定继续使用以物换物的方式进行交易。 一直和我们和平友好做生意的这个日本联队指挥官找到我,邀请我去他办公室喝茶,真的,我被邀请去过日军指挥部。也是个老熟人了,就是曾经在徐州战场上做过生意的梅川库头,他现在升大佐了,他的两个前任都以生病为借口,全部跑回东洋老家了,这哥们就被任命为联队长了。 在翻译官的帮助下,我知道他的意图,他想让我们帮他搞一些国民政府发行的中储券,中储券你们知道,就是日本人和南京汪伪政府在日占区发行的货币,国民政府印的中储券自然也是假的,不过质量相当高,比真的还真,这是戴局长主持的对日经济反击战,目的也是为了扰乱日占区的经济。 这种中储券在国统区一点用都没有,但是日本兵却可以拿了这个钱在日占区进货。 这第四师团的鬼子真是比人还精,居然想从我们这里买假钱去换真东西。 我问这个鬼子军官他想要多少,这家伙狮子大开口:有多少要多少。 本着合法经营的原则,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发报向军部求助,没想到军部很爽快的答应了。仅一周之后,重庆方面给我们运来整整一卡车中储券,真的是整整一卡车,那是我见过的最多的钱。 我们是按斤卖给日本人的,就像卖废报纸一样,换回了大批他们从其他部队淘换来的国军制式军火。 我们也是很直接的帮了戴老板的忙。 第156章 土皇帝 儿童团的江小淮给我端来洗脚水,嬉皮笑脸地说:团长您辛苦了! 我夸奖他说:小子挺有眼力劲。说,想当啥官? 江小淮那年15岁,比我15岁的时候个头小多了,刚跟我到常德时候还瘦巴巴的像个大头娃娃,眼珠子像蛤蟆,跟着我跑了半年买卖,明显长得有人样了。 这家伙一边给我洗脚一边说:江大淮当连长根本不够料,团长,你看我,我比他大半岁,也学会开车了,还会两句日本话。 我打断他:大淮哪里不够料了? 江大淮和江小淮都是来自于淮南,孤儿院给他们取的大名,原来那些名字什么大狗蛋,三猴子之类的没法用了。大淮比小淮小一岁,比小淮去孤儿院早一天,大淮脑袋瓜子好用,被我任命为一连长。 江小淮说不上来,拧着脑袋说:我就看他不顺眼,成天板着臭脸,不知道给谁看呢!他还偷过你的酒喝呢! 我赶紧往自己枕头下摸,把铁酒壶摸出来晃一晃,江小淮立刻补充说:里面剩的半壶酒被他给偷喝了,这里面装的是日本人的酒。 我赶紧打开瓶盖喝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跟他妈尿一样,这确实是日本清酒。 我瞪着眼睛问他:你喝了吗? 江小淮不服气地说:咱们三个营长都喝了,就给我剩了一点点。 我气得抬脚把他踢一边去,没好气地说: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小人,你现在去把马给我喂了,要是掉一寸膘我以后骑着你去打仗! 他把手上的水在身上蹭一蹭,灰溜溜的往外走,刚到门口我叫住他:把大淮那个死孩子给我叫过来,把那三个营长也给我叫过来。 江小淮一脸得意地敬礼跑出去了。 我盘腿坐在床上,没错,我有床了,现在咱可是有钱人了。 三个营长背着手立正站在我屋里,吓得不敢抬头。 我举着酒壶问:你们干的? 三个人没人说话,我接着说:这可是张旅长送我的,我平时一次只敢喝一小口,你们三个王八蛋居然给我偷喝完了,喝完就算了,还往里面给我装马尿!说,怎么赔我? 这三人就是李令志,邱业涛,韩涛,我升团长了,他们也跟着水涨船高,当了营长。不过手底下能打仗的还是那些老兵油子。 二营长邱业涛从背后拿出一双马靴递给我说:报告团座,这是我手下兄弟抓蝎子跟日本人换的靴子,知道你脚大,你看你原来的那双皮鞋都烂成什么样了。 我很满意,套上靴子试了试,正好,不错。 一营长李令志拿出一条日本香烟递过来说:这是我用米糕跟鬼子换的,知道你辛苦,你留着解乏。 我把烟扔在床上说:以后别这么客气了。说完我看着三营长韩涛,这家伙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两位营长,那两个家伙挺懂事,就说回去查岗了,出门离开了。 他神秘兮兮地说:团长,晚上我带你去找点乐子呀! 我知道他啥意思,抓起擦脚布丢过去,骂道:老子是那种人吗?咱们可是抗日的队伍,怎么能想着那些消磨斗志的事情呢? 他不服气地说:那你在鬼子那边咋还搂着日本娘们喝酒呢?那娘们脸上抹得跟鬼一样,得浪费多少面粉哟!那你都能下得去嘴,你说你饥渴到啥地步了? 那家伙把我气得呀,就这点屁事还让人抓住了小辫子,我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宣布,你现在不是三营长了。 他还很不服气,反问我为啥。 我告诉他:这是泄露军事机密,严重的话要枪毙的! 这下他知道害怕了,又压低声音说:团长啊,我手下一个新兵,本地的,他有个姐姐,人长得白又好看,按摩手法特别好,知道团长你辛苦… 我当时不等他说完就说:我不喜欢裹小脚的! 这家伙咧着嘴说:知道知道,人家的脚天生就小,不用裹。 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去? 他说:今天晚上就去,白天大家都忙。 第二天一大早,我抄着皮带满院子追着三营长打,原因无他,我满心欢喜地去做个按摩,当然咱是有媳妇的人,那种刺激的事情我肯定不会想的,只是单纯想按摩一下,最近太累。我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货是给我找了个拉帮套的活,人家女子家里是有男人的。她男人当年为了躲避抓壮丁,剁掉了自己右手食指,这样就不能开枪了,也不会有人抓他去当兵打仗。拉帮套你们知道?在旧社会的时候,家里缺少劳动力,女人就会找个拉帮套的,帮家里干活,不能白干活,也是有条件的,女人得帮人家生一个孩子以延续香火。 那时候家里穷的娶不上媳妇了,就会选择去拉帮套,这种事情在当时并不稀罕,解放前没有离婚的说法,封建礼教不允许女人再改嫁,那时候战乱不休,男人死的多,为了生存和延续香火,就诞生了这种拉帮套的社会现象。 这事落我身上,不是成心恶心我吗?要知道拉帮套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我那时候不管真假,手底下还有2千多号兄弟,有枪又有钱,而且还是有媳妇的人,马丽丽来信说,她已经去昆明读大学了,让我有空去找她,可惜,真的走不开,徒留思念。 追到营区门口,看到哨兵拦住一辆军用小吉普,车上坐的人正是老陆,陆昊然。 我赶紧扎上皮带跑过去迎接,这都大半年没见面了,挺想的慌。 老陆下车拍着我的胸脯说:这半年日子过得挺潇洒,又长个子了。 我赶紧拉着他诉苦:什么潇洒?我都快憋死了!兄弟们都在打仗,我们身上都快长毛了! 老陆笑着说:仗有你打的,军长派我来检查一下你们的情况。 我赶紧把狼狈的韩涛叫过来,对他大喊:马上让兄弟们集结,迎接军部长官检查! 韩涛立正敬礼答了声:是。 正儿八经的跑步去集结队伍。 号声响起,2千多名兄弟跑回营房内,换上新军装,快速到训练场上集合。 周正平团长还让人把我们这半年积攒的装备都摆到院子里。 老陆正儿八经地从队伍前面走过,不时挥手致意,派头十足,这大半年不见,挺会摆谱,那嘴咧的跟裤腰一样。 他检查了我们的单兵装备,又看了摆在院子里的那些轻重机枪迫击炮掷弹筒之类的东西,很满意的说:你这是发了财咯!一个正规团的装备都没有你们的好。 我拍着离我最近那位兄弟的胸脯说:兵精马壮,装备精良,随时可以上阵杀敌。 老陆说:兄弟放心,我会把你们的情况如实上报到李弥师长和军部。这次我就是奉命前来带你们去长沙前线的。 我当时非常兴奋,老陆叫来随行的摄影师,接着对我说:让兄弟们留张照片。 他的语气听起来让人感觉有些悲伤。 我偷偷问他:前线的状况是不是很不好? 他重重叹一口气说:长沙城已经打了一年多了,早就是焦土一片,中日两国损失都非常大,不然也不会把你们这个娃娃团派上去。现在日军封锁和轰炸的厉害,部队的补给相当困难,征兵也非常费劲。 我拍着胸脯说:你就快说,我们团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老陆直接说:你们从南侧攻击宜昌方向守敌,配合第六战区牵制宜昌日军,防止他们回援长沙。此次作战你们任务只是袭扰,避免较大伤亡的战斗。 一听这话我就头疼:预备团不能就这么一直被保护下去,你不是说过么,守土抗战是军人职责,还那啥不分老幼南北的。 他补充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 他又停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说:实话不瞒你,这次上头派我来是督战的。 我摆摆手说: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绕这么大圈子,累不累?守卫宜昌南边的就是跟我们做生意的鬼子,你们是怕我不舍得下手。那都是不存在的事,跟他们做生意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死他们!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你长脑子了。 第157章 出战宜昌 在1941年春天,我们新编11军改编为第八军,主力部队负责宜昌以西的长江防务,唯独我们这个预备团被雪藏在宜昌南边三百多里的地方。 同年九月份,我们奉命北上进攻宜昌,此时的宜昌已经落入敌手将近两年,我们孤儿团的孩子们大多数已经长大了,最小的12岁,最大的17岁。 老规矩,15岁以下的不参与作战,由周正平副团长负责带领他们负责后勤工作。 这是我第一次带领1200多人的队伍参战,除了原来从荣一师带出来的一个营战斗力不容置疑,其他的八百人都是儿童团补充来的,从来没上过战场,我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之前就把老兵分到各个连队中,这个年龄的孩子太容易冲动了,必须给戴个紧箍咒,不然都能上天,老兵的经验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孩子们却一个个群情激愤,摩拳擦掌。反倒是那些年初征来的500多名新兵有些畏战情绪。这也不必担心,只要上了战场见了血,人就踏实了,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英勇无敌的。 摄影师忙了好长时间,五人一组给大家拍了照,这些孩子还都是第一次见到照相机,新鲜得不行,不等照片洗出来,我们已经开拔了。 当天下午就有人汇报:部队里出现逃兵了,抓回来二十多人。 这马上要打仗了,居然敢当逃兵,看来以前是给好脸色太多了。 我气急败坏地下令:“全部给我押过来!我要亲自枪毙他们!” 二十多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无非都是说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孩子。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问其中一个家伙:“当兵多久了?” 他回答:“两个月!” 我问:“为啥来当兵?” 他挺直白:“当兵能吃饱饭!” 我又问:“为啥当逃兵?” 他顿了一下,然后哆哆嗦嗦地回答:“打仗会死人的,等你们打完了,我再回来…” 所有新兵都被集中了过来,我高声朝他们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山河破碎,日寇猖獗,有志男儿都在杀敌报国,你们倒好,就是为了来骗吃骗喝,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你们平时跑了,那是怪我治军无方,现在当逃兵,就别怪军法无情!” 说完,我抬枪直接打死了刚才被我问话的那个家伙。 行刑队的人一起举枪,我一声令下,逃兵全部被处决了。 枪声响起的时候,我心也咯噔一下,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下令枪毙这么多人。 老陆继续对那些新兵喊话说:“看看荣一师的兄弟,看看这些娃娃兵,都以杀敌报国为光荣,当了逃兵,最为可耻,阵前牺牲的,是为英雄,家里会有抚恤,当了逃兵的,就地枪决,全家耻辱,啥都没有!” 场面有些压抑,我跳上马背,下令继续行军。徐志凤坐在卡车上,看我心情不好,冲我点点头,这是在肯定我的做法,义不守财,慈不带兵。 在装备方面,水平也大幅度提升了。 这次我们可是鸟枪换炮了,那个第四师团真是啥都敢卖,卖给我们的布做成了军装,卖给我们的头盔直接戴头上,各种钢制水壶饭盒一应俱全,粮食起码能坚持一个月,现在换装了清一色的中正式步枪,原来的那些老旧枪支全部被我们卖给了当地大户。 我们现在有两门战防炮,三挺马克沁重机枪,还有十余挺布伦轻机枪,弹药储备充足,就算跟一个正规团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也幸亏离主力部队比较远,不然这些好东西全部都会被他们给抢过去,就像之前的20多匹骡马。我们辛辛苦苦攒了一年多,不过才搞来了不到十头骡子,那些重型装备还得靠这些骡子车拉着,唯一的一辆卡车上面装着各种弹药和军粮。 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中间,别提多威风了。 我们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松木坪,没错,就是我们和日军交易的那个城镇。 做生意的时候,那关系好的就差喝酒拜把子了,不过终究还是死敌,血海深仇永世难忘,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他们卖给我们的东西,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用来交换的物品也是我们中国人的。 等我们赶到松木坪的时候,却扑了一个空,三个外围哨所空无一人,镇子里也没有日军的踪影,当地保长举着白旗找到我们,点头哈腰的递给我一封信,说是鬼子托他捎来的。 信中写道:中日战端再起,我方不愿与闫桑兵戎相见,若他日有缘,再行交易。临行赠送五箱罐头,聊表寸心。 我气的骂娘,这帮驴日的跑的真快。 我举着马鞭问保长:日本鬼子啥时候跑的? 得到的答案是昨天晚上,说是要换防了,光货物就拉了两卡车。 还挺讲究的,知道给我们留点罐头,不过我宁愿相信是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 我翻身上马,马鞭一指北方,下令向宜昌方向攻击前进。 又行军一天多时间,中间路过的好几个镇子都没有日军的身影,此刻距离宜昌城只有30里地了。宜昌城方向浓烟冲天,枪炮声不断,看来鬼子是收缩防守了,丢弃了所有外围哨卡,全部跑到宜昌城里来了。 我们人困马乏,在竹林湾扎营休息。决定次日增援兄弟部队,直接攻打宜昌城区。 老陆曾劝我要不要向师部请示,我跟他说,师部肯定不同意,现在战事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不能因为害怕牺牲就放弃战斗,不然不如放这些孩子回家种地去。 我们把卡车开到树林里隐藏起来,把在卡车上睡了一天的侦查小队赶出去干活。其他人埋锅做饭,把日本人孝敬的牛肉罐头全部炖了,让兄弟们补充一下体力,准备明日开战。 侦察兵半夜回来报告说,日军在城南各个村镇的据点全部撤销了,龟缩到城内集中防守,也有可能支援到城区其他方向的郊区了。南城的城墙和城门在上次枣宜会战中已经悉数被毁,鬼子在断墙上设有阵地,城内情况不详。兄弟部队的主攻方向是城东和城西,城南无战事。 这么看来,偷袭是肯定不成了,只有强攻。 老陆依旧心存疑虑,说这么一支新兵部队从来没有参与过攻坚作战,到时怕是伤亡不会小。 这个不用他说,我也明白,兄弟部队正在流血,让我们坐视不管肯定是不行的,那不是我的风格。 天还没亮,我们就开始集合队伍,悄悄摸到距离鬼子阵地外二里处,这里的树木已经被他们全部砍光了,连一些低矮的房屋都给拆了,形成一片开阔地带,破烂的城墙上闪烁着点点火光,还真是嚣张,这不是直接告诉我们自己的位置么? 我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之后,把两门战防炮拉过来,瞄准距离我们最近的日军火力点。 想要从这二里多的开阔地打到城下,确实太难了,攻城部队暴露在日军的火力下躲无可躲,如果换了我,只要三挺重机枪,就可以形成交叉火力封锁这一区域,我能想到的,鬼子也能想到。 我们的炮兵除了李华都是二把刀,毕竟没有专业的炮兵教官来指导,指望他们能瞄准,还是算了,如果能逼近鬼子阵地三四百米处,迫击炮就能打准了。可想通过这几百米距离,就跟鬼门关闯一遭差不多了。 此刻四处静悄悄的,进入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望远镜中鬼子阵地中的火光越来越模糊了,太好了,江边起雾了,正随着北风过来,笼罩了城南这一片地方,很快就连十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了。 真是天助我也!我命令李令志带着一营散开队形,三人一组,悄悄摸上去,趁着雾气靠近日军阵地,以有备打无备。 临行之前,我把他们的连排长全部集中到一起,仔细讲了一遍战术:靠近断墙附近隐蔽,准备好手榴弹,雾气消散的时候立刻发动进攻。打掉日军前沿火力点,给后续部队打开通道。一营的班底是我在荣三团时候的一连,战斗经验丰富,意志坚定,攻坚力量最强的,这次优先给他们补充了两百多名17岁以上的新兵。 他们很快就消失在浓雾里了,我不断地抬手看表,估算着他们的位置。鬼子为了防偷袭,机枪时不时对着空地打几个点射。 三营新兵最多,让分成三个梯队准备后续进攻。我是真担心这帮家伙一听见枪声就跑了,让二营在最后当预备队,也好盯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并随时准备支援。老陆带着一挺轻机枪在最后掠阵,说白了,就是督战。 我们之前打仗的时候,长官都是这么安排的,张宣武也教过我一点排兵布阵,我的那点本事这会都用上了。 东方天空出现一个模糊的大饼子,太阳出来了,雾气马上就要散了,我的手心开始出汗了。 宜昌西边和东边的外围开始有爆炸声传来,这是第五战区的部队又开始攻城了,你们问为啥不绕道南城进攻?因为城南山多平地少,不适合大部队展开,而且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吸引东边进攻长沙的日军部队来回援,给第九战区减轻一点压力。 比如那个被当成笑话的大阪师团,此刻正在增援长沙方向,他们在长沙可是所向披靡,几万国军曾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一营开始动手了,手榴弹的爆炸声音传过来,这说明李令志进他们已经靠近日军阵地不足三十米了。 爆炸声后是密集的枪声,三营的新兵被我派上去,要求他们随着一营的兄弟攻上破墙。 半个多小时之后,雾气消散了差不多,此刻已经接近十点,前门处的枪声逐渐消失,这是得手了。 等雾气全部散尽之后,再次观看阵地,先头进攻的兄弟已经把鬼子的防线打开了一条两百米长得口子,东西两边几个阵地的鬼子开始疯狂朝占领阵地的兄弟开火,即便有各种断墙做掩体,也接连有几个兄弟中枪倒地。 后方的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压制住日军的机枪,掩护先头部队扩大战果。 我带领第二梯队朝着战斗的地方走去,身后的这帮家伙哆嗦着腿,端着枪猫着腰四处乱瞄,那样子跟来偷鸡的狐狸差不多,说不出的猥琐。 如果不是我腰都不弯地大步在前,他们估计早就跑回去了。猫腰和直腰对我来说区别都不大,弯着腰也减少不了目标面积。还不如直着腰,显得英明神武,顺便给兄弟们壮胆。 两门战防炮开始直瞄射击,可惜前三发炮弹全部落空,这些败家的玩意儿,眼睛都长腚沟上去了? 我们总共才有不到20发炮弹。如果不是因为第四师团的这帮家伙也没有补充弹药的渠道,他们怎么可能舍得卖给我们? 不过也难怪,这炮到我们手里之后从来就没发射过实弹,炮弹金贵,不舍得用。 第四发炮弹总算打中了一个机枪阵地,掀翻了破城墙上的几个鬼子,前方压力骤减,占领区迅速扩大。 一个小时之后,南城门已经落入我们手中。 我不敢贸然往城里进攻了,从远处枪炮声判断,友军还在宜昌外围作战,并没有扫清郊外阵地,我们这是钻了空子,在鬼子最薄弱的防守区域打开了一道口子。 第158章 南城巷战 经过上一次枣宜会战,城中完好的房子不多了,虽然经过了鬼子一年多的经营,已经修缮了不少,可一眼看去,仍是破败不堪。 城中的百姓早就跑光了,鬼子攻城他们跑,国军反攻他们也跑,日子就没安生过。 南城的城墙说是城墙,其实也就是高一点的破砖头堆,我们清扫了日军留下的机枪阵地,除了两个被手榴弹炸掉的阵地上还留着两挺轻机枪尚能使用之外,其他的阵地上都是屌毛不剩,他们被我们突如其来的进攻打退时,来不及带走的重机枪直接被他们自己给炸成了零件。 低矮的城墙容不下我们这么多人,我下令让新兵驻守在城墙上,另外亲自带领一营尝试性地向城内进攻。 鬼子肯定是要反扑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以攻代守,冲进城内和鬼子打巷战。 我让一营的士兵全部分散隐藏到各个破房屋内,等着鬼子送上门。 初战就得手,让兄弟们非常兴奋,个个精神头十足,埋伏在暗处等着鬼子上门。 我可比他们发愁多了,十几个伤员就让我手足无措,我们没有可以做手术的医生,只能对他们进行简单的包扎,然后送到城外安置,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轻伤还好说,重伤员如果不赶紧手术,性命难保呀。 我跑回城外,找到老陆,让他联系师部或军部,给我们派点医生过来。 老陆口述电报,通信员都快把发报机按出火星子来了。没一会,他拿着电报跟我说:师部已经获知咱们突破南城,现命令我们务必坚守三天,牵制日军,协助友军攻城,军部支援的医疗队已经上路,预计一天后可抵达我部。 有上次带着孤儿团被日军追杀的经历,我一直心有余悸,不过现在师部既然有了命令,那硬着头皮也得坚持三天,绝对不能让军长看不起我们,否则下次打仗就不带我玩了。 不等我们打扫完战场,鬼子的反扑就到了,上百名鬼子在迫击炮的掩护下,直愣愣地向我们城门处阵地扑过来,都不用看路两边的房屋里有没有埋伏,这难道是他们的脑残天皇给的自信吗? 听说他们的天皇都是近亲结婚的产物,每一代都有毛病。 日军进入伏击圈之后,四面八方房子里射出的子弹瞬间把他们打得找不着北,举着枪茫然四顾,胡乱开枪还击。 一个小时之后,日军被打退,不过只退出去极小一部分人,大部分把尸体丢在了断壁残垣之间。 我趴在一处尚未倒塌的房屋顶上,心里美的冒泡,一营的兄弟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沉得住气。 我心里还存有疑惑,在我的印象中,日军的战斗力可不会这么低下。在曾经的滕县和台儿庄巷战中,即便是在兵力数倍于敌军的情况下,我们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难不成我们这一年多的集训把这些兄弟们练成神了?绝对不可能。 我从房顶上滑下来,去检查日军尸体,小伙子们正在积极地打扫战场,收集鬼子的弹药。 这些鬼子的个头比我在之前战斗中见到的还要矮小,脸上稚气未脱,很显然,这是鬼子新征来的娃娃兵,他们的兵源也不足了,已经和我们一样,把没成年的孩子都送上了战场。 看着一营的兄弟们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我冲他们大喊:马上寻找掩护,鬼子要打炮了! 大家得令之后快速就近寻找掩体,我也在一处墙根蹲下来。 鬼子的炮弹说到就到,这是他们上百年不变的老战术。 一发炮弹在墙外炸响,强大的冲击力炸塌了半面墙,蹲在我身边的兄弟被倒塌的墙埋起来了,过来几个兄弟七手八脚地把人刨出来,这哥们脑袋上起了几个大包,人晕过去了,我们在他胸口又拍又打,掐人中,扇巴掌,醒来之后吐出嘴里的土块,第一句话就是:我梦见我爸妈按着我朝死里打。 在这一波炮火的洗礼下,方圆500米内的墙头成片成片的倒下,倒伏在路上的尸体被炸碎了,又被砖瓦土块给埋上,四处尘烟,浓烟呛鼻子。 接着上来的第二波鬼子人数更多了,他们慢悠悠的往前摸,向每一栋可疑的房子里扔手雷,一时间再次硝烟四起。 这种打法对我们十分不利,躲在断墙后面的兄弟根本没有机会还击,就等于坐以待毙,我们的手榴弹并不多,每人只有两颗,经不起长期消耗。 我踢了一脚司号员的屁股:吹冲锋号! 号声响起,隐藏在断墙后面的一营战士冲出来,各自组成战斗小组,迎着日军开始反攻。 我们可不是呼啦啦地排着队往前冲,这么狭窄的街道,可不能去给人家当活靶子。都是十个一组排成一长队,沿着墙根,猫腰前进,穿梭于断墙瓦砾之间,见到敌人就开枪,如果前队有人倒下,不能停下,要继续进攻,伤员交给后面的梯队来处理,不能因此被对方火力压制。 在这样的巷战里,机枪和迫击炮、掷弹筒的威力大大受限,甚至根本就没有机会布置重火力阵地。 没有坦克飞机的加持,清一色的轻火力,我们与日军在相对公平的条件下拼命,你们是娃娃兵,我们也有,你们悍不畏死,我孤儿团里也没有孬种,而且都是带着血海深仇在死战。 战斗到太阳落山,日军第二波被打退。 用最快的速度统计伤亡,刚进城的时候,一营有三百多人,现在还剩下不到两百人,战斗减员120人,阵亡的和伤员各占一半,还有十多人失踪。 反观鬼子那边,在我们的防区里也丢下了100多具尸体,和一些重伤员。 战损比几乎是一比一,这样的战果我们也是相当满意的,在此之前,国军和日军的战损比甚至达到了惊人的六比一。 看来这日本鬼子战斗力也严重下降了。 第一天接敌作战就损失了100多人,而且这些兄弟都曾与我朝夕相处,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逝者死得其所,那么痛苦就是留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当晚我命令三营的人收拾战友遗体送往城外,这些新手菜鸟被白天血腥的战斗吓得够呛,第一次接触血肉模糊的尸体,很多人都不敢睁开眼睛看。 我揪住一个一直往后面躲的新兵,气急败坏的把他的脑袋按在一张满是血迹的脸上,对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怕啥?这是昨天还和你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 我抓住他的手按在尸体的脸上,咬牙切齿的说:就用你的爪子摸一摸,告诉我,是热的还是凉的?他咬你没有? 那新兵兄弟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大把,话都说不成个,我给了他一巴掌,再次厉声喊:立正! 所有人条件反射下全部立正站好,包括刚才那个新兵,我举着手枪挨个点着他们的鼻子训话:你们给我记住了!现在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地上躺着的,无论死的还是活的,都是咱自家的兄弟,是会替咱们当子弹的兄弟!你们就忍心看着自己兄弟被狗吃了,被鬼子踩在脚底下? 我用头顶着刚才哭鼻子的兄弟问他:大声告诉我,你现在还怕不怕? 那家伙挺起胸膛大声回答:他们是我兄弟,我不怕! 鼻涕和口水喷我一脸。我转身一边偷偷擦脸一边挥手说:很好,去,打水把人洗干净,让你兄弟干干净净地走! 擦脸居然能把眼泪擦出来,也真是奇怪了。 军部给我们支援的医疗队是后半夜到的,一辆破旧的卡车上下来十来个人,开车带队的人我认识,老熟人了,我的两个结拜兄弟,胡道明和房效正。 尽管月光昏暗,我们还是注意到对方。我们互相拍了肩膀,说出了共同的问候:活着呢? 恩,还活着! 第158章 南城巷战 经过上一次枣宜会战,城中完好的房子不多了,虽然经过了鬼子一年多的经营,已经修缮了不少,可一眼看去,仍是破败不堪。 城中的百姓早就跑光了,鬼子攻城他们跑,国军反攻他们也跑,日子就没安生过。 南城的城墙说是城墙,其实也就是高一点的破砖头堆,我们清扫了日军留下的机枪阵地,除了两个被手榴弹炸掉的阵地上还留着两挺轻机枪尚能使用之外,其他的阵地上都是屌毛不剩,他们被我们突如其来的进攻打退时,来不及带走的重机枪直接被他们自己给炸成了零件。 低矮的城墙容不下我们这么多人,我下令让新兵驻守在城墙上,另外亲自带领一营尝试性地向城内进攻。 鬼子肯定是要反扑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以攻代守,冲进城内和鬼子打巷战。 我让一营的士兵全部分散隐藏到各个破房屋内,等着鬼子送上门。 初战就得手,让兄弟们非常兴奋,个个精神头十足,埋伏在暗处等着鬼子上门。 我可比他们发愁多了,十几个伤员就让我手足无措,我们没有可以做手术的医生,只能对他们进行简单的包扎,然后送到城外安置,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轻伤还好说,重伤员如果不赶紧手术,性命难保呀。 我跑回城外,找到老陆,让他联系师部或军部,给我们派点医生过来。 老陆口述电报,通信员都快把发报机按出火星子来了。没一会,他拿着电报跟我说:师部已经获知咱们突破南城,现命令我们务必坚守三天,牵制日军,协助友军攻城,军部支援的医疗队已经上路,预计一天后可抵达我部。 有上次带着孤儿团被日军追杀的经历,我一直心有余悸,不过现在师部既然有了命令,那硬着头皮也得坚持三天,绝对不能让军长看不起我们,否则下次打仗就不带我玩了。 