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农妇种田忙》 第1章 遇人贩子 “嘶……” 周越醒来,觉得后脑勺很疼,用手一摸,黏糊糊的。 忍着痛,手举到眼前,定睛一看,妈呀,好多血。 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她半爬起的身体又躺倒下去,努力睁开眼,看到远处一个山崖顶上,有一株已经结果的草。 虽然她没真正见过人参长在土里的样子。 但凭她对植物的敏感和图像记忆的天赋,她判断出,那是一棵人参。 结出的一簇红果子,还挺多。 可见是一棵有些年头的人参。 这里是哪里啊? 自己,没死吗? 这里是? 天堂还是地狱?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绿草茵茵的山坡。 有水声哗哗,有山风呼呼。 难道这车祸还把自己给撞到了山上? 不对啊,自己是在城市的街道出的车祸,车祸再惨烈,自己的车速再快,也不可能被撞到山中去。 虽然自己所在的那个城市算是一座山城,城市西边不远处就是绵延不绝的太行山脉。 但那山离得市中心也有几十公里呢,就是几辆车一起爆炸,也不可能把自己送到西山之上? 周越正兀自犹疑不定着。 “那老妪,就是说的你,啊……嘶……啊……不,大婶,快过来帮忙……” 一道粗鲁的男声传来,竟然有回声。 可见这个山坡,是在山谷里,四处看看,果然四周都是山。 极目望去,到处是连绵的大山。 顾不及细看环境,周越的视线落到了那喊话人的身上。 那是? 摞在一处的两个人。 确切的说,是厮打在一处的两个人。 喊话的人此时正落了下风,被一个大汉压在身下一拳拳打在脸上。 四周很安静,只有拳头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喊话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面胡须很长,姑且叫他虬髯客。 打人的那个人,岁数大一些,约莫四十来岁,生的尖嘴猴腮,人也骨瘦如柴。 周越先对他生了几分厌恶之感,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不是个好人。 周越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这么惨烈的打架,听着那声音,觉得浑身冰凉。 影视剧果然没错,这声音很对。 “别看了,大婶,快过来帮忙。刚才正是这厮推的你,将你摔晕了,还有那孩子,也是他……呃,嘶…… 我,我是官府的人,你快过来,拿起那把刀,照着他后心,全力捅进去。啊,嘶……快,我快顶不住了,他打晕了我,你和那孩子,都得死……” 周越看看厮打的二人,看看旁边遗落的带血的一把刀,心里惊疑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拍电影? 要不要这么真实? 那血跟真的一样。 虬髯客的一条胳膊好像有问题,只有一只胳膊跟那个猴子对打。 周越正盯着他仔细看,琢磨他说话的真假,听到他提到孩子,忙四下找。 在旁边的缓坡下,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穿着破烂,面黄肌瘦,正躺在那儿,气息全无,好像已经死了。 “啊,这孩子,这孩子是你家的吗?他死了?” 顾不得多想,对孩子的天然母爱,使得周越先跑过去抱起孩子。 救人总比杀人要容易些。 试了试鼻息,没有呼吸,又摸了摸脖子,稍微有一点点搏动。 她忙把孩子放平在草地上。 幸好此地草丛很厚,孩子躺在上面像躺在一席薄褥子上面。 而下面的土地又比较硬,方便施救。 周越把孩子的衣领敞开,撕下自己的一条衣襟,呆了呆,忙用那粗布擦了孩子口鼻的鲜血和粘液。 然后仔细看他胸部起伏的情况,发现并没有任何动静。 然后开始做心脏复苏术。 自己心里默默数数,仿佛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两个男人在对打。 “一零零一、二零零一、三零零一……三十零一。” 数到三十下。 然后俯下身,耳朵在孩子心脏部位听了听。 又去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试了试鼻息。 还是没有反应。 再去抬起他的下巴,捏了他的鼻子,嘴对嘴的吹了三口气。 她这边忙着,那边的两个打得热火朝天的男人都在分神看她的奇怪动作。 这时候虬髯客抓住时机,奋力一个鹞子翻身,开始用一个拳头捶打对方的头部。 没一会儿,那猴子的脸上就跟虬髯客脸上一样了,像开了染料铺子,五颜六色的。 倏忽之间,周越那边已经做完了两个回合的心脏复苏术和人工呼吸。 略喘口气,做这个还真累,幸亏是个孩子,这要是给一个成年人做,估计周越一个回合就得累趴了。 真心佩服医生和护士。 周越正打算做第三个回合。 她双手交叠在孩子的胸口上,正要往下压。 只听那孩子的喉咙里“咯喽”一声,然后就感觉到手下的小小胸部开始慢慢起伏。 醒了,太好了。 周越心里一松,体力耗尽,跌坐在一旁。 看孩子醒了,虬髯客高高肿胀的脸上也一喜,忙道: “大婶还懂医术吗,太好了,你快过来,照着这厮的心口处,给他一刀。你别怕,死了也没事,杀了这可恶的人贩子,官府定重重有赏。” “人贩子?他是人贩子?” 周越腾地一下站起来,顾不得身上的各处的疼痛,走到二人身边查看。 “你怎么证明?” “我,我是大理寺的人,大婶,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识人不清吗?你看不出来我这等样貌,肯定是好人啦。” 这位胡子拉碴的,看不出年纪和样貌,真看不出哪儿像好人。 见周越迟疑,虬髯客急了,身子一轻,又被对方摁在下面打。 几息间,虬髯客又挨了几拳。 周越听那声音都觉得疼。 “我的腰牌,在我腰间,你速速拿去看,验明正身,杀了这杀才。” 虬髯客急中生智,忙努力睁着一双几乎睁不开的肿眼,示意周越看自己的腰牌。 啧啧,还真有腰牌啊。 周越慢慢靠近二人,看准那块金属牌牌,一把拽下来,忙又跳开。 笑话,是敌是友分不清呢,可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地。 她把金属牌牌用衣襟擦去血迹,定睛一看,果然上面刻着“大理寺正宋”几个正楷字。 确定了身份,自己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五好公民,当然要帮官府的人。 可是,看着那把带血的刀,血迹斑斑难掩它的锋利光芒,她一个连杀鸡都好多年没杀过的中年城市白领,猛然让她举刀杀人,她还真的,不行。 虽然知道那个人是人贩子,知道自己代表正义,可是杀同类,真的很难下手。 怎么办? 第2章 痛下杀手 周越活了快四十岁,阅历自然是不缺的,她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虬髯客只看见那老妪走到猴子身后,用胳膊勒住猴子的脖子,手臂向后收紧,用尽全身力气,朝后仰去。 周越看着自己的胳膊形成的三角,越来越小,那猴子本来就瘦的如同骷髅一般,贴在身上,都觉得咯得生疼。 其实周越没用过这招,只是在网上的视频里见识过。 当时觉得这招好,够狠毒,够好用,就特意多看了几遍要领,记下了。 心里想着,万一自己以后遇到歹徒,能用得上呢。 结果她活了那么久,直到死,也没用得上。 没想到,在这个陌生世界醒来,这就用上了。 技多不压身啊,姐妹们。俗语诚不欺我。 那猴子本来就被虬髯客打得够呛,加之又瘦,没多少力气。 他人虽然凶悍,也给对方使了阴招,奈何功夫略输一筹,力有不逮。 几息间,周越就把对方勒晕了。 虽然只有几息,但也把周越累个够呛,身为新时代的人,哪里真杀过人? 她正勒的起劲,虬髯客已经挣脱了猴子的束缚,然后滚在一旁喘气。 “松手,他已然晕了。” 虬髯客出言提醒。 “唔,呜呜呜……我杀了他?” 周越正闭眼使劲,一听,赶紧松手,也跌坐在地,大口喘气。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狼狈,都笑了起来。 虽然不相识,但好歹是战友,有个共同敌人在地上躺着呢。 周越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询问这里是哪里,什么朝代。 她已经确定自己这是穿越了。 没想到人到中年,还赶一回时髦。 这回看儿子还笑自己落伍不? 她抬眼看去,只见对方的猪头脸上的眼睛,那双已然肿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 估计他这前半辈子眼睛都没睁这么大过。 不容周越细想原由,只听得身旁噗的一声响。 然后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就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低头一看,自己满身是血,原本灰扑扑的衣服,瞬间成了鲜红色。 周越眼睛一翻,嘎,又昏死过去。 登登登,史上最倒霉穿越女诞生,一炷香之内,昏死两次。 看着持刀的同样浑身是血的小男孩,又看看瘫软在地的老妪,宋原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啥。 凭他本朝大理寺最年轻的寺正,下届大理寺副卿的热门人选,十来年断案破案的经验,他还真没遇到过这样年纪小如此狠厉的孩子。 也没遇见过这么大岁数还如此不禁吓,爱晕倒的老妪。 大辉朝虽然七十年没遇到过战乱了,但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离边境很近的冀北乡村。 这里自古民风彪悍,好武成风,村民打架都会动不动死人的那种。 这里的女人,能活到这个岁数,还长得如此,呃,如此膘肥体壮,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大辉国堂堂的宋原宋寺正,此时有点脸红,自己这是离开京城太久了。 竟然沦落到用如此恶毒的词语形容一个年长自己的村妇的地步了吗? 宋原下意识的用一只手捂住脸。 “嘶……”疼,特马太疼了。 这人贩子也忒歹毒了,下狠手打脸。 想到自己的一张俊脸此时定像个猪头一样,宋原心里就窝火,恨不得再去给那个猴子补上几刀,多戳几个窟窿。 此时,寂静的山谷里响起来几声尖厉的呼哨声。 宋原更想骂人了。 宋大人今日的骂人指标已告罄。 耐心也告罄。 十几个黑衣人呼啦啦像黑色的大鸟一般,飞落到那片缓坡上。 其中一人,瑟缩着上前。 手持单刀,单膝下跪,道:”大人,这,您无恙?“ ”谢平,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你小子看我像没事儿的吗?你小子长着一双招子,是出气使得吗?” 谢平被主子一股脑的骂声吓得哆嗦,忙把另外一条腿也跪下去。 他身后的其他黑衣人呼啦啦都跪下去。 远远看去,那片小山坡,仿佛落了一群大黑鸟。 只可惜此时是正午,夏日阳光正烈,农人们都回家吃早食,休息去了。周围并没有人。 也就没人看见这样的诡异一幕。 谢平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抬头看了看宋原,虽然黑巾遮着面,但能看出来他眼睛弯弯,正努力憋着笑。 宋原更气了。 “谢安,你小子就这么想笑吗?看大人我头像个猪头,你就这么高兴?” 话音未落,四周一片噗嗤声。 谢平无语望天,这个二货弟弟,还有这帮子蠢货,胆子肥了,敢无情嘲笑这么爱惜面容的主子,回去就等着连夜加训。 还有,这趟差事的奖金,是不是不想要了? 谢平轻咳一声:“大人,下一步怎么办,请示下。” 看谢平这么正经,谢安感受到主人杀人一般的目光,还是想笑怎么办。 谢安把自己最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好歹把笑意压下去。 低眉肃容等主子吩咐。 “还用我教吗?肯定是要救助我和这个小孩了,呃,还有那个老妪。真是一群猪,天天记吃不记打……” 宋原几乎是咆哮了。 听到他说猪,谢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笑意,又翻涌上来,他一着急,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山谷里,格外清晰。 众人一愣,宋原带头哈哈大笑。 黑衣人们终于再也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山谷。 谢平在这笑声中,努力压住自己疯狂上翘的嘴角,低头上前给主子接胳膊。 只听咔嚓一声响,宋原的胳膊恢复如初。 那躺地上的猴子早就醒了,但时机已失,他不敢动。 不料他闭着的眼皮下,骨碌碌转动的眼珠早就出卖了他,谢安抢步上前,一刀把敲到他后颈上,猴子就一点声音也没有来得及发出来,翻着白眼又晕死过去了。 而那个刚捅了人的呆若木鸡的小男孩,也跟着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最先晕倒的老妪周越,根本没有被这笑声惊醒。 她正忽忽悠悠的做着梦。 她梦见自己开着车,走在那个省会城市的街头。 那是一个周一的早上,路上有点堵车。 尤其是学校门口,堵成了浆糊。 她好不容易把正上高二的儿子送到学校门口,目送着孩子的背影,消失在一众穿着一样校服的孩子们中间。 感叹一句,做个孩子,真好。 然后慢吞吞的开着车,融进车流中。 周一本来就容易堵车,加上这个学校门口,车走得有点点慢。 好不容易车从最拥堵的地方挪出来,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好家伙,七点送到的孩子,走了这一公里,竟然用了两个多小时。 中国每天最堵的地方,莫过于学校了。 反正已经迟到了,周越已经不急了,慢慢的开着车,车上的收音机里放着京剧。 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是她最喜欢听的老生唱腔。 这时候,她看见了一个大爷。 第3章 山村访客 黑衣人中有懂医的,先上前检查了主子的其他伤势,并简单包扎了。 然后又查看了那老妪和孩子,并跟宋原汇报了些什么。 宋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谢平。 于是,黑衣人分了两队,一队跟着宋原去县衙,他们带着那孩子走了。 一队则在谢平的指挥下,在周围砍了两棵小树,很快做了一副简易担架,抬着周越朝着山下的村子走去。 他们先是打听了村长家,那被问到的村民虽然很害怕,但看在人家给的那三枚铜板的面子上,并没有多想,就爽快的带着这一行人去了村长家。 村长听黑衣人说明来意,又看了对方递过来的腰牌。 看了看担架上昏迷的老妪,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向村头的一户农家。 这户农家院子很大。房子老旧,里面有人说话。 “清儿,你快去村口看看,你娘怎么还没回来?她这是越来越会偷懒了,说是去挖野菜,这日头都到头顶了,人家都从地里回来了,她还在外面享清闲呢。” 是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 “是,奶奶,你莫急,我去看看。” 是一个清脆的女孩的声音。 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褐色身影闪身出来,朝着村外山里张望着。 村长带着一行人从她身后走过来,村长轻咳一声道:”清丫头,找你娘呢,她昏倒了,你快叫你弟弟把她抬进去“ 被叫做”清儿“的女孩很年轻,稍微有点丰腴,满面焦急之色,听村长大叔这么说,忙跑去查看担架上的老妪。 看到那闭目不动,浑身是血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娘亲,清儿大叫一声:”哎呀,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然后抱着老妪就哭起来。 谢平走上一步,不安的挠着头,嗫嚅着:”那个,大姐,我们已经看过,大婶没事儿,就是吓得,厥过去了,很快就会醒来,你莫急。“ 清儿抬起头,满脸是泪,充满恨意的目光盯着谢平,无惧他一身黑衣并黑面巾遮面,咬牙道:“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 “清姑娘,你娘不是我们吓得,是拐子,是一个拐子吓得。” 总不能说是被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杀人吓得? 说出去谁也不信啊。 村长在旁边看着,听他们掰扯不清,上前道: “清丫头,先把你娘抬进屋里去,给她换一身衣服,这几位是官爷,他们自会给你把事情说清楚,并给你一个交代的。” 到底是村里积威甚重的官最大的人,村长的话还是要听的。 黑衣人抬着周越进了院子。 院子极大,三间正房,两间偏房,都是石头房子。 此地是大山里,山中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因此村人盖房少有砖房,大多是石头房子。 房子虽然不甚高大,但胜在结实,盖的好的话,上百年不在话下。 清儿嘴里喊着“奶奶,垣弟,杨妹……快来,娘亲回来了,她晕倒了。” 一边带着黑衣人把周越抬进了西厢房里。 此时家里人听到喊声,忙都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呼啦啦挤到了西厢房里。 村长看了看这么多人,忙道:“十三弟妹,垣儿留下,其他人出去。” 顿了顿,看着孩子们的满脸焦急和担忧,有些不忍,唉,怪可怜的,这一家子。 有那样一个不着调的父亲,瘫痪在炕的爷爷,现在唯一能顶事的娘又晕了。 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塌了一般。 他忙加了一句:”你们娘亲无事,只是被吓晕了,她身上的血不是她的,她今日协助官爷抓贼有功,放心,官爷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此时有个十来岁的男娃哭着跑进来,一边哭一边跑,嘴里喊着:“娘,娘亲,你咋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咋就……呜呜呜,娘,你不要死……” 已经走出门的这家的长女宁清墨,一把拽住弟弟,把他搂在怀里轻声道:“炫弟莫急,有奶,长兄和村长爷爷在里面呢,娘没事儿。来,先去洗把脸。” 此时东厢房传来一声暴喝,并伴随着捶打炕沿的声音:“清儿,过来,告诉爷爷,怎么回事?” 杨儿忙拉着弟弟妹妹,快步走进东厢房。 看见爷爷几乎要从炕上跳下来,忙上前扶住他,道:“爷爷,爷爷你小心点,娘晕倒了,村长爷爷说,没大事。娘这次是协助官府抓贼有功……” 爷爷老宁头松了一口气,儿子不要他们了,这儿媳妇可不能再出事,不然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呦。 西厢房那边,谈话已近尾声。 谢平不是个啰嗦的人,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 “此老妪,咳咳,此位大婶在山中遇上我们抓捕拐子,拐子情急之中挟持了她,并在混乱中把她摔了出去,她的伤在脑后,碰到山石上,起了一个大包,我们的医者已经看过了,无大碍。” 听到这里,老妪的婆婆钱氏急了,忙道:“这碰到了脑袋,万一傻了,人没醒呢,怎么就能说没事儿呢?” 谢平看了一眼她,又看向村长。 村长清了清嗓子,道:“十三弟妹,你听官爷把话说完。放心,有我宁七在,必不会叫你家吃亏的。” 谢平见钱氏不再言语,继续道:“你们放心,官府自来做事公正,有过必罚,有功必赏。 我们头儿已经去了县里,留下小的处理此事。 我们会据实上报这位大婶的功劳,官府会把赏赐下发的。” “可是……” 宁家长子宁垣墨看着炕上双眼紧闭的娘亲,急急道:“可是,我们须先再去请个大夫来给娘瞧瞧再论其他。她后脑勺还渗着血,也需包扎一下才行。” 谢平张张嘴,想说,这点子伤不算什么。 转念一想,这点伤对他们这群刀口舔血的人不算什么。 但她一介农妇,可能平日里最多的,就是切菜切个小口子,或者被山里的酸枣刺扎一下什么的。 这碰到头,还出了血,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谢平突然有点点烦躁,早知道这么事儿这么麻烦,他就让弟弟谢安来了,他还以为把人一送,银子一给,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呢。 他按捺住性子,点头道:“去请大夫。” 第4章 大夫看诊 然后宁垣墨走到房门口叫大姐宁清墨,去镇上请大夫过来。 钱氏忙去自己屋里取了钱匣子,拿了两吊钱出来,安抚了暴躁的老宁头几句。 回头把钱交给宁清墨,嘱托她带着杨儿一起去,不要讨价还价,请来大夫就成,速去速回,莫要耽搁。 宁清墨脆脆的答应一声,忙把围裙解了,刚才她正在洗碗。 然后把四弟交给老宁头,嘱托几句,带上妹妹宁杨墨,匆匆走了。 镇上不算远,一个时辰后,大夫被请来了。 把屋里的人请出去大半,镇上唯一的药铺里的唯一坐镇郎中——杨大夫,擦擦头上的汗。 在宁杨墨端进来的铜盆里净了手,然后在几人热烈的注目之下。 慢悠悠拿出脉枕,细细给周越诊脉。 不是看在给的诊金足够多的份上,他才不肯来这偏僻的山村呢。 还没驴车代步,他是被那两姐妹硬拉着疾步走来的,他一把老骨头,好悬没被这两个女孩子扯散架了。 不是看在她们是女娃的份上,杨大夫早就想打人了。 此时他闭目捻须,把患者的两只手都号了一遍,然后让人扶了周越坐起来。 细细看了她脑后的伤势。 从容的从他带来的医箱中取出一些东西。 有银针,有干净的白布条,还有一些大大小小,上面贴着不同纸条的瓶瓶罐罐。 东西摆好,在谢平的叹气之下,在其他人崇拜的目光中,慢悠悠清理了周越的后脑勺。 然后找出一瓶褐色药粉,撒在伤处,最后用白布裹了。 然后他端坐在桌子前,嫌弃的看着桌子上的斑驳,从医箱中取出笔墨纸砚,铺开纸。 这宁家的长子宁垣墨,忙上前去磨墨。 他以前替父亲做过这些事,因此知道怎么做。 杨大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从小女儿适时的递上洗脸盆,到长子主动来磨墨来看,这家的孩子们还不错。 不愧是宁秀才的孩子。 只可惜宁秀才自从中了秀才后,就心大了,野了。 听闻他在县里住在一个寡妇家里,一直想休了这周氏。 只是碍于有四个孩子,还有家里的两位老人,尤其是老宁头一直压着,才没有真休了她。 杨大夫看这家的情形,知道恐怕不只是老人压着不让休妻。 这一家子,老的老,瘫的瘫,小的小,该出嫁的,婆家还没影呢,负担可不轻啊。 这要是再休了妻,不信县里那位尊贵的王寡妇能来支撑起这一家子来。 杨大夫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宁秀才家,也是一摊子糟心事。 他又看一眼宁垣墨,十八岁的男子,人虽稚嫩些,但已然长得芝兰玉树,可惜啊,可惜他定亲早。 宁垣墨早在十年前,他父亲宁秀才刚刚考中秀才的时候,就定了亲事。 后来宁秀才一直考举人不中,亲家也家道中落,父母皆去世。 去年,女方守孝到期,宁家就急急去提亲,生怕万一宁秀才真要休妻另娶,坏了名声,女方再悔婚。 杨大夫见宁培墨把墨已经磨好,点点头,表示赞许,提笔刷刷几笔,写下一张方子。 道:”周氏的伤无碍,换几次药结痂后就无事了,至于内里,照这个方子吃几服,如果不再头晕,就好了。你们先去给她抓药煎药,吃完觉得不好再去镇里找我。到时她应该自己就能走着去了。 如果她醒来头晕严重,呕吐,就再去喊我来看看。放心,我说的是如果,应该不会如此。“ 然后他把纸交给宁培墨看,他宁家的孩子们都跟着父亲学着认几个字的。 宁家次子宁炫墨也踮着脚挤在长兄身边看那药方,家里几个孩子,数他最喜欢认字。 无奈父亲甚少回家来,他认得的几个字,还是长兄和长姊平时没事的时候教的。 他只见药方写得龙飞凤舞,对本来认字不多的他来说,根本认不清写的是什么。 大夫收回药方,留下了一些药粉和白布,嘱咐他们按时换药,让宁家傍晚来药铺取药,收了谢平给的诊金,也不要宁家再送,自己提着药箱,走回镇上去了。 早在女孩儿们去请大夫的时候,谢平已经把事情对钱氏和宁家长孙宁垣墨详细说了。 最后他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这次我们头儿自己的钱,先拿了给大婶治病看诊用,剩下的,买了补品给她补一补。 官府的奖励,发下来估计快了也得一两个月。到时候麻烦宁村长去县里领一下。” 村长听提到自己,忙矜持的站起来应是。 谢平冲村长点点头,继续道:“此间事了,我还有公事要忙,就不叨扰了,后面有什么事,村长再去县里问县太爷即可,下官告辞。” 言罢,他对屋里众人一拱手,出得屋来,不顾宁家长媳说着“饭快做好了,留下吃口饭再走”的话,带着安静等在院子里的黑衣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 村长紧赶慢赶送出大门,只来得及看见那群黑衣人远去的背影,看着他们走到山脚下,与等在那里的几个人和一群马汇合。 然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打马飞奔远去。 村长回过身来,冲钱氏说了一句:“钱十三弟妹,我家里有些事儿,我先走了啊,十三那儿,我就不去说话了,有事儿喊我。” 这人,久病后性格就变了,他不想见这个十三弟宁老头。 然后他踢踢踏踏的走了。 村长家在村子的正中间,而宁家在村头,几乎是村外了。 宁家老宅也在村里的,不过那处宅院分给了宁家老二。 宁家老大,自小读书,当年是凤凰台村里最有出息的后生。 当然,现在也是。 因为他是本朝凤凰台村几十年出的唯一的一位秀才公。 宁秀才中了秀才后,一直住在县里。 宁家一家老小,在地里刨食,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仅勉强够一家吃喝和宁秀才在县学的束修和读书的笔墨钱。 村人供一个读书人不易,时间长了,当宁家老二娶妻几年后,宁家老二不愿意了。 长兄宁远才读书多年,几乎把家底掏空,二十八岁岁中了秀才后,十年都没中举。 宁家老二闹着分家另过,他不想再白白供养遥遥无期的长兄。 长兄家孩子多,孩子们吃的也多。 他刚成亲,只有年轻力壮的两口子,除了地里的产出,稍微再找点零工干点就能养活自己这两口人,而且过得很好。 而长兄的读书,是个无底洞。 第5章 前世今生(一) 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供养长兄一个读书人。 就这,长兄还每次回来都埋怨家里太穷,没办法让他去州府的府学读书,没办法得到更好的夫子教导,没办法结交更多的有权有势的同窗,没办法得到最新的考试消息。 长兄埋怨都是因为这些,才导致他多年未中举。 在宁家老二多次争吵之下,宁老头终于烦不胜烦,同意分家。 其实这分家,并不是真的分家。 因为大辉朝的皇帝,以孝治天下。 朝廷规定,父母在,不能分家。 况且,宁远才的秀才身份,虽然朝廷发给的廪米不多,都不够宁秀才自己嚼用的。 可这秀才身份,却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大辉朝立国日短,前朝末年兵乱时,很多读书人跟着那些泥腿子造反,死于乱兵之中。 本朝建国之初,很缺读书人做官。 因此本朝的几位皇帝,都很鼓励人们读书。 并且一改商人子不能科举的规定,本朝除了罪犯之子,不论士农工商,都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改变家族命运。 这家有秀才公,最大的好处就是秀才家可以免除赋税和徭役。 当然兵役不能免除。 这赋税和徭役可是一项大的负担。 不说远的,就说这宁家,要不是每年可以免除这些,单凭那几亩薄田,根本养不活这几个孩子。 宁家老二说了,好处他想继续享受,却不愿意再继续白白供养长兄,去考那遥不可及的举人老爷。 因此最后,五年前,在宁氏族长的主持之下,宁老头分家了。 宁家的祖上留下的十二亩良田,一分为三。 宁秀才家四亩田,宁老二四亩,宁老头老夫妻四亩。 老夫妻跟着谁,他们的地就归谁种,产出就归谁,另外一个儿子,不需要另外给老夫妻养老钱。 至于将来宁老二有了孩子,宁老头夫妻也得像给宁老大家看孩子一样,给看着。 百年之后,老夫妻的四亩地,两个儿子均分,后事由两个儿子一起承担。 至于那些产出少得可怜的,看老天爷赏饭吃的旱地,则一分为二。 离家近的那块旱地,唤作西山坳的,连着周围的山林,分给了宁家老大。 离家稍远的那块旱地,叫做蝎子尖的,连带着山林,分给了宁家老二。 至于老两口手里有些钱财,拿出来另盖一处宅子。 和老宅一起,两家抓阄,来决定谁家住哪里。 最后宁家老大媳妇手气差,抓到了新房子。 为什么说抓到新房就是手气差呢? 那是因为所谓的新房,其实因为钱太少,而人口又多,因此需要盖的房子也多。 只能偷工减料。 自家住的房子,这盖好后都要传代的,偷工减料也不能影响安全。 因此狡黠手巧的宁老头,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木头用旧料。 他自己就是木匠,泥瓦匠的活也能干。 这新院子的房子,用的石料,都是他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去河里捞,山里捡的。 木头都是他去收的人家拆老房子拆下来的,本来要当柴烧旧木头。 他用木柴的价格买下来。 他自己一双巧手,带着当时不到十岁的孙女宁杨墨。 爷孙俩七鼓捣八鼓捣,赋予了那些老木头以新的价值。 这也是为什么才盖起来几年的新房这边,看上去还是像一座老宅院,处处透着那么一股子腐朽之气。 这次分家表面上看着公平,其实不然。 不说宁老二家其实只有两口人,那几亩地只供养二人吃喝,绰绰有余。 反观老大这里,有四个孩子要养,最大的长女才十七岁,长子十三,次女九岁,最小的儿子才堪堪五岁。 只有长女和长子算个劳力,能下地干活。 宁老大夫妻,加上四个孩子,六口人也是那四亩地和一些贫瘠的旱地来供养。 况且宁老大不事农桑,读书花费很大。 家里的劳力主要靠宁秀才的媳妇周月和两个半大孩子。 还有,他们分家,只在族里说一下,并不去村里过明路的。 因此,宁老二还继续享受长兄秀才公的免除徭役赋税的优惠,却不再负担长兄读书的费用,他占了大便宜。 好在说定了,这家的兵役,由宁老二宁远德去服。 宁老头老两口心疼长子长媳的辛劳,也爱这边的孙子女们,偏心的选择了住在长子家养老。 把他们名下的四亩良田带到了长子家,这样孙子女们才勉强吃得上饭,而不被饿死。 而宁老二媳妇在分家后一年,就生下来他们的唯一儿子,宁掏墨,更加使得宁老二和他媳妇孙氏认定了分家决定的正确性。 孙氏成亲两年都没能有孕,分家后很快有孕生子,虽然后来她生下长子后再没能有孕。 但也不妨碍她认定了原来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妨的她没有孩子。 她虽然羡慕长嫂生了两子两女,人丁兴旺,但自家孩子也不差,特别皮。 老人说,这皮的孩子,聪明。 那就是了,这孩子定会像他大伯一样,将来考中秀才,然后考中举人,做那京里的大官,一家子吃香喝辣。 村长想着事,慢慢走回自家。 周越在村长等人走后不久就醒转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满是尘土的房顶,好半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只记得那天她送了儿子去学校,开车去上班的途中。 那是一条不分机动车和非机动车道的窄街。 她慢慢开着车,看见一位骑车的大爷,正在车把上挂着一个收音机,正听着京剧《游龙戏凤》。 然后他们同时停下等红灯,听着大爷收音机里熟悉的唱腔,她笑意满面。 不自主的跟着唱起来,大爷听到跟唱,扭头看到开着车窗的她,也冲她笑了笑。 ”大爷,游龙戏凤。“ 生活美好,她不由得想跟大爷搭句话。 大爷的笑意立刻真诚了起来,点点头:”嗯,对。” 很快绿灯亮起来,周越冲摇摇手,松开手刹,慢慢融入车流,和大爷分道扬镳。 她开车到了下一个路口,再次停下等红灯,不见大爷,也许他拐弯了。 她正等的无聊,忽然车后跑来几个人。 第6章 前世今生(二) 她用手摸了摸手刹,确定已经拉起来了,抬头看看红灯的秒数,然后回头看去。 只见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孩子,飞奔而来,他抱孩子的姿势,很奇怪。 几乎是抓着孩子,根本不管孩子是否舒服。 周越愣怔一下,那人已经跑过她的车旁,不顾红灯,闯了过去。 他身后,一个女人正哭着跑来,踉踉跄跄的,几次几乎跌倒,又强撑着爬起来,继续追。 待跑得近了,周越听见那女人嘴里喊的是:“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抓住他,他是人贩子,抢孩子了,帮帮我,呜呜呜……” 周越脑子里轰的一声,没想到新闻上的事,会被她碰到。 看周围的人正在愣怔间,周越快速松下手刹,加大油门,朝着那个高大男子冲去。 作为一个母亲,遇到这种事怎么袖手旁观呢。 此时正好绿灯亮起来,周越看到那男人抓着孩子的轻薄衣服,许是累了,想换了一只手抓着。 不料夏天衣服太过少,那个孩子的衣服此时竟然撕裂了,孩子脱手了,掉在了地上。 那个孩子也是个机灵的,他光着上半身,被重重摔在地上,没来得及站起来,顾不得疼痛,就爬着想远离那个高大男子。 被抓的那个孩子,爬到路过的一位大姨身边,虽然哭着,嘴里却清晰的喊道:“姨姨,救我,我要妈妈,那个人是坏人,我不认识他,救我,救救我。” 那个大姨是个热心的,听闻立刻抱起了孩子,然后立即拼了命的跑起来。 那个因为孩子脱手一愣神的高大男子,此时回过神来,见状立刻迈开长腿追上去。 不料这个路口正乱作一团,大姨带着哭喊的孩子,众人都给他们让开了路。 而男子一时竟然没有追上。 男子不耐烦的扒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行人和骑车人,试图追上大姨和孩子。 周越看着着急,嘴里也喊着:“让开让开,抓人贩子。” 眼看那高大男子就要追上大姨,抢过孩子,而周围的人,还是一脸懵逼的观望,并没有人出手相助。 周越几乎能想象得到那高大男子面上的得意之色。 心里更气,又加了一脚油门,朝着他冲去。 只是她没看见,此时灯变了,对方那边的车也都启动了,她的车和另外一辆着急的车撞在一起,连带着把那个高大男子也撞出去老远。 然后,周越的汽车气囊砰地一声炸裂开来。 她清晰的听见了那名高大男子的惨叫,听见大姨和孩子母亲的惊呼,听见孩子清晰有力的哭声。 听见周围人在喊:“抓住他,他是人贩子。快打110,快打120,有人受伤,救人,快救人……” 然后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虚,直至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人就到了那面山坡上,还是遇到人贩子。 不同的是,这里是什么时空,她不知道。 不同的是,这次有官府的人,那孩子也是个狠人。 她本来是救人的,不料却被那孩子吓得晕死过去了。 她一动,浑身疼,于是不动了。 以静制动,且看看这家里都是什么样的人再说。 这天,周越被鸡鸣声叫醒,一时有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要不是身下的床铺咯得人生疼,要不是那屋顶上的厚厚尘土,要不是听到窗外鸡鸣狗叫声,周越还真以为自己是在那世里城市的家中。 只可惜,回不去了。 她这一躺,就躺了十来天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只听不说,她大概了解了这家的大致情况。 这家有宁老头和钱氏老两口,宁老头是个木匠,一年前去山里砍伐木材,不小心摔下悬崖,腿断了,瘫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下面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 好家伙,无痛当妈,可还好。 那世,婆婆一直催生二胎,儿子也在过了青春期后,跟奶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跟她说想要个伴儿。 她觉得儿子是被奶奶洗脑了,并不是真心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而孩子的父亲,在家里,那就是个透明人。 当年孩子小时候,体弱多病,跑医院是家常便饭,她为此自学了很多中医知识。 她有一个天赋,就是图形记忆力强,当年高中学习,她并不十分努力。 全凭着这个天赋考上了大学,并稀里糊涂的学了国际贸易专业。 她为了给孩子调养身体,拿起了很多中医经典来看,《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都背的滚瓜烂熟。 虽然背了这些不能做个中医大夫,但许多思想影响了她带孩子的思路。 使得她在孩子发烧的时候,不再慌乱,不再动不动就带着孩子去医院排队,输液。 孩子身体也越来越好。 偏偏这时候婆婆又摔断了腿。 周越和爱人都在事业上升期。 二人商量一下,按照传统,女人做出牺牲。 她主动要求由业务部,调去了单证部,做了一名单证员。 这样能保证她能按时上下班,同时不用怎么加班,这样就能接送孩子,并给一家子做饭。 其实她这这样的选择是不情愿的,但又能怎么样呢? 她和爱人是大学同学,学的都是国际贸易。 毕业后,同时到了两家国企外贸公司,都做了业务员。 而外贸业务员,因为时差原因,工作起来根本没有上下班的概念。 当年互联网还不十分便捷,和客户联系全靠贵的要死的电传和传真,慢的要命的国际信件,还有以分计费的国际电话。 互联网也有了,但还是拨号上网,发一封邮件,拨号声吱哇乱叫好久,还经常发不出去。 而且这些设备只有单位才有,不像后来,用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就可以和客户时时联系,在家也可以加班。 因此他们两口子经常半夜还在单位写邮件,跟客户打电话商量产品细节,交货时间和订船问题等。 周越是个很传统的人,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当家庭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主动选择了让步。 第7章 真假和离 转去了工作清闲的单证部。 其实她的业务和爱人做的差不多。 后来婆婆的腿好了,孩子上了小学,但那个小学比较远,上学时间又早,家人不放心让经常骨折的婆婆接送孩子。 周越再次熄了回业务部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待在单证部,只为了能方便接送孩子。 再后来,儿子青春期叛逆,她又被迫学习了很多心理学知识,什么佛洛依德、阿德勒,都略懂一二。 好不容易孩子上了初中,青春期也慢慢过去了。 现在儿子上高二,和妈妈关系很好,人很努力,天赋虽然一般,但好在也不算很笨,在一所重点高中住宿就读。 周越工作清闲,孩子省心。 她就把一直感兴趣的中医多学了学,跟着网上的老师站桩、做传统养生操。 学习刮痧、按摩,甚至针灸和脉诊。 虽然都是半吊子,并不敢给旁人治病,但在家给孩子和老人做做简单的治疗,还是可以的。 儿子上高中后,婆婆看她整天学这个学那个,无所事事的样子,正好国家放开了二胎政策。 她就三天两头儿的催生。 但丈夫却无动于衷,他很忙,忙得天天回家很晚。 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周越把一切责任都推到爱人身上。 却也挡不住婆婆的整日念叨和儿子每次休月假时候的催问。 这下好了,现在一下子有了四个孩子,还都这般大了,自己不用冒着生孩子的风险,就白得了两儿两女。 可占了大便宜了。 不过,每日一睁眼就听见耳边一声声的“娘,娘亲,你好些了吗,你想吃什么,你感觉怎么样……” 也很烦,是甜蜜的负担。 慢慢的,她从家中最小的孩子,十岁的胖乎乎的老四口中得知,自己四十四岁,自称寡妇。 其实她的丈夫是活着的。 只因十年前宁远才考中秀才,就去县学就读,因此也搬去了县里居住。 十年来,除了回家拿钱,基本上不回家。 夫妻二人见面次数不多,见面了也是吵架。 泼辣的周氏就对外嚷嚷,自己活得像个寡妇。 最近这两年,这宁秀才回家更少了,因为他好像不缺钱了。 后来又有传言,他傍上了县城里一位有钱的富婆。 那富婆家族有钱有势,能供他读书,并给他提供很多资源,将来他考中举人和进士后,对他的仕途也会多有助益的。 传言越来越多,有人说那富婆是个寡妇。 娘家有权,丈夫死后,她无子,卷了婆家的财富回了娘家,做了一个快乐的富婆。 她看上了宁远才的样貌和才学,因此打算在他身上投资,将来考中后,能做个现成的官夫人。 宁老头听到传言后,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于是给长子传话,让他回家一趟。 等宁老大回来后,宁家人才发现,传言所传不虚。 宁远才确实跟一个富婆寡妇勾搭在了一处。 现如今他和那个女人王氏,一起住在州府,成双入对,他也入府学读书了,磨拳霍霍,打算一举考中举人。 他本想着找时间回来和周越和离的,但又想到和离后,周越就得离家。 而这个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人操持可不行。 于是他哄住王氏的催促,一拖再拖,想找个一举两得的法子来。 不料消息传到了村里,老宁头喊回长子,纸再也包不住火。 他就索性承认了。 并坦言,自己这也是没办法,他在秀才上蹉跎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人脉和财力不足。 现如今有了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定然是要抓住的。 至于伺候公婆和抚养子女的发妻,只能说声抱歉了。 周越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 她也是秀才家的娇养女儿。 是镇上第一位秀才公——周秀才的独女。 当年宁远才在周秀才开的私塾里读书,周秀才看他一表人才,俊美风流,家风不错,前途无量。 就替女儿相中了他。 而周越也在一众土里土气的农家子弟中,看中了皮肤白皙,长相俊俏,个子颀长,颇有才气的宁远才。 天作之合,当时传为佳话。 不料成亲后,婆婆泼辣,公公倔强,夫君整日只知道读书和要钱,不事农桑。 孩子又一个接一个的出生。 家里负担日重。 生生把个娇养着长大的周越,给逼成了比婆婆还泼辣的女人。 总想着,现在苦一些,将来可以做官夫人,吃些苦也是值得的。 不料夫君还没中举呢,就要先斩枕边人。 这么多年不回家,只让家里勒紧裤腰带供养他也罢了。 现在他竟然要做那陈世美,休妻另娶? 气得老宁头第一次狠狠揍了长子,老太太钱氏气得卧床不起。 那次老宁头心里窝着气去山里伐树,才在走惯的山路上跌落悬崖,摔断了腿。 看老宁头这个惨样,钱氏也不躺着了,也不骂人了。 宁远才也不嚷嚷着要和离或者休妻了。 而周越,因父母已双双亡故,又舍不得孩子们还小,没了娘受罪,更看在还算明事理的公婆面上,含泪忍了下来。 她和宁远才商定,她对他在州府和别人成双入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人私下和离,但周越不离家,她继续在宁家赡养老人,抚养子女。 对外不明示二人已经和离,保全周越的面子。 周越如果一直不再嫁,可以在宁家终老,并以姑奶奶的身份,埋入宁家祖坟,享宁家后代供奉香火。 而宁远才必须答应三个条件。 第一,替大女儿宁清墨找一个好婆家。 第二,把家里为了给他读书卖掉的两亩祖田买回来,并再给家里买十亩良田,作为两个儿子将来娶妻之用。 第三,供养次子宁炫墨读书直至他考中秀才。 宁远才都答应下来。 细想这三个条件,都是为了孩子。 这四个孩子,也是他宁远才的骨血,却用来作为他追求荣华富贵的交换条件提出来。 不得不说,真是一个讽刺。 这个暗中的协议,村人知道的并不多。 说到大女儿的亲事,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在这古代,已经是很罕见的大龄未婚女子了。 她之所以蹉跎至今未嫁,是有缘由的。 第8章 收留小狗 本来她作为周秀才的外孙女,宁秀才的女儿,在这十里八乡只有这两位秀才公的良仓镇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原本在宁秀才中了秀才的次年,也就是九年前,她十三岁时,就定了亲事的。 婆家家里住在镇上,颇有些资产。 有几十亩良田,开有两间铺子,男方是家中独子,几个姐姐也都出嫁了。 宁清墨嫁过去,那是要做少奶奶的。 两家早早就商定了亲事,只等孩子们长大,就成亲的。 不料,在宁清墨十五岁及笄那一年,两家刚要商定成亲日子,男方的母亲突然因病去世了。 当时就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流出来。 好在两家实在是门当户对,大人都坚定的要结亲。 宁家看亲家不畏流言,很是感动,等三年就等三年。 这一等,宁清墨就等到了十八岁。 这个年龄未成亲的,在村里已经很少见了。 两家正要重新议亲,男方却在这个时候病了,病情来势汹汹,还挺重。 两家赶紧加快议亲进程,想冲冲喜。 一开始议亲,男方的病情就稍缓,两家人心里都有些如释重负。 不料却在交换庚贴那一天,男方病情突然加重,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这下,更坐实了女方克夫的名声了。 还未出嫁,第一次议亲,克死了未来婆婆。 第二次议亲,克死了未来夫君。 男方忿忿不平,流出很多谣言。 无辜的宁清墨的名声彻底毁了。 因此这几年,家里鲜有媒婆上门说亲,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也不能说没有人来说亲,但那些都是什么烂人啊。 大多数的男方都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是打死都娶不上媳妇的烂人。 或者窝窝囊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大龄青年。 这些都被泼辣的钱氏和周越骂出去了。 自己如花似玉,利索能干的大闺女,就是在家里做老闺女,也不会嫁给那等人,跳进那个火坑的。 宁远才被家里人催了几次,两年了,他还没替大女儿找到婆家呢。 眼看大女儿都二十二了,他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第二个条件,宁远才倒是做到了,很快就托人送来了银子,替家里买下了十二亩良田。 第三个条件,也算达成了,让次子宁炫墨进了镇里的私塾读书。 但镇里的私塾,自从周越父亲周秀才去世后,就没有聘来像样的夫子来教书。 都是一些自己都认不全字的所谓夫子在教书。 宁炫墨在镇里读了一年书了,斗大的字,还不认得一筐。 就这些字,还大多数是他长兄宁垣墨教的。 那夫子,只会带着孩子们反复背诵《三字经》,《弟子规》等一些启蒙书。 反反复复背了两年,孩子们早就都倒背如流了。 别说孩子们,有的家里大人天天听孩子们背,也都会背了。 可是宁炫墨都十岁了。 他本就启蒙晚,在镇上这家私塾耽搁两年,眼看就彻底耽误了。 看这样子读下去,别说中秀才了,长大能去人家铺子里做个学徒,都够呛人家肯不肯收。 周越给宁远才带信说过好几次大女儿和次子的事儿,对方都推脱说,清墨的事儿正在想办法。 而次子的事儿,他说,他自己就是在镇上读的,不也考中了秀才? 让次子自己努力,不要总想靠他。 这叫什么话,当年的私塾那是周老秀才教的,现在的夫子,看样子还不如周越呢。 周越好歹儿时跟着父亲学着认了几个字。 家里几个孩子的字都是她教的。 可惜她自己读书也不多,平日里种田,操劳家务,实在是没时间教孩子。 大儿子已经被耽误了,次子眼看还要这样耽搁下去。 不由得周越不急。 周越早就清醒了,她的伤也早就好了。 可是她不想起来。 仿佛一直在这硬邦邦的炕上躺着,就不用面对穿越到这穷乡僻壤,需要赡养老人,抚养孩子的现实一般。 这日,她正兀自自怨自艾,想着那世的儿子,是否能接受自己的离世。 想来自己是为了抓人贩子而牺牲,应该给个“见义勇为”的称号。 不知道这个称号,高考能不能加分。 周越想到这里,笑了笑。 想远了,这里的残酷现实需要面对。 自己已经躺了两个月了,再也不能装病了。 那杨大夫已经来了很多次了,老头子快被气死了。 他不容自己的医术受到质疑。 想来自己这一病,花了家里不少钱。 自己的到来,给这个命运多舛的家庭增加了很多负担。 思及此,周越不愿意再躺着装病了,她想起来。 促使她真正下定决心病好起床的是一件小事, 这一天次子宁炫墨和次女宁杨墨抱回来几个小狗。 是被人家丢弃的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崽,眼睛刚睁开,小嘴一个劲四处寻摸,想吃东西。 奶奶钱氏本来看儿媳周氏躺炕上这么久,眼看就要到秋忙了,早就不耐烦了。 虽说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但他们哪有周越干活利索,干活快又好。 她看到孩子们抱回小狗,很不高兴,借机拿话敲打周越。 “哎呀呀,人都快吃不饱饭了,你们还往家里抱死猫子烂狗子?养这些玩意有什么用,天天就知道躺着,白吃饭。 狗死在家里不吉利,赶紧给扔出去,扔的远远的。 它们一看就没断奶呢,剩饭也不能吃的,你们给他们吃什么?最后还是得死。 赶紧的,趁着还有口气,扔了。不然,你们也别想吃饭。” 两个孩子眼泪汪汪的,抱着几只小狗,给躺在炕上的娘亲看。 “娘,我们少吃点,省下饭给小狗吃,行不行?” 他们知道这个家里,只有娘亲敢违逆奶奶。 奶奶是当年村里的“十大骂将”之首,对外很厉害的。 而娘亲,青出于蓝胜于蓝,嘴更厉害。 其实,娘亲最最心软,求她可能会有用。 而奶奶,最疼孙子孙女,不会让他们挨饿的。 周越看着破烂衣服里包着的五只小奶狗,心一下子就柔软了。 她想了想,道:“它们确实吃不了饭食,只能喝奶,村里可有人家卖牛奶或者羊奶?” “没有。”宁杨墨落寞的说。 第9章 前夫返家 即便有人卖这两样,家里缺钱,爹爹虽然不怎么花家里的钱了。 但爷爷的腿伤,花了不少医药费,有一次,还差点把新买回来的良田卖掉几亩。 爷爷大喊着,宁愿死了,也不要卖田治病,那是给孙子娶媳妇的希望。 后来还是娘亲卖了自己的银手镯,付了爷爷的医药费,才没有卖田。 还有宁炫墨读书,虽然没读出什么名堂来,但束修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本来爹爹答应出这份钱的,但他只出了一开始的那份,后来不论再怎么催要,他都没拿回钱来。 哪怕他爹宁老头的腿伤,他也是一开始付了诊金,后面再没管过。 有传言说,他由于久考不中,那王寡妇快厌弃他了,不肯再多花钱在他身上。 看着两个孩子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周越于心不忍,她道: “如果你们能给它们找到吃的,让它们能熬过吃奶期,我就去说服奶奶同意留下他们。” “真的?”两个孩子眼里的光又瞬间回来了。 “真的。” “我想到了,邻居林嫂子正在给黑蛋断奶,听说她奶水多的直流,我去跟她讨一些奶水来给狗子们喝。” 宁杨墨说着,把狗子们朝弟弟怀里一塞,扭头就跑。 这,这也太奢侈了,给狗子喝人奶?真的好吗? 等到后晌的时候,宁杨墨就用一个葫芦水瓢,小心的端来了半瓢人奶。 周越看着瓢里的奶水,沉默了,那林嫂子,到底知道不知道这是用来喂狗的。 周越不愿意再躺着装死,总要活下去,总要找点事儿做。 她爬起来,指挥着孩子们找来一个破了口的碗,小心的倒进去一点奶。 然后抱着一个个小狗,挨个喂奶。 可不能任由他们自由争抢,万一不小心洒了,可就太暴殄天物了。 奶水并不算多,尤其是对五只小狗来说。 不知道饿了多久的小狗们,喝了自己份内的人奶后,别说半饱,好像只是漱了漱口。 宁杨墨大大咧咧道:“没关系,我再去要。” 然后风风火火的跑了。 这孩子,就跟屁股上装了火箭一样,呲溜呲溜四处乱窜。 人家刚挤了半瓢奶,哪儿还有? 宁杨墨听见这句话,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没事儿,村里其他人家也有正喂奶的人家,我去讨来。” 好家伙,这是要用全村妇人来做奶牛吗? 好在第二日周越就想到了办法,她把那些奶拌在家里吃剩的黍米粥里,喂给小狗们。 看它们吃的香甜,周越自诩找到了办法。 钱氏看大儿媳也跟着孩子们胡闹,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反对。 大儿媳躺在炕上这么久,一蹶不振,颓势明显,她和宁老头忧心忡忡。 现在看她对养狗这么上心,心稍稍放下,有了想做的事就行。 不料,周越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翌日,五只小狗死了四只。 周越深深自责,看来狗还是太小,应该以乳食为主,不能吃太多粮食。 小狗们久不进食,能吃到就行,自然饥不择食,吃了拌有人奶的黍米粥,消化不了,撑死了。 两个孩子哭的稀里哗啦,在门外的大树下挖了个坑,埋了他们。 幸好还有一只灰白色的小狗,很坚强,活了下来。 只有一只就好养多了,妇人们稍微给点奶水,就够它喝了。 看着小狗一天天好起来,周越也开始跟着下地干活。 她哪里干过这活,前世她虽然也出身农村,但她小时候,成绩好,下地干活的时候并不多。 后来读书到了城市,毕业后上班,更没机会干农活了,早就忘了怎么侍弄庄稼了。 她只慢慢跟在大家后面干着活,好在孩子们知道她大病初愈,并不要求她做太多。 婆婆钱氏虽然恨她娇气,但也拿她没办法。只小声嘟囔着抱怨几句。 这一日,大家正在地里忙活着掰玉米棒子,就听见有人喊着: “奶奶,大伯娘,快回家去,大伯回来了。” 很快那来叫人的胖孩子跑近,是二叔宁远德家的独子宁掏墨,他喘着气道: “大伯娘,快回家去,秀才大伯和爷爷打起来了。” 众人本来对宁远才的回来不是十分热络和高兴,听闻他们打起来了,吃了一惊,忙朝家走去。 回到家一看,他们回来还是晚了。 宁秀才和老爹的战斗已经结束。 看着东厢房里的满地狼藉,周越无语望天。 宁远才真是不懂事,老爹都成这样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非要气老父亲。 老宁头也是,盼着长子回家来,回来了却又一见面就掐起来。 也不知道宁老头瘫在炕上,二人怎么打的,也许是老爹单方面摁住大儿子在地上摩擦。 钱氏看摔了一地的东西,立刻坐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孩子们吓得不行,一句话也不敢说。 长子宁垣墨的媳妇冯氏,本来留在家里做饭,顺便照看不能自理的宁老头。 她是唯一观战的人,看婆婆来问自己,夫君也看过来,就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这宁远才这次回家,是来商量长女宁清墨的婚事的。 这本是好事儿,是家里人一直盼着的喜事。 不料宁远才到家还没半个时辰,在老爹屋里说了一会儿话,二人就谈崩了。 冯氏没在场,她只听见宁老头咆哮道: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那个人比你还大几岁,都快赶上我了。 我不能辱没先祖,把孙女朝那火坑里推。 我宁家祖上也出过读书人,有当官的,也阔过。 我宁家祖训,非无子不到三十岁,不可纳妾,不可随意休妻,不可淫邪,不可偷盗,不可欺男霸女,不可……” 后面老爷子说的太激动,听不太真切了。 周越点点头,心里对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这老头三观正,不知道怎么教出来这样两个儿子来。 幸好孙子们比较好。 就是那宁家二房的宁掏墨,虽然皮些,懒些,笨些,本质上也是好的。 这次就是他,替怀有身孕的大嫂跑了一趟腿,去地里叫了大房的人回家来拉架。 当然,他之所以愿意去跑一趟,大多还是看在大嫂给了他几块宁远才拿回来的糖果的份上,才肯去的。 第10章 死鱼眼睛 周越目光落在儿媳冯氏那刚隆起来的肚子上,默了默。 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个,冯氏,春,春娘是,你今年多大了?” 冯春娘和宁垣墨俱是一愣。 老娘自从那次摔了头,记忆就有些问题。 好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娘,春娘十九了,我十七。” 长子宁垣墨替妻子认真回答道。 娘亲失去了很多记忆,最近常常问一些这样的问题,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哦,幸好,幸好。” 周越松了一口气。 心里默念着,十九好,十九好,起码成年了。 儿子没有犯法。 十七,十七了,不对,这便宜儿子没成年呢。 而且,他们是去年成亲的,现在冯氏春娘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身材依然纤细,唯有肚子隆起来了。 去年,去年成亲的时候,儿子才十六,儿媳十八。 都是高中生? 呃,受不了了,天啊,雷劈了我。 迎着娘亲复杂难言的目光,年轻的小夫妻不知道他们可敬的老娘,此时正在心里给他俩不断量刑呢。 宁垣墨不去多想老娘目光里的含义,追问妻子:“后来呢,爹怎么说?” “爹,爹说,爹说什么了?” 冯春娘避开婆婆审视的目光,艰难开口。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在家。” 耿直的宁垣墨回道。 “哦,哦哦,爹说的是,爹说,清儿都是二十二的老姑娘了,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给人续弦又不丢人,做举人老爷的正头娘子,又不是去做小。” 冯春娘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那娘俩的脸色。 她知道,婆婆最是爱重心疼长女宁清墨,而夫君也很是尊重长姐。 她嫁进这个家虽然才一年,但也看得出,这一大家子的人,除了那个从未见过的公爹,都是好人。 而且一家人相亲相爱,感情很深。 婆婆虽然嘴毒些,得理不饶人,经常把人怼的想一头撞死。 但她对家人是真的好。 对自己也好。 自己有孕,每天都有鸡蛋吃。 连最小的正在读书的小叔子,都没有每天一个鸡蛋吃。 自从自己有孕后,每天的鸡蛋都能吃两。 早上一个,晚上一个。 而且还每次都询问自己,想怎么吃。 是吃煮鸡蛋,还是煎鸡蛋,还是做鸡蛋羹。 要知道,家里只有那五六只鸡,好的时候,每天下三四个鸡蛋。 这夏天暑热,每天只下一两个。 宁老爷子瘫在炕上,是病人,也需要进补。 小叔子每日读书辛苦,更需要吃好点。 可是如果鸡下的少了,婆婆就把鸡蛋只给自己吃。 宁老爷子也说了,亏谁也不能亏了他的重孙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向泼辣不好惹的奶奶,在一旁笑而不语。 婆婆说了,吃,干嘛不吃,女人也就是怀孕和生孩子的时候,才被人像个人一样对待。 不趁机解解馋,犒劳下自己,更待何时。 可不能只想着别人,只亏着自己。 能遇上这样的一家人,她觉得自己是有福气的。 听公爹那样说长姐清墨,她都觉得生气,要不是碍于孝道,她都恨不得闯进去给公爹一巴掌。 当时她站在窗外,听着爷爷打公爹,公爹叫的那叫一个惨,她心里乐开了花。 而听到公爹那话,家里的其他人,必定更生气,自己还是要察言观色,不把话转述的太难听了。 周越黑着一张脸,好家伙,二十二岁,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孩子,要给比亲爹还大的老男人做续弦。 “垣哥儿,那个,你爹多大了?” 宁垣墨和春娘没想到周越又问出这样一句来。 垣墨默了默,回答道:“爹今年三十八了。” 顿了顿,继续道:“娘,你今年四十四。” 好家伙,周越生生比宁远才大了六岁,怪不得夫妻不睦呢。 可是,不睦怎么还生了四个?还是在宁远才整日不在家的情况下? 周越又觉得无语至极。 她不理解原身那个也叫周月的人,她俩同音不同字。 周越猜测,原身这个女人,可能是易孕体质。 一碰就怀孕的那种。 三人不再说话,周越和春娘坐在炕沿上,垣墨坐在小杌子上,各自想着心事。 这时候钱氏走进来,问道:“春娘,你灶上还蹲着锅呢?什么味儿糊了?” 屋里的三人一起抽动鼻子,好像是什么糊了。 春娘如梦方醒,赶紧跑去厨房查看,垣墨心疼媳妇儿,也赶紧跟在后头嘱托着,维护着。 钱氏看了一眼炕上坐着的周越,一屁股坐在了刚才春娘坐的位置上。 开口道:“周氏,想来你也知道了,远才那个挨千刀的,竟然要把清儿嫁给一个四十多岁,比他还大几岁,不,比你还大的老鳏夫做续弦,呜呜呜,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不孝子啊,呜呜呜……” 钱氏悲悲切切的哭起来。 周越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年龄梗是过不去了是。 长子宁远才一直是钱氏的骄傲,也是她的仪仗,她的精神支柱。 尤其是在老头摔断腿后,她一下子失去了依靠,只能靠着长子了。 可是长子太让她失望了。 长子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太超出她一个农村老太太的认知了。 她默默哭了一会儿,见媳妇不过来哄自己,就悄悄收了泪。 她也盯着窗户上的破窗纸,发起了呆。 过了好一会儿,垣哥儿过来喊奶奶和娘吃饭。 夏末秋初,天还热着,为了躲避毒烈的日头,农人们都是一早一晚去地里干活。 一般都是早上天一亮就起来,去地里干活。 等日头到头顶,天气热起来,才回家吃早食。 然后歇个午觉。 到了后半晌,日头不那么毒了,才又去地里劳作。 一直劳作到天全黑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吃晚食。 这样每天两顿饭,省了粮食,又不至于耽误农时。 一举两得。 今日因为宁远才的归来,大家回来早了。 回来早了就早点吃,正好趁着天光亮着呢。 吃完就早点睡,还省了灯油,今日还可以多睡会儿。 一家人默默吃完饭,宁远才拧着眉头,吃的不多。 他好久不吃这样粗陋的饭食了。 第11章 渣男极品 他在州府过的日子,是神仙样的日子,每日的饭食,厨子变着花样做,从不重复。 也不是每日都大鱼大肉,即使是素菜,也是极精致的,烹调也是极繁琐的。 他虚活了三十多年,这几年过的日子,才觉得是人该过的日子。 是神仙一般的好日子。 现在再看这些个家人,言语粗陋,面目狰狞,行为不堪。 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跟他们是一家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真相呢。 所以后来他甚少回家来。 他不想面对这些人,尤其是那个周氏。 当年也是一个娇俏可人的美人,小意温柔,知书达理,不敢说是大家闺女一般。 怎么也算得上一个小家碧玉。 只是后来,随着成亲日久,孩子们一个个生下来,不知道怎么的。 周氏就一日日变成了这般样子了。 跟母亲钱氏,一般无二。 怪不得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们婆媳是一样的了。 记得有本书里,有个公子哥说:那女子都是水做的,指的是女子婚前,成亲后,珍珠也变成了死鱼眼睛了。 他现如今看见周氏就厌烦,越看越像个死鱼眼睛。 哪有王氏那般好,虽说是个寡妇,这名声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但她人生的美啊,也很会穿衣打扮,她也有钱有闲去琢磨怎么变美。 怎么讨男人的喜爱。 更加之她人品风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张口就来。 真真是许多男子心目中的可人。 据说好多未婚的公子哥都追求她,想做她的入幕之宾。 也是她有眼光,偏偏挑中身无分文,空有满腹才华的自己。 然后一腔子的真情实意,就扑在了自己身上。 每每月夜朦胧,被看添香;月圆之夜,吟诗作赋。 真是人生之美事。 想到王氏,宁远才突然有些烦躁。 不知道怎的了,最近王氏对自己有些许冷淡了。 虽然衣食住行、笔墨纸砚,俱都如从前一般。 但态度上,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也不再时不时的给自己零花钱了。 宁远才皱皱眉,环视这间破厅堂,无处不破旧,无处不简陋。 再看看这些人,无一人不粗鄙不堪。 都是这些人拖累自己,自己怎么这般倒霉,投生在这样的人家。 偏偏一顶孝的大帽子压下来,他又逃离不得。 前日,王氏突然对自己热情起来。 使得他莫名有些惶恐。 他们好些日子没有同房了,他如毛头小伙一般热切。 也如毛头小伙第一次一样,结果差强人意。 他有些懊恼,有些羞赧,觉得对不起王氏。 王氏才三十出头,青春正盛。 自己却是年近不惑,家里有四个拖油瓶。 怎么看都不匹配,都是自己高攀了王氏。 王氏身后那可站着整个琅琊王氏,是百年世家大族。 那人脉,那资源,人家手指头稍微漏些许出来,就够助力自己青云直上了。 思及此,宁远才笑了。 他的笑颜刚展开,下一刻,他看到宁老头那张皱纹纵横的黑脸。 立刻吓得差点把碗丢出去。 赶紧低头扒拉饭。 这黍米粥,真难喝,拉嗓子。 哪有在州府的那个家里吃的白米饭好吃。 不吃了,他放下碗,丢下筷子,走出厅堂。 等他在院子里看了看猪圈里的猪,鸡笼里的鸡后,菜地里的菜。 最后捂着鼻子回到厅堂的时候,一家人早已吃罢晚食。 家里人收拾干净,熄灭灯火,俱都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今晚没地方就寝。 家里只有三间正房,中间的大屋是厅堂,是一家人吃饭和说话,会客也在此地。 东西厢房,原来东厢房住着宁老头老两口,西厢房住着周氏夫妇。 而东西两间偏房,东边是两个女儿的房间,西边是两个儿子住在一处。 后来长子成亲,就把东偏房做了小两口的新房。 小儿子去住西偏房,而两个女儿,则搬去了西厢房,跟母亲挤挤。 宁远才和周氏已经和离,和离后,他就没回过家,因此之前并没有这个烦恼。 可是这次他回来了啊,还是专门回来给大女儿说亲事的。 他们竟然这样对他,连个住处都不给他找。 他看看厅堂里只有一张大的吃饭桌子,几根板凳,其余并没有什么可以睡觉的地方。 他又走出厅堂,看看院子里,倒坐房的位置是猪圈和鸡笼,旁边还有个厨房和放杂物的屋子。 他哀叹一声,觉得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很陌生。 是了,他并没有在这座宅子里长大,他是在老宅里长大的,这座宅子建的时候,他已经考中秀才,住在县里了。 这座宅子是老爷子带着周氏和孩子们,一块石头,一把泥水,一根木头,一点点建起来的。 他在这里,住的天数,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他对这里,并没有什么感情。 他叹口气,走向西偏方,推推门,没推动。 竟然插门了? 这小子,自家里头,没有外人,大门栓插得严严实实的,他这是防谁呢。 宁远才回家后第一次动了气,老人家他惹不起。 前妻周氏和他没有关系,他没有理由招惹。 大儿子已经成亲,是要做爹的人了,他自然要给几分薄面。 女儿们。 女儿们跟她们的娘一样,尖酸刻薄,嘴不饶人,要不清儿不好嫁呢。 她克亲克夫的名声,并不是空穴来风。 泉下有知,周月要是知道他这样想,肯定气的活过来了。 宁远才在跟房门较劲,不敢惊动其他人,他只轻轻敲着薄薄的屋门,低声唤着炫郎的名字。 西厢房里,累了一天,又看了半天眉眼官司的周越,还是被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惊醒了。 看着睡得死狗一般的两个便宜女儿,她突然有点点害怕。 这个前夫哥,不会来找自己。 虽说二人已经和离,可是即便是自己那一世,很多离异的前夫,都没有意识到离婚是什么意思。 都还想着随便回前妻家,上前妻的床呢。 更何论这里是不知名的古代。 男人的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鬼才知道呢。 她可不想跟一个陌生男人亲热。 这么说,前世她连爱人都多年没碰过了。 到了这里,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人渣。 她想想都觉得恶心得想吐。 第12章 最好亲事 她想,如果他敢来敲自己的门,她就把两个女儿摇醒了去给她爹开门。 看看谁更尴尬。 呸,死渣男,去死。 莫挨老娘。 周越再仔细听去,好像炫哥儿给他爹开了门,想了想,确定自己插了门。 没过一会儿,她复又沉沉睡去。 宁远才对着睡眼惺忪来开门的小儿子,怒目而视。 他边低声抱怨着,边进去四处乱摸,想找出火折子点灯。 可是他哪里知道这屋里的格局。 很快他碰到了头,是一个挂在房梁上的篮子。 他骂了一声,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回头再看炫哥儿,又躺在炕上去睡着了。 宁远才气得跳脚,可又不敢真的跳起脚来骂。 下半晌他已经被老爹扯住衣领暴揍了一顿了。 可不敢再去触霉头。 也不知道老爹怎么都瘫痪这么久了,人还那么大劲儿。 想想小时候,都是二弟宁远德挨打,自己从来都是被夸的那个。 自记事起,何尝挨过这样的打。 反而是自己中了秀才这几年,都快做爷爷的人了,被老爹打了好几次了。 今日自己的头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子,现在一摸还疼呢。 不知道回州府的时候,能不能养好,可别被王氏看出来才好。 宁远才默默挨着小儿子躺下,幸好天不冷,不用盖被子。 闻着孩子身上的汗臭味儿,感受着身下土炕的冷硬,和麦秸的刺挠,他辗转反侧,睡不着。 这次回来,他是带着王氏给的任务的。 王氏那天突然对他重燃爱火,事后才知道,那是因为王氏要给他大女儿介绍个老头儿。 这是好事啊。 尤其是这两年,王氏对自己很冷淡,二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一起,没有真正成亲。 宁远才有些担忧王氏抛弃自己。 当他听了男方的条件,他一拍大腿。 好哇! 那男方四十五岁,去年发妻没了。 他出身琅琊王氏大族,三十六岁中秀才,四十四岁中举。 家里有钱,朝廷缺人,也缺钱。 因此朝廷想出来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允许举人用钱买官缺。 即得了钱财补充国库,又收拢了人才去补各地的缺。 当然,至于这收拢来的官员,是否有真才实学,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他们是有真财的。 这位王大人,就是中举后,家族替他花钱补了个缺。 他等了不到一年,就等到了机会。 今年要被外派到周越他们所在的县里担任县令一职。 这是货真价实的父母官啊。 虽然男方年纪大些,虽然是做续弦。 但嫁过去做官老爷的正妻,他的家族又那么势大。 到时候稍微勾勾手指,就能提拔自己一二。 他于翌日见到了这位准县太爷。 是一个器宇轩昂的好男儿,长得不错,官威也大。 翁婿二人相谈甚欢。 说来说去,彼此还有熟人。 宁秀才中秀才那年,有几位同科,家里都是有钱有势的。 他们后来都去京里求学,并陆陆续续中了举。 其中有一个人,和这位王大人,是同科的举人老爷。 四舍五入,等量代换,宁秀才和王举人,也算是同科。 那就更亲近了。 聊了不到一个时辰,二人已经称兄道弟,恨不得当场结拜了。 还是王氏冷静些,轻咳一声,提醒道:“你们翁婿倒是有缘,聊得如此火热。” 二人才惊觉,本来是来谈亲事的。 这位四十五岁的县太爷,要续娶三十八岁的秀才公的二十二岁的长女为继妻的。 幸好有聪慧的王氏提醒,要不然真的结拜了,可不就会闹出一个大笑话来。 二人忙收拾起情绪来,详谈细节。 那王大人整肃面容,道:“宁兄,哦,不,宁叔,宁秀才,多亏有湘妹提醒,不然就忘了正事了。” 宁秀才到底还是爱惜脸面的,讪讪道:“是。” 王大人看了一眼宁秀才,和远房堂妹王湘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道: “虽然有湘妹作保,但她也没亲见过令嫒。 本官想,这婚姻大事,还是要谨慎一些为上策。 宁秀才,你可否方便安排一次相看?” 宁远才愣了,王湘原本没说过这茬啊。 他不知道怎么接了。 原本他作为男方的父亲,应该矜持一些,要表现出来不那么主动。 可是,可是那是父母官啊。 给女儿找这样一个好婆家,能嫁进这样的一个豪门大族,享受那泼天的富贵。 这是何等的好机缘啊。 可不能错失了去。 还好自己认识了王氏,才让自家捷足先登。 不然让宜县城里的其他家族知道了,王氏的门槛,还不被踏破了。 思及此,宁远才立刻拱手道:“但凭王大人安排。” 王从柏和王湘又交换了一个眼神,眼里充满笑意。 升官发财死发妻。 男人的三大乐事,都让他遇上了。 看宁秀才这般的好样貌,他的女儿想来应该也不差的。 只是,宁秀才出身乡野,成亲又早,谁知道他的发妻是不是母夜叉一般的容貌呢。 自己当年成亲不也是听从了长辈什么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的说法。 发妻是那边的丑陋容貌,脾气还差。 幸好自己中举后,她暴毙而亡。 这次再娶妻,他定要亲自相看,自己做主,娶一房美貌妻子。 到时候官场应酬,带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三人再闲聊几句,最后商定宁秀才先回老家一趟,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然后带着大女儿来州府,住在王湘家里,随便找个借口,再请客居在宜州城里的王大人来王湘府里做客。 二人就能见上一面了。 王从柏和王湘都志得意满,在州府等待佳音。 不料宁秀才这里却遇到了难题。 他回家一说这事,人人反对。 包括他原以为能一口同意的钱氏,都没站在他这边。 他不理解,很不理解,这等的好亲事,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 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呢? 他那核桃仁大小的小脑袋瓜,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其实他不知道,这与学识无关,与阅历无关。 倒和人性有关,和品德有关。 就连听说了此事的宁老二的媳妇孙氏,听了此事都撇撇嘴,不认为这是一桩好姻缘。 那孙氏平日里懒惰成性,喜欢传人闲话,她能有什么见识。 这帮粗鄙乡野村夫村妇,真是见识短浅,不懂得放长眼光来看待人和事。 第13章 不速之客 双方各不相让,爷爷奶奶和娘亲都护着宁清墨,说要想带孩子去跳那火坑,除非踏着他们的尸体过去。 宁远才无奈,只能勉为其难的暂且在家里住下。 这一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几个人疲惫的从地里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宁远才和老宁头,一人屋里,一人屋外,在隔着窗户争吵。 争吵的内容,无非是宁清墨的婚事。 宁清墨素白着一张脸,红肿着眼睛,跟在周越身后从地里回来。 这几天村里谣言满天飞,她天天哭,眼泪都快哭干了。 听见爷爷和爹爹又在争吵,她扭头就想出去,不想回这个家了。 周越一把拉住她:“去哪儿,不许出去,你就在家,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要走也是他走,他在这个家里,一丁点儿贡献没有,凭什么他在家住着,你却要躲出去?” “是呢,他一把谷子没有收过,一锹土没有挖过,一桶水没有挑过,你却是在家里辛辛苦苦劳作了好多年的,他不像一个爹的样子,你却是个好女儿。要走也是他走,你不要走。” 钱氏难得的没有胡搅蛮缠,说得有理有据。 这人老了,是不是就会变呢。 宁清墨心里想。 老宁头正在屋里手捶炕骂道:“……你个畜生,不,不,你畜生都不如,你走,赶紧滚……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么多年的供养喂了狗…… 不,你连狗都不如,那刀哥被炫哥儿养了一场,还知道冲着主人摇尾巴呢,还知道得了死老鼠,叼给主人先尝第一口呢……” 呃,要不要用这么恶心的比喻。 炫哥儿跟在周越身后进了院子,正好听见这几句,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救的那只吃人奶长大的狗,被娘取了名字,叫刀哥。 几个月过去,那狗已经长大了很多,蹲在那儿,威风凛凛的。 宁远才本来站在院子里,和老爹正对骂起劲儿。 看到呼啦啦进来了一群帮手,立刻偃旗息鼓,识趣的投降。 长孙媳冯春娘举着一双手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 “奶奶,娘,你们回来啦,快洗洗手,准备吃早食。“ 分明是大中午的,却非要叫早食,周越心里腹诽。 宁远才讪讪的,忙去屋里搬了桌子出来。 天气热,屋里更热,早食宁家一般在院里吃。 院里有几棵高大的杨树,夏末的天气,日头虽然毒烈。 但院子的树荫下,凉风习习,还是很惬意的。 孩子们都洗手后去帮忙,端饭的端饭,搬板凳的搬板凳,拿碗筷的拿碗筷。 很快一大桌子饭食就摆满了饭桌。 宁远才嫌恶的看了一眼饭桌上的饭食,没有什么胃口。 他回家这几日,虽然什么都没干,人也饿瘦了。 看着两个小点的孩子朝着桌子吞咽口水,他瞪了他们一眼。 没规矩。 冯春娘和钱氏还在厨房忙活,忙着给宁老头另外盛了一份饭食,并由钱氏端进屋里去。 老宁头虽然是病人,但也坚持和大家一样,吃两顿饭。 他一生要强,如今日日坐在炕上,地里的活帮不上忙。 拿手的木工活更是丢下了。 他着急啊。 好在过去一年了,他已经慢慢接受了后半辈子瘫在床上的事实了。 饭桌上的一家人,正各怀心思的吃着饭。 有的人,津津有味,毕竟在地里干了一上午了。 有的人,味同嚼蜡,心里想着很多事,饭食不知道吃到了哪里去了。 此时,大门被拍响了。 宁杨墨抬头看看奶奶和周越,又看了一眼长姐宁清墨。 默默放下碗筷,跑去开门。 这大中午的,各家各户都在吃饭,谁会来访呢? 宁杨墨打开大门,看到了那天来过的黑衣人——谢平。 谢平人还嫩着,他八岁就跟着宋原做小厮,后来又升级为长随。 等宋原入了大理寺,他也跟着升级做了大理寺的衙役。 此时才十八,还是个见到小姑娘就脸红的毛头小伙。 他开门看到那天见过的女子,不知怎么的,脸突然就红了。 努力朗声道:”周大婶,我家大人,特地亲自来感谢你来了。“ 宁杨墨看了这位官爷一眼,有点点莫名其妙。 那天他穿着一身利落黑衣,跟个大老鸹似的,板肃着一张俊脸,仿佛谁欠他二百吊钱似的。 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官服,衬的身姿更显挺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张脸却红的跟那煮熟的虾子一般。 周越听到声音,忙起身迎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嘴里应着:”请进,请进。” 此时宋原宋寺正大人,也跟在谢平身后,缓步走进了院子。 他身后带着几个官爷,服饰跟谢平一样。 宋原的官服却是深紫色。 他今日面上干干净净,剃了胡须。 脸上的肿消了,露出真容,竟然还是个英俊青年。 和那天的样貌变化很大。 要不是他实在是身材高大挺拔,周越差点没认出来他。 周越不太懂官服颜色的不同。 但她大概知道红色和紫色,是品阶比较高的服色。 不是有一句诗吗: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明朝的名臣于谦,也有一句话:”我就喜欢穿青色,显得我干干净净的。“ 以此表达他虽然官职低微,却品性高洁。 可见这个宋原的官职不低。 周越眼睛瞥向长女宁清墨,看她怎么行礼,自己照着做就是。 平日在村里,怎么都行,这原身的周月也是个泼辣性子,没有礼貌很正常。 但见了官府的人,就不得不行礼了。 周越什么官没见过?大学时候,还被省长接见过呢。 此时大大方方的对宋原行礼,请他入座,询问对方用饭了没有,没有的话,不嫌弃饭食粗陋,就简单在家里用一些。 见对方摆手拒绝,忙叫儿子女儿去屋里沏茶,另搬了张小几出来,请来客吃茶。 宁远才却被这阵仗吓得腿肚子转了筋。 他哪里见过如此气势如虹,穿得如此华丽官服的大人。 他见前妻和官爷说说笑笑,家里其他人也都笑吟吟的站起来打招呼。 结结巴巴道:”官,官……爷,官爷不知官爷贵姓?贵衙是哪处?“ 宋原斜睨他一眼,他正跟恩人叙话,这厮是谁。 他看向谢平,上次是他来送的周大婶,想来应该认得这位是谁。 谢平接到自家主子的眼风,也有点懵,上次,上次没见到这人啊。 上次他连灶房里的宁家长孙媳和病榻上的宁老爷子,都去看了一眼,说了句话的。 真没看到这位大神是谁。 第14章 恬不知耻 宁远才见他们默不作声,家人也不介绍自己。 只能自己上了。 此时不巴结上官,更待何时? 他咽了口唾沫,艰涩开口道:“学生是这家的男主人,宁远才。” 然后一拱到底。 宋原又看了一眼谢平。 谢平这小子说这家没见到男主人,看大婶的年纪,想来男人已然死了。 并说这家老爷子瘫痪在炕上,长孙看着还稍显稚嫩,男人又死了。 而那咋咋呼呼的老太太,根本就没在谢平脑子里打上一个转儿。 这个家里,想来能做主的,应该也只能是周大婶了。 这小子,这点子情报都搞不清楚,看来是最近训练有些懈怠啊。 谢平觉得主子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不善。 他忙缩缩头,轻咳一声道:“哦,你既然自称学生,想来是有功名在身的喽?” 之前没搞清楚,现在可得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宁远才正等的就是这句问话。 他忙整整衣袖,再次深施一礼,道: “学生不才,有秀才功名在身。大人可唤学生宁远才,本村村民都叫学生为宁秀才。” 今日可算是大官面前露了脸了。 看在这个家里谁还敢轻视自己。 他面上一扫几日来的阴霾,只觉得扬眉吐气。 心里想来清墨的亲事,也能推进一步了。 “哦,秀才公有礼了。” 谢平敷衍的拱拱手,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一个穷酸秀才,京里满大街都是。 大街上扔块石头,能砸死九个半。 就是自家大人这种从五品大员,也能砸死一个半个的。 不要觉得从五品低,这可是在大辉朝。 先帝在高祖时,做过兵部尚书,从三品。 后来先帝作为嫡次子登基为帝,后面的实权官员,就没有超过从三品的。 只有那些虚职,才会有更高品阶,比如太子少傅、太傅,太子少师、太师等。 呃,还有,自家大人这么年轻,还是不要被砸死了。 再说了,以大人的身手,怎么能被轻易砸死呢。 就是这次破获拐卖大案,对方又是下毒又是暗地里使绊子,把大人的胳膊都卸了一条,最后还不是被大人一锅端了。 大人也是运气好,周大婶一个村妇,竟然会那般的方法勒晕力量强大,有一些功夫在身的一个男人。 那个方法,宋大人已经琢磨出来了,用大牢里的罪犯实验了几次,效果尚可。 只是那救人术,不曾搞明白,也没敢试。 谢平看向周越的眼神更尊敬了。 宋大人说,要替周大婶保密,她一个村妇会一些手段的事,在人前不能提。 妇人名节为重。 那个猥琐男人是周大婶什么人呢? 宋原更是一个眼风都没给宁秀才一个,他只看着周越道:“我今日来,是专门来感谢恩人的。 那日我有伤在身,又急着救治那个孩子,且那些匪徒还有一些余党未清除干净,因此急匆匆走了。 没有当面感谢大婶的救命之恩,是我的不是,请大婶莫见怪。” 说的话相当客气了。 但他面容冷峻,语气平淡,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一丁点愧疚之情。 周越摸不透这古代上位者的心思。 想来他身处高位日久,性子就养成了这般不近人情。 她不以为意,笑笑道: “大人不必自责,那日这位小官爷已经给了酬金,幸亏有那银子,才能给我治病,我才得以苟活,得见大人真容。” 那么一点银子就打发了这么大的功劳,想什么呢? 宋原桀然一笑,道:“那锭银子是我个人的心意,当时我身上也只有那锭银子在了。” 顿了顿,他瞥了一眼一脸疑惑的宁远才,又看向周越。 继续道:“大婶能救我和那孩子,并助我抓住那拐子,破获如此拐卖人口大案,官府自然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 说最后这句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宁远才。 这小子抓耳挠腮的干什么呢,长得不赖的中年大叔,却有一脸猥琐样,真真配不上这位大婶。 这院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的? 看行事作派,真不像他。 幸亏不像他。 宋原按捺住心里的八卦之火,继续道:“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调查取证,我们基本上把这伙人贩子一网打尽了。 此案涉及孩子一百多名,犯案时间长达三年,涉及的家庭更是上至公卿贵胄,下至平民百姓。” 此案一出,震动朝野,陛下雷霆之怒,道:“大辉国建国几十年,还有这等残忍之事发生在京畿重地。实在是太令人震惊和愤怒了。” 于是下旨务必要重判。 因此案涉及了朝中很多位身居高位之人,因此不会昭告天下,明正典刑。 但主犯,要犯,都会很快判斩立决,从犯或坐监,或发配,不一而足。 这些不必跟一个村妇说。 他又斜睨一眼宁远才,这货怎么戏这么多,不去扮上脸唱戏可惜了这一身演技。 大辉国的读书人如果都像他这般,身上轻的没有二两肉一般,那皇帝陛下可有得哭了。 “对有功之人,朝廷也发下来了明确赏格。 像周大婶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勇擒歹徒者,朝廷更加会重重有赏。 喏,这里是朝廷给你的赏金,五十两白银。” 他说完,身后的谢安递上了一个盒子。 周越示意长子宁垣墨接了。 嘴里客气道:”多谢大人,多谢陛下。“ 然后继续等着。 宋原轻笑一声,这个村妇,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还有未尽之言。 ”我上次只给了十两银子表达谢意,回家禀报高堂,被她老人家狠狠斥责了。 我宋家家训明确规定,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既然朝廷赏了银子,我自己就带来了一些东西,送给大婶和你的家人,聊表谢意。“ 说完,他身后的红衣官爷抬进来几口大箱子。 ”这是药材,这是衣料,这是点心,这是家母亲手做的几床被褥。后面这些,是一些粮食。 想来都是家里能用得上的。 家母说,村里交通不便,有钱也不好买东西,不如拿了家里的现成东西送来,免去了大婶再去跋涉远途购买之累。” 还真是世家大族的做派,想得真周到啊。 除了能买到的东西,还有夫人亲手做的,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是宋夫人亲手做的,但人家既然这样说了,就要承人家一片拳拳真情。 周越郑重深施一礼,谢过宋夫人的礼物。 第15章 清点谢礼 宋原回礼道:”你们继续吃饭,不打扰了,我走了。 以后有什么事,就到县里的郑氏药铺,提我宋原的名字,让他们给我送信就成。 只要不触犯律法,不违背人伦,宋某能帮的,必会帮忙。 替我向宁老爷子问安,我一身尘土,就不进去烦扰他老人家了。 告辞,不必送了。“ 说完,他环视一周,冲每个人点头示意。 最后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宁秀才,转身走了。 宁家人送到大门口,看他们一行人马,卷尘而去。 看马队远去,宁远才叹了一口气。 周越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回了院里。 一家人默默吃完饭,都没有再提宋原的事。 周越是在想,这宋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拐卖大案,真的肃清了吗? 千万别有余党,连累到自己。 其余的人在想,好想打开那几个大箱子看看啊。 收拾完,周越带着孩子们,把大箱子搬到厅堂里,准备清点一下。 打开第一个箱子,浓郁的药材味儿扑面而来。 大家对这个没有感觉,因为他们都不认识。 周越却是认识的。 她有个不同于旁人的地方,也是在成婚后,因为孩子体弱,她经常带着孩子去野外玩才发现的。 彼时同行的朋友发现她认识好多植物。 那些植物,有的是她儿时就认识的。 更多的是,虽然不认识,但她用手机里识别植物的app扫了一次以后,就记住了。 下次再见到,就能脱口而出它的名字和主要效用了。 朋友常常惊叹她这个天赋,她没有在意。 后来有一次,冬天和朋友在公园里带孩子散步。 忘记了说什么事,她自然的指着公园小路旁的一棵树道:“这棵丁香树……” 朋友不可思议道:“不是,它都秃成这德行了,你还能认得这是一棵丁香?” “你难道不认得?我不止知道它是丁香,还知道它是一棵紫丁香。” “天啦噜,你怕不是开了天眼?” 当时有个电视剧里的桥段很流行,说开天眼什么的,因此朋友才如此说。 天眼当然没有,不过,周越自此才知道,她这个识别植物的能力,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后来她注意到,这个天赋还真有可能并不常见。 比如她带着孩子春天去野外挖荠菜。 有一对老年夫妇也挖了一袋子野菜,然后那大姨看她挖的起劲,就请教道: “快帮我看看,我挖的这是不是荠菜。我看人家都挖野菜,我不认识,怕弄错了,吃出问题来。” 然后周越从她递过来的塑料袋里,挑出来一多半非荠菜的草。 大姨一阵儿后怕:“我看它们都长的一样啊,幸亏遇见你,这不会吃坏肚子?” 她老伴儿在一旁补刀:“我就说不让你挖,你偏不听,你看,差点出事。” “好闺女,你挑出来的这些有毒不?”大姨犹不死心。 “大姨,这是泥胡菜,这是大蓟,这是苦菜,这是假荠菜,这是麦蒿,这是蒲公英……这些倒也没大毒,咱们北方基本上有毒植物不多,有毒的,也特征明显。 你拔的这些不能说有毒,顶多吃了拉肚子。这蒲公英,很多人还到处找着挖它呢,也好吃,还有药用价值。对了,还有,有的野菜虽然无毒,但味道不太好。” “哎呦,幸亏让你给看了看。我真看它们长得一模一样的。” 最后大姨一气之下,连袋子都扔垃圾桶里了。 周越慢慢确认了自己的这个小小天赋。 却觉得没啥子用,现代社会,又不用真的靠着野菜果腹。 现在自己穿越了,这不就要用上了吗? 但是,好像现在不是乱世,这家也并不十分缺粮食啊,只是缺钱。 呃,现在好像也不太缺钱了。 不过,很快宁家就缺钱了。 一家人数了官府给的赏钱,盘点了宋大人送的谢礼。 都是好东西啊,药材虽然大多不名贵,但胜在实用。 都是常用的药材,有茯苓、甘草、干姜、当归、党参、黄芪等常用的。 还有麻黄,大黄等不常用的。 还有一包三七。 周越看到那包三七,眼前一亮。 她一直觉得这家的宁老爷子的腿伤,是横在一家子人身上的一个最大负担。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被这家供养伺候了这么久,总要回报一二。 如果能治好老爷子的短腿,那么这些孩子们就能轻松一些。 老爷子会木匠手艺,病好了,不止省了一个人伺候,还能继续挣钱。 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急不得。 那箱子布料让钱氏和两个女孩都很开心,女人都喜欢漂亮衣服。 布料都是棉布和葛布,只有一匹是粗绢。 正适合宁家人裁了做衣服穿。 布料下面有几个小盒子,是一些普通首饰,几个女人见到更是惊呼不断。 其实以周越的眼光来看,那些首饰真的很一般。 大多是铜包银的,还有杂质很多的玉石做的,林林总总,装了几个小匣子。 最后一箱是点心,满满装了一箱子各式点心:桃酥,枣糕,莲蓉酥饼,绿豆饼…… 看着就很诱人,闻着就很想吃。 别看宋原说的漂亮,估计这些礼物,他并没有亲看。 都是下头人准备的。 不过,看得出来,很贴心。 这里是乡下,首饰真不能太名贵。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太过贵重的首饰,是招祸的根源。 不如像现在这样,量大质次,主打一个字,就是多。 这样的首饰,自己戴,不扎眼,送人,不心疼。 还有那布料,很适合农人穿,要真拿过来些名贵娇嫩的丝绸,还真用不上。 药材呢,除了治疗感冒,拉肚子的药材,还有补气血的,其他就是几味活血化瘀和接骨续骨的药了。 要说这里面没有花心思,投其所好,周越肯定不信。 当然,这花心思的人,可能不是宋原,而是谢平。 这对主仆,有意思。 打开那箱被褥,周越最喜欢这个,这里面,数这个最实用了。 宁远才也看上了这几床被褥,他眼前一亮,就想上前讨要。 不等他开口,钱氏也挤过来,她翻看着,道: “这是四床被缛,两床给垣墨和春娘,他们成亲做的那些被子,棉花都是弹得旧的。 这些,摸上去这么软和喧呼,肯定是新棉花。就当家里补给他们的。 再说了,我那重孙子快出生了,到时候也需要盖暖和一些。 另外两床,留给清墨,成亲的时候,放到嫁妆里,又实用又有面子,多好。 官夫人亲自做的,听着也吉利。” 第16章 宁狗剩儿 宁远才一听就不愿意了。 这药材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他不要也罢了。 这衣料一看就粗糙,自己穿不着,也算了。 他只看上了这些被褥,难道就不能分给他两床? 娘什么时候这么偏心了。 这是有了孙子女,就不要儿子了吗? 这个家里,可是要指望着他给挣脸呢。 他正要开口,周越斜了他一眼,道:“秀才公你什么时候走?” “走?这是我家,我凭什么走?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然后他看见老娘钱氏和他的孩子们,齐刷刷都看向他。 虽然都没说话,但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 就是你想什么呢,这个家不要你了。 ”那好,炫哥儿在镇里读书实在不行,这夫子啥都不教。你什么时候送他去县学读书?“ ”我正在想办法,这不是,不是清墨的事儿更急切些嘛。” 王湘现在几乎不怎么给他钱,去县学读书,比在镇上,花钱多的不是一点半点的。 他手里没钱,底气就不足。 他灵机一动道:“你现在不是有钱了嘛,那五十两朝廷的赏金,你拿出来送炫哥儿去县学不行吗?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是,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们长这么大,你可曾管过一次?可曾教孩子们一点东西?你估计连孩子们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我可以送孩子去读书,但是,你当初答应过的,你负责供他读书到考中秀才的。” 宁炫墨突然又开始大哭,他也很委屈。 他崇拜爹爹,很希望得到爹爹的教导和关爱。 但爹爹很少归家。 但在他心里,爹爹这个人,是高大伟岸的,是聪明睿智的。 可是这次爹爹回来,做的几件事,光辉形象突然变了。 周越突然暴怒,她替原身很不值。 这么多年一直任劳任怨,却被这个渣男辜负。 而作为秀才公家的孩子们,竟然都不怎么认字。 周越气得牙痒痒,她恨不得亲手揍他一顿。 钱氏从东厢房出来,关上门,把宁老头的暴躁骂声关在屋内。 宁远才已经适应了老爹对自己的谩骂,可以做到充耳不闻了。 钱氏刚才把那箱子被褥让孙子们帮着搬去了周越屋里。 然后回自己屋,安抚了老伴儿几句。 她出来后气势更盛。 直接无视宁远才。 宁远才已经把老爹给彻底气恼了,不敢再惹了老娘生气。 昨夜老娘私下跟他谈过。 钱氏说:“你现在和周氏已经分了,就好好的跟王氏过日子。 你和她什么时候成亲?我和你爹会给她准备个改口礼的。 你毕竟是我的亲儿子,我心里肯定向着你。 可是孙子也是亲的,现在只能先顾眼巴前的。 你离得远,我们在家里帮你守着这个家。 将来,我们死后还得是你来摔盆打幡。 你别总刺激周氏了,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将来你中举,这举人娘子不是她。 百年之后,她也不能跟你合葬,孤零零一个人。” 钱氏说着哭起来。 宁远才皱皱眉,有些不耐烦。 “娘,说这些做什么?辜负她固然是我的错。 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宁家,为了孩子们? 这件事上,她周氏难道就一点错没有吗?” 钱氏的泪,流得更凶了。 她虽然泼辣,但心底里自有一杆秤。 周氏虽然有时候说话难听,但并无大错。 儿子无故休妻,就是不对。 宁远才知道老娘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今日才有底气抢人家送给周氏的东西。 不料老娘并没有向着自己。 宁远才悻悻的找了个小杌子坐下。 她看到周氏翻看的那箱药材里,有个纸包上写着两个字“三七”。 顿时眼前亮了。 正不知道怎么讨好王氏呢,这不就有现成的好东西了嘛。 前一阵王氏远在京里的父亲,给她来信说想找一些上好的三七,想送给一位贵人。 那贵人家里有老人,不小心摔了一下,正需要三七。 可是这几年因为东南夷造反,那边的药材送不过来。 京里的三七就越发炒的贵上了天。 贵也不怕,但越贵越没有货。 据说三七被炒的贵比黄金了。 宁远才天天听王氏念叨,听了一耳朵,也没放在心上,他不懂医药,家里更没有这个东西。 今日他看到这么一大包三七,就动了搞到手,送给王氏的心思。 他站起来,慢慢挪到周氏身边,看她翻看一包包药材,假装无意道: “咦,这是什么,三七是什么?肯定没啥用,不如给我。 我拿去送给府学的夫子,也省了拿家里的钱去买礼了。” 他倒想得美。 周越劈手夺回药包。 她虽然不知道现在三七是否贵重,但她正想用这个药来给宁老头治腿,自然不能给他。 再说了,这都是她挣得,凭什么给他? 边去,屁都不给你。 “走开,走开,离我远点,狗剩儿,别逼我动手啊。 赶紧的,快回你的州府去,别赖在这里。 我说了,清儿不会给人续弦,永远不会。 你趁早死了这个心思,赶紧滚。“ 宁远才小名狗剩儿,他入学后,就不允许别人再这样叫他了。 只是他儿时在镇里周夫子开的私塾里读书,本村同龄的孩子难免会叫他小名。 被他恼了几次后,大家都不再叫他小名了。 他和周氏当年刚成亲,情浓时,闺房之内,周氏也曾拿这个小名打趣过他。 但那是啥时候,那时候别说叫他小名,就是叫他做孙子,他也肯应的。 反而觉得是闺房之乐。 同样是喊他小名,此时却大大不同。 于他们两个人,都大大不同了。 她是各种嫌弃,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呢,是有些羞恼。 其实周越之前并不知道宁远才的小名,她是无意中听到宁老头和宁老太说起来,才知道的。 她的脑袋被重创过,原主的很多记忆,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并没有多少。 她之所以用他的小名攻击他,是觉得他越是不想提起,才更要提起来。 激怒他,让他早点滚。 宁远才心里也觉得奇怪,周氏虽然已经与自己和离了,但对待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恨意,她仿佛已经麻木,认命,今后只为了孩子们而活。 但现在,她仿佛真的很讨厌自己了,隐隐有一些不太对劲。 第17章 倾诉心事 第二日,一早起来宁家人就都去了地里。 家里只留了卧病在床的宁老头,和无所事事的宁远才,怀孕的春娘也去了地里。 因为宁远才在家待着,宁老头有什么事,他可以帮忙喊人。 那毕竟是他的亲爹,真要有个好歹,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段时间雨水多,地里的草疯长,春娘不能弯腰除草,但可以把草背出地里。 农家女人,没那么娇气,春娘的胎已经坐稳,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在家待着了。 而宁炫墨,麦假结束,已经去镇里的私塾读书去了。 他每日早起背着干粮去镇里,中午不回家来。 私塾在镇里,四周的农家孩子们都去那儿去求学。 讲究的人家,会有人去给孩子送饭。 一般的人家,全靠孩子自己带着干粮,午休的时候,就着学堂里的凉水,随便吃一口。 待到后半晌散了学,他们再结伴走山路一起回家来。 这天的正午,宁家人从地里回来,发现宁远才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心里大骂他。 这走也不吱一声,他亲爹可在炕上躺着呢,这是没事儿,万一有事儿,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孩子们都尊敬爱戴爷爷,此时亲爹的形象又在心里矮去一截。 各怀心思吃完饭,大家都回屋休息。 周越躺在炕上默默想事情,身边躺着两个女儿。 小女儿宁杨墨很快进入梦乡,而大女儿宁清墨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周越想着心事,没有多想。 不一会儿,她听见宁清墨压抑的抽泣声,忙看过去。 发现她满脸是泪,正咬着嘴唇,试图把哭声压下去。 周越深知这个时候不能追问,越问越想哭。 她躺到宁清墨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然后用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好像在哄睡一样。 宁清墨一下子绷不住了,用被子蒙住头,呜呜呜的哭起来。 得,小心翼翼的行事,本来怕惹她更伤心,没想到还是适得其反了。 周越缩回手,默默陪在大女儿身边,没有做声。 她是有点理解清墨的,大龄未婚,村里人闲言碎语很多,她压力很大。 外人也就罢了,自己的亲爹,竟然要把她嫁给一个快赶上爷爷岁数的老头做续弦。 作为大女儿,跟爹爹认识最早,得到的关爱最多,时间最长。 那个男人十几岁的时候,面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但对于自己创造的新生命,还是有一些喜爱和骄傲的。 后面的孩子多了,他也就麻木了。 估计后面孩子的岁数,他都不大记得清。 四个孩子里面,数大女儿跟爹爹关系最好。 当宁远才背弃家庭,被家里的其他人咒骂的时候,其实在宁清墨心里,她是有些不忍和心疼的。 可是,这个她心目中最崇拜的亲爹,这几日给了她最响亮的耳光。 他之前不关心她的亲事,她也一直给他找着各种借口,读书忙,那个王寡妇拦着,想给她寻一个好儿郎…… 啧啧啧,找来找去,好几年时间,他竟然给女儿找了这样一个夫婿。 不知道他面对比一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老男人喊自己岳父的时候,心里作何感想。 当然,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宁清墨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尼姑,也不愿意这桩婚事。 更何况,家里的其他长辈,也都不同意。 哭了一会儿,宁清墨慢慢平复下来。 只在被子下面,抽抽搭搭的。 “清儿,你告诉娘,你是怎么想的?” 周越听家里的其他人这么喊清墨,从善如流的这样喊她。 ”娘,我不想嫁人了。” “嗯,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不嫁人就不嫁人。成亲也不是非得不可。” 周越顺着她说道。 “啊,娘,你同意了?” 宁清墨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因为在被窝里时间太长,加上哭泣,她的圆脸红扑扑的,充满着青春活力。 “同意什么?”周越有点没听明白。 “同意我不成亲?” “哦,呃,成亲是你自己的事,当然你做主。” “娘,你太好了,你最好了。” 宁清墨伸出一双肥嘟嘟的胳膊,搂住周越的脖子,撒娇道。 周越一愣,她前世一直想要个闺女,可惜生的是儿子。 这种想法,在儿子青春期叛逆最严重的时候,最为强烈。 儿子哪有女儿贴心啊。 软糯糯的香喷喷的闺女,就那么随便喊一声:“妈妈……” 骨头都能轻二两。 现在自己有了两个闺女,还长得都挺漂亮,也很懂事。 她突然觉得这穿越,也不是一无是处。 “清儿,你长大了,成年了,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真的?”宁清墨眼前一亮,笑了。 她虽说有一点点丰腴,但长相大气明艳,一笑有两个梨涡,是个大美人。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你现在有什么愿望?” “嗯,我有两个愿望。希望娘能同意。” “说来我听听。” “这第一个嘛,我想减肥,我太胖了,几年前我还不这么胖,现在衣服都穿不进去了。 我想少吃一顿饭,你要替我瞒着其他人,我怕他们笑我。” “减肥?你哪里胖了?你看咱家,都是瘦子,呃,除了你和炫哥儿。 你原来不胖,只是这几年长了一点肉,那就不是胖,你这是压力肥。 等你解开心结,放下过去,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后,自然就会恢复以前的体型。” “真的吗?娘,你怎么突然懂得这么多了?” 呃,这就算懂得多了? 这个时空里的农村,农忙时节这么大的劳动强度,还只是吃两顿饭,到了农闲的冬天,还不改成一顿饭啊。 能吃饱就不错了,还想少吃,小孩子不懂事,不几天就会把胃弄坏的。 “好啦,你说第二个愿望。” 周越对宁清墨的疑问不予回答,且看以后,想来他们会很快适应自己的博学多才,虽然自己只是纸上谈兵。 第18章 第二愿望 “第二个愿望是,娘,你不许笑我。我只需几两银子就行。” “哦,说来听听。” “我想,我想自己做点小买卖。” 宁清墨说完有点忐忑,等着娘的反对之声。 不料,等了几息却没等到娘的回答。 她扭头看去,只见周越拧着眉头在思索着,以为娘不同意,立刻一撇嘴又想哭了。 周越看到女儿的表情,立刻心软成了一滩水,笑容浮现在脸上。 她用手抚了抚清墨的头,笑道:“你说说你的打算?你想做什么生意?” “我想,那位大人送来的首饰里有一些绢花绒花,我看着挺好看的,我想和杨妹按照那个样式,学着做一些。 然后拿去镇里的集市卖。” “哦,你做过买卖吗?恐怕光这些,还是不太够的。” “娘,娘——我虽然没做过买卖,但我会学啊,听爷爷奶奶说,我们宁家祖上也阔过的。 祖上出过大商贾,还出过大官。 这也是为什么爷爷一直供爹爹读书,爷爷的心愿是恢复祖上的荣耀……” 想到那样的爹爹,还有如今瘫在床上的爷爷,宁清墨声音低下去。 “哦……”周越又开始发呆。 清墨以为自己的话惹了娘又想起伤心事来,赶紧道: “娘,你听我说,我知道只有绢花绒花不够,还有爷爷和杨妹做的那些小玩意儿,我想镇里人有钱,应该喜欢。” “什么小玩意儿?”周越收回思绪,感兴趣道。 宁清墨忙掀开身上的被单子,下炕穿鞋,拉出来墙角的一个箱子。 抹去上面的薄土,她把箱子打开来。 好家伙,满满当当一箱子木头做的东西。 宁清墨一搬箱子底,哗啦啦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地上。 炕上的宁杨墨早就醒了,她默默偷听娘和长姊的对话。 此时她看见长姊把她的心爱之物野蛮的倒出来,再也不装睡,忍不住出声道: “长姊,你慢点,别给我摔坏了。” 宁清墨毫不在意道: “无妨,坏了有你和爷爷呢,再修好不就行了?” 然后她把地上那些东西扒拉着给周越看。 “这是拨浪鼓,这是马车,这是马,这是狗,这是猪……” 周越一下子眼睛就睁大了,这么手巧的吗? 不说那拨浪鼓,就说那些小动物,刻画的栩栩如生,憨态可掬,这还是原木色,要是涂上颜色,就更像了。 杨墨一看娘喜欢,也立刻跳下炕,跟清墨一起清点那些东西。 这些小玩意大多是木头做的,也有一些羽毛和石头做的,有新有旧。 “这个木头小狗,是爷爷做的,我小时候玩的,然后弟弟妹妹们也都玩过。 还有这个,木头小马,是爷爷做的最后一个小玩意了。 炫哥儿大了,爷爷自从摔了腿,就再也没做过了……” 一时间,两姊妹都沉默下来。 周越也觉得心酸。 “既然你都有这些东西了,就可以试着去赶集卖卖,没有本钱也可以?” 周越于心不忍,打破沉默。 “可是做绢花绒花,也是需要花钱买绢布和绒线的啊,还有赶集摆摊,我打听过了,一开始需交摊位费的。” “哦哦,我枉活了这么大岁数,竟然不如你一个小妮子懂得生意经,惭愧惭愧!” “娘,你就给我些钱?我也不多要,只两就可,不行的话,一两也行。我保证,一个月内,必还你。” “嗯,我本来想……”周越没说完,宁清墨只听见她那一声嗯,就以为她同意了,立刻开心的过来搂住娘亲的脖子撒娇。 周越的心肠又软了几分,就当同意了。 孩子愿意做一些事,是好事儿,就算是会失败,也不怕的。 她还年轻,再说了,就算没有和婆婆钱氏商量,现在官府赏赐的这五十两,自己总有处置权。 清墨嫁娶难,最近又被亲爹坑,心情不好,做一些她喜欢做的事,也有助于疗伤。 不是有句话,情商失意,生意场必定得意嘛。 看到长姊跟娘亲撒娇,杨墨立刻醋意满满。 她气鼓鼓扑到她们身上,嘴里念叨着:“娘亲,我,我,我也有愿望,我想……” “小妹,你凑什么热闹,去去去,我和娘在说正事呢。” “我真的有愿望,我想要……” 没说完,她又迟疑了。 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以前供爹爹读书,家里孩子多,那几亩地的产出,交了赋税,交了束修,所剩无几。 幸好爷爷有木工这个手艺,时不时的能在农闲时接几个做家具,做寿材的活儿。 每年能挣个一两贯钱。 杨墨从小就崇拜爷爷,从会走路起,跟在爷爷后头帮他递个工具啥的。 再大点,爷爷靠她喜欢,很开心,说比她爹爹和长兄强,就让她上手简单帮些忙。 即便爷爷没日没夜的干活,家里只是维持勉强不饿死。 后来爹爹考中秀才,赋税和徭役省了一大块,日子好一点了。 但爹爹去了县里读书,束修贵,家里情况也没好多少。 再后来,爹爹不怎么从家里要钱了,家里攒了一些钱,可是长兄娶妻,花去了一多半。 本想着攒攒钱送小弟去县里读书的,可是偏偏那个时候爷爷摔断了腿,花了好多医药费,爷爷也没能再站起来。 爷爷从家里主要挣钱的,成了主要花钱的,他心里不好受。 她心里也不好受。 见长姊能得到娘亲的几两银子做本钱,她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她看到爷爷那些工具有些已经残破不堪了,她也想要些钱,买几件新工具,充实爷爷的木工工具。 爷爷看到这些,应该会高兴。 她也可以让爷爷继续教她木工,她已经十四了,是大人了,她也要像爷爷那样,做个木匠,给家里挣钱。 当周越听到杨墨这个想法后,心里一暖,道: “娘亲不是吝惜这些钱,实在是这些钱我有用处,我想用来给爷爷治腿病。” “啊,娘,爷爷的腿,还能治好?”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问。 “能,我,我这次受伤,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本医书上写着一个方子,专治外伤短腿断胳膊什么的……” 原身周月的父亲是个秀才,家里想来有些藏书的,一切都推到他老人家身上,应该可以解释的通。 第19章 宁老爷子 “太好了,娘,我不要钱了,都给爷爷治腿。” 两个孩子又异口同声道。 看着这两个懂事的孩子,周越眼角微湿,很感动。 越说越起劲儿,周越忙叫清墨去打开一个宋大人送来的箱子,取出里面最下面的一个匣子,那里面是一套笔墨纸砚。 杨墨来磨墨,清墨来铺纸,周越一边跟二人说着话,一边在纸上画着。 说起来这四个孩子的名字,周越还专门问过钱氏,怎么从墨上取的? 钱氏说,生清墨的时候,宁远才正在磨墨,他刚在砚台上倒了一点清水,正要拿起墨锭来,那边就听见孩子的哭声。 他手一抖,墨锭掉到了砚台上,于是就给孩子取名清墨。 有了这个老大,后面几个孩子,都是应景而取的。 比如生垣墨的时候,周月正在地里干活,她觉得不好,就赶紧通知家人,朝家走。 走到一处矮墙根下,不小心就生了出来。 矮墙就是垣啊,于是取名垣墨。 杨墨的名字是因为出生的时候,宁远才抬眼看到门前那棵大杨树,树叶繁茂,苍翠欲滴,于是取了杨字。 炫墨的名字更潦草,是宁远才在灶间帮忙烧热水。 他平日里哪里做过这个,那天是大家都去顾产妇了,看他无所事事,钱氏就把烧热水这活儿交代给了他。 他正闷头蹲在地上塞柴火,听见那边钱氏大喊:“热水,送热水过来,快,快点,远才,快…” 宁远才一着急,立刻站起身来想拿盆去舀热水,许是他蹲的时间太长了,猛地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好玄没跌倒。 然后那边老四呱呱坠地,哇哇大哭,于是他给孩子取名眩墨,嫌眩不好听,改成炫。 三人涂涂画画,正说着热闹,钱氏来敲门喊周越过去,宁老头叫她有事说。 周越和两个女儿对视一眼,收了最新画好的那张纸,跟在钱氏身后,踢踢踏踏的走了。 周越跟在钱氏身后,走进东厢房。 看到宁老头已经端坐在炕上的小几旁,小几上放着三盏茶,看来是专门在等着她了。 周越正好也要有事跟宁老头说,在钱氏的拉拽下,脱了鞋,上了炕,盘腿在小几前坐定。 宁老头轻轻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周氏,叫你来,是想给你商量一下,你得的那些赏钱的用处,我能不能给一些建议?” 都在打着她钱的主意?且看他怎么说。 周越点点头,示意宁老头继续说。 “我想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如一分为二,一半用来买田置地,将来孩子们的嫁娶,也好有个依仗。” 看周越神色无异,宁老头继续道: “另外一半,我想用来供炫儿去县里读书,交他的几年束修。 垣儿已经耽误了,不能再耽误了炫儿。 我宁家祖上也是出过读书人的,谁想到炫儿他爹…… 我看炫儿聪明胜过他爹,如能去县里找个好夫子教着,应该可以往上走走。 咱们再想办法供他几年,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总不能叫咱们做老人的,将来入土的时候后悔。” 宁老头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叫周越无从反驳。 他投资大儿子失败,本以为他对孩子们读书这件事已经心灰意冷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重振精神,想要再努把力,再投资一局。 周越很佩服他。 “嗯,那个,姥……爹,嗯,爹爹,我大致同意你的看法。 但我也说说我的看法。您老听听,可还行?” 宁老头听她同意自己的说法,心里一喜,人家是已经和离的媳妇儿,本不属于这个家了。 她拿命换来的银钱,她有处置权,就是她拿着这些钱,想出去自立门户,宁家也说不出什么来。 大辉朝比前朝进步不少,这没有丈夫和父母的女人,是可以申请自立门户的。 不过,因为这样的女户,都是不打算再嫁的寡妇或者老闺女,这对人口增长不利。 因此朝廷虽然同意这样的户籍存在,但也规定,立女户必须交重税。 一口人交三十两银子,或者三十贯铜钱。 本朝在官方那里,一两银子兑换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枚铜板。 但在民间,私下里兑换,是一两银子兑换一千零五十枚铜钱,而官银,因为成色好,可以兑换一千一百枚铜钱。 三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钱,加之女人受前朝余毒影响颇深,这嫁人生子是必须的。 因此本朝虽有这个规定,立的女户并不多。 宁老头在想周越,周越也在思考这件事。 她很想拿这笔钱去治宁老头的腿。 她之所以很想救助他,是因为心里的一个秘密。 也可以说是一件不能被提起的伤疤。 前世周越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她上面有两个姐姐,她作为家里的第三个女儿,很不受待见。 自出生起,她就是被嫌弃的那个。 奶奶一度想把她扔了,或者送人,甚至卖掉。 但都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做成。 后来她的姥爷听说了此事,从更偏远的山村里一路走过来,强行抱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她。 姥姥早已去世,因为这件事,周越的亲爹亲妈都不怎么跟姥爷来往了。 姥爷也是个木匠,他的一条腿,因为早年的一个事故,瘸了。 他拖着一条残腿,挨家挨户的替外孙女讨奶喝,艰难养大了弱小的周越。 并在她三岁那年,拿了打制好的四把椅子做谢礼,请村里的老教师给孙女取了个好名字叫周越。 这在农村里一众叫花,叫珍,叫招娣领娣的女孩子中,她的名字鹤立鸡群,很是打眼。 再后来,她因为天资聪颖,学习刻苦,考出了那座大山,然后去了城里工作,成家。 而姥爷,却很老了,并为了周越不受亲爹妈的骚扰,坚持不肯搬到城里跟外孙女一起住。 她呢,也很烦道德绑架的亲爹妈,还有姐姐和弟弟他们,连带着,故乡也不怎么愿意回去了。 虽然她每年都寄了很多钱和东西回去,但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怎么能安慰老人家的思念之苦呢。 最后,当她收到姥爷去世的消息,是在姥爷下葬后的三个月了。 她差点连七七都没赶上。 她拿着村里的老教师给她写的信,哭得昏天黑地。 爱人吓坏了,忙开车带她回老家。 第20章 说服老爹 一路上,她哭着,说着,把这些压在心底里的事,都给爱人说了。 事后,爱人说,他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口齿不清的说了一路,哭了一路。 她都能想象得到,姥爷拖着一条残腿,每日走到村口那棵比他还老的老槐树下,朝着山下的路张望。 她也能想象得到,姥爷去世之前,怎么叱骂村人对她忘恩负义的评价,怎么极力维护她的形象。 未能在姥爷去世之前多在膝下尽孝,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成了周越的心结,是她心底里永远的遗憾,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而当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宁老头的时候,惊觉他很眼熟。 她想起来,在那一世的最后见到的那位听戏老人,就是很像她的姥爷。 她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的常常思念,夜夜入梦的姥爷。 而宁老头不止长得像她的姥爷,连职业也一样。 而且,也是瘸腿。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下定决心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家,赡养老人,抚养孩子。 以弥补那一世她的终生遗憾。 她吸了吸气,道:“爹,我想用这钱来给你治腿。” 钱氏一听眼睛亮了:“他爷这腿,还能治好?” 镇里的杨大夫,忙活了大半年,银钱花去了不少,苦药汤子喝了不少,这腿上日日敷着那黑乎乎,臭烘烘的药膏,可他的腿,还是没有好。 本来只有一条腿断了,治了半天,连累着另外一条腿也没劲儿了。 老头子,彻底瘫了。 “让我试试,我有五成把握。” 五成,五成也很不错了。 杨大夫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当初说的是只有两成把握。 但最后,那两成也没有实现。 “那太好了,老头子,你……” 钱氏看见宁老头扫过来的目光,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不成,咱家家底薄,花项多,不能再在我这废腿上浪费钱财了。” “爹……” “老头子……” 钱氏和周越异口同声想开口劝他。 老头子抬手制止二人的劝说,道:“别再说了,我意已决。” “爹,我知道你想替家里省钱的心思,可是您老想想,如果你这腿好了,就再能去做更多的木工活,挣更多的钱,这也是在替家里省钱啊。 您老才五十多岁,这除了腿不好,其他都挺好。 您如果能活八十,您想想,余生还有近三十年,难道真要这么躺着? 吃喝拉撒都需要人帮忙? 还有,你身体硬朗了,挣钱多了,家里日子好了,你心情好了,能多活几年,能看着孙子女们一个个成亲,一个个生孩子,多好。 你还可以教杨墨木工活,让她有个傍身的手艺,将来找婆家也好找些。 垣哥儿种地还不熟练,看天时还不大会,这些都需要你再教几年才行。 还有快出生的小曾孙,他的玩具,还指望你来给做呢。 再说了,说治腿,也不说就不去买地和让炫哥儿去县里求学了。 就说这买地,咱们还要去村长那里好好问问,看看现在这地价到底几何,有没有合适的地。 还有读书,炫哥儿的底子太薄了,字都认不全,现在去县里上学,以他的年纪,肯定不会分在启蒙班。 但若分在大龄班里,人家都学了好几年了,恐怕四书五经都学会了,他却还在认字和背百家姓和三字经的阶段,怎么能跟得上? 这一跟不上,孩子的自信受到了打击,加上他对家里供养的愧疚,都会给孩子心里造成很大的压力。 您老也种地,也知道这种子需要盖土,有一定的重量压力才能发芽。 可这庄稼嫩苗上面若压着一个大土坷垃,肯定就长不好。对不?” 钱氏看着儿媳妇的嘴一张一合说得唾液横飞,满眼羡慕。 大儿媳这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理有据了。 以前她和宁老头没说几句就会吵起来,今天倒一反常态的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 虽然大多听不懂她的话,但好有道理哦。 宁老头沉默了,他有的话也听不懂,但大致明白了儿媳的意思。 他也想自己的腿能好啊,想着自己还能种地,做木工。 能看着孙子女们成亲,生子。 看着四代同堂,其乐融融。 可是,他不想拖累这么好的孩子们啊。 唉!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嗫嚅着: “哪里就需要我来做玩具了,杨墨做的玩具已经很好了,她已经得了我的真传了。” 周越笑了,知道这是老人家动摇了,嘴还硬着。 还需给他再加把火才是。 “可是很多经验,杨墨还不会呢,她才学了几天了,怎么能跟您老几十年的经验相提并论? 爹,放心,你这腿,在我看来,不止有的救,而且花费并不多,只是多费几只鸡而已。” “鸡?治病用鸡?” 钱氏好奇道。 宁老头也被这句话带偏了,忘了自己的坚持,他也朝着周越看过来,希望她解惑。 “是啊,爹,娘,我知道一个方子,是以前在书上看到的,只需两味药,就是三七和鸡腿骨。 这三七嘛,正好宋大人送来的药材里有一大包,这鸡嘛,家里有几只。 你们说,这三七本不是常用药,怎么偏偏宋大人就送来了这个,看来这是老天爷想让您好,上赶着来给送药呢。” 钱氏没听到别的,只听到周越说惦记上了家里那几只鸡。 一下子站起来,不高兴了。 “我去看看鸡,春娘给鸡喂食了没有。” 然后气鼓鼓走了。 “娘,您别急,我买鸡还不行嘛?” 钱氏的母鸡,还要留着下蛋给老头子,孙媳妇和小孙子吃鸡蛋呢,谁敢动她的母鸡,要先经过她的同意。 看着老两口松动了,周越再接再厉,继续道:“爹,您老放心,这钱总会有的。 我和清墨会想办法挣钱。 趁着这个时间,我想多教教炫哥儿识字。 给他打好基础,将来他去县里读书,也能跟得上,才不白瞎咱们的许多钱财。” 宁老头终于被说动,他哀叹一声道:“嗯,你说的也有理,先这样。 这段时间,趁着大秋收还没开始,你夜里抓紧教教炫哥儿。” “好嘞,您就放心。 爹,赶集那天我想去镇里买几只鸡,然后咱们就开始治腿。 您老得保证,治疗期间一切听我的,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听你的。我不怕吃苦药,这么大岁数了,什么苦没吃过?药苦哪有心里苦?放心。”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药不苦,还很香呢。 周越不是担心他怕苦不肯吃药,是怕他受不了每天给他杀只鸡给他配药吃。 好不容易说服了宁老头同意试试,前提是不能多花钱。 周越第二日午间就带了长子宁垣墨,提了几包东西去了村长家。 她们去问村长几件事。 第21章 拜访村长 走进村长家的大宅院,只见五间青砖大瓦房赫然在列。 村长家是村里最富的人家,可不是因为他以权谋私。 大辉朝虽然想打破皇权不下乡的陈例,把村长也纳入了官僚体系。 但毕竟是不入流的小吏,品阶都没有。 因此朝廷给的俸禄很低。 村长家之所以富有,是因为他的两个儿子都是做买卖的,如今都住在县里,开着几间铺子。 而村长之所以不愿意跟儿子去城里住着,也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村里需要他。 而他,自年轻的时候就做村长,他喜欢干这个。 当然,他也干不了几年了,他今年六十多岁了,估计过几年就会辞了这个职位,去城里投奔儿子享福去。 村长和村长媳妇正在吃饭。 见他们母子带着大包小包进门来,村长媳妇蒋氏忙起身招呼他们坐下,问吃了没有,没有的话在家里吃点…… 寒暄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周越让村长家先吃饭,吃完再说。 村长看周越母子俩拿着些东西,想来是有事。 匆匆吃罢饭,村长媳妇儿收拾好了,沏上茶,退了出去。 周越喝了一口茶,想开口。 不料村长抢先开口道:“周氏,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 咱们两家的关系,用不着这些虚的,一会儿走的时候,这些东西你记得带回去。” “七叔,您老且先听我说,我们还得麻烦您老辛苦呢。” 村长在他们这一辈里行七,宁老头比他小,行十三。 因为为人公正,胆子大,敢说话,也会说话,家里也有钱。 他这村长做了快四十年了。 他很受村人尊重,他也因了这份尊重,一直没有卸任。 “七叔,我有三件事要求你。” 周越郑重道。 宁垣墨看着老娘郑重其事的说话,心里满是崇拜。 娘亲现在很厉害,很靠谱。 真好。 “这第一件事,您也知道,我因为救了贵人,得了朝廷的一些赏金,因此我爹想买一块水地。贵人还送来了一些东西,我今日拿了一些来孝敬七叔。” “嗯,你说的赏金我知道,我也得了朝廷的奖赏,说起来我这奖赏得的惭愧,我只是带了一下路,并没有做什么。 而你是差点丢了命才得的,你实至名归。 县里给我发了奖赏通告,今年我的测评肯定是个甲。 那些老家伙都很羡慕我呢。 你也知道,我不怎么缺钱,最重这名声,是你让我临了临了,露了一回脸。 话说回来,该感激的人是我。 我和你婶儿还商量着呢,要拿些东西去瞧瞧你的病。 可没想到你竟然好了。 一会儿说完事儿,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 我和你婶儿,啥都不缺。 倒是你家,孩子多,老人老了,病了,啥都缺,日子过得不容易。 你继续说,第二件事是什么?” 不容周越和宁垣墨多说客气话,村长是个利能人,他催着周越继续说。 他知道这个时节,地里活多,忙得很,也就这会儿日头毒的时候,人们能歇会儿。 “好,这第二件事是我家老幺炫哥儿,他在镇里读书好几年了,镇里的夫子你也知道,教不出什么的。 我想啊,趁着手头有点钱,把炫哥儿送去县学读个一两年,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这个材料。 如果是个好苗子,我们就下定决定,勒紧裤腰带供他,不留下遗憾。 若不是个读书的料子,那就趁早不读了,或者回来跟着他长兄种地,或者趁着年纪还小,去找个铺子里做个几年学徒,学门手艺,将来好有口饭吃。 您说,我家这么盘算,对不对?” 一席话说的村长直点头,垣墨眼睛直放光。 他觉得弟弟聪明,就是没遇到名师。 可惜的是姥爷走得早,不然有姥爷教导着,炫哥儿没准会成为年纪最小的秀才。 “你这么想很好,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那两个逆子,小时候我也想送他们去读书的。 可惜他们不是那块料,但也因了读书明理,会算账,他们才能慢慢把买卖做起来。 要我说,这但凡是能供孩子读书的,还是要供的。 哪怕中不了举,做不了官,能做个明白人,也是好的。“ 转念一想,宁远才倒是读书多年,也中了秀才,可人还是糊涂。 不禁有些赧然,冲母子二人笑了笑,继续道: ”我可没有说远才那个糊涂虫啊,你们别往心里去。“ 得,本来没想那么远,他这一说,周越和垣墨都尴尬起来。 ”嗯,七叔,那个,炫哥儿读书这件事,我们也没其他门路,我就想,您老在县里肯定人面广,想托您帮忙打听一下,目前这进县学读书,都需要什么条件,束修每年多少。 我们也好有个成算,知道自家孩子有多少差距,该在哪里使劲学,该准备多少钱,多少东西。“ 村长心里一酸,村长媳妇早就进来坐在旁边听着,她是个心软的妇人,听到这里,撩起衣襟擦擦眼睛。 周越的夫君,炫哥儿的亲爹,就在县学读书多年,还是个秀才公,现在虽说去了州府读书了,但这边肯定也认识不少人。 让他托人打听打听,那就是一封信的事儿。 但这对母子,宁愿拿着东西来求外人,都没办法让远才做这件事。 可见这宁远才对发妻,对孩子们,有多疏离和冷漠。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外人都会帮忙的,成人之美的事。 远才这个王八蛋,竟然都不肯做这样举手之劳的事。 唉,家里出了这样一个人,可怜啊,可恨啊。 十三弟老实本分,要强干活了一辈子,没想到把长子养成了这个样子。 幸好这个儿媳妇还可以,嘴虽然厉害些,以前打交道不多,现在看来,她厉害是有原因的。 遇到这样的丈夫,不厉害点话,恐怕早被磋磨死了。 不厉害怎么能带大孩子们,护着孩子们,唉,她家也属实不容易。 大闺女这都二十好几了,找不到婆家。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这事一准儿给你打听的明明白白的。 你大哥二哥都在县里开铺子,他们也认识几位县衙里的人,去从官府那里打听,想来应该更准一些。 毕竟,这县里的人家富裕,谁家还不出个读书的孩子啊。 我一会儿就给他们捎信儿,过几天就会有回音儿的。“ 第22章 伯府家事 ”先谢过七叔了。这第三件事嘛,我想托七叔帮忙打听打听,人参能卖多少钱。“ ”哦,你手里有人参?“ 村长的好奇心被引起来了,就连七婶儿和垣墨,都瞪眼看着周越。 ”哦哦,我只是问问,上次那位官爷送的东西里有一小根人参,咱们农户人家,哪里就吃得起那玩意儿了。 我就想啊,不如把它卖了,换些钱,给公爹治腿。“ ”哦,我不懂药,更不懂人参,只知道是很珍贵的药材,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好东西。 这人快死了,嘴里含一片人参,就能再多活几日,熬到儿孙们都赶回来。 这样,这件事和炫哥儿那件事一起,我都让我家那两个孩子在县里给问问,他们在县里认识的人多,没准就认识药铺的人呢。” ”好,那七叔,你们歇午晌,我们就不打扰了,回了,别送。“ 七婶儿忙起身把那些东西都拿起来,朝着周越手里塞。 七叔也从炕上下来,趿拉上鞋,和七婶儿一起把礼品都塞给周越和垣墨。 周越忙拉着垣墨跑了。 听见身后二老的叫声,他们一口气跑回了家。 垣墨边跑边想,他怎么不知道那位大人送来的东西里有人参? 也可能自己没注意? 回去一定要去看看,这人参到底啥样子? ——分割线—— 话说前一日,宁远才走到了县里。 他在家里悄悄翻了半天,没找到被褥和银子。 想来钱氏把被褥放在了自己屋里,那里有宁老头在假寐,他可不敢再去触霉头。 那五十两银子,应该被周氏藏严实了。 找了半天无果,宁远才只好作罢,他今天必须回去州府了。 他来之前,跟王氏说最多三日,必有佳音。 这都过去了五六天了,他再不回去,怕交代不过去了。 没有车马,他只能步行到镇里。 然后在镇里雇了一辆驴车,再把他送到县里。 到了县里,就有每日通州府的骡车队了。 他手里有钱氏偷偷塞得几文钱,还有他平日里攒下来的,王氏给他买笔墨的钱。 这才使得他有钱坐车和这一路的吃喝。 他到县里的时候,时值正午,他刚要去个饭摊前买两个馒头,一碗菜汤,填饱肚子。 却遇见了一个熟人。 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是他的三妹宁瑶。 他唯一的妹妹,早在多年前就嫁到了县里的富户。 但婚后,她婆婆怕她偷偷接济穷娘家,一直把控着家里的财政大权。 她一开始还想着娘家,但等她生下孩子后,慢慢就淡忘了娘家的亲爹娘了。 这么多年,她只在四节三礼时,派家里的长工送来一些礼品,人很少回家,哪怕是过年。 也不能说没有回来过一回。 宁远才中秀才那年,她回来过一次。 等她听说宁远才打算去县里读书,离得她更近后,就再也没有露面,甚至连四节三礼,也经常缺席。 宁老头和钱氏心疼她在那样的大户人家做小媳妇不易,周越却看得明白。 宁家小妹,就是怕贴补娘家,怕娘家这一大家子,经常去她家打秋风,因此渐渐疏远了宁家。 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好笋出歹竹,宁老头老两口是老实本分的人。 虽然他们有中国农民特有的狡黠和智慧,但他们知轻重,懂分寸。 他们心底里有他们的道德标准,有他们的做人底线。 他们孝顺,护犊。 他们的儿女却没怎么遗传他们的优点。 宁远才遇到了三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他们好多年不见面了。 即便宁远才在县学里读书多年,宁三妹都没去看过他一次。 宁远才也谨记老爹的教诲,不去打扰妹妹的平静生活。 这次宁远才没有躲开,他有事求妹妹。 兄妹二人相见,没有多少亲热,却相谈甚欢,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 他们密谈一番,谋划了一个针对亲女儿亲侄女的大阴谋,暂且不提。 ——阴险的亲戚分割线—— 此时的京里,宋原回到他家,大将军府。 凤凰台村所在的宜州府宜县,是离京城很近的地方。 离得京城比宜州府还近。 骑了快马一日也就到了。 而去宜州府,骑马却需要两日脚程。 此时的大将军府,不复旧时荣光。 宋原的爷爷是先帝时的大将军,帮助先帝这位太宗皇帝,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 跟其他开国勋贵一样,得到了太祖皇帝的敕封,因战功卓着,封了个英国公。 因太祖皇帝以武起家,本朝接受教训,对武将勋贵多有防备。 太祖就立下规矩:勋贵世家,降阶世袭。 意思就是当初的国公爷,到了此时已经三代,国公变伯爵爷了。 是以现在府里的家长,是英武伯,乃宋原的长兄宋高。 宋原的父亲,当年的驰骋疆场的英武侯,娶了先帝的嫡亲妹妹,当今圣人的姑姑,如今被敕封为大长公主为妻。 娶妻后,他就把兵权交了,领了个闲职,坐在家里整日走狗溜鹰,彻底躺平了。 几年前他觉得身体不太好,就把爵位传给了长子,即宋原的长兄。 没想到他自从传位后,身体却一天天好起来。 本朝对武将不太友好,却对文官多有优待。 太祖规定:大辉朝是皇帝和文臣共治天下。 因此本朝武将过得憋屈,俸禄也低,品阶相同的武将见了文官要行礼。 最主要的一条就是,文官的俸禄很高。 这就导致了本朝才立国几十年,武将人才缺乏,军队战力拉胯。 文官却越来越多,读书人都以考中进士,出仕做官为主要目标。 说回这英武伯府,本来家底丰厚,有公主坐镇,想来日子差不了。 却不料是驴粪蛋表面光。 因老英武侯两口子,一个是粗鲁武夫,一个是尊贵公主,都不事稼穑,不懂经营之道。 老侯爷俸禄也低的可怜,退居二线后,那俸禄更是低的连个城门小吏都不如,后来侯府甚至羞于去领那每年几石的禄米和几吊钱的俸禄了。 坐吃山空,这高门侯府,如今连下人都没养着几个。 平日里,大门紧闭,门房都没人。 家里的洒扫,是府里的几个老人负责,是当年老侯爷在战场上收养的孤寡老人。 第23章 皇家秘辛 而大长公主呢,因着老爹是皇帝,二哥也是皇帝,她自小金尊玉贵,更不懂怎么经营产业和打理家事。 她的亲娘,也就是太祖的发妻,大辉朝的第一位皇后,孝昭皇后,走的早。 然后宫里就数她最大,没人教导,嫁人后,她也没有公婆,没人教她。 她嫁进侯府后,宗人府把她的公主份例也停了,侯府日子更加艰难了。 偏偏公爹老英武国公爷和侯爷都对钱没什么概念的,花起钱来,不知道收敛。 那时候还好,太祖和先帝经常赏赐下来,府里也有一些田地和铺子。 但后来先帝打击土地兼并,老国公当然要带头支持,把很多赐田都充公了。 大长公主的那些嫁妆,看着挺风光,其实是一些华而不实的首饰和入不敷出的铺子。 因此这侯府的日子,是一日日衰败下去。 到了现在,更是仅能靠着英武伯爵的那一点可怜的俸禄,还有次子宋原在大理寺任职的俸禄糊口度日了。 毕竟,大理寺虽然打打杀杀,却是一个文官职位,因此俸禄不低。 府里遇到大事,只能靠着大长公主和长媳典当嫁妆首饰来支应了。 当初大长公主就想啊,盼着儿媳入门后能有人帮她分担,就好了。 结果长子娶妻是世家大族出身,嫁妆里也是现钱不多,铺子多。 长媳本人只会管家理事,不懂做生意,更不会看生意上的账。 没几年,那些铺子就换了多位掌柜,经营状况每况愈下。 她们也知道是有下面的人在捣鬼,可是因为啥也不懂,硬生生看不出来,找不到内鬼。 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十来年间,婆媳二人努力经营侯府产业,到现在,也就剩了那个御赐的大宅子看着还算宏伟大气了。 你要说,皇帝作为大长公主的侄子,应该多有赏赐啊。 你要这样说,那就是不太懂本朝的惯例了。 本朝的皇帝,也穷啊。 皇帝作为全国最大的大地主,本朝却是个穷人。 他名下的土地和内库,都不由他说了算。 他自己要是多吃一顿肉,多出去打一次猎,多接进宫一个美人,都有言官专门拿出来在大朝会上念叨。 甚至恨不得撞柱死谏,好留下青史美名。 他倒是留下美名了,这荒淫无道,滥杀无辜的恶名,却是让皇帝背了。 因此皇帝自己都自身难保,更顾不得姐姐和姐夫了。 那就有人还说了,这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呢吗,她作为大长公主的娘,她老人家在宫里这么多年,总有一些体己钱,她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私下贴补贴补吗? 这你就又不知道了,这大长公主和先帝是一母同胞,而这当今的太后,却不是皇帝的亲娘。 当年大长公主和先帝,都是太祖和当时的孝昭皇后嫡出的孩子。 大长公主和先帝太宗皇帝,一个是唯一的嫡女,一个是唯一的嫡子,在太祖皇帝和孝昭皇后那里,最受宠爱。 把个大长公主养成了跋扈和骄纵的性子,更不懂中馈和商贾事。 后来孝昭皇后早逝,太祖皇帝怀念发妻,悲痛不能自已,甚至一度不能上朝理政。 就把皇位传给了太宗皇帝,自己去做了个闲云野鹤的太上皇。 而太宗皇帝和先孝贤皇后育有嫡子四个,当今的圣人是第四子。 不幸孝贤皇后也早逝,彼时当今圣人还小。 太宗皇帝选继后的时候,就考虑的多了一些。 看来看去,立了孝贤皇后的堂妹为继后。 想的是孩子们的小姨,总会对孩子们好一些。 继后对孩子们是不错,不料却和大长公主不和。 不料当时的大长公主已经嫁为人妇,有了自己的孩子和家庭,和原来的二嫂关系很好,却和这个二茬的嫂子看不对眼。 她总认为,这个继后没安好心,说不定是在二嫂去世之前就和二哥勾搭在一处了。 于是暗地里和继后并不亲厚。 时间久了,继后看她的心捂不热,就专门待年幼的嫡子们好,她想着,只要讨好了男孩子就行,她将来是要在宫里过日子的。 不论将来谁登基为帝,她只需做个安安稳稳的太后即可。 反正她生下的孩子,虽然是嫡子,但总归年幼,做不了皇帝。 这就导致了二人的关系越发的不睦。 他们现在,如果没有举办宫廷宴会,甚至都几年不见面。 而当今圣人,主张节俭,经常削减宫廷用度,已经好多年没有举办宫廷宴会了。 