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本轻狂》 第1章 东齐皇室 盛乾三年九月,东齐与南域交战于东南国界以南二十里松南谷,此战长达一年零三月有余,战线不长但难在松南谷易守难攻。 松南谷是东齐进攻南域的必经之路,是南域防守东齐的第一道防线。松南谷地形多山丘,且生满松类植株和蕨类矮丛,一高一矮搭配适宜,故而视野被植被所遮掩,再加上谷中常年遍布迷瘴,除非南域人带路,他国人入谷必先迷上一段时间。 松南谷本就属南域,南域军队在此中更是如游鱼戏水般来去自如。军队散布于山谷各处,藏树上放暗箭的,蹲树下蕨丛等时机奇袭的,还有绕路包围东齐将士的轻骑众,说的再多,为的也不过是围杀二字。 要说此战也实属可笑,盛乾帝不过十五岁少年,先帝后宫嫔妃不说百八十也四十有余,子嗣却少的不似一帝王,公主皇子加起来也就一只手五个指头的数。先不论公主自古以来便没有什么继位权,除非帝王特立独行立皇女为储君。 但就先帝同以往帝王一样循规蹈矩的样子,便什么都不用想了,如此五位皇嗣中三位公主也就没了那荣登大宝的机会。 剩下的两位皇子则刚好占了长和幺两头,长子四十有余,幺子才将将十二。 先皇早些年头本是立了皇长子为太子的,虽不占嫡,但念在他的确是情情恳恳的当了敦厚老实大皇子四十年,于情也该给他一个位置,谁知,大皇子命格扛不住,第一年立了他,第二年下乡赈灾便被流民暴徒害的没了命。 大皇子生母婉仪贵妃哭的眼睛都差点瞎了,谁能想到安安稳稳了四十年,当了太子倒是一朝没了命。大臣们左看右看,谁也没有办法,小皇子虽小,但也是仅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了,总不能摁着头让已经五十快六十的先帝再生一个。 小皇子是东宫皇后所出,不知是不是东齐皇宫风水不好,小皇子的出生伴随着的是皇后的崩逝,先帝虽嫔妃众多,但对于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原配皇后,他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所以对这个一命换一命的儿子,先帝属实谈不上喜欢。 这个太子立的,先帝是千万个不情愿,但不立,谁又能继承正统。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说东齐皇宫风水不好呢,先是东宫皇后年纪轻轻就崩逝了,再是大皇子死于流民之乱,最后连身子一向康健的先帝也莫名其妙的驾崩了,彼时小太子才十二岁就被迫扛起了重担,甚至连帝王之术都没怎么学。 东齐这般情况,那他国自然不老实,小太子才登基没多久,北漠南域先后撕毁先帝在位时制定的友国合约,出兵东齐。 先帝在位时,文不成武不就,要啥啥没有,全靠吃先祖留下的老本活着,要说有什么,大概就只有留给小皇帝的那一堆他尚且难以处理的烂摊子了。 若不是小皇帝嫡姐出来扛大旗,同平乐侯莫国安一南一北出兵迎敌,这东齐泱泱大国就得砸在萧凉手上,成东齐第一庸君了。 盛乾元年三月萧凉登基,盛乾次年六月安乐长公主萧弃受命赴东南国界迎击南域。 若说这东齐皇室谁武学最有天赋,那绝不是被婉仪贵妃养的过于敦厚老实,遇见暴乱流民都不记得跑的大皇子,而是三公主萧弃。 萧弃师承镇北老将军,莫国安他爹。论师兄妹关系,她同莫国安是同辈。但说归这么说,在外,是绝对不能提的。不然先帝高低得给她找点事干。毕竟莫国安同他咋不咋也是一辈儿的。女儿变姐妹,先帝那倔脾气能笑着接受才怪。 枪号称百兵之王,无论单打独斗或行军作战皆是一柄利器。萧弃那一手长枪,不提他国,至少在东齐境内是至臻的。就连莫老将军都说近二十年内,无出其右。 萧弃借一柄长枪七月至沙场,九月便击退了那些南域人,某种意义上,她的确是一战成名。 当战报快马加鞭传回国内,举国欢庆。 萧弃不同于萧凉的地位,萧弃在先帝面前是相当受宠的,换句话说,先帝这个流连在后宫贪恋温暖的帝王将少有的温柔全给了萧弃。 萧弃出生就是嫡公主,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母后爱父皇宠,性子上多少是有些娇纵的。她那一手枪法也受性子所影响,不凌冽,相反还有些轻灵跳脱。 在她一枪将对方主将挑下马后,这场战役基本可以宣告胜利,可第一次出征的萧弃满心满意都是乘胜追击。 本着先撩者贱的原则以及军中尚无比萧弃更高级的将领,萧弃玉手一挥,决定继续带兵挺进。 当南域军队退入南域国界后,注定着此战不如先前那般好打,只能勉强形成对峙之势。 许是松南谷地形复杂,这一战打了足足一年也未能分出胜负,但凡南域人敢走出松南谷谷口,等待他们的就是战马的嘶鸣和冲杀声。可若南域人死守松南谷,便是谁都无法带兵更进一步。 问题就出在这对峙上。 南域那边实在是不想继续耗着了,国都不舍得将将士源源不断的投入松南谷中,便发了数封求和书,只希望萧弃这个倔的和驴一样的主将退兵。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南域其实能赢,就算萧弃再能打,带的兵再厉害,但东齐现状,无其他将领能带兵支援,就注定耗不过南域的人海战术。 只能说,南域是一个不想费心费力费粮食的国家。 但南域不想费心是真的,玩阴的也是真的。虽递了国书,可南域将士们都是不乐意的,拼杀近一年半,最后以懒得费心,求和收尾,那战死的兄弟不都白死了。故而南域军师来了一手请君入瓮,以南域求和为理由,邀萧弃带镇南军穿松南谷至南域国都。 萧弃留镇南军三分之一兵力镇守原地,自己带了剩下三分之二将士深入。 为防不测,又将所带的三分之二将士再次分为两队,一队放在谷外做安排,另一队则跟着萧弃直入松南谷。 第2章 东齐倔驴也会发疯 这边萧弃带兵刚跟着南域先遣队进入松南谷,还未行三里路,便有一群身着铜色铠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跳出来。 萧弃轻笑一声:“就知你们这群坏心眼的,明的玩不过就搞阴的,王望那老匹夫这会儿还躺在军帐中养伤,这龟孙主意又是谁出的?反正不会是你们南域还未派来的新主将。” 她眯了眯眼,端的是一副亲和的模样,话里话外的痞劲儿却能把人淹了,半点没有嫡公主应有的温柔和知礼。当然,战场上提礼也不太现实。 也不知是不是南域人都谨记两军对垒最忌话多,萧弃嘴都说干了也没见对面那些人开一句口。萧弃见状,笑容渐渐变得嘲弄起来。 “好好,你们不说就不说,不过…”萧弃指了指头顶上方。 “不影响结局,你们玩阴的,我就跟着玩,想必你们不介意的。” 南域将士顺着萧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滚滚浓烟,那黢黑的烟气下压,将本就不透光的松南谷映照的更加昏暗。 “萧将军,你疯了不成?” 南域人从没想过,萧弃这倔驴居然还会发疯,做出火烧松南谷的举动。 萧弃耸了耸肩,为将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南域人不过就是诧异她人都没出去就敢放火的行为罢了。 当然,她本来没想这么做的,毕竟战场上厮杀留下的全尸(可能也不是很全)也要比只剩黑炭好得多不是? 松南谷中,南域除了埋伏的将士外,军师也好,副将也罢,都未曾露面。一时说不上来他们是对自己的谋略有自信还是怕东齐将士困兽之斗伤到他们。 总之,他们的狂妄自大让他们忘记了,松南谷就只是一片树林,但木易燃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 不多时,黑烟便与火光汇聚到了一起。 在南域人无人统领,开始惶恐不安的时候,萧弃就已经带着自己人退出了包围圈。 包围圈并不需要用攻击去撕开它,在恐慌时能保持冷静的人终究是少数,更多的人则随大流,自乱阵脚的比谁都快。 萧弃的战术很简单,简单到有些事情对方只要动些脑子就能找到破绽。可偏偏,南域的那些将领压根是不带脑子出门的。主将一倒,剩下的人又等着功劳上门,在对于他们而言必胜的局里,东齐这群连陷阱都分不清的呆瓜不必费心去想后手。 萧弃边嗤笑边撤退,她是第一次出征,还有些热血上头,但这不意味着傻,更不意味着她不会成长。 战场不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她是万万不能乱下决定的,她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将士的。 话又说回来,在小部分镇南军与大部队会合后,数万将士一同朝宕山关前进。 若此战未能胜过南域的军队,或真如那帮思想不如三岁小儿的家伙所料被围杀在松南谷,那么宕山关将会是第一个受到敌军入侵的地方。 这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南域不是觉得她疯吗? 将士当保家卫国,若失败的代价是几千上万的无辜百姓受难,那她萧弃疯一场又何妨。 这是她的国家,是萧家的国土,她若不护,谁去实现父皇的叮嘱。 如今她就能放火烧山,来日未必不能一人一马一枪,杀遍来犯之人。 …… 宕山关地形多山峦,除进关口和出关口外,一整座城池尽数包围在其中。山峦之上则多不稳定,莫说上山顶,或许走一半就会引起滚石。 按理说如此险关内忧多于外患,但也不知是哪位大能研究出了兜石网,可以完美的将不稳定落石一个不落的兜在其中。 除此之外宕山关所朝背风,只要不是自己人手欠去割兜石网,百年之内都不会有问题。 早在萧弃将人马划分开时就安排了留守的那一波人带上随行营帐,不管怎样,退兵之事不可耽搁。 主将在或不在并不影响,萧弃下令五炷香仍不见她,便返程,不得为任何事而有所迟疑。 这厢大军不加战死的士卒,尚且有九万人,而宕山关内军民亦有三万人有余,可见九万人是绝对住不下的。 但萧弃身份不同寻常,若真让她同其他人一样在宕山关外驻扎,宕山关都尉怕是睡不了什么好觉了。 宕山关都尉姓扈,在得知镇南军大军已至宕山关外时,便马不停蹄的带人前来迎接。 “末将见过长公主殿下,还请殿下同末将进关内,末将已吩咐手下人安排宴席,还望赏脸一观。”扈都尉话赶话完全没给萧弃机会打断。 萧弃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不想应,有的时候话太多,只会让人更加不想搭理对方,尤其是她刚打完仗,脑子发昏的时候。 第3章 放他孙子的屁 “宴请倒不必,天色不早,宕山关容纳不了同我在内的所有镇南军将士,便先不去了。不过…有件事怕是得劳烦都尉了。” 萧弃抿了抿嘴,她虽无意去了解对面这人是谁,秉性如何,但她自小便在那朝野中长大,深知有些话不能说绝,若那人心怀不轨也就罢了,可万一真的是一心一意只为庆祝胜利,接风洗尘,贸然拒绝恐伤他人一片心意。 “殿下请讲,末将当尽全力。”扈都尉低头,虽感到遗憾,但既是萧弃的请求,他也明白,这是对方给他的台阶,不至于让他在镇南军面前丢了颜面。 “我观关内百姓衣食尚不短缺,住行也还算便利。就是不知可否麻烦都尉匀一部分衣物用品来安置镇南军?我这些兄弟决不能再受委屈了。” 萧弃在正事上不会儿戏,也不能儿戏。 镇南军与其他军队不同,原镇南军在常年的攻防中缩减,实际可用之人达不到三万人,出征人数之所以多,皆是由她从京郊后备军点兵而来。 两国战争不是口嗨就能打胜仗的,伴随着胜利的永远是你死我亡,哪怕此战再好打,对方再轻敌,他们也损了不少好弟兄。 身为镇南军主将,萧弃做到了不浪费任何一位将士的努力,也想做到不枉费任何一缕忠魂的鲜血。他们用性命为其他人铺了一条凯旋大道,这条路上不能只有萧瑟,也应该有温暖。 故在这衣食住行上,她必定要为镇南军上下求的最好的,坚决不能叫他们寒心。 “关内物资虽不算少,但万万称不上充裕,末将可提供镇南军三月有余的粮草军备,只是更多的怕是帮不上忙了。”扈都尉犹豫了几许,他也不清楚镇南军会在宕山关扎营多久,若只安排安乐长公主一人的食物住处,莫说干饼,就算是边关少有的大鱼大肉都能吃上个月。 但就现在看来,这位长公主殿下是不会丢下这九万将士自己胡吃海喝的,关内粮草再多也支持不起这么庞大的军队需求。 “都尉有心了,不必三月,此次我等最多停留一个半月就会回京,行军所需粮草不缺,就是需要些药物大夫什么的。你也知战争不简单,谁也不希望一战过后,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我希望他们怎么来的,还能怎么回去。” 萧弃俊眉一挑,哦呦,这宕山关都尉还挺老实的,三个月的粮草军备也不是什么小数目,本身这宕山关就不大,人口也不多,九万人三个月的饭怕是能吃倒了他们半边天。 “将军,朝中密函到了。”本想着要不要继续寒暄几句,免得冷场,那边小兵就拿着一封密函策马而来。 “不巧,我还有要事处理,大概是没时间同都尉去关中一览了,实在可惜。”萧弃接过密函后摆了摆手让人退下,自己则朝扈都尉笑了笑。 “殿下先忙,您需要的大夫和药物末将稍后就回关安排,若有其他需求也请殿下派人相告。”扈都尉拱了拱手便又带人离开,满打满算两人碰面不过半炷香时间。 扈都尉一离开,萧弃便翻身上马急行回了镇南军驻扎之地。 一至主将帐内,萧弃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函。 此信虽不是萧凉亲手所写,但的确句中所言都出自萧凉之口。 安乐长公主亲启: 陛下得知南域之战殿下大获全胜,十分欢喜,就等殿下凯旋设宴庆祝,就是不知何时归来。 现下陛下有另一事相求,陛下说殿下文韬武略皆可,现如今朝局内外都在争论殿下追击南域一事是对是错。 尤其内阁首辅楼大人,他与陛下辩论近半月有余,直言殿下出兵之事太过潦草武断。陛下希望殿下能用证据将他们的脸打上一打。 陛下实在是烦透了他们叽叽喳喳,只会说不会做的做派了,只道殿下有自己的理由将其糊弄过去。 但话归于此,满朝文武还是希望殿下能平安归来。 太师房少华上 看完此信,萧弃倒也不生气,自古以来文臣看不上武将野蛮,武将瞧不上文臣多舌。 这大概就是天敌。 让她觉得可笑的是,房少华这厮居然会陪着萧凉瞎胡闹,那字里行间抱怨多于陈述,想必是被萧凉缠的受不了了。 她这个弟弟啊,可能也在盼着她回去给他撑腰。 “咣当!” “谁?”萧弃被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得回神,下意识拔出身侧长枪向声音来处一刺,出招迅速不带半点犹豫。 “诶,等等,别下狠手啊!”枪尖离人仅剩一寸才骤停于面上。 萧弃皱了皱眉,语气生硬:“莫罔?你来干嘛?” 她提枪后撤,将枪尖掷入地下,双手环胸靠着枪身,眼中略带嫌弃。 莫罔耸了耸肩,腾出一只手将掉在地上的头盔拾起戴在头上,好了后又笑得贱贱的就往萧弃身边凑去。 “师姐~你就不想师弟我吗?你看师弟我与北漠之战一结束就来探望师姐,你怎的还凶我?” 萧弃:“……”没想打你就不错了。 “谁同你说过在营中能私闯主将营帐的?不通报就算了,你又是从哪淘了一身镇南军铠甲?” 说着萧弃便绕至莫罔身后,上手扯了扯他的脖领子,直将人扯的喘不上气。 “别扯了别扯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莫罔同萧弃就着这脖领子争过来抢过去的,最后哗啦一声,布料接口处断裂,九月的凉风顺着半开的营帐门帘直直窜进了莫罔后脖领子,直达后背。 “嘶!”莫罔被冻的浑身一个激灵,他可是顶着一身汗就溜进了营帐,这会儿被冷风一吹,透心凉啊。 萧弃看着手中的布料,愣了一下,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好像是在害羞又好像是在恼怒。 “罢了,你先坐,我喊人给你再备一套内衬。”萧弃言罢便掀帘出去,头也不回。 离主营帐不远,萧弃正想喊人便看到了有人在那破口大骂。 “放他孙子的屁!南域怎么敢倒打一耙的?”副将柴可敬唾沫喷了其他人一脸,脸上愤愤之色就连五十步开外的萧弃都看的一清二楚,除此之外其他人脸上的无奈也展露无遗。 “发生什么了?”萧弃走过去,笑着问柴可敬,又拿了几方帕子递给那几个满脸唾沫星子的人,示意他们先擦擦再开口。 第4章 南域鸟人胡言乱语 “将军你来的正好,我和你说,刚刚南域军师派人遣送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我们不知道,但那信使却操了一口令人生厌的官话,什么都说不顺,倒打一耙的功夫是炉火纯青,他一进我们驻地就开始指责我们放火烧山的举动是罔顾人命的疯子做派,给老子气的!要不是老子没空搭理他们,现在校场上一定都是这几个孙儿子的嚎哭声!”柴可敬又是一顿输出,气的自称都变了,但萧弃长了个心眼,离他还挺远,没敢凑过去。 “咳咳!”旁边擦好脸的人用胳膊肘怼了怼柴可敬,示意他过火了,柴可敬才憨笑几声收了声。 “信呢,人呢?我既没看见信也没看见人,稍安毋躁,凡事还有我,你着急上火也没用啊,歇着去。”萧弃拍了拍柴可敬的肩,好小子,一拍一个邦硬,可见身手应该也不错。 “哦对了,再背一套内衬送我帐中,散了。” 她拍了拍手,回帐中是一句话也没同莫罔交代,只管拔枪就走,压根没在意帐中的狼藉,可能是这件事得赶紧去处理,所以没空和无关人士打哈哈。 “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大…”莫罔嘀咕着一屁股坐在了萧弃的床上,用力拍了拍枕头,像是在泄愤,再往地上一看,好嘛,铠甲有一片算一片的扔的到处都是,就着了一身透着肉色的内衬大咧咧的耍着脾气,敢情打扫的人不是他。 那边萧弃提枪就去了校场,一看这内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地方围的水泄不通,就知道中间定是焦点。 “吾皇早已递送国书给东齐,你们居然还坑杀我南域五万余人,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此次必要讨个公道。”被围在中间的南域信使将话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就连面对着几千将士也能舌战群儒,叉着腰就差拿手指头挨个指过去了。 “我呸,哪来的鸟人,以为带几根羽毛就真长了翅膀会飞了?毛都没长齐也敢在老子们的地盘上叨叨,是真不知道这地姓啥的?”人群中有一人怒而发言,就差将手中长刀插进他那喋喋不休的嘴里。 南域的信仰是金乌,所以他们的衣着里总是会带上几根羽毛以示自己信徒的身份。只是东齐同南域的关系不怎么好,见不到他们盛装打扮的样子,反而经常兵戎相戈,两军对垒。 那铜色的铠甲加上脑袋上别着的羽毛,比起金乌,其实更像山鸡。 “那南域的意思是?”萧弃拨开人群,眼中含笑的看着那三个人。 “将军!”众人听到萧弃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汇聚在她身上,众口如一的喊道。嗓门大的把那文弱的他国信使们都震了三震。 “我,我们的意思,不是,吾皇的意思是,东齐那边得给我们南域赔偿,至少一百万两银子,东齐这等富饶之国不会支付不起的。”信使越说底气越足,好像真的是东齐做了什么对不起南域的事。 “这个先不急,咱们得好好掰扯掰扯,我怎的不知我东齐拿了你南域的求和国书?”萧弃知道这事,但不妨碍她装傻,开玩笑,一百万两银子留给自己国家以备不时之需不好吗,凭什么要赔给这鸟人国。 “你们若递了求和国书,难道不应该先派人送停战函到我们营中吗?口说无凭,事实为证,你们没有这么做,便不能打着我们不愿停战的理由讨赔偿,现在送来也有些晚了不是?”萧弃从南域信使那拿过信拆开扫了一眼内容,随手丢给了镇南军中的传令兵,看样子是打算往东齐国都送了。 凡事都是要走形式的。早在半月前萧弃便收到来自京中的传话,说是收到了南域那边的求和书。 可有意思的是,她等十数天也没等到南域的停战函,这不就意味着和好是两国君主该考虑的,是不是真的和好有待商榷,反正他们这些将士没那个意思,想搞一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把戏继续打。 “若我没记错,松南谷一战,是你们派人以求和为理由请君入瓮,怎的输了就倒打一耙呢,欺我东齐人本性纯良?” 这话说的,许多将士都悄咪咪的抹了一把汗。将军这可太不要脸了,本性纯良还带人打退南域人20里。 小兵或许不知道,但在场从军十几年有余的人谁不明白,深入松南谷不过就是一场豪赌,赌南域人做事不够果断,能给他们时间布置,不然在南域人擅长的领域里以少胜多实在是难。 “还是说,松南谷中人死绝了,你们才敢这般咄咄逼人!丧良心的可不是东齐,而是你们南域,非要我挑明吗?”萧弃笑意一收,执枪架在领头信使的肩头上,枪身的血气刺的他们浑身颤抖,既怕萧弃一枪结果了他们,也羞愧于计谋败露。 “哼,心中既有数你就该知道,这事你们不占理,不仅不占理,你们南域更应该为此事给我们东齐一个交代。”萧弃收枪站在信使面前,看向南域信使的眼中满满都是嫌弃。 能给出这样师出无名的理由来质问东齐的军师可见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言尽于此,送客。”萧弃话毕便转身离开。 这短短一年多真是让她开了眼界,南域从上到下都给人的感觉就摆明了他们智商不够用。 本来在宕山关扎营一个月余是为了修身养性,谁知道南域人这么没眼色,气的镇南军个个都想再提刀同他们再干上一架。 萧弃摇摇头,几步就回了营帐,本想着莫罔这混小子应该早就换好衣服了,谁知掀开帘子险些让她呕出一口血。 上头,太上头了。 只见帐内,莫罔不仅脱掉了内衬光着自己的膀子,还背对着门打算脱裤子。 呵,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萧弃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向莫罔后脑勺砸去。 “你真当这是自己家了!”萧弃青筋直跳,明明莫老爷子和平乐侯都很老实,怎么下一代这德行。 从前是仗着年纪小,惹事了大人不会同小孩一般计较;长大了更过分,直接拼爹,只要那人官没他爹大,那就更没权利去批评他。 愁得平乐侯正值壮年头顶秃了一大片。 萧弃也因为这厮干的缺德事,可没少给他擦屁股,明明就差一岁,差点把人当儿子养了。 但凡遇到什么他爹都救不了场的事情,就报她的名,说什么她是他亲师姐,她会解决之类的一系列发言。 天可怜见的,萧凉都没让她操过这么多心,遇见莫罔绝对是她难渡的劫。 第5章 作妖的逆子 “师姐,你怎么这么凶?” 那颗石子在萧弃手中不存在落靶,这不,正正好砸在了莫罔的后脑壳上。 莫罔揉揉脑袋,回过头来,盯着萧弃手看的眼中满是幽怨之色。 “你再看?你再看就把你那对招子挖下来当琉璃珠收藏。”萧弃语气凶巴巴的,但也没想着动手了。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营帐中不比战场上干净到哪去。衣服鞋袜满世界飞着,这只靴子尚且还在地面上,另一只已经在帐顶上躺着了。 她又看了看莫罔那光着的上半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家伙的男女之防意识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浅薄,浅薄到她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挺不像个女人的。 大抵看了看现状,萧弃觉得内衬估计还没送来,当然,就算是送来了他八成也得先隔应她一下。 “嗯?怎么帐里有男人?我进错了?”萧弃刚这么想着,柴可敬就带着内衬来了。 他以为萧弃还没回帐,所以掀开帘子准备直接进去放衣服的。掀开眼,才瞅着那一坨白花花的肉。 肉好啊,肉妙啊,肉着实是给柴可敬懵着了,退出去又看了看帐子,对啊,就是主将营帐没错啊,再看那坨肉旁边站着的,不就是他们的主将萧弃吗? 好好好,这么一幕高低是刺激到了他这个寡了多年的老男人,难以置信,原来主将喜欢男人吗?还是身上没有二两肉的男人。 柴可敬的内心受到了伤害,放下内衬,捂着脸冲出了营帐,别说,有正房抓外室那味儿了。 萧弃眯着眼,看了看柴可敬的背影,又看了看一点心虚都没有的莫罔,冷笑了两声。 “我还想你要怎么作妖呢,原来如此。”萧弃拧着莫罔的耳朵,本想着她在,他作不了什么大妖,厉害啊,这次他可是连她都算计进去了,真不愧是她的好师弟啊! “疼疼疼,师姐,我疼~”莫罔被拧的倒吸一口气,为了减轻疼痛,脑袋连带着身体都向萧弃靠了过去,靠着靠着他就偷摸摸卸了力,任由自己跟蝴蝶一样往萧弃的怀里栽。 萧弃啧了一声,这花招她还能不明白吗,果断收手,向旁边一闪。 只听嘭的一声,是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再一看,诶嘿,莫罔栽了个大马趴。 这小子三天两头的不着调,拧耳朵的疼都比不上想犯贱的心。光着膀子就往她怀里钻,想坐实她这个主将白日宣淫? 萧弃抱臂看着这个半天都没爬起来的人,一扬手,将内衬盖在了他的身上。 等忙活完这些,萧弃这才又看向了门口。 只见扈都尉带着几个人傻愣愣的站在那,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后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在了莫罔身上。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啊。 萧弃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抬步走了出去,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心平气和啊,扈都尉却忍不住打了几个抖。 火烧松南谷这事他其实是不知道的,但他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那几个被遣送回南域的信使,他们嘴上叨叨的就是他面前这位祥和的主将放火烧山的英勇事迹。 别说,帅是挺帅的,就是帅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五万南域军活着的没几个,绝大部分都死在了火里。 他们这位殿下真的高人,硬生生把南域的战场变成了自己的。 他想,大概南域都没几个知道松南谷迷瘴易燃且有毒气。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呵,他好歹也是镇守宕山关多年的人,他派去探路的人可不少,故而多少也会知道些旁人不明白的东西,都是拿命换出来的知识。 “殿下,您要的东西已经安排好送至后方了。”扈都尉拱手汇报。 萧弃等着他下一步动作没说话。 扈都尉摸摸鼻头,有些踌躇:“殿下您真的不随末将去宕山关吗?” 他真的很想招待长公主殿下啊,宕山关八百年才能遇到一个这么位高权重又牛逼的主。如果请不到,下一次就不知道多少年后了。 “我就不去了,但我这有个人能替我去。”萧弃笑着将刚刚把衣服穿好的莫罔拎了出来,推给了扈都尉。 “别看他不着调,他爹可是平乐侯,就那个北漠战役主将,地位也不低,带去赴宴,也算帮我个忙。”把这个包袱甩出去,萧弃能笑得见牙不见眼,甚至连自己主将气势都消散的干干净净,像极了一个平凡的,拿逆子没办法的老父亲。 扈都尉:??? 哈?殿下你说他是谁?镇北老将军的孙子?嘶…… “末将谢殿下赏脸。”扈都尉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几个人上前就架住了想跑的莫罔,任凭他嚎得像是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子,萧弃也一句话没说。 治这崽子她有的是办法。 “师姐!师姐啊,你怎能这般对我!”此悲壮之声延绵数里,凡路过将士都会看上那么两眼,唯有一人诧异的瞪大了眼。 原来是师姐弟吗?看来是错怪将军了,他就道将军绝不会看上那小白脸的。 柴可敬挠了挠头继续同同僚切磋。 七日后,主将营帐 “将军,出事了。”帐内,众将领正商讨着接下来是不是该就着南域现下的情况做些布局时,就听帐外将士急切的通报声。 萧弃神色凛然,开口将人喊了进来。 “关南村爆发瘟疫了,消息是幸存的百姓传来的。”将士低头,单膝跪下,对着帐内所有人道。 萧弃冷笑一声:“当时就不该轻饶了王望,他就该死一遭试试。” 盛乾次年六月,萧弃还在路上时,南域主将王望带兵杀进了两国接壤处的一座小村庄,村中老幼壮年皆被杀,女子则被抓去当南域军的玩物,除了离家的人,不小的村子没剩一个活口。 被屠杀的人中有东齐人,也有同东齐人隐姓埋名一起生活的南域人,而王望这个畜牲是一个也没放过,那村庄中流淌的血将土壤都染成了红褐色。 尸体被南域军一个接一个的堆在了村庄正中心,没有烧也没有埋。太阳的曝晒让尸体生蛆腐烂,引来了许多飞蛾蝇虫。 等到萧弃接到消息时,整个村庄只剩一股死气和回家觅亲,为亲人痛哭流涕的游子,放眼看去徒留断壁残垣和那些死去的人支离破碎的遗骸。 所以王望该死,她那一枪将王望挑下马,本想着在混乱的战场上他会被战马踩成稀泥,却不曾想他的命比那些虫子还顽强,顽强到那么多无辜百姓的生死债都带不走他。 萧弃觉得,挺可笑的。老天爷的好运只会在这些暴徒身上体现,一次又一次的逃过制裁。 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就活该沦为牺牲品吗? 第6章 关南村之行 萧弃思及此,恨不得再将王望抓来五马分尸。 交战之际,虽然没人规定不能屠杀他国百姓之类的规矩,但一般将领也不会这么做,除非他愿意子孙后代陪着自己担着千古骂名,死后被阎罗拉去下油锅偿还罪孽,活着还被他国将领至死方休的追杀。 “柴副将,你现在去通知扈都尉,让他把关中尽可能多的大夫派遣过来,若他要问你为什么,你就如实说。”萧弃将自己的主将令交给柴可敬,说完便去给另一位将领交代事情。 柴可敬知道现下情况危急,耽误不得,立马冲出营帐,打马飞奔出去,紧张之色尤甚。 再观帐中的萧弃脸上一丝笑容也无,余光看着柴可敬出去后,她才接着和梁副将说正事:“你去准备油,然后拿上能生火的东西,如果那些人救不回来,就放火烧村,以绝后患。” 有的时候不是不想同人说明白,实在是柴可敬为人太过一根筋,以他的脾性做上阵杀敌的将士那是以一打十,但做了将领,以他的脑子很难去理解别人做的决定,比如这以绝后患的行为。 在柴可敬眼里,只要是人,除非罪大恶极,都不该死在自己人手里,若是让他知道萧弃的安排,保不准要用那大嗓门怼着她的耳朵质问。 “将军,末将若记得不错,关南村那些尸体我们都烧了,怎么还会有瘟疫?而且时间线上也不对。”别说梁副将了,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当时收拾残局,萧弃下令烧尸他们都听到了,也照做了,那么多的尸体足足烧了半月有余,四周也检查了,并无遗漏的尸体,那如今时隔了一年的瘟疫又是从何而来? “我也在想。若说临水也没有,若说烧的不干净,将士们也检查了好几遍,那问题我想怕是出在了那些游子和平日里过路的人身上了,我听说那些回村的人在关南村原址上重建了房子,并安顿下来了,现在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萧弃走出营帐,这次她没带自己的长枪,而是随手在腰间插了两把短剑,此行于她还算不上什么难关,贸然携重武去反而不妥,保不准关南村人会不会多想,当然,多想也改变不了结局,可话虽这么说,她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她迈出几步后又思索了下,取出一方手帕叠好覆于面上。 既然是瘟疫,那传染性不可同其他疫病相比较,还是得保护好自己。 关南村位居宕山关西南向30里外,相较南域,其实离东齐更近。 东齐的国土并不规整,这豁出去一块地,那凹进来一片湖的,关南村就是这样,它距离东齐西南方最后一座城不满15里路。 可就这样一个小村子最后毁在了一条山脉上。那山脉活活将关南村和其他东齐领土分割开,以至于关南村遭到屠杀时,其他城镇连消息都没收到,直到萧弃率兵穿过山脉直奔关南村,他们才知道那日竟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 那边萧弃带着扈都尉之前送来的大夫和部分将士先一步去了关南村,这边莫罔才收到消息。然时间已经晚了大半个时辰。 “你说她去哪了?”莫罔眼睛都瞪大了,他就说萧弃心狠,她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就目前而言,瘟疫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横尸遍野,百余年没有出现治疗方案。 这是多少人避之不及的事情,结果萧弃就这么带着人去了? 莫罔气得牙齿都咯咯作响。还一天天的说他作妖,要真论起作妖,谁作的过她安乐长公主啊。 他也坐不住了,等到扈都尉陪着柴可敬将关内其他大夫点好准备带走的时候,跳起来一把抢过了柴可敬手上的主将令,屁股上像是着了火一样,非常迅速的离开了宕山关。 扈都尉人都傻了,很难想象,这个窜得比猴子还快的人的祖父和父亲居然会是那顶顶厉害且稳重如山的老将。 如果不是长公主殿下骗他,那就是他还没睡醒。 “小白脸你把主将令还回来!别让我逮住,不然有你好果子吃!”柴可敬眼睛一竖,拔出大刀就要去捉人,还是扈都尉拦了他一下。 “殿下委派你的任务你还没完成,那位的事情,你就先不管了,相信殿下不会追责的。”扈都尉端着一副咱都懂的样子,把柴可敬推了出去。 那边瘟疫都闹出来了,你小子还想着抓人,想说蠢,殿下吩咐的事情也没搞砸,说他聪明,也不大能看得出来。 手握令牌的莫罔那叫一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入无人之境,没人敢拦,直奔着关南村而去,路上还遇到了几批想跑,但没跑掉的人,尽数被镇南军将士押了回去。 情况如此,萧弃下令:不管染没染上,只要逃跑,一律按染疾算。 看着那些被抓回去的人一会儿怒斥带头人冷血无情,一会儿又抱着别人的腿死命哀嚎的样子,莫罔真觉得无聊透了。 都是一群只顾着自己,不顾他人死活的蠢货,还带回去干什么,劳时又费力,不如直接斩了来的轻松写意。 莫罔眼中的冷意凝聚,手已经扶在了腰间剑柄上。 正打算出手了结这群不知好歹的人时,一只手伸了出来,压在了他的手腕上。 “别冲动。” 莫罔俊眉挑了挑,看向萧弃的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为什么不让他杀? “将军好。”押着人的将士听到声音抬头看去,看到来人,立马弯下了腰。 如果不是实在腾不出手,又怎会这般没有礼数。 “救命,救救我们,我们只是路过的,不是那个村子的人,我们不去。”有几个人看到身边将士恭敬的模样,眼珠子一转,就开始挣扎,动作行云流水,像是经常被错抓一样,眼神那叫一个委屈无措。 比莫罔还会装上三分。 “本将军建议你们,最好过去。现在不清楚你们有没有染上瘟疫,若你们没有,到时候想走也没人拦你,若是染上瘟疫,你们这会儿跑的有多快,瘟疫追的就有多快,不想死,就乖乖和他们走,村外有大夫在,还能给你们检查,要是还想跑…你看到我们手上的物件了吗,保管让你死的痛快。”萧弃亮了亮莫罔的剑,一张脸上淡漠得不具有任何感情,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莫罔:……我们?师姐居然说剑是我们的剑诶~ 第7章 搜身记 “你不好好待在宕山关都尉府,跑出来干什么?”目送着那群人离开,萧弃才将视线落在莫罔身上,尤其是那只还握在剑柄上的爪子。 莫罔摸了摸鼻头,突然有些心虚,但想了想,他是来质问萧弃的,怎么主导权莫名其妙跑到了她身上,他得把气势拿出来压她一头。 然后莫罔挺直了腰板,眼瞅着萧弃,正要开口,就被她拉倒在地。一根手指摁住了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 莫罔愣了愣,抬头看去,发现萧弃看着不远处几棵树的位置出神。 他慢慢的爬起来,同萧弃一样蹲在附近的矮树丛中,没发出一点声响来惹人注意。 俩人等了一会儿,那边树下慢悠悠走出三个平民打扮的人,又过了一段时间,从偏僻小路上又跑来了两个人。两拨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弃和莫罔的耳力再好,也只听到了瘟疫,成功,撤退几个词。 再傻的人也该明白了这几个人的来意。 别的不说,至少对东齐没啥好的意图。 萧弃眼神中带了凛冽的杀意,不知是不是莫罔的错觉,萧弃周身气场使温度都下降了不少,感觉能在中秋时节吐出白雾了。 眼看着那几个人交换完情报就要走的时候,萧弃手中两柄短剑齐齐飞出,一柄扎在了树干上,一柄射入了他们脚下的土壤中,溅起了不少尘土。 “谁?”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短剑给震慑到了,胆子小些的已经开始发抖,胆子大的则厉声质问。 莫罔突然笑出了声。要不是萧弃露这一手,他还以为她脾气变好了呢。 突兀的笑声传出来,领头的和其他几个人对视了几眼,非常默契的四散而逃,各跑一个方向。 萧弃:…… 笑笑笑,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好笑? 她叹了口气,飞身出去将领头的擒住,顺手还将刚刚扔出去的短剑收了回来,再次掷了出去,一剑一个,插在了想跑的两人身上,当场要了他们的小命。 等她想招呼莫罔逮人时,才发现另外两人已经被他摁住,踩在了脚底下人事不知了。 “这会儿倒是机警了。”萧弃嘟囔着。 为确保万无一失,萧弃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了才开始审问领头的家伙。 “哪国的?”萧弃板着一张脸,抓着人的头发,只要他十秒内不开口就往地面上磕,直把人磕的七荤八素的,哎呦哎呦的哀嚎声不断。 “别说,这还是个有操守的探子。”莫罔凑过去和逗趣的一样搁那调侃人家,手上动作却没比萧弃轻哪去,就说话的功夫,直接把人胳膊给卸了一只。 领头人无望,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碰上这俩煞星。直接杀了他也比折磨他来的好啊。 “喂,你要是再不说话,信不信小爷把你的肉片了给你当下酒菜吃?”莫罔拔出自己的剑,象征性的划拉了两下,但剑本身就带着血气,就算没真的划出伤口,也把人刺激的寒毛直竖,直觉瞅着自己太祖在朝他招手。 俩杀神的气势太强,再加上自己那几个兄弟晕的晕,死的死,没人帮他。而自己死又死不了,晕又晕不成的,越想越悲伤。 “搜。”萧弃使唤莫罔使唤的可顺手了,领头人再不咋的也是个异性,在有人能差使的情况下,她才不会亲自扒人衣服。 莫罔:……所以我就天生劳碌命呗? 他认命的叹了口气,利落的一手刀下去,领头人倒头就睡。 又在萧弃的眼神示意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人脱了衣服脱裤子,裤子脱掉扒鞋子。不知萧弃作何感想,反正莫罔就一个念头,这厮的脚滂臭。 大概过了有一段时间,萧弃脑子都转累了,莫罔才出声。 “这是…南域图腾?”他在这人的尾椎骨处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纹身,大致形状像鸡,一下就让人联想到了南域。 萧弃抚了抚下巴,说实话她是不信的,能悄无声息把纹身纹在别人这么私密的地方,难说不会是下了药后进行的。 南域人大部分人蠢她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蠢到前一段时间刚没脸,这会儿就开始找事情的地步,毕竟东齐若再出问题,南域肯定难逃怀疑。 更何况,他们还大咧咧的把信仰纹出来给别人看(被迫),就算脑子里全是浆糊的纸扎人都比策划这事的家伙脑子好使。 “再搜搜他身上的别的地方。”萧弃太想印证自己的想法了,干脆也加入了扒衣服队伍里。 莫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再看看仅剩的没检查的靴子,yue了一声差点吐了。 萧弃:??? “师姐,没得可搜的了,就剩这双臭鞋了。”莫罔试图挣扎,企图改变对方的主意。 然而,他错估了萧弃对他的感情,从小到大,萧弃都对他没啥怜悯之心,这会儿就更没有了。 “搜啊!你不搜指望我搜吗?” 只听咔嚓一声,莫罔脆弱的小心脏裂开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憋住,视死如归的将手伸进了靴子里,别说,还真让他翻出东西来了。 “师姐师姐!你看,我找到了。”莫罔觉得自己要解脱了,所以特别欢快。 他捧着找到的东西靠近萧弃时,萧弃连人都不搜了也要后退一步。 莫罔:??? “你就站那,别动,我能看到。”萧弃眼中满是惊骇,难以置信,一个人的鞋居然能臭到这种地步,触者即伤。 莫罔:懂了,淡了,没感情,讨厌我了呗。 “……啧。”萧弃隔着一段距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莫罔手上的东西,嗤了一声,也没耐心好好的搜身了,手下一使劲,直接把人屁股那块的布料给撕掉了。 这下可好,展露无遗。 莫罔只看见这具还温热的尸体的尾椎骨上同样有个纹身,却没发现萧弃脸上那臭臭的,像是被猪拱了一样的神色。 “还真的是南域人啊。”他咂了咂舌感叹道。 先前瞅见领头人的纹身,萧弃还能认为是阴谋论,毕竟东齐这会儿真的很菜,谁都想咬一口也很正常。 可莫罔从人靴子里掏出来的东西难说能做假,正经人谁把象征自己身份的木牌放靴子里? 再然后是其他人身上也有南域纹身,萧弃不想信也得信,这几个还真就是南域人。 “我居然和这么个国家打了一年多的仗?!”萧弃的脸一会儿青的发紫,一会儿紫的转黑,好不精彩。 第8章 这手要不得了 莫罔虽然有那么一丢丢心疼她的遭遇,但更多的还是心疼他自己。 “师姐,我的手不能要了!”他将手伸的远远的,脑袋也撇向一边,一副嫌弃的想给它剁了一了百了的样子。 说真的,南域不适合动他们那丁点大的脑子,搞阴谋阳谋还不如全学这厮,鞋一脱,谁敢和他们刚正面,不妥妥的不战而胜? 萧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都已经这样了,难不成真拔剑给他砍成无掌大侠,只怕砍了味道也散不了。 再者说,若真砍了,莫国安会不会找她事这另说,就莫老爷子的脾气,不吊着抽她三百鞭,此恨难消,毕竟误伤战友乃兵家大忌呀。 “师弟大义的举动真让我感动,待我回京定让陛下封你个官当当。”萧弃嘴唇动了动,想破了头也没想出该怎么安慰这个小魔头,反而自己还有点想笑,都不怎么生气了。 毕竟她也没想到南域人不洗脚。 “不若这样,你先带着没死的这几个回驻地,后续还需再审问,这会儿我还得回关南村处理瘟疫的事,没法和你同路。不过你倒是可以路上找找小溪什么的,洗洗手……”萧弃想起有事没做,但一开口,她的笑意就要冲出束缚,不受控制。 她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了,就干脆不忍了。 于是乎,萧弃的嘴角淡淡的勾起了一点弧度,艳丽的眉眼也舒展开,在正午太阳的映射下琉璃色的瞳孔反着光,亮亮的,看起来就给人岁月静好的感觉。 当然此感觉只莫罔独有。 他手上那几个半死不活的探子哪能感受的到,生无可恋还差不多。 这边莫罔被笑容迷晕了眼,等他再回过神时,自己都已经走出好长一截子路了,连萧弃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莫罔:我貌似好像可能忘记了什么? 另一边萧弃也在纳闷,莫罔怎么老给人脑子缺根筋的感觉,盯着她看还能看愣了,她自认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绝世佳人,不至于把一个闲的没事就往青楼钻的纨绔小子迷花了眼,难道…… “想那么多干什么,莫罔那混小子爱想什么想什么,我还有我的事要做呢。”萧弃甩了甩头,妄图把多余的杂念都甩掉,虽说甩的差不多了,可问题是,她连带着主将的气场也崩得灰都瞧不见了。 大概走了有几里路,萧弃抬头看见不远处临时驻地里人进人出的,一想就知道那些想跑的人多半都给逮回来了,连防卫都严密了几分。而伴随着人影窜动的还有男的,女的,一嘎点的,临近中年的,各色哀求的声音。 交杂在一起,虽比不上阵前喊话那么高昂,但也够吵,起码是吵到她了。 本来就因为南域探子不知死活的操作心烦,这会儿更是躁得想美美同人干上一架,疏解心中怨气。 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些还在哭喊的人面前,宛如凶煞厉鬼。 在那些人眼中,她面上铁青,眼神如刀好似想把人生吞活剥了,身上甚至还有刚刚翻尸体染上的没干透的血,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活着的恶鬼。 本来有几户人家是带着孩子路过关南村的,一家子人被这么大阵仗吓到了,孩子也闹得不行,好不容易哭累了睡着了,大人却又被吓破了胆。 女人凄凄艾艾,男人浑身颤抖,一群人自从萧弃来了后就没再嚎过一嗓子。 眼瞧着这一幕的将士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我东齐将领,就是比别人有魄力。 至于主角本人则是无聊的撇了撇嘴,就这点胆子还搞的跟吃酒似的,语调抑扬顿挫,就差吹拉弹唱了。 嚎的是一丝美感没有,整得他们人还潦草的不行。 “看着他们,别让他们再吵了,一会儿那些小孩被吵醒就更闹腾了。” 萧弃不是很想面对这些满身沙土,面色惊惧的百姓,同看守将士交代清楚后便转身离开了。 可习武之人耳朵太灵敏了,她听到她走出门后那些人微不可闻松气的声音,火差点直冲头顶。 萧弃:……不知好歹! 萧弃很生气,她身为公主,这辈子除了学武打仗外就没做过别的出格的事情了,谁见着她不得说一句当朝女子典范,现在落这些人眼里,就变成生吃血肉的暴徒了?有她这么好看的暴徒吗? 为了百姓不受瘟疫的无妄之灾,她已经很客气了,换作其他人,当场杀了埋土里都是有可能的。 越想越气,萧弃哼了一声,大跨步的离开了。真的好想找人打架啊,早知道就不把莫罔支回去了。 “那个,大人,草民有事禀报。”从宕山关来的老大夫正打算找管事的人汇报情况,一抬头便看见周身似乎是在着火的萧弃正往他的方向而来。 老大夫纠结坏了,他的感觉告诉她,这女将军会把那些闹事的人的皮子扒了。 “说。”她清了清喉咙,调整了一下状态,生怕她浑身煞气的样子吓到这老人家。 老大夫:吓不到老夫,但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就在您之前,将士们才带回一波外逃的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将军的命令,闹着要检查,然后尽快离营。可现下我们没空去给他们检查,他们知道后便又开始闹事,如今营中乱成了一团,将士们不知该怎么办,营里又离不开人,便让草民来汇报情况。” 这番话可把小老头累的不轻,硬是把话说完才开始喘气,给她整的,都觉得他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晕她脸前。 “惯的他们。”萧弃先拍了拍老大夫的背,给人顺了顺气,才一甩袖,卷着一身尘土往闹事那边去,老大夫气刚顺,再抬头就只剩下自己站在原地,而萧弃已经飞出去了。 老大夫默默的伸出了他满是皱纹的手,不是,真就不管他了吗?虽然路没多远,但怎么着他也是老人家啊。 正这么腹诽着,就见萧弃折了回来,手臂伸向他的方向。老大夫顿感脚下一空,往下一看,哎呦,飘起来了。 得嘞,还不如不管他呢。 “慢点慢点,哎呦!”老大夫在萧弃的手上像风中飘着的柳絮一样,除了领子固定着,其他部分飘过来荡过去的,没个落脚点,也没个安全感。 第9章 再闹都当瓜砍了 关南村外一里处,萧弃命人搭建临时驻地,且要求营帐之间不能离得太近,来避免若真有人染了疾传给其他人的可能。 瘟疫目前为止没有治愈手段,但预防措施还是有的。她令随她而来的大夫们提前给将士熬制好汤药,喝完才准许接近这些百姓,并在第一时间将药灌给这些小可怜虫。 本身就受了无妄之灾,屠村一事莫说逃过一劫的本村人(游子),就是附近走商的人想起都会浑身发冷。 以至于萧弃尽可能的在谦让这些人,怕他们再对东齐产生不信任感。 但也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萧弃对他们太好了反而导致这些人乐衷于在老虎身上拔毛。 未卜先知说起来玄幻,但真要有事落自己身上了,那预感个顶个的准。 在瘟疫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宕山关时,就有很多人觉得这会儿跑是最合适的,因为没有人会去抓他们,说不准他们还真就能跑回家了,若是晚了,莫说跑了,怕是连命都会交代了。 于是待到萧弃赶到关南村时,人早跑完了,她一时半会儿又不能确定跑掉的人是不是都很健康,只能派人再一个个“请”回来。 态度好的,将士们路上还能同他们聊聊天;态度不好的,将士们也耷拉个脸不想理人。 那些被友好对待的人在这临时驻地里和其他人宣扬着镇南军将士的友好,心眼儿多的便开始计划那些让萧弃糟心的事情。 比如闹事,比如索要赔偿什么的。 …… “大人,到了,您也能放我下来了,草民要被勒得喘不过气了…”一路上老大夫又要指路还要顾着自己的脖子,可是折磨的不轻,好不容易晃晃哒哒的到了地儿了,就急不可耐的催萧弃放手。 这一遭真不是他这岁数的人能经的起的,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娃娃,手劲儿那么大,他好歹也有个一石半粮食重啊,说提就提起来了? 萧弃瞅了眼手上面色红的发紫的老大夫,忙松开手,这下可好,完全没有防备的老大夫又栽了个屁股墩。 老大夫:渡劫的到底是谁啊? “咳,那之后的事情就不劳烦老人家了,本将军自己去就好,您先歇歇,喝口热乎汤。” 萧弃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角,控制它不要不由自主的上扬。 不清楚怎么回事,按理说她应该严肃的,可每次都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戳到了她的笑穴,老是让她发笑。 老大夫:我看到你扬起来的嘴角了,别藏了…… “唉唉,好。”老大夫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没敢再拉萧弃伸出来做搀扶状的手,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朝分配的营帐走去。 “噗呲…”萧弃目送着老人家离开,正打算找那几个闹事者算账时,旁边树上传来一道压抑的笑声。 她眼神一厉,抬手将脚边杂草的叶子拔下射向那树枝间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对方没有防备,还真就被这暗器所伤,头朝下栽了下来。 “嘶!小美人你干嘛?很痛的你知道吗?唉唉唉,等等啊!”某不知姓名的家伙刚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脑壳,正打算抱怨几句抬眼便看萧弃向他杀了过来。 一招一式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杀伤力也足够强,一记高踢,朝着那人的脑袋就来了,若是真被踢到,不得晕他个半天一宿的。 白弋忙不迭的出手架招,将萧弃的腿拦截了下来,正打算喘口气又见萧弃伸手擒住他的胳膊,向外一甩,他整个人同一只扇不动翅膀的扑棱蛾子一样飘了出去。 眼瞅着又要倒栽葱了,赶忙鹞子翻身将双脚落在地面上,稳住身形。 “不打了好不好,我就是一个被你们强掳过来的无辜百姓,你怎么对普通人也这么凶啊?”白弋很委屈,他不就是觉得营帐里的铺子睡得不舒服,出来睡树枝,谁知道会遇见这暴躁女人和小老头有趣的事情啊。 憋不住笑很正常啊,她自己不也没憋住吗? “普通人能有这功夫?说实话,不说就继续打。”萧弃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她看起来就这么蠢?普通人闲的没事干上树?普通人有那功夫挡住她的攻击?她再不咋样也是镇北老将军亲手教出来的。 “咦~你用没用全力我还不知道?”白弋乐呵呵的回答,等他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再看萧弃,很好,萧弃的眼中全是冷笑。 完蛋了,说秃噜皮了。 “打人不打脸啊!呜呜呜…” 一阵鸡飞狗跳过后,萧弃拎着半身不遂的某人来到了闹事那些人的营帐。 一到营帐外,同之前如出一辙,安静如鸡,闹事的人硬是连气都不敢喘。 毕竟萧弃手上还拎了个面目全非的人,这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之前闹事的人也被她收拾了。都有前车之鉴了,谁还敢当着这个阎王头子干坏事儿啊。 “闹啊,怎么不闹了?”萧弃眯着眼扫视着帐内所有人,个个低着头,怂得和瞧见猫的老鼠一样,估计这会儿要是能跑,这群人早跑得不见影了。 “喏,去把他关起来,这你们不用管了。”她将手上跟条咸鱼一样的白弋交给看守将士,自己则活动了下手腕,眼中凶光大露。 早都想打架了,刚刚没打够,这些人要是再不知趣,就接着打。到底谁给他们的胆子,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敢闹事的? 众将士:坏菜,将军生气了… 这下好了,将士跑得比逃命的人还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挨打的是他们呢。 萧弃走进营帐,绕着这几个人走了几圈也没见有人抬头看她一眼的。她耐心告罄,素手挑起一人下巴,强迫式的让对方看她。 “哟,老熟人啊。”萧弃一看那人的脸就笑了,这不是路上撞上她的那几个人吗,合着他们还拿鸡毛当令箭了? 威胁恐吓大夫给他们检查,就没想过她会回来的吗? “我是不是说过,你们要是再想跑,我就把你们当瓜切了?”萧弃唇角带了点似有似无的弧度。 众人:这不是没跑吗? “哦对了,闹事也算。”她笑得更明媚了,闹啊,只要不怕死,尽管闹,她奉陪。 第10章 他又回来了 爱动脑子是人的优势,但有的时候,太爱动脑子反而可能会使自己英年早逝,比如现在。 闹事的人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尤其是带头的那个,除了接受萧弃似有似无的打量外,还要忍受同伴责怪的目光。 好像闹事的只有他自己,别人都是无辜被拖累的那个。可最开始,认为自己的时间被耽误了,想走想要补偿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在其他人看来,只要能把自己撇清了,背锅的那个下场如何就不是他们所考虑的范畴了。 人性在存亡之际展现的淋漓尽致,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将军,小人错了,小人给您磕头,小人不该耍那些没用的小聪明,饶小人一次。”刘三金脑袋磕得邦邦响,眼见着额头开始冒红。 其他人看着便随着磕起了头,竟还比上了,一时间萧弃的神色也跟着变得有些莫名。也不知是谁给他们的错觉,以为磕头讨饶就真能免去闹事之责。 “想免责?行!那我问你,闹事是谁提议的?想好了再回答,若是隐瞒不报,你们全都给我滚去和刚刚那人做伴。” 很明显,一群酒囊饭袋,个顶个的怂,没有十成的把握大抵是不敢闹事的,她猜测,应该是背后有谁计划了些什么。 至于是什么计划,那就要问清楚背后的人是谁了。 “……”刘三金噎住了,眼下只能把脑袋里所有的说辞都过一遍,以求找个最合适的来敷衍萧弃。 刚准备开口,旁边一小子直接抢话道:“大人,草民看见刘三金这厮同一不似走商,反而像是世家贵族的锦袍公子说话,虽不知说的是不是这件事,但不久后刘三金便来找我们,问我们被押在这儿有没有怨气。”他深吸一口气,越说越觉得那锦袍公子就是幕后指使者,刘三金这鳖孙则是执行人,而他们这群傻蛋,人家挖个坑他们连问都不问就跳,一看便是背黑锅的好材料。 “大人,一定是那人,我们真的除了不辨是非,除了傻外,没有一点坏心啊。” 萧弃点了点头,这话中肯,他们倒是听明白自己是啥样儿人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她抬脚踢了踢浑身颤抖的刘三金,语气玩味,狗咬狗一嘴毛啊,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连犹豫都没有就把他卖了。 “大人,我冤枉,草民冤枉啊。”刘三金突然像是被启发到了一样,打死不认。 萧弃端着下巴,细看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显然是在说谎。都快逼上梁山了,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才会让他闭口不言呢? “嘶…这还用想?能混进来的,除了像我这样被抓进来的傻蛋和真的过路人外,不就是一些想搅混水的人吗?你路上应该,应该遇到过?” 玩世不恭的语调里带了些急行后的喘息声,还夹杂了着一丢丢抽气的声音。 萧弃:……这人不是带下去关起来了吗?什么时候军中守卫这么松懈了? “别,你别这么看我,打不过你我跑还不行吗?”白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却又看到萧弃垂在身侧蠢蠢欲动的手。 “然后再跑回我在的地方?从把你带走后,我可没离开过这个帐子,由此可见,你脑袋绝对有……呵。”萧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挥了挥手让外头追来的将士退下,才叹了口气。 本来能打仗了,她还挺高兴的,想着能将学到的功夫派上用场了,结果遇到那些个不聪明装聪明的南域傻子,打了半天自己倒是差点被同化。这会儿逮着个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家伙,细细一瞧,好像也不是很聪明。 别人怀才不遇,她倒没有,但壮志依然难酬。 白弋被骂得哭丧着一张脸。 “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你还骂我脑子有坑?没天理了,好心没好报啊呜呜呜。”就差撒泼打滚了,让一旁等待拷问的刘三金都懵了一下。 刘三金:嘶,这人难绷。 萧弃牙都酸了,她今天最大的错误就是手长把他从树上射下来。 心怀不轨的家伙没抓着几个,泼猴倒是网到一只。 “别逼我抽你!”叔可忍,婶不可忍! 上一个逼她发疯的还是莫罔这小子,现在看来,他俩一定有共同话题。 白弋哽了一下,这娘们可真凶啊,惹不起惹不起。 “好好说话嘛,干嘛这么凶,别别别,别在动手了啊!”白弋嘟囔着,一抬眼看见萧弃举起了她白面馒头般的拳头准备捶他,忙抱头鼠窜起来。 刘三金:好看爱看,死而无憾…… 萧弃拿余光扫了眼刘三金显然放松下来的面部表情,轻咳一声,就当是真听了白弋的话,不动手了似的。实际上是怎么样的,只有萧弃知道。 要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她是真想打他,让他美美的见周公去。 “倒也如你所言,不过……幕后之人应该不是南域的,对?” 在刘三金的眼中,萧弃就是拿着屠刀的阎王爷。本来这阎王爷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好不容易喘口气,谁知道她又杀了个回马枪。 那意味深长的样子,总给他一种,她什么都知道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会是南域,南域这一代从上到下都蠢,怎么想的出调虎离山这种计谋。”白弋在后头接话,那模样…像是知道什么国家秘闻。毕竟南域蠢,是她同他们打了一年半的仗后,才知道的,这人嘴上说他就是一平平无奇的过路人,可过路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等会儿再收拾你。”萧弃瞪了他一眼后便专心致志的观察起刘三金来。 刘三金就是一寻常的走商打扮,因为之前外逃,身上沾了很多灰尘,回了驻地后又没多余的水给他们洗澡,就显得人灰扑扑的。除了眼神外,浑身上下满是沧桑的感觉。 说起水,他们也没办法。关南村附近的水源有没有被瘟疫污染还尚未可知,就连喝的水,还都是萧弃命人带上的,不然到时候连营上下全都倒了就是他们东齐一大笑柄了。 萧弃在朝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在野为大将军,长枪嗜过血,眼神刀过人,又岂是一普通走商就能顶住压力的? 不过一会儿时间,刘三金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第11章 计划 “刚开始你的确是为了不吃苦头主动求饶,但后来,从我问你问题开始,你的心思就已经不在吃不吃苦头上了,所有的表现都在告诉我,你怕死。有点认知的人都知道,只要不是非常残暴的将领,对待本国百姓都算的上平和,可你居然会怕死,是我表现的很暴戾……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会要你命的事情,怕我知道?比如,那位公子的出身?”萧弃指尖轻敲腰间甲胄,金属清脆的碰撞声宛如催命的刀光剑影,每敲一下都会让刘三金理智多崩盘一点。 白弋抿了抿唇,从萧弃引导刘三金开始,他的神色就越发莫名,只不过萧弃是背对着他的,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刘三金自认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从他发家至今什么苦头没吃过,当然,能少受一些折磨自然更好,只要不死,什么美好的人生没有? 可碰上萧弃,他才知道,贪生怕死是美德。 “我说,我说。”刘三金想,他还硬挺什么,人家什么都知道了,倒是显得他冥顽不灵的很。 萧弃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刘三金的肩,那和蔼可亲的样子真是十足的有迷惑性。 “都起来说话,这样回话,不方便。” 刘三金没空思索这句话中的不方便指的是什么,白弋却好似明白了些什么,端着副看好戏的姿态,眼神在萧弃和刘三金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萧弃抽空回头扫了眼白弋,眼中警告之意甚重,白弋干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比划了一下,无声告诉她不会再看戏了,萧弃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白弋:嘁,热闹都不给看,小气死了。 “谢大人!贱民这就把真相告诉您。是这样的,贱民出逃遇到大人后便被带了回来,本来想着那就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是跑了,该死的时候还是得死……”刘三金脸上的谄媚浓郁极了,话里话外也都顺着萧弃的意思来。 “继续说。”萧弃抱臂靠在支起营帐的撑子上,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后来我同这些人被分到了一个帐子里,那时讲真的,大家都没啥想法,都很老实。直到有个兵老爷打扮的人带着一位公子走了进来。”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虽然也挺脏的,但也比别的地方好,您先休息着,到时我会来带您离开。” 刘三金并不认识这个被带进来的人,但那引路的将士他倒是有点眼熟,好像是当时把他押回驻地的其中一人。 他寻思,看这兵老爷的恭敬样,面前这位身着月白绣锦衣袍的公子应该是什么有地位的官家子嗣。 本来他想着这会儿还是安稳些好,就没有打招呼,毕竟现在这情况,他们真没那功夫劲儿。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人家贵公子反而主动同他们说话了,这面子不能不给,若是傍上了,等还有命活着,他哪里还用待在这贫瘠之地跑商,做那成为首富的白日梦吗。 “你好,问一下你是附近的村人吗?”那贵公子这样问刘三金。刘三金挺纳闷的,觉得这贵公子应该不怎么出远门,离这最近的村子可有一座山挡着呢,另一边的宕山关又是驻地,百姓无事不得外出的。 他的打扮也不是村人打扮,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可碍于自己的谋划,他还是面不改色的说了假话,称自己是附近村子的人,是因为外出路过关南村被抓到这的。 在刘三金的印象里,有钱人都应该是精明的,但他面前这人不知是真的傻,还是装的,这么浅薄的谎言他都信。 于是两人顺着这个话题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贵公子表现的非常健谈,若不是无酒无月无风,他们指不定连把子都拜了。 至于一个帐子中的其他人则像入定一般,完全不想和这两人搭边,个个愁眉苦脸的坐在角落放空自己。 刘三金人心眼很多,他那绿豆大的眼睛飘来飘去扫视着别人,总能发现些难以观察到的细微之处,但又会在对方察觉时回归原位,神态自若的像什么事都没干。 他发现虽然他们之间聊的很投机,可对方至始至终没有提过自己的名字,只让他称呼他一声贤弟便可。这可让刘三金尝出味儿来了。 “说起被押在此处,刘兄就不觉得憋闷吗?明明你们也没有同那些尸体接触过,却无缘无故的连坐,现在有家不能回,甚至连身子都无法清洗干净,活像被圈养的牲畜。” 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一时间那些放空自己的人也回过神来,个个神态愤恨,好似那些人是杀父仇人一样,嘴上把不住门的也开始小声的抱怨。 刘三金愣了下,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对方这话中意思又是实打实为他们打抱不平,实在是不好意思揣度人家的心思。 “有是有点的,但兵老爷的话我们又不能不听,再说人家也没对我们怎么样不是吗?”刘三金呐呐道。 谁料贵公子却摇头一脸惋惜的说:“脏的像逃难一样,吃喝又跟不上平时水平。被关在这限制了自由,这还算什么好?我看啊,刘兄不如讨个说法,拿些好处也比干坐着虚度光阴好。” 刘三金一听,是这个道理,如果得病了,这东西讨上还能接济家人,若自己也安康,那生活条件不也能改善一下,何乐而不为。 刘三金点头表示赞同,贵公子一看人说的通,当即乐得一撩手,下摆中夹着的玉佩便被带动着露了出来,尽管那人反应及时将动作收住,可刘三金的眼睛还是被玉佩闪了一下,就这么一瞬,刘三金便将玉佩上的花纹牢牢记住了。 可他又不敢问,生怕两人间没话题了,他就着怎么讨好处同对方商量了起来。 当商量的结果是闹事时,刘三金倒吸了一口冷气,闹事和讨说法看起来都差不多,但讨说法是他们有理,可要是闹事,别说理了,有没有命都难讲。 “刘兄若怕营地的主将回来会逮你个现行,那倒不用担心。现如今主将在处理别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完全可以用这空缺时间尽可能的为自己多讨些好处,普通将士没有主将命令拿你是没办法的。”更何况,以刘三金这爱自作聪明的性子,必然会多带些人一起搞事,到时一句法不责众也就草草了事了。 也不知对方是何等人,竟然知道驻地大大小小的近乎所有事物。若说他没点身份,穿着打扮和将士的态度就推翻了这一点,但要说他身份不一般,刘三金也没见其他有地位的人来看他,而且这人开口闭口好像一直想让东齐军吃苦头的样子。 再加上那玉佩的纹饰,好像也有哪里不对劲。 刘三金想是这么想的,可心中贪欲一起,什么理智都不复存在了,只想多占些便宜来填充自己。 第12章 罗摩部族 那人蛊惑了的不止刘三金一人,所以在刘三金实施计划时,同营帐的其他人才跟着掺和了一脚。 将士和百姓闹作一团,占地就那么大的帐子里人头攒动,他根本没注意到,那个惹起乱子的家伙去了哪,等萧弃回来算账时,他才惊觉人不见了。 若非萧弃问起,他都忘了那人奇怪的行为举止了,如今冷静下来,他算是想起为什么会觉得那玉佩夺人眼球。 刘三金作为附近走商,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跑商的路上总会遇到些志同道合的人,听些别人讲的故事。 前不久他才听说,与南域接壤的一片小领土中有一貌若中原人,但信仰巫祖的部族,名为罗摩。按理说小领土注定会被大一些的国家吞没,但长达百余年,罗摩附近的大国都没能吃下他们。罗摩的传闻也一度成为他们这些走商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没人去过罗摩,据说罗摩族人避世不出,上一次见到他们已经是至少三代人之前了,罗摩是不是还存在,亦无人可知。 只有罗摩部族的图腾可能还会让人记起什么来。一如南域人那样,南域人信仰金乌,认为金乌这同太阳一般耀眼的神鸟可以给他们带来希望(金乌是黑的,但周围有红光环绕);罗摩则信仰修蛇,不知何源。 虽一闪而过,但刘三金看的很清楚,那玉佩上刻画的就是一条蛇的样子。 …… 听刘三金说完,萧弃凝眸思索。她还真没调查过罗摩,平日里罗摩给人的印象是冷漠,不善交际的。自东齐建立之初举办国宴,罗摩就没有露面,不止她,上数几代人都以为罗摩与世无争。 可修蛇……这等凶兽在传说中多存在于西南,如今身居正南向的罗摩部族的图腾竟然会是这个,她是没想到的。 传说中,修蛇喜食人肉,是绝对的凶残恶兽。那信仰凶兽的罗摩,怕也不是表面上淡泊世间了。 “你说是他和你讲,我会被别的事情绊住脚,所以让你尽管闹?”萧弃又想起一件事来。 当时她的确被南域探子绊住了,可这事除了她外只有莫罔知道,莫罔虽然不靠谱,但绝不可能当着她的面做小动作,也不可能叛国。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人在其中传递消息。 若真是罗摩人做的,那罗摩确实聪慧,不仅耍了她,还把本就傻的出奇的南域放在手中把玩,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罗摩就算有巫术傍身,可应对瘟疫,怕也没什么办法才是,又哪来的能耐在关南村附近全身而退? 萧弃幼时翻过野史,最开始的罗摩居住在东面,同前朝大商接壤。恰时天灾泛滥,百姓死伤无数,再加天气喜怒无常便引起了瘟疫。 大商在那一疫中,国之气脉损伤严重,不得不向罗摩求助。然罗摩出世三载,仍拿疫病没有任何办法,甚至因为当时的情况太过严峻,罗摩亦有部分人染疾,致使部族南迁以求保全自己。 连罗摩都没了办法,大商从此一蹶不振,百姓中便开始有人扬言称大商遭了天谴才会如此。 没过多久,如不少人的期望,大商自内而外的腐朽起来,再之后便是东齐太祖皇帝以失民心为刃直指大商皇室,自此大商被东齐所顶替。 虽然野史中没有太多关于罗摩的信息,但唯独一点很是明了。 当时的罗摩拿瘟疫没有办法。 可已过了百年,这个不为人所熟知的部族是不是早就研究出了控制瘟疫的办法呢? “那人是这个意思,贱民也不敢多问。”刘三金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他那脏兮兮的袍子里当王八。 “别的不说,若那人真是罗摩部族的,身份怕也不是一般族人能比的。”白弋听得差不多,心里也稍微有些数了才悄悄的拍了拍萧弃的肩,凑在她耳旁嘀咕道。 萧弃睨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她看白弋的那一眼里却含了些许的惊讶。 可能或许,白弋的脑子还是够用的? “你既然反应过来了,那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反而遮遮掩掩?”萧弃问了句废话,能有什么原因啊,怕死呗,咋不咋也是和异族人合作了,就算不连坐,他那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她心里明白的很,但还是要走流程,该问的一句不能少,不该问的却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大人饶命,求您放了我,放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怜人。”刘三金身子抖得和筛糠一样,脑袋在地上咣咣的磕着,本来就潦草的打扮这一番动作下更不堪入眼了。 “关于你和其他人的判决,等我将那人的目的挖出来再说。”萧弃头好疼,好想摆烂,就现在而言,牵扯出来的人和事就这么多了,之后难保不会有更让人窒息的事情。 她走出营帐对离她最近的兵卒交代后续的看管问题,顺带让他喊了几个人准备把白弋押回去。 这小子搁她面前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看起来就让她没有任何威严。她俩很熟吗? “姐姐!不是姐姐,你翻脸不认人啊?”白弋哀嚎,哪有这样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这女将军的态度怎么阴晴不定的。 萧弃:……受够了! “带走,他若再跑出来一回,你们全都给我吃瓜落!”萧弃觉得自己脑袋上的筋跳得都比平时欢。不靠谱的部下,不靠谱的神秘来客,她真是淹了不靠谱的龙王庙了。 任凭白弋在身后哭爹喊娘,凄凄惨惨戚戚,萧弃仍旧迈着自己的大长腿向军医营走去。 若瘟疫受罗摩控制,那罗摩为了防止瘟疫引出其他不必要的乱子,必然会在药草或者这些大夫中下功夫。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营地上下都是真空状态,管事的人少之又少,还大多数不靠谱,被钻空子太平常不过。 可话又说回来了,南域在这件事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那几个探子口中也出现过瘟疫这样的字眼,虽然没听完全,可表达的意思八成和这事有关。 除非南域只是碰巧发现了罗摩的计划,被设计来了她的必经之路上,不然,谁和南域合作谁脑子缺根筋。 瘟疫… 成功… 撤退… 罗摩瘟疫的计谋完成,并已计划撤退? 嘶,谜团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捋不清楚。 还有就是罗摩信仰的问题。无论是野史,还是民间流传的志怪小说,都没有提及到罗摩信仰修蛇,或许是迁移至南面后,罗摩才开始信仰修蛇的也说不定。 第13章 紫绀醉 军医营中人员往来频繁,浓郁的汤药一碗接一碗的递出去,空碗再一个一个的送回来。 经验老道的大夫们则是抓紧研究瘟疫的来源,用各种各样的药草熬成的药汁灌进一些情况较为严重的病人口中做试验。 那些人都病到以为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来收他们了,此时此刻在病人眼中,这些大夫的形象远比平时高大,好似天上的神仙。既如此,神仙给他们熬的药,能是什么坏东西。 身为武学专精的萧弃自然是不懂里面的门道,她只清楚现在的情况好像没有之前大家想象的那么严峻,所以这才是罗摩敢肆无忌惮的在这里走动的原因? 她扫视着这些走动的人,有药童,有医者,还有一些来帮忙的兵士。虽然什么人都有,但他们的脸上无不覆以一张面巾掩住口鼻。 人很多,所以分辨他们的方式也多借助他们的衣着打扮。也就是说,这种情况下,想要潜进去一个人,还不被人发现,实在再简单不过。 面巾…… 萧弃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碰触到的是细腻的肌肤而非质地略有些粗糙的手帕。 不见了,自己盖在脸上的手帕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细细去思索这件事。 盖在脸上的那手帕对于萧弃而言属实是有些累赘了。在外打仗他们没那个能力随身携带京城贩卖的优质面纱,她这勉强能用的手帕还是幽蝉偷偷塞进包袱里的,与面纱相比,肯定手帕更有性价比,只不过她不在意而已。 再加上自从关南村瘟疫开始后的一系列事情,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够分,区区一方手帕,她留意不到也是正常。 萧弃撇了撇嘴,不过看这样子,药是又得干几碗了。 也不知道这群人研究的什么药方,苦得胆汁都往外冒。良药苦口真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因为萧弃的到来,军医营可谓是毕恭毕敬还得加班加点,累的部分人手都端不稳药碗了,甚至还有年迈的大夫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的。 她摸了摸鼻头,果然还是低估自己的身份地位气场压力。 萧弃接过旁边一名将士手中的碗,轻声询问应该给谁后,在那将士担忧的目光中走向了该吃药的人。 将军的好意大家都知道,可将军出身皇族,怎么懂得伺候别人,千万别生气把碗盖那人头上了。 抱有一样想法的还有那些药童。 他们还小,见过的人没有老大夫的多,且认知里的贵人又多是那种脾气不好,还会喊打喊杀的类型。所以他们没勇气靠近萧弃,只敢拿眼睛偷摸的扫她,观察她。生怕她把哪个病人拖出去砍了。 萧弃何等人也,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可正如药童所想,她无论表现的再怎么亲民也改变不了其他富贵人家的所作所为。 她走到一张草席前,蹲下身将药递给那脸色苍白,满是病态的百姓。看着他一口将药喝掉才移开视线。 说巧也不巧,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眼,扫过了一名正端着空碗的镇南军将士。 萧弃自认她的眼中没有带一丁点的压迫和审视,可那人却手抖的将碗砸了。 既上过战场,这等水平的劳作绝不可能致使他们手抖,这人要么是真不小心,要么就是心虚。 可若是不小心,这厮的额头又怎么会冒出那么细密的薄汗。其他人就算了,他身为镇南军,长达一年多的相处,也该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如何,所以他绝不是害怕她究责才冒汗的。 萧弃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人摁倒,也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就把人扒了个干净。 肩上没有,背上没有,腿上也没有。 她的视线扫过这人裸露的所有肌肤,看了几圈也没找到她想找到的东西。 “真的不是他?还是说,就是个单纯的内奸……怎么回事?”萧弃皱眉思索,突然感觉到身下有什么异样,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人不知何时面色变得青紫,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扒拉着嘴,隔着面巾像是要把手塞进去一样;一会儿又开始掐自己的脖子,表现的如缺了水的锦鲤那般张大了嘴来喘气。 “草民看看。”正在写药方的老大夫听到动静赶忙放下手中的笔,以不与年龄相符的速度窜到了萧弃身旁,又借最快的手法用银针封住了对方的穴位(内关穴等),稳住他的状态。 “中了剧毒,能顷刻要命的那种……嗯,救不回来了。”老大夫食指和中指一上一下的拉开倒地之人的眼皮。 瞳孔已然放大,倒映着老大夫的面容。 “能看出来是什么毒吗?”萧弃板着脸盯着尸身的面部看,但面巾挡住了一半,看上去自然是模糊极了,她便干脆一把扯掉尸体脸上的东西,再一看,脸色倏的铁青起来。 “谷尺……” 谷尺也是副将,但他和柴可敬不一样。 柴可敬是镇南军旧部,谷尺则是先前镇南将军攻打东齐叛军收的降兵,靠着自己的才智,一步步爬上了副将的位置。 两人若要论忠,自然是柴可敬更忠;但论谋,谷尺则要聪明的多。 她想不明白,如今这么安稳的饭碗何至于让他想不开同罗摩合作。 如今可好,好处没拿到,命先没了,去了阴曹地府都没人给烧纸。 “毒不下喉,除了头面部外,其他部位不显毒性。草民有些猜测,但不能确定。”老大夫先是捻针再往里深扎了些后才拔下了原先扎在穴位上的银针(前臂内),针尖并没有变黑。又将银针刺入咽部,依旧没有变色。 “您说。”在药毒方面,大夫永远是行家,无论身份地位何如,都需老实恭敬的请教。 “这个表现,很像南域那边的奇毒紫绀醉,但草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是不是真的,草民就不知了。”老大夫说完便用一旁放置的清水净手,拭干后就继续去写前面没写完的药方了,留下萧弃同尸体大眼瞪小眼。 若说是南域的毒,罗摩拿到也不奇怪。可问题是,鸡贼的谷尺应该不会中招才对。但事实证明,谷尺不仅中招了,还死法惨烈。 “带上这具尸体和我走。”萧弃抓过一个正在休息的士卒,让他找个东西把谷尺的尸体架上带走,自己则拎起了散落一地的衣服,避免有什么线索藏在其中。 …… 刘三金放下心还没多久,就遥遥听见了某位祖宗的声音。 “……”他眼前一黑,觉得吾命休矣。 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才抬头看向掀帘进来的萧弃。 脸上的谄媚还没露出来余光就瞥见了萧弃身后那一坨又紫又白的肉。当即僵住,浑身打颤。 “大人,就是他,当时就是他把那人带进来的,您不信可以问其他人。”刘三金指着谷尺,一口牙咬得嘎嘣响。 要不是谷尺把那人带进来,他怎么会被蛊惑,做下了这些事情,都怪谷尺。 果然是一个人,萧弃想着。 当时她没注意那些押人的将士,注意力全在刘三金他们身上,不然也不用费这个时间把尸体扛来扛去的验证了。 第14章 归宕山 思来想去萧弃都觉得她应该回宕山关一趟,急切到就连瘟疫也顾不上管了。 正想让那扛尸体的小兵再帮帮忙把尸体带回宕山关时却半天没见对方应一声。出于好奇,她扭头看去,只见那人一脸醉态,脸颊粉红,一副喝高了的样子。 “紫绀醉的醉原来是这个醉法吗?”中毒者死了很正常,可死后还能让别人宛如醉酒的,算她见识少,这真是头一次见如此情景,而且她前面也碰了,但没反应。 看来回头还得补点典籍什么的,不然真如了房少华的意。 那家伙在她小时候可没少来莫老将军府腌臜她。 话又说回来,如今她该怎么把这具尸体带回宕山关呢,如果碰了就这副鸟德行,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愁的没办法,浪费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想到了不算主意的主意:靠着自身高强的武功,把一根绳子当成鞭子使,隔空将尸体甩上马匹。 忙完这些,她才骑上她的爱骑,手边再拽着驮着尸体的那匹马向着宕山关飞奔而去。 白弋:总觉得某位祖宗忘记了什么? 面若桃花的兵卒:是这样的…… 刘三金:那我到底死嘛还是不死? …… 九月炎阳酉时而落,除了虫类的嗡鸣声安静的像是走进了什么无人区。 待萧弃两马一人一尸回到宕山关时,天已经黑透了。 情况紧急,萧弃也没派人通知宕山关守军她要回来的事。 所以当关城下出现不明身份的人时,宕山关负责值夜的守军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汇聚在了她身上,着实是体验了一次什么叫万众瞩目。 短短几息,关城上先是燃起耀眼的火光,再是震耳欲聋的质问声响彻云霄:“关下何人?”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柴可敬那脑袋缺根筋儿的货,劳师动众的,抓的还是她…… “镇南军主将萧弃!”柴可敬吼她也吼,从军的谁嗓门不大啊。 “……”柴可敬懵了一下,使劲扒拉眼皮,想努力看清关城下的那一抹人影,细节看到的越多,他就越想刺瞎自己的双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了将军那似笑非笑的神色。 本来柴可敬被强行拉着值夜后就一直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这会儿一个激灵,可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用了平生最快速度冲下关城去迎接萧弃。 但说实话,萧弃不能指责他什么,反而还得夸他,柴可敬是尽忠职守的,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严加管控,可这厮,坏就坏在太一板一眼了,只要是任务,只要他接受了,就算剩一口气在也得按别人的要求完成,丝毫没有另辟蹊径的想法。 …… “说起来,咱们营中有没有银丝护手,我可能需要一双用来研究这混蛋的尸体。”身份明了后的萧弃将身上衣袍一脱(中衣还在),随手拾起地上两根木棍就引起火了。待到火舌完全吞没衣物,才开口同柴可敬说话。没办法,营中物资管理全是他负责的,她没那个心思什么都要插一脚,如此也就造就了营中专业管理专人负责的情形。 当然,这不是说柴可敬就只会管军备,虽然最早他的确是后方将士,可不试不知道,一试才晓得他上阵杀敌也是非常猛的,不然怎么会被镇南将军破格提拔成副将呢。 “还有,把你手管好,倒霉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瞥了眼柴可敬不老实的爪子,深知好奇心不止会害死猫,还会害死人的道理。 让他牵着马,他偏要好奇的去看马背上的是谁,无人时一骑当千,有人时却靠不住一点。 “是!”柴可敬三四十岁的汉子登时肩膀一缩,伸出去的手一秒收了回来,脸上表情也瞬间严肃起来。 萧弃叹了口气,实在是疲惫极了。 “师姐~师姐~”好,还不算非常疲惫,相比心累,疲惫是可以同人分享的。 城中除了必要的火光外,大多数地方都覆盖在一片黑暗中。 然而,就这么一片黑暗中,萧弃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不远处跑起来像匹脱缰野马的莫罔。 “站住。”她冷呵道。 莫罔奔至萧弃身前猛的刹住脚,主路旁火光的映射下,他乌溜的桃花眼带了些迷茫。 “先别靠近,柴副将你先同我去喝一碗药防治一下,然后沐浴更衣,以免我真从关南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染给你。莫罔,你去通知各个将领,半个时辰后全都来主帐商量事情。” 至于这具尸体…… “你再跑一趟,看看城中还有没有大夫了,让他们带着这尸体好好检查一下,切记,不能触碰尸体表面。” 好家伙,碰面一句亲热话没有,活倒是接了不少。 莫罔瘪了瘪嘴,从迷茫变成了哀怨,像极了什么深闺怨妇。 “啊?将军不是让我去找银丝护手吗?哪个先哪个后啊?”柴可敬摸了摸后脑勺,本来他脑子就转的慢,这回可好,要宕机了。 “看你命重要还是事重要了。”莫罔翻了个白眼,很难想象,他居然和这个傻大个抢过活。 “那当然是事重要啊。”得了,莫罔觉得朽木可雕都是那些古来先贤的鬼话。他把这家伙脑袋打穿都不见得能开窍。 听话听命令不是这么个听法,萧弃都说了先喝药沐浴,就是听不明白前后顺序。他为师姐感到委屈。 “你就搁那欺负柴副将。”当事人萧弃抱臂,完全不当回事。一年多的相处,她还不清楚柴可敬的为人吗? 莫罔更委屈了,师姐怎么这么说他,他哪里欺负人了? “师姐师姐,那你需不需要人伺候啊?看我,快看我~” 萧弃:烧,太烧了。 “要不是现在还不能碰你,你这会儿已经头朝下栽地上了!” 到底是谁教这小子的?先不说现在没回京,就是回京了伺候也轮不上他? “走了,你也别忘了你的活。”萧弃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准则,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大步离开,连柴可敬都没等。 “诶!将军,你等等末将啊!”柴可敬挠了挠头的功夫,萧弃就不见人了。再看莫罔那阴翳的神色,打了个寒颤撒丫子就跑。 这小子怎么将军面前一个样,别人面前一个样。 瞅瞅那脸掉的,好像他这个大老粗把将军拐走了似的,苍天大地,他哪有这个胆子啊。 “活,活,活,又是活,比勤快,谁比得过你啊?多看看我有这么难吗?”和萧弃一个想法,莫罔也认为他长这么大只在萧弃身上吃过瘪,而且还是没办法报复回去的那种,他该拿这位脑子里一丝情爱没有的殿下怎么办啊。 莫罔觉得自己想象中美好的生活离他十万八千里,他任重而道远啊。 第15章 爹来了 要问萧弃为什么不回镇南军驻地而是进宕山关……可能是因为关内生活物品更齐全些?毕竟想在驻地找个浴桶洗花瓣浴十足十是一件不能实现的事情。 身居都尉府且正在喝药的萧弃眼眶都被熏得红了一圈,她讨厌喝药,光是今天一天,路没少跑,药也没少喝,从宕山关驻地到关南村驻地,再回到宕山关都尉府,三个地方三碗药,苦味快嵌进她的嗅觉里了。 希望良药苦口这句话是真的有用,而不是空口白话。 喝完那一碗药,萧弃直愣愣冲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满身难闻的药味,简直受不了一点。 浴桶上飘着些许花瓣,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在这随时都有可能被卷入战争的关城,完全算得上稀缺物。 在这里,没有人会养尊处优,就连居住在关城的百姓都在紧绷着身体,应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好像是很久没有泡过这样的澡了……”在外一年多,萧弃的生活充斥着追击,御敌和挺进,有的时候风沙大一些,满脸灰尘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比刘三金的状态更糟也说不定,不过她接受且享受着这样肆意的日子。 如果没有那么多阴谋就更好了。 她将身体埋入水中,让温度适宜的水覆盖于肌肤表面,不得不说,在身体疲惫时,这种放松方式的确让人舒坦极了。 萧弃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她放松的神态一收,刹那间便又变回了镇南军主将应有的那副模样。 身子一拔,整个人破水而出,一双大长腿稳而快的跨出木桶,指尖微挑就勾起了屏风上挂着的衣物,哦,还有一件外袍。 很难想象,除了萧弃外还有人会只穿着(zhuo)一件中衣就敢信步闲逛的。 或许这就是莫罔会用那么阴鸷的眼神看柴可敬的原因了。 …… “说起来,从战争结束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未免太巧了些。”关外驻地主帐内,众将领齐齐讨论着就这一天内的突发情况,虽然将军还没有来,但参考于这一天她较频繁的往返,大致上是有了些猜想。 “……”莫罔斜靠太师椅,看着吊儿郎当的,实际上比看起来的还要不羁放肆。 他一言不发,任凭其他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也没干扰到他思想的云游天际。 给人一副人在魂不在的错乱感,扈都尉是这么想的。 “莫世子,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呢?”镇南军随军军师赵北中余光瞥见他老神在在的样子,误以为莫罔是有什么见解了,谁知人压根没有理他。 赵北中喊不到人哪能泄气,正打算趴在莫罔耳边叫就被一只晒得黢黑的手拽到了一边。 “出于好心,这会儿最好别喊他。”扈都尉挤了挤眼,压低了声音说道。 赵北中本就不解,再看扈都尉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他更疑惑了。虽然以前没见过莫罔,可从莫罔通知他们时那好说话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人。 扈都尉:这小子脾气差也是我前不久才知道的事情啊! “都让你不要老读兵书史集了,好歹也听听其他人对外人的评价啊。”扈都尉和赵北中可是老熟人了,在他还没有被调至宕山关时,他俩搁一个兵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不过没过多久,赵北中就因为体能不过关,被刷到后备营里给人做伙食去了,从那之后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很多。 这老小子不爱喝酒也不爱美人,就喜欢捧着几卷翻的书页都泛黄的古兵书看得津津有味,可他又没那个能耐上阵杀敌,为此扈都尉不止一次的提点过他和人处处关系,别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不过如今看来,赵北中还是那个样子,看自己人只看表面。 “喂,扈都尉,我听到了哦~”放空自己的莫罔突然开口,吓得扈都尉一个趔趄,好悬没给坐地上。 要不是他还抗造,这不高低要提前解甲归田,养养心肝。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柴可敬晃着脑袋走进来,正想打趣几句抬眼就看见了莫罔的脸,瞬间闭嘴不再说话,还险些咬到了舌头。 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开始害怕这臭小鬼了,明明莫罔也就17岁,比他小了整两轮,所以说,果然还是他怂了,和年龄没有关系的? “没什么,就是在商议这一天内排列紧凑的阴谋是谁策划的而已。”扈都尉朝莫罔近乎讨好的咧了咧嘴,面对着柴可敬又变成了原先严肃的神色。 柴可敬:我是不配看你这个糙汉笑吗?怎么面对那混小子和面对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将军人呢,还没来吗?”柴可敬扫了眼周围,的确没见到萧弃的身影。 “你以为师姐和你一个大老粗一样,洗澡洗的这么快?”莫罔忍不住呛声,当着一群人的面,把柴可敬的脸面全扔地上了。 嘿,他这暴脾气! 柴可敬气得腮帮子都在颤抖,果然,从最开始这崽子就不和他眼缘是有原因的。不讨喜,欠打,嘴还毒…… “莫罔,道歉。”一道带有愠怒的声音从主帐外传来,莫罔一听就知道来者是谁。 “爹……好,我知道了。对不起,柴副将,是我过分了。”他嘟嘟嘴,正想反驳什么,突然想起,他好像是没什么理由为难别人,只能老实道歉了。他转向柴可敬,语气中虽然还是含了些莫名的意味,但大致算的上是表达歉意了。 柴可敬觉得自己不是很想原谅他,但莫罔有个惹不起的爹。 “非常抱歉,犬子说了不该说的话是我这个做爹的责任,还请你……” 不止柴可敬,包括主帐中的其他人都以为莫国安的下一句话会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之类的,谁知道人画风一转来了句:“打他几下泄泄火。” 柴可敬:???我敢吗? 祖父是镇北老将军,和他原先的上司一个级别,爹则是在朝侯爷,北漠战役的主将。他怕是刚把手举起来,马上就得穿小鞋。 “不敢不敢。”柴可敬干笑两声,不再接话,哪怕主角是他,他也没有任何的意见表达。 “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被莫国安完美掩盖住身形的萧弃出来打圆场,同时一报还一报的当着众人的面揪住了莫罔的耳朵,力道之狠,莫罔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掉了。 大多数人以为莫国安这个当爹的会出来阻止萧弃,谁料他笑得比死了劲敌还开心,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 果然,治皮猴子还得看萧弃,下手果断且解气。 第16章 让你去就去 “爹,你啥时候来的,咋不给我传个信呢?”萧弃来后所有人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萧弃说一句,他们问一句,莫罔烦得想跑才记起自个儿爹还在身边坐着呢,不能擅自离场,就只能老实呆着唠嗑了。 “呦,想起你爹了?眼睛看我,别看殿下。”莫国安本来正在思考问题,一转眼看见自家逆子盯着萧弃春心荡漾的样子,嘴上居然还装模作样和他说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莫家出情种莫国安承认,可莫罔很明显的已经超出情种的范围,显得有点变态了,好像只要萧弃在,其他人在不在完全不重要。 不过也是,这小子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想把皇宫中最软萌可爱的小公主娶回家,有追求,有抱负,就是没那个实力。 别说娶了,人长公主殿下到现在为止都以为莫罔接近她不怀好意呢。 “唉,爹,你说什么呢,我明明看的只有你好。”听到莫国安的声音,萧弃下意识觉得莫罔肯定是又作大妖了,不然莫国安不会这么突兀的吭气。 她停下话头朝着莫罔的方向看来,莫罔没想到他爹会连掩盖都不掩盖,直接把他遮羞布撕了,忙不迭的敷衍所有人。 无法否认,他爹说的都是事实,全天下人知道,也不能让萧弃知道。毕竟痴汉的形象对他采摘雪莲而言没有任何益处,萧弃答不答应他另说,先揍一顿是绝对的。 “……”有没有人说过,莫罔你心虚的样子很明显啊。 萧弃不想说话了,她大概猜到了,这小子估计是在借着她,想哪位姑娘的温柔乡呢,和上次一样,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能让混世魔王莫小世子魂牵梦绕的,等事情搞完,她也要去一睹芳容。 “关于瘟疫,关南村没人看着不行,不知道在座的,可有请命前去的?有信心的那种。”烂摊子一大堆,还要一个个收拾,就目前情况,她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更别说常驻关南村这种超长战线了。 话音刚落,几乎是一个不落的全都嚷嚷着要去。 可她在这些毛遂自荐的人中筛来筛去也没找到她比较中意的人。 萧弃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无奈叹了口气。这群五大三粗的,让他们去关南村,估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众人:总觉得被耍了。 “莫罔你去,就当帮殿下分担一下压力。”莫国安用胳膊肘怼了怼莫罔,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也不怪萧弃只会觉得他捣蛋了。 遇到麻烦了不见人,没麻烦了他就是最大的麻烦。 莫罔沉默,他不想去,明明他来宕山关到镇南军驻地是为了和萧弃过没其他竞争者的二人生活的,结果刚来就被她踹去了宕山关做客,还没回来呢就听到她跑关南村除疫了,想着山不动我动,谁能想得到,这山居然还挺像样的迷惑了他,让他计划失败的彻彻底底。 正苦恼着又听人说她大晚上的跑回宕山关了,这才赶忙去接。好啊,没多久,他爹来了,他思考,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避着自家国字脸老爹去讨人欢心。 说真的,老爹不愧是老爹,在坑他这事上一点情面都不留。先扒他遮羞布,再蹬他一脚,给他蹬远远的,这要是能讨萧弃开心,他马上去和缘寺烧八百炷香。 常人都说只有相处久了才能有感情,自从萧弃学成后,他俩一年到头撑死见十面了不起,更别说这一年多了,各打各的仗,压根没功夫见面。 父子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眼神无声的对峙着。 “让你去就去,倔什么倔?能害了你不成?”莫国安可不是什么会表达的人,他想说的,那必须得扯着嗓子说出来才行。 他一边说,一边拽着莫罔往萧弃面前走,等人站定了还顺手把莫罔的双臂摆成了请命的动作,一条龙服务令莫罔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莫罔:???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萧弃很想笑,但她得给莫国安面子,在今天之前,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笑点可以低到这种程度。 还是说,看见莫罔吃瘪真的能让人开心? “咳,莫世子决定了吗?这一待,可能要个把年才能回来。”她正了正神色,相当有威严的开口询问,当然,莫罔打包票,询问的对象百分百不是他。 “殿下,咱俩关系谁跟谁啊,犬子你随便使唤,他的福气。”莫国安同萧弃说话时,国字脸明显温柔了不少,看得莫罔的牙直倒酸。 “既然这样,就辛苦莫世子了。”她笑得和蔼,但莫罔觉得,此时此刻的萧弃内里黑透了。 终究是只有他受伤的结局达成了。 莫罔的桃花眼都黯淡下来了,不高兴的低气压笼罩了全身。 萧弃端看着,突然就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了,于是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莫罔身边,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爹你老去找姑娘这事的,放宽心,去关南村就算我欠你个人情,其他人我还不怎么放心,你我倒是能省下不少心。” 很好,宽心是宽心不了的,心疾倒是快犯了。 “他知道……不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莫罔心累到说话都有气无力了,他爹折磨他这是没办法的事,他早习惯了,怎么连萧弃也折磨他啊?他年纪轻轻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事。 “对了,那边关了个比较危险的人,我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估计不一般,你要是没事干了,可以提审一下他。”萧弃想到了某个被遗忘的人,之前就觉得这俩人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如果那家伙不是坏人,倒也算得上是一个有趣的孩子。 果然啊,她浑身都笼罩了一种名为慈爱的光环。 居然会因为性格和莫罔相似就去替白弋解释,明明他是谁,从哪来这些事一个都没透露,可她仍觉得对方不是那种会对他们不利的人。 “还有呢?”莫罔盯着离他不过半个手臂远的萧弃仔仔细细的检查,看有没有地方受伤。 如果不是扒衣服容易挨莫国安和萧弃的混合双打,他确实有想放肆的心的。 就这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就抓了个危险的家伙,很难相信,她面对那家伙时能应对自如。倒也不是不信任,而是太明白萧弃对实力的判断,这也使得他更加担心她的安危。 “有啊,记得喝药。”关南村除了瘟疫需要操心外,就是白弋了,至于刘三金他们,不处理是最好的,免得被人说残忍。 更何况要不是他们闹事,她还真不知道身边混进了一个奸细,某种程度上,他们还是帮了些忙的。 另外提一句,萧弃心中能比这些琐事还重要的一个程度的,大概只有那些苦得要死的药了。 他不是一直自称她的师弟吗,既然如此,师姐吃过的苦,师弟也得吃一次。 第17章 登基初 半个月后,关南村 “这药就不能改一下配方吗?”莫罔一口闷了今日的药,俊秀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哪怕他已经喝了小半个月的药,可心里仍接受不了这见了鬼的滋味。 他这种不怕苦的都受不了,那萧弃这惯爱吃甜的公主怕是更煎熬。 怪不得离开驻地时,她眼中氤氲着的都是笑意。 小时候就是这样,自己倒了霉也得让别人倒一次霉,还说这样才公平。 虽然他们都长大了,性子比起幼时多了些持重,可在莫罔看来,萧弃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大变化,他也依旧喜欢她。 若说九月秋风凉爽,那十月的风便带了些冷意,体验过九月爱抚的莫罔,运气不错的又享受到了十月的温柔。 “人呢?”白弋突然拉开了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帐帘,光也好,风也好,一股脑的全钻了进来。 再看莫罔,他才结束晨练,正窝在自己的营帐中换衣服,就这么被某个讨人厌的家伙破坏了。天可怜见的,他一件衣服都没穿,浑身上下也就留了件裹裤保全清白,幸亏他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把汗擦了,把药喝了,不然可有的受。 “欸,你在啊,怎么不吭气,是不是在想那位啊?”白弋的信条是,出门在外,能不看脸色就不看脸色,明明莫罔的脸都黑成锅底了,他还在自说自话。 早知道就不把这家伙放出来了,莫罔如是想。 “嘿,咱俩谁跟谁啊,说给我听听呗,你怎么就喜欢上那心狠手辣的女人了呢?看看我这英俊的脸,都被打的不得不上胭脂才能盖得住淤青了。”提到萧弃,白弋可是有话说了,每一句都带了不解和疑惑,他不明白自己好友那奇异的眼光,更不明白莫罔是怎么做到十年如一日的喜欢对方的。 “我和你谁跟谁?你欠我那一千两银子告诉我,我们只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莫罔慢条斯理的打理好自己,耐心告罄后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和人说。 白弋贱兮兮的笑瞬间就消失的不见踪影,真的是,有了喜欢的人兄弟就不重要了,唉,世道炎凉。 “还有,我可不觉得你委屈,她收拾你,一定有她的道理。谁让你被抓到关南村还不按纪律做事,这一劫你该受,省得天天嘴上不把门。” 白弋和莫罔是认识的,虽比不上莫罔萧弃那一起长大的情谊,但比起一般人,关系算得上还成。 三年前新帝登基的大典上,萧弃为保护幼弟,怕他被一些突然窜出来的逆党伤害,便让莫罔带禁军将京城严加死守起来。 也是那一天,莫罔在包围圈里捡到了这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家伙。 …… “世子,御街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负责御街区域的禁军向莫罔汇报。 莫罔点了点头,先不说是不是真的有人企图推翻东齐统治,就算有,也不会选择御街这种醒目的地方,往来百姓众多,稍有个不留神就会被别人发现从而坏事。 历来新帝即位的流程莫说是臣子贵族,就是生活在京城的那些平平无奇的百姓,心里也有谱。 他看着不远处华贵的皇宫,脑子转的比平时不知快了多少。 他想,就京城现如今哪哪都重兵防守的情形,除了似御街这类龙辇必经之路且人挤人顾首不顾尾的地方外,就剩现下百姓难以接近的地方来谋划刺杀行动了。 比如国寺和缘。 “和缘寺那边的禁军有来汇报吗?”身着银色轻甲的莫罔端坐在马上,手指敲打着马鞍,叮叮当当的,若不是眉毛还是同之前一样微微皱着的,真就以为他心情还挺不错的。 留守的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御街的人来了,日月坛的人来了,城北贫民区的人也来了,甚至再远些城郊的人都回来了,也没见和缘寺的禁军回来。 东齐国寺不在京城外,东齐太祖皇帝在登基时就改了原先大商的国寺,重新找了一个香火还不错,又建于城内的寺庙。 估计是害怕国寺离得太远,容易混进什么人难以防备,才就近找了。 当了皇帝后没人不怕死,太祖皇帝尤其如此。 也多亏了他的小心翼翼,这几代皇帝统治期间才能少操一些心。 “快到登基的时候了,和缘寺的消息却迟迟不见,别是安稳了这么多年的和缘寺也要出事了。”禁军副统领常玉喜一听莫罔那话就懂了,有问题,有大问题。 莫罔赞许的瞅了他一眼,若不是还有手下在,常玉喜能得乐的蹦起来。莫小世子一句夸赞,百年难得啊。 “我去一趟和缘寺,玉喜,你带着你的兄弟们看住新帝附近,别让一只蚊子飞进去。” 说完莫罔将身上轻甲卸下,着一身月白外裳打马离开御街,向着和缘寺的方向奔去。 看得出来,莫罔很重视萧弃说过的每一句话,因为喜欢,所以愿意付出。 莫罔的性格是有缺陷的,只要不是萧弃的事情,他大多数情况是不理会的,包括国,也包括民。 在萧弃没有找他帮忙前,萧凉对他的意义就只是一位可有可无的君主而已,哪怕他是萧弃的亲弟弟,为此,平乐侯夫人不知愁白了多少发丝。 莫罔从小也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孩子,教导上不是溺爱,更不是放养式的,性情能歪成如今这个模样是整个莫家都不能理解的。 东齐的传统,新帝即位是要游街的,凡是所行之路上,街道两边人潮汹涌,多到人挤人的程度。 按理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此时此刻的京城内是严禁打马疾驰,有战报或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汇报例外。 不过嘛,如果新帝安危还不算非常重要的事的话,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拦截他,更何况,论职位,他这暂时的禁军统领也没几个人敢拦。 这样也就造就了他一路上的畅通无阻。 肉眼可见的,和缘寺附近,百姓少了许多,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人路过,都急着去看新帝的尊容。 当莫罔到达和缘寺时,寺内和尚已经准备前往日月坛为新帝祈福了。 本来这一切太寻常不过,算的上是历朝历代的传统,偏偏全心全意帮萧弃干活的莫罔此刻什么都要揣测一下。 只见他下马立在一位僧侣的面前。 “您是缘慧大师,久仰,晚辈平乐侯府莫罔,听说今日是您来帮新帝祈福,晚辈实在好奇,特地赶来看个仔细。”他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年纪又不大,没那么多心眼的样子,大家自然认为他没别的心思,真的只是为了祈福礼而来。 新帝登基,和缘寺会挑选一位皇亲国戚级别人物随行,这也是莫罔一人一马准点赶来和缘寺的原因,他在赌,如果和缘寺有问题,那随行人选应该不会轻易定下,毛遂自荐说不定真有机会打入内部。 和缘寺众僧侣基本上是不了解东齐人生活常态的,更不在意国内礼律如何,哪怕莫罔的破绽再多,都不会有人去质疑他,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一个不落的全占了去,也多谢他那碎嘴爹的帮助。 第18章 探和缘 “非常抱歉,这位施主,不是老衲不愿,而是老衲已寻到了随行之人,不能轻易更改,若无其他要事老衲便告辞了。”缘慧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亲自将寺院门锁上后便绕开莫罔,登上去往日月坛的马车。莫罔眼尖,缘慧说有随行的人,可他所带的这一群人中,可没有穿得像贵族皇亲的家伙,清一色的脑袋光光大小和尚。 不过混不进去也好,他还怕之后的行事受限,想要挖掘这些人敷衍他的原因之后有的是时间。 这会儿寺内已经没有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那就干脆进去调查好了,玩得就是个我行我素。 再说了,来之前他把事情能安排的都安排妥当了,别说是常玉喜,就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也知道怎么行事。 换句话说,他这边的所有行动皆是为了锦上添花。查出问题了,那再好不过,查不出问题,也影响不了今天的登基大典。 莫罔看着他们离去,附近又没有过路的百姓,这才提气,脚尖点地,向上一跃轻松跳进了寺中。 他抱臂,饶有兴趣的东看看西瞧瞧,外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加上和缘寺也不怎么大,布置也和其他寺院差不了多少,重要的一个不落,大致上也就那样儿,没什么起眼的地方。 最重要的大雄宝殿居寺正中,藏经阁藏大雄宝殿之后,将其掩盖住。斋堂和僧舍并排建于进门后的右手边,观音殿则位于左手边,同僧舍面对面。 莫罔平日里除了习武就是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逛酒楼赏清倌,什么寺院道观的,问他也白问,自然看不出和缘寺独特的地方。 既然是要调查,那不能只看外围就打道回府,殿内也得好好搜搜才行。 莫罔不信佛,不信天尊亦不信神,他只相信命。所以他走进大雄宝殿时完全没有香客敬拜神佛应有的模样,反而将背挺得直直的,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把玩着他藏于衣襟中的折扇,好不潇洒。 巨大的佛像立在莲花宝座之上,金灿灿的,佛像后垂挂着红绸,顶上雕刻着镂空雕花,临近午时的光透过雕花映照在佛像的身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使得佛像的面容竟隐隐透着些许慈蔼,让莫罔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身居此间的自己非常渺小。 莫罔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咋舌称赞:“听爹说和缘寺香火一年比一年少,全靠吃官家的供奉,可瞧这纯金的佛像也不尽然,但要论对佛祖的虔诚,和缘寺怕是首屈一指,无可指摘的。” 他又逛了逛殿内,仍然一无所获。 他本不奢求他能在大雄宝殿找到什么,但命告诉他,该你发现的,一个都不少,不该你发现的,找死也找不到。 路过佛像前不起眼的香火箱时,一声轻微的响动引起了莫罔的注意。 那种类似木制品崩坏了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室内再清晰不过。 因为不起眼,所以莫罔的注意力不曾放在它上面,若不是它自己发出声音,他这一趟大抵上是白来了。 和缘寺比起别的寺院来说,的确算得上拮据,可再拮据,放香火钱的箱子这种门面上的物件不能太寒碜,一想就不对劲。 莫罔作为立誓要娶萧弃的好男儿,自然要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素养,就当他多疑好了。 于是,他往香火箱里放一小块碎银子,想看看到底是里面坏了还是外面坏了,这箱子的纹路太多,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来裂口,若是为此加点压力,想必就能明白了。 他可没忘他是怎么进来的,若换作平时,别说内里中空的箱子,就算是块石头,他也能轻松劈开。 但现下情况不一样,他若大肆破坏,真有什么异常,打草惊蛇不说,回头指不定就被那些爱嚼舌根的官员参上一本平乐侯教子无方的折子,毕竟禁军可是知道他来和缘寺调查的事的。 那一枚碎银子落入箱中,与其他香客供奉的香火碰撞在一起,先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再之后是箱子本身发出的细密的咔嚓声。莫罔听着这声音,判断是箱子内部的问题,人还没仔细研究该怎么不伤本体拆卸箱子呢便看见那箱子整个裂开了,整整齐齐分成了五块木板和一块隔栏。 莫罔:???没人告诉我,这丁点银子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震惊过后,他站在坏了的箱子前凝视着散落了一地的香火,从中寻找比较可疑的物件。 这种不靠谱的猜想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所以当莫罔真的有所发现时,他本人也是有些诧异的。 一张布局图,一份寺中供奉物名单,还有香客往来记录册。 都是不该放在香火箱里的东西,出现在这比他的猜想还要匪夷所思。 莫罔打开记录着香客来往的册子,扫了一遍居然看见了自家老爹的名字,怪不得和缘寺里的事情他都知道呢,原来是没少来。 再往下看,莫罔发现了部分人的名字后有一道极浅的划痕,不像是不经意划出来的,比起用木棍等材质的东西,它更像是人用指甲印出来的。 “苏溯,乐珊,张华裳……”有划痕的名字看样子女性居多,而且身份应该都不一般。 他虽不识所有人,但部分人他有那么一点记忆。 苏溯,大理寺少卿的孙女,祖父官居正四品,他若记得不错,前一段日子,苏府的小姐刚刚出嫁,就在国丧期刚过那会儿。 乐珊,没什么印象了。 但张华裳他记得,兵部侍郎家唯一的孩子,三天前携带家丁等随从外出游玩时,路遇城外蹲守的流氓地痞,被拐走了。等找到时,人已经疯疯癫癫理智全无了,兵部侍郎还为此将城中不少地痞乞丐抓去拷打,闹了不小的乱子。 还有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些事情。 可问题是她们之间并没有关联之处。 先记下来好了。 他将册子放下又拿起供奉物名单,什么观音像,什么大师毕生所写经书的,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物。 或许放在这里,是和缘寺上下一种特殊的储物方式?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发现了和没发现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也没空去别处搜查了,算时间他要赶去日月坛观登基告天的仪式了。 莫罔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布局图上,按图上所示,观音殿的位置似乎在近几年有所变动,好像如今坐落的观音座下掩盖了什么。 事到如今,谁还管这香火箱残骸啊,反正是它自己裂开的。莫罔将布局图上的要点过了遍脑子后,便把它放回了原位,也不摇扇子,也不背手装潇洒了,脑子里有了数,什么都拦不住他。 第19章 虎纹刻印 早知道此行需时这么久,就该找萧弃多讨些好处才是。 莫罔从大雄宝殿走出直至进入观音殿的这一路上这般想。当然,更多的是想和萧弃多些接触。 踏入观音殿后,他直直冲着观音盘坐着的莲座而去,观音莲座与大雄宝殿上佛祖的那一叶并无不同,若非要说出一二,佛祖全身乃至莲座均由金打造而成。而观音莲座则更符合和缘寺眼下情形由炼铜所造。 莫罔屈指敲了敲莲座四周,按照布局图上所画,隐藏起的暗道或者是秘密应该就在此处,莫不是还有其他机关环环相扣? 他起身走到观音像后,从后方取下观音两侧的红绸,估摸是不常打扫檐上,那红绸落下时竟还带起了不少檐上飞灰,带了些香灰味又像是错觉的飘落下来,虽没落得莫罔满头,但也好不到哪去。 若和缘寺所藏秘事与东齐无关,他是不是该让自己老爹在朝上提上一嘴国寺落魄的事情,就算做不到全金全银,旧了的木制器具也该换上一批了。 莫罔伸手扇了扇身边漂浮着的灰尘,生怕迷了眼落了泪,硬是待到尘埃落定他才抬头看向原先红绸盖住的柱子那。 一扫尘看淡缘起缘灭,再抚时方知自有洞天。 观其行书自带风骨,虽同殿内庄重环境无法很好的融入在一起,但莫罔能看出来,这两行字具是书写之人满怀豁达之义,一笔一划所写而成。 “若按此句所言,再碰触一次观音莲座就能揭示掩藏起来的真相了?”说完,他走回之前的位置,手掌细细感触莲座的铜壁,明明先前还光滑的壁面,此时却显露出了些许突起。 所以,莲座触发的关键居然是先掀布,再说其他吗?写答案的那位倒也是个奇才,把东西写在离观音像最近的地方,香客定是不敢肆意为之的。再加上平日里和缘寺最不缺的就是往来护城军,没点胆子的还真不敢像他这样来去自如。不知道这布局图是不是也是这位藏在香火箱中的,若有机会,挺想见一面。 手指落于突起之上,感觉是能按下去的。莫罔挑了挑眉,果断按下。 一声巨大的嗡鸣,一道暗风从观音莲座下卷出,将之前落下的灰尘尽数刮向了莫罔。 莫罔:受不了一点,这就是冲我来的。 单手打开折扇,将其覆于面上,尽可能的不让飞灰钻入他的窍中,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遭此一劫怕是难保优雅。 暗风弱了很多后,莫罔收起扇子,一边抽搐着嘴角,一边打理像是遭了灾的自己。形象什么的,好像从进入这座寺开始,就一去不回了。 灰是拍不干净的,凑合凑合行了。 莫罔绕着莲座又走了一圈。 听声音应该是条暗道才对,都怪这铜制莲座,闪的他眼睛疼,注意力都没原先集中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莫罔也开始着急了,暗风刮来的位置是莲座底部没错,可莲座底部明显是实的。 气恼极了,干脆跃起立在观音像的头顶,可不凑巧,若没这不敬的举动,他猴年马月也发现不了开启的密道。 认知中密道多开于墙壁或地面,他还没见过开在人颅顶上的密道。 观音的头宽目测有个四尺长,可见完整造像有多大。 必须得承认,在观音头顶开洞的操作,非常人之所为啊。 沿着密道下去,先是一片昏暗,随着他越走越深,密道内部反而是亮起了点点荧火,像是在欢迎他一样。 诡异,愈发诡谲起来了。 莫罔握紧手中折扇,浑身紧绷,他可不想英年早逝,香香软软的媳妇儿还没娶,谁来都是讨打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密道尽头没有要人命的机关亦没有武艺高强的杀手,有的只有一个脑袋上肿了个包,昏迷不醒的乞丐少年,年纪和他不相上下,容貌也是。 白弋不止一次的庆幸,那时的莫罔脑子里只有来此的目的,不然照他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行事风格, 白弋才是真正英年早逝的那位。 若和缘寺密室中除了白弋外再无其他重要的东西,莫罔也没有必要为他特地回想一番了。 莫罔将地上人事不知的家伙拖到了一边,一件东西一件东西的翻看,事已至此,不翻出点东西他都对不起又是翻墙又是吃灰的一系列大动作。 密室不透光,也没有用来看时间的器具,莫罔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才在一些看起来比较破旧的佛经中找到了端倪。 是几页被剪裁成各种形状的叶片,乍一看,叶片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像是谁无聊制作的书签,用途只是为了区分一日所读位置,看起来毫无意义。 可当他破罐子破摔,将这些叶片放到了一起,企图让它们自己将秘密公之于众时,倒是看出头绪了。 挑挑拣拣,将能拼凑的地方拼凑在一起,不能契合的地方也随便找了个地方塞进去,别说,有那么点模样了。 “叶片的脉络组成了一只老虎的形状,这也算是一种发现。”又瞅了眼还没醒的乞丐,勉强算两样好了。 于是莫罔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这些叶片,一手毫无温柔可言的拖着白弋离开密室,要爬出密道那会儿更是直接将人抛起,讲究的就是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等到重新见到阳光时,午时早已过去不知多久,一直不曾出现的禁军这会儿却齐刷刷的站在和缘寺院中,看见莫罔拖着个人从观音殿中走出,个个都一头雾水。 “世子,您这是?”领头禁军被人撺掇的向心情看着还成的莫罔询问。 看见这些人,莫罔心情瞬间不美妙了。要不是他们莫名其妙的不见踪影,他何至于因为一点猜测在这里摸爬滚打几个时辰,不止错过了登基大典,还错过了吃宫宴,更少了一次光明正大与萧弃用膳的机会。 “你们去哪了?”想到这些,很难保持理智。在禁军眼里,这位世子好像想宰了他们的样子啊。 “三公主派我们这些人去给和缘寺高僧开道,忘了派人告知世子了,还请世子恕罪。”面对阴晴不定的莫罔,禁军头领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而且这些事的确是他们的问题,世子生气也是正常的。 在世子眼里,他们怕是擅离职守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莫罔一听是萧弃将人喊走的,脑袋嗡了一下。好好好,他一个人东奔西走的结局达成了是吗? “滚滚滚,杵在这干什么,去给我把和缘寺整个打扫一遍,都给你们闲出p了。” 恼羞成怒的莫罔言语也不再拘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其他人也不敢回嘴。一人愿打,一群人愿挨。 第20章 没印象 “你要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这三年我也没少帮你忙?怎么落你嘴里我成嘴上不把门的了?”白弋还想反驳莫罔,谁料莫罔突然将他搡到一边,还顺带扒了他的衣服铺在桌子上,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预兆,白弋自当没有一丝防备。 另一只手则抽出笔来蘸了下砚台中还剩余的墨,洋洋洒洒的画了起来。 白弋捂着自己的上半身,目瞪口呆的看着莫罔。他改看法了,这俩天生一对,谁都别拆散他们,真服了。 莫世子才不管白弋在想什么,还在画着自己灵思泉涌的作品,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收笔,放笔,赏画一气呵成。 “这是啥猫啊?”白弋吐槽归吐槽,摆在脸上的大作他还是要看的,虽然本意是嘲笑对方,但不碍着他欣赏东齐这位世子用他衣裳所作的画。 突然浑身一激灵,白弋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瞪了一眼,莫名的恐慌席卷了全身,他还剩什么胆子啊,恨不得奔出营帐离莫罔远远的。 有道是苍天好轮回,今天轮到谁啊。 白弋刮莫罔一身冷风,莫罔就还白弋一场裸奔,倒是谁都不亏着谁。 “明明是虎,你那对招子不好使就别用了。”上一个说他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还是他爹,如今这家伙也说,那不成,莫小世子是谁都能说的吗? 白弋:…… 真不怪他,说像只猫都是昧着良心了。这家伙一点绘画的天赋都没有,他又怎么能瞎了眼的夸啊。 “所以,你画这虎的意义是什么?总不能就是为了报复我?”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莫罔翻了他一眼才指着那‘虎’说道:“你当年不是不记得谁打你的头,把你打晕在和缘寺的吗?哦,你别这么看我,那包不是我打的,但你要再拿眼睛瞟我,下一个包一定是我打的。” 白弋哽了一下,讨厌这种不客气的语气。 “然后呢,有什么关系?”他拿过自己被霍霍的不堪入目的衣裳,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也没看出来两者之间的关联,更加认为莫罔是在忽悠他了。 “你不仅嘴上不把门,你还蠢,你听我把话说完是能怎么着?要你命吗?”莫罔脸上略带无语。 有必要的话,的确希望您老别再说话了。说十句他得挨九句骂,好的是一点没捞着,坏的是一个没跑掉。 “你晕死过去的地方也是你最后所见的地方没错。”看见白弋安静了,莫罔也收回了那副讨嫌的嘴脸,专心的给他解释其中包含的关键。 白弋点了点头,这倒没错,他只记得他潜入了和缘寺密道,但走到密室时脑袋一疼就晕了过去,甚至不清楚到底是人暗算的他,还是机关打中了他。再醒来的时候,他是被拎在手里拖着走的,屁股都磨红了。 “原先没和你说是因为没必要,你去那里应该也有你的目标,我若那会儿告诉你,你要是有别的算盘,会对我不利,那我不就被鹰啄了眼。” 鬼知道这营帐里居然还给莫罔备了扇子,他两句话给自己说的倒是兴趣盎然的,扇子打着,人也摆着,哪有他人要求的坐如钟,站如松之姿。 倒是白弋一刀一刀没少挨,人都疲惫了不知多少。 “你这会儿说是不怕我有异心了?”心口哇凉的,他觉得他和莫罔好歹三年帮衬的关系了,谁晓得他一直怕他有异心,硬是什么都没和他说啊。 耸了耸肩,眼中满是无辜之色,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白弋接着插刀:“那倒不是,第一,若不是你提起我们都认识三年了,我估计还想不起来呢,第二,都过了三年了,就算你有别的打算应该也派不上用场,没说的必要了。” 行,可以,他不如不问,问了内伤只会更加严重。 白弋忍无可忍,嘴里骂骂咧咧的背过身不再看莫罔,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这三年良心喂了狗。 莫?狗?罔:又不是第一天做狗了。 也不知是不是某人良心未泯亦或是良心重新长出来了一点,他居然学会安慰除萧弃之外的其他人了。 “你要是再不看我,那一千两就必须要还了,还是三天内就得还上。” 要不一个两个都骂莫罔贼呢,三年相处下来,白弋穷得堪比贫民区百姓这件事可是占他心里一丢丢位置的,拿钱拿捏他,可比给其他好处实在多了。 “你!我!你这算哪门子的安慰啊?你要说也是说这一千两不用还了才对啊!”白弋不想和他玩了,这厮就可劲儿欺负他,就欺负他没那个胆子一走了之,就欺负他重义气。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没理解不怪我。”莫罔拿过他手中揉做一团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上面糊着白弋的鼻涕眼泪。 白弋:又怪我呗?有钱了我就反了你。 “不插科打诨了。你晕的时候没看清那里有什么,所以你肯定不知道。这只老虎是那里放着的经书夹着的叶片拼凑出来的。” 还是那句话,这真的不像老虎,青天大老爷。 “萧弃说她遇见了两种动物图腾,那这又是哪国或者是哪个部落的图腾呢?” 所以说,有的时候凡事都要有契机才能想起与此有关的其他事情,如果不是白弋提到了他们的相识,或许之后的一切都要被遗忘在记忆的长河中了。哪怕三年前他对这图记忆深刻,可仍然会被其他事情所覆盖,隐藏,从此不见天日。 “现在查是不是晚了,当时你怎么不找。”白弋挠头,面前这位大爹做事全看心情似的,明明早查早好,拖到这会儿估计真正有异心的家伙什么都布置好了,查也没用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查。在拿到那些叶片之后我就找人问了,都说不知道,说由叶片茎脉拼凑出的这个图案在文献中找不到相关记载。再加上小皇帝登基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三年间此图纹也没有重出江湖过,我自然而然的把整件事放下了,就算和缘寺真的有问题我也懒得管,怎么说我的任务都是完成了的。不过,如果这虎形纹路真与什么人或事有关,有的是人比我着急。”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就算是莫罔也得喝两口水润润喉。 “你怎么会这么想?现在除了你我之外,应该没别人知道这件事了。”白弋看不透莫罔的计划,他的心思像是九拐十八弯的麻花,要不怎么能喊他大爹呢? “一般人我肯定不说,可房少华这见不得我和萧弃凑一起的家伙定是要向他提一嘴的,如今他身为太师,还是皇帝亲自赋予正一品实权的太师,凡是有可能动摇国之根本的,他比谁都急,和缘寺碰巧在他担心的范围中。” 这个套钻来钻去,麻烦全给京城的人解决是吗?他是这辈子不回京城了还是怎么着? …… 身在京城的房少华憋了半天也没憋住,打了个奇响无比的喷嚏。 “太师你怎么了?是受风了吗?需要朕喊太医来帮你看看吗?”小皇帝还未成熟的声音在房少华耳边响起,房少华都顾不上暗骂害他打喷嚏的人了,忙恭敬的后退几步再行礼道:“就只是鼻子痒,无大碍,谢陛下关心。” 第21章 长公主来信 “太师,阿姐什么时候回来啊,朕想阿姐了。”小皇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双手托腮,一副无聊的小模样,房少华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坐回去的了。 “陛下,您不能喊阿姐,您应该称呼长公主殿下为皇姐才是。”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做了皇帝,可没想象中那么随意,做不到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如果想做个明君,那更要比要求别人还要严格的要求自己,从称呼开始。 小皇帝听到这话,当场表演了个皇帝特有的喜怒无常。 “可是那些大臣说了,皇帝说的话就是铁律,朕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再说了,阿姐怎么了,尊卑孝道也有,寻常百姓家也这么称呼,没见谁多嘴说一句不成体统。”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皇家和百姓家的规矩能当一种看吗? 可看小皇帝较真的样子,房少华自认他没那能耐扭转萧凉的认知,教弟弟还是得靠萧弃,谁让萧凉是萧弃一手带大的呢。还有,别让他知道是谁在小皇帝面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不然他一文臣也不是不能变成武将。 好好教出来的皇帝上了几天朝变成这模样了,房太师心酸啊。 “好,微臣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东西了。说起长公主殿下,今早信使才送来了一封来自宕山关的信,而且明说不是战报,大概是长公主殿下寄回来的家。”房少华说着人走出御书房,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封密封完好的信,封面上端端正正写着盛乾帝亲启五个大字,字体飘逸不娟秀,笔锋落点处暗藏汹涌之意。 房少华感叹,这些年几乎每个人都变了,他认识的萧凉是那个凡事都虚心求教,敏而好学的二皇子萧凉,现在却会因为那些大臣的话去批判自古以来的尊卑秩序。他认识的萧弃是那个做事跳脱,学武但娇气的三公主萧弃,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保家卫国了。 每个人都在成长,成长成与原先截然不同的样子了。 “朕要看,朕要看阿姐什么时候回来,朕要看阿姐有没有想朕。”萧凉走下龙椅,面上肉眼可见满是期待。 东齐朝上下谁人不知,萧弃就是萧凉的天。只要还有萧弃这个姐姐,怕是东齐灭了他都不会为此觉得悲凉。 房少华笑着将信递给萧凉,自己则退下,把阅读书信的空间留给他。 陛下亲启: 这一段日子阿姐甚是思念在京中与陛下嬉戏玩闹的日子,但苦于边关事多,本应在最近就启程回京汇报这一年多的战况和我东齐军的累累战功的。 不巧先是南域讨赔无果,与罗摩内外呼应引来瘟疫席卷关南村,庆幸发现的及时,瘟疫的苦果还未穿过山川向关内传播。 但关南村仍然为瘟疫所扰,为确保再无其他人感染,现将患病之人全数集中在关南村外临时驻地,统一由宕山关关内遣派来的大夫治疗,关南村则决定放火烧村以绝后患。 在我来南域战场时,宕山关经历了被南域军屠村的惨事,全村人无一幸免。 这才致使我不顾原本军令执意追击王望,因他就是做出这等罔顾人伦的恶事的人。 我知此举会使朝中人人自危,生怕不受控制的我回京后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危,想来这些日子,那些朝臣也没少为难你。 我想陛下应该也没少为阿姐说话,终有一日,陛下能将阿姐护入臂膀之下的,阿姐确信。 但话又说回来,在处理关南村染疫之人时竟发觉身边有罗摩策反的内奸,或许不止罗摩,他国的探子可能也渗透进来了,未查清这些事前,原谅阿姐无法赶在你的生辰回去,但阿姐保证,待这边事情结束,阿姐一定会尽快回去,弥补这个没有阿姐的生辰的。 萧弃留书 “阿姐又骗人,以前就骗朕说吃完蜜饯再喝的药也是甜的,结果苦得朕都流眼泪了。这次还骗朕,不过看在你没有忘记朕的生辰的份上,就勉强原谅你了。”说完萧凉自己还抿嘴偷乐呢,他就说阿姐想他,看,第一句就是。 信中提及到的事情他在朝中略有耳闻,只是没有萧弃信上写的那么清楚,那些大臣左一句萧弃心野,右一句萧弃心狠的,气得他都想把这些人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了。 阿姐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虽然习武但也是为了杀坏人,她可从没伤过无辜之人,指责她的那些人懂什么。 萧凉越想越气,喊了一声殿外伺候的御前总管杨德顺,想让他进来伺候笔墨。 “陛下怎么了?”杨德顺一头雾水的进来,看着御案上打开的信封不知该做些什么。 “还用朕说吗?铺纸研墨,朕要写圣旨,朕要把那些碎嘴子都发配出去!” 略带稚气的话飞进杨德顺的耳中,他先是一懵,紧接着明白了什么,为那些即将遭灾的大臣抹了把汗,真是的,做什么不好,偏要在陛下面前嚼安乐长公主的舌根,长公主的坏话是他们那群老不死的能说的? 杨德顺听话的将空白圣旨铺在御案上之后就立在一旁磨着墨。 记得上一次陛下这么生气还是刚登基那会儿,因为那些内阁老臣不同意安乐长公主摄政,说她既为女子,打打杀杀就已是不合规矩的行为了,如今还要上朝参政,万万不可什么的,要不是长公主殿下志不在此,还能有这些人蹦跶的机会? 看看,时隔三年再次栽在同一个坑里,真搞不懂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安乐长公主何等地位?长姐如母啊,怕就是陛下本人都不会忤逆她的。 萧凉的确是这样的,在他眼里,阿姐想要做的事情绝不会是错事,若有人借此指责阿姐,那就是他们的错。 那些自诩肱骨的大臣怕是没想到,因为自己那张嘴,最后落得了个远派的结局。 也得谢谢这些人,不然萧凉也没办法培养自己的忠臣了。 …… 在萧凉的一番操作下,东齐朝政宣告休整七日。当然,若是有要事需得处理,也是可以直接上报御书房,直达圣听的。 于是,房少华喜提七日休沐。 本想着能好好缓缓,好好喝口茶,再享受最后一天致仕的生活的,结果被某位不速之客打搅了。 “哎哎哎,别动手,不是我说,怎么这年头文臣的府邸会武的也这么多啊。都说了别动手,我是替平乐侯世子送信的!” 是的。白弋就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在他被驻地大夫判断人并没有染疫后,就被莫罔踢回了京城,顺带带着那副大作。 “既如此,下去。”房少华诧异的看了眼面前被擒住还放肆的不成样的白弋,挥了挥手让府邸侍卫退下。 “讨厌莫罔那死小子使唤人的态度,我是什么不值银两的人吗?办个事都不安稳,还要被当刺客抓起来。”白弋的碎碎念念叨的房少华耳朵疼,本着不能扫了人家的面子,便亲自端了杯茶递给他,示意他闭嘴喝茶。 “谢了,哦对了,正事不能忘。莫罔让我和你说,三年前和缘寺出现的虎纹可能与异族有关,你多注意着点京城发生的事情,他和长公主殿下一时没空来帮你,全靠你自己了。嗯…我确认一下,你是房少华房太师,我没跑错地方?” “如果京城没有第二个叫房少华的太师的话,你应该是跑对了。” 房少华:唉,这日子真的有必要过吗?和莫罔那兔崽子挂钩的事情就没有好的,估计当时打喷嚏也和这厮有关了。 第22章 独处时间? 京城发生的事情,萧弃这边一无所知。 距离白弋离开已经七天了,不管怎么说,白弋都是帮上忙了的,莫罔就算再爱折腾人,这次也该给萧弃一个交代,给白弋一个名分了。 巧的是,自从回了宕山关后,长达二十天都没再来过关南村的萧弃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还带了不少干粮辎重。 莫罔看得清楚,里面还有他喜欢吃的东西:红豆馅饼。整个平乐侯府只有他喜欢吃,他就知道师姐没忘了他的辛苦付出。 有了这馅饼,他还可以再接十个活! 想是这么想的,但莫罔说可不会这么说。 “师姐,你来这做什么,你还不放心我?而且这里情况还没有好转,你作为主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营帐里,两人面对面,一个脸上满是担忧,另一个脸上却轻松的很。 萧弃诧异的看了眼莫罔,这小子怎么回事,话里关心的意味不是听不出来,而是一而再再而三无由来的挂心总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的,她们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同门师姐弟关系而已。 她搓了搓胳膊,好像那里长满了鸡皮疙瘩似的,刺挠的很。 “你小子好好说话啊,我肯定是因为没事了才来,我什么身份我不知道啊?”萧弃撇开脸不再与他对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罔这小子心里就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一样,说他没有,他亢奋的有些过头了,说有什么,他又藏藏掖掖的。 没事了?不是,他坐这一个月都白坐了?也没听那些大夫和他说啊? 看莫罔二丈和尚摸不着头的模样,萧弃唇角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按道理说,他作为关南村现任统领,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该第一时间知道。 可萧弃这边的消息并不是关南村传过来的,而是宕山关都尉府书房找到的。 …… 扈都尉知道萧弃懂得多,他的书房碰巧什么种类都有所涉猎,应该能给萧弃提供些帮助。再说他自己,作为有追求的人,自然是想在排兵布阵之外再多懂一些别的东西的。不骗人的说,赵北中在其中对他的影响极大。 在扈都尉的提议下,萧弃自然不会拒绝。 本来她就想去找一下关于紫绀醉的记载,宕山关位置特殊,都尉府书房关于南域的记载应该不少,说不定就能找到。 结果紫绀醉记载没找到,关南村瘟疫的真相她倒是发现了。 又是南域的毒,不过和紫绀醉不同,它不全是南域的毒物炼制成的,好像还带了些异国的东西来加强毒性,其中包含了罗摩特有的月蜕。 那是一种既能入药救人,又能杀人害命的植物,因喜在夜晚开花,更迭瓣上薄膜而得名。 功效可以理解成那些大夫口中的断肠草,全身都是宝,但用法不同,作用不同。 若这事又与南域有关,那萧弃只能扶额并就此发出疑问:南域君臣谋士中真的有聪明人吗?管事的就任由这些人霍霍吗?有朝一日南域灭国,他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逃不了干系。 扈都尉书房中的那本书上记载此毒名瘟觉,毒发时病人的样子和瘟疫病发时一模一样,除了不会致死且不具有瘟疫的扩散能力外,对身体的折磨其实并不比瘟疫轻松多少,喝不对症的药也自然而然的不起作用。 所以在萧弃看来,此毒实至名归。 这也就是这一个月中,既没有人病死,也没有痊愈的原因,也是整个关南村驻地没有发现更多病人的原因。 萧弃相信,这事罗摩一定是掺和进去了,不论是从月蜕讲还是从驻地出现罗摩人来说,必然是他们乐意这样做。 身怀巫术的罗摩没那么好拿捏,也就是说,被控制着对东齐下手可能性等同于没有。 在她确定了这之间的关系后,就马不停蹄的携带了部分辎重过来。 至于红豆馅饼,抢得扈都尉的早膳。借此当做麻烦莫罔的酬劳,避免这次有借无还,下次再借很难的情况发生。 再提一嘴,莫罔爱吃红豆馅饼这事儿,萧弃是不记得的,萧弃只知道有什么拿什么的硬道理。 扈都尉:有件事很想强调一下,我很饿…… …… 解释清楚后,莫罔算是将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块,轻松了,也就跟着开起了玩笑:“师姐,你知道不,你带来的这些辎重粮草与其说是补充关南村稀缺的后备,更像是要一刀两断的样子,时间上太赶巧了,辎重居然会是主将来押送,我是受宠若惊,其他人不这么想啊。” 的确,主将来,算慰问;辎重来,算补充;俩一起来,像断头饭。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俱全到好像萧弃不打算管他们了,再整一顿好的后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似的。 “……”别胡说,怎么可能,她是这样的人吗? 萧弃该交代的交代完了,转身准备去那些安置病人的营帐看看情况,还没走出去几步,手腕就被人拉住了。