不等我们打扫完战场,鬼子的反扑就到了,上百名鬼子在迫击炮的掩护下,直愣愣地向我们城门处阵地扑过来,都不用看路两边的房屋里有没有埋伏,这难道是他们的脑残天皇给的自信吗? 听说他们的天皇都是近亲结婚的产物,每一代都有毛病。 日军进入伏击圈之后,四面八方房子里射出的子弹瞬间把他们打得找不着北,举着枪茫然四顾,胡乱开枪还击。 一个小时之后,日军被打退,不过只退出去极小一部分人,大部分把尸体丢在了断壁残垣之间。 我趴在一处尚未倒塌的房屋顶上,心里美的冒泡,一营的兄弟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沉得住气。 我心里还存有疑惑,在我的印象中,日军的战斗力可不会这么低下。在曾经的滕县和台儿庄巷战中,即便是在兵力数倍于敌军的情况下,我们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难不成我们这一年多的集训把这些兄弟们练成神了?绝对不可能。 我从房顶上滑下来,去检查日军尸体,小伙子们正在积极地打扫战场,收集鬼子的弹药。 这些鬼子的个头比我在之前战斗中见到的还要矮小,脸上稚气未脱,很显然,这是鬼子新征来的娃娃兵,他们的兵源也不足了,已经和我们一样,把没成年的孩子都送上了战场。 看着一营的兄弟们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我冲他们大喊:马上寻找掩护,鬼子要打炮了! 大家得令之后快速就近寻找掩体,我也在一处墙根蹲下来。 鬼子的炮弹说到就到,这是他们上百年不变的老战术。 一发炮弹在墙外炸响,强大的冲击力炸塌了半面墙,蹲在我身边的兄弟被倒塌的墙埋起来了,过来几个兄弟七手八脚地把人刨出来,这哥们脑袋上起了几个大包,人晕过去了,我们在他胸口又拍又打,掐人中,扇巴掌,醒来之后吐出嘴里的土块,第一句话就是:我梦见我爸妈按着我朝死里打。 在这一波炮火的洗礼下,方圆500米内的墙头成片成片的倒下,倒伏在路上的尸体被炸碎了,又被砖瓦土块给埋上,四处尘烟,浓烟呛鼻子。 接着上来的第二波鬼子人数更多了,他们慢悠悠的往前摸,向每一栋可疑的房子里扔手雷,一时间再次硝烟四起。 这种打法对我们十分不利,躲在断墙后面的兄弟根本没有机会还击,就等于坐以待毙,我们的手榴弹并不多,每人只有两颗,经不起长期消耗。 我踢了一脚司号员的屁股:吹冲锋号! 号声响起,隐藏在断墙后面的一营战士冲出来,各自组成战斗小组,迎着日军开始反攻。 我们可不是呼啦啦地排着队往前冲,这么狭窄的街道,可不能去给人家当活靶子。都是十个一组排成一长队,沿着墙根,猫腰前进,穿梭于断墙瓦砾之间,见到敌人就开枪,如果前队有人倒下,不能停下,要继续进攻,伤员交给后面的梯队来处理,不能因此被对方火力压制。 在这样的巷战里,机枪和迫击炮、掷弹筒的威力大大受限,甚至根本就没有机会布置重火力阵地。 没有坦克飞机的加持,清一色的轻火力,我们与日军在相对公平的条件下拼命,你们是娃娃兵,我们也有,你们悍不畏死,我孤儿团里也没有孬种,而且都是带着血海深仇在死战。 战斗到太阳落山,日军第二波被打退。 用最快的速度统计伤亡,刚进城的时候,一营有三百多人,现在还剩下不到两百人,战斗减员120人,阵亡的和伤员各占一半,还有十多人失踪。 反观鬼子那边,在我们的防区里也丢下了100多具尸体,和一些重伤员。 战损比几乎是一比一,这样的战果我们也是相当满意的,在此之前,国军和日军的战损比甚至达到了惊人的六比一。 看来这日本鬼子战斗力也严重下降了。 第一天接敌作战就损失了100多人,而且这些兄弟都曾与我朝夕相处,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逝者死得其所,那么痛苦就是留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当晚我命令三营的人收拾战友遗体送往城外,这些新手菜鸟被白天血腥的战斗吓得够呛,第一次接触血肉模糊的尸体,很多人都不敢睁开眼睛看。 我揪住一个一直往后面躲的新兵,气急败坏的把他的脑袋按在一张满是血迹的脸上,对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怕啥?这是昨天还和你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 我抓住他的手按在尸体的脸上,咬牙切齿的说:就用你的爪子摸一摸,告诉我,是热的还是凉的?他咬你没有? 那新兵兄弟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大把,话都说不成个,我给了他一巴掌,再次厉声喊:立正! 所有人条件反射下全部立正站好,包括刚才那个新兵,我举着手枪挨个点着他们的鼻子训话:你们给我记住了!现在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地上躺着的,无论死的还是活的,都是咱自家的兄弟,是会替咱们当子弹的兄弟!你们就忍心看着自己兄弟被狗吃了,被鬼子踩在脚底下? 我用头顶着刚才哭鼻子的兄弟问他:大声告诉我,你现在还怕不怕? 那家伙挺起胸膛大声回答:他们是我兄弟,我不怕! 鼻涕和口水喷我一脸。我转身一边偷偷擦脸一边挥手说:很好,去,打水把人洗干净,让你兄弟干干净净地走! 擦脸居然能把眼泪擦出来,也真是奇怪了。 军部给我们支援的医疗队是后半夜到的,一辆破旧的卡车上下来十来个人,开车带队的人我认识,老熟人了,我的两个结拜兄弟,胡道明和房效正。 尽管月光昏暗,我们还是注意到对方。我们互相拍了肩膀,说出了共同的问候:活着呢? 恩,还活着! 第159章 我要抽筋扒皮 在这个世道上当兵的活下来真的挺难的。 仔细想一想,经过三年时间,一起从徐州逃出来的150多人,现在活下来的好像只剩下我,陆昊然,吕文明,乔木匠,张团长,割猪蛋的军医,徐志凤和被炸掉一个蛋蛋的杨娃子。 十不存一。 房效正告诉我:师部原本派了两辆卡车,一车拉军火补给,另外一辆车拉医护人员,结果在穿过日军防区的时候,遭遇鬼子伏击,阵亡了十来个护送的兄弟,还损失了一辆卡车,只能连人加货用一个车运来了。 师部这次给我们补充了三个正儿八经的军官,都是中尉上尉级别的,胡道明说,师长不太放心这些后生。 我有点不高兴地问:他们来了,是不是我就不当家了?我看是不放心我! 二人都挠头不知道说啥才好。 我接着说:让他们歇着,我相信我自己手下的兄弟,别人,我不放心。 老陆看我要红脸,赶紧过来劝我,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你忙你的,该怎么打还怎么打,那三个货我来处理。 没想到老陆刚过去说两句话,就被他们三个人直接推开了,径直朝着我走过来,用手指点着我的肩膀说:我们是奉师部的命令来接管部队。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我希望你主动配合。 我让他们伸出手:把手令给我看看! 这三个人还挺横,其中一个告诉我说:手令没有,这是师长亲口说的,你不要不识相,不怕告诉你,我爹是湖北行政公署主任。 我依旧没好气的说:我管你是公鼠还是母鼠,没有手令的话就给我滚蛋,如果不想走,明天一早就安排你们上阵杀敌。 这三个家伙吵吵嚷嚷地说:你这是抗命!要被枪毙了。 我拍着腰里的手枪说:在这里,我说了算! 三人想跟我动手,身边一下子围上来几十个兄弟,把他们吓得老老实实找地方躺着了。 老陆给我竖起大拇指说:还得是你老四呀,换了别人,可不敢得罪这些官老爷呀! 我心烦的要命,还是耐心解释说:没有师部和军部的手令,说明啥?肯定是这些关系户的老爹求到师长那里了,想上我这里来混一点战功,师部不好推脱,不想得罪人,所以这种坏人只有我来当了。 老陆撇着嘴给我竖起大拇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些心思都跟谁学的?我教了十几年的书,都没有达到你这种境界! 我这人哪都好,就是对马屁没有抵抗力,别人一夸我就飘,我说:我这是天生聪明,跟日本人做了一年多的生意,那帮子矮冬瓜猴得很,脑子不好用的话怎么跟他们斗法? 眼瞅着天上的月亮要落山了,我把三营长韩涛提了起来:别他妈睡了!把你们营的那帮猪都叫起来,带他们出去见见血,让一营休整一天。 这家伙哼哼唧唧的说:天还没亮,这会儿兄弟们都累着呢! 我对他说:你们他妈的累,鬼子更累!趁他们这会儿睡得香,去掏它们的蛋,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往前突进200米,坚守到天黑。三营人是最多的,如果你觉得干不了这个活,正好师部给咱派来了三个窝囊废,你可以去跟他们拜把子,睡一个被窝了。 韩涛起身立正:三营保证完成任务!不跟窝囊废拜把子! 我躺在他刚才起来的地方,倒头就睡着了,打了一天一夜,我也是真的累了。 感觉自己被人给推悬崖下去了,怎么都掉不到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翻身醒过来了,才发现做了个梦,亏我吓得浑身是汗。 原来是一个脑袋上缠着纱布的伤兵在用力推我,他急促地说:团长,团长,快醒醒,出事了,快去看看! 我翻身跳起来,解开裤子一边尿尿一边往破城墙地方跑, 顺着大家指着的方向,我看到城里一处断墙后面立起来两个粗木头杆子,杆子上绑着人,我用望远镜自己看,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成天拍我马屁的淮南兵江小淮,多次找我要官,我都没答应的。 此刻他浑身是血,歪着脑袋,有气无力。他们两个这是受伤后被鬼子俘虏了。 鬼子让汉奸用大喇叭喊话:国军兄弟们,如果再不退兵,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江小淮身边的兄弟就被一枪打死了。 接着,鬼子一枪打在江小淮的一条小腿上,江小淮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 接着又是一枪打在大腿上。鬼子这是故意的,想用这种方式吓倒我们。 江大淮作为他的淮南同乡,跑到破城墙下对着我大叫:团长,给他一个痛快!求你了! 江小淮也在撕心裂肺地大喊:兄弟们,给我一个痛快!我会感谢你们的… 我咬牙对江大淮点点头,闭上眼睛不敢看。 两颗迫击炮弹打了出去,远处的木头杆子倒下了。 我冲着城里坚守的兄弟们大喊:我要俘虏!给我抓几个俘虏!我要扒皮给鬼子看! 找死的方式有很多,而你小鬼子偏偏选了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激怒中国军人。 血性,来自于仇恨,无法释怀的仇恨。 曾经被死人吓够呛的三营战士,不再躲藏,冲出断墙,开始疯狂地搜索着隐藏在城内的鬼子兵,逐个院子清剿,为了抓住俘虏,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争取跟能看到的鬼子拼刺刀。 此刻正是中午,凌晨睡着之后,枪炮声都没把我吵醒。 冷静一些之后,发现这长枪太不适合打巷战了,我想起之前使用过的英国和美国的冲锋枪,短小精悍,射速高。 跳下破城墙来到通信兵身边下命令:电告师部并转军部,我部已经突破南城,正与敌逐屋巷战,损失惨重,望火速援助冲锋枪与手榴弹,否则很难坚持到黄昏。老陆有些迟疑地说:没这么严重,现在优势还在我们这边呢! 我说:这是暂时的,鬼子大部队在死守东西两侧外围阵地,估计很快就会回援,到时候咱们这千把人根本就不够看。不把事情说严重点,没人疼咱们的。 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请求得到了军部的响应,两个多小时后就把我要的东西送来了,是用运输机空投的。由此可见上峰对此战的重视。 两个一米半见方的大木头箱子落地,根本抱不动,原地拆开,里面有英国冲锋枪,美国卡宾枪,汤姆森,木柄手榴弹,枪榴弹,这些都是巷战里最好用的武器。 另外箱子里有一些压缩饼干,还有一百多个防毒面具,这可是稀罕玩意,小鬼子几乎人手一个,咱们一般的部队压根就不配备,遇到毒气弹只能用尿浇毛巾捂鼻子,坚持不了多久。 里面有个字条,上书:望收集日军毒气弹证据上交军部。 把装备优先换给建制完整的二营,让他们火速增援打了大半天的三营,并巩固阵地。 三营被换下来的时候,五百多人的队伍损失了六十多人,不过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突进了一里地,最重要的,他们给我带回来了五个轻伤的鬼子战俘。 看战俘的年龄,有小孩,也有老头,鬼子的老头显得特别猥琐,就跟老鼠成精了一样。这些鬼子的牙齿长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这要是被他们咬上一口,军医都不知道从哪里下针缝合,疯狗都得叫他们一声大哥。 老头小孩都上战场了,日子比咱们也好过不了多少。 一营的兄弟换防到破城墙上固守,我叫来江大淮,让他给我找五个门板来,把鬼子俘虏给我钉上去,老子要表演活剥人皮。 跟我比狠?你们还嫩了一点,老子小时候钓龙虾,用的都是癞蛤蟆当诱饵,从蛤蟆腿下手一撕,整张皮都下来了,撕人皮也差不多。 我问撤下来的兄弟:谁会剥羊皮? 三营有个战士跳出来说:我家卖羊肉的,我会! 这兄弟的脑袋包得像个粽子,伤得不轻。 我问他:你叫啥?剥人皮,你敢不? 他咬牙切齿地说:报告团长,我叫杨粪球!原来不敢,现在巴不得! 第159章 我要抽筋扒皮 在这个世道上当兵的活下来真的挺难的。 仔细想一想,经过三年时间,一起从徐州逃出来的150多人,现在活下来的好像只剩下我,陆昊然,吕文明,乔木匠,张团长,割猪蛋的军医,徐志凤和被炸掉一个蛋蛋的杨娃子。 十不存一。 房效正告诉我:师部原本派了两辆卡车,一车拉军火补给,另外一辆车拉医护人员,结果在穿过日军防区的时候,遭遇鬼子伏击,阵亡了十来个护送的兄弟,还损失了一辆卡车,只能连人加货用一个车运来了。 师部这次给我们补充了三个正儿八经的军官,都是中尉上尉级别的,胡道明说,师长不太放心这些后生。 我有点不高兴地问:他们来了,是不是我就不当家了?我看是不放心我! 二人都挠头不知道说啥才好。 我接着说:让他们歇着,我相信我自己手下的兄弟,别人,我不放心。 老陆看我要红脸,赶紧过来劝我,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你忙你的,该怎么打还怎么打,那三个货我来处理。 没想到老陆刚过去说两句话,就被他们三个人直接推开了,径直朝着我走过来,用手指点着我的肩膀说:我们是奉师部的命令来接管部队。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我希望你主动配合。 我让他们伸出手:把手令给我看看! 这三个人还挺横,其中一个告诉我说:手令没有,这是师长亲口说的,你不要不识相,不怕告诉你,我爹是湖北行政公署主任。 我依旧没好气的说:我管你是公鼠还是母鼠,没有手令的话就给我滚蛋,如果不想走,明天一早就安排你们上阵杀敌。 这三个家伙吵吵嚷嚷地说:你这是抗命!要被枪毙了。 我拍着腰里的手枪说:在这里,我说了算! 三人想跟我动手,身边一下子围上来几十个兄弟,把他们吓得老老实实找地方躺着了。 老陆给我竖起大拇指说:还得是你老四呀,换了别人,可不敢得罪这些官老爷呀! 我心烦的要命,还是耐心解释说:没有师部和军部的手令,说明啥?肯定是这些关系户的老爹求到师长那里了,想上我这里来混一点战功,师部不好推脱,不想得罪人,所以这种坏人只有我来当了。 老陆撇着嘴给我竖起大拇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些心思都跟谁学的?我教了十几年的书,都没有达到你这种境界! 我这人哪都好,就是对马屁没有抵抗力,别人一夸我就飘,我说:我这是天生聪明,跟日本人做了一年多的生意,那帮子矮冬瓜猴得很,脑子不好用的话怎么跟他们斗法? 眼瞅着天上的月亮要落山了,我把三营长韩涛提了起来:别他妈睡了!把你们营的那帮猪都叫起来,带他们出去见见血,让一营休整一天。 这家伙哼哼唧唧的说:天还没亮,这会儿兄弟们都累着呢! 我对他说:你们他妈的累,鬼子更累!趁他们这会儿睡得香,去掏它们的蛋,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往前突进200米,坚守到天黑。三营人是最多的,如果你觉得干不了这个活,正好师部给咱派来了三个窝囊废,你可以去跟他们拜把子,睡一个被窝了。 韩涛起身立正:三营保证完成任务!不跟窝囊废拜把子! 我躺在他刚才起来的地方,倒头就睡着了,打了一天一夜,我也是真的累了。 感觉自己被人给推悬崖下去了,怎么都掉不到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翻身醒过来了,才发现做了个梦,亏我吓得浑身是汗。 原来是一个脑袋上缠着纱布的伤兵在用力推我,他急促地说:团长,团长,快醒醒,出事了,快去看看! 我翻身跳起来,解开裤子一边尿尿一边往破城墙地方跑, 顺着大家指着的方向,我看到城里一处断墙后面立起来两个粗木头杆子,杆子上绑着人,我用望远镜自己看,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成天拍我马屁的淮南兵江小淮,多次找我要官,我都没答应的。 此刻他浑身是血,歪着脑袋,有气无力。他们两个这是受伤后被鬼子俘虏了。 鬼子让汉奸用大喇叭喊话:国军兄弟们,如果再不退兵,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江小淮身边的兄弟就被一枪打死了。 接着,鬼子一枪打在江小淮的一条小腿上,江小淮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 接着又是一枪打在大腿上。鬼子这是故意的,想用这种方式吓倒我们。 江大淮作为他的淮南同乡,跑到破城墙下对着我大叫:团长,给他一个痛快!求你了! 江小淮也在撕心裂肺地大喊:兄弟们,给我一个痛快!我会感谢你们的… 我咬牙对江大淮点点头,闭上眼睛不敢看。 两颗迫击炮弹打了出去,远处的木头杆子倒下了。 我冲着城里坚守的兄弟们大喊:我要俘虏!给我抓几个俘虏!我要扒皮给鬼子看! 找死的方式有很多,而你小鬼子偏偏选了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激怒中国军人。 血性,来自于仇恨,无法释怀的仇恨。 曾经被死人吓够呛的三营战士,不再躲藏,冲出断墙,开始疯狂地搜索着隐藏在城内的鬼子兵,逐个院子清剿,为了抓住俘虏,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争取跟能看到的鬼子拼刺刀。 此刻正是中午,凌晨睡着之后,枪炮声都没把我吵醒。 冷静一些之后,发现这长枪太不适合打巷战了,我想起之前使用过的英国和美国的冲锋枪,短小精悍,射速高。 跳下破城墙来到通信兵身边下命令:电告师部并转军部,我部已经突破南城,正与敌逐屋巷战,损失惨重,望火速援助冲锋枪与手榴弹,否则很难坚持到黄昏。老陆有些迟疑地说:没这么严重,现在优势还在我们这边呢! 我说:这是暂时的,鬼子大部队在死守东西两侧外围阵地,估计很快就会回援,到时候咱们这千把人根本就不够看。不把事情说严重点,没人疼咱们的。 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请求得到了军部的响应,两个多小时后就把我要的东西送来了,是用运输机空投的。由此可见上峰对此战的重视。 两个一米半见方的大木头箱子落地,根本抱不动,原地拆开,里面有英国冲锋枪,美国卡宾枪,汤姆森,木柄手榴弹,枪榴弹,这些都是巷战里最好用的武器。 另外箱子里有一些压缩饼干,还有一百多个防毒面具,这可是稀罕玩意,小鬼子几乎人手一个,咱们一般的部队压根就不配备,遇到毒气弹只能用尿浇毛巾捂鼻子,坚持不了多久。 里面有个字条,上书:望收集日军毒气弹证据上交军部。 把装备优先换给建制完整的二营,让他们火速增援打了大半天的三营,并巩固阵地。 三营被换下来的时候,五百多人的队伍损失了六十多人,不过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突进了一里地,最重要的,他们给我带回来了五个轻伤的鬼子战俘。 看战俘的年龄,有小孩,也有老头,鬼子的老头显得特别猥琐,就跟老鼠成精了一样。这些鬼子的牙齿长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这要是被他们咬上一口,军医都不知道从哪里下针缝合,疯狗都得叫他们一声大哥。 老头小孩都上战场了,日子比咱们也好过不了多少。 一营的兄弟换防到破城墙上固守,我叫来江大淮,让他给我找五个门板来,把鬼子俘虏给我钉上去,老子要表演活剥人皮。 跟我比狠?你们还嫩了一点,老子小时候钓龙虾,用的都是癞蛤蟆当诱饵,从蛤蟆腿下手一撕,整张皮都下来了,撕人皮也差不多。 我问撤下来的兄弟:谁会剥羊皮? 三营有个战士跳出来说:我家卖羊肉的,我会! 这兄弟的脑袋包得像个粽子,伤得不轻。 我问他:你叫啥?剥人皮,你敢不? 他咬牙切齿地说:报告团长,我叫杨粪球!原来不敢,现在巴不得! 第160章 以暴制暴 我指着这五个日本战俘说:一听你这名字,就知道你必然勇猛异常!给我活着剥了他们! 昨天后半夜被我熊一顿的三位企图夺权客人跳出来一个,义正辞严地说:你这是违反日内瓦公约的! 我皱眉问他:啥日你妈公约? 他重复说:是日内瓦公约,参战双方不允许虐待俘虏。 我看向老陆说:又来个小秀才!交给你了,这个应该扛骂。 一提起老陆骂死老秀才的事情我就想笑,他自己反而显得特别尴尬。 老陆知道我发疯起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他干脆也不阻拦我,搂着刚才那人的肩膀去谈人生了。 把人钉在门板上的举动确实也挺瘆人的,你们也不会觉得新鲜,耶稣不也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么? 一向慈悲为怀的麦克张此刻也是咬牙切齿,一句废话都没有。 把五张钉着活人的门板架在破城墙最高的地方,让杨粪球从一个年龄最大的日本兵下手,皮厚,好剥。近处的枪声停止了,场面暂时安静下来。 我也举着铁皮喇叭对着一里多外的鬼子大喊:鬼子们,鉴于你们上午虐杀我军战俘,为了表示我大中国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请你们看一个节目,活剥人皮!让你们了解一下我的待客之道,也不枉你们来中国一趟! 老陆还专门过来帮我翻译一下。 日军纷纷从破墙头后面露出脑袋向城墙上观看,当看到惊人惊悚的一幕之后,瞬间爆发出惊声尖叫,声声入耳,我是如听仙乐,命令杨粪球加快动作。 第一个鬼子没撑多久就死了,皮只剥到胸口,没了皮的上身露出了白色的肋骨和红色的肉,浑身血次呼啦的。 第二个鬼子比较能撑,一张皮直接剥到了肚子处才咽气。 城里的鬼子开始朝着我开枪,太远了,精准度太差了,根本打不着。 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脸飞过去,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疼,徐志凤跑过来,把我按在地上,把我的头也给包了起来,张嘴说话都费劲。 紧接着炮弹开始落在我们下面,眼瞅着炮弹打得越来越多,吓得杨粪球跳下破城墙,找地方隐蔽起来。鬼子的想法和我一样,想结束自己人的痛苦。 打了两天,双方在断墙破瓦之间来回争夺着地盘,目的只有一个,要对方的人命。 我们白天打下来的地方晚上就得丢下地盘把人撤回来,说不准,夜里就被鬼子抄了后路。 剥皮表演结束之后,日军开始疯狂反扑,甚至搞起了自杀式袭击,应该叫板载冲锋,这满地的碎砖头块,走路都费劲,你冲个毛线呀,动辄就摔个膝盖淤青,看着那一个个罗圈腿冲过来的样子,都得忍住不笑才不会暴露。 巷战比野外攻坚战更加让人神经紧张,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处房子内会突然飞出子弹,绊脚的不一定是砖头块,还有可能是冒着烟的手榴弹。 靠在墙根处休息的时候,跟你背靠背的可能就是你的敌人。 撒完尿打哆嗦的时候,抬头发现隔壁墙头后也有敌人在提裤子。 宜昌城东西两侧郊外的战斗依然非常激烈,他们围攻好几天了,已经慢慢靠近了宜昌城。二十多万人散在这偌大的宜昌城周边,好像也不是那么壮观了。 真的希望长沙那边早点吃掉阿南惟几的部队,原本打算坚持三天的,可是五天都过去了,我们还在南城附近厮杀。 能供我们双方藏身的断墙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趴在瓦砾堆里与对方互射,这些鬼子总也杀不完,就跟捅了蚂蚁窝一样,才死了一波又来一波。 我们这边已经阵亡了200多人,伤300余人,城外树林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伤员,医生们也是筋疲力尽,靠着树就能睡着。 我们每天都在小规模整编,以保证建制完整,现在我们就靠着一口气撑着呢。 我每天都要保持激情满满的样子,不能让兄弟们看到我的疲惫和软弱,这是我能鼓舞士气的唯一方式。 从师部调过来的那三位公子哥每天翘着二郎腿等着看我们笑话,除了叫嚷着要吃饭啥事也干不了,就是三台造粪的机器,我都想把他们给毙了,省得碍眼。 师部又给我们调拨了一些弹药,唯独一个援兵都没有。 周正平带着后方剩下的毛孩子们来增援了,看着这些跟步枪差不多高的孩子,我实在是不忍心把他们投入战场,可不忍心也没办法,看着他们掂着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高的样子,也只能咬着牙挑了一部分个子高的孩子补充到前线。 我当时想着,再坚持两天,两天之后,无论上头有什么命令,我都要撤兵了。 我打算把伤员全部运到后方去,可这些轻伤员说啥都不愿意走,有人甚至忍着伤痛拿起枪继续进城战斗。 第六天的时候,事情终于迎来转机,有兄弟部队突破了鬼子的外围防线,先后从东门和西门杀入城区,我们这边的压力骤减。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击,总算让我们喘了一口气。 我们把阵线向前又推进了三里多地,鬼子这回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炮兵消停了,大规模的反冲锋没有了,据守着城区几个主要街道负隅顽抗。 第七天的时候,我们和第十集团军60军的兄弟会师了。 他们在城中摧毁了鬼子的防空阵地,空军的20多架飞机开始低空飞行轰炸长江上的日军军舰。 守城的日军开始全面溃退,他们冒着轰炸,过江北上,逃离宜昌。 1941年冬天,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终于要被我们收复。 胜利,是我们一直都在渴望的事情。 败的凄惨,胜也是惨胜。 每一次大会战,都是血流成河,尸山血海。 国土是一片一片的丢,收复是一丝一丝的收。咱们现在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抗战烈士鲜血浇灌出来的。 我们进城之后,见到了好几支攻入城内的部队,我们信心满满,清理城中残敌如同探囊取物,完全收复宜昌已是板上钉钉。 日军成群战机丢下的炸弹打碎了我们的幻想,进攻长沙受阻的日军转头支援宜昌,让执行牵制任务的第六战区瞬间变成了日军的正面攻击目标。对于日军来说,长沙已然难以攻克,起码要保住宜昌。 三个旅团齐头并进,从东边长沙战区直奔上游的宜昌而来。 在城东负责进攻的部队转入防守态势,节节抵抗。 日本人的飞机开始对宜昌进行了无差别轰炸。城中的日军已经所剩不多,攻入城内的部队出现了较大伤亡,但仍旧坚持清剿日军。 好不容易打进来的,岂能功亏一篑? 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东部防线彻底崩溃,日军大股部队从东门入城,我们再次陷入苦战。 我们接到师部的命令,立刻撤退。 可两军已成胶着状态,撤退哪有那么容易的? 司号员一遍又一遍的吹着集结号,召唤分散在城中各处的兄弟们。 我带领全团试图交替掩护退出战场,可支援而来的鬼子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我们边打边退,伤亡不断增加。 这个时候的宜昌街道上,除了一片焦黑之外,就是遍地的尸首,有国军的,也有日军的,此刻双方都没有精力收敛了。 日军一时半会儿拿我们也没有办法,眼看就要撤回到南城了,追击我们的这股日军突然后撤了,让我们大感疑惑。 一颗迫击炮弹落在我们后撤的路上,没有爆炸,这种情况我遇到过,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下令所有人捂住口鼻,有防毒面具的赶紧戴上。 我猜的没错,这是日本人扔的一颗毒气弹。 炮弹落地没多久就开始嗤嗤冒出绿色的烟。 下令让没有防毒面罩的兄弟用最快的速度撤出去,我带着面罩的100多个兄弟啊坚守着这一区域,我们有命令在先,要收集日军使用毒气弹的证据,等这颗毒气弹的烟雾全部放完了,就把这玩意带走。 日军在国际社会上一直否认使用毒气弹,也尽量销毁使用毒气弹的所有证据。 我们在等,鬼子也在等,都在等这颗毒气弹冒完烟。 戴着防毒面具呼吸很困难,呼吸声显得很重,想对着兄弟们喊话更难。一切只能靠手势指挥。 为了拿到这个毒气弹,我们和日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日本人一直使用迫击炮封锁着我们的路线,仍有兄弟奋不顾身的跑过去试图拿到这玩意,鬼子躲得暗处开枪射击。