后来先帝病重,没想到当今圣人的几位嫡亲哥哥,为了皇位打的你死我活,最后三个人都没讨到好,三败俱伤。 倒叫最小的圣人捡了个大便宜。 圣人自小被亲爹娘惯着,被后娘惯着,被宫里的所有人惯着,读书不成,除了喜欢习武,啥也没兴趣。 他很喜欢去民间乱逛,结交了很多民间的奇人异士。 这些先帝都没管过他,他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一辈子,只需要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贵王爷就行。 不需要他习得文武艺,不需要他治国安邦,不需要他挣钱养家。 甚至他都不需要很聪明很能干。 因此他的一些荒唐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以说,只要不造反,他这一辈子,就看到头了。 他这样一个人,被突然从民间找回来,突然推上了皇位,他的兵荒马乱可想而知。 可是,这个皇位是太祖和太宗皇帝,还有许多父辈的鲜血换来的,他不得不支楞起来,扛起这杆大旗。 他把在民间认识的,才偷偷成亲六个月的妻子丢下,匆匆回了皇宫。 他承诺会很快来接她。 可是,他甫一回宫,就只见到了父皇最后一面,然后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太子。 而他的太子哥哥,还有其他两位兄长,都待在大牢里,等着他登基,好大赦天下,免除死罪呢。 然后,哭晕了的他,在守孝二十七天后,在太后和众大臣,还有宗人府的主持之下,参加了继位大典。 继位大典回来,他又被拉去穿戴一新,红色喜袍扎人眼睛。 他恍惚间,以为要迎娶他的爱妻。 浑浑噩噩到了洞房,才发现是另外一个美人。 他才回过神来,立刻跑了。 但是他这一次没有能走出宫门口,他以前自以为是的秘密通道都走不通了,他的那些心腹,统统换了人。 他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爹爹和后娘,对他的行踪心知肚明。 他出不去了。 太后和大臣,还有宫人们,都求他,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辉百姓,为了赵姓家族,他必须做皇帝,还得做好,才不至于辱没了先祖。 他不同意,就有那些忠心的大臣,一个个撞柱子,还有他的心腹宫人,一个个被太后和宗人府拉出去打死。 那些血,那些死人,把他吓坏了,他哪儿见过这个阵势。 一直以来,大家都宠他,惯他,把他养成了个废物。 他的父皇,他的靠山,都没了。 他只有一个人了。 帝王,注定是孤独的。 第24章 宋原往事 他妥协了,答应好好做个皇帝,娶了皇后,纳了几位嫔妃,为了江山,绵延子嗣。 他想,他的发妻,他的爱人,她会等他,她有医术傍身,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可是,初登大宝,朝廷事情很多,朝中人心浮动,各地农民蠢蠢欲动,周边蛮夷也都在看着大辉的京都,看着这位新帝的所作所为,他很忙。 忙得忘记了很多事,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五年就过去了。 他一连生了七位公主,当朝中稳定,他的子嗣问题又凸现出来,太后催他再纳新人。 他一直拖着,他的后宫,已经有十一个大美人了。 从最尊贵的,家族势力最大的皇后,到贵妃,到贤良淑德四位妃子,再到下面位分低一些的几位昭仪等,已经不少了。 他还年轻,才堪堪二十三岁,他不急的。 有一天,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有人端来一碗药,他看着碗里的浓黑药汤。 突然就想起来,他当年微服出游,在江湖上闯名头,不小心中了毒,被一位民间医女所救。 他自称是一位走南闯北的商人,被对手算计了,和那医女相处日久,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结发为夫妻。 他想,他作为一个闲散王爷,娶个什么样的妻子,父皇想来是不管的。 哪怕门第相差大,但父皇向来宠他,他求一求,假装绝绝食啥的,父皇会同意的。 大不了给这个孤女,在京里找一个大户人家做家族靠山,然后嫁给他一个不受人瞩目的皇子,应该是可行的。 当时他才十八岁,做事还不够稳妥,那个医女,比他还小一岁,靠着一手好医术赚钱养活自己,靠着一双下毒妙手行走江湖。 两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一个是父母皆无,疯疯癫癫的师父除了医术和下毒,没教过她这些东西,并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她只是刚失去了师父,第一次接触男人就是这样一个惊艳的人,第一眼就沦陷了。 另一个呢,是在宫里被娇养着的猪,除了吃喝玩乐,更是啥也不懂。 他们自以为是的相爱,结合,本以为天长地久,却不料只有半年的好日子,就再也没有见到。 他在多年后,看到让他多有子嗣的药汤才想起来恩人,爱人,发妻,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可真是渣的可以,忘性不能说不大。 可是他再去他们曾经的爱巢找人,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邻居说,那个女子在此地生活了几年,他走后一年,她独自生下一个儿子。 啊,老天爷,那是他的儿子。 他在宫里那么多女人,都没给他生下儿子。 他的第一个女人,在民间的女人,却默默给他生了儿子。 更默默在此地默默等了他五年,独自抚养孩子。 他们的孩子。 她该有多心碎和失望啊。 而他却几乎忘了她,也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这么多年,他都不管他们母子。 他犯了大错,怪不得老天爷再也没让他生下儿子呢。 他私下让宋原去查,如今他能动用的自己人,也只有这个自家亲戚宋原了。 宋原查来查去,却是遇到了他的专业。 据查,那可怜的母子二人,好像应该是被拐子拐走了。 因为旁边邻居有人说,这几年,许医女靠着给邻人看病,抚养孩子,艰难度日,一直等在这座宅子里。 一年前,他们听见有人驾着一辆豪华马车来接他们母子,说是孩子亲爹派他们来接人的。 许医女带着孩子,高高兴兴的跟着那些人走了。 现如今孩子的亲爹找来了,并不知情,那母子不是被拐子骗走了,又是什么。 皇帝哭了,也怒了。 他一向亲和慈善,轻易不发火,就连宫人都觉得他是个好人,大臣们也都欺负他。 而这次他怒了,摔了最喜欢的砚台,拿着当年那把行走江湖的剑,就要去找人。 搞得宫里鸡飞狗跳,皇后,妃嫔,太后,都来了。 甚至太后叫人请来了很少进宫的大长公主,才把发疯的皇帝堪堪劝住没杀出门去。 这下好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帝在民间有个女人,还有个儿子。 大家不顾皇后哀怨的眼神,把注意力全都关注在皇帝在民间有个儿子上面。 皇帝,是能生儿子的。 找,必须找出来,虽然是庶长子,可是这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庶子也是皇家血脉啊,不能流落民间。 这个差事当然要落在善于抓人贩子的宋原身上。 目前的线索就是那个孩子四岁,男。母亲姓许,善医,善下毒。 其他就没了。 皇帝甚至画不出一张画像来。 时间太长了。 这太难找了。 现在两年又过去了,宋原跑遍了大辉的山山水水,犄角旮旯,破获无数个贩卖人口大案,抓了很多人贩子,那母子俩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而宋原,也在四处奔波之中,蹉跎了岁月。 大长公主很生气,他皇帝的子嗣固然重要,但她儿子的娶妻大事,也不遑多让。 皇帝比宋原大不了几岁,却是妻妾成群,女儿成行。 自己的儿子呢,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只知道为朝廷,为圣人卖命。 大长公主早就放出话来了,这次子的婚事,不看家世门第,家世清白的女儿就行,只看能干与否。 婆媳二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宋原娶亲,能娶进来一个能干的姑娘,救她们于水火。 他们也不是无的放矢、空穴来风的,宋原那可是满京城难找的好儿郎。 他原本有一位青梅,是宋家世交,也是勋贵家的女子。 当时宋家的家世尚可,二人儿时就订了亲,当时只等着女方及笄便可成亲的。 不料女方却在快满十五那年,被拐子拐走了。 等找回来后,人也半疯了,很快她跳了河。 宋原当时作为家里的次子,无缘爵位,因此只能走科举仕途。 他刚考中进士,是勋贵里头一众纨绔子弟中的一朵奇葩。 但他放弃了正经文官仕途,却剑走偏锋。 他自小习武,又是年轻的进士,可谓文武双全,却没有能保护好自己的未婚妻。 他去求了圣人舅舅,进了大理寺,从九品小吏文书郎做起,十年间做到了大理寺正位置。 这十年,他破获无数次贩卖人口大案。 第25章 母子斗嘴 因行事果决,手段狠辣,不拘一格破案而经常被御史言官弹劾。 据传,他审讯人贩子的时候,多少是带了一些私人感情的。 他会把那些人活剥皮挖心,砍断四肢,看着他们流血而死。 然后他和一众衙役在旁边看着,喝着酒,仿佛那些人是猪狗。 他也因此被世人称为“活阎王”,“人贩子终结者”。 他被京中的小娘子推举为重情重义第一郎君。 但也因为恶名耽误了亲事,因为怕他的黑脸恶相,怕被他的仇家报复,累及家人,他的亲事很是艰难。 本来侯府的老夫人,宋原的亲娘,当今圣人的亲姑姑,当朝的大长公主,就想着给次子娶一个能把家里的产业支撑起来的媳妇。 后来,宋原的亲事艰难,高门贵女,他们想娶,也娶不上了。 她放出话来,只要女方身家清白,不拘农户商户,只要年貌相当,对方肯嫁,他们就肯娶。 宋原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实在是耽误不起了,也容不得他们再挑了。 可宋原就如同那冷硬的石头一般的心却不肯再打开。 现在宋老夫人挑儿媳妇的底线已经退无可退,言明只要是个女子,哪怕年纪大点,寡妇,带孩子都行。 当然,要是会当家理财,打理铺子,就更完美了。 皇帝和宋原本就是亲戚,再加上都痛恨人贩子,同病相怜,关系越发亲厚起来。 宋原走回家里,看着家里越发衰败的样子,心中轻叹一口气。 娘亲和大嫂都不擅经营店铺,这家里愈发的缺钱了。 上次为了感谢恩人,母亲把家里的仓库又打扫了一遍,搜罗了一些东西,然后当了自己的一副压箱底的首饰项圈,又买了布匹和棉花,亲手做了被褥,才堪堪把谢礼凑得能过眼。 家族落败若此,惭愧啊。 谢平走在主子身后,盘算着自己攒的几两娶媳妇钱,可得藏好了,不能被主子再借了去。 谢安则走在谢平身后,默默想着,怎么才能让主子送给自己一柄好刀。 他早就想在铁匠铺子里打造一柄好刀了,只可惜自己穷,主子更穷。 上次主子把自己的私房钱十两银子都给了那位大婶,他都能感觉得到主子的心里在嘶嘶吸气,心疼不已。 老天爷,谁知道,堂堂的伯府,堂堂的朝廷大理寺的三把手,堂堂从五品大员,竟然穷的如此清新脱俗,如此干脆彻底。 ”给母亲请安,母亲您身体可安好?“ 宋原到了宋老夫人的屋里,给她请安,看到大嫂也在,也抱拳行礼。 宋大夫人忙站起来,也回了一礼。 看着娘和大嫂的手里都拿着针线在做。 说出去谁信啊,堂堂侯府,需要当家主母和老夫人亲手做针线,偷偷拿出去换钱,贴补家用。 当然,本朝许多勋贵家里也都如此。 除非有的家里,出个人才,会经营打理家里的店铺买卖的,不缺钱。 本朝对商人并不严苛,而勋贵朝臣,只要不是本人亲自去经营,不去以势压人,强取豪夺,欺压百姓,对于家族里做生意,并不明令禁止。 因此本朝商业繁荣,商税丰厚,百姓,尤其是京都的百姓,不太穷,朝廷也不太穷。 穷的只是皇家和那些不事经营又塌不下面子与民争利的世家勋贵。 ”原哥儿,你把那些东西送给了恩人,恩人可曾说什么?“ 宋老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和儿子闲唠嗑。 ”他们很是高兴和感激,多谢母亲替儿子周全。“ ”瞧你,回家就不要再说官话了,多累啊,你跟娘说说,你出去,可曾见到过喜欢的小姑娘?“ ”娘,我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还是不肯开口说话吗?“ 宋原眼看老娘三句话没说完,又要说到亲事上去,赶紧岔话题。 ”不曾,你别打岔,要我说啊,娘思前想后,我觉得,这岁数,可以再放宽一点,比你大些也无妨,大了会疼人。寡妇也可以,带孩子也行……\" ”娘,这,这会让人家笑话的。“ 侯夫人苏氏赶紧拦住婆母的话头。 好歹也是堂堂伯府,小叔是堂堂进士出身,大理寺的官员,怎么能娶带了孩子的寡妇呢? ”好……“ 宋原看娘和大嫂的焦急之色,起了逗一逗她们的念头。 听他破天荒的说好,那婆媳二人也不说话了,都抬头看他。 就连门外站着的谢平谢安两兄弟都支楞起耳朵来,想听听主子要说什么。 ”娘,你说大一些也可,那大十几岁,二十几岁,带着四个孩子的寡妇呢?“ 谢平谢安满头黑线,主子这是说的谁?周大婶?不会,主子这也太不挑了。 那样的大婶,是长辈,就这他都能下的去嘴? 大婶的女儿还差不多。 主人这也太不着调了。 二人同时打个冷战,呃,听到了主子的八卦,不会被灭口,赶紧走远点。 兄弟二人又同时挪动脚步,离门远些站。 主人的瓜,少吃为妙。 ”你这逆子,你在这儿等着气老娘那?你赶紧走,我不想见你。“ 苏氏眼看着婆婆又要赶小叔子走,人家走了,她又一个劲念叨惦记,赶紧道: ”小叔,赶紧哄哄娘,她很惦念你,担心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快,道个歉……“ 宋原不紧不慢的接过小丫鬟端过来的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道: ”娘,你别急,我保证,一年之内,总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娇俏小娘子做儿媳妇的。“ 不料宋老夫人却不信:”你都保证了多少回了,我都等了多少年了,你看看圣人,比你大不了几岁,膝下都有那么多女儿了。“ ”对了,儿子,圣人的那个儿子,有消息了吗?“ ”没有,他提供的线索太少,很难查。如今大辉朝的大的人贩子团伙都被端了。 如果再查,就需要从那临时起意,不是专门干这个勾当的人里面查了。“ ”嗯,有道理……你也别光顾着国事,你自己的事,也得着点急,上点心。 圣人的儿子这都找了好几年了,都没有消息,算起来那孩子得有五岁,不对,六岁?“ ”是,圣人那那个医女分开七年了,孩子有六岁了,虽然不知道确切生辰,但圣人回忆,应该是快满六岁了。“ 第26章 药铺问事 宋原生怕老娘再时不时提自己的亲事,赶紧多多出卖一些圣人的消息出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时候,当然以自保为上策了。 ”对了,上次那伙贼人虽然皆被屠灭,但审讯中,他们露出来了一点点消息。 儿子打算趁着现在不忙,再去那宜州的大山里看看。 那边的山区很穷,因为常年地处边境,人们尚武,民风彪悍。 派其他人去我不放心,我已经跟圣人说了,他准了。 过一天我就走。“ ”你这才回来了几日,又要走?你这是卖给他赵家了?“ 宋老夫人有些生圣人的气,他这皇帝做的,看自家好欺负是,就可着自家儿子使劲用。 朝廷里拿俸禄的人没几万也有几千了,偏偏事事都要派自己这个傻儿子去拼命。 他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儿子就没人疼吗? 我的儿子身上可流着赵家一半的血脉呢。 大长公主想起来,又气得把皇帝骂了一顿,然后在鞋底子上戳了两个窟窿。 宋原诺诺称是,不敢忤逆老娘。 然后他起身告辞,回自己屋里准备东西。 他走出房门,听见身后母亲在跟大嫂说: “我听闻太后娘娘摔了一跤,伤到了腰。她这么大岁数了,想来应该不大好。 我记得库里有一包很久之前的三七呢,想找出来送进宫去。好叫她多帮咱们原哥儿多留意留意,哪家的姑娘合适。” 宋原轻移着脚,快步走远。 远离了母亲的屋子,他吁出一口气。 娘亲为自己都要去求太后了。 还有,只恨自己只是个从五品小官儿,俸禄有限,不能奉养母亲。 其实,他是这府里挣钱最多的人。 如今府里丫鬟很少,他也没有小厮。 只有自小跟着他的谢平和谢安两兄弟,也是破落勋贵家族的出身。 他们不算小厮或者长随,他们都跟着宋原在大理寺里做事,是有官身的官爷。 不过,他们因为自小和宋原玩得好,是他的跟屁虫,后来又一直做他的副手和下属。 旁人不知情的看来,就像是小厮了。 路过家里的花园子,宋原看到一个老头的背影,他在自家湖里钓鱼。 那是这府里的老侯爷,宋原的父亲。 他退休后,因为家里缺钱,把一些爱好都摒弃了。 只保留了喜欢钓鱼这一项。 而且也不出去钓鱼,这出去还要花钱,只在家里的湖里养了一些鱼苗,每日都要钓上几个时辰的鱼。 宋原看着老头的瘦削背影,叹口气。 他知道父亲这不是在钓鱼,他只是在打发时间。 他实在是无事可做。 没法想象,以前叱咤疆场的宋大将军,如今成了这样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他才五十出头。 宋原微湿了眼角,没去打扰父亲的清静。 他知道,其实母亲是想让他做文官的,父亲却是想让他继承衣钵,去做个武将的。 家里长兄袭爵后,圣人体恤,去北大营做了个七品校尉,多年来,都没有升上去。 太平盛世,武将基本上没有升职机会。 父亲其实想让他也去从军的,大辉朝立国七十多年,也不能说没有战事。 四夷一直不太平稳,就拿现在来说,西南夷就举起造反大旗,据说对方很猛,一度打下了云贵。 但他家是世袭的勋贵家族,要避嫌,不能立大军功,不能太过招摇,不能在军中太有威望。 当年太祖皇帝把立下各种制度,就是为了防武将威望和权力太大。 因为太祖和太宗,都是前朝割据一方的有名武将。 自己得了益处,当然要把这个窟窿堵上,防患于未然。 宋家作为皇帝的亲戚,又是武将勋贵出身,恐怕这一生,也和上战场无缘了。 只在这京都里,抓抓小贼罢了。 ——分割线—— 凤凰台村。 周越把宁老头说服后,马上着手治腿大计。 为了让老人家放心,这一日,周越带着清墨,喊上刀哥,专门去了一趟镇上,找了杨大夫咨询。 让他给把把关,长长眼,看她的方法是否可行。 杨大夫是一个自诩甚高的大夫,当然,你要是方圆几十里,十里八乡唯一药店的坐堂大夫,几十年间救治过无数的人,本地百姓视为华佗在世,你也会目下无尘,自视甚高的。 周越带上了一些三七,写了方法,要去给杨老大夫看看,也好让老宁头放心。 刀哥才几个月大,已经个子不小,它越长越颜色浅,直至成了一条雪白的大狗,只是它好像是个哑巴,很少开口叫。 周越估计它是因为离开母亲太早,没有学会怎么做一条狗。 一路上母女俩说说笑笑,刀哥在前面跑跑停停,倒也很快。 找到杨大夫所在的药铺,他正好出诊去了。 周越就让刀哥蹲在药店门口的大树下,她和清墨坐在药店里等着。 坐了一会儿,杨大夫还没回来。 周越就让清墨去集上采买东西,这样不耽误时间。 她留在药铺里继续等杨大夫。 看着药店里时不时有人来抓药,有人来找杨大夫,看来这个药店的生意尚可。 周越仔细看着那高高的药柜,上面那些小抽屉,闻着满屋子的药味儿,很是感慨。 她来的那个世界,药房门口都放着一个大喇叭,反复播放着,买药送鸡蛋。 而大的药房里面,往往是只有很小的一个中药柜子卖药材。 大部分货架上都是西药。 也不能说都是西药,有一些药柜是中成药。 她的中医药老师经常痛心疾首的说:“中成药固然方便,但效果远不如中草药,尤其是现煎的汤药。 那些发明成药的,都是懒人。” 他们不只是懒那么简单啊,还有一些人,是坏。 是为了赚钱。 草药才能卖多少钱,这要是做成成药的药丸,药片,颗粒,胶囊,口服液…… 那价格还不翻着倍的朝上加。 至于效果,那不管了,市场经济,赚钱为上。 反正我们严格按照现代化科学工艺制作的,反正中药是出了名的效果慢,没有效果你就多吃一段时间呗。 周越看着柜台上的鲜药,只觉得很新鲜。 第27章 宋原来访 她只听老师说过,以前的药铺是卖本地鲜药的,有一些药,新鲜的也可入药,比如鲜地黄,鲜百合,鲜人参等。 周越一个个看过去,恨不得拿手去扒拉,只是碍于小伙计的锋利眼神才没有伸手。 她轻咳一声,放弃看柜台,又去看药柜抽屉上的字。 于是她看到了三七。 她问小伙计:“请问,新鲜人参多少钱?还有三七多少钱?” 店里没有客人,小伙计就耐心给她答疑解惑,看了看她,道:“鲜人参和三七都没货。” “呃,为什么?” “最近朝廷和西南蛮夷打仗,三七运不过来,价格飞涨,各处都缺货。” 小伙计闲着无事,说的就多了些。 “这很明显啊,咱这里虽然地处北部,但不是人参产地,好像有传说很久以前有人挖到了人参,但我没见过。 而人参产地东北三省,现在被倭人和鲜卑人霸占着呢,他们跟咱们大辉朝,势同水火,没有贸易往来。 自然也就运不过来那边的特产。 别说鲜人参,就是干人参,县里的药店都没有。 而三七…… 据说,县里也很难找到货,州府和京里的三七已经炒到了天价,贵比黄金。” 周越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她以为宋大人的谢礼怎么说都有些潦草和敷衍,不太配他大理寺那么高贵衙门的身份。 现在看来,是自己肤浅了,冒昧了,不该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原来宋大人送的礼,是很值钱很有诚心的。 看到宁老爷子腿伤了,自己头伤了,专门高价得了一包三七,远远的送过来。 还用很普通很破旧的纸包着,这是怕自己家的人心里有负担。 好人啊! 就是这三七如此贵,不知道宁老头知道了,会不会舍不得用。 正无聊间,周越看到了一个熟人。 宋原一身玄色便服,身后跟着两个狗腿谢平和谢安,走进药店。 进得店来,他先是习惯性的巡视一周,这是他破案追凶多年养成的习惯,平日里没有办案的时候,也是如此行事。 然后他看到了周大婶,他朝着周越点点头。 看他不打算搭话,周越也就移开目光,救了人家一次,人家给了谢礼,已经两清了。 不料宋原跟药店伙计说了几句话后,然后看向了周越,周越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说完话,宋原却朝着周越走来。 周越只好站起来,冲着宋原施了一礼:”宋大人。“ 宋原点点头,冲着周越道:”周大婶,借一步说话。“ 周越只好站起来,跟着宋原走出药店。 然后宋原在大树下站定,回头就看见原来蹲在这里的一条白色流浪狗,围着周越的腿直打转,欢快的摇着尾巴。 ”你的狗?“宋原的冰块脸有一丝丝的裂缝。 周越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 忙回道:”是,捡来的小狗,养大了才知道这么好看。“ ”呃,我稍微懂一些狗,它有一些不太对劲。“ 宋家原来没这么缺钱的时候,宋原还小,养过狗。 他很喜欢狗,尤其是大狗,猎狗。 刀哥:”你才不对劲儿呢,你全家都不对劲儿。“ ”哦,大人的意思是?“ ”算了,看样子还小,且再看看。“ 得,他又不说了。 宋原正色道:”大婶,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呃,说来听听。“ 可别是借钱啊,我可没钱。 不会是想要回那包三七?送出去的礼,泼出去的水,可不兴往回要啊。 ”是这样,当初你救下的是在下和一个小男孩,大婶可还记得他?“ ”哦?记得。“ 然后呢,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爽利。 ”是这样,他之前一直昏迷不醒,前几日他醒来了,但是好像脑袋被打坏了,我找了许多名医包括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哦?我可不会治病啊,治个腿,都还要小心翼翼呢,更别说脑袋了,我自己的脑袋还不大好呢。 我没有行医资格证,不要害我。 宋原顿了顿,看到对方面上没有同情之色,很是奇怪,继续道: “这个孩子可怜,那满身的伤,啧啧,这脑袋也坏了,怎么问,就是不开口说话。 其他孩子都找到了家人,实在是找不到家人的,官府也找到了领养人,就只这个孩子……” 哦,难道让我领养他? 京城那种繁华富庶之地,有钱人那么多,你都给他找不到领养之人,让我一个有好几个孩子需要养的村妇养他? 我可没钱。 “因此,我请示了圣人,圣人体恤,专门拨了一笔钱用来救治和养育他。 我至今未曾成亲,家里也不方便养着他。 我看来看去,想着一事不烦二主,正巧我要来此地办事,不如把他带过来交给你先带着养几个月。 等朝廷找到他的家人,或者他身体好些,能开口说话,记得起来他父母家乡的讯息,我再把他送还给他的家人或家族去……” 看周越沉默,宋原加紧道:“圣人仁慈,自己不富裕,却拿出来了三十两银子,用来支付这孩子一年的吃喝嚼用并医治的钱,您看,他一个才三四岁的孩子,每日也吃不了多少……” 周越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以她对本地物价的了解,确实是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吃喝用度,也用不了十两银子。 就算是加上看大夫吃药的钱,三十两一个小孩子过一年,也足足够了。 “咳咳,那个,我可不是贪图那银钱啊,我只是看他可怜。一想到那个小脏脸,瘦骨嶙峋的样子,我就觉得揪心。 我本打算,你们就是不来,也要找你打听打听他的境况的。” 宋原笑笑,也不戳穿她的小心思。 有所图好啊,就怕没有所图,那才可怕呢。 “咳咳,那个,大婶,还有一事,我想,请您帮忙。” 得,这人得寸进尺了,可着一个人使劲薅是。 周越听着自己的声音说:“说来听听,我能帮得上的,肯定不遗余力。” 这不会拒绝人的讨好型人格呦,恨不得抽自己几下。 “此事不难,就是上次你用的那个勒晕人贩子的方法,还有救治孩子的方法,能不能教教我们?” 原来是打着学习三角绞和心脏复苏术的主意啊。 第28章 杨老大夫 这三角绞嘛,普通人学了,怕用在做坏事上,有违天和,总不大好。 可这大理寺的衙役们学了,用来对付坏人和人贩子,倒也是功德一件。 心脏复苏术和人工呼吸呢,本就是救人的方法,多一些人学会了,传播开来,可能会救更多的人。 更是大功德。 周越当然可以教,但这是否,就端看对方的诚意喽。 毕竟自己一介无知村妇,对方却是官府的人。 人家手头稍微漏一点,就够自己买田置地,送娃上学读书了。 宋原看周越看着自己不说话,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皱皱眉,开口道:“我虽然是个穷官,但你如果做了这件好事,我会向圣人奏报,陛下会酌情奖励的。” 可不能说得太死,万一实现不了,那也不是自己的问题,都推到皇帝身上去。 “好,本就是做好事,我不指望有什么报酬,能多救一个人,多放倒一个坏人,那就是最大的酬劳。” 周越说的深明大义,宋原笑了。 他们再商量几句,就此分开。 周越去药店里继续等杨大夫,宋原去镇里的唯一的客栈里接孩子。 双方商定,一会儿在药店门口见面。 今日就把孩子送去凤凰台的宁宅里。 不一会儿,杨大夫归来。 杨大夫看见周越,皱皱眉,听店里伙计说完她的来意,冲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慢条斯理的走进后宅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宋原他们的驴车都等在药店门口好一会儿了,杨大夫才复又出来。 慢吞吞的坐定,接过徒弟恭敬递上的茶杯,呷了一口。 把茶水咽下去,把气喘匀了,直把门口等着的谢安急的都想上去替他灌茶水了。 杨大夫看了一眼周越道:“又有什么事?” 最近这一年,杨大夫跟宁家很熟悉了。 先是替宁老头治腿,跑了好多趟。 后又替周越治头,又去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气人的就是这个周氏,本来没啥大毛病,硬生生躺在炕上好几个月。 在杨大夫看来,这个村妇就是想偷懒耍滑少干活。 他摸脉看伤,她早在第一个月的时候,就大好了。 这样品性不佳的妇人,人品端方的杨大夫,是不喜她的。 “咳,是这样,杨大夫,我爹的腿……” “你爹的腿怎么了?可又恶化了?” 杨大夫还以为周越来问她自己的病情,不料这一开口就说宁老头的腿,他的腿不是早就不治了吗? 这稳定的病情,难道还能反复不成? “杨大夫莫急,他的腿无事。 是我,我想,我新得了一包三七,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一个治疗骨折的方法。就是……” 周越一边说,一边看杨大夫的神情,看他没有翻脸,就继续道: “就是鸡腿骨和三七同煮,每日喝两碗。然后伤处用三七粉外敷,加速断处和外伤愈合。 我爹让我来问问你,这方法可行?” 杨大夫手捻胡须,沉默不语。 三七能加速骨头再生和伤处愈合,他是知道的,医书上有写。 可这鸡腿骨,他属实没听过。 不过从医理上来看,以形补形,倒也说得通。 杨大夫是一个谨慎的经验丰富的好大夫,他不会以个人好恶来做事。 这个方法,他虽然没听过,更没试过,但他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会因为这是一个无知村妇提出来的,就一下子否定它是好是坏。 他又看一眼周越,况且这个村妇的父亲,还是当年镇里的第一位秀才。 她娘家,应该是有一些藏书的。 藏书珍贵,轻易不会外借。 因此不是至交好友,是不会知道人家家里到底有多少藏书的。 更不会知道人家家里的藏书都有些什么。 当年周秀才书痴之名远播,大家都知道的。 要想借他的书,比借钱,借人,还难上几分。 杨大夫沉默良久,轻咳一声,道: “周氏你先回去,且让我再研究研究,过几日再回复你,可好?” 他的神情分明是,你的方法,给了我,你放心吗? 周越也不急,好饭不怕晚,这一个个的,都挺倔,还有的磨。 没关系,慢慢来,现在她有的是时间。 周越走出药铺门口,和宋原说了两句话,继续等清墨。 清墨去布店买了一些做绢花和绒花的材料,都是一些布头边角料,很便宜。 她又去集上买了几只公鸡。顺便打听了赶集摊位的费用。 布料很轻,一个小包袱包了,装在背筐里背了。 那七只大公鸡却很重,又活蹦乱跳的,清墨拿不了。 幸好那卖家的鸡都卖完了,其实是他还不够七只,从旁边相熟的摊位凑了一只才凑够的。 他卖完了鸡,看小姑娘拿不动,就热心的问她,家在哪里,是否需要他送家去。 清墨立刻眉头舒展,说不用送家去,只需要送到药铺就行,她娘在那儿等着呢。 他们二人总能把这些鸡背回去。 早知道叫垣弟来了,这几只公鸡又叫又跳的,还一个劲拉屎,真挺难弄。 卖鸡的汉子很利索,也很懂得怎么对付这些聒噪的家伙。 他把七只公鸡从柳条编的笼子里一个个抓出来,用草绳三下五除二捆做两串,一串五只,一串两只。 然后把大的装到自己的大背筐里,小的装到小姑娘的背筐里。 他们背着咕咕乱叫的公鸡走到药铺门口的时候,宋原和周越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都在商量要去集上找清墨了。 周越把那五只鸡倒腾到自己的筐里,给卖鸡人结清了钱,大家就可以出发了。 周越本想拒绝宋原请她坐驴车的邀请,但看清墨一脸的向往之色,就没忍心。 把背筐先放上去,周越和清墨也爬进了车厢。 把鸡都安置好,才看到车厢角落里的坐着一个沉默的三四岁的男孩。 正是周越当日救的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还是那么瘦,小脸尖尖的,但个子好像高了一些,听宋原说他刚醒了没多长时间,可见这段时间他养的不错。 他睁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正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 那眼神似惧似怒,又带着小兽一般的警惕。 周越想着宋原说的:“小心些,他力气大,下手狠。” 第29章 买小鸡仔 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些惧意。 又一想,有些不以为意,他再力气大,还是个孩子呢。 如此稚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成了这般样子? 到底是个心软的女人,周越把这孩子持刀捅人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去,母性大爆发,一把搂过他,想安抚他一二。 孩子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伸手,立刻伸胳膊蹬腿的挣扎,驴车还未启动,车厢摇动起来。 宋原赶紧从马上飞身而下,他想着这大婶好歹救过这孩子,他应该会客气客气。 不料这一上车,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宋原掀开帘子,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周越抱着那孩子,正一下下的拍着后背安抚着。 而那个桀骜不驯的孩子,此时却睁着一双细长眼睛,蜷缩在周大婶怀里,看着对方的下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 宋原愣住了。 这孩子自从醒来就没消停过。 让他吃饭,他倒了。 给他灌药,差点呛死他。 他拒绝一切的接近。 也是没办法了,他才不顾路途遥远,给周大婶送过来。 据说小鸡仔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它们会认作母亲,紧紧跟随。 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想着正好来这边办事,顺路就把孩子带来了。 没想到,歪打正着,这孩子还真是和周大婶有缘。 宋原默默放下轿帘,不去打扰车厢内的三人。 不一会儿,随着驴车的晃动,孩子睡着了。 清墨叽叽喳喳和周越说着自己买东西的过程,汇报着花了多少钱。 宋原听了一会儿,拍马上前打断他们的对话。 隔着轿帘,他道:“大婶,我还是把这孩子的情况交代一二。” “嗯,你说。” 清墨闭了嘴。 “他被拐卖可能有些时日了,很是吃了些苦头。 身上都是伤痕,心里也受了刺激,不肯开口说话。 不过,他好像,好像认字。 有一回,他在地上用树枝写了个许字,我想,大概他姓许。 御医说了,他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心智上受了很大的创伤,才不肯说话的。 看他的模样,和会写字等情形,他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但找遍京都附近,都没有帮他找到家人。” 周越默默听着,心里盘算着。 不是京都人家,那更不可能是偏远北方的人。 那就有可能是南方人喽。 宋原继续道:“他受过磋磨,御医说,按照骨相和脉象看,他应该有六岁了,但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应该是长期吃不饱和被虐待的原因。” 周越轻轻撩开孩子的衣服,然后和清墨都睁大了眼睛。 孩子身上布满伤痕,大大小小,新的旧的,纵横交错,让人不忍直视。 清墨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这个孩子,这么小,吃了这么多的苦,太可怜了。 她自己也有弟弟妹妹,平时在家里,大人别说打了,就是摔一跤,都心疼半天。 即便犯错,也不忍苛责,只是慢慢的细声细语的教导。 天杀的人贩子,不得好死。 “对了,宋大人,当日那个瘦的跟猴子一般的拐子,后来怎么样了?” 周越抹了一把脸,对宋原问道。 “哦,他,死了。” 谢平在主人身后默默骑着马,那个猴子是死了,不过死之前,他受了大罪。 他作为一个人贩子,罪大恶极,恶贯满盈,死十次都不足以赎其罪。 他还对主子下黑手,兄弟们当然要好好招呼他了。 剥皮挖筋都是好下场。 不过,虐待犯人这事,名声传出去,都是主子的恶名。 搞得主子亲事困难,一众兄弟们更是如此,人家一听说是在大理寺宋大人手下当差,立刻把小姑娘吓哭了死活不肯结亲。 这帮兄弟们,一个个都跟主子一个德行,光棍一条。 也不知道主子的春天什么时候到,他都二十六了。 主子不急,他们这帮人,也不敢急,且有得熬呢。 看周越抱着孩子累了,清墨示意娘把孩子给她抱会儿。 周越从善如流,把孩子交给了清墨。 然后她掀开轿帘看向宋原。 “宋大人,左右无事,不如咱们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学三角绞和心脏复苏术?” “我大概想了一下,你听听,看看有无补充。” “好,你说说看。” “我想,此时正是农忙时节,你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官府没有给你一分钱补偿,总不好耽误了你家的农时。 这样,你每天一大早起来教授我们一个时辰,然后我们这帮人去地里帮你干一天活儿。 吃住你放心,不用你们管。 我们这帮子粗汉子,抓捕犯人的时候,经常在野外过夜吃住,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睡在野地里也是寻常。 我想,左不过学个两三天就能学会,我们带够了干粮,还带了帐篷。 到时候你们给口水喝,其他不用管。” 好家伙,这古代的官爷,还真是能吃苦。 “好,到时候我们烧一些茶汤给你们吃。我家里屋子少,这确实没地方安排你们住宿。 只能委屈你们住帐篷了。” “不委屈,不委屈,大婶,我们都习惯了。”谢安在后面接话道。 谢平扭头瞪了他一眼,规矩呢,主子说话,啥时候轮到你插话了,多嘴。 谢安委委屈屈的挠挠头,不敢再说话。 周越笑了笑,放下轿帘。 走至半路,宋原叫停驴车,然后他们的人都远远散开。 周越知道他这是担心车里女眷要方便什么的,很为他的贴心觉得暖心。 周越让清墨把孩子放下,和她一起下车松散松散。 清墨跳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脚,立刻被路边一个小摊子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面前有一个草编的筐子,里面有几只小鸡仔。 鸡仔应该是孵出来没多久呢,刚长出来翅膀。 叽叽喳喳的在筐子的角落里,因为害怕挤成一团。 清墨好奇的看着,周越也走过去看稀罕。 “大婶,这鸡仔怎么卖?” 大婶本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有人问,赶紧抹抹眼角,抬头道: “两文钱一只,这里还有六只,都要了算你十文。” 鸡蛋还三文钱两个呢,鸡仔孵出来,又养了几天了,这价钱确实不贵。 第30章 回到家里 清墨看着小鸡仔,幽幽道:“一般都是春天孵鸡仔,大婶你怎么现在孵啊。 现在出壳的鸡,到了冬天它们还没长大,不能下鸡蛋,也不能杀肉吃,不是白养半年吗?” 清墨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也戳到了大婶的痛处,大婶一下子眼圈就红了。 “唉,都怨我,没有看好母鸡,好多天没见到那只母鸡,鸡蛋也常丢。 我,我还以为鸡蛋被老鼠偷了,母鸡被黄皮子拖走了。 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天,母鸡就带着二十多只小鸡仔出来了。 婆婆骂我,说我没看好,让家里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鸡蛋。” 说完,大婶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这,这母鸡抱窝,谁能担得住嘛。 确实那婆婆有点不讲理了。 “大嫂,你买了,我在这里蹲了半天,就剩这几只了,卖不完我也不敢回家去,我,我饿。” 宋原在不远处听到对话,感叹一声,都不容易。 “好,我买了,我给你十文,你把这筐子给我。再给你一个馒头,可行?” “行行行,这筐子是自家编的,本来也该送给你的。” 她倒是个实在人。 买了鸡仔,再招呼刀哥要走,却找不到它了。 刚才看到小鸡仔,刀哥很兴奋,它围着鸡笼打转,把大婶和小鸡仔都吓得不行。 清墨把它赶走了,没想到它却跑远了。 也不敢大声喊它,怕吓醒车厢里的孩子。 周越道:“没事儿,它认得路,会自己回家的。” 清墨先爬上驴车,惊呼一声,周越忙也爬进去看。 就连已经上马的宋原也赶紧跳下马过来看。 周越看清车厢里的情形,松了一口气。 刀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车厢里,此时正乖乖趴在那儿,那个男孩抱着它脖子,睡得很熟。 和刚才睡得不稳不同,现在孩子睡得很实,能看出来他舒展开来了,和狗狗紧紧贴在一起。 刀哥轻轻晃动着尾巴,连嘴巴都闭起来了,好像是生怕吵醒那孩子。 透过轿帘,大家都看到了这个情形,俱都松口气。 把鸡笼放在驴车后面的踏板上,车夫轻轻扬起鞭子,驴车慢慢启动,继续向前。 到了凤凰台村头,几个在地里干活的村人都看过来,村里人很少有养驴的,驴车更少。 来了陌生驴车,都过来看热闹。 “周婶,你家来且了?”邻居家的新媳妇儿林嫂子扛着锄头擦了擦汗道。 她就是杨墨第一个去要奶的妇人,算是刀哥的奶娘。 刀哥从帘子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林嫂子,努力摇了摇尾巴,它竟然还记得气味儿? “不是且,是官爷,来我家请教点事儿。” 村人势利眼,有官爷撑腰的人家,底气总多了几分。 “大嫂,听说你得了不少好东西,啥时候我去你家开开眼啊?” 宁远德的媳妇儿孙氏正好走过来,她背着一个大筐,里面有很多草,应该是喂鸡喂猪的。 “你不说我也正要孩子给你送去呢。” “呦,大嫂,看你说的,我就是看看,并不是想要,我可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 周越笑了,人越是什么样的人,嘴上就越是想撇清。 “那行,我就说嘛,你肯定不是。好了,我赶紧回家了,出去半天了。” “大嫂,你这是买鸡仔了?你说,你家是不是发财了?” 孙氏又大惊小怪大喊。 不想跟她多做纠缠,车夫在宋原的眼神示意下赶紧扬鞭,赶车冲出包围圈。 回到家了,推开大门,就看到宁老头坐在院子里,手里正编着一个背筐。 杨墨蹲在旁边,手里也拿着一些紫荆条,正认真的学。 炫墨也回来了,他拿了一块白色石板,在清洗。 娘嘱托大家出门的时候留意一下,找几块石板,她有大用。 这石板应该是家人下地的时候找回来的。 钱氏和春娘在灶间忙碌着做晚饭,垣墨则蹲在爷爷旁边,在爷爷的指导下修理着农具。 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农家乐。 暮色四合,她们去赶集,走了一整天,家人已经都回来了。 周越把宋原请进院里,给家人介绍,他们见过一面,也算认识了。 说明了宋原的来意,说他们这些人要在村里住几天。 还有那孩子的情况。 宋原和院里众人点头算是见礼,并朝厨房里出来的二人说叨扰了,饭食不用准备他们的,只给一口热水即可。 周越指挥儿子把鸡笼搬下车,并把怀里抱着的熟睡的孩子放到炫墨屋里的炕上。 然后轻轻关上门,嘱咐炫墨要好好带弟弟,弟弟很可怜。 周越就去厨房忙活了,她把钱氏赶出灶间,让他们都去院里听宋大人详细说那孩子的情况。 虽然宋大人说客气话,只需一口热汤。 但农家虽穷,哪里就会真的让客人只喝热水的。 周越麻利的把钱氏熬好的稀粥舀出来,这些只够他们一家人每人一碗。 因为战事和制作不易等原因,此时铁奇缺,普通人家没有铁锅,做饭都是陶罐。 周越看着家里有两个灶眼,上面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陶罐。 想了一下,就有了主意。 洗干净陶罐,她让春娘在大的灶眼烧火,然后用大勺子舀出一些猪油,放到大陶罐里,等温度上来,拿了切好的葱炝锅。 香味儿很快弥漫灶间,又弥漫出小院。 在院外正搭帐篷的衙役们对视一眼,都很高兴。 谢平去村长家打了招呼,他从村长家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是村长送的咸菜。 周越看了一眼锅里,又擓出一勺猪油放到锅里。 猪油快要见底了,春娘看到婆婆的行动,欲言又止。 猪油化完,周越从灶旁边的小水瓮里舀出一勺温水,那个水瓮是砌灶的时候,专门放置的。 这样灶里的火烧起来,连带着小水瓮里的水也会温热起来。 这陶锅怕凉水激,高温的时候不能放凉水,不然会裂开,有了小水瓮里的温水放进去,温差没那么大,就好一些。 每家每户都是这么做的,每年每家不炸一口锅,这一年就是大吉大利,很平安。 这小水瓮里的温水还有个好处就是,基本上不用再另外温水了。 从地里回来,有人想洗洗什么的,还有晚间洗澡,都可以用。 小水瓮镶嵌在灶台里,很保温,加上灶里有余火,有时候晚饭时候加的水,早上起来还温着呢。 这设计的很巧妙,很省事。 第31章 柳条编筐 可以说,这个小水瓮就是个大保温瓶。 盘算着官爷的人数,周越把大陶锅里填满水,春娘烧着火等水开。 周越一边喊炫墨把清洗干净的石板拿进来,一边麻利的洗了野菜,切碎了备用。 然后想了想,又拿出一个盆,倒了一些面粉进去,放了一点盐,这盐罐子里的盐也不多了。 好多东西需要买,钱却只有那么多。 面粉加水,放了一些野菜碎进去,搅拌成糊糊。 狠了狠心,周越从放鸡蛋的小筐子里摸出来三只鸡蛋,打了进去,看的春娘的眼睛直抽抽。 钱氏知道了,得心疼死。 那边炫墨把石板放好在另一个小点的灶眼上了,那石板中间稍微低些。 还挺合适做煎锅,她让炫墨去抱一些软和的柴,麦秆和树叶都行。 炫墨点火的时候,春娘那边的大锅水已经开了。 周越忙把野菜碎丢进去,然后在春娘和炫墨的注视下,又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 搅拌均匀后,一边搅和着锅里的野菜叶子,一边举着装鸡蛋液的碗,高高的淋进锅里。 很快鸡蛋液丝丝缕缕的,在锅里变了颜色,成了一锅香喷喷的野菜鸡蛋汤。 撤火,盖锅盖,这汤好了。 周越让春娘去叫清墨进来,然后在石板上抹了一层油,把糊糊舀了一勺均匀的摊在石板上。 吱啦吱啦的声音响起,香味儿也弥漫开来。 清墨进来的时候,钱氏也进来了,嘴里小声念叨着:老天爷呀,不过啦! 周越让清墨去找谢平,把他们带的干粮拿过来,给他们热热再吃。 虽说天不冷呢,可吃饭还是要吃热的才好。 谢平听了,二话不说就拎着一大包干粮进了灶间。 闻着满屋子香味儿,看着钱氏掀开大锅盖搅拌着,谢平眼睛都直了。 那么一大锅汤,应该有他们的份,今天有口福了,不用再就着凉水啃硬干粮了。 周越已经把满满一盆糊糊煎完,猪油罐子也彻底见了底。 周越拿过谢平递过来的干粮,一个个放到石板上烤着,石板上还有残留的油。 周越看着那些干饼子和干馒头,对炫墨道:“火再小些。” 因有外人在场,钱氏也不好说什么,她咧着嘴走出灶间。 谢平看了一眼猪油罐子,也走了。 他走到在院里坐着的宋原身旁,耳语一番,宋原点点头。 然后谢平走出院子,叫过两个手下吩咐几句。 手下点头,接过谢平给的几块碎银子,骑马走了。 其他人继续收拾帐篷,一边干一边讨论着今晚的饭。 院里,宋原看着紫荆条在宁老爷子的手上下翻飞,很快就成了一个小背筐。 眼睛都直了,这手真巧。 他想着家里放果子的小筐子已经旧了,他无意间听见娘抱怨买新的太贵。 他娘很喜欢这些手工编的东西做家里用的,不喜欢瓷器和漆器。 他问道:“宁爷爷,您老会编那种类似盘子,但比一般的盘子大些,可以装果子和坚果的东西吗?” 他边说边比划了一个圆形。 宁老头很愿意跟别人讲他拿手的事儿, “会,那个更简单。只是这荆条子黑乎乎的,不好看,编那种放在桌子上盛吃食的东西,得用柳条编。柳条能去皮,是白的,好看,干净。” “那我请您给编几个,多少钱一个啊?” “官爷想要送你就是了,柳条是河边折的,就是个手工活,不值钱。不要钱不要钱。” “那不行,我去外面买也是买。这样您先给编一个,我看看样子。” 别推让了半天,最后编出来的不好看,自己的娘那可是见过好东西的,一般的东西她可看不上。 “嗯,正好,水里压着一些准备给孩子们编玩具的柳条,杨墨,你去拿来,垣哥儿,你来帮忙,你们去皮,我来编。” 几人忙活起来。 等饭做好端上桌,那边宁老头已经编了一个柳条盘子,一个柳条小筐,一只柳条马。 宋原看看这个,拿拿那个,稀罕的不行。 “老爷子,太好了,多少钱啊这个?” 听他再次提钱,老爷子生气了。 “官爷说的什么话,不要钱就是不要钱,老夫还跟你玩虚的不成?” “不是,老人家,您这又要折柳条,又要泡,还要去皮,编的这么结实好看,不给钱不行。” 眼看二人争执,周越放下汤盆,接话道:“爹,你就要个价,您这手艺,值钱的很呢。宋大人也是真心想给钱。” “对对,我是真心的……” “嗯。好,要不,宋大人,我这背筐在集上卖是三十文一个,但卖的并不好,村人会编的挺多的,荆条更是漫山遍野都是。 这柳条确实麻烦一些,不过你要的这个小物件,所用不多,编起来也简单。 要不,您给五文钱一个?” “好,一言为定。”宋原生怕对方反悔似的,一口应承下来。 “盘子我要六个,小筐六个,小马也要三个。” 家里有三个侄子侄女呢,他们的玩具里没有这个,尤其是两个侄子,喜欢骑马。 也喜欢马玩具,侄女也得给买上一个,一视同仁。 “好,柳条不够,明天折回来,需泡三日,才能去皮,然后我抓紧时间编出来。” ”老人家,不急的,我们估计要在此地待几天。 你家的事了后,我们还要去县里的郑氏药铺等几天。” “吃饭,垣哥儿,清墨,收拾收拾。” 周越看他们谈妥了,喊人吃饭。 宁老爷子只听闻儿媳要给自己治腿,就同意了出屋来。 这要是能继续用手艺赚钱,对他的恢复大有裨益。 因此对于宁老头编东西卖,周越乐见其成。 谢平进来,冲周越一抱拳道:“周婶,头儿跟你们在家里吃,我们的汤只需要交给我,我们自己有餐具,抬去帐篷吃。” 呃,官爷这么艰苦的么? 宁老爷子一听不干了,嚷嚷着必须让官爷们进家来吃饭,看谢平不动,只拿眼睛看宋原,急得差点站起来。 周越忙上前按住老头儿,可别还没开始治就加重了病情。 她道:“爹,你别急,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吃。” 第32章 酸枣木碗 在这边说话的功夫,那边早有几个衙役把大锅端出了门。 宁家这座宅子在村外,挨着山地,旁边没有别的人家。 周越走出大门一看,只见门前的空地上,早已搭建好一大一小两座帐篷。 那口陶罐大锅,被他们安置在帐篷旁边的地上,有几个衙役正拿了两根小木棍儿从锅里夹菜,不顾汤还有些烫,嘻哈嘻哈的吃着。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旁边的树上折着树枝,看来他们所谓的餐具,就是随手折的小棍子,而碗,并没有。 他们用树枝做筷,以手接着,就用这么原始的方式吃饭,面上还挺高兴的。 周越眼睛一酸,好玄没掉下泪来。 她想起来她那个时代里的最可爱的人,没想到在这古代也有这样的人,还真是开了眼。 周越没有惊动他们,忙快步走回院里,到灶间找钱氏,看家里可有多余碗筷。 钱氏听了周越的话,也眼圈发红,看那些官爷,年纪都不大,像自己大孙子一般大。 钱氏想了想,在灶间翻了翻,才堪堪找到几只土陶碗和几双筷子。 她忙又走到院里正招呼大家入座的宁老头身边,耳语几句。 宁老爷子满脸不可置信,看了宋原和周越一眼。 对钱氏点点头。 钱氏招手唤过周越和孙女们,去了正屋。 她一边走一边从腰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正屋的柜子,然后拿出了几只木碗,还有有几只木盘子。 清墨和杨墨对视一眼,忙上前帮着奶奶拿东西。 周越看着她们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木碗,足足有二三十个,里外都打磨的很光滑,做的十分精致。 那个大气古朴的红色,浑然天成的花纹,一看就是好东西。 当她们几人从屋里捧着碗和盘子出来,宁家人都注目,脸上浮现不可思议之色。 宋原不明所以,也盯着看。 宁老爷子面露得色,对宋原道:“这是我偶然得的一块雷击酸枣木。 酸枣是野生的,很难长成木材,山野日长,长成木材的虽然罕见,但也不能说没有。 更难得的是它在我眼皮子底下被雷劈了。 这雷击木难得,雷击酸枣木最难得。 老朽活了五十多岁,自小学木匠手艺,在山里也跑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把这木头拿回家,放了几年,想着将来孙女们出嫁,给他们做个陪嫁,图个吉利,也是个面子好看。” 雷击木据说是道家难得的法器,酸枣树更兼有恶名,宋原不懂为什么要给孙女陪嫁这酸枣木碗。 看宋原面露疑惑,宁老爷子道: “宋大人想来是出身于高门贵族之家,读过书,知道这酸枣是恶木,真算不得吉利。 老朽这么说,自有我的道理。” 宋原来了兴趣,一边冲宁老爷子和钱氏道谢,一边示意手下接过碗去,道: “既然老人家诚心让你们用人家的好家伙事,还不快谢过,拿过去用,用完了,洗干净送回来,切不可损坏了。” 谢平赶紧拱手到底,和弟弟接过木碗,拿出去和一众兄弟一起用。 谢安其实还想听听老头讲故事呢,但无奈上命不可违,只好乖乖跟在谢平后面端着碗出去了。 看他们走出去,宋原继续道: “这个事,晚辈才疏学浅,见识浅薄,还真不知道,愿闻其详,老人家请赐教。” “呵呵,宋大人客气了。这个只是本地的说法,大人不知情有可原。 这酸枣木虽恶,但它浑身是刺,不大好惹,村人把它好比成那泼辣妇人。 因此给女儿做的嫁妆里头,总会有那么一两件酸枣木做的东西,以期望自家女儿嫁去夫家后,以刺为护,不被欺负。 唉,这个世道,妇人不易,这也是那爱护女儿的人家的一个美好愿望把。 还有,酸枣仁有安眠的功效,想来这酸枣木应该也有类似效果。 我用这酸枣木做碗,我的孙女每日用着,想来也对身体好。” 宋原这才恍然,心道:“看来此地女人地位很高啊,幸好自己不用在本地娶媳妇,不然恐怕会被这酸枣的尖刺所伤。” 再细看那木碗,只见整个木碗呈深红色,越到碗底越红。 整只碗浑然天成,不见一丝一毫的拼接和缝隙,也不见榫卯。 竟然是用一整块木头挖的! 这得多粗的木头才能挖这么大的碗?还一下子挖了这么多。 想到自己的师傅一直想寻找雷击枣木,不知道这酸枣木行不行。 只是这让自己怎么开口讨要人家剩下的边角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不是,他们都是什么人啊,觉得自己走南闯北,漂泊不定,想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跟自己要。 仿佛自己是个大罗神仙,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似的。 这不,听说自己要来冀北送那个孩子和学习周大婶的救人术和杀人术。 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人贩子余孽的蛛丝马迹,看看有没有可能皇子在此地。 这皇帝就巴巴的把自己叫过去,要找什么百年人参,还要新鲜的,他要献给太后。 这太后也是,先是到处找三七,现在又找什么鲜人参。 是不是听说长嫂的娘家经营有药铺,想去白要啊。 可是,长嫂已经嫁给宋家多年,她娘家的东西,能是白要的? 要是能白要,母亲和长嫂也就不会日日精打细算的数着铜板过日子了。 天天的,啥也不是,净想着占便宜。 哪个朝代的皇帝和太后,还有勋贵,有当朝这么惨? 幸好盛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还算有个安慰。 周越心里也了然了,为什么婆婆钱氏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 为什么原身的周月如此泼辣,宁愿跟秀才公和离也不愿意做个受气的平妻。 为什么清墨二十二岁不嫁人,家里人也觉得理所应当,并愿意出那每年五两银子的罚款。 本朝对女子并不苛待,尽量男女一视同仁。 尽管人口不丰,对大龄未婚的男女,也多有宽宥。 规定不论男女,二十岁未婚,才开始交罚款,每年五两银子。 这位宋大人,已经二十有六,跟宁清墨同病相怜,已经交了六年罚款了。 好在伯府虽然败落,穷的只剩下宅子和爵位,还有依附在旁的一帮穷亲戚。 宋府败落也跟那帮子穷亲戚有很大关系。 第33章 宋原得礼 宋原的祖父,当年可是花钱如流水,散财如泥沙。 他的老部下,老家的穷亲戚,时不时的来打秋风,或者没了活路来投奔的,老国公爷都会大手一挥,拿钱去。 现在的伯府,好歹由大长公主和宋原支撑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原的罚款,跟他的俸禄相比,还是九牛一毛的存在。 院里开始吃饭,院外却已经如风卷残云般吃完了。 众衙役吃了一顿饱饭,很开心。 他们把那一大锅鸡蛋野菜汤喝了个精光,把烤过后酥香的干饼子和馒头也都吃了,还有周越端出去的一盘子野菜鸡蛋煎饼,也都抢了。 摸着鼓起来的肚子,大家心里都对周大婶的好感度增加了几分。 默默吃完饭,宋原也吃的很开心。 宁老爷子看宋原放下碗筷,心说,这小子还真挺能吃,这吃了两个煎饼,七个他们自带的饼子和馒头,还喝了一大碗汤。 看样子,他并没有吃的很饱。 只是,那菜汤实在是美味,不知道大儿媳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手的好厨艺,自己竟然不知。 他对宋原道:“宋大人,你今晚跟我这小孙子住在一个屋里。 见笑了,我家里实在是狭窄,不能给众位大人都提供住处。 这样,帐篷不要搭在院外了,一会儿饭桌和凳子都拿回屋,我叫垣哥儿把这里打扫一下,铺上一些干草。 你让他们把帐篷移进来,这院子虽然粗陋,但好歹四面有墙,不至于被冷风吹着。 这山里不比你们城里,虽然才过七月半,这晚上已经很冷了。” 推脱不过,帐篷移进来,周越搬了小桌子放到院里的树下。 沏了壶茶,给宋大人和宁老爷子继续喝茶聊天。 宁老爷子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宋大人虽然一看就出身显贵,自己也位高权重。 但他身上毫无骄矜之气,待女人和老人,是极好的。 就着月光和灯光,周越在一旁用小石板写字,教孩子们认字和写字。 纸笔珍贵,不到练字阶段,轻易不会让孩子们用毛笔蘸墨写在纸上。 这里的孩子大多一开始启蒙都是如此。 一开始顶多用毛笔蘸水,在木板上写字,等练得差不多了,才开始用真的墨和纸写字。 周越从后世而来,自然见多识广,她教起这最简单的认字来,驾轻就熟。 渐渐的,把那些衙役也都吸引了过来。 认字结束,周越开始教他们算术。 周越的四个孩子,还有儿媳春娘,甚至刚刚醒来,吃了点饭,紧紧搂着八哥的那个小男孩也过来了。 周越已经教了他们几天了,因此算术越来越难。 她想给孩子填鸭式的教一些东西,以此来测验孩子们的天赋和底子。 不料,这几个孩子,倒是各有特点。 老大清墨,善于做应用题。 周越一开始给大家出了简单的题,别人都抓耳挠腮的,只有清墨,一下子就能抓住重点。 周越只好加大难度,什么鸡兔同笼,什么一边防水一边出水,等超级变态的奥数题,都没能难住她。 最后连网上的一些难题,诸如进货价六十,卖一百,有个人拿一百的大钞来买东西,店主找不开,只好拿去隔壁店家处换了一百零钱,找给买家。 买家走后,隔壁店家又找来了,说那张钱是假的,卖家只好给了他一张真币,问卖家赔了多少钱。 还有小明跟爸爸要500元,跟妈妈要500元,买了一双球鞋花了970元。 剩下30元,还爸爸10元,还妈妈10元,自己剩下10元,欠爸爸490,欠妈妈490。 490加490等于980,加上自己手里的10元,等于990元。 那么问题来了,还有10元钱去哪里了? 这样偷换概念的题,周越也都拿来换了故事和数字,用来为难清墨,都没有难倒她。 好家伙,这要是在后世,妥妥的学霸,清北的料啊。 老二垣墨,记住的东西,很难忘记,凡是过了他的心的东西,他就不会再忘记。 比如十年前的某一天,午饭吃的什么;比如他七岁那年的某一天的早上,爷爷跟他说了一席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爷爷教给他的种地的经验,他一字不差的记得,并且经常还能活学活用,在农作物上面的知识,让老农都惊艳。 但是这些必须是发生在 他身上的事情才行,别的东西,比如书本上的,他记不住。 老大媳妇儿,善于口算,心算,算的很快。 周越出了很多数字来测试她,加减法混合运算,她都没问题。这是个意外惊喜。 后面周越打算教她打算盘,乘除法也要教给她。 老三杨墨,画图很厉害。 上次周越和两姐妹一起写写画画,打算给宁老爷子治腿的时候画的那些东西,拐杖,轮椅。 周越画的乱七八糟的,只是大致给他们讲解了一下,画了草稿在纸上,过后就忘了。 那些纸被杨墨拿走,就着剩下的墨,杨墨又重新画了拐杖和轮椅。 并在周越大概的介绍之下,她竟然画出了完美的比例和尺寸。 不得不说,这个天赋真的是天生的。 周越后面准备在这方面多加训练她。 不过周越对此可不在行,只能让宁老爷子多多费心了。 老四炫墨,其他不行,但有一个优点,和周越一样,是图像记忆者,记忆力惊人。 周越出的算术题,特别有意思,把一众衙役都乐的嘎嘎的。 正和宁老爷子聊天的宋原被这声音吸引了目光,他看到自己的一帮傻乎乎的下属们,看人家上课都乐的跟二傻子似的。 无奈摇摇头。 继续跟宁老爷子说话。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月上中天,当然,其实一直都是老爷子在说,宋原在听。 当屋里的灯火都渐渐熄灭之后,宋原终于熬不住,起身告辞。 宋原把宁老爷子抱进东厢房,自己回了炫墨的房间。 老爷子实在是喜欢宋原,他们分开的时候,宋原手里拿着两只酸枣木碗。 宋原不知道怎么讨了宁老头儿的欢心,竟然把准备给孙女的陪嫁送给他。 第34章 掏墨来访 翌日一早,宁家的院子就热闹起来了。 一院子的陌生人住在一起,宁家人昨晚都没睡好。 天刚亮,宋原就带着衙役们出门去跑步,练武。 宁家人起来就去下地了。 因为刀哥要去,那个不说话的小孩子也要跟着去,只好带上了他,想着让他坐在地边,有刀哥看着就行。 宋原他们回来看到院子里只有宁老爷子和有孕的春娘,忙问了其他人呢。 知道他们去下地了,婉拒了春娘的留饭,也带人去了地里。 这里的农人习惯吃两顿饭,他是知道的。 不能因为自己来了,就打破人家的习惯。 春娘看着做出来的早饭,叹口气,忙把灶里的火熄了。 这饭,还是留着中午大家一起吃。 然后她赶紧喂猪,喂鸡,还有喂狗。 呃,狗不在家。 宁远德家的宁掏墨过来拍门的时候,春娘刚忙完这些家务活。 然后拿出来婆婆给自己留下的作业——满满一小石板的题目,拨弄着昨日婆婆给自己带回来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打起来。 她原来在娘家学过打算盘,可以这么说,她的心算其实就是在心里有一架算盘。 她刚答完第一道大题,就听见大门被啪啪的拍响了。 她默默听了一会儿,没敢吱声。 这个时间,村人都在地里,那些衙役官爷也去地里帮忙了,按说没人来访才是。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只听见掏墨的声音传来。 “嫂子,我听我娘说,你家来客了?” 说完吸溜吸溜鼻涕,擦去嘴角的口水,扭动着胖胖的小身体,就想挤进门去。 春娘不喜他邋遢且贪嘴,忙把门再关上一些,只留了一条缝,急急道: “走了,都走了。家里没人,只有我和爷爷在。 你赶紧回,别一会儿二婶找你不到,又急了。” “我看看爷爷,好几日不见他老人家了。” 掏墨是惯被嫌弃的,轻车熟路的挤进门去,踢踢踏踏的踏拉着有点大的鞋,朝着爷爷奶奶住的东厢房跑去。 春娘无奈叹口气,把大门关上,走回自己屋,又去沉迷在题海之中。 宁老爷子自然是喜欢孙子的,且老二这个孩子来之不易。 爷孙俩聊了一会儿,宁老爷子把孩子们孝敬给自己的好吃的,拿出来给掏墨吃。 掏墨吃的满嘴是渣,笑着听爷爷唠叨。 不管爷爷说什么,只管点头。 没一会儿,掏墨就觉得没意思了,他辞了爷爷,走到院子里。 看到院子里搭着帐篷,觉得好奇,男孩子,对这类东西,没有什么抵抗力,就想进去看看。 春娘听见动静,赶忙出来制止。 掏墨讪讪道:“昨儿我娘说,你家来了且,叫我来蹭吃的,我爹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别连累了我家,我才没来的。 |“你今儿就不怕连累了?”春娘逗他。 “怕,我是偷偷来的。大嫂,有没有剩饭,我饿了。” “没有,昨儿个人多,都吃完了。我还没开始做今日的饭。” 春娘只想赶紧打发走他,好回去继续研究那些题目。 “大嫂,你给我吃点东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 “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是秘密?” “我知道的,我知道我爹和娘的一个秘密,事关大兄垣墨,你想不想听?” 春娘不想搭理他,这孩子嘴里整日谎话连篇,没什么实话,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 但转念一想,兴许这孩子听了二叔夫妻的私房话,可别到处去说。 且听他说什么,如果是羞人的话,就让婆婆去跟婶子孙氏说一说,让他们说话背着点这熊孩子。 于是春娘扭头去灶间拿了一个馒头,这还是昨晚吃饭的时候,官爷们给的。 自家谁都舍不得吃,打算给那个不肯说话的可怜孩子留着的,现在倒便宜了掏墨。 掏墨一眼看到春娘手里的大白馒头,眼睛都直了。 此地是山村,土地多贫瘠,水地也就是能浇上水的地很少,而种麦子,必须浇够水才行。 大多数的地,是山上缓坡的梯田,叫旱地。 旱地不能引水浇地,只能看着老天爷吃饭。 因此旱地只种了不挑土地的豆类和红薯、花生等作物。 遇到天旱,旱地里的作物,都能给晒成干菜叶子,一碰就碎成渣渣。 所以,旱地的收成有限。 往往是侍弄半年,或旱或涝,都收不到什么,甚至收的不如种子多,更不论付出的那些辛苦。 因此能浇上水的水地更显的珍贵。 平常人家,过年才会吃到白面饺子。 平时都吃小米或者玉米面。 小米粥,玉米碴粥,玉米饼子,菜窝窝头……才是此地最常吃的食物。 这白面馒头,还白的如此耀眼,简直就如同那瑶母的蟠桃一般,只听过,没吃过。 掏墨咽咽口水,道:“大嫂,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说。” 春娘闻听立刻把手背过去,馒头被藏到了身后。 “我想知道什么?不是你要给我说一个秘密吗?” “是,是,我说,我说,我说了,你一定要把馒头给我吃啊。” “你先说,我看看你说的,值不值得这一个馒头。” “好,好,你别放回去,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就是,我爹和我娘偷偷说的,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假装睡着的。 他们说,听说不日就要服兵役了。得想个法子,让垣哥儿去。给我,给我馒头……” 春娘一听就知道二叔两口子要打歪主意。 当时分家的时候就商定了,秘而不宣,二叔家继续能享受宁秀才的福利,不用缴纳赋税和服徭役。 但这兵役,因着宁家大房的孩子都小,需宁二叔去负责。 这才过去了几年,宁二叔才去服了三次兵役,他们就想说话不算话? 春娘有点生气,恨不得抢回来那个馒头。 她忍下冲动,道:“你吃完快回去,小心二婶一会儿找不到你。 还有,你不要给别人说告诉了我这件事,不然小心你爹打你。” “我不会说的,我又不傻。 大嫂,还有馒头吗?再给我一个,我还饿……” 见春娘赶自己,掏墨赶紧道。 第35章 钧墨得名 春娘心里有事儿,不容掏墨多说,把他一把推出大门,啪的一声,大门关上。 掏墨嘴里嘀咕两句,看春娘再不肯开门,忙把口袋里的半个馒头拿出来,塞到嘴里大半个,踢踢踏踏的走了。 春娘听着他走远了,忙走到正屋东厢房门口,嘴里说着: “爷爷,我是春娘,我进来了啊,我有话说。” 然后她推门进去,见到宁老爷子正闭目坐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孙媳的声音,他睁开眼,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徐徐开口道:“何事?” 春娘嫁过来一年多,其实跟老爷子不太熟,她有点怕这位不苟言笑的老人家。 “爷爷,刚才掏墨来家,说,说村里不日又要开始服兵役。” “嗯,不慌,咱家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兵役是你二叔去,不会让垣哥儿去的,放心。” “不是,掏哥儿说,他说,二叔和二婶私下说了,他不去,让垣墨去。” 春娘迟疑着,看着宁老爷子的脸色,小声把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来, “他敢?” 宁老头一下子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大吼一声,把春娘吓了一跳。 “呃,别怕,春娘,你别多想,远德他想得美,便宜占了,责任不负,那可不行。 你放心,我来说他。 有我一日在,他就翻不了天去。” 春娘点点头,退出房门。 回屋去继续打算盘做题,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等午间大家从地里回来,洗了手都吃午饭。 有了前一日的打样,春娘继续给宋原等人做了汤。 只是她这次只放了猪油和野菜,没敢再放鸡蛋。 她婆婆不怕奶奶,她可怕的紧呢。 大家吃完饭,周越找到宋原,道:“宋大人见谅,早上见你们出去练功了,不知道几时回来,我们就先下地去了。 没有按照约定早起来教你们。” “无妨,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你们早上那么早,不吃早饭就下地干活。 以前我常听祖父说,农人辛苦,我不以为然,现如今我知道了,确实辛苦。” “那咱们改到午间教授如何?” “好。” 于是,其他无关人等去午休,周越带着一众衙役坐在院子里。 她拿出一个小石板,用教孩子们写字的炭在石板上画画。 先说理论知识,并嘱咐千万不能拿朋友做练习。 大概讲解了一遍原理,然后周越叫出来大女儿,在她身上做三角绞的示范。 当然不能真的使劲,只是做做样子。 真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人的。 杨墨听见声音,她也睡不着,索性出来跟着看。 周越见状,让清墨在妹妹身上试验一下。 然后周越纠正了她动作中的错误部分,肯定了正确的地方。 杨墨跃跃欲试,也要求做一遍。 杨墨做完,动作很标准。 然后宋原让大家两人一组,互相做,周越检验。 大家学得很快,一个时辰后,周越确定每个人都学会了动作要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不说话的孩子,早已来到了院子里,跟着大家学起来。 他没有实验对象,就把刀哥搂在怀里学习。 周越看到刀哥乱蹬的腿,才发现它快被小男孩勒死了。 忙把刀哥解救下来,小男孩也因为差点勒死朋友而愧疚不已。 周越安抚他几句,突然想到,这孩子没个名字,很不方便。 总不能一直叫他“哎”,或者“那个小孩”。 周越一开始就问过宋原,可知道他的姓名。 宋原苦笑,要是知道姓名,他的身世就好查找了。 他只是从人贩子嘴里得知,这孩子因为聪明,记性好,桀骜不驯,被倒卖过好多次。 好像他被拐了已经近三年了。 “三年?他才几岁?”周越惊呼道。 “不知,看样子,也许三岁,也许四岁把,总超不过五岁。” 周越看着瘦削的孩子,心里很疼,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孩子安抚好哭泣的刀哥,听见大人的谈话,走到那石板跟前,拿起炭笔。 对了,他好像认字。 那么他的认字是谁教的呢? 如果他不到一岁就被拐卖,那么他的家人肯定不会教一个婴儿认字。 如果是人贩子教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不说人贩子里有没有人识字。 就说人贩子带着他四处奔逃,自保尚很难,哪有时间和精力教他一个养不了多久的孩子。 在人贩子眼中,这是货物,不是人。 他们经常打骂孩子们,肯定不会发善心教他们认字。 那么这孩子会写字,就很有意思了。 那孩子在石板上郑重写下一个“许”字。 这难道是听见议论他的名字,他不想被胡乱取了别人家的姓,写出了自己的姓吗? “看来你姓许?”周越问道。 孩子认真点点头,狭长凤眼里有一丝丝的笑意。 “那你叫什么呢?” 周越继续问。 男孩摇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可怜啊,周越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我可以为你先取个名字叫着,等找你的家人,再叫回你原来的名字可好?” 男孩点点头。 “这样,这位宋大人想来也和你说过了,你以后在我家养着,你要叫我娘的。 你还姓原来的姓,就跟着哥哥姐姐们的排行,叫钧墨。 许钧墨,可好?” “好名字。”宋原赞道。 “好听,钧墨,许钧墨。好听啊。” 清墨在一旁听见了,冲着钧墨笑了笑。 钧墨绷着的小脸,也笑了。 然后大家都笑了。 今日就教这些,明日再学心脏复苏术和人工呼吸。 大家散开,下午继续去地里干活。 这天的后半晌,一群人正在地里忙活。 雨水多,这地里得草,两天不看,就长老高。 侍弄庄稼,最烦人的就是除草了。 好在有宋大人他们帮忙,今天的活干得很快。 还没到回去的时候,炫墨找来了地里。 “今日怎么散学这么早?”钱氏看着宝贝大孙子,问道。 “今日夫子家里有事,因此后半晌就让我们自己温书。说跟学长背完《百家姓》和《三字经》就可以回家了。” “哦,那我家炫哥儿是不是第一个背完的?” 周越道:“这几日有宋大人他们帮忙,地里用不着你做,你回去,去复习一下昨晚我教的《道德经》和几首古诗。晚间我要查。” 第36章 逮鱼摸虾 炫墨一下子就垮了脸,不情愿的慢慢挪着脚步。 这时候,村里几个小孩子跑过来,手里拎着木桶和笊篱,喊炫墨去捞鱼。 周越看炫墨又亮起来的双眼,笑了,道:“去,小心点,别掉进深水坑里去。” 炫墨立刻应了。 那些孩子里有掏墨,有邻居家的小三和小四两兄弟,还有宁家本家的几个孩子。 这几天因为有人帮忙干活,这块地很快就干完了。 钱氏看再换一块地有些远,不如早点回家,让大儿媳再给做一锅汤吃,多做点,家人也喝。 一行人走回家的时候,春娘还没有开始做晚饭。 她对大家的归家早有些吃惊,以为自己做饭晚了。 周越笑着安慰她,搂着她的肩膀走进她和垣墨的卧房。 让她休息,告诉她,晚饭自己做。 周越走进灶房,就听见大门响,也许是那些衙役有事出去。 不一会儿,谢平拿着一大块猪肉进灶间来。 后面跟着谢安,抱着一个布袋子。 “婶子,我家大人觉得让您教授本事,还白吃你家饭,不大好意思。 昨日他让人去县里买了一块肉和几斤盐。 骑快马那兄弟回来了,正好你要做饭,看看用得上不?” 周越一看那块猪肉,肥多瘦少,正是村人喜欢的好肉。 那盐也比家里原来的盐细腻和白。 欣喜异常,她来到这个地方几个月了,都没沾过荤腥。 那盐也不大好吃,大块盐疙瘩,颜色黑乎乎的。 她连着道谢,又走出灶间,去向院里坐着喝茶的宋原道谢。 然后看看天色尚早,就去跟钱氏商量:“娘,你看官爷送来了这么好的猪肉,还有盐。 不如我趁着今日天还亮着,把它都熬了油,趁着官爷们在,咱们包油渣饺子?” 钱氏看到那块肉,眼睛也亮了,她道:“好,官爷们真是好人啊,吃了这才几顿饭,就给了这么大的礼。” 说完她让周越熬油,她去和面。 周越喊了清墨烧火,垣墨去后院割些韭菜。 二人应了,大家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香味儿飘散在小院里,让人精神一振。 灶间里,周越忙得一头是汗。 大陶锅里滋啦作响,油脂慢慢融化,用勺子舀出来,放到旁边早就放好的油罐子里。 过了一会儿,油渐渐少了,只剩下一些小块的猪肉,那就是油渣。 这油渣可是好东西,炒菜包饺子都好吃的紧。 那一块肉,熬了两罐子猪油,可以吃到过年了。 剩下的油渣,周越也没省着,都剁碎了,放到切好的韭菜里,加盐拌了。 韭菜味儿大,也不用再放葱,只切了一小块姜末,放进去调了馅。 这帮子衙役也不容易,周越看到那谢平手腕上露出来的里衣上,竟然打着补丁。 当朝这位圣人,自己穷,手底下的人也穷。 他对文官稍微好些,对武将和这帮子小吏,俸禄确实低的可怜。 还好宋原是文官出仕,但他负担太重,对下属再好,也拿不出太多的钱来。 钱氏那边混合了白面和玉米面的饺子面,也和好了。 足足有一大陶盆,是了,人多,还都是重劳力,肯定吃的多。 这边包着,那边大锅煮着,煮出来第一锅,先端出去,给官爷们吃。 在宁老爷子和钱氏,还有垣墨的主持下,宋原带头吃起了饺子。 咬了第一口,宋原好悬没掉下泪来。 太特么好吃了。 太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皇帝的宫宴上,都没这么好吃的。 宋原含泪吃了三大碗。 最后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人给盛了,瞪了一眼要去盛第四碗的谢平,放下了筷子。 清墨看宋原好像没吃饱,立刻又给他端来了一大碗,瞅准时机,一下子扣在他碗里。 这下不吃也得吃了。 谢平一脸坏笑的跑去厨房,一会儿出来端着一碗饺子汤。 最后也只有宋原一个人吃了四碗饺子,外加喝了三碗汤。 宋原午夜梦回,以手抚脸,脸还在发烫。 这能吃的印象算是留下了。 衙役们吃完,就该宁家人吃了。 一盘盘饺子端上桌,炫墨却还没有回来。 眼看天都黑透了,周越和钱氏,去门口张望了好几回了。 正焦急着,只听见村头传来了声音。 然后影影绰绰,一帮人冲破暮色,正朝着村里走来。 周越一看,心放下来。 待他们走得近了,嗔怒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这么晚了才回来,不知道家里人着急担心吗?” 其他孩子吓得大气不敢喘,这个周氏嘴特别厉害,家里大人都被她骂的不敢张嘴。 小孩子就更别提了,气急了被她打几下都是有的。 炫墨忙放下手里的桶道:“娘,我们捞了好多鱼,你看,好几桶都满了。 我们抄了雨的老家了,鱼实在是太多,因此才回来晚的。” 说着拿了桶给周越看,周越看小木桶里黑乎乎的,看不出鱼的大小来。 “河边危险,白天都要小心,别说这么晚了,你们看得见路吗?” “看得见,看得见,我们一个不少的回来了,都全须全尾的。” 说着他们走回宁宅。 家里其他人看见孩子回来了,都放心了。 炫墨跑到灶间拉出来一个大木盆,放到院子里,冲着小伙伴们道: “都倒进来,快。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喂鸡。” 小伙伴们闻言,纷纷把小木桶里的鱼倒进了大木盆。 “这都给咱家了?” 周越一边招呼孩子们洗手,一边让他们去饭桌上的盘子里拿饺子吃。 村人包的饺子大,加上今天的馅儿很扎实,孩子们每人手里拿了两个,忙朝嘴里塞着。 一边还不忘说:“炫哥儿,有时间咱们再去捞鱼,别忘了叫我啊……” 炫墨看着娘张大了嘴巴,道:“娘,你忘了,他们家都没养鸡,鱼都是给咱家的。” “哦,这鱼,他们不吃吗?” 周越觉得奇怪。 “吃?这小鱼怎么吃?鲫瓜子都是刺,没法吃。” “鲫鱼?好东西啊。” 能给产妇熬汤吃的,当然是好东西。 第37章 好吃鲫鱼 原来此地的河里,除了有一种小鱼叫白条鱼之外,就只有鲫鱼了。 鲫鱼多刺,以前有村人吃鲫鱼被卡住喉咙死了的。 周越却知道这鲫鱼可以炸脆了吃,可以熬汤喝,还可以加重醋,做软烂酥香的酥鱼。 看着盆里鱼这么多,周越想着,人家宋大人他们给自家送了那么一大块肉,还有很贵的盐,只请人家吃一顿饺子,肯定是不够的。 眼看这课也上不了几天,不如趁着人多,把这些鱼做了,给大家伙吃。 打定主意,周越让几个孩子都过来,她教大家怎么处理干净这些鱼。 农村的孩子,都玩过鱼,周越示范了几只,大家就都学会了。 鱼都不大,把内脏和头都扔了喂鸡,剩下那一小块,就是个肉疙瘩。 周越看他们都上手了,就去准备其他佐料。 生姜切片,大葱改刀,鱼虽不大,但多,切了满满一大盘子葱姜,一会儿用来腌制鲫鱼。 宋原看他们鼓捣那些小鱼,也觉得有趣,跟着一众衙役去围观。 他们都没吃过这么小的鱼,觉得很新鲜。 宋原看清墨手里拿着个石片做工具,不太好用,很难划破鱼腹。 于是从自己的绑腿处拔下来一只锋利的匕首,交给宁家大姑娘。 宁清墨迟疑一下,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神,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许钧墨看到那把匕首,眼睛亮了亮。 他也抱着狗头,蹲在旁边看哥哥姐姐们处理鱼。 钧墨这几日没人特意关注他,他只跟刀哥一起玩。 因为刀哥最喜欢炫墨,慢慢的,钧墨也开始跟在炫墨屁股后头转了。 那把匕首是先帝送给宋原的,不知道先帝在天之灵,看到这么珍贵的匕首用来处理小鱼,会不会生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宋原也想吃鱼。 这宁家的饭很好吃,如果有可能,他想多待几天。 可是估计明天,最迟后天,他们就要走了。 不说学完了,一直赖在人家蹭吃蹭喝,不太好。 他还有其他要事要做,比如追查人贩子,比如替皇帝找鲜人参。 人多办事快,小鱼很快处理完毕。 去掉头和内脏,小鱼也有半盆。 周越把生姜和大葱撒进去,又撒了一些盐腌上。 今日已晚,明日一早她起来就把酥鱼炖上,把鱼汤熬上。 然后她跟垣墨说了一声,让他起早点,明天早上要跟着她去村里的碾子上把三七粉碾成粉。 今日接到杨老大夫的口信儿,让他们下个集去镇上药铺找他。 那包三七还没打成粉呢,后日就要去镇里了。 得趁着早上碾子还没有被占用,把三七去碾成粉。 等翌日一早,周越跟着垣墨到了村里公共的大碾子跟前,周越傻眼了。 这个碾子太大了,比她以前见到过的碾子都大。 看着手里的那一小包三七,这些都沾到碾子上,都不够。 不行,不能用这个碾子来碎药材。 周越把这个担忧跟垣墨说了。 垣墨无语,他被娘一大早揪出被窝,跑来碾东西,原来就是这么一点树根啊。 他道:“娘,咱家有个小石磨,你是不是又忘了,不如用那个石磨试试?” “是吗?我忘的事情还真挺多的。回家。” 周越不好意思的拢拢头发。 回到家里,垣墨去找石磨。 扫去上面的灰尘,用清水洗了,是个不大的石磨,原是祖上传下来的。 后来村里的大碾子更好用,这个就闲置了。 分家的时候,宁老爷子把它带到了这边。 等石磨晾干了,垣墨和杨墨把它组装起来,然后把三七切成小碎块,在石磨里磨起来。 这个石磨还挺好的,磨出来的东西很细。 磨一遍,筛一遍,很快三四遍后,清墨拿来给周越看, “嗯,差不多了,再磨一遍,就行了。 很好,非常棒,爷爷的腿能好了,你们几个功不可没。” 周越一边煎鱼,一边说着,那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 清墨拿着小簸箕走出灶间,把娘的话转告给弟弟妹妹们听。 大家的眼睛都亮亮的,很开心。 自从娘的头伤了,说话特别好听,脾气也好了很多。 娘这伤,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还挺好。 几个孩子心里默默想着,没敢说出来。 周越把一部分鲫鱼用油慢慢煎了,两面金黄后,夹出来码在盘子里。 正在烧火的春娘道:“娘,这样煎,刺还是硬的,不能吃,会卡嗓子的,很危险。” “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熬制。这些用来熬鱼汤。” 这边慢慢煎着,周越麻利的拿出一个陶锅,锅底部铺上厚厚的菜叶。 然后把腌制好的鲫鱼整齐码放在锅里,锅里放满了,周越把家里有的佐料都放进去。 盐,糖,酱油,一点点黄酒,大量的醋,还有水。 钱氏看她放醋跟放水似的,心疼不已,直嘬牙花子。 然后将陶锅放在另外一个灶眼上,中火烧开,转小火慢炖。 火不要猛,也不要熄灭,炖半天。 这边煎鱼做好了,周越把油倒出来一些,然后把鱼又放回锅里,加很多水进去,大火烧开。 然后嘱咐春娘,中火炖煮,小心别溢锅,水变白了就撤火。 做完这些,大家就下地去了。 等午间从地里回来,满院子弥漫着鱼香味儿。 把孩子们都吸引来了。 周越麻利的洗手,揭开鱼汤锅盖,发现汤都熬白了。 拿笊篱把骨头捞出去,剩下的汤就是大补的鲫鱼汤了。 酥鱼锅打开,香味儿更胜。 拿筷子一戳,鱼都软烂了。 周越夹了一条放进嘴里,刺都软了,香、鲜,好吃。 这时候大门被拍响。 昨日那帮子一起捞鱼的小孩都来了,周越叫炫墨从杨树上摘下来一些大树叶。 每人发了一片,给每个孩子的树叶上都夹了几条酥鱼。 嘱咐他们拿回家去吃,吃的时候慢点,刺虽然软了,但也要嚼烂再咽。 把鱼汤盛出来,野菜玉米饼子从大锅里拾出来,酥鱼夹了几盘子端上桌,看着大家咽口水的样子,周越笑了。 开饭。 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能吃,那么多的鲫鱼,足足有几十斤,除了还腌在大木盆里的准备炸的那些,做出来的酥鱼和鱼汤,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饭,孩子们去洗碗,周越准备教宋原他们心脏复苏术和人工呼吸。 其实这个不难,难的就是没有模特。 她当年参加志愿者培训,学习到这一块的时候,老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拿着健康人来试。 会出人命的。 周越看到院子里的麦秆,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第38章 猪仔被埋 她叫过来手最巧的杨墨,给她在地上画了一个图。 让她照着做一个草人,做学习的模特。 后世有橡胶假人做练习模特,这里却没有。 周越嘱咐让她做精细一些,然后问钱氏要了一件宁老头的旧衣服。 等草人做好,给他穿上那件旧衣服,躺在那里,猛一看,还真以为是一个人。 不过因为只有草做原料,这个假人实在是粗糙的很。 就说那头部,只是一个草揉在一起的圆球。 周越一直在想,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拿什么做演练。 “那个,大婶……”宋原开口道。 “那个嘴对嘴的,你只需讲解要领即可,无需示范。” 这示范也没地方试啊。 好,反正那个简单,只要掌握要领,临到事情,应该可以做对的。 周越把草人放好,仔细讲解了心脏复苏术的动作要领,并嘱咐一定要注意力度。 这帮子糙老爷们,别救人的时候,用力过猛,把人家患者的肋骨给按折了。 在这没法开刀的古代,肋骨骨折就怕把心肺等器官给戳破了。 内脏大出血,后世都很有可能死人,现在就是那大罗神仙来了,也回天无力了。 讲解几遍,示范几遍,然后挨个人去在草人身上试。 没一会儿,草人就被按的四分五裂,没有那旧衣服挡着,估计那些草,能满天飞。 周越无语至极,这帮子活力无限的大小伙子,又都有功夫在身,多么结实都能给玩坏。 勉强把草人收拢收拢,坚持学完了,周越又把人工呼吸的要领讲解一番。 他们很快学会了,也都复述对了。 旁边一直旁观的孩子们,也都学会了。 然后大家散去午休。 此间事了,宋原也不好意思立刻就走。 宁家的地不多,这几天人多,快锄完一遍了。 他想了想,还是下午去地里干完活,明日一早再走。 正好明日是镇里的集市,可以和周大婶他们一起去镇里。 下午干完活,周越回家就钻进灶间,把那些腌着的鱼都炸了。 油是刚熬好的,比较充足,她也舍得放油。 炸东西是很香的,尤其是炸鱼。 鱼腌制了一天一夜,已经很入味儿了。 炸的两面金黄捞出来,等炸完一遍,再复炸一次,就更酥脆了。 等炸出来的小鱼装满几个个柳编小筐,端到院子里的饭桌上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咽口水。 宁老爷子觉得好笑,叫杨墨拿出来宋原要的那些柳编的小筐和盘子,给他验货。 宋原很满意,东西编的很精致,超出他的想象。 想来母亲应该很满意。 因为对自己迟迟不成亲的不满,母亲好久不给自己笑脸了。 这回想来她能开心一下。 把这些东西收好,坐等开饭。 这时候大门又被拍响,打开门,是孩子们的二婶孙氏来了,她推着掏墨在前头走,她在后头骂着: “你个馋鬼,就说不要你来,你非要来……” 看着她的手推着掏墨,让他赶紧朝前凑的样子,周越笑了。 孙氏有点不好意思,手里拿着一把草,道:“这孩子心实,说大伯娘家买了几只公鸡。 他特意拔了一些草,要拿给你家的鸡吃。 要我说,大嫂就是有福气,这家里养着母鸡,天天吃鸡蛋。 还买了大公鸡要吃,啧啧,皇后娘娘也没这么使劲造的。” 说完,她也不看对面站着的周越,眼睛一个劲的四处扫视。 宋原听见她的话,差点笑出声来。 如果皇后娘娘听见她这句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没等周越反应,孙氏立刻撇下了手里的草,推开挡路的儿子,直接冲到饭桌前。 “啧啧啧,我就说大嫂家日子好了,是不是大哥那次回来,从小寡妇那儿拿了钱回来了?” 听她越说越难听,钱氏上前就扯住她,朝外推搡她。 对于孙氏这个媳妇儿,钱氏原来是不满意的,但老二喜欢她,没办法,只能娶进来。 宁老二成亲很晚,最后只能娶了好吃懒做又爱传闲话的孙氏。 孙氏看着那香喷喷的炸鱼,哪里还肯走。 其实这个鱼,掏墨也是帮了忙的,他帮忙提桶了。 但和其他孩子一样,已经给他吃过了,这炸鱼不多,周越本不打算给他送的。 但都是一家子,人家孩子都来了,还是要给一些的。 至于孙氏,这么大的人了,即便人家给,她也不该要。 周越从树上摘下来几片大树叶,包了一些炸小鱼,交给掏墨。 让他回家去吃,家里有客人在,他这鼻涕横流的,不大好。 钱氏力气很大,把孙氏推走了。 孙氏在大门口,一把拉过掏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笑了,然后拉着孩子走了。 吃罢饭,清墨拉着娘进屋,要有事儿说。 她说她想好了做什么买卖了,她想去镇上的集市摆摊卖吃食。 就卖娘前两天做的那个鸡蛋野菜煎饼,问娘是否可行。 周越一愣,道:“你算算,这个饼的本钱多少,你打算卖多少钱,看看一个集,卖多少能赚钱。” 清墨一愣,是啊,这个需要提前算好。 她忙拉着春娘一起,拿出纸笔和算盘,商量着算了起来。 周越坐在一边看着她们算的起劲儿,也拿了另一套纸笔写写画画起来。 炫墨磨磨蹭蹭的进门来,坐在周越身边,支支吾吾道: “娘,以后我多去捞鱼,咱家常吃?” 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周越笑了,点头称是,同意了。 这时候,只听见后院扑通一声,然后又哗啦一声。 大家赶紧去后院查看,原来是前一阵下大雨,家里的院墙都是黄土泥抹的,可能被泡的久了,塌了。 前两天垣墨就说过这事,可惜会垒墙的爷爷不能动,而且杨墨还是有些小,家里人打算过了秋忙再请人来修。 没想到它竟然支撑不住,塌了。 钱氏像是想起来什么,冲过去大喊:“我的猪仔,新买的猪仔呢?” 前几天刚从村里养母猪的人家家里抓来的小猪仔,因为前院的猪圈有一头大猪,小猪仔就放在后院这个圈里了。 大家赶紧七手八脚的把土石扒开,就看见那个才一个多月的猪仔,软绵绵躺在那儿,气息全无。 周越忙上前查看,只见小猪身上并没有外伤,可见是被土石埋住,闭过气去了。 周越灵机一动,都是哺乳动物,兴许急救是一样的? 第39章 人猪同理 周越忙叫清墨去烧温水,她则和垣墨把小猪仔从圈里抬出来。 猪仔不重,才十来斤重,不过它浑身是泥,很脏。 很快温水装在一个大木盆里端过来了,周越把猪仔直接放到木盆里,用手托着它的头,防止呛到了。 然后撩水洗干净它。 钱氏道:“还洗它干嘛,不要了,这么小,没多少肉,咱家不吃它,菜园里挖个坑埋了。” “娘,我试试能不能救活它。” 钱氏一听,不作声了。 小猪仔才抓过来没几天,这就没了。 钱还没给人家呢。 村里买小猪和小鸡,都是赊着。 等猪养大了,卖了,或者杀着吃了,再还赊小猪的钱。 小鸡也是,母鸡下了蛋,卖了钱,或者公鸡长肥卖了钱,再去还小鸡的钱。 小猪虽然不贵,但就这样死了,总是可惜了。 周越把小猪用破布擦干净,这时候大家都来围观了,清墨和垣墨帮着周越侍弄小猪,杨墨和炫墨举着灯。 钱氏和春娘互相扶着,站在旁边。 宋原等一众官爷,则站在外围伸着脖子看着。 周越把小猪放在准备好的麦秆上,然后听了听它的心跳,没有心跳。 然后感受一下它的鼻息,没有呼吸。 众人看着这场面,一股熟悉之感。 宋原突然明白了周大婶要干什么。 这是多么好的现场教学啊,教到这部分的时候,周大婶还一个劲的嘱咐,千万不要在健康的人身上试。 他回去想汇报给圣人,希望能在京城里还有军中推广这个方法。 京城人多,每日都有溺水的,受伤的,还有军中,那受伤的人更多。 如果这个方法能救几个假死的人,暂时闭气过去的人,那么就是大功德一件了。 皇帝表弟一高兴,兴许就会多赏赐自己一些。 再说了,自己在京中多有恶名,这个东西一推广,兴许就能改善一下自己的形象,老娘也会开心。 思及此,宋原立刻上前,道:“大婶,你是说,这猪,也能用你的说的方法救治?” “呃,我也没试过,想着应该差不多,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 “那,让我来试,正好我也学学,以后回去,我也打算找些动物来让救援队和军中的医官来练习。” 呃,这是最早的小白鼠。 然后大家就看到英俊不凡的宋大人,对着一头小猪,摁啊摁,啃啊啃。 他的部下,都在忍笑。 就连旁边辅助的几个宁家的孩子,都忍笑忍的辛苦。 等到他再次去嘴对嘴给猪仔做人工呼吸的时候,离得最近的帮着扶正猪头的清墨,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喷出来。 然后大家都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周越都忍不住满面笑容。 宋原正憋气忍着猪身上的气味儿,被他们一笑,立刻憋不住气,大口喘起气来。 然后他瞪了一眼清墨,这个女孩子,人倒是挺漂亮,就是也忒爱笑了些。 这时候一直把手放在猪仔身上的周越突然叫了一声:“醒了,醒了……” 大家都停住笑,齐齐朝前挤,想看看小猪是否真的活了。 趴在地上的宋原去看小猪,只见它黑黑的肚皮开始起伏,然后自己鼻子下面的猪嘴里,呼出一口浊气。 他赶忙爬起来,然后感觉胃里一阵恶心,哕了。 小猪恢复的很快,躺了一小会儿,就爬起来摇着尾巴,四处乱转了。 清墨忍着笑,给宋原烧了热水,让他好好洗洗。 初吻给了猪的宋大人,换了好几次水,把炫墨屋子里的地上弄得湿淋淋的,才作罢。 翌日一早,大家早早起来,收拾好了,要去赶集。 这次去,除了要见杨大夫,还要采买更多的东西。 炫墨需要的笔墨纸砚,宋大人送的那一套,太贵重,平时舍不得用,打算等炫墨下场考试的时候再用。 垣墨想要的种子,还有杨墨要的工具,都需要添置什么新工具,杨墨和爷爷才列清楚。 这次倒不用买清墨的什么东西,但她想去镇里赶集卖点什么,也得再去看看场地。 本来家里留着宁老爷子,钱氏,春娘,再加上刀哥,因此许钧墨留在家里也放心。 但他不肯,他也要跟着去。 他第一粘的人是周越,那是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女人。 他第二粘的是刀哥,每日几乎是挂在它身上。 许钧墨要去,刀哥就得去。 他们上次从镇上回来坐的是宋大人雇的驴车,那车送到就回去了。 这次宋原他们有马骑,宁家人却只能步行。 宋原让谢平去解决这件事。 谢平跟衙役们商量一下,给宁家人匀出来三匹马。 可是,宁家人哪里骑过马,驴和骡子都没骑过。 宋原说他们可以教,周大婶教了他们很多东西,教宁家人骑马,算是稍作回报。 幸好他们起得早,天没亮周越就起来和春娘一起做了饭,大家吃了,天刚蒙蒙亮,大家就出发了。 一路上没人,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学着骑马。 没想到的是,最大的清墨和最小的许钧墨学得最快。 周越勉强能骑着走,快了不行。 行至半路,眼看日头高了,大家不再耽搁,商量一下,由清墨骑马带着杨墨,周越跟炫墨骑一匹马,钧墨则在宋原的同意下,自己骑了一匹马。 而垣墨则因为学不会,要谢平骑马带着他。 马都是官府的好马,被几个初学者拉拉扯扯着一路,早就憋坏了。 主人一声令下,撒开蹄子跑起来,很快就把几个初学者远远抛在后面。 幸好宋原比较有远见,他扯住马缰绳,慢慢的跟在宁家人后头,护着他们,并不时的指导两句。 骑马就是快,很快他们就到了镇上。 宁家人和宋原众人告别,宋原他们继续朝着县城而去。 周越带着钧墨和刀哥去药铺找杨大夫,垣墨和清墨杨墨则去集市上买东西,逛逛。 周越走到药铺门口,就见到杨大夫竟然站在门口,一副要迎接她的样子。 这,这自视甚高的杨老大夫,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了? 第40章 购买棉花 进了药店后堂,分宾主落座,杨老大夫笑眯眯道: “宁周氏,你这药方是哪里看来的,你可还记得那本医书的书名?” 这几日他都没闲着,翻书,四处请教打听,终于县里的一位同行给他回了信儿。 告诉他这个方法看似简单,实则有大乾坤在里面,不是大医想不出来。 鸡腿骨以形补形,三七粉促进骨伤愈合药效甚佳,平日里当汤喝,对于大腿骨折应该是很有效果的。 不过药理虽然精妙,也要靠着实践检验,那人拜托他如果有了医治对象,并且对方也肯花这么多钱让治的话。 不论效果好与不好,都要告知他结果。 毕竟现在三七贵比黄金,品相不错的三七,跟百年人参差不多同价。 那可是县里最大的药铺里的坐诊大夫,本县虽离得京城不远,但因地处边境,加之西部山地较多。 土地贫瘠,商贾不行,因此人民过得贫困。 因此就是县城里,都没有专门的医馆,只有药铺。 而药铺里的坐诊大夫,就是大家能去找的大夫了。 他请教了很多人,这位大夫是地位最高的,也是回信最晚也最谨慎的。 回信写了满满三大张,把这药方的药理,方理,渊源等,都论述了一番。 这让杨大夫很惊喜,也受教良多。 他也因此很重视周越,对待周越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让周越受宠若惊,以她学得乱七八糟的中医中药知识,脑子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方法,竟然能得到古代老大夫的推崇。 可以说是歪打正着。 周越一看有门儿,回道: “我不记得了。很早以前看的。您老也知道,我前一阵碰了头……” 好,杨大夫无奈点头。 “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您请讲。” “咳咳咳,是这样,我说这话,有点亏心,你这方子,你自己想的,药材也是你们自己的。” 看看周越的神色,杨大夫继续道: “我想,你给你家老爷子治病的过程中,我,我能不能在旁边旁观。 我啥也不说,就只旁观就行。 我每隔一日去你家探望宁老爷子,给他把把脉,不收诊费。” 杨大夫急急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周越,心想,如果她不同意,自己给她一些费用也无妨。 反正这个方子如果试验成功,到时候自己也会了,再凭着两家的交情求一求,让自己用这个方子治病,那也是大好事一桩。 这个方法也会成为自己的招牌方法,到时候成为治疗骨伤的专科大夫,也不是不可能。 想自己蹉跎半生,只是传承了老师当年教授的一些医书上的方子,并无自己的建树。 如果自己能用这个方法治疗更多的骨伤患者,积累经验,再过个十多年,再出本书,带几个厉害徒弟。 那自己这一生,就再无憾事了。 乡下每年骨折患者不少,大多还是家里的重劳力,因病致贫的很多。 要是能治好骨折,不致瘸腿或者胳膊不能用,那就是救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想来这周氏能答应。 周越这边原来想的是,之所以给杨老大夫看这个方子,是因为自己不太拿得准。 而且自己也不会把脉,后续治疗的效果和药物的增减,还需这位有经验的老大夫帮忙看着。 听见对方这么说,自然是无不应允。 二人在商量一些细节,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个时辰。 钧墨和刀哥都等的不耐烦了,在药铺门口溜达了好多圈了。 看到刀哥亲自来药铺后院看了好几次了,周越看差不多了,婉拒了杨老大夫的留饭,忙起身告辞。 她来到集上,带着钧墨和刀哥慢慢逛,希望能遇见孩子们。 他们之前就商量好了,最后在药铺门口见面。 一路走,一路看,这个集并不大,在一条小河的岸上,从东走到西,最多也就二里地。 有一些店铺,大多还是地摊。 周越给钧墨买了一根糖葫芦,给刀哥买了几根羊骨头,边走边慢慢吃着。 好在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那兄弟姊妹四人。 只见垣墨和炫墨背的背筐里都装满了东西。 清墨和杨墨手里也拿着几个布袋。 看来买的差不多了。 周越让他们把东西放下歇会儿,她翻看着,跟他们讨论着。 翻完道:“你们买的都差不多了,在这儿等着我,我去买棉花。” “娘,我跟你去,让他们在这儿等着,树下凉快些。” “嗯,也好,垣哥儿陪我去,你们在这树下等我。”周越指着河边一棵好大杨树道。 几个孩子乖巧应诺。 东西放下,垣墨跟着周越去往镇里的唯一的布店。 走进布店发现种类没有想象中那么少,各种颜色和质地的布料,一匹匹的摆满柜台和货架。 很快有伙计来问他们需要什么。 开在镇里的店铺大多不会以衣取人,他们的顾客大部分是附近村里的穷人。 货架上也多以粗布料为主。 也有几匹粗丝布,但很少,颜色也单一。 丝绸是贵人衣料,穿着下地一会儿就刮个满脸花。 周越道明来意,伙计立刻从柜台底下拉出来一大包棉花。 此地不种棉花,因此买棉花只能来店里买。 “你们还真是来巧了,掌柜的昨个儿刚进了一批棉花。平日里不一定有。 大婶你看看,这棉花多好,又白又暄和。” 周越和垣墨摸着那软软的东西,手感很舒服,好东西啊。 “多少钱一斤?” “这批棉花质量好,稍微贵些,一百八十文。 这比上次那一百七十文的可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伙计生怕顾客嫌贵,卖力的推销着。 但是周越和垣墨还是被这个价格惊到了。 猪肉五十文一斤,盐是八十文一斤。 这棉花,就算是外来的,卖的也忒贵了些。 一个壮劳力在县里干一天活,不过能得百八十文铜钱的工钱。 干好几天才能够买一斤棉花。 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不在这里买,难道为了一二斤的棉花还跑去县里不成。 本县不产棉花,去县里也不一定能便宜几文,路费都不一定够。 算了,在这儿买。 “我们要二斤,你给挑好的称,称要给够。” “好嘞,您就放心,我们店铺里从来不干那缺斤少两的亏心事。” 家里要有个小娃娃了,春娘的产期在明年春天。 到时候春寒料峭,小娃娃娇弱,须包裹暖和才行。 手抚摸着软软的棉花,母子二人仿佛看到小婴儿包裹在里面,都很开心。 伙计麻利的把棉花袋子放到柜台上,掏出棉花来称。 他掏的时候,一包东西被带出来,啪嗒一声,掉到柜台上。 第41章 棉花种子 垣墨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拿了起来。 这店家不地道,棉花很轻,二斤就能称一大包,这是要夹带重物? 店小二忙放下称,过来想接过那包东西,笑着道: “不好意思,这是东家的东西,混进来了,给我。” “这是什么?” “给我,不会把这个卖给你们的。” “到底是什么?不会真的是重物?” “不是的,不是的,给我,棉花我给你称好点。” 店小二毫不让步。 这更激起了垣墨的好奇心。 他本是个憨厚的庄稼汉,但个子很高,面色白净,衣着虽然破旧,但猛一看上去,倒像个读书人。 店小二被气势所压,不得不让步,道: “不是,真不是我们想要压称,这是棉花种子,是我们掌柜的给东家带的。” “棉花种子?” 垣墨眼睛一下子亮了,问道: “这个卖不卖?” 周越看着垣墨的样子,知道他对种地有痴迷。 棉花这么贵,家里那些旱地种一些棉花也不是不可以。 她记得棉花喜旱,喜光照,不喜欢湿哒哒的地方。 此地没有种棉花的,倒是可以试一试,反正那些旱地产出很少。 如果能试种成功,不失为农业的一个出路。 水地继续种小麦和玉米,不耽误主食。 打定主意,周越想着一定要帮垣墨买下这棉花种子。 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把另外几包棉花都打开来,掏啊掏,每个里面都掏出来一包棉花种子。 掌柜的说过,每个棉花袋子里都有一包棉花种子,让他提前拿出来,那是东家要的。 别稀里糊涂卖给了顾客,让人家找回来,就不好了,影响信誉。 他还是给忘了这件事,可不能让掌柜的知道。 他手脚麻利的把棉花种子都收集起来,准备放到后面去。 垣墨手疾眼快,扯住其中的一包,不肯撒手。 店小二脸都绿了,刚要呵斥,就看见那个大婶,劈手夺过去那包棉花种,迅速去揣进了自己怀里。 这,这是要明抢吗? “小哥儿,小二哥,你别急,听我说,我再称两斤棉花,你把这包种子卖给我,反正你家有好几包呢,不在乎少了这一点。 好不好?我家本来有棉花种子的,被我这儿子不小心弄丢了,他怕被爷爷回去打,今儿是来集市找找看。 如若找不到,我们还得去县里,去州府找,那得花多少钱啊,把我儿子卖了都不够的。” 垣墨也是个机灵的,听见自家老娘演戏,赶紧配合。 他紧紧拽住店小二的衣襟,不让他去抢周越怀里的东西。 店小二一个头两个大,这娘俩是疯了不成。 他不敢真的去周越怀里抢东西,又抽不出垣墨手里的衣襟。 一时间满头大汗。 正僵持间,一个中年男子从后面掀门帘进来,奇怪道: “这是怎的了?” “啊,掌柜的,他们,他们要买棉花。” 店小二不敢说破,支吾道。 周越看了看店小二和掌柜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店小二的小心思。 她配合道:“哦,我要买四斤棉花,店小二说,棉花不多,不能一次买这么多。 我们看到棉花还多呢,这不就起了争执,没事儿,没事儿。 这不能怪小哥儿,他尽忠职守……” 店小二那个气啊,大婶说的这都是什么话,自己想坦白,都没有机会了。 唉,也罢,谁让自己有错在先的,那包种子就卖给他们,掌柜的没说有几包,想来卖家也没跟他说。 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些棉籽是上家赠送的,那就更没关系了。 思及此,店小二总算想通了,不再往前冲,一把从垣墨手里抽出自己皱皱巴巴的衣襟。 “四斤,说好了,每斤二百文,一共八百文,先结账后称棉花。” “什么?” 掌柜的和垣墨都吓了一跳。 这是坐地起价?这也太不要脸了。 店小二眼睛扫视一下周越怀里的棉花籽,继续肯定道: “是啊,不想要,你就把东西留下,再去别家看看。” 还威胁上了? 算了,四斤一共才贵了八十文,就当是买棉花籽的钱。 掌柜的瞪了店小二一眼,道:“这价格……” 他刚想打圆场,不料听见周越道:“行,你给称,称给好一点。” 掌柜的放下心来,忙亲自去拽棉花袋子。 店小二把手里的几包棉花籽放到柜台里,也去帮忙拽棉花,拿称。 从布店出来,周越和垣墨的背筐里都装满了。 乌压压装的比人高很多,就这么背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走到了药铺门口的大柳树下,与孩子们汇合。 路上周越买了一屉包子,大家就蹲在树下,分吃了包子。 刀哥也有份,不过它只有一个。 刀哥一口就吞下包子,像极了猪八戒吃人参果。 然后刀哥舔着舌头,看着钧墨。 钧墨和刀哥是好朋友,好朋友当然不能看着朋友饿肚子。 钧墨把自己分到的两个包子,拿出一个给了刀哥。 刀哥又一口吞了。 钧墨的包子只咬了一小口,看看刀哥,看看包子,有点舍不得,又看不下去刀哥期待的眼神。 他很纠结。 纠结一小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般,他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 然后把剩下的半个,扔给了刀哥。 周越笑了,摸着他的头,把自己剩下的一个包子,塞到他手里。 宋原说这个孩子力气大,很凶,要小心他。 宋大人还是未成亲的人,不懂孩子。 这孩子哪里凶了,分明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这一路上不哭不闹的,自己乖乖跟着赶集,很好带。 这份钱,好赚,得给他吃好点,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 吃完,大家把东西重新分配,杨墨和清墨背比较轻的棉花,其他人背重的东西。 垣墨把各种菜籽,还有那包棉花籽,都郑重放在他背筐的底部。 上面放上杨墨买的工具,有的工具是铁质的,这个比较沉,也是最贵的。 杨墨没买什么东西,她来主要是考察摆摊卖小吃的情况,她的采买都在脑子里。 去的时候骑得人家的马,这返程就要靠着自己走路了。 他们决定走一条近路,能少走一少半的路程,只是这近路需要翻越山岭,且那是一段比较人少走的路。 好在这个季节,山里吃食多,野兽大多不会跑到山下人多的地方来。 且今天人多,又有刀哥在,应该不怕的。 第42章 路上遇险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那段难行的山岭。 垣墨嘱咐大家走快点,一边和炫墨走在外围,警戒着。 刀哥一会儿跑在前面,一会儿又跑去后面,数它最忙。 钧墨小小年纪不让人背,坚持拉着周越的手,跟着一起走。 越怕啥,越来啥。 几人正走得汗流浃背,神经紧张的时候,突然旁边树林里刮过来一阵风。 然后就听见哗啦啦,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地上树叶被踩踏的声音传来。 正犹疑不定间,一头野猪从林子里冲出来,直直朝着这一群人撞过来。 刀哥见状,立刻呜呜呜的咆哮着冲了过去。 没想到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刀哥会这么勇敢。 周越吓死了,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她下意识的一只手拉过炫墨,一只手搂住杨墨,腿去勾许钧墨。 不料勾了一个空,钧墨不在自己跟前了。 她眼前一花,只见那头野猪的大嘴一下子咬住了刀哥的脑袋。 惊呼声响起来一片,杨墨甚至捂住了眼睛。 垣墨和炫墨想上前抢回刀哥,它才几个月大,还是个宝宝呢。 清墨和周越拉住垣墨和炫墨,一起朝后退去,不论什么时候,人都比狗重要。 正当大家以为刀哥狗头不保的时候,只见周越身后的许钧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野猪的旁边。 周越见状,大惊失色,忙上前想拉回来他。 她刚跑了几步,就看见钧墨绕到野猪屁股那儿,一把拉住野猪的长尾巴,用力一拽。 就把野猪拽到了一边,刀哥尖叫着,甩着头,跑到钧墨脚下,试图继续咬野猪。 它倒不失为一条好狗,越挫越勇。 钧墨拉着野猪的尾巴退后几步,远离乱作一团的几个人,然后抓着野猪尾巴,转起了圈圈。 刀哥立刻蜷缩在钧墨脚下,瑟瑟发抖。 大家看着越转越快的钧墨和被抡直了的野猪,嘴巴都张的老大。 这,这,这…… 原来这钧墨的力气大,不是假的,是真的力气大。 这头野猪虽然未成年,但怎么也有个三百来斤。 就这么被人抓着尾巴转圈圈,怒吼着,毫无办法。 猪太大,尾巴太细了,转了几十圈后,旁观的人都晕了,小狗刀哥都快吐了。 野猪尾巴终于不堪重负,断了。 那巨大的野猪直直飞出去几丈远,没办法,转的速度太快了,离心速度很大。 野猪撞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登时头破血流。 它挣扎着想站起来,这时候清墨动了。 她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竟然跑到野猪身旁,朝着野猪的大粗脖子不停的扎下去。 她拔出来的时候,周越看清她手里沾满鲜血的东西是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 这是?是宋原当初借给清墨处理鱼的那把匕首。 但是,为啥没还他呢? 顾不得问这些细枝末节,周越跑过去,看到野猪一动不动,清墨还在不停的扎着,野猪脖子上好多血窟窿。 周越知她吓着了,怕她伤了自己,赶紧喊停。 清墨听见娘的声音,清醒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匕首还扎在野猪脖子上,没拔出来。 周越忙上前扶起她,查看她有无受伤。 垣墨也去查看钧墨的身体,大家互相扶着,然后去围着钧墨,看他有事儿没有。 垣墨看钧墨无事,跑过去看野猪。 然后小心的把匕首拔出来。 他有点疑惑,拿着匕首尝试着再去扎野猪,却扎不进去了,野猪皮糙肉厚,很难刺破。 他看看长姊清墨,什么时候她的力气这么大了。 说到力气,钧墨更让人吃惊。 周越抱起钧墨,紧紧搂着他。 发现他浑身颤抖,瘦削的身体如风中树叶一样飘摇,两眼发红,这是战斗模式? 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安抚好钧墨,再去看刀哥,发现可怜的小狗正蹲在那儿吐。 它被钧墨转晕了。 大家本来神情紧张,看到刀哥,都笑起来了。 休息了一会儿,周越去查看野猪。 野猪脖子上窟窿太多,血流尽了,一摸,都凉了。 松口气,该考虑怎么把这么大野猪带回去。 垣墨和炫墨在周越指挥下,用那把匕首去树林里砍了几根树枝,做了一个简易担架。 然后几人合力把野猪挪到担架上,两人一组,轮流拖着担架。 周越抱着钧墨,他已经安静下来了。 刀哥也舒服多了,立刻跟着前前后后的跑着。 一路无话,回到村里。 正是下午村人歇午觉的时候,街上几乎没有人。 野猪拖回家,后面跟着走的人负责把路上的血迹和拖痕掩盖。 进了院门,钱氏和春娘迎出来,看到拖着的血淋淋的巨大野猪,惊呆了。 宁老爷子听见院子里的惊呼,也拍打着炕沿,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垣墨忙去屋里背了爷爷出来。 宁老爷子看见那头野猪的时候,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惊叹过后,就是怎么处理它了。 天还热着,不能久放,必须快点分割了,该吃的吃了,该腌起来的腌起来。 “我指挥,你们来把它褪毛,切开。 先割一条后腿下来,还有肠子,送给村长。 再割一条前腿,送给你二叔。 猪头咱家不爱吃,送给族长。 其他的,你们做主。” 他看向钱氏和周越。 周越琢磨着,眼看就凉快了,一部分现吃,一部分腌起来,更多的不如做了熏肉。 说干就干,垣墨和炫墨作为男孩子,必须他们操刀上阵。 他们虽然没做过杀猪这件事,但从小在村里看着别人家杀猪,也有印象的。 再加上爷爷的指导,做的很顺利。 春娘烧开一大锅开水,清墨拖出来一个大木盆,就在院子里,切割了野猪。 周越和垣墨去给村长家送猪肉,顺便问问上次拜托他的事怎么样了? 走到村长家,发现村长家门口有一辆驴车停着。 垣墨很羡慕,道:“娘,以后咱们家也买驴,造车,好不好。” “好。可以先让爷爷和杨墨琢磨着怎么造车,我想,咱家很快就会有钱买驴的。” “那就太好了,以后去镇里赶集,去地里驮庄稼,就方便多了。” 第43章 商量买地 走进村长家的院子,就看到村长的大儿子宁远山回来了,正和村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茶说话。 看到周越母子进门,宁远山赶紧站起来,“远才嫂子,垣哥儿来啦。” 村长家是知道周氏和宁远才和离的事的,听见儿子还称呼周越嫂子,轻咳了一声提醒他。 宁远山一愣,明白过来,忙改口道:“周,周姐,正好你们来了,我正和爹商量你们的事呢。” 看见周越他们用草绳捆着的猪肉和大肠,村长忙喊媳妇出来,一边嘴里客气道: “你们来就来呗,怎么又带东西?” “七叔,不是买的,是我家偶然逮住了一头野猪,我爹叫我给您带过来猪腿和大肠,您老尝尝鲜。” “野猪?它们到山下来了?在哪里猎到的?” “就在那条去镇里的小路上,我们来也是要告诉您一声,看看村里是不是告知一下,让大家别再从那边走了。” 垣墨赶紧说。 “你说的是,我会告诉大家的。幸亏你们提醒。” “是,幸亏我们这次去的人多,加上有狗帮忙。 对了,村长还有一件事,得跟您老说一声。 上次来过的宋大人,送过来一个被拐的孩子,让我家养几天……” “我知道,上次官爷来我家说过了。你们费心看护那孩子,孩子真可怜。” “您就放心。官府所托,必当尽心。 还有,和村里其他人就说是亲戚家的孩子来这里住几天。 别说他的身世,孩子够可怜了,不要再被人指指点点了。” “嗯,你考虑的周到,放心,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知道详情。” 宁远山瞅准时机,插话道:“咱们坐下来说话。垣哥儿,你也坐。” 几人在石桌旁坐了,村长媳妇拿了几个茶杯一壶茶出来,给大家倒茶。 “是这样,你们上次说要买地,我已经查看问过了。 你们也知道,现在地少人多,村里的水地没有了。 个人最近也没有要卖的,我会帮你们留意,看看谁家卖地,会先告诉你们。 其他村的,你们也要,我让人知会一声其他村的村长。 水地没有,旱地倒是有的。 村里有几块山地,你们可以买。 我看来看去,就数挨着你们西山坳那片地的山地,合适你家。” 村长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周越。 把周越说蒙了,她就下了几次地,大多是去水地干活,旱地在哪里,她真不知道。 垣墨看娘不说话,知道她又想不起来了。 开口提醒道:“娘,就是前日咱们去拔草的那块豆子地,那一大片山地都是咱家的。 是当年分家的时候,分给咱家的。 七爷说的地方,就是上次你晕倒的那儿,那里方圆大概五里,就是村长说的地。 那里离着咱家的西山坳不远,两块地能连成一片。 我看不错,离家不远。就是林子多,地少些,不过我可以开荒。” 垣墨是天生的农民,喜欢种地。 周越听他说这块地离家近,动心了。 “七叔,这块旱地多少钱?” “村里几个人碰了个头,商量了一下,就跟上次老十一家买的那块地价格差不多。 他那块地离家远些,林子少些,但地多一些。 他花了十贯钱买的,你家这块地少些,就给你家算九贯钱,你看可好?” “村长,这样,买地是大事,我也不大懂,我的头也伤过,好多事记不清了。 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我也让孩子带我去山里看看地有多大。” “行,这地是村里的,不急,你慢慢看,慢慢商量。” 顿了顿,村长继续道: “还有一件事,你说的炫墨读书的事,我让远山问了,他这次回来,正好跟你们说说。” 宁远山道:“这去县里读书,花费可不低。 好多人家为了供个读书人,倾家荡产,最后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你家,你家远才那种,是百里选一的,人聪明,还得有些运气在的。 得祖坟冒青烟才行。 还有,这在县里读书,还只是第一步,考中秀才,得去州府读书。 运气好考中举人,要么捐官,要么继续考,那更是万里挑一的了。 你家远才就是因为没钱,没人,才蹉跎这么多年的。听说……” “你说事就说事,别总提那个混蛋玩意。” 周越正听得津津有味,村长听儿子总是提起周越的前夫,戳人家肺管子。 赶紧喝止儿子。 “哦哦,我说多了。我的意思就是,你们确定再供一个读书人吗?” “嗯,远山兄弟说的很有道理。 可我家这么多孩子,前面几个都大了,耽误了。 老四有些天赋,总要试试。 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认命了。 我们再勒紧裤腰带紧几年,反正日子苦习惯了。 我家现在的负担也不太重,后面就是清墨的嫁妆,杨墨十四了,还不着急呢。 炫墨十岁,供他到十三,不行就不读了,给他攒娶亲的钱 。” “垣哥儿也同意?”村长问。 “同意,我弟弟出息了,我也跟着沾光不是?” 垣墨憨厚道。 村长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垣墨,把那句“你亲爹的光你都没沾上,还想沾你弟弟的光”咽了回去。 村长叹口气,示意儿子继续。 宁远山道:“我打听了,县学的束修是三年五十两银子,一次性交清是五十两,每年一交是二十两。 另外还要有三节四礼,给三位夫子送猪肉五斤、黍米七斤、时鲜若干。 总的算下来,花费不菲。” 确实花费不低。 家里每年要替清墨交五两银子的罚款,还要负担二十多两银子的束修,那就是三十两。 普通农户,靠着那点地,除了交税和嚼用,确实很难攒下钱。 不过周越有信心,种地有垣墨,杨墨和爷爷也能做些手工赚钱。 清墨也要振奋精神去做点小买卖。 办法总会有的。 再说了,现如今家里不是有一些钱垫底了嘛,有些底气在了。 虽然很快就要花出去了,但钱生钱,流动起来才能挣钱。 “七叔,远山哥,我知道你们是好心,知道我家的不易。 不过,我有信心赚够这些钱的。” 垣墨也跟着点头。 村长父子看他们母子都下定了决心,不再劝。 细细说了去县学拜见夫子的注意事项,宁远山继续道: “我爹还说,清墨想要做点买卖?” 第44章 举家杀鸡 “是,我们也去镇里看过了,民以食为天,她原本打算卖煎饼,后来考虑本钱太高,主食难卖,就放弃了。” “那她准备卖什么?”村长好奇,他家做买卖多年,深知做小本买卖不易。 “我们看来看去,想着做煎鱼。当然,这个买卖估计也做不长,河里的鱼也不多。 不过这个鱼是自家逮的,就是费些油和时间,哪怕卖的便宜,也有得赚。 做这个哪怕卖不出去,送人或者自家吃,也有退路。” “鱼?什么鱼?白条鱼,那个鱼河里可没几条,也不好抓。” “不是,是鲫鱼,我娘做的炸鱼和酥鱼可好吃了。七爷,等我们再去抓了。做好给您拿过来尝尝,你就知道多好吃了。” 垣墨一说到吃,两眼放光。 “呜,那鱼刺多,听老辈人说,吃死过人。” 周越猜测可能是有人吃鱼的时候鱼刺卡喉,村里也没有急救之法,那个人喉头水肿,憋死了。 后世那个医疗发达的时代,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说几率小,但也时有发生的。 “刺炸酥了,或者炖软了,就不怕卡刺了。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保证不会卡住人家。” “那就行,我等着尝尝。”村长道。 “行,你们先做这个,等有了本钱,再去县里找我,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宁远山也道,其实他说的都是客气话,这男子做买卖都难,更别说女子了。 年轻人,血气上涌,初生牛犊不怕虎,等她做了事,撞了墙,被生意场上的人精们毒打过,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且看着。 几人再闲聊几句,周越和垣墨起身告辞。 回到家,有的忙了。 第一件事,杀鸡。 宁老头心疼钱,一开始有点抗拒用鸡给自己治病。 周越腹诽,你就看到每天吃一只鸡了,要是知道那三七可比鸡贵不知道多少倍,会不会更不肯用药。 宁老头听说杨大夫也看好这个方子,勉为其难的同意先试试。 说好了,试家里这几只公鸡,没有效果,就不试了。 周越给宁老头仔细摸过腿,跟杨大夫也交流过。 宁老头的腿一直没长好,是因为岁数太大了,愈合能力差。 幸好不是接错了,要是那样,还得打断重新接,那就遭老罪了。 只要用上药,加速它的愈合,宁老头的腿,就可以好起来。 而他的那条好腿,纯粹是被坏腿连累的,只要病腿好了,加强锻炼,都会好起来的。 当然这中间需要配合用药和锻炼。 老人家,锻炼是不可能锻炼的,周越想好了,锻炼就用宁老头最能接受的方法。 那就是做木工活。 工具都买好了,家里有一些现成的木头,周越想让宁老头和杨墨一起做一驾驴车。 虽然家里有手推车,平时去地里可以用。 但以后清墨要做买卖,去镇里机会多了,走大路远,走小路不安全。 有了驴车,一天往返村子和镇里多次都没问题。 杀鸡当然要垣墨来,逮出来一只大公鸡,灶间里春娘烧水。 这边垣墨拿着家里的菜刀,就霍霍上前,他要杀鸡。 可是老天爷,他没杀过鸡啊。 以前都是爷爷杀鸡的,自从爷爷的腿坏了,家里就没吃过荤腥。 前几天娘让大家吃油渣饺子,吃鱼,是一年以来大家吃的最好的几顿饭了。 他拿着操刀,哆嗦着,学着爷爷的样子,脚踩住鸡脖子。 比划了半天,也没下去手。 看那样子,即便下了手,估计鸡也得带着满身血四处飞。 那个画面,不敢想象。 宁老爷子又被孙子背出屋子了,他在一边捶着腿,教着孙子怎么下手。 可是垣墨只会侍弄土地,真的不会杀鸡。 就连收拾小鱼,他都不如弟弟妹妹们利索。 犹豫半晌,他终于还是没敢下手。 炫墨道:“我来。” 炫墨接刀的动作很帅,踩住鸡脖子也没有犹豫,但一刀割下去,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割破一点点,那鸡就极力挣扎,终于挣脱束缚,逃走了。 一阵鸡飞狗跳,刀哥很开心,看大家抓鸡,以为在玩游戏啊,也跟着去追鸡。 那鸡又疼又惧,死命的跑,不时的飞起来。 一伙人追逐着,扑腾着,一院子的鸡毛鸡血。 春娘大陶锅里的水都开了好几遍了,那边的鸡还活蹦乱跳的。 周越喘着粗气坐到小杌子上,看宁老爷子急的快要站起来的样子,笑了。 再有几件急事,老爷子恐怕就会自己好了。 周越灵机一动,拉着杨墨回屋去嘀嘀咕咕的。 清墨看娘和妹妹不务正业,叫了几声。 没一会儿,周越就和杨墨画出了一辆轮椅的图,并一些分解图。 周越只知道用途,构造她是不懂的。 怎么制作,交给宁老头和杨墨就行。 等周越和杨墨从屋里走出来,只见许钧墨在擦着他那把匕首。 那匕首清墨想还给宋原的时候,宋原转手送给了钧墨。 钧墨好似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只喜欢这把匕首,宝贝一样带着。 这是,继用着匕首杀野猪之外,又用它杀鸡了? 不知道宋原知道自己名贵匕首被当做了杀鸡杀猪刀,会不会哭。 那只可怜的公鸡,在开水木盆里正被褪去毛。 周越忙上前,指导着垣墨把两只鸡腿切下来,把鸡腿上的肉尽量切下来。 只留下两根几乎光秃秃的鸡腿骨。 然后拿了个干净的陶罐,放在小泥炉子上,放了水,一根鸡腿骨,一点三七粉,大火烧开,小火炖煮。 四碗水熬成一碗水即可。 盛出来的时候,放上一点点盐,患者一口气喝下去。 每日两次,每次一根鸡腿骨。 周越烧着火,看着灶台上悬挂的好多条猪肉。 这就是肉林。 就差酒池了。 倒是可以酿酒,有时间问问,私人可以酿酒卖酒吗。 地里的活不多了,快入秋了,杂草都拔的差不多了。 再等十几天,就要收大秋了,那是一年中最累的时候。 大家在家里休息几天,做好收秋的准备。 等收完秋,炫墨就要去县学上学了,到时候他就要住在那边了。 此时的学校是休假,即每十天歇两天。 在家除了做做家务和家里的杂事之外,周越抓紧时间给孩子们教授东西。 最近家里的伙食水准直线上升。 不是小鱼,就是野猪肉,还有每天一只鸡。 春娘怀着孩子需要营养,宁老爷子病着需要吃好点,炫墨读书辛苦得增加夜宵,最小的钧墨瘦骨嶙峋需要增肥。 每个人都有吃好点的理由,那一只没了腿骨的鸡,就进了大家的肚子。 第45章 准备卖鱼 孩子们进步很快,清墨的奥数题甚至都到了高中题了,周越快教不了她了。 春娘的心算口算,四位数乘除都没问题了,周越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给她加大难度,比较平实用,四位数就顶了天了。 春娘在孕中期,正是稳定的时候,这一阵子吃的好,每日小鱼,野猪肉,鸡肉等变着花样吃,她的脸都圆了。 周越有一次拉着她去镇里找杨大夫号了脉,确定她和孩子都很康健,放心了。 但她毕竟是个孕妇,每天这么大量的题海战术,怕她太累。 不过,春娘自己不觉得累,她乐在其中。 垣墨认字多了,周越自己农业知识不多,打算有机会买几本农业书给他看看。 书籍奇缺,一书难求,镇里根本都没书店。 要买书,必须去县里。 等炫墨去县里读书了,托他买书就方便多了。 家里的人都需要看书,清墨需要看经营类的书,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 垣墨需要农业相关的,杨墨需要像《天工开物》那种书来增长见识。 炫墨需要的书就更多了,县学里入学要考四书五经的背诵,得赶紧给炫墨买一套。 至于钧墨,他虽然识字,但不肯开口说话,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 他需要狗。 刀哥以前是炫墨的小跟班,现在钧墨是刀哥的小跟班。 导致了钧墨也很喜欢炫墨,两人一狗经常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 当然,炫墨负责叽叽喳喳,钧墨和刀哥负责做听众。 现在最辛苦的当属炫墨,他每天除了去上学,还要大量背诵娘留的作业。 周越虽然不会背四书五经,但她会背《道德经》和《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等。 她让炫墨每日背诵一大段,并把这些都写下来,不会写的字问她。 炫墨太忙,抓鱼的事只能其他人来做了。 明日就是镇上的集日,今天必须去捞鱼了。 除了宁老头,春娘,还有上学的炫墨,大家都去河边抓鱼。 这还是周越第一次来河边。 只见东西流向的一条小河,清澈见底,河水不大。 只在隔一段河道的地方,有人工挖的大坑,里面蓄水,这样大家浇地,就能从这大坑里舀了。 这大坑是活水,积满了,就会自然流下去。 大坑一般都会很深,有一人深,大人们都会嘱咐小孩子们不要去大坑玩。 水火无情,掉进水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家在小河里捞了一会儿,所获不多。 都有点垂头丧气。 杨墨说:“这鱼就是难逮,平时小孩子们也抓的不多,那天是炫墨他们运气好,找到了鱼的老巢,才一次抓了那么多的。” 清墨急的都快哭了,她把佐料,炸鱼的陶锅,油,红泥火炉,都准备好了,都装到了家里的手推车上了。 并在爷爷的指导下,杨墨的亲自上手下,用了几天时间,把这些东西都固定在了手推车上。 她旁观了那天娘怎么炸鱼的,酥鱼的,这几天也跟着娘多请教了方法和关窍。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这最重要的东西——鱼了。 这要是抓不住几条鱼,那么自己的第一次创业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周越看到河边长满的辣蓼草,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让大家去拔辣蓼草,然后在河边找了一块大石头,把辣蓼草揪断成小段,放在大石头上,用小石头砸碎。 让清墨去家里装来一些草木灰,把辣蓼草和草木灰搅拌在一起。 然后找了一截水不大的河道,尽量在上游把水堵上,这样随着河水的流淌,这段河水就慢慢更浅了。 然后从这段河的最上面,把那些搅拌物倒进去一大半。 再走到中游,倒下另外一半。 等了一会儿,奇迹出现了。 河里的小鱼都慢慢游到了河边,有的翻了白白的肚皮,半死不活的漂在水面上。 更多的是不太机灵了,蔫蔫的在河边游着,用手就能捞出来。 大家很惊喜的拿着筐子去捞鱼。 周越嘱咐大家赶紧的,这药效很快就失效了。 垣墨一边捞着鱼,一边担忧的问母亲:“娘,这鱼不会有毒?” “不会的,这辣蓼草可以做酒曲的,它的麻醉作用是暂时的,不一会儿就没了。 你放心,我可以保证。” 听见周越这么说,垣墨放下心来,赶紧去捞鱼。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那些鱼恢复活力,不那么好抓了。 周越喊停,让大家凑到一处,清点今日的收获。 让垣墨扒开上游的石块和泥土,水流下来,这段小河恢复以前的样子。 大家把各自抓的鱼都放到一处,看样子比上次炫墨他们逮的鱼不少。 夕阳西下,赶紧回家,吃完饭还要收拾呢。 大家轮流抬着木盆,拎着水桶,朝家走。 周越顺手揪了一支辣蓼草,在嘴里咬了一口,好辣。 想着这草的好处,还可以用来做酒曲,酿酒。 有机会打听打听本朝私人是否可以酿酒卖酒。 售卖的话,看看是否需要办什么手续,都交什么费用。 带着鱼回到家,炫墨也回来了,饭也做好了。 吃完饭,赶紧拾掇鱼,一边干活一边学习。 背诵的背诵,写字的就去写字。 写完回来继续拾掇鱼。 人多就是好啊,收拾到天黑透了,家家户户都熄灯睡觉了。 这边把要炸的鱼都腌好,把酥鱼放到火上,小火闷着,活终于干完了。 清墨又检查一遍,清嘘一口气,明天就要见真章了。 希望一切顺利。 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一家人都起来了。 清墨起的最早,先去看看酥鱼锅,再去看看腌制的小鱼。 昨天逮的鱼里有一些白条,这鱼好吃。 白条鱼的鱼刺小,软,炸出来酥脆,清香,特别好吃,是本地特有的小鱼。 这种鱼长不大,最大只有一扎长,对水质要求高,它的气性还大,被逮住后很快就气死了。 这种鱼不适合养殖,水质不容易保证,容易受惊吓,关键产量还特别低。 因此外地人基本上不知道这种鱼。 这个鱼难得,不愁卖,大家对鲫鱼有心理阴影,今天卖出第一单,很有挑战。 第46章 邋遢老头 因为是第一次出摊,家里能来的都来了。 就连炫墨都跟学里请了假,跟着来给长姊壮胆,春娘也要来,周越也同意了。 孕妇除了干活不耽误,其他事情都被禁止,整天家里地里两点一线,憋的难受。 不如趁着来的人多,让她也出来消散消散。 推着车,拿着东西,走的比较远的官道,因此出发虽然早,到了也不算早了。 迎着朝阳走到镇上的集市,发现摆摊的人已经满了。 留下春娘看着东西,其他人分头行动,去找地方。 第一次来,没有固定地方,这次跟来收费的人见到面,说好固定摊位,下次就能从容一些。 很快清墨找到了地方,她嘴甜会说,胆子大,脸皮也厚,她能找到地方不奇怪。 推车到了那个地方,把车卸下来。 有的东西放车上就行,但车上地方有限,有的东西只能放到地上。 看人越来越多,大家七手八脚的,把火点起来,是以前家里烧的木炭。 这个地方并不好,比较偏,在集市的末端。 大多数人没逛到这里就会停步,往回走。 但没办法,没有经验,该早点派个人来占地方的。 来的人多,干起活来很快,周越没去做这些,她四处逛了逛。 她发现集市上现做吃食的很少,卖这种炸鱼,熟鱼的,更是独一份。 周越忐忑的心放下一半。 很快火旺了,带来的劈柴也加上去,火大油滚,开始炸鱼。 一条条小鱼放进去,香味儿弥漫开来。 有几个附近摆摊的人过来看,一些乱跑玩耍的孩子也过来围观。 清墨炸了二三十条,又倒进去复炸一遍,娘说这样做能节省油,小鱼更酥脆。 虽然她不懂为什么炸两遍省油,但她照做。 很快有人来问价格。 关于定价问题,全家特意讨论过,本来清墨想称重卖,无奈家里现在没有称。 只能暂时按条卖了。 炸鱼和酥鱼都是定价一文钱一条大的,两文钱三条小的。 出门前从家里树上摘了一些杨树叶,用来包装酥鱼。 在来的路上垣墨从路边割了一些榆树枝条,撸去树叶,可以用这些枝条穿炸鱼,方便客人带走。 之所以选择榆树枝条,是因为它没什么苦味儿,柔韧性也好。 来问的人,有的虽然馋这香味儿,但嫌贵。 有的人听说是鲫鱼,怕卡喉咙,也没敢买。 至于那几十条小白条,周越暂时没拿出来,那个不愁卖,留着给大主顾。 清墨看两旁摊位都开了张,自己这里却问的人多,买的人却一个没有。 她有点着急,想是不是定价太高了。 周越安慰她:“别急,这才几点,正是上人的时候,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稍安勿躁,且等等看。” 万事开头难,就等第一个顾客上门了。 这不,大顾客不就来了吗? 一个穿着普通,甚至有些寒酸邋遢的老头儿,慢悠悠走到摊位前。 看了一会儿,他尽力克制,但周越还是从他冒光的两眼和几乎流出来的口水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鱼。 清墨和周越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她也看出来了。 老头儿的穿着看似普通,其实他衣服质地很好,只是有点过时,而且穿在瘦削的他身上,有点不合身。 估计是穿的别人给的衣服,加上他邋里邋遢的,衣服好久不洗了,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普通,很普通,是个穷人。 但细看,他衣服质地不错,剪裁和女工也很讲究。 他的手白皙颀长,一看就不是常年做工劳作的手。 不种地,不做工,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读书人。 再去细看他的中指和食指的指尖,有薄茧,也有墨迹。 更加坐实了他不是一般人的身份,很有可能起码是个秀才。 清墨轻咳一声,招呼道:“老爷爷,您买炸鱼还是酥鱼?” 说着,掀开了酥鱼陶锅的盖子。 炸鱼的香气很霸道,具有攻击性,酥鱼的香味则低调,醇厚,丝丝缕缕,钻人脾胃,勾人馋虫。 老者两只眼睛更亮了,他直勾勾盯着陶锅,正待开口。 这时候旁边摊位有一个中年妇人拉过周越,附耳小声道:“你们可别惹这位瘟神,他是个坏人,怪人,疯疯癫癫的。” “哦?你认得他?他是哪里的?” “不知道,他刚来不久,据说是来此地访友,但旧友一家子人都没了。他就赖在旧友的老宅子里不走了,说要替他守孝。 你说这不可笑吗?他一个外人,替人守的什么孝? 我看那,说不定就是来霸占人家房产的。 听说那旧友的远房侄子把他赶出了那座没人住的旧宅子。 但他死活不走,没办法,这光脚不怕穿鞋的。” “那侄子就这样算了?”周越奇道。 “哪能呢,本地人岂能怕他一个外来人? 那侄子报官了。告他一个私闯民宅的大罪。” “哦,官府怎么说?” “官府来了,他扬言认识县太爷,镇里的人只好把他送到了县里。 县太爷亲自见了他,不知道说了什么。 第二日就把他送了回来。并且对那侄子说,不要再赶他走了,他喜欢住就住着。 照我看,他兴许是使了银钱。 这县衙大门朝南开……” 周越听她说着,若有所思。 这时候那老者已经接过清墨递给他的炸鱼和酥鱼,然后慢慢从怀里掏出来几枚铜钱。 帮忙收钱的炫墨有些为难,这也不够啊。 怕老者耳背没听清,垣墨耐心提醒他价格。 老者摇摇手,指着刚才在一旁写字的炫墨道:“不够的钱,我用指导他写字来抵,怎么样?” 哦,有意思的老头儿。 周越冲炫墨点点头,老头儿并不耳聋眼花,他回头,看见了周越。 “我说怎么是几个孩子出来做买卖,原来大人在这里。 大侄女,你说行不行?” “行,知识无价,您老要是能让这孩子的字有所长进,这鱼,给你了。” “好,一言为定。 稍等一下,我先吃了,早饭我还没吃呢,有点饿了。” 几个孩子悄悄皱眉,这人,怎么这样。 第47章 得遇高人 周越不以为意,这老头儿让他想起了老顽童周伯通。 她朝着旁边自家人坐的小杌子一指: “您老坐下,慢慢吃,不急,鱼虽然酥了,但也要嚼烂了再咽。” 老者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吃。 他吃的很快,看来真的饿了。 怕他噎着,也怕他咸了,周越给他倒了一碗茶。 茶是自家炒的山楂树叶,是钱氏炒来她和宁老头喝的。 据说这山楂叶茶喝了可以预防心脑血管病,钱氏和宁老头喝了好多年了。 今天赶集要干活,时间也长,钱氏就给大家带了一壶这个茶,早上煮了,装在葫芦里保温,现在喝正好。 老头儿吃完,喝了一口茶,赞了一句:“好茶,好鱼,好吃!” 然后他伸出手,道:“再来一份。” 这下旁人都看不下去了,刚才说他情况的老妇道:“你这赖老头儿,这是讹人来了。 讹人也不能可着一家往死里讹啊,你得换一家。” 老者看了看老妇,真诚问道:“大姐你是卖什么的?” 老妇一愣,对方不按套路出牌。下意识道:“我是卖箩筐的。” “哦,那没办法,我不喜欢吃箩筐。”老者一本正经回道。 几道“噗嗤”声响起,大家伙都被他逗笑了。 又吃了一份炸鱼,一份酥鱼,老者才心满意足。 他唤过来炫墨,开始指导他写字。 周越不以为意,招呼起生意来。 集市上人越来越多,这边的生意也都开张了。 到底是镇上比村里人有钱,很快小鱼卖出去大半,吃的人都说好。 有的人边走边吃,走出去一段路,又折回来复购,说给家人带一份回去。 很快旁边的商户也被吸引,纷纷买了尝鲜。 更多的是小孩子,被香味儿吸引,拉着大人来买一份。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人渐渐少了,第一波来赶集的人回家了。 趁着空档,周越回头看老者教炫墨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短短一个时辰内,炫墨的字竟然写得有模有样了。 他在镇上的学里求学,好几年了,那个字丑的,连习惯用碳素笔写字的周越都比他写得好。 现在他以棍代笔,在地上写出的字,竟然是整整齐齐老老实实的楷书。 这可是考科举的时候最实用的字体了。 楷书也是官方用的字体,因此,读书人常习楷书。 炫墨自己也觉得神奇,看那样子,满脸放光,恨不得立刻回家去在纸上试试。 炫墨正想再问,这时候摊子前来了几个人。 正是收费的,张口就要三十文。 可是之前打听的是每天十文钱啊。 清墨擦擦手,让杨墨帮自己看着火,然后走到来人跟前道:“这位大哥,借一步说话。” 来人有点懵,这个小姑娘要干啥。 