一回头,是莫罔那张鲜少严肃的脸。 莫罔嘻哈惯了,反正萧弃是很少见到他一板一眼的模样,今天这么一瞧,别说,有他爹那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架势了。 “你先别急,我有事问你。”他拉着萧弃的手腕,将她按坐在平时没人坐的椅子上,徒然给了她一种像是在被审问的感觉。 萧弃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莫罔还没收回去的手,危险的眯了眯眼。 “欸,别,嘶,松手!耳朵真的要掉了!” 忘记了萧弃不喜欢人碰她手腕这件事了…… “我就是想问你,当时火烧松南谷这件事,你哪来的把握能全身而退的,我知道你不会让兄弟白白牺牲。可如果出了意外呢?他们,包括你,全都要拿命去还,你想过没有?” 这件事他想说很久了,但苦于没机会,自己总像个蹴鞠一样,被踢来踢去的。好不容易两人能独处了,他自然要问个明白,要问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 要知道他听到这件事时,人都呆得和那赌坊的傻儿子不分高下了。 “……”又来了,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莽,细听又像是在恼火她不懂得保护自己。 最近产生的错觉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她对莫罔的看法都快改变了。 “怎么说呢,我会带人去,那肯定是有把握的,也有后手在。如果你感兴趣,我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她觉得说完莫罔只会更生气? “嗯嗯!”莫罔坐得跟小孩一样,双手放在膝盖上,满脸都是求知欲。 看得萧弃那本就不硬的心肠又塌下去了一块。 “那我说了,还有一件事,之后不能因为这个事情烦我。”她将手背到身后,像是拿出了什么。 第23章 松南谷真相 “呶,这个。”萧弃将手中握着的东西丢给莫罔。 他接过草草看了眼,是个装香料的瓶子,瓶子的样式隐约在哪见过。 打开塞子闻了闻,味道倒是稀奇,没在别人身上闻到过,闻完后,后知后觉的头开始晕了。 “行了,再闻一会儿眼前说不定就有小人跳舞了。”萧弃拿走他手中的瓶子,塞子也没忘了塞回去。 她是不想闻这个味道的,闻久了会有想吐的感觉,所以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憋着气,避免气味钻进她的鼻子。 “……”是错觉,他看见三个师姐在他身边,一个摸他额头,一个满怀关切的看着他,还有一个……哦,那个一定是真的,她在鄙视他。 晃了晃头,把不切实际的想象放到一边,若不是现在还有事情要忙,他真的能因为这些错觉也好,幻觉也罢,玩一整天。 “这个不是香料,香料做成这样都能当暗器用了。”待到脑子清醒了,他才问道。 “嗯哼,你还不笨啊。你猜我的后手是什么?不就是这些粉末。”萧弃点了点头,她知道莫罔聪明,但没夸过他几次,小时候是因为都是小不点,长大了又不能常接触,导致这再寻常不过的夸奖晚了许多年。 怕被某人说她高冷,这不,找到机会还是得夸夸的。 莫罔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姐夸他了,不是那种绕着弯子的夸,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聊胜于无? “这瓶子里是提纯后的迷迭花粉,你也看过书的,这花闻起来挺香的,很多人都用它做香料,还能提神醒脑,但闻久了难免有其他不好的感觉。比如头晕,再比如出现幻觉。”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不得不说,更戳莫罔的心了。 帅,太帅了,也只有师姐能把看过的,无聊极了的东西记在脑子里。迷迭花啊,他要是记得没错,那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记忆了。 “怪不得我没在别人身上闻到过,这香料在东齐应该没再买卖了。” “嗯哼,因为出现过有孕妇挂香导致小产的事情,再加上之后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很多挂香人意外摔断腿之类的闹剧,官府便请了有名望的大夫去检查香料。结果你也知道了,被断定有害,不能放在坊街上售卖。我找这些东西还费了点功夫呢。”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和靖帝还年轻的那会儿发生的,别的不说,他俩还没出生呢。 “所以在发生意外的时候,你可以拿这花粉去应付南域人?怎么想都来不及的。” 迷迭花粉功效摆在这里,可再快也得有个小半炷香才能影响到别人,在南域军挥刀前撒出粉末,充其量只能迷人眼,师姐不会不知道的。 萧弃乐了,也就这会儿当好奇宝宝的莫罔能让她有想摸摸头的冲动了。想是这么想,做也这么做了。 当一只手落在莫罔的头顶上时,他僵了僵,不确定,再感受一下。 难道是师姐知道他的心意了?被师姐摸摸头的感觉太棒了。 如果营帐里还有其他人在的话,绝对会吃一大惊。平日里在熟人面前拽的二五八万的莫罔此时此刻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狗,就差摇尾巴了。 “扈都尉没和你说吗?我以为你呆在宕山关的那几天会想尽办法的套关于我的消息呢,原来不是啊。”摸得差不多了,萧弃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又坐回了位置上。为什么这么说呢,从小到大他就喜欢和她比赛,比谁射箭射中的靶子多,比谁骑马跨过的障碍物多,比谁秋猎时猎到的动物多。 这次松南谷可是她第一次无损兵无折将的胜利,他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问了,扈都尉只说你带了一小部分人进了松南谷,没多久松南谷就燃起了大火,五万余南域军几乎全烧死在了松南谷中,别的他一个字都没说,嘴还挺严的。”莫罔懊恼的很,看来扈都尉也没他自己说的那么愚笨吗?全是装的,怎么在师姐面前不装,在他面前装呢? “那我告诉你好了。松南谷中的迷障你知道,那迷障最开始是无毒的,但经过数百年的时间,那里似乎养出了什么能影响迷障的毒虫,而这件事,作为松南谷掌管者的南域却不知道。若不是出发前带了几本关于南域地形的书,我也不知道这回事儿呢。毒虫影响下的迷障有使人头晕目眩的能力,再加上我手上的迷迭花粉,效果只会更突出。”要不怎么能说南域蠢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把别人当傻子,说它蠢就算夸奖了。 “……”所以,南域是栽在了自己领土中了?再加上松南谷已经被燃烧殆尽了,真相什么的,南域人一辈子都搞不清楚了。 “我放火呢,一是加强迷障的功效。那迷障不知道为什么,遇火毒性会散发的更快。二是为了吸引一下注意力,省得那些傻子还以为松南谷多防火呢,要真抽出空继续追击我,那多不好玩。三是告诉南域将领,你烧我关南村,我烧你松南谷,你杀我东齐百姓,我坑杀你南域军民,扯平了。”好,好一个睚眦必报,好一个阴谋诡计啊。本来应该是南域主场,谁知道分分钟让萧弃玩得连人带地一个不剩了。 要是南域真能老实的议和,也不至于到如今这地步不是? “怪不得扈都尉不和我说了,估计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事情。” 坐在都尉府看文书的扈都尉鼻子痒了下,但半天没打出喷嚏,殊不知是莫罔放弃了之后回宕山关闹他的心思,逃过了一劫。 “松南谷的事情,南域没理,本来就是他们先撩者贱,无论是关南村屠村还是松南谷埋伏我的事。但朝中估计太平不了了……” 莫罔闻言也沉默了下,是的,朝中那些大臣打嘴炮可是一等一的厉害,别说是真有错的,就算是功臣,只要他们想,功臣也能变罪人。 “等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回去收拾他们?”他悄咪咪的看了眼萧弃,不确定她有没有这种想法。不管怎么说,萧弃还是东齐的长公主殿下,动了大臣,哪怕是碎嘴子,也等同于动了朝野基石,搞不好元气大伤。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陛下想,那我就帮,陛下不想,那这点委屈也不是受不得。”萧弃看得开,从她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无法快活随心了。 姐弟两人都被这东齐牢牢困住,直至未来的几十年。 第24章 瘟觉而非瘟疫,有人欢喜有人伤 “我还要去一趟姜大夫那,一想起他们白忙活了这么久,怎么说也得要有所表示,起码得说声谢谢。”萧弃这个大忙人,东奔西跑的,这边忙完忙那边。出门在外,什么都得靠她自己,成长的原因也就有迹可循了。 莫罔看她要走,自然而然的跟着一起,鸡崽恋母似的,不舍得和萧弃分开。 “师姐,你刚刚怎么突然摸我啊?”他还是纠结摸他头这个事。除了他祖父,老爹,阿娘之外,就没人摸过他的头了。 摸一个男孩子的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点喜欢对方,这没错。 要是萧弃再不解释,莫罔可就要宣布她喜欢他了。 “摸头,麻烦你把头这个字眼带上,不要老摸摸摸的,好像我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似的。”其实这也算是逾矩了。 “好好,别掉着张脸了,你不知道你刚刚有多乖,多可爱。和那些奶娃娃有的一拼,手就不受控制的摸你头了,你不会生气?” 怎么可能生气,不过遗憾倒是有点。 “不啊,走,姜大夫这个点应该还在忙。” 萧弃抬眼看了看天空,天气不错,一览无云的。再加上事情解决了一个,心情也挺不错的,看什么都挺灿烂的。 “要是师姐知道我喜欢她,估计就不会这么轻松了。”莫罔一边走一边嘟囔,声音控制的很好,在萧弃听来,就是有蚊子在叫唤,其他的什么都没听见。 “莫罔,你听见了吗?有蚊子啊。”萧弃最讨厌蚊子了,这种虫子叮一下人就痒得不行,越挠越痒,还容易烂,烂了还会留疤。女子天敌莫过于此了。 莫?蚊子?罔:又是不当人的一天。 他们去军医营帐看了看,正如萧弃说的那样,忙得脚打后脑勺,又是喝药又是熬药,就是没见有人好。 关键瘟疫这东西,也没个治疗的办法,大夫和病患之间就这样莫名保持了一种和谐的氛围,病患不闹,大夫也就没那么大的压力,稳扎稳打的来,忙是忙了点,但没辙。 “姜大夫,您来一下。”萧弃将营中不得歇息的老大夫喊了出来,就是当初判断谷尺死于紫绀醉的那位。 姜大夫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将没完成的事情交给了另一位老伙计,巧了,还是熟人,当时被萧弃拎着走的那位大夫。 周大夫本来还挺好奇的,往外看了一眼,瞅见萧弃那张脸,他瞬间面如菜色,想起了那脚不着地的体验。 “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吗?”姜大夫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有种非常疲惫的感觉,不过也是,瘟疫这东西相当于悬在人头顶上的闸刀,它想要人命的时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也正因为如此,大夫才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我回宕山关查了下典籍,有件事不得不和您说一下。”萧弃扶着姜大夫,怕他受刺激站不住跌倒了。 “您说,草民没那么脆弱。”姜大夫那张脸上此刻还挂着一抹和蔼的笑,若不是身份摆在这,还挺有爷孙相处的感觉的。 “您知道瘟觉这种毒吗?”在萧弃眼中,姜大夫已经算的上是见多识广的了,也许他知道瘟觉也说不定。 不过很可惜,让她失望了。 “草民并不知,听起来和瘟疫很像啊。”姜大夫摇了摇头,但行医几十余载的人,对药啊病啊毒啊什么的,嗅觉都异常灵敏。 “是的,准确来说,这种毒的所有表现都与瘟疫一模一样,除了不会传染,不会致人死亡外。” 姜大夫的笑容一下就收了回去,速度之快令变脸大师莫罔都叹为观止。 都不需要挑明说姜大夫就猜到了如今席卷关南村的病不是瘟疫了。 一个月的时间,为了这‘瘟疫’,他们做了多少努力,如今告诉他们,不是瘟疫。 他第一反应是努力全成了无用功,原先以为是控制的好,所以没有更多人感染,以为是药管用,所以才没有出现病死的人。 他们不止一次的以为他们能治疗瘟疫了,如今想来,好像都成了笑话。 “唉。”姜大夫叹了口气,或许瘟疫这个东西还没到他们能处理的时候,再有信心也没什么用。而且不是瘟疫好啊,不会有更多人为此担惊受怕了。 “很抱歉耽误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作为东齐的将军,非常感谢你们的付出,我无以为报。” 姜大夫抹了把脸,重新挂上了笑容,好像他一直都没有沮丧过。 “时也命也,该我们解决的我们解决就是,不该我们解决的,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比起我们这些人,将军才辛苦。”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莫罔甚至插不进去话。 看他们聊的起劲,干脆自己找了点事情做。 …… “莫罔?莫罔!” 莫罔正蹲着营外一棵树的旁边刨沙子,直到萧弃来喊他,他才放下了手中的树枝。 “你说你都无聊成这样了,还跟着我干什么?”萧弃对他幼稚的行为表示不解,有空不如休息会儿,睡个觉多好,关南村不止大夫们累,将士们累,他也累得不轻。 还能为什么啊,因为喜欢所以才要黏着。 “师姐,你真的不打算成亲吗?” 可怜莫罔等了那么多年,依然没有等到萧弃。甚至连询问她都要小心翼翼的。 京城小霸王莫罔何曾这般过,家里人谁不知道他的想法,都让他直说。 毕竟习武的女子性格都要直爽些,说话也更喜欢对方直接点。 “有打算啊,我呢,要嫁就嫁武将世家,为保家国永安,作为女子也就这点想法了。可惜,身为公主,想要自己选择,太难了些,只能拖着了。” 萧弃看他问起了这事,还以为是师父借莫罔之口问她呢,反正不急于一时,她将地上扫出两块不太脏的地方,示意莫罔坐下。 “你现在可是长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为何没有自我选择的权力?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莫罔坐下后,整理了一下话头,反驳她。 萧弃懵了,怎么感觉这小子身上烧着无名火呢? “怎么,是师父让你问我的?老实说,其实没碰上那个人,敷衍你的话你还信啊?”她将手枕在头后面,靠坐着树,眯着眼笑道。 “……还不如敷衍我呢。”莫罔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 “之前抓的那小子呢,怎么没见到他?”萧弃不说莫罔都忘了,说要给白弋一个名分的,差点就没着落了。 “白弋?这人我认识,三年多的交情,他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他,他落你手上也挺有缘分的。”莫罔用刚刚丢掉的小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小人,一个像是在抓人,另一个则是在躲,萧弃想,白弋应该是把他们怎么“认识”的事情告诉莫罔了,不然怎么会画的这么栩栩如生呢? “你俩怎么来的交情,白弋给人的感觉可不像寻常公子哥。” “不告诉你,等我心情好了,再和你说~” 这臭小子秘密越来越多了…… 第25章 此间事了 说他们快乐,莫罔内心的悲伤无人可知;说他们不快乐,回宕山关的路上有说有笑的。 谈起莫罔老喊萧弃师姐这事,其实萧弃和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师姐弟,毕竟莫国安搁他俩之间杵着呢。萧弃师从镇北老将军莫永平这没得说,莫罔呢有一段时间是跟着他祖父生活的,功夫有那么一部分是从他祖父手上学来的,所以总对熟悉的人说他师从他祖父,和萧弃同门师姐弟。 面对莫永平,莫罔还是会以祖父相称,面对莫国安也仍是喊爹而不是师兄,谁让自家人绝对不能串辈分呢。 莫永平看得开,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也就当笑话讨一乐,可莫国安不行啊,自己儿子和自己一个辈分了,他地位何在? 由此可见,天下当爹的都一个样。 …… 宕山关也好,关南村也罢,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萧弃只放松了短短半日又继续忙她的事情了,而莫罔,不幸再一次成为蹴鞠,被踢去和他爹应付之后的庆功宴,许多涉及到镇南军内部的东西都没让他俩知道。 问为何庆功?细细掰扯下就懂了。 北漠一战结束后,莫罔就丢下了镇北军将士和自己老爹,一个人从北边奔至南边找萧弃,苦了莫国安又是处理他儿子私自离营的事,又要写战报回京,最后还得统计镇北战死弟兄们的人头数,好发放抚恤金,平了战争对那些失去家人的百姓的伤害。 那段日子莫国安一边做事一边骂莫罔没良心。 镇北老将军年纪已经大了,他的班自然由儿子莫国安接替,所以莫永平待在家中修身养性,莫国安则常年镇守东齐的北方,若不是萧凉生辰快到了,盛乾二年莫国安还在平砂关驻守,尚不得回京。 可不赶巧,这边莫国安才回京,没过几月北漠就预谋作乱,皇帝的国宴还是没能吃到嘴里,就又回了平砂关,还带上了自个儿儿子。 如今战事已了,按道理说无召他不能随意离开镇守的地方,可儿子跑了,怎么着也得和萧弃说一声。莫罔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萧弃却不一定,万一给她添了麻烦,再多的功劳也抵不过冒犯既是皇亲又是同职位将领的罪过。 写信不够全面,思来想去,写了份请罪书同战报一起送回了京,自己则在处理完所有事情,安顿好镇北军后,骑着快马屁股后面撵莫罔。 父子俩一前一后来到宕山关驻地时,萧弃是无语的。她知道莫罔从小性子就不着调,可没人告诉她,莫国安也不着调啊。 萧弃又握着纸和笔写了一封信给了自家弟弟,希望他不要治了莫国安的罪。 这下好了,莫国安彻底放松下来了,看萧弃也没多嫌弃自家狗都嫌的儿子,便琢磨起了怎么给自己儿子打助攻这事,好嘛,助攻是一打一个不吱声,莫罔还以为自己老爹坑他呢。 此之为一,南北将军齐聚首。 再说关南村的事情,已经证实不存在瘟疫一说,瘟觉又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萧弃回宕山关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留守关南村的镇南军将士调回来,由宕山关守军接替。抽回部分医馆坐诊大夫回宕山关给关内百姓问诊,避免长时间的应接不暇会导致百姓异动。 带过去的辎重则是给那些还在病痛折磨中的人还有即将到任的宕山关守军用的,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镇南军中伤残的将士被萧弃安排回京卸甲养伤,打散剩下健全的人分别镇守东齐南面各城池,以防不测。 也就是说,萧弃直接舍弃原镇南军的驻地,以支援的形式替代了长驻林野的布防。 各城池也不会因为这多出来的几千上万张嘴的口粮而拮据,毕竟还有朝廷发放军饷。 此之为二,化整为零 紫绀醉一事尚未得到解决,比起瘟觉,紫绀醉明显是罗摩封口所用。扈都尉的书上查不到相关记载,加之谷尺的尸体也在一月内腐烂的不成样子,不得已之下,只能寻个地方将其掩埋。 想起南域探子还在宕山关地牢中押着,本想再套一套话,谁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萧弃脸上接头,一问一个脑袋发懵。 再问他们从哪得知的瘟疫一事,小的只知道瘟疫出现在了关南村遗址附近,老的也只道此事和罗摩有关,他们只负责向南域传达东齐遭殃的消息。他们知道的,萧弃也知道了,很明显抓再多南域探子都没用。 南域探子都落萧弃手上了,萧弃能放了他们吗?当天就处决了,还顺带着派人将处决南域探子的事往南域那边散布,就为了恶心他们。 此之为三,因果报偿 因为谷尺之事闹得军中人心不稳,就怕原先收复的叛军再出一个白眼狼,受到谷尺影响的前叛军,现镇南小兵日子过的苦不堪言,吃饭,值守,就连休息都有人在旁边守着。 最后闹到了萧弃那里,萧弃也生气,谷尺毕竟是特例,他有那种心不代表其他人也有,便雷厉风行的将所有排他将士全数杖责了军棍以儆效尤。 当然,她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掩藏暗中寻人的动作。 内奸是一定要找的,探子也是。她可不想之后的日子里什么事情都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给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烦。 也许仍会有纰漏,比如那些回京养伤的将士或许也有他国探子,但他们的事情待到回京也定能得到解决。 就目前而言,内奸探子抓到了不少,关系近的比如某某副将的亲信,关系远的比如营中做伙食的厨子。 这些人一抓,出自萧弃自己的感观也好,实际情况也成,营中的确干净了很多。 此之为四,斩草除根 萧弃这边忙得差不多了,终于有时间参加扈都尉心心念念的庆功宴了。 她到的时候,宴会已经进行一半有余了。舞姬在跳舞,众多被踢来的将领也喝的脸颊泛起酡红之色,莫国安也不例外。 只有莫罔好像心不在焉的,酒盏一直端在手中但基本没少的样子,面前的菜肴也没吃,盯着矮几看,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一样,就连萧弃走到他旁边了都还没回过神。 “怎么不吃,这顿吃完,就可以准备回京了,算上路程,还得小半个月。这顿不吃,下次这么好的饭可得半个月后才吃的上了。” “啊?好……”莫罔听到萧弃说话才反应过来,动作僵硬的吃了几口菜后就放下筷子和酒盏不动了。 这小子又咋了,不会不想回京,那不行,他爹不能回去他得回,他要述职的。 如果没那么多事情,其实一个月前就该到京城了,磨磨蹭蹭处理这个又处理那个,拖到这会儿还没启程。猜猜也知道萧凉的脸会臭成什么样儿了。 “你等等,你是不是不能喝酒啊?”萧弃刚想就回京这事和他谈谈,才落坐在他的身边,就见对方一副醉态的转过头凝视着她,醉得程度较莫国安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中都泛起了点点泪花,看着就可怜。 第26章 我喜欢你 “小爷京城第一霸王,这点酒不可能醉!你不要小看我,我和你说!”莫罔被质疑,嘴撅的都能挂葫芦了,可眼睛里却满是委屈,诉说着萧弃不相信他的悲伤。 霸不霸王的待定,小时候应该没少唱大戏。 “好好好,你没喝醉。”萧弃揉着太阳穴附和道。 看来等莫国安清醒了她真的有必要同他提一嘴莫罔喝醉酒的德行了,他这儿子还是少碰酒水为妙。 “你敷衍我……”喝醉了的莫罔没有任何理性可言,一边控诉萧弃,一边把头埋在自己弓起的双膝里,那副拒绝的样子真真像个小孩子。 “怎么样才不是敷衍,你说,我改。”她这辈子吃过的亏全和莫罔有关,回想一下,她脾气真好啊。 “……”莫罔小小声的说了什么,声音似曾相识,好像不久前才在哪里听过。 这孩子……声音放大点啊,怎么和蚊子一样,嗡嗡嗡的。 “小爷我说,像我这样,喜欢你且一直喜欢你,不想离开你的举动才叫做不敷衍!” 要不怎么有人说酒后吐真言呢,这酒喝是没喝多少,人醉得挺快,嘴上还秃噜皮的把什么都说了。 “???哈!”萧弃愣了下,这算胡话还是他的真心话啊,别开玩笑了,这祖宗能喜欢她?虽然她是觉得自己挺好看的,可说真的,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她懂的,更何况,年纪摆在这里,同龄的女子多数连孩子都抱上了,而她却已经是个老女人了,莫罔怎么能喜欢得上她?喜欢她拧耳朵的力道还是喜欢她给他擦屁股的干劲儿?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的确喝醉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想到这厮有可能说的不是假话,萧弃这标榜自己是厚脸皮的人也扛不住臊,来这总共待了半炷香时间不到就落荒而逃了。 放眼看去都尉府上全是醉鬼,可总有那么几个是身醉神不醉,看热闹比谁都专心的。 比如莫罔他亲爹。 “哎嘿,我这儿子出息了,总算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了,好,爹感到欣慰啊。”你要换平时,莫国安打死都不会这么说,再想撮合人家也得悄咪咪的,可这会儿谁管啊,萧弃自己都没生气,八成是对莫罔也有点意思的。 一双大手拍了拍莫国安的肩,莫国安纳闷,除了他外还有人没高吗? 回头一看,嘿,扈都尉,喝得都在打飘的扈都尉。 “莫侯爷啊,令郎真的是殿下的师弟吗?师弟好啊,师姐弟天生一对啊。” 嘶,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下属,喝高了也不行。 “没有。”酒醒了,戏也不好看了,现在只想捶自家儿子一顿。 “生气了?脾气和世子还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扈都尉混了多少年,这点眼色喝高了也还是有的。 嘟囔着说了句话后就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在座的人一看,扈都尉走了,萧弃也走了,莫国安看起来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搭话是不敢搭话的,左看右看,反正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散了散了。 于是,都尉府的院子又回到了一片安静中。 “莫罔?!你再给你爹我乱喊一个试试?”莫国安从主宾席上起来,大跨步的走到了莫罔身边,本意是为了算账的,可莫罔却没将头抬起来,身子还一抖一抖的。 莫国安部分性格的确完美继承给了莫罔,其中就包括不该有的好奇心。 他双手掰开自家儿子的膝盖,然后腾出一只手将莫罔的脑袋抬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子是谁?哭得这么可怜,他都不好意思骂他不分尊卑了。 偏生可怜的孩子还抽抽嗒嗒的同自己老爹诉委屈,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谁能欺负他啊?不就是萧弃没回应他,丢下他跑了吗?多大点出息。 “爹,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你和娘都让我有话直说,你看,我说了,她跑了,你们都骗我年少不知事。我等了多少年啊,我多难啊,我哭给你们看!” 莫国安:啧,撒泼耍赖样样在行,追个人追了十年没动静,好意思和我哭诉,惯的你。 身为亲爹,他并不打算搭理这个泼猴,他只想休息。 于是莫国安搬来了另一张垫子,放在了莫罔的身边,一屁股坐下去后就闭眼神游去了,徒留莫罔似醉非醉的诉说自己的悲戚。 时间在醉酒人的眼中过得格外的快,莫罔一个人借着烛火和月光硬生生耍了一个多时辰的酒疯,终于盼回了想等的那个人。 萧弃觉得她跑得样子太狼狈,再加上这种表示不管怎么看都很伤人心。 她回营没多久便见其他将领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她居然在等莫罔回来。 左等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人,不光是莫罔,莫国安也没回来。 就算他们要住在宕山关中,也该给她说一声。 又想了想走之前那一个两个的样子,与其猜他们睡在了都尉府厢房中还不如相信他们天为被地为床呢。 本着好心,她回到了宕山关。 好,睡的确是睡得蛮香的,哭得那一个也是非常可怜的。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莫罔会哭。 小时候牙被她打掉了,也没见他掉一滴眼泪,相反还顶了个漏风的牙,憨憨的喊她公主姐姐来着。 从那之后,她看到莫罔就想起了自己曾打掉过他牙,也就不可避免的会对他好一些,算是赎罪。 后来等她长大了些,开始注重男女之别后,就没怎么去过平乐侯府了,见到莫罔她甚至还能躲就躲,成功躲过的次数不少,除此之外便是被莫罔本人堵住,然后满脸委屈的问她是不是讨厌他才躲起来的。 真是一段让人哭笑不得的回忆啊。 “乖,别哭了。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讨厌你,我就是臊得很。还有啊,谢谢你等我这十年光阴,我很高兴。” 难以置信,莫罔就那一句话来来回回念叨了一个多时辰,还被萧弃听了个正着。 萧弃本人也如莫国安所料,并不是全然对莫罔没兴趣的。如果莫罔是清醒的,或许此时此刻,他能冲去和缘寺,对着神佛拜三拜。 十年的盼望居然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实现,这是莫罔从不曾想过的路。 萧弃也想,她或许真的该回应莫罔那片心意的。 不论出于什么。 她想要的夫家; 她还能接受的驸马; 莫罔的小心翼翼; 和她的承认。 她可从来没给莫罔之外的人擦过屁股,就是萧凉也没有;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莫罔那般在她身边放肆,脱衣服也好,嘲笑她也好,房少华那厮除外;更没有谁会让她有吃味的感觉。 或许很久之前,她就有点喜欢莫罔了也说不定。 哦,对了,吃味。 等莫罔醒了,她得好好问问,他之前想的到底是谁? 第27章 十一年前 莫罔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对他而言非常有意义的梦,可惜醒来记不得分毫。 …… 和靖二十五年春 平乐侯府一如以往鸡飞狗跳的很,婢女家丁侍卫满世界的跑,里三圈外三圈的,一边跑一边喊着小世子。 被寻找的小莫罔此时正坐在侯府屋檐上听着府外的喧闹声,看着头顶上盘旋着的飞鸟。 他想起今天是祖父得胜归来的日子,宫中打算给祖父开宫宴,但爹娘说祖父会回来用膳的。 可他等了好久也没等到祖父那匹马的蹄声。 他理解,他明白,但他还是不高兴。 “阿罔?你在哪?你祖父接你去宫里参加宴席了。”柔情似水的女声在他身下的屋子外传来,语调平静,好像习惯了他动不动就玩消失的把戏。 “不想去宫里,要求好多……”小莫罔嘟嘴,六岁的孩子什么都好奇,唯独不好奇规矩。 侯府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家,规矩不会放在他身上体现,可皇宫不是,那里的每个人都被约束着,连吃饭喝水都不能放开了吃,这样的生活他想离得远远的。 “小子,在这思考什么呢?没听到你娘喊你的吗?”身边落下一道阴影,一看就知道是个块头很大的家伙。 小莫罔回头看了看,是他爹,果然是大块头。 他瘪嘴向莫国安表示不满:“爹,我不想进宫,好无聊,让我留府里行不行,我保证不会捣乱的。” 回应小莫罔的是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脚不着地的失重感。 很显然,被莫国安拎回了地面。 还被奖励了一个脑袋包。 小莫罔:更讨厌皇宫了,挨上它就没有好事。 小世子被找到了,其他婢女仆人也自然而然的有了歇息的时间,顺带侯爷夫人还给每个人都多给了一小块碎银子的辛劳费。 在侯府回归平静后,莫家老少都上了府外早已等待许久的马车。 莫永平正在其中喝茶品茗。 小莫罔不配合的态度使他上车的姿势都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是被莫国安扔上马车的,幸亏车上铺了软垫,才没让小莫罔顶着一脸擦伤参加宫宴。 莫永平看见自己孙儿是这个姿势,端茶的手都开始有点发抖,纯属笑得。甚至没空去拽一把小莫罔。 “祖父,您老能拉我一下吗?我起不来了。”莫罔蛄扭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呈现出爬虫一样的姿势,脊背弓得老高,四肢无力的啪嗒在身侧。 自家孙儿没事,这是莫永平看到的。此刻小莫罔的所有表现都只是为了逗自己祖父开心。 “起来,皮猴子。”莫永平伸手把莫罔从地上提溜回位置里,然后另一只手将泡好的龙井递给了随后上车的莫家夫妻二人。 小莫罔看了看自己温柔娘亲,又看了看讨债鬼老爹还有超厉害的祖父,最后看了看他们三人手中的茶盏。 莫名被排斥了怎么回事。 六岁的小莫罔就这样不开心了一路,旁边喝茶的三个人硬是没人理他。 小莫罔:讨厌他们!!! 到了皇宫后,他们依照规矩需得自己下车步行至乾阳殿,小莫罔生了一肚子闷气,死活不肯自己走路。 莫永平笑了笑,单手抱起了小莫罔,还颠了颠,像是在称重量。 这下他高兴了,抱着自己祖父的脖子乐得和傻子一样。 因为办得是庆祝莫永平再一次凯旋的庆功宴,和靖帝为了热闹邀请了许多大臣,还让他们带上自己的孩子加人一起来。 热闹是热闹了,小莫罔因为这些小屁孩可吃了不少哑巴亏。 “颜嫣你看,他都多大了还要人抱,羞羞羞。”声音传来时,小莫罔还在莫永平的臂膀上坐着,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的确像是被抱着。 说话的人是两个小姑娘,大一点有八九岁的样子,小一点和莫罔差不多大。 八九岁那个莫家不熟,小的那个他们倒是知道,叫颜嫣,是刑部尚书的嫡女,刑部尚书从一品官职,就算是莫永平见到他也得让他三分。 “别胡说,人家想做什么做什么,岂有我们说闲话嚼舌根的资格。”再说了,那可是莫永平,蠢货。 庆功宴的主角,是她们这些小孩子能随便说的吗,就算是说莫罔也不行。 颜嫣嫌弃的离那身着柳绿色衣裙的姑娘远了些,然后朝莫永平福了一礼,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 看着是挺知礼的,可若细细琢磨她话中意思,就没那个感觉了。 莫永平无意与小孩子计较,但莫罔不行,说他坏话就得挨揍,他管对方是谁呢。 看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实则暗流涌动。 离宴席开始的时间尚早,莫家人到了乾阳殿后就落座了,莫罔不是那种坐的住的小孩子。 他打着肚子疼憋不住的主意溜了出去,目标直指嘲笑他的那个女孩子。 虽然他还没有正式习武,可出身和环境摆在那,再加上他手劲儿天生就很大,拿一颗石子就足够给人一个教训。 莫罔问过路上的宫人,打听出了姑娘一般喜欢待在哪里后,就摸索着朝那边去了。 可毕竟他没怎么进过宫,之前的那一次还是和老爹一起参加什么曲水流觞。 就他老爹那五大三粗的德行,念诗都为难他了,别说自己写诗了。 他都怀疑老爹被皇上给欺负了才去的。 曲水流觞的位置他记得,可偏偏那些小丫头不在那里,宫人说有可能在御花园,这个点百花齐放,好看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御花园在哪? 莫罔脑壳痛,逛过来逛过去的,御花园没找到,倒是跑到了一片假山中迷了路。 如果光是这个还行,问题是,谁能告诉他,假山里怎么还有人亲嘴啊,就和他爹亲他娘那样。 莫罔刚想出声打断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拖到了另一片假山中。 “我看你是真傻,宫中秘闻哪个人撞见不是在尽可能的装没看到,就你还傻乎乎的凑上去。” 虽然一样不是什么好话,可胜在这次说话的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被捂着的嘴呜呜的说着什么,像是在提醒对方的手忘记松开了。 手的主人一愣,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改做双手叉腰。 小姑娘一身艳丽红装,款式似乎是宫中特有的,但莫罔不认得。 “我没想凑上去,这不是迷路了吗,我问问路。”莫罔揉着自己的脑袋瓜,露出一抹傻笑。 小姑娘噗呲笑了,然后一秒收回,非常严肃的和他说:“我和你说啊,刚刚那两人,一个是父,咳咳,皇上上一批选秀进宫的才人,一个是御前太监总管的干儿子。你知道前不久看到他们私交的宫人怎么了吗?” 莫罔摇头,这种事情他第一次知道,他这根正苗红的孩子什么都不清楚。 小姑娘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灭口的动作。 好,他现在知道了。 第28章 落水 “你悄悄的,跟我走,我带你出去。”小姑娘拍了拍莫罔的肩,手指指向一个方向,示意他跟她走。 莫罔才六岁,没什么善恶好坏区分,人家长得好看,那跟她走也不是不行。 他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从那偷情的俩人身后溜过,生怕踩到地上的枯枝烂叶引起对方注意。 等走出去后想着能大声说话了,正要回头感谢那个小姑娘,却发现人不见了,就和话本里写的妖怪姐姐一样。 “不见了?还没问怎么去御花园呢……”莫罔站在假山外看了一会儿,没看见人便沮丧的垂下了头,蔫里蔫气的离开了,刚巧错过了一队来抓奸的宫廷侍卫,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姑娘。 “三公主殿下,妾冤枉啊,妾不是这样的人,万不敢做这样的事的。”被抓出来的才人将脑袋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像是同在场所有人证明自己的清白似的。可侍卫进假山时,他俩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 太监是没把,但人会玩花活,不然怎么留住皇帝的嫔妃啊。 “本公主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很抱歉,事实确凿。来人,将他们二人押走关进天牢中,待宫宴结束后等父皇处理。还有你们,把嘴闭严实了,别让我听到这种丑闻在宫里传开。”她还要去御花园陪大皇姐,想到那些官家小姐,她就头疼。 年纪小并不代表她听不明白那些阿谀奉承。 多数官家小姐自幼便被教着怎么为家族谋好处,话里话外自然不缺给自己身在朝中的父亲或者兄长说好话。 小姐们的游园会,大的带小的,大的缠着大皇姐、二皇姐,小的缠着她。 不是说她们不能奉承,只是她个人不喜欢而已,大皇姐则不同,只要是赞美的语句,她来者不拒。 …… 御花园 莫罔问了许多宫人才找到去往御花园的路,手上老早捏着的石子这会儿被手心出的汗沁得颜色都变深了一个度。 莫罔一个男孩子跑到御花园参加女孩子的活动本身就不怎么合适。 但他贼啊,他能躲啊。 他躲在游廊的一根柱子后,借助柱子挡住自己那小身板,眼睛四处瞟着,像是不找到那个嘲笑他的小姐不罢休似的。 人多的地方就有纷争,不分大小。 小姐们爱景,全都聚集在又有花又有水的小湖旁。 莫罔刚寻到目标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视野中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只留下另一位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气的小姐。 御花园乱作一团,婢女高声喊着落水了,落水了但始终不见有人去救。 在座的都是女子,也都是不会水的人,贸然下去搞不好只会多添一条人命,为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着柳绿色衣裙的姑娘就快被水淹没,莫罔咬了咬牙决定跳进水中救人。 从小因为皮的原因,爬高上低他样样精通,下水抓鱼也不遑多让。 如今这种情况,他若不救人,那家伙就要淹死了。就算他记仇,他也不希望人家拿命偿。 莫罔挽了挽自己的袖子,深吸一口气就往湖边跑,他还没往下跳,就被人拎住了后领子,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谁家小鬼,这豆丁大小也敢救人,心性不错,就是没个二三数。” 清朗的少年音从莫罔的身后响起,他扭过头去看,对方穿着雅白色长袍,一只手拎着他,另一只手持着一卷宣纸,像是不知从哪来的云游画师。 再往上看,少年眯眯着眼,唇角挂着淡笑,额头两侧的墨发被微风吹起,怎么看都是很温柔谦和的人。当然,前提是让他闭嘴。 “你有时间说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救人呢!”莫罔踢着自己的腿,非常不服气。小怎么了,也没见水里那家伙个头比他大多少,救个她还不是轻轻松松。 少年闻言用宣纸敲了他头一下,然后把他的脸扭了回去说道:“呶,人已经救起来了,不让你去就是怕你也泡里面,怎么,想生病?” 莫罔睁大了眼,还真是,人已经被赶来会水的婢女捞起来了,推人的那位小姐也被侍卫看住了。 看这架势,应该是要来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莫罔这么想着,屁股突然就着了地,不凑巧的,原先手中握着的那颗石子就在他的屁股底下躺着呢。这一个屁股墩坐下去,眼泪花儿都差点飞出来了。 “三公主殿下到!”清脆的女声响起,只见那些姑娘齐刷刷的行礼,只有被看住的那位小姐在下跪,那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怎么听怎么用力。 莫罔顾不上屁股疼,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他也该行礼的,但行礼前他更想看看这位三公主长什么样子。 “殿下,人已经被救起来了,呛了些水,受了点惊吓,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救人的婢女走到来者身后,恭敬的禀报完就没了动作。 “推人的是你?我记得你和柳小姐不是很要好吗?怎么如今倒像是反目成仇了?”三公主看着那位小姐,语气略带疑惑。 之后又看向坐在廊亭中的大公主,那一刻,她就觉得这事她是不该管的,大皇姐还在这里看戏,这不明摆的她心里有数吗? 可揽都揽过来的,只能接着处理了。 萧长歌瞅见自家妹妹那欲言又止的小表情,考虑再三决定帮忙,她走了过去,用脚尖踢了踢跪着的女孩,脸看向萧弃,同她解释道:“还能怎么回事,前段日子我还和你提了一嘴呢,白家小姐原先订好的夫婿被柳家小姐抢了,你忘了?也是,你啊,压根不记事的。” 莫罔咽了口唾沫,觉得这热闹他不该听的。 才八九岁就抢夫婿?原来是他太天真了…… 话又说回来,光顾着听八卦,他都忘了自己要偷瞄三公主的脸了。 于是他悄摸摸的抬头看去,真容入目,了然于心。 原来假山的那位姐姐就是三公主殿下啊,若不是那会儿声音必须要压低,他早凭声音认出人了。 “幽蝉,你带着这两人去寻她们的父母,事情怎么发生的怎么说,不必藏着掖着留面子什么的,这两人都有问题,让他们自己处理去。”话落,三公主身后的婢女就走了出来,一手扶着柳子玉的身体,一手拉着瑟瑟发抖的白宣的胳膊向乾阳殿走去。 “都散了准备参加宫宴,没意思,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呢。”萧长歌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每年都差不多,不是这个霍霍那个,就是那个嫉妒这个的。要说不一样,大概只有今年的闹剧主角小了太多。 “你怎么不走?等等,你是男孩子,怎么会在这里?”萧长歌也打算离场了,余光一扫看见莫罔,且看他没有要走的打算,便生出了些许好奇。 三公主其实是没注意到莫罔的,要不是大皇姐喊了这么一声,她大概已经在回乾阳殿的路上了。 “咦,你怎么在这?你当时说迷了路,不会就是为了来这儿走错了?哦,大皇姐,这人我见过,没事,不用管他。”三公主瞅了眼莫罔,一下就认出他是谁了,萧长歌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也知道了一二,没再追问。 “那我走了,别让父皇等久了啊。”认识就行,小孩子过家家什么的,她才不想掺和呢,让她走她跑得比谁都快。 待到人都走没了,只留下他俩和那个眯眯眼画师了,萧弃才再次开口。 “之前有事我得先走,现在倒是可以补上介绍了,我叫萧弃,是东齐的三公主,你呢?”女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大抵能用如听仙乐耳暂明来形容了,至少莫罔是这么认为的。 第29章 屁股疼所以脑袋懵 就莫罔所见,皇室的两位公主一个乐于助人,一个乐于看戏,举手投足间似乎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么严于律人,高高在上。 嗯,也没那么讨厌皇宫了,起码现在不讨厌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莫罔有开口说话的打算,萧弃正纳闷呢,便瞅见他接下来的小动作,差点笑了出来。 “观你这般,可是屁股痛?房大哥真是不懂轻拿轻放的道理啊。”萧弃看莫罔时不时揉屁股的样子就懂了,她踩了踩在一边看风景装没事人的房少华的脚,努了努嘴,示意他这个罪魁祸首去哄一哄人家。 房少华轻咳了下,走到了莫罔身旁,然后僵硬的伸出了手揉了揉他的屁股,一边说着:“见谅,是我鲁莽了。”一边暗戳戳的飞萧弃的眼刀。 莫罔像是被雷劈了,呆立在原地没了反应。 萧弃也无语了,房少华还好意思说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她是那个意思吗?摸人屁股亏他想得出来。 “你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她跺了跺脚,要不是身高不够,她一定要赏房少华一个脑瓜崩。哄是没哄着一点,再次伤害倒是蛮实在的。 “好好好,我走我走。”都是小祖宗啊,一个也惹不起。 “你没事?我替他向你道歉。他就是圣贤书读多了,脑袋瓜都不想事了,真不是故意的。”萧弃也才七岁,谁懂她一个小女娃的心啊。 莫罔看萧弃眼圈臊得发红了,再不舒坦也得开口了。 “公主姐姐我没事,不就是被男人摸了一下屁股吗,我没事,真没事……”没事才怪呢,他爹都没摸过他的屁股,那个姓房的是谁啊,摸了他的屁股就要承受他的报复! 萧弃:说实话我不信,我好像看见了你眼中燃烧起的小火苗了。 “公主姐姐,我不认得路,我爹爹娘亲还在乾阳殿,是这个名字,他们还在那里等我呢。”莫罔觉得他应该跳过这个话题了,眼瞅着萧弃那眼神慢慢变得古怪起来,他心里都在打鼓,总觉得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他的打算。 “哦对,我带你去,你应该是没进过几次宫,以后次数多了,就不会迷路了。”萧弃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思索了下,拉住了莫罔的手,两人并排往乾阳殿走去。 莫罔觉得萧弃不止长的好看,声音好听,手也软软的。 以前听老爹说,喜欢一个姑娘一定是那姑娘的任何表现他都是喜欢的,没有让他觉得难受的地方,那如今他的感觉是不是说明他有一丢丢的喜欢人家? 不清楚,找时间问问自己爹娘,他们一定是有经验的。 莫罔的手被萧弃牵着,人乖乖的,很像她那可爱的弟弟。 从御花园到乾阳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在没有辇轿的情况下,步行要走两炷香左右。 两个小孩子走得脚都痛了才看见不远处的殿宇。 此时殿中人基本已经到齐了,就差和靖帝和众皇嗣,妃嫔以及莫罔了。 莫国安急得汗珠子都往下淌,怎么回事啊,这崽子跑哪野去了,这可是在宫中,搞不好小命都得交代啊。 正这么想着,就见门口太监高声通传:“三公主殿下到!” 莫国安如其他大臣那般准备起身行礼时,一抬头,好啊,三公主殿下旁边那小子他怎么似曾相识啊?这不是他家野娃子吗? 何德何能同皇嗣一起入殿啊,这小子走了什么运了,看他俩牵在一起的手,莫国安肘了肘自个儿媳妇儿,示意她也看看。 兰夫人被自己夫君肘了个正着,刚准备用眼神杀他,就看见了自己夫君那眉飞色舞的样儿。 怎么说呢,很像得瑟的老孔雀,毛都掉的差不多了,还傻乐呵呢。 兰夫人完全没有看见自家儿子所在,杏眼瞪了下莫国安后就将头垂了下去,不理事人了。 莫家夫妻二人的动作怎么瞒得住莫永平这久战沙场的老将呢,于是好奇的老头儿将视线落在了自家孙儿的身上,那一刻,属实是道不明说不清啊,脑袋疼。 莫罔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多少有些害羞。 “公主姐姐,我爹娘在那里,我先去了啊。”笑容甜甜的,美到萧弃心里了。 她点了点头,目送着莫罔坐到了莫国安身边。 “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大公主殿下,二公主殿下到!”萧弃还没走呢,就听到背后的太监再次喊道。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拍她的人果然是大皇姐,二皇姐性子温和有礼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大皇兄就不用说了,他除了必须要做的事情外,其他多余的动作他不会多做一个的,至于她弟弟,四岁的小娃娃不可能拍的到她啦。 “怎么,等我呢?”萧长歌揽着萧弃,姐妹好的走向属于她们的位置,萧明月一边摇头一边追,萧宇恒则带着萧凉走去皇子的位置上坐好并眼中带笑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们,手上还不忘帮萧凉布置好矮几。 东齐皇室的皇子公主间关系非常好,完全没有兄弟阋墙,姐妹相残的事情发生,也正因为如此,嫔妃间的关系也和乐的令不少官夫人都直呼羡慕。 “你真的认识那小子吗?你知道他是谁吗?”萧长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抿了一点,眼睛扫过对面的矮几,视线停顿在了莫罔一家人的身上,唇角轻轻扬起,这么问着自家小妹妹。 “你觉得我知道吗?只是见过一面,他也没和我说他是谁,估计是屁股墩摔得反应都慢了。”萧弃耸了耸肩,她充其量在宫中跑得欢实,前朝的事情她没那个兴趣了解,要知道,就算是说了她也得思考一二才能转过弯来。 “今天这宴席你还记得为谁办的吗?”萧长歌揉了揉萧弃的脑袋,就她瞎好心,在宫中生活谁不留个心眼,就她傻乎乎的,也不问问人家是谁就去帮忙,搞得她们这些公主多接地气似的。 萧长歌要说这个,萧弃可清楚的很。 镇北老将军的庆功宴啊,她超级崇拜的人,从他上沙场抵御北漠开始,就没有打过一次败仗,如今更是打得北漠连友国条约都签写了。 虽然还小,可她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学一身这样的武艺,然后去惩恶扬善,保家卫国。 莫老将军就是她毕生信仰,也是她想要拜师的对象。 “那小子就是今日庆功宴主角的孙子。傻,你说你都崇拜了人家那么久了,怎么不记得把人家家人也过过脑子啊?”先是抚摸,再是脑瓜崩,萧长歌可是把一颗甜枣一个巴掌的技能使用的得心应手。 “那你当时怎么没和我说?”萧弃不高兴了,挠了挠萧长歌的痒痒肉,直把人挠得咯咯直笑,也听得其他朝臣一愣一愣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我这不是忘了嘛,你住手啊,别挠了,二妹,你管不管事啊!”痒得受不了,连忙寻找外援,萧长歌两只爪子扒拉来旁边萧明月的手,并将它轻轻放在了萧弃的脑袋上,这才像是封印一样,将此番打闹画上了休止符。 第30章 偷偷拜师 众人端坐没一会儿,和靖帝便携自己的妃嫔从殿后走来。 萧弃知道那里有一条路直通后宫,以前母后也带她走过,可自从母后仙逝,她就没再走过一次,不晓得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矫情? 皇帝的到来意味着宴席可以开始了。 先是莫永平向和靖帝汇报战果,皇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赏了莫家上下万两白银,织造坊编织的头面三套以及莫永平上殿的免跪权。 本想着事情说完了,赏赐也拿了,接下来该歌舞升平了。 谁知莫永平压根没有下去吃饭的想法,接着说:“陛下,臣今年快六十了,想着此战结束就脱去镇北军将服,颐养天年。不知陛下可允?” 好的很,满朝文武还算能打的又走了一个,和靖帝能开心吗?但又想了想,没事,走了一个爹,还有一个儿子,再不济等孙子长大了也成。 于是和靖帝笑着点头,扭脸就让太监来福抱来一卷空白圣旨,也不管大臣们奇异的眼光,握住笔就开始写,写完就让来福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北军主将卸甲归田,顾念平砂关无人看守恐生忧患,特令莫永平之子莫国安继父之志,为我东齐镇守北境,钦此。” 莫国安啥都没干呢就被自己爹逼上了梁山,懂了,是告诉他以后他可以这么甩锅给他儿子对。 兰夫人拍了拍夫君的背,示意他上去谢恩,莫国安走之前还特意看了莫罔那小身板一眼。 莫罔:身上凉凉的。 莫国安行了个武将特有的抱拳礼,谢恩领旨一气呵成,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他有如今这爵位全都得靠莫永平在外的功绩和付出,四镇将军的位置并不是世袭制的,这是东齐太祖皇帝所定,怕四镇将军有朝一日拥兵自重。 但又不能寒了这些将军们的心,于是封镇北将军之子为平乐侯,镇南将军之女为常佑郡主,镇西将军之子为永顺侯,镇东将军之女为静文郡主,各自享有由朝廷给予的一定月俸,世袭但无实权。 顺带一提,东齐东面临水,所以镇东将军所负责的不是抵御东齐再往东的国家,而是水寇海贼。 自从莫永平当上镇北将军起,莫家人人都知晓,上阵杀敌就是未来莫家应走的路,莫家男女老少自然没有任何怨言,轮到谁就是谁。 关于镇北军主将接替一事就这么结束了。 和靖帝觉得他可以放开喝了,就看见自家小女儿迈着不怎么长的腿溜到了他的身边,晃着他的手。 “父皇父皇,儿臣想去找莫家的小世子玩,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和靖帝看错了,他总觉得萧弃的眼里好像闪着光。 他勾了勾萧弃的鼻子,虽然不清楚她要干什么,但女儿的要求,他这个当父皇的自然要满足。 萧宇恒身边的萧凉看见阿姐这副模样,也傻不叽叽的抱住自己大哥的胳膊跟着晃,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晃,但阿姐这么做就一定是对的。 萧宇恒:有个笨蛋弟弟是什么样的感觉。 萧宇恒手中端着的那满满一杯酒被萧凉晃得撒了一半,剩下一半看样子也喝不到嘴里去。 得到父皇首肯的萧弃高兴坏了,她说是要和莫罔玩,实际上是冲着莫永平去的。 但莫罔不知道啊,那张小脸都要笑开花了。 萧弃走到莫罔身边,然后叫宫人在旁边加了一张软席,按道理说七岁男女不同席的,但是,公主这么做了也没人敢说,毕竟她爹还在上头坐着呢。 “公主姐姐,这个好吃,你吃。”莫国安瞅着牙都疼,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乖过,装得挺像回事的,不过看在是亲儿子的份上,就不拆台了。 兰夫人唇角扬起了个适宜的弧度,朝落座的萧弃轻轻点头示意,这个场合她不需要说话,也乐的轻松。 说实话,没感受过几年母爱的萧弃是真馋兰夫人了,很想让她摸摸自己的头来着,如果她母后还活着,性子应该同兰夫人差不多。 夹在莫家人中间,萧弃觉得挺不错的,旁边是可爱的小弟弟,隔了几个人是平乐侯和镇北老将军,再加上莫家人颜值都还算的上出挑,对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享受。 瞧见这一幕的萧长歌没忍住,笑了出来。萧明月脑袋都大了,一个两个的就没有让她省心的。 看看那些个大臣探究的眼神,再呲个大牙笑下去全东齐的人都要知道他们东齐大皇女是个什么禀性的家伙了。 小的不明白七岁不同席的含义就算了,大的也不晓得什么场合要笑不露齿。 从前上国子监读的什么女训,女戒都白看了是! 萧明月心累得不想说话,只端起面前的酒盏塞进了萧长歌的手里,喝酒,吃菜,少看戏,就当她这个二妹求她了。 你说殿上这么多舞姬你不看,你看你那暗戳戳想坏主意的妹妹干什么,坏了人家的好事,到时候她不和你闹都奇怪。 来不及了。 本想着要偷偷拜师的萧弃突然就被一群人的目光给定住了,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崇拜瞬间让所有人瞧了个真切。 “公主姐姐这是崇拜我祖父吗?”有眼光。 莫罔这般说。 萧弃僵了一下,然后看了眼坐在高处的父皇,又看了眼拆台的莫罔,有时候倒也不必直接说的。 像公主这样的身份,要求只会更多,一步踏错都会被那些碎嘴子大臣批判成不守成规,有损皇仪。 她坐过来那会儿就猜会有人这么说她。这不,装傻呗,有莫罔垫背,就当她爱玩好了。 萧明月优雅的打了个喷嚏并认为有人在念叨自己。 可崇拜这个词摆脸上可就不行了。 得装模作样一下,才能掩盖过去了。 “嗯对,崇拜,我泱泱东齐战神将军,无论是谁都是崇拜极了的,本公主,本公主的皇姐们亦是。”萧弃板了张脸应道。 她对莫罔的认知还是太潦草了些,不过也是,他要是真可爱,那会儿就不会在手上攥石子,打算在御花园干坏事了,她看的清清楚楚,莫罔屁股疼的原因。 “那你可以悄悄溜出宫来找我啊,我带你见祖父!” 莫罔看她表情不对,忙小小声的找补,萧弃一听,也不是不行,就是比较麻烦,不过再麻烦也得试试,她也没什么信心能让老将军收她为徒,有莫罔这个亲孙儿在,应该能帮帮忙的。 她向莫罔比划了个好的动作,然后端庄的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来像是身为公主的萧弃非常给莫家面子,特意借着莫永平的由头和莫罔交朋友。 实际上,萧弃的计划被几个拖后腿的接连破坏,懊恼的都要跺脚了。 第31章 莫家趣事 庆功宴结束,萧弃被喊去皇帝寝殿,莫罔也跟着莫家人回了侯府。 一路上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比如莫罔,他在思考下次再见萧弃会是什么时候,莫国安则是在盘算去了平砂关后该怎么服众,至于莫永平,当然是想着致仕后的生活应该怎么过。 兰夫人就不同了,她当时坐在两小只的身边,俩人的谋算她听的一清二楚,三公主估计是想找自己公爹拜师学艺的,也就这傻小子以为人家是想和他玩了。 她看了看沉静如水的莫永平,又看了看满脸愁绪的莫国安,只道莫家的悲喜并不相同。 莫罔这崽子一句话给亲祖父卖了,硬是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平时的机灵劲儿全被狗吃了。 兰夫人拉过儿子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你怎么就和三公主认识了?”皇室的皇子皇女这么亲民的吗?看萧弃那样子,在进殿前明显是不清楚莫罔身份的,不然以她崇拜莫永平那架势,进殿就该直奔他们桌了。 莫罔给自家娘亲掰着手指一件事一件事的说,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但被莫罔添加不少稀奇古怪的内容,绝大多数还被莫罔美化了事情本身。 兰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萧弃关心他,怕他走丢了才带着他啊;什么萧弃雷厉风行帮他‘报了仇’啊。总之是想尽办法的给兰夫人好印象。 可问题是,这好印象不给不行啊,这可是公主,你说你不是想太多吗? 又提起柳,白两家,莫国安才插了句嘴:“我说那两家怎么急匆匆的走了,原来是出事了啊。之前就和老白说过,不要捧别人臭脚,他和那姓柳的也没差多少啊,瞧瞧,自家姑娘的未来夫婿让人抢了?” 莫罔窝在兰夫人的身边,看自家老爹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丫头的夫婿被抢了呢,一惊一乍的。 莫罔表示这爹不够沉稳,他很嫌弃。 莫永平倒了杯茶,浅浅喝了一口后就放在桌子上没动了,神色没什么变化,可兰夫人总觉得公爹这是不高兴了。 果不其然,莫永平原本轻轻合上的眼帘猛得张开,虎目怒视莫国安,嘴上训着:“我有和你说过不要管别人的事情?为帝者最忌手下臣子拉帮结派,尤其我们还是武将,你懂吗?咱们如今的陛下不在乎这个,可你也不能就真当什么事都可以做。” 爹好久没生气了,这突然的爆发吓得一车子人都正襟危坐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莫永平也没说错。甭管人姓柳还是姓白,他们和姓莫的有一分钱关系吗?还劝人不要捧臭脚,能得他。 莫国安缩了缩脖子,他怎么就飘了,搁他爹面前说这事儿了。 可能是他爹没怎么回来过,他猴子当大王当惯了,一时间没管住自己的嘴。 莫罔瞅见自己爹挨训,高兴啊,莫国安提他脖领子这事他还记得呢,这叫什么,自有天收啊。 “还有你,你也别给我装啊,你和三公主说的那话真当我没听见啊?”莫永平给了莫罔一个爆栗,力气没用多大,但六岁小娃娃能多抗揍啊,那眼泪瞬间就涌上了眼眶,给个机会就能往下掉了。 “啊?我就是想和公主姐姐玩而已,怎么了嘛,还打我,祖父大坏蛋!”正巧马车停了,莫罔嗷了一嗓子后,头也不带回的跑下了马车,看起来是委屈坏了。 兰夫人作为唯一一个没挨训的人,她姿态端庄的下了马车,然后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追莫罔,就怕这捣蛋鬼干坏事。 马车里的莫永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把火发给了莫国安:“你儿子不懂,你还不懂吗?教你的白教了,公主是能随便带回家的吗?” 莫国安懵了,不是,又不是他要把三公主带回来的,你凶我干什么? “爹,你就可劲儿说我,你等我回府,我告诉娘你骂我!” 莫老夫人平日里不喜这些,一直对外称自己身子不适,不宜参加这种你来我往的活动,但这不代表她不管事。 若说这偌大的侯府谁才是王,那必然是莫老夫人了。 莫家祖传的情种,莫家男儿个顶个的宠妻如命,自己媳妇儿说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莫永平再凶,放在他媳妇儿面前,照样乖得很呢。 此话一出,莫永平觉得这儿子废的差不多了,都敢顶他老子了,让让他这个临近花甲的老人怎么了? 莫国安盯着他爹眼睛看,越看越不妙,莫名就觉得自己狗命休矣。 还说什么啊,跑啊,再不跑他得挨揍了。 几日后 莫永平正跟同样致仕的老友喝茶,享受着好不容易等来的自在日子,谁料想茶还没喝到嘴里,门外来了个烦人精。 “哟,这不莫老头吗?好久不见啊,想我了没?”烦人精一把抢过莫永平手上的茶盏,一口闷了,像是八百年没喝过水一样。 此人是谁? 太傅常海,宫里宫外第一长舌男,书教的好,话也说的顺,什么东西都瞒不过他老人家,只能是能说的,他就没有不说的。 莫永平看见他头都大了一圈,这日子好不了一点啊,常海究竟是闻着啥味儿来的啊,只要他回京,十天能撞见常海五次。 “嘿,这不是老苏嘛,你怎么在这儿啊?” 苏远哲看了看自家牌匾,这不他家吗?咋的,自己家不让待啊? 常海看苏远哲那质疑的目光,他也看了看牌匾,然后揉着脑袋,挺不好意思的说:“眼睛有点花,看错府邸了。谁让你们两家住的近啊,理解理解啊。” 合着就是冲他来的啊?莫永平就想不明白了,他何德何能才有这殊誉啊? “我跟你们说,我庶弟他嫡孙女,就那常才人,有印象不?她被打入冷宫了,嘿,你是不知道我多高兴啊。我那庶弟一天天的在我脸上蹦跶,觉得他家出了个妃子就耀武扬威的,倒霉了。” 沉默,除了沉默也没什么事情可干了。 常海是多讨厌他庶弟啊,他庶弟倒霉能把他乐成这样? “有事,先告辞了。”这一趟莫永平是一滴水都没喝着(zhao),怎么来的怎么走,像是屁股后面被火燎了。 “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跑了呢?”常海目送莫永平离去,人不见了才拍了拍大腿,反应没自己嘴皮子快。 “渴了,再喝点啊,他不爱听,我爱听,你说我听。”苏远哲好人啊,常海端着茶盏如是想。 第32章 来了来了 莫永平这厢才刚踏进自家府邸没多久,另一边祖宗已经到了家门口。 萧弃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打扮的人,观其长相略显一般,但眼神锋利,不似平常人所有,想到她的身份,估计是谁派来保护她安全的。 再看萧弃,一身小公子打扮,倒也知晓在外隐藏自己真实身份的道理。 那些个‘小厮’几乎是人手捧着一个盒子,大些的能压得人弯腰,小些的看起来也有一尺长。 她本人则拎着一块流光四溢的羊脂玉佩,不知是给何人的。 …… “小子萧弃,是来寻莫小世子玩的,可否通报一声?” 侯府侍卫从未见过萧弃,就算是自报姓名也不知她是何身份,但看身后人架势,若不通传,怕会引发争执。 指望不靠谱的一家多出个靠谱的侍卫,不如祈求干旱之地天降甘霖。 侍卫躬身让他们在门外稍作等候,自己运起轻功就往莫罔的院子窜,一来一回费了不少功夫。 莫罔听到有人在侯府门口等他,说是要和他玩,第一反应是让侍卫把人敷衍了去,但细想,原先说要和他玩的小孩子都被他打发了,应该不会有人自讨没趣。 那如今这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希望的那个人? 莫罔顾不上打扮自己了,拿过铜镜草草看了看,觉得还行,不怎么邋遢后,就跟着侍卫跑向了侯府大门。 莫罔看见来人,眼睛闪着光,真是萧弃,什么时候老天爷这么宠他了? 萧弃看见侍卫身后那个小脑袋瓜探出来揉了揉眼睛又缩回去,过一会儿再探出来看几眼的模样,好笑的弯起了唇。 她走上前,将手上那块玉佩递给了莫罔。 “昨天在我家……库房翻到的,做工挺精细的,很配你平日里的穿着,就拿来了,你收着,就当交朋友的礼物了。”她又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小厮’把大小盒子交给侯府的侍卫,端着一副有礼的姿态随莫罔走入侯府。 侯府侍卫懵了,这么多东西他该怎么拿,第一次憎恨为什么守大门的只有他一个。 …… 坐在花厅中的两人闲来无事先唠唠嗑,什么都说,避免尴尬,毕竟萧弃不懂这些,她都懒得和小姐们打交道,更别说男孩子了。 “在宫中假山里发生的事,你没和家里人说,我当时说太快了,怕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跑去问了他们路。怪我,那会儿忘了和你交代了,急着去处理事情,按道理说那些事情是严禁外传的。”由此可见,皇家孩子没几个记性好的,心虽好,但做事不够全面。 莫罔思索了下,摇了摇头。 他只把怎么和萧弃认识的和娘亲说了,其他无关人士都没提起,除了柳白两家纷争外。 萧弃点了点头,虽然这件事父皇已经妥善处理了,但就怕有意外,怎么说都是宫中丑闻,掩盖不好,父皇的威严就不复以往了,当然,平时也没多少威严就是了。 正说着话,萧弃余光看见有人走进花厅,刚想扭头看看来者何人,就听身边莫罔收住话头,站起来喊了声祖父。 是莫永平来了,萧弃眼中满是欢喜之色,想到她的目的,又忙端起想要拜师的架势,肉眼可见的恭敬起来。 这可是最受宠的公主,能让她自发尊敬的,除了和靖帝外就是莫永平了。 莫永平本来在自己院子中练他那八尺大刀呢,就听院外有人通传,说是有人来侯府,还带了不少贵重物件。 思来想去,能有这手笔的他一个都不熟,但想想是他孙子接待的,除了那小女娃外也没别人了。 “殿下怎么有空来我平乐侯府了,不知孙儿招待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合您的心意?” 莫罔瞅了瞅花厅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吃食,还有各种各样她感兴趣的小型武器模型,翻了个白眼。 说谁呢,他怎么可能招待不好公主姐姐。 “没有没有,小世子的招待我满意极了,侯府的教导非常不错,并没有让我感到一丝不适呢。”萧弃说得可是真心话,莫罔不会缠着她说话,也不会做那些不适宜的举动,就单单只是吃喝玩乐而已。 莫永平点了点头,还行,就怕三公主高高兴兴的来,怒气冲冲的走。 “老将军您不必客气,我此次来是有求于您,按道理说是我该在意您的感受,而不是您在意我的。”本想着得多来几次才能见到莫永平的,毕竟小孩子目标太明确会不讨喜,更何况她还需要莫罔的帮助,所以没向他提及过要见莫永平的请求,不曾想,第一次来直接就见到了。 “不知殿下找老夫有何要事?”莫老将军心里有那么点数,但不多,他只知道莫罔把自己当诱饵来钓萧弃,其他的一无所知。 萧弃摸了摸鼻子,嘴角微微上扬,幅度不大,她说:“找您拜师学艺。” 莫永平眉头挑了挑,原来如此,他也才隐退没几天,好事坏事接二连三的送上门,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该笑。 就收萧弃为徒这事,往好了说叫另一种形式的光宗耀祖,往坏了说叫不肯放权,甚至站队。 哪怕东齐如今并没有九龙夺嫡的事情发生,可说实话,能避免自然是避免站队的好。 萧弃在等莫永平说话,可过了很久,莫永平都没什么表示,她失望的低下了头。虽然她也知道这个事情很难一次成功,但被拒绝了还是有些灰心的。 莫罔看不得萧弃那副失落的表情,他拽了拽自己祖父的广袖,那一刻,两个小孩子渴求的目光汇集到了他一人身上。 莫永平叹了口气,这小子好话没一句,尽干卖祖父的活计了。 小孩子果然就是来讨债的啊。 本想着不吭气就表示他已经拒绝了,谁知被自家孙子逼上梁山。 如今他既不想损了三公主的面子,亦不想伤了孙儿的心,只能点头答应。 “殿下没和陛下说这事?”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得问清楚的好。 萧弃摇头,不敢说,她出来都是钻狗洞的,得亏原先调皮自己挖了个洞没让侍卫填了,不然就她父皇看她跟看眼珠子似的的程度,根本出不来,更别说拜师学艺了,父皇绝对不让的。 还得谢谢她那不靠谱的大皇姐,若不是她派了几个暗卫,那些礼物带都带不出来,她就白白做准备了。 哦,还有莫罔,这小子皮归皮,但忙是真的帮啊。 萧弃笑了笑。 莫罔看见她的笑容,悄咪咪的冲她比划了个搞定的动作后,就坐椅子上吃甜点去了。 那叫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 第33章 拜师礼 萧弃挥退在外守候的暗卫,一个人跟着莫永平去了府内校场,和军营中的布置出入很大,莫永平的校场中有花有树,看起来不像是平时舞刀弄枪的地方,更像是专门用来喝茶放松看风景的。 萧弃好奇的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以往对校场的了解都源自于婢女在皇宫外买来的小人书,虽然讲得头头是道的,但又没亲眼见过,她的好奇心不会那么好打发。 “怎么了殿下,是疑惑我的校场为什么是这样的,和认知中的不一样是吗?”莫永平脚步生风的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身后没了声音,一回头看见萧弃正蹲在花丛旁,脸上尽是端详的神色。 小丫头摇了摇头,以前她有翻阅过古籍的,关于校场并没有提及到装饰,所以充其量她也只是诧异,至于疑惑那倒没有。 更何况,校场本身是用来锻炼和比武的,打扮的花哨些也不碍事。 “既然你要拜我为师,那我就不以殿下相称了。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此处?”莫永平背手而立,本想带她越过校场去关公像前拜师的,细想一下,校场也不是不行。 老头儿那一副严师做派,正好把上阵杀敌时武将应有的威武气势给体现了出来。 “不知道。”萧弃这是真的不知道了,难不成是为了让她熟悉以后练功的环境? 莫永平问:“你习武的目的是什么?” 萧弃稚嫩的声音是这么回答的:“保家卫国,除凶维善。” 说这话的人太多了,但能保持初心的却没几个。 莫国安眸子暗了暗,他摸了摸面前小姑娘的头,然后指了指四周的风景,又指了指地上卷起的风沙这么说道:“莫要看我的校场是这般鸟语花香的,可它依旧有沙有风,你要知道,习了武就代表你有职责保护身边的人,而你的身份更代表着连同这一整个东齐江山在内都是你需要保护的,莫要因为一点点风沙就使得江山动荡不安。”校场的存在是为了训练自身,而沙场则是证明自己,他知道萧弃的抱负不会小。 公主养尊处优的生活不好吗?能舍弃这种生活选择流血受伤的女孩子本就不平凡,这个世间有志气之人不该因性别而被拘束,女子亦能为自己的家国做出努力。 此刻的莫永平还不知道,他会教出来一位天生的将星。 他扬了扬手,叫校场外的小厮端来一杯茶,闻味道应该是加了什么甜甜的东西,好像还有红枣的样子。 “开始我的确不想收你的,你的身份局限太多,会让你也好,我也好都被卷入不必要的争端中,可是……”小厮将茶递到萧弃的手中便退了下去。 她握着那杯加了荔枝和红枣的茶水,等待着莫永平接下来的话。 “看你有此志气,我也不是不能收你为徒,你手上的那杯茶可知是什么意思吗?”莫永平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 萧弃挠头,除了感兴趣的事情外,她别的方面可以说是木头疙瘩也不为过,当然年龄太小也是原因之一,这使她记不得那么多事情。 莫永平:真是该聪明的地方不聪明,不该聪明的地方瞎聪明,这就是皇室的特点吗? “拜师茶,意味着我只要喝了这杯茶,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徒弟了。”话落,他感觉身上似乎窜起了一股瑟意,有些奇怪,抬眼看去,萧弃那眼神不对劲儿,有种危险的感觉。 “师父喝茶!”小小一点点的,怎么突然这么亢奋。 莫永平接过萧弃恭恭敬敬递上的茶,一口喝掉,此拜师礼结束。 事后莫永平找到了那个递送茶水的小厮,面色略带些古怪。 “这茶,太甜了些,下次还是换龙井。” 小厮心想,就这次收徒都心不甘情不愿的,还下次呢,下辈子。 想是这么想,说是不敢说的,连忙应下就离开了。 看着小厮离去的方向,莫永平总觉得自己的决定好像莫名其妙的,他什么时候顾念过别人的面子,又什么时候心疼过莫罔了,尽搁那胡扯。 但收都收了,他卸甲后的日子看来应该是闲置不下来了,在马车上想的那些事情也为时过早了。 …… 莫罔得知公主姐姐已经成功拜入祖父座下,开心的好像是自己拜了个好师父。 兰夫人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回神,如今莫家老少都在桌上,就他那一副傻样儿看起来实在有碍观瞻。 莫罔看了眼自家温柔的娘亲,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才让她拍他脑袋瓜的,问又不是很想问,干脆低下头扒饭。 莫永平本来一心一意的在干饭,突然面前就伸来一双筷子夹走了他正想吃的水煮肉片,那瞬间毛都炸了。 还想说什么,抬头眼神相对,好,毛炸不了一点,因为抢他肉的是他爹。 兰夫人这一顿饭吃的,想笑笑不了,想跑跑不掉。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威武一生的公爹会因为致仕了却过不了自在日子而生小孩子脾气,关键是他不敢冲徒弟发火,只敢把脾气全交代给自家夫君就分外让人好笑。 她不是不心疼莫国安,就是觉得日子里多些玩闹也挺好的。 皇宫御书房 来福因为自己那不成器的干儿子做的好事吃了瓜落,如今御前太监总管换成了王公公。 此时王公公正向和靖帝汇报宫内宫外发生的大小事情。 提起三公主,兴致缺缺的和靖帝来了兴趣。 “三公主殿下一个时辰前就从平乐侯府出来了,带着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奴才觉得,三公主这事妥了。” 萧弃还以为这事瞒她父皇瞒的很好呢,可和靖帝毕竟是帝王,他想知道的事情能有几件瞒天过海的?更何况,侍卫怎么可能因为公主的一句话就不填狗洞啊,这不纯属闹着玩吗。 当时庆功宴上和靖帝那眼神多毒辣啊,其他大臣能瞅见的他能瞎吗? 自家女儿有追求他为何要拦着,东齐有老大在,压力还落不到三个女儿身上,小的那个四岁是真的,但他会长大也是真的,萧家三个男儿怎么着都能护住三个女儿不是? “她开心吗?”和靖帝放下批阅奏折时特用的沾了红色朱砂的笔,转而端起一旁已经凉了的茶小酌几口润润喉。 王公公点头,在他收到消息时特意问过潜藏在暗处保护三公主的那名密探。 那人说三公主殿下从侯府出来时都是跳着走的,那心情一定很好。 第34章 牙掉了 自从拜师成功后,钻狗洞成了萧弃的日常,早上用完早膳后钻去平乐侯府,中午再钻回来用午膳,用完后又钻出去学艺,一天日子过的也挺充实的。 至于国子监,没必要去,不然她费尽心思的和房少华那大高个交好做什么,不就图他是国子监的先生,能掌握她去不去读书的大权吗? 至于父皇那里,起疑了敷衍两句就行了,不起疑就不用管,国事那么繁忙,应该没那么多功夫管她的,总要让眼珠子休息下的嘛。 一年后 又是百花齐放的好季节,依照宫中娘娘闲来无事爱折腾人的做派,大抵赏花宴,流水宴,诗会什么的是时候端上席面了。 先是虹玉长公主在自家庭院中举办了山茶花宴。 说起萧弃这位姑姑,性子可是奇怪的紧,她一辈子没有嫁人,无论是招婿还是下嫁她都排斥的很,惯爱一人独居,府内既没有面首,也没有成群的婢女奴仆。 说是没遇见看对眼的人,这话也就她说着玩罢了,当不得真。 可眼见着虹玉年纪上来了,怕没人照顾,和靖帝合掌,福至心灵,把自己早逝弟弟的孩子踢给了虹玉长公主带,就图一个互相作陪。 他这可怜的幺弟比他小了整整二十岁,论年龄也不该是年轻的先死,可就是稀奇呀,这大的一点事没有,小的先含笑九泉了。 留了个还没行及冠之礼的儿子,萧思棋。 死了个爹就罢了,关键是萧思棋亲娘是谁还不知道呢,要怪就怪秦王这厮爱沾花惹草的破爱好。皇亲爱美人不是不行,没人要求他们洁身自好。可秦王不止摸摸小手,搂搂细腰再睡睡觉什么的,他留种啊,不止留,事后也不要求那些女子喝避子汤,这可好了,没过多久秦王府来了一群抱着孩子希望认祖归宗的女人。 秦王脑袋都大了,直言他悔啊,当时做事没想太多,给自己找了不少麻烦。 若说打发是挺好打发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群崽子里真有他儿子丫头咋办? 秦王命王府管家好吃好喝的招待这些女人,自己一个奔子跑去了皇宫找和靖帝求助。 和靖帝知道这事时也懵圈了,破弟弟女人缘好也不至于好成这样,他能有什么办法帮人筛选血缘啊?他是皇帝不是神! 辗转一圈,等秦王回了府邸,那些女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就剩下一个奶娘打扮的妇人抱着个像是才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坐在院中四下观望。 秦王一拍大腿,好啊,就剩一个了还不好解决?反正他没想着娶妻,可他总得有个孩子养老,之前人太多了,他是养不起那么多张嘴,如今就留这一个崽子,管他亲不亲生的,全当亲生的养好了,于是对外宣称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儿子。 至于那些跑掉的女人,跑了就跑了,一看就是自己心虚,不好意思待在这秦王府混吃混喝。 再说了,大智若愚听说过没? 于是萧思棋横空出世,连带着那奶娘,王府也一并养了。秦王再愚也知道问这孩子亲娘是谁,可那奶娘只说是捡的,说是一大清早在自家门口拾了个自带名姓,连生父是谁都写的一清二楚的孩子,唯独没有写亲娘名字。 秦王乐了,这不错啊,他还真不想养孩子他娘,这亲娘懂事! 秦王的事情解决了,和靖帝也松了一口气,就怕自己傻狗弟弟做的事情被那些老古板知道,又上奏折烦他。 …… 萧思棋作为无父无母的小王爷,平日里自然是他老二,皇帝老大,地老三。 爱捣蛋的性格简直和秦王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可愁的和靖帝连觉都睡不好了,放他一人在京中倒腾,秦王府得个把月塌一回。 一个是让他愁得头秃的长公主姐姐,一个是让他睡不了好觉的侄儿子。 如今能有机会把他们凑一起,简直谢天谢地了。 话又说回山茶花宴,明面上是贵女少爷们赏花的聚会,实则就是拉配郎的好日子,与赏什么花无关,单纯就是看不惯这些男男女女一大把年纪了还没个知心人的样子。 虹玉长公主作为形单影只的代表,她有义务给这些小子们找个好媳妇儿;给姑娘们寻个如意郎君。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那大皇侄儿萧宇恒。 都三十三岁了,换别人孩子都能定亲事了。 萧弃凑热闹跟着萧长歌去了长公主府,眼睁睁看着自家木头大哥被贵女们包围,乐不可支的拍手叫好。 她早想寻个皇嫂给大皇兄作伴了,大姑姑真是懂她啊。 这一刻好像姑侄俩隔空对上了眼似的。 萧宇恒苦啊,左手丞相家千金,右手骠骑将军嫡女,往前一步自己母族表妹,往后一看隔两三代的同宗姊妹。 这般盛况不输皇帝选妃,就一个词,应接不暇。 虹玉长公主一看,笑了,她就不相信萧宇恒还能接着打光棍。 再看回萧弃这边,萧思棋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直愣愣冲着她就来了。 萧思棋看见自己软萌的堂妹,坏心思说来就来,想看看她哭得时候是不是也很可爱。 要不和靖帝怎么会头疼萧思棋呢,就一狗都嫌的臭小子。 萧弃看见堂兄凑过来啥都没干呢就开始之乎者也的样儿,嫌弃极了。但她也不能说什么,万一伤着人家的心咋整?句子说错了就说错了,说不定就是突然忘了。 她可真没想到,她嘴下留情了,萧思棋没有,他张口就把自个儿名字点评了一番,直说得萧弃脑子都打了结。 原地待了许久她才琢磨明白萧思棋是什么意思:旧事重提想惹她生气,然后再负责将自己哄好?啧,好无聊…… 但念在陪人玩耍是做好事的份上,萧弃还是捡了一颗石子佯装生气扔向了萧思棋。 已经学武了一年的萧弃,手劲儿和原先早已不是一个级别的了,小石子飞向萧思棋时,她那堂兄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刚刚好栽倒在地。 萧思棋甫一倒地,伸出魔爪的家伙便露出了自个儿的真实面目,傻不兮兮的也不知道跑。 讲真,这个石子萧弃是朝萧思棋扔的,比较过个头,充其量是扔到他的胸脯上,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可换成小豆丁莫罔,好巧不巧,砸中了他的牙。 莫罔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嘴好疼,抬手揉了揉嘴巴,再低头一看,一手的血,吸气的时候还有点小漏风。 “哦吼,牙掉了。”萧思棋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身后替他遭灾的小孩子,不道德的笑出了声。 “公猪叽叽,偶的牙丢了,但四不痛喔。”莫罔这会儿哪有心思苦恼啊,干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还是先糊弄过去再说其他。 萧思棋哪里晓得一个小孩子心眼也能这么多,还搁心里赞扬莫罔那坚强的心性呢。 瞧瞧,多好一小孩,还知道安慰别人~真不错。 第35章 体谅一下 莫罔这小子偷摸摸藏人家身后干嘛呢,看现在这情况,还是别问了。 萧弃在莫永平手下学武一年了,对那老爷子的性格多少也有些谱了,平日里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只要不提起不该提的东西,他都好说话的很。 就是不知道把莫罔牙打掉的这件事算不算的上不能提起的事情,最好还是别说了,她不是很想蹲那见鬼的马步。 萧思棋端详着莫罔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萧弃为此还有点紧张。 自己这傻子堂兄要是看出是莫罔推的他,还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啊,不成,得想个办法把人支走。 她朝莫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装一下。平时那么会装的小子不至于这会儿掉链子? 好在莫罔看到了,虽然不解,不过作为听公主姐姐话的好孩子,他还是如萧弃所愿哎呦哎呦的喊着嘴好痛什么的。 萧思棋狐疑但到底没接着说下去了,这崽子都可怜成这样了,还是请人告知姑姑一声,喊个太医来帮他看看。 眼睁睁看着他走远,萧弃也顾不上和莫罔对接下来的口供,忙追上去拦萧思棋。 “堂兄啊,你去哪?”萧弃鲜少心虚,再加上她不怎么会演,那小表情挂脸上,心大如萧思棋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牙掉了就掉了,看年纪也该换牙了,请太医来看只是为了止血止痛,又不做别的事情,怎么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怎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怕被姑姑发现?”萧思棋神色莫名微妙起来,语气也带了些探究的感觉。 “……”一言难尽,她这堂兄绝对秦王叔亲生的,性子一模一样。 正事不做最爱听八卦,什么八卦都听,来者不拒。 “还有别的坏事需要发现吗?人家牙都被我砸掉了,你去找大姑姑喊太医不就是告诉她,我们干缺德事了吗?”真的,不提莫罔为什么躲他身后这事,就石子命中人家门牙也很丧良心了。 萧思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追根究底这事情是他挑起来的,姑姑知道了一定会去找皇伯伯告状,到时候这牙的责任还得落他身上。 瞅着萧思棋歇了那心思,萧弃也松了口气。 她不是怕姑姑会给父皇说这事,她怕的是这事最后会落到了莫永平的耳朵里。 “咱们偷偷的去找太医,别惊动大姑姑和我皇兄哈。”两人歪心思打一起去了,一拍即合,一个负责找太医,一个负责带莫罔去休息。 萧弃当然是带莫罔走的那个了。 莫罔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估计是牙疼的厉害,萧弃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她也没比这小子大多少,怎么说呢,和他待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推的?”心里有数是有数,但不问明白万一冤枉了人家怎么办,萧思棋和他们比的确是个大人,可没人说过大人不能平地摔不是? 莫罔却诚实的点了点头,承认是他做的坏事,可他不理解,为什么做坏事的他如今看起来更像是英雄。 推了人家一把,自己挨了一石子,牙漏了风,嘴还疼。 再看被他推倒的人,啥事没有,想做什么做什么。 萧弃头疼,她就知道她直觉是准的,莫罔喜欢有仇当场报这没得说,可今天萧思棋怎么就得罪到他了?连皇亲国戚都敢动手,莫罔这崽子胆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大。 “下次有委屈和我说,我好歹也是个公主,帮你报个仇还不简单?你这点地位,别到时候乱搞把平乐侯府给填了。”事已至此,能说什么呢?牙长不回去,时间也回不到曾经,趁着他还没有捅出天大的麻烦,抓紧劝劝。 “他嗦你名记不好提,明明不四,没眼瓜。”说句话的功夫,冷风不知道往他嘴里灌了几口,听得萧弃迷迷糊糊的。 照他的意思来看,他是为了给她报仇,才推了萧思棋? 这不是造孽吗? 萧思棋没坏心,莫罔也没坏心,偏偏俩人撞上做了坏事。 萧弃身为姐姐,她揉了揉莫罔的脑袋瓜,轻声说道:“他和我开玩笑呢,不管怎么说,这名字都是父皇赐予我的,别说普通百姓,就连宗族里的人都没权批判我,我堂兄不会不知道,他就是想捣蛋了,把目标放我身上,又不会怎么样,说就让他说。” 这话莫罔才不听呢,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莫罔的嘴巴撅的老高,萧弃扫了一眼实在是没憋住笑。 多可爱啊,这么可爱的弟弟不宠一宠真是可惜了。 萧凉:被遗忘…… 那边萧思棋刚从门口拦住一位准备进府的太医,两人步子还没有迈开就被一道尖细的女声给喊住了。 “那谁,我需要这位太医和我走一趟,识相点,你赶紧离开。” 看衣着打扮,似乎是谁家的婢女,语气那是相当不客气。 萧思棋眯了眯眼,不对啊,他打扮的也不像是下人,这婢女哪里来的胆子敢喝住他的。 被架住的太医深深掬了把汗,这公子他见过的,这不是小秦王吗,那婢女真行啊,人没见识过几个,口气比谁都大。 “你去流云轩找三公主殿下,她让我来请你,人请到了就没我事了。”萧思棋收拾了下着装,把身上的灰尘拍了拍就准备去寻虹玉长公主。 不曾想,萧思棋没和那婢女一般见识,那婢女倒是先发出了刺耳的怒斥声,刺得他耳朵生疼。 萧思棋很少生气,但这次他真火了。 “你是哪家的婢女,不知道长公主府内严禁大喊大叫吗?”他几步跨至那婢女面前,一字一句的,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冷硬至极。 那婢女懵了一下,但想起自己家小姐何其毒也的主意,壮了壮胆子接着道:“我是杨府的婢女,就是内阁杨青云杨大人嫡女的贴身婢子,怕了就给我把那太医喊回来,误了我家小姐的大事,你一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呵,什么时候他堂堂小秦王也要看婢子的脸色了?赔脑袋,谁有这胆子让他赔? “不知道你家小姐厉害,还是三公主殿下厉害?”萧思棋围着这婢女绕了几圈,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总结了一下,这婢子身上也没几件值钱的物件,在她家小姐那大抵也不怎么受宠。 “三公主殿下?这关三公主殿下什么事?”这下婢女是真蔫了,她观面前这人打扮并不像什么贵族,也不打眼,以为是什么小官的儿子,她有那自信从他手中把太医要过来。 可涉及到三公主,她还是怂了。 “刚刚我说的话没听到吗?我说,那太医是三公主请的,与我无关,懂了吗?哦,你是不是觉得我地位没你家小姐高,所以你才敢呼来喝去的?不好意思,本王继父之志 ,小秦王是也。” 眼看着那婢女腿一软跌倒在地,萧思棋没有任何反应,冷眼看着她。 那一刻这婢女觉得自己像是被水给淹了,浑身湿漉漉的。 不提三公主,就这位小秦王也是万万不能惹的,更别说在虹玉长公主府上了。 她命休矣。 第36章 杨家嫡女小计谋 婢女知道这次她可有的罪受了,小秦王是一回事,她家小姐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如萧思棋所想,这个婢女在杨家小姐那里并不受宠,杨家小姐带她出来也存了耽误事就舍弃掉的想法。 说这婢女可怜,但她的做派其实已经告诉了别人她是什么样的人,刻薄,见人下菜,狐假虎威。 萧思棋并不想搭理她,但看这婢女的态度,她家小姐或许真的需要太医也说不定。于是他招来长公主府的府医同他一起回了山茶花宴举办的地方。 此时的山茶花宴可以说是热闹极了,之前萧思棋与萧弃闹出来的事情也没有人注意到,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装成没事人那般重新品茗府上好茶。 但是…… 萧思棋提了提手上那婢女的脖领子,叫她指明她家小姐所在的位置。 婢女抖了一下,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指向了游廊下赏花的一位小姐。 那女子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眼尾上挑,一副倾国倾城的好容颜。 萧思棋看了眼所谓杨家嫡女,又扫了眼手上跟摊烂泥似的的婢女,思索了下。 观她家小姐这般姿色,婢女也该挑些好看的才对,他拎着的婢女委实其貌不扬了些。 “需要草民的可是那位姑娘?不瞒王爷,那位姑娘仅仅是望其气色,也不像什么重病之人啊。”府医抚着胡子,一时间有些无语,觉得是府上的这位小王爷又在耍人开心了。 这还需要府医说?萧思棋也看出来了,他瞪了眼那婢女,觉得是这女人在逗他,不料婢女挣开他的束缚,速度极快的跑去了自家小姐面前,跪下就哐哐磕了两个头。 与杨家小姐一起赏花的还有几家的姑娘,突如其来的举动打的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尤其是杨家小姐。 “小珍?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请太医吗?这是请到了还是……出事了?”杨秀清看见婢女奔来跪下的那一刻,装作吃惊的样子捂住了嘴,随后像是帮小珍解释般,忙扶起婢女,若不是她眼中闪过了一瞬而逝的寒意,杨秀清还真是十佳俱全的好闺秀呢。 那抹寒意小珍自然也是看到了的,她浑身颤抖,觉得她可能不该在小姐出门前挑选婢女时毛遂自荐。 她有脑子争活,没脑子争命。 杨府谁人不知,嫡女杨秀清就是个蛇蝎心肠的美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半点好没有。 萧思棋咂舌,这一品,可让他品出味儿来了。 傻也好,爱捣蛋也罢,全是他对外表现的,他若真那么蠢,岂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 杨家小姐再美,怕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主,不然那跋扈的婢女怎能惧怕成这样。 “太医被三公主喊去了,府医奴婢请来了。”小珍深吸一口气,然后强装镇定的说。 若让周围这些人起疑,她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小珍指了指廊外的府医却连萧思棋提都没敢提一句,对他的身份保持着缄默。 杨秀清也就全当此人不重要,慢慢起身,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仪态万方的走至府医前,期间还冲萧思棋轻轻点了下头。 萧思棋好笑,看她这样,估摸着是把他当做府医的药僮(古代医生的助手)了,也是,他穿着算不上寒酸,但也不华贵。 比起小珍那和瞎了没什么区别的眼睛,药僮他倒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如此有意思的事情,到时候定要与萧弃那小丫头好好说说。 “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收到萧思棋眼神示意的府医硬着头皮说道。 他这会儿也觉得不对劲儿了,可想撂挑子不干又没那个胆子。 杨秀清摇了摇头,她将一个香囊交于府医,并同他说:“说不上那么严重。这是我娘在和缘寺为我求来的香囊,里面放了些温补身子的药材,平时还好,但今日我却觉得身子略有些不适,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请您来看看。” 这是绝口不提本要寻太医一事啊。 府医打开香囊,将物件四平八稳的放置在廊外的石桌上,用小夹子一点点拨弄着,的确是些对人体有益无害的药材。 府医的手顿了一下,从那堆药材里挑出了几块麝香,这并不是所有,还有一部分已经稀碎到挑拣不出来了。 “杨姑娘没拿到这香囊时,身子骨是不是弱的很?”府医那张脸严肃极了,涉及到他的活计,必须要好好对待。 杨秀清点头:“若不是身子不好,爹娘也不会想尽办法的为我求神拜佛了。” “这就对了,本身气血就不好,这香囊中虽然温补的药居多,但大多数并不能根治你的体虚,加了麝香,闻久了后自然是有反应的,麝香气血虚的人忌用。”府医将这堆药材重新捆扎好,没交给杨秀清,而是交给了她身后的小珍。 “我这状况也就是这几天才慢慢出现的……难道说?”杨秀清看向小珍,眼中神色莫名,小珍不敢不接话,只能跟着说:“前几日二小姐借了香囊去调养几日,是不是?” 这话就差摆脸上说了,萧思棋岂能不懂。 家宅相斗的戏码,不管是请太医还是请府医,只要是个大夫,能看病的,能识药的,就能帮她完成计划。 萧思棋对杨秀清的感观不怎么好,在他看来就是这大小姐想除去府中二小姐,就算除不掉,也能败坏一下她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不管怎么看,都是必赢的筹谋。 他向来不喜管闲事,戏看完了,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并不好奇。 让他感兴趣的是,小珍这个婢女的结局会是什么。 伺候这样一个主子,无异于刀尖上起舞,随时有可能被扎死。 萧思棋口中哼着不知名小调,避开游廊众人的目光,自顾自的飘远了。 等离开好一段距离,他才摆手叫来自己的贴身小厮,让他悄悄把刚刚看到的好戏传到杨府二小姐耳中,仁至义尽了。 萧思棋其实不太明白,杨府就一位嫡女,其他的都是庶女,连儿子都没有,有必要针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吗? 怎么感觉臣子的家宅往事比皇室的还要精彩呢?怪好玩的。 第37章 大皇子不见了 萧思棋在搞事时,萧弃那边也处理好了莫罔牙的问题。 他俩不是什么闲的住的人,看莫罔没大碍了,便双双回了山茶花宴那里,正面撞上了虹玉长公主。 虹玉长公主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萧弃和莫罔牵住的手看,了不得,她家小侄女就是比她有出息,知道郎君要从小勾搭,不是,培养。 萧弃被虹玉长公主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家姑姑眼中充斥着别种意思,不像探究,感觉上奇奇怪怪的。 “大姑姑,这是我朋友,平乐侯府的小世子,莫罔。来陪我玩的,没别的事情我们先去吃东西了。”跑,麻溜的跑,也不知道姑姑在看什么,总之还是不要凑上去好了。 虹玉长公主目送两小只离去,啧啧的摇头。 老了,不服老不行了,她要是小时候就有这样的玩伴,何至于到现在还是孤单一人啊。 真不怪她眼挑,那些歪瓜裂枣的,有几个配得上她这绝世容颜,不是她自吹自擂,当初京城一枝花,可年年都是她呢。 萧弃自幼就生的好看,也有她一份功劳不是?毕竟外甥像舅,侄女像姑。 萧弃光顾着跑了,都没看路上那些人的神色,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这山茶花宴是为了什么办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可他们没料到,第一个凑对的居然会是八岁的三公主殿下。 某种意义上,此宴办的相当成功,不止为大皇子殿下找到心仪的姑娘,还为预料之外的三公主牵了一条红线。 看回萧宇恒那边。 萧宇恒的四周既有虎也有狼,想找个好夫婿的小姐们个个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厉害些的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稍差点的舞乐对诗也各有本事。 可萧宇恒跑还来不及,怎么会去看人家的精彩表演呢。 寻了个由头,头也不带回的跑了,徒留小姐们面面相觑,她们身为大家闺秀,没办法追着人屁股后面跑,只能暗自叹气白失了这次机会。 萧宇恒没地方可去,他觉得哪哪都是这些小姐,要么就是一群等待幸福上门的公子哥,他和那些人聊不到一起去。 可回宫又回不了,自己母妃肯定是和大姑姑串通好了的,他若不带个人回去,下次这种事情他定然还要参加。 惆怅的大皇子殿下左顾右盼,最后钻进了一间厢房,将门锁上埋头睡大觉。 三十三岁怎么了?母后(指皇后)不也是在父皇三十多岁才嫁给他的吗? 没别的理想,他只想做一位好皇子,为百姓谋福报,娶妻生子待到家国安定了再办也不迟。 萧宇恒这一觉属实是睡得香,在他看来,自从上了朝堂后就没在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 他是舒坦了,却苦了他的贴身太监。 婉仪贵妃派人喊萧宇恒回去,小太监不过端了杯茶的功夫,自家殿下就不见了,想去追又被那些小姐堵了个正着。 殿下不想成家的心思,小太监自然是知道的,他万万不可能把这些姑娘再给引去殿下那里,所以干脆装作自己不知道殿下跑了的事,之后再溜走去寻殿下。 不曾想,整整几个时辰过去,小太监都没找到萧宇恒。 眼见山茶花宴就要结束了,就连贵妃娘娘都派了人来叫殿下回宫,如今这该怎么办是好呢。 小太监急得一头的汗,实在是没办法了便去找了秦王殿下,秦王年纪是小,但不论怎样,都算得上是这偌大长公主府中的一位主子,请他去寻大皇子殿下应该是比较稳妥的办法。 萧思棋被一群公子哥包围着,听到小太监的话,实在是吃惊的很呐。 他这大堂兄玩起失踪还真是一把好手,不过这都几个时辰了,若再找不到,婉仪贵妃估计真要发疯了。 那么大的一个儿子,说丢就丢了,再雍容华贵也撑不住这刺激。 萧思棋笑眯眯的警告着那些公子哥:“你们的耳朵聋了哦,什么都没听到,不然……” 众人默然,皇家事,你不用说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办,装聋作哑呗。 萧思棋叫来府上侍卫,让他们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去找萧宇恒,另外派自己的小厮去通知虹玉长公主和萧长歌,让她们先不要声张,也莫要慌了神。 能想象到,若大堂兄只是消失着玩的,姑姑事后定要去陛下面前告上一状的,还有萧长歌,应该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 于是长公主府上多了许多侍卫,像是在巡逻,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 其他人惊动没有,不好说,但萧家人是被惊动了个彻底。 萧长歌本来正同关系还行的姐妹品花茶,突然婢女跑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自己那大皇兄不见了,说时迟那时快,萧长歌放下手中茶盏,顾不上找理由,冲着萧弃的位置就去了。 萧弃还在逗弄池边的锦鲤,一扭头看见大皇姐像是被什么东西追了似的,跑到了她脸前,莫罔也被吓到了。 萧长歌看了眼莫罔,还是决定直说:“萧思棋那小子派人告诉我,大皇兄不见了,小桂子找了几个时辰也没找到,现下贵妃娘娘让人喊皇兄回宫,再找不到怕是要出事。” 萧弃敛眸思索,就萧宇恒被小姐们包围的态度,估计自己躲起来的可能性比什么都大。 大皇姐的意思她知道,怕长公主府上混进了不该进的人。不太可能,大姑姑这府上的守卫,比一般亲王府邸都严密,萧思棋在秦王府失踪了都好过萧宇恒在长公主府失踪来的有说服力。 萧宇恒:??? “厢房有找吗?我觉得大皇兄可能躲在什么地方睡觉呢……”这叫做小孩子的直觉,她那弱鸡皇兄,还需要绑吗?用百姓当借口,骗一骗就跟着走了,多此一举。 萧长歌呆滞了一下,嘶,来找萧弃的时候她忘问了。 萧家老少还没一个小豆丁脑子好使,惭愧极了。 哦,没有老,没有少,只有她……更惭愧了! 萧弃站起身,走到莫罔身边,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瓜,指着一个方向,把他放了出去。 萧长歌没看明白他俩啥意思,自己妹妹一句话都没说,莫罔这小崽子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这算是好朋友间的感应?胡扯的。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手就被萧弃拉住,两人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嗯?东厢房,这么说,莫家崽子去的方向,是西厢房啊。 所以他也是去找萧宇恒那个呆瓜了吗? 第38章 乌龙皇妃 彼时的大皇子殿下终于舍得走出厢房了,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夕阳西下鸟儿回家,估摸着到了能回宫的时间了,他不说,姑姑不说,身在宫中的母妃安能知晓他临阵脱逃的事情。 四周太安静了些,这个点小姐公子们也该各回各家了,就算没有喧闹声,马蹄声也该有的才对。 萧宇恒没思考那么多,径直往花厅那边去,他的妹妹们一定在等他回家。 路过长公主府饲养锦鲤的水池,他看见一位姑娘立在池塘岸边不知在想些什么,景色是很美,但不至于让人看迷了眼才是,主要,水边还是有点危险的。 萧宇恒好奇死了,可又觉得不该凑那热闹,有违君子仪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离去。 就说奇不奇怪,那么宽的一条石子路,偏生就有人要和你抢一条道。 一婢女急急忙忙的走过萧宇恒身旁,肩膀还怼了他一下。石子路路面本就不平,幸亏两侧不是什么小溪,不然就这么一撞,身娇肉贵的大皇子殿下怕是能一个跟头栽进去。 当然,就算不是小溪,也好不到哪去。 萧宇恒实打实的把脚给崴了,急忙稳住身形时还碰到了自己的发冠,一缕发丝不受制约的垂了下来,盖住了萧宇恒左面的鬓角。 萧宇恒为人大度没错,但崴脚之事理应向那婢女讨个说法,疼啊,那感觉说不上来的刺激。于是他一瘸一拐的走回到池边。 “你伸手做什么?”他发现那婢女似乎是要推池边女子入水,忙出声打断,生怕说的晚了水中会多那么一个人。 他的声音惊醒了那女子,本以为对方会斥责婢女的行径,谁料她缓步走至婢女身后,反手一推,将婢女推进水中。 下手果断,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和他那大妹妹一定玩的来。 萧宇恒如是想。 女子没有搭理水中直呼救命的婢女,反而走到他的身前,款款行了一礼,因推人之事在前,萧宇恒很难把她想象成温柔知礼的那种类型,这一个礼行的,总觉得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小女子杨璎珞,多谢公子出声提醒,才没让我遭了这份不该遭的罪。” 他瞅了瞅水中扑腾的婢女,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前的姑娘,以小论之,您客气了。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觉得她不怀好意吗?”萧宇恒咽了口唾沫,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见这种手段,既好奇又害怕。 女子歪头表示不解:“不是公子说的吗?” 萧宇恒:嘶,感觉这孽造自己身上了。 看他脸色臭的。 那女子不客气的笑了,不是书中所说的那种掩唇而笑,而是很直白,漏齿,嘴角上扬且很大方的笑容,就这这抹微笑,她接着说:“逗公子的,她啊,我大姐姐的婢女,不常见,但她既然来了,就没好事,习惯了,毕竟我来这儿也是我家大姐姐派人告知我的呢。” 萧宇恒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他就说,谁家姑娘一个人不带就敢在水边赏风景,原是这样。 “她好像……不行了?”池中只剩下婢女的头,四肢已经无力的沉了下去,那有气进没气出的模样,唉,何必呢。 杨璎珞看向池中,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人的命不该落她手里。 她四下扫视一圈,瞥见对面正巧有一根看起来还挺结实的木棍,于是溜溜哒哒的走过去拾起来,伸向了湖中。 萧宇恒离她有一段距离了,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具体说些什么,不知道。 杨璎珞说的话自然不能让其他人听见了,她说的是:“哟,我都这么磨蹭了,你还没淹死,命挺大。下次再和你主子害我,我十倍还你,小珍。” 水中的婢女好不容易抓住木棍,还没借力上浮便听见这话,恨不得自己把自己埋水里。 杨府上下哪有一个纯洁无瑕的人啊,大小姐杨秀清也好,二小姐杨璎珞也罢,个顶个的黑心肝。 小珍拼命摇头,若不是呛了太多的水,嗓子疼得说不出话,她一定会喊饶命二字。 “睡好了?出来遛弯了?”正全心全意看杨璎珞的萧宇恒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直到阴阳怪气的女声传入耳中这才想起最初他的问题。 四周安静?能不安静嘛,为了不引起注意,是人是鬼都得蹑手蹑脚的办事,巴不得当脚下的影子。 多谢了莫罔这个小鬼,若不是他找到人,报了个点,怕是又让萧宇恒溜了。 “这是怎么了?”萧宇恒榆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呢,以为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儿是出什么事了。 萧长歌拧着自家大皇兄的耳朵,没好气的说:“您老的母妃就差亲自来长公主府了,你再失踪一会儿,父皇都要被惊动了!还怎么了?你真好意思问!” 萧宇恒认为这事得糟,这劳师动众的程度怎么可能不惊动金銮殿上的父皇啊,他也没做什么,就睡了一觉,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那里怎么还有姑娘,奇怪,你不就是为了躲那些官家小姐才一个人待着的吗?那她是?”萧长歌正数落萧宇恒数落的起劲儿,余光看见了对岸的杨璎珞,莫名就联想到了什么,越想越觉得有谱。 “你老实和我说,这姑娘是不是我未来皇嫂?可真好看啊!” 萧宇恒顿感脑袋被雷劈了。 这姑娘太勇猛,经此一事,还相对眼呢,没拔腿就跑算对的起自己这血脉了。 “没,怎么会,你不要败坏人家姑娘名声。” 萧宇恒第一反应是为杨璎珞开脱,这话可不兴瞎说啊,萧长歌这嘴,上霍霍天,下倒腾地的,真把他赖那姑娘身上了,相当于毁了人家一辈子。 “嗯?什么皇嫂?”来了个大嘴巴萧长歌就算了,屁股后面还跟了个红娘长公主,此局难解。 “没什么没什么……”被萧宇恒瞪了一眼的萧长歌尬笑两声,推着虹玉长公主走远,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头邀功,看得萧宇恒哭笑不得。 “走走,还以为有什么好戏看呢……啊不是,还以为能见到未来堂嫂呢。”萧思棋无聊的摆了摆手,把周遭侍卫都打发了去,自己才小声嘟囔着,一扭脸却看见萧弃和莫罔并排站在他身边,硬是尾音都没敢咽下去,生生调转话头来了个捧哏。 莫罔掀开眼皮子,默默注视着他,正当萧思棋以为自己的本性大抵上是暴露了,不成想莫小世子收回了目光,而萧弃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专心致志的欣赏着杨璎珞出色的容颜。 “怎么觉得你好像我见过的一个人?”萧思棋顺着萧弃的视线扫了杨璎珞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的五官上,拧眉思索。 杨璎珞: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就是小王爷你给我递的消息吗? 第39章 好坏自有人定 府外宫中的人还在催,萧宇恒不好继续待下去了。 至于萧思棋的那句话,在他的心中可激不起一点水花。秦王这一脉个个爱把妹,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杨家小姐怕也只是他曾见过的女人之一。 比起揣度这些,他还是想想该怎么忽悠母妃。 萧宇恒头疼坏了,他母妃年轻时还好,不怎么折腾他,都是折腾自己的。 可年纪大了,坏了,好事坏事全落儿子身上了,今天愁儿子没媳妇儿,明天愁儿子太愚笨。只要遇到个看的过眼的,父族也不怎么落魄的姑娘就想尽办法的推给萧宇恒,以求他能成家。 那种心思几近疯魔,好像她这个儿子是娶不着媳妇儿还是怎么地。 皇室中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另一半,归根究底是出在萧宇恒的身上,婉仪贵妃知道,但婉仪贵妃也拿儿子没办法,要不然也不会同虹玉长公主合作。 萧弃看着萧宇恒越飘越远的身影,咂了咂嘴巴,她还在这儿呢!回宫真不打算带上她啊? 想走,但手被莫罔拉着,而莫罔在专心致志的看戏,如同被一块寒铁坠着,走不动一步。 反正都这样了,那就把后续看完再走,指望那失神落魄的皇兄回头喊她还不如指望萧思棋会派人送她回宫呢。 一个两个的,都靠不住半分。 八岁的萧弃撇嘴。 杨璎珞噙着一抹浅笑,然后走去一边将手中木棍插到山茶树下的泥土中。 她可太懂萧思棋这样的孩子了,不对,说孩子有些托大,总之他们算是一种人,装傻但又不会因时间影响而真的变傻的人。 天知道她收到秦王送来的消息时有多震惊,素昧平生第一次与皇室有了交集,还是对方先找的她。 对于一个生在后宅,极少走出府门的姑娘而言,或许属于她的光就要来了。 庶女怎么了?谁说庶女就一定要受嫡女的欺负,地位是没有她杨秀清高,但就她们共同的爹来讲,嫡庶无区别,不过都是握在手中的筹码。 平心而论,在杨府中生活,她从没奢求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因为长相碍了杨秀清的眼,怕她抢了属于杨秀清的机遇,所以遭到多次坑害。 能躲也能报复回去,只是那时候毫无意义,没有人去关心内宅的女儿,也没有人关心这些‘小打小闹’。 萧思棋给她传口信为了什么?怕是她这位大姐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讨了对方的嫌,才让秦王不顾身份的差距传递消息给她,告知她又要被陷害的事情。 说他心好心善,不可能,没有心眼的人在权贵的圈子中活不下去,他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目的。 杨璎珞想了许多种的可能,都比不过看似最单纯的那个,秦王就是看不惯杨秀清的做派,所以直白的让她来对付杨秀清。 十几岁的少年却老奸巨猾的。 杨璎珞想,她那位不可一世的大姐姐怕是无论如何都料不到,自己会得罪亲王。 她们这些困于后宅的女儿们只能从自家父亲的口中得知外界的情况,偶尔还会知道些京城官老爷的爱好等等。 瞧萧思棋的穿着,想来是没打算在人前秀身份,秀地位,秀财力。眼高于顶的杨秀清大概率会把这样的秦王当做一般人,不去重视。 或许这就是杨秀清被记恨的原因? 杨璎珞想了太多,唯独没有想过萧思棋只是想霍霍人,才这么做的。 最相信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没有见过的路人。 “小女子内阁杨青云之女,杨璎珞。见过秦王殿下,三公主殿下,平乐侯世子。” 从一开始,杨璎珞就知道这些人是谁, 包括萧宇恒,怎么知道的,问她爹,杨青云这辈子没想过别的事,他只爱权势,既如此,萧家人的一切都是他包括整个杨家需知晓的事情。 杨秀清为什么不知道?脑子全用来坑害姐妹了,眼中就没有杨青云这个爹,又怎么会听杨青云的话。 大公主萧长歌说话做事随心所欲;二公主萧明月看起来是最具皇家仪态的,手段较之萧长歌可不遑多让,需避。 三公主萧弃年纪尚小,杨青云对此只说过此女心性不错,可交。 大皇子萧宇恒中规中矩,既不打眼也不会被人遗忘,性子也忠厚老实,善;二皇子萧凉,四岁娃娃尔,不必在意。 秦王萧思棋,十五岁的男儿,一表人才之相,相处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似与谁都能打成一片,不争不抢,像极了在后院生活的杨璎珞。 至于陛下和虹玉长公主,不必说,一个是日日相见的君王,一个是不插手朝政的半老徐娘,没什么价值。 说杨青云贪恋权势,可没必要将萧氏调查的这么清楚,说杨青云有心谋逆,那更不可能了,他没那个本事。 剩下的就剩夺嫡之争了,他想当个明白人,在以后的皇位继承上下点功夫,当未来新帝的肱骨大臣,拥从龙之功,最好能将家中子女嫁与萧氏。 该说的说完,该散场了。 杨璎珞告退时,笑容放肆极了,在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笑容中还满含讽刺。 “就是她啊……”萧思棋充满兴味的点了点头,举动间的视线里却多出一个会动的黑点,眼睛看过去,正是趴在岸边半死不活的小珍。 杨璎珞杨二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把这落汤鸡带走了? 还是说,这是你报复计划中的一环? 他想扭头就走,脚还未行一步,腰带便被人抓住。 那爪子一看就不是萧弃的,除了萧弃外,在场的只留莫罔一人了。 萧思棋纳闷的瞅着莫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拉住自己。 莫罔的牙还在漏风,不方便说话,就指了指萧弃。 萧弃那么大一姑娘,怎么就老被自家人忘掉呢?还跑?跑那么快赶着吃晚膳啊?你堂妹不管了吗? 萧思棋恍然大悟,向莫罔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扬。 萧弃这个朋友没白交,满心满意都在为她着想,身为堂兄,深表欣慰。 “……”萧弃亲眼见证着这一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人走向了长公主府大门。 就她堂兄这缺根筋儿的模样,等安排好马车,父皇已经在来长公主府的路上了。 还不如去追大皇兄,大皇姐他们来得实在呢。 第40章 杨府惨剧 萧弃成长的年月里,其实没有发生多少让她值得牢记的事情。 后宫嫔妃的衰老死亡,前朝臣子的兴衰皆是日常,从八岁长至十三岁这五年光阴中,给她留下极深印象的唯有一件事:萧宇恒要迎娶大皇子妃的决定被驳回。 萧弃八岁那时的山茶花宴,众人都以为杨府二小姐与大皇子关系匪浅,大皇子躲避朝臣女眷也是为了杨璎珞守身如玉的,就连杨青云都是这般想的。 萧宇恒极力否认的样子在许多看热闹的人眼中,无异于板上钉钉后被人发现的推辞。关于他们之间如何相遇的,没有人提及过,包括萧长歌,也包括萧宇恒,萧思棋,萧家众人。 直到山茶花宴结束的一个月后,官宦间流言四起,没人知道消息的源头从何而来,只知道因为流言的原因,杨府中人一度成为朝臣官眷追捧的对象,当然,其中并不包含杨璎珞。 杨璎珞不过区区庶女,长得好看,魅人眼球又能怎样,在府中后院她尚且会因为出身遭人欺辱,在府外,她也不曾因为流言而给她带来一丝保护。 小姐的圈子中多得是对杨璎珞的鄙夷和不屑。外人都如此,杨秀清就更不必说。 杨璎珞心心念念的以为属于她的时刻就要来了,用了太多不堪入目的手段才达成了她想要的目的,回应她的却是比原先还要恶毒的对待。 勉强算得上贵女的杨璎珞虽遭受到大姐杨秀清的针对,可日子却并不难熬。 杨秀清最初针对她的理由是她长得美,会影响身为嫡女的杨秀清的前途,只要她暂避锋芒,杨府依旧可以把她当作空气对待。 而流言的出现,使得杨秀清的嫉妒喷薄而出,仅剩的理智也被消磨殆尽。 杨青云是认为二女儿与萧宇恒有那么点关系在的,但碍于萧宇恒迟迟没有回应,心中不可避免的会对此产生疑问。 只要皇家没有将杨璎珞娶进家门,他的对待仍然是一视同仁的冷漠,与平日里毫无区别。 杨秀清看清楚这一点后,终于是狠下心折腾杨璎珞了,又打又骂的,脏活累活婢女都不需要做,全丢给杨府二小姐处理,一度使杨璎珞的处境不如一个下人。 后宅人最懂如何隐藏对他人的伤害,杨秀清清楚的很,所以她鞭打杨璎珞的伤几乎都落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一时的聪明换来的不是一世的安稳,而是半辈子的折辱。 只有杨璎珞知道,她的决定太草率了,她在两个萧家男儿中选择了那个看似憨厚的大皇子,想用他来赌一把。 萧宇恒是憨厚,可他的身边有两个最懂同年纪女人的妹妹,上面还有个在宫中摸爬滚打的母妃,岂能让她这么容易的得偿所愿。 每个人都在希望时间能冲淡传言。 本想着日子再难过等到杨秀清出嫁,一切就能回归了原先的生活。 杨璎珞从未想过,自己的姨娘会命丧姐妹之手。 日子可以只剩酸与苦,但她的生活中姨娘绝对不能失去。 同年冬,杨璎珞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杨秀清即将嫁给户部侍郎做填房的事情,深受磨难的她高兴坏了,与杨璎珞不同,杨秀清的崩溃充斥着整个杨府,杨夫人与自己的女儿抱作一团,直喊着命苦。 户部侍郎喜那些恶糟事,怎么刺激怎么来,后院中美妾无数,但多半身有残疾。杨璎珞觉得这样的婆家是最适合同样恶毒的杨秀清了。 杨夫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可也无能为力。 从杨夫人嫁于杨青云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儿女情长,一心只有荣华富贵。只要能让他获得裨益,嫡女庶女算什么,就算是庶子他也能舍出去。 内心狂喜的杨璎珞并没有看到杨秀清骇人的目光,一心只为逃脱魔爪而欢喜。 在杨璎珞心中以恶毒为代名词的杨秀清又怎会放过抢了她所有的二妹妹。 如若不是杨璎珞,与皇子王爷搭上关系的就是她了,而不是落得嫁给一个变态老男人的结局。 所以在嫁人前,杨秀清以辞别为理由,为杨府上下做了糕点。 第一次做东西的杨秀清自然是做不出精美的,可以摆盘的糕点,可也正因为是亲手做的,所以杨青云把这些吃食分给了杨府能上桌的所有人,共同品尝这份‘离去’的礼物。 家主之命,没有人敢不从。 但杨璎珞却因身子不适,并没有食用,而躲过一劫。 杨秀清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糕点里添加了药铺中可以买到的那种用多了就会变成毒的药材。 没有例外,每一份糕点都下了手,包括杨夫人在内。 或许在杨秀清的眼中,将她害到如今这般地步的也有自己的母亲。 糕点用完没有半炷香时间,杨府能做主的大小主子都趴在了圆桌上没了动静,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杨璎珞急忙查看每个人的状态。 伏在桌子下的脸,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在场唯二还活着的人,一人状似疯癫,一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杨秀清笑着说:“我落得如此下场,谁也别想好过,母亲爱父亲,嫁给了这种畜生,能舍弃子女的幸福,想必同入黄泉,她还会感激我。” “那些崽子和姨娘,我不过是为了拯救她们脱离苦海才这么做,她们绝不会怪我的。” “你!杨璎珞,你怎么没有死,最该死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嫁给那个老头的就不会是我,是你害得我变成这样!” 杨璎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姨娘死在杨秀清手中,她没有想过杨秀清会鱼死网破,悲伤至极的她又怎么会去回答杨秀清的话。 她一巴掌将面前这个疯子扇倒在地,眼中怒火直冲头顶,她的言语中满是嘲讽,一如离开虹玉长公主府时那般。 “你委屈,我该死?在我看来,最该死的就是你!不管怎样,父亲对我们一视同仁,从你懂事开始,不就知道了吗?谁有价值谁就配留在这府中好吃好喝,如果你有怨言,你就该带着你的母亲早早离开这里。既然你吃了杨府的饭,你的付出就是应该的。我受了你多少折磨,我还不曾憎恨你,你反而憎恨我?这种道理我从未听说过,我害你变成这样,你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该自己争取,你的心思都落在了怎么针对我身上,如果你能抽出空去寻属于自己的归宿,何至于如此?最该死的是你,少用你毫无理智可言的言语,将过错怪到别人身上。” 杨秀清没有吃自己做的糕点,她想活着,但杨府如今这情形她该怎么活? 弑父弑母,杀尽姐妹。 “是的,最该死的就是你,我也不无辜。”如果不是她的所作所为充当了引火线,姨娘就不会死了。 …… 和靖二十六年冬,内阁杨青云及其家眷死于仇敌报复,杨府除仆人外,仅留两女。 不久后杨府嫡女杨秀清因过度伤感而离世,杨府至此只剩二小姐杨璎珞一人。 杨璎珞的名字又回到了众人口中,与原先不一样,都在为她的遭遇而抱憾。 至于杨府真相如何,这就不是无关之人该知道的内容了。 第41章 唏嘘 萧思棋知道这件事时,只觉得世事无常,感叹人命的脆弱。 而萧宇恒这位性子纯良的皇子没有想过,长公主府那一别后,在杨璎珞的身上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山茶花宴结束时他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他与杨璎珞有关的话题,就误以为他们之间还是普通的皇子与臣女之间应有的关系。 等到流言发酵,人人都在说虚假的传言时,他才知晓,并非所有东西都靠明面上的人来宣传,暗地里亦会有消息流通。 他想为杨璎珞开脱,起码不让她困于此间,很明显,天真的大皇子殿下一直觉得在这件事上,杨璎珞是可怜的受害者,而非事情的主导者。 皇子很难出宫,更何况和靖帝正在培养他,以求他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如此便更没有时间去做这些无用的事情了。 他将请求告知母妃,希望婉仪贵妃能为杨璎珞说几句话,不要耽误那姑娘今后的人生。 婉仪贵妃思索再三,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查查这传播的源头,亦派了可信之人去探听杨璎珞在杨府的所有遭遇。 令她吃惊,杨璎珞并没有因为传言,生活得到改善,甚至从自己人的口中得知,杨璎珞居然在杨府做着婢女才做的事情,那她是否会是背后散布流言的那个人呢? 婉仪贵妃抿唇,涂了艳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轻敲击着宫中品茶用的茶几。 叹了一口气,想来杨璎珞会遭到嫡姐这般对待,也是受到了流言的误伤。 正打算命人去趟杨府时,萧明月来了。 “婉仪母妃,且慢。”身着淡绿色宫装的萧明月打断婉仪贵妃接下来的话,向身后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叫她将手上的东西递上。 “长公主府的山茶花宴我没有去,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后来我问了皇姐和小皇妹,她们告诉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事情也没有像传闻中那样暧昧。所以我也派人调查了一下,结果如我所想。” 一份未拆开的信件递到了婉仪贵妃亲信婢女的手上,在婉仪贵妃的示意下,婢女打开了这封信。 上面记录了流言最开始出现的地方:故人茶馆。 流言从故人茶馆开始向京城四面散播出去,而与故人茶馆有关的人赫然是杨璎珞本人。 后宅中子女确实没有能力随意出入府邸,除去参加必要的宴席,春日的踏青外,一年四季小姐们都守在自己的闺房中学习琴棋书画刺绣等知识。 能够自由行动的时间也只有宴席和踏青了。 有打算的贵女们会借此机会,与有好感的少爷公子以朋友的身份去交谈,选择自己看中的配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确如其事,没有哪家小姐会甘愿服从父母给她安排的亲事。 所以杨璎珞才会怒骂杨秀清活该,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在山茶花宴结束后,杨璎珞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杨府,而是借同好姐妹喝茶的理由,去了故人茶馆。 这是从杨府车夫那里套出来的话。 杨秀清本身就烦杨璎珞,像杨璎珞这样不按时归家的贵女,自有一套家法处置,她便乐的将杨璎珞放到故人茶馆门前。 信上所写是故人茶馆附近商户的口录,通过穿着描述,见过杨璎珞的人都记得,这位小姐进出茶馆的时间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更何况也没有除她之外的其他小姐进入茶馆。也就是说,杨璎珞并不是如她所言,单单为了喝茶去的,而是另有目的。 结合之后发生的事情,真相等同于摆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明白了这一切的婉仪贵妃怒斥杨璎珞不要脸的行为,她讨厌女子自贱,更讨厌有人将自己儿子拉入阴谋之中。 她想派人去警告杨璎珞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企图嫁入皇室。 萧明月又拦住了婉仪贵妃,婉仪贵妃一言不发的看着萧明月,不知她还要做些什么。 “婉仪母妃应该知道了现如今杨璎珞的处境,你觉得,她还需要什么警告吗?苦果是她自己造就的,那现在发生的也正是她该品尝的。” 萧明月的心思才是萧氏中最让人摸不清的,说她狠,她又不会加害,说她善良,她将恶意摆在脸上。 婉仪贵妃与萧明月达成共识,并不准备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萧宇恒,打算用时间来教训不知可谓的杨璎珞。 几个月来,如她们所愿,杨璎珞在杨府生活越发艰难,但生活总有插曲。 杨秀清的亲事会导致杨府灭门的事,她们不曾预料。 萧宇恒得知杨府惨剧后,第一次主动的向和靖帝提出想要出宫慰问的请求。 和靖帝自然会同意,流言原因除外,一位合格的帝王脑子里也不应只有政务,也该出去走走,眼界才能开阔,如此才能成就一位伟帝。 不该因为他或谁的不愿,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于是,萧宇恒带着自己的太监小桂子出了宫,直奔杨府。 入眼的是满府的白绸,高高挂起的丧花,还有许多身披白袍的家丁。 被围于其中的杨璎珞一脸憔悴之色,眼眶通红,看起来刚刚哭过一场。 萧宇恒才踏入杨府就发现,萧思棋早就来了。 玩世不恭的萧思棋第一次用悲悯的神色看待其他人,他无视萧宇恒,盯着杨璎珞的眼睛轻声道:“你该知道,最初我找你,就没有要助你逃脱苦海的意思,我为人贪图享乐,一向不懂得他人的悲伤几何,我给你的信号不过就是告诉你,我想看属于杨秀清的闹剧,但不意味着要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可事到如今,我不会去讽刺你选错了人,无论是我还是大堂兄都不该成为你掀起波澜的理由。这条路,你走错了。” 萧思棋在长公主府见到杨璎珞时就知道她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一如他所言,杨璎珞的错误理解导致了之后这些事情的发生。 对哀悼者没人会给予她拳打脚踢,再多的过错也会因为人的逝去而得到宽恕。 萧思棋说完后,弯腰向杨府众人的牌位行了一礼,算是为自己的过错去道歉似的。 萧思棋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萧宇恒不知道,但他来做什么的,萧宇恒看到了。 萧思棋做完他要做的事,说完他要说的话后便先行一步离开了,留下萧宇恒面对杨璎珞。 “节哀。”在白事面前,所有的话都显得苍白,没有意义,话在口中反复斟酌,最后也不过两字尔尔。 “对不起。”杨璎珞没有接话,她说了三个与之完全无关的字眼。 利用了你去满足我这妄想的渴求;害你因我而深受言语戏弄;让你明白了人心险恶。 还有无故枉死的人…… 她向萧宇恒一拜再拜,随后又一次不顾身份,请离了萧宇恒,关上了杨府大门,隔绝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第42章 大皇子欲娶妃 本来这些事情,萧弃是不知道的。她那父皇不会让她接触这种阴暗的东西,可有萧思棋在啊,他可是事情的经历者,还在其中做了一把有形的推手,有他的分享,萧弃想不知道都难。 杨府的惨剧令人唏嘘这不假,但在萧弃看来,杨璎珞并不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 身为庶女,她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一切,受到欺辱和伤害她也报复不回去,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积压下,怒火总有一天会不受控制的涌出,淹没欺负她的每一个人。 可谁都没有想到,先爆发的那个人居然会是杨家的嫡女,那个在家中算得上一人之下的大小姐。 杨璎珞在明知自己大姐姐是什么人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用萧宇恒刺激她,刺激认识或不认识的每一个人,只为摆脱自己惨淡的生活。 虽然这话说的是有些晚了,当初与其选择大皇兄不如选择她,如果杨璎珞需要,她不是不能帮忙。在锦鲤池边短暂的相遇,萧弃能看出来,杨璎珞人还是不错的,起码比杨府大小姐要好上一些。 小孩子的直觉永远值得相信。 杨璎珞会为自己错误的决定而道歉,会为死去的亲人而悲伤,就证明她与杨秀清那个灭绝人性的家伙不同。 …… 四年后,宫中 萧弃盯着萧宇恒的眼睛看,萧宇恒有些狼狈的躲避着小妹妹的审视。 “大皇兄,你真的没有情况吗?”萧弃抱胸,长开了一些的小脸上满是严肃的神情。萧弃的身边站着萧凉,萧凉也是同样一副表情,只是略带滑稽。 大皇子寝宫的门在三人对峙中突然打开,和靖帝携萧长歌走了进来。 萧长歌一听,好像能听八卦,上挑的狐狸眼中刹那间泛起名为兴奋的光点。 “什么情况?讲讲,快讲讲,我可是你亲妹妹,有什么藏着掖着不能说的?”萧长歌一向大胆,在和靖帝面前也不装一下的,有什么说什么,那跳脱活泼的样子,和靖帝深觉他自己毫无威严可言。 “咳咳!”这两声咳嗽本意是让萧长歌安静的,却不曾想,让她误解成了他这个父皇也想听八卦。 “你瞧见没?父皇也想听,你快讲,再不讲父皇要治你欺上瞒下之罪了!” 欺上瞒下是这么用的吗?萧弃脑壳痛,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二皇姐看见大皇姐就会心梗了。 “……”和靖帝头也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压着这一个两个的好好学习的,这词用的不如回炉重造。 萧宇恒看没人反驳萧长歌,便也以为自己父皇来此就是为了追问他这件事的,他甚至不清楚到底哪里漏了馅。 隐瞒是隐瞒不了了,只能如实说。当然,他并不是怕萧长歌嘴里的那句欺上瞒下,而是单纯瞒不住罢了,事已至此,什么时候说都一样。 “儿臣不是有意瞒父皇的,只是此事说来,您怕是不乐意。” 和靖帝不是为了自己儿子来的,他是为了把小女儿抓回去才走的这一趟,可听他这憨厚老实的儿子还真有事情避着所有人,不可避免的挑起了兴趣。 “母妃说我年纪太大了,再不娶妃,好人家的姑娘都被挑走了。”本来婉仪贵妃自萧宇恒奔三后就没有一天是不催他的,但先前杨府的事情多少是波及到了萧宇恒,萧宇恒需要暂避风头。 总不能让一些无知的百姓去编造他的形象。 因为杨璎珞所做的事情,京城多数子民都知道了她与萧宇恒曾经‘有过’故事,皇家并未出面解释,再之后杨府仅留杨璎珞一人,萧宇恒代表萧氏向杨璎珞表达哀悼。 很明显,此事再度把两人拉扯到了一起。倘若萧宇恒那段时间无视杨璎珞,肆意与其他姑娘接触,难保民间不会跳出有关萧宇恒做派的诽谤。 所以婉仪贵妃冷静了整整三年,再看萧宇恒,已经三十六,三十七了。 再不找皇子妃,她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儿啊? “婉仪急了?她啊,真是会藏事,早点和朕说,什么看中的小姐没有?还需要这般躲躲藏藏的。”和靖帝觉得不需要这么刻意的去躲避杨璎珞。 最初得知自己儿子被杨府庶女给缠上时,他震怒,认为杨府不知死活。想给些教训让他们铭记,却被婉仪和二女儿联手阻拦。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意外,婉仪贵妃和萧明月的处置办法是没有任何错漏的。 可问题是,杨璎珞那里不止发生了意外,还无法去填平。恶果仍是落到了萧宇恒的身上。因此婉仪贵妃不止一次怨恨过萧明月,怪她出的馊主意。 这一度使婉仪贵妃同瑜妃的关系也不同原先那样友好了。 萧宇恒双手交握,有些忐忑不安。 “不能怪母妃,是我不喜欢那些小姐的,而且……”都是和父皇您学的,当初您也拿不喜欢一词为由,拒绝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呢。 不敢说,说了美美几十大板没得跑。 “想说什么说什么,支支吾吾的,谁家男儿这样说话?”和靖帝看出萧宇恒有口难言,也不逼他,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如果只是纠结找不到合适的女子成家,根本不必走哪藏哪才是。 “哦哦哦,大皇兄,你不会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但难开其口?”萧长歌装作吃惊的模样,手指掩唇,眼中却浮现出一丝坏笑。 萧宇恒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点头。 “啊!真有啊?”轮到萧长歌震惊了,她这大皇兄能开窍,能主动说他有喜欢的人,简直太难得了。 “……”和靖帝接过萧弃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没说话,是的,出乎意料,他以为萧宇恒会同他控诉自己母妃强加的压力,直说他不想娶亲的事实。 完全没有想过,他不仅想,还有了目标。 儿子三十七了,终于开窍了,他终于不用为他的终身大事烦恼了,太好了。 萧弃看见自己父皇那微微扬起的唇角,蓦然睁大了眼,了不得,大皇兄居然能让父皇笑,神奇极了。 “诶诶诶,谁啊?”萧长歌接着追问。 “杨璎珞……”萧宇恒小心翼翼的说。 瞬间,每个人的表情都变了,萧长歌不再好奇,和靖帝不再平静,就连萧弃也呆滞了一下。 “谁都可以,她不行。”和靖帝这般说道。 能理解,毕竟就现在而言,和靖帝对杨璎珞的好感等同于无,他不会放着这种女人祸害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太子乃至九五至尊。 他是觉得对于那女人,不用刻意避着,但也没让萧宇恒去肆意接触,更没允许过杨璎珞进皇家的门? “只是想想,儿臣愚钝但不傻,不会强求,更何况,我对她没感情,充其量是棋手和棋子的关系。” 听萧宇恒这么说,所有人都不解了,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说想娶杨璎珞的话。 “大皇兄,你这话可与之前所言大相径庭啊。”萧长歌叹气,第一次觉得萧宇恒的心思难猜。 “容儿臣说句自贬的话……当儿臣犯了疯病好了。”萧宇恒苦笑,从他犹豫这件事是不是该向别人说起开始,就已经毫无意义可言了。 第43章 休要多言 “小妹,小弟你们说大皇兄说那话不会是认真的?”离开萧宇恒宫殿后,萧长歌,萧弃并着萧凉回各自的寝宫,大致路途差不多,所以就一起走了。 和靖帝被萧宇恒那话气得可不轻,儿子有没有疯病他能不知道? 一气之下的和靖帝茶也不喝了,女儿也不抓了,一甩袖怒气冲冲的回了御书房。 留下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萧宇恒理亏,没那个胆子去安抚自己那暴躁的爹,只能寄希望于几位妹妹。 而几位妹妹……完全没那个打算呢。 “也许是认真的?我要是记得没错,自从杨府就留杨璎珞一人后,她本人闭门不出,还有人说她准备古佛青灯了此一生。我是对她没有什么意见啦,但明显父皇不乐意。” 萧弃随手摘了宫道旁花丛中的一束花枝,别在了萧长歌的耳侧。 两人对杨璎珞其实都没意见,萧长歌是心大,只要不犯在她手中,什么都好说。至于萧弃,就纯属心善罢了。 “父皇都是小问题,你得看贵妃娘娘乐不乐意了。我打包票,这事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呢,她若知晓,早闹得宫内宫外不得安宁了。”萧长歌轻抚花枝上的花瓣,语气肯定的说。 何止啊,若让贵妃娘娘知道,杨家这最后一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可怜的杨璎珞,因为她,真是掀起了不小的水花呢。 二公主萧明月因她被婉仪贵妃记恨,和靖帝因她屡次生闷气,她们这些小可怜也因她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她哪来那么大的魅力啊? “不提他们了,前几天莫老将军叫你去平乐侯府做什么啊?” 好奇不了大皇兄的事情,就好奇小皇妹的,想听趣闻哪里没有? 萧弃撇了撇嘴,能有什么,师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不少的旧书,那书页都要掉渣了,一看就很古老。 若说是兵书武籍,那老点就老点,可那书,提起就让人头疼。关于平乐侯的祖上有人喜好岐黄之术这件事,她半点不知。 是的,就是有关岐黄之术的书籍,与她一同被喊来看书的还有莫罔。 但莫罔那小子对书向来没有兴趣,更何况是这么老旧的医书,他只草草扫了一眼,怕是连这是什么书都没看明白就打起了哈欠。 某一刻,她也想学莫罔,可她瞧莫永平那要刀人的眼神,怂了,不是很敢。 很无聊的体验,根本不值得一提。 萧长歌乐了,原来小妹妹不喜欢读医书啊,那之后逗她玩可有了新的主意了。 说起莫罔,萧长歌觉得自己有必要提一嘴。 “你都十二了,再用年纪小来说事,那些大臣可不听的。说真的,光顾着问大皇兄了,你呢,和莫家那小子都相处了四年有余了,就没点想法?” 萧弃掰着自己的手指,想法吗?没什么想法,他太皮了,四年间就没见有几个人能管住他的,从掉牙后的那一声承诺开始,她就掉进了被自己坑,被莫罔坑,被所有人坑的陷阱中,天可怜见的,当时只是说着玩,让他少捣蛋罢了。 没想到,某人当真了。 小到偷别人家桃子,当只皮猴;大到和现任太师抢典籍不成后密室偷书。 她该怎么办,只能以公主之姿拎着莫罔挨家挨户的道歉,一度让她身为公主的尊严扫地。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莫罔坏毛病不少,但她似乎还算听她的话。这使平乐侯夫人对她非常看好,看好一位公主能管住自家的逆子。 萧弃把这些事情告诉萧长歌,也没奢求她能安慰自己,但也没想过,大皇姐会笑得那么放肆,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晕过去的既视感。 “哈哈哈哈……不行了,你这不是玩伴,是养了个儿子?你才多大啊,我真是受不了了。” 萧弃扯了扯嘴角,你的笑容太伤人心了,想笑也不必当着人面笑,看这样子,她是不是还得给萧长歌拍拍背,免得她笑岔了气去。 “我知你脾气好,但你很少会对一个人这么无下限的好,还替他道歉,我家小妹妹不会真把他当未来驸马养了?”萧长歌停下笑,捋了捋自己乱飘的发丝,人也正色起来了。 萧弃抿唇,不悦极了,早知道就不和萧长歌说了,她那简简单单几句话最后惹得自己心烦意乱的。 “不可能,再说了,你和二皇姐到现在都没相中驸马,哪能轮得到我,毕竟长幼有序。” 萧凉拽了拽自己姐姐的手,有些怯懦的轻声说道:“如果莫世子不把阿姐当玩伴怎么办?” 萧弃看看萧凉,又看看萧长歌,气不打一处来。 父皇不急王公公急,她和莫罔之间有什么非要往下嫁招婿上扯的事情吗?她们多纯洁的朋友关系,多纯洁的同门师姑侄关系,想的那么复杂做什么。 萧凉也是,这才和萧长歌待了多久,好的没学上一点,瞎想倒是挺会的,下次不能让萧长歌带萧凉玩了,好好一弟弟,快成第二个萧长歌了,好八卦还爱问些无厘头的问题。 看姐姐面无表情的样子,萧凉不敢说话了。 他能看出来莫世子对阿姐的态度与对其他人的不同,不过看阿姐的反应,或许是他看错了?