已经有五名兄弟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示意从两侧包抄这股日军,牵制住他们,待他们的火力转移之后,我亲自冲出掩体,几个翻滚跑到那颗毒气弹旁边,捧了几把土扔在上面,抱着空弹壳跑回来,子弹在我脚底下穿梭着,很幸运,没有一颗子弹打中我。 为了这个空的炮弹壳,我们折损了十来个兄弟。 边打边退,终于退出了南门,坚守在南城破城墙上的兄弟用机枪阻挡了追击的日军。 我像抱着宝贝一样,完全顾不上手上被烫出来的泡,一口气跑到城外阵地里,我还怕它继续漏气,用手刨出一个坑浅浅地埋了起来。 扯下面罩,指挥阻击,让炮兵兄弟们把所有的炮弹全部打出去,全团所有人次第退出。 咱不玩了,回家。 第160章 以暴制暴 我指着这五个日本战俘说:一听你这名字,就知道你必然勇猛异常!给我活着剥了他们! 昨天后半夜被我熊一顿的三位企图夺权客人跳出来一个,义正辞严地说:你这是违反日内瓦公约的! 我皱眉问他:啥日你妈公约? 他重复说:是日内瓦公约,参战双方不允许虐待俘虏。 我看向老陆说:又来个小秀才!交给你了,这个应该扛骂。 一提起老陆骂死老秀才的事情我就想笑,他自己反而显得特别尴尬。 老陆知道我发疯起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他干脆也不阻拦我,搂着刚才那人的肩膀去谈人生了。 把人钉在门板上的举动确实也挺瘆人的,你们也不会觉得新鲜,耶稣不也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么? 一向慈悲为怀的麦克张此刻也是咬牙切齿,一句废话都没有。 把五张钉着活人的门板架在破城墙最高的地方,让杨粪球从一个年龄最大的日本兵下手,皮厚,好剥。近处的枪声停止了,场面暂时安静下来。 我也举着铁皮喇叭对着一里多外的鬼子大喊:鬼子们,鉴于你们上午虐杀我军战俘,为了表示我大中国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请你们看一个节目,活剥人皮!让你们了解一下我的待客之道,也不枉你们来中国一趟! 老陆还专门过来帮我翻译一下。 日军纷纷从破墙头后面露出脑袋向城墙上观看,当看到惊人惊悚的一幕之后,瞬间爆发出惊声尖叫,声声入耳,我是如听仙乐,命令杨粪球加快动作。 第一个鬼子没撑多久就死了,皮只剥到胸口,没了皮的上身露出了白色的肋骨和红色的肉,浑身血次呼啦的。 第二个鬼子比较能撑,一张皮直接剥到了肚子处才咽气。 城里的鬼子开始朝着我开枪,太远了,精准度太差了,根本打不着。 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脸飞过去,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疼,徐志凤跑过来,把我按在地上,把我的头也给包了起来,张嘴说话都费劲。 紧接着炮弹开始落在我们下面,眼瞅着炮弹打得越来越多,吓得杨粪球跳下破城墙,找地方隐蔽起来。鬼子的想法和我一样,想结束自己人的痛苦。 打了两天,双方在断墙破瓦之间来回争夺着地盘,目的只有一个,要对方的人命。 我们白天打下来的地方晚上就得丢下地盘把人撤回来,说不准,夜里就被鬼子抄了后路。 剥皮表演结束之后,日军开始疯狂反扑,甚至搞起了自杀式袭击,应该叫板载冲锋,这满地的碎砖头块,走路都费劲,你冲个毛线呀,动辄就摔个膝盖淤青,看着那一个个罗圈腿冲过来的样子,都得忍住不笑才不会暴露。 巷战比野外攻坚战更加让人神经紧张,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处房子内会突然飞出子弹,绊脚的不一定是砖头块,还有可能是冒着烟的手榴弹。 靠在墙根处休息的时候,跟你背靠背的可能就是你的敌人。 撒完尿打哆嗦的时候,抬头发现隔壁墙头后也有敌人在提裤子。 宜昌城东西两侧郊外的战斗依然非常激烈,他们围攻好几天了,已经慢慢靠近了宜昌城。二十多万人散在这偌大的宜昌城周边,好像也不是那么壮观了。 真的希望长沙那边早点吃掉阿南惟几的部队,原本打算坚持三天的,可是五天都过去了,我们还在南城附近厮杀。 能供我们双方藏身的断墙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趴在瓦砾堆里与对方互射,这些鬼子总也杀不完,就跟捅了蚂蚁窝一样,才死了一波又来一波。 我们这边已经阵亡了200多人,伤300余人,城外树林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伤员,医生们也是筋疲力尽,靠着树就能睡着。 我们每天都在小规模整编,以保证建制完整,现在我们就靠着一口气撑着呢。 我每天都要保持激情满满的样子,不能让兄弟们看到我的疲惫和软弱,这是我能鼓舞士气的唯一方式。 从师部调过来的那三位公子哥每天翘着二郎腿等着看我们笑话,除了叫嚷着要吃饭啥事也干不了,就是三台造粪的机器,我都想把他们给毙了,省得碍眼。 师部又给我们调拨了一些弹药,唯独一个援兵都没有。 周正平带着后方剩下的毛孩子们来增援了,看着这些跟步枪差不多高的孩子,我实在是不忍心把他们投入战场,可不忍心也没办法,看着他们掂着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高的样子,也只能咬着牙挑了一部分个子高的孩子补充到前线。 我当时想着,再坚持两天,两天之后,无论上头有什么命令,我都要撤兵了。 我打算把伤员全部运到后方去,可这些轻伤员说啥都不愿意走,有人甚至忍着伤痛拿起枪继续进城战斗。 第六天的时候,事情终于迎来转机,有兄弟部队突破了鬼子的外围防线,先后从东门和西门杀入城区,我们这边的压力骤减。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击,总算让我们喘了一口气。 我们把阵线向前又推进了三里多地,鬼子这回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炮兵消停了,大规模的反冲锋没有了,据守着城区几个主要街道负隅顽抗。 第七天的时候,我们和第十集团军60军的兄弟会师了。 他们在城中摧毁了鬼子的防空阵地,空军的20多架飞机开始低空飞行轰炸长江上的日军军舰。 守城的日军开始全面溃退,他们冒着轰炸,过江北上,逃离宜昌。 1941年冬天,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终于要被我们收复。 胜利,是我们一直都在渴望的事情。 败的凄惨,胜也是惨胜。 每一次大会战,都是血流成河,尸山血海。 国土是一片一片的丢,收复是一丝一丝的收。咱们现在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抗战烈士鲜血浇灌出来的。 我们进城之后,见到了好几支攻入城内的部队,我们信心满满,清理城中残敌如同探囊取物,完全收复宜昌已是板上钉钉。 日军成群战机丢下的炸弹打碎了我们的幻想,进攻长沙受阻的日军转头支援宜昌,让执行牵制任务的第六战区瞬间变成了日军的正面攻击目标。对于日军来说,长沙已然难以攻克,起码要保住宜昌。 三个旅团齐头并进,从东边长沙战区直奔上游的宜昌而来。 在城东负责进攻的部队转入防守态势,节节抵抗。 日本人的飞机开始对宜昌进行了无差别轰炸。城中的日军已经所剩不多,攻入城内的部队出现了较大伤亡,但仍旧坚持清剿日军。 好不容易打进来的,岂能功亏一篑? 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东部防线彻底崩溃,日军大股部队从东门入城,我们再次陷入苦战。 我们接到师部的命令,立刻撤退。 可两军已成胶着状态,撤退哪有那么容易的? 司号员一遍又一遍的吹着集结号,召唤分散在城中各处的兄弟们。 我带领全团试图交替掩护退出战场,可支援而来的鬼子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我们边打边退,伤亡不断增加。 这个时候的宜昌街道上,除了一片焦黑之外,就是遍地的尸首,有国军的,也有日军的,此刻双方都没有精力收敛了。 日军一时半会儿拿我们也没有办法,眼看就要撤回到南城了,追击我们的这股日军突然后撤了,让我们大感疑惑。 一颗迫击炮弹落在我们后撤的路上,没有爆炸,这种情况我遇到过,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下令所有人捂住口鼻,有防毒面具的赶紧戴上。 我猜的没错,这是日本人扔的一颗毒气弹。 炮弹落地没多久就开始嗤嗤冒出绿色的烟。 下令让没有防毒面罩的兄弟用最快的速度撤出去,我带着面罩的100多个兄弟啊坚守着这一区域,我们有命令在先,要收集日军使用毒气弹的证据,等这颗毒气弹的烟雾全部放完了,就把这玩意带走。 日军在国际社会上一直否认使用毒气弹,也尽量销毁使用毒气弹的所有证据。 我们在等,鬼子也在等,都在等这颗毒气弹冒完烟。 戴着防毒面具呼吸很困难,呼吸声显得很重,想对着兄弟们喊话更难。一切只能靠手势指挥。 为了拿到这个毒气弹,我们和日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日本人一直使用迫击炮封锁着我们的路线,仍有兄弟奋不顾身的跑过去试图拿到这玩意,鬼子躲得暗处开枪射击。已经有五名兄弟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示意从两侧包抄这股日军,牵制住他们,待他们的火力转移之后,我亲自冲出掩体,几个翻滚跑到那颗毒气弹旁边,捧了几把土扔在上面,抱着空弹壳跑回来,子弹在我脚底下穿梭着,很幸运,没有一颗子弹打中我。 为了这个空的炮弹壳,我们折损了十来个兄弟。 边打边退,终于退出了南门,坚守在南城破城墙上的兄弟用机枪阻挡了追击的日军。 我像抱着宝贝一样,完全顾不上手上被烫出来的泡,一口气跑到城外阵地里,我还怕它继续漏气,用手刨出一个坑浅浅地埋了起来。 扯下面罩,指挥阻击,让炮兵兄弟们把所有的炮弹全部打出去,全团所有人次第退出。 咱不玩了,回家。 第161章 坐牢了 原本以为身后的日军还会穷追不舍,结果我们出城之后,和我们正面硬刚的这波鬼子也不追击,直接退回城内。 给我们留下了喘息的机会,有精力收拾家当,载着伤员轻松撤离。 其实也没什么家当了,辛辛苦苦攒下的那一点存货,被我们一个星期就败光了。 枪炮子弹没了就没了,可是现在人员损失很严重,让我十分心痛。出发时1200多人的队伍,能站着回去的只有一半了。400多个兄弟长眠宜昌南城外的山腰上,另有轻重伤员200余人,20多人因伤致残,以后只能靠政府养着了。 那个时候伤残的官兵一般都会发回原籍,交给当地政府扶养,可是我们的这些伤残的兄弟大多数原来安徽孤儿团的,已经无家可归,就会由重庆国民政府收容,待光复之日,再行安置。 一般来说,一支部队损失过半,建制不全,就足以失去作战能力,我们就不一样了,就连我们这个团都是临时编制,除了几个正副团长和营级军官之外,其他人连军衔都没有,所谓连排级别的军官都是临时的,当出现战斗减员的时候,大家就会自由组合,现场重组建制,然后继续作战。 这也是效仿日本军队的办法,这种办法放在其他部队可能不管用,因为会存在的各种勾心斗角,谁都不服谁,我们不一样,团里的兄弟大多数都是孤儿,平日里相互关照,早就不分你我,如同亲兄弟一样,都是年龄大的只会年龄小的,个子大的带着个子小的。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便是如此。 我腮帮子上的伤口里缝了好几针,肿起来的时候像嘴里含了一个鸡蛋,说话都困难。 老陆没有回军部,留在我们营地帮我善后,安抚兄弟们情绪,周正平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四处买鸡鱼肉蛋,给伤员补充营养,抚恤阵亡新兵的家属。 他们做的这些事情我全程都没有参与,因为我被关进了牢房,等待军事法庭的审判。 在回去的半路上我就被宪兵队的人带到了枝江,直接丢进了监狱,他们说,接到举报,由于我个人一意孤行,行为鲁莽,导致预备团损失惨重,更严重的是,我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想都不用想,就是那三个公子哥在给我使坏呢。 我被关了一个星期,不审问,也不开庭审判,就这么耗着我。 跟我关在同一监狱的,都是一些临阵脱逃的军官。而且他们的军衔还不低,基本上都是营团旅级别的,跟他们关在一起,我都感觉丢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提审,唯独我被晾着,不知道第六战区的军事法庭想干啥,枪毙你也得给个痛快话呀! 那帮家伙临阵脱逃的理由五花八门,说的最多的就是因为自从枣宜会战之后,部队里补充的几乎全是新兵,炮声一响,全都跑没影了,督战队拦都拦不住。 有人说自己手下的兵几乎全部消耗光了,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自己成了光杆司令。 还有人说自己只是被家里安排进部队历练的,不是来送死的,所以一开战就选择远离战场。这种人在里面是非常受鄙视的,挨欺负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当他们听说我是因为通敌叛国被关进来以后,我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端。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骂我是汉奸走狗,我那是百口莫辩。 在里面几乎每天都打架,以我六尺的身高,加上自幼习武,整个监室没人是我对手,就算他们个人一起上都不在话下。 把他们放倒之后,必须要扔几句狠话:老子自参军以来就在敢死队里混,亲手弄死的鬼子比你们看见的都多!谁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们的嘴!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在监狱里面,可不管你进来之前官有多大,进来之后,拳头大的才是大爷。 一周之后,整个监狱就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哥们,他是江西人,姓樊,叫樊荣昌,人挺白静,看年龄也不大,上尉军衔,跟我一样。 这次长沙会战,他奉命坚守宜都一处高地,结果跑错了地方,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山头上看了半个月的蚂蚁上树,害得高地后方的一处军火仓库被鬼子给炸了。 这哥们挺乐观,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问他:你咋就不怕呢? 他说:像我这样的,肯定要枪毙的,之前走的那些老表八成也是要枪毙的。特别是你,通敌叛国,更是要枪毙。 他喜欢叫别人老表,整的挺亲热。 我有点担心:我靠!这不是拉一裤兜子么?没死在鬼子手里,反被自己人给弄死了,太憋屈了。 樊荣昌问:你有后台么? 我摇头,如果郑军长是我的后台,也该早就来救我了。 他又问:你有钱么? 我还是摇头,我的军饷都贴补那些兄弟了,屌毛不剩。 他撇着嘴说:那咱们两个正好一块上路喽,我也没有!如果被枪毙了,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怕也没用。 我问他:你咋当上连长的? 他回答说:命大呗!打了四年鬼子,我之前的连长死了好几个,每次打完仗,都剩不下几个人,我就从小兵一步一步熬上来喽。 可不咋滴,战乱年代,官帽不值钱,只要坚持活着,升官的速度都很快。 团长死了,营长顶,营长死了连长顶,以此类推,最终把列兵顶成连长。 不光下级军官升级快,师级旅级军官也是升官很快,甚至说很突然。 比如张玄武,122打光了,他直接从团长成了旅长,后来又成了师长,要说他怎么当上师长的,也只是很意外的事。他是旅长的时候,和师长各自带一队人冲击两个高地,结果,张旅长成功攻上高地,师长却失利了,师长被就地免职,张旅长立刻变成了张师长,就是这么快。 樊荣昌反问我怎么当上团长的,而且还是个上尉级别,人家团长最低都是中校了。 我说我是孤儿团的,他笑呵呵地说:那就难怪了,只是个带孩子的官呀? 这明显是看不起我呀,虚荣心让我变得暴躁:老子的部队可是第一个打进宜昌城的!而且抢回来一个日本毒气弹。 这家伙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你厉害,再厉害也得枪毙。 我问他:之前出去的那些伙计都给枪毙了? 他叼着一根稻草靠在墙根,有气无力地说:有关系有钱的,降级任用,甚至官复原职,像咱们这样的,呵呵呵,只是用来给长官的失利当借口的,总得找个背锅的! 我发牢骚说:这真逃跑的屁事没有,我们这真正拼命的还要被枪毙,上哪说理去? 事情的结果就是,我没被枪毙。当然,傻子也知道,不然,谁在这给你们讲故事呢? 总算开庭审问我了,我当时如释重负,早点审问早点枪毙,坐牢的感觉真不好受。每天看着窗户外巴掌大的天空,就像一只被栓了脖子的狗。 来看热闹的人还不少,老陆也来了,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几个高级军官排成一溜坐在最前面,房子中间一个木头笼子,我就站在里面,两个宪兵站在我身后,再后面就是几排椅子供看热闹的人坐,房间右侧坐着两排衣冠楚楚的人,据说是叫陪审团。 这就像大集上围着买卖牲口的人讨价还价的样子。那时候牲口市场最热闹,因为他们谈价格的方式很神秘,越是神秘越是诱人。 想到这,我居然咧嘴笑出了声。 前面的军官拍了桌子:太嚣张了,敢藐视军事法庭。 我那会反而不怕了,摊着手说:老子有啥不敢的?敢死队长都当了几回了,你们觉得自己比鬼子厉害么? 这下拍桌子的人更多了,指着我各种训话,说我无视军纪,就是军中的败类。 反正都要死了,临死如能像老陆一样气死这些败类也挺爽。 我抠着耳朵,破罐子破摔了:别叽叽歪歪了,跟他妈的人一样,鬼子长啥样都没见过的人,没资格审问我!一群败类,赶紧的,想问啥就问! 房间里有点热闹起来,大家交头接耳地对我指指点点,不知道说我好话还是坏话。 他们问我:为什么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 我说:我面对同等规模的对手,能打成一比一,已经是我的极限。你们该去审问一下各位战区长官,他们的伤亡比例可比我还难看呢。 他们骂我放肆,我随便你说放四还是放五的,老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他们又问我:有人指控你通敌叛国,你承认不? 我说:我承认个蛋! 他们说:如果不是通敌,那你们撤退的时候,为啥鬼子不追击你们,如果他们追击,完全可以把你们全部消灭。 我说: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部被消灭呢?我们被消灭了,你们心里才舒服是不是?你们这才叫通敌叛国! 法庭里又是一阵哄笑,军官们拍着桌子说:那些鬼子援兵是第四师团的,曾经跟你们做过一年的交易,你承认不? 我点头说:承认! 有个军官说:这就是资敌行为! 我说:这个问题你该去审问鬼子,他们卖给我不少枪支弹药呢!不然我拿啥打仗?用嘴巴去骂死他们? 那个军官继续说:一定是因为你们形成了某种默契,他们才对你们网开一面的。 我继续申辩:这个可以问一下李长官,从徐州撤退的时候遇到这个第四师团,也没遇到阻击,是不是也有啥默契? 于是他们夸我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他们懒得再跟我斗嘴,就问我还有啥要说的么? 我说,枪毙我的时候,不要蒙着我的眼睛,我要看着子弹朝我飞过来,不然不过瘾。 反正要死的人了,我要最后一次耍光棍,我还要在他们开枪之前大喊一句:18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我感觉那一会儿我可牛逼了。 老陆可比我紧张多了,拿着一摞纸,打个敬礼,对那些军官说:这是我们荣誉第一师和第八军军部给预备团发的电报底稿,闫团长的所有作战行为全部是按照上峰命令行事。 那几个军官只是传看一下就丢在桌子上说:这个事情可以说得过去,那资敌这个事情怎么说? 看热闹的人群里站出一个人,自称是保密局的人,把一个信封交给主审官,那家伙看完信之后,随即下令把我押回监房,改日再审。 看来今天不用枪毙了。 第二天中午,宪兵就把我从监房撵出去了,只留下樊荣昌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墙根发呆。 还是老陆在门口等我,他身后停着两辆吉普车,车上的一个少将冲我招手,老陆在我耳朵边说:这是咱们荣誉第一师新任副师长何少周,是何部长的侄子,是他把你保出来的,好好说话。 人家救了咱,当然不能耍无赖,我立正打敬礼,何师长用手在鼻子前扇风,开玩笑说:他们把你关粪坑里了?太不像话了! 看他挺好说话的,我也跟他调皮了一下:报告师长,他们只是把我和大粪关在一起。我对党国一直都是赤胆忠心! 何少周用他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点着我说:果然是青年军官的楷模,难怪这么多人都替你求情。郑军长还专门交代让我亲自来要人,你可不要辜负了军长和长官们对你的期望,继续杀敌报国。 便宜话我自然会说:谢师长教诲,卑职定然牢记于心! 这荣一师的师长换得太勤了,一年换了两个。 第161章 坐牢了 原本以为身后的日军还会穷追不舍,结果我们出城之后,和我们正面硬刚的这波鬼子也不追击,直接退回城内。 给我们留下了喘息的机会,有精力收拾家当,载着伤员轻松撤离。 其实也没什么家当了,辛辛苦苦攒下的那一点存货,被我们一个星期就败光了。 枪炮子弹没了就没了,可是现在人员损失很严重,让我十分心痛。出发时1200多人的队伍,能站着回去的只有一半了。400多个兄弟长眠宜昌南城外的山腰上,另有轻重伤员200余人,20多人因伤致残,以后只能靠政府养着了。 那个时候伤残的官兵一般都会发回原籍,交给当地政府扶养,可是我们的这些伤残的兄弟大多数原来安徽孤儿团的,已经无家可归,就会由重庆国民政府收容,待光复之日,再行安置。 一般来说,一支部队损失过半,建制不全,就足以失去作战能力,我们就不一样了,就连我们这个团都是临时编制,除了几个正副团长和营级军官之外,其他人连军衔都没有,所谓连排级别的军官都是临时的,当出现战斗减员的时候,大家就会自由组合,现场重组建制,然后继续作战。 这也是效仿日本军队的办法,这种办法放在其他部队可能不管用,因为会存在的各种勾心斗角,谁都不服谁,我们不一样,团里的兄弟大多数都是孤儿,平日里相互关照,早就不分你我,如同亲兄弟一样,都是年龄大的只会年龄小的,个子大的带着个子小的。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便是如此。 我腮帮子上的伤口里缝了好几针,肿起来的时候像嘴里含了一个鸡蛋,说话都困难。 老陆没有回军部,留在我们营地帮我善后,安抚兄弟们情绪,周正平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四处买鸡鱼肉蛋,给伤员补充营养,抚恤阵亡新兵的家属。 他们做的这些事情我全程都没有参与,因为我被关进了牢房,等待军事法庭的审判。 在回去的半路上我就被宪兵队的人带到了枝江,直接丢进了监狱,他们说,接到举报,由于我个人一意孤行,行为鲁莽,导致预备团损失惨重,更严重的是,我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想都不用想,就是那三个公子哥在给我使坏呢。 我被关了一个星期,不审问,也不开庭审判,就这么耗着我。 跟我关在同一监狱的,都是一些临阵脱逃的军官。而且他们的军衔还不低,基本上都是营团旅级别的,跟他们关在一起,我都感觉丢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提审,唯独我被晾着,不知道第六战区的军事法庭想干啥,枪毙你也得给个痛快话呀! 那帮家伙临阵脱逃的理由五花八门,说的最多的就是因为自从枣宜会战之后,部队里补充的几乎全是新兵,炮声一响,全都跑没影了,督战队拦都拦不住。 有人说自己手下的兵几乎全部消耗光了,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自己成了光杆司令。 还有人说自己只是被家里安排进部队历练的,不是来送死的,所以一开战就选择远离战场。这种人在里面是非常受鄙视的,挨欺负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当他们听说我是因为通敌叛国被关进来以后,我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端。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骂我是汉奸走狗,我那是百口莫辩。 在里面几乎每天都打架,以我六尺的身高,加上自幼习武,整个监室没人是我对手,就算他们个人一起上都不在话下。 把他们放倒之后,必须要扔几句狠话:老子自参军以来就在敢死队里混,亲手弄死的鬼子比你们看见的都多!谁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们的嘴!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在监狱里面,可不管你进来之前官有多大,进来之后,拳头大的才是大爷。 一周之后,整个监狱就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哥们,他是江西人,姓樊,叫樊荣昌,人挺白静,看年龄也不大,上尉军衔,跟我一样。 这次长沙会战,他奉命坚守宜都一处高地,结果跑错了地方,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山头上看了半个月的蚂蚁上树,害得高地后方的一处军火仓库被鬼子给炸了。 这哥们挺乐观,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问他:你咋就不怕呢? 他说:像我这样的,肯定要枪毙的,之前走的那些老表八成也是要枪毙的。特别是你,通敌叛国,更是要枪毙。 他喜欢叫别人老表,整的挺亲热。 我有点担心:我靠!这不是拉一裤兜子么?没死在鬼子手里,反被自己人给弄死了,太憋屈了。 樊荣昌问:你有后台么? 我摇头,如果郑军长是我的后台,也该早就来救我了。 他又问:你有钱么? 我还是摇头,我的军饷都贴补那些兄弟了,屌毛不剩。 他撇着嘴说:那咱们两个正好一块上路喽,我也没有!如果被枪毙了,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怕也没用。 我问他:你咋当上连长的? 他回答说:命大呗!打了四年鬼子,我之前的连长死了好几个,每次打完仗,都剩不下几个人,我就从小兵一步一步熬上来喽。 可不咋滴,战乱年代,官帽不值钱,只要坚持活着,升官的速度都很快。 团长死了,营长顶,营长死了连长顶,以此类推,最终把列兵顶成连长。 不光下级军官升级快,师级旅级军官也是升官很快,甚至说很突然。 比如张玄武,122打光了,他直接从团长成了旅长,后来又成了师长,要说他怎么当上师长的,也只是很意外的事。他是旅长的时候,和师长各自带一队人冲击两个高地,结果,张旅长成功攻上高地,师长却失利了,师长被就地免职,张旅长立刻变成了张师长,就是这么快。 樊荣昌反问我怎么当上团长的,而且还是个上尉级别,人家团长最低都是中校了。 我说我是孤儿团的,他笑呵呵地说:那就难怪了,只是个带孩子的官呀? 这明显是看不起我呀,虚荣心让我变得暴躁:老子的部队可是第一个打进宜昌城的!而且抢回来一个日本毒气弹。 这家伙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你厉害,再厉害也得枪毙。 我问他:之前出去的那些伙计都给枪毙了? 他叼着一根稻草靠在墙根,有气无力地说:有关系有钱的,降级任用,甚至官复原职,像咱们这样的,呵呵呵,只是用来给长官的失利当借口的,总得找个背锅的! 我发牢骚说:这真逃跑的屁事没有,我们这真正拼命的还要被枪毙,上哪说理去? 事情的结果就是,我没被枪毙。当然,傻子也知道,不然,谁在这给你们讲故事呢? 总算开庭审问我了,我当时如释重负,早点审问早点枪毙,坐牢的感觉真不好受。每天看着窗户外巴掌大的天空,就像一只被栓了脖子的狗。 来看热闹的人还不少,老陆也来了,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几个高级军官排成一溜坐在最前面,房子中间一个木头笼子,我就站在里面,两个宪兵站在我身后,再后面就是几排椅子供看热闹的人坐,房间右侧坐着两排衣冠楚楚的人,据说是叫陪审团。 这就像大集上围着买卖牲口的人讨价还价的样子。那时候牲口市场最热闹,因为他们谈价格的方式很神秘,越是神秘越是诱人。 想到这,我居然咧嘴笑出了声。 前面的军官拍了桌子:太嚣张了,敢藐视军事法庭。 我那会反而不怕了,摊着手说:老子有啥不敢的?敢死队长都当了几回了,你们觉得自己比鬼子厉害么? 这下拍桌子的人更多了,指着我各种训话,说我无视军纪,就是军中的败类。 