他朝着身后跟着的打手点点头,跟在清墨后头,走到一边。 他一个大老爷们众目睽睽之下,不怕她一个小姑娘耍什么花招。 周越给了清墨一个鼓励的眼神,清墨这孩子野心很大,做买卖不易,女子做买卖更不易。 以后的路,必须她自己走,与其事事帮她,不如在眼皮子底下放开手,多锻炼她。 且看她今日的事情怎么处理。 大家都瞪大眼看着来人和清墨,生怕清墨吃亏。 只见清墨和来人说了几句,指指端坐在摊位旁的老者。 来人仔细看了几眼老者,老者看他们说自己,冲他摇摇手,点头微笑。 他正襟危坐在那个小杌子上,仿佛坐的是一把太师椅。 突然就觉得他气质出众,自带威仪,仿佛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 周越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赶紧定睛一看,还是那个邋遢老头。 那来收费的人好像也被他旁若无人,藐视一切的态度唬住了,摸不清他的底细。 来人一瞬间就怂了,点头哈腰的冲老者行礼,然后接过清墨递过来的十个铜钱。 转身冲他的一帮打手一招手,呼啦啦走了个干净。 清墨目送他们走远,走回摊位。 大家都十分好奇清墨说了什么。 老者微微一笑,道:“好精明的丫头,老朽被你利用一回,你怎么谢我?” “当然是请你吃鱼啦。” “好,好,好啊,我最喜欢吃鱼了。 这鱼是鲫鱼吗? 话说,平时我最讨厌吃鲫鱼,你们是怎么做到刺软骨酥的? 唉,我最想吃的还是白条,我那好友以前经常跟我炫耀家乡的白条鱼,可惜我没吃过。 他也吃不到了。” 他还伤感起来了。 周越看他的行事作风和说话方式,知道这是一位隐居的大神。 大腿当然要抱,他要是能教炫墨一些东西,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周越给清墨使了一个眼神,清墨会意,从手推车下面拿出来一包东西,正是那些小白条鱼。 她捧着那个叶子做的包,仿佛捧着世间最贵重的东西。 那老者一看,立刻郑重起来。 “这是?” “爷爷,你最喜欢的浪里白条鱼,我们抓了好久,也只抓了这些,本来打算留给自己吃的。 看您喜欢,这美食当然要给懂得的人享用了,就送给您了。” 老者突然就被感动了,他两眼泛红,胡子颤抖,接过那包炸鱼,轻轻打开,慢慢咀嚼。 吃着吃着,他竟然放声大哭。 这,这是吃哭了? “老友啊,我终于吃到了你说的白条了,太特马好吃了。 你该早点让我吃到啊,该早点邀我来这里看看走走啊。 好吃,太好吃了,我怀英,也算吃遍这世间的美食,参加过最昂贵的宴会,那些东西,都不如这鱼好吃。 今生今世,我崔怀英,也算死而无憾了。” 这吃个东西怎么还能悟道了呢! 崔老头抽抽噎噎吃完那包白条,看的周围的人直咽口水。 周越一口都没尝过,有点后悔,那小小的鱼,真有那么好吃? 周越看他吃完,朝着炫墨使个眼色。 聪明的炫墨立刻跪在崔老头面前,倒头就拜。 这小子是真上道啊,孺子可教。 崔老头让他起来,道:“做我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须经过我的考较才行。” 炫墨一下子垮了脸,他会的东西不多。 第48章 人杰其人 镇学里夫子让背的,都太简单了。 老师考较的如果是四书五经,那就完蛋了。 崔老头仿佛知道炫墨所想,道:“你也不用害怕,我考的不难的。” 越这么说,越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越给了炫墨一个眼神,鼓励他镇定,努力做就行。 崔老头道:“这样,你把你会的东西,给我背诵一下。我听听。” 完了,自己会背的,都是最简单的启蒙学童都会的。 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背那些。 他扭头去看娘。 周越无声发音:“《道德经》”。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就听娘的,背《道德经》,总比《百家姓》和《三字经》高级一些。 “老师,我背《道德经》?” “哦?你跟谁学得《道德经》?” “我娘。” 《道德经》正是崔老头喜欢研究的。 他虽然是科举出身,正经的儒家学子,但经历了千年发展,儒道已经分不了那么清楚了。 因此很多儒家的读书人也都喜欢道家的清静无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你娘?”崔老头顺着炫墨的视线看向周越,不太相信这样一个无知村妇,懂什么《道德经》。 她说她懂《论语》都可信一些,《道德经》嘛? 哼! 周越大大方方冲着崔老头施了一礼。 崔老头点头算作回应。 怪不得教出来这样几个孩子,这个村妇倒也有趣,竟然如此,大方。 好,其实崔老头想的是,如此脸皮厚。 “好,你且背来我听听。”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无名,天地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 “停,你背的对吗?” “对啊,我娘就是这么教的。” 炫墨一派天真。 周越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教孩子的是马王堆出土的帛书版本《老子五千言》。 《道德经》在流传于世的过程中,在汉代就分了甲乙两个版本。 因为汉代时候还是用书简记事作文,书简很容易散乱和被腐蚀火烧等。 导致文章会出现很多的错漏,在传抄过程中,也会有人抄错,也有人加上了自己的理解而去有意改写。 更加重了文章流传中的错误众多。 《道德经》流传日久,历朝历代都很喜欢,为“万经之首”,这样导致了它的版本众多。 周越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了。 “大叔,民妇也是在家中藏书里看到过一本,背了下来。 现在家中无书,闲得无聊的时候,就教孩子背了。” “哦,你这个版本倒是少见,可否借给老朽看看?我保证不会损坏,看完就还。” “恕民妇无法借出,这些书是我娘家父亲的,他老人家故去了。 因他爱书成痴,那些藏书都在他坟前焚了,因此……” 周越停下来,仿佛沉浸在回忆中。 炫墨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以示安慰。 周越对他笑笑。 崔老头看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不再追问。 \"这一段,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一点。” “哦,那你说说。” 炫墨立刻自信了一些,娘教过的,他挺直脊背,朗声道: “道是世界宇宙的本体,是演化一切万物的源头。 有关道的一切解释和说法,都只是表面的,虚浮的,但那不是道本身……” 崔老头点点头。 炫墨继续道:“万物本没有名字,但为了描述它,只能给它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虚无的,并不是它,只是一个标签而已……” “好,这个以后再说,你还会背什么?” “《黄帝内经》行吗?” “背来听听。”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 周越对炫墨的记忆力还是有自信的,他看一遍就能记住个七七八八,听一遍就能记住十之八九。 是典型的图片记忆法和听力学习者。 老师都很喜欢这样的孩子,觉得他用心了。 当然,他肯定得用心听才能记住。 崔老头很满意,让他解释一下。 炫墨道:“黄帝其人,生来就是个神童,婴儿时期就很会说话,幼年就能认识周围的所有事物,稍微大一点,敦厚又勤勉,长大成人了,就成了天子……” “你这些学了多久了?” “两本书学了一个月,不过,《黄帝内经》还没学完。《道德经》才五千字,已经学完了。” 才五千字,竖子怎敢口出狂言。 “好,这个徒弟,我收了……”崔老头赶紧道。 周越和炫墨一喜,这老头虽不知他的来历,但看谈吐不俗,神情倨傲,地位应该不低。 也许是哪位儒家大咖也未可知。 就看他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能把炫墨的字教成那样,他就是一位好老师,这老师拜了,不亏。 炫墨立刻闻弦音知雅意,拜倒尘埃,拜了师父。 崔老头仿佛一早就知道了炫墨会这么做,哈哈大笑着受了他这一礼。 “从今往后,你成为我崔人杰的入室弟子,很有可能是关门弟子了。 你有很多师兄,将来会罩着你的。” 崔老头冲旁边一个更老的老头招招手,那个老头被叫做崔大,是崔老头的随从。 崔老头对他耳语一番,崔大领命而去。 周越不知道的是,歪打正着,这个崔人杰,来头可不小。 他出自士族大家清河崔氏。 他是先帝太宗皇帝时期的丞相,他和先帝是自小的情分。 当年大辉朝第一位年轻的状元公,被太祖皇帝钦点为太宗皇帝的老师,他只比太宗皇帝大八岁。 三十岁被太祖皇帝封为太子少傅,四十岁晋为太子太傅,当之无愧的当朝超一品。 他为当时的太宗皇帝稳定朝纲,建立新的王朝秩序,安抚民心,恢复民生,繁荣百业,做出了突出贡献。 他作为文臣,功勋堪比开国武将,位列凌烟阁功臣簿第七。 但是,即便是这样一位当朝高官,还是逃脱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命运。 当今圣人登基七年,太后虽不是圣人亲娘,但她热衷权利。 圣人呢,少年心性,向往江湖游侠生活。 一直对做皇帝有些抗拒。 但对太后的乾刚独断,又很厌恶,二人暗地里争斗不断。 他作为宰辅,夹在他们母子中间,两面受气,都不讨好。 尤其是最近两年,圣人疯了一般寻找他在民间的皇子,全然不顾皇后的脸面和皇家的尊严。 今年,前一阵儿,崔人杰终于在子嗣问题上惹恼了皇帝,呵斥了他。 本朝对皇帝的权力多有制约,皇帝本人并没有权利直接罢免丞相。 可是,圣人毕竟是天子。 他要是想让你辞职隐退乞骸骨,有一百种方法暗示你,让你主动退却。 因此在圣人多次暗示明示之下,崔大人决定离开他考中举人后就一直居住的京城。 本来他想回老家清河去,但又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位同科考中进士,又同时外放到岭南的老友。 这么多年,自己宦海沉浮,忙于功名利禄。 竟然忘记了和老友的十年之约。 当年老友从岭南回到京城后,正逢自己父亲亡故,他回去守孝。 孝期还没过,母亲又故去了,又是三年。 五年后他想复出,夫人又病了。 他赶紧延医买药,多方求治,最后夫人还是去了。 那是他青梅竹马,同甘共苦的发妻。 亲人的接连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一蹶不振,甚至不想寻求复出。 后来老友一直窝在乡里,诗书花酒茶相伴,不再为五斗米折腰,做了个逍遥自在的小地主。 和他渐行渐远。 现在,他退下来了,突然就想起了老友,想起了和老友的约定。 三千年读史,无外乎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是诗酒田园。 第49章 炫墨拜师 他突然就想去找老友了。 对弈,饮酒,清谈,赏花…… 自己前半生蹉跎岁月,错过了多少好东西,耽误了多少美好时光。 说走就走,崔老头留下一封信,只带了一个老奴,悄悄来到了离京不远的良仓镇。 不料到了此地才知道,老友早就因病去了。 他的家人有的没了,有的搬走了,只留一座空宅,隔几年才有远房亲戚回来祭祖和看看老房子。 崔老头痛哭一场,寻了老友的墓碑祭奠一番。 他想了想,索性住进了老友的老宅子。 打扫出两间屋子住人,其他没有动。 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住进来,确实不太好。 有人来赶他走,他去找了村长,还有老友家族的族长。 他的随从崔大去县里见了县太爷,一番话说下来,他们都同意了。 请他们保守身份的秘密,崔老头答应给村里的祠堂捐款十贯,捐书一百册,给县衙大门题字做匾。 就当是房租了,这个价格,住几年客栈都够了。 书籍珍贵难得,有的书花钱都买不到。 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崔人杰就住了下来。 他每日四处游逛,找人下棋,聊天,集市上更是逛吃逛吃,很开心。 今日这个集所获颇丰,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白条鱼。 还收了一个好徒弟。 周越他们不知道崔人杰的身份。 但是知道对方是一位大咖,现在又是炫墨的老师,肯定要敬着。 崔人杰没想到来了老友的故乡还能收一个好徒弟。 好缘法,当浮一大白。 炫墨拜了师,和老师坐在摊位旁的小杌子上,轻声交谈着。 很快集市上又上了一波人,不过,可能大家都不怎么吃早食,前半晌的生意还好些。 而中午大家都吃了饭再来逛集市,后半晌肯买鱼吃的人就少了。 过了一会儿,崔大拿着一盒子东西走来了。 炫墨远远见了,忙上去接过盒子,不料那盒子却很沉,差点让他脱手。 看白发苍苍的崔大轻轻松松提着,还以为不重呢。 炫墨尴尬一笑,忙使劲儿提住,放到崔人杰旁边的小杌子上。 崔人杰捻须微笑,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他拉过那盒子,打开来,指着里面的一套笔墨纸砚给炫墨看。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我现下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 只有这一套,是我珍藏的,一直带在身边,没舍得用,如今总算给它们找个好去处。 为师希望你,好风凭借力,助你上云霄。” 周越忙道:“小孩子家家的,用这么好的东西别糟践了。 您老留着用。” “无妨,这孩子值得的。是棵好苗子。” “那就多谢夫子了。我们下次再来拜访,奉上谢师礼。” “多谢老师!”炫墨再次施礼。 “免礼。你我师徒,无需客气。 我就住在东边那条街第一个胡同里,第一个大门。 你的谢师礼,也不用准备的太多,只需一些吃食即可。” 周越看出来了,这位崔夫子,是个老饕,惯会吃的。 还需多给他准备一些山间野味尝尝才是。 集市散了,和崔老头告别,大家往回走。 快到村里的时候,垣墨突然想起来,村长说的那块旱地山林,就在那边的山里。 不如趁着今日回家早,带娘去看看那地。 让其他人先回家做饭,休息。 周越跟着垣墨爬山去看那块地。 走了一会儿,才走到一个山坡上,垣墨指着远处一片山林道: “娘,这块地就是咱家原来的旱地,叫西书坳的,你醒来后来过这里两次,可还记得?” “嗯,记得,旱地里种的是豆子、黍米、花生和红薯等杂粮。” “是,旱地只能种这些,靠老天爷吃饭。” “那产量有多少?” “具体我没算过,咱家就这一块地,每年有黄豆,绿豆,红豆,黑豆大概几十斤。 芝麻几斤,花生几十斤,都用来榨油。 红薯几百斤,大部分都吃了,还有喂猪。 咱家养的猪主要靠着秋冬里红薯,米糠,菜叶上膘呢。” 这么一大片地,这么多人辛苦劳作一整年,才产出这么一点点东西。 百姓苦,数农民最苦。 “娘,那边,那个有水流下来的地方,就是村长说的那块地,想要九两银子卖给咱家的那个。” 垣墨指着更远处那块山林,努力指给周越看。 “哦,包括那个地方吗?” 周越指着一处缓坡道。 她想起来了,那处缓坡是她受伤醒来地方。 她记起来好像那处山崖上有一棵人参。 她虽然不懂怎么看人参的年龄,不知道这个世界人参的价格。 但在镇里药铺听那小伙计说三七堪比人参,后来又说堪比黄金,想来人参价格应该不低。 不说这么大一块山地,好好经营,种植养殖业稍微出产一些,每年也有不少进账。 就单单只那棵人参,买这地也值了。 “还有,垣哥儿,最远处到哪儿?那处山吗?” 周越看着最远处有水流的后面那座山问道。 “不知道,还得问问村长爷爷。娘,你想要那边? 我听说,那座山是后面是大山深处了,那座大山这边是咱们村的,再往那边,就属于无主地了。 再往西,就到了山西境内了。” “无主地是什么意思? 对了,咱们这里属于哪儿?” “无主地就是不属于哪个村子,是属于朝廷的,那样的地要想买,就得去县里找县太爷买了。 咱们这里属于河东地界。” “哦,河东…… 我看那边有水流下来,兴许那座山上有水源呢。” “哦,你说那条水帘啊? 现在是刚过了夏天,才有水的,到了冬天还会结成冰,不过水就少多了。 但到了春天和夏初,就没水了。” “哦,越旱的时候,它越没水?水去了哪里?” “不知道,那边山太高,路也太远。 山路就是这样,你看着不远,咱们走到水帘那边,需要两个时辰。 这也是为什么那块地一直卖不出去的原因。 半天才能走到,走到人就饿了,就该回家了,没法干活。 比二叔家的蝎子尖还远呢。 因此虽然那边有水,但大家都嫌弃远,不想买它。” “哦,那瀑布,水帘流下来的水,都去了哪里?” 第50章 生意赔钱 “那下面有个深潭,流到那个潭里。 那潭深不见底,就是春天枯水期,也不见它水少。 但夏天水最多的时候,也不见它溢出来。 村里的老人说’这叫丰水不溢,枯水不减’,所以都叫它龙潭。 据说大旱时候,村里的河断水了,井水也都没水了。 别说庄稼,就是人喝的水,都不够了。 村人就去那边挑水喝,来回一趟要半天多。 每天最多只能挑两回水,特别辛苦。” “哦,垣哥儿,有时间咱们叫上村长,一起去实地看看?” “行,去看看也好,我都没怎么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你还可以问问爷爷,他懂得比较多。” 对啊,守着现成的老师不请教,舍近求远是怎么回事。 决定回去找宁老头商量一下,然后再去找村长。 看完,母子打道回府。。 这边回到家里的清墨,清点了那些材料,看到鱼所剩无几,猪油也见了底。 猪油耗费这么多,属实出乎预料。 虽说这猪油自家没花钱,但下集再炸鱼卖,就要花钱买了。 计算本钱的时候,油算的太低了。 清墨顾不得疲惫,拉着春娘这个“活计算器”进屋去了,她要去重新计算本钱。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等周越和垣墨回到家里的时候,知道了清墨算出来今日的利润了。 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卖了一整天。 竟然,赔钱了。 要不是因为酥鱼成本低廉,利润比较高,今日会赔钱更多。 清墨一着急,哭起来了。 大家正在端晚饭,听到清墨的哭声,赶忙都去看她。 让大家都去院里,周越和清墨在屋里说话。 分析来分析去,问题就出在猪油上。 现在想要解决问题,要么售价涨价,炸鱼比酥鱼卖贵一倍。 要么以后不卖炸鱼。 可是酥鱼也不比炸鱼难吃,如果炸鱼太贵,有那酥鱼比着,炸鱼贵了就很难卖出去了。 不卖炸鱼的话,今日已经卖过了,大家知道了味道,下集肯定会来问。 让顾客失望,肯定不是宁老板的生意之道。 那么只能是降低成本了。 其实这炸东西,还是植物油好用些。 猪油虽香,但一凉了就凝固住了,糊嘴。 猪油是现在大家的主要日常用油,又这么贵,肯定用来炸鱼不划算了。 周越一边吃饭,一边想。 突然她想起来听炫墨说过,村里有个屠户,专门杀牛羊的。 问问大家,清墨说:“大家都不喜欢吃羊油,牛油。 那位王屠户说过,其实羊油牛油味道儿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膻味重。 反复加热后,反而很香的。” 周越以她科学的角度看,油脂反复加热肯定不健康。 但在这里,大家没有这个认知。 周越还知道,任何事物,不提数量,那就是白说。 如果整天吃那种反复用的油,那肯定是对身体不好。 但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 而平日里普通百姓,不会舍得常常去买着吃的。 平时那位王屠户的牛羊油,大多卖给了家里养狗的富户人家。 牛羊油虽然便宜,但普通人家也舍不得用来喂狗的,自己吃呢,又嫌弃味道大。 因此他的这些油,在村里没什么销量。 只能等着大户人家的下人来乡下收,那就没准了。 他以前还有一个比较固定的客户。 后来那户人家的几只狗先后病死了。 一家老小都把狗当做家人来养的,狗死了,老人和孩子都哭的不能自已,多少都病了几日。 主人就下定决心,不再养狗,狗比人的寿命短,可再也受不了离别的痛苦了。 因此最近这王屠户的油,都攒着呢。 天气还没冷,他想着,过一阵儿,他就把油都埋了。 可不能送人,不说这的东西别人不知道珍惜,兴许还会嫌弃味道大,而偷偷扔了。 就说人家吃了,会不会不舒服什么的,自家就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且,以后想要再卖钱,那就会听到很多阴阳怪气。 好在这刚入秋,他才刚开始杀牛羊,积攒的油并不多,大约有二三十斤。 这里的人,秋冬才会吃牛羊肉。 春天牛羊是繁殖季节,加上经过一冬天的缺食少料,骨瘦如柴,没什么吃头。 而夏天,牛羊吃的都是草,肉有一股浓重青草沫子味儿,也不适合吃。 到了秋天,草都打籽了,牛羊吃了草籽,相当于吃了粮食,开始上膘。 这时候的牛羊肉最好吃,膻味儿小,肉紧实香甜。 说干就干,周越带了清墨去王屠户家问牛羊油的价格。 还没走进王屠户家的大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膻气味儿。 外人来了都不用打听,就能找到他家。 听闻他们是来问牛羊油的价格,王屠户大手一挥,道: “现在只有羊油,还没杀牛呢,这牛啊,本也不多,耕牛不让杀,能杀的只有病牛和摔死的牛。 羊也不多,现在每个集我只能卖一头羊,大概家里有二十多斤羊油。 不值钱,你们拿回去吃去。” “哪能白拿你的东西,市价多少,我们得给,你这也不是家养的东西,也是贩来的,有本钱的。” 这王家和宁家一样,都是这凤凰台村的外来户,王姓人不多,还不如宁家人多。 本村的大姓是李,据说是当年从山西大槐树底下迁来的。 而王姓和宁姓等一些小姓,都是后来作为流民慢慢到此地落户的。 最近的,也是从本朝开始在此定居的。 大姓人口众多,家族势大,经常欺负外来户。 而一些小姓的人家,往往也团结起来,对抗大姓。 这王家,就和宁家走得近。 “反正卖不出去,我也要扔掉的,这样,实在过意不去,这些你们就给十文钱。“ ”好,多谢王大哥。“ ”谢谢王叔。“ ”对了,王大哥,今年这羊肉行情怎么样?“ ”今年这才开始,还看不出什么来呢。不过,今年山村里的羊价是真不贵。“ 王屠户所杀的羊,是他亲自去大山深处的村里贩来的。 大山深处的人家,由于路途崎岖且远,加上封闭隔阂,很少出山来卖东西。 他们一般是等着货郎去村里,拿着自家种的,养的,采摘的东西,换一些生活必需品。 有那比较多的货物需要卖的,比如养了一群羊,也不出山去卖,要等着贩子来收。 第51章 宁爷好转 周越听说过这种事,贩子往往从山里把那些货物买下来,再拿到山外去卖,就能赚一笔。 有时候在卖家那里把价格忽悠的特别低,出来又赶上行情好,甚至一次就能赚十亩田。 因此经常有人去铤而走险。 之所以说是铤而走险,是因为去村里买入,再拿出来,这一路上,存在很多变数。 而且这个买卖,往往需要随身带着不少钱去买进,买的少了,值不当这一趟辛苦。 而带的钱多了,这一路上的惊险就可想而知了。 不用专业的山匪强盗,普通的村民都能顺手抢上一把。 皇权不下乡,被抢了,甚至被杀了,官府都没办法去深山里抓捕。 即使官府派人去抓捕了,那山里的地形错综复杂,山高林密,朝那深山老林里一藏,多少人去找,都难找得到。 山里又不缺野菜和泉水,意志坚定的村人在山上坚持个把月都没问题。 而官府的人,是很难坚持这么久的。 因此这深山里,一般人真不敢闯荡。 王屠户呢,一是祖上就开始做这行,对于路途地形熟悉,对山村里的人情世故,更是门清。 二呢,本身膀大腰圆,加上多年做屠夫形成的煞气,一般人不敢靠近他。 周越打听了一些事,默默记下了,分析着。 付了十文钱,把凝固成块的羊油放到筐子里,想跟垣墨抬着回家去。 正要出门的时候,王屠户又追上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盆,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一盆羊小腿。 他咧着大嘴道:“羊腿没人要,我就都煮了,只放了些盐,你们带回去吃,记得把骨头还给我。” 原来这里的羊小腿因为没啥肉,只有一点点皮,根本没人买,但羊骨是有人收购的。 屠户卖羊肉都是把肉从骨头上剃下来,卖成卷的羊肉。 羊骨卖给熬羊汤的商户,但羊小腿是没人要的。 王屠户就把羊小腿煮了自家和邻居啃了,其实也没啥肉,然后卖骨头都有不少钱的进账。 周越和垣墨一人捧着羊腿盆,一人背着羊油筐,慢慢走回家。 路上有村人看见他们带着的东西,有人都捂鼻子,王屠户那么邋遢,他煮的东西都没人敢吃,他的羊肉,也就是外村人买一些,本村的,或者买不起,或者嫌弃他。 这味道也够大的。 回到家,周越一进门看到春娘在院子里给孩子做衣服,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 钱氏在纳鞋底子,家里人多,鞋穿的费。 宁老头坐在有靠背的矮凳上,用一把小刻刀认真的在一把弓箭上雕花。 清墨在院子里的桌子旁坐着,在纸上写写画画。 杨墨则在收拾着一些木头,这阵子家里人去旱地劳作的时候,回来的路上就顺便砍一些木头。 杨墨用榆木给宁老头做了一副拐杖,她还准备给宁老头做一辆轮椅。 宁老头和杨墨还准备自己动手,做一辆驴车的车架子,随着清墨的要做生意,旱地又要买一块比较远的,家里买驴是势在必行的。 驴好啊,骡子也行。 可以骑乘,可以拉车,拉东西,一驴多用。 驴吃的不多,不爱生病,好养,就是倔。 骡子比驴好,不止有驴的优点,性格还随和温顺,兼有马的优点。 家里有木匠,山上有木头,这车架子,肯定不能再出去买了。 此时宁老头在做的,却是一支弓箭。 钧墨手里已经拿着一支做好的弓箭了。 看周越和大哥回来,他跑上去举着那把小弓箭给他们看。 刀哥也跟在钧墨的后面跑着跳着,努力摇着尾巴。 刀哥是有些奇怪的,从来不汪汪的叫,而且摇尾巴很费劲。 周越估计它生理或者心理上,应该是有些问题的。 钧墨的弓箭很小,细看弓身是桑木做的,弓弦是麻线。 箭就是普通的一根削的直溜光滑的杨木棍。 不过细节之处也很用心,比如弓身上刻了一朵祥云图,旁边刻了一个小小的钧字。 弓身也上了桐油防腐。 怪不得钧墨那么爱不释手,不停的拿着木棍箭矢去射刀哥。 而刀哥则很配合的每次都跳跃起来把箭叼住,谄媚的还给主人,并邀功。 闻见周越手里的骨头味儿,刀哥立刻丢掉嘴里的木棍箭,冲着垣墨就飞奔过去。 周越忙道:“去灶间把骨头上的肉夹下来,骨头再给刀哥。” 羊腿肉那可是好肉,至于说王屠户邋遢,眼不见为净,都是锅里煮过的,即便不干净,也高温消毒了。 虽说现在家里有许多野猪肉做的腊肉,也有每天一只公鸡可以吃。 但是谁嫌肉多啊,这可是过年才能吃到肉的古代。 周越把羊油也放到了灶间,把刀哥带出了,掩上门。 不一会儿,垣墨拿着几根骨头扔给趴在窝里的刀哥,也坐在大家旁边,帮钱氏捋着麻线。 今日大家都没下地,难得的悠闲时光。 周越拿过一只粗陶大碗,从旁边晾着的大茶壶里倒出一碗粗茶,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垣墨见状,也上前去倒茶喝。 这时候宁老爷子刻完弓身上的字,垣墨凑上去看。 只见上面也是刻着两朵祥云图,并有一个炫字。 看来这把弓是炫墨的。 也只有这么小的男孩子才喜欢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周越坐下,拿过春娘做的小衣服,跟她讨论着该用哪块布,什么颜色。 宁老爷子拍拍手,冲着周越招招手:”老大家的,你过来。“ 他叫习惯了,很难改了称呼,周越也就没有一直纠正他。 ”爹,什么事?“ ”你看看,我这腿,是不是算有了进步。“ 说着,他拿过拐杖,推开要扶住他的长孙的手,努力撑着站了起来。 啊?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爷爷竟然站起来了。 他可是一年多没这样站着了。 宁老头自己也觉得惊喜。 本来他觉得自己有劲儿了,跟钱氏说,想试着站起来。 钱氏跟他说,等周越在的时候再试,别出什么意外。 这是他第一次用那副拐杖,第一次尝试独自站起来。 他的面上,有一些水。 第52章 又去抓鱼 院子里还几个人也跟着哭了。 尤以钱氏哭得最凶。 他们十几岁成亲,一辈子风风雨雨的,老了,要做伴儿了。 老头子却伤到了腿,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再站起来了。 每夜听着他睡不着费力的翻身,听着他的叹气声,可以说,最理解宁老头的就是钱氏了。 最深刻感受到宁老头痛苦的也是她。 现在宁老头好转,最高兴的也是她。 这是喜极而泣啊。 ”这才五天,效果明显。“ 周越也哭了,她仿佛看到了那一世的姥爷。 如果自己能早点学中医,早点接姥爷来城里跟自己同住。 兴许姥爷的腿还有得治,兴许姥爷还能多活几年。 ”效果是很不错,多谢你啊,老大媳妇儿。“钱氏抹着泪,真心实意的感谢。 宁老头站了一会儿,就示意垣墨扶着他坐下,刚有起色,可不能累着了。 杨墨这时候很狗腿的拿着一张纸凑到爷爷跟前,道: ”爷爷,爷爷,那些木头咱们先用来做轮椅,还没买驴呢,车架子不急。“ 杨墨自从周越那里知道了轮椅这个东西,做梦都想把它做出来给爷爷用。 现在眼看爷爷的腿有点劲儿了,也愿意出来走动了,这个轮椅不就要用得上了嘛。 周越也跟着凑上前,三个人讨论着轮椅的细节。 钱氏抹了一把脸,把没纳完的鞋底子放到一边,跟春娘去灶间做饭去了。 钧墨懵懵懂懂的,看大家哭,他也想哭,看大家笑,他也跟着笑。 看大家都去忙了,他也继续举着他的小弓箭四处射去了,刀哥继续帮他叼住箭矢,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这个车轮,可以做的大些,多用几根辐条,这样能支撑车轮更圆,走起来更丝滑。”宁老爷子指导着。 “嗯,车轮大了,到了平地处,坐轮椅的人还可以自己用手转动车轮前进。”周越道。 “……”杨墨和宁老爷子都看着周越,自己转动车轮? 这样的奇思妙想,你怎么想出来的? 周越其实是不懂的,她只在后世的电视上见过自己转动车轮的轮椅。 她去了城市后,大街上见到的轮椅都是电动的了,一摁按钮,就可以控制前进后退和车速,很方便。 但这里没电,她可不会发电,像穿越前辈那样发明什么玻璃,炸药啥的。 她智商不高,理科学得也不好,只能把一些生活经验传授给他们。 她的那点子理科的知识,还不及眼前这些人呢,她所依仗的,不过是有一些杂乱的肤浅的知识罢了。 占了知识不对等的先机而已。 一句惊醒梦中人,杨墨和宁老爷子立刻拿笔画起来,不时商量着。 自己只是提出一个点子,提纲挈领的掌握大局,大方向,具体细节还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周越看他们商量的起劲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自己。 就去了灶间帮忙做饭。 家里不缺肉,这饭就好做多了,钱氏和春娘把主食和菜谱都想好了,周越自然毫无异议。 也插不上手,于是去处理那些羊油。 把羊油摘干净,打算先熬一遍,把杂质去掉。 锅都占着呢,周越到院子里,清墨做着一些绢花绒花,打算下次去赶集卖卖试试。 周越拿过一些布头也想帮着做,一遍和清墨商量这炸鱼的事儿。 “我想,是不是可以羊油里加猪油,甚至再加点花生油,试试炸出来怎么样?” 清墨手下一顿,眼睛亮了,“倒是个办法。羊油味儿大,加了猪油,大家接受起来会好很多。可是花生油是做什么用?” 周越知道,油炸东西还是植物油最好用,其实油炸东西用调和菜籽油最好。 可惜油菜籽不是本地产的,花生倒是有,旱地里种的,但本地交的公粮里有花生。 因此每家每户除了交公粮和留种之外,基本上剩不下什么了。 榨花生油的人家不多,宁家是因为不交公粮,旱地又多,每年种的花生舍不得吃,除了留种,其余都榨了油。 吃的倒不多,大多用来照明了。 是的,炫墨每每熬夜看书,练字,大家晚上需要点灯的时候,都是用的菜油灯。 太奢侈了,舍不得吃的油用来点灯,但没办法,此时又没有煤油柴油之类的。 普通人家,也买不起蜡烛。 对了,蜡烛是什么做的来着? 石蜡树和猪油。 石蜡树是南方树种,猪油都是人吃,算了,还是花生油点灯。 好在大家大部分时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点灯的机会不多。 不过,自从周越开始督促大家每晚的学习,这灯油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照此下去,今年这些花生油,都得点了灯。 现在要把花生油加到炸鱼的油里去,周越想,到集上得记得买上一些蜡烛,或者其他油。 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学习,国人对于孩子学习的重视,是刻在骨子里的,就连平时节俭成瘾的宁老头和钱氏,对于点灯熬夜学习,都没有意见,毫不心疼。 二人商量好了,先瞒着钱氏偷偷放花生油,等赚了钱再告诉她。 这次学乖了,在家先试着炸一次,试验好了再去卖,不然赔不起。 翌日一早,大家起的更早了,去河里抓鱼。 辣蓼草河边有的是,用它药鱼也很简单,几个孩子很快就学会了。 等在河边,给水坝加着石头和泥块,周越无聊的四处张望。 看到这条村南的小河,紧挨着南山,从每道南山的河谷里,都流出来一条小溪。 这条河顺着山势,沿着许多小村,蜿蜒向东流去。 也可以说是很多人家沿河而居,才造成了今日这般景象,有水才有人家。 扯了一把辣蓼草,下意识放嘴里一咬,哎呀,好辣。 呸呸呸,周越吐出来满嘴的辣味儿。 清墨笑着扶住娘,知道这草辣还咬,这娘还真是…… 话说,这草河边有的是,猪不吃,鸡不啄的,没想到还能药鱼。 “娘,你咋知道这辣蓼草能药鱼的?” 垣墨眼睛看着越来越浅的下游,嘴里问周越。 “呃,是,是你姥姥当年告诉我的。” 阿弥陀佛,推给老人家,不算不敬。 “娘,我姥爷和姥姥都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们咋啥都懂,都会呢?” “是啊,娘,你怎么以前没说过呢?” “是啊,娘,你要是早说了,兴许咱家早就可以吃到很多鱼了,咱家的鸡都能每天下蛋。” 第53章 五指山峰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提问。 “唔,我之前忘了,那次碰了头,就都陆陆续续想起来一些了……” “娘……” “我想起来了,这辣蓼草不止可以药鱼,还可以做酒曲,咱们可以酿酒” 周越脑子里灵光一现,脱口而出,她以前看过视频,说这辣蓼草的用途。 药鱼,做酒曲,让柿子脱涩,是这个不起眼的杂草的三大作用。 “酿酒?呃,不行,粮食都不大够吃,肯定不能用来酿酒,再说了,咱们大辉可是要有执照才能酿酒卖酒的,咱们哪里能办的下来那个许可?” 还是清墨大一些,其他孩子刚要附和,就听见清墨这么说。 是啊,不说这辣蓼草是否真的能做酒曲,就是咱们村里这样的地方,粮食能勉强够吃就不错了,哪里有多余的粮食来酿酒。 就算有了足够的粮食酿酒,这许可证办不下来,你辛辛苦苦花大价钱酿出来的酒,不让卖,还能都自己喝了不成? 一阵沉默。 “不是,谁说酒只能用粮食酿啊,咱们可以酿果酒啊。” “果酒?那是什么?” “是用水果酿的酒。” “水果?娘,你真的都忘了,咱们村里哪里有果树?就咱们要买的那块旱地,那个水帘的山崖下,就有一棵桃树,我都没看过它的桃子长大过。 它是咱们村唯一的一棵野外的果树,它长得那么远,每年还长到拇指大,就被薅光了。 村里人家的院子里种果树的也不多,就算有一两棵,也是苹果树,葡萄树之类的,那也没多少啊。” “哦,那下次去看地的时候,你指那棵桃树给我看看?” “好,那棵树很老了。爷爷说,他小时候就开始结果了。” “哎呀,翻肚皮了,鱼都翻肚皮了,快去抓,要快。” 一阵忙乱,把话题揭过。 后天又逢集,得赶紧炸鱼出来试试。 回到家里,收拾鱼的收拾鱼,兑油的兑油。 春娘以请教针线为由把钱氏拉到自己屋里说话,其他人在灶间忙活着。 鱼很快处理好了,放葱姜酒都腌制起来。 然后开始准备饭。 院子里叮叮当当的,灶间也叮叮当当的,仿佛在谱一曲美好和谐的家庭之歌。 等做完饭,周越端着饭盆走到院子里,看到杨墨手里拿着的一些木板正在用刨子刨平。 放下饭盆,喊人吃饭。 周越拿起杨墨刨好的木板和木条,看着那光滑如同打磨过的木材,惊叹不已。 杨墨的手艺这么好了。 后半晌约了村长一起去山里看看,周越和垣墨带着刀哥一起去村头等村长。 在村头的大柳树下站定没一会儿,就看见村长摇摇摆摆走来了。 三人一狗,一起上山。 周越和垣墨都背了背筐,一方面路途远,天气热,带了些食水。 一方面,去山里走一趟,可不能白去,见到什么,都要捡回来的。 就连并不缺钱的村长,都背了一个大背筐。 走过了宁家原来的山地,那个叫西山坳的地方,垣墨指点给娘看,哪里到哪里是自家原来的旱地。 走到上次周越穿来看到的那处山崖,垣墨又指给她看。 “娘,听说你是在这里捡柴、打猪草,遇到的宋大人和钧弟的。你看看,可还记得?” “唔,不太记得了。” 周越努力伸长脖子去看那山崖顶,角度不对,看不到那株结了果子的人参。 她又不敢看得太明显,怕被村长发现端倪。 行至半路,坐下休息,喊了刀哥去前面探探路。 刀哥吃得好,心情更好,几个月时间,养得膘肥体壮,毛色发亮,俨然一个成年大狗的样子了。 带着它出门,心里可踏实呢。 坐在路边的大青石上,周越拿出一包点心,先让给村长,又拿出水葫芦,三人仰头灌了几口。 村长毕竟岁数大了,加上后来他的儿子们生意做的好,孝敬他的多。 他虽然还种着家里的一些水地,但大部分的水地都租出去了。 旱地这边已经有十几年没种过了,好几年没上过山了。 山路难行,他的家人也不让他上山。 今日是看有周越和垣墨母子俩陪着,村长媳妇儿才同意的。 村长咽下点心,喝了几口水,满意的点点头。 这周氏,越发的做事妥帖周到,多好的女人啊,远才那个傻子,不知道珍惜。 说起来这周氏岁数还不算大,远才不要她了,自己和婆娘还是要多多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说给她,再走一步。 周越不知道村长心里已经把她的再嫁事宜提上了日程了。 她道:“七叔,还有多远啊?” “累了?不远了,还有一半儿。” 老天爷,这还不远,这都走了两个时辰了。 估计后面的一半路程,两个时辰肯定不够,越走越慢。 “呵呵,周氏,你以前可是最喜欢在山里走来走去的,怎么,现在走到深山里,就喊累了? 这里以后你们可是要经常来的,要是觉得不行,你还可以反悔。” “不会的,七叔,听垣墨说,我家要买的这块山地,是咱们村里最西边的山地了?” “是,再往那边,就属于山西了。“ 走到上次垣墨带着周越看地的地方,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村长道:”你说的那处水帘,我这把老骨头是走不到那儿了,我在这里指给你看。 立地契和字据的时候,我会写清楚的。“ ”好,七叔辛苦了,等我爹能出门了,请你去镇上喝酒。“ ”那不用,等你爹能出门了,我带着他出去转转,我请他还差不多。“ ”七叔,你再喝点水,指点完,咱们就回去,不用非要走到山那边去。“ ”行,你们看啊,那处水帘,也属于你家,水帘那座山的西边那座更高的山,就是分界线。 是村的分界线,也是县的分界线,还是州府的分界线。 山的这边属于咱们村,那边就属于人家了。 你家的这块山地,最西边就是那里了,东从你家的西山坳起,这个你们知道。 南边到那座山,北边到那个山。“ ”七叔,咱们村里走到那座山,需要多长时间?“ 周越指着最西边的那座州府的分界线的山道。 ”村里到水帘山那边需要四个时辰,走到那座山,对了,那座山听老辈人说叫五指山。 我也没去过,我最远到过水帘山那边,还是十几年前去过。“ 第54章 实地查看 什么?五指山?这,不知道有没有孙悟空? 仔细看,那座山有从大到小五座山峰,确实实至名归。 ”水帘山到五指山之间那段路,估计村人都没走过,那边都属于深山老林,野兽出没,谁也不敢去。 我也是在村里的大地契上看到这片山林属于咱们村的。 话说,那水帘山崖下的那棵冬桃树不错,以后属于你家了,你们看好了,到了深秋再摘,可甜呢,记得给我几颗让我尝尝。 我还是小时候吃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那桃子长大,就都没了。“ ”冬桃?七爷,你怎么知道那是一棵冬桃?“ 作为村里长大的垣墨,肯定知道山里唯一的一棵果树,那棵桃树春天开满粉红粉红的一树桃花,可漂亮了。 但他不知道那桃子什么时候熟,更没尝过它成熟的味道。 ”我也是那次尝过了,才知道。 这话说,也有几十年了,那年刚初春本地就闹瘟疫。 咱们村里也有病人,县里来了官兵,就把村子封了。 都不许走动,不许下地,每日官府派人来送药和吃食。 村里的人急的不行,不能出村,不能下地,可就误了农时了。 误了农时,大家吃什么。 后来上面来大官说了,官府会补偿的。 大家才安静下来,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等着上面的命令。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四处闹灾,官府在县里还能救济一些,咱们这偏远村里,朝廷发下来的救济粮,到了咱们百姓手里,就剩下不多了。 那年是真惨啊,解禁以后,就到了初冬,看着越来越冷的天气,手里那一点点可怜的粮食,大家都怕饿死了,过不了冬。 就都跑去山里找东西,想储存起来过冬。 我爹是个猎户,他知道附近山里没啥东西,就带着我和我大哥,跑得飞起来一样。 朝着深山去,想猎一些野兔野鸡啥的。 就是他,也不敢爬上水帘山,去五指山那边看看。 那水帘山啊,太高了,太陡了,据说那五指山,更陡更高。 我们没有耽搁时间,跑得又快,那山里的野物经过春夏秋三季,都不怕人了。 我们一路上猎到了一些野鸡和山兔子,甚至有一只狍子。” 村长停了一下,看母子二人听得津津有味,继续道: ”我爹和我大哥都是身强力壮的年纪,我十几岁,也能背一些东西了。 我们走到那棵桃树下,看到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大桃子。 摘下来一尝,哎呀妈呀,老天爷,太好吃了,又甜又脆。 那天我们摘了好多,把背筐都装满了。 我爹多精啊,眼看桃子太多,我们一次拿不回去,就想了一个办法。 他在山里跑惯的,他让我和大哥把桃子都摘下来。 然后在附近找了个山洞藏进去。 后面我们再慢慢运回家来。 都说桃饱杏伤人,这桃子可以当饭吃。 虽说吃多了,也不舒服,可总比没得吃,去吃土要强。“ ”不是,七爷,桃子不都是夏天熟吗,怎么你们深秋去山里,树上还有桃子?“ 垣墨忍不住问道。 村长顿了顿,喝了一口水,吃了一块点心,继续道: ”我问过我爹,怎么都快立冬了,还有桃子呢,他说,这是冬桃,就是这个时候熟。 以前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没等到它长大熟透,就被摘完了。“ “哦,那这棵树,是谁种的呢?”垣墨好奇道。 “呵呵,不是谁种的,也许是鸟叼来的,风吹来的什么的。” 村长吃的高兴,话就多了。 “这么说,这颗桃树还真是一棵仙桃。” 垣墨感慨道。 “呵呵,仙桃不仙桃的不知道,反正我家那年靠着那些桃子,才堪堪没有被饿死。 那些桃子,我们运回家后,吃了一些,在地窖里放了,留着冬天慢慢吃。 不过,我真是吃够了,后来我再看见桃子,尤其是红桃,就犯恶心。” 哈哈哈,三人都笑了。 “七叔,说起来地窖,我家想打个地窖,你看怎么样?” “你家?你家那块可能不行,你家那块地,是村里最低的。 离得河很近,恐怕打下去几尺就会出水,地窖怎么也得挖个半丈深,不然没啥用。” “那我家可以打井。” 垣墨开玩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越心里一动,是啊,家里人口多,以后可能还要多养家畜家禽,还要开个食摊,作坊什么的。 不过做什么,这用水肯定少不了。 光靠着去村里的公共井里挑水,恐怕每日都要占一个劳力。 不如趁着现在手头有钱,打一口井。 思及此,周越道: “七叔,说到打井,现在打一口井需要多少钱?” 这打井可是专业的,家里人再能耐也不可能自己打井,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个钱,省不来。 “你家要打井?” 村长和垣墨都吃了一惊。 垣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让娘起了打井的心思。 家里要是有一口井,就太好了。 不说每日吃水,洗涮的用水,就后院那几畦菜,两天不浇水就蔫了。 要是家里有了水井,那就太轻松了。 “嗯,我有这个打算,村长帮我问问,不急。” “周氏,不是我托大说你,这手里有点钱了,也得省着点花。 你家又买地,又要送孩子读书的,都是花钱的大头,你心里可要有些盘算才是。 老话说,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就受穷。” 村长正色道。 “是,晚辈受教了。我自有打算。” 周越知道这老头心善,知道自己已经和宁家和离,是替自己打算的。 “好,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帮你问问。 打井的是镇里的人,前几年村里有人家打井,我记得是五两银子,这可不便宜。 好几年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了,不知道涨了没有。 你看看这个价格,你可能接受?” “能,再稍微贵点也行,我家确实需要井,地窖打不了,就打口井,可以减轻不少劳力。” “行,回去我就帮你问问。” “先谢谢七叔了。” 第55章 又去赶集 “咱们都是当家子,跟我客气什么? 对了,这地你也看了,你看看这九两银子的价格,这地,你们感觉怎么样? 我可说好了,你要是用官银,是九两。要是用铜钱,就得是九千五百贯。” 周越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这是按照一两官银,兑换一千零五十个铜钱算的,还算合理。 自家有官银,可以付官银。 “行,我用官银付。我们回去再跟爷爷说一声,晚间就去你家签契书。” “明日,我召集村里的其他人,还有族里的老人们都来做个见证。 等明天签完,我还可以趁早去镇里上报了,让他们早点报去县衙。 这早一日过了官府的明路,盖了大印,你不是还可以早点放心吗? 对了,咱可说好了,这九十文的契税钱,需你家承担。” “行,麻烦七叔了。” “不用客套,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走,咱们下山。再不走,晚饭都赶不上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对老人家来说。 下山的路,村长的膝盖受不了下山的冲击力,走得很慢。 但也不让垣墨背他,他觉得自己还没那么老呢。 正好方便周越慢慢走,慢慢看。 看路边山坡上长的各种植物。 大多数她都认得。 尤其是一些中药材:柴胡,丹参,远志,知母…… 还有一些常见的,不值钱的:蒲公英,益母草,蛤蟆草,老鹳草,车前草等。 不知道有没有人收,有时间采一些,简单炮制一下,问问杨大夫。 周越来这里这么久,没见有人采药卖。 不知道是不认识还是根本没人收。 村长说得对,回到家里,正好赶上晚饭。 周越看晚饭刚做好,大家还没吃,就赶紧去灶间炸了一些小鱼,今日让大家尝尝,也趁此机会计算出现在炸鱼的本钱。 由羊油,猪油和花生油混合起来的油,炸出鱼来,好像更好吃了。 就连平日里不吃羊肉的钱氏,都没尝出来羊油味儿。 大家纷纷点头,说这次的炸鱼肯定大卖。 一顿饭吃完,大家把这次炸的鱼都吃完了。 钧墨吃饭睡觉也要抱着他的小弓箭,炫墨也对自己的弓箭爱不释手。 看着他们把弓箭带上饭桌,周越和钱氏本想说点什么。 但看到宁老爷子脸上的得意之色,都没有开口说话。 吃完饭,趁着天还没黑透,清墨和春娘计算起这次的成本。 油只能目测少了多少。 很快他们算出来了,这次炸鱼的利润和酥鱼的成本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会赚钱。 而且大概是能赚一倍。 清墨和春娘都很兴奋,畅想着会很快帮家里赚钱。 周越却知道,这种小吃,如果没有一倍以上的利润,都不能做。 做吃食,又脏又累,门槛低,不赚钱谁肯去下苦力做啊。 现在地里不忙,正好明日大家都去河里捞鱼。 把那条小河经过村里的这一段,都捞一遍,估计会收获不少。 不过,周越知道,这个买卖,其实不是长久之计。 河里的小鱼虽然多,但这种野生鱼,成长慢,所出有限。 河里总有捞完的一天。 就算是发动村里的孩子去外村捞鱼,自家花钱收购,这货源,估计也坚持不了一个月。 清墨还是得想办法找别的买卖。 不过,她第一次做,还是要以鼓励为主。 这一段时间,她很辛苦,也很折磨,人都瘦了一圈。 翌日一早,一家人出门去捞鱼。 有得力方法,鱼又多,加上人多,很快就捞了比第一次还多的鲫鱼回来。 到家后又是一番收拾,下午就开始腌鱼。 酥鱼必须提前放锅里,明日一早就做好了。 炸鱼却是提前腌好,去集上现炸才好吃。 折腾到比平时晚了好多,才收拾好,都去睡觉。 清墨走回西厢房,看到杨墨也没睡,正在收拾她和姐姐这一阵做的头花。 还有和爷爷一起做的各种木头玩具,柳编的各种器具。 林林总总,收拾出来还真不少。 春娘也拿过来她闲时绣的一些手帕和香囊,一并带上。 把小的精细的用木匣子装了,大的装背筐里,总算准备好了。 同时周越又去炫墨屋里,检查了一遍给崔老头的谢师礼。 大多数是吃的,也有书房用品。 有一大条野猪肉做的熏肉,有周越做的红烧鸡翅膀,有一些野菜干,还有钱氏做的炸菌菇酱,甚至腌的咸菜。 当然也有一些当季鲜菜。 还要有鱼,明早再装不迟。 最有诚意的是钱氏做的一双千层底的布鞋,清墨和杨墨做的几双袜子。 宁老头用白白细细的柳枝编的笔筒,还有宁老头和杨墨一起做的一个大书箱。 炫墨实在不知道能亲手做什么,就苦思冥想,做了一篇文章《谢师文》,仔细誊抄在崔老头送的宣纸上。 周越看了,觉得不错,很有诚意,想来那个崔老头会喜欢。 又清点一遍,才放下心来,各自回屋。 一开始兴奋的睡不着,娘几个说着话,但实在是太累了,很快就各自睡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宁家大院就开始忙活了。 都起来了,包括宁老头。 他还去不了镇里,在家坐镇,钱氏陪他。 很快整个宅院热气腾腾的,一派人间烟火气。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村庄的时候,宁家人已经推着手推车,背着大背筐,出发了。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走到了镇里。 清墨他们赶紧去集市最繁华处占地方,周越则带着钧墨去了杨大夫处。 让和钧墨形影不离的刀哥坐在门口等着,周越去见杨大夫。 杨大夫正忙着看诊,看到周越进来,冲她点头示意,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周越等了一会儿,杨大夫看完诊,去后院净了手,回来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看着熟悉的流程,周越笑了。 第一次见到杨大夫如此行事还以为他为人傲慢,目中无人。 结果人家不管什么时候,不论等他的人是谁,都是如此做派。 不由得不赞他一句从容淡定。 “你家老爷子,这两天怎么样?” 本来说好隔天去看一次宁老爷子,但杨大夫最近实在是忙,这一集五天,他只去看了一次。 他已经三天没去了,本来打算今日过了忙碌的集市,明天去呢。 “已经好多了,他现在能站一小会儿了。今天早上还尝试着挪动了一小步,他很高兴。” “太好了,属实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这么快。” 第56章 一箱礼物 “嗯,三七这个药是很好,不过,也可能前期效果明显,后面越来越难治。” “嗯,你说的有道理,你加鸡腿骨简直神来之笔。 确实如此,这好比爬坡,越往上越难。 但才五天能有这个效果,还是很值得庆贺的。” 杨大夫喝了一口茶,道:“你们今日来是?” “哦,两件事,一是麻烦您给亲戚家的孩子看看,他自从受了惊吓,就不开口说话了。” “哦,我给他看看。” 中医有个俗语叫:宁看十个男,不看一个女。宁看十个女,不看一个娃。 这里倒不是歧视女人和孩子,主要是因为这男的,性格粗狂,皮糙肉厚,心思没那么多,体力活比较多。 他们生病了,很简单,受情绪影响小,大多是外感病或者外伤,好治。 女人则相反,心思细腻,多愁多病,想得比较多,这病因就复杂一些。 加上女人怕寒凉,而古代女人每日洗洗涮涮,洗锅做饭,刷锅洗碗,都需要用凉水。 条件又不允许总有热水用,生理期也得干活,也得碰凉水。 地里的活不少干,家里的活更是女人的事。 甚至有那不把女人当人的家里,女人月子里也要干活。 长此以往,不积下病才怪呢。 因此女人的病复杂,不容易看。 而孩子呢,因为年纪小,往往叙述不清楚自己的病痛。 加之脏腑娇嫩,用药需谨慎又谨慎,小心加小心。 因此才有这个说法。 杨大夫给钧墨把双手的脉,看了舌头。 又让他去旁边的床上躺下,掀开衣服敲了敲肚子,摸了摸他的脚脖子。 隔着衣服摸了摸胳膊和腿。 看孩子比看大人复杂多了。 看完,他又净了手,坐下喝一口茶。 杨大夫这个习惯不错,看完一个人净一次手,比较符合卫生要求。 他道:“这个孩子,先天有些不足。 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可能有些忧思或者惊恐。 他出生后,也受过一些罪,吃喝不定,受了惊吓。 以前的咱们不说了,现在他主要是脾胃不和,肝气不舒,惊,还没完全好。 导致他有一点窍痹,他现在不肯说话吗?” “是,您看出来啦?” “嗯,不难看出来。但我也没办法。” 确实是,这种属于心理疾病里的ptsd范畴了。 老话说,心病还要靠心来医。 看来钧墨的问题,确实如御医所说,需要时间和机缘了。 没办法,只能等了。 “还有,这孩子的脾胃不和,及虚寒之症,估计现在给他开药,他也不肯吃的。 只能你们多让他吃温和的食物,多在生活中关爱他了。 对了,作为医者,本不该问患者隐私的,但我好奇的是,他这么小怎么会这样一身病的?” 周越蹲下跟钧墨说:“钧哥儿,你去看看刀哥还在不在,听不听话。” 钧墨点点头,立刻出门去了。 周越冲杨大夫笑笑,道:“抱歉,杨大夫,我不想在孩子面前提起来他的伤心事。 他是被人贩子拐的孩子,据说因为不听话,记性好,被打,被饿,被冻,都是常事。 如今找不到他的家人,因他和我,还有我家狗,有一些缘分,官府就委托我家照看他一段时间。” “哦,原来如此,可怜啊。” 唏嘘一番。 周越道:“杨大夫,我这次来,除了给这个孩子看病,还有一件事,就是我认识一些草药,我看山里有不少。 我想问的是,咱们药铺是否收药材?” “哦?你认识药草?你都认识些什么?” “都是山里常见的,柴胡、丹参、远志、知母、蒲公英、益母草、蛤蟆草、老鹳草,车前草等。” “哦,你说的这些,有的值钱,有的确实是不太值钱。 不过,我在此坐诊而已,没有见过从私人手里收购药材。 我可以帮你问问掌柜的,看是否收药。 他经常不在,等他来的时候,我问问。 还有,问他是收鲜药材还是制过的药材。” “好的,多谢杨大夫了,有劳了。” 看到又有患者来看诊,杨大夫眼睛看向周越,询问她是否还有事。 周越见状赶紧起身告辞,约好明日杨大夫来凤凰台村亲自给宁老头诊脉。 周越出了药铺,叫上和刀哥玩得正嗨的钧墨,一起去集上找清墨的摊位。 走到半路,遇见了杨墨,她来接娘去摊位上的。 杨墨很高兴的样子,道:“娘,你之前不是还担心收费的那些人来捣乱,想着去县里找找宋大人,看能不能让他出面打个招呼的吗?” “哦?有人帮忙了?” “是啊,娘,你猜是谁?” ”能压制住这帮人的,要么是官府的人,要么是更大的地痞。 地痞咱们一个都不认识,官府咱们只认识宋原宋大人,但宋大人他不在本地,再说了,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啊。“ “娘,你说得对,那么到底是谁呢?” “那,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崔夫子。” “哇,娘,你真厉害! 你怎么知道崔夫子能摆平他们呢?” 杨墨星星眼的看着周越。 “我猜的,因为在这里,咱们认识的人,本没有几个。” “哦,娘说得对,就是崔夫子。 也不知道他怎么跟那些人说的,他们给找了个很好的位置,说定了,每次都给留下那个地方,不用咱们每次早早来占地方。 如果不想来,提前一天捎信儿说一声就行。 收费每天十文钱,而且是每次来才交,不用一次交一个月的。” “崔夫子还真是个好人。” “是啊,大哥和炫弟给他送去谢师礼的时候,他还给了还礼。 是立刻就让崔大爷爷拿出来的回礼,看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不是临时起意。 满满一大箱子书和白纸,把炫弟都高兴的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是吗,太好了,我原来还想去买些书,现在有了这些书,不着急了。” “娘,你走快点,我来抱着钧哥儿,你牵着刀哥就行。 炫弟想找你,给你说话呢。 他也想来找你,又担心他的书丢了。 才央了我来寻你的。” 第57章 打道回府 “杨墨,今天咱家鱼卖的怎么样?” “哦,鱼,很好啊,一早就卖了好多,我过来的时候,鱼都不多了。 大姐说,下次赶集,再多带一些鱼才行。 不过,我带的东西,卖的不多。 大婶和奶奶做的东西,卖的也不多。“ 杨墨情绪有些许低落。 来镇里赶集的人,也大多是附近的农人。 手里没多少钱,那些针线女红,家里的女人就能做。 而那些玩具,一般人也舍不得给孩子买。 乡下的孩子,都是玩石头泥块木棒的,哪里会专门花钱买玩具哄孩子? 有那钱,不如给孩子买些零嘴,能让孩子更开心。 看来这些东西要去县里、州府甚至京城里卖才是,毕竟那里的富人多。 走回摊位的时候,发现清墨和垣墨在收拾。 这是,卖完了? 看到周越回来,炫墨冲过来,拉着周越就去看他那箱子书。 ”娘,娘,你快看,崔夫子送我的书,好多啊,我太开心了。 娘,你看,《尚书》《大学》,好多啊。 娘,快看,夫子还给我写了一本帖子,让我照着练的……“ ”好,好,我知道了,不急,回去再看,这里脏,别把你的宝贝弄脏了。“ ”对啊,娘你说得对,可不能弄脏一点。“ 说完他赶紧去把放在小杌子上的书都收起来。 ”清墨,垣墨,这是要回去吗?“ ”娘,是,卖完了。 我们收拾着,你跟杨墨去买东西。“ 对了,杨墨要买一些制作轮椅和马车的东西,钉子,铁条,铁皮,铁丝等。 都是贵东西,估计要花不少钱。 把钧墨交给他们,安抚了炫墨的兴奋,让刀哥待在这里。 周越和杨墨赶紧去了镇里的杂货铺。 很快她们买齐了东西,并租了一辆驴车。 来的时候带着那些小鱼已经卖了,但那一整箱子的书,还有买的那些铁家伙,比那些鱼可是重了不少。 除了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大家可以轻松一点,孩子们都稚嫩,可不能压坏了。 周越租驴车还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驴车的结构,方便宁老头和杨墨仿造。 村里的没有驴车,村长家的车是他儿子们的,他不种地,出门也不算多,用不着这个。 而平其他人家的车都很宝贝,轻易不让你长时间近距离的看,甚至摸。 租车回去,留车把式吃饭,驴车在自家院子里,那就不能不让看和摸了? 周越看到罐子里还有一些碎的酥鱼,忙拿了大树叶包了,塞给赶车的把式。 “大哥,尝尝,我们村远些,跑这趟,辛苦了。” 车把式裂开嘴笑了:“大嫂客气了,讲好了价钱,我觉得划算才跑这一趟的。 可是说好了,管一顿饭的。” “当然,不止管饭,还让你吃上肉。” “是吗?那太好了。” 车把式默默把鱼收起来,塞到车厢的一个缝隙里。 既然要管饭,还有肉,那这鱼不急着吃,回家给孩子吃。 路上,垣墨推车,其他人都坐车。 炫墨满脸通红,急急跟周越分享: “娘,娘,夫子他说,他说,等我休大秋假的时候,可以住到他家去,跟他学习一段时间。娘,你说行不行?” 看得出来,炫墨很希望娘说行。 但是这个崔老头,才见了几次面,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须再观察观察。 “还有半个月才放假,到时候再说。 这段时间,你可以每日放学后,去他家跟他请教一个时辰的功课,我叫你大哥去他家接你。“ ”那地里的活计,不是要耽误了吗?“ ”耽误不了,有我们其他人呢。放心,没有比你的安危更重要的事了。“ ”好,谢谢娘亲。“ ”对了,你也可以问问崔夫子,他早上都是几点起来,如果他起的早的话,你也可以早上来跟他读书。“ ”好。下次见到他,我问问。“ 杨墨看炫墨说完话,赶紧凑上前去跟娘说话: ”娘,娘,怎么办啊,我做的东西是不是不好啊,怎么没人卖啊?“ ”不是,你的东西很好,是这里的市场不适合,等将来咱们去县里,去州府,去京城开铺子,你的东西不定多抢手呢,肯定能卖高价。“ ”去县里开铺子?“一旁的清墨听见眼睛就亮了。 她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铺子。 本来她想做小吃摊攒了钱,在镇里开一家铺子的。 没想到娘竟然说要去更大的地方开铺子,太好了。 县里的铺子,每天肯定能卖出去一大桶鱼。 ”是啊,去县里开,去州府,京城开,去国外开。“ ”国外?国外是哪里?“ ”就是大辉国以外的国家。“ ”番邦?不行,那边的人都长得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会吃人的。“ ”哈哈哈……“ 一路上欢声笑语。 到家的时候,春娘和钱氏坐在院子里做着小孩衣服。 宁老爷子坐在旁边打磨着一块木头,这是要做给未来重孙子的第一个玩具要用的木头,自然要打磨的光滑细致。 看到大家回来,钱氏道:”“今日回来的倒早,幸亏给你们做了饭。” 说完去灶间端饭,周越忙叫住她:“娘,有多的饭吗?今日有客。” “谁呀,有的,哪天不多做?再说了,不过还有干粮呢,我去加把火,多热几个就行。” “好,是雇的驴车的把式师傅,他午间回不去,我叫吃了饭再回去。” 听见有驴车,宁老头瞪大了眼睛朝门外看去,忽视了垣墨推的车上的几只公鸡。 周越松了一口气,看又买了鸡,估计老爷子又得心塞一会儿。 正好有个大玩具吸引他的注意力。 周越忙叫孩子们卸了大门的门槛,把驴车赶进来。 东西卸下来归置,车把式帮着卸完车,在凳子上坐了,喝茶。 杨墨要给爷爷看她买的东西,宁老头说先不忙,自家的事以后再看,先去多看看驴车。 于是垣墨背着爷爷走到驴车旁,仔细看起来。 车把式见状,忙上前帮着拉住倔驴。 这边忙活完,那边饭菜上桌了。 车把式一看,果然有肉,眼睛立刻笑成了一条缝。 只见满满一盆骨头和腊肉,加上白山药(当地土豆的叫法)、豆角、茄子等时鲜蔬菜,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儿。 第58章 制作轮椅 吃完饭,杨墨、垣墨和爷爷继续在院子里研究那架马车。 周越和钱氏回屋去嘀嘀咕咕。 清墨拉着春娘去盘账。 钱氏正和周越说到紧要处,就听见清墨一叠连声的喊娘。 吓得众人都跑去周越她们住的屋子,还以为清墨或者春娘咋了呢。 只见清墨举着一张纸,不顾墨点飞溅,高兴的站在地上大喊大笑,脚上没穿鞋。 呃,这疯丫头。 车把式没好意思进屋去,宁老爷子没法走,是进不去,垣墨正要背起爷爷,杨墨出来了。 这才知道是清墨算出了账。 有外人在,杨墨满脸笑意冲大哥和爷爷使了一个眼色,但没具体说。 看来这次是赚钱了。 车把式识趣的默默去摸自家的倔驴,仿佛没看到这一家人的喜气洋洋。 财不外露是常识。 过了一会儿,看宁老爷子研究驴车差不多了,车把式告辞。 他走出宁家大门,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怨毒。 但很快他掩下情绪,坐上驴车,挥动鞭子,驾车而去。 车把式走了,垣墨赶紧把大门关了。 垣墨背着爷爷走进东厢房,清墨已经平复下来,正跟周越分享着。 听见爷爷进了屋,清墨忙带着纸,跟在周越后面,进了东厢房。 周越笑道:“爹,清墨出息了,这次卖鱼赚钱了。” “是啊,爷爷,我赚钱了,我能自己交罚金了。 爷爷你也不用再担心治腿的钱了。 爷爷,我会赚钱了。” 清墨说到后面竟然哽咽起来。 一时间,屋里人俱沉默下来。 清墨要强,虽然喜欢哭,但很少在人前哭。 在这个世道之下,她的压力巨大。 女人本就不易,大龄未婚,出门做生意,这些标签一贴,她的婚嫁更难了。 她虽然抱定了此生不嫁的信念,但心底里总是有一些惴惴不安的。 怕村人的闲言碎语,怕家人时间久了嫌弃,怕给家里造成负担,怕…… 她自己能挣钱了,就不那么怕了,大不了自立门户,自己养活自己。 将来过继一个孩子到自己名下,堵住悠悠众口,也能安稳过一生。 宁老头打破沉默:“好了,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 做生意当商贾,可不是你哭一哭就能行的。 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以后不后悔就行。 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几句话看似简单朴实,其实是给清墨了莫大的支持和鼓舞。 清墨破涕为笑,道:“爷爷猜猜今日赚了多少?” 宁老头翻了个白眼,道:“快说,莫消遣我老人家。” 宁老头自从腿好转后,俏皮了很多。 “今日足足赚了八百零七文。” 呃,还以为赚了好几贯呢。 不过也不少了。 大家都很高兴,这样算来,一个月六次赶集,那就是近四贯钱,一年就是近六十贯钱。 家里每年的固定花销是清墨的不婚罚金五两银,炫墨的束修钱二十两,还有一家老小的吃穿衣物用度大概三两。 现在又加了宁老头的药费,这个是每日一只鸡,一只大公鸡大概是三百文,每个月就是九贯钱,一年就是……,呃,应该用不了一年治疗。 就算是治疗半年,大概是五十多贯。 目前看来还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不用担心,一是家里因官府给周越的赏钱,有些积蓄了。 二是清墨的生意,这才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大家都很开心,决定晚上把鸡炖了吃。 大公鸡只用鸡腿骨,一开始吃了几只,后面钱氏就不让每日吃了,只挂在灶间做腊鸡。 今日集市,又买了五只大公鸡,家里那些鸡仔才看看长到了半斤重,能用得上估计得到明年了。 不过,它们每天有鱼杂吃,应该长得很快。 吃了晚饭,清墨和春娘又去算账,杨墨和垣墨处理木头。 这阵子因为要做轮椅和驴车,每次去旱地干活的时候,他们都会砍些木头,顺路带回来。 慢慢积攒着,不用特意去山里砍伐木头了。 地里好几天不去了,这天早上,垣墨早早起来,独自去地里查看。 他回来的时候,遇见了村长,村长说,县学里的夫子让炫墨月底去面试。 他回来正好遇见要出门去上学的炫墨,就告诉他了。 炫墨没有过多的喜色,哦了一声就走了。 他不是一直盼望着去县学读书,能像爹爹一样考中秀才吗,怎么这次听了好消息反而不太高兴的样子呢。 垣墨肚子里闷了好奇,想着晚间回来再问问他。 然后领着来送炫墨的刀哥和钧墨回了家。 隔了一天,杨大夫来了,他先去给宁老头号了脉,并摸了摸那伤腿。 净了手,说好多了。 然后他看到了宁老头炕下放着的一把椅子。 “”这是什么?“他好奇道。 ”哦,是我和孙女做的轮椅。“ ”轮椅?是什么?“ ”就是,就是诸葛亮和孙膑坐过的那种车。 儿媳妇提出来的,她说叫轮椅。 我们琢磨着试试做出来,好方便我出门。“ ”哦,她奇思妙想倒多,不知道这次在哪本书看的。 呃,怎么这车轮子这么大?“ ”是为了能让坐着的人推动轮子让车子走,所以这车轮要高一些,这样,这样用手转动。“ 宁老头两只手在自己身侧比划着。 ”哦?腿脚不好的人坐的车并不少见,加上轮子,有人推着就行,可是这自己推动,第一次见。“ ”“是呢,她说了这个想法, 我也觉得有意思,如果腿不好的人能自己推动轮子前进,那就不用专门有个人伺候他了,他也自由很多,那就太方便了。 到时候不止我,其他腿不方便的人,也能坐上这样的车,想出去转转就能出去转转。 甚至出去干点不用腿的活计,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有了生计,多了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我和我那孙女,才想着把它做出来。 将来我的腿好了,我还可以把它送给别人,也能得一句感谢不是。” “啧啧,老爷子,岂止是感谢,简直是再生父母。 你们做出来的话,一定让我看看。 如果好用,我可以让我的其他病人来你们这里订购。 没准这是个生意呢。” 第59章 收购鲫鱼 宁老头笑笑,还没做出来呢,不说那没影儿的事。 周越擦着手进屋来,跟杨大夫打了招呼。 杨大夫道:“正好你来了,跟你两一起说细点。 你家老爷子这腿,我看是有一些恢复,腿的气血通了,骨头在慢慢愈合。 我看如果三七粉还有的话,外敷还需要继续做。” “好。太好了,多谢杨大夫。 三七你那儿有吗?我手里的恐怕用不了几天了。” “镇里的药店没有,我去县里的师兄那儿问问。 你也知道,现在三七价格涨疯了,比人参还贵。 贵也罢了,最关键是没货。 据说有人铤而走险,不顾双方正在打仗,去西南夷那边贩卖。 他们虽为获利,倒也弄过来了一些三七。” “那三七很贵吗?”宁老头很会听重点。 “不贵,不贵,暂时涨了一些,等我手里这些用完,西南安定,价格就下来了。” 周越顺着杨大夫的话赶话,差点说漏嘴,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冲杨大夫眨眼睛。 杨大夫附和的点头,也不敢搭话。 周越忙道:“饭做好了。杨大夫,爹,去吃饭。” 杨大夫坐到院子里的饭桌前,看到这家的饭食,有些吃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来,专门加了菜。 竟然有一大盘酥鱼和一大盆大锅菜,菜里有肉。 还有一大盘炒青菜,一大盘红烧鸡块,里面有白山药块,浓油赤酱,看上去颜色很诱人。 这,哪个农家这样吃饭啊? 周越看出了杨大夫的震惊,忙道:“杨大夫,我家最近得了一头野猪,这猪肉是野猪的。 鸡肉嘛,你也知道,是为了治病杀的,不吃就坏了。 鱼是我家正卖的鱼,河里捞的,不值钱。” “哦,那鱼是你家卖的吗?我听说了,只是一到集上那天患者就多,一直没有时间去买来尝尝。 今天能吃到主家的,看来老朽有口福了。哈哈哈……” 周越叫垣墨端了一碗炸鱼去送给村长,感谢他帮自家买了旱地。 正要开饭,大门拍响了。 打开门,是孙氏来了。 宁家老二宁远德不忙的时候,就去县里找零活干,因此平时只有孙氏和儿子掏墨在家。 早就听说宁家老大这边现如今有钱了,吃得好,每集必去,做买卖,还采买了好多东西。 这不过来看看,讨得一点好处,怎么对得起自己在凤凰台村的名声呢。 钱氏开的大门,一见到孙氏脸就黑了。 本来成亲前,钱氏就不喜孙氏,成亲后就越发不喜欢她了。 后来孙氏撺掇着宁远德分家,钱氏对她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分开这几年,因着小孙子掏墨由老两口看着,大儿媳本性厚道,不跟孙氏计较孩子那几口吃的。 掏墨在这边院里长到三岁多,每日除了睡觉回自己家去,吃饭大多在这边吃。 周越都没说什么。 孙氏自知理亏,那没影儿的闲话少了很多。 因此两家关系缓和了许多。 钱氏看在掏墨面上,对孙氏也有一点改观。 不过,这闻着味儿,专门挑着人家家里吃饭的点来,可就不大好看了。 因着有杨大夫这个外人在,钱氏不好说什么。 孙氏:“哟,做什么呢这么香? 大嫂,你们家这是发财了呀。 听说你家去集上卖了我家掏墨逮的鱼,发了大财,这饭食,越来越好啊。” 宁老爷子的脸立刻耷拉下来了,钱氏听她说的不像话,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叱责。 只把她拉到了灶间,小声说话。 “什么你家掏墨逮的鱼,那次的鱼,已经给孩子吃过了。 这后面的鱼,都是这边的孩子捞的。\" “娘,你可不能太偏心了。那次捞的鱼,我家掏墨可说了,满满几大桶,他才得了几条?做人得对得起良心,不能睁眼说瞎话。” 孙氏胸脯拍得啪啪响,声音也愈发大了。 钱氏怕她吵吵起来,恨不得给她嘴捂住。 正拉扯间,周越进了灶间。 她对钱氏道:“娘,你去院里,爹需要你帮他拿筷子。” 知这是周越支开自己要有话跟孙氏说,钱氏又小声骂了两句,对周越嘱咐不可惯着她,除了灶间。 孙氏看婆婆走了,声音小了很多,她是有些怕周越的。 当年住在一起的时候,周越泼辣能干,又生了几个孩子,把她给遮挡的黯淡无光。 她由嫉生恨,和周越关系紧张。 她在外人面前尚有一战之力,但在周越面前,是手下败将。 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周越骂她的是什么意思。 看她有点认怂,周越也不多废话。 迟早要让村里人知道,先让本家人知道,卖一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这是重视亲情宗族的古代。 “弟妹,我给你说一个秘密,挣钱的大秘密,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你要是占了这个先机,起码可以一个月的零食不愁。” “”真的?你莫骗我。我可不傻。“ ”都是一家人,我骗你干嘛,你可有什么值得我骗?“ ”唔,没有,我没钱。快说,是什么秘密?“ 吃瓜是人的本性,孙氏还以为是村人的什么秘密呢。 ”你也知道了,我家在集上卖鱼呢,只靠我家人去捞鱼,恐怕不够,我家想在赶集的前一天,收购鲫鱼和白条鱼。 鲫鱼十文钱一斤,白条鱼二十文一斤。 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挣钱的机会?“ 河里的鲫鱼很多,村人抓回来,都是喂鸡吃。 粮食很缺,村人养鸡的人家也不多,因此逮鱼的人很少。 都是小孩子去逮着玩。 河里的鱼很多,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经常看见。 有时候你在河里淌水,那鱼都能撞你的脚。 十文钱一斤,一天还不捞个百八十斤啊。 还真是一个好消息,不行,可不能被别人捞了去,赶紧回家,带着孩子去捞鱼。 看孙氏眼珠乱转,拔腿就要回家去,周越笑道: ”弟妹可要记住时间,是镇上集市的前一天才收购,你捞的早了,没地方养,死鱼臭鱼我们可不要。“ 孙氏这才明白,原来还有时间要求。 今日是初五,隔两天才是初八集,只能隔一天去捞鱼了。 先不管了,回家去做个大渔网,找几个大桶,自家娘俩还不一次捞个几百斤啊。 她也不想想,要是那么好捞,周越他们干嘛要花十个铜板去收购呢。 十个铜板可以买三个鸡蛋了。 第60章 黑豆黄豆 东厢房这边,杨大夫说起和药铺掌柜提起收购药材的事情,掌柜的说,此地村人没有挖药材的习惯。 他们大多不认识药材,怕挖错了。 他知道县里的药铺是收购鲜药材和简单炮制过的药材的。 虽没有先例,但可以试试。 毕竟这里是太行山,山里药材丰富。 掌柜的让周越先采挖一些丹参和柴胡,还有地黄,这几种常用的,拿过去让掌柜的看看。 其中丹参和柴胡要晒干的,地黄要鲜的。 量不要多,只丹参和柴胡每样要个十来斤,鲜地黄五斤即可。 周越答应下集送到,掌柜的在药铺里等她。 吃罢饭,杨大夫告辞。 他需要回去想想,以前治过的腿伤患者。 看看有谁家财力雄厚,可以用得起三七和鸡腿骨治病。 看看谁家已经治疗无望,但有财力可以购买一辆轮椅代步。 他已经跟周越确认过,这个方子,他可以用来救治别的患者。 ”方子不该被藏私,能治病救人,那都是光耀千古的大功德,杨大夫,您尽管拿去用。“ 周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一派清澈。 杨大夫感动了。 至于那轮椅,他也确认好了,他们制作好后,会邀请自己来观摩。 将来他们要大规模生产,他会帮着他们推销。 ”杨大夫,你有镇里唯一大夫这个便利条件,你会成为我们的销冠的。“ 杨大夫听不懂周越说的什么销冠,但他知道,他推销这个轮椅,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那些可怜的患者。 他作为医者,看惯了生死。 太知道人如果腿残疾了有多凄惨可怜了。 虽然普通百姓可能买不起轮椅,但他相信,将来未必会一直买不起。 周越也说了,他们将来赚了钱,会给普通百姓捐赠轮椅的。 午休后,宁老头被垣墨背出屋子,坐在院子里,又鼓捣起那一堆木头。 其他人要下地干活。 今天去的是旱地,走在路上,周越的眼睛一直瞅着路边。 她在默默看都有什么中药材。 路边的药材还真不少,看来本地确实没人采挖。 等回来的时候,他们一路走,一路挖。 虽然药店掌柜的要的不多,但时间紧迫,丹参和柴胡采挖了后,还需要晾晒。 估计这两天晒不干,不过没关系,主要是让掌柜的看药材品相。 大不了卖给他的时候,减一些水分的重量。 而地黄要新鲜的,那就得集市的前一天采挖了。 好在周越看到地黄更多,地边上就长了很多。 对于农人来说,那是杂草,还是很难挖去根的杂草。 长在地边,多少受了庄稼的肥力,又多少年没有被采挖,肯定长了一颗白白胖胖的地黄宝宝。 一天采够五斤鲜地黄压力不大。 为了采药,今天特地早一点返家。 毕竟天黑了就没办法采药了。 就这样,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走进村里,就看到家门口,站着两个人,在翘首以盼。 走近了,才发现是宁老爷子和春娘。 老爷子竟然能拄着拐杖走出屋子,走到了大门口。 不知道这是医学的奇迹还是亲情的力量,还是二者兼而有之。 垣墨忙把爷爷背回院子里,放到他的椅子上坐了。 钱氏从灶间端出来晚饭,今日她在家,没有去地里。 宁老爷子冲着杨墨道:”三丫头,你快来看,大车轮,我搞出来了。“ 宁家把四个孩子不论男女,都按照序齿排列的,这点让周越很感动。 可知道,后世的一些地方,女孩都没有跟兄弟排行的资格。 大多是自己家女孩一个序齿,男孩在大家族里一个序齿。 但这宁家,没有跟大家族一起排,而是自家四个孩子一起排的。 杨墨听见爷爷的话,眼睛亮晶晶的跑过去,一把抱过那个圆圈。 周越是文科生,理科的东西都忘光了。 很多东西,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并不能给出具体细节的指导。 但对脑子灵活动手能力强的祖孙二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周越也去看了看那个所谓的车轮,原来古代用木头和少量铁制造的车轮是这样子。 连辐条都是木质的。 不知道能不能禁得住日日磨损。 反正不懂,周越不能多置喙,且看他们造出来个啥。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就很简单了。 晚饭后,杨墨和爷爷继续制作轮椅,周越则带着其他人继续摘草药。 得趁着天气好,把草药晾干才行。 翌日一早,今日要去旱地割豆子。 争取今日把绿豆、黄豆、黑豆都割回来,趁着太阳好晾干,早点打了,就能收起来了。 可以说,从今天开始,秋收正式开始。 周越问垣墨:”这绿豆怎么这么少? ”娘,绿豆没啥用处,不如黄豆和黑豆用处多。“ “哦,它们都用来做什么用?” “绿豆熬粥用,夏日里怕下地中暑,熬粥可以放一些,还可以熬一些绿豆汤。 但绿豆不能多吃,老辈人说绿豆寒凉,吃多了人会瘦。” “发过绿豆芽吗?” “没有,豆子发芽了不是有毒吗?” “呃,不会啊,谁说的?”周越凌乱了。 这里的知识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一细想,理解了。 乡间的百姓,大多不读书。 他们的传承靠的是世代口耳相传。 年轻一辈的,听着老一辈人的说教长大。 等自己有了孩子,再传下去。 大家并不会多想这其中的原因,反正老辈人说的,照做总不会吃亏的。 如果有一个人记错了,那就把这个错误传下去。 其实也不用笑话他们,想想前几天说的《道德经》,不就是如此吗? 书籍都有可能出现错误传承,何况口耳相传。 就连朝廷里,都经常说“祖宗之法不可废”。 传承很重要,独立思考和变化变革改进,更重要。 这也许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下一辈的人,会有传承,更会有变革。 如果一直跟长辈一模一样,那人类何谈发展? “那黄豆和黑豆呢?”不纠结在过去了,往前看。 “也是煮粥啊,黄豆还可以做豆腐。” 周越看着手里的肾形黑豆黄豆,陷入了沉思。 这样品种的黑豆和黄豆,后世那个时代,都找不到这个品种了。 全是滴溜圆的大豆子。 原来老品种是这样子的。 第61章 轮椅做成 随着割豆子的开始,大秋正式拉开序幕。 炫墨也正式开始跟着崔老头学习。 一开始炫墨说,他先帮着家里收完秋再去崔老头处上课。 周越制止了他。 家里水地只有十来亩,种的都是玉米,旱地虽然多,但作物不多,也不急。 况且旱地的作物,都是可以割回来拔回来慢慢拾掇的。 家里有这么多的劳力呢,不指望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炫墨每日来回跑,午饭家里给他送去。 送他一个人的饭不合适,就多做了些,崔老头和崔大的饭,家里也包了,多加一把米的事儿。 这事儿数崔老头最高兴,这宁家的伙食,真不错,每顿有肉有蛋,有稀有稠。 如此过了几日,崔老头终于憋不住了,他跑来跟周越商量。 能不能让崔大每日来拿饭菜,崔大有马。 一来可以免除宁家在农忙时节还得抽出一个劳力来送饭。 二来可以避免饭菜凉了。 原来是饭菜凉了啊。 周越同意了,并让杨墨做了一个大食盒,里面垫了钱氏缝的一个加了棉花的保温袋。 这样崔大快马带着食盒到镇上,交到炫墨手上的食盒,饭菜还是烫的。 像那酸菜鱼等汤菜,大盘鸡等肉菜,需要趁热吃的,这样吃起来才能保持它的美味。 宁家人勤快,肯吃苦,人人都是一把种地的好手。 很快玉米都被掰了运回家来。 每当这个时候,大家想买驴车的念头就十分强烈。 但轮椅的需求好像比驴车的需求更急迫。 经过了多日的打磨,改造,宁老头和杨墨终于制作出了第一辆轮椅。 先让垣墨试坐。 垣墨戏精上身,假装一条腿不能动,让其他人把他扶到轮椅上,把一家子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垣墨坐上去,还不错。 有奶奶亲手缝制的厚厚的垫子和靠背,坐上去很舒服,估计久坐也无妨。 他试着转动腋下的两个大车轮,然后车就慢慢动了。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太好了。 但是走了一小段路,垣墨就停下来了,太累了。 “对了,得搁点油。”宁老头恍然。 车轴需要润滑才行。 杨墨赶紧去拿了一点油,小心的滴进铁制的车轴里。 垣墨再去转动,果然省力多了。 他转动着车轮,四处游走,大家都很开心。 但是当他走到院子里的一个小突起的时候,发现过不去了。 院子是石板铺的,石板是自己去山上寻来的。 当初为了找齐这些石板,费了宁家人好几年功夫。 因为石板大小厚薄不一,又用了一年的农闲时间慢慢铺在了院子里。 农人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农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全才的一群人。 他们会种地,种菜,采药,简单炮制药材,养鱼,捕鱼,砍柴,种树,会做饭,会杀鸡,杀猪,盖房子,会垒猪圈,鸡圈,会养殖,会给牲畜建单治病,会劁猪…… 几乎会生存所需的所有东西。 自己铺的石板路,肯定有一些凹凸不平,这车轮就卡在这样的地方了。 问题还是出在车轮上。 宁老头和杨墨赶紧去琢磨改进了。 其他人则去收鱼。 这日的一早,宁家就开了大门,敞开收鱼。 来得最早的是孙氏和掏墨,看时间,他们估计早早就去河里了,但他们所获并不多。 称了一下,他们的鱼带桶有五斤半。 但钱氏朝自家大盆里倒的时候,发现桶里的鱼,下面的都是小鱼,甚至有小虾,水也很多。 钱氏立刻就不愿意了,说要刨去两斤半的皮。 那个桶,是二斤的小木桶,另外的半斤,就是多出来的小鱼和水分了,其实并不算苛刻。 那些小鱼虾,没办法卖,只能挑出来喂鸡了。 如果收购原材料上不把好关,会影响成品的品质,也会让成本大幅度增加。 这会让整个生意失败,影响清墨做买卖的信心。 钱氏和周越肯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别人不好说孙氏,钱氏作为长辈,却是可以说的。 钱氏说要刨两斤半的皮,孙氏立刻不高兴了。 “娘,你可不能太偏心啊,欺负我家远德不在家。 这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看孙氏不服气,钱氏立刻看向周越,希望周越能治治她。 周越扶额,这个孙氏,哪都有她,不能太惯着她,不然她蹬鼻子上脸。 以后这生意没法做。 周越道:“娘,你看错了,刨三斤的皮。” 孙氏:…… 钱氏:……你够狠! 孙氏还要说什么,周越立刻道:“怎么,吗,弟妹还不满意?那就三斤半? ” 钱氏哈哈大笑,孙氏立刻闭嘴。 然后接过清墨递给他的三十个铜板,嘴里小声嘟囔着,走了。 她还要赶紧去捞鱼,去晚了就被别人都捞走了。 不跟这帮子六亲不认只认钱的人一般见识。 掏墨嘴里吃着钱氏给的,双合面的暄呼呼的大馒头,里面还夹着几块香喷喷的腊肉。 孙氏见状,眼角弯了弯,立刻扯着孩子走远了。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村人,每家捞的鱼也不多。 有了孙氏的打样,加上孙氏的大喇叭嘴宣传,村人知道鱼卡大小,水放多了也得减重。 因此后面的收购还算顺利。 有那想加重的,被钱氏和周越一通谩骂加威胁不再收她的鱼了,也都乖乖就范,拿了一些铜板走了。 这都是意外的财,只是费一些时间,给多少算多少,蚊子腿也是肉。 老虎吃蚂蚱,零碎的肉,也香啊。 收了一早上,收了四五十斤鲫鱼。 一是因为农忙时节,家里也只有妇人和孩子才肯耽误时间去河里捞鱼。 二是因为河里的鱼本就不多了,要是捞鱼,得走远些,去外村才行。 也不知道这卖鱼的买卖能做多久,果然老天爷的羊毛,不容易薅。 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就有新的想法了。 宁家地里并不着急,因此这赶集的前一天和赶集那一天,都在家忙活。 宁老头的轮椅试坐了,感觉还行。 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垣墨把不平的石板都用大锤子锤了一遍,地面平整多了。 第62章 钧墨丢了 宁老头甚至想出大门去转一圈,好叫村人看看,他宁十三,又可以出门了。 但被家人劝阻了。 轮椅还不太完善,他的驾驶技术也不够娴熟,先在家里练习,这倒了也有人扶。 后半晌,清墨和周越一直在厨房忙活。 其他人,处理鱼的,做车轮的,玩弓箭的,陪着玩的…… 都在各忙各的。 钱氏看帮不上忙,就去后院的菜地把已经可以采摘的茄子豆角之类的菜都摘了。 秋天是果蔬丰富的季节。 然后她在院子里择菜,切菜,晒干菜。 农家趁着秋天阳光好,无风无雨,把吃不了的菜都晒成干菜,留着冬天吃。 院子的一半晒满了周越采挖的药材,钱氏只好寻了空地晒菜。 钧墨和刀哥只有一点点地方玩了。 最后院子里全晒满了药材和菜,他们只好去大门外玩。 趁着天还早,宁老头迫不及待的要去垒后院那堵塌了的院墙。 那个院墙当初还砸晕了小猪。 现在那小猪仔都几十斤了,和前院的大猪住在一起。 那堵墙当初大家七手八脚的瞎摞了一下,半人高,一碰就倒。 做事认真的宁老头看来,那就是个豁口,难受的很。 宁老头艰难的推动轮椅走到后院,他不让别人帮忙。 他指挥垣墨和泥,杨墨也来帮忙。 然后孩子们递上石头,宁老头手里拿着瓦刀来垒石头、抹泥。 和泥还是垣墨活的好,递石头还是得杨墨。 杨墨能从原有的石头上看得出来上面需要一块什么样的石头。 垣墨知道泥需要活成什么样的稀稠程度才更合适。 三个人完美配合。 这个豁口不大,很快就干完了。 终于踏实了。 宁老头是那种有活就闲不住的人。 以前腿不好,他动不了没办法。 现在他有轮椅代步,就自由多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另外一个活计。 打豆子。 院子里晒得除了中草药,菜干,就是几种豆子了。 他才看不上手工剥豆子那种小活儿呢,他立刻转动轮椅去拿了打豆子的耙子,啪啪啪的打起来。 把周越吓得赶紧出来阻止。 老人家砌墙也罢了,毕竟上泥,搬石头有孙子女,可这打豆子可是需要腰部的大力气的。 这要是再累着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周越主要是心疼钱。 大公鸡可是吃了不少了,那些小鸡仔长的很肥,但毕竟还小呢。 她来的那个时代,鸡只活一个月,肉鸡最多两个月就会出栏,走进屠宰场,送到千家万户的餐桌上。 但这里的鸡,会愉快的活将近一年,这还是没用的公鸡。 母鸡的寿命大多很长,不怎么下蛋了也舍不得杀。 最后老死,含泪炖了吃。 要不村里有老话说,老母猪肉老母鸡肉很难炖,柴的很。 家里已经买了好几次鸡了,养的小鸡仔还得几个月才能长大。 每次杀鸡,宁老头都心疼的直抽气。 垣墨看到了,赶紧放下铁锨,跑过去抢过爷爷手里的打豆拍子,这些活儿,还是他来干的好。 集上这一天,卖鱼的生意不温不火,赚了一些钱,但在集上,宁家花钱更多。 还好有了新的营生,周越的药材拿到药铺里,掌柜看了看,摸了摸,闻了闻,还掰断柴胡看了看茬口。 然后点点头,给了一个不错的价格。 这样宁家的这个大秋,就很忙了。 收秋之余还要刨药材,收鱼,卖鱼…… 日子就忙忙碌碌中度过。 周越有一天早起,发现了钧墨的一个秘密。 那天她睡前喝了一些水,起的有点早,去茅房上厕所。 就看到了钧墨和刀哥鬼鬼祟祟的出门了。 周越好奇,就跟了上去。 只见钧墨走到小河边,然后开始练武。 练武?他这是? 周越退后一段路,然后假装出来晨练跑步,偶遇了钧墨。 钧墨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而是大大方方的对周越行礼。 他又不会说话,也搞不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周越会自己看,她在旁边练了一套八段锦。 然后偷眼看钧墨,发现他练的竟然跟宋原他们当初练得差不多。 估计是当初跟着偷学的。 这孩子很喜欢练武啊。 周越观察这么久,发现钧墨的力气大,其实是在紧要关头才力气大,平日里跟其他孩子一样。 还有,他吃得很多,比其他十几岁的孩子吃得多的多。 而且这孩子戾气很重,睚眦必报。 当然,那是对外人,对自家人,他还是很好的。 他跟刀哥一样,很分的清谁对他好。 心病难医,愁人。 周越围绕着他跑了一大圈,然后看他停下来,就走到他身边,一起回家。 一路无言。 春娘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秋也收的差不多了。 春娘下不了地了,但她还坚持做饭,周越和钱氏说过她很多次,不听。 回到家,周越看到春娘要去灶间,赶紧拦住她。 然后给她出了一些题,让她去做题。 自己则进灶间开始熬粥,大秋忙碌且辛苦,在周越的坚决要求之下,宁家开始吃三顿饭。 很快小院热闹起来,宁老头又开始叮叮当当的干活。 自从有了轮椅,他明显开朗了很多。 驴车也快竣工了。 今日要去新买的山里看看,垣墨准备趁着秋天开始开荒,周越准备多采挖一些药材。 虽然药材卖不了多少钱,但好在除了付出时间和劳力,没有本钱。 多挣一个钱是一个的。 宁老头,钱氏和春娘则在家等着打井的人来。 水田大多都收了,旱地也收了个七七八八,冬小麦还得再冷一点才能种。 打井人也有时间出来干活了。 趁着没到冬天,多干一点是一点。 果然如村长所说,宁家的院子很好打水,半天多,就出水了。 光出水还不行,必须打深一点,水才清甜。 因此这井打到了天黑。 周越他们回来的也很晚,因为药材实在是太多了。 钧墨和刀哥跑的很远。 等周越和垣墨开出一小块地,并装好丹参和柴胡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他俩了。 周越立刻出了一身冷汗,这把人家孩子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63章 寻找钧墨 二人立刻去寻找,找来找去,没有找到。 周越看着瀑布下的深潭,深深恐惧了。 可是刀哥呢,刀哥应该不会去玩水,而且,狗会游泳。 但是,刀哥应该听见了呼唤,即便他俩都不会叫,刀哥也该跑回来了报信了。 看着天一点点变黑了,二人越来越焦心。 幸好垣墨随身带着火折子,他们在山里找了一些木头和松枝,做了两个简易火把,打算一会儿天黑了用得着。 突然走到瀑布下的垣墨大声喊:“娘,这里,快来看。” 周越一喜,赶紧手脚并用爬上去。 等她被儿子拉上去才看见,原来这水帘下面有个山洞。 不大,钧墨勉强能站着进去,大人就得弯着腰才能进去了。 看着黑黢黢的洞口,周越有点发怵:“他们,进了这里面了?” “我,我不确定,我好像听见里面刀哥在叫。” 拉倒,刀哥平时都不叫的。 “你确定听见了?它怎么叫的?” “它,它这样呜呜呜的叫。” 好,你年轻,你听力好,你对。 垣墨用镐把洞开挖大一点,火把点燃,二人相携进去。 也许因为挨着水帘,洞里面很潮,有滴答的水声传来。 火把举高,发现里面并不小,四五个人能并行。 “我小时候进来过,里面走十几步就窄了。”垣墨道。 垣墨朝前走去,周越又害怕,又担心儿子,连忙跟上。 越走听见的呜呜声越大,说明刀哥和钧墨就在前面。 二人走了约莫几百米,刀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突然刀哥听见呼唤跑了过来,带着周越母子走到山洞深处的一个旮旯里。 钧墨正瑟缩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就是没有声音。 周越连忙上前抱住孩子,揽在怀里安慰着。 这个孩子,怎么命这般苦,总是遇到这种事。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跑到这个山洞里来的。 周越找了旁边一个平整的石头坐下,方便查看钧墨身上有无伤处。 垣墨也在查看刀哥身上。 好在他们只是脏一些,并没看到明显的伤口。 “娘,咱们赶快回家,已经天黑了。” 一人抱着孩子,一人抱着狗,打算出洞回家。 周越兴许是累到了,还是坐的久了腿麻,一次没有站起来,又跌坐回去。 坐偏了,一下子靠在洞壁上。 那处洞壁却是酥软的,哗啦啦掉下来一些石块泥土。 垣墨赶紧放下刀哥,去抱娘怀里的钧墨。 周越把钧墨交给大儿子,拉着垣墨的胳膊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 不料垣墨却惊叫一声。 周越吓了一跳:“乱叫什么,这种地方,本就害怕。你怪叫把我吓坏了。” “娘,不是,你看身后。”垣墨指着周越身后。 “啊……”周越一下子跳开二丈远。 哇呀呀,我的妈,不会是有什么妖怪。 垣墨被老娘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不就是一个洞口吗,怎么老娘跳这么远。 周越定定心神,朝着垣墨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刚才自己撞到的洞壁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口。 那里正呼呼的灌着风进来,分明是外面。 垣墨把钧墨交给娘,仗着胆子拿着火把照了照洞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好像闻到了一股果香味儿。 “垣哥儿,咱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周越脆弱的神经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打算先回家。 垣墨心里也发怵,他默默接过钧墨,背在身上。 周越抱起刀哥,举着火把朝回走。 刀哥最近长胖了不少,估计有三十来斤了,以后还是少抱它,实在抱不动了。 走出山洞,二人同时吁出一口气,看着满天星斗,恍如隔世。 山谷寂静,三人一狗默默赶路,谁也不说话。 走至半路,远远看到山下好几个火把,沿着山路朝着山上蜿蜒而来。 走得近些了,听见了呼喊:“娘,大哥,钧哥儿,刀哥……” 是家人找来了。 周越和垣墨赶紧回应。 很快汇合在一起,是清墨、杨墨、炫墨找来了。 其他人上不来山,都在家焦急等待。 大家说着话,一起朝家走去。 回到家,三人洗了手脸,在堂屋里吃着饭,把他们的所见所闻跟家人说了。 钱氏吓了一跳,道:“你们也真是胆子大,怎么敢去山洞里?” 这不是刀哥和钧墨进去了嘛,不然谁敢进去。 不过,山洞那边到底是什么,明日还需要再去探听探听。 按照地契,五指山这边都属于这块山地。 山洞那边的山也属于自家了,肯定要知道都有什么的。 不过,明日是集市,鱼都弄好了,还得先去赶集。 那就后日再去查探,反正山在那里,又不会跑。 吃完饭,各自去睡。 炫墨却拉了周越去自己屋里说话。 他吭哧瘪肚半天,冒出来一句话:“娘,我不想去县里读书了。” 呃,这去县里读书都说好了,也去见过那边的夫子了。 怎么突然就不想去了呢。 “是,是因为我觉得,跟着崔夫子学习,比去县里读书也不差。 上次去县里面试的时候,那里的夫子,我看也就那样。 他们不如崔夫子博学,也不如崔夫子态度好。” “你是怕县里的夫子态度不好?” “不是,不是,态度不好不是我判断夫子好不好的标准。 只是,县里的夫子考校我的学问,我觉得他们水平一般,还十分傲慢,不允许有不同的声音。 崔夫子教导我,要允许不同的观点,要求同存异,不能一听人家跟自己观点不一样,就不高兴,就立刻反驳。 要知道,人的背景、认知程度不一样。 所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造成了大家观点的不一致。 不一定就是谁对谁错,谁高谁低。” “嗯,崔夫子说得对。” “崔夫子还说,人要谦虚,谦虚是进步的路。” 看来崔夫子不只教学问,还教做人的道理。 炫墨跟着他短短半个月,进步很大,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所以,娘,县学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崔夫子这样的老师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的。 既然难得,我就要抓住他,多跟他学习学习。 娘,就一年,我跟着崔夫子学一年,明年我再去县学,行不行?” “炫哥儿,你不要因为县学读书贵,为了节省钱,而选择不去或者晚去啊。 这钱,我们都会挣的。你放心,不会叫你交不起县学的束修的。” “不是,娘……我真心实意的觉得崔夫子好,我想跟他多学学。 我,我从小没有父亲教导,我想,崔夫子就像个有学问的长辈一样,我能跟他学到很多东西的。 娘,你也说过,学习不只是书本,学习在生活中。 大道至简,我跟着崔夫子每日读书,去市井间游历,都是学问。” “好。明日我跟爷爷说这事。你放心。” “谢谢娘亲。” 第64章 最穷皇帝 翌日又逢集日,上午先去集上。 宁老爷子也要摇着轮椅一起去,今日要买一头驴回来。 马是不让普通百姓养的,骡子是很难见到的,牛又走得太慢。 驴虽然倔一些,但胜在便宜,肯吃苦,买一头驴合适。 家里只留了春娘,叮嘱她紧闭门户,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昨天的井已经打成,周越想着去镇里的铁匠铺里看看。 试试能不能让铁匠给打造一个家用压水机。 人工辘轳摇水也可以,但如果能有压水机,孩子们当玩一样就能把水打上来,又安全又干净,多好。 先去药铺里卖了药材,然后去铁匠铺里跟铁匠沟通。 现在已经有人跟风采药材了,周越知道这无法避免。 村里也经常有人来家里询问药材的样子,周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心教授。 山上除了各家买的山地,公共山地的药材大家都可以采的。 不过,这认识植物果然是需要天赋的。 即便是常常跟庄稼打交道的农人,有的人教一遍就认识了,有的人去山里采回来的,经常出错。 有的人采了几次,大部分是假的,气馁了,再也不去了。 费半天劲,不能卖钱,还不如去镇里县里做个苦力呢,每日还能挣上几个铜板。 从铁匠铺出来,周越发现集上也有了两家卖鱼的摊位。 生意被模仿,无可避免,自家要做的就是不断创新。 再说了,这河里的鱼有限,生长缓慢,这个小生意会很快因为缺乏原料而没法继续的。 走回自家的摊位,看到鱼还有一多半没有卖出去,清墨有点沮丧。 “娘,怎么办啊,越来越难卖了。” “没关系,卖不出去,咱就自家吃。” “可是,我还没挣多少钱呢。” 她的五两银子的罚金都还没挣够呢。 “别担心,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对了,娘,炫弟八月十五生辰,还有十来天,今年怎么给他过?” “呃,中秋节生辰?” “是啊,娘,你又忘了?” 钧墨凑上来,在周越腿上坐下,扭来扭去,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亮晶晶的看着周越。 “钧哥儿也想过生辰?” 钧墨重重点头。 “好,钧哥儿也过生辰,你跟哥哥一起过怎么样?我给你们做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钧墨眼睛更亮了,听着就好吃。 “娘,什么是生日蛋糕?” “是用面粉,鸡蛋,糖做的一种点心,暄和香甜,特别好吃。” “比馒头好吃吗?” “比桃酥好吃吗?” “比扭扭酥好吃吗?” 呃,点心,对啊,现在的点心,都是传统点心,用糖和油来调味保鲜。 自己可以把后世的蛋糕和饼干做出来,看看有没有市场。 “我回去给你们做了,先试试看,好不好吃。” “好啊,好啊。” “好啊,老朽也有口福了。”一道男声传来。 转头一看,是崔老头带着炫墨过来了。 众人纷纷行礼,崔老头摆摆手,让大家免礼。 崔老头坐在小杌子上,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炸鱼的油锅。 周越心里暗笑,这个老头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吃。 其实早上炫墨给他带了酥鱼,但炸鱼需要现炸了才好吃,就没带。 清墨见了,赶紧炸了一碟子白鱼,端给崔夫子。 白鱼难得,大多都进了崔老头的肚子。 崔老头吃着炸白鱼,很开心。 “要是有酒就好了。” 见崔夫子提到酒,周越赶紧顺杆爬。 “崔夫子,咱们大辉的酒是允许私人做的,对,怎么才能得到酿酒和卖酒的执照呢?” “唔,你要酿酒?” “我还没想好,只是先问问清楚,看看能不能申请下来执照。“ ”嗯,咱们大辉朝和前朝不同,酒业虽然官府专营,但低度酒允许私人酿造和售卖。 不过,这执照很难办是真的,需要户部直接颁发,条件十分苛刻。 据我所知,立国七十余年,好像只颁出去十来张酒业执照。 周氏,你要酿酒?“ ”呃,这么难吗?那算了,我不酿酒了,我酿醋,做饮料。“ ”醋我知道,那玩意太酸。什么是饮料呢?“ ”呃,是一种很好喝的糖水,酸酸甜甜的。“ ”是吗,那你酿出来,一定让我尝尝。“ ”好嘞,不让谁喝,都不可能不让您老喝,夫子请放心。“ ”你要真酿酒,酒好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办下来一张许可证。“ 崔老头正色道。 呃,这老头敢吹这么大的话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时的京城里,宋原进宫谢恩,他又上升了一个品阶,成了正五品。 官职也从大理寺正,成了大理寺副卿。 妥妥的大理寺二把手。 虽然皇帝没有掌控着他升级的关键权利,但提议是皇帝提的,最后拍板盖印是皇帝做的。 宋原还是要去谢谢皇帝表弟的。 ”表兄,我托你找的人参,找到了吗?太后一直想要一棵百年鲜人参,朕想替她找到。 希望你能尽些心,替朕圆了这份心。“ 宋原吐槽,你光说找找找,这找人,找人参,哪哪不花钱啊。 ”朕知道你做事需要花钱,你俸禄虽然涨了,但也不高,你家里也需要你贴补。 朕从内库里打扫了打扫,寻摸出了一百两来,你拿去用。 到底是官身,别太小气了,该花的地方一定要花,对下属也不可太过苛待。“ 皇帝可怜啊。 本朝不像前朝那样,皇帝有个内库,自己掌握着,有土地有产业有进项。 本朝皇帝憋屈,虽然也有个内库,但并没有权利用。 宫里一切用度,都需要上帐的不能随便花。 要是皇帝乱花了,管理皇族的宗正,就会跳出来指责皇帝。 他还会把事情捅到朝堂上,那些大臣就会疯了一样骂皇帝。 昏庸、无道、奢靡……一顶顶大帽子压下来。 太祖和太宗皇帝为了避免子孙重蹈前朝覆辙,煞费苦心,对皇帝多有制约。 但是,太祖建立大辉,太宗开疆破土,那都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不世出的名将。 他们制定这样的制度,对他们自己其实没啥作用,他们不靠着月俸银子过日子。 但到了当今圣人这里就不行了。 皇帝和后宫嫔妃一样,每个月领着月俸银子过日子。 第65章 桃源山谷 他本不是作为皇储培养的,他自己也是一个纨绔王爷,啥也不懂。 自己不懂也罢了,家底也薄,真做了皇帝才发现,真不如做个当猪养的闲散王爷舒服。 他登基后,发现自己越来越穷,直至穷得几两银子都快拿不出来了。 内库里的钱不能动,那些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实木家具,都是登记在册的好东西。 每年宗正都要不定期的盘库,一件都不能少。 逼得没办法,他有时候让大太监去内库里,找一些可以拆下来的金银器,拆一部分下来。 想办法融了,拿出宫去换钱花。 这都把个堂堂皇帝逼成了内贼了。 一把辛酸泪。 ”我儿子的事,还需加紧去寻。”哭完穷,皇帝又道。 “我在找,时间太久,确实很难。“ ”朕知道,找了两年了,朕知道希望愈来愈渺茫。 你尽力,朕都理解。“ ”是。“ ”还有一件事,前丞相崔大人,他卸任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有事需要问他,他家人也在四处找他。 都找到朕这里来了。 朕也不知道啊。 你要是有时间有精力,看看能不能打听打听他的下落。 哪有这样的丞相啊,说辞官就辞官,立刻跑得无影无踪的。 唉!” “是。陛下,无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宋原拿着一百两走出宫殿,有点沉重。 这是圣人给的买人参的钱。 可是,单买人参都不够啊。 还有找人,虽说都是官身,但你让人家出差,辛苦,总得给点差旅费和饭钱。 穷皇帝,穷臣子。 崔大人撂挑子飞快,皇帝都没抓住他。 有时候自己也想撂挑子,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媳妇儿也混不上。 很想去军营,人贩子抓得差不多了,不想再跟那些犯人打交道了。 破案久了,人都有些不正常了。 不如去军营里,杀也是杀的敌国的人。 ……分割线…… 凤凰台村。 一大早,宁家人,除了宁老头、钱氏和春娘,都去新买的山里看看。 山洞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很好奇。 这次准备比较充分。 每个人都带了一把镰刀,钧墨甚至还带了他的小弓箭。 炫墨今日也没有去镇里,崔夫子说他有点事,要去会友,三日方回。 让炫墨休息三天。 炫墨看钧墨带了弓箭,自己也带了一把。 垣墨还带了一把镐。 几个大人背了背筐。 每次去山里都不能白去。 药材,野果,干柴,能薅回来的,都装筐里,反正主打的一个不走空。 走了一会儿,才到水帘山崖那里,刀哥早早就跑在了前头。 它矮,出溜一下就钻进了山洞。 周越扶着洞口那棵桃树,喘着粗气。 不服老不行,孩子们都没事儿,就她气喘吁吁的。 这棵桃树的叶子已经开始黄了,时间已经来到了秋天的尾巴了。 周越想了想,把炫墨和杨墨留在了洞外。 垣墨把洞口再开的大一点,大家点燃提前准备好的火把,陆续都进了洞里。 走了一段,就到了那日被周越一屁股撞开的洞口那里了。 这次是白天,垣墨第一个走出山洞,周越第二个。 只见外面树林茂密,山泉叮咚,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山花,空气中果香花香飘散。 好一个神仙府邸,世外桃源。 走出洞口的地方,正好地势比较高。 放眼看去,这是一个四周都有山围起来的山谷。 谷里一片片的果林,树上结满了红色黄色的果子。 中间一条小溪如练,蜿蜒而下,不知道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林中开满各色野花,招来很多蜜蜂蝴蝶翩跹舞蹈。 四周的山势陡峭,上面爬满了藤蔓植物,把这一片山谷围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这,这是……? 周越率先清醒过来,立刻带了刀哥回洞。 去洞那边叫了炫墨和杨墨进来,让刀哥在洞口守着。 然后带着孩子们走进了山谷。 周越发现这里真的是一个世外桃源。 她决定这里就叫”桃源谷“。 那些果树,有苹果、桃子、梨子、石榴,还有一些葡萄。 当然,这些果树一看就是野生的,没有人工嫁接过。 果子都不大,但也许今年是水果丰年,可以说是硕果累累。 周越摘了一个桃子,只有小孩拳头大,尝了一口,甘甜爽脆,好吃。 估计这就是村长说的冬桃,跟水帘山洞口那一棵桃树一样。 又跑去旁边摘了一个苹果,苹果只有鸡蛋大小,尝了一口,好酸。 石榴倒是不小,摘了尝一口,也是酸的。 野葡萄倒是酸甜口的。 再去看树下,野生药材好多。 哈哈,这是买到一块宝地了。 走进去,在谷底有一块平整土地,竟然生长着一大片庄稼。 虽然长的东倒西歪,乱七八糟,但看着那红彤彤的高高长在顶部的穗子,周越知道那肯定是一片庄稼。 待走得近了,这,这是什么? 把几乎压弯了腰的穗子拽下来,仔细看,竟然是高粱。 野生高粱? 长得这么好? 不知道高粱在此地长了多久了,但看那样子,新的高粱杆和腐朽的高粱杆交错在一起。 想来是长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一年年的长下来,自生自灭,除了山里的小动物,没有人知道它们,也无人采摘。 它们自己努力繁衍着,在这片土地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着。 一开始可能是一颗小鸟叼来的高粱种子,无意中掉落在地上,无从拾起。 然后那颗种子在几万年没有人类光顾的肥沃土地上,生根发芽。 一开始是一棵,然后第二年成了几十棵。 第三年几百棵,不知道多少年过去,这里成了一片高粱地。 不得不说,生物努力繁衍后代的样子,真的很美,很令人惊叹。 果子都成熟了,肯定得赶紧摘。 高粱也得赶紧收割下来,不然秋风一吹,都会掉落到土里去,以待明年再次发芽。 农家人不玩虚的,有现成的背筐,说干就干。 但这么多,也背不回去啊。 不过,这难不倒周越,她早就发现了,他们来的那个山洞。 第66章 远德受伤 洞很深,有不少岔路。 要不是那天钧墨和刀哥误打误撞的跑来这里,他们真的很难准确找到这边的出口。 也幸好周越那天出来的时候沿途留下了记号,不然今天还真不好找。 那个山洞的岔路口,好多都是死胡同。 都通往不同的大山洞。 山洞这是多好的天然地窖啊。 用来储存东西,冬暖夏凉,天然冰柜。 虽然这么多水果,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但遵循着不能浪费的原则。 必须都摘下来储存起来。 当然,摘果子之前,周越和垣墨带着刀哥在山谷里巡视了一番。 看看山谷到底多大,也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兽大蛇之类的在里面。 巡视一圈,山谷不大,呈圆形,直径大概有三四里地的样子。 果树也并不是很多,桃树二十多棵,苹果二十多棵。 梨子和石榴树稍多一些,都是三四十棵的样子。 野葡萄更多,四周爬满了葡萄的藤蔓,甚至有的高高的攀在崖壁上。 结的多,各种水果,加起来怎么也有上千斤的收获了。 野生动物只看到了几只野兔和野鸡。 野兔胆子小,远远的就开始跑,它们朝着山上跑去,悬崖峭壁对它们来说,如履平地。 野兔前腿短,后腿长,很适合上坡,不适合下山,因此它们看到敌人的时候,都是上坡跑。 野鸡却是人都走到它跟前了,它们才突然呼啦啦飞起来,把人吓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心跳都降不下来。 好在人多,也都是干惯了活的,七手八脚的,半天就摘了一多半。 吃了带来的饭食,稍作休息,后半晌继续奋战,很快就把果子都摘了。 运到一个大山洞里,底下垫上随意扯来的草,分类堆了半山洞的果子。 高粱收割了一部分,等以后的日子慢慢收割,先存放在山洞前的空地上晾干。 干了以后放到干燥的山洞里去。 等要吃的时候,再慢慢背回家去。 高粱饭,说实话,不太好吃,喇嗓子。 这些高粱除了喂猪,能做什么,和那些水果一样,周越还没想好。 但农人本着不浪费任何粮食的朴素想法,见到了,肯定要收割回来。 当然不能都收割完,要留一些给山里的鸟儿们吃,更要留一些种子在地里。 不能因为人类的到来,就极大的破坏原有的生态平衡。 虽然不可避免的肯定要破坏。 尽自己的能力保持。 草药也不能放过,大家用镰刀、铁镐,很快就采挖了不少药材。 也不用带回家去,就地择干净,需要去皮的用镰刀去皮。 需要切片的,就在石头上切了,晾在大石头上。 有了这样一个天然的大仓库,真好啊。 买到宝了,回去一定要给村长再送点东西去。 当然短时间内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山谷的存在,经营几年,不小心被发现了,再说。 都弄完,天快黑了。 周越赶紧背了两筐子果子,其他人就背了干柴,回家去。 到家的时候,老远就听见那头倔驴在叫。 到了宁家这两天,倔驴吃得好,顿顿饭给它加点黑豆。 它开心的不得了,因此经常在那儿傻笑。 那笑声,可瘆人呢。 周越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光年。 因为它眼睛瞪老大,可以说是目光如炬。 周越脑子一抽,就给它取名叫光年了。 回到家里,钧墨和炫墨立刻给光年拿了梨子和苹果喂它。 刀哥不吃这些的,驴却是来者不拒。 酸苹果吃的光年直吸气、皱眉,但还是吃。 逗得两个孩子哈哈大笑。 宁老爷子看见那些水果,听周越说了山间奇遇,感叹自己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竟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好地方。 叮嘱家里人不要说出去,周越叫垣墨背着果子给村长送去一些。 就说是集上自家买的果子,给村长尝尝鲜。 晚上睡前,清墨又在灯下,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唉声叹气。 周越洗漱完,搓着脸走到西厢房,就看到清墨的苦瓜脸。 笑着问道:”清墨,怎么了?“ ”娘,你说,咱们一直做这个生意,什么时候才能变有钱啊?” “哦,你觉得赚钱太慢?” “是啊,主要是最近鱼经常卖不完。收购的鱼却越来越少了。“ ”嗯,确实是个问题。“ ”娘,我想去县里看看,咱们家现在有多少钱了?我想去县里买个铺子。” “哦?你想买铺子做什么?” “做什么我还没想好呢,反正我想要个铺子,总会想到生意的。 去集上摆摊卖东西,五天才能卖一次,碰到下雨天就十天才能摆一次摊,太慢了。 有了铺子,我就能每天开门做生意了。” “你怎么不想在镇里买铺子呢?” “娘,你不是说过,镇里消费水平太低了吗? 大嫂、奶奶和爷爷、杨墨他们绣的东西,做的玩具,器具,在集上卖不出去多少。 你不是说过,这要是去县里,州府,京城,肯定能卖出去,价格还会很好。” 这小姑娘,记性倒好。 关于生意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楚。 看着她的清秀小脸,周越笑了。 清墨原来有些丰腴的身材,因了这一段时间又要做生意,又要收秋,瘦了好多。 显得她眼睛更大,苹果脸更小,那小腰身,盈盈一握。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见周越笑而不语,清墨急道:“娘,我想接受小姑的邀请,去县里看看。 我还没去过县里呢。 有小姑在县里,她家也是做生意的。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傻闺女,你那小姑多年不跟家里来往,怎么最近一段时间,多次捎信让你去她家玩呢。 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孩子大了,不能一直在大人的羽翼下保护着。 有时候让她见识一下人心的险恶,也是可以的。 在可控范围内,家长要适度放手。 大秋收完了,最近不忙。家里又有了驴车,周越决定找个时间去县里走一趟也无妨。 不过,此事还未成行,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67章 垣墨当兵 那就是有传言说,因了北方鲜卑人所在的草原,早早发生了暴雪天气。 他们冻死牛羊无数,生活艰难,因此平静了七十余年的北部边境,多次被鲜卑骑兵袭扰。 朝廷因此提前宣布征兵,而且这次征兵要扩大范围。 原本两年一次的征兵,改成一年一次。 本来去年宁家老二服了一次兵役,这宁家还轮不到。 结果因了这次朝廷的临时起意,宁家又要服一次兵役。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害怕,生怕这次的兵役和之前的不一样。 之前的兵役,因为没有战事,大多只是在边境操练一番。 顶多是吃一些苦,但一般不会丢命。 即便是军队的演练,偶有伤亡,那也是很小的几率。 但真正上了战场,那就听天由命了。 一时间村里的年轻人,人人自危。 不过,周越却是不着急不害怕的。 因为她知道,这兵役,是宁家老二宁远德去服兵的。 当初分家就讲好了,宁老二家可以跟着宁老大这边免除赋税和徭役。 兵役由宁老二负担。 不管服几次兵役,都是宁远德该着急害怕的,这边院里的人,受不了影响。 传言满天飞,周越想着,如果宁三姑再来信儿邀请,不妨就陪着清墨去一趟县城。 不论宁三姑是否有阴谋,有家长在,她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真有阴谋也好让清墨看清三姑的真面目。 如果没有阴谋,只是叙旧情,那么正好满足清墨去县里看看铺子的愿望。 何乐而不为? 还没等到三姑来信,却等来了宁远德摔断腿的噩耗。 孙氏哭天抢地的来这边宅子叫人的时候,把众人吓了一跳。 宁老爷子的轮椅转的飞起,抢先跑出院子,朝着宁家老宅飞驰而去。 为了方便宁老爷子进出,这边大门的门槛暂时拆了。 其他人紧跟其后,都跑去看宁远德。 周越却十分冷静,她喊住春娘。 春娘已经八个月了,肚子很大了,她可不能去看热闹。 让春娘看家,周越关好大门,也跟在众人后面过去看看。 路上周越就想,什么时候摔断腿不好,偏偏在要服兵役的节骨眼上。 联系前一阵儿掏墨说的只言片语,不由得周越不多想。 这个宁家老二,周越自从来了这里,还没真正的见过面,打过交道。 他一直在镇上和县里打零工,偶尔地里忙的时候,他在家干几天活,也是早出晚归。 他从来不来这边宅子,有事儿都是派媳妇儿和儿子来说。 周越下意识觉得,这个宁远德,精明的很。 且看,看他摔断腿的原因和受伤程度。 周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这个兵役,恐怕得落在长子垣墨头上。 周越慢慢走到宁家老宅大门外,就听见里面孙氏在哀嚎,宁老爷子在叫骂。 掺杂着一个男人痛苦的呻吟声,还真是热闹的紧。 周越揣着手,在人群后面看着热闹。 钱氏和孙氏哭得那叫一个惨,宁老爷子铁青着脸,估计他已经想到了更深处。 宁远德躺在炕上,腿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正期期艾艾的喊叫。 在孙氏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大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宁远德最近在县里找的的活计是给人盖房子。 盖的还是一个三层酒楼,经过了多日的忙碌,十几个工匠已经把房子的整体框架整好了。 昨日几个泥瓦匠正在三楼顶上忙碌着,给房顶盖瓦。 宁远德作为小工,是去上面接瓦递瓦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脚下一滑,就从三楼掉下来了。 正好下面是一些盖楼剩的石头还未清理,他正好掉在了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堆上。 大家赶紧去查看他,只见他浑身是伤,倒在血泊中,抱着腿在哇哇大叫。 东家和工友们赶紧把他送去了医馆,经过大夫的检查和救治,生命无碍。 只是腿断了,断的很重,大夫判断,没个一两年,好不了。 人家东家不错,有钱,没有逃避责任。 给他付了诊金,并说要给他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来治。 务必保住他的腿,不要变成瘸子。 是他自己,在拿了赔偿和药后,非要求回家来。 今日他被东家派人用驴车送回来了。 带着一个月的药材和其他珍贵补品。 跟车来的下人说,东家说了,有事儿就去找他,花钱,找大夫,都不在话下。 宁家人到的时候,东家的下人已经走了。 宁远德在这件事上,很讲理,他并没有多要赔偿,只说给治好就行。 东家很感动,觉得他仁义,不讹人。 事情完美解决。 但不完美的事情是,他这断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今年的兵役,他是去不了了。 宁老爷子和周越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但他的腿伤是真的,白色纱布渗着血,那条腿,一动也不敢动。 脸上的表情,疼的有些狰狞。 宁老爷子黑着脸,看了一会儿,就喊着钱氏回家。 然后自己摇动轮椅,咕噜噜的出了老宅的院门。 钱氏嘱咐孙氏好好看护宁老二,并说她要求求周氏。 看看能不能用给宁老爷子用的方子,给宁老二治腿。 钱氏叮嘱完,依依不舍的,带着孩子跟在宁老爷子和周越后头,回家去。 路上,宁老爷子倔强的自己走在前面,不等着让孙子推自己。 周越则若有所思的慢慢跟在后面。 孩子们不明所以,但能感受到长辈的情绪,一路沉默着。 回到家,宁老爷子示意垣墨把自己背回东厢房,然后把周越叫进屋子,密谈了好久。 周越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宁老爷子则一直到吃饭,都没出屋子。 春娘是家里第三个反应过来的。 她哭红了眼睛。 垣墨轻声安慰她,说没事儿,家里有爷爷奶奶,有娘在呢。 现在家里又不缺钱,娘会找很好的稳婆,还会让杨大夫来家里坐镇,会顺利生产的。 “可是,可是,你不在,我会害怕。” “放心,我不在家,你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家里人会护你周全。 你看,自从你怀孕后,娘变了脾气,家里也越来越好了。 可见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你放心,有娘在,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春娘轻轻点头,夫君说的有道理。 第68章 路上趣事 没几日,村里就来了官府的人登记服兵役的人。 好在本朝不比那前朝,服兵役还需要自带干粮。 本朝的皇帝虽然穷,但对百姓还是不错的。 服兵役不止管饭,还有军饷可拿,虽然不多,但总算是有一些的。 而且服兵役也不需要几年,只需一年即可。 就算是管饭,那饭好不好,能不能吃饱,那就不知道了,看运气。 上司如果有些良心,克扣少些,就能吃饱。 运气不好,遇到那贪婪的将官,这些服兵役的百姓,每天饿肚子,还要干很多重活。 这次征兵时间紧促,不几日就要出发。 周越和清墨在灶间忙碌着,要给垣墨准备一些吃的。 管饭也不一定吃得饱,能带一些还是要带的。 野猪肉和腊鸡肉,加了佐料腌制,然后在石板上用小火焙干,做成肉干,饿的时候吃一条,又香又有嚼劲。 小米加了盐和香料,做成炒米,可以干吃,越嚼越香。 白面炒焦,拌上白糖,吃的时候用开水一冲,香喷喷的。 钱氏和春娘在屋里忙着给垣墨做新被子和棉衣棉裤,还有棉鞋。 去的地方比家里还靠北,冬天很冷的。 虽说去了会发棉衣,但谁知道棉衣什么样呢,自家肯定要带一套。 以前的棉衣还是觉得有些薄,有新棉花,做就做一套厚实的。 到时候穿在里面,暖和。 吃饱穿暖,不想家。 送走了垣墨,大家心情都不大好。 掏墨原本还经常来这边蹭吃蹭喝,这几天也没过来。 地里的活基本上干完了,周越有时候带着孩子们去新买的山里开荒。 其实他们进了山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啥。 那块山谷,周越叫做桃源谷的地方,周越他们已经摸熟了。 除了有一些野兔和野鸡之外,基本上没有野生动物。 杨墨和炫墨做了一些套子和陷阱,逮住了一些野鸡野兔。 周越把它们都做成了美食。 崔老头很喜欢吃,尤其是麻辣兔肉,他自己就能炫一只。 周越察觉炫墨的巨大进步,对崔老头很感激,因此给他做饭更加上心。 顺着他的口味,用自家的食材和山里的食材,研究出好多道菜。 家里人也跟着有了口福。 眼看着能收上来的鱼越来越少,清墨有点着急。 她又一次跟周越提起来要去县里找三姑。 这次周越同意了,不过,她要求跟着一起去。 虽然对素未谋面的宁三姑没有好印象,直觉她邀请清墨去县里,准没啥好事。 但没有千日防贼的,有时候还是要翻出牌来看看才是。 一家人饭后开了个会儿,决定周越陪清墨,赶着驴车去县里。 出发的早上,出了岔子。 宁家的驴车为了运货方便,只做了个宽大的车厢,并没有做车篷。 周越和清墨装扮好,去给驴套车的时候,发现了钧墨和刀哥。 他俩藏在车厢里,拿着一块旧布遮头。 他们在布下忍笑,却在大人看来一览无余。 “”钧墨,你下来,你不去。 刀哥也下来,你们凑什么热闹。“ 钧墨头上顶着破布,摇摇头。 刀哥见状,也晃了晃头。 ”反了天了你们,快下来,没时间跟你们墨迹。 起这么早,可不是为了和你两扯皮的。“ 清墨要去抱刀哥,不料刀哥却开始呲牙,嘴里呜呜着,好像要翻脸。 ”呦呵,你这是翅膀硬啦,敢对我呲牙了。“ 清墨说着就去找棍子。 刀哥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到拿着棍子的清墨,立刻跑到炫墨跟前去蹭裤脚。 嘴里呜呜呜着,好似在告状。 ”小样儿,你别找靠山,谁来都不好使。“ 说着,清墨去拉钧墨,想把他抱下来。 不料却一下子没抱动。 钧墨这阵子吃得好,每日还主动锻炼,个子长了一些,体重几乎翻了一倍。 加上他力气大,用手扒着车沿,已经瘦下来的清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周越笑得不行,也去劝钧墨。 ”这次不带你去,下次再带你去,好不好?“ 钧墨倔上来了,比倔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再次摇头。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跟去县里。 你说他好热闹,但是有时候去镇上赶集,他都不想跟着去。 你说他好静,却是什么热闹都要凑一凑。 ”真是,比光年还倔,快下来。 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周越劝道。 倔驴光年在旁边打着响鼻,心道:我可不会这样,点我干嘛? ”算了,让他跟着去,他不吵不闹的,带着省心。刀哥下来,我给你拿骨头吃。“ 钱氏出来打圆场,她让杨墨抱起刀哥。 好,带着他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安安静静的,也不需要特意照顾。 光年今日吃了好草料和豆子,精神抖擞,套好驴车,清墨赶车。 周越搂着钧墨和炫墨,三人挤在一处,身上裹了薄被。 迎着晨光,一架驴车驶离村落,走上官道。 路过镇里,看到崔大等在路边,就把炫墨放下来,他要去崔夫子处读书。 垣墨不在家了,每日送炫墨的事,到了周越身上。 今日周越要出门几日,崔夫子说好让崔大每日去接送炫墨。 挥手告别,驴车继续向前。 光年是一头青年驴,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 它到了宁家后,简直到了福窝里,每日吃的草料里都有豆子。 垣墨还经常给驴洗刷身体。 跟马一样伺候着光年,光年每天可开心呢。 它的主人说它很倔,经常一言不合就踢人。 但到了宁家后,它基本上没有踢过人。 今日要出远门,一大早食水吃了个饱。 现在它撒开四蹄,在无人的清晨的官道上,跑得飞快。 清墨虽然赶车不如垣墨熟练,但也练习过几次。 今日终于有机会独立驾车,车跑得很稳很快。 走了一段路,远离了良仓镇,周越无意中朝着路旁的灌木丛里瞄了一眼。 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 狼? 周越的汗毛一下子就起来了。 山里的狼虽然不多,但据说也有一群,几十只。 狼这种动物是群居的,它们轻易不会下山,到人类居住的地方来。 狼虽然聪明,团结,狠,但它们的智商到底不如人类。 因此它们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这样的官道,白天人来人往,夜晚有时候恐怕也有车路过。 狼,尤其是独狼,应该不敢在此停留。 第69章 虚与委蛇 稍稍放心,周越没敢吱声,只眼睛在路旁搜索着,警惕着。 突然,怀里的钧墨坐直了身体,也朝着路旁的山上看去。 然后他指着一处,看向周越。 周越:…… 见周越没明白,钧墨挣扎着要站起来,周越忙喊清墨停车。 清墨慢慢勒住缰绳,拍拍光年的头。 然后从衣服兜里抓出一把炒黑豆,喂给倔驴吃。 光年吃着黑豆,才没发火,它正跑得起劲儿呢,干嘛让它停下。 它觉得它自己是一匹马,喜欢奔驰在宽阔的大路上。 刚停稳,钧墨就跳下车,朝着山上跑去。 周越刚要去追,就看到刀哥从草丛里奋力飞跃而出,一下子跳到了钧墨怀里。 一人一狗的样子,像极了一对久别重逢的朋友。 好,以后不会再分开他们了。 分明是炫墨的狗,现在却成了钧墨的跟班。 很快驱动驴车,继续赶路。 中间休息几次,再无他事,一路无话。 后半晌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到了县城大门口。 交了每人两文钱的进城费,他们顺利进了城门。 周越是后世人,肯定不愿意住在人家家里。 因此她想先去找一家客栈租下两间客房,今晚住下,明天再去找宁三姑。 不料一进城门口,就有人上来问,是不是凤凰台来的。 这,这是每日派人来盯着他们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既然人家这么诚心实意的再三邀请,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很快驴车被引导着进了一个三进的院子里。 这院子很新,不是房子新,是给人的感觉很新。 花木是新栽的,墙被新粉刷过,连影壁墙上画的画都是新描过的。 接她们来的人说,宁三姑明日一早再过来,让她们先住下。 周越一听就不干了,怎么,把她们接过来,还以为是接到了家里,结果却又不见。 ”你告诉宁远兰,让她赶紧过来,不然我们立刻就走,这是什么意思吗?耍大牌吗?“ 这个院子里有几个下人,本来想着帮着他们卸车,搬到屋里去,听周越语气不善,立刻吓得不敢动了。 ” 哎呀,我的大奶奶,现在已经晚了,这县城里不比你们乡下,晚间可不能随意走动的。 万一被巡防的官兵抓住了,先治一个居心不良的大罪,关到大牢里住几天。 您想想,多可怕。“ 少吓唬人,周越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 她问了村长,县城里没有宵禁一说。 大辉国只有京城才宵禁,而且也不是天擦黑就开始了。 本朝重视商业,鼓励大家夜间出门消费。 京城的宵禁是从亥末,也就是晚上十一点才开始的。 一直到寅末,也就是早上五点,就开放宵禁了。 这样早起做早点,贩卖东西的人,可以早早起来干活。 此时正是秋末冬初季,天擦黑是酉正,也就是下午六点。 现在估计最多是酉末,也就是晚上七点。 别说县里不宵禁,就是新来的县太爷开始模仿京里开始宵禁,也不到时间呢。 那个宁远兰派来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看那人眼神闪烁,周越的被害妄想症发作。 她立刻制止了清墨卸车,然后把两个孩子一条狗护在身后。 警惕的看着这院里的所有人。 看到除了接人的那个下人,其他下人也一脸懵,稍稍放心。 那个下人没办法,看来不把东家太太叫过来,这几个人是不肯住下了。 ”好,好,你们等着,我去叫我家太太。 她来了你们就知道了,我没骗人。“ 说完转身就走。 ”告诉你家太太,没有这般待亲戚的。 我给她两刻钟时间,要是不来,我们就走,去住客栈。“ 宁远兰果然在两刻钟内来了。 她真没想到大嫂现在这么厉害了。 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什么,竟然如此防备。 这还是原来那个脾气暴躁,喜欢动辄骂人,但待人没有多少心眼子的大嫂吗? ”哎呀,老天爷,大嫂,这话说的。 不是我不肯来,是晚上不愿意出门。 我夫君,你妹夫,不放心我走夜路。“ 周越还是保持着原来戒备的姿势,冷眼看着这个三旬多的妇人。 宁远兰看来在夫家过的日子不错,穿着丝制襦裙,戴的金银首饰。 还未到冬天,她就披着一个皮毛大氅。 只是她眼角、额头的皱纹,还有法令纹很深,有些显老。 不知道是真怕冷还是要显摆。 周越并没有多少原主记忆,不知道这个宁家三姑和原主周月有没有龃龉。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且看。 不管她是要报以前在娘家被大嫂欺负过的仇,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周越都不会让她得逞。 “三妹,你到底要做什么? 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周越语气不善道。 “大嫂,清墨,你们别生气,也别害怕。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们了,叫你们来住几天。“ 周越冷冷道:”小姑子如今富了,不愿意让娘家的穷亲戚来打秋风。 我也理解,但你三番五次的叫我们来。 想娘家人,你最该想的应该是爹娘? 你不该回村里看看大家吗? 这不快中秋节了,你哪天回去看望爹娘? 清墨跟你待的时间最长,我几个孩子里,你俩关系最好。 她很想你,见你叫她,不忙了就立刻来了。 来了你却拿乔,不肯见。 我说住客栈,你非要住家里,这里却不是你的家。 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越噼里啪啦一席话,把宁远兰说得几乎招架不住。 不过,想到以后能跟县太爷扯上关系,于自家的生意多有助益,夫家也会高看自己一眼。 她的信心就来了。 再说了,她可是县里富户的正头太太,怎么能在无知村妇面前失了面子呢。 她挺直脊背,盈盈下拜。 她的礼仪可是专门跟着老师学过的。 周越气笑了,搁这儿炫耀呢? 要说这待人接物的礼仪,还得是崔夫子,别看他平时懒懒散散的。 教的炫墨现在行走坐卧,都像个贵公子哥儿。 就连钧墨都被传染了,挺直着一副小身板儿,努力做个大人。 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里教养出来的翩翩佳公子呢。 第70章 虚情假意 ”嗯,呃,哦,我回去,肯定回去。 先叫你们来家里住几天,在县里玩几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买给你们。 如今我家不说有多富,也算家境殷实,买些礼物给大家,是不在意的。“ ”那今日呢?就叫我们住在这外面? 这宅子是谁的?怎么有一股子没人住的荒凉味儿?“ ”唔,今晚你们就住这里,这是我一位朋友新买的宅子。 他暂时住不着,借给我用几天的。 你放心,我可以住在这里陪你们。“ 为了让周越安心,宁三姑也豁出去了。 ”你回去给老爷说,就说我今晚住这里了,且叫他放心。 一切顺利。“ 说完朝着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这些小动作,话里的小心思,清墨紧张没有注意到,却瞒不过一直神经紧张的周越。 看来他们今晚是不打算做了。 那就好,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怎么回事啊,串亲戚给整的像拍悬疑片。 这个亲戚,不要也罢,明天就走,回家去。 家里一堆事儿,去山里刨药材,去河里捞鱼,怎么都比来宁三姑这里跟她打哑谜有趣和实惠。 为了防止对方再出幺蛾子,周越要求她们娘仨和宁三姑一起住。 宁三姑没办法,只得答应。 周越偷偷和 清墨约定,清墨上半夜值班,周越下半夜值班。 在周越的坚持下,刀哥被允许睡在她们几人睡觉的屋子的地上。 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应该可以了。 反正翌日一早就要回去,不在这里跟他们搅合在一处了。 周越在半夜被清墨摇醒,然后警醒了几个时辰,终于在早上听到街上有人打扫的声音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再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宁三姑不见了。 周越一下子清醒了,看看睡得正香的清墨和钧墨,再看看地上努力摇尾巴的刀哥。 都好好的,心稍稍放下。 周越摇醒清墨和钧墨,几人起床洗漱。 宁三姑走进来,道:”早食做好了,先吃饭。 吃完饭,我带你们去街上逛逛。“ ”我们一会儿就走,不吃饭了,去街里吃。“ 周越戒备心仍有。 娘对三姑的敌意满满,清墨虽然不太理解。 但她选择无条件相信娘亲,而不是久未谋面的小姑。 ”“怎么能不吃饭呢?已经做好了,好歹吃一点。”宁三姑的耐心已经快被消耗殆尽了。 她昨晚也没睡好,早早就起来安排了。 今日一定要拦住她们,不然此番谋划,就前功尽弃了。 大哥也是,怎么这么不爽利,还不带着王大人过来。 “在家都是吃两顿饭,吃不惯三顿饭,早起不饿。” 周越拒绝的很彻底。 清墨和钧墨都有点懵,在家也是吃三顿饭的呀。 “我忙了一早上,你们好歹吃点。”宁三姑劝道。 看周越不松口,宁三姑继续道:“这样,我叫人端进来,你们就当陪着我吃一点。” 好像你有多大脸似的。 周越不语,宁三姑就当她同意了。 饭食端进来,周越发现宁三姑撒谎了,根本不是自家做的饭菜。 一看那些酱菜、老豆腐、炸大果子(油条焦圈),就是街上买来的。 既然是买来的饭食,看着宁三姑也大口吃了。 周越仔细检查了餐具,也自己舀了一碗老豆腐,随意拿了一根大果子吃了。 能吃饭还是要吃的,有力气才能打坏人。 几人默默吃了饭,宁三姑就邀请他们娘几个去逛街。 来县里的目的是看看店铺和生意,既然对方拉着不让走,那么留下来去街上看看也无妨。 自己和清墨都不是娇弱妇人,钧墨的战斗力虽然不详,但很强。 刀哥更是一个隐藏款的大杀器。 对方如果没有从江湖中请来武功高强的杀手,就凭一般的下人,轻易还不能占了便宜去。 两刻钟后,一行人走在了清晨的宜县的商业街上。 清墨第一次来县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她四处张望着,看到新鲜事儿,拉着周越给她看。 她倒是一片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认真的在逛街。 宁三姑和周越,一个满腹心事,一个满是戒备。 走在她身后,默不出声。 钧墨拉着刀哥的绳子,走在最前面。 他们两最没有负担,只是在看各种小吃。 钧墨要,就给他买。买到手,钧墨就一边走,一边吃,一边一块块喂给刀哥。 走至县城最繁华处,大家手上买了一堆东西,人又累又渴。 宁三姑就提议在一家酒楼歇一会儿,吃个午饭。 大庭广众之下,周越也不怕她使诈,就同意了。 找了二楼的雅间落座,点餐。 周越观察宁三姑和店小二的互动,看不出什么破绽。 稍稍放心,等待上餐。 二歉意道:“各位稍待,今日鄙店接了一个宴席,散客不是很多,后厨都忙得冒烟了。 可能上菜会慢一些。请见谅。” 宁三姑道:“无妨。只是不要因为忙碌做菜就不用心。 