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生气会长不高的,你不会想以你如今的身高握比一个半的你加起来还要长的枪一辈子?” 萧弃:恶毒,太恶毒了,我决定一整天都不要理大皇姐了! 看萧弃带着萧凉气鼓鼓的走远了,萧长歌才收起那副娇俏的笑脸。她头疼的直捶脑壳,父皇交给她的任务太难完成了。 为什么要让她来问这种问题啊?就因为她平时不怎么靠谱吗? 这下好了,小妹不记仇都奇怪啊。 想着萧弃以后会弃她而去,她恨不得找个人打一架,毕竟她没那个胆子去和父皇对峙。 估计父皇也急了,生怕几个子女都识人不清。 和靖帝没别的要求,不求他们能嫁娶什么有权有势有底蕴的家族来帮他们稳固皇权,只求他们不要把自己坑进去。 这拳拳父爱硬是没一个人看出来的,就瞅出一个和靖帝最疼三女儿的结论,心梗还心悸,要犯心疾了。 第44章 避嫌 有些话不想听不代表真没听进去,反正萧弃是听进去了,还有点小膈应。 自从基本功在莫永平的教导下慢慢从一言难尽到还算可以后,萧弃便开始了没事就来平乐侯府,有事就不出宫的生活,怎么评判有事没事,这就要看莫罔了。 莫罔若在府中,那萧弃便是有事;莫罔若是和自己的好伙伴偷鸡摸狗去了,不在府中,那萧弃便是没事。 …… 又是一年 “十八般武器,你偏选了枪,本来以为你会坚持不下来中途换武器,没想到啊。”莫永平擦去脑门上的汗,看着自家院子中舞着小短枪,身着劲装的女娃,有些感叹。 枪乃百兵之王,挑,刺,转,压皆是一种学问。别的武器三年便可专精,而枪三年仅是入门。 许多人宁可选择长刀也不瞟长枪一眼的原因便是出在此处。练习枪,不仅需要很长的时间,天赋要是不适合学枪,那么学再久也是徒劳。 入他门下几年,总不能只学习基本功,武将也好,武侠也罢,谁没有一把武器,帮助他在沙场上七进七出,在武林中快意恩仇。 所以萧弃九岁时,莫永平搬来了府上绝大多数的武器,任由她挑选。 有刀有剑有斧有戟,自然也有枪。 在挑选武器时,莫永平一言不发,静待结果,想看看这个小女娃能选出什么花来。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萧弃拎起啸鸣枪的枪尾,说拎有点不准确,应该是托。 嘿,那么多适合女子用的武器偏偏选择了连男子都不怎么会用的枪,怎么说呢,挺有眼光的,但有眼光并不能支撑她把枪学会学懂学精。 身为师父他当然会出声询问了,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一股牛劲儿,打死不改主意的那种。 刚及他腰高的小豆丁,挺直着背,说什么都不同意,就要啸鸣枪。 啸鸣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配色和红缨也都旧旧的感觉,但实际上,这枪可是属于前朝一位耳熟能详的大将军。 枪身,枪头加上枪尾长达六尺还余六寸,非常明显,就现在萧弃的身板,是拿不动这柄长枪的,可对她的训练又不能因为这点问题就停止。 于是莫永平寻了一节看起来品相还不错的翠竹,自己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刻了一柄同啸鸣枪等长,但轻了很多的竹制长枪给萧弃练习用,看她渐入佳境后再使用真正的啸鸣枪,会更稳妥些。 萧弃瞧出师父的一片苦心后就更不愿放弃枪这一武器了,她要对得起师父打磨出来的竹枪。 于是成就了如今使枪自有一套使法的萧弃。 “师父,怎么样,用枪我还是有些天赋的?”萧弃练累了,也收枪立在原地调息了会儿,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直视着莫永平,想要从他的口中听到一句赞美。 莫永平好笑,但又不能笑。 他板起脸对萧弃说:“骄兵必败,懂不懂?你这才多大,你和几个人交过手,不适宜的夸奖只会让你退步,等什么时候,你用你手上的枪挑飞敌将的首级,那个时候你才值得我的赞扬。” 萧弃郑重的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想被人用嘴捧成天下第一,也不想让人误以为她只会说大话,等她能上战场了,她必定要用战功去证明。 “你和莫罔那小子闹矛盾了?怎么都不在一起玩了?”莫永平想起自己孙儿见不到萧弃后那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可以问一句,应该不会惹自己这小徒儿生气的? “世子回来了……”萧弃欲言又止,话还没出口,那边老远仆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萧弃像是被雨淋了,抱着头打转,不知道往哪里跑好,哪里还有心情回答莫永平的话啊。 莫永平就这么看着萧弃上蹿下跳的,最后抱着自己那柄竹枪跃上侯府围起的高墙再跳下,不见了踪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出来了,不是闹矛盾,而是小姑娘意识到了什么,躲着莫罔走呢。 不过,听小厮的声音,莫罔这会儿应该还没踏进侯府大门呢,这样他们真的不会撞个满怀吗? 府外 莫罔正蹲在侯府的围墙下面,等待着某只兔子跳进他的陷阱中。 太奇怪了,他好久没见萧弃了,听祖父说,每次他走了萧弃就来了,像是卡着点一样。 这次他故意早回来了些,就是来抓萧弃现行的。 听到自己身边好像落下了重物以及有什么东西磕在了墙上的声音,莫罔抬起头并移动了下身子,探出脑袋观望,正巧同萧弃的眼睛对上了。 “……”好赖是没躲掉啊,这小子搁这守株待兔呢? 萧弃想要当没看到,一个箭步就往外跑,眼瞅着离侯府越来越远,‘啪’的一声,打断了妄想。 莫罔虽然比萧弃小一岁,可他长得比萧弃高,那一只手往她肩膀上一放,什么动作都被有效的阻止了。 不是很想见到他,萧弃果断抽出背后架着的枪,一个横扫加一个刺将莫罔击退了一段距离,别看这一段距离不远,可给了萧弃不小的希望。 莫罔坐在地上,有些愣神,他没想明白,为什么萧弃会突然排斥自己,看见他就躲,已经到了不想些对策根本逮不上人的地步了。 算了,下次还有机会逮人,为什么这个问题还是留到下次再问,现在追也没用了。 看萧弃已经跑出去很远一段距离了,莫罔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略有些懊恼的回了侯府。兰夫人问起身上怎么灰扑扑的时,莫罔也只说掏鸟窝摔下树了,绝口不提萧弃。 莫永平心下了然,这点谎能瞒得住他娘,可瞒不住他这个祖父。莫罔身上的灰八成是因为正脸撞上萧弃,被急于逃离的她给扫上的。 回了宫的萧弃什么都没干,先喝了几盏子茶,这一出可是给她吓得不轻。 同时又每日一遍的暗示自己为什么见到莫罔就要跑。 “年纪大了,要避嫌,不能被老古板看见我们相处,会上折子烦父皇,还会让父皇知道我偷偷学武,对,就是这样。” 幽蝉听见这话已经习惯了,也没那个功夫在心底吐槽。 说的次数多了最后自己也会相信的。 第45章 混头子 莫罔的抓人行动一次次以失败告终,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萧弃绝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栽进去第二次。 规模不算小的平乐侯府每天都上演着你追我赶的表演,兰夫人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后来和莫老将军一起喝茶吃点心看戏,可谓是生活美满。 …… 又是没抓到人的一天,莫罔坐在自己的院子中唉声叹气,一边又拿着笔涂涂写写。 莫罔的好友常玉喜看不懂他在做些什么,不过也是,能和莫罔玩得好的人,学问可能都不咋地,再加上莫罔那不羁的笔法,更是难上加难。 提及常玉喜此人,有一个当太傅的祖父在,怎么说都不会沦为学问不咋地的代表,可是,身在文官家的常玉喜却不热衷这个,而是隔三岔五就找莫罔讨教武学。 两个半吊子能互相指教出什么来,不相互祸害就算祖上积德了。 没错,常玉喜的祖父就是莫罔他祖父避之不及的常海,怎么说呢,老一辈儿的纠缠到了小一辈儿这里就变了一种味道。 “罔哥,你做什么呢?咱们出去掏鸟窝啊!”常玉喜拱了拱莫罔,力气使得大了一些,把莫罔手中的笔都给怼飞了出去。 一道墨痕出现在纸上,痕迹贯穿的方向像极了否决纸上所有写下的内容一样,没由来的使人颓废。 “不掏了,再掏京城的鸟都要来报复我们了。”莫罔将作废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扔到纸篓子里,又从一旁拿出一张新纸接着写。 常玉喜挠头,又不是第一年掏鸟窝了,这会儿说是不是有些晚了,那些鸟要报复早都报复了。 他不懂,但又不想回去背那些文豪的大作,于是他与莫罔两人一个胡吃海喝,一个奋笔疾书,真就各忙各的。 兰夫人看今天的儿子还算安分,于是端来了厨娘刚做好的甜点,用来嘉赏这两个难得老实的皮猴子。 她凑到莫罔身边,看着那鬼画符的字,感觉脑袋上的筋都在不由自主的跳动。 看出来了,这儿子和他爹差不了多少,还没学会爬就准备飞了。字写成这个鬼样子,真是让当娘的心烦意乱。 “娘,你别看啊,这怪让人不好意思的。”莫罔抬头看见自家娘亲的脸,一个哆嗦忙将纸张叠好放起来。 兰夫人面无表情的拧住莫罔的耳朵,温不温柔另说,她得让莫罔知道什么叫做严母,还不好意思呢,那字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看的懂? 常玉喜摸着自己的耳朵,目送着好友离去的身影,余光看见那些还冒着热气的吃食,沉默了几息时间,搂起两块豆糕,嘴上还叼了一块桃花酥,屁颠屁颠的回了自己家。 想了想,比起被他娘拧耳朵,他此时更愿意去背书。 平乐侯府主厅 莫永平正欣赏着前几天才从苏远哲那老家伙手中骗来的大师画作,头一歪瞥见儿媳带着莫罔走了进来,那耳朵红的,一看就是经历了磨难。 莫罔疼啊,疼的眼泪花儿都在眼眶中打转,他再也不和别人吹牛,说自己的娘亲温柔了。这一个温柔,脸可全丢常玉喜那憨瓜面前了,拾起来都觉得糟心。 “这又是咋了,莫罔,你小子是不是惹你娘生气了?还是又被我那徒儿胖揍了?”不论是哪一种,莫永平都觉得不亏,能管住这猴子的,就俩人,一位是兰夫人这位亲娘,一位是他的便宜徒弟。 莫罔瘪嘴,他什么都没做,祖父那快抑制不住的笑容真的很伤他这个小孩子的心,能不能克制一下,起码等他走了之后再笑啊。 “小兰呐,他是惹你生气了?”莫永平搁下画作,背着手,一步一步的晃到他们俩人跟前,瞅了瞅严肃脸的兰夫人,又瞅了瞅明显心虚的莫罔,结论这不就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娘怎么会突然生气啊,难道……”莫罔思索。 “难道什么难道,你不就是想说为娘是看到你那纸上写的内容才生气的吗,实话告诉你,不是,我是因为你和你爹写字一样丑,恨屋及乌了。”兰夫人冷声道。 莫永平觉得这事再说下去得和他有关,莫国安那狗啃的字承袭的谁,那必须是他啊,一脉相传的笔法,就连书香门第的莫老夫人都没给莫国安纠正过来,更何谈莫罔了。 “正巧爹也在这里,之前是因为莫罔的性子太跳脱,不适合去书院读书,但在我看来,现在有必要请个先生全方面的教导他了,包括书法绘画。” 她可不想儿子真和他爹一样,脑子里没有墨水,只会打打杀杀的。 这有碍于之后给他商量亲事,她想,除了她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喜欢像莫国安这样的傻大个了。 莫罔的脸垮了下来,还不如是因为看见他写的东西生气呢,起码那样他只需要挨一顿骂就完了,不用学这些看见就头疼的东西。 “内容?你在纸上写了什么,说出来,祖父帮你谋划谋划。”莫永平在兰夫人说过的话中筛选出了重要的词汇,小老头可太好奇了,这小子平日里不是和他习武,就是出去捣蛋,能有什么可写的?写下一次该去哪里捣蛋,还是写学武后的感想? 莫罔涨红了一整张脸,像极了只有在宫宴上才能见到的名为樱桃的果子,红得有些发紫了。 “一定要问吗?我说了祖父只会嘲笑我,帮我这话你就说着玩。”莫罔哪能不清楚自己祖父啥秉性啊,等他把话说完,莫永平不跑去和自己那两三好友分享就了不得了。 “咳咳,爹?您也来是?”兰夫人脸黑得和庖房木柴堆上架着的那口锅的锅底一样,顿时头更疼了。 莫永平端正了一下态度,对兰夫人的决定非常认可。莫罔那狗爬的字他也想修正一下,哪怕传承于他。 “还帮我呢,就这事你俩都站一起了,我敢说吗?既然你们目的达成了,可不能逼我说我写的东西内容是什么了啊。”总要给他留点颜面? 兰夫人才不给他这不切实际的想象,从自己的袖子中抽出了一张纸,隐约有墨水的味道,莫罔眼前就是一黑。 这东西他不是收好了吗?难不成他娘也是什么隐世世家的大小姐,这一手可真不错啊。 “这字儿媳是看不懂的,但爹应该可以,您看看。”兰夫人将纸张递到了莫永平的手中,然后盯着莫罔那心虚的左瞟右瞟不老实的眼睛看,好像他眼中有什么花似的。 莫永平看了一眼那字,的确,用狗啃狗爬形容都委婉了些,撒把米,鸡用嘴写都比他写的好。 再看内容,呦吼,论怎么抓住萧弃姐姐的实战方法。 一条两条三条,内容不少,但在他这久经沙场的老将看来,没几个实用的。 正想如实相告,抬眼见莫罔在朝他使眼色,他轻咳一声,决定帮助莫罔隐瞒,毕竟这事说出来挺丢人的。 “没什么,就是计划接下来去哪里干坏事罢了。” 兰夫人一听,气笑了,还没什么呢,这算什么没什么啊?上可拆别人家,下可拆自己家,这不就一混头子吗? 有没有人管管啊? 第46章 太子人选 和靖帝每日的常态概括为:上朝听百官你吵你的,我吵我的;下朝批阅奏折顺带着教教自己那榆木儿子怎么当个好储君;忙到晚上,再听自己的妃子提些小要求,然后温柔乡游历一番。 怎么说呢,滋润,充实,但有时候也挺一成不变的。 …… 萧凉如今十岁,是该懂事的年纪了,按道理讲,他也该学习皇子该学习的事物了,比如参政。 可因为他的存在的确是让和靖帝想起自己的皇后缘何而故,提不上讨厌,不愿见到他却是不能再真。 萧凉从小到大的经历,若非萧弃提起,他大抵上是不怎么关心的。 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在宗室那里的地位有多低,想来不明说心中也有数。 宫人不会摆明针对他,但也不会像讨好其他主子那样讨好他。总之萧凉在宫中的生活与其他皇嗣完全可以用一个天一个地来形容。 萧凉这位小皇子可能出生就知道自己存在象征着什么,所以哪怕被捧高踩低的宗亲嘲讽,他也不向自己的阿姐抱怨。 如若不是萧弃那天来看自己的弟弟,碰巧听见有宫人在嚼舌根,她怕是还以为弟弟生活的还不错。 毕竟公主与皇子所住的宫殿位置可隔的不近,能让他人轻而易举的被蒙蔽。 此后,萧弃走哪都带着萧凉,直接告诉所有人,有她这个姐姐在,谁都别想欺负她的弟弟。 这也就是为什么萧凉会那么缠萧弃的原因。 …… 夜深了,窗外的海棠树下蛐蛐在鸣叫,婉仪贵妃坐在窗边安置的软榻上,感受着凉风拂面而过时带来的柔情。 手伸出窗外,在没有烛火映照下,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婉仪贵妃从娘家带来的婢女贴心的为自家主子盖上了小毯,也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一些,婢女的动作非常自然,没有那种僵硬刻板的感觉。 “娘娘,天凉了,莫要太贪凉为好啊。”柔蝶站在婉仪贵妃的身旁,用玉石梳轻轻顺着她披散下来的发丝,动作轻柔,一如婢女的名字那般打理。 “陛下今日歇在哪里了?”婉仪贵妃慢条斯理的将手从窗外收回来,取下甲套。 窗内有烛火,而窗外只有一片阴影。 烛火之下,婉仪贵妃的手背上赫然多出了几条褶皱,证明着她已经不再年轻。 柔蝶想了想,说道:“听闻是在坤仪宫歇下了,没喊王公公陪驾,只身一人呢。” 婉仪贵妃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没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柔蝶见主子没吭气,她自然不会多嘴的说别的事情。 “皇后姐姐(依照位份喊的)的确是个好人,但在她身上,好人不长命的说法也如约应验了。” 想起和靖帝年轻时那会儿,后宫也不缺有人针锋相对,为了从别人身上分来一点点帝王的宠爱,下毒,计谋层出不穷。 她也算其中之一。 她身为第一个孕有子嗣的妃子,在和靖帝登上高位后居然没能摘下皇后的桂冠,只拿下了个贵妃的头衔,这让她一度有些伤心,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能理解了。 和靖帝还是皇子时并没有娶正妻,而她就算是生下了萧宇恒,也不过皇子府的一位侧妃罢了。 她以为和靖帝总有一天会在她们之中选择一位成为皇后,谁知道,他居然另娶了。 还是个比她们小了十岁有余的小丫头。 没有身世,没有记忆,就像是从哪里捡来的一样。 她没有见过第二个女人能让和靖帝无微不至的照顾,那是她还有她们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对待。 小丫头皇后或许也是因为失去了记忆,她并不知道后宫的这些女人对她没有一丝好感,甚至是厌恶至极。 她常常会在和靖帝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来找同自己在内的这些‘前辈’喝茶赏花。 好,婉仪贵妃很难表达她想表达的意思,总之,这位皇后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她的心中一片纯净,没有一点污秽。 让她们这些不怀好意的妃子都不知道该不该冲她下手了。 直到有一天,萧宇恒练习君子六艺时意外摔下了马,陷入了昏迷中。太医说大皇子磕在了后脑那里,就算醒了,也不能保证还算不算正常人。 爱子如命的婉仪贵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一双白净的手的主人轻轻抱住了她,安抚她,并且用了一种她从未听说过的方法唤醒了萧宇恒,没有任何异状的萧宇恒。 救子一命足以让婉仪贵妃对皇后的仇视削减为零。 之后也是,这朵洁白的高山雪莲在宫中毫无保留的帮助别人,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本以为皇后能安顺一辈子,在和靖帝和这些后宫姐妹的陪伴下终老,可萧凉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救得了别人的命却救不了自己的,或许这就是她无偿奉献后天神赐予她的苦果? 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的婉仪贵妃闭上了眼,心疼有之,但这都是命,谁能争得过老天呢。 “恒儿呢?还在自己的宫中钻研为君之道?”柔蝶以为自家主子都睡着了,正想悄悄绕出门去将窗户合上。脚才挪动半分,身后婉仪贵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柔蝶有些为难,自从大皇子殿下开始学习怎么成为储君后,就不怎么派人通知贵妃娘娘他每日的行程了,所以她也不清楚。 柔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婉仪贵妃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学,如果真的能成为不输于陛下的储君,也不枉这些时日的刻苦学习了,安寝。” 岁羽宫的灯火熄灭了,但坤仪宫的灯火却亮了一整夜。 和靖帝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该退位让贤了,好去寻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种种花看看书什么的。 以前皇后就总让他闲下来时去修身养性一番,别老是风风火火的。可身为皇帝哪有时间啊,批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政务。 “培养了老大这么久,他总能扛起挑子做正事了。”明天上朝时宣布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吓到那些老货呢? “小弃儿好像很久没有陪朕用膳了,那就明天?正好问问她对莫家小子到底有什么想法好了。” …… 和靖帝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絮絮叨叨的,好像有人在陪他聊天一样,看起来倒不是很寂寞。 只是这一幕若落在别人眼中怕是会徒增怪异之感,使人脊背发凉。 第47章 分封 翌日一早,和靖帝就着(zhe)前来伺候的王公公的手将朝服穿好,外头天还没有亮,一片寂静。 和靖帝又一宿没睡,尽睁着眼呓语去了,精神头不复以往,总有点蔫巴样儿。 王公公嘴巴嚅动了一下,他是之后被提拔上来的太监,并不知道陛下与先皇后的故事,但从总管的视角看来,感情再深也不能让陛下为此自损龙体啊。 幸而还有那么点求生欲在,未免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将嘴闭得紧紧的,当一根沉默的木头。 王公公本人可不是这种能憋住话的性子,所以和靖帝还有些不太适应。 “小元子?今个儿怎么这么安静,朕还没见过碎嘴子能有安静的时候呢。” 王公公:好好好,碎嘴子,在皇帝心中,形象居然如此难评。 “行了,走,别让那些大臣等久了。”这皇帝当的,还不能累着臣子,真不知道这皇位有什么争抢的必要。 王公公麻了,陛下从今早起,好像开始放飞自我了。平日里这话别说他了,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没听过,陛下居然在阴阳那些朝臣,嘶…… …… 金銮殿上,王公公立在和靖帝的身旁,圆润的脸上挂着假笑,乍一看,心情还不错的感觉。 既然身为御前太监总管的王公公的心情都不错,那陛下心情也定然差不到哪去,有些不该动的脑筋可以转起来了。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上朝时的流程罢了,哪有无本退朝的时候啊,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不就是去处理这些人的问题吗? 文臣以丞相,太傅为首分为两派,说直白点,丞相心里有鬼,所以他这派的人算不上什么忠臣,但也不能说全是奸党;而太傅常海在内的一派是绝对的保皇派,对皇上说的话言听计从。 武官则以四镇将军为首,寻常时日四镇将军都守在自己的边关处,又何谈上朝一说,如今莫老将军卸甲致仕,镇守平砂关的人换作了莫国安,可道理还是一个道理。在没有人领头的情况下,武官向来不插手朝政,属于看戏的那一波人。 丞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平白把文臣儒雅的长相拉低了一个档次。 “臣有事启奏!陛下,大皇子如今三十有八,是不是该封王,出宫辟府了?如若再留于宫中,是不是有些不妥。” 萧宇恒可和丞相没有任何关系,问起萧宇恒大抵是为了试探和靖帝对于立储一事的态度。 棋差一招,和靖帝以为会是他先提起这事的,没想到惦记立储这件事情的人还不少呢。 丞相这人,心眼要是全放在该放的地方,如今的东齐比哪个国家都要繁盛了。 “正好,朕想了很久,也觉得应该做出决定了。朕现在就着(zhuo)大皇子萧宇恒为太子,望他身为储君能够兴盛我东齐江山。” 萧宇恒并不惊讶于自己父皇对此做出的应答,只是…… 他站定的位置就在丞相的旁边,眼睛轻轻扫过丞相那张老脸,没引起对方察觉。 本应获封储君身份的他此刻心中却没有一丝欢喜,反而是感到了些奇怪。 愚钝之人亦有发现怪异的能耐。 平日言行中最抗拒父皇立储的便是丞相了,虽不知为何。 如今却一反常态的暗示父皇该立储了,这不禁引人深思。 “父皇,儿臣……”萧宇恒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和靖帝摆手打断。 “此事就这么定了,顺带把朕这些子女的封号也一并宣布了。”和靖帝话毕,王公公便捧起一卷已经写好的圣旨,不同于立储时的口谕那样像是随口一说,分封时以圣旨的形式表达更加有仪式感。 “着大皇女萧长歌为安泰公主,二皇女萧明月为安平公主,三皇女萧弃为安乐公主,二皇子萧凉为谦王,敕建造司即日起为众位公主王爷辟府,钦此!” 太急了,急切到如愿以偿的丞相都开始起疑了。 陛下这迫不及待的做派,像是要撂挑子不干了的既视感。 若只册封三位皇女倒没什么,可居然提前将小皇子也放出了宫,怎么说呢,在丞相对和靖帝的了解中,这种做法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照和靖帝稳扎稳打的性子来说,既然封了大皇子为太子,那么小皇子必定会握在手中,以求他不会干扰到太子的地位才是。 丞相还想说什么,可其他大臣争先恐后的声音完全掩盖了丞相那犹豫的声调,直至和靖帝退朝,他都没能让龙椅上的和靖帝知道。 …… “小元子,你去通知安乐,让她来朕的宫中吃午膳。” 王公公脑子宕了一下机,没反应过来安乐是谁,抬眼看见和靖帝略有些无语的模样,讪笑两下跑远了。 一边跑还一边捶打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封号还是我宣读的,怎么读完就忘啊。” 和靖帝没听见王公公的自言自语,他坐在桌子旁,又开始愣神。 最近这段日子,愣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人都走到他身边了,他还回不过神。 萧弃还在愁今天要不要去平乐侯府学武呢,就看见王公公颠颠的来了,手上拎着自己那毛都不剩几根的拂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可比在朝堂上的假笑不知真实多少。 “公主殿下,陛下请您去吃午膳呢。” 好,现在是想去都去不了了。 萧弃从自己宫殿庭院的枯梅树下爬起,扫了扫身上的灰尘,跟着王公公去了皇帝的寝宫。 这厢人刚离开,那边负责递送圣旨的宫人便来了。 他站在宫殿门口不知所措,似乎是因为看见了安乐公主离去的身影,一时之间无法确认宫中是不是还有人能接旨而迟疑。 幽蝉却打开了殿门,将宫人迎了进来。 “奴才不知道姑姑有没有这个资格代安乐公主殿下接旨,那个,圣旨就放在姑姑这里保存好了,到时姑姑替奴才宣读?” 送圣旨的宫人讷讷开口,实在是幽蝉的气场太强大了些,都已经不像是普通宫女能具备的了,再加上她那张冰山脸,宫人觉得再看一眼都能被冻住,挪动不了一步。 出自于宫人深宫中求生的意志,在见到幽蝉开门时,他第一反应就是离得远远的,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来,太窒息了呀。 “好。”这个字眼完整的落入了宫人的耳中,无异于宣告他可以离开了。 幽蝉眼见着宫人迈着那抖成筛糠的腿,速度越来越快的向她看不见的方向跑去。 “?我有那么恐怖吗……”幽蝉收好圣旨,将它安置妥当后,寻了个地方休息,同时神情有些郁闷。 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可不是嘛。 第48章 东江 萧弃到自己父皇寝宫时,宫人正捧着一道道菜肴,排列有序的进入,闻味道,像是自己喜欢吃的那几样菜呢。 萧弃背着手跳进屋去,豆蔻年华的少女总会带给人们活泼,轻快的印象。 和靖帝面前的桌子上摆了许多种样式的吃食,甚至还有宫外百姓吃的家常菜,怎么说呢,萧弃还是第一次见父皇如此接地气。 在宫中长大,她还没吃过野菜这种东西,不过看样子是能入口的,不然那些百姓该怎么吃? “正好,御膳都上桌了,朕不同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来,吃,朕可许久没和自己的女儿在一张桌子上吃东西了。”和靖帝浅笑,为萧弃倒了一杯茶,怕她吃东西太急会噎着。 萧弃眯眼瞅着自己父皇,茶没喝,饭菜也自当没用。她总觉得和靖帝有别的话要说,开饭前的那句当个客气话还行,怎么可能喊她来吃饭真就一句话不说啊? “吃啊!看朕做什么?好好好,朕和你聊天,成不成?”萧弃的目光灼灼,直看的和靖帝摇头,女儿学了武后,连感官都变得灵敏了不少。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藏藏掩掩的,不能提莫家,别的还不能提吗? “朕想问你些私事,这不是怕朕的乖弃儿生气吗。” 就知道是这样,在朝堂上算不上运筹帷幄的父皇怎么在和家人相处时歪脑筋这么多? “你年纪快到要定亲的时候了,可有相中的驸马人选?” 这话似曾相识,好像有人说过差不多的话啊? 萧长歌窝在自己宫中的长塌上看着最新到手的小人书,鼻头一痒,来不及用帕子掩饰,一个惊天喷嚏就那么打了出来。 从不以淑女标榜自己的她才不在乎这个喷嚏会不会影响她的形象呢,觉得鼻子舒坦了,便继续看起了小人书。 “定亲也轮不上儿臣,不说大皇姐二皇姐,大皇兄不也没有知心人嘛,儿臣莫不敢抢在她们之前呢。” 又是一个喷嚏,这次可打得萧长歌察觉到不对劲了,嘿,是不是有人在骂她?狗胆包天! 提起这三个儿女,和靖帝的笑容僵住了。 老大不省心的想娶杨家那个丧门星就算了,长歌那个臭丫头和自己不成器的姐姐一模一样,给她挑的驸马各个看不上眼,明月呢说得话和这小的完全一致,就没有能让他省省心的吗? “照你的意思是,朕还得给老大安排好太子妃,你们才愿相自己的驸马?真麻烦。” 反正杨璎珞是绝对不可能嫁给老大的,这都过了多久了,他还是没有想明白,杨家那女人到底怎么给自己这木头儿子下的迷魂药的。 萧弃眼见父皇那张脸渐渐黑了下去,她反应过来,她是不是提起了什么不该提起的事了。 “太子妃?父皇封大皇兄为太子了?”萧弃想不着痕迹的找补,但对方是自己在尘世间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父皇,这可太为难自己了。 和靖帝本来都不想说话了,可萧弃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总会让他心头一颤,实在是太像了,太像已故皇后了。 他点头给予了萧弃回答,算是借着这个坡往下走,小女儿的这点心思能骗过他? “朕……” 殿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听起来来者不少于三人。 也正是这些人打断了和靖帝接下来想说的话。 “陛下,臣有事相告!”听声音好像是今日才回京的钦差大臣,一年前被派去巡查东江附近民生的新科状元,萧弃那年曾见过他一面。 因为新入官场,心思最纯正不过,不会为自己的那些欲望装聋作哑,是真正会为民生考虑的人,所以被外派出去,算是刚进官场就领了一份最合适的官职。 话又说回来,现在听这急切的声音,莫非是东江出事了? 和靖帝起身,一挥衣袍,走出寝殿,原先没说出口的话也不必说了,轻重缓急在座的心中都有一杆秤。 殿外站着四个人,除去王公公,剩下三人都是前去东江的钦差大臣及其随行人员。 这架势,说是此行未出现波折都没人信。 萧弃一人呆坐着多少是有些无趣的,便跟着和靖帝走了出去,本想着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新科状元那有所收敛的神色,好,估摸是这件事她还没资格打听。 她同和靖帝告退,仰首望天,天色尚早,还能在宫中嬉戏一番的样子,又想起好久没找大皇兄了,便只身去了他的宫殿。 …… 萧弃还没走近萧宇恒的宫殿,远远瞧见有许多宫人搬着东西在忙里忙外的,这才记起父皇刚刚说的立了大皇兄为太子这件事。 八成此时的大皇兄正在忙迁宫的事宜,那她还要不要找他呢? 个头还不是很高的孩子就那么站在宫道上,非常显眼。萧宇恒开窗透气随意的一瞥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正巧他也不是很想一个人继续闷着,于是招了招手将自己的小妹妹邀请进来解闷。 迁宫时物件的挪动很容易荡起灰尘,又恐飞灰打扰到他们二人兴致,特意寻了处还没开始搬迁的地方坐着喝茶。 萧弃:茶,茶,茶。这个茶是什么必须要喝,缺一不可的物什吗? “恭喜皇兄获封太子头衔呢。” 萧家兄妹关系一向很好,再加上萧宇恒苦尽甘来(并没有)的确值得道一声祝贺。 萧宇恒应下萧弃的恭贺,温柔的眉眼写尽了对妹妹的宠溺。 “大皇兄既然当了太子,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被某些大臣随意使唤了啊。” 父皇当皇帝就常被那些自以为是的老臣气个半死,动不动一项决议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一人不愿就全员驳回。可想要成为明君,谏行言听是必经之路。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担心面前这个性子比谁都软的大皇兄,怕他遇到比父皇还要过分的制约。 大手抚上萧弃的头,像微风带来最朴素的爱一样,萧宇恒明白萧弃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也没办法,习惯在没有争斗的地方讨生活,性子又没有人为干涉,自然会被那些心眼多的家伙欺负,不过好是好在,那些老古板不会过多指责他愚钝,不懂变通。 毕竟自己和他们又没有什么不同。 萧弃还在眯眼感受抚摸,‘不速之客’就已走到两人身边。 阳光被人挡住,萧弃不爽的睁开眼,一看又是王公公那笑脸,着实是哽住了,好事坏事遇见他就是麻烦事。 “又怎么了?”萧弃抱胸,略显英气的丹凤眼眼尾上挑,不必说,她心情一定是烦躁的。 王公公从未见过三公主殿下生气,这遇上了还真有些踌躇,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嗯……奴才这次来不是请公主殿下的,是,是请太子殿下去一趟御书房的。”王公公一边说,一边屁股往后挪,眼睛既要留神给萧宇恒,还要注意萧弃的一举一动。 悄摸摸的擦了把汗,太子殿下生气都没三公主殿下生气来得有压迫感,难道说,学武也锻炼人的气魄吗? “知道了,本宫这就来。”萧宇恒把茶水旁搁置的糕点塞进萧弃的嘴巴里,好笑的安抚她,但父皇那边又不能不去,于是他向王公公点头,理了理衣袍就同王公公一起走了。 “讨厌……”萧弃咀嚼着点心,望着萧宇恒离去的身影,嘟囔的说。 第49章 东江赈灾 御书房内聚集了许多大臣。 丞相,太傅,六部尚书,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此刻尽数位列于殿内两侧。 和靖帝一脸怒容,手边的砚台,毛笔,镇纸有一样算一样都当发泄用的东西扫了出去,萧宇恒来时,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平日里胆子大的能在老虎身上拔毛的丞相都不敢吭气。 “呼……既然太子来了,何爱卿,说,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讲一遍。”和靖帝扶额,极力压制自己暴走的脾气。 自从何无珏把东江现状说与他听后,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还是生气,还是觉得有些人的手未免伸得有些长了。 何无珏,也就是东江钦差大臣出列,恭恭敬敬的向萧宇恒行了一礼,礼毕后才开口说道: “臣是一年前前去东江巡视民生的钦差,此次巡视结束后回京是为了述职。东江本应一切安好,但回程时才听闻东江堤坝塌了。这个消息应该先于臣回京,可等臣进京后竟无一人提起,便猜想是不是有人瞒报此事,没有向陛下言明。随后协同同去东江的其他同僚上报这事,很显然,陛下不仅不知,朝中大臣也无一人知晓,臣留守在东江的人今日递了一份加急信件入京,上面说东江有半数屋宅被洪水冲塌,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有受到余波的其他城镇百姓因此灾变成流民,在东江沿岸打砸抢烧……这份信件是月初送来的,如今已至月末,情况不容乐观。” 萧宇恒敛眸,光从形容上就能听出东江现今的形势,但还有一个问题。 “何大人,您为何不留在东江,帮助东江官府赈灾?听您所言,您完全不用回来,需要什么赈灾物资一封求助信就能派上用场才是,那会儿的您应当是不知京中有人瞒报实情一事?” 所以何大人这次回来不仅不会为事情带来转机,说不定还会受到斥责。 是个好问题,何无珏也这么想,不过这会儿解释也没什么意义。 他没有就萧宇恒的问题做出解答,反而退回队列,两手交握置于胸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和靖帝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任务完成了,其他的不做回答。 和靖帝头更疼了,他倒不怀疑何无珏是不是在其中充当了某人的棋子,或者他是知情人之类的,他就是愁这东江该怎么办,等朝廷派了人下去后,东江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而且朝廷要派也得派完全信得过的人去解决此事,完全信得过的…… “早知道会发生这事,就该让你也练练武的,三四十岁一碰就倒的样子,朕怎么好放你出去赈灾?可你若不去,还有谁能去,这些人,全是吃着朝廷饭不做朝廷事的怂蛋。” 和靖帝骂得没错,看看底下那一群垂着头当死人的官员,真就光生气也能填饱肚子,俗称:气饱了。 萧宇恒听这意思,懂了。要派他这个新太子去东江赈灾,因为同姓萧,所以比起外人,铁打的自己人。 这可是成为太子后要处理的第一件事,再困难萧宇恒都干劲儿满满。 “太子,把你的跃跃欲试收一下,现在还不到你出马的时候,朕想想……”和靖帝顿了一下,接着说:“何爱卿,由你继续出任钦差大臣,但目的要更改一下,这次爱卿将携带朝廷的命令和户部发放的赈灾粮下乡赈灾,切记,一定要将这次洪灾妥善收尾,至于太子,这一年朕会安排教习教导你武功,懂吗?什么时候能有防身的实力,什么时候去东江配合赈灾一事。” 萧宇恒脸上的雀跃收了回去,一如既往的稳重。 何无珏领命,再看被提了一嘴的户部尚书,像是吞了不该吃的东西似的,脸色涨红。可在皇帝面前,他又不敢抗旨,只能随何无珏一起恭敬的应下对他的安排。 紧急商议结束,萧宇恒被和靖帝留在御书房内说事。 散去的大臣成群,说着东江的洪灾,他们没那个胆量踩水,但有脑子想事。 “徐大人啊,这次到你发光发彩的时候了。”与户部尚书有怨的官员逮住机会就阴阳对方,直说得户部尚书脸色紫里泛黑才罢休。 户部尚书没心情同政敌开玩笑,一甩袖急匆匆出了宫。 进了徐府后又一头扎进书房,守在外面的仆役隐隐约约听见书房中传来重物挪动的声音,没多久就没了声响,宛如他们听错了一般。 …… 这一年,萧宇恒可谓是苦不堪言,自幼只读文册不阅兵书,身子骨虽康健,但练武的天赋是完全没有的。被教习强行押着蹲马步,一蹲就是一个时辰起步,回宫时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一个站不住倒栽葱这种事情都发生过。 萧弃咋舌,比她那会儿不知惨了多少倍啊。 教习也把太子的表现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和靖帝听,和靖帝沉默许久,一言不发,主要是没什么话可说。 若非萧弃还小,没办法担起重责,他也不会寄希望于萧宇恒了。 按照这个速度来,这一年可能连防身的基本功都夯实不了。 和靖帝的手边摊开着好几封拆开的信件,无一不是何无珏派人送回的关于赈灾进程的汇报。 情况虽有改善,但距离收尾遥遥无期。 再加上前一批赈灾所用的粮草这会儿也不剩多少了,距离萧宇恒出发的时日将近。 …… 一月后,萧宇恒辞别和靖帝,婉仪贵妃和其他兄弟姐妹,带着一千护卫军携新粮前往东江协助何无珏。 这时萧弃十四。 从京城到东江周边最近的城镇骑行一月便至,按照何无珏信上所言,东江此时已趋于稳定,不会有流民暴动才对。 可萧弃于萧宇恒出发后半年不到,却收到噩耗。 她急忙从平乐侯府赶回来,见到的是眼底异常平静,一点悲伤之色也没有的和靖帝,以及面色苍白,眼眶红肿的婉仪贵妃。 大皇姐二皇姐也从自己新辟的公主府赶回宫中,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婉仪贵妃或许是哭不动了,她这样说:“若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和那杨璎珞在一起,起码能留住子嗣啊。” 萧明月垂眸,一言不发,在这件事上她没那个资格去开导婉仪贵妃。 “因为流民的推搡,导致被洪水冲走,怎么可能,一千护卫军吃干饭的?这样的说辞朕接受不了,在朕看来他或许没死,你们也别哭了,哭得朕头疼,让朕好好想想。” 这个时间,和靖帝也好,婉仪贵妃也罢,都迫切的需要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第50章 暴躁朝天椒 太子出意外的消息是何无珏带回来的,东江那边因为谋害太子的罪名落实,凡是与流民挂钩的,包括但不限于煽动流民造反,给流民吃食,为流民出谋划策的人,全部由东江官府外加失了主子后的那一千护卫军做主,将其处以死罪。 东江本就人心惶惶,这一件大事发生后,东江绝大部分百姓南迁,生怕灾厄落至他们这些真正可怜的百姓身上。 一千护卫军没脸回京,更觉得此事若追究,他们亦有不能推卸的责任,于是领头的统领,副统领等有职位在身的护卫军选择了以死谢罪保全家人和下属。 何无珏瞧东江在官府的治理下已经不需要他来插手,便带着余下护卫军回了京城,死去的同袍则连同他们曾有的辉煌尽数掩埋在了异乡。 …… 太子发生意外,国又不能没有储君,在金銮殿上,群臣第一次站在了一起,要求和靖帝改立萧凉为储君。 和靖帝眼中一片沉寂之色,对朝臣的请求视若无睹,到了点谁喊都不听,自顾自的退了朝。 他有派遣身边密探去东江寻找萧宇恒,不管怎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不相信找不到人了。 密探这才派出去多久,五天?十天?那些臣子就闹着要改立储君,别忘了,他虽是帝王没错,可即便穿着帝王服饰,他也是位父亲。 在东齐皇室为‘逝去’的太子而悲伤时,总有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跳出来指手画脚,这会儿没工夫折腾他们,等缓一缓,缓一缓再说…… …… 莫罔近一年都很少见到萧弃,尤其是最近。听祖父提了一嘴,说陛下给萧弃的兄长安排了教习,所以除了必须要来请教的事情外,基本是不会来平乐侯府的,再加上萧弃被封了安乐公主,在宫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府邸,想来府中也不缺校场什么的用来习武的地方。 莫永平很放心萧弃,在他手下那么久,对于武学,她从未有所懈怠,自然不会去问萧弃的近况如何。 再加上萧宇恒的事情仅仅在朝中官员口中有流通,和靖帝不允许这种事情被广为人知,故对于已经不上朝的平乐侯一脉,不清楚倒也理所当然。 倒是户部尚书,自从得知此事后,那惯爱摆在脸上八面玲珑的笑脸收敛了不少,他平日里可是最不在乎生死的。 下朝后连马车都不坐了,拆掉架在马匹身上的靳(连接马与车之间的绳索,零件),袍子一扬,踏上马镫,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 一扬马鞭,夹紧马腹,马匹慢慢跑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但远远到不了疾驰的地步。 徐府马夫眼睁睁看着自家大人离去,再扫了眼没了马的车厢,抽了抽嘴角,这让他怎么回啊。 徐大人骑着马直接冲进了自己的府邸,直达书房。 书房的看守眼看着一匹速度能把人撞飞的马朝他们的面门而来,深吸了一口气,手足无措极了。 这要真被撞飞了,自己受伤是小事,老爷知道书房遭殃才是大事。 其中一名看守眯眼想看清是谁这么不知分寸,就听马上的人叫他们让开。 好像……是老爷的声音?既然老爷这么说,他们就让开好了,总不能最后还要把这事赖他们身上。 徐大人勒住缰绳,‘吁’了一声,马匹紧急止住蹄子接下来的动作。 高高扬起的马蹄距离最近的看守的脸不过一尺,马蹄上带起的土都洒在了他的脸上,零零散散的往下落着。 徐大人下马后直接推开书房紧扣的大门,嘱咐看守闲杂人等不要靠近书房就合门做事去了。 看守尽职尽责的守在书房门口,这次不是错觉了,他们的确听见了老爷怒吼的声音。 “我让你……不是叫你……了他!” “查出是……怎么办,……的罪责你担还是我担?” 老爷这是在和谁吵架吗?不对啊,书房除了老爷外,连夫人都是不能进的。 算了,还是不想这些了,万一涉及到府内秘密,小心狗命不保。 …… 莫永平又在和苏远哲畅聊人生理想了,也不怪这俩,莫永平闲得没事干,苏远哲儿子媳妇早逝,就留了个孙女,孙女又同吏部擢升的员外郎订了亲。 孤家寡人可不就需要老友的陪伴。 “你家小子呢,怎么没见到他?”今天是苏远哲来平乐侯府做客,早就听说莫永平家中有只皮猴子,挺想见见的,可惜很不巧,莫罔不在府中,不知道去哪野了。 莫永平耸耸肩,下巴努了努府外皇亲国戚所住那条街的方向,没有其他表示。 在莫永平看来再清楚不过的指向,对于苏远哲来说,头挠破了也只能得出莫罔是出去玩了的结论。 答案对了一半,他明明是去别人家霍霍了。 萧弃学武的事情很多大臣都不知道,只有少数来平乐侯府找莫永平的人碰见过三公主舞枪的画面。 苏远哲既没见过莫罔,也没遇见过萧弃,所以自然是不晓得他俩的关系。 说起习武,和靖帝请教习教导太子这事基本没瞒着人,朝廷官员无人不知,萧弃便跟着在宫中练过几次,天赋毫无保留的体现了出来,人人面上都说萧弃会成为巾帼不让须眉的战神,至于背地里怎么说,随他们的便。 安乐公主府外 莫罔十三岁了,个子比原先拔高了不少,背挺得直直的,手上握着从自己祖父书房中翻出来的折扇,那叫一个儒雅少年郎啊。 公主府的侍卫是和靖帝早前派来保护萧弃的暗卫,跟着萧弃做了不少坏事的,莫罔这位小世子,不自报家门都知道他是谁。 只是……公主殿下如今在宫中,尚未回府。 侍卫板着张能吓哭小孩的脸,对着莫罔解释,话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莫罔只觉得这人好凶。 “呦,小子,来找殿下?” 这讨厌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人是谁,房少华! 国子监的先生,他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几年前祖父把自己甩到对方手上后,隔三岔五就要挨一顿训,要不是他和师姐,对,就是师姐,若非他与师姐关系不错,自己早就造反了。 毒舌男,一天天的不是说他像个暴躁朝天椒,就是吐槽师姐像只空有武力没有脑子的牛。 莫罔活动了一下手腕,拉着房少华拐进府邸和府邸之间的小道中,房少华多精啊,意识到不对,撒丫子就跑,开玩笑,这小子下手是真黑啊。 第51章 风寒 和靖帝若再不另立储君,老臣就要撞柱死谏了,那边东江才用鲜血染红大地,朝堂的支柱上再溅上几滴血,东齐皇室可就真没啥好名声了。 迫于无奈,和靖帝立了萧凉为储。 要说不立行不行?行啊,找些理由敷衍敷衍就成,叫他们去撞柱,他们哪有这胆子。可闲置了一段时间没有忙政务的和靖帝就有些适应不了没有太子辅佐政事的日子了。 东江那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也能放宽心去培养萧凉。 婉仪贵妃对改立储君这件事没有什么意见,每日烧香拜佛,将自己关在岁羽宫,为尚未有消息的儿子祈福,哪怕贵妃娘家的人三番两次的求见,贵妃娘娘也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萧凉莫名其妙扛上了太子的重担,每一天学习的压力压着他喘口气都难,学完为君之道再学帝王权术,学完帝王权术后还要跟着当时教导大皇兄的教习学武,还不如当时放养的生活滋润呢! …… 这时正值秋初,有不少人都染了风寒,宫内贵人也躲不过换季后的凉风侵袭。 和靖帝也病倒了,接连几天上朝脸颊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今早更是吓坏了萧凉,前一秒还在批阅奏折的父皇下一秒趴在龙案上人事不知。 萧凉还以为自己把父皇气死了,抹着眼泪喊着殿外的王公公,让他进来看看情况。 王公公听到小太子的哭腔,那叫一个急啊,连忙推开殿门,瞧见陛下埋头像是批阅奏折的样子,第一反应是,难不成小太子挨骂了?第二反应才是怎么头埋得比平时还低。 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喊着和靖帝,没反应,再轻轻拍了下和靖帝的胳膊,依旧没反应。 坏了,有问题的不是小太子,是陛下。 王公公将和靖帝的坐姿调整了一下,叫御前侍卫去喊太医。 瞧瞧陛下这张脸红得,比看见情郎的姑娘的脸庞还要娇艳。 呸呸,不是,这不是他想说的,莫怪…… 太医是被御前侍卫连拖带拽拉来的,手上的药箱叮铃咣啷的响,总觉得要是放了什么名贵药材怕是要被撞个稀碎了。 太医见在场除了小太子外都是他能训的,美美的把王公公和侍卫骂了一顿。 “陛下发热成这样,你也不知道劝着点?御前太监总管怎么当上的?还有你,有空拉我飞奔,没空把陛下放到榻上,真没一个让我安心的!” 这整不好九族都得没,谁还淡定从容啊。 王公公呼吸一窒,他也想啊,最开始他就有劝过,可谁让小太子还不能独当一面啊,真放任小太子一个人瞎胡闹,东齐皇宫得倒个个儿。 侍卫面色冰寒,老大少说老二,搁这站着也有一会儿了,除了确定是发热外,一个有用的字眼都没说。 萧凉感受到三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氛,有些懵圈。 王公公和侍卫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能做什么呢?看起来父皇不是被自己气晕过去的。 “王公公,你先在这里守着,本宫去寻阿姐。”萧凉说完小步子就已经挪出了御书房,直奔教习所在的地方而去。 不出意外,萧弃应该在那里练枪。 萧弃刚同教习对练过,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汗,喘口气的功夫看见不远处萧凉倒着腿向她冲来,像是受委屈了,又感觉不是。 十一岁的萧凉跟个土豆似的直愣愣得砸进萧弃怀里,力道之重,连带着萧弃下盘都晃荡了几下,好悬没给一屁股坐地上。 萧弃没好气的把萧凉从怀中拔出来。 “都已经是太子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站好!” 好凶,萧凉瘪嘴。 萧弃眼前一黑,这副表情,莫罔? 萧凉还想撒娇呢,突然想起他们那昏迷不醒的父皇,哪有闲情逸致了,拽上阿姐的手就往御书房跑。 跑到御书房门口,萧凉才喘息着和萧弃解释:“父皇生病了,太医正给父皇看病,王公公守着呢。我年纪小,还不怎么会处理这种事,所以……”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所以喊了最信任的嫡姐来给自己撑场子吗? 聪明,但没什么用啊。大的带小的还没王公公站直了高,充其量地位放在这,谁都没有处理过这类事情的经验啊。 萧弃一听是父皇病倒了,也顾不上说萧凉,撞开门扉就闯了进去。 进入眼帘的是父皇躺在小榻上,额头处放了一块包了冰块的布,应该是太医研究得降温方式。 再看父皇身上裹着的小毯,那模样看上去就脆弱极了。 萧弃让萧凉坐一边歇着去,自己搬了个小凳守着和靖帝,时不时为他换新的冰块。 太医看了直摇头,多好一殿下啊,陛下太幸福了。 再看一旁无聊晃脚的小太子,总觉得陛下还是太保守了,立萧弃为太女或许早早的就能从成堆的奏折中抽身出来。 “父皇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从风寒发作开始,怕是一滴药都没吃,陛下知不知道自己生病了都是一个问题。 太医张嘴要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最后就说了两个字:“凑合。” 萧弃:???凑合,不是,你这凑合啥意思啊,是说病不严重,凑合能好;还是病很严重,凑合吊着命啊。 太医瞅着萧弃那冒着火星子的眼睛,垂下了头,把话一字不落的又说了一遍:“陛下身子骨还行,这病虽然来得急,但也容易好,殿下放宽心。” 萧弃:所以这句话有哪个字是不能说的,需要你百般掩饰,最后就蹦了个凑合出来? 不过听到父皇没什么大碍,萧弃也松了口气,她可不想才为大皇兄哭完就接着为父皇哭。 和靖帝迷迷糊糊的转醒,眼前不是很清楚,他隐约看见坐在他榻边的少女很像一个人,一个最近常常入梦但又留不住的人。 “阿英……” 萧弃闻声垂目注视着疲惫不堪的男人,一言不发。 阿英,这是母后的乳名,听幽蝉提起过,自己与母后年轻时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此时的父皇大概是思念成疾,将自己误认成了母后。 这么看来,父皇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萧凉露了个头,看了一眼和靖帝,噔噔噔的跑到萧弃身边,扶着和靖帝的胳膊,将他搀起。 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不过和靖帝眼睛还花着,看不真切。萧凉的位置又正巧在萧弃身前,以萧弃的角度也很难看见。 和靖帝闭了闭眼,觉得他应该是没睡醒,让萧凉把他的胳膊放下,想就着小榻再眯会儿。 萧凉乖巧点头,不止给和靖帝铺好了小毯,还接过王公公手中的小扇慢慢给他打着风,驱散燥热。 萧弃欣慰自己弟弟懂事的行径,笑意盈盈的退了出去,将位置留给萧凉,自己则回了安乐公主府。 第52章 轮着来是吧 安乐公主府,是建造司将前朝摄政王的府邸改建而来的,足有五进之大(现今1800平),可见前朝摄政王的权势滔天,不过他再厉害也早已化为了灰烬,没可能复生就是了。 …… 这些天莫罔有事没事就在公主府外蹲守,蹲得萧弃还得包吃包喝,冷了还得给他送件厚衣服之类的。 “幽蝉,你去看看他是不是又蹲外面了?”这个他指的是谁,幽蝉可太清楚不过了,除了莫家那位小世子爷还能有谁。 幽蝉迈着标准的步子,不快不慢的挪到了公主府外,嗯,两个熟人。 王公公满头大汗的,正准备请府外侍卫通报,眼睛还没有对上侍卫的脸,便被正午阳光刺了个正着,突然生出了些涩意,被迫闭上眼缓解,再睁眼时却感觉阳光没刚刚那么刺眼了,也没那么晒了。 抬头看去,府门正中站着一抹纤细身影,束着宫中高等宫女才有的发髻,一张脸面若寒霜。 若非事情紧要,王公公是不太想和幽蝉接触的,她给其他宫人的感觉大多以冷酷为主,就算他身为御前太监总管,也不敢同她有过多的交流。 王公公以为幽蝉是公主殿下知晓他要来,特意派来接他进府的。 可奇了怪了,是他眼花吗,他怎么从幽蝉的眼中看不见自己的存在呢? 幽蝉越过他在看什么? 王公公抖了抖身子,不解的回头,哦,他说呢,怎么突然感觉气温下降了。 前有幽蝉,后有比他高半个头的莫罔,他跟外头街坊上售卖的肉夹馍中间那片肉似的。 “王公公怎么来府上了?陛下那边有口谕?”幽蝉看着莫罔,却对着王公公说话。 ‘唰唰’两把飞刀直插心口,是他自以为是了,公主殿下不想见到他的心,公主府人尽皆知。 王公公清嗓:“杂家来,自然是陛下那边有事寻殿下,杂家这御前俩字,可不是念着玩的。” 怨念可真不小啊,直冲云霄呢。 莫罔耸肩。 王公公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那幽蝉自然而然,不需要多说就让开了路。 莫罔找准机会也挤了进去,速度之快,身手很好的侍卫都没将人逮住,幽蝉摆手,阻止了侍卫想要追进府接着抓人的举动,放任莫罔在公主府乱窜。 公主府可比他们平乐侯府大太多了,布局又和一般府邸不同,全按照萧弃的喜好来的,说别的莫罔还能的自信说出一二,但建造上,真的为难他了。 莫罔头一次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东撞西撞,从正门完美绕开萧弃所在地方,去了后门,又从后门描边,一路跑到了侧门。 公主府隐藏在树梢和屋檐上的暗卫看得直摇头。 莫世子聪明,坚忍,不言放弃。但没有方向感这事也着实太要命了些。 暗卫你推推我,我搡搡你,最后选出来一个人,才把莫罔带去了正厅。 他到时,王公公的要事已经说完了,谄笑的准备离开。 莫罔和王公公又不熟,进门时一句话没说,没道理人要走了他出声寒暄。 等王公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照影墙(府中用来挡风,形似屏风的石墙)后,他才一屁股坐在正厅的座椅上,自己不见外的倒了一杯……白水。 莫罔:公主府这么寒酸吗?茶都喝不起,我这可怜的师姐……看来抽空要去祖父的书房,娘的库房中翻点好货出来了。 萧弃正拧眉思索王公公说的话,没注意到莫罔时而扬起,时而微皱的眉毛。 等到她把事情想通了,觉得也不是不行后,才施舍了个眼神给莫罔。 本意是让幽蝉看看情况,能给人忽悠走就忽悠走,倒不曾想,这小子比以前精明多了。 “师姐,嘿嘿,喊你师姐可以的,我也在祖父那里习过武的!” 明明是师姑侄,师姐什么的,可不兴喊啊。 萧弃嘴张了一半,看见莫罔那闪着光的眼睛,沉默的闭上了嘴,得,你爱喊就喊。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师姐,你为什么躲着我?讨厌我了?” 萧弃浑身一僵,继而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将头低下。 “该避嫌了,你十三,我十四,都是能定亲的年纪了,凑太近耽误你相喜欢的姑娘。” 瞧瞧,多正理儿。 莫罔眸子暗淡了下来,小小少年对喜欢的人心眼才没那么多,对方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小心肝停止跳动。 萧弃半晌没有听见莫罔说话,疑惑的抬头,才发现人正用一双眼睛委屈巴巴的控诉着她。 好像萧弃是什么世间难得一见的绝情人。 “……”嘶,虽然抽条了的莫罔已经不复以往可爱,变得帅了那么一丢丢。可脾气秉性还和从前没什么区别,难过了要哄的那种。 她沉吟片刻,喊来幽蝉,在她耳边用旁人听不清的声音耳语了几句。 没过多久,幽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数名侍卫,人手一把兵刃,种类繁多。 这些都是她闲的没事干,让大皇姐和房少华那厮从别人手中收来的,质量没平乐侯府莫老爷子的好,但这个年纪,耍着玩是绰绰有余了。 东西拿到正厅后就一件件的放到了地上,侍卫退下,幽蝉立于萧弃身后,继续当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莫罔还在为萧弃的说辞而悲伤,瞧见这一幕,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凑过去扛起了一柄重剑。 宽一尺,长度看来可能有个五尺左右,上面有暗金雕纹,一层一层的包裹着剑刃,毫无美感可言,像是藤蔓缠绕着剑身。 重量……莫罔扛着都嫌重,萧弃也就勉强能撑住它的……剑柄。 莫罔迷茫的眼神告诉萧弃,他并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似的说:“眼光不错,这剑可是大皇姐从静文郡主她儿子手中骗来的,听说是镇东将军当年剿寇,从岛上宝库中翻出来的名家大作。” 可信度不高就是了。 莫罔脑子回归,盯着这重剑看了几眼,可能是对上眼了,最后走时,一并将剑也带了去。 等公主府没别人了,萧弃才哀嚎一声:“父皇啊,你可真会给儿臣找麻烦。” 没过几天,京城的第一场雪下了下来,宫中却敲响了丧钟,细数,足有48下。 意味着,皇帝驾崩。 负责诊断的太医院院首是这么说的:“陛下积劳成疾,再加上久病不愈,身体亏损得不到好的安养,所以……” 之前风寒席卷皇宫时,给和靖帝看诊的太医汗流如注,坏了,他会不会被安乐公主和小太子抄九族啊? 第53章 默剧 和靖帝毫无征兆的驾崩着实是打的众人措手不及,要不是和靖帝很早前就缔造了属于自己的皇陵,要不然,这个驾崩,连下葬的地方都没有。 东齐如今只有一位快过十二岁生辰的太子,国不可一日无主,这要比之前立太子一事急切多了。 萧长歌,萧明月不久前才为自家大皇兄哭过丧,如今可好,轮到父皇了。 难过是真的,不解也是真的。 某一日,三姐妹齐聚安乐公主府,府上挂着白绫,昭示着有人离世。 萧长歌叹着气给萧明月递帕子,自己也没忘了抹眼泪,再看萧弃,眼中好像是有那么些难过在的,却没那两人如此悲痛欲绝。 “大皇姐,二皇姐,父皇的离世可疑的地方很多,但当务之急是把那些宗族长辈管住,你们看,现在萧凉年纪还小,帝王权术学得怎么样,我们心里也有数。那些不规矩的人定会借此机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是不是要做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关于和靖帝这事固然是有隐情在的。但萧弃说的也没错,宗室的存在从古至今都是惹人厌烦的,总爱仗着自己是长辈,就对年纪尚小的皇室中人评头论足,这些人,才是东齐现今最大的麻烦。 萧明月止住抽噎,一双红肿的桃花眼直视着萧弃,然后低下头沉默的拧着帕子,别说,眼泪多的时候,用来拭泪的帕子多少能挤出些水来。 萧长歌倒没像萧明月那般逃避问题,她单单只是有些犹豫不决。和靖帝的突然离世使得一向以他为后盾的子女在要事的决断略显不知所措。 她们没有学过武,比起萧弃,处理事情方面多少有些优柔寡断,再加上萧凉是萧弃一母同胞的弟弟,能为他做选择的,只有萧弃了。 萧长歌和萧明月不是很想插手这事,若哪里没处理好,宗室一乱,东齐皇室必然倾塌;萧凉若被其他人管控,皇室正统亦不复存在。 “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萧长歌思虑在心间流转,最后点了点头决定无条件信任面前这个比她们都小,但比她们都要果断的女孩。 萧明月想得比萧长歌要多的多,长女和嫡女,她哪个都不沾边,若是把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惹火了,她恐自己会先遭到报复。 “皇妹,我,我就不参与这件事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萧明月扯出一抹自觉得体的微笑,实际上不如哭来得顺眼,动作全然没有之前那样得体,话说完,人已经走出了正厅。 萧弃和萧长歌面面相觑,没想到萧明月会是这个态度。 萧弃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将王公公当时说的话复述给两位姐姐听,避免自乱阵脚。 可显然,萧明月已经不复以往稳重了,再道出事实,难保不会刺激到对方。 她一言不发的握住萧长歌的手,将手掌摊开,然后一笔一划的在手心上写了四个字。 萧长歌先是一愣,然后摇头,最后脸上挂上了放松的神情。 “先别高兴的太早,前一段时日,我将府上的暗卫和密探尽数派出,探查到朝中某些官员身上藏了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其中有几人或多或少与宗室有关,还有些人甚至涉及到了前朝。” 也就是说,东齐内忧只会比之前想得更严重。 “本来抑制朝臣举动这事不该我们来做,可我们先前也不入朝堂,父皇走前同样没有给我们安排人手……留了个大难题啊。” 话外之意萧长歌懂,她们需要自己在朝中筛选出值得信任的人,或更直接的将自己人安插进去,稳住朝中动乱,借此才能去揪出心存坏心的家伙。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想要安插人就必须通过太子萧凉和朝中半数肱骨大臣的同意。 他们一句女子不得干政就足够将她们的决议否决掉。 姐妹俩再次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萧长歌想此行不亏,为什么小妹妹没有告诉萧明月真相这事也不是她该思忖的,她不会多嘴多舌告诉别人,包括萧明月。 圆满,心中的石头也落下了些。 舒了一口气,虽然的确是放松了不少,但还是要做给外人看的,蒙蔽视听。 于是,萧长歌在出府后依旧拿着帕子抹眼角,有没有在哭却是看不真切。 见状,能看到安乐公主府正门的某条小巷中,速度极快的闪过了一个人影。 …… 徐府 书房内,徐大人将书柜上放着的一块砚台朝着一个方向轻轻拧动了一下,书房微微震动,紧接着书柜向旁边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背后露出了恰巧能一个人走的密道,楼梯向下,看样子是直通府内暗室。 徐大人握着烛台沿着密道向下,烛台上跳动的火芯勉强照亮了前方的路,在徐大人进去后,书房内的密道徐徐合上,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 暗室内站着一个身披黑袍,将脸完全隐没在兜帽中的人,身材像个男人,但听对方说话的声音不难听出是女声。 “怎么样?”妖娆的声线从兜帽下传来,直直飞进徐大人的耳中。 徐大人服了,他声音中隐约含了些怒气:“好好说话可以吗?把你要勾搭人的心稍微收一收。” 深吸一口气,他才接着说:“能怎么样,小太子没有那么厉害的手段,先帝又没给他留可信之人,想怎么拿捏他,不都得看我们心情?” 黑袍人满意的点头,第一次将正面朝向徐大人。 徐大人出于好奇,斜视着看了一眼兜帽中黑袍人的脸,却冷不丁的看见了一双诡异的,带着血色的瞳子,吓了徐大人一大跳。 刚想斥责对方不要装神弄鬼,不曾想下一秒黑袍人便将一柄利刃送进了他的身体。 意识消散前,徐大人似乎听到了对方用属于自己的声音对他说:“你的事情结束了,该我了。哦对了,我忍你很久了,若不是你还有点用,不然就你这样爱指责主子的奴才早就成为我的手下亡魂了。你爹娘没有告诉你不要与不知来历的人合作吗?你看,没好果子吃的。” 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户部尚书的位置,徐府老爷的地位,全要归黑袍人所有了。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什么搅乱东齐的好时机呢,起码要等我那……完成他的大业后,才能动手。” 徐府发生的事情无人可知,要怪只能怪当初把暗室修建的太隔音了。 导致书房外的人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甚至连尸都没人收,孤零零的躺在暗室地板上,鲜血流了一地。 第54章 萧凉登基 太傅一党勉强算的上是自己人,阻碍不会太多。而太子又是登基唯一的人选,除了丞相一党有些麻烦外,由萧弃安排,倒也没想时那么困难。 在萧弃找萧凉商量安插人手那会儿,他甚至都没听自己阿姐讲完就点头答应了,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太傅那边一定会同意。 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心。 钦天监推星演算,最后算出先皇三月国丧结束后新皇登基为最佳。 朝中无人有异议,要不是先皇的在天之灵还在看着东齐朝堂,多的是人迫不及待呢。 朝廷内的安排还不急,比起这些,萧弃更怕有人在萧凉登基大典上捣乱。 尤其与前朝有瓜葛的那些家伙。 虽然距离大商灭国已有百年,复国之路艰难,可奈何东齐新皇是一奶娃娃,与易操控同理,也容易推翻。 为了保护萧凉,萧弃不再遮掩自己学武的真相,当朝揽下有关登基的许多事宜,比如禁卫军,护城军的调度,和缘寺僧侣日月坛的祈福人选等等。 萧凉欲登基的那段时间,萧弃刚过十五岁生辰。 个子也拔高了不少,加之遇到要事不露喜怒的稳重,两军倒也算听话。 为保万一,萧弃请示了莫永平,将莫罔要走,去暂时担任禁卫军统领,原统领虽不服气,可也没办法。 莫罔得知萧弃需要他帮忙,认真坏了,兰夫人看着都觉得新奇。 这些年来莫罔只会调皮捣蛋的印象深入人心,现今一板一眼的模样可是抓人眼球的很。 他身高接近成年男子,长相也脱离了幼时稚气,远远看去,颇有少年将军的威风。 同在莫永平手下学武,莫罔再不靠谱,基本功都是要比皇宫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士卒强上不少的,萧弃很相信他。 房少华在萧弃忙得脚打后脑勺时提出了要帮忙的话,萧弃沉吟片刻,让他拿了自己的公主府令牌去了和缘寺。 和缘寺缺个可信之人督察那些僧侣有无异常,若非房少华自己来讨活做,她都忘了这事了,实在是要忙活的地方太多了,思虑不周也能体谅。 房少华觉得这事他的确帮的上忙,没同任何人提起,冲着和缘寺就去了,有安乐公主府令牌在手,混个随行人员还是简单的。 这就是莫罔提出随行却遭到缘慧大师拒绝的原因了。 那会儿的房少华正在不远处拐弯的地方等大部队,所以莫罔才没有瞅见所谓随行之人。 萧弃身为公主,萧凉登基后即为长公主的她忙完所有事情后还需马不停蹄的参加登基大典,一度累得她躺在公主府中瘫了几天。 …… 萧凉的登基大典非常成功,没见有人捣乱,道路畅通无阻,于吉时准点授冠,自此萧凉成为了东齐新一任君王。 新皇第一日上朝便听从自己阿姐的安排,除了封姐妹三人为长公主外,雷厉风行的请了原先教导他的国子监先生房少华为太师,原太师早在和靖帝在位时就被搞下台了,所以不存在两人抢一位的事情。 别看房少华就是一位先生,但他可是先帝在位时某一年科考的探花,本应有翰林院官职在身,奈何房少华本人志不在此,在许多官职中选择了去国子监当一名先生,那一度使他成为京城女眷口中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无人不知的榜样和优秀儿郎。 许多人在新皇的口谕中升迁,也自有不少人遭到贬谪。 首当其冲的是丞相手下的某些贪官污吏,他们或多或少与东齐朝堂的安稳挂钩,这一贬,有生之年怕是再难登高位了。 ‘徐大人’低垂着脑袋,一副恭敬做派,无人瞧见,‘他’的眸中闪着精光,唇角扬着一抹略显诡谲的笑。 一个早朝上的有人欢喜有人愁,但这就是新老更迭后必会发生的事情。 …… 萧氏三姐妹的封号没变,唯一的区别是公主府门匾和称谓上多加了一个长字。 萧长歌,萧明月的生活倒是和原先差不多,还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可怜萧弃,自从发掘出她的能耐后,被迫有了些朝堂权势,由房少华这些新保皇派带头,险些给萧弃在朝堂中辟出了一个位置来。 怎么说呢,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于是萧弃过上了什么都要沾一点的日子。 萧凉习惯依赖萧弃,很多在他看来难以抉择的事情上都要求助于萧弃。 萧弃惆怅,当时之所以提议要房少华进入官场有一半原因都源于此,可惜,当这两人站在一起时,她知道了什么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 哪位大臣在朝堂上一意孤行,下朝后萧弃就会出现在谁的家中。 没带别的东西,就来个人也能把对方吓一跳。 京城朝局几日一变,为免自己遭人暗算,多数朝臣家中都会藏上那么一两个身手还称得上可以的暗卫。 萧弃一个小女娃能无声无息的跑到别人家中就明摆了告诉对方,她的实力不容小觑。 她去上那么一趟,第二天持有意见的那位朝臣就会老老实实闭嘴一段时间,实属武力镇压,对文臣的效果拔群。 一而再,再而三的。萧弃莫名其妙变成了朝堂上不可或缺的人物,因此也被不少人嚼舌根,说她不守女子应守的规矩,管得有些多了。 对此萧弃只能耸耸肩,无话可说。 反正早晚都有这么一遭,说呗,又不掉肉的。再说了,又不是她想的。 后来,萧弃不忙的时候时常会去演武场,那里有各路英雄好汉,厉害的不在少数。 一如莫永平所言,没真正同人较量过,说再多都是空话。 一年又一年,萧弃的功夫日渐进涨,萧凉也在太傅,房少华的帮助下站稳脚跟。 萧长歌,萧明月觉得长公主府有些空虚,便向萧凉提出要从宫中接出自己的母妃,关起门来各过各的。 至于萧思棋,谁都不知道他上哪野去了,从那年冬天过后,这家伙就一人一马跑出去游历了,要不是他还惦记着堂姐堂妹和当了皇帝的堂弟,偶尔派人送回来一些奇珍异玩,想来人去过哪都没几个知道的。 莫罔呢,从决定‘喜欢’萧弃开始,他就深知一个道理,山不就我我就山。 这句话可是贯彻了他祖父一生的信条,值得一听和学习。 于是,演武场这块地儿不仅会出现萧弃这位大名鼎鼎的公主殿下,就连长相愈发往清秀俊雅靠拢的平乐侯世子偶尔也会赏个脸一观。 别看莫罔长的白嫩喜人,下手可是狠的很,尤其是那些说他长得像女人的糙汉们,个个都深有体会,他们挨打的时候什么爹啊娘的没喊过,不长心也得长记性不是。 萧弃打完一场,喝了口水休息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再度拎起枪,头都不带回的踏上了修行的战场。 磨练嘛,就等于成长。 …… 过去的时光会在人步入未来的那刻封进名为记忆的匣子,在匣子的主人因为不得不经历的事情而悲伤时,匣子就会打开,里面绚烂的倒影会告诉主人不必难过。 苦痛都会过去,希望终将来临。 擦干泪水,扬起笑容,她将踏上新的征程。 第55章 回京 莫罔从昨日的醉酒中醒来,感到身下略有些颠簸。 脑子晕晕乎乎的,视线不甚清晰,脑壳也有点痛,想来是宿醉感未消。 还在琢磨颠簸这个问题呢,身子猛地向前,扑倒在了面前摆放的矮几上,矮几的尖撞上了他的前胸,硌得他生疼,倒吸了口凉气,这还谈什么迷糊,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眼前伸来一只纤长的手。 见他不牵,特意又晃了下,示意位置。 莫罔总觉得这只手和刚刚的声音似曾相识,掀起眼帘一瞅,这不是师姐吗,怪不得熟悉呢。 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她的手,萧弃揉了揉太阳穴,最后忍不了一点,咬牙拎起了莫罔的脖领子,站起来将他摁坐在马车安放的临时座椅上。 莫罔下意识的将双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坐得端正。 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弃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师姐脸上好像多了一抹女儿家的娇羞,对,就是娇羞,而不是之前略带恼怒的模样。 这酒不能碰,光闻味道对他来说就已经够一壶的了,就抿了那么一点点,不仅断片,还一觉睡到……??? 莫罔反应过来了什么,忙不迭的看外面,日落西山,这是傍晚了? 怪不得颠簸,怪不得光线暗淡。 坐在拉军备用的马车上能不颠簸吗?看看这四周,山峦叠嶂,还正值傍晚,光线能亮堂,能让他视线清晰吗? 脑子在急速转动,思索为什么他会和萧弃在这儿时,马车又是一顿,车身还往自己坐的这边倾斜了一下。 抬眼见萧弃越上马背那潇洒的动作,她夹紧马腹,靴子轻轻踢了一下身下战马,莫罔还没来得及喊人,对方的身影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马车上徒留他自己和一本翻了一半的兵法。 这是要回京了? 难怪呢,若是被绑了萧弃能那么好脾气的‘扶’他? 至于昨天发生了什么?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应该没发生什么事情。 队伍最前方的萧弃眸子暗了暗,有种不爽的情绪萦绕在心间。瞧他那样儿就知道了,这厮完全没有醉酒后的记忆。 合着就她一人为他那不着调的话上心啊。 由于伤残将士早萧弃一步已经往京城走了,他们这一批仅有她和莫罔,以及从京城带来的非镇南军将士。 因为许多人自愿留守南境,待到回京,其实也不剩多少人了。 她之前坐得那车说是拉军备的,实际上是她以权谋私给莫罔这醉鬼安排的,不然哪来的座椅和矮几。 要知道行军路上没那么好的条件,通常用来拉军备的马车说是车,其实就是木板下面安俩轮,能滚动就成。 在萧弃的计划中应该一早就出发,可谁让莫罔大清早睡得和死猪一样,亲爹上阵都没给喊醒。 要不是回京述职耽误不起,不能像是游历那样走哪歇哪,萧弃还真挺想等他睡够了再出发。 可惜汇报行程的信已经发往了京城,迟一天都会落人舌根,耽误不得。 莫国安想了想,扛起自己的儿子就往木板车上一扔,脑袋砸到上面的声音清脆极了,一听就是好头。 连同武器,衣物在内,顺带拿了几盅宕山关特有美酒一起随着莫罔向京城方向离去。 …… 当时来宕山关那会儿,众人是骑马赶路的,一月便至,如今述职倒不需很急切,可慢也慢不得。 路上的歇息时间,进食时长都是有数的,算是体谅这些陪她出生入死的兄弟。 走了大致有一月半的样子,才看见京城的南城门。 莫罔难过,这一个半月萧弃没怎么理他,说想她,对方阴阳怪气的说为什么不想京城的红颜;说想买点路上村镇买卖的糕点给她吃,又说不如酒好喝;拆开酒封,忍着醉意给她倒酒,她的脸却黑的彻底。 怎么哄都哄不好的样子。 最后酒萧弃是没碰的,但拆都拆开了,总归要喝掉的。两位将领一个赛一个的不剩酒力,全便宜了军中的小子和老子们。 剩下的几坛可不能拆了,不然莫老爷子发飙一般人顶不住。 路上没再遇到什么波澜,全都老实了,行近官道附近山脚处,除了鸟声,渺无人烟。可实际上,这片地土匪山寨不在少数,想来是懂事了。 若非如此,萧弃怕是一路上都不得安宁。 …… 南城门口,位列着许多大臣,身后更有禁卫军保驾护航,为首的人个头要比杨德顺高上一些,头戴冠冕,身披龙袍,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 “陛下,这,奴才给您在旁边茶楼包个座,保准能瞅见长公主殿下成不?外面也挺冷的,冻坏了长公主殿下得急呢。”主要是得跟奴才急,回头叫人家一枪挑的身子分了家也不是不可能。 萧凉有关于自己阿姐的事情上,就一犟种,说萧弃像头牛,身为她嫡亲弟弟的萧弃不也是吗。 带着满朝文武搁冷风中从上朝后站到正中午。 体会了清早的寒凉还体会了正午大太阳底下阳光的爱抚。 文臣年轻时是学过君子六艺的,但闲置久了,别说让他们骑马射箭,站一会儿腿都得瘸。 这方面曾经的徐大人倒不在其中。 萧凉身后的大臣渴望的眼神儿快给杨德顺盯穿了,浑身不自在。 不是,看他也没用啊,你看陛下他有把话听进去吗? 杨德顺还想再劝,便见身边的陛下已经跑出去好远了,呆愣了一下,赶忙去追,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盛乾小皇帝都跑了,朝臣也得追啊,但部分人跑又跑不动,腿酸的龇牙咧嘴。 武将可乐开花了,各个昂首挺胸的从他们身旁路过,还不忘让他们快点跟上。 不是说嘴没人家巧吗,看看,嘴好使有什么用,还不是弱不禁风的,站一会儿都不行。 杨德顺顶着寒风追上了萧凉,看了眼不远处人影,就说嘛,陛下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身安危有多重要。 原来是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房少华眯眼看了看跟在乌黑色铠甲女将旁那穿着普通将士铠甲的小子,挑了挑眉,然后回首望着茶楼二楼扶手那撅着的屁股。 房少华:武我玩不过你,文不整死你,我就跟你姓莫。 第56章 萧氏家常 抹去萧弃长公主的身份,她是本朝第一位女将军,她迎战南域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京城,如今得胜归来,自然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 不过碍于城门口那大大小小的官员以及龙袍加身的小子,他们不敢贸然接近。 萧弃骑马进入南城门,入目便是满脸汗珠的众朝臣和思姐之心甚重的盛乾帝。 瞧瞧那委屈的表情,端看还以为受了气,从前就是这样,只要眼角向下,嘴巴撇着,那定然是叫朝中某些不懂尊老爱幼的家伙给欺负了去。 但结合自己曾在信中所写内容,萧弃很快就反应过来,能欺负皇帝的还能有谁,除了自己应该没别人了。 萧弃下马,把自己爱骑的缰绳交给莫罔牵着,莫罔摸摸鼻头,没说话,伸手接过,安静的等在一旁。 萧弃回头看了眼莫罔,眼中闪过的笑意被莫罔正好捕捉到,他歪头,借助着萧弃的身形遮住了自己脸上讨巧的表情,这种不威严的神情只能让她一个人看。 想想师姐这一路上就没对他露过几次好脸,莫罔只觉坐立难安,一直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她了,思来想去,没有任何印象。 虽然他仍旧厚脸皮的跟着萧弃,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行军汇报的人都挑着两人不在一起时找萧弃,莫罔知道后比原先还要郁闷。 可现在师姐愿意让他牵缰绳了,还对他笑,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和好如初了? 萧弃不知道莫罔心中的想法,她大步走向萧凉,先是向他行了一礼后又摸了摸对方的头,看得莫罔一阵牙酸,实话,他也想让萧弃摸摸他。 不过,他瞅了瞅手上的缰绳,觉得此刻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众朝臣脸色变了变,按君臣论处,归来这一拜就已足够,按姐弟论处,摸头表示亲近也很正常。但落这些大臣眼里,哪里都怪。 队列中的房少华捂脸,这姐弟之间相处的模式就是这样。 萧弃对于萧凉来说,亦姐亦母的。姐姐摸不得陛下的头,母亲总摸得的? 大惊小怪,难怪不讨萧凉喜欢。 既已接到人,就不宜在城门口逗留了,成分复杂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京城中心走去,走到了一半萧弃想起来手下的兵还跟着自己,扫了眼他们手上的长刀阔斧,觉得还是先将人安排妥当了再行其他事。 于是这些被抽调的将士回了自己原先的军营,只留了一两个人配合萧弃明儿早朝上述职。 萧凉路上一直缠着萧弃,东问问西问问的,一会儿问有没有受伤,一会儿又问有没有给他带生辰礼物,那叫一个少年心性。 莫罔觉得萧凉此时的表现像极了年少的自己,聒噪极了。 他冲慢慢溜到自己身边的房少华使了个眼色,意味不明,房少华认为这厮又在没事找事了,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房大探花这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白搭了他那好脑袋。 萧弃虽一直解答着自家弟弟的问题,但偶尔也会用余光注意着她后侧方的俩人。 时间久了,萧凉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太师看,看得房少华浑身不自在。 就这样,一行人在这稍显诡异的氛围中走进了皇宫。 趁着萧凉同萧弃有悄悄话要讲,驱散朝臣以后众人所得的空闲时间,莫罔拉过房少华的胳膊,把刚刚不好直接说出口的话又说了一遍:“房大人,您教陛下不会是以我为摹本?您瞧瞧,从前那小豆丁如今和我有的一拼了,您这般霍霍萧家血脉,不怕我师姐同您急?” 果然,没事找事。 房少华甩开莫罔的手,故作高冷的背手离去,这次甚至连白眼都没给对方。 “无聊,你是不是也很无聊?”没人和莫罔解闷,他便自己与萧弃的爱马聊起了天。 那马打了个响鼻,蹬了蹬蹄子,看得出来是蛮无聊的。 这马应该牵回长公主府的,谁知没人给他机会,就一路带来了皇宫,站在金銮殿外,实在无事可干,干脆倚着身后的马把自己的脑袋放空,睁着眼睛做着白日梦。 御书房中,萧凉向萧弃表述着自己对阿姐的思念之苦,少年撅着嘴,拉着萧弃的手晃了晃,完全不顾形象的那种,夹着嗓子装小孩子。 萧弃好笑,拍了拍萧凉的背,让他站好,一国君主没个形象怎么能行。 萧凉见状没再继续当小孩子了,听自家阿姐把南域之战从头到尾当故事那样和他说了一遍后,就聊起了其余兄弟姐妹的家常,至于他自己的,倒没什么可说的,很无趣。 “二皇姐嫁人了?这么突然,怎么也不给我传封书信说一下,嫁给谁了?” 据萧凉所说,就在半年前,萧明月突然向他请旨要嫁于一人为妻,而不是寻其做驸马。事发突然,萧明月又是一副着急的模样,无奈之下与瑜太妃核实,见瑜太妃也知情后,便下旨为二人挑选宜嫁娶的吉日。 也就是前不久才刚刚礼成。 萧凉叹息:“是我登基那年科考选出来的榜眼,长相没得说,的确俊秀,可为人,是个贪恋美色的。不论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二皇姐能托付终身的人。” 萧弃隐约记得,那人她初见就觉得不舒坦,她都能看出来,二皇姐能瞧不真切吗?在南域边境线上发生了太多事,总让萧弃觉得此事有蹊跷。 “我明日去那里看看,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就要查清。如今我们萧氏正统就剩下咱们这几个人了,可不能让二皇姐再出意外。” 萧凉点头,他也这么想,几位姐姐中阿姐是对她最好的,大皇姐和二皇姐虽说不是无微不至,但也带他玩过,这点事情他还是能帮忙的。 再说了,就算阿姐不嘱咐,他也会去查的。 学问和人品不能一概而论,这是父皇,房太师以及阿姐都说过的话,他牢记于心。 “大皇姐倒还挺滋润的,这三年来,就属她办的宴席最多,还动不动就拉着我凑热闹,美其名曰帮我找些合适的女子,未来给我做后宫嫔妃,可我还小啊……” 萧弃一噎,这的确是萧长歌能做出来的事。 这两位姐姐,能把她脑子干烧了。 既然已经说到嫁娶和挑选适龄官家女子入宫这事了,萧凉也不打算藏藏掖掖的了,瞧阿姐和莫罔两人不同寻常的表现,总觉得在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阿姐,你和莫家世子?” 萧弃一惊,忘了收敛了,暴露了。但暴露就暴露,萧凉又不是其他人,说就说,谁怕谁。 她战术为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然后对着萧凉点头:“是有好感,可能等过段时间,你就能喝上你阿姐的喜酒了。” 萧凉不可置信的望着萧弃的眼睛,继而垂下眼帘,掩藏住眼中有些隐晦的神色。 萧弃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都有些隐隐泛红。 萧凉笑了笑,叫萧弃回府休息会儿,他接下来还要找莫罔询问北漠一战的细节。当然其中可能会发生些别的插曲也说不定。 第57章 早朝 唠家常是唠家常,皇帝虽在御书房就已把事情全了解了一遍,但萧弃莫罔他们在明日上朝那会儿还是要当着东齐众朝臣的面再复述一次,算是流程。 外面公鸡还没有打鸣,莫罔就已经从舒适的被窝中爬了起来,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 想起昨天那小皇帝对他说的话,莫罔气就不打一处来,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指着他鼻头骂他勾搭萧弃,哪来的道理。 是想勾搭没错,可对方也没给机会啊。 香香软软的媳妇儿没追到,先让小舅子一顿削,偏生小舅子地位极高,他还回不了嘴,憋着一肚子的闷气回了平乐侯府。 进门是自己祖父和娘亲殷切的目光,但看的方向是自己的身后。 “我的徒儿呢,可有一同回来?” 莫罔:猜到了…… “听到你们二人同行的消息,娘可准备了不少你们爱吃的。” 莫罔:主要是师姐爱吃的? 自从那次叫祖父知道了自己那张纸上的内容后,全家人都知道了,嗯,背着他说的。 本想着他爹都去平砂关了,应该不会知道,未曾预想,他祖父还特意写了一封信告诉他爹,后头还贴心的写了一句要支持孩子梦想的话。 真就挺一言难尽的。 话又回归正题,这个点去长公主府接萧弃会不会早了些。瞧那不打着灯笼寻不着路的样儿,头一次想吐槽这糟糕的上朝时间。 这次事情结束后谁都别想让他早起! 府内他这个年纪的衣物不多,挑来挑去也没有顺眼的。 从前觉得男子不需太在意外表,如今他觉得先前的认知太浅薄,没好看的衣服穿,又怎么向心爱之人展示自己的魅力,早知如此就该让府内总管帮着买些衣裳备着了。 惆怅啊,现在买衣裳是来不及了,等裁衣纺开店,早朝都结束了。 没辙,只能换上自己老爹给他打包送回来的那几件衣服中的一件,凑合的穿。 束好发,穿好衣,早膳没顾上吃,径直去了安乐长公主府,算来也巧,正好碰上了幽蝉在为萧弃准备出行用的马车,负责拉车的是另外的马匹,而不是萧弃钟爱的那匹战马。 昨儿萧凉把他喊到御书房后,萧弃的爱骑又不能没人管,就交代给了殿外守着的杨德顺看着。 等他再从御书房出来时那匹毛色乌黑透亮的高头大马已经不见了,听杨德顺说是被师姐牵走了。 想来也是,骏马怎能用来拉车。 莫罔一直都是不管人死活的性子,他趁幽蝉不注意,悄咪咪摸进了马车中,屏住呼吸,装作无人般,等待着萧弃上车后吓她一跳。 诚然,幽蝉和其他人没有发现,但这依旧吓不着萧弃。 萧弃穿戴好长公主制式的裙装后,她看了看外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出了门。 掀开车帘,入目是一张笑脸,笑脸的主人昨日才见过。 萧弃一言不发的坐下,同莫罔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和这小子处一起,真像养了个孩子。 马车前室坐着昨日留下的两位将士,刚刚不小心瞥见了莫世子的傻样儿,为保自己生命安全,还是保持安静的好。 车内萧弃想着,都这样了,还能咋办,只能走了。 于是她出声告知暂时负责驾车的俩人,马车可以出发了。 一路上没人说话,两位将士碍于莫罔,不敢出声;萧弃怕自己开口会憋不住笑,嘴唇抿得死死的;莫罔则是恐自己贸然出声会惹了萧弃不悦而强压下卖巧的心。 总之安静的好像马车上有鬼看着,战战兢兢的。 就这样,四人准点到了皇宫,按理说进宫后是人是鬼都需下车步行,但萧弃是谁啊,她是被萧凉明晃晃偏爱的阿姐,她就算持剑上朝,朝臣都得憋着,坐着马车进宫那更是小问题。 借着萧弃的光,莫罔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在宫中狐假虎威。 那双愈发像狐狸的眼睛亮晶晶的,虽没说话,但萧弃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大致会是些:师姐你好厉害,有师姐在,都没人敢拦我之类的吹捧。 马车行至奉天门(金銮殿外宫门),萧弃拽着莫罔,叫他下车站到朝臣队列中。自己则寻了个清净处等待上朝。 上朝时间一至,朝臣鱼贯而入,然后再在金銮殿内按照殿外排序调整着自己的站位,最后才是萧弃不紧不慢的走进殿内,站在原先萧宇恒曾站的位置上。 没过多久,萧凉来了,身着明黄色五爪龙袍的他一年多没见,倒是多了些威严,与南城门那会儿天差地别。 杨德顺跟在萧凉的身后,等待着萧凉坐到龙椅之上,抽空还对着萧弃点头示好,其他的朝臣全当没看见,忽视掉。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萧凉屁股刚接触到龙椅表面,杨德顺就迫不及待的喊,萧弃习以为常了。 靠谱的皇帝总会配一个不靠谱的总管,相反,不靠谱的皇帝也会有个很靠谱的总管,正如和靖帝(也不是很靠谱)与王公公,萧凉与杨德顺。 萧弃穿着裙装上前行了武将的礼,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在场众人有一大半都这么想。 不过谁敢说呢,抄家斩首一条龙,蔑视皇嗣的罪名没人担得起。 “启禀陛下……”接下来就是有关南域一战的口头战报,由萧弃带头,两位将士充当副将为充满血腥的战场美化,省得某些文臣承受不住当场吓得昏厥。 她说完后,莫罔又上前继续汇报着北漠一战的事情,大清早的,金銮殿上莫名充斥着一股腥气,胆子小的臣子脸色都泛白。 什么关南村屠村后的横尸遍野,什么松南谷数万南域军碳烤熏肉,还有谷尺中毒后又紫又恶心的模样。 相比之下,北漠真是太文雅了。 原先朝臣还想就萧弃私自出兵追讨王望一事要个说法,听完后还有些人性的大臣都觉得打得不够狠。 火烧关南村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释,许多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自己的嘴。 既然萧弃没事了,北漠的事情也禀明了,接下来两人无事可干就是看戏,等待着下朝。 毕竟两人之后还有自己的活要做。 外面的天微微亮,萧凉才结束了今日的早朝,还想寻萧弃说话,就见萧弃和莫罔两人齐齐不见了踪影。 萧凉:??? 第58章 拜访赵府 萧弃下朝后自然是去做昨日允诺萧凉的事情了,她想去看看原先那般精明,一向懂得趋利避害的二皇姐缘何选择那样一个听起来就不咋地的人做夫婿。 因为是下嫁,安平长公主府也就无人居住了,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安平长公主府寂静到连落根银针都能听到声响的地步。 站在安平长公主府门口望向里面,甚至连奴仆萧明月都没留几个,可见这一场嫁娶,她是把自己全部身家都给了对方。 萧明月嫁的那名榜眼名赵康彦,现任翰林院纂修,负责攥写史书,不算多大的官职,所住府邸也不会在什么贵人城区。 这就是萧弃搞不懂萧明月的地方了。说不中意对方,偏偏那么多人中选了个贪图美色的;说中意对方,也没见她动用自己的金银为他买个好些的宅子。 四进要不得,三进总归是可以的。 萧弃走过安平长公主府,面朝城西而去,在城西居住的多是能养的起自己吃喝的人家。 赵康彦正七品官,他想要在朝堂上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在未抵达终点之前,萧明月也势必要跟着吃点苦头的,哪怕她是长公主。 就从他们如今所住院落便可窥见一二,满打满算不过二进院,听说这二进院还是萧凉赐予萧明月这夫婿贺他嫁娶之喜的,起初他还不愿意收,推辞再三。 皇帝要是好收回成命,如今世道上就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说了。 总之,赵康彦不仅收下了这新居,还将其当作了自己与安平长公主成亲的地方。 据说当时朝中绝大多数官员都来给这七品小官捧场,二进院中人来人往,官员加上家眷,还有随身带着的小厮侍女,说没地落脚都不夸张。 站定在赵府门前,萧弃盯着关上的大门看,她这一路上想过很多种猜测,唯独没有想过赵府压根没打算开门。 她好歹也是长公主,更何况作为将军她才刚打完胜仗,何至于吃闭门羹。 “听起来里面脚步声纷乱,分明是有人在的……”她嘟囔着,然后脚尖点地,两臂持平,轻飘飘的越过了赵府围墙,落在人群之中。 奔走的仆役们瞠目结舌的看着站在他们之中,身姿轻盈,体态娉婷的女子,良久无一人出声。 待到萧弃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后这才开口质询这些仆役:“本宫倒不知赵大人排面这么大啊,本宫堂堂先皇钦赐一品公主,如今陛下御赐正一品长公主,竟入不得这七品赵府的门了?是本宫二皇姐把你们胃口给养刁了,还是赵大人心高气傲了,才叫你们拒不开门的!” 在场的赵府仆役中没有熟面孔,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赵康彦自己的人,从哪来的萧弃没心探究,可下人做错了事情,主子总归要担责的。 长公主的质问可不是一般人想回答就能回答的,看着好说话的很,但别忘了,萧弃怎么着也是上阵杀过南域人的阎王,往人群中一杵,多的是人退避三舍。 哗啦啦的,众人全数跪下请罪,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萧弃本也没打算从这些下人口中听到解释,四下扫视,不经意的看见了一抹衣角露在游廊拐角处,转瞬即逝。 心下起疑,拧眉思索,觉得就算是有问题也不宜打草惊蛇。 她抬起其中一名婢女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到:“本宫二皇姐呢?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她,还是说全都在这儿跪着了,没人通报?” 那侍女年岁不大,为人怯懦胆小,突然被萧弃提问,魂都要往青天上飘了,支支吾吾的,瞧着就不是个能交代事儿的人。 “啧。”萧弃的耐心不是留给这些人的,提起裙摆越过那些人就往正堂走去。 二进院的布局通常就那样,都不需要看府内布局图就能找到想去的地方。 入府的方式是霸道了些,直接了点,但她认为自己还是位客人,不然现在去的地方就不是正堂,而是某位初识印象就不讨人喜欢的篆修房门口了。 七品官除了初一十五外不需上朝,篆修又没什么要紧的活,这会儿早该回府休息了。 这个点还不见人影,实在可疑。加之二皇姐现在还没有露面,或是派人传话,就更叫人徒生疑惑了。 赵康彦的家世萧弃没有刻意打听,杨德顺倒是提过一嘴,说他本就是京城人士,年少时去过东江小住过一段时日,后来又返回京城考学。 如此倒也算有些眼界的。 等了大概有一炷香时间,萧明月还是没来,只派了自己亲近的婢女来告知萧弃自己染了疾,不便见人的消息。 萧弃淡淡抿了口茶水,蒸腾的热气掩去了眸中的厉色,语调却又平和极了,细听似乎还带了些关切的感觉:“琴枝,二皇姐病得严重吗?可有请太医瞧过?不妥,身为妹妹,本宫得去看看。” 言罢便往琴枝来时的方向走去,琴枝一怔,没想到三年前感情差点破碎的两人,姊妹之情还能这么深。 回过神时再追萧弃就晚了。 待到瞧见萧弃身影,人已经站在了萧明月主居的明月楼门前了。 里面隐隐传来有人咳嗽的声音且越来越近,待到声音近在咫尺时,房门打开了。 入目的是萧明月面色略有些苍白的脸,桃花瓣般的眼睛周围一片乌青之色,看起来像是没有休息好。 身体不爽利偏生还要强迫自己笑一笑。 在自家人面前,脆弱些也没什么的。 “皇妹怎的来了?可是来向皇姐讨杯迟来的喜酒的?咳咳……”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咳嗽几声,观气色,确为重病之人。 “酒就不喝了,听陛下说皇姐你嫁人很急,我这新婚贺礼不是没来得及给吗,你瞧,今天来给你补上。”萧弃取出一块锦布包裹的礼盒,个头不大,但装饰精巧夺目。 萧明月唇角含笑的接过,感受了一下,里面似乎放的是一块玉。 萧弃东西给完就回了自己的府邸,没有询问赵康彦去了哪里,名不正言不顺的,没理由一定要见到人。走前倒是和萧明月说了下,让她找几个可心的人帮着管管赵府内外,端正端正规矩。 明明从长公主府带来的人不少,怎么满府上下除了琴枝外不见别人呢? 不见踪影的赵康彦,新婚后就重病缠身的萧明月,府中无可信之人的局促,露出衣角的神秘人,再加上拒不见客的做派。 果然赵府没问题都奇怪。 还是写一封密信叫身边的暗卫给萧凉送去,禀明一下萧明月现状为好。 “希望那个东西送错了才好啊。”萧弃喃喃。 第59章 白·猪·弋 萧弃办正事,莫罔能闲着吗?自然是做自己的要事去了,比如:找白弋。 白弋这小子,从他回京后就没在他面前露过面,藏得够严实的。 不过也是,白弋说过他当初是作为翊阁外派的杀手去和缘寺执行任务的,虽然最后某人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发现,以至于痛失身份,但不能否认的是,这小子隐蔽身形还是有一手的。 干找不是办法,别看京城较其他地方都要繁盛,小巷小道真不少。杀手这类人,最爱躲在黑灯瞎火的地方,找是绝对找不到的。 思来想去这段时日能和这厮有接触的就只有房少华了,怪不得他老翻自己白眼,想来白弋没少烦他。 莫罔这么寻思着,顺手卸了不知哪位大臣的马车,骑着人家的马就先一步往太师府的方向去了。 徒留那位大人的车夫表情跟要死了一样,泪流不止,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背,搁皇宫门口还能遇到打劫的。 太师府位处繁华之地, 周遭也都是些名门望族的宅邸,正巧和萧弃的方向相反,出了奉天门后俩人就没再见过面,任天王老子来了,也扣不了他的黑锅。 等到房少华坐着马车溜溜哒哒回到府中时,莫罔已经吃了一盘桃花酥,一碟四喜冰元子,正端着他刚拿到手没多久的雨前龙井品茗着。 眼睛扫过这一圈府中的下人,没发现有哪个人胆子这么大,敢拿着这价值不菲的茶饼私自待客。 莫非是…… 房少华狐狸似的微笑维持不下去了,唇角再三抽搐,最后弧度向下撇了一个角度,看上去是蛮不高兴的。 “哟,太师大人回来了?来来来,坐,这上好的甜点就我一人食用未免有些多了,帮着分担分担啊。”某位世子甚至反客为主,替身为主人的房少华斟了一杯茶,一套操作下来,房少华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特想把人扔出去。 房少华不爽,那莫罔就高兴了,谁叫他金銮殿外甩他胳膊的?这年头,实话还不能说了。 忘了他当年授课时对他们这些‘学子’说过的话了?有问题要及时提醒对方,避免他人重蹈覆辙。 有问题吗?没问题啊! 房少华深吸了一口气,闷了石桌上搁置的那杯茶,好半晌才能用心平气和的语气继续说话:“您有事儿吗?没事的话就劳烦您出门向右拐,那边是您府上的方向。” 莫罔扬起了一张看起来就颇为讨打的笑脸,站起身慢慢挪到房少华的身边,附在他耳畔轻声说:“有事,当然有事,至于是什么事……你猜?” 房少华:???该出手时就出手,孽畜,看招! 说时迟那时快,他直接就是一个推,将莫罔推出了三尺之外,紧接着使出了教书先生的绝学:脑瓜崩。结结实实的弹在对方的额头上,声音清脆,再观其额头上的皮肤,红肿还泛着光,一瞧便是下了狠手的。 “爱说不说,不说滚蛋,滚之前把在我府上吃喝用度的账结清了,一共七十四两。” 莫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不是,咱们什么关系,这点钱你还要问我讨,再说了,我哪吃了那么多?你这不是讹人吗?” 房少华背过身去,不搭理莫罔,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白弋!你把东西拿给我时怎么没告诉我这玩意儿这么贵啊?”莫罔得不到回答,转而找了另一个出气筒撒气。 藏在暗处的白弋撇了撇嘴,您什么身份啊,东西不端点好的上来,您还得说我那啥眼看人低呢。 “白弋?”房少华懂了,悟了,敢情是来找他问这事儿的。 巧了,新仇旧账咱一块算。 他转过身,命身旁小厮多端些茶点来,就连萧凉御赐的附属国特产吃食也都各样抓了些,一盘接一盘的摆在石桌上,好在不是在正厅摆盘,不然那桌面都不够摆的。 莫罔揉着自己的额头,还在缓解疼痛,思绪却已绕着脑袋飞了几圈了。 白弋都来太师府那么久了,可从没吃过御赐的东西啊,口水险些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藏不住就干脆显出自己的身形,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不打算挪窝了。 莫罔:鸿门宴,绝对是鸿门宴,但闻味道好香啊,不管了,嘴巴吃东西不碍着脑袋想事。 “你不好奇我昨天走到你身边是想做什么吗?” 昨天?还好意思提,有话不直说,害得他误解了意思,最后收获了一个白眼,外加整整两天的不理不睬。 “就是为了你送来的这头猪,你知不知道,他吃了我多少俸禄,便宜的不吃,家常菜不吃,偏生要吃那些名家掌厨做的珍馐美馔,七十四两还要少了。” 莫罔可没什么良心,一番指控下来莫罔全当没听见,吃得喷香,相反冲着吃而来的白弋却怂得半晌不见动弹一下的。 口中还跟蚊子叫一样小声辩解:“你不理我不就好了,你理我了,还嫌我吃得太上档次,哪来的道理?” 得亏房少华听不见,不然他得年纪轻轻的与世长辞了。 “我事先说明,让他来京城找你只是为了送情报的,这厮脚力快,没几天功夫就能从边关跑到京城。你给他吃的,把自己吃穷这事赖不到我身上啊,你大可以用完就丢。” 白弋撇嘴,用完就丢的人到底是谁,跟着莫罔做活三年,吃喝比不上在太师府一个月的度。 于是白弋朝着房少华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同时又对莫罔做出了鄙夷的表情,那叫一个谄媚。 给房少华看笑了,有奶便是娘是? “说起情报,你就让这家伙带了几句不明不白的话来,让我查也得给个准确的指向?”为难谁呢。 “再说了,关于和缘寺的问题,我来来回回明察暗访了许多回,一点问题没有,怎么扯上类似图腾你就觉得有阴谋了?”光靠感觉说话,很容易坏事。 莫罔沉默,他真的就是纯感觉,感觉它们之间会有联系,但真叫他讲个一二三四出来,太难了。 “罢了,你过会儿和这猪来我书房一趟,咱们好好把事情分析一遍,之后我会派人调查,有了发现会第一时间叫这猪通知你的。” 白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叫猪呢? 盯着石桌上五颜六色的美味,好,猪就猪,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60章 探查开始 述职结束后的萧弃和莫罔没有其他官职在身,寻常时日除非萧凉派人通知,不然他们是不用和那些朝臣站在一起勾心斗角的,倒落得个耳根清净。 自从萧弃回京,萧长歌那边知道了,恨不得一日三餐姐妹俩都凑在一块吃,时间长了萧弃就不想跑了,干脆叫萧长歌在府中给自己留一个院落,闲的没事还能住下,免得早出晚归,明明没有职位,却神似公务在身。 早前那封密信叫人送给萧凉后,萧凉没有任何表示,或者说他自己心中已经猜到了结果,有用的没提,只叫萧弃稍安勿躁。 这种事情哪需要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提醒,她自然是明白这事需得慢慢查清,以便真有问题能一网打尽。 于是萧弃明面上同萧长歌吃喝玩乐,每日清早强健体魄外,给人一种凡是都不放在心上的闲适感,实际上是将身边可信的密探心腹都派了出去探查情报,不止赵府的事,原先因伤返乡的那些将士也由他们一一确认有无问题,避免那些别国探子再搅浑东齐的池水。 萧明月的事情同萧长歌提了一嘴,不多,主在询问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萧明月有没有表现异常的地方。 萧长歌一只手撑着脑袋,棕褐色的眼眸直视着萧弃,她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撒谎呢,当然,这是身为姐姐的她才有资格说出的话。以往萧弃想问什么多的是直接问的,拐弯抹角,含糊不清的问法,也就只有她心中有事,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才用。 “你知道的,三年前小弟登基商讨事宜时她匆匆而去,我们的关系就不像从前那样亲密了,虽然我是不介意啦,但事实证明她介意。这三年我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她嫁人的消息还是小弟告知我的,我不像你,还能见一见朝臣,拌两句嘴,我呢,没事就赏赏花,养养鱼,和那些烦得要死的官家小姐联络感情,她要嫁的对象我可连见都不曾见过。鬼知道她从哪里认识的。” 也就是说,赵康彦是突然冒出来的,萧凉对他完全是不熟的态度,萧长歌同样没见过本人。 目标是萧明月?此事待定。 既然问题回答完了,那萧长歌要开始玩了。 “说起来,你和原先还挺像的,不想说话就瞪着自己的眼睛委屈巴巴看着别人,让人不忍心继续问呢。” 萧弃指了指自己,一脑门子问号。委屈巴巴?指的是她吗? 萧长歌当然是瞎说的,萧凉可怜巴巴那叫正常,让萧弃可怜巴巴,天塌了都不可能,这小姑娘死倔,做事坚信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说。 论不想说的话题,她会直接拿糕点堵人嘴巴,而不是用眼睛示意。 萧弃叹口气,自家大皇姐惯爱逗自己开心,还乐此不疲的。“也不是不想和你说,有些事情说出来难保你的安全,毕竟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以往的那些仅仅是东齐内部的隐患,这次……涉及到了别的国家。你没有傍身的武功,身边的人也不顶尖,我很难放心的下你。等事情明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原先做什么事今后就做什么事,命比什么都重要,只有不引起注意,才能过安稳的生活。” 萧长歌轻笑出声,小妹妹果然长大了,比原先不知成熟了多少,也是,东齐乱得跟一锅粥似的,莫说东齐之外的其他国家,哪怕是东齐自己人都想从锅里分那么一口食。 比起这些,萧弃的心里话更叫萧长歌心有所动。 真好,除了母妃外还有人担心她的安全。 …… 另一边的太师府 房少华按揉着太阳穴,没好气的揪住正在偷吃东西的白弋的耳朵。 “说你是头猪真没说错,莫家那小子可没打算付这段时间你吃喝用度的钱,你是准备把自己卖进我太师府?” 白弋想了想,点了点头。 房少华推开他,背过身去,一步错步步错,他何必那时接纳这臭小子,本来太师的俸禄也没多少,要不是自己在外面开了一家酒楼,这偌大的太师府早晚要被坐吃山空。 “生气啦?呀,气大伤身,要不得。你看,你养我有很多好处的,比如你一个弱,咳,儒雅学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万一有杀手闯府,恰巧府中侍卫打不过人家咋办,这不,有我啊,我就可以……” 房少华看见凑过来的那张脸,咬了咬牙,没说话。听到对方好像要骂他,马上一个眼刀递过去,本想着这就完了,谁料某人完全不自知,接着大言不惭的叨叨,他忍了半天,发现忍不了一点,出口打断:“你就可以什么?当我的替身,代替我去死?你不看看你自己,当时进太师府时就被我的侍卫抓住,何谈比侍卫还厉害的刺客,养个你就是养头猪,没什么差别。” 白弋站原地愣了愣,垂下眼眸,不发一言转身就走,看方向,是墙。 这小子直接越墙跑了。 房少华没什么反应,还是做着原先自己的事情,好似白弋走与不走对他来说影响不大,充其量是少了一张嘴吃饭罢了。 从午时至傍晚,白弋还没有回来,房少华皱眉,时不时看向自己寝室的那扇透窗,想要看清外面有没有那道身影,该到用膳的时间了,这么爱吃的家伙应该不会错过。 又等了两个时辰,等来的是浑身像是被水浸\/湿的白弋,房少华还想说他两句,等白弋一步三晃的走至屋前点着的灯笼旁,房少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不对,鼻子嗅了嗅,浓郁的甜腥味蔓延在鼻尖,抬眼看去,白弋从脸颊往下都是喷溅的血迹,衣服也被鲜血粘贴在了身上,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谁都说我没用,我有用!我真的……有用的……”白弋直视着房少华的眼睛,眼泪一点点的从眼眶滑下,语气中带着抽噎。 房少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怪自己吗?他才不会承认呢,但这小子之前应该是没少被人贬低,或者是羞辱的。 “你进来,我给你检查一下,一天时间不到,你是从乱葬岗爬回来的吗?”他招了招手,将哭得正解气的白弋喊了进来,准备好平时常备的纱布,烈酒以及自己没穿过的衣物就着手扒人衣服。 白弋吸溜着鼻子,略带鼻音的说,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扒衣服是万万不能行的。 “不用了,别人的血,我只是砍人砍到没力气罢了,哦,那些人是某些官员府中暗藏的探子,主人家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潜进来的,我想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所以就全宰了,情报过会儿会有人送来。” “还有,别问我从哪里得知的,猪也有猪的圈子,更何况我还是……” 白弋没有继续说下去,房少华也不打算追问,看白弋扭扭捏捏的样子,房少华干脆把房间留给他,叫他自己处理,至于房间的主人则是站到院子外去赏夜景了。 不该他知道的,他才不想知道,欠了人情,或者在谁身上记了人命就不是他想要的了。 第61章 填坑 “我换好了,你可以进来了。”白弋走出房门,蓝白色修身外袍可比他先前常穿的那身纯黑锦衣要亮眼多了,房少华心想。 瞧白弋的脸庞已经逐渐有了血色就明白了,敢情还真是累着了,没受伤啊,那他…… 房少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白弋的肩膀头子,语气比原先都要温和,毕竟经过这一遭他也知道了白弋是个内心脆弱的小孩子了,不敢再刺激对方一点。 “你都能杀的了探子,怎么进我府上时那般柔弱不能自理?” 白弋懵了一下,既震惊于房少华突如其来的温柔,又震惊于他那神奇的形容词。 白弋取出一枚不离身的暗器,向着不远处正飘落着叶子的大树射去,暗器贯穿了数个叶片,最终钉在了墙上。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杀手,学的功夫都是冲着人命去的,若想不伤人性命,投鼠忌器很正常。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自我自己,要不然也不会被人说废物了。”他耸肩作答。 房少华挪动着步子移至墙边,看着那暗器透墙的深度,觉得那句废物还有原先自己说白弋没用的语句,都是来形容他自己的。 白弋的难过来的快,去的也快。眼见房少华被他这一手百步穿杨震慑到了,立马颠颠的凑过来,哥俩好的勾肩搭背。 像是忘了说什么一样,又补了一句:“今天这一波清剿不可避免的会惊动一些人,我的信息网告诉我主人家是不知那些人身份的,所以我杀人是偷偷摸摸潜进去杀的。可明儿一早,你怕是有的事要处理了,比如京城莫名其妙死了人啥的。但你要怕惊动背后主谋不利于我们的侦察,那倒不用,据我了解,这些人都是弃子,可有可无的,背后还躲着的人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或者是来不及知道,更何况,我剿了不止一个派系的人。” 真不知道该不该夸白弋了,他还挺聪明的,是那种人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的聪明。 “我是要谢谢你,你的报复和证明的确给我添了不少活儿。” 饭都没心吃了,拉上白弋就进了屋,顺带叫人把莫罔从平乐侯府喊来,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翌日早朝 如白弋预想那样,朝中半数大臣都声称府中死了人,且死相凄惨,绝非自然死亡,一个两个就算了,可以说成仇家寻仇。但死了这么多人,完全称得上是隐患问题了。 ‘徐大人’眯眼,他的府中没有人死亡,是没找到要杀的人还是没有要杀的人呢。 萧凉头疼,第一时间让房少华代为处理,他深信太师不会叫他失望。 房少华心中早有准备,不卑不亢的领命。 他和那俩坑货商量了一夜,打算拿一位地位不算高,又颇爱指手画脚的宗室长老当替罪羊,这样既能为他们的行动打掩护,也能为东齐正统江山的稳定多添一块石头。 下朝后,房少华开始收集有关那位长老的罪证,包括买卖非买卖物品,走私还有派亲信潜入朝廷要员宅中搜罗信息,总之,这一套下来,那位长老除了直喊冤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朝堂上的官员也勉强相信了这一波屠杀是为了拔钉子的壮举,并且认定此事是有某位皇族的指示在其中的,若非如此怎敢大面积的行事。至于那位长老,是人都知道,他只是一群人中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也怪他平日里不讨喜的作为,该有此劫。 拉人下马这事发生在一月后,在这一个月中,萧弃成了太师府的常客。 …… 与上朝同一时间点,萧弃得知了京城中死了不少人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有人打算祸害她东齐江山,长枪一放,穿戴好得体的衣服,驱马就往大理寺而去。 彼时大理寺中除了一些不用上朝的小官外,能主事的全数在皇宫中上朝,这会儿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萧弃抿唇,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于是她坐在堂厅大理寺正卿所坐的高位上喝茶,等待他们归来。 大致等了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穿着官服的大理寺正卿匆匆赶来,瞧见人了就是一个深拜。 萧弃没说话,他就不敢直起身来。 萧弃淡淡出声叫他坐着说话,大理寺正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有些忐忑的坐在了萧弃下首的位置上。 当过主将,杀过人的气场就是与众不同,无形的威压碾得他大气都不敢喘。 “本宫听闻昨日京城死了许多人,这不,一早就来寻正卿大人问些问题,你不需要这么拘谨,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本宫不是那种喜欢把打杀挂在嘴边的人。” 大理寺正卿:您越是这么说,我越惶恐啊。 “是,是,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弃点头,他都这么说了,那她就开始问了:“第一个问题,这件事情今早在朝堂上说了吗?” “说了,许多大臣都有所反应,说自己府中平白死了人,请求陛下派人查明事情原委。” 不出所料,毕竟这种事情威胁到了那些大臣的人身安全,谁都不能确保,这次死得是府中下人,下一次死得未必不会是他们自己。 “第二个问题,这件事可是交给你主办?” 要是交给大理寺主办,她想插手还需找萧凉要个稽查令,不然会被某些碎嘴子说成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没有,陛下把这事交给了房太师处理,大理寺只需要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协助就行,并没有插手的权利。” 这么说就好办了,房少华同她关系多好,路人皆知,她帮个忙提供些线索,不过分? “最后一个问题,这些人为什么会死,你心中可有数?” 大理寺正卿:有数是有数,但我讲还是不讲? 思考再三,长公主殿下问都问了,那必然是要听答案的。 “下官猜测这些人要么是对家安排进来的探子,要么是在外惹了什么仇家才会被杀,极大可能是二者都有,巧的是凑在了同一天。” 萧弃勾唇提醒了一句:“世间没有绝对的巧,多的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本宫说的这些你最好藏在你的肚子里,在事情没有明了前,你若敢向外多说一句,我便叫你尝尝营中军棍的滋味。” 言罢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不顾身后人精彩缤纷的面色,比戴着面具玩杂耍的表演还让人拍手叫绝。 可不嘛,那张脸一会儿涨红,一会儿泛青,一会儿沉黑,最后变成了苍白。一张脸上能出现这么多种颜色,也是难得一见的。 第62章 暴露啦 从大理寺离开后,萧弃先去了一趟平乐侯府,本意是看看莫罔在不在,这小子鬼点子多,带上去找房少华说不定能给他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这不,去的时间凑巧,正好碰上打算出门的莫罔,莫罔手上拎了俩酒壶,看上去像是准备出去打酒的。 “师父他老人家酒喝完了?派你出去跑腿啊。”萧弃打量了一下那酒壶,是莫永平常用的。 她这师父就好(hao四声)这口,喝茶还有饮酒,许是钟爱这关中美酒,前些天她亲手将东西送到他手中,便迫不及待的开封干了一大口,这还是她看见的,谁知道她走后这小老头多能喝。 莫罔将酒壶往身后藏了藏,他可没忘路上萧弃是怎么阴阳他的,提起酒心头就会烧起无名火,莫罔虽是男子汉,但他也怕啊,怕她不开心。 “是,是啊,师姐是来找祖父的吗?”说完莫罔将路让开,尽可能的把酒壶藏严实了,哪怕萧弃早都看到了。 “来找你的,酒什么的,一会儿叫太师府的侍从给你打,现在你得跟我走。” 萧弃拉着莫罔的手腕,急匆匆的往太师府走去,忽略那俩动辄就撞在一起咣咣响的酒壶,他还真挺像个姑娘的,局促,害羞但又因为被喜欢的人牵手而开心。 平乐侯府 莫永平四处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找一边嘟囔:“奇了怪了,我宝贝酒壶呢,那美酒灌在里面才好喝……” …… 萧弃和莫罔抵达太师府时,房少华正在和白弋抢一块糖醋烧肉的归属,不怪房少华不冷静,实在是此番白弋把他胜负欲激发起来了,他筷子伸向哪道菜,白弋就连盘都端走,说是巧合,估计也没人信。 莫罔太清楚这俩人什么脾气了,定是房少华毒舌,把白弋给招惹火了。 毕竟白弋生气的表现也不多:要么干脆不理人;要么给人找事儿做;更直接点的就是和某人对着干。莫罔不才,全都体验过。 莫罔心里在想什么萧弃不知,但萧弃在京城再见白弋,她还是颇为震惊的。 在关南村驻地那会儿就听莫罔说白弋是他旧友,虽没说清楚,可光从行为举止上来看也不是一般人,她从未想过,这么一个人居然会在太师府和房少华抢肉吃。 白弋余光瞥见了萧弃,一个哆嗦就从坐的地方滑了下去,结结实实一个屁股蹲。 他是杀手没错,使得也是杀招,但比起杀手而言更可怕的是萧弃这种,明明没有杀心,可依旧把人往死了打的暴躁姐们。 别的不提,萧弃是给他留下了一定阴影的,哪怕知道这女人是自己兄弟喜欢的姑娘。 桌子的另一头,房少华如愿以偿的抢到了那一块肉,吃完还不忘向地上的白弋扬起一个得意的小表情。 白弋:吃吃吃,这会儿还吃呢?要命不要? 房少华后知后觉才感到房门口有人,一扭脸瞅见俩面色古怪的货,一个盯着地上的白弋,一个端详着他,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手忙脚乱的把白弋扶起,然后郑重其事的把抢吃食时撸上去的袖管放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又将略有些潦草的发丝重新打理了一番,勉强能看。他事情还没忙活完,莫罔就先一步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你这形象,在座的人谁不知道,还装呢。” 什么沉稳,什么可信都是演出来叫朝臣信任他的伪装。真实的他比以小霸王着称的自己还放肆。 背地里还美其名曰的说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笑话,房少华是第一位敢形容萧弃是头牛的人物,温文尔雅?也就萧凉和白弋这俩蠢蛋会相信了。 听见这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萧弃扯了扯唇,没忍住,就放任唇角向上微微扬起了一点弧度。 萧弃拿胳膊肘怼了怼莫罔,叫他把手上的酒壶给出去,省得最后忘了回侯府还要挨批。 莫罔多听话一人啊,乖巧的冲着萧弃点了点头,就去找太师府的管事了。看见那位拆台不留手的世子爷走了,房少华感动坏了,脑袋没转起来的他还以为萧弃是帮自己解围来了。 幸亏房少华不知道真相,不然激动的泪水能盛满一只瓮。 …… 莫罔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白弋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有些秀气,不像个大男人能坐出来的: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两条腿合实撇向一边,脸上还挂着得体的微笑。 怎么说呢,萧弃觉得当初收拾他的那一顿,可能伤着这孩子的脑子了。 再看房少华,铜镜木梳发油应有尽有还就手摆上了餐桌,对着镜子开始打理自己,属实是开了眼界,原来房太师束发是自己来的啊,怪贤惠的。 萧弃:癫呗,谁能癫得过他俩啊。 就在萧弃想把自己眼睛戳瞎时,莫罔回来了,还好,来了个能洗洗眼的。 萧弃拽着莫罔在院子中寻了个能坐的地方,非常坚定的坐下,死也不挪窝,任那俩在屋中折腾她也不打算再瞅一眼。 “师姐带我来太师府做什么?”莫罔老实的陪着萧弃,虽然无聊,但有师姐陪着,也挺好。 带他来就是为了商量事情的,直说也无妨:“昨天晚上死了不少人这事儿你知道吗?”因为平乐侯府没人上朝的缘故,萧弃并不清楚莫罔对此事有没有耳闻。 莫罔将手背到后面,暗戳戳的对手指,作为知情人之一,面对萧弃这正统皇室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不管怎么说,这先斩后奏的做法还是影响到了东齐内部稳定了的。 “知道,这事除了一些活都快活不下去,没心听传言的平头老百姓外,应该是无人不知了。” 也是,官宦之间都有自己的圈子,想必这些事情是瞒不过莫罔这个捣蛋鬼的耳朵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我从大理寺正卿那里听说,这次的事情交给了房少华处理,你的主意向来多,应该能帮上忙。” 莫罔:有是有,我们仨都说好找谁背锅了,可说给你听,真的不会挨打吗? 莫罔没说话,第一次以沉默的方式拒绝了萧弃的请求。 被喜欢的人打死这种窝囊的死法他才不要体验! 正相对无言着,院外跑来一个洒扫小厮,手上攥着一沓纸,人在院中看来看去,像是不知道该把东西交给谁。 让他做事的那小哥也没说这东西是谁的,就提了句给这府中能当家的人就行。 白少爷?太师大人? 莫罔观小厮的模样,猜到了一二,便好心的指着那被萧弃顺手合上的房门说道:“太师大人在里面,你去。” 小厮深觉自己手上的物件烫手,忙不迭的就朝屋子跑去,没注意其中一张纸正在脱离的边缘。恰巧一阵风卷过,那张信笺像是找到目标似的顺着风飘到了萧弃的脚边。 萧弃拾起来一看,面色骤变,大跨步的迈至小厮身前,早房少华一步拿过了所有的纸张,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最后一巴掌呼在了打开门正伸着手准备接东西的房少华身上,力道之大能力劈华山。 那一刻房少华觉得自己早逝的家人在冲他挥手。 莫罔倒吸一口气,这会儿跑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 他疯狂的朝房少华使眼色,让他别把自己抖落出来,可惜,人着急的时候总是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比如萧弃五感特好使。 萧弃抬眸瞪了一眼房少华,刚巧对上了他飘忽不定的眼睛,再联想身后某人那悉悉索索的动静…… “莫!罔!你胆子大了是,这么大的事情还敢瞒着我?” 莫罔:芜湖,吾命休矣…… 第63章 四人开会 虽然知道早晚会暴露,但也没想过这么快,莫罔讪笑的往后退,手都要摸到院门了,却被萧弃一把子揪了回来。 从正堂中出来的那俩货,尤其是白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搁屋里就听到了萧弃的河东狮子吼,震得他坐都坐不安稳了,忙将堵着门的房少华推出去,排排站在院子中。 莫罔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优良品质,先是冲着白弋甩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紧接着,白弋遭到了好友的背刺。 “这事我也是后面才知道的,罪魁祸首是他!” 白弋一怔,眼睛对上了萧弃那双逐渐变得危险的美眸,多熟悉,当时在关南村他就是这么被揍了一顿的。 反应过来的白弋满院子的找遮挡物,人也好物也好,没有一个能帮到他的。 白弋哀嚎一声:“你们卖我!” 萧弃瞅这仨,还能不明白?所以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她揍了一顿,就属白弋最惨,这小子俩眼睛挂了俩黑眼眶,不多不少正正好。 萧弃活动完了,拉着三人回了正堂,不知是嫌弃还是真生气了,这次她是勾着莫罔的脖领子走的,手腕什么的,看都没看一眼。 要说男人不收拾不老实呢,瞧瞧,美美收拾了一顿后,是人是鬼是龙是虎都给她盘好了。 莫罔最怂,低垂个脑袋当鹌鹑;房少华呢,正满屋子的找膏药,找了半天没找到,突然想起药什么的都给拿到睡觉那屋了;再观白弋,翻了个白眼,黑眼珠子就没在眼眶子里,一副神游了的模样。 萧弃轻咳了一声,现在都这样了,能咋办。人死了就死了,乱子惹了就惹了,京城中那么多麻烦事真不缺他们惹出来的这一件。 大理寺正卿:您当时可不是这个意思…… “解释一下,都别给我装死。”萧弃瞧这几个人谁都没有想说话的意思,真真是脑袋上头一团火,谁碰燎谁。 莫罔悄咪咪的抬头扫了一眼萧弃,继而拿眼神示意房少华,毕竟分个前后顺序解释也轮不到他来解释。 房少华药没找到,正捧着脑袋思考人生呢,冷不丁的瞅见莫罔那神来一瞥,随即憨笑两声踢了踢坐在自己旁边的白弋的椅子腿。 白弋回过神来,嘴巴一瘪,豆大的眼泪珠子就往地上落,本身脸上就有细密的伤口,眼泪一浇,刺激的他本就止不住的眼泪流得更奔腾了。 房少华:坏了,忘了这小子本质上是个爱哭包了。 哭成这样一看就说不清楚话,房少华作为第二个知道此事的人,只能扛起大旗解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事情说完了,莫罔才点头表示没错。 “你们的意思是,这些家伙原本就是某些人心怀鬼胎安插在京城众角落的探子,你们做这事没告诉我是本着为我服务,为萧氏江山服务,本着做好事不留名来的?”萧弃呵呵笑了一声,眼刀‘唰唰唰’地直飞房少华。 房少华苦啊,明明不是他干的,怎么最后承受最多怒火的是自己啊? 果然是变了,变得更暴躁了。 萧弃在战场上养出来的习惯,遇到需要思考的事情,指尖总会不受控制的轻轻敲击桌面或者腿侧的甲胄,只有听到声响才能安下心处理问题。 萧弃原是没想过这个小举动可能会影响到别人,就在场其他三个人脑门上个顶个的布满汗珠,清晰明确证实了是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在罩着每一个人的。 “我看了一下情报,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你们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谁家探子会把情报随身携带啊。 这个问题问到房少华没办法回答的点上了,他也不知道白弋哪来的能耐能在那些死人身上找着该找到的东西的。白弋要是再装死,再哭,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萧弃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 瞅那莫罔可怜又无辜的眼神就明白他是啥都不清楚的那个;至于房少华,他也没那个功夫陪着白弋上蹿下跳的搜罗证据才是;白弋呢,别说了,还哭着呢…… 算了,换个问题。 “他是个爱哭包这事儿,你瞒我也瞒得够久的,莫罔。” 第一次见面都打成那德行了,也没见对方掉一滴眼泪的,怎的回了京城,反倒发掘出了自己还有以泪动情的本事呢? 莫罔也不知道啊,认识的那几年,他也没见过白弋哭啊。 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了房少华身上,房少华举起了手,坦白道:“这个,那个,其实,他爱哭可能是我那天把他骂哭了来着,指不定他就上瘾了。” 白弋:……倒也不必这么抹黑我。 “憋久了,没忍住。”白弋终于舍得开口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丝毫不讲究的,逮到什么就把眼泪抹在什么上面。 萧弃深吸一口气,那邋遢的样子,她有点接受无能,这可比关南村那些被关着的难民还膈应人。 “莫罔没把我的身世和你说吗?我以为你知道的。” 说过吗?没有,莫罔那小子当时说什么心情好了再交代来着。 莫罔脊背一凉,嘶,怎么感觉自己又要遭殃了。 萧弃唇角略微扬起一个弧度,扭头看了一眼莫罔,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莫罔:我完了,是真完了。 白弋的眼珠子在俩人中间来回瞟,其中隐情猜也猜的差不多了。“我原是翊阁的杀手,只不过让某人害得被除了名,虽然不再为翊阁做事了,但手下还是有点实力的,这次的这件事就是拜托我原先认识的同僚帮的忙,我在前面杀,他们在后面捡。” 萧弃懵了,这小子身份还真挺不一般的,杀手啊,这种身份莫罔瞒着是对的,不然以她的脾气,这货已经蹲天牢里徒手挖坑了。 “说起这个,你是怎么判断他们有问题的?我手下的密探都没能发现不对。” 通常这些人是不会轻易露面的,只有发生情况或者发现了不寻常之处才会现身向主事人汇报。 以至于这么久以来她都以为京城还算平静。 萧凉那边就更不必说了。 再看那些收缴来的信件纸张上记录的东西,足以证明这些人是在新帝登基后才陆续出现在东齐的。 “密探是密探,杀手是杀手,你要相信一个杀手应具备的情报网。” 这话说的没错,萧弃问完问题后也反应了过来,密探充其量只会在需要尽责的地方下苦力,杀手呢,只要有收集的必要他就会照单全收。 要说专业,还得是杀手专业啊。 第64章 念旧 萧弃走这一趟什么都没做了(liao),探听了一下别人的小秘密,顺带揍了几个人外,可以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她做梦都没想过,这事会是那俩臭皮匠加平日里小聪明算尽的房少华搞出来的,念在此举的确是为了东齐江山好,萧弃还真没办法去问责他们。 几人就这事又进行了一波非常有必要的讨论。 一问该怎么办,莫罔那黑心肝的可来了精神。黑锅什么的,往别人身上推不就好了,可用的人那么多,在朝中结党营私的官员,为老不尊,贩卖官物的宗亲,这不都是现成的。 “听你们的意思是,已经有人选了?” 房少华点头回答:“我这边选得是偏山郡王,早些年就听闻他的封地上常有人口失踪的事情发生,先皇曾派人查过那里,明面上是正常失踪,实际上失踪的人都被掳去产盐地倒卖私盐了,先皇还没着手治罪就突发情况离世,如今没人奈何的了他。” 偏山郡王啊,若萧弃没记错,那老爷子是她父皇的表叔,亲缘关系隔得十万八千里,要不是皇祖母在世时为他讨了这么个封号,这郡王封爵哪能轮的到他? “接着说。”看房少华那样儿就知道他话没说完。 “后来现在的陛下即位,我出于好奇也着手调查过,偏山郡王越发不知收敛,不止肆无忌惮的倒卖私盐,还派了不少他认为可以相信的人到京城官员的府中打杂,怕是在网罗朝堂上的大小事情。” 所以,选偏山郡王顶锅可以做到一石两鸟,既不会惹得京城过于动荡,还能顺手除掉一个想当王的猴子,至于杀手,那可是英雄好汉,怎么可能供出来。 “以你的精明才智,证据都是现成的,就等到该上报的时候一举端掉对方,还不会打草惊蛇,对。” 这么多年朋友了,萧弃还不懂房少华。 莫罔拽了拽萧弃的袖子,不甘寂寞的吸引注意力,光夸房少华可不行,明明这主意还是他出的。 这倒是,莫罔这小子做事是怎么阴损怎么来,房少华呢虽然不正经,但好歹做事有分寸,再说白弋,则是完全照自己的喜好来,毕竟他一没有官职,二没有爵位的,就一轻松自在的‘平常人’。 这事不能就他们四个人知道,萧凉那边也得通知一下,叫他配合配合。 萧弃烦宗亲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没找着机会,能叫他们翻了天?这次机会就非常不错,还能杀鸡儆猴。 “你们先聊,此事切不可让第六个人知道。我去趟皇宫。” 房少华没问第五个人是谁,在座的除了白弋那个憨瓜外,谁不都是心中彼此有数的。 离开太师府后,萧弃先是在城中逛了一圈,欣赏着这一年半载没见着的京城风光,路遇比较出名的糕点铺时还买了些东西吃,溜达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往皇宫去,既掩人耳目,也舒服了自己。 到了皇宫,萧弃也不着急去找萧凉,而是在御花园假山那里坐了一会儿,歇了歇脚。 上一次来假山还是初遇莫罔那时候呢,难以置信都十年有余了,说起来,就算那时不捞莫罔,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的。 她没想过的,救了一次人,还能救出来一份姻缘。 萧弃将没吃完的糕点喂给水池中的鱼,鱼与人都颇有些趣味。 说是就坐一会儿也坐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在她进宫时早就有人将消息递给了萧凉,萧凉此刻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如坐针毡。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干脆自己去寻了,搁置下手边成堆的奏折,理了理龙袍人就飞了。杨德顺不过打了个盹的功夫,龙椅上的温度都散尽了。 这就是杨德顺疲惫的原因,陛下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不仅要守着陛下,还得帮陛下擦屁股…… 假山旁萧弃觉得自己歇息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往御书房走,迎面碰上了来找阿姐的萧凉。 个子都有她高了,脸上却总是带着小孩子才有的表情:眷恋,不舍……要是没记错前几天他们才见过。 本来还说去御书房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怎么需要了。 四下扫视,没发现除他俩之外还有其他人,如此,心也放下了一半。 这个过程中,萧凉已经走到了萧弃身边,她向来宠自己的弟弟,拿了一份宫外才有的卤肉随手递给了他,姐弟两个一不做二不休,围着假山旁这个石桌就吃了起来。 别说,味道的确不错,宫内一般都吃清炒的肉,卤制的似乎入不了御厨的眼。 “阿姐,你怎么这个点来宫中啊,要不干脆住下,你原先的宫殿父皇和我可都还留着呢。” 这个点? 萧弃抬头望了望天,好,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了,这会儿已是酉时天,天空微微有些暗沉,等说完正事,天怕是要完全黑透,届时宫门铁定是关严实了。 既然萧凉出声挽留了,那便留在宫中好了。 萧弃点头答应,随后聊起了房少华做的蠢事,因为白弋特殊的身份,她是不能和萧凉直接说的,但把事情委婉的扣在另一个人头上却是可以的。 房少华:终究只有我受伤了是吗? “原来房太师也爱想一出做一出啊,怪不得……”萧凉突然笑了,少年清朗的笑声从萧弃的左耳穿去了右耳。 “怪不得什么?”萧弃不懂这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怪不得我也这样啊,这不,房太师教出来的。” 他要这么说,萧弃可来劲儿了:“不必把锅都推给房太师,你从小就这德行,不用谦虚。” 萧凉这下是笑不出来了,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个自辩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只能说,不愧是亲姐姐吗?拆台比谁都顺手啊,还好杨德顺不在,不然那阉人不知背后怎么笑他呢。 “阿姐,你真认定莫世子了?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啊。”萧凉还是没想明白,明明小时候阿姐都没说过喜欢,怎么出去行兵打仗反倒是喜欢上那厮了。 萧弃拍了拍萧凉的脑袋瓜,同时也在思索,说认定,也不是,她不过是在一群人中选了个知根知底的。但把他从中剔除掉,其他人她又不是很想嫁。 怕是小时候极力躲避莫罔那会儿,心中就已萌了芽。 在这些年不知不觉的成长中,成长的不止有手段,心计,能力,还有那一株小苗。 “怎么,听你这意思,你不想让他成为你阿姐的夫婿啊?” 萧凉:自然,阿姐明明能找到更合适她的人,而不是将就。 他想归这么想,脸上却不能表露分毫。 “他太幼稚了,还和我抢阿姐,我不喜欢他。” 看来这俩人之间的斗争还有的玩,萧弃不打算插手,与其插手调解不如由着他们自由发挥。 第65章 上交兵符 眼见着天色渐晚,萧弃从石凳上站起来,拉了一把萧凉,这小子真是没事做了,卤肉早都吃完了,催了几次让他回去继续批阅奏折,死赖着不走。 她又不会消失,再说了,今天不是答应他留在宫中休息了嘛,明早也不会急着出宫的,至于贪恋这一时半刻吗? “你若再不回去,阿姐现在就出宫,翻墙也得走。” 从未料想过学了武还有这样的好处。 萧凉听到这话明显是怔愣了一下。 萧凉:耳朵没听错? 阿姐为了让他继续忙朝堂上的事情,居然拿翻墙威胁自己。 所以说,原来幼稚是会传染的吗? “我去还不行吗?阿姐怎么越来越幼稚了。”萧凉的碎碎念被萧弃听了个正着,她抽了抽嘴角。 一个爹一个娘生的,还能有什么天差地别的兄弟姐妹来?这不得反思反思他自己? 萧弃瞪了他一眼,萧凉立马闭上嘴,完蛋,忘了阿姐的耳朵也很好使了。 将萧凉赶回御书房后,萧弃自己则沿着御花园上的石子道一路摸去了原先住的宫殿,比起有人居住的宫廷楼阁来说,是有些寂静了。 其他地方灯火通明,唯有祈书阁和两位姐姐住的地方四下无光。 哦,还有两位姐姐母妃的宫殿此刻怕也是没有人的。 她坐在祈书阁中,对着大铜镜,多少是了无乐趣了些。平常时日中爱读的兵书竹简都在宫外的长公主府里,啸鸣枪也搁置在了府内校场的枪架上。 现在可以说是要什么什么没有。 “答应早了,早知道先回去一趟了,顺带把兵符拿上。” 萧弃这边唉声叹气,莫罔那头倒是热闹的很。 平乐侯府,莫永平老爷子正在莫罔屁股后面撵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兰夫人在一旁看戏,偶尔还会递根扫帚把子给自己公爹当武器使。 “祖父祖父,我错了,真错了,下次不拿您的宝贝酒壶玩了……嗷!”认错是认错,但老爷子压根没听进去,扬手就是一棍抽在了莫罔的屁股上。 “我的酒壶那是老友留下的,你还偷拿,你知不知道它对我有什么意义?” 莫罔:要是知道,我还会挨打吗?您也没提起过啊。 “算了,打你也没用,你给我记住了,这酒壶绝对不能丢,丢了你就给我从血海尸山中再捡一个回来。” 莫罔乖巧点头,双手捂着屁股,满腹委屈的向自己娘亲飞了个不解的眼神。 他是真不懂了,祖父抽他,怎么亲娘还带递武器的,难不成他不是亲生的? 莫罔回屋后,莫永平才和兰夫人说:“这小子怕是借着我酒壶当借口出去撩姑娘呢,真当老头子年纪大了不记事?” 兰夫人笑了笑,不做回答。 在她看来,莫罔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自己养得儿子什么品行她还不知道。 但要问她莫罔拿酒壶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这就说不上来了。 “老夫这酒壶啊……” 兰夫人一听这开头,得了,猜到老爷子要说什么了,急忙寻了个理由就溜了。 他战死的兄弟留下唯一的遗物嘛,这故事她听了百十来回,莫罔没听过是因为全让自己这个当娘的听去了。 “年纪大了,小辈儿都不愿意听人讲心里话咯,回屋找老婆子去。” 莫永平手上拎着满满两大壶酒水晃悠着回了主院。 在外再威严能怎么样,回了家还是一个需要人陪伴的小老头。 …… 次日清早 萧弃从床榻上起身,下意识的就想叫幽蝉准备洗漱用的水和布巾,可等了半晌,脑子醒了这才回想起来,她现在是在宫中,而不是长公主府。 幽蝉那边就更不必说了,她都没派人告知幽蝉昨儿不回去的消息,上哪叫幽蝉伺候自己啊。 果然,人不能太放松,这一个放松脑子都不动弹了。 陪上完朝的萧凉用了顿早膳后,萧弃提出要打道回府。 萧凉虽觉得时间有些短了,但念在安乐长公主府离皇宫也就一条街的距离,便答应了。大不了等哪天要忙的事情少了,他上门去长公主府小住也不是不行。 萧弃怎么来的便怎么走,倒也轻松。 回了长公主府后,她先是从放置兵书的小阁楼中找到了藏起来的兵符,随后便叮嘱幽蝉务必要将兵符送至萧凉手中。 兵符有多重要不需多说,以幽蝉的功夫,送个兵符还是没问题的,她也放心。 …… 长公主府直达皇宫宫门的某条小巷中,幽蝉被一黑衣蒙面人堵住了去路。 “谁?”幽蝉不动声色的将兵符藏了起来,眼神戒备的盯着那人看,生怕对方打她个出其不意。 黑衣蒙面人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只见幽蝉浑身一僵,然后渐渐垂下了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好久不见,阿幽。” 声音还和从前一样,好似从未变过。 