反正都要死了,临死如能像老陆一样气死这些败类也挺爽。 我抠着耳朵,破罐子破摔了:别叽叽歪歪了,跟他妈的人一样,鬼子长啥样都没见过的人,没资格审问我!一群败类,赶紧的,想问啥就问! 房间里有点热闹起来,大家交头接耳地对我指指点点,不知道说我好话还是坏话。 他们问我:为什么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 我说:我面对同等规模的对手,能打成一比一,已经是我的极限。你们该去审问一下各位战区长官,他们的伤亡比例可比我还难看呢。 他们骂我放肆,我随便你说放四还是放五的,老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他们又问我:有人指控你通敌叛国,你承认不? 我说:我承认个蛋! 他们说:如果不是通敌,那你们撤退的时候,为啥鬼子不追击你们,如果他们追击,完全可以把你们全部消灭。 我说: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部被消灭呢?我们被消灭了,你们心里才舒服是不是?你们这才叫通敌叛国! 法庭里又是一阵哄笑,军官们拍着桌子说:那些鬼子援兵是第四师团的,曾经跟你们做过一年的交易,你承认不? 我点头说:承认! 有个军官说:这就是资敌行为! 我说:这个问题你该去审问鬼子,他们卖给我不少枪支弹药呢!不然我拿啥打仗?用嘴巴去骂死他们? 那个军官继续说:一定是因为你们形成了某种默契,他们才对你们网开一面的。 我继续申辩:这个可以问一下李长官,从徐州撤退的时候遇到这个第四师团,也没遇到阻击,是不是也有啥默契? 于是他们夸我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他们懒得再跟我斗嘴,就问我还有啥要说的么? 我说,枪毙我的时候,不要蒙着我的眼睛,我要看着子弹朝我飞过来,不然不过瘾。 反正要死的人了,我要最后一次耍光棍,我还要在他们开枪之前大喊一句:18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我感觉那一会儿我可牛逼了。 老陆可比我紧张多了,拿着一摞纸,打个敬礼,对那些军官说:这是我们荣誉第一师和第八军军部给预备团发的电报底稿,闫团长的所有作战行为全部是按照上峰命令行事。 那几个军官只是传看一下就丢在桌子上说:这个事情可以说得过去,那资敌这个事情怎么说? 看热闹的人群里站出一个人,自称是保密局的人,把一个信封交给主审官,那家伙看完信之后,随即下令把我押回监房,改日再审。 看来今天不用枪毙了。 第二天中午,宪兵就把我从监房撵出去了,只留下樊荣昌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墙根发呆。 还是老陆在门口等我,他身后停着两辆吉普车,车上的一个少将冲我招手,老陆在我耳朵边说:这是咱们荣誉第一师新任副师长何少周,是何部长的侄子,是他把你保出来的,好好说话。 人家救了咱,当然不能耍无赖,我立正打敬礼,何师长用手在鼻子前扇风,开玩笑说:他们把你关粪坑里了?太不像话了! 看他挺好说话的,我也跟他调皮了一下:报告师长,他们只是把我和大粪关在一起。我对党国一直都是赤胆忠心! 何少周用他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点着我说:果然是青年军官的楷模,难怪这么多人都替你求情。郑军长还专门交代让我亲自来要人,你可不要辜负了军长和长官们对你的期望,继续杀敌报国。 便宜话我自然会说:谢师长教诲,卑职定然牢记于心! 这荣一师的师长换得太勤了,一年换了两个。 第162章 补充新兵 何师长很满意,让我随车回师部,有新的命令。 趁着师长心情好,我就向他提出一个请求:有一个家伙叫樊荣昌,跟我关在一起半拉月了,枪毙他也是浪费子弹,请师长帮忙求求情,把这个货留给我,给我当个马夫也行。 何师长很随意的说:小事情。 然后他的副官就屁颠屁颠地跑去要人了。 昨天还在耀武扬威的审判官笑呵呵地把地荣昌给送出来,极力在何师长面前赔着笑脸。 我们师长可是国防部长的亲侄子,谁敢得罪啊?站在他旁边,我都感觉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会翘得很高。 樊荣昌酸溜溜地说:老表你挺牛,后台这么硬,还骗我说没有。 我还挺骄傲的说:这算啥?我见过的大官多了,都是战区司令级别的! 逃脱升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地方洗澡,是十一月份的湖北天气很凉,冷飕飕的河水里洗澡真过瘾,身上的泥垢都得用鹅卵石往下蹭,洗完澡都感觉自己瘦了十来斤。 在师部,我见到了我们团所有的兄弟都到场了,周正平告诉我,得知我被抓起来之后,全团官兵跋涉一百里地来到师部请愿,静坐了两天。军长和师长都去重庆开军事会议了,军长前几天才得知消息,专门让副师长何绍周去监狱保释我,我这才得救的。 原来是我误会军长了,我还以为他不要我了呢,本团兄弟也挺仗义的。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天之后,我们预备团有了正式建制:荣一师补充团。 在师部里,我被叫到一间小屋里,师部的一个参谋给我拿几张纸,其中一张纸上需要我自行填写个人履历,不允许出现错别字。 另外一张纸上出了一个题目,用文字描述一段敌我态势,山川地形,让我画出地图来。 这就是考试呀。好在我是识文断字的,还上了一段时间的军官培训班,这种题目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参谋拿走了我的试卷后没多久,就给我送来了新衣服:两套校官服,领花是两杠一星,我升少校了!1941年的11月底,当兵三年半,个人信息上写的是25岁,实际上我20岁不到。 你们可能不信,当时升官就是这么容易,只要有足够的战功,丰富的履历,四肢健全地活着,还有文化,懂得排兵布阵,会带兵打仗,再加上长官厚爱,特别像我这样的,作战勇猛,还救过军长,当然就可以坐着火箭一样升迁。 不过,其他的条件还好说,最难的就是:你得从前线活下来。 抗战中阵亡的将军可不少,连倍受保护的集团军司令都能阵亡了,更别说下级军官了,在绞肉机里翻滚着的一块肉,能不能保存完整,只能看造化。 当时在国军中,20多岁的校官多如牛毛,混个少校比较容易,但想继续往上升可就困难了。我就在少校这个军衔上一下子就趴了四年,从一个列兵升到少校只用了三年。 本来我也没有这个资历升级的,我们的预备团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军部又派不出合适的人来替代我,只能让我继续当团长,但是让一个小上尉当团长,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就顺便送了我一身绿皮来镇场子。 当时国军序列里有一位军官用了两年时间就升到了少校,他就是第五军原来的军长关麟征。不过人家黄埔一期毕业的。 我自然是高兴,这就意味着我的军饷要涨了,可有人不是太高兴,樊荣昌大字不认识几个,自己的名字都写的歪扭七八,光一个姓名就占了半张纸,还要埋怨纸太小,他直接被撸成了中士,以后就别想着再当官了。 周正平退伍了,被派到云南去做征收粮草的工作,他只剩下一只右手,自己剪指甲都成问题,师部再三考虑才下了这个决定。 授旗仪式的时候,周正平默默的站在墙角,看着我挥动红旗,不停的抹眼泪,那样子看起来显得特别心酸。 他临出发之前红着眼跟我说:这些孩子活到现在不容易…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我却明白他的意思,我信誓旦旦的说:周大哥你放心,我会带着他们活着走到胜利那一天。 他点点头用仅剩的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相信你能做到! 那一刻我心里很清楚,我相信他并不是真的相信我会做到,我也尽量让他相信我完全值得他相信。 我们两个都知道,正式进入荣誉第一师意味着什么,未来将会有数不清的硬仗恶仗等着我们去打。 自昆仑关战役以来,短短两年时间,荣誉第一师经过了多次整编。已经相继有2万多人血洒疆场,伤亡率达到了200多。每当有打不下来的山头,荣誉第一师总会顶在最前面,每当有硬骨头,就算是崩了牙,也要把骨髓敲出来。 我们这个团是全师里战斗力最弱的,人少,战斗经验不足,装备落后,最主要的原因是年龄小。但是我们的战斗意志却不比任何一个团差。 我们有军饷了,就连最小的孩子每个月都能拿到两块钱。这是最让我们高兴的事情,再也不用费劲的哄骗那些新兵了。 我也终于有资格站在师部的军事会议厅里,和另外几个团长平起平坐了。 我向军部打报告,把老陆留下来给我当副团长了,负责管理后勤方面的事情,那些事情太繁杂了,我可没那耐心。 我还面临一个不甘心的问题,其他三个团都是超级加强型的,不算后勤部队,一个团甚至都超过4千人,编成一个旅都绰绰有余。 经过上次宜昌一战,我手底下的人满打满算只有1500多人,而且年龄12岁左右的孩子占据了一半,我还只是一个孩子王而已。 经过我软磨硬泡,军部和师部终于同意让给我补充了五百名新兵。不过没有枪支可以补充,让我自己想办法。 缅甸被日军占领了,获取外来物资援助的滇缅公路被切断了,国军的补给越来越困难了。 我们的临时驻地在宜都姚家店。 一连长江大淮带着一个兄弟来找我,笑嘻嘻的跟我说:团座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个勤务兵,他叫黄山,很机灵的。 那个叫黄山的小伙子红着脸跟我打了声招呼,我敏锐地发现他给我敬完礼之后就把右手藏在背后了。 我指着他说:你右手怎么回事?拿出来! 黄山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右手,他右手大拇指被齐根打断了,打不了枪了。 没等我继续说什么,黄山着急忙慌的说:团长,我求你了,你别赶我走,我还能打仗,我可以练左手打枪的! 我鼻子有点酸,拍着他的脸说:谁说要赶你走了? 黄山委屈巴巴的说:周团长都被赶走了!让我给咱们团养马做饭搬箱子都行,我没有家可以回了… 我绷着脸说:谁说周团长被赶走了?上头给他换了岗位,去给咱们的军队筹措军粮,没有粮食吃,打个屁的仗? 我转头对江大淮说:给他找个手枪,让他练左手开枪,学开车也行。咱们的伤兵里有兄弟跟黄山情况差不多的都留下,干个后勤啥的,我养着他们。 我安慰黄山说:咱们荣一师里面有一个营长,也是你们安徽的,淮北人,只剩下一只胳膊,照样冲锋打仗…好了,去陆副团长那里重新造册。 我说的是聂道兵,昆仑关界首高地最后一战中再次失去右臂,哀求着我给了他一个痛快。 我能想象得到他的绝望,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我不想成为废人,百无一用的日子我过不下去。 师部发电报让我带人去接收新兵,地点,宜都中学。 我满心欢喜,这是给我们补充了学生兵啦,有文化的人到哪里都讨人喜欢,那些文盲带起来真费劲,学东西贼慢,榆木疙瘩一样掐不动。 带上老陆和三个营长,开着卡车兴冲冲地直奔宜都中学。 到了学校,操场上聚集了五百多人,这哪里是啥学生,都是一帮老油条。看他们那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江湖气十足,绝非善类,懋守道长教过我相面,他说人相由心生,好人有好人样,坏人有坏人相,看眼神和走路形态就可以区分出来。 这些家伙长得奇形怪状,眼神里透露着好人没有的光。 第162章 补充新兵 何师长很满意,让我随车回师部,有新的命令。 趁着师长心情好,我就向他提出一个请求:有一个家伙叫樊荣昌,跟我关在一起半拉月了,枪毙他也是浪费子弹,请师长帮忙求求情,把这个货留给我,给我当个马夫也行。 何师长很随意的说:小事情。 然后他的副官就屁颠屁颠地跑去要人了。 昨天还在耀武扬威的审判官笑呵呵地把地荣昌给送出来,极力在何师长面前赔着笑脸。 我们师长可是国防部长的亲侄子,谁敢得罪啊?站在他旁边,我都感觉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会翘得很高。 樊荣昌酸溜溜地说:老表你挺牛,后台这么硬,还骗我说没有。 我还挺骄傲的说:这算啥?我见过的大官多了,都是战区司令级别的! 逃脱升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地方洗澡,是十一月份的湖北天气很凉,冷飕飕的河水里洗澡真过瘾,身上的泥垢都得用鹅卵石往下蹭,洗完澡都感觉自己瘦了十来斤。 在师部,我见到了我们团所有的兄弟都到场了,周正平告诉我,得知我被抓起来之后,全团官兵跋涉一百里地来到师部请愿,静坐了两天。军长和师长都去重庆开军事会议了,军长前几天才得知消息,专门让副师长何绍周去监狱保释我,我这才得救的。 原来是我误会军长了,我还以为他不要我了呢,本团兄弟也挺仗义的。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天之后,我们预备团有了正式建制:荣一师补充团。 在师部里,我被叫到一间小屋里,师部的一个参谋给我拿几张纸,其中一张纸上需要我自行填写个人履历,不允许出现错别字。 另外一张纸上出了一个题目,用文字描述一段敌我态势,山川地形,让我画出地图来。 这就是考试呀。好在我是识文断字的,还上了一段时间的军官培训班,这种题目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参谋拿走了我的试卷后没多久,就给我送来了新衣服:两套校官服,领花是两杠一星,我升少校了!1941年的11月底,当兵三年半,个人信息上写的是25岁,实际上我20岁不到。 你们可能不信,当时升官就是这么容易,只要有足够的战功,丰富的履历,四肢健全地活着,还有文化,懂得排兵布阵,会带兵打仗,再加上长官厚爱,特别像我这样的,作战勇猛,还救过军长,当然就可以坐着火箭一样升迁。 不过,其他的条件还好说,最难的就是:你得从前线活下来。 抗战中阵亡的将军可不少,连倍受保护的集团军司令都能阵亡了,更别说下级军官了,在绞肉机里翻滚着的一块肉,能不能保存完整,只能看造化。 当时在国军中,20多岁的校官多如牛毛,混个少校比较容易,但想继续往上升可就困难了。我就在少校这个军衔上一下子就趴了四年,从一个列兵升到少校只用了三年。 本来我也没有这个资历升级的,我们的预备团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军部又派不出合适的人来替代我,只能让我继续当团长,但是让一个小上尉当团长,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就顺便送了我一身绿皮来镇场子。 当时国军序列里有一位军官用了两年时间就升到了少校,他就是第五军原来的军长关麟征。不过人家黄埔一期毕业的。 我自然是高兴,这就意味着我的军饷要涨了,可有人不是太高兴,樊荣昌大字不认识几个,自己的名字都写的歪扭七八,光一个姓名就占了半张纸,还要埋怨纸太小,他直接被撸成了中士,以后就别想着再当官了。 周正平退伍了,被派到云南去做征收粮草的工作,他只剩下一只右手,自己剪指甲都成问题,师部再三考虑才下了这个决定。 授旗仪式的时候,周正平默默的站在墙角,看着我挥动红旗,不停的抹眼泪,那样子看起来显得特别心酸。 他临出发之前红着眼跟我说:这些孩子活到现在不容易…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我却明白他的意思,我信誓旦旦的说:周大哥你放心,我会带着他们活着走到胜利那一天。 他点点头用仅剩的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相信你能做到! 那一刻我心里很清楚,我相信他并不是真的相信我会做到,我也尽量让他相信我完全值得他相信。 我们两个都知道,正式进入荣誉第一师意味着什么,未来将会有数不清的硬仗恶仗等着我们去打。 自昆仑关战役以来,短短两年时间,荣誉第一师经过了多次整编。已经相继有2万多人血洒疆场,伤亡率达到了200多。每当有打不下来的山头,荣誉第一师总会顶在最前面,每当有硬骨头,就算是崩了牙,也要把骨髓敲出来。 我们这个团是全师里战斗力最弱的,人少,战斗经验不足,装备落后,最主要的原因是年龄小。但是我们的战斗意志却不比任何一个团差。 我们有军饷了,就连最小的孩子每个月都能拿到两块钱。这是最让我们高兴的事情,再也不用费劲的哄骗那些新兵了。 我也终于有资格站在师部的军事会议厅里,和另外几个团长平起平坐了。 我向军部打报告,把老陆留下来给我当副团长了,负责管理后勤方面的事情,那些事情太繁杂了,我可没那耐心。 我还面临一个不甘心的问题,其他三个团都是超级加强型的,不算后勤部队,一个团甚至都超过4千人,编成一个旅都绰绰有余。 经过上次宜昌一战,我手底下的人满打满算只有1500多人,而且年龄12岁左右的孩子占据了一半,我还只是一个孩子王而已。 经过我软磨硬泡,军部和师部终于同意让给我补充了五百名新兵。不过没有枪支可以补充,让我自己想办法。 缅甸被日军占领了,获取外来物资援助的滇缅公路被切断了,国军的补给越来越困难了。 我们的临时驻地在宜都姚家店。 一连长江大淮带着一个兄弟来找我,笑嘻嘻的跟我说:团座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个勤务兵,他叫黄山,很机灵的。 那个叫黄山的小伙子红着脸跟我打了声招呼,我敏锐地发现他给我敬完礼之后就把右手藏在背后了。 我指着他说:你右手怎么回事?拿出来! 黄山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右手,他右手大拇指被齐根打断了,打不了枪了。 没等我继续说什么,黄山着急忙慌的说:团长,我求你了,你别赶我走,我还能打仗,我可以练左手打枪的! 我鼻子有点酸,拍着他的脸说:谁说要赶你走了? 黄山委屈巴巴的说:周团长都被赶走了!让我给咱们团养马做饭搬箱子都行,我没有家可以回了… 我绷着脸说:谁说周团长被赶走了?上头给他换了岗位,去给咱们的军队筹措军粮,没有粮食吃,打个屁的仗? 我转头对江大淮说:给他找个手枪,让他练左手开枪,学开车也行。咱们的伤兵里有兄弟跟黄山情况差不多的都留下,干个后勤啥的,我养着他们。 我安慰黄山说:咱们荣一师里面有一个营长,也是你们安徽的,淮北人,只剩下一只胳膊,照样冲锋打仗…好了,去陆副团长那里重新造册。 我说的是聂道兵,昆仑关界首高地最后一战中再次失去右臂,哀求着我给了他一个痛快。 我能想象得到他的绝望,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我不想成为废人,百无一用的日子我过不下去。 师部发电报让我带人去接收新兵,地点,宜都中学。 我满心欢喜,这是给我们补充了学生兵啦,有文化的人到哪里都讨人喜欢,那些文盲带起来真费劲,学东西贼慢,榆木疙瘩一样掐不动。 带上老陆和三个营长,开着卡车兴冲冲地直奔宜都中学。 到了学校,操场上聚集了五百多人,这哪里是啥学生,都是一帮老油条。看他们那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江湖气十足,绝非善类,懋守道长教过我相面,他说人相由心生,好人有好人样,坏人有坏人相,看眼神和走路形态就可以区分出来。 这些家伙长得奇形怪状,眼神里透露着好人没有的光。 第163章 如此新兵 还真让我给猜中了,负责交接的也是一个少校军官,把花名册递给我们说:这是一个半月之前反攻宜昌的时候,从宜昌监狱里带出来的,都是重刑犯,现在征兵太困难,这些货带回去好好训一下,勉强当人用! 我手指头弹着名册说:师部这不是为难人么?带一帮孩子已经那啥的了,这又给我一棒子囚犯,嫌我活得长了是不? 面前的少校歪嘴说:只有没用的将军,没有无用的兵!少废话,就说要不要?不要的话,也没有其他兵源给你了! 老陆抢过来花名册笑呵呵地说:要了,要了! 少校一摆手,看管这些家伙的几个兵跟着他离开了,我真想脱鞋砸他脑袋上,又不舍得我的马靴。 老陆安慰我说:鸡鸣狗盗之徒都能被孟尝君妥善使用,并立了不世之功,人都也可以被改造的嘛! 真的总比没有强,大不了下次打仗把他们扔前面去当炮灰用总行。 我随机拉着一个瘦巴巴的小个子问:你犯的啥事被抓的? 那家伙吊儿郎当地说:我是江洋大盗! 我戳着他排骨一样的肋骨问:就你这样的,比狗都瘦,还打家劫舍?就不怕被狗给踩出粑粑来? 这哥们被我戳得痒痒了,推开我的手说:长官,别闹,我名字叫江洋,也是生活所迫,做了几回梁上君子罢了,上鬼子那里借点钱的时候,被狼狗给围起来了,差点成了狗屎。 原来是个贼,难怪眼神滴溜溜地像耗子一样,自称江洋大盗,好像也没啥毛病,这给孩子起名字真的不能太随意。 我走向下一个,这哥们也是眉毛倒竖,身强体壮,脸上都是横肉,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不等我问,他高声说:报告长官,俺是山东微山县的,带着兄弟抢了汉奸的家让鬼子给抓了。 微山县,这地方离我老家不远。这个人我认出来了,当初在微山湖剿匪的时候,这家伙还主动上交了不少大洋给我呢,于是我开口问道:“你叫梁大元是?李子义的手下!” 这哥们睁大眼睛说:“俺是叫梁大元,长官认识我?也知道俺大当家的?他当了汉奸了,俺宁愿当土匪也不想给鬼子卖命。” 我点头夸奖说:“有志气,果然是山东好汉,以后跟着我,咱堂堂正正当好汉!也不亏我当年放了你!咱爷们有缘呀!” 梁大元仔细看了看我,惊喜地说:“原来真的是你呀,我一直没敢认你呢!长高了呀!长官,俺以后铁了心跟你干了!” 刚才那个叫江洋的家伙嘟囔一句:打家劫舍,不算正经手艺! 梁大元指着他对我说:报告长官,这个毙羊的刚才偷了你的手表,他那两下子还骗不过我的眼。 我这才发觉手上轻了许多,原来老毛子送我的铁块一样的手表没了,这家伙动作够麻利的,一个接触之间就给我偷走了,我竟然一点没察觉,有意思! 江洋嬉皮笑脸地把手表递给我说:长官别生气,习惯了!老毛病! 我一点都不生气,还夸他手艺不错。 我又问其他人都有啥手艺,他们的回答让我长了见识,这三教九流的高手都聚集一起来了,有能飞檐走壁的飞贼,有拦路抢劫的强盗,有会易容术的骗子,还有会下迷药的采花贼… 这要是带回去,真怕我军营里的那点财产保不住喽。 一群人咋咋呼呼的都要往卡车上爬,我这卡车又不是火车,三个小营长拿着皮带站在车厢后面拼命甩,让这些犯人远离卡车。 我对天鸣枪,制止了现场的混乱,我指着我的三个营长大骂:你们三个熊幌子,这以后都是自己家兄弟了,怎么能这么粗暴呢? 众人纷纷对我竖起大拇指,夸赞长官体恤下属。 我被夸得飘飘然,继续对这三个营长喊:你们都给我下来,咱们要与兄弟们同甘共苦!你们三个亲自带着他们跑步回营区!掉队的废物直接枪毙,我新一团不养废物。 此话一出,三个小营长一脸兴奋地跳下车,用枪杆子拨拉着人群,把他们分成三个组,推推搡搡的带着他们上路了,有不服气的,直接拉响枪栓,这下都老实了。 我和老陆开着卡车先行回程。 在路上我还跟老陆说呢:这帮刺头可不好管理,年龄都比我大,江湖经验充足,我怕镇不住他们。 老陆给我提出一个方案:分而治之。把这些人分成两三个阵营,笼络一批,压制一批,让他们自己内斗,转移他们的矛盾,慢慢就老实了。 光靠着强制手段是不行的,总不能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枪毙了,那样只会激起更大的抵触情绪。 这有文化的人耍起心眼来确实比较狠,很奸诈,像戏里面的曹操。 500多人都被累的气喘吁吁,到达姚家湾营区的时候,一个个早就没有了锐气,全部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不过才30多里的路程而已,料想三个营长路上没少折腾他们。 就该这样,我管你在江湖上有多高的名气呢,到了军营里,你是龙就得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老实卧着。 一营长李令志向我汇报:应到528人,实到562人! 咋回事?还多出34个人头呢? 李令志汇报说:顺便在路上抓来了一帮乞丐,年纪轻轻的正事不干,靠要饭过日子,不如去上阵杀敌。 监狱里出来的老油子一个个被累得有气无力,反观那些乞丐,倒显得轻松异常,我心中存疑,于是下令把这三十四个乞丐集中起来。 让他们全部伸出右手,脱掉上衣,露出肩膀。 这哪里是什么乞丐,分明就是逃兵,或者是溃兵。这些人的腰杆挺的都挺直,右手虎口和肩膀上都有老茧子,这是长期扛枪打枪留下的印记。 我高声下令:全体注意,开步,走! 这些乞丐下意识地同时向前跨步,没错了,只有当兵的才这么走。 我问他们: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这些人面面相觑,看我要摸手枪,立刻有人回答说:报告长官,我们是新编第五军孙殿英的部队,今年二月份,副军长刘月亭带领一个师的兄弟投靠南京汪精卫政府,跟着日本人混了。两个月前随着日本第十一军攻打长沙,鬼子让我们当炮灰去趟地雷,一个连就剩这些人了,我们兄弟不想当给鬼子卖命,就在山沟里面躲起来,绕了半个月才来到宜都。 我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他说:活一天算一天,也没啥好打算。 我点头说:既然是热血青年,哪都别去了,跟我们混,我们可是国军的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看着院子里一群半大孩子,还有那500多个半死不活的犯人新兵,明显有点不信我的话。 管你信不信,我还得继续吹牛逼:荣誉第一师,听说过吗?打鬼子从来没输过!打宜昌的时候,是我们这些娃娃兵第一个攻进城去的,如果不信,你们可以找鬼子去打听打听。 这些家伙赶紧摆手摇头说:算了算了,我们不去打听,我们信了!好几天没吃饱了,能不能先吃饭? 那帮犯人徒步行军不咋地,跟肥猪一样,吃饭的时候跟饿狼一样,就差把自己脑袋插进饭桶里了,在抢到饭之前,就算在他们后面踢他们屁股都没人回头。那动静就像前村三歪嘴家的养猪场差不多。 自己碗里的吃完了,拳头硬的还要去软皮蛋碗里去抢,牢房里可能就是这规矩。 这种事情我才不管呢,没能耐的话,活该你挨饿,粮食这么紧张,想把你们都喂饱,挺难的。 把这帮人单独编制成一个营,让乞丐兵负责训练他们,没有多余的枪支,就让他们每人扛着一支棍子训练。 这帮新兵没有一天不打架的,挨打的人找我来告状的时候,我反复就是那一句话:在我这里,没本事的就得挨揍!你想不挨揍的话,就得把身体给我练好了,身体练不好,你就多笼络几个兄弟。 那些经常欺负弱小的家伙,也会经常被我训:有能耐打个子比你大的人!欺负个子小的算什么本事? 这些都是我师父教我的,他说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麻虾,麻虾吃污泥,你如果不想被吃,那你就得比别人强。 扛揍也是本事呀!多打架对他们也是挺好的,以后上了战场才不会发怵,当成平时打架呗。乖孩子是不会有多大战斗力的。 起初那几天,我有空就会找那个梁大元聊天啦呱,整个营区的人南腔北调的,只有他的口音和我很像,毕竟,双方老家相距不到两百里,都是喝着运河水长大的。 我向他打听老家的情况,徐州已经被日军占领了三年多了,期间在那里也搞了几次血案,屠杀了大量无辜百姓,我一听到这就紧张的要命,从他口中得知我老家那块儿没有发生过屠杀事件,我才稍微稳当一些。 他还告诉我,原来在苏鲁地区打游击的国军部队基本上都已经投靠了汪伪政府,成了日本人的走狗,替日本人维持治安,清剿抗日武装,征收粮草,抓民夫修工事。在微山湖附近还活跃着一支共军的抗日武装,在微山湖里神出鬼没,经常搞一些扒铁路抢火车的举动。 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烽火已经延续三年多了,家中音讯全无,时刻让人牵肠挂肚。料想家乡的人也应该快忘了我这个土匪羔子野孩子了,反正俺爷不会。 梁大元追问我老家具体哪里的,我说我是徐州耿集的王庄村的,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俺爷的名号,我说,当然知道,我就是老爷子收养的。 他又盯着我的眉毛眼睛欲言又止,我也不忌讳,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像你们当家的李子义? 他疯狂点头说:太像了,这个头,这眉眼,这身手,太像了。莫不是… 我点头说:没错,你也知道的,俺娘就是被你们这些土匪给绑走的,然后就有了我,后来俺娘把我扔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梁大元叹气说:说了你别生气,虽说李子义当年是一号土匪,不管怎么着也算一号英雄人物,谁知道竟然是个软骨头,在日本人面前点头哈腰称孙子,我就瞧不起这样的! 我呵呵一笑:我才不生气,等以后打回徐州,我带兵过去剿了他! 当时我压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打回徐州,以当时的力量来看,十年八年内是够呛了。会战一个接着一个,失败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唯独两次长沙会战取得了胜利,老虎仔的天炉战法把阿南惟几当成了孙猴子炼了两次了。虽说伤亡巨大,但长沙还在我军手中。 我们从第五战区划归到第六战区之后,就没打过像样的胜仗,打了一次宜昌也是功败垂成。现在也只有第九战区还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日军正面抗衡了。 