我今日宴请的是我家贵客,你们千万不要自砸了招牌。” “是,是,哪能呢!小店虽不算百年老店,但口碑还是不错的。 老客都知道,味道做工一样都不能差的。” “且去,帮着催着点,伺候好了,有赏。” 周越昨日没有睡好,又走了这半日的路,有点昏昏欲睡。 宁三姑百无聊赖的看着楼下的行人。 周越头一点一点的,脑子就有点不够用,整个人松懈下来。 宁三姑看看周越,又看看清墨,眼珠滴溜溜转动。 瞥一眼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钧墨和拴在椅背上的刀哥,嫌恶的撇撇嘴。 她拉过清墨,耳语一番。 清墨脸上浮现犹疑之色,看了一眼正鸡头啄米一般的周越,摇了摇头。 她想去推醒周越,问问她的意见。 宁三姑见状,赶紧一把拉过她。 惹得刀哥一激灵,发出一阵呜呜之声。 周越被惊醒,看了一眼刀哥,有些埋怨它搅了清梦。 刀哥赶紧闭嘴,蹭了蹭钧墨的裤腿,钧墨抚着它的头,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越不再关注他们,转头看了一眼清墨和宁三姑,见一切如常,索性趴在桌子上了。 过了一会儿,宁三姑又去跟清墨耳语。 她看出来了,清墨跟小时候一样,耳根子软。 她想租铺子做买卖,心中一直有个女富豪的梦。 第71章 老牛嫩草 要想成事,还需从她这里下手才是。 周越那个老狐狸,一直很小心谨慎,还是不要与她正面对上才是。 清墨毕竟年轻,又有所图,好拿捏一些。 “清墨,咱也不走远,那个铺子,就在这下面。 她家可红火呢,你从这窗子里看下去,就是那家,你去学习一下,无妨的。 你娘累了,让她歇歇。” 清墨再看一眼周越,周越已然打起了小呼噜,娘昨夜值班后半夜,确实累了。 娘对三姑有些偏见,这次出门,确实太过谨慎了些。 平日里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娘亲,对上三姑就如此小心翼翼的。 她很不理解。 三姑说得对,去楼下走一遭,朗朗乾坤之下,能有什么危险呢。 对上宁三姑期待的眼神,她轻轻点头。 然后她俩轻轻站起身,悄悄走出这间雅座。 钧墨见状,看了一眼周越,没有做声,悄悄跟在那二人后面,也没有带刀哥。 刀哥还是留在这里守着娘,有他去保护大姐就行。 二人走到一楼,只听见一楼有个雅间里人声鼎沸,似乎是一些人在喝酒撒欢。 清墨的脚刚下楼梯,正要走去饭馆大门处。 只听见身后哎呀一声,清墨回头一看,只见宁三姑捂着肚子正兀自哀嚎不已。 ”姑姑怎地了?“ ”不好意思,我内急。我,我要去一趟茅厕,你……“ ”我回去娘那里。“清墨转身就要朝着楼上走,钧墨紧跟着她。 宁三姑这才看见那个小屁孩也跟来了,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也无。 事情紧急,宁三姑也顾不得小孩儿了,据说还是个哑巴,能翻出什么天来。 宁三姑一把拉住清墨,推她到一楼最里面的一间雅间里去。 一边推一边嘴里道:”无妨,你先去这间空屋子等我一会儿,茅厕就在这后院,我去去就来。 你千万莫要乱跑,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清墨被宁三姑猛然大力一推,差点摔倒,然后稀里糊涂的就到了一间空着的雅间。 看样子也是一间寻常的屋子,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古画,窗台上摆着几盆花草。 跟楼上他们待的雅间一般无二。 清墨不疑有他,默默坐下等姑姑,钧墨早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钧墨,你也来啦,刀哥呢?” 钧墨指指楼上,意思是刀哥在上面,没跟着来。 清墨笑笑,把钧墨抱过来。 钧墨自从来了宁家,体重翻了一倍不止,个子也长了有半扎了。 才几个月,好像长了人家几年的身高体重。 刚来的时候,他像个三岁的孩子,现在像个四岁多的了。 看钧墨脸上有一点点吃糖葫芦粘的糖渍,清墨拿出帕子替他仔细擦着。 这时候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复又关上。 清墨以为姑姑回来了,道:“姑姑你没事儿?” 一道男声响起:“你姑姑没事儿,她衣服脏了,回家去换了,叫我跟你说一声。” 清墨唬了一跳,扭头一看,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穿着竹青色圆领文士衫,头戴青色幞头,是个儒雅的读书人。 清墨赶紧站起来,略略行礼道: “大伯,是小女唐突了,不知道这间雅座有人预定。 我在此等我的亲人,这就走。” “哈哈,无妨。我认识你姑姑,宁三姑嘛。 我不止认识你姑姑,还认识你父亲,算是你父亲宁远才的同窗好友。” “哦,原来是伯父,小女这厢有礼了。 告辞。” “别走,稍待。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名津,今年四十五岁,去岁刚中的举人,琅琊人士。 琅琊王氏,想来你也听说过。” 听过,不止听过,父亲的另外找的那个女人,也是出自琅琊王氏。 弟弟妹妹或许不懂,但清墨毕竟二十多岁了。 她早就知道父母已经和离,父亲在外面另外找了一个寡妇。 她为此偷偷哭过很多次,为母亲不值,心里暗恨父亲。 但她作为家里的长女,得到父亲的宠爱和陪伴最多,对那个高大伟岸的形象,怎么真的只有恨呢。 为此,她预想了很多可能。 小时候她一直想着父亲能够回家来,父母能够和好。 后来慢慢的,她知道了,这不可能了。 父亲外面已经有了人,母亲脾气越来越大。 这样的母亲,并不可爱。 后来她开始恨父亲,恨着恨着,连母亲也恨上了。 十几岁的时候,她其实是不想成亲的。 幸好定亲的那个人,他家里接连出事,后来他也没了。 她又开始愧疚,觉得是不是自己咒死了他和他的家人。 最后,她把一切的恨,都归到自己身上。 她开始恨自己,然后暴饮暴食,很快长胖了。 她又开始自卑。 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得到父母的关注和关爱。 她不配得到一切好的东西。 就这样在每日劳作中,她蹉跎了岁月,到了二十多岁,都没能嫁出去。 本来她已经不恨任何人了,母亲也变了很多,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父亲为什么要回来? 他终于回来了,爷爷和奶奶,还有兄弟姐妹们都很高兴。 尤其是清墨,时隔几年,她长大了,成熟了,父亲的形象又慢慢高大伟岸了起来。 他不该回来,真的,真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母亲变得有多好,他宁远才就有多令人讨厌。 他回来惹得爷爷生气,他说要把长女嫁给人做续弦。 那个人,比爹娘都大。 他怎么敢,怎么敢想,怎么敢说出来? 想远了,清墨轻施一礼道:“王……伯父安好。 小女告退。” 王津怎么能让美人轻易走了,这还没说几句话呢。 宁远才一直说他的大女儿如何貌美,如何贤惠能干,他看着宁远才的好皮相,觉得应该所言不虚。 没想到一见面给了他惊艳。 他的发妻和美毫无关系,父母奉行“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的一贯原则。 给他们兄弟娶得都是无盐女。 倒是可以纳妾,但他的几房妾室,出身都不高,样貌不如此女十分之一。 第72章 捶父母官 王津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酒壶,从桌子上胡乱拿了一个酒杯,哆哆嗦嗦的倒酒。 他估计喝了一些酒了,但眼神清明,并没有醉意。 清墨突然就有点明白了。 她抱住钧墨,躲闪着那个老头,试图走到门口跑出去。 王津再老也是个男的,身形高大,力气也大。 很快他一只手拉住清墨,另外一只手就要给她灌酒。 清墨抵死反抗,她可不能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喝酒。 虽然她不想嫁人了,但不代表她就不珍惜自己的名声。 不管今日算计她的是谁,以后都要报复回来。 而报复的前提是她能好好活着,强大起来。 现在的她,不说眼前这个贵气满身的老头,就是宁三姑和亲爹,她都打不到。 “娘,娘……娘啊——” 唯有亲娘,才是真心爱护自己,拼了命的保护自己。 周越正睡得踏实,好像在做梦。 她听见女儿在喊她,远远的声音,听不真切。 她从桌子上爬起来,然后看到了刀哥正老老实实蹲在那儿看着她。 她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清墨呢,钧墨呢?宁三姑呢?” 刀哥立刻挠着它脖子里的绳套,嘴里轻声呜咽。 周越赶紧把刀哥的脖套解开,然后跟着它跑出雅间,朝楼下走去。 期间遇上上菜的小二哥,一脸懵逼的看着这间雅间的人都跑了。 连忙喊:“客官,大婶,不是,你们还没吃饭呢。……不是,你们还没结账呢。” “这间雅间里的其他人呢?”周越回身一把抓住小二的衣领,恶狠狠问道。 “不,不知道啊,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啊。” 屁,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不知道,这饭馆里几只老鼠几只苍蝇,你都知道。 不跟他废话,还是狗更靠谱。 周越立刻推开店小二,继续跟着刀哥跑。 刀哥见主人跟上来了,继续朝下跑。 刀哥并没有出饭馆大门,它径直朝着一楼的雅间而去。 周越跟着刀哥跑进那间雅间的时候,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钧墨正在用三角绞勒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脖子。 清墨则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抵在那中年男人心口上。 他们这几个人是坐在地上的,他们的面前,背对着周越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月白色圆领袍,头戴文士帽,手里却拿着一柄长剑。 那柄剑寒光闪闪,一看就是一把名剑。 名剑的剑锋,正压在那中年男人的脖颈之上,隐隐有一丝血迹。 “这,这是怎么了?”周越艰涩开口发问。 “娘,娘,你可来了,呜呜呜……” 清墨一改之前的狠厉决绝,立刻大哭起来。 王津:不,不是,姑奶奶,该哭的是我,你占了上风,有了帮手,你哭什么? 还有,你哭也罢,喊娘也罢,你倒是把匕首拿开啊,这都刺破我的新丝绸衣服了。 那持剑背对的人,也回头看来。 嚯,熟人,宋原宋大人。 可是,这个老男人是谁啊? 这是怎么回事? 周越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喝止刀哥对中年男人裤腿的撕咬。 然后劝宋大人收回长剑,轻轻拉回清墨的匕首,最后让钧墨慢慢松开那人的脖子。 王津安全了,一松气,人立刻委顿下去。 然后大口喘着气,差点就见到太奶奶了。 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才四五岁的孩子,怎么力气这么大,一下子就给自己勒晕了。 然后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疼,睁开眼,看到脖子上架着一柄长剑,自己都能在剑身上看到自己扭曲的脸。 心口这里也觉得疼,低头一看,那个美人拿着一把锋利匕首正抵着自己的心。 哎呀,娘啊,这都是什么人啊。 宁远才那个杀材,只说他闺女有点微胖,其他没有缺点。 他见了一看,不胖啊,而且这样貌,这身段,啧啧。 这样的女人才是真女人嘛,那一座座山峰,该凸起的凸起,该平坦的平坦。 二十多岁花信年华的姑娘,比十几岁的女孩成熟,比人老珠黄的老妪年轻。 啧啧啧!眼泪从嘴角流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可是,可是! 自己不过是想正正经经的续个弦,相个亲,怎么一群人就要打要杀的? 周越顾不得其他,只搂着女儿轻声安抚。 这时候,又进来一人,正是宁三姑。 周越看到宁三姑一脸惊愕的进来,看到地上的王津,哎呀一声,下意识想去扶。 周越见状,立刻明白了一多半,立刻松了清墨,欺身上前,抓住了宁三姑就挠。 宁三姑凄厉的叫声传出老远,饭馆里的伙计和客人都听见了。 纷纷出来查看,其他人不敢近前。 只有一人,急急忙忙的进门来,喝道:“周氏,泼妇,大胆,住手。” 来人正是宁远才。 呵,这都凑齐了,今日是反派开会吗? 周越看到前夫来了,知道这件事他定然是主谋。 看那个中年男人的年纪,也许还是原来那个。 此刻对宁远才的憎恨达到了几个月来的顶峰。 周越立刻松开宁三姑,扑向了宁远才。 登时小小雅间里,乱作一团。 刀哥不知道该去咬谁了,主人一会儿挠这个女的,一会儿挠那个男的。 叫声凄惨,宋原早就收起了长剑,把宁家大姑娘护在身后。 谢平和谢安从另外的雅间里出来,探头看到了自家大人在护花。 立刻缩回头去。 清墨见娘打了姑姑打爹爹,这两人她是不能打的,刀哥也不能下嘴咬人。 她干什么呢? 她低头看到了地上的王津,立刻从宋原腋下钻出来,朝着王津身上招呼去。 她又踢又捶,王津立刻加入了惨叫交响乐的演奏。 宋原摸摸后脑勺,这,拦不住怎么办? 好在店家掌柜的,对打架见怪不怪,早就派了小二去官府报官。 县府的衙役正百无聊赖的闲唠嗑。 听见饭馆有人闹事,顿时来了精神。 县太爷要卸任,一直等着新来的县太爷到任。 因此最近这府衙有些松懈。 不料新来的县太爷迟迟不来。 第73章 葫芦审案 一班衙役,在班头的带领下,慢悠悠走到了饭馆。 在门口,见到几个黑色衣服的人,气质凛然,一看就不好惹。 然后其中有个人叫住班头,耳语几句,给他看了腰牌。 班头面上一肃,连连点头,要不是对方拦着,他差点跪下。 进了饭馆大门,又有管家模样的人拦下了他,又是耳语一番。 老天爷,今天这趟差事不容易做啊。 本来以为是简单的寻衅闹事,过去恐吓一番,收店家几个钱了事。 最多打的厉害了,带回来几个人,通知他们的家人来拿钱赎人。 没多大的事,原来的县太爷根本不管事了。 新来的县太爷据说已经到了,还没到县衙就任。 怎么,听那两拨人说的,来头不小啊。 又是大理寺,又是琅琊王氏。 新来的县太爷据说就是琅琊王氏的人。 难道是亲戚? 不管了,既然来了,这趟浑水不得不趟了。 班头走进雅间的时候,已经让衙役把门口挤着看热闹的人驱散了。 但黑色衣服的人和管事模样的人,还是趁着空隙,给里面的人递了眼色。 班头看着里面的人,大多是生面孔,头有点大,到底谁是谁,他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啊。 只是,几个男的,衣服都不错,里面定然有刚才被打招呼的人。 不对,有个眼熟的,那个宁秀才,当年在县里因为勾搭寡妇,有些名气。 可是,人家有功名在身,没有犯罪也不能轻易抓人家啊。 咿,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农妇的人。 得,就是她们了。 “呔,住手,都住手,怎么回事?” 毕竟是官府的人,气势不能输。 班头呼喝着,叫衙役们把缠斗在一起的人都分开,分男女站列两旁。 王津早就看到了他的管家在门外给他使得眼神,明白了打了招呼但没暴露身份。 太丢人了,不能暴露身份。 但事情咱占理,不能吃了这哑巴亏。 他努力扯扯衣服,让自己的狼狈样子减轻几分。 轻咳嗓音,道:“回禀大人,我们并没有闹事,是来此相亲的。 是他们,进来不问青红皂白,扯住便打。 请大人做主,治他们一个寻衅滋事罪。” 班头点点头,这个人估计来头不小,这气势,这说话的条理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错,大人,是他,喝醉了酒,进来就要灌我酒喝,我不认识他,我害怕……呜呜呜……”清墨哭诉。 周越赶紧抱住清墨,轻声安慰她。 宋原眉头拧紧,瞪了一眼王津,又眼神冰凉的看着班头。 班头哆嗦了一些,今日这个事情还真是难办的很。 “那个,你们各执一词,那么就跟我们回县衙里再说,让县太爷……” 他没说完,就听见那个穿着丝绸圆领袍的老头一个劲咳嗽,咿,难道这样做不行? 那算了,那就,就地审清楚,不知道能不能审的清楚。 “呃,县太爷太忙,本官在此就审了。 从头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越、王津、清墨、宁三姑、宁远才都争着七嘴八舌的说。 吵得班头脑仁疼。 “停,停停……挨个说,你,你岁数最大,你先说。” 班头指向王津,把王津气的不轻,你才岁数大呢,你全家都岁数大。 按照岁数排顺序,大家都没有异议。 王津假装继续咳嗽,心里盘算着怎么说这事。 今天这个情况,肯定不能暴露身份。 但是相亲这件事实,必须咬死。 小姑娘要面子要名声,跟老男人共处一室的事情传扬出去,她就必须嫁给自己做续弦了。 所以,他只能说一半真一半假。 “大人,我确实是来相亲的,诺,女子不知道,她的长辈在这里。 婚姻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知道就行了。 也怪我,进门没有说清楚,吓到了宁姑娘,我赔个不是。 将来事情若成,我愿意多拿出一些聘礼来赔罪。” “长辈?谁是长辈?你跟谁相亲?她吗?” 班头进来还没搞清楚状况,人太多了。 他指着宁三姑,问王津,这里只有周越和宁三姑和他年貌相当。 但周越的凶样子,也不像要二嫁。 那么只能是宁三姑了。 “噗嗤——”几道憋不住的笑声响起来。 “不是,我是有夫之妇,是我这侄女和王……王先生相亲。” 宁三姑指着清墨和王津道。 王大人她不敢叫出来,王津特意交代过了,他要做本地父母官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说出去。 他们王家耕读传家,钟鸣鼎食之家,断不会做那种强迫婚配的事情来。 班头看着年过半百的王津和花信年华的清墨,皱皱眉头。 “然后呢?相亲是好事啊,讲究你情我愿,怎么又打起来了?” “这,民妇不知,民妇走开了一会儿,回来就看到他们打起来了。”明三姑道。 “你啥也不知道说什么,退开去。你来说。” 班头巡视一番,看到周越,觉得这个没有哭闹,应该是个清楚的,于是指明让她说。 “回禀官爷,我带着女儿和儿子来县里探亲,是来看望她三姑的。” 周越轻拍女儿肩膀,以示安抚,然后指着宁三姑道。 “今日我们跟着她三姑来逛街,到了午间,三姑说来这里吃个饭,我们就上来了。 等待上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 说到这里她略有迟疑,虽然她猜到了,但事情到底怎么发生的,她还真不知道细节。 今日这事必须说清楚,清墨停住悲声,接着继续道: “是姑姑说,楼下那间铺子要转让,建议我俩一起去看看。 我,我看娘亲劳累打盹,就没舍得喊醒她。 跟着三姑下楼来。 刚走到楼下,姑姑说她内急。 我说我先回去,可姑姑硬把我推到这间屋子里,让我在此等她。 我等了一会儿,这个大伯就拿着酒壶进门来了,自称是要跟我相亲,然后二话不说,就要灌我饮酒。 我,我吓傻了,一再拒绝。不料他就想要硬灌我酒。 我虽是农家女,却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岂能因为这人酒后的几句胡吣,就信了他去? 我一着急,就反击了。 我弟弟为了帮我,差点被这位,这人踢飞。 我就喊了,然后宋,宋大哥就进来帮忙了。” 她看得出来,宋原不想暴露身份,就换了一个称呼。 第74章 葫芦亲事 宋原见清墨说完,知道自己该说话了,朗声道: “我和朋友在此地聚会喝酒,喝至半途,我出门有事儿,路过这间雅间。 听见有人呼救,肯定要救人啊。 进来发现宁姑娘是熟人,因此拔剑相助。” 咦,这个大高个儿竟然认识清墨? 宁三姑心里十分疑惑。 “咳咳,说了半天,你们都说不到点子上。”班头有点不耐烦。 周越轻咳一声,出言道:“大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应该是她三姑自作主张替我女儿应下了这桩相亲。 可是她上有祖父母,下有我这个亲娘,孩子的事儿还轮不到她一个多年不见的姑姑做主。” 王津“咦”了一声。 女方的父亲难道还做不了这个主吗? 宁三姑抢话道:“不是,不是我擅自做主,是我哥,我大哥提的这事儿。 他是清墨的父亲,替孩子相看婚事,总可以?” “是啊,我作为她的亲生父亲,又有秀才功名在身,我做主让孩子来相亲,有何不妥?” 宁远才三句话不离自己是秀才,见提到自己,立刻附和。 “你,你和我已经和离,孩子都由我抚养,你净身出户,孩子的婚事当然与你无关。” 周越立刻反驳。 “哼,胡说,我与你和离是真,但我是孩子父亲也是真。 孩子没有定亲没有成婚,我当然可以安排她相亲。” 宁远才也不甘示弱。 血脉亲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说不承认。 清墨急得又要哭,宋原看向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清墨见了,眨巴着眼睛,心想,这位宋大人肯仗剑出手,是个好人。 冲自己眨眼睛干啥,难不成后面他还要帮自家? 可是,怎么帮呢? 她忍下眼泪,静观其变。 周越气笑了,平时里看不见他这个父亲,现在倒冒出来充大尾巴狼来了。 刀哥不惯着王津,呲着牙就要向前冲,被钧墨一把搂住脖子,轻轻抚摸着它的头,慢慢安抚下来。 钧墨知道这件事,最终还是要靠着大人们打嘴架,单靠拳头是不可能的。 他搂着刀哥在一把椅子上坐了,四只小眼睛,紧张的瞅着在场诸人。 刀哥的脊毛炸着,随时准备暴起,击杀敌人。 哼,那个老头只被咬了一口,太便宜他了,敢欺负我家主人,不想活了。 ”孩子们的成长,你一直不管不问,你自己是个秀才,孩子们连字都不认识。 女儿的婚事,你爹你娘催了你多少次了,和离的时候也说好了,你来给大闺女找婆家。 可是这么多年,你做什么了? 嚯,这就是你给她找的好婆家,这个老头,比你我都老,快赶上爹的年纪了。 你也好意思要说给二十出头的闺女? 你摸着良心说,你在这件事里,毫无私心,一心只为了女儿的前途着想? 你敢发誓吗?“ ”周氏,你这个泼妇,胡搅蛮缠。 当初与你和离,就是因为你这般的泼辣性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知悔改。 清墨的亲事,本就十分艰难,她那个名声,怎么找合适的? 年貌相当的,谁肯要她? 人家孩子都打酱油了。 你和爹娘又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不肯做继室,不肯做妾室,不肯…… 你们不想想,现如今她都这般的老姑娘了,哪里容得她挑三拣四。 这王老爷,出身世家大族,自己又有举人功名在身。 岁数,岁数也不算很大,正值壮年嘛。“ 说到最后,宁远才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心虚了。 哼,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还在这里大言炎炎,简直毫不知耻。 周越正要开口反驳。 宁远才得了王津的眼神鼓励,又鼓足勇气开口道: ”今日之事,我也有错。 我不该没有提前跟你商量。 但是我跟我现在的夫人商量过了,她觉得这亲事好。 我也跟三妹说了,三妹觉得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 宁三姑从愣怔中清醒过来,附和道: ”对,对,我哥跟我说了。我觉得很好。“ ”哼,你觉得好,你的长女也有十六了,怎么不把你的长女嫁给这个老头儿?“ 周越出言讥讽。 ”周氏,你少胡说八道,三妹的长女早就订了亲事,今年成亲。 你看人家这福气,订了亲就能成,不像清儿……“ 听他又要胡说,周越恨不得上去继续挠他。 班头脑袋更大了,不耐烦道:”你们家的破事,回家去扯,今日这聚众闹事,你们必须得领罚。“ ”大人,不是啊,大人……“ ”大人,怎么是聚众闹事呢,大人,你听我说……“ ”大人,你也说是我们的家务事……“ ”大人,大人,大人恕罪啊……“ 屋里更乱了。 班头跳起来,就要拔刀发作。 这时候,宋原开口了。 “周大婶,怎么,我和清妹定亲的事,你没跟宁叔说吗?” 众人一愣。 班头把刀插回去,自己的刀可不如那位的剑锋利,还是算了。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宋原,听他怎么编。 “哦,哦,你上次说了……”周越明白这是宋大人在拔刀相助后,又想要拔嘴相助。 抱上这个大粗腿,先过了目前危机再说。 看周越磕磕巴巴的,清墨羞红了脸,道:“哎呀,娘,事到如今,还是说了。 爹和姑姑都不知道呢。你看,他们不知道,就会瞎操心。 闹出今日的误会来。” 宋大人肯舍了名声来相助,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说到哪一层,但也不能当众驳了他的好意。 如果今天不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恐怕就要被逮去上公堂。 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还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也不能让这个老头儿占了便宜去,不能让爹爹和姑姑得逞。 如果都是名声受损,倒不如和这位宋大人传出些什么。 也好过这个半死的比爹还年纪大的老头儿。 宋大人起码年轻,起码,好看。 论算账,做应用题,没人能做得过清墨。 周越也明白了。 刚要开口。 宋原率先开口道: “我爹娘都很高兴,事出紧急,其他的东西还没有准备好,只让我先拿了这些钱来给你们操办。 我们侯府好多年不办喜事了,我祖父母和我爹娘,都催着呢。 就连陛下,也给了礼物。”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第75章 百年人参 “诺,我侯府虽然大不如前,但也不能亏待了清妹。 这是一百两的银票,周婶先拿去采买嫁妆。” 然后他扭头朝着门外喊道:“谢平谢安,你俩把陛下送给的东西抬进来。” 抬进来?这是,送了多大的礼啊? 不是说皇帝陛下很穷吗? 王津心里嘀咕着。 怎么如此厚待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啊,自己能不能惹呢? “来了,公子,您看,放哪儿啊?” 谢平谢安抬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走进门来。 其实他们一只手就能拎进来,之前就是谢平一只手拿着呢。 但大人既然说抬,那就抬。 宋原随意一指桌子。 两个戏精把那个包裹重重放在桌子上,施了一礼。 然后深深看了自家大人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大家一看那张银票,明晃晃写着一百两,乃是京中最大的银号发出来的。 而那沉重的巨大包裹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只是看那两个小厮郑重的模样,应该是很珍贵的。 宋原突然有些想笑,他是大理寺的官差,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很少用得着演戏。 有什么贼人,直接拔刀拿下便是,不用拐弯抹角。 今天这事他遇上了。 不说这周大婶于他有救命之恩,有传授技艺的师徒之情。 就说他在宁家叨扰多日,吃了人家好多顿好饭菜,那奶奶和这周大婶做得一手好饭菜。 还有宁爷爷,便宜卖给他好多柳编器具和玩具,拿回家可被家人稀罕了一番。 娘直夸他有心了。大嫂也对她多有感激。 侄子侄女们“叔叔,叔叔”叫的那个甜。 就连平日里总黑着脸的亲爹,宋老侯爷,在得到了他一个鱼篓的时候,也对他勉强扯出了一丝笑意。 让他深深体会了一番久违的亲情。 就凭这些,他都会出手相助。 至于这事情如何善后,他想,总有办法的。 那周大婶和清墨姑娘,都是很聪明的人,她们总会想得到办法的。 就算谁也想不出好办法,大不了他就娶了宁家大姑娘。 反正他未婚,她未嫁,两家结亲也不是不可以。 嘿嘿,也许这就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佳话。 宋原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注意到众人对他的那个巨大包裹的审视的目光。 那个包裹里,倒真的是送给宁家的礼物,不过,不是皇帝送给宁家的。 是皇帝赐给宋府的。 那是百越上供的贡品。 百越被平定之后,送来的贡品越发的多了。 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皇帝表弟让他挑一些,他没要别的,只多要了一些三七,宁家正需要。 圣人见他挑了药材,就问缘由。 他就说了,皇帝感念他知恩图报,就赐了更多的东西给宋府。 这颗南瓜,就是皇帝赐的东西之一。 三七被他放在别的包裹里,这南瓜太大,只能单独包了一个包裹。 他见到宁家人在此,早就让谢平和谢安回去取礼品去了。 礼品里,这个大瓜最大,用来充门面正合适。 这不就用上了吗? “那个,这个,既然是这位公子和这丫头已经定亲了,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嘛!” 班头费力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艰涩开口道。 不论双方是什么来头,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衙的班头能得罪的。 瞧瞧,这位爷连陛下都搬出来了。 惹不起啊惹不起。 和稀泥谁不会啊,他不想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假装不认识对他更有利。 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身。 听他说话的语气,跟圣人还挺熟悉。 哎呀呀,更加得罪不起。 那边的那个老头,好像是新来的县太爷也姓王。 县官不如现管,更别说人家本就是县官。 反正都不能得罪,自己只有一颗小小的人头,可不禁得砍。 保命要紧。 赶快把双方都安抚住,散了,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他又咽下一口口水,继续道:“那个,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哈哈,没事儿了,散了,误会。 你,你们自家要沟通好。 宁秀才,不是我说你,你平时无事也该多回家看看。 你看你女儿都定亲了,你都不知道。 这位张太太是你妹子啊,以前没听说过,张太太也是,你娘家也回的不多。 怎地连娘家侄女的亲事也不知道呢。 你们这做长辈的啊…… 嘿嘿,散了,误会,都是误会……” 班头站起身,要走。 “等等。”宋原开口道。 啊?班头吓得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大人,今日有劳大人了,改日登门致谢。 我乃京中宋氏子弟。” 宋原对着班头回行礼道: “啊,哦,哦,宋氏,宋氏,好啊。世家子弟,大家风范。给老太爷带好,请安。” 班头哪里认识什么京中宋氏,敷衍道,礼多人不怪嘛。 宋原心里好笑,宋家算什么世家,顶多算个勋贵。 还是个破落的勋贵之家。 宋原自嘲。 王津也不得不说话了。 “有劳班头了,王某改日……” “别,不用,王……王先生,我知道,我都知道,您,您歇着,我们还有公事在身,走了。” 班头带着人,呼啦啦走了个精光。 剩下屋内的人,大眼瞪小眼。 “咳,嗯,那个,清墨,你没事儿?” 周越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先跟闺女说句话。 反正这场架,自家没吃亏。 “娘,我无事。”清墨眼圈一红,哭了起来。 到底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呢。 宋原心里一抽,仿佛有一只小手抓了他心一下。 “今日多谢宋大人出手解围了。 等此间事了,我们定会重谢大人的。” 周越说完,拉着清墨施礼。 宋原忙拦住她们。 “不必客气,大婶多次救我,助我,宋某无以为报。 我今日说的也不算虚言,这包礼物,真的是我从圣人那里讨来,想送给你们的。 至于这银票,是圣人让我去寻新鲜人参的钱,暂时还不能给你们,那个,抱歉。” “人参?什么样的人参?” 周越突然想起来,她好像知道哪里能挖到人参。 “最好是百年人参。 你说,辽东不属我大辉国土,这野生人参难得。 总不能为了寻这人参,带兵去打下辽东。 当然,那也不是不可以。 咳咳咳,我是说,圣人着急寻人参,是为太后寻的,他一片孝心,我总要助他。” 第76章 合谋害女 看他东拉西扯的,跑题跑到了辽东去了。 周越赶紧道:“我爷爷小时候种了一棵人参,好多年了。 我们一家三代,一直悉心照料着它。 我也不知道到底多少年了。 如果圣人用得上,他又是一片拳拳孝心。 我,我周家愿意割爱,献上这株多年老参。” 编故事谁不会啊,编的越曲折离奇才好。 编的好故事,才能卖的好价钱。 宁远才一直插不上话,这时候眼睛亮了。 “周氏,你家种的人参,那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这人参有我的一半。” 一半也有五十两呢,够自己花销几个月了,不要白不要。 他的脸真够大的,周越直接无视他。 王津见他们聊得火热,都没人理自己,不由得气结。 “宁远才,你这个泼才,你骗我骗的好苦。 你女儿跟人定亲了,你还来让我相亲,我今日丢的这脸,你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宁远才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脸,立刻肉眼可见的垮了。 忘了这里还有这尊大神呢,哎呀,大意了。 “不是,王兄,不,呸呸呸,王大……王先生,我,我实在是不知……“ “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在骗我,你,你们,都是骗子。 你,你们,给我等着。” 王津指着宁远才和宁三姑说完,拂袖而去。 见王津如此,宁三姑最着急。 开玩笑呢,那可是县太爷。 她哥在州府里住着,背靠王家,那王湘是他的相好。 定然是不怕这王津的。 可是宁三姑却是住在这县城里,夫家靠着经营祖传的这几间铺子为生。 这王津是新来的县太爷,要是得罪了他,以后家里还有好日子过? 夫家受了牵连,自己在夫家的日子,可以想见能有多凄惨。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把县太爷哄好了。 侄女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大高个儿作为靠山,眼看是不能再动了。 幸好自家还有女儿呢。 先回家去,和夫君商量商量再说。 她就不信了,这棵大树,就真的靠不上? 宁远才看王津和妹妹都走了,尴尬一笑,也要走。 周越岂能轻易放过他。 立刻冲他飞奔而去,双手就要挠上去。 吓得宁远才哎呀一声,抱头鼠窜。 清墨想要去拦一拦,想到亲爹的诸多作恶,脚步一滞。 眼看着宁远才被周越追上,拧了几下腋下的软肉。 在脸上又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挠痕。 宁远才杀猪一般大叫起来。 “泼妇,泼妇……”他嘴里骂着,落荒而逃。 哼,看他回去怎么跟那个王寡妇交代。 周越觉得好解气。 宋原轻咳一声,也要告辞。 他的任务完成,就不再耽搁了。 不料却被周越叫住:“宋大人留步……” “哦,周大婶可还有事吩咐。” “不敢不敢,那个,你说的婚事……” “哦,那是小子情急之下胡乱说的,为的替宁姑娘是解围。 放心,大婶,小子不会携恩图报,赖上宁大姑娘的。” “呃,这……”周越无言以对。 清墨立刻又红了眼圈,果然他出身好,样貌好,是嫌弃自己的。 也许,他这个年纪,已婚了也未可知。 唉,算了,人家为自家解围,总不能赖上人家。 “对了,宋大人说的要找鲜人参,可是真的?” 周越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人家替自家解围,救人于危局,难不成真要讹上人家不成? 她适时岔开话题。 “当然是真的,我苦寻多日无果,来往京城多次,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说的也是真的,大人哪天闲了,可否带人去民妇村里,我带你们去挖这棵人参。 我不知道这人参的年头,也不懂怎么挖出来。 听说这挖人参也需要技术的,不能伤了一丁点儿根须。 还有人说,这挖参之前,要用红布绑上它,以防它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到时候你找了懂的人来,一来是看看这棵人参可还符合要求。 二来呢,如果符合要求,你们就挖了去,有懂行的人来挖,总好过我们这些外行,别给挖坏了,糟蹋了这好东西。 话说回来,这是老天爷赐下的好东西。 宝剑配英雄。 人参给了懂的人,需要的人用,才不枉它在山里林下长了这么多年。 也不枉我家几代人对它的悉心照料。” “大婶说的是真的呀,我还以为…… 好, 这县里的郑氏药铺,是我长嫂娘家开的,他们铺子里总有那懂药的人。 这样,我这就去那边问问,你们在县里还有什么事情未了没有。 有事儿就去办事,无事就等我消息,我很快就会有回复的。” “好,我们无事了,这亲戚走的…… 以后这亲戚不走也罢。” “大婶住哪里?”宋原问道。 “住……哦,住如意客栈里。” 她们的驴车和东西都在宁三姑的宅子里呢。 如意客栈正是昨日她们想去投宿的那家,后来被宁三姑截到了那个新宅子里。 现在双方撕破脸,原来那处宅子肯定不能住了。 一定要搬去如意客栈的。 驴车上还有好多给宁三姑带的礼品,昨日没能卸货。 现如今也不用卸了,直接拉回去。 喂了狗都不给他们吃。 “谢安,你带两个人,陪着周大婶和宁家大姑娘搬东西。 记住,切记要招待好了,莫再让人欺负了去。” 谢安应了,带着两个人走进屋来,听凭周越吩咐。 也没什么需要带的,只带了钧墨和刀哥走。 钧墨不让陌生人抱的,他谢绝了谢平伸过来的手,伸手让周越抱了。 小子儿,枉我前一阵还照顾你一段时间呢,这么快就忘了,谢平腹诽道。 刀哥也不让外人牵着它,只跟在清墨身后默默缠着她的腿角。 宋原见他们走出饭馆大门,对着跟出来的饭馆掌柜点点头,扭头走了。 饭馆掌柜的,有苦说不出。 这好几桌客人的生意,都没做好,唉,今天黄历不吉啊,自认倒霉。 掌柜带着店小二们收拾雅间不提。 那边谢平谢安跟着周越和清墨到了宁三姑的新宅子。 一进门却看见王津那老头儿,正站在院子里吩咐下人收拾着院中的花草。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怎地在此?”周越已然猜到了几分,还是开口问道。 第77章 倔驴光年 “你,你们……”清墨也想到了什么,立刻慌了,厉声道。 “你们怎么还来?都追到我家里来了。” 王津一时忘了之前的谎言,脱口而出。 这座宅子正是他在此地的新家。 他来宜县已经有几天了。 来之前就跟宁秀才和王湘定下了计策。 由宁秀才的妹妹宁三姑把清墨骗过来。 骗到他新置办的宅子里来。 他这次上任,因为想着续一房娇妻,因此一个妾室都未带在身边。 就是打算外面大登科,内宅小登科的。 清墨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亲姑姑和亲爹的忽悠之下,肯定就没有什么主意了。 他们再以相亲为由,把他们放在一个房间里,也不用动什么太龌龊的手脚。 只需他们单独相处那么一小会儿。 这亲事,清墨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这婚事,宁家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最后只能哑巴吃黄连,同意把女儿送出来续弦。 这聘为妻,奔为妾。 私相授受,她一个黄花大姑娘,名声容不得半点受损。 真真是好毒的计谋! 谁料到那个周氏,如此警觉,三番两次拒绝入住王大人的新宅子。 使得王大人没办法回家去,没有机会和清墨单独相处。 宁三姑拗不过,最后只好亲自去陪她们娘俩。 一计不成,还有后续。 此乃连环之计,不怕她们不入瓮。 在家里不成,在饭馆也行,见证人更多,不怕她们不认。 想着这次她总不能侥幸逃脱了。 宁三姑的演技棒棒的,骗过了周越和清墨。 三人的计策是完美的,算计了所有的环节。 不料后来却状况频出,先是那个不会说话的破孩子跟着来了,力气还挺大,差点勒死王津。 那个宁大姑娘,手里竟然有一把锋利匕首,直戳他的心口。 还有那条狗,怎地如此凶恶,像极了狼,一番撕咬,口口见血。 最可怕的是那个持剑的男人,功夫高,下手狠,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本来万无一失的计策,只需要一刻钟不到就行。 变成了太多人牵扯其中,一群人蒙圈,最后还惊动了官府的人。 王津初来乍到,还没做过官,很多官场规矩,只是听家族的人分享过。 他差点被自己供职的官府抓了。 作为堂堂县太爷,被自己的衙役抓了,恐怕他是第一人。 幸好脱身了,以后再谋划。 哼,那宁秀才,宁三姑,宁大姑娘,还有那个泼妇周氏,这仇是结定了。 这不,很快他们就自己撞上来了。 王津看看后头,那个大高个儿没跟来,太好了。 他正要发作,却看到周越他们身后跟着进来了两个大高个儿。 点头哈腰,摩拳擦掌的,这是要干嘛? 私闯民宅?救命啊,来人啊。 谢平和谢安,看都没看王津和他的一帮子下人一眼。 直接在周越的指挥之下,拉了驴车就走。 王津的下人本来想卸车的,不料那头倔驴,主人不在身边,它不让任何人近身。 谁要是靠近它的驴车,它就连踢带咬的,发疯了一般。 众人正一筹莫展,王老爷回来了,叫他们先不管那倔驴。 先收拾收拾院里的花草,还有各个屋子的布置,不日他就要搬进来住了。 周越拉住光年的缰绳,安抚着它,谢平谢安才能近身。 拉着驴车就走。 他们俩来,主要为了壮势,不用做太多体力活的。 周大婶家的这辆驴车真不错,不知道是哪里买的。 这驴,呃,这驴可真够脾气大的,比大人的马还厉害。 几人轻松走出走出王津府邸,徒留王津在后面捶胸顿足,也无可奈何。 他们赶往如意客栈。 今日闹腾到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 周越和清墨还有钧墨,午饭都没吃呢。 到了客栈,让店小二把光年的食水添上,嘱咐一定要给最好的食料,照顾好它。 然后点了几个菜,叫谢平谢安一起用饭。 谢氏兄弟连忙辞了,回去跟自家大人复命。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早饭还没吃完,宋原就带着人来到了如意客栈。 他给周越介绍他带来的二人。 “这二人都是郑氏药铺的人,这位是掌柜的,姓郑。 这是他儿子小郑。 他们二人都是信得过之人,且是有多年经验的老采药人,老药工。 大婶可以随便用。“ 那二人中,岁数大的已然花白了头发,有六十多岁。 只见他双手黢黑,浑身药味儿,一看就是经年制药的老药工。 年轻点的也有四十多岁了,两眼精光,身体很壮实,尤其是那双臂,疙里瘩瘩的,力气不小。 钧墨对他们很感兴趣,一直看着他们的手和胳膊。 直看的那父子二人都不好意思了。 周越一拱手,道:”有劳二位了,这趟差事如果办好,我定有重谢。“ ”不敢,不敢。老朽采药制药有五十年了。 是郑家的家生子。 能有这个手艺,全拜主家所赐。 主家的吩咐,万死不辞,不敢托大,夫人想要谢,就谢主家。“ 一番话说的很是漂亮。 他从家生子做到学技术的药工,又从药工做到了掌柜的,掌管郑家在此地的药铺,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周越对专心做事的手艺人向来佩服的紧。 因此对他二人更加恭敬。 老人很满意。 ”几位是否吃了早食?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我们已经用过了,就在外面等着。大婶不必着急,慢慢用。 还有,你们,你们今日还逛街么? 如若逛街的话,就再待半日,反正事情也没有那么紧急。” “啊,哦,嗯,逛的,要逛的。” 女人出门不易,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县城,肯定要各处看看,给家人买些东西回去的。 宋原说完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他让郑家那对父子先回家去,午后再来这里汇合。 正好那郑师父父子一早得了主家的吩咐,就跟着宋大人赶来了客栈。 家里只捎了一个口信回去,没有细说。 现在正好回去把家里安排安排,这次出门,还不知道去几天呢。 他们把郑家派来的马车留在了客栈里,看看宋大人是否用得着,就急匆匆回家去了。 第78章 崔老劝学 客栈院子里,宁家的驴车,早被店小二伺候了食水,拉出来拴在门口的大树上,准备一会儿就出发。 此时光年看着郑家派来的马车,跟它并排站着,很不服气。 气呼呼的“咻咻,咻咻”叫个不停。 那拉车的高头大马是高傲惯了的,自不能太惯着这乡下来的倔驴。 见驴在叫,好像骂的很难听。 马更大声音的叫起来,好像骂的更难听。 宋原走出客栈的门口,就看到那马驴之战,皱皱眉头。 郑家马夫是个会看眼色的,赶紧上前扯住自家那匹马的缰绳,把它拉到了一边去。 马和驴虽然离得远了一点,不会互相踢打,但叫骂声更大了,直叫的客栈的人都捂住了耳朵。 客栈掌柜的都被惊出来了,直叫了几个店小二,赶紧去安抚那马和驴。 赶马车的郑家下人见状,直接拉了马车出去了,他去前面等。 周越也赶紧吃完早食,去安抚自家那头倔驴。 宋原毛遂自荐,给周越母女逛街做陪。 这宜县县城,他不能说很熟悉,但也来了几次了。 比周越母女稍稍熟悉一些。 周越看着清墨期待的眼神,略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难得清墨昨日受了惊吓,今日还能有逛街的心思。 这孩子心细,敏感,但也心志坚定,目标明确,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 这样的好孩子,谁不喜欢啊。 这么好的女子,就是嫁给那年貌相当的贵公子都相配,才不会下嫁那老鳏夫做续弦呢。 这一日,宋原和谢平谢安,化身随身拎包客,跟着周越母女逛了半日,买了不少东西。 直把周越的荷包花的瘪了下去,清墨的荷包空空如也,她们才罢休。 宋大人那一百两银票,早就还给他了。 还没见到货,就收人家的钱,不合适。 逛完街,回到客栈,又一起吃午食,是宋大人请的客。 饭后收拾妥当,郑氏父子也如约来到客栈。 很快一行人就走在了去凤凰台村的官道上。 驴和马的脚力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但光年岂是那肯甘拜下风的性子。 一路上它不等清墨赶它,就跟随着那匹马的脚步,跑得飞起。 清墨几乎控制不住驴车,最后宋原让马车夫慢一点,才堪堪当驴车不跑的那么快。 清墨抚一抚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嘘一口气。 这倔驴还是欠调教,这样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下定决心回家后,还是要向有经验的长辈请教请教,怎么调教好这头驴。 一路上时快时慢,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良仓镇。 宋原有别的事去办,周越母女在镇上等着。 先去崔夫子家略坐了坐,把给他买得礼品拿了出来。 崔夫子只留了一些吃的,其余的东西,都婉拒了。 崔夫子只道:“周氏,你说过你要酿酒,怎么一直见不到你的酒呢。 我都准备给我的好友写信,替你去办许可证了。 你先酿一些来,我尝尝。” “呃,这不是一直在农忙吗? 这次回去就开始做,不过,酒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酿成。 夫子是要喝果酒还是米酒?度数高的还是低的?” “哦?果酒?度数? 果酒我倒喝过西域来的葡萄酒,味道不错。 不过,老夫不好酒。 我有一个学生,倒是很喜欢饮酒。” 说完崔夫子仿佛陷入回忆。 “夫子,您说的师兄是那位很聪慧的,但一直不肯好好学的那位吗?”炫墨好奇插话。 “嗯,他天赋很高,可惜只喜欢习武,不喜欢学文。 老夫教他学文,教他治国之道……” “夫子,民妇想酿的果酒是苹果酒,雪桃酒,梨酒,还有野葡萄酒。 当然,如果拿不到许可证,我可以先酿果醋。 果醋属于饮料,应该不会违反律法。” “唔,果酒固然好喝,可惜老夫年岁大了,饮太多果酒脾胃不舒服。 可有什么粮食酒? 是了,粮食金贵,你家人口多,能吃得饱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粮食来酿酒。 这也是本朝严格管控酒业的原因,怕酿酒用的粮食太多,导致百姓口粮减少。 能喝得起酒的,都是有钱人家,酿酒夺粮,怕引起民众不满。” “哦,也有道理。 不过,我酿果酒无妨。 果子是时鲜的,不用了也会烂掉。 另外,我还可以酿一些高粱酒,专门给夫子喝的,不对外卖。 那就不会违法大辉律法了。” “哦?那敢情好。 我就等着你的果酒和高粱酒了。 咦,你家种了很多高粱?” “是种了一些,但也不多,我家新买了一块山地。 打算明年多种一些高粱。 高粱虽然产量低,但不挑地,不怕旱涝,是很好的旱地作物。” “嗯,这里山地多,种高粱合适。 可惜高粱不太好吃,产量也上不去。 如果你们能把产量提高,又能把高粱酿成酒,提高了它的价值。 是个很不错的思路。” 听崔夫子肯定,周越很高兴。 清墨和炫墨听了也很高兴。 别人不知道娘亲的话里的意思,他俩是知道的。 他家有那一山洞的果子和野生高粱,应该可以酿不少的酒。 可是,酒曲是朝廷专营的,而且很贵的。 思及此,清墨又有些丧气。 做点事怎么这么难呢。 先回家去听听娘怎么说,她的主意多。 说好过阵子给崔夫子送酒来,周越就要告辞,崔老头却叫住了她。 “对了,周氏,炫墨的学业,我想再带他一段时间,你看可否……?” 来了,来了,终于说了。 炫墨紧张的直咽唾沫,夫子要跟娘亲谈去县里读书的事了。 一直以来,爷爷和娘都希望他去县里读书。 以前是家里没钱,现在家里不缺那份钱了。 他去县里也面试了,甚至为了占住名额,提前交了一年的束修二十两。 现在他和夫子都不想让他去县里读书了,那束修也不知道能不能退。 如果退不回来,白瞎了那么多钱,不知道娘亲和爷爷会不会说他。 他忐忑的看着娘,心如擂鼓。 周越一愣,她看向炫墨。 第79章 挖大人参 炫墨倒是跟她说过一次。 不过,她以为是炫墨不愿意离家太远,不愿意去县里住宿,才找的借口。 想着孩子总有一天会想开的。 就没多劝他什么,没想到今日竟然由夫子提出来了。 其实周越猛一听到这个说法,并不抗拒。 她甚至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 与其去县里上大班课,不如跟着这位经验丰富,学富五车的老夫子,上一对一的课。 关键束修还不比县里的大班课贵多少。 四节礼和县里一样,甚至崔夫子都不挑剔礼物的轻重。 束修银钱,他不肯收,只说平时的饭钱就顶了。 最主要的是,这位崔夫子教的东西,太丰富了。 四书五经那些都是基础的。 像什么《资治通鉴》《黄帝内经》《老子》《庄子》之类的,市面上有的书籍,崔夫子这里都有。 知识范围上知天文,下到地理,上有庙堂学文,下有经商种地,崔夫子都在教。 不止书本知识,连为人处世,为官之道,为臣之道,为子之道……都在教。 平时的行走坐卧,一言一行,炫墨的进步肉眼可见。 连宁老头都觉得自家这是捡到了宝。 周越转头看了一眼炫墨,见他期待的眼神。 立刻点头道:”但凭崔夫子做主。你是炫墨的第一个老师,你做的决定肯定是深思熟虑后的,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娘……“炫墨哽咽。 ”放心,你爷爷那里,我来去跟他说。 爷爷通情达理,会想通的。“ 周越抚了抚炫墨乌黑的头发,这孩子的头发真黑,又多。 ”嗯,谢谢娘。“炫墨眼圈发红。 崔夫子微微笑看这母子,点点头。 他崔人杰,谁敢再说他教不好弟子? 那是那个弟子不堪教,底子差,又桀骜不驯,不听话。 这不,遇到好苗子,他也很会教的。 这个孩子,假以时日,做个宰辅也是够的。 辞别崔夫子,带着炫墨回家。 出门正好看到宋大人过来了,一起回村。 宋大人和崔夫子完美错过。 宋大人做梦都没想到,崔夫子竟然没回太原老家,而是来了这里。 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今日是不能再去挖人参了。 没办法,只能暂时安排几个人住下,这时候就发现屋子不够住了。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让炫墨去住爷爷奶奶屋里,钧墨去跟娘和两位姐姐一起住。 宋大人则要委屈一下,和郑氏夫子住在炫墨原来的屋里。 郑氏父子可不敢和公子睡在一个炕上,坚持要在地上打地铺。 宁老头看着退让的几人,下定决心有能力了,再盖几间屋子。 看来明日一定要干完活回县里去,不然继续住在宁家多尴尬,宋原心里想。 翌日一早,周越带着宋原和郑氏父子、清墨、炫墨去山里挖人参。 看着郑氏父子带的一大袋子家伙事,周越知道这次找对人了。 钧墨也要去,刀哥则立刻摇着尾巴站在钧墨后面。 钧墨最近总是喜欢跟着大人去山里。 ”大婶,你家刀哥,是哪里抱来的?“ 宋原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开口询问。 ”是孩子们捡来的狗,从小奶狗时就被主人扔了。 它是吃着人奶长大的。“ 正说着,就看见邻居林嫂子也背着孩子出来洗衣服。 杨墨和清墨交换一个眼神,都笑了。 刀哥则还记得它的奶娘,围着林嫂子的腿转了几圈。 周越也突然想起来这事,默默笑了。 当然不能说破此事。 和林嫂子打了招呼,几人过了小河,继续去山里。 那个缓坡处,如今也属于宁家了,因此周越带人去挖东西,理直气壮的。 不过,走到那处山崖,有些高呢。 上面长着一些高大的树木,看样子应该是杨树,榆树,槐树等杂树。 幸好郑氏父子有经验,带着长长的绳索。 宋原把绳子甩向崖上的一棵大树,几次之后,绳子的一头缠上大树。 拉了拉,确定缠结实了,宋原率先攀上去。 上去后,他把绳子重新栓结实,然后把下面的人一个个拉上来。 最后是刀哥,嘴叼着绳子被拉了上来。 周越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一棵大榆树下长着的那棵人参。 郑师傅眼睛瞪得老大,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老朽采药收药几十年,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参。 这棵人参在树下,但在这高处,又比较干旱,因此生长十分不易。“ 他首先拿出自己的工具包。 打开来,发现里面有一根红绳,红绳上有一枚长满绿锈的铜钱。 然后是几根骨头样的东西,这就是挖参工具了。 郑师傅把红绳绑在人参的茎秆上。 他道:”它有六片叶,是一株老参了。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发现这样的人参,太难得了。“ 他四处张望一番,道: ”也许这里高,天气凉爽,这参也很运气好,没有被其他畜生嚯嚯过。“ 他悸动的心,颤抖的手,先是慢慢把周围的杂草清除掉。 然后他和小郑师傅一起,从人参周围一丈远的地方,开始挖下去。 他们忙碌着,其他人帮不上忙,周越就和郑师傅聊天。 ”郑师傅,你看这参,有多少年头了?“ “没挖出来,也不敢说到底多少年了。 但看这叶片,起码是三十年以上了。” 宋原早就从周越的话语和行动里看出来了,她之前在饭馆里,撒谎了。 这株人参,根本不是她家人祖传种的,而是她无意中发现的。 他笑笑,并不想戳破这个谎言。 他只是替人买参,不管到底是种的还是找到的。 反正野地里的东西,谁首先发现的,就是谁的。 “那挖出来,如何判断它的年龄呢?” 郑师傅不善言谈,看了周越一眼,道:“我挖出来再跟你说,你先去那边歇歇。” 言语之间已经很明确了,别来烦我,哪儿凉快就待哪儿去。 好,周越悻悻的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 看着刀哥四处嗅。 清墨和杨墨则在拿着背筐捡菌子,挖其他药材。 周越也去帮忙。 钧墨见状,也要去拿镐挖药材。 周越怕他不小心找到人参,再挖坏了,不让他动镐头。 他不高兴的跟刀哥跑去玩了。 第80章 黄芪党参 大家爬上来已经用了不少时间,这株人参年头长,根系多,半天是肯定挖不出来的。 几人商量一下,决定先回家,明天再来挖。 但郑师傅拒绝了,他要住在这里,守着它,才能放心。 百年难遇的好东西,他要是把这株人参丢了,后半辈子会寝食难安。 郑氏父子肯定要在一起,宋原也决定留下,炫墨作为在场的宁家最大的男孩子,他主动要留下。 最后刀哥留下陪着炫墨,周越几人才放心一点。 但是钧墨却不同意,他也要留下。 可是这里根本没办法睡觉,他还是个孩子,其他人可以随意躺在草地上凑合一宿,小孩子身体稚嫩,可不行。 最后宋原拍板,让等在崖下的谢平谢安回家去拿一些被褥草垫,再把他们一直带着的帐篷拿上来几顶。 顺便把晚食送过来。 他们早上来的时候,只带了午食,现在早就吃完了。 第二天周越带着孩子爬上那个山崖的时候,郑氏父子已经开始干活。 费力爬上去,早食用篮子吊上去。 招呼在山上的几人一起吃饭。 清墨关心着弟弟,眼角却瞥向宋原。 山里风大,已然深秋,他们睡得可好。 看见宋大人神采奕奕,依旧如青松一般站姿笔挺,面上虽无笑意,但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再看炫墨,有点疲惫。 他从小被爷爷奶奶呵护着长大,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哪里有机会在山里夜宿。 估计是没睡好。 “炫弟,你回家去补眠。这里有我,杨墨和娘。” “对,你回家去睡一觉再来。估计今日能挖出来,也得到了后半晌了。” 周越看郑师傅父子那小心翼翼的虔诚样子,今日能挖出来,就算快的。 宋原长腿移动,大步走过来,道: “炫弟,你一夜没睡好,不像我们,在外面露宿,比这个艰苦的时候,都是家常便饭。 你还是回去睡一觉,睡饱了再来,没准正好遇见人参出来的时刻。” 炫墨不愿意回家,就是想看看人参被挖出来那一刻。 人参可是乡间传说中的仙草,很多民间故事里的主角。 听宋大哥这么说,他立刻被说服了。 他站起身整理衣衫,辞别众人。 然后走到崖边,宋原在上面拉着,谢平谢安在下面接着,把他放了下去。 周越拉着清墨坐在旁边的一棵树下,一边看着郑师傅父子忙碌,一边闲聊。 宋原坐在不远处,几次想过来加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越觉得好笑,也没搭理他。 想说的话,挡也挡不住;不想说,问也问不出。 和清墨继续说着话,周越扒拉着脚下的草。 已近深秋,树叶摇落,草叶枯黄,周越突然发现脚下这一片灌木竟然是黄芪。 扒拉开枝杈,周越用镰刀往下挖了挖,挖出来一根筷子粗的树根。 “娘,这是人参?”清墨没见过娘挖过这样的药材。 “不是,比人参便宜,劲儿小点,好像是,是黄芪。” 周越拿起已经掉落在地的黄芪的羽状叶子,仔细辨认了一番。 然后拿着叶子和树根,走到郑师傅跟前,拿给他长长眼。 郑师傅忙把手里的骨刀和芦苇花做的小扫帚放下,在身上擦擦手,接过了那叶子和树根。 周氏是主家的亲戚宋大人带来的人,且她很懂药材,自己要郑重对待她的提问才是。 “郑师傅,你看,这是黄芪吗?” “娘,你看,这里有好多这样的根,跟你挖的好像不一样。” 清墨也拿来了几根稍微细一点的草根。 周越接过看看,一边递给郑师傅一边道:“这好像是党参?” 郑师傅狐疑道:“什么是党参?” 周越正要跟着清墨去看她从哪里挖的,那根的地上部分长什么样。 听到郑师傅问话,愣了一下,难道党参在此时此地,不叫这个名字? 她顺着清墨指向的地方,扯了一把那个藤蔓,发现正是已经枯黄的党参的藤蔓。 顺着这棵粗的藤蔓挖下去,挖出来成人大拇指粗的党参。 好东西啊,周越兴奋。 郑师傅还是仔细看那叶子和根。 “野参?对了,就是野参。”郑师傅确定。 原来党参在此时叫野参。 是了,党参得名是因为山西上党地区出的党参质量最好,才因此得名的。 其他地方一开始肯定不叫这个名字的。 “周,周嫂子,你家这地方,好东西不少啊。 我在县里药铺干了半辈子,竟然不知道咱们这里产这么多药材。 品相还这么好。 果然是要长到老学到老啊。 老朽今日真的开了眼界了。 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野生鲜人参。 还在这里看到了年头这么长的黄芪和野参。 真是不可思议。” 郑师傅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么一打岔,本来宋原和清墨,都想找周越私下聊聊的,却都被岔开了。 得到了郑师傅的肯定,其他人也开始忙活。 清墨和杨墨,跟着周越开始挖药材。 此地可能很多年没有来过人了,杂草丛生,藤蔓密布。 有些药材因为常年没人采挖,都寿终正寝了。 她们挖出来好多黄芪的根都黑朽了,边挖边叹气。 宋原觉得好笑,也过来拿着炫墨留下的工具,帮着采挖。 一时间这一片不大的山崖上,几个人各自忙碌着。 到了午间,炫墨来送饭了。 他自己肯定拿不了那么多人的饭食,家里的其他人,老的老,孕的孕,残的残。 都不能陪他来。 要不说这孩子聪明呢,他把两只大筐绑在了光年身上,耷拉在他肚子的两侧。 把饭食都放在了大筐里,由驴驮着上山来了。 大家见了,直赞炫墨办法多。 钧墨跑过去,抱着炫墨的腿,求抱。 “”嗯,哎,钧墨越发的重了,看着小脸都圆了。 我估计再过一阵,我就抱不动他了。“ 炫墨拧着钧墨的小脸,笑道。 刀哥见状,也跑过去扑着炫墨的裤腿。 ”你也要抱?“拗不过刀哥的痴缠,炫墨只好放下钧墨,抱起来刀哥。 大家盛着饭食,笑看这两人一狗闹腾。 光年在山崖下上不来,被炫墨拴在了崖下的一棵树上。 它可能听见了崖上的热闹,也跟着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第81章 商量卖药 吃完午饭继续干活。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终于郑师傅那边一声低呼,挖出来了。 看着郑师傅父子铺在一块红布上的那株人参,周越惊呆了。 上面那几片小小的叶子,下面竟然是这么大一棵。 理论上人参叶子最多只能长六片叶子,但野参的也不是说六片叶子就比四片叶子年头长。 因为野外,意外太多,风雨和野兽,都会干扰到脆弱的植株。 不过,说它大,是因为根须很长,但它的主根,比想象中瘦。 叶子早就看过了,叶子下面,有一节像茎又像根的,郑师傅说那叫芦头。 芦头上面的一个个小的凹陷,叫芦碗。 一个芦碗代表人参的一年。 再下面就是主根,主根上密密麻麻的,有很多褶皱。 褶皱越多越细越密,也代表人参的年龄。 听郑师傅的介绍,这株人参的年头可不短了。 郑师傅边颤抖的手整理着那些须根,边给大家答疑解惑。 大家都觉得今日真是开了眼了,涨了知识了。 炫墨默默听了一会儿,提出了那句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郑爷爷,人参不栓红绳的话,真的会跑吗?“ ”呵呵,人参不会跑,但会睡觉。“ 郑师傅满是褶皱的脸,跟人参很像。 听见孩子问,他的脸笑得像一朵菊花。 大家更感兴趣了,人参睡觉? 人参怎么睡觉? ”哈哈,人参在野外,地上的叶子是每年春生夏长,秋枯冬萎的。 这也是它的芦头形成的原因,每年都新出来一个芦头。 秋天脱落的芦头就是芦碗。 有时候遇到野兽踩它一脚,或者气候不好,太旱或者太涝,它就睡大觉,不肯再冒出头来。 这就是睡大觉。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觉得人参会跑。 今年看到它了,再来一看,就有可能看不到了。 那是因为它睡觉了,没出来,根在下面休息呢。“ 原来如此。 看来还是要多跟大自然学习智慧啊。 适当的躺平,适时的躺平,是为了积蓄力量,来年成长的更好。 人参挖出来,用大红布包上,郑师傅郑重的把人参放到了,一个他们带来的长条木盒子里。 夫子二人用一些布条,和柔软树枝把人参牢牢固定在了盒子底部。 然后盖上盖子,郑师傅亲自背在了身上。 他们父子都轻嘘一口气,仿佛完成了多么伟大而庄重的事情。 其他人都跟着严肃了起来。 “郑师傅,太后娘娘要的是鲜人参,你们怎么保存它不干,不腐呢?” 周越问出了关键问题。 “呃,老朽还未想到办法,柜台里的鲜药,都是现采现卖。 卖不掉的,过几天就让它自然干了,再拿去,该阴干的阴干,该晾晒的晾晒。 反正鲜药每天都收,循环着也不会断了。” 听到这里,周越心里一动。 郑师傅继续道: “这次毕竟特殊,这株人参需要新鲜着交到京城去。 虽然这里离京不远,但算上今日,明天出发,快马跑一天,恐怕赶不在天黑前进城门。 就算天黑前进了城门,宋大人也得第二日才能送进宫去。 到了太后娘娘手里,她想要用新鲜人参做东西,也得准备准备才能开始。 这样细算下来,快了也要两三日时间。 就算现在天气开始凉爽了,这两三日闷在这盒子里,怕是也不容易保证它的新鲜。 唉,不容易做到。老朽没遇到过。” 宋原之前没想到这一层,也有些挠头。 “天快黑了,先回家,坐在这里想,想破头也不一定能想得出来。 趁着天没黑透,赶紧下山。 到家里吃着饭,再想这事儿。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说得对,先吃饭,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崖上的人纷纷顺着绳子下来,然后牵着驴,喊着狗,朝着山下走去。 路上,周越故意跟郑师傅套近乎: “郑大叔,你说我们山上的药材好,对?” “对,老朽采药收药几十年,确实这样的品质难得一见。” 郑老头还沉浸在挖大人参的喜悦中,对周越毫无防备。 “那你说这棵黄芪和党参,如果干燥了,能卖多少钱一斤?” “唔,我们店里卖,上等的甘肃武威好黄芪是一百文……” “五十文?这么贵?”周越惊呼出声。 “一两。” 周越知道大辉这个朝代,和她认知里的历史上的朝代都不一样。 这里一斤是十两,一两是十钱。 一百文买一两,那就是一贯钱买一斤。 郑师傅很满意周越的反应,得意道:“当然,我说的是卖价,而且是甘肃来的黄芪。 你家这黄芪,属于二等品。 我们店里的收购价,还要低一下。 我想,大概可以给七十文。 我也不确定。” 郑师傅看了一眼宋原,谨慎道。 收购宋大人介绍来的人的药材,定价需要东家亲自定。 宋大人是自家大小姐夫家的小叔子,自然面子大。 这定价到底多少,他可说不准。 “哦,那可太好了。等我们把药材晾晒好,可以送去县里找你吗?” 周越趁热打铁追问。 “可以,可以。宋大人的亲戚,自然好说,都好说。” “那就先谢谢郑大叔了。 对了,野生呢?” “野参也不错,可以给到五十文一两。 这都是需要晾晒的很干才行啊,湿的可是要刨称的。 还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你今天挖出来的这些药材,有些年头了。” 周越洗耳恭听,这样的老药工,于药材上很精通。 他们肯定能看出来药材的年头和品质。 看周越态度恭谨,郑老头很满意,继续道: “用根的药材,大家都认为是年头越长越好,对不对? 其实不然,比如黄芪和甘草,年头太多了,它里面就开始空心。 这根就越长越木质化。 最后变成了柴。 你看这样的,就有点柴了。” 郑师傅随手从周越背筐里拿出来一节黄芪,指着断面的圆孔道。 然后他把那节黄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嚼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嗯,虽然有点柴了,但胜在口感还可以,肉比较紧实。 吃起来也有甜味儿。 好黄芪,虽说有点过年头了。 但它生长的环境好,地好,光照不错,地势高,也没被水淹过。 因此味道不错。 瑕不掩瑜,可以,可以的。” 周越松了一口气。 周越盘算着,崖顶那块地不大,估计这黄芪和野参药材产出不多。 第82章 刀哥是狼 “那您看,这株人参,能卖多少钱?” 周越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前后一起走的几个人,也支楞起耳朵来听,大家都想知道。 “这个,不好说,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年头这么长的人参了。 这样的好东西,有市无价,几十两银子也是它,几百两也是它。 端看买家愿意出多少钱了。” 宋原松口气,不说死就行。 他从圣人那里只拿来一百两银票。 昨天差点被他当做了聘金送了人。 好在宁家人并没有在意他的唐突,事后周氏和他说了,不会赖上他。 不是,怎么叫赖呢? 当然,他就是再急,也没有亲自上门提亲的道理。 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个,周大婶,我身上只有一百两,我先拿走它。 我回去后一定把详情禀告给圣人,看看他能拿出多少钱来。 我一定再帮你们讨一些过来。” 周越不以为意,本来就是跟捡来的东西一样,人家能给多少算多少。 那是皇帝想要,就是不给你钱,白拿了你的,难不成还要去京里告状不成。 自古民不跟官斗,就算是貌似讲理讲法的大辉朝,这普通百姓,也是很怕官的。 “宋大人客气啦,一百两足够了。 本来是天生地养的好东西,能给需要的人用了。 是它的好造化,也算为我们普通百姓积福了。” 宋原还有话需要跟周越谈,一直没有机会,他明日就要带着人参走了,今晚一定要说了。 回到家,周越带着孩子们把药材晾好。 看着钱氏和春娘正在收小婴儿的衣服、垫子和尿戒子,周越想到,预产期真的快临近了。 一些事情必须赶紧准备起来了。 之前她根据她们的说法,算出了是明年春天的预产期。 后来发现不是的,是腊月的预产期。 正是最冷的时候,做火墙必须提上日程了。 还有产婆和妇科大夫,必须提前找好,预付费用,打好招呼。 让她们在预产期那段时间,推了其他人的预约,能做到随叫随到。 保证春娘生产的顺利。 就算是当代,生产都是女人的鬼门关,在古代更是如此。 好多人幼年失恃,很多是因为母亲难产去世的。 尤其是春娘是头胎,宁家还住在这偏僻的乡下,村里没有大夫。 需要万分小心才是。 周越早就开始寻摸产婆,而且找的不是一个,还是好几个。 最后选来选去,定了三个。 都许了优厚的费用,并预付了定金。 约定好了时间,在预产期前十天,三位产婆就要住到凤凰台村来。 为此周越还在村里,挨着宁家宅子,找了一处无人住的院子。 早早把它收拾好了,简单修缮了一下,把炕好好整理了一下。 拾掇出几间房间,但没有垒灶台,吃饭不用他们自己做,去宁家一起吃就行。 单独给杨大夫留了一间大点的房间,收拾干净了,到时候给他住。 没办法,本地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好大夫了。 杨大夫对于让自己来凤凰台村专门等着待产,有点不太高兴。 但看在他用了周越的方法治好了好几个人的腿伤的面子上,他就没很反对。 最后他在周越的提示下,想了个办法,他找了一些同行,给他们下了帖子。 邀请他们那几天来凤凰台村聚会,周越说叫什么中医论坛。 一切路费和食宿费都由周越承担,周越还愿意提供一些医书和药材,供他们交流和品鉴。 最后听闻杨大夫邀请来了宜县内的十几个大夫来此参会。 周越都惊了。 这,她还以为杨大夫这么倔的一个人,没啥朋友呢。 她认为杨大夫能邀请来个好友,在凤凰台村这么一住。 就不怕春娘生产会有什么不测了。 总有那么一个半个的大夫,擅长妇产科。 没办法,最后周越又专门单独租了个院子,并重新粉刷了,栽种了一些花木,拖来了一些山石,把个农家院子装饰的像个园林一般。 冬季北方没有绿植,只好从自家山上挖来了几棵长相奇特的松柏树,暂时墩在院子里充门面。 等他们走了,再种回去。 那两个院子,前几日弄好了。 还让杨大夫亲自来验看了一番,他很满意,觉得能召开这样的盛会,能有这样的接待标准,他很有面子。 外人的院子收拾好了,自家却还没开工呢。 周越想等这几位客人走了,就开始着手垒火墙。 她一到家,让清墨和钱氏去做饭,她闷在屋里写写画画,画出了火墙的草图。 然后叫来杨墨,给她解释了一番,杨墨拿了尺子去大嫂屋里量了一番。 返回回来拿笔重新画了图。 她画的图,是透视图,还带着各种尺寸。 最后连土石的用量,都算出来了。 不得不佩服,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有些东西,真的是天赋。 有了设计图,实施起来就容易了。 这事自然是宁老头和杨墨还有炫墨的事儿。 这天晚饭后,宋原跟周越说要借一步说话。 周越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们一起出门,暮色四合中,朝着河边走去。 刀哥和钧墨在后面悄悄跟着。 他们发现了,就当没看见。 钧墨喜欢出来溜达,一开始周越还有点担心。 但次数多了,看到钧墨和刀哥每次都安然无恙,就放心了。 钧墨已经长大了一点了,不再是那个瘦瘦小小,懦弱无助的小孩子了。 他现在长得很快,体重有三四十斤了,个子像个六岁的孩子了。 加上他有刀哥这个盟友,周越放心的让他去山野间玩了。 大自然是最好的疗愈场所。 动物是最忠诚的朋友。 钧墨现在拥有了这两样,只需要时间了。 “对了,大婶,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这刀哥不太对劲?” “哦?怎么说?” “我觉得,它不像狗。” “呵呵,你也看出来了,它鬼精鬼精的,是很像人。 感觉它的智商跟一个五六岁孩子一样。” 宋原:“……” “它现在就像我们的家人一样,估计它不认为自己是狗。” 宋原:“咳咳,不是,大婶,我的意思是,它好像是一头狼。” “狼?你别吓我啊。”周越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 她猛然扭头看刀哥,刀哥被她吓了一跳。 刀哥在心里反省,最近自己和钧墨都没有犯错。 第83章 宋原坦白 “呃,大婶莫怕,它就算是狼,也是被母狼遗弃的狼崽子。 它被你们捡了,救活,养大,自然认你做母,认你家人做主。 不会伤你们分毫的。 它还会拼死保护你们。 它已经成了你家的一份子了。” “呃,好,它确实是一条好狗,忠心耿耿,热情勇敢。 不管它是狼是狗,都是我家的成员了。” “大婶,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 “嗯,你说。” 周越早就知道宋原出身不凡。 不过,他不愿意说,自己不会问的。 “我宋家是跟随太祖皇帝一起出来的。 我祖父是当朝英国公,当年跟着太祖一起走出山村,反抗前朝暴政的…… 打天下的事,不用我多说。 后来建立大辉朝,我祖父被封为英国公。 我父亲是侯爷,娶了大长公主为妻,就是我娘。 我大哥袭爵,为伯爵,娶了郑家嫡女为妻。 我是家里的次子,二十六岁,定过亲,女方在婚前去世了。 后来我就一直未议亲。 大婶,我说这些,你明白是什么意思?” “宋大人,你说笑的? 你是京城贵公子,朝廷大员,我家可是山村里勉强吃饱饭的泥腿子。 你家和我家,不说云泥之别,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脑子瓦特了,也不能求亲求到我家? 莫不是拿我家人寻开心?” 周越很不高兴。 她来了几个月,早就代入角色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这几个孩子的亲娘,谁要是敢戏耍侮辱自己的孩子,就是她的敌人。 “宋大人,你要是这样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虽然我们待你为上宾,但也不妨碍我揍你。” 呃,还是误会了。 宋原觉得自己够真诚了,嗐,早知道先跟清墨说了。 他不小心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你还想跟我女儿私下里说,你胆子不小啊。 我们虽然是农家,但绝不自轻自贱。 你还是早点歇了这心思。” 宋原一脸懵,不知道怎么会把这件事搞成这样。 “不是,周大婶,你听我说。” 宋原急了,赶紧上前,深拱到地,施了一礼。 “小子若有冒犯,是我嘴拙所致,请大婶原谅。” 好,看电视剧多了,知道人关键是要长嘴,很多误会是因为不说。 那就听你怎么说。 “你说,我听着呢,来,坐下,慢慢说。” “多谢大婶。” 宋原轻撩衣摆,坦然坐下。 周越看他半坐在椅子上,身姿笔直,神态悠然,是个很不错的青年。 其实,他做自己的女婿,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周越深知这是等级森严的古代,跨阶层联姻的,大多下场不好。 想想古代那些爱情故事,有哪个不是be的? 悲剧固然深入人心,但谁也别想自己或者亲人成为这样的故事主角。 “周大婶,是这样,我虽然是京里勋贵出身。 但我家道中落,父亲娶了公主,不能再上战场。 他只会打仗,其他诸事不会,没办法,只能赋闲在家。 后来长兄袭爵,只是个伯爵了。 你可能不了解本朝的规定,本朝除了降阶袭爵之外,还有就是对勋贵和武将十分苛刻。 武将还好,在外守疆或者征战,总有一些外快或者赏赐。 而京中赋闲的勋贵,朝廷只每年发给很少禄米和银钱。 有多少呢,我给你说个参照,就是我父亲侯爵的收入,不如我这个大理寺少卿的百分之一。 我长兄这个伯爵的收入,不敌守门小吏的十分之一。 而且,我长兄袭爵后,我父亲的待遇就停了。 加上我家前朝是农户出身,家底薄。 但老家人口众多,都是穷亲戚。 我母亲虽然出身不错,手里也有一些钱。 但她嫁过来后,跟太后关系不佳,宗正寺把她的待遇多有克扣。 当然,我朝的皇帝,公主和皇子们,也都穷。 我母亲的嫁妆,这么多年,大多填了我家这个窟窿。 没办法,我祖父和父亲老家的穷亲戚太多了。 以前多的时候,每年都要给出去几千两。 有时候老家人病了,孩子要读书,还有的,吃了官司,都要过来要钱。 祖父心软,父亲听祖父的,母亲听父亲的,然后,然后就把家底抖落完了。 长兄跟父亲一样,长嫂嫁过来也是如此,十来年就把嫁妆给花的差不多了。 我家的产业主要是铺子,但铺子大多经营不善,这么多年,卖了好多。 剩下的几间铺子,也半死不活的。 当年我家主要靠的是祖母善经营,善理家,才包揽了老家那些事的。 后来祖母早早去世了,但老家那些人的胃口也喂大了,尾大不掉了。 而我母亲和长嫂,一个是没有母亲教导的金枝玉叶的公主,一个是世家小姐,对于理家尚可,但对于买卖铺子经营,却是一窍不通的。 唉,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人无辜,但等我长大懂事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我并不能改变一二。 因此,清妹要是嫁给我,并不是高嫁,而是下嫁。” “呵,你家这样子,又贵又穷,事儿又多,,合着让我家闺女嫁过去,是帮你支撑这么一大家子的营生? 不行,你有什么自信,能舔着脸把这些说出来,觉得我会同意这门亲事? 是不是你觉得你长得好,人才好? 哼,你长得再好,也不行,我可不会让闺女跳你家这火坑的。” 得,为了让人家打消戏耍对方的疑虑,而贬低自家,一不小心说过了。 “大婶,周大婶,你听我说完。 我说这些,是为了说明我家门第并不高,京中一般人看来,我不是良配。 我母亲说过,婚后我可以搬出伯府来自己住。 不瞒伯母,我从官十来年了,俸禄也都贴补了家用。 因此我母亲说了,我成亲后,不要我再孝敬她们一分一毫。 只让我专心的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即可。 我家虽穷,但有句话不恰当但很形象,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搜罗搜罗,也能拿出几千两来,在京里给我置办个不错的宅子。 到时候有我每月的俸禄养家,绰绰有余。 大婶有所不知,我朝对待勋贵和武将苛刻,但对文官却是大方的很。” 第84章 决定通信 宋原看周越在认真听着,若有所思。 继续道: “我朝太祖是武将出身,当年…… 当年的事,想来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周越:你可以多说说,我不知道详情。 臣子不可议论君王,宋原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周越看了宋原一眼,笑了,给他继续说的眼神。 “因此本朝太祖皇帝立下很多规矩,言‘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 并对皇帝和皇族的特权,做出了很多规定和束缚。 但对文人,确实优待的很。 不止提出了‘刑不上士大夫’,并在俸禄上很优厚。 我呢,不才,虽是勋贵出身,却正经的进士。” 周越对古代的进士虽有耳闻,却是理解的不那么深刻的。 现在看宋原的神情,想来应该是很牛逼的存在。 想想也是,全国三年才一次考试,只遴选出几百人。 多的时候也才上千人。 比之后世千军万马走独木桥的高考,可难多了。 加上宋原可是勋贵家族出身,父辈长兄都是武将,家里多少年都不出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考上了进士,估计祖坟都要冒青烟才行。 看宋秀才区区一个秀才,就敢抛妻弃子,就知道这个朝代的读书人有多金贵了。 周越刻在骨子里的礼貌,让她立刻不由自主的附和了对方。 宋原心里有些小小得意。 ”你虽是勋贵出身,但家道中落。 虽是读书人,做的却是缉盗拿匪的活计。 再说了,我家清墨也不差的,她也识字,善经营。 她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擅做题。“ 自家孩子不能示弱,周越的好胜心被激发出来了,立刻给宋大人泼凉水。 然后夸赞自家孩子。 ”做题?什么是做题?“ 宋原一脸懵,这周大婶看自家孩子,哪哪都好,女子识字,善经营,确实是优点。 但这做题是个啥东西? ”呃,做题,就是奥数题……“ 呀,一不小心又用了后世的词。 ”就是应用题。就是那种白菜五文钱一斤,萝卜三文钱一斤,你有一贯钱,可以买多少斤白菜多少斤萝卜,这种题,就是应用题。“ 宋原心里在默算白菜萝卜,算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吃美食,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喜欢山,有人喜欢水,竟然还有人做题。 看来自己确实是冒昧了。 根本不了解清墨啊,她喜欢的东西都如此,如此特别么。 ”咳咳咳,大婶,小子确实冒昧了。 先在这里赔礼了。 我对清墨确实不太了解。 不过,我觉得可以我们一些时间,假以时日,我想,我们互相了解了解。 没准就合适呢。“ 宋原这辈子都没这么积极主动过。 他原来的未婚妻,是家里替他定下的。 京中子弟大多如此。 两家是世交,彼此看着孩子长大,觉得好,合适,就定下了亲事。 他和她都知道彼此,心里也都有幻想。 慢慢的,在大家打趣中,他和她都觉得他们之间是有情的。 然后各自努力着,等着到了年龄就能成亲。 但是,一切的梦都在那年被撕碎了。 她失踪了,被人掳走了。 他的世界灰暗了。 后来她被找到了,失了清白。 再后来,他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她就死了。 他们触手可及的幸福没有了。 他要为她报仇。 本来他考中进士,洞房花烛,人生两大喜事要一起来。 结果,他失去了她。永远的。 他自请去了大理寺,发疯了似的抓捕人贩子。 人人都夸赞他的深情。 可是,抓了杀了再多的人贩子,他的那个她,永远回不来了。 他们的婚约,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麻木了。 只知道努力抓人,破获大案。 为此他晋升很快,上司赏识他,圣人都夸赞他。 他是一众勋贵子弟里的奇葩。 从文也罢了,还要以进士之身,放弃大好前程,去了人人畏之不及的大理寺。 在大理寺也不划水,是真的在卖力破案,尤其是倒卖人口大案。 顺便也破了其他的案子。 这么多年了,他其实几乎忘记了她。 那个娇柔瘦削的身影,现在连梦中都不肯来了。 他把自己过成了和尚一般。 他的同僚都赞他守身如玉,品性高洁。 其实他是懒,懒得相亲,懒得去了解一个女人。 他其实很怕麻烦。 他不愿意做出改变。 不过,他的下属谢平谢安最近经常在他耳边唠叨。 说那个宁家大姑娘,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好。 他其实都没怎么仔细看过那个女孩。 听他们说得多了,他后来也特意看了几次那位姑娘。 确实不错,好看。 但聪明与否,实在看不出来。 只因多看了清墨一两眼,谢平谢安就总是打趣他。 什么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什么的。 气得他想打人。 他怎么老了,他怎么开花了? 根本没那回事儿好不好。 偶然替周大婶和宁大姑娘解围,做了一回护花使者,他热血上头,心生一计。 假说他和宁大姑娘在议亲,并打算如果女方同意,他回京后就跟家里提起此事。 让母亲做好准备。 母亲应该会喜欢这个女子。 年貌相当,聪明,漂亮,善经营,会……做题。 可是,周大婶竟然不同意? 好,她说的也对,彼此了解的还是太少,这才见了几面。 好,总算没有一口回绝,没有说完全不可能。 那就好,且看他表现。 他也趁此机会,多多了解女方。 ”咳咳咳……“ 看他不继续说了,周越好奇他在想些什么,出声提醒。 ”哦,嗯,那个,周大婶,此事先不提了。 我打算去参军,我,我想,以后…… 我们互相见面的机会更少了,没办法多多互相了解。 我就想,我们是否可以互相通信呢?“ ”通信?“ 这倒是个好主意。 清墨识字不多,她痴迷于做应用题,对于识字兴趣缺缺。 但人哪能不识字而只喜欢理科呢,不识字连题都读不懂好不好。 而学习的最佳动力,就是在生活中应用了。 写信好,有个笔友不错。 ”可是,我们在村里,你要去哪里?怎么通信呢?“ ”这样,我会给县里的郑氏药铺留下口信,你们可以把信交到店里。 他们会想办法把信送到京城我的家里。 我家的人会把信通过官驿送到我手里的。 如此一来,时间上就会长很多。“ ”什么写信?“ 一道声音响起。 第85章 制冰之法 炫墨突然跑过来。 他身后,跟着清墨。 原来是周越忘了和家人说一声。 他们不放心,派炫墨和清墨出来寻人。 ”哦,宋大人要去参军,他想以后和咱家通信。“ ”是嘛,太好了,娘,我也要和宋大哥通信。“ 清墨站在炫墨身后,兴许是走路急了,脸蛋红红的。 ”可以啊,你们几个都可以和宋大人通信。“周越笑道。 ”娘,真的吗?我也可以吗?“清墨开口道。 ”可以的。我给大婶留了家里的地址,到时候信会由家里人交到官驿里。 然后再由官驿送到我手上的。 就是慢一些,恐怕这信在路上就要走一两个月。“ 宋原先一步周越回答了这个问题。 ”太好了,我还没跟人通过信呢,夫子教了我怎么写信,但我无人可写。“ 炫墨满脸的兴奋,跃跃欲试要回去写信。 周越和宋原对视一眼,都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多几个人写信,不过是多费些笔墨而已。 送一次,一封信也是送,几封信也是送。 周越想:有个这样的读书人和孩子们通通信也好,宋原去战场,跟孩子们多说说经历,也增长了见识。 宋原想:都通信也好,正好和这一家人多多联络感情,多了解彼此的品性,将来好相处。 皆大欢喜,几人一起回家。 回到家里,钱氏带着人都收拾清了。 周越看到院子的角落里那个烤炉干了,很开心,立刻叫孩子们抱来柴火。 一边在下面点着火烤,暖炉子。 一边让婆婆钱氏和一些面,先发面,明早给大家烤好吃的。 一边还给宋原解释着:”这是我一直想要的烤炉。 现下农闲了,我去县里之前跟公公和杨墨说了一下,他们就设计建造出来了。 试一下,看看怎么样?“ 很快青烟升腾,大火把烤炉烤的更干。 啧啧,不得不说,家里有宁老爷子和杨墨,就是宝贝啊。 自己的一个想法,他们就能给你立刻做出来一个。 这个烤炉做的,要功能有功能,要好看,呃,有功能。 虽然是石头垒起,黄泥抹身,但真的很好用。 等不及面发,周越立刻去灶间拿了几颗鸡蛋和几副筷子出来。 然后她把蛋清蛋黄分离,奋力打发鸡蛋。 她的手不一会儿就酸了,然后宋原很有眼力见的接过来,学着周越的样子,继续打发。 ”朝着一个方向打,对,对,就是这样。“ 小伙子很有眼力见,很上道嘛,孺子可教也。 以后多培养他做饭,自己闺女就有福了。 嘿嘿,想远了,想远了。 其他孩子也过来,好奇的看着宋原打发鸡蛋清。 然后在宋原明显累了的时候,适时接过去,挨个继续打发鸡蛋。 虽然不明白娘要做什么,但娘做的,没有不对的。 人多力量大,很快鸡蛋清被打的起了白色泡沫。 周越拿过来一看,筷子能立起来了。 然后拿去灶间,舀了一瓢面粉出来。 一通操作之后,周越拿出来一个小陶罐。 大家一看,里面放着刚才打发的鸡蛋泡沫和面粉,白糖,鸡蛋黄等混合在一起。 只见周越轻轻晃动了一下陶罐,然后在陶罐口上面覆盖了一张打湿的棉布。 最后手上套了一个棉布套子,把那陶罐放到了双层烤炉的上面。 关上炉门,下面开始用中火烧。 几刻钟后,院子里就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大家都使劲嗅,闻着就好好吃啊。 ”娘,这是什么?“炫墨首先去问周越。 ”是蛋糕。“ ”啊,是娘一直说的生日蛋糕? 可是我的生日在几天后啊。“ 啊,快到中秋节了吗,周越都差点忘了。 中秋节要做月饼的,按说这就开始要准备了。 炫墨八月十五生日,她早就答应过的,生日的时候,给他烤生日蛋糕。 不是今日看到烤炉落成,她都差点忘了这事。 幸好,幸好。 还有,钧墨也要跟着炫墨一起过生日的。 要烤一个大蛋糕才是,今天就当是练手了。 ”今天先烤个小的,试试炉子,到生辰那天再给你们烤个大的,好不好?“ ”好啊,好啊,钧弟,钧弟,快来,生辰那天,娘要给咱俩烤个大蛋糕。“ 钧墨跑过来,后面跟着刀哥。 钧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周越,让周越心里一酸。 这孩子总也不开口,咋回事啊。 杨大夫说,心病需要心来医,可是自家人对他挺好的了,怎么还不能让他开口呢。 也许他需要一个机会。 很快蛋糕烤出来了,有点惨不忍睹。 火候有点过,看来这几天有事做了,需要摸索出这用柴火的烤炉火候如何掌握。 可是,家里的其他人吃得香甜。 不大的一只蛋糕,没人只能分得一小块,都吃得见牙不见眼,十分满足。 ”好,明天咱们再烤,还可以烤面包。 还有月饼,中秋节,咱们得做一些月饼来送人。“ 镇里的崔夫子,还有村里的村长,街坊四邻,都需要送一些的。 周越和春娘都没有娘家人,但婆婆是有娘家人的,也得送节礼。 自己做的,比买来的,显得真诚。 翌日,郑师傅和宋原一行人就要走了。 宋原其实是不太想走的,无奈珍贵的人参需要送回京里。 宋原采纳了周越的方法,用井里刚打出来的凉水装到一个大罐子里。 然后把人参严严实实用布裹了,又密实的包了一层油纸包。 最后确定不会漏水,再把油纸包放到大罐子里。 凉水在路上,时不时要换一换,这样走到京城的时候,兴许能保持人参的新鲜。 周越一边帮宋原鼓捣着,一边嘴里嘀咕道: ”可惜没有硝石,不然可以做些冰来保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宋原听到了,想了想,立刻心里有了主意。 他让郑师傅父子坐着郑家的马车先回去,他滞留一日再走。 郑师傅以为宋原是年轻嘴馋,要等着吃蛋糕和面包。 笑了笑,带着儿子,跟着车夫走了。 看外人走了,宋原立刻去问周越详情。 看宋原没走,周越奇道:“宋大人昨日不是还着急忙慌要回京吗? 我这都帮你弄好了保鲜人参的方法,你还不走? 不急了?” 第86章 炫墨书法 “大婶说笑了,小子是听你说的,用硝石就能制冰? 因此才决定留下来问问,怎么个制冰的方法? 如果能用,我这趟送人参的差事,就不那么急了。 能制冰保鲜,想来耽搁一日,也不打紧的。” “呃,宋大人耳朵倒尖。 也没什么,就是利用硝石遇水会吸收大量热量这个原理。 不知道现如今硝石贵不贵?” “小子不知,但我知道药铺里有卖的。” “唔,药铺里怎么会有硝石卖?” “大婶不知,现在人民富足,丹药盛行,炼丹需要硝石,因此药铺里卖纯度很高的硝石。 大婶若能用硝石制冰,我这就去县里采买硝石,回来由大婶制冰。 有了这冰,这人参拿到京里,会很新鲜的。” 宋原家现在虽贫,但他也是见过世面的。 京中豪门富户,夏季多用冰降暑消夏。 他也是吃过几次的。 不过,冰很珍贵,自家是买不起,用不起的。 “大婶放心,你制冰的时候,我可以回避,不会偷学了你这方法的。” 看周越犹豫,宋原补充道。 “哦,哦,不是,我不是怕你知道这个方法。 我在想,你说的硝石,真的药铺有售? 纯度可以? 我是惊讶,不是想藏私。” “那大婶是同意了?” “同意,不,同意什么?” 周越想到那些穿越前辈们,用制冰之法赚得盆满钵满,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一试呢。 清墨发愁生意难做,一直想去县里开铺子。 自己的办法虽多,但奈何本钱不够啊。 当然,这卖冰,肯定要去大城市卖。 别说良仓镇,就是宜县,宜州府,估计都很少有人舍得买冰。 这样高端奢侈的生意,还是要去京城或者南方富庶之地做才行。 想远了,既然宋原想用冰来保鲜人参,那这是个机会,看看本朝的硝石如何。 “哦,哦,你说硝石制冰,我同意。 我家驴车慢,还得麻烦宋大人骑马去县里买一些硝石来。 也不用太多,买个一二十斤即可。” 这还算少? 宋原心想,估计还得去郑氏药铺买,看亲戚面子才能买的出来。 据说这硝石能制作火药,朝廷有专门的火器营在研制火器,把火药用在战场上。 这样的管制货物,购买太多,容易引起卖家怀疑。 幸好自己认识郑氏药铺,不然自己还要表明身份才能买得到这么多硝石。 “你放心,这硝石不是一次性的,还能重复利用。” 周越以为宋原心疼一次就要用这么多硝石,出言安慰道。 “哦,好,好,还可以重复利用?” 宋原回神,连忙道。 送走宋原和他的下属,周越把那株人参放到自己屋里,藏好。 崔老头派来的崔大,也上门了。 他来接炫墨去镇里崔夫子家读书。 跟崔大说午间可以早点来,今日的主食是面包和蛋糕。 崔大一脸懵的带着炫墨走了。 崔大如今跟着主人吃了好多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炫墨如今每日跟着崔大骑马来回跑,路上经常自己骑一段,有崔大这个师父教导,他骑技渐长。 家里数钧墨身体长得快,数炫墨能力进步大。 他如今书法写得那叫一个漂亮,连不懂书法的周越都觉得那些字,赏心悦目。 除了楷书,他已经开始练习其他如行书,草书了。 京里有资格当考官的几个人,书法爱好各有不同。 炫墨将来肯定要入京考进士的,现在就开始苦练书法,为会试、殿试做准备。 崔夫子说了,虽然正式考试需要糊名和誊录。 但录取进士后,确定名次的时候,主副考官还是要看原试卷的。 这时候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对于书法的偏好,就影响了主副考官的观感印象了。 而且,最后殿试的时候,圣人也需亲自看考卷。 圣人当然不会徇私,因此他看到的是原试卷。 圣人是书法爱好者,对于字的良莠很是看重。 他常说,字如其人。 虽然圣人自己书法写得不咋地,但不耽搁他会看。 他见过的好书法作品太多了,他品评书法的眼光一流。 他也很得意自己这一个优点,经常不惜重金寻找好的书法作品。 因此殿试试卷书法的优劣,影响你是状元还是榜眼、探花,还是到后面去。 周越抚额,您老人家还真是敢想,现如今炫墨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呢。 您都想到去京里参加殿试去了。 本朝的科举考试,比前朝略微复杂了一些。 分为四个等级:童试,乡试,会试,殿试。 第一等级为童试,三年一次,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由各地州府的提学官主持。 院试合格后取得生员,也就是秀才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又叫入学考试。应试者不分年龄大小都称童生。 宁秀才就是用了十几年时间,才过了这个第一等级。 第二级为乡试,每三年在各省会举行,主考官由皇帝委派,中者方为“举人老爷”。 王津就是这个等级,他六岁开蒙,用了近四十年,才到这一步。 第三级为会试,每三年在京都举行,由礼部主持。 第四级,会试中者,天子亲自在朝廷的大殿中举行策试,亦称“殿试”。 殿试取中者叫做才叫“进士”。 宋原就是这个等级了。 殿试分一、二、三甲发榜,以名次定:第一甲仅三人,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若干人,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若干人,赐同进士出身。 宋原是那一年的二榜第四十七名,乃是进士出身。 考试内容延续前朝,以帖经、墨义和诗赋为考试内容。 其实这些考试内容弊端很大。 但想要改革,何其艰难,因此上至朝廷,下至学子,都知道的事,却很难改变。 好在崔夫子这个老师,教的很灵活。 送走了炫墨,周越就开始忙活了。 先在院子里开始烤蛋糕,还有面包。 宁老爷子的腿好多了,轮椅也坐的少了。 他大多数时间拄着拐,走来走去。 他指挥着杨墨和清墨,准备垒火墙所需的石头和黄泥。 宁家的孩子,女孩子当男孩子用,男孩子当牲口用。 好在现在有了周越,准备了劳动保护的手套给大家。 才让孩子们的手不至于太粗糙。 第87章 钧墨开口 到了晚间,宋原回来了,带来了一袋子硝石。 炫墨也回来了,又带回来几本书。 周越觉得,认识崔夫子真心不亏。 自家只是给了夫子少量束修和一些吃食。 但夫子除了教炫墨读书明理之外,还经常送他东西。 笔墨纸砚,经史子集,各种花高价也搜寻不到的好书孤本,崔夫子送起炫墨来,眼都不眨。 周越估计崔夫子家境不错,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书的价格。 周越回来后找时间和宁老爷子谈了,转达了崔夫子的意见。 然后宁老爷子奉着对读书人近乎神明一样的崇拜心理,他痛快的同意了。 不过,他人老成精,心里还是有些忧虑的。 他怕将来炫墨去考试,因为没有在县学读书的经历,没有夫子的推举,而参加不了童试。 他记得当年长子在县学里读书,第一次参加考试的时候,就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家里花了不少钱去打点送礼,夫子才给了推荐。 每年县学里的推荐名额是有数的,而学子们却是跟韭菜似的,一茬茬的冒出来。 因此名额给谁,不给谁,就需要人情了。 虽然推举后的考中率,影响县学夫子们的声誉,但考试这事,很有玄学成分的。 有的人,才华横溢,苦学多年,就是考不中。 有的人,平时看着平庸,玩心也大,却是一考就中。 因此也没办法追究推举人的责任的。 周越听了宁老爷子的担心,深以为然,她也不太懂科举考试里的弯弯绕绕。 她跟宁老爷子保证,找个机会去问问崔夫子这里面的事儿。 得了准信儿,再说到底该怎么办。 硝石到了,周越赶紧去制冰,今日弄好了,好叫宋原早点上路。 人参是自家卖出的,售后服务总要做好。 只见周越拖出来一个大木盆,叫钧墨去压水。 自从家里打了井,装了压水机后,钧墨就把这活包了。 他很喜欢压水,出水的感觉。 大木盆里很快装满了水,周越又拿出来一个小陶盆,里面装了半盆干净清水。 然后把硝石拿过来,一股脑加到大木盆里好几斤硝石。 估计是没掌握好量,硝石加的有点多了。 随着周越的晃动和搅拌,很快小陶盆里的水凝结成冰。 院子里的人,包括腿脚不好的宁老头和挺着大肚子的春娘,都过来看热闹。 大家轮流去摸小陶罐里的冰,惊叹不已。 宋原更是开心,他终于可以把人参保证新鲜的送到宫里了。 这次他定要多跟圣人诉诉苦,表表功,多敲他一笔辛苦钱。 清墨看着这冰,稀罕的不行,心里一动。 她决定晚间跟娘好好的聊聊。 吃完午食的面包和蛋糕,还有宁家丰盛的饭菜,宋原背上装满冰的大盒子。 怕冰冻伤了宋原,钱氏给大盒子找了一个棉被包着。 这样既可以避免冰化得太快,又可以避免冰冻伤人或者马。 宋原感念宁家人对他的好,决定回家先跟母亲提一提这桩亲事。 周越让清墨去送送宋大人,清墨乖巧应是。 走至大门口外,宋原道:“留步,清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大人竟然改了对自己的称呼。 “宋大……人,我也可以给你写信吗?” 傻丫头,本来就是为了跟你通信,才这么说的。 “可以啊,清妹会写信吗?” “会呀,炫哥儿都教过我了。 对了,宋大人,你姓宋,那天为什么说你是侯府的?” 还真是个傻丫头呢。 “因为我娘姓侯。”宋原胡说八道。 谢平在不远处,听见自家大人这样说,一阵恶寒。 大人这是真开窍了,竟然会哄骗小娘子了。 “啊,京城是这样论的吗?”清墨愕然。 “是啊,京里女子地位可高呢,清妹可愿意去京里?” “呵呵,是真的话,我自然是愿意的。 对了,宋大人,你说,我要是去京里开间铺子怎么样?” “呃,清妹这么喜欢做生意吗?你可以开铺子,想卖什么?” “唔,我还没想好呢。 也许我可以继续卖炸鱼酥鱼,也可以卖娘亲新做的这些点心。 还可以制冰卖冰。 不过,这冰是不是只有夏天才能卖得出去呢?” “嗯,有道理。 不过,这冰的事,不一定,京里的有钱人多,也许一年四季都可以卖冰的。 不过,我也不懂,我家人都不擅此道。” “哦,知道了,商贾,毕竟是士农工商的最末,你们世家子弟,都看不起商贾?” 清墨失落道。 “没有,不,我没有,我不是……”宋原想辩解。 “我知道了,宋大人,一路顺风。” 谢平气结,谢安气急,瞧瞧自家大人这张嘴。 这都说的什么话,得,一句话把人家小娘子得罪了。 活该你没媳妇儿。 看着清墨跑进大门,哐的一声关上大门。 三人都垂头丧气的牵马走了。 一路无言。 因为背着宝贝,有些着急,他们就没有在路上投宿。 只在路上打尖几次,人需要吃东西喝水,让马也吃草饮水休息一会儿。 然后一路疾驰,于第二日午间到了京城。 ……分割线…… 宁家这边,送走宋原,宁家人又开始一起忙活垒火墙。 现在地里基本上没啥活计了,他们每日不定时出门去挖些药材,其他基本上不怎么出门。 家里有好多活需要做。 人人都很忙碌。 就连钧墨,这几天跟着宋原练了几个武功的招式。 然后就一直在刻苦练习着。 周越知道他喜欢练武,可惜乡间没有好的师傅可以请。 晚食过后,是自由时间,大家各自去忙碌了。 其他人在院子里点着灯,聊天的聊天,做活计的做活计,练字的练字。 清墨拉着周越去了屋里,她有话要跟娘亲说。 院子里炫墨正在练字,嘴里念叨着: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不贵……” 钧墨对着哥哥看了又看,又看看其他人,终于忍不住,接道: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周越和清墨正要说到正题上,就听见院子里“嗷”的一声。 然后就开始热闹起来。 第88章 生辰蛋糕 周越和清墨赶紧走出屋子。 “娘,你快来,钧弟开口说话了。” 炫墨大喊。 “他说了什么?” “《道德经》,他背了第三段: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哦?你教过他?” “没有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着学的,嘿嘿,这小子,真厉害。” “钧墨,你再背一段,给娘听听。” 但是任凭大家再怎么劝导,钧墨就是不肯再开口吐露一个字。 可能大家的兴奋吓着他了。 周越道:“大家别急,不用逼他,迟早会说的。 慢慢来,给他时间。 大家都散了,去忙自己的事。” 周越回到屋里,继续跟清墨说话。 “娘,你说,我是不是不该那么大野心,想去县里开店呢?” “呜,也没有啦。 不过,咱家离县里确实有点远。 不如咱们先在镇上开一间铺子,先练练手。” “嗯,我没有正式开过铺子,一下子去县里花大价钱租店铺,确实风险不小。” “不是你不能,是步子不要迈那么大,咱们慢慢来。 就像种地,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季节不能混乱。 庄稼是比较慢的,生意也是。 学业也是啊,你看炫哥儿。 炫哥儿有天赋,有努力,现在还有良师,但也要慢慢来。 崔夫子说,让他二十岁再下场考童生试,就是为了打好基础,磨炼他的意志。” “娘,我明白了。我先从小买卖做起,像你说的,积累原始财富。 ” “乖女儿,你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娘,你现在真好。” 清墨扑在周越怀里抱着撒娇,杨墨正好走进来,也扑过来。 “娘,姐,我也要抱抱。” 娘三个滚在炕上,嘻嘻哈哈笑闹在一处。 然后就听见院子里宁老爷子在叫杨墨。 杨墨赶紧从炕上爬起来,道: “娘,我是来叫你去看火墙的。” “做好了?不会这么快?” “没有呢,爷爷想知道,到时候烧什么柴。 他好决定灶膛留多大。” “唔,应该主要烧树叶、麦秆等,跟烧炕一样。” “嗯,我去告诉他。” “等我一下,我也跟你去。” 过了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大家都偷偷给炫墨和钧墨准备了礼物。 因为烤蛋糕需要用的面粉,和这里常吃的面粉不一样。 因此需要提前准备好面粉,周越带着孩子们去村里的公共碾子那儿,打算碾一些面粉。 转了一圈才发现,村里的几个碾子都被占用着,而且问了才知道,后面排着一长溜的人。 原来秋收完,大家都不那么忙了,有的人家以前碾的粮食也吃的差不多了。 就赶紧去碾新粮来吃了。 但碾子就那么多,此时碾东西又慢的很,因此才有了这么多人在排队等着用碾子。 得,一时半会儿这队还真是排不上。 据说这种情况,需要持续到明年春天才会稍好点。 村里为此集资买了好几个碾子了,还是远远不够。 农忙的时候,碾子很闲;农闲的时候,碾子每天从早到晚的转。 尤其是春季前后,家家户户做年糕和豆腐,都需要用碾子。 那时候可真是,点灯熬油的推碾子。 幸亏自家在碾子不忙的时候,碾了一些粮食吃,不然还真是得连夜去碾粮食的。 走回家的时候,周越看着郁郁葱葱的南山入了神。 自家那个新买的山地,有那么大一个瀑布,每天白白流着水。 那些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除了春季,其他季节都哗哗流着。 真是浪费啊,那个水量,做个小型水电站都够了。 不过,做个水磨应该可以做得到。 当然,周越这个文科生不行,还是得让家里的两个理科生——宁老爷子和杨墨来想办法。 今天没办法了,只能凑合用现有的面粉了。 好在蛋糕对面粉的要求并不高。 中秋节,这一天的一大早,周越和钱氏就开始忙活了。 把昨日烤的月饼都拿出来,用买来的油纸包好了,准备一会儿去亲友送节礼。 然后周越打了好多鸡蛋,开始分别打发鸡蛋清和蛋黄。 期间分次加糖。 杨墨也打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回房间去画图纸。 不一会儿,她拿出来一张纸,给爷爷看。 宁老爷子眼前一亮,拿着那张纸仔细琢磨起来,两人一起讨论着。 杨墨拿来毛笔,重新画了一张。 最后喊来周越一起看。 周越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个手摇式的打蛋器。 用了杠杆和齿轮,把筷子换成了一束,用起来应该可以事半功倍。 图纸得到了通过,但今天是用不上了。 这个打蛋器再简单,宁老爷子和杨墨再能化腐朽为神奇,也需要时间。 今天这个蛋糕,还是要费手手的。 而且今天两个孩子过生日,周越准备多做几个蛋糕。 让崔夫子也尝尝这西点。 很快第一个蛋糕烤出来了,把它倒出来晾着,继续烤第二个。 没有奶油,就没有,反正这里其他人都不知道生日蛋糕到底长啥样。 尽管没有奶油可以写字和塑形,但周越还是在烤之前,就用蔬菜汁染了面粉液。 然后在蛋糕液之上,用染色面粉糊糊写了几个字:生辰快乐之类的。 等烤出来,着实惊艳了一把。 上面的字红艳艳的,挺好看。 听说要吹蜡烛,钱氏去找垣墨和春娘成亲的时候买的红色大蜡烛。 还有两根完整的,钱氏交给周越,让她去给孩子用上。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风俗,没听说过生辰时还要吹蜡烛。” 钱氏嘴里嘟囔着,身体却很诚实的去找出来红蜡。 周越接过成年男子大拇指粗的红色蜡烛,愣了一下。 这,怎么插到蛋糕里? 算了,还是点在桌子上。 周越独出心裁的把蜡烛点着,粘在桌子上,然后把两个蛋糕放在蜡烛跟前。 对着两个孩子道:“许愿,许个愿。” 炫墨立刻道:“我想……” “停,不要说出来,心里默默想愿望。” 炫墨赶紧捂住嘴,差点就说出来了。 钧墨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许愿是什么东西。 看哥哥双手交叉握紧在胸前,嘴唇微动,他也跟着照做。 第89章 钧墨受罚 许愿毕,周越带头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们生辰快乐……” 大家虽然不理解,但也照做,都跟着唱了起来。 炫墨还是第一次这样子过生日,往年都是奶奶给做一碗长寿面了事。 最多有时间的话,家里一起吃顿饺子。 家里就连老人做寿,也是如此。 今年不止有蛋糕,还有唱歌,真是太隆重了。 钧墨更是如此,他好像都没有特意过过生辰。 唱歌毕,周越高喊:“吹蜡烛,吹蜡烛……” 炫墨和钧墨一人一支蜡烛,一口气吹灭了,脸上充满迷茫又喜气的表情。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个仪式,怪里怪气的,但挺好玩。 然后周越拿来菜刀,对炫墨道,切蛋糕喽。 因为人多,周越烤了两个蛋糕,自己切自己的。 炫墨接过菜刀,在周越的指示下,把蛋糕切成了几等份。 这给钧墨打了个样,钧墨愉快的接过菜刀,笑眯眯的正要切。 这时候只听得大门“哗啦”一响,钧墨脸色剧变,菜刀一甩,脱手而去。 大家听到声音到看到钧墨菜刀脱手,只是须臾间,还没闹明白咋回事呢,只看到菜刀的残影。 就听见大门处“哎呀”一声,周越心里一咯噔。 完了,完了,这是插中谁了,惹祸了惹祸了。 回头一看,只见宋原中指和食指夹着菜刀的刀背,正铁青着脸站在那儿。 他的脚下,是一只柳编笼子,里面有两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正在上蹿下跳。 “啊——,啊,宋大人,对不住,对不住。” 周越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去接过宋原手里的菜刀。 宋原手一扬,躲过周越伸过来的手,沉声道:“钧墨,跟我过来。” 这是真的生气了? 周越觉得很不好意思,没有带好孩子,赶紧想接着道歉。 宋原却道:“周大婶,与你无关。 说起来这孩子还是我委托你照顾的,他父母没找到之前,目前的监护人是朝廷。 我有责任教导他。 这孩子也太无法无天了。 上次在县里,他差点勒死那个王老头。 好,那是为了救他姐姐,可以不提。 但这次,我可是无妄之灾。 坚决不能饶。” 是的,这孩子手狠心黑,确实是个隐患。 这只听见门口有响动,就扔菜刀过去。 幸好是宋大人,要是换了村中的其他人,还不直接血溅当场? 当初他敢拿刀捅那个人贩子,就看出来他手够狠,劲儿也够大。 几次惊险的经历下来,坐实了他这个特点。 确实需要敲打敲打,防止误伤别人。 宋原拿着那把菜刀,扯着钧墨去了西配房。 不一会儿,就听见钧墨的哭声传来。 呵,还是第一次听见钧墨出声哭泣。 也不知道宋大人怎么惩罚他了。 家里的其他人都很心疼,刀哥更是在屋外疯狂挠门,想进去解救小主人。 炫墨把它带到一边去了。 好好的生日成了这样,大家都没心思吃蛋糕了。 周越切了大半个蛋糕装到篮子里,和月饼一起,交给炫墨。 今日炫墨也要去镇里上学的,不过因为生辰日,可以去晚一点。 清墨默默把宋大人带来的笼子捡起来。 看着里面的两只兔子,满脸欢喜。 她笑了一下,又突然觉得不该此时笑,立刻捂住嘴。 钧弟在受罚大哭,她不该笑的。 可是兔子太可爱了。 这时宋原从西配房里出来,看见清墨拿着兔笼子正在看。 面上立刻如冰雪融化般,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周越一直眼睛紧紧盯着西配房的门,把这变脸一幕看了个十成十的足。 呃,这宋大人还真是,变脸变得快。 “清妹,我从京里给你带的兔子,喜不喜欢?” 谢平谢安听见大人说话,怎么今日声音怪怪的。 像,像什么呢? 周越知道,这就是夹子音。 几个听见的人,鸡皮疙瘩都掉落一地。 “嗯,多谢宋大哥,费心了。” 清墨轻施一礼。 宋原听她对自己的称呼变成了宋大哥,很开心,大嘴咧开,笑了。 刀哥也很喜欢兔子,一个劲朝着笼子扑,被清墨拦住,扔去了一边。 兔子这么可爱,当然要养起来。 杨墨和清墨一起商量着,怎么给兔子做个舒服点的窝。 二人拿着笼子去了后院,宋原目送她们不见,回头对周越道: “周大婶,我有话要跟你说。” 家里基本上没有见客的地方,周越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如果说和清墨的亲事,周越觉得没有必要再说。 但既然他这么说,还是要听他怎么说。 周越领着宋原再次返回西配房,进门看见钧墨扎着马步,脸上带着泪。 “大婶你不要管,他让他扎够两个时辰。” 宋原道。 周越有些心疼,但也知道,此时有人教育孩子,千万不能拖后腿。 “呃,让他去院子里。” 宋原点头道:“去,记得要姿势要正。” 钧墨如蒙大赦,赶紧出去了。 他站在院子里继续扎马步,刀哥在他身前身后跳跃着。 他并不理刀哥,继续心志坚定的扎马步。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无论是勒县里那个老头,还是今日甩菜刀差点误伤宋大人。 谁让那老头对清姐姐不利呢。 谁让宋大人不敲门就俏没声的进门来呢。 这个稳定的家,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他一定要好好守护才是。 他的亲娘,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 他没有亲爹,自打两岁记事起,他就只有一个温温柔柔的漂亮娘亲,医术很高,四邻都很护着他们。 但一切的美好,都在他过三岁生辰那天变了。 他和娘被人骗走了,然后他们被分开了。 他被卖去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没有生儿子,买来儿子是想要继承香火的。 看他只有三岁,想着记性几乎没有,养的时间长了,就熟了。 就不记得自己的亲人了。 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一直记得娘亲。 记得娘亲叫许婉娘,记得他家住在京都的柳树胡同里。 怕他养不熟,不得已,那户人家退货了。 后来他又被退货好几次。 每次被退货,他都被人贩子打个半死。 饿好多天。 当然,平时也经常吃不饱的。 他们认为,只要打的够狠,饿的够久,他就会忘记自己的亲人。 可是,他让他们一次次的认识到,他们错了。 错得一塌糊涂。 因此他们打得更狠了。 钧墨扎着马步,泪流满面。 西配房屋里陈设简单,周越请宋原在简陋的凳子上坐了,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宋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周大婶,这是我从圣人那里又搜刮出来的二十两。请您收好。 圣人也不容易,这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多的钱了。” 周越腹诽,真的,这样穷的皇帝,亘古未见。 第90章 宁氏企业 宋原看周越的表情,以为她不信,赶紧替皇帝辩解: “真的,本朝皇帝真的很穷。 咱们大辉朝建都北都,是第一个在此建都的朝廷。 没有前朝旧宫,太祖皇帝直把当时的郡守的宅子稍加改建,直接做了皇宫。 初建国时还好,人少。太祖是马上皇帝,洁身自好,不喜女色,后宫人口简单。 几十间房子,倒也住的开。 后来太宗皇帝,虽也是战功赫赫的武将出身,但他人品风流俊朗,爱慕者众多。 初初建国,为了稳定朝局,拉拢人心,太宗皇帝收入后宫的妃嫔多了起来。 皇宫就不够住了。 没办法, 只能把旁边人家的房子买下来,扩建皇宫。 但那个地段,旁边的人家大多也不缺钱,有的人好说话,听说是圣人需要。 要了一个好价钱,立刻同意卖了。 有的人却倔的很,说是家传祖宅,抵死不卖。 因此这皇宫里,还是不够住。 有时候好几位品阶比较高的娘娘,挤在一个院子里。 时常吵闹,吵得后宫不得安宁。 这么举个例子,你就知道了。 比如有一天圣人不舒服,想多睡会儿懒觉。 结果却被街上的叫卖声吵得不得安眠。 以前夜里有宵禁,早上圣人上早朝也很早。 因为没有什么感觉。 那次圣人想多睡一会儿,却真真实实感觉到了市井的吵闹。 他很少见的发了火,叫人去看咋回事,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墙根底下吵闹不休。 下人回禀说,圣人这寝殿外,竟然是一个早市。 因此每日早起,天刚亮,就会有很多卖家买家来往穿梭,自然吵闹。” 呃,周越愕然。 这,这皇宫,皇帝的寝殿紧挨着百姓的早市。 说出去谁信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朝代啊。 后世没落的欧洲王室也没这样离谱。 欧洲王室虽然无权,但大多还是有钱的。 不是,皇宫的安保怎么做? “安全保卫不用担心,京都市民大多安分守己,不会对圣人不利的。” 宋原回答道。 呃,闻所未闻。 真是活久见。 周越想不出来历史上有任何一个朝代,跟这个朝代一样。 宋朝有点像,但也不一样。 宋朝是兵不血刃得的天下,这个朝代却像明和唐一样,是二代帝王共同努力之下,才坐稳了天下。 周越听着宋原的讲述,自己脑子里也胡思乱想了一番。 但总归是理不清猜不透,这样的朝代,真的在历史上存在过么? “呃,宋大人,你说这些,我明白了。 也不用诉苦,给我一百两,给我一百二十两,我都接受的。 不用这么麻烦。” 宋原松口气,道:“圣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让我把进贡的两只兔子拿过来,送给你们。” 他不会说,其实是大公主得到的两只兔子,稀罕的不行。 但宫里地方太小,且宫人太少。 养了一段时间,这两只兔子,病了好几次。 且把公主的寝殿搞得臭气熏天的。 负责打扫和伺候兔子的宫人怨气冲天的。 圣人的后宫比之他的祖父和父亲,虽然少了一些,但对于他的年龄来说,也不算少了。 宋原腹诽,自己二十六,一个媳妇儿都没有呢。 圣人才二十五,后宫里有十一位妃嫔,除了皇后,其余的妃嫔挤在三个宫殿里。 而圣人生的七位公主,挤在一个大点的宫殿里。 大公主养了兔子,她的妹妹们被熏得受不了,纷纷去圣人和皇后那里告状。 她们的母亲也互相斗得乌眼青。 搞得圣人焦头烂额。 因此借着赏赐的缘由,叫宋原把这两只破兔子远远的丢出宫来。 周越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当即感谢道:“多谢圣人,多谢宋大人。” 宋原松了一口气,一件事办完,还有一件事。 他整理思路,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周大婶,小子还有一件事相求。” “嗯,你说。” “是这样,我,我,我家底太薄,将来迎娶清妹,怕养不活妻小。 我也想做买卖挣钱。” 这小子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周越仿佛看到自家好好的大白菜要被猪拱了,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宋原见她没有反应,继续道:“可是朝廷命官,不得经商。 我自己也没信得过的人。 我想,我想,我想跟清妹合伙做生意。您看怎么样?” 呃,想得挺美啊。 这还未过门,就要帮着你挣钱? 周越若有所思,不答话。 ”我,我现在虽然没多少钱,但我有每月的俸禄。 我不日就要去边疆从军,那边的收入稍微多一些。 我也跟娘亲说了,从现在开始,我挣的钱,要自己攒着娶媳妇儿。 我娘同意了。“ ”可是,我家还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呢,怎么能接受你的投资呢? 再说了,你这娶媳妇儿本儿,万一给你赔了……“ ”不会,不会的。“ ”不会什么?是不会赔?还是?“ ”不会赔的。万一赔了,我也不会埋怨清妹的。“ 那可不行,万一赖上我家了,赚了,把人赔给你。 赔了,更要把人赔给你。 想得倒挺美的。 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使,忽悠人一愣一愣的。 这一招,合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少量的钱,就想抱得美人归,还想得到投资收益。 哼! ”对了,我把自己的私房钱五十两带来了。 圣人听说了,也给了我一百两,他也想加入。“ 好家伙,原来是还有后手呢。 ”对了,圣人知道你们农家经商不易,我跟他求了一个手书。“ 宋原从背后拿出一个纸筒,放到老榆木桌子上。 从中抽出一个纸卷,展开来给周越看。 周越定睛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宁氏店铺。 ”圣人读书不行,却喜欢书法,他跟着丞相,太傅习得书法,略有所成。 朝中大臣愿花千金求圣人的手书。 但你也知道,圣人规定大臣不能从事商贾,他自己更要以身作则。 他作为一国之君,岂能卖自己的书法。 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因此,他的书法在坊间少有。 很多人以拥有圣人的手书为荣。 而且大多数官员,也都认识他的字。 你们有了这个,将来去行商,会方便不少。 当然,你们不能堂而皇之的说这是圣人写得。 你们说了,他也不会承认的。 如果闹到御前,反而会治你们一个冒名之罪。“ 这个皇帝,分明是又当又立,想凭着这个手书和一百两银子,当这宁氏企业的大股东。 第91章 倾巢进山 不过,这倒是个办法。 自家根基太浅了,要本钱没本钱,要靠山没靠山。 这做生意,肯定要有一些依仗才行。 现在既然能扯虎皮拉大旗,多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周越心里虽然觉得可行,但也不能答应的太痛快了。 而且这事儿主要是清墨的事业,当然由清墨来考虑是否答应更好。 ”宋大人稍待,这事儿我还是要跟清墨商量一下为好。“ ”好,不急,我这次来,打算在此住几天。 你们慢慢商量。“ 好家伙,他倒脸皮够厚,没有经过宁家人同意,他单方面就决定要住下了。 但对此,周越也没办法拒绝。 毕竟,人家前不久,刚刚在县里帮了自家的大忙。 而且,他这次来,带来了大笔投资,还有一尊大靠山。 既然他不着急,周越就没有当即去找清墨聊这件事。 他们说完,一起走出西配房,就看到钧墨还在院中扎着马步。 那稳当的下盘,坚定的眼神,真不像个三四岁的孩子。 ”对了,钧墨的身世,还没查到吗?“ ”没有。按照他的年龄,我去户部查了多次。查不到他的任何户籍记录。“ ”呃,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猜测的他的年龄,其实并不准确。“ ”嗯,倒有这种可能。“ 宋原陷入了深思。 现在钧墨在宁家养了几个月,身条高了不少,也壮实多了。 现在的他,看上去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了。 而不是之前大家以为的三岁多的孩子。 周大婶提出了一个思路,回去该让人扩大查询范围的。 ”对了,大婶,还有一件事需要跟你说一声。“ 宋原看周越起身要离开,赶紧抛开已经远到天边的思路,拦住她道。 周越一听,立刻坐下去,等他继续说。 ”是这样,我过来的时候,路过县里,在郑氏药铺打尖。 郑师傅让我给你们捎信,他说你们可以直接把药材交到他们铺子里去。 他们大量收购这山里产的药材,不过,品质一定要保证好。“ ”那太好了,价格呢?“ ”呃,他没说啊,我也没问。“ 得,这个股东,还真的是甩手掌柜的。 既然知道自己是宁氏的股东了,怎么不多问问细节呢,也省了这边再去专门跑一趟了。 算了,他不是生意人,不跟他计较了。 还是由清墨亲自去县里,跟郑师傅也就是郑掌柜面谈。 每种药材的价格,质量标准,怎么交货,怎么结款,都需要详谈。 然后拟定一个详细且公平的合同。 还有,说大量收购,到底是多大量呢。 如果我无限量,那就可以发动全村一起去挖药材,而不只是自家这几个人去挖了。 自家可以做个药材收购商,中间赚哪怕一文钱,量大了,利润也是不可小觑的。 清墨还在发愁生意,这不就来了嘛。 而且这个生意,不用投入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只是压资金比较多。 正好宋原和圣人送来了投资款,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能让资金闲置。 钱流动起来才能挣钱。 趁着还未上冻,村人去挖些药材,可以挣一些钱,贴补家用。 也算带动全村走致富路。 一举多得。 生意的事,自有清墨去多考虑,周越要做自己该做的大事。 她要开始酿酒和醋。 之前答应崔夫子要给他酿一点果酒和高粱酒,但回来后一直忙碌。 现在中秋节过了,没有其他事情了,就可以着手酿酒事宜了。 酿酒之前,要先做酒曲。 这做酒曲,民间有很多种方法。 而用辣蓼草,就是最便宜,最因地制宜的方法之一。 南边的小河边,郁郁葱葱生长着大量的辣蓼草。 辣蓼草不止可以用来捞鱼,还可以做酒曲。 之前周越已经割了一些辣蓼草,做成了酒曲,晾干后,收藏在了家中。 拿出来一些酒曲团,用石磨研磨成粉。 现在周越打算先利用山洞冬暖夏凉的特点,用这些酒曲,来酿造果酒和制作果醋。 水果毕竟不好保存,而高粱只要干燥好了,放在山洞里保存一年没有问题。 因此要先把水果用了。 山洞里上千斤的水果,光靠着自家吃,是吃不完的。 而这山村里卖水果,一是卖不上价钱,二是大家都没有吃太饱的时候,水果的销量是没有多少的。 因此把水果加工一下,增加它的附加值,就会好很多。 不枉费大自然的赠与。 而果酒和果醋的区别,是果酒再继续深度发酵一段时间,就成了果醋。 为了加速果醋的形成,可以买一些醋加进去。 周越从家里装了酒曲粉在背筐里,带上原来从镇上买的一罐白酒,然后让孩子们背着一些瓶瓶罐罐,出发去山里。 今天家里人倾巢出动。 宋原有事需要去一趟县里,他今日不跟大家一起。 久不出门的钱氏也挎着一个柳编篮子,慢慢跟着走。 家里好几个人,家里买了新的山地后,都还没有来过呢。 春娘虽然月份大了,但她身体底子好,杨大夫说她很健康。 让后期多走动走动,少吃多餐,不吃太多肥甘厚味的东西,防止胎儿长得过大。 宁老头也被孩子们放到轮椅里,推的推,拉的拉,费劲巴拉的弄到了山上。 光年身上带着好多东西,孩子们去推爷爷的时候,东西都放在了它身上。 刀哥却被放在了家里,它今日负责看家。 大家走出老远了,还听见它呜呜呜的,估计在骂人。 骂的挺难听。 大的酒缸,之前每次去山地里干活的时候,大家都会背上几个进山。 神不知鬼不觉的,宁家人已经把很多东西转移到了桃源山洞里。 今天他们又要去山里,不过不是为了种地,而是为了酿造。 那里不止有制作原料,还有甘甜的山泉水,最主要的是,有很好的窖藏场所。 到了地方,先把水果拿出来一部分,周越想了想,苹果是平和的本地水果。 决定今天先酿造苹果酒或者苹果醋。 反正第一次做,做成什么算什么。 只要在制作过程中坚持无水无油无杂质,就不会腐败坏掉。 管它到时候出来是酒还是醋。 第92章 灵魂烧烤 先把野苹果的三分之一搬出来,挑选完好的,清洗干净。 然后在杨墨垒起的一个简易灶台上,放上大陶罐锅。 烧了一大锅开水,把苹果放进去略略烫一下,捞出。 这个步骤是为了消毒。 然后苹果捞出来,晾在山洞前的大石头上。 让秋日的风和阳光把水果表皮的水分带走。 然后大家开始清洗大大小小的酒缸,洗干净了也用开水烫过。 倒出水后,也摆在阳光底下晾干。 家里几乎所有闲置的大缸都被拿到这里来了。 即便是这样,还是不太够的。 周越后来赶集的时候,陆陆续续又买了一些。 等苹果晾干表面的水分,就开始切苹果。 周越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几把竹刀,大家分工合作。 有人负责削皮,有人负责去芯然后切碎,有人负责把苹果碎放到缸里。 这次是小规模做,为了防止失败发黑,周越做的比较精细。 将来要大规模酿造的时候,果皮和果芯肯定就不会去了,苹果的风味也会更好。 但稍不注意,就会发黑,不好看。 本来应该打碎苹果成浆,但没有料理机,只能人工弄碎了。 到了大缸里,再拿一个干净的大石头,在大缸底部,慢慢把苹果碎再研磨细一些。 这边忙碌着,那边清墨烧开一大锅山泉水,里面放上大块的冰糖。 这些冰糖是周越去县里花大价钱买的,这次酿酒成本里最贵的就是它了。 冰糖融化后,晾凉,把酒曲粉放进水里,搅拌搅拌。 然后再倒进放了半缸子苹果浆的,此时的苹果浆摸着还温,大概三十多度。 再搅拌均匀,然后还有最后一步。 那就是每个缸里倒进去一些买来的白酒,做个引子。 好让此次酿酒成功率更高一些。 用一根长长的粗棍子,在每个大缸中间钻一个孔。 此时苹果酒的前期就完成了。 忙忙活活到了下午,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才把这些野苹果做完,装了整整十只大大小小的陶缸。 缸口用油布捆住密封。都搬到山洞里去。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周越想大概十天后,再过来看看。 期间只派孩子们过来放放气即可。 当然,估计这种粗陋的密封方法,也不会产生多少气的。 做完这些大家都饥肠辘辘的,相比起肚子饿,身体更累。 周越也躺在热乎乎的大石头上,不想起来。 她给大家鼓劲儿道:“说好的今日出来做完酒,就吃烧烤的。 我可是带了灵魂蘸料的。 有没有人要吃啊?” 到底是年轻人,听见娘说有好吃的,立刻跳起来。 满血复活,摩拳擦掌,要去做吃的。 听见娘说到上次吃过一次的灵魂蘸料,还有那香入骨髓的各种烧烤。 吃完一次至今让人念念不忘。 他们知道娘昨晚就腌制好了几种肉肉,今天早上让奶奶带了一些干粮和蔬菜。 娘还带了几样中药,说给大家熬一些中药饮料喝,酸酸甜甜的,还对身体好哦。 人多力量大。 把宁老爷子安置在一个阳光好背风的地方,春娘也坐在他旁边做着女红。 其他人都去忙着做吃的了。 技术活自然是周越的,她拿出了去县里和镇里搜罗来的各种佐料。 有贵到离谱的胡椒,有几种辣椒和花椒,还有其他常见佐料。 当周越拿出来比胡椒不便宜的蜂蜜和白糖,小罐罐满满当当摆满了灶台旁的石头上。 大家都眼睛都直了。 娘这是不过了? 竟然要用蜂蜜和白糖做菜? 不过,周越把蜂蜜烧烤料刷到羊肉串和鸡腿上的时候,那香味儿,飘出去老远。 幸好这附近方圆几十里,都是宁家的地盘。 不然不知道会吸引来多少小馋猫。 不一会儿,满身是血的钧墨回来了。 大家都在忙,谁也没看见他什么时候跑远了。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身上蹭的都是血。 手里拎着一只野鸡和两只野兔。 周越满手都是油和料,扎翅着两只手,不敢去摸钧墨。 钱氏赶紧上前接过野物,然后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钧墨。 发现他没有受伤,应该都是动物的血。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让钧墨洗干净手脸,坐到宁老爷子和春娘身边去等着开饭。 这孩子那次开口接话后,就再也没有说出哪怕一个字。 看来还是需要个机会。 周越继续忙活。 不料第一批烤串还没烤好,钧墨又不见了人影。 听见春娘呼喊钧墨的名字,周越无奈叹口气,这熊孩子,经常不见踪影,真不好带。 要不是看孩子可怜,圣人还给了报酬的面子上,自己何苦帮人家带这样的熊孩子。 几人放下手头的活儿,赶紧四处去找人。 等他们找了一圈没找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烤的快熟的东西,不见了一多半。 看脚印的情形,应该不是外人或者什么野兽。 是谁偷吃呢? 周越看看在阳光下打盹的宁老爷子,再看看一脸焦急的春娘。 应该是钧墨干的,这是他的风格。 又去找了一圈,钧墨笑嘻嘻的抱着两只小兔子回来了。 小兔子很小,居然是活的。 他嘴旁上的酱汁都没来得及擦去,抱着小兔子讨好的给周越看。 周越拿他没办法,只象征性的踢了他屁股一脚,就让清墨接过小兔子。 清墨看看左右,把它们放到一只大背筐里,扯了一些树叶盖在上面。 有了钧墨这个插曲,大家更饿了。 赶紧又把炭火吹着,继续烤。 钧墨估计累了,又不饿,喝了几口饮料后,他很快就趴在大石头上睡着了。 杨墨拿了一件大衣服给钧墨盖上。 然后大家安安静静的围坐在一个石桌旁,吃了起来。 可惜垣墨和炫墨不在,不然今日的热闹和高兴劲儿,比中秋节那天更像过节。 说到垣墨,大家都沉默了。 这个时候通信不易,垣墨出去两个月了,音讯全无。 也不知道他可吃得饱,穿得暖,累不累,想不想家。 春娘突然就觉得手里的蜂蜜鸡腿不香了。 周越察觉到她的低落,开导道: “春娘,等垣哥儿回来,我们专门再给他烤一次吃。” 春娘噗嗤一声就笑了。 “娘,我没事儿,你也说过,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等垣墨回来,孩子也出生了。 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第93章 猎户生病 没有人能顶得住烧烤的香味儿。 如果有,那就再给他吃顿火锅试试。 一家人正热热闹闹的吃着所谓的午饭。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一处山洞里,有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也正在吃东西。 他吃的东西,和宁家吃的差不多。 他虽然伤的重,幸好他自己也懂一些医。 在山里大概自己治了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他独自一人在山里,最可怕的就是没有吃的。 今日钧墨无意中跑到了大山的更深处,在一处小山沟处,发现了身受重伤的任平生。 钧墨不会说话,但他喜欢救助弱者。 他看到那个胡子拉碴的老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立刻想起来当初的宋原,也是满脸是胡子,人很好,救了他。 小孩子心思没那么复杂,自小见惯了血腥的他,也不害怕。 上前查看后,发现还有一口气。 就匆匆跑回去,胡乱偷了一些食物,还顺手拿了一木碗周越熬的汤水。 他独来独往惯了,遇事不喜欢求助。 他觉得自己能救这个人,就自己出手了。 他力气大,费力的把任平生拖进了最近的一处山洞里,防止他被雨淋风吹和野兽所伤。 然后把自己偷偷从家里拿来的食物和汤给对方吃喝。 任平生也是个独来独往的怪人,轻易不会求助于人。 他早就听见了有人,好像还是一大家子人,在附近吵闹不休。 他都忍着,没有呼救。 直到钧墨发现了他。 这可是那孩子主动救的他,不是他求来的。 他任大侠,主打一个就是从不求人。 为了答谢钧墨,他把自己的一把小弩箭送给了钧墨。 那本是做给一个故人之子的东西。 当年,答应给她腹中的孩子做一把弩箭。 但是直到这么多年后了,这礼物都放旧了,还是没能送出去。 他找不到故人了。 他彻底丢了她。 他这次喝醉酒,到深山里遇到野猪,差点死了。 他要是死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行,不能死,要活下去。 不过,这把小弩箭,送给这个孩子。 如果她和她的孩子还在人世的话,她的孩子是不是也这么大了呢? 任平生并没有大的内伤,他是被一群野猪围攻,有很多皮外伤。 再有就是野猪性格暴躁,一旦惹怒,不死不休。 因此那个野猪家族,追了他三天三夜。 他不眠不休的跑了好几座大山,最后快要力竭,只好跳下悬崖自保。 野猪家族眼看他跳下那么深的崖底,估计活不成了。 转悠找了很久,没找到下涯的路,才悻悻走了。 他在崖底躺了好几天,靠着吃身旁的草叶和草根,喝早上的露水,勉强活下来了。 这个小哑巴,看到他竟然不害怕,还给他拖到了一个山洞里。 随后给他送来了一些食物,真好吃。 听声音,这个家族人口不少,关系也融洽,真心羡慕这样的普通人家。 他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师父、师妹一起长大。 在江湖漂泊不定。 师父会武功,医术,尤其精于下毒。 他和师妹是师父捡来的孤儿。 他们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本事,但他主要学会了师父惊世的武功。 师妹主要学会了医术和下毒。 师父也没勉强师妹,只说,有了下毒这个手艺,师妹也足以自保了。 其实,他很想说,他来护师妹一世周全。 但师父走后,他并没有实现这个诺言。 他太痴迷于武功了,立志学遍天下武功绝学。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做了天下第一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被一群野猪追得漫山遍野的跑,差点死了。 还不是没有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今天这个孩子,倒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但是以他粗浅的医术来看,这孩子好像受过什么磋磨。 身体底子虽然不错,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伤了根本,需要好生调理才是。 也罢,闲来无事,这孩子又于他有赠饭之恩。 不如帮帮这孩子。 但听这个家庭干活和聚餐的声音,好像是普通农家。 他们是否允许自己给孩子调理和教授功夫,也未可知。 不如偷偷调理他,教授他,到时候惊艳他的家人。 嘿嘿,就这么办。 钧墨自从那天从山里酿酒回来,就总是自己偷偷跑出去。 而且每次都是吃完饭,带着他偷偷藏下的食物,身后跟着刀哥,躲躲闪闪去了山里。 后来周越发现了,以为他是在山里养了只什么小动物。 于是去偷偷跟着他,不料这小子却很警觉,每次都跟丢了。 周越决定不再忍耐,等他回来,一定要问问他,到底去山里干什么。 但是,还没问他,钧墨倒主动来找周越了。 这天他从山里回来,着急忙慌的,拉着周越就走。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周越自然不会轻易跟着他走。 钧墨急的快哭了,比划了半天,周越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是有一个人病了,让她赶紧去救。 周越赶紧叫上清墨和杨墨,三人一起跟着钧墨去山里。 钧墨带着他们走到自家的山地里,在一处小小山洞里,见到了任平生。 彼时他发着高热,浑身滚烫,都开始打摆子、说胡话了。 原来为了能吃上饭,钧墨把任平生带到了离家不那么远的这处山洞里休养。 养了这段时间,任平生自觉已经大好了。 他跟钧墨说,想要见见他的家人,当面表示感谢。 也把他偷偷教授钧墨功夫的事,跟家人说一声。 但任平生当时受伤过重,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换洗过衣服,更没洗过澡。 他虽然是一个混迹江湖的糙汉,后来又躲进深山做了一个很少见人的猎户。 但也是要面子的,他决定在小溪里洗个澡,去除这一身的污秽和臭味。 深秋初冬的天气里,这大山里已经冷了。 村人都穿上夹袄了。 当然搁在以前,任平生就是冬天凿开冰面洗澡,也是无事的。 但是他现在重伤初愈,身体根本没有完全康复。 再去洗凉水澡,哪里受得住。 他要去洗,钧墨这个无知孩童自然不管。 于是他第二日,就一病不起了。 等钧墨叫来周越她们,任平生已经高烧几天,人都快脱水了。 周越看着这人凶险异常,立刻让清墨去家里套车,要把人送去镇里杨大夫处看病。 