幽蝉掩去眸中的异色,轻轻点了下头。对方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像人为控制的木偶戏中的木偶似的。 直到对方问起她这会儿要去哪后,幽蝉才再三迟疑,最后编了一个理由搪塞‘他’。 殿下交给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些事情本就不该让面前人知晓。 “去取今早殿下遗留在宫中的衣物。” 对方狐疑的打量着幽蝉,判断这话的真假。不过想起萧弃的做派,倒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她就是丢三落四养成了习惯。 “如此,便去,有朝一日,我们还会见面。”那人这般说道。 幽蝉颔首离去,去往宫中的路上神色莫名复杂,早猜到她们之间终有一日会再见,可从没想过会这么快,且她们还不在同一个阵营中,想来‘他’是恨透了他。 之后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 御书房 萧凉接过幽蝉递来的兵符,在手中把玩,翻来倒去的,若非脸上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总觉得他心中在盘算着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当然,就算不是那副表情,也不能证明他没有想。 “幽蝉姐姐,阿姐最近有和平乐侯世子接触吗?朕说的是那日退朝后。” 幽蝉脑壳痛,怎么一个两个都找她探查事情原委啊,她是什么看起来就傻的婢女吗? 不过,关于他们俩人的事情,她还真不清楚。 平时萧弃又不会带着她拜访平乐侯府,她上哪知道去。 于是,幽蝉诚实的摇了摇头。 萧凉怀疑她在骗自己,可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叫小狐狸看穿,在萧凉的审视下,幽蝉安然无恙的走出了皇宫,并回到了安乐长公主府。 只是对于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和萧弃说。 毕竟他们之间还是有些关系在的…… 第66章 萧思棋的礼物 聪明的将领都会多学习一些技能,比如扈都尉除了行军布阵外还略懂些人文地理来充实自己。 萧弃这类追求极致武学的人就更不必说了,武将擅长的和江湖侠客擅长的完全是两回事,杀手擅长的则又是另外一码事。 白弋这位现成的杀手正蹲在太师府中一时半会儿不打算挪窝,算是给足了萧弃机会。 她闲来无事就去太师府与白弋切磋一二,急眼了还会叫他动用真本事,别像只猴子满山蹿来蹿去的。 通常这种情况下,莫罔也是在的。 有喜欢的姑娘在身旁,休想指望某人为兄弟加油鼓气。 白弋苦不堪言,他真的不想打,万一伤着对方了,莫罔那小子能跳起来给自己三爆栗。 不得不说,白弋想得有些多了。 …… 还在宕山关时,萧弃曾给萧凉寄回的书信中明确写过会再给他补办个生辰。 生辰礼物倒是很早之前就备好了,计划是回京后安稳几日,寻钦天监挑个好日子自家人聚着吃一顿,送些礼物意思意思。 谁曾想,二皇姐早早嫁了人,再进宫必然是要带着赵康彦一起的,若是一般人就罢了,关键这赵康彦身份成谜,在没有查清来历前,切不敢叫他靠近萧凉。 要是不喊萧明月来,萧弃恐自家二皇姐会伤心。 最后想了想,干脆谁都别喊了,就姐弟俩出门逛夜市得了,体验体验平民的生活,算是给萧凉开阔开阔眼界。 在知晓阿姐什么安排后的萧凉高兴坏了,加班加点的批阅奏折,哪怕是看了什么不讨喜的内容也会在最后给那位大臣画个笑脸以示自己心情还不错。 无其他原因,单单是不想和某些没有姐姐陪的人斤斤计较,以免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杨德顺脸憋得涨红,有句话他忍了很久都没说,担心破坏陛下的好心情…奏折是永远都批不完的啊。 上次整整七日休朝的结果他还牢记于心,给陛下手都批抽筋了。 所以说,这会儿的快乐只是一时的,玩闹够了,属于陛下的苦难必将如约而至。 …… 眼见着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萧弃将精美的生辰礼妥善放置起来,生怕磕了碰了。 这礼物就等着到时候送给萧凉,让他开心一下的。 “殿下,我觉得陛下收到后可能不会很欢喜。”幽蝉纠结了半晌,眼神复杂的瞅着萧弃手中的礼盒看。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陛下给了殿下这么一种错觉,名为萧凉很爱学习的错觉。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喜欢这文房四宝,不过既然当了皇帝,就需得励精图治,广纳谏言,勤劳肯干。文房四宝倒也不是叫他拿上就用的,怎么说呢,算是我这个做阿姐的,给他的祝福和期冀。” 幽蝉:有含义,但陛下会闹的。 “说起来咱们放出去的密探可有人来汇报过京城暗处有关异动的消息?”想起这些密探,萧弃头就疼,看来不管是禁卫军还是护城军,更或是京城中一日三餐定时定点有着落的暗卫密探们都一样,只要不赶着他们走,他们能不动弹就不动弹。 俗称舒适圈待久了,没体验过血雨腥风的刺激。 幽蝉把已知的情况汇总了一下,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告诉了萧弃:“暗处的消息没有,但明面上的不少。” 萧弃:谁要明面上的了?算了算了,提起来怪叫人生气的。 她疲惫的挥了挥手,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就这样她怎么放心把人马交给萧凉啊,到时候给萧凉气得撂挑子不干了,她就对不起父皇交代下来的大业了。 “重新安排一下密探暗卫们,强调他们应该做些什么,不要光拿赏钱不干活,明面上的事情不需要他们这些重金培养出来的人来做,自有人负责那一块。” 幽蝉领命退下。 幽蝉给人感觉像是个大宫女,做事井井有条,从不需要旁人提点,让人很放心。 实际上,她是父皇安排给萧弃的暗卫头领,是的,女头领。手段比起男头领来说不遑多让,功夫也到家。 萧弃小时候爱皮,常常满皇宫的找不到人影,和靖帝怕幼女遇到危险,就派了幽蝉来贴身保护她,虽然最后幽蝉沦落成了府中的管事,不能否认的是她会的绝对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萧弃手下的暗卫统一由幽蝉掌管,密探则由清辞统领,不过嘛,清辞老早之前叫萧思棋要走了,若非如此,密探怎会懒散成这般模样。 在没有选出可信之人的情况下,暗卫也好,密探也罢,都需劳烦幽蝉一人管辖了,还好幽蝉不在意,不然这逮着一头羊薅毛的举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 一日之计在于晨,万万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误了练功的时辰。 白弋那小子自从前面对打了一次后,死活不肯再踏进长公主府半步,好像府中有什么吃人的恶鬼似的。 白弋:这恶鬼除了殿下外还有别人吗? 练了有一个时辰左右,萧弃收枪调息着自己的气海,晃眼看见了个老熟人正盘在校场唯一的那棵树上打量着自己。 “清辞?你怎么回来了,难不成是堂兄不野了,着家了?” 树上的男子上身穿着青白色的窄袖衫,外面披着看起来就厚实的护肩,下身套着像是猎户常穿的那种软皮裤,脚上蹬着一双硬皮靴,别说,有刚打完猎回家的猎人味儿了。 清辞从树上跃下,对于萧弃的问题,他摇了摇头没说话,反手却递出了几个小盒子,什么材质的都有,质量也参差不齐。 “没回来啊,这些是给我们捎回来的礼物?放旁边。” 清辞不擅长交际,虽然曾是密探统领,但说出的话一个月都没幽蝉一天的多,除了嗯,啊,是这样的单字节外,多说一个字眼都能累着他。 忽略缺点看优点,清辞的隐蔽能力非常厉害,他若不刻意发出点声音,常人是难以捕捉到他的行迹的。 把这么一员大将给了萧思棋,萧弃还真有些不舍得的,可没办法,萧思棋是她的堂兄,又对她极好,这样一个人,萧弃没办法拒绝。 “他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都出去玩几年了,再不着家京城的权贵们估计都忘了这位小秦王了。 清辞依旧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又想了想这么表达,意思不够全面。 终于舍得开口:“他不回,我得走。” 得,一个都留不下…… 第67章 夜游街 十一月末十二月初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通常十二月中旬,皇帝会冬祭祭天,以告来年风调雨顺。在此之前,百姓会出门采购冬祭那日制作丰盛食物的食材。 伴随着百姓的出行,礼部干脆响应热潮举办冬祭庙会,往年都在朱雀街附近布置场地,今年照旧。 庙会当日,萧凉甩下了杨德顺跟着萧弃跑了,还好奏折批阅的大差不差,想来是萧凉没那么大的压力了,再加上萧弃的武力值摆在那里,没有杨德顺在,需要顾及的人也能少一个。 萧凉无论是当皇子还是当皇帝,皇宫外的节庆日他都没有参加过,第一次逛庙会,十五岁的少年好奇极了,灯谜要参与,糖画也要尝一尝。 还好带的银钱够多,萧弃也就随他去了。 给萧凉买了一只画有梅花样式的提灯,寓意着高洁孤傲,同样还代表着萧弃对萧凉的祝愿,祝愿东齐在萧凉的统治下能够和平昌盛。 姐弟俩穿着相似,姐姐身披红白相衬的袄服,袖口和对襟上绣着腊梅的图案,额上点着一抹红妆,眼尾用艳丽的胭脂向上勾起,虽是少女,但姿态仪容无不向外人宣告着她的贵气。 弟弟则是黑金色棉制长袍,画有墨竹样式,脖领子处围着纯白的毛圈,主在保暖,少年成长的轨迹这些年来变化极大,原先柔和的眉目越发显得凌厉,剑眉上挑,眼神不怒自威,唯有面向姐姐时,才会温柔一二。 长相夺人眼球的两人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往来平民感叹他们容颜的俊秀,不知不觉就驻足观赏起来。而官家小姐与公子早就不记得萧弃这个向来对社交退避三尺的长公主是何模样了,更免谈萧凉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君王了。 京城庙会有看见喜爱的公子小姐便将花灯交予对方的习俗,走了没一会儿,姐弟二人便被团团围住,姑娘家还算矜持,给了花灯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至于那些公子,多数都主张厚脸皮战术,怎么说也不走。 萧弃没什么感觉,心有所属后,其他男儿不过老天留给别人的礼物,不是自己的风景,这些花灯她断然不会拿去。 倒是萧凉很别扭,男女之事没有人给他安排过,说他是个小雏鸡也好,总之他不懂该怎么去拒绝对方。 波光粼粼的眼眸像极了穿插在城中灯火下的河水,瞧着就叫人无法拒绝。 “阿姐,这……”萧凉提起小姐们塞来的花灯,望着萧弃不知所措,不是都说大家小姐走路是款步姗姗的那种吗?怎么看了一眼阿姐后,她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些花灯该怎么还回去啊。 萧弃抚着侧脸,忍俊不禁。 看出来了,弟弟的确没有想要纳妃的想法,否则他就不会是这副表情了。 她带着萧凉走去了卖花灯的地方,将身上除自己买下的提灯外其余所有花灯都放在台面之上。 “劳烦老板挂个牌,叫那些给了花灯的主人瞧见便来寻回,这是十两银子,全当辛苦费了。”萧弃微微颔首,待到铺主点头应允才转身离去。 十两银子够这铺主几月吃喝了,傻子才不答应。 街上挂着红灯笼,温暖的烛火点缀着白雪皑皑的街道,萧凉站在糖人摊前问萧弃要了一两碎银子给了摊主,叫他照着自己和阿姐的样子画个糖人出来。 摊主欣然同意,价码摆在这里,想要多大的都可以,他可以把两位贵人身上的花纹都原模原样的刻印在上面。 画好了之后萧凉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根,大小有两尺,用于支撑的木棒一根支持不住那么大的糖人,索性多加了几根。 萧弃看萧凉那么开心,也就不说什么扫兴的话了,希望他自己不要忘了回宫漱口这件事。 河道中飘着一些花灯,还游着几条小型画舫,抬头是月亮,低头是家乡。 画舫是其他官家弟子提前租赁好的,萧凉眼馋但也没办法,更何况河道就这么点,再来一条画舫,届时这条河上可能会出现堵塞情况,要真这样了,便只能用无趣来形容了。 走一走,看一看,那么长的一条街眨眼就到了尽头,尽头没有灯火,只有一片阴影,萧弃笑着指了指那里,对萧凉小声说道:“喏,到头了,那么今天的生辰礼物也该给你了。” 说着萧弃从怀中取出了礼物交给了萧凉,萧凉一惊,南城门那日他一直缠着阿姐问生辰礼物的事情,原来阿姐是早有准备,让他看看是什么好东西,阿姐给的,一定是最好的。 他找了个石墩子简单将提灯什么的放置在那,就开始拆礼物了,拆开一看,笔墨纸砚四物齐全,全是名家制作的。 “???阿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萧凉再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多大仇啊,送这么一件套。 萧弃笑弯了眉,萧凉这臭小子觉得自己会送他什么啊? 值钱的东西皇宫中不缺,稀有的物件她也找不来,自己做的物什又不堪入目,思来想去不如挑个有含义的。 她是觉得挺好的,但萧凉……好像有点崩溃? 萧凉: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为了安抚他,萧弃只好带着萧凉又把庙会逛了一遍,明明都没得玩了,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这皇宫真是把人关傻了。 待到心满意足玩够了,萧凉才提议回宫,萧弃欣然答应。 礼部安排的这一手庙会到子时左右就收摊了,百姓的生活不会因为这次庙会而有所改变,到了歇息的时候不需多说,必然比谁都积极。 萧弃将萧凉送到宫门口,由杨德顺接手后就掉头回了长公主府。 手上还拎了些小糕点,比如冬糕这类民间小吃,量不少,分了好几份,有幽蝉的,房少华的,两位皇姐的,自然也有莫罔和白弋的了。 一个不落。 待到明日,跑一趟这些人的府上,挨个送一遍就是,累倒不累,比起这个,她更想借此机会再探查一番赵府。 那个叫她疑神疑鬼的地方。 第68章 糕点派送时间 第二日,萧弃起的比平时晚了些,醒了后就坐在床榻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幽蝉端着水盆进来,望了望外头的时辰,没看错,的确是辰时,今天殿下怎么起的这么晚? 幽蝉不解,但幽蝉不想问,瞧自家殿下那神游的模样,许是心中有事。 “幽蝉,你说母后若还活着,会像小时候那样,继续喜欢我,喜欢萧凉吗?” 萧弃梦见了永元皇后,也就是她的母后,褚书英。 梦见了她抱着幼时的自己,哄自己入睡的画面,或许时间能冲淡仇恨,但永远冲淡不了思念。 幽蝉握着盆沿的指尖颤了一下,幅度很小,没引起萧弃的注意。 “会的,不管怎么说,殿下和陛下都是娘娘的血脉,哪有娘亲不爱自己的子女的。” 萧弃笑着点头,干脆利落的收拾好自己,再也没有提起过有关永元皇后的事情。 用水盆中的水过了把脸,清醒了下就照常去练功了,先练长枪再练剑,什么都练点,以求每种武器都能熟练运用。 天气正正好,练完不像夏日那般燥热,身体中的热气在翻腾,恰巧与外头的冰天雪地相中和,萧弃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幽蝉一直在旁边候着,随时等待殿下的指示。 萧弃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将领,看幽蝉呼出的气又重又厚的便知这寒冬腊月室外不宜多待,哪怕她是暗卫头领。 “你去烤会火,暖和暖和,过会儿我叫你,到时需要你陪我去趟赵府。” 至于其他人的府邸,她自己跑就行。 …… 出门往左走,不远处就是安泰长公主府,步行大概也就小半炷香的时间。 萧弃手头拎着五盒子糕点,全是昨天在庙会上买的,回府后她就用府中挖出的冰窖保存着,生怕那么一宿,糕点就坏了。 出门前也没有热过,直接是拿着冻得梆硬的糕点走的。 萧长歌接过那盒冬糕时,头都大了,这真的不是暗器吗?感觉扔过来能给脑袋开个瓢。 “一来,我要谢谢小妹还念着我;二来,下次倒也不必非送不可,你皇姐我的牙口不太好使,咬不动啊。” 萧弃愣了一下,脑子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调侃她呢。 哭笑不得地指着那糕点盒子说:“热一下啊大皇姐!” “还有个事忘了讲,堂兄的礼物在我府上,皇姐若有空,不妨来府中拿一下。”萧弃刚想离开,灵光一闪,想起有事没说,于是笑着补充,全都说完才急匆匆的走掉,走时左右手各剩下两盒糕点,凑近点看还冒着气,但这绝对不会是热气,萧长歌敢向老天发誓。 “思棋那臭小子的礼物,怎么送小妹府上了……”看着萧弃离开后萧长歌念念有词的道。 萧弃出门后的下一个目标是太师府,太师府不出意外能一下子送出去两盒,早点脱手早点好。 白弋听见府门口传来声响,还以为有什么不速之客到来,‘唰’的一下只见白弋原地起跳,立在了围墙之上,向下一看,如他所料,是不速之客没错了。 瞧对方手上拎着的东西,总觉得能要他狗命,希望是他的错觉。 太师府向来没有将朋友拒之门外的道理,白弋作为府中的代主人,亦没有那个权利。 萧弃进门都没带多说什么的,将两个食盒塞进白弋怀里掉头就走,像是在赶时间。 白弋抱着俩大冰块转动着自己的小脑筋,难不成这位殿下是来送温暖的? 也不是啊,怀里这俩快把他冻傻了……算了,等房少华回来,一起挨冻好了,谁都跑不掉。 赶时间的萧弃紧接着去了平乐侯府,路上还在懊恼自己好像忘了买师父和兰夫人那份糕点的事,盘算着三个人一份够不够吃什么的小问题。 到了平乐侯府的附近,萧弃二话不说的从小门钻了进去,一如以往在这里学武一样。 说来她与莫罔之间绝对在某方面有着非人的默契,走大门能在大门遇见,走小门,小门也能不期而遇。 莫罔正蹲在小门旁的树下无所事事的挖蚂蚁洞,遥记上一次祸害蚂蚁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要论此事,莫罔的确算不上无辜,这一个酒壶硬是给老爷子偷应激了,现在别说去什么青楼楚馆赏雅趣,不道个清清楚楚的休想走出这侯府大门。 “你这是没事做了?”居然还用上了酢(古代的醋),如今的小魔王不祸害人,改祸害这些小玩意儿了吗? 莫罔看见萧弃眼前就是一亮,再观她手中的食盒,更快乐了。 “师姐,你来给我送吃的?太好了!嘶,好凉……” 莫罔伸手就拿过了其中的一盒,迫不及待地打开,捻起一个就往嘴里放,萧弃还没来得及提醒他要热一热再吃呢,便见某人冻得恨不得把手炉放到脸颊边取暖。 “……噗!”这种八辈子没吃过东西的模样萧弃只在贫民区见过。 她将自己的手贴在莫罔的脸上,想着能帮他暖暖,可忘了自己一到冬日就四肢发寒的毛病了,非但没有帮到莫罔,反而让他更冷了。 “师姐,你别只顾着我,你也暖暖。”他将脚边搁置的手炉放到萧弃的手中,手炉的温度的确温暖到了她,叫她分不清这种感觉是来自人还是来自物。 “这些东西是我昨日逛庙会时买的,你热热,和师父,兰姨他们分着尝尝,味道应该还不错的,我就不进去了。” 言罢便打算抬脚离去,莫罔拦住了她。 “师姐要去哪,带上我一起,就当救这些小玩意儿一命了。” 萧弃垂眸扫了眼地上刨出来的土坑,让她救也不是不行,但首先,得先把蚂蚁挖出来啊,大冬天的哪来的蚂蚁? “不太方便,我需要去我二皇姐那里一趟,你看,我这还有一盒要送的糕点呢。”萧弃提了提最后那盒冬糕,想来没有第二位公主像她这样,满世界的拎着食盒串门了。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看来今天是出不去这侯府的门了。 真过分,他当初偷了酒壶也没忘记打酒啊,按道理说应该功过相抵的,怎么反倒被剥夺了出门的权利。 …… 跑了这么一趟,萧弃全当锻炼身体了,从辰时走到临近午时,一点疲劳感都没有,果然习武的好处比想象中的多。 萧弃拎着食盒回到了自己府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拎着这一份走完全程,明明之后回来拿也可以啊,脑子怕是丢在府中忘了拾了。 “唉……”她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第69章 恩爱[萧明月?赵康彦] 回府叫上幽蝉,主仆二人就出了门,萧弃手中拎着的还是那一盒糕点,幽蝉则是抱着萧思棋不远万里托清辞带回来的礼物。 登门总要有登门的理由,光靠着糕点做由头还是不够全面。 …… 怕是有了上一回的教训,这次赵府仆役听到有人敲门,都不需门外客人出声便麻溜的打开了府门。 在这些下人的眼中,萧弃无异于讨债的煞星,那次她来,府中做工的半数仆役都遭了殃。 先是夫人大发雷霆,后是老爷严厉批评,带头的管事加之其余二等三等下人都被打发出府去了。幸存下来的只剩那种被敲打过好几番,将待客之道牢记于心的老人了。 萧弃和幽蝉一路去了主厅,将礼物放在了茶几之上,等待着下人将其收走。至于那盒糕点,为免再出现像莫罔这样的意外,她干脆把东西交给了新来的管事,并心平气和的叮嘱道:“吃食是冰过的,若本宫二皇姐要食用,记得热一下,莫要叫她吃坏了肚子。”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小妹有心了,今儿怎么想着来皇姐这里做客了?” 萧弃抬眸,瞧见来人,浅淡的笑意挂上眉梢。 萧明月比起几天前的状态要好上不知多少,面色较那会儿红润,举止也有了些力量,而不是那时连脚都抬不起来的疲惫模样。 “皇姐身子可爽利了?观你气色,应该是不错的。”萧弃如是道。 萧明月款步走至萧弃旁边的椅子坐下,一双柔荑握住了萧弃常年握枪,略带些茧子的素手,一下一下细细抚摸着。 眸子满是欢喜,短短半月时日不到就前后来看望了她两次,想来是她自己的思想有些狭隘了,怎能因为那点小事便单方面的认为姐妹关系破裂了呢? “二皇姐,前些天堂兄托人给我送来了咱们今年的礼物,我寻思着你身子不好,不太容易出得了门,便叫幽蝉帮我一起带来了,堂兄那人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应该会是你喜欢的物件。” 恰巧礼物还没收下去,萧弃轻轻脱开萧明月的手,拿过其中一个就放到了对方的掌心上,示意她打开看看。 萧明月微笑着打开了那份看起来就很华美的礼物,萧弃好奇瞄了一眼,不得了,好像是西陵那边的玛瑙石啊。 光线透过门厅,穿透了萧明月手中的玛瑙,隐约能看见其中裹挟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愣了一下,没多细赏便将其放回了盒子中。 萧思棋这小子琢磨女孩子的心思是挺厉害的,这没得说,玛瑙石只有西陵那边有,可以说离了西陵等同于有价无市。 萧明月是喜欢的,但她向来思虑甚多,总觉得被包裹着的蝴蝶,是在暗示她什么。 萧弃见状不再提起礼物的事情,瞧她那忧虑涌上眉头的样子,总觉得二皇姐嫁了人后,反而没有以往的轻松惬意了。 “二皇姐,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她此行主要目的是看萧明月的现状,赵康彦那里找到机会自然是要提上一嘴的,她萧氏正统公主嫁娶,身为妹妹的自己怎能连对方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呢? 萧明月点了点头,小妹的问题她自当是能回答便回答的。 “你是怎么相中赵大人的,我回京后听陛下说了许多有关你俩的事情,但怎么相遇的,妹妹我是真的不知,可否请皇姐满足一下妹妹的好奇心。” 萧明月想了想,也是,自己嫁人是有些急了,而且还是下嫁,这在皇室中极少出现,除非是和亲,不然留守京城的公主一般都是招驸马的。 “与其问你皇姐,不如问我好了,姑娘家总归是害羞的。”萧明月正想开口,赵康彦便脚踏晨光迈进了主厅,不看来人,只听声音倒颇有些儒雅的味道。 萧明月娇嗔的瞪了赵康彦一眼,就萧弃看来,夫妻二人的相处方式不像是萧明月单方面妥协,或被胁迫的样子,是有些恩爱在其中的。 她搞不懂了,上一次过来,她能肯定,赵府绝对是有秘密在的,难道说,这个秘密并不涉及萧明月?或是说并不会干扰到东齐江山? 此时此刻,赵康彦的表现非常正常,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明月是个很博学多才的女子,她懂许多连我都不曾考究的知识,我和她相遇是在殿试的一个月前,那时我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做准备,觉得疲惫了就会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 天气一如赵康彦的心情那样糟糕,父亲娘亲虽不在京城,但时常会从东江那里往京城寄信,信中言语都是叫他好生备考,莫要让父母乡亲失望了云云。 赵康彦心累,趴在书房中小憩梦到的还是自己落榜的画面,压力之大使得他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正在这时,幼年的好友听闻他的现状,跑到了家中寻他,一问做什么,竟然是喊他去最近新开业的烟雨楼小坐片刻。 哪怕足不出户,从院外路过的百姓口中也能得知烟雨楼是个什么地方。 赵康彦平平淡淡熬过了这么多年,倒还从未去过那种地界,家中人的逼迫让他莫名生出了一丝叛逆之心,也不推辞了,收拾了下自己就和好友直冲着烟雨楼而去。 烟雨楼,顾名思义,有烟有雨亦有楼。 烟指的是胭脂气,雨指的是媚骨情。 第一次踏进青楼的赵康彦哪哪都局促极了,下意识的想找朋友,却发现那小子早被姑娘迷得不知东西,四下观望一番徒留自己像个愣头青,完全不晓得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烟雨楼的妈妈平等地对待每一位踏入自家地盘的客人,给赵康彦推了不少姑娘来,有妖娆的,有纯情的,还有直爽的。总之类型很多,若叫感兴趣的人身处其中怕是分分钟就迷了眼。 有好奇的人自然也有不好奇的,赵康彦甚至有点后悔和好友来这里了。 他寻了个偏僻的角落,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喝茶,直到面前坐下了另一位看上去同样对姑娘毫无兴趣的青年。 青年手中捧着一卷诗集,读得津津有味。 难道在这烟雨楼中看书别具风情? 赵康彦不懂,但自己真的很无聊,干脆和对方攀谈了起来。 话既投机,那时间就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外头天色便暗沉了下来,再不舍也该分别了。 赵康彦心想如果下次还能遇到,他一定要就学问这事好好和对方讨教一下,他能感觉的出来,‘他’可比自己要博学的多。 有‘他’在,何愁殿试落榜,临时抱佛脚也是复习的一种方式啊。 第70章 萧赵相识[萧明月?赵康彦] 两人再次见面还是在烟雨楼。 赵康彦自从那次过后也想品味品味在这里看书的滋味,结果自己是快乐了,烟雨楼妈妈看见他捧着三四本书来,脸色就古怪万分。 什么事啊,来青楼不赏才艺,不赏美人,跑来看书,这书非要在青楼看不可吗? 没办法,来者便是客,既来了,就不能把人往外推,在楼里喝杯茶也算一杯茶钱不是? 就这样烟雨楼成了赵康彦第二个书房,在这里看书,心不会焦虑,人也不会无聊。 几日后,那青年又坐到了自己那桌,如那次一样,拿了一卷书籍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赵康彦以为对方也是即将参与殿试的考生,一只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起‘他’来。 灼热的目光让萧明月无法静下心读书,她来这烟雨楼当然不是为了看书的,虽然姐妹几人闹掰,但自己仍旧是萧氏的公主,是萧氏的血脉,她是不能直接掺和进那些危险的事情中,可替大家收集些有用的情报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说京城哪里信息最繁杂,必然是茶馆,青楼之类的地方,往来的人员众多,在他们口中传播的大小事皆有必要了解。 二者又有略微的不同。茶楼什么的小道消息虽多,光顾的客人却是单一有序的。青楼就不同了,上至官员下至平民,有点小钱的都爱找姑娘玩,他们荤素不计,只要能讨得姑娘的欢心,什么事情都能当成乐子往外说。 于是,萧明月尽可能的把自己打扮成男子的模样,闲来无事就在烟雨楼最为安静的角落一坐就是一整天,眼睛看书,耳朵听四方。 当有个陌生人坐在她平日惯爱坐的那一桌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她一个人的确孤单,还容易露了行迹,若有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陪她,想来是不会太惹人注目的。 巧的是,对方居然是一位将要殿试的学子,还主动找自己搭话,她正愁没有话题可聊。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靠着赵康彦问一句,她答一句度过,小道消息没少听,学识也得到了补充,可以说,两全其美不为过。 那日后大概有三天的时间萧明月都没有去烟雨楼,她怕自己去得太勤会露馅,所以选择间隔着来。 谁曾想赵康彦倒是天天都有去,再次见面彻底放飞了自我,直夸她在青楼读书的方法很是有用。 萧明月讪笑,眸子复杂极了,这厮不像什么聪明人啊。 “兄台贵姓啊?”这样志同道合的人,赵康彦定是要结交一下的。 萧明月喝了口茶水,慢吞吞的回答:“在下姓明,单字越,叫明越。” 萧乃国姓,在外既要隐藏自己就不便泄露真实姓氏,皇室的名百姓又普遍不知,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读了那么多书,她还是懂得一些的。 赵康彦将这名字牢牢记住,作为互相交换,他也告诉了萧明月自己的姓名。 “我姓赵,名康彦,字仁述,原来兄台还没有及冠啊。” 萧明月还差一年便双十年华了,换成男儿身份,的确是还未及冠的年龄。 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兄台年纪轻轻就能参加殿试,想来是才华横溢的。”赵康彦来劲儿了,聪明人最喜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像对方这样瞧一眼便知对方知识储备深浅的才子。 萧明月:要参加殿试这个结论是从何而来的,若我没记错,并未说过。 “赵兄猜错了,小弟并不是要参加殿试,只是觉得在家温书有些无趣,想寻些刺激罢了,家中管得严了些,出门都会受到限制,要不是这样,小弟恨不得每日都待在这里。” 赵康彦听到这番说辞直点头,就说志同道合嘛,连来此的原因都一样。 这天两人对聊古往今来的诸多话题,直到走时还恋恋不舍,相约下次再见。 萧明月却没答应,她连再来烟雨楼的打算都没有,萧氏子弟容颜都俊美无双,上几次来还没有这么明显,今天她却觉得四周总有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使得她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 那日过后,赵康彦再也没有在烟雨楼见过明越,殿试开始之前也好,结束之后也罢,好似明越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殿试结束三日后放榜,自己苦读那么多年的书终于实现了他父母的期望,将前三甲榜眼收入囊中。 榜下捉婿是每三年放榜后的重头戏,官家小姐的夫婿多是这些榜上有名的学子,赵康彦也不例外。 长相清逸,身姿笔挺,为人谦和有礼。 上一个采用这些形容词的人还是房少华,年纪轻轻就当了太师的朝中重臣。 故而赵康彦被许多人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起来,都是大官家的仆役,来守榜的。 赵康彦想跑,但没跑两步就会被人拦下,他得罪不起那些官员,只能四两拨千斤的叫他们之间先内斗一会儿,到时再想其他办法推拒。 最初还有人会锲而不舍的鼓动他入赘谁谁家,后来这些人莫名其妙歇了心思,绝口不提那些个劝服。 赵康彦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帮了忙,要让他知道了,高低家中祭个泥塑一天拜三次。 这位贵人正在自己府中翻阅着下人递上来的有关烟雨楼的情报,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发现。 几沓子纸中全是官员的丑闻,以及买卖官职的证据。 只有一张引起了注意。 “新科榜眼独爱风花雪月场,丞相不计较此事欲让榜眼入赘府中庶女,但榜眼拒不接受……” 啧,这种只会在戏班子里出现的桥段原来生活中也有啊。 “嗯?榜眼赵康彦……”是了,那呆瓜除了看书外什么都不懂,难怪会拒绝这泼天的富贵。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这个麻烦她就代为解决好了,如果他真的不受嗟来之食的话。 …… 既然选择了过自己的日子,不再插手东齐朝政,萧明月便寻了个机会,将调查出来的东西全递给了萧凉,望他妥善利用,拿捏朝中官员,求个舒坦。 萧凉接受了自家二皇姐的好意,他无条件相信他的姐姐们,相信她们不会害他。 那会儿的萧弃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在萧明月再三的要求下,凡是有关她的,萧凉都没有向其他两位姐姐提及。 毕竟诚实守约也是为人最重要的品质之一。 第71章 春日诗宴[萧明月?赵康彦] “等等,我那时曾见过你一面,没看出你是这么敦实的人啊?”要不然那使人不舒坦的结论从何而来,讲真,萧弃不是那种会吾日三省吾身的人,与其反思,不如把事情问清楚。 赵康彦一噎,这句话他只听出了别人对他的误解,属实叫他难以自辩,回答的好了,萧弃能放下对自己的偏见自然再好不过,回答的不好,她怕是会拿刀砍了自己啊…… “若皇妹见我时正巧在新帝登基第一年科考放榜后,我想那会儿的自己大概是在为穷追不舍的大人们而烦恼,什么坏主意笨主意都在心中琢磨过,难免会影响面相,但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 急切的模样再加上一旁捂嘴轻笑的二皇姐,难道说的确是自己错怪赵康彦了?萧弃这么想着。 “小妹不信他的话,皇姐的总信?”萧明月眉眼含着笑意,不管怎么样,萧弃都是关心自己才特意跑这一趟的,这等好意,身为姐姐的她没理由不接受。 “你的故事还没说完,接着说。”萧弃点头,算是相信了赵康彦的说辞,比起这个,她更好奇这俩人之后的故事。 …… 萧明月爱书,所以寻常的诗会她都会去,不需刻意妆点,随意穿穿便好,若能扮成一般才女模样,她就更满意了。 于是春日诗宴到来那天,她挑了一身柳绿色的衣裙,命琴枝挽了个略显温柔的发髻,装饰了几根素簪就出了门。 随侍的只有两人,分别是琴枝以及一名小厮打扮的侍从。 和幽蝉一样,那人也是和靖帝在世时分派下来保护儿女的暗卫。 琴枝就是一平平无奇的小宫女,宫中常见的那种,可这暗卫却不一般,长相是一等一的帅气,身着小厮的服饰都掩盖不了他的气质,勾得琴枝的眼睛紧紧黏在对方身上,挪不动一点。 “好啦,琴枝,你要再看崖柏,他就不跟着我们走了。” 姑娘家把小伙子盯得脸颊通红,怎么个事儿啊。 琴枝捧着脸有些羞涩,东边张望西边瞧的,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缓解如今这尴尬的现状,恰时府上安排的马车来了,忙不迭的扶着萧明月上了车,二话不说的拉上了车帘,隔绝了视线。 崖柏挠了挠头,迷惑极了。 他没看错的话,一直被盯着看的人是自己,怎么好像是他盯着人家看似的。 算了,随她开心,被看一眼又不会掉肉…… 马车不能没人驾驶,这种时候,自然需要三人中唯一的男丁负责这项活计了。 马车驾驶的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到了春日诗宴的举办地,流殇亭。 流殇亭位于京城近郊,名字中既然带了流殇二字,那周遭必然是离不开水的。流觞亭建在近郊碧水湖的湖心,往年常有人在这玩曲水流觞的游戏,久而久之便得了这么个名字,也算应景。 萧明月一行人到时,流觞亭四周,就连岸边都人满为患,幸而湖心岛够大,否则怕是站不下。 人群中还有几个熟面孔,不,应该说是萧长歌熟识的人。 这种宣扬自身的活动官家子弟当然也想掺和一脚,借此机会点缀自己,无论他们是不是真才实学。 所以经常在宫中晚宴里露面的小姐有不少都光顾了这个诗宴。 她们普遍都见过萧明月这位皇家仪容拉满的公主,当她走下马车,官家子弟不敢说话,平头百姓亦是随了大流不敢出声。 湖心岛上静得徒留呼吸声以及风扬起水花拍打石岸的声音。 “……”她们要是喜欢这样的环境,自己举办一个诗会不行吗?真叫人气恼。 “见过长公主殿下。”为首的女子是刑部尚书的庶女,叫颜妙,萧明月隐约记得,但也就只是记得罢了。 庶女除非老天开了眼才能与皇室公主有所交集,而这种普遍印象才是最正常的。 萧明月冷淡的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明明是来游玩的,结果又挂上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非她所愿。 “继续,本宫来此就是为了参加诗宴的,莫要叫本宫不尽兴才是,还有,本宫不管在座的是何身份,对诗只看才学,若叫本宫发现谁拿身份压人,别怪本宫生气责罚了他。”言罢萧明月姿态端庄的坐在了流觞亭靠亭柱那边的长椅上,垂眸看着琴枝递送给她的书卷。 公主都发话了,谁敢不从呢? 主办人提议用花词为题,谁做出的诗句最多,谁优胜。 说话时还不忘偷瞄萧明月,看她满不满意这个主题。 萧明月对这些小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或者说,她是对整个春日诗宴丧失了兴趣。 根本没在意主办人的举动,只想着再坐会儿就打道回府的。 突然面前笼罩了一片阴影,抬眼,是赵康彦抓耳挠腮,想聊天但又没有话头可讲的焦急神情。 “???”这小子怎么也来了,今儿个熟人真不少啊。 “殿下安好,哪个,我想问问殿下,您可认得我?” 认得啊,能不认得吗?没想到这家伙眼力不错,还能认出她来。 看在自己心情略微转妙了些的面儿上,回答一下这呆子的问题也不是不行。 “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她的答复相当于直接坐实了自己曾用的身份,在座的唯有赵康彦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像个二傻子的赵康彦毫不见外的坐在了离萧明月一尺远的地方,充满期待的瞅着她,一如在烟雨楼那时。 “殿下打扮成男儿…嗯?”赵康彦话未说完就被萧明月用书拍在他腿上的方式打断。见状哪能继续问下去,便知趣的换了一个话题,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您之后怎么不去烟雨楼了?我在那里怎么等都等不到您。”给他委屈坏了…… 萧明月扶额,这家伙是怎么考上榜眼的,小弟眼神有问题吗?瞧瞧,寒暄尽挑不合时宜的事情说。 至于装可怜这事,就暂且不提了。 “自然是无聊了,不新鲜了,所以不去不是很好理解吗?”萧明月继续看书,用行动证明了一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连周边那些讶异的眼神都懒得管。 …… 时间会在有事可做的情况下跑得飞快,一成不变的通常是周遭安静的氛围。 萧明月实在忍受不了这地方了,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方便她顺势离去,她终于舍得将眼睛从书页上移开,给了琴枝一个眼神示意,叫她上前配合自己演出戏。 琴枝伺候了自家公主多少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她走至萧明月身旁,附耳悄声说着什么,紧接着轮到了萧明月表演了。 “本宫还有事,需先行回府,各位继续赏玩便好。” 瞧瞧,一个个眼睛睁得跟牛眼似的,要不是让眼眶给框住了,怕是能落一地。 “好了,琴枝,我们走,不叨扰他们的雅兴了。”萧明月就着琴枝伸来的手站了起来,迈着标准且优雅的步伐离去。 除了向赵康彦和主办人示意了一下外,没再搭理其余的无关人士。 唉,今天这一趟跑的,什么对诗,什么魁首,个个都无聊至极。 众人就这样目送着贵人远去,良久才呼出一口强压在心底名为惶恐的浊气。 …… “所以,这就是你们初次见面到熟识的全过程?”萧弃听得津津有味,是同她与莫罔完全不一样的另一种相遇呢。 真应了那句话,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大致上是的,其他的事情就不和小妹细讲了,关于我嫁人急切这事,怎么说呢,你皇姐我的年龄摆在这,两情相悦了就早日定下,这样两人才好安下心来生活啊。” 是这样吗? 看来多疑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第72章 萧明月有孕 “二皇姐能陪我在院子中走一会儿吗?至于皇姐夫…你就算了。”自从接受赵康彦是个什么样的人开始,萧弃对他的态度的确比之前好了些,都会开他玩笑了。 萧明月唇角上扬,点头答应的同时还睨了赵康彦一眼,好像在说:你一个待着这等无情论述。 “夫人,让为夫陪你好不好,为夫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啊。”不放心她陪着很正常,但榜眼您非要这么形容现下的情形吗?什么叫一个人,她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噎(字面含义),自己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还算不上是人的话,那什么才叫人? 赵康彦一劫刚渡,另一劫又来,冷不丁的被萧弃的眼刀扎中了好几下,周身泛着一股寒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了些,不出意外,他又得罪了自己这位力大无穷的小姨子了…… “二皇姐,那日我来时你这府中上下怎么奇奇怪怪的,仆役堵着门不让进就算了,满府上下还只剩了个琴枝是我认识的,放眼看去都是陌生面孔,再加上你久不出来见客,我真的以为你被人抓住了,尚无自由之身。” 赵康彦听着小姨子对自己的批评,心虚的不敢抬头看萧明月,他哪知道对方回京后第二天就上门探望自己的夫人啊,要是知道,他肯定敞着大门将人请进来啊。 “这事千万别怪你皇姐夫,是我的问题,我有孕在身,不便活动,他也是因为担心我才这么紧张的,还有啊,你认识的那些仆役全安排在了明月楼负责我的日常起居,你见不到很正常的。” 萧弃傻眼了,怀孕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明月的肚子看,嘶,怀孕了? 这才成婚多久啊就有了孩子,没想到赵康彦这厮的战斗力比想象中惊人。 “二皇姐你先回去歇着,都怪我不懂事,还将你喊出来陪我。” 孕妇是非常脆弱的,萧弃明白,更是亲眼见过。 “皇姐夫愣着做什么?哎呀……”她是真不晓得孕妇的哪里能扶哪里不能扶,着急的直打圈圈,生怕冬日的寒风刮着萧明月让她不舒坦了。余光一瞥,却瞅见呆呆傻傻站在不远处突然害羞的赵康彦,着实是被气笑了。 大男人家家的,怎么还害羞呢,他害哪门子的羞? 萧明月按住了萧弃蠢蠢欲动的手,安抚般的笑了笑:“哪有那么娇弱,要真的一点风都见不得早憋死了。” 萧弃:好,要论这方面的知识,的确不如正在怀孕的二皇姐懂得多。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第一次来这里时二皇姐府上可还有别的客人?”问题解答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个她非常在意的问题,她是真好奇游廊上衣角的主人是谁。 萧明月思索了下,她也不知道那家伙算不算的上是位客人,谁家客人拖家带口的跑主人家一住就是小半年啊,吃喝用度是一点银子都没掏过,穷得叮当响。 “府上来过的人不少,你问哪位?”赵康彦像是才睡醒一样,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头,根本没留意自家夫人那疯狂眨巴的眼睛。 “原本以为我被拒是因为所有人都没能进的去,合着是单单只有我,没进去门啊?”萧弃语气危险,隐约透露着杀气。 糟了,坏事了。 赵康彦咽了口唾沫,早知道不说话了,还不如接着愣神呢。 他小姨子脾气是真不好,生起气来会不会把自己就地正法都是个问题啊。 这回萧明月的嘴连同救人的心一并消失了,真的,救不了一点。 熟识那会儿她就知道赵康彦这货脑子没有看起来的大,次次出事都需自己出手救他于水火,如今可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自己妹妹手上,这怎么救?他把后路全拆掉了,干干净净,等着和萧弃单挑呢…… “那个,皇妹啊,这样,我把谁来过这里都说给你听,就饶了我这次。”赵康彦苦哈哈的道,同时心中怒抽自己嘴巴子。 赵康彦:多嘴什么?夫人足智多谋,什么问题是她回答不了的! 萧弃点头,说呗,本身也没想拿你怎么样。 “辅国公夫人,丞相夫人,定国侯夫人还有道安王夫妇以及小世子都来过府中。” 萧弃还在想前头这些人长什么模样来着冷不丁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准确来说,是熟悉的封号。 谁?道安王? 不是,他怎么活了啊?萧宇恒什么时候活了的啊,怎么没人告诉她一声? 道安是萧凉登基后为萧宇恒封的谥号,是为了悼念萧宇恒为赈灾而付出性命的壮举特意选的,还上了宗祠。 现在有人告诉她,萧宇恒不仅没死,还结亲生子了,甚至住到了二皇姐家里。 头有点疼,她要好好捋捋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袂衣角的主人……她想,能在二皇姐的府上大摇大摆行走的人,除了大皇兄外应该也没旁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大皇兄没死,那为何不风风光光的回京,而是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宛如做贼似的借住在姊妹家中。 她能保证萧凉不知道此事,以她们二人向来互通有无的行事风格看,他俩保准是被瞒严实的那个。 再看大皇姐,她知不知道萧弃并不清楚,可就已知的知情人,面前这二位绝对位列其中。 “康彦,你嘴上要再不把门,大皇兄下次就不寻我俩帮忙了。”萧明月摇头无奈叹气,前脚大皇兄才走,后脚小妹就上了门,紧接着大皇兄便被自家相公卖了个彻底,外头唱戏的都没家中上演的这出好看。 “都到这会儿了,还惦记帮不帮忙这事儿呢?”萧弃抱臂,假模假样的笑了笑,表情是显而易见的皮笑肉不笑。 萧明月纠结,说了,大皇兄那边指定不乐意,不说,萧弃这边已经知道消息了,她知道了萧凉就知道,萧凉知道了等同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大皇兄就是不想再掺和咱们东齐的朝政罢了,只想带着媳妇儿子过自己的日子,我反正说了,信不信由你。”萧明月拉了拉萧弃的手,做了个不知同谁学的噤声的手势,挺像那么回事的。 明明二皇姐最不爱做的就是这种手势了,哦,知道了,和大皇姐学的,对? “这事莫要向小弟提起,大皇兄此番回京就是为了看看我们,之后就要回雨郭了,他和我说不想因为他未死的消息害得小弟屁股下的皇位坐得不踏实,能少些动乱也好。” “提及此事,我想,萧凉可能已经知道赵府有秘密了。” 萧凉不傻,密信交给他时他就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大概同她相差不多,都有了些不切实际的猜想,说真的,他会不会派人查清这事,她不能保证。 “能瞒一阵是一阵……”萧弃萧明月同时出声,一个语气无奈一个语气恳求。 番外1 爱是不倦相随(前第5章 an第15章 )莫罔篇 萧弃将莫罔踢去了宕山关后,他那日子过得滋润的很,说是做客不如说是享福。 可偏生,主人公他不快乐…… 在扈都尉的眼中,莫罔就是位祖宗,那张脸从到了宕山关起就没露出过愉悦的表情,眼尾成天向下耷拉着,嘴角就一条线,压根没人知道他心情如何。 不做正事,也不玩乐,成天在都尉府中念叨师姐这师姐那的,一天能讲百余回。 扈都尉耳朵听得都要长茧子了,这俩人师姐弟关系这么好的吗? 想问,但嘴还没张开,话还没出口就被莫罔先发制人的给瞪了回去,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瞪自己。 莫罔在宕山关待了七天,整整絮叨了七天,实在是给扈都尉絮叨的心烦了,不止一次的想劳驾萧弃亲自走一趟,把这崽子带走。 结果派出去的人还没走出关门就被莫罔拎了回来,据那位将士所说,那会儿的莫世子眼睛像是在喷火,给他这一久战沙场的传令兵吓得腿都软了半截。 莫罔那天还专门去找了一趟扈都尉,意在询问此事。 …… “扈都尉派传令兵干什么去啊?”莫罔进门找了张椅子就大咧咧的坐下了,两条腿恨不得叉南城门去。 扈都尉正坐在守军大营中看宕山关关内有关将士训练情况的文书,冷不丁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有刺客上门,武器都拿手上了才看清来人。 “哎呦,祖宗,谁又惹你了?”不是说好了今儿个出关散散心的吗? 扈都尉被折磨的这段日子使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老几岁。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开那口,如今可好,送都送不走。 “扈都尉?”祖宗的声音如魔音般贯进了扈都尉的耳朵,神游的注意力分分钟回到了正轨上。 “嘿,这不是看莫世子思师姐之心甚重吗,我帮您把殿下喊来,您看成不?”烦谁都好,别烦他了!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天可怜见的,有没有人可怜可怜他啊? 莫罔闻言,脸更臭了。 想到自家师姐日理万机的公务,他心疼还来不及,怎能因为自己的思念就去误了她的大事呢。 幸亏扈都尉不知道莫罔内心在想什么,不然他这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得哭出来。 “不必遣人去,待够了我自然会走。” 扈都尉听这话连连点头,过半晌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头点的太勤会不会让莫世子觉得自己不受欢迎,从而内心受到伤害。 抬头欲解释,却发现祖宗连影都瞅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悄无声息的。 “脾气古怪的小孩,惹不起惹不起…”扈都尉放下手中重武,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嘴里不停的嘀咕。 …… “师姐会想我吗?师姐在意我吗?不重要,我想她就行,我在意她就好。” 彼时东君西落,橘红色的阳光映照在莫罔的身上,光线的折射下,莫罔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的唇角噙着来了宕山关后的第一抹微笑,有道是追妻路漫漫,他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 再难淌的河他也敢走一遭,只要萧弃在对岸就好。 远在驻地的萧弃轻轻打了一个喷嚏,好在底下的将领都不在,让她免于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一想二骂三受寒……这是谁想我了?” 番外2 有福同享,有难你当(前第17章 an第33章 )萧弃莫罔篇 萧弃学武的第一年,仗着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成天拽着莫罔跑东跑西的,什么钦天监,工造司,御膳房,御花园,去过的没去过的都跑了一遍。 值钱的,罕见的物件有一个算一个都命人抬去了平乐侯府,对外同提及此事的人全采用完全一致的说辞:“他是我的好朋友,对好朋友好才能体现皇室公主的大气!” 是,您是大气了,和靖帝看着私库中离他远去的宝贝气得眼珠子都往上翻。 他还不懂自己小女儿是什么意思啊,不就是感谢莫罔在她拜师那会儿帮了忙,求了情嘛,至于拿自己爹的好东西去偿还人情吗? 从那时起,和靖帝就有股预感,他这小棉袄十成十会被那臭小子拐走,他还没辙的那种。 …… 这些华贵的礼物在萧弃看来,一般般,也就凑合,但对于平乐侯府一家子来说,绝对是祖上烧高香了,猜猜怎么着?这位小公主把免死金牌当礼物给送了。 起先莫永平收了这么个小女娃当徒弟还挺郁闷的,后来免死金牌到手,莫永平恨不得把萧弃当自个儿亲孙女养。 这可是能保命的物件啊! 给老爷子感动的直喊萧弃心肝宝贝儿…… 莫永平:只要不做让老夫难以接受的事情,天塌下来师父都帮你扛! …… 萧弃鬼点子向来很多,在外人眼中,她是乖巧懂事知礼数的公主,实则上房揭瓦她无所不做。 某日一早萧弃在幽蝉的陪同下出了皇宫大门,在莫永平的指导下完成了这天的基本功教习。 一身练功服的萧弃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冲进莫罔的院子拽上他就飞回了皇宫。 路上萧弃和莫罔说着她在宫内的最新发现,欢快极了。“你猜我今天在御花园看见什么啦?好多蜜蜂呢,听御膳房的主事讲,蜜蜂巢那里会有甜甜的蜂蜜吃,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蜜蜂巢长什么样,要不你陪我~” “蜜蜂会蛰人的,公主姐姐可千万别靠近。”莫罔一听蜜蜂两个字就寒毛直立。 天杀的,那些小虫子成群结队的袭击人,他年幼那会儿就吃过一次亏了。 具体怎么被蛰的他忘记了,但就蛰过后的那滋味,实在叫人记忆深刻。 再加上他的患处还肿得和馒头一般大,府医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治好。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才不要凑上去白白让它们咬呢。 宫中长大的主子基本上是见不着这些可能伤害人的小东西的,所以萧弃是真的不清楚蜜蜂有多可怕。 听到莫罔的劝诫,她还不服气的撇嘴,蛰人罢了,能有多可怕? 半个时辰后,萧弃蹲在御书房中抹眼泪,旁边还有个被叮了一头包的莫罔。 早就说了别招惹那些虫子了,这下可好,遭罪了…… “知道疼了?还敢不敢瞎胡闹了?”和靖帝头疼的不知该从何下手。 “疼……但是绝对没有瞎胡闹,我就是想看看蜂窝是什么东西嘛,谁知道会搞成这样啊?”萧弃还有闲心反驳和靖帝,看来还是不太疼啊。 她眼睛往旁边一瞟,想看看莫罔情况如何,看过去的第一眼就没忍住笑:“父皇你看,他比我惨多了~这么一比,我就没那么难过了。” 是因为有人陪你一起受苦了对吗? 和靖帝头更疼了。 看着那脑门比平时大了一圈的莫罔,和靖帝属实不知该怎么同莫永平那老爷子解释。 莫罔:……公主姐姐开心就好。 第73章 感情问题问老手 “二皇姐,如果有一个人喝了酒后对你说他喜欢你很久了,醒来却什么事都不记得,你会提醒他吗?”萧弃还是对莫罔那喝高了就不记事的坏习惯耿耿于怀,放着自己一个人琢磨不如找个可以相信的人帮忙分析。 赵康彦挠头,这个问题当着他的面问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 “这个答案得看你怎么选择了,如果你同样喜欢着对方的话,我的建议是实话实说,总要让他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感情才能有所发展;如果你不喜欢他,就当一切都是胡话,忘掉为上上策。”萧明月很早就从大皇姐的嘴中听到过有关小妹和莫家世子的二三趣闻,她自然明白萧弃话中的主人公是谁,小妹这一说,她就懂了。 萧弃敛眸深思,待到想清楚后就急匆匆地走了,幽蝉则紧随其后一同离去。 看步伐,颇为急切啊。 看着两人消失在了府门外,赵康彦才摸过来,咂嘴郁闷道:“夫人啊,我这好色的印象是怎么来的啊……为夫委屈,夫人要好好的哄哄为夫呢。” 萧明月:啊? …… 萧弃顶着未时的大太阳站在平乐侯府正门口,踌躇的左右踱步。 这算是她今日第二次来了,但心绪完全不同于上一次那样平静无波,有些纷乱。 驻守在平乐侯府门口的护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长公主殿下看起来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他们私自去禀报世子和老太爷会不会惹殿下不喜? “殿下,您若实在下定不了决心,不妨先回府琢磨琢磨,给自己个准备时间?”幽蝉开口出了个主意,就这么傻站着也太引人注目了。 萧弃可与萧长歌,萧明月这样的公主不同,她打完胜仗归来那日多数百姓都是记得她的面容的,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平乐侯府外就凑了不少好事的百姓和下了朝休憩的官员,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女将军和那一整个侯府。 护院听见幽蝉的话直点头,虽不明白长公主殿下为何而来,但就这发展趋势,侯府和耍杂技的摊子没区别了。 萧弃摇头拒绝这项提议,深吸一口气越过护院,轻车熟路的向着莫罔的院子而去。 幽蝉跟在身后还不忘提醒看守把大门合上阻绝那些探究的眼光。 莫罔在府中无聊坏了,他好想出去找自己的狐朋狗友玩啊,什么常玉喜,什么白弋,都是上好的玩伴。 可惜,出不去,不止出不去,他们还不来找自己…… 唉声叹气的模样被萧弃撞了个正着。 这小子怎么比自己还苦大仇深的? “清早来时你好歹还有点活泼样儿,怎么这会儿反倒绝望起来了,发生了什么,讲来叫我听听。”她拉着莫罔坐在了屋外的阶梯上,一只手借着膝盖撑着脸,一只手背在身后比划着什么。 幽蝉一瞧,明白了,该她消失了。 不算小的院子中满打满算就剩下了俩人。 莫罔是有一肚子郁气想发泄出来的,但发泄对象是萧弃的话,还是算了,这种禁足的事情不宜叫萧弃听去,太丢脸了。 他摇头否认,但没有合适的话题,这件事很难揭过。 所幸萧弃没打算追问,不然京城小霸王怕是羞得脸颊泛红。 “师姐,你怎么又来了,专门找我的?”如果萧弃能陪他,出不出去找伙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萧弃点头。 事到如今,她都决定坦白了,不说反而落了下风。 “宕山关庆功宴上你说过的话,当真吗?” 莫罔摇头,都想不起来庆功宴上发生了什么事,更别说他这个醉鬼酒后讲得胡话了。 “好奇吗?我复述给你听,然后给我答案怎么样?”萧弃将他曾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分毫不差的讲了一遍。 说完再看莫罔,只见他整个人从头到尾都红透了,耳根子像是在滴血,鲜艳无比。 刺激来得太突然,害得莫罔头晕眼花,手足无措。 “有答案了吗?”萧弃盯着他看,每一个小表情皆记录在眼中。 但凡瞅见不情愿,不乐意这类的举止表现,她都会二话不说的掉头就走。 莫罔感受到了危机,顾不上娇羞了,忙点头承认。 这可是他喜欢了好久的姑娘,送上门的机会不抓住就是个傻子。 “当然,会一直喜欢,喜欢到你讨厌我为止。” 萧弃听出莫罔语气中的认真,唇角勾出一抹开怀的笑颜,像是冰雪消融,借此点缀了她绝色的容颜,像是雪日中的骄阳,灿烂极了。 她存了想逗他的心,有些遗憾的道:“可惜了,听大皇姐说,以长公主之姿可以收不少面首呢,我能反悔嘛?” 莫罔一听,那怎么行,香香媳妇马上就要到手了,怎么能叫她跑了? “不可以,不可以~”莫罔抱着萧弃的腰直撒娇,加上那还未退下的红晕…… 萧弃:感觉他比我像小媳妇儿啊。 “咳,成何体统!”院门处莫永平严肃的声音隔老远便荡向二人,萧弃秒正襟危坐,莫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弃扳正了坐姿。 两个人和上学堂的孩子一样,一板一眼的,生怕惹了夫子不悦。 “徒儿来平乐侯府两次,怎么不来寻我,找这臭小子作甚。”老爷子瞪了莫罔一眼,其中满是嫌弃。 他武将世家,怎么生出个惯爱撒娇打滚的皮小子啊。 萧弃梗了一瞬,总不能说是来寻莫罔讨要名分的,这话说出去,她这公主的脸面要么不要? “早上来送糕点,瞧见他闷闷不乐的,寻思着东西送完来开导开导他,就没去找师父,是徒儿不懂礼数了。”甭管三七二十一,先给自己找个理由把事儿圆了再说。 莫罔嘛,祖孙俩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懂自个儿祖父? 绝对是酸了,他敢发誓! “既然他心情好转了,徒儿就先回府了,下次来给您带些好东西,比如窖藏了几十余年的烈酒,怎样?” 莫罔:不如带个孙媳妇儿来叫人惊喜。 “勉勉强强,你既有事要做就去,老头子和这小子好好的谈谈心,让他端正端正男儿的姿态,动不动就撒娇,平白败坏了我莫家男儿的名声。” 萧弃听这话,朝莫罔投去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叫上院外留守的幽蝉飞奔回了公主府。 身后会发生什么,她半点都不关心,真的。 第74章 顾虑VS真爱无敌 这天晚上,平乐侯府灯火通明,小道,府门乃至树梢之上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奔走的小厮婢女个个面带笑容,人手捧着一只大红包。 侯府主子开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开心。 有银钱拿,鬼才不乐意。 …… 正厅中,莫罔坐在桌子上,完全忘掉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乐呵的嘴都合不拢了。 兰夫人一直在给祖孙俩夹菜,一言不发,好似和平日中并无不同。 “小兰啊,你也笑笑啊,怎么着这也算咱们平乐侯府的喜事,你不是老早就想给这小子商谈个好亲事了吗?”老爷子也开心,懂事的孙媳妇儿好找,但知根知底的少。 萧弃就不同了,亲徒儿,多放心啊。 兰夫人看了老爷子一眼,一言难尽:“不是爹说的不想掺和进朝堂纷争的吗?怎么如今变脸变得这么快。” 老爷子笑了笑,没回答对方,反而问了兰夫人一个问题:“我遥记前不久,你还欢欢喜喜的问这小子我那徒儿来了没,你莫不是比老头子我记性还差,忘事儿了?” 兰夫人摇头,那时盼萧弃来是想看看这孩子有没有哪里受伤本人没被察觉到的地方,她自小没了母亲,若真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不适也不会同人讲,自己这个做姨的要还不重视,伤了孩子的心就不好了。 “我是将殿下当作了自己的亲丫头看待,而不是……”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顾虑。从我收了那丫头当徒弟起,就离不开朝堂的腌臜事了,所以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莫永平打断兰夫人的话,没继续听她对那件事的看法。 儿孙自有儿孙福,十几年的长跑,孙儿能收获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他是古板,但并不是说古板就是错。 也没要求别人一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哦,莫国安除外。 莫罔和他爹不同,有脑子有谋划,他能在一些阴谋中全身而退,换做莫国安,早就傻乎乎的陷进去了。 所以他管莫国安,而不插手莫罔的肆意成长。 “我那徒儿重情重义,比起其他皇室子弟更值得信任,想必你能看出来。要不是她,这些年莫罔这臭小子所作的缺德事早将侯府淹了,以你我的能耐处理一两件不成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时至今日,京城权贵都还敬着我们平乐侯府?京城势利的人云集,而我们能得他们青眼,一部分原因来源于她的帮助。” 兰夫人沉默良久,没有反驳。 “娘,师姐她身为公主却有保家卫国之心就值得人尊敬,值得人喜爱。我相信,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而我是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才使得我有了机会。孩儿还不明白自己吗,我就是个爱捣蛋,心中没有家国的纨绔子弟,我有幸得到了这个人的喜欢,所以我开心。” 莫罔接着道,话里话外捧着萧弃,希望兰夫人能够认可萧弃作为自己的儿媳妇。 “你祖父从军,你父亲从军,未来的你亦会从军。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有个再从军的儿媳妇,战场上的喧嚣刹那间就会夺取人的性命,你的祖母盼回了你的祖父,而我在盼着你爹,你呢?” 兰夫人叹了口气,平乐侯府一辈子就这样了,子子孙孙都在为东齐的江山而努力着,身为臣子的家眷,她感动于萧弃的付出;可身为母亲,她难以接受这样的定局。 说句不好听的,莫罔和萧弃一同上了战场,失去其中一人都会对对方造成影响,到那时,受到伤害的不止是两个家族,还有江山社稷。 “我若出事,必会叫师姐离去;她若出事……”莫罔难开其口,在他的印象中,萧弃无所不能,她是自己心中战无不胜的将军,怎会轻易出事? 兰夫人知道自己儿子说不出口,她也曾想过莫国安的结局。 未发生的事可以不想,但不能没有准备,这就是她所顾忌的。 莫永平拿筷子点了点面前盛菜用的烧瓷碗,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母子俩的思绪。 再说下去莫罔反不反悔不知道,他那老婆子听到声了估计得急。 “伴随着江山的稳定必要有人为此做出牺牲,我这徒儿身为公主,放着那般好的日子不过也要上阵杀敌,与她有关系的我,是骄傲的;得到她喜欢的莫罔,是开心的。既然如此,顾虑与悲情不如先放一放,开心的时候开心,悲伤的时候再悲伤也不急。” 兰夫人再能说也说不过这两个家伙。 罢了,儿子快乐就好,她这个做母亲,做媳妇儿的既已守了这个家多年,不缺后半辈子的等候了。 “本来想着你幼时的那张纸只是闹着玩的,你倒可好,真就沿着那条路走下去了,和你爹一样,是个犟种。” 提及此事,莫罔将目光移向了莫老爷子,眼中满是指控。 莫永平乐呵呵的笑了,装作没看见。 “其实你娘早就知道你喜欢我徒儿了,就是抹不开面子,不然她最初就制止你同她相处了,更免谈刚刚那些话题。” 兰夫人被自己公爹拆了台,脚下不稳,脸上挂上了羞赧之色。 让她装装样子不行吗?就是想找个借口把事情交代明白了,省得以后后悔。 莫罔了然的看了一眼自家娘亲,他就说娘亲不会这么不近人情的。 “今儿个心情好,来,小子,陪你祖父干两口酒意思意思。”莫永平拿出自己的宝贝酒壶,从中斟出一小杯酒水递给了莫罔,老的和小的旁若无人的喝了起来,什么喝高了耍酒疯,说胡话之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酒……我打的,城西香昙坊的,您老喝着我打的酒,还禁着我的足,啧,会做事儿。” 兰夫人眼角抽抽,好小子,碰了酒了谁是大小王都分不清了是吗? 她抛下这俩爷孙去找婆母告状,热闹好啊,里里外外红红火火的看起来就舒服,别管这火从何而来。 这才是平乐侯府亮堂了一宿的真相:莫罔在自己卧房大呼小叫;公爹在东院被婆母拧着耳朵斥责;自己则抽空给整个平乐侯府的仆役发放红包,顺带叫人挂上了红彤彤,象征着新的一年到来的灯笼。 这才叫快乐…… 第75章 四年再提及 萧明月那边萧弃决定不插手了,至于萧长歌,她隔三岔五的就要搞一出幺蛾子,比方说:举办冬日宴,探访楚倌馆这类萧弃向来不感兴趣的事情。 怎么说呢,她若不去萧长歌铁定会闹,可要去了莫罔更会闹……二者加起来足矣搅得萧弃没个安生日子过。 从两人感情昭告众人后,莫罔跟个牛皮糖似的,半点也离不开萧弃,走哪跟哪。 萧长歌瞧见过一两回,直夸小妹训夫有道,可给萧弃羞的不轻。 …… 再怎么悠闲的日子也有结束的一天。 如今能扛起东齐江山的皇族子弟不剩几个,能打能理事的更是只剩萧弃一人,现今东江之事时隔数年没有结果,皇帝长公主休戚相关,道安王‘牺牲’的真相是时候揭露出来了。 一月初,寒风凛凛,刮得等待上朝的那些官员四肢没了知觉。 往年这会儿按道理说该休沐了,还是长达五至七天的那种,但今年没有,不止没有,还提早上朝了一个时辰…… 萧凉穿戴好龙袍,一步顶杨德顺三步的迈上龙椅,肉眼可见的比寻常时日更具帝王气度,看时间差不多了,杨德顺用自己尖细的嗓音喊道:“众臣觐见——” 数列官员整齐有序的涌入金銮殿,每天重复着一样的事情,大家习惯了早起晚睡的生活,除了挨冻外,倒也不是很疲惫。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年关已过,重要的事情不剩多少,都说新年新气象,朝臣们大概是不想给自己寻晦气,所以全憋着话没敢往外讲。 前几天若是这样,萧凉就将人放了,可今日不同以往,有事的是他。 “距离道安王离世已有四年,朕想东江水患有始有终,所以打算委派安乐长公主任钦差一职赶往东江,各位可有异议?” 杨德顺都懵了,他觉得有异议的不会是这些大臣,而是长公主殿下。 房少华诧异的抬起了头,对上了杨德顺的眼睛,两人相望,眼中的迷茫比大臣的更甚。 …… “陛下,您的决定殿下可知?”下朝后房少华第一时间追去了御书房询问这件事。 萧凉摊手,诚实的向自己的太师承认了事实。 房少华能想象到莫罔那小子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的模样了。 前几天莫罔还喜气洋洋的和他说自己与萧弃私定终身了,虽然对这种说法他表示存疑,但他能看出来,莫罔是真高兴。 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姑娘就被亲弟弟送去了百里之外查案。 说没点内幕他都不信。 …… 房少华还在御书房同萧凉商讨此事,那边负责递送圣旨的太监已经进了安乐长公主府的大门。 如此熟悉的一幕,幽蝉想起了先帝还在的那一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恐东江一事无着无落,道安王至今不见踪影,特封长公主安乐为御史钦差,明日启程查明东江流寇真相,寻道安王踪迹,钦此——” 萧弃虽不解,但还是领了旨意,从萧凉登基开始,他便免除了自己阿姐那些不必要的礼数,所以接圣旨时她并不需下跪。 送旨太监离开后幽蝉问都没带多问的,动作利索的去帮萧弃收拾路上要用的东西。 此行路远,需要的物什可不少。 萧弃向来不注重这种琐事,她还有其他事情需要考虑。 萧凉心血来潮的下达了这样的旨意,且没有给她安排随行的官员,是太相信了,还是想着让她自己着手组建队伍? 她喝了口冰骨的茶水,披了件厚实的披风便出了门,看方向,是去了城东那边。 总归远行前是要向亲朋好友交代的,尤其是莫罔。 到了平乐侯府,看守隔老远就看见了长公主殿下,忙不迭的将人请了进来,一路护送至莫罔院外。 这个点太早了,惯爱睡懒觉的莫罔还在床上打滚,萧弃站在卧房门口,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说实话,她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这小子说,才踌躇的。 她想莫罔定是会耍那臭脾气,拦着自己不让走。 窗外雪景寂静,显得人更寂寥,待到莫罔迷迷糊糊的转醒,萧弃已在门外等候了半个时辰有余。 别说,这还比平日中要醒得早了些呢。 莫罔穿了件里衣,套了条裹裤就大咧咧的打开了房间门,入目的不是满地银霜的院子,而是萧弃那眉头轻轻蹙起的面容。 这是不是有些不成体统? 莫罔眼疾手快的合上了房门,然后在屋中翻找起衣物,将自己打扮好了才复又出门。 “师姐怎的来得如此早,怎么不叫倾岳喊我,让你等了这么久,我会心疼的~” 倾岳? 萧弃四下扫视,没错,不是她看漏了,那什么倾岳根本不在莫罔的院中,怎么喊? “倾岳?你的护卫?”这么不靠谱的护卫和他主子完全一个德行…… 莫罔挠头,说是护卫也不尽然,这是他在城北捡的一个小乞丐,会点身手,但在他们二人眼中根本不够瞧的。 “我来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和你说一声,陛下要派我去东江,明日出发,归期不定。” 莫罔脸瞬间拉了下来,他有理由怀疑萧凉那小子是故意的,不想让自己和他阿姐好,才整这么一出的。 “他没给我安排人,所以我想,你应该能同我一道去,如果你乐意的话。” 莫罔能不乐意吗?这可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没有其他丧眼的凑热闹,他再愿意不过了。 萧弃看着莫罔的头点得和那喜欢啄树的鸟一样快,忍俊不禁。 “那你收拾一下要用的东西,我会带上幽蝉,你也带个能靠得住的护卫。”萧弃意有所指,她怕莫罔带上那什么倾岳,回头误了事就坏了。 莫罔一听就懂了,向萧弃解释道:“我睡迷糊了,忘了倾岳被祖父喊去种花了,他可靠谱了。” 是的,所以现下最不靠谱的反而成了你,莫小世子。 “明日巳时来我府上,来了我们就走。”交代完莫罔就该轮到萧长歌萧明月他们了。 时间紧迫,她都没空去找萧凉探探口风。 萧弃合理怀疑,萧凉是知道了萧宇恒没死还活着的事情,不然东江一事时隔四年怎么又被提起?她得赶去安平长公主府叫二皇姐传个口信给大皇兄。 以防她离开后有些事情顾及不到。 劳师动众的模样,萧弃生怕这还算稳定的东齐江山又掀起什么浪花来。 那罗摩投毒的事情还未明晰,可别再整出其他的糟心事了。 第76章 开门红 在去往东江协助萧弃办案之前,莫罔也需向家人言明去处,一是想得到他们的赞同,二是不愿叫关心自己的人们担惊受怕。 莫永平在这种事情上很少反驳莫罔的决定。而兰夫人,她虽不舍,但也知此事对于莫罔而言是个成长的好机会。 她帮着打理行李,什么厚实的衣物,防身的武器,能塞进包袱的都一并带走。 顺带还帮萧弃也装了些必要的物件。 翌日清早,莫罔带着倾岳,手中拎了两个包袱步履匆匆的往安乐长公主府走去。 思及此行不宜引过多人的注意,大家出行用的马车都是平常人家所用的那种,低调又简朴。 萧弃站在府门口,穿了一套修身的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用了一根白玉发簪固定住发冠,额角两缕发丝微微垂落,腰间别着一柄长剑,看上去像武林中快意江湖的侠客。 瞅见莫罔到了,萧弃眉峰一挑,还行,今天倒是没赖床。 “人到齐了,走。”她率先登上了第一架马车,莫罔紧跟着黏了上去,好似离开了萧弃自己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幽蝉和倾岳盘坐在马车车板上驾驶马匹,以确保路上马车正常行驶。 另一架马车则交由其余人使用。 十人四马两辆车,轻车从简的迎着东君的耀光,向着东江前行。 …… 京城至东江的这条线上,他们会路过七八座县城,路上可以做些补充,避免遇见突发情况处理不及时。 车内 莫罔觉得奇怪,师姐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好像是在想事情,这一想就是半个时辰。什么事情需要师姐这样足智多谋的人去烦心这般久。 莫罔自然是不懂萧弃心中的纠结。 昨日她去了一趟二皇姐那里,得知大皇兄一家已经回了雨郭,二皇姐去报信是不太好报了,她在思索,雨郭他们正巧会路过,要不要自己去给他报个信什么的。 “师姐,你在想什么?”莫罔看不得萧弃皱眉,便将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梢,一点一点的帮助她将其舒展开。 萧弃回过神,愣愣的看着莫罔,脸颊陡然升起一抹酡红,显得她的五官更多了几分艳丽。 车厢内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忘了呼吸。 直到马车颠了一下,这怪异的氛围才消散。 “没什么。”都这样了,她还没忘记回答问题,真是严谨的可爱。 以他们日夜兼程的速度来看,一月便可达东江岸边的丰海县,前提是路上没有不长眼的人试图阻拦他们。 行了大约有一小半路程,杀手如大多数人料想那般出现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二十余人,各个身披黑袍,手持短剑匕首阔刀等要人性命的利器,二话不说冲着马车便是一刀下去。 莫罔察觉出了对方的动作,冷笑一声,掀开车帘,抽出自己的辟山刃,上去一剑劈去了其中一人的臂膀。 幽蝉和其他会武的侍卫们也加入了战斗,倾岳这个身手一般的孩子则寻了个安全的地方猫了起来,免得被人擒住,给己方找些不必要的麻烦。 待到外头归于平静,萧弃才走出车厢,扫视着战斗结束后这一地的断臂残躯。 没留一个活口,死的不能再死了。 莫罔顶着一身的血渍凑到了萧弃身边,委屈的瘪嘴:“衣服脏了……” 萧弃默然,你那把重剑比你还惨,跟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你怎么不说? “翻一下他们身上,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她没搭理莫罔,选择发号施令,同时自己也蹲下来翻找尸体。 素白的手伸进去再摘回来,血色浓郁,血气冲鼻。 “殿下,没有任何发现。”幽蝉检查完了死尸身上残留的信息,走过去向萧弃汇报。 没有任何发现?看来不是杀手组织的人,那这一批怕是某位大人物私自圈养,为他清除异己的帮工了。 这么着急的吗? “离这儿最近的县城是哪,先去那里找个客栈收拾一下自己再出发。”萧弃如是说。 至于这些尸体,莫罔把任务交给了倾岳,叫他处理。 倾岳没有异议,麻溜的拖着这些算不上是人的玩意儿去了一旁的深山老林中,一趟接着一趟,连挖坑带埋人,比他们这些杀人的速度还要快。 萧弃神色莫名,好家伙,这人是没白带啊,是个好帮手。 …… 距离他们所在位置最近的县城是雨城。 和萧宇恒所在的雨郭是姊妹县,皆因多雨而得名。 本来没有这一遭,众人也该在雨城歇息一番的,如今中途有了变故居然也没碍着事,和计划中的一般无二。 半个时辰后众人瞧见了雨城的城门,隐约有关上的趋势。 这个点临近傍晚,再迟一点城门就要关实了,大家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才踩点抵达。 到了雨城城门口,他们又因为身上染了血腥气而被重点排查,护城军里三圈外三圈的将去路阻挡的严严实实,不仅如此,还险些衙门一日游。 萧弃无奈,只好从车上下来,出示了自己的令牌。 为首的护城军眯眼看清令牌上写的字,一声令下,其余将士纷纷让出了进城那唯一的通路。 御史钦差大臣亲至,别说他们了,就连县令大人也没那胆子继续阻拦啊。 进入了雨城,莫罔莫名有些担忧不知从何而来:“师姐,这会儿明示咱们的身份,会不会误事?” 萧弃心中自有一杆秤,她向莫罔解释道:“一定程度上会的,但比起一行人在城门外罚站或被抓去蹲大牢,还不如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名牌,以便之后的行事。” …… 进城后没走多远便瞧见一家客栈还点着灯,萧弃拍板,就决定是他们家了,赶紧让身边这群逃难的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再晚些她鼻子就要失灵了。 进了客栈,由萧弃打头,屁股后面跟了一串的血人,吓得客栈老板差点报官,还以为谁家的杀人魔头来光顾他家的祖业了。 “五间房,谢谢。”莫罔抢在萧弃之前开口,大手往柜台上一拍,一块看上去足有十两重的碎银子就这样躺在了众人眼皮子底下。 掌柜的一看,大气,愿意付钱住客栈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坏人,起码对他而言。 他利索的从柜台下取出五把覆着(zhuo)着(zhe)铁锈的钥匙,交给了莫罔。“地字房六至十号,上楼左拐就是~” 萧弃睨了莫罔一眼,从那一捧子钥匙中取出一把,就径直上了楼,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和掌柜的说:“每间房都要备上几桶热水,给大家清理身子用,另外,客栈门口停了两架马车,麻烦掌柜的帮忙照料一下马匹,明日走时会额外给您些报酬的。” 莫罔将其余钥匙快速分发下去后,才去追的萧弃,着急忙慌的,根本没看见幽蝉那略有些震惊的面容。 幽蝉:世子和我家殿下睡?你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啊。 第77章 重伤 萧弃摊开手掌,看了眼手中钥匙的标号,精准的找见了自己那屋,开锁进门一气呵成。 莫罔晚了一步,他上楼那会儿萧弃已经将门合的连缝都没给留,想要耍宝赖进去,根本没那机会。 垂头丧气的莫罔蹲在萧弃的房门口,手指画着圈圈,郁闷坏了,时不时的敲一下门,发出点响动告诉对方,自己还在屋外等着开门。 “师姐,让我进去嘛~”撒娇成了习惯,张口就来。 屋中的萧弃一个头两个大,是,坦白了,两人还互相喜欢,但他们之间毕竟没有婚约在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出了事了怎么办? 原则问题,绝对不能妥协。 “你和倾岳一起,如果你不乐意就自己再去开上一间房。”此话一出,外头彻底安静了下来。 萧弃猜想,莫罔这厮肯定没走,不仅如此,估计还憋了一肚子坏水准备霍霍人,比如在她开门探查情况时突然冒头吓她一跳之类的。 “好了,天暗了,就寝,明早还要赶路,养精蓄锐最重要。”萧弃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不管人还在不在外面都再次开口阻绝。 没过多久,萧弃的房门又被敲响了,她不确定门外的人到底是客栈小二还是莫罔,再或是两人一块,一时间有些迟疑。 唉,想她堂堂天朝长公主,居然会害怕这等艳事发生,说来可笑。 “客官,您的热水来了,开下门,小人给您把桶抬进去!” 罢了,爱咋样就咋样,谁都别想拦着她泡热水澡! 萧弃三步并作两步将房门打开,所见不是小二,而是一柄长剑向着自己的面门刺来。 萧弃神色一凛,侧身躲过这一击,拔出身侧的剑还击了回去。 两柄利刃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客栈太小,萧弃施展不开,干脆顺着来人的力道一路向后退,退至窗边,从那里翻了出去,落在了客栈外的后街处。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杀手什么的是独狼,在她落在空旷处后,原本潜伏在四周的黑衣人陆续杀出,放眼扫去,人数比第一波的还要多上一些。 对方来者不善,萧弃不打算同这些人多费口舌,先发制人的将最初追杀自己的家伙一剑封了喉。 “杀。”为首的黑衣人眼见着自己的同袍死于萧弃剑下,怒火中烧,手一扬,一帮子人向着萧弃杀来。 萧弃冷哼一声,她曾在战场上杀得你来我往,又岂怕这些虾兵蟹将。 一柄长剑使得虎虎生威,剑风凌冽,一剑虽说送不了对方归西,但给他们找些不痛快还是绰绰有余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莫罔他们依旧不见踪影,而萧弃的体力逐渐告罄,长剑只余挥动的力气,却无法对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老大,这小妞真是厉害啊,单枪匹马的杀了咱们这么多兄弟,要不是您有先见之明提前将其他人引走,我们怕是不够死的。”三十余人只剩七八,还都带了点小伤在身上。 对比他们,萧弃可狼狈多了,脸颊,胳膊,背上伤痕无数,还在汩汩得往外流淌着鲜血。 东江还真是龙潭虎穴啊。 萧弃扯唇苦笑。 “你们分了多少人去引开我的人?”居然连倾岳都没留下。 黑衣人头目怪笑出声:“哟,还有力气问我们问题呢?可惜,老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说着一脚踢向了萧弃,脚尖却在堪堪触碰到她的小腿时不动了,整个人僵在了萧弃面前。 “老大?”本想着这么一脚下去,这妞就该躺地上有气进没气出了才是,谁料老大居然半道止住了动作。 “叫谁老大呢?一群找死的东西!”莫罔的声音在黑衣人头目的身后炸响,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肢体被撕裂的痛意席卷了全身。 莫罔那柄重剑生生将人的四肢劈断。 他的出现相当于一支奇袭军,在别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玩了一手出其不意。 黑衣人头目就是这么死的,脑袋和脖子分了家,在地面上咕噜噜的滚着。 “留活口。”萧弃想看看是谁将这群亡命之徒派来的,东江的真相究竟碍了谁的眼? 莫罔啧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拎起了一个断了两只手,行动不便的黑衣人,并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保命的药丸。 至于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莫罔满肚子的愤恨正没处撒呢,栽地上的那些家伙显而易见成了他泄恨的目标。 “来扶我一把,别劈了……”血肉都溅她脸上了。 莫罔听见萧弃说话,忙奔过去搀扶她。 他一手揽着萧弃的臂膀,另一只手拽着搁地上嗷嗷惨叫的黑衣人回了客栈。 萧弃坐在客栈一楼吃饭用的木椅上,倒吸着凉气。 莫罔真实在啊,怕她摔倒,那只手就没从自己肩膀上挪开,老天爷,她肩膀上那么大一个伤口,这会儿估计皮肉都在往外翻。 “师姐,我的错,是我叫幽蝉他们不去打搅你的。我以为你需要休息,所以发现了潜入之人的踪迹后没告诉你,我……我还将他们都喊了去,忘了留人驻守客栈,以至于发生这样的祸事。”莫罔是真的自责,他的误判和决策害得喜欢的人伤得如此之重,如果自己没有赶回来,那她…… “……”叽里呱啦的,萧弃听不进去一点,她此时只想会会周公来削减身体上的疼痛感。 …… 莫罔自说自话了半天,睁眼发现萧弃靠着椅背歪着头一动不动,那一刻,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手都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 “师……师姐?你别吓我……”莫罔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和绝望,连鼻息都不敢去探,只顾着摇头否定。 就在莫罔几近崩溃的边缘,一只手出现在他的眼前,动作轻柔的试探了下萧弃的鼻息。 “殿下睡过去了,别吵了。”幽蝉将莫罔拖走,然后轻轻抱起萧弃回了自己的房间,好生照顾着。 早知道莫世子这么不靠谱,当初就该把殿下拦下的,若非如此,怎会惹得浑身是伤,看着都可怜。 主事的人一个重伤昏迷,一个六神无主,余下还能靠谁来统筹全局? 这时就体现出了团队的配合了。 倾岳主动揽下了收拾残局的任务,将那一地的尸块焚烧殆尽,然后掩埋起来。 其余六人则负责探明客栈中掌柜的和小二的现状,等待萧弃醒后讲与她听。 各司其职,只为让主子们能够安心。 第78章 贼眉鼠眼 萧弃再次醒来时浑身捆扎着白布条,莫罔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萧弃放于被褥之外的柔荑,一刻都未曾松开。 她指尖微动,瞬间惊动了一旁昏昏欲睡的莫罔。 “师姐,你醒了?要喝水吗,我倒给你。”他蹭得一下从坐的地方弹跳起来,动作太快,后脚跟撞在了床侧的木板上,‘咚’的一声,听起来就疼。 萧弃想说叫他慢点来,结果开口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萧弃:这是睡了多久,才能哑成这样。 莫罔倒了一杯温水,扶着萧弃,看着她一点点的啄饮,心中剩下的最后一丝不安终于散去。 “师姐,你骂我,你不骂我,我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萧弃望着莫罔楚楚可怜的眸子,她觉得骂是骂不了一点的,瞅这小子的模样,说句中肯的话他都得哭? “下次记得遇事告诉我一声,别的不怪你。”无论是她体力跟不上杀手也好,还是误打误撞陷进敌人包围圈也罢,都是她的问题,赖不上其他人。 哪怕这么说,莫罔还是难受。 “看这样我们也赶不了路了,你叫掌柜的给我送套纸笔来,去往东江的行程耽搁了还需向朝廷报备,免得到时被朝臣上书指责。”要不是手脚行动不便,她都想直接把莫罔推出房门。 她可是病人,总在病人面前自怨自艾的会影响她的心情,这道理莫罔是不懂吗? “好。”莫罔看了看房间内的物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纸笔之类的用具,想推辞掉又不想看见师姐露出落寞的神情。 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莫罔前脚出门,幽蝉后脚就进来了,还带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萧弃纳闷,这又是什么。 幽蝉将东西一样一样的平铺在地面上,这下萧弃才看清那些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人皮面具,小二的衣物,还有沾染了鲜血的信封。 “怎么回事?”萧弃靠着身后莫罔调整过的软枕,望向幽蝉,等待着她的回答。 “回殿下,这些东西是在客栈的柴房发现的,在您出事后,我们第一时间封锁了客栈,检查内部有无猫腻,顺带看看客栈掌柜,小二的处境。一圈排查下来,掌柜的被迷烟迷晕,小二们齐齐消失不见,我想这其中必有问题。” 接下来幽蝉要说的话,萧弃已经猜到了。 “难怪昨晚小二的说辞我没有察觉出来不对,想来是很早之前就在这客栈中做活了。” 运气不错,直接进了贼窝。 “和第一批杀手不同,这伙人好像就是本地的匪盗,身上还带了雨城衙门的烙印。” 萧弃指了指地上的信封,命幽蝉打开。 信上所写内容乱得幽蝉都看不懂,前后语句不搭,还有错字漏字,总之一言难尽。 她整理了一下信中要表述的内容,解释给萧弃听。 “殿下,这封信是在这里当小二的盗匪准备送给山上老大,通知他们干活的召集令。” 萧弃觉得哪里不对。 “若这么说,这召集令还没有发出去,那山上的匪寇怎么来的?” 这中间问题可大了去了。 “师姐,笔和纸拿来了,你说我写吗?”这时莫罔推门而入,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小几上,抬眼才发现幽蝉也在。 昨晚才被幽蝉拖走,这会儿撞见,莫罔略有些局促,都不敢同她对视。 屋内一片寂然。 “你帮着研墨,幽蝉代写。”萧弃突然出声,驱散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莫罔松了一口气,差点憋死他。 再说萧弃的安排,莫罔觉得师姐想得就是比自己全面。他那狗爬的字十年如一日的丑,真写去了京城事情能否交代的清,他难说,但就这笔迹,必定会惹来一些老古板的不满。 “准备好了,那我开始说了。”萧弃瞧两人在小几旁站定后,便开始叙述: “东江一事阻碍重重,如今路才行至一半就路遇两拨杀手阻拦,臣身受重伤,现下无法启程,望陛下多给臣一些时日,待到身子养好后便会出发,届时会将路上发生的一切以文书的形式发往京城告知陛下。萧弃敬上。” 幽蝉写完自觉取出属于钦差大臣的印信,往书封上盖了个戳就出了门,准备找迅风将信妥善送至京城萧凉的手中。 “师姐,你饿不饿,我叫掌柜的做了鲜粥,一会儿就送来了,你趁热喝。” 看,果然人都是需要经历成长的,莫罔这不就学会了怎么照顾人嘛。 屋中就剩下他们两人,是什么话都想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萧弃挑了半天,才挑出一个比较适宜询问的话题。 “你那柄重剑我瞧着眼熟,是不是当初你从我府上带走的那柄?”藤蔓缠绕状的雕纹,她只在一柄剑上见过。 莫罔点头,自从那柄重剑到手后,他就改练重剑为主武,剑刃不利,但伤人更痛。 换做轻剑或萧弃的长剑,它们充其量只能封喉,但重剑不同,它一剑下去能将敌人横劈成两半,威力十足。 莫罔本人又是狂放不羁的性子,用了重剑更是狂上加狂,十分了的。 萧弃: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原来还真是…… “我想你昨晚应该是蛮生气的,但也不用把重剑用得跟剁骨刀似的,那肉沫子崩了我一脸,实在有碍观瞻。”萧弃说这话时感觉那些玩意儿还覆在自己的脸上,立马掀起胃部一阵阵的不适。 莫罔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不是气性上来了,想帮师姐报仇嘛,他不是故意的。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萧弃无奈只好另找一个话头。 “昨天你们去了哪,那些匪寇不是说将你们引走了吗?你回来的还挺及时。” 说起这个,莫罔就憋闷。 他们九个人追着仨贼眉鼠眼的货色一路去了雨城郊外临近山脚的地方,黑灯瞎火的摸索了半天,等到反应过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又急忙往回赶。 莫罔脚程快,比幽蝉他们先一步到了雨城客栈,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萧弃被围攻,直喘粗气,披头散发的画面。 “你的形容多少带了些怨气,贼眉鼠眼就算了,还三个全是。”萧弃被莫罔的话逗笑了,他的评价可真犀利,什么样的团伙才能凑出三种完全不同长相,但一样贼眉鼠眼的人啊。 莫罔不开心,在这件事上他是很认真的,古今诸多描写他人气度的词藻真没几个能用来形容他们,除了贼眉鼠眼,兔头獐脑这类词语外。 看出了莫罔的认真,萧弃但笑不语。 贼眉鼠眼就贼眉鼠眼,估摸着长相是真磕碜,八成丑到他了才会这么形容人家,怪小孩子心性的。 第79章 黑龙寨黄龙寨 萧弃如今的伤使得她难以做到行动自如,便叫莫罔和幽蝉将那抓来的活口好好审问一番,套出些有用的供词。 地点在雨城的衙门。 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早在初入雨城那会儿县令就已明晰。 之后又得知钦差大人在雨城内遇袭,受了重伤,县令吓得想收拾包袱连夜逃走。 还好,没真溜走,不然他这条命此刻怕是连毛都不剩一根了。 …… 第二天公鸡还没有打鸣,衙门就在两位大人的轮番轰炸下打开了门。 白脸俊秀小阎王手上提了个没有双手的乞丐,冷面寒颜女判官光站在那里就能令人后退十步有余,不敢靠近。 这架势,把一宿没睡的县令整得以为地府来了人,唬得他怀疑人生。 “呶,京城钦差的令牌,有什么异议吗?没有的话给我利索的上去坐着,别惹小爷不爽。” 白脸阎王把那凄凄惨惨的乞丐往地上一扔,亮出了手上把玩着的令牌,闪得县令眼睛疼。 “没有没有,这就上衙。”县令的乌纱帽向一边倾斜着,宽大的袍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靴子还穿反了,人如赶鸭子上架般坐在了自己平日里坐着的位置上。 莫罔和幽蝉则一左一右坐于县令的下首,那压迫感,县令冷汗直流。 县令:两位大人啊,实在不行,你们自己上来审,下官这命快没着落了…… “堂,堂下何,何人?”四个字说得坑坑巴巴的,还咬了两次舌头,听得莫罔不悦的蹙眉。 乞丐趴在地上,没有手来支撑身体,只能蛄扭着身子勉强跪坐在自己的腿上。 那张脸抬起来,又将县令吓了一跳。 “吴二赖?怎么是你!” 一听这话,莫罔的目光立即射向了县令。 “怎么,你们认识?”幽蝉也出声询问。 县令苦哈哈的点头,认识,能不认识吗?雨城就那么大点,城中的流氓混蛋就数吴二赖他们最叫人头痛。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堂下这人原是我们雨城臭名昭着的坏种,打砸抢烧无恶不作,后来销声匿迹了我们还庆幸这人终于离开了,谁曾想居然会落在两位大人的手中。”看来凡事不能开心的太早。 莫罔用脚踹了吴二赖一下,本就不平衡的他当即摔了一跟头。 “惯犯啊。”莫罔嗤笑一声,紧接着起身将那封召集令放在了案桌之上,示意县令拆开瞧瞧。“看看,你这雨城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县令战战兢兢的将那封已经变色了的信件打开,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 看一遍心凉一个度。 “这,两位大人,我真的不知雨城是何时潜入的附近山上的匪寇的,若是知晓,定然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已经发生了。”幽蝉蓦的再次开口,打断了县令的辩解。 “吴二赖,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你回来掺和这种事情做什么,你想害得雨城都为你陪葬吗?”县令抓狂,从位置上下来,怒气冲冲的奔向了倒地不起的吴二赖,拎起他的衣领质问道。 莫罔拦住县令发疯的举动,揪住他的手,把两人分开。 “这话有趣,没有吴二赖还会有其他人,雨城在你的管制下流寇横行,你却只觉得这事单单是因个人所起,怪哉。” 幽蝉认同:“正是这个道理。” 御史钦差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莫罔打算此事事了便把现在这位县令所有的不作为都反映给萧弃听,最好是换个人管辖这座县城为最佳。 “吴二赖是吗?只要你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能留下狗命也说不定。”莫罔不指望县令了,靠他不如靠自己。 吴二赖一双小眼睛中满是对生的渴望,他们这种大人物不会骗自己的对? “黑龙寨一共一百零三人,大当家已死,寨中二当家和三当家还在,加上抢来的妇孺大致上还剩下七十人左右。” 这种事情莫罔不感兴趣,师姐想要的供词也不是这个。 “说些和前天那事有关的东西,什么黑龙寨黄龙寨的,小爷我对那些不关心。” 吴二赖顿了顿,能保命的话,什么不能说? “我从雨城离开后就投奔了黑龙寨,还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的。前些天黑龙寨来了个人,像是什么大家出来的少爷,腰间挂着一块翡玉,成天笑眯眯的。他在同大当家谈生意,那日我正巧跟在大当家身边,听到了他们的密谋。他们打算抽出黑龙寨一部分人马埋伏在城中,等待京城钦差的到来,最好是将为首的人直接除掉,只要做成,他就允诺大当家做这雨城的县令。” 好大的谋划啊,莫罔冷笑。 “二当家和三当家极力劝阻大当家行事,但没拦住。至于往来客栈中的弟兄,他们负责观察行商,作为黑龙寨的前哨使用。发现了有钱的过路人,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当家们,好劫财。” 不得了,这黑龙寨有脑子的可不少啊,比这县令聪明多了。 “那这次你们的直接行动和客栈那头其实没有关系是吗?”幽蝉有了个猜测。 吴二赖点头,然后他抬起自己那张用潦草来形容都十不足一的脸,渴求的望向幽蝉,希望这位大人能心软放他一马。 果然,吴二赖知道的也不多。 “没什么可问的了,咱们走,吴二赖呢,就交给大人您处置了,你们一定有好些话想说。” 莫罔摆手,与幽蝉一前一后的离开,走时还坏心眼的撂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吴二赖瘫在地上眼见着县令如同恶鬼般向他扑来,心彻底不跳了。 大人是没有骗他,但也没有饶了他。 …… “师姐,我回来啦!”莫罔的脚才踏进往来客栈的门便高声呼喊着萧弃。 掌柜的经过这几天的遭遇,胆子比原先小了不知多少,这会儿正躲在自己的柜台后拍着胸脯喘气。 幽蝉跟在莫罔身后迈进客栈,听见这句话掉头就走。 倾岳习惯了自家主子欢脱的性子,当作没有听见,勤勤恳恳的做着自己的活。 其余人有帮掌柜的坐台的,也有在后厨忙里忙外的,各忙各的,对此都采取忽视的态度。 管不了一点,长公主殿下都没说话,他们听听就行了…… 番外3 爱自己的人比谁都清楚(前第34章 )萧弃篇 幼时的萧弃可没少因为自己的名字生闷气,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大皇姐的长歌,二皇姐的明月,到她这就剩了个弃字。 改名是改不了的,都上玉牒了,除非从皇室中除名,不然这一辈子都要顶着这个名字过活。 …… 六岁那年,萧弃在话本子上看到了许多好听的人名,想着父皇宠她宠的和眼珠子一样,像改个名字这样的小要求应该不会拒绝她的,于是她跑去找和靖帝商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谁想父皇居然冲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萧弃不知是哪里惹了他不悦,往后的几年她对此都是能避就避。 过了那段时光,她慢慢接受了这个名字,姓甚名谁不过一个称呼,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吃喝玩闹照常就足够了。 一年春,宫里宫外草长莺飞,动物出来活动了,爱搞事的人也冒了头。 这人是谁?她的好堂兄,萧思棋呗。 大姑姑的山茶花宴上他说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寓意不好。若是小时候的自己,必会哭着闹着同他争辩一二。 但长大后,弃这个字眼平白多出了许多种解释,而不是拘泥于所谓的被抛弃,被舍弃上。 “本公主的弃,那是弃病弃灾的弃,脑子里面没墨水的可不要凑到本公主面前讨打,很讨厌的好嘛?” 私底下萧弃是有找过萧思棋几次的,他们皇家的事只能面对面偷偷说,传出去了叫人笑掉大牙可不好。 哦,某人的牙已经掉了来着。 “好好好……” 这会儿的萧思棋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萧弃说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信面前这个比他矮了一半的丫头能打疼他。 跳起来猛捶他的膝盖吗? 小堂妹那么可爱,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宠,哪怕她说了大话也改变不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萧弃讨厌别人把她当小孩子看,明明之前他们两个就有合作过,怎么现在又退回了原点? 她粉色的拳头朝上一抻,正正好打在弯下腰的萧思棋的下巴壳上。 完全没有收力的一拳让他上牙磕下牙,同时还咬着自己的舌头,萧思棋觉得舌头快要断掉了。 前有莫罔掉牙讲话漏风,后有萧思棋大舌头吐字不清。 这两人在倒霉这件事上从不分谁比谁更胜一筹。 再后来,因为传言,萧思棋带着清辞出门游历,大皇兄被父皇抓去钻研为君之道,二皇姐窝在宫中一天天只记得看书,大皇姐风风火火的探听各家八卦。 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彼此甚至没有相交点。 跟着父皇和皇姐们去和缘寺祈福这种集体活动一年就那么一次,乍一听大皇姐口中自己的名字还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愿小皇妹一生如名所言,健康顺遂,百病无忧。” 也许,名字什么的,并不需要刻意去强调,爱自己的人比谁都清楚其中含义。 呶,皇姐们宠溺的目光,父皇认同的微笑,无不是对自己以及名字的肯定。 再说了,这名字其实听习惯了还是不错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话又说回父皇为什么生气?随着成长与体会,她想自己能理解了。 否定了这个名字等同于否定了这份来自父亲,而非皇帝的爱。 于情该生气,于理,开玩笑的,当皇帝的人可从不讲理。 番外4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前第58章 )萧明月赵康彦篇 “康彦,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萧明月坐在自己卧房的床上看着赵康彦跨进房门,身上还带着屋外霜白色的寒气,瞧着就冻人心脾。 赵康彦闻言叹气。 “刘大人说我那职位可有可无,这不,把我差回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还能有更多的时间陪陪你。” 他褪去身上的官袍穿上了常服,轻轻坐在了萧明月的身旁,掀起被褥将萧明月的肚子盖住。 “怕我和孩子受寒啊?”萧明月笑着接受了自家夫君的关心,满眼都是母性光辉和对赵康彦的爱意。 赵康彦有时候的确单纯了点,容易得罪人,但也偏偏正是这样的纯良吸引了她。 萧明月生在皇家,她的所思所想天生就比其他人多一些,所以她需要有这样的一个人来中和自己。 夫妻俩的相互信任使他们在沟通上毫无避讳。 前几天赵康彦收到了来自东江的家书,书中内容实在是叫他头疼了一段时间。 满肚子的委屈只能向萧明月诉说。 “爹娘得知我成亲的消息后他们大发雷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我这样不听他们话的孩子哪怕考上了榜眼也不会有出息,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让他回京城考学的是爹娘,期盼他中榜的也是爹娘,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人,想要成家却被爹娘说成不尊孝道,还有谁比他更惨? 萧明月双手捧起赵康彦的脸,带了些安抚的意味送上了一吻,亲在了他的唇角处。 “只要你不后悔,其他人的指责就不算什么。” 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赵康彦突然被亲了一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连害羞都比正常人慢一拍。 “嗯嗯。”他支吾着点头,夫人说什么都对,夫人就是他的指明星。 “说来,你知道小妹今天来的事吗?”萧明月眼睛瞅见梳妆台上放着的小盒子,想起了萧弃。 赵康彦摇头,这他还真不知道,府上的仆役没和他讲。 萧明月记起萧弃走前叫她找点可心的人帮着管理赵府这事,思绪刹那间涌上心头。 “咱们府中的人是不是怠惰了,怎么长公主来访都不和你说呢?就算我有孕在身也不该如此。” 将萧弃的态度和赵康彦不知情的模样联想到一起,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整治一下府内上下了。 知情不报显然不该是官员府邸仆役该做的事,他们是怕出问题,所以干脆不说,企图蒙混过关? “你将那盒子拿来。”萧明月指着梳妆台叫赵康彦跑腿。 赵康彦听话的把盒子拿了过来放在了她的手掌心。 萧明月拆开一看,如她所料,果然是玉。 “我想小妹应该是因为咱们府上的异动有所起疑,早告诉你怀孕不需哪哪都小心翼翼的,我就在府中又不出去,至于叫人堵门吗?这下可好,小妹送礼在提醒我遇事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萧明月哭笑不得,她的身份放在这里,若真被人挟持,的确玉碎要比瓦全来的更有尊严。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夫人别动气。”赵康彦怕萧明月动了胎气,什么都顺着她来,除去这回仆役没有告诉他萧弃来访的事情外,其他的都是按照他的意思来的。 只能委屈这些做工的仆役挨几顿批了,若夫人想要遣回他们,自己这边多给些银钱补偿好了。 主子下令仆人遭殃,说得不就是赵府吗? 第80章 大致判断 “这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萧弃听到莫罔和幽蝉对吴二赖供词的描述,脑袋像是被人凿了个坑出来,生疼。 又是富家公子打扮的神秘人,上一次他现身于关南村流民营帐借言语引发了动乱,离去则由副将谷尺协助,不知所踪,在此之前更是散布了名为瘟觉的毒物,使得她和莫罔滞留宕山关达两月之久。 这次又出现在了黑龙寨,目标直奔她而来。 结合供词中朝廷钦差一词,萧弃明白如今这东齐朝堂上必有对方安插的人,时刻向他汇报着萧凉或其他大臣的一举一动。 “他可有说那人去了哪?”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此仇不报非君子。 莫罔摇头,吴二赖要真知道那龟孙去了哪早就说了。 “师姐,雨城的县令要换一下了,不作为难当一县父母官。”明知自己的统辖区域内有流寇却放任他们烧杀抢掠,连客栈这种地方都被占了去,他还能做什么? 萧弃亦有此想法,但她不清楚雨城当地还有哪位合适的官员能胜任此职,这事还是交由萧凉处理最为稳妥。 她看向幽蝉,幽蝉秒懂,立即着墨写了起来,一笔一划无一不透露着认真。 “黑龙寨上还有七十人?”这等为祸一方的山寨最好是端了为妙,免得雨城百姓日夜恐慌。 “吴二赖的原话是大当家,二当家以及一些被抢来的妇孺满共七十人,能打的应该都派来围攻师姐你了。” 萧弃沉默,怪不得那三十几人个个身手了得,最初以为是虾兵蟹将,谁料还是有点东西在里头的。 “你叫柳一带上他兄弟去衙门走一遭,尽可能把守备的护城军多抽出一些,上山剿匪。幸存妇孺记得带回城中,寨中若有拼死反抗的一律就地正法,缴械投降的带回府衙关着,等陛下派来的人解决。” 被黑龙寨阴了一把,萧弃生气归生气,但不能忘了理智的重要。 莫罔应下,只要不派他去,什么都可以。 再加上柳一就在楼下写账簿呢,几步路的距离罢了。 “殿下,这折子该怎么送去京城,迅风才刚走。” 好问题,萧弃也不知道怎么办。 萧弃莫罔是主子,幽蝉倾岳负责贴身伺候二人,剩余六人各有自己所擅长的地方,比如迅风是退下来的传令兵,负责递送战报;柳一和自己的两个亲兄弟柳二柳三则是侍卫,负责清除道路上的阻碍;扬丹车夫出身,会点功夫,会驾驶马车饲养马匹,负责必要之时替换幽蝉倾岳驾车的工作;而可辛,是会医会毒的医者,负责治病救人。 坏了,架住了! “这样,你去县令府借个人用用。”迅风的速度是很快,但他们也不能一直待在雨城等他回来。 县令:殿下清高,辞了我的官还要借我的人…… 幽蝉领命下楼行事去了。 这些天往来客栈被萧弃一行人包了,没什么人来投宿,掌柜的没钱拿还不敢吭声,成天一点事不做,就是摆,睁着眼睛从早到晚,困了就睡,醒了不出意外第二天到了。 怪舒服的。 “殿下,我可以进来吗?”萧弃脑子中还在盘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门外便传来了女子温柔的声音。 “进。”她应允对方。 女子着一袭白裳,手上提着药箱步履轻盈的踏进萧弃的房门。 “殿下,我来给您换药。”言罢她放下药箱,从中取出几卷麻布,银针以及止疼,疗伤所用的药物。 她们都是女子,看看肌肤又不会失了清白,于是萧弃大方的将自己的衣物褪去,任由可辛检查。 直到现在,她还为此庆幸,要不是路上带了可辛,自己那伤都撑不到另寻医馆的。 可辛怕麻布粘连在伤口上,力气用的太大会致使伤口破裂,只能一点点的扯。 这种方法虽不会造成二次伤害,但那种疼亦是一种折磨,为此可辛才专门配置了止痛散以备不时之需。 待到伤口重新上好药萧弃才呼出一口浊气。 “殿下,每隔三日我会来为您更换一次药物,这样您会好的快一些。”可辛说完便抱着那一堆使用过的布条离开了。 这时的莫罔已经在屋外等了许久,一直在听萧弃屋内的动静。 门一打开,他就像只许久未曾归家的鸟儿奔向了自己的归处。 “师姐痛不痛,我给你吹吹。” 止痛的时间毕竟有限,其实在包扎接近尾声那会儿密密麻麻的痛意就已经开始泛滥在她身体各处了。 莫罔进来时,萧弃已经疼得面目都扭曲了。 “你先别说话……”让她喘几口气,真是痛死她了! 莫罔掩下眸子中的阴骘,他后悔了,他应该跟着柳一他们一起去剿匪的。 这些眼中只有权势的败类都该为师姐受的伤付出代价。 “师姐,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莫罔就不是能闲下来的性子,他的师姐这会儿一定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下决策呢。 他要帮她分担压力,这样才是一个优秀的贤内助。 萧弃震惊于莫罔的懂事,想起人皮面具,她都觉得面前这个莫罔是被人掉包了的假货。 她揪了揪莫罔的脸颊子肉,紧致的很,入手很是滑腻,是真人的皮肤质感。 “有是有,本来想着明天养好精神再安排的,如果你想帮我,那也不是不能交给你负责。” 萧弃自己?当然是思考些别的只需要动脑的事情了。 例如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 往来客栈的小二是黑龙寨的人,那为什么没能发出去的召集令上沾了血?按理说爆发冲突的第一个位置应该是自己的地字号房,紧接着是后街,血迹断不会出现在柴房才是。 还有人皮面具,她合理怀疑这副人皮面具的主人其实就是黑龙寨上企图要她命的那人。 这样便能解释黑龙寨和往来客栈两者间是如何配合的了。 那人先是以利诱惑黑龙寨大当家,叫他出人埋伏。后又摸进往来客栈以小二的身份告知其他人这项计划的实行,到开始行动的那天他再偷偷溜走,神不知鬼不觉。 被顶替了身份的小二怕已是对方的刀下亡魂了。 至于那封召集令,幽蝉曾说过,看笔墨的干涸程度,那是很久之前就提前写好的内容,属于是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发的固定信件。 这当中发生的所有事基本全是一环扣着一环的,和关南村之事类似。 令人沮丧,他们居然被同一个人圈在了不同阴谋中,宛如玩物一般任他肆意玩弄。 第81章 路痴二人组 莫罔觉得自己的思绪比得上麻花,又紧巴又一团乱麻。 “世子,咱们现在去哪?”莫罔和倾岳俩人一并杵在去往雨郭的官道上,明明只有一条路却半天不见他们挪动步伐。 “别吵,我在思考。”莫罔手动迫使倾岳闭嘴。 倾岳一双眼睛逐渐往中间对焦,视线中那一只大手正压在他的嘴唇上。 一息,两息,三息…… 受不了了,倾岳两只爪子一起使劲儿,奋力扒拉开莫罔的手。 思考就思考呗,这样做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长公主殿下知道吗? 萧弃不知道,莫罔也不在意。 那么大幅度的挣扎依旧没有引起莫罔的注意,现在的他全身心的在琢磨一件事,根本分不出心神。 …… “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我非常放心。”萧弃那会儿是这么说的。 “什么事啊?”恋姐脑一听师姐夸他了,魂都不在自己身上,躯体软软的,像是随时要羽化登仙。 “去雨郭找我大皇兄,叫他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哦对了,现在他的化名是肖恒,住在雨郭南巷口进去第四个屋子,可别找错了。”萧弃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但组合在一起,莫罔就听不懂了。 师姐的大皇兄?这人香火都吃了好几年了,现在让他去找,是不是有些神叨? “我还不至于换个药就疼到说疯话的地步,把你那怜爱的目光收一下。”萧弃也知道这件事在别人耳中很匪夷所思,但没办法,莫罔早晚要知道的。 …… 就是这么一件事,困扰了莫罔近两个时辰之久。 “世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倾岳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过路的行人,他觉得就算世子不让他说他也非说不可。 “说。”莫世子高冷的吐出了一个字眼,这次倒是没再叫倾岳当个安静的随从了。 “我们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您就不觉得腿酸?”倾岳斟酌着用词,怕伤了自己主子的自尊心。 莫罔愣了下,腿酸?怎么可能,才一个半时辰,他都能守着师姐一整宿,这点时间算得上什么? “你在说……好,该启程了。”莫罔还想说什么,一看行人各异的眼光,才意识到他们的处境很尴尬。 雨城雨郭相距不过二十里,完全不需要车马之类的工具,以他们的脚程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等莫罔和倾岳赶到雨郭时正好遇上进城的人流,绝大多数是去其他县城做工,傍晚归家的老百姓。 这个点的城门毋庸置疑是拥挤的,外出寻亲的老人腿脚不便,带着的小孩又步履蹒跚,凑到一起常会被年轻人撞倒。 莫罔搀扶了一把栽在他身上的老人家,低声嘱咐他走路慢些,小心着点。 倾岳看着有些吃惊。 他们家世子什么时候有人性了,居然会尊老爱幼了,简直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拥过人群进到城中却分不清哪里是南哪里是北,没人带路,路痴的莫罔根本找不见南巷口。 懊恼的他满县城的窜,没留神天就黑了。 雨郭和雨城的生活习惯大致上相同,白天热闹,晚上连只鬼影得逮不着。 倾岳:长公主殿下太相信世子了,还早去早回,要再找不到目的地,雨城怎么回的世子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世子,咱们进来的那个城门是西城门,往里走到主街再向右手边看,不出意外是南大街。” 莫罔闻声将目光汇聚在倾岳的脸上,良久后移开了视线。 “雨郭你来过?”莫罔直视前方,莽着劲儿往小巷子里钻,颇有种不信邪的少年气。 “额,没有。”倾岳挠头,实话实说。 听到这话,莫罔觉得自己的拳头有些不受控制,想要砸在某人的脑壳上。 “你没来过还敢给我指路?”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就吐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恰在这时,附近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莫罔和倾岳对视一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所幸他们离那个地方并不远,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女人蜷缩在小巷尽头的杂物堆里,面前是成堆的尸体,个个死不瞑目,面部呈现惊恐状,好像有被吓死的成分在,但细看每一具尸体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死因是各不相同。 “雨郭也出事了。”莫罔检查了一下那些尸体,发现是死了有一段时间的,而那畏缩的女人却是刚刚才叫的,时间明显对不上。 倾岳轻手轻脚走到对方身边,试图安慰她,让她把来龙去脉仔细讲清,可惜,他低估了一个受到惊吓的人想要保护自己的求生欲。 那女人突然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往前冲,推倒了倾岳还攮倒了专心致志翻看尸体的莫罔,然后没有看路,一头撞在了别人家门口的石柱子上,晕了过去。 倾岳:守株待兔? “……”脸险些栽进尸堆的莫罔一句话都不想说,短短一天,比他在京城待十年还精彩。 “怎么办世子,报官吗?”倾岳爬起来,挪到莫罔身边,想看看自家主子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莫罔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报官?他们这趟出来可什么东西都没带,扛着这个女人去衙门指不定他俩得被收押。 “把人带上继续找师姐的兄长,这事先等衙门那群酒囊饭袋发现了再谈。” 他率先走出小巷,身后倾岳指了指自己,他扛吗? 莫罔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和表情,一口气顿时堵在了喉咙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要不他扛? 尽说废话。 两人带着一累赘又踏上了寻找南巷口的路途。 “南巷口……这是北巷啊,走反了!”莫罔站在一条巷口前正抬头打量着自己所处方位,身旁的倾岳突然出声,吓得莫罔一哆嗦。 莫罔:你小子想干掉我上位吗? “怎么了,你又知道往哪走了是吗?”莫罔没好气的吐槽。 这次倾岳非常自信的点了点头,他指了指一旁的板车,车轱辘下卡着一块青石板,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两个字‘北巷’。 “……”两个瞎子,找了几个时辰了才找到线索,这效率,回了雨城他都不好意思向师姐邀功了。 “带路。” 莫世子心情不太美妙,连带着话都不想多说了。 第82章 你有病吗? 潮湿又寒冷的风刮过莫罔和倾岳的脸庞,穿透血肉直击他们的三魂七魄。 “世子,我敲门了啊?”站在南巷口第四扇大门前,倾岳将手举起,动作维持在准备敲和不准备敲之间。 抵达雨郭那会儿外头的大太阳还没有落山,待到他们终于找到地方,天却要明了,一宿啊,整整一宿! “要不我来敲,你歇着?” 嗅出自家主子话中暴躁的味道,倾岳利索的开始敲门。再耽误会儿自己狗命得砸在主子手里了。 萧宇恒那些年习惯了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生活,哪怕早已远离朝堂也忘却不掉。 这时的他正在院子中劈柴,经历过一次暗杀,他的五感比原先不知灵敏了多少。 悉悉索索的声音隔着大门钻进了他的耳朵,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蹑手蹑脚的移动到门扉后面,拿起铁耙做出防御的姿势。 “有人吗?” 是个没听过的声音,嗯……年纪不大的样子。 门外倾岳敲门敲得手疼,门内萧宇恒连应都没应一声,全当家中无人。 “世子,屋中好像没人,会不会是还没回来啊。”萧宇恒听见那少年这么说。 “翻进去看看,师姐说过他在他就一定在。”对方的话被另一道声音接了去。 紧接着,萧宇恒眨个眼的功夫面前就落下了两个……呃,三个人。 “这不是有人在吗。”莫罔落地的那一刻眼睛便瞅见了门侧举着铁耙的陌生男人,怕他手上的物件往自己头上挥,忙伸手夺过。 “你是肖恒家的小厮?”这长相,属实其貌不扬了些。 萧宇恒沉默,他好歹气度搁在这儿,怎么就成小厮了? “你们强闯民宅,要是不想我报官,就出去。我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萧宇恒理都不带理莫罔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们这般说道。 勇气十足,忽视掉他那发抖的双腿的话。 “这里是不是肖恒家,不是的话我们自己就走了,是的话,嗯……我们是来传话的,断不会危害到你全家的性命。”倾岳上前一步,鞠躬作揖,表示自己无伤人之心。 本来就是,他们的刀剑可都收在鞘中,老实的很。 “……”真当他活了近四十年是白活的了?这话中的威胁快要溢出来了! 铁耙没了还有铁锹,再不济木墩子上竖着的斧子也是武器。 萧宇恒二话不说拎起斧子就往莫罔他们身前凑,而他们的背后便是门。 莫罔的手握紧成拳,往倾岳的头上来了一下。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还全家的性命,搞得像是哪片山头上下山搜刮钱财的强盗一样。 倾岳委屈的揉脑袋,出生决定了一切,叫他收拾残局这没问题,但怎么说好话,没人教他啊。 “我是京城来的,如果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或者是负责伺候他的人,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号,我叫莫罔,是平乐侯府世子。” 萧宇恒想了想,有关平乐侯府他的印象不深,只记得自己小妹拜在了莫老将军的门下,学了一身的本事。莫罔?应该是莫家人没错,但细节他实在记不清了。 “勉强相信你们,那这女人呢?”萧宇恒指了指进门后就被倾岳放在地上,至今都没有动弹过的女人疑惑的问。 “路上捡的。话说你既然相信了我们,那是不是就是说你其实就是肖恒?”一般的小厮哪有那个权利把‘相信’两字挂在嘴边的,除非他是主子。 萧宇恒想起他们进来时那不甚礼貌的问候,熄灭了的火星子又有了复燃的苗头。 “没事,你当我是小厮,主子这字眼,我的气度着实不配。” 倾岳:是谁刚刚说我不会讲话的? 莫罔自知理亏,他记忆里的萧宇恒虽然年纪大,但总是一副恪守礼仪,穿着打扮都很板正的模样。 如今…… 打了可多补丁的上衣,明显缺了一截的裤子,还有露着脚趾的鞋。 说真的,小厮的形容已经算得上礼貌了。 比起小厮,他更像外头乞讨的叫花子。 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一国皇子变得这般落魄? “夫君,有客人到访吗?可需我和鹤儿出来帮忙?”屋内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动静不小。 鹤儿?这是师姐的侄儿,都说侄女像姑,外甥像舅,不知道这小崽子长得有没有他家师姐十分之一的风范呢。 “小妹的驿使,不算客人。”萧宇恒也是会噎人的,话谁不会说啊。 莫罔:不是客人是主人啊? “兄长开心就好。”沾亲带故的亲戚莫罔看见头就痛。 他不想得罪萧宇恒,这厮极大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大舅子,有郁气憋就憋着,总比以后他出来搅浑水好。 主屋的房门从里推开,走出一位头戴面纱,盘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身旁还跟了个看起来有三岁的幼童,衣服打理的井井有条,比起萧宇恒这个当爹的,他们显然更具仪表气度。 莫罔正想介绍自己,耳朵一动,听见了身后的声响,他以为是倾岳又整了什么幺蛾子,回头一看,却瞧见原先躺在地上的女人翻身站了起来,直冲他而来。 一边跑还一边哭诉:“夫君救我!” 莫罔脑袋宛如被雷劈了,麻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及时伸手推开了那女人,免得被不认识的人强抱,白白失了清白之身。 “你有病吗?我有十八,你有十七吗?你都三十七了?”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破防。 倾岳抿唇,倒霉的是自家主子,开心的是他。 能说出快乐只会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这样世间真理的人,定然是赫赫有名的道法大家。 “凶我?你不喜欢我了吗?当初是你将我从楼中带走的,怎么能轻易变心!” 这女人是吓傻了,还当初,他的当初中只有师姐的影子。 “倾岳?”莫罔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的风评得被毁。 好事不能做,做了叫自己后悔,还让别人分文不取的看了一个大笑话。 “先进屋,外头挺冷的。”萧宇恒的妻子看准时机开口,一群人站在院子中谈天说地的是真不冷吗? 倾岳闻言板着脸,趁着那女人还在哭闹没心留意四周,对着她的脖颈上去就是一手刀。 还是晕着,这会儿不太需要她醒着……容易激发矛盾。 怎么说呢,主子生气,受伤的大半是仆役。 第83章 赈灾真相 莫罔进了屋,倾岳则留下来守着晕过去的女人,只要她敢醒,他就敢再来一手刀。 屋内不大,不见高堂,放眼望去,桌椅成双。 这院子中一共就两间房屋,大一点的是萧宇恒夫妻居住的主屋,待客的地方和睡觉歇息的床榻就一面屏风相隔。 小些的是肖鹤安寝的次屋,不过平常时日小崽子都是和自己爹娘睡一屋的,次屋暂时派不上用场。 “我记得我没把我住哪告诉其他人啊?”萧宇恒坐在桌边,挠头纳闷。 他的妻子笑着拍了拍夫君的后背,出声提醒:“你忘了,你有告诉安平长公主的。” 对,只告诉了萧明月一个人,结果她扭脸就把自己卖了…… “兄长先不要在意这个问题了,你可知我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不给对方一点危机意识,会让他以为岁月静好。 萧宇恒和肖鹤父子俩齐刷刷得看向莫罔,大的眼中带着疑问,小的同样好奇。 “师姐如今接了朝廷委任的官职,负责调查东江水患与你有关的全部隐情,然而就在五天前,师姐先后在雨城外官道以及雨城内遇袭了两次,现重伤在身。”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萧宇恒若再听不懂就白搭了和靖帝当年的培养。 屋内一片安静,没人说话,甚至连带着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些。 “师姐说东江很危险,有不明势力插手其中,而你是东江祸乱的第一批见证人,她派我来是为了提醒你们保护好自己,别落了圈套,另外她还叫我问问你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无珏那会儿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上至和靖帝下至位阶不高但上朝的官员个个一头雾水。 萧宇恒回忆…… …… 和靖三十二年 东江水患在朝廷派发的粮食补给等之类的帮助下日渐安定,百姓也不再只顾着逃命和移民,开始陆续的重建房屋。 “见过太子殿下。”萧宇恒比何无珏晚来一年,他到时东江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治理的地方了。 抵达东江的丰海县后,萧宇恒先是兴致勃勃的走访了江边的人家,关注了下民生民情;接着去了堤坝查看重修进度;最后才喊了何无珏去商讨事宜。 商议出来的结果是:就这样继续下去,挺好的。 说白了,和靖帝做的安排是为了给萧宇恒这位太子增加功绩的,他不奢求萧宇恒能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壮举来,但求他无过。 何无珏也知道,所以他非常配合的听从了萧宇恒的任何指示。 本想着这样下去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曾想原本已经被安抚下来的民众不知又被谁煽动,认为早前东江水患正爆发那会儿正因朝廷的不作为,所以才害了他们流离失所。 乱子越闹越大,带头的流民率领一众百姓将何无珏和萧宇恒所住的郡守府团团围住,势必叫他们给个交代出来。 何无珏身为最初的御史钦差,他首当其冲被失控的百姓扯着嗓子质问。 偏偏他无话可说。 和靖帝那会儿下派的文书中写了,无论发生什么,非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不要管,实在影响朝局的需立即回京上报。 所以何无珏也没有办法立即投入于对东江水患的治理。 他尽自己所能的往京城赶,可没想到消息居然会在京中被拦截,白白晚了一月余。 不是他的本意,但水患被耽搁了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初入朝堂的何无珏从未想过他所抱憾的事情居然会是别人的手笔。 再之后,百姓征讨的目光落在了萧宇恒的身上,他们不止一次听何无珏称呼他为太子殿下,那么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那时的百姓还尚存一丝理智,知道萧宇恒是谁。 他们的愤怒无可厚非。 可若真下黑手也得有那胆子才行。 渐渐的,掀起的闹剧又一次平息下来。 换谁是幕后黑手都不愿见动乱日渐消弭,于是便出现了后来的‘意外’。 那日萧宇恒照例在江边巡视,周围是和靖帝派来的护卫军,按理说谁掉进江水中萧宇恒都不会掉,偏偏所愿非所求。 突如其来的人群强行将护卫军同萧宇恒冲散,待到一切回归平静才发觉不见了萧宇恒的身影。 护卫军的统领隐约听到过重物落水的声音,联想到一个成年人的体格,脸瞬间惨白,毫无血色。 太子殿下当着一群护卫军的面掉到了江中,这叫失职;打捞了半天不见踪影,这叫丢命…… 长达几日护卫军都在寻找萧宇恒,找不见,根本找不见人。 统领和副统领知道吾命休矣,那种绝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抹平,当作没有发生过的。 东齐太子被默认为死亡,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东江官府为此直接将参与了此事的人全部游街示众并杀的杀,罚的罚。 或许其中确有冤情,这就有待后人去评判了。 再看此等惨案的焦点萧宇恒,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看,他的确应该死了才是。 奈何他的气运一向不错,顺着东江向西飘了十数里居然叫人给捞起来了。 那人还是个老熟人。 在水中泡了太久,被救起后发了一场高烧,险些又给烧傻了,好在照顾他的人懂得多,硬生生把脑子从阎王殿中拉了回来。 等到他完全好了准备返回京城却得知和靖帝改立了小弟为太子,且自己在宗祠上成了已死之人。 虽然对不起他的父皇母妃,可与当太子,当皇帝那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的日子相比,他似乎更喜欢做一个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寻常百姓,再加上那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或许更合他意。 于是,身为前太子的萧宇恒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还活着的消息。 当然,何无珏也不知道。 出了这种无法挽回的事,何无珏哪还有心情待在东江这连下的雨都是血的地方。 回了京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告诉和靖帝以及朝中元老他所看到的前因后果。 …… “你是甩开了自己身上的枷锁,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不告而别,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会伤害多少人。” 莫罔没有在萧弃的嘴中听到过一句对大皇子或者说道安王萧宇恒的指责,无论是知道真相前还是真相后。 肖鹤听不懂这些话,他被自己的娘亲抱着,大眼睛眨巴着望向面前突然变得冷静,甚至还有些危险的哥哥,嘴上嘟囔着:“凶。” 他的娘亲笑着对他说:“这是他该的,不必心疼你爹爹。” 还怪明事理的,这位夫人。莫罔心想。 “现在的我没资格说教,希望你能在面对师姐时还能用这样的口吻坦白你的逃避。” 莫罔言罢转身离去,本身他的任务就该在听完故事的那一刻就结束的。 后头那几句话不过是他心疼师姐,脱口而出,不过脑子的抱怨罢了。 第84章 颠倒乾坤 甫一走出萧宇恒的院门便见远处稀稀拉拉跑来许多的官差,个个手提棍棒正挨家挨户的搜查东西。 莫罔拧眉,这么大阵仗是发现了那一堆的尸体吗? 思考间官差行至他们脸前。 “衙门办案,平民避让。”就这么一句话,多得一句没有,说完便穿过他们径直去敲萧宇恒他们家的院门了。 莫罔其实不想管闲事的,但身后的动静告诉他,想走,难。 萧宇恒老早就听到门外有响动,想着莫罔他们还没走多远,外面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傻不愣登的将门敞开了。 开门后为首的官差比划了个动作,待命的小卒不消多说涌进萧宇恒的院子就开始翻箱倒柜摸索起来。 叮叮咚咚的,桌椅板凳尽数被推翻,为数不多的装饰也被搡倒在地,肖鹤年纪小,被吓得扯着嗓子就哭,可怜坏了。 萧宇恒头脑宕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架势和抄家一般无二,他也没犯事啊?“官爷,这是怎么了?轻点轻点,家中就这些物件了!” 心疼啊,这些东西要是坏了那他们就真的家徒四壁,只剩能睡觉的地方了。 官差不做回答,等待着手底下的人告诉他结果。 “头儿,在门后找着了这个。”一官差捧着一枚精美的挂坠走了出来,莫罔眼尖,看清了挂坠上的纹路。 蛇? 莫罔气笑了,怎么着,那龟孙还真就一路跟着自己找见萧宇恒了? 他一把夺过挂坠,反复斟酌,余光看见那些官差手中棍棒已经举至他们的头顶,忽而意识到自己动作的突兀。 “主子?”倾岳护主心切,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莫罔的身前。 “去趟衙门,反正本就准备去的。”不把那小人的行踪翻出来莫罔就不姓莫! 官差一愣,这么主动吗?省下了不少功夫呢。 萧宇恒不放心这小子,带着自己的妻儿跟着也往衙门那边去了,街上的百姓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好奇的随行了一路。 生活如此平淡,总要自己找些乐子不是? 雨郭衙门 “大人,我们抓到了几个看起来很是可疑的人。”衙役言罢将自己的身子挪开,露出了背后几人的长相。 带头的男子身姿挺拔,一侧的随从神采奕奕,剩下的一家三口,女子娉婷袅娜,小儿目光炯炯有神,至于那中年男人……呃,寒碜。 哦,还有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正趴在随从的身上昏迷不醒。 嗯?这女人…… 县令从案台上积压的文书中抽出一卷画纸,小心翼翼的打开,画纸上赫然是那女人的身形样貌。 “紫绸巷的花魁怎么会在你们这里?”县令一拍手中的惊堂木,气势十足的问道。 倾岳看了眼抱着肖鹤的女子,不清楚说的是不是她,没出声。 莫罔抽了抽嘴角,这死小子最近五感是退化了吗?那县令的眼睛明明在看他身上背着的人! “花魁?这雨郭对美的理解属实叫在下难以认同。”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当花魁的他就没见过,还是说,雨郭有权有势的人都喜欢半老徐娘这种类型的女人? 县令一噎,他的表述好像是有些有问题。 “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姓名!”县令抹不开面子改口,只能施压于堂下这些‘百姓’,叫他们忘掉了。 “普通的寻亲人罢了。”说自己是平乐侯世子也得有人信啊,还不如说自己就一寻常百姓来得有说服力。 县令:一般人见到本官都下跪了,你们这昂首挺胸的模样,猜猜本官信不信? 萧宇恒拉了拉莫罔的袖子,叫他别说话了,瞅那县令的表情,搞不好下一秒就要被打入大牢了啊。 “你们所犯何事?”县令轻抚着自己那胡须,眼睛眯着,倒还有些官老爷的谱。 莫罔沉默不语,眼神示意倾岳,叫他找理由搪塞对方:“大人,此人是我们在路上捡的,姓甚名谁一概不知,此行来雨郭是为了找我们家公子的远房表舅回去吃席的,若有得罪实在非我们所愿。” 萧宇恒张了张嘴,话到嘴中又咽了下去。 远房表舅?虽然自己是老了些,但不至于差辈分儿,大表兄也行啊,非得表舅吗? 萧宇恒的妻子忍笑忍得肩膀都在颤抖,自从莫公子来了后,自家夫君经常吃瘪,这才一天时间不到,就叫他吃了数次哑巴亏,年轻就是有活力啊。 带莫罔他们来的衙役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把话补全了。 “大人,您叫我们找的带蛇图样的挂饰,我们找到了,但……”东西现在不在自己的手上,被那公子虎口夺食般抢走了! 县令一听,什么花不花魁的瞬间抛诸脑后。 “但是怎么了?”老大人急得腿肚子都在跟着使劲儿,手上惊堂木速度快得能看见残影。 衙役指了指莫罔解释道:“在他手中,我们夺不过来,他身手实在太矫捷了……” 县令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泛紫。 什么废物点心,要你们有什么用? “花魁什么的本官不过多计较,但你们手上的挂坠必须交于本官。” 县令也不知其中出了什么问题,才使得两边人马地位调换,自己这边从被求的变成了求人的一方…… 县令:都怪本官性子好,唉,造孽啊。 莫罔一听,上前几步将东西放在了县令的面前,脸上还挂着笑。 “实在不巧,这东西我也需要,家中长辈因为此物主人遇险,不管怎样都要带个物件回去。” 县令脑子懵圈了,你那随从不是说来此只是为了找远房表舅回主家吃席的吗,合着不是喜,是殡啊。 “那本官再和你商量一下,你把这东西留给衙门,然后你拿纸拓印一份如何?” 像他这么善解人意的官老爷不多了。 莫罔佯装思忖,原地踱步了小半炷香时间才答应下来。 萧宇恒看傻眼了,这小子够鬼灵精的,把人唬得团团转,别人还得夸他一句知进退。 衙役: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等到莫罔将挂坠完美复刻在了宣纸上后众人便打算告辞离去。 那什么花魁,就劳她在衙门中待着了。 县令捧着到手的物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有了这东西,他应该可以升官了?这雨郭他守了二三十年,他想上京! 倾岳看了看昂首阔步的主子,又看了看一无所知的道安王殿下,想不通,根本想不通那玩意儿是何时出现在院中的。 越想脑瓜子越疼…… 第85章 美人软轿夜明珠 “世子,我不懂……”一行人走出县衙后便分成了两队,萧宇恒他们没事可做自然是回家了,而莫罔,他给了县令一个引子,想看看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于是同倾岳一起猫在了较为隐秘的地方观察起大街上过往的行人。 倾岳本就一脑袋问号,看见莫罔莫名其妙的举动更是万分不解。 可惜,他家主子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蹲守就是一上午,没有任何收获。 莫罔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出现了问题,不信邪的又守了一会儿,傍晚时分两人才终于等到他们要等的人。 “世子,这不是雨郭县令吗?怎么这么着急的出门啊,不是还没到下衙的点吗?”一个好随从的必修课: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要及时发问,切不可因为自己的误解从而破坏主子的计划。 “跟上去。”莫罔踩着周遭低矮的房檐飞身上了房顶,县令在底下走,他们在头上跟。 莫罔还是不记得哪里是北哪里是南,眼见着县令出了城门却不知是朝向哪里的门,这种小县城的城门看起来远没有京城来得宏大,上面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标,这可真是难为坏莫罔和倾岳这俩路痴了。 “还追吗世子?”倾岳问。 莫罔一咬牙,追啊,不追不就白花心思了。 …… 雨郭城外上山的山道上,县令累得汗珠成滴成滴得往下落,嘴上叽里呱啦的直说胡话。 “天杀的,下次再把接头地点定在这儿就等着本官像只蛆一样爬上来。” 莫罔:好熟悉的口头禅…… “本官早起晚归还得跑腿,想升个官还要偷偷摸摸的,哪来的道理!” 倾岳:这人是不是疯了? “本官要是死在这山上下了地府怎么着都得是判官这类的级别。” 莫罔:痴人说梦。 听着县令念叨了一路,终于抵达了他的目的地,主峰山顶的木屋。 莫罔和倾岳对望一眼,立马低下身子从布满积雪的树丛绕至木屋后面。 