新兵补充过来一周之后,接到师部命令,我们的驻地转移到王家湾一带。 第163章 如此新兵 还真让我给猜中了,负责交接的也是一个少校军官,把花名册递给我们说:这是一个半月之前反攻宜昌的时候,从宜昌监狱里带出来的,都是重刑犯,现在征兵太困难,这些货带回去好好训一下,勉强当人用! 我手指头弹着名册说:师部这不是为难人么?带一帮孩子已经那啥的了,这又给我一棒子囚犯,嫌我活得长了是不? 面前的少校歪嘴说:只有没用的将军,没有无用的兵!少废话,就说要不要?不要的话,也没有其他兵源给你了! 老陆抢过来花名册笑呵呵地说:要了,要了! 少校一摆手,看管这些家伙的几个兵跟着他离开了,我真想脱鞋砸他脑袋上,又不舍得我的马靴。 老陆安慰我说:鸡鸣狗盗之徒都能被孟尝君妥善使用,并立了不世之功,人都也可以被改造的嘛! 真的总比没有强,大不了下次打仗把他们扔前面去当炮灰用总行。 我随机拉着一个瘦巴巴的小个子问:你犯的啥事被抓的? 那家伙吊儿郎当地说:我是江洋大盗! 我戳着他排骨一样的肋骨问:就你这样的,比狗都瘦,还打家劫舍?就不怕被狗给踩出粑粑来? 这哥们被我戳得痒痒了,推开我的手说:长官,别闹,我名字叫江洋,也是生活所迫,做了几回梁上君子罢了,上鬼子那里借点钱的时候,被狼狗给围起来了,差点成了狗屎。 原来是个贼,难怪眼神滴溜溜地像耗子一样,自称江洋大盗,好像也没啥毛病,这给孩子起名字真的不能太随意。 我走向下一个,这哥们也是眉毛倒竖,身强体壮,脸上都是横肉,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不等我问,他高声说:报告长官,俺是山东微山县的,带着兄弟抢了汉奸的家让鬼子给抓了。 微山县,这地方离我老家不远。这个人我认出来了,当初在微山湖剿匪的时候,这家伙还主动上交了不少大洋给我呢,于是我开口问道:“你叫梁大元是?李子义的手下!” 这哥们睁大眼睛说:“俺是叫梁大元,长官认识我?也知道俺大当家的?他当了汉奸了,俺宁愿当土匪也不想给鬼子卖命。” 我点头夸奖说:“有志气,果然是山东好汉,以后跟着我,咱堂堂正正当好汉!也不亏我当年放了你!咱爷们有缘呀!” 梁大元仔细看了看我,惊喜地说:“原来真的是你呀,我一直没敢认你呢!长高了呀!长官,俺以后铁了心跟你干了!” 刚才那个叫江洋的家伙嘟囔一句:打家劫舍,不算正经手艺! 梁大元指着他对我说:报告长官,这个毙羊的刚才偷了你的手表,他那两下子还骗不过我的眼。 我这才发觉手上轻了许多,原来老毛子送我的铁块一样的手表没了,这家伙动作够麻利的,一个接触之间就给我偷走了,我竟然一点没察觉,有意思! 江洋嬉皮笑脸地把手表递给我说:长官别生气,习惯了!老毛病! 我一点都不生气,还夸他手艺不错。 我又问其他人都有啥手艺,他们的回答让我长了见识,这三教九流的高手都聚集一起来了,有能飞檐走壁的飞贼,有拦路抢劫的强盗,有会易容术的骗子,还有会下迷药的采花贼… 这要是带回去,真怕我军营里的那点财产保不住喽。 一群人咋咋呼呼的都要往卡车上爬,我这卡车又不是火车,三个小营长拿着皮带站在车厢后面拼命甩,让这些犯人远离卡车。 我对天鸣枪,制止了现场的混乱,我指着我的三个营长大骂:你们三个熊幌子,这以后都是自己家兄弟了,怎么能这么粗暴呢? 众人纷纷对我竖起大拇指,夸赞长官体恤下属。 我被夸得飘飘然,继续对这三个营长喊:你们都给我下来,咱们要与兄弟们同甘共苦!你们三个亲自带着他们跑步回营区!掉队的废物直接枪毙,我新一团不养废物。 此话一出,三个小营长一脸兴奋地跳下车,用枪杆子拨拉着人群,把他们分成三个组,推推搡搡的带着他们上路了,有不服气的,直接拉响枪栓,这下都老实了。 我和老陆开着卡车先行回程。 在路上我还跟老陆说呢:这帮刺头可不好管理,年龄都比我大,江湖经验充足,我怕镇不住他们。 老陆给我提出一个方案:分而治之。把这些人分成两三个阵营,笼络一批,压制一批,让他们自己内斗,转移他们的矛盾,慢慢就老实了。 光靠着强制手段是不行的,总不能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枪毙了,那样只会激起更大的抵触情绪。 这有文化的人耍起心眼来确实比较狠,很奸诈,像戏里面的曹操。 500多人都被累的气喘吁吁,到达姚家湾营区的时候,一个个早就没有了锐气,全部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不过才30多里的路程而已,料想三个营长路上没少折腾他们。 就该这样,我管你在江湖上有多高的名气呢,到了军营里,你是龙就得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老实卧着。 一营长李令志向我汇报:应到528人,实到562人! 咋回事?还多出34个人头呢? 李令志汇报说:顺便在路上抓来了一帮乞丐,年纪轻轻的正事不干,靠要饭过日子,不如去上阵杀敌。 监狱里出来的老油子一个个被累得有气无力,反观那些乞丐,倒显得轻松异常,我心中存疑,于是下令把这三十四个乞丐集中起来。 让他们全部伸出右手,脱掉上衣,露出肩膀。 这哪里是什么乞丐,分明就是逃兵,或者是溃兵。这些人的腰杆挺的都挺直,右手虎口和肩膀上都有老茧子,这是长期扛枪打枪留下的印记。 我高声下令:全体注意,开步,走! 这些乞丐下意识地同时向前跨步,没错了,只有当兵的才这么走。 我问他们: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这些人面面相觑,看我要摸手枪,立刻有人回答说:报告长官,我们是新编第五军孙殿英的部队,今年二月份,副军长刘月亭带领一个师的兄弟投靠南京汪精卫政府,跟着日本人混了。两个月前随着日本第十一军攻打长沙,鬼子让我们当炮灰去趟地雷,一个连就剩这些人了,我们兄弟不想当给鬼子卖命,就在山沟里面躲起来,绕了半个月才来到宜都。 我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他说:活一天算一天,也没啥好打算。 我点头说:既然是热血青年,哪都别去了,跟我们混,我们可是国军的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看着院子里一群半大孩子,还有那500多个半死不活的犯人新兵,明显有点不信我的话。 管你信不信,我还得继续吹牛逼:荣誉第一师,听说过吗?打鬼子从来没输过!打宜昌的时候,是我们这些娃娃兵第一个攻进城去的,如果不信,你们可以找鬼子去打听打听。 这些家伙赶紧摆手摇头说:算了算了,我们不去打听,我们信了!好几天没吃饱了,能不能先吃饭? 那帮犯人徒步行军不咋地,跟肥猪一样,吃饭的时候跟饿狼一样,就差把自己脑袋插进饭桶里了,在抢到饭之前,就算在他们后面踢他们屁股都没人回头。那动静就像前村三歪嘴家的养猪场差不多。 自己碗里的吃完了,拳头硬的还要去软皮蛋碗里去抢,牢房里可能就是这规矩。 这种事情我才不管呢,没能耐的话,活该你挨饿,粮食这么紧张,想把你们都喂饱,挺难的。 把这帮人单独编制成一个营,让乞丐兵负责训练他们,没有多余的枪支,就让他们每人扛着一支棍子训练。 这帮新兵没有一天不打架的,挨打的人找我来告状的时候,我反复就是那一句话:在我这里,没本事的就得挨揍!你想不挨揍的话,就得把身体给我练好了,身体练不好,你就多笼络几个兄弟。 那些经常欺负弱小的家伙,也会经常被我训:有能耐打个子比你大的人!欺负个子小的算什么本事? 这些都是我师父教我的,他说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麻虾,麻虾吃污泥,你如果不想被吃,那你就得比别人强。 扛揍也是本事呀!多打架对他们也是挺好的,以后上了战场才不会发怵,当成平时打架呗。乖孩子是不会有多大战斗力的。 起初那几天,我有空就会找那个梁大元聊天啦呱,整个营区的人南腔北调的,只有他的口音和我很像,毕竟,双方老家相距不到两百里,都是喝着运河水长大的。 我向他打听老家的情况,徐州已经被日军占领了三年多了,期间在那里也搞了几次血案,屠杀了大量无辜百姓,我一听到这就紧张的要命,从他口中得知我老家那块儿没有发生过屠杀事件,我才稍微稳当一些。 他还告诉我,原来在苏鲁地区打游击的国军部队基本上都已经投靠了汪伪政府,成了日本人的走狗,替日本人维持治安,清剿抗日武装,征收粮草,抓民夫修工事。在微山湖附近还活跃着一支共军的抗日武装,在微山湖里神出鬼没,经常搞一些扒铁路抢火车的举动。 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烽火已经延续三年多了,家中音讯全无,时刻让人牵肠挂肚。料想家乡的人也应该快忘了我这个土匪羔子野孩子了,反正俺爷不会。 梁大元追问我老家具体哪里的,我说我是徐州耿集的王庄村的,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俺爷的名号,我说,当然知道,我就是老爷子收养的。 他又盯着我的眉毛眼睛欲言又止,我也不忌讳,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像你们当家的李子义? 他疯狂点头说:太像了,这个头,这眉眼,这身手,太像了。莫不是… 我点头说:没错,你也知道的,俺娘就是被你们这些土匪给绑走的,然后就有了我,后来俺娘把我扔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梁大元叹气说:说了你别生气,虽说李子义当年是一号土匪,不管怎么着也算一号英雄人物,谁知道竟然是个软骨头,在日本人面前点头哈腰称孙子,我就瞧不起这样的! 我呵呵一笑:我才不生气,等以后打回徐州,我带兵过去剿了他! 当时我压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打回徐州,以当时的力量来看,十年八年内是够呛了。会战一个接着一个,失败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唯独两次长沙会战取得了胜利,老虎仔的天炉战法把阿南惟几当成了孙猴子炼了两次了。虽说伤亡巨大,但长沙还在我军手中。 我们从第五战区划归到第六战区之后,就没打过像样的胜仗,打了一次宜昌也是功败垂成。现在也只有第九战区还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日军正面抗衡了。 新兵补充过来一周之后,接到师部命令,我们的驻地转移到王家湾一带。 第164章 黄卫军 从地图上看,我们这个团完全被保护起来了,王家湾背靠一条聂家河,北边驻守着我们第八军,往南不到20里地就是53军,我们驻地的正面也没有日军部队。 师部的意图很明显,这是希望我们在没有压力的环境下轻松整训。那时候正是1941年年底,当时的两湖地区可一点都不太平,12月份下旬,日本阿南惟几的第十一军时隔两个月之后再次进攻长沙,第三次长沙会战开始,第九战区继续陷入苦战。 我们第六战区也没消停了,宜昌的日军不断外出骚扰,更恶心的是,大量装备精良的伪军也向我们展开了猛烈进攻,牵制我们以致无法援助长沙,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熊剑东的黄卫军了。 在他们那里,我们可是吃了两次亏。 53军距离我们最近的防区是116师的,只有不到十里路,不过他们是在那里休整而非布防。三个月之前,他们主动进攻黄卫军,原本以为一支伪军部队的战斗力不足为惧,犯了轻敌的毛病,结果是铩羽而归,损失了1\/3的兵力,两军对阵几个小时之后,116师的阵地被黄卫军攻破,教训惨痛。 由此可见这股伪军的战斗力有多彪悍。 我们抓来的34个乞丐兵都是了解情况的,据他们所说,黄卫军的统帅熊剑东早年在戴笠手下任职,曾任忠义救国军别动总队淞沪特遣支队司令,后任常、嘉、太、昆、青、松六县游击司令。1939年3月,熊剑东在上海活动时被日军俘虏,随后投敌,并受命在武汉地区组织伪军部队,最初仅1400人,其为了讨好日寇,特地将部队的名字起为---黄卫军,意思是“保卫黄色人种的军队”。成为日军在湖北湖南前线地区的马前卒,多次直接参与日军对国军的战斗,还积极协助日军对日占区的抗日武装进行扫荡。 这支汉奸队伍在日本人的武装下人数达到了8千多人,拥有各种轻重武器,不容轻视。 第三次长沙会战打响了,我们整个第六战区被将近50万伪军缠住了脚步,根本无暇抽身援助。 原本以为我们团可以在两军的保护之下好好休整,训练新兵,结果到达新营地第五天,就被卷入了与黄卫军的战斗。 熊剑东的黄卫军击败116师之后,气焰十分嚣张,以为逮住了一个软柿子,旋即率兵攻打位于聂子河镇的53军阵地。 聂子河镇距离我们不足20里,枪炮声已经可以传到我们营区了。 我们这些刚刚成长起来的娃娃兵兴奋异常,摩拳擦掌的要去凑热闹,监狱里淘换出来的这些新兵可就愁云惨淡了,他们来部队当兵也是被迫的,想让他们刚进来就去打仗送死,门都没有。 我和老陆商量了一下,这个黄卫军有点太不自量力了,仅凭他8千人就想攻打53军2万人马,纯粹就是拿鸡蛋撞石头。 黄卫军必败无疑,咱们可不能在后方窝着,一定要去凑个热闹,不为别的,去战场上捡点瓜落,我们这还有500多人没有枪呢。 即便人家53军不给咱们分战利品,让这些新兵去见识一下真实的战场也是有好处的。 说干就干,我骑着马主动去找53军的军长周福成,主动要求协助他们作战。 结果人家没瞧上我们,不过态度挺好,说我们这种拳拳报国之心值得赞扬,聂子河镇已经部署了两个师的兵力,而且都是原东北军的精锐,希望我们回去之后原地构筑工事,帮助他们守住后方和侧翼,战后自然也会为我们请功。 如意算盘落空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王家湾,按照周福成军长的指示,原地构筑工事,防止敌军小股部队偷袭。 回去之后就下令伐树挖坑,在聂子河畔搞了个环形工事,我认为,伪军是不可能从河对岸冲击我们阵地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渡河的船只,即便渡河,也会暴露在我们的火力之下,他们不会傻到这一步。 但我也犯了一个致命性错误,一旦我们阵地被围困,那么我们将退无可退,只能背水一战,但是我始终相信53军有能力挡住黄卫军的正面攻击。 那帮新兵干活的时候挺卖力气,让我感觉一天几百斤的粮食没有白白浪费。 打脸来的太快了。 53军的一线阵地守住了黄卫军的第一波攻势,两天后,他们的阵地居然被突破了。 八千对两万,就算是真的鬼子来了,也能坚持几天,结果,被二鬼子突破了。 53军紧急后撤,退到了十里外的第二道防线继续作战。聂子河失守,我们王家湾直接暴露在黄卫军的突进路线上了。 我们正面接敌了,真正的背水一战。当时气得都想扇自己的耳光。 除了新兵之外,所有兄弟都非常兴奋,确实都是在容易兴奋又不惧生死的年龄。 我一点都不敢托大,两万人都没挡住敌军,何况我们区区两千多人,而且还有五百多新兵。 只好把情况紧急用发报机通报给了师部,请求师部支援,师部的回复是,全师现在都在宜都以北处于接敌状态,无兵可派,让我们设法与敌脱离接触,退出一线阵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报联系53军,得到的回复是务必坚守一天,他们稳住局势之后会派兵援助,另外警告我们,黄卫军有重炮和装甲车,不可轻敌。 谁特么的轻敌了? 一股兵力不明的黄卫军直扑我们阵地过来了,这帮家伙还真是黄的,军装都换成了屎黄色的了。 他们的战术和鬼子一模一样,先用优势炮火轰击我们的阵地,步兵时刻准备冲锋。 都说新兵怕炮,一点不假,这帮平时傲慢无比的新兵躲在防炮洞里缩着脑袋抱住头,平时渣渣呼呼的,这会都闭嘴了。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个新兵受不住了,跳出战壕咆哮着到处乱窜,幸亏有孤儿团的老兵把他拽倒在战壕里,刚回战壕,他原来所处的地方就被炸出一个大坑。 前沿阵地被炸了个稀巴烂,所幸伤亡不大,我们只在前沿留下了几个观察哨,其余人都躲在防炮洞内,这都是经验,被鬼子炸的多了,人都会学精了。 也幸亏我们修筑了工事,不然,那会我们都得趴在空地上挨炸,那伤亡肯定小不了。 炮一停,伪军步兵就开始进攻,我大叫: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我挨个把藏在最后一排战壕里的新兵赶出来,让他们每个人都盯着前面的一个兄弟,前面的人如果失去了战斗力,新兵就要冲过去补位,枪就用受伤或者阵亡兄弟的,前面的倒下,后面补上,看到有人受伤,立刻背到最后面的掩体里去,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撤退。 看着他们大多数人表情不屑,看来,等会有人要倒在督战队的枪口下了。 黄卫军跟他们的鬼子干爹也学到了不少干货,炮兵炸完步兵冲。 先上小股部队火力侦查,大部队随后猛攻。 这路数太熟悉了。 下令机枪阵地隐藏火力,只用步枪还击,就是要吸引他们的大部队集团冲锋,然后最大限度地杀伤敌军,才能对他们形成心理威慑。我当时觉得,伪军不是鬼子,没有那么强大的战斗意志。 我又错了,伪军感觉出我们的火力不行,真的就开始了集团冲锋,我们这边轻型火力同时开火,这帮家伙居然也会悍不畏死,压根不顾伤亡,直愣愣地朝我们碾压过来,仿佛是喝了啥神仙的符水。 那样子,好像跟我们有血海深仇一样。 上次打宜昌时候军部给我们补充的百十把卡宾枪的子弹小的跟手枪子弹差不多,一次可以装填20发子弹,能连发射击,开枪的声音就像放屁,沟沟的,就是射程不行,特别适合近战,我们的冲锋枪少的可怜,也只能用这玩意代替,以保证火力的持续输出。 主武器还是中正式步枪,以及少量的三八大盖。一个营配备了三部捷克式轻机枪,也不能敞开了打,子弹库存不多,要省着点用,重机枪只有两挺,马克沁,水冷的,另外有一个手枪排,配的国产仿制的毛瑟手枪,可当冲锋枪使用,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 伪军部队冲到我们阵地200米的前方,全部趴在地上与我们对射,等他们喘匀了气,再次起身努力冲锋,我们手忙脚乱地进行了一轮齐射,阵地前沿瞬间躺下了三四百人,剩下的人交替掩护撤退了。 我们打退了伪军的第一波进攻,我心里是充满疑惑的,这帮人悍不畏死的冲上来难道只是为了送死?难道我们这帮娃娃兵的战斗力真的这么强悍?躺在我们阵地前方100多米远的那帮家伙难道都死透了吗?连一个哼哼的都没有。 我正在疑惑之间,那帮江湖出身的新兵迫不及待地冲出阵地,他们这是去抢装备的。 我在后面扯破喉咙大喊,让他们小心防备,结果没用,现场太乱,没人听得清我的喊话。 我的疑虑很快得到验证,躺下的未必全部都是死人,还有心怀叵测的人。 这帮新兵刚跑到这帮所谓的死人面前,死人突然复活了,对着这帮手无寸铁的新兵开枪射击,瞬间倒下十几人,然后人群呼啦啦的四散逃离,老江湖毕竟老江湖,他们跑开之后,立刻就近找掩护或者干脆趴在地上也装死人,换作普通老百姓,只会抱着脑袋跑,双腿怎么能跑得过子弹? 事不宜迟,我只能下令一线阵地开始反冲锋,解救这帮新兵。 从500多米长的战壕里突然冲出上千人,一个急冲锋,就把装死的伪军给打退了,丢下100多名中弹的黄卫军撒腿跑了。 新兵又迫不及待地起身去捡枪支弹药,司号员吹号命令他们快速撤回战壕,敌人又要打炮了。 他们给我带回来一个俘虏,个子挺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团部掩体外面正在被轰炸,我在审问俘虏:为啥要替鬼子卖命? 答:日本人给的军饷高,还不拖欠。哪里像跟在国军的时候,每月给那仨瓜俩枣,上不养老,下不养小,还得让我们对他们感恩戴德,时刻念他们的好,觉得我们都是欠他们的。 我问:鬼子侵占我们的国土,屠杀我军民,你们为虎作伥,难道就不愧疚么? 答:我们只是升斗小民,只关心自己的日子怎么活下去。国家除了来收税征粮,欺压百姓,一点正事都不干,我凭啥愧疚?跟着日本人干,起码我家人不用饿肚子。 我问:知道当汉奸的下场么? 答:我们不是汉奸,是救国军,无非就是一死,早死早托生。 有种,真他妈的有种,这冲天的怨气比鬼还重! 我挥挥手,让人把他带出去,交给新兵去执行枪毙,这种人留不得。 老陆说:人各有志,家国情怀不是人人都有。这些伪军有奶便是娘,调转枪口对付同胞,不值得同情,死不足惜。纵然这个国家有千般不是,依旧是咱们老祖先给我们留下的存身之地,每一寸国土都是先辈用血肉换来,咱们谁都没有权力拱手让人。某人行为败坏,我们可以改革,甚至继续革命,但是民族气节丢了,就啥都没了。 他看事情总是那么透彻。 黄卫军是把鬼子的凶残和国人的聪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对付的是自己同胞。 伪军扔在我们阵地前沿的伤兵被自己人的炮火埋葬了,准确的说,是鬼子的炮火,这次黄卫军得到了日本人的炮火支援,这些伪军不过就是炮灰而已,当炮灰也当得这么死心塌地,也着实让人费解。 正常来说,打攻坚战,进攻方往往要集结四倍于防守方的军力,才能确保成功。之前我们进攻日军的阵地甚至都要使用五倍以上的兵力才行。 这帮伪军却不是这样,冲击我们这2千多人的阵地,一次进攻仅派出一个营左右的兵力,他们一开始就不是全面进攻,而是集中力量专门打一个点,企图在我们的防线中撕开一个口子。 为了保持火力,我们不得不收缩防守,集中兵力打阻击,勉勉强强打退了黄卫军的第二波进攻。 我们的那几门小炮剩下的炮弹少得可怜,还要留着准备对付装甲车。 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对方人多势众,跟他们打消耗战我们是玩不起的。 况且53军的敌情通报上说,这帮伪军有最少八千人,可以断定,现在进攻我们阵地的黄卫军并非主力。 总算熬到了天黑,可以喘一口气了。 后方的伤兵已经有上百人,也有七八十人阵亡。 同时部分新兵手里已经分到了枪,有自己人的,有阵地前捡来的,这帮人本就是悍勇之辈,玩起枪来也挺上路子,不用人教,自己摸索一阵子就知道咋玩的了,特别是当过土匪的,用枪比那些娃娃兵还要熟练多了。 后方的兄弟给前面送来了晚饭,是用汽油桶炕的油饼子,在面里边掺上肉沫青菜和盐,对我们来说已经是美味了。也只有打仗时候这么吃,平时想闻到肉味都难。 一个老荣找到我,老荣就是装神弄鬼的骗子,这家伙年龄可不小了,起码有四十岁,贼兮兮地说:小长官,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呀,硬扛下去的话,迟早会被这些家伙给吞了。 我差点被饼子给噎住,喝了口水顺了一下才能说话:咋地?让我们临阵脱逃? 老荣赶紧摆手说:小长官言重啦!这叫战术。您应该听说过退避三舍,其实就是诱敌深入法子,只要退到林子里,居高临下,这些黄皮子就发挥不了火力和人数优势了。 我看了一眼老陆,他抠了一下耳朵说:我不懂战术,你自己拿主意。不能把人都丢在这里,要当种子用的。 我当时就想,连53军都选择后退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死心眼了,如果把全团都丢在这里,死在中国人手里,太不值当的了。而且这次设置阵地我也存在重大失误,上峰追究下来,我是难辞其咎。 旋即下令,全团紧急后撤,说啥途中设伏,其实就是给撤退找一个好的借口而已。 我不能把2千多人都丢在这里,打一场毫无胜算且意义又不大的仗。 我们连夜在聂子河畔把牺牲的兄弟掩埋了,老陆带着后勤人员和伤员先行撤离,我率队断后,目的地松木坪镇,之前我们曾经和鬼子大阪师团做生意的地方,那地方远离前线,可供我们休整。 夜晚行军速度快不了,这地方道路崎岖,一辆卡车就可以把路都给占满了,何况还要带着辎重和伤员。 为了迷惑对手,老荣提议在阵地上点燃了上百堆篝火,把之前用来构筑工事的木头全部浇上油给烧了,造成一种我们生火取暖的假象。 我们撤退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炮弹呼啸着落在我们阵地上爆炸,经久不绝,那些篝火明显就是在给黄卫军指明了坐标。 你们就使劲轰炸,反正浪费一点你们的炮弹也是一种战绩。 途经116师驻地的时候,却出了点问题,他们的长官拦住我们,质问我们为什么擅自撤离阵地。 我上前解释说:我团损失惨重,已经无力再战,且已经完成了协防53军的任务,现在奉命后撤休整。 对方指着我们的队伍说:什么损失惨重?你们这不还剩下这么多人么? 我有点生气,掏出手枪,把对方吓得往后一退,我抽出弹匣用火把照着给他看:你瞅瞅,我连子弹都没有了,让我拿烧火棍去打仗么?如果你能给我提供弹药补给,我这就回去跟黄卫军拼命去! 我说的是实话,我团的弹药储备已然见底,每人已经分不到五发步枪子弹了,炮弹也打没了。 见他还要跟我撕,我直接高声说: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荣誉第一师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们临阵脱逃?昆仑关一战,伤亡惨重,仍旧死战不退,你们拿什么资格来说我临阵脱逃?你们一个军的阵地三天就被突破了,好意思么你?都给我让开! 这荣誉第一师的名号果然好使,我当时不知道的是,他们53军也有一支荣誉师,番号是荣誉第二师,战力也是十分彪悍。 116师的兄弟为我们让开道路,目送我们离开。 那帮子社会老油条组成的新兵也不知道抽啥风,居然围着那群军官苦苦哀求:长官们,求你们给我们匀几杆枪,我们都是主动参军报国杀敌的热血青年呀。 说着说着,竟然有人带头抹眼泪哭出了声,把那些执勤的116师兄弟挤得直往后退,又不好说啥,这么热情的战士真是不好找。 实在被缠得没招了,他们的长官让人推出两板车步枪和几箱子子弹,步枪有中正式,也有三八式,都是旧的,看来也是打扫战场时候弄来的。 前提是,我要给他们打欠条,打就打呗,反正不用掏我自己的钱就行。 拿了枪之后,老油条们立刻笑逐颜开,抱着自己的枪爱不释手。 脸皮够厚,这种要饭行为,我承认,我做不出来。 第164章 黄卫军 从地图上看,我们这个团完全被保护起来了,王家湾背靠一条聂家河,北边驻守着我们第八军,往南不到20里地就是53军,我们驻地的正面也没有日军部队。 师部的意图很明显,这是希望我们在没有压力的环境下轻松整训。那时候正是1941年年底,当时的两湖地区可一点都不太平,12月份下旬,日本阿南惟几的第十一军时隔两个月之后再次进攻长沙,第三次长沙会战开始,第九战区继续陷入苦战。 我们第六战区也没消停了,宜昌的日军不断外出骚扰,更恶心的是,大量装备精良的伪军也向我们展开了猛烈进攻,牵制我们以致无法援助长沙,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熊剑东的黄卫军了。 在他们那里,我们可是吃了两次亏。 53军距离我们最近的防区是116师的,只有不到十里路,不过他们是在那里休整而非布防。三个月之前,他们主动进攻黄卫军,原本以为一支伪军部队的战斗力不足为惧,犯了轻敌的毛病,结果是铩羽而归,损失了1\/3的兵力,两军对阵几个小时之后,116师的阵地被黄卫军攻破,教训惨痛。 由此可见这股伪军的战斗力有多彪悍。 我们抓来的34个乞丐兵都是了解情况的,据他们所说,黄卫军的统帅熊剑东早年在戴笠手下任职,曾任忠义救国军别动总队淞沪特遣支队司令,后任常、嘉、太、昆、青、松六县游击司令。1939年3月,熊剑东在上海活动时被日军俘虏,随后投敌,并受命在武汉地区组织伪军部队,最初仅1400人,其为了讨好日寇,特地将部队的名字起为---黄卫军,意思是“保卫黄色人种的军队”。成为日军在湖北湖南前线地区的马前卒,多次直接参与日军对国军的战斗,还积极协助日军对日占区的抗日武装进行扫荡。 这支汉奸队伍在日本人的武装下人数达到了8千多人,拥有各种轻重武器,不容轻视。 第三次长沙会战打响了,我们整个第六战区被将近50万伪军缠住了脚步,根本无暇抽身援助。 原本以为我们团可以在两军的保护之下好好休整,训练新兵,结果到达新营地第五天,就被卷入了与黄卫军的战斗。 熊剑东的黄卫军击败116师之后,气焰十分嚣张,以为逮住了一个软柿子,旋即率兵攻打位于聂子河镇的53军阵地。 聂子河镇距离我们不足20里,枪炮声已经可以传到我们营区了。 我们这些刚刚成长起来的娃娃兵兴奋异常,摩拳擦掌的要去凑热闹,监狱里淘换出来的这些新兵可就愁云惨淡了,他们来部队当兵也是被迫的,想让他们刚进来就去打仗送死,门都没有。 我和老陆商量了一下,这个黄卫军有点太不自量力了,仅凭他8千人就想攻打53军2万人马,纯粹就是拿鸡蛋撞石头。 黄卫军必败无疑,咱们可不能在后方窝着,一定要去凑个热闹,不为别的,去战场上捡点瓜落,我们这还有500多人没有枪呢。 即便人家53军不给咱们分战利品,让这些新兵去见识一下真实的战场也是有好处的。 说干就干,我骑着马主动去找53军的军长周福成,主动要求协助他们作战。 结果人家没瞧上我们,不过态度挺好,说我们这种拳拳报国之心值得赞扬,聂子河镇已经部署了两个师的兵力,而且都是原东北军的精锐,希望我们回去之后原地构筑工事,帮助他们守住后方和侧翼,战后自然也会为我们请功。 如意算盘落空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王家湾,按照周福成军长的指示,原地构筑工事,防止敌军小股部队偷袭。 回去之后就下令伐树挖坑,在聂子河畔搞了个环形工事,我认为,伪军是不可能从河对岸冲击我们阵地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渡河的船只,即便渡河,也会暴露在我们的火力之下,他们不会傻到这一步。 但我也犯了一个致命性错误,一旦我们阵地被围困,那么我们将退无可退,只能背水一战,但是我始终相信53军有能力挡住黄卫军的正面攻击。 那帮新兵干活的时候挺卖力气,让我感觉一天几百斤的粮食没有白白浪费。 打脸来的太快了。 