第94章 宋大憨憨 万幸,万幸,送来的还算及时。 杨大夫对于周越救治陌生人的做法,颇有微词。 不知道对方来历,就贸贸然的救了,怕她家吃亏。 杨大夫这么冷清的一个人,现在对宁家倒也热心肠。 号脉,开药,一番诊治。 其实就是着凉感冒,但患者重伤初愈又洗凉水澡,导致大寒入体。 他吃东西又没注意,居住环境还很恶劣,加上之前的病还没完全治好。 很多因素集中在一起,导致了他这次病得凶险。 虽然看上去很严重,但能发高烧的人,身体底子大多不错。 因此他恢复的也很快。 在宁家住了几天,他就恢复如初了。 然后他就想回到山里去住。 他在山里住了六七年了,早已习惯了那种野人一般的生活。 在这样的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里住着,他觉得浑身难受。 每天早上醒来,看到身边一个半大小子,一个小小子。 他就恨不得立刻跑回山里去。 大山里,只有野兽作伴,听着夜鸟的叫声入眠,闻着花草香醒来。 想跑,一口气就能跑出去好几个山头。 想睡,躺下随意一躺,就能睡着。 饿了就吃肉,渴了就喝水。 没有礼法律法的束缚,不用动不动就行礼。 太自由了,随心所欲。 他说要走,钧墨不干。 非要跟着一起去山里住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钧墨和这人如此投缘。 任平生也喜欢钧墨,他道: “周大婶,让他给我去,我保证他的安全。” 周越看着眼前这个身形高大,胡子和头发一样长的野人,腹诽不已。 你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让野猪追了个坠崖的下场。 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保证孩子的安全。 虽说相处了一段时间,但任平生总归是个陌生人。 周越等人哪里就对他信任到,把孩子交给他带了。 一家人都不同意钧墨去山里住,并且在钧墨睡着的时候,让任平生偷偷走了。 钧墨醒来没找到任大叔,任师父,哭得那叫个惨。 如丧考妣。 直把一家人都哭的头疼不已,就连刀哥都趴到窝里,用两只前爪捂住了耳朵。 后院的鸡和兔子,吓得上蹿下跳的。 宋原送来的两只白兔子,都是成年兔。 周越看母兔子那大腹便便的样子,应该是有孕了。 兔子孕期短,估计很快就能下兔崽子了。 此时母兔子受惊,周越都怕它早产了。 还有家里的几只母鸡,和用来给宁老爷子治病剩下的两只大公鸡,也都吓得直叫。 这两只公鸡可是宝贝,宁远德的腿断了,在家养了好久都不好。 后来宁远德媳妇儿孙氏,不知道在哪里听说公爹的腿是周越治好的。 是吃了公鸡腿煲的汤才好的。 来这边家里讨要了好几次大公鸡。 说什么,反正公爹的腿好了,剩下的公鸡也没用了。 啥?公鸡没用了? 周越可不这么认为,她养的母鸡,需要夫君在身边。 心情好,下蛋多。 这样的受精卵,阴阳平衡,营养丰富。 而且有个最主要的原因,周越没对别人说过。 那就是她想明年春天自己孵小鸡呢。 孵鸡当然要有公鸡。 当然,这是后话。 跟孙氏这个外人,也说不着。 就算是不吃受精卵,不孵小鸡,自家养的公鸡,自家也会杀着吃。 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孕的孕,也都张着嘴呢。 都需要补充营养,哪里就轮得到孙氏来帮忙给杀鸡了。 孙氏自然被周越和钱氏骂走了。 钧墨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周越却不急。 孩子不会说话,哭一哭也好。 钧墨也是个倔的,不眠不休整整哭了三天。 中间该吃饭就吃饭,该去厕所就去厕所。 其他时间就哭。 当然不会一直嚎哭,他时而大声哭嚎,时而低声啜泣。 时而抽抽噎噎,时而泪流满面。 周越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忙的时候,去他旁边坐着,陪伴一会儿。 有事做,就去做事。 不打不骂,不说不叫,也不劝不哄。 就当没事儿发生一样。 其他人也被她说服,只当平日一般相处和对待他。 第四天早上,钧墨昨日哭累了,自己睡着了,一大早醒来,想接着哭。 不料他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了。 他默默的躺着,不想动,刀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来了。 刀哥陪在他身边,安静又乖巧。 钧墨躺了一会儿,觉得饿了,侧耳听了一会儿,家里听不见任何声音。 平日里灶间锅碗瓢盆的叮当声,爷爷和杨墨姐姐刨木头和砸钉子的声音,家人的说话声…… 早上的宁家是很热闹的。 他每每在这种声音里醒来,都有一种踏实亲切之感。 觉得人间又值得了。 他想爬起来吃饭,又觉得必须有个台阶下。 又躺着忍耐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耐不住饿,爬了起来。 他走到院子里,发现正在下小雨。 山里秋日,经常下这种毛毛细雨。 钧墨四下看看,原来晒满一院子的药材和干菜,此时都被收了个干干净净。 他想开口叫人,忘记了自己原本不会说话。 今天更是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了。 他各个屋子看看,刀哥很狗腿的跟着他,摇着尾巴。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大门一响,他兀自一喜。 赶忙朝着大门跑去。 却见宋原背着一个大包裹走进门来。 “钧墨,你在啊?” 宋原惊喜道。 “还以为你也去看热闹了呢,没想到你竟然在家。 就连爷爷和春娘嫂子都去了呢。” 钧墨不是很喜欢凑热闹的吗? 钧墨:“……?” 没法交流。 钧墨默默把视线从宋原身上,挪到了他带来的大包裹上。 “钧墨,你想知道我带的什么吗?” 宋原嘿嘿笑着。 钧墨:\"……\" 他很想去找任师父,任师父从不聒噪。 “我带的是很多好东西,是上次周大婶让我寻摸的作物种子。” 宋原献宝一般打开包裹,一包包拿出来给钧墨看。 能吃吗?不能吃就不要拿出来了。 宋原看钧墨毫无反应,停下了手。 还是等着清妹他们回来再拿出来。 他又一包包默默放回去了。 钧墨忍不住笑了一下。 第95章 清墨劝弟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之际,大门又一响。 终于回来了。 钧墨朝着大门跑去。 炫墨率先进来,他身后是宁老爷子。 炫墨今日没去镇上,因为崔夫子也受邀来凤凰台村了。 宁老爷子仍旧拄着拐杖,炫墨本想搀扶他,被他甩开了。 再后面,是几位女眷。 杨墨的声音很高: “娘,一会儿夫子和大夫们聊完天,就来咱家吃午食吗?” “是,今日人多,咱们多做几道菜,你想吃什么? 谁有什么想吃的,每人可以点一道菜。” 周越的声音响起,钧墨找准声音,一下子扑进周越怀里。 “咦,钧墨?” 大家看到了安静的钧墨和院子里站着的宋原。 宋原拱手施礼: “周大婶,我又来了。 咳咳,那个,我也可以点菜吗?” “啊,呃,哦,可以可以,都可以的。” “我要吃大盘鸡。” 宋原只吃过一次大盘鸡,然后就念念不忘了。 今天他定要吃个够。 “好。” 周越自己没察觉到,她宠溺的语气,像极了丈母娘看女婿。 “对了,你们干什么去了? 怎么都不在家?” “宋大哥,是杨大夫召集了中医论坛,在我们村里开的。 今天是开幕式。” 呃,周大婶的花样真多啊,都没听过这些词。 哦,宋原知道,这就是说,大嫂快生了。 可能就在这几日。 这个什么论坛,他之前也听宁家人说过。 还有几个稳婆,同时要住在这个村子里。 周大婶对待妇人生产,比宫里还重视。 原来他们全家是去看这个热闹了。 钧墨知道了大家是去看热闹了,松口气。 他还是要据理力争,跟着任师父去山里住的。 宋原这次来凤凰台村,是专门来送作物种子的。 宋大婶的所托,他都放在了心上。 专门在京都里和托外地的朋友,搜罗了一些本地少见的种子。 宋原又把那些一包包的种子拿出来,给大家看。 “这是棉花,这是稻谷,这是油菜籽…… 这是菠萝,这是荔枝……” 越听越离谱。 有的南方物种,在北方也许有可能种。 但有的,却是不行。 小纸包上都有字,周越识字,不用宋原一个个的介绍了。 “宋大人,不用介绍了。 我识字的。” “好,大婶,你将来种出来,记得叫我来尝尝。” “好。宋大人,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跟我来。” 两人到西厢房坐下,周越拿出来一沓纸。 宋原这几年,一直在打打杀杀中度过。 好久不拿起书本来了,他看那沓子纸有点厚,直接道: “大婶,你直接简单跟我说。” “嗯,这是几个合同和商业计划书。 有你和圣人投资的合同……”周越拿出来两张纸。 “还有我和清墨一起写得商业企划书。 有酿果醋的,有开点心铺子的,有制冰的……你看看,可还行。 还有这张,是预算表,预计利润表。 这张呢,估计你看不懂,是损益表的样本。 这个我要给你讲一讲,你到时候拿给圣人,让他也大概了解一下。 毕竟你们是股东,是财神爷,肯定要让你们的钱,花的明明白白的。” 宋原一个头两个大,胡乱把那些纸摞在一起,揣进怀里。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给圣人看的。 你放心周大婶,我们不会查你的账的。 既然选择跟你合作,必然是信任你们的。 你和清妹放大胆去做,赔了也必不会怪你的。” 好老板,好东家啊。 宋原吃了一顿午食,就匆匆走了。 他说他要去前线了。 他要去北境,北边的一些异族,蠢蠢欲动。 他要去建功立业,好回来迎娶清墨。 他都要去搏命了,宁家人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高高兴兴的准备了很多吃的穿的用的。 把他送出了家门。 这几日杨墨和宁老爷子也很忙,他们在琢磨上次周越提出来的水磨。 其中有一些很难解决的技术性难题。 这些研究让他们废寝忘食,乐此不疲。 清墨则去了一次镇里,找了镇里负责房屋租赁的牙婆。 看了几间挨着集市的铺子。 清墨正在跟牙婆交流着刚刚看过的几间铺子的优劣点。 不料却看见炫墨跑过来了。 他跑到清墨身前,泪流满面,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大姐……” 唬了清墨一跳。 搞不清楚具体状况,清墨赶紧跟牙婆说了几句,让牙婆先去忙。 她则拉着炫墨的胳膊,走到一旁的一棵大树下。 拿出帕子替弟弟擦干眼泪,等他停住抽噎,才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大姐,我,我,我不想去县里读书了。” “嗯,好,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说。” “我,我听说,我听以前的同学说……” “别着急,慢慢说。 这样,咱们去找个饭店,边吃边说。” “好。” 姐弟二人在镇上找了一家小饭馆。 然后一边吃一边吐槽饭菜如此难吃,这家店怎么活下来的。 听炫墨断断续续的讲述,清墨知道了弟弟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今日崔夫子有私事需要去县里一趟,就给炫墨放了一天假。 正好炫墨有以前镇里的同窗来良仓镇游玩。 也不知道这北方的初冬,要啥没啥,他们来玩什么。 当炫墨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后,知道了他们来干嘛了。 他们是来嘲笑他的。 来的这几位同窗,有两人是外镇人,以前在良仓镇里求学,后来他们几个去了县里。 他们有几乎半年未见了,这次是带着县里的同窗,故地重游的。 几人一起叙了旧,走访了本地的几个古迹。 就一起去饭馆吃饭。 吃饭期间,那几个以前的同窗,就开始嘲笑炫墨。 什么他的长姐是“炸鱼西施”,什么他爹抛弃了他们。 什么他家供不起他去县里读书了,只是随意找了一个夫子教他。 越说越难听,越说越过分。 最后,他们得意洋洋的表示,自己明年就要下场考试了。 问炫墨是不是不会再参加考试了。 看着才堪堪十岁的炫墨,清墨笑了。 “炫弟,你也在崔夫子身边待了半年多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崔夫子是一位大儒吗?” “我知道啊,但是他们不知道啊。” “呵,他们是谁?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们说什么?” “这……” 第96章 春娘生产 炫墨若有所思。 “好了,你这里还有事儿吗? 没有的话咱们一起回家。 杨大夫他们几位大夫都在咱们村子里,娘她们负责招待,很辛苦的。 咱们早点回家去,也好替家人分担一些。” “好,我无事了。 大姐,你不是来看铺子的吗? 看好了?” “唔,看完了,也不算看好了。 我没想到这镇里的铺子,房租贵的如此离谱。 比如刚才咱们看的那间铺子,年租价竟然要二十两银子。 其实买下来才要价二百两。 …… 还有紧挨着镇学的一家铺子,竟然租金高达三十两。 不知道做什么买卖,才能一年赚回来这些房租。” “呃,我知道你说的那家镇学附近的铺子,上家是不是卖包子的? 那个店铺不行,养不住店。 我在镇里上学这几年,换了十几家东家了。 做什么都做不长,不知道为什么。” “是啊,我就说嘛,卖包子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都做不下去。 这家店估计是有什么大毛病才是。 我就没敢定。 当然,要是定,也得娘亲自来看过才是。” “大姐,不急,咱们慢慢来。” “好的,炫弟现在长大了,都会宽慰姐姐了。” 炫墨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头憨憨的笑了。 姐弟俩没带什么东西,就这么走着路,很快就到了家。 到家的时候,发现自家乱作一团。 是大嫂春娘发动了。 本来算着时间,就在这几日。 杨大夫等来参加论坛的大夫们,也都给春娘号了脉。 都说也就在这几日了。 稳婆就位,住在宁家隔壁等着。 全村人都知道了。 好多人嘴撇的,都快到耳后根了。 “好像谁家没生过孩子似的。 就她家,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是啊,谁家妇人不是在家生的? 她周月自己生了四个,还不是没请稳婆,更没请大夫,不也生的很顺利?” “三婶子,你说她周月家里的那个老五,是不是她生的?” “不是说亲戚家的孩子,寄养在她家的吗?” 被人称作三婶子的妇人撇撇嘴道: “亲戚?谁家的亲戚? 钱氏的娘家姓钱,周氏的娘家姓周。 春娘的娘家姓沈。 再说了,周氏和沈氏都没娘家人了。” “那不还有宁十三的外家吗?” “宁十三外家姓啥来着? 他大伯娘,你还记得不?” “我不记得了,谁记得住那个啊? 再说了,宁十三的外家更不可能,他们早就不来往了。 当年他娘没了以后,闹得不好看,就和外家失去了联系。” “哦,对。 那是谁家的孩子啊? 依我看啊,就是周氏偷汉子生的。” “别瞎胡说,也可能是她们哪个姐妹家的孩子呢?” “啊,她家大姐儿?清……姐儿? 不可能?这岁数……” “呸呸呸,胡吣什么,你都想哪儿去了? 我说是钱氏、周氏、冯氏她们的姐妹,嫁到夫家后。 生了孩子,人没了,孩子没人养了。 备不住,这宁家就接过来帮着养了呢?” “嘿嘿,你们不知道,我是知道的。” “快说,你知道不早说,快说,说出来……” “呵呵,我要是说了,你们不能外传啊。” “这可是从村长那里得来的消息,这要是传出去了……” “不说,不传,你快说啊……” “其实那个许钧墨是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 他被拐卖后,吃了很多苦,不肯说话了。 因此官府的人不知道他几岁了,家住哪里。 官府里没办法养孩子啊,就把孩子委托给周氏养了。 听说,官府每年给她几百两抚养费呢。” “我的老天爷,好可怜的孩子!” “我的天,好多钱!” “我的娘诶,给这么多钱,我也能养啊,保证比她养的好……” …… 村人就是这样,几个人,不一会儿就能给你编出个狗血剧来。 这一会儿悬疑,一会儿桃色,一会儿又悲情的剧本写作,每日都在村头上演。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风雨不惧,乐此不疲。 宁家人可管不了别人的嘴。 他们或者待在各自的屋子里,或者坐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 等待着新生命的降生。 听着屋里春娘的哭喊声,好几个人的手攥在一起。 手心里都是汗水。 几个稳婆齐上阵,招呼着人往屋里送东西。 周越和钱氏在灶间忙活着,烧水,煮吃的,煮药…… 有事做的人,比干坐着的人幸福,起码没那么煎熬。 “不好了,周,周,周娘子,好像,好像是脚……” 年纪最大的稳婆突然掀开门帘,跑出来拽住周越的手道。 周越一惊,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这个时代没有剖宫产,胎位不正,这是要人命的事。 “快,快去叫大夫。” 稳婆见周越愣怔,以为她吓傻了,立刻催促。 因是头胎,春娘自早上发作后,一直到下午,都没生下来。 本来等在院子里的几位大夫,见没他们什么事儿,吃完午食,就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了。 他们名义上是来参加杨大夫召集的医术论坛的,但因为费用都是这宁家提供的。 因此杨大夫请他们来此看顾产妇,他们也没话说。 但让他们一直在这院子里等着喝风,他们是不太愿意的。 周越没强求,初冬了,在院子里坐着,没有点火盆,是有些冷了。 而此时的产房,也就是原来垣墨和春娘住的东配房里,却是温暖如春。 钱氏在十多天前,就给火墙的灶膛里,塞满了麦秆和树叶。 原本的东配房是一间屋子,为了建火墙,他们在这间屋子的中间,建了一道空心墙。 这道墙是用红砖垒起来的,外面用黄泥抹了一遍,又用白灰涂抹了表面。 火墙下面留个口子,就是火墙的灶膛。 膛口就在炕外面的半间屋子里,为了方便填柴,膛口稍微起高了一些。 为了扒拉灰方便,还在灶膛口下面挖了一个坑。 坑上面有一些可拆卸的木板条盖住。 平时烧火墙后,把灶膛口用一个石板堵住。 让里面空气没有那么多,防止柴火烧的太快。 让柴火慢慢烧,让热量慢慢传递到火墙里面。 再由火墙,把这个屋子烘热。 为了取用温水方便,跟灶间的水罐同理,在这个灶膛旁边,放了一个小水罐。 这样平时给孩子洗洗屁股啊,擦擦手脸啊,还有春娘想洗洗自己啊,都有现成的温水用了。 就算是伺候月子的人,想洗尿布戒子,都不用去用那冰凉的水洗了。 第97章 可口夜宵 很快几位大夫都被请来了。 擅妇产科的大夫,被推举到了最前面。 产妇被盖的严严实实的,这位大夫被请进了屋子。 大夫仔仔细细号了脉,给春娘扎了几针。 然后出来开了方子,让家人去煮药。 周越看这个方子十分简单,竟然是家里都有的几味药。 想来这位大夫从杨大夫那里,也对宁家十分了解了。 知道家里采药卖药,本地产的一些药材,家里常有。 看大夫气定神闲的,周越心下稍安。 刚才她是有些急眼了。 生产之前,周越比任何人都准备的齐全,想得周到。 临了了,她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她安抚了家人,不要担心,一切有她。 但真到了要生的时候,她却是最害怕的那个人。 春娘的夫君垣墨不在家,春娘自己是很害怕的。 她叫清墨煮完药后,再煮一些参汤备着。 并且请那位大夫不要走,就在宁家待着。 请那位大夫去了宁老爷子的屋子里坐着喝茶。 把家里有的几种点心和一些自己采和炮制的茶,都拿出来招待客人。 周越见天都黑了,还生不出来,她人就有些急躁。 她穿上一身洗干净的衣服,把手洗了几遍。 然后用一个干净头巾把头包了,走进产房去。 见是她进来,稳婆都没吱声。 周越走到春娘身边坐下,轻握住她的手,道: “春娘莫怕,你别大喊大叫了,要省着力气。 春娘,你想想,垣墨看到小宝的时候,会多开心…… 春娘,你不要睡觉,听我说,疼就深呼吸…… 你要等着宫缩来临的时候,再使劲儿…… 这是参汤,我特意让杨大夫给开的,你多喝几口,有劲儿…… 你别怕,好几位大夫在外面等着呢,你要是觉得力气不够了,就跟我说…… 我可以叫那位擅针灸的大夫进来给你扎几针。” “娘,娘,我……” 春娘头发都打成缕儿了,她气若游丝,看上去整个人都布满灰败之气。 周越很心疼。 一直坐在她身边,给她打气。 就连想去厕所,都忍着。 被春娘的指甲掐的满手满胳膊的伤,也不敢吭一声。 到了半夜,在喝了几次参汤,被扎了几次针后,终于……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传出来,大家的心,才都落回了实处。 稳婆出来报喜:“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清墨和杨墨,都抱着钱氏哭起来。 宁老爷子,着急的自己从屋里走出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不用拐杖自己走出来。 就连钧墨和刀哥,都安安静静的。 咦,不对,钧墨呢? 来不及惊喜小生命的到来。 来不及查看宁老爷子的腿。 大家又都投入到找钧墨的忙碌中。 这,这,最近这事儿怎么都赶到一块去了? 周越把家里安顿好,让钱氏和稳婆照顾产妇。 让杨墨招呼大家吃已经做好的夜宵。 让宁老爷子在家陪大夫吃东西。 然后她带着炫墨和清墨,出门去找许钧墨。 周越一边走,一边想,这次找到熊孩子,一定要打一顿。 不料刚打开大门,正要迈腿出门,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周大婶,是我。 是不是要出门找钧哥儿? 不用找了,我把他送回来了。” 忙上前一看,是任猎户。 原来钧墨又去找他了。 他怕家人着急,一看到钧墨就给送回来了。 钧墨满脸黢黑,浑身是土。 手上拿着一个大兔腿,正慢慢啃着。 晚饭他吃了的,当时他还在家。 看来这兔腿是任猎户给的。 走回院子,刀哥就扑上来了。 钧墨一看到刀哥,很高兴,立刻把手里的兔腿扔给了狗。 任猎户脸抽了抽,欲言又止。 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大兔腿,给了这小子,他竟然直接喂了狗。 周越也看到了,干笑两声道: “呵呵,钧墨跟刀哥关系好,亲如兄弟,什么事都想着它。” 总算让任平生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把任平生让进正屋的厅堂,这里有两个大夫正在吃饭,宁老爷子作陪。 请任猎户坐下,再陪着用一些夜宵。 这次任猎户来家里,明显之前拾掇了一番。 头发剪短了,梳起来在头顶,用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兽皮皮筋扎了。 胡子也刮了,露出青白的面部皮肤。 竟然也是个年轻的英俊青年,年纪大概二十七八。 叫周越大婶,也不为过。 任平生略微推拒了一下,就坐下了。 无他,太特马香了。 山里的吃食简单到粗劣,他吃了这许多年,早就吃腻了。 他虽然吃饭不挑,但总是如野人一般的茹毛饮血。 但凡是在文明社会待过的人,都受不了。 上次他已经吃过一次宁家的烧烤,那叫个香啊。 然后一直念念不忘那叫烧烤的东西。 后来他在宁家养伤几天,但他是病号,宁家的妇人给他专门做了少油少盐的病号餐。 味道寡淡,食材炖的软烂好克化。 可把他吃的嘴里能淡出个……呃,很淡,没劲儿。 他觉得再住下去,他不只功夫退化,就连牙齿都得退化了。 于是他走了。 可是钧墨这孩子,心心念念的要跟着他。 这次竟然独自冒夜找来了,可把他吓坏了。 虽然他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拐带儿童的大罪,他也知道不能沾边。 周大婶让吃饭,那就吃。 夜宵虽然顾及大家夜里不可吃的太过油腻,做的饭食都是软烂好嚼的。 但那细细的面条,上面窝着一颗圆溜溜的荷包蛋,旁边还有几根翠绿翠绿的青菜。 先喝一口汤,哇,竟然是鸡汤。 这宁家人,也忒会吃了些。 煮个挂面,竟然是鸡汤打底。 再配上两碟子咸菜,一碟子是自家腌的爽口萝卜条,另外一碟子是酸爽可口的青色豇豆角。 这一桌子饭菜,虽然不名贵,但吃起了,就有那么一种升腾起来的幸福感。 几人细嚼慢咽,默默吃完。 任平生帮着收了碗筷到灶间。 灶间里,钱氏正陪着几位稳婆吃饭。 她们吃的也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稳婆们每人都有一碗参汤,以慰她们这一天一夜的劳累。 稳婆们都很开心,和钱氏说着话,恭维着新出生的小少爷,几人笑得开怀。 周越站在旁边,陪着笑。 本来她想让稳婆们跟大夫们一起去堂屋吃饭的,但她们说什么都不肯。 第98章 请下月嫂 吃完饭,任平生也该和周越好好谈谈了。 “周大婶,咳,咳,那个……” 任平生本来想好了,这次说什么都要带钧墨走的。 这么好的学武苗子,不能耽误了。 但他吃了宁家一顿夜宵后,心就有些虚。 孩子在家养尊处优,跟着他去大山里吃苦。 别说家长心疼,他都不忍心。 他要是在宁家待久了,估计也不想回大山里去生活了。 见任猎户说不出话来,周越索性道: “任猎户,我知道,这孩子轴的很。 如果我不同意他跟你去,恐怕以后还有的闹呢。 我家事多,我总不能时时看着他。 可是这孩子,小时候被丢过,吃了不少苦,受过磋磨。 到现在,身体还不大好。 他这说话,也是偶尔说一句,基本上不说话的。 他平日没什么朋友,除了家里人,就是刀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你倒是很喜欢。 我本也该同意他跟你学武。 一是他喜欢你,二呢,是你功夫好,人也好,我家人放心。 但是,这山里的环境很差,我怕他身体吃不消啊。” 听周越这样说,任平生松了一口气。 他大咧咧道:“这个大婶不必担心。 我虽然是学武的,但也略懂医术。 我这个师门,本就是武、医、毒都擅长的。 你就是不说,我也本打算给这孩子先调理身体的。 只有身体底子调理好了,才能开始练习基本功。 不瞒你说,这孩子喜欢功夫,他想来是自己偷偷练习了一些。 他底子空虚,加上练习方法不对,其实已然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是我吓唬你,他再这样胡乱练下去,恐怕再过几年,身体会大大受损。” 到时候……嘿嘿,恐怕就是神医在世,也回天无力了。” 周越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别是这小子为了收徒唬她的? 宋原也会武,他经常来家里,每次都会指导几个孩子一番。 宋大人功夫了得,他会看不出来? 他看出来,肯定会跟自己说这事啊。 宋原是钧墨的朝廷监护人代表,肯定也不想孩子出事。 任平生见周越犹疑不定,知道她有些不信。 赶紧解释道: “他之前也被人指点过。 但指点他的人,是学外家功夫的,也就是平时大家说的硬功夫。 而我是专攻内家功夫的。 这孩子身体稚嫩,又受过磋磨,身体内部已然受损。 肯定不适合练外家硬功的。 必须先把身体调养好了,才能去练功。 到时候不管是内家功还是外家功,就都可以练了。” 周越虽然不懂,但听着貌似倒有几分道理。 她动摇了。 “可是你们在山里吃饭……” 周越不放心的是这个,还有居住环境。 “这个好解决,这个冬天,我可以先住在村里。 这样他可以在家吃住。 等明年暖和了,再说。 你看行不行?” 主要是他也可以在宁家蹭饭吃了。 这几年在山里吃的那些个东西,把他吃的肚肠都觉得冷硬了几分。 要是没有比较,也罢了。 在宁家待了几天,吃了几顿好的,他就更不想在山里待了。 任平生肯待在村里教孩子功夫和给孩子调理身体,那当然好。 “那,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任猎户答应。” 周越眼珠一转,就秉持着一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的原则。 她希望任平生能顺便教授家里的其他孩子功夫。 她也知道学武要看资质的,况且其他孩子都大了。 但学一点,能强身健体,遇事能比划两下子,把对方唬住,也行啊。 任平生觉得其他人肯定吃不了练武的苦的,一口答应下来。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不想教,就给那几个孩子一些无法完成的任务。 然后就有了推脱的理由了。 周越想着,正好稳婆大夫他们住的院子是现成的,任猎户先和钧墨住在一起。 等稳婆和大夫们走了,任猎户就可以选一个院子住了。 安顿好钧墨和任平生。 周越赶紧去东配房看春娘和大孙子。 春娘脸色苍白,估计有些失血过多。 孩子倒是胖乎乎的,安静的在睡。 稳婆说,已经下奶了。春娘真是一个好奶娘。 周越看了大夫留下的产后调理的方子。 粗粗看去,是排恶露,补血补气的好方子。 周越之前就放话了,为了母子的平安,要不惜药材和银钱。 因此看着大夫们商量着开出来的方子,药材都是上等药材。 周越拉着其中一个最为稳当和老到的稳婆,去了东厢房。 看只有钱氏在,宁老爷子估计又去跟杨墨琢磨水磨了。 周越请稳婆坐了,奉上茶。 然后拉着钱氏到了堂屋,跟她说了几句。 钱氏道:“我和你爹说过,一切有你做主。 你不必推诿,那是你的儿媳妇,她夫君不在。 自然是你这个婆婆负全责。” 几句话把周越说的放下心来。 她和钱氏重回东厢房,对着那个姓付的稳婆道: “付姨,我有个请求,看您是否方便?” 付稳婆给人接生三十余年,见过太多的奇葩狗血事。 这家对产妇的重视和疼惜,她都看在眼里了。 因此对周越很有好感。 她笑着道:“主家太太客气了,但凡用得着老妪的,请说。” 付稳婆是镇上的人,说话比村里自然文雅些。 周越也不扭捏,开门见山道:“不瞒付姨,我这儿媳妇,父母早已仙去。 我那大儿子,她夫君,现正在边疆服兵役未归。 而我呢,手头好多事儿需要我忙活张罗。 我婆婆呢,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毕竟力不从心些。 况且,我和婆婆虽然都生育了不少孩子,但对这养孩子一道上,毕竟不如你们有经验。 因此,我想请你留下来照顾春娘和孩子一段时间。 我会支付你相应的报酬。 付姨,你看?” 那稳婆听闻,先是对周越的肯定和恭维很是受用。 后又对周越一家的事表示理解和同情。 听到她说要留下自己帮忙伺候月子,先是一喜。 后又有些为难。 “主家太太,你也别一口一个姨的叫我,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就叫我大姐就行。 还有就是,你家这情况,也确实需要请人帮忙,不然产妇太累。 不过,只有一样,我有些为难。” 第99章 宁爷心事 周越回道: “付大姐,只要你答应这事儿,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能解决的,必然帮你解决。” 付稳婆道: “倒也没大事,只是你也知道,这稳婆的生意,就是做一个时机。 请得起有经验的稳婆,都是提前约定好的。 我们做这行这么久的,口耳相传,必是有几分薄名的。 因此我的活计,都排了好几个了。 我这人,也不贪心,每个月只接两三个活。 因此后面这一个月,我排了三家。 我要是在你家住着伺候春娘,我后面这活计……” 哦,原来是怕赔违约金。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周越想了想道: “付大姐,你后面一个月排了三家是,你看看,能不能去跟那三家商量一下。 看能不能让他们另请高明。 你需要给他们的定金和双倍违约金之类的,我家来负担。 万一有那只认你的人家,实在是不想退约。 那就这样……” 付稳婆身子向前一伸,她也想知道周越如何应对这样的事儿。 她看出来了,这家的事儿,全是这个周氏做主。 上有老人,下有成年的儿子,周氏还能在家里说一不二。 她必有过人之处的。 这也是付稳婆想留下来在这个家里,住一段时间的原由之一。 她也想看看,这个周氏有何过人之处。 “这样,你可以和他们说,你在我家住着,帮忙伺候月子。 到他家发动那天,再来我家请你。 预产期的前后来请你也行。不知道她家是初产妇还是经产妇?” 付稳婆不知道周越到底在说什么,下意识接话:“是初产妇。” “哦,跟我家一样,初产妇比不会那么快。 发动后再来请你也是来得及的。 我家有驴车,这村里和镇里也不算很远。 到时候你可以去她家做几日。 那几日我来亲自伺候春娘,你那边事了,再回来接着干这个活儿。 这报酬呢,我一分一毫不少少你的。” 府稳婆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是想两边都占的。 但既然周越这么说了,报酬不会低了。 还管吃管住,这家人也和气。 自己一个月的活其实没那么多,这宁家能让自己做一个月,她很满意。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府稳婆交代好宁家人事宜,由清墨赶车,送回了镇里。 她去那三家商量违约的事。 大夫们却还不想散会呢。 他们来了凤凰台村才两日,聚会还没有过完瘾。 他们看到宁家院子里晒着许多药材,惊诧于此地药材的种类竟然如此之多。 惊诧于普通农家晾晒和炮制的药材,竟然比一般的药铺子里还干净和稳妥。 这几天的很多事情,远超他们之前的认知。 他们中的许多人,想要再留下来几日,在此地看看。 正好任平生和炫墨无事,带他们去山里走走。 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宁家的桃源谷和山洞。 他们也走不了那么远,只带他们在村子周围的山里走了走。 几天后,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的几尊大佛。 周越总算可以歇歇了。 这几天做饭,不停的做饭。 有太多人吃饭了。 还得给产妇做月子餐。 宁家的灶间,就没有停过火,好像一直在冒烟。 灶间通着产妇屋子的火墙,因此这几日,那火墙的灶膛,都不用烧。 火墙就热乎乎的,产妇的屋子每天还得开窗通风一小会儿。 通风这件事,被付大姐和钱氏唠叨了好久。 周越说做好产妇和孩子的保暖,不让风直接吹,是没问题的。 但是她们就是不听,其他的事,可以允许周越胡闹。 但在关乎产妇身体健康这件事上,她们真的是坚持原则,据理力争。 可是产妇这屋子里,每天暖烘烘的,不通风真的容易滋生细菌啊。 后来双方达成和解:通风的时候,产妇和孩子包裹严实,去周越屋里待着。 这总算安抚好了钱氏和付大姐。 算算日子,宁家酿的果酒,应该可以开缸试喝了。 然后周越就做了一个令她后悔的决定。 她带着任平生和钧墨去了山洞。 任猎户只在宁家住了一夜,就去了原来大夫们住的院子里了。 任猎户还觉得那院子太大,只想住其中一间屋子即可。 但是房租已经付了,院子又不能拆分开。因此他只好勉强住下了。 他想着,等明年春天,暖和了以后,他还是要去山里住的。 清墨早上跟着炫墨去镇里了,她要去谈买铺子的事。 这种大事,她本是忐忑的,想让娘跟着一起去。 但周越说:“你已经是大人了,你还想以后做大买卖呢。 像几百两买铺子这种小事,以后会经常发生。 你多锻炼锻炼也好。 没事儿,就是犯了错误,损失也不大,还有机会改正。 从中吸取经验,也好。” 清墨觉得还是心里没底,想让家里长辈一起去。 最后求来求去,她请动了宁老爷子同去。 宁老爷子其实很想出去走动走动的。 自从他那次站立之后,他的腿恢复的很快。 他也在努力的练习赶车。 宁老爷子作为村里的资深木工,腿摔断后,一度自暴自弃。 后来随着他的腿好转,他的木工技术,在周越的奇思妙想引导之下。 在杨墨被他言传身教之下,他的信心又回来了。 他和杨墨联手,制作出了很多好东西。 那个轮椅的技术,杨大夫说了好几次了,想开个作坊制作。 周越和宁老头都说,让他尽管去开。 宁老爷子可以作为技术顾问,指导他们生产。 但杨大夫一直说要给宁家钱,把这个技术买了去。 周越后来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看杨大夫空有一腔热血,本钱并不多。 就同意以技术入股。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宁家以技术和宁老爷子身上的技术入股,占一半股份。 其余的事宜,像前期投资、找场地、找工人、买原材料、组织生产、销售和售后等事宜,都由杨大夫和他的儿子负责。 宁老爷子自从那个工坊开始做,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 不过,他最近又有点不开心。 第100章 新酒醉人 原因是春娘生孩子,请稳婆,买东西,周越又弄什么中医医药论坛。 各种事情,林林总总,花了家里不少钱。 现在清墨又要买铺子,更是一大笔支出。 宁老爷子知道周越和清墨想的对。 这镇里的铺子买来划算,就算是自家不做买卖,买了租出去,也是很划算的。 有的人觉得,每年租金才三十两,买铺子却要花三百两。 这样算下来,十五年才能收回成本。 十五年后赚的钱,才是真正赚的钱。 其实账不是这样算的,应该说,这三百两每年的孳息就有三十两。 哪个投资能有如此稳定的百分之十的收入。 而且主要是这镇上的铺子,不愁租。 除了那特别背巷的,或者风水实在不佳的。 大多数铺子,不愁租,而且,租金还能每年上涨一些。 圣人和宋大人,给了自家的第一笔投资,这样的投资人,不给他们稳定的投资收益。 他们怎么能放心的加大后续投入呢。 宁老爷子除了做轮椅工坊的顾问,还有自家做的东西,其他无事可做。 他就想,能不能赶着驴车去拉活儿。 他跟周越说了这个想法,遭到了一家人的一致反对。 他的腿还没大好呢,这去帮人拉货,哪里就只是赶车了。 经常是主家希望赶车人还帮忙装货卸货啥的。 这事儿,宁老头就干不成了。 因此他是抢不过人家年轻力壮,身体健康的车把式的。 不过,他这个提法,倒给了周越一个灵感。 周越觉得,其实老人家愿意干活,就要给他机会。 让他觉得自己有用,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更有效。 最后周越提出来一个班车的想法。 她把思路给家人一说,宁老爷子首先赞成。 其实这个做法很简单,就是由宁老爷子赶着自家的驴车去县里。 沿途的几个村子的人,都是乘客。 跟后世的班车一个道理,路途远近决定路费多少,从一文钱到三文钱不等。 每人带货可以带一筐,超出部分,就要加钱了。 关键是这个活计不累,不用车把式帮忙抬太重的东西。 那需要拉很多重货的人,就直接雇了其他车把式的驴车了。 这个班车,主要的目标客户是去镇里赶集的人。 尤其是还背着一筐东西的人。 不带东西的单身一个人,走就是了。 农家人时间不紧张,也习惯走路。 但当他背着一筐东西去赶集的时候,坐车就有必要了。 一是可以快点到镇里集上,占个好地方,卖货快,价又高。 还减少卖不出去还要背回来的几率。 二是他自己可以省些劲儿,毕竟一身臭汗,疲惫的赶去集上卖东西,买家也会嫌弃的。 一举两得,只需花费几文钱,多好。 周越道:“可以先定镇上的每个集日开通班车。其他时间也不耽误自家用车。 光年和爷爷也不那么累。 后面看情况,如果村民的需求高,平日里也想坐车。 可以预约,也可以规定几日跑一趟。 还可以接急活儿,比如谁家要急着去镇里,甚至县里有事儿,就可以出个急车。 这样的偶然急事儿,怕爷爷身体吃不消,可以由家里的其他人赶车去。 你们看怎么样?” 周越想得如此周到,大家自然是无不允,举双手赞成的。 宁老爷子在重孙出生后就开始了这个买卖,如今已经做了三个集了。 今日他跟着大孙女去镇里谈买卖铺子,自然是他来赶车。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了镇里。 把给炫墨和崔夫子带的午食放下,他们一起去找了牙婆。 周越那边带着任平生和钧墨,还有小尾巴刀哥,走在了大山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互相了解,周越对任平生熟悉了。 知道了他的大概身世,并且对他的品性有所了解了。 既然是钧墨的师父,那就是一家人,因此对带他来自家酒窖,觉得理所当然。 当任平生看到那一山洞的大酒缸的时候,都震惊了。 他只知道宁家在山里酿酒了,藏在山洞里。 他是知道大概在哪里的。 但他是君子,人家没有邀请他去看,他就一直没有靠近那片山。 周越也很震惊。 这段时间的给酒缸放气和查看,都是清墨和杨墨在做,炫墨有时间了也会来看看。 他们虽然每次回去都会跟周越汇报,但周越心不在焉的。 她的心思都在春娘的备产上。 因此对于酿酒这件事,她并没有走心。 现在闻着山洞里的浓浓酒香,周越知道应该是差不多了。 任平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武,二是酒。 他太爱喝酒了。 上次被野猪追,就是因为喝醉酒。 其实他酒量很好,很少喝醉。 闻到这么醇香的酒味儿,看到这么多大缸酒,他隐忍了多日的馋酒虫又被引出来了。 立刻急不可耐的要打开其中一个大缸,看看这酒到底咋样。 周越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过滤器和水瓢、酒碗等物,待任平生打开油纸。 那酒香就更醇烈了。 周越没什么酒量,她闻着就觉得头晕晕的。 她让钧墨过来帮忙,她要去洞口透透气。 酒这玩意,不知道是哪位可亲可爱的老祖宗发明的。 真是,不知道哪里好喝了。 待山洞里面没有了声音,周越才回到山洞查看。 却看到一大一小,都醉醺醺的靠坐在崖壁上,几乎站立不住。 刀哥竟然也喝了一些,正倒腾着四只蹄子,晃晃悠悠的,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周越气结,这,大的小的,怎么没有一个省心的。 没办法,周越不能把他们三个都背下山去。 只能在山洞里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扯了一些山里的枯草来铺了。 把他们都安置在草堆上,醒了酒再说。 看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周越干坐着无聊,就四处溜达着。 她慢慢走到桃源山谷里,看这里的树叶竟然比外面落的少。 比起外面枯黄的野草,这里的草也很绿。 看来是这里四处环山,抵挡了寒风,使得这谷里比外面暖和一些。 她走着走着,就绕着谷底走了一圈。 竟然发现了上几次没有发现的新鲜玩意。 第101章 买下铺子 当周越走到山谷最深处的时候,发现这谷说是圆形,又不尽然。 它是个长椭圆形,而在椭圆那个最远的尖的地方,又有一处谷中谷。 就像几进院子的那种,里面还有个小山谷。 前几次可能是因为小山谷的入口被树木遮蔽,有点隐秘。 大家又都看的匆忙,因此没有发现这里。 这次周越是闲闲的溜达,别无旁事,她四处仔细查看。 她前世喜欢植物的心被临时激发出来,看到那稀奇的树木或者花草,就忍不住上前仔细查看。 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遇到那不认识的,恨不得掏出手机来扫一扫。 可惜,这里没有那高科技的玩意,只能靠着周越那越来越遥远的记忆。 她看到几棵树后面的那个豁口,一开始是有点害怕的。 她想立刻回山洞找其他人。 她下意识的喊了几声刀哥,就看见刀哥精神抖擞的跑过来了。 这狗的酒量还可以啊,刚才看着还昏昏欲倒呢,现在就满血复活了。 有了刀哥做伴儿,周越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她喊过来刀哥,带着它走进那处山谷的豁口。 进去了才发现,里面是一个更小的山谷。 这个小山谷不大,才堪堪二三十步长,十几步宽,也是一个近乎椭圆形。 这里面的草木比之外面的大山谷里,更加翠绿。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里竟然开着许多玫瑰花。 这里的玫瑰花,花香馥郁,粉红可爱,竟然是可以食用的玫瑰花品种。 周越很喜欢玫瑰花,她之前就经常喝玫瑰花茶。 她来到这里,还未见过这种玫瑰,没想到在这山谷里,在这样初冬的天气里,竟然见到了。 她家里有旋复花的花茶,和玫瑰配一脸。 中国人的意识里,万物皆可茶,万物皆可香。 说到制香,周越一直想自己制一些文人喜欢的柏子香。 好叫这里漫山遍野的柏树籽,不会只是长了又落,落了又长,每年白白浪费着。 她也答应了制出柏子香来,第一束先给崔夫子。 可是她这个拖延症晚期患者啊,想得多,做得少。 一直说的酒都未送过去呢,现在这香,还是没影的事呢。 周越见到这满坑满谷的玫瑰花,自然要辣手摧花,不可放过。 她带着刀哥,把这个小山谷看了几遍,熟悉地形。 然后拿出随身带着的布袋子,开始采摘花蕾。 玫瑰花茶,就是采摘未开的玫瑰花蕾,晾干即可。 喝得时候开水泡之,频饮,不拘次数,色无可丢。 这一丛玫瑰花长得很高大,想来在这山里生长了很多年了。 因为没有人给它剪枝,粗大的花枝里面掺杂着不少枯死的枝条。 更多的枝条却是郁郁葱葱,横七竖八的交错在一起。 其上的花朵更是挤挤挨挨,热闹的开满了枝头。 馥郁的花香和亮丽的颜色,吸引来不少蜜蜂和野蜂前来采蜜。 嗡嗡嗡的,听上去十分嘈杂。 刀哥不能帮忙,闲得无聊,就四处扑蜂抓蝶,不一会儿就钻的满身都是草叶草籽。 高处和里面的花蕾不好摘,不过这可难不倒有经验的周越。 她找来一根长长的大木棍,扒拉高处和远处的玫瑰花枝,好方便她采摘。 山谷不大,玫瑰花也不算很多。 干活利索的周越,很快就把花蕾摘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那些花朵,周越想明天带着孩子们来摘。 这都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就是不摘它,过几天寒潮来临,很快这些花就都冻伤枯萎了。 话说,玫瑰月季这种花真是奇了怪哉,它们好像不知道季节。 只要温度适宜,它们就要长花骨朵儿,就要开花。 直到大自然母亲用寒潮教它做人,不对,教它做花。 周越带着一布袋子玫瑰花骨朵回到山洞的时候,那两个醉鬼,才堪堪醒转过来。 周越把玫瑰花骨朵儿倒到山洞口的一个大石头上,摊开来,准备就在这里晾干。 现在家里挖的好多药材就在这山里晾干,干了再背回去,就轻了不少。 家里晾的药材,都是从村里收购过来的。 看他们醒了,给他们喝了一点山泉水醒酒。 然后几人开始干活。 过滤一些酒带回家去,卖是不可能卖的,周越准备送人。 “大婶你这酒纯度还是不太够……” 听任猎户还在那里兀自嘴硬的褒贬着这新酿的酒。 周越笑了。 “原来任猎户喜欢喝纯度高的酒?” “是啊,我以前喝的酒……” 说到这里,任猎户突然想起来前一阵子,自己醉酒后被野猪追的事儿。 突然老脸一红,吹不下去了。 “好,既然你喜欢喝纯度高的酒,那以后我酿给你看。” 到时候做出来高纯度的白兰地,高粱酒,看你喝了,醉不死你。 这次酿酒很成功。 第一次酿酒,周越主要为了试试酒曲如何,还有进行技术上的摸索。 有了经验,第二次酿酒就该提上日程了。 第二次酿酒,周越准备酿一些野葡萄酒,还有其他水果的酒。 高粱酒也该开始尝试一下了。 过滤出了所有的酒,周越把其中一部分,倒进了小罐子里,放到背筐里,准备背下山。 剩下的,一半准备密封保存,继续窖藏。 另外一半,则放入了买来的食醋,想着试试看能不能酿醋。 酒不能卖,醋总能卖。 当然,费这么大劲儿,不可能只卖普通食醋的价格。 周越准备给这批醋,加上更多的附加值。 到时候放上糖,加凉白开稀释,可以做成饮料果醋来卖。 应该是有市场的。 事不宜迟,三人到这山里,带的干粮不多,此时已经有些饿了。 赶紧收拾停当,回家。 到家后,清墨和宁老爷子已经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房契,买下了镇里的一处铺子。 离得崔夫子的住处不远,花了二百五十两银子。 好在这是带租约卖的,原房主因为家里有事儿,着急卖房筹钱。 因此才能以这个价格买下,平日里这处铺子怎么也得三百两。 租约是二十五两每年,租户在做着布匹生意。 清墨很兴奋,她第一次花这么多钱,做了这么个大事。 第102章 新纳小妾 清墨向周越描述着这家新铺子的样子。 新铺子分上下两层,还有个后院。 铺子面长约两丈,临街,纵深约五丈。 铺面有两间屋子,上下算起来,就是四间。 楼下可以开店面,楼上可以住人,也可以是延续的店面。 后院还有三间屋子,虽然不大,但都可住人。 院子不大,大概长约十几步,比较方正。 院子里只有一棵树。 清墨认识那树,是农家院子里常见的石榴树。 石榴树现在没有石榴,也没有叶子,只有一棵弯弯曲曲的树干。 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只听着清墨的描述,周越就觉得这铺子买的很值。 况且还是带着租约的,租户是做布料店的,租期是三年。 也就是说,三年内,这个铺子不愁出租的事。 有了这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就可以给圣人和宋大人输出利润了。 哪怕这个利润很微薄。 洗干净手,去春娘屋里看望了春娘和小孙子。 小孙子是九月初九生的,小名就叫九儿。 大名需要等着他亲爹回来再取不迟。 村里的好多孩子,都是长大了,要入学,才想起来要取个大名。 像宁家这样子自小就有大名的人家,不多。 毕竟,村里大多数人家,全家认识的字,斗大的,都没一箩筐。 看着春娘的小脸蛋,肉眼可见的鼓起来了。 脸色也白里透粉,让原本就很好看的春娘,更添几分秀色。 孩子也增了体重和身长,付稳婆拿出来称,当着周越的面,给孩子称重。 然后拿着周越原来拿给她的一张纸,让周越对照。 付稳婆不识字,只能是春娘或者周越念给她听了。 那张纸是周越凭着记忆和经验,默写出来的婴儿的月龄与体重身高对照表。 听说孩子的身高和体重稍微超龄,付稳婆得意的笑着。 总算不负主家的高薪聘请,好饭菜的招待着。 她到一个月,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这次的打工经历,对她也很有启发。 后来她开创了这个所谓的“月嫂”的服务项目。 并在周越的资金支持下,开了一家家政公司。 她给周越的回报就是一部分的股份。 还有,对宁家的孩子们,将来生孩子提供优质服务。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听完清墨的絮絮叨叨,看望完春娘和小九儿。 周越捶着腰回到自己的屋里。 刚坐下,想喝口茶,钱氏来叫她。 宁老爷子有请。 没办法,周越费力的站起来,走到东厢房。 宁老头的腿,已然大好了。 不过,在屋里,他还是习惯坐着他的那辆轮椅。 宁老头见周越进来,道: “老大家的,辛苦了,坐。” 老人家死犟死犟的,还是改不了口。 周越反对几次后就随他去了。 反正叫什么,都是个符号。 “爹,你们今天也辛苦了,买了那么一个好铺面。” “我不辛苦,都是周越跟人家谈的。 要我说,这女子,还是要张罗着嫁人。 整日里这样抛头露面的,也不是个事儿。” 虽然老爷子很支持大孙女打拼事业,也引以为傲。 但他的骨子里,还是传统那一套,经常忍不住要说几句的。 就像他教杨墨,虽然有时候觉得应该教给孙子传承手艺。 但对求教的孙女,还是悉心教导。 对孙子们不想做个木匠,也听之任之。 是个有些矛盾的,很好玩的老头儿。 “呃,咳咳咳,爹,我知道了。 我会替孩子张罗的。 嗯,还有,那个,我们今天带回来的酒,我想明日亲自送给崔夫子去尝尝。 好长时间没有跟崔夫子聊聊炫墨的事儿了。 正好这次借机跟他聊聊将来,看看钧哥儿什么时候可以参加考试。 以及怎么参加考试。” “嗯,去,这是大事。” 又闲谈几句,宁老爷子终于说出了今天叫过来周越的目的。 原来是今天后半晌,村长叫他过去了。 村长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自家买地的事儿,有了些着落。 村东李家,想要卖地,大概有十亩水地。 对方要价八十两,价钱还可以商量。 第二件事,是村长的大儿子捎信儿来,说县里租铺子的事儿,有了些眉目了。 他给找了三家合适的铺子,位置和价格,都不错,让他们不日去县里看看。 第三件事呢,是县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跟宁家有关。 村长的大儿子把这件事跟家里说一声。 好叫他们知道的时候,不那么生气。 这件事就是,宁三姑的女儿,要嫁给新来的县太爷做妾了。 据传,新来的县太爷都四十大几了,而宁三姑的女儿,才十六七岁的样子。 本来,这县太爷的原配没了。 宁三姑家虽然是商户,地位低些。 但好歹是年纪轻轻的黄花大闺女,嫁给县太爷,做个续弦,也是使得的。 虽然这个县太爷的岁数,做女孩的爷爷也够了。 但无奈,这个张大姑娘,不知道是太傻还是太精。 竟然传出来,跟县太爷早就有了首尾。 如今是要挺着大肚子进门的。 周越听着这第三个劲爆的消息,冷笑不已。 虽然这个传言不实,但估计也大差不差。 大肚子肯定没有,因为距离上次的相亲事件,才两个多月而已。 想来,那宁三姑脑子还没有坏到,想把跟女儿有了一腿的县太爷,介绍给娘家侄女的地步。 至于后续两家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走得太近了,张家有意巴结。 王县太爷有意猎艳勾搭。 郎情妾意,商户家,规矩也不大,没有那不能见外男的规矩。 因此二人就走到了一起。 张家生生搭进一个女儿去。 这聘为妻,奔为妾。 宁三姑和张家,为了巴结权贵,这次真的是常猎鹰,被鹰啄了眼。 偷鸡不成蚀把米。 钱氏听完就哭了,她那可怜的女儿哦,不定多么煎熬呢。 宁老爷子脸色铁青,忍不住咆哮: “你别在这里哭天抹泪的,你把她当做心尖尖疼,她是怎么对待咱们的。 有她这样做女儿,做小姑子,做亲姑姑的吗? 她能有今天,算她活该。 再说了,你觉得难受,替她可惜。 他们不一定咋想的呢。 没准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抱住了金大腿呢?” 钱氏听完宁老爷子的话,面上一白,被噎的哑口无言。 第103章 兔子生娃 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周越忙岔开话题。 “爹,你说的水地是哪里啊? 离得远不远?” 果然宁老爷子不再毒舌,跟周越说起来要买的那块地在哪儿,土质如何等。 说完地,又说县里的铺子。 讨论事到如今,自家能不能,敢不敢,在县里去开铺子做买卖。 县里,有那个王县太爷和他新纳的小妾张大姑娘,有宁远才和他的姘头王寡妇。 还有心思莫测的宁三姑。 就算咱家也有人,有村长的两个儿子,有郑氏药铺的熟人,但也很难与之抗衡。 况且,咱们这边的人,也不是至亲,人家凭什么为你得罪权贵和富商?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宁家,没多少本钱了。 之前卖鱼和药材赚的钱,还有宋大人拿过来的钱。 这次春娘生孩子,花了不少。 清墨买铺子,花去一大笔。 这还要买一块水地。 都是必须花的。 这买地,是宁老爷子和垣墨的执念。 他们觉得,手里有地,才能心里不慌。 且这村里水地稀缺,能有人肯卖,是难得的好机会,自家肯定要买下的。 这样一来,再去县里开铺子。 前期付租金,装潢,铺货,林林总总,需要一大笔钱。 讨论半天,也没有结果。 总不能卖家里的东西,再说了,除了房子和地,也没啥可卖的。 到这里半年多了,周越第一次体会到了缺钱的痛苦。 她唉声叹气的回到自己屋里,清墨和杨墨正在灯下学习。 见娘进来,忙问她两人平时积攒的问题。 周越忙堆起笑脸,打起精神答疑解惑。 问完,她们又去看书了。 清墨看娘低头坐在炕头发呆,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忙站起身来,走到娘旁边,问道: “娘,你是不是累了?” “嗯,哦,不,我不累。 我没事儿,你去忙。”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有什么烦恼,说出来。 兴许我们能帮上呢。 是不是爷爷找你说的事儿?” 杨墨也过来了,抱着周越撒娇。 周越心里暖暖的,笑道: “呵呵,没事儿,就是有事儿,看到你俩这么懂事贴心。 我也没事儿了。” “娘,你就说说呗。 我都是大人了,家里有什么事儿,你还是让我知道的好。 你也常说,不要养成温室里的娇花。 要做那风雨中摇曳的兰草。” 清墨搂着周越的肩膀晃来晃去。 “呵呵,好,好,别晃了,都头晕了。” 杨墨把脸贴到周越的手上,闭着眼道: “娘,大姐说得对,我和姐姐一样,都是可以帮娘做事的人了。” “嗯,好,我跟你们说说。家里是遇到一件难事。” 清墨和杨墨都坐直身体,面带肃容的听娘说话。 “是这样,家里最近钱花的有点多。 现在有一块水地十亩,咱家想买,要价八十两。 还有一件事,村长家的老大,给打听的县里的铺子,也找到了几处合适的。 要是去县里租铺子做买卖,估计又是一笔花销。 我在发愁,这本钱哪里出。” 然后这发愁的人,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三人商量半宿,理不出头绪来。 家里不缺进项,但都是慢买卖。 出租镇里的铺子,年收租金,这到了今年年底才能收到明年的租金。 卖炸鱼酥鱼的买卖,随着河里鱼的日益减少,也快做到头了。 还有收药材的买卖,这个买卖像鱼的生意一样,做不大的。 山里的药材生长,需要时间,这一茬刨了,估计得好几年才能长出来。 就算是现在这茬药材,也会很快随着冬天的到来,做不成了。 宁老爷子在轮椅工坊做着顾问,还有一些股份。 但本地市场实在是不大,且村人贫困。 轮椅这个东西本就是小众产品,加上很多人家买不起。 因此销路一般。 宁老爷子看轮椅工坊勉力支撑,教会了他们制作工艺后,就不肯再收顾问费了。 至于股份分红,聊胜于无。 周越打算,如果在县里开铺子,把轮椅也拿过去几辆,放在店里展示。 县里总比村里富些,人也更多。 想来轮椅的需求量也大。 还有就是宁老爷子的班车收费。 这个生意就是赚个辛苦钱。 村里人很多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舍得花钱坐车。 而且,宁老爷子都是集上才出车,因此这一个月,也没几次生意。 就算是这样一个蚊子腿一样的生意,现在竟然出现了竞争者。 其他村里已经有两个老头,开展了这个生意了。 周越给宁老头出了主意,推出了买次数有优惠,还有包月甚至包年服务。 次数就是坐车十次赠一次,一家人一起累计。 跟后世的一样,包月就是你一个月交多少钱,你家人可以无限制次数坐车。 包年也是如此。 虽然这个措施对于贫穷的乡村来说,不太合理。 但很快宁老爷子手里就收了一两多银子。 他很满意,郑重的把这些钱交给周越。 周越盘点了家里的钱,买了那块水地后,家底就只剩下三十多两了。 还是得想个办法,挣点快钱。 捡到像人参那样的宝贝最好。 第二日一早,大部分人还没起来呢,钱氏就在后院大喊大叫。 周越忙穿好衣服,趿拉着鞋,跑去后院看。 原来是兔子生了。 可是天气已经冷了,尤其是这山村的早上,大家都穿上棉衣了。 这只兔子可能是第一次做妈妈,又没有其他老兔子教,不太会做。 它生兔子之前,虽然也拔了自己身上的一些毛打算做窝。 但估计嫌疼,没拔几根就作罢了。 周越也没注意,孩子们虽然每天都来看兔子,但没有养过,也不懂。 因此小兔子生出来,就光溜溜的躺在兔笼子里。 为了方便兔子的排泄物清扫和兔子窝里的干燥,兔笼子下面是用稀疏的木棍做的。 这样兔子拉尿后就漏下去了。 在兔子窝的一个角落里,有个麦秆垫的小窝,是供兔子睡觉的地方。 但这个母兔子把小兔子生在了镂空的地方。 可怜的小兔子,就从木棍的缝隙里掉到了下面的粪水里。 钱氏早上去喂兔子,看到母兔子肚子瘪了,找了一番。 才在下面找到了五只光溜溜的没睁开眼的粉嫩小兔子。 钱氏拿出来它们的时候,那些小兔子都已经冻僵了,浑身红彤彤的。 第104章 扑朔雄兔 众人忙把小兔子放到了炕上,垫上几块破布。 摸着硬邦邦的小兔子,杨墨和炫墨都快哭了。 周越想了一下,故技重施。 叫清墨去春娘屋里的温水罐里,舀来半盆温水。 水温要不烫手,然后把小兔子都放进水里。 几只手帮它们扶住头,免得被水淹了。 很快,小兔子们的颜色从鲜红色变成了粉红色。 摸上去也软和了。 然后拿起小兔子,挨个给做心脏复苏术和人工呼吸。 大家一番折腾下来,小兔子总算一个个的开始自主呼吸。 肚子也有了起伏。 但是把它们拿到母兔子身边时,不知道是母兔子觉得小兔子沾染了人的气味。 还是母兔子经验不足,它不愿意哺乳。 甚至去攻击小兔子,把它们一个个叼着扔出它的草窝。 周越气急,扇了母兔子一巴掌。 但它不愿意哺乳,总不能摁着它。 对了,摁着它一两回,沾染上它的气味儿,估计就肯了。 于是周越把母兔子拿出来,让炫墨和清墨摁着母兔子。 周越和杨墨把小兔子放到母兔子身边去喂奶。 但是可能是小兔子身体弱,力气太小了,拱了半天,找不到奶头。 找到的,也嘬不出奶来。 几个人又要使劲摁着母兔子,又不能使太大劲儿,伤了兔子们。 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这时候崔大来了,他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后院的人们没有听见。 最后还是宁老爷子去给开的大门。 看到崔大伸着脖子看,大家才惊觉竟然这么晚了。 赶紧让炫墨去吃早食,然后跟着崔大去镇里。 其他人觉得小兔子还饿着,闭着眼,张着小嘴四处寻摸。 都觉得自己吃不下。 小兔子急需吃到奶增加体力,但它们的体力又不足以嘬出奶来。 周越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让孩子去找了一截结实些的麦秆。 然后挤出来一些母兔子的奶水到碗里。 麦秆一头伸进奶水里,拇指摁住麦秆的一头,用虹吸法把奶水吸到麦秆里。 然后用麦秆里的奶水,慢慢松手,喂给小兔子。 求生的欲望,让小兔子一接触到麦秆就忙着舔起来。 很快小兔子的小肚子,就鼓起来了。 如法炮制,喂饱了几只小兔子。 看着小兔子们舔着嘴唇,甜甜的睡着了。 大家如释重负,都很开心的去吃早食了。 这天周越带着孩子们,去镇里赶集。 顺便给崔夫子送酒。 自家有驴车就是好,今日来赶集的人不多,驴车没坐满。 到了镇里的时候,天色尚早。 一家人都去崔夫子家拜访。 进大门的时候,崔夫子正让炫墨背书。 听到朗朗读书声,大家都放轻了脚步。 听炫墨背完,宁家人才走进二门,纷纷向崔夫子施礼。 崔夫子知道这是来送酒了,很高兴。 待他饮了周越带来的酒,眉头舒展,不住的点头。 “不错,不错,好酒,好酒啊。 这酒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第一酿,是用我家山里的一种冬桃酿的。 那冬桃我家也送过来过,想来夫子也尝过。 还请夫子赐名。” “冬桃,那桃子颜色艳丽,味道甘甜。 这果酒酿出来也很好看,酒香里带着果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就叫‘桃夭酒’?” “桃夭,桃夭酒,好名字,多谢夫子!” “哈哈,我不常饮酒的,不过,我喜欢这个酒。 我的老友,应该会喜欢这个酒。 崔大,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要用这个酒,去祭奠我的老友。” ”对了,夫子,我们目前还不能卖酒。 我想把这酒做成果醋饮料来卖。你看,可行?“ ”唔,不急,我会抓紧时间帮你办许可证的。 不过,你说的那个什么饮料,我很感兴趣,我酒量一般。 平日里饮不了多少酒,你说的那个醋,我倒也可以尝尝的。“ ”果醋,老人常饮醋,对心脑血管好。 夫子虽然身体康健,但可以保健预防。“ ”好,我更感兴趣了,你快点做来,让我先尝。哈哈哈……“ 任平生坐在一旁听了,很不服气。 他还盼着周大婶把酒提纯,做真正的好酒呢。 这老头倒让大婶把酒做成什么醋,一听就不好喝。 酸的东西,哪里有酒有劲儿。 周越回到家里,看了看九儿和他娘,都睡得正香。 付大姐在灶间和钱氏忙活着,在做营养餐。 周越去灶间转了一圈,对付大姐道: ”大姐你晚间照顾孩子,很辛苦,白天这些事,就让我家人来做即可。 你白天在孩子睡了后,抓紧时间补眠。 别累着你了。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付大姐笑嘻嘻道:“呵呵,没有在你家干活更清闲的了。 小少爷现在晚间只醒来一次,喝了奶,换了尿布就睡了。 我晚上也没做什么,不困不累的。” 周越笑笑,随她去了。 她又去后院,看了看小兔子。 几日下来,母兔子已经接纳了小兔子。 小兔子们睁开了眼睛,身上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毛。 长得像个样子了。 不像刚出生的时候,活像剥了皮的…… 啊,呸呸呸,别瞎说。 这时候那个大公兔子,正在狭小的兔笼子里,追着母兔子求欢。 周越知道兔子怀孕是可以一个月一窝的。 可是母兔子生产这才几天啊,公兔子就…… 呸,渣男!渣兔!渣男兔! 周越揪住公兔子的耳朵,滴溜出来,放到旁边的笼子里。 旁边的笼子里是钧墨逮回来的两只野兔。 野兔看样子年纪还小,毛灰白色,不如白兔子好看。 周越观察过这两只野兔,都是公的,不然可以在家里繁殖野兔了。 刚把公兔子放进去,它就追逐着那两只小野兔子跑。 你,你还真是不听劝是。 周越气急,把两只野兔子拎出来,放到了母兔子的笼子里。 哼,单独放着你,我看你还发骚不。 还是吃得太饱,先饿你三天,看你还有精力东想西想不。 等到下个月,周越就傻眼了,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 第105章 春娘做饭 周越分开兔子后,就忘了这事儿。 她去前院开始准备东西,打算明天去山里,开始下一波的酿酒。 她拿出几种酒曲,都研磨成粉,一包包的放到背筐里。 其中有白面和糯米粉做的白曲,还有白面、黄米、绿豆制作秘制酒曲。 这两个都需要风干日久才好,因此这次才带上。 当然还有辣蓼草和糯米粉制作的蓼曲,上次用的时间短些,这次放了这么久了,更好用了。 走到桃源山谷,周越先去了小山谷,把剩下的玫瑰花全摘了。 玫瑰花用来做玫瑰酱,制作点心,或者酿酒的时候放一些,都是好的。 好东西不能浪费,肯定要收回山洞。 山洞里,打开上次封藏的果酒,发现加了食醋的,味道很酸,成了果醋。 没加的,酒味儿醇厚,是窖藏的果酒了。 这次周越打算把果酒再带回去一些,用家里做好的蒸馏器,提纯一些酒。 看能不能做出来像白兰地那样的高度数酒来。 只是那个蒸馏器,还没完全做好。 这里没有玻璃,铁器太贵,周越用的是瓷器。 当然,瓷器也不便宜。 其他部件用的是不花钱的木头。 原理是周越提出的,制作还要靠家里的那两位——一个是大匠,一个是未来的科学家。 而那些果醋,都拿回家去,加糖多试验几次,做成果醋饮料。 然后拿到集上去试着售卖,顾客反馈回来再决定酸和甜的对比。 周越指挥着几人,搬出来野葡萄、野苹果、桃子、石榴等水果,还有一部分高粱。 洗水果的,洗刷大缸的,洗刷大石头准备晾晒水果的……大家都各自去忙碌了。 这山洞里的大缸更多了,这些也花去了周越不少钱。 干完前期的活,周越估算了一下,这次酿的材料多,估计得干个几天。 午食会由钱氏和宁老头,用驴驮上山,送过来。 干了前期的,等待晾晒的时候,其他人坐在大石头上喝着热茶。 清墨也喜欢各种茶,她带了玫瑰花茶,桑叶茶,煮了几罐。 周越闲不住,就去薅柏树枝和柏籽壳。 清墨闲不住,也去跟娘一起薅。 “娘,你弄这个干什么?” “你奶奶总是睡不好,我想给你奶奶装一个柏籽壳枕头。 还有,我想制香。” “哦,原来如此。 娘,这枕头不会膈的慌吗? 还有,用柏树叶和柏籽壳,怎么制香?” 周越一边使劲薅着柏树叶,落着柏籽壳,一边回答女儿的问题: “不会,咱们把柏籽壳打碎一点,装到厚实的枕套里,就行了。 至于制香,更简单了。 柏籽壳去籽,用开水煮一遍,然后晾干。 然后再用酒浸泡一周,滤出来再晾干。 最后研磨成粉,就成了香粉。” “哦,香粉怎么变成那种烧的一根根的香呢?” “嗯,那就需要用到糯米了。 把糯米煮粥,然后撇出来米汤。 粥可以吃掉,不浪费。 米汤里就可以加香粉了,然后活成面团。 面团要活的不软不硬,然后就可以手搓成线香了。 当然,用工具挤香更好。 回家让爷爷和杨墨做一个挤香工具。” 娘俩一边说话,一边摘柏叶和果,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筐。 放到一边,一会儿背回家去。 现在家里不缺酒,正好做这个香需要用很多酒来浸泡。 幸好酒可以重复利用,不然白瞎了这么好的酒了。 原料晾干了,大家继续干活。 很快日头到了头顶,众人正觉得又累又饿的时候,就听见山下的路上一声高亢的驴叫。 光年来了。 终于午食来了。 宁家人围坐在一个大石头周围,吃着热腾腾的饭菜。 光年被拴在了一棵大树上,脚下放着挑出来品相不佳的水果。 光年最喜欢吃水果了,它一边吃一边打着响鼻,表达着自己愉悦的心情。 本来它是不愿意爬山的,但听钱氏说来山里有水果吃。 它驮着好多东西,好不容易爬上来,果然有酸甜香脆的水果吃。 光年大快朵颐的时候,刀哥正四处追野鸡和野兔。 这山里的野鸡野兔很多,也有野猪和狍子。 但并不常见。 刀哥已经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它站起来,有一个成人那么高。 目测体重怎么也有一百斤了。 周越觉得宋原说的不对。 刀哥不是狼,它应该是狗和狼的杂交体。 因此体型比一般的狼高大健硕,但奔跑速度和狠厉,比一般的家狗强。 是一条很合格的护家犬。 任平生这段时间住在村里,每日尽心教授钧墨武艺。 并开了方子拿给周越,让她照方抓药,给钧墨泡药浴。 周越看了那方子,见无不妥,就亲自去了镇里的药铺抓药。 顺便让杨大夫看了那方子,让专业的人给把把关更好。 杨大夫点头称赞这方子不错,适合孩子。 周越这才按照任平生的嘱托,抓了十副药回来。 隔一天,用大陶锅煮了药汁,兑成温水,在钧墨住的屋里,给他泡药浴。 泡了一段时间后,周越发现钧墨的脸色好看多了。 身上也有一些肉了。 看来效果挺明显。 今日任猎户也来了山里。 他帮着干活还在其次,主要是想回自己原来在山里的家看看。 他带着钧墨翻山越岭,回了一趟他原来暂居的山洞。 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皮子,他说他攒的肉干,都被其他野兽吃了。 只有这些皮子,还能用,就带回来了。 正好,周越打算用这些皮毛给老人和孩子做一些御寒的衣服。 皮子还可以做成皮靴,给需要冬天出门的人穿。 很快夕阳西下,大家收拾停当,准备回家。 光年吃得饱饱的,刀哥也玩得很满足。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路小跑着回家。 其他人都很累,追不上这一狗一驴,只有任平生和钧墨,紧跟在它们后面。 回到家,却看到春娘在灶间忙碌。 周越吓了一跳,刚过了月子,这又是冬日。 春娘就下厨做饭,要是着了凉,可怎么是好。 钱氏和周越跑进灶间,看到春娘正蹲在地上烧火。 立刻黑着脸一把拉起来她,推搡着把她带回东配房。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就记不住呢。 你必须休息七十天,一天都不能少。 这期间,凉水不能碰,不能久蹲,不能劳累。” “娘,娘,奶奶,你听我说,我已经好了。 完全可以干活了。 再说了,做饭又不是什么重活。” 第106章 置办田地 “你觉得好了也不行。 听我的,娘是过来人,你听我说。 女人产后恢复千万不能马虎。 我一个朋友,产后蹲着时间太长了。 还有一个朋友,产后出了月子就开始运动减肥。 然后她们都得了子宫脱垂。 就是包裹孩子的那个东西,它出来了。 你说多可怕。” 春娘被周越的几句话吓傻了。 娘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朋友的? 她说的什么脱垂,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越继续唠叨: “还有,现在是冬日,你碰凉水,寒湿就会深入你的骨髓。 肾主骨生髓,髓为脑之海。 你表面是伤了你的手,其实最受伤的是你的骨髓。 然后骨髓伤了,会伤到你的肾。最后会伤到你的脑。” 春娘被周越彻底打败,一句也听不懂。 周越自己也是胡说八道,反正说的高深莫测,总能吓唬住这个勤劳的孩子。 看春娘一脸懵,周越决定再加把火。 “你身体受损,恐怕会伤及你的以后的子嗣。 要么以后很难要孩子,要么以后的孩子身体不好。 还有,你老了,这些伤害就会慢慢凸现出来。 你也不想老了以后,让垣哥儿伺候你,到时候他也老了。 或者你整日炕上吃喝,炕上拉尿,你也不想连累儿女整日伺候你?” 春娘想到前一阵宁老爷子瘫在炕上的情景,吓得一激灵。 不想,不想,她不想。 那样的日子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是,就是做一顿饭,真的会如娘说的那么可怕吗。 周越看春娘还在犹疑,好像不是很信。 “春娘,你算算这个账,你现在多休息一个多月。 咱家能损失什么? 没啥损失?做饭有我和娘,还有清墨呢。 其他的活儿,我们也都能做。 你现在就是看好孩子,多睡觉,多吃饭,多休息。 养好身体,不因为身体不好,而去请大夫,去吃药。 就是替咱家省钱。” 好,算账这事,春娘熟,她彻底明白了。 娘说的有道理。 春娘赶紧擦干手,解下围裙,回到自己屋里。 躺到炕上去假寐,等着吃饭。 吃完饭,大家歇下不提。 翌日,村长家。 周越和宁老爷子一起来了村长家,商量买地事宜。 卖家早已等在村长家了。 还真是早啊,宁家人都觉得自家起的够早的。 想起来了,可能对方没吃早饭。 冬日的农家,大多数是两顿饭。 不像宁家人,这个季节了,活还很多,每天要吃三顿饭。 村长提前都沟通好了,双方对价格没有异议。 很快拟定了合同,然后村长带着两家人,一起去地里指认地方。 周越在对方的指认下,看到了那块地的界碑。 然后从背筐里拿出几根写着字的粗木头,在村长和宁老爷子的帮助下,用锤子楔进土里。 新买的地,主家当然要立新界碑。 周越细心的在木头上写了字,村长直夸她办事严密。 村里人吵架大多是因为土地和宅子。 两家经常因为几尺土地,打得你死我活的。 事情办好,卖家急急忙忙走了,他们要拿着银子去救急。 宁老爷子对村长道:“七哥,去我家喝杯酒。 上次我重孙子满月酒,我光顾着招呼来的亲戚。 咱们哥俩都没好好喝一杯。 正好这次老大家的酿了新酒,你去尝尝? 尝着好,再给你拿几斤回去。” 村长上次已经得了周越送的自酿酒了,他喝着不错。 他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平日里就好喝两口。 但他又过于节俭,平时不怎么舍得花钱买酒喝。 主要这大辉朝的酒,大多数所得要养军队,朝廷卖的也太贵了些。 平时街上卖的散酒,因许可证问题,朝廷收的赋税重,又贵又难喝。 他自己花钱喝酒的时候不多。 现在一听说宁十三家里的周越,又有新酒,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爽快的答应了。 见村长来,自然要加菜。 平时的饭菜本也不差的,有且(客人)来,肯定更加丰盛。 野猪肉当然早就吃完了,现在吃的是任平生带着钧墨去山里打的野兔和野鸡。 本来宁老爷子和钱氏,想把这些野物都卖了的。 但周越觉得,平时大家的活多又重,必须吃好点。 尤其是几个孩子正在长身体,还有产妇,更要油水足些才是。 因此家里灶间里,经常挂着一些肉。 几只陶罐里,也经常有腌肉。 有时候吃不完的新鲜肉,周越不忙的时候,也会用上次宋原拿来的硝石制冰。 然后把鲜肉放在冰上保鲜几天。 村长有口福,家里正好有几块冰着的鲜肉。 周越回到家就开始忙活。 村长这人不错,对自家多有帮助。 他来做客,自然要好好招待。 她把兔肉拿出来剁成块,兔子肉没有脂肪,只有瘦肉。 是很好的减肥肉类,但有一个冷知识。 就是只吃兔肉,不吃其他任何东西,人会死。 这是因为兔肉里缺乏脂肪和矿物质类营养。 因此只吃兔肉,会肚子饱饱的营养不良而死。 这知识够冷? 缺乏脂肪的肉,就会口感比较柴。 当然要加辣椒加许多佐料,红烧。 野鸡肉因为在山里长大,又能跑又能飞,身材很健美。 口感也比较柴,不如家鸡好吃。 但胜在它运动多,肉紧实有嚼劲儿。 因此野鸡肉适合小鸡炖蘑菇。 家里正好有夏秋采的蘑菇,拿出来一些,用温水泡了,一会儿拿来炖野鸡。 从后院的仓房拿蘑菇的时候,周越发现自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半屋子的药材,有自家采的,也有收购村里的,还没来得及送到县里的郑氏药铺去。 估计这是最后一批的药材了,快下雪了。 下雪后就上冻了,没法去山里刨药材了。 又要暂时少一个挣钱营生,周越叹气。 另外半屋子是各种菜干,还有一些农具,杨墨和宁老爷子的工具。 他们做的东西的半成品和成品,也都在这个屋子里。 周越大概看了一下,好多好东西啊。 周越一边做饭一边想。 其实不着急去县里做买卖,卖鱼的生意虽然不能做了。 但冬天肯定不能闲着,不如先去集上摆摊,把仓库里这些东西消化消化。 县里租铺子,还是要谨慎些,不如下次郑氏药铺来收药材。 自己和清墨再去一趟县里看看那几个铺子的情况和价钱。 第107章 制作水磨 这次去县里,不想带钧墨了。 这孩子确实没准儿,也不能带刀哥,它更大了,万一咬了人,就很麻烦。 县里又没有宋大人了,这安全问题就很挠头。 周越一边炒着菜,一边想。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任平生身上。 说起来也可怜,任猎户一身功夫,出神入化,不知道有多深。 现在沦落到在农户里给妇人做饭打下手。 世界还真是很奇妙。 任平生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以前可不这样的。 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吃饭从来都是挑最贵的酒馆,上最贵的菜,最好的酒。 穿衣服,都是一漕烂,新衣服穿上,实在是破烂或者脏污了,就扔掉。 洗衣服是不可能洗衣服的,从来不会洗衣服。 这做饭的活计,更是粘都没粘过。 就是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那也是每日跟着师父去下馆子的。 师父家里,锅碗瓢盆这些物件都没有。 师妹也是跟着这么活的。 所以后来,他云游归来。 听说师妹嫁人,跟人家过日子,也洗手作羹汤,给那个臭男人缝衣服的时候。 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这还是他白衣胜雪,总是一副仙人之姿的神医圣手的师妹吗? 这还是他不食人间烟火,只会下毒和救人的妹妹吗? 有了师妹后,家里雇了一个小丫鬟,负责洗衣和洒扫,但家里也没人做饭。 因此当他听说师妹学会了做饭和洗衣服,只觉得不可思议。 师妹怀着那个臭男人的孩子,但是那个负心汉不见了踪迹。 他看着师妹哭红了的眼睛,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他发誓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他四处寻找。 他错了。 他又错了。 他不该离开师妹的。 她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个小娃娃,哪里能自保。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师妹竟然连骗子都不能识破了。 他不知道下毒厉害的师妹,落到人贩子手中,还能不能护住自己和孩子。 她会不会自从遇到那个男人后,就不再制毒和用毒,甚至身上都不带着毒。 她为了那个男人,真的是如飞蛾扑火,不顾一切了。 他不理解这男女情爱,真就这么让人奋不顾身吗? 任猎户正低头认真的往灶膛里塞柴火。 一边干活一边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了。 他没看到周越看着他,一脸的算计。 周越目光复杂的看着任平生,后者只觉得后脖颈一凉。 他伸手摸了摸,把衣领朝上拉了拉。 周越突然开口道: “任大侠,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能否答应?” 任平生心里一惊,周大婶为什么突然叫“任大侠”?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阳谋? 他心里各种想法,面上不显,道:“大婶说什么求,但讲无妨。” “是这样,我和清墨打算不日去一趟县城。 我俩毕竟是妇道人家,人单势孤,因此想请你跟我同去。 你看?” “行,没问题。 我正好也想去县里看看,去找人给钧墨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 “呃,他年纪还小,真要他拥有兵器?” “对啊,学武不学兵器,那还叫什么学武?” “他,他不会学了武器,随便打人?” “呵呵,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我教武艺,也会教武德。 只是让他强身健体和防身,不是让他逞狠斗勇的。” “好,那您多费心。” 周越不懂这些,自然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如这天底下的很多母亲一样,想多了。 钧墨跟着任平生真正学习武术之后,确实乖巧了很多。 人的戾气也没那么重了。 他肉眼可见的成长起来。 因此周越对任大侠很感激。 把他当做了家里人,当做了崔夫子那样敬重。 不止过年过节有礼物,平时的衣服啊,鞋子啊,都会给他或买或做。 总之让任大侠感受到了人世间的家庭温暖。 过几日才去县里呢,今天后半晌,宁老爷子准备把水磨拿出来再鼓捣鼓捣。 趁着人都在家,每个人都看着给出意见和建议。 午食后,村长酒足饭饱,拎着周越给他的几罐酒,溜溜达达的走了。 宁家人,一起把水磨的配件从仓房里拿出来,摆放在院子当中。 主要部件是磨盘,那个东西得出去买。 那是石匠做的,自家的水磨,要放到山里的。 在集市上买个磨盘,怎么弄到山里去都是个事儿。 先不想那么远了,把其他零部件做好为上。 几个人拿着图纸,把这个水磨安装起来。 其实也没办法真正的安装起来,场地不够。 只是大概比划了一下,就这,也用了半天时间。 比划完,提出来几条改进建议,又七手八脚把这些东西抬进仓房。 反正不急,今年是用不上它了。 很快瀑布那儿就会结冰,直到明年三月份才完全化开。 这个水磨,明年春天能用上,就不错了。 收拾清了这些,周越又带着大家,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昨日背回来的水果。 她要做一些果酱,果脯,到时候拿到集上去卖。 趁着天气晴好,都做出来。 等把昨日背回来的几百斤野果子都打理完,时间也到了半夜。 这一天天的,够累人的。 周越揉着腰回到自己屋子,看两个女儿已经睡了。 她在灯下写写画画了一番,直到自己满意了为止。 夜已深,她轻轻吹灭蜡烛,听着两个女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里笑了。 摸黑脱掉衣服,拉过被子,躺在清墨身边。 清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眼,见是娘,道: “娘,几时了?” “子时刚过,继续睡。” “唔,娘,我有话跟你说。” “嗯,天亮还早呢,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睡!乖!” 周越坐起身,安抚道。 周越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清墨。 嘴里还小声唱着不知道什么曲调,好像是一首摇篮曲。 清墨在这样温柔缱绻的声音里,眼睛又开始慢慢合上。 脑子放空,不去想那么多事了。 很快她又沉沉睡去。 周越复又躺下,轻嘘一口气。 到这这里,还真是忙碌且充实呢。 都没时间eo。 第108章 再次烧烤 翌日,周越起的有点晚了。 她闻见屋外飘来的香味儿。 翻了一个身。 嗯,这香味儿,有果香,有酒香,有饭菜香。 咦,院子里挺热闹啊,听着不少人在说话。 周越忙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到院里。 院里大家在念信。 这是第一次接到宋原的信,县里的郑氏药铺专门派人送来的。 还想着过两天去县里的时候,顺便去问问有没有自家的信呢。 没想到郑掌柜,这么贴心的就给送来了。 真好,周越加入进去。 一看才知道,原来大家这么高兴,不只是接到了宋原的信。 跟着信来的,竟然还有垣墨的信。 有好久没有垣墨的消息了。 自从他去参军,家里就没有他的一星半点儿的信儿。 当然,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因为通信不易,也因为好多人不识字。 去服兵役,一走就是一年两年的。 家里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下落。 只能是等,等着他回来,或者等来他的消息。 他没回来,能把他的遗骸拿回来,那就是痴人说梦。 能得到一个说法,就不错了。 因此大家都很害怕去参军,怕的不是吃苦,是一去无回。 怕的是连个尸骨都不能回乡。 周越看着钱氏和春娘抹着泪,听炫墨在说: “奶奶,大嫂,大哥写的信字迹很好呢。 比他在家时候,书法有进步。 你们莫哭了,一会儿带累着小九儿也要哭了。 今日接到大哥的信,全托了宋大哥的福。 宋大哥给我们每个人都写了信,他给个人的信,我就不念了啊。 娘来了我就给大家念大哥的信。” 周越眼角微湿,也默默坐下听着。 炫墨见周越过来了,赶忙道: “娘,你可醒了,就等着你了。 奶奶看你睡的香,没忍心叫你,说这阵子你太累了,让你多歇歇。” 周越点头微笑,示意他可以开始念信了。 垣墨在信里说,他很好,让家人不要担心他。 他现在辽东服役,做的是辅兵的活,不上战场,没有危险。 请家里放心。 有一天正好遇到了宋大人。 他竟然是小校了。 得宋大人庇护,他现在做了宋大人的贴身侍卫。 说是贴身侍卫,其实他功夫稀松,是宋原特意保护他。 这阵子,除了做事,他还跟着其他侍卫和宋原学了一些功夫。 只可惜他年纪大了,只能学一些表皮功夫,想练成宋大人那种身手是不可能的。 他还很想念大家,想春娘…… 听到这里,大家都去看大嫂。 春娘脸色羞得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低着头不敢抬。 然后忽的一下站起身道:“好像九儿醒了,我去看看。” 周越笑着把她拉住,“且坐着,没有醒呢。听完再走。” 垣墨在信里说,约莫着预产期快到了,希望春娘生产顺利。 他还在信里给孩子取了名字。 女孩的话就叫宁烁。 男孩就叫宁烨。 好家伙,怎么都是火字旁的。 好,他是孩子亲爹,他说了算。 垣墨还说,生了孩子,可以给他回一封信,跟着回给宋大人的信一起送过去。 后面垣墨又絮絮叨叨的写了他这几个月的见闻。 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垣墨,写起信来,竟然这么能写。 周越看着那厚厚一沓子信纸,感叹一声。 念完信,大家都陷入沉默。 能得到在外亲人的消息,大家很开心。 但一想到垣墨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苦寒边地受罪,吃不好,穿不暖。 他们又觉得很心疼。 炫墨见大家情绪低落,忙从下面的袋子里拿出几个信封。 然后念着上面的名字,一一发到大家手里。 周越、清墨、杨墨和钧墨,都有一封来自宋原的信。 发完,炫墨手里还有两封,一封是宋原给他的。 另外一封,炫墨交给了春娘。 “啊,还有我的?” 正兀自细细体味夫君信里的话的春娘,唬了一跳。 “是啊,如今大嫂也识字,怎么能没有你的呢?” 春娘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她磕磕巴巴道:“宋大人给我写信说什么?” “宋大人?不,不是,这是大哥写给你的信。” 春娘忙接过信封,只见信封上赫然写着:沈春娘亲启。 她把信封捂在心口,只觉得心砰砰砰乱跳。 然后她借故去看孩子,忙回了自己屋,偷偷去看信。 大家看着落荒而逃的春娘,都笑了。 其他人也把信揣怀里,看来都舍不得跟大家分享了。 钱氏招呼大家吃饭,周越这才想起来,送信人呢。 炫墨道:“送信人是过来这边送货,顺便来送信的。 他送到了就走了。 只说回信可以让人捎到郑氏药铺去。 娘,我要写回信。” 能跟人通信,炫墨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跟大哥和宋大哥说。 “先吃饭,抽时间写信,今日咱们还要去山里呢。” “好……” “还有,两日后,我要带人去县里,到时候我亲自把信交到郑氏药铺去。 你们这两天可要抓紧时间写哦。” “好的。”大家纷纷应声。 吃完早食,今日大家一起进山。 到了山洞,发现之前做的那些酒,都开始发酵了。 放气的时候,周越发现有三缸坏掉了,打开封口,就闻见了一股子庞臭味儿。 想来是这次人多手杂,有的地方做的粗糙了,带进去了脏东西,污染了酒液。 没办法,古代没有抑菌剂,做这些就容易发生这种情况。 把这三缸东西倒在土里掩埋,几个孩子的信心稍微有点被打击到了。 周越笑道:“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顾不得沮丧,赶紧干活。 忙忙碌碌一上午,很快又到了吃午食的时候。 今天家里除了春娘和钱氏,还有小九儿,几乎全体出动,因此周越又带了烧烤全套。 任平生现在每天跟着宁家人,形影不离。 偶尔他会带着钧墨去山里玩,甚至他们越来越过分,有时候好几天不回来。 周越警告了他们多次,还是无效。 看到钧墨每次回来,也干干净净的,精神也很好。 就放下心来。 把材料和各种佐料都拿出来,开始做烧烤。 任平生眼睛都亮了,他刚才偷喝了一些酒,正觉得嘴里没味儿。 现在好了,有烧烤吃了。 也不知道周大婶用了什么佐料,那个香味儿,真真让人痴迷啊。 第109章 钧墨变好 任平生腰里挂着一个葫芦,里面装满了美酒。 然后他忙前忙后的帮着周越拿东西,递佐料,并不时的帮着扇风。 他是客人,周越把烤好的一串羊肉递给他,他高兴的接过。 刚要吃,看到宁老爷子手里还没有吃的,顿觉不妥。 立刻把那串羊肉恭敬的递给宁老爷子。 “宁爷爷,您先吃。” “你先吃,任猎户,你是客人,你先吃。 我也吃不了几口,牙不行了。 人老喽,肉也不能多吃。” 任平生挠挠头,缩回手,咬了一口羊肉,香,真香。 他还年轻,要抓紧时间多吃好吃的。 还有酒,喝好酒。 他解下腰间葫芦,拿开酒塞,灌了一大口酒进口。 好酒啊,好酒! 烤好了其他肉串和蔬菜,周越递给宁老爷子一串辣椒,他老人家好这口。 自己则拿了一串白菜和一串羊肉,裹着吃。 然后招呼孩子们,赶紧吃,吃完接着烤。 清墨接过烤肉的活计,好让娘吃一口。 那边杨墨把茶汤也熬好了,用碗盛了,放到石桌上,让大家随便取用。 周越坐在清墨旁边,小声讨论着明天去县里的事情。 明日去县里,主要是给郑氏药铺交药材,还有去看看宁村家大儿子宁远山看好的铺子。 看看县里租铺子的价格几何,以及生意怎么样。 任平生也过来听着,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出发,都商量妥当。 这些说完,清墨咽下一口肉道: ”娘,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任平生一听,立刻走开了,人家娘俩说体己话,他一个外人,不方便听。 ”无妨的,任大哥,你也可以听的。“清墨喊住他。 任平生笑笑,又坐了回去。 ”娘,你还记得以前屠户大叔说过的事吗?“ ”你说的是?“周越不太明白女儿想说什么。 ”就是,就是他说的,去大山里贩羊的事。“ ”哦,想起来了,你的意思是?“ ”娘,我想去大山里贩羊。“ ”噗——“ 周越和任平生都在喝水,听闻清墨的话,同时喷了。 ”不行,太危险了。“ ”大山里,那可是虎穴狼窝。“ 周越和任平生同时说。 “什么窝?我也要去。” 炫墨手里拿着几串肉走过来,顺手给了每人一根。 “你每日都要去崔夫子处读书,别添乱。” 清墨接过弟弟给的串,随意道。 “这不是要十月一了嘛,崔夫子过几天就要回乡祭祖了。 我不就有时间了嘛。” “哦,崔夫子要回家去啊,都没听过他是哪里人?” “我知道,他是并州人氏,又姓崔,学问这么好。 我猜,他可能出身并州崔氏。” “哦,并州崔氏很厉害吗?” “很厉害,属于五姓七望。” “五姓七望,我没听过,你详细说说。” 任平生漂泊江湖,只知道江湖门派。 “这五姓七望,指的是五个大姓,崔、王、李、卢、郑。 这五大姓氏,有七个郡望。 他们分别是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荥阳郑氏、赵郡王氏、并州王氏。 这七个大家族,已经累世上千年,家族人数众多,入仕为官者也很多。 其势力之大,可以影响朝廷更迭。 连朝廷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可以说是‘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朝廷’。 因此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十分庞大。” “原来崔夫子这般厉害啊。真没想到,那个干瘦老头……”任平生口无遮拦。 “咳咳咳,任大侠,你在我面前褒贬我的老师,就相当于在说我的父母。 这,不大好?” 任平生悻悻然,道:“抱歉抱歉,是我胡说八道了。” 见他态度良好,炫墨立刻原谅了他。 任平生也算是炫墨的老师,现在每日清早起来,炫墨和姐姐们,也会早起跟着任平生练武。 炫墨觉得自从开始有规律的练武后,他的身体和记性,都好了很多。 因此在他心里,也把任平生当做了老师。 周越看着他们小闹,思绪却飞远了。 不知道县里的情况怎么样? 那位新来的王县太爷官声如何。 他们此去县里,可能不比去大山里更安全。 周越道:“清墨,先不急着决定是否去贩羊。 咱们先去县城看看,如果需要花很多钱租铺子。 咱们就去冒险贩一次羊。” “好,娘,我都听你的。” 清墨满眼的依赖和信任。 周越心里一暖,揽过她的肩头,轻轻搂着她。 清墨以前是个胖嘟嘟的女孩子,现在这肩膀却瘦削的很,摸着都咯手。 “清墨,你瘦了很多。 是不是太累了?” “是吗,娘,太好了。” 呃,看来不论啥时候的女人,都喜欢被人说瘦啊。 钱氏却不觉得瘦了好,她总唠叨孩子太瘦了不行,容易生病。 她就喜欢把孩子们养的一个个胖墩墩的。 钧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周越身边,看着周越抱着大姐。 炫墨在旁边看着,十分羡慕,大姐即便大了,也可以旁若无人的抱着娘亲。 自己是男孩子,却不行。 男女七岁不同席,母子,父女之间也要避嫌的。 周越见状,知他心意。 但并不想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稳定的社会礼教。 入乡随俗,她没有让炫墨过来抱抱,只是牵着他的手,给他力量和爱。 炫墨不可以,钧墨却是可以的。 钧墨小眼睛盯了一会儿,笑了。 他也过去抱住她们两个,把头埋进两人的肩膀处起腻撒娇。 钧墨变化好大啊, 他以前可不会这样。 自从跟着任平生,他的武艺见长,性格变化也很大。 之前他只是跟着宋原学了一些招式,断断续续的学习和操练,并没有明显的进步。 现在他跟着任平生每日学习操练,任平生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 把钧墨教的有血有肉,知情懂礼,钧墨是个才几岁的孩子,掰过来也容易。 其他孩子们也得到了任平生的教导,变得懂礼节,知进退。 并不会自傲到以武力压人。 三人抱了一会儿,慢慢松开。钧墨又跑去和刀哥玩了。 刀哥不缺肉食,身形更加高大,却越来越瘦。 估计就是这样的品种,长成了一条细狗。 武力值却越来越猛,它看谁一眼,都会让陌生人觉得胆寒不已。 杨墨端来煮的汤水给大家喝。 这样的冬日里,干完体力活,吃肉食真的很解乏。 吃完油腻的肉食,再来一碗滚烫的山楂叶茶,玫瑰花茶,还有桑叶茶,太舒服了。 简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呢。 吃完喝完,继续干活。 第110章 孙氏算计 大家正干得兴起,刀哥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哼哼唧唧的。 自从钧墨开始说话,刀哥的发音也多了起来。 但是它从不会汪汪汪的叫,只能是哼哼唧唧,像兔子,也像萌萌的奶狗音。 相处日久,大家听明白它这是预警,表示这附近有人来了。 可是,家人能上山的都来了,外人即便是其他季节也不会来这里。 何况这是大冬天。 因为这里被宁家人买下了,村长早就知会了村人,私产属于各家,别人不能进去。 进去之前也要提前说好。 因各家都有这样的山地,贫瘠程度也差不多,因此很少有人想去别人家的地里偷东西。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谁也不敢保证村里不出祸害和败类。 因此众人有些警觉,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看向山下的小路。 这里原来是村里的共产的时候,也鲜有人来。 只有一条放羊人走得小路,蜿蜒而上,从山顶来看下面,一览无余。 光年应该也感受到了山下的人,它也“哎呦、哎呦”的大声叫起来。 很快,山下的小路上有一个小黑点,正慢慢移动着。 待走得稍近些,发现不是一个黑点,而是两个。 确切地说,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刀哥见示警后,那两个人还继续走,立刻想跑下去,热情的迎接他们。 周越呵斥住了它,敌我不明,不可造次,万一误伤了人,就不太好了。 刀哥委委屈屈的蹲坐在大石头上,钧墨轻轻抚摸着它的头。 钧墨以前比刀哥还沉不住气,现在倒也沉稳了许多。 那二人走到崖下,就停下脚步向上张望。 宁家人不想暴露山洞和桃园山谷,因此早早的就走到离山崖稍远的地方,等着对方上来。 山路上那两人张望的时候,那两张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正是孙氏和她的儿子掏墨。 大家松口气。 不知道他们娘俩上来这里干啥。 冬日正午的阳光虽不炽烈,但也刺眼。 孙氏朝上看,看得并不真切。 只听见孙氏喊道:“爹,大嫂,你们在哪儿?” 掏墨也喊:“爷爷,大伯娘,我是掏哥儿,你们在哪儿呢?” 不得不现身应答了,周越只好朗声道:“是弟妹和掏哥儿啊,你们来干啥?” “大嫂,你们……在哪儿呢?太好了,大嫂。 终于找到你们了。” 周越只好站起来,让孙氏能看得到自己。 “大嫂,爹,清墨……” 孙氏身材消瘦,个子不高,颧骨高耸,是一个农村很常见的妇人。 掏墨则胖嘟嘟的,手里抓着一把花生,边走边吃。 “大嫂,我们来山里挖药材。 听说你们也来这山里,就过来看看。 顺便让你帮我看看,我这丹参,刨的对不对?” 孙氏一屁股坐在周越旁边的石头上,眼睛却四处逡巡着。 周越蹲下,拽过孙氏的背筐,仔细辨认着她筐里的药材。 “不是说冬天就不要进山刨药材了吗? 你这弄得乱七八糟的,我咋辨认的出?” “哎呀,大嫂,你不是号称火眼金睛认药第一名吗?” “不是,辨认植物,你不能只从一个方面来辨认。 你得看它的叶子、花、根,甚至是果实。 就好比,你和隔壁林桃花,都穿着一样的裤子,一样的鞋子。 但凭看你俩的腿,我咋辨认出来谁是谁? 对,是不是这个理儿?” “嘿嘿嘿,大嫂说笑了,你干嘛只看我们的腿? 是我俩的脸不好看吗?” 切,没法跟这样的人交流。 打比方都听不懂。 周越有点害怕,这样的人去刨药材,万一刨到有毒植物了咋办。 转念一想,药铺里的人可不是吃素的,肯定能辨认的出假的来。 心下稍安。 孙氏看到旁边的烧烤架,眼睛一亮,道:“掏哥儿,你饿了不?” “饿,娘,我饿……” 掏墨闻弦音知雅意,赶紧附和他娘。 他看到他娘朝他使了使眼色,立刻朝着烧烤架跑去。 “大伯娘,有啥好吃的?” 烧烤架尚有余温,周越怕烫到了掏墨,立刻上前去拦。 掏墨以为大伯娘舍不得给他吃,更加使劲儿冲向烧烤架。 “掏哥儿莫急,你听说我,哎呀哎呀,你听我说。 熟的吃完了,生的还有一些。大伯娘给你再烤一些,可好。 哎呀,老天爷,你莫要冲了,别烫着你了。” 孙氏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伤,闻言也立刻站起身。 快步走到掏墨身边,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离了烧烤架。 她知道周越说到做到,说给烤东西吃,就会给烤的。 清墨轻叹口气,去陶罐里倒了两碗热茶,端给孙氏和掏墨喝。 孙氏爬山累了,也渴了。 接过碗就一口气饮尽。 面上浮现一个还算真诚的笑意:“甜,真甜。 可是加了蜜?” “是,这是玫瑰花茶,我娘说,常喝会让人貌美如花。 玫瑰花虽然没啥味道儿,但加了蜜更好喝。” “啧啧,你娘真会享受。 要我说,这老宁家全家加起来,都没你娘一个人会享受日子。” 掏墨听见娘说甜,也端起碗,一口气饮尽。 喝完咂咂嘴,道:“不够甜,再加蜜。” “蜜可不能多喝,会滑肠,拉肚子的。” 一直沉默的宁老爷子突然开口道。 掏墨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爷爷。 听见爷爷这么说,不敢再嚷嚷着加蜜。 只对着清墨道:“大姐,再来一碗。” 孙氏见状也道:“清儿,还有的话,也给婶子再盛一碗。” 清墨道:“玫瑰花茶没有了,山楂叶茶行吗?” “行。” “不喝。” 孙氏爽快答应,掏墨却不想喝。 他以前常跟着奶奶钱氏的,喝过山楂树茶,酸酸的,不好喝。 “加了冰糖,你喝不喝?”清墨气鼓鼓道。 “”喝,喝,喝。自然是喝的。 我好渴。” 清墨白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去盛了两碗茶,端给孙氏娘俩。 “大嫂,听说你们明日要去县里? 你看,能不能带着我们去?” 孙氏喝着茶,小心翼翼询问。 “你们去县里干什么?” “也没啥事,就是去逛逛。 顺便去看看,能不能给远德再要回来一点医药费。” 宁远德的腿,都好几个月了。 早就活蹦乱跳的了。 他们竟然还想去那家的东家要钱。 第111章 狡猾孙氏 “我们是要去县里,不过,驴车已经约满了,坐不下了。 你要是去,只能坐其他人的车了。” 孙氏这人精于算计。 自从宁老爷子开始赶着班车,每个集都来往村镇之间。 孙氏就每每要蹭车坐,从来不给钱。 钱氏气得不行,但也拿她没办法。 明日正好是集市,这次是真的车都约满了。 周越他们打算坐自家驴车去镇里,然后在镇里雇车去县里。 毕竟自家的驴车要有诚信,把村人拉到镇里,也得负责拉回来。 自家多花点钱无所谓,做生意主打一个诚信为上。 让孙氏蹭车坐,其实是无所谓的。 她就是每个集都去,能有几文钱。 但是她每次还都躲躲闪闪的,不知道在隐藏什么,叫人不太放心。 后来,有人无意中碰落了她的大背筐,才知道她在躲什么。 本来清墨在村里收药材,然后交到县里的郑氏药铺里去。 中间赚个一两文钱的差价,去掉中间称头上和路途上的耗损,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但孙氏,作为自家人,竟然偷偷摸摸的把自己刨的药材,拿去镇里的药铺里卖。 这点子小心眼子,真叫人哭笑不得。 其实,作为自家人,周越一直想带着孙氏一起做点事情。 共同富裕嘛,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但是孙氏总是这样耍小心眼子,加上宁远德那次故意摔断腿,逃避服兵役的事情。 周越总觉得心里别扭至极。 对于带着宁老二一家做生意,就有点抵触。 孙氏听见周越这么说,肉眼可见的垮了脸,明显的不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反正自己做事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不会因为你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改变分毫。 清墨拿来了几根肉串菜串,孙氏和掏墨高兴的大快朵颐起来。 此前的不愉快就此揭过。 孙氏吃完一根羊肉串,道:“啧啧,大嫂家这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 “呵呵……”周越没接话,只干笑两声。 宁老爷子“哼”一声,扭过头,不想多看孙氏一眼。 “大嫂,你知道不? 小姑家的大姑娘,要嫁人了? 她给我家远德来了信儿。给你家信儿了没?” 宁老爷子支楞起耳朵来听。 听到这里,立刻呛声道:“不许去,谁都不许去。” 孙氏听闻立刻闭嘴,她当年跟宁三姑相处并不愉快。 才不会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跟公爹斗嘴。 剩下的肉串和菜串可不少,但孙氏和掏墨,一口气吃完了烤好的。 又眼巴巴的看着烤炉,炫墨没办法,只好都给他们烤了。 最后倒是轻省了,不用背着那些东西回家了。 吃完,孙氏把嘴一抹,道:“大嫂,你们不是来刨药材的。 这大冬天,来山里做什么呢?” 说完,四处张望着。 周越心里一凛,在自家没有能力派人守着这山洞和桃源谷之前,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的秘密的。 周越脑子飞快,道:“弟妹,你原来说,想让掏墨跟着清墨做生意,现在还想不?” 孙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道:“想啊,做梦都想。” “那行,这要做生意,必须得识文断字,你先送掏墨去镇学里读两年书。” 掏墨七岁了,整日在家戏猫逗狗,不做正事。 去读书,把性子也磨一磨。 别总跟着他这不走正道,总耍歪心眼子的爹娘,学坏了。 “呦,瞧你说的轻巧,我家哪里有钱供孩子读书。 哪儿像你们……” 孙氏本是为求人而来,并不想把话说绝。 她本来想夹枪带棒的狠狠奚落周越,转念一想,不能这时候得罪她。 于是又转了口风。 “哪儿像你们这般的疼孩子,勒紧裤腰带也要供孩子读书。 当年大哥是这样,现在炫墨也是这样。 呃,瞧我这张嘴,就不不会说话……” 她看提起宁远才,周越眉头皱起,立刻轻轻打了自己的嘴一下。 “我又说远了,该打,该打……” “弟妹,你要是觉得不愿意送孩子去镇里读书。 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试试?” “是什么,大嫂,你快说。 是让掏哥儿跟着炫哥儿去一起去那位长胡子的夫子读书吗?” 呃,想屁吃呢! 崔夫子岂是你们能肖想的? 就算炫墨,那也是因为孩子资质实在是好,才得了崔夫子的青睐。 “不是,我家每晚都会一起学习,你可以让掏哥儿晚食后来我家。 让他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学习。” “那太好了,谢谢大嫂。 我家晚食吃的晚,不如让掏哥儿去爷奶家吃饭。 早点吃了,早点跟着哥哥姐姐学习。” 孙氏这顺杆爬的功夫,确实是一流。 周越觉得,孙氏适合去做销售,没准是个销冠。 宁老爷子听到孙氏提到他,又冷哼一声。 不过,到底是他的大孙子,他心底里还是心疼的。 他看周越没有反对,就没有再说什么。 看掏墨成功蹭饭又蹭课,孙氏很得意。 没准还能蹭笔墨纸砚呢,她周越不把钱当钱,流水一般的花了去。 还白白养着一个外人,不如养自家的侄子呢。 孙氏说完正事,眼睛又开始四处瞟,试图找出这一家人整日进山忙活的秘密来。 周越很烦她这一点,于是直接赶人。 “弟妹,你们快回去,远德估计在找你们呢。 我好像听见他在山下喊你了。 是不是啊,掏哥儿,你听见没有,你爹叫你呢。” 掏墨是个憨憨,闻言总觉得好像听见了爹在叫的声音。 附和道:“嗯,我听见了,爹在叫。” 孙氏狐疑的看了看周越,试图从她面上看出真假来。 又看看掏墨,奇怪自己咋没听见呢。 不过,她和远德感情好,远德呼唤她,她立刻收拾东西。 把周越挑出来的那些假的药材,又收回了背筐。 周越奇道:“这些是假的,你收回去做什么?” “嗐,大嫂,虽说不能做药材,回去晒干了,当柴烧不也行吗?” 周越知道她必是想回去继续掺到药材里的。 她之所以拿着这些药材,来请教周越,其实就是个借口而已。 哼,人家药铺里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人家多年练就的火眼金睛,肯定能看得出来。 自己这会儿子提醒她,反倒让她觉得好像在贪图她这点子药材。 算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且让她去吃几次亏,她就知道了。 林嫂子针线活好,孙氏厨艺强。 第112章 孙氏受伤 孙氏看自己在这里多留无益,山下的夫君又在喊自己。 于是背起满筐的药材,一手抓着掏墨,下山去。 杨墨也想跟着婶子一起回家去。 她今日在山里那处瀑布处,又四处查看了一番。 估计现在心里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着急回去画出来。 周越想着这山里平妥久了,加上有孙氏这个大人在,没有在意,挥手同意了杨墨。 孙氏他们走了,众人松口气。 继续回山洞去干活。 大家正忙活着,就听见山下大呼小叫的。 刀哥首先听见了,立刻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钧墨见刀哥跑了,也跟着追去。 任平生可不能让爱徒涉险,于是也追在后面。 看任平生几个跃起就追上了钧墨,众人松口气。 以前除了钧墨,其他人没有真正见识过任平生的功夫。 这次看他这几下子,还真是深藏不露。 不由得感慨,钧墨还真是给自己捡了一个好老师回来。 周越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也跟着他们的方向跑去。 清墨让宁老爷子和炫墨安心,她也跟在娘后头跑去。 周越到山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任平生脚下踩着一头野猪,正得意洋洋的跟钧墨说着什么。 而孙氏,则坐在地下,披头散发,手脚均有些瘀伤和擦伤。 周越赤红着眼睛,大喊:“杨墨呢?” “娘,我在这里呢。“ 身后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周越猛一回头。 就见到杨墨拉着掏墨,二人都哭红了眼睛。 周越一把抱过杨墨,摸着她的胳膊腿。 待她把孩子浑身上下都摸遍了,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受伤,太好了。 周越又摸了一遍掏墨,也没有受伤。 又去摸了钧墨,都没受伤。 终于放下心来。 顾不得询问具体情况,救人要紧。 周越赶紧去仔细查看孙氏。 把孙氏的裤腿卷起来,殷红一片,她的大腿被野猪的獠牙碰了一下。 皮肉翻开,周越忙从孙氏的里衣里撕下一块布。 看了看那块看不出颜色的布,周越眉头一皱,撇了。 又从自己的里衣里撕了一块白布,然后从随身的包包里翻出来一个东西。 这个东西是周越自制的卫生巾。 她来到这里后,发现女人经期真的太受罪了。 都是用破布和缝制的月事带,来凑合度过每个月最难受的那几天。 因此当经济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周越就用好棉花做了”卫生巾“。 她买的棉花多,而且明年打算自家也种棉花。 因此一口气做了好多,给自己和清墨用。 杨墨暂时还小,用不着。 但清墨节俭惯了,她每个月都把那东西洗几遍,实在是不吸水了,才舍得丢掉。 周越发现,棉花还真的可以洗的。 但在这古代农村里,女人这个东西历来被认为不洁。 因此清墨不好意思把它晾出去。 周越思来想去,想了一个办法。 她不能改变清墨的习惯,只能是做好消毒工作。 这土法消毒,一是开水煮,二是太阳晒。 开水煮,周越找了一个专门的陶锅,来煮卫生巾。用完就晾干收到自己屋里去。 太阳晒,就在后院找了一个太阳光充足的地方,扯了一个布帘子挡上别人窥视的视线。 然后告诫家里的男人们,这里是女人区,不许他们进去。 这几天周越觉得自己可能快来了,就带了两个在身上。 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派上的是这个用场。 周越基本上很少去洗旧的卫生巾,即便洗也是末期不太脏的。 而且一个周期后,就都丢掉,不会留到下个月再用,她也劝清墨这么做。 清墨在她耳提面命,多次强调卫生之下,也渐渐接受了娘的习惯。 因此这个卫生巾,是崭新的。 此时周越用这个新卫生巾,直接贴在了孙氏的伤口处。 外面再用白布包扎了。 先止住血再说。 但是可能伤口实在是有点深,这个自制的卫生巾又没有防水膜。 血很快又渗出来了,打湿了棉质卫生巾和白布。 周越眉头紧皱,然后四处逡巡着,她想找找有没有草药可以止血。 她看到旁边几丛白茅草,眼睛一亮。 初冬的白毛草叶子早已枯萎干黄,只有那白色的绒毛在寒风中随风摇曳。 周越立刻拽了一把白茅草的白毛过来,用手拍在一起。 直至拍成一个比孙氏的伤口大一倍的,稍微厚实的椭圆形扁片片。 然后不顾孙氏的呲牙咧嘴,重又揭开包扎,把白茅草片片敷到创口处。 这里远离人烟,白茅草很干净。 复又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块白布,重新包扎好。 周越刚才采白茅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仙鹤草。 包扎好孙氏,周越赶紧去那个草丛里扒拉。 仙鹤草也是止血良药,而且它很禁冻。 在这样的冬日里,它还是绿色的。 山里比山下冷一些,那一株仙鹤草被冻的稍微有些发红。 周越把这株草药小心翼翼挖出来,又在附近找了找。 她发动其他人帮着一起寻找。 很快杨墨和掏墨又找来了几株仙鹤草。 周越把这几株草摘干净,然后撕巴撕巴,放在一个干净的大石头上。 再用一块干净的小石头使劲的砸。 没几下,就砸的汁水四溅。 等砸的差不多都烂了,周越把那一团连草带汁水的东西,交给孙氏。 她让孙氏把这团东西吃下去。 孙氏感受到自己腿部的血止住了,信了大嫂会一些医术的传闻。 看到周越给她拿了一团绿乎乎的东西,略有些迟疑。 不料掏墨却是个清醒的,他立刻接过那团东西。 然后劝他娘:”娘,大伯娘专门给你的做,你快吃下去。 你的腿可别像爹的腿一样了。 呜呜呜……“ 他爹的腿摔断了,在炕上躺了好几个月才能起来走动。 人在炕上躺久了,脾气就有些大。 一直很疼他的爹,在炕上那段时间,经常给他黑脸冷脸看。 吓得他在家大气不敢出。 偏偏娘又不许他常去大伯娘家玩。 可把他给憋坏了。 如今娘也是大腿受伤,千万不要像爹那样,瘫在炕上好久,脾气见长。 爹刚好,娘再续上,他在家就别想舒坦了。 第113章 又来县城 孙氏见儿子竟然帮着周越给她喂药。 一时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生气。 正愣怔间,掏墨已经把药塞进了孙氏嘴里。 山里也没有水,孙氏只好自己费力的咀嚼着,咽了下去。 苦,太苦了。 周越见孙氏苦瓜着一张脸,翻了翻自己的随身包包,没有发现可吃的东西。 这时候家里的其他人,也过来了。 周越去翻了翻他们背着的背筐,食材都被孙氏和掏墨吃光了。 最后只在一个小陶罐里,找到一点点用剩下的冰糖。 赶忙拿出来,拿给了孙氏。 周越看孙氏吃下冰糖,苦瓜脸稍缓。 问道:”到底咋回事啊?“ 任平生这时候说话了:”没想到这位大婶如此厉害!“ 呃,谁?孙氏吗? 看周越疑惑的看向他,任平生指着孙氏继续道: ”这位大婶,孙,孙大婶是? 我们过来的时候,她竟然以一己之力在对抗这头野猪。 幸好这野猪老了,病了,估计是被野猪群放弃的。 才没有伤她太严重。 不过,这位孙大婶,我真的很佩服她。“ 任平生见脚下那野猪,早已经没了气息,把脚挪下来。 继续道: ”也幸好这野猪又病又老,不然大婶和孩子们,就悬了。 即便是这样,孙大婶能在危急时刻保护孩子们,在下很佩服。“ 任平生说完,对着孙氏深施一礼。 孙氏这是第一次被人当众夸奖。 闻言立刻扭捏起来,面色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绯红色。 嘴中谦虚道:”任大侠过奖了。“ 周越奇道:”这是真的吗?“ 她问的是杨墨。 杨墨点点头表示认可。 孙氏却不高兴了。 她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好事,大嫂却不信。 ”周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越连忙道歉: ”对不起, rry,我错了。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嘿嘿,这还差不多。 我作为亲娘和亲婶子,当然要护住孩子。“ 周越心下了然。 孙氏当然是第一位保护她的宝贝儿子掏墨。 但能顺便保护杨墨,周越很感激。 看来是她狭隘了,即便是孙氏这样小气自私的人,她骨子里还是有些善良底色在的。 周越默默反省自己。 见周越默不作声,孙氏以为她还不信,于是道: ”大嫂,放心,我护了杨墨,不会跟你要好处的。“ 周越心不在焉接道:”好处?什么好处?“ 孙氏气结,觉得大腿又隐隐作痛了。 兴许是刚才的药劲儿过了。 周越收回思绪,看到孙氏呲牙咧嘴的表情。 知道她伤口又疼了。 周越立刻又去寻找仙鹤草,打算给孙氏拿回去继续服用。 拿回家去,就可以煎煮口服了。 一边四处找着,一边询问孙氏:”弟妹你说什么好处?“ 孙氏吸着气,气鼓鼓回道:”没有什么好处。“ ”啊,哦,呃,孙氏,你放心,我必不会叫你白白牺牲。“ 然后周越回头看向任平生道: ”任大侠,你看这野猪虽是你打死的。 但发现却是孙氏发现的,加之她又受了伤。 能否把这野猪的收益,分给她家一半?“ 任平生大手一挥道:”不用。“ 孙氏本来听见周越的话,心中一喜,这野猪虽说老了点,但个子不小。 少说也有四五百斤,这要是卖去镇里,十两银子是有的。 一半就是五两,那就是五贯钱,五百五十文。 自家一年的花用就不愁了。 这半年多以来,宁远德在炕上待着,虽说那盖房子的东家会给钱。 但一个大男人,总在炕上躺着,地里家里全靠女人忙活。 总不是那么回事。 这次自己受伤,能换得这些钱,估计远德也会很高兴。 接着又听见任平生又说道:“这头野猪,都给孙大婶。” 孙氏惊呆了,连忙站起来,想拒绝,又舍不得。 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的腿疼。 赶忙又咧着嘴坐下,抱着腿呼痛。 掏墨护着娘的腿,一个劲抹眼泪。 杨墨也很感激二婶,这次的挺身而出。 平日里,她是有些厌恶孙氏的,给她好脸色不多。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二婶能拼命护着自己。 这次的事,让周越也对孙氏的印象也大有改观。 看孙氏的腿不流血了,就要考虑怎么下山了。 往家里送信也没啥用,家里的人留在家里,就是因为不方便上山。 只能这里的人想办法了。 幸好大家手里都有镰刀,周越指挥着大家去砍了一些树枝。 很快做了两个简易担架。 一个抬孙氏,一个抬野猪。 到了村里,宁远德听说自家婆娘被野猪咬了,吓了一跳。 他此时腿也没事了,蹦跳着就跑出来接媳妇儿和儿子。 当他看完孙氏和掏墨的状态后,又去看野猪。 听说野猪归自家,别提多高兴了。 忙前忙后的找屠户来帮忙切割野猪。 这次宁远德懂事,把一些野猪肉,拿过来送给了大房这边。 有两只肘子,猪尾巴,还有一些肥肉。 钱氏很高兴,把肥肉都熬了猪油,也没多少。 然后油渣包了顿饺子。 因了这件事,宁家人推迟了两天去县里。 正好今天不是集日,宁老爷子不放心,他要亲自赶车送周越和清墨去县里。 任平生当然也要跟着去,最后杨墨也要去。 好,一起去。 这次不带钧墨了,这孩子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练武。 任平生给他留了需要练习的作业,他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抓紧时间去练了。 清墨把厚厚的几个信封,揣到怀里。 她在给宋原的信里,写了好多话。 从周越给他们讲的故事,到家里发生的很多事。 再到她想去县里开铺子等等。 她还跟宋原说,他和陛下的投资,到年底应该就有回报。 到时候她给他们分红。 清墨坐在驴车上,看着光年踢踢踏踏的小跑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嘴角上翘,满脸的笑意溢出。 周越也随着车的晃动而晃动着,看着清墨笑,她也笑了。 这孩子终于眉头舒展开了。 他们走到县里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先找了一家小饭馆吃饭、喝茶、休息。 吃完饭又去找了一间旅馆开了两间房。 任平生和宁老爷子住一间,周越和清墨住一间。 把东西都放好,换了干净的衣裳。 他们这次拿着给宁远山的礼物,去宁远山家拜访。 第114章 租新铺子 他们住的旅店,离的宁远山的宅子不远。 走路一刻钟,就能到。 到了宁远山家,双方寒暄几句。 宁远山知道他们今日来,专门等在家中,知道他们忙,于是不再废话,直奔主题。 知道他们吃了午饭了,客气一番,就带着几人去实地看铺子。 前两个铺子一般,第三个铺子,周越和清墨都很喜欢。 那家原来是做布料和成衣的,是一个独栋二层小楼,东家因为要去京城发展。 这里的铺子想卖掉,但价格太贵,需六百两银子。 一时间也不好找到买家。 于是先租着,慢慢寻找买家。 店里的的货柜等物,不要钱,直接送了。 年租金是五百贯。 本来打算只是看看,但看到这铺子位置那么好,店里很干净。 东西又那么现成的时候,不由得人不动心。 可是,即便有这么多优点,无奈手里钱不够啊。 和东家谈着条件,清墨就一个劲拿着杏眼看周越。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租下来。 周越盘算着,就是租下来不做买卖,转租出去也可以坐收租金的。 但有一点,对方在京里买宅子,租铺子,需要现钱。 因此希望这边一次性交一年的租金,那就是六千贯,近六十两银子。 宁家现在可拿不出这么多来。 前一阵花钱太多了。 但确实机会难得。 周越看条件这么好,也怕馅饼变陷阱。 她反复确认了对方的房契和地契,并和牙行的人一起去衙门里验看了。 况且这件事,有县里最大的牙行和宁远山作保,肯定错不了。 至于为什么这件好事能轮得到宁家,还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商户们,大家的钱都压在货上了。 快过年了,年底之前正是卖货的时候。 商户一般会在年底之前把大把的现钱,用来进货。 加上年底也是收账时,大多数商户手里的钱。 要么是现货,要么是准备还账的。 近六十两银子,不是说拿出来,立刻就能拿出来的。 宁远山也说:“大嫂,我也很喜欢这个铺子。 但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来。 心里总想着,你原来说过的要租铺子的事,就让你过来看看了。” 周越相信宁远山的话,更加觉得这个铺子可以租了。 趁着房东和宁远山说话,清墨拉了周越走到一边。 “娘,我想租这铺子。” “嗯,我看出来了。” “”娘,这铺子真不错,位置好,很干净,东西都是现成的。 咱家开个布料成衣店,在村里收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做的女红。 或者招几个人过来帮工,应该可以赚钱的。 咱家还可以把旁边这半个门脸单独辟出来。 开个杂货铺子, 就卖咱家自产的野菜、果醋、炸鱼那些。“ ”去掉半个门脸,那布料和成衣就摆不下多少货了?“ ”娘,咱们的布料成衣店,可以把高档货放在二楼。 还有裁缝们,咱们可以在二楼开辟出一块地方来。 现场绣花、裁剪、缝制,让顾客看得见她们的衣服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增加你说过的那个什么‘体验感’,你说,那些富家小姐,会不会喜欢?” “好主意啊,清墨,你真的是一块做买卖的料,这你都能想得到。” 清墨红了脸,谦虚道:“都是跟娘学的。 娘说过,遇事多思考,不要着急,不要只听人家说什么。 需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乖女儿,真聪明。\" 周越和清墨突然惊觉,她俩竟然都默认要租下这间铺子了。 看来是有缘,那就租。 但是本钱呢,这签了合约,先交定金十两银子。 半个月内补足其余房租。 二人略微沉思,一起抬头,一起开口: ”要不……“ “要不……” “你先说……” “娘,你先说……” “好,贩羊?” “呀,娘,我也想说这个。” 看来要想快速挣到本钱,只能去贩羊了。 这当然是有风险的。 不说贩羊过程中的凶险,就是在规定时间内凑不齐剩下的房租。 房东就可以凭合约,把定金吞了,然后再出租给别人了。 母女商量好,拉过宁远山,又讨论一番。 然后决定讲讲价。 但是牙行的人,立刻摇头,不行。 房东觉得他诚心出租,那么租户,就要接受这个价格。 后来经过几人的软磨硬泡,牙行跑去房东那里又来回说了几次。 房东终于松口,说便宜是不可能便宜的。 不过,可以给优惠,可以每年赠送一个月。 过年后,百业俱淡,那个月的房租,可以免了。 就是说,收十一个月的房租。 其实还是给便宜了,但房东不这么认为。 周越明白,其实这样的情况下,租户必须租满一年,才能享受这个优惠。 相当于超市满多少减多少的那种把戏。 这比直接给每个月便宜多少钱,对房东来说划算。 房东要去外地,他最嫌麻烦的就是租户总换来换去。 他从京里来县里虽说不算远,但让他总是放下京里的生意,跑来这里跟租户谈判。 他可不愿意。 好个精明的房东,怪不得人家有商铺,要去京里发展呢。 这真是,还没见人,就感受到了商人的精明了。 趁着牙行去请房东过来签合约的间隙。 周越把这件事给清墨讲解了一番。 “娘,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没想到做生意,里面门道这么多。 看来就像你常说的‘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怪不得你常叫炫弟帮着家里干活呢。” 周越嘿嘿笑。 她让炫墨跟着干活,不只是让他学道理,学技能的。 她还觉得,男孩子即便是读书了,也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肯定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上的庙堂,下的田埂。” 很快,牙行的冰人,引了一个中年男子过来店铺。 并给双方介绍道:“丁老板,这位是周大嫂,这是宁姑娘。 这位你认识,是宁掌柜。” “周大婶,这位是丁老板,这间铺子的东家。” 周越和清墨点头示意,微微下蹲施礼。 不料,那位略微发福的丁老板,却突然激动起来。 “周月?真的是你? 是我,我是丁胖子啊。” 第115章 遇下头男 坏事,遇到原主的熟人了。 但是周越却不大记得故人了。 她只好实话实说:“不好意思,丁老板。 我日前被人打了头,有些事记不清了。 你是?” ”嗐,你是不是被那个宁狗剩打的?“ 丁老板突然暴躁了。 ”我后悔啊,我好后悔……“ 看他如此激动,就差哭鼻子了。 周越决定先单独跟他聊聊。 别一会儿他说出什么劲爆的话来,让孩子和外人听了不大好。 ”咳咳咳,那个,各位,稍待,我单独和丁老板说几句话。“ 宁远山和牙行的冰人心中了然。 这位丁老板,没想到还是一位痴情种。 清墨有些不高兴。 她爹再不是东西,但要是有人敢在她面前,明目张胆的觊觎她娘,她心里总是不那么舒坦的。 但娘的话,她得听,只能咬着牙,用眼睛剜了那人几下。 周越和丁老板走到二楼,周越把窗户打开。 让站在院子里的人能看得到他们。 但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这是为了避嫌。 丁老板显然还没从惊喜当中完全清醒过来。 他想上前拉住周越的袖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搓着手,像极了一个做错事被老师责罚的小学生。 ”周月,我听说了,宁狗剩抛弃了你。 你……“ ”咳咳咳,也不能说抛弃那么难听。 我俩是和离,和平分手。 孩子都归我。“ ”什么归你?还不是要你给他白白养着? 还不给钱。 到时候孩子们和他的血脉亲情,是断不了的。 你还不是你白白替宁家操劳一生。 你这样不清不楚的住在宁家,很难再嫁。 他宁狗剩却在外面安安心心的风流,考科举。 你最后啥也得不到。“ 呃,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虽然这是事实。 ”嗯,那个,我无所谓。“ ”你怎么能无所谓呢? 你当年那么喜欢他,为了他从镇里嫁去村里。 当时他家的条件,可不如你家的。 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你可能不知道,他和那王寡妇的事,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当时想去找你。 但我媳妇儿和孩子们都不同意。 你的孩子们也都大了。 我也怕你的儿子打我。“ 说了半天,他有家室啊。 嗐,周越啊周越,你想啥呢? 他就是没妻子,你难道还想嫁给他不成? 不说你和他真心不熟,就是熟,你的恋爱脑,不是早好了吗? 你现在又不缺吃喝,又有这么多亲人作伴,再嫁图什么? 图要伺候个半死的老头? 呃,这个中年人,倒还不算太油腻。 看样子,当年应该也是颇为英俊的一位郎君。 图要去费劲扒拉试图改变一个冥顽不灵的男人? 呸,去死,才不会再嫁呢。 好不容易和离了,远离男人,保平安。 ”嗯,丁,丁老板…… 你别激动。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孩子们也很争气,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你就忘掉过去,朝前看。“ 丁老板慢慢平复下来。 ”嗐,怨我,怨我,我失态了。 一会儿出去,我跟他们去解释解释。 还有,你别叫我什么丁老板,还像小时候那样叫我。 叫我小丁丁。“ 呃,想吐怎么办?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周越看着丁老板清澈的眼神,才知道是自己想得脏了。 ”别,还是叫你丁老板。“ ”那多生分?“ ”那,叫你丁同学?“ ”还是叫我大名,丁一山。“ ”好,丁老……丁一山,你是要去京城发展吗?“ ”嗯,是。我小舅子在京里做了户部的官。 早就叫我去京里发展,我一直以故土难离为由,拒绝了。 现在我的长子也去京里的太学院读书了。 为了孩子们的将来考虑,我同意了去京里开铺子。 我是没想到,还能在县里见到你,早知道……“ ”停,停,丁老……丁一山,你我不过是普通的同学。 还是不要因为我,改变你家的决定好。“ 原来还是一位软饭男,自己都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敢来招惹一个寡妇的? 果然,这男的,软饭硬吃是基操。 ”嗯,好。 确实是我太太很想去京里,她一直羡慕京城的繁华富庶。 我一年多之前,就在京里买了一间铺子,开了买卖。 这次是准备举家搬过去,再多开几家铺子。 因此手头的现钱就有点紧张。 不然也不会卖掉县里这间铺子。 这个铺子,可是当年我曾祖父置办下的。 在我家手里有一百多年了。“ 周越就当他这是叙述事实,不是为了哭穷,为后边理直气壮的拿钱铺垫呢。 ”哦,还真是,看这房子,确实是有些年头了。 我有个疑问,你家是县里的,为什么当年去镇里读书呢?“ “那是因为我姥姥家是良仓镇的。 而且家父听闻你父亲的学问很好,学生出人才。 才把我送到那里读书的。 只可惜,我不是读书的料……辜负了周夫子的教导。” “没有,没有,你现在也很好啊。 回家继承家业,做个商贾,不也很好嘛。 往上考,哪有那么容易的。 再说了,考中了做官,身不由己。 哪有做个商贾自由自在的。” “月妹妹你就安慰我。” 呃,怎么又叫上妹妹了。 可不兴暧昧啊。 这在古代,是要沉塘的大罪。 “呃,那个,丁老板,你别这么叫,容易让人误会。” “好,是我孟浪了。 你放心,不再会了。 这间铺子,我白让你用。”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下头男,自己靠着媳妇儿往上爬。 现在也是背靠媳妇儿娘家的势力,要举家搬到京里去。 却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想,你这个决定,还是要问过尊夫人的意思后,再来跟我说。“ ”呵呵,你是担心我的内人反对。 不会的,她知道你。 她知道一切。 刚成亲的时候,我就对他坦白了。“ 看着对方脸上浮现的得意之色。 周越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里,跟这样一个人废话的。 花钱租铺子,一个是房东,一个是租户。 一手交钱,一手交房。 本就是个买卖,叙什么旧,讲什么情。 周越突然清醒过来。 第116章 酒楼吃饭 ”丁老板,这样,咱们就当不认识好。 本来我也不大记得你了。 这房租上,你能给便宜一些,就便宜一些。 不能给便宜,我就回家去想办法。 你要是不愿意租给我,早点说,省的耽误彼此的时间。“ 周越突然公事公办的说话,把丁一山吓了一跳。 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气氛本来还挺好的。 风云突变,变了画风。 果然这女人心,海底针。 自家媳妇儿如此,这女神,也不能免俗。 ”月妹妹,不是,我,我哪句话说错了,你指出来。“ 丁一山诚心求教,周越就大发慈悲的跟他说一句: ”丁老板,你要把生意和个人感情分割开来。 不能混为一谈。 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这种思维给害了的。“ 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还是要各论各的为好。 看他愣怔思索,周越略略等了一会儿。 周越也不想再多跟他废话,立刻快步下楼来,走到院子里。 丁一山无法,只好跟着走下来。 清墨看娘出来,立刻上前拉住娘的手道: ”娘,你没事?“ 周越轻拍清墨的手,以示安抚。 然后对着跟出来的丁一山道:”丁老板,那就这么说定了?“ 丁一山一愣,怎么就说定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在从遇见故人的惊喜中清醒下来后。 他的大脑又开始快速旋转了。 ”好说定了,每年租金六十两,以租代购,十年付清。“ ”啊?“ 几人愕然。 这是什么意思? 周越却听明白了。 他这是想把铺子卖给自己,然后分期付款。 这脑子转的够快的。 这么短时间内,能想出来这样一个不太突兀的办法,来贴补梦中情人。 这人,啧啧,还真是个人才。 可不能沾他这个光,不然后患无穷。 好烦哪,真不想租他这个铺子了。 清墨也是这么想的。 她虽然一时还算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方案。 但她女儿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好人。 他提出来的任何方案,都不怀好意,都是来谋夺她娘的人的。 于是她道: ”丁老板,我们不租了,告辞。 娘,远山叔,咱们走。“ 说完,不待其他人反应,拉了周越就走。 周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被人死缠烂打的经验。 于是,只能跟着闺女往外走。 ”哎哎,哎——……月妹妹“ ”哎哎,哎——……周大婶“ ”哎哎,哎——……大嫂“ 丁一山、牙行的冰人、宁远山都呼喊出声。 事情的变化太快,冰人和宁远山正两脸吃瓜的表情的时候。 就看到周越出来了,清墨气呼呼的扯了娘就走。 那个丁老板,狗一样跟在后面追着。 任平生看周越和清墨出来,赶紧跟上。 怎么回事,本以为在这儿个铺子里面,周围都是熟人,没有什么危险。 他别的又听不懂,帮不上忙,就无聊的等在了门口。 却见清墨拉着周大婶气鼓鼓的出来了。 难道是谈崩了? 可是清墨很少生气的,她自己也常说,和气生财。 不明所以,他只好跟在那娘俩身后,默默走了。 反正他只是个保镖而已。 今日宁老爷子没跟来,除了木匠手艺和种地,其他的事,他不大懂。 生意的事,还是交给清墨和她娘。 反正他知道,大儿媳是一心为孩子们着想的,就行了。 等宁老爷子带着杨墨,从郑氏药铺送药回到客栈的时候。 就看到周越和清墨早就回来了。 他们进门正好遇到宁远山和冰人联袂而来。 他们是来劝周越的。 据他们所说,周越娘俩走后,丁一山那边,痛哭流涕,自扇数个耳光。 后悔不已。 在两人的极力劝说下,丁一山收回了不该有的心思。 并为了保证这笔交易的顺利进行,他答应自己不再管这件事。 他那边,由他的太太来出面。 理由就说是,租户都是女的,那边太太出面,也属正常。 冰人和宁远山两边跑了几趟,嘴皮子说破。 终于在翌日让两个女人见了面。 估计丁太太已经知道了周越的身份,丁一山那个大嘴巴,什么都瞒不住。 丁太太甫一见面,就上下打量周越。 周越也不扭捏,任她打量。 而且还反客为主,不停的打量对方。 反正自己这边,没做贼,不心虚。 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 果然,丁太太打量了几眼之后,不再多看。 她提出的条件和最开始说的,大差不差。 经过双方的谈判,她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但这个让步,明显是符合市场原则的。 与丁一山那种断崖式的让步不同。 最后双方愉快的达成了合约。 租金年付,每年四百五十贯。 与丁一山说的那个十一个月房租的方案差不多。 签完合约,交付定金,商定半月后再付剩余的第一年房租。 这个时间,房东也会把房子里打扫干净。 把不想留给租户的东西搬走,完完全全的腾出来房子。 周越婉拒了丁太太请吃午饭的邀请,带着清墨回到了客栈。 在客栈吃完午饭后,周越带着一家人去逛街。 他们打算,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县里,不如多逛逛。 兴许就能从中发现商机呢。 宁老爷子不愿意出门,他留在客栈看行李和光年。 周越带着两个女儿,把县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一个遍。 最后带着大包小包的回到了客栈。 她们需要在晚饭前赶回来,收拾好,因为晚饭他们邀请了宁远山一家和冰人。 做完交易,当然要请客。但冰人拒绝了,他说他晚上家里有事。 宁远山那边呢,也只有他一人来赴约。 午饭是丁一山那边请的,宁远山估计喝了不少酒。 晚饭他看周越几个女流,还有宁老爷子一个长辈,他就说不要喝酒了。 去酒楼点几个菜,自家人,吃一顿得了。 周越自然是无不允,她才不想陪人喝酒呢。 早早的找了生意最好的酒楼,几人就坐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了。 因为来得早,位置靠里,不会被喝酒猜拳的人吵到。 另外一边又沿街靠窗,推开窗户可以看川流的街市。 菜很快上齐了,客气一番,举着吃菜。 不喝酒,周越就点了一壶好茶。 只可惜这里没有饮料可以点,不然可以给女孩子们点一壶喝。 想到这里,周越跟清墨耳语一番。 第117章 初尝果醋 清墨眼前一亮,正要说什么,却听得下面街市喧哗阵阵。 杨墨好奇,推开窗户查看。 不料宁远山却阻止道:”杨墨,关上窗户。“ 周越看向宁远山,奇怪他的态度。 他给人的印象可是一直都是温和有礼,并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看周越和清墨杨墨都看向他。 宁远山惊觉自己语气有点重了,忙解释道: ”也没其他事,是外面有人娶媳妇。没啥热闹可看。“ ”娶媳妇儿?”杨墨一脸兴奋。 宁远山和周越无语,这有啥可看的。 但是,这个宁远山,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宁远山看对方都不理解,索性坦白:“今日,是,是你家三姑嫁女。 县太爷纳,纳,纳妾。” 太丢人了,真不想说出来。 宁家人,哪怕饿死,哪儿一辈的姑娘都没给人做过妾。 原来如此,周越看着宁远山看着面皮涨红似螃蟹。 这情形有些诡异,颇像宁远山纳妾,或者他要被人纳了去。 为了缓解尴尬,周越忙道: “杨墨,你关上窗户,过来坐,娘跟你有话说。” “娘,啥事?”杨墨从善如流,关上半开的窗户。 “我刚才跟你姐说呢,你说咱家的果醋好不好喝?” “当然好喝啦。我能每天都喝。” “那可不行。再好的东西,也不能每天喝。” “那个,大嫂,你们说的果醋,到底是个啥? 