出城时就已经傍晚了,这会儿更是除了县令手上提着的灯笼外其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世子,他们做贼啊?”倾岳压低嗓音凑到莫罔的耳边吐槽对方的做派。 “……”比起县令和他在等的人,好像自己才像贼。 寒风料峭,刮过山顶这些早已落叶的树木缝隙,吹出了独属于冬日的鬼哭狼嚎。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倾岳的头一点一点的,眼帘合上再睁开,上眼皮和下眼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等得时间太久,涩骨的风都失去了效用。 就在莫罔耐心逐渐告罄之时,木屋的正前方行来了一顶软轿,黑色的纱帘完美掩盖住了轿中之人的身形,而软轿的四个顶上还各挂了一只泛着暖黄的莲灯用于照亮四周。 没有罩子,仅留火芯在风中跳动。 莫罔捏住倾岳的鼻子,短短几息他便呼吸不上空气改作了嘴巴使劲儿。 莫罔:犟种,你就不能把眼睛睁开? 轿中的人在几位抬轿美人的帮助下下了软轿,轿子与木屋相隔也就几步远,正是这几步叫莫罔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白弋?”莫罔低喃。 轿中主人耳朵一动,他好像听见有人喊他,啧,大冷天的,冻得耳朵都比平日更好使了。 倾岳睡着睡着脑袋杵到了墙上,这种地方的木屋所用木材一般不会刻意打磨,也就是说……全是毛刺。 倾岳被扎得哼唧了几声,就这还没醒。 果然,师姐的话才是真理,带上倾岳哪哪都是破绽。 再看白弋,只见他手上捏着几枚暗器,整个人一副防备的模样,同时又将手下美人派去探路,自己则藏于其他人的身后,给人一种遇到危险或者看见对付不了的敌人方便逃跑的感觉。 莫罔:出息。 美人一脸严肃,举着手中的夜明珠一点一点拨开堆放的木料草垛等杂物,就差伸手把夜明珠放莫罔脸上当座子使了。 在白弋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屋子后爬了出来,眼睛隐约透着绿色的寒光,跟个魂儿似的。 “谁?”白弋手中的暗器顷刻间脱手,向着莫罔的眼珠子飞来。 莫罔连忙拔出倾岳腰间别着的佩剑抵挡。 看着地上插着的暗器,莫罔觉得他付出了太多,但凡慢一丁点,自己这双招子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莫罔架开阻拦的美人,迈着自己的大长腿几步便站到了白弋身前,手头上还在把玩着倾岳的短剑,一言不发,就是站在那里,看着白弋。 “莫罔!怎么是你?”白弋看见莫罔那张脸如同看见了鬼。 差点误伤友军。 “小爷还想问你呢,不在京城养尊处优,好吃好喝的,跑雨郭这儿做什么?” 白弋挠头:“被太师赶出来了呗~” 莫罔:更出息了。 此时此刻靠拢过来的四位美人夺去了他的关注,这小子艳福不浅啊,难怪他把追师姐的事情说与白弋听时对方觉得没必要呢。 可不嘛,他这美人个顶个的妩媚,个子比得上他自个儿高了,腿长会武功,关键是性子柔和还听话。 等等…… “你出场这么排面?美人软轿夜明珠,搁京城说自己吃不起饭,房少华踢你是踢对了。”装什么都不能装穷,容易天打雷劈。 白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又看了眼那些花容月貌的美人以及她们身上的薄纱。 现在解释会不会晚了? “等我把东西套到手了我再细细说给你听呗,这会儿忙着呢。”白弋憨笑一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马上就能拿到最为重要的东西了,这可是破局的关键。 莫罔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架在托脸颊那手的手肘之下,脸上挂着沉思的表情,没出声。 不做回答在白弋眼中等同于‘你答应了’的意思。 于是他欢欢喜喜的飘进木屋,为自己的谋划做了个完美的收官。 听着县令在屋子中疯狂道谢的声音,莫罔在思考白弋究竟许了对方什么好处。 才能让这位大爷不远千里,爬山来给他递送情报。 更让他好奇的是,县令蹲屋子里那么久,就没听见一点屋外的动静吗,还是说和倾岳一样,等睡着了? 第86章 瘦马突袭 白弋手指上套着挂坠的绳结,转着它走出了木屋,莫罔向他身后望去,没见着县令。他便猜想白弋与雨郭县令之间必然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谁比谁先走,谁又要比谁先来之类的。 “去哪说,你挑个位置。”白弋没忘同自己兄弟交代的这件事,左右他也只是个过路人,不清楚哪里适合面对面交谈,干脆交给莫罔来做决定。 莫罔拎着迷迷糊糊的倾岳径直下了山,走到山道处回首看了眼白弋的位置,不见人但见轿。 这小子又坐回自己的软轿上了,一步都不愿多走。 “去雨城细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回雨郭城内把肖恒一家接上,免得我们离开后他又出问题。”要不是那一家三口中女子单薄,幼儿体弱,他都想带着他们上山了,现下雨郭也不太平,成堆的尸体也好,留在萧宇恒院中的挂坠也罢,都证实了这一点。 原先他还在苦恼两个人该怎么护住毫无招架之力的三人平安返回雨城,如今白弋来了,现成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回到雨郭,外头下起了牛毛细雨,放眼看去一片泥泞,道路上又是积水又是坑陷的,人都难行,何况由人抬着的软轿? 白弋不情不愿的下了轿,将上头值钱的物件都扒拉了下来,徒留一辆干巴巴形似牛车的轿底,他本人则在美人的陪同下潇洒离去。 莫罔:抠还是你小子抠。 再一次站在南巷口,莫罔觉得自己的预感真是一如既往的准。 第四扇院门前站了十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脸横凶之色。 “他们做什么的?”白弋还没见过这么健壮的人,胳膊上的凸起光看着就蛮有力道,难以想象,如果被这些人揍上一拳自己会是什么惨样儿。 莫罔白了白弋一眼,他要是知道不早就说了? “各位站在这里是做什么的,挡了小女子和主家的路是不是不太好?”白弋座下美人柔柔弱弱的开口,没办法,嘴替倾岳这会儿脑子正在打结,话头都捋不直何谈出声揽下自己的活计。 壮汉瞅了那四位美人一眼,那一刻,饶是莫罔也感觉到了春日气息的泛滥。 “主家?你说的是你背后那小白脸?弱得跟小鸡儿似的,不如跟本大爷走,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莫罔看了看自己的站位,没事,说得不是他。 白弋指了指自己,气笑了。 长了二两肉就敢搁那胡咧咧,给点小颜色就敢当面开染坊? “一个瘦猴配四位美人?他满足的了你们吗,不如投入大爷的怀抱,保准你爱上那滋味儿。” 污言秽语。 莫罔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折扇,说时迟那时快,往那为首的壮汉嘴上就是一下。 白弋拍手叫好,他长那么大挨骂是习以为常了,但第一次被人侮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护短的紧呐。 壮汉摸了一把自己的嘴,一摸一嘴血,他察觉到嘴中有异物,吐出来一看,大门牙掉了。 壮汉的兄弟一瞅这架势,‘好话’是说不了了,那就使赖招。 想着人都是有软肋的,十个壮汉分了六个去围住美人企图拿她们威胁其余人,剩下四人目标则直指白弋。 至于莫罔和倾岳,他们又不是勺,这俩是能随便为难的吗? 白弋摇头,本来可以不发生冲突的,他们偏要用自己的臭嘴显摆自己,这下可好,踢上铁板了? 美人美则美矣,看起来娇弱无骨,真叫她们出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四人可是从那地方出来的,手头上会的杀招比自己这只会逃命的半吊子厉害不知多少。 美人取下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看准时机,人就已绕至壮汉身后,随意一划,对方的喉咙便喷射出了血花。 “老五?!”缺了门牙的壮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在了他调戏的美人手中,那美人在杀了人后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像个阎王! 是的,他害怕了。 明明自己身高近七尺(一尺30),却还是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腿肚子直抽筋。 “大哥,你怕什么,我们这边哪怕老五死了还有九个人,怎么着也能打过她们……呃!” 好了,现在只剩八个了。 白弋擦了擦手上的匕首,看都没看地上失去气息,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家伙一眼。 “我又不是疯了,做这一行何至于丢命!”被称为大哥的壮汉浑身被自己的汗液浸透,整个人酸臭酸臭的。 他想对方使出这么一手是明摆着告诉他,自己的命在他们眼中不过蝼蚁罢了。 “早点知趣儿问什么答什么不好嘛。”莫罔啧啧称奇,人总在关键时刻没有自知之明这他是看一次笑一次。 男儿膝下有黄金?也不全是,这得看男儿是谁,遇到什么情况了。 为首的壮汉腿脚一软,膝盖硬挺挺的磕在了泥水地中,自己兄弟的血溅了他一脸,在雨水的冲刷下,他隐约尝到了铁锈味。 “我挺好奇的,你们堵在这里做得是哪一行?讨债?”莫罔寻思着萧宇恒也不至于活不下去了跑去赌坊赚钱什么的。 壮汉哪里还敢隐瞒,如实说道:“我们行的是瘦马之事,杀人放火等恶行常做,今天来这儿是听人说这家有位貌美的娘子,声音好听还知礼数,若抢走转手卖掉可以赚不少银两。” 莫罔听到这话立马同白弋对视了一眼。 听人说?听谁说的,隐姓埋名的人躲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在外头展露自己,怕又是那龟孙的阴谋,引来了这群又怂又混蛋的拐子。 这群人要真闯进了萧宇恒的家中,估计萧宇恒这个学了武等同于没学的三脚猫连尸体都凉了。 “春刃夏刃,你俩把这群人押去衙门,交手县令后到雨城……”白弋卡了一下壳,他只知道一会儿要去雨城,但具体去哪他也不晓得。 “雨城往来客栈。”莫罔接话。 “对,到往来客栈找我。”白弋做下安排,看着两位美人一前一后将人带走,他转身跟着莫罔进了萧宇恒的家。 院子外的动静闹的连肖鹤都听见了,何况两个大人。 “兄长,带上你们常穿的衣物,马上和我们走,去找师姐她们会合,现下雨郭不太安全,想必你们听到了,那就不需我多说了。” 萧宇恒还在懵圈,要不是他的夫人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将远游的魂唤了回来,他此刻还在浑浑噩噩当中。 “非去不可吗?”他这么问莫罔 “你想灭门的话,可以不去。”莫罔回答。 萧宇恒:去,去还不行吗…… 第87章 翊阁前阁主 “幽蝉,你说莫罔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明明半天就能往返的路程他两天还未回。”萧弃的担忧和质疑在对象是莫罔时永远担忧更胜一筹。 幽蝉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什么叫做关心则乱,这就是。 论精明,就连殿下自己都不是莫世子的对手。在她看来,除非是殿下遇险,不然向来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的莫世子绝对会选择作壁上观或干脆坐视不理。 “殿下,莫世子回来了,还带了……”扬丹在屋外通传。 还带了什么,这家伙,话也不说完整,还需要她来猜。 “下楼看看莫罔把什么带来了。”考虑到萧弃本质上还是个残障人士,幽蝉自觉将自己的定位转变成了老嬷嬷。 一只手向前板着,另一只手十分规矩的耷拉在腿侧,方便主子搀扶。 萧弃:倒也不必,你这么一支楞,好像我废了一样。 萧弃不扶,幽蝉就不走。 两人在屋内僵持到莫罔上了楼。 “师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莫罔推开门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出。 “……” “小妹,好久不见……”萧宇恒的声音从莫罔的背后传来,听起来是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可细细品味却能尝出那么一丢丢的心虚出来。 男人的声线在三四十岁其实就已经定型了,所以萧弃一听就听出了这躲着的人是谁,再加上他自己都把身份暴露了,怎么看怎么像来找训的。 “鹤儿,叫小姑姑。”萧宇恒还是有些求生欲在身上的,他抢在萧弃之前将自己的儿子推了出来转移视线。 果不其然,萧弃还未出口的话那一刻缩回了嗓子眼中。 小孩子长得可真白嫩,别说,是有萧弃小时候几分可爱的。 虽然不是侄女,但侄子也大差不差。 “小姑姑真好看~”肖鹤软软糯糯的奶音给萧弃夸得浑身舒坦。 那是,她萧氏一族就没有丑的! “皇兄,皇嫂呢?”听二皇姐说上次大皇兄回京是带了娃和嫂子一起回去的,怎么这会儿反倒不见人了呢? 萧宇恒挠了挠头,没说话。 “小姑姑要找娘亲嘛,我知道娘亲在哪里哦~” 萧宇恒:敢于背刺亲爹的壮士居然是我的亲儿子。 看自己大皇兄这熊样儿,萧弃立马猜到他在外娶来的夫人不是一般人。 “鹤儿,你最乖了,你来告诉姑姑,娘亲叫什么名字好嘛?”小孩子天真无邪可好骗了,尤其是萧宇恒那个呆瓜的孩子。 肖鹤正准备说,他的爹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去就捂住了他的嘴,双手架在腋窝下逃命似的抱下了楼。 “……”讨厌,就差一点点。 莫罔在旁边看完了全过程,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师姐在家人面前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呢。 “别看了,下楼。”萧弃轻咳一声,两只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将自己微弯的唇角拉平,装作若无其事,任由莫罔和幽蝉一左一右把她当作腿脚不便的老人那般扶持着下楼。 虽然,她的腿并没有受伤…… …… 白弋在楼下端着刚刚盛上来的热汤大快朵颐着,不经意的抬眸与萧弃的目光正好对接上。 难以置信,这个女霸王居然伤得这么重。 “莫罔,你下次带了谁回来一次性说完,惊喜和惊吓倒也不必分开讲的。” 白弋嘴都没顾得上擦,听见这话喜气洋洋的对萧弃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笑容。 “听着没,你师姐说我是惊喜呢!” 莫罔:你是真没听懂还是装傻呢? 莫罔都懒得说白弋了,这厮就非要在师姐面前表现的这么蠢吗? 萧宇恒从后厨露了个头出来,满脸疑惑的问:“这么说,我是惊吓了?” 萧弃:卧龙凤雏必不会成单个的往外蹦,这不巧了,全是莫罔带回来的。 别说萧弃了,莫罔都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急忙寻了个由头将话题岔了过去。 “师姐,白弋他有话要和你我说。” 白弋脸色一僵,手上的汤都不香了。 谁说的?谁说他和萧弃有话可讲的? 可惜,白弋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萧弃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好像能看穿人心。 “你等着……”白弋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冲莫罔传达了他想说的话。 …… 萧弃挥退了扬丹等她带来的人,避免在谈事时叫不该知道的人听到了什么。 往来客栈一楼大厅在闲杂人士离去后显得尤为安静,萧弃往那一坐,白弋嘴就开始打飘。 早知道有这么一劫他就该在太师府那会儿便将事情讲明白的。 本着早死早超生未必就是坏事,白弋硬着头皮扒出了自己的秘密。 “殿下一定觉得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就连我自己都这么想,大抵是被某人灌了迷魂药了。”他暗戳戳的怒视莫罔。 萧弃看了眼摸鼻头,全当自己不存在的莫罔,眸中露出浅淡的笑意。 “我坦白的话,你不许动手!”关南村初识时自己被当成了探子挨揍就算了;京城太师府再遇,兄弟仨没一个跑掉的,被捶了也不是很难过。 这次不管怎么样也要把话先挑明了。 萧弃不答应是不可能的,好奇心被人挑了起来,怦怦直跳。 这个秘密她非听不可。 看着萧弃点头答应,白弋这才放下心。 “我前面不是说自己是翊阁除名的杀手吗,事实上我的确是,不过地位非同一般,我是前任翊阁阁主,现任是我外甥女。” 外不外甥女的暂且不提,难怪当时能使唤那么多人帮着搜罗证据。 “厉害,所以你这次来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说真的,萧弃没有生气的必要,在她看来白弋完全就是一个强劲的帮手,谁会嫌帮手的计谋多呢? “莫罔当时不是把罗摩人的图腾说给房少华听了嘛,正好,我翊阁也需要罗摩的相关线索,索性也插了一脚进来。”白弋说完又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然后我在你们走后靠着翊阁在整个东齐的势力,在地方官员能够听到的地方散布了例如找到蛇形挂坠或刻有蛇样图纹饰品的人可以加官进爵的这类谣言,咳,借着你的名义。” 萧弃懂了,这才是他慌的点,假借他人之名行贿赂之事,东齐是萧家人掌管的江山,这种行为等同于干扰朝堂内部的安稳,她若知道,自然会咎责他。 白弋这家伙,好像次次都是怀着好意来的,结果却总是好心办坏事。 萧弃的心情很复杂。 “其实这东西最开始是在我手上的,劳你绕了这么大一圈。”莫罔本想借此物钓出隐藏起来的幕后之人的同伙,不曾想倒把自己人拔出萝卜带出泥,什么都不剩了。 白弋:收回原先那句话,好兄弟?谁和你是好兄弟! 第88章 送回京城 萧宇恒一家被接至雨城,萧弃没了后顾之忧,那行事与之前相较可便利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也正因他们一家来了,莫罔痛失了和萧弃独处的机会。 “师姐……”他说一句。 “小妹!”萧宇恒后面就得跟一句。 莫罔:接了个碍眼的家伙回来。 萧宇恒:这小子老和我抢妹妹! 莫罔忍受了萧宇恒整整四天,天知道这四天他是怎么度过来的。 …… “师姐,我们接下来继续往丰海县走吗?”按原定计划他们会穿过雨郭换乘江舟一路向东行,期间择最近的路线抵达丰海。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二月份,部分树木正在悄然发芽,雪与绿苗相应称亦不失为一种美景。 大清早的,萧弃喊来了幽蝉和莫罔共同商议要事。 这种事情可辛扬丹他们通常不会参与。 至于白弋?这货早跑了,春刃夏刃一来,他就头也不带回的离开了往来客栈,说是要回翊阁一趟。 本来白弋愿意帮他们查罗摩的事,萧弃就万分感激了,断不会掬着人家不让他离开。 莫罔在白弋走后很是郁闷,少了一个人陪他面对萧宇恒的无理取闹,想吐槽都没人愿意听。 “是的,还是要去丰海一趟。说起来还有个事需要幽蝉帮忙。”萧弃深感自己这边的人手太少,派来派去竟没几个可以使唤的,自己想亲自下场却又被莫罔管的只能下达任务,其余的一律不许。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些时日幽蝉忙了数不胜数的工作,从睡醒后便开始东奔西走,又送书信又排查潜在威胁的,萧弃这个主子虽说放心不少但讲真,除了心外其他地方都是虚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殿下请吩咐。”幽蝉像是不会累,只要是萧弃安排的她连着几晚不睡都可以。 这一幕莫罔看得牙酸。 怎么师姐的贴身婢女这么听话,而倾岳每天却是在把他往发疯上面逼?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老祖宗的话该听还是要听的。 “我大皇兄一家武力值不够,跑又跑不动,实在不便同我们一道前行,我想,如果现在对方的精力都在我们身上的话,或许将他们送回京城反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在后厨切菜的萧宇恒打了个喷嚏。 萧宇恒:是不是莫家小子在说我坏话? 莫罔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快送,早点送回京城他就能早日得到解脱。 “你把你的笑脸收一下,到时候被我大皇兄看见指不定要给你穿什么小鞋呢。” 嗞了个大牙,粉白色的牙肉都能瞅见了。 这俩人不知怎么的就针尖对麦芒了起来,今天能为她多吃一碗米或少喝一杯水闹,明天就能为走路先摆左臂还是右臂吵。 无论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为了大家,这俩人都必须分开。 “什么时候走?”幽蝉是想越快越好,与莫罔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她的主子是萧弃,行事自当以她为先。 “明天用过早膳后,你这会儿去市集上找找有没有现成的马车和马匹,鹤儿还小,禁不起颠簸。” 做姑姑她是认真的。 幽蝉盘算着他们剩余的银两,还行,不算紧俏。除去远行所用的车具外,还能再买下五个往来客栈。 “师姐,我跟你说……”莫罔见幽蝉离开,他立马不顾形象的粘了上去。 没有话题?太小看莫世子了,他那张嘴,上至天上星辰,下至四方英魂,只有他编不出的,没有他说不了的。 雨郭那么多事情都没有讲,哪能让气氛冷场? 莫罔把他捡到四十岁花魁的全过程都讲给了萧弃听,那叫一个毫无保留。 “雨郭那堆死尸很奇怪啊,你就没有介入调查一下?”萧弃被挑起了兴趣,惊恐的面容,叠放在一起垒成山的尸体,越想越像哪里的江湖侠客惩善除恶来了。 “没有,那会儿我……”迷路了正烦,没心情管来着。 莫罔憨憨的挠头傻笑。 “可惜了,你要是把这件事查明白,我们回京就能用你年少有为做理由请陛下下旨赐婚了。”萧弃眼中闪过促狭,她猜这小子此刻应该恨不得飞回雨郭,插手此事。 莫罔听到这话,委屈坏了。 若他是只小狗,这会儿耳朵和尾巴怕是已经垂下来了。 “师姐……”莫世子难过,莫世子想找亲亲师姐撒娇。 这时紧闭的房门被敲响,继而缓缓的打开,萧弃还在纳闷是谁,便见肖鹤的小脸蛋从门扉后探了出来。 “姑姑在抱谁啊,是鹤儿的哥哥吗?”莫罔的脑袋正埋在萧弃的颈窝中,只留下了个毛茸茸的脑袋瓜给肖鹤瞧。 “哥哥?”鹤儿还有个哥哥吗? 萧弃不知道。 “鹤儿的哥哥姓莫,娘亲说的。”肖鹤迈着小短腿,三步才顶人家一步挪到萧弃的床边,扒拉着莫罔的衣角,想要看看这个脑袋瓜的主人到底是谁。 “哦~”萧弃一听就明白了,莫罔这小子和鹤儿成同辈了。 论玩还是他会玩啊。 “我不是,我没有啊!”莫罔从萧弃的怀中直起身来,一脸控诉的看着不足他胯高的矮豆丁,眼中委屈更甚之前。 “是娘亲说的,娘亲说鹤儿看见年轻的男人要叫哥哥,漂亮的女人要喊姐姐,年纪大的……鹤儿记得是爷爷奶奶,对?” 这么软萌的小团子是怎么养出来的?看得萧弃的心险些就要化成水了。 嫂嫂是谁都好,能生出鹤儿这样的乖孩子,想来一定是好人家的姑娘。 还未曾见面,对方便将萧弃的心俘获了去。 第一印象固然重要,但有个好助攻相当于一百步里只需行最为关键的那一步,其余的都不用本人操心。 “师姐,等我们成亲了像他这样的乖乖,你想要几个咱们就生几个。” 莫罔贴近萧弃的耳朵,说着不宜旁人听到的悄悄话。 “???”萧弃的脸‘唰’得红了,像是涂上了胭脂铺中最鲜艳的彩妆,嘴唇紧抿,脑袋顶肉眼可见的在冒烟。 “姑姑的脸好红哦,是生病病了吗?”肖鹤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大大的眼睛,深深的好奇。 “乱说什么呢,什么时候把婚约请下来,什么时候再谈这种事情,小小年纪,不知羞。”萧弃推开莫罔,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凶归凶,但眼神中的那抹娇羞骗不了人。 “你等着,等回京我死缠烂打也要把你娶进家门,或者我入赘也行。” 脸是什么?重要吗?再重要能有媳妇重要?那必不能够啊。 “鹤儿去问娘亲,娘亲有经验,一定知道的。”等不到姑姑回答的肖鹤转身就想往外跑,被莫罔拦腰扛在了肩上。 “别去别去,你去了的话,你姑姑会哭鼻子的~”莫罔眉眼含笑,少年清朗的声音中满满都是宠溺。 第89章 长翅膀的蛇 萧弃自认身体休养的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上路,但莫罔不同意,非要按着她再休息三天。 三天又三天,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师姐,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自己吗?你瞧瞧你肩膀上的伤,那么深,那么大……” 萧弃对此表示很疑惑,她怎么不知道莫罔看过她的伤口? 难不成是趁她昏迷的那会儿? “我是听可辛讲的,我当然没亲眼见过,你肯定不会同意。”看,他还是有礼节贞操观的。 “……”听风就是雨,她肩膀上的伤是很严重,但在可辛的医治下现已有要生肉的迹象了。 “殿下,柳一他们回来了。”还在掰扯这个问题呢,门外可辛的声音突然炸响,吓得莫罔以为对方是专程来拆他台的。 可辛没想打破屋中这‘柔情蜜意’的气氛。 只是柳一那边好像有要事相谈,看着有些着急的模样。 若非外男不好直接进女子的屋中,哪需要她代为通传。 当然,也不是所有外男都会不好意思,在萧弃看来莫罔就挺理直气壮的。 “叫他们进来。”思及此,萧弃冲着莫罔翻了个大白眼。 可辛应下,复又下楼通知柳一。 “殿下。”他们像是从血海尸山中爬出来的,鲜血凝固在了衣服上,走动间成块成块的往下落。 味道实在丰富多彩。 莫罔有些嫌弃这一幕,全然忘记前不久的他也是这一副鸟德行。 “有何事要说?”看他们的模样就知此行不易,若无要事,不如先回屋养足精神,为之后的路途做好准备。 “黑龙寨解救三十余妇女,斩杀近二十的匪寇,缴械亦有二十人左右,其中囊括了被拐女子为他们所生的子女。” 除此之外,柳一还把他从得救妇女口中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都说与了萧弃听。 她们说,黑龙寨就是恶贯满盈之人齐聚的阿鼻地狱,从发家到如今的屠寨经历了四十年的时间也辉煌了四十年。 他们陆陆续续从雨城抢走了不少的姑娘,事态也发展得一年比一年严重,而身为雨城本地父母官的县令对此却抱着不在意不关注且默认的态度。 致使黑龙寨行事越发跋扈,在外人看来十分嚣张。 她们说,第一批被抢上山的女人已经死的死,疯的疯了。她们的孩子受到影响也变成了那副模样,只懂得为虎作伥。 而萧弃斩杀的那些人中不乏有这样‘子承父业’的‘小鬼’。 萧弃听完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黑龙寨真把自己当本地的真龙了? “你有在黑龙寨上发现什么别的东西吗?比如与蛇有关的物件。” 莫罔向来冷心冷肺,这些可怜人的遭遇于他而言仅仅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听听也就罢了。 毕竟事情早已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发生,他们又能做什么? 回到过去,在黑龙寨初建那会儿便将其连根拔起? 不可能,往事不可追,想这些事情不如想想眼下的困境。 柳一想了想,诚实摇头。 他的注意力全在剿匪上,根本没留意这些。 柳二和柳三却对视一眼,恭敬的说道:“殿下,世子,我们有发现。” 柳二从衣襟内取出半块石刻板,柳三则从自己的腰带中拎出了一条死蛇。 萧弃觉得,这三兄弟还真是各有各的着重点啊。 老大心思不带转弯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老二搜查东西就爱搜查一些看起来普通的物什;老三这人则是怎么猎奇怎么来。 也行,说不定这些人真能给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莫罔接过石刻板,翻来覆去的看,时不时敲敲打打一番。 得出的结论是,这就是一块再平常不过的雕花石板而已。 上头的花纹也不是蛇纹,而是半只翱翔在天际的鹰。 “给我看看。”萧弃瞅莫罔观摩半天了,看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师姐,别被划伤了。”莫罔把石板光滑的一面放到了萧弃的手心中,担心周围凹凸不平的糙面割到她的手,还出声提醒了一句。 “嗯,不会划伤的。”她又不笨…… “世子,这个你要看看吗?”柳三将手中的蛇往前伸了伸,乱飘的蛇信子差点舔到莫罔的嘴唇。 “……”蛇吻?多么新奇的体验啊。 “柳二,你觉得这石板哪里有问题?”显然,萧弃和莫罔一样,对此没有任何见解,只能将目光移向柳二。 柳二:究竟是什么局限了两位主子的脑子? “殿下,你试试把石板对着光,透过光能发现上面有许多仅凭肉眼无法捕捉到的孔隙。” 萧弃照着柳二说的来做,发现那些孔隙竟是一条对着一条的,点与点相接,串连成了半个带着蛇头的图腾。 “……”萧弃冲柳二竖起了大拇指。 不管他是误打误撞发现的,还是动过脑子仔细琢磨的。 他都比自己以及莫罔这个小聪明不用在正点上的主子要厉害。 “殿下,你看看我的。”莫罔不理柳三,柳三就去找萧弃。 萧弃:这蛇真埋汰人啊。 死蛇不长大概一尺左右,眼珠子暗红暗红的,之所以说它埋汰呢是因为这蛇的死相有点凄惨。 蛇尾巴断了,蛇身对折处还破了个洞,正好卡住蛇胆较大的那一头,蛇血因为外面的天气凝固成冰锥状,吊在蛇胆小的那端。 背上的脊椎被利刃挑了出来,但并未与血肉相分离。 “这蛇的下腹……有翼翅。” 虽然很难拿到手中细细考究,但离远些观察还是没问题的。 “长翅膀的蛇真的存在吗?”反正莫罔是没见过。 “至少现在出现了。”萧弃扶额,面前的这一条怕是连那些野游大家都没见过。 就她已知长翅膀的蛇仅存于古籍中,比如凶兽修蛇。 “辛苦了,很有用的情报。”萧弃很感谢这三人,他们从不同的角度替自己答疑了许多疑难杂症。 看来这一路上他们也是收获颇丰啊。 ………………… ★小剧场★ 可辛:我没和莫世子提过殿下的伤!他叩我黑锅! 莫罔:一点眼色没有,吓得我差点承认了。 萧弃:承认什么? 莫罔:……额,承认我抢了她几块肉……对,就几块肉而已…… 可辛:??? 番外5 战马的爱(前第56章 )莫罔篇 “老爹,你说你要带我去哪?”莫罔的语气中满载着兴奋与迫不及待。 难以想象他居然要上战场了,是他知道的那个战场没错? 烈马旌旗,鲜血对弈! “你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莫国安收拾好他们父子俩之后几年要换洗的衣物,磨砺好自己的大刀和儿子的重剑,正在陪家里人吃午膳,在平乐侯府,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时常会因各种原因破掉,亦如此时。 “什么时候走啊,我走之前得先给长公主姐姐送些礼物,免得她忘了我。”莫罔抓耳挠腮的,屁股下的椅子都坐不住了。 莫永平:这会儿喊长公主殿下了,不喊师姐了? 提起他那小师妹,莫国安可自豪了。 “后天就走,而且这次殿下也会上战场,不过去的是南域那边。格老子的!不管怎么看,北漠和南域都像是串通好了的。” 莫国安向来不拘小节,想说什么说什么,说完脑子才追上嘴开始后悔。 “咳,爹,你把你手里的筷子放下,不说脏话了成不,给儿子留点面子。”莫永平想收拾儿子不是因为他说了不合礼数的话,而是他说话太亢奋,唾沫星子喷到了他面前的菜碟上,这还让不让人吃了? 兰夫人笑看着自家夫君被公爹骂的狗血淋头。 莫罔没空掺和这老一辈儿的热闹,他还在想萧弃。 自从宫中来了教习后,东齐朝野谁人不知萧氏幺女的志向,他想师姐自己也会因为得到这个出征机会而高兴的。 “打个软甲还来不来得及啊,或者给她挑匹咱们府中最骏的马?” “如果是给萧弃那丫头的,软甲不太适合她,她的作战手段多以冲锋陷阵为主,轻甲未必护得住,但重甲又太重了些,会影响到她的枪法。再者枪兵马上作战多于走地追击,依我看,一匹好的战马那是必不可少的。”莫永平就这么一个外姓弟子,还是女弟子,可不得当眼珠子好好护着? 他们平乐侯府在外的马场多的是上得了排面的骏马,最顶尖的那匹不用练就是王。 “你要是急的话,吃完饭就可以去咱们家的马场挑马了,祖父给你个建议,毛发顺滑,尾鬃粗壮,四蹄有力,跑起来劲头十足且耐力好的定是上好马种。” 越说越奇怪了,怎么还牵扯到马种上了,怎么着,现场生一个啊? “多谢祖父指点迷津。”莫罔不能再听了,再听得被带跑。 回头给师姐挑了匹种马他俩要面子不要? 莫罔正午出的府,月明星稀之时才从马场回来,手上牵了一匹毛色乌黑的高头大马,除了尾巴和四蹄带了些白鬃外其余地方黑得能反光。 “明天就把你交给师姐,你可要替我保护好她,下次再见也不能把我当成不认识的人,不然白养你这么久了。” 骏马打了个响鼻,还将脑袋歪去了一边,理都没带理他的。 第二日,莫罔兴致冲冲的去了安乐长公主府,将马交给了萧弃。 那会儿还‘腼腆’的小子才不会承认这是他挑了数个时辰才挑好的战马,只会借用自家祖父的名头将其‘转交’给了萧弃。 萧弃自然是开心的,她直夸莫老爷子是天下最好的师父。 莫罔欣喜若狂。 他才不管呢,夸祖父就是夸他,谁叫他们一个姓,一家人呢? 莫永平:莫名其妙的功德多了一个…… 第90章 气疯了的县令 到了启程的那一天,除了幽蝉没有回来,还在护送萧宇恒一家三口的路上外,其余人皆已归队。 在京城,萧宇恒虽然也有一定的危险,但在萧凉和两位长公主的帮助下,不至于初至就遭到暗算。 有了眉目的萧弃等不及幽蝉归来,一心一意只想往丰海县跑,再多找到些有关罗摩亦或是朝廷中那双眼睛的线索。 送走了几位活阎王后,往来客栈掌柜的高兴到失声痛哭,谁懂他的感受啊,有钱拿都抵不过内心遭受到的重创。 …… 雨郭与丰海之间相隔上百里路,从踏出雨郭东城门,入眼的便是江河湖水以及拉客的扁舟。 九人上路,一叶舟未必够用,可辛就租赁了两条,连人带船,一条二两银钱。 现下幽蝉回京,财政大权交给了可辛掌管,花费上只会比幽蝉更抠,大方是不可能大方的。 “九个人都够租一条小型画舫了,你这?”扬丹看着可辛将碎银子递出去,脑壳嗡嗡作响。 “我们一路从京城来,轻车从简,短褐穿结的,没道理到了水路上就要挥霍一把。你想想,画舫在江面上跑,你也不害怕吸引视线,引来敌人?” 扬丹抬头望天,又不是他想说的,明明是莫世子叫他来问的。 知道您老舍不得殿下辛苦,但高低心疼心疼他这个挨骂的人。 可辛看扬丹不说话了,她也没那个想法追着念叨,双方歇火,准备登船。 “船家,麻烦你走最近的路,赶时间。”萧弃态度亲和的向两位船家说道。 “姑娘啊,最近的路要走深水区,再加上雨郭附近多雨,水面多风,很危险的。”老实敦厚的船家摆着桨划着船,虽说路是不好走了些,但干了几十年这行的他还是不怂的,只是劝诫需得有。 萧弃看了看莫罔,陷入了沉思。 他们出来近两个月,遇上了大大小小各种问题和袭击,她也该吸取教训,听听当地人的话,免得再徒增意外。 “那船家可有择优路线,按您的想法来,辛苦费不会少了您的。” 她示意了一下可辛,叫她再取出几两碎银当作犒劳给两位船家。 船家笑得可开心了,有钱不拿是傻子。 “从渡口出发,走小东江那条线,最后也能到丰海,不过会晚上那么一两天时间。安全一定是安全的,这我能保证。” 晚一两天?搁往来客栈七天都待过来了,一两天似乎算不上什么。 “那就走小东江的线。”萧弃更改了主意。 “好嘞!”船家大喝一声,甩开臂膀,卯足了劲儿就往小道里钻。 在此之前萧弃还不曾体验过速度这般快的船只,船家的手都要抡出残影了。 …… 不知是不是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落败,去往丰海县码头的路上居然没再遇见过突袭,白日晴空万里,夜晚听取蛙声一片。 怕入睡时发生情况,九人轮番值夜,萧弃和莫罔也不例外。 在马上抵达丰海县码头的最后一晚是由莫罔值夜的,彼时的他正与精神十足的船家聊天,聊些最近的传闻。 “您若说这些,我可有的讲了。前不久,就是咱们出发前的前几天,雨郭发生了一件事情,嚯,可吓死人了。”有人愿意搭话,船家自然也放松了自己,谈天说地了起来。 前几日?莫罔觉得应该是他知道的事。 “咱雨郭的县老爷勤勤恳恳守了我们雨郭几十年,造福了不少百姓,可前些天县老爷像是吃错什么东西一样,挨家挨户的搜查百姓的院落,我们这些老百姓能藏什么啊,官差衙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用来吃饭的锅碗瓢盆都被砸得稀碎,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啊。于是第三天大家伙全去了衙门,叫县老爷给个说法。公子您猜怎么着,他给了我们一家十两银子,按照人头数和损毁程度,只会多不会少,害,有钱拿再大的仇怨也随风而逝了。” 哟,看不出那个喜欢自说自话,眼神儿还不太行的老头儿这么敢作敢当啊。 是个好官。 “还有个事儿,暗巷死尸那传闻公子晓得不?”船家乐呵呵的划着船,瞅莫罔听得高兴,当即又甩了个故事出来。 暗巷死尸?可能应该大致上他晓得。 “听过一点,怎么回事,船家你给讲讲。”装傻充愣莫罔是一流的。 “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杀了恁老多人,还都堆到了一起,哎哟,您是不知道,住那条巷子的人家大清早出门做工吓得七魄去了六个。这事没落我自己身上,所以倒没多害怕。听说啊,县老爷得知此事气得头发都黑了,直骂杀人的家伙不得好死,听我哥哥的邻里的媳妇儿的侄子说,县老爷本来都能升官了,因为这事儿估摸着又没着落了。” 莫罔笑疯了,但碍于有人在旁边,他还是比较克制的。 想尽办法给自己找能升官的途径,结果还没乐呵几天又被打回了泥巴地里。 光听都感到绝望了好嘛。 “破案了吗?”莫罔懊恼于自己没插手这件事,无法给自己赢得筹码,所以对于此事,他有着十足的兴趣。 船家摇头:“没抓上人,但听紫绸巷的老花魁讲,是两个男人做的。” 莫罔:???这女人是不是整个雨郭都知道她,还有她的表述,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我和倾岳。 “死掉的那些人是一些没事就爱瞎逛的赌徒地痞,照我看来,死就死了,杀他们的人还是一条好汉呢。” 这倒是,不过奇了怪了,这一路上他们什么人都有见到过,就数流氓种类最多,这年头混吃等死的人这么多的吗? 船家见莫罔垂着头,眼睛闭着,还以为他听故事听睡着了,就将一旁挂着的草蓑披在了他的身上,担心夜里风大,着了凉。 莫罔感觉到了船家的动作却不好意思睁开眼解释,便假装沉眠,实则耳听八方,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醒来’,省得伤了船家的一片好意。 在船篷里听到了一切,看到了所有的萧弃唇角扬起微笑,行啊,这小子终于学会接受别人的好意了,不枉此行带他一程。 第91章 走哪哪有事星人 船家准时将众人送至了丰海县码头,应该说不愧是东江区域内最繁华的县城吗,劳作的搬运工人,运行的木制塔吊,还有许多排队等待上船的商旅,富庶的,贫穷的皆汇聚于此,是与京城截然不同的繁盛景象。 “多谢船家。”可辛代萧弃感谢两位船家的辛劳付出,哪怕不是无偿的,可人确实载着他们走了有大半个月的路,他们这群人又多是不会划水的,全程指望着人家,说句谢谢客套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萧弃晕船,她下了船后什么也没做,就是倚着莫罔,将头靠在他的臂膀上,深呼吸。 萧弃目前的感受用这几个词来形容再贴切不过:腿脚酸软无力,眼前直冒金星,胃中翻江倒海,别的不谈,吐是一定想吐的。 真是怪了,之前还好好的,下了船反而不行了,是什么奇怪的气候影响了吗? 莫罔面色凝重的搀扶着萧弃,一动不动,充当了一根合格的……拐杖。 可辛见状从药箱中取出一支白瓷瓶,打开放到了萧弃的鼻尖下,对她解释道:“这是常备的解眩晕的药粉,殿下闻闻或许能好上不少,先前以为殿下不晕船的,就没拿出来,是我的疏忽。” 萧弃摆了摆手,别说可辛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晕船。 “好多了。”可辛配的药起作用的速度非常快,才嗅完没几息时间就见效了,虽说还是有些晕乎,但起码不恶心了,胃里舒坦了不少。 丰海县之所以叫做丰海是因为这座县城是东江的入海口,江面宽度增加,水流却逐渐趋于缓和。 正常人在东江中漂流十数里而不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如萧宇恒本人所言,他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师姐,咱们去吃饭,顺便打听些消息。” 萧弃没什么胃口,这个船坐的连饭都不用吃了,挺省心。 …… 莫罔需要吃东西补充脑力,柳一他们也需借此补充体力,萧弃不吃,别人还是要吃的。 于是他们一道往丰海的城中走去,按照一般城镇的布置,美食美酒好玩的都该在最热闹的地方,出不了错。 半个时辰后,一行九人站在造船厂的门口,面面相觑。 “造船厂建在城中?绝无仅有,史无前例。”扬丹讶异的观察着面前恢宏的大厂房,一时间除了叹谓外,说不出其他话。 萧弃看了看车水马龙的街道,满脑袋问号,原来这才是与京城差别最大的地方啊。 饿,是真饿,这种感觉骗不了人。 连着吃了半个月的鱼虾,大家急需其他种类的食物一饱口福。 他们已经到了看见这些活物就恶心的地步了,再不救救他们,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碰鱼虾之类的吃食了。 “请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九个人各有各的特点,但共通的是都具有百人难见其一的气质和风度,颜值还都不低。 这样一排人站在哪,哪里就有人驻足观赏,造船厂门口也不例外。 厂长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想着应该不是找他的,就没出去询问。 眼下过路的百姓越聚越多,眼睛个个黏在这些人的身上,若再不出声,他这造船厂可以改做酒楼了,生意难说比这行要差多少。 反正已经社死了,萧弃不在乎再多一个谈资,遂出声询问:“不好意思来错地方了,不知这里可有酒楼茶肆?我等饿了太久,眼睛都有些花了。” 此话一出,人群中不乏有人笑出声,更甚者还显露嘲笑之意。 “欸,他们要吃东西为什么来城中啊,这里全是造船厂,应该去城北才是啊。”有女子不解。 “害,一看你就不懂了,他们进城怕是没问,以为咱丰海县是和其他县城一样的布局,所以急匆匆的来错地方了呗。”有男子一语中的。 “白搭了他们的好容颜,还想着能不能带一个回去给俺那闺女当夫婿呢,结果竟然是些不动脑子的呆瓜蛋子,可惜。”亦有汉子粗言粗语。 莫罔突然冷笑出声:“没人说过来这里一定要问路,既然如此,呆瓜这词去说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被呛声的汉子面红耳赤,他空有一身腱子肉,实际上胆子奇小,被人指责了充其量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几句,说不出什么名堂来。 萧弃眼带歉意的看向造船厂的主人,然后拉住莫罔,语调含笑的对那汉子说:“我的师弟说话是不好听了些,但希望您能明白一个莫名其妙被骂之人的感受。” 言罢便向着城北而去。 想吃个饭还惹出个乌龙事件,真是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 …… 莫罔一路上都在生闷气,呆瓜?这辈子就没被人说过呆,要不是出门在外不能惹事,他定要叫那汉子知道什么叫作呆瓜。 扬丹是真怂莫罔,恨不得离心情不妙的他几十步远。 萧弃拉了拉莫罔的袖子,悄咪咪的牵住了他的手,叫他冷静。 莫罔指尖感受到了女子温软的指腹,眼底慢慢浮现了一抹笑意。 生闷气原来这么好使吗?一向矜持不主动的师姐居然将手塞给了他以作安慰,好像还挺不错的。 “不生气了,生气长不高。”为难萧弃了,什么哄孩子的招数都往上使。 “师姐,我比你高整整半个头呢~”莫罔走着走着人便贴了上来,狐狸似的眼眸中印刻着萧弃的面容。 好心哄他,他居然说她个子矮,不可饶恕! 萧弃将手抽回,脑袋扭去了一边,姿态很像,嗯……她的战马,简直一模一样啊。 可辛没眼看这俩人,殿下自己说得在外不宜谈情说爱,结果莫世子不舒服了她第一个安抚,哪有这样的。 …… “唉不是,你挤什么?这么多张桌子非要和我抢,你成心同我过不去是吗?” 萧弃等人才将将瞅见酒楼的招牌,还没踏进去声音先钻了出来。 “有的时候我很好奇,我是什么走哪哪出事的凶星吗?”说出来光听都匪夷所思了好。 莫罔环顾四周,除了这个酒楼外附近只剩小摊,师姐应该不会计较这个,可问题是,小摊菜色太少,众口难调…… 心情美妙的莫罔连带着众人一并做了考虑,算是回报。 “不若咱们就在这些小摊上吃,你看怎么样,师姐?” 莫罔:师姐的意愿比我的想法更重要。 周遭小摊摊主满眼期盼的盯着萧弃看,给她一种不在他们这儿吃好像不够意思的错觉。 萧弃:是错觉,对?这些个眼神儿都能吃人了…… 第92章 酒楼闹事 萧弃等人饭都吃完了,酒楼的争论还没结束,甚至愈发不受控制,从最初的吵吵嚷嚷到了要动手解决的地步。 “走,这事不需要我们插手调解。”没兴趣,也激发不了一点想当青天大老爷的热情。 实在是遇事太多,疲惫了。 莫罔点头认同,在他看来街市上的争端多是人与人之间的小矛盾,上升不了什么严重的后果。 当街杀人?一般人没那胆子。 有水平的都是背地里处理看不过眼的仇家,明面上和气生财。 萧弃准备往萧宇恒落水的地方去,步子才迈开一步,突然被人唤住。 “小姐,少爷找您。” 嗯?又是熟人。 这一路上坏人没少遇,熟人也没少见啊。 “师姐,这人是?”萧弃认识的人不一定莫罔就认识,和莫罔认识的白弋萧弃不熟是一个道理。 担心莫罔这小子太亢进,给清辞怼翻了,萧弃忙向众人说明情况。 “原先是我的护卫,后来送于我堂兄使唤,是自己人。” 简洁明了,没有任何问题。 “师姐的堂兄?你说的是那个讲你坏话,害我掉牙的家伙吗?”掉牙之仇莫罔不会算在萧弃身上,但没说不会算在萧思棋的账上,念叨了多少年,终于有能力让他也掉那么一回牙了,却发现这厮早就溜之大吉,使得自己报仇无望。 萧弃脑子中正在过她萧氏的玉牒,她的堂兄很少,玩得好的就只有萧思棋一人,其他的堂兄妹她见都不曾见过几面。 再加上掉牙这事,除了萧思棋外没第二人了。 “你还计较这事呢?男子汉大肚量,等他回京你随便招他,我保证他不会还手的。”当然,也还不了手。 若说萧宇恒还算只三脚猫的话,萧思棋定是只一肚子坏水儿的釉彩花瓶,不抗摔不抗造,打不还手,骂不还……应该会还几句嘴。 清辞听到两人的大声密谋,头一回觉得殿下念旧,这都多少年没跟着她了,怎么丝毫不见外? 旧主子当着他的面和人商议怎么收拾新主子,这话题他该不该听,该不该劝呢…… “小姐,公子还在等您。”别聊了,再聊闷葫芦都要变话唠了。 萧弃无奈只好闭嘴跟着清辞走,看方向……是那座酒楼。 萧弃:好像又被圈在了圈套中…… …… 萧思棋穿了一件显腰细显腿长的玄色华服,正手持一双筷子眼疾手快的夹取菜碟里的菜式,吃得不亦乐乎。 “找我?你一个人吃独食吃得不也挺快乐的。”这炫饭速度可不像从京城出来的王侯将相能有的,倒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乞儿。 莫罔跟在萧弃的身后,同样被他吃东西不咀嚼就往下咽的吃法惊住了,这小秦王是出京逃难了吗? 萧思棋没想他们居然来得这般快,一口鱼才刚刚放进嘴巴里,因听见自己堂妹的声音,急忙将整块鱼肉咽了下去,想要说话,却不料…… “咳,嗬,呕~” 被鱼刺卡住,半天都咳不出来,大家伙儿看着他的丑态,一时间四下寂静,无人出声。 清辞捂脸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从跟着萧思棋开始,他什么没做过,卡鱼刺这类事件发生了太多次,以至于身为贴身侍卫的自己都见怪不怪了。 鱼刺要是靠咳就能咳出来那医书上怎么还有那么多种办法用于治疗此症?瞎来呗,回头嗓子冒血了才遭罪呢。 可辛摇头叹息,得亏带了她,不然这一路上怕是要走一路折一路。 待到可辛将鱼刺取出,酒楼才又回归之前的喧闹。 ‘啪’的一声,一个呈满酒水的土陶酒壶从萧弃的面门划过,砸在了地上,淡黄色的液体溅了一墙,留下了斑斑点点的印子。 险些被误伤的萧弃回首看向扔东西的那人,她还真就不明白了,她那脑门上是有写什么‘往这砸’的招呼语吗? 萧思棋这桌已经是非常靠边的位置了,正前方就是墙,泄愤也得找对人,使了一手还不赖的投壶技艺,朝着她的方向就抛了过来,如果不是第一时间便有所反应,少说额角是要受些伤的。 她以为对方是看错了人,但当自己清晰得看见他眼中的歹意后,她突然笑了。 原来是这样。 萧弃抄起桌面上还未使用的木筷直直射向那人的双眼,玩得就是个猝不及防。 那人一只眼睛上插着一支筷子,另外那只忽略掉眼侧的划伤,倒也还算完好。 “啊!”对方后知后觉感觉到眼睛上传来的剧痛,嘶吼得跌倒在地,满目恨意还有隐匿起来的肮脏。 酒楼虽乱,可从未大动干戈过,酒楼掌柜的急忙从柜台后跑出来,大脸盘子上那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想着这事该怎么办。 萧弃不好惹,受伤的人又颇有权势,在这丰海县谁人不是避着他走。 今儿可好,踢上铁板了,没能为难得了别人,自己反而落了个独眼龙的下场。 “来人,我要叫义父抓了她,抓了他们,女的带去我府中,男的全部杀掉!” 都这样了还不忘美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掌柜的头疼的厉害,耳旁忽闻桌椅被掀翻的声音。原以为是石少爷的人来了,突然想起打从刚刚开始就没人走出他这酒楼的门,这动静又怎会是石少爷那伙人发出的呢。 他看向声音的来处,莫名瑟缩了一下。 只见莫罔拔出了他那辟山刃,眸色阴沉,一剑劈开碍事的桌椅,却又扬起人畜无害的微笑一步步走至石少爷跟前,俯视着他,然后将剑刃向下一按,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切到了他的小兄弟。 嗯……软剑长剑的好处再一次得到了体现,起码它们能给小兄弟留个全尸…… “伤我师姐在前,辱我师姐在后,哦对了,你好像也对我口出狂言了没错,收点报偿,想来是不过分的。” 莫罔最恨有人对萧弃生这般龌龊的心思了,他见一个宰一个,不过不能当着自家善良师姐的面下手,那便许这货苟活一段时日好了。 萧思棋还在叹息从前懂事的莫家小子何时变成如今这副乖戾的模样,随手亮出了秦王府的令牌。 诸侯再不为人所知也是诸侯,当地乡绅再厉害也不过草根。 “开罪本王家眷,瞎了你的狗眼!” 萧弃板着脸看着霸气侧漏的萧思棋附和道:“的确是瞎了。” 她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但爬到她头顶作威作福的家伙她亦不会轻饶。 第93章 不靠谱的一行人 石少爷千般痛苦加身,宛如一只死狗瘫在莫罔面前,眼睛那处流淌的以及身下往外滋的鲜血汇聚于地面之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血膜,腥臭且令人避之不及。 “哎呀,这可怎么办是好啊……”不管那位客官是不是秦王,他这酒楼掌柜的都要倒霉。 这丰海县谁人不知石少爷的身份,他义父的身份,除非父子俩被连根拔起,否则该吃瓜落的还是要吃瓜落。 比如酒楼掌柜的。 他亲眼目睹了一切,一没劝诫,二没阻拦,可谓是看足了好戏,这正是掌柜的惆怅的原因。 出事的地方在酒楼就够叫他们喝上一壶的了,更不提楼知府护儿心切,碰了磕了都得让对方拿命偿的架势。 想来之后杀鸡儆猴的第一只鸡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疼成这样嘴上还不忘用义父的名号恐吓别人,他这位义父何许人啊?”瞅那一个个冷汗流得比石少爷本人还欢实的百姓,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不对了,莫说在场众人就没有傻的。 莫罔抽出石少爷别在腰间还未沾染鲜血的手帕一点一点擦拭着手中的剑刃:砍了本不该它砍的东西,他嫌膈应,得快点擦干净才行! 掌柜的没听清是哪位主儿问的问题,仓惶下甭管三七二十一了,他们问什么他答什么,能借着这些人的莽劲儿把楼知府掀翻,还丰海一时的平安和乐最好。 “石少爷的义父是楼知府,正四品官员,听说是上京某位大官的同族子弟,若说石少爷的性子怎会这般恶劣,他的义父脱不了干系。” 楼姓子弟?萧弃想了想,她倒是知道朝中有一官员姓楼,地位不低,会和他有关吗? “师姐,你可有想到什么?”莫罔也好,萧思棋也罢,三位主子有俩都不理朝事,唯一知道京城有什么牛鬼蛇神的还是个刚回朝没多久,不怎么踏足政务的长公主。 “楼颜,内阁首辅。” 名字,地位,身份的确是对上了,但究竟是不是,有待回京后查证。 “拖着他咱们去一趟知府的衙邸,看看不就清楚了。” 没完没了的突发情况甩不掉也逃不走,萧弃烦得想和人好好打上一架更是白日做梦,就先前那一招不知怎的又伤着她那脆弱的皮肉了,肩膀处一阵痉挛,像是骨头上有虫子在爬,难受极了。 萧弃有什么不适,第一个察觉的永远是莫罔,这小子像是长在她身上,对她的面部表情,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师姐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可辛!你来看看。”周围还站着人呢,莫罔压根不在意,当面摸上了萧弃的肩,细细查探着她的状况。 反倒苦了萧思棋,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 是他太久没有回京了吗?什么时候师姐弟关系可以这么亲密无间了? 还上上手了…… 可辛看了眼萧弃肩膀上被衣衫磨得发红的蜈蚣疤,心下了然:动作幅度太大,刮蹭到衣服上的毛边了,难受不舒坦是很正常的。 可辛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她以为她不说话是代表没事,谁想在莫罔和萧思棋眼中不说话是象征着萧弃得了绝症的噩耗。 莫罔上前一步拦腰抱起萧弃就跑,速度快得清辞都没瞅清,萧思棋跑不过莫罔,只能寄托于清辞去寻。 丰海闹剧年年有,今年今时特别多。 “殿下,他还管吗?”柳一指了指手上拎着的石少爷,语气略带些迟疑。 这家伙看着和提着一般重,少说比得上一头成年体格的肥猪了,一直拽着还蛮累的。 “管啊,能不管吗?不过先等等,等我问清楚。可什么来着,哦!可辛是,你说清楚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他俩说跑就跑了,难不成真是我堂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萧思棋虽也怀疑,但不至于像莫罔那样动辄脑子就丢了,解决任何事情前,该知道的一定要知道,稳重些才不会出乱子。 可辛背着所有人翻了个白眼才转过身来回答这位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的秦王殿下。 “伤口磨红了,有些刺挠罢了,殿下若有问题,臣女怎会不说?”她又不是太医院里那群吃干饭的老头子,成天藏藏掖掖的,是能发大财还是能长生不老? “她有受过伤?什么时候的事?”萧思棋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好奇的那种人,这会儿一听萧弃没事了,好奇心跟被人拔了似的原地助长了百十来尺。 可辛无语,她算是看出来了,除了她跟着的长公主殿下,剩下的主子怕都是以不靠谱着称的。 大庭广众下谈及这种事情,真的不是缺心眼儿吗? …… 另一边的莫罔带着萧弃去了丰海最高的木塔吊塔顶,在浪漫和‘伤感’中选择了神经。 高处不胜寒啊,尤其这个时节。 没病都吹出病了…… “师姐,你怎么了,哪里痛?”塔顶留给人站得位置不多,萧弃为了不掉下去只能揪住莫罔的衣襟。 “我没事,但我看你有事。”木塔吊的形状局限了萧弃的身手,而塔吊的正下方便是东江,与其秀自己的轻功不如当个懒虫,反正莫罔爱抱就给他抱。 “没事的话可辛为什么不说话?” 萧弃:能为什么?众目睽睽之下,防得就是你! 莫罔在萧弃的沉默中琢磨出了可辛不说话的原因,尴尬的直摸后脑勺,全然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姿势。 “你别挠你那头了,要掉下去了!”萧弃一动不敢动,尽可能的稳住自己的身形,抢救一波。 她果然放心的太早,这要是掉下去她的脸皮就真要不回来了。 属于是冬日末买一送一的惊喜豪礼了。 “师姐,我坚持不住了……”莫罔的声音中夹带着心虚以及一丝丝摇摇欲坠的颤抖。 萧弃挑眉,看准时机翻身从莫罔的怀中脱离出来,揪住他的腰封施展着轻功从木塔吊上跳下,才避免成为落汤鸡。 “还好还好。”莫罔劫后余生。 “出来这一遭他们该翻天了,你这小子风风火火的样子和谁学的?”萧弃扶额,闭上眼睛不太想看莫罔这时委屈的小表情。 莫罔对着手指,声音小小的:“和你学的……” 萧弃:??? 臭小子,欠打! 第94章 时而聪明时而蠢笨的楼知府 府衙 萧思棋带着柳一众人跟土匪进村似的,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不提身份,就这气势也足矣震慑对方。 谈起楼知府。在丰海,往小了说,他的行事那叫一个肆意妄为,坏事做尽;往大了说,用土皇帝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 放眼望去,敢在丰海正面硬刚楼知府的基本没有,有也被灭的差不多了。 但现下,土皇帝对上正统皇室子弟,谁输谁赢还尚未可知。 毕竟俗语是这么说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楼知府觉得他做的这些事在其他县城一样会发生,脑海中侥幸的念头在作祟,他固执也好,愚笨也罢,坚信秦王来此是另有要事。 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孔上挂着一抹虚假的谄媚,在楼知府的认知中,只要把秦王糊弄走,他便依旧是这片土地的‘藩王’,雷打不动。 讨好和顺从都是暂时的,强权和霸道才是属于他的。 “这人你认识?”萧思棋踢了踢脚旁脸朝下,四肢摊开,有气出没气进的石少爷,抬眼看向正搓着手,明显没想好事的楼知府。 别说义父了,石少爷亲爹亲娘来了也认不出他是谁。 “不认识。” 萧思棋盯着那双鸡贼的眼睛看,想从中品出那么一点心虚来,可惜,失败了。 萧思棋:不愧是一州知府,心态就是比一般人了得。 “这人说他的义父就是你楼知府,你当真不认识?” 楼知府想摇头,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僵硬了一瞬,随即稳住了心神。 “不认识不认识,怎么说下官也是一方父母官,怎会收这样的人当义子呢,难成体统!” 为官者最擅长什么?推卸责任,四两拨千斤,有也能说成没有。 萧思棋啧啧称奇,扭头对柳一说:“看来咱们这位知府实在清廉,不如此番回京把他带上,回头请陛下擢升一二?” 柳一接收到来自萧思棋的暗示,又用余光扫视了一眼楼知府,捕捉到他眼中泄露出的精光。 那一刻他大概猜到秦王殿下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殿下,再视察视察,反正也不急着走。”给个希望再把希望的火种掩埋,不给定数却又能将人心牢牢控住。 这叫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云梯。 你心存疑虑,那‘我’就打消你的疑虑,见招拆招谁不会? “话又说回来,知府,你猜这人做了什么,本王才会把他拎来?”萧思棋勾唇,眼中意味不明,也不看楼知府,一心一意的把玩着腰带上悬挂着的小玩意儿,看起来好像是一枚狼牙? 楼知府讪笑两声,这哪能猜的到啊,石佑同他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什么混账事不敢做?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想不出来。 “当面刺杀本王的妹妹,这事可没完,本王定要替妹妹讨回些公道才是,若知府有什么好主意,记得说与本王听听,或许能用作借鉴也说不定?” 楼知府直观得感受到了石佑的混,他怎么什么人都敢动心思,郡主是他这商户少爷惹得起的人物吗? 被收拾成这副惨样儿真是他该的。 “这……郡主现下可有大碍?” 大碍?那没有,就她那生龙活虎,连带着怼人的功夫都比以往更胜一筹的模样来看,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这番腹诽和楼知府没有半点关系。 “本王何时说过本王的妹妹是郡主了?”没见识的,就不知道往远了想,往位高权重了想? 难怪他四十来岁还没有高升,合着是心机全用到了丰海这小地方上,没那个脑子算计再长远些的东西吗? 楼知府一听这话,核桃大的脑仁在公主和平民女中果断选择了后者,并坚定不移的相信对方是因石佑受到了伤害,秦王才会到府衙找他,计较此事。 楼知府:嗯,一定是这样的! “秦王殿下莫要生气,若您的义妹身子不适,不便赶路的话,不妨来府衙,下官定会请此地最有名的医者为她医治。” 萧思棋一言难尽,他觉得他说的够明白了,难不成他最初的感觉是错的?这货好像听不懂人话,惯爱揣度不该他揣度的东西。 “不劳知府,我便是此行的随行医女。”可辛淡淡出声,怎么什么人都爱抢她的活啊? 楼知府被堵了个正着,觉得这一行人好像不是他所想的那么和善,怎么除了主子外,下人个顶个一副颐指气使的狗奴才样呢? “本王的妹妹不是郡主也不是什么认来的义妹,她的名号想来知府是听过的,本朝第一位女将军,安乐长公主。此番游历东江正巧与她遇上,谁料吃个饭的功夫就被地上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给缠上了,居然拿酒坛砸她,没当场斩了这人算她心善。” 那边心善的萧弃当着莫罔和来找他们二人的清辞的面打了个喷嚏。 萧弃: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萧思棋这么说着,一脚踢翻了石佑,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露了出来。 “……”一只眼瞎了,另一只眼连带着瞳孔也开始涣散,你管这叫手下留情,管这叫心善? 皇权的快乐和‘仁慈’是他这位从不在乎底下民愤,尸位素餐的知府都从未想过的残忍。 天杀的,谁再和他说东齐皇室是窝囊废他和谁急! “怎么样,有什么好想法吗?”瞅着楼知府搁那天人交战,萧思棋就想笑,这会儿怂了?早干嘛去了,这么养孩子祸及三代是早晚的事儿。 “下,下狱?”楼知府不太想得罪萧思棋,本来人家也说了,他走时会将自己一并带上,这会儿为了个‘不成器’的义子,没必要毁了自己的前程不是? 萧思棋没说话,楼知府也不懂他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能再多牺牲石佑一下了。 “抄家?灭族?” 此话一出,萧思棋还没吭声呢,地上的石佑先火了。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从地上爬起来后拽着楼知府就开始嘶吼,质问,随即愈演愈烈变成了互殴。 这狗咬狗一嘴毛的好戏秦王殿下可爱看了,瞧瞧,这可是真刀实枪的干上了。 啧啧啧,果然没了根的男人比有根的男人更像个人啊,打架都打得虎虎生威,拳拳到肉,实在痛快! 不过楼知府怎么说也是一州的统辖,怎么可能白白站着就让人打。 大约过了小半炷香,战火才逐渐平息。 最后的结果是石佑被闯进来的仆役按倒,吃了一嘴的灰。 楼知府呢,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那官服上颇具美感的印了几个鞋印子,脸还被人呼了几巴掌,肿得老大,端看着脸颊就要比以往更加丰腴。 …… 萧思棋拍手叫好,还不忘取出几两银子放于桌面之上当做打赏。 身为看官,这银子就是他的态度。 可戏是好戏,人不见得是好人…… 第95章 交班 萧思棋以手托着脸,百无聊赖的坐在正堂中,地上躺着的是鼻血横流的石佑,至于楼知府,就他那狼狈样儿,早回屋收拾打扮自己去了。 “东江府真的很不懂事啊,怎么能留客人一个人待着呢?”想当初他可是走哪哪有人捧着的,不乐意搭话也会有懂事的自觉圆场,哪像现在这样动辄就被无视。 萧思棋扫视四周,发现除了自己人外就只剩石佑了,连个陪同的婢女都没留下,也太过分了…… 他蹲下身扒拉着石佑,掀过来倒过去的,想靠他给自己解解闷。 萧思棋开心不开心石佑不知,但他是真要碎了,恍惚间见到自个儿太奶太爷的笑脸,灿烂得跟朵花似的…… “唉,无聊,想回去睡觉……”拨弄了两下,萧思棋便歇了心思,蔫了唧的坐回到了椅子上发牢骚。 没过多久,进门处投来三道人影,雄赳赳气昂昂的向他走来。 影子的形状有点眼熟,好像那抛弃他溜走的两人。 “无聊?哪里无聊了,可辛柳一不都在这陪着你吗?”不等他多看几眼,那爽朗又清脆的女声用相当熟矜的语气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殿下,我也回来了。”清辞几步便跨至萧思棋的身后,纤长身姿下的黑渊笼罩着他,莫名的有一股凉风窜进了他的袖袍之中。 别说,清辞说话总是这般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波澜起伏,跟根木头一样。 相处惯了倒还好,初次见面可有不少人被吓退。 萧思棋?他就是个意外,专门冲着清辞这不爱搭理人的性子去的。 想想看,有个冷面阎王镇场子,他这位秦王超有面儿的好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萧弃觉得石公子好像比她走时还要凄惨不少。 头发乱得和鸡窝一样就不说了,四肢怎么也青紫青紫的,是有谁揍他了? 莫罔顺着萧弃的视线望去,看了一眼后便嫌弃的挪开了脸。 虽然他也乐意石佑顶着这副惨样儿的,但是不是太过引人瞩目了些,连带着师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不开心…… 莫罔拉着萧弃的手,不着痕迹的挡在她的面前,借助自己完美的身材阻隔了萧弃的视线,待到她收回目光莫罔才暗搓搓的瞪了一眼地上人事不知的石佑。 “堂兄,那什么楼知府呢?”萧弃打量着自己身处的位置,标准的府衙配置,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可毕竟是没见到本人,很难从装饰上看出坐镇公堂的那位知府究竟是何秉性和论调,想要对症下药,套出她需要的情报就免不了多费些心思。 萧思棋拽着清辞的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赏玩着,一副懒散样儿。 声调也有气无力的。 “刚刚上演了一出不错的戏码,这不,表演完了总归要给人家时间休整一下嘛。”萧思棋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摆子,配上萧家人俊逸的面容,瞧起来倒别具魅力。 萧弃听这话再结合石公子的现状,登时脑袋中多了许多种猜想。 莫罔没兴趣等楼知府这个地方小官来,他现在只想和师姐独处,好好谈情说爱一番,不能浪费了这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才是。 “狗咬狗一嘴毛吗?这种事情看都看腻了,还是早点找下榻的地方休息为好。”在雨城,吴二赖和县令的对峙也蛮精彩的。 他迫切的心情萧弃感受到了,可她还有问题要问楼知府,不太想提早下场。 “听话,我还有事,你无聊的话和堂兄出去找找乐子,挖蚂蚁洞也行。” 莫罔懵圈了,是他原先给她的印象太幼稚了吗,不然怎么提起无聊就是挖那什么蚂蚁洞啊,蚂蚁虽好,但也不禁造,那白水一淹,烟火一熏,管它是什么牛气的虫子都得交代。 再之后该无聊还是会无聊的啊…… “……”算了,师姐要是真的不管不顾同他走了那才奇怪,谁不知道师姐这位长公主最是关心东齐朝政和国家安定的。 身为贤内助,他怎么可以破坏师姐的计划呢?那是不合格的表现。 萧思棋没那么多小九九,他是真的无聊,不骗人的那种。 刚好,主事的人来了,闲人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而不是直打哈欠,放空自己。 试想一下,走走停停的看戏不比搁这发呆来的有趣吗? “你要在东江待多久,要是需要很久的话,我就不陪你了。” 这话说的,要不是凑巧碰上了,这个‘陪’字得猴年马月才能兑现? 萧弃摆手,在她的安排中就没有萧思棋的出现,也没有用到他的地方,所以有这个人和没这个人大致上一般无二。 他乐意潇洒就潇洒去呗,她没严到这种程度,一定要管着别人的生活才行。 萧思棋唇角牵出一点弧度,收起那无精打采的模样,变得稍加精神,略带沉稳了些,还真有那么点东齐亲王该有的人样了。 有些话不说,等到再见指不定要晚多久。 “堂兄,如果近期你没有非忙不可的事的话,最好回京城一趟,这段时日怕是太平不了,回京城还能躲躲清闲。” 明明出来是办事的,谁知道变成了合家欢,走一路便寻了一路的亲人,莫名其妙。 莫罔沉着张脸,提起这事他就来气,先前也没听说京城有乱子,他们惹出来的那些不算。 出了京城后麻烦却接踵而至,且是有规划有目标的。 一路上要不是有他和师姐带来的人保驾护航,师姐身上的伤怕是只多不少。 好在师姐有先见之明……没一个人行动。 萧思棋笑着点头,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 也是,最喜玩闹,最不爱京城风光的萧思棋想必是不惧任何艰难困阻的,只要有乐子,他那嗅觉搁千八百里都能闻见,从而赶来插那么一脚,相反,若没乐子,求他他都不来。 目送着萧思棋离去,莫罔这才开口讲话。“师姐,那我去把这人处理掉,看着不爽,影响心情。”给师姐一个完美的办事场所也是贤内助的分内之事,府衙勉强够格,只是石佑这人留在这儿多少有些碍眼。 “好,注意安全。”萧弃虽不放心莫罔一人,可也好过待在这里生灰,步了萧思棋的后尘。 第96章 行侠仗义总是出于兴趣 困?怎么可能,谁困萧思棋都不会困,他是谁啊?他可是花花世界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小秦王。 无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殿下,我从长公主那里听说莫世子好像去过雨郭,就在前不久。” 萧思棋大摇大摆的步伐一滞,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背后的府衙大门,默念三个数后突然加速,跑姿稍显狂放。 东齐亲王的风度?看错了,这绝不可能出现在萧思棋的身上。 清辞凝望着自家殿下的背影,轻叹一声,长腿一迈追了上去。 这模样,一股浓厚的做贼心虚的味儿,能骗得了谁啊? “殿下,你倒不必这样小心翼翼,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明明做了好事,行事却像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一样,躲着外人就算了,还老避着自家人像什么话。 莫世子这会儿所思所想都是长公主,可一时不察不代表一直傻。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始末全给您抖落出来了。 到时您都没地儿哭。 萧思棋看了看自个儿的前后左右,确保没人才郁闷出声:“你当我想吗?你也知道我堂妹是什么人,让她知道我在雨郭大开杀戒,关系再亲近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清辞沉默,虽然没跟萧弃多久,但他知道,那位殿下有自己的善恶评断,是非曲直。 知道能怎样,有理有据的又没滥杀无辜,说不定长公主还会赞许殿下呢。 更何况,管那叫大开杀戒,过分了? “莫世子既然去过雨郭,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长公主,定然是因为没那个必要,殿下大可放宽心,过自己的日子。” 这年头,当个侍从还要学会安慰主子,硬生生把他这不会讲话的‘哑巴’逼成了善于言谈的学士。 一点道理不讲…… “真的?”萧思棋可怜巴巴的看着清辞,想从他的嘴里再听出几句好话。 清辞心中跟明镜似的,但可惜,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刚刚那番话算是耗尽了近些年来他所有的修为,现如今的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哑巴。 “你骗我?清辞,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呢?我不是你需要效忠的人了吗?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别的狗?他也得有啊。 清辞摇头,比缠人的功夫,萧思棋和莫罔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久居榜上。 …… 夜黑风高杀人夜,越靠近边城治安越松懈。 没钱的赌徒会在象征着一日结束的午夜返回家中搜刮家底;好色的大盗也会趁着那段时间外出寻觅‘猎物’;嗜酒的醉鬼总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攻击家人。 有的时候,家不是最安全的那个港湾,而是该死之人作恶的狂欢处。 萧思棋初至雨郭时天色已然黑透,本应宁静的县城中幼儿的啼哭,翻箱倒柜的打砸声却比白日中来的更加无所顾忌。 没有人在意这些东西,或者说无不选择了漠视。 醉醺醺的酒鬼提着酒壶一步三晃的走出家门,嘴中骂骂咧咧的指责着家中无力的妻子和尚不能养活自己的孩童。 “贱”“没用”“赔钱货”等侮辱性词汇顺着夜风卷进萧思棋主仆二人的耳中。 因为是女孩,所以走哪都要被嫌弃吗? 印象中早早出京的自己总能从清辞的口中听到有关小堂妹的惊世举动。 谁说女子不能保家卫国,萧弃就行,她能打的南域退兵求和,其他男儿行吗? 他们不行,他们的热血早在每天的假安宁中日渐冷却,变得畏缩,变得踌躇,变得自恃清高。 而这样的人通常会因为自己的没出息,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没出息。 这种说辞听起来就充满了槽点。 萧思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掠过酒鬼身边。 走至另外一条小巷,老母的咳喘声,不孝子讨要钱财的声音如同魔音,缠绕着萧思棋的四肢百骸,拘住了他要离去的脚步。 “阿娘,家中还有银钱吗?儿手头有些紧,待到儿发大财了带娘过人上人的生活!” “哪还有钱,剩下的可都是阿娘的救命钱啊,儿啊,别赌了,媳妇跑了,闺女也叫你卖了,好好的家变成了这副田地,为娘心疼啊。” 萧思棋站在院外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漆黑如墨的瞳孔一片沉寂。 “殿下,看那边。” 那边是哪边? 萧思棋将目光投至远方。 大晚上的没完没了了吗? 雨郭百姓都过了些什么日子啊,不是说雨郭被治理得风调雨顺的吗? 赌徒,酒鬼,采花贼……啧。 天黑是有点影响视力的,这大概是黑灯瞎火干坏事难得的弊端了。 盘横交错的巷道总有一条路通向杀伐。 远处隐隐约约的火光透露给二人一个信号,这点火照明的家伙怕不是什么好人。 三更半夜,哪有好人在巷尾举火把的,那影影绰绰的样子一看便是聚了不少人,瞧交叠在一起的影子,估摸着是在交谈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耳朵好使的清辞可和文弱的萧思棋不同,萧思棋能判断的都是基于眼下最直观的信息,清辞则是依靠着耳力相隔一段距离去探听内情。 不得不说,有武功真好,连带着做事也有所裨益。 …… “啧,没钱了,想借点钱,你们手头有闲钱吗?借点,回头赢回来还你。” “去去去,老子有钱能借给你?早潇洒去了,不然哪来的闲工夫陪你们偷鸡摸狗。” “嘿,前些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啊,裤子一提说翻脸就翻脸?” “哎哎哎,别吵了,吵醒邻里咱们怎么快活啊。” …… 萧思棋扯了扯唇角,清辞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去复述那群人的话的,简直不可思议。 “行行行,你别说了,走,咱们跟着这群人,看看这些家伙要干什么去。” 能干什么,找姑娘呗,发泄自己的欲望。 “他们拐弯了,奇怪,他们怎么进别人家了?” 一路上萧思棋唧唧歪歪的,时不时嘟囔几句,得亏那群人没听见。 跟踪人嘴还不带消停的,清辞干了那么多年密探,头一回见到这种大聪明。 令人无助的是,大聪明还是他的主子…… 以清辞的功夫,悄咪咪跟进去不成问题,莫说平民家的矮墙,皇宫中的高墙也拦不住他。 问题在于,萧思棋那蠢蠢欲动的样子,就差明说了。 还真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祖宗啊。 第97章 凄厉,混乱 并非国泰就能民安。 雨郭小归小,但耐不住人心大。 县令勤勤恳恳为雨郭付出了能付出的所有,可治理上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明面上百姓敬他畏他,私底下谁管他人五人六。 小城不是没有烟花酒楼,供人玩闹嬉戏的场所。 话既说到这儿了,那就不得不提起一句老话。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能不花钱就能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谁还愿意花那份‘冤枉’钱呢?有钱买上几壶好酒,吃点好菜,不比什么都‘强’吗? 怎么偷?或者说该怎么抢?这就得问问那些做这事得心应手的杂碎们了。 …… 清辞一手攀着墙沿,一手拽着因为双脚离地而略感不适,身姿摇摆的萧思棋的手臂,暗自使劲儿。 免得某人一个跟头栽下去,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费了老鼻子劲,清辞才将萧思棋不声不响的带上去。 “清辞,走啊,来都来了。” 清辞瞅了眼萧思棋的腿,啧,还抖着呢都安分不了他摩拳擦掌的心。 清辞无语的别开了视线,将注意力转向了院子正中的屋子。 里头悉悉索索的,声音太杂,分不清那几个人究竟在做什么,亦或是做到了哪一步。 从先前听来的只言片语分析,这伙人无外乎偷鸡摸狗,喜好无事生非的无良市井小民。 清辞对当好人无感,身为侍从也好,密探也罢,首要是听从主子的安排,萧思棋出声了,他才会去实行。 还不等萧思棋琢磨清这是一出什么好戏,屋中女人的尖叫声率先划破夜幕,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萧思棋神色一变,冲着清辞使了个眼色,叫他去屋门口守着,他自己则是在柴房附近的木墩上拔下了一柄斧子,以做防身之用。 晚上过于安静,安静到一点点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女人的啜泣声,求饶声;男人难耐的低喘声还有其他种种不堪入耳的声音,一锅乱炖。 到了这时,萧思棋装都不能装不懂了。 组团偷人,听屋中那女人凄厉的声音,不像是什么你情我愿的买卖,倒像是强买强卖。 这个英雄他是当还是不当呢? 萧思棋拧眉思量。 清辞跟了萧思棋那么久,对他的性格以及处事态度不说是十拿九稳,也是能做到心中有谱的。 萧思棋可不是自己那前主子,他心中没什么是非观念,他不屑于做欺男霸女的行径,更不愿在看戏的时候惹祸上身。 这点上清辞同萧思棋学了个十成十。 “算了,左右大堂兄在这儿扎根,管了这事想必后续应该不劳咱们费心费力,你说呢,清辞?” 清辞看着萧思棋举起了那柄斧头,用了浑身解数向下一挥,整好卡在了正屋的木板门上,虽一击不成,但误打误撞的,造成了些恐吓作用。 门板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惊动了屋中为非作歹的几人。 也不知是事发突然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人没把衣裳穿戴好就匆忙奔了出来。 画面一度想让人自戳双目。 “谁?谁打扰大爷们的美事!唔?捂我嘴干……唔唔???” 很显然,同为一方人马,想法却各持己见。 “安静点,一会儿吵醒邻里这事就没得谈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清辞:……老大别说老二,都没聪明到哪去。 “无心打扰你们的美事,我这么说,诸位应该不怎么相信?”萧思棋摊手,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一副‘怎么啦?怎么啦?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捂人嘴的男人看向同伙,不用说也知道,眼中想必满是疑惑,有很多问题想问。 身后那木板门上的斧子要掉不掉的,每每动一下,门那处便会掉落几片木屑,总而言之,是在告诫他们,有人对他们的行为表示着不满。 清辞垂眸掩去眸中浮现的笑意,装作若无其事,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不接话,也不搭理人。 “奉劝一声,做人还是脚踏实地来的好,不用花钱固然妙,但采花贼被人抓上可是要命的。” 萧思棋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态度友好,可说的话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半点的善,相反,还有股浓浓的恶意萦绕在周围。 不过嘛,说坏话的人对上做坏事的人,孰是孰非看一眼还是很容易区分出来的。 清辞听着萧思棋说话,眼睛时不时的抬起扫视一下四周的情况。 细微的响动传来时,萧思棋还在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没能察觉到,清辞见状只能拉过人将其护在身后。 萧思棋刚想出声询问,便见一衣不蔽体的女人手上握着一把剪刀从木门中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举起利器朝着背对她的一人脖颈处捅了下去。 锋利的一面划过人的肌肤,掀起的痛觉足以叫一个正常人反应过来,对方伸手一拉,握住女人的手腕,抢过剪刀,随即一巴掌呼了上去。 男人受到刺激时的力道和平日不能同日而语,那卯足劲儿的一巴掌直接将女人扇倒,半晌都爬不起来。 男人骂骂咧咧,骑在女人身上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殴打着她。 其他人默不作声,好像这会儿的他们不怎么在意会不会引人关注等一系列的问题了,只一心观赏着暴虐的进行。 眼见着男人的动作越来越粗暴,像是要致人于死地一般,萧思棋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将专注于眼前事物的男人推开,又扶起了地上的女人,颇有些英雄救美的意味在里面。 “杀了他们,杀了,杀了他们!”女人站起身,垂着头,不说谢谢,反而一直在念叨着同一句话。 萧思棋不止一次的后悔他在这件事上做出的选择:明明不关他的事,非要横插一脚,这下可好,落人眼中,被迫站队。 被同伴骂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一脸怒气,横凶之色溢于言表,他被袭击,没多余的脑筋去思考面前的人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自顾自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剪刀,向着萧思棋的面门刺了过去。 清辞脸色一沉,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肚子上,连人带刀飞出去几丈远。 清辞动了手,相当于直接告诉对方,有本事,是男人就来正面硬刚,偷袭算什么本事。 清辞懂萧思棋,萧思棋也懂清辞,人被架在了火上烤,还分什么轻重缓急,打呗,打赢了有成就感,打输了也没关系,以少胜多纵观古今都是少的,无所谓他人的什么看法,我行我素,又关旁人何事。 第98章 各有各的死法 若是遇到这件事的是萧弃和莫罔,那来再多人他们也不怕。可事实上主动招惹了是非的是萧思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王侯。 清辞需要看顾自家主子,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 一不小心就叫人抓住了漏洞,挡住了挥向萧思棋的拳头,没挡住冲他腹部而来的头槌。 比起挨拳头,头槌似乎不算什么,对方使的劲大了自个儿也会头痛脖子痛什么的,属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 清辞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痛是痛的,这没的说。 “清辞,你没事?”清辞的举止就没想过瞒着萧思棋,萧思棋眼带打量,仔仔细细的将人检查了一番,无视一旁怒发冲冠的男人,专注的像是在检查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宝贝。 清辞扶额,不管是上了战场,还是在街市上小斗,背都不能轻易的露给外人瞧,这大咧咧的样儿,是真没心眼,还是装模做样? 四个男人,手上握着各式‘武器’,有柴火棍,有足有两只拳头大,用来卡大门的挡路石,就连木板门上镶嵌得严丝合缝的斧子都被拔了下来,再次利用。 至于那女人,混战一打响,除了时不时的嗷一声,简直像是没她这个人。 表现上一点也不像个疯子,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精明。 人家家伙事都准备好了,显然是不打无准备的仗,清辞嫌萧思棋碍事,不动声色的把人往身后较安全的地方推了推,免得真刀真枪动起手来,小白兔一样的萧思棋会首当其冲的遭受到伤害。 手上抱着挡路石的男人将对面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从喉咙中挤出一点声音去提醒自己这边的人。 俗话不是这么说的嘛,擒贼先擒王。清辞不好收拾,他背后的小白脸眼瞅着就不是什么牛掰的主,四个人,抓他不是简简单单? 萧思棋从袖子中抽出向来不离身的竹笛横在自己面前。 察言观色谁还不懂了?他一看就晓得,那几个人八成是把他当软柿子捏了,打投鼠忌器的主意呢。 萧思棋小拇指抠了抠竹笛的尾端,什么叫做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只有他清楚,这竹笛暗藏玄机,遇到危险时只需将竹笛尾端的旋钮抠出来,竹笛原本空心的地方会立马弹出一柄菱形小刀,打得就是个出其不意。 “出门在外没点脑子真不敢瞎挑衅……”萧思棋嘟囔着。 早前摔倒的男人举着斧子向着清辞劈砍下来,那狠劲,像是新仇旧恨一起清算的模样。 最强壮的人自觉对上了清辞,剩下的三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决定从两个方向包夹萧思棋。 萧思棋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 深知自己斗不过对方,眼珠子一转,俯身抓了一把土,扬手往他们的面门上撒去。 你玩诈,我玩阴,谁也别说谁歹毒。 当然,土的杀伤力远远没有石灰毒粉大,充其量迷人眼,拖点时间。 再加上萧思棋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的,要别人,刀都插人肚子上了。 清辞怎么说也曾是密探头领,和一个空有体格,一身蛮劲儿无处使的家伙单打独斗,那不是有手就行? 本想着腾出手来帮萧思棋的,一回头,萧思棋闪出去了老远,身后只剩下两个揉眼睛的瘦高男人以及一个敢上又不敢上的小矮子。 “……”论这方面的敏捷程度,清辞真是拍马都赶不及。 君子不屑动手,小人动不了手,事态一度向着平息的方向进展,前提是没有搅屎棍的掺和…… 女人扯着嗓子叫了好半晌,发现半天也没人搭理她,回首,一个两个的好不和谐,这怎么能行! 她从自己乱得跟鸡窝有的一拼的发丝间取出了一根顶端尖锐的桃木簪,握在手中,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那根簪子被她完美的隐藏在了袖口里,不留神,一时半会儿是察觉不出来的。 女人走动间发出的响动瞒得住常人却瞒不住清辞,清辞朝那个方向瞄了一眼,眼中无所谓居多,轻描淡写,姿态高高在上,说直白些,能称之为目中无人了。 柔画动作一僵,虽然能感觉到那男人没心插手她的事情,但就冲着他矫健非常的身手,还是小心些为妙。 这么想着,她干脆绕道走,改变原本行进的路线,从院子靠墙的位置挪到了两个瘦高男人的背后。 要不怎么说惹小人都不要惹女人呢,什么一笑泯恩仇?想都不要想,报了仇,心情好了给人上个坟就算了不得了。 离他们很远的萧思棋来不及阻止柔画,清辞又不想阻止。 只能说,在他们决定做这件事开始,之后可能发生或必定遭遇的事情都是他们自作自受的结果。 柔画一簪子捅进其中一人的后心,干脆利落。 矮个男双眼死死的盯着萧思棋看,企图用自己‘锋利’的眼神将人看杀,连带着耳朵都在用劲儿。 “啊!”惨叫声传来,矮个男还颇为不解的揉了揉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慢半拍的将视线转过来,定睛一看,这会儿后心被捅的男人别说活蹦乱跳了,能出气儿都算阎王爷心善。 “……这么看,这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萧思棋转着手上竹笛,嘴上倒吸着凉气看向清辞。 清辞掀起眼皮,淡漠的瞅了回去,没什么意思,可落萧思棋眼中却自动被解读成了他以为的含义。 “嘿,我就知道你懂我,咱俩不愧是天下第一好!” 清辞:??? 萧思棋溜溜哒哒的晃悠回清辞身边,刚想说话,余光便瞥见一根柴火棍破空而来,他没心分辨这‘暗器’的目标究竟是谁,毕竟就柴火棍飞来的方向看,那女人,他以及清辞可都在这一条直线上呢。 萧思棋发誓他不是没脑子想,只是危险来临,人的第一反应不该是应对吗? 所以他将手中竹笛甩了出去,忘了自己是个不懂一点武功的废柴了,竹笛碰都没碰着烧火棍一下,擦着边飞了出去。 还是得靠英勇无畏的好侍卫一展雄姿啊。 清辞揽着萧思棋的肩,躲过了那根烧得黢黑的烧火棍,正想喘口气,萧思棋突然想起了什么。 “坏了,没收进去就甩出去了……” 他一拍大腿,赶忙去看竹笛最后掉落的位置,好消息,没落地,坏消息,插人头上了…… 准头不错,帮阎王收了只小鬼。清辞心中暗叹道。 再看自家主子,本来就白的脸现在白得跟鬼似的,两眼一闭,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清辞扯了扯嘴角,看萧思棋还在抽搐的眉头就知道,装的,啥事儿没有。 四个男人,交代了俩,一个不省人事,一个瑟瑟发抖。 不等清辞开口,矮个男猛一个窜子奔了出去,没看脚下,一脚踏在了壮汉的心口,不清楚壮汉是不是有心疾之类的大病,那一下,当场给人踩死了,矮个男自己也因为慌不择路,眼睛半眯半睁,看不清前方,一头撞在了院门旁的石墙上,鲜血迸射…… 这大概是清辞见过,死得最潦草的坏人了…… 还能怎么办,没几个人是他们杀的,但屁股得是他们擦的。 清辞干脆把旁边愣神的女人一并打晕了去,然后当起了搬运工,将四具尸体拉到了巷子深处,顺带把这女人也搁在了附近。 没道理官府只收尸体不收人? 收拾完这一切后清辞摇‘醒’了萧思棋,一个面不改色,另一个眼神恍惚,一同出了凶杀现场。 “完啦,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萧思棋叨叨了一路,直吵的清辞耳朵都短暂的嗡鸣了一阵。 “想我风姿绰约,风度翩翩,德才兼备的小秦王手上居然沾染了鲜血,可不能叫我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知道……” 越念叨什么越来什么,这不,刚来丰海,屁股下的椅子还没坐热,就遇上了萧弃一行人,心中有鬼,连带着脸皮都厚不起来,寻了个理由,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番外6 欲从良却难忘(前第81章 an第90章 )柔画篇 雨郭县令指着仵作和捕快,祖宗十八代被骂的快从棺材板里蹦出来了。 实在不怪县令老爷神情激愤,这事儿换谁遇上,心绪也都大差不差的。 白弋之前就允诺了他,只要老实本分,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就能举家上京,当个京官。 搭上这层关系并不容易,眼下可好,临了临了出了事,别说白弋,就算是皇帝亲自微服私访,选拔官员,瞅着雨郭这令人头秃的命案好运都得打道回府,若再糟糕一点,脑袋上挂着的这顶乌纱帽还会被当作离开前的赠礼给送出去。 “查,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死之前在哪出现过或者在做什么都给本官查个水落石出!该死的,别让本官逮到行凶之人,逮到了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这种到嘴的鸭子被人从嘴里拔出来扔了的感觉,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绝望,太绝望了…… 从丰海开溜的萧思棋重重打了个喷嚏,头一扬,喷嚏的后劲儿把他崩的头晕眼花。 清辞默默抽出一方手帕递给自家鼻涕眼泪一把抓的主子,然后闭上眼睛,全当没看见萧思棋的丑样。 为了饭碗不砸到地上,清辞端得忒辛苦。 …… 柔画从昏厥中醒来,睁开眼,眼前雾蒙蒙的,虽然看不清,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她,一动不动。 比起这个,脖子后传来的钝痛让她的思维跟着清明了不少,脑子开始不由自主的回忆之前发生了的事情,待到来龙去脉清晰明了,眼前蒙着的‘雾’才渐渐散去。 而原先不知缘由的视线,现在直勾勾的盯着没有任何防备心的她看,那来源,竟是一双被交叠堆放在一起的尸体的眼睛。 …… 柔画不是良家子,身份是不久前才和人‘私奔’,逃出紫绸巷,至今下落不明的老花魁。 都说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柔画喜欢上了一个相貌英挺,老而不腻的恩客,对方不常来,老姐妹和小蹄子们都说他家里其实并不富有,选喜欢的,不如选有钱的,能保未来衣食无忧。 可年纪大了,哪有什么选择,趁着有人愿意要她,她还恰巧喜欢,不把握住机会,任由其错过,后悔会是一辈子的事。 柔画十岁进的紫绸巷,妈妈好吃好喝养了她二十多年快三十年,到头来,她自个儿卷着包袱,一点银钱也没留给妈妈,跟着男人说跑就跑。 那男人倒还算的上体贴,把原本留在手中找姑娘的银子掏出了一半,给柔画置办了一间屋子用做生活的地方。 既出了烟花酒楼,就没道理再念着以往。 柔画努力将自己当作良家子,将男人当作夫君,谁能料到,男人不过出门几天办个事的功夫,自己便被臭男人们登堂入室。 她恨这些人,恨得牙痒痒。 想让他们付出代价,但仅凭她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倒是有可能。 …… 人在一种不平衡下都有可能失去理智,更不用说恐惧,心虚,憎恶这多方面的情绪杂糅在一起。 她尖叫,因为害怕,所以引来了莫罔和倾岳。 她横冲直撞,因为避无可避,所以干脆撞晕了自己。 或许她也没想到,只这么一下,没有出血,单单是将额头撞红了一块,就叫她丢失了这天的记忆,虽然人痴傻了,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第99章 白弋的过去 白弋带着四季刃,手握蛇形挂坠,来时八抬大轿,走时千里迢迢,把能不下地就不下地走路的他累得脚下生泡。 白弋的不靠谱身边人都知道,四季刃习惯了主子的娇贵,骑马大腿内侧疼,走路脚底板疼,那么多种赶路方式他钟爱轿子也不是没有道理,富贵闲散病总好过累死累活换来的病痛折磨。 无乎其他,不过是成长环境的不同罢了。 …… 母亲是翊阁上一任阁主,生育了白芍和白弋姐弟二人,姐姐白芍长白弋十五岁,与白弋不同,从小白芍便被当作关系的纽带来培养,刚过了及笄就被母亲送去嫁与其他势力的掌权人联络两方人马的感情,白弋两岁时,白芍生下了一个女儿,但终究是命薄福浅,许是天降人祸,许是本该如此,孩子生下没过多久,夫家的敌对势力上门,一战打得昏天黑地,最后以掌权者死,手下人四散为终局。 可怜白弋的小外甥女,自幼没了父母,要不是白芍的陪嫁趁乱将她送回翊阁,大抵要落个母女双亡的下场。 翊阁是最没人性的杀手组织,说的不是它手下的杀手们有多残忍,而是它的掌权者白夫人对待自己人有多心狠。 见过养蛊的,没见过把孩子当蛊养的。 白夫人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把自己的亲儿子养到五岁,毅然决然的将白弋扔进了蛇窟,通过人对生的渴求来培养下一任阁主,翊阁未来的接班人。 可想而知白弋有多惨,吃喝需要靠命换,睡觉还得防着别人,怕被偷袭。 白芍白弋的性子一点也不像白夫人,在外人看来,他们其实更像白夫人的夫君,一个常年被幽禁,不得自由的白脸小生。 白弋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更何谈找到,长大后他听人提起,说他的父亲其实在他很小那时就郁郁而终,若非如此,白夫人也不会发疯一样折磨他,伤害他了。 往事不可追矣,且听且叹息。 蛇窟不是什么养蛇的地方,那是一片白夫人专门辟出用于磨练手下人心智的斗兽场。 人休息睡觉的地方是兽笼,吃的喝的也提不上有多干净,就这么一个地方,每天都在厮杀,每天都在流血。 说白弋愚钝也好,心善也罢,他从不主动向人挥起屠刀,被迫杀人后还会向死者的尸身道歉,不为别的,只为告诉自己,他的身上是有罪业的,而这份罪业来自于他母亲的培育。 她之蜜糖,他之砒霜。 白弋在蛇窟战战兢兢活了九年,期间认识了四季刃,四位身手了得的个高大美女。 她们也是翊阁培养的杀手,还是培养成功了的那种。 冷血无情,只听从命令行事,像人为控制的木偶,毫无自己的决断可言。 白弋十四岁时被白夫人的亲信接出了蛇窟,那是他脱离魔窟后第一次见白寒月,十一岁的小姑娘,长得很好看,白白嫩嫩的,可脸上却是彻骨的寒意,眼中没有见到舅舅该有的欢喜,相反,有种憎恨世间万物的厌弃。 白弋不奢望母亲能养出多乖巧的孩子,放眼看去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奢求是没有的,但当个正常人养应该不难才对,或者把白寒月当姐姐那样培养也可以啊,然而事实狠狠扇了白弋一巴掌。 没有,母亲没有把白寒月当姑娘家养,她像是养蛊养上了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寒月吃的苦同他相比恐怕不相上下。 白弋在蛇窟一直是合不了格的那群人中的典型代表,他企图用这种方式向自己的母亲做抗争。 白夫人看在眼里却全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对待,放任了白弋自作聪明,不值一提的小动作。 可能是作恶者人不收天收。 白夫人坐在翊阁厅堂上都能被仇家摸上来刺上那么一刀,道不清是有人放水,还是对方艺高人胆大,总之白弋这遭出来就是冲着接班来的。 白夫人重伤不久于人世,就这,躺床上还不忘叫白弋和白寒月互斗一番,角逐出最适合的阁主人选。 细说白夫人此人,年轻时是江湖上有名的蛇蝎美人,翊阁在她的手里从岌岌无名的小组织发展成如今闻名于东齐乃至其他国家的杀手界的龙头老大便可见一斑。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成的婚,只知道她有孩子。 大家都以为女人有了孩子性格也会变得柔软几分,白夫人偏不,她有了孩子依旧把江湖搅得血雨腥风。 她只要还在翊阁一天,就没人敢打翊阁的主意。 再说回白弋与白寒月的内斗,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放在哪里不都要寒暄一会儿?白寒月不屑,在她看来,温情在翊阁并没有存在的价值,别说舅甥,哪怕白芍还活着,白夫人让她杀了自己亲娘,她都敢照做,没有丝毫犹豫。 白弋占了年龄上的优势,制住白寒月轻而易举,可他不想,望着面前和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甥女,他下不了那个手,伤她这个人。 白寒月一掌劈在了白弋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的麻筋处,白弋瞬间脱力,白寒月又上前一步将白弋击退。 狼狈是狼狈了点,但白弋不后悔,这格老子的阁主谁爱当谁当,一点人情味没有,活着能有什么意思。 白夫人满意白寒月大义灭亲的行为,同时也不满白弋顾及亲情做出的令人发笑的让步。 “从前是废物,现在还是废物!”她刺耳的声音透过面前的遮挡物,像是魔音摄入耳中,还伴随着呼吸不上来又想说话的气腔。 情绪高涨之时也是白夫人气虚之刻。 这场斗争是没有外人参与的,偌大的房间中只有他们三人,白弋低估了白夫人带大的孩子的心狠程度,他低头郁闷再抬眼的功夫,就找不到白寒月的影子了。 以垂着的纱帘为分割线,将房间分成了两块。一块是他这里,平静,无波无澜,一块是纱帘后的世界,压抑的痛呼与不间断的挣扎。 一刀,又是一刀,一刀接着一刀,白寒月刺了白夫人数下,像在发泄这些年来遭受的苦难和心中难填的愤懑。 白夫人不叫嚷不知是猜到了自己的结局还是无力回天,她人生最后的这些年,不留余地的养出了第二个自己,应该是心满意足的,但白弋觉得这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白夫人死后,白寒月将阁主令丢给了白弋,自己则扯过白弋的衣角擦拭满手的鲜血,白弋觉得他活了这么多年,居然看不透一个小女孩的想法,有些失败,还有些落寞。 白寒月是有野心的,白弋发现她的野心只在杀人上有所体现,不喜欢动脑子,与其说当首领,不如说她更喜欢做首领手中的刀。 白弋一脸茫然的拿着阁主令,和白寒月一前一后的走出房间,房间外的人对白夫人的死似乎早有预料,观察过两人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却有喷射的血迹后也没说什么,坦然的接受了白弋成为新阁主的结果。 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第100章 铁无疑 赶了数日的路,累得气儿都喘不匀了,白弋才摸到自个儿家门口。 没成想水还没喝上一口,饭也没来得及叫人端上桌,倒先被自家孩子挡在了山门前…… 办起正事的白弋是很认真细心的一个人,从京城接连暗杀探子还叫别人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就能看出一二。 心头有事,白弋也没心耽搁,拿到东西紧赶慢赶的往翊阁走。 翊阁所处之地偏僻,群山环绕,较之南域松南谷相比,只是没有雾气,毒虫蛇蚁是没见少的,这才是白弋等人不选择车驾的主因——路不好走。 路上有清洗的地方,但五个人硬是没谁带了换洗的衣物,导致一路走来风尘仆仆。 再加上老钻树林子,发丝上免不了夹带几片绿叶,偶然间扬起的风还时不时拐上浮于地面的灰尘对着他们的脸来一记亲密的问候,简单点来说,现状比讨饭吃的好不到哪去。 守山门的人哪能看得出面前的人是他们的前阁主啊,还以为这年头叫花子都有美人陪侍了。 “这里是门派要地,来者何人,若无事请立刻离开。”敬业的弟子这么说道。 白弋挑眉,呦吼,还挺懂礼数。 “虽然不清楚我现在应该是个什么职位,但面见阁主是绰绰有余了,喏,我的令牌。”粗糙起皮的手将保养精美的令牌交了出去,弟子看了一眼,认出这令牌是何人所有后立马恭敬的后退一步,让开山门。 见令牌如见人,手无寸铁之人守不住信物最多说他一句怀璧其罪,可惜可怜。但在翊阁,他们只信奉一句话:人在东西便在,所以绝不可能有丢失亦或是被夺走的风险,只会有被转交,继承以及就是本人的肯定。如果因此出事,他们也毫无怨言就是了。 “多有得罪。” 有看大门的职责在身,这位弟子不方便带路,当然,白弋他们也不需要人带路,可话要说的漂亮,不能得罪人。 白弋点了点头,直奔翊山厅而去。 他在翊阁的确没待几年,可怎么着也是做过阁主的人,去正堂这种小事还是难不倒他的。 …… 白寒月摆弄着矮几上放置着的卷宗,把东西按照名字摆放好后又打乱重新按照年号时间排序,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看得出来,能这么干的人不是闲的就是想得多的。 “嘿,可爱的小寒月,想舅舅了吗?”白弋踏进翊山厅陪白寒月聊家常去了,四季刃这里也不消多说就自行回了她们的院子,收拾整理自己惨不忍睹的造型,不照镜子不知道,照了镜子吓一跳,憔悴,太憔悴了,赶路倒是没什么,但和主子一起赶路,眼神中都透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疲惫。 白寒月闻言手下一顿,抬眼看去,舅甥两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之下,只余良久的沉默。 白弋脸笑僵了也没等来白寒月一句问候,仿佛空气在这儿是被凝滞了一样。 破局只看谁先开口,以白寒月的性子,她能和某人遥遥相望直至天荒地老,她是不嫌麻烦,因为闲不住的大有人在。 “我那么老远赶回来,你就不能夸我一句吗?或者说声辛苦了也行啊。”白弋委屈,他姐姐多温柔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高冷的女儿,难不成是他姐夫在隐隐作祟? 不懂,但说实话,欣慰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 比原先见面就是打要好上太多了。 “……”白寒月皱眉,眼中略带嫌弃的睨了白弋一眼,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复又合上了。 先退一步的不一定是逃跑的将士,也有可能是谋略下的奇兵,白弋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选择性眼瞎,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努力摆出一副上位人应有的稳重表情。 “可能和罗摩有关的东西我拿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还不赖?虽然三年前我失败了一次,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嘛,多失败才能累积经验,成功的背后失败的次数远比成功要多得多。” 白寒月所学来源于白夫人的变态磨练,所思则来自翊阁的其他人,像白弋说的这种需要历练,行走世间才能掌握的知识,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对于杀手而言,失败即意味着死亡,谁会给杀手第二次机会呢? 除了白弋,出去做任务失败了居然还被人好赖养活了三年,在运气这方面,他实属翊阁第一人了。 “上次回来的急忘了说,和缘寺里没有我们需要的情报,那人消失了太长时间,中央大国和邻里小国他都没有出现过,说不定早死哪个旮旯角里了。”白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自己没办完的活后续得到了消息,接着上报而已,脸是丢了,但没关系,还能捡回来就行,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 白寒月出声说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从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莫罔大多时候是不可靠的,这点白弋肯定,除此之外,莫罔对待兄弟和喜欢的人,又是绝对可靠的,前提是兄弟和喜欢的人不打对台。 “你别管,哦对了,同那人有关的信物里可存在什么与虎有关的符号吗?”和缘寺中令莫罔百思不得其解的虎形纹路也是困惑了他许久的一个难题,找人这个任务是外头委托的,前因后果他们都不知道,留给他们的已知内容只有个名,铁无疑,经打听铁姓少见,翻阅书籍最后一个出现在上头的铁姓人物还是数百年前从大商分化出去的一位旁系王侯,再之后铁姓就在历史上消声觅迹了。 铁无疑这人无来处亦无归处,说东齐和缘寺会有线索,可结果是什么都没找到,这样看要么是情报司的人耍他,要么就是有什么东西他没留意,没细究。 “……”白寒月不说话,使得翊山阁又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白弋:忘了小外甥女不是爱动脑子的人了。 他认命的上前,拨开收拾好的卷宗,挨个查看。 白寒月见状将位置留给了自己不成器的舅舅,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翊山厅,没过多久,几名身姿挺拔,穿着灰青色短打衣的弟子步入正堂,人手捧着一摞卷宗,悄无声息的把东西放在矮几上就离开了,期间白弋愣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白弋看书看得眼冒金星,抬头喘口气,余光一扫,嘿,左手边的书怎么越看越多了? “南域的我不是看得差不多了吗?”白弋扒拉了几下卷宗,发现多出来的几卷似乎是刚整理好的,旁边搁着两沓有关大商野史,民间传记,外加当地人口述的记载。 相比这两个中央大国,罗摩这种小国甚至只能用部落来形容的国家,情报少的可怜,不过少是少了些,关键的东西还算健全。 “罗摩掌权者是祭坛圣子?” 白弋摸了摸下巴,以往提起罗摩,说起过最多的就是他们引以为豪的蛊和毒,似乎罗摩王之类的消息还真的不常有。 值得和萧弃莫罔他们讲一下,就当互利互惠好了。 出门在外,只有多交朋友,做起事来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第101章 无青元海 一如白弋在往来客栈所言,有关罗摩,整个翊阁能翻出的情报拢共就比萧弃他们多一点,基本上翊阁有的他们也有,二者间难分高下。 “出来,有事找你。”大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时间不凑巧,白弋脖子疼,想要放松放松,脸从成堆的典籍书册中拔出来还没多久,魂自然不在身上。 起初白弋是真没听见有人喊他,而白寒月又是典型的话我只说一次,不想多费口舌的类型,待到白弋察觉出不对这才将失焦的眼神重新凝聚,与白寒月细看之下有些不耐烦的视线对上。 他讪笑的挠头,起身往白寒月的方向走,同时也在冥思苦想令她不高兴的原因会是什么。 白寒月没当阁主那会儿一直在白弋的身边学习着为人处世,当然,翊阁里的人上到长老执教,下到弟子护院,就没几个正常的,学也学不出什么好来。 都是捡来的孩子,不仇恨他人已经算得上这些年白弋的教导有方了,指望他们互帮互助,关心有爱等同于白日做梦。 白寒月性子已经定性,冷漠且没有同理心,若非对白弋这个舅舅还抱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情,她就是心理上刀枪不入的战神,待把武艺和技巧苦心钻研透彻,武林魔头不外如是。 几步路的距离叫白弋走了挺长时间,白寒月眉心跳了跳,再三劝慰自己之后,上前一步,主动拽着白弋的手腕朝外走。 要不怎么说他俩的关系是互相包容之下才能维持得住的呢。 “走快点,别磨叽。”白寒月瞧白弋似乎是回了神,立即松开手,没有丁点迟疑,紧接着又从衣服夹层中取出一方手帕,细致的擦拭着拘了泥垢的手掌心。 “……”白弋合理怀疑,白寒月生气的原因是嫌他脏。 翊阁是东齐最大的杀手组织,占地面积自然也是大的,其他的门派别说起心思,方圆几里人迹都罕至。 这也造成了他们从主事的翊山厅走到目的地需要步行蛮远的距离。 幽闭牢 “这地方和从前一个样,没变化嘛,连冷和潮都是熟悉的感觉。”白弋搓着自己的胳膊,略带夸张的说道。 白寒月一个头两个大,幽闭牢在翊阁发家那时就存在了,就是因为独特的环境才领了那样的用处,不过三年没进,她这舅舅演得和三百年未归家的老人似的,假模假样。 幽闭牢顾名思义是做惩罚用的地方,弟子犯错或外出接取任务未完成,侥幸活下来的杀手均会被投入其中,受不住死了的人不计其数,活下来的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这地方在白夫人的掌管之下,简直就是再一个人间炼狱。正所谓一代管理者有一代治理的法门,白弋上位后这里随即被废除,做错事的弟子有了其他弥补的法子,不用再往死里整,也算作一大善举。 “话说有什么事非要来这儿说吗?”这地方哪有外头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亭台楼阁更适宜谈话啊。 白寒月不说话,径自往里头走,这里的最深处居然还有火光,这反而叫白弋正经严肃了起来。 ‘呲啦’一声,白寒月拉开了火光照映下生锈了的铁门,朝里努了努嘴,白弋顺势往里头一瞧,好家伙,关了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儿。 “罗摩逃难出来的,纸和笔都在这里了,问的事让他写出来,免得被下了什么不可言说的蛊,死了不算什么,再抓一个难。”白寒月说完这话就离开了,独留下白弋和‘鬼’面对着面。 遍布各国就是有好处,虽然找不到要找的那个人,但抓非任务目标简直是手到擒来。 说起这个,到时再见那对无良男女他一定要好生嘲笑一下。 他们找不到的人,自己找到了,难道不值得骄傲和炫耀? “你是谁?从哪来?做什么的?”白弋不喜血腥与暴力,但这不代表他的心就是好的,说话时他的手上正拎着一根带了倒刺的鞭子,脚边垒着滚烫的烙铁,这些东西在幽闭牢废弃后也一并遗弃于此,所以再次利用起来都不需要额外准备,方便快捷。 ‘鬼’将覆面的发丝向耳后别去,眼尾处一道疤痕下划至嘴角,深可见骨,同时白弋还发现,他的眼中没有一点光彩,像是失明许久了的人。 本以为对方不会接茬,不曾想他不仅自己摸到了笔墨纸砚的准确位置,还一笔一划写出了笔法飘逸,丝毫不输莫罔的应答。 太配合了,配合到像翊阁多年未见安插于罗摩的暗桩,听话非常…… “罗摩人无青元海,从罗摩都城万柯而来,逃难……”白弋念着无青元海写下的话,觉得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据记载,上一次罗摩的灾难还是因为大商瘟疫一事罗摩上杆子的找苦吃,那这一次的难针对的是全罗摩还是仅无青元海一人呢? “发生了什么?对罗摩以外的人可有影响?”最要紧的是第二个问题,国家内部的动乱历朝历代皆有之,会不会掀起格局的改变才是重中之重,以东齐现如今的局势来看,他们不是王就是王口中的美食佳肴,没有第三种可能。 “圣子更迭,无。”哈?刚得知罗摩的掌权者是祭坛圣子,这还没一天呢,现在告诉他罗摩里头变了天,速度更迭的不要太快。 “你和罗摩有仇?”这么痛快的有问必答,真不是白弋多疑,换谁都会觉得奇怪? 无青元海迟疑了下,轻轻点头,只有仇恨和足够大的权益才能使一个人毫无顾忌的痛击自己的国家。 不过也是,眼睛瞎了,脸上有疤,刚刚在他写字时白弋发现,这个自称无青元海的罗摩人的手筋居然也被挑了,难怪写出来的字飘忽不定。 “委屈你在这里休息了,我会派弟子给你日常所需的东西,如果没有问题,会放你出来的,毕竟我们整个翊阁都很感兴趣你们罗摩的一切。” 看在无青元海这么知趣儿的份上,白弋也用不到自己那先兵后礼不当人的战术了,对着瞎子使劲儿,白费功夫。 白弋离开后叫弟子送了些衣物被褥进去,算是报答。 从幽闭牢往翊山厅回去的路上,他将得知到的林林总总重新梳理了一遍,准备飞鸽传书送到莫罔手中。 罗摩的乱政或许对外没有影响,但有些罗摩人天性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搅浑水的人哪里都有,结合莫罔私下和他讲的事情,难保东齐内部没人和罗摩里应外合。 看来萧弃这位长公主回京后要忙的脚打后脑勺了。 第102章 仁义礼智信是一个都没占上 距离萧弃离京已有两月,萧凉很想她,要不是怕她生自己的气,他才不会把她派去那么远的地方。 前不久接到阿姐送来的书信,说她受伤了,那一刻萧凉恨不得插上翅膀自己飞去雨城。 怎么搞的,莫罔也在,还带了可信的帮手,这样都没让阿姐完好无损,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户部尚书求见。”杨德顺在殿外通报,萧凉听见了,但他当作没听见,就那么晾着‘他’。 ‘徐大人’一等就是几个时辰,也亏‘他’站得住,硬生生是等到萧凉开口,‘他’才进去。 萧凉暗恼,他太讨厌面前这人了,在大殿上如常,私底下比他都像皇帝,见面不跪,说话还皮笑肉不笑的,如果不是姓徐的手上有他需要的东西,九族也不够他抄的。 “又有什么事,早朝那会儿有事就一次性说完,朕不好同人秉烛夜谈。”三天两头来一遭,守元殿究竟是谁的寝宫? “听说陛下收到了长公主殿下的家书?哦,臣不是想看,臣是得到了消息,长公主殿下遇刺的罪魁凶手正在往京城来,所以,臣想同陛下再做个交易,如果臣抓到了凶手,陛下赏臣一个官职可好?陛下先别急着拒绝,除了臣,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人是谁。”‘徐大人’唇角向上扬起,‘他’压根不怕萧凉的质问,威胁嘛,越直白越叫人心惊胆颤。 而且,当皇帝的没有不怕死的,能袭击萧弃的人自然也敢袭击皇帝,‘他’不信萧凉不感兴趣。 萧凉嗤笑一声,话外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也正是因为听明白了他才想笑。 皇帝的命是重要,可前提是得看当皇帝的人是谁。 “朕答应了,说,是谁,幕后主使又是谁?”东齐也好,南域也罢,朝堂之间的派系纷争永无宁日,这个条件萧凉能接受,反正有房太师肃清朝野不正之气。 加之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徐良志’要求的越多,马脚,尾巴也就露的越快。 守元殿的氛围古怪中又透着些和谐,彼此各自打着小算盘。 “不知陛下可知罗摩部族?”‘徐良志’笑得意味深长,萧凉一见那扬起的弧度就心烦。 一心烦手头上就会相对应的做出些小动作,比如轻敲桌面。 “你管朕知不知道,有话直说,别让朕觉得交易不值这个价。” ‘徐良志’猜到小皇帝接下来会说什么,耸耸肩,打蛇随棍上,他爱听什么,‘他’就讲什么。 “前代祭坛圣子派的人,意图通过扰乱他国朝政,趁势东山再起。名字嘛,说了陛下也不一定信,他叫无青元海。” ‘徐良志’又从袖子中取出一卷看起来就破破烂烂的纸,放于萧凉面前。 萧凉拿起来一看,有些莫名其妙。 “附带个消息,长公主殿下遇见大皇子,啊不,应该是道安王殿下了,这会儿不出意外,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徐良志’笑就没好事发生,第一次打交道时他就清楚这鸟人什么德行。 “肖恒?肖鹤?”萧凉皱眉,纸上写的和他说的不是一码事? 还有,“为什么告诉朕这个消息?” ‘徐良志’低笑一声,非常刻意的捏出了个造作的声线:“臣可不想换主上啊。” “……”恶心死也是一种死法。 见萧凉不出声,‘徐良志’接着说:“比起道安王的古板,臣更喜欢陛下的变通。” 萧凉闭眼,兀自冷静了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想要什么官职,朕先说丞相,太傅,阁老都不在此列,你要知道什么叫做知足常乐,朕想不知足的代价会是什么应该不需朕多说。” 仁义礼智信,这小皇帝一个都没有。 所以,这才是最为有趣的地方。 “陛下放心,臣没那么大野心,臣呢,是觉得长公主殿下太累了,想请陛下给臣的义子封个将军当当,好帮殿下分担分担压力。”打蛇打七寸,说到点上了,萧凉还真就不想阿姐离他太远,看不见她就会老担心她,不好不好。 ‘徐良志’人是不咋地,可‘他’的主意倒是不错,待到阿姐回京,他可以用调教的名义把阿姐留在京中,虽然可能拦不住多久,但到了那会儿,他大概能把‘徐良志’连窝端了,说不定阿姐一开心,能多待几日。 “那人到了京城后,你把住址拿来,其余的不要你管,东西拿到朕立刻下旨册封。” 就说萧凉这崽子猴精猴精的,和他掰扯,讨不到便宜。 “没事就退下,朕要就寝了。”言外之意是赶紧滚,朕宁愿睡觉也不想看见你那张破脸。 用完就扔,行,‘他’忍。 接见‘徐良志’时天还是亮的,‘他’走了,天也黑了。 东齐的朝堂上,皇帝并非一言堂,但在家人之中,尤其是萧宇恒还不在的情况下,他就必须承担起男人应尽的职责。 “来人。”萧凉冷声喊道。 殿外的杨德顺立马提起拂尘出溜了进来。 “吩咐留守京中的密探,给朕找个人,无青元海,找到了直接带来朕这里,不要让除阿姐之外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这边守元殿点着烛火亮堂了一宿,另一边的萧宇恒一家快被马车颠得宁愿步行回京了。 幽蝉什么都好,就是不太顾人的死活。 “等,等一下,烦请停个车,我,我去……呕!”萧宇恒话还没说完,人先趴在了车窗处一通好吐,肖鹤年纪小,路上不是吃就是睡,算是晕车晕得最轻的。 萧宇恒的妻子其实也憋不住了,可碍于自家夫君还要颜面,一直没说,谁料他自己先甩了。 幽蝉面无表情的将车停下,等了好半晌才重新出发。 “郊外不安全,走得慢怕被暗算,殿下嘱咐属下要用最快的速度将你们送回京城,按照这个速度,还有三天就到了。” 萧宇恒吐了一场,好似将元气也一并吐了个干净,肉眼可见的蔫巴了。 女人张了张嘴,想说慢一点的话,听到幽蝉出声解释,又立马把话头咽了下去。 就快到头了,再忍忍…… 番外7 鬼机灵的小乞丐(前第75章 )倾岳篇【超长版】 富贵和贫穷是相互依存的,因为贫穷能够将富贵完完整整的衬托出来,好比绿叶与鲜花。 商贾权贵不知底下人的辛劳,穷人亦不懂财富带给人的美妙。 在京城,真龙脚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贫瘠仍如影随行。 城北,朝廷为京城划分出的贫民区,为了食物小孩可以不计代价的和大人赤搏,老人颤颤巍巍的捧着难以下咽的硬馒头痛哭流涕,念着给予他这份食物的主人的好,哪怕这只是过路人施舍的残羹剩饭。 …… “哥哥,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好新鲜啊。”几个孩子围坐一圈霸占了烂雨棚后堆满杂物的一亩三分地,为首的是个年纪半大的小男孩,他的身旁还黏着一个小姑娘。 开口的人就是这个看起来就营养不足,瘦得跟根竹竿似的小丫头。 男孩身后的包袱被打开,食物,用具,轮了一圈还没轮到他的手上。他也不着急,静静观察着每个人的面部表情,有喜悦,有羡慕,当然也有不怀好意和自私的嘴脸。 贫民区的小孩心眼比外头大人的还多,偷摸拐骗样样精通,这些东西骗来时什么样儿,被偷走时就会是什么样儿,贫困交给了他们第一课,永远不要相信和自己同等地位的人。 “我在城东街角包子铺摸的,衣服偷他媳妇儿不要的,放心穿,没事。” 有人天生适合当鸡头,也有人没事就爱拔鸡冠。 “那我和哥哥吃一个,衣服裁一裁足够一件两人穿。”女孩甜甜的说道。 男孩点头,这个安排稳妥,女孩就是比男孩要细心,这没得说。 握着两个大肉包的孩子不高兴的撅嘴,用稚嫩的嗓音说出了最不讨喜的话语:“女的不用吃,饿不死,我们吃饱了才能出去找东西啊。” 有几个人还认同的点头附和,小姑娘懵了,他们这些孩子中女孩占了绝大多数,她们不吃的话,剩下的男孩足够一人吃两个包子了。 城东包子铺的包子出了名的个大皮薄馅还多,吃一个顶他们日常半天的肚子,她们也想吃…… 男孩突然冷笑一声,仗着自己腿长胳膊长,一把将几个孩子手中的包子夺了回来,小心细致的分给了眼馋却又不敢伸手抢的姑娘们。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有权利支配由我带回来的这些东西?想吃就自己去找,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再看不止今天这些,以后也没你们的份。” 被说了的孩子垂下眼帘,不争辩也不道歉,看着有东西吃的女孩们,他们心底的怨恨在悄然发芽。 …… 小偷小摸不是长久之计,年纪小计较的人少,年纪大了被抓住命可就交代了。 于是找吃的给小伙伴的任务交给了顺位第二大的孩子做,身为哥哥的男孩总要寻摸些正当的出路。 一年冬,外面冰天雪地,刮过的风,踩过的雪都在告诉贫民区里的人,今年的存亡之际就要到了。 越小淘没想过同甘不能共苦这句话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出去找活做本身就很辛苦,既要看眼色,还要干最多的活,回了家准备休息,结果炉子上的火还没燃起来,巷口倒先来了不速之客。 是几个衣着打扮素净的男人,向后望去,主人家正慢慢悠悠的走下马车。 单是这样是称不上不速之客这个词的。 越小淘从四面漏风的屋中探出了个脑袋,一眼就看见了那群人背后被看管着,限制了自由的孩子们。 “这就是城北啊,啧啧,瞧瞧,多脏多乱,本公子家中最下等的洒扫仆役穿的都比你们好。要不,你们这些小鬼跟本公子混,有吃有喝,不也挺好,哪用冒着险成天偷东西啊。” 原来有钱的人不止心毒,嘴也毒。 越小淘以为同伴们不想去才会被抓住,于是他站了出来。 富家少爷眼前一亮,这小子可比跟着的小孩合眼缘…… “公子,他们?”越小淘斟酌着用词,怕说了什么惹对方不高兴。 “没什么,带他们认认家门,免得以后回错家。”少爷手一扬,没别的话,痛快的还了孩子们自由。 越小淘不懂那人的意思,他看向领头的小孩,想得知来龙去脉。 “哥哥,一起走,这里好冷,吃不饱穿不暖,我想住大房子,想有钱花。”男孩女孩都在说,说什么?自然说那听起来就美好的生活。 越小淘没说话,他不觉得对方是好人,一起过活了那么久的他们心里定然也是有数的,千金难买他乐意,顾得上自己就行了,他不准备劝说,也不准备加入。 “我不去,我有活做,你们要去就去。”态度冷硬,拒绝了充当说客的任何人。 回看住在贫民区的人,他们一没家,二没亲人,孑然一身,去哪不是去,怎么选择,路要怎么走,他们自己决定就行。 “我们有了钱一定会来给你看的,算是你保护我们那么久的报答。”个子同越小淘差不多高的男孩拉平着嘴角,脸上摆了一副就你不知好歹的表情,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给你看而不是给你花,报答也不是报恩。 等他们走后,越小淘枕着双臂躺在吱吱呀呀的木板床上想着明日的活计应该做多少才够买白馒头吃,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早,越小淘捧了一舀子雨水洗了把脸,动力十足的去了做工的地方,人是兴高采烈去的,满身狼狈回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之后,越小淘无论去哪找活做都会被退,一文钱没拿上还时常搭了一身的伤。 几近穷途末路,如果不是平乐侯世子,他大概饿死好几轮了。 …… 越小淘强撑着自己伤痕遍野的身体走出贫民区,想要去城东碰碰运气,路没走一半,人先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赤裸着躺在医馆的榻上,昏昏沉沉的满脑袋问号。 “怎么搞得,还没小爷大,身上的伤倒挺多。” 桀骜不驯是越小淘对莫罔的第一印象,说话趾高气昂则是第二印象。 “喂,我知道你醒着,你住哪,小爷花了钱总要知道去哪讨债。” “贫民区,我要有钱,至于活得这么窝囊?”越小淘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叫他索性撂挑子不干了,要钱没钱,要命,谁爱要谁拿去。 莫罔挑眉,不生气,这么有性格的人,他还想收为己用,等下回调皮捣蛋,就能换个人背锅了。 常玉喜求爷爷告奶奶好久了。 “那小爷这银子花的亏啊,这样,小爷缺个近侍,看你身手应该不错,勉强过关。” 越小淘:上哪知道的我有身手,又上哪看出的我乐意。 最后的最后,越小淘不仅跟着莫罔回了平乐侯府,还改了名,什么城北,什么同伴一边去。 …… 在平乐侯府,种花,背锅,挨兰夫人一视同仁的骂,成了他每天的日常。 轻松惬意的环境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他的性格,他知足,所以他才得以常乐。 和神佛相较,世子亦是人间正道。 第103章 ‘和蔼可亲\’ 楼知府换好官袍,脸上的伤命府医随意涂了点消肿的药膏就急不可耐的回了正堂。 虽然笑容会扯到伤口,会疼,可想到面前的人是京城皇室子弟,他就不得不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来应对。 表情是稳住了,错愕却如掌心中捧不住的流沙,不由自主的从眼中流露出来。 萧弃端着百碎冰茶盏正欲酌饮两口,耳朵先听见了有人走近发出的响动。 每前行一步,溅起的不是脚下厚积的土而是来者腿上肥腻的肉,照感觉判断,顶的上一头半成年的猪。 茶是喝不了一点,没那心思了。 一州父母官长这样,那好处想来是没少讨啊。 …… 京城能面见皇帝或者在京城任职的官员,俸禄是按照真金白银发放的,缺的吃用通常由家中主事去交涉购买。在远离京城的其他小县州城,官员所领多是粮食,像知府,每月以二十四石为标准。 论吃,知府府衙没那么多人口需要供养,留着粮食纯粹白搭,毕竟衙役所求是钱,而非放着会坏的米粮。 粮食这类东西并不在管制范围内,官府可以将多余的粮通过买卖,赠送的方式给其他人,价格方面合理就行,没有别的要求。 地方上粮商的价目萧弃在有关民生的书上看到过,一石粮价格大约四百到五百文波动,旱灾水灾等特殊情况价格会偏上。 哪怕府衙顿顿吃米,两石也绰绰有余,剩下的按照常规价格贩卖能拿个五两有余的银钱,其中扣除给衙役的月俸,知府手上能留有的撑死四两银。 楼知府在东江这片区域有没有店铺,萧弃不知道,就算有,能把他养得这么膘肥体壮,银钱是少不了的。 萧弃一路走来观察到了许多在京城难以得知的东西,比如丰海县依靠造船的本事出海捕捉鱼虾来养活人口;雨城雨郭纸伞的绘制炉火纯青。透过现象看本质,都不是什么赚大钱的活,按理也吃不起什么好的,除非楼知府是连喝水都胖的体质。 …… 萧弃侧头看向楼知府,一句话还没说,对方‘噗通’一声,膝盖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肉眼可见,他脸上的肉上下扇动着,颇为松弛的感觉。 不懂就问,东江府是有什么见面就下跪的传统吗? “不用行此大礼,起来说话。”站着的人看跪下的人,视觉上高高在上却苦了脖子,她嫌不舒服,非常嫌。 楼知府哪敢啊,阎王爷来了,他恨不得把头杵地缝里。 “……”做贼心虚。 萧弃叹了口气,既然楼知府不主动,那她主动总行。 楼知府没习过武,听觉就是平常人的水平,他听不见萧弃在做什么,甚至听不见除鸟鸣声之外的任何声音。 “把他架起来,扶稳了,我们知府大人腿脚不好,别给他摔着了,不然这可是东江的一大损失。” 听这意思,回京不打算带他了?那不行啊,叔叔说了,有机会就回京城,没机会也要找机会。 他是舍不得东江这片圈来的领土,可他更听叔叔的话。 “殿下折煞下官了。”豆大的汗珠挂在楼知府的鼻尖上,眼中的讨好更甚,只差放下身段给萧弃捶肩捶腿了。 柳二柳三撇嘴,手还没伸出去呢就又收了回来。 “我找你也没什么事,别紧张,擦擦汗,药膏糊掉了。”多和蔼,多慈爱,怕她做甚? 楼知府抬手摸了把脸,一摸一手油,黏不叽叽的。 “东江你治理了挺多年的,不说了如指掌,浮于表面的东西多少知道的。我想问的是,当年那一千护卫军领头的真的死了吗?是怎么死的?”如果路上没出这么多事,萧弃也不会问,现在证实了萧宇恒之‘死’是遭人坑害,她不能不怀疑,以往那些和此事有牵扯的人是否本身就在背后之人的计划之中。 楼知府在萧弃出京时就从他叔叔的传信里得知了她此行的目的,他计划好等到萧弃来东江府就派师爷代为表述的,他怕萧弃不止是因为秦王的恐吓,还有他叔叔耳提面命的警告。 他叔叔曾说,安乐长公主回京名声只会更胜从前,能避则避,莫要让她抓到了把柄。 连坐是皇室最擅长的斩草除根的方式,楼家的荣华富贵全靠他叔叔一人,出了问题他死不足惜。 朝堂大换血是由萧氏的大公主以及三公主联合现今陛下一起做的决定,大公主不足为惧,陛下的党羽还没成长健全,三公主就不一样了,陛下指派的人一大半都是三公主包揽的,陛下说话他们不一定会听,但三公主说话,他们一定会信。 所以避其锋芒才为上上之选。 想的美了些,可惜萧弃根本不给他机会,往堂上一坐,无声无息,吓得楼知府那摸着没看着大的胆子一激灵。 “统领一人,副将十五人全当着下官的面饮鸩自尽了,下官派去的仵作也说他们死得不能再死了。至于尸体,保护不当没有资格开坟,一张草席子卷卷扔到乱葬岗后此事就算了了。” 还算有理有据,萧弃生怕哪日这些人打着皇室不义,不得为忠的名号惹出乱子,真这样了她都不知道是补偿好,还是再杀一遍妙。 “我在酒楼听到此地知府姓楼就在猜一件事,正好,猜得再多不如直接问本人,你,和京城内阁首辅楼颜是什么关系?” 楼知府僵了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他连初一也没躲过去。 “我一般不喜探究官员的亲属往来,你说什么我信什么,真话罢了,若是假话被戳穿,无论是谁,都担不起欺上的罪责。”萧弃语气淡淡的,没有威胁,没有不快,就像是在转述谁的话一样。 楼知府拘了一把又一把的汗,他这些年没做过好事,他心中有数,每一样都有可能叫叔叔掉一层皮,有的是掉死皮,无关紧要,可皮扒得多了,同样会露肉透骨。 “啊……我知道了。没你的事了,好好管辖这片地,记得是好好的。” 萧弃起身离开,别的事情不用问,想搞死萧宇恒的人和追杀她的人一定是同一拨人,听从一个人的命令,从莫罔在萧宇恒院中抢来的挂坠就能看出。 这事她要回京琢磨,急不得。 她来此,没别的事,就想了解一下护卫军统领的结局。 那人她有印象,自个儿还小时他是镇南军退下来的副将,因为年纪大,受不住边关风沙,又恰好和莫老爷子岁数相差无几,所以当时莫老爷子也将他带回了京城,给他谋了个不好不坏的差事,养家糊口。 命丢了就算了,身上还要背口锅,她作为现镇南军主将,是唏嘘的。 唉,生不逢时,死的不值。 第104章 收尾 莫罔心黑手黑,但他从不会在萧弃的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 说要处理掉石佑,其实还是留了一手,只要了他一只猪蹄就送去了医馆吊命,死不了,够他苟延残喘的。 倾岳自打认识并跟随莫罔以来,他对谁都是一副不讲理又霸道的姿态。唯独对萧弃,是什么打滚卖萌的事都做得出来。 恰如此时此刻。 灿烂的笑脸与九月的菊花相比也不遑多让,难以想象,他们才分开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莫罔担心萧弃肩上的伤在衣物的摩擦中二次崩裂,连拖带拽的拉着她就往最近的客栈跑,速度太快,以至于之后跟出来想要求得从宽处置的楼知府连萧弃衣服上的毛絮都看不见半根了。 “师姐,我们回京就定亲好不好,我想在世人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抱你。”路上萧弃受不了莫罔的黏糊劲儿,手下啪啪直拍他的爪子,刚拍掉,另一只手又交替上岗,来回几遍,莫罔手不疼萧弃拍得疼。 莫罔以为萧弃是不好意思,不想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同他太亲密。 摸着良心讲,萧弃确实有这么想过就是了。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在卖自己的路上,她绝不回头。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就写婚书行不行?” 皇室要求太多,远不如民间来的简单,换作皇室那些条条框框,一个口头定亲也需过五关斩六将。 萧弃身份摆在这儿,说不准成亲那日进洞房的会多那么二三四五个人。 “我要名正言顺的,婚书不够,流程来凑,我娘说夫家若是重视新妇最好由我亲自安排。”莫罔拍了拍胸脯,眼中闪耀的是冲破囚笼以获自由的狂喜和对萧弃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 萧弃不明白,他对她哪来如此深的感情的,要说暧昧,他俩从小萝卜头那会儿就认识了,莫罔单方面的喜欢应该也是出于对朋友的占有欲,长大知事了,她躲他都来不及,她不信他没有别的朋友。 莫罔喜欢萧弃,说不清道不明,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缘由也喜欢,他喜欢她幼时软糯的模样,喜欢她舞动长枪满目春光的脸庞,喜欢她作战沙场策马直追的张狂…… 媳妇儿要从小放在心上,对她好成了毕生的导向。 萧弃理解不了那份炙热的喜爱,可喜欢是相互的,她并不吝啬对他的表达。 “按规矩,你连陛下那关都过不了。”萧弃撇嘴轻嘲,她看得出来,萧凉那小子瞧不上任何一个人,官员可以,皇姐夫不行。 莫罔脸瞬间垮了,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回了京别的事情先搁置一下,讨好小舅子比什么都重要。 “说起这个,应该是我不务正业太久,讲道理,换谁都不想要这么一个姐夫,我得想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能力。” 萧弃懒得理他,加快步伐先人一步到了客栈。 东江的事情结束了,幕后之人的身份慢慢浮出水面,有白弋的翊阁在,情报早晚到手,她这边要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千万谨慎,别给人可乘之机。 莫罔屁股后面追着萧弃跑,慢是没慢多久,到时萧弃正坐在一楼大厅靠里的桌子那小憩。 莫罔轻手轻脚的靠近,坐在萧弃对面的凳子上,双手交叠作枕头状,就那么趴着用眼睛描摹着萧弃眉眼的形状。 柳二柳三,倾岳可辛稍慢一些,看那两位主子岁月静好的模样,一时间不知做什么才好。 萧弃哪能真睡着,眯了小半个时辰后叫醒了看她看到睡着的莫罔,又让可辛点清盘缠,准备随时回京。 “师姐不再休息一晚吗?”莫罔打着哈欠,眼尾还挂着泪,语气略带撒娇。 “你累的话就整顿一晚,不累就走,东江不是我们的地盘,留点心比较好。” 楼颜可不是萧凉的人,那老爷子没事就爱和萧凉唱反调,字字不离萧弃,连带着房少华也捞不着好,为人古板,但在萧弃这里又另类圆滑,总让身边的人憋住,少来招惹她,省得开罪了萧弃,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萧弃猜,这老小子是怕自己报复他,找由头撸他的官。 怪好笑的。 楼知府的所作所为楼首辅知不知道萧弃还在想,他要是不知道,她高低借这机会好生气气他,他要是知道,那别怪她下黑手了。 有仇必报才是萧弃的行事风格。 莫罔揉了揉脖子肉,趴得久了,脖子有点酸痛。 “那我去准备马匹,殿下和世子可以再休息会儿。”可辛拉走了看戏的柳二柳三,长腿一迈,走得可快。 莫罔一愣,怎么着,他透明啊? 好歹等他吭个气再走啊,显得他多不重要似的。 …… 从京城往东江走,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说来不信,完成萧凉下派的任务居然只花了三天的功夫,尤其是在丰海县,走水路用了一个月,到地方一天解决了所有,抹掉埋伏暗杀这些令人不愉的事,其实和游山玩水没差。 萧弃不知道京城那边的谋划,只道下手的人收敛了不少,回去的路上,别说人,天上能逮的鸟都是好鸟。 考虑到马车颠簸,伤口不好恢复,莫罔总在背地里找扬丹,让他驾驶马车慢点再慢点。 萧弃是受伤了又不是退化了,马车的速度她哪能察觉不出来,她没说不过是宠着那皮小子罢了。 众人前脚离开丰海,后脚白弋的信鸽就到了。 信鸽不是鹰,它没办法追着人跑,最后情报原封不动的送回了白弋手中,气得白弋跳脚直骂娘。 白寒月撇嘴,早该骂了。 萧思棋怕自己被萧弃抓住挨骂算账,离老远求着清辞跃上最高的高塔,不为别的,观察动向。 眼看着他们走了,他才松了口气。 清辞冷着一张脸,实在无语自家主子狗狗祟祟的做法,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萧思棋不是装睡,他是装死…… 远在京城的萧凉批完奏折就一个人呆着,一肚子坏水没处洒,想到什么就往准备好的空白圣旨上写什么。 那些大臣早习惯了小陛下的阴晴不定,房太师老说他们欺负陛下,究竟谁欺负谁啊?谁家官职这么调的? 命掌管盐税的官员汇报兵武制造的进度,叫建造司的官员改编织衣物。 不知内情的要员瑟瑟发抖,担心下一个‘平调’的就是自己,知道内情的房少华笑弯了腰,就连白弋不告而别后的余怒都被抚平了不少。 不是爱谎报数目吗?兵器一大堆,不急,慢慢数,数好了考虑报个数。 不是爱偷梁换柱吗?换!衣服单了厚了自个儿穿。 整人?嘿,整不死你! 第105章 原来是你 萧宇恒比萧弃他们早出发一个月,萧弃还在船上要死要活时,萧宇恒已经到了自家家门口。 近乡情怯不是骗人的,萧宇恒光是看着岁羽宫的牌匾就叫他热泪盈眶,细说是害怕还是难过,大概只有本人知道。 岁羽宫佛堂内,婉仪贵太妃一手持着木鱼柄,正恭恭敬敬的跪于神像下的蒲团上,口中念着佛经。 直至今日,萧宇恒仍是下落不明,她总在想,如果自己再虔诚一些,佛祖是不是就能将她的儿子带回到自己的身边。 柔蝶没有陪着婉仪贵太妃,而是奉命守在岁羽宫中,盼着日升月落。 杨德顺甩着拂尘,迈着小碎步,头不抬眼不看的就往岁羽宫里冲,身前站了个人他都瞧不真切,一头就攮了上去。 用了多大劲儿就会摔了多大地儿,屁股着地不算,头还磕地上了,眼冒金星的同时胡话也往外头飙。 叽里咕噜的,今儿吃了什么饭,挨了什么骂,毫无保留,有什么道什么。 柔蝶女儿家家,身子纤细,哪能顶住这么厚实的袭击,被撞得匆匆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幸而有东西能扶,不然四仰八叉的,多不合规矩。 “别扶了,先去通知贵太妃娘娘,道安王殿下回来了!”宫中做事的小太监手忙脚乱的撑起杨德顺,头刚离了地,屁股没坐稳,话先出了口。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有了前车之鉴,难说这话是正经的还是胡咧咧的。 柔蝶拍了拍身上粘着的灰尘,亲自去搀扶杨德顺,挥退了其余人。 “杨公公,您还好吗?要不要奴婢去喊太医?” 早几年说这话,柔蝶不顾真假也会告诉婉仪贵太妃,可现在,四年了,希望渺茫,不确定的妄想只会带来更大的绝望。 杨德顺‘呸呸’两声,一脸少说话,听我讲的小样。 “咱家闲得很吗?陛下那头还等着见道安王殿下呢,紧着皇太妃先来,你们还不信……” 柔蝶想了想,派杨公公来八成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不至于拿子虚乌有的事情说笑。 “奴婢这就去找贵太妃娘娘。”柔蝶松手松得干脆利落,苦了杨德顺的屁股,连着两次磕在嵌着石子的地上。 “嘶!”杨德顺脑门上冷汗都在往下滴。他将手伸进自己的太监袍里,揉了揉泛疼的地方,湿哒哒的,抽出一看,流血了! 杨德顺:出门没看黄历,钦天监也没说今天有血光之灾啊。 佛堂里,柔蝶冒失的闯了进来,惹得婉仪贵太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跌跌撞撞的成何体统!误了神佛怎么办?” 柔蝶低头解释:“陛下派人说道安王殿下回来了,娘娘您……” 一阵风刮过,佛堂跪着的婉仪贵太妃说没就没。 柔蝶:??? …… 东宫 女人带着肖鹤,神态自若的和萧凉对视。 “你是朕皇兄的王妃?他是朕的侄子?”萧凉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肖鹤,感觉上还不赖,儿子长得也蛮像。 女人笑了笑:“王妃算不上,没入宗祠也没好好见过长辈,担不起这个名头。不过鹤儿的确是陛下您的侄子。” 萧凉心思百转千回,这位嫂嫂看起来脾气挺好,话也说的天衣无缝,有心之人想找麻烦都找不到。 “皇嫂莫要将朕当外人,朕和阿姐性子像,不会找人麻烦的。”萧凉拿萧弃做挡箭牌,敞亮极了,也不藏着掖着,什么好听说什么。 女人点头:“长公主殿下妾身见过,人美心善,颇有气度风范,陛下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气宇轩昂,只看这一点,你们就很像了。” 你来我往,端得是一副平和友善的模样。 二人说累了,端茶缓了会儿,然后开始下一轮的刀光剑影。 “皇嫂面上有疾?朕这泱泱国土中竟寻不出一人能帮你医治?”萧凉的说辞听听就行,本意肯定不是这个。 在皇帝面前不舍得摘下面巾,不是有事,就是有病。 用婉转代替直接,又能直击要害,才是他所学的话术,他可以不直言,但别人不能不直面。 女人抿唇,不是她没做好准备,她是担心面前的君王喜怒不定。 “陛下要是好奇,妾身摘了便是。” 女人素手取下挂在耳后的绑带,露出掩盖已久,堪称闭月羞花的面容。 萧凉没见过她,自然不知她是谁,看了也白看。 杨璎珞自报家门:“妾身内阁杨府的庶女,名璎珞,现不过一介孤女,得了道安王殿下的喜欢妾身深感欢喜。” 萧凉没应,他自小没出过几次宫门,杨璎珞这名字他只从阿姐和父皇的口中听到过一两回,印象不深。 阿姐说她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真要给个确切的说法,算个可怜人。 这是什么运气?杨璎珞因萧宇恒得了个灭族的下场,扭过头,时隔一年居然又遇上了。 世人常说的缘分想来也不过如此。 “朕的阿姐可有见过你的脸?不,现在的问题是婉仪贵太妃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婉仪贵太妃还是贵妃那会儿就极力阻止这二人相见,这下好了,儿子飞出去自由了四五年,不止生了个小的,还是和不喜欢的女孩一起生的。 她要知道了,还求什么佛啊,一念入魔还差不多。 “……跪下求她。”杨璎珞嗫嚅道。 在孩子面前谈论这个话题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肖鹤是小,才三岁,他却知道‘跪’这个字眼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要跪,奶奶不喜欢娘亲吗?还是不喜欢鹤儿?” 萧凉想逗逗孩子,于是说:“都不喜欢,怎么办?” 肖鹤板着小脸回答:“不喜欢有不喜欢的理由,鹤儿会让奶奶喜欢鹤儿和娘亲的,因为鹤儿不讨厌奶奶。” 萧凉瘪嘴,这么乖,他要是惹这小娃娃哭了,会不会挨骂? “鹤儿说的对,有娘亲有爹爹,什么都能解决。” 殿门口男人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萧宇恒没别人会进东宫。 萧凉笑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萧宇恒耸肩:“小妹就差赶我了,长这么大,察言观色还是铭刻于心的。” “朕是无所谓,只要皇兄不抢朕的位置,你想上天朕都支持。”萧凉半开玩笑的说。 萧宇恒听萧凉这么讲,脸都绿了大半。 “一天睡不够三个时辰,上朝听底下老臣吵,下朝恨不得把自己掰开处理要务,我傻吗?才不要。” “皇兄,朕还在呢,你在皇嫂面前顾着点朕的颜面啊。”萧凉叹气。 萧宇恒闻言笑得更开怀了,肖鹤见爹爹笑,自己也笑,杨璎珞不好明着灿烂,只好捂嘴偷乐。 整个东宫连云都染上了一层暖黄。 只有萧凉,外暖内寒,落寞又孤单。 第106章 梦魇 房少华骂骂咧咧的吃完晚膳,又骂骂咧咧的爬上了床,梦里嘴都不带闲的,把某人一顿好骂。 还在往回赶的白弋喷嚏打个不停,吓得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病。 有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似个圈,房少华骂白弋蹭吃蹭喝不付钱,白弋骂莫罔祸害人可以怎么不上天,莫罔骂房少华,哦,他正快乐着,想都没想他俩。 …… 太师府自白弋走后冷清了不少,人嘛,还是喜欢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呆在一起,没事拌拌嘴,有事共解决。 房少华这人对外就一个字,严,对朋友,单剩了个癫。 白弋挺好,在他癫时作陪,在他生气时老实受罪。 他都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了,谁知好日子过不长久,早朝比平日里晚了点,再回府,吃的喝的用的,能拿走的全被白弋搬了个空。 合着来他家当飞贼是? 气得房少华嗷嗷骂。 …… “太师,你这段日子面色不佳,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需要朕帮你想想办法吗?”萧宇恒回朝第二天,萧凉心情还算不错,精神饱满的走进金銮殿。刚坐下,房少华乌黑的眼带映入眼帘。 房少华摇头,先不说需不需要萧凉帮忙,单论什么地儿做什么事儿,这金銮殿也不该是解决他私事的地方。 好意他心领了。 道安王回宫震惊了朝堂内外,萧凉身为皇帝,对此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将萧宇恒从宗祠的香火台上撤下来。活人吃供奉,让地底下的先祖作何感想? 第二件事,肖鹤身为萧氏新生皇肆,要上玉牒的,母亲杨璎珞的去留成了大问题。 婉仪贵太妃那边态度松动,没怎么为难。关键是朝中许多大人不同意,认为杨璎珞出身庶女,配不上一品亲王妃的位置。 一帮老家伙,心里头打得什么主意,萧凉还不清楚? 这不,早上吵完,晚上就下了旨,封杨璎珞为道安王妃,携同更名后的肖鹤一并入了玉牒,做起了正宗的皇室中人。 话又说回房少华,他那心情一阵好一阵坏,群臣激愤时他一人神游天外,歇火了他倒来了劲,非要拽着丞相,楼首辅联络感情。 联络什么感情?吹胡子瞪眼的感情吗? 楼首辅头疼,总觉得是他的错觉,萧弃手下这太师大人,怎么这么烦人呢? 丞相翻着白眼,有多远退多远。 萧凉憋着笑,下朝后拉上房少华钻进了御书房。 “朕很少见太师这副模样,春天到了,你系相思结了?”小皇帝越想越不对,房少华能喜欢谁啊?眼界高的很,像他阿姐这么完美的人,房少华都整天嘀咕她的坏话。 房少华抽了抽嘴角,外头万物复苏关他什么事? 再说,那哪里是喜欢的人?分明是见面不对头的冤家。 还是年纪小,没长大,不了解大人在想什么呀。 “朕和你说,阿姐快回京了,你要帮朕一个忙,平乐侯府那个,你不是和他很熟吗,你帮朕找些理由,把他同阿姐分开几日。” 房少华听着,一想到能倒腾莫罔,眉头本能的上扬。 “不然他老缠着阿姐,搞得她都没时间陪朕了,岂有此理!” 房少华看向龙椅上坐着的少年,他没记错,陛下今年十六岁了,怎么还跟没断奶的奶娃娃似的。 “其实陛下可以给他个官职的,忙起来就好了。”一想到他去上朝,白弋和莫罔却可以闲来无事一起喝茶,他就郁闷。 三个臭皮匠,独他一人被赶去做诸葛亮,他怀恨在心很久了。 “不乏是个好主意,容朕想想。欸,你说四镇将军非世袭,朕若提前给他封个小将,扔去平砂关咋样?阿姐之后就算去战场也是去宕山关,他们一南一北,撑死一年见一面,省心。” 房少华咂舌,这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上一个这么玩的还是画本子上分离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牛郎是凡人,织女是女儿,他们反抗不了王母娘娘。可萧弃是谁,萧凉他姐,给萧弃惹毛了,萧凉绝对上杆子的哄。 “朕开玩笑的……”萧凉不等房少华出声,自个儿就改了口,很明显,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两个坏心眼的家伙为这事搁御书房里一待一下午,不知道的还以为商讨什么国家政要呢。 莫罔要是晓得了,房少华的太师府难保。 …… 幽蝉送完人就回了安乐长公主府,陛下传了口信,意思让她留在京中,他之后有别的安排给她。 卸下了一身防备,将身体泡进热水,她深吸一口气,满身满心的疲惫这才得以释放。 天色渐晚,家家户户点上了门栏处的小灯。一道黑影掠过,雁过无痕。 幽蝉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又被一阵喧哗声闹醒。 睁开眼,面前站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的腰间别着一朵绽放的幽昙,头上挽着温婉的妇人发髻,鬓间自然垂落两缕青丝,面容是那么熟悉。 “阿幽,我的孩儿都还好吗?”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环绕在幽蝉耳旁,她想回答,下一秒女子突然尖叫:“为什么非要我死呢?” 幽蝉一怔。 “可您……”没死啊。 画面像是被石头抛进水中荡起的纹路打断,一圈接着一圈,徒留声音回荡,直至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 原来您真的会恨自己的孩子吗…… “幽蝉大人,宫中传唤您。”屋外婢女敲门,幽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变回了不辨喜怒,冷静自持的暗卫头领的模样。 “知道了。”她应声从木桶中站起,换上崭新的衣裙赶往皇宫,面见萧凉。 …… “幽蝉姑姑,阿姐遇袭真的会是罗摩人搞的鬼吗?”‘徐良志’的话只能信一半,他的消息来源成谜,贸然轻信恐为他人做嫁衣。 “回陛下,殿下曾在遇袭以及预谋刺杀的地方寻出过不少和蛇有关的东西,与蛇直接关联的,能想到的只有罗摩,也不排除有人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幽蝉想了想,把自己的看法如实表述。 萧凉把他从‘徐良志’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幽蝉寒毛直立。 且不说真真假假,能打探到这些内容的人,本就同殿下遇刺之事脱不了干系才是。 “陛下需得小心那位徐大人,待到殿下回京再加商议,这段时间奴婢会密切关注京城的变化,您若察觉出了哪里有异,定要说与奴婢听。” 阿姐的人能信,萧凉这么想着。 “知道了姑姑,您也要小心,不然阿姐回京看不到您会向朕发脾气的。” 幽蝉点头退下,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 “敢害阿姐的人,他将百死不足惜……”萧凉喃喃低语。 番外8 捡谁不好你捡他?(前第83章 )萧宇恒杨璎珞篇 杨府一遭生此变故,主子死完了,下人跑没了,府中空得让人害怕。 杨璎珞没脸继续留在京城,选择回远在故县的母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姨娘的父亲母亲根本不认她,许是丢脸丢到了故县,行走在故县的大街小巷上,旁人稍带异样的眼光都会影响到她。 杨璎珞也曾掩面哭泣,可她怨不了任何人,问她最恨谁,只有杨秀清。 杨秀清毒害朝廷命官,别说像样点的坟冢,连张草席子刑部想来也是不乐意给的,杨璎珞想报复都报复不了。 擦干泪水,她逃命似的一路往东走,只要不回京城和故县,哪里都行。 杨璎珞虽为官家小姐,可她什么都愿意学,掌握了捕捉河虾,熟悉了烧火做饭。 有技艺傍身,重新开始不是难事。 …… 什么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用捕虾的网信手一掷,都能救起一个活人,还有什么能难得倒她? 邻里还调侃她未来的夫家有了着落,羞得杨璎珞俏脸微红。 回去拜托住在她家附近的小哥帮人换好衣裳后,她用粟米掺了几片菜叶熬了一锅热粥静静等着他醒来。 救人没有对错,她撑着脑袋打量这位落水的苦命人,越看越觉得眼熟。 脸在水中泡的浮肿,乍一看其实看不出来谁是谁。 眉眼有点像,脸型也像…… 嚯,别是救了熟人? 杨璎珞把认识的,见过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筛选出了长相最接近的答案。 不是,萧宇恒这位皇子怎么就落水了呢,还不远千里跑到东江落水,是京城的水不够深还是城郊的水淹不死人? 杨璎珞思绪打了结,一拉一扯头都疼,干脆摆烂,当救个陌生人。 萧宇恒昏迷了一天一夜,锅中的菜粥热了冷,冷了又热,快不能吃了。 刚准备端去喂小哥家的猪,他倒是醒了,张嘴就说自己渴。 她又忙不迭倒水给他喝,心中还在祈求上天莫要让这祖宗认出她来。 老天爷喜爱做红娘,非要亲手将红线绑在两人身上。 萧宇恒喝饱了水,迷迷瞪瞪睁开眼,一眼钉在了杨璎珞的脸上,看得她白也不是,红也不是,心绪激荡非常。 萧宇恒体虚,暂时没法长途跋涉,他把自己落水的缘由掏心窝子说与杨璎珞听,她一听,那还得了,什么旧怨暂且搁在一边儿,先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杨璎珞没钱请仆役,萧宇恒更是穷到衣服要靠打补丁才能上身,逼得堂堂皇子居然亲自下地劈柴。 具体是他劈柴还是柴劈他,杨璎珞想给他留点面儿,没说出来。 日子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杨璎珞想着萧宇恒该回京了,结果另立储君,以继正统的圣谕先人一步传遍东齐各地。 他相比其他兄弟姐妹是迟钝的,可在这件事上他清楚的和明镜似的,他不‘死’,东齐没有‘未来’。 …… 萧宇恒本身对杨璎珞就有异样的情愫在,想着回不回京也没那么重要,家里皇位有别人坐,他才不去讨嫌,于是放宽心态,连哄带骗的先把人拐进自己的被窝再谈。 莫罔有句话说对了,在做儿子兄长上,他无疑是愧对家人的。 但在做夫君父亲上,他却无愧于心…… 第10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东江之行本就是插科打诨的,萧凉知道拖不了萧弃多长时间,做好准备等她回来算账了。但他阿姐的行动能力实在太强,端了黑龙寨,换了雨城县令不说,连猫了那么久的萧宇恒都能被抓回来。 …… 京官调去地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贬谪,二是给予新官磨练的资格,该委任谁去做那小小雨城的县令,萧凉下不定主意。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徐良志’扔去,可天高皇帝远,萧凉看着尚且拿他没辙,没人管了,他还不放飞自我? 何无珏在殿外有事求见时,萧凉头大的能踢蹴鞠,杨德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坏心眼的主有个坏心眼的仆,杨德顺看见何无珏,眼中登时放出宛如狼瞅着羊后的光芒,令人芒刺在背。 就连通传的声音中都夹带莫名其妙的兴奋,声调起得又尖锐又高昂。 萧凉听这鬼动静,牙齿咬得嘎嘣响,想让人滚,转念一想,求见不就是有事相商,正好想些别的事情稍作‘休息’。 “进来。” 做了快四年的皇帝,对语气的拿捏那是相当得心应手。 起码听是听不出他的喜怒哀惧。 何无珏是皇党,他状元及第,后拜入常太傅名下,都说进士乃天子门生,萧凉不这么想,谁是谁的徒儿,谁是谁的老师无关紧要,助他治理好这片疆土他喊他们老师都行。 自何无珏从东江回来以后,他领了个能上早朝却又说不上几句话的闲职,看得舒坦,内里多憋闷无人可知。 论亲疏远近,萧凉乐意接见何无珏,学识放在这儿,没事亦可取取经。 “何爱卿有何事要求见朕,说来听听?”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何无珏就麻溜的打铺盖去雨城。 没事找事做,决计不叫一人闲着,这才是萧凉能者善用的理由。 “臣是来请罪的。”何无珏行了一礼,半弯着腰,一字一顿道。 害,还以为怎么了,不就是萧宇恒死而复生给他骇得不行嘛,怕萧凉治罪,所以自己主动些,以进为退。 有什么的,萧凉早知道萧宇恒没死,很久之前和靖帝还在位,派出的人马可是满东齐的找萧宇恒,找到和靖帝驾崩才翻腾出了点水花。 既然皇位能继承,人马自然也能。 汇报不了和靖帝就汇报他,不过他看自家皇兄小日子过得舒坦就没说,瞒得滴水不漏,就是萧弃也不知道。 当皇帝的不需要良心,看婉仪贵太妃以泪洗面,哽哽咽咽,他充耳不闻;看群臣怀念,他也视而不见。 皇家密探出了名的口风严,萧凉不担心有人说出去,又没要了萧宇恒的命,正经皇位争夺没见过还没听过吗? “你不找朕朕险些忘了,朕想想是削了你的官还是杀了你的头好呢。” 何无珏眼睛陡然瞪大,不是,他就意思意思。又不是没找过,道安王殿下自个儿躲起来能赖他啊。 寻个理由显摆自己的存在还能显摆到阴曹地府,委屈、不解、丧气、窒息。 萧凉的嘴角细微上扬,他就爱看人胡思乱想。 “杀你的头显得朕冷血,削你的官太傅明儿不闹朕才怪,要不这样,将功补过,雨城缺县令,你去那待几年,朕哪日心情好了就让你回来。” 何无珏麻了,从身到心。 拐弯抹角的,心好黑啊,忽悠得人腿都瘸了。 不过他也知道,雨城他是非去不可的。 也行,换个官职做做,长长眼界,开阔视野。老处在京城权势的中心他还要担惊受怕的,流放挺好。 何无珏面上哭唧唧,心里头反而没那么郁结。 萧凉挑眉,何无珏好像没意见,当然,有意见也得乖乖去照办。 见陛下不说话了,何无珏也退下了,免得再给自己待出事儿。 …… 阿姐的事情搞定,也该着手安排她回京的盛宴了。 萧凉清了清嗓子准备喊杨德顺,刚把背挺直,便见杨德顺手上托着一封信笺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陛下,加急国书。” 是啊,真急,一点声息没有,突然捧脸上,打他个措手不及? 萧凉不爽,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生生被里头的内容气得不住的发笑。 什么时候南域北漠两国合二为一了?连国书都要写在一张纸上,是南域穷还是北漠穷?实在不行东齐给他们点援助算了。 一张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废话,总结下来就是说,南域和北漠要来东齐做客,顺带掏心窝子的再议三国友好合约,为表现他们的诚意,南域那边派了南域二皇子尚闻和南域主将王望,那个屠了关南村的混蛋来。 北漠给面儿,请了自家太子出关。 是不是如他们信上所说,萧凉抱有疑虑,不过按他们写信的时间看,同阿姐应该是前后脚进京。 ‘徐良志’那边没头绪,无青元海没找到,刺杀阿姐的人没抓着,要啥啥没有,没事找事的人来往不断。 烦,好烦! 他能不能把大皇姐二皇姐找来顶缸啊,让他专心致志做好一件事很难吗? 不行还有皇姑姑,说到这个,堂兄到底上哪野去了? 杨德顺面前的萧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实际上他连杨德顺要怎么使唤都想好了。 “你去安泰长公主府告知朕的大皇姐,到赵府请朕的二皇姐,还有虹玉大长公主府寻朕的姑姑一起,让她们帮朕想想办法,怎样做才能‘友善’的欢迎南域北漠使团到访东齐。” 杨德顺干笑两声,好嘛,累得不是陛下,是他以及‘赋闲在家’的诸位公主们。 “房太师,常太傅,楼首辅也一并通知了,丞相嘛,提一嘴,不指望他做什么。” 短短几句话,前后全安给杨德顺去干了,自己倒是清净。 杨德顺惧怕陛下尊口再开,胳膊腿儿甩出风的蹿出御书房。 “当皇帝真累,诶,忘了个人,啧,把大皇兄忘了。” 陪着妻儿的萧宇恒鼻头泛痒,偏生打又打不出来,憋得他面色潮红,消停后仔细一想,绝对是有人在背地里说他坏话。 会是谁呢? 第108章 会和 南域位处东齐的南边而北漠建于东齐的北边,这两个国家能凑到一起,当权者心中念头可多了去了,说是签订合约,其实是想查探东齐的底细。 莫老爷子拍了拍苏远哲的肩,打断了他的猜测。 好友这么多年,苏远哲的心思别说十成十,十之八九能一目了然,可比猜今个儿府里头吃啥东西容易的多。 “都致仕了,想太多影响心情,再说陛下又不会召你回朝,更何况,你没致仕前也就是个大理寺少卿,断断案可以,接待使臣,摸人所思所想还是算了,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苏远哲抿了口茶,不接话,道理他都懂。但敞明了说,管得挺宽啊,怎么不管管你家小子的事。 姓常的天天找他们喝茶,掰扯朝堂上的明争暗斗。 大抵分以下这几种:第一种,雷打不动划水派,‘臣支持’仨大字,几个时辰说他个百八十回;第二种,陛下永远是对的派,‘吾主英明’听到耳朵生茧;第三种,你想你的我想我的派,各有各忙活的点,太平朝堂,你我共享。 然后是陛下自成一派:太傅是好的,太师是对的,首辅是闲的,丞相是在不在无关紧要的,莫罔是能上多远上多远的,哪怕还没回来。 “莫老头,看陛下的态度,似乎是对你乖孙不太满意,欸,他还能抱得美人归吗?”苏远哲几个月前就听莫永平往死里炫耀莫罔,说安乐长公主对他怎么怎么好云云,他一琢磨,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没错? 莫永平喝进嘴的茶扭了个方向吐了出来。 乖孙提不上,美不美人归,看得可不是莫罔,是萧弃那小姑娘。 意思尽在无言中,苏远哲不说话,说了莫老头也憋不出个屁来。 俩老头自打致仕,卸甲归田,屁股是越发能坐了,不说话都能面对面的坐上一天。 …… 夜深,和缘寺观音殿 住持和僧人这个时间还在梦中,大雄宝殿点着彻夜的烛火,观音殿却只有门口月华的倾覆。 一道黑影悄然无息的跨进殿门,立在原地借助微光扫视殿内的布局,视线划过观音像两侧的红绸,脚尖轻点,长臂一够,将红绸拉下,露出盖在其中对仗的小句。 这种地方没有积攒的灰尘是不切实际的,如此高的位置,僧人除非找东西垫脚,不然就算举起扫帚也打理不到。 像这种供奉了金像的场所,僧人不敢爬高上低,也就是说……有人先他一步来过。 黑影急忙摸索观音像的莲座,手指触碰到突起不待多想,匆匆按下。 听到声音后果断一跃而起,跳入观音像的暗道中。 和当年莫罔来时一样,没有变化,除去道路尽头被翻开的佛经,一无所有。 黑影细细翻看,可惜什么也没得到,白来一趟,恼恨极了。 “谁拿走的,到底是谁拿走的?该死啊!” 听过沙哑,也听过低沉,黑影的声音与之相比更胜一筹,破锣嗓子不如他声音的一半难听。 有人一无所获,有人硕果满车。 白弋的速度快过乘坐马车赶路的萧弃等人。 行至回京路途的中央,白弋同萧弃他们遇上,他当即弃马搭上了顺风车。 莫罔翻着白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路上再多个吃白饭的。 “我说你都喝了这么多水了,你不憋吗?”从白弋坐上马车开始,茶,水甚至连道路两旁结着的果子也见一个搂一个,搞得莫罔以为他肚子里装了个深渊巨洞。 白弋呛声:“我不远千里给你递送翊阁的最新情报,结果你们跑了,那我不得自己赶来送啊,我大腿红了一片,骑马骑的,想停下吃点好的又怕错过,这会儿饿得我前胸贴后背的,你还阴阳怪气。” 天知道他在这附近蹲了几天,马吃什么他吃什么。 萧弃抬眼,眼中带着笑,心情颇好。 “辛苦我们伟大的翊阁前阁主了,对了,被除名了还能回翊阁,是不是被阁主骂了?” 白弋还没开心几秒,刀又紧跟着捅来。 白弋:“……”被嫌弃了,不过骂还不至于。 “不是,你们听不听要紧的?不听我回翊阁了!” 瞧,恼羞成怒了。 “翊阁抓到了一个自称来自罗摩的人,他说……”白弋把自己看到的,无青元海写到的全说给面前这俩人听。 萧弃眉头当即一皱,她不信罗摩变天外头不受影响,单就那长了翅膀的蛇就不是东齐能培育出来的。 东齐领土大,最为富裕;北漠夹在天寒地冻和烈日炎炎之间,天地至宝多,往来商贩也多,以兵武最为出众;南域潮湿,蛇虫鼠蚁遍布,医毒双绝;西戈偏文,独立于三国纷争之外,盛产学士文豪。 屠村,南域做得出来;无下限求和,它也做得出来,但养传说中的动物,南域没那能耐。 罗摩到底要做什么?他们如今的统治者在想什么? 阻拦她,害她,杀她。 萧弃自认没有哪里招惹过罗摩,她的存在已经超脱东齐,令这一片大地都为之胆寒了吗?不,不是,她远远到不了那个程度。 “回去再说。”莫罔接话。 白弋正要点头,面前浮现一张人脸,说时迟那时快,脑袋往后一扬,重物撞击的声音刹那间响彻了车厢。 莫罔嫌弃的要死,还是萧弃出声问他,这才有了回答。 “没事没事,说起来,我帮了你们这么多忙,凭你们的能耐在京城给我搞个三进小院应该不难,哎呦,老是寄人篱下的,不好办事儿~” 萧弃没应,她仍在纠结罗摩的那些破事儿。 莫罔戳着白弋的腰窝小声问:“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有必要吗?难不成你是不告而别的?走前还没付他饭钱?” 白弋:比这还可怕,我还偷了他的东西来着…… “不对啊,你不是说你是被那家伙赶出来的吗?”莫罔狐疑。 白弋:一个谎要用许多个谎去圆,悔不当初。 “算了,问你你嘴里也没实话,大不了回京你住我那,缺不了你的口粮。” 俩兄弟就这样莫名达成了共识。 萧弃回神瞅了一眼两人,这么和谐?这还是莫罔吗?他居然没和白弋掐起来,自己是不是太专注,忘看好戏了? 第109章 阴阳怪气的绝佳由头 萧凉觉得自己有做神算子的天赋,他才说过阿姐和使臣团有可能前后脚进京。 结果那一天三伙人不仅凑到了一起,还演了出闹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萧凉正打算出宫迎接阿姐,穿戴龙袍帝冕,意气风发。 他要给他阿姐足够盛大的场面。 却没想到居然能让南域北漠给顺带蹭上。 说回闹剧,见过母亲拎着孩子耳朵回家的,没见过一国世子揪着另一国太子耳朵骂的。 萧弃劝了一路都没让莫罔歇下想杀人的心。 莫罔:天杀的,见面又是漂亮,又是可爱的夸,怎么不睁开眼看看我杵这儿干嘛? “莫罔,松手,别人看着呢……”萧弃声音压得很低,眼看要步入城门,再不制止,将来有的是人拿这事嚼舌根子。 …… 北漠太子,出了名的浪子,若说老秦王花得夜夜笙歌,荤素不计,担个色字,那林羡君,就是彻彻底底的渣。 太子之位位高权重,想娶什么人不行,他国郡主,公主,高官小姐,他说一声,国与国,国与臣的关系不仅能稳定下来,他还能少走几年弯路。 可他就不。 公主?林羡君嫌她事儿多;郡主?林羡君嫌她爹事儿多;高官小姐?林羡君嫌他母后事儿多。 反正不娶,坚决不娶,宁愿纳没权没势的舞姬,也不想碰这些个事儿精。 说不碰,见面又爱聊的很,是个女人他就要上去自我介绍一番。 性格好,地位高,长得帅,这谁不爱? 嘴甜的把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回了家找父亲母亲直言非君不嫁。 某人爱说不爱做,耽误了人家青春年华还要倒打一耙,非说人家姑娘黏着他。 坏?他的臭名昭着令北漠举国上下为之头疼。 北漠交给他,两眼一闭,算是到头了,因为根本没女子嫁给他。 莫罔以为林羡君的形象传闻多于事实,不可信,结果见面气得他差点拔出辟山刃当场切了林羡君。 萧弃对感情有多迟钝,莫罔对感情就有多敏感。 如果林羡君真的喜欢萧弃,莫罔说不定还会傻乐,因为萧弃百里挑一挑中了他。 各有各的论调,但聊是林羡君的性情使然。 南域二皇子目睹了所有,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萧弃不得了,泰然自若的样子不愧是东齐万万人之上的第一女将军。 刚感叹完,尚闻就看见了萧弃暴躁的,火气不输莫罔的一面。 萧弃太想搞死王望了,这老匹夫屠了关南村还敢跑她面前露脸? 若不是松南谷南域只派了一群上不了排面的小兵小将上场,王望但凡身残志坚一点,这时就看不见他了。 使臣团拜访他国贺礼不会少,别的萧弃不管,王望必须留下。 王望是南域老将,王家是百年武将世家,论地位,不输莫家,只不过少个爵位。 论人品,他有人品吗? 世说人要仁慈,战场之上兵戈相向是迫不得已,关南村呢,那个远离战场,安静平和的小村落怎么他了。 一村的老弱妇孺,壮年男子都没几个,可想而知,某些人至始至终就没有人性。 王望原本藏在使臣队伍里尽可能的装‘消失’,换其他人或许就注意不到了,可惜,看见他的人是萧弃,在南域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事情让她平等的厌恶和嫌弃南域除百姓以外的所有人,这些使臣的脸她会下意识的一扫而过,想看看是多‘聪明伶俐’的人才能想出那些个令人智熄的主意。 好巧不巧,王望的眼睛与阎王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尚闻被萧弃的气势压得一句话不敢说,眼睁睁看着她杀气腾腾的朝着王望的方向走去。 江山代有人才出,王望斗不过萧弃,体力方面是,恢复方面也是。 几个月了,王望摔下马的断腿仍是跛着的,南域一败,他的地位大不如前。 南域皇借此夺了王家兵权不说,还罚了他三年俸禄,曾经为所欲为的王望如今墙倒众人推。 为什么派他出使东齐,自然是拿他赔礼道歉的。 “……”王望怕死,在知道南域上下的想法后,他比以往更加贪生怕死。 萧弃到底是顾及本国颜面,她行至一半,没真走到王望脸上。在战场,她可以随意处置敌方将领,在其他地方,她没那个权力,哪怕她是长公主,是镇南军主将。 “别误了进京时辰,走。”萧弃面色平静的走回莫罔身边,然后拉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期间一言不发。 …… 南域北漠的车队甫一进城就接收到了来自道路两侧百姓们的打量。 在百姓的眼中,南域也好,北漠也罢,皆为战败国,地位自然低东齐一截。而且陛下也没驱逐他们,这不明摆着可以看。 林羡君没意见,尚闻意见大了去了。 心不安,他看谁都觉得对他有恶意,归根究底,还是要赖王望。 好在萧凉只想自己阿姐早点回宫休息,路上不做耽搁,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宫门口。 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尚闻松了口气。 …… 使臣不住皇宫,他们住在宫外的官驿,进宫面见皇帝不过一个流程,见过就算完了。 莫罔在的话,可能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他的心眼总共那么大点,林羡君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他不做些什么都愧对京城小霸王的美名。 没有外人时,萧凉莫罔针锋相对,有外人时,不约而同一致对外。 南域的人先一步回了官驿却把林羡君一行留了下来用晚膳,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有猫腻,唯独主人公看起了自己的戏。 “林太子的洒脱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不等回了北漠,带几位东齐的美人回去,当作两国之间的邦交,你意下如何?” “依我看白家小姐不错,我记得是叫白宣。”莫罔紧跟着道。 白宣推柳家小姐入水发生在萧弃莫罔小时候,柳子玉那时八九岁,白宣和她手帕交,差不多大,现在二十有一。 萧弃一直说自己是老姑娘,其实白宣才是。 她名声臭了,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她小小年纪就能做出害人的勾当,长大也不是什么好鸟。 很多不知内情的人是这么想的。 人天性偏向软弱的一方,在落水者和推人者之中,大家无疑更偏向柳子玉。 她抢朋友未婚夫婿怎么了?再商议商议找下家不行吗? 白宣的委屈连说都说不出口。 “那不行,白老大人的孙女在你去平砂关那会儿就许出去了,朕记得是他们家远房表舅的儿子。”萧凉摇头否决。 “那柳家小姐呢,她应该还未婚配?”莫罔又说。 萧弃坐在一边听他俩谝传子,竟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柳子玉同刑部尚书的女儿关系好,出了那么一件事后,原先定下的夫婿,就是从白宣手里抢去的那桩姻缘没有意外的也掰了。 那户人家还把柳白两家的恩怨是非传得到处都是,白宣好歹还有人可怜,柳子玉没有。 她家门第不高,女不下嫁男不高娶,小门小户柳子玉看不上,高门贵府同样不会要她。 求颜嫣介绍又能介绍出什么来?乃至盛乾四年三月,柳子玉依旧待字闺中。 但凡南域的人细问两句,也该明白过来萧凉莫罔的意思,奈何人生地不熟,他们不敢多说。 “多谢东齐皇厚爱,孤会考虑考虑,毕竟嫁娶需得孤父皇母后的同意,孤做不了主。” 莫罔冷笑,这会儿做不了主了?夸人时不是挺油嘴滑舌的嘛。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到点了各自散了,这一天终于是结束了。 萧弃低垂着眼精神萎靡。 实不相瞒,她有点困,沾床就睡的那种。 “我明日找你,今天太晚了,阿姐先回去休息了。” 萧弃开口萧凉哪会不同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 今天留不住阿姐,之后也能留住,看她困得眼睛快睁不开了,还是别拿糟心事烦她了。 萧凉出不了宫,只能目送莫罔和萧弃肩并肩离开,毫无缘由的又有点生气呢。 第110章 抓着个小贼 莫罔跟着萧弃参加‘家宴’,柳一他们回了原先各自的岗位,白弋没地儿去,说去平乐侯府,府内众人没人认得他;说回太师府,又等于自投罗网。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跑茶楼‘偷得浮生半日闲’,花点小钱听听说书,喝喝小酒,随心写意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 茶楼的选择千千万,城东山亭轩,城西上元阁,城南岚水苑,城中故人茶楼,每一栋都别具特色。 白弋摸了摸兜,掏出仅剩的碎银子,一掂量最多三两。 三两啊,山亭轩,岚水苑可以直接排除在外了,上元阁的茶水酒液便宜是便宜,可若想再多听场说书,那又是另外的价钱。 故人茶楼在同行的衬托中脱颖而出。 白弋叹息着走进故人茶楼的大门,小二一见来人长得一表人才,穿着简朴还不失大气,便猜他的身份定是不低。 “客官喝点什么?咱们这儿的云雨春芽,蒙山青可都是堪比特供的好茶,若想尝尝美酒,北漠商队前些天才带回了几盅葡萄夜光杯,滋味喝过的人都说好。”小二侃侃而谈,把自家有别家无的好货可劲儿的推销。 “闲暇之余再听听咱的说书先生讲的一骑当千巾帼记,保准您尽兴而归。” 白弋挑眉,这小二口才行啊,要不是钱不够,他说的这些高低享受个遍,奈何,有口难言。 “你这小二怪有意思的,只报名不报钱,不怕有人只吃不给钱?” 小二摆手:“诚信买卖,你情我愿,不怕,再说了,咱们是茶楼没错,打手也是不缺的,用什么买不是买呢?” 白弋鼓掌,霸气,太霸气了。 “来一壶桃源醉,好久没喝了,有点馋。”什么特供,什么葡萄夜光杯,一听就死贵死贵的,三两买它一小壶可以是可以,只是他不能只喝水啊,还要留点钱上城东包子铺买俩包子垫肚子呢。 莫罔搁‘家宴’吃饱喝足了,他还饿着呢。 小二扭头问柜台里坐着的掌柜:“掌柜的,桃源醉还有吗?” 桃源醉比不上葡萄夜光杯,主要是没那么贵,算得上有点钱就能喝得起的,都是钱,谁同钱过不去。 “还剩两壶,得通知壮儿进点儿了。”掌柜的翻着账目回答道。 “都拿上,给我找个听书不错的位置,我开心了明儿给你们多拉几个客人。”白弋的应承和那泥巴入了水一样,捞是捞不出来了。 “欸成,您看这儿行不?”小二领着白弋坐到了说书先生右侧方的那桌,视野清晰,耳目清明,绝佳的好位置。 两壶桃源醉去了二两半,剩下半两不精打细算着来,穷死简直易如反掌。 故人茶楼的说书先生不知是从哪请的,讲得真不错,把萧弃的形象描绘的栩栩如生,好像身临其境的参与过南域东齐之战,切身观摩了松南谷火光四起的狼烟。 听得入了迷,白弋没发现周遭声音在慢慢消失,直至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好听吗?”语调幽幽。 白弋点头,好听啊,多了解一些萧弃,以后才能更好的拿捏莫罔嘛。 “偷了我的东西还不跑,坐这看戏是瞧不起我?”声音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白弋:感觉在哪听过这个调调…… 白弋眼带疑惑的侧过头…… “房少华,房太师,房大人!我错了,真错了,别打!”甭管三七二十一,谁嘴快谁先说。 房少华的拳头还没握起来就又松开。 “诸位自便,本官处理下琐事。”房少华点头示意,一手捂着白弋的嘴,一手搡着他往外出。 小二撇嘴,什么嘛,偷人东西的小贼啊。 …… 房少华应朝中大臣所邀出来商议三国谈和的事,脚才踏进故人茶楼门槛就瞅见一抹熟悉的人影。 官员谈事最忌齐聚一堂在其中哪一位的官邸里,像他们这样大大方方的反而不落话柄。 部分大臣可是故人茶楼的老主顾了,话都不需说掌柜的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清场嘛,免得有什么不该听,不该说的话被人传了出去。 小二刚走到白弋那还没动作就见人群中最显年轻的老爷抬手阻止,他当即收声,后退去劝另一桌的茶客。 “太师大人认识那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太师大人相识的估计也是人中龙凤。 房少华轻点下颌,没否认。 高官的眼力见儿就没差的,何种氛围说何种话不用人提点,自个儿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房太师居然带着人跑了…… 感觉还挺生气的。 …… 白弋茶和酒中选了酒其实是抱着壮胆的意思去的,房少华、萧弃、莫罔的关系摆在那儿,一辈子不见面肯定不可能。 能拖多久拖多久?相处个把月以来,白弋深知拖这个字眼在房少华身上并不奏效,指不定还会火上浇油。 酒壮怂人胆,喝了酒,任凭你房少华怎样打骂,他也绝不喊疼…… 没喝几口就另当别论了。 房少华粗鲁的将白弋朝太师府马车一推,他脚下不稳,膝盖猛得磕在了车辕上,险些人仰马翻。 房少华欲言又止,想问他有没有事,话到喉口却讲不出来。 最后只得沉默的上了马车,伸手拽住白弋的领口,以防身形摇摆再摔上一跤。 “那些东西回头我会还你的,你别垮着张脸,看着吓人。”白弋捂着膝盖吸气,声音是少见的正经,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 房少华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二者相顾无言回了太师府。 “你干嘛去了?”坐在膳厅里,房少华问白弋。 “莫罔跟着萧弃去了东江,我闲得无聊,想帮他们查点事,当个顺水人情。其实和你打声招呼不是不行,但我怕自作多情就没说。”白弋饿得有气无力。 房少华抿唇,他一回府就命人煮了碗热气腾腾的面给白弋,这会儿才上桌。 “唔,好吃欸,有一段时间没吃了,府里厨娘的手艺越发好了。” 夸得是厨娘,房少华与有荣焉。 “你欠了我不少,没还清前,你是被抵在这儿的短工。不和主人家说就算你逃奴。”房少华冷着脸,一字一顿的道。 白弋呛咳一声,一脸‘你不是’的表情。 “怎么?以为我开玩笑的?来时狗撵去时潇洒,哪有这么美的事。” 得,给自己画了个押。 第111章 宾主尽欢 房少华一走,商讨的效率低了一多半,茶楼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来说去,有用的没一个,没用的一大堆。 …… 萧凉打包票‘徐良志’不怎么想对上萧弃,自打萧弃回京,‘徐良志’进宫求见的频率都大幅下降了,往常一天见两回,现在三天见一回,那一回还要挑萧弃不在的时候来。 御书房 “陛下,关于臣的事,您没和长公主殿下说?”‘徐良志’面色凝重的望着龙椅上的少年问道。 萧凉扑在成山的奏折里抬不起头,对于‘徐良志’的问题他一个字都懒得说。 “陛下要臣找的动手那人位置的纸条现在可就在臣身上,陛下想卸磨杀驴还是再考虑考虑为妙。” 萧凉唇角牵出一抹嘲讽之意甚重的笑,“卸磨杀驴?你是人是驴不好说,可鬼是板上钉钉的。” 而人不与鬼斗,约定俗成。 ‘徐良志’不以为意,这样的话,‘他’原先一天听三遍。 “东西给朕,你出去。”萧凉的语气又变回了最开始的味道,好似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 ‘徐良志’从腰封中取出折叠起来的小纸条恭身递给小皇帝后,爽快得扭头出了御书房。 守殿门的杨德顺眯着眼:“天天来,有完没完。” ‘徐良志’有完没完杨德顺不知道,他只知道再这么下去,朝中大臣的口舌要管不住了。 能进小皇帝御书房的大臣一共就那几个,现在多了个户部尚书,可有太多人好奇了。 …… 使臣面见过皇帝后紧接着该举办大型宫宴以示欢迎,欢迎他们来东齐做客,萧弃身为嫡出长公主势必要出席。 使臣欢迎宴上,南域使臣带着位柔骨自成,婀娜多姿的美人自报家门。 “见过东齐皇,小王乃南域二皇子尚闻。听小王的父皇说,东齐皇年少有为,若不是您慧眼识珠,安乐长公主怕还是默默无名呢。” 上来矛头直指萧弃,萧弃诧异的看向尚闻的方向,不懂他说这个做什么。 她打得可是你们南域,虽说恭维的是萧凉没错,但是不是有些弃自身于不顾了? “朕的阿姐巾帼不让须眉,没有朕,她也会闪闪发光。”萧凉当着四品及以上品级大人的面,将萧弃高高捧起。 南域的美人不服气,突然出声:“可女子难道不该以三从四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最好吗?” 尚闻尴尬。 人是他带来的,脸是她打的,他就不懂了,父皇干嘛要将一个两个烫手山芋全丢给他! “你有你的爱好,我有我要达到的目标,在《女诫女训》上,本公主确实没规没矩,但要在保家卫国上,尔等又有何权力说我?国之将破,你能用你那三寸绣花针击退千万敌军,还是能用三从四德言降要杀你的坏人?”萧弃不怒不笑。 用家长里短的妇人言论去质疑出生入死的将士,她比她那国家的皇子还贻笑大方。 美人憋红了一张俏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弃看,肉眼可见的眼尾泛红。 萧弃无语,索性不再说话,低头喝起了宫中珍藏的琼浆玉露。 “东齐皇还请谅解,这是小王的妹妹,南域三公主尚雅。小雅,给陛下和长公主殿下道歉!”尚闻冲尚雅使了个眼色。 尚雅接收到立即柔柔弱弱行了一礼。 “东齐皇恕罪,本公主第一次来东齐有些紧张,说的话难免不着调,绝非故意的。” 同样是三公主,南域的这位心眼见识远远不及他们东齐曾经的三公主,如今的长公主。 不少臣子在心中腹诽。 “说起来,不过重签友国合约,你们南域怎么把公主也带来了?”虹玉大长公主询问道。 尚闻张了张嘴,想说,刚刚才丢过人,不说,尚雅就没了用处。 “和亲呗,陛下正值好年华,嫁给他稳赚不赔。”萧长歌笑道。 尚闻局促难安。 东齐好一群能言善辩的女人啊,这么一看,尚雅被群嘲都有迹可循了。 萧凉坐在高台上闻言一呆,看戏看到自己的身上,嘶,感觉昨天才发生过…… “陛下励精图治,暂时没有填充后宫的想法。”房少华代萧凉回答。 常太傅悄摸摸的瞅了一眼房少华,暗道他怎么这么会说,白白少了个露头的机会。 乾阳殿渐渐热闹起来,侧重点不同,北漠那边倒是被草草略过。 三国友国合约签是一定要签的,但有些事要在签之前就搞好,比如王望的去留。 “奉我国陛下之令,王将军会作为南域赴东齐的国使驻留东齐,不与小王等一并回去,不知这份献礼可还合陛下心意?”在王望祈求的眼神中,尚闻宣告了他的命运。 萧凉说不上满意,因为满意的人不是他。 “二皇子的话朕深感意外,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这些时日,朕和整个东齐都会尽地主之谊,吃好喝好,不枉来此一遭。” “由安乐长公主作陪,你们觉得怎样呢?”萧凉对上底下萧弃的目光,姐弟二人默契非常。 尚闻想说不好,可他怂;林羡君神游了一下午,同样一声不吭。 没人说话就当是答应了。 萧凉满意的笑笑。 一场欢迎宴‘宾主尽欢’,北漠和南域的文官重臣跟着礼部官员去了偏殿,剩下的人各回各家,不乐意回的也随他。 …… 萧弃回公主府的路上细细嗅了嗅莫罔身上的味道,有股浅淡的酒香味,不重,应该不是他喝的。 还挺乖。 她可没什么耐心应付耍酒疯的莫罔,忒难缠了。 “师姐,咱们的事什么时候提啊?”莫罔盘在马车上,盘着盘着侧倒了下来,脑袋枕在萧弃的腿上,语气软软的。 “再过段时间。”说好今天找萧凉的,没找成,她总觉得萧凉有事没和她讲。 莫罔撅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这会儿出口成章,怎么小时候不学,瞧给房少华气得老了好几岁。”萧弃调笑道。 “不想学和学不会是两码事,如果是你教我,过两年的状元都有可能是我,你信不信?”莫罔的牛皮一吹就起,扎不扎的破得看举针那人的道行。 “是是是,你最厉害。”萧弃敷衍极了。 番外9 少华,少年华发(前第28章 an第34章 )房少华篇 人都有过去,房少华当然也有。 房少华的生养不在京城,活得也不如在京城来的肆意。 可以说他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后的成果。 …… 父母早逝令他不得不在短短时间里学会自力更生,起初的他并不叫房少华,而是叫房源,少华本该是他二十岁及冠后的字。 少华本取少年才华横溢之意,他却固执得认为少华即少年华发。 房少华是昪州人,父母是当地有名的豪绅,家住四进大院,伺候他的婢女仆役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士农工商,商有钱,可身份地位高的人仍是看不上眼。 在这样衣食无忧的家中,向上考取功名成了他的指向标。 他用的书无疑是最好的,沾的墨亦是名贵的,准备充分,只差他埋头苦学。 京城三年一考,第一个三年他卯足了劲夯实自己,第二个三年他熟悉当下考题,第三个三年变故突生,母亲遭绑,父亲带人欲救换回了个两死一群伤的下场。 对房少华而言,没有比天翻地覆更贴切的形容了。 富家少爷会什么呢?除了读书他什么都不会,为了养活自己,累得他双鬓发白,为了保住家产,逼得他巧言善辩。 常年足不出户的日子使他一二好友也没有,心力憔悴,想要诉说时居然只能对着树上的雀儿聊表伤心。 所以去了京城以后,凡是对他好的,与他真心实意做朋友的,他都万分看重。 他是孤单的,也是傲然屹立的。 在决定上京那会儿,他变卖了家中能卖的一切,不惜代价也要请人清算他父母受的苦,结果是好的,他算是为自己报了血海深仇。 一方花布外加衣物,手上攥着仅可供吃喝的银两,踏上一去不归的进京之路。 早些年地方上的考核他全过,能不能留在京城只看最后一轮京师的考试。 真的坐在了永和殿的座位上,房少华手心冒汗,前面各考各的时,他不紧张,可面见帝王,他腿不发抖算是有勇气的。 文试用多年来刻苦钻研获取的知识应对,策试则要在皇帝的面前将所问朝政对答如流,这样文试与策试二者合一选出一甲状元,榜眼及探花。 房少华不自信,他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自己厉害的人海了去了,他能进策试都是祖上积德。 他不知道的是和靖帝还就看上了他少年志气了。 主要是朝堂需要新鲜血脉,三年一考最后搬了群比和靖帝年纪还大的老爷子上去是怎么个事儿? 以文试成绩看,房少华撑死二甲进士;以容貌看,他可堪探花郎;以策试看,答案独树一帜,另辟蹊径,用旁人没有的角度发掘了事情的本质,是担得起状元的见识。 和靖帝拍板,指了房少华为新科状元,文试一二名为榜眼探花。 房少华难以置信,这种事百年难得一遇。 为了不辜负相信他的和靖帝,在他任了太子侍讲一职往后几年凡是得空就看书,走哪哪捧着典籍华章。 话又说他太子侍讲,那会儿还没有太子,其实就是挂了个官职去国子监教导王侯将相的孩子们读书,因此认识了年纪尚小的萧弃。 当然,萧弃自己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种,能不去就不去,不去就算了,还要拖着他给她打掩护。 论混,谁能混过她;论浑,谁又能浑过他…… 第112章 所谓徐良志此人 萧凉没把‘徐良志’的事告诉萧弃,只和她说了从那人嘴里听到的东西。 萧弃坐在刻有蛟龙纹饰的椅子上思索,无青元海她第二次听人说起,这人可不像普普通通逃难的罗摩族人,萧凉说他是前代祭坛圣子,白弋那的无青元海却惨成那副模样。 是在玩替罪羊的把戏…… “你在找无青元海?让他们回来,无青元海我知道在哪。”萧弃不想浪费人力物力找一个知道在何处的人,而且就算把他带来皇宫,怕也命不久矣。 不是说萧凉萧弃会对他做什么,而是将他当成替罪羊的人或许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好。”萧凉应下,拍了拍手叫杨德顺进来,嘱咐他把外派的密探再喊回来。 “有关罗摩,你还知道什么?”私下姐弟俩一直是这个相处方式,萧凉觉得亲近,萧弃说得顺口。 提及别的事,萧凉从茶盏下抽出‘徐良志’给他的纸条,原封不动的又给了萧弃。 萧弃打开一看,又是个不认识的人。 “阿姐在东江接连遇刺,策划这些事情的就是纸条上的此人,说是昨天才至京城。”萧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率先将所有告知自己阿姐。 “你去查查这人,没有头绪的话请人去趟太师府,找一个名叫白弋的人,他可能知道。”萧弃道。 萧凉不问那个叫白弋的究竟是谁,从阿姐的口中能听出,不是朋友就是房太师的人,比之莫罔,不值一提。 “阿姐,有考虑向罗摩出兵吗,如果出兵,我一定支持。”在萧弃面前的萧凉永远稚气,他不在乎国与国百年来的和平共处,他只在乎他珍视的人会不会受到伤害。 很明显,因为罗摩,萧弃受伤了;也是因为罗摩,萧弃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萧弃伸手摸了摸萧凉的头,带了点安抚的意思。 “没头没尾的出兵,其他三国,周边小国会怎么看我们,你是做皇帝的人,不能让百姓失望。” 萧凉撇嘴,阿姐见面总说大道理,也没见小时候的她有多听话。 “知道啦,我这就派人查铁无疑的身份。”萧凉再度拍手,杨德顺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接到命令后出门就立马吩咐了下去。 萧弃撑着下巴,看了眼萧凉,又看了眼杨德顺。 果然,杨德顺比王公公顺眼多了。 “我听房太师说,你封了个都护,是准备培养培养接谁的官职?镇西将军?” 镇西将军年纪没莫老爷子那么大,但戎甲一生也该卸甲归田过子孙绕膝的好日子了。 萧凉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萧弃,他总不能说是来替她的…… “说起来,这位都护好像和户部尚书沾亲带故,我记得尚书夫人没有子嗣?” 徐良志不孕这事还是萧弃从萧长歌那听来的,她办的这个宴那个宴的,小道消息知道不少,可信度挺高。 “对,是‘他’认的干儿子。”萧凉道。 “怪不得。”萧弃感叹一声。 萧凉松了口气,就怕阿姐接着问徐都护的归属问题。 “徐都护需劳阿姐你操劳了,他年纪大是大了点,但孺子未必不可教,待到他熟悉了自己的职责,阿姐也不用东边跑完西边跑了。” 萧弃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装淡定的萧凉,他的算盘珠子都蹦她脸上了。 “什么时候?”就是说把事堆一起办,办到她七老八十了也办不完。 萧凉还不知道自己的盘算被正主猜到了,假模假式的报了个点。 “南域北漠使臣团走后,阿姐再多休息一段时间,咱们东齐的体己是要做四国表率的。” 萧弃憋住笑:“你是不是忘了我后面的事都是你委任的了?” “……”莫名心虚。 萧弃起身,唇角牵着一抹淡笑的调侃了萧凉几句,一看外面,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了,昨儿被莫罔缠的答应了今天要去平乐侯府用膳,再不走叫师父他们等急了就不好了。 “阿姐不留下用晚膳嘛,我让御膳房准备了阿姐爱吃的水晶饺,凤还巢呢。”萧凉顶着张俊美无俦的脸冲着萧弃撒娇。 “我要去看看师父,说好要陪他喝点,晚了不知道他要怎么说我呢,阿姐的好阿弟,下次好不好?”萧弃绝口不提莫罔,提了萧凉估计不用吃饭了,直接气饱了。 萧凉眼带质疑的对上了萧弃平静如常的目光。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放她去了,尊师重道,不陪师父喝酒同样是一种不尊重。 …… 萧弃坐上马车,由幽蝉驾车,一路往平乐侯府的方向驶去。 “殿下知道徐良志这个人吗?”幽蝉驾车驾得好好的,突然出声,问道。 “户部尚书?算知道,不多。”萧弃回应。 幽蝉微眯着眼,语气肯定非常:“这人有问题,他告诉陛下的全是我们发生过的事,就算与阻杀无直接关系也曾密切监视过您。” 萧凉答应过‘徐良志’不说,可这不代表幽蝉不说。 “幽蝉,一会儿你先回府,避着点人去趟我大皇姐那,让她想个理由办次赏花宴,谁都可以不来,徐良志夫人一定要出现,到时请我大皇姐帮忙探探口风。”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萧长歌套话本事一流,比自己这不善言谈好太多。 幽蝉隔着车帘微微点头,她在殿下安危方面,和陛下一个态度。 “你回去后找扬丹替你。要不是京城不许疾行,哪用这么麻烦……两步路不就到了。”前一句萧弃在与幽蝉说,后面的是她自己讲给自己听的小小抱怨。 …… 马车停在平乐侯府门口,萧弃车帘还没掀开就见一只手探了进来。 她看了几眼,最后眼底含笑的把手递过。 “……”车没停时幽蝉老远瞅见一抹笔挺的身影站在府门外,她猜可能是侯府看门的侍从,可能是倾岳,独独没猜是莫世子本人。 小马扎才放好,莫罔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车,他和萧弃,一个自觉一个乐意。 幽蝉看着他们走进侯府,一刻也没多待,扭身上了马车驾驭着马匹朝安乐长公主府行去。 争分夺秒,迟误不得。 第113章 与蛇斗智斗勇 莫罔黏萧弃黏得紧,到了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程度。 莫永平看自家孙儿那德行就知道,他们老莫家又多了个离不开媳妇儿的种。 兰夫人自打默许莫罔后,她看萧弃说白了等于看儿媳,自古婆媳关系难处,可兰夫人不觉得,她好说话的很,而且殿下飒爽又说一不二的样子非常对自己的胃口。 殿下当真是吸引男人的同时还吸引女人。 “来,水晶饺,是你爱吃的。”兰夫人笑着把盛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饺的盘子移到萧弃面前。 萧弃不好意思,兰夫人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她受宠若惊。 莫罔看着,莫老爷子乐着。 桌上除了卧床的莫老夫人和远在平砂关的莫国安,莫家人齐聚一堂。 “来,陪我喝一杯,莫罔,你小子也是。”莫老爷子在兴头上,兰夫人拦也没用,索性放开任由他们闹。 萧弃瞟了一眼莫罔,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祖父,我就不喝了,喝多了娘又要照顾您又要顾着我,别累着她。”借口找的不错,莫永平心情好,不拆穿。 兰夫人挑眉,少见啊,知道心疼自个儿娘了? “今天去宫里忘了拿,我该拎上几壶特供的,赖我。”什么叫酒过三巡而不醉,萧弃的酒量像是天生如此,你一杯我一杯,居然能和莫永平打个平手。 喝得起酒的武将爽快,品得懂茶的文臣犀利,莫永平看着萧弃长大的,但他仍为她的天赋赞叹不已。 念在萧弃是姑娘家,夜深需得回府,最后莫永平歇了拼酒的念头,叫她吃点菜解解酒,免得出府冷风一吹,第二天头疼的爬不起来。 兰夫人稳妥,中途去了一次伙房,叫做工的厨娘再熬上两碗醒酒汤,萧弃无所谓喝不喝,莫老爷子得喝,他年纪大了,过量饮酒实无益处。 萧弃走时兰夫人没送成,为了让莫永平喝醒酒汤,急得她差点窜主屋找莫老夫人告状。 兰夫人不送有人送,莫罔接过送萧弃出府的任务,从花厅到侯府大门,除了蛐蛐的鸣叫声,安静极了。 “师姐早些歇息,喝太多酒总归不是什么值得赞许的事情。”眼见着萧弃登上马车,莫罔终于轻声叮咛。 还好她是在自己面前放开了喝,换其他地方,他不知道得有多担心。 萧弃笑笑:“只有在你,师父,我的兄弟姐妹面前,我才这么喝,你真以为我傻?” 她耸耸肩,劝不住自己的人就更别劝他人饮酒莫贪杯了。 莫罔语塞,不是他揣测什么,他担心她就是本能,是关心。 “好了,我走了,有事来府上找我,没事……也行。”萧弃耳垂薄红一片,碍于外头天色昏暗,火光照之不及,勉强没被莫罔看见。 …… 坐在马车上,萧弃轻揉额角下方的穴位,她没骗人,酒量好,人没醉,不代表头不疼。 早知道她也喝点醒酒汤了,唉…… 回了安乐长公主府,萧弃察觉到附近有奇怪的响动,推开府门一瞧,人没见一个,蛇爬了好几窝。 红的,黑的,青的。 带环的,不带环的种类繁多。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摩。 蛇是一种攻击欲望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动物,在远离城县的小村落中常有猎户或采药人被蛇袭击,所以萧弃不敢乱动。 一剑劈一条简单,可她担心蛇头断开后依旧有攻击的举动,不留神遭它咬一口,运气好救回来床上瘫几天,运气不好,这条命就让老天收走了,得不偿失。 “拿火把来,把这些蛇用明火驱到一起,别让它们跑了,也别被咬了。”萧弃对牵着马的扬丹道。 扬丹捋了捋胳膊上乍起的鸡皮,在东江他们要夜夜防范,回了京城又干起了戏班子才做的杂耍,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想着,手下不忘做事。 取出随身携带的火石点燃了车厢里准备的油棍,亮堂的光登时照红了萧弃的面庞。 “有几根火把?”萧弃心力交瘁,她严重怀疑有人不想她好好睡觉。 多缺德啊。 扬丹朝放着油棍的位置瞄了一眼,嗯,最后一根在自己的手上握着呢。 “殿下,没了,这是最后一根了。”扬丹道。 “辛苦了。”萧弃颔首,跟着扬丹往里走。 扬丹驱逐了大多数的蛇,少数游离在蛇群之外的漏网之鱼则惨死于萧弃沾满酒气的屠刀之下。 她的脸上沾了点溅射的蛇血,凉凉的,应该是早春夜间微寒的原因。 扬丹举着火把,一动不敢动,就怕不注意让哪条溜了出去。 僵持着不是事儿,萧弃想一了百了也得顾着点她这富丽堂皇的府邸,一把火烧了她还要灭,灭不掉就得睡大街…… 萧弃越想越乐,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有逗趣的天分在的。 有人喝酒困意席卷心头,有人喝酒清醒打死黑牛。 就这样,主仆熬了一整宿,硬是熬到蛇都睡着了。 萧弃熬过人,也熬过鹰,熬蛇绝对是足够新奇的体验。 东君缓缓升起,金黄的光映入萧弃的眼帘,她才如梦初醒般醒悟过来。 酒喝多了误事,千百年老祖宗留下的金玉良言不是空穴来风的,瞧瞧,说的好听叫和蛇斗智斗勇,说的难听叫和自己棋逢对手。 扬丹也是,她喝高了,他总清明的? 就不知道去府里喊点人帮帮忙吗?再不济还有潜伏在府内各处的暗卫,喊一嗓子,脚下不动事情也能完美解决啊…… 说到暗卫,这批全部回炉重造得了。她喝了酒,脑子不对劲都听到蛇在地面爬行的声音,她的好暗卫呢?全睡了是。 扬丹作为普普通通的小马夫,他真熬不住了,上眼皮同下眼皮打得你追我赶,还要受着自家主子突然间的变脸。 像被架在火上烤。 “你去喊人处理剩下的蛇,尽量留全尸,之后就回去休息,放你一天闲。”萧弃道。 扬丹感动,忙不迭的将仅剩火星的火把插在松软的土壤中,撒腿就跑,能看出来,他的确累了…… 萧弃见面前没旁人,她闭了闭眼叹息,这种蠢事是她幼时才做得出来的,突然回顾以往,糟糕的心情难以言表。 第114章 南域北漠东齐的交锋 尚闻尚雅兄妹二人在官驿的房间里坐立难安,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干了件足以使他们不得安然走出东齐的错事。 “皇兄……”尚雅话刚出口就被破空袭来的一巴掌打断,白皙的脸颊上鲜红的指印顷刻浮肿。 尚闻骂不解气,打是马后炮,不说人又满肚子郁气没处撒,最后眼不见为净,往椅子上一坐,全当尚雅不存在。 怪不得萧弃在欢迎宴上不想和她多做纠缠,蠢的外人都不屑理她,他还觉得是东齐人能说会道,分明是自己人太傻。 学后宫阴骘妇人玩放蛇恐吓的花招,怎么想的? “皇兄我错了,不敢了……”是不敢了,再来一次被抓个现行,有没有命回南域还是个难题。 尚闻脑门直突突,女人和女人间是有什么气场,逼得她们不能和平共处?挑谁不好挑萧弃,那是个女人吗? 非要和王望做个苦命君臣才行? …… 萧弃在府中休憩了一日一夜,隔了一天才带着人去了官驿。 尚闻尚雅草木皆兵,生怕萧弃是来算账的。 “应我朝陛下之命,我来带你们走赏东齐风土民情。”萧弃扫视了一圈南域众官员,连尚闻兄妹都在,王望却不见踪影。 她没说什么,礼数齐全的喊了北漠的官员一起出行,她不能顾此失彼,只想着南域不想北漠,这若叫北漠皇知道,他们东齐还要浪费口舌解释,她懒,不想搞。 林羡君是北漠一行人中下楼下得最快的,二十好几的男人一点也不稳重,嬉皮笑脸的,乍一看,和萧思棋有一两分相像。 “孤还以为长公主殿下不会来了呢,可让孤好等。”林羡君笑道。 萧弃轻笑回怼:“我东齐再怎么说也是大国,该有大国风范,说了不应,有损我国气度。” 这是在嘲讽他们北漠撕毁条约出兵东齐的行为。 林羡君摇头:“虽是北漠的问题,但在此中孤有一事要辩解。” “北漠下一任君王不出意外是孤,孤呢,不崇尚以武治国,所以这事孤是持了反对意见的,长公主殿下要骂骂孤身后这群废物,别骂孤,孤冤枉。孤还想以后同东齐友好往来呢。” 林羡君身后的大臣脸色一僵,早知道自家储君不靠谱,可不靠谱总有个度,居然卖国求荣,啊不对,卖臣求荣…… “打都打完了,你们北漠给了五百万白银做赔偿,算是为自己的错误负了责,我与陛下自然不会死揪着不放,不必念念不忘。”萧弃面色平平。 在北漠的赔礼抵达东齐后,萧凉便做主将一部分金银分发下去充当北漠一战战亡者家眷的补偿,也就是说,在国的方面萧弃真不会计较这些。 就算计较,也是墨家计较,而非她。 南域呢,她气得是被他们举国上下当傻子戏耍,是私怨。 “再聊就要吃午膳了。”尚闻打断林羡君即将脱口的话茬。 他倒不是真的想去玩,他怕萧弃将目光移向南域。 南域给东齐的金银珠宝是他们国库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再掰扯掰扯,萧弃狮子大张口,多要些东西,卖了他和尚雅都没用。 萧弃耸肩,她出来的早,这会儿看天色巳时中,离吃午膳还有两个时辰左右。 她能不懂尚闻的话外之意,担心自己问南域出兵的缘由呗。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觉得为人上林羡君还不错,借尚闻做比的话。 “二皇子殿下不必心急,殿下昨日就派了人预定京城最名贵的酒楼招待各位,在吃的喝的上,殿下不会让你们失望。”幽蝉看自家殿下没有搭理尚闻的意思,她主动出声揽下话头。 “如此多谢。”尚闻点头。 林羡君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遮掩一二的心思都没有,明晃晃,直勾勾的盯着尚闻看。 “……”尚闻确是南域二皇子,但在南域,他的身份地位不输林羡君,被他这么一看,脾气当即就上来了,冷哼一声甩袖往外走。 尚雅一激灵,低垂着头脚下生风的去撵尚闻,中途看都不看萧弃一眼。 萧弃纳闷,难不成宫宴上那番话把这位南域三公主说得自惭形秽了? “长公主殿下的性情百年难出一人,孤很感兴趣,孤听闻殿下似乎还未婚娶,不如看看孤可合眼缘?” 萧弃皮笑肉不笑:“林太子武艺可达登峰造极?” 林羡君否认:“说来孤惭愧,孤是北漠皇室唯一不懂武的。” 萧弃侧头说:“那是挺可惜的,我的未来驸马正摩拳擦掌的等着同林太子你切磋呢。” 林羡君一愣:“未来驸马?” 他觉得普天之下能驾驭的住萧弃的男人很少,这个未来驸马究竟是来了还是没来未曾可知。 萧弃点头:“你见过,他还揪过你的耳朵呢。” 林羡君:…… “走,京城大得很,想要逛完,不赶着点不行。”萧弃眉眼含笑,两步跨出官驿的门,完全没有为林羡君答疑解惑的打算。 …… 城北不能去,城南无趣外,其他地方都去的。 城西赏花,城东游湖,城中观京城喧闹。 林羡君玩得蛮开心的,尚闻尚雅却有些心不在焉,风景看不进去还时不时扫萧弃一眼。 用完晚膳后,萧弃才出声:“我看不惯你们是真的,但不会无故为难你们,望了我一路,不无聊?” 尚闻没说话,尚雅急忙辩驳:“长公主姐姐宽宏大量,我知道的,我和皇兄只是看呆了眼,漂亮的人吸引视线。” 萧弃心想,第一次见面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南域兄妹奇怪了一整天,无缘无故。 “是吗?既如此,明日我还来,今日天色已晚,不多做打搅,先走了。” 萧弃言罢带着幽蝉离开,她一走,官驿氛围瞬间轻松了下来,尚闻绷着的脸绷不住了,说垮就垮,他上楼前瞪了一眼尚雅,一言不发。 “做坏事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羡君语气淡淡,那几年北漠南域算盟友,今天不是,他讽刺起人来可不管张三李四,王侯将相。 “要你管!”尚雅呛他。 林羡君满不在乎的撇嘴:“好心奉劝你们一句罢了,真以为孤对你们有想法?” 不嫌闹得慌。 第115章 彩头? 萧弃说再来官驿可不是说着玩的,她是真来,付出实际行动的那种。 第二日清早,萧弃腰间别着剑,身着骑马装,英姿勃发的踏进官驿。 这个时间正巧赶上他们吃早膳,尚闻看见萧弃就心尖打颤,更不用说尚雅。 “昨天逛了京城,今天去跑马。”萧弃提议。 林羡君笑看萧弃:“殿下筹备周详,孤自然拒绝不了。” 尚闻无语,和北漠太子身处一处他有点难受。 “我,我不会……”尚雅声音弱弱的,夹在一群人中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萧弃听见了,但她想当作没听见也是容易的。 “幽蝉,你带着使臣们,我带着几位殿下,这就走。”萧弃道。 昨儿消失了一天的王望这会儿伏在桌上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也不知道之前干嘛去了,像三天三夜没碰过吃的似的。 其他大臣,包括尚闻尚雅都住了筷,唯有他一人拾箸夹菜,一副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样子。 萧弃一向体谅人,不是人的不算。 于是一行数十人,由萧弃带头坐上了提前安排好的马车,朝着平乐侯府的马场驶去。 …… 到了马场,伺候的小厮婢女个个站定,态度恭敬的对每一位大人行礼。 林羡君暗搓搓的对萧弃道:“殿下的人?” 萧弃笑而不语。 林羡君看出她不想回答,索性不再问,而是自顾自的走到马棚处,挑起了他喜欢的马匹。 萧弃不急着找王望,她先从最近的马棚里牵出一匹乌云踏雪,然后又带了一匹矮脚马给尚雅。 “第一次尝试骑马还是骑它比较好,性格温顺,不易燥。”萧弃是好心,可不一定有好报。 尚雅怂是怂萧弃,但她怂得同时又气,总想多,总以为萧弃瞧不起自己,所以才牵了匹短腿马给她。 萧弃不惯不该惯的人,尤其南域的。 她将乌云踏雪往尚雅面前一牵:“你想要它,我也没意见。”之后掉头就走。 缰绳挂在尚雅的手腕上,随着微风荡漾。她呆立在原地,局促不安。 她怕面前的高头大马一蹄子蹬到她,她也怕有其他的马冲出来撞着她,她什么都怕。 尚闻自顾不暇,腾不出空找尚雅。 该说林羡君和尚闻是天生的对家呢,还是说林羡君单纯就是想找尚闻的不自在。 尚闻是看上哪匹林羡君抢哪匹,一来二去的,尚闻恼了,打算掉头走人,视线一转,又和萧弃对上了。 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还不是强龙,充其量离了家的长虫。 “长公主殿下,孤选好了,就这匹,看起来就矫健。”林羡君翻身上马,尚闻定睛一看,气得嘴歪眼斜。 别人的东西臭的都是香的,是? “二皇子拿不定主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挑。”萧弃无波无澜,挑一匹是挑,挑两匹也是挑,累不着她。 尚闻进退两难:“多谢……” 萧弃看了一圈,拉出了一匹纯黑的马,一匹枣红大马。 “二皇子想要哪匹?” 尚闻犹豫,他对跑马了解不多,平日里养尊处优久了,马的好赖他分不出来。 “这匹性子烈,脚下快,这一匹老实,速度慢,马是好马,端看你骑哪匹。”她拍了拍黑马的头介绍,随后又顺了顺枣红马的马鬃道。 “此处是殿下的马场?”尚闻问。 萧弃回答:“平乐侯府的,说是我的,有点早。” “就这匹。”尚闻接过枣红大马的缰绳,慢慢走到一旁,没有第一时间上马,反而有些迟疑。 萧弃看在眼里,实在一言难尽。 尚闻尚雅真不愧是亲兄妹,八百个心眼子全给了算计,看法却恨不得挂到嘴上说。 这时林羡君屁股下的马迈着马蹄‘哒哒哒’的溜达了过来。 “殿下,跑马也是一种较量,没点彩头怎么行。” 萧弃挑眉:“不知林太子有什么彩头要押注?” 林羡君意味深长:“孤在北漠不算一言堂,但底下有不少有趣的消息值得分享,殿下若赢了,你想知道的,孤会尽可能帮你;南域若赢了,亦是同理。” 萧弃觉得彩头不错,无论真假,乐趣是有了。 “林太子压了,身为东道主,我也下个彩头好了。”输人不输阵,自己的地盘上叫客人翻了天,她丢不起这人。 “不妨你们想到什么提什么,只要不祸及东齐内外,随你们说。” 林羡君拍手:“东齐万万人之上的巾帼英雄说话就是有魄力。”这种话敢说,她就敢做。 这俩不顾人死活的主凑一起,南域的两位唯有自叹倒霉。 林羡君是北漠太子,是下一任北漠皇;萧弃是长公主,是东齐皇最敬爱,最信任的皇姐。尚闻呢?地位是和林羡君等高没错,可他名头上仍是皇子而不是太子,他们能轻易许诺的事情,在他这里,连掂量的资格都没有。 一人赌了情报网,一人赌了承诺,他要赌什么才能撑起脸面,没有,他没有,国也没有。 南域低头,实打实的表里如一,他们是真打不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干干脆脆,利利索索。 萧弃多聪明的人啊,她看一眼就知道尚闻有口难言。 萧弃无心挖坑为难南域这帮子蠢蛋,林羡君有心,而她不过是不愿服输才追加的‘彩头’罢了。 “我不需要你们非押什么东西不可,我若赢了,你们回答我个问题就行,输了,按我下的彩头走,不管怎么看,稳赚不赔的买卖。” 尚闻愣了愣,他不觉得这番话是让步,比起让步更像是羞辱。 “殿下这么说了,孤也舍命陪‘兄弟’好了。” 尚闻:论侮辱人,还得是林羡君。 尚雅小心翼翼拉着乌云踏雪的缰绳同尚闻并肩站于一处,萧弃,林羡君则分庭抗争。 幽蝉带着北漠南域两国使臣转场这里,不一会儿莫罔也带着东齐的大臣不疾不徐的抵达此地,场面是既紧张又‘热闹’。 热闹在了北漠使臣的生无可恋,南域使臣的想争又不敢争以及东齐大臣旁若无人的碎嘴子。 林羡君:…… 尚闻尚雅:…… 萧弃:…… 第116章 蠢蛋一帮 萧弃一国大将,射箭百步穿杨,骑马威风堂堂。 …… 萧弃别的还抱有疑虑,只有一件事她万分确定:林羡君的彩头就是对着她使的劲儿。 尚闻是男人没错,可在某些方面未必有萧弃厉害,林羡君看出来了,所以他选择与人方便,不走弯弯绕绕。 他许下情报网的原因萧弃不知道,或许她面前这位北漠太子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愚君也说不定,大智若愚的愚。 莫罔眯眼看着林羡君,眼中不悦之色甚是浓重。 “怎么了,担心你家殿下?”房少华肘了肘莫罔的胳膊,调侃道。 莫罔嗤笑:“娇生惯养,雉头狐腋的王侯在师姐眼里还不配做对手,莫说他们,我家祖父上场,在马术上也难胜她。” 房少华自然知道,萧弃可是他看着一点一点从豆芽菜长成霸王花的。 “那你在看谁?”和萧弃相距不远的还有林羡君,莫罔总不能在看北漠太子? “看苍蝇。” “……”这么说不太道义,房少华觉得,在场的除了萧弃外有一个算一个的全是苍蝇。 …… 平乐侯府的马场是先皇,也就是和靖帝那会儿就赐下来的经营,在和靖帝的默许下,马场不断的扩建,与东齐皇室的马场规模相仿。 立于首,纵目难及尾,规模大小可窥一斑。 这次的小比是三国正统子弟的较量,看不见的硝烟较之看得见的好不到哪里去。 尚闻尚雅一脸认真的熟悉着马匹,林羡君在小幅度的跑动,只看这三位的状态,几位官员心中便已经紧张起来。 常太傅摸着胡子,瞧现场气氛不错,对萧弃他们喊道:“殿下们,可以准备了。” 萧凉有事被拘在了宫中,不得自由,不然裁判还真轮不到常太傅做。 萧弃微微颔首,牵着黑马走至出发处。 这场切磋不公平,但萧弃不打算放水,提出跑马起初是为了玩,后来成了三国间的烽火狼烟是林羡君一手造成的,她多冷面自私的人,才不为他国的操作负责。 萧弃悄悄摸了摸鼻头,好,她是有点责任的。 萧弃说的跑马就只是跑马,弯弓射箭并未包含在内。 她怕太为难人家。 笔直的跑道上有水坑,有拱起的小丘,有压低的树枝,各种人为的非人为的陷阱难题遍布。 常太傅清了清嗓,张着自己兜了风的嘴喊道:“开始!咳咳……” 萧弃策马向前跑去,尚闻紧随其后,再看林羡君尚雅,神色悠哉,慢吞吞的,好似他人拼命我赏景。 黑马拉开枣红大马一段距离后突然不受控制起来,又蹦又跳,几次三番尥蹶子耍横。 烈马没有驯服前都是隐藏的崩塌点,萧弃莫罔心知肚明。 尚闻一看,给了机会他自当奋起直追,一打身下骏马,几步赶上了萧弃。 萧弃不以为意,一边驯着,一边往前挪。 尚闻路途跑了大半回过头观察萧弃位置,只见零零散散三个小黑点,他松了口气,觉得这场比试拿下不成问题,于是放慢了速度,没再着急。 却忽略了萧弃口中的黑马本就是疾跑健将。 “皇兄赢定了!”尚雅路过林羡君的时候,挑衅的看着他,好像尚闻要赢的那人不是萧弃而是林羡君。 林羡君唇角挂着抹淡淡的笑,并不答话。 翻盘还是定局在人未抵达终点前都不能盖棺定论。 尚闻离马场的边沿只差一个马身的距离,黑马飞跃而来,险胜夺下四人中的第一。 尚闻一口气没上来,憋得他差点晕死过去。 “下次努力。”萧弃下马,声音平缓的说道。 尚闻:比嘲讽更气人的是来自对手的鼓励。 林羡君,尚雅姗姗来迟,在尚雅能看见的地方,是自家皇兄略胜一筹,殊不知,输赢仅在一瞬之后。 “孤服了。”林羡君就爱火上浇油,把尚雅气得脸一阵黑,一阵红。 萧弃看了他一眼,别开了脸。 四个人心眼子一千六百个,尚闻尚雅八百个,林羡君一人占了七百九十九。 老实人不和贼心眼的玩。 “欸,殿下……”林羡君张嘴欲说,他的马却不见得乐意,一个响鼻,话到口中又咽了回去。 他摸了把脸上的水沫子,想吃马肉的心火熊熊燃起。 萧弃:…… “林太子回去泡汤休整一下。”她嫌弃极了,不好直说,只得婉转的道。 林羡君想留也没那脸面留,灰头土脸的走了。 …… 林羡君走后,萧弃话归正题。 “作为胜利的一方,我想问你和她一人一个问题。”她看向尚闻。 “那会儿你说只问一个问题啊?”尚雅懵了。 萧弃笑:“说是问你们一个问题,谁知道你俩都参与了,那不得是两个问题?” 尚雅:…… 尚闻叹息,天不叫他赢怨不了旁的人,愿赌服输,从他出使东齐开始,天就没想过让他赢。 “南域派人潜入关南村瘟疫驻地做什么?”抓的探子问不明白,问做主的总行。 她可不觉得王望有那本事使唤南域的探子,有那本事越过南域皇室和罗摩有交涉。 尚闻白着张脸,没精打采的道:“我也想知道,奈何没人同我说啊,你杀探子这事在南域传得沸沸扬扬,搞得我也好,我父皇也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心累到连小王都不想自称了。 萧弃:南域果然蠢蛋。 “南域的毒物草药贸易吗?”她又问。 尚雅接话:“南域的宝一般多为自用,毒田药舍有人守着,待到成熟就会采下,往外卖?没有。” “这方面你懂的比你皇兄多。”萧弃对尚雅刮目相看。 “本公主的母妃就是守毒田药舍的后人,本公主自然知道。”尚雅的头高高扬起,一脸傲娇的表情。 “你们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萧弃一直以为他俩一个母妃。 “算是。”尚闻皱眉回答,然后不再说话。 萧弃出声:“不愿说就不说,我不知你们对东齐什么态度,可有些话我不说过不去心里的坎,当然,说也是因为对我有所助益。南域罗摩的关系怎样你们心里有数,该防防着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罗摩不是什么老实的部族,小心没坏处。” 覆巢之下指的是四国及周边众小国的动乱,安有完卵指的是东齐好不了,你们也好不到哪去。 尚闻听懂了,尚雅懵懵懂懂。 他就说萧弃缘何嫌弃讨厌他们,敢情是在南域逮着罗摩的尾巴了。 “言尽于此,多的说给你们听你们也不会信。”萧弃御马离开,留下兄妹俩一个心惆怅,一个面茫然。 番外10 怼臣要趁早(前第21章 )萧凉篇 萧弃在宕山关外闹了不小的动静,对此不满的人不是没有,是被镇压了。 楼首辅身为看不惯萧弃第一人,在朝堂上说她的坏话简直信手拈来。 “前朝战场交于女子只会越来越乱,难以安定,陛下着实糊涂啊!” 萧凉眼带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仗着楼首辅老了,眼睛不好使了,堂而皇之的鄙夷他。 “楼首辅对朕的皇姐这么大意见,怎的不见您老上宕山关替她统领数万将士击退南域宵小,成一世名将?”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如今另三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东齐有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只有东齐疆域内的愚臣认为她的出现夺去了属于男人的光芒。 楼首辅能混到首辅的官职就证明他的脑子是可以想事的,想萧凉怎么在阴阳他,想他哪句话表达了要上战场。 “楼首辅年岁已高,莫要插手年轻人的事情为好,再者说陛下是陛下,殿下是殿下,臣是臣,就算陛下启用名不见经传的小乞儿做将军,那也是陛下深思熟虑后的英明之策。轮不到我等质疑。”房少华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楼首辅目无尊长的论调。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话是对的,做的人是错的。 俗话说不看功劳也要看苦劳,萧弃未出京那会儿的性情可比当今圣上要稳重可信的多,如果不是她劝诫谏言,现在的朝堂你们这些固执己见的老头子早哪凉快哪去了。 房少华腹诽。 再者说,萧弃举止、言谈、见识、作为,哪点不如男子? 她敢在先皇驾崩时,扶着幼弟上位,有勇气挑起大梁就胜过了在场绝大多数标榜自己一代功臣的男人。 楼首辅被房少华气得呼吸不畅。 正所谓有人倒下,就有人站起。 “陛下,臣以为楼首辅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刑部尚书从文臣队列中走出,躬身朝龙椅上的君王行了一礼。 萧凉挑眉问道:“颜爱卿说说你是怎么认为的。” 颜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不能否认长公主殿下出兵击退南域是壮举,壮举之后突发的瘟疫,归根究底除了南域人的为所欲为外,殿下的疏忽也是原因之一。” 楼首辅顺着气直点头。 “还有就是殿下放火烧了南域松南谷的行径与南域屠杀关南村之举又有何分别?”颜大人受到了鼓舞,更加卖力。 萧凉揉着头冷笑:“你如何得知是皇姐疏忽?你又是以什么为标准判断对错?爱卿的意思是,南域不打了,她带着九万将士专程料理关南村残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清扫遗骸,然后打道回京?还是说别人杀她,她就要慷慨赴死,被人唾骂?” “朕甚至能看到如爱卿所愿后的东齐是多么混乱的一片土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赖萧弃,萧凉就赖他们,脸大的能做盆,不治了他们的罪,真以为朝堂是什么畅所欲言的地方? 颜大人神色慌张,他不过就事论事罢了,怎么还多了顶妖言惑众的帽子? “颜爱卿善言是好事,今儿下了朝就劳你回府将你的见解一字不落的写下来,以后供国子监所有人翻阅学习。”学习怎样成为一个贪生怕死的真小人。 萧凉翻了个白眼。 帝王的不爽遍及一整个朝堂,在这些跳梁小丑的拼命卖弄下,有人看戏,有人遭殃。 萧凉既做了皇帝,就要叫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第117章 大鱼吃小鱼 林羡君泡在官驿的汤中,双手捧起一舀水猛地盖在自己脸上,手下用力的磨搓着,看得出来,他对被马喷了鼻涕口水这事十分在意。 汤池一年四季温热,小泡舒缓身心,久泡却会要命。 不夸张的说,林羡君在洁癖上下手不输上阵杀敌的将士,力大心狠。 好好一张脸,红里透着白,看起来还有点肿,估摸没个几天是回不去那张连女子看见都会嫉妒的绝世容颜了。 林羡君后知后觉感到面颊火辣辣的疼,心下一咯噔,连滚带爬的冲出汤池,想找铜镜检查,结果动作幅度过大,脚还未离水面一寸,眼前先冒了金花。 再次醒来,自己正躺在雕花香木榻上,手腕被个看起来慈眉善目中又带了点不怀好意的白胡子老头紧紧握着。 “殿下,北漠太子这是泡汤泡了太长时间,导致热气攻心,起身太急,尚未适应汤外的温度,冷热对撞,这才致使昏厥。”老太医收回手,起身对倚在一旁的萧弃解释。 萧弃听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羡君好歹北漠太子,汤池是没泡过吗?身体有异都反应不过来…… 萧弃看向榻上的人,捕捉到林羡君的目帘是半掀着的,身体反倒一动不动,兴许是不好意思面对他们这些人。 想的怪多……萧弃偷摸撇嘴。 她抬脚向着小榻走去,路过还站于榻前的老太医,顿住身形扭头问道:“院首还有什么事?” 太医院院首点头。 “老臣不知这事该不该说,说了恐太子生气,不说怕耽误治愈。” 萧弃沉默,和她讲她又不能越过本人做林羡君的主,他们之间是东道主与宾客的关系,隔阂不是一般的大。 林羡君想装死,但不能真死啊,闻言立马撑身坐起:“孤身子是哪不对劲,说,说个明明白白。” 屋内人不多,加上看情况的萧弃,也就五人。 “你们出去。”林羡君顶着自己红彤彤的脸驱逐着想看戏的两位随行使臣。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遗憾居多。 房门一开一合,人少了,空气也流通了,至少没刚刚憋闷。 “太子那方面的事做的可勤?”院首直言快语,担心身居高位的北漠太子顾左右而言他,不讲实话。 林羡君拧眉不悦,这么私密的问题当着萧弃的面问,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萧弃挑眉,瞅了一眼小姑娘上花轿似的红脸林,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笑出了声。 “这会儿嫌丢人,做的时候就没顾上想以后的事儿?” 言语调戏她是,晕在汤旁也是,短短几天面子里子快被她和莫罔扒干净了。 林羡君:…… “好,你没大碍就行,不然北漠借机再撕毁一次友国合约,怕到时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亡了。”萧弃不多待,推门离开。 门外莫罔等了少说大半个时辰,面色不耐的同时又有点小小的委屈。 好像在说萧弃男女之防为什么只针对他。 “你还委屈上了?我记得我有说让你陪我一起的话。”萧弃佯怒,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现在莫罔有两个选择,一是讨饶,二是接着‘甩脸色’。 二他是不敢的,敢,迎接他的保准不是师姐温声细语的低哄而是来自他祖父娘亲的‘敦敦教诲’。 他的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师姐不给我名分,我害怕~”莫罔果断夹着嗓子撒娇,萧弃当即眼睛一闭,开始怀疑自己。 官驿不是平乐侯府,更不是安乐长公主府,他是怎么做到不顾颜面肆意妄为的?传出去她都不好为自己开脱。 “闭嘴。”萧弃捏了捏莫罔的手心,眼神飘忽不定。 多事之秋,小情小爱萧弃没那脑子琢磨,她当然想让喜欢她的人如愿,这不是在快马加鞭的扫清障碍嘛。 “婚书你不要,你要陛下赐婚,你说说,是不是你自找的?”人越慌张越色厉内荏,萧弃也不例外。 寻常女人和外男接触,怕这个怕那个,就怕被人说三道四。萧弃虽不至于被讨论,被当作典型,可不被追捧的就是不被追捧的,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 朝堂之上揪她错处的人她数都数不过来。 自己被说无所谓,反正她每次都没跑了(liao三声),可莫罔迟早要入官场的,当将军接替莫家世代功绩镇守边疆亦或是以小侯爷之姿辅佐萧凉,形象人品至关重要。 “自找的自找的。”莫罔最怕长篇大论,萧弃唇瓣微张,他急忙一手捂上。 身后房门在此时悄然打开,林羡君心绪烦闷,想要找人诉说心声,抬眼瞅见面前卿卿我我的二人,刹那间悲从中来。 “你们把我当外人成不?收着点要不了你俩的命,不成体统!” 莫罔侧过身严肃地问林羡君:“吓我一跳,怎么的,得了绝症,不想活了,想跟谁同归于尽呢?” 林羡君咬牙,心中默念人不与狗斗,尤其是不与疯狗斗。 “这是官驿!你堵着孤的门了,你懂不懂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道理?” 萧弃觉得这会儿的林羡君格外暴躁,有种我不爽谁都别想好过的感觉,跋扈且易怒。 “院首说什么了?消消气。”萧弃一把扯回往前拱的莫罔,安抚着林羡君。 有什么值得吵的,本来就是她与莫罔的问题,看看给林太子气的,口条好悬没给捋直喽。 林羡君没好气:“不死也要扒层皮。” 莫罔接话:“那你改名叫林扒皮好了,要比现在的名儿好听。” 眼看这俩又一次对上,萧弃朝着林羡君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将前臂从莫罔的背后绕至他喉咙处,向后一勒,像是拖着死人似的把莫罔拖走了,还了官驿一片安宁祥和。 林羡君红着眼骂道:“有病!”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能把林羡君气成这样的除了太医就只有无理辩三分的莫罔了。 由此可见平乐侯府小世子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走出老远萧弃才黑着脸松开桎梏,恨铁不成钢的怒视莫罔。 “林太子怎么你了?吵吵吵,吵个没完,生怕你爹少打几仗?”对付莫罔,讲道理他是不听的,得靠骂,把他骂到懂事为止。 见过越来越听话的,没见过越来越胡搅蛮缠的。 好了,这下林羡君不记仇才怪。 第118章 青楼带回了个妹妹 东齐京城再好玩,连着游玩几天也该到了疲惫期。 南域北漠使臣兴致缺缺,早晨从官驿的东面出发傍晚再从官驿的西边回来,沿路是看见什么感兴趣就去玩什么,靶场,马场,情场,主子开心,使臣未必高兴。 那种感觉就像一日三餐吃同一样饭菜,吃不完第二天接着吃,吃完了第三天再端上一盘新鲜的。 在他们眼里就是走不出的轮回路。 萧弃不来,使臣能多吃几碗饭,萧弃来了,他们的魂跟着没了。 …… 萧凉趴在龙案上,胳膊脑袋下垫满了还未批阅的奏折,神情恍惚,了无生趣。 萧弃在杨德顺的通报中走近,瞅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阿姐,帮我看几本奏折好不好,我想睡觉,我好困……”萧凉打了个哈欠,可怜巴巴的祈求着萧弃。 萧弃随手翻开一本奏折,好,她也看不进去。 吓唬人她在行,处理事儿精的麻烦她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做。 “阿姐带你去烟雨楼玩,去不去?”萧弃不打算再去官驿看那些使臣愁眉苦脸的表情了,王望那厮她给予的阴影也足够他屁股插木刺,闹挺个一段时间。 在使臣团走前,她蛮想过点自己向往已久的生活,比如逛青楼。 莫罔认不认识红颜她在意又不在意,她‘大度’,大不了分道扬镳,比起这个,她好奇青楼究竟吸引那些男人什么,有点小钱不是喝酒就是泡青楼。 萧凉抬眼,一脸呆滞。 “说句话啊,你担心啊?嗐,别瞎担心,阿姐带你偷偷溜出去,保准不叫人发现。”她,偷鸡摸狗的行家,偷个人当然难不倒她。 萧凉咽了口唾沫,他印象中的阿姐不是这样的?难道是和莫家那不正经的学坏了? 他的阿姐,端庄、有礼、典雅、正派,世间女子的榜样,瞧瞧,这才多久…… 萧弃敲了敲桌面,催促着萧凉的回答。 萧凉深吸一口气:“去,阿姐喊我,我哪次不去。” “只有我们?”这不好,阿姐女孩子,不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缠着,可他会啊。 萧弃摸着下巴:“自然不是啊,莫罔也去。”她就是要当着莫罔的面逛青楼!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莫罔想做什么做什么,她也要! 萧凉:还不如就我俩呢,大意了…… 半炷香后,萧弃带着个小太监打扮的男人出了御书房的殿门,从御书房往出宫走的一路上萧弃时不时拍一下对方的背,示意他弓着点腰。 谁家太监挺直腰板走路的?杨德顺天天搁他眼前晃悠,只看不记啊? 萧凉委屈,他好歹一代帝王,装太监还要求栩栩如生,天理何在! 好在宫中的宫女太监低头低的快,不然萧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 萧弃让萧凉先上马车,自己驾驶马匹,看来副业不论萧凉还是萧弃都会一点儿,就是不太熟练。 抵达烟雨楼,毫不意外的碰见了早早等候在外的莫罔,他嘴唇紧抿,身上笼罩着一股低气压,行人记不得他的脸也会自行避让。 莫罔不高兴,不高兴的扶着萧弃,不高兴的撇嘴哼唧,不高兴的看着萧凉威武霸气地跳下马车……哦,这回是真不高兴了。 “哼!”萧凉二话没说用鼻子出气,看得出来他很嫌弃莫罔,嫌弃到不能再嫌弃了。 待到两人想起来这儿是干嘛的,一回头,萧弃跑出了几丈远。 傻子才留在这里陪他们丢人呢…… 烟雨楼,销金窟,青天白日的人不见少,晚些时候人满为患也在常理之中。 莫罔萧凉逮到萧弃时,萧弃正同妈妈说着话。 莫罔听清她的话后头皮发麻,师姐居然喊了整整十位姑娘,环肥燕瘦,什么样式都有。 “您是莫小世子?”妈妈背后一位抱着琵琶的姑娘出声喊道。 萧弃眯眼看向莫罔,不说话。 “你谁?”莫罔不认识这人,他担心师姐想多,语气冲了些。 “这是前不久才进楼的姑娘,叫惊蛰。”妈妈代为解释。 “小世子兴许不认得奴家,但奴家曾见过您。”惊蛰羞涩。 “……”在雨城被老女人扑了两次就算了,人家神志不清;这个人看着挺正常的,怎么着,他是除了师姐不招外,谁都招是吗? 萧弃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麻烦事缠身的莫罔看,边看边笑。 “阿姐你看他,拈花惹草,招蜂引蝶,咱们要不换个人。”萧凉抓住机会就要黑莫罔一下,不清楚的还以为他俩有那么一腿。 萧弃摇头:“他不是旁人,我相信他。”再说了,有事她刚好能顺水推舟‘送送’他。 萧凉瞪了脱不开身的莫罔一眼。 他不懂,莫罔有什么魅力,阿姐这么喜欢他,连怀疑都不曾有。 萧弃不知萧凉心里在想什么,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十位姑娘迈着袅袅信步,姿态聘婷,手中拿着东西,笑语嫣然的走来萧弃这里。 “奴家见过姑娘~”在青楼,女人不一定喜欢男人,但女人一定喜欢女人,尤其是萧弃这款。 烟雨楼的人受过训练,她们懂得用怎样的声线身段才能讨得客人的欢心。 “妈妈说让姐妹们带您去楼上雅间,雅间啊是什么都有呢~”为首的姑娘娇笑道。 萧弃没喊莫罔,只吩咐了十人中的一人留下,随时带他过去。 萧弃萧凉欣赏着吹拉弹唱,妙曲声扬,好不快哉。 雅间门打开,莫罔黑着张脸,身旁跟着惊蛰,亦步亦趋。 萧凉登时就炸了:“什么意思?” 莫罔满眼厌恶,他很讨厌身边这个自来熟的女人,于是没再留面:“倾岳的妹妹,不带着不行,花了小爷百两银钱,小爷心痛得要碎了。” 萧弃诧异:“你说过倾岳是你捡回来的乞丐,她也是?” 莫罔点头。 “一个地方出来的,还是一起长大的,她不知上哪听说的倾岳被我带走了,这不,等着小爷上门拉她一把呢。” 萧弃压下心头的异样,蹙了蹙眉。 “你要是敢有别的心思,我管你是谁的妹妹,谁的姐姐,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简单。”莫罔就没给过除萧弃以外的其他女人好脸,他多洁身自好的人,牛鬼蛇神少来沾边! 第119章 这不巧嘛 使臣团最多在东齐境内待两个月,这还是本国没事的情况下,但就这点南域北漠就不符合。 友国合约签订后一个月,南域内部皇位之争爆发,原因是南域皇身子突感不适,请来有名望的巫医寻其病根,得出了不久于人世的回答。 南域皇死气沉沉的脸上仅有的红润居然是被巫医的话气出来的。 他国可不如东齐,百年来除了萧凉的皇位坐的格外太平外,哪朝哪代不争得头破血流。 尚闻接到消息哪能坐得住,交代尚雅别惹事后急匆匆进了皇宫,向萧凉请辞。 萧凉巴不得他们快点走,毕竟北漠太子泡汤晕过去这事给了他莫大的压力,要是一个不注意,南域皇子再出点什么事儿,他这皇位如坐针毡。 说的不是坐不安稳,而是被大臣念叨的撂挑子不干。 尚雅作为南域和亲的公主,她不好回去,于是被自家皇兄留在东齐同王望做伴。 尚雅座上宾,王望阶下囚。 林羡君想留的,但随行的使臣不愿意留,求着赶着叫他回北漠。 他走前找了萧弃一次,彼时萧弃正窝在长公主府中提枪复建。 “南域走了,孤也要走了,殿下就没想什么来?”林羡君闲适极了,吃着糕点喝着茶,悠然自乐的模样。 萧弃想了想,忘了替莫罔道歉算不算? “之前莫罔不是故意气你,林太子大人有大量,饶那小屁孩一次。”她搁下枪,取出帕子擦了擦,然后同林羡君面对面,语气诚恳的道。 林羡君呵呵两声,顺着说:“也怪孤那日心情不佳,不怨莫世子……”才怪,他计较一辈子! 萧弃自认是只小狐狸,但当小狐狸遇上天资聪颖的同类,她照样难察不对。 “多谢林太子了。”话毕萧弃又成了锯嘴葫芦样儿,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林羡君觉得自己的忍耐能力是放眼四国榜上有名的,对上萧弃,面不改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还有呢?”糕点吃完了,茶也喝了几盏,萧弃仍没开口的意思,逼得林羡君再度出声。 “什么?”萧弃满脑子都是惊蛰那姑娘的脸,想得万分投入。 林羡君道:“跑马定下的赌约啊,长公主殿下是忘了还是和孤闹着玩呢?” 萧弃闻言作吃惊状:“林太子认真的?” 林羡君气笑了:“合着南域能认真孤不能是,孤的彩头哪里不如南域那俩的你问我答?” 她和莫罔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不好,天仙配!绝配! “林太子别气,东齐的情报网不是没有,再者说我没当真,你也不用揪着不放不是?” 林羡君搞不懂面前这人的想法,换谁不上杆子的问,就她,真客气假客套。 “翊阁也好,你们东齐的密探也罢,手能伸多长?翊阁是东齐第一阁没错,南域、北漠、西戈当地不是没有江湖门派,翊阁知道的它们或许不清楚,但换过来讲,它们知道的,翊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知道吗?”林羡君沉声问萧弃。 起初萧弃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字眼,面色瞬间一冷,继而收回,挂上了一副笑里藏刀的表情。 别人的笑里藏刀那是不怀好意,萧弃的笑里藏刀可是真的刀…… “你知道什么?”上一个被当作猪羊的还是白弋,萧弃的磨刀霍霍让他不止一次的感到生命有危险。 林羡君摇头:“孤什么都不知道。” 萧弃不信。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句话,林太子想必听到的次数比我多,道理你也懂,如果你不知道,就不会贸贸然提起。” “长公主殿下能拿孤怎么办呢?”林羡君泰然自若,只要他还是北漠的储君,就没人敢动手。 起码在东齐境内,萧弃就要保证他的安全。 “林太子挺懂如何拿捏人的。”萧弃冷嘲热讽。 什么都是他说的,好话坏话全让一个人说完了,她能怎么办呢? “长公主殿下若是孤的朋友,孤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惜你不是。” 逼着人死的萧弃见过,逼着人低头的她做过,逼着人交朋友的她头一次遇上,还是被动的那一方。 “……”萧弃不答,扭头拔枪,杀意凛然的对上林羡君的胳膊腿儿。 是,不能让他断胳膊少腿,收拾一顿再负责治好总没问题? 林羡君皮子一紧,当时就想抽自己俩巴掌,这回好了,玩脱了? “我本意不作数,你非得提,提了又不说,谁惯的臭毛病?!” 林羡君头皮一麻,张嘴道:“别动手,孤还想活……” 萧弃理都没带理他的,朝着他的腿弯一枪杆下去,疼得林羡君当场嚎叫出声。 …… “你脾气天生这么爆的?”林羡君揉着腿弯处的淤青,心有余悸。 萧弃翻了个白眼:“是。” “你们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嘛,不打不相识……”他话音未落萧弃的声音紧跟其后:“算朋友了?” 林羡君皱巴着脸,像是迫于无奈才做出的回答:“算,能不算吗……” “是朋友就别藏着,你上哪知道的翊阁在帮我查人这事?”萧弃丢给他一瓷罐的宫廷特制化瘀膏,语气却不如动作暖人心脾。 林羡君拧开封口,手指挖了点轻轻涂抹在腿弯青紫处。 “能怎么知道……孤在北漠悬赏个人,整整十年了无音讯,不得已走了门路找上翊阁,这才得知此人在东齐亦没露过声息,想着算了,结果有人告诉孤,你们找的人似乎同孤找的那人有瓜葛,既然如此孤干脆和你们合作,孤来提供北漠那边的具体消息,你们要是因此抓到人记得同孤说一声,两边都皆大欢喜。” “能叫一国太子找了十年,也是不简单。”萧弃不发表意见,只对林羡君的往事啧啧称奇。 “他可简单了,简单的险些让孤的父皇喜当爹……”林羡君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他没刻意避开萧弃,萧弃看了个正着。 她噤声,北漠宫廷秘闻是她这个东齐长公主能听的吗? “他叫什么?”萧弃板正了坐姿,斟酌着询问。 林羡君勾唇:“铁无疑,大商最后剩下的血脉遗孤。” 是谁先不说,大商亡国已有百年,还遗孤呢,这太子遣词造句真和莫罔有的一拼…… 等等…… “铁无疑?你找的人是他?”这不巧嘛,她也是。 “你知道?”林羡君顿了顿,肉眼可见的目光炯炯有神起来。 萧弃点头:“人在京城躲着呢,找还要点时间,不过你应该……是等不到了。” 林羡君字正腔圆的切了一声,非常不赞同萧弃的说法:“自古只有君命令臣,孤不回去他们还能绑了孤?” 萧弃耸肩,这难说…… ?小剧场? 萧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挨揍不说是? 林羡君:都说玩过头了,怎么还反复强调呢? 萧弃:谁先开口谁低人一等? 林羡君:哎呦,挨了打还要被教训,孤的命真苦! 萧弃:再嚎放莫罔…… 林羡君:滚啊!(呱!) 第120章 朽木不可雕 林羡君是被自家臣子连拖带拽推走的,当着东齐一众官员和萧弃的面,毫无一国太子的威严。 萧弃:林羡君的嘴,催他命的鬼。 先后送走了尚闻以及林羡君,萧弃终于得空料理徐都护的事了。 徐都护,姓徐名自琮字崇礼,年约二三。 赵康彦何无珏萧弃好歹见过几面,这人她别说见,听都没听人提及过,是凭空出现在京城贵人圈中的神秘人物。 …… “手抬高,手臂用力,底盘稳住,嗯,坚持一炷香时间。”萧弃定下徐自琮今日的操练目标之后,换得了她片刻的闲暇。 她算是看出来了,不论徐自琮接谁的班,都够呛。 萧凉也是,只顾闷头找,根本不管找到的人有没有那方面的天分…… 蹲马步蹲得东倒西歪就算了,手把手教他,他还抱怨嫌累。 幸亏这些年萧弃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和善,不然这等朽木,她能硬生生撅成两半。 “压,再压点啊,什么嘛,孤不懂武艺也比你得心应手,诶,你们东齐武将就这水准?”林羡君叉腰昂首,优越感十足。 萧弃:…… 北漠使臣团三天前刚走,这厮今早就颠颠的跑了回来,什么都没带,一穷二白。 这就不提了,谁知他像是认准了她,愣愣朝着长公主府的方向蹿时又好巧不巧撞上了莫罔。 莫罔被萧弃说教了一番后没率先开腔,但他不开腔林羡君开啊,天南地北各种阴阳。 结果显而易见,莫罔忍不了了,再忍下去成孙子了,于是他逮着林羡君‘沟通’了好半晌,最后是出门的萧弃拦住了两人愈演愈烈的‘斗争’。 上次是莫罔不占理,这次是林羡君。 萧弃抽搐着嘴角,她决心再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莫罔想找机会将他送走,林羡君不要,抱着门口的石狮子直嚎,仗着自己惨绝人寰的脸别人认不出来,就是耍赖。 莫罔很少无语,能让他打消念头的,必定是他认为碰了林羡君自己也会变蠢。 林羡君留了下来,不仅留了下来,还跟着萧弃莫罔去了徐自琮所在的操练场。 随后的时间里,林羡君的嘲讽,莫罔的斥责声比萧弃的声音响得还勤快,几句话说的徐自琮大气不敢喘。 莫罔揽着林羡君的脖子笑说:“就他这样儿还上不了战场,平砂关那你再清楚不过了,小爷守的!” 萧弃:…… 林羡君扒拉着莫罔的咸猪手,语气嫌弃:“孤没去过北漠东齐交战之地,可你也不要明目张胆的鄙夷孤的脑子,平砂关你守的?呵!” 男人间的友情奇奇怪怪,之前还闹得必须死一个,这会儿倒是好兄弟上了…… 萧弃看了眼一旁老实扎马步的徐自琮,憋着的话没出口。 一炷香时间不长不短,萧弃瞧这位初来乍到的都护汗流了快一地,她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主,干脆手一挥,放他一条‘生路’。 看着他腿脚不利索,手脚并用跑走的样子,萧弃问出了这两天她忍了很久的问题:“幽蝉说徐良志有鬼,照徐自琮的表现看,他就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公子哥,义子这副模样,做人义父的徐良志又是何等品性?” 莫罔思索着,没急着说话。 要说朝堂内的各位大人,他认识的少,要说年龄相仿的人,他倒能阐述一二。 “常玉喜师姐可有印象?现禁军副统领,常太傅的孙子,他就是不上进的代表,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办起正事却虎头蛇尾的,时常办坏事。”莫罔背后念着常玉喜的坏话,管他俩多少年的狐朋狗友,帮师姐解惑他连自己祖父的糗事也能拿来一说。 “但是常太傅除了在我祖父口中是个长舌男人外,朝堂上门生遍布,足以证明聪明睿智的人也能教出不着四六的后辈。”他中间喘了口气接着说。 萧弃想到了什么,扭头对一旁的林羡君道:“铁无疑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这位徐良志徐大人提供的情报。” 林羡君啧啧两声:“那还需要想?你们别管他义子什么德行,他铁定有大问题。” 莫罔点头附和:“他说的也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萧弃却突然转移话题:“来,陪我练练。” 林羡君懵了一瞬,他们不是在聊事儿吗,怎么就切磋上了? 莫罔没拒绝,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双手使用的重剑,质量上不如他的辟山刃,手感略轻。 他的一举一动的确是落于同萧弃的切磋上,可余光却似有若无的扫视周遭的树木矮屋,他察觉到了,在他们三个说话那会儿,有陌生气息潜伏在操练场的附近。 由此证明,徐府必有猫腻。因为知道她在这里操练徐自琮的除了面前的莫罔林羡君就只有徐府的老少了。 萧弃和莫罔对视一眼,哈,看来这人躲得不咋地啊…… “东江受伤后想想只动过两次手,一次石佑,楼知府那个义子,一次林太子,还不是动真格的,我要再不练,怕要沦落成五体不勤的废物了……” 林羡君当即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不怎么开心的坐在一块亮得反光的黑石墩上,他觉得有人骂他。 …… 萧弃的枪适合一段距离的半远程作战,而莫罔的重剑则更适宜近身压制。 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萧弃提枪向着莫罔的面部袭去,用了五成的力道,撞上了莫罔六成的提防。 枪以速度快,灵活着称,一招被挡她还有其他招式破防。 枪与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清脆的同时又有种肃杀之气向外扩散。 你来我往之余,他们还有闲心留意窥视之人是否离去,只能说相比于切磋,他们更像是玩,真刀真枪的玩。 过了半个时辰,这场切磋以红缨枪的枪尖抵在了重剑的侧面,萧弃利用巧劲制住了莫罔的反击为止,他们数着呼吸,五息时间一至,二人同时卸力,彼此相视一笑,默契非常。 不是不能接着打,只是切磋终有局限,伤着人了后悔的还得是自己。 更何况他们切磋的动机不纯,想要尽兴的打上一场还不到时候。 看时辰差不多了,今天算是结束了,分别之际…… “师姐,萧,咳!皇上命人送了一道圣旨给我,给我找了点事做,明天就要上任了,之后怕是没时间陪你……”莫罔冷不丁上前一步抱住萧弃,不舍之意浓厚的几近淹没了她。 萧弃身子一僵,她还是不习惯他人碰触,想挥手打人又想起他俩的关系,在生气和害羞中她选择红着脸笑骂他:“如你所愿了,你还不开心?你说的啊,不想再不务正业。” 莫罔瘪嘴:“我的意思是我舍不得你,不是抱怨……” 萧弃点头:“嗯嗯嗯……我也舍不得你,行了吗?” 莫罔等的就是这句,不管敷衍还是认真他都当成实话听。 莫罔操了一口软糯的声音耍宝不愿离开萧弃,时间一长,萧弃不乐意了,手臂不轻不重的一搡,将他推去一边,露出身后林羡君木讷呆滞,毫不作假的神情。 萧弃:…… 第121章 坦白从宽 莫罔被萧凉安了个刑部的官职,平日里帮着刑部上下查查案抓抓人,过上了天不亮出府夜半回家的日子。 林羡君呢则叫萧弃扔去了太师府与白弋作伴。 她是好了,房少华要毛了。 白弋成天欺负林羡君,把人气得直跳脚,房少华管不了,玩呗,客人没有客人的样,他这个主人惯得好。 …… 萧弃操练了徐自琮整整七日,七日不见长进,她倒是越发看淡生死了。 从前也没人告诉她教人是件熬命的事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萧弃不干了,直接将徐自琮撂给了武场总教头带,自己甩了甩衣袍找萧凉吐槽。 “你老实讲,你是不是和徐大人有什么关系。”起初她想的是碰巧,碰巧遇上了徐自琮,又碰巧封他个官当当。 真打上交道,她改了看法。 二世祖一个,不愿学没毅力,他能拿上武将官职,徐良志功不可没。 萧凉手一抖,讪笑着抬头:“阿姐说什么呢,他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弃凝视着他,摆明了不相信。 “有求于他?”她淡定的道。 萧凉:…… “明儿大皇姐会在她府中开个赏花宴,我请她喊了京城内七品以上大小官员的家眷一起参加,尤其是徐夫人,和你说一声,别做什么通风报信的事情。”萧弃半开玩笑的和萧凉强调。 萧凉抿唇:“阿姐小心些,徐良志邪乎的紧,我也是情非得已才同他挂上了钩,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萧凉抬眼对上了自家阿姐含笑的眸子,莫名懊恼羞愧起来。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前提是不要被人坑了骗了,说出去你这张脸可就‘滚滚长江东逝水’,找都找不回来了。” 在萧弃的心里,萧凉还是那个天真的,需要人保护的弟弟,虽说在成长,在成为一代帝王,可路上的坎坷,他不曾经历就不得而知。 “那阿姐帮我出出主意?”萧凉试探。 下朝处理事务的‘徐良志’头顶一股凉风窜过,‘他’心情不怎么美妙,索性眼睛一闭,这文书谁爱看谁看,‘他’心中另有大业,不屑这些细枝末节。 话又说回萧弃,她蹙眉问:“你说他知道了什么?父皇的下落?” 萧凉点头:“‘他’言之凿凿,就差说帮我找了。” 萧弃起身,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徐良志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她还不清楚,别的不说,就和靖帝这事兄弟姐妹中只有她和大皇姐知道,知道和靖帝是假死脱身,那徐良志又是从哪找着的蛛丝马迹,还偏偏在这会儿捅给萧凉。 萧凉犹豫再三,小声道:“阿姐知道父皇没死?那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多说无益,会干扰你的帝心。”萧弃一字一句道。 帝不帝心的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阿姐居然在他小时候就开始骗他了,这叫自古多疑心的君王如何看待此事。 而且一直以来最亲近的阿姐都有了他无法探知的秘密,这种谁都有权力知晓,偏偏独他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萧凉想生气,嘴张了又张,还是合上了。 谁没骗过人呢,他当然不能幸免,他若指责了阿姐,阿姐是不是也会对他有所怨怼? 姐弟间不能有嫌隙,他是在阿姐的照顾下长大,是在阿姐的帮扶下稳坐皇位,他可以对任何人没良心,唯独对阿姐不行。 “父皇‘驾崩’前王公公找过我,他说父皇有自己未完成的事情要做,朝中让我先扛住……我怎么扛呢,连哄带骗,欺上瞒下。”萧弃叹气,她怎么可能看不出萧凉是在生闷气,就是因为看出来了,她才深感自己处于两难境地。 萧凉那时还小,哦,她也是。 时乖运蹇,担得起事儿,做得了主的萧宇恒早和靖帝一步假死潇洒,大姐萧长歌满脑子没正事,二姐萧明月行事又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和靖帝太懂他的儿女们了,找上萧弃也是抱了赶鸭子上架的心。 萧凉撇嘴,有点孩子气的道:“这次是最后一次,下次不能骗我了,我可是皇帝!” 萧弃的自责瞬间被笑意替代,她看着面前的弟弟,不知该说他大度好还是傻好。 “我也想去赏花宴……”萧凉看准机会得寸进尺,作为皇子他十二年未曾出过一次宫门,作为皇帝,出宫随行数十人,坦白来说,他是没有自由的。 极少数的几次还都有萧弃的影子,尽管不靠谱,又是穿太监服又是以朝九晚五换取玩闹的时间,但他是轻松的,是温暖的。 萧弃重新坐下不应声,手肘抵着龙案,单手撑着下巴,等着萧凉不耐烦又不敢发脾气后无奈的撒娇。 萧凉:…… 他阿姐,外人在时冷静自若;熟人在时原形毕露;莫罔在时矫揉造作,一身的臭德行根本无处安放。 也怪他,总是自己骗自己,看不清阿姐的真面目。 如今看透了,他今个儿还就不让她如愿了…… 姐弟俩无声的对峙,气氛陷入古怪,令御书房外的杨德顺脑门直冒冷汗。 杨德顺:祖宗诶,大祖宗小祖宗,快别闹了,咱家可受老罪了…… “带你去不是不行,陪我演出戏,演好了下次还带你。”萧弃到底宠着萧凉,没装模作样太久。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徐良志’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为了正统,萧弃岂能任由‘他’为非作歹? 萧凉鼻子发出一声短暂的气哼,眼中溢满了喜悦,嘴上却不忘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尽挑不好听的话讲:“我听阿姐的话没错,可阿姐不听我的话,你不听话我也不听话!” 萧弃放空自己,仔细回想哪里不合萧凉的意,思来想去…… “你要说莫罔,除非他有非娶不可的红颜,不然你阿姐我是看不上其他人了……” 莫罔对待她永远是谨小慎微的,照料她的心情,知悉她的喜好,还能跟得上她的步伐。 人一辈子能遇见几个知己呢,又能遇上几个真心实意喜欢你的人呢? 萧弃是幸运的,抓住了莫罔,也只抓住了他一个,就实现了知己与爱人共存的期许。 第122章 逛街是件辛苦的事 萧长歌派人告知萧弃赏花宴几时开始,在此之前她闲来无事出府逛起了衣绣坊。 这是幽蝉提议的,她说宫宴有宫宴的规格,战场有战场的打扮,世女皆爱美,以美为爱好。萧弃可以不做到最美,起码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要明了。 总不能穿着宫装或者软甲衣去赏花宴?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小时候的萧弃特爱织造精细,颜色鲜艳的华丽服饰,腰间再挂上一串铜铃,走起路来微微晃动,发出的叮铛声嘹嘹呖呖,心情就会不由自主的变好,长大后的萧弃反而失去了这方面的兴趣,一心扎在习武枪法领兵作战上,闺阁内的衣匣看来看去就那么几件,每年换新,每年雷打不动。 到了衣绣坊,幽蝉沉默寡言的领着萧弃走进,一眼看去,官家小姐可不少,不小的店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估摸着都在为赏花宴做准备。 萧长歌此番不止请了小姐夫人们,更有有为的青年才俊登门,还未婚配的小姐自然摩拳擦掌。 说起这个,道安王妃也会来,听萧凉的意思她若见着人家的脸定会大吃一惊。 这么看,见面礼是不是要备上一份,毕竟是她的准皇嫂…… “殿下试试看?”愣神的功夫幽蝉已经捧着一件红白相衬,银纹绣样的云锦长裙缓步走来,周围站着的小姐丫鬟一脸艳羡之色。 萧弃只知道这衣服的做工细致,价格不菲,其余的看不出来。 直到人群中一道疑惑的女声响起,她方才得知有多名贵。 “不是说四海国色不卖吗?怎么……” 女子身边另一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附于她耳畔道:“你不知道她是谁吗?你父亲祖父也没同你讲过吗?她可是安乐长公主,安乐长公主啊,咱们东齐第一位女将军,还是打了胜仗的女将军,四海国色合该她穿。” 萧弃看了看幽蝉手上的衣裙,沉默几瞬,抬头问她:“府内不是有相同的着装嘛,怎么又拿了一件?” 她和萧凉夜游庙会不就穿了一身红白的袄服,其实这会儿穿也不是不行…… 幽蝉:…… 自家主子知道现在几月了吗?袄服一二月穿保暖,五六月穿捂尸斑。 “衣绣坊专门为您缝制的,您不穿给谁穿?”幽蝉的话当然是骗人的了,四海国色是整个衣绣坊用了两年时间,一针一线细细编织而成,这些年作为镇店之宝只看不卖的。 为了让萧弃拿走这件衣裙,幽蝉快编了个历程出来,终于劝动了萧弃。 萧弃一头雾水的走了,身后的小姐们倒是起了兴致。 有人停下手中挑选衣裙的动作和身边人聊起了萧弃,有人不认识萧弃嘴上暗叹对方豪气之举。 四海国色,价值千两,有价无市。被买走了,眼馋的人是真馋,眼红的人眼睛也能和兔子相提并论。 …… 萧弃回府的路上去了趟吹雅阁,一个买卖饰品金簪的地方。 让萧弃挑武器可以,让她挑珠宝就有点欺负人了。 她求救般的看向幽蝉,幽蝉低头避开她的视线,装没看见。 “小姐需要什么?”店中掌事的唇角扬着抹笑靠近萧弃。 萧弃眼前一亮,这不是有别人嘛,让她帮着选选自己付钱就好,都是心意,她才不要在不擅长的领域丢人现眼。 “送给高官命妇的,要那种温婉不显庸俗的玉饰,可以多拿几件。”金饰固然是好,可玉养人,能给佩戴的人带来福气。听起来假,寓意却不错。 掌事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回去取了几只木盒过来,当着二人的面打开,里面有玉簪,玉镯以及玉石挂坠,每一个的玉面都很圆润光滑,可见是极好的玉种。 萧弃说一不二,说拿几件就拿几件,还是一口价。给掌事的乐得见牙不见眼。 幽蝉捂着荷包,她觉得下次殿下还是不出来为妙…… 一通操作下来用了两个时辰,赶回府里画黛、点绛唇、描花钿,换上四海国色,挽了个凌云髻,发髻上再插上几只步摇,端庄华丽的长公主形象由此诞生。 萧弃乘坐着长公主制式的马车去了皇宫,她说了要接上萧凉,食言而肥的话这小子生起气来可不好哄。 皇宫,守元殿 萧凉提早换好了衣袍,坐等赴约的阿姐来到。 “陛下……这些奏折?”杨德顺囧着一张脸将手上托着的待批阅奏折朝萧凉的方向递了递。 他挥手:“再放放,批得快了也不见大臣体谅朕,少给朕找点事,朕做不来舍己为人的亏本生意。” 杨德顺还能说什么,他就一太监,他急皇帝不急,该白搭的全白搭。 萧弃坐在马车内懒得折腾,真的不是她说,打仗御敌都没梳妆打扮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这美她爱不了一点。 萧凉上车后,姐姐蔫巴着,弟弟傻乐呵,各有各的喜忧。 …… 安泰长公主府 自萧长歌建府出宫长住以来,三姐妹许久不曾相聚,前脚赵康彦扶着五个月身孕的萧明月下了马车,后脚萧弃带着萧凉幽蝉停于门前。 姐妹俩一见面,什么夫君什么弟弟,都一边去! 萧弃看着萧明月衣服下隆起的肚皮,好奇有之,担心亦有之。 萧凉:远亲近臭? 赵康彦:不敢说话,不敢看,怕招了小姨子没脸…… 因为已有家世的男人大多不会参加赏花宴这类形式的宫外私宴,所以赵康彦把非来不可的萧明月送达安泰长公主府就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同赵康彦一个样的还有萧宇恒。 道安王妃的名号这一个月频繁出现在众官家小姐的口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很多人,例如丞相府的千金,骠骑将军的嫡女这些个早在虹玉大长公主的山茶花宴就露过脸的小姐们,哪怕是嫁了人,许了人的,她们还是想知道收了道安王的是何许人也。 于是萧氏姐弟三人隔老远瞧见一群人围着正中的一个人,站在开满花卉的花圃前不知做些什么。 而看戏的萧长歌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直至萧弃等人走近才扬声叫停身边叽叽喳喳,颇为是(si四声)非的女眷们。 第123章 一孕傻三年 “来了?诶不是,小妹你这是把谁带来了啊?”萧长歌第一眼看见的是打扮大气,艳压群芳的萧弃,继而目光一转瞅着了挺着大肚子,头轻脚重的萧明月,最后才是衣着朴素,毫不起眼的萧凉。 她当即脑子宕机。 萧长歌知道自家小妹要搞事,可她没说小弟也会来啊,心里登时就没了底。 “……”萧弃拼命向萧长歌使眼色,拜托,焦点是她不是臭阿弟啊,太不礼貌了…… 萧明月噗嗤一笑,小妹滑稽的面部表情像是专逗她们这些人乐的,哪有什么第一女将军的架子。 萧弃余光瞥见女眷散开后露出的庐山真面目,她诧异的同时冲那人轻点下颌,唇角勾起一道亲和的微笑,主动打起了招呼:“皇嫂好久不见。” 怪不得萧凉说她见着人了许是会惊异,能不嘛?杨璎珞…… 她和从前一个看法,没什么意见,而且还有鹤儿这么伶俐乖巧的孩儿傍身,萧弃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认了她。 萧明月顺着萧弃面朝的方向看去,眸色却是一沉,虽然她知道大皇兄假死一事与杨璎珞无关,甚至还要感谢她那段时日以来对萧宇恒的照顾,小妹也好,大皇姐也罢同样要对杨璎珞由衷道一句谢。 谢字是要说的,人是有介怀的。 婉仪母妃的心眼不大,记起仇来锱铢必较,细算有五年时间她与婉仪母妃不曾言说一句话,见是见过,可只见不谈又有什么用呢? 故而萧明月不生气,不摆脸色不代表她就愿意对杨璎珞挂着笑模样。 “走了,在这儿待着是有什么美事上门吗?”萧长歌驱散了十几步外想行礼问安的夫人小姐,又出声打断姐妹间凝滞的氛围。 萧凉后知后觉的开口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萧长歌果断卖了萧弃:“小妹没和我说,还不允许我问了?小弟长大当皇帝,日理万机,哪有闲情逸致陪姐姐们开心开心~” 萧弃背脊一寒,她的背后站着的就是萧凉,这股寒意的来源不用想,一清二楚。 “皇嫂一起走。”与其解释不如转移话题,熟能生巧,她现在忽悠人忽悠得越发自然了。 杨璎珞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在想这群人里谁好相处谁需避而远之,脚下却是听话的走来,站在萧弃一臂之外。 萧长歌似笑非笑的看了杨璎珞一眼,不在意的耸耸肩。 小妹亲民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们习以为常。 “父皇在时不是说不让外人得知大皇兄的事嘛,你还敢光明正大封个谥号给他,得亏……”萧弃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这些人能听到的嗓音吐槽。 萧凉一脸受伤:“阿姐不信我?”感觉上能哭出来。 萧弃等着他扯嗓子嚎,丝毫不动容。 对付面前这个崽子要像对付莫罔一样,心狠才是正解。 先下手为强,不给机会让他主导走向。 “那会儿除百姓外是个人都知道大皇兄不幸殒命,父皇命官员三缄其口,不许外传,道安说得难听叫谥号,说得好听其实更像个雅号。”而且萧氏嫡支一家亲,官员生怕一个秃噜瓢把道安王已死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惹了在位的和靖帝,现太子萧凉不悦,他们嘴巴闭得严实的很,连讲给家眷听的胆子都没有。 直白的说,瞎猫碰上死耗子,憨君遇上了更憨的臣。 “……”杨璎珞深感自己杵这儿有些不合时宜,聊什么不好,聊萧宇恒的事,她听着有点为难情。 一行五主一仆即将抵达开宴的花厅,萧弃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看了一眼姐姐嫂嫂空落落的身侧,又看了眼身后的幽蝉…… “你们没带人出来嘛?阿弟就算了,我俩一起的,大皇姐满府都是可供使唤的人,二皇姐呢?你有孕在身,皇姐夫怎么不懂派个人陪你?还有皇嫂……这些个男人,有了就不会珍惜了!” 萧明月一时不知是帮夫君解释好,还是为自己辩解妙,嘴张张合合,一个字没说。 杨璎珞该给的面子给,非必要不会藏掖:“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苦日子,反倒习惯了独来独往。不是夫君不派人,是我不要。” 萧弃没见他们住得房屋有多简陋,只当杨璎珞在变相的说萧宇恒好话,抱怨戛然而止。 萧明月不说萧长歌说,她拽着萧弃的衣袖,语气同几年前一模一样,幸灾乐祸。 “百姓口中有一句话小妹想来是没听过的,怀孕的女人傻三年,二皇妹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她啊,怕是自己忘了……” 萧明月面颊羞红,眼带恼意的瞪了一眼不长心的萧长歌,谁料萧长歌理都不带理的,仍自顾自的调侃自己。 萧凉咳嗽两声提醒萧长歌,有个不靠谱的姐姐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担心她终有一天被二皇姐蒙头装麻袋,丢水里沉底。 她们站在花厅前说了好半晌的话,午时后的太阳不会很热,晒久了不一定舒服。 姑娘家细皮嫩肉的,晒一会儿皮肤透红,萧凉不怕晒,他怕几位姐姐晒黑了晒红了耍脾气闹腾他。 一手一个的将人往屋里推,推了两波自己才进去。 花厅男女分席,由屏风隔断。 萧弃这边已婚的小姐坐女左席,未定人家的姑娘坐女右席,层次分明。 萧凉那边就没已婚未婚的区别了,爱坐哪坐哪。 究其原因,萧长歌懒,懒得划分主次,能把夫人小姐分开费了她一定的精神头儿,她想避难趋易…… 主人贵宾到场,萧长歌陪着说了两句开场词就撒手随他们玩去了,这是她和萧弃说好的流程。 只要没人死她府中,想干什么干什么,她不拘着。 萧弃在徐夫人起身离席后跟着离开了,没引起其他人的重视,萧凉被萧弃安排做起了自降身份的差事,不为别的,就为拦住讨好萧弃的公子小姐。 萧明月身边的幽蝉不苟言笑的伫立在旁,她是自家殿下临时遣来保护安平长公主的,当下没有她出马的必要,只用留意花厅上的潜在危险,防微杜渐。 第124章 萧长歌的红脸,萧弃的白脸 徐夫人从花厅出来径自步入梅花园,这个季节梅花谢了有段时间了,树枝上生着的枝叶繁茂,和夏日中的其他树大致相同。 萧弃尾随着徐夫人一路跟去,不接近也不远离,保持着她能看见徐夫人,徐夫人看不见她的绝佳藏身距离。 徐夫人碰了碰这棵树的枝干又摸了摸那颗树的翠芽,没有明确要做的事情,就只是赏‘花’。 不多时萧长歌带了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赶到,为首的有两人,一人是萧长歌这位主人,另一人萧弃只觉眼熟,是那种有过一面之缘彼此又没有任何交集的感觉。 萧弃猜她是在哪场宫宴上见过对方,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不然战场上千军万马她一双眼睛一个脑子根本记不过来。 徐夫人今天的心情尤为糟糕。 做起主母的女人外出的次数本就少之又少,掌管府中中馈、制止后院姐妹相争、伺候好老少爷们,哪个不是自由的绊脚石。能得京城圈内女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邀请入府一观,天赐良机,她还能从别人的身上照搬如何管家才能哄老爷开心的硬实力。 可是她家那位不让她来,这便算了,对待她更是敷衍到连说一两句好听话都不屑的程度,她伤心了,女人伤心偏爱同人唱反调,不叫来我偏来。 想是这么想的,心还是惆怅,惆怅得想同梅树互诉衷肠。 人在地面之上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下无比惹人注意,徐夫人被背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吓得回了神,抬眼发觉眼前不是她想去的荷花池,而是一苑绿树。 徐夫人懵了懵,迟疑的向身后看去,想看看是谁和她一个‘品味’。 昔有弱水三千仅取一瓢,今有繁花三千她唯爱翠苗。 天知道萧长歌找了徐夫人多久,徐夫人在质疑自己的时候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谁家的夫人喜欢平平无奇的绿色梅树啊?当季开放的花区她寻了个遍,梅树这里是她来的最后一个地方。 “呀,这不是尚书夫人嘛,这么巧啊~”萧长歌并肩而行的女人捂嘴做惊讶状,萧弃看在眼里,有点无语。 姐姐,你不觉得很假吗…… 徐夫人讪讪,天时地利人和,两伙人搁这遇上,是蛮巧的。 “见过安泰长公主,见过常佑郡主。”徐夫人福了一礼,语气小尴尬,倘若说得出来她来这里是为什么她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萧弃想起那人是谁了,镇南老将军的独女常佑郡主,年纪比萧长歌大,和萧宇恒差不多,是位喜欢热闹的郡主,孕有一女,萧凉登基后镇南老将军还请封了常佑郡主的女儿为县主。 常佑郡主能和萧长歌玩到一起去不是没有道理的。 “咱们尚书夫人有福呢,有个做尚书的夫君不够,孩子还是个都护武职,可谓是文武双全。”女人没出嫁比谁爹官职高,嫁了人比谁夫君可靠,育有子女后,又竞相比较谁家孩子更能争气。 女人聊天聊得永远不是自己,萧弃在想萧明月是不是也是这样。 徐夫人听见常佑郡主的一番话嘴角在扬起和耷拉间起伏不定:“是那孩子有福气,和我没什么关系。” 不是谦虚,是嫌弃。 她似乎不怎么喜欢徐自琮啊,萧弃挑眉。 萧长歌摆了摆手:“陛下说了,到时候叫徐都护接替安乐的位置呢,你假客气就是你的不对了。” 常佑郡主点头附和:“徐都护还没定下姑娘?你瞧,本郡主身后的这些个小姐个个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尚书夫人瞧瞧,可有看上的?有本郡主保媒,保准拿下。” 徐夫人突然就委屈了,她没孩子是她家老爷的问题,凭什么自己想过户妹妹家的次子却被百般拒绝,他倒好,扭脸上外头带了个看着没个好人样的回来。 现在她还要给家中那个没一点血缘的义子谈个好姑娘,不是,凭什么啊? “抱歉郡主,他的婚事不由我作主,我家老爷不许我插手。”徐夫人僵着张要笑不笑的脸回绝了常佑郡主的满腔好意。 常佑郡主不生气,男人嘛,除了入赘的,都好揽权。 “那就不说这个。”接下来常佑郡主伙同萧长歌进行了一场漫长的对话,旨在套取徐夫人知道的一切有用信息。 萧弃躲了多久她们说了多久,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小看萧长歌了,大皇姐不渴吗? 萧长歌不渴,她正在兴头上。 她能看出来徐夫人非常不高兴,不高兴徐尚书,也不高兴徐自琮,敞开心窝的女人什么都敢讲,所以萧长歌才有源源不断的家宅秘密可听。 在萧弃萧长歌最初对好的计划里,萧弃要在赏花宴举行一半的时候登场,以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的方式给徐夫人喘息的时间,以免引起徐府二人的注意。 “大皇姐怎么在这儿?陛下找你呢,再不去他该生气了。”萧弃从藏身的位置款款走来,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不过语气有点冷,听着冻耳朵。 常佑郡主想帮萧长歌说话:“嗐,怪我,这不是看安泰乐善好施,喜欢给人牵红线嘛,就带上人家姑娘给挑挑还不错的后生。” 萧长歌皮笑肉不笑的瞥了眼常佑,心中腹诽她真是会讲话。 嘴上却抱怨:“知道了知道了,出去打一场胜仗你还狂上了,我可是你的皇姐,没大没小。” 萧长歌同萧弃擦肩而过,两人面对面时萧长歌微微眨巴了几下眼睛,是专门告知萧弃,你让我做的我完成了的意思。 “郡主自便,诸位小姐随意便好。”事解决了阳光都跟着灿烂了,萧弃觉得除非天塌给她看,不然谁也别想她吊着脸。 萧凉在萧明月时不时的帮衬下好歹是留了一帮子套近乎的人,艰苦的熬了近一个半时辰才等到萧弃等人归来。 他‘唰’得从位置上弹跳起身,原本浮于面上波澜不惊的神情在萧弃出现后荡然无存。 萧弃看不见萧凉肉眼可见想要诉苦的眼眸,只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遥遥举杯感谢他的辛苦劳动。 萧凉:…… 第125章 自曝家门 萧凉认为他可有可无,没什么在此出现的价值也没什么非他不可才能提供的援助,来这儿啥都不图,就为了干巴地吃两口饭菜心满意足。 他战战兢兢的替阿姐挡住了十数个人,以防他们干扰大局,待到事臻至善。他付出的努力看似贡献大实则微不可察。 他快气癫了。 赏花宴落下帷幕,有的夫人相中了德才兼备的才俊,想着改日请京城有名的媒灼登门说媒;有的公子看上了才艺俱佳的伊人,期待着能有下次的不期而遇。短短几个时辰,萧长歌间接撮合了不少登对的男女,搭桥了许多门当户对的绝好姻缘。 虹玉大长公主瞅着都得说句前途无量。 “陪阿姐演场戏?”萧凉板着一张严肃的俊脸,剑眉轻皱,双手撑在萧弃坐着的梨木椅椅背上,垂着头侧看她心孤意怯的面容,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萧弃看了看她身边的萧长歌…… 欸,大皇姐一眼不见如隔三年,愈发好看了,像她这样人美心好的,不知会花落谁家? 随即萧弃又强装镇定的欣赏了一番萧长歌议事书房的布局,暗下决心她也要学大皇姐辟出个类似风格的书房。 天看了、地看了、姐看了,弟?不看不看就不看! 萧凉小几年一直生活在奏折的摧残下,脖子一日比一日不经折腾,以至于脖子酸腰也跟着挺不起来。 前半生软弱后半生心黑的他不是服软的人,这点上萧弃萧凉简直一模一样。 萧凉坚持了小半柱香,他被忽悠固然生气,但近些时日坑蒙拐骗的次数太多,他竟是生出了一种习惯成自然的心态。 颈椎‘嘎嘣’一声响,萧凉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不爽的瞥了眼努力淡化僵硬氛围的萧弃,遗憾中坐去了她的对面。 阿姐不要脸定是受了莫家那厮的影响。萧凉安慰着自己并善良的帮助萧弃找理由开脱。 人不会立即接受相识之人突如其来的改变,萧凉便是这句话的践行者。 萧弃的表现可以是装出来的稳重,但绝不可以是真实的轻佻,这会让萧凉觉得他们间相隔的不止是条小溪流,而是一整个无法跨越的壑沟。 萧长歌不能一直做那看不见的人,眼瞅着府上即将多出两口人的晚膳,她满肚子的话再不说出口萧凉就要搁这住下了!住下没问题,她怕赶明儿大清早,公鸡没打鸣先叫杨德顺喊醒。 谁家皇帝恁憋屈,宫门落锁回不去,三更光阴烛火虚,四更上朝发丝稀。 “小妹窝那老远,想着听到的看到的不全面不确切,我讲给你们听,保准新鲜可信。”萧长歌派了贴身婢女到伙房现切了几盘果碟,给人一副打算扎根在书房的错觉。 …… 萧明月怀着孩子,不易受到任何形式的刺激,萧弃命幽蝉寸步不离的送她回赵府,忙完后再掉过头接自己。 幽蝉答应了,如实照做。 她目送着萧明月搀着赵康彦的手双双从车架上下来,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一道黑影从她的余光中极速掠过,幽蝉眸底暗沉。 京城风云变动的不是时候,她是打算谋划些什么来报复当年的人和物吗? 思及此,幽蝉迈步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道路尽头岔开的小巷口,黑衣蒙面的人站在那里,坐等着鱼儿咬钩。 “我说了我们还会再见。”那人语气中充满自信与笃定,‘他’相信着幽蝉看见‘他’会即刻放下手上要务来找自己。 这可是多年的默契呢。 “您?”时过境迁,面前之人不是曾经的那人,过去的称呼也必将引起‘他’的暴怒,毋庸置疑。 黑衣人笑道:“我是你过往的主子,现在你一样能叫。” 幽蝉闻言低头翻了个白眼。 她不蠢,真的。 幽蝉最初是经由和靖帝的差遣去到了先皇后身边做事,再之后先皇后生萧凉难产薨逝,她被送至萧弃那里担任了暗卫头领,完成了母亡女承的接替。 东齐暗卫的前身均为死士,幽蝉不同,她是后来才成为的死士。 而死士,一生只奉一主,穷尽此生不可再效忠于他人。 “叫不出口?在顾忌萧弃那个小丫头片子?”黑衣人面罩笼盖下的唇瓣微启,血红色的眼眸凝视着幽蝉的双眼,语调阴寒刺骨。 “明明没打算对她怎样的,非要横插一脚,哼。” 幽蝉背于身后的手逐渐握起,指节透着青筋。 “殿下再三出事也是您做的?”心中已有答案,无论‘他’说与不说,都无法改变已然造成的伤害。 “想说我心狠,不顾母女情分?”褚书英笑意不达眼底,戳着幽蝉心窝子发问。 她不答。 “我若心狠,那萧棠呢?捡了我、绑了我、让我为他生儿育女,他明知我失去记忆,却说什么也不肯寻医助我一臂之力,他说他喜欢我,后宫佳丽来者不拒,我为了萧凉一命呜呼,他又装作全是孩子的过错,假仁假义难道不是他更胜一筹?”褚书英的眼中满是恶意恨意的汇集,她讨厌东齐皇室上下的虚伪,讨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肮脏。 “先需涅盘方得重生,没有罗摩植入的涅盘蛊十六年前我就死了。我本意回来报复萧棠,谁知他已死,那我不能没有发泄苦楚的目标。” 所以她屡次冲着和靖帝的儿女出手,最后的最后连亲生女儿都不曾放过。 幽蝉觉得她早已面目狰狞,心思可怖。 “殿下是您的女儿,何至于此?” 褚书英伸出自己布满褶皱的双手,她看向幽蝉说:“蛊没有好东西,看,我活了,却在迅速衰老,眼睛也变了。阿幽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无青元鸢,罗摩顺位祭坛圣女,如果不是萧棠,我早已万人之上,受尽人们的赞美和供养。” “我死后被跟出来的宗长带回罗摩,醒来才知道现今的祭坛圣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从小与我作对的替补者。” 幽蝉听着先主絮絮叨叨的怀旧自伤,眸中无甚感情。 过度追求名望以及权柄的人总爱忽略自己早就得到的东西。 幽蝉不想配合她了,寻了个恰当的时机就要开溜,身后女人的声音响起:“阿幽不如猜猜我为什么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一阵烟气没有任何预兆的弥漫开来,带了点浓郁的花香。 幽蝉边退后边言:“你留不住我。” 罗摩的突变,她、萧凉、萧弃莫罔、白弋已有耳闻,她不做些防备都愧对这些年身为暗卫头领的修为。 劳什子的主仆情谊,她够够的。 无青元鸢见幽蝉未受影响,逃出小巷,面色青紫,无奈只得召唤附近隐匿的部下,对幽蝉展开围追堵截。 约莫一炷香时间,无青元鸢的人自行返回,然而幽蝉的身影并未出现。他们个个面色青肿,狼狈不堪。 无青元鸢:??? “人呢?”无青元鸢绷着松弛的面部肌肉,冷声问。 部下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抓着……” 无青元鸢:策反的决策是正确的,就这些个蠢货,办起事来尽是差池! 第126章 有鬼没鬼 幽蝉紧闭着双眼,浑身瘫软的倒在长公主府的门前。 罗摩的毒,集百代之所成。东齐四国尚有史源查起建国之初,大商等覆亡之国亦有其兴衰至灭亡全过程的记载笔录。罗摩没有,这个部族不知从何时开始兴盛,它的出现自始至终都是个谜,它的毒在这一属性上一样有所呈现。 长公主府的暗卫自打被萧弃批评过后,值岗的他们恨不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别说蛇吐信子的嘶嘶声,就连蚊子的嗡嗡声出现在哪位暗卫的身旁他们都能确定。 这头幽蝉刚倒地,那边暗卫鱼贯而出将人抬了回去,又推出暗卫副头领直奔安泰长公主府把殿下带回主持大局。 有序不紊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伙人。 …… 萧弃得知幽蝉的状况她顾不得听八卦的萧凉以及讲八卦的萧长歌,屁股燎火,如一道闪电从二人眼前一闪而过。 萧凉懵圈,萧长歌耸肩。 “八成出事了,以小妹的性子除非特别急切,不然不会连声交代也没有……”萧长歌话音未落,书房复又被人从外推开,门扉中萧弃的脸醒目刺眼,萧长歌疑惑歪头,想问她怎么还没走。 萧弃抿唇:“我叫幽蝉护送二皇姐,现在幽蝉出了问题,我担心二皇姐也遭遇不测……所以想请大皇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去看看她,落个心安。” 萧弃再神通广大,盘查这个关心那个的终究一心不得二用,站在小家的立场,萧明月安危固然重要;站在大家的层次,幽蝉为出发点,排除内忧更是关键。 她当然可以找自己信得过的下属代为确认,可她否决了。 因为萧弃在东齐朝堂上的特殊地位,她的表现常被大臣曲解,比如说她派人探望萧明月,她去就会有人猜疑她的目的,萧长歌去则是简单的姐妹联谊。 她不想平添糟心的事情,无关大小,也无关对错。 萧长歌问:“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与徐家有关?” 萧弃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除了他们,应该不会有别人了。虽说我查他都是在背地里的,但就他的聪明程度看,不难猜出我们请徐夫人出席赏花宴实则是场鸿门宴。” “阿姐,我倒认为对方这么做不是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而是其中出了些岔子。”萧凉提出自己的观点。 萧弃愈着急愈冷静:“怎么说?” “照我对徐良志的认识,如果他想让你不舒坦,有的是办法破坏大皇姐的花宴,他没有,既然他没有,我猜他其实是不在意的。不在意为前提,那背后捅刀子不是多此一举。”萧凉有理有据的分析。 萧弃笃信直觉,更尊崇明面上的逻辑。她沉思过后赞同了萧凉的观点。 因为她回忆起一个细节,几个月前萧弃梦见永元皇后的那日,她曾向幽蝉提起,幽蝉的反应看似稀松平常,实际从那之后对待永元皇后的桩桩件件都更为讳莫如深。 萧弃不爱做死而复生的美梦,她能联想到一起的仅是威胁与被威胁的老套戏码。 她的母后,东齐津津乐道的孤女皇后,能长那么大,还懂许多形形色色却又鲜为人知的东西,说没背景怕是没人信。 由此看来,幽蝉被人钳制后逃离的可能远胜徐家的故意为之。 萧长歌站起身将萧弃往书房外面推,嘴上说着:“好了好了,你二皇姐那里有我和小弟,你呢,就去做你擅长的事情,别被外人钻了空子。” 萧弃在萧长歌的推动下从书房走至安泰长公主府门,身手矫健的跨上了府外早已去掉车辕的马匹,惟手熟尔的一挥马鞭,马儿嘶鸣一声迈开四蹄,扬长而去。 “……”萧弃骑着马奔出去了好长一段距离,她突然想起京城禁驰的条例。 做都做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换句话说,难道她府上出事不算紧要关头? 算啊,怎么不算呢! …… 幽蝉不太好,起初只是昏厥,在萧弃赶回来的途中进一步出现了类似抽搐的状况,府医敷帕把脉,这才断定她绝非高热而引发的躯体失控。 不是好消息,萧弃进门听到府医的结论,心凉了半截,她看过的书上记载,有数以千计的毒发作起来便是如此,昏厥过后无缘由的抽搐乃至衰竭而亡,像是一套过度板正的规则,仅依靠自身之力,实难挣脱其束缚。 病急不可乱投医,萧弃叫府医照顾好幽蝉,命手下暗卫跑一趟皇宫拉来太医院院首从旁辅助,自己则快马加鞭的去了南域三公主尚雅安置的住处。 幽蝉于她而言,是仅次于萧凉等兄弟姐妹外最重要的人,是亲人,她太想救她了,无论支付怎样的代价。 尚雅对毒物的了解强过东齐的大部分医者,她是萧弃能想到的,最稳妥的人了。 …… 尚雅每日吃好喝好,偶尔想起自己做的蠢事捂脸发发无人在意的牢骚,生活可比在南域那水深火热,穷得要吃不起饭的地方好。 她在东齐待了两个月,发现上统皇亲贵胄,下含劳苦大众,好说话的比比皆是,在欢迎宴上出声怼她的那位大长公主后来也送了她不少东齐的漂亮裙饰,好用的好玩的应有尽有,无疑是值得人赞颂的。 “尚雅公主可在?”萧弃心急是真,但若直接推门而入,用不请自来的架势视人才是不理智的展现,话到这个关口,她摸了摸面颊上的肉,有点不好意思,她是没少干的…… 尚雅正挼着窝在她膝盖上喵呜撒娇的小狸奴,耳朵一动,她好像听见有人喊她,想必是错觉。 她住的地方怎么着也是三进规格的府邸,真有人喊她的话,对方的气量实打实的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萧弃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再三思量,还是决定重拾不速之客的看家本领。她临空一跃翻进府门,朝四周看去,鬼都没一个。萧弃扶额,她就说以自己的声音怎会喊不来个通报的门房,合着是根本没有门房啊。 尚雅闲适无比的感受着吊窗处拂面的暖风,刚想让正脸也试试自然的爱抚,头一扭,对上了一张缓缓自窗下升起的俏容。 小狸奴被吓得脚底打滑钻进了最近的箱底,尚雅没有狸奴灵活,一个后仰,后脑壳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地面上。 萧弃:…… 尚雅:有鬼啊!!! 第127章 好你个紫绀醉 萧弃吓尚雅非她本意,不过眼下没有时间解释了,她一手架住尚雅细长白皙的天鹅颈一手托着腿弯,采取了拦腰抱起的方式将尚雅硬生生抱回了安乐长公主府。 路上尚雅懵逼状,全然不知自己何以至此,陷入如今这般田地。 “???”尚雅缓过神,竖起一根手指,戳了戳萧弃的手臂,她想说她有种时而飞起时而落下的不安。视线上移,目光并未与萧弃的双眼对视,反倒定格在她线条流畅、紧致有型的下颌部位。 尚雅咽了口唾沫,好,厉害的人远不止一方面厉害,就她看到的,萧弃精致的五官同样厉害。 被萧弃的怀抱笼罩的她有股淡淡的幸福呢…… …… 尚雅接受了长公主府上下所有人的打量,没有想象中的无能狂怒,有的只有心跳加速。 “打扰了尚雅公主,我这出了点事情正束手无策,所以能请你帮个忙吗?”到了地方,萧弃动作轻柔的把尚雅放下,她还在痴迷拥抱,猝不及防地脚底踩到了坚硬的东西,出于本能,尚雅脚尖轻颤,直到确认撑着她的是地板而不是别的什么后才站稳脚跟。 “怎,咳咳,怎么了?”尚雅想问发生了什么,脱口而出的声音却细弱的宛如自己养的小狸奴,不得已清嗓重新讲过。 