53军的一线阵地守住了黄卫军的第一波攻势,两天后,他们的阵地居然被突破了。 八千对两万,就算是真的鬼子来了,也能坚持几天,结果,被二鬼子突破了。 53军紧急后撤,退到了十里外的第二道防线继续作战。聂子河失守,我们王家湾直接暴露在黄卫军的突进路线上了。 我们正面接敌了,真正的背水一战。当时气得都想扇自己的耳光。 除了新兵之外,所有兄弟都非常兴奋,确实都是在容易兴奋又不惧生死的年龄。 我一点都不敢托大,两万人都没挡住敌军,何况我们区区两千多人,而且还有五百多新兵。 只好把情况紧急用发报机通报给了师部,请求师部支援,师部的回复是,全师现在都在宜都以北处于接敌状态,无兵可派,让我们设法与敌脱离接触,退出一线阵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报联系53军,得到的回复是务必坚守一天,他们稳住局势之后会派兵援助,另外警告我们,黄卫军有重炮和装甲车,不可轻敌。 谁特么的轻敌了? 一股兵力不明的黄卫军直扑我们阵地过来了,这帮家伙还真是黄的,军装都换成了屎黄色的了。 他们的战术和鬼子一模一样,先用优势炮火轰击我们的阵地,步兵时刻准备冲锋。 都说新兵怕炮,一点不假,这帮平时傲慢无比的新兵躲在防炮洞里缩着脑袋抱住头,平时渣渣呼呼的,这会都闭嘴了。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个新兵受不住了,跳出战壕咆哮着到处乱窜,幸亏有孤儿团的老兵把他拽倒在战壕里,刚回战壕,他原来所处的地方就被炸出一个大坑。 前沿阵地被炸了个稀巴烂,所幸伤亡不大,我们只在前沿留下了几个观察哨,其余人都躲在防炮洞内,这都是经验,被鬼子炸的多了,人都会学精了。 也幸亏我们修筑了工事,不然,那会我们都得趴在空地上挨炸,那伤亡肯定小不了。 炮一停,伪军步兵就开始进攻,我大叫: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我挨个把藏在最后一排战壕里的新兵赶出来,让他们每个人都盯着前面的一个兄弟,前面的人如果失去了战斗力,新兵就要冲过去补位,枪就用受伤或者阵亡兄弟的,前面的倒下,后面补上,看到有人受伤,立刻背到最后面的掩体里去,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撤退。 看着他们大多数人表情不屑,看来,等会有人要倒在督战队的枪口下了。 黄卫军跟他们的鬼子干爹也学到了不少干货,炮兵炸完步兵冲。 先上小股部队火力侦查,大部队随后猛攻。 这路数太熟悉了。 下令机枪阵地隐藏火力,只用步枪还击,就是要吸引他们的大部队集团冲锋,然后最大限度地杀伤敌军,才能对他们形成心理威慑。我当时觉得,伪军不是鬼子,没有那么强大的战斗意志。 我又错了,伪军感觉出我们的火力不行,真的就开始了集团冲锋,我们这边轻型火力同时开火,这帮家伙居然也会悍不畏死,压根不顾伤亡,直愣愣地朝我们碾压过来,仿佛是喝了啥神仙的符水。 那样子,好像跟我们有血海深仇一样。 上次打宜昌时候军部给我们补充的百十把卡宾枪的子弹小的跟手枪子弹差不多,一次可以装填20发子弹,能连发射击,开枪的声音就像放屁,沟沟的,就是射程不行,特别适合近战,我们的冲锋枪少的可怜,也只能用这玩意代替,以保证火力的持续输出。 主武器还是中正式步枪,以及少量的三八大盖。一个营配备了三部捷克式轻机枪,也不能敞开了打,子弹库存不多,要省着点用,重机枪只有两挺,马克沁,水冷的,另外有一个手枪排,配的国产仿制的毛瑟手枪,可当冲锋枪使用,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 伪军部队冲到我们阵地200米的前方,全部趴在地上与我们对射,等他们喘匀了气,再次起身努力冲锋,我们手忙脚乱地进行了一轮齐射,阵地前沿瞬间躺下了三四百人,剩下的人交替掩护撤退了。 我们打退了伪军的第一波进攻,我心里是充满疑惑的,这帮人悍不畏死的冲上来难道只是为了送死?难道我们这帮娃娃兵的战斗力真的这么强悍?躺在我们阵地前方100多米远的那帮家伙难道都死透了吗?连一个哼哼的都没有。 我正在疑惑之间,那帮江湖出身的新兵迫不及待地冲出阵地,他们这是去抢装备的。 我在后面扯破喉咙大喊,让他们小心防备,结果没用,现场太乱,没人听得清我的喊话。 我的疑虑很快得到验证,躺下的未必全部都是死人,还有心怀叵测的人。 这帮新兵刚跑到这帮所谓的死人面前,死人突然复活了,对着这帮手无寸铁的新兵开枪射击,瞬间倒下十几人,然后人群呼啦啦的四散逃离,老江湖毕竟老江湖,他们跑开之后,立刻就近找掩护或者干脆趴在地上也装死人,换作普通老百姓,只会抱着脑袋跑,双腿怎么能跑得过子弹? 事不宜迟,我只能下令一线阵地开始反冲锋,解救这帮新兵。 从500多米长的战壕里突然冲出上千人,一个急冲锋,就把装死的伪军给打退了,丢下100多名中弹的黄卫军撒腿跑了。 新兵又迫不及待地起身去捡枪支弹药,司号员吹号命令他们快速撤回战壕,敌人又要打炮了。 他们给我带回来一个俘虏,个子挺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团部掩体外面正在被轰炸,我在审问俘虏:为啥要替鬼子卖命? 答:日本人给的军饷高,还不拖欠。哪里像跟在国军的时候,每月给那仨瓜俩枣,上不养老,下不养小,还得让我们对他们感恩戴德,时刻念他们的好,觉得我们都是欠他们的。 我问:鬼子侵占我们的国土,屠杀我军民,你们为虎作伥,难道就不愧疚么? 答:我们只是升斗小民,只关心自己的日子怎么活下去。国家除了来收税征粮,欺压百姓,一点正事都不干,我凭啥愧疚?跟着日本人干,起码我家人不用饿肚子。 我问:知道当汉奸的下场么? 答:我们不是汉奸,是救国军,无非就是一死,早死早托生。 有种,真他妈的有种,这冲天的怨气比鬼还重! 我挥挥手,让人把他带出去,交给新兵去执行枪毙,这种人留不得。 老陆说:人各有志,家国情怀不是人人都有。这些伪军有奶便是娘,调转枪口对付同胞,不值得同情,死不足惜。纵然这个国家有千般不是,依旧是咱们老祖先给我们留下的存身之地,每一寸国土都是先辈用血肉换来,咱们谁都没有权力拱手让人。某人行为败坏,我们可以改革,甚至继续革命,但是民族气节丢了,就啥都没了。 他看事情总是那么透彻。 黄卫军是把鬼子的凶残和国人的聪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对付的是自己同胞。 伪军扔在我们阵地前沿的伤兵被自己人的炮火埋葬了,准确的说,是鬼子的炮火,这次黄卫军得到了日本人的炮火支援,这些伪军不过就是炮灰而已,当炮灰也当得这么死心塌地,也着实让人费解。 正常来说,打攻坚战,进攻方往往要集结四倍于防守方的军力,才能确保成功。之前我们进攻日军的阵地甚至都要使用五倍以上的兵力才行。 这帮伪军却不是这样,冲击我们这2千多人的阵地,一次进攻仅派出一个营左右的兵力,他们一开始就不是全面进攻,而是集中力量专门打一个点,企图在我们的防线中撕开一个口子。 为了保持火力,我们不得不收缩防守,集中兵力打阻击,勉勉强强打退了黄卫军的第二波进攻。 我们的那几门小炮剩下的炮弹少得可怜,还要留着准备对付装甲车。 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对方人多势众,跟他们打消耗战我们是玩不起的。 况且53军的敌情通报上说,这帮伪军有最少八千人,可以断定,现在进攻我们阵地的黄卫军并非主力。 总算熬到了天黑,可以喘一口气了。 后方的伤兵已经有上百人,也有七八十人阵亡。 同时部分新兵手里已经分到了枪,有自己人的,有阵地前捡来的,这帮人本就是悍勇之辈,玩起枪来也挺上路子,不用人教,自己摸索一阵子就知道咋玩的了,特别是当过土匪的,用枪比那些娃娃兵还要熟练多了。 后方的兄弟给前面送来了晚饭,是用汽油桶炕的油饼子,在面里边掺上肉沫青菜和盐,对我们来说已经是美味了。也只有打仗时候这么吃,平时想闻到肉味都难。 一个老荣找到我,老荣就是装神弄鬼的骗子,这家伙年龄可不小了,起码有四十岁,贼兮兮地说:小长官,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呀,硬扛下去的话,迟早会被这些家伙给吞了。 我差点被饼子给噎住,喝了口水顺了一下才能说话:咋地?让我们临阵脱逃? 老荣赶紧摆手说:小长官言重啦!这叫战术。您应该听说过退避三舍,其实就是诱敌深入法子,只要退到林子里,居高临下,这些黄皮子就发挥不了火力和人数优势了。 我看了一眼老陆,他抠了一下耳朵说:我不懂战术,你自己拿主意。不能把人都丢在这里,要当种子用的。 我当时就想,连53军都选择后退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死心眼了,如果把全团都丢在这里,死在中国人手里,太不值当的了。而且这次设置阵地我也存在重大失误,上峰追究下来,我是难辞其咎。 旋即下令,全团紧急后撤,说啥途中设伏,其实就是给撤退找一个好的借口而已。 我不能把2千多人都丢在这里,打一场毫无胜算且意义又不大的仗。 我们连夜在聂子河畔把牺牲的兄弟掩埋了,老陆带着后勤人员和伤员先行撤离,我率队断后,目的地松木坪镇,之前我们曾经和鬼子大阪师团做生意的地方,那地方远离前线,可供我们休整。 夜晚行军速度快不了,这地方道路崎岖,一辆卡车就可以把路都给占满了,何况还要带着辎重和伤员。 为了迷惑对手,老荣提议在阵地上点燃了上百堆篝火,把之前用来构筑工事的木头全部浇上油给烧了,造成一种我们生火取暖的假象。 我们撤退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炮弹呼啸着落在我们阵地上爆炸,经久不绝,那些篝火明显就是在给黄卫军指明了坐标。 你们就使劲轰炸,反正浪费一点你们的炮弹也是一种战绩。 途经116师驻地的时候,却出了点问题,他们的长官拦住我们,质问我们为什么擅自撤离阵地。 我上前解释说:我团损失惨重,已经无力再战,且已经完成了协防53军的任务,现在奉命后撤休整。 对方指着我们的队伍说:什么损失惨重?你们这不还剩下这么多人么? 我有点生气,掏出手枪,把对方吓得往后一退,我抽出弹匣用火把照着给他看:你瞅瞅,我连子弹都没有了,让我拿烧火棍去打仗么?如果你能给我提供弹药补给,我这就回去跟黄卫军拼命去! 我说的是实话,我团的弹药储备已然见底,每人已经分不到五发步枪子弹了,炮弹也打没了。 见他还要跟我撕,我直接高声说: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荣誉第一师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们临阵脱逃?昆仑关一战,伤亡惨重,仍旧死战不退,你们拿什么资格来说我临阵脱逃?你们一个军的阵地三天就被突破了,好意思么你?都给我让开! 这荣誉第一师的名号果然好使,我当时不知道的是,他们53军也有一支荣誉师,番号是荣誉第二师,战力也是十分彪悍。 116师的兄弟为我们让开道路,目送我们离开。 那帮子社会老油条组成的新兵也不知道抽啥风,居然围着那群军官苦苦哀求:长官们,求你们给我们匀几杆枪,我们都是主动参军报国杀敌的热血青年呀。 说着说着,竟然有人带头抹眼泪哭出了声,把那些执勤的116师兄弟挤得直往后退,又不好说啥,这么热情的战士真是不好找。 实在被缠得没招了,他们的长官让人推出两板车步枪和几箱子子弹,步枪有中正式,也有三八式,都是旧的,看来也是打扫战场时候弄来的。 前提是,我要给他们打欠条,打就打呗,反正不用掏我自己的钱就行。 拿了枪之后,老油条们立刻笑逐颜开,抱着自己的枪爱不释手。 脸皮够厚,这种要饭行为,我承认,我做不出来。 第165章 两个姑娘 这只是跟黄卫军打了一天仗,我们就又变成了穷光蛋。第九战区几十万人在长沙和日军血战,所有的补给都优先给他们,我们只能自行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连年混战,湖北湖南两省早就一贫如洗,百姓民不聊生。 真的很怀念在松木坪与日军做交易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是富得流油啊。宜昌一战,就让我们掏空了家底。 我们在这里扎营了第二天,正打算派人去和第4师团联系,一大早有两个人就找到了我,给我带了两坛子酒当见面礼,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单独面谈。 其中一人正是我的老关系户,我从小的铁哥们,曾经拼死掩护我撤退的胡传勇,当年我带着特别行动队去长江北岸营救苏联飞行员教官,他带着自己那个连的兄弟替我们阻挡了追兵,最后全部举手投降。 再次见到他,我的心情很是复杂,兴奋之中又带着无尽的遗憾,兴奋的是乱世之中两人还能再见面,而且他还活着,遗憾的是,他此刻应该已经投靠了日本人,这次前来,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但还是对他表示了欢迎,我们二人又是搂又是抱,跟没分家的两口子一样。 他一见面就开始恭维起我来:“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我这个小兄弟今天居然混到了团长级别,比我强多了!” 我回答说:“拿命拼出来的,但是日子比不过你啊,你瞧你腮帮子上的肉都长出来了,在鬼子那边日子过得不错呀!我这2千多号兄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他两手一拍,兴奋地说:“哥哥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帮你解决难题的,顺便送你一个好前程!” 然后他又介绍了同来的一个人,现任武汉行政公署的专员,名叫秦荣贝。现在武汉已经落入敌手,那这个所谓的专员也铁定是个汉奸了。而他自己现在宜昌保安团的团长。 他们直接说明了来意,大阪师团希望继续和我们新一团做交易,不过这次的交易不同以往,大阪师团会给我们提供武器装备,充足的弹药以及炮火支援。 条件就是让我带领部队加入黄卫军,还承诺会让南京汪伪政府给我一个少将旅长的官,而且是实打实的旅长,还会给我补充兵员,等于给我一飞冲天的机会。 少将!旅长!这条件太他妈的诱人了,20岁就当少将,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我和日本天皇的母亲有啥不正当关系呢。 我当时片刻都没有犹豫,但凡我犹豫一下,就说明我的脑子有问题。 这从天而降的好事谁能拒绝? 我兴奋的拉住胡传勇的手说:“不愧是我的好哥们!有好事还能想起兄弟我!” 他一脸正色地说:“这辈子哥哥我欠你的,你替我老娘养老送终,这份恩情,无以为报。现在的形势你也看见了,日本人攻势如潮,各个出海口都被封锁,重庆方面马上就顶不住了,良鸟择木而栖,兄弟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那还有啥说的,立刻设宴款待,从附近老百姓家里买了一只公鸡炖上,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炒上,花生蚕豆摆上,我还把头脑聪明嘴巴伶俐的那个老荣叫过来陪两位贵宾喝酒。 这个老荣的名字我就不说了,谁知道他的当时登记的名字是真是假,一个骗子的话怎么能相信?他这个人长相是挺周正的,据他所说,年轻的时候靠着一张帅气的脸迷倒不少富家小姐,想要当一个骗子,首先需要一张不像骗子的脸。 我们要跟这两个汉奸,哦不,现在是我的两个贵人,我们要边喝边聊。老荣一拍大腿说:光是大老爷们在一块喝酒都没意思,我出去给你们叫两个妞来!你们先喝着。 我特么也疑惑,这里哪里来的妞,都是一帮子光棍汉。 不过这个老荣真的有本事,也就两袋烟的功夫,他还真的带来两个穿着花布衣服的女人来了,顶着红布头巾,脸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还特地描眉画眼的,胸前鼓鼓囊囊的,秦荣贝看直了眼睛,嘴里一边流口水一边客气说:哎呀,兄弟,哦不,闫旅长这是搞哪一套呀?哎呀,妹子,来来,看你瘦的,来坐哥这里来吃点肉! 老荣解释说:这兵荒马乱的,也没地方找姑娘陪两位,村里找来的,长得是挺不错,就是不爱说话,两位多担待。 秦荣贝叹气说:哎呀,太可怜了! 说完起身把一个女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双手在女人手背上抹来抹去,整得女人害羞地扭过头不敢看他。 胡传勇也不是个好鸟,拉着另外一个坐到自己身边。 这俩姑娘偷偷给我抛媚眼,这一幕差点没把我恶心死,这哪里是什么姑娘?这两个货分别就是樊荣昌和迈克张假扮的,整个团里面就数他们两个娘们唧唧的,还皮肤白净,经过老荣他们这帮骗子一顿收拾,还真的让人难辨真假。也不知道老荣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两个货心甘情愿女扮男装,要换了我,打死也不干,不然能把自己恶心死。 老荣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唉,真是难为我两个兄弟了!为了我的前程,还真能豁出去。 更让我不知所措的是,徐志凤竟然扭扭捏捏的坐到我身边了,我瞪了老荣一眼,这戏做的有点过分了,凤姐是什么人?他要是发起脾气来,能吃人的! 徐志凤刚坐下就十分亲密的挽住我的胳膊,破天荒的柔声细气地问我:“老四,这是哪里的朋友呀?” 胡传勇好奇地问:“这位妹妹是…” 徐志凤非常大方的回答:“我是他媳妇!我叫徐志凤。” 此话一出,我再次呆愣。 胡传勇拍着巴掌说:“哎呀哎呀,原来是弟妹呀!哥哥我来的匆忙,也没带啥见面礼,老四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以后喊我大哥就行,老四只要敢欺负你,跟哥哥说!我替你揍他!” 我赶紧补充说:“这位是胡传勇,小时候天天带着我一起学本事,亲如手足。” 徐志凤端起一杯酒,非常豪气的说:“那我们两口子就敬你一杯,就当是给你补上喜酒了!” 胡传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开始解脖子上的一根金项链,然后隔空甩了过来,我一把接过来,客气了一句:“胡大哥,够意思哟!” 胡传勇摆着手,皱着眉头说道:“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我弟妹的见面礼!别那么不要脸,咱现在都是大人了!” 徐志凤又端起酒杯朝秦荣贝说:“这位先生气宇不凡,定然是位大员!不知怎么称呼?” 我像模像样的说:“这位是武汉来的秦专员,可不就是大员么?” 这位秦专员被我们的马屁拍的找不到北,举起酒杯说:“二位谬赞了,不才也只是为曲线救国出份力而已。”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这喝酒战场的气氛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 第165章 两个姑娘 这只是跟黄卫军打了一天仗,我们就又变成了穷光蛋。第九战区几十万人在长沙和日军血战,所有的补给都优先给他们,我们只能自行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连年混战,湖北湖南两省早就一贫如洗,百姓民不聊生。 真的很怀念在松木坪与日军做交易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是富得流油啊。宜昌一战,就让我们掏空了家底。 我们在这里扎营了第二天,正打算派人去和第4师团联系,一大早有两个人就找到了我,给我带了两坛子酒当见面礼,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单独面谈。 其中一人正是我的老关系户,我从小的铁哥们,曾经拼死掩护我撤退的胡传勇,当年我带着特别行动队去长江北岸营救苏联飞行员教官,他带着自己那个连的兄弟替我们阻挡了追兵,最后全部举手投降。 再次见到他,我的心情很是复杂,兴奋之中又带着无尽的遗憾,兴奋的是乱世之中两人还能再见面,而且他还活着,遗憾的是,他此刻应该已经投靠了日本人,这次前来,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但还是对他表示了欢迎,我们二人又是搂又是抱,跟没分家的两口子一样。 他一见面就开始恭维起我来:“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我这个小兄弟今天居然混到了团长级别,比我强多了!” 我回答说:“拿命拼出来的,但是日子比不过你啊,你瞧你腮帮子上的肉都长出来了,在鬼子那边日子过得不错呀!我这2千多号兄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他两手一拍,兴奋地说:“哥哥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帮你解决难题的,顺便送你一个好前程!” 然后他又介绍了同来的一个人,现任武汉行政公署的专员,名叫秦荣贝。现在武汉已经落入敌手,那这个所谓的专员也铁定是个汉奸了。而他自己现在宜昌保安团的团长。 他们直接说明了来意,大阪师团希望继续和我们新一团做交易,不过这次的交易不同以往,大阪师团会给我们提供武器装备,充足的弹药以及炮火支援。 条件就是让我带领部队加入黄卫军,还承诺会让南京汪伪政府给我一个少将旅长的官,而且是实打实的旅长,还会给我补充兵员,等于给我一飞冲天的机会。 少将!旅长!这条件太他妈的诱人了,20岁就当少将,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我和日本天皇的母亲有啥不正当关系呢。 我当时片刻都没有犹豫,但凡我犹豫一下,就说明我的脑子有问题。 这从天而降的好事谁能拒绝? 我兴奋的拉住胡传勇的手说:“不愧是我的好哥们!有好事还能想起兄弟我!” 他一脸正色地说:“这辈子哥哥我欠你的,你替我老娘养老送终,这份恩情,无以为报。现在的形势你也看见了,日本人攻势如潮,各个出海口都被封锁,重庆方面马上就顶不住了,良鸟择木而栖,兄弟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那还有啥说的,立刻设宴款待,从附近老百姓家里买了一只公鸡炖上,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炒上,花生蚕豆摆上,我还把头脑聪明嘴巴伶俐的那个老荣叫过来陪两位贵宾喝酒。 这个老荣的名字我就不说了,谁知道他的当时登记的名字是真是假,一个骗子的话怎么能相信?他这个人长相是挺周正的,据他所说,年轻的时候靠着一张帅气的脸迷倒不少富家小姐,想要当一个骗子,首先需要一张不像骗子的脸。 我们要跟这两个汉奸,哦不,现在是我的两个贵人,我们要边喝边聊。老荣一拍大腿说:光是大老爷们在一块喝酒都没意思,我出去给你们叫两个妞来!你们先喝着。 我特么也疑惑,这里哪里来的妞,都是一帮子光棍汉。 不过这个老荣真的有本事,也就两袋烟的功夫,他还真的带来两个穿着花布衣服的女人来了,顶着红布头巾,脸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还特地描眉画眼的,胸前鼓鼓囊囊的,秦荣贝看直了眼睛,嘴里一边流口水一边客气说:哎呀,兄弟,哦不,闫旅长这是搞哪一套呀?哎呀,妹子,来来,看你瘦的,来坐哥这里来吃点肉! 老荣解释说:这兵荒马乱的,也没地方找姑娘陪两位,村里找来的,长得是挺不错,就是不爱说话,两位多担待。 秦荣贝叹气说:哎呀,太可怜了! 说完起身把一个女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双手在女人手背上抹来抹去,整得女人害羞地扭过头不敢看他。 胡传勇也不是个好鸟,拉着另外一个坐到自己身边。 这俩姑娘偷偷给我抛媚眼,这一幕差点没把我恶心死,这哪里是什么姑娘?这两个货分别就是樊荣昌和迈克张假扮的,整个团里面就数他们两个娘们唧唧的,还皮肤白净,经过老荣他们这帮骗子一顿收拾,还真的让人难辨真假。也不知道老荣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两个货心甘情愿女扮男装,要换了我,打死也不干,不然能把自己恶心死。 老荣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唉,真是难为我两个兄弟了!为了我的前程,还真能豁出去。 更让我不知所措的是,徐志凤竟然扭扭捏捏的坐到我身边了,我瞪了老荣一眼,这戏做的有点过分了,凤姐是什么人?他要是发起脾气来,能吃人的! 徐志凤刚坐下就十分亲密的挽住我的胳膊,破天荒的柔声细气地问我:“老四,这是哪里的朋友呀?” 胡传勇好奇地问:“这位妹妹是…” 徐志凤非常大方的回答:“我是他媳妇!我叫徐志凤。” 此话一出,我再次呆愣。 胡传勇拍着巴掌说:“哎呀哎呀,原来是弟妹呀!哥哥我来的匆忙,也没带啥见面礼,老四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以后喊我大哥就行,老四只要敢欺负你,跟哥哥说!我替你揍他!” 我赶紧补充说:“这位是胡传勇,小时候天天带着我一起学本事,亲如手足。” 徐志凤端起一杯酒,非常豪气的说:“那我们两口子就敬你一杯,就当是给你补上喜酒了!” 胡传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开始解脖子上的一根金项链,然后隔空甩了过来,我一把接过来,客气了一句:“胡大哥,够意思哟!” 胡传勇摆着手,皱着眉头说道:“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我弟妹的见面礼!别那么不要脸,咱现在都是大人了!” 徐志凤又端起酒杯朝秦荣贝说:“这位先生气宇不凡,定然是位大员!不知怎么称呼?” 我像模像样的说:“这位是武汉来的秦专员,可不就是大员么?” 这位秦专员被我们的马屁拍的找不到北,举起酒杯说:“二位谬赞了,不才也只是为曲线救国出份力而已。”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这喝酒战场的气氛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 第166章 谈条件 酒酣耳热,我问两位贵客:我的委任状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我要南京那边的,日本人的我不要,我信不过他们! 秦荣贝说道:闫旅长放心,如您所愿,我回去之后就电告长官部,十日之内必有答复。况且,日本人向来言而有信,您不必担心。 我摇头说:不能怪兄弟我小心眼,之前我和日军之间打过几场仗,这突然给我抛出这么大一块肉,我有点不敢吃呀!恕我直言,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胡传勇说:那是,那是,了解。皇军说了,只要您能弃暗投明,都可以既往不咎。越是悍将,越受器重啊!那些无能之辈,皇军还看不上!老四你年纪轻轻就贵为团长,能有如此作为者,皇军和国府那边也是求贤若渴,远的不说,眼下风头正劲的熊剑东司令之前也是重庆方面的悍将,原本只有1400余人,短短一年时间,就成为了中将军长,手下有8千之众,轻重武器一应俱全。 听闻此言,我心花怒放,徐志凤替我说道:还请两位哥哥在皇军和南京方面替我们家老四多美言几句,他日飞黄腾达,两位哥哥就是我们的贵人,此生不忘,必有厚报! 老荣担心地说:团座,哦不,旅座,事出突然,就是怕下面的兄弟会有些怪话。 我一拍桌子怒声说:谁敢说个不字,老子枪毙他!当兵吃粮拿饷,谁给钱给粮食,就跟谁干,有啥好说的?吩咐下去,只要是愿意跟着我走的,每个营长奖励200大洋,连长150,排长100,军士以下列兵每人20,我看谁敢放屁? 老荣皱眉说:我的旅长大人呀,咱们都半年没有拿到军饷了,空口白话的,事不好办呀! 我再拍桌子说:先打上欠条,等南京那边给钱了… 我话没说完,就被秦荣贝挥手打断:说空话要不得!我们二人回去之后,会为你们申请最少2万大洋经费,不能亏了兄弟们啊! 老荣还是一脸难为情地说:我听说当年熊司令可是一次性奖励了20万大洋啊。咱们人比他多。 我有些生气的说:钱不钱的不重要,我闫某人岂是斤斤计较之辈,重要的是前程,告诉兄弟们,所有人原地升一级,谁敢坏了老子大事,通通枪毙! 老荣还是不断的叨咕:旅长呀,我这是为你好啊!咱们就这么不值钱的过去了,日后定然也不被重视,你到底还是年轻啊,不懂这些江湖世故也正常。 徐志凤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贵客说:让两位大哥见笑了,其实老四对钱没有啥想法,传勇大哥是了解我们家老四的,主要是下面的兄弟,我得安抚好!还请两位哥哥帮忙,能多争取就多争取一些,当然也不会让二位白干活,我会拿出一成作为辛苦费。同意的话呢,咱们就干了这茶缸里的酒! 他们两人身边的姑娘赶紧帮他们把酒倒上。 这俩人乐得不行,当即就答应下来,怕我不放心,还给我立了字据。 老子要升官发财了!可没想到,老陆的出现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酒没喝完,事情就谈妥了,两个家伙喝完茶缸里最后一口酒,老荣贱兮兮地说:二位贵宾今天晚上就住在这,让这两个小娘子好好陪陪两位。 这两个货眼睛色咪咪的盯着身边的女人,嘴巴流出口水,晃晃悠悠的栽到地上,睡死过去了。 