上次我爹也跟我说了这个东西。 他喝了觉得好喝,只可惜我回去的时候,你家送给他的。 被他一个没忍住,都喝完了。 还有你家酿的酒,好喝。我看到了,你们这次给我家送了好几罐子,谢谢啊。 这回,我定要好好品尝品尝了。 每次我回去,我爹都要跟我炫耀你家的饭菜好吃,你家的酒和果醋好喝。 可是每次他都不给我留一定点。” “呵呵,怨我,怨我,我早该给你送一些过来的。 只是饭菜,不能长途运输。 酒呢,我家没有许可证,不敢送太远,怕被官府查。 果醋是刚做出来的,这次给你家的那些罐子里,都贴了标签。 有的是酒,有的是果醋。 没有酒量的女人和孩子都可以喝的,基本上没啥酒味儿。 你尝尝,看可还能入口? 如果觉得好喝,放心,管够。” “是啊,你送过来的东西,都是我家孩儿她娘收着的,我还没细看。 还有你给我二弟送的东西,我也派人送过去了。 只可惜这次二弟不在县里,他去了宜州办事了。 不然我们兄弟定要好好请你吃一顿饭的。”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他的太太是在县里娶的。 从骨子里就看不上村里来的人。 因此对那些送来的礼品,没怎么清点,就让人收到仓库里了。 想着是,穷乡僻壤的,自家做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些粗鄙的东西,留着到时候赏给下人,或者给村里的穷亲戚回礼。 宁远山决定回去后,定要亲自去查看那些礼物的。 “嗨,都是自家做的粗陋东西,勉强能入口,那就有七叔夸的那么好了。 你回去试试,觉得好,再给我来信儿。 还有,我还打算,新租的这间铺子,一半用来继续做原来的买卖。 另外一半做个杂货铺子。就卖自家产的一些东西。 你看可好?” 宁远山听周越说要开杂货铺子,面上一僵。 无他,宁远山也是开杂货铺子的。 又听周越说要售卖自家产的东西。 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心想,她自家产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哪有从州里和京里贩来的东西好。 算了,且让她去碰碰壁,知道生意不好做,再说。 周越不知道,宁远山此时心里已经转了八百个弯弯绕。 也不知道,宁远山听说她家要开杂货铺子,立刻就代入了竞争者的角色了。 宁远山意识到自己的稍微失态,立刻整肃精神,跟周越聊起了宁三姑的事。 “她家把女儿给人续弦也罢了,还是做妾。 真是让人觉得没脸。 还给我下了喜帖,我直接告诉我家那口子,不要去。 咱们宁家,虽说是农户出身。 却是有骨气的,祖上也是出过读书人的,有人做官的。 又不是要饿死了,那就会让女儿去给人做妾了?” 周越:“呵呵。 人各有志,不要强求。 再说了,那姑娘,不姓宁,姓张。” “也是,不说她了,晦气。 我还得到一个消息。 估计你家那位小姑,不知道呢。 不然也不会把女儿送给人做妾。 不就是想沾光吗? 可惜,那个王大人,传言要被调走了。 我看他张家,还去哪里沾光?” “哦?调去哪里?是高升还是贬官?” “呃,不知道。” 宁远山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对做生意买卖自然熟稔。 但说到官场上的规则和潜规则,他是一丁点都不知道。 “哦,他要是没犯大错的话,以他家族的势力,估计是要高升。 不过,也忒快了些。 所以被贬,也不是不可能。” “呸,被贬官就太好了,让他张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白欢喜了一场,哈哈哈……” 周越等人都被他逗笑了。 不喝酒只吃饭,就是快,几人很快就风卷残云,把桌子上的几个菜,吃了个精光。 宁远山中午吃的太好了,他吃的并不多。 双方又说了会儿话,告辞分道而去。 宁远山回到家里,没来得及回后院跟太太打招呼。 就直接去仓库里翻了起来。 他扎到那几个罐子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好在太太没有把这些东西赏人送人呢。 他先打开写着果醋的罐子,然后去厨房拿出来一个干净无水的勺子和白瓷碗。 把果醋舀出来一勺,竟然颜色绯红,果香扑鼻。 倒进白瓷碗,看颜色纯净,竟然还挂壁。 红酒白碗,煞是好看。 他又看了一眼罐子上的封条,写的是“冬桃果醋”。 周越竟然用珍贵的冬桃来酿这个,不知道成本几何。 她要卖这个,卖多少钱才能回本呢。 他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本钱,觉得这个果醋,很难在县里卖。 去京里卖,那里有钱人多,冤大头也多,还差不多。 他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口。 眼睛一亮。 第118章 王县太爷 旁边伺候的仆人见他脸色,也很想喝。 宁远山知道这个老管家也是个喜欢饮酒的,于是对他道: “等会儿,给你喝酒,这个叫饮料,没有劲儿。” 老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宁远山。 宁远山又依次喝了苹果果醋和石榴果醋。 最后他拿起来剩下的三个写着果酒的罐子其中的一个,拿了三只碗和一把勺子。 示意让老管家抱着另外两个。 一起走到了厅堂里。 然后他让管家去请太太,顺便把那几罐子果醋也都搬过来。 好东西当然要跟家人分享。 这个管家是宁远山媳妇儿的陪嫁管家,见姑爷好东西都想着自家姑娘,很高兴的领命而去。 但是当老管家兴高采烈的抱着两罐子果醋走进厅堂的时候,他很后悔刚才对宁远才的评价。 只见自家姑娘和姑爷,正一人一碗,相对豪饮。 他忙叫小厮把手里的罐子放到桌子上,自己手里的罐子也放下。 然后打发走小厮,他也径自拿了只空碗。 然后去拿起写着桃夭酒的罐子,给自己倒了一碗。 一口饮下,咦,竟然不是甜的。 看那颜色,还以为是酸甜的甜汤呢。 只觉得那酒如一道清泉,顺着喉咙一路蜿蜒向下。 这酒,怎么说呢。 不辣,不辛,不苦,也不甜,不酸。 喝完,仿佛置身于百里桃林,能看见十里桃花,又能闻得到果香四溢。 可是花和果,岂能一起出现? 老管家微醺。 咦,这酒,初喝不觉得度数高,不知不觉已经几碗下肚。 他惊觉不妙,这酒不可多饮。 再去看姑娘和姑爷,早已喝完了两罐子酒,伏于桌上,睡了。 唉,这两个孩子,真不叫人省心。 他忙出门去喊了丫鬟和小厮来,把姑娘和姑爷扶进卧室去。 然后叫灶上的婆子煮了醒酒汤来。 一通忙活,叫醒他们夫妇二人,灌了醒酒汤,又嘱托值夜的丫鬟婆子小心看顾着些。 老管家这才独自拎了一罐酒,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子里。 也不用什么下酒菜,只拿了一把生花生米,自斟自饮起来。 结果就是第二日这位老管家,比主人夫妇醉的还厉害,日上三竿都未起床。 这边怎么请大夫,酒醒后怎么商量一定要做这个卖酒的生意不提。 且说周越他们,翌日一早,就早早起来收拾东西回家去。 这次孙氏因为腿伤,没能跟着一起来县里。 她把她刨的药材,交给周越带来县里代卖。 周越当时跟她说了,差价不会赚她一文钱。 但她药材里的假根,必须去掉。 不然不会帮她代卖,无他,砸不起这个招牌。 孙氏犹豫良久,同意了。 走的那天,掏墨带过来的药材,周越特意仔细检查了。 干干净净的,别说假药,就是土喀拉和杂草,都未找到一点儿。 看来孙氏很多东西,都是假装出来的。 本来她在关键时刻,救了杨墨,周越本打算做什么买卖都带她一起的。 反正孙氏这个人,也是个人才,她也会为宁家生意,出一份力的。 但看到她小心眼子这么多,又有些犹豫。 尤其是亲朋好友,不共事不借钱,还能处。 可是一旦沾上金钱,或者一起做事久了,就容易出是非。 远香近臭,不提钱不伤感情,一旦提钱,即伤钱又伤感情。 还不如只伤一个划算呢。 带着这份思绪,周越来到了县里。 现在宁老爷子把孙氏那份药材卖的钱,单独拿出来,交给周越。 嘱咐她一定要跟孙氏说清楚。 郑氏药铺这是看在宋原的面子上,看在周越送过来的药材一直很好很干净的份上。 才给了这个好价格,给了最足的秤,甚至比孙氏自己称的都多几两。 可不能让孙氏以为,以后郑氏药铺都能按照这个价格,会这般称东西。 这人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提前说清楚了,省的以后闹出嫌隙来。 周越点头称是。 他们把采买的东西都搬上驴车,回家去。 县城里,王县太爷家里。 洞房花烛的新房里,王津却是愁云惨雾。 按说,他如今人到中年交了好运,官运亨通,美妾在怀。 来宜县才半年,就把家族里给他买官的钱赚回来了。 还稍有盈余。 当他把那些钱,派人送还回去的时候,不料却遭到了族长的来信训斥。 说他钻到钱眼里去了,初初上任,就光知道捞钱。 说他目光短浅,不堪大任。 说原来他考不上进士是有原因的。 说家族里的人瞎了眼,他瞎了心,才想起来捧他上位。 说他会给家族招祸,令族人蒙羞的。 把个王津说的一脸懵逼,云里雾里的。 他是才学不足,考试多年未能考中。 但说他不会为人处事,不懂为官之道,他是不服气的。 他自小在家族里浸淫,像他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 家族里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就是当官的。 他从三岁开蒙,五岁入官学,十岁到了京里。 一直跟着族叔族伯们生活,耳濡目染,自然懂得这为官之道。 不就是捧高踩低,察言观色,曲意逢迎嘛。 这些,他都熟。 他觉得族长太过小心谨慎了。 他们王家,家族庞大,子弟众多,跟大辉朝各大家族世代联姻。 彼此间,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因为他们王家,那是百年世家,坚如磐石。 子弟在各地为官,自有亲朋故旧提点和照顾。 他在这个小小的宜县,做个芝麻绿豆小官儿,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等他这几年评三个优,就可以调回京里或者派去南方富庶之地了。 到时候做个京官或者知州,也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他对族长的警告,很不以为然。 族长说有言官弹劾他。 他虽忿忿不平。 他又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没有贪墨赈灾银子,没有卖官鬻爵,没有结党营私…… 他们弹劾,也得有证据才行。 抱着年轻貌美的小妾,他的心情逐渐好起来。 族里那帮子考上进士的人,且叫他们看着,他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叫那些原来瞧不起他的人,统统闭嘴去。 第119章 救下萧五 府里没有长辈在,今日又是衙门的休沐日。 因此王县太爷搂着小妾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转醒。 王津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团柔软。 他有些意动,昨晚虽说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但一来他饮了些酒,二来他到底是快知天命的年纪了。 颇有些力不从心。 再加上新娘子有孕,他们并没有成事。 早上,他竟然有了久违的感觉。 被子里的手就有些不太老实了,四处游走。 张大姑娘被弄醒了,不大高兴。 但当她看到身边的人是谁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副笑脸。 随着那只粗糙的大手,她很配合的呻吟着。 不一会儿,两人在这冬日里都有些薄汗。 稍稍掀开一点被子,他心里突然想起来一句诗: 一枝梨花压海棠。 他心里想象着那个画面,莫名的就有点兴奋和跃跃欲试。 虽然自己头发没有全白,身旁这朵娇花也是一朵早已被自己采撷过的残花。 但总觉得这句诗用在此时很贴切。 有了这些小心思,王津后面的动作就很卖力了。 让张氏有些惊喜。 老夫少妻,就算是王县太爷保养的再好,吃的药再多,总归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没想到今日给了惊喜。 回家路上的宁家人,路上遇到点事。 他们行至半路,停下打尖。 拿出来在县里买的吃食,还有带的水。 找了大路旁一处僻静干净的所在,一起吃午食。 光年被解下缰绳,自己去旁边找喜欢的枯草吃。 周越拿出背筐里被包裹严实的水罐,摸起来尚有余温。 又拿出来几个木碗,倒给每人喝了。 然后发给大家夹肉的烧饼,这个是早起才买回来的。 当时肉和烧饼都是烫的,被小被子包严实了,放在驴车的垫子下面。 现在拿出来,倒也不凉。 虽然是背风处,又时至中午,但冬日的风,还是有些硬的。 大家赶紧潦草的吃完手里的烧饼夹肉,灌下最后一口水。 然后收拾东西继续上路。 任平生去寻光年,却见光年正跟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在对视。 那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眉如黛山,鬓若刀裁,是个很好看的小伙儿。 只是这个男子的腿,仿佛有些问题。 他在地上爬着,因为穿的衣服是绿色的,光年很想吃。 于是追着他一直想去叼绿衣少年的衣摆。 看那衣服是一件湖绸的圆领棉袍,材质优良,做工讲究,应该价值不菲。 周越听见声音,跑过来看见这一幕。 吓得赶紧去牵驴脖子上的绳子。 好家伙,这倔驴比狗还让人操心。 弄坏了人家的好衣服,自家还得赔一笔钱。 要是遇上那不讲理的,让你赔衣服价格几倍的钱,都有可能。 那绿衣少年仿佛被吓坏了,连跪带爬的朝着一个大石头上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爬了几次都上不去。 周越和任平生合力才把光年扯开,然后把光年交给家人去收拾东西,装好车。 周越则赶紧跑去绿衣少年身边,一边扶一边道歉。 不料那少年却似是被吓坏了,依旧一声不吭的努力朝大石头上爬。 周越看他实在是爬着费劲,就伸手托了他一下。 少年终于爬上了大石头,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惊觉刚才是周越托了一下才上来的,立刻满脸惊愕和纠结。 这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过来,一把抱住自家少爷。 嘴里大喊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儿? 你是盗匪同伙?死盗匪,走开! 我家公子可是京里的贵人……” 这时候绿衣少年扯了扯小厮的袖子,小厮立刻改口道:“京里的富家公子。 你们要是敢对我家,我家公子不利,小心我们事后派人找你们算账。” 周越听着对方好像误会了。 忙退后两步,解释道:“小哥儿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路过的行人。 我们一家子在此歇脚,我家驴冒犯了你家公子。 我特意过来陪罪。” 这时候绿衣少年和小厮都冷静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确认了好像真的是误会了。 他们放松下来,周越这才发现,这位绿衣少年确实站不起来。 他被小厮半抱着,在石头上坐好。 “在下姓萧,请问大婶贵姓?” 萧公子虽然腿不好,形容狼狈。 但气度不凡,虽是坐着,说话间朝着周越拱拱手。 很有礼貌的孩子。 周越对他的好感度立刻噌蹭噌上升。 “哦,萧公子你没事儿? 老妪姓周。 方才是我家驴唐突了你,我替它向你道歉。” “呵呵,无妨。说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它。 谁让我穿了这身衣服呢。” 说着他扯了扯自己的绿袍子。 这袍子穿在他身上,不止气质不符,大小也明显不合身。 小厮在身后说话了:“七公子,您穿着五公子这件衣服,真心不合适。” 周越和找过来的杨墨的点着头表示赞同。 “是,你穿着这件衣服,跟一棵树成精了似的。” 杨墨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 “噗——” “噗——” “噗——” 好几个人笑喷了,形容的还真是,贴切呢。 “杨墨,别瞎说,快给萧公子道歉。” 周越一边笑,一边还要客气客气。 “萧公子,对不住,我,我一时口不择言了。” 杨墨察觉自己说错话,赶紧依言道歉。 “呵呵,无妨的,我五哥要是知道了这句话,估计得吐血。 我穿着像树精,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嘿嘿嘿,关键是五公子的衣服,全是这样的。” 小厮补刀。 此时正在往京里赶的萧五公子,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萧七公子此时才想起来问他的小厮,萧方。 “那边怎么样了?” “都处置了,公子放心。不过是一伙乌合之众。” 听他们说话,还真的有盗匪? 可是周越他们往来多次,没听说这一路有盗匪啊。 毕竟这里,离京城比较近。 “萧公子,你们这是?” “哦,周大婶,我们是京里的商户。 我和五哥去北地做买卖,现在是压货回京。 路过无人烟地方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大风,我不幸被乱石砸伤。 因为我们带的大夫不幸被大石头砸死了。 因此我的腿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现在有些严重。 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找当地的大夫看了,我这条腿估计废了。” 第120章 孙氏入股 他才十几岁,说起腿治不好了这件事,却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周越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商贾之家,能养得出这样的孩子来。 真叫人羡慕。 看周越沉默着没接话,萧五问萧方。 “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 萧方摊开手。 “算了,咱们自己走,你去把马车拉过来,扶我上车。” 这个时候,一阵巨大的“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是从萧五和萧方肚子里传出来的。 他们尴尬的一捂肚子,尬笑了一下。 明显他们饿了。 周越忙道:“萧五公子,我家还有一些干粮。 不大好意思,是我家人吃剩的。 你看,你们是否需要将就着吃一点?” “好,谢谢,我们付钱。” 萧五自有自己的骄傲,忙叫萧方付钱。 但是他看向萧方的时候,发现对方一脸便秘。 从腰里拿出个荷包来,翻出底来给主子看。 空空如也。 “嗯,咳咳咳,那个,周大婶,算我佘的,日后一定归还。” “不用,真不用,就是一些吃食。 出门在外,谁都有遇上难处的时候。 就当是我替我家倔驴给你赔罪。” “好。打扰了。” 周越看了一眼杨墨,杨墨正在憋笑。 这个绿衣服公子,怎么这么搞笑啊。 杨墨和周越回到自家驴车上,把剩下的吃食都拿出来。 已经凉透了。 也没有热水可以就着吃。 周越把东西都装在一个柳编筐里,一脸为难的交给萧方。 “都是凉的,我们也没带锅具……” “正好,我们带着呢。”萧方不以为意。 说着,把他们的马车从远处赶过来,从车上取下一些灶具。 然后就地找了几块石头,垒了个简易灶。 把铁锅架上去,就开始烧水。 然后找了几根干净的木棍儿,把烧饼插起来在火上烤。 这是个会吃的。 周越看无事,就想走了。 不料萧五公子却拦住她道:“周大婶,你们不要走。” “嗯?还有何事?” “这个,那个,我……” 萧方看自家公子吞吞吐吐的,索性道: “我来说。是这样,我和公子现在钱丢了。 他的腿又伤的严重。 我们希望您能收留我们几日。 待家里的人找来了,我们再走。 不然我俩这样子,肯定走不回去的。” 这是要摁着一个好人,可劲薅啊。 不过,能救人助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周越详细问了对方的籍贯姓名等信息。 然后仔细查看了他们递过来的证明材料,爽快答应了。 出门在外,谁都有遇到难事的时候。 搭一把手,锅里多放两把米的事儿,简单。 于是等这主仆二人吃完东西,大家一起上路。 周越知道了这位萧五公子叫萧可然。 一路再无话,到了凤凰台村。 这次去县里,做了这样一件大事。 回来就必须把贩羊大事,提上日程了。 县里丁老板那里,半月内必须把余款付清。 而一次贩羊,来回就需要十天八天的,回来还要把羊卖出去。 王屠户说了,他今年太忙,没时间去山里。 他可以购进十只大羊。 但去一次山里,来回奔波,风险这么大,肯定不能只贩十只羊。 周越和清墨算来算去,家里的本钱可能只能买三四十只成年羊。 今年羊贵,就这儿,也得借一些钱才能做。 回到家,已经到了晚食的时间。 孙氏竟然在,她不在家好好养伤,来这边干啥。 周越很疲惫,不想多跟她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立刻去灶间舀了一些温水,端到了自己屋里,插上门,开始清洗。 孙氏不好跟着进去,她只好去灶间跟在钱氏后头。 想找点活干。 钱氏嫌弃道:“别跟在我屁股后头转悠了,你腿不好,在家躺着呗。 我想躺着,还没借口躺呢。” 孙氏讪讪的,只好去春娘屋里看孩子。 周越洗完了,让孩子们去洗。 她走到春娘屋里,看到孙氏在,对她笑道:“弟妹,你腿好了?” “嗯,嘶——好多了,还好没伤到骨头。” “那太好了,我又从县里给你拿了一些药,估计比镇里的好些。 一会儿拿给你。 还给你和掏墨带了些布,过年你们做衣服穿穿。” 周越边说边抱起来小九儿,逗着他玩。 孙氏面上立刻喜笑颜开,嘴里道谢: “谢谢,谢谢大嫂。哎呦,这得多少钱啊!” “你为了保护孩子们受伤,我很感激,聊表心意。” “那,那是我该做的,大嫂你别总是挂在嘴上。” 孙氏磨叽了一会儿,看上去像是有话要说。 但又扭捏着,好像有点为难。 估计她在等着周越询问她。 但是周越并不想问,她忙着呢。 得先把那两个人安置好了。 孩子们已经帮着那对主仆,把行李搬到了钧墨和炫墨屋里。 然后拿着卫生巾去了一趟厕所。 孙氏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期间不停问东问西,就是不问真正想问的。 最后周越坐在灶间的小杌子上,一边摘菜,一边对孙氏努努嘴道: “坐,有什么事,说?” 意图被发现,孙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越无语,好茶的一位大姐。 “那个,大嫂,我,我……” “说不说?不说我不听了。” “说,说,我说。”孙氏见周越作势起身,立刻道。 “也没什么大事,是,是我想…… 我听说你们要去县里开铺子做买卖。 我想投些钱,行不?” 孙氏声音越来越小。 嗨,这不巧了吗? 瞌睡有人递枕头,想拉投资有人送钱。 周越立刻同意了。 本来经过了野猪事件,她也想拉孙氏一起做事的。 现在她主动提出来,那就正好一拍即合了。 “你能投多少?” “十五两。” “你有这么多?” “本来是没有的,这不是卖了野猪嘛。 现在是冬天,野猪肥,镇里的酒店都要了。 给了十三两。” 孙氏神神秘秘的说。 “哦,还真是……恭喜恭喜!” 事不宜迟,周越叫来清墨,让她们俩去谈细节。 正好这是一个机会,把投资合同的详细条款弄出来。 为今后的投资股东打个样儿,以后再来人,就按照这个文案,加加减减。 周越只大概给她们说了格式和大概内容,就让她们去西厢房忙活了。 今天家里有外客,周越亲自下厨,做点好吃的。 第121章 夜半惊魂 周越对孙氏的观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对宁远德可不这么想,因此当孙氏提出她和掏墨都在这边吃饭,远德那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没接话。 钱氏当然心疼儿子,忙叫孙子去请宁远德。 宁远德一直躲在儿子和媳妇的身后,出谋划策,必要的时候,又以身犯险,自断腿来推脱服役。 可见是个狠人。 但当周越看他现在的样子,又跟想象中不一样。 后来才知道,因为投资的事,两口子打了一架。 宁远德本来抱怨孙氏,不该为了老大家的孩子,舍命护着而伤了腿。 听孙氏说想把卖野猪的钱都给大嫂,做什么投资,一下子就火了。 后来孙氏和他吵起来了,最后两个人都瘸着一条腿,撕打起来。 还是掏墨一句话,让二人安静下来。 掏墨说:“你们再打架,我不在这个家了。 我要去大伯娘家去住,给她当儿子。” 这对父母气急了,立刻想要男女混合双打,火力对准儿子。 但一想到这是唯一的宝贝儿,又下不去手。 掏墨见二人沉默,把他们分开。 然后分别谈了话。 不知道掏墨具体说了什么,反正他把父母都说哭了。 后来宁远德同意了孙氏的提议,并且答应儿子,要跟大房缓和关系。 今日就是个好时机。 华夏人,很多事情都可以在饭桌上办好。 家里的事尤甚。 饭桌上,宁远德喝了宁家的自酿酒,哭了。 太好喝了。 他痛哭流涕的给宁老头儿下跪,求原谅。 宁老头说,你最该跪的是你大嫂。 宁远德又给周越跪。 周越实在是不想原谅他,冷了脸。 又不能把他推给春娘,说,你该去求春娘原谅。 春娘生孩子,夫君不在身边,都是宁远德造成的。 谁都没办法原谅这件事。 “以后再说。 孙氏以后可以来县里的铺子里帮忙。 至于你,不要沾边。” 周越对着宁远德发狠道。 “否则,你们一家都不要再来我家,你的钱也拿走。咱们断亲。” 宁远德看周越还是恨自己,没有办法,只能慢慢磨了。 好在他们能接受孙氏和掏墨,这样也行。 第三日,他们就要去山里贩羊了。 周越揣上家里所有的钱,还有从村里找来的钱。 村人的钱,有的是投资款,有的纯粹是借款。 这次的事,很冒险。 这与周越一贯的风格不符。 但要想挣钱,必要的风险还是要承担的。 周越、清墨、钧墨、任平生、刀哥,一起去。 其他人也想去,但周越拒绝了。 有任平生的武力值,其他人去再多也是白给。 不如少些人去,也不那么招摇。 周越和清墨带了一些农具比如镰刀、锄头当武器。 任平生有自己的剑,钧墨则有匕首和弩箭。 按照王屠户给的路线图,他们要去五个村子。 如果前面的村能收够目标数量,那就不去后面的村子了。 越是大山深处的村子,民风越彪悍。 周越和清墨都做了男子打扮,任平生给她们的在脸上稍作易容。 他以前行走江湖多年,这点子手艺还是有的。 不过,他们这趟运气不大好,前四个村子,羊大多被收走了。 今年立冬那天阴天了,恐是个极寒的冬天。 因此山里的养羊人都着急出手自己手里的羊。 前面来过几波收羊人,把羊都收了个差不多。 他们只收到了十五只羊,周越摸了羊屁股,都不胖。 这样的羊,恐怕出肉率低,不好出手。 交了定金,羊暂时放在原主那里。等回来的时候再赶走。 他们去第五个村子,这个村子在大山最深处。 据王屠户说,有几家养羊的,但也要小心。 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他们是第一次贩羊。 这行欺生,一旦被人看出来经验缺乏,会被坑的。 走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找到村长,说明来意。 听说是王屠户介绍来的,村长爽快的给他们安排住处。 出门在外条件艰苦,前几天他们都住在荒郊野外。 因此这次能住在房子里,即便那是一个闲置的空房子。 炕上只有稻草,连铺盖都没有。 他们把自己带的简单被褥铺了,寻了柴火,生了火烧水。 吃了带的干粮,周越和清墨在里间炕上,任平生和钧墨住外间炕上。 刀哥则趴在屋门里。 把屋门用粗木头杵住,几人就歇下了。 好几天没睡好,很快他们沉沉睡去。 时至半夜,刀哥突然支棱起耳朵。 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过来。 很快声音越来越近,周越也听到了。 是一个人走路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很突兀。 莫名的让人觉得恐惧。 刀哥站起来,去炕边挠钧墨。 钧墨没醒,任平生醒了。 周越听见声音,低声唤了一声:“刀哥?” 刀哥立刻摇着尾巴,去周越身边“呜呜呜”。 周越忙起来,穿上棉袄,走到外间屋。 就听见那声音在门外,停了。 是有人走到门前了。 周越吓的大气不敢出,黑暗里,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 看到任平生也起身披衣,她朝着他打了一个询问的手势。 任平生回手势,让她稍安勿躁。 等了几息,突然房门被敲响。 “笃-笃-笃-” 声音很轻,但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这声音显得那么的震耳欲聋。 这个院子是村里的仓库,他们住的屋子里,也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不值钱的杂物。 村长说了,没人在这里住。 那么门外是谁呢? 周越示意任平生问一声。 不管来者何人,男人的声音总会让对方有所忌惮。 “谁?” 门外的声音停了。 沉默,无边的沉默。 “到底是谁?不说话我就打了啊?” “是我……救命。” 是一个很稚嫩的声音。 是一个孩子? 任平生阻止了周越打开门查看的冲动。 他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门外的人很安静,没有再出声。 门外的呼吸声,只有一个。 任平生点点头,冲周越伸出一根手指。 又在自己腰间比了比。 意思门外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孩子。 周越点点头,然后他们轻轻拉开门。 第122章 心机女孩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 孩子赤着脚,披着发,脏着一张小孩巴掌大的小脸,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 周越哎呦一声,心疼的想把孩子抱起来。 那孩子却退后两步,一只手和头都摇的像拨浪鼓。 “大娘不要碰我,我身上有毒。” “有毒?”周越和任平生都吓得登登登退了几步。 “那个,大叔,大娘,你们再退后几步。我先进来,太冷了。” “好,进来。” 周越去搬了火盆过来,这是他们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翻出来的。 是一个只有半个的陶土火盆,里面的火早已燃尽。 周越放了一些柴上去,用火折子点着了。 让那孩子过来烤火。 看那孩子的嘴干,不停舔着,忙又去给他倒水。 顺手拿了一个干粮过来,看他吃不吃。 任平生也放松的坐在炕沿上,看着那孩子喝水和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孩子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喝下碗底的水。 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儿。 此时的声音,早已把清墨和钧墨惊醒了。 他们都穿了外衣,走过来围坐在周越身边,看着那个奇怪的孩子。 周越看那孩子实在是冷,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件夹袄递给他。 那孩子感激的说了一声“谢谢,我不能穿,怕你衣服没法要了。” “呃,不怕的,大娘还有衣服。” “不,你的衣服给我,会被人发现咱们联系过,会害了你们。” 周越不禁红了眼眶,道:“说,你是谁,你有什么事?” “呜呜呜,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姨。” 孩子突然哭了。 看来刚才是强装的镇定的。 是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在这冬日的深夜。 孤身一人跑到陌生人面前,说不怕,那是假的。 周越想去拍拍他,抱抱他。 可是她刚一伸手,那孩子就立刻出声阻止。 “大娘,不要碰我,我身上有毒,真的。” 呃,到底咋回事啊? 几个人的好奇心都被空前的调动起来了。 “我和姨姨都是被人贩子卖到这个村的。” 她只一句话,就石破天惊,把周越吓得差点没有从小杌子上栽下去。 清墨扶了一把娘,催促那孩子继续说。 “姨姨先被拐来,后来我也来了。 我是女孩,他们把我当做男孩卖给村里。 姨姨很厉害,会用毒,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半年了。 我来了一个月。 她为了保护我,给我身上涂了毒……” 孩子还小,说的乱七八糟的。 不过周越已经大致了解了。 这个村子估计因为贫穷和偏僻,很难有外面的女人愿意嫁进来。 因此有女人被卖过来。 这个孩子被当做男孩买过来,应该是给某个老年光棍儿做儿子。 希望孩子能他养老送终的。 这样的事,后世都常见,别说这样的古代了。 孩子嘴里的那个“姨姨“应该是个制毒高手,她用这个办法,保护了自己。 而这个小女孩,那姨姨怕她被发现是个女孩子之后,遭遇不测。 因此帮她也下了毒。 ”你和姨姨住哪里?吃什么?“ ”住那边院子里。 吃食有人送,但很难吃,也送的不及时。 姨姨说他们想饿晕我们,但也不想我们饿死。 姨姨还说,饿死就饿死,总比过那猪狗不如的日子强些。 她还问我怕不怕死。我说不怕。“ ”好孩子。“ 周越又想伸手摸摸她鸡窝一样的头了。 但伸出去半截,立刻撤了回来,又忘了她身上有毒了。 ”你们伸手带毒,不会把自己毒了吗?“ 清墨好奇问道。 ”不会,姨姨说,她给我们用了解药。 我们的毒,倒不致死。姨姨说,不能弄死他们。 不然他们一气之下,把我们烧死,我们的冤屈就没人知道了。“ ”那你们这毒,碰了你们,会怎么样?“ ”会全身奇痒无比。三天内不服用解药,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好毒。“ 任平生赞了一句,不知道是褒还是贬。 ”村里人有人试过了?“ ”有,买姨姨的那个男人,很壮。 中毒后,当场就满身抓了起来,扛了两天,求饶了。“ 姨姨给他开了药方,他们去拿了,口服加外用,很快就不痒了。 这些都是姨姨告诉我的,那会儿我还没来呢。” “那不对啊,你姨姨把药方给对方。 人家有了药方,岂不是……?” “我也这样问姨姨了,她说没关系,她给了药方后,就把毒改了。 只要改动一两味药,那毒就完全不一样了。解药就无效了。 村人也确实试了这个方法,然后那个买人的人,再次中招。 第二次,姨姨让他痒了三天。 并告诉他,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后来他们没有再试,姨姨把我护起来后,他们也没再敢来。” 好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嗯,你们你今天来是?” “我来求救,我知道你们是外面的人。 姨姨说,只有外面的人才能救我们。” 呃,很有道理。 但现在宋原不在,他去了北地边关。 只能靠自己和这几个人了。 正当周越不停思索这件事该怎么办的时候。 只见那个孩子在身上擦擦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 周越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后一躲。 那孩子笑了:“大娘,不要怕,这个上面没有毒。” 那孩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尽量不碰里面的东西。 周越看到纸包里面是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那孩子手轻轻一抖,把那个四四方方的纸,抖落在地上。 然后轻嘘一口气:“没碰到,太好了,大娘,你看看,这是姨姨写的信。” “呃,那个,这纸,没毒?” 那孩子笑的一脸灿烂:“没有,姨姨写信的时候,把毒都去了。” 好,周越小心翼翼拿起那纸。 只见上面小小的字,很漂亮。 好像还不是毛笔写得,好像是用眉笔一类的东西写得。 那上面第一行写着:“先拜谢恩人。” 好家伙,八字还没一撇呢,先谢上了,道德绑架吗? “我和这孩子困于此地日久,拜请恩人搭救。 计划如下,请你们做完自己的事的时候,临走之前来这个院子里接我们。 我会提前把看着的人迷晕。 当然,最好是晚上走,这样他们追起来,不那么容易。” 这个女人思维很缜密,写的话也是很容易让人懂的。 能给自己下毒保护清白的女人, 肯定不是一个软角色。 周越继续往下看:“届时,我会沿途放下毒药,让追逐的人中招。 没办法继续追。” 周越看完信,问小孩:“你叫什么?几岁了? 我有个疑问,既然你们能来去自如,又能沿途放毒,为什么不自己跑呢?” 第123章 商定救人 “我叫许佳期,姨姨给我取的名字。” 说完这句,女孩赶紧捂住嘴:“姨姨说,不让我说给外人听。” 然后她又释然的笑了笑,继续道: “大娘你们又不是外人,是。” 说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周越。 周越被她成功逗笑了。 真是个鬼精鬼精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会丢了。 许佳期继续道: “姨姨说了,逃跑这件事,只能做一次,没有把握的仗,她不打。 逃一次,抓回来,再逃就难了。 因此她一直在隐忍,麻痹他们,寻找时机。 这个山村偏僻,鲜有人来。 你们是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波来此的外地人。 姨姨说了,幸亏你们都是男的,要是有女的,哼哼……” 周越惊出一身冷汗。 王屠户估计对这个村子也知之甚少,不然也不会不加提醒。 “看来你那位姨姨,对村子里尽在掌握啊?” “是啊,也不看谁是她的情报官?” “哦,你在村里能自由出入?” “是啊,大家都怕我身上的毒,加上他们觉得我自己走不出大山。 因此对我很宽容,只让别的孩子别跟我玩。” ”你的也一样呢,她有自由吗?“ ”她不行,有人看着。“ ”这么说你们门口有人看守了?你这半夜出来,就不怕他们阻止或者跟着你?“ ”不怕,姨姨把他迷晕了。第二天,他就当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他怕村长责罚,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孩子得意洋洋道。 听来那位女子是一位很有智慧的,这个小女孩也是个鬼机灵。 想得都万无一失,看来为逃跑做准备,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越拿出一张纸,从火盆里拿出来一截没火的炭,确定它已经没有余温了。 用这截炭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边写,一边跟大家商量着。 很快她把疑问和后续的建议都写了出来。 郑重交给小女孩,嘱咐她务必小心。 她笑道:”千万不要被人抓住了哦。 被抓住了,我可不承认信是我写得。“ ”大娘放心,村里的情况,我熟。“ 这孩子嘴甜人精,估计早已和村里的孩子们熟悉了。 周越又给她拿了几个干粮,把装水的葫芦交给她一个。 小姑娘摇摇头:”葫芦太扎眼了,会被人看到察觉的。“ 还真是,吃食可以藏在身上,葫芦这么大,没办法藏起来。 在他们这里看到一样的葫芦,会让人疑心的。 这孩子,周越已经开始喜欢她了。 看孩子的小小身影消失在门外,周越默默关门插好。 ”周大婶,你真要冒险救人?“ ”当然,不然呢?眼看着这两个人在这里熬着?“ ”可是,风险太大了。“ 任平生说得有道理。 趋利避害也是人之本能。 清墨道:”任大哥,这人我们定是要救。 我宁家与人贩子,不共戴天。 钧弟当年就是被人贩子……“ 说到这里,清墨看了一眼又沉沉睡去的钧墨。 没有继续说。 任平生自然是知道钧墨的身世的。 他沉默了。 他自恃武功高,并不怕事。 但行走江湖多年,他也知道一个道理。 那就是可怜人太多,是救不完的。 少管闲事,这四个字,满满血泪。 周越比他大了许多,自然知道他的顾虑。 立刻道:”任大侠,你的顾虑,我都明白。 但是这件事,我管定了。 要是,要是你觉得怕麻烦,要不,你先回去。 帮我们把那些羊带回家去,交给我的家人。 这是余款,你拿着,把钧墨带走。“ ”大婶,你,你这也太小看人了。 我是怕事的人吗? 我任平生,从来不知道怕字咋写。 能让我害怕的人和事,还没见过呢。“ ”那是,任大侠的功夫高,人也俊。 主要是心地善良,见不得人受苦。“ 周越适时拍马屁,以打消刚才自己对他的冒犯。 ”呃,大婶,对我,就不要用这招了?“ ”嘿嘿,被你看出来啦,不愧是老江湖。“ ”那是,想当年……“ 直到复又躺倒炕上入睡,任平生这才察觉出,自己还是被周大婶套路了。 黑暗里,他不禁苦笑。 自己脱离江湖太久,真的融入了这普通农户家了。 把家里的这几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子侄了。 好在任大侠并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他很快沉沉睡去。 明日还有很多事呢。 翌日,这几个外来人,早早起来。 去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洗漱,用自己带来的陶锅煮开了水。 放进去一把野菜干和一点炒米还有盐,煮开,就着带来的干粮吃了。 很快村长来了,他仔细观察了他们。 村长的视线在杨墨和钧墨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但看到任平生高大健硕的身材,看到周越虽然小,但冒着精光的眼睛,他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他扫视屋里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他来是要带着几人去村里的几户养羊人家看看的。 外来贩羊人的规矩是,必须通过村长带看。 如果没成交,就算了。 如果成交,就按照一头牲口多少钱来给村长中介费。 这是道上的规矩,周越懂。 她跟村长再次明确了每头羊所需给的费用后,几人跟着村长身后朝村里走去。 他们住的院落在村头,是村里的最低处。 这个村子建在一处斜坡处,他们朝村里走,就是朝上走。 气喘吁吁的爬上坡,村长带着他们走了三户人家。 这里太过偏僻,很少有人来。 因此大家的羊还都没卖呢。 一个想卖,一个想买,很快谈妥价钱,买了四十五只大羊。 这期间周越故意拖延时间,这一趟,就到了天黑。 做完交易,他们赶着这群羊就要返程。 村长挽留他们再住一晚,被他们拒绝了。 赶着一群羊走出山村,挥手告别村长和相送的村民。 他们这几人,蹩脚的赶着羊,走过一处山丘。 朝后看去,村人都回去了。 村长又看了一会儿,确保他们走远,也踢踢踏踏的回去了。 山村上空飘起了袅袅青烟,到了做饭的时候了。 周越回头仰望这个村子,但看这一副情形。 谁又能知道这里是很多女人和孩子的地狱呢? 第124章 救下师妹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山坳。 停了下来,把羊圈进那处山凹,任平生飞身上了附近的山顶。 他在上面观察了好一会儿,飞身下来。 钧墨看着任老师的矫健身影,羡慕不已。 ”周大婶,他们都回家去了。 你看,是不是咱们可以潜回去了?“ 周越点点头:”杨墨,钧墨,刀哥,你们留守此地,看好羊。 我和任大侠回去接他们。“ 清墨和钧墨都噘嘴表示不满。 这么刺激的事,可不好遇到。 ”看着这些羊也很重要,好不好? 这可几乎是咱们的全部身家了。“ 两个孩子顿觉自己做的事,意义重大,都慎重点头。 刀哥不会说话,它也努力偏偏头,以示赞同。 ”“好狗,刀哥好狗。”周越摸摸它的头。 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他们也不敢点火,更不敢睡着。 只每隔一段时间起来蹦跳几下,舒展筋骨,防止被冻伤了。 待到半夜,叮嘱好孩子们,周越和任平生出发了。 按照约定时间,他们来到了昨日过夜的小院。 这个小院,分前后两进。 据村长说,是村里的公共财产。 一直闲置着,堆放一些杂物。 那个女子和那个女孩,就住在这个院子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因为怕那女子下毒,村人都怕她,不愿意和她同住一个院。 包括买她的那个男人。 因此村长把她放在了这个院子的二进处。 昨晚周越他们住的是外面这进院落。 中间隔着一堵新砌的墙。 是后砌的,整个把二进的院落四面封起来了。 只在那堵墙上留了一个小门,有一个厚厚的木门,一把大锁。 门口还有一个人看管着,由村里的壮汉轮流值守。 据那小女孩说,这些村里的壮汉都是光棍儿。 之所以愿意来此白白干活,自是有好处的。 至于什么好处,小女孩不懂,周越没问。 估计女孩并不理解成人的一些龌龊事。 这几天赖深山里,周越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野蛮。 皇权不下乡,很多地方朝廷没能力管。 大多由当地的宗族来管理当地事务。 这些宗族里的族长和族老,就相当于当地的土皇帝。 在村里只手遮天,一言九鼎,就是皇帝来了,都不如他们说话顶事。 周越和任平生躲在暗处,朝着那小院学了几声鸟叫。 寂静的夜空里,这几声鸟叫,显得那么突兀。 很快,那边回了几声鸟叫。 这边周越又学了几声猫叫,那边回了三声猫叫。 确认了声音,正是等待的彼此。 很快,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夜空之下。 周越刚想迎上去,任平生阻止了她。 待走得近了,看清了那小个子的身影正是昨日那个女孩子。 二人这才从藏身处现身出来。 周越正要上前帮他们拿手里的东西,被那个女子阻止了。 她声音听起来柔柔弱弱的,略带一丝丝沙哑。 想来是在这非人的地方被磋磨的。 周越看许佳期身上如那天一样,都是土和草,那女子身上却干净的很。 一边匆匆走着,一边好奇的打量她们。 那女子看到她的打量,开口道: “这位大婶,我叫许如梦,你是想问,为什么我的衣服没有土。 而小佳期身上都是土吗?” “是。这是怎么回事呢?你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吗? 她不会被看守打了?” “呵呵,没有。 她身上之所以有很多土,是因为她钻狗洞了。” 原来自从小佳期,那次误打误撞跑进小院后,许如梦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看护了起来。 她们俩相依为命,互相帮助,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地狱,度过了最难捱的时刻。 小佳期仗着人小又瘦,目标小,不容易被人察觉到。 每次出入小院,她都是钻狗洞。 夜晚,她经常在村里游荡。 偷一些食物来维持他们俩的生计。 许如梦给她身上涂了药,别说人不敢碰她,就是狗闻到了,都不敢叫。 因此她把村里摸熟了,都没人被人发现。 如梦姨姨嘱咐她,如果发现了外来人,就来告诉她。 昨晚,正是小佳期发现了周越他们。 回去告诉了许如梦。 许如梦才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写了信,发出第一次求救。 没想到周越他们很给力,真就同意了救助他们。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这几个人里,既有心软的妇人,还有功夫很高的大侠。 还有一只神奇的,从来不乱叫的狗。 他们一行人快步走到清墨和钧墨的藏身处,然后赶上羊群,马不停蹄的下山。 走着走着,任平生叫住周越。 “周大婶,咱们不能这样走。 咱们得走没人走的小路。 还有,羊爱拉屎,这一路的羊粪,很快就能被人发现痕迹。” “行,任大侠,你有经验,都听你的,你说,怎么走?” “这样,下面那条路,有个岔道,我想办法收集一些羊粪,撒到大路上去。 然后咱们从小路走,虽然不好走些,但总比被追上了强。” “行。” 他们往后看看,山野寂静,冬日大家睡得早,估计现在的时辰是半夜一点多。 大部分人都在睡梦当中呢。 他们走到任平生指的那条岔路口处,按照他的说法,叫孩子们赶着羊先从小路走。 周越和任平生留下来布置迷阵。 周越看许如梦和许佳期,脚上都穿着草鞋,放心了。 叮嘱他们要小心,天黑路不平,走慢些,还有时间。 几人答应着,小声吆喝着羊群,慢慢走了。 待周越和任平生靠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线,布置好岔路口的疑阵。 然后沿着羊群的足迹,一路走一路用土掩盖住他们走路的印记。 折腾半宿,赶上大部队的时候,天色欲晓。 周越看着山顶天边出现的一抹橘红,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天气就变了,上来一大片乌云,天色阴暗下来。 很快吹来一阵风,天愈发的阴沉,仿佛随时都会下雪。 “天助我也!”任平生哈哈大笑道。 这时候阴暗的天色愈发亮了起来,照着他的脸,熠熠生辉。 一直没有做声的许如梦突然道:“师兄?” (ps:一下子引入了好几位npc,嘿嘿,热闹了。) 第125章 兄妹团聚 任平生像是被咬了一口,一蹦老高。 周越也目瞪口呆。 许如梦更加笃定的道: “任平生,任师兄。 一见到你,我就感觉有些熟悉。 但那会儿天太黑了。 你基本上没说话,因此我没认出来。 任大哥,我是许平君啊,呜呜呜……” 一直沉稳安静的许如梦,突然就软弱的哭起来。 任平生更震惊,嘴里嗫嚅着: “平君,平君妹妹?师妹?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师兄,呜呜呜,师兄……” 许如梦,不,是许平君,哭得不能自已。 任平生难得的,也落下泪来。 “师妹,你到底去哪儿了?叫我好找。” “师兄,一言难尽,咱们回去再说。 呜呜呜…… 现在,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呢。” “师妹,那个山村,是不是欺负你良多? 你放心,我定会回去帮你屠戮殆尽。 是不是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不可,大叔,不可。 大人你都杀了,狗蛋儿、二黑他们,怎么办?” 小佳期问道。 呃,这倒是个好问题。 “慢慢再说,先回去。”周越提议道。 后面的路程,大家赶着羊,闷头走着。 任平生和许平君走在最后,叙旧事,叙别情。 周越拢着孩子们,走在最前头,尽量不去打扰他们。 “师妹,你先说,你的经历必然要比我的复杂多了。 你和那个人成亲后,怎地他又弃你而去了?” “唉,师兄,我觉得,他不是负心了,而是,他可能是遭遇不测了。” 许平君说完这句,泪水长流。 任平生不敢再多问,继续道: “我说说我,我的经历很简单。 我那时候去黄山上寻找一位剑术高手。 师父的剑术你也知道,稀松平常。 而我又最喜欢习剑,梦里都想做天下第一的剑术高手。” “嗯,我知道,师兄志向远大。” 她还如小时候一样,满眼的崇拜师兄。 可是,当时的他,满心满眼的就是要学剑术。 为了学天下第一的剑术,他离开了师父和师妹。 他是在回来后,才知道师父去了。 师妹成亲了,又被负心人抛弃,独自带着一个孩子,靠着医术生活。 但在他归来之前,师妹母子就被人接走了。 也许是那个男的来接她们了。 他伤心的远走他乡,继续四处漂泊。 但内心里,竟多了一份牵挂。 果然失去了的东西,才知道可贵。 以前的他,总觉得师妹还小,什么都不懂。 后来才发现,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他。 师妹嫁为人妇,生下孩子,孤身一人支应门庭,那段时间该多么艰难啊。 好在那个男人来接她了。 又过了几个月,他忍不住又返回去,想再了解多一些师妹的情况。 不料却从邻人嘴里得知,那接走他们母子的人,可能不是师妹的夫君。 而是人贩子! 他被吓出一身冷汗。 不敢想象,柔弱的师妹母子,如果被人贩子掳去了,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他发疯了似的四处寻找。 甚至还为此和那位大理寺的宋大人合作过。 那位宋原宋大人,据说也是跟人贩子有血海深仇。 他负责在江湖上打听消息,必要的时候,他也出手帮助官府围剿那帮畜生。 为此他和宋原有了些交情,但彼此没有真正见过面。 他被钧墨所救后,听宁家人说起过宋原。 也知道了这个宋原和他认识的,是同一个。 不由得感慨,这个世界太小了。 没想到在这样的山野里,竟然有熟人。 现在,他不由得再次感慨。 就是陪着周大婶出来贩个羊,走一趟当个保镖。 不料因为多管闲事,却找到了自己失散已久的师妹。 现在,师妹虽然还是崇拜自己,但并不会再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这个师兄了。 她的心里有了爱人,有了孩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街坊说师妹生的是男孩。 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师妹的呢? 一路他们一直回头看,并没有看到追兵。 也不知道对方是被许平君的迷药迷倒了,还是被任平生的迷阵迷惑了。 绕路到了原来收羊的村子,正好天亮,付了余下的款项,赶上那些羊。 继续赶路。 越走路越宽,他们悬着的心也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凤凰台村,天光已经大亮。 赶忙把羊都赶进提前准备好的羊圈里去,几人回屋洗漱,然后出来吃饭。 留在家里的几个人,都吃完饭了。 钱氏和宁老爷子,带着杨墨、炫墨和萧氏主仆,去赶集走了。 集日这天,崔大是不用来接炫墨的,他自会坐爷爷赶得驴班车去镇里。 此时家里只有春娘和小九儿在家。 陶罐里有温水,大家都去舀了水,端回屋里洗漱。 听到动静,春娘出门来看。 看到不只带回来了羊,还带了两个人回来。 唬了一跳。 好在这几年家里经常发生奇奇怪怪的事,她也淡定了许多。 忙招呼客人,去周越她们屋里洗洗,然后她回自己屋里,找出来几件旧衣。 看那一对不知道是不是母子,她们的衣服都破烂不堪了。 婆婆周氏的衣服估计人家看不上,家里小姑子都是未嫁女,衣服自然不好借给外人。 也只有她这个大嫂的衣服能给人了。 这段时间,家里日子好,婆婆给家人做了好几次衣服。 这冬日的衣服,更是做了好几套备着。 春娘狠狠心,把自己没有穿过的衣服拿了一套出来。 拿到北屋的时候,看婆婆正忙着换衣服,问了婆婆的意思。 原来这二人是任大侠的故人,那就是自家人了。 然后她又去炫墨屋里,找了炫墨的一套新衣服,拿给了那个男孩。 拿给他才知道,原来她是个女孩子。 不过,那个女孩子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接过道: “谢谢大嫂,我一直男孩打扮的,这套衣服正合适我。” 春娘笑了笑,退出来,让她们几个去洗漱。 她去娘的屋子之前还纳闷呢,怎么娘叫这个男孩子跟她们一起洗漱呢。 原来如此。 春娘回自己屋里,看孩子醒了,赶忙去收拾孩子,喂奶。 喂了奶,她给孩子包了被子,抱着到了院子里。 隔着窗户道:“娘,灶上热着饭食呢,你们洗完就去吃。 自己盛,九儿醒了,我哄哄他。” 周越隔着窗户应了。 第126章 商量报官 回来的几个人都洗漱完,穿上干净暖和的衣服,然后回到堂屋。 周越先洗完,去灶间把饭食端过来。 坐下吃饭。 吃饭的时候,许平君几次欲言又止。 周越虽然不主张“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但今日周越实在是累了,并不想多说话。 沉默着吃完饭,春娘过来收拾碗筷。 “你放灶间就行,一会儿我来洗。”周越对春娘道。 她让春娘明年暖和了再碰凉水。 春娘灿然一笑道:“娘,咱家又收到了宋大人和垣墨的信了。 估计是第一封信发出后,没收到咱们的回信,又发了一封。” “好,我的你放我桌上,我晚间再看。” 春娘应诺,带着碗筷杯盘出去了。 “说说,许平君,你的经历,你的打算,都说出来。” “大婶,多谢你。” 许平君和任平生,齐齐站起来,朝着周越就跪了下去。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稍有犹豫,要不是你坚持,我……我,我差点错过了师妹。 周大婶,我多谢你!” “是啊,大婶,你冒着风险,救我和小佳期于水火之中。 是我们的再造父母一般。我,呜呜呜,我……” 周越理解她,在那个山村里被困了这么久。 就算她会制毒用毒,到底是一个年轻女子。 稍有不慎,轻则失贞,重则丢命。 “许姑娘,莫哭莫哭,你比我大女儿大几岁。 我见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哎,哎,哎,起来,快起来。莫哭了。” 周越劝了几句,结果越劝她越想哭。 最后周越放弃抵抗,把她扶到了自己屋里,坐在炕头上,安心哭。 任平生不好进去,在院子里团团转。 他也想跟师妹叙旧。 在许平君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周越大概知道了她这几年的遭遇。 先是师父去世了,师兄去云游了。 她守着一个小医馆,患者大多是街坊邻居。 有一天,她门口倒了一个受伤的人。 那个人跟她一般大,都是十八岁。 他自称是京都小官人家的孩子,出门游历,因为路遇劫匪,护卫小厮和他被冲散了。 他也受了伤。 他的伤并不重,只是跑了太远的路,累、饿加上失血过多导致的。 她的医术虽然浅薄,不如她用毒的功夫出神入化。 但这点子小伤不在话下。 她给他治伤,给他饭吃,帮他洗衣。 他什么也不会,笨得要死。 只有剑术和书法尚可。 他替她赶走了前来闹事的登徒子,在她看诊的时候帮她抄方,一手的漂亮好字,叫人惊艳。 他的伤很快好了,却赖着不走。 要留下来帮工,报恩。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二人日久生情。 好古老狗血的桥段,周越腹诽。 她有点担心配不上他的家室,他叫她不必担心,说他只是家里不受宠的四子。 他娶妻,有自己的选择权。 他们都是被保护的很好的懵懂少年人,什么都不懂。 稀里糊涂的,在街坊四邻的见证下,那男子卖了自己随身的玉佩,请了媒婆,成了亲。 他说,等有了孩子,他再回去禀告父亲和继母。 他们就这样过起了小日子。 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温饱尚可。 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和不真实。 在她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了。 后来听邻居说,胡同门口好像停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也许他的家人来接他了。 她等着他回来接他们母子。 她于几个月后,诞下一子。 但她等了两年多,都没有等来他。 有一天,孩子快三岁了,终于他来了。 她欢天喜地的收拾包袱,就带着孩子跟着马车走了。 她甚至都没问问,姓名是否对。 她的那个良人、冤家,姓赵,叫赵贞。 他说他是家里的老四,跟几个哥哥取名元亨利贞。 这名字取的好有文化啊。 她的欢喜维持的不到一天,就发现被骗了。 她听师父和师兄说过很多江湖骗子的故事。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遇到。 她原本打算给自己和孩子下毒,防止坏人下手的。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们把他两分开了。 后来她才知道,她是要卖给光棍儿做媳妇儿的。 而儿子,是要卖给人家没有孩子的,做儿子的。 他们不可能被卖到一家去。 往后的很多年,她每日都在后悔,没有早一点识破人贩子的诡计。 没有早点在自己和孩子身上下毒。 因此当她被人几次转卖到那个山村的时候,当她心如死灰,想着可能再没有逃出去的时候。 她遇上了小佳期,立刻把这个孩子,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想,也许正是她的这份善心,引来了周大婶他们。 她和佳期才得以获救。 “我有两件事,第一,你和任大侠真的是师兄妹?能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是,他是我师父的徒弟,我其实是师父的义女。 师父一生未婚,放浪形骸,不拘泥于世俗。 他老人家先是收了师兄做徒弟,然后他们一起捡了我。 我是一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孤儿。” 唉,还真是一个可怜人呢。 这短短二十几年的经历,几经沉浮,多次被抛弃,太曲折离奇了。 许平君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周越。 周越更加唏嘘了。 “第二,对于那个山村,你打算怎么办? 后续我们怎么帮你?” 毕竟她们才是苦主,怎么做,还是要听听她的意见。 “当然要报官。 只是,恐会连累了大婶一家。” “呔,说什么呢? 那可是人贩子,最可恨的就是他们。 比杀人还可恨。 不把人当人,人人得而诛之。 我既然管了这事儿,就不会怕这事儿。” “多谢大婶!”许平君又想哭了。 “客气啦。不过,有个问题。 咱们要报官,肯定得去县里。 现在这个县官,跟我家有点仇怨。 咱们去报官,说不定会因为我家连累了你家。” “这个好说,不就是那个王津嘛。 本来我也想好了,不说出你们,就说是我去山里狩猎。 然后偶然见到师妹被困,顺手救了回来。 不把你们牵扯进来,他王津应该不会偏袒了。 就是有一点,你们的功劳,也没了。 万一将来朝廷嘉奖,就没你们的份了。” 第127章 吓唬孩子 “还是任大侠想的周到,这个办法好。 我这个岁数无所谓,最怕他们报复孩子们。 尤其是钧墨,本来就受过很多苦。 可不能再出事了。” 任平生问了一句一直想问的话,也许这句话会让师妹心里更加难受。 但他还是要问的。 “师妹,我听说,你生了一个儿子?” “呜呜呜,师兄,师兄,都怨我。 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许平君哭得不能自已,任平生只好先安抚她。 哭了一会儿,许平君平复情绪。 才说起来她后面遭遇的事儿。 商量好去县里报官的事,任平生就要带着许平君和许佳期走。 周越却拦住了他们,驴车不在家,他们只能走去镇里。 可是许平君和许佳期两个弱女子,昨夜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今日再这样走,肯定走不到镇里人就废了。 不如在家里休养一天,明天可以坐驴车去县里。 任平生深以为然,周越就安排她们休息。 家里的房子实在是住不下了。 好在钱氏在他们去山里的时候,就收拾出了给任平生租的院子里的一间房。 本来打算给萧氏主仆住的,现在先给许氏她们住。 被褥都是新的,只是颜色稍暗,不太适合女孩子。 好在许平君住过更糟糕的环境,对此并不在意。 周越打算再在这个院子里,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给萧氏主仆住。 她想,如果挣了钱,先买房子。 不过,转念一想,谁说就在村里住一辈子了。不定哪天就要搬走呢。 当然,村里是大本营,要永远留着的。 毕竟,农民的土地,是立身根本。 到时候看,钱多就置办。 任平生他们第三日的一大早就去了县里,晚上就回来了。 一个个的都气得半死。 问明了缘由才知道,王津还是县太爷。 不过,县里都在传他要被调走了。 有的说是高升,有的说是因为他犯错。 到底怎么回事,估计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 他们生气是因为王津态度,这么大的案子。 他见都没见苦主,直接派了师爷出来接了状子。 说了两句就让回家等消息。 既没有抓捕案犯的计划,也没有安抚苦主几句。 周越也气了个倒仰。 他还真是一点不干正事啊,不知道这样的官员,朝廷怎么委派下来的。 周越安抚他们道:“你们别担心,我们认识一位宋大人。 他原是大理寺主管人口贩卖案子的。 虽然他现在去了军营,但让他给大理寺打个招呼,应该可以的。 我先写信,你们现在只能等。 不要担心,这位宋大人嫉恶如仇,恨人贩子入骨,他肯定有办法。” 任平生和许平君没办法,只能先听周大婶的。 许佳期悠悠道:“也许可以找我爹……” “你爹?你爹是谁?” “我爹是宁王啊,赵元。” 啊,宁王?当今圣人的长兄?先帝的嫡长子? 这个孩子,不是许平君的孩子? 不会?这还是一位公主? “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也没问过我啊。“ 细想一下,还真是,谁都没想起来问问这个孩子的身世。 周越本来想问来着,不知道被谁打了岔,后来就忘了。 大家都默认许平君问过了,孩子太小,不知道。 结果这位许平君,当时二人身处险境,没有来得及问呢。 好家伙,这才是真的金大腿呢。 那帮人竟然绑了郡主。 虽然宁王争储失败,但大辉朝没有杀宗亲的先例。 不论是先帝还是当今的圣人,都把他们好好的养了起来。 甚至封号都没褫夺,仍旧是亲王。 只是夺去了一切权利,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就行。 因此赵元赵亨赵利三个王爷每天吃好喝好,天天闭门造孩子。 他们这几年生了很多个儿子。 多到他们自己数不清的地步。 他们自己有先帝赏的大量财物和产业,又不用像圣人那样操心国事,今天补给这里一笔钱,明日赏赐那个人一笔财物。 加上为了补偿他们,圣人初登大宝之时,给了他们没人一大块封地。 因此他们的日子,那才叫个滋润。 他们看到四弟那么苦逼的做着穷皇帝,庆幸不已,现在让去坐那个位置,都不去。 幸亏自己夺嫡失败。 皇帝一个劲生女儿,这几位爷却一个劲生儿子。 皇帝急需一个儿子稳定帝位,这几位王爷急需一个女儿,来证明自己并无野心。 偏偏邪门的很,辛苦几年,只有宁王赵元生了一个女儿。 刚出生,就被皇帝封为了太平公主。 那意思不言而喻:几位兄长,你们好好的混吃等死,不要再生儿子,给我添膈应了。 也是奇了,从此几位王爷再也没生孩子。 这位太平公主,是几位王爷的小福星的存在,被三个王府和皇宫里的所有贵人宠溺着。 这件事,民间也都知道,有很多传说。 现在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被拐到了这里。 哎呀,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不会被灭口。 ”放心,父王和皇帝叔叔不会杀你们的,他们只会感激你们。“ 太好了,有了这层关系,这帮人贩子何愁不被剿灭。 村里那些可怜的妇人和孩子,有救了。 事不宜迟,许平君和任平生带着许佳期去京都,把她送回家去。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是朝廷的事儿了。 周越问许佳期:”为什么你好像不太想回去?“ ”我偷偷跑出来,就是想玩一段时间的。 然后就被拐了。 还没玩够呢。“ 她努着嘴,不太高兴。 我的姑奶奶,你还想玩,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真是个傻大姐。 ”以后可不能再偷跑出来了,知道吗? 你不知道多危险? 要不是你许姨护着你。 他们一旦发现你是个女孩子,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那帮傻子,他们敢?“ ”无知者无畏,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村长。 可能村长只见过镇里的官吏。 你想想,你要是被戳破身份。 要么把你当做童养媳养起来,天天叫你干活,不让你吃饭。 要么把你卖去烟花之地,啧啧,后果可想而知。“ 许佳期显然被吓住了。 张了张嘴,然后”哇“的一声,开始大哭。 把许平君吓了一跳,连忙想去哄,周越阻止了她。 这孩子明显就是不知人间辛苦,对人没有防备。 这次的亏,吃得还不够。 不给她下点猛药,她感觉迟钝。 熊孩子是病,得治。 她父母管不了她,外人可以帮他们这个忙。 第128章 生死关头 任平生他们去了京里,周越这边则忙着卖羊。 王屠户最终要了十五头羊。 这次的羊很肥,加上最近王屠户的肉摊生意红火,因此他要的比计划的多几头。 其余的羊,除了自留了两只打算过年吃之外。 有几头卖给了镇里的饭馆,剩下的则拉到集市上,用了两个集,全卖了。 算下来,净赚了八百贯。 足够付清房租了。 总算没有白白辛苦和冒险。 虽然都是喜讯,但周越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那个村子的人,知道他们是王屠户介绍去的。 他们千万不要在官府行动之前,找来凤凰台村啊。 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 这一日,炫墨骑马回家来的时候,说村口有陌生人在窥探。 这段时间,崔大感染了风寒,炫墨就自己骑马往返。 马是崔夫子赠送给炫墨的。 周越当时说要给崔夫子钱,这样的良驹,有钱也买不到。 崔夫子生气了,道:”天天吃你家送的好吃的。 就算是夫子,也不能这样子接受供奉。 送一匹马,就当是回礼了。“ 这礼,也忒重了些。 周越听到炫墨说的话,立刻想到了可能是那个山村的人找来了。 她忙叫炫墨紧闭了大门。 任平生不在,家里这些老弱妇孺,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他们的偷袭。 现在家里只有钧墨和刀哥有一战之力,况且还有一个小九儿,真的是太危险了。 周越后悔之前没有备下一些武器。 去仓房里翻了翻,找出来几个弩箭,都是当初宁老爷子和杨墨做的,不大好的。 然后在厨房里烧开了一大锅油,这泼油战术,应该是好用的。 还在墙头上放满了酸枣枝,把家里的一些破罐烂碗砸碎了,在墙角下放了一些碎瓷片。 看到后院墙角堆着一堆石头,那是前一阵垒墙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拿出去。 周越指挥着孩子们,把这些都搬到平顶的配房顶上去。 敌人攻进来的时候,这些就当做是滚木雷石了。 对了,闲置的木头也搬上去,家里就木头不缺。 周越转悠了几圈,又把仓房里的一些草绳和大小木头搬出来。 三下五除二,做了一架简易的抛石机。 宁老爷子和杨墨见了,立刻着手做了第二架和第三架。 周越看着他们做的那两个,再看看自己做的那个歪歪扭扭的抛石机。 彻底死心了,以后再也不亲手做东西了。 他们准备的这么热闹,村口的人却很有耐心,观察了好几天都没出手。 宁老爷子建议找村长,但周越不想连累村人。 村人团结起来,应该可以抵抗一二。 但自家并没有惠及村人呢,却要连累他们对上这群亡命之徒。 周越觉得人不能这样做事。 她有信心能拖到京都里来人救援。 周越担心炫墨出事,叮嘱来接的崔大,一定要小心。 把崔大说的,都想留下来帮他们抵抗外敌了。 周越阻止了他,崔夫子那边更需要他。 毕竟,那才是他的正主子。 崔大比他们还兴奋,扬言要带着崔夫子来村里坐镇。 他们倒要看看,在大辉朝这朗朗乾坤之下,还有什么人敢明目张胆的报复人。 周越好说歹说的,把他劝走了。 回来继续布置。 萧氏主仆现在住在旁边的院子里,周越叮嘱他们,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萧五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出声。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之时,村里的狗开始狂吠。 然后刀哥去钧墨屋门口开始挠门。 周越知道,终于来了。 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感觉四周都有人想上墙来。 幸好提前做了准备,第一波攻击,对方失败。 很快对方发起了第二波攻击。 周越让钧墨听着外面的声音,来指挥投石机往哪儿投。 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周越知道这个东西收效甚微。 毕竟这玩意是用在城墙之上,占据地利优势的时候的。 此时敌我都在暗处,用这个,纯粹是瞎猫碰死耗子,主打一个胡乱打。 对方有点着急,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主场。 拖得越久,越对他们不利。 听他们爬墙的声音,周越知道他们中的人,有的是经验丰富的高手。 有的是普通人。 当然,这里所谓的高手,是相对那些普通人说的,他们跟任平生那种真正的江湖高手比起来。 还是不够看的。 等到了后半夜,宁家准备的手段,快要用完了。 周越都准备要在院子里点起火堆,来阻止对方了。 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 冬日风多,稍有不慎,就可能把自家给点了。 这时候听见崔大的暴喝声。 黑夜里,只听见崔大挥舞着他的一柄大锤,那是他的趁手武器,轻易不拿出来。 大锤呼呼生风,敌人哀嚎不断。 听声音,对方折了好几个人。 但崔大毕竟是一个人,而且他岁数大了。 很快院里的人就听见他气喘如牛,昭示出了他的力不从心。 对方也看出来了,发出了凌厉的攻势。 他捶翻了好几个人,对方想杀了他报仇。 今日这个局面,不死不休了。 周越回灶间拿了两把菜刀,就想冲出去帮忙。 钧墨却跑过来,阻止了她。 钧墨一跃上了墙头。 然后朝着下面的陌生人就冲了下去。 他的弩箭已经射完,只能是拿着一把锄头上了。 周越下定决心,此事过后,一定要给钧墨打造一个趁手的兵器。 他的小匕首,小弩箭,关键时候,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刀哥则紧跟钧墨身后,直接从墙头一跃而过。 好家伙,刀哥真厉害。 钧墨还在墙头上点了一下脚尖,刀哥则直接跨过去了。 钧墨跳下去后,就听见了敌人的几声惨叫。 钧墨这阵子果然没有白学。 可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一个老人,一个孩子,总不能让他们拼命,自己躲在后头。 周越继续拿了菜刀,想打开大门,往外冲。 清墨和杨墨还有炫墨,也拿着各自抄起来的武器,紧紧跟在娘后头。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周越冲出门外,刚要见人就砍上去。 到底是没什么经验,她闭上了眼睛。 生死关头,周越听见了萧方的声音,只见他挥舞着一根棍子,朝着盗匪身后而来。 看他的招式,竟然是练过的。 第129章 生意遇阻 果然这些富商家里的下人,卧虎藏龙。 可是,毕竟人少,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己方出现败势。 周越和几个孩子,身上都带了伤。 对方虽然也都是一些村民,但他们平时估计没少作恶。 打起来不要命的上,那气势,就压了己方几分。 周越都要绝望了,难道老天爷让自己到此地,就是为了多活这么短短的几个月吗? 难道真的此生还是一事无成吗? 难道正义真的战不胜邪恶吗? 周越闭着眼挥舞着菜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砍杀对方。 气势上倒是夺回了一二分。 这时候她听见周围又围过来许多人。 呼喝之声响起,周越心道:难道对方还有后手。 完喽,完喽,吾命休矣。 很快待人群走得近了,周越才看出来都是一些拿着锄头镰刀的凤凰台村村民。 村长花白的头发,在黑夜里熠熠生辉,他手里拿着一根扁担,冲在最前头。 想来是村里人听见声音,都跑过来帮忙了。 周越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顾不得擦,她立刻抖擞精神再次加入战斗。 战斗持续了好久,久到周越的胳膊都抡麻木了。 很多人倒下了,哀嚎一片。 然后周越听到了马蹄声。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这无异于天降救星,这么一大群马,也只有官府才有。 很快,猜测得到了证实。 任平生骑着一匹马当先飞奔而来。 周越眼睛一翻,手里的菜刀当啷掉在了地上,然后腿软的瘫坐在地。 任平生带来了朝廷的一队羽林卫,把这些坏人来了个包圆。 十日后。 一切尘埃落定。 许佳期,不对,是公主殿下,哭哭啼啼回了京都的家中。 许平君则留在了凤凰台村。 救助过公主的人都得到了朝廷的嘉奖和宁王的重金酬谢。 周越把这些赏赐,按照贡献高低,分给了这件事的参与者。 虽然这个重金,分到每个人手里,不足五十两。 但对于人均年收入很低的村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通过这件事,暴露了好几个人的身份。 公主殿下自不必说了。 崔大被京里来的羽林卫统领认出来了。 他是朝中刚刚卸任的前左丞相,太傅崔人杰的贴身小厮,不对,是老仆。 圣人一直寻找的人,竟然在这个穷乡僻壤待着,还收了一个白身、农家子弟做学生。 要知道,京里想给崔丞相做弟子的才子,能从东城门楼排到玄武门。 让人没想到的是,钧墨除了对武学感兴趣之外,竟然也喜欢学习医术和制毒、下毒之术。 他紧紧跟在许平君身后,慢慢开始吐单字。 单字加手势,他和许平君沟通的很顺畅。 他现在成了许平君和任平生的共同徒弟,整日泡在隔壁小院里。 不到吃饭点,不肯回家,连周越都吃醋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整整十天,周越才把这个事件都处理完毕,把那些官老爷送走。 日子又走上了正轨。 不同的是,现下大家手里的钱,富裕多了。 周越在村里传出去一个消息,那就是大家可以用这些钱,入股宁家的生意。 保底给大家百分之十的利润,上不封顶。 到年底,宁氏企业会给大家出个详细报表,按照报表分红付利。 虽然大多数人听不懂周越说的,但从大家愿意拼命救护她家人来看,村人愿意信任周越和清墨。 这一段时间,宁家大房这边做的买卖,来往的人群,还有做事的方式,都使大家看得见他们的人品。 因此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入股。 一时间周越手里的钱,多到开几间铺子都用不完。 有钱好办事,周越和清墨商量着,去县里先把那间铺子开起来。 等有了在县里做买卖的经验,人脉也熟悉起来后,再多开几家。 这时候崔夫子来访。 崔夫子许久不来了,他这次来,是为了钧墨。 还稍带报喜。 他竟然主动要收钧墨为徒。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钧墨每日跟着炫墨去镇里跟着崔夫子读书了。 几天时间,他就俘获了崔夫子的心。 他说话进步很快,比他说话进步更快的是,他的读书能力。 他会说话后,才发现他认得大部分的字。 他跟着炫墨后面,学那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还有一些诗词歌赋,津津有味。 钧墨这是在给自己救回来一个武师父,一个医师父后,又凭着自己的智力和毅力,成功给自己找到一位文师父。 周越松了一口气,她原来还生怕钧墨这辈子都只会磕磕巴巴的说话。 只能做个粗鲁的武夫呢。 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么多东西感兴趣。 后来周越竟然发现崔夫子在教钧墨《资治通鉴》《史记》,还有前朝史书。 一般读书科举的人,大多对史书一掠而过。 他们读史,大多是为了写文章,为了言之有物,为了将来在超堂上能引经据典,驳斥别人,说服上级和皇帝。 说白了,就是死记硬背一些史实。 而钧墨这个读史,好像不太一样。 崔夫子要求他每学一章,都要写一篇文章,要写出自己的见解来。 周越看到过他写的一篇文章,真没想到他竟然在短时间内能到了这个水平。 崔夫子老怀大慰,钧墨和炫墨是不一样的弟子。 崔夫子也不知道自己发现钧墨适合从政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差鬼使的,他喜欢什么,就教什么。 而且教的都是些普通人没什么用的东西。 崔夫子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也许是当今圣人太让他失望了。 崔夫子带来的喜讯是,他委托京里的朋友代办的酒类生产经营许可证,办下来了。 崔夫子把那两张纸交给周越,叮嘱她道: ”现下还差最后一步,需要你们亲自去县衙走一趟。“ 原来这户部颁发的许可证,想要在当地经营,还需要在县里去做个登记。 要不然,县里没登记,自然不知道本地经营此类项目的商户都有哪几家。 这样不利于管理。 周越明白和理解这件事,但真要去县里,就需要见到县太爷王津。 不论是她还是清墨,都不想做这件事。 家里除了姓宁的,还有任平生,其余的人,都没办法去王津面前打照面。 周越陷入了愁绪,难道生意还没做,就遭遇滑铁卢吗? 第130章 赵二公子 先不管了,反正开杂货铺子是第一选项,去县里先把杂货铺子开起来。 年前这段时间,是做买卖最赚钱的时候。 有的铺子甚至能在这一个月赚了一年的大部分利润。 酒铺且再看看,反正酒放在山洞里,也不会坏。 现在山洞里放的酒,更多了。 有了钱,周越买了一些粮食来酿酒。 现在那个大山洞里放满了正在酿造的酒,还有酿好的,窖藏的酒。 而且托人从南方进了一些柑橘类的,好运输的水果,用来酿水果酒,深受崔夫子和任平生的喜爱。 把村里安置好,各种计划做好,一家人就准备去县里开业。 这时候,家里来了一行不速之客。 来人是公主和她的二哥,被家中长辈派来感谢周越一家和凤凰台村民的。 他们也带来了那个山村的消息,那个村子专门以贩卖人口为生,这么多年作恶多端。 但因为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朝廷一直不知道。 这次,算他们倒霉,踢到了铁板。 敢掳走当朝公主殿下。 要知道,这位公主,可是这一辈里女孩中的祥瑞。 她的二哥,是一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虽然才堪堪十八岁,但已经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了。 他们到宁家的时候,宁杨墨正在院子里鼓捣,那是她和爷爷合作的大物件——水车。 许佳期的本名叫赵守静,她二哥叫赵守中,是宁王的嫡次子。 他们一家和他们的二叔三叔,三家在京里都是很尴尬的存在。 因为夺嫡失败,本该被砍头的三个王爷,因为当朝圣人的仁慈,而被赦免。 但他们从此不敢抬头做人,无论是在宗室里,还是在朝中,都是被防备的人。 谁也不敢惹,但谁也不敢和他们走的稍近。 他们三家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昭示圣人重视亲情和仁善。 本来他们低调做人,假装透明人即可,反正大辉朝养着他们也无妨。 但圣人偏偏不按套路出牌。 他很喜欢这些子侄,对他们关爱有加,多有赏赐。 圣人自己穷,赏赐不了太多东西,就赏赐封地和官职。 因此圣人的子侄们,都在朝中任有职务。 这在历朝历代里,都是奇葩的存在。 而这位赵守中,更是奇葩中的奇葩。 别的宗室子弟,大多吃喝玩乐,混吃等死。 有那么一两个不一样的存在,也大多学文或者好武,自去考了科举和去了战场。 当然,他们虽多有封官,但因为地位尴尬,都不能爬到高位,能做到五六品,就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赵守中喜欢被时人称为奇技淫巧的器物制作。 他最后去了工部。 他本来应该在工部做一个闲散差事,八品的小官。 可是他太兢兢业业了。 自从去了工部,他就把自己家的工匠坊搬到了工部里。 开始大干特干。 短短两年,他改进了很多农具,工具,甚至是兵器。 要不是因为兵器太过敏感,他估计改进的兵器会更多。 最后他的父王,不得不找他谈话,训斥他,让他收敛着些。 他才听话的,少去工部上差,发明什么的,都在家里做了。 这日他甫一进门,就看到了杨墨,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正顶满头的刨花。 在鼓捣着一个古怪的东西。 赵守中立刻眼睛亮了。 他作为宗室世家子,圈子里的人,喜欢文的,喜欢武的,喜欢做纨绔的,喜欢什么的都有。 就是没有喜欢做工匠的。 他总有一种天下无人识君的感觉。 他认识的世家贵女,要么矜持羞赧,说话之前脸就红,就跟煮熟的大螃蟹似的。 要么蛮横无礼,说话自带三分傲慢,就跟大公鸡似的,咯咯哒的一个劲叫唤。 他很不喜欢她们。 所以,他至今未曾定亲。 当然,他们这些王爷家里的公子,定亲是很难的。 地位高的,不愿意嫁给他们家,怕受连累。 地位太低的,他们家又看不上。 嗐,想远了。 守静公主带着二哥,专门亲自来感谢救命恩人。 他们的身后,带了大队人马。 而一部分人马,则带着圣旨去了良仓镇,想找回崔人杰。 来凤凰台的这队人马,愉快的完成了任务,还顺便帮着宁家,做了一件好事。 事情是这样的,周越一看来人,真是正瞌睡有人送枕头,主打一个雪中送炭。 于是高高兴兴的带着这二位贵人,还有清墨,去县衙找王大人了。 不就是那啥仗人势嘛,谁不会啊。 于是,公主和郡王,连饭都没吃,就被周越拉了壮丁,风风火火赶去了县里。 当然,主要是他们来的人太多,周越管饭也管不起。 县里就好说多了,王县太爷正好钱多,人闲,吃他一顿饭,不过分。 吃一顿,办不完,那就吃两顿。 那个,啥,主要是人太多,官驿也住不下,管不了这么多人的饭食。 吃完两顿饭,王津就投降了,高高兴兴的把周越手里的酒业许可证办好了。 赶紧送几位爷走,再住下去,他王津任是家底再丰厚,也得吃破产。 况且,他只是王氏旁支,以前从家族里支取的银钱用作铺路,现在还没回报多少呢。 家族里现在给他送钱,都没以前痛快了。 周越带着几个儿女,很是风光了一把。 公主和郡王,给他们开的店,做了活广告。 以前盛传宁家这个店,有圣人御笔题词的店名。 现在有了皇家人站台,确认了传言。 而清墨,请求公主了一件事,那就是把店铺的招牌,改为周氏。 她觉得,家里的产业,娘的作用居功至伟,再挂着宁氏的牌子,那就不公平了。 其实周越不太在乎叫什么的,反正都是一个名字嘛。 清墨是店铺的主要负责人,她说要改,大家没有意见。 问了那些股东,不在场的就算了,他们也没有意见。 于是,宁氏店铺正式改名为周宁店铺。 店铺还未盈利,周越不好用股东的钱买自家的宅子。 正好店里有后院可以住人,因此清墨和周越就住在店里了。 这边开业前的准备如火如荼,那队去请崔夫子的人马,却迟迟未归。 他们遇到了难题。 第131章 又多一哥 崔夫子作为帝师,前丞相,自然是有些脾气的。 他早就预料到皇帝会派人来寻他,因此早早的就带着两个徒弟:炫墨和钧墨,避开了。 他们搬到了桃源山洞里去住。 虽然是冬天,但山洞里冬暖夏凉。 加上周越为了让看酒的任平生住的舒服些,早就在山洞里起了炕,做了火墙。 山里有的是木柴枯草,只要每天早上往灶底塞上许多干草,关上灶门,就能慢慢燃一整天。 晚上睡前再填一次草,到第二天早上,炕还是热乎的。 虽然山下有水,但这里地势高,并不潮湿。 因此住着很舒服。 任平生早就乐不思蜀,不想回村里住了。 后来许平君也想搬到山里去住。 因为她发现,她练毒的时候,有些怪味儿传出,周围的邻居对这个味道颇有微词。 索性她向周越提出来,要搬到山里去。 于是周越就让她山洞里找了一间她喜欢的,稍微布置,她也搬进了山里住。 这下宁家大院清静了。孩子们要么住在山里,要么住在县里。 家里只剩下老两口,还有春娘和小宁烨。 好在不论是山里的,还是县里的,都不定期的回家里看看,送些东西。 很快县里的铺子开张,因为之前有公主和郡王的造势,加上御笔亲题的门头。 还有就是这个县城里,能经营酒的店铺,拢共也没有几家。 因此清墨和周越本来没怎么指望的卖酒生意,却占了生意的大头。 反而其他布匹和成衣,还有一些杂货生意,因为跟其他店铺同质化,卖的并不好。 月底盘点结账,清算利润,周越和清墨知道了自家的长板和短板。 因此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压缩其他商品的摆放空间,把酒类当做主要产品推出。 人手不足,周越从村里请来了孙氏和林嫂子。 林嫂子就是匀出奶水给刀哥喝过的那位邻家大嫂。 孙氏擅长跟人沟通,周越对她稍加培训,她就愉快的做了个销售员。 林嫂子心细,就做了质检员。 她们虽然对周越给自己的封的“官儿”不太明白,但她们了解了自己的主要职责后,就愉快的上岗了。 当然,主要是清墨给她们开的工钱不低。 很快她们挣得工钱,就远远超过了自己男人累死累活干一天所挣的钱。 有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想来店里做工,周越以前都不知道自家竟然还有这么多亲戚。 大多数被周越婉拒了。 清墨脸皮薄,不好拒绝,周越可不管那么多,几句话就把对方呛回去了。 当初是谁看不上清墨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 当初是谁紧紧攥着手里的那点子钱,不肯投资给清墨的? 当初是谁宁可把药材背到县里想卖高价,也不肯卖给清墨的? …… 当然,孙氏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但孙氏也有她的优势所在。 她是自己的家人,她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就凭这两点,那些人,就得心服口服。 很快生意越来越大,尤其是年底了,大家都在忙着置办年货,酒是必不可少的。 周越酿的酒,清澈甘甜,喝了不醉人,不上头,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因此一时间果酒很抢手,桃源山洞里的酒,肉眼可见的少了。 看着大多数空空如也的酒缸,任平生和崔人杰急眼了,不许再卖。 周越只好指天发誓,承诺再酿好酒给他们喝。 还说,还有一种纯度更高的蒸馏酒,等过了年,不忙的时候一定酿出来给他们喝。 他们才允许把剩下的酒拿到店里卖。 这阵子多次往来县里和村里,光年都累瘦了。 周越专门让婆婆钱氏煮了豆子给它吃,它才干活积极一些。 周越想着,明年开春一定买头牛,不然垣墨不在家,地里的活计太累人。 就算是有牛,地里的活,估计也得请人来干。 年前店里太忙了,缺人手,周越从村里找了几个十多岁的女孩子。 村人贫苦,没有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女孩子能出去挣些钱,补贴家用,她们和父母都求之不得。 周越对她们培训了三天,然后让孙氏带她们投入了实战。 村子里,钱氏带着的绣花和做成衣的工坊,也从店里接到了不少的活。 县里到底是有钱人多些,不像京里的富人,家里都有针线妇人做活。 这县里的富户,自然养不起针线仆妇,但很多人家都有自己挣钱的活计。 都在忙着挣年前这一波的钱,自然没时间自己做新衣服。 而过年穿新衣新鞋,是此地的传统。 因此清墨的成衣铺子,迎来了第一次的好生意。 有的顾客买走了店里的样衣样鞋,更多的人,需要量体裁衣。 店里有两个请来的熟手,一个负责给顾客量体,记录数据。 一个负责做急件,还有对不合适的地方进行修改。 其余不着急的活,都拿回村里,由钱氏负责把活下发下去。 然后按照每个人做活的件数和难度的不同,结算工钱。 到了结算工钱的时候,很多女人也拿到了不菲的工钱。 这些举动,在村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让凤凰台村的女人地位,跨上了一大步。 已婚妇人和未婚女孩们,在村里走路的时候,头都是高高扬起的。 这天清墨正在铺子里忙着。 用周越的话说,清墨现在是总经理,属于救火队长。 哪儿有事儿,就去哪儿忙活。 她正在酒铺里查看库存,想着再让家里送一些桃夭酒和野葡萄酒过来。 一抬头,就看见赵二公子,宁王府的郡王爷,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清墨皱皱眉头,这个人最近也来得太勤了些。 她正要行礼,赵守中说话了: “宁老板,我今日来,是做鸿雁的。” 鸿雁?送信? 难道是自家大哥和宋大哥来信了? 清墨心头一喜,立刻想开口询问。 不料她还未开口,身后一道绿色身影冲了出去。 清墨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杨墨拉着赵守中的袖子喊着: “守中哥哥,是我大哥和宋大哥来信了吗?” 呃,怎么又多一个哥哥? 哥哥岂是乱认的? 第132章 赵二送信 看着赵二公子手里的小包裹,清墨眼热的很,没时间去计较什么哥哥妹妹了。 赵二公子看出来了,大姐清墨对杨妹和自己亲近不喜。 但他向来脾气好,并不在意。 他笑眯眯的,晃过杨墨的手,直接把装着信的包裹递给了清墨。 大姐当然要巴结着些。 杨墨手落空,很不高兴。 举着的手也没收回,直接拐了一个弯儿,直接揪住了赵守中的衣领。 清墨接过包裹,脸上的喜色还未彻底展开,就看到了这一幕。 什么时候妹妹跟这位贵公子这么亲近了? 她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怒斥道:“杨妹,放手,没规矩。” 杨墨吐吐舌头,松开手,笑嘻嘻的退后几步,可见她心里并不怕长姐。 清墨冲着赵守中福了福,道谢:“多谢赵公子替我们送来书信。” 以前都是郑氏药铺送信,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是这位公子来送了。 赵守中仿佛知道她心里的疑惑,忙解惑道: “是这样,这书信本来是要送去郑氏药铺的,是我偶然去姑姑家串门,遇见了,多嘴问了一句,心里想着,我左右无事,就跑了这一趟。 我骑快马过来,总比他们药铺里多次转手,还得碰过来送药收药的时间才能顺便送信,快得多了。 我想着,能让恩公一家早点见到信,也算是替我妹妹尽了一点子心,替她还了一点点的债。” 他话说的太过客气了。 周越进门就听见他这一套说辞,笑而不语,也不说破。 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年少慕艾? “赵二公子,我早就说过,你们给的已经足够多。 救助你家妹妹本是我们顺手的事儿,况且这本是做人的基本操守,再加上,事成不是我一家人之功。 此事早该揭过,以后不要再放在心上,不要再提了。” 赵守中听闻,再次施礼道:“幼妹被救,原本该由家中长辈来亲自登门致谢的。 但我家情况特殊,父母和长兄不能离京。只能派我来做这件事,本就失礼。 如果再不能在财物上多付出些,我们就更惭愧了。 我家虽没落,但祖宗规矩和礼节不可废。” 见赵守中越说越上纲上线,再说下去,指不定他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周越忙打断他,转移话题。 “赵二公子,你这次来,除了送信,还有其他事情吗?” 赵守中拍拍脑袋,道:“瞧瞧我这记性,周大婶,小子还有一事相求。” “赵二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定竭尽全力。” “大婶还说我客气,你别再叫我什么赵二公子了,喊我名字即可。” 赵守中正色道。 见他说的真诚,周越只好答应:“好,守中,你说。” “事情也不难,就是上次大婶给我们的回礼,是一头野猪和一些药材,还有几坛酒。 家父喜饮酒,自从……咳咳,他就迷上了喝酒。 他虽喜饮酒,但酒量一般。 之前喝酒总爱喝醉,对他的身体也不好。 这次他喝了大婶酿的酒,觉得很好喝,喝了也不醉人,即便喝多了,宿醉后醒来,也不头疼。 他很喜欢,我娘就说,可再买一些来给父亲喝。 与其让他喝那些乱七八糟的酒,不如喝大婶家的酒。” “嗯,这事儿好办,一会儿你跟清墨说,每种酒都来两坛子。” “那个,大婶,如果是两坛子酒,我就不会特意说了。 我娘的意思是,你家有多少,我家就要多少。 我长兄过完年就要举行弱冠礼,然后还要相看媳妇,举办宴会…… 这些都少不了要用酒。 我娘说,与其买别人家的酒,不如买大婶家的。 您说是?” 原来是送了一笔大生意来。 大好事啊,这可是大主顾,需要好好招待。 周越忙把赵守中请进了内院,几人坐在内院的小厅堂里议事。 赵守中要的这些个酒,周越手里的存货肯定不够。 好在他大多数是要年后用,不是那么急。 都还来得及酿造。 周越看着赵守中拿出来的进货清单,盘算着需要多少粮食。 然后清墨来计算对方需要支付多少定金,多长时间来拿一次酒。 很快双方拟定了一个合同,清墨写下来,誊写了两份。 赵守中看过,签了字,拿出手章,盖了章。 清墨也签下字,盖了铺子的公章。 这桩生意算是初步达成了,以后就看交货是否顺畅了。 赵守中叫进来自己的随从,交付了银票,就要告辞而去。 几人站在铺子门口,看着伙计把他这次带走给父亲喝的酒装上马车。 赵守中婉拒了周越的留饭,道:“我还有件事需要去办,这次就不吃饭了。” 杨墨手里拿着一个木质的东西,从内院跟着出来,听见这句话,道: “守中哥哥,这个东西是我送给你的,谢谢你上次送我的轮船模型。” 赵守中眼前一亮,道:“这是什么?” “是第一次你来我家,在院子里看到那个水磨的模型。 我按照三十比一的制作了这个,送给你拿回去看看,可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孩子,说送礼就送礼呗,还附加什么条件? 赵守中却很高兴,欢欣雀跃的接过木质模型,左看右看。 他的随从想接过来帮他拿着,他瞪了那随从一眼,要自己抱着,不肯假手他人。 杨墨见他珍视,很开心。 周越轻咳一声,道:“不知你如此匆忙,要去哪里?” ”哦,哦,咳……我这次除了送信,定酒,还有就是圣人让我再去良仓镇,寻一寻崔老。“ 周越一听是这件事,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不小心露了崔夫子的行迹。 ”那个,守中啊,你就是急着去找人,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吃了饭再走。“ 周越想的是,拖他一拖,找人去给崔夫子送信,让他们这几日小心些。 因为今日正是集日,周越怕山里的几个人出山赶集,采买东西,被赵守中碰个正着。 ”守中哥哥,今日我家吃羊肉锅子,你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不迟。“ 杨墨不知道娘的打算,但她向来唯周越马首是瞻,既然娘想留下赵二公子,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 第133章 不想再婚 今日铺子里不忙,孙氏在后厨帮着新请的厨娘做饭。 她扎翅着两只手走出来,道:”大嫂,今日这羊肉真好,有客,是不是该多切些?“ 赵守中闻到了后院传出的香味儿,那是周越自创的火锅底料的味道,他吃过一次。 从此念念不忘,回家跟父母和长兄一说,他们都想着怎么才能偷偷跑出京都来宜县了。 这时他一听孙氏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一跺脚,决定留下吃饭。 周越老怀大慰,笑了起来,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 赵守中让随从去吩咐他带来的手下,让他们去饭馆吃饭。 他自己则要留在这边铺子里吃。 随从也咽了咽唾沫,艰难开口道:”是,公子,那小的……“ 他也闻到了香味儿,他也想留下来吃饭啊。 可是自家公子就是这么不善解人意,赵守中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道: ”你也跟他们去耍,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京都,没有人管你了,你且去快活,我不要你伺候了。“ 随从哭丧着一张脸走了。 周越和清墨只觉得好笑。 人家的家事,他们不会去管,只招呼好这位大主顾即可。 火锅是最容易准备的饭食,只要把原料都洗干净切了,端上桌即可开饭。 周越让柜台上的人轮流吃饭,她们的饭菜都是端去二楼吃。 周越带着清墨和杨墨,在后院厅堂里陪着客人吃饭。 席间,周越详细问了崔夫子的身份。 她这才知道,崔夫子是太原崔氏子弟,十八岁中进士,乃是当时的榜眼。 至于他到底为何出走京都,到了良仓镇隐居,赵守中也说不清。 周越还想再问,但杨墨发现,娘一说话,赵二公子就停下吃饭。 她悄悄的拉了拉周越的衣袖,周越看了看杨墨,看她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 明白了她想说的,她也觉得奇怪呢,怎地,难道今天的羊肉不肥美? 赵守中竟然不怎么下箸吃。 原来这世家公子,从小被教导着,一直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周越是他的长辈,在餐桌上,长辈问话,他不得不答。 但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使得他不能一边吃一边说话。 哎呀,还真是规矩大,麻烦的很。 幸好自己穿到了乡下,不然那些个规矩,就得把她烦死。 周越不再言语,示意大家快吃,锅子都滚了好几回了。 默默吃完一餐,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尤其是赵二公子,他家虽然不像皇帝叔叔和长公主姑姑那般缺钱。 但世家大族,还有一条规矩,就是“食不可过饱,寝不可过暖”。 因此他虽然是个大小伙子,从没有这般吃的快撑破肚皮过。 没办法,周大婶家的饭,太好吃了,身边又没有人管着,他一时不查,就吃撑了。 自己心里暗暗后悔,担忧自己给周越留下一个贪吃的不好印象。 不料周越却一边收拾一边开心的道:“守中你太瘦了,以后还要多吃一些才是。” 周越看惯了钧墨的巨大饭量,看哪个小伙子吃饭都觉得吃得少。 吃完饭,大家一起坐下喝茶。 饭后,喝得正是钱氏炒制的山楂茶。 赵守中喝了一口,道:“大婶,你家这茶都是什么?我想回去也为我的外祖和爹娘做一些。” “也没什么,就是山楂,山楂叶,还有陈皮和一点儿冰糖。 倒也不用自己做,我给你多拿上一些。” “那就多谢大婶了。”赵守中起身深施一礼。 礼多人不怪,他很喜欢宁家的氛围,因此尽力表现,希望对方能喜欢自己。 “瞧你,又施礼,一点儿茶叶,算不得什么。 你们京里的贵人,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喝过,我这茶粗鄙,你家人能喜欢,是我们的荣幸。 对了,崔夫子的事情,你再多跟我说说。” 赵守中之前捡着能说的,都跟周越说了。 再多说,就是猜测和传言了,他是君子,当然不能背后揣测和议论圣人和他的老师的事。 于是他道:“小子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其他更多的,小子年轻,入仕时日尚短,真的不知情。” 看他说的诚恳,周越没有再多问。 客客气气的把他送走了。 周越并不是八卦,只是想多了解了解崔夫子的为人。 毕竟现在两个儿子在他手下教导,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崔夫子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但人心隔肚皮,能多知道一些,还是要知道一些的。 周越很快就忘了这一茬,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生意上的事吸引过去了。 生意太好了,年前这一波的销量真的很大,县里的人购买力真的很强。 周越不停的往来村子和县里,催促村里的生产。 因为仓促,村里的工坊上马的很潦草,管理上很多问题。 好在周越有许多现代化的管理理念,虽然一开始很混乱。 但在周越的指导之下,清墨的管理天赋加持之下,生产和生意很快走上了正轨。 只是,人手还是奇缺。 主要是识文断字的伶俐人,很不好找。 周越决定等闲下来,她要在村子开个识字班,在教孩子们的过程中,去发现好苗子。 特意培养,作为自家生意的储备人才。 这件事还要跟村长商量后才能实施。 这日的晚间,周越回到了凤凰台村,拿了垣墨的来信给春娘。 并把垣墨给家里的信,读给了宁老爷子老两口听。 能时不时的收到长孙的信儿,老两口很欣慰。 长子几乎和家里断了联系,好在长媳没有离家,孙子女们都很争气。 钱氏明里暗里和周越提了好几次了,示意她可以改嫁。 并且说,可以招婿进门,宁远才那个杀才,他们不认他了。 周越心里早就熄了成亲的打算,每次钱氏提起,她都笑而不语。 好不容易和离了,谁还想再跳火坑? 老两口对自己不错,孩子们都很孝顺,这样过日子不香吗? 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结发夫妻都不靠谱,更别说半路夫妻了。 更何况这里是古代,大男子主义盛行,他们骨子里,根本看不起女人。 肯上门做赘婿的人,那得多不堪。 周越才不肯引狼入室,再跳一次火坑呢。 第134章 世家大族 钱氏多次试探后,看周越是铁了心的不想再婚了,彻底放下心来。 她的想法是,如果周越想再婚,就给她置办一笔丰厚的嫁妆,嫁出去。 或者招赘一个人进来,他们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只要周越对孩子们继续这般好,他们就当多了一个女儿。 其实这个儿媳,真的是比自己那个白眼狼女儿强了百倍不止。 比那个更白眼狼的儿子,更好了千倍。 那两个玩意儿,不要也罢。 以后就守着这些孙子孙女过活,就挺好。 话说赵守中到了良仓镇,四处打听崔老。 几日过去,却一点消息也无。 崔夫子到镇里这段时间,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个怪老头。 后来慢慢的,大家知道他有学问,是个大人物。 有人就试着请他给要开蒙的孩子取个名字。 或者请他给新开的店铺题个字。 他无不欣然应允,毫无架子。 报酬不过是一把菜蔬,一碗面条而已。 崔夫子为人豪爽大气,平易近人,很快得到了镇子上老百姓的喜爱。 他们走之前,叮嘱了一番。 说如果有人寻找他们,就一问三不知即可。 因此,不善于找人的赵二公子来了镇里,看他们衣饰华贵,仆从众多。 带头的年轻人,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崔夫子说的来找他的人了。 因此都闭紧了嘴巴,三缄其口。 赵守中无奈,只好吩咐护卫在附近村镇里继续寻找打听。 他自己则带了几个贴身随从护卫,跑回了宜县,住进了一家离宁家铺子近的客栈里。 他不想去住驿站,那里人多嘴杂,不方便他出入。 他换下华服,穿了读书人惯常穿的青色道袍。 解下玉冠,戴了没有一点装饰的黑色幞头。 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最常见不过的年轻学子。 赵守中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每天跑到宁家铺子里坐着闲谈。 布匹成衣铺子那边,大多顾客都是年轻的媳妇和小娘子,他不好待。 他就酒铺和杂货铺两边混流待着,偶尔被邀请了,能去后院坐会儿。 铺子里不忙的时候,他就有可能被邀请留下用饭。 他就等的是这样的机会。 周大婶家的饭菜,最好吃了。 明明是最简单的食材,大婶总能烹饪出美味。 她能在保持食材原汁原味的基础上,做到色香味俱全。 赵守中在这些行为里,藏着两个私心。 第一个嘛,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个嘛,也不大好说,那就是他想请周大婶去京里,和他合伙开一间饭店。 确切的说,是和他娘合伙。 他娘好吃,也喜欢做饭。 但做的饭,怎么说呢,不能说美味佳肴,只能说无比难吃。 他爹爹和兄弟姐妹们,都很害怕他娘亲自下厨。 每当听说娘心血来潮要下厨做饭,或者创新了什么新的菜式,他们几个人都会找借口出门。 出了门就不肯回家吃饭。 只有他爹,跑不掉,因为按照规矩,他爹是不能出府的。 想来他爹娘也是可怜的很。 当年一场夺嫡之争,爹爹作为先帝长子,失败了。 他娘是世家女,娘家是卫国公,把她嫁进皇长子府,就是为了沾光。 眼见的沾光不成,还要被带累,卫国公赶紧撇清关系。 在爹爹被圈禁的时候,他们上奏,揭发了爹爹以前的一些事。 以此换得被连累的轻些。 这些事,爹爹看得很开,娘却很伤心。 娘为此几年都郁郁寡欢,在生下了小妹后,再无所出。 虽然庶弟一个个出生,但娘毫不在意,心如死灰。 幸好娘天生好吃,小妹懂事后,跟娘一样。 娘被小妹带着,慢慢开始吃各种美食。 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了。 这次小妹走失,又被找回,娘差点疯掉。 周大婶真的是他家的救命恩人。 是他家的福星。 那么,周大婶如果能把这做饭的手艺,发挥到极致。 去京里开间饭店,一来和娘合伙,娘就有事做了,不会整日想着烦心事。 二来呢,娘可以吃到周大婶的手艺,心情肯定很好。 她们两个肯定能成为好友。 都说“彩衣娱亲”是孝顺,他这般的替娘筹谋,也是一种孝顺。 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要多跟周大婶一家亲近亲近。 摸清了周大婶的底细,不,优点,他好回去跟爹娘说周氏菜的好处。 好叫他们同意拿出钱来,跟周大婶的合伙。 赵守中打得算盘啪啪响,周越却不知情。 只知道这个年轻人,每日里没事干,就在自己家店铺周围打转。 慢慢的,他摸进了后院,跟在杨墨手底下打下手。 杨墨回村跟宁老爷子讨论一件物品的时候,赵守中挑出来,毛遂自荐当护花使者。 能有这些身手不凡的护卫跟着,周越对于孩子们往来县里和村子之间,也放心了许多。 现在会武的任平生在山里醉生梦死,钧墨跟在崔夫子和任师父身后,学的如痴如醉。 刀哥则是紧紧跟在钧墨屁股后头,无论周越怎么引诱它,想让它来县里帮忙看家。 它都是不肯的。 在山里,它能守着自己的主子,能每日猎到野物吃,才不愿意跟去县里呢。 周越一直琢磨着,能不能找到几个人,懂些拳脚功夫的,来护住家里的生意。 尽管王津被赵守中的气势吓住了,其他的小官儿也不敢来造次。 但就怕有那不长眼的地痞无赖,还有嫉妒这几家店生意好的其他商户,明里暗里给使些绊子,搞些破坏。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自家将来的生意,必定要做大。 为炫墨和钧墨将来考科举,入仕途,做好后盾。 也为了家里的女孩子们,将来有不嫁人也能活得很好的底气,嫁人也有选择和退路。 生意大了,难免有人觊觎。 从小里说,有护卫保护小人的袭击。 从大里说,要抱紧权势的大腿庇佑。 从近处说,有了宁王府和崔夫子这些大树,可以不时的拉过来做做虎皮唬人。 从远处说,自家的男孩子,能做官还是要做官的。 自古的世家大族,都是士农商不分的。 一开始可能就是种地的农民,慢慢成了富户,有了余钱,做了买卖。 就要供自家有出息的子弟读书,直系子弟里没有善读书的料,还要去旁支里找。 然后做了官的子弟,反过来庇佑家族的土地和生意。 下一代亦是如此,慢慢多年过去,形成了世家大族。 古来如此,概莫能外。 第135章 人杰解惑 周越的人还没找到,店里的生意,却意外的冷清了起来。 原因无他,是因为北方下了一场大雪。 在飘飘杨扬的大雪中,宁家又收到了信。 清墨看完信,就来找周越。 “娘,你上次给我们讲的那个故事,什么四渡赤水,再给我详细的说说呗。” “哦?是宋大人想知道细节?” “是,我上次回信,跟他提了一嘴,他这次来信,追问细节。” 清墨说着话,没来由的面上一红。 “那个,娘,我把你给我们讲的故事,说给外人听,你不会生气?” “呵呵,不会的,宋大人又不是外人。” 周越开着女儿的玩笑。 把个清墨说的脸更红了。 杨墨打趣她:”大姐,你脸怎么了?可是早起涂了胭脂?“ ”哈哈哈……“周围一片笑声。 周越看清墨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赶忙道: “清墨,你跟我来,我再细细跟你说说。 还有一些其他的战争例子,你听听,捡着他想看的,写给他看看。” 清墨一听来了兴致,拉着周越就往后院走。 不大的小院子,地上的雪被清扫过了。 但很快又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小院的西南角墙角有一棵腊梅花,正吐露芬芳。 黄色的小花,在树上积雪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娇美。 暗香在院中浮动,伴随着冷冽的空气,被刚走出热乎乎的屋子的人吸入肺里。 不由得让人精神一震。 周越拉住清墨暖呼呼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走过积雪的青石板。 小院再小,也可以种菜,青石板的两边,都是土地。 正值冬季,土地封藏,白雪之下,是冻得硬邦邦的褐色泥土地。 只有中间这条路,连接门面和后院之间,雪被清扫过了,人可以在上面行走。 周越可以想见,春日里,这里一定生机勃勃,满地绿菜。 腊梅旁边的是一棵石榴树,光秃秃的,枝桠细碎,上面也落满了雪。 周越仿佛看到了秋日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大石榴的样子。 她微笑着,跟清墨一起走进厅堂。 在老榆木桌子前坐下,清墨去小炉子上拿了一壶开水。 又去柜子里拿了一个茶壶,两只茶杯,并一罐茶叶。 今日下雪天寒,适宜喝红茶。 把东西放下,清墨又去柜子里翻了翻,拿出来一个红色的瓷罐。 从里面拿出来几朵玫瑰花骨朵儿。 然后她开始沏茶。 清墨沏茶的时候,周越一直低头不语,她在想怎么给清墨讲故事。 古今中外,很多的战争故事都很有意思。 周越博闻强记,当年很喜欢看故事。 而且她看完一个故事,就能用自己的话来复述。 因此大多数故事,她至今都能娓娓道来。 因为不知道这个大辉朝所在的时空,前面有什么朝代,有什么人物。 所以周越不敢讲古,只拿她来的那个时空近现代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 周越回忆着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经典案例,把开国元勋们,尤其是教员的精妙战争理念和案例,一一讲来。 清墨听得如痴如醉,都忘了下笔记下了。 就连杨墨和赵守中,也丢下手头正在鼓捣的东西,跑过来听得津津有味。 见听众捧场,周越讲得越发起劲。 一直讲到孙氏来喊开饭,大家才惊觉竟然讲了这么久,周越才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很干很疼。 赶忙去吃饭,周越还打算今日回村里呢。 下午一定要走了,不然后半晌出发, 连镇里都赶不到。 匆匆吃完饭,周越在车上放了一些粮食。 这是为熬八宝粥在县里买的粮食,很快就要腊八了。 提到腊八,赵守中一拍脑门:“哎呀,这都进了腊月了?” 他原本打算进腊月就回京复命呢,找不到崔相,圣人还在那儿巴巴的等着回音呢。 他立刻让随从去把人手都叫回来,打算明天就回京。 这个时候,宁远山来访。 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就是县太爷王津,要被调走了。 因为政绩卓着,王津今年的年底被评了一个甲等。 传言他被调任河南安阳,要做知府。 他做官若此,人品若此,竟然是高升了。 一时之间,大家不知道是该为王津这个狗官被调走而开心, 还是为他高升而伤心痛恨。 消息是好消息,周越没时间多想,她要赶回家去。 当周越到家的时候,看到厅堂里坐着崔夫子,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看看自己身后,看赵守中没有跟着,松了一口气。 崔夫子很敏锐,看了周越一眼,没有出声,继续跟宁老爷子聊着农事。 “我的大孙子,想明年在山上的旱地种棉花,您老看,行不行?” 宁老爷子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民和手工业者,自然不知道这些夫子,大多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对于农事,还不如他一个老农来的熟稔。 他只知道这些读书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通。 幸好,崔夫子在做宰相之前,做过几任地方官。 他自从考中进士之后,从南方到北方,从主簿做到县令,再到知府,后又调任京里的户部。 从户部到翰林学士,再到中书舍人,他几十年做过的官,俨然一个大辉朝的官职图谱。 因此他懂得很多。 他沉吟一刻,捻须道:“此地干旱少雨,水地多靠着人工蓄水灌溉。 山地旱田颇多,日照又好,种棉花应该可以。” “可是,我们并没有种过棉花,不懂怎么种啊?” “无妨,我在户部认识人,到时候我写信叫他们派个懂的人来,教教你们。 辅助农事,本就是朝廷的职责所在,这点子事,好说好说。” 周越看了崔夫子一眼,他不是一直在躲着圣人的寻找吗,写信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崔夫子人精一个,他自然懂得周越的心中所想。 他喟叹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能躲得了一时,哪能躲得了一世? 老朽知道,他们迟早是要找到我的。 只要圣人下定决心,就算今年冬天找不到,明年开春,朝廷再派出能吏,加派人手,定然能寻到我的。” 是啊,赵守中那个只对手工技术感兴趣的痴人,找人并不是他的特长。 第136章 要去京里 圣人派他来装样子,定然是现在不是找到崔夫子,并迎他回朝的好时机。 也许明年春天,圣人就清扫掉了崔夫子回朝的一切障碍,那个时候,就是找到他的好时机了。 想到这一层,周越苦笑,不知道崔夫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离京这一遭,倒便宜了自家的两个孩子,平白得了这位大神的教导。 只是不知道,崔夫子回京后,家里这两个男孩,要跟着谁继续求学。 只怕有了崔夫子专美在前,他们就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老师了。 崔夫子仿佛又看透了周越的心思,继续道: “周氏你放心,我若是回京,会带着这两个孩子,并把他们推荐到太学里读书的。” “可是,去太学读书,夫子们固然好,也不如……” 不如崔夫子这个老狐狸带的好啊。 这可是当年的榜眼,三朝老臣,不说精出天际,就只能说粘上毛,就是个猴儿。 “非也,非也!你有所不知,这考科举,不只是要读书。 还有很多的门道呢。 比如你要有名气,主考官,圣人,也都会被舆论影响的。 还有,你要研究当年的阅卷人喜欢什么样的文章,喜欢什么性格的人。 你写的文章,做的策论,要符合圣人的喜好,更要符合阅卷人的喜好。 不然,你的试卷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更何谈会上呈圣人预览?” 原来有这么多的门道。 周越是高考流水线出来的产物,她所在的那个时代,考试比较科学和公平。 文章只占了一小部分,其他大多都是客观题,机器阅卷,不受阅卷人主观影响。 而高考作文,虽然是主观阅卷,但也要有好几个人共同看卷子。 要经过几道手续来复核。 虽然此时的科考,也有这样的规定,但官员之间,都有默契。 主考官看上的文章,写了个“好”字,或者“留”字,其他的副考官,除非和主考官有仇,基本上不会反驳。 这种情况下,提前知道主考官的人选,并研究他的喜好和风格,就很重要了。 而太学,作为全国最高学府,有人专门做这个事情。 学子们只管关起门来,读圣贤书即可。 太学里自有自己的人脉达成这样的目的。 这样的情况下,对太学里的学生来说,比较公平,但对其他外地的学员来说,就很不公平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世家大族的学子,小时候可能在家乡的族学里启蒙。 但到了一定的年纪,看着这个孩子是棵好苗子,家族里就会把这个孩子送到京里去。 由家族里在京里做官的长辈看顾、教导,在这些京官的运作之下,送去太学读书。 还有一点,除了能学到书本以外的知识外,太学里的夫子,那都是当世大儒。 很多要么是从各部退下来的官员,要么是在职的官员,甚至是当朝的副相和六部官员。 他们这些先生,对学子将来入仕,会有很大裨益。 毕竟有句古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 他们这些朝廷重臣,在教学的时候,看上了某位学子,并在任命的时候,说上一两句好话,对于学子来说,那就是改变命运的关键时刻。 最后一点,那就是同学。 这些同学,要么是家族势力深厚,要么学富五车,是将来的朝廷重臣。 这些人,都是学子的人脉。 将来的仕途,不能说由这些人决定,起码他们会影响颇大。 周越听崔夫子介绍完当今的科举制度,立刻就想让炫墨去京里的太学读书了。 炫墨是很想考科举入仕的,他想超过自己的生身父亲。 钧墨则无欲无求,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当然,他还小。 等将来他再大一点,周越会问他自己的意见。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当务之急是崔夫子,何时回京,何时能带着炫墨去京里读书。 那些其实不用周越操心,她最需要操心的是,多赚钱。 炫墨不论是读书还是考试,还有将来的入仕,都需要大把的钱铺路。 思及此,周越想到一个问题。 她跟赵守中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大约明白了赵守中的未尽之言。 他想来拉拢周越去京里做买卖,而且是跟宁王妃合伙。 而周越对宁王妃一无所知。 她这次回来,一是陪着二老过腊八节。 二来就是想找崔夫子问问宁王妃的情况。 崔人杰沉吟一刻,开口道:“你们合伙,可。 虽说宁王府式微,但比起你们在京里毫无背景而言,可算的是一棵大树。 你初到京里做生意,背后无人撑腰,可以说等于‘稚子抱金’,很危险。” 周越忙点头:“是啊,是啊,我原来想的是,我们可以仰仗您老的威势……” “不可,老朽虽说也有点威望,但官吏不可经商,与民争利,这都是大辉朝高祖皇帝立下来的规矩。 我虽已经算致仕了,但这些规则,还对我有效,我可不能从事商贾。 我已经老了,啥也不怕,但我背后还有家族,我的晚辈,在朝中多有任职。 他们要是被我带累了,可不好。” “哦?那么宁王妃呢?” “宁王妃那没事儿,她是女子,本来就不属于官吏体系里的。 虽说作为宗室不可经商,但她原来的嫁妆里,就有铺子。 她经营自己的嫁妆,无可厚非。 况且他们宁王府作为被圈禁的罪人府邸,不让人家从政,还不能让人家做点买卖,消遣无聊时光了? 无妨,无妨的。” 周越松口气,稍微明白了京里这些弯弯绕绕,盘根错节。 看来,向崔夫子请教这步,是走对了。 将来去京里住,做生意,看来还要多加小心,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成了炮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她周越迟早要走到京里,去那个天底下最为富庶的大都市里,做买卖。 去赚富人和贵人们的钱。 想到将来的富贵,周越浑身是劲,在这最冷的寒天腊月里,都不觉得冷了。 第137章 提议制香 翌日一大早,周越起得很早,她想早点熬上粥。 今天腊八,正所谓“腊七腊八,冻掉脚丫。”正是北方农村最冷的时候。 昨晚早就泡好了各种材料,今早把东西都放进大锅里,锅下架大火烧开就行。 然后把大火撤了,留着余灰,慢慢熬着,要熬上一整天。 到了晚上才吃这粥。 昨天崔夫子他们就已经回到山里去了。 周越都担心崔夫子以后只想住在山里,不想出山来了。 下午,钱氏照顾烨哥儿,周越和春娘抬着腊八粥,给山里的人送。 她们一走到山脚下,山顶的刀哥就发现了。 它赶忙去通知了钧墨,钧墨又去告知了任师父。 任平生肯定不能让周大婶她们抬着这么重的东西,走这么远的山路。 他跟崔夫子说了一声,就带着钧墨下山来接了。 春娘看有人帮周越了,就下山回家去了,孩子正是粘人的时候,她得赶紧回家去。 周越因为好久不见许平君了,想去山里看看她。 看看她又想起来什么没有。 许平君丢了自己的孩子,至今连孩子的体貌特征都想不起来了。 周越知道,她可能是因为太过自责,导致的潜意识里不要去想这件事。 她把那段不好的经历封存了。 可以用“选择性失忆”来命名这种病证。 不算病,是一种人的心理上的自我保护。 是ptsd的一种表现形式。 周越气喘吁吁走到山上的时候,看到许平君正在大冬天里,坐在那个瀑布下呆坐着。 瀑布已经结冰,成了一条白色冰瀑。 而冰瀑下面的水潭,却热气蒸腾,不见结冰。 就连附近的地气的温度都很高,甚至能在水里看到一些绿色的水草。 周越都怀疑这下面有温泉,但是用手去摸水,还是很凉的。 水只是没到零度,还远远达不到能泡温泉的温度。 周越把背上的一些菜蔬放下,走到许平君身边。 顺着她的目光看那深潭。 开口道:“平君,我带了腊八粥来,你过来喝一碗?” 许平君仿佛才发现周越,慌忙扭过头来,手忙不迭的拭泪。 周越劝道:”你莫要伤心过度,还是要打起精神来,把身体养好。 这样找到孩子的时候,你才能好好相认,好好抚养他。“ ”嗯,周大婶,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一时想起来前尘往事…… 你放心,我会振作的。 钧墨那孩子,很好,极有天赋。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教导的。 只是,他看着还小,你是多大生的他?“ ”哦,他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他也是被拐卖的孩子,官府一直找不到他的家人。 因此托付给我照料的。“ ”哦?那,您……“ 不是亲生的,竟然还花大力气培养? 周越爽朗一笑道:”不管是谁的孩子,既然让我遇上了,那就是缘分。 更何况,我并不是白养他的,朝廷还给了钱了。“ 许平君若有所思。 她自从被救回来后,除了她本身的医术和制毒术,其他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她的记忆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 任平生一直耐心的陪着她,帮着她回忆小时候的事。 这阵子她的状态好了不少。 二人相携走回山洞。 家里有宁老爷子和杨墨,不愁没有桌椅用。 靠近山洞门口的这个洞,面积最大,采光也最好。 这里摆放着一些桌椅条凳,算作是会客厅,吃饭也在这里。 其他的人已经把碗筷拿出来,趁着粥还热着,把晚饭解决了。 周越从一个背筐里拿出来几碟子咸菜,还有一罐子的炒腊野猪肉。 咸菜和肥腻的腊肉,和腊八粥正配。 数九寒天的,喝一碗热乎乎的粥,最舒服了。 但周越要回家去吃,不会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吃。 趁着他们吃饭,周越去山洞里看看自家的窖藏酒。 数了数数量,计算着还能卖多久,还需要再买进多少水果和粮食。 等一开春,肯定还要大规模的酿酒。 周越看完,他们也吃完了饭,她收拾好带来的罐子,还要赶回家去。 家里的孩子大多是不在家,给各家送东西的任务,只能周越自己做了。 周越还要去给村里的几位长辈送腊八粥,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崔夫子送她出来,突然说:”周越,你说你要去京里做生意,固然开饭馆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我还知道一个更好的买卖,你不妨也做起来。“ ”“哦,是什么生意?卖酒吗?” 饭馆也可以兼卖酒的,他们有酒类经营许可证,卖饭卖酒并不冲突。 “酒你当然要继续经营,在饭馆里卖卖即可。 我说的是制香。” “制香?” 周越一直有制香,不过只是自己闲暇时做着玩的,只自家和崔夫子用过。 乡野里,香并不是必需品,就是自家制得香,钱氏都觉得点着浪费。 钱氏说多了,周越就懒得再跟她犟了,不打算再制。 崔夫子却很喜欢那香。 “是啊,香可是奢侈品。 酒的溢价虽然高,但毕竟是一部分人需要的,有的人就不喜饮酒。 而且,酒有朝廷管制,你的价格就不能定的太高,不然有人举报你,朝廷就会查你。 一旦坐实你哄抬物价,或者囤积居奇,朝廷就会吊销你的执照,那就很麻烦。” 周越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香就不一样了,香是贵族家才用的东西,再贵也有人用。 而且,你就说你这香用料考究,费工费时,要一个高价,不过分? 你们这十里八乡,松柏树很多,原料易得。 加上你的制香技术,我想,肯定能赚钱的。” 周越点点头,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个原因,这酿酒,用人工并不多。 而且受到窖藏条件的影响,你的产量很难上去。 我看你的酒,只有用这里的山泉水,这里的高粱,这里的果子和花花草草酿造,还有这里的适宜的窖藏条件,才好喝。 你后来从外面买来的粮食,酿出来的酒,差强人意。 有的人可能喝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得到。” “是,我也想说,喝酒我最拿手了。 确实如崔夫子所言,用其他地方的原料酿造的酒,就算是水是这里的,也储藏在这山里,味道也不对劲儿。” 任平生一直默默跟在后面,他打算一直送周大婶去山下,不然背着这些瓶瓶罐罐的,山路崎岖,别快过年了,再给周大婶摔一跤。 第138章 造纸之术 当然,香她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帮子文人那么喜欢熏香。 弄得香喷喷的,难道不觉得别扭吗? 崔夫子继续道:“柏子香和松香,是文人读书写字的必备品。 我朝上至圣人,下至普通学子,读书的时候,必然会点一炷香,或者焚一炉香在旁边才好。” 虽然不理解,但能有钱赚,周越还是愿意听崔夫子的意见的。 “可是,夫子,我制的香,毕竟粗陋,怎么能跟那些传统制香的作坊相比?” “无妨,你在香里加入一些中药和花的做法,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能发现妙处。 即便发现了,配比还需要研究一段时间才行。 你即懂香又懂中药材,这是你的优势。” “好主意,把香弄得复杂一些,有一些功效。 比如加入苍术,可以防疫;加入艾草,可以防虫;加入玫瑰,可以解郁……甚至还能美容养颜……“ 这就是提高附加值。 ”对,你还可以让宋原找他娘亲,给你们这香取个名字,有了长公主的青睐,我想除了文人,京里那些贵女们,也会喜欢的。“ ”崔夫子,这香,对于贵人们来说,真有这么重要吗?“周越有些迟疑。 她没过过贵族生活,不理解。 虽然她不至于闹出,猜测皇后娘娘用金扁担挑水,皇帝用金锄头犁地的笑话来。 但贵族生活,离她很遥远,没有亲见,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的香,竟然那么重要。 ”很重要,一日不可无香。“ ”好,我回去多查查古籍,跟清墨研究研究,多做一些香的品种出来。 到时候先拿给您老用用。“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女人用的香,就不必给我送了,我也不懂。 老头子我,不懂女人喜欢什么,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香。“ ”那夫人……?“ 一直不太了解崔夫子的具体情况,趁这个机会,不如问问。 ”夫人走了十几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 突然哽咽了。 周越很不好意思,没想到一向乐呵呵的崔夫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哦,这样的男人,尤其还是官场中人,很少见,看来这崔夫子,故事很多。 无端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周越忙岔开话题。 ”那个,崔夫子,我回去调制几款香,做出来,就拿到山上来给你试试,可行?” “行,那老朽就等着了。” 崔夫子的性格,本就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说完了话,崔夫子止步,任平生送周越下山。 回到家里,周越净了手,抱着大胖孙子逗了一会儿。 钱氏来叫她,走进宁老爷子的屋子里,看到宁老爷子满面红光,手里正雕刻着一个什么。 周越进屋仔细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匹小木马。 小马在他手下,逐渐成型,是一匹正在奔跑的马。 马活灵活现,马尾朝后飞舞着,颈上的鬃毛根根清晰,连眼睛都仿佛活了一样。 不得不说,宁老爷子这手艺,说是一位艺术家,不框外。 见周越进门来,宁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口就是王炸: “周氏,清墨的亲事,你怎么看?” “那个,爹,我,我不知道怎么看,她的缘分未到,且再等等。” “还要等?她都多大了? 你看村里那个招娣,嫁到本村,爹娘都能看得到。 她都生了两个孩子了,清墨这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心疼那点子罚金,我是担心,担心她老了无依。 原本我看那个宋大人还不错,谁知道他一声不吭就去战场送死,不行,不靠谱。” “呃,爹,宋大人那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提啊。” 周越虽然话是对着宁老爷子说的,但是眼睛却看着钱氏。 生怕钱氏这个大嘴巴出去瞎说。 钱氏听懂了,冷哼一声。 “缘分,缘分,你总是这么说,那也不能啥也不做,就这么等着?” “爹,你别急,咱家很快就要去京里做生意了。 京里的人多,不怕到时候遇不到合适的人。 再说了,咱家又不是养不起,就算是不嫁人,清墨也会过得很好的。 到时候,还怕她的侄子们不给她一口饭吃啊?” “哼,咱家的孩子,我都知道,不会嫌弃她的。 可是,女人哪有不嫁人的? 不嫁人,不生孩子,哪还像个女人?” “爹,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才不成亲呢。” 宁老爷子哑口无言了,他儿子对不起周越,这话他没法接。 周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于是提起来另外一个宁老爷子喜欢的话题。 “爹,你这手雕刻功夫真好,可教给了杨墨?” “唔,她不想学,这个需要手上有些力道,对女孩子来说不那么容易。 倒是炫墨,很喜欢拿刻刀。 他说,一拿起刻刀,就啥也不想了,只想着雕出点什么来。” 这是把雕刻当做了爱好了。 很不错,周越就怕炫墨成了书呆子。 想到了书,周越心念一动。 此时书籍匮乏,珍贵。 一是因为有人故意藏私,二是因为纸张和印刷比较难。 第一条解决起来并不是特别难,因为这个时代最大的藏书人是皇帝。 只要他肯把原版书籍拿出来,刻板印刷,推而广之,其他世家大族手里的书本典籍就不那么珍贵了。 第二条却是进步很缓慢的技术。 因为工匠的低贱社会地位,大多是家传或者师徒相传。 家传还好,而师徒相传,因为师傅怕那句俗语“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师傅就容易藏私。 家传的虽然不会父子藏私,但这样的贱籍,大多没有机会读书。 很多工匠甚至不识字。 即便有那么一两个有识字机会的,学问不高不说,他们大多也没有改进技术的动力。 周越记得历史上造纸术的改进好像是宫里的宦官蔡伦的功劳。 他因为偶然的机会,被派去监督宫里的造纸坊,他又是个喜欢读书,喜欢思考的人。 因此才动手改进了造纸术。 有钱,有闲,有权,有动力,有机会,缺一不可。 第139 炸方便面 想到这里,周越知道,自己的另外一个商业机会,也许正是造纸术,或者印刷术。 不过,这样惊世骇俗的大进步,也需小心推出才是。 还是那句老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自己不够强大,贸然的提出来太大的技术改进。 就怕钱没赚到,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糊弄了宁老爷子,周越走出屋子,去了炫墨屋里。 她看到屋子里的一张大桌子上,满满当当摆了很多小的雕刻作品。 周越微笑着拿起来一一看了,又轻轻放回去。 看到最后,周越发现了一个木板。 大多的雕刻品是动物,或者山水,这种平板还是很少见的。 周越拿起来,发现刻的是字。 而且是反字。 一般的雕刻作品,有字也是正面的字,是为了欣赏,这种反字,是印章采用的。 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这不就是初级的雕版印刷书嘛! 原来炫墨会反刻字,那么是不是有可能让他尝试着雕版印书? 有了雕版印刷,活字印刷还远吗! 周越忙把这个木板放回去,打算等炫墨回来的时候跟他聊聊这件事。 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炫墨其实一直很着急,他读书刻苦,但短期内很难见到成效。 家里的其他人,大姐做买卖,为家里赚钱。 大哥种地和服兵役,都是为了家人。 二姐制作的小玩意和大物件,都各有价值,有的产生了经济效益。 唯有他,这么大了,只会读书,花家里的钱。 就是最小的钧墨,人家不姓宁,而且还是自己带着钱来家里养着的。 虽说圣人只给了那一次的钱,钧墨治病、读书、练武,花了家里不少钱。 他带来的那些钱,早就花完了,但总比自己一分钱不挣,只会花钱的要好些。 自己读书,花费巨大,一般的村人负担不起。 当然,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也读书,但人家是干活之外,读书只是洽空儿做的事。 如果给炫墨一个帮家里赚钱的机会,炫墨会很高兴的。 周越不希望孩子们死读书,成了不谙世事的书呆子。 这件事不急,怎么也要等炫墨考出来一些功名再说。 到时候他考试好,再加上这些发明,对他今后也会助益良多的。 周越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她忙着县里铺子里的生意。 这天周越在铺子里帮忙,忙到了后半晌,才有时间吃饭。 清墨很喜欢吃面条,今天的午饭就是面条。 周越从家里拿了一些腊肉过来,打算给大家炸个腊肉坨子吃。 腊肉坨子就是把腊肉煮熟,切成手指大小的条状。 然后和面糊:鸡蛋、面粉、盐、水搅拌在一起,和成能立住筷子的面糊糊。 把腊肉条裹上面糊糊,下油锅炸成金黄色,出锅。 然后再复炸一遍即可。 周越一边炸腊肉,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事。 孙氏在旁边擀着面条,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没什么信心。 擀出来一些面条,她拿着过来给周越看,先让她给评判评判。 不料周越正在愣神,突然听到孙氏叫她,猛一回头,胳膊碰到了孙氏手里的面条。 “嗒,唧……” 孙氏看着手里的一束面条掉进了滚开的油锅里。 下意识想要用手去捞,周越见状忙一把拉住孙氏的胳膊。 好家伙,这可是滚开的油锅,肉手要是下去,不得给炸熟了啊。 这个孙氏,脑子抽抽了。 然后孙氏和周越就看到那把面条在油锅里翻滚,很快变得金黄。 周越脑子里灵光乍现,方便面? 垣墨每次来信,都会说一句,想家里的好吃的。 边关苦寒之地,吃不好,睡不安,可怜的垣墨,不知道有多受罪呢。 尽管垣墨没有描述他们生活的艰苦,但大家都能想象得到。 垣墨还高兴地说,自从宋大人做了他们的主将之后,他们每天都能喝到热水了。 看来之前能喝到干净的热水,都是奢侈。 可怜的垣墨! 想到就做。 