萧弃示意院首,让深谙此道的人来说,以免有阐述不透彻之处。 “南域三公主安,现状是这样的……”院首抚着胡须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期间穿插几个他懂、府医懂、尚雅懂的名词名句,怎么说呢,他有点太详尽了。 萧弃身为荣宠一生的东齐正统皇家女儿,替地位不如她的人斟茶简直数年难遇,此时她沉默着各倒了一杯温茶递给侃侃而谈的三人,意思没明言,希望一个两个彼此心里有数。 幽蝉等人救命,她没心情看他们学习。 尚雅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瓜,敲着敲着灵光一现,她拉着萧弃走至幽蝉的床榻边,指着幽蝉对萧弃说道:“我要是帮到你了,长公主姐姐可否应我一个要求?放心,不会涉及东齐南域间的关系。” 这有何难?萧弃当着众人的面允了。 本该如此,助益在没有交换为底座的支撑下最不牢靠,只有双方达成统一,你情我愿,才是一切合作应有的。 尚雅未见萧弃面有丝毫不悦之色,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欢喜。她察觉到了,赶忙摇头冷静,想要摒弃这连碰都碰不得的心绪。 “皇兄走时说南域许是与罗摩有瓜葛,那时我还不信,可现在由不得我不相信。”尚雅叹息。 “这毒我有解的法门,哦,先别捂着她。另外,入药的不是南域特有的药草,东齐想来不缺。”她替幽蝉将身上的被褥掀开散发热量,随后伏于放置茶盏的桌面,认真的写下每一样药材的名字以及需要的剂量大小。 写完抬头看向萧弃再次补充道:“毒是南域的,我确定,也正因确定,我愿向金乌发誓自证清白。此毒非寻常南域人能有,它是南域世家驯服仆役杀手时择优选用的,初始症状像过劳,倘若放任不理,人会变得痴傻非常,毒性强但不致命,还有就是它易溶于水、空气这类媒介,味道独特,是那种很馥郁的花香。” 萧弃‘嗯’了一声,随即另问了一个问题:“紫绀醉呢?尚雅公主可有什么印象。” 尚雅摸不清面前女人几个意思:“长公主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曾在南域医书的一本抄本中见过这种毒,有意思的是半年前它被人下在了我东齐镇南军副将的身上,以你对这方面的了解,副将是生是死不用我拉出来讲,我真正感兴趣的是紫绀醉你们南域什么地位的人才能触碰到。”萧弃心底压着这事很久了,此前跑马的赌约她钻了漏洞,不然别说一人一个,现在怕还是云里雾里的。 尚雅比起她那皇兄,没什么自知之明是她拿不出手的一大原因。女子娇惯,受不得委屈,刨除开来她心直口快,有问必答的模样实在可爱。 “紫绀醉,我想想……” 尚雅绞尽脑汁的翻找过往留下的痕迹。 萧弃不急,她趁着尚雅想事的时间做了点安排。她把自己的令牌交予暗卫副头领嘱咐道:“你带院首到库房找找需要的药材有无缺失,有的话拿我的令牌去平乐侯府问问,如果平乐侯府也没有便上鬼市瞧瞧,记得拿些银子。” 她又看向府医,语气充满无奈:“蒋大夫不考虑再收个徒弟?可辛不在您的速度慢了很多啊。”可辛是长公主府府医的女儿,跟她娘亲的姓,姓公孙,平日里掐头去尾,名字从未喊全。 蒋大夫不说话,幽怨挂脸上,直勾勾望着萧弃,成,话不必说出口了,她猜到了。 柳一等人回京是重归自己原本的岗位,可辛不是,可辛被萧弃送去了古药坊,公孙夫人的营生同公孙采云联络母女感情了,一年半载回不来。 各家有各家愁,公孙夫人钟爱毒的学问,蒋大夫对医恋恋不舍,二人有了可辛就没在一起生活,孩子一人带一段时日,拉扯至及笄。 及笄后的可辛常留萧弃这儿不是因为想父亲,而是懒得奔波,古药坊开在十分西边的位置,那里气候适宜某些草药的生长,在公孙夫人看来是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紫绀醉!我想起来了,我们南域供奉金乌神像的地方长得全是那毒草。”萧弃身侧,尚雅的声音炸响,她疑惑转身,眼带迷茫:“紫绀醉是毒草?不是研制的毒?” 好好好,怪不得扈都尉的典籍中找不到紫绀醉,敢情是根草,还生在那旮旯角。 尚雅眨巴着眼睛言辞恳切:“具体的我不清楚,紫绀醉和你们见过的路边野草似的,靠近金乌禁地的区域密密麻麻,一拔一把。有谁能碰?嗯……国师、父皇、禁地守卫,应该没了……” 萧弃懂了,罗摩的手够长的,无孔不入的爬虫,叫人生厌。 “多谢你的不计前嫌,幽蝉还要麻烦你看顾一二,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话毕萧弃离去,余下尚雅指了指自己,又同蒋大夫面面相觑。 尚雅:没记错我是南域三公主?算了,长公主姐姐好看,她能有什么错呢…… 第128章 铁无疑,落网 “姓林的!你别以为你是北漠太子我就不敢收拾你!”白弋怒吼声响彻云霄。 有仇不报非君子,林羡君自认不是君子但也不是什么有气度的人,此时的他正端着白弋爱吃的零嘴撒丫子跑出几步远,一边吃还一边得瑟的挑衅。 林羡君撇嘴摇头:“孤一国太子,出了问题东齐难辞其咎,安乐长公主若知道是你下的手,啧啧,凄惨啊~” 房少华眉心跳了跳,接过话头:“林太子怎的知晓他怂长公主殿下的?” 林献君震惊:“原来他不是安乐长公主的人吗?孤还想翊阁何时成了朝廷的鹰犬呢。” 白弋扔来一双木筷,一左一右分别钉于林羡君身后两侧的树干上,警告他别乱讲。 “我如今不是翊阁的人了,怎么的?我乐意帮她做事,怎么的?”白弋浑身尽是反骨,他听不得有人嘴他。 “……”房少华一人带俩娃,疲惫上头,他只愿昏天黑地的闭眼长眠不起。 他不明白,面前俩人加起足有他爹大,说的话不如小孩子拌嘴,听又似曾相识,有些像他和莫罔、萧弃之间的交流方式。 “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是不是只要是长公主的命令,你万死不辞?”林羡君起劲儿了,他没打算放过白弋,天可怜见,他在这儿住了多久就受了多久的折磨,饭抢不着好的,还动辄挨怼,能过去都鬼。 白弋冷笑:“在忙,勿扰!” 他身负要职,这事一旦做成,一次性解决至少三人的心头大患。 “白公子,外面有人找。”恰时太师府门房站在主院门槛外,高声通传。 白弋应声:“马上来。” 说完看向房少华,“我走了,晚膳不必等我,估计是吃不着了。” 林羡君见白弋旁若无人的离开了,他将目光转向房少华,出声询问:“他干什么去了?” 房少华唤来做事的婢女收拾碗碟,出自待客之道,他说:“找人,好像是叫铁无疑。” “早说啊,孤也要找这人!”林羡君激动坏了,抓着盘子的手力道松懈,白瓷盘滑落下来‘咔嚓’一声,摔碎在鹅卵小径上。 房少华眯眼看了看死无全尸的盘子,抬眼语气木然:“林太子不若在在下这太师府好生休憩,只消静待一时半刻便好。更何况他手头功夫忽高忽低,带着你只怕自顾不暇。” 无人听取的心底一角,房少华在哀嚎:我最后一只白瓷盘啊…… …… 白弋出府与报信的人接洽,随后马不停蹄的奔向铁无疑曾出现的地方。 法能要求守纪的,要求不了肆意的。 一路飞檐走壁,避开了道两旁来往的百姓,从太师府窜到了城北郊外的泥瓦房,他皱眉喃喃:“没人?” 天色将暗,京城四处燃起灯烛,唯独白弋眼前这方小院一反常态。 就在这时,背后利刃破风而来的声响传入他的耳中,白弋侧身躲过,冷嘲道:“玩暗器,我是你祖宗!”反手还给那人三枚燕尾标。 对方躲闪不及,像是没猜到白弋身手如此了的,前后吃了两发燕尾标。 “我打不过某些人是因为我不想打,打你这样的奸贼,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虐一双。”白弋抽出绑在自己大腿外侧的匕首,迎面对上夜行衣打扮的男人。 男人咬牙拔下肩膀处插着的暗器,手臂呈现格挡状,白弋刚想腹诽这人的傻瓜举动,下一瞬铁器相碰的尖锐刺鸣传荡。 一击不成,白弋暂停攻势,仔细观察对方覆于臂腕上方的腕甲,脸色骤然大变。 “认出来了?”男人忍痛却笑出了声:“翊阁找我开始,我就有所防备了,这套腕甲熟悉,挂在你那搅动风雨的阁主母亲卧房的,你父亲的遗物。有这个,别说你,白夫人在世亦拿我没辙。” 白弋冷声质询:“你从何得来,分明早已随葬的东西怎会再次出现!” “我铁无疑,坏事做尽,盗死人的坟墓轻而易举。我事先声明,来这里前我在你母亲的墓室中布满了黑火药,你若妄动,那边收不到指令就会‘嘭’的引爆哦。”铁无疑说得开怀,没注意白弋眼神的变化。 信杀手的脑子有病,白弋偷摸的趁其不备捅了姓铁的一下,乘胜追击又赏了一手刀,铁无疑应声倒地。 白弋踹了他几脚,啐了一口:“拿我母亲威胁我?有时间调查我的父母,没时间查我过的什么苦日子?不纯纯呆嘛,你别说刨她坟,鞭她尸我都不管。至于腕甲……”他得扒下来。 “聪明人不想办法打消挂榜者的敌意,搁这阻止花钱请来的杀手,他能躲得住,证明翊阁也不机灵。”自铁无疑小屋里翩然走出一人,白弋翻着白眼骂骂咧咧:“你厉害,你无敌,你闲的没事藏人家里。” 莫罔摇扇,四两拨千斤的顶了回去:“有人可用,小爷何必急着出去?” “你不是被小皇帝派去任刑部官职了吗,怎么杵这儿了?”莫罔步入朝廷一事,他们这帮狐朋狗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一露面,白弋没质疑他易容算对得起他们四年兄弟情了。 “自然是为了案子,你以为小爷什么都接吗?小爷只接与师姐挂钩的凶案疑案。呐,他杀人了,杀的南域驻东齐使臣,王望。”莫罔推了白弋一把,叫他将地上的死猪扛起来,少说话多做事。 白弋脚下不稳,左脚绊了右脚,差点丢了他的老脸,急忙遮掩,与此同时他问莫罔:“我吓唬他的时候他不是好好的?还信誓旦旦的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撇清。” 莫罔的扇柄敲了敲白弋的头:“你问小爷,小爷找谁?小爷还能寸步不离守着他啊?” “你现在回哪,我与你一起。”莫罔打了个哈欠,他累了,很困,想摸床补觉。 颜树这老货,手中积压了不少卷宗没处理,全留给他了,没日没夜忙得甚至忘了谁才是刑部尚书,他头顶那顶乌纱帽,莫罔总有一天捞来戴自个儿脑袋上。 白弋翻出腰间备好的绳索,一圈接着一圈,将铁无疑捆扎得动弹不得,然后拎起他的衣领,向着城门口走去,扭头对着莫罔道:“我能回哪?太师府啊,不然去你家?” 莫罔:……敬谢不敏了啊! 第129章 不靠谱的尚书,不靠谱的狗 时间回到赏花宴当天清晨。 “啧……” “唉……” “啊……” 莫罔来刑部没多久,唉声叹气反倒日日听,侍郎尚书成天围着自己打转,跟看外邦上贡的珍奇动物似的。 颜树,刑部尚书,且是不被萧凉喜欢的刑部尚书。曾经朝廷抗拒萧弃第一道防线中的一人,后来防线莫名其妙的塌了,现在独留楼首辅坚守阵地,忠贞不渝。 六部其一之首,照理讲负责的案子不多,就是有也是和大理寺卿共审,落颜树这儿,他似乎是在争功以博取萧凉的欢心,什么官员的案子都碰,甭管结不结的了案,积在手里总好过被人抢了去。 挂着尚书的职,兼着令史的责,别人藏金藏银,他藏文书典籍。 莫罔低头忙活自己手头的工作,一双大手蓦然映入眼帘,说突然不突然,他站起身,口吻稍显随意:“尚书大人有事?” 颜树讪讪道:“没什么没什么,本官不过是看莫世子辛劳,想着慰问两句罢了。” 刑部上下大小官职几十人,为何偏偏找他,莫罔不是不知事的孩童,对方心里窝着什么鬼,他一清二楚。 “……” 彼此沉默有个半刻钟,颜树憋不住了,搓着手问:“南域那个使臣,王望,安乐长公主很重视吗?” 莫罔挑眉:“怎么了?” “王望死了,今早发现陈尸在使臣馆馆后暗巷中,仵作查探死因为殴打。”颜树犹豫再三还是坦白了,死人是小事,可死的那人是天大的事,至少对于刑部而言。 “好消息,王望早死晚死都得死;坏消息,这会儿他不能死。”莫罔如实告知。 颜树唇瓣抖了抖,莫罔感觉颜树态度古怪,他与王望一没有直接关系,二王望死也不是死于他之手,担惊受怕过了头。 “莫世子向来同安乐长公主形影不离,焦不离孟,不如王望一案交给你办?” 瞧,真实嘴脸露出来了…… “哦。”莫罔实话懒得拒绝,颜树识务者为俊杰,冲他那话,莫罔也认了。 …… 莫罔身后洋洋洒洒跟了一群狱吏,行走在京城御街上,附近道路旁支着小摊的摊主闻声色变,这么大阵仗,还是顶俊俏的官老爷带头,看来新官上任三把火,谁晓得烧到谁,谁晓得谁倒霉…… “哎,你知道不,前面那条街死人啦!”茶驿满座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南来的北往的,歇脚的饮茶的,但凡耳朵好使的,总能听到那么一嘴。 茶驿老板刚端上一盏热茶,步子离桌不足一尺,闻言猛地回头,出声制止:“这可不兴说,你们从哪得来的谣言,让他们别再往外传喽!” 茶客不解:“店家何意?” 茶驿老板道:“你瞧见先前那支狱吏了吗?为首的可是大人物,叫他回马枪搂着了,牢狱之灾跑不了。” 茶客又问:“无缘无故抓我做甚?” 茶驿老板摇头:“流言蜚语伤人,咱们家长里短尚能斟酌些唠,死伤短缺万不可瞎说,抓着了差老爷一律按妖言论处。” 茶客噤声。他是故县的,京城条条框框不太清楚,这遭来京城跑商,回不去就麻烦了。 …… 王望的尸体暂时放于义庄保存,待凶手查明后,厚葬棺椁,八百里加急送回南域。 莫罔一人蹲在溅射了诸多血迹的暗巷里自言自语:“大量血液滴落在地面上,就泥土的坑陷程度,王望生前有过剧烈的挣扎,起码到了对殴的地步。” “南域的大将军不敌外头的野路子,被活活打死,有够窝囊的。” 莫罔转身朝使臣馆走去,踏进阳光普照之地,他的眼睛却在那刻被不知名物件闪了一下。 “衣角碎片?”泥土中半埋着一片黑布,其周围的线缕勾挂着一小块散发冷光的残损铁器。莫罔招来附近的狱吏说道:“牵条黄犬来,受过训导的那种。” 不多时狱吏带了条黑棕杂色,形似狼的大犬回来,恭恭敬敬的将牵引锁链递送给莫罔:“世子,这条灵敏,还听话。” 莫罔与狗子互望一眼,“嗅嗅,熟悉熟悉,过会儿靠你领路了。” “汪!”大犬摇尾巴,伸着舌头哈气,狗眼清澈,清澈的愚蠢…… 莫罔:灵敏? 他眼下还需去趟使臣馆,没空牵着狗,因为狱吏说过它听话,莫罔没做他想,手一松,只见它‘唰’的窜了出去,跑一段路回头看他一眼。 莫罔:听话? “……”狱吏挠头。嘿,这傻狗,能立功的机会握不住,烂泥扶不上墙的! “它不行你就另找,等会儿小爷要看见一条靠谱的狗,没有的话你来闻。”莫罔下达最后通牒进了使臣馆。 可惜,使臣馆内需要的没找着,不需要的翻出一大堆,来此仅收获一块粘连着铁片的破布。 破布的主人是谁,需借非人相助。 莫罔走出使臣馆,大犬兴奋的直汪汪,大眼睛眨巴,得亏锁链牢牢攥在狱吏手中,不然莫罔觉得照此狗性情,他被扑倒简简单单。 “它可以?”莫罔语含质疑。 狱吏点头:“世子信它,它定寻到人报以您的期待。” 莫罔:说的比唱的好听…… …… 在大犬的带领下,莫罔成功走了大半天的弯路。 狱吏顶着莫世子愈发不耐的眼神,急得心里打鼓,把大犬的狗爹狗娘挨个问候了一遍才听见响儿。 位置是城郊,辟立于村庄以外的单个小院。 莫罔打了个手势,命狱吏们藏身不易发觉的地方等待他接下来的调度,自身独闯虎穴。 运气不错,屋里没人。他速度放得很快,床底板,角落,每一处挨个搜过,一无所获…… 莫罔想再等等,他不信这里空空如也。 可抓贼哪能大张旗鼓,不是莫罔想做英雄,而是人太多容易暴露。 遣散了随行的狱吏,莫罔又一头扎了进去。 人会骗人,狗鼻子不会,冲着这点,他也得翻出些秘密来。 下晌至傍晚,外面终于有了属于人的动静,莫罔细细一品,呦!这不白弋嘛,得,他是不急着露这个头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30章 萝卜自己送上门 萧弃一肚子气想撒撒不了。南域的毒说好不外送,不外传,临了临了给她整这幺蛾子出来。 长在南域禁地的紫绀醉都能叫人拔了去,她想知道,是谁这么厉害。还有劳什子的死士专用,就是说南域是什么任君采撷的宝地吗? 幽蝉被制约,和自己早逝的母后有无瓜葛,萧弃寻不着人问,问怕也一问一个不吱声。 若有,找她这位长公主不比幽蝉香?若没有,那找什么幽蝉啊,幽蝉还上当…… 萧弃心绪翻涌,沿着安泰长公主府去往赵府的方向洄游。 隐藏在暗处的无青元鸢的手下留守于此就是防人发现端倪,他的身子匿在送蔬菜的推车中,好从缝隙观察外面的种种。 本来好好的,主子的女儿没察觉到有人在,偏生这时,菜农推着车准备走,路过萧弃低声抱怨了句:“怎么感觉更重了?” 萧弃耳朵好使,话出口她便听见了。 “老伯的车放这儿约莫过了多久?”她朝着菜农走来,步子不响,压力不小。 菜农停下动作,推车撑子挨着了地,重物晃动的声响引起了萧弃的注意。 他将手背于身后,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那家老爷心好,晓得草民家住郊外,所以常留草民在此歇息一宿。小姐提这个做甚?” 萧弃看了眼完全黑透的天空,她说道:“看天色,现下戊时中,你当真出的去?” 菜农挠头:“草民不过一介小农,能借宿老爷家已是三生有幸,故而在无人喊草民起身之后经常睡过头。好在这点不算晚,出去是没问题的。” 萧凉登基数年来不偷懒的时候办了不少好事,士农工商,农为次等,萧凉下旨延长农民进出城的时间,行了许多方便。 萧弃对此并不知情,她那会儿正同南域先遣军殊死搏斗。 “好的,我明白了。”萧弃话毕转身欲离,那人舒了口气。 萧弃唇角挂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一个回首,速度奇快的扯落了盖于推车之上的麻布。 无青元鸢的人只觉眼前天光大亮,心脏骤停仅在一瞬之间。 菜农自然是吃了一惊,吼,咋还蹦出个活人来呢? …… 萧弃唯恐到手的桩子咬舌自尽,她当即扳住对方下巴,‘嘎巴’一声,干脆利落的给人卸了。 她一对三十难以取胜,一对一还不犹如探囊取物,有手就行? 萧弃拖着桩子,白弋拎着偷子,双方皆是盆满钵满的归来。 无青元鸢坐在徐府书房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快乐,她那不成器的干儿子大咧咧的闯了进来,张口喊道:“娘!不对,爹啊,出事了!别喝你的茶了!” “哦?说。”无青元鸢掀起茶盏盖子捋了捋茶沫,悠闲自得,好不惬意。 徐自琮咬唇,顶着视死如归的面孔,语气带了些许溃意:“铁叔不见了!” 无青元鸢毫不在意。 徐自琮又道:“影五也被长公主抓了!” 无青元鸢傻眼,她问徐自琮:“他做什么了?” 徐自琮眼神躲避,“他蹲赵府那边不小心露了尾巴,被路过的长公主撞了个正着。” “哪个长公主?”无青元鸢揪着徐自琮的领口,‘母慈子孝’般‘温声细语’。 “安乐,就前些时日教我的那个女人。”徐自琮缩着脖子,他可太害怕了,自己干娘发起疯寻常人真承受不起。 无青元鸢两眼一闭,她对手下人的破嘴没有半分自信。想她终日打雁却被雁反啄了眼。 “你上哪看到的?”没理由徐自琮知道的比她快。 徐自琮脚步朝后挪,即将脱离无青元鸢翻脸的最远距离,他蚊子叫似的坦白:“我去买花酒的时候偶然间瞥见的……” 话毕书房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徐自琮技高一筹,一把合上了书房的房门,阻隔了迎面而来的危险。 …… 安乐长公主府地牢,萧弃刚将影五吊起,地牢口复又走进两人,准确的说,是三人。 萧弃挑眉问道:“刑部不是有大牢吗,舍近求远?” 白弋无心插足他俩的你侬我侬,今日的他是无情且想骂人的。 “你们聊,我回了。”莫罔的嘴气死人的鬼,说去太师府的,扭脸一拖二,生拉硬拽安乐公主府半日游,这下好了,他铁定赶不上晚膳了。 寂静过后是没人搭理他的尴尬…… 白弋假模假式的笑了笑,坚决离去的背影向萧弃诉说了他的孤单以及落寞。 “……”萧弃张嘴想要挽留,说辞在脑中回荡。 留下一起吃晚膳?别说白弋,她能不能想起吃饭还是个问题。 帮忙审讯?翊阁会的她也会…… 算了,不如卸磨杀驴。 莫罔来得凑巧,一个一个审萧弃嫌累,俩聚一块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 说起这个,“他是谁?”她后知后觉。 “铁无疑。”莫罔找了条加粗铁链,用以禁锢铁无疑,以免再生枝节。 萧弃思绪卡壳了一下,慢半拍的道:“今天一天喜忧参半啊……” 莫罔不知道萧弃遇到了什么事,萧弃同样不知道莫罔怎么抓着的铁无疑。两两相望,全等着对方先一步开口。 莫罔在萧弃面前向来是憋不住话的那类人,有什么他便说什么。“师姐,王望死了,死这家伙手上了。” 萧弃第一反应和莫罔如出一辙,“铁无疑不是哪国的大将?至少我没听人谈起过……哎!王望死也挑挑人啊,丢人现眼的。” “我怀疑是杀人灭口,或者是替罪羔羊,为了转移视线推出去的靶子。”莫罔合理分析。 萧弃点头,看法一致,她也这么想。 莫罔回过头调侃萧弃:“他呢?犯太岁了?犯到师姐头上真是老天不开眼。” 萧弃:臭小子是皮子痒了? 她臭着脸,盯着莫罔看,反正意思摆在这儿,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婚书什么的可以再晚点写,着急上火的又不是她…… 莫罔求生的欲望并未随着嘴潇洒,而是急转直下落回了原处。 玩笑适当的开有益身心健康,玩笑过了头,只会生不如死…… “好师姐,怪我管不住嘴,你千万别生气~”地点局限了莫罔的发挥,地牢阴暗潮湿,但凡换个地儿,他绝对阳光灿烂,笑着迎接既定的狂风骤雨。 第131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王望的死,刑部消息压得密不透风,尚雅身为南域公主,她是一点动静也没听着,正苦哈哈的依萧弃的请求照料同样苦命的幽蝉,做一对活见鬼的难姐难妹。 死者已矣,过往的怨,灾,情都将随风逝去。 尸体放不久,萧弃命迅风传话告知逗留在赵府的萧凉王望死讯,赶他未腐烂收棺入殓,至于凶手?至于交代?罗摩不是喜欢惹是生非嘛,送上门的由头萧弃不用白不用。 …… 影五,半道出家的影卫,功夫不到家,人是雇来的,无青元鸢不指望他太正确了,他那张嘴,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实在’’坦率’…… 生死难关在即,有钱也得有命花,影五自认自己没那个本事挑翻面前的一男一女,更何况女的还是赫赫有名的活阎王。他呜呜哼唧,面容挤出各式表情,因为下巴脱臼带给他的痛,几近扭曲。 萧弃:不怪莫罔,有些人除了尖嘴猴腮,歪瓜裂枣,贼眉鼠眼外想不到其他形容词,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句话能用在此处,倒有点小众…… 萧弃正欲正骨,莫罔伸手拦住了她,正当萧弃以为莫罔有别的打算时,他面沉似水,选择接替萧弃,由他为脸前这要啥啥没有,徒留烂命一条的家伙生扳下颌。萧弃将莫罔的嫌弃看在眼里,眉头挑了挑,身心不觉获得了几分愉悦。 只听‘嘎巴’一声脆响,影五凄惨的痛呼哀嚎:“啊!” 莫罔好想再给他掰了,真的很吵! 萧弃凑近,握住墙上悬挂的烙铁,微笑着放在火盆之中烤。影五看见后登时收了音,卑微可怜。 “认识幽蝉吗?”萧弃问。 影五点头,“高估小人了,见是见过,谈不上认识,是不是那位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姑娘?” 萧弃侧身避开影五的目光,嘴角抽了抽,内心吐槽:好嘛,记得比我还清楚,有眼力见,不藏着不掖着,是个主子头疼万分,敌人畅快非常的极品暗桩。 “你们主子抓幽蝉做什么?”萧弃态度肉眼可见的温和不少。 影五没说话,表情如被滚烫的热水灼了般,难受中夹带着一丝苦闷,看起来像提早就埋好了什么见话封喉的鬼祟伎俩。 莫罔萧弃对视一眼。 她忘了,无论死士还是影卫,多得是有爱压制手下人讲真话,以此下蛊的狠毒主子。影五的主子尤其,‘他’可是连南域世家的玩意儿都能拿到手的奇人异士。 “他,你认识吗?”萧弃指向影五身旁不同甘但同苦的铁无疑,换了个问题。 既然上上一个问题可以回答,也就是说,不方便述之于口的或许是与某个人有关,或许是与某个词挂连。 影五张嘴试了试,能说话,他乐了,遂对萧弃如实道:“认识认识,……的夫君,少主的爹。” 莫罔拍了拍尚在昏厥中的铁无疑的脸,没反应。行,能睡是福。 “摸出门道了吗?他这毒还能钻漏子,主子俩字提不得,带了主子字眼的问题不能说,问题不过脑,出嗓不发声。”萧弃快憋出内伤了,咄咄怪事天天有,最近半年特别多。 “你们一起的?”莫罔好心肠,免得师姐笑场,他来问,他脸不红心……心得跳。 影五点头。 “少主是谁?”影五作为影卫,他知道的事情有限且片面。铁无疑既和他同属一人手下,身份又如此特别,有用与否,全系于他。 “……”没声了。 好的,意料之中。 影五能提供的情报就这些,莫罔给予了他铁无疑一样的待遇,一掌下去,直接昏迷。 铁无疑浑浑噩噩的醒来,下意识动了动手腕脚腕,叮铃咣啷的声音让他神色一怔,抬头一看,呕吼,好粗一条锁链啊…… 再一垂首,寒毛乍立。 莫罔萧弃一人一张椅,喝着茶打着扇,不知道的还以为搁这儿快活来了。 “铁无疑是?是你追杀的我?”女人指尖敲打瓷器碗底清脆的声响无死角环绕着铁无疑。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得有骨气! “你抓都抓了,何须多嘴问这一句?”铁无疑反唇相讥。 莫罔咂舌,可以的,不愧是打死王望的悍将,就是比刚刚那孬种有毅力,有勇气。 “这你可冤枉我了,抓你的不是我,实话告诉你,至少有这么多个势力在找你,而我这,恰恰是最平和的那个。”萧弃漫不经心的伸出三根手指,三根手指分别代表了东齐皇室,北漠情报组织及翊阁。 莫罔瞧铁无疑油盐不进的态度就来气,于是‘唰唰’补了两刀上去,叫他还嘴硬,叫他没事为难师姐,惯的他了!“也不明白你得罪了多少人,给小爷师姐报信的可不在少数,其中一位你兴许认得,是徐、良、志哦!” 铁无疑抬眼冷笑:“你觉得你说了我就会信吗?” “你果然认得徐良志。”不枉萧弃一番威逼加恐吓,铁无疑嘴巴严是严,越严越能套真话,如此得来的消息才板上钉钉,做不得假。 铁无疑自知不该讲出口的话被人听了去,之后不论莫罔用谁做引,他皆不再言语。 萧弃的笑总是由心,她诚实,不结恶缘,正大光明行恶事不算。 “少主……,罢了,不追问了,哦对,这纸条你先拿回去。”萧弃抽出袖袋中的纸条递给身侧的莫罔,速度慢又有意无意的在铁无疑眼前晃,目的简单,就是让他看清上头的每一个字眼,然后自个儿破防。 她能忍着脾气不报她那两月行动不便的仇,仅仅怼上两句,已经是为大局考虑。 铁无疑怎会不知写纸条的那人是谁,他不信邪再三看过,确定为真,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坚强一如泡沫,一戳就破。 莫罔呆了,男人哭不是罪,梨花带雨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萧弃:攻心之术,于朝野内外均适宜。 她想起林羡君曾谈过的过去,口气冷嘲热讽渐起,“怎么,采花贼当真有真感情?为了一张纸,一句话哭成这样,不太好?” 莫罔云山雾绕,师姐这话似乎别有用意,是在讥讽铁无疑的花心与专情形影不离,还是在提醒他不可三心二意? 铁无疑哽了哽,萧弃乘胜追击,“你自以为的忠诚怕对于某些人,是急于摆脱的麻烦,看,一有机会,心甘情愿的送上家门,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心头大患,‘他’好的同时我也好,真是再好不过。” 毒,最毒不过女人心。 “不为难你,你把为什么要杀王望的理由说与我听,我便放了你,寻仇寻由随你决定。”萧弃心不好,对付任何人,得理饶人都是空口白话,进三退一归无稽之谈。 “想杀就杀,我乐意。”铁无疑心绪复杂,进退两难描述的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说,便宜萧弃;不说,便宜卖他的那人。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悔恨自己动了真心,他认为的情投意合,生死相托只不过是场浅眠得来的白日梦,虚假裹挟着自以为是编织而成…… “杀我也是?”萧弃不厌其烦。 铁无疑闭眼承认,“是!” 萧弃嗤笑,“费牛劲儿为个我乐意,先是关南村瘟觉紫绀醉投毒,又是商谈黑龙寨匪寇埋伏,再是找人贩子堵门抢掳,每处都留了指向性线索,想必不是那人故意的就是你做事不够严谨,这才遭人舍弃。” “……” “听从了人家的话,却反手被卖,小爷都替你难过呢~”短暂的沉默过后莫罔再行诛心之举,铁无疑闻言愈发郁卒,挂上了一副忠臣老矣的臭模样,殊不知他的心底,无青元鸢祖宗十八代凡是叫的上名号的,一个不落,什么类型的‘问候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再说萧弃莫罔,东齐有这么一对黑白双煞,男的伤神,女的伤人,可见前途光明,未来可期。 第132章 并不怎么靠谱的人在负重前行 从地牢出来的师姐弟个个满腹心事,莫罔揉了揉自己酸胀的手腕,表情像是会说话那般,眉目中未曾有一处是来诉说主人心情还算不错的,主要是给人拭泪这样子亲近的举动,至少不该是两个男人间做的,他觉得他不干净了,他可是名草有主的人。 萧弃不以为意,经过她牛头不对马嘴,毫无逻辑的审问居然真的问出了幕后主使是谁,这让她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自豪,哪里顾得上莫罔呢? 莫罔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他以为萧弃早该注意到他的不对才是,谁料萧弃却是咂嘴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不,准确来说,是有关的,只是和莫罔没什么干系。 “徐良志,手伸得够长的,话说回来,尚未出京御敌那会儿,我可没有听谁提起这人聪慧过人之处,反而是回京后,所有的不对,不合理纷至沓来,纽带则系于一处,东齐外有罗摩,而京城内有徐良志,我……你干嘛呢?”萧弃说得口干舌燥的,分出心神,忙里偷闲的咽两口唾沫润喉,这才惊觉眼前怎么暗了这么多,一抬头,头顶与下巴结结实实的碰撞带来的疼痛唤醒了神色各异的二人。 莫罔揉完手腕没多久,又出了这档子事,爪子哪能闲的下,他本能的伸手,萧弃没反应过来,只能后知后觉的叫某人摸了脑袋。 得亏昨儿个出门抓人前萧弃嫌麻烦重新妆造了下,她顶着个飒爽的发型,簪子什么的累赘饰品也都拆卸干净,居然意外方便了莫罔的小动作。 他边安抚萧弃边道:“师姐说不喜欢插手鸡毛蒜皮的事情,结果呢,一点点风吹草动师姐屁股就坐不安稳了,我不是说吃味,毕竟搁你心里的也不是人,我的意思是师姐不妨叫脑子歇息片刻,捋捋思绪再继续?” 说得怪好听,莫罔是什么品种的狗,萧弃岂能不懂? 人但凡开了窍,情情爱爱上可谓是一骑绝尘,莫罔这小子,把兵法中的以退为进实践到自己身上,还当她听不出来呢? 生气不至于,尽管莫罔所言是从他切身利益出发,倒也并无不可。 萧弃唇角噙着笑,感受到刚刚撞疼的地方疼痛感在减退,她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把住了莫罔的下巴壳,如同讨巧幼犬那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不知莫罔是否还痛,两人就这样硬生生将东君熬得下了山。 一宿,不,不止一宿,他们在地牢里待了足有一日。疲惫在两人心照不宣下渐渐淡去。 春日的夜晚不寒凉,萧弃面颊旁春风卷着花香,染红了她的脸庞。 莫罔希望这一天能多重复几次,要知道师姐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儿家做派少,敢上阵杀敌,不代表男女相处上也放得开手脚。 不过这种想法仅存在小半会儿的时间,在他摸上了萧弃抚于自己下巴上的手后,原路返回。 “师姐你的手好凉啊,走走走,咱们回屋捂捂汤婆子赶紧回回温。” 莫罔牵着萧弃的手,疾步往她闺阁走,当然,莫罔是不识路的。 脑中想的早已不是认不认得路的事儿,而是暗恼自己怎么从前对此毫无察觉。 萧弃盯着自己的爪子,轻叹一口气,一回生二回熟,次数多了,她还就习惯了。 “不必去我卧榻的地方,咱们到正厅坐坐。来人!去太师府把白小公子,太师大人喊来。”萧弃话毕不等莫罔有何表态,反手将他拽上了另一条路,目送着迅风消失在视野尽头。 安乐长公主府的正厅,莫罔来过一次,此后绝大多数情况,他只在府门口徘徊。 幽蝉不在,府内一等婢女山茶自动替补上岗,端来了温度正好的汤婆子,恭敬的递送至萧弃一旁的小几上,手脚麻利,不言一句,安分守己。 “师姐抱着呀,哎呀!”莫罔捧着汤婆子硬塞到萧弃的双手上,效果拔群,连带着她的脸也热热的。 萧弃撇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时候树爬过,蜂窝掏过,水亦游过,哪能落得了好?除了手凉体寒外,老天爷对我这个人倒还可以。” 是,桩桩件件,莫罔同样是参与者,被从树上跳下来的萧弃砸过,被痛失家园的蜜蜂蛰过,被重物落水溅起的水花滋过…… 好事没轮到他,坏事次次不差。 女子本就阴寒,落水后不及时温养,体寒都算轻的了。 男子阳刚摆在这儿,作小的作不病,作大的,要命的不会是病痛,而是他娘亲‘爱的抚摸’。 两两相望,莫罔半个字眼也道不出。 直到白弋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如此才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好不容易睡个长觉,眼皮子没闭上你这好侍卫就来了,天杀的,我不活了!”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个屁! 房少华打着扇,分明一府出来的,一只泼猴,一个人精。 彼时太师府,林羡君从房内走出,想着找房少华唠唠嗑,是一扑一个四下无人,偌大太师府,小厮不少,主事的是半个不带剩。 林羡君:……这么放心我? 书接上文,萧弃把地牢里套出的东西讲给面前哼哈二将听,那是一听一个不吱声。 “你的意思是徐良志是幕后动乱的元凶?你有点本事的,这也能叫你问出来了……”房少华盘算着这番供词几分真几分假,省得回头人没抓着,反倒折进去几个。 萧弃点头,虽然套话的过程云里雾里,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但总归是有了指向性线索,徐良志,她自打回京,几次三番从萧凉口中得知他的作为,萧弃老早就想搞死这厮了。 打草惊蛇是不好,可若蛇未被惊动就死在巢里,不就另当别论了? 而且,萧弃不信有不靠谱属下的徐良志本人没有任何防备,怕是早早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 再说第三种可能,主谋不是徐良志,徐良志是黑手推下来的替罪羔羊的话,满足了那人的所思所想未尝不是一种反制,装,谁不会啊?扮猪吃老虎,拿手绝活。 房少华好奇:“你是怎么确定他们同徐良志有关的?” 沉默半晌,萧弃将眼瞟向一旁,嘴上含糊:“瞎猜,乱问,万事不绝先甩证据,一惊一乍干嘛……” 莫罔身为仅有的,在场第二人,一股心虚顷刻涌入心间各处,相较白弋憋笑憋得紫红的脸,房少华堪比铜铃的眼珠子更能渲染了这人生苦短的一幕,他干笑两声道:“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你这个不靠谱的歪打正着拿到线索,真真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 过得幸福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这没毛病,问题是替你负重前行的人有病,上哪说理去…… 第133章 铁无疑去留问题 房少华,文弱书生,除了宅邸养了些护院,连侍卫都是萧凉瞧他可怜,划给他的。 他能怎么办,掐着萧弃的脖子晃悠她脑子里的水,听听几斤几两重? 没事的,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有个只会干架,头脑在退化的殿下嘛……算了,这种自我安慰抚平不了他遭受创伤的心情。 真的有人打仗打得把算计遗落在边疆的吗?萧弃以前天真无邪没错,可坏心眼没见少啊,要不是她扛起大旗,如今的东齐谁王谁寇,龙椅花落谁家都难说,怎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回来反而傻得出奇呢? 萧弃有预感,这事估摸着能叫房少华念叨整个后半辈子不意外…… “咳,接下来怎么办。”莫罔的袖子被人拽了拽,他看了眼拽他的那人,轻咳几声,主动起了个话题道:“端了徐府,还是暗中不动?” 房少华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又卡回了嗓子眼里。 说这个萧弃可就不当鹌鹑了,精气神大把大把的有,“端是要端的,还得告知陛下一声,免得釜底抽薪,得不偿失。” 白弋却道:“江湖中有一门道名易容,那铁无疑我翊阁追查数年不见踪迹,北漠那边想必同翊阁差不太多,现在浮于水面还与东齐肱骨大臣有关,再加上罗摩的毒,南域的毒接二连三作用在身边人的身上,我怀疑徐良志并非原先的徐良志,指不定狸猫换了太子我等亦是不知。” 是了,还有徐自琮,萧弃偷听再结合萧长歌后续在徐夫人那里套来的家长里短看,徐自琮的出现绝非是徐家上下都乐意的结果,至少徐夫人本人不怎么乐意就是。 “怎么围剿徐家还需和陛下商议,那么下一个问题,铁无疑准备怎么整,扔长公主府地牢,移交给南域以作王望之死的补偿,还是给我那府中另一位吃白饭的?”房少华没好气的道。 等等…… “不是,你一平平无奇长公主府,建造地牢这种地方不违和吗?”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房少华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一般,在对与不对中反复抉择。 萧弃摆摆手,语气稀松平常:“父皇将府邸赐下来的时候你不也在嘛,我这五进府邸可是前朝摄政王府推倒重建的,有个地牢不是很正常吗?大惊小怪。” 房少华呲牙:“我不信这是建造司给你保留的,保准是你自己要的!” 当朝太师的理智在此刻被粉碎殆尽,面容扭曲,头上升起薄薄的烟气,羽化而登仙。 “铁无疑啊,也别关我长公主府了,合着影五一道扭送去刑部,总不能顾着我这事,把莫罔的饭碗耽搁了。南域等徐良志抓到再论,林羡君呢,让他自己长个腿去一趟刑部大牢不就行了……没事了?没事了就劳房太师你走一遭皇宫,告知一声陛下,莫罔你亲自押着铁无疑和影五走,不必遮掩,光明正大的就成。” 轮到白弋,他指了指自己,兴致勃勃的问:“那我呢?” 萧弃垂下眼帘,不做声。 白弋喋喋不休,一个人硬是长了数以百计的嘴似的,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你喊我来不会就为个充数?好歹南郭多少也是贡献过他那微不足道的吹竽技术的,我呢?翊阁前阁主,放你这儿还不如南郭了?” 萧弃一个头两个大,她知道房少华的暴躁从何而来了。 不靠谱的殿下有着一群不靠谱的臣,唯一还算靠谱的,没疯给他们看就够礼貌了…… “你出门带人没?”萧弃问白弋。 白弋老老实实的应道:“没……” 萧弃唇角扯出一抹清浅的弧度,然后用异常温柔的声线,咬牙切齿:“没带人帮个锤子的忙?回头你再折在徐府,我救是不救?” 白弋:好像是哈…… 萧弃嫌弃死了,心想幸亏白弋住在太师府,平日里犯不着她,不然这日子得过的多鸡飞狗跳啊? 最后安乐长公主府众人鱼贯而出,房少华去皇宫走御街,莫罔回刑部同房少华顺路,白弋一步三回头朝着太师府而去,剩下的萧弃摸索着下巴,捧着暖呼呼的汤婆子去了尚雅落脚的仪容阁,一是看尚雅适应的如何,二是看幽蝉的情况有无好转。 山茶跟着萧弃,前头有两名婆子掌着灯照路,黑暗中婢女看不清萧弃的眉眼,只能感受到自家主子时高时低的气场。 假山转角处,一道黑影速度极快的掠过,脚尖点地,从假山山头跳到了靠近府院高耸的围墙下,借助一颗繁茂的树挡住了身形。 萧弃扫了一眼那里,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待到萧弃一行人消失,黑影才叹了口气。正打算跟进时,黑影将自己从树后拔出,背后一股冷风刮过,他一回头,吓得三魂七魄登时去了两魂六魄,呆立在原地,没了反应。 “好跟吗?徐小少爷。”萧弃的声音从黑影正对面的方向传来,凌冽,没有一丝人情味儿可言。 只见萧弃抬起一只手,往徐自琮的胸前推去,看似力道轻柔,实际上徐自琮的胸口在碰上萧弃的手后,泛起一阵疼痛,像是肋骨断了的感受。 随后另一只手跟上,掐住了徐小少爷的脖子,气上不来的折磨实打实的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萧弃余光环视周遭,确定没有其他可疑人士了,她拎着徐自琮,拖地式的往仪容阁走,徐自琮眼前白花花的,两腿抽搐几下,蔫巴了。 她探了探鼻息,嗤笑一声:“扶不上墙的烂泥,以为能支楞起来了,结果说瘫就瘫,啧……” 徐自琮送货上门的行为,无青元鸢是不知道的,她还在做撤退的准备,安排的差不多了才发现人没了。 这一夜于无青元鸢而言,是一步错步步错,眼看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却在紧要关头自己插上翅膀振翅翱翔,她恼,又自以为可以卷土重来,殊不知……不过笑话一场。 刑部,皇宫守元殿,长公主府仪容阁,徐府书房,太师府厢房灯火通明,有人在高兴,有人在伤心…… 第134章 皇宫那头要翻天不成? 房少华将萧弃的安排告诉萧凉时,萧凉正对着一摞奏折头痛,剑眉皱得像是垂暮的老人,整个守元殿弥漫着英雄迟暮的悲壮。 杨德顺抖了抖披在肩上的拂尘,什么英雄迟暮啊,分明是懒得看桌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 一听殿外守门太监通传,杨德顺一个出溜窜去了殿门旁,擦了擦掌间薄汗,速度把门打了开来。 萧凉眸光当下就是一沉,他觉得杨德顺有点无法无天了,皇帝还未说话,他倒先做了皇帝的主。 抬头看见进殿何人后,又将这份不悦打包咽回了肚子里,杨德顺除了感到背脊一寒外单蠢的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老子。 “这么晚臣进宫叨扰陛下是臣的不是,还请陛下宽恕则个。”房少华比杨德顺机警,陛下明显是不咋高兴啊…… 萧凉将手中奏折随手一甩,奏折外圈的硬壳磕在地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惊得杨德顺‘噌’一下,一蹦三尺高,落地后眉眼挂着谄媚的笑,忙不迭的凑上前,收拾着萧凉眼前乱作一团的御案。 “陛下,殿下要向徐良志下手了。” 萧凉听见,也不意外,常理之中,估计阿姐那头遇见什么事儿了,才会火急火燎请太师跑这么一趟。 “朕知道了,阿姐那边有什么需要朕协助的吗?”萧家,最是同气连枝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房太师摇头,如实道:“殿下没别的意思,怕只怕陛下被人偷家。” 萧凉站起身,捏了捏自己臂膀,抖了抖久坐之下黏在臀部上的龙袍,臭屁道:“朕十六了,还当朕是奶娃娃呢……” 话音刚落,一柄利剑穿透守元殿窗纸,冲着萧凉的咽喉刺去,萧凉神色一凛,从桌上抄起一本奏折拍向飞剑,与此同时身子侧至一边,堪堪避过。 事发突然,守元殿的人反应不及,待到尘埃落定才抖着腿告罪。 杨德顺唇瓣颤巍巍的,一句话说了三遍没说明白,房少华翻译后方知他究竟在阿巴些什么:“陛下还好吗?” 萧凉:好没好,长着眼睛出气的啊!睁开你那绿豆大小的眼珠子瞅一瞅不比等人说知道的快? 得了,都别睡了,瞪着眼睛熬到天亮算了,幸亏和靖帝分封太子那会儿请教头指导了萧凉两招,不然家何止被偷,是被烧了才对? 萧凉和房少华对视一眼,一人眸中嘚瑟居多,另一人眸中担忧甚重。 “禁军吃干饭的?赶紧全宫中搜查刺客啊,愣着做甚?”房少华推开殿门,对着掌灯小太监一通指责,萧凉噎住了,想炫耀的心堵住了自己的嗓子眼。 是哦,这时讲那些有的没的,只会得到第二日阿姐‘慈眉善目’的说教,忍忍,退一步海阔天空,等太师走了,对着杨德顺想炫耀多久炫耀多久,没人管的。 这会儿他还是歇歇……为自个儿耳朵着想也是保全自身的另类展现。 宫中发生的事情在无人要求隐瞒的前提下,传播的速度那叫一个快,萧弃窝在仪容阁内教训徐自琮呢,府内侍卫快步走来,一五一十的禀报了皇宫出的意外。 萧弃冷笑,当即一脚蹬在了徐自琮的大腿上,踹得罚站的徐自琮脚下趔趄,人往前一倒,双膝直挺挺的跪下,给萧凉拜了个晚年。 “长公主姐姐!”尚雅大叫,萧弃扭头看向坐在床沿上的她,问道:“嗯?怎么了。” 尚雅捂着嘴,眼神幽怨的看了眼萧弃,像是恨她像块木头。 “吓到我了……” “哦。”萧弃将脑袋转了回来,提着徐自琮的腿,一路拽出府门,甩麻袋似的,扔上了马背,她再翻身上马,策马驰骋至刑部大牢外。 萧弃火大,所以别和她说京城不许御马疾驰的事儿。 尚雅是深宫娇养的女儿,赶她出府时马儿奔过的沙土都落回了实处。 仪容阁偏房,幽蝉悄然睁开了双眼,满目无措的扫视着房间四周的布置,确定这里仍在安乐长公主府内后冷静了下来。 中过毒,脚步虚浮,幽蝉推开房门,看见守夜的婢女打着瞌睡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头,过了小半晌,巡逻的侍卫走过才瞅见跟鬼一样的幽蝉。 眼下殿下不在府内,侍卫想了想,殿下似乎请了南域三公主帮着照拂幽蝉姑姑,于是侍卫带着幽蝉与回屋路上的尚雅撞了个正着。 另一边刑部大牢,莫罔前脚进去安置好铁无疑,影五,后脚萧弃便来了,手上的徐自琮宛如一条死狗,面露惨淡之色。 萧弃心情不好,莫罔看了看,纠结了会儿,还是决定顶着高压哄哄她。 “走走走,师姐,咱们坐会儿,顺顺气。”虽不懂他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但姑娘家生气对身体只会有害无益。 萧弃不动弹,待狱卒接过徐自琮离开,她朝莫罔的肩膀一靠,语气寡淡无波:“陛下遇刺,没出什么事情,单单是令人气闷罢了。” 莫罔一手揽住萧弃的肩膀,一手指了指大牢深处,“徐自琮自投罗网了?” 萧弃摇头,在她看来徐自琮不是自投罗网,是有什么谋划,不过人蠢,没能实施出来。放下这点暂且不提,萧凉遇刺一事是谁主导,算不算反扑还很难说。 京城水有够浑,有够黑的。 “明天,抄了徐家,以徐自琮预谋袭击我为由,速战速决。” 莫罔颔首。 萧弃只管发号施令,他必当她手中长剑 戟,于千军万马中取得敌方首级。 该认真的时候认真,不开没营养的玩笑。 徐家,胆子可没小的,就连徐自琮也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看似文韬武略样样不合格,其实多少沾点,萧弃拍着胸脯保证,他那还算不错的躲藏功底绝非出自她的手笔。 “明天你带禁军副统领,点一千人马包围徐府,不主杀,遇不投降者,扭送刑部,不可造杀孽,以抓活口为目标,徐良志到手立即押送天牢,等水落石出后由陛下判决。我绕后带府内暗卫密探搜查徐府,分头行动。” 上次京城死的那一水儿的人可没少惹是生非,这次能避免就避免,免得朝中借此声讨她冷血无情。 一群酸儒,这之乎者也,那有伤风化的,见不得血腥还爱学古人玩死谏,见了血又害怕,都什么臭毛病? 第135章 暗室的尸体 萧弃嘱咐完莫罔便打道回府了,安寝前她与吃饱喝足的幽蝉聊过,瞧她无精打采的模样,萧弃就知今儿是问不出什么了。 幽蝉以往不是这种性子,她心里揣着什么事吗?萧弃不知道,都说人心难测,幽蝉诚心修闭口禅,料天王老子下凡,想也摸不出所以然。 萧弃眼珠子一转,转身回了自己屋,她临出门前看了眼发呆的幽蝉,心想:不说那就改天问,铁杵也能磨成针。 幽蝉在想什么,能想什么?她在想殿下若知晓背后的人是她念念不忘的母后,心情能好到哪去,她在想母女对垒之时,殿下会不会后悔曾经对母亲有过多的遐想…… 一夜无梦 第二日,萧弃穿上轻便的衣装,带上府内闲置的暗卫密探,出府同带兵路过的莫罔碰了个头,转身上了自家府邸的房檐,脚下生风似的在附近房屋间穿梭。 禁军营点兵不太顺利,一没陛下谕旨,二没遣调兵符,最后还是常玉喜帮了兄弟一把,没走那费时费力的正经流程。 禁军统领一看,不行,虽然安乐长公主遇袭是大事,但禁军是拱卫皇宫的防线,怎么说调就调呢?他咬咬牙,去了御书房向陛下阐明此事。 结果自然不会偏离萧弃的设想,萧凉听闻阿姐差点踩了徐家人的算计,火冒三丈,当下写了圣旨,命禁军统领再带一千人驰援莫罔,还说抓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连小厮婢女也不放过全关天牢。 禁军统领捏着圣旨,浑浑噩噩出了皇宫又浑浑噩噩上了马,他不懂,小小徐府何须两千人抄家,更不懂,陛下怎么看起来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哦,不是,陛下生气了,但气得不是他认为的那件事。 无青元鸢自打心慌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金蝉脱壳,她之所以还坐在书房不动如山是因为自己那不成器的义子尚未归家,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不说,若非早有准备,怕是要被瓮中捉鳖啊。 无青元鸢又等了半炷香,听着外头杂乱的脚步声愈发的近了,她冷哼一声,打开了通往暗室的门,然后端起书桌上用于照亮的火烛燃了书房的每个角落。 莫罔,常玉喜以及随后赶到的禁军统领三人正在院中看手下人搜查躲藏的仆役,位置接近徐府书房附近,一股东西被烧焦的味道自书房位置向四周扩散开来,禁军举目张望,确定发生了什么才朝着三人杵着的地方跑来,多余说句废话。 “莫世子,统领,副统领,书房着了,火势非常大,卑职立刻安排人手着手灭火。”说完那人又头也不带回的跑远了。 莫罔:谁的人? 常玉喜垂首,恨不得把自个儿插地缝里。 他们眼睛好着呢,鼻子也还凑活,不需要人专程跑来说这么一句,说话的功夫火苗不得再窜高几分啊! 徐府仆役名录共计一百四十八人,除去已登记死亡的婢女小厮,现存一百三十五人,抓获一百三十四人,仅一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徐夫人作为女眷,与贴身婢女,嬷嬷站在一起,这种飞来横祸她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干脆要哭不哭的望着莫罔,想问问这是怎么了。 “我等奉陛下圣旨,捉拿徐家贼子天牢候审,夫人,徐自琮意图谋害安乐长公主殿下,此事你可知情?”禁军统领看莫罔没有回答的意思,出于探其根本,尽忠职守的心,他说道。 徐夫人抹了把眼泪,眸中愤恨随着泪痕倾泄而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就是个祸害,没有他,我们徐府怎会遭此大难。” 听这话,不是冤枉,不是诬告,看来户部尚书的府邸不见得有多干净,不管徐良志是否是真的。 书房的火没过多久便在禁军的辛苦搬运下熄灭了,莫罔眼尖看见书房左耳室房顶蹲着一个人,他唇角向上扬了扬,转身冲常玉喜和禁军统领道:“你们留一部分看守他们,带一部分人清点徐府财产,剩下人给我排查徐府各处,把猫起来的那人抓到。” 话毕莫罔离开步入书房范围内,推开关严的房门,跨过倾倒的房梁,和暗室入口站定的萧弃面对着面。 “烧得不算彻底,部分物件还能看得出原型,不过……这里是谁打开的,我的人把四周角角落落翻了个遍,我蹲在房顶也没瞅见有人出来,徐良志呢?你逮到了?”萧弃抱臂观望书房尘土飞扬的各处,得出结论,比炭好不到哪去的旮沓地儿是躲不了人的。 莫罔沉着脸摇头,很不巧,带来的禁军们并未发现徐良志的踪迹,徐府上下只有徐夫人这位主事人暴露在外。 “好……” 萧弃转而看向暗室入口,握紧手中剑,冲着莫罔使了个眼色,莫罔会意,从腰间掏出一枚烟弹丢进窄小的道口。 既然外面隐蔽不了身影,那么能躲的地方就屈指可数了。 多数暗室的建造设计上是单向出入口,极少数,比如皇帝寝宫床板下或许会挖一条可供出逃的暗道。萧弃不能保证徐良志的府上有无出逃的地下小道,之前二人说话的声音加之莫罔推门进来合页发出的吱呀声动静不算小,如果暗室有人,背水一战的殊死搏斗是有可能出现的,如果暗室没人,最坏的结果无非人跑了。 烟弹炸开,少量火药杂糅其他物质合多为一的内容物不会引起爆炸,只会溢出灰色的烟幕,萧弃莫罔借助遮挡物动作小心的走进面前这阴暗静谧的石室。 莫罔将身后背着的辟山刃横在自己面前,剑身宽大,可以挡住他耳鼻喉等部位,防患于未然。 萧弃跟在身后,视线注视着暗室的门,因为信任,她放心的将后背交予他。 暗室不大,莫罔一眼望到头的那种,墙角堆放了许许多多叫不出名的典籍宝物,像个私人宝库。而正中间,一具白骨面朝上,双手覆胸直挺挺躺着,悄无声息。 “师姐,你看。”莫罔收回剑刃,面色凝重的道。 第136章 仆役升客卿,无处话凄凉 萧弃闻声走近,随着距离的缩减,她看见白骨身下的砖块比来时脚下的颜色要浓郁些。她蹲下,用绑在小腿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匕首撬开了白骨双手捂着的地方,嗯,肋骨处有明显的利器划痕,在她看来,这人被刀或者匕首捅死的概率比毒啊病啊的大的多。 莫罔学着萧弃的样子,从砖与砖相接的地方挖了点土出来,隔着帕子捏了捏,又干又硬还成块,放到鼻子下嗅闻,抬头对萧弃道:“死了很久,泥土的味道和一般的并无不同。” “听风声,徐府暗室的确是单向出入口,奇怪了,徐良志能藏去哪……”萧弃环视一周,灯光所及之处,丁点异动没有。 莫罔起身翻了翻宝物藏书,土里的血腥味消散的干干净净,书中却完整保留了下来,打开一本书,从书末尾往书扉翻动,扑鼻的湿臭味冲得他精神恍惚,嚯,这味儿可真难闻啊。 “走,告诉外头的人,这间暗室也算抄家的一部分,可别漏抄。”两人前后脚出了暗室,被湿臭味腌过的莫罔,嗅到新鲜空气的那刻,眼神登时亮堂不少…… 他们一走,便证明书房里没旁人了,这段时间内大概也不会再有人来杀‘他’一个回马枪。 一阵挪动声,烧得黢黑的橱柜移开了一条缝,一白面女子从缝隙后钻了出来,轻手轻脚的推开书房侧面的窗子,悄咪咪的翻了出去,没惊动府中寻人的其他禁军密探。 富贵险中求,不外如是。 禁军统领看莫罔走时一个人,回来变成了俩,咽了口唾沫,没人告诉他,长公主殿下也在徐府啊! “卑职见过长公主殿下。”换作另两位,他或许还能平常心对待。 萧弃走过,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吩咐道:“请仵作来,另外……” 她看向徐夫人,不发一言。 徐夫人被盯的毛骨悚然,萧弃的眼里无悲无喜,反倒比情绪强烈时更加瘆人。 “副统领,带着徐家人该去哪去哪,莫罔,把徐府仆役名单拿来给我看看。”萧弃伸手接过莫罔递来的明细,没找着的这人,姓元名青?无青的无去掉一笔不就成了元。 看来是罗摩来客没错了。 徐家被罗摩异族浸透的无声无息,好歹徐良志一东齐重臣,户部尚书,官居从一品,要底线没底线,要钱没钱,看上他哪了? “等等,徐府管家,我问你一问,元青这人你可有印象?”常玉喜带人欲要走,被身后女声叫停。 徐府管家忙道:“有有有,元青这人是老爷街上偶遇的,带回府后做了小两年的杂役,什么都乐意干,聪明主意多,老爷便作主将他提拔到了客卿的位置,因为于理不合的缘故,怕其他客卿老爷生气,所以这事只有我和老爷知道,名单上也就没有划掉他的名字。还有啊,后来我没再见过他,听说是派出去做事了,直到今天。” 萧弃问他:“男的?” 管家回道:“身形是男的,说话倒有点娘不叽叽。” 萧弃摆手示意常玉喜,“可以走了。” 管家犹豫片刻,小小声的问面前颇具威仪的东齐长公主殿下:“奴才们会有事吗?” 莫罔板着脸代替萧弃回应:“待查清首尾,徐家无辜自可放你们离去。” 管家看了眼徐夫人,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徐府可不无辜,单是府中中馈记录的账目,管家经手的事宜,不合规矩,超出底线的就有繁多。 徐府覆水难收…… 徐府众人随常玉喜离去,过了小半个时辰,仵作拎着工具姗姗来迟,他气还没喘匀就被莫罔带到了暗室,支楞东西为白骨验明起正身。 说实话,但凡身上还留着肉啊皮啊的,仵作都好说,白骨这玩意儿,他除了判断死因,鉴别时间,验明正身是不是过于高看他了? 摸骨术,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艺也不是谁都会啊。 “禀莫世子,死者死因为脏腑被锐器刺穿,肋骨上的磨痕可以证明这一点,另外死者死了至少四载,小臂桡骨有过断裂的痕迹。体征上性别男,看骨龄大概三四十岁左右,高六尺有余,至于别的方面就不是草民所擅长的了。” 莫罔向来对非师姐以外的人不上心,仵作的话其实描述的足够多了,他没见过徐良志,故饭喂到嘴边了也不知道吃。 仵作按照府衙的要求需要写验尸的完整过程以及个人对此的描述,要忙的事情多,他看没他的事儿了,就急匆匆出了书房向萧弃行了一礼离开了。 萧弃从莫罔口中得知白骨的特征,眸底转瞬阴沉,无名的深渊在此间复生。 幼时不知事,她曾翻阅过父皇御案上摊开的有关吏部升迁贬谪的简章,上面详细记载了每一位官员升降后的职位、年龄、家室等内容,她记得那会儿的徐良志还不是户部尚书,只是小小主事。因着六部的重要性,哪怕从八品主事也要上报吏部,不容有失。 纵观朝廷,武将六尺到七尺间实属正常,放在文官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文官身高六尺余的少之又少,所以有了徐主事这号人,户部门面连带着气势较以往高出一大截,吏部官员看不得户部狗仗人势,隔三差五跑去撺掇徐主事一回,从军平调什么都好,和靖帝因此没少骂六部作妖。 年龄也是,十年前的徐良志二十五六,处在正得意的年纪,十年后,不正好符合? 不赖萧弃阴谋论,仅这两点,白骨是谁,身份大致有了人选。 “于统领,麻烦你替我问一问徐夫人,她家老爷的小臂是否受过伤……罢了,我自己去。莫罔,你也来。”萧弃想,若死了四年的那具白骨是徐良志本人的话,徐夫人作何感想。 都道年少夫妻老来伴,搭伙过活了十多年是不算长,可那人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想必哪哪都会不适应。 话又说回正题,让人跑了萧弃没道理不气,心胸要开阔,再接再厉不放弃才是目前该有的心境。 …… 皇宫天牢 一百多个人头分了六间牢房,三间男囚三间女囚,禁军嫌麻烦,干脆赶到一起连排站。 萧弃到时听里头此起彼伏的哭嚎,那叫一个一山更比一山高,男的嚎完冤枉女的唱凄凉,劲头儿十足,持续两炷香,真就不见累得慌。 第137章 能动手的地方尽量少动脑 “阿姐!”少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萧弃回眸,原先镇守天牢入口的禁军们齐刷刷的单膝跪地,恭敬无比。 萧凉瞥了他们一眼,挥挥手道:“朕就是来看看天牢来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家伙而已,你们无须多礼,该怎样就怎样,别紧张。” 他拉着萧弃,三步并作两步的进到了天牢里,理都没理莫罔,莫罔看在眼里,想张嘴说什么,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不论如何,在东齐,萧凉他首先得是皇帝,后才是其他。 萧凉身为皇帝,本就不用同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说话,更何况,以莫罔回京这段时间的感受看,萧凉怕是故意装作没他这号人的,那他又何必上赶子讨人厌。 …… 徐家入狱的主子少,仆役多。冠以徐姓的放眼看去有且只有徐夫人一个,管家虽得徐夫人欢心,赏了他主家的姓,可说到底,主子与奴才仍是天壤之别。 路上萧弃问萧凉:“宫中传你遇刺,怎么回事?可有哪里伤着?刺客呢,抓着没?” “就知道皇宫那群碎嘴子太监话密,传小话的速度可比做事时利索的多……”萧凉闭着眼碎碎念,一副懊恼的神情,态度明确表示他拒绝回答这道送命题。 为什么说是送命题呢,皇帝的安危满朝文武皆知其重要,萧弃自然安排了人来保护萧凉,结果没多久,人手一个不落全被遣送回来,美其名曰皇宫守卫重重不会有碍。加之萧弃再三说过出了事最忌瞒着自己人,萧凉这是一路踩着她的底线溜达。 萧弃拨开萧凉拉着她的手,转身瞅他,三息过去,仍旧是鬼一般的寂静。 萧弃挑眉,上手揪住了萧凉的耳朵,另一只手叉腰,语气中含了点意味不明的嘲笑:“怎么?这种事不该说给我听?还是觉得时至今日依旧是我想的太多?” 萧凉算是萧弃一手带大的,小屁孩的心思自他登基后那是一天一个样儿,如今还学会唬她了,大事分不清轻重好歹,如何放心他的未来? “……”耳朵有点小疼,咋整? 萧凉睁开一只眼,打量了一下萧弃的脸,看着好像还行,能容他挣扎辩解,遂开口道:“要是出事了,我能不告诉阿姐你吗?这不是好好的,能蹦能跳。” 是呢,不止能蹦能跳,没人拦着上房揭瓦也不是不行。 “出事就晚了,你是皇帝,你有点事小的不提,光就东齐江山至少也得荡三荡。”萧弃教训萧凉跟教训孙子一样。 莫罔路过,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等到正脸完全消失在俩人的视线范围,唇角才牵起看好戏的坏笑。 仗着他俩的关系,这方面萧弃肯定保他,于是莫罔硬是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忘得干干净净,偷摸看起了皇室的热闹。 “你等着。”萧弃看着莫罔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身距,觉得有些事做太绝挺没脸,为了萧氏的体面,她不可能真让萧凉因此道歉。 这会儿嘴上说两句够了,私底下萧弃再教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通古真理好了。 萧凉站原地揉了揉自己可怜又可泣的耳朵,抬眼瞅走出很远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存在的萧弃,瘪了瘪嘴,满腹哀怨的跟上。 这一出本不在萧弃的计划中,就是单纯撞枪口上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莫罔先一步站在六间牢房的中间等待萧弃,身侧是三张做工一般的座椅。 萧弃有个毛病,喊她打三天三夜的仗,她不见得会累,甚至可能越打越清醒,但叫她做除打仗以外的事,不出一个时辰必犯困。 倒也不是说萧弃脑袋不好使,就是她这人随着年纪的增长,隐约有股看淡世间的随意,换个通俗易懂的话讲:懒,懒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莫罔太懂萧弃了,两人间的配合使萧凉猛灌三舀醋,凭默契二字片刻的功夫便造就了一只会行走的镶玉醋缸,走一步,撒出一些醋。 ‘徐良志’不在,徐家一众人属于暂时收押,要等后续刑部从抄来的东西里按死徐家袭击萧弃的罪名,所以目前日子还算过得去。 徐夫人扑在牢房上,一只手伸出去,差点碰着莫罔的衣角,他轻描淡写扫过徐夫人红肿的双眼,左脚向后退了一步,右腿紧随其后,有一种生人勿近,也莫挨老子的王霸气势。 徐夫人面色一僵,悻悻收回手,略感不安的揉搓膝盖前那薄薄一层的布料。 她倒不是喊冤,她知道的,人家想查徐府,甭管真假,栽了就是栽了,逆天改命?她做不到。 眼睛红,哭的,哭徐良志要好好的,别让面前这群人连窝端了,回头东山再起的资本都没有…… 伸手抓牢房外的人不是蹲大牢都会做的事吗,谁知道莫罔的反应那么激烈,害得她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以为患了心疾。 徐夫人知道她不冤,徐管家不冤,可做事的仆役不知,他们是真为自己的无妄之灾抱屈。 萧弃来这暗无天日的天牢就是为了徐夫人,徐良志这位枕边人一句话仅此而已,她不在乎身边有多少人抽泣。“徐大人的小臂,徐夫人最是清楚,我且问你,他可曾受过伤?” 徐夫人不情不愿,虽然徐府的糟心事是因徐自琮,她家老爷力排众议收来的义子惹出来的,她却从未怨过夫君,还尽可能的帮着遮掩,徐夫人自认她足够贤惠,也足够倒霉。 “我家老爷君子六艺样样不差,受伤?不会的,他身子好的很。” 这般谎话,显而易见的假。 萧弃在武学上造诣匪浅,连她成长过程中都大伤小伤不断,一个个高文官又能比她强多少?否认的太急切反而落实了徐良志早年的确受过伤的真相。 更别说地位越高的人越危险,或许早上还同朝为官,晚上保不准就要给对方上炷香,祝他一路走好。 萧弃坐在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姿,一字一句道:“我没兴趣和你玩猜真假的游戏,徐府仆役连同主子的户籍,我想调就能调,说一声的事情,我看了看,府内上下没有第二个身高年龄和徐大人一致且有自由进入书房暗室资格的人?” 莫罔一错不错的盯着徐夫人瞧,看着她面部抽搐,又强装淡定的样子暗自发笑。 书房有暗室?徐夫人嫁给徐良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得知。 “明人不说暗话,书房底下有一具死了四年的白骨,小臂外侧的桡骨断裂,不然你以为我找你是吃饱了闲的?”萧弃撇嘴,她多好一人,非要阴谋论她做甚? 徐夫人一屁股坐地上,唇瓣颤抖,什么意思?她是什么意思?! “你很爱你的夫君,所以,我想不用我多说,你该明白发生了什么才对。”萧弃半眯着眼,神情慵懒,当然,从步入天牢到这会儿远不足一个时辰。 困意来的比萧弃想的还要快,为了振作,她拢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后腰上的肉,嚯!醒了,这回是真醒了。 第138章 徐夫人说,换作您,您会吗? 徐夫人脑中盘踞着名为徐良志死讯的阴影,企图从对方的话语间翻出丁点骗人的证据反驳萧弃虚假的骗局,正如徐夫人确信徐府难逃此劫,她虽不愿接受,但不能不承认既已到了这会儿,萧弃骗她又有什么用处? 叫她自乱阵脚吗…… 萧凉没管面前阿姐与旁人的对弈,只独自神游在外,一双明亮的眸子东瞧瞧西看看,暗叹:这么个地儿要不是有阿姐在,狗都不来。 萧弃压低声音对着身旁多动的萧凉道:“你无聊就去督察刑部,打着陪我的名义跑这偷懒来了?” “嗯?”萧凉指了指自己,眉毛拧成结,阿姐是在说他吗? “刑部查抄的速度一年比一年慢,这样,你帮阿姐盯着,尽快查清徐家,能还可怜人清白最好,我可不想做跋扈不讲理的长公主殿下。”萧弃声音越发的大,像是刻意说给牢里哭天抢地的仆役们听的。 上位者最重视他人对自己的评价,萧凉这位皇帝就算了,毕竟方方面面做的都是实事,是好是坏能看见的人自有判断。萧弃不行,哪怕姐弟再要好,女子入了朝堂,一举一动总会伴随着非己所愿的影响。 简简单单的不讲道理,能摧毁太多的美妙。 东齐人为之标榜的英雄,能带领百姓开拓勇气的指向,不该因这些问题而失去原有的色彩和光芒。 就从这件事上讲,萧弃大可借萧凉的关系斩了这群‘被’谋害者,她不是没有那个资格。 她做了,东齐不过少了几只死得冤枉的可怜虫,随时有人补上。代价不过被人指责,说东齐朝野惯爱草菅人命,说她嚣张,猜疑会在人们的心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萧弃又不是傻,凭什么要因为这些,给自己树立见鬼的形象。 徐府的人闻言神色放松下来,不再闹着往出跑。他们听过萧弃抵御南域的种种壮举,知道英雄不该被猜忌。 “让他去啊,他本来就是刑部的,使唤朕这个皇帝接他的班,不觉很托大吗……好好好,朕去还不行。”萧凉出声想要推辞,萧弃微笑的脸已经面朝着自己的方向。 萧凉迫于自家阿姐的压力不得不改口,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 萧弃萧凉对话的空白期是她留给徐夫人用于思忖的时光。 徐良志受过伤是徐夫人还未嫁于他,二人约定姻缘庙上上炷香求个好未来时发生的,那日出城的路上马匹突然受到惊吓,以至策马狂奔怎么吁都停不下来,最终车厢脱离车辕导致侧翻,徐良志为了保护徐夫人,左小臂外侧狠狠撞上了门框。徐夫人身为经历者,所以当萧弃道出白骨小臂桡骨断裂,她几乎是肯定,死的那人就是徐良志本人。 徐府开始只是小小二进院,七年前被和靖帝提拔为户部尚书,有了如今三进近四进院大小的规格,书房建于徐府建成的第二年,建成前他们蜗居曾经的房子,待到徐府完工,书房落成,徐夫人长达六年,一步不曾踏入,有什么秘密,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概不知。 “长公主殿下,我想我能回答您的问题了。是的,老爷小臂是受过伤,大夫说是骨头断裂。您能让我看看他吗?就一眼。”徐夫人哀求道。 萧弃摇头,“徐自琮的事情没有结果你们就出不来。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你是无辜的,徐府也没有卷进过其他问题,我会安排人让你见他一面。” 徐夫人扯了扯嘴角,神色黯淡,“这样啊……” 萧弃觉得差不多了,转身准备走,她听见徐夫人问她:“殿下,四年,四年的日夜相伴下,我没有认出‘他’,作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很差劲?” “是的。”萧弃轻声说道。 一天两天可以理解,长达四年,同床共枕的人不是原先的那人,没认出来,实属不该。更何况,他们彼此相爱。 别说当局者迷,这是在安慰自己。 徐夫人又问:“您呢?” 萧弃不解,“什么?” “换作您,您能认出您爱的那人吗?”徐夫人看向莫罔,这位公子,平乐侯府世子,他喜欢长公主,尊敬长公主,她看得出。 爱意渗透所到之处的每个角落,作为被爱的主人公,萧弃想来也是清楚的。 在莫罔眼带期盼的注视下,萧弃停下脚步回道:“我能。” “那可真叫人羡慕。”徐夫人喃喃低语。 …… “我猜师姐一定能认出我!”莫罔背着手,蹦蹦跳跳出了天牢。 萧弃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嗯嗯’敷衍道。 而此时的刑部,鸦雀无声。 起因是萧凉龙袍加身,带了帮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惹的侍卫浩浩荡荡的驾临,打得颜树措手不及。 颜树挨过萧凉的骂,他怂萧凉怂的紧,谁知道小皇帝这是来寻谁的晦气。 “爱卿放轻松,绷着脸做甚?” 颜树:陛下的脸看着比微臣的还要绷啊…… “……臣遵旨。”他面上瑟瑟发抖,内心腹诽吐槽:小皇帝心情绝对不咋美妙。 “劳爱卿费点心,徐家的东西要不留余地的查,有收获了告知朕,朕重重有赏。”说完他没急着走,反倒撩了撩衣袍坐在了颜树的下首。 “……”颜树怀疑萧凉搁这折磨他呢。 在萧凉的灼灼目光下,颜树加快了自己核对的步伐,这事其实不用刑部尚书本人出手,只不过是人是狗都在忙的情况为前提,他除非想致仕,不然最好跟着处理。 这一坐,萧凉坐了将近半下午的时间,如萧弃所言,‘看’着刑部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徐家的盘查和总结。 “回陛下,查到了,徐家自打做了户部尚书后,每年都会有一笔来历不明的钱财充入徐府中馈中,照我朝从一品尚书的俸禄看,是其的数倍而不止。” 萧凉指尖轻敲桌面,掀起眼皮直视着颜树的眼睛问:“没了?” 颜树:哪能啊…… 他摇头继续说:“往前数四年,徐府开支变得紧缺,陛下登基初的账本上记载,徐大人曾买卖价值不菲的器材,借得来的钱供养东边丰海县的造船厂。经核实,没有遗漏的地方。” 萧凉抿唇,眼尾微微上扬,“徐自琮,朕新封的徐都护呢,可有不对的地方?” “只有他何时入府的记录,算算时间,大概是一年多以前。” 了解到这些,萧凉突然明白阿姐为什么怕自己冤枉人了,徐家怪,怪在掌事的身上,那些跟着受了牢狱之灾的仆役是何等的委屈无望。 第139章 出师不利 萧凉得到萧弃需要的结果后就回了皇宫,没再穿着龙袍行招摇过市的举动。 酉时二刻,他屁股刚挨着御书房龙椅的软垫便马不停蹄的写起了诏书。 杨德顺许久不见陛下这般勤奋,因着萧凉不近女色,身边也就没有安排近侍宫女端茶倒水,普遍该类活计统一由杨德顺来做。 御案上堆积的文书奏折很多,多为弹劾萧弃或没有营养的请安,萧凉前者不乐意看,后者不如不看,谁说动手翻书不算浪费时间? 杨德顺接过殿外递来的食盒,先用银针探过才摆上桌,皇帝的日常通常伴随着劳碌,忙到一定程度连御膳都顾不上用。像是今天,陛下回来的晚,早过了用晚膳的时间,好在杨德顺提前通知过御膳房备好饭菜,就等萧凉回宫补上这一餐。 圣旨什么的,萧凉很少会自己动笔,杨德顺虽为太监,去势前却也学过一点,所以杨德顺受宠,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是有必然原因的。 看着陛下抓耳挠腮的样子,杨德顺想开口请他用膳的话几次三番说不出来,最近的陛下性情愈发不定,他是御前总管没错,可也不敢迎头招惹陛下的怒火。 杨德顺低眉顺眼的沏好茶,放在距离萧凉右手还有一截的地方,又取出玉筷和汤匙规置好,这才安安心心做起了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职。 “杨德顺,给朕看看,谕旨是这么写的吗?”萧凉余光瞥见手旁还冒着热气的青花茶盏,随手端来,拿盏盖滤了滤茶沫,小抿一口,醇香的味道充斥口腔,单就这个口感,该说不愧是贡茶,皇帝独有吗? 杨德顺听见陛下喊他,迈着小碎步凑上前,观摩起陛下亲手写下每一个字。 越看越不对味儿,瞧着怎么不像圣旨,反倒更像寻常人家互通往来的家书。 萧凉还在等杨德顺回话,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的面色愈发不虞,“有问题就说,没问题给朕上一边呆着。” 杨德顺顶着他那张白面无须的脸孔小声嗫嚅,不认真听的话完全听不清楚。 “错的离谱……咳,没什么。” “哦。”萧凉显然没听到杨德顺的蛐蛐,真以为自个儿写的就是对的样式。他伸手拿回那份圣旨,卷巴卷巴打开殿门交给了外头候着的守门太监,不忘嘱咐:“交给安乐长公主,是否宣读内容由她做主。” 小太监双手捧着七彩绫线织成的诏书,目标明确直奔宫外安乐长公主府。 酉时七刻,小太监抵达长公主府府门,只要进去将手中的圣旨物归原主他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长公主府尽忠职守的侍卫长剑出鞘,拦住了小太监,落日暖黄色的阳光经由侍卫佩剑的反射,将他蛰得睁不开眼。小太监作为萧凉身边可以随时替代杨德顺的后备力量,闭门羹这种听着就不咋好的冷饭自然轮不到他来享,换后宫任何一位娘娘,他都能趾高气昂,可对象若是安乐长公主,那叫嫌命长。 “杂家奉陛下旨意来给殿下送圣旨的,还请各位行个便利。”意思就是,你麻溜把架着我脖子的玩意儿移开,别误伤了人! 侍卫想了想,说话能这么卑躬屈膝的,除了宫里那些个阉人,鲜少有旁人做的了。 话虽如此,放他进去他们至少要派一个人跟上,毕竟面生太容易伪装。 小太监哭丧着脸,五个半尺的身高待在六尺的身旁,尤其对方还板着张阎王相,个中滋味还需亲自品尝。 走过一个又一个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水榭厅堂,最后一缕光消失在长公主府西边耸立的假山旁,虫鸣随着点燃的油灯此起彼伏奏起春末的初章。 来到长公主府的书房,侍卫恭敬的禀告,“殿下,圣旨到。” 书房的门应声向外推开,露出萧弃未施粉黛的脸,她拢了拢身上半披半挂的玄色外氅挑眉问眼前似曾一见的小太监,“是要我这会儿接旨?” 小太监疯狂摆头,连忙交代了陛下的原话,说完不带停顿的撒丫子就跑。 小太监:宫禁啊,再等杂家一会儿! 萧弃盯着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背影疑惑不解,转而同藏在门后的男人对了个视线。“我很恐怖吗?瞧把人吓得脸都白了一圈。” “哪有~皇宫近侍的没有黑脸,师姐怕是烛火昏黄看错了眼?” “哦……”萧弃合上房门,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莫罔摆明的哄骗。 戌时三刻,长公主府一片灯火通明。 “师姐,你不觉得这圣旨哪里怪怪的吗?”对于圣旨,莫罔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是当初和靖帝调派他父亲顶替祖父镇守平砂关时偶然得见。遣词造句远比这道庄重威严。 或许是因为火光,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萧弃的脸色比之刚才难看了好些。 “……”杨德顺这是忘了帮萧凉了?还是说帮不了? 杨德顺:杂家的青天大老爷啊!呜呜呜…… 小太监走的时候太着急,杨德顺哪敢当着陛下的面喊回小太监呐,不然长公主殿下到手的圣旨就不长这样儿了! 萧弃努力忽略掉想锤爆萧凉脑壳的冲动和想法,呼出一口气,收回注意力看起了面前的旨意。 “刑部查到的东西不足以证实徐自琮的动机,有趣的是,徐自琮这位名义上徐良志的义子,在徐府不过是个挂牌少爷。徐夫人念在徐良志生前的情上处处帮衬着他没错,但在府内,吃喝用度还不如来访的客人好。连同徐自琮的出府也需向主母汇报,长达一年,其间内容不是去花楼喝花酒,就是约几个臭味相投的官宦子弟玩博戏。”呃……还好假徐良志暴露的早,没让这个二世祖霍霍他们东齐朝堂以及边疆。 莫罔挠头,换他这般处境,估计这么做?毕竟吃你徐府花钱买的花酒,玩你徐府给的赌筹。 “那天牢里关着的人怎么办?”莫罔倒了杯温水走到萧弃的身边,手往前递了递,萧弃没反应,哎呀,人家都给机会了,再把握不住就真是傻缺! 唇畔柔软的触感令萧弃为之侧首,她满目茫然,不清楚莫罔为何突然亲她,安静的室内,女子清丽的脸庞涌上红霞,氛围恰当,促使着莫罔锦上添花。 ‘砰’的一声闷响,莫罔的身子被萧弃摁在了靠近窗的墙面上。 好……看来出师不利啊。 第140章 徐夫人自缢 “丰海的造船厂,我记得那里在东江水患时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包括大皇兄落水失踪后,就地处决的人也多来自于那个地方。”萧弃身前的桌上摆了除圣旨外还有一副空白的竹简,她执笔在上头涂涂写写,最后再将重点圈画相关联。 他们都知道,萧弃指控徐自琮不过是个一眼看穿的小小借口。以徐自琮偷鸡摸狗尚且一瓶水不足,半瓶水晃荡的功夫,能进长公主府怕是钻了什么狗洞。 徐良志成为户部尚书掌管财政以来,每年那份来历不明的钱财加起来养活府内上百人半辈子绰绰有余,四年前,也就是真‘徐良志’死后,假‘徐良志’接替他统领户部开始,徐府连仆役一月二两的月俸都快发不起,能让从一品官员无力支撑本家运营的,想来只有‘他’很早就已经计划变卖徐府库房的东西,又取出中馈暂存金银全力供养造船厂这一点可能了。 然后借助流民给口饭什么脏活累活都乐意干的心理,谋害皇嗣。 这个元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呢?罗摩出身的人又为何如此憎恨东齐的皇室? 他们出行东江曾在丰海见过一栋造船厂,丰海县当地百姓说城中集造船厂之大成,其中最瞩目的就是那栋占据了绝佳位置的造船厂,从楼知府口中得知,也是这栋造船厂在东江水患时收留了最多的造事流民。 那人大胆的行径像是不在乎徐府接下来会落入怎样的处境,萧弃敢打包票‘他’做好了随时金蝉脱壳的准备,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 初出茅庐的小狐狸该如何把握成精的老狐狸的心理呢? 萧小狐狸支起胳膊肘了肘还在抱头哀嚎的莫小兔,撇嘴不屑道:“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怎的越来越难过,再装我就把你送回家了啊!” 莫罔指着脑门上的红印,是真委屈。 “红了诶!” “看到了,男孩子受点伤是嘉奖。”萧弃指尖挑开红印前遮挡的碎发。正当莫罔以为萧弃会二次伤害的刹那,女子微凉的唇如真正的嘉奖‘啵’了一下。 “对不起嘛,下意识的想还手,不疼了?”她的声线有点僵,说完后身形又顿了顿,像在思考。 萧弃拉着莫罔在自己身边坐下,指着圣旨的后半段,不确定的自问自答,“他的意思是,针对徐家我爱怎么搞就怎么搞?不是,谁教他这么放权的?” 毁坏朝纲,从皇帝做起,从不想管的事情做起? 得,以楼首辅为首的那一干人算是又抓到她的把柄,喋喋不休喽…… 除去徐自琮闹得玩的举动,徐家祸害皇储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跑不了的事实,而徐府抽调金银,开放私库,萧弃不信徐夫人一无所知。 …… 五月末六月初,徐家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东齐历史的洪流,徐自琮被萧弃萧凉莫罔的人轮番看押,与徐自琮以及东江一案无关的仆役则安然无恙。 徐夫人,徐府管家等十余人掺合了他们不该掺合的事,得了个绞刑的下场。 当然,萧弃在行刑前特地命人抬来了装殓徐良志尸骨的席子给徐夫人瞅一眼,就当她心善,稍微满足一下将死之人的期盼。 狱外点了两柱香,留给徐夫人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说说夫妻间的体己话,待到萧弃再回去,徐夫人脖子上系了几圈白绫,自己吊死在了白骨旁。 是怕赶不上,还是怕那人不想等她? 东齐律法:烧杀抢掠,罪不容诛的恶行没有收尸的权利。 要不是徐良志死了还有用,草席子都不会有。 何无珏不是上任雨城县令了吗,正好,萧凉本着一人多用的优良品德,遥遥寄去了一份委任状,随状书一并抵达的是五千精兵良将。 何无珏:嗯?县令椅子刚坐上,这又在搞嘛? 这次的状书是萧凉念,杨德顺写,因着上一回的四不像,萧弃恨铁不成钢,叫房少华课余时间加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及某地藏有匪寇,特遣县令何无珏副又御史钦差,率领五千人马前往丰海了结此桩,即日起,不得延误。望卿此行顺遂,早日凯旋。钦此!” 何无珏跪着接了圣旨,直到常玉喜拍了拍他的肩方才应道:“臣遵旨!” 话到了这地步,陛下,您老要不支个招,他拿什么除,拿他那杆羊毫? 文官带武将剿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陛下说的笼统,常统领可知要剿的匪寇身在何处?”七月的天变得燥热,连带着人心跟着火热。 常玉喜挠了挠后脑勺,回想着长公主殿下送别大部队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出声解答:“陛下没说,长公主殿下倒是提了一嘴,我记得是丰海县城中的某栋造船厂。” 何无珏瞪大了眸子环视身边,好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应该怎样才能避开百姓雪亮的眼,一行五千零一号人,一人拎着一柄泛着幽冷寒光的长刀,然后不知不觉接近丰海这座东江最繁华县城的中央…… 何无珏:这事儿就非他不可吗? …… 何无珏的头发挠秃了多少,远在京城的萧弃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端坐在平乐侯夫人的卧房。 “殿下啊,我家小子这茶不思饭不想的,身为人母实在放心不下。”兰夫人叹气,她算看出来了,莫罔离了萧弃是真的不能活。 至于吗?不就小年轻闹了别扭躲着走,男子汉一个,她都不好意思说莫罔这货搁屋里抹了好些天的泪珠,她喊了,老爷子踹了,只一个劲儿的哭。 以前咋没看出这孩子好哭呢? 没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得请来萧弃叫她治治。 萧弃眼神飘飘不自在,她又不能和面前的人说是自己吃味惹出来的锅。 初见惊蛰萧弃就猜她不是个老实的,这下可好,小妮子眼光怪高,怕她缠谁她缠谁,可不得了。扭脸跑去了萧弃跟前秀了把烟雨街巷的破伎俩,这不,莫罔平白受了牵连,搁萧弃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换谁甘愿挨这一遭。 第141章 妹妹?他是我的驸马 倾岳同惊蛰面对面,一张雕花梨木桌将二人泾渭分明的隔阂,一侧是别院主人,另一侧是孤零零站着的不速之客。 萧弃喝着别院遣人挖出来的白酒,看似提不起兴趣的模样;莫罔则抱臂站在萧弃的身后,无视到现在仍试图勾引自己的惊蛰。 倾岳没来平乐侯府当差前是个乞丐,形单影只的小乞丐,起码莫罔认识他时他就是一个人了,还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工伤。烟雨楼这位进去没多久的姑娘是不是倾岳的妹妹他也没细想。 莫罔替惊蛰赎了身,后续查人来历那是一查一个不吱声。 城北那块地吃不起饭的小孩比比皆是,比起穷人,富人更加引人瞩目。 很多家族会找信得过的伢婆诱导食不果腹的孩子走出那片泥泞困苦的地界,不都说动物从头养不容易背主嘛,城北深受达官贵胄的喜爱,还有哪里能提供比这儿还多的年轻苦力呢? 倾岳住过的那条老街巷有人记得在数年前就有一位公子带走过很多的小孩,时间刚巧是莫罔捡倾岳前一日的傍晚,听他们说倾岳曾作为这群小孩的领头羊,没少为他们修建避风港。 后来为了确定人云亦云的真实性,莫罔拐弯抹角问过倾岳以往的经过,算是证实了的确有这么一号人没错。 …… 别院辟出来本意是纳凉,知道自家老爷子好各种酒,莫罔特意请了善酒艺酿造的师傅酿制了数箩筐,老人常说酒埋土里,越埋越香,别院就帮着埋了一点,也就是萧弃正在喝的那些。 莫老爷子卸甲归田,平日里舞刀弄枪外只能靠着和老友饮酒品茶打发时间,莫罔不过隔三岔五拿次酒罢了,却让某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小丫头给盯上了,当然,或许惊蛰的目标原本就是他。 萧弃那头不算忙,从影五口中得来的消息归纳:铁无疑是‘夫君’,假‘徐自琮’假定为女,是三人行的‘主子’,那么被‘主子’带在身边寸步不离,还为其谋划的徐自琮八成就是那位‘少主’了。 假‘徐自琮’是女人也好,是男人也罢,反正‘少主’和‘夫君’尽在她手,不怕对方不愿者上钩。 得了空,同样好酒的萧弃来莫家别院找莫罔讨酒,好巧不巧的看见惊蛰穿着风月暴露的衣裳往莫罔身上扑。 萧弃原先就有说过,有事自己‘送送’他。 一路走来,惊蛰的茶言茶语不断,什么“奴家身娇体弱易推倒”“殿下筋硬,不像奴家各种姿势都可以”的骚话浪话铺天盖地。 萧弃气笑了,她自幼习武,合着到了你嘴里还不如花楼卖艺? 萧弃随手摘了路旁栽种的柳树的枝条,一端牢牢握在手上,腕部稍微使了点劲,柳条登时如同逃逸的游蛇,直愣愣冲着惊蛰扶住莫罔胸膛的爪子抽了去。女子惊呼一声,像是才看见萧弃一样,柔声撒娇:“殿下打奴家做甚?” “打就打了。你杵那看戏呢?过来。”萧弃冷眼看向莫罔,一股无名火直窜云霄。 莫罔强大的求生欲提醒莫罔,他呀,怕是摊上大事了…… “师姐,我……”莫罔张嘴想要解释,萧弃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萧弃扔掉枝条,拿手帕擦了擦污垢。差不多干净了她抬起胳膊,食指与拇指配合,捏住了惊蛰的下颌。“我以为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原来你不懂啊?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向来活不长久。”她凑近,清冽的嗓音压低,满满都是冷意。 “你因谁得到了这份娇养,不妨好好想想。”萧弃话毕转身离去。 于是有了之后两人闹别扭求帮助求到自己头上这一出。 说回现在…… 惊蛰的存在本就为的倾岳,世人缺少陪伴,她的存续与否和他的念头息息相关。 “哈?你说你是谁?”倾岳咋舌。 惊蛰瞅了瞅黑脸的莫罔,又看了看不好相处的女阎王,端出故作亲近的态度:“哥哥不认得我了吗?我变化也不大,我是桃花啊。” “?”认真的?你管烟花女子叫变化不大? 不过桃花,非要说的话,他算认识? “你不是跟着张乐,王成才走了吗,怎么……怎么就进了腌臜地儿?”他先前听府里的兄弟说,世子一个多月前搁烟雨楼那买了个姑娘回来,他还好奇呢,世子男德不比家宅妇人女德差,这种谈论两句都得赏自己两耳光的事儿,世子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倾岳敢拍胸脯保证,他家世子保准一颗心全挂在了殿下身上。 桃花恨声道:“成了别人家的奴婢是生是死皆由主人家做主,兵部员外郎的嫡次子娶了个悍妇,我不过伺候公子穿衣洗漱,就无端遭了人嫉妒……” 萧弃素手拾起面前装盘的荷花酥,递到唇边咬了一口又放下,有句小话是这样说的:糕点配酒,越吃越有。 “依照我东齐律法,宗族认可的主母在家中拥有一定发卖本家仆役的权利,这里有个前提,短契的仆役主家仅能发卖给伢驿,而签了终身契的仆役去向随主家心情。” 吃饱喝足的萧弃眯着眼,舒服的靠躺在金边梨花椅上,语速缓缓,不紧不慢。 反观倾岳的表情倒是耐人寻味起来。 什么仇什么恨才能让人把一个不足二八年华的姑娘发卖去烟雨楼?嫡次子、悍妇、穿衣洗漱、遭人嫉妒……乍一听,善妒的高门贵妇,实则是一计不成的钉子户。 桃花打着寻找哥哥的旗号,搞不好是心有所属啊,怪不得惹到了安乐长公主。 谁知道兵部员外郎家的嬷嬷咋教的规矩,好好的姑娘,过去抢个包子都畏缩不前的懦弱性子这会儿抢起男人七十二计上场。 “要不我给你点银两,你在周边哪个县城开个铺子照顾好自己?”话外之意,平乐侯府留不得你。 桃花双目含情,西子捧心,一副伤心欲绝的样,“越哥哥不要桃花了吗?” 倾岳:要不起! 看够了好戏的萧弃撇撇嘴,“平乐侯府只要家世清白的良家女,你是吗?” 桃花哽住,“可我知根知底……” 萧弃打断她的辩驳,“能否住在平乐侯府,找倾岳没用,你该求我。” 桃花下意识想问为什么,萧弃站起身,神色倨傲,“本宫瞧上的驸马,平乐侯府一如我家,懂了吗?” 第11章 番外 不成家不立业(前第117章 an第119章 )林羡君篇 北漠的地理位置使得长期生活于此的百姓不但能适应极寒亦或极热的环境,还能以身体素质为基本,背靠北漠德智体美劳全线发展。 士农工商,想要证明一个国家的富裕程度,四者举足轻重。 上一任的北漠皇将视线放在商的身上,忽略了北漠原也是重武的国家,继任的北漠皇,林羡君的父皇遵照先皇的想法可劲儿鼓励百姓商化,不然就北漠个个五大三粗的模样,东齐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 北漠皇宫日复一日的不太平,昨儿贵妃能一脚蹬掉贤妃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儿,被关冷宫,今儿贤妃就能谁也别想好的除掉某一位正得荣宠的小主。 铁无疑这人功夫一般,小偷小摸的功底却高低有点实力。 林羡君的母后出自北漠帝师的家族,帝师受北漠皇帝的器重,拥有除本职工作外许多事情的一票决定权,比如皇商。 彼时北漠不说十户有九户从商,至少得有六户左右,皇商的身份不仅代表自己有钱还能代表家族有权,争夺的人自然少不了。 有一票决定权的帝师公开与有钱人家来往密切,捞了不少异宝。 北漠的皇帝性情古怪:臣子恪尽职守小心翼翼他会担心有人不怀好意,臣子放开手脚正大光明他反倒认为这人表里如一。 好东西送上门不拿白不拿。正一品的官衔听着高,一月月俸实则不够全家花销,能改善的东西越多越好! 皇后身居高位没有底下普通嫔妾受宠,她看开了也摆烂了,开始专心致志的养孩子,大手大脚的花费引来梁上君子的关注,其中最过分的就是铁无疑,这家伙从皇后还没怀孕开始就在蹲点,还带了恶心人的算计,他到了夜晚,进出皇后的寝宫丝毫不避旁人。一而再再而三不实的谣言传播开,这也正是皇后不受宠的发端。 宫中禁卫无死角的翻找,坏消息是人没找到,好消息是通过蛛丝马迹确定了此人的目标。皇后摸着眼泪,痛心疾首的道:“他偷什么不好,非偷本宫的家传金锁,博物架上的金银器具,玉盘花瓶那么多,哪样不比一柄锁值钱?” 当小偷都不会当,皇后眼瘸才能瞅上他。 帝师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女儿和外孙的安危不远万里请来了东齐古药坊的公孙夫人帮着作证皇后肚子里的是皇胎,此事才算完。 林羡君是北漠唯一一位活过弱冠的皇子,看惯了自家母后和父皇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他讨厌那梁上君子。成为北漠太子,手上有了权力后,他当下买了北漠情报最为灵通的组织的消息,肯定了那人的真实姓名。 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皇后不可避免的为林羡君焦虑起娶妻纳妾生子等事情,他国和亲的公主、郡主皇后有介绍,林羡君不要;自己国家的异姓王郡主、小姐皇后撮合,林羡君一听就调转枪头,留宿花楼。 古人常言先成家后立业,林羡君对此回以不屑,他既不想成家,也不想立业。 第142章 风水轮流转?怎么转? 无青元鸢最近倒霉透顶,儿子犯蠢被抓,派不上用场的男人也在同一个人手上。紧接着东江挂着徐良志名号的造船厂如她所料被亲爱的女儿拔掉…… 退一步想联系留守罗摩的宗长,飞鸽出去成了他人架子上的烤鸽,信使出去成了守株待兔的死兔。 有人在搞她,无青元鸢咬牙。 逃离重重把守的徐府后她就地在附近的客栈留了一宿,随后的一个月,无青元鸢一直在准备她的后手,期间于她而言不得不心痛的事情起末一件跟着一件传进她的耳朵。 风水轮流转,她儿女得意的够久了也是时候轮到她品尝甜美的结果。 …… 无青元鸢画着浓厚的妆容,带了顶江湖人的帷帽,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大摇大摆走小道躲过了姗姗来迟异样的眼光。 到了西城外的农庄,无青元鸢才知道萧弃那小丫头沉寂良久在做什么。 农庄整个被掀翻,原先预备播种的土地移到了几里外,徒留一个被挖穿的地盘,是真正的被挖穿,负责锄地的人完美保留了房屋内通往地下在田地中拱起的形状。 她警铃大作,自长袖拔出一柄带孔的木棒,看着眼前万籁俱寂的地方。 这可不是萧弃做的,萧弃接到附近农庄人家的报官,声称自家邻居院里溅了一地的断臂残骸,哟,怎么看都不是小事,能有什么办法,麻溜的找能解决这事的人啊。 看戏有风险,救人需谨慎……像他们这种容易团灭的孩子尽早离远。 幽蝉身体养的差不多了,回归了萧弃在哪她在哪的生活。萧弃骑着马前面带队,幽蝉领着调来的近西城门守军人数十分之一的人马陆续抵达,下马什么都没做,先捏着鼻子看那里的惨状。 萧弃在毒的方面栽过的坑真不少,以至于走到哪后续储备少不了。 幽蝉吞下可辛走前留下的丹药,用腰腹上缠着的软剑挑起地上唯一健全那人盖在面上的帷帽,背对着人群的她看清长相瞳孔蓦的紧缩。 “……”萧弃沉默,不谈其他,只论扮相,这花里胡哨有什么好,到底谁家卖的唇脂色号?红得堪比传闻中吃小孩儿的老妖。 “你们之中有谁见过她吗?”她看向面前的守城军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守军相继摇头称否。 农庄位处京城西城门外的近郊,报官的人清早进城,晚些归家,他们说他们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惨样。萧弃想要判断这里的惨案是寻仇还是无妄之灾,有的考量。 夏日夜晚的到来速度很慢,经过萧弃的盘查,抬着人去医馆天才失了东君的渲染。 “如何?还能醒吗。”城中老字号的医馆要比名不见经传的晚关门一点,萧弃带着不明身份的伤者不便夜入宫墙,派人捞下值的太医又浪费时间,人是要救的,思量过后大夫倒非太医不可。 白胡子老先生把着竹榻上去了妆的女人的脉搏,不知在想什么,总之没有任何回答。 只有薄弱呼吸声的内室幽蝉突兀的呛咳引得萧弃侧首,“余毒发作?” 幽蝉叹气,她说:“毒素早就清空了,不过是被火烛燃烧的烟气激着了而已,只是……有一事属下想与殿下回府细说。” 医馆外头站了四五个当天值守的夜巡将士,里面有她,安全是安全,要说牢靠……远不及长公主府牢靠,不管有什么话,能确保隔墙无耳最好。 老大夫把够了脉,起身走至一旁放置银针的地方信手拿起一捆又走了回来。 “她是殿下的什么人?”他出声。 萧弃如实道:“她是报官现场还活着的人,一定得说个关系的话……处理此事的人和潜在的犯人?” “……”幽蝉嘴角一抽,配合闭了眼的老大夫,看的出来,没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抱有认可的态度。 老大夫细致的将每一道穴位划分开,提着银针的尾部缓慢捻转刺入,先是督脉,然后是井穴…… “因着人未醒的缘故,老夫只便草草的通过脉象瞧,实话说她情况不是很好,脉象上时快时慢异常紊乱,身体上似乎也在加速衰老。好了,施过了针运气好大抵明日一早便可醒转,殿下若是疲惫,老夫这儿还有几张竹榻可供您和这位姑娘短暂歇息一晚。” 老大夫年龄摆在脸上,单是小熬了会儿精神头儿就跟不上了,趁着离取针尚需两刻钟,他忙里偷闲眯眼打了会儿盹。 医馆的门被人轻轻推动,下一瞬莫罔裹挟着微凉的风大跨步走了进来。 萧弃是在路过京城府衙口碰到的报官的一行几人,了解出了什么事之后直接命幽蝉出示长公主府令牌调了西城守备营中待命的守城军过来。莫罔大半个时辰前才得知萧弃担了这档子烂事儿,赶跑了个来回,天是黑得足够彻底。 “你来了?”萧弃脸不红心不跳,并不意外莫罔会来这里,实际上从桃花开始,他就离不开自己了。用膳黏着,做事缠着,能留给他们各干各的时间争分夺秒。 莫罔走近台面,伸手拿起燃得正旺的火烛烤了烤,凉意散去他压低声音问道:“师姐怎的管上这种闲事了?” “当街斗殴都会被看管的京城无端端闹了死人的事,你说我看见能坐视不理吗?”萧弃睨了莫罔一眼,鬼灵精的臭小子,他只用招呼刑部的案子,对于别的,他才懒得招惹。 “你到的正是时候,我刚愁没法脱身呢,劳驾师弟你揣上这些去我府上一趟,寻南域三公主尚雅,我怀疑……我找到给幽蝉下料的人了。” 莫罔不是不知道幽蝉中过阴招,贼人能不能抓到对此很重要。临走前他朝萧弃安抚一笑,“师姐记得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两刻钟转瞬即逝,老大夫睡去直至醒来浑然不觉屋里曾来过其他的客人,只暗道他年纪大,老眼昏花:嘿,搁榻边床头放着的稀奇玩意儿怎么扭脸就不见了? 医毒同宗说归说,想特地分辨药理中不常见的东西构成而来的物品的药性,别说老大夫,朝廷脑袋栓裤带上的太医都得查个一年半载的毒谱药章。 “银针已取,殿下没有旁的事老夫就准备歇息了。”老大夫手脚麻利的擦拭好用具,颔首离去。 为应对突发状况,很多医馆会找还算隐蔽的位置架张木板床,这间怀安药坊便是这样,免得忙过头回不去家。 第143章 容我思考 尚雅不是第一次被人从温暖的被褥中挖出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经完美适应身为砖的生活,不就哪里有事哪里搬嘛,没事哒…… 雀鸣伺候着自家公主穿戴好,小嘴一皱,天晓得那天殿下突然被人劫走她有多慌,东齐的长公主把她家主子当什么了? 小姑娘不开心。 尚雅性子是有些跋扈,但对身边人还是蛮不错的,她能敏锐的察觉到去拿外袍的雀鸣心情不好,想了想,唇边扬起一抹坏笑,虚张声势的道:“你可别叫人抓住你在背后议论人家的长公主,抓着了……嘶,本公主难说救得了你啊。” 雀鸣捧着尚雅来了东齐为了面见萧凉新做的衣裳,习以为常,“殿下老吓奴婢,明明奴婢就是殿下惯出来的,还好意思说……” “小妮子胆子怪大,当着本公主的面就敢说本公主的不是了?不救,能救本公主也不会救!” 说完尚雅气鼓鼓的穿衣出门,过分!太过分了! …… “没错,都是我南域特有的毒剂毒草,你看这个紫色粉末……”尚雅拧眉,她应该和面前的男人解释南域的无辜吗?感觉他不像会信的样子啊? “是师姐原先提到过的紫绀醉?”莫罔先一步尚雅说道。 紫绀醉名字中带了紫这个字眼,不难猜出。 尚雅点头,她接着讲:“在我们南域,紫绀醉是极少数人才能有幸得见的毒草,我也只道这毒的名字和研磨后的形状,说真的,吃过它的人下场怎样,我不了解的。” 随后尚雅将她认得的毒药一一解答,有的能使人上吐下泻,内脏破裂;有的能叫人接连不断的高烧;还有的就是幽蝉中招的那种,形似过劳,不及时救治变得痴傻的毒方。 尚雅拔开另外几只系了不同颜色带子的瓷瓶的塞口,之前拿着晃荡的时候里头是有重量的,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往瓶口窥探就没指望能看到什么。她喊来雀鸣拎着一根去了灯罩的火烛,通过火光的照射,尚雅朝里一瞅、塞上瓶口、尖叫、高抛仅在一瞬之间。 莫罔伸手接住抛起的瓷瓶,妥善收好复又问道:“什么东西把你这精通毒理的公主殿下吓成这样?” 尚雅抖着手,说话口条都捋不直了,她欲哭无泪的回答:“我什么时候说我精通了!而且,那里面装得可不是毒啊,是虫子!好肥好大的肉虫……还是活的!” 尚雅:吓死本公主了呜呜呜呜呜…… “虫子?什么毒需要活的虫子?”莫罔不懂就问,女孩子嘛,怕软趴趴的东西他理解的。 尚雅崩溃,碰过瓷瓶的手来回的搓,“蛊啊,只有蛊才会用到活虫!” “谢谢,知道了……”莫罔揉了揉鼻头转身就要走,走之前想了想,他对尚雅说:“我不觉得近期发生的事是南域人操刀,你就安心住在师姐这儿,总比别的地方要好。” 尚雅:本公主不这么认为…… …… 回了怀安药坊,莫罔将尚雅的表现以及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实复述了一遍。 萧弃端详着腰间捂了薄被,胸口起伏微弱的女人,看了几眼后转向幽蝉,语气笃定的道:“她就是假的徐良志,对。” 个头确实比她见过的女子高出很显着的一截,只依照身上携带的东西说还有可能是谁嫁祸,身体不会,徐管家的证词正好证明了这点。 令萧弃费解的是,她为何会在自己的贼窟受了埋伏? 针对元青的人好像很恨她,整个农庄被那位身份不明的人掘地三尺的挖,萧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事到如今幽蝉只得应道:“的确是她。” “我去问问老爷子她现在能不能动。”萧弃记得老大夫最后走去了哪,她沿路摸了过去,是间储药室。 作为一名医者,是非常讨厌不听医嘱的病人的,不顾元青死活也行,但活着的一定会比死了的更有参考价值。 老大夫才休息了一个时辰,睡得正深听见敲门,神色萎靡的起身打开了房门,“嗯?殿下怎么了……” 萧弃道清楚来意,老大夫打理了一下卷作一团的胡须,有气无力摆好说辞,“可以啊,她眼下的伤势其实不严重,关键是脉上的乱象,说句殿下不乐意听的,按她这会儿的体魄,活的时间已不足两年。” 萧弃从腰间钱袋取出一锭完整的金元宝塞进了老大夫粗糙的手掌,她很感谢老大夫的慷慨解囊,老实讲,这么大的年纪,始终如一的医心,放眼东齐遍地年轻医者混得风生水起的当口,善解人意的不见能有几个。 “哎,要不了这么多……”老大夫握着这锭金元宝烫手,连忙要把它原封不动的往萧弃的方向送。 “叨扰蛮久了,您拿着它多扩扩药坊大小也好,或者进一些稀有药材、收点好学的小徒儿,总之您拿好。”萧弃的腿脚可是上阵杀敌跑得过传令兵的,老大夫年老体迈的腿儿怎么可能追的着。 萧弃走出储药室的门反手将门合上,老大夫硬是扯了半天也没给它扯开,直到萧弃连人带被一块儿搂走后老大夫才忆起这门似乎是向外推的而不是拉…… …… 刑部大牢真是人丁兴旺,啊不对,‘蓬荜生辉’啊! 前后脚徐自琮、铁无疑和元青挨个到此一游,拦都拦不住。 萧弃绷着嘴角,莫罔看着好玩儿,于是伸出手指戳了戳萧弃紧致的脸颊…… 萧弃:……噗! 眼中蕴含的笑意泄了洪般盖住了她原有刻意装作严肃的神情。 “话说你是与我回长公主府,还是在这留宿一宿(xiu)睡一觉?”听老大夫的意思,元青明早能醒都是祖上积德。该高兴的高兴过了,她困了,想回去补觉。 莫罔歪头,看了看四周,挑着眉重复道:“我?师姐你让我这个点和你回府?” 萧弃‘啊’了一声,赶忙摇头,真是的,熬夜会让人迷糊这话不假,好在莫罔没顺坡下驴,不然过几天茶肆酒楼茶余饭后的话题就会一改之前的小道消息,变成是人是鬼都爱听的爱情一加一…… 第144章 赐婚不等于定心丸 萧弃终究没能如她所想的闭眼进入梦乡。 长公主府臻戎堂 萧弃单手撑头,眼神空洞的盯着幽蝉欲说还休的纠结模样。唉……世上悲伤的事情千千万,不能睡觉占一半! “你要说不出口咱就缓缓……”萧弃趴倒在温暖如春的烛火旁,眼睛慢慢的闭上。 答应了这会儿说就得是这会儿说!幽蝉清了清嗓,声音洪亮,“殿下,元青其实是……” 萧弃打了个哈欠,勉强将脑袋调转了个方向,呼吸匀称,看着不像醒了的样。 “元青……元青,哎呀,元青就是永元皇后!” 窗外恰如其分降下一道惨白的雷光,萧弃双手撑桌,动作幅度太大使得连同桌子在内的所有物品都在摇晃,她的瞌睡虫一扫而光,双目除去几条象征着该睡觉了的红血丝外精神非常。 永元皇后,永远的元后。 东齐的永元皇后是她已逝了的母后,难道其他的国家也有被册封为永元的皇后? “南域?北漠?还是罗摩?”问完萧弃就做主排掉了两个,尚雅身为以需换物的盟友,她可没说过她母后的封号与萧弃母后的一模一样;北漠的一国之母,林羡君的亲娘,萧弃记得不错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孝文珍楼满厅堂,讲得是孝文皇后不在乎功名利禄,家世显赫,金银珠宝众多。 罗摩个藏头露尾的弹丸部族用得也是他们四大国的封号吗? “那日属下被药倒前,元青承认自己是咱们东齐的皇后褚书英,甚至坦白了未失忆时的真名,无青元鸢。” 萧弃如遭雷劈,什么啊,其实她现在还是在做梦对? 拍了拍脸,兀自冷静了会儿,果然,梦这种东西,好事根本梦不着! “等等,你说真名假名?”无青元鸢?那翊阁里的无青元海又是谁…… 没想到,萧长歌和萧凉完全不同的观点居然殊途同归了,萧弃捂脸打心底不愿接受。 所以,她算明白幽蝉这段时间为什么心不在焉了……哎呀!烦死了! …… 莫罔没回平乐侯府,他当真在刑部打了张地铺,铺开的位置正对关押三人行的牢房。 狱卒充满感激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搁他身上打量,陛下亲封的刑部郎中好‘亲民’啊,这么晚了还陪他们留在这里值夜,大好人呐! 莫罔双手托着头,背靠墙壁闭眼小憩,管他们怎么想,他待这儿纯纯是因为懒,懒得不想多走路…… 萧弃带着幽蝉马不停蹄的赶回刑部,面色沉冷,周身环绕着一种名为‘心情不好,别惹我’的火。 安乐长公主的令牌一经出示哪里都能去,夜晚禁止非刑部官员踏入刑部大牢的铁律于她而言形同虚设。 幽蝉从中堂搬来一张雕纹椅背金丝楠木椅支在大牢烛火照耀的长凳一旁,萧弃没急着落座,而是沿着阴森的石砖铺构的道路向里游荡。 幽蝉陪同着,朝着路过的狱卒使眼色……开玩笑,眼睛不瞎的都知道长公主殿下心情不咋好,他们又不是活腻歪了非得上赶子吃这份瓜落儿。 黑暗中只有她们当下的一亩三分地比较亮,萧弃透过火光隐隐约约瞅见不远处有人斜靠在墙壁旁。 “殿下,前面那人好像是世子?”幽蝉道。 萧弃皱眉,她说不让他跟着自己回长公主府,不是不让他回平乐侯府,瞧瞧这故作潇洒的姿势,算了,孩子累就让他睡,不碍事。 “带外氅了吗?”她问幽蝉,幽蝉点头,“带了,放在进门的椅子上了,属下这就去拿。” 幽蝉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萧弃闲来无事可做,反正三更天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她扫过莫罔睡得正香的脸庞,越看越委屈,越想越惆怅。 幽蝉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外氅,还将留在外面的椅子一道搬上。萧弃看了一眼,接过春夏两季皆可穿的外氅,面无表情的手一扬,衣服自上而下盖在了莫罔的身上。 莫罔面部紧绷了一瞬,随后又立马缓和下来。 “……幽蝉,你也一整晚没合眼了,去休息,明早打起精神,别慌张。”萧弃支开幽蝉,幽蝉习惯了,顺从的找了个彼此互相看不着的角落坐下。殿下语气听着是带了点心疼,实则是嫌弃自己杵这儿打扰俩人…… 萧弃伸手,一手捏住了莫罔喘气的鼻孔,另一手交替捂住他的口,十数息过去,莫罔的脸色愈发涨红,她装作对此浑然不觉的模样,像是回到了幼时童趣的生活,别说,挺快乐。 莫罔闷哼一声,两只爪子握住在他脸上肆意作乱的手,再不有所动作,萧弃过会儿能更过分! “咱们神武的平乐侯世子怎么不继续装了?我还蛮好奇你能闭气多久呢?” 莫罔:师姐你是认真的?感觉试试就能逝世啊…… 萧弃玩弄了莫罔一遭反而没了原先的心烦意躁,她闭着眼,将脑袋靠到莫罔结实的肩膀上。 “过了今明两天,我准备向陛下请旨出京。” 莫罔安静的听萧弃接下来的话,“走之前,我还要找他讨一封赐婚的旨意,旨意下来后看你怎么安排接下来的纳彩礼。” 话已落定,她睁眼看向神色如常的莫罔,语气中暗含了点小女儿家的味道,有些不满的反问:“你这样不是反悔了?” 莫罔摇头,十二年的期许怎会轻易被抹掉,他是在想别的问题。 “我要跟你一起去!” “什么?哦,你说出京啊……我也没说不带你啊。”萧弃的计划里该带的都会带,罗摩的准确方位只有罗摩人自己知道,所以她得亲自去趟翊阁,问问那个无青元海他逃离时走的小道,既然涉及了翊阁,那么白弋必须跟上;还有南域,她得搞清是谁给了她母后诸多便利,尚雅嘛,留在东齐混吃等死不如出门在外欣赏风景;北漠那厮,算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大不了带不动了中途蹬他下马,一了百了。 铁无疑最终的归宿可以是北漠,也可以是南域,总之不会是东齐。他祸乱北漠后宫,打死南域使臣,下场能好到哪去? 至于无青元鸢,萧弃的母后,她不觉得自己有勇气做出大义灭亲的举动。 等她把罗摩那劳什子的宗长抓着,萧弃玩不死他,算她和罗摩在闹! 第145章 母爱与恨,相辅相成 夏天嘛,天黑的慢的同时还亮的快,不过身处刑部大牢的深处,公鸡打鸣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察,天光啊,也远不如常燃的火光明亮。 本质是功夫菜鸡的父子俩,因在其他方面天选赢家的考量,一到夜晚,刑部就会给予大牢莫须有的关怀,体贴入微(心黑手黑)的给他们下软筋散和蒙汗药,次数多了,手生不了,不及天荒地老也好不了多少。 铁无疑知道儿子自投罗网后,跟被狗哔了一样,人心肉长,心疼的时候真心疼,想骂他娘的时候看着也不假。 徐自琮叫无青元鸢干娘,喊亲生父亲叔,萧弃趁着俩人被药倒,专门请了太医院院首整了奇招。滴血认亲的结果,徐自琮确为铁无疑亲生子无疑,不过那会儿无青元鸢还未大驾光临,也就不清楚干娘是不是真的‘干娘’。 萧弃被莫罔微微颤抖的肩膀惊动,不说别的,噩梦,一定是噩梦,她居然梦见徐自琮是自己同母异父的亲兄长…… 那么话说回来了,见鬼的哥哥,出去一趟怎么的能多一个比自个儿还大四岁的哥? 吓得萧弃赶紧命精神充沛的幽蝉出去找懂得滴血认亲的大夫来打消这要了命的想象。 …… 寅时的医馆大门紧扣的宛如门后抵着未知重量的石头,无法撼动,幽蝉没辙,只得去长公主府把蒋大夫半拉半扛的从床上拽下,然后亲力亲为的收拾好能塞进药箱的药具,动作麻利。蒋大夫眼角淌泪,哑着嗓子呐喊道:“轻点,哎呦,我可怜的传家药碾,它放不进去啊!我来,我来,你撒手!” 折腾完了,蒋大夫魂也没了,行尸走肉般拎着药箱上了贼船,一去不返。 …… 银针刺破无青元鸢的食指,取了几滴瞧着就黑的血,蒋大夫不信邪,但无论取多少遍,那血都没见有正常人一半红艳。随后他又取了徐自琮的血,将二者的血液放进一碗澄清的水中。 很好,他们的血没有融合,萧弃松了口气。 影五那厮十句话自以为十句都是真的,结果能有五句实情了不得…… 她这厢得知丰海造船厂埋了不少一如影五的马前卒,萧弃觉得但凡她母后再多几个人手,或许就沦落不到眼下亲者悲、仇者快的尴尬地步。转念一想,如果手底下的人都是影五这种人才,可能更坏。 萧弃:不对,影五说铁无疑是母后的夫君,也没说是少主的娘啊…… 她拍了拍头,心中默念错怪了影五。 辰时一刻,徐自琮和铁无疑准点睡醒,徐自琮睁开眼适应一下光线,看清面前的人后却又把眼睛合上了。 他瞅着萧弃就腿疼、屁股疼,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她下脚没轻重的,一脚踹得他差点跪下骂娘。 无青元鸢:??? 铁无疑和他儿是一模一样的想法,一个萧弃,一个莫罔,他俩的功力,拆开了牛叉,组合起来更可怕。钝刀子磨肉,他已经没胆子去相信镜花水月的爱了。 无青元鸢再怎么仇恨自家人,做人儿女的,萧弃该安排的一律安排妥当了,什么天蝉真丝的被,云河温棉的褥,通通布置好,牢房眼瞅着失了牢房的简陋,变得意外的温暖。 无青元鸢是在午时,外头阳光最蛰人的时间醒来,她睁眼没着急看牢房以外,而是翻了翻衣物各处,都没了,她辛辛苦苦整来的毒没了,战战兢兢养成的蛊丢了,人生彻底灰暗了…… 她眸中的色彩暗淡,萧弃敲了敲牢房铁铸的门,提醒她这位魂不守舍的母后自己还在。 “母后,您回东齐为何不同我和陛下说?”萧弃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她信步走入,抬手拍了拍无青元鸢的肩。无青元鸢低垂着眼,看着面前矮了她小半个头,不曾见过几面的女儿,冷哼道:“我说什么?说我回来报仇还是说我不打算认你和萧凉?” 事实证明,无论哪个,无青元鸢都做了。 萧弃不怕除了个头一无所有的无青元鸢暴起反抗,她挤进渴望已久,母后不再柔软的怀抱,语气相对应的松快了不少,“我从幽蝉那里得到了很多情报,恨不恨的,时至今日,重要吗?” 她活不了多久,无论是遇袭前还是昏迷后。不都说自己的身子骨怎样自己最清楚吗,无青元鸢想必同样。 无青元鸢僵了僵,伸手一把搡开了萧弃,向后急忙退了两步,与萧弃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萧弃不可避免的会受伤,当一位母亲抛弃了曾经的过往,选择遥不可及,不辨对错的假象而动手扔掉了儿女满腔思念的遐想。 萧弃敛去多余的神情,她站定,指了指左右两旁,一间是保护影五的‘庙堂’,一间是扣押徐自琮的牢房,铁无疑还在徐自琮再往右的地方,不必过多提及,她又不会为他担心。 “我应该喊他兄长吗?”萧弃问道。 无青元鸢顿了顿,说话的口气变得苦涩,“我没想伤害你,他也不是你的兄长,从任何方面来说,我恨的只有你的父皇萧棠。” 萧宇恒:所以为什么连累我呢?两次! 萧弃却道:“我不认为勾结营中副将,投放瘟觉的初心是冲着不伤害去的,我也不认为东江雨城城外血拼,客栈调虎离山袭击是闹得玩的。” 无青元鸢后半句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眼中速度极快的划过一抹迷茫,“瘟觉?什么瘟觉,我不知道!” 萧弃自腰间掏出了往来客栈柳二柳三上山剿灭黑龙寨后的发现,“一致的形状出现在黑龙寨和中了瘟觉的人口中,与此有关的还有一位月白衣衫装扮的年轻公子,是他吗?” 铁无疑落网之余对罪名来者不拒,细心点会发现,他的年龄长相与刘三金说的,贵气好似浑然天成的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当然,依萧弃看,徐自琮也不咋像就是了。 无青元鸢眼角一抽,自打涅盘蛊重生,返回东齐后,她没有比如今还要诚恳的处事态度了,“雨城城外那波人是我派去阻击你的,目的是在路上能多耽误你几天是几天。别的那些和我无关!” 萧弃细细打量了一眼久别重逢的母后,神色讶异,“你就这么坦白了?” 无青元鸢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无青元鸢:换别人试试?说说说,说什么说? 第146章 局中计 “哈?你说你要带谁往外跑?我?”太师府,萧弃拽着林羡君的脖领子,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身子向前倾斜,盯着他道:“你有意见?” 林羡君能把北漠捅个底朝天也断然不敢一时脑抽招惹她。 “说起来,徐家栽了你有在里面抓到当时操练场上偷窥的人吗?” “我还当你不知那时的情况,原是我小瞧了你。”莫罔手肘撞了下林羡君左边肋骨的窝窝,捣得他下意识朝着右边挪了一步。 尚雅想跑,没跑了(liao),鞋子被林羡君的脚踩了个正着,气得她嗷嗷叫。“把你那俩巴掌大的脚给本公主挪挪!这可是本公主为数不多还算合脚的鞋,你赔!” 尚雅是萧弃专程回府捎上的,因为睡前大肉虫的突然驾到,尚雅可谓是睁眼直至天亮,什么时候的女人最可怕,没睡醒和没睡着的…… 新仇旧恨叠一块儿了,尚雅象征性的后退一步,助跑飞起一脚,将林羡君踹……嗯,踹去了莫罔身上。 白弋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随后遭到了两双满含杀意的眼睛的锁定,白弋再笑,怕他不时将性命休矣。 房少华手里抓着一只婢女用来给主子打风的精美蒲扇,取的是院里栽种好,年后采摘的蒲葵叶制成,绣娘还特地在扇面内外各缝了一层轻纱,点缀了几种房少华喜欢的装饰。 他不是觉得热才拿着的,他是嫌丢人,这不,蒲扇的形状大小正好能够盖住他那张臊得通红的脸蛋。 萧弃坐在房少华对面的石凳上睨着他,“白弋又不是你的人,你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有问题啊。” 房少华:…… “好歹住这儿有个大半年了,说是借宿的客人倒不如说是远道而来的亲朋。” 萧弃蹙眉,也是,耐不住孤单寂寞冷的房少华能如此善待白弋,早超脱了客与主的关系。 “不说这个了,刚刚我听莫罔说漏了嘴,说你打算请陛下谕旨赐婚?在眼下的当口?”未竟之事这么多,未免着急了?这是房少华的想法。 萧弃侧首,看了眼勾着白弋松松垮垮的腰带,死活不放手,脸上还挂着揶揄神情的莫破嘴儿,‘唰’得拧过了头,她面无表情的赞同:“你质疑的对,不成熟的决定不该保留。” 莫罔欺负白弋欺负的开心,殊不知背地里叫人偷了家。 “你来以前,有一则流言被广而告之,声称永元皇后没死,真的假的?”永元皇后是和靖帝在位那会儿的叫法,萧凉登基并未尊后宫任何一位妃嫔为皇太后,萧氏宗族曾遭受过萧弃以及安泰长公主变了法儿的镇压,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算计到底输了自家安危的掣肘,所以放任了萧凉没有追封永元皇后,也没有尊他人为母后的行为。 和靖年间成为过去,永元皇后的尊名却仍流于东齐的坊市,百姓的口中,再者说萧凉还未招女子入宫选秀,皇后之位空悬,自然没人计较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 “你知道怀春少女怎么称呼你的吗?”萧弃表情好似在看街边的猴儿,她目光探究,语调伴随着说出的话抑扬顿挫。 房少华自恋的摸了把棱角分明的下巴,脸盘大的蒲扇被他用做折扇,失了儒雅气质的衬托,房少华使扇子的劲儿其实不弱。“下凡渡劫的文曲星嘛。”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萧弃深吸一口气,反驳道:“应该是那耳朵异于常人的顺风耳?你得了空不妨问问常太傅还缺干孙不,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能躲过你俩耳目的怕是没有。” “还是说正事,白弋我打过招呼了,得带走,希望你能习惯少了白弋插科打诨的生活,你若适应不了,一天时间够不够你培养两年后殿试上一展雄姿的文状元?也好代替你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安慰人她是走心的。 萧弃来太师府的主要原因是内定的白弋、林羡君都在这里,房少华又是拱卫朝堂的主力军,她离开了萧凉没人帮着不行。唉,让一个最不爱动脑的人凡事考虑的方方面面不亚于让一个吃惯了清汤寡水的人参加大鱼大肉的饕宴。为难,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尚雅走上前,她伸手扶了扶没插稳的步摇,不看发根处细密的汗珠倒担得起毛施淑姿一词。“长公主姐姐的意思我懂,只是……我堂堂南域和亲公主出来一遭,灰溜溜的回去徒增笑料,我……”她叹气。 萧弃示意房少华让座,房少华瞪了她一眼,拜托,一张圆桌,东西南北朝向的石凳各一个,非得赶他起开吗? 被迫起身的房少华没了换个地儿接着坐的心情,索性逛去白弋那里,这俩也不避着人,青天白日的当着莫罔的面就指责起萧弃欺负人的罪行。 “姐姐我起初是不怎么喜欢你,不过嘛,后来的看法随事而变,你和你的皇兄,诶,尚闻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长,你俩识时务起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喜欢~” 尚雅:到底现在的长公主是错觉,还是当初英姿勃发的长公主是错觉?差别太大了?! “哦,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担心支楞不起和亲公主的架子不要紧,你看看我朝陛下,要气质有气质,要长相有长相,而且啊后宫空无一人,还没婆母找事,岂不千百年难遇一次的上等佳品?”萧弃为了推销萧凉,嘴皮子那叫一个妙语连珠、口若悬河,为了稳住尚雅的心,她又开腔自夸道:“公主出嫁当为尚,通常来讲,尚公主的哪怕是名门望族地位高也不见得活得好。还有我,就是个领兵作战,不守陈规,恰巧还是个深宫出身的女子,懂了?朝堂那群七嘴八舌的大臣连这等肆意妄为的举动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国公主入住后宫也就随我们去了。” 房少华、白弋:又在忽悠人了…… 尚雅:感觉长公主姐姐的说辞不像在为我谋划,更像是嫌弃她国陛下孤寡? 嫁是嫁不了的,这辈子都嫁不了! 尚雅‘那个’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打断萧弃喋喋不休的话语。“走,我随时可以走!” 萧弃:搞定~ 第147章 萧凉嫉妒死了 第二日五更天时分,萧弃穿着长公主制式的华丽长裙大摇大摆的进了宫,拒绝了宫人抬来的车驾,就往金銮殿前一杵。 无官衔傍身的女子无权步入朝堂干扰朝政的规定萧弃看心情听从,要说官衔,回了京、上交了兵符、失了东江御史钦差身份的她,应该不算拥有。那会儿能同大官要臣一道入殿汇报战况还是托了镇南主将回宫述职的流程所赐,东江之行发生的所有,她都是私下说与萧凉听的,再由萧凉挑挑拣拣借房少华之口讲述。 天公不作美实乃常态,毛毛细雨顶着大太阳落下,打湿了萧弃挽起的长发,她无法,只得躲进幽蝉撑起的油纸伞中,观望起伞外愈来愈大的雨。 ……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杨德顺动了动架在小臂上的白毛拂尘,扯着嗓子喊道。 早朝,隔三岔五开一次,官员会为了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好印象,争相禀告有价值的事情。次数多了,或者更直接点,像东齐历朝历代这样天天都有的早朝,底下官员就会出现一种情况,大事不想报,小事不用报,那么一个时辰的时间都用到了哪呢?不同派系的明争暗斗呗。 楼首辅耳目通天,也不知他上哪得来的小道消息,说徐家令人唏嘘的结局是安乐长公主一手造成的,绝口不提徐良志谋害皇室的罪名。 他想扳倒的人不在脸上,所以矛头直指房少华这些被萧弃放于朝堂上牢牢把控局面的‘卒’。 萧凉怼了他一次又一次,这老汉儿像是生活没了别的乐趣,就要死咬着萧弃。 你说是别人也就罢了,大不了一道口谕当场去了那人的职,送他回归田园致仕,结果偏偏是楼颜,他啊,年纪比先皇都大,气死气病,他那些门生儒生又多,到时候百姓被鼓动,给萧凉捅个从不礼贤下士的名声出来,才有的烦。 “此话差矣,依我朝律令,言语中伤或袭击皇室中人的罪大恶极之徒,一经抓捕当可判九族抄没,斩首示众之刑。长公主殿下怕鲜血染红东齐安居乐业的国土,仅做主绞死了主谋,难道不该赞叹殿下一句仁厚义举?亦或首辅大人觉得徐家人委屈,不应‘小小’的谋逆就丢了性命?”嘿,这话连常太傅都听不下去了,楼颜什么毛病,非得给自己玩得子孙不丰了才满意? 楼颜倚老卖老归倚老卖老,而今刻意埋没的话题被重新提起,他纵使再不甘也只能息事宁人。 “楼首辅,你若闲,不妨早朝结束后同朕聊聊你那肥头大耳,远赴东江府的侄儿?”打蛇打七寸,萧凉此前放了楼颜一马不是念他劳苦功高,而是想着有一日能拿来叫他安分守己些。 互相给面儿,你好我好大家才能好啊~ “……”不说了还不行? “众爱卿可还有其他要务上告朝廷?没有那就退朝!”萧凉等了会儿见无人应声,他起身看向杨德顺,杨德顺了然,扬声道:“退朝!” 臣子们鱼贯而出,外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有的官员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带了伞;比较机灵的官员则会派人出去买,自个儿安心等待;没心逗留宫内或脑子时好时坏的:嗐,雨水又不是刀子,一口气淌回去不就好啦! 皇帝上下朝不走百官走的奉天门,他一般走殿后直通御书房的小路,故而没看见殿外打着油纸伞,面目表情逐渐‘狰狞’的萧弃。 大半个时辰了,见鬼的太阳雨还没消停,她这双爪子潮湿僵硬的呀,都提不成…… “殿下,依属下看,陛下应该已经走了,不如咱们去御书房找陛下?”幽蝉提议道。 萧弃望了眼不远处的金銮殿,调转方向顺着零零散散的人流往宫门外走。 …… 御书房 杨德顺备好陛下爱喝的茶水,像以往那样恪守本分,雷打不动的站于萧凉身侧。 殿外小太监的声音没过多久打断了萧凉批阅奏折的动作,他拧眉,正欲差杨德顺去瞧瞧谁个不懂规矩,大清早的扰人安宁。 杨德顺领命朝门口走去,只拉开了手掌大小的门缝,萧弃的脸裹挟着冲天的怨气骇得他一个脚步不稳,连连后退数步,最后没有形象的跌倒。 杨德顺:……阎王讨债了?! 萧凉离得远,看不清门缝外的人究竟是谁,他遇过刺,长了些记性,此情此景一月前的画面再现,他绷着不怒自威的脸,将手往龙椅背面一伸,拔出了把暗铜色,龙盘凤舞为饰的通明宝剑。 萧弃淡淡瞥了杨德顺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她径自推门走入,瞅萧凉的架势出声制止,“你这是打算用我送给你的剑攻击我?” 是的,这柄看起来就不似平常人家能接触到的剑正是萧弃处理完徐家以后,萧弃搁前朝摄政王不为人所知的私库中翻找出来的宝贝,和萧弃的啸鸣枪、莫罔的辟山刃不同,嬴钩是正经的皇家兵武。 萧凉见状反手将宝剑剑鞘套上,放下心来言笑晏晏的看着她,脾气好极了。 “长公主这么可怕?看来你应该回内务府重新受教了,一惊一乍的表现怎堪得太监总管的大任?”哦,脾气好只是因为她是萧弃,不是旁人…… “……母后还活着。”萧弃挥退了御书房里碍事的家伙,她要说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萧凉点头,“我知道啊~” 颜树那狗腿子,自家地盘的二三事他能不往上报嘛。 算了,反正这事也不是她进宫寻萧凉的重点,重要的还在后面…… “母后那里你差人护着点,她身体不好,人还不聪明,可别让小鬼害着她了。”萧弃说完,萧凉却道:“为什么是我看着她?那阿姐你干嘛?”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萧弃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在萧凉喊停前语速极快的道:“我得去趟罗摩,途中路过翊阁,南域或许还会有北漠,你给我安安稳稳待在皇宫,少整幺蛾子折腾臣子。” 萧凉:……都平心静气的批阅惹人厌的奏折了,还不算安稳吗? “嗯……过会儿你再给我张赐婚圣旨,就把道安王妃那道的内容随便改两句,换成我和莫罔就行……” 萧凉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沉声问道:“阿姐这是准备将自己嫁出去了?朕不同意!” “你也不想阿姐做言而无信的人?好阿弟,就从了阿姐心心念念的愿望~” 萧凉:姐姐会撒娇,弟弟魂会飘…… 第148章 讨厌你!永远! 萧弃来时两手空空,去时恨不得拉个车。 她也没待多久,等再出来,外头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多变的像是另一个萧弃。 回了长公主府后,她脸笑僵了才意识到不对,遂捂脸发癫,“我撒娇了?我对着萧凉撒娇了?我的威严,我身为阿姐的端庄自持全没了!” 幽蝉闭眼,有道是一脉相传。 殿下蹲刑部大牢与无青元鸢对话时她便察觉出了殿下似乎很嫌弃自己亲娘,然而,传承的力量是强大且隐含定数的,萧弃从和靖帝那里学会了待人处事的态度,也从无青元鸢那继承到了超绝口瓢之术…… 虽说萧凉给了赐婚的圣旨没错,但莫罔那小子一心只想走流程,前朝有没有这种先例萧弃不知道,至少本朝没有,她可没在哪本民间小传里见过世家子尚公主走的是寻常百姓的嫁娶路数。 “难道说……”她转动着脑筋。尚公主的驸马其实跟被公主娶了的意思差不多。都是一家人,萧弃安排纳彩礼和莫罔安排纳彩礼效果是一样的~ 要不……流程她来做? 平乐侯府 莫罔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兰夫人捧着茶盏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的悬在半空。 他知错就改,净了净手后自一旁茶几上放置整齐的茶具中挑拣出了另一只兰夫人惯用的茶盏,拎起壶斟了七分满,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上,同时换去了兰夫人正端着的那盏。 兰夫人调侃道:“哟,你怎么突然孝顺了?” 莫罔囧,平日里他是好玩了点,不顾人死活了点,倒也没娘亲说得这么恶劣,嗯……应该? “师姐说她备了惊喜给您,叫我务必别惹您生气……”骗娘亲的,他就是想尽可能的多为师姐说说话挣挣面儿,帮着师姐再立个家和万事兴的功绩。 兰夫人三口喝完温凉的茶水,她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莫罔,缓声提点道:“常老爷子下了朝后日日招猫逗狗,他今儿来找你祖父,你不如猜猜看他说了什么?” 这,这哪能猜的到啊!常太傅碰上八卦趣闻,尤其是朝廷内的事儿颇有种饿狗瞅见肥美多汁大肉排的感觉。他可不在乎当事人的想法,甚至还跟去别人家里接着听,想想都遭罪不起呢~ 兰夫人伸出两根手指,“一呢是说殿下近期准备出京的事,二呢……”她撇嘴,莫罔的花言巧语还真把殿下忽悠回了自己家,这很难评。 “娘亲!娘,你别说了……”莫罔心头打鼓,下意识觉得和他有点关系。 于是向来胆大的莫罔求饶了。 兰夫人:多出息啊,殿下到底是怎么中意上他的?总不能是我和国安的翻版? “不说这个了,你提醒着点殿下,人多嘴杂之处还是莫说与己挂钩的事情,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不好。”兰夫人想起公爹得知消息从何而来后拎着枪几欲除暴安良的暴躁模样,实话讲,不止是萧弃,莫罔也得跟着上点心。 叮嘱之声渐息,正堂院外,脚步声接踵而来,步履齐整,落脚的动静只集中于一点,显然这是一群受过训练的人发出的响动。莫罔露了个头朝外打量,门口站着一列袖边用银丝妆点绣样的白衣人,他们的手或抱或抬的拿了不少红木盒,上头系着绯红绸缎做出来的绢花,看的莫罔一愣一愣的。 兰夫人被莫罔挤在身后,看不见发生了什么的她本就郁闷,偏生儿子还像个山大王,挪都不带挪一下,‘母爱’充盈的她再三思忖后决定重拾‘温柔’,她抬起脚蹬在了莫罔的屁股上,莫罔毫无防备的遭到了来自兰夫人的偷袭,身子一蹦三尺高,最后捂着腚默不作声让开了道。 丢人什么的,多丢几次,熟能生巧……才怪! 萧弃晚手下人几步,倒是好巧不巧看见了这样一幅《孝子护腚图》,她唇角往上扬了又扬,把自小到大的伤心事挨个想了一遍,还是没能忍住笑。 莫罔:不嘻嘻…… 当着兰夫人的面这么笑不太好,萧弃趁着她的视线正巧被手下挡住的间隙揉了把脸,又将吊嘴手动向下扯了扯。 “我们进去说。”莫罔面子里子没一样挂得住,他现在想远离人群的冲动非常强烈。 萧弃食指拇指曲成脑瓜崩的形状,正准备下手,余光扫见兰夫人迷人的姨母笑,胳膊一僵,生硬的换了个动作,改做了摸。 “你等等。”她清了清嗓,眼神示意跟在最后的杨德顺念圣旨的时间到了。 要问杨德顺为什么在这儿,得找萧凉。他才不会心甘情愿的送阿姐出嫁,不搞点事出来,身上有虫在爬。 思来想去他在萧弃离开后将杨德顺派去了安乐长公主府,负责宣读这份来之不易的赐婚旨意。 杨德顺张开明黄色的绢纸,淡如烟的眉毛不合时宜的一跳再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皇姐,德容兼备,温婉淑贤,实乃国之瑰宝,战场英杰。今有莫罔,样貌出众,才华横溢,与安乐长公主堪当天作之合。故朕特此赐婚,命莫罔尚公主,择良辰吉日完婚。 望二人此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共同守护宗庙社稷,传承皇家血脉。钦此!” 萧弃,莫罔乃至府内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开头就都齐刷刷的跪下了,根本看不见杨德顺纠结复杂的神情。 “陛下还有一句话要对莫世子说,陛下说:朕讨厌你!永远!” 他宣读完圣旨甚至没等莫罔接旨,就快人一步的将诏书送至莫罔那双缓慢抬起的手上,然后冲着两眼一抹黑的萧弃露出一张‘我也很绝望’的苦瓜脸,随后看准时机,倒腾着小碎步,一溜烟的跑了…… 兰夫人后知后觉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起身柔声问萧弃:“陛下刚刚说了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萧弃:萧凉这个臭小子不安好心! 面上却要笑嘻嘻的安抚未来的婆母,“陛下祝福我和莫罔呢,伯母可千万别多想。” “师姐,陛下他……要不你再给陛下加几节皇室仪容、仪表、仪态的讲学,我看陛下还挺闲。”莫罔悄摸同萧弃说。 萧弃心累的闭上了眼,“你说的对,他是挺闲……” 第149章 理解万岁 萧弃抬手命白衣手下们将礼盒放在不挡路的地方,转身对兰夫人说:“伯母,这些是陛下从私库中拨出来的一部分纳彩礼,走的萧氏子弟的份额,长公主府的一会儿就到。” 幽蝉没跟来的原因就是出自于此,她被萧弃委以重任,负责挑拣长公主府名贵有排面的东西充当纳彩礼而奔走。 莫罔旁听了前半句,以为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张嘴问道:“纳彩礼不该由平乐侯府出吗?” 兰夫人瞪眼,以示警告。“原想着传言不可靠,没想到殿下来得这般快。” 萧弃歪头,她慢慢把脸拧向莫罔,希望某人能给个合乎常理的解释。 “也没什么……”莫罔并着兰夫人,母子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挑之前告一段落的话题中较为重要的讲了一遍。 萧弃的眉毛皱得能打结,她想着刑部那里充其量是把听来的,能影响东齐朝局的事情往萧凉那里报,怎么私事也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今早看萧凉的表现,他似乎不知道? “刑部的大嘴巴是要好好教训一下了。”好在那天萧弃没说出京走向,不然冲着内忧外患的样,她死怕都死不到敌人手上。 ‘婆媳俩’一人莲步轻移,一人昂首阔步。莫罔像个提不起劲儿的公鸡,蔫里蔫气跟在她们身后。 兰夫人回头扫了儿子一眼,几不可闻的‘啧’了声,萧弃诧异,兰夫人京城有名的温婉美人,岁月对别人是把杀猪刀,但对兰夫人,只会更添气韵。如今这样一个人居然‘啧’了?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萧弃觉得自己应该来得再早些的,唉,戏听不全的滋味实在难受的紧。 放平常,这侯府的上座坐就坐了。毕竟武将式微,而老爷子又不喜招待不相熟的客人,是故府上鲜少有人来往。自家人嘴上念叨着主次有别,其实真坐错了或者一时兴起换换口味,也没人计较。 萧弃就不行了,她萧氏皇族出身,此乃其一,身份不凡;再者论天下女子勇气与担当的表率,她也配得起上首的位置。 只是……萧弃本人不乐意坐,该说不说,垂着头看人,脖子很累,而且拿乔什么的,得看对面的人是谁? 推来推去,最后萧弃、莫罔并肩坐于左下第一、二张椅子上,兰夫人则眉眼挂着和善的浅笑坐在了右下第一张椅子处。 婢女端来冒着热气的茶壶,毕恭毕敬的为主人以及身份尊贵的客人斟好茶水,然后步履轻盈的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房门。 萧弃看了看满打满算才三个人的侯府正厅,脑中飞快闪过了一丝异样。 她眼含关切的望向兰夫人,问道:“怎么不见师父?可是老人家身子不适?需要我派人请太医来看看吗?” 兰夫人表情一滞,欲言又止。 说殿下关心公爹,倒也没那么关心的样子;说不关心,这三句话蛮多余…… “他好着呢,现在人应该在颜府守株待兔了。”兰夫人扶额,她不过出去安排了下院中做工的婢女小厮,再回来时莫永平连茶盏都一并揣走了。 萧弃:……多嘴问这一句! “说回来,殿下这纳彩……是认真的吗?”兰夫人在院外就想说了,但她认为正事该在正确的地方进行,所以连带着打断了莫罔已经出口的问题。 萧弃点头,“我找了府中嫁了人的嬷嬷了解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一套完整的流程。照现在的情况看,少了师父师娘还有伯父在场,可能算不得成功的纳彩。” 兰夫人震惊,震惊过后,她的肩膀开始不自觉的抽搐起来,且幅度肉眼可见的越变越大。 “师姐!纳彩不该是我先来嘛,你怎么,怎么老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事啊?”莫罔像被人骗了的可怜孩子,哭闹不止。 萧弃将手搁在莫罔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她压低声音小声道:“谕旨赐婚,附带的随礼形同纳彩,你也不想看见我毫无诚意的表示?你想想,若只有杨德顺和我的密探上门,伯母高不高兴咱先放一边,光师父那里,够我吃不了兜着走了。” 句句在理的同时又字字诛心。 “你看,之后的问名、纳吉以及请期三样得劳伯母费心?”嗯……钦天监其实早就算好了。 “纳征就得靠你了,我记得是男方往女方家里送聘礼,意思是婚约已成。” 莫罔眼睛一亮,是啊,该他发光发彩的时候还没到呢,师姐不愧是师姐,筹划起事情手到擒来。 “亲迎呢?”兰夫人适时插了句嘴,看不出呢,殿下的嘴皮子比一般的皇亲贵胄要利索这么多,直唬得傻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弃忘了空旷的地方声音容易听见,她是说得快乐了,却把兰夫人这位莫罔的亲娘漏了。 “……或许、可能、大概我得从平乐侯府出嫁,然后在长公主府拜堂……”萧弃避着兰夫人的目光,不敢忽悠莫罔了。 萧弃:啊这……之前不觉得伯母是只笑面虎啊。 “只是这样的话,我没意见。”莫罔认为绝大多数的自主权仍在自己手中,师姐在纳彩上的做法完全是因情势所迫,没毛病的。 兰夫人:……既然傻儿子没问题,我这个乐见其成的娘也没问题。 “我要找找我那些珍藏的宝贝,送师姐的纳彩礼必须真心实意也要无与伦比!”莫罔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跑远了。 正厅萧弃与兰夫人面面相觑,萧弃尬笑着为自己开脱,“莫罔说的,他要走流程,但本朝尚未有过尚公主走寻常嫁娶路子的先例,书上没写,我……” 兰夫人起身走到莫罔坐过的椅子上,伸手拍了拍萧弃的手背。 她能陪着莫罔又疯又闹,甚至来了这么一遭,身为莫罔的娘亲,兰夫人当然是开心的。 兰夫人知道的,以萧弃在朝中不可或缺的价值看,她想下嫁,难如登天。 萧凉不会让嫡亲皇姐从此挂着世子夫人的头衔举步维艰。 东齐朝堂的文官又以掣肘武将来标榜自身的伟岸,身为长公主的萧弃力排众议担起边疆落灰的大梁就已然令某些人不满,嫁人后名义上的三代老臣又有几个会继续支持她以振东齐之威? 正因如此,兰夫人远比最初还要为眼前的女子自豪,也庆幸莫罔押对了宝…… 兰夫人:理解老爷子,成为老爷子,超越老爷子! 第150章 留宿 晚间大雨倾盆,看时辰也就刚到戌时。 萧弃坐在正厅等着莫永平败兴而归。颜树不靠谱,讨人嫌,嘴跟拿针戳了一溜孔似的,好的坏的没一件不往外说,她计较此事,正是需要人出头的时候,这人是谁都好,莫老爷子不行。 未致仕那会儿,莫老爷子是得礼让颜树三分,谁叫刑部尚书的官职比他这个常年镇守边疆的粗人高了点儿。 莫老爷子好了奇了,你说管不住自个儿嘴的官员尚且都能稳居六部尚书的宝座,被陛下骂过,被有怨怼的同朝文武黑过依旧不长记性的,东齐几代官员里,就只有他成天傻乐呵。 小刀喇屁股,怎么不算一种独特的开眼方式呢? 说回为什么老爷子不能亲自下场为自家徒儿讨公道?没挨过莫永平打的人不知道,他那一身的腱子肉除了练枪,收拾莫罔外鲜少有地儿能让他卯足了劲的往出使。 莫罔时常因调皮捣蛋受到兰夫人,莫老爷子的打骂,虽然莫家老一辈的人很疼莫罔这根独苗,教育上却是不容有失的,生怕教个混蛋头子出来败坏了莫府‘朴实善良’的家风…… 事实倒也相差无几,混蛋和混世一字之别。 萧弃听莫罔的哭诉她都胆颤,打心底对莫家有了全新的,更进一步的了解。 萧弃担心老爷子太激动把颜树打得下不了地咋办,她‘商量’完两家婚事后赶紧喊了声院外没散的白衣密探,命他们火速将老爷子架回府。 人未到雨先至,偶来一场夏雨有人开心的当口就有人因它不爽。幽蝉还说早晨的太阳雨过去的有点快,下了没一会儿就停了,好嘛,原来是搁这儿等她呢! 平乐侯府外 幽蝉带着黑衣打扮的暗卫罗列成两排,头顶撑着伞,唯恐他们肩挑背扛的物件淋了雨受了寒。 她拿着卷半丈长的纸,嘴上念念有词:“十只东海夜明珠、一对龙凤呈祥和田玉、五对金饰、三只玉璧器具,还有二十匹北漠特贡纯血古河宝马……等等,我这是统计了个啥?” 有金有玉,金玉良缘;有珠有璧,珠联璧合。这本身没什么问题,如果忽略掉最后牵着棕黑色高头大马的那二十位暗卫的话。 府门两边各走来一队人马,一队以幽蝉为首,队伍中因晃动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另一队人的目光。 莫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看向抢他长枪的木头密探,扯着嗓子冲幽蝉告起了状:“丫头来得正好,你瞧瞧,你瞧瞧你主子手底下的人,欺负老夫欺负的好惨。” 密探挪动着焊死的眼珠,语气生硬的向幽蝉问好,“见过幽蝉头领。”继而又望向老爷子接着道:“殿下正等老将军您到。” 莫永平一噎,平乐侯府到底谁家啊?常海个龟孙儿有事没事不请自入,不把自己当外人就算了,怎么他向来懂事的徒儿也这般霸道! “老将军,属下抬着的这些是殿下给世子的纳彩礼,要不……跟属下去看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耍起赖,动手怕人伤着,不动手大半天眼瞅着就要过去,幽蝉急中生智,骗呗,成功了功劳大大的有,失败了就再言失败了的事嘛。 “嗯?老夫出去了一趟而已,小弃儿速度见长啊……”不服老不行喽,行动力远不如年轻人敏捷。 幽蝉赔着笑,和萧弃一样,进门先叫暗卫们轻拿轻放那些沉甸甸的绢花木箱,倒是苦了牵马的孩子,那二十匹马一般府上的马厩可放不下。 “没事,你们把马扔莫罔院儿里,不碍事的。”莫永平大手一挥,轻而易举的决定了马儿应去之处。 幽蝉:……平乐侯府可着世子一人往死了霍霍啊! …… 幽蝉伴着莫老爷子的脚步一前一后入了厅堂,有伞遮挡还不至于淋一身的雨,但水汽附着实在没辙。幽蝉站在复又合上的门前晾着潮气。莫永平不做他想,他径直坐到了兰夫人此前落座的椅子上,随手掂起走前没喝完的茶,壶口对着嘴‘咕噜噜’的灌下,痛快了才出声说话。 “小弃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娶罔小子进门了?” 萧弃喉间一痒,急急咳了两下,掩饰慌张。 老爷子好懂她,临出门时她不就是这个想法?简直一模一样啊! “小弃儿来此是为了商议接下来的流程?老夫想想啊,看天色这时筹划会不会太晚了?要不,今晚住咱府上,明儿再费心打点?” 萧弃:……自从摊了牌,师父连装都不屑装了吗? “我看这主意好!”莫罔卸了头上的斗笠,怀中抱着散发着暖意的汤婆子,学幽蝉的样子一左一右门神似的等着身上潮气渐消。 萧弃: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师姐舍得我独守空闺吗?”莫罔撒着娇,不忘将汤婆子塞进萧弃手上。 萧弃推了推莫罔不顾众人审视的目光愈靠愈近的脑瓜,不留情面的打击他,“留这儿你不还是独守空房?” 莫罔嘟嘴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莫罔:…… 不过事到如今萧弃想事了拂衣去,难,很难! 兰夫人轻易不掺和祖孙俩的事儿,她笑看身处中间的萧弃被缠得束手无策,四肢忘了朝哪摆的模样,两手一摊然后耸肩,避而不见:望她没用啊,她爱莫能助呢。 萧弃出了宫后就没住过别人家,非要上门讨教事情多是早上去傍晚归的,有说不完的大可第二日接着前一天的聊。