我上前踢了两脚,这俩哥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问老荣:你们这药下的太猛了?别把人给毒死了! 樊荣昌扯下头巾,从胸口衣服底下掏出两个面团子,一边揉捏着一边说:放心,死不了,都是人贩子从山上弄的草叶汁,能让这两个货睡个好觉,真是憋死我了,装个哑巴真难受! 麦克张在胸前画个十字,一脸愧疚地念叨:上帝呀,原谅我! 我感动万分地说:三位亲哥哥,我若飞黄腾达,定然不会忘记今日之恩,有我一口屎吃,就有你们一口尿喝。 老荣和樊荣昌两人同时向我拱手说:多谢旅长大人栽培!我们兄弟一定唯旅长大人马首是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这马屁拍的,那叫一个舒服!麦克张指着我们一阵无语。 徐志凤也来凑热闹:“我这个媳妇当得还称职?” 我借着酒劲感慨说:“如果我不是娶了马丽丽,一定把你收了!” 老荣赶紧接上话:“当了少将也可以纳妾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我一拍手说:“行,就这么定了!老子我要娶二房!” 她踢了我一脚:“想屁吃呢?没死过是不?”说完,红着脸跑开了。 次日一早,两位贵客从我的营房里醒来,我赶忙给他们递上水,问道:两位哥哥昨天晚上睡得真沉呀!可惜两个姑娘白等了你们一晚上! 两人忍不住感慨:喝酒误事呀!喝酒误事! 此时老陆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闫老四,亏军座这么信任你,你倒好,铁了心要跟日本人走了是不?我也真是看走眼了! 我也没好气的说:良禽择木而栖,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跟着重庆那边吃不上喝不上,有了送死的活就得让我先上,我都是团长了,才勉勉强强给我一个少校的军衔,我上哪说理去?南京方面开口就给我一个少将旅长,你来说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就算我去卖身,也得卖一个好价钱! 老陆掏出配枪指着我的脑袋说:那我就先送你去那阎王殿当你的少将旅长! 我身边的几个老油条立刻举枪瞄准了他,下了他的枪。 我当时也下了狠心,对他说:既然你要挡我路,那就别怪兄弟我不顾往日情分了,我就拿你项上人头向南京方面表个决心! 我使了个眼色,老荣带着两个兄弟把老陆拖了出去。 我转身对两位贵客说:让二位见笑了,这是军部派给我的副团长兼督导,就是来盯着我的。等会儿你把他的人头带回宜昌,就算兄弟我的见面礼了! 胡传勇冲我竖起大拇指说:老四长大了,行事果断!哥哥我比不了你呀,要不咋说日本人就看中你了呢?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 我带他们两个走出营房,来到外面的训练场,团里的兄弟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着,秦荣贝夸赞说:闫旅长真是治军有方,贵部官兵果然龙精虎猛! 我拍着胸脯说:别的我不敢说,要论忠心耿耿,还要数我这帮兄弟,我让他们向前,没有一个敢后退。他们只听我的号令,别人谁的话都不好使! 我送他们两个坐上卡车,老荣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兜子过来,圆鼓鼓的,我皱眉说:怎么搞的这么血丝呼啦的,赶紧去用油布再包几层,别把两位贵客的衣服搞脏了。 老荣转身去办。 没多大会又跑回来,这次包得规规矩矩,我接过来递给秦荣贝说:麻烦二位了。我让司机送你们绕过国军防区。 秦荣贝颤巍巍地接过包裹,随手很嫌弃地丢进卡车驾驶室里,然后挥手告别离开。 现在就等着他们给我带来好消息了。 这俩人的效率真高,两天后,他们就回来了,我再次热情招待他们。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他们:宜昌方面见到人头之后怎么说的? 秦荣贝脸色有些难看地说:别提了,刚进入黄卫军的防区没多久,就被一帮山贼给围了,身上的财物都给抢了,人头也被他们当成宝贝给劫了! 我一听就来气了:妈的,等我带兵去剿了他们! 胡传勇说:老四,别上火,我们已经如实报告了上头,日本驻屯军司令部和南京方面对你的决心很是赞赏,特令我兄弟二人送来了委任状。 我接过委任状,这是日本在武汉的驻屯军司令部和汪伪政府武汉绥靖公署联合签发的,两个大红盖章格外显眼。 双手忍不住激动地颤抖,我升官了,连升三级,拼了三年命才混个少校,这一下子成了少将,换谁他不激动? 见我捧着委任状发呆,秦荣贝干咳一声说:闫旅长准备何时起身前往宜昌参加授衔仪式? 我想都不想地回答:随时可以! 第166章 谈条件 酒酣耳热,我问两位贵客:我的委任状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我要南京那边的,日本人的我不要,我信不过他们! 秦荣贝说道:闫旅长放心,如您所愿,我回去之后就电告长官部,十日之内必有答复。况且,日本人向来言而有信,您不必担心。 我摇头说:不能怪兄弟我小心眼,之前我和日军之间打过几场仗,这突然给我抛出这么大一块肉,我有点不敢吃呀!恕我直言,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胡传勇说:那是,那是,了解。皇军说了,只要您能弃暗投明,都可以既往不咎。越是悍将,越受器重啊!那些无能之辈,皇军还看不上!老四你年纪轻轻就贵为团长,能有如此作为者,皇军和国府那边也是求贤若渴,远的不说,眼下风头正劲的熊剑东司令之前也是重庆方面的悍将,原本只有1400余人,短短一年时间,就成为了中将军长,手下有8千之众,轻重武器一应俱全。 听闻此言,我心花怒放,徐志凤替我说道:还请两位哥哥在皇军和南京方面替我们家老四多美言几句,他日飞黄腾达,两位哥哥就是我们的贵人,此生不忘,必有厚报! 老荣担心地说:团座,哦不,旅座,事出突然,就是怕下面的兄弟会有些怪话。 我一拍桌子怒声说:谁敢说个不字,老子枪毙他!当兵吃粮拿饷,谁给钱给粮食,就跟谁干,有啥好说的?吩咐下去,只要是愿意跟着我走的,每个营长奖励200大洋,连长150,排长100,军士以下列兵每人20,我看谁敢放屁? 老荣皱眉说:我的旅长大人呀,咱们都半年没有拿到军饷了,空口白话的,事不好办呀! 我再拍桌子说:先打上欠条,等南京那边给钱了… 我话没说完,就被秦荣贝挥手打断:说空话要不得!我们二人回去之后,会为你们申请最少2万大洋经费,不能亏了兄弟们啊! 老荣还是一脸难为情地说:我听说当年熊司令可是一次性奖励了20万大洋啊。咱们人比他多。 我有些生气的说:钱不钱的不重要,我闫某人岂是斤斤计较之辈,重要的是前程,告诉兄弟们,所有人原地升一级,谁敢坏了老子大事,通通枪毙! 老荣还是不断的叨咕:旅长呀,我这是为你好啊!咱们就这么不值钱的过去了,日后定然也不被重视,你到底还是年轻啊,不懂这些江湖世故也正常。 徐志凤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贵客说:让两位大哥见笑了,其实老四对钱没有啥想法,传勇大哥是了解我们家老四的,主要是下面的兄弟,我得安抚好!还请两位哥哥帮忙,能多争取就多争取一些,当然也不会让二位白干活,我会拿出一成作为辛苦费。同意的话呢,咱们就干了这茶缸里的酒! 他们两人身边的姑娘赶紧帮他们把酒倒上。 这俩人乐得不行,当即就答应下来,怕我不放心,还给我立了字据。 老子要升官发财了!可没想到,老陆的出现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酒没喝完,事情就谈妥了,两个家伙喝完茶缸里最后一口酒,老荣贱兮兮地说:二位贵宾今天晚上就住在这,让这两个小娘子好好陪陪两位。 这两个货眼睛色咪咪的盯着身边的女人,嘴巴流出口水,晃晃悠悠的栽到地上,睡死过去了。 我上前踢了两脚,这俩哥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问老荣:你们这药下的太猛了?别把人给毒死了! 樊荣昌扯下头巾,从胸口衣服底下掏出两个面团子,一边揉捏着一边说:放心,死不了,都是人贩子从山上弄的草叶汁,能让这两个货睡个好觉,真是憋死我了,装个哑巴真难受! 麦克张在胸前画个十字,一脸愧疚地念叨:上帝呀,原谅我! 我感动万分地说:三位亲哥哥,我若飞黄腾达,定然不会忘记今日之恩,有我一口屎吃,就有你们一口尿喝。 老荣和樊荣昌两人同时向我拱手说:多谢旅长大人栽培!我们兄弟一定唯旅长大人马首是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这马屁拍的,那叫一个舒服!麦克张指着我们一阵无语。 徐志凤也来凑热闹:“我这个媳妇当得还称职?” 我借着酒劲感慨说:“如果我不是娶了马丽丽,一定把你收了!” 老荣赶紧接上话:“当了少将也可以纳妾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我一拍手说:“行,就这么定了!老子我要娶二房!” 她踢了我一脚:“想屁吃呢?没死过是不?”说完,红着脸跑开了。 次日一早,两位贵客从我的营房里醒来,我赶忙给他们递上水,问道:两位哥哥昨天晚上睡得真沉呀!可惜两个姑娘白等了你们一晚上! 两人忍不住感慨:喝酒误事呀!喝酒误事! 此时老陆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闫老四,亏军座这么信任你,你倒好,铁了心要跟日本人走了是不?我也真是看走眼了! 我也没好气的说:良禽择木而栖,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跟着重庆那边吃不上喝不上,有了送死的活就得让我先上,我都是团长了,才勉勉强强给我一个少校的军衔,我上哪说理去?南京方面开口就给我一个少将旅长,你来说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就算我去卖身,也得卖一个好价钱! 老陆掏出配枪指着我的脑袋说:那我就先送你去那阎王殿当你的少将旅长! 我身边的几个老油条立刻举枪瞄准了他,下了他的枪。 我当时也下了狠心,对他说:既然你要挡我路,那就别怪兄弟我不顾往日情分了,我就拿你项上人头向南京方面表个决心! 我使了个眼色,老荣带着两个兄弟把老陆拖了出去。 我转身对两位贵客说:让二位见笑了,这是军部派给我的副团长兼督导,就是来盯着我的。等会儿你把他的人头带回宜昌,就算兄弟我的见面礼了! 胡传勇冲我竖起大拇指说:老四长大了,行事果断!哥哥我比不了你呀,要不咋说日本人就看中你了呢?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 我带他们两个走出营房,来到外面的训练场,团里的兄弟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着,秦荣贝夸赞说:闫旅长真是治军有方,贵部官兵果然龙精虎猛! 我拍着胸脯说:别的我不敢说,要论忠心耿耿,还要数我这帮兄弟,我让他们向前,没有一个敢后退。他们只听我的号令,别人谁的话都不好使! 我送他们两个坐上卡车,老荣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兜子过来,圆鼓鼓的,我皱眉说:怎么搞的这么血丝呼啦的,赶紧去用油布再包几层,别把两位贵客的衣服搞脏了。 老荣转身去办。 没多大会又跑回来,这次包得规规矩矩,我接过来递给秦荣贝说:麻烦二位了。我让司机送你们绕过国军防区。 秦荣贝颤巍巍地接过包裹,随手很嫌弃地丢进卡车驾驶室里,然后挥手告别离开。 现在就等着他们给我带来好消息了。 这俩人的效率真高,两天后,他们就回来了,我再次热情招待他们。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他们:宜昌方面见到人头之后怎么说的? 秦荣贝脸色有些难看地说:别提了,刚进入黄卫军的防区没多久,就被一帮山贼给围了,身上的财物都给抢了,人头也被他们当成宝贝给劫了! 我一听就来气了:妈的,等我带兵去剿了他们! 胡传勇说:老四,别上火,我们已经如实报告了上头,日本驻屯军司令部和南京方面对你的决心很是赞赏,特令我兄弟二人送来了委任状。 我接过委任状,这是日本在武汉的驻屯军司令部和汪伪政府武汉绥靖公署联合签发的,两个大红盖章格外显眼。 双手忍不住激动地颤抖,我升官了,连升三级,拼了三年命才混个少校,这一下子成了少将,换谁他不激动? 见我捧着委任状发呆,秦荣贝干咳一声说:闫旅长准备何时起身前往宜昌参加授衔仪式? 我想都不想地回答:随时可以! 第167章 当少将的日子 胡传勇说: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就动身,黄卫军将会对53军进行骚扰性进攻,掩护咱们绕过聂子河。到了宜昌,皇军会给贵军换装,补充粮饷和兵员。 伤兵已经成了我们的累赘,只能丢在老营区,念着一点情分,留下了医疗队和一个连队照顾他们,把我们身上的钱都留给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反正到了宜昌我们就有钱了。 带着辎重无法逃离国军防区,我们只能丢下,轻装前进。在黄卫军的配合下绕道脱离国军的防区,连夜赶到了宜昌南城外十五里地的磨市镇,来迎接我们的是鬼子的一个中佐,态度非常傲慢。 我有点不高兴,骑在马上对同行的秦荣贝说:这哥们有点不尊重我呀,他一个中尉,见了我这个少将怎么也不敬礼呢? 秦荣贝有点为难地说:闫旅长呀,实不相瞒,咱们中国人比人家日本人低了一等呀,别较这个劲啦!正事要紧。 我更不高兴了:不行,就算低他一等,我也比他高一级!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尊卑有序,既然以后是友军了,军队的规矩不能坏,你们去跟他说清楚。 秦荣贝无奈,只能点头哈腰地去跟那个日军中佐协商,本以为那鬼子会很生气,没想到,鬼子居然真的就规规矩矩地举手朝我敬礼,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胡传勇悄悄跟我说:这日本人真奇怪,越是尊重他,他越来劲,你越是给他脸色看,他越尊重你,真是贱骨头! 我解释说:日本人向来崇拜强者,你想压制他们,必须比他们强才行,首先就不能丢了气势! 两人瞬间对我钦佩有加,又是一顿彩虹屁。 顾不上休息,我只带了一百多名个子比较高的兄弟进城,不能让鬼子看到我们的娃娃兵,让人看不起。 所谓的授衔仪式并不隆重,武汉绥靖公署的代表和日军代表分别讲话,记者对着我一顿拍照,军装还是原来的军装,军衔给我换成了少将,当时国军和伪军的服装差不多,都是顶着青天白日国徽。 中午给我安排了隆重的欢迎宴会,我是第一次在大饭店里吃饭,好吃的饭菜搞了满满一桌子,他们给我轮流介绍了日军代表和黄卫军代表,我当时眼睛只专注于桌子上的大鱼大肉了,漫不经心地跟他们打招呼,结果一个人都没记住。 日本人和南京方面挺讲信用,当天就兑现了二十万块大洋,满满五箱子,白花花的,看得人眼红。 下午,鬼子带我来到城外一处战俘营,里面关押了一千多名国军战俘,一个个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精神萎靡。 鬼子方面说,这就是给我补充的兵员,让我带回去整训。 总比没有强,况且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了,改造一下,还是可以用的,于是很高兴地接收了战俘。 鬼子还承诺,以后有了新的战俘,一定优先补充给我。 日本人给我们派了五辆卡车,拉着给我们半个月的粮食,两千支崭新的三八大盖步枪,五挺92式重机枪,二十挺歪把子轻机枪,五门迫击炮,一百多只掷弹筒,外加弹药若干。 根据日本人的要求,我们把这三千多人编成三个团,新兵分散补充到各个连队,为了防止他们反水,特地让老兵们看住他们,还不给他们配发子弹。 安全第一。 胡传勇和秦荣贝跟着我回到营区,就是为了让我兑现之前的承诺,一成的好处费,就是两万块大洋。我这人向来讲信用,当场兑现,这两万块大洋对我们三千多人的队伍来说不算大钱,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绝对的巨款。 结果这俩人真的无福消受,正在他们兴高采烈地背着大洋回家的路上,还没进城,被突然出现的劫匪给抢了。也算他们两个倒霉,三天被抢劫了两次。胡传勇还好点,留下了一条命,那个秦荣贝还被劫匪给捅了十几刀,刀刀致命,一命呜呼了。 我们当时的番号是十一军第30团第二混成旅,自从跟了日本人,兄弟们的生活立刻变得好起来,起码可以吃饱穿暖了,不用穿草鞋了。 我个人也经常参加各种军事会议,也时常受邀参加宜昌公署各级人员的宴请,平时没吃过的山珍海味吃了个遍,每天晚上都喝得晕晕乎乎。我的照片登上了报纸,报童在大街小巷售卖,一时间我成了炙手可热的名人。 日本人在城里给我搞了一处宅子,让我和徐志凤搬了进去,还给我们配了两个哨兵站岗守门,还配了一个女仆人,这明着这是保护和侍候我们,实际上是监督我们呢。日本人对我的防备之心很重,必须设法获取他们的彻底信任才能飞黄腾达。 我住进宜昌城的第一天晚上就遭遇了刺杀袭击,两个黑衣人打晕了守门的,跳进院子朝着我住的屋子连续开了好几抢,好在当时我和徐志凤一起在洗澡间“鸳鸯戏水”,躲过了一截,日本人调查后分析说这是军统锄奸队的人干的事。 看来这少将也不好当呀。于是我向驻屯军要求调过来我的一个排进驻附近,负责我的人身安全,却只被批准调一个班进来。 不过最近宜昌城内的治安不是特别好,隔三差五都就有宜昌公署的官员家里遭到匪徒的洗劫和绑架,三天两头有巡逻的日军失踪。 负责当地治安的是胡传勇的保安团,他的营长因为失职而被当街枪毙。于是胡传勇下令全城戒严,结果还是屁用没有。 我当时就知道,我表现的机会来了,于是主动向宜昌驻屯军司令部申请,由本旅长亲自率队维持宜昌城的治安,并当场立下军令状,如有失职,甘当军法。 胡传勇不乐意了,当着日本人的面指着我的鼻子说:“老四你啥意思?你要知道,可是我帮你和日本人牵线搭桥的,你这不是砸我的饭碗么?” 日军的少将旅团长横路进二拍着桌子吼道:“胡桑,你的能力的不行,扯淡的一流,整个宜昌治安一塌糊涂,让闫桑来维持治安,你的,回去抱孩子的干活。” 胡传勇气得甩手出去了,临走还使劲瞪了我一眼。 于是,我被获准调了五百人进城来维持治安,我下令增加岗哨,实行宵禁,加大巡逻密度,严格排查可疑人员,特别是出现在驻屯军司令部方圆两公里之内的人,我们是逢人就查,没有良民证的一概带走调查。 我带人进城的第二天开始,整个宜昌城再也没有发生过恶性治安事件,驻屯军司令部对我非常赞赏,那些平时鼻孔朝天的日本军官也对我刮目相看。胡传勇却对我爱搭不理,老是横眉冷对的。 一天晚上,我和徐志凤带着烟酒去走访胡传勇,顺便设法跟他和解一下,徐志凤特地脱下军装换了一身旗袍,还别说,她穿旗袍的样子真是好看呢。女仆人说是天黑不放心我们,主动帮我们打着灯笼提着礼品。 尽管很不高兴,胡传勇还是招呼我进门了,她媳妇对我们很客气,一个劲地鞠躬,我问胡:“日本媳妇?” 他没好气地回答:“对,这是你嫂子,望川卦子。” 徐志凤拉着忘川卦子夸她的发型好,还很豪爽地送了她一个金镯子。这让胡传勇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让下人准备酒菜。 为了让他尽快从低落的情绪当中走出来,我可谓是想尽了办法。思来想去之后,我决定在酒桌上和他好好聊聊,毕竟很多事情说开了也就释然了。几杯酒下肚之后,现场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于是我开始大谈特谈起我们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趣事:什么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偷瓜果梨桃,收保护费等等。随着话题的深入,他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笑容,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他借着酒劲开始埋怨我起来:“老四呀!不能怪哥哥生气,自从你来了之后,日本人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像我哪点都不如你!我这跟着日本人快两年了,还是对我不怎么信任!” 然后压低声音说:“还让我娶个日本媳妇,说白了,就是来监视我的!我这过得可不爽了,最近你表现地太好了,都不给哥哥我留活路了。” 我当真不当假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歉说:“是弟弟不懂事了!你放心,我明天就申请去前线跟国军干仗去,这宜昌还是你说了算!” 他拉住我的手说:“兄弟呀,我可没这个意思呀,咱们兄弟能再见面本身就很不容易了,现在又在一起共事,可要相互帮衬才对!” 我也激动地说:“那是当然!你是我哥,这辈子都是!来,喝酒!” 我们两个喝得很尽兴,最后还是徐志凤和佣人把我扶回去的。 日本人给我们指派的两层小楼还不错,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没想到当了汉奸竟然有如此好的待遇。 回到我的卧室,他们二人把我放到床上,女佣人下楼之后,我腾的一下坐起来,开始埋怨起徐志凤:“那个金镯子可是花了不少钱弄的,你咋说送我就送人了?” 她没搭理我这个话题,反而说道:“当汉奸过瘾不?” 我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楼下隔墙有耳,然后我开始一只手有节奏的晃动那张床,同时拍打着肚皮,还低声催促她说:“配合一下,叫两声!” 徐志凤差点笑岔气,还不敢发出声来,凑到我身边说:“你小子挺会呀!结婚两天就学会了这?” 我继续催促:“赶紧的,不然我假戏真做了!” 她红着脸说:“你敢!信不信我掐死你!我叫不出来,笑死我了!” 真是一个猪队友。 第167章 当少将的日子 胡传勇说: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就动身,黄卫军将会对53军进行骚扰性进攻,掩护咱们绕过聂子河。到了宜昌,皇军会给贵军换装,补充粮饷和兵员。 伤兵已经成了我们的累赘,只能丢在老营区,念着一点情分,留下了医疗队和一个连队照顾他们,把我们身上的钱都留给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反正到了宜昌我们就有钱了。 带着辎重无法逃离国军防区,我们只能丢下,轻装前进。在黄卫军的配合下绕道脱离国军的防区,连夜赶到了宜昌南城外十五里地的磨市镇,来迎接我们的是鬼子的一个中佐,态度非常傲慢。 我有点不高兴,骑在马上对同行的秦荣贝说:这哥们有点不尊重我呀,他一个中尉,见了我这个少将怎么也不敬礼呢? 秦荣贝有点为难地说:闫旅长呀,实不相瞒,咱们中国人比人家日本人低了一等呀,别较这个劲啦!正事要紧。 我更不高兴了:不行,就算低他一等,我也比他高一级!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尊卑有序,既然以后是友军了,军队的规矩不能坏,你们去跟他说清楚。 秦荣贝无奈,只能点头哈腰地去跟那个日军中佐协商,本以为那鬼子会很生气,没想到,鬼子居然真的就规规矩矩地举手朝我敬礼,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胡传勇悄悄跟我说:这日本人真奇怪,越是尊重他,他越来劲,你越是给他脸色看,他越尊重你,真是贱骨头! 我解释说:日本人向来崇拜强者,你想压制他们,必须比他们强才行,首先就不能丢了气势! 两人瞬间对我钦佩有加,又是一顿彩虹屁。 顾不上休息,我只带了一百多名个子比较高的兄弟进城,不能让鬼子看到我们的娃娃兵,让人看不起。 所谓的授衔仪式并不隆重,武汉绥靖公署的代表和日军代表分别讲话,记者对着我一顿拍照,军装还是原来的军装,军衔给我换成了少将,当时国军和伪军的服装差不多,都是顶着青天白日国徽。 中午给我安排了隆重的欢迎宴会,我是第一次在大饭店里吃饭,好吃的饭菜搞了满满一桌子,他们给我轮流介绍了日军代表和黄卫军代表,我当时眼睛只专注于桌子上的大鱼大肉了,漫不经心地跟他们打招呼,结果一个人都没记住。 日本人和南京方面挺讲信用,当天就兑现了二十万块大洋,满满五箱子,白花花的,看得人眼红。 下午,鬼子带我来到城外一处战俘营,里面关押了一千多名国军战俘,一个个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精神萎靡。 鬼子方面说,这就是给我补充的兵员,让我带回去整训。 总比没有强,况且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了,改造一下,还是可以用的,于是很高兴地接收了战俘。 鬼子还承诺,以后有了新的战俘,一定优先补充给我。 日本人给我们派了五辆卡车,拉着给我们半个月的粮食,两千支崭新的三八大盖步枪,五挺92式重机枪,二十挺歪把子轻机枪,五门迫击炮,一百多只掷弹筒,外加弹药若干。 根据日本人的要求,我们把这三千多人编成三个团,新兵分散补充到各个连队,为了防止他们反水,特地让老兵们看住他们,还不给他们配发子弹。 安全第一。 胡传勇和秦荣贝跟着我回到营区,就是为了让我兑现之前的承诺,一成的好处费,就是两万块大洋。我这人向来讲信用,当场兑现,这两万块大洋对我们三千多人的队伍来说不算大钱,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绝对的巨款。 结果这俩人真的无福消受,正在他们兴高采烈地背着大洋回家的路上,还没进城,被突然出现的劫匪给抢了。也算他们两个倒霉,三天被抢劫了两次。胡传勇还好点,留下了一条命,那个秦荣贝还被劫匪给捅了十几刀,刀刀致命,一命呜呼了。 我们当时的番号是十一军第30团第二混成旅,自从跟了日本人,兄弟们的生活立刻变得好起来,起码可以吃饱穿暖了,不用穿草鞋了。 我个人也经常参加各种军事会议,也时常受邀参加宜昌公署各级人员的宴请,平时没吃过的山珍海味吃了个遍,每天晚上都喝得晕晕乎乎。我的照片登上了报纸,报童在大街小巷售卖,一时间我成了炙手可热的名人。 日本人在城里给我搞了一处宅子,让我和徐志凤搬了进去,还给我们配了两个哨兵站岗守门,还配了一个女仆人,这明着这是保护和侍候我们,实际上是监督我们呢。日本人对我的防备之心很重,必须设法获取他们的彻底信任才能飞黄腾达。 我住进宜昌城的第一天晚上就遭遇了刺杀袭击,两个黑衣人打晕了守门的,跳进院子朝着我住的屋子连续开了好几抢,好在当时我和徐志凤一起在洗澡间“鸳鸯戏水”,躲过了一截,日本人调查后分析说这是军统锄奸队的人干的事。 看来这少将也不好当呀。于是我向驻屯军要求调过来我的一个排进驻附近,负责我的人身安全,却只被批准调一个班进来。 不过最近宜昌城内的治安不是特别好,隔三差五都就有宜昌公署的官员家里遭到匪徒的洗劫和绑架,三天两头有巡逻的日军失踪。 负责当地治安的是胡传勇的保安团,他的营长因为失职而被当街枪毙。于是胡传勇下令全城戒严,结果还是屁用没有。 我当时就知道,我表现的机会来了,于是主动向宜昌驻屯军司令部申请,由本旅长亲自率队维持宜昌城的治安,并当场立下军令状,如有失职,甘当军法。 胡传勇不乐意了,当着日本人的面指着我的鼻子说:“老四你啥意思?你要知道,可是我帮你和日本人牵线搭桥的,你这不是砸我的饭碗么?” 日军的少将旅团长横路进二拍着桌子吼道:“胡桑,你的能力的不行,扯淡的一流,整个宜昌治安一塌糊涂,让闫桑来维持治安,你的,回去抱孩子的干活。” 胡传勇气得甩手出去了,临走还使劲瞪了我一眼。 于是,我被获准调了五百人进城来维持治安,我下令增加岗哨,实行宵禁,加大巡逻密度,严格排查可疑人员,特别是出现在驻屯军司令部方圆两公里之内的人,我们是逢人就查,没有良民证的一概带走调查。 我带人进城的第二天开始,整个宜昌城再也没有发生过恶性治安事件,驻屯军司令部对我非常赞赏,那些平时鼻孔朝天的日本军官也对我刮目相看。胡传勇却对我爱搭不理,老是横眉冷对的。 一天晚上,我和徐志凤带着烟酒去走访胡传勇,顺便设法跟他和解一下,徐志凤特地脱下军装换了一身旗袍,还别说,她穿旗袍的样子真是好看呢。女仆人说是天黑不放心我们,主动帮我们打着灯笼提着礼品。 尽管很不高兴,胡传勇还是招呼我进门了,她媳妇对我们很客气,一个劲地鞠躬,我问胡:“日本媳妇?” 他没好气地回答:“对,这是你嫂子,望川卦子。” 徐志凤拉着忘川卦子夸她的发型好,还很豪爽地送了她一个金镯子。这让胡传勇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让下人准备酒菜。 为了让他尽快从低落的情绪当中走出来,我可谓是想尽了办法。思来想去之后,我决定在酒桌上和他好好聊聊,毕竟很多事情说开了也就释然了。几杯酒下肚之后,现场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于是我开始大谈特谈起我们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趣事:什么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偷瓜果梨桃,收保护费等等。