周越立刻让孙氏再和面,面条擀细一些,能有多细,就擀多细。 把腊肉坨子炸好,熄了火,周越去看孙氏切好的面条。 孙氏做别的饭一般,这擀面真是一绝。 只见面条长如丝,色如雪,整整齐齐排列在案板上。 均是一般长短,一般粗细,拎起来,不掉面,不会断,晃几下,q弹。 真的是好面,大家都喜欢吃孙氏擀的面条。 每次吃面,都指明孙氏和面、擀面,周越打卤。 周越拿了几根筷子,在面条上上下穿梭,仿佛在织毛线。 孙氏都看呆了,大嫂又在干嘛? 经历了这么多,孙氏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 她默默看着周越操作,并且看懂了,学会了。 周越弄好一块面,拿起来,准备去炸。 回头跟烧火的小姑娘说了一声,让她再次点火,把油烧开。 把位置交给孙氏,让她按照自己刚才的操作,去把剩下的面条都如此这般做完。 然后周越拿着那块面饼去了油锅那儿。 见温度没有降下去的油锅又滚开了,周越把面饼放下去。 面饼先是沉底,后很快浮上来。 见稍稍变色,周越忙把面饼捞起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控油。 孙氏很利索,已经压好了好几块面饼。 周越拿过来两块面饼,都放到油锅里炸着。 对小姑娘说,火稍微小一点,用软柴火,火不要那么硬了。 小姑娘乖巧的“哎”了一声,立刻用柴火棍扒拉灶里面,油锅应声就不那么滚了。 这个孩子倒是个机灵的,周越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想起来这个孩子是邻居家林嫂子的小姑子,十岁的巧姑。 虽说十岁了,可孩子瘦骨嶙峋的,身量还没长开呢。 她来县里干活,第一是她大嫂林嫂子的面子。 第二是她自己聪明伶俐,且嘴很甜,很有眼力见。 好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孙氏是个实诚人,周越让她再和一盆面,她就真的活了满满一大盆面。 周越炸着面饼,前面炸好的面已经晾凉了。 周越拿起来一块,掰下一块,放到嘴里,并把剩下的拿给灶间里的其他几人尝。 几个人放到嘴里,均眼前一亮。 第140章 炫墨发明 “好吃啊,大嫂。”孙氏首先急吼吼的大叫。 “嗯,娘,好吃,真好吃。” 本来大家都在围着装腊肉坨子的盆子,吃的正欢。 现在有了这个方便面,大家都舍弃了肉,来吃这个炸面条。 周越让大家不忙干吃,还有一个更好的吃法。 只见她拿来一只大的带盖陶碗,把炸面条放进去,又放了一些调料和配菜:盐、自制鸡精、干菜叶、荤油等。 还有家里经常做的肉酱。 然后从锅里舀了一瓢开水,倒进陶碗,迅速盖上盖子。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周越在众人瞩目之下,揭开了盖子。 一股扑鼻的香味儿,在灶间弥漫开来。 “咕咚……”周越听见了好几声咽口水的声音,笑了。 成了,这些食物,可以给垣墨送去了。 因为还有宋原,因此周越打算多做一点。 这里的厨房太小,要想做多一些,须回凤凰台做这些吃食。 这里的人大多是在柜台工作的人,每天白日里,都很辛苦的。 周越自然不好意思让大家受累跟她一起熬夜做吃食。 回家去,有两位老人和春娘的帮忙,甚至实在忙不过来,可以在村里请几个妇人帮忙,也是可以的。 村人冬日空闲,能有机会去做工,挣些零用钱,双方自然皆大欢喜。 第二天,周越就急吼吼的回了村。 正好炫墨也下山来取粮食。 山里苦寒,除了柴火,其他所需都从山下的家里拿,或者去镇里采买。 这次是炫墨和崔大下山来取东西。 正好周越要找炫墨有事,她把炫墨叫到自己的房间里说话。 周越:“炫哥儿,跟娘说说,对于你的学业,你是怎么想的?” “娘……我,我没想过。一切有你和夫子做主。” “那可不行,你这么大了,须要有自己的想法了。 虽说夫子希望你能晚些去京里读书,但是你要是有自己的考量,我还是要尊重你的想法的。” “我,我,我其实是想早点去京里读书的。”炫墨鼓起勇气说出来一直想说的心里话,后背都觉得有点汗津津的。 崔夫子是他的授业恩师,他的话,对于炫墨来说,举足轻重。 况且崔夫子作为原来京里的大官,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 但京里的繁华,那里藏书众多,卧虎藏龙,炫墨从未去过,心向往之。 年轻的心,肯定是喜欢那个地方的。 “好,你放心,你只管思考,自己为什么去,去了能做什么。 其他的,不用管。崔夫子,我来说服。所需花费,我来筹集。” “好,谢谢娘亲。我,我,我……” “怎地?山里苦寒,你这嘴是被冻上了吗?怎么说话结巴起来了?” 炫墨笑了,他站起来,走到周越身边,蹲下身,把脸放在周越的膝头,像小时候那样。 周越同样笑而不语,手摩挲着炫墨的头。 母子俩久久不语,享受着这温情一刻。 “炫哥儿,你跟娘说说,你喜欢雕刻吗?” “嗯。”炫墨半闭着眼,还沉浸在跟母亲的亲昵中。 “那你是怎么做到把字反刻的?”周越好奇的问道。 “很简单啊,我脑子里就有那个反字的模样。” 这也许是天生的能力,周越知道有的人刻章需要用镜子来照着,才能临摹下来,再照着刻出来。 “那你说,把一篇文章反刻到一张木板上,再沾了墨迹,印到纸上,是不是就可以大量印刷书籍了?” “娘说的是印刷术吗?本来就是这么做的啊?” 原来此时已经有了雕版印刷术了。 “那为什么,书本还是那么贵呢?” “娘你有所不知,书籍珍稀不是因为印不出来,技术落后。 而是因为书籍被那些世家大族垄断,他们不愿意把藏书拿出来做母版。 孤本书籍难得,就难在这里。” “哦,那要是让圣人把他藏的书,都贡献出来,印刷出来呢? 他应该希望天下人都读书明理,然后全国人才尽归他所有?” \"娘,好主意啊!\" “呃,这个主意很好?”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过,好像实施起来,不那么容易。 比如,朝廷去印刷书籍,所费不菲。 那也只有有钱人家才能买得起。普通百姓之家,温饱尚且勉强,哪有闲钱买书? 然后那些世家大族和商贾富豪,把朝廷卖的书都买回去,留着自家子弟看。 到最后,还是那些人垄断。” “是啊,这就又绕回来了,还是需要提高印刷技术,降低印刷成本。” “嗯,印刷书籍一是纸张,二是刻板和墨还有其他杂费,三就是人工了。 其中以纸张,刻板和工人的技术占比最大。 尤其是刻板,本是不只是板子贵,主要是刻好的模板珍贵。 据说一块好的刻板,尤其是四书五经需求量大的书籍的刻板,在京都里炒到了贵到离谱的地步。” “那如果有一种印刷术,印这套书的刻版,还可以重复用到其他书的印刷上,那么是不是成本就会降低很多。” “娘,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你把常用字刻出来,然后不论印什么书,都用这一套刻板。” “那不常用的字呢?” “不常用的字,可以让师傅现刻,应该没有多少?” “嗯……” 炫墨若有所思。 周越并不打算直白的都把自己的所知拿出来告诉孩子。 与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孩子终归要学会独立思考,不能把自己这个后世人的所知完完全全的,毫无保留的教给这里的人。 很多事务,还是要尽量让这个时代的人来做。 端看炫墨的脑子了,反正不急,这事儿还需要去京里才能实施。 目前他们所急需做的,就是给垣墨和宋原做吃的,送过去。 周越和钱氏还有春娘,很快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制作方便面和肉干的劳动中。 从村里请来了几个妇人帮忙,就在宁家大院里,临时架起来几口大锅,烧油开炸。 很快这个小山村上空中就弥漫开了浓郁的香味儿。 炫墨带着第一锅炸出来的方便面,回了山里。 第141章 守中说书 忙了几天,终于做好了所需的所有吃食。 周越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装到了驴车上。 回到县城的时候,周越立刻去找了郑氏药铺的人,把所有回信和吃食鞋服等东西都交给了他们。 这下希望垣墨能在军营中过得好点。 很快周越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因为年前最卖货,最忙碌的时间到了。 宁远山说,这段时间属实忙碌,伙计忙到飞起,老板数钱到笑死。 为此周越和清墨备了很多货。 村里的松散的手工作坊,现在也形成了规模。 衣服鞋子几乎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做。 酿酒也是如此,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甚至顾客都不嫌弃酒是新酿出来的了。 就连以前卖的并不好的,清墨和宁老爷子做的一些木工玩具和日常用品,都几乎卖脱销了。 把宁老爷子高兴的,晚上都点灯在院子里锯木头。 铺子里的伙计们,更加开心,拿提成拿到手软。 清墨粗略的算了一下,如果照这样卖货,估计很快股东就能收回本金,以后就是纯赚了。 每个人都很开心,只有春娘很辛苦,每天满脸疲惫。 孩子正在粘人的时候,春娘又要强,希望能为家里的生意出力。 但是孩子的父亲不在家,晚上无人帮忙,她哪能兼顾所有呢。 周越一直说要给她请个保姆帮她带孩子,春娘一直不同意。 家里的所有账目,都是春娘经手的。 每个月的盘点和报表,也都是春娘负责。 钱氏本来也可以帮春娘带孩子的,但她的事情也多,成衣作坊和手工品作坊的生产,都是钱氏来质检,把好质量关。 订单和交货,是钱氏和春娘一起来比对和清点,每天忙到脚后跟打后脑勺。 看她们实在是太累了,春娘有时候站着都能睡着。 最后周越做主,强硬的从村里请了一位心善的大娘,住家里帮着春娘带孩子。 这下春娘轻松了很多,她把家里的很多事接了过来,稍待也减轻了钱氏的负担。 有的钱,该花就要花。 这天赵守中又来了。 他带来了他父王母妃的书信。 宁王妃对儿子的提议很是认同,她在信里竭力邀请周越去京里发展。 周越斟酌再三,写了回信,并把新制作出来的香,每种拿了一些,给赵守中带回去。 赵守中完成了任务,但不急着走。 他想在宜县过腊月二十三,这天是北方人的小年。 按说这天该回家团聚的。 可是他说,他家里有很多孩子,不缺他这一个。 而宁家人,大哥不在家,他想暂时代替大哥的位置,陪宁家人过年。 年前有个传言,说的是年后圣人会下旨任命崔夫子为宜县县令。 按说前任宰辅,不该贬官至此的,但是崔夫子一直隐匿不肯回京。 圣人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暂时任命他为这一方县太爷。 既然他喜欢这里,就在这里任职,替大辉守好这一方百姓。 至于崔夫子不肯露面,圣人怎么才能把圣旨交给他,还不得而知。 周越拿这个传言问过赵守中,他说不知。 周越又旁敲侧击的打听,崔夫子到底是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赵守中嘴很严,但周越毕竟比他多活了这么多年。 一次饭后,周越决定诈诈他。 于是周越道:“郡王,崔夫子在京里被人弹劾的事情,是否过去了?” 赵守中停下手里倒茶的动作,呆立当场。 “大婶,不,不是,你都知道了?” “是啊,这在大辉朝,人尽皆知?” “是啊,事情都传到这里来了吗?要我说,圣人这次确实做得不对。 让一帮老臣都寒了心。” 既然周越知道了,赵守中在远离京城的地方,也想找个人吐槽一番。 于是,酒足饭饱之后,赵守中放松了警惕,拉开了话匣子。 “要我说,崔丞相这次真是无妄之灾。 虽说他这次被小人弹劾的罪名很是,莫须有。 但总比韩枢密使强一些。” 哦,还有其他八卦? 还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呢,没想到还有其他收获。 周越一边接过赵守中手里的茶壶,沏着茶,一边示意赵守中讲下去。 赵守中道:“大婶你说,崔相被人弹劾的罪名竟然是,是在宫门口不下马。 我朝自来就没规定官员必须到宫门口下马,这个规定是延续前朝旧制。 大家也都遵守了。 但圣人体恤崔相年老体弱,平日里政务繁重,每天多次来往于明正殿和政事堂之间。 虽未下明旨,但一般也都默认崔相能骑马到明正殿。 不然以他走路的强度和次数,不定哪天就累死在半路上了。“ ”大臣在宫殿内骑马,确实是有点不好。崔相是在路上打马飞奔,撞到了宫人吗?“ ”并无,那段路,最多有大臣、侍卫和小宦官来往。 并不是后宫,因此莫说宫内妃嫔,就是宫女,也没有一个。“ ”哦,那是谁举告的他呢?“ 这件事,以前几年都是这般做的,先帝的宰相,也是如此。 无人举告,圣人又怎么会知道。 ”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小黄门,他捧着太后娘娘的东西,路过那条路。 然后说宰相不该宫内任马飞驰,就要上前阻拦。 马夫职责所在,肯定不能让他到跟前,就阻拦了一把。 那个小黄门就打翻了手里的东西,躺地上硬说崔相的马夫打了他,还把太后娘娘的心爱之物打坏了。“ ”哦,那个马夫是不是叫崔大?“ ”是啊,怎么,大婶见过他?“ ”哦,没有,我只是,只是听到传言,说崔相身边有一位马夫侍从,功夫颇高。“ ”是,那个崔大,是崔相的贴身侍卫,平日里给他牵马。 据说是一位高手,但基本上没人见过他出手。 听说见过他出手的,都死了。除了那位宦官。“ ”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那当然,能一直跟在崔相身边的人,怎么能差的了?“ 赵守中看来很崇拜崔相,语气中,处处维护。 他这些话里,多少是有些偏心在里面的。 ”仅凭这一件小事,哪能治的了当朝宰辅的罪啊?“ 第142章 韩枢密使 “不止这一件,还有其他的事。 太后亲自把圣人叫过去,询问了这件事的始末,希望陛下能秉公处理,给她的下人一个交代。 然后朝中那些个早就看不惯崔相的人,就都跳出来狂吠,誓要借机把崔相拉下马。” “崔相才干了六七年的宰相,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 “不是招人恨,是崔相力主变法,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罢了。 比如这次太后娘娘发难,就是因为她娘家的两个兄弟跑到太后宫里哭诉。 太后娘娘出身武将世家,深明大义,恪守礼教,平素里节俭慈爱,不论是朝中还是民间,风评皆佳。 但是她的两个弟弟却不行,仗着她的势,在京里横行霸道,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 圣人虽说圣明,节制大臣严格,但对上太后却没办法。 对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厢里多年相安无事。 但崔相这两年提出来的变法,却是触动了一些门阀的利益,他们对圣人没办法。 只能撺掇着那两个国舅做坏事,然后去宫里告状。 太后虽然脑子清楚,毕竟岁数大了,加上对自家亲人的天然信任,虽说一开始并不搭理那两个人。 但时间长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难免就对崔相生出一些怨怼来。” “哦,这次崔相的事,难道是太后的算计?”周越猜测道。 赵守中看了周越一眼,那意思是,你怎么这么聪明。 猜对了,原来是被太后算计了,难怪崔夫子会心灰意冷,跑到乡下来不肯回去。 不过,这些事,离周越很远,并且这些朝堂之争,周越也不懂,听着也没意思。 “单单宫门前骑马,难道就能罢相?” “非也,非也!还有其他事情。 不过,那些事情,我也说不清。” 赵守中又滑溜的想岔开话题。 周越闲的无事,想多了解了解大辉的朝堂。 于是接着道:“你刚才说的韩枢密使,更倒霉,他怎么了?” “他,他,他被污蔑……” 赵守中更说不下去了。 韩枢密使被弹劾的事,涉及个人隐私,赵守中在一个女性长辈面前,当然更说不出口。 其实能被政治对手泼脏水,无非是权财色。 而韩枢密使就是被人在色这件事上,泼了脏水。 事情是这样的,韩枢密使的夫人,有一个妹妹,嫁的夫君早逝。 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婆家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侵夺了她们的财产,把这对可怜的母女赶出了家门。 韩枢密使的夫人见妹妹和外甥女可怜,就把她们娘俩接到家里来养。 后来这个妹妹也早逝,枢密使夫人就把外甥女当女儿疼爱。 到了适婚年龄,夫妇两到处托人相看,费尽心思,备了一笔丰厚的嫁妆,给外甥女找了个合适的婆家。 因为外甥女家世一般,又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姊妹,于是备了给她找了一个家世一般的举人嫁了过去。 这个外甥女从小跟着表姐妹们一起长大,韩枢密使家的女儿,嫁的都很好。 这个外甥女是个心眼小的,看着其他姊妹都嫁了高门大户的公子,她自认才貌都不输于那些姊妹们。 她却只嫁了个家世平平的举人,连进士都未中呢,因此对韩枢密使夫妇心怀怨毒。 她不想想,大辉的枢密使,那是武宰相,在大辉朝廷里,地位仅次于宰相。 加之韩家,那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这样的世家出来的女儿,又岂是她一个失去双亲庇护的孤女所能比的。 韩枢密使夫妇给她找的夫婿,家世虽然一般,但胜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风很正。 加上那个男子,虽说只中了举人,但大辉朝里,不到二十岁的举人,那也是不多见的。 假以时日,中进士那是早晚的事。 韩枢密使在朝中深耕已久,人脉众多,那个夫婿的天赋有,人品佳,再有人稍加提拔,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也不知道这位外甥女是不是天煞孤星的命,她成亲不过三载,还未生育子女,那个夫婿就生病,一命呜呼了。 年轻守寡,外甥女才堪堪二十岁,自然守不住。 守不住也没关系,等三年孝期过了,禀明夫家和姨母,再给她做主,再嫁一位佳婿,也不是不可能。 大辉朝对女子不那么苛待,寡妇再嫁的,比比皆是,也不稀罕,朝廷还鼓励这样做。 因为只有多成亲,才能多有子女,才能有更多的劳动力替朝廷打仗和卖力劳作。 说是三年,其实也就二十七个月。 可是她偏偏连这两年多也不想等,不想等也没关系。 只要夫家娘家同意,本人愿意,也可以提前再嫁的。 但是她从心底里就对夫家和姨母不信任,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不会同意。 于是她去庙里上香的时候,被一个无赖和尚三言两语哄骗着,入了人家的怀抱。 大辉朝对通奸之罪很严酷,尤其是这种佛门子弟,更会罪加一等。 他们二人被逮住的时候,原本是死罪。 这时候就有那韩枢密使的政敌出来搞事情了。 他们哄骗着那外甥女,说如果按照他们说的供词,把韩枢密使拉进来,就会帮她免了死罪。 原本那心眼子针鼻大小的外甥女,心底里就对姨母姨夫有所怨怼,现在为了自己能活命,自然乐得出卖姨母姨夫。 于是她供出来说,成亲前住在姨母家,她和姨夫——韩枢密使通奸。 后来姨父姨母怕事情败露,才备了一笔嫁妆,把她随便找个老实人嫁了。 得,那笔饱含了舐犊情深的丰厚嫁妆,摇身一变,成了补偿费和封口费。 原本男女之事,很难说清楚,尤其是这件事情还过去了好几年了。 这下好了,韩枢密使仿佛那掉到灶膛里的豆腐,怎么也洗不清了。 这正是一个农夫与蛇的典型故事。 韩枢密使内心伤心欲绝,在朝堂上却被人弹劾、诟病,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这都是先帝时期的事儿了。 先帝英明,目光如炬,很快派人去查,查清了事情的始末,发落了相关人等。 但韩枢密使的名声,却是再也无法挽回。 韩枢密使为此伤心欲绝,几次上书要求辞职、外放。 但当时正值朝廷和北方蒙古族的领土争夺战,打得正酣。 韩枢密使作为朝廷的武相,对于战事的影响很大。 先帝一再挽留,韩枢密使也实在是不想因为个人的荣辱,影响朝廷大局。 于是忍辱负重,留了下来。 第143章 崔相往事 事情回到现在,崔相被人陷害,除了宫门纵马,马踏宦官之外,其实还有一件陈年旧事被人提起,放大,争相弹劾。 那就是有御史弹劾崔相,在先帝丧仪期间,白色丧服之下,穿着紫色官袍,进当时的明正殿,也就是先帝停灵的地方。 当时的崔相还是副相,那个时候,先帝突然病重,三王相争,差点祸起萧墙。 先帝撑着最后一口气,贬斥、圈禁了三王,并让人找回来四处游荡的四子赵贞,马上立为太子。 这个时候的朝堂,那叫个乱啊,当时的宰相是一位三朝老臣,已经七十多岁,快八十了。 他虽然德高望重,但实在是太老了,做吉祥物还行,做事,还是得崔相,还有一位副相,再就是韩枢密使,当时他还是副枢密使。 太子立了没几天,先帝驾崩。 然后大行皇帝的丧仪,新帝的登基大典,诸事繁杂,全靠着朝廷里的一众股肱之臣忙前忙后。 自然作为大臣,在衙门穿官服,进了停灵的大殿,应该换成丧服。 但崔相每日往来政事堂和明正殿多次,有时候是进去陪太子守灵,自然可以多待一会儿,就换了衣服。 有时候只是进去问太子和老宰相一句话,他为了方便,就懒得换,只在朝服之外罩了丧服即可。 不料这件事却被有心之人看到了,他们看到也不说,只默默记了下来。 当初不说,却在几年后,新帝在崔相和韩枢密使的辅佐之下,坐稳了朝堂之后,才旧账重提,作为弹劾崔相的罪证提了出来。 皇帝只要不糊涂,其实是可以明辨是非的。 但崔相得罪了太后,太后的娘家人被崔相的新法影响了利益。 太后的奴婢,被崔相的马吓着了。 崔相彻底把太后得罪深了,于是太后抓住这件事不放。 就有别有用心的人,抓住这个时机,想把这帮朝廷重臣老臣一网打尽。 用的把戏,还是那般无耻拙劣,既然韩枢密使头上可以扣屎盆子,崔相头上也可以的。 尤其是这种男女私情的屎盆子,那叫一扣一个准,当事人还没办法自辩。 甚至是越辩,黄谣传得越快。 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崔相的长子,当年考中了当今陛下举办的第一科的状元。 少年英才,跨马游街,娶了韩枢密使的长女为妻。 人生三大幸事,他一下子遇到两。 但是不幸的是,这位状元公却在成亲三年后,长子一岁的时候,生病走了。 崔相痛失爱子,又怜惜长孙自小失牯,因此对长孙的教育就上了心。 也因此和长媳韩氏,见面的机会多了一些。 那些人,竟然买通了崔府的下人,污蔑说他们公媳扒灰。 崔相听说了,冷笑一声,认为是无稽之谈。 但是越是这样的谣言,传播的越快,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京城。 御史闻风奏事,好多封劄子就送到了御前。 韩氏也听说了这件事,本来失去夫君,伤心欲绝。 后来在公婆的抚慰和疼爱之下,看着孩子年幼,心情稍微松散了些。 下决心好好活下去,为了这些疼爱自己的长辈和没有父亲的孩子。 这时候又被舆情淹没,宰相府大门口每日里都有百姓围观,指指点点。 那些污言秽语,如同一把把尖刀利箭,嗖嗖嗖的扎向韩氏。 原本韩氏是打算在儿子长大成人后就追随夫君而去的。 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现在眼看清白不保,娘家和婆家人都被她连累。 她有一天,洗漱好了,穿了成亲那天的大红喜服,画好了妆容。 让丫鬟把孩子抱到公婆那边去。 在孩子身上揣了两封信。 等婆婆抱着孩子玩,无意中发现了书信的时候,早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众人急忙去看韩氏,她早已在寝室里投缳自尽。 大红喜服之下,是素白的丧服。 这白衣丧服,是为夫君戴孝,是为自己证清白。 她在信里给爹娘公婆还有孩子郑重的道了歉。 她实在是很难支撑下去了,只好追随夫君而去了。 听到消息的韩枢密使和崔相都疯了。 政敌怎么攻讦我都可以,但把家人连累进来,就是触了逆鳞。 韩枢密使和崔相,带着韩家和崔家,两个家族的人,跪在宫门口死谏。 要求严惩凶手,不然就跪死在宫门口。 这件事,其实圣人和太后,手也不十分干净。 闹出了人命,不得不有人出来顶包了。 圣人雷霆震怒,发落了很多人。 官最大的是参知政事,六部也有好几位尚书和侍郎落马。 那些人,原本打算用这件事扳倒朝廷的老臣,给圣人中意的新人腾地方。 结果搬起石头砸的却是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自己阵营这边损失大半。 一时间京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几个大家族也因此败落。 就连圣人都在御史的逼迫之下,下了道旨意,虽未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实就是个缩小版的“罪己诏”。 太后娘娘,没人敢罚她,她只自己罚自己——拿出她宫里的一半财物。 懿旨写明,这些钱,用来给韩氏修个祠堂,供奉她的灵位。 剩下的,作为韩氏的财物,留给她唯一的儿子。 韩枢密使和崔相却不肯领赏,说:自家媳妇,自有自家的祠堂可以供奉香火。 韩家和崔家的后人,自有族人庇佑,不劳太后操心。 太后也不肯收回旨意,最后还是圣人出来打圆场,把这些财物捐给了京里的慈幼局。 去赡养和抚育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 等一切尘埃落定,朝廷和民间都以为事情终于过去了。 却传来了重磅消息。 韩枢密使,自请外放做个前线督军。 崔相,则更决绝,直接上了一封劄子,说自请解除一切职务,告老还乡。 韩枢密使的请辞,还需要朝廷同意才行,因此一时未能成行。 而崔相,则不等圣人回复,直接带了一个下人,拍拍屁股,走了。 老子不伺候了,爱谁谁。 崔相的心,实在是被伤透了。 这些前情,宜县的人并不知情。 第144章 夫人没了 就算是跟崔相很亲近的炫墨钧墨等弟子,也只知道崔相出身不凡,见识高深。 肯定是朝廷里的某位重臣。 也只有参与过权谋的波谲云诡的人,才能有崔相这般一眼看透的见识,和波澜不惊的气质。 这些孩子们不知道,所谓的党争,并没有那么高深莫测,反而有时候比市井无赖之间的打斗,更加无耻下流,毫无底线。 他们还未正式步入朝堂,崔夫子不想这么早的就告诉他们这残酷的真相。 虽说权谋阴险,朝堂里波谲云诡,但崔夫子做过地方官,他更知道市井之徒之间的斗争更简单粗暴,更无下限。 这些孩子,这么聪明通透,如果去了朝堂,可能会辛苦,会痛苦。 但如果留在民间,可能连痛苦的机会都没有。 越是端方的人,越不要留在下层。 因为在上层,就算手段卑鄙,起码有迹可循,有一定的章法,遵守一些法律法规和潜规则。 但下层人,可能任何规则都无,只单纯看你不顺眼,或者嫉妒你,就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桃源山谷。 这日下了一场小雪,冰瀑结的更厚实了,北方进入到了真正的严冬。 春节也快到了。 冬至,是北方最冷的时候,也是天地之间最阴寒的时刻。 但在这最至阴中,一阳复始。 一大早,任平生从山顶上飘落而下。 他天未亮就起来去练武了,钧墨紧跟在他身后,落在洞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 崔夫子正坐在洞门口,他怕冷,穿了一件大氅,身边的小几上,红泥小火炉烧的很旺。 火炉上一只陶壶正欢快的叫着,冒着热气。 崔大从洞里搬来一张方桌,就放在洞口的一堆麦秸上。 然后又拿出来几只麦秸编的蒲团,随意扔在方桌周围。 任平生见有茶喝,立刻就要去坐下。 崔夫子摇摇头,道:“任大侠,虽说你不怕冷,但你这一身湿寒,闷在身上,总归对身体不好……” 崔夫子话没说完,许平君从洞的里间走出来,看那睡眼惺忪的慵懒样子是刚起身。 她听到崔夫子的话,立刻精神了。 走到任平生身边,拽了他的袖子就往洞里拖。 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钧墨说:“你也是,快回去擦了汗,换干净衣服。 如若不然,看为师不给你饭菜里下毒?” 呃,还真是简单粗暴呢。 勇猛过人的任大侠,如同小鸡仔一般,被拎走了。 桀骜不驯,除了周越的话,其他人谁的话都不怎么听的钧墨,也乖乖的回自己房间了。 崔夫子摇摇头,笑笑。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个许平君,和那些贵族仕女不同,跟那个周越一样,透着那么一股子泼辣辣的生命力。 炫墨一边摘着围裙,一边走过来说开饭了。 今天的早饭,菜很简单,红烧兔肉,腊野猪肉炖干白菜和冻豆腐,清炒豆芽,还有一个玫瑰酱腐乳。 主食是小米红豆粥和红糖花卷,还有烤红薯。 崔夫子最喜食甜,因此每次的饭菜都要有那么一两道甜口的。 这顿饭并没有吃完,原因是崔大听到了一声鸽哨。 他走出山洞,一只白色鸽子落到了他的肩头。 其他人早就知道崔大养着信鸽呢,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以前崔大接到信,往往不动声色,跟崔夫子交换一个眼神,不会多说一个字。 这次崔大接到信看了一眼,面色大变。 他走到正在往花卷上抹玫瑰酱腐乳的崔夫子身旁,低语一句。 然后把纸条拿给崔夫子看。 崔夫子同样脸色剧变,“啪嗒”一声,手里的花卷和勺子,都掉落在桌子上。 炫墨正在替夫子舀粥,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恩师。 钧墨也换完衣服,从内洞里走出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不善言辞,此时也同样关切的看向崔夫子。 崔夫子稳了一下心神,面上勉强挤出来一个笑纹:“没事儿,没事儿,你们继续吃。我有点事儿,要回京里一趟。” 说完,他站起身,却在站直那一刹那,身子晃了两晃,好悬没有摔倒。 崔大赶紧扶住他。 任平生坐的最近,也站起来扶住他一只胳膊。 崔夫子此时的脸色明显的白了很多,他冲任平生笑笑,想开口道谢,却嘴唇哆嗦,语不成句。 任平生正要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料崔夫子却挣脱二人的扶持,双手抱住了头。 看表情,痛苦至极,他头疼? 许平君也出来了,她见状来不及细问,连忙上前,一只手轻抚崔夫子后背,一只手拿过崔夫子的手,三指摁上了老人家的手腕处。 大家知道许大夫在号脉,都大气不敢出的看着她。 只见许平君时而皱眉,时而眉头舒展,时而表情严肃,时而又面露喜色……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崔夫子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事儿。 终于,许平君松开崔夫子的手腕。 正当大家以为终于可以听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拿起来了崔夫子的另外一只手。 呃,没完了是! 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 终于许平君放开崔夫子,扶着崔夫子坐定,她也坐下。 看众人都看着自己,许平君笑道:“无妨的,崔老这个岁数,能有这个身体,已经很不错了。” “那,我家老爷,是否可以现在回京?” “回京?你确定?” “确定。”崔大郑重点头。 许平君看向崔夫子,后者双眼紧闭,但他听到了许大夫的话,也轻轻点了点头。 “嗯,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我给你开个方子,你们到县里的时候,住一宿,熬两副药,吃一副,带上一副。 路上再喝一副。好在此地离京城不远,撑着回到京里,应该是可以的。” 呃,这话说的,难道只是撑到京里,到京里以后呢,就撑不住了? 崔大脸色更差了。 任平生闯荡江湖多年,比许平君人情世故要懂得多,他知道大家误解许平君的意思了。 他忙轻咳一声,解释道:“平君的意思是,撑到京里,京里自有好医好药,崔老的身体就更无虞了。” 几人听了松口气,但崔大还是没有被宽慰到。 只有他知道,这件事对老爷的打击有多大。 信上说,夫人,没了。 第145章 平君烦恼 崔相的夫人,是他的青梅竹马。 他们两家是世交,婚姻合两姓之好。 他们自小定亲,兴趣相投。 婚后更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崔相是大辉朝高官里的头一份,家里没有纳妾,通房也没有。 崔相守着崔夫人,二人一直恩爱如同新婚。 生下三男两女后,崔相就找大夫给自己用了药,不想再让夫人继续生了。 他说自己福薄,是祖宗庇佑才拥有了这么高的地位,这么好的妻子,还有这么多的孩子。 现在已经足够了,不要再生了。 他们夫妇的佳话,在京里几十年,都是独一份的。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给崔相泼脏水,崔夫人一气之下就病了的原因。 后来他们夫妇一见面就对坐垂泪不止。 大夫们都说,不能再让夫人流泪了,不然眼睛真的瞎了,身体也垮了。 崔相实在是受不了,于是留书一封,只带了崔大,跑了出来。 崔相想的是,等京里的传言淡了,他再回去不迟。 不然他们夫妇一见面就哭,对夫人的身体恢复不利。 崔夫子没想到的是,短短几个月,他的夫人竟然没了。 一时间,愧疚、自责、愤恨、痛心、心疼…… 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几乎将他击倒。 不论崔相怎么不甘,身体怎么抱恙,怎么不愿意回京面对圣人和同僚,此时都要回去了。 饭是吃不下去了,炫墨跑回洞内,拿来纸笔,在砚台里倒了一点清水,乖巧的磨墨。 许平君冲炫墨笑笑,提笔蘸了墨,刷刷几笔下下药方。 略吹了吹,拿给崔大。 崔大接过,致了谢,冲钧墨一偏头,示意他去给崔夫子拿衣服。 钧墨抱来厚衣服的时候,崔大已经把马匹装备好了。 这个时候,一直趴着的刀哥,耳朵支楞了起来。 听了一息,刀哥站起来,朝山下跑去。 有人来了,而且不是陌生人。 如果是陌生人,刀哥会朝主人示警,并且会带着一个人出去,辨认来人是敌是友。 既然它站起来就迎出去了,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来人是家里人。 果然是春娘又来了,牵着家里的一头牛,驮着一大包饺子。 今日山下的家里包饺子,钱氏想着山里的人,恐怕很难有时间包饺子吃。 于是多包了一些,派春娘和家里新买的牛,送上山来了。 春娘和牛被带进了山洞,听说崔夫子要走,春娘连忙拿出一罐肉干,一包方便面。 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就算崔夫子吃不下,崔大辛苦赶马车,也需要吃东西。 送走了崔夫子主仆,春娘把饺子送到灶间里,中午他们可以煎了来吃。 她又巡视了一番山洞里,看看可缺什么东西,下次进山她好带上来。 走到许平君的门口,看到任平生站在那儿发呆。 春娘走过去,故意脚步声音大一点,惊醒了神游太空的任大侠。 “任大侠,你找许大夫有事儿?” 春娘好奇,任大侠仿佛有心事一般。 任平生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是大大咧咧,凡事不放在心上。 而且说话做事很爽利,想到就说,说到做到,从不迟疑。 没想到还有这样犹犹豫豫的一面。 春娘不知道其中内情,自然不懂得任平生的纠结。 听到春娘的话,任平生立刻闹了一个大红脸。 然后嘴里嗫嚅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逃也似的跑开了。 春娘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的。 她敲敲许大夫的门,得到同意后,开门走了进去。 目之所及,春娘发现许大夫真的很爱干净。 在这样一个山洞里,四壁都是冷冰冰的石头。 虽说婆婆花大力气,在山洞里做了火墙。 但这里毕竟太大了,每天烧多少柴火,还是显得太过空旷冷清。 但许平君的房间里,进来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只见四壁都用粗木棍儿扎的篱笆铺满了,上面的空隙里,铺了一些看不出什么来的类似于纸的东西。 春娘贴近了,仔细去看,才发现是则用了剥去表皮的老树皮。 真有想法,春娘感叹。 春娘很羡慕有一技之长,活得潇洒肆意的平君姐。 许平君给春娘倒了一杯茶,道:“你有事儿?” “哦,也没啥事,我就是看看,你可缺什么?” 许平君环视一周,道:“并不缺什么?” “许姐姐,胭脂水粉,卫生巾之类的,也够吗?”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什么卫生巾,倒是不多了,不过,这个月肯定够的。 你下次来,帮我带一些过来? 至于需要付多少钱,你替我记好,还有其他吃喝用度,等我下山赚了钱,一起结清。” “许姐姐又说笑了,我娘早就说了。 一是当初朝廷给的受害者抚恤金,你都给了她,她替你做了我家买卖的股本。 二来呢,你在我家教炫墨和钧墨医术,还经常替崔夫子、任大侠和我家人诊病。 细算起来,我家还是占了你的便宜的。 我娘说了,不说别的,单凭你这一手医术,不论是坐诊还是收徒,那肯定门庭若市。” 听春娘说的情真意切,许平君笑了:“开诊所,可不兴祝人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的。” “呀,不好意思,我一时嘴快,说差了。” “无妨的,你又没出去说。” 说完许平君冲春娘眨眨眼,二人相视大笑。 春娘突然眼底有了泪意,许大夫自从被解救过,一直郁郁不乐。 就连任大侠对她的心意,她都视若无睹。 看来还是没有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 许大夫的儿子,那么小就被拐卖走了。 不说他能不能活下来,即便活下来,估计也很难找到了。 婴儿被拐,他自己没有记忆,自然不会主动寻亲。 卖家更不会告诉他,没有了那边的努力,只有娘亲这边找,茫茫人海,哪里就能找到了的。 春娘揉揉鼻子,掩饰下自己的情绪。 许平君却很敏感,正色道:“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 “哦,嗯,许大夫,是这样,我娘说,让我来问问你。 你有没有想过,去京里开医馆?” 第146章 将要过年 “哦?周大婶她,何出此言?” “是,我娘打算年后去京里开铺子,已经和京里的宁王妃说的差不多了。 她想去京里先开一个饭馆,与宁王妃合伙开。如果饭菜合京里人的口味,她想多开几家分店。 等饭馆稳定之后,她想再开几间其他铺子,把这山里的特产都卖到京里去。 据说京里的人,都很有钱,花起钱来,如流水一般。” 春娘说着,心生向往。 许平君摇摇头,坚定道:“我不想去京里。” “我知道,京里是你的伤心地,可是我娘说了,你和公子都是在京里被拐的。 只有去京里,才有可能查找令郎的下落。 不然在这大山里,我们这一带的拐子早就被一网打尽了。 还是没有找到令郎的消息,那么只有追根溯源,去京里从头上查找,才可能有新消息。” 许平君语塞,她知道,周越说得对,是自己执念了。 自己那一点点的恐惧和伤痛,哪有找孩子这件事来得重要。 “好,我答应你,你跟周大婶说,我同意年后跟她一起去京里,开一间小医馆。” “好嘞。我娘说了,你答应就好,其他的杂事,都交给她来办。” 春娘腾地一下站起来,她没想到笨嘴拙舌的自己,还真能不辱使命,完成婆婆交给自己的这个重任。 春娘忙火火的就要下山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周越。 春娘一边走一边跟大喇叭似的,把这个消息传遍了山洞。 任平生听到了,立刻决定,他也要去京都。 春娘回到村里,就拿到了周越派人送来的书信。 垣墨又来信了,最近他的信还真是有些勤。 打发了送信人,春娘把信揣到怀里,然后去灶间舀了温水洗手。 擦干净手,平复一下心情,春娘去了钱氏屋里。 小烨哥儿正乖巧的坐在钱氏怀里,手里拿着前几天宁老爷子给他雕刻的小马。 祖孙二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宁老爷子在鼓捣着什么。 听见门帘一响,孩子转头就看到了娘亲笑吟吟的进门来了。 然后就见小烨哥儿,笑脸立刻不见,小嘴一撇,眉头一皱,马上就要哭起来。 春娘心疼的赶紧快走几步,扎翅着双手,接过了小宁烨。 跟宁老爷子和钱氏说了一声,春娘抱着儿子回了自己屋。 周越给春娘请的保姆,正在屋里忙活着整理旧衣,准备给孩子改几件小衣服穿。 孩子长得快,虽然周越给孩子买了不少细棉布的料子,让春娘敞开了给孩子做衣服。 但春娘节俭惯了,加上钱氏和保姆都说,小孩子长得快,没必要用新布做。 旧布洗过很多次了,柔软透气,正适合孩子。 现在垣墨不在家,保姆就住在了春娘屋里。 周越说,年底盘点,如果挣了钱,就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翻盖一下。 因为崔夫子和任平生还有许大夫,都住进了山里,村里赁的房子,早就都退了。 现在家里的人,大多住在外面,但过年都回家来,万一再来一两个亲朋好友,家里明显住不下了。 春娘对保姆大娘点了点头,然后坐在炕沿上,先把孩子哄的不哭了。 接着解开衣襟,别过身子给孩子喂奶。 保姆笑着打趣道:“春娘,你还害羞那?” 春娘脸更红了,嗫嚅道:“大娘……” 她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在胸口处那封信的位置摁了摁,心里甜滋滋的,脸更红了。 大娘笑得更欢了。 夜里,凤凰台村的家里,宜县的店铺里,大家都在看信。 周越从垣墨和宋原的信里,都知道了,他们所在的部队,要跟周越订一批方便面。 并说大将军说了,有多少要多少。 周越抚额,她知道会有人喜欢这玩意,但她短时间内真的做不出来太多。 尤其是快过年了,肯出来做工的人不多了。 大辉人很重视过年,宁可不赚钱,年也是要过的。 周越立刻叫来清墨,她们要算算,最多能拿出来多少货。 方便面不只是炸面饼那么简单,还要有菜料包、调料包和肉酱包,这样的才好吃。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干吃的,泡面必须有料,不然就跟吃挂面也差不了多少。 娘俩算了半天,发现实在是材料和人工都不足,做不出来许多。 材料是因为周越要求严格,蔬菜包所需的干菜,来不及准备。 肉食也需要做成肉干,都需要时间,而年前也没几天了。 满打满算,最后发现也只能做出来一千斤面粉的方便面来。 对方的信里,价格给的很高,周越没想到年前还能有这样一笔意外收益。 她兴高采烈的回到凤凰台村,着手做这件事。 这一做,就做了五天,时间来到了大年二十七。 快过年了,东西只能年后再送了。 存在凤凰台的家里,倒不担心安全问题。 也不知道宋大人他们是不是想在过年的时候,吃上这批食物。 没办法,实在是订单下的太晚了。 周越已经尽力了。 如果这样的单子年后还有,且能稳定保持的话,周越打算建立一个生产线。 不论怎么样,要过年了,自家还是要过年的。 二十七日后半晌,周越就提前发了工钱和奖金,给工人和伙计放了假,让他们带着钱回家去跟亲人团聚。 翌日,二十八了,今天是铺子营业的倒数第二天,打烊后,开始盘点。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必须要回村子了。 家里过年的准备都是钱氏他们在操持,也不知道到底准备的怎么样。 如果准备的不好,她们回去后,还有一天可以补救。 村里讲究过年不做新食物,从初一直到初十,都是吃做好的主食,拿出来热一热就行。 周越带着清墨和杨墨,盘点到二十九的夜里亥时,才大概把存货和销售额大致算了出来。 其他伙计,都回家去了。 生意场上的规矩,在年前应该给股东送分红。 但周越等人实在是太忙,账目没时间核对、计算,出报表。 她只大略估算了一下,按照股份的占比,给京城里的大股东们和村子里的小股东们,都送去了一个整数分红。 至于具体的金额,还需要年后再细算。 当然,这个数,足以让大家过个好年了。 三十儿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周越他们就赶着驴车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了。 倔驴闪电膘肥体壮,精神抖擞,对于冬季清晨的严寒,丝毫不惧。 它早上吃了一顿拌了豆子的好草料,此时正拉着满满一车的年货,飞奔回家。 第147章 吃饺喝汤 驴车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春娘看到村里的其他在铺子里做工的人,在前两天都回来了,早就盼着周越和清墨他们回来。 今天一大早,钱氏和春娘就起来煮肉、蒸馒头,张罗宴席。 娘和妹妹她们这段时间太累了,在店里每日忙到不可开交不说,还多次往来凤凰台和县城。 不看别的,端的只看自己货物的销量,就能知道她们有多忙了。 自家养的猪,前几天找屠户杀了。 二百多斤的肥猪,有的用冰保鲜,有的用粗盐腌了,有的做成了肉干。 还有一些公兔子,公鸡,都杀了吃肉。 过年最开心的是孩子,可以有很多好吃的。 当然,最最开心的还是刀哥,因为它有了很多骨头,还没人跟它抢。 刀哥表示,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因为周越她们回家了,今日炫墨和钧墨也都下山来了。 而任平生和许平君则拒绝了下山,人家一家子骨肉团聚,他们不想掺和,决定还是在山里过年,更加逍遥。 山里啥也不缺,甚至风景更佳,还不用去应酬和拜年。 一大早钱氏就起来和面,拌馅儿,今天家里又吃饺子。 以前家里吃饺子都是得过年才能吃上一顿白面的。 平时的节气里,吃饺子是奢侈的。 即便吃那么一两次,也是杂面的皮——大多是红薯面和玉米面,加少量白面;白菜的馅儿,基本上很少放肉。 现在条件好了,钱氏很喜欢包饺子。 饺子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食品,主食和菜,还有汤,一锅出了。 关键是用它来招待客人,对方还觉得你很重视他。 包好了饺子,钱氏先下了一锅,让孩子给山上送了一些去。 只等周越他们归来,立刻烧火下饺子,开饭。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就连小烨哥儿,也被抱着出来,吃了两口饺子皮,喝了一口饺子汤。 正吃着呢,家里来人了。 大门被拍得啪啪响,隐约有人在叫“娘”。 炫墨坐在靠门的位置,他听见声音立刻站起身,看了一眼周越。 自从大哥去参军,炫墨总觉得自己是家里最大的男丁,凡事都冲在前的。 周越笑着说:“去。” 然后她也站起来,要跟着出去。 饭点来家里的不速之客,应该是有急事的。 炫墨打开门,大叫了一声:“长兄——” 周越走在后面,心里想着:这孩子想他大哥想魔怔了! 忙疾走几步,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垣墨,站在门口,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炫墨愣怔一下,立刻扑向了垣墨怀里。 然后“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看着垣墨凌乱的头发,胡子拉碴的脸庞,周越也有些心酸,不禁眼圈红了。 “娘!儿子回来了,你们该高兴才是。” 周越刚想开口说什么,身后传来春娘的哭声。 春娘端着一排排儿饺子,看到垣墨站在大门口,好悬没把饺子排扔了。 垣墨松开炫墨,走到周越身前搂了搂她的肩膀,一下就松开手。 然后又笑着走到妻子身边,接过饺子排,问道:“有我的没有?” 春娘人都傻了,感觉到手里一空,低头看手,嘴里下意识回道:“有,奶奶多包了很多呢。” 愣怔一刻,春娘才醒悟过来,夫君回来了。 垣墨回来了! 炫墨尖叫着跑回正屋的厅堂,报告这个好消息。 周越笑着走过去,接过那一排排儿饺子,推着他俩:“先回你们的屋里,让垣墨洗洗手和脸去。瞧这一身的土……” 周越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小夫妻好久不见,自有那说不完的话。 垣墨拉着满面羞红的春娘,回了自己屋里,洗漱和换衣服去了。 炫墨也想跟着大哥去,被周越一把拉住,带回了正屋:“吃饭去,你大哥一会儿就过来了。” 屋里的其他人,反应慢些,听见声音,也想去看看垣墨。 周越:“先吃饭,一会儿就凉了。 垣墨洗完手就会过来的。” 不知道垣墨为什么提前回来了,真好! 在外的游子,能赶回家过年,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幸好保姆因为过年回家了,不然这个住处还真的挺难解决的。 过了一会儿,垣墨和春娘过来吃饭了。 春娘先从钱氏手里接过烨哥儿,然后指着垣墨给他看。 “小烨哥儿,这是爹,叫爹。” 孩子还不会说话,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逗孩子玩。 烨哥儿没见过垣墨,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脸上还都是胡须,有点胆怯。 看了垣墨一眼,就把头拱到春娘怀里,不敢再看一眼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孩子的天真无邪,冲淡了久别重逢的激动和心酸。 大家给垣墨腾出来一个板凳,让他坐在春娘旁边。 小烨哥儿偷偷从春娘的腋下看垣墨。 垣墨冲他笑笑,没敢上手抱他。 孩子正是刚认人的年纪,从来没见过亲爹。 现在突然来了一个男人,说是他爹,他需要时间。 人齐了,继续吃饭。 清墨和杨墨把又热了一遍的饺子端上来,干饭。 是啊,吃饭大如天,别的不管,先吃饱肚子再说。 其他人也不问垣墨为什么这个时候回家,只让他多吃点。 垣墨真的饿了。 他闷头在饺子盘上,哐哐哐的造。 这个时候,估计他把老婆孩子都忘了。 太香了,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今天除了饺子,还有煮大骨头。 最后,别人都吃饱了,他还在那儿低头吃。 看的钱氏和周越眼里发酸,这孩子在外面过的是啥日子啊。 最后,垣墨抬起头,看到大家都不吃了,只看着他在吃,有点不好意思了。 “吃,吃,你到家了,就得吃饱。” 钱氏也不管垣墨面前已经摞了七八个空盘子,只一个劲的催促垣墨继续吃,要吃饱。 周越还是有些理智在的,她去灶间给垣墨盛来了一碗饺子汤。 垣墨笑着接过,道了谢,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然后把碗口冲向周越,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娘,还有饺子汤吗?” “有,有,多得是,饺子管够,汤更管够。” 周越接过碗,压抑住心底的酸涩。 该死的战争。 她快速走到灶间去盛汤。 第148章 钧墨搞笑 吃完饭,留下几个人收拾碗筷。 春娘还想帮忙收拾,被清墨推着大哥一家三口回自己屋去。 周越带着四个孩子,把灶间收拾清的时候,就看到钧墨磨磨蹭蹭的,不肯回屋。 “有事?” “嗯,有。” “说。”家里人都知道,跟钧墨不用拐弯抹角。 一是因为他很多年不肯说话,不会与人交流,因此很多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他都不懂。 二是因为他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还需要学习。 呃,真的吗,其实第二条不太站得住脚,因为烨哥儿比钧墨还小,那心眼子多的,两个钧墨也白给。 钧墨说话办事,跟他的功夫一样,硬得很。 他的师父任平生一直想教他内家功夫,可惜钧墨就是提不起兴趣,或者说,并无天赋。 他的天赋在于力气大,胆子大。 因此他的外家硬功夫练的很不错,甚至他的进步速度都令任平生吃惊。 而内家功夫,他不肯下力气,一直止步不前。 这让任平生很苦恼,还是许平君看得开。 许平君劝道:“师兄不要烦恼,孩子就是这样的的,你越想在哪里使劲儿,哪里越使不上劲儿。 不如按照他自己的节奏来,放平心态,无心插柳柳成荫,没准他会给你惊喜呢。 你看我,我本来想教他医术,结果他医术学的稀松,下毒倒是很感兴趣。 假以时日,我想他下毒的本领很快就会超过我的。” 这么厉害吗?要知道许平君的毒术,那可是得到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认可的。 而师父的毒术,大辉国师父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 说的也对,任平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改变了教学的态度。 师徒关系好了很多。 “娘,我不想在家里过年,我要去山里过年。” “哦?为什么?是任、许二位师父教你这么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我还没跟他们说呢。” “他们不一定会同意,你先跟我说说原因,我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 “娘是同意了?” 钧墨虽然才开口没多久,但这聪明劲儿,估计是天生的,他最近学会了不少的人情世故。 “你先说说,我再考虑是否同意。” “嗯,那个,我去山里过年,是要保护许师父。” “保护?你现在不会以为你的功夫比任师父的高?” 他们师兄妹,一个功夫高强,这个大辉国几乎能比得上他的,不多。 就连崔大,也说过,任平生的功夫深不可测,恐怕崔大都不是他的对手。 另外一个虽然柔弱不能自理,但一手的下毒功夫,也罕见对手。 这样的两个人,该害怕的应该是别人? 你才几岁?练武和学下毒才几天,人家两人需要你保护? 看周越不信的表情,钧墨脸涨得通红,小声道: “不是,应该说是保护许师父。我看任师父,他,他,他好像,也许,可能对许师父不怀好意。” 哈,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要学人家男人做个护花使者。 其实钧墨作为一个才堪堪四五岁的孩子,是不懂大人之间那些事儿的。 尤其是钧墨出生后的几年,还一直在颠沛流离,充满恶意的环境里长大。 在他纯净的如高山白雪一样的心里,任师父总是缠着许师父,许师父又经常嫌恶的皱眉走开。 那肯定许师父是不喜欢这种打扰的。 其他人都下山了,山上只有他两个人在,任师父又武功高强,许师父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任师父喝醉了酒,欺负许师父怎么办? 不行,他要去保护许师父。 许师父要是气病了,就没人教他制毒下毒了。 其他人万一生病了,也没人帮着看病了。 可别指望他,他看诊技术很一般,且不愿意接触陌生人。 周越闹明白钧墨的担忧之后,笑得几乎倒伏在地。 虽然他懂了一些人情世故,但大人之间的情情爱爱,他一个小毛孩子,一丁点也不懂。 哈哈哈,这个故事,我能笑一年。 周越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给钧墨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钧墨虽然依旧懵懵懂懂,但好歹了解了个大概。 看他不再死磨硬泡的非要去山里住了,周越放心下来,又去忙其他事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方便了客户,却落下了太多自己的事情。 这都年三十了,馒头没蒸,肉没煮,豆腐也没炸,很多东西都没准备齐全。 好在他们从县里买回来很多过年所需的东西,材料有了,剩下的就是干了。 知道周越他们归家晚,家里孩子又多,加上老大垣墨不在家。 村里的其他人,包括孙氏,还有扭扭捏捏的宁远德,都过来帮忙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赶在天黑前,总算把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 今天三十儿,明天初一,本地风俗,需要今晚祭祖,请祖宗回来享受供奉。 然后过了十五,再把祖宗送回去。 看着一大早就贴好的春联,还有天黑后,几个孩子点起来的几盏大红灯笼,总算有点过年的气氛了。 等明日一早,再把爆竹拿出来一放,嘿,这年味儿,就更足了。 大年三十儿的晚上,山村里大家照样早早的睡下了。 挣再多的钱,村人还是要节省的过的。 虽说明天起,就要奢侈一把,但不耽误今日大家继续节省灯油。 周越把灶间都收拾好了,她早早就把钱氏和春娘赶走了,只留她把这里的尾巴收清。 然和她又去看了看大家的炕,是否烧的好。 北方的冬日,太冷了,这炕一定得烧热了才行。 走回厅堂,刚要回自己屋里,垣墨在身后叫她。 周越停下身,好奇垣墨还有什么没说完。 白日的时候,垣墨跟家人说了他这次到底为什么能过年回家来。 将军和宋大人体恤照顾他,给他派了个活儿,就是来宜县接货。 接的货就是部队这批要的方便面和肉干。 这不就是瞌睡有人递枕头——想什么来什么,小猪掉到茅坑里——那可太开心了嘛! 周越知道这是宋原从中斡旋使力的结果,心里对他更加感激。 第149章 扑克麻将 宋原现在已经因功升任了左将军,他的上司大将军,对宋原很是器重。 他们告诉垣墨,天寒地冻,路途漫漫,不急着赶路。 一切以人和货物安全为重,这批货,不是为了士卒们过年采购的。 而是为了年后跟蒙古开战准备的物资。 年后怎么也得北地草发芽了,马匹牲畜开始吃青了,蒙古人才会来犯。 所以,不急的。 其实他们的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让垣墨可以在家安安静静的过个年。 这自然是他们的一番好意,垣墨再老实,心里也明白的。 想着以后在军中效力,要更加用心才是。 周越得知了其中原委,心里想的是,以后卖给军中的东西,一定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压些价钱才是。 “垣墨,你想说什么,说。”周越一边整理着大家的新衣服,一边对垣墨说道。 “娘,我想说的是,宋大人和清墨……” “哦,可是宋原跟你说了什么?” “唔,没有,是,是我听说的。” “哦,都听说了什么,你跟娘说说。” “我听说,宋大人跟上司和手下说,他已有未婚妻,并以此为借口婉拒了别人的介绍。” “哦,真的?” “娘,虽说宋大人很好,但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门第太高了,我想,我想咱家是高攀不起的。” “你说得对,门第相差太多,不好。” “嗯,清妹那里,你找个机会去跟她说说,别让她生了痴念,到时候伤心。 也别说的太细,大概意思就行了。” “嗯,年后再说,反正宋原现在也不会回来。 我慢慢找个时机,跟清墨旁敲侧击说说看。” “好,娘,我就知道你跟儿子的想法一样。” 垣墨把话说了,松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搬开了。 宋大人虽说很好,可是实在不是清妹的良配。 门当户对,朱门对柴门,两个人就是成了,也会很辛苦的。 周越笑着称是。 把垣墨送走,周越一直琢磨着怎么跟清墨提提这事儿,看她的意思。 两个人一直通着信,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周越跟其他喜欢操心儿女的母亲一样,一直关注着清墨的情绪变化。 平时清墨太忙了,家里的生意,周越是幕后军师,清墨是前线将军。 加上另外的左膀右臂春娘,在家奶孩子,帮不上太多忙,使得清墨更忙碌了。 年后,春娘应该就可以带着孩子去县里住了,周越打算在店铺旁边,再赁一个大院子。 让村里工坊的一部分人,住到那里去。 现在县里的工人和伙计,都住在铺子里的二楼。 二楼除了是仓库,展示厅之外,还有一间屋子是男伙计的宿舍。 女员工则跟主人一起住在后院的房子里。 周越、清墨和杨墨在县里的时候,是跟女员工住一起的。 有时候,说话办事,她们要到外面的茶馆里去谈事,就很不方便。 现在是因为要集中钱,好去多开铺子,去京里开铺子。 不然真的可以买房子,买铺子。 就算自己不在此地做买卖了,还可以赁出去,坐收租金。 翌日就是大年初一了。 这日毕竟忙碌,要出去给长辈拜年,要接受晚辈的拜年。 要给晚辈红包,糖块。 还要招待来家里做客的亲朋吃饭。 幸好村里人过年都会准备很多吃食,吃饭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就行了。 钱氏包了很多饺子,晚上冻在了外面。 等冻结实了,用柳编筐子装了,挂院子里的大树上,相当于一天地之间就是个大冰箱。 吃饭的时候,水烧开,饺子一下锅。 其他的煮肉、熬菜,放锅里热一下,盛出来,就能吃。 谁也不会因为给客人吃剩菜而羞愧,客人也不会觉得主人慢待自己。 不过,这里的人,好像没什么娱乐活动。 孩子只有放鞭炮,乱跑,要糖,这些过年节目了。 大人呢,只有寒暄、闲聊、吃吃吃这些了。 太无聊了。 周越凭着记忆,拿出一些纸,在上面画了一些画,写了几个字。 杨墨见到了,问了娘这个的用途,听娘说这个硬度不够。 她想了想,去找了一些硬树皮,剪裁成一样的大小,大概是巴掌大小。 然后钱氏给熬了些浆糊,把那些纸贴在树皮上。 就成了纯天然的一副扑克牌。 周越带着他们玩了几次,都是聪明人,很快家里人都学会了。 宁老爷子见那副扑克牌玩了几次就有些磨损,就去找了有韧性的木头。 锯成薄片,用砂纸细细打磨了,然后让炫墨照着原来那副牌,写上画上。 一副木头扑克牌就做成了。 这样好玩的东西,村里人都眼馋的很。 年轻人都来宁家旁观他们打牌。 周越和清墨对视一眼,生意机会又来了。 ”清墨,还有一种比扑克牌更好玩的,要不,我都做出来,看看哪个更好卖?“ ”娘,比这个还好玩,那得多好玩啊?“ ”是,那个叫麻将,变化更多。但我担心大家都玩这个,变成了赌博,玩物丧志……“ ”呃,娘,你看啊,就算是没有扑克牌,还有那个什么麻将牌,你看县城里的赌坊,照样生意兴隆。“ ”可是,那些毕竟是少数人去的地方。我弄出了麻将牌,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玩,万一有人兴起,玩上钱的……“ ”娘,你得这么看,你不弄出来,迟早也有人弄出来。 与其让别人造出来,制定规则,不如咱们这些人做出来。 咱们来制定最开始的规则。这样,后面玩的人,想赌的,就会用它做坏事。 不想赌的,就会用来消遣娱乐。 这样还能避免一部分人堕落,不是吗?“ 有道理。 没想到清墨小小年纪,想的倒挺通透。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看来以后还要向她多学习才是。 周越说干就干,找来杨墨,去库房拿了一块硬木。 跟杨墨说了要求,这些事对杨墨来说,都是小事儿。 很快宁老爷子也闻声过来,看着周越和杨墨在忙木工。 虽然不理解大过年的,为啥还要干活。 但老爷子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立刻挽了袖子上前帮忙。 木块做出来后,家里人都来帮忙打磨,炫墨则过来刻字。 刻字后还要上色,钧墨负责这个。 到了晚饭后,一副崭新的麻将,就摆到了厅堂的大桌子上。 第150章 十五放鸭 木块做出来后,家里人都来帮忙打磨,炫墨则过来刻字。 刻字后还要上色,钧墨负责这个。 到了晚饭后,一副崭新的麻将,就摆到了厅堂的大桌子上。 因为制作不易,周越给扑克牌和麻将牌都定价比较高。 因为能有时间玩这些个消遣的人家,本不差钱,加上制作的成本和时间,定个高价,不过分。 有钱赚的时候,自己还玩什么玩? 初二开始,一家人就放弃了休假和娱乐,开始制作扑克牌和麻将牌。 但亲戚还是要走的,不过倒也不用都去走亲戚。 就这样,在走亲戚,伺候来家里的亲戚,还有劳作中,很快就到了初五。 今天炫墨就必须走了。 这里骑马到边关至少得走七八天,垣墨必须正月十五前赶回去。 刨去中间因为天气等各种原因耽搁的时间,今天就必须出发了。 垣墨回来那天,已经在县里的车马行预订了所需的马车,初五一大早,马车就来了。 把宋原他们要的货装到马车上,钱氏和周越又把给垣墨准备的吃食给他带上。 春娘也把一个装着衣服的小包袱递给夫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抱着烨哥儿,痴痴的看着垣墨。 她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张嘴,就会哭出声来。 清墨给了垣墨几张银票,杨墨则给他拿了一副最好的扑克牌,麻将牌太占地方了,就不拿了。 还是扑克牌又小巧,玩的时候也不挑场地,正适合在军队里玩。 炫墨给大哥准备了几本书和一些纸笔,让他多给家人写信。 钧墨没别的可给,就把自己最心爱的小匕首,送给了大哥,用来防身。 垣墨看看周越,周越道: “收下,他的一片心意。这可是他的宝贝儿。” 垣墨把匕首小心翼翼的收好,钧墨笑了。 送走垣墨,大家心情都有点低落。 未到十五,民间认为这年,还没叫过完呢。 想起来垣墨的话,周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对清墨侧面探听探听她的意思。 还有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天,一边打磨着麻将牌,周越一边跟清墨闲聊。 “也不知道你哥走到哪儿了?” “娘,大哥这才走了三天,你都念叨了几百遍了。” “呵呵,我这不是‘而行千里母担忧’嘛!” “嗯,我知道,大哥这次回来,最高兴的是你和大嫂,他走了,最难过的还是你们。” 为了防止话题跑太偏,周越谨记自己这次的目的。 忙道:“他回来,大家都开心,他走,大家都伤心。难道不是吗?” “是……” 周越忙把话题扯到宋原身上去:“不知道宋大人他们见了咱家的货,是否满意?” “娘,你就放心,他肯定会满意的。” “哦,是吗?我有点担心。” “不要担心,即便因为路途遥远,货物可能会破损、受潮之类的,但总体是禁放和好吃的。宋大人肯定也会替咱们周旋的。” “哦,你就这么肯定吗?“ 清墨一想到二人的通信,他写的越来越大胆、肉麻,不禁脸红心跳。 一时之间都没接话。 周越看她的样子,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清墨,你跟娘说实话,你和宋原,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和宋原,啊……娘,你什么意思啊?“ 清墨回过神来,明白了周越话里的意思,立刻脸更红了,就像那煮熟的大虾子。 ”哈哈哈,你不用回答了,娘知道了。 话说,你大哥还担心呢。“ 清墨心里正甜滋滋的,自然关心家人的态度。 听周越这么说,立刻问道:”大哥担心什么?“ ”你大哥担心他家里已经替他定亲。 担心咱们家门第太低。 担心那小子无意。” 清墨收起羞涩,正色道:“娘,他已经明确说过了,他没有定亲。 至于门第,你别担心,他说他爹娘一生被门第所累,活得很是憋屈。 他家里现在只有一个空壳子,早已入不敷出,他大哥袭爵,也是勉力支撑。 是他担心咱们嫌弃他家,明明啥也没了,偏偏还要摆出一副花团锦簇的模样来。” 顿了顿,清墨接着道:“至于他的心意,他信来的这么多,难道还不明显吗?” 宋原在信里写得那些肉麻话,自然不能讲给娘听。 只把大概意思转述了就行。 “哦,那你们成亲的话,还要养他的那么一大家子?“ ”不,不是的,娘,他说了,成亲后他爹娘会把我们分出去。 他家里只有兄弟二人,长兄袭爵,支撑家业。 他是次子,只负责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嗯,我明白了。 可是,说到底,他没上门提亲之前,我是不那么坚定的相信的。”周越故意道。 “娘,这是自然,他说,等年后打完这一仗,边境可能会有十年的太平日子。 他就会卸甲回京,做个闲散的小官,到时候就来家里提亲。” 得,这下兜底了。 原来二人早已谈婚论嫁。 “嗯,在那之前,我还是要听他亲口跟我承诺的。” “娘……” 说完,清墨跑了。 小姑娘,这还护上了。 春季的山村是热闹的,也是安静的。 热闹在人们都欢天喜地的娱乐,这是一年中最为清闲的日子。 安静在人们不去地里,不去想营生,只吃吃喝喝就行。 快乐的日子过的总是那么快。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天的农村娃,要放鸭子。 所谓的鸭子是玉米杆儿做成鸭子的形状,背上放一小截蜡烛或一颗浸了油的纸捻的灯花。 等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村里的很多孩子,就会带上这些鸭子,去河里放。 河里的冰还没完全化开,只有水深的河中央,才有活水。 孩子们就放下鸭子,拿着大石头去河里砸冰,直到在冰里砸开一条小渠。 然后把鸭子放到小渠的上游,点燃蜡烛或灯捻,孩子们就站在河边,拿着长棍子,轻轻拨动水面,让那小鸭子能顺利向下游飘去。 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清冷的河面之上,孩子们兴高采烈的一边拨动长棍儿,一边唱: ”鸭鸭,今年去,明年归,明年给我下蛋蛋。……“ 第151章 去谈合作 鸭子走到刚砸开的小渠的下游的时候,往往蜡烛灯捻就烧完熄灭了。 这个时候,孩子们更兴奋了,纷纷拿起大石头去砸那些玉米杆鸭子。 直至砸烂,大家才心满意足的摸黑回家去。 到家里吃点饺子,就呼朋引伴,要去村里看烟花,转灯。 今天是放烟花的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很多做工的就要离开家乡出门去了。 农人虽然不会离开家,地里也未解冻。 但收拾修理农具,清理猪圈和茅厕的粪便,把这些粪肥都拉到菜地里,找个空地方,用土埋起来,捂着。 很快就要打春了,地气升腾。过段时间,粪肥就会发酵,正好春天运到地里,先打底肥。 等春暖花开要种地的时候,肥力在地里已经发挥效力,正卯足了劲儿的要供养庄稼呢。 说起正月十五的转灯,那可不是一般的村子能置办的起的。 今年凤凰台村的人,在周越和清墨等人的带领下,都赚了些钱。 他们有的是因为勤劳,去逮鱼、刨药材、编筐子、绣花、做衣服等,有的是把钱放给了清墨去做买卖,获得了红利。 反正手里有钱了,过年更有意思了。 今年凤凰台村的烟花都放的比邻村多,大,美。 这转灯,是找一块大的空地。 用玉米杆和树枝等物,编成一道道的草墙,做出来一座九曲迷宫。 迷宫的各草墙上,隔不远就载上一根粗木头,一来用来固定草墙房子倒塌。 二来,每根粗木头的上面,摆上一盏灯,灯里放菜籽油。 到了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的晚上,把灯油点上。 远远看去,犹如一座灯火辉煌的城堡。 在城堡的最中心,一座高约几丈的粗木,上面高高挂着一盏大红灯笼。 村人,还有外村慕名而来的人们,从入口进去,前后有序的在里面转。 这就是转灯。 转灯有讲究的,不能走回头路,不然逆行会被人嘲笑。 不能乱窜,不然容易碰掉灯盏,不止会有洒一身油的危险,还有可能会点燃整座灯会,那就糗大了。 当然,更不能嬉戏打闹。 这是祈福的灯会,据说好好转灯,路过中间那根粗木头的时候,摸一摸那根木头,会一年不腰疼腿疼,身康体健,无病无灾。 而且转灯的圈数也有讲究,转单不转双。 你可以转一七九圈,多少圈都可以,越多,得到的祝福越多。 但不能转双数,不然不灵验。 具体这个规矩和说法从何而来,村里哪怕是最老的人,也不得而知。 反正都是这么说的,上一辈对晚辈这么传,晚辈再传给自己的下一代,代代相传。 过了十五,年就算差不多过完了。 对于周越他们来说,其实年早在垣墨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因为垣墨带来了宋原军队的新订单,他们必须要在十五过完后,就开始准备制作方便面和肉酱了。 要问天底下最忙的人是哪种人? 莫过于农人和商人了。 而宁家这些人,正是农人和商人的双重身份。 包括读书的炫墨和钧墨,都要参加劳动。 忙忙碌碌到了一月底,很快就要二月二了。 京里总算传来了新消息。 崔夫子被任命为宜州知府。 原来传的崔夫子要做宜州知县,并没有成真。 是啊,人家好歹是前宰相,就算被贬出京,那也是要做一府的府尊,五品大员的。 朝堂任命,离普通百姓很远。 周越把方便面的订单做完,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县里,店铺必须在二月二之前开张。 可是店里的货,还没多少呢。 周越把山里的酒都带了过来,等这边一切安排妥当。 她还要找时间去山里酿酒和制香。 家里的制香材料早已备下,制香也由宁老爷子和杨墨做出来了。 只是原料还差一个东西,那就是江米——南方叫做糯米的。 做香需要糯米粉来做粘合剂,而且量还不小,北方不产这个,需要来县里来买。 整理货品,看着店里的一些货底子,周越有点发愁。 补货成了目前最紧要的大事,虽说刚过完年,买东西的人并不多。 但人家来买,你没有,那不行。 一来二去,人家下次就不会再来了。 做买卖,讲究一个诚信,这个诚信除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之外,还有就是要货物齐全。 周越打算去宜州走一趟,看能不能进些货。 她正打算明日带着清墨出发呢,赵守中又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邀请,希望周越能去京里看看。 周越想着,宜州的货肯定不如京里,不如走一趟,正好把进货和跟宁王妃谈事儿一起办了。 顺便还见了世面。 那可是京都,全国最最繁华富庶的地方,虽然不能说满地是金子随便捡,总之也差不离。 说干就干,正好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明日就改变目的地——去京里。 赵守中人都麻了,他可是刚到宜县。 还没跟杨墨说几句话呢,他还想着怎么舌灿莲花的说服周大婶呢。 怎么就说了几句,对方立刻同意了呢。 他原想着,周大婶一个农妇,出远门肯定胆怯,见陌生的贵人,肯定有些畏难情绪的。 他打算用几天时间来磨一磨周大婶。 结果,就,就这么容易? 他撒娇耍赖,好歹让他歇了一天,周越答应第三天出发。 正好她们要准备一些礼品,去宜州没啥熟人,即便去见客户和供货商,只准备一些样品和伴手礼即可。 去京里,有崔夫子和宁王妃,还有宋原的府上,自家也都算熟识,肯定要准备一些礼物的。 虽说人家啥都有,但空手上门,于礼不合。 再是拿不出手,也要硬拿。 周越准备了几大罐酒,还有几小瓶她提纯的高度白酒,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喝不喝的惯这种酒。 她想的是,喝不惯也没关系,不能当酒卖,她就把酒卖到医馆里去。 酒精外科消毒,虽比不得医用酒精,但总比这里的白开水擦拭要强上许多。 对了,还有军队,外伤最多的地方,卖给他们也可。 这次周越就让垣墨带了几瓶子酒过去,送给宋原和大将军。 并告诉了他,除了喝之外,还可以外用消毒。 至于他们想怎么用,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周越管不了。 第152章 饭馆?青楼? 准备好礼品,赵守中攒了一个月的话,也对着杨墨输出完毕。 虽然杨墨不咋搭理他,但他自己叨叨叨也能说好久。 每次其他人看到那个场面,都觉得好笑。 赵守中好像一个嘴碎的老婆婆啊,又像个好奇宝宝。 一个劲的问杨墨问题,还把自己这段时间在家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都跟杨墨说。 他们离开之前,见到了崔大。 他来店里,就是跟周越说一声,崔夫子来县里任职了。 周越好奇道:”传言不是说,崔大人要做宜州知府吗?“ ”是知府,但我家老爷不想去宜州办公,禀明了圣人和吏部,他们同意他来宜县坐堂。“ ”哦……“周越不懂,很懵。 难道这办公地点,还能自己任选? “还有个问题,宜县的知县呢?朝廷派人来了?” “无,圣人说既然崔相喜欢宜县,就把宜县知县兼了。” 哦,没想到这朝廷官员的任免,如此草率儿戏? 崔大继续道:”我家老爷说,他喜欢宜县,也有弟子在宜县县学就读,因此很想在此办公。 况且,老爷也就是挂职知府,其实大多数的事情,还是府里的同知和通判来做,老爷只在大事上看看,签字即可。“ 得,只知道朝中有吉祥物,没想到地方官也有吉祥物。 只是这宜州的知府,其实并不好做。 因为宜州地界,年前年后一个多月了,一片雪花也没有见,一滴雨也未落。 本来此地就容易发生旱灾,这正需要水的春天,滴雨不下,真的让人恐慌。 天灾往往伴随着人祸,据传山里已经开始出现了土匪劫掠。 春天青黄不接,加上旱灾之后大多是蝗灾,百姓十分恐慌。 崔夫子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宜县上任的。 虽说他是吉祥物,但出了事,他还是要背锅的。 京里他的政敌,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就是这个任命,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各种明示暗示,让圣人把他弄到这里来。 说什么这里离得京城近,皇帝想崔相了,就能立刻召回。 说什么崔相一直隐匿在宜县的山里,看来是对这里有感情。 说什么崔相没准在宜县有相好的,才丢下家里的妻儿来这里逍遥自在的。 越说越离谱,说得多了,皇帝信了那些人的胡话,对崔相要给亡妻守孝的誓言置若罔闻。 最后还是派崔人杰去宜州做一任知府。 当然,崔相要去去宜县坐堂,更加坐实了他在宜县有所牵绊。 皇帝很满意,欣慰于自己听了那些人的话,给崔老找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好去处。 殊不知,那些人就是想让崔人杰来这里背锅的。 宜州的大灾,早有端倪了。 有心之人,通过各地的奏报,细细观察和分析,对这里将要发生的大事,心知肚明。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崔人杰不单单是一位文人,一位威望极高的宰相,一位锐意改革的变法派。 他更是一位能吏,当年他可是从小小的县府巡检做起,历经判官、县丞、知县、知府、府尹、镇府使、知制诰、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御史……慢慢做到了首辅。 他做过的官,堪比大辉朝一本官位明细图。 从小到大,从文到武,他做了一个遍。 因为大辉朝以文治天下,文官的地位比武官高。 因此很多武官职位,由文官担任。 可以这么说,崔相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踏踏实实从底层走上来的。 虽然他出身高,但在地方做官的时候,深入民间,看见了太多的人间疾苦。 他对底层百姓充满了同情,并因此发挥聪明才智,为地方做了很多实事。 他的官声一向很好,就算是他的政敌,都没办法找出他的错处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只能从那说不清楚的黄谣入手去诋毁他,打击他。 周越从京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在这十天里,崔知州做了几件大事。 第一,向朝廷申请,拨粮拨款到宜州,万一有灾荒,立刻放赈。 第二,请求朝廷陛下,免收宜州今年税赋的一半。 如果旱情继续严重,再发生蝗灾,就请免除宜州一年的税赋。 第三,针对有一些人,蠢蠢欲动,企图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去做强盗,强抢来往客商的事情,用雷霆手段,派兵镇压。 同时悬重赏,鼓励村民自发捕盗。 圣人自从发下让崔相去宜州任知府的圣旨后,就后悔了。 一朝宰相去做个小小的知府也罢了,还让他这个岁数,去那么穷困的地方。 听闻今年那里遭灾,他内心更加不安了。 但当他看到崔人杰上的劄子的时候,心情豁然开朗。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崔相这三条措施,迅速、精准,直击要害。 愧疚的皇帝,正不知道怎么弥补之前犯的错呢,看到这则劄子,立刻御笔批道:”可。“ 皇帝身边伺候笔墨的侍者,从来没见圣人批折子这么快过。 这三道措施,很快见了成效。 宜州的旱情,虽然还在继续,但民情稳定下来了。 朝廷的粮仓里,放满了粮食,不怕没有吃的。 今年的税赋不用交,或者只交一半。 走在路上也不怕有人突然跳出来劫掠。 日子还是要照过。 普通百姓就是这样,只要能有一口吃的,打不死我,我就要活下去。 他们很容易知足的。 周越这次带着清墨进京,收获满满。 她到了京里,就派清墨去各个酒楼饭馆吃饭。 她则跟宁王妃的见了面,一个小茶馆里。 宁王也装扮了一下,跟着宁王妃出了府。 当今陛下圣明,刚开始的几年,对几位兄长的监督十分严格。 后来看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在家吃吃喝喝,忙着生孩子,就放松了对他们的监督。 明面上虽然没有取消对他们出府的禁令,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乔装改扮出府游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不出城门,就行。 这次宁王妃就带着一个中年男仆出了门。 她平时出门巡查自己的铺子,采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是可以的,但不可离开京城。 他们的儿女是可以离京的,但不可走太远。 不能与地方官接触。 女人之间,只要目的一致,谈判很容易。 况且周越见宁王妃的样子,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邻家大姐的样子,一见就觉得亲切的很。 宁王妃看周越,就是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大姐姐的样子。 因此他们互称姐姐,各论各的。 在茶馆里谈了谈,宁王妃带周越去看了她手里的几间铺子。 最后选定了一栋三层楼,位置在繁华的市中心。 因为太大,租金昂贵,在这里开酒楼的租客,几年内换了好几家。 他们都不赚钱,赔了不少钱。 周越一眼就看上了这里。她决定对它进行大改造。 当她坐在宁王府里,把改造计划对宁王妃说完,一直不吭气的宁王突然插话:”你这是要开饭馆还是要开青楼?“ 第153章 意外之喜 周越被逗笑了:”当然是酒楼了。“ ”呃,那为什么要有舞台?这个格局,跟青楼差不多啊!“ 宁王妃:”……“ 周越:”……“ 宁王很爱逛青楼? 看那自家女人眼神不善,周越脸上满是疑惑。 宁王赶紧找补:”不是,我,我是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 因此知道他们的格局。 除了舞台,还有你说的包厢,不就是伎子们的绣房吗?“ 宁王妃脸都快成黑锅底了。 站起来,扯了宁王的胳膊,就往内堂拉。 周越:怎么肥实?这谈生意还能有新发现?不会让人家夫妻干架? 这宁王也是,人都被圈禁了,你还不老实? 宁王妃见自家夫妻被个外人看了笑话,见宁王不再回嘴。 瞥一眼周越,那个眼神,意思就是你一个乡下老妇,怎么也知道青楼的格局? 周越可不想被她误会,然后以后没法合作。 忙解释道:“王妃,是这样,我没去过青楼。 不知道青楼是如此格局布置。 我只是年轻的时候,读过一本国外的书,那书上有酒楼格局的描写。 就是这样的。我想,既然那个国家的人喜欢这样的,咱们也可以试试。 至于跟青楼有些相像,也不打紧。 咱们可以派人去青楼仔细看看,尽量避开他们的装修风格。” 周越说完,有些汗津津的。 出师不利,属实是巧合,无妄之灾。 宁王妃也是想极力促成这桩合作的,对方虽说是农户。 但见这个农妇衣着整洁,身材富态,态度不卑不亢,据说几个孩子还都争气。 加上他们和宋府有些交情,跟圣人也扯上了一些关系。 还有对自己女儿的救命之恩。 这些就足够对方和己方坐在一起了。 宁王妃笑笑:“周姐姐见笑。 这些细节,你和守中谈就好,我是不懂的。 做生意,我也不大懂,我的铺子,都是娘家派过来的管事的在管。 你只说需要我做什么,还有我需要拿出来多少钱,才能跟你平等付出?” 这个宁王妃,倒是个爽利的性子。 这样的态度,不愁合作谈不拢,做不好。 周越先是跟赵守中确定了酒楼的装修装潢,就把这件事交给了赵守中。 周越自己则跟着清墨,把她之前筛选出来的一些酒楼,又去吃了一遍。 大概探了探京里的口味和消费水平。 有钱好办事,周越这次来京里,带了足够的本钱。 可以说把这些日子赚的大半钱财都带来了。 她在家里备了丰厚的礼品,来京后又去采买了一些贵重礼品,送到了各位股东和故旧的府里。 包括当今陛下。 皇宫当然进不去,她是请宋原之母——长公主帮忙转交的。 天底下的人都喜欢收礼品,尤其是对方无所求的情况下。 圣人也是人,虽然百官和百姓都叫他圣人,但他骨子里还是个俗人。 他去年就收到了周越给他的投资红利。 当时是他卖了宫里的一批古董字画,手头正宽裕呢。 宋原来游说他,他顺手就拿了一些钱给他拿去玩。 后来快过年的时候,有宋家的人,送来了一些钱,说是什么分红。 真是意外之喜。 宫里也可以过个好年。 皇帝立刻让人把这笔钱,定制了几千盏灯笼,挂在宫里,尤其是太后宫里。 周越要是知道皇帝这么会花钱,估计一口老血得喷出去。 早知道他这么败家,不如不给他分红了。 拿着利滚利不香吗?反正他也不知道。 这次周越给皇帝的礼品里,有酒有香,有许多山珍,还有一箱子卫生巾,说是专门给皇后的。 都是好东西。 皇后出身不高,但自嫁进了宫里,是见过好东西的。 她看了那箱子东西,一开始并不明白这是什么。 说是衣服,又太小。 说是擦屁股的,又有翅膀,还是布做的。 村人哪里就奢侈若此,要用上好的棉花和棉布擦屁股了? 后来有宫人在下面翻到了一张纸,写明了用法。 正好皇后身边有个大宫女来了癸水,皇后就给她拿了一个,让她去用用。 结果就是反馈很好。 皇后一下子来了兴趣。 让人去问这箱子东西谁送的。 很快宫人来报,是跟宁王妃要合作开酒楼的一个农妇。 这个农妇就是救了小公主的那个人。 她还跟长公主的二公子宋原有些交情。 对了,他的儿子,还是崔夫子的入室弟子。 皇后就由好奇东西转到了好奇人了。 区区一介农妇,怎么如此长袖善舞,和这么多达官贵人有关系呢。 她就去了皇帝那里,旁敲侧击的问皇帝,这个农妇有何来头。 皇帝还记得这么个人,就把关于她的一些事说了。 听说周越要跟宁王妃合伙的事是真的,皇帝也默许了。 皇后心思活泛了。 她看那个叫什么卫生巾的,是好东西,她觉得,不说京里其他家里。 就只是这宫里的妃嫔和宫女,每个月对这个东西的需求量,就很大。 她要是开个这样的工坊,那何愁不日进斗金,谁还指望着每个月宫里发的份例度日。 她是皇后,要维持体面,宫里伺候的人多。 份例却被节俭的皇帝一再裁减,她都把自己的体己钱拿出来补贴好久了。 但她娘家也不富裕,体己钱有限,嫁给皇帝后,皇帝的手头也一直紧张。 因此她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穷皇后。 好在太后手里有钱,她伺候太后用心,经常得她老人家的赏赐。 才让她捉襟见肘的日子,勉强能不丢脸。 这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见钱眼开的。 哪怕是贵为皇后,不给他们些个好处,平日里除了本职该做的,其他的事,都难指使的动。 大辉朝虽说严禁官员从事商贾,但对后宅女人,并不十分苛刻。 普通平民妇人都可以经商,皇后也可以的。 大辉的女人还是比较自由的,皇后只要不偷人,不干政,其他的事,无不可。 因此她跟皇帝说了一句,得到了首肯,就悄悄派了贴身宫女去见周越。 对于周越来说,这是意外之喜。 皇后娘娘当然不能亲自做这件事,宁王妃都是派儿子出面的,皇后派个心腹出面即可。 很快双方商定了合作事宜,签了周越口中说的合同。 皇后拿来仔细看了,觉得可行,让宫人签了字。 她的墨宝,自然不能流落民间。 她只出钱,然后坐等收钱即可。 第154章 试种棉花 皇后身边的人,那都是能人。 能被皇后派出来做事的人,肯定是她觉得得用的人。 周越乐得放手,除了技术和商业模式,其他的事,她不需操心更好。 等赵守中这边把酒楼装好,那边的卫生巾工坊,也在皇宫边上的一处大宅子里弄好了。 就连绣娘,也都找好了。 周越早就派清墨回宜县做了准备,这边来报告一切准备好了。 宜县派过来的绣娘师傅也到了。孙氏带着凤凰台村里的几个厨娘,也一起赶到了。 宁王妃和皇后,见到周越用的技术工,都是女子。 只有那些背背扛扛的重活,才有一些男劳力。 都很吃惊。 周越是这么给她们解释的:民间的女子不易,在家里需要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在外也要下田劳作,挣钱养家。 现在我有能力教给她们一技之长,并且她教的时候,发现女子比起男子来,在学技术,管理,销售业务等方面,更有优势。 女子心细,聪慧,共情能力强,耐力更好,也更懂得感恩,诸事她们都做的很出色。 因此我觉得一来给天下女子多一份活路;二来,也让自己的生意更好,她用女子更多些。 同为女子的宁王妃和皇后娘娘,都深以为然。 不说民间,就她们身边的很多女子,都是冰雪聪明、一教就会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已。 她们想,如果给女子同样的机会和舞台,估计朝堂之上站着的,大多是女子了。 这样的想法由来已久,不过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来罢了。 现在周越能有这样的见地,她们都心有戚戚焉。 周越在京里忙活,宜县的崔夫子也没闲着。 他做出的一些改善民生的举措,见效很快。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宜州府,一派欣欣向荣。 皇帝接到奏报,很是高兴。 到底还是崔相啊,手段还是那么老辣有效,不过,做一个府尊,到底是屈才了。 周越回到宜县的时候,炫墨和钧墨都入了县学。 崔夫子摇身一变,做了府尊大人。 赵守中跟个跟屁虫一般,也随着周越来到了宜县。 他自然是认识崔夫子的,不过以前没什么交情,也不敢有交情。 到了此地,也不敢上门拜访。 只在清墨的铺子里见过几面。 周越回到凤凰台村,因为村长说有人要卖地。 这次是有人卖水田,数量虽然不多,但也有三十亩了。 三十亩对于中原和南方沃土千里来说,不算什么。 但在北方山里缺土少水的地方来说,已经算是很大一块田地了。 周越听到消息立刻带了钱,回村去看。 虽然种地的人——垣墨不在家,但有机会买地,还是要买的。 主要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农民和地主,都视土地如命。 不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不会动卖地的心思的。 不然百年之后,到了地底下,无颜面见祖宗。 买了地,就算是家里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种。 还可以赁出去给别人种一段时间,等垣墨回来再说。 话说,到了初春了,家里的地怎么个种法,还没什么计划呢。 对于垣墨和周越拿回来的棉花种子,宁老爷子也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种。 周越也不知道,她只好请教了崔夫子。 崔夫子很感兴趣,虽然他也不懂,但他在京里认识的人多啊。 他给在京里的户部为官的朋友去了信,却没有接到回信。 等来等去,京里来人了,原来户部对于北方种棉花,也没什么经验。 但想到棉花的种植是从安西传过来的,那边的气候并不比大辉朝的北方温暖和潮湿。 这边应该可以种的。 后来还是炫墨从崔夫子给他的很多书籍里,找到了一本前人的游记。 里面详细的记载了棉花的种植技术和植株各个时期的管理方法。 还有可能遇到的病虫害。 崔夫子大喜过望,请示朝廷,允许垣墨提前回乡,试验种植棉花。 大辉朝现在种植棉花范围很小,且产量极低。 而大辉每年所需的棉花数量很大,这些钱,大多数都被安西以西的商人还有海外的贸易商赚走了。 如果北方能种植成功棉花,并进行大范围推广,那将是农业上的一个大的飞跃。 崔夫子在宁家待得久了,知道垣墨很喜欢种地,且很喜欢总结经验。 本来棉花种子是他家提出来的,现在让垣墨负责做这件事,朝廷只给少量的钱和种子。 说到底还是朝廷赚了。 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如果成功,就连皇帝,也会被后人在史书上记上一笔。 朝廷很快回复,户部去兵部交涉,只是一个服兵役的小兵而已。 且他服役不到一年,在边关也做了不少东西。 他家给边关将士带了许多福利,那里从上到下,都很说垣墨的好话。 垣墨接到命令再长途跋涉的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四月了。 其实今年的农时,大多已经误了。 不过,北方的大山里,天气还是忽冷忽热,很不稳定。 有的作物,即便种下去,也不一定能存活。 因此北方种地都晚些。 周越和刚风尘仆仆赶到家里的垣墨商量,第二天就开始播种棉花。 朝廷因了让垣墨种棉花才放他提前回家的,今年不种一些棉花下去,说不过去。 为了让种子尽快发芽,周越想啊想啊,想起来一个办法,那就是盖膜。 薄膜没有,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代替。 比如麦秆,油纸,甚至周越为了这件事,提前试验了造纸。 再在纸上涂油,做成薄如蝉翼的油纸,用来覆盖种子。 一为了保温,二为了保墒,三为了防止野生动物啃咬种子和幼苗。 事后发现,效果不错。 垣墨也深受启发,天天琢磨这事,他在山里的破地旁搭了一个窝棚,整日吃住在山里。 好么,好不容易崔夫子、炫墨他们从山里下来了,垣墨又住进去了。 不过他的条件还不如山洞里呢,山洞起码不怎么漏雨。 他的窝棚,一下雨就漏,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周越很心疼长子,嘴里嘟囔着:要是有帐篷就好了。 垣墨一听,军队里有帐篷啊,他立刻请宁老爷子给做了一顶帐篷。 第155章 巨大石桌 眼看家里的稀奇玩意越来越多,杨墨都觉得她都快记不清了。 周越鼓励她写本书用来记录这些东西的做法。 简单的如弓弩、轮椅、曲辕犁,大型的复杂的如水磨车、大型驴车等,写成书,就不会再忘了。 杨墨一听眼睛就亮了,她道:“我要跟爷爷一起写,然后署名爷爷和我。” “我,还有我,我也署个名行不?我可以去工部找人帮忙,让这本书由朝廷公版。” 赵守中听言也出来凑热闹,杨墨白他一眼:“你凭什么署名,你又没出力。” “我,我,我会出力的,你口述,我负责写,爷爷负责顾问和校对,可行?” 周越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有了赵守中这个不务正业的工部小吏背书,估计这本书会被朝廷重视,并推广到全国的。 能留下这样一部传世之作,不枉宁老爷子和杨墨这么多年的辛苦琢磨和费力制造。 不过,这本书倒也不急,因为杨墨还年轻,才十六岁。 她的未来不可限量,还有很多未知领域需要她去探索。 她大可以慢慢琢磨,慢慢发明,慢慢的写,到了中年,做个总结即可。 到了初夏,棉花都出苗了。 自家买的种子,不如朝廷给发的种子出芽率高。 不过,那些棉花却很奇怪,一冒头就飞速成长。 比同期播种的其他棉花种子长得快了很多,要不是叶子一样,周越都要怀疑那些是假种子了。 户部的技术官员,现在住在宜县,经常赶着马车去凤凰台村看那些小苗,并给出一些指导意见。 现在最开心的人是垣墨,他每日里侍弄着最喜欢的土地,除了棉花,还有其他当地的作物。 回家就能看到小烨哥儿开始跌跌撞撞的学走路,然后就是春花一般娇媚的妻子的面庞,在孩子身后护着。 这比起在军营里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比垣墨更开心的人是崔夫子。 知府的那点子政务,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主要是他做宰相已久,很懂得放权给别人去做。 他只把控大方向就行了。 因此他每日里照样游山玩水,饮酒品茶,不亦乐乎。 他的一群门生故旧,听闻他在宜县就任,纷纷来访。 他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来宜县半年多,交往的大多是引车卖浆、农夫屠户之流。 这些人虽然热情、爽快,不拘小节,但有时候他想找人诗词唱和的时候,苦于无人应和。 现在这些旧友来了,他能再和他们互相和诗,唱诵词曲,很是开怀。 他带着他们走遍了宜县的山山水水,尤其是凤凰台村,那是他熟悉且喜爱的地方。 当他带着这些大辉朝最顶级的文人集团走到桃源山谷的时候,大家纷纷赞叹。 桃源山谷,名副其实。 于是,这些朝廷里的高官,一个个脱靴披发,席地而坐。 叫仆从去洞里取了酒来,把带来的食材,拿到灶间做了菜。 就在山洞前的空地上,一个大石头周围,搬来许多平整的小石块做凳子。 大家就这样席地而坐,看着山中的重峦叠嶂的景色。 鼻息中闻着风带来的各种野花和玫瑰花的香气,大家还没开始喝酒,就开始有些醉意。 初夏的玫瑰,开得正妍丽。 蝴蝶野蜂流连花丛,嗡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尤为清晰,老远就能听得见。 杨墨和宁老爷子制作的大水车,已经开始运行。 巨大的圆形水车,挂着无数个大水桶,在瀑布下接满水,然后嘎吱吱的转动着。 装满水的大水桶到了下面,自然倾倒到了修好的水渠里。 这些水渠,是在周越的提醒之下,垣墨带着雇来的村里的壮劳力修好的。 顺着水渠,水就被引到了山上的一个大型蓄水池里。 等需要浇地的时候,这些水,再顺着一道道水渠,流到更低的各处田地里。 这些分流的水渠,还正在修。 水车的巨大轴心上,连接着的是推动大磨盘的杠杆。 一个比水车小一些的石磨盘,被安置在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 磨盘的推杆,跟水车的杠杆连接着,水车动,这边的磨盘也被推动着转动着。 骨碌碌的,随着磨盘的转动,一些玉米粒被碾碎。 “这可比人工挑水、推磨,省了太多力了。”一个三十多岁、身穿月白道袍的男人道。 “是啊,我算算啊,这一日省的人力,得至少有四个壮劳力?”一个头戴文士巾,身穿竹青色学士衫的人附和道。 “崔老啊,你这都认识了什么样的一个人家啊?” “听闻户部新进的小吏,那个因德行和孝道被举荐的宁举人,家乡正是宜县。 他也正好姓宁,不知道和你的学生的宁,是不是本家?” 正给各位夫子和官员斟酒的炫墨,捧着酒壶的手一滞,停了几息,深吸一口气,继续倒酒。 那个人,据传已经中举,被那王寡妇娘家做官的人举荐,入了户部做个文书,从八品。 炫墨捏捏手里的酒壶,直捏的手指骨节泛白。 钧墨正在端菜上来。 今日山中饮宴,因为来的都是当时的文坛泰斗和儒家大咖,县学里的夫子,都想来这里看看。 一睹偶像们的风采。因此县学就此放假。 崔夫子就让炫墨和钧墨也回来,正好可以让他们伺候在旁边,在这些人面前混个眼熟。 从县里带的大厨和仆妇,在灶间和席间忙碌着。 炫墨和钧墨因为是晚辈,不能陪坐,他们就往来帮忙上菜、斟酒。 他们都听到了席间的议论,面上都有些不自在。 崔夫子听见议论,忙打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其他的。 “各位,今日你们来到此地,景也看了,菜也吃了,酒更是喝得高兴,不妨来作几首诗,抒怀以作纪念。” “好……” 这些人都是酸臭文人,对这个提议自然兴致很高。 钧墨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山洞里,拿来了笔墨纸砚,就铺在酒席旁边的一个平整的大石头上。 这个大石头原本是稍微平整的,后来周越看它不错,石质坚硬,颜色如墨,整体呈现椭圆形。 高度还很合适。 就找了石匠来,把它的不平之处都打磨了一番,这个工程不算小,可费了好几天功夫。 花费不菲,才把它做成了一座石桌。 既保留了它的自然和古朴,又很实用,崔夫子很喜欢它。 这山里有多处这样的地方。 第156章 钧墨写诗 众人酒酣耳热,酒足饭饱,个个摩拳擦掌,想直抒胸臆,大展身手。 有人很快就有了,拿过一张纸铺好,正要取笔,却觉得不大对劲。 他复又把那张纸拿起来,左看右看,不住的摇头、点头,点头、摇头。 这是什么纸,怎么能做的这么薄,还很有韧性,摸着纸面平整,瞧着样子,应该不错。 他琢磨良久,怕自己把想好的诗忘了,随即又提起笔,蘸饱了墨汁,挥毫就写。 “《山中初夏景》 初夏山林展翠裳,大水车转韵悠长。 大石磨旁时光缓,瀑布如银挂壁梁。 深潭潋滟波光闪,秧苗青青映暖阳。 文人漫步诗兴起,农夫劳作笑声扬。 清风拂面心神醉,惬意山中好景光。” 众人皆赞。 旁边一人笑骂道:“你这小子,怎地跟我想的诗如此相像?” “你也写出来,我们品评品评。”旁边的人都起哄。 那人推脱不过,也写下来。 显然他拿纸的时候,也对那纸很感兴趣。 只不过众人催促的紧,他只好凝神提笔,先写诗: “《山中初夏》 山中初夏韵无穷,绿树阴浓掩碧空。 瀑布如银飞白练,深潭似镜映青蓬。 秧苗漠漠铺郊野,大石磨盘立草丛。 闲坐文人思妙句,农夫劳作笑迎风。” 众人看了,哄然一笑,果然有些像。 很快一篇篇诗文出炉。 炫墨一张张纸看过去,虽然点着头表示叹服,但其实心中不服。 这些诗词写景虽美,抒情泛泛,但缺了些意境。 崔夫子正想提携得意门生,眼见这么好的机会,定然不想错过。 于是捻须道:“炫墨,钧墨,你们可有了?” 炫墨知道夫子的意思,心里一直在打腹稿,沉吟一刻,缓缓读道: “《初夏山中岁月》 深山初夏景光妍,农人艰难亦欣然。 扶老携幼行岭路,垦荒开地种良田。 朝迎晨露忙稼穑,暮伴余晖理陌阡。 岁月悠悠情未改,终将困境化诗篇。” 众人皆惊,这首七律,技巧虽稚嫩些,写景不多,但胜在抒情。 小小年纪,知稼穑之难,懂民生之艰,好诗,好情,好胸怀! 崔夫子默念几遍,颇为得意。 又示意钧墨写来。 别人见钧墨只是个五六岁的稚童,心想这崔人杰真是有意思。 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数还在玩泥巴,字都认不全,何谈写诗? 不料钧墨也学兄长皱眉沉吟一刻,然后舒展眉头,显然也有了。 “《初夏瀑韵》 正逢夏初四月八,瀑泉涌处众流哑。 冲天气势破云崖,半壁皆披玉练纱。 飞沫如烟迷远岫,奔涛似雪映朝霞。 心怀壮志凌千仞,欲揽风光绘壮华。” 此诗一出,满座哗然,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都是写的全景。 他只写了瀑布这一处最为突出和震撼的景色。 他也是写景并不突出,但这冲天的强大气势,把大家都惊得掉了下巴,好半天都没人敢说话。 他们都沉浸在这首诗带给他们的震撼中。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一细想,又理不出头绪。 只好假装或喝酒吃菜,或低头思索,谁都不肯第一个说话。 “好,好诗。” 山头上一声炸裂,把大家都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待回头看去,一男子身穿玄色利索短衣,身高约有六尺,络腮胡子,长发束起,只扎了一根玄色带子。 他坐在一个大石头的石尖尖上,衣袂飘飘,仿佛风一吹就能吹下来。 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正兀自饮着。 如果他再换一袭白衣,就跟神仙一样的了。 待再去细看,他已蹬了一下脚,从大石头上,飘然落下。 他落到了钧墨身旁,对炫墨和钧墨道:“你们的诗都很好,我喜欢。 来,我今日也来凑个热闹,写一首酸诗。” 说,走到石桌前,提笔挥毫,一蹴而就: “《山中抒怀》 初夏山林翠色浓,清风相伴入怀中。 白泉石上潺潺响,绿树阴边郁郁葱。 侠客豪情倾美酒,珍馐快意啖肥红。 挥毫泼墨诗成韵,自在逍遥乐未穷。” 好家伙,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随便一个山中粗汉莽夫,竟然也能写诗。 还写得,咳咳,差强人意。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来者何人。 崔人杰大笑道: “任老弟,请你你不来,现在倒来聒噪。” 嘴里虽说的话十分嫌弃,却语气亲昵,态度和蔼,看来是崔相的故交。 在座的,都是人精,纷纷起身见礼,夸赞好诗好诗。 这一个插曲,把钧墨的诗里的明显意图,遮掩了过去。 虽然表面上遮掩过去了,但有的人心思就活络了。 这崔相,还真是不拘小节。 他被贬出京日久,如今圣人宽厚,想要赦免他,甚至召回重用之。 但他恃才傲物,恃宠而骄,如今做了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还不知道收敛。 真是狂妄啊。 狂妄人教出狂妄的弟子。 那个大点的孩子也罢了,中规中矩。 这个才几岁的孩子,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来呢? 算了,还是要离他远点,别到时候被溅一身血。 这么多人,想法不同。 有的人很喜欢这孩子的狂傲,有人讨厌他,有人是害怕。 道不同不相为谋,崔夫子把在场人的微妙表情和态度,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冷笑不已。 他是老了,但不是瞎了。 圣人是年纪不大,且没有儿子。 但圣人总会长大、成熟。 他有那么多的妃嫔,总会给他生下儿子的。 听闻宫里的郭贵妃有孕,即将生产,这次好几位御医都把脉说是男胎。 朝中那些蠢蠢欲动宗室亲王,恐怕要失望了。 哼,他们有些人,总是喜欢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文有他崔人杰,武有苏大将军,圣人又是不世出的有道明君,这赵家的天下,变不了颜色。 饮宴罢,大家意犹未尽,但没有人敢再提作诗。 崔夫子又跟他们炫耀了山洞里的窖藏好酒,得意的看着几位酒鬼诗人流着哈喇子。 他朗声道:“我在这里认的侄女周越,在京里开的酒馆,不日就要开张了。 到时候不只有好酒,好菜,店里还有歌舞表演。 今日的诗词,也会有人编曲,排练成歌舞,唱给诸位听。 请诸君届时赏光驾临。 有意向的,临走前在石桌上留下墨宝,我好派我那侄女给大家送去开业请柬。” 说完深施一礼。 哈,原来今日的目的在此啊。 第157章 桃源酒楼 知道了这竟然是个广告局,有人莞尔一笑,有人嗤之以鼻。 这些事,都是家人在做,周越只提供了一个思路,其他没管。 她带着清墨又去了京里。 这次来,是因为酒楼要开业。 她和清墨走进刚收拾干净的酒楼大堂,看到一张张古朴的饭桌和椅子,还有葱绿色的窗帘。 每张桌子之间,以仿真桃花树做的篱笆作为隔断。 坐在桌子上,向四处看去,只见桃林茂密,桃花灼灼,仿佛置身真的桃林一般。 大堂的正中间垂挂着一盏巨大的灯台,上面足足有百十根蜡烛底座。 可以想见,夜晚来临的时候,点上蜡烛,升到空中,将会是多么明亮辉煌。 舞台做的也很好,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在上面别说跳舞,就是操练军队,都没问题。 舞台四周白色纱幔低垂,到时候放下来,舞女在里面跳舞,四周的灯灭了,只留中间那盏超级大的灯盏照明,效果应该不错。 行至二楼,是一个个包厢雅间,均三面是墙,朝向舞台的这面只有推拉门和帘子。 里面的人,想要隐私,就把推拉门拉出来,帘子拉上,就是一个隐秘的空间。 想要观看歌舞表演,就打开门扇和帘子,居高临下,观看效果不错。 三楼也是一样,只是三楼的观看效果不像二楼那么好了,从最高处看下来,只能看到舞台上人的头顶。 不过三楼也有好处,那就是更有隐秘性。下面的人,即便使劲仰头看,也看不清上面的人的面目。 越往上,灯光越少,私密性越好。 端看客人需要什么了。 每个雅间里的装潢风格不一样,赵守中查找了不少的古书,从古诗词里选取了喜欢的意境,给每间屋子定了不同的色调和情境。 门口挂的牌子,也都取自那首诗词。 比如有一间雅间,门口挂的牌子是“一院香”,取自“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走进屋里,看到四壁有几棵枯木矗立,树枝上都是绿色的绢布做的叶子。 叶子叶柄褐色,树叶翠绿欲滴,叶脉清晰可见,叶子边缘薄如蝉翅,人走过带风,微微颤动。 绿色之中,粉色的重瓣蔷薇花点缀其中,那花朵做的十分逼真,颜色并不是单一的粉色。 而是从花的边缘到花心,由浅到深,层层递进,虽同样用的是绢布,但这花朵的质感要强于叶子,只看着,就给人一种它很真实的感觉。 室内焚了香,仔细闻去,是玫瑰花的香气。 周越闻出来,这正是她的香方。 她和崔相、圣人制作的官方香坊,已经开始产出。 目前产量有限,只供给宗室和勋贵之家,一般的官宦人家,还不知道这个香坊,更无从买起。 这香的价格,卖的价格之高,令人咂舌。 最引人注意的是这间屋子的当中,放着一张大桌子。 桌子是白色石材做的,被打磨的十分光滑,远远看去,仿佛有水在桌面流动。 四壁的绿树和鲜花,倒映在桌面上,还真的应了那句“水面倒影入池塘”。 妙,妙啊! 周越只是提出来一个大致的想法,从古诗中选取景致,在雅间中布置还原出来。 没想到赵守中除了是一个手工爱好者之外,还是个布景奇才。 出生在皇家,真是白瞎了他这个人。 他还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周越心里默默记下,以后自己要买宅子,园林造景,布局设计,都交给赵守中即可。 他定会还你一个风景优美、居住舒服、既有四季美景,又能顾及居住舒适的宅院。 宁王妃请京里的一位颇负盛名的道士,选定了开业的日子。 就是在七日后,时间紧迫。 好在员工已经选定了,只需稍加培训,即可上岗。 至于不是十分熟练的问题,也不担心。 厨师和服务员领班,都是周越从宜县带过来的。 只要领头的靠谱,下面的小兵,总出不了大错。 细节方面,慢慢教就是。 把带来的人分了几组,由他们分组培训新人,五日后要考核。 通过考核的,工钱翻倍,留下做事。 通不过的,发给路费,各自回家。 这些被赵守中招来的人,先前还惴惴不安,很怕给王府做事,工头待人苛刻,不给工钱。 没想到,被刷下来的人,还有钱拿。 那能留下来的人,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都睁大了眼睛,好好学习,希望能留下来。 因为用心,卖力,到了考核的日子,大多数人留下来了。 有的人,实在是笨,学不来,周越也让他们留在了后厨,帮着摘菜洗碗,装卸货物,做些粗活。 于是皆大欢喜。 开业这日,周越和宁王妃都不想太扎眼,太招摇,只是放了几挂鞭炮。 前来捧场的人,只是几位熟人。 熟人的身份大多显贵,不好亲自到访,只派了下人送了贺礼来。 周越给这日来送贺礼的人家,都发了一张木牌,刻着几个娟秀公正的字——金卡会员。 周越说,凭着这个木牌牌,将来只要看到木牌,本酒楼就给打七折。 而开业这天在店里消费满一百贯的,发给银卡,是为银卡会员。 这个银卡可以打八折。 消费满五十贯的,得铜卡,以后消费打九折。 可以看得出来,金卡会员,那都是宗室勋贵,且跟周越一家交情不错的。 后面的两种卡,就是凭有钱,有消费能力了。 周越稍微参照了一下后世的饥饿销售法。 就挑起了京里的达官贵人们的胜负欲和虚荣心。 周越一大早来到了酒楼。 酒楼的招牌是宁王题的字,取名为“桃花源酒楼”。 正好契合了店里卖的果酒,也应合了一楼大厅里布置的桃花林。 周越站在大门口,手里揣着一摞金卡,这些卡由她亲自发放。 送出的第一张卡,是圣人派来的内侍接了。 那内侍接过卡一看,只见一张厚实的纸片,做成了橘色。 黄色可不敢用,那是皇室专用颜色。 淡橘色卡片上,左下角一枝开得浓艳的桃花,正中间是“金卡”两个金色大字。 左上角是“桃花源酒楼”。 详细的权益,用小字写在背面。 第158章 讨要轮椅 内侍接了金卡,仔细看了,问了周越几个问题。 然后交给身后的随从,那随从小心的把卡收在了一个小紫檀木的盒子里。 然后周越请宫里来的人进楼吃饭。 那内侍本不想进去,哪个酒楼的饭菜有宫里的御厨做的好吃,他作为圣人面前的红人,自然是见过世面的。 今日来,不过是圣人看在和周越合作做买卖的面子上,给她脸上贴贴金。 酒楼有宁王妃的股份,顺便拉进一下兄弟之间的感情罢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圣人不过是赐了几幅不值钱的字画而已,能换得以后宫里的人来此吃饭都能打折,那减得可都是真金白银。 这桩买卖,划算的很。 当这个内侍带人走进大厅,并被带到二楼包间的时候,他一路走一路嘴巴都没闭上过。 没想到,酒楼还能这么玩。 这跟,跟青楼一般的布置,这个农妇和宁王妃,要干什么? 等客人陆陆续续到了,落座。 饭菜端上桌,歌舞安排上。 果然很青楼,舞台上的舞姬,都是从京里各个勾栏瓦舍请来的名角。 平日里见一个这样的人物,都很难,更何况她们齐聚在一起,卯足了劲儿的想拔得头筹。 因为周越不止给足了她们报酬,还附赠了一张银卡。 这可是花费不菲才能得到的卡啊,身份的象征。 这张卡,还能外借,到时候亲朋恩客,拿着这张卡来桃源酒楼消费,自己该多有面子啊。 而且,这会员卡,还能积分,到了年底,凭积分,兑换丰厚大奖。 虽然不知道大奖是什么,但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周越和宁王妃商量过了,现在只能请有名气的舞姬歌女来此献艺。 他们私下里,也抓紧时间培养自己的文艺人才。 等将来酒楼闯出来名气,没准那些人,还上赶子来这里演出呢。 到时候酒楼愿意用谁,就用谁。 谁在这里表演,谁得大名气。 双赢。何乐而不为? 因为饭菜,歌舞,还有会员卡,更多的是因为今日来的尊贵客人们。 桃源酒楼一炮而红。 京中贵族以拥有桃花源酒楼的金卡为荣。 但是金卡很有限,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很快太后娘娘就派人来讨要了。 周越两手一摊,没了。 那个内侍不甘心,死磨硬泡非要一张金卡,银卡和铜卡都不行。 周越忙着卸货,没时间搭理他。 只让人把他带到了二楼一间雅室,好茶好酒菜的伺候着。 周越则去后门看着卸车。 她从老杨大夫的轮椅工坊里,调来了两辆轮椅。 用来方便腿脚不便客人使用。 这次跟车来的是杨墨,为了方便运输,轮椅是零件运来的。 还需要她来把轮椅安装好。 杨墨是个从不废话,说干就干的人。 卸完东西,她在后院立刻组装这轮椅。 太后的内侍,吃饱喝足,不见周越来见自己。 就溜达着去四处看看。 店里的伙计都知道这个人是宦官,不敢阻拦。 内侍走到后院,就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满头是汗。 正挽着袖子,拿着一个锤子,叮叮当当的组装着一个像椅子,又像车的东西。 他立刻好奇心爆发,上前去看。 周越去后厨查看今天采买来的食材了,晚上的饭菜最重要,负责质检的人还没到岗,她现在四处救火。 杨墨见有个中年大叔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不说话。 她干活的时候,不喜欢废话,她以为是某个无聊的客人,也没搭理他。 然后杨墨用了半个时辰,组装了一辆轮椅出来。 那个内侍眼睛都瞪大了。 这个是什么?椅车,还是车椅? 他把疑问提出来,杨墨没说话,只向他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他迟疑着,试探着坐下去。 杨墨示意他把手放在旁边的大车轮上。 然后推着后面的扶手,一用力,车轮咕噜噜的,开始转动。 院子平整,推个开头,速度就快了。 内侍手忙脚乱的跟着转动车轮,双脚不知道该放哪儿。 杨墨推着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乐得那个内侍嘎嘎乐。 听见声音,周越快步走到内院,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手舞足蹈的太后身边的老内侍。 周越吓坏了,忙喊了一声,杨墨扭头一看,赶紧松手。 轮椅的惯性却大,带着老内侍,直接朝着一丛盛开的蔷薇花而去。 老内侍忙用脚刹车,杨墨见状大喊:“左边,左边的杆子,拉……拉左边的杆子……” 幸好老内侍虽然年老,但身手还算矫健,在撞上蔷薇花的前一尺的地方,拉住了刹车杆。 “嘘——”周越和杨墨同时呼出一口长气。 虽然撞上蔷薇花墙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让太后身边的人带着一身花刺回去,总也不大好。 “大人,你没事儿?”周越慌忙上前查看,把老内侍从轮椅上扶起来。 杨墨自知犯错,呐呐着不敢上前。 “哈哈哈……无妨,无妨。” 老内侍估计是吓傻了,竟然笑了起来。 “小丫头,吓着你了?老头儿给你赔个不是。 周掌柜的,说,这个车椅,怎么卖?” 这样的老内侍,有时候连圣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他竟然给杨墨道歉,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个轮椅。 “哦,老人家,你腿脚看上去还很硬朗,要这个作甚?” “唉,我是奴才命,自然腿脚要好,不然早就该出宫养老去了。 我这是给太后她老人家的,她自从去岁跌了一下,就不大愿起身了。 整日躺着,圣人给她买了最好的人参滋补,她外伤都养好了,可腿脚无力,还是不大愿意出门。 御医说了:最好还是多出门吹吹风,晒晒太阳,不然这样下去,身子就真的垮了。 圣人急得不行,就连长公主都焦急万分。” 这个内侍真的是人老成精,知道周越和长公主家关系匪浅,就搬了这尊大佛出来。 “好好,老大人别着急,我这个东西叫轮椅。 我家老爷子和人合伙在老家开了一个制作这个的工坊,不说产量有多高,一个月也能做出来几辆。 您老给太后的,我就不收钱了,就当是替长公主孝敬太后娘娘了。” 这个轮椅生产成本并不高,送一辆给太后,能落个人情不算,还有可能替轮椅工坊打开这京里的市场。 试问,那个明星的广告效应有皇室的大? 内侍一副心中了然的表情,乐呵呵的让人抬着轮椅走了,把要金卡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 第159章 孙氏私心 太后娘娘作为宫里的老人,非先帝的原配。 只是在先帝的结发妻子去世后,被封继后。 她作为继母,把当今圣人哄的对她言听计从,服服帖帖。 就连泼辣的长公主,也拿她没办法。 这样一个人,那肯定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人物。 很快太后娘娘的赏赐就送到了周越在京里临时赁的宅子里。 宅子不大,只有两进院子。 周越的钱,现在都投在了各个生意上,拿不出闲钱来置办宅子。 只得暂时租房住,京城居不易,这样一个不大的宅子,年租金却要八十贯钱。 在孩子们的要求之下,这个宅子,挂了周宅的牌子。 周越知道这是孩子们的心意,他们其实一直暗戳戳的在想办法改姓,他们想姓周。 每当说起什么宁宅,宁氏铺子,宁氏企业等字样的时候,清墨都觉得刺耳。 分明是母亲周氏出力最大,却只能被冠以夫家的姓。 他们的父亲,那个宁远才,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逍遥自在,母亲却为了儿女们,劳心劳力,不得片刻清闲。 太不公平了。 只是,古人最重视传承,这改姓一说,不说别人,就是宁老爷子那一关,就很难过去。 只能从长计议了。 老内侍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的进了周宅的小院子里。 他身后的人,手里都捧着东西。 这些人,难道不懂得用大箱子装了,两个人就抬过来了。 还一下子来这么多人送东西,合着东西不够,气势来凑是? 周越谢了恩,在老内侍的带领下,一一看过去。 果然老太婆手里都是好东西。 有两托盘珠宝首饰,金光灿灿,满盘珠翠,差点晃瞎了眼。 还有一些药材,可是,周越自己就有收药材的生意啊,这个不太感兴趣。 还有一些宫里的吃食,各种点心,看那样子,要么是高糖,要么是高油,要么是二者兼而有之。 周越表示没胃口,心里琢磨着,有时间一定把自家的点心做一些,给太后送去让她开开眼。 最后的两个托盘,一个掀开赫然是一大盘子香,香味儿独特。 周越忙去看封签,竟然真的是自己生产的。 太后娘娘可能不知道这香是她和圣人一起合伙的。 圣人孝敬太后的香,太后觉得不错,赏赐给民妇。 呃,还真是自产自销,形成了闭环。 最后一个大托盘,看着轻飘飘的,掀开一看,是一大托盘卫生巾。 呃,太后娘娘有心了,这些礼物还真的是,很齐全,很贴心。 知道自家女人多,这玩意用的不少。 这些应该是皇后娘娘孝敬太后的。 周越无奈,面上表现出很惊喜很开心的样子,让杨墨指挥人把礼物接了。 老内侍看这家人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准备各自去工作了。 他也不好多叨扰,立刻告辞而去。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端午节这天。 过节自然要全家团聚,周越提前安排好了人手,并给假日加班的伙计,翻倍了工钱。 然后她提前两天带着杨墨,回了宜县。 宜县有清墨和孙氏等人坐镇,他们在宜县待了半日,拜访了崔夫子。 又去给村长的两个儿子,宁远山和宁远水送去了节礼。 这才带着孙氏,清墨,杨墨回了凤凰台村。 端午这日,一大早钱氏和春娘就起来了,灶间昨天煮的粽子,此时再加把火,只把水烧开了温着那些煮熟的粽子即可。 粽子只是主食,还要做菜。 任平生知道大家要回来,从山里下来,送了一些野物回来。 钱氏今天派掏墨去山里送了一筐粽子上去,其他的新鲜蔬菜送了一些。 任师父和许师父在山里自己做饭,基本上不用家里操心。 春娘跟周越说了今日的菜谱,周越点点头:“你跟娘看着办,我刚回来,也不知道家里都有什么食材。” 春娘开心的走了。 自从垣墨回家来,春娘脸上的光泽一日日明亮。 就连小烨哥儿,都不似从前那样喜欢哭了。 今天是团圆餐,不止周越的儿女们都回来了。 就连宁家二房的三口人,也都过来吃饭。 吃饭前,宁老爷子带着儿子和孙子,去厅堂正中的祖宗牌位前祭拜。 祭祀毕,宁老爷子起身,他身后的儿子和孙子也都哗啦啦站起身来。 宁老爷子看了一眼宁远德,有些嫌弃。 可惜宁远才不在,老爷子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又喟叹,他不在家正好,看见他就觉得晦气。 宁老爷子刚要抬腿招呼大家去院子里吃饭——今日人多,厅堂肯定坐不下了。 把桌子凳子都搬到了院子里,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才香甜。 这个时候孙氏悄悄拧了一把宁远德,后者一惊,立刻冲着宁老爷子跪下道: “爹,爹,爹……”他一着急,说话有些结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不聋呢,叫那么大声干啥?” “爹,是这样……”宁老爷子没叫宁远德起来,他自是不敢起身。 “我,我,我家想自己做点买卖……” “哦?是你大嫂和清墨给你们的工钱少了?还是哪里亏待你们了?” “没,没有,我,我,我们是想……” 孙氏看宁远德罗丽巴索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赶紧站出来,蹲身施礼道:“爹,我们是想自己开个点心铺子。 掏墨越来越大了,我们也想把他送去学堂学个一两年,看看他有没有炫哥儿那个人才。 他要是能学进去,我和他爹只有这一个孩子,就算是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也要供他读书。 他要不是那块料,去识几个字,学学算账,将来也能做个掌柜的,不会被人蒙骗了去。” 宁老爷子听见蒙骗两个字,冷哼一声,坐在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 沉吟半晌道:“我知道你们野心大,只让你们在这边帮忙,就算给的工钱不少,也满足不了你们的心。” 几句话把宁远德和孙氏说的低下了头。 他们不是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过于没脸没皮的人。 之前他们做错了不少的事,宁远德偷奸耍滑,故意摔断腿,让垣墨替他去服兵役。 孙氏则总想着沾这边的光,撺掇着儿子掏墨过来打秋风。 幸好大嫂周氏大人大量,看在她一时兴起救了她的孩子们一次的份上,让他们来这边的铺子里做事。 学了不少东西不算,还得了丰厚的分红和工钱。 让他们增长了见识,学了不少的本事。 第160章 超大订单 孙氏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我和他爹,实在是想自立门户,给掏哥儿留下一分产业。 也想给他树立一个榜样,让他觉得爹娘是可以的。 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只依附于大嫂和大侄子他们过活?” 她说的有道理,大家都知道。 只不过,周越和清墨的生意才刚刚起色,他俩就这么急不可耐。 总给人一种背信弃义的感觉。 况且,他们以前的很多事情,做的可不大光彩。 宁远德和孙氏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他们重又齐齐跪在周越和垣墨面前,宁远德道: “大嫂,垣哥儿,我们以前做了很多混账事。 咳咳咳,我就不细说了。你们大人大量,原谅了我们?” 垣墨吓了一跳,这可是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子,给自己下跪算个什么事儿,他忙跳开了。 周越却是一动不动,受了他们这一拜。 他们的许多事,做的确实不大地道。 但终归孙氏尚有一丝良心未曾泯灭。 这段时间,他们的表现还都不错。 周越可以考虑给他们机会。 宁老爷子只瞪着他们,不吱声。 周越知道自己是当事人,不能一直作壁上观了:“爹,你的心意我了解。 远德和孙氏的想法,我也理解。 为人父母者,总是要为儿女考虑的。 他们能想着自立自强,这是好事啊。 将来他们做大做强了,我万一有需要搭把手的时候,这不也多一个助力吗? 爹,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我给你说过这个理儿。” 宁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他也认同宁远德和孙氏的说法,只不过是担心周越心里不舒服。 这才演了这一出。 现在见周越想得通透,也就不沉着脸了。 “此事不急,要从长计议。 你们开什么铺子,开在哪里,需要多少本钱,这些都需要考虑…… 先吃饭,过节,不管那些个有的没的。” “爹……”宁远德此时倒来了劲儿了,他想一鼓作气把这件事敲定。 孙氏赶忙拉了他一把。 孙氏知道,宁老爷子和周越,那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既然答应了,万没有再反悔的可能。 事情千般头绪,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再多啰嗦,把宁老爷子惹急了,事情更难办。 还是要多哄着他们的,毕竟,他们势单力孤,不论是技术上,还是资金上,都需要他们的帮助。 吃罢饭。 孩子们去洗碗收拾,长辈则坐着喝茶。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宁远德和孙氏想开的铺子。 原来孙氏想开个点心铺子。 她吃了周越做过的几种西式点心后,就喜欢上了。 从此她就处处留了个心眼,周越一做点心,她就在旁边打下手,顺便偷学。 周越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孙氏这么有心眼子啊,竟然那么早就开始留心了。 不得不说,她还真的挺适合做买卖的。 周越下定决心,给她的点心铺子,参上一股。 做点心,周越是出主意的,真正的高手,还是钱氏。 钱氏对做面食很拿手,周越稍加点拨,她就能真的做出来。 三个人嘀嘀咕咕的去了灶间,和面、烧水,搬出来糖罐子和油罐子,准备再多琢磨出一些点心方子。 宁老爷子见女人们走了,杨墨又去自己屋里奋笔疾书去了。 就想问问炫墨的功课。 炫墨好久不在家了,自然乐意跟爷爷多聊聊。 宁老爷子实在是不想炫墨耽误时间,无奈人家崔夫子更有经验,只能听他的。 “咳咳咳,炫哥儿,你,你,你那夫子打算什么时候让你下场试试?” 怕给孩子压力,但心里又着实着急,宁老爷子只能试探着问问了。 “爷爷,夫子说了,等我在县学满一年,也就是明年,就让我下场,先考童生试。 这样我两年把这些乡试、会试等,都通过了。 三年后,正好赶上朝廷的大考之年。 这一年,正好让我熟悉一下科考的书目。” “哦……”崔夫子教了半天,都教了什么?难不成一点儿科考的东西都没教? “夫子说了,我打好了基础,不论学什么,都会很快的。” “哦……” “夫子还说了,我会连中三元。” “哦……” 宁老爷子不知道什么叫“连中三元”,还是一脸懵的看着孙子。 “三元就是解元、会元、状元。” “哦,状元好,状元好。会员是你娘的酒楼给客人发的那个卡吗?” “呃,爷爷,这个会员不是那个会员。” 炫墨跟宁老爷子解释不清。 只好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爷爷,娘说,你们的轮椅厂要发达了。” 宁老爷子和杨大夫开的轮椅厂,除了一开始每个月都有一些生意之外,后来可以用惨淡经营来形容。 好在一开始的投资并不大,雇的工人也不多。 只是一些宁老爷子的木匠和铁匠旧友。 他们平时也有自己的活计,在工坊这边忙得时候,自己手头的活正好不多,才会来这边干几天活儿,挣个零花钱。 因此这个工坊很松散,压力不大。 也正因为如此,生产力有限,每个月弄不出几辆来。 “那玩意不能吃喝,也不能用来犁地。 普通人用不着,有的人用得着,或者没钱,或者舍不得花钱给一个没用的人…… 怎么发达?” “娘说,是京里的贵人喜欢这个东西,想要多买一些。” “谁吃饱了撑的会多买这个?” “呃,我也说不清楚,你到时候问问娘。” 太后确实有这个意向,是太后身边的内侍过来酒楼吃饭,透露出来的一点点信息。 太后自己腿脚不好,拿到轮椅很高兴,试用后更高兴。 她自己舍不得用,把轮椅转头孝敬给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虽然五十多了,但她很幸福的也有娘亲呢。 她又把这个好东西给了自己的亲娘。 太皇太后的亲娘今年快九十了,老人家用了之后十分开心,给太皇太后出了一个主意。 太皇太后听了觉得很不错,回宫就着手这件事。 首先,她把周越叫过去,要订购五百辆轮椅。 着实把周越吓了一大跳。 第160章 超大订单 孙氏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我和他爹,实在是想自立门户,给掏哥儿留下一分产业。 也想给他树立一个榜样,让他觉得爹娘是可以的。 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只依附于大嫂和大侄子他们过活?” 她说的有道理,大家都知道。 只不过,周越和清墨的生意才刚刚起色,他俩就这么急不可耐。 总给人一种背信弃义的感觉。 况且,他们以前的很多事情,做的可不大光彩。 宁远德和孙氏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他们重又齐齐跪在周越和垣墨面前,宁远德道: “大嫂,垣哥儿,我们以前做了很多混账事。 咳咳咳,我就不细说了。你们大人大量,原谅了我们?” 垣墨吓了一跳,这可是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子,给自己下跪算个什么事儿,他忙跳开了。 周越却是一动不动,受了他们这一拜。 他们的许多事,做的确实不大地道。 但终归孙氏尚有一丝良心未曾泯灭。 这段时间,他们的表现还都不错。 周越可以考虑给他们机会。 宁老爷子只瞪着他们,不吱声。 周越知道自己是当事人,不能一直作壁上观了:“爹,你的心意我了解。 远德和孙氏的想法,我也理解。 为人父母者,总是要为儿女考虑的。 他们能想着自立自强,这是好事啊。 将来他们做大做强了,我万一有需要搭把手的时候,这不也多一个助力吗? 爹,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我给你说过这个理儿。” 宁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他也认同宁远德和孙氏的说法,只不过是担心周越心里不舒服。 这才演了这一出。 现在见周越想得通透,也就不沉着脸了。 “此事不急,要从长计议。 你们开什么铺子,开在哪里,需要多少本钱,这些都需要考虑…… 先吃饭,过节,不管那些个有的没的。” “爹……”宁远德此时倒来了劲儿了,他想一鼓作气把这件事敲定。 孙氏赶忙拉了他一把。 孙氏知道,宁老爷子和周越,那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既然答应了,万没有再反悔的可能。 事情千般头绪,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再多啰嗦,把宁老爷子惹急了,事情更难办。 还是要多哄着他们的,毕竟,他们势单力孤,不论是技术上,还是资金上,都需要他们的帮助。 吃罢饭。 孩子们去洗碗收拾,长辈则坐着喝茶。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宁远德和孙氏想开的铺子。 原来孙氏想开个点心铺子。 她吃了周越做过的几种西式点心后,就喜欢上了。 从此她就处处留了个心眼,周越一做点心,她就在旁边打下手,顺便偷学。 周越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孙氏这么有心眼子啊,竟然那么早就开始留心了。 不得不说,她还真的挺适合做买卖的。 周越下定决心,给她的点心铺子,参上一股。 做点心,周越是出主意的,真正的高手,还是钱氏。 钱氏对做面食很拿手,周越稍加点拨,她就能真的做出来。 三个人嘀嘀咕咕的去了灶间,和面、烧水,搬出来糖罐子和油罐子,准备再多琢磨出一些点心方子。 宁老爷子见女人们走了,杨墨又去自己屋里奋笔疾书去了。 就想问问炫墨的功课。 炫墨好久不在家了,自然乐意跟爷爷多聊聊。 宁老爷子实在是不想炫墨耽误时间,无奈人家崔夫子更有经验,只能听他的。 “咳咳咳,炫哥儿,你,你,你那夫子打算什么时候让你下场试试?” 怕给孩子压力,但心里又着实着急,宁老爷子只能试探着问问了。 “爷爷,夫子说了,等我在县学满一年,也就是明年,就让我下场,先考童生试。 这样我两年把这些乡试、会试等,都通过了。 三年后,正好赶上朝廷的大考之年。 这一年,正好让我熟悉一下科考的书目。” “哦……”崔夫子教了半天,都教了什么?难不成一点儿科考的东西都没教? “夫子说了,我打好了基础,不论学什么,都会很快的。” “哦……” “夫子还说了,我会连中三元。” “哦……” 宁老爷子不知道什么叫“连中三元”,还是一脸懵的看着孙子。 “三元就是解元、会元、状元。” “哦,状元好,状元好。会员是你娘的酒楼给客人发的那个卡吗?” “呃,爷爷,这个会员不是那个会员。” 炫墨跟宁老爷子解释不清。 只好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爷爷,娘说,你们的轮椅厂要发达了。” 宁老爷子和杨大夫开的轮椅厂,除了一开始每个月都有一些生意之外,后来可以用惨淡经营来形容。 好在一开始的投资并不大,雇的工人也不多。 只是一些宁老爷子的木匠和铁匠旧友。 他们平时也有自己的活计,在工坊这边忙得时候,自己手头的活正好不多,才会来这边干几天活儿,挣个零花钱。 因此这个工坊很松散,压力不大。 也正因为如此,生产力有限,每个月弄不出几辆来。 “那玩意不能吃喝,也不能用来犁地。 普通人用不着,有的人用得着,或者没钱,或者舍不得花钱给一个没用的人…… 怎么发达?” “娘说,是京里的贵人喜欢这个东西,想要多买一些。” “谁吃饱了撑的会多买这个?” “呃,我也说不清楚,你到时候问问娘。” 太后确实有这个意向,是太后身边的内侍过来酒楼吃饭,透露出来的一点点信息。 太后自己腿脚不好,拿到轮椅很高兴,试用后更高兴。 她自己舍不得用,把轮椅转头孝敬给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虽然五十多了,但她很幸福的也有娘亲呢。 她又把这个好东西给了自己的亲娘。 太皇太后的亲娘今年快九十了,老人家用了之后十分开心,给太皇太后出了一个主意。 太皇太后听了觉得很不错,回宫就着手这件事。 首先,她把周越叫过去,要订购五百辆轮椅。 着实把周越吓了一大跳。 第161章 恶人上线 太皇太后订购的轮椅,自然有她的用处。 这个用处就是,她想在全国举办一个百寿宴,给勋贵和世家里的年过八旬的老人,送一份礼。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 之所以举办这样一个貌似毫无用处的宴会,其实是想取得这些老人背后站着的人的支持。 这些人虽然老了,但他们的威信还在。 且现任家主和掌权人,都是他们的晚辈,凡遇大事不决,还是要向这些老人请教的。 因此讨他们的欢心,就得到了各个家族的支持。 偏偏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倔的很,总是抱着老黄历不肯撒手。 圣人想改革,他们设置诸多阻力,让子孙们不予配合。 圣人想变祖宗之法,他们如丧考妣,哭天抢地,要死要活。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想帮自己的孙子,就想出来这个办法。 先从老的下手,拉拢人心。 各个世家大族里的老人,很多年龄已经很大了。 因为家里有钱,各种好医好药的吃着,衣食不缺,仆妇成群,因此都能活得很大。 但活到最后,只能是躺在炕上等死。 连门都出不了。 太皇太后出面请他们出来,并给腿脚不便的人家,赐下一辆轮椅,让他们体体面面的来到皇宫赴宴。 很多老人家都感动的涕泗横流。 轮椅订单要得急,接单后,杨老大夫的儿子急得团团转,时间紧迫,他觉得很难完成。 只好连夜来找周越,请教办法。 周越给他出了个主意。 让他把一些零部件的加工,外包给其他的作坊。 比如车轮,外包给制造马车的工坊;椅面,让制作椅子的工坊去做,其他的零部件,也都如此。 这样,只要把这些零部件拿过来,组装起来,就会快很多。 一开始的技术和质量的磨合期过了,速度就会快上很多的。 小杨师傅一拍脑门,深为叹服,周大婶这脑子,就是好使。 在京里桃白杏黄的季节,朝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两宫的女人亲自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廷盛宴。 邀请来了全国的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来参会。 当然,说是全国的,那些偏远地方,四月发布消息,一个月之后的端午节举办,大辉疆土辽阔,很多地方的人,消息还没送到呢。 其实也就京里和左近的一些郡县的老人,才来得及参加。 太过偏远的地方,官府也不大愿意让他们来,这些都是耄耋老人,路途遥远,天气又热,万一在路上出点事儿。 不止家属会揪住不放,圣人也会认为不吉,进而贬斥地方官的。 宴会十分成功,大家都很高兴。 最高兴的还是宁老爷子,他的年龄虽然不足以被邀请,但他亲手制作的轮椅,在宴会上大出了风头。 太皇太后给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赠送了轮椅。 后来一些本来腿脚方便的老人,看到人家坐着轮椅,眼红的很。 也装起了行动不便,希望能得到赏赐。 那个叫轮椅的东西,可是京城的市面上没有的东西。 听闻是太后亲自督办,让人制造的。 圣人也出了很多主意。 圣人和太后,都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体和日常起居,才着人发明了这个好东西。 孝心,日月可鉴! 我大辉朝,以孝治天下,圣人和太后娘娘,以身作则,感天动地。 来参加宴会的老人们和他们的家人,感动的涕泗横流。 