这下完蛋,讲理的遇上了死缠烂打的,败下阵来该说什么好? …… 幽蝉伺候着萧弃在平乐侯府的厢房内泡澡,女子自小风里来雨里去闲不住的性子,肌肤反倒嫩的能掐出水,待在军营里,套上那身乌黑发亮的甲胄,风沙都未曾遮盖住属于她的潋滟柔光。 她长腿一迈,跨出了高度不足自己腿长的浴桶,她接过幽蝉递来的布巾,拭去了发间流向发尾的水渍,垂着眼帘漫不经心的系好里衣,这才抬起头语带困惑的问了句令目不斜视的幽蝉措手不及的话,“我是不是得吃点木瓜?” 幽蝉愕然,视线朝下移了移,仔细打量。 “太丰满……不好?” 这话是可以说的吗?她内心狂抽自己嘴巴。 萧弃蹙眉,还上手摸了三道,“感觉离丰满相差甚远啊……” 幽蝉:……您评判就好,别带属下,属下不想长针眼! 第151章 紫薇伴贪狼 萧弃知道孤男寡女容易发生超出底线的事情,莫罔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是故,留在平乐侯府的这一夜,他俩心照不宣的各自安寝,期待着第二日一早叽叽喳喳的鸟鸣。 萧弃卯时起床,照例校场练枪。她自七岁起不说日日来此,一周至少来五次,对校场所在的方向称得上是熟门熟路了。 校场的兵器架上插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萧弃的枪法没得说,其他的武器会,但会的不是很会,远不及莫老爷子手拿把掐的水平,她还得练,往死了练! 莫罔赖床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要事,他都是窝在被子里头不出来的。因为萧凉满足了他想做事的‘愿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想都不要想。 脑子喊着他从床上起身,魂儿还在梦中同萧弃手牵手,试图令感情升温。 昨儿是休沐,朝堂上的少数官员可以与各部高官要员沟通轮休的事情。莫罔想着早休一天是一天,索性和颜树讨了同一日的假期。 快活的时光过的总比忙起来的时候快,一想到刑部的卷宗以及不靠谱的尚书,莫罔只恨世上为何不能再多一个他,应付差事也是好的啊。 刑部郎中的工作不算很累,落他手头的案子大多是颜树好功揽下却又不乐意干的,这就好办多了,重要的推给主事或者员外郎做,不重要的打发手底下急于立功求表现的捕快做,除了事关师姐和家人,莫罔是能不出面就不出面的。 刑部对官员的到岗时间没有硬性要求,这也源于颜树不守时的臭毛病,以身作则的刑部尚书都不遵守条例,他们这些小卒子有样学样赖得了谁? 所以莫罔洗漱好还自在逍遥的逛去了校场,满心雀跃的观摩了会儿萧弃矫健的身姿,一如儿时莫老爷子教、萧弃学、莫罔看那样。 “师姐,擦擦汗。”他从袖口取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萧弃的脸颊。 萧弃没动,站着让他擦,擦完才挑眉问道:“今儿还是你休沐?”另外半句话还未出口,莫罔就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猜到了:和人多讨了一天假? 东齐允许朝中官员预支假期,更允许官员彼此之间交换假期,萧弃这么想实属正常。 “马上就走,对了师姐,我的纳彩礼昨晚已经命人送去了长公主府,回头清点一下,别叫什么手长的毛贼半道劫了去你还不知道。” 萧弃应声:“真少了什么可要赖你不上心了啊,好了,快去,误事了长舌鬼能饶了你才怪呢。” 打从昨天知道颜树藏不住话开始,萧弃暗地里赋予了他一个新的诨名,长舌鬼。 她就没见过这种人!你说你憋个几天再往外面说,回头遭逮了好歹能拖会儿时间啊? 他倒好,消息透露的还以为是她的命令呢,传的挺快哈! 莫罔点头如捣蒜,背过身却撅起了嘴,白眼翻上天。 没了他,刑部的老油条上哪找自己这样又有权还‘听话’的娃,长舌鬼怎么可能训斥他? …… “你看看你祖父做的好事!”颜树指着官袍上两只大脚印子,眼睛往外窜着火苗,谁懂啊?休沐休得好好的,不速之客说到就到,人来就罢了,怎的还抄着家伙上门啊?他长这么大,头回被恁老长的脚踹,趴地上喘口粗气,一抬头,哇塞!比人高的长枪差那么一点点捅他腮帮子上,命啊,合着闹得玩的是吗? 莫罔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哟,您老还委屈了? “……”干嘛,他咋这幅表情?有哪里说错了吗? “殿下说了,刑部要重新洗牌,她见不得好嚼舌根的长舌男,尚书有空问我祖父为什么打你,不若反思反思自己?” 汗流浃背了?颜树颜尚书! 莫罔坐回他郎中的位子里,翻看起桌面上码放整齐的陈年旧案……咋的?折磨不了打人的凶手就干脆祖债孙偿?好的很,非常棒! …… 萧弃随兰夫人去了城外灵验的姻缘庙,请道长算了她同莫罔的八字与走向。有钦天监的表态,萧弃神色如常。 道长挥动着拂尘,一声接着一声的‘福生无量天尊’,兰夫人急了。 “女善人与那位公子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良久以后道长开口,他将纸条递回,浸润着香灰味道的纸条被兰夫人握在掌心,这才缓解了她涌上心间的焦躁。 萧弃面朝着大殿的月老像再三拜了拜,放下当朝长公主的身段,虔诚的渴望新的幸福到来。 “不过,这桩姻缘未抵达目的地前或许没善人想的那么简单。”道长提醒道,“你们二人的前路算不得一帆风顺,仍需经历磨难,方可修成正果。” 萧弃点了点下颌,且看且行,莫罔满怀欣喜,她就更没道理因挫折轻言放弃。 “还请道长指明方向。”兰夫人舍不得爱重的人为此受伤。 道长沉思片刻回道:“看八字,女善人贪狼星现,主杀伐,伴有紫薇星开道,为国运恢宏的征兆,该命格多的不会有,少的不会丢。待昌盛之际,就是女善人得运之时。” 话毕身子微微前倾,对着萧弃和兰夫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走。”兰夫人拉过萧弃的手,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背后香火鼎盛的姻缘庙,道长说的不错,萧弃的命格凭他人的只言片语无法撼动分毫。 …… 莫永平很多年不曾踏进宫门了,为了他那孙儿,无妨,无妨…… 他一只脚的脚掌往门内伸了伸,当着禁军的面,小腿一抖,又旁若无人的收了回来。 婚期几时要向小辈儿讨教了?要找也该找虹玉大长公主这位萧弃敬重的姑姑才对…… 老爷子背着手,挺直着腰杆上了来时的马车,他吩咐车夫,“去虹玉大长公主府,别跑错了。”车夫挥起马鞭抽在了马油光发亮的臀上,它嘶鸣一声,拉开四蹄没命狂奔。 车厢内,莫永平右手端着一只空空如也的茶盏,左手摸了把水淋淋的脸蛋。 怎么个事儿,是车夫让颜树收买了,暗中弄个意外似的谋杀出来报那俩脚一枪的仇?还是常老头不想他好过,所以避着人给马下了使其躁动的毒?这速度实在快的离谱! 第151章 紫薇伴贪狼 萧弃知道孤男寡女容易发生超出底线的事情,莫罔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是故,留在平乐侯府的这一夜,他俩心照不宣的各自安寝,期待着第二日一早叽叽喳喳的鸟鸣。 萧弃卯时起床,照例校场练枪。她自七岁起不说日日来此,一周至少来五次,对校场所在的方向称得上是熟门熟路了。 校场的兵器架上插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萧弃的枪法没得说,其他的武器会,但会的不是很会,远不及莫老爷子手拿把掐的水平,她还得练,往死了练! 莫罔赖床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要事,他都是窝在被子里头不出来的。因为萧凉满足了他想做事的‘愿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想都不要想。 脑子喊着他从床上起身,魂儿还在梦中同萧弃手牵手,试图令感情升温。 昨儿是休沐,朝堂上的少数官员可以与各部高官要员沟通轮休的事情。莫罔想着早休一天是一天,索性和颜树讨了同一日的假期。 快活的时光过的总比忙起来的时候快,一想到刑部的卷宗以及不靠谱的尚书,莫罔只恨世上为何不能再多一个他,应付差事也是好的啊。 刑部郎中的工作不算很累,落他手头的案子大多是颜树好功揽下却又不乐意干的,这就好办多了,重要的推给主事或者员外郎做,不重要的打发手底下急于立功求表现的捕快做,除了事关师姐和家人,莫罔是能不出面就不出面的。 刑部对官员的到岗时间没有硬性要求,这也源于颜树不守时的臭毛病,以身作则的刑部尚书都不遵守条例,他们这些小卒子有样学样赖得了谁? 所以莫罔洗漱好还自在逍遥的逛去了校场,满心雀跃的观摩了会儿萧弃矫健的身姿,一如儿时莫老爷子教、萧弃学、莫罔看那样。 “师姐,擦擦汗。”他从袖口取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萧弃的脸颊。 萧弃没动,站着让他擦,擦完才挑眉问道:“今儿还是你休沐?”另外半句话还未出口,莫罔就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猜到了:和人多讨了一天假? 东齐允许朝中官员预支假期,更允许官员彼此之间交换假期,萧弃这么想实属正常。 “马上就走,对了师姐,我的纳彩礼昨晚已经命人送去了长公主府,回头清点一下,别叫什么手长的毛贼半道劫了去你还不知道。” 萧弃应声:“真少了什么可要赖你不上心了啊,好了,快去,误事了长舌鬼能饶了你才怪呢。” 打从昨天知道颜树藏不住话开始,萧弃暗地里赋予了他一个新的诨名,长舌鬼。 她就没见过这种人!你说你憋个几天再往外面说,回头遭逮了好歹能拖会儿时间啊? 他倒好,消息透露的还以为是她的命令呢,传的挺快哈! 莫罔点头如捣蒜,背过身却撅起了嘴,白眼翻上天。 没了他,刑部的老油条上哪找自己这样又有权还‘听话’的娃,长舌鬼怎么可能训斥他? …… “你看看你祖父做的好事!”颜树指着官袍上两只大脚印子,眼睛往外窜着火苗,谁懂啊?休沐休得好好的,不速之客说到就到,人来就罢了,怎的还抄着家伙上门啊?他长这么大,头回被恁老长的脚踹,趴地上喘口粗气,一抬头,哇塞!比人高的长枪差那么一点点捅他腮帮子上,命啊,合着闹得玩的是吗? 莫罔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哟,您老还委屈了? “……”干嘛,他咋这幅表情?有哪里说错了吗? “殿下说了,刑部要重新洗牌,她见不得好嚼舌根的长舌男,尚书有空问我祖父为什么打你,不若反思反思自己?” 汗流浃背了?颜树颜尚书! 莫罔坐回他郎中的位子里,翻看起桌面上码放整齐的陈年旧案……咋的?折磨不了打人的凶手就干脆祖债孙偿?好的很,非常棒! …… 萧弃随兰夫人去了城外灵验的姻缘庙,请道长算了她同莫罔的八字与走向。有钦天监的表态,萧弃神色如常。 道长挥动着拂尘,一声接着一声的‘福生无量天尊’,兰夫人急了。 “女善人与那位公子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良久以后道长开口,他将纸条递回,浸润着香灰味道的纸条被兰夫人握在掌心,这才缓解了她涌上心间的焦躁。 萧弃面朝着大殿的月老像再三拜了拜,放下当朝长公主的身段,虔诚的渴望新的幸福到来。 “不过,这桩姻缘未抵达目的地前或许没善人想的那么简单。”道长提醒道,“你们二人的前路算不得一帆风顺,仍需经历磨难,方可修成正果。” 萧弃点了点下颌,且看且行,莫罔满怀欣喜,她就更没道理因挫折轻言放弃。 “还请道长指明方向。”兰夫人舍不得爱重的人为此受伤。 道长沉思片刻回道:“看八字,女善人贪狼星现,主杀伐,伴有紫薇星开道,为国运恢宏的征兆,该命格多的不会有,少的不会丢。待昌盛之际,就是女善人得运之时。” 话毕身子微微前倾,对着萧弃和兰夫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走。”兰夫人拉过萧弃的手,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背后香火鼎盛的姻缘庙,道长说的不错,萧弃的命格凭他人的只言片语无法撼动分毫。 …… 莫永平很多年不曾踏进宫门了,为了他那孙儿,无妨,无妨…… 他一只脚的脚掌往门内伸了伸,当着禁军的面,小腿一抖,又旁若无人的收了回来。 婚期几时要向小辈儿讨教了?要找也该找虹玉大长公主这位萧弃敬重的姑姑才对…… 老爷子背着手,挺直着腰杆上了来时的马车,他吩咐车夫,“去虹玉大长公主府,别跑错了。”车夫挥起马鞭抽在了马油光发亮的臀上,它嘶鸣一声,拉开四蹄没命狂奔。 车厢内,莫永平右手端着一只空空如也的茶盏,左手摸了把水淋淋的脸蛋。 怎么个事儿,是车夫让颜树收买了,暗中弄个意外似的谋杀出来报那俩脚一枪的仇?还是常老头不想他好过,所以避着人给马下了使其躁动的毒?这速度实在快的离谱! 第152章 贯彻始终的梦想 虹玉大长公主听门房报莫永平到了,她收起手中萧思棋寄来的信,整了整衣襟起身亲自相迎。 她和莫永平也算莫逆之交了,年轻时她因不想草率嫁人常与自己父皇争吵,莫永平那日进宫述职,碰巧遇见蹲宫道假山旁伤心难过直掉眼泪的她。 莫永平有自小便订了亲的青梅,他们在被襁褓包裹时就由父辈缠上月老赐下的红线,十几二十年过去,小姑娘算是莫永平娇宠到大的,多好的感情,还是知根知底的呢。 虹玉大长公主还不是大长公主,甚至连长公主都不是的时候,遇见了莫永平,他说:“公主真心不愿的话那就不做好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臣喜欢臣的夫人,所以臣娶了她,尽臣所能的爱护她,你不喜欢那人却嫁给了他,哪会幸福啊?抱歉,臣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说得尽是不讨喜的话,还请面慈心善的殿下宽宥则个。” 大逆不道的同时还巧舌如簧,虹玉心想。 不过,有人愿意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她很开心了。 之后闲来无事的虹玉隔三岔五就会去趟莫府,和莫夫人讲些体己话,抱怨几句宫里刻度严明的宫规做铺垫,然后再拉上莫夫人找一身臭汗的莫永平喝酒划拳。 只喝酒,喝到晕头转向再钻狗洞回宫。一来二去的,关系到位了,虹玉一口一个莫弟的喊,叫莫夫人弟妹叫的欢。 …… “呦!什么风把莫老将军吹来了?”接到人的虹玉大长公主笑。 莫永平大跨步掠过虹玉大长公主的身旁,不忘回道:“能是啥风,你家侄女刮来的嫁娶风呗!” 虹玉大长公主‘嘿’的托起裙摆,连忙跟上,老脸灿烂得像八月里的烈阳,“安乐吗?我就知道照你老莫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缠头样儿,她呀,罔小子直接拿下!欸,说到这儿,你得谢谢我啊,好几次可都搁我眼皮子底下呢,没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成不了。” 莫永平脸皮抽了抽,他想说,你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眼睛完全闭实了好吗? “喂,你来不会就是专门通知我一声,我侄女要嫁人了?”虹玉大长公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莫老爷子不动了,杵原地瞅着神色越发笃定的虹玉大长公主道:“我看你那脑子还不如年轻时好用……我有病啊跑那老远找你说这么一句脱裤子放屁的话?” 虹玉大长公主点头,“是啊,有病,还不轻呢!” 莫永平:…… “陛下下旨赐的婚,让我们自己择吉日良辰,我想着找你商量商量,到你眼里,成我闲的无聊。”莫永平没好气的道。 虹玉大长公主想起近日府内满天飞的流言,她问莫永平:“我那皇嫂不是活着吗?找我这位皇姑姑谈事儿,越过了陛下,又越过了安乐嫡母,不好?” 莫永平青筋跳了跳,他就知道,颜树还是揍得少,这种事情,是能张着嘴胡咧咧,当玩笑说的吗? “陛下听他阿姐的话,反倒是做不得他阿姐的主,至于永元先皇后……打陛下出生,殿下就没见过自己母后了,如今突然出现……我信她是能得永生还是容颜不老?” 虹玉大长公主聊不下去了,这老头儿绝对是吃了哑巴亏来的,给她好歹大长公主怼成这样儿也是没处说理啊。 “你要不回去问问安乐,我猜陛下不是不能做主,而是安乐有什么未尽之事没完成,怕乱了计划是真。” 莫永平:……有道理……去问问,问过再来! 莫老爷子兴冲冲的来又急匆匆的走,虹玉大长公主目送着这厮走远,从袖袋中翻出刚刚没看完的信接着看。 大姑姑亲启: 侄儿带着清辞已在去往南域国都的路上,上封信说侄儿发现的南域异动或许真的存在,近期南域边城时常掀起各皇子间党派斗争,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和大姑姑讲是怕您担心侄儿安全,其实不然,前些时日得知南域二皇子曾来过东齐,备下厚礼以求两国间海晏河清,写信这天二皇子不知在哪打听到了侄儿的落脚处,居然亲自跑了趟边城用对待贵客的礼数将侄儿请去了南域国都。 脱身一事不急于一时,位处南域境内,我正好能借此来之不易的机会探探老皇帝重病不愈可有什么秘而不宣的隐情。 我那当了皇帝的堂弟本就头疼如何一展宏图,施展抱负,倘若南域上位了一个敢毒害自己亲生父亲的新皇,恐边疆要再起狼烟,不得安宁了。 这会儿二皇子是否有意向东齐借兵还不好说,侄儿会经常写信告知身边发生的事情,如有必要,大姑姑可将信件递交御前,我想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咱们主动出击。 另,大姑姑的养育之恩,侄儿没齿难忘。 萧思棋上 “臭小子!花言巧语的……算了,依他的意思去趟皇宫,坐着等仇家上门不是我萧氏一贯的行事作风。”虹玉大长公主手握先皇给的入宫令牌,在府中侍卫的团团保护下登上了前往皇宫的车驾。 …… 虹玉大长公主和萧凉谈论此事的时候,莫老爷子也在苦口婆心的劝诫萧弃。 萧弃不带一兵一卒,拎了群散兵游勇就敢闯包括罗摩在内的三处龙潭虎穴,别说兰夫人,他这个拾刀拼死几十载的老将都不敢说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他的徒儿曾几何时不过是个他大腿高的小孩,现如今也成了不怕虎、不惧险阻的将才。 “师父你看,这杆红缨烈烈的枪是你传于我的兵器,既为东齐新一代的顶梁柱,我不能因怯懦二字就畏缩。我是真的怀疑罗摩早在母后嫁给父皇之时就已布好了棋局,有了怀疑就得探查实情,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这是父皇的教导;枪尖只能对准敌人,身后站着的是自己人,这是你说的,我哪敢忘。我无条件将背后交于给予我勇气的百姓及家人,无条件守护屋棚下的那几十万人。时局的动荡,没有人能安然无恙。” 莫永平拍了拍牢牢握住啸鸣枪枪杆不放手的萧弃的肩膀,很少有人学武能贯彻始终,大到东齐,小到他们个人,幸运都常伴左右。 仁君有而明君不常有,强将在而贤将不常在。 “那把请期挪到你和莫罔回来咱们再详谈。” 莫永平笑笑,虹玉老姐姐说的不错,徒儿她确有没做完的事等着她去做。 说些什么好呢? 要不简单点,一路平安,得胜归来…… 第152章 贯彻始终的梦想 虹玉大长公主听门房报莫永平到了,她收起手中萧思棋寄来的信,整了整衣襟起身亲自相迎。 她和莫永平也算莫逆之交了,年轻时她因不想草率嫁人常与自己父皇争吵,莫永平那日进宫述职,碰巧遇见蹲宫道假山旁伤心难过直掉眼泪的她。 莫永平有自小便订了亲的青梅,他们在被襁褓包裹时就由父辈缠上月老赐下的红线,十几二十年过去,小姑娘算是莫永平娇宠到大的,多好的感情,还是知根知底的呢。 虹玉大长公主还不是大长公主,甚至连长公主都不是的时候,遇见了莫永平,他说:“公主真心不愿的话那就不做好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臣喜欢臣的夫人,所以臣娶了她,尽臣所能的爱护她,你不喜欢那人却嫁给了他,哪会幸福啊?抱歉,臣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说得尽是不讨喜的话,还请面慈心善的殿下宽宥则个。” 大逆不道的同时还巧舌如簧,虹玉心想。 不过,有人愿意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她很开心了。 之后闲来无事的虹玉隔三岔五就会去趟莫府,和莫夫人讲些体己话,抱怨几句宫里刻度严明的宫规做铺垫,然后再拉上莫夫人找一身臭汗的莫永平喝酒划拳。 只喝酒,喝到晕头转向再钻狗洞回宫。一来二去的,关系到位了,虹玉一口一个莫弟的喊,叫莫夫人弟妹叫的欢。 …… “呦!什么风把莫老将军吹来了?”接到人的虹玉大长公主笑。 莫永平大跨步掠过虹玉大长公主的身旁,不忘回道:“能是啥风,你家侄女刮来的嫁娶风呗!” 虹玉大长公主‘嘿’的托起裙摆,连忙跟上,老脸灿烂得像八月里的烈阳,“安乐吗?我就知道照你老莫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缠头样儿,她呀,罔小子直接拿下!欸,说到这儿,你得谢谢我啊,好几次可都搁我眼皮子底下呢,没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成不了。” 莫永平脸皮抽了抽,他想说,你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眼睛完全闭实了好吗? “喂,你来不会就是专门通知我一声,我侄女要嫁人了?”虹玉大长公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莫老爷子不动了,杵原地瞅着神色越发笃定的虹玉大长公主道:“我看你那脑子还不如年轻时好用……我有病啊跑那老远找你说这么一句脱裤子放屁的话?” 虹玉大长公主点头,“是啊,有病,还不轻呢!” 莫永平:…… “陛下下旨赐的婚,让我们自己择吉日良辰,我想着找你商量商量,到你眼里,成我闲的无聊。”莫永平没好气的道。 虹玉大长公主想起近日府内满天飞的流言,她问莫永平:“我那皇嫂不是活着吗?找我这位皇姑姑谈事儿,越过了陛下,又越过了安乐嫡母,不好?” 莫永平青筋跳了跳,他就知道,颜树还是揍得少,这种事情,是能张着嘴胡咧咧,当玩笑说的吗? “陛下听他阿姐的话,反倒是做不得他阿姐的主,至于永元先皇后……打陛下出生,殿下就没见过自己母后了,如今突然出现……我信她是能得永生还是容颜不老?” 虹玉大长公主聊不下去了,这老头儿绝对是吃了哑巴亏来的,给她好歹大长公主怼成这样儿也是没处说理啊。 “你要不回去问问安乐,我猜陛下不是不能做主,而是安乐有什么未尽之事没完成,怕乱了计划是真。” 莫永平:……有道理……去问问,问过再来! 莫老爷子兴冲冲的来又急匆匆的走,虹玉大长公主目送着这厮走远,从袖袋中翻出刚刚没看完的信接着看。 大姑姑亲启: 侄儿带着清辞已在去往南域国都的路上,上封信说侄儿发现的南域异动或许真的存在,近期南域边城时常掀起各皇子间党派斗争,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和大姑姑讲是怕您担心侄儿安全,其实不然,前些时日得知南域二皇子曾来过东齐,备下厚礼以求两国间海晏河清,写信这天二皇子不知在哪打听到了侄儿的落脚处,居然亲自跑了趟边城用对待贵客的礼数将侄儿请去了南域国都。 脱身一事不急于一时,位处南域境内,我正好能借此来之不易的机会探探老皇帝重病不愈可有什么秘而不宣的隐情。 我那当了皇帝的堂弟本就头疼如何一展宏图,施展抱负,倘若南域上位了一个敢毒害自己亲生父亲的新皇,恐边疆要再起狼烟,不得安宁了。 这会儿二皇子是否有意向东齐借兵还不好说,侄儿会经常写信告知身边发生的事情,如有必要,大姑姑可将信件递交御前,我想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咱们主动出击。 另,大姑姑的养育之恩,侄儿没齿难忘。 萧思棋上 “臭小子!花言巧语的……算了,依他的意思去趟皇宫,坐着等仇家上门不是我萧氏一贯的行事作风。”虹玉大长公主手握先皇给的入宫令牌,在府中侍卫的团团保护下登上了前往皇宫的车驾。 …… 虹玉大长公主和萧凉谈论此事的时候,莫老爷子也在苦口婆心的劝诫萧弃。 萧弃不带一兵一卒,拎了群散兵游勇就敢闯包括罗摩在内的三处龙潭虎穴,别说兰夫人,他这个拾刀拼死几十载的老将都不敢说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他的徒儿曾几何时不过是个他大腿高的小孩,现如今也成了不怕虎、不惧险阻的将才。 “师父你看,这杆红缨烈烈的枪是你传于我的兵器,既为东齐新一代的顶梁柱,我不能因怯懦二字就畏缩。我是真的怀疑罗摩早在母后嫁给父皇之时就已布好了棋局,有了怀疑就得探查实情,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这是父皇的教导;枪尖只能对准敌人,身后站着的是自己人,这是你说的,我哪敢忘。我无条件将背后交于给予我勇气的百姓及家人,无条件守护屋棚下的那几十万人。时局的动荡,没有人能安然无恙。” 莫永平拍了拍牢牢握住啸鸣枪枪杆不放手的萧弃的肩膀,很少有人学武能贯彻始终,大到东齐,小到他们个人,幸运都常伴左右。 仁君有而明君不常有,强将在而贤将不常在。 “那把请期挪到你和莫罔回来咱们再详谈。” 莫永平笑笑,虹玉老姐姐说的不错,徒儿她确有没做完的事等着她去做。 说些什么好呢? 要不简单点,一路平安,得胜归来…… 第153章 这等美味享受不来 关于赐婚一事,萧弃速战速决,从旨意到手乃至敲定人生大事,其实不过两天多一点。 第三天上朝之时,她穿着乌金色蟒服,一身男子打扮,长发挽起束上发冠,露出光洁饱满的春台,薄唇微抿,琥珀色的凤眼全神贯注的直视前方。她腰间别着短剑,正是当初飞刃讨南域探子性命的那两把。 双剑原本插在已死的探子身上忘了收,主要是事赶事,太着急。后来还是宕山关驻地的人回收尸体时拔下来的,几经转折,直至回京前夕才交还。 萧弃不上朝,大殿百官跟成了精的杜鹃一样,声音此起彼伏,烦得龙椅上的萧凉揉着额角,两只耳朵堵上布条才能止住吵闹;萧弃上朝,嘿,见过鹌鹑吗?就脑袋硬往胸腹毛里塞的那种鸟。 萧弃脚上套的鞋,鞋梆沿线镶了铁片,鞋头也包裹了一层有棱有角的前顶。这种制式的鞋极少数人会穿。因为单是简简单单的随脚甩甩,都有可能出岔子刮蹭到人,所以鞋嘛,图脚底板不被地面磨的疼而已,干嘛非捡不合脚还有违人和的穿? 文官弓着腰,双手紧紧把着玉笏,低垂着脑袋,只敢拿余光瞄萧弃被黑色裤装完美囊括的腿,生怕她心情不好或太好,送谁一脚。 “请皇姐来是朕有一事相求……” 那日御书房对好的口供这会儿派上了作用,萧凉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语气生冷的心疼起南域三公主在东齐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日子,实在看不过眼,于是请萧弃带着莫罔这位还未新婚的夫婿护送尚雅回国。 口谕下达,当鹌鹑的朝臣彻底藏不住了,纷纷跪下祈求陛下收回命令。 尚雅可是目前最有望移居萧凉后宫的女人,她进宫了,他们的女儿孙女伺候皇上不就有了突破口?心里头算盘打得啪啪响,算盘珠子差点蹦萧弃脸上。 “谁说的两国邦交非得和那劳什子的亲?朕的口谕,比不过他?”萧凉右手拍了拍龙椅扶手,声音不大,朝臣不敢说话。 说的好听,开枝散叶,然后呢?再花叶凋谢? “这……”丞相还等着楼首辅张嘴帮着讲两句呢,不成想萧凉前两天的敲打真就奏了效,这楼首辅短时间内是安静了,蹦跶不了(liao)了。 丞相意图搅浑水的目的太明确,明确到萧弃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看见。 想想别人家的男儿莫说二八好年华,十二岁就被家中安排了‘婀娜多姿’的通房,引导他进行一些常人看来司空见惯的事情。萧凉的情况特殊,没人教,他自己也好似感受不到他比同龄的孩子要少了解什么。 萧弃想了想,不地道的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把萧凉卖了填笔账。 “今日我在场,要不这样,抓着一件事争讨一早朝不好,你们得听陛下的话,陛下自当采纳你们的想法。担心三公主回了南域,后宫空置而陛下不近女色是?行,明儿诸位大臣整理整理宗族适龄女子的名单,呈于殿上,供陛下挑选,不知各位可还满意此番退让?” 萧凉指着自己,睁着他水灵灵的眸子控诉的望着底下笑颜如花的阿姐,悲伤如滚滚波涛倾覆而下。 阿姐是不是生气了,这和当时说好的不一样啊! 丞相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不过想让未婚配的女儿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罢了。 有了丞相的带头,半数大臣高举玉笏请命,来来回回就那一句:臣附议! 萧弃没功夫等萧凉下朝,她达成目的跑得比撒开四蹄狂奔的烈马还要快,待萧凉咬牙想找萧弃秋后算总账,人家早拖家带口的出了城,追都追不上。 萧凉:……我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 一个半月后 萧弃坐在宕山关百里外的荒野,踩在用石头围起的火篝旁松软的泥土上烤着喷香美味的野兔,她的身边排了一串嗷嗷待哺的傻鸟,张着血盆大口,梦想萧弃手上的肉下一瞬能落入他们口中。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肉的香味是兔子烤熟后自带的味道,绝非萧弃会烤,她那只架在火上烧的兔子,兔毛是莫罔拔的,兔血是白弋放的,尚雅林羡君是等着吃的。 烤肉谁来呢?好问题,萧弃磋磨人很擅长,叫她做饭,算了!喏,那最肥美的部位迎着火光,不看也知道黑了一大块,再看退而求其次,再其次的背部,猜它熟没熟? 也就蹲在萧弃身后,瞅不见野兔惨状的几个敢奢想这是道佳肴。 萧弃不挑,她当了镇南军主将不时也会找点树林子里土生土长的山鸡或是稚兔开小灶,主将吃独食不地道,所以萧弃背着他们自己搞。 生的部位不吃不就得了,烤焦的扒掉皮不就了(liao)了? 肉啊,有的吃就偷着乐! 萧弃不觉得面前野兔哪里不好,她兴致勃勃的将一整只外糊里生的兔腿递给莫罔,“尝尝我的烧饭技术~” 萧弃烤兔子时莫罔全程不离眼的,如今成果摆在脸上,他是又想哭又想笑。 “我不饿,师姐给他们尝尝,他们能有幸品尝你的手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莫罔接过兔腿塞给哈喇子淌一地的白弋。 火光照射的范围有限,白弋没看清手头握着的食物长啥样儿,一口下去,先是焦糊的苦味席卷舌尖。白弋不信这个邪,只当火候太猛不小心烤穿了,他倒了个面,想着不能两边全是焦的,再是一口,嚯!好嘛,生的! 林羡君与尚雅忘了他们曾经是互看生厌的关系,俩人不约而同的远离了抠着嗓子,快把隔夜饭吐出来的白弋,异口同声的质问起黑心肝的莫罔:“‘福气’不要就给我们了?要不要咱谢谢你‘大方’?” 萧弃护着莫罔,怎么着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准驸马,哪能被人欺负了还坐着看戏啊? “怎么回事,我烤的肉不好吃吗?” 众人点头,那可太好吃了,给人好吃吐了! “长公主姐姐,他嫌你烤的兔腿生的,故意拿来给我们试毒呢!”尚雅看着胆汁儿都吐出来的白弋,心想这玩意儿可比苦参的催吐效果好…… 萧弃又撕了一只兔腿给莫罔,“吃给他们看,哪里有毒……”莫名其妙想要自证的心天地可鉴…… 莫罔眼含热泪的吃了烤焦的那面,嘴巴包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道:“好吃,太好吃了!” 众人:你有种你别哭啊! 第153章 这等美味享受不来 关于赐婚一事,萧弃速战速决,从旨意到手乃至敲定人生大事,其实不过两天多一点。 第三天上朝之时,她穿着乌金色蟒服,一身男子打扮,长发挽起束上发冠,露出光洁饱满的春台,薄唇微抿,琥珀色的凤眼全神贯注的直视前方。她腰间别着短剑,正是当初飞刃讨南域探子性命的那两把。 双剑原本插在已死的探子身上忘了收,主要是事赶事,太着急。后来还是宕山关驻地的人回收尸体时拔下来的,几经转折,直至回京前夕才交还。 萧弃不上朝,大殿百官跟成了精的杜鹃一样,声音此起彼伏,烦得龙椅上的萧凉揉着额角,两只耳朵堵上布条才能止住吵闹;萧弃上朝,嘿,见过鹌鹑吗?就脑袋硬往胸腹毛里塞的那种鸟。 萧弃脚上套的鞋,鞋梆沿线镶了铁片,鞋头也包裹了一层有棱有角的前顶。这种制式的鞋极少数人会穿。因为单是简简单单的随脚甩甩,都有可能出岔子刮蹭到人,所以鞋嘛,图脚底板不被地面磨的疼而已,干嘛非捡不合脚还有违人和的穿? 文官弓着腰,双手紧紧把着玉笏,低垂着脑袋,只敢拿余光瞄萧弃被黑色裤装完美囊括的腿,生怕她心情不好或太好,送谁一脚。 “请皇姐来是朕有一事相求……” 那日御书房对好的口供这会儿派上了作用,萧凉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语气生冷的心疼起南域三公主在东齐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日子,实在看不过眼,于是请萧弃带着莫罔这位还未新婚的夫婿护送尚雅回国。 口谕下达,当鹌鹑的朝臣彻底藏不住了,纷纷跪下祈求陛下收回命令。 尚雅可是目前最有望移居萧凉后宫的女人,她进宫了,他们的女儿孙女伺候皇上不就有了突破口?心里头算盘打得啪啪响,算盘珠子差点蹦萧弃脸上。 “谁说的两国邦交非得和那劳什子的亲?朕的口谕,比不过他?”萧凉右手拍了拍龙椅扶手,声音不大,朝臣不敢说话。 说的好听,开枝散叶,然后呢?再花叶凋谢? “这……”丞相还等着楼首辅张嘴帮着讲两句呢,不成想萧凉前两天的敲打真就奏了效,这楼首辅短时间内是安静了,蹦跶不了(liao)了。 丞相意图搅浑水的目的太明确,明确到萧弃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看见。 想想别人家的男儿莫说二八好年华,十二岁就被家中安排了‘婀娜多姿’的通房,引导他进行一些常人看来司空见惯的事情。萧凉的情况特殊,没人教,他自己也好似感受不到他比同龄的孩子要少了解什么。 萧弃想了想,不地道的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把萧凉卖了填笔账。 “今日我在场,要不这样,抓着一件事争讨一早朝不好,你们得听陛下的话,陛下自当采纳你们的想法。担心三公主回了南域,后宫空置而陛下不近女色是?行,明儿诸位大臣整理整理宗族适龄女子的名单,呈于殿上,供陛下挑选,不知各位可还满意此番退让?” 萧凉指着自己,睁着他水灵灵的眸子控诉的望着底下笑颜如花的阿姐,悲伤如滚滚波涛倾覆而下。 阿姐是不是生气了,这和当时说好的不一样啊! 丞相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不过想让未婚配的女儿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罢了。 有了丞相的带头,半数大臣高举玉笏请命,来来回回就那一句:臣附议! 萧弃没功夫等萧凉下朝,她达成目的跑得比撒开四蹄狂奔的烈马还要快,待萧凉咬牙想找萧弃秋后算总账,人家早拖家带口的出了城,追都追不上。 萧凉:……我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 一个半月后 萧弃坐在宕山关百里外的荒野,踩在用石头围起的火篝旁松软的泥土上烤着喷香美味的野兔,她的身边排了一串嗷嗷待哺的傻鸟,张着血盆大口,梦想萧弃手上的肉下一瞬能落入他们口中。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肉的香味是兔子烤熟后自带的味道,绝非萧弃会烤,她那只架在火上烧的兔子,兔毛是莫罔拔的,兔血是白弋放的,尚雅林羡君是等着吃的。 烤肉谁来呢?好问题,萧弃磋磨人很擅长,叫她做饭,算了!喏,那最肥美的部位迎着火光,不看也知道黑了一大块,再看退而求其次,再其次的背部,猜它熟没熟? 也就蹲在萧弃身后,瞅不见野兔惨状的几个敢奢想这是道佳肴。 萧弃不挑,她当了镇南军主将不时也会找点树林子里土生土长的山鸡或是稚兔开小灶,主将吃独食不地道,所以萧弃背着他们自己搞。 生的部位不吃不就得了,烤焦的扒掉皮不就了(liao)了? 肉啊,有的吃就偷着乐! 萧弃不觉得面前野兔哪里不好,她兴致勃勃的将一整只外糊里生的兔腿递给莫罔,“尝尝我的烧饭技术~” 萧弃烤兔子时莫罔全程不离眼的,如今成果摆在脸上,他是又想哭又想笑。 “我不饿,师姐给他们尝尝,他们能有幸品尝你的手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莫罔接过兔腿塞给哈喇子淌一地的白弋。 火光照射的范围有限,白弋没看清手头握着的食物长啥样儿,一口下去,先是焦糊的苦味席卷舌尖。白弋不信这个邪,只当火候太猛不小心烤穿了,他倒了个面,想着不能两边全是焦的,再是一口,嚯!好嘛,生的! 林羡君与尚雅忘了他们曾经是互看生厌的关系,俩人不约而同的远离了抠着嗓子,快把隔夜饭吐出来的白弋,异口同声的质问起黑心肝的莫罔:“‘福气’不要就给我们了?要不要咱谢谢你‘大方’?” 萧弃护着莫罔,怎么着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准驸马,哪能被人欺负了还坐着看戏啊? “怎么回事,我烤的肉不好吃吗?” 众人点头,那可太好吃了,给人好吃吐了! “长公主姐姐,他嫌你烤的兔腿生的,故意拿来给我们试毒呢!”尚雅看着胆汁儿都吐出来的白弋,心想这玩意儿可比苦参的催吐效果好…… 萧弃又撕了一只兔腿给莫罔,“吃给他们看,哪里有毒……”莫名其妙想要自证的心天地可鉴…… 莫罔眼含热泪的吃了烤焦的那面,嘴巴包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道:“好吃,太好吃了!” 众人:你有种你别哭啊! 第154章 傻娘生了个精明的儿 萧凉应了萧弃的嘱托,做起看顾亲娘的工作。他想避开有权有势之人安插于京城各处的眼线前往安乐长公主府打扮必不可少。 永元先皇后没死的消息着实闹了不小的动静,不得已,或者说迟来的孝道,萧弃走前将无青元鸢带回自己府上严加看管,具体来说:别进书房、别入校场、别往外跑,其他的她全当没看到。 这种做法一出,无青元鸢是边骂着边领情,还真就没乱跑过,两个大大的字恨不能贴脑门上:老实…… 距离萧弃离开已经一个半月了,萧凉探望母亲也有十七八次了,无青元鸢跟瞅不见面前站了个人似的,萧凉一来,她眼神坚定的像是信了哪路的神佛,只差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八月的天,热的时候秋老虎,冷的时候透心凉。正午家家户户架好了冰鉴等着消暑,头上先是乌云密布,再是瓢泼大雨。凉快是凉快了,凉快的也过了头了,这种时节中了暑又着了寒的真不少,论倒霉,萧氏老小个个犯了天条,大病小灾逮着一家薅,四年前先帝驾崩前不就得了风寒嘛,那太医院的太医脑袋栓到裤带上言之凿凿的说会好,然后呢?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至五更。 而现在,轮到她了…… 萧凉端着碗,眼不带眨的望着无青元鸢进食时那谨慎的模样,很好,警惕心是有了,看来吃亏真能让人长记性啊。 “永元母后不用这般小心,您可是玩蛊玩毒的高手,饭菜里下没下毒您啊一看便知。” 萧凉起身,亲自为无青元鸢布菜。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说话不是为了显摆你有张能说话的嘴! “徐自琮是永元母后的什么人,瞧您放心不下他的样子,儿子很吃味呢~”萧凉看着无青元鸢一脸憋屈的吃下他夹给她的菜,心中爽快与难受彼此打着擂台。 如果无青元鸢从未生下他,没给那罗摩宗长机会的话,就不会有挑拨,就不会有血亲间的争锋相对了,对? 无青元鸢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她接过身后婢女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沾染上的油花,终于是被萧凉逼得开口说了话:“你和你父皇真像,装得像只小绵羊,不过会笑的大灰狼。徐自琮是谁?你知道罗摩里头有谁吗你就问,真敢问,真会问啊。” “在守元殿里我没骗你,铁无疑是前代祭坛圣子的人没错,可我说的这个前代指的是我不是无青元海,前两代是前代,前一代不也是前代?” 无青元鸢对待萧弃的态度和对待萧凉的大相径庭。对萧弃,有母爱,不多但够用;对萧凉,通身上下能找见一丁点母爱的成分算他牛。 萧凉放下筷子,他想,分明是前半句没骗人。什么无青元海的人,海是海,鸢是鸢,怎能混为一谈? 无青元鸢起初觉得萧凉有意思是因为萧凉明明不像萧宇恒那样,自小到大接受萧棠的培养,可就是这么一个称之为放养都不过分的孩子却是最像萧棠的,满腹心机,赋有野心! “我猜你在心中骂我连骗人都不会,像我说的,你知道铁无疑原本效忠的人是谁吗?无青元海啊,你庶亲的舅舅。因为身手敏捷,铁无疑被收编进了无青元海的近侍队,那时他招惹了罗摩很多的美人,他长得一般,心倒比天还高,服侍宗长圣子的美人再得宠,也还是和他差不多地位的下等人罢了,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人衣着华丽,带着镶嵌珠光宝石,象征着地位的金头冠,虽在面纱的覆盖下铁无疑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仍旧认定她是下一个目标。” 无青元鸢嗤笑着讲起了掩藏在陷阱之下的真相,萧凉也不打断,聚精会神的听完。 “这种打扮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宗长的女儿。铁无疑尾随了无青秋叶整整一个月,然后制造机会令二人得以相见。不得不说,铁无疑那张嘴丑姑娘都能说成天仙,罗摩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出生的姑娘没见过多少世面,短短几天,或许半个月,或许一个月,无青秋叶的身心该交的都交了,说来可笑,无青秋叶从怀孕到生孩子死去,她脸上的面纱也从未取下。喏,孩子是谁,我可爱的陛下猜到了?铁无疑至始至终以为无青秋叶就是我,那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徐自琮,啊不对,应该是无青席,他是个不被承认的罗摩人,我收养他某种意义上是全了已逝的无青秋叶的愿望。再之后,铁无疑明面上背靠无青元海,实则对我唯命是从。这样万花丛中过的人居然会对天真烂漫的女孩动用真感情,该说他傻还是精明?” 想听萧凉的回答?他的答案是:“铁无疑蠢,你更蠢!” “……”无青元鸢服了,说故事还挨了顿亲生儿子的骂,多委屈啊! “永元母后哪里都好,就是逻辑太差。您生阿姐的时候二十六,往前推推,失忆被父皇捡回宫做皇后大概二十出头。您的个头……又矮又挫,常年吃不饱饭似的,在一众年龄三十多风韵犹存的宫妃面前勉强算是不健康的孩子好了,那么请问,无青席出生那会儿您已身处宫中,要怎么收养?” 无青元鸢:骂人就好好骂,矮和挫怎么了?吃你家黍面粮啦? “醒来宗长告诉我的。好了,我头疼,你出去,别打扰我睡觉!”无青元鸢语气厌烦,动作不耐的打发着萧凉,她觉得他碍眼,很碍眼! 萧凉不走,无青元鸢的脸色有够难看的,果然,细看下才惊觉她面颊处的潮红非正常人能有,像是突如其来得了场大病一样。 萧凉瞪了眼身后无青元鸢的婢女,“去请府医,还有,找管事的翻些阿姐没穿过的厚实衣裳出来。” 山茶望向精神不济的无青元鸢,咬牙跺脚。殿下和陛下的吩咐相冲啊?算了,速度快点应该赶得及! 房门推开而后合上,无青元鸢眸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暗光。 “永元母后装病可比装聪明的水准高。”萧凉淡淡的道。 无青元鸢笑,“高归高,没人配合照样得遭。” “刨掉刚刚不辨真假的内容,您是另有图谋,一篇故事牵扯一段往事,我不认为您会老老实实的讲述清楚。既然您说了,我们又是母子,您想了解的,凑巧还是我知道的,您问,我尽量回答,就这一次。” “不想说或者不清楚的,不能算数。”无青元鸢补充道。 萧凉点头。 “萧棠真的死了?”无青元鸢问萧凉。 萧凉想起荣登太子宝座那年,和靖帝风寒而他侍疾在侧的秋天,和靖帝病得神志不清,口不择言时说的话…… “该说不说,永元母后挑重点的本事也很强啊。好,实话实说,父皇对外宣称自己病逝之时其实还尚存于世,现在嘛,在哪自在,在哪逍遥,除了王公公没人知晓,像您买铁无疑的命附赠大皇兄消息那样,我送您王公公的情报:王公公跟父皇在一起哦~寸步不离呢~” 无青元鸢:耍我? 第154章 傻娘生了个精明的儿 萧凉应了萧弃的嘱托,做起看顾亲娘的工作。他想避开有权有势之人安插于京城各处的眼线前往安乐长公主府打扮必不可少。 永元先皇后没死的消息着实闹了不小的动静,不得已,或者说迟来的孝道,萧弃走前将无青元鸢带回自己府上严加看管,具体来说:别进书房、别入校场、别往外跑,其他的她全当没看到。 这种做法一出,无青元鸢是边骂着边领情,还真就没乱跑过,两个大大的字恨不能贴脑门上:老实…… 距离萧弃离开已经一个半月了,萧凉探望母亲也有十七八次了,无青元鸢跟瞅不见面前站了个人似的,萧凉一来,她眼神坚定的像是信了哪路的神佛,只差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八月的天,热的时候秋老虎,冷的时候透心凉。正午家家户户架好了冰鉴等着消暑,头上先是乌云密布,再是瓢泼大雨。凉快是凉快了,凉快的也过了头了,这种时节中了暑又着了寒的真不少,论倒霉,萧氏老小个个犯了天条,大病小灾逮着一家薅,四年前先帝驾崩前不就得了风寒嘛,那太医院的太医脑袋栓到裤带上言之凿凿的说会好,然后呢?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至五更。 而现在,轮到她了…… 萧凉端着碗,眼不带眨的望着无青元鸢进食时那谨慎的模样,很好,警惕心是有了,看来吃亏真能让人长记性啊。 “永元母后不用这般小心,您可是玩蛊玩毒的高手,饭菜里下没下毒您啊一看便知。” 萧凉起身,亲自为无青元鸢布菜。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说话不是为了显摆你有张能说话的嘴! “徐自琮是永元母后的什么人,瞧您放心不下他的样子,儿子很吃味呢~”萧凉看着无青元鸢一脸憋屈的吃下他夹给她的菜,心中爽快与难受彼此打着擂台。 如果无青元鸢从未生下他,没给那罗摩宗长机会的话,就不会有挑拨,就不会有血亲间的争锋相对了,对? 无青元鸢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她接过身后婢女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沾染上的油花,终于是被萧凉逼得开口说了话:“你和你父皇真像,装得像只小绵羊,不过会笑的大灰狼。徐自琮是谁?你知道罗摩里头有谁吗你就问,真敢问,真会问啊。” “在守元殿里我没骗你,铁无疑是前代祭坛圣子的人没错,可我说的这个前代指的是我不是无青元海,前两代是前代,前一代不也是前代?” 无青元鸢对待萧弃的态度和对待萧凉的大相径庭。对萧弃,有母爱,不多但够用;对萧凉,通身上下能找见一丁点母爱的成分算他牛。 萧凉放下筷子,他想,分明是前半句没骗人。什么无青元海的人,海是海,鸢是鸢,怎能混为一谈? 无青元鸢起初觉得萧凉有意思是因为萧凉明明不像萧宇恒那样,自小到大接受萧棠的培养,可就是这么一个称之为放养都不过分的孩子却是最像萧棠的,满腹心机,赋有野心! “我猜你在心中骂我连骗人都不会,像我说的,你知道铁无疑原本效忠的人是谁吗?无青元海啊,你庶亲的舅舅。因为身手敏捷,铁无疑被收编进了无青元海的近侍队,那时他招惹了罗摩很多的美人,他长得一般,心倒比天还高,服侍宗长圣子的美人再得宠,也还是和他差不多地位的下等人罢了,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人衣着华丽,带着镶嵌珠光宝石,象征着地位的金头冠,虽在面纱的覆盖下铁无疑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仍旧认定她是下一个目标。” 无青元鸢嗤笑着讲起了掩藏在陷阱之下的真相,萧凉也不打断,聚精会神的听完。 “这种打扮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宗长的女儿。铁无疑尾随了无青秋叶整整一个月,然后制造机会令二人得以相见。不得不说,铁无疑那张嘴丑姑娘都能说成天仙,罗摩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出生的姑娘没见过多少世面,短短几天,或许半个月,或许一个月,无青秋叶的身心该交的都交了,说来可笑,无青秋叶从怀孕到生孩子死去,她脸上的面纱也从未取下。喏,孩子是谁,我可爱的陛下猜到了?铁无疑至始至终以为无青秋叶就是我,那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徐自琮,啊不对,应该是无青席,他是个不被承认的罗摩人,我收养他某种意义上是全了已逝的无青秋叶的愿望。再之后,铁无疑明面上背靠无青元海,实则对我唯命是从。这样万花丛中过的人居然会对天真烂漫的女孩动用真感情,该说他傻还是精明?” 想听萧凉的回答?他的答案是:“铁无疑蠢,你更蠢!” “……”无青元鸢服了,说故事还挨了顿亲生儿子的骂,多委屈啊! “永元母后哪里都好,就是逻辑太差。您生阿姐的时候二十六,往前推推,失忆被父皇捡回宫做皇后大概二十出头。您的个头……又矮又挫,常年吃不饱饭似的,在一众年龄三十多风韵犹存的宫妃面前勉强算是不健康的孩子好了,那么请问,无青席出生那会儿您已身处宫中,要怎么收养?” 无青元鸢:骂人就好好骂,矮和挫怎么了?吃你家黍面粮啦? “醒来宗长告诉我的。好了,我头疼,你出去,别打扰我睡觉!”无青元鸢语气厌烦,动作不耐的打发着萧凉,她觉得他碍眼,很碍眼! 萧凉不走,无青元鸢的脸色有够难看的,果然,细看下才惊觉她面颊处的潮红非正常人能有,像是突如其来得了场大病一样。 萧凉瞪了眼身后无青元鸢的婢女,“去请府医,还有,找管事的翻些阿姐没穿过的厚实衣裳出来。” 山茶望向精神不济的无青元鸢,咬牙跺脚。殿下和陛下的吩咐相冲啊?算了,速度快点应该赶得及! 房门推开而后合上,无青元鸢眸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暗光。 “永元母后装病可比装聪明的水准高。”萧凉淡淡的道。 无青元鸢笑,“高归高,没人配合照样得遭。” “刨掉刚刚不辨真假的内容,您是另有图谋,一篇故事牵扯一段往事,我不认为您会老老实实的讲述清楚。既然您说了,我们又是母子,您想了解的,凑巧还是我知道的,您问,我尽量回答,就这一次。” “不想说或者不清楚的,不能算数。”无青元鸢补充道。 萧凉点头。 “萧棠真的死了?”无青元鸢问萧凉。 萧凉想起荣登太子宝座那年,和靖帝风寒而他侍疾在侧的秋天,和靖帝病得神志不清,口不择言时说的话…… “该说不说,永元母后挑重点的本事也很强啊。好,实话实说,父皇对外宣称自己病逝之时其实还尚存于世,现在嘛,在哪自在,在哪逍遥,除了王公公没人知晓,像您买铁无疑的命附赠大皇兄消息那样,我送您王公公的情报:王公公跟父皇在一起哦~寸步不离呢~” 无青元鸢:耍我? 第155章 他真不冤·改 无青元鸢不气反笑,她的声音刺耳,两只手捂着吸气都疼的肚子笑弯了腰,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有意思的话。萧凉看见了,他看见眼泪沿着永元母后老态毕现的脸颊流下,砸落在青石板上,好不可怜的模样。 萧凉抿唇,慢腾腾的敞开胳膊,上头柔软细腻的面料轻轻拂过无青元鸢泪痕明显的脸,泪水沾了布便是有了去处。 面对这样的萧凉,无青元鸢有太多话想讲,想骂萧棠是个装死的老匹夫,也想夸萧棠不愧是萧棠,不但假仁假义心还硬! 他不在的这些时日,东齐出了多少乱子她不信萧棠不知,然后呢,丢下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去了个未知的地方,哪有半分身为人父的自觉,四年,整整四年,回都没回来看一眼。 “萧弃呢,她知道吗?”想起萧弃在刑部一边说她太傻太容易相信别人,一边煞气滔天誓要抓了宗长以报母女分开多年的血海深仇,无青元鸢笑萧弃口气大,比她还傻。 萧凉板着脸收回了被泪沾满的衣袖,将手背去身后甩了甩重了不少的袖口,心中正腹诽着无青元鸢好能掉眼泪这事,就没留心听她说的话,“你说阿姐怎么了?” 无青元鸢:感动是一时的,想杀人的心是不会改变的! “你阿姐知不知道萧棠没死,知不知道他有可能扎根的位置?”她吊着双死鱼眼,干巴巴的重复了一遍。 “阿姐不知道,她知道定会和我分享的。”萧凉从不怀疑萧弃,他那时而端庄大方时而小肚心肠的阿姐在大事上向来不会瞒着自己。 “……”空气安静的时候最尴尬,无青元鸢的脸还是老样子,萧凉于心不忍,架着无青元鸢总推他的那只手的手肘,态度强硬,亲力亲为的送她上了床。 “阿姐遇事绝不服软的性子估计有你的一半影响,病了就是病了,非要顺着我的话说,身子是能爽利些啊?”没有孩子不想念母亲的,他的母亲做了错事不值得原谅,但当他第一眼见到为了生自己而‘离世’的母亲,他仍是抱了孺慕之情的。 永元母后喜欢阿姐,不喜欢自己,是因为什么呢?因为自己长相酷似父皇年轻时的样子,因为自己爱装,装不在乎亲娘。 他在乎啊,怎么不在乎呢?讨厌无青席占了自己的位置,讨厌母亲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自己,讨厌中夹杂着快意,不信任没关系,不还得吃掉自己夹给她的东西,不还得过几天就见一面刺激刺激? 山茶的敲门声沿着半掩的窗棂传了进来,萧凉扬声道:“等等。” 他临出门前问了无青元鸢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无青席要留吗?留的话,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安排铁无疑杀王望?” 无青元鸢‘哈’的戳了戳床榻旁半蹲着的萧凉的头,人都精神了,“我是阶下囚,你问我为什么杀王望?你猜猜我给你的纸条怎么来的?我不安排他搞点事儿出来,露馅的不就是我了?” 萧凉:没见你跑掉啊……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他在你原有的统筹里不是早晚要死的吗,那我提前几个月搞死他,会影响大局吗?” “铁无疑得罪你了?”萧凉好奇,铁无疑被抓他还是从颜树后来补上的王望身死东齐,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罪魁凶手,难辞其咎的请罪奏折中知道的,直到铁无疑跟着尚雅返回南域,交代驻东齐国使死于仇杀为止,他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 话说了那么多句了,倒也不差这点,她索性打开话匣子,大大方方的道:“换你,你身边黏着一个爱教人喝花酒玩博戏又碰巧不喜的男人,设法扔了他无疑是上上之策?而且无青席之所以变成烂泥一样的纨绔,有他诸多的功劳以及辛苦付出。” 萧凉默,他有些同情无青席了…… 铁无疑浪子了小半生,很多习惯早已嵌进骨子里,改不掉了。 阿姐说过男人手上一有银钱就会变坏,喝着花酒夜不归宿一旦开始,就别想着三句话叫他收心做回四不沾的石人。 那篇离奇的故事里无青元鸢作为后半段登台的戏中人,铁无疑再不堪也是听从她调遣的,能让一个急缺人手,渴望回归复仇的人不顾后路也得整死他,想来没少当面作孽啊。 “无青席,随你的便。”更同情了呢…… 想明白了的萧凉躬身行了个无青元鸢受之有愧的礼,他离开了很远,声音才断断续续的顺着雨后的风洒进屋里,“这件事……母后做的对,只是便宜了……,他该……在关南村重新垒起的房屋前,向着……磕头认错的。” 无青元鸢看了眼蒋大夫跟前忙前忙后,又是拧冰帕又是嘱咐人烧火熬药的山茶,她笑笑,神色落寞,“病糊涂了,居然听见他喊我母后了……” 敷了冰帕的无青元鸢入了梦乡,或许是萧凉的话戳穿了她一直以来相信着的虚像,今日的梦虚假与真实对撞,仿佛有两个她,一个是宗长口中的自己,一个是身处皇宫被萧棠娇生惯养着的自己,哪个才是对的? 她闭着眼,从脸颊通红到完全失去血色不过眨眼间。 安乐长公主府东苑,名义上的主院,婢女小厮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等待里头德高望重的府医下达指令。正牌主子远在数百里外,看病一事上能做主的除了扎进房里不出来的蒋大夫外,连管事的都没发言权。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其实不清楚东苑住的是哪位贵人,只当是宫里出来透气,和殿下关系不错的先帝妃嫔。 合理,太合理了!永元皇后不就是先帝的妃嫔吗,还是位份最高的、和殿下关系最为密切的。 他们听说苑里休息的那位身体本就虚弱,眼下冷热对冲雪上加霜染了风寒不说,如今竟是比几天前要更严重了些,怕是…… …… 吃完萧弃烤的兔腿,整整三天白弋没有一点食欲,毫不夸张的讲,他到了瞅见肉就会吐的地步。 莫罔扛造,窜了几次肚子睡上一觉,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京城小霸王。 “感觉没做多久的刑部郎中,我走了刑部不得缺人啊?”莫罔肚子饿的咕咕叫,眼睛直瞟萧弃翻着布包的手。 闹着要来,这会儿装起大尾巴狼了?萧弃心想。 “给,位靠南域的小村庄里的百姓压出来的馅饼,内里是肉不是红豆,要尝尝吗?刑部那里不用管,有陛下在,空闲的位子自会有旁的官员补上。嗯?你也想吃?”她拿了几个手掌大、厚实还往下掉着渣的面饼给每人各分了一个,当然了,和肉挂钩的统统没算白弋的份。 白弋捂着嘴,摇头摇得飞快,尚雅怕他把脑子里的浆糊摇匀了,她得费心照料,赶忙杵了杵吃饼吃得正香的林羡君,让他制止一下。 铁无疑被五花大绑着,一天一碗米饭够他全须全尾的抵达南域或是北漠了,别的食物他还不配进肚。 第155章 他真不冤·改 无青元鸢不气反笑,她的声音刺耳,两只手捂着吸气都疼的肚子笑弯了腰,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有意思的话。萧凉看见了,他看见眼泪沿着永元母后老态毕现的脸颊流下,砸落在青石板上,好不可怜的模样。 萧凉抿唇,慢腾腾的敞开胳膊,上头柔软细腻的面料轻轻拂过无青元鸢泪痕明显的脸,泪水沾了布便是有了去处。 面对这样的萧凉,无青元鸢有太多话想讲,想骂萧棠是个装死的老匹夫,也想夸萧棠不愧是萧棠,不但假仁假义心还硬! 他不在的这些时日,东齐出了多少乱子她不信萧棠不知,然后呢,丢下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去了个未知的地方,哪有半分身为人父的自觉,四年,整整四年,回都没回来看一眼。 “萧弃呢,她知道吗?”想起萧弃在刑部一边说她太傻太容易相信别人,一边煞气滔天誓要抓了宗长以报母女分开多年的血海深仇,无青元鸢笑萧弃口气大,比她还傻。 萧凉板着脸收回了被泪沾满的衣袖,将手背去身后甩了甩重了不少的袖口,心中正腹诽着无青元鸢好能掉眼泪这事,就没留心听她说的话,“你说阿姐怎么了?” 无青元鸢:感动是一时的,想杀人的心是不会改变的! “你阿姐知不知道萧棠没死,知不知道他有可能扎根的位置?”她吊着双死鱼眼,干巴巴的重复了一遍。 “阿姐不知道,她知道定会和我分享的。”萧凉从不怀疑萧弃,他那时而端庄大方时而小肚心肠的阿姐在大事上向来不会瞒着自己。 “……”空气安静的时候最尴尬,无青元鸢的脸还是老样子,萧凉于心不忍,架着无青元鸢总推他的那只手的手肘,态度强硬,亲力亲为的送她上了床。 “阿姐遇事绝不服软的性子估计有你的一半影响,病了就是病了,非要顺着我的话说,身子是能爽利些啊?”没有孩子不想念母亲的,他的母亲做了错事不值得原谅,但当他第一眼见到为了生自己而‘离世’的母亲,他仍是抱了孺慕之情的。 永元母后喜欢阿姐,不喜欢自己,是因为什么呢?因为自己长相酷似父皇年轻时的样子,因为自己爱装,装不在乎亲娘。 他在乎啊,怎么不在乎呢?讨厌无青席占了自己的位置,讨厌母亲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自己,讨厌中夹杂着快意,不信任没关系,不还得吃掉自己夹给她的东西,不还得过几天就见一面刺激刺激? 山茶的敲门声沿着半掩的窗棂传了进来,萧凉扬声道:“等等。” 他临出门前问了无青元鸢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无青席要留吗?留的话,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安排铁无疑杀王望?” 无青元鸢‘哈’的戳了戳床榻旁半蹲着的萧凉的头,人都精神了,“我是阶下囚,你问我为什么杀王望?你猜猜我给你的纸条怎么来的?我不安排他搞点事儿出来,露馅的不就是我了?” 萧凉:没见你跑掉啊……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他在你原有的统筹里不是早晚要死的吗,那我提前几个月搞死他,会影响大局吗?” “铁无疑得罪你了?”萧凉好奇,铁无疑被抓他还是从颜树后来补上的王望身死东齐,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罪魁凶手,难辞其咎的请罪奏折中知道的,直到铁无疑跟着尚雅返回南域,交代驻东齐国使死于仇杀为止,他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 话说了那么多句了,倒也不差这点,她索性打开话匣子,大大方方的道:“换你,你身边黏着一个爱教人喝花酒玩博戏又碰巧不喜的男人,设法扔了他无疑是上上之策?而且无青席之所以变成烂泥一样的纨绔,有他诸多的功劳以及辛苦付出。” 萧凉默,他有些同情无青席了…… 铁无疑浪子了小半生,很多习惯早已嵌进骨子里,改不掉了。 阿姐说过男人手上一有银钱就会变坏,喝着花酒夜不归宿一旦开始,就别想着三句话叫他收心做回四不沾的石人。 那篇离奇的故事里无青元鸢作为后半段登台的戏中人,铁无疑再不堪也是听从她调遣的,能让一个急缺人手,渴望回归复仇的人不顾后路也得整死他,想来没少当面作孽啊。 “无青席,随你的便。”更同情了呢…… 想明白了的萧凉躬身行了个无青元鸢受之有愧的礼,他离开了很远,声音才断断续续的顺着雨后的风洒进屋里,“这件事……母后做的对,只是便宜了……,他该……在关南村重新垒起的房屋前,向着……磕头认错的。” 无青元鸢看了眼蒋大夫跟前忙前忙后,又是拧冰帕又是嘱咐人烧火熬药的山茶,她笑笑,神色落寞,“病糊涂了,居然听见他喊我母后了……” 敷了冰帕的无青元鸢入了梦乡,或许是萧凉的话戳穿了她一直以来相信着的虚像,今日的梦虚假与真实对撞,仿佛有两个她,一个是宗长口中的自己,一个是身处皇宫被萧棠娇生惯养着的自己,哪个才是对的? 她闭着眼,从脸颊通红到完全失去血色不过眨眼间。 安乐长公主府东苑,名义上的主院,婢女小厮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等待里头德高望重的府医下达指令。正牌主子远在数百里外,看病一事上能做主的除了扎进房里不出来的蒋大夫外,连管事的都没发言权。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其实不清楚东苑住的是哪位贵人,只当是宫里出来透气,和殿下关系不错的先帝妃嫔。 合理,太合理了!永元皇后不就是先帝的妃嫔吗,还是位份最高的、和殿下关系最为密切的。 他们听说苑里休息的那位身体本就虚弱,眼下冷热对冲雪上加霜染了风寒不说,如今竟是比几天前要更严重了些,怕是…… …… 吃完萧弃烤的兔腿,整整三天白弋没有一点食欲,毫不夸张的讲,他到了瞅见肉就会吐的地步。 莫罔扛造,窜了几次肚子睡上一觉,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京城小霸王。 “感觉没做多久的刑部郎中,我走了刑部不得缺人啊?”莫罔肚子饿的咕咕叫,眼睛直瞟萧弃翻着布包的手。 闹着要来,这会儿装起大尾巴狼了?萧弃心想。 “给,位靠南域的小村庄里的百姓压出来的馅饼,内里是肉不是红豆,要尝尝吗?刑部那里不用管,有陛下在,空闲的位子自会有旁的官员补上。嗯?你也想吃?”她拿了几个手掌大、厚实还往下掉着渣的面饼给每人各分了一个,当然了,和肉挂钩的统统没算白弋的份。 白弋捂着嘴,摇头摇得飞快,尚雅怕他把脑子里的浆糊摇匀了,她得费心照料,赶忙杵了杵吃饼吃得正香的林羡君,让他制止一下。 铁无疑被五花大绑着,一天一碗米饭够他全须全尾的抵达南域或是北漠了,别的食物他还不配进肚。 第156章 铁无疑想跑 幽蝉单独行动比跟队的速度快,萧弃出京后就命她先行开道,在南域边城等大家伙儿们抵达。没了幽蝉,随行队伍里拎不出一个掂得起炒锅的人。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白弋掌管着钱袋子,凡是路遇小摊小贩就得买点放得住,不易坏的食物充当储备粮。 钱袋子给了白弋是看中这厮嘴皮子好使,躺地上,吐着白沫的病马他都能说成吸收日月精华,可是忽悠的那些店家买一送一,不较回报的往白弋怀里送啊。 开始的几天,尚雅,林羡君两位娇贵的他国殿下是完全吃不下硬得跟石头似的烤饼的,萧弃叹气,吃不下又不能逼着人家吃啊,所以乃至未出宕山关之前,一行人吃的喝的,最次都是城中或是路边提供给赶路人暂歇的客驿里的吃食。 出了宕山关后能下肚的储备粮一日三顿的吃,吃得只剩最后几包,没办法还是将手伸向了最初避让的烤饼。 好在饼子干是干了点,掰开泡水填肚子是没问题的,事到如今尚雅他俩除了吃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选择了。 再然后就是萧弃烤兔,实打实折腾了一番这一行六人中的四人。 萧弃觉得自己的手艺攒劲儿的很,怎料他们不会品尝,白搭了她那两条兔后腿儿…… 之后白弋打头死活不愿萧弃插手饭菜上的处理,他们宁可啃树皮都比啃萧弃烤得乌漆嘛黑的兔肉来得有滋有味。 …… 大家抱着行进路上路过的小村庄阿娘新出炉、冒着滚滚热气的肉饼吃得心满意足。 小村庄和宕山关外的关南村一个性质,有南域人,也有东齐人,住在那里的村民并不厌恶萧弃这支成分复杂,各国人都有的队伍,反而很是欢迎他们的到来,肉饼没花多少银钱就拿到了整整十个,够省吃简喝两天的了。 萧凉说是让萧弃护送南域三公主平安返回南域国都,既是沾了平安的边,不得高低带几个侍卫跟随?萧弃不,她艺高人胆大,七个人够用。 闷声干大事出场不必轰轰烈烈,她可不想打打杀杀地借道南域。 八月末的一晚,萧弃值着下半夜的天,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过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一旁的矮树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离南域边城就剩三日的路程了,萧弃一直观察着铁无疑的一举一动,铁无疑不可能就这么认命,想回东齐报复无青元鸢也好,单纯不想死也罢,他都不会坐着等刀架在脖子上。 杀了人的下场通常是要拿命抵的,更别说死了的那个还是南域为平复东齐怒火推出来的弃子,他没如众人所预想的那样死在萧弃或是某位关南村遗民的手上就是死得不值当,南域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生怕东齐一怒之下剑指南域,更怕东齐派萧弃这个打起仗来不把命当命的疯子担任征南主将。 如此,在态度问题上南域定不会轻饶坏了计划的铁无疑的。 萧弃道此事皆因无青元鸢而起,真论坏事的人也属无青元鸢最过分,她卖掉铁无疑的目的萧弃摸不着头脑,但无青元鸢差点打散两国间时隔三年才得以重建的和平是不争的事实,铁无疑作为打手担责,委屈是一定有的,作为名副其实的凶手他是非死不可的。 南域那边总得有个台阶下,铁无疑半道跑了南域面子里子挂不住,她还怎么进行接下来的友好借道啊?是以,萧弃眼睛看似在巡视着四周的不安定因素,实则余光始终停留在垂着脑袋不动弹的铁无疑身上。 ‘沙沙’声渐大,只是耳朵听着已经不像是风刮的声音,倒像有什么东西在树林子里钻来钻去。萧弃手指敲了敲腰间的短剑,用清脆的敲击声警示刚歇下不久的莫罔。 莫罔因着师姐就在自己躺下的位置的不远处守夜,睡不安稳,闻声装作睡梦中调整姿势那样慢慢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悉悉索索的动静愈发明显,也越发接近了。萧弃抽空瞥了眼矮树丛,一只通体翠青的长虫飞了出来,张着它那吐着蛇信子的嘴目标明确的咬向萧弃,她冷静自若的拔出短剑朝蛇扑来的方向扔去,不近不远刚刚好,将它原路钉回树丛后夯实的地面上,死得透透的。 再去找铁无疑,那厮还有一只脚没上树,半挂着在树杈子上荡来荡去。 萧弃以为铁无疑有多万无一失的计策呢,她连莫罔都叫醒了,结果就这儿? 莫罔爬起来走到了死蛇那处提溜起软趴趴的长虫,咋舌道:“竹叶青啊,看这个头养一条不容易?”小东西美则美矣,挨上一口,滋味儿不输上刀山下火海呢。 萧弃拽了拽铁无疑发抖的腿儿,她一个用力,铁无疑的下巴壳结结实实卡在了翘起的树皮上,萧弃每动一下,铁无疑就哀嚎一声,不多时白弋等人全醒了,观猴儿似的,时不时开腔嘴铁无疑一句。 不是铁无疑不想下树,是他下不来,有人超远距离一颗石子点了他的穴,再加上下巴卡住,他随时可能因树皮的锋利而一命呜呼。 好失败的逃跑,铁无疑痛晕过去前如是想…… …… 三天后,南域边城 幽蝉得到萧弃传来的准确消息,抱着买好的五套男男女女南域风格的成衣老早等在了边城入关口。 萧弃陪着尚雅坐在车厢里,莫罔赶着马车新手上路,白弋和林羡君一人一匹马悠哉游哉的欣赏边城风光,白弋那匹马的马屁股上还捆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药翻了的铁无疑,一动不动。 “就这么……进去?”白弋用手指比划了个小人走路的动作,大咧咧的问掀开车帘往外看的萧弃。 “你别搞得像我们闯空门啊!”自打尚雅被萧弃抓壮丁带去给幽蝉解毒开始,她的做派同她当初在欢迎宴上说的话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从四德?从容、从心、从众的表现以及缺德、谄德、背德,以怨报德等优良品德算吗? 萧弃指了指边城城门外伫立着的渺小人影,道:“入乡随俗,幽蝉走时我便命她备好了南域的衣裳免得咱们吸引了不该吸引的人的目光,她在那儿呢,你安分点。” 白弋:闯空门多刺激啊,为什么不呢? 莫罔:就是!安分点! 第156章 铁无疑想跑 幽蝉单独行动比跟队的速度快,萧弃出京后就命她先行开道,在南域边城等大家伙儿们抵达。没了幽蝉,随行队伍里拎不出一个掂得起炒锅的人。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白弋掌管着钱袋子,凡是路遇小摊小贩就得买点放得住,不易坏的食物充当储备粮。 钱袋子给了白弋是看中这厮嘴皮子好使,躺地上,吐着白沫的病马他都能说成吸收日月精华,可是忽悠的那些店家买一送一,不较回报的往白弋怀里送啊。 开始的几天,尚雅,林羡君两位娇贵的他国殿下是完全吃不下硬得跟石头似的烤饼的,萧弃叹气,吃不下又不能逼着人家吃啊,所以乃至未出宕山关之前,一行人吃的喝的,最次都是城中或是路边提供给赶路人暂歇的客驿里的吃食。 出了宕山关后能下肚的储备粮一日三顿的吃,吃得只剩最后几包,没办法还是将手伸向了最初避让的烤饼。 好在饼子干是干了点,掰开泡水填肚子是没问题的,事到如今尚雅他俩除了吃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选择了。 再然后就是萧弃烤兔,实打实折腾了一番这一行六人中的四人。 萧弃觉得自己的手艺攒劲儿的很,怎料他们不会品尝,白搭了她那两条兔后腿儿…… 之后白弋打头死活不愿萧弃插手饭菜上的处理,他们宁可啃树皮都比啃萧弃烤得乌漆嘛黑的兔肉来得有滋有味。 …… 大家抱着行进路上路过的小村庄阿娘新出炉、冒着滚滚热气的肉饼吃得心满意足。 小村庄和宕山关外的关南村一个性质,有南域人,也有东齐人,住在那里的村民并不厌恶萧弃这支成分复杂,各国人都有的队伍,反而很是欢迎他们的到来,肉饼没花多少银钱就拿到了整整十个,够省吃简喝两天的了。 萧凉说是让萧弃护送南域三公主平安返回南域国都,既是沾了平安的边,不得高低带几个侍卫跟随?萧弃不,她艺高人胆大,七个人够用。 闷声干大事出场不必轰轰烈烈,她可不想打打杀杀地借道南域。 八月末的一晚,萧弃值着下半夜的天,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过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一旁的矮树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离南域边城就剩三日的路程了,萧弃一直观察着铁无疑的一举一动,铁无疑不可能就这么认命,想回东齐报复无青元鸢也好,单纯不想死也罢,他都不会坐着等刀架在脖子上。 杀了人的下场通常是要拿命抵的,更别说死了的那个还是南域为平复东齐怒火推出来的弃子,他没如众人所预想的那样死在萧弃或是某位关南村遗民的手上就是死得不值当,南域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生怕东齐一怒之下剑指南域,更怕东齐派萧弃这个打起仗来不把命当命的疯子担任征南主将。 如此,在态度问题上南域定不会轻饶坏了计划的铁无疑的。 萧弃道此事皆因无青元鸢而起,真论坏事的人也属无青元鸢最过分,她卖掉铁无疑的目的萧弃摸不着头脑,但无青元鸢差点打散两国间时隔三年才得以重建的和平是不争的事实,铁无疑作为打手担责,委屈是一定有的,作为名副其实的凶手他是非死不可的。 南域那边总得有个台阶下,铁无疑半道跑了南域面子里子挂不住,她还怎么进行接下来的友好借道啊?是以,萧弃眼睛看似在巡视着四周的不安定因素,实则余光始终停留在垂着脑袋不动弹的铁无疑身上。 ‘沙沙’声渐大,只是耳朵听着已经不像是风刮的声音,倒像有什么东西在树林子里钻来钻去。萧弃手指敲了敲腰间的短剑,用清脆的敲击声警示刚歇下不久的莫罔。 莫罔因着师姐就在自己躺下的位置的不远处守夜,睡不安稳,闻声装作睡梦中调整姿势那样慢慢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悉悉索索的动静愈发明显,也越发接近了。萧弃抽空瞥了眼矮树丛,一只通体翠青的长虫飞了出来,张着它那吐着蛇信子的嘴目标明确的咬向萧弃,她冷静自若的拔出短剑朝蛇扑来的方向扔去,不近不远刚刚好,将它原路钉回树丛后夯实的地面上,死得透透的。 再去找铁无疑,那厮还有一只脚没上树,半挂着在树杈子上荡来荡去。 萧弃以为铁无疑有多万无一失的计策呢,她连莫罔都叫醒了,结果就这儿? 莫罔爬起来走到了死蛇那处提溜起软趴趴的长虫,咋舌道:“竹叶青啊,看这个头养一条不容易?”小东西美则美矣,挨上一口,滋味儿不输上刀山下火海呢。 萧弃拽了拽铁无疑发抖的腿儿,她一个用力,铁无疑的下巴壳结结实实卡在了翘起的树皮上,萧弃每动一下,铁无疑就哀嚎一声,不多时白弋等人全醒了,观猴儿似的,时不时开腔嘴铁无疑一句。 不是铁无疑不想下树,是他下不来,有人超远距离一颗石子点了他的穴,再加上下巴卡住,他随时可能因树皮的锋利而一命呜呼。 好失败的逃跑,铁无疑痛晕过去前如是想…… …… 三天后,南域边城 幽蝉得到萧弃传来的准确消息,抱着买好的五套男男女女南域风格的成衣老早等在了边城入关口。 萧弃陪着尚雅坐在车厢里,莫罔赶着马车新手上路,白弋和林羡君一人一匹马悠哉游哉的欣赏边城风光,白弋那匹马的马屁股上还捆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药翻了的铁无疑,一动不动。 “就这么……进去?”白弋用手指比划了个小人走路的动作,大咧咧的问掀开车帘往外看的萧弃。 “你别搞得像我们闯空门啊!”自打尚雅被萧弃抓壮丁带去给幽蝉解毒开始,她的做派同她当初在欢迎宴上说的话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从四德?从容、从心、从众的表现以及缺德、谄德、背德,以怨报德等优良品德算吗? 萧弃指了指边城城门外伫立着的渺小人影,道:“入乡随俗,幽蝉走时我便命她备好了南域的衣裳免得咱们吸引了不该吸引的人的目光,她在那儿呢,你安分点。” 白弋:闯空门多刺激啊,为什么不呢? 莫罔:就是!安分点! 第157章 冤枉?告他一状 尚雅指导着萧弃换上了她们南域的服饰,赞叹声透过车帘传入外头几个大男人的耳中,引得他们翘首以盼,好奇心满满。 萧弃款步走下马车,莫罔眼底倏地划过一道幽绿色的狼光。 暗红色的长裙绣着繁复的鸟雀花纹,白皙的胳膊暴露在外,两只手的手肘上方及手腕处套着一对灿金的手镯臂环。东齐讲究女子脚腕的重要,不得衣冠不整的把它给不认识的男人瞧,南域没有这种迂腐的要求,和地域环境有关,他们穿衣不露胳膊不露腿,夏天来临不死也得掉层皮,因而南域的衣裙无袖且裙尾比一般裙子短些,萧弃白嫩的脚腕算是彻底让莫罔他们看了个明明白白。 “你们不换?”她看向莫罔为首的三个大男人,不自在的扯了扯唇。 莫罔还好,白弋草草扫了眼萧弃的打扮后立刻收回了视线,一心一意的想着如何从林羡君的手中拿到那套男装的归属权。 五套衣服,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凑巧,幽蝉买的时候成衣铺子里就剩这五套了,仨女俩男。 莫罔,林羡君眼疾手快的拿走了仅有的男装,白弋没抢到,捧着件象牙白的衣裙捶胸顿足。他想要林太子那套宝蓝色的长衫,他不想穿裙子!谁家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穿女装啊?这不是为难他堂堂翊阁前阁主吗? 林羡君摸着下巴品鉴着萧弃这一身别开生面的装束,挪不开眼,就在莫罔深吸一口气要骂人时白弋长手一捞,把林羡君的衣服拽了出来,带动着林太子也跟着后仰。 林羡君失了重心,后脑勺直挺挺往白弋脚面一砸,疼得白弋泪如雨下。 萧弃:…… 莫罔:…… 要不是选了个无人的角落换衣裳,就这出够路过的人茶余饭后笑话一整年的了。 …… 白弋到底没摆脱穿裙子的命运,他的脸藏于面纱背面,穿着和萧弃差不多款式的白裙,比尚雅高出一个头的他走路反倒扭扭捏捏。 林羡君记恨白弋害他摔跤,他扯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大大方方的走行不行,你当姓房的在啊?” 白弋顿住,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林羡君,字是从他的喉咙口一点一点挤出来的,他说:“出了事你就盼着幽蝉或者三公主救你,别来求我!” 刚说完,边城的百姓个个脸色大变,神情慌张的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小孩子被吵嚷的人群吓得嚎啕,而他的母亲拽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顺着人流走,眨眼间便没了他们的踪影。 萧弃无语,这叫什么?言出法随是! 边城的百姓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莫罔甚至听见有人在拿木板钉窗户的声音,他扭头对萧弃使了个眼色,萧弃点头,转身带着尚雅几个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的小菜鸡躲在某个菜贩来不及推走的菜篮里,看他们躲严实了,萧弃才和莫罔,白弋飞身跳上屋顶。 不多时喊打喊杀的叫骂声出现在了边城这条街的街头巷尾,是分属两派的人马,完全对立的阵营。他们的表情阴冷可怖,人均轻甲利器,萧弃拧眉道:“家养的府兵,数量不少。” 而且边城的百姓没有预兆的逃命更显得冲突绝非第一次发生,南域边城南域边城,这里是南域统辖的关要,边城府衙却不管此事,要么是闹事的人地位高管不了,要么是自身难保。 能让边城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县令知府俯首认栽的,萧弃结合尚闻离开东齐匆匆返回南域的原因,她有了答案。 冲突进行至一半插进了另一支装备精良的府兵,他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用清剿的手段遏制了这场小规模的战争。 没等萧弃放松警惕,那群人团团围住了一个地方,令她的神色变得比刚刚还要严肃几分。那是尚雅,林羡君藏身的位置,幽蝉躲在翻倒的木架子车下,不巧,也在包围圈里。 府兵像是知道那处有人躲藏,他们拔出了剑,剑尖对准尚雅的那只菜篮,差一点就刺了进去…… “百密一疏,一帮狗鼻子!”萧弃骂了句,然后纵身一跃,落在府兵的最后面,不动声色的打晕了其中一人,血肉之躯倒地的闷响引得了其他府兵的注意,萧弃看准时机几步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府兵愣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能叫萧弃溜掉,领头的喊了三个人守着不省人事的下属,剩下的则分成几队向着不同的方位追。 莫罔白弋俩人对视一眼,不发一言的处理了尚雅面临的最后一丝威胁。 尚雅起身问莫罔:“长公主姐姐可以吗?会不会有危险?”难以置信,她身为南域正统的嫡公主却差点死在自家的城里。 “师姐没事,与其担心师姐不如想想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躲得好好的又是哪里出了岔子让这群杀红眼的发现了?”莫罔脾气不好,整个京城世家圈子的人都知道,他气尚雅笨,蹲着不动还能叫人察觉。 尚雅被莫罔不满的口吻吓到,瑟瑟发抖。真要她说,应该是呼吸惹的祸,可她总不能不呼吸?这本就是常人做不到的事啊! 林羡君拉了把莫罔,示意他别说了。 尚雅眼眶红红的,有泪珠在眼底打转,想哭不敢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哪有欢迎宴上恨不得跟萧弃针尖对麦芒的倔强。 “你在迁怒,你担心你师姐,但这还真就不是三公主的问题,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白弋说了句公道话。 莫罔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冷静下来的他心中清楚自己冤枉了尚雅,道歉!敢做敢当点! 尚雅抽抽搭搭的‘嗯’了声,看似原谅了莫罔的出言不逊,实则是计划等长公主姐姐回来再狠狠告这人一状。 “诶!这几个你看得出是谁的人吗?”林羡君掰着地上躺着的四个人的脑袋面对着尚雅问道。 尚雅唇角掀起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道:“且不论本公主住在国都,边城人生地不熟,就每张脸具体到归属何人这个问题上,林太子不觉得高估本公主了吗?” 尚雅:本公主是人!不是卖身契的契书! 林羡君:哄女人我在行,呐,微笑也是笑嘛~ 第157章 冤枉?告他一状 尚雅指导着萧弃换上了她们南域的服饰,赞叹声透过车帘传入外头几个大男人的耳中,引得他们翘首以盼,好奇心满满。 萧弃款步走下马车,莫罔眼底倏地划过一道幽绿色的狼光。 暗红色的长裙绣着繁复的鸟雀花纹,白皙的胳膊暴露在外,两只手的手肘上方及手腕处套着一对灿金的手镯臂环。东齐讲究女子脚腕的重要,不得衣冠不整的把它给不认识的男人瞧,南域没有这种迂腐的要求,和地域环境有关,他们穿衣不露胳膊不露腿,夏天来临不死也得掉层皮,因而南域的衣裙无袖且裙尾比一般裙子短些,萧弃白嫩的脚腕算是彻底让莫罔他们看了个明明白白。 “你们不换?”她看向莫罔为首的三个大男人,不自在的扯了扯唇。 莫罔还好,白弋草草扫了眼萧弃的打扮后立刻收回了视线,一心一意的想着如何从林羡君的手中拿到那套男装的归属权。 五套衣服,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凑巧,幽蝉买的时候成衣铺子里就剩这五套了,仨女俩男。 莫罔,林羡君眼疾手快的拿走了仅有的男装,白弋没抢到,捧着件象牙白的衣裙捶胸顿足。他想要林太子那套宝蓝色的长衫,他不想穿裙子!谁家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穿女装啊?这不是为难他堂堂翊阁前阁主吗? 林羡君摸着下巴品鉴着萧弃这一身别开生面的装束,挪不开眼,就在莫罔深吸一口气要骂人时白弋长手一捞,把林羡君的衣服拽了出来,带动着林太子也跟着后仰。 林羡君失了重心,后脑勺直挺挺往白弋脚面一砸,疼得白弋泪如雨下。 萧弃:…… 莫罔:…… 要不是选了个无人的角落换衣裳,就这出够路过的人茶余饭后笑话一整年的了。 …… 白弋到底没摆脱穿裙子的命运,他的脸藏于面纱背面,穿着和萧弃差不多款式的白裙,比尚雅高出一个头的他走路反倒扭扭捏捏。 林羡君记恨白弋害他摔跤,他扯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大大方方的走行不行,你当姓房的在啊?” 白弋顿住,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林羡君,字是从他的喉咙口一点一点挤出来的,他说:“出了事你就盼着幽蝉或者三公主救你,别来求我!” 刚说完,边城的百姓个个脸色大变,神情慌张的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小孩子被吵嚷的人群吓得嚎啕,而他的母亲拽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顺着人流走,眨眼间便没了他们的踪影。 萧弃无语,这叫什么?言出法随是! 边城的百姓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莫罔甚至听见有人在拿木板钉窗户的声音,他扭头对萧弃使了个眼色,萧弃点头,转身带着尚雅几个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的小菜鸡躲在某个菜贩来不及推走的菜篮里,看他们躲严实了,萧弃才和莫罔,白弋飞身跳上屋顶。 不多时喊打喊杀的叫骂声出现在了边城这条街的街头巷尾,是分属两派的人马,完全对立的阵营。他们的表情阴冷可怖,人均轻甲利器,萧弃拧眉道:“家养的府兵,数量不少。” 而且边城的百姓没有预兆的逃命更显得冲突绝非第一次发生,南域边城南域边城,这里是南域统辖的关要,边城府衙却不管此事,要么是闹事的人地位高管不了,要么是自身难保。 能让边城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县令知府俯首认栽的,萧弃结合尚闻离开东齐匆匆返回南域的原因,她有了答案。 冲突进行至一半插进了另一支装备精良的府兵,他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用清剿的手段遏制了这场小规模的战争。 没等萧弃放松警惕,那群人团团围住了一个地方,令她的神色变得比刚刚还要严肃几分。那是尚雅,林羡君藏身的位置,幽蝉躲在翻倒的木架子车下,不巧,也在包围圈里。 府兵像是知道那处有人躲藏,他们拔出了剑,剑尖对准尚雅的那只菜篮,差一点就刺了进去…… “百密一疏,一帮狗鼻子!”萧弃骂了句,然后纵身一跃,落在府兵的最后面,不动声色的打晕了其中一人,血肉之躯倒地的闷响引得了其他府兵的注意,萧弃看准时机几步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府兵愣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能叫萧弃溜掉,领头的喊了三个人守着不省人事的下属,剩下的则分成几队向着不同的方位追。 莫罔白弋俩人对视一眼,不发一言的处理了尚雅面临的最后一丝威胁。 尚雅起身问莫罔:“长公主姐姐可以吗?会不会有危险?”难以置信,她身为南域正统的嫡公主却差点死在自家的城里。 “师姐没事,与其担心师姐不如想想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躲得好好的又是哪里出了岔子让这群杀红眼的发现了?”莫罔脾气不好,整个京城世家圈子的人都知道,他气尚雅笨,蹲着不动还能叫人察觉。 尚雅被莫罔不满的口吻吓到,瑟瑟发抖。真要她说,应该是呼吸惹的祸,可她总不能不呼吸?这本就是常人做不到的事啊! 林羡君拉了把莫罔,示意他别说了。 尚雅眼眶红红的,有泪珠在眼底打转,想哭不敢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哪有欢迎宴上恨不得跟萧弃针尖对麦芒的倔强。 “你在迁怒,你担心你师姐,但这还真就不是三公主的问题,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白弋说了句公道话。 莫罔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冷静下来的他心中清楚自己冤枉了尚雅,道歉!敢做敢当点! 尚雅抽抽搭搭的‘嗯’了声,看似原谅了莫罔的出言不逊,实则是计划等长公主姐姐回来再狠狠告这人一状。 “诶!这几个你看得出是谁的人吗?”林羡君掰着地上躺着的四个人的脑袋面对着尚雅问道。 尚雅唇角掀起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道:“且不论本公主住在国都,边城人生地不熟,就每张脸具体到归属何人这个问题上,林太子不觉得高估本公主了吗?” 尚雅:本公主是人!不是卖身契的契书! 林羡君:哄女人我在行,呐,微笑也是笑嘛~ 第158章 紧张刺激的游戏 一直等在原地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莫罔做主换了个地方接着蹲,走前留了记号用于提醒萧弃。 “来了来了!”白弋远远看见对面的屋顶上奔来一个人,速度极快的踩着瓦片起落,不一会儿萧弃就跳到了他的身边站定。 莫罔鼻尖动了动,好重的血腥味! “师姐受伤了?”暗红色的裙子跟被鲜血浸泡过似的,走一路滴了一路。 萧弃摇头,她擦掉溅射在脸上的血迹,语气淡淡的道:“不是我的。” “问清楚了,三支府兵各自属于南域大皇子尚修,四皇子尚悟,五皇子尚扬的党羽所有。想当黄雀,试图等他们两败俱伤后捡便宜的那波人是四皇子的走狗。” 尚雅一肚子遭人冤枉的气彻底没了影儿,她瞪大着眼,来了句:“皇兄离开前没说过南域如今这么乱啊?我还能不能回得去呀!” 尚闻是不敢说?小小的和亲公主自然是能瞒就瞒了…… “南域皇荒唐,养得儿子倒是聪明非常,从那些个府兵嘴里得来的消息,四位成年皇子正逐鹿南域的皇位呢,你当然回得去了。”回去后会不会成为尚闻的掣肘就不好说了。 尚雅神色复杂,她脑子里的秤在慢慢的往一边倾倒,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长公主姐姐,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个要求吗?” 萧弃挑眉,“记得。” 尚雅垂着头,她道:“可以帮我皇兄夺得皇位吗?” “你说过,不会影响两国间的关系的。”萧弃沉声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夺嫡一事不结束,南域一段时间内怕是只进不许出。” “你威胁我?”萧弃做出生气的表情,是不是真的生气,旁的人不知。 尚雅双手摆出残影,身体力行的表示这绝不是威胁。 “找出南域的叛徒对我而言也很重要,像我当初说的,紫绀醉仅有少部分人能够接触,其中包括我的父皇,南域的国师,以及挂着守卫头衔的神职人员。这么说,私下偷偷查不是不行,可效率慢,还易打草惊蛇,不如联手,我发誓,若是我的皇兄继位,在他有生之年,南域不会再同东齐起争端!” 萧弃摸着下巴,像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良久她回道:“拿什么保证?” 尚雅一听,有戏!她笑着说:“再怎么嫌我蠢笨,我也是他的嫡亲妹子,我的话他不听,母后的话他总归是要听的。母后分得清好歹,看我就明白了~” 萧弃:这可不一定啊…… “我们会留在南域几个月,幽蝉,写封信,试试能否传出去请陛下做判决。”关乎踏足他国皇储的夺嫡之战,萧弃做不得一言堂的主,她得看看萧凉的态度,同意最好,毕竟比起一个不认识,不了解的南域新帝,尚闻的好处简直摆明面上了,知根知底。倘若不同意,无非是少了个帮手,南域该怎样就是怎样,大不了把挑衅东齐的人全都打断腿! “嗯嗯!”尚雅兴奋的蹦来蹦去,不得闲的那种。 萧弃看着幽蝉召来信鸽,将信件放进绑在它的爪旁的信筒里,捧起放飞,才觉得哪里不对…… “你不关心你父皇的安危吗?”又是夺嫡又是皇位的,现在的南域皇怎的混成了儿女只在乎权力,不在乎爹的地步的?他做人差劲儿到众叛亲离了是? 尚雅‘啊’了声,脚下踩了块石子,不偏不倚的害她扑进了林羡君的怀里。 闷闷的声音穿过林羡君的胸膛向外传达她的意思,她道:“哞有昂!有皇兄葬,凤皇哞事多~” 萧弃:要不你先将头拔出来再说? 只要信鸽飞回东齐境内,就会有别的信鸽轮番接替进行这跨越数个城池的任务,飞的要比跑的快,两个月的时间够信鸽飞两个来回了。 八月末九月初,萧弃为了等待萧凉的回复,她掏钱暂时在边城的一家客栈安了脚,期间三位皇子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搞出来的动乱每隔三四天便上演一次,越发坚定了尚闻还算有心的看法。 九月中旬,翅膀带着黑羽的白色信鸽停靠在了萧弃那间房的窗沿上,低头整理着羽毛。 萧弃取下卷成一条的信笺打开一看,果不其然,萧凉不可能不同意这桩对东齐有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不过,什么叫秦堂兄也在? 在哪?南域? 她就说萧思棋干嘛去了,合着比她都勇,带个清辞当上独行侠了呢! 萧弃出门敲了敲隔壁,声音不大不小不会打扰其他人休息。莫罔探头,看见是萧弃眼带惊喜,“师姐找我?” 她把信笺塞进莫罔的手心,自顾自的叹气。 莫罔不解,但手上动作没停,他展开信笺看完,浓而细长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萧……陛下是说,让我们配合小秦王查探南域皇重病的原因是吗?” 萧弃点头,“他人已深入南域国都,在尚闻那。我们该启程了,走。” 三个时辰后 尚雅站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口,纠结着要走哪条近道,选了半天她自信抬腿走向右手边的路却被林羡君拽着手腕给拔了回来,“妹妹,咱们从这边来的!” 行叭,南域三公主的方向感稀碎啊…… 三岔路口,除了尚雅指着来时的方向外,萧弃莫罔要去出了城门后的西南边,白弋闹着要往东南走,幽蝉默不作声的站去了萧弃的身后,而林羡君杵在他们的正中间发愁。 “……”萧弃寸步不让。 “……”白弋笃定自己选的就是正确的道路。 “嘤!”尚雅委屈,尚雅不说…… 林羡君:早知道问问行商的人了…… 莫罔白弋四年的兄弟情,决定来一把紧张刺激的射覆游戏一决胜负…… …… “我输了,愿赌服输,西南,行了!”白弋输了游戏,还因为耍赖,三局两胜、五局三胜、九局五胜的失了信誉。 莫罔赢了萧弃得给点奖励,有外人在,萧弃不好放肆,她凑到莫罔跟前,用气音道:“休息的时候来找我,偷偷的……” 莫罔:???咦!师姐的耳朵红了耶? 第158章 紧张刺激的游戏 一直等在原地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莫罔做主换了个地方接着蹲,走前留了记号用于提醒萧弃。 “来了来了!”白弋远远看见对面的屋顶上奔来一个人,速度极快的踩着瓦片起落,不一会儿萧弃就跳到了他的身边站定。 莫罔鼻尖动了动,好重的血腥味! “师姐受伤了?”暗红色的裙子跟被鲜血浸泡过似的,走一路滴了一路。 萧弃摇头,她擦掉溅射在脸上的血迹,语气淡淡的道:“不是我的。” “问清楚了,三支府兵各自属于南域大皇子尚修,四皇子尚悟,五皇子尚扬的党羽所有。想当黄雀,试图等他们两败俱伤后捡便宜的那波人是四皇子的走狗。” 尚雅一肚子遭人冤枉的气彻底没了影儿,她瞪大着眼,来了句:“皇兄离开前没说过南域如今这么乱啊?我还能不能回得去呀!” 尚闻是不敢说?小小的和亲公主自然是能瞒就瞒了…… “南域皇荒唐,养得儿子倒是聪明非常,从那些个府兵嘴里得来的消息,四位成年皇子正逐鹿南域的皇位呢,你当然回得去了。”回去后会不会成为尚闻的掣肘就不好说了。 尚雅神色复杂,她脑子里的秤在慢慢的往一边倾倒,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长公主姐姐,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个要求吗?” 萧弃挑眉,“记得。” 尚雅垂着头,她道:“可以帮我皇兄夺得皇位吗?” “你说过,不会影响两国间的关系的。”萧弃沉声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夺嫡一事不结束,南域一段时间内怕是只进不许出。” “你威胁我?”萧弃做出生气的表情,是不是真的生气,旁的人不知。 尚雅双手摆出残影,身体力行的表示这绝不是威胁。 “找出南域的叛徒对我而言也很重要,像我当初说的,紫绀醉仅有少部分人能够接触,其中包括我的父皇,南域的国师,以及挂着守卫头衔的神职人员。这么说,私下偷偷查不是不行,可效率慢,还易打草惊蛇,不如联手,我发誓,若是我的皇兄继位,在他有生之年,南域不会再同东齐起争端!” 萧弃摸着下巴,像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良久她回道:“拿什么保证?” 尚雅一听,有戏!她笑着说:“再怎么嫌我蠢笨,我也是他的嫡亲妹子,我的话他不听,母后的话他总归是要听的。母后分得清好歹,看我就明白了~” 萧弃:这可不一定啊…… “我们会留在南域几个月,幽蝉,写封信,试试能否传出去请陛下做判决。”关乎踏足他国皇储的夺嫡之战,萧弃做不得一言堂的主,她得看看萧凉的态度,同意最好,毕竟比起一个不认识,不了解的南域新帝,尚闻的好处简直摆明面上了,知根知底。倘若不同意,无非是少了个帮手,南域该怎样就是怎样,大不了把挑衅东齐的人全都打断腿! “嗯嗯!”尚雅兴奋的蹦来蹦去,不得闲的那种。 萧弃看着幽蝉召来信鸽,将信件放进绑在它的爪旁的信筒里,捧起放飞,才觉得哪里不对…… “你不关心你父皇的安危吗?”又是夺嫡又是皇位的,现在的南域皇怎的混成了儿女只在乎权力,不在乎爹的地步的?他做人差劲儿到众叛亲离了是? 尚雅‘啊’了声,脚下踩了块石子,不偏不倚的害她扑进了林羡君的怀里。 闷闷的声音穿过林羡君的胸膛向外传达她的意思,她道:“哞有昂!有皇兄葬,凤皇哞事多~” 萧弃:要不你先将头拔出来再说? 只要信鸽飞回东齐境内,就会有别的信鸽轮番接替进行这跨越数个城池的任务,飞的要比跑的快,两个月的时间够信鸽飞两个来回了。 八月末九月初,萧弃为了等待萧凉的回复,她掏钱暂时在边城的一家客栈安了脚,期间三位皇子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搞出来的动乱每隔三四天便上演一次,越发坚定了尚闻还算有心的看法。 九月中旬,翅膀带着黑羽的白色信鸽停靠在了萧弃那间房的窗沿上,低头整理着羽毛。 萧弃取下卷成一条的信笺打开一看,果不其然,萧凉不可能不同意这桩对东齐有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不过,什么叫秦堂兄也在? 在哪?南域? 她就说萧思棋干嘛去了,合着比她都勇,带个清辞当上独行侠了呢! 萧弃出门敲了敲隔壁,声音不大不小不会打扰其他人休息。莫罔探头,看见是萧弃眼带惊喜,“师姐找我?” 她把信笺塞进莫罔的手心,自顾自的叹气。 莫罔不解,但手上动作没停,他展开信笺看完,浓而细长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萧……陛下是说,让我们配合小秦王查探南域皇重病的原因是吗?” 萧弃点头,“他人已深入南域国都,在尚闻那。我们该启程了,走。” 三个时辰后 尚雅站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口,纠结着要走哪条近道,选了半天她自信抬腿走向右手边的路却被林羡君拽着手腕给拔了回来,“妹妹,咱们从这边来的!” 行叭,南域三公主的方向感稀碎啊…… 三岔路口,除了尚雅指着来时的方向外,萧弃莫罔要去出了城门后的西南边,白弋闹着要往东南走,幽蝉默不作声的站去了萧弃的身后,而林羡君杵在他们的正中间发愁。 “……”萧弃寸步不让。 “……”白弋笃定自己选的就是正确的道路。 “嘤!”尚雅委屈,尚雅不说…… 林羡君:早知道问问行商的人了…… 莫罔白弋四年的兄弟情,决定来一把紧张刺激的射覆游戏一决胜负…… …… “我输了,愿赌服输,西南,行了!”白弋输了游戏,还因为耍赖,三局两胜、五局三胜、九局五胜的失了信誉。 莫罔赢了萧弃得给点奖励,有外人在,萧弃不好放肆,她凑到莫罔跟前,用气音道:“休息的时候来找我,偷偷的……” 莫罔:???咦!师姐的耳朵红了耶? 第12章 番外 亲一下没关系(前置158章)萧莫篇 边城至东南最近的城池少说也得有个百里,在莫罔腻腻歪歪不时就要表达一下对萧弃的亲昵中众人赶了小半天的路,加上之前耽误的时间,抬头看,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远方的密林里消失无踪。 莫罔下马,搬出准备好的东西指挥着白弋他们铺平铺展,自己则去了最近的树丛拔烧火用的枯枝,不劳萧弃费心,男人们自己就搞定了以往困住他们的所有难题。 “他们怎么了?”尚雅问萧弃。 萧弃瞧莫罔猴急的样子,她怀疑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 “不知道。没水了,附近鸟兽这么多,应该有水源……我去看看,顺便打些水来,你老实坐着,别跟着他们乱跑。”萧弃口渴,她提起水袋往嘴里倒了倒,居然一滴都没了! 大家各忙各的,萧弃当甩手掌柜等着吃喝上门不太好,于是她拎了几只空水袋扛起了装水的活。 …… 萧弃打好水,起身欲走听见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动物的咆哮,她来了兴致,笑道:“现成的猎物,希望肉不要太难吃才好。” 她搁下灌满的水袋,拔出短剑等着豺狼虎豹露脸。 咆哮声的主人未至,反倒是眼前扑来一道熟悉的黑影,惊得萧弃匆忙移开剑刃,拿肉身相抵,而她的身后是静静流淌的溪流,只听‘噗通’两声,萧弃和黑影一前一后栽了进去。 “莫罔?!你有毛病啊!”湿透的萧弃气得浑身颤抖,她掐着莫罔的后脖子肉,她想打人,她想把莫罔捶一顿! 动物通人性,萧弃的滔天怒意席卷着这片湿地,她在战场上杀的敌军可比野兽捕来的生肉要多的多,还捕猎呢,尽早溜之大吉,不然身份颠倒,有它受的。 萧弃啥样,莫罔就啥样。他的发丝凌乱地拍在脸上,像个没脑子的水鬼‘嘿嘿’对着萧弃傻笑。 “后脑勺磕石头上磕傻了是?”她轻轻搡了莫罔一下,铁青着脸抬步跨上岸。 真的,积攒了多日的好心情刹那间荡然无存。 莫罔站在他腰深的水里撅着嘴撒娇:“师姐拉拉我嘛……” 大概没有什么能比现在的莫罔更让萧弃头疼了,她就说他没憋好屁? “……”虽然莫罔一直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但在萧弃看来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服从家中的管教,少年意气没什么不好。 爱和莫国安对着干的混不吝模样并不代表着不孝,想要成长,蜕去稚嫩的外壳是正常的选择,向不支持他,质疑他的人表达自己的立场,做出实事证明自己没错,然后新旧交替,年轻的一代接掌大旗,年老体衰的父辈得以休息…… 不过,有个不情之请,可以请他把小心机放在该放的人身上,忽略掉她,可以吗? “手给我!”萧弃又一次败给了莫罔。她握住莫罔递来的温热掌心,用力拽了一把,莫罔顺势跃出水面,却在他上来后放任了自己向前奔走的步伐,像是书摊上话本子里写的故事那样,男人健硕的身躯压在女人之上…… 萧弃感受着莫罔喷洒在自己面部的呼吸,心跳一滞,手脚不听使唤的在莫罔的嘴唇接触到她的唇角时将膝盖猛地曲起,莫罔的视线下移,萧弃默数了三个数后,他捂着档、撒着泪飞回到了溪流里。 萧弃:…… 第12章 番外 亲一下没关系(前置158章)萧莫篇 边城至东南最近的城池少说也得有个百里,在莫罔腻腻歪歪不时就要表达一下对萧弃的亲昵中众人赶了小半天的路,加上之前耽误的时间,抬头看,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远方的密林里消失无踪。 莫罔下马,搬出准备好的东西指挥着白弋他们铺平铺展,自己则去了最近的树丛拔烧火用的枯枝,不劳萧弃费心,男人们自己就搞定了以往困住他们的所有难题。 “他们怎么了?”尚雅问萧弃。 萧弃瞧莫罔猴急的样子,她怀疑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 “不知道。没水了,附近鸟兽这么多,应该有水源……我去看看,顺便打些水来,你老实坐着,别跟着他们乱跑。”萧弃口渴,她提起水袋往嘴里倒了倒,居然一滴都没了! 大家各忙各的,萧弃当甩手掌柜等着吃喝上门不太好,于是她拎了几只空水袋扛起了装水的活。 …… 萧弃打好水,起身欲走听见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动物的咆哮,她来了兴致,笑道:“现成的猎物,希望肉不要太难吃才好。” 她搁下灌满的水袋,拔出短剑等着豺狼虎豹露脸。 咆哮声的主人未至,反倒是眼前扑来一道熟悉的黑影,惊得萧弃匆忙移开剑刃,拿肉身相抵,而她的身后是静静流淌的溪流,只听‘噗通’两声,萧弃和黑影一前一后栽了进去。 “莫罔?!你有毛病啊!”湿透的萧弃气得浑身颤抖,她掐着莫罔的后脖子肉,她想打人,她想把莫罔捶一顿! 动物通人性,萧弃的滔天怒意席卷着这片湿地,她在战场上杀的敌军可比野兽捕来的生肉要多的多,还捕猎呢,尽早溜之大吉,不然身份颠倒,有它受的。 萧弃啥样,莫罔就啥样。他的发丝凌乱地拍在脸上,像个没脑子的水鬼‘嘿嘿’对着萧弃傻笑。 “后脑勺磕石头上磕傻了是?”她轻轻搡了莫罔一下,铁青着脸抬步跨上岸。 真的,积攒了多日的好心情刹那间荡然无存。 莫罔站在他腰深的水里撅着嘴撒娇:“师姐拉拉我嘛……” 大概没有什么能比现在的莫罔更让萧弃头疼了,她就说他没憋好屁? “……”虽然莫罔一直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但在萧弃看来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服从家中的管教,少年意气没什么不好。 爱和莫国安对着干的混不吝模样并不代表着不孝,想要成长,蜕去稚嫩的外壳是正常的选择,向不支持他,质疑他的人表达自己的立场,做出实事证明自己没错,然后新旧交替,年轻的一代接掌大旗,年老体衰的父辈得以休息…… 不过,有个不情之请,可以请他把小心机放在该放的人身上,忽略掉她,可以吗? “手给我!”萧弃又一次败给了莫罔。她握住莫罔递来的温热掌心,用力拽了一把,莫罔顺势跃出水面,却在他上来后放任了自己向前奔走的步伐,像是书摊上话本子里写的故事那样,男人健硕的身躯压在女人之上…… 萧弃感受着莫罔喷洒在自己面部的呼吸,心跳一滞,手脚不听使唤的在莫罔的嘴唇接触到她的唇角时将膝盖猛地曲起,莫罔的视线下移,萧弃默数了三个数后,他捂着档、撒着泪飞回到了溪流里。 萧弃:…… 第159章 南域兄弟情 萧思棋成天山珍海味的吃着、琼浆玉露的喝着、燕瘦环肥的玩闹着,潇洒不羁,反观东道主的尚闻每日睡醒顶着的都是同一张愁云惨淡的脸。 “秦王殿下,小王想问问你,对于咱们眼下的处境你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尚闻推开窗户,指了指外头守着的人,脸垮的像是要哭了。 萧思棋耸肩,“没有啊,哎!说起来你这些兄弟长得不咋地,倒挺会做人的……” 尚闻揪着自己的头发发疯道:“既来之则安之不是这么个安法啊!小王的兄长弟弟哪有一盏省油的灯啊?他们恨不得将小王抽筋拆骨,生啖其肉呐!” “……等呗,救兵我早有先见之明的请了,时间问题罢了,关键是你,可别救兵来了,见到的是你这位二皇子的尸体~”萧思棋饮了口清冽的美酒,满不在乎的侧躺,神游。 尚闻听见救兵二字兴奋的直点头,等了半天没等到软榻上的那人再开口,回过头才发现萧思棋眼睛都闭上了,睡得正香,而捏腿揉肩的美人们面面相觑,妩媚的眼睛写满了‘吾命休矣’的字样。 “二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听到!”捏腿的美人接收到来自尚闻想要杀人灭口的恐怖信号后吓得双腿打哆嗦。 好事轮不上她们这些才从巷子里出来的姑娘,本想着伺候东齐远道而来的秦王是份美差,待到秦王离开,有望请求他带着她们去到一个既安定又向往的新环境。然而她们有可能终止于二皇子之手。 几个月前,尚闻身为南域皇点名的皇位继承者返回南域,起初朝堂上站在自己身后的大臣并不算少,他的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几乎是撑着一口气为的就是等他回来荣登宝座。没了上头压着的皇帝,南域内部挑起了事端,他们只明争,不暗斗。 尚闻在支持他的大臣的帮助下熬了两个月,听闻东齐秦王造访南域,他快其他三位皇子一步抢先请回了萧思棋。 前朝的风向变幻莫测,三位皇子恐尚闻有了东齐做后盾,三方势力居然拧成了一股绳,硬生生把尚闻从马背上拉下。 大皇子主张斩草除根,誓要斩了尚闻以证他的雄风;四皇子说留着尚闻的命可以当作定心丸招揽原属尚闻阵营的臣子;五皇子无所谓二哥活着还是死了,他针对尚闻的棋局在尚闻落马时就已收场。 尚修鲁莽,玩脑子斗不过尚悟,尚闻像个傀儡一样被他的好四弟摆弄来摆弄去,最终关押在自家王府不得自由,想想就憋屈。 好好的文王府,哦,包括尚闻在内的四位皇子,封号分别是武、文、贤、良,他们在成年后就陆续出阁辟府,文王府便是尚闻的府邸,可惜现在不太是了…… 美人是尚悟花钱赎身的各楼挂牌花魁,萧思棋喝的酒吃的菜是尚修送的,府中巡逻的也必不会是听命于尚闻的人。 “领得老四的工钱,本王能留你们性命是本王心善,但是听了不该听的话,本王哪敢任由你们活着,嫌本王麻烦不够多吗?”尚闻抬手抚了抚美人柔顺的发,突然的,他掐住其中一人的脖颈,用力掼在萧思棋面前的茶几上,碗碟碎裂的声音以及死亡带来的威胁令萧思棋背后的美人尖叫,她慌不择路的跑,临了却一头栽下完全敞开的窗。 尚闻住的地方是这栋楼阁扩建出的第三层,女人面朝下的坠楼,华佗在世怕也救不了。很快,她头部的位置晕开刺痛双眼的血色,混杂着脑浆顺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间的缝隙向尚悟脚下蔓延。 “拖走,喂王府水池饲养的土龙。”尚悟眯着眼仰首望了望高处缺了一角的窗棂,冷声吩咐。 院内游走的侍卫应声带走了女人的尸身,尚悟点了几个人命令道:“污秽通通处理掉,本王可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给客人,知道了吗?” 说罢他打着折扇儒雅翩翩的走进长汀阁,挥退了跟来的侍从。 尚悟站在楼梯口看着不紧不慢擦拭沾染了血污的手的尚闻,笑说:“皇兄看不惯她们就喊人嘛,何必亲自动手?”他指的是滑落在矮几一侧,断了气,死得彻底的美人。 “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四弟心疼啊?心疼的话不如把脖子伸来,让皇兄砍砍?”尚闻讨厌尚悟讨厌的紧,明明幼时关系最好的是他俩,长大了老爱捅对方肺管子的还是他俩。 尚悟不回答尚闻的问题,他又不是傻。 “……皇位非争不可吗?皇兄,以你的能力,我当皇帝,你做我的臣,不也挺好?”天时地利人和,此话不说更待何时? “贤王此言差矣,按你的意思,谁做南域新皇有区别吗?你做,文王为臣;文王做,则你为臣,反正谁都离不开谁~不是吗?”萧思棋忍无可忍的插了句话,这俩兄弟真不愧是一个爹生的,轮番无视他这个大活人,又是杀人又是怀柔的,他承认自己睡得快,但还不至于睡死过去! 尚悟是故意说给萧思棋听的,他想要皇位,非常想,而他的话恰恰是一种保有尊严的妥协。只要尚闻松口,他大可以放二人随意走动。 “你有心套话,套谁的?本王的?”萧思棋甩了甩压麻了的爪子,他在萧氏子弟里算不得聪慧,鬼脑筋却是转的最快的那个。兄弟间的博弈何须在他跟前表演,不就是怕没能拉拢到自己,缺了东齐强有力的外援嘛! “秦王说错了,这个世道不会有谁因为失去了谁而活不了。大皇兄武断鲁莽,五弟城府极深,思来想去,若寻志同道合之人唯二皇兄能够胜任。” 尚悟不置可否的态度刺激到了尚闻,“说的好听,眼线、打手、拘禁……哪一样是未来臣子应有的待遇?” 不知道说话的尚悟臊不臊,话到萧思棋的耳朵里直接变了个味道。粉饰太平呀?论城府,在座的恐无人是他的对手,如今不愿撕破脸皮,扭头将输的一方冠以志同道合的美名,还胜任?胜任一个全靠他人施舍才能存活下来的失败者吗? “你们之间的恩怨本王无意僭越,东齐在意的不过是四国格局会不会因新皇而变,比如……野心带来的统御,和谁做皇帝无关。再者说,东齐到底只是盟友,帮谁不帮谁可由不得本王喧宾夺主。”萧思棋摊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请几位不要再逮着他没完没了的套话了好嘛? 第159章 南域兄弟情 萧思棋成天山珍海味的吃着、琼浆玉露的喝着、燕瘦环肥的玩闹着,潇洒不羁,反观东道主的尚闻每日睡醒顶着的都是同一张愁云惨淡的脸。 “秦王殿下,小王想问问你,对于咱们眼下的处境你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尚闻推开窗户,指了指外头守着的人,脸垮的像是要哭了。 萧思棋耸肩,“没有啊,哎!说起来你这些兄弟长得不咋地,倒挺会做人的……” 尚闻揪着自己的头发发疯道:“既来之则安之不是这么个安法啊!小王的兄长弟弟哪有一盏省油的灯啊?他们恨不得将小王抽筋拆骨,生啖其肉呐!” “……等呗,救兵我早有先见之明的请了,时间问题罢了,关键是你,可别救兵来了,见到的是你这位二皇子的尸体~”萧思棋饮了口清冽的美酒,满不在乎的侧躺,神游。 尚闻听见救兵二字兴奋的直点头,等了半天没等到软榻上的那人再开口,回过头才发现萧思棋眼睛都闭上了,睡得正香,而捏腿揉肩的美人们面面相觑,妩媚的眼睛写满了‘吾命休矣’的字样。 “二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听到!”捏腿的美人接收到来自尚闻想要杀人灭口的恐怖信号后吓得双腿打哆嗦。 好事轮不上她们这些才从巷子里出来的姑娘,本想着伺候东齐远道而来的秦王是份美差,待到秦王离开,有望请求他带着她们去到一个既安定又向往的新环境。然而她们有可能终止于二皇子之手。 几个月前,尚闻身为南域皇点名的皇位继承者返回南域,起初朝堂上站在自己身后的大臣并不算少,他的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几乎是撑着一口气为的就是等他回来荣登宝座。没了上头压着的皇帝,南域内部挑起了事端,他们只明争,不暗斗。 尚闻在支持他的大臣的帮助下熬了两个月,听闻东齐秦王造访南域,他快其他三位皇子一步抢先请回了萧思棋。 前朝的风向变幻莫测,三位皇子恐尚闻有了东齐做后盾,三方势力居然拧成了一股绳,硬生生把尚闻从马背上拉下。 大皇子主张斩草除根,誓要斩了尚闻以证他的雄风;四皇子说留着尚闻的命可以当作定心丸招揽原属尚闻阵营的臣子;五皇子无所谓二哥活着还是死了,他针对尚闻的棋局在尚闻落马时就已收场。 尚修鲁莽,玩脑子斗不过尚悟,尚闻像个傀儡一样被他的好四弟摆弄来摆弄去,最终关押在自家王府不得自由,想想就憋屈。 好好的文王府,哦,包括尚闻在内的四位皇子,封号分别是武、文、贤、良,他们在成年后就陆续出阁辟府,文王府便是尚闻的府邸,可惜现在不太是了…… 美人是尚悟花钱赎身的各楼挂牌花魁,萧思棋喝的酒吃的菜是尚修送的,府中巡逻的也必不会是听命于尚闻的人。 “领得老四的工钱,本王能留你们性命是本王心善,但是听了不该听的话,本王哪敢任由你们活着,嫌本王麻烦不够多吗?”尚闻抬手抚了抚美人柔顺的发,突然的,他掐住其中一人的脖颈,用力掼在萧思棋面前的茶几上,碗碟碎裂的声音以及死亡带来的威胁令萧思棋背后的美人尖叫,她慌不择路的跑,临了却一头栽下完全敞开的窗。 尚闻住的地方是这栋楼阁扩建出的第三层,女人面朝下的坠楼,华佗在世怕也救不了。很快,她头部的位置晕开刺痛双眼的血色,混杂着脑浆顺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间的缝隙向尚悟脚下蔓延。 “拖走,喂王府水池饲养的土龙。”尚悟眯着眼仰首望了望高处缺了一角的窗棂,冷声吩咐。 院内游走的侍卫应声带走了女人的尸身,尚悟点了几个人命令道:“污秽通通处理掉,本王可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给客人,知道了吗?” 说罢他打着折扇儒雅翩翩的走进长汀阁,挥退了跟来的侍从。 尚悟站在楼梯口看着不紧不慢擦拭沾染了血污的手的尚闻,笑说:“皇兄看不惯她们就喊人嘛,何必亲自动手?”他指的是滑落在矮几一侧,断了气,死得彻底的美人。 “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四弟心疼啊?心疼的话不如把脖子伸来,让皇兄砍砍?”尚闻讨厌尚悟讨厌的紧,明明幼时关系最好的是他俩,长大了老爱捅对方肺管子的还是他俩。 尚悟不回答尚闻的问题,他又不是傻。 “……皇位非争不可吗?皇兄,以你的能力,我当皇帝,你做我的臣,不也挺好?”天时地利人和,此话不说更待何时? “贤王此言差矣,按你的意思,谁做南域新皇有区别吗?你做,文王为臣;文王做,则你为臣,反正谁都离不开谁~不是吗?”萧思棋忍无可忍的插了句话,这俩兄弟真不愧是一个爹生的,轮番无视他这个大活人,又是杀人又是怀柔的,他承认自己睡得快,但还不至于睡死过去! 尚悟是故意说给萧思棋听的,他想要皇位,非常想,而他的话恰恰是一种保有尊严的妥协。只要尚闻松口,他大可以放二人随意走动。 “你有心套话,套谁的?本王的?”萧思棋甩了甩压麻了的爪子,他在萧氏子弟里算不得聪慧,鬼脑筋却是转的最快的那个。兄弟间的博弈何须在他跟前表演,不就是怕没能拉拢到自己,缺了东齐强有力的外援嘛! “秦王说错了,这个世道不会有谁因为失去了谁而活不了。大皇兄武断鲁莽,五弟城府极深,思来想去,若寻志同道合之人唯二皇兄能够胜任。” 尚悟不置可否的态度刺激到了尚闻,“说的好听,眼线、打手、拘禁……哪一样是未来臣子应有的待遇?” 不知道说话的尚悟臊不臊,话到萧思棋的耳朵里直接变了个味道。粉饰太平呀?论城府,在座的恐无人是他的对手,如今不愿撕破脸皮,扭头将输的一方冠以志同道合的美名,还胜任?胜任一个全靠他人施舍才能存活下来的失败者吗? “你们之间的恩怨本王无意僭越,东齐在意的不过是四国格局会不会因新皇而变,比如……野心带来的统御,和谁做皇帝无关。再者说,东齐到底只是盟友,帮谁不帮谁可由不得本王喧宾夺主。”萧思棋摊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请几位不要再逮着他没完没了的套话了好嘛? 第160章 接人去了 萧思棋不指望尚闻尚悟兄弟俩能握手言谈,尚闻碰上尚悟堪比病猫遇见笑面虎。 两人不欢而散,尚悟没能得到萧思棋的承诺,无论是帮他还是帮尚闻亦或是其他兄弟,也就是说,萧思棋乃至东齐的态度仍旧成谜。 尚悟想过将萧思棋带去别处好吃好喝的照顾,有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担心尚闻私底下拿下了东齐秦王的帮助,给他来一手釜底抽薪的戏码,心情难说美妙,但就今天萧思棋的明确表示以及先前对秦王的调查看,他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东齐的选择轮不到逍遥王爷插手干涉。 “秦王殿下,我家良王邀请您游碧湖云廊,还望您届时赏脸一观!”尚悟才走,尚扬的人便无缝衔接的‘登门拜访’,尚闻气得牙齿都在嘎嘣嘎嘣的作响,吊着张脸一脚踢在了门板上,门板的闭合险些夹住外面好声好气请示的侍从的鼻子。 “……”吃了文王的闭门羹呢。 “秦王殿下,我家殿下是真心的,您考虑考虑啊!”他接着道。 人到无语时除了笑,说句话都能将自己气个半死…… “本王还没死呢,有本事挖墙脚,怎么没本事未卜先知把他提前接走?!”尚闻朝着门板又是库库几脚上去,要不是他性命难保,他高低出去蹬这没眼色的狗奴才一脚,可是让尚扬的人耍着威风了! 门外归于平静,萧思棋挑眉,坏心眼的火上浇油,他道:“你猜武王会不会来?今儿个三兄弟就差他了,轮一遍得了~” 尚闻额头青筋跳了跳,合着自己是阶下囚,他和自己待一起反倒成了贵客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是? 天从人愿,继尚扬的人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尚修本人就亲自走了一趟日渐萧条的文王府,比起尚悟,尚修装都不屑装的,一身蛮劲儿门板根本拦不住,见到萧思棋后更是一把扫开了尚闻,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尚闻撞翻在了萧思棋补觉的软榻上。 萧思棋逃命速度一流,在尚修动手前他屁股像被针扎了匆忙挪窝,下一瞬,尚闻满目茫然的仰面倒在了他坐着的地方,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虽然不礼貌,可萧思棋还是想说:听着就很疼啊! 尚修的鲁莽在此刻有了具象化的表现,为的……只是萧思棋紧盯着尚闻不放的目光可以转嫁到自己身上。 “武王殿下,烦请出去打。”在尚修看来的萧思棋的过度关注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对视罢了,萧思棋的冷血早在杨璎珞那里便有所体现,所以就算尚闻要死了,他也不会开口替尚闻说话。 尚修一甩衣袖,不答。 “如果想问东齐站队何人的话,请回。”萧思棋背手立于窗前,外面吹过的风撩动着他的发梢,亲昵而自然。 尚修张了张嘴,这么有先见之明的吗?连他想说啥都猜到了?! “本王二弟是个窝囊废,本王相信东齐的眼光不至于帮他上位的,对!”尚修咬紧牙关非常确信的道。 萧思棋:正因是窝囊废才值得被扶持?南域大皇子的脑子真真不好用呢…… 尚闻:知道你想杀我,但你先别急,还有,我还在屋里呢,麻烦不要太直接,怪伤人的…… 尚修脑袋钝归钝,自己不讨萧思棋的喜欢他还是感觉出来了的,说完他挥了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反正在东齐人面前丢过的脸也不是一张两张了,尚闻习惯了,于是他自个儿从软榻上爬起,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复又躺下歇息。 ‘咔嚓’声不大却足以引起他们二人的警惕,没等尚闻反应过来,软榻中间的位置突然裂了条缝,可怜尚闻头、腰、脚完全与之融为一体…… 萧思棋:点背儿还得是你啊! …… 另一边的清辞百无聊赖的等在萧弃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时不时看一眼,然后拔根狗尾巴草,将草茎叼在嘴里耍帅。 看出来了,自家主子没什么良心,逮着他一个人往死了用,查探情况他来,打架他上,现在连接人这种大材小用的活儿都得他做,就不能多找几个侍从吗? 清辞心里百般吐槽萧思棋,面上仍是平古无波的模样,好似内心无丁点抱怨的成分在。 不理解过早出来接人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主子的话非必要他不会违背,清辞如是想。 一个月过去了,不清楚萧思棋那边是否有事的清辞心急如焚,好几次想撂挑子不干。 大概是抄了近路的原因,萧弃众人跨越千山万水抵达南域都城正好卡在了清辞准备离开的前一晚。 “诶,怎么有个人杀气腾腾的朝咱们这儿来了?一路上咱们也没惹什么仇家?”作为在蛇窟摸爬滚打十余载的杀手组织前阁主的白弋在对人的气场感知上有着他独特的理解,毕竟蛇窟那里,昨儿还笑着分你半块干馒头的人指不定哪天就觉得你碍眼,没点心眼他都活不到这会儿。 莫罔摇头,他看白弋的暗器已经握在指缝的架势不确定的道:“好像在哪见过这张脸……” 萧弃接话:“清辞。” 白弋见没见过、听没听过这号人的存在,全靠队伍中的萧弃发话排除潜在危险。白弋骨子里头深深刻着‘欠’和‘贱’两个斗大的字,审时度势倒成了极少数的优点之一。 “我不是质疑你们的意思,但你们有没有察觉出来这位清辞小哥的心情不太好?” “……”萧弃认同白弋的观点,清辞脚下擦出火星子的样子实在不好睁眼说瞎话。 一行几人与清辞最是相识的就只有萧弃这位曾经的主子了。 担心脾气冲的,比如莫罔一言不合同他干架;防着嘴碎的,比如林羡君冒头惹他不爽;更怕胆子小的,比如尚雅被他的冰山脸吓到。 没办法,只得萧弃站出来对接火气正旺的他了。 “秦王等着长公主殿下救命等了许久了。”清辞行了一礼后引着众人去往之前买下的宅院安顿,不看他急切的脚步,倒显得他心中有数似的。 “秦王派属下来接长公主殿下以及莫世子……”清辞顿了顿又道:“一个多月前。” 萧弃:……插俩翅膀也不见得你出来就能接到人?你在为难本殿! 第160章 接人去了 萧思棋不指望尚闻尚悟兄弟俩能握手言谈,尚闻碰上尚悟堪比病猫遇见笑面虎。 两人不欢而散,尚悟没能得到萧思棋的承诺,无论是帮他还是帮尚闻亦或是其他兄弟,也就是说,萧思棋乃至东齐的态度仍旧成谜。 尚悟想过将萧思棋带去别处好吃好喝的照顾,有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担心尚闻私底下拿下了东齐秦王的帮助,给他来一手釜底抽薪的戏码,心情难说美妙,但就今天萧思棋的明确表示以及先前对秦王的调查看,他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东齐的选择轮不到逍遥王爷插手干涉。 “秦王殿下,我家良王邀请您游碧湖云廊,还望您届时赏脸一观!”尚悟才走,尚扬的人便无缝衔接的‘登门拜访’,尚闻气得牙齿都在嘎嘣嘎嘣的作响,吊着张脸一脚踢在了门板上,门板的闭合险些夹住外面好声好气请示的侍从的鼻子。 “……”吃了文王的闭门羹呢。 “秦王殿下,我家殿下是真心的,您考虑考虑啊!”他接着道。 人到无语时除了笑,说句话都能将自己气个半死…… “本王还没死呢,有本事挖墙脚,怎么没本事未卜先知把他提前接走?!”尚闻朝着门板又是库库几脚上去,要不是他性命难保,他高低出去蹬这没眼色的狗奴才一脚,可是让尚扬的人耍着威风了! 门外归于平静,萧思棋挑眉,坏心眼的火上浇油,他道:“你猜武王会不会来?今儿个三兄弟就差他了,轮一遍得了~” 尚闻额头青筋跳了跳,合着自己是阶下囚,他和自己待一起反倒成了贵客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是? 天从人愿,继尚扬的人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尚修本人就亲自走了一趟日渐萧条的文王府,比起尚悟,尚修装都不屑装的,一身蛮劲儿门板根本拦不住,见到萧思棋后更是一把扫开了尚闻,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尚闻撞翻在了萧思棋补觉的软榻上。 萧思棋逃命速度一流,在尚修动手前他屁股像被针扎了匆忙挪窝,下一瞬,尚闻满目茫然的仰面倒在了他坐着的地方,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虽然不礼貌,可萧思棋还是想说:听着就很疼啊! 尚修的鲁莽在此刻有了具象化的表现,为的……只是萧思棋紧盯着尚闻不放的目光可以转嫁到自己身上。 “武王殿下,烦请出去打。”在尚修看来的萧思棋的过度关注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对视罢了,萧思棋的冷血早在杨璎珞那里便有所体现,所以就算尚闻要死了,他也不会开口替尚闻说话。 尚修一甩衣袖,不答。 “如果想问东齐站队何人的话,请回。”萧思棋背手立于窗前,外面吹过的风撩动着他的发梢,亲昵而自然。 尚修张了张嘴,这么有先见之明的吗?连他想说啥都猜到了?! “本王二弟是个窝囊废,本王相信东齐的眼光不至于帮他上位的,对!”尚修咬紧牙关非常确信的道。 萧思棋:正因是窝囊废才值得被扶持?南域大皇子的脑子真真不好用呢…… 尚闻:知道你想杀我,但你先别急,还有,我还在屋里呢,麻烦不要太直接,怪伤人的…… 尚修脑袋钝归钝,自己不讨萧思棋的喜欢他还是感觉出来了的,说完他挥了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反正在东齐人面前丢过的脸也不是一张两张了,尚闻习惯了,于是他自个儿从软榻上爬起,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复又躺下歇息。 ‘咔嚓’声不大却足以引起他们二人的警惕,没等尚闻反应过来,软榻中间的位置突然裂了条缝,可怜尚闻头、腰、脚完全与之融为一体…… 萧思棋:点背儿还得是你啊! …… 另一边的清辞百无聊赖的等在萧弃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时不时看一眼,然后拔根狗尾巴草,将草茎叼在嘴里耍帅。 看出来了,自家主子没什么良心,逮着他一个人往死了用,查探情况他来,打架他上,现在连接人这种大材小用的活儿都得他做,就不能多找几个侍从吗? 清辞心里百般吐槽萧思棋,面上仍是平古无波的模样,好似内心无丁点抱怨的成分在。 不理解过早出来接人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主子的话非必要他不会违背,清辞如是想。 一个月过去了,不清楚萧思棋那边是否有事的清辞心急如焚,好几次想撂挑子不干。 大概是抄了近路的原因,萧弃众人跨越千山万水抵达南域都城正好卡在了清辞准备离开的前一晚。 “诶,怎么有个人杀气腾腾的朝咱们这儿来了?一路上咱们也没惹什么仇家?”作为在蛇窟摸爬滚打十余载的杀手组织前阁主的白弋在对人的气场感知上有着他独特的理解,毕竟蛇窟那里,昨儿还笑着分你半块干馒头的人指不定哪天就觉得你碍眼,没点心眼他都活不到这会儿。 莫罔摇头,他看白弋的暗器已经握在指缝的架势不确定的道:“好像在哪见过这张脸……” 萧弃接话:“清辞。” 白弋见没见过、听没听过这号人的存在,全靠队伍中的萧弃发话排除潜在危险。白弋骨子里头深深刻着‘欠’和‘贱’两个斗大的字,审时度势倒成了极少数的优点之一。 “我不是质疑你们的意思,但你们有没有察觉出来这位清辞小哥的心情不太好?” “……”萧弃认同白弋的观点,清辞脚下擦出火星子的样子实在不好睁眼说瞎话。 一行几人与清辞最是相识的就只有萧弃这位曾经的主子了。 担心脾气冲的,比如莫罔一言不合同他干架;防着嘴碎的,比如林羡君冒头惹他不爽;更怕胆子小的,比如尚雅被他的冰山脸吓到。 没办法,只得萧弃站出来对接火气正旺的他了。 “秦王等着长公主殿下救命等了许久了。”清辞行了一礼后引着众人去往之前买下的宅院安顿,不看他急切的脚步,倒显得他心中有数似的。 “秦王派属下来接长公主殿下以及莫世子……”清辞顿了顿又道:“一个多月前。” 萧弃:……插俩翅膀也不见得你出来就能接到人?你在为难本殿! 第161章 前车之鉴 清辞交代了他离开前跟在萧思棋身边经历的一切,事情包括来南域的起因以及自家主子夸下海口包揽瓷器活的种种,他是越说越抬不起头。 什么探查南域皇位花落谁家?那是撒手没的空话套话…… “你的意思是,堂兄不仅没能翻出个水花,还被人看押了?”萧弃的眸光有种‘天塌了也与我无关’的乐观和一丢丢‘摸不清头脑’的疑惑。 莫罔拉过萧弃的手,把玩着她纤细的指骨,一根接着一根细致的摩挲,动作温柔,仿佛手捧无价之宝,需得好好珍藏。 莫罔不插嘴有自己的考量,他可不想得罪名义上的大舅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万一胡咧咧了什么让人听了去,好的不提,光是不顶用的主意曲解两句就够萧思棋浮想联翩! “本来抓人就烦,现在好了,还得救人……”白弋嘟囔道。 不救也行,反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身后又有东齐做倚仗的萧思棋指不定活得多潇洒,莫罔心想。 “我皇兄情况怎么样?”尚雅挤开拦路的林羡君,揪着清辞的腰封,无视对方冻结的冰山脸,只顾着兄妹情深追问道。 清辞还在想尚雅口中的皇兄是何许人,想得投入就没注意腰上骤然减轻的力道,他想问,不过林羡君没给这个机会,抢先回答:“东齐远道而来的客人都险些成了阶下囚,你那一瓶不响,半瓶晃荡的兄长能好到哪里去?” 攥着尚雅手腕的林羡君一把把她拖了回来,白弋单手撑着下巴,打量起面前的欢喜冤家,眼底满是意味深长。 “她是?”一行人中清辞不认识白弋,不认识林羡君,当然也不认得尚雅这位东道主,他看向打从得知萧思棋狼狈现状后就再没吭过气的萧弃,想知道这一个个的谁是谁…… 扰乱别人翻涌的思绪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于是莫罔代为介绍道:“人模狗样的这厮,姓白名弋,东齐翊阁当权者的舅舅;这两位,北漠太子,南域三公主。她的兄长是二皇子,你见过的。” 清辞:哦…… 嘿!人模狗样骂谁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臭小孩! “你回去告诉堂兄,我会想办法找他的。”萧弃揉了揉太阳穴,相信萧思棋靠谱是她来南域以来第一件不靠谱的事。 清辞点头转身就走,很干脆,临出门他一个翻身跃上了隔壁的围墙,借着屋檐几步消失在了绚丽温暖的秋阳下。 “让出去的密探泼出去的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萧弃心态好的出奇,还有兴致苦中作乐打趣自己。 “三公主,除了二皇子外,别的皇子你可有交好的?”人情这玩意儿不能瞎欠,瞧瞧,玩脱了?六个人,两个不能打的,剩下四人纵使能一挑十、一挑百,挡得住阴谋,也挡不住明晃晃千万柄刀剑呀…… 尚雅摇头,她是二皇子的嫡亲妹妹,就眼下诸位皇子斗成斗鸡的架势,楚河汉界分明的嘞,别说这会儿了,放眼过去,交好一词对于南域皇室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上…… “哎,你亲亲师姐好像很郁闷的样子,你不……”白弋刚想鼓励好兄弟勇敢些,视线不经意的下移,好嘛,他多余说这句……这小子,不要太爱不释手! 尚雅摸不准萧弃的意思,如果是四足鼎立便罢,很显然,尚闻跟砧板上的鱼肉似的,成了尚修三兄弟的盘中餐,那么,萧弃会不会因此放弃当初草草许下的诺言呢? “事先说明,我不是庙宇上供奉着的救苦救难的神佛,帮助尚闻夺得皇位的前提是大家站在同一个,现在我该考虑的不是南域皇位的归属,而是你皇兄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 尚雅问萧弃:“长公主姐姐是有办法救出我的皇兄吗?” 萧弃侧首看了她一眼,如实道:“偷人简单,关键是,逃出来之后其他人轻则对外宣称二皇子因病早逝,尚闻从此退出南域夺嫡的纷争,没人在乎失了继位权的皇子何去何从;重则……”萧弃顿了顿接着道:“追杀!” 边城的腥风血雨在座的见识过很多次了,所以她更倾向于追杀的可能,斩草除根或许狠辣,但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比起留下隐患,不如该杀的杀完舒爽妥帖。 “好好想想,是要皇位,还是要你皇兄的命。”要皇位简单,正宫的嫡公主向尚修、尚悟、尚扬中看好的那人表态,愿意无条件听从他的安排,帮助他,好处是吃不完的珍馐美味,用不尽的金银器具;坏处嘛,母仇兄怨应该跑不了…… 要命相对麻烦点,区别在于前者尚雅可以为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伏小做低当只花瓶小小牺牲一下自己,劝劝身边的人安分守己;后者尚闻的命嘛,他若勉强放一放野心,活着逃离南域萧弃努努力,咬咬牙也就办成了,若他非争个高低,萧弃充其量带着尚雅在他落败时替他收尸,聊表遗憾之情。 计划不如变化快嘛,又不是东齐暗箱操作,谁知道事态发展的这样激烈,萧弃到底是东齐的长公主不是南域的,尽人事知天命啦~ 留给尚雅的时间不多,萧弃带尚雅本意是行个方便,免得让尚闻觉得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管南域新皇是不是尚闻,好印象是有了,结果……天不遂人愿。 “……命比权重要,我要皇兄全须全尾的回来。” “白弋,你去找尚闻,莫罔跟我走,拎上铁无疑,幽蝉陪林太子、三公主,就这样。”萧弃在对人的安排上讲究各尽其能,专业对口。 白弋:找尚闻,然后呢?真服这些说一半留一半的大爷了! 不明不白的白弋哪敢走,他站原地瞪着溜圆的大眼睛凝视着萧弃,不给个准话,他还就不走了,“不好意思,着急了,话没说完……阳谋比较直接,反正手头捏着底牌不用白不用,没办法,欠的人情债总是要还的,只能辛苦白弋你了,护一护二皇子和我那不成器的堂兄,送你一块免死金牌当作报答怎么样?莫要胡思乱想了,有我在,不会有意外。”萧弃摘下腰间挂着的令牌扔给白弋,拍了拍莫罔的肩进屋换衣服去了。 白弋:长公主令好像是比免死金牌管用…… 第161章 前车之鉴 清辞交代了他离开前跟在萧思棋身边经历的一切,事情包括来南域的起因以及自家主子夸下海口包揽瓷器活的种种,他是越说越抬不起头。 什么探查南域皇位花落谁家?那是撒手没的空话套话…… “你的意思是,堂兄不仅没能翻出个水花,还被人看押了?”萧弃的眸光有种‘天塌了也与我无关’的乐观和一丢丢‘摸不清头脑’的疑惑。 莫罔拉过萧弃的手,把玩着她纤细的指骨,一根接着一根细致的摩挲,动作温柔,仿佛手捧无价之宝,需得好好珍藏。 莫罔不插嘴有自己的考量,他可不想得罪名义上的大舅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万一胡咧咧了什么让人听了去,好的不提,光是不顶用的主意曲解两句就够萧思棋浮想联翩! “本来抓人就烦,现在好了,还得救人……”白弋嘟囔道。 不救也行,反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身后又有东齐做倚仗的萧思棋指不定活得多潇洒,莫罔心想。 “我皇兄情况怎么样?”尚雅挤开拦路的林羡君,揪着清辞的腰封,无视对方冻结的冰山脸,只顾着兄妹情深追问道。 清辞还在想尚雅口中的皇兄是何许人,想得投入就没注意腰上骤然减轻的力道,他想问,不过林羡君没给这个机会,抢先回答:“东齐远道而来的客人都险些成了阶下囚,你那一瓶不响,半瓶晃荡的兄长能好到哪里去?” 攥着尚雅手腕的林羡君一把把她拖了回来,白弋单手撑着下巴,打量起面前的欢喜冤家,眼底满是意味深长。 “她是?”一行人中清辞不认识白弋,不认识林羡君,当然也不认得尚雅这位东道主,他看向打从得知萧思棋狼狈现状后就再没吭过气的萧弃,想知道这一个个的谁是谁…… 扰乱别人翻涌的思绪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于是莫罔代为介绍道:“人模狗样的这厮,姓白名弋,东齐翊阁当权者的舅舅;这两位,北漠太子,南域三公主。她的兄长是二皇子,你见过的。” 清辞:哦…… 嘿!人模狗样骂谁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臭小孩! “你回去告诉堂兄,我会想办法找他的。”萧弃揉了揉太阳穴,相信萧思棋靠谱是她来南域以来第一件不靠谱的事。 清辞点头转身就走,很干脆,临出门他一个翻身跃上了隔壁的围墙,借着屋檐几步消失在了绚丽温暖的秋阳下。 “让出去的密探泼出去的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萧弃心态好的出奇,还有兴致苦中作乐打趣自己。 “三公主,除了二皇子外,别的皇子你可有交好的?”人情这玩意儿不能瞎欠,瞧瞧,玩脱了?六个人,两个不能打的,剩下四人纵使能一挑十、一挑百,挡得住阴谋,也挡不住明晃晃千万柄刀剑呀…… 尚雅摇头,她是二皇子的嫡亲妹妹,就眼下诸位皇子斗成斗鸡的架势,楚河汉界分明的嘞,别说这会儿了,放眼过去,交好一词对于南域皇室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上…… “哎,你亲亲师姐好像很郁闷的样子,你不……”白弋刚想鼓励好兄弟勇敢些,视线不经意的下移,好嘛,他多余说这句……这小子,不要太爱不释手! 尚雅摸不准萧弃的意思,如果是四足鼎立便罢,很显然,尚闻跟砧板上的鱼肉似的,成了尚修三兄弟的盘中餐,那么,萧弃会不会因此放弃当初草草许下的诺言呢? “事先说明,我不是庙宇上供奉着的救苦救难的神佛,帮助尚闻夺得皇位的前提是大家站在同一个,现在我该考虑的不是南域皇位的归属,而是你皇兄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 尚雅问萧弃:“长公主姐姐是有办法救出我的皇兄吗?” 萧弃侧首看了她一眼,如实道:“偷人简单,关键是,逃出来之后其他人轻则对外宣称二皇子因病早逝,尚闻从此退出南域夺嫡的纷争,没人在乎失了继位权的皇子何去何从;重则……”萧弃顿了顿接着道:“追杀!” 边城的腥风血雨在座的见识过很多次了,所以她更倾向于追杀的可能,斩草除根或许狠辣,但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比起留下隐患,不如该杀的杀完舒爽妥帖。 “好好想想,是要皇位,还是要你皇兄的命。”要皇位简单,正宫的嫡公主向尚修、尚悟、尚扬中看好的那人表态,愿意无条件听从他的安排,帮助他,好处是吃不完的珍馐美味,用不尽的金银器具;坏处嘛,母仇兄怨应该跑不了…… 要命相对麻烦点,区别在于前者尚雅可以为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伏小做低当只花瓶小小牺牲一下自己,劝劝身边的人安分守己;后者尚闻的命嘛,他若勉强放一放野心,活着逃离南域萧弃努努力,咬咬牙也就办成了,若他非争个高低,萧弃充其量带着尚雅在他落败时替他收尸,聊表遗憾之情。 计划不如变化快嘛,又不是东齐暗箱操作,谁知道事态发展的这样激烈,萧弃到底是东齐的长公主不是南域的,尽人事知天命啦~ 留给尚雅的时间不多,萧弃带尚雅本意是行个方便,免得让尚闻觉得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管南域新皇是不是尚闻,好印象是有了,结果……天不遂人愿。 “……命比权重要,我要皇兄全须全尾的回来。” “白弋,你去找尚闻,莫罔跟我走,拎上铁无疑,幽蝉陪林太子、三公主,就这样。”萧弃在对人的安排上讲究各尽其能,专业对口。 白弋:找尚闻,然后呢?真服这些说一半留一半的大爷了! 不明不白的白弋哪敢走,他站原地瞪着溜圆的大眼睛凝视着萧弃,不给个准话,他还就不走了,“不好意思,着急了,话没说完……阳谋比较直接,反正手头捏着底牌不用白不用,没办法,欠的人情债总是要还的,只能辛苦白弋你了,护一护二皇子和我那不成器的堂兄,送你一块免死金牌当作报答怎么样?莫要胡思乱想了,有我在,不会有意外。”萧弃摘下腰间挂着的令牌扔给白弋,拍了拍莫罔的肩进屋换衣服去了。 白弋:长公主令好像是比免死金牌管用……