随着话题的深入,他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笑容,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他借着酒劲开始埋怨我起来:“老四呀!不能怪哥哥生气,自从你来了之后,日本人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像我哪点都不如你!我这跟着日本人快两年了,还是对我不怎么信任!” 然后压低声音说:“还让我娶个日本媳妇,说白了,就是来监视我的!我这过得可不爽了,最近你表现地太好了,都不给哥哥我留活路了。” 我当真不当假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歉说:“是弟弟不懂事了!你放心,我明天就申请去前线跟国军干仗去,这宜昌还是你说了算!” 他拉住我的手说:“兄弟呀,我可没这个意思呀,咱们兄弟能再见面本身就很不容易了,现在又在一起共事,可要相互帮衬才对!” 我也激动地说:“那是当然!你是我哥,这辈子都是!来,喝酒!” 我们两个喝得很尽兴,最后还是徐志凤和佣人把我扶回去的。 日本人给我们指派的两层小楼还不错,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没想到当了汉奸竟然有如此好的待遇。 回到我的卧室,他们二人把我放到床上,女佣人下楼之后,我腾的一下坐起来,开始埋怨起徐志凤:“那个金镯子可是花了不少钱弄的,你咋说送我就送人了?” 她没搭理我这个话题,反而说道:“当汉奸过瘾不?” 我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楼下隔墙有耳,然后我开始一只手有节奏的晃动那张床,同时拍打着肚皮,还低声催促她说:“配合一下,叫两声!” 徐志凤差点笑岔气,还不敢发出声来,凑到我身边说:“你小子挺会呀!结婚两天就学会了这?” 我继续催促:“赶紧的,不然我假戏真做了!” 她红着脸说:“你敢!信不信我掐死你!我叫不出来,笑死我了!” 真是一个猪队友。 第168章 凤姐发威 第二天我就找到横路进二,申请把我在城里的五百人调出城外,负责周边的安全巡查工作,我还特地说明,胡传勇这个人忠心可嘉,只是有点小失误,只要能改正,还是比较称职的。 横路进二对我竖起大拇指夸赞:“闫桑,你的高风亮节!胡的,不行,就做了一件正事,就是把你拉了过来,不然,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我呵呵应付,没想到他一拍手,从内室走出来一个日本女人,横路进二对我说:“这是我的妹妹,横路橘子,非常仰慕闫桑,希望可以和你结个亲,给你当个妾室,也算是中日合作啦!” 卧槽,还有这待遇?为了笼络我,把自己妹妹都给牺牲了?我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是跟胡传勇的媳妇一样,就是为了捆住他的。 我装作为难地说:“感谢将军和橘子小姐厚爱,你们是不知道呀,我家里那位,可是母老虎,我惹不起呀!这个事我要和她商量一下,您有所不知,我从不怕死,就是惧内呀!” 横路进二摆手说:“男人,除了要征服世界,也要征服女人,你现在就带着橘子回家,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我一咬牙,点头说:“好的,我去试试!” 徐志凤一听我要纳妾,立刻疯了,跑到厨房抓着菜刀就朝我砍过来,还破口大骂:“姓闫的,你个没良心的,你还是一个小兵蛋子的时候,老娘就跟着你出生入死,你现在发达了,就要抛妻弃子当陈世美了是?”她的样子吓得橘子和女佣人抱在一起躲在墙根瑟瑟发抖。 我抓着她拿刀的手哀求说:“你听我解释,这是横路将军给做媒的,这个面子要给的!” “呸,借口!你就是看人家姑娘好看,动坏心思了!我告诉你,闫老四,你只要敢纳妾,我就敢用手榴弹把你裤裆里的玩意给炸了!不信你就试试!”徐志凤恶狠狠地对我吼叫,刀还是不撒手。 我一个不留神,让她抽出了手,开始在客厅里追着我砍,我围着桌子跑圈,她追不上我,就猛地把菜刀甩过来,我举起凳子格挡,菜刀直接钉在了凳子上,吓得墙角两个女人惊声尖叫。 然后凤姐真的就拿出一颗手榴弹就要拉弦,我赶紧跪下求饶:“我错了,错了,我这就把橘子小姐送回去!” 她的气消了些,换个口气对横路橘子说:“橘子小姐,虽然你哥哥是将军,但是,也不能来破坏我们的家庭,再说了,他哪里吸引你了,就非他不嫁?家伙只有豆芽那么大,哼哈两下就完事,跟着他就是守活寡!” 横路橘子一个劲地点头说:“对不起,打扰了!”说完,就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我起身指着徐志凤大骂:“行呀你,骂人不揭短,你过分了!” 说完我们就扭打到了一起,她抡起茶壶丢过来,我闪身一躲,茶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女佣人脑袋上,她捂着脑袋往门外跑,我朝徐志凤扔了一个凳子,结果却砸到了女佣人的小腿,直接把人砸倒在地上。 我们两个打架的人没咋样,那个苦命的女人却很受伤。 第二天我用绷带缠着脑袋去见了横路进二,看到我的凄惨状况之后,再也不提让我娶她妹妹的事了。 那天,我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黄卫军司令熊建东,经过介绍之后,我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久仰黄司令大名,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万幸万幸呀!” 他听出了我的虚伪,礼节性地跟我握手说:“听闻闫旅长也是年少有为呀,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呀!” 我继续吹捧:“贵部以八千人马就可以击溃63军,真是战斗力惊人呀!” 他阴恻恻地说:“闫旅长的队伍也不错,不仅挫败了我部的进攻,听说在宜昌战斗时让皇军也很难堪呀!” 在日本人面前,我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作为军人,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他依旧不依不饶:“听说贵部还进行了剥皮表演,很精彩呀!” 这哥们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于是我也没好气地说:“你几个意思?给我难看是?我给你脸了是?叫你一声黄司令,是给横路将军面子,不然,你在我面前也就是一坨狗屎!被63军打得损失超过三成的是你们?你的一个团打了我一整天,半步都没前进,咋好意思在我面前装象?没有皇军的炮火和空中支援,你狗屁都不是!” 那熊建东被我气得脸色发白,挥起拳头就朝我脸上打过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脖子,用力一捏,把他疼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样子颇为狼狈,办公室内的几个日本军官看了偷偷捂嘴笑。 那横路进二笑够了,正色说:“二位都是皇军的朋友,一定要通力合作,黄桑,你要多帮助闫桑,他刚来,好多事情还不熟悉,相信你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我们两个停止争吵,假装很友好的握手,实际上却暗地里使劲。 当天晚上,我住所附近就出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甚至我走在路上都有人偷偷跟踪。 负责给我做贴身警卫的是我那几个死忠,分成两批住在前院和后院,24小时不间断的对我进行保护。 我朝王云强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带着几个人出门了,半个小时之后,抓回来两个家伙,送到后院,请我过去审问。 我问:“谁派你们来监视我的?” 还没动手段,他们就直接回答:“重庆军统局锄奸队的。就是要来干掉你这个狗汉奸!” 我笑着点头说:“居然回答的这么爽快,那我也给你们一个痛快!别废话,毙了!” 没想到刚才还硬的跟屎橛子一样的两个家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闫旅长饶命呀,是黄司令派我们来盯梢的,怀疑你是诈降的!” 我蹲下来拍着他们的肩膀说:“原来是这样,理解理解,都是自家兄弟,黄司令曾是戴老板的得力干将,这是职业病啊,不怪你们两个。” 我起身对王云强下令说:“以后这种货,见一个抓一个,我要带着他们去黄司令那里换大洋!” 这个熊建东为了对付我,挺舍得下本,竟然安排了十来个人盯着我,不过这些家伙也真够蠢的,大半夜在我家门口附近支起摊子卖馄饨,几个家伙像模像样的坐在那里吃,这个时候早就实行宵禁了,路上一个屌人都没有,这不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这么嚣张,很明显,是这个熊建东要给我来个下马威。 第168章 凤姐发威 第二天我就找到横路进二,申请把我在城里的五百人调出城外,负责周边的安全巡查工作,我还特地说明,胡传勇这个人忠心可嘉,只是有点小失误,只要能改正,还是比较称职的。 横路进二对我竖起大拇指夸赞:“闫桑,你的高风亮节!胡的,不行,就做了一件正事,就是把你拉了过来,不然,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我呵呵应付,没想到他一拍手,从内室走出来一个日本女人,横路进二对我说:“这是我的妹妹,横路橘子,非常仰慕闫桑,希望可以和你结个亲,给你当个妾室,也算是中日合作啦!” 卧槽,还有这待遇?为了笼络我,把自己妹妹都给牺牲了?我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是跟胡传勇的媳妇一样,就是为了捆住他的。 我装作为难地说:“感谢将军和橘子小姐厚爱,你们是不知道呀,我家里那位,可是母老虎,我惹不起呀!这个事我要和她商量一下,您有所不知,我从不怕死,就是惧内呀!” 横路进二摆手说:“男人,除了要征服世界,也要征服女人,你现在就带着橘子回家,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我一咬牙,点头说:“好的,我去试试!” 徐志凤一听我要纳妾,立刻疯了,跑到厨房抓着菜刀就朝我砍过来,还破口大骂:“姓闫的,你个没良心的,你还是一个小兵蛋子的时候,老娘就跟着你出生入死,你现在发达了,就要抛妻弃子当陈世美了是?”她的样子吓得橘子和女佣人抱在一起躲在墙根瑟瑟发抖。 我抓着她拿刀的手哀求说:“你听我解释,这是横路将军给做媒的,这个面子要给的!” “呸,借口!你就是看人家姑娘好看,动坏心思了!我告诉你,闫老四,你只要敢纳妾,我就敢用手榴弹把你裤裆里的玩意给炸了!不信你就试试!”徐志凤恶狠狠地对我吼叫,刀还是不撒手。 我一个不留神,让她抽出了手,开始在客厅里追着我砍,我围着桌子跑圈,她追不上我,就猛地把菜刀甩过来,我举起凳子格挡,菜刀直接钉在了凳子上,吓得墙角两个女人惊声尖叫。 然后凤姐真的就拿出一颗手榴弹就要拉弦,我赶紧跪下求饶:“我错了,错了,我这就把橘子小姐送回去!” 她的气消了些,换个口气对横路橘子说:“橘子小姐,虽然你哥哥是将军,但是,也不能来破坏我们的家庭,再说了,他哪里吸引你了,就非他不嫁?家伙只有豆芽那么大,哼哈两下就完事,跟着他就是守活寡!” 横路橘子一个劲地点头说:“对不起,打扰了!”说完,就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我起身指着徐志凤大骂:“行呀你,骂人不揭短,你过分了!” 说完我们就扭打到了一起,她抡起茶壶丢过来,我闪身一躲,茶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女佣人脑袋上,她捂着脑袋往门外跑,我朝徐志凤扔了一个凳子,结果却砸到了女佣人的小腿,直接把人砸倒在地上。 我们两个打架的人没咋样,那个苦命的女人却很受伤。 第二天我用绷带缠着脑袋去见了横路进二,看到我的凄惨状况之后,再也不提让我娶她妹妹的事了。 那天,我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黄卫军司令熊建东,经过介绍之后,我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久仰黄司令大名,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万幸万幸呀!” 他听出了我的虚伪,礼节性地跟我握手说:“听闻闫旅长也是年少有为呀,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呀!” 我继续吹捧:“贵部以八千人马就可以击溃63军,真是战斗力惊人呀!” 他阴恻恻地说:“闫旅长的队伍也不错,不仅挫败了我部的进攻,听说在宜昌战斗时让皇军也很难堪呀!” 在日本人面前,我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作为军人,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他依旧不依不饶:“听说贵部还进行了剥皮表演,很精彩呀!” 这哥们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于是我也没好气地说:“你几个意思?给我难看是?我给你脸了是?叫你一声黄司令,是给横路将军面子,不然,你在我面前也就是一坨狗屎!被63军打得损失超过三成的是你们?你的一个团打了我一整天,半步都没前进,咋好意思在我面前装象?没有皇军的炮火和空中支援,你狗屁都不是!” 那熊建东被我气得脸色发白,挥起拳头就朝我脸上打过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脖子,用力一捏,把他疼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样子颇为狼狈,办公室内的几个日本军官看了偷偷捂嘴笑。 那横路进二笑够了,正色说:“二位都是皇军的朋友,一定要通力合作,黄桑,你要多帮助闫桑,他刚来,好多事情还不熟悉,相信你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我们两个停止争吵,假装很友好的握手,实际上却暗地里使劲。 当天晚上,我住所附近就出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甚至我走在路上都有人偷偷跟踪。 负责给我做贴身警卫的是我那几个死忠,分成两批住在前院和后院,24小时不间断的对我进行保护。 我朝王云强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带着几个人出门了,半个小时之后,抓回来两个家伙,送到后院,请我过去审问。 我问:“谁派你们来监视我的?” 还没动手段,他们就直接回答:“重庆军统局锄奸队的。就是要来干掉你这个狗汉奸!” 我笑着点头说:“居然回答的这么爽快,那我也给你们一个痛快!别废话,毙了!” 没想到刚才还硬的跟屎橛子一样的两个家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闫旅长饶命呀,是黄司令派我们来盯梢的,怀疑你是诈降的!” 我蹲下来拍着他们的肩膀说:“原来是这样,理解理解,都是自家兄弟,黄司令曾是戴老板的得力干将,这是职业病啊,不怪你们两个。” 我起身对王云强下令说:“以后这种货,见一个抓一个,我要带着他们去黄司令那里换大洋!” 这个熊建东为了对付我,挺舍得下本,竟然安排了十来个人盯着我,不过这些家伙也真够蠢的,大半夜在我家门口附近支起摊子卖馄饨,几个家伙像模像样的坐在那里吃,这个时候早就实行宵禁了,路上一个屌人都没有,这不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这么嚣张,很明显,是这个熊建东要给我来个下马威。 第170章 明智的胡传勇 有一次吵得急眼了,我当场向司令部长官保证,一个月之内,我定然亲自率军完全拿下聂子河阵地,以证明我的实力。 为了迎接这场大战,我不仅向司令部再次申请补充装备和炮火支援,更是主动请日军派一个中队来给我们当督战队。 司令部的横路进二看我急头白脸的样子,心里更加高兴,对于我提出的要求尽数答应。 历时一个多月的第三次长沙会战逐渐落下帷幕,阿南惟几再次惨败,伤亡惨重。同时国军第九战区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1942年的春节将至,我的部队已经焕然一新,装备精良,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向司令部正式请战,要于春节之前拿下聂子河阵地,给宜昌驻屯军献上新年大礼,提升萎靡不振的士气。 临行之前,胡传勇找我喝酒,酒过三巡,他突然正色说:“兄弟,经此一别,下次见面不知是啥时候,但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咱们是雷打不动的铁哥们!” 我笑呵呵地说:“是出去溜一圈,又不是不回来,说这话干啥?” 他突然拧着我的耳朵说:“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你可别忘了,从小你就是跟着我混的!你想拉什么屎,一撅屁股我就知道!” 我嗤牙咧嘴的说:“疼疼疼,快撒手!胡扯啥呢?” 他捏了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慢条斯理地说:“我劝你来归降,你当真不当假的送了我们一颗人头,那是一颗狗头?路上抢劫我们的也是你的人?拿了你的好处费,还没到家就又被人拦路抢了,这也是你干的?过你小子还算有良心,把那个秦荣贝给弄死了,没对我下手。后来城里多次出现恶性治安事件,也是你贼喊捉贼的?你知道我最看不惯你那一点吗?陪我们喝酒的那俩娘们根本就不是娘们,你见过哪个娘们长喉结的?还有,你小子竟然敢在我喝的酒里面下药,你当我是愣种呀?” 我坐直了,端起一杯酒和他碰杯,一饮而尽之后,叹气说:“到底是我传勇哥呀,啥都骗不了你!你为啥一直在我面前装熊呢?”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说过了,咱们两个是兄弟,我欠你的人情,我不管他什么国军伪军还是日军,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日子,他们爱怎么打仗怎么打仗,我只想安安生生的活着。你比我强,你知道自己要啥,咱们的路走的不一样,你干啥我都不拦你,那是你的选择,你只要记住一点,咱们是好兄弟,我这辈子都不会把枪口对着自己兄弟。” 他的话差点把我说哭了,我也搂着他的肩膀说:“当汉奸不是一条长久之计,还应该早做打算呀!” 胡传勇举起酒杯说:“咱不提这扫兴的话题,今天哥哥单纯就为你送行,下次再见不知啥时候了,今晚就喝个痛快!” 第二天一早,我和徐志凤骑马出城回到军营,点齐了兵马,开始向聂子河方向出发。 当然我自己也知道,以我们这个旅的4千多人很难啃下53军这块硬骨头,于是要求司令部派出黄卫军协助我们作战,由我们混成旅打先锋,在53军阵地上撕开一个口子,再由黄卫军大兵压上,一举击溃敌军。 本以为熊建东会拒绝,没想到这家伙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精诚团结,一旦独立旅进攻受挫,黄卫军定然鼎力支援。 我信你个鬼!但是为了能在日本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相信日本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后方日军的炮火对着53军位于聂子河镇郊外的阵地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轰炸。 马上就要轮到我们步兵冲锋了,为了表示与国军一决生死的决心,我们把大量的炸药和成桶的汽油捆在六辆卡车的前头,挑出了六名敢死队员驾驶着汽车炸弹冲锋在前,4千余名步兵紧随其后,进行大规模集团冲锋。 随着我们来督战的那个中队的鬼子被我们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惊呆了,我对他们中队长说:请随我们一起上阵杀敌! 谁知道那个鬼子军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啥也不愿意跟在我们后面,只待在后方观战。 前方传回报告:53军已经全线后撤,前沿阵地已被我军占领。 我异常兴奋,电令他们火速追击,我将带领所有辎重部队随后就到。 临行之前我还挑衅一下熊建东:敢不敢和我们一起前去追击? 熊建东摆手说:我们将会在后方为你们提供援助,就不跟你们抢功劳了。 我们一口气追出去20多里地,结果在经过一处山坳的时候被埋伏在两侧的国军包围了。我赶紧让通信兵向后方发报:我军落入敌军陷阱,请求提供战术指导。 鬼子那边求援不叫求援,叫战术指导,这个时候了还要保住面子。情急之下,我又联系了熊建东,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熊司令,求你拉兄弟一把!我这辈子会对你感恩戴德。” 熊建东本来想在后面看我们笑话,在步话机里对我诉苦:“不是兄弟我不帮你,我这边也受到了阻击,无法前进!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突破了防线,定然第一时间会救你去了。” 但是他又架不住日本人强令他们前去解救我们,也只能磨磨蹭蹭的来增援了。 结果他们也钻进了埋伏圈,被53军三个师的兵力团团围住,经过一番苦战,黄卫军的两个混成旅5千多人损失惨重,其中三个连长当场阵亡,大多数人被打死或者俘虏,只剩下不到一半人突围后仓皇逃窜。 我们在突围无望,救援无力的情况下,也只好全员举手投降。 不能怪我军无能,只能怪53军太狡诈。 黄卫军经此一战元气大伤,被迫撤回杨林山休整,之后一年多都没有跟国军有过正面接触。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在手下人的劝说之下,在未伤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就选择迷途知返,挟带着大量的武器弹药和钱财物资,再次投入国军的怀抱,避免了重大损失。 第170章 明智的胡传勇 有一次吵得急眼了,我当场向司令部长官保证,一个月之内,我定然亲自率军完全拿下聂子河阵地,以证明我的实力。 为了迎接这场大战,我不仅向司令部再次申请补充装备和炮火支援,更是主动请日军派一个中队来给我们当督战队。 司令部的横路进二看我急头白脸的样子,心里更加高兴,对于我提出的要求尽数答应。 历时一个多月的第三次长沙会战逐渐落下帷幕,阿南惟几再次惨败,伤亡惨重。同时国军第九战区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1942年的春节将至,我的部队已经焕然一新,装备精良,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向司令部正式请战,要于春节之前拿下聂子河阵地,给宜昌驻屯军献上新年大礼,提升萎靡不振的士气。 临行之前,胡传勇找我喝酒,酒过三巡,他突然正色说:“兄弟,经此一别,下次见面不知是啥时候,但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咱们是雷打不动的铁哥们!” 我笑呵呵地说:“是出去溜一圈,又不是不回来,说这话干啥?” 他突然拧着我的耳朵说:“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你可别忘了,从小你就是跟着我混的!你想拉什么屎,一撅屁股我就知道!” 我嗤牙咧嘴的说:“疼疼疼,快撒手!胡扯啥呢?” 他捏了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慢条斯理地说:“我劝你来归降,你当真不当假的送了我们一颗人头,那是一颗狗头?路上抢劫我们的也是你的人?拿了你的好处费,还没到家就又被人拦路抢了,这也是你干的?过你小子还算有良心,把那个秦荣贝给弄死了,没对我下手。后来城里多次出现恶性治安事件,也是你贼喊捉贼的?你知道我最看不惯你那一点吗?陪我们喝酒的那俩娘们根本就不是娘们,你见过哪个娘们长喉结的?还有,你小子竟然敢在我喝的酒里面下药,你当我是愣种呀?” 我坐直了,端起一杯酒和他碰杯,一饮而尽之后,叹气说:“到底是我传勇哥呀,啥都骗不了你!你为啥一直在我面前装熊呢?”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说过了,咱们两个是兄弟,我欠你的人情,我不管他什么国军伪军还是日军,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日子,他们爱怎么打仗怎么打仗,我只想安安生生的活着。你比我强,你知道自己要啥,咱们的路走的不一样,你干啥我都不拦你,那是你的选择,你只要记住一点,咱们是好兄弟,我这辈子都不会把枪口对着自己兄弟。” 他的话差点把我说哭了,我也搂着他的肩膀说:“当汉奸不是一条长久之计,还应该早做打算呀!” 胡传勇举起酒杯说:“咱不提这扫兴的话题,今天哥哥单纯就为你送行,下次再见不知啥时候了,今晚就喝个痛快!” 第二天一早,我和徐志凤骑马出城回到军营,点齐了兵马,开始向聂子河方向出发。 当然我自己也知道,以我们这个旅的4千多人很难啃下53军这块硬骨头,于是要求司令部派出黄卫军协助我们作战,由我们混成旅打先锋,在53军阵地上撕开一个口子,再由黄卫军大兵压上,一举击溃敌军。 本以为熊建东会拒绝,没想到这家伙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精诚团结,一旦独立旅进攻受挫,黄卫军定然鼎力支援。 我信你个鬼!但是为了能在日本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相信日本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后方日军的炮火对着53军位于聂子河镇郊外的阵地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轰炸。 马上就要轮到我们步兵冲锋了,为了表示与国军一决生死的决心,我们把大量的炸药和成桶的汽油捆在六辆卡车的前头,挑出了六名敢死队员驾驶着汽车炸弹冲锋在前,4千余名步兵紧随其后,进行大规模集团冲锋。 随着我们来督战的那个中队的鬼子被我们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惊呆了,我对他们中队长说:请随我们一起上阵杀敌! 谁知道那个鬼子军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啥也不愿意跟在我们后面,只待在后方观战。 前方传回报告:53军已经全线后撤,前沿阵地已被我军占领。 我异常兴奋,电令他们火速追击,我将带领所有辎重部队随后就到。 临行之前我还挑衅一下熊建东:敢不敢和我们一起前去追击? 熊建东摆手说:我们将会在后方为你们提供援助,就不跟你们抢功劳了。 我们一口气追出去20多里地,结果在经过一处山坳的时候被埋伏在两侧的国军包围了。我赶紧让通信兵向后方发报:我军落入敌军陷阱,请求提供战术指导。 鬼子那边求援不叫求援,叫战术指导,这个时候了还要保住面子。情急之下,我又联系了熊建东,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熊司令,求你拉兄弟一把!我这辈子会对你感恩戴德。” 熊建东本来想在后面看我们笑话,在步话机里对我诉苦:“不是兄弟我不帮你,我这边也受到了阻击,无法前进!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突破了防线,定然第一时间会救你去了。” 但是他又架不住日本人强令他们前去解救我们,也只能磨磨蹭蹭的来增援了。 结果他们也钻进了埋伏圈,被53军三个师的兵力团团围住,经过一番苦战,黄卫军的两个混成旅5千多人损失惨重,其中三个连长当场阵亡,大多数人被打死或者俘虏,只剩下不到一半人突围后仓皇逃窜。 我们在突围无望,救援无力的情况下,也只好全员举手投降。 不能怪我军无能,只能怪53军太狡诈。 黄卫军经此一战元气大伤,被迫撤回杨林山休整,之后一年多都没有跟国军有过正面接触。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在手下人的劝说之下,在未伤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就选择迷途知返,挟带着大量的武器弹药和钱财物资,再次投入国军的怀抱,避免了重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