一时间,很多人家以拥有一辆轮椅为荣,为孝心的最佳证明。 宁老爷子押送轮椅来了京里,看到小杨师傅接到的订单,排产都排到了明年,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周越的一个无心之举,竟然盘活了他们濒临破产的小工坊。 这下宁老爷子的养老钱妥了,这轮椅的销量虽然上不去,但胜在利润不低。 眼看酒楼生意越来越好,周越对菜品上,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酒楼要想保持活力,必须每个月都推出新式菜品。 但是只靠着她一个人的大脑,显然是想不出来那么多的菜品的。 她只好托人从南方请厨师来。 同时,她请许平君给酒楼出了一些养生食谱。 比如,去火的,暖胃的,去湿的,调理脾胃的,长个子的,好克化的,适合孩子吃的,适合老人吃的……等等等等 这样人家点菜的时候,小二哥就可以看准时机推荐了。 就有人说了,都出来吃饭了,就别讲究那么多了。 那可不行,越是出来吃,越要讲究一些,这些功用虽然不显,但你说有了这些功用,很多人就会觉得,哎呀,我上火了,我点个这个去火的菜试试。 没啥用也没关系,主打一个心理作用。 这样无形之中,客人会多点菜。 反正吃啥不是吃啊,万一有效果呢,是,嘿嘿! 这个方法推出后,清墨开会分析经营状况的时候,听店小二说,果然给客人推荐菜品的成功率大大提高了。 清墨把这个思路总结了,发扬光大,用在了其他店铺的销售上,果然效果奇佳。 看来,契合人们的心理,真的是一门学问,尤其是这京里,不乏有钱人,买东西不看价格,只看作用。 这天清墨正坐在酒楼的最顶楼的一间雅间里算账,听见楼下吵吵嚷嚷的,她起身出去看。 一眼就看到了王津,把清墨吓了一跳。 忙反了身回屋,叫过来店小二问明情况。 原来这位王津,回京赋闲了一段时间,在王家的运作之下,现在又补了一个小官儿。 是户部一个从八品的小吏,虽然品阶小了些,还不如原来他出任的知县高呢。 但好歹是个入流的小吏。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任,特意请了同僚来京里新开的大酒楼里吃饭。 王津有钱,他做东,自然是好酒好菜的上。 但他们未定雅间,来的又比较晚。 到了桃花源,发现没有雅间了。 那可不行,王家人请客,必然要坐最好的位置。 桃花源现在生意异常火爆,不预定真的很难有雅间。 这王津的下人,狗仗人势,不依不饶,非要店里给腾出来一间,就和店小二吵吵起来了。 第161章 恶人上线 太皇太后订购的轮椅,自然有她的用处。 这个用处就是,她想在全国举办一个百寿宴,给勋贵和世家里的年过八旬的老人,送一份礼。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 之所以举办这样一个貌似毫无用处的宴会,其实是想取得这些老人背后站着的人的支持。 这些人虽然老了,但他们的威信还在。 且现任家主和掌权人,都是他们的晚辈,凡遇大事不决,还是要向这些老人请教的。 因此讨他们的欢心,就得到了各个家族的支持。 偏偏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倔的很,总是抱着老黄历不肯撒手。 圣人想改革,他们设置诸多阻力,让子孙们不予配合。 圣人想变祖宗之法,他们如丧考妣,哭天抢地,要死要活。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想帮自己的孙子,就想出来这个办法。 先从老的下手,拉拢人心。 各个世家大族里的老人,很多年龄已经很大了。 因为家里有钱,各种好医好药的吃着,衣食不缺,仆妇成群,因此都能活得很大。 但活到最后,只能是躺在炕上等死。 连门都出不了。 太皇太后出面请他们出来,并给腿脚不便的人家,赐下一辆轮椅,让他们体体面面的来到皇宫赴宴。 很多老人家都感动的涕泗横流。 轮椅订单要得急,接单后,杨老大夫的儿子急得团团转,时间紧迫,他觉得很难完成。 只好连夜来找周越,请教办法。 周越给他出了个主意。 让他把一些零部件的加工,外包给其他的作坊。 比如车轮,外包给制造马车的工坊;椅面,让制作椅子的工坊去做,其他的零部件,也都如此。 这样,只要把这些零部件拿过来,组装起来,就会快很多。 一开始的技术和质量的磨合期过了,速度就会快上很多的。 小杨师傅一拍脑门,深为叹服,周大婶这脑子,就是好使。 在京里桃白杏黄的季节,朝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两宫的女人亲自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廷盛宴。 邀请来了全国的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来参会。 当然,说是全国的,那些偏远地方,四月发布消息,一个月之后的端午节举办,大辉疆土辽阔,很多地方的人,消息还没送到呢。 其实也就京里和左近的一些郡县的老人,才来得及参加。 太过偏远的地方,官府也不大愿意让他们来,这些都是耄耋老人,路途遥远,天气又热,万一在路上出点事儿。 不止家属会揪住不放,圣人也会认为不吉,进而贬斥地方官的。 宴会十分成功,大家都很高兴。 最高兴的还是宁老爷子,他的年龄虽然不足以被邀请,但他亲手制作的轮椅,在宴会上大出了风头。 太皇太后给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赠送了轮椅。 后来一些本来腿脚方便的老人,看到人家坐着轮椅,眼红的很。 也装起了行动不便,希望能得到赏赐。 那个叫轮椅的东西,可是京城的市面上没有的东西。 听闻是太后亲自督办,让人制造的。 圣人也出了很多主意。 圣人和太后,都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体和日常起居,才着人发明了这个好东西。 孝心,日月可鉴! 我大辉朝,以孝治天下,圣人和太后娘娘,以身作则,感天动地。 来参加宴会的老人们和他们的家人,感动的涕泗横流。 一时间,很多人家以拥有一辆轮椅为荣,为孝心的最佳证明。 宁老爷子押送轮椅来了京里,看到小杨师傅接到的订单,排产都排到了明年,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周越的一个无心之举,竟然盘活了他们濒临破产的小工坊。 这下宁老爷子的养老钱妥了,这轮椅的销量虽然上不去,但胜在利润不低。 眼看酒楼生意越来越好,周越对菜品上,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酒楼要想保持活力,必须每个月都推出新式菜品。 但是只靠着她一个人的大脑,显然是想不出来那么多的菜品的。 她只好托人从南方请厨师来。 同时,她请许平君给酒楼出了一些养生食谱。 比如,去火的,暖胃的,去湿的,调理脾胃的,长个子的,好克化的,适合孩子吃的,适合老人吃的……等等等等 这样人家点菜的时候,小二哥就可以看准时机推荐了。 就有人说了,都出来吃饭了,就别讲究那么多了。 那可不行,越是出来吃,越要讲究一些,这些功用虽然不显,但你说有了这些功用,很多人就会觉得,哎呀,我上火了,我点个这个去火的菜试试。 没啥用也没关系,主打一个心理作用。 这样无形之中,客人会多点菜。 反正吃啥不是吃啊,万一有效果呢,是,嘿嘿! 这个方法推出后,清墨开会分析经营状况的时候,听店小二说,果然给客人推荐菜品的成功率大大提高了。 清墨把这个思路总结了,发扬光大,用在了其他店铺的销售上,果然效果奇佳。 看来,契合人们的心理,真的是一门学问,尤其是这京里,不乏有钱人,买东西不看价格,只看作用。 这天清墨正坐在酒楼的最顶楼的一间雅间里算账,听见楼下吵吵嚷嚷的,她起身出去看。 一眼就看到了王津,把清墨吓了一跳。 忙反了身回屋,叫过来店小二问明情况。 原来这位王津,回京赋闲了一段时间,在王家的运作之下,现在又补了一个小官儿。 是户部一个从八品的小吏,虽然品阶小了些,还不如原来他出任的知县高呢。 但好歹是个入流的小吏。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任,特意请了同僚来京里新开的大酒楼里吃饭。 王津有钱,他做东,自然是好酒好菜的上。 但他们未定雅间,来的又比较晚。 到了桃花源,发现没有雅间了。 那可不行,王家人请客,必然要坐最好的位置。 桃花源现在生意异常火爆,不预定真的很难有雅间。 这王津的下人,狗仗人势,不依不饶,非要店里给腾出来一间,就和店小二吵吵起来了。 第162章 酒楼风波 做生意嘛,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见人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清墨虽然很不喜欢站在下人身后,颐指气使的王津,但做的是开门生意,有人来吃饭,也不能把人赶出去不是。 但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预定了雅间,肯定要给客人留着。 不过,这位王家的旁支,虽然不是很得势,但毕竟是王家的人,在这京里,虽然自己也算有靠山,但什么人都不要轻易得罪了去。 思及此,清墨把正焦头烂额的店小二叫过来,对他耳语几句。 店小二眼睛一亮,频频点头,领命而去。 清墨闪身去了后院。 不过很快酒楼的三楼又吵了起来,清墨皱皱眉头,怎么回事,这个王津,莫非在京里这样的地方,比在宜县还蛮横不讲理不成? 她回屋换了一身男装:青竹色圆领袍,把一头青丝收拢起来,戴上一顶带翅的黑色幞头,没有任何珠宝装饰。 她照了照铜镜,看着镜子里自己变身俊俏小郎君,满意的点点头。 她朝着酒楼走去,路过后厨,看到师傅们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任平生来了京里,他坐在后厨的一张桌子后,大快朵颐吃着一盆炖的软烂的肘子。 许平君不喜油腻,任师父跟他住在山里,吃的很是清淡。 任师父为了顾及师妹的口味,在山里他们常吃素菜。 也只有任师父出来的时候,他才能痛痛快快的吃一顿肉。 任师父是来京里接人的,要麦收了,这里帮工的很多人,都是村里的,他们农忙时节要轮流回村收麦子。 虽然周越想了很多办法,甚至雇人要帮他们收麦子。 但村人的固有思维里,自己再是富贵无极,这地里的庄稼不等人,哪怕回去几天,会耽误挣不少钱,也要回去帮着爹娘收秋。 周越没办法,只好让任平生在麦子成熟的时候,来京里接人。 清墨跟任平生打了招呼,撩起衣摆,走向三楼去查看情况。 三楼的一间雅间里,王津一伙人正和另外一个伙人对峙,吵吵嚷嚷,互不相让。 清墨定睛一看,和王津互相揪着衣领子的那个人,很眼熟。 走近再看,竟然是,宁远才。 清墨浑身一热,又一冷,立刻转身要走。 这个爹爹,这么多年对家里不闻不问,清墨的脑海里,早就把他清除出去了。 尤其是最近,他要把自己嫁给个老头做续弦。 清墨对这个亲爹的感情最复杂,理智上来说,这是亲爹。 但情感上,她又不想认他,甚至恨这个爹。 她平日里让自己很忙,就是不愿意想这些糟心事。 第一糟心的就是自己的婚事,第二就是这个在心里已经死了的亲爹。 宁远才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视力却很好,他一眼就看到了女扮男装的清墨,忙大喊: ”清墨,你是这里的老板,你来评评理。“ 清墨脚下一滞,尬笑着扭头。 这两个人,她实在是不想见。 这个时候,一道苍老的女声响起:”是谁在这里造次啊?“ 清墨扭头一看,一位年逾五旬的老嬷嬷,轻轻走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和护卫。 清墨认出来这位是长公主府里的管家嬷嬷卫氏,忙上前行礼。 卫嬷嬷道:”宁东家免礼。 我是来打前站的,长公主想午间来此吃饭,你给留的哪个房间,我要带人先看看?“ 王津和宁远才看到长公主府里的嬷嬷来了,虽然对方是个奴婢,自己是朝廷官员,但宰相门房七品官,公主府的嬷嬷,那可是连宫里的贵人都要给几分薄面的。 他们默默住了手,缩到一旁去。 桃花源酒楼有个规矩,为了接待金卡会员,每日都要留出三间雅间来。 就是为了防备有贵人突发奇想,说来就来的。 今天清墨眼看已然到了午间用餐时间,贵人一个都没来。 三楼预留的三间雅间都闲置着,就让店小二把其中一间给王津算了。 结果,宁远才在京里得了一个小官儿后,自觉身价倍增,也抖起来了。 他自是看不上王津这个王家旁支了,他现在的娘子,那可是王家嫡枝的嫡女,他作为女婿,分量自是比王津重上许多的。 他也是临时起意来的桃花源,而且他还自认前妻和长女在经营这家酒楼,那就是自家产业。 因此他来到的时候,各种摆谱,各种跟同僚和朋友吹牛,肯定能找到一间上好的雅间。 结果他在酒楼前等了许久,小二儿一直说没有雅间了,要吃饭,只能坐一楼大厅。 王津在他后面来,却被小二儿引着去了三楼。 他看到后,登时不干了。 带着人就上去跟小二儿理论,一开始他矛头没指向王津。 可王津好死不活的,非要在旁边说风凉话,很快就成功把战火引到了他身上。 双方互不相让,揪着衣领打了起来。 当然, 文人打架,比妇人打架还不如。 妇人打架,还会挥上几拳,扇扇耳光,扯扯头发之类的。 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打架,两人又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拳头打起来,软弱无力。 打了半天,双方都没有破皮。 就连旁边看着的店小二都觉得这架打的没甚意思,只是声音大而已,他都想走开去忙了。 这时候东家清姑娘来了。 竟然还认识让他们? 幸好卫嬷嬷解围,不然看任师父拿着毛巾擦着手从楼下上来,那蒲扇大的拳头,打在这二位脸上,估计谁都顶不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开门生意,就是为了赚钱,谁都不想闹事,影响了客人的心情。 清墨向卫嬷嬷道了谢,忙把他们一行人请到了一间最大的雅间里。 至于王津和宁远才,则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不想好好吃饭,那就谁都别吃了,回家吃您诶。 卫嬷嬷拉着清墨的手,让她坐了,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清墨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开口道:”嬷嬷有事?“ ”无事,无事,啧啧,这孩子,真好。“ 清墨被看的红了脸,站起身道:”嬷嬷无事,我后面还有事,您稍坐,我先去看看。“ 卫嬷嬷人老成精,哪能让她跑了。 赶忙道:”也不能说是无事。有事,有好事儿。 我家二公子,宋原,写信回来了,他对敌立了大功,升了官儿。 长公主高兴,说要来你们这里吃顿饭,点名要你作陪。“ 清墨也接到了宋原的信,知道了他升官的事儿,因此并不惊讶。 第162章 酒楼风波 做生意嘛,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见人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清墨虽然很不喜欢站在下人身后,颐指气使的王津,但做的是开门生意,有人来吃饭,也不能把人赶出去不是。 但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预定了雅间,肯定要给客人留着。 不过,这位王家的旁支,虽然不是很得势,但毕竟是王家的人,在这京里,虽然自己也算有靠山,但什么人都不要轻易得罪了去。 思及此,清墨把正焦头烂额的店小二叫过来,对他耳语几句。 店小二眼睛一亮,频频点头,领命而去。 清墨闪身去了后院。 不过很快酒楼的三楼又吵了起来,清墨皱皱眉头,怎么回事,这个王津,莫非在京里这样的地方,比在宜县还蛮横不讲理不成? 她回屋换了一身男装:青竹色圆领袍,把一头青丝收拢起来,戴上一顶带翅的黑色幞头,没有任何珠宝装饰。 她照了照铜镜,看着镜子里自己变身俊俏小郎君,满意的点点头。 她朝着酒楼走去,路过后厨,看到师傅们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任平生来了京里,他坐在后厨的一张桌子后,大快朵颐吃着一盆炖的软烂的肘子。 许平君不喜油腻,任师父跟他住在山里,吃的很是清淡。 任师父为了顾及师妹的口味,在山里他们常吃素菜。 也只有任师父出来的时候,他才能痛痛快快的吃一顿肉。 任师父是来京里接人的,要麦收了,这里帮工的很多人,都是村里的,他们农忙时节要轮流回村收麦子。 虽然周越想了很多办法,甚至雇人要帮他们收麦子。 但村人的固有思维里,自己再是富贵无极,这地里的庄稼不等人,哪怕回去几天,会耽误挣不少钱,也要回去帮着爹娘收秋。 周越没办法,只好让任平生在麦子成熟的时候,来京里接人。 清墨跟任平生打了招呼,撩起衣摆,走向三楼去查看情况。 三楼的一间雅间里,王津一伙人正和另外一个伙人对峙,吵吵嚷嚷,互不相让。 清墨定睛一看,和王津互相揪着衣领子的那个人,很眼熟。 走近再看,竟然是,宁远才。 清墨浑身一热,又一冷,立刻转身要走。 这个爹爹,这么多年对家里不闻不问,清墨的脑海里,早就把他清除出去了。 尤其是最近,他要把自己嫁给个老头做续弦。 清墨对这个亲爹的感情最复杂,理智上来说,这是亲爹。 但情感上,她又不想认他,甚至恨这个爹。 她平日里让自己很忙,就是不愿意想这些糟心事。 第一糟心的就是自己的婚事,第二就是这个在心里已经死了的亲爹。 宁远才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视力却很好,他一眼就看到了女扮男装的清墨,忙大喊: ”清墨,你是这里的老板,你来评评理。“ 清墨脚下一滞,尬笑着扭头。 这两个人,她实在是不想见。 这个时候,一道苍老的女声响起:”是谁在这里造次啊?“ 清墨扭头一看,一位年逾五旬的老嬷嬷,轻轻走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和护卫。 清墨认出来这位是长公主府里的管家嬷嬷卫氏,忙上前行礼。 卫嬷嬷道:”宁东家免礼。 我是来打前站的,长公主想午间来此吃饭,你给留的哪个房间,我要带人先看看?“ 王津和宁远才看到长公主府里的嬷嬷来了,虽然对方是个奴婢,自己是朝廷官员,但宰相门房七品官,公主府的嬷嬷,那可是连宫里的贵人都要给几分薄面的。 他们默默住了手,缩到一旁去。 桃花源酒楼有个规矩,为了接待金卡会员,每日都要留出三间雅间来。 就是为了防备有贵人突发奇想,说来就来的。 今天清墨眼看已然到了午间用餐时间,贵人一个都没来。 三楼预留的三间雅间都闲置着,就让店小二把其中一间给王津算了。 结果,宁远才在京里得了一个小官儿后,自觉身价倍增,也抖起来了。 他自是看不上王津这个王家旁支了,他现在的娘子,那可是王家嫡枝的嫡女,他作为女婿,分量自是比王津重上许多的。 他也是临时起意来的桃花源,而且他还自认前妻和长女在经营这家酒楼,那就是自家产业。 因此他来到的时候,各种摆谱,各种跟同僚和朋友吹牛,肯定能找到一间上好的雅间。 结果他在酒楼前等了许久,小二儿一直说没有雅间了,要吃饭,只能坐一楼大厅。 王津在他后面来,却被小二儿引着去了三楼。 他看到后,登时不干了。 带着人就上去跟小二儿理论,一开始他矛头没指向王津。 可王津好死不活的,非要在旁边说风凉话,很快就成功把战火引到了他身上。 双方互不相让,揪着衣领打了起来。 当然, 文人打架,比妇人打架还不如。 妇人打架,还会挥上几拳,扇扇耳光,扯扯头发之类的。 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打架,两人又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拳头打起来,软弱无力。 打了半天,双方都没有破皮。 就连旁边看着的店小二都觉得这架打的没甚意思,只是声音大而已,他都想走开去忙了。 这时候东家清姑娘来了。 竟然还认识让他们? 幸好卫嬷嬷解围,不然看任师父拿着毛巾擦着手从楼下上来,那蒲扇大的拳头,打在这二位脸上,估计谁都顶不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开门生意,就是为了赚钱,谁都不想闹事,影响了客人的心情。 清墨向卫嬷嬷道了谢,忙把他们一行人请到了一间最大的雅间里。 至于王津和宁远才,则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不想好好吃饭,那就谁都别吃了,回家吃您诶。 卫嬷嬷拉着清墨的手,让她坐了,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清墨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开口道:”嬷嬷有事?“ ”无事,无事,啧啧,这孩子,真好。“ 清墨被看的红了脸,站起身道:”嬷嬷无事,我后面还有事,您稍坐,我先去看看。“ 卫嬷嬷人老成精,哪能让她跑了。 赶忙道:”也不能说是无事。有事,有好事儿。 我家二公子,宋原,写信回来了,他对敌立了大功,升了官儿。 长公主高兴,说要来你们这里吃顿饭,点名要你作陪。“ 清墨也接到了宋原的信,知道了他升官的事儿,因此并不惊讶。 第163章 宋原失踪 可是,嬷嬷是不是搞错了,哪有吃饭还点人作陪的?清墨腹诽:我们可是正经生意。 不过,对方是长辈,又是宋大人的母亲,还是当朝尊贵的长公主。 清墨回后院换了一身衣服,月白襦裙配葱绿色半臂,因为要布菜,还带了一条青绿色臂膊。 然后她取了周越珍藏的果酒,这一缸果酒是最开始酿的那一批里最后一缸了。 里面后来又加了玫瑰花,疏肝解郁,镇定安神,温养心肝,很适合女人饮用。 席间,长公主看清墨大大方方的给她斟酒布菜,不卑不亢,越看越喜欢。 说着话,就很自然的说到了宋原身上。 长公主不由得叹气道:”我这个小儿子,从小就孝顺、懂事…… 非要去从军,我和他爹一直不同意,没松口。 这不是后来,他说,如果不去参军,就不成亲,你说气人不,还威胁上我们了。“ 清墨默默听着,只是点头,但不搭话。 人家抱怨自己的儿子,她是外人,说是不合适,说不是,也不合适。 ”唉,不知道我家宋原,什么时候能找到喜欢的好姑娘,过他的幸福小日子。“ 这话就不好接了,清墨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布菜。 嬷嬷看着气氛不妙,立刻上前拉了清墨坐下。 “姑娘坐着,一切有老奴呢。 您快陪我们娘娘说说话,她最近总是担忧小公子。 要我说,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没准就有那好姑娘喜欢他这一款呢。” 嬷嬷说着话,拿眼瞟清墨。 清墨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嬷嬷和长公主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脸上堆满了笑意。 妥了。 自家的老树开了花,可喜可贺。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清墨不想收钱,但是嬷嬷早就悄悄结了账。 宋家虽然没落,但一顿饭还是吃得起的,不能叫未来媳妇儿小瞧了去。 到了仲夏的时候,炫墨和钧墨下乡做工终于结束了。 他们回村里帮着大哥垣墨,割了麦子,种了棉花、红薯、玉米、花生、豆子等作物。 棉花长势喜人,垣墨心里乐开了花。 一家人又把大水车改进了一下,使它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炫墨在这个过程中,写了很多笔记,要拿回去给崔夫子看。 炫墨和钧墨都被晒的黑黑的,仿佛难民一般。 他俩特别不禁晒,还不如常年被晒的垣墨白净。 他们回到县学的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因为崔知府的关系,县学里的夫子们,对炫墨和钧墨都很客气,甚至有点点讨好。 学子们一开始不服气,后来看到他俩的能耐,都心服口服了。 当然,对炫墨的服气是因为他的记忆力好,博学,辩才。 对钧墨主要是因为他的力气大,拳头硬。 这哥俩还有一个优点,是其他学子所没有的。 那就是他们知道很多农业、商业、自然、生活的知识。 比起其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来说,这两个孩子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夫子们也很喜欢这样的孩子,给他们讲解知识,很容易,很通透,真的是讲什么都知道,一点就透的感觉。 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孩子,夫子们和学子们都觉得很惊艳。 他们在县学里学了才一个多月,就把县学的风气改变了很多。 务实、严谨的治学求学之风,在县学里蔓延开来。 夫子们纷纷向崔夫子请教,到底是怎么教的学生,会如此优秀。 崔知府两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道。 这两个孩子本就优秀,虽然大的启蒙晚了些,但好在他天赋高。 小的这个,更低,挺大了还不会说话。 但一年过去,他都能作诗了,作的还不错。 他尤其是对《资治通鉴》感兴趣,很稀奇,小孩子哪有对这样的书感兴趣的。 钧墨就是这样的奇葩。 而且他对《易经》《道德经》等古代经典很喜欢,经常拿出来背诵,并向崔夫子请教。 有时候问的问题,崔夫子都答不出来,要写信回京里问别的朋友才行。 这样,无意中,钧墨和京里的很多大儒大员,都有书信来往。 他们对钧墨的学识和学习态度,倍加赞赏。 觉得孺子可教,未来可期。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大家措手不及,打乱了很多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又到了宋原来信的时间了,可是清墨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有人送他的信过来。 本来现在离得近了,信该早一点到清墨手里才是。 可是过了日子好几天,长公主府那边,郑氏药铺那边,都没有动静。 清墨不禁心里打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难道是长公主和宋大将军看不上清墨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媳妇,不让下人把宋原的信送过来了? 清墨细想了这段时间和京里人的互动,觉得不像。 长公主那可是大辉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她想做什么,想说什么,还真不需要虚与委蛇,搞假惺惺那一套。 等了几天,清墨实在是不想等了。 周越看出来清墨的焦急,想了想,明白了。 她不要清墨独自去面对这件事,毕竟清墨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二人连个婚约都没有。 周越决定亲自去见一见长公主。 清墨盼啊盼,终于母亲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宋原失踪已经有半个月了。 周越的脸色很不好,她说长公主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长公主立刻病倒了,宋原的父亲,原来的大将军,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要披甲持刀,单人独骑去边关。 宋原的爷爷,老将军,也裹乱,也嚷嚷着让人给他抬甲胄来。 宋原的大哥,劝了这个拦那个,忙得不可开交。 宋原的大嫂,伺候在婆婆床前,好几天衣不解带。 偏偏在这个时候,查出来大嫂怀孕了。 主子们病得病,疯的疯,忙的忙,下人们六神无主。 根本没有人想起来给清墨送信儿来。 听完周越的话,清墨立刻道:“娘,我要去边关。” 周越一下子就愣了,去,去哪里? 耳朵好像听错了什么。 第163章 宋原失踪 可是,嬷嬷是不是搞错了,哪有吃饭还点人作陪的?清墨腹诽:我们可是正经生意。 不过,对方是长辈,又是宋大人的母亲,还是当朝尊贵的长公主。 清墨回后院换了一身衣服,月白襦裙配葱绿色半臂,因为要布菜,还带了一条青绿色臂膊。 然后她取了周越珍藏的果酒,这一缸果酒是最开始酿的那一批里最后一缸了。 里面后来又加了玫瑰花,疏肝解郁,镇定安神,温养心肝,很适合女人饮用。 席间,长公主看清墨大大方方的给她斟酒布菜,不卑不亢,越看越喜欢。 说着话,就很自然的说到了宋原身上。 长公主不由得叹气道:”我这个小儿子,从小就孝顺、懂事…… 非要去从军,我和他爹一直不同意,没松口。 这不是后来,他说,如果不去参军,就不成亲,你说气人不,还威胁上我们了。“ 清墨默默听着,只是点头,但不搭话。 人家抱怨自己的儿子,她是外人,说是不合适,说不是,也不合适。 ”唉,不知道我家宋原,什么时候能找到喜欢的好姑娘,过他的幸福小日子。“ 这话就不好接了,清墨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布菜。 嬷嬷看着气氛不妙,立刻上前拉了清墨坐下。 “姑娘坐着,一切有老奴呢。 您快陪我们娘娘说说话,她最近总是担忧小公子。 要我说,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没准就有那好姑娘喜欢他这一款呢。” 嬷嬷说着话,拿眼瞟清墨。 清墨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嬷嬷和长公主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脸上堆满了笑意。 妥了。 自家的老树开了花,可喜可贺。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清墨不想收钱,但是嬷嬷早就悄悄结了账。 宋家虽然没落,但一顿饭还是吃得起的,不能叫未来媳妇儿小瞧了去。 到了仲夏的时候,炫墨和钧墨下乡做工终于结束了。 他们回村里帮着大哥垣墨,割了麦子,种了棉花、红薯、玉米、花生、豆子等作物。 棉花长势喜人,垣墨心里乐开了花。 一家人又把大水车改进了一下,使它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炫墨在这个过程中,写了很多笔记,要拿回去给崔夫子看。 炫墨和钧墨都被晒的黑黑的,仿佛难民一般。 他俩特别不禁晒,还不如常年被晒的垣墨白净。 他们回到县学的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因为崔知府的关系,县学里的夫子们,对炫墨和钧墨都很客气,甚至有点点讨好。 学子们一开始不服气,后来看到他俩的能耐,都心服口服了。 当然,对炫墨的服气是因为他的记忆力好,博学,辩才。 对钧墨主要是因为他的力气大,拳头硬。 这哥俩还有一个优点,是其他学子所没有的。 那就是他们知道很多农业、商业、自然、生活的知识。 比起其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来说,这两个孩子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夫子们也很喜欢这样的孩子,给他们讲解知识,很容易,很通透,真的是讲什么都知道,一点就透的感觉。 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孩子,夫子们和学子们都觉得很惊艳。 他们在县学里学了才一个多月,就把县学的风气改变了很多。 务实、严谨的治学求学之风,在县学里蔓延开来。 夫子们纷纷向崔夫子请教,到底是怎么教的学生,会如此优秀。 崔知府两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道。 这两个孩子本就优秀,虽然大的启蒙晚了些,但好在他天赋高。 小的这个,更低,挺大了还不会说话。 但一年过去,他都能作诗了,作的还不错。 他尤其是对《资治通鉴》感兴趣,很稀奇,小孩子哪有对这样的书感兴趣的。 钧墨就是这样的奇葩。 而且他对《易经》《道德经》等古代经典很喜欢,经常拿出来背诵,并向崔夫子请教。 有时候问的问题,崔夫子都答不出来,要写信回京里问别的朋友才行。 这样,无意中,钧墨和京里的很多大儒大员,都有书信来往。 他们对钧墨的学识和学习态度,倍加赞赏。 觉得孺子可教,未来可期。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大家措手不及,打乱了很多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又到了宋原来信的时间了,可是清墨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有人送他的信过来。 本来现在离得近了,信该早一点到清墨手里才是。 可是过了日子好几天,长公主府那边,郑氏药铺那边,都没有动静。 清墨不禁心里打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难道是长公主和宋大将军看不上清墨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媳妇,不让下人把宋原的信送过来了? 清墨细想了这段时间和京里人的互动,觉得不像。 长公主那可是大辉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她想做什么,想说什么,还真不需要虚与委蛇,搞假惺惺那一套。 等了几天,清墨实在是不想等了。 周越看出来清墨的焦急,想了想,明白了。 她不要清墨独自去面对这件事,毕竟清墨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二人连个婚约都没有。 周越决定亲自去见一见长公主。 清墨盼啊盼,终于母亲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宋原失踪已经有半个月了。 周越的脸色很不好,她说长公主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长公主立刻病倒了,宋原的父亲,原来的大将军,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要披甲持刀,单人独骑去边关。 宋原的爷爷,老将军,也裹乱,也嚷嚷着让人给他抬甲胄来。 宋原的大哥,劝了这个拦那个,忙得不可开交。 宋原的大嫂,伺候在婆婆床前,好几天衣不解带。 偏偏在这个时候,查出来大嫂怀孕了。 主子们病得病,疯的疯,忙的忙,下人们六神无主。 根本没有人想起来给清墨送信儿来。 听完周越的话,清墨立刻道:“娘,我要去边关。” 周越一下子就愣了,去,去哪里? 耳朵好像听错了什么。 第164章 皇帝其人 “娘……” 周越自然懂女儿的心思,可是她作为一个母亲,肯定不愿意女儿去涉险。 但母亲哪里敌得过心上人的份量重,周越最后还是没能扭过倔强的大女儿。 宋府那边还在拉扯中,清墨早就从京里回了宜县,她带着从京里带回来的很多东西。 还要从村里和县里带上一些东西。 周越花重金从京里最大的镇远镖局雇了三十个高手,又亲自去山里找了任平生,希望他能陪着清墨走一趟。 雇再多的人,也不如任师傅让人放心。 钧墨知道了这件事,眼睛都亮了,嚷嚷着也要同去。 老母亲周越,孩子们她是一个也惹不起,最后只能同意。 不过,她跟钧墨约法三章,不许单独行动,不许主动出击,不许主动杀人。 他都一一应了。 消息传到村里,垣墨放下锄头,赶着牛车就来了县里,他也要去。 最后还是周越去村里接来了春娘和烨哥儿,大家一起劝,才把垣墨劝下来。 三日后,清墨带着任平生和三十个精干强壮的护卫,还有家里给准备的不少吃食,上路了。 宁老爷子跟杨墨,连夜赶制了不少的袖箭和弓弩。 朝廷虽然禁止民间私藏武器,但这次是要去边关寻人,必要的防身武器还是要带的。 这些跟当地的官府报备一下,开的路引里,标明一下即可。 这个有崔人杰在,自然不在话下。 清墨他们风尘仆仆,赶路不提。 京里这边的朝廷,却有大事发生。 有人弹劾崔人杰和他的弟子炫墨和钧墨。 就连圣人也觉得荒谬至极,这些人,怎么连一个白身都要弹劾,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可是劄子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崔人杰居住在乡野的时候,组织一些文人写诗。 讽刺朝廷,藐视朝廷,并且引导、纵容弟子写反诗。 属实是大逆不道,妄想改朝换代,其心可诛。 这顶帽子可不算小,不论何朝何代,这早饭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皇权神圣不可侵犯,皇帝是代表天来管理百姓的。 天权神授,敢起了反心,就是逆天而行。 当时在场的人写得诗,因为回到京里被集结出版了,因此证据很好找。 诗集的序和题跋,都是崔人杰写得。 钧墨那首诗,赫然在列。 《初夏瀑韵》 正逢夏初四月八,瀑泉涌处众流哑。 冲天气势破云崖,半壁皆披玉练纱。 飞沫如烟迷远岫,奔涛似雪映朝霞。 心怀壮志凌千仞,欲揽风光绘壮华。 圣人看着这首诗,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首诗仿佛是自己写的。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之感。 这首诗,怪不得被有些人定为反诗之首。 诗里面的冲天豪气和叛逆之心,昭然若揭。 一般的帝王,是不允许臣民有这样的想法的。 可偏偏赵贞不是一般的帝王,他自小不是被作为帝国的继承人培养的。 他是嫡子里的老小,他只管吃喝玩乐,做喜欢的事即可。 他不能有一点儿野心,也不能有太多的才华。 最好自出生起,就混吃等死。 他的出生,其实是一个备胎。 防备着他父母之前生的孩子,都夭折了。 当然,最后他之前的哥哥没有夭折,却比夭折还凉的透透的。 三个哥哥太心急了,先帝还没死呢,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操刀上阵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三个一起被圈禁了,永不许出府。 最倒霉的皇四子,被先帝和众臣想起来了,却找不到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都偷偷成亲了。 对方还是一个跟要饭花子一样的平民女子。 不管了,先揪回来登基再说其他。 赵贞回来后,先帝又坚持了三天才咽气。 这三天时间,足够了,清除了逆党反贼,立了太子。 并留下遗诏,传大位于太子。 先帝的大行奠仪,新帝的登基大典,各种忙碌。 新帝登基后,过了一年,太后和太皇太后,就给他选定了皇后——一位出身一般的世家女子。 两年多后,先帝的孝期一过,就给他们举行了婚礼,随之就是封后大典。 圣人婚后又纳了一些妃子进宫。 开枝散叶迫在眉睫,圣人每日里辛苦耕耘,生了不少的公主出来。 却一个皇子都没有。 把后宫的女人们和前朝的大臣们,都急的不得了。 圣人自己也有些着急了。 先帝子嗣众多,嫡子四位,嫡女一位。 但其他妃嫔生的庶子庶女们,有好几十个。 就连当今圣人,都记不太清自己所有兄弟姊妹们的名字和相貌。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连一个儿子也生不出了呢? 他有些气恼,有些灰心,心底里埋怨先帝和太后、太皇太后,把他推到了这样一个位置。 做帝王,他是从头学起的。 那个时候是真的难啊,幸好有继母和祖母,还有崔相,那时候崔相还只是他的老师,翰林学士。 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圣人学得辛苦,那个时候就发誓,自己的儿子,不论生几个,都要从小就教帝王之术。 可是,他想多了,他一个儿子都没有。 突然有一天,他就想起来,他民间还有一位妻子。 如果按照顺序来说,那才是他的发妻,他的最爱。 可是,怎么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不告而别六年后,他找了去,却没找到她。 听邻居说,他走后九个月,她生下一子。 那是他的儿子啊,他的长子。 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儿子了。 他把他的发妻和长子,丢在民间不闻不问,吃苦受累,自己在宫里山珍海味、妻妾成群。 这是老天爷在警示他呢,让他去找回自己的发妻和长子。 圣人疯了一般要刑部、大理寺、羽林卫,甚至他还想动用南军和北军,这两个拱卫京都的军营,去找人。 圣人虽说自小没有被当做继承人教养,十八岁才突然被立为太子,做了皇帝,但是他是个负责任的人。 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努力做好一个皇帝。 他也一直自诩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可是在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负了一个女人的苦苦等待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变了。 怎么回事儿呢,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第164章 皇帝其人 “娘……” 周越自然懂女儿的心思,可是她作为一个母亲,肯定不愿意女儿去涉险。 但母亲哪里敌得过心上人的份量重,周越最后还是没能扭过倔强的大女儿。 宋府那边还在拉扯中,清墨早就从京里回了宜县,她带着从京里带回来的很多东西。 还要从村里和县里带上一些东西。 周越花重金从京里最大的镇远镖局雇了三十个高手,又亲自去山里找了任平生,希望他能陪着清墨走一趟。 雇再多的人,也不如任师傅让人放心。 钧墨知道了这件事,眼睛都亮了,嚷嚷着也要同去。 老母亲周越,孩子们她是一个也惹不起,最后只能同意。 不过,她跟钧墨约法三章,不许单独行动,不许主动出击,不许主动杀人。 他都一一应了。 消息传到村里,垣墨放下锄头,赶着牛车就来了县里,他也要去。 最后还是周越去村里接来了春娘和烨哥儿,大家一起劝,才把垣墨劝下来。 三日后,清墨带着任平生和三十个精干强壮的护卫,还有家里给准备的不少吃食,上路了。 宁老爷子跟杨墨,连夜赶制了不少的袖箭和弓弩。 朝廷虽然禁止民间私藏武器,但这次是要去边关寻人,必要的防身武器还是要带的。 这些跟当地的官府报备一下,开的路引里,标明一下即可。 这个有崔人杰在,自然不在话下。 清墨他们风尘仆仆,赶路不提。 京里这边的朝廷,却有大事发生。 有人弹劾崔人杰和他的弟子炫墨和钧墨。 就连圣人也觉得荒谬至极,这些人,怎么连一个白身都要弹劾,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可是劄子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崔人杰居住在乡野的时候,组织一些文人写诗。 讽刺朝廷,藐视朝廷,并且引导、纵容弟子写反诗。 属实是大逆不道,妄想改朝换代,其心可诛。 这顶帽子可不算小,不论何朝何代,这早饭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皇权神圣不可侵犯,皇帝是代表天来管理百姓的。 天权神授,敢起了反心,就是逆天而行。 当时在场的人写得诗,因为回到京里被集结出版了,因此证据很好找。 诗集的序和题跋,都是崔人杰写得。 钧墨那首诗,赫然在列。 《初夏瀑韵》 正逢夏初四月八,瀑泉涌处众流哑。 冲天气势破云崖,半壁皆披玉练纱。 飞沫如烟迷远岫,奔涛似雪映朝霞。 心怀壮志凌千仞,欲揽风光绘壮华。 圣人看着这首诗,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首诗仿佛是自己写的。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之感。 这首诗,怪不得被有些人定为反诗之首。 诗里面的冲天豪气和叛逆之心,昭然若揭。 一般的帝王,是不允许臣民有这样的想法的。 可偏偏赵贞不是一般的帝王,他自小不是被作为帝国的继承人培养的。 他是嫡子里的老小,他只管吃喝玩乐,做喜欢的事即可。 他不能有一点儿野心,也不能有太多的才华。 最好自出生起,就混吃等死。 他的出生,其实是一个备胎。 防备着他父母之前生的孩子,都夭折了。 当然,最后他之前的哥哥没有夭折,却比夭折还凉的透透的。 三个哥哥太心急了,先帝还没死呢,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操刀上阵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三个一起被圈禁了,永不许出府。 最倒霉的皇四子,被先帝和众臣想起来了,却找不到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都偷偷成亲了。 对方还是一个跟要饭花子一样的平民女子。 不管了,先揪回来登基再说其他。 赵贞回来后,先帝又坚持了三天才咽气。 这三天时间,足够了,清除了逆党反贼,立了太子。 并留下遗诏,传大位于太子。 先帝的大行奠仪,新帝的登基大典,各种忙碌。 新帝登基后,过了一年,太后和太皇太后,就给他选定了皇后——一位出身一般的世家女子。 两年多后,先帝的孝期一过,就给他们举行了婚礼,随之就是封后大典。 圣人婚后又纳了一些妃子进宫。 开枝散叶迫在眉睫,圣人每日里辛苦耕耘,生了不少的公主出来。 却一个皇子都没有。 把后宫的女人们和前朝的大臣们,都急的不得了。 圣人自己也有些着急了。 先帝子嗣众多,嫡子四位,嫡女一位。 但其他妃嫔生的庶子庶女们,有好几十个。 就连当今圣人,都记不太清自己所有兄弟姊妹们的名字和相貌。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连一个儿子也生不出了呢? 他有些气恼,有些灰心,心底里埋怨先帝和太后、太皇太后,把他推到了这样一个位置。 做帝王,他是从头学起的。 那个时候是真的难啊,幸好有继母和祖母,还有崔相,那时候崔相还只是他的老师,翰林学士。 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圣人学得辛苦,那个时候就发誓,自己的儿子,不论生几个,都要从小就教帝王之术。 可是,他想多了,他一个儿子都没有。 突然有一天,他就想起来,他民间还有一位妻子。 如果按照顺序来说,那才是他的发妻,他的最爱。 可是,怎么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不告而别六年后,他找了去,却没找到她。 听邻居说,他走后九个月,她生下一子。 那是他的儿子啊,他的长子。 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儿子了。 他把他的发妻和长子,丢在民间不闻不问,吃苦受累,自己在宫里山珍海味、妻妾成群。 这是老天爷在警示他呢,让他去找回自己的发妻和长子。 圣人疯了一般要刑部、大理寺、羽林卫,甚至他还想动用南军和北军,这两个拱卫京都的军营,去找人。 圣人虽说自小没有被当做继承人教养,十八岁才突然被立为太子,做了皇帝,但是他是个负责任的人。 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努力做好一个皇帝。 他也一直自诩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可是在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负了一个女人的苦苦等待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变了。 怎么回事儿呢,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第165章 残酷斗争 思绪回到现在的弹劾案,崔相沦落到做了知府了,还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弹劾。 说他有反心,还不如说圣人有反心呢。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但谏院的人,就是干这个的,风闻奏事,也不能说他们错了。 可是大辉朝不同前朝,是没有文字狱的先例的。 太祖立下规矩:“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文人喜欢写文写诗词歌赋,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本朝立国七十余年,还没有一个人因言获罪。 况且是为朝廷立下大功的崔相,更不可能因为一首诗,就要下大狱。 赵贞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把摞的高高的一沓劄子推开,推的力气大了些,不小心这些劄子都落到了地上。 他不想惊动殿外的侍者,自己猫腰去捡。 当看到最后一个劄子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本劄子是苏大将军递上来的。 打开一看,竟然也是弹劾崔人杰的。 他们不是朋友吗? 赵贞直起身,坐在御座之上,好奇的翻开,仔细看去。 看完,他掩卷沉思,原来苏大将军并不是真的弹劾崔人杰的。 他把抬头写成“弹劾崔人杰谋逆案”,其实是为了躲过参政院官员的审查。 他怕他的劄子根本递不到皇帝手里。 赵贞皱着眉,现在朝中的政务废弛若此了吗? 本朝虽然重文轻武,但苏大将军作为皇室姻亲,十几岁就去了边关,从一个小卒做起。 二十多年,以文官的资历,生生做成了边关的统帅。 这也是本朝的特色,文官领兵事。 苏大将军虽然是将军,但官职却是文官的品阶,这样方便他的升迁。 这也是先帝对他的爱护,他本人确实是一位拿不起最轻的陌刀的文弱书生。 他的驭马术,是到了边关后,多年才学成的,期间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的妻子儿女,都在京里,其实是作为一种人质的存在。 每年,他的妻子都被允许去探望他一次,住一个月,就必须回来。 他们生育儿女之前,苏大将军的父母不能和妻子同时离开京都去探望他。 有了儿女后,儿女不能和将军夫人同行。 在这样严格的制度之下,本朝武将严重缺乏。 到了最近几年,几位老将都到了不惑之年,甚至有几位到了花甲,还不能被允许回京中养老。 这是因为,边关实在是缺人才。 年轻一辈里,大多数的人,都自小去读书,考科举,不喜练武从军。 都说“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现在成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人人以读书为荣,都希望能考中科举,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当兵那种事儿,又辛苦又危险,升迁还慢,社会地位也不高。 谁愿意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啊? 宋原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个勋贵子弟,科举出身的正经文人,一开始跑去大理寺,做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黑脸捕快。 还专门破获拐卖人口的大案。 如果说他去做捕快打击人口买卖,是有一些私人恩怨在的。 他去边关送死,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赵贞的思绪,东一下,西一下,跑得很远。 他看完苏大将军的劄子,知道他想保护崔人杰。 可是苏大将军还是在政治上太幼稚了,他越是袒护谁,对谁越不利。 文官和武将勾结,是朝廷大忌。 崔人杰被人弹劾,又是谋逆的大罪,苏大将军作为一员封疆大吏,这时候站出来替崔人杰鸣不平,其实很危险。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定为结党。 当然,圣人是了解他们二位的。 先帝临走前也曾叮嘱赵贞,苏武和崔人杰,可堪大用,值得信任。 圣人虽然心里明白,但表面功夫也得做。 他让大理寺派人去彻查此事。 为了偏袒崔人杰,他特意选了崔人杰的学生去查这件事。 朝中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圣人有意偏袒崔相。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自小的师父呢。 师徒同父子,先帝事忙,圣人的教导都是崔人杰负责。 虽然崔人杰做得不大好,有一段时间把圣人弄丢了。 但不耽误圣人和后宫对他的信任。 尤其是圣人登基后,立刻封了崔人杰翰林学士知制诰。 几个月后直接封相。 从此他们君臣携手,打击世家,改革科举,除弊政,拔三冗,让朝政焕然一新。 但他们面对的守旧派,势力也十分强大。 比如太后身后站着的一些人,还有太皇太后娘家的人,要么是勋贵要么是皇室和世家,势力都十分强大。 他们总是不遗余力的打击崔相,打击改革派,甚至攻讦武将。 这几年,枢密使换了好几位,可以说,枢密使这个位置,就是个烫手山芋,谁做谁睡不着觉。 后来,枢密使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了,改宰相了。 枢密副使和副宰相,那都是跟走马灯似得,几乎每年都要换两次。 这对朝政的稳定和政策的连续性,是个很大的隐患。 庙堂之高都如此,下层的官僚系统更是危如累卵,文臣武将,每天都过的战战兢兢的。 崔相不甘心被他们操纵,提出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圣人有些犹豫。 他是天子,是要看大局的。 崔相提出的改革,权利要高度集中在相权手里。 这对皇权是个很大的弊端。 权利有唯一性,排他性,相权大了,君权势必要低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圣人虽然年轻,但他是先帝的嫡子,自有一种对权力的天赋在骨子里的。 他的直觉里,就反感崔相的这项革新。 后来崔相被人污蔑,后宫和圣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漠视。 他们觉得,崔相太能干了,功劳太大了,是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政治斗争就是如此的残酷,幼稚的人做不了高官。 崔相浸淫官场数十年,他的理智上知道宦海沉浮,皆是虚妄。 但他还是感情用事了,还是觉得,圣人和后宫,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必须粉身碎骨以报。 政治斗争如此残酷,掺杂一点点的感情,心软的人,必然会受伤。 第165章 残酷斗争 思绪回到现在的弹劾案,崔相沦落到做了知府了,还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弹劾。 说他有反心,还不如说圣人有反心呢。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但谏院的人,就是干这个的,风闻奏事,也不能说他们错了。 可是大辉朝不同前朝,是没有文字狱的先例的。 太祖立下规矩:“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文人喜欢写文写诗词歌赋,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本朝立国七十余年,还没有一个人因言获罪。 况且是为朝廷立下大功的崔相,更不可能因为一首诗,就要下大狱。 赵贞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把摞的高高的一沓劄子推开,推的力气大了些,不小心这些劄子都落到了地上。 他不想惊动殿外的侍者,自己猫腰去捡。 当看到最后一个劄子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本劄子是苏大将军递上来的。 打开一看,竟然也是弹劾崔人杰的。 他们不是朋友吗? 赵贞直起身,坐在御座之上,好奇的翻开,仔细看去。 看完,他掩卷沉思,原来苏大将军并不是真的弹劾崔人杰的。 他把抬头写成“弹劾崔人杰谋逆案”,其实是为了躲过参政院官员的审查。 他怕他的劄子根本递不到皇帝手里。 赵贞皱着眉,现在朝中的政务废弛若此了吗? 本朝虽然重文轻武,但苏大将军作为皇室姻亲,十几岁就去了边关,从一个小卒做起。 二十多年,以文官的资历,生生做成了边关的统帅。 这也是本朝的特色,文官领兵事。 苏大将军虽然是将军,但官职却是文官的品阶,这样方便他的升迁。 这也是先帝对他的爱护,他本人确实是一位拿不起最轻的陌刀的文弱书生。 他的驭马术,是到了边关后,多年才学成的,期间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的妻子儿女,都在京里,其实是作为一种人质的存在。 每年,他的妻子都被允许去探望他一次,住一个月,就必须回来。 他们生育儿女之前,苏大将军的父母不能和妻子同时离开京都去探望他。 有了儿女后,儿女不能和将军夫人同行。 在这样严格的制度之下,本朝武将严重缺乏。 到了最近几年,几位老将都到了不惑之年,甚至有几位到了花甲,还不能被允许回京中养老。 这是因为,边关实在是缺人才。 年轻一辈里,大多数的人,都自小去读书,考科举,不喜练武从军。 都说“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现在成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人人以读书为荣,都希望能考中科举,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当兵那种事儿,又辛苦又危险,升迁还慢,社会地位也不高。 谁愿意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啊? 宋原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个勋贵子弟,科举出身的正经文人,一开始跑去大理寺,做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黑脸捕快。 还专门破获拐卖人口的大案。 如果说他去做捕快打击人口买卖,是有一些私人恩怨在的。 他去边关送死,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赵贞的思绪,东一下,西一下,跑得很远。 他看完苏大将军的劄子,知道他想保护崔人杰。 可是苏大将军还是在政治上太幼稚了,他越是袒护谁,对谁越不利。 文官和武将勾结,是朝廷大忌。 崔人杰被人弹劾,又是谋逆的大罪,苏大将军作为一员封疆大吏,这时候站出来替崔人杰鸣不平,其实很危险。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定为结党。 当然,圣人是了解他们二位的。 先帝临走前也曾叮嘱赵贞,苏武和崔人杰,可堪大用,值得信任。 圣人虽然心里明白,但表面功夫也得做。 他让大理寺派人去彻查此事。 为了偏袒崔人杰,他特意选了崔人杰的学生去查这件事。 朝中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圣人有意偏袒崔相。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自小的师父呢。 师徒同父子,先帝事忙,圣人的教导都是崔人杰负责。 虽然崔人杰做得不大好,有一段时间把圣人弄丢了。 但不耽误圣人和后宫对他的信任。 尤其是圣人登基后,立刻封了崔人杰翰林学士知制诰。 几个月后直接封相。 从此他们君臣携手,打击世家,改革科举,除弊政,拔三冗,让朝政焕然一新。 但他们面对的守旧派,势力也十分强大。 比如太后身后站着的一些人,还有太皇太后娘家的人,要么是勋贵要么是皇室和世家,势力都十分强大。 他们总是不遗余力的打击崔相,打击改革派,甚至攻讦武将。 这几年,枢密使换了好几位,可以说,枢密使这个位置,就是个烫手山芋,谁做谁睡不着觉。 后来,枢密使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了,改宰相了。 枢密副使和副宰相,那都是跟走马灯似得,几乎每年都要换两次。 这对朝政的稳定和政策的连续性,是个很大的隐患。 庙堂之高都如此,下层的官僚系统更是危如累卵,文臣武将,每天都过的战战兢兢的。 崔相不甘心被他们操纵,提出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圣人有些犹豫。 他是天子,是要看大局的。 崔相提出的改革,权利要高度集中在相权手里。 这对皇权是个很大的弊端。 权利有唯一性,排他性,相权大了,君权势必要低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圣人虽然年轻,但他是先帝的嫡子,自有一种对权力的天赋在骨子里的。 他的直觉里,就反感崔相的这项革新。 后来崔相被人污蔑,后宫和圣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漠视。 他们觉得,崔相太能干了,功劳太大了,是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政治斗争就是如此的残酷,幼稚的人做不了高官。 崔相浸淫官场数十年,他的理智上知道宦海沉浮,皆是虚妄。 但他还是感情用事了,还是觉得,圣人和后宫,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必须粉身碎骨以报。 政治斗争如此残酷,掺杂一点点的感情,心软的人,必然会受伤。 第166章 君臣师生 朝廷派出的人,很快到了宜县。而京里,也把当时参加宴饮的一些人,皆抓捕归案。 有的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不过是普通的宴饮,大家只是做了几首诗而已。 有的人,如释重负,痛快的把别人供了出来,并且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 有的人则不然,他们早有准备,拿出来自己搜集整理的崔人杰和他的学生的诸多罪证。 钦差微服到宜县的时候,走访了不少的地方。 当他走至县衙大门的时候,其实已经到宜县三天了。 这三天,他们走遍了宜县的很多地方。 甚至去了良仓镇和凤凰台村,还专门去了桃源山谷里看了看。 那里只住着一位女子,她胆子是真的很大,来了陌生人也不怕。 钦差和护卫都穿着普通平民的衣服,在山里溜溜达达的。 看到白衣女子,还以为她是附近的村民,但看衣饰又不像。 许平君本来在京里的医馆已经开始装修,但最近任平生不在,她不想住在京里。 好像那里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她还是觉得住在山里比较舒服。 她想等任平生回来,再去京里继续监督医馆的进程,那边的事情,她暂时委托给了周越。 钦差倒没有为难她,问了一些话,就兀自走开了。 等他们走出去几十步远,许平君又叫住了他们。 并且请他们坐下喝茶。 钦差觉得很奇怪,这女子怎地如此胆大,敢跟好几个陌生男子说话也罢了。 竟然还敢留他们喝茶。 一开始钦差不敢喝,许平君道: “这是我从这山里采的花和叶,是谷雨的松针,立夏的地肤叶,秋分桑叶,冬至的玄参一起炒制,做的四季茶。 崔夫子也爱喝的。你看,我其实已经二十五了,我就常年喝这个的。” 钦差虽然官位不低,家世也不错,但有一个毛病,他显老。 他才三十岁,就生了一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最近在屋里也总感觉力不从心了。 因此他苦于这个问题久矣,遍寻大夫,都说这是先天的,没办法。 现在这个女子,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说她二十五岁了,谁敢信? 看来她的这茶,应该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钦差小眼睛里透露出渴望的神色,许平君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 然后把钦差跟前的那杯,也自顾自喝了。 钦差略有些犹疑,但看许平君的绝色年轻容颜,不由得不信了。 他不禁脸色变幻不定,看着茶壶,也想喝。 许平君笑笑,如果不是看在崔夫子还要继续在朝中做官,继续去辅佐那个糊涂的君王的面子上,她才不会善心的给这几个人解药呢。 结果,他们中毒而不自知,给他们解药又犹犹豫豫不敢喝。 真要在食水里下药,他们的小命儿,神仙难救。 当他们踏入这桃源谷山下的那一步的时候,许平君就知道了。 她在山口布置了机关,自己人当然知道,外人必定会在不知不觉中触动了机关。 然后空中就布满了无色无味的毒雾,无意中就中毒颇深了。 后来观察他们,并无恶意,才肯拿出解药放到茶水里给他们喝的。 结果这些人反倒怕起来了,不敢喝。 哼哼哼,要不是怕给崔夫子惹麻烦,许平君才不想给他们这点面子呢。 跟他们说了,自己在京里诊所的位置,就不再说话,端茶送客。 目送他们下山远去,许平君把那几只杯子丢到了溪水里泡着,然后回山洞继续去打坐了。 任大哥他们走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呢。 还没等到清墨他们从边关回来,崔人杰和炫墨就被押至了京城。 钧墨因为不在宜县,逃过了一劫。 但人总要回家来的。 泼天大祸,周越都懵了,第一次感受到了封建社会里,皇权的可怕。 这个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了。 求见贵人,皇后、太后都表示,不见。 长公主正忧心自己的儿子,在家茶饭不思,无暇顾及周越这边。 宁王妃其实自身难保,遇到这样的大案,吓得就差酒楼撤资了。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宁王制止了她的动作,此时做什么都晚了,关系撇不清,不如不撇,人家还会赞一句“有气节,有担当”。 不然,里外里不是人。 案子扑朔迷离,人犯押至京城,很快投入了大理寺的牢狱,然后就没有消息了。 只有大理寺的狱卒和宫里的内侍,知道每天晚上,圣人处理完公务后,就会带着酒菜,去大理寺的牢狱里。 跟昔日的老师喝酒聊天。 这次的案子,其实尽在圣人的掌握之中。 只有沉渣泛起,鱼龙混杂的时候,才是看清朝中的局势人心的好时候。 平静的时候,哪里会看得出什么。 这是圣人和崔人杰联手设的一出引蛇出洞之计。 果然,朝中的很多人跳出来了。 对手恨不得把崔人杰钉死在“文字狱”这块案板上,也会将当今圣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别说大辉朝,就是前朝后期,那么黑暗的时刻,也断没有因为几首酒后抒怀的诗,就定文人的造反大罪的。 何论当世朝政清明,圣人不糊涂,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那帮子人,是被贪婪的心牵引着,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君臣相谈甚欢,崔人杰趁机给圣人引荐了他的两位得意门生。 圣人早就对那两个孩子有所耳闻,想的是,给自己的儿子留几个得用的人才。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二十七了,还没有儿子呢,不由得又黯然神伤。 崔人杰看出来圣人心情低落,安慰道:“陛下还年轻呢,不急的。 想当年,汉孝武帝就是二十八才诞下长子,是娶了卫子夫后才有了孩子。 先是生了几个女儿,后来才有了儿子。陛下年富力强,前面又多育有公主,假以时日,必有所得。” “老师是想劝我多纳妃嫔?” “咳咳咳……”崔人杰被这句话给呛到了,这位圣人还真的是很会抓重点呢。 “非也非也,老臣的意思是,不急,不急的。” “不瞒老师说,我其实前面有个儿子。” “哦,难道传言是真的?”崔人杰惊了。 当年找回赵贞的时候,他嚷嚷着已经成亲了,他还以为这孩子为了不回去,胡说八道呢。 第166章 君臣师生 朝廷派出的人,很快到了宜县。而京里,也把当时参加宴饮的一些人,皆抓捕归案。 有的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不过是普通的宴饮,大家只是做了几首诗而已。 有的人,如释重负,痛快的把别人供了出来,并且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 有的人则不然,他们早有准备,拿出来自己搜集整理的崔人杰和他的学生的诸多罪证。 钦差微服到宜县的时候,走访了不少的地方。 当他走至县衙大门的时候,其实已经到宜县三天了。 这三天,他们走遍了宜县的很多地方。 甚至去了良仓镇和凤凰台村,还专门去了桃源山谷里看了看。 那里只住着一位女子,她胆子是真的很大,来了陌生人也不怕。 钦差和护卫都穿着普通平民的衣服,在山里溜溜达达的。 看到白衣女子,还以为她是附近的村民,但看衣饰又不像。 许平君本来在京里的医馆已经开始装修,但最近任平生不在,她不想住在京里。 好像那里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她还是觉得住在山里比较舒服。 她想等任平生回来,再去京里继续监督医馆的进程,那边的事情,她暂时委托给了周越。 钦差倒没有为难她,问了一些话,就兀自走开了。 等他们走出去几十步远,许平君又叫住了他们。 并且请他们坐下喝茶。 钦差觉得很奇怪,这女子怎地如此胆大,敢跟好几个陌生男子说话也罢了。 竟然还敢留他们喝茶。 一开始钦差不敢喝,许平君道: “这是我从这山里采的花和叶,是谷雨的松针,立夏的地肤叶,秋分桑叶,冬至的玄参一起炒制,做的四季茶。 崔夫子也爱喝的。你看,我其实已经二十五了,我就常年喝这个的。” 钦差虽然官位不低,家世也不错,但有一个毛病,他显老。 他才三十岁,就生了一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最近在屋里也总感觉力不从心了。 因此他苦于这个问题久矣,遍寻大夫,都说这是先天的,没办法。 现在这个女子,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说她二十五岁了,谁敢信? 看来她的这茶,应该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钦差小眼睛里透露出渴望的神色,许平君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 然后把钦差跟前的那杯,也自顾自喝了。 钦差略有些犹疑,但看许平君的绝色年轻容颜,不由得不信了。 他不禁脸色变幻不定,看着茶壶,也想喝。 许平君笑笑,如果不是看在崔夫子还要继续在朝中做官,继续去辅佐那个糊涂的君王的面子上,她才不会善心的给这几个人解药呢。 结果,他们中毒而不自知,给他们解药又犹犹豫豫不敢喝。 真要在食水里下药,他们的小命儿,神仙难救。 当他们踏入这桃源谷山下的那一步的时候,许平君就知道了。 她在山口布置了机关,自己人当然知道,外人必定会在不知不觉中触动了机关。 然后空中就布满了无色无味的毒雾,无意中就中毒颇深了。 后来观察他们,并无恶意,才肯拿出解药放到茶水里给他们喝的。 结果这些人反倒怕起来了,不敢喝。 哼哼哼,要不是怕给崔夫子惹麻烦,许平君才不想给他们这点面子呢。 跟他们说了,自己在京里诊所的位置,就不再说话,端茶送客。 目送他们下山远去,许平君把那几只杯子丢到了溪水里泡着,然后回山洞继续去打坐了。 任大哥他们走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呢。 还没等到清墨他们从边关回来,崔人杰和炫墨就被押至了京城。 钧墨因为不在宜县,逃过了一劫。 但人总要回家来的。 泼天大祸,周越都懵了,第一次感受到了封建社会里,皇权的可怕。 这个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了。 求见贵人,皇后、太后都表示,不见。 长公主正忧心自己的儿子,在家茶饭不思,无暇顾及周越这边。 宁王妃其实自身难保,遇到这样的大案,吓得就差酒楼撤资了。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宁王制止了她的动作,此时做什么都晚了,关系撇不清,不如不撇,人家还会赞一句“有气节,有担当”。 不然,里外里不是人。 案子扑朔迷离,人犯押至京城,很快投入了大理寺的牢狱,然后就没有消息了。 只有大理寺的狱卒和宫里的内侍,知道每天晚上,圣人处理完公务后,就会带着酒菜,去大理寺的牢狱里。 跟昔日的老师喝酒聊天。 这次的案子,其实尽在圣人的掌握之中。 只有沉渣泛起,鱼龙混杂的时候,才是看清朝中的局势人心的好时候。 平静的时候,哪里会看得出什么。 这是圣人和崔人杰联手设的一出引蛇出洞之计。 果然,朝中的很多人跳出来了。 对手恨不得把崔人杰钉死在“文字狱”这块案板上,也会将当今圣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别说大辉朝,就是前朝后期,那么黑暗的时刻,也断没有因为几首酒后抒怀的诗,就定文人的造反大罪的。 何论当世朝政清明,圣人不糊涂,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那帮子人,是被贪婪的心牵引着,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君臣相谈甚欢,崔人杰趁机给圣人引荐了他的两位得意门生。 圣人早就对那两个孩子有所耳闻,想的是,给自己的儿子留几个得用的人才。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二十七了,还没有儿子呢,不由得又黯然神伤。 崔人杰看出来圣人心情低落,安慰道:“陛下还年轻呢,不急的。 想当年,汉孝武帝就是二十八才诞下长子,是娶了卫子夫后才有了孩子。 先是生了几个女儿,后来才有了儿子。陛下年富力强,前面又多育有公主,假以时日,必有所得。” “老师是想劝我多纳妃嫔?” “咳咳咳……”崔人杰被这句话给呛到了,这位圣人还真的是很会抓重点呢。 “非也非也,老臣的意思是,不急,不急的。” “不瞒老师说,我其实前面有个儿子。” “哦,难道传言是真的?”崔人杰惊了。 当年找回赵贞的时候,他嚷嚷着已经成亲了,他还以为这孩子为了不回去,胡说八道呢。 第167章 尘埃落定 没想到是真的。 圣人还有一个流落民间的儿子,这可真的是,一个惊喜,惊吓! “朕派宋原查了很久,人贩子都被剿灭的差不多了,但一直没有找到他们母子……” 看得出圣人心里很难过。 崔人杰很理解,他的发妻前一阵去世,他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年轻时候的情感最纯粹,也最真挚。 最值得珍惜。 崔人杰当年被指给赵贞做老师的时候,他才八岁。 前面气跑了好多位老师,因为是最小的嫡子,又小小年纪没了母亲的庇护先帝对他很是娇惯。 最后没办法,圣人只好把这个幼子交给了当时的翰林学士、参知政事崔人杰。 崔人杰做到这个位置,其实就是为接替宰相做准备了。 他政务繁忙,还要帮皇帝带娃,这个娃还是个刺头,一度让崔人杰很是烦恼。 但到了后来,他越来越发现,赵贞这个孩子,表面是被人惯坏的熊孩子。 其实他骨子里很善良,他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比起他前面的三个哥哥:宁王赵元,平王赵亨,康王赵利,端王赵贞其实是最适合做帝王的那个。 他有雄心,有能力,还有魄力,心狠起来,是真的狠。 记得有一次,他把一个背叛的下人,直接点了天灯。 可把崔人杰给吓坏了,直接想辞职不干了。 先帝好说歹说,才让崔人杰勉为其难的留下继续教他。 自那以后,崔人杰改变了策略,对赵贞以亲情安抚为主了。 他怕管得严了,赵贞对他秋后算账。 即便是个王爷,也不能暴虐若此。 不过,他们赵家人骨子里的胆怯、猜忌、蛇鼠两端等性格缺点,被赵贞完美继承了。 崔人杰对这个徒弟,真的是心情很矛盾很复杂。 他觉得,赵家人,如果能在民间吃吃苦,在普通人家长大,应该还是不错的孩子的。 可惜,生错在帝王家,自小看惯了人间的险恶,难免会沾染上一些阴毒的心思。 看着面前对坐饮酒的年轻人,崔人杰甚至希望圣人找不到他的那个儿子。 可是,如果皇帝没有子嗣,少不了又要朝野震动,改变即成的继承人,有时候还要有人流血呢。 更何论如果皇帝没有儿子,其他的太祖和太宗皇帝的血脉,也会跳出来争抢大位。 真到了那个时候,死的人可就多了。 崔人杰披肝沥胆几十年,实在不想这样的情形发生。 这次的事件,虽说是他和圣人联手推波助澜的,但那些跳梁小丑,可都是自愿跳出来的。 如果他们不贪心,没有私心,又怎么会中了圈套呢。 跟崔人杰聊完,圣人又去见了宁炫墨。 炫墨是那种标准的青年才俊,才十五岁,但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已经看得出有天人之姿了。 圣人跟炫墨当然要摆谱,不会如跟崔人杰一般的坐下聊天的。 但干坐着也不大好,赵贞就提出要跟炫墨对弈。 圣人好此道,他也从下棋中琢磨出很多的御人之术,还能从棋风中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 炫墨的棋艺一般,他打扑克还行。 于是两人又改了打扑克,一开始圣人不太会这个游戏。 结果学会了以后就上瘾了,欲罢不能。 他天天来狱中跟炫墨打牌,连崔夫子都不想见了。 炫墨心想,可不能让圣人学会打麻将,不然真的会上瘾。 朝里吵翻天,反而牢里却是很清净的所在。 除了陪圣人打牌,炫墨一直在读书。 圣人为了让炫墨陪他好好打牌,答应给他带书过来。 宫廷的藏书之丰富,自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炫墨又想起来周越以前说的话,想要把现存书籍,都翻印一遍,让全大辉的孩子,都有书读。 在一起和圣人打牌的时候,装作无意提起来了这件事。 不料圣人很感兴趣。 下次再来的时候,给炫墨带来了他一直想要的木板和刻刀凿子、锯子等工具。 并且在三天后,打牌结束的时候,收到了炫墨送给他的一块活字刻板。 圣人觉得这可太有意思了,忙带着回宫去玩了。 这块字板刻的是最简单的《百家姓》,这样的文章本没有什么顺序可言的。 圣人印了各种版本的百家姓,大朝会的时候,拿给朝臣看了。 大家看了,议论纷纷,都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当圣人给大家演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其实很简单,但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不是没人想得到,是很多世家并不想有这样的技术进步,来冲击他们对知识的垄断。 这次,圣人想这是个机会。 他崔相一直在想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现在机会来了,主动从内部打破,总比从外部打破要强得多。 圣人力排众议,得到了朝中一些有识之士的拥护。 他决定成立一个国家印书局,先印儒家经典。 户部的有人首先反对,说没钱。 没钱是个大问题,以往户部一说没钱,往往事情就办不成。 这次圣人没惯着他们,他立刻拿出自己私库里的钱,说他先垫上,等户部有钱了,或者印书局挣钱了,再还给他。 户部尚书都惊了,圣人什么时候有钱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圣人和皇后都有自己的生意了。 现在给的利钱不是不太多,但凑一凑,还是可以把印书局的架子搭起来的。 正好赶上要科考,印书局先印一些启蒙书和往期科考的优秀答卷。 启蒙书可以让贫寒家庭也能买得起书,给孩子启蒙,就算不能参加科考,也能识字。 而优秀答卷,是给那些学子们准备的。 以前的优秀答卷,都是各个大家族自己传抄的,大家讳莫如深,一卷难求。 现在好了,朝廷印制,大家都能买得起,看得到,学得会,稍微公平一点点。 在圣人的强硬手段之下,活字印刷术推广开来。 京里的科考还有三天就开始的时候,清墨一行人回来了。 宋原找到了,他们的感情也升级了。 崔夫子的案子也尘埃落定,大理寺抓了不少的人,崔人杰等人无罪释放。 第167章 尘埃落定 没想到是真的。 圣人还有一个流落民间的儿子,这可真的是,一个惊喜,惊吓! “朕派宋原查了很久,人贩子都被剿灭的差不多了,但一直没有找到他们母子……” 看得出圣人心里很难过。 崔人杰很理解,他的发妻前一阵去世,他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年轻时候的情感最纯粹,也最真挚。 最值得珍惜。 崔人杰当年被指给赵贞做老师的时候,他才八岁。 前面气跑了好多位老师,因为是最小的嫡子,又小小年纪没了母亲的庇护先帝对他很是娇惯。 最后没办法,圣人只好把这个幼子交给了当时的翰林学士、参知政事崔人杰。 崔人杰做到这个位置,其实就是为接替宰相做准备了。 他政务繁忙,还要帮皇帝带娃,这个娃还是个刺头,一度让崔人杰很是烦恼。 但到了后来,他越来越发现,赵贞这个孩子,表面是被人惯坏的熊孩子。 其实他骨子里很善良,他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比起他前面的三个哥哥:宁王赵元,平王赵亨,康王赵利,端王赵贞其实是最适合做帝王的那个。 他有雄心,有能力,还有魄力,心狠起来,是真的狠。 记得有一次,他把一个背叛的下人,直接点了天灯。 可把崔人杰给吓坏了,直接想辞职不干了。 先帝好说歹说,才让崔人杰勉为其难的留下继续教他。 自那以后,崔人杰改变了策略,对赵贞以亲情安抚为主了。 他怕管得严了,赵贞对他秋后算账。 即便是个王爷,也不能暴虐若此。 不过,他们赵家人骨子里的胆怯、猜忌、蛇鼠两端等性格缺点,被赵贞完美继承了。 崔人杰对这个徒弟,真的是心情很矛盾很复杂。 他觉得,赵家人,如果能在民间吃吃苦,在普通人家长大,应该还是不错的孩子的。 可惜,生错在帝王家,自小看惯了人间的险恶,难免会沾染上一些阴毒的心思。 看着面前对坐饮酒的年轻人,崔人杰甚至希望圣人找不到他的那个儿子。 可是,如果皇帝没有子嗣,少不了又要朝野震动,改变即成的继承人,有时候还要有人流血呢。 更何论如果皇帝没有儿子,其他的太祖和太宗皇帝的血脉,也会跳出来争抢大位。 真到了那个时候,死的人可就多了。 崔人杰披肝沥胆几十年,实在不想这样的情形发生。 这次的事件,虽说是他和圣人联手推波助澜的,但那些跳梁小丑,可都是自愿跳出来的。 如果他们不贪心,没有私心,又怎么会中了圈套呢。 跟崔人杰聊完,圣人又去见了宁炫墨。 炫墨是那种标准的青年才俊,才十五岁,但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已经看得出有天人之姿了。 圣人跟炫墨当然要摆谱,不会如跟崔人杰一般的坐下聊天的。 但干坐着也不大好,赵贞就提出要跟炫墨对弈。 圣人好此道,他也从下棋中琢磨出很多的御人之术,还能从棋风中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 炫墨的棋艺一般,他打扑克还行。 于是两人又改了打扑克,一开始圣人不太会这个游戏。 结果学会了以后就上瘾了,欲罢不能。 他天天来狱中跟炫墨打牌,连崔夫子都不想见了。 炫墨心想,可不能让圣人学会打麻将,不然真的会上瘾。 朝里吵翻天,反而牢里却是很清净的所在。 除了陪圣人打牌,炫墨一直在读书。 圣人为了让炫墨陪他好好打牌,答应给他带书过来。 宫廷的藏书之丰富,自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炫墨又想起来周越以前说的话,想要把现存书籍,都翻印一遍,让全大辉的孩子,都有书读。 在一起和圣人打牌的时候,装作无意提起来了这件事。 不料圣人很感兴趣。 下次再来的时候,给炫墨带来了他一直想要的木板和刻刀凿子、锯子等工具。 并且在三天后,打牌结束的时候,收到了炫墨送给他的一块活字刻板。 圣人觉得这可太有意思了,忙带着回宫去玩了。 这块字板刻的是最简单的《百家姓》,这样的文章本没有什么顺序可言的。 圣人印了各种版本的百家姓,大朝会的时候,拿给朝臣看了。 大家看了,议论纷纷,都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当圣人给大家演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其实很简单,但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不是没人想得到,是很多世家并不想有这样的技术进步,来冲击他们对知识的垄断。 这次,圣人想这是个机会。 他崔相一直在想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现在机会来了,主动从内部打破,总比从外部打破要强得多。 圣人力排众议,得到了朝中一些有识之士的拥护。 他决定成立一个国家印书局,先印儒家经典。 户部的有人首先反对,说没钱。 没钱是个大问题,以往户部一说没钱,往往事情就办不成。 这次圣人没惯着他们,他立刻拿出自己私库里的钱,说他先垫上,等户部有钱了,或者印书局挣钱了,再还给他。 户部尚书都惊了,圣人什么时候有钱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圣人和皇后都有自己的生意了。 现在给的利钱不是不太多,但凑一凑,还是可以把印书局的架子搭起来的。 正好赶上要科考,印书局先印一些启蒙书和往期科考的优秀答卷。 启蒙书可以让贫寒家庭也能买得起书,给孩子启蒙,就算不能参加科考,也能识字。 而优秀答卷,是给那些学子们准备的。 以前的优秀答卷,都是各个大家族自己传抄的,大家讳莫如深,一卷难求。 现在好了,朝廷印制,大家都能买得起,看得到,学得会,稍微公平一点点。 在圣人的强硬手段之下,活字印刷术推广开来。 京里的科考还有三天就开始的时候,清墨一行人回来了。 宋原找到了,他们的感情也升级了。 崔夫子的案子也尘埃落定,大理寺抓了不少的人,崔人杰等人无罪释放。 第168章 夫妻相认 朝廷抓捕的人里,就有宁远才和王津,以及他们的亲友。 本来宁家人也是要被连累的,因为炫墨等人的功劳,圣人格外开恩,免了他家的连坐之罪。 不过,圣人为了不想见到宁这个姓氏,特下旨赐炫墨以及他的兄弟姊妹为周姓。 因为有圣命在,就连宁氏家族的人,也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氏家族最有希望的几个孩子,生生改了周姓。 边境的消息传来,原来宋原带着十个人,深入大漠,几乎水尽粮绝。 清墨和钧墨带着大量物资找到他们的时候,十一个人倒是没死,但也奄奄一息了。 他们返程的时候,也遇到了风暴和缺水,但清墨和钧墨利用娘教给的一些地理知识,成功找到了水源,躲过了风暴。 他们又误打误撞的闯进了异族的王帐,王帐深入敌后,守卫并不多。 钧墨利用身形小,力气大的优势,跟其他人联手,成功抓获了异族的大王。 并给他下了药,把他扛出了宝帐,拖回了自己的营地。 宋原演技爆棚,以大王的性命为要挟,以假想的数十万大军为后盾,跟异族的王后谈判成功,双方和谈,对方退后数百里,划线为界。 宋原和他带的十个兄弟立下大功。 朝廷下旨,让他们带着战利品回京夸功,并要论功行赏。 边境安定,百姓之福,正逢明年是太皇太后六十整寿,皇帝要大赦天下。 他看到炫墨这样的青年才俊,立刻想了一个主意。 他要开恩科,提前举行科举考试。 并且规定,如果有三名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举荐的学子,可以不经过那些繁琐的一级级的考试,直接来京里参加会试。 会试通过了,再参加殿试。 圣人很期待,希望炫墨能做大辉朝年龄最小的状元。 他通过这阵子跟炫墨的交谈,觉得他的知识之广博,叹为观止。 不止科举考试的科目他都懂,就连一些工匠的知识,他都知道。 比如他提出来的活字印刷术,还有大型水车,既可以引水,还可以利用水能做很多事情。 要知道大辉国北方虽然缺水,但广袤的南方土地,水源很丰富。 尤其是西南地区,多山地,河流众多。 很适合做炫墨说的那个水车。 听炫墨说他还有个弟弟,虽然才六岁多,但也很厉害。 只可惜还不到参考年龄,不然他也可以一试身手。 为了避免揠苗助长,大辉朝规定,须十二岁以上的男子方可参加会考。 不过,圣人表示,钧墨可以参加京里太学的入学考试,没准可以打破太学最小年龄学生的记录。 宋原回来了,圣人很高兴,正好他可以见见钧墨。 钧墨一直在众人的口中,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圣人很想见见这个孩子,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好像跟自己有一些不一样的缘分。 本来可以见的,周越觉得皇帝召见,那肯定得去啊,不然能咋办。 本来就是“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虽然钧墨不一定参加科考。 但他努力学习东西,不论将来做什么,也是为国家效力。 自家当然可以养着他,今年圣人也一直没有说再给抚养费的问题。 但人生在世,不能说只有吃喝玩乐,还是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的。 周越同意了,许平君却不同意。 许师父不同意,任师父也就不同意了。 师父同父母权利一样大,许师父和任师父于钧墨有再造之恩,他们不同意,周越也没办法。 她跟二位师父说好了,等钧墨来了京里,问问他自己的意愿。 不料钧墨来了京里后,却病倒了。 许平君也病倒了。 任平生因此认为这个地方不吉,克他们,不想让他们在此久留。 没想到的是,皇帝微服来到了客栈,看望钧墨。 圣人看到钧墨的时候,突然就哭了,泪水止也止不住,哗哗的流。 大家都吓坏了,身边的内侍和跟着的崔人杰,都在劝圣人,不要哭。 圣人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流泪是怎么回事?” 然后哭着哭着,圣人竟然渐渐哭声越发大了,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可把周围的人吓坏了。 周越本来躲在隔壁房间,没有过来。 平民,没有诏,不敢贸然见皇帝的。 周越进屋后,看见钧墨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他刚服了许大夫开的药。 圣人已经止住悲声,但仍泪流不止,周越很奇怪。 那个画面怎么看都觉得诡异:看着就像一个担忧不已的父亲,坐在生病的儿子跟前。 许平君这个时候也过来了,她撑着自己的病体,想给徒弟再把把脉。 她进门来,周越连忙去搀扶她,任平生跟在后面,扎翅着两只胳膊,想扶,又不敢。 周越看房间里人实在是有点多,就想把圣人和任平生请出去,由她和许平君留在屋里。 圣人和许平君错身而过的时候,圣人突然抓住了许平君的手,大叫道: “君妹……!” 声音大的,把周越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保护皇帝的暗卫都从各处冲出来现身了。 许平君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皇帝,不知道他是谁。 任平生也听见声音,跑进屋来。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圣人首先醒过来。 他挥手摒退了暗卫,示意几人坐下说。 他是看出来了,许平君茫然的神色不似作伪,她是真的忘了他了。 他简单把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说了,并说他们已经成亲了。 然后又说了自己有多迫不得已,才被人带走的。 他走后,父亲没了,哥哥们都成了阶下囚。 他成了孤身一人。 他也是没办法啊,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不小心,就把许平君忘了个干干净净。 五年后,他想起来了她,回去找,她已然不见踪迹。 而且听邻居说,她生了他们的儿子。 那是他们的长子啊。 他赵氏皇族血脉,岂能任由在民间流落。 这近两年来,他一直在找他们母子二人。 第168章 夫妻相认 朝廷抓捕的人里,就有宁远才和王津,以及他们的亲友。 本来宁家人也是要被连累的,因为炫墨等人的功劳,圣人格外开恩,免了他家的连坐之罪。 不过,圣人为了不想见到宁这个姓氏,特下旨赐炫墨以及他的兄弟姊妹为周姓。 因为有圣命在,就连宁氏家族的人,也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氏家族最有希望的几个孩子,生生改了周姓。 边境的消息传来,原来宋原带着十个人,深入大漠,几乎水尽粮绝。 清墨和钧墨带着大量物资找到他们的时候,十一个人倒是没死,但也奄奄一息了。 他们返程的时候,也遇到了风暴和缺水,但清墨和钧墨利用娘教给的一些地理知识,成功找到了水源,躲过了风暴。 他们又误打误撞的闯进了异族的王帐,王帐深入敌后,守卫并不多。 钧墨利用身形小,力气大的优势,跟其他人联手,成功抓获了异族的大王。 并给他下了药,把他扛出了宝帐,拖回了自己的营地。 宋原演技爆棚,以大王的性命为要挟,以假想的数十万大军为后盾,跟异族的王后谈判成功,双方和谈,对方退后数百里,划线为界。 宋原和他带的十个兄弟立下大功。 朝廷下旨,让他们带着战利品回京夸功,并要论功行赏。 边境安定,百姓之福,正逢明年是太皇太后六十整寿,皇帝要大赦天下。 他看到炫墨这样的青年才俊,立刻想了一个主意。 他要开恩科,提前举行科举考试。 并且规定,如果有三名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举荐的学子,可以不经过那些繁琐的一级级的考试,直接来京里参加会试。 会试通过了,再参加殿试。 圣人很期待,希望炫墨能做大辉朝年龄最小的状元。 他通过这阵子跟炫墨的交谈,觉得他的知识之广博,叹为观止。 不止科举考试的科目他都懂,就连一些工匠的知识,他都知道。 比如他提出来的活字印刷术,还有大型水车,既可以引水,还可以利用水能做很多事情。 要知道大辉国北方虽然缺水,但广袤的南方土地,水源很丰富。 尤其是西南地区,多山地,河流众多。 很适合做炫墨说的那个水车。 听炫墨说他还有个弟弟,虽然才六岁多,但也很厉害。 只可惜还不到参考年龄,不然他也可以一试身手。 为了避免揠苗助长,大辉朝规定,须十二岁以上的男子方可参加会考。 不过,圣人表示,钧墨可以参加京里太学的入学考试,没准可以打破太学最小年龄学生的记录。 宋原回来了,圣人很高兴,正好他可以见见钧墨。 钧墨一直在众人的口中,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圣人很想见见这个孩子,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好像跟自己有一些不一样的缘分。 本来可以见的,周越觉得皇帝召见,那肯定得去啊,不然能咋办。 本来就是“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虽然钧墨不一定参加科考。 但他努力学习东西,不论将来做什么,也是为国家效力。 自家当然可以养着他,今年圣人也一直没有说再给抚养费的问题。 但人生在世,不能说只有吃喝玩乐,还是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的。 周越同意了,许平君却不同意。 许师父不同意,任师父也就不同意了。 师父同父母权利一样大,许师父和任师父于钧墨有再造之恩,他们不同意,周越也没办法。 她跟二位师父说好了,等钧墨来了京里,问问他自己的意愿。 不料钧墨来了京里后,却病倒了。 许平君也病倒了。 任平生因此认为这个地方不吉,克他们,不想让他们在此久留。 没想到的是,皇帝微服来到了客栈,看望钧墨。 圣人看到钧墨的时候,突然就哭了,泪水止也止不住,哗哗的流。 大家都吓坏了,身边的内侍和跟着的崔人杰,都在劝圣人,不要哭。 圣人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流泪是怎么回事?” 然后哭着哭着,圣人竟然渐渐哭声越发大了,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可把周围的人吓坏了。 周越本来躲在隔壁房间,没有过来。 平民,没有诏,不敢贸然见皇帝的。 周越进屋后,看见钧墨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他刚服了许大夫开的药。 圣人已经止住悲声,但仍泪流不止,周越很奇怪。 那个画面怎么看都觉得诡异:看着就像一个担忧不已的父亲,坐在生病的儿子跟前。 许平君这个时候也过来了,她撑着自己的病体,想给徒弟再把把脉。 她进门来,周越连忙去搀扶她,任平生跟在后面,扎翅着两只胳膊,想扶,又不敢。 周越看房间里人实在是有点多,就想把圣人和任平生请出去,由她和许平君留在屋里。 圣人和许平君错身而过的时候,圣人突然抓住了许平君的手,大叫道: “君妹……!” 声音大的,把周越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保护皇帝的暗卫都从各处冲出来现身了。 许平君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皇帝,不知道他是谁。 任平生也听见声音,跑进屋来。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圣人首先醒过来。 他挥手摒退了暗卫,示意几人坐下说。 他是看出来了,许平君茫然的神色不似作伪,她是真的忘了他了。 他简单把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说了,并说他们已经成亲了。 然后又说了自己有多迫不得已,才被人带走的。 他走后,父亲没了,哥哥们都成了阶下囚。 他成了孤身一人。 他也是没办法啊,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不小心,就把许平君忘了个干干净净。 五年后,他想起来了她,回去找,她已然不见踪迹。 而且听邻居说,她生了他们的儿子。 那是他们的长子啊。 他赵氏皇族血脉,岂能任由在民间流落。 这近两年来,他一直在找他们母子二人。 第169章 扑朔迷离 虽然遍寻不见,但他有个坚定的信念,他的儿子一定还活着。 没想到这次能见到君妹,那可太好了,能见到儿子了。 看许平君愣怔的样子,圣人有些奇怪。 周越见状,忙把许平君拉到一旁。 然后她回身对圣人福了福,道:“陛下恕罪,许大夫经历了一些事情,她很多人和事情都忘了。” “果真?”圣人不免失望。 “是,人的心里有个保护机制,有时候太过痛苦了,会故意忘记一些不堪的经历,以保护自己不被继续折磨。” 皇帝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许平君这几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本身是个大夫,却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那朕,现在应该怎么做?” 陛下很少有这样谦虚的态度询问别人的,门外他的内侍,都觉得很诧异。 “陛下莫急,这记忆恢复,只能是慢慢等待,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有希望恢复。” “那,她说过没有,我们的儿子,现在哪里?” 皇帝最关心的到底是他的儿子,脱口而出。 “没有,她把那一段都忘记了,一想去回忆,她就头疼的严重。”周越狠狠心说。 内心里,她并不希望许平君能进宫,她这样一个单纯的人,皇宫那样的地方,不适合她。 她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噩梦一场。 现在梦醒了,不必再回头了。 忘了也好,不用那么痛苦。 她不同意,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包括皇帝。 大辉朝是一个很讲理的朝代,如果百姓没有犯罪,即便是官府,也无权拿人。 皇帝失落的放许平君走了,他走到钧墨的床边看他。 只见那个孩子,宽额高鼻,皮肤微黑,只穿了白色中衣躺在那里,面色通红,眼睛半睁,原来这边吵吵嚷嚷,他已经醒了。 “你醒了?可要喝水?”皇帝生平第一次起了想要照顾人的冲动。 “……”钧墨不认识眼前这个叔叔,他正难受呢,不想说话。 他眼神越过皇帝的肩头,想要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周越忙上前安抚他:“你醒啦,可还有哪里难受?渴不渴?饿不饿?” 看到娘来了,钧墨松了一口气,他眼神戒备的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叔叔,伸手拉住周越的手。 周越尴尬的冲皇帝道:“陛下,您看……” 赵贞知道,这是逐客令,他讪讪的移开粘在孩子脸上的目光,冲周越一点头,缓步走了。 看到皇帝出门来,内侍和暗卫们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很少出宫,这一次出来,可把大家吓坏了。 屋里周越给钧墨掩着被子,发现孩子的里衣都湿透了。 她连忙去柜子里找了一套干净的里衣,要给钧墨换上。 许大夫说了,出汗要换衣服,但不要擦拭,避免二次受凉。 钧墨到家里一年多了,鲜少生病,这次的病来的蹊跷,也很凶险。 连凤凰台村的二老都知道了,他们非要套车来京里看望这个捡来的孙子。 在一起相处久了,钧墨虽不善表达,但和这家人处的很不错,大家都很宠溺他。 二老被下人拦了下来,并且保证,钧墨身体好了,一定会回去看望他们。 周越给孩子换好了衣服,跟他轻轻说着话,让他好好休息,病中就不要再看书和习武了。 钧墨默默点头,又提起那个话头:“刚才的那位叔叔,是谁?” “他是皇帝陛下,特来看望你的。” “哦,原来皇帝是这样的啊,也是一颗头,两条胳膊呢。” “噗嗤——”周越原本很担心钧墨,此时却被这句天真无邪的话逗笑了。 “三头六臂,那是妖怪。告诉娘,你可饿了。” 他吃完药就睡了,并没有吃晚饭。 “不饿,不过,我想喝婶子熬的羊汤。” “个小馋嘴,生病呢,不能吃得太油腻,我让厨房里给你煮些粥喝。放上鲜百合,可好?“ ”好,还要放一大块麦芽糖。“ ”行,你等着啊,我去说一声。“ 看着周越走出房门,钧墨默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起身,胡乱套上衣服,走出房门。 房顶上,被皇帝留下的两个暗卫,对视一眼,飘然而下,跟了过去。 钧墨走了几步,有些气喘,他停下来,听了听声音,然后笃定的又走了几步。 他来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许平君打开了门。 “钧哥儿,你怎么来了?” 许平君的声音响起,暗卫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孩子,留下了两大高手保护他。 作为暗卫,只需执行命令即可。 他们见到钧墨只是去见了那个女子,放下心来。 那个女子的模样,跟宫里好几位品阶不高但很受宠的女子长得很像。 屋里。 “许师父,我觉得我是你的孩子。” 许平君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她的孩子?她一度有些茫然。 钧墨的那句话,分开都能懂,组合在一起,她听不懂。 许平君拉着钧墨坐下,然后她想去去给钧墨倒一杯水,不料却突然头疼欲裂。 然后她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把钧墨吓得半死,忙叫人来。 等一番折腾过后,周越才带着钧墨回了他自己屋里,询问情况。 钧墨嗫嚅着:“我不过梦见许师父是我的娘亲。” 原来这么长时间了,钧墨其实心里一直想找到自己的娘亲。 他想知道,他不是被娘亲抛弃的,而是被拐走的,他的娘一定也在寻找他。 周越叹口气道:“好孩子,你也知道,你这样模样周正、聪明无比的孩子,出身肯定不低。 这样的人家,不会却养孩子的钱的,又怎么会把你抛弃? 你必定是被拐卖的无疑了。” “可是,怎地宋大人帮我找亲人,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呢? 他可是把所有报案的人家都筛选了一遍。” 周越心里一动,脑海里仿佛有一丝丝的亮光闪过,又归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越想抓住,越抓不住。 安抚好钧墨,把他哄睡了。 周越拿了一坛好酒,然后自己驾着驴车去了崔府,她想找崔人杰聊聊。 她想好好了解一下皇帝其人。 第169章 扑朔迷离 虽然遍寻不见,但他有个坚定的信念,他的儿子一定还活着。 没想到这次能见到君妹,那可太好了,能见到儿子了。 看许平君愣怔的样子,圣人有些奇怪。 周越见状,忙把许平君拉到一旁。 然后她回身对圣人福了福,道:“陛下恕罪,许大夫经历了一些事情,她很多人和事情都忘了。” “果真?”圣人不免失望。 “是,人的心里有个保护机制,有时候太过痛苦了,会故意忘记一些不堪的经历,以保护自己不被继续折磨。” 皇帝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许平君这几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本身是个大夫,却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那朕,现在应该怎么做?” 陛下很少有这样谦虚的态度询问别人的,门外他的内侍,都觉得很诧异。 “陛下莫急,这记忆恢复,只能是慢慢等待,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有希望恢复。” “那,她说过没有,我们的儿子,现在哪里?” 皇帝最关心的到底是他的儿子,脱口而出。 “没有,她把那一段都忘记了,一想去回忆,她就头疼的严重。”周越狠狠心说。 内心里,她并不希望许平君能进宫,她这样一个单纯的人,皇宫那样的地方,不适合她。 她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噩梦一场。 现在梦醒了,不必再回头了。 忘了也好,不用那么痛苦。 她不同意,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包括皇帝。 大辉朝是一个很讲理的朝代,如果百姓没有犯罪,即便是官府,也无权拿人。 皇帝失落的放许平君走了,他走到钧墨的床边看他。 只见那个孩子,宽额高鼻,皮肤微黑,只穿了白色中衣躺在那里,面色通红,眼睛半睁,原来这边吵吵嚷嚷,他已经醒了。 “你醒了?可要喝水?”皇帝生平第一次起了想要照顾人的冲动。 “……”钧墨不认识眼前这个叔叔,他正难受呢,不想说话。 他眼神越过皇帝的肩头,想要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周越忙上前安抚他:“你醒啦,可还有哪里难受?渴不渴?饿不饿?” 看到娘来了,钧墨松了一口气,他眼神戒备的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叔叔,伸手拉住周越的手。 周越尴尬的冲皇帝道:“陛下,您看……” 赵贞知道,这是逐客令,他讪讪的移开粘在孩子脸上的目光,冲周越一点头,缓步走了。 看到皇帝出门来,内侍和暗卫们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很少出宫,这一次出来,可把大家吓坏了。 屋里周越给钧墨掩着被子,发现孩子的里衣都湿透了。 她连忙去柜子里找了一套干净的里衣,要给钧墨换上。 许大夫说了,出汗要换衣服,但不要擦拭,避免二次受凉。 钧墨到家里一年多了,鲜少生病,这次的病来的蹊跷,也很凶险。 连凤凰台村的二老都知道了,他们非要套车来京里看望这个捡来的孙子。 在一起相处久了,钧墨虽不善表达,但和这家人处的很不错,大家都很宠溺他。 二老被下人拦了下来,并且保证,钧墨身体好了,一定会回去看望他们。 周越给孩子换好了衣服,跟他轻轻说着话,让他好好休息,病中就不要再看书和习武了。 钧墨默默点头,又提起那个话头:“刚才的那位叔叔,是谁?” “他是皇帝陛下,特来看望你的。” “哦,原来皇帝是这样的啊,也是一颗头,两条胳膊呢。” “噗嗤——”周越原本很担心钧墨,此时却被这句天真无邪的话逗笑了。 “三头六臂,那是妖怪。告诉娘,你可饿了。” 他吃完药就睡了,并没有吃晚饭。 “不饿,不过,我想喝婶子熬的羊汤。” “个小馋嘴,生病呢,不能吃得太油腻,我让厨房里给你煮些粥喝。放上鲜百合,可好?“ ”好,还要放一大块麦芽糖。“ ”行,你等着啊,我去说一声。“ 看着周越走出房门,钧墨默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起身,胡乱套上衣服,走出房门。 房顶上,被皇帝留下的两个暗卫,对视一眼,飘然而下,跟了过去。 钧墨走了几步,有些气喘,他停下来,听了听声音,然后笃定的又走了几步。 他来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许平君打开了门。 “钧哥儿,你怎么来了?” 许平君的声音响起,暗卫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孩子,留下了两大高手保护他。 作为暗卫,只需执行命令即可。 他们见到钧墨只是去见了那个女子,放下心来。 那个女子的模样,跟宫里好几位品阶不高但很受宠的女子长得很像。 屋里。 “许师父,我觉得我是你的孩子。” 许平君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她的孩子?她一度有些茫然。 钧墨的那句话,分开都能懂,组合在一起,她听不懂。 许平君拉着钧墨坐下,然后她想去去给钧墨倒一杯水,不料却突然头疼欲裂。 然后她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把钧墨吓得半死,忙叫人来。 等一番折腾过后,周越才带着钧墨回了他自己屋里,询问情况。 钧墨嗫嚅着:“我不过梦见许师父是我的娘亲。” 原来这么长时间了,钧墨其实心里一直想找到自己的娘亲。 他想知道,他不是被娘亲抛弃的,而是被拐走的,他的娘一定也在寻找他。 周越叹口气道:“好孩子,你也知道,你这样模样周正、聪明无比的孩子,出身肯定不低。 这样的人家,不会却养孩子的钱的,又怎么会把你抛弃? 你必定是被拐卖的无疑了。” “可是,怎地宋大人帮我找亲人,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呢? 他可是把所有报案的人家都筛选了一遍。” 周越心里一动,脑海里仿佛有一丝丝的亮光闪过,又归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越想抓住,越抓不住。 安抚好钧墨,把他哄睡了。 周越拿了一坛好酒,然后自己驾着驴车去了崔府,她想找崔人杰聊聊。 她想好好了解一下皇帝其人。 第170章 谁的九族 崔人杰最近被圣人叫回京里,先是授予了一个翰林学士,后来又加了知制诰,没过几天,又加了承旨。 这几乎是副相的存在了。 他从圣人启蒙开始,就是他的老师,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比先帝对他的了解还多一些。 见周越来问圣人的脾性,崔人杰深知周越的人品,知道她不会害人,不做隐瞒,把圣人的事细细跟她说了。 周越越听觉得越跟钧墨相像,这二人的一些喜好和性格,简直是复制粘贴。 再细想他们的容貌,竟有六七分像。 其余的几分,和许大夫像。 周越越想越觉得此事的可能性比较大,见她沉吟不语,崔人杰忙问她问话的缘由。 周越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说了,听她这么一说,崔夫子一拍大腿。 原来他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只是一直觉得荒谬,未与人提起过。 现在他们一对,愈发觉得像了。 崔人杰是个利索的个性,但因为三个当事人,一个当时是稚子,一个并不知情,最可能知道的那个,现在却是失忆的了。 此题无解。 他们想了半天,找不到解决方法,一起唉声叹气。 正当二人把一壶茶喝了好几泡,几乎没有味道的时候,崔府的下人来禀,圣人来了。 把崔人杰和周越吓了一跳。 圣人出宫,可不是小事儿,他昨日才出来,今日竟然又出来了。 这要是被后宫的太后、太皇太后,还有朝中的那些御史知道了,不定又要闹出什么风波来呢。 周越忙回避,崔人杰整了整衣冠,把赵贞迎进了正厅。 崔人杰此时正在想刚才的事,见到正主,不由得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徒弟,和他的关门弟子,到底有何相同的地方。 越看越像,越看越确定他们是真的父子。 赵贞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本来自己的满腹心事和话语,不知从何说起。 就先询问夫子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 崔人杰想了想,索性把事情都说了,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摆到明面上,说开了。 怎么选择,端看他们这些当事人了。 三人之中,许大夫是弱女子,又失忆,不能让她做决定。 钧墨毕竟还小,因此能做决定的,还是要看赵贞。 赵贞听了崔人杰的话,默然不语。 他其实心里是有怀疑的,因为他面对那个孩子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异样的亲切感。 现在坐实了这样的感觉,他内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思来想去,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妥善解决。 崔人杰开口了:“陛下,既然事情遇到了无法突破的难点,不如这样,先搁置疑点,往前推动一步。 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解决。” “哦,老师,愿闻其详。” “是这样,你很喜欢这个孩子,朝廷里有很多人又蠢蠢欲动,想让你收养义子。 不如你就直接收养了钧墨。 臣知道,大家是希望你收养宗世子,但既然各方势力争得头破血流。 不如另辟蹊径,从民间收养一个孩子。 再给钧墨编一个太祖同宗几世孙的身份,赐给他赵姓,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在陛下的身边了。 这样过几年,你们培养了感情,大家看到了他的好,渐渐接受了他的存在。 这段时间你也正好观察观察他,是不是你的儿子,是否适合做个帝国继承人,到时候都有了答案了。” 赵贞听完,皱着眉头思量良久,然后抚掌大笑道: “妙啊,不愧是老师,能想出来这样一个一箭多雕的妙计。” 见皇帝认同,崔人杰松了口气。 先稳住朝中危局,把钧墨留在京里。 他带出来的徒弟,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是天生的帝王人选。 与其把这个国家和臣民交给那帮子不学无术且自私贪婪的赵氏子孙,还不如交给这个在民间长大的好孩子呢。 钧墨虽然为人狠辣,但他聪明,对善良的人,他会想要保护。 有雷霆手段,又有一颗菩提心。 对待敌人,他能无所不用其极;对待朋友,他能真诚以待,用心呵护。 君臣二人商量好了,还要去跟监护人——周越说这件事。 疼孩子的父母,哪里会舍得孩子卷入朝堂之争。 要想说服周越,崔夫子知道还要费一番功夫。 赵贞却不以为然,他道:“说起来,钧墨并不是她周越的孩子。 当初这个孩子被解救后,朝廷是给了周越钱,让她代为抚养。 朕记得,我从私库里拿了五十两给了宋原,让他给周越,作为这个孩子的治疗费用和抚养费用。 现在一年期满,朕就说一句’朝廷不需要你代为抚养了,费用也不再续了‘,把孩子的抚养权拿过来。 她一个小小的商户,还是个女子,能奈朕何?” 听皇帝要用强,崔人杰忙道:”陛下,不可,不可啊。 陛下虽然说得有理,但法外不外乎人情,道理是道理,到了每个人的身上,却又不同。 钧墨这个孩子,虽然不爱说话,看着冷酷无情,骨子里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他既然认定了周氏是他的娘,恐怕你很难把孩子从娘的身边抢走。“ ”朕就不懂了,跟着朕,这是多大的福气,破天的富贵。 她周越再好,也只是一个商户,就算她家出了一个炫墨,文采出众,前途无量。 可是他参加科举,还不是朕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上天,再说一句话,就可以把他打落尘埃? 怎么,这样优劣势明显的选择,他钧墨难道还不会选择朕吗?“ 崔人杰心里默默叹口气,要说这皇位这权利,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赵贞小时候是个多么纯澈的好孩子,这才当了几年皇帝,说出来的话,真的是一丝温度也无了。 既然他不懂感情,那只能在道理上说服他了。 崔人杰沉吟一刻,把其中的逻辑反复想了几遍,缓缓开口道: ”陛下,臣知道你一直喜欢舞枪弄棒,喜欢兵法,梦想是做个大将军。 肯定还记得这句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你可以用权力把钧墨弄到身边来。 但如果没有转变他的思想的话,岂不是身边留了一个隐患?“ ”老师的意思是,他敢弑君? 他敢?他的九族不想活了?“ ”陛下,陛下……他如果是你的亲生子,他的九族……“ 第170章 谁的九族 崔人杰最近被圣人叫回京里,先是授予了一个翰林学士,后来又加了知制诰,没过几天,又加了承旨。 这几乎是副相的存在了。 他从圣人启蒙开始,就是他的老师,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比先帝对他的了解还多一些。 见周越来问圣人的脾性,崔人杰深知周越的人品,知道她不会害人,不做隐瞒,把圣人的事细细跟她说了。 周越越听觉得越跟钧墨相像,这二人的一些喜好和性格,简直是复制粘贴。 再细想他们的容貌,竟有六七分像。 其余的几分,和许大夫像。 周越越想越觉得此事的可能性比较大,见她沉吟不语,崔人杰忙问她问话的缘由。 周越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说了,听她这么一说,崔夫子一拍大腿。 原来他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只是一直觉得荒谬,未与人提起过。 现在他们一对,愈发觉得像了。 崔人杰是个利索的个性,但因为三个当事人,一个当时是稚子,一个并不知情,最可能知道的那个,现在却是失忆的了。 此题无解。 他们想了半天,找不到解决方法,一起唉声叹气。 正当二人把一壶茶喝了好几泡,几乎没有味道的时候,崔府的下人来禀,圣人来了。 把崔人杰和周越吓了一跳。 圣人出宫,可不是小事儿,他昨日才出来,今日竟然又出来了。 这要是被后宫的太后、太皇太后,还有朝中的那些御史知道了,不定又要闹出什么风波来呢。 周越忙回避,崔人杰整了整衣冠,把赵贞迎进了正厅。 崔人杰此时正在想刚才的事,见到正主,不由得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徒弟,和他的关门弟子,到底有何相同的地方。 越看越像,越看越确定他们是真的父子。 赵贞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本来自己的满腹心事和话语,不知从何说起。 就先询问夫子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 崔人杰想了想,索性把事情都说了,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摆到明面上,说开了。 怎么选择,端看他们这些当事人了。 三人之中,许大夫是弱女子,又失忆,不能让她做决定。 钧墨毕竟还小,因此能做决定的,还是要看赵贞。 赵贞听了崔人杰的话,默然不语。 他其实心里是有怀疑的,因为他面对那个孩子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异样的亲切感。 现在坐实了这样的感觉,他内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思来想去,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妥善解决。 崔人杰开口了:“陛下,既然事情遇到了无法突破的难点,不如这样,先搁置疑点,往前推动一步。 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解决。” “哦,老师,愿闻其详。” “是这样,你很喜欢这个孩子,朝廷里有很多人又蠢蠢欲动,想让你收养义子。 不如你就直接收养了钧墨。 臣知道,大家是希望你收养宗世子,但既然各方势力争得头破血流。 不如另辟蹊径,从民间收养一个孩子。 再给钧墨编一个太祖同宗几世孙的身份,赐给他赵姓,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在陛下的身边了。 这样过几年,你们培养了感情,大家看到了他的好,渐渐接受了他的存在。 这段时间你也正好观察观察他,是不是你的儿子,是否适合做个帝国继承人,到时候都有了答案了。” 赵贞听完,皱着眉头思量良久,然后抚掌大笑道: “妙啊,不愧是老师,能想出来这样一个一箭多雕的妙计。” 见皇帝认同,崔人杰松了口气。 先稳住朝中危局,把钧墨留在京里。 他带出来的徒弟,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是天生的帝王人选。 与其把这个国家和臣民交给那帮子不学无术且自私贪婪的赵氏子孙,还不如交给这个在民间长大的好孩子呢。 钧墨虽然为人狠辣,但他聪明,对善良的人,他会想要保护。 有雷霆手段,又有一颗菩提心。 对待敌人,他能无所不用其极;对待朋友,他能真诚以待,用心呵护。 君臣二人商量好了,还要去跟监护人——周越说这件事。 疼孩子的父母,哪里会舍得孩子卷入朝堂之争。 要想说服周越,崔夫子知道还要费一番功夫。 赵贞却不以为然,他道:“说起来,钧墨并不是她周越的孩子。 当初这个孩子被解救后,朝廷是给了周越钱,让她代为抚养。 朕记得,我从私库里拿了五十两给了宋原,让他给周越,作为这个孩子的治疗费用和抚养费用。 现在一年期满,朕就说一句’朝廷不需要你代为抚养了,费用也不再续了‘,把孩子的抚养权拿过来。 她一个小小的商户,还是个女子,能奈朕何?” 听皇帝要用强,崔人杰忙道:”陛下,不可,不可啊。 陛下虽然说得有理,但法外不外乎人情,道理是道理,到了每个人的身上,却又不同。 钧墨这个孩子,虽然不爱说话,看着冷酷无情,骨子里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他既然认定了周氏是他的娘,恐怕你很难把孩子从娘的身边抢走。“ ”朕就不懂了,跟着朕,这是多大的福气,破天的富贵。 她周越再好,也只是一个商户,就算她家出了一个炫墨,文采出众,前途无量。 可是他参加科举,还不是朕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上天,再说一句话,就可以把他打落尘埃? 怎么,这样优劣势明显的选择,他钧墨难道还不会选择朕吗?“ 崔人杰心里默默叹口气,要说这皇位这权利,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赵贞小时候是个多么纯澈的好孩子,这才当了几年皇帝,说出来的话,真的是一丝温度也无了。 既然他不懂感情,那只能在道理上说服他了。 崔人杰沉吟一刻,把其中的逻辑反复想了几遍,缓缓开口道: ”陛下,臣知道你一直喜欢舞枪弄棒,喜欢兵法,梦想是做个大将军。 肯定还记得这句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你可以用权力把钧墨弄到身边来。 但如果没有转变他的思想的话,岂不是身边留了一个隐患?“ ”老师的意思是,他敢弑君? 他敢?他的九族不想活了?“ ”陛下,陛下……他如果是你的亲生子,他的九族……“ 第171章 大结局 呃!? 赵贞钉钉看着崔人杰,意思是那你说咋办。 崔人杰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陛下,臣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想收拢人心,还是要动之以情。 这人不同于物件,说拿走就能拿走。 强带走了孩子,不只那周越和炫墨等人会恨您,就连钧墨这孩子也很难跟陛下一心。” 赵贞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示意崔人杰继续说。 “臣以为,这当娘的,都希望孩子学业有成,可以先让钧墨入太学读书。 陛下可以时不时的去太学探望他,再稍加指点一二。 久而久之,他会对您产生感情的。 这比直接把他掳到宫里,要强的多,虽然慢些,但他们感情上接受起来,比较容易。” “有道理,朕都等了好几年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这一等,就真的等了好几年。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是有北地的王勾结异族造反,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企图推翻当今,取而代之。 这个时候,因为将才凋零,朝廷里的武将,大多已老。 没办法,已经成亲的宋原,披挂上阵,圣人任命他为大元帅,去北地平乱。 而种棉花和其他经济作物大获成功的北方大地主周垣墨和他的夫人春娘,也号召百姓,跟他一起积极备战,为朝廷捐献和运送了大批的粮食和物资。 宋原的夫人,周清墨作为大辉朝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带着商界的同仁们,为朝廷捐钱捐物,拿出几年的利润来,屡次上前线慰劳战士们,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周炫墨,是大辉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一开始授予了外放凤翔通判的小官儿。 因为人沉稳内敛,又聪颖好学,吃得苦,懂得多,政绩斐然,几年内从通判升到了县丞,知县,知府……一路升上去,边境吃紧这年,刚升了翰林学士。 他虽是文官,但武艺不凡,熟读兵书,胸有丘壑,因此自请去前线,做一名小卒。 圣人和参政院的一帮子老臣,都很喜欢他,哪里就舍得放他去冒险了。 不过,他屡次上书,并在大朝会上大吵大闹,让那些谨慎的老臣们,知道了什么叫热血青年。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派他去做了一个督军,并给宋大元帅专门下了一道旨意,严令禁止周炫墨上战场。 周家还有个小女儿杨墨,她彼时刚成亲,嫁给了宁王的次子赵守中。 夫妇二人本来在户部任职,听闻战事,立刻请求调往兵部。 在兵部,他们拿出来很多样的兵器兵械甚至是兵车的图样,组织兵部下属的兵工坊日夜不停的制造,供给前线。 他们夫妇也因此获得了朝廷的嘉奖,就连宁王府,跟圣人的关系也因此缓和了不少,战后,宁王被允许出府行走。 要说经历最传奇的还是小儿子钧墨,被陛下赐姓赵,改名赵守静,陛下收为义子,上了皇家玉碟。 战事一起,他就自请追随宋大元帅,去前线打仗。 为了这件事,太后、圣人,还有赵守静的养母周越,都不同意,闹腾的很厉害。 但是父母哪里有拗得过孩子的,最后赵守静偷偷带着他师父任平生,骑马跑了。 等大家得到消息,他们都跑出去几百里了。 圣人没办法,派出了许多暗卫去追。周越则派了家里蓄养的护卫去保护小公子。 崔相知道了,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跟族长打了招呼,派了家族里的府兵去保护。 几队人马纷纷奔向北境,奔向那生与死的较量。 在各方的努力之下,一年后,叛乱平息,叛军被剿灭,北地恢复了和平安宁的生活。 很多人永远的留在了草原大漠,更多的人则是带着满身伤痕回到家乡。 赵守静在家里休养了一日,就被急吼吼的召进了宫。 此时太后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摸着他黑瘦的面庞哭的不能自已。 周钧墨,哦,不, 赵守静尴尬的行礼,口称“太后”。 这位老太太跟家里的祖母差不多大,比祖母保养的好,但也太爱哭了些。 自家的女人们,都不似这样柔弱。 十五岁的男孩子,正是别别扭扭的时候,总觉得自己长大了,但在大人眼里头,他还是个孩子。 他不耐烦的应付完这里,立刻去找哥哥,炫墨如今从北境回来,立刻被升了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虚悬已久,终于迎来了一位最年轻的六部首脑。 二十出头的户部尚书,别说本朝,估计历史上,都很少见。 虽然他原来的翰林学士也很牛,但那毕竟是皇帝的笔杆子,荣耀虽荣耀,但实权并没有多少。 这个户部尚书,却是实打实的实权部门的实权位置,从这个位置上,待几年,再去其他部历练历练,拜相指日可待。 这么说,他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会成为最年轻的宰相。 当然,当今陛下春秋鼎盛,暂时还不能让炫墨拜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圣人为下一任帝王准备的宰相人选。 而下一任的帝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就是那个几年前被圣人收为义子并赐下名姓的赵守静。 同样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位赵守静,肯定是圣人的孩子,他们太像了。 这个孩子的母亲,不知道是谁,据说是一位民间女子,不愿意入宫为妃。 圣人仁慈,放她自行离去了。 周炫墨和赵守静一起骑马,飞奔回家,他们回到了凤凰台村。 那个熟悉的大院里,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灶间冒着热气和香气,老人笑着,孩子闹着,正是人间最美的所在。 周越正站在大门口朝着京城来的大路张望,她的孩子们今日都回来。 其他人都回来了,只有那两个还没到家呢。 一边张望,周越的视线一边望向了南边的莽莽青山。 她仿佛能看到那里的瀑布日夜不息的流淌着,那架大水车不知疲倦的吱吱呀呀转动着,粮食在水车的碾压下,渐渐成了粉末,新粮的浓郁香味儿,飘出去老远。 周越俯下身,拍拍刀哥的头,刀哥虽然老了,十几岁了,但它依然矫健。 倔驴闪电“咴咴咴”的叫着,仿佛在高喊:我要吃豆子,我要吃萝卜…… 周越直起身,看着远处两匹骏马飞驰而来,笑意浮现。 (全文完) 第171章 大结局 呃!? 赵贞钉钉看着崔人杰,意思是那你说咋办。 崔人杰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陛下,臣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想收拢人心,还是要动之以情。 这人不同于物件,说拿走就能拿走。 强带走了孩子,不只那周越和炫墨等人会恨您,就连钧墨这孩子也很难跟陛下一心。” 赵贞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示意崔人杰继续说。 “臣以为,这当娘的,都希望孩子学业有成,可以先让钧墨入太学读书。 陛下可以时不时的去太学探望他,再稍加指点一二。 久而久之,他会对您产生感情的。 这比直接把他掳到宫里,要强的多,虽然慢些,但他们感情上接受起来,比较容易。” “有道理,朕都等了好几年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这一等,就真的等了好几年。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是有北地的王勾结异族造反,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企图推翻当今,取而代之。 这个时候,因为将才凋零,朝廷里的武将,大多已老。 没办法,已经成亲的宋原,披挂上阵,圣人任命他为大元帅,去北地平乱。 而种棉花和其他经济作物大获成功的北方大地主周垣墨和他的夫人春娘,也号召百姓,跟他一起积极备战,为朝廷捐献和运送了大批的粮食和物资。 宋原的夫人,周清墨作为大辉朝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带着商界的同仁们,为朝廷捐钱捐物,拿出几年的利润来,屡次上前线慰劳战士们,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周炫墨,是大辉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一开始授予了外放凤翔通判的小官儿。 因为人沉稳内敛,又聪颖好学,吃得苦,懂得多,政绩斐然,几年内从通判升到了县丞,知县,知府……一路升上去,边境吃紧这年,刚升了翰林学士。 他虽是文官,但武艺不凡,熟读兵书,胸有丘壑,因此自请去前线,做一名小卒。 圣人和参政院的一帮子老臣,都很喜欢他,哪里就舍得放他去冒险了。 不过,他屡次上书,并在大朝会上大吵大闹,让那些谨慎的老臣们,知道了什么叫热血青年。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派他去做了一个督军,并给宋大元帅专门下了一道旨意,严令禁止周炫墨上战场。 周家还有个小女儿杨墨,她彼时刚成亲,嫁给了宁王的次子赵守中。 夫妇二人本来在户部任职,听闻战事,立刻请求调往兵部。 在兵部,他们拿出来很多样的兵器兵械甚至是兵车的图样,组织兵部下属的兵工坊日夜不停的制造,供给前线。 他们夫妇也因此获得了朝廷的嘉奖,就连宁王府,跟圣人的关系也因此缓和了不少,战后,宁王被允许出府行走。 要说经历最传奇的还是小儿子钧墨,被陛下赐姓赵,改名赵守静,陛下收为义子,上了皇家玉碟。 战事一起,他就自请追随宋大元帅,去前线打仗。 为了这件事,太后、圣人,还有赵守静的养母周越,都不同意,闹腾的很厉害。 但是父母哪里有拗得过孩子的,最后赵守静偷偷带着他师父任平生,骑马跑了。 等大家得到消息,他们都跑出去几百里了。 圣人没办法,派出了许多暗卫去追。周越则派了家里蓄养的护卫去保护小公子。 崔相知道了,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跟族长打了招呼,派了家族里的府兵去保护。 几队人马纷纷奔向北境,奔向那生与死的较量。 在各方的努力之下,一年后,叛乱平息,叛军被剿灭,北地恢复了和平安宁的生活。 很多人永远的留在了草原大漠,更多的人则是带着满身伤痕回到家乡。 赵守静在家里休养了一日,就被急吼吼的召进了宫。 此时太后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摸着他黑瘦的面庞哭的不能自已。 周钧墨,哦,不, 赵守静尴尬的行礼,口称“太后”。 这位老太太跟家里的祖母差不多大,比祖母保养的好,但也太爱哭了些。 自家的女人们,都不似这样柔弱。 十五岁的男孩子,正是别别扭扭的时候,总觉得自己长大了,但在大人眼里头,他还是个孩子。 他不耐烦的应付完这里,立刻去找哥哥,炫墨如今从北境回来,立刻被升了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虚悬已久,终于迎来了一位最年轻的六部首脑。 二十出头的户部尚书,别说本朝,估计历史上,都很少见。 虽然他原来的翰林学士也很牛,但那毕竟是皇帝的笔杆子,荣耀虽荣耀,但实权并没有多少。 这个户部尚书,却是实打实的实权部门的实权位置,从这个位置上,待几年,再去其他部历练历练,拜相指日可待。 这么说,他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会成为最年轻的宰相。 当然,当今陛下春秋鼎盛,暂时还不能让炫墨拜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圣人为下一任帝王准备的宰相人选。 而下一任的帝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就是那个几年前被圣人收为义子并赐下名姓的赵守静。 同样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位赵守静,肯定是圣人的孩子,他们太像了。 这个孩子的母亲,不知道是谁,据说是一位民间女子,不愿意入宫为妃。 圣人仁慈,放她自行离去了。 周炫墨和赵守静一起骑马,飞奔回家,他们回到了凤凰台村。 那个熟悉的大院里,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灶间冒着热气和香气,老人笑着,孩子闹着,正是人间最美的所在。 周越正站在大门口朝着京城来的大路张望,她的孩子们今日都回来。 其他人都回来了,只有那两个还没到家呢。 一边张望,周越的视线一边望向了南边的莽莽青山。 她仿佛能看到那里的瀑布日夜不息的流淌着,那架大水车不知疲倦的吱吱呀呀转动着,粮食在水车的碾压下,渐渐成了粉末,新粮的浓郁香味儿,飘出去老远。 周越俯下身,拍拍刀哥的头,刀哥虽然老了,十几岁了,但它依然矫健。 倔驴闪电“咴咴咴”的叫着,仿佛在高喊:我要吃豆子,我要吃萝卜…… 周越直起身,看着远